------------ 凌霄派 凌霄山位于中原大地之心脏地带。北靠秦岭,西朝冷原,南倚沧江,东面鬼泽。其山高不可望,险不可攀。气壮雄浑,峰峦起伏,连绵百里。 凌霄山主峰有五座,远观似五指,所以也有人将其戏称为"五指山"。但那些大多数是凡夫俗子,修仙中人更愿意称其本名。 凌霄山以前叫什么不得而知。但自从一千五百年前,这里来了一位自称"凌霄祖师"的道人,在此开山立派,建立起"凌霄派"以后,这里便取名为凌霄山。而"凌霄派"更是屹立修仙界一千五百年之久,长盛不衰。更与"仙人谷"、"神剑门"、"黄老阁"、"法华寺"并为中原正道五大门派,同执天下正道牛耳。 至于魔门,真正有能耐的却只有"鬼道教"与"血魂殿",但也没有正道五大门派动辄一两千年的底蕴。尤其是"黄老阁"更是长存修仙界两千四百年之久。"鬼道教"不过才兴起不到八百年,"血魂殿"更是只有五百年。 魔门其他门派,大多是最近百年才出现的,并无多大规模与底蕴。又加上魔门中人多是性格怪癖,不喜加入宗派的也大有人在。所以用"神剑门"掌门---独孤鹤的话来说:"魔门中人,一盘散沙,不足为虑。" 但又因为凌霄山西朝冷原,东面鬼泽。而这两处又恰巧是"鬼道教"与"血魂殿"的宗派所在地。所以这些年来"凌霄派"与其二派的摩擦从未间断千。 但即便如此,饶是强如邪门鼎柱的两派,也不敢真正激怒"凌霄派",最多也不过是外门弟子的小打小闹罢了。 自"凌霄祖师"开派一千五百年以来,"凌霄派"出了无数惊才艳艳之人。远的不说,就如三百年前的凌霄第十代掌门风尘子,确是修仙界千年难出的人物。一手出神入化的"补天歌",加上本派至强心法"凌霄决",堪称修仙界千年以来,最强之人。而风尘子最后也赫然成仙。还有人说他当时成仙,面对九九神雷,确是连法器都没用。完全凭借一身强悍的修为,硬渡神劫,实在是令人咂舌、赞叹。 而"凌霄派"也在那个时期,声望达到了当之无愧的巅峰。所以在当时也流传出了这么一句:"黄老不出阁,天下凌霄盖(ge)" 由此可见当时"凌霄派"实力之强。同时也道出了"黄老阁"两千四百年底蕴下,实力要比他们表面上的低调强悍得多了。 正因为凌霄近些年的强大。多多少少也引起了一些同道门派的担忧与畏惧。所以,这一代的凌霄掌门良中岳,便是十分的低调。没有知道他的修为,包括他的五名亲传弟子,因为没有人见过他出手。 近些年来"凌霄派"多了不少书墨气,弟子们也开始彬彬有礼,十分谦让,在修仙界中倒是博得了不少好名声。 这一切确实和掌门良中岳有不少关系,他本是一介书生,才学斐然。更是参加科举高中探花,奈何为人太过正值,跻身朝堂之后备受排挤。因为受不了这朝堂的污秽不堪,愤然辞官归隐。而后却被下山游历的凌霄第十二代掌门叶谷看中,收为徒弟,更赞其有一颗赤子之心。 良中岳入了凌霄以后,虽是十分刻苦,奈何二十四才入门,过了修行的最佳时光,所以修为一直进展缓慢。倒是其师傅的女儿,在朝夕相处之间被他的才气品格所打动。不顾门中许多长老的反对,下嫁与他,也就是现在的掌门夫人叶晓萱。 当时的叶晓萱年少成名,是修仙界公认的好苗子。所以门中长老多希望她嫁一个惊才艳艳的郎君。奈何她偏偏就看中了一个碌碌无为的"书生郎",这也使得修仙界包括同门的一些叶晓萱的爱慕者,叹息不已。 倒是叶晓萱的父亲,当时的凌霄第十二代掌门,淡然一笑,并没有阻拦女儿。在他们大婚之日,叶掌门更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修仙修的不单单是实力,更是道心。中岳有一颗赤子之心,现在虽是平庸,但以后未必不能勃发!" 事实证明叶掌门的眼光是正确的。良中岳三十岁之时,一朝顿悟,修为迅速直上。到其三十五岁已是门中同代弟子第一人,连许多长老都不是他的对手。而后,良中岳也是顺理成章的成为"凌霄派"第十三代掌门。 良中岳成为掌门以后,整个人包括整个凌霄派,都开始收敛铅华。 由于饱读诗书,良掌门时不时的出口成章,也使得门下弟子争相模仿。一时之间凌霄派倒是变得书香阵阵,成为修仙界的一大趣谈。 良掌门倒是没有制止这种现象,所以现在的凌霄弟子多是书生气质。就连良掌门自己的五大亲传弟子,除了大弟子生性粗旷,其他四个都像是读书人。 但唯独是良掌门跟叶晓萱的独女良楚衣,性格活泼大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泼辣。奈何良中岳四十得女,加上夫人实在是疼爱的紧,怎么也舍不得管的太严,也就放任女儿惯了。 这其中还发生不少荒唐事。 良掌门虽为一派掌门,在修仙界也是地位尊高无比的存在。在女儿十六岁那年,良楚衣将门中药膳长老的一块苗圃,用她父亲的法器"倾天河"全给淹了。 良中岳气急之下准备将女儿罚到辞恶峰面壁一年,结果还没到三天,夫人叶晓萱便也将良掌门罚得不许进房门。不得已,只得将女儿又接回来,同时宗门诸多长老劝解,叶夫人才饶过了良掌门。 一时之间此事成了修仙中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实乃一大趣事。 然良掌门倒是不觉得有多羞愧,只是说:"楚衣这性子,是随她娘亲的。"这下连"法华寺"的住持空见大师也说:"良掌门,实是一妙人!" 从此,掌门千金良楚衣便是更无拘束,不过倒也没做出天怒人怨之事。只是更加调皮,凌霄派上至长老,下到普通弟子,几乎都被她作弄过。但大家也没有讨厌这个小姑娘,长老们,师兄师姐们反而是更加疼爱她。 ------------ 无畏 良楚衣至三岁开始便在爹娘的指导下,练习本门入门心法《道胎经》,12岁将其练至大成,转修《凌霄决》。 《道胎经》原是法华寺一门养生经,但凌霄祖师爷,凭借着绝世天赋,竟然硬生生改成一门锻体练气功法。而“凌霄派”镇派法决《凌霄决》,也是他在此《道胎经》基础上揉集而成。无数世人,尤其是法华寺的一众大师们,无不感慨,正是因为凌霄祖师,《道胎经》才能在修真界中大放异彩。 而良楚衣虽然从小自是顽劣,性格也不免少些坚韧,但无奈何爹娘是这修真界惊才艳艳的人物,她本身天赋也的确出众,不到六年的时间又将《凌霄决》练到第四层。 像她这个年纪,本派中不知有多少人还停留在《道胎经》上。哪怕是可以学习《凌霄决》的,良中岳与门中长老亲传弟子里面,也只有良掌门的二徒弟,三徒弟,大长老与传功长老的两位大弟子将《凌霄决》练到了四层之上。 所以修真界认为良掌门,真是有莫大的福缘,妻子是这世间赫赫有名的女仙子。现在看来,女儿不久也会跟她娘一样,让无数翘楚追随。 而良掌门自己,表面上虽然对此不置可否,但从他对良楚衣的溺爱中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女儿无疑就是他心头肉一般。 虽然刚至二九年华,但良楚衣已经完全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女子,翩翩游鸿,楚楚动人。这一下又不知让多少才俊朝思暮想,能得这样一女子作为终身仙侣,真是这世间最大的幸事。 当然想归想,却没几个敢说出来。毕竟良楚衣这“凌霄派”掌门千金的身份摆在那里,加上自身天赋又极佳。无疑也只有修真界最顶尖的那些青年翘楚,才敢稍稍表露一下心意。 要是来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别说掌门夫妇那里过不了关,就是“凌霄派”上下五千众男弟子,也会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而且估计首当其冲的,就是良中岳的亲传大弟子石敢当了。凌霄派中疼爱良楚衣的师兄,师姐有很多,但是,无所顾忌宠她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大师兄石无畏。如果不是两人岁数差了近十五之多,别人都怀疑这大师兄对小师妹有其他的情愫呢。 石无畏是凌霄山下一孤儿,在其两岁的时候,就被当时还只是一个外门执事的良中岳,捡上了山。从此一直跟在良中岳身边修行。 但奇怪的事,这孩子的天赋却是很奇异。18岁的时候,才将《道胎经》练至大成。又花了五年《凌霄决》也不过勉强练到第二层。按理说这种天赋别说在掌门亲传弟子中,就是放到内门弟子当中,也只能算作普通。 但直到有一次良中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了他一本《刚火》锻体功法,才发现自己看走了眼。 不到一年石无畏就将它练至了大成,良中岳欣喜若狂之下,又给他找了两本优质的肉身修行功法,无疑不是一年之内就能达至大成。 但良中岳反而一下子进退两难,因为“凌霄派”毕竟是以练气修行为主的门派。他手上也实在拿不出更好的炼体功法,像大弟子这种,如果不是这世间最顶尖的三大炼体神功――法华寺的《如来真身》,黄老阁的《青牛破阳关》和已经失传多年的魔门第一外功《天魔怒》 其他功法已然效果不大。 这下可让良中岳犯了难,那段时日可是天天挂记着大弟子这事。 法华寺的《如来真身》,必须要有佛门正宗心法配合才能修练,而自己这徒儿连本门心法都练不好,就更别谈佛门了。黄老阁虽与凌霄派为正道同盟,但两派相隔较远,加上黄老阁又素来神秘。所以两派之间交流并不是很多。 再者说,现在修真界都传言,凌霄派要取代黄老阁成正道第一大派,执掌天下牛耳。就算良中岳对此并不热衷,但人家黄老阁会这样想吗? 看着自己师傅为自己修练的事,操碎了心,每日愁眉不展。石无畏也是不忍心,于是跟师傅说道: “师傅,要不然徒儿就不学了,现在徒儿学的这些已经够了,一般人也破不了我的体。” 看着自己的徒弟来安慰自己,良中岳心中只觉一阵宽慰,所以更加不能埋没了这徒弟,于是说: “傻徒儿,师傅怎么会让你这么好的天赋,拜拜浪费在凌霄山上了。” “可是师傅,那三样功法冠绝天下,人家怎么会白白给我们。我” 良中岳挥手打断了自己的大弟子“当然不会白白给咱们。不过,我良中岳要借,几分薄面他们还是得给的。” 说罢,直挥了挥手,突闻剑声轻吟,从山巅飞来一剑,也不多言,御剑东去。 石无畏是良中岳给他取的名字,快意直性,是谓敢当。 世人都言良掌门最能隐忍,最是随意。但他们不知道,曾几何时,他也无畏。 ------------ 凌霄试 没人知道良掌门,那天用了什么方法。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石无畏第二天起床练早功的时候,发现床头放了一本手抄的《青牛破阳关》。 欣喜若狂的石无畏,拿着《青牛破阳关》准备去师傅那里。还未到掌门阁,便听叶师娘讲,师傅受了点伤,闭关去了。 石无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后驻足半天,向着师傅闭关的“无涯室”,深深一拜。也不做停留,回去便开始修练起《青牛下阳关》第一层。 从那以后,凌霄派的人都知道,大师兄比以往修练得更刻苦了。而他修练的地方时不时也会传来巨大的声响,每每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反倒是因为石无畏的激励,凌霄派上下修行不坠,个个都异常努力。就连最调皮的良楚衣,也开始按时起床练气打坐。掌门闭关出来以后听说此事,也是欣慰一笑,并没有去看大徒弟。 只是将传功长老叫到议事厅,告诉他,以后凡是“道胎经”修练至八层以上的弟子都可以在《灵空步》,《水龙谣》,《火神决》,《泰山倾》,《玄阳指》这五种内门功法里选一样进行修练。 而内门弟子如果将《道胎经》练至大成,即可以学习本门无上心法《凌霄决》前5层。 同时,良中岳还交代3年一度的“凌霄试”过后,将派前40名弟子下山历练,”凌霄试”前十名都有功法,宝器,或者丹药奖励。 这些可能对那些亲传弟子们来说,关系不大,他们也不好意思去跟其他人争这些名次,毕竟也不缺这份奖励。 但其他弟子就不一样了,不论是功法还是丹药,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比珍贵。 修行一事,除了自身天资与后天坚持不懈,资源或机缘也相当重要。 由此一来,凌霄派上下修行氛围更是浓厚,不论外门还是内门弟子,无一不是擦拳磨掌,跃跃欲试。唯独良中岳与各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反倒是对下山历练的机会更在意一点。 按照凌霄宗门规定,门内弟子,每年都只会选择不到20名弟子下山。修行中人,虽然注重修为与境界,但正是青春年纪的少年少女,又有几人不想去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看看呢? 而这其中最为渴望的,无疑是良楚衣了。她本就是跳脱天真的性格,好奇心又重,无时无刻不想去山下转转呢。 凌霄派一时之间,修行盛满,所有人在为半年以后的凌霄试做好准备。 而山下却总有无数的平凡人,在为吃喝穿戴,头疼不已。世俗,总是离不开生老病死,他们不像修行中人,可以趋福避凶,不入红尘。总还是要为名利福禄所困扰,差一点的,可能还要为下一顿的饭食头疼不已。 这就是世俗,真的很俗。 然而世间大多数人都是过的这种生活,说不上可怜,凡世间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也是一种境界。 像五大门派里的黄老阁,就以清净无为,心无旁骛,摒弃七情六欲为宗旨。但说到底这世间,能真正做到绝情绝欲的,又有几人呢? 修行者,虽说有大修为,大能耐,可修行一事,总归也是逆天而行。最终羽化而登仙的,总是渺渺无几。绝大多数的,不是中途夭折,就是身陨于雷劫之下。 凡人对他们来说如草芥,而在无情大道之中,谁又不是草芥呢? 相比之下,那些凡人好歹也能求一世安稳富贵,寻一心爱之人,又怎么会羡慕人间顶峰的雷霆雨露?你视我之生命如流云,我视我之生命如日出。天道莽莽,几人说得清楚。 ------------ 尚书公子 佛说:终生皆苦。但这个世间总归还是不缺命好的人,或许世人都觉得皇帝舒服,却不知道一个称职的皇帝,也是日日操劳。 如今的大陈皇上是这样,中原刚刚统一不到二十年,南唐遗祸在暗处潜伏,北方后金虎视眈眈,总想直入中原。西凉虽然早就被打得不成气候,但他们西凉人就像狼一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咬一口。海内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大陈皇上的确是操碎了心,今日早朝又听报,黄河中游,水位上涨迅速,处理不好又是一场黄河决堤。工部尚书在朝堂上也是狼狈不堪,只说这次黄河隐患颇为复杂,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最有效的办法。 世人难,当家更难,当一个中原的家,无疑是难上加难。 但庆幸的是,皇上刚刚昭告天下,希望民间可有此水利能人,为国效力,消除此次黄河隐患。便有人揭榜而来,不是别人正是工部尚书叶问青的独子,叶枫红。 消息传来的时候,皇上正昭工部四品以上官员,在御书房讨论这次黄河水位上涨的应对之法。当工部尚书听到揭榜之人是自家儿子的时候,不由有些左右为难。 若是治理好了黄河,保不准皇上会认为自家平时不尽力,非要等到皇榜昭出,才拿出手段,有点待价而沽的意思。可若是毫无效果,甚至最后黄河决堤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皇上倒是没有发现工部尚书的尴尬,自是欣喜无比。一边让内侍传叶枫红进来,一边问工部尚书道:“爱卿,你这孩子是否有把握解决这次的黄河隐患啊?” 叶尚书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说:“这孩子从小就对水利一事颇为上心,但最近几年也只是跟着他师傅在山中修行,也是今日刚刚回家,为臣也不是特别笃定。” 皇上听后倒是有些惊奇,又说道:“修行中人我见过不少,虽说是上天入地,但哪怕像现在的顶尖几位人物,也不能以一己之力控制黄河泛滥之水啊。” 皇帝又准备再问,只听见内侍传来一声:“工部尚书之子,叶枫红求见。”于是连忙宣他进来。 门口走进一位面白无须的俊俏少年郎,身形不急不慢,神色安静,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光看外貌,却是要比他父亲强上不少。 等到叶枫红拜见完,皇上就急忙问到:“叶枫红,你是工部尚书之子,也相当于是朕的晚辈。朕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这次黄河隐患,你可有什么良策?” 但见少年也不慌张,又行了下礼,方娓娓道来: “草民回京以后,就听说了黄河此次,由于前些日子,降水量大。加上这回有可能决堤的地方,一直以来泥沙淤积,河床已比一般处要高上五六尺,所以水位居高不下。” 叶枫红顿了一下又说道: “所以草民前日快马赶了过去,在那处勘察了一番,发现当地都在组织人手,阔宽河道。而这种方法,却是有所不妥。” 很直接,直接到皇上跟一众工部官员都愣了半晌。 要知道阔宽河道是工部提出来,交于皇上批准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水流变缓,这样对岸堤的冲击力也小一些。 而这个少年却直接指出,这种方法是错的。在场官员,估计要不是看他是上司的儿子,早就开始怒斥了。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位,工部的老官员站了出来说道:“我与尚书大人同辈,舔称你一声侄儿,你可能说说这种方法为何不对?” 叶枫红稍一思量,向那老官员作了一辑说:“各位大人,应该是希望阔宽河道,来减慢水流的速度,而减轻河堤的压力,而排水量,因为河床加宽反倒有所增加,可谓一举两得,是不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不由点点头,同时对这少年的见识也是有些赞赏。尚书大人,真是后继有人啊。 “但是,等到我去观察的时候,发现水位不降反升了呢!而这几天并没有下多大的雨。”此话一出,众人却是哗然。 这两日水患的情况,还在传讯的路上,所以众人也不知道那边水位上涨的消息。 一下子御书房里众议不断,司星处的长空道人,昨夜观星宿,预测半月之内必有一场大雨。要真是这样,黄河决堤,不就真的要发生了。 皇上脸色一片铁青,要是黄河决堤,那必然是生灵涂炭,千里沃土归为虾巣,百万子民流离失所。那后果实在是无法设想。 正当整个御书房一片惨淡的时候,叶枫红说道: “皇上,各位大人,请听我一言,这个时候万不可拓宽河道了。反而应该加紧收拢河道。”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又是惊奇不已,直呼为何。 “收拢河道正是为了加快水流的速度与力度,这样就会让水流有足够的冲击力带走河床上淤积的泥沙。等到泥沙被冲走,水位自然会下降,不过要注意的便是加固河堤。” 此话一出,所有人便陷入沉思之中,这种不同古法的治理黄河的方法,给他们带来太多震撼。但在场的众人无一不是此中能人,不多时便豁然开朗,想通了其中的缘故。 其实道理很简单,只不过几千年来都是用的,阔河道,加高河堤来治理黄河。大家无形之中便被这种方法,束缚住了思维。 奇才,真乃奇才啊! 现在众人看叶枫红就越发欣赏起来,尤其是皇上。叶枫红这一番话,解决了困扰他二十几日的黄河隐患。 ------------ 少年风流 “哈哈,想不到叶贤侄,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见识。叶爱卿,你当真生了个好儿子。”皇上心事已了,也是龙颜大悦,开口赞扬道。 工部尚书直说“皇上过誉了。”反而是叶枫红依旧看不出多大欣喜,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皇上一眼便看了出来,又问道:“叶贤侄,可是有什么不妥?” 叶枫红只得将心中顾虑说出来:“束收河道,加快水流,无疑会给河堤巨大的压力。草民觉得仅仅是靠人力加厚河堤,恐怕无法抗住这么大的力量。” 此话一出,皇上立马又开始踌躇起来。“不过,草民倒是觉得有一个法子,可保河堤无恙。” “贤侄快快道来。”皇上一听连忙催促。 叶枫红微微一笑说:“用阵法加固河堤。” “这个方法的确可行。”“叶尚书的公子可为栋梁之材。” 叶枫红话刚出,各位官员便一致赞同不已。所谓关心则乱,他们在这个职位上,遇到接连的变故,反而没有叶枫红看得通彻。 皇上也是猛一击掌,高声道:“好,很好,贤侄确是有诸葛之资,孔孟之才。朕在这里要替大陈百姓感谢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等到他们再看叶枫红,尚书公子这个身份反而有些无足轻重。得皇上金口一赞,加上他自身才能,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叶枫红平静如水,看不出喜乐,一双眼睛,透彻无比。反倒是尚书大人站了出来,急忙道:“皇上,这样说可使不得啊,折煞小儿了。” 皇上刚要说,只见叶枫红做了一辑,轻轻说道:“草民本就是大陈子民,国家兴亡,匹夫尚且有责。这个危急时候,自当为我大陈尽绵薄之力。与能力无关,与父亲大人是否担任工部尚书,亦无关。在草民看来,那些在患情处,日夜护堤的民夫,组织村民撤离的小吏,端饭送水的村妇,与草民所做的,并无多大差别。大家,也不过都是希望这个国家,能少一些伤害。” 如果说之前,众人还只是惊讶于叶枫红的才能与见识。听完这句话,皇上与各位官员,更是赞叹不已。 这话要是从一位饱读圣贤书的老儒师口中说出,或许也没有什么惊奇。但从这样一位翩翩少年口中讲出来,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偏偏叶枫红的神情又是如此真挚,眼神中流露的,似乎只有得道高僧才有的慈悲。 这是一位真君子! 众人无不是这样想到,哪怕是叶尚书自己也想不到,自家孩子,跟随他师傅修行这些年,能有如此之眼界。 而皇上更是连连感叹,国家要都是像叶枫红这样的少年郎,后金何足挂齿?西凉何足为祸?南唐遗老还敢说,天下风流在南唐? 你后唐不就是出了个剑神张九重,画圣秦无海,诗书双绝李青莲吗? 我大陈男儿,亦有如此风流人物! 过了好一会,皇上才平复下心情。跟叶尚书说道:“此次黄河隐患,要是能平息。爱卿啊,你当记一头功啊。” 叶尚书直说:“微臣何功之有啊?”但下面一众官员都猜到皇上所想,不由都是会心一笑。 “因为你生了个好儿子啊!”果不其然,皇上说道。 叶尚书一下子反倒不知如何回答,不过脸上的神情,早已说明他内心的喜悦与欣慰。整理了下心情,才说:“这孩子从小便失了生母,微臣后来虽然续弦,但一直再没有所出。家中独子,从小也是疼爱的打紧,一直也是皮得很。” 听到这话,叶枫红终于会心一笑,身上总算是有了少年人的模样,不像之前那般,太过于老城。 叶尚书又接着说道:“在他十二岁那年生日,府上来了位道人,说枫红与他有缘。让孩子跟着他回去修行,不然这孩子日后会有大难。枫红那时年纪那么小,家里人平常又像宝一样看待,哪舍得他一个人出远门。不过看那道士却是有些飘然出尘,不似瞎说。最后也只得让孩子随他去了,每每要两三年才回来一次。问他跟着他师傅学了什么,他什么也不说。后来我拿着枫红的生辰八字,让空明寺的真华大师给他推算过。大师说枫红15岁之前有一大劫,但命里又有贵人相助,所以定会安然无恙。而如今我儿已经二十岁了,看来那贵人就是他师傅了。如今想来,当初亏得让孩子跟他去了。” 皇上听得很认真,良久以后才说道:“不管贤侄贵人是否是他师傅,至少那道人可是教了一个人才出来啊。爱卿你可是有福了。” 听到这话,叶尚书又是一阵欣慰,叶枫红也一直嘴角含笑。 皇上又问:“贤侄啊,你那师傅可懂阵法?要不这次黄河隐患,请你师傅出手相助,朕定当重谢。虽然这样说是有些世俗,况且修行之人对一般的事物又不太看重。但我怏怏大陈还是能拿出几样东西的。” 哪知叶枫红只说:“皇上,我师傅他老人家已经不问世事很多年了。八年前要不是我与他有缘,他也不会下山。而且近些年,师傅他老人家身体越来越差,请皇上恕草民无能为力了。” 此话一出,皇上脸上倒是有些不自然了,毕竟这个世间敢拒绝皇上请求的人,还是不多。叶尚书也在一旁暗自捏了一把汗,只恐皇上生气。又不知道如何劝自家孩子。 其实后面师傅身体差倒是叶枫红瞎说的,如果非要说身体哪里差了,可能是现在食欲没那么好了,以前一顿能吃七八碗,现在只吃四五碗罢了。只是不想这种事情也打扰师傅老人家而已,众人也没想到,正气凛然的叶枫红也有如此腹黑的一面。 正在这时,叶枫红又说:“不过如若皇上相信,草民也想出点绵薄之力,这般阵法我还是精通一些的。” 听到这话皇上倒是释然开来,连忙称“大善,大善。”而后想了一下又觉得如此重要的事,还是得多做些准备。吩咐身边的近卫,速去凌霄派求援,希望这天下正道领袖,能在这个时候给予一些帮助。 毕竟大陈国与凌霄派还是颇有渊源。 ------------ 二十年前天下事 二十前,大陈开国先皇陈东君正值中年。在他的励精图治下,百姓丰衣足食,治内清明,夜不闭户。大陈也从原先的南唐附属诸侯国,一路南下扩张,竟打下了中原的半数疆土。 在这个时候南唐那帮文臣,让陈东君下罪己诏,以赎过重的杀戮。 陈东君没想到南唐这群文人,除了风花雪月,尸食素位,故作风流之外,还有如此自欺欺人的想法。索性称帝,亲率大军,携数场大胜之势,直入南唐。 南唐建国已有四百余年,除了百年前发生过五王内乱,已经太久没见干戈。南唐武人地位越发低下,朝廷上只剩下些文人你争我夺。整个南唐也颇重文风,连当时的皇帝,平时也能写出几首不错的烟花词。 忘记了杀戮,就必然要面对欺凌。 历史告诉人们,居安思危,总有他的道理。 大陈铁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打到了离南唐国都,仅有三百余里的猛虎关。陈东君还笑道:“天下只在覆手之中。” 那是何等意气风发。 然而他却不知道,天下比他想象的晚到了两年之久。这一切的源头,只因为一个人,是个读书人。 在陈东君的大军抵达猛虎关下时,南唐朝堂上正发生着激烈的争吵。只因为有人支持投降,有人支持议和,筹码是皇族最漂亮的文真公主,和五年的国税。 支持投降的是宰相为首的文臣,支持赔款议和的是武官。 宰相说:“我南唐毕竟是正统,他陈东君这次打的是清君侧的名号,只要投降必然不会为难陛下。况且天下风流尽在南唐,他马上打的天下还能马上治天下不成?最后还是需要我们这些文人,到时候我们再徐徐图之,未必不能复国。” 俗话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但是书生误国却是可以的。当然最后那话除了坐在龙椅上茫然失措的皇帝,其他人都不会相信,不过前面说得却是没错,所以大部分文臣都支持这个选择。 武官们无不是恨恨地说:“南唐的风骨早就被你们这些文人,消磨在诗词当中了。现在应该派公主去议和,我南唐修养个几年,再穷兵极武,未必不能打回疆土。” 宰相冷笑道:“让堂堂公主去委曲求全,就是你们武人的风骨了?再者五年国税做赔款,我南唐还如何能休养生息?” 大殿内一时争吵不休,皇上正是心如刀绞,又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刚刚上任的翰林编修,文之栋。 只见他慢慢走到殿中央,面西而跪,大声说道:“我南唐建国四百余年,经历无数风雨,屹立中原,何曾仰他人鼻息?如今穷贼叩门,我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恶贼杀我同胞,踏我国土。臣等,愧对各位先皇啊!” 众人才发现文之栋面对的,是皇陵的方向。 朝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连宰相,也不再吭声,只是脸上却是有些不自在。 皇帝在龙椅上已经是泪流满面,一直囔囔道:“儿臣不孝,儿臣不孝。” 文之栋又厉声说道:“大陈铁骑再凶悍,我也不愿意在这里画地为牢。求皇上给我一支兵马,我愿替我皇守关。哪怕最终战死沙场,好歹不负这一世生为南唐人。” 此话一出,众位武官的血性也激发了。只说:“咱这群大老爷们竟然还不如一个书生,也亏得他们文人瞧不起咱们。死国而已,何足道哉。至少以后在地下见到老爷子们,能够跟他们说,咱们也不是没卵的兔哥。” 皇上看到这番氛围不由欣喜起来,但又担忧道:“大陈铁骑如此之厉害,连蔡老将军都死在他们刀下,又如何能阻挡。” 武官们豪气完,听了这话又不知如何回答。文之栋才说:“陛下,我南唐还有一座猛虎关,此乃我国都之门,各位先辈早已把它打造得牢不可催。再修筑左右青门峡与望天涯的防势,可变为一条防线。给微臣八万兵马,可让陈兵至少三年之内不能进关一步。到时候他们粮草和国力不济,未尝不能打退敌军。” 皇帝听后不由大声说:“好!状元郎真乃伟丈夫!” 最后文之栋守关两年,差一点就完成当初的陈诺。 不是败给敌人,而是败给了朝廷。 ------------ 青莲与酒 文之栋率军到达猛虎关的时候,陈东君正在与众位将领分析地势。听说南唐派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元郎来守关,哈哈大笑起来。直说南唐的确也该亡了,连读书人也赶到战场上充数来了。 然而文之栋接下来所做的一系列事情,才让大陈先皇真正重视起这个状元郎来。 南唐都城北面有连绵七百里的群山,由此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猛虎关是其中地势较为平缓一处,但即使是如此,也能称得上险要。猛虎关右侧是望天涯,左侧是青门峡,皆是天险,却能与猛虎关左右相通。 文之栋来后,接管全部兵权,派两万将士带五万民夫,去青门峡修筑防势。又有两万将士,三万民夫,去望天涯。亲自率六万人马坐镇猛虎关,同时加固防御。 而文之栋让三处天险都不只是简单得,加厚城墙这般。更是将关门三里之内的树木全部砍完,以防止敌人火攻,顺便用这些木材建了极多的箭楼,造了极多的滚木,又用松树炼了大量的松油。 而陈东君还不知道他要面对的,是怎样可怕一个对手。 大陈三十万大军,不到两月之后就只剩下二十二万。陈东君用了无数的方法,也敲不开这个乌龟壳。对,就是一块乌龟壳,还是带刺的那种。陈东君不得已,求助自己的结拜兄长,当时的凌霄派大长老黄旭万。修行中人称之为“剑开天池”。 等黄旭万来了以后,陈军发起总攻。那一战,烽火漫天,尸横山野。在两方僵持的时候,黄旭万来到关下,一剑将城墙轰出一个大洞,还能透过去看见城内人惊恐的面容。 陈东君大喜过望,却见天上也是落下一剑,陈军五千重甲人头落地。那场面实在是太过于血腥和震撼,以致多年后,大陈老兵想起那般场景,依然不寒而栗。 黄旭万看到眼前这一剑,却是淡淡地说道:“诗词双绝不好好做诗,来这里杀什么人?” 从陈军后方飞来一人,左手提着酒坛,似有醉意。衣袂飘飘,傲然独立,与这般杀戮的画面倒是不太符合。 只听他说道:“我前些年一直在西凉闭关,如今刚回南唐,才发现陈**队已经打到了猛虎关。本来觉得修行中人不应该过问世俗,但又想到南唐先皇,曾叫我诗词双绝,总是一份情谊,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而你凌霄派大长老,又是为什么插手这事,你不怕道心不稳?” 黄旭万哈哈一笑说:“李青莲到底是李青莲,果然还是这般风流。我来就是为了逼张九重一战,看看剑神是否真的有那么神,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很好奇这件事呢。大陈正统,已是天下大势,南唐气数将尽,这个这个我想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劝你莫要逆天而行。李青莲,就为了南唐老皇帝一句话,不怕一身修为,消散于此?” 只见李青莲喝了一口酒,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姿态说:“李青莲没酒的时候,就只能叫做诗词双绝。有酒的时候,就是张九重也不敢说能胜过我。” 那一战,黄旭万借二十多万陈兵血气,与李青莲一战。李青莲也借十万南唐将士血气,与之抗衡。事实证明,南唐人,不论是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差了一些。 那一战,李青莲身死,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我毕竟还是南唐人,先皇毕竟赞过我的诗词。” 所以,我愿以性命相报。 诗词双绝,人间气节。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 一个人与一个国 李青莲在身死之前,将左手一直拿着的酒坛掷了出去。酒坛碎裂,降下滔天洪水。 次役,陈军伤亡七万人,有三万是淹死或者失踪在洪水里。 后来人们知道了,原来李青莲手中那个酒坛,是上古灵器――吞东海。跟凌霄派叶掌门的“倾天河”妙用倒是类似,都可以存下大量的水。 那一次不知多少陈军在汹涌洪水前肝胆俱裂。 那一次陈东君破口大骂李青莲“混蛋至极!”。 而南唐却因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李青莲的身死,反而激起了南唐军人仅存的血性,将陈军的攻势全部打回。 最后李青莲的尸体,被陈军抢了回去,陈东君怒不可遏之下,准备鞭尸泄愤。 但是被黄旭万拦了下来,他只说了一句话:“毕竟是李青莲。” 陈东君沉默了半天,让下属找了块地方将李青莲埋了。得知这件事情,南唐主帅文之栋派人传话过来,只有两个字:“谢谢。” 这场战役过后,“剑开天池”黄旭万,便住在陈军大营内。因为他的气海也已经破了,离身死只差一线。 毕竟是李青莲,还是喝了酒的李青莲。 照顾黄旭万的,就是现如今的大陈皇帝,当年随军出征的二皇子――陈皇图。 而也是这段时间,因为陈皇图,日夜操劳亲自端药相服。更是在南唐先锋军,半夜袭击营地的时候,挡在了两把刀前面,黄旭万安然无恙,陈皇图身中六刀。 后来,他被黄旭万收为自己第一个弟子。 大陈皇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很高兴,似乎忘了前些日子的损兵折将。直言“吾儿能得大长老看重,这猛虎关,破不破都不那么重要了。” 其实知情人是知道,长期的作战,军队早已疲惫不堪,加上在猛虎关被阻太久,粮草也有些跟不上了。皇上怕是已经动了撤军的念头。 而事实上,直到一年零十个月后,陈东君都没有撤军,他只是好奇他的这个对手极限在哪里? 文之栋确实是千年难见的军法大家,明明之前没上过战场,只读过四书五经,却能把军法用得出神入化。只能说,有些人,生下来就该做这样的事情。 陈军实在快撑不下去了,屯兵猛虎关下两年。战士们思乡心切,而且之前还能靠后援送来的粮食,现在就只能去抢了,还要防止被文之栋突袭。马上方圆五百里都要抢不到粮食了,看来只有撤军了。 这个对手确实很强大,强大到几乎无懈可击。 然而陈东君还是找到了文之栋的弱点,不在他自己身上,而在于南唐朝廷。 事情很简单,陈东君通过人联系到了南唐宰相,并许之以高官厚禄,大权不落。于是宰相向南唐皇上进言:“文之栋,拒陈**队于猛虎关外两年,将陈**打得溃不成军,却迟迟不肯主动出击。莫不是想巩固军权,行内王之事?皇上,切不可养寇为患啊!” 然后朝堂上其他被买通的大臣也一一站出来附和,又举出前人例子。皇上立马相信,昭文之栋回京盘问。 敌人还在城下,文之栋哪敢走,只得抗命不遵。 似乎皇上确定了文之栋要谋逆,于是传旨猛虎关,让文之栋自刎,否则诛灭京中所有亲眷。 那一天,两军对峙,文之栋率三百亲卫出城应战,三百骑兵杀向了十万陈军。 城墙上六万军士放声大哭,却不能下来营救,只因为大帅走前说过:“敌人还在,为了南唐的百姓,你们要守住这最后一道关。” 那一天,陈东君看着冲向人潮的三百骑兵,和拔剑在前的文之栋,默默把头转了过去。 那一天,文之栋大喊:“君王谓我,人间伟丈夫!” 一个毫无破绽的英雄,却败给了最最可笑的懦弱和怀疑。很讽刺。 但历史会记得,因为不管多少年后,都会有人知道,曾经差点以一己之力挽大厦于将倾的,人间伟丈夫。 尽管结局不是那么美好。 南唐也终于没撑到第三年。 一个人,原来也可以是一个国。 ------------ 逍遥峰上 凌霄山上,离主峰最远的逍遥峰住着一个老人。 他自己搭了三间茅草屋,养了几只鸡鸭,又在屋前种了些蔬果,每日浇水施肥,悉心照料。有时候去一里外的小溪旁,钓钓鱼,运气好,还能捉到不少河蟹。凌霄山上灵气充足,鱼和螃蟹无不是十分肥美。 如果钓上了鱼,捉到了螃蟹,老人会拿出屋后埋着的花雕。就着肥美的鱼蟹,对着夕阳,再喝了点酒。老人就喜欢拿着树枝演练几招剑式,没有惊天动地,黄沙漫天。很普通的剑式,远远看起来就像是对着空气挥舞了几下。 这个老人,正是二十年前气海破裂的黄旭万,如今的凌霄派太上大长老。 当年在修行界中,“剑开天池”黄旭万,“刀断云霞”凤浪平,都属于如此耀眼的存在。不知多少人翘首以盼两个人交一次手,看看这刀跟剑谁厉害。因为他们两人有着同一个师傅,黄旭万成了凌霄派大长老第一件事情,就是全力缉拿凌霄叛徒凤浪平。 可惜,世人再也等不到这个机会了,连期盼都没有了。 刀还是那么锋利,可剑却永远封在了剑鞘之中。 黄旭万这二十年来,再没有下过山,也很少过问凌霄派内之事。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了种菜浇花上面,因为掌门良中岳有令,也没有人过来打扰他的生活,当然除了良楚衣以外。 良楚衣是掌门夫妇的宝贝疙瘩,更是很得太上大长老的喜欢,每每便是让人传话过来,让楚衣去侧峰陪陪他这老头子。 良楚衣倒是也不觉得枯燥,总是能用俏皮的话,将黄旭万逗得开怀大笑。 掌门夫人叶晓萱也是问过良中岳,师伯为何对自家女儿如此喜爱。连他们两口子过去了,黄老也不见得搭理几分呢。 良中岳思绪良久,只是说:“师伯自从二十年前一身修为尽失后,就一直留在了逍遥峰。与其说他自己不出来,倒不如说是他把自己关在了里面。这些年来我也不知如何去劝师伯,反倒是楚衣这丫头能让他开心一点,也是一件好事。” 良中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夫人,你不觉得楚衣每次从师伯那里回来,身上都有些变化吗?” 叶晓萱倒是有些愣了,直说不知。 良中岳方才说:“我能隐隐从楚衣身上感受到一种剑意,与师伯身上的倒是有几分相似,而且这段时间以来越发清晰。” 叶晓萱惊讶无比,连忙道:“中岳,你是说……” 还未等她说完,良中岳便点点头,直道:“反正不管怎样,都是一件好事,师伯的本事我是再清楚不过了。” 叶晓萱十分欣喜,也不多言,到脸上已是笑靥如花。 十八岁,便可以领悟剑意,这个成就,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自家女儿,这天赋不用多言,太上大长老在这其中做了什么,便是十分明了。 这一日,从来清净的逍遥峰来了一个人,是良楚衣。 黄旭万满是喜悦地将良楚衣引进屋内,拿出上午刚蒸好的河蟹来,哪知良楚衣摇摇头说道:“太师伯,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黄旭万“哦”了一声又问道:“是要下山?” 良楚衣点点说道:“陈国冀州内黄河出现隐患,皇帝派人向我们凌霄派求助。说是需要用阵法加固河堤,所以爹派二师兄跟我随凌空长老下山去。” 黄旭万和蔼地笑道:“怕是你这小丫头在山上闲不住了,又遇到这么好的机会,死缠着你父亲派你下山的吧。” 良楚衣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模样甚是可爱。 黄旭万又说:“凌空这小子对阵法倒是有些精通,让他带人去确实是再合适不过。而你,下了山可是要听长老的话,切不可任性妄为啊,楚衣。” 良楚衣立马保证一定会乖乖的,决不让别人费心。 “嗯。”黄旭万说道:“下面的世界总归还是不比山上,我给你一件宝物让你防身。” 良楚衣正要推脱,只听黄旭万一脸严肃说:“这可是太上大长老的喻旨。” 哪知良楚衣一点都不惶恐,只是笑容明媚地说:“好啦,楚衣谨听太师伯吩咐。” 黄旭万也是无奈地笑笑,眼中尽是溺爱,直说:“楚衣啊,别嫌太师伯啰嗦,在山外行事要以小心为上。”说罢不知从何出拿出一个珠子,看过去,那珠子表面流光溢彩,定是不凡。 看着良楚衣一脸好奇,黄旭万才说道:“这是你太师伯二十五年前,遇到一条马上要化龙的恶蛟,将其斩杀。用它的内丹,请神器门的第一炼器大师铁心,炼就成的一颗护体珠。能够在危险条件下自动护主,寻常之人不能破开半分。” 其实还没听太师伯介绍,良楚衣就被这颗珠子绚烂的外形打动了,又听到有这么强大的功能,更是欢喜无比,直道:“太师伯对楚衣最好了,楚衣从山下回来一定给太师伯带好多好吃的。” 黄旭万哈哈大笑,心里更是舒畅无比,说:“你这丫头,小嘴巴可是太甜了。” 太阳已是沉沉欲坠,良楚衣又陪黄旭万聊了一会,才说天色已晚,要回家了。 黄旭万也不挽留,只是说道:“剑意由心,下山这段时间可不能耽搁了。”听到到良楚衣保证一定努力巩固剑意,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黄旭万又说:“那南唐皇帝,是你太师伯我唯一的弟子,你见了他便将凌霄决最后五式口诀交给他。” 然后也不等良楚衣答应,便走进了屋中。 只留下良楚衣一个人在原地,囔囔道:“那皇帝不就是我师伯咯。” ------------ 皇帝师伯 良楚衣和二师兄陆不凡跟随凌空长老下山,一路向西急行,不到两日便来到陈国都城洛阳。 皇上早已派人在城门等候多时,见到良楚衣一行凌霄派的服饰,便连忙上前询问。 凌空长老带着良楚衣和陆不凡,跟随那人去了皇宫,剩下弟子被安排住在了城北法华寺。 饶是不在乎世俗之物的修行中人,看到气派的皇宫,也不由有些目眩神迷。尤其是良楚衣,马上就被金碧辉煌的宫殿所折服,直道“想不到师伯家里这么华丽。” 倒是惹得旁边引路的太监,暗笑不已,皇宫要是都不华丽,那还有哪个地方能称得上华丽两个字? 凌空长老也是一阵感叹,不过倒非其他,而是这宫殿格局暗合周天七十二阵,又在九龙盘旋之地,天下气运真是难处其右。好手段,果真是好手段。 皇上早朝刚结束,正在御书房批示奏折。听内侍禀报,凌霄派来人了,便连忙宣见。 看到来人是凌空长老,皇上不由愣了一下。二十年前,陈唐之战过后,当年还是二皇子的皇帝,护送师傅黄旭万回凌霄山。也曾在凌霄侧峰住过一段时间,也正是那段时间,得师傅传授了凌霄决前五决。 而这凌空长老,是黄旭万师弟的弟子,但两人也只有过数面之缘。 但这次一相见,皇上就认出来了凌空,问道:“可是凌师弟?” 凌空长老笑道:“师兄这些年来,容颜可是没什么变化啊,想来凌霄决也练到第五层了吧?” 皇帝轻轻摆手说:“我这点功力哪好意思说出来,也就是练练提升精气神而已。我估计师弟怕是已经到了第八层三花聚顶了吧!” 凌空长老也只是笑了笑,并不反驳。 这下子轮到两个晚辈惊讶了,要知道现在的凌霄派也只有掌门良中岳,才将凌霄决练到第九层,长老里面也只有二长老元赢到达第八层的境界。 没想到凌空长老也到达第八层了,要知道凌空长老一直以来擅长的可是阵法呢。 看到两个晚辈震惊的目光,凌空长老才说道:“师叔我也是前一段时间才勉强突破,这事也就掌门知道。修行一事在于坚持不懈,总有一天你们两也会达到这个境界的。” 两人连忙躬身受教。 反倒是皇帝看着两个晚辈,问道:“凌师弟,这两个孩子是?” 凌空长老才介绍说:“这是掌门师兄的女儿良楚衣,和二弟子陆不凡。” 然后两位晚辈连忙上来向师伯行礼,皇帝也是高兴地打紧,直说:“第一次见两位师侄,也没有什么准备,这样,师伯这皇宫里的东西,看上什么尽管跟师伯开口。” 陆不凡倒是直言师伯太过于客气,而良楚衣却是吃吃地说:“他们都说皇宫里的山珍海味可多了,我答应过太师伯,要给他带好吃的回去呢。” 凌空长老和皇帝都是一笑,这姑娘确是天性率真。 皇帝又问道:“师傅他老人家这些年可好?” 凌空长老还没说,良楚衣就抢着开口道:“太师伯现在过得可好啦,种种菜,养养花,就是楚衣去陪他,也不允许人家碰他的花草呢,可宝贝了。” 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师伯,太师伯让我这次下山给把凌霄决后面的几决给你带来了。” 皇帝愣了半天才囔囔自言自语:“想不到师傅还如此挂记着弟子,而我连去看一下他老人家的时间都没有,徒儿不肖啊!”眼中依稀有些泪光闪烁。 听到这话场间马上尴尬了不少,倒是良楚衣安慰道:“师伯,太师伯从来就没有怪您的。您是皇帝嘛,要管这么大一个国家,肯定很忙的。这次我们过来,师伯你多准备点好吃的,到时候我给太师伯带回去,太师伯就明白您的心意了。” 说罢还自己舔了一下嘴唇,模样煞是有趣,加上俏皮的语气,让气氛开心了不少。皇上也是笑出声来,直说一定让师侄女满载而归。 陆不凡,本想提醒师妹注意身份,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这师妹,连师傅师娘都没办法呢。 马上午膳就准备好了,凌空长老,本来想过来看一下师兄,就带人直奔黄河隐患处,设置阵法。皇帝说也不急于这一时,让他多尽点地主之谊,跟师弟师侄们吃个饭。 等到御膳房开始传菜,良楚衣惊讶得简直合不拢嘴,然后就是吃得合不拢嘴了。 用龙延木熏出来的肥鸭,身上再裹着一层松露,清香四溢。东海献上来的海参,与板栗一起爆炒,再淋上点高汤,色泽诱人。长江的鲟鱼撒上葱花和姜,直接清蒸,最不失原本的鲜味。哪怕是一碗普通的莲子粥,也是摘取的法华寺灵池里的莲蓬,每年上供给内庭的也不过五斤。 陆不凡虽然有些应接不暇,但好歹还能镇定下来。而良楚衣一副恨不得少生了一张嘴的样子,颇为好笑。只有凌空长老时不时动两筷子,眉目之中反倒有一丝忧虑。 良楚衣吃了个十二分饱终于停下对食物的进攻。便开口说道:“师伯,你这生活也太美好了吧,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当皇帝呢!” 皇帝只当是童言无忌,呵呵笑道:“你以为师伯每天都这样吃啊?师伯平时一个人用膳也就是三菜一汤,还比不过一个富裕老百姓。连皇后都说你师伯这个皇帝当得委屈。也就是你们要来,前日才让御膳房准备了这些食材。不然你们也只有跟着师伯吃点普通的鱼肉了。” 一听这话凌空长老眉目中的忧虑才荡然无存,说道:“之前我还怕师兄你生活一直都是这么奢侈,隐隐有些担忧,现在看来是师弟多虑了。” 皇帝笑笑:“唉,师弟你也是一片好心,我怎么会不知。我大陈建国才二十年,内忧外患,如果现在就开始享乐,那马上说不定就会成为第二个南唐。父皇将这江山和子民交到我手中,我又怎么能不把他们照顾好?其实啊,有时候我更羡慕师弟你们啊,一生无拘无束,逍遥快活。都说皇帝好,谁又知道皇帝的难处呢?” 凌空长老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些许钦佩说道:“凡人撑起一个家尚且不易,而师兄你却要撑起千千万万个家,的确是辛苦了。从凌霄山一路到京城,总有些所见与耳闻,师兄,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师弟敬佩。” 说罢,举起面前的酒杯,朝着皇帝一敬。 皇帝也端起酒杯,一饮而空。 ------------ 金风玉露 陪皇帝用完午膳,凌空长老便带上一众弟子,奔赴冀州黄河隐患处。 随行的是提出这次黄河治理新法的叶枫红,与工部左侍郎方文中。 当听到方文中说道这次治理黄河的方法时,凌空也是大觉新颖,直说想出这法子的人可谓奇才。 然而方侍郎笑了笑,摸着下颌稀疏的胡子说道:“那人不在别处,正是我身边这位叶枫红小兄弟,他的父亲便是工部尚书。” 这下凌空更意外了,他没料到能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竟然是个这么年轻的翩翩公子。只说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听到师叔这么说,一众弟子也好奇地打量起叶枫红来,尤其是良楚衣,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在他身上看个不停。似乎是感觉到了良楚衣大胆的目光,叶枫红也朝她看了过来,然后轻轻做了一辑。 良楚衣却是将头一扭,跟二师兄聊天去了。叶枫红碰了个软钉子,也不觉尴尬。微微一笑,跟凌空长老与方侍郎讨论起这次阵法来。 而其他弟子也只觉得这人除了面相好看一点,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身上也没有真元波动,那便不是修行中人了,所以也就不再感兴趣。 凌空长老与叶枫红一聊,才知道这年轻人对阵法也颇有认知。当下倒是见猎心喜,一路便与叶枫红讨论起来。等到快到冀州的时候,凌空长老已是感叹不已,没想到这少年对阵法理解竟然如此之深,哪怕是他当年这个年纪怕也是有所不及。 这次除了良楚衣与陆不凡,是下山见见世面。其他人都是凌空的亲传弟子,平常也是以修行阵法为主。看到师傅跟这公子聊得这么投入,他们后来也在一旁聆听起来,最后几乎都是对这位尚书公子欣佩不已。 凌空起了爱才之心,问叶枫红可有师承,叶枫红说:“有的,只不过师父有令,不敢说出他老人家的名号。” 凌空释然一笑:“我倒是糊涂了,没有高人教导,又怎有谁能在阵法一途自学成才。” 这个世间在阵法上能被凌空长老,称作高人的,实在是凤毛麟角,所以他也隐约猜出了一点叶枫红的师承了。 叶枫红倒是谦虚一笑,直说:“凌长老过誉了。” 倒是在一旁的良楚衣听了这话,“切”一声说:“假装什么,被我凌师叔夸奖心里肯定别提有多高兴了。” 场间众人都尴尬起来,其他人知道这姑娘的性子,也不敢多说。凌空长老也是一脸无可奈何,倒是陆不凡向叶枫红赔礼道:“师妹生性天真,叶兄弟别往心里去。” 叶枫红连忙说:“哪里哪里,楚衣姑娘率性直言,心地还是很善良的。” 良楚衣听了这话玉脸一红,马上又不依不饶地质问道:“你这人油嘴滑舌,你又是如何知道我心地善良了?” 叶枫红却是不急不躁,轻轻说道:“之前在丰县我们过渡的时候,那船夫年老体弱,我和凌空长老与他聊天,船夫说道自己的小孙子溺水而亡的时候,我可是清楚地看到楚衣姑娘脸上的难过呢。后来我们上岸时,也不知道是谁在船舱掉了一块金子呢?” 说罢饶有深意地看着良楚衣,这下良楚衣像是被踩到了狐狸尾巴一样,只说:“是人家不小心掉了的。”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陆不凡还悄悄向叶枫红比了个大拇指。而良楚衣似乎是觉得叶枫红害她被师兄弟嘲笑,正要发火。 却看到叶枫红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缓缓说道:“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楚衣姑娘,是位真人。” 听到一番话,良楚衣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内心又有一丝莫名的欣喜。所以干脆跑到人群后面,离叶枫红远远的。 陆不凡一脸佩服地问叶枫红:“叶兄弟,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一招以退为进用得好啊!” 叶枫红反而有些迷惑道:“没有啊,我就是真心觉得楚衣姑娘很不错呢。” 陆不凡又变为一脸震惊,觉得这尚书公子要是修行中人就完美了,这一次下山说不定给师傅连女婿都找到了。师妹虽然长得漂亮,不论放到哪里都是耀眼的那种,但是这性格实在是颇为……能有个男人受得了她,也是颇为……不易了。 良楚衣不知道自家师兄这样想自己,要不然又得发火了。站在人群的后面,刚好可以看到叶枫红姣好的侧脸,“呸,这登徒子!” 白皙无暇的脸,却是多了一抹红晕。 ------------ 笑靥如花 不多时,凌空长老一行人已来到冀州,却发现整个冀州内人口巨减。因为周边黄河水位持续上涨,很多人已经举家搬迁。许多村庄都是空无一人,只剩下几条野狗低吠。 在面对大自然的时候,凡人只能选择躲避。天道之下,万物皆为刍狗。 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一行人也不做休息,直奔黄河隐患处。 刚一到,远远的就看到很多民夫挑着土或石头,往大堤的方向去了。这些都是周边三个州的劳役,由当地官员组织起来加固河堤。 好不容易,方侍郎才找到负责的官员,出示皇帝的圣旨后,他接管了现场的负责工作。 而凌空长老他们则已经开始根据地形,布置起阵法来。良楚衣和二师兄陆不凡没有去帮忙,他俩对阵法一途也只是一知半解,于是就望着眼前汹涌的河水。 根据叶枫红的建议,工部前几日已派人过来,将上游不远处的河道收缩,所以眼前这黄河水,比平时要汹涌得多。 滚滚浪流,如果河堤真的破开了,不知会有多少生灵葬生于此。 叶枫红也没有过去帮忙,他对阵法虽然精通,但毕竟是个外人,与凌空长老一众配合起来反倒没有那么得心应手。 所以他去帮着方侍郎安排人员调动和分配,在河堤那跑上跑下,忙得也是不可开交。 “这个叶兄弟倒是一副热衷心肠。”看到这个场景,陆不凡轻轻说道。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身旁的师妹听。 良楚衣听到师兄说叶枫红,也是跟着张望过去,正看到叶枫红背着一位中暑的民夫,去堤下临时搭建的凉棚里休息。 这一次良楚衣倒是没有说叶枫红做作,安静在远处看着,只不过美目中多了一丝说不明的神色。 师妹出乎意料的安静,反而令陆不凡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一眼良楚衣,却发现师妹今日却是与平时有些不同,好像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气场,让他有些悸动。 师妹,好像变强了。 这是怎么回事,看了一眼叶枫红,就变强了?我也看了叶兄弟很多次好不好? 陆不凡有些想不通,不过那倒也正常,按照这个思维方式,一年半载也不见得想得通。 良楚衣好像也发现自身的变化,惊喜异常,看向叶枫红的目光却更复杂起来。 陆不凡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师妹,看到这副场景,也是一阵头大。师傅啊,也不知道这次你让师妹和我下山,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我是看不懂这些年轻人了。 “哎呦,老咯,老咯!”陆不凡唏嘘不断。 “嗯,师兄你说什么?”良楚衣缓过神来,便听到二师兄在这感叹,不由好奇地问道。 陆不凡才连忙说:“没什么,我就是看到凌空师叔这群弟子,一下子感觉自己不再年轻了。”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摸了一下下颌,好像有很长一截胡须似的捋了起来。 良楚衣难得看二师兄耍贫,有些乐不可支,眼睛笑得眯成月牙的形状,两个浅浅的酒窝挂在脸上,好看至极。 正好这时叶枫红安顿好中暑的民夫,走了过来,看到楚衣姑娘如花的笑靥,一时有些失了神。良楚衣发现走到身边的叶枫红,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知怎的,心里却是有些高兴又夹杂着一丝忧虑。 良楚衣自己脸红了大半,却连忙反应过来,看着叶枫红还傻傻盯着自己,便轻啐了一声:“登徒子!” 叶枫红这才发现自己的失礼,又不知如何解释,最后尴尬半天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陆兄,你和楚衣姑娘渴不渴,我给你们拿点茶水过来。” 陆不凡也是发现了他的难堪,便顺着说道:“那便麻烦叶兄弟了。” 良楚衣在一边却是爱理不理,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下。于是叶枫红逃跑似的连忙转身离开,差点还被块石头绊倒,有点那么落荒而逃的意思。 陆不凡摸了摸鼻子,才说:“你看,师妹你都吓到他了”。良楚衣只是道了一句“做贼心虚。” 陆不凡趁师妹不注意,摇了揺头心想:“说不准你这丫头的心,什么时候就被人家偷走咯。” 不过那样的话,凌霄派各位长老和师娘应该是不会允许的吧。以师妹这么好的天赋,修行界中都难有几人能配上,更别说不能修行的叶兄弟了。唉,可惜咯! 然后他又想到,师傅当年娶师娘的时候,不也是很多人反对嘛,现在不照样成了一派之主,有几人提到凌霄派掌门,不是高山难仰呢? 随即便收回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摸了摸下颌,唉,老咯! 良楚衣看着落荒而逃的叶枫红,过了好久才噗嗤一下笑了,柔柔地低声道:“这呆子。” 如果陆不凡要真是有胡须,估计听了这话都要被他自己捋断了。 师傅,看来师妹是要动凡心啊! ------------ 鬼道教 没过几个时辰,凌空长老便带着一众弟子,布置好了大阵。 八位弟子,分站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又对应 一宫坎(北),二宫坤(西南),三宫震(东),四宫巽(东南),六宫乾(西北),七宫兑(西北),八宫艮(东北),九宫离(南)。 而凌空长老则处在五宫中位,主持大局。等到阵法稳定诸位弟子便可撤离,而中位阵眼处,由凌空长老放置了一面旗子,然后自己也抽身出来。 显然布置这种大阵还是废了不少精力,凌空长老出来的时候,额头都可以见到细密的汗珠。叶枫红也是连忙过去,却是连连感叹:“前辈真是阵法大家,这样复杂的八卦九宫阵,却如此亲易就布置好了。只不过有些颇为浪费,八卦九宫阵放到一般门派做护山大阵也是绰绰有余。此次这次黄河之堤倒真是固若金汤了,哪怕就是再下一个月的大雨,也会安然无恙。” 凌空长老听到叶枫红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所布是八卦九宫阵,到是没什么意外,只不过看他的眼神越发欣赏起来。阵法一途虽然也需勤学修练,但却更考验天赋。若真要说起来,自己门下倒还真没人,能在天赋上胜过这少年。 唉,可惜了,如果他能够修行,不说别的,起码阵法一道上的成就不会逊于自己。 凌空长老收起思绪,看着叶枫红一脸钦佩的模样,也是莫名心里一阵舒爽。也只有这少年才能看得出这阵法的与众不同啊,要是换个眼力差的,说不定就当成八卦阵了。在凌空长老心里,竟然对叶枫红产生了一种心心相惜地感觉。 叶枫红看着阵眼处的那面旗子,眉目之中浮起丝丝疑虑。不禁问道:“长老,若如晚辈估计不错,这旗子应该是件法宝吧?” 凌空长老摸了摸下颌的胡须,眼中的欣赏之情更浓,呵呵笑道:“不错,那正是我凌霄五宝之一的,钧天旗。” 叶枫红反而更加疑惑了,直问:“这黄河隐患虽说祸害无穷,但区区一条不到三里的河堤,用八卦九宫阵相持已绰绰有余,为何还要用如此之宝器为阵眼啊?” “因为我凌霄派掌门在路上就已经传来消息,这次黄河隐患似乎另有阴谋,让我们将防御做到最大化。”旁边突然响起了陆不凡的声音。 叶枫红下意识,看过去,却没有发现良楚衣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却有淡淡的失落。 然后他便反应过来,连忙问道:“陆兄,你是说这次有人想让黄河决堤?”却见到陆不凡轻轻地点了下头。 他实在是不敢想象何人会如此丧心病狂,不顾千万黎民的死活,做出这等天怒人怨之事。 然而叶枫红总是心思聪敏,想了一下,直说:“我大陈建国以来,人民安居乐业,四海之内何其融融。能做这种事的人,要么是南唐遗祸,要么是后金奸细,要么就是西凉蛮子。南唐虽然被我大陈亡国,但南唐人向来以仁义为尊,绝不会做这种有失人道的事情。后金虽一直以来与我国相争,但他们毕竟在北方,想渗透到这西南冀州,可能性不大。那么就只剩下西凉的蛮子了。” 凌空长老和陆不凡听到这话都是不约而同点了点头,“而且”陆不凡还补充道:“这里面说不定还有鬼道教的影子。” ------------ 仗剑天涯 “鬼道教?”叶枫红下意识问道。 “没错,所谓修行一途,本来最重本心,持之以恒必会有所收获。我们中原正道都讲究打根基,先方后圆。比如我凌霄派掌门,之所以能厚积薄发,与这一点也是有很大关系。”凌空长老顿了顿又接着说:“而鬼道教与血魂殿这种魔门宗派却是恰恰相反,他们不论是功法还是行为,都极为激进。刚开始进步虽然神速,但越练到后期反噬越大,更容易走火入魔。所以魔门中人,中坚力量虽然不缺,顶尖高手却是少之又少。” 叶枫红听后也是咋舌不已,然后他又是问道:“那这次鬼道教为何要让黄河决堤,做出这种有损功德的事?” 凌空长老沉默了一会,看得出他脸上都有几分动容,只听他真真切切地说道:“十万野鬼哭,无间阎罗笑。” 叶枫红愣了愣,不是很明白,只好求问于凌空长老。哪知凌空长老只是叹了口气,也不回答,便走开了。 叶枫红有些茫然,又将目光投向了陆不凡。而他也只是摊开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让鬼道教的阴谋得逞,肯定是天下苍生的一场大难,这个消息无疑让叶枫红心里多了不少担忧。 只可惜自己却有些无能为力,在十五岁那年,叶枫红果然应了命中那一劫。虽然性命是被师傅救了下来,但全身经脉俱裂,能活下来已是极为不易,这辈子能像普通人一样活着,都还要亏了师傅用了木偶替身,给自己转移了大多伤痛。 虽然这些年来,自己也尝试过修行。但每次刚刚在气海里存了点真元,都被身体自动用在修补经脉上了。师傅还说这是因为自己体质特殊,说不定还有复原的希望。但这都过去五年了,叶枫红虽然坚持不懈地修行,却也只是右手臂的经脉现在稍微有点起色,勉强能在手上聚集一点真元。 自己想要像远处那些普通的凌霄弟子一样修行,实在是有些遥遥无期。但是他永远记得下山前,师傅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不要死,也不要失望地活着。” 师傅还交给了叶枫红一把剑,一把在他十二岁上山那年,就争着吵着要的剑。师傅说:“带上一把剑吧,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去仗剑天涯。” 那把剑,叫作“海角”,所以他要把它带去天涯。 那把剑一直被他背在身后,朴素无华,甚至连大陈校尉以上武官的佩剑都不如。也一直被同行的凌霄众人忽略了,只是认为这书生模样的少年,稍微涉猎了一点剑术。当然他们不会认为一把法器都算不上的剑,在一个都不能修行的人手中,能发挥出多大威力。 但是当叶枫红想起要去仗剑天涯的时候,背后的剑开始轻轻颤抖。 “你也在为这个想法而兴奋吗?”叶枫红静静的问。 没人回答他,只有那把剑,嗡嗡作响。 正在远处看风景的良楚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叶枫红望过来,然后囔囔的自言自语道:“明明没有多少真元,却有这么强大的剑意。” ------------ 活着 因为对明天充满期待,所以每一个日出都如此绚烂。 师傅说过:“在这个世界,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必然有许多弱小的生命顽强地存活着,所以他们从不卑微。” 叶枫红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健康起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不靠替身木偶也能安心自在地活着。所以他一直都很努力的聚集真元,再修补经脉。 因为经脉俱裂,所以每次修练都比平常修行中人慢了许多。他只能缓缓地吐纳,让真元一点一点地在气海里形成,再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导到全身。这个过程就好像八十岁的老太太穿绣花针一样,谨慎入微。如若稍有差错,哪怕是有替身木偶给他分担伤害,叶枫红依然要痛得几乎昏迷过去。 很多时候,师兄们都觉得叶师弟是个可怜的人。 对修行中人来说,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而对叶枫红就不一样,每一天的睁眼,都想看到整个世界。 人生前十五年,少不经事,只是因为活着,所以活着。 十五年之后,因为活着,所以就不想这样再中途放弃了。让我仔仔细细地走过这一生吧,师傅给我算过命,我以后会有一个般配的妻子,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真想看看那个画面啊!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安静从容的少年心里,潜伏着一只受伤的野兽。哪怕倾尽全力也要生存下去的,野兽。 人生自当精彩,我更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垂垂老矣,那就足够了。 叶枫红渴望平静的活着,但事实是,下山就遇到黄河隐患,而其背后好像还有更为可怕的阴谋。但他不准备躲开这个麻烦,为了几十万苍生?为了正义?他不知道。 但他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躲的,蝼蚁尚且有面对苍天的勇气。他不想自己费尽心思争来的一生,在煎熬中渡过。 既然已经选择了活下去,就没有理由让它留下遗憾。 背后的“海角”又开始嗡嗡作响,颤抖不已,好像马上要破开束缚,一飞冲天。 “所以你也在同意我的选择,是吗?”似乎是感觉到了“海角”的活跃,叶枫红轻轻地问道。 “剑意又变强了。”远处的良楚衣发现了叶枫红的变化,震惊不已。叶枫红抬起头,正好发现良楚衣在看着自己。但这次他依然没有约束目光,直接与她对视起来。 女孩子总是面薄,马上就将眼神移到别处,还不忘了娇嗔一句:“登徒子。” 其实叶枫红并没有轻佻的意思,他只是发现,当楚衣姑看过来的时候,“海角”更加活跃了。 但不论如何,两次盯着人家姑娘看,总是不好。于是他径直向良楚衣走过去,对着她稍一做辑,也不管她有没有心情应答,便说道:“楚衣姑娘,在下已听到这次黄河之行远非表面那么简单,所以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然后他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下,又说:“我会保护你的。” 良楚衣真是被叶枫红弄得有些哭笑不得,拜托,我可是凌霄派年轻一辈里面,最有天分的了好不好?除了大师兄与二师兄,其他这么多师兄也不敢说稳胜我一筹。 你这人,剑意是很强,但毕竟没有多少真元啊。哼,口气确实不小。 良楚衣刚要讽刺,看到叶枫红真挚的表情,笃定的神色,一下子又说不出话来。 最后犹豫半天只是留下一句:“多谢”,便离开了。 我不是谢你要保护我,我是谢谢,与我非亲非故的你,这么关心我。 好像这个世界并不是像爹娘说的,都是那么险恶。起码,也有这样傻傻愣愣的呆子。 想到这里,良楚衣嘴角微微翘起,弯成好看的角度。一瞬间,明媚如光。 ------------ 只是个神话故事 布置完八卦九宫阵,叶枫红一行人便住进了河堤旁边的一个小村庄。到的时候,这个村庄也没有了当地村民。反倒是,前来服劳役的民夫住了不少进来。 大家各自找了个空房间安顿了下来,叶枫红放下行礼,将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又找了点茅草铺在空床板上,盖上些衣物便算是有了睡觉的地方。 本来当地官府说是朝廷来人,怎么都要好生招待,在冀州城里已经腾出了大宅。但大家伙都不是这么讲究的人,况且离隐患处近,有什么突发情况也来得及处理。 只不过倒是让良楚衣为难起来,叶枫红出来打水的时候,看到她正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踌躇不定,望着屋内乱糟糟的情形无可奈何。 良楚衣从小到大都是凌霄派的天之骄子,又是良掌门夫妇的心头肉,哪懂得这种平民百姓的生活方式。但骄傲如她,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怕脏,一下子有些进退两难。 叶枫红看到这情况心里已是明白,不由会心一笑。走过去说道:“楚衣姑娘,你去洗把脸,休息一会,我来帮你打扫房间吧。” 良楚衣听了这话,心里一松,但又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娇生惯了,于是说:“我自己又不是不会打扫。”刚说出口,又有些后悔,心想别人好心帮自己,要是他生气了,那这一摊子如何是好? 叶枫红倒是了解她的心思,也不在意,又是说:“这次黄河隐患恐怕还要楚衣姑娘出不少力,枫红没什么本事,就只能帮你们做点这些。你们辛苦的地方却还多得很,就请楚衣姑娘不要推脱了,也当是枫红尽了一点力。” 良楚衣何等的聪明伶俐,自然猜到面前这少年是怕自己尴尬,所以也不再矫情,直说“那谢谢你了。” 良楚衣说罢,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道:“你可不是没什么本事吧!别人或许不清楚,但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剑意呢。”,然后又补充道“很强!” 叶枫红也不惊讶,一边给她收拾房间一边讲道:“我命中有一劫,十五岁那年虽然熬过了劫难,但是全身经脉尽断,不能再继续修行。所以便将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练剑上。也是侥幸,练出了几分剑意。” 良楚衣不知道面前这位温文如玉的尚书公子,还有如此坎坷的经历,美目中竟透出了几分哀伤。 叶枫红抬起头,却正好迎上了良楚衣的目光。心里好像有根弦莫名被拨动了一下,她是在关心我吗?叶枫红不知怎么的,看到良楚衣眼中的伤感,有些慌张,连忙说道:“我师傅有大能耐,用替身木偶帮我抵挡了身体的大部分伤痛。而且我体质比较特殊,师傅说以后说不定还有痊愈的可能。” 像是在安慰一般,但这却令良楚衣更加难过起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良楚衣虽然单纯,但却十分聪慧。她知道,有些人心里分明百转千回啊,说出口也不过就一句,噢,没事。 可为什么他要对我这样呢?是怕我担心吗? 良楚衣没有问出来,她只是看着继续忙活的叶枫红,不知不觉,有些,痴了。 叶枫红感觉到了良楚衣的异样,心想到,楚衣姑娘,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这样好的姑娘,不知谁能有这么大的福分,将来娶她回家。 想着想着,叶枫红甩了下头,赶走这些奇怪的想法。反正终究她跟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是凌霄派掌门的女儿,而自己,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唉。”叶枫红轻轻叹了下气。 “为什么叹气?”良楚衣问道。 叶枫红停下手中的活,很认真地说道:“楚衣姑娘,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见到良楚衣点了点头,他缓缓的讲:“有一位富家的小姐和一位穷书生相爱,他们山盟海誓,此生要永远在一起。但是小姐的父亲不同意,后来他跟书生说,如果你能金榜题名,那么就应许你们的婚事。不然他的女儿就要许配给城东盐商的儿子。” “那书生考取功名了吗?”良楚衣听得入神,急忙问结果。 “穷书生高中状元,可是书生还是没能娶小姐。” “为什么?书生都中了状元,小姐的父亲还不满意?” “不是,是男孩的父母觉得自己孩子既然是状元,必然要飞黄腾达,以后肯定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不能娶一个商人的女儿,要娶也是娶公侯家的闺女。” 良楚衣对这个结果很失望,不由说道:“所以,最后他们还是没能在一起。” 没想到,叶枫红又是摇了摇头说:“女孩听到书生要娶别人的消息后,便投河自尽。而已是状元郎的书生,在成亲那一天,跑到小姐的坟墓前自缢而亡。两个人化作蝴蝶从此比翼而飞,永不分离。” 良楚衣听到叶枫红说的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一时有些无法自拔。女孩的总要是比较感性一点,所以良楚衣眼睛微微有些泛红。 过了良久,她才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故事?” “我就是突然想起了大师兄跟我说的这个神话故事。” “神话故事?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美吗?” “如果两个人顺利地在一起了,幸福的生活下去,那才叫美。” “我说的是,两个人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勇气,你不觉得让这个故事变得很美?世间多少有情人,能做到彼此之间高过生死?” 叶枫红沉默了片刻,静静地说道:“所以这是个神话故事。” 良楚衣,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叶枫红收拾完,便告辞。 ------------ 还能杀人 凌空长老一行,住进黄河边的小村庄已经十日。果然朝廷司星处推演的没错,这几天已经开始陆续下起雨来,而且天空乌云密布沉沉欲坠,看这个情形雨势还要变大。 凌空长老带着弟子,中间又去加固了阵法几次,确保万无一失,才安心下来。昨日又将一众人,包括叶枫红都叫到房间商量了三个多时辰。 听了凌空长老的计划,叶枫红心里的忧虑才消退了下去。原来此次黄河之行变数太多,良中岳掌门又准备派执法长老剑心,三长老剑云,携掌门大弟子石敢当下山援助。看起来凌霄派倒是对于鬼道教这次的阴谋相当重视,算上凌空长老这一下就来了三位凌霄派长老一级的人物。何况还有凌霄年轻一辈最出色的石敢当,门内师兄弟经常私底下说,大师兄的实力已经不逊色于一般长老。如此阵容,可见一斑。 又过了一日,雨果然大了起来,近乎瓢泼之势。众人聚集在村口的祠堂里,叶枫红望着屋外的雨发着呆,陆不凡站在师妹身旁,两个人聊着凌霄派里有趣的事情,不多久众多其他弟子就加入到他们的话题当中,传来阵阵笑声。 凌空长老看了看望着屋外雨势的叶枫红,上前问道:“怎么,叶公子可有心事?” 叶枫红望着沉沉的天色,低声说:“这雨,有些奇怪。” 凌空长老摸了摸下颌的胡须,问道:“为何?” 叶枫红才说:“这雨本来不应该有这么大,冀州地区处西南,常年以东北风为主。但昨日不知为何刮起了西南风,从洱海带来了大量的水汽,所以这雨比估计的还要大一点。” 凌空长老听后也是暗自沉思,而后便说道:“鬼道教真是好手段,看来为了阎罗大阵他们也是煞费苦心。不过我派来人,按照行程明日早上就可到达,到时候他们鬼道教就是教主修罗亲自出马,我们也可以一战。” 叶枫红专研阵法多年,却从未听过这个阵法,不由好奇正要开口。却见祠堂外冒着雨过来一人,是方侍郎,只见他一进屋内,也来不及整理湿透的衣衫,慌张地说道:“长老不好了,隐患处水位突然暴涨,估计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半日,就要漫过河堤。” 屋内瞬间变得鸦鹊无声,大家也顾不得吃惊,都望向他们的主心骨凌空长老。 凌空长老也是当机立断,大声说道:“所有人速速回房间取回自己的法器,随我过去看看情况。” 这一下祠堂内就只剩下了凌空长老与叶枫红。凌空长老从来就不用任何法器,这个事情凌霄派上下皆知。而叶枫红,只有一把他随时都背在身后的“海角”。 叶枫红正在思考水位为何突然上涨,只听到凌空长老问道:“叶公子,如果你只靠剑意,可否能自保?” 叶枫红沉默了一会,坚定地说:“不仅能自保,还能杀人。” 凌空长老看了一眼叶枫红,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大善。” ------------ 翻江蛟 一行人没多久就集合完,向黄河边急忙赶了过去,叶枫红因为经脉碎裂,真元无法惯透全身,所以自然慢了一点,慢慢落在了队伍后面。 等他赶到的时候,看到以凌空长老为首,他的各位弟子已经分布十二星宿之位,在河堤上严阵以待。 刚一上河堤,叶枫红便发现水位竟然比昨日陡然上涨了两米多,确实是危险至极。而且水下隐约好像有大型的生物在游动,巨大的黑影在水下游弋不断,如同一个恐怖的幽灵。 看来罪魁祸首便是这个黑影了。 他还没开口问,就听见凌空长老一声暴喝:“孽畜,给我出来。” 只见凌空长老全身气势陡增,双手迅速捏了个法决,身边的凌霄众人便已看出来是内门五大功法之一,水龙谣的起手式。 面前汹涌的黄河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水中那个黑影才被迫现出身形。形似一只巨大的蟒蛇,全身上下布满了暗黑色的鳞甲,睁着两只如同灯笼大小的眼睛,泛着红色的幽光,额顶却生了一角,模样煞是凶恶。 叶枫红身边的陆不凡见到这怪物,便连忙喝了一声:“是翻江蛟,有洪荒腾蛇的血脉。大家小心,这畜牲水性极好,能控水搅浪。” 众人听了这话,也是纷纷祭出了自己的法器,也不靠近河边,远远的对着怪物攻击起来。一时间凌霄派内门五大功法层出不穷,场面异常火热。叶枫红与陆不凡都没有动手,对于这种皮糙肉厚的异兽,如若找不到其弱点,调不动多少真元的叶枫红对它真没有多大伤害。而陆不凡则是警戒着周围,翻江蛟虽然凶恶,但在众人的围攻下,尤其是凌空长老在一旁,威胁也并不是很大。但他总感觉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黄河中的翻江蛟虽是洪荒遗种,但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也是渐渐吃不消,身上被打得生疼,连连怒吼,震得众人耳朵都有些发聩。但偏偏有凌空长老这么个高手在牵制着,它又没办法往水里躲,看来要不了多久,这条翻江蛟就得命丧于此。 就在这时从河对岸飞来一只青铜鼎,全身布满古朴神秘的花纹。须臾之间落在翻江蛟头上,它也不惊慌,任由鼎内散发出白色的光芒将自己包围起来。 而凌霄众人却是发现他们所有的攻击,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作用。被光芒包裹起来的翻江蛟如若无人,瞪着暗红色的眼珠,有些嘲讽似的看着众人。 凌空长老认出了鼎的来历,厉声喊道:“居然是山海鼎,修罗教主为何不可现身?” 只见从对岸极速地飞过来五人,为首的是一个矮小白发的老者,左右分列两人皆是气势强大非凡,还有一个竟然是个美艳非凡的女子。 只听为首那老者说道:“对付你们这群人,可用不到教主亲自出马。”说罢五个人已落在了翻江蛟头上,那恶蛟竟然异常温顺地一动不动。 话说得很狂妄,但凌霄长老却没有反驳地心思,眼神之中,尽是凝重。 凌空长老看着面前这五人沉思了一会说道:“你可是鬼道教副教主诸葛许?” 老者捋了捋下颌的胡须,淡淡地说道:“不错,正是老夫。” “那身边这四位便是鬼道教饕餮,梼杌,毕方和九尾四大护法了吧?” 诸葛许身边的四人中那个美艳的女子开口脆脆地说道:“凌空长老果然有些见识,倒是临危不乱,让小女子好生倾佩呢!” 声音清凉,好听至极,带着一股淡淡地诱惑之意。除了良楚衣这样的女孩子,其他弟子无不是心神一荡。 好强的媚功!叶枫红暗暗想到。对方一个女子,还没出手都能扰乱众人心神,看来这一次势必要万分凶险了。 只听凌空长老面不改色地说:“鬼道教为了一个传说中的阎罗大阵,也是废了不少心思。”接着神色一肃厉声说道:“拿几十万苍生的性命相陪,难道修罗他就不怕天道报应?或者他也不怕我们中原正道,对你鬼道教群起而攻之?” 为首的老者,也是神色沉重了起来,他有些几乎癫狂地说道:“只要教主完成了阎罗转世,这世间还有谁是他老人家的对手?天下,我们鬼道教便是唾手可得。” 好大的野心! 说完老者便向凌空长老冲了过来,两个人马上交战在一起。而他身边那四位也冲向了河堤上的人群。 陆不凡大喝一声:“各位同门结六丁六甲阵。”然后自己对上了其中有个一头火红色头发的大汉。 良楚衣直接就奔着那美颜的女子过去了,四层凌霄决提至顶峰,直接用上了她爹良中岳掌门自创的“秋水长天”剑式,凌厉非凡。 其余十二名弟子分列十二神位,用六丁六甲阵将剩下两人围在了中央。 只有叶枫红没有出手,静静地在一旁观察场中的局势。而在这个时候,河中的翻江蛟一声狂吼,巨大的身躯卷起滔天洪水就朝河堤撞过来。一次又一次,似乎是想通过巨力将河堤直接撞开。 好在有钧天旗作为阵眼的九宫八卦阵,倒是防御能力强大,一时半会这畜牲也无可奈何。 只不过岸上形式却是不容乐观。 ------------ 惨烈一战 鬼道教在底蕴上可能比不上正道五大门派,但好歹也是魔门两大巨头之一。诸葛许能占据副教主一职,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果真是异常厉害。衣袂翻飞之间,黑雾重重,连凌空长老也是有些顾忌。 凌空长老不久刚突破至凌霄决第八层,加上精通阵法手段,行动之中便是七星步伐,有驰有张,若论修为也是凌霄派前三之列。 所以凌空长老倒是应对有余,但被诸葛许纠缠,又没有办法支援弟子们,一时间只能僵持着。 而良楚衣只能堪堪抵挡,她本是个女孩,所以对面那女子最厉害的媚功却是发挥不出作用来。但饶是如此,场面也是一直被压制。那美颜女子,名叫九尾,使用一条红绫法宝,上下舞动,真的就犹如条灵活的尾巴一般,良楚衣也是好几次差点被打中。 凌空长老的十二名弟子,凭借着多年演练的阵法,倒也能支撑。六丁六甲阵,奥妙无穷,配合的人瞬息之间可以交换身形。阵中的两位鬼道教护法也是有些郁闷,却又找不到破阵之法。 最惨的倒属陆不凡的,他对上的便是四大护法中,修为最高,手段也是最暴戾的毕方。一身控火之术,鬼神莫测,而且这火乃是他修炼的内息之火,威力也是十分厉害。 不多时陆不凡身上就多了好几处灼伤,要不是有师傅赐下的金蝉衣,估计连一时半会都撑不下去。眼看着对面这大汉如此厉害,陆不凡也是异常心惊。身形向后急退,同时将五层顶峰的凌霄决运行到极致,手中不停捻起法决。 毕方正要上前追赶,只见陆不凡结法完毕,向他一指。毕方只感觉一股相当凌厉的劲气朝自己袭来,心中竟然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控起息火,在自己身前布下三层火墙。 原来陆不凡想着跟这大汉近战,实在是不明智,便将距离拉开,用上了凌霄派五大功法中的“玄阳指”。这门功法威力极大,而且相当出奇不意。只不过修练难度太大,整个凌霄派中能学会的人也是寥寥无几,而陆不凡便是其中之一。 那股劲气瞬息之间便穿透了三层火墙,轰在了毕方身上,只见毕方身形摇晃,连退了六步,才稳住身体。 而毕方却并没受多大的伤。 “怎么可能。”陆不凡惊呼道。他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人,竟然能硬受一记“玄阳指”。要知道以他五层顶峰的凌霄决,这门功法也只能勉强催动三次。实在是太耗真元,可想而知威力之大。 “呵呵,想不到被你一个小辈逼得我使出了火神铠。年轻人,黄泉之下,你也足以自傲了。”毕方有些欣赏起面前这个年轻人来,但语气之中也有丝丝怒意。被一个后辈逼到这个程度,实在是有些丢脸了。 陆不凡这才发现,在大汉胸前不知何时布满了暗红色的盔甲,上面覆盖着橘黄色的火焰,看着犹如天神下凡,威武至极。他只能暗自苦笑,看来这鬼道教的护法,确实不是自己能应付的。 毕方动了真怒,进攻便越发狂暴。陆不凡索性运起灵空步,不断躲避,也不还手。 而场中却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原来是凌空长老的一名弟子,准备偷袭阵中两名护法中,样子格外凶狠的那人。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中的剑,然后便感觉自己体内的真元源源不断地被对方吸了过去。 这名护法正是饕餮,人如其名,饕餮本是上古凶兽,腹大善食能吞噬一切。而这名饕餮护法的独门功法,便是能吸食别人真元的“吞天功”。他也是被围在阵中一时破开不得,逐渐打起了真火,所以动用了压箱底的神功。 只见那名弟子惨叫一声,便软软的摊在了地上,人虽然没大事,但确是动弹不得。 正在与诸葛许交战的凌空长老,一直注意着凌霄众人这边的情况。看到那副场景,也是万分心急,却又摆脱不了自己的对手。 六丁六甲阵少了一人,便不再完整。只见另外那名四大护法中最不显眼的梼杌,看到饕餮给阵法破开一个口子。也是兴奋无比,双眼倏忽变得通红,身形一下子暴涨了好几倍,犹如一头发了狂的巨兽,准备一下子将这烦人的鬼阵冲破。 凌霄众人都是心惊无比,陆不凡与良楚衣却只能勉强自保,又无能为力。凌空长老怒喝一声:“你敢。”说罢,头顶呈现青红紫三色花朵。气势陡然上涨了好几分,一招玄阳指向诸葛许攻去。 诸葛许也是连忙疾退,堪堪躲过了这一指,其威力之大,尽管没被打中,气海依然晃荡不已。他本来了解过情报,以为这凌空长老只不过是阵法出色,哪想到越打越惊讶。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想必凌霄决已经修练至第八层三花聚顶的境界。要是真动起真格来自己还不见得能取胜。 诸葛许当真是暗自后悔,没有多带些人来,有些托大了。不过只要自己缠住他,四个护法收拾那群凌霄小辈,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他正要过去继续缠着凌空长老,却见他双手结了个法印,头顶三花交辉相映光芒一闪,气势又涨了两分,一招“泰山倾”朝正准备攻击凌霄弟子的梼杌,轰了过去。 梼杌本来就是以炼体为主,修的是“巫门太凶功”,也是世间,仅次于“三大炼体神功”的功法。一副身躯不知道有多强悍,哪怕是寻常法器砍在身上也不见得能受半点伤。 梼杌正要大杀四方,却被凌空长老一招击在身上,整个人立马飞了出去,而后又重重地摔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哪怕是像梼杌这样的炼体高手,受了凌空长老全力一击,也是元气大伤。 诸葛许瞧见凌空长老与自己交手,还能将梼杌偷袭成重伤,不由觉得颜面大失。一时之间他也起了真怒,也不再保留,全力向凌空长老功了过去,双方又是打得难分难解。 凌霄众人见梼杌受伤,气势高涨起来,便分出七人结成“七星破魔阵”,准备全力对付梼杌。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剩下四人,结“四象乾元阵”,稍稍抵挡饕餮。主意确实打得不错,饕餮又何尝看不出来。加上四大长老中,他与梼杌关系又最亲近,哪里肯让这群小辈计谋得逞。 所以也是准备毫无保留的一战,正要行动,却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们是不是忘掉了一个人?” 然后便感觉一股强大的剑意,直奔他而来,后脑勺有些阵阵发凉。饕餮没有梼杌那般强悍的身体,估计就算有,他也不能用脑袋去接如此凌厉的一剑。只得将身子在地上一滚,然后迅速与那道剑意拉开距离。 他起身看过去,是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年。这次顺风堂提供的情报里,也提到过一个少年,并非凌霄中人,但不是说不是修行者吗?差点害的老子阴沟里翻船,连驴打滚都使出来了,这群顺风堂的笨蛋。 事实上叶枫红为了等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直没有出手,就是想做到一击必杀,没想到还是被他躲了过去。 只听叶枫红对那四名抵挡饕餮的凌霄弟子说道:“你们去帮陆不凡兄弟,他那里比较难受。” 然后又将目光望向饕餮,神色平静地说:“他就交给我了。” ------------ 险象环生 雨更大了,水珠顺着叶枫红的脸庞,一直流到下巴。黄河堤上的众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少年。 陆不凡得到四位师弟的支援,总算舒了口气。良楚衣虽然没有看向叶枫红,但一双眼眸格外明亮。 叶枫红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哪个人,来一场生死之战,那是师兄讲的故事里才有的桥段。他只想好好地活着,不过,也不能内疚地活着。 所以他出手了,“海角”穿过瓢泼的雨水,以一种刁钻的角度,刺向饕餮。 饕餮没有丝毫大意,眼前这少年看起来虽然没有多少真元波动。但那一份凌厉的剑意,也足够引起他的重视,而且谁又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示敌以弱,身上有隐藏修为的功法或者法宝?所以饕餮小心翼翼地躲过一剑,试探性一掌拍在剑上。 叶枫红差点连剑都拿不稳,不由暗自苦笑,这副身躯,还是太脆弱了。其实倒是饕餮多心了,如果他知道叶枫红的情况,肯定会郁闷不已。 其实场中最郁闷的估计就是梼杌了,还没动手,莫名其妙挨了凌空长老一下,现在又被七个人结阵群殴。毕方算是他们四个里面最强的了,也只有五个人。而九尾和饕餮又跟两个后辈纠缠半天,于是长啸一声:“你们几个磨蹭什么啊,要是凌霄派的后援来了,大事难成,我们怎么跟教主交代?” 这几个人听了这话,也是急迫起来,下手都变得凶狠了数分。 陆不凡见毕方一身火焰,几乎要变成一个火人,犹如火神下凡,知道这样下去没办法抵挡,于是从怀中拿出一只不知名的法宝,形似牛角。咬破食指,将一滴精血抹在上面,默念法咒。毕方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圧势凭空出现,于是想冲过去打断陆不凡的法咒,却被四名凌霄弟子拼命阻拦,几个人身上都是被火焰烧得不成样子。 只听陆不凡大喊道:“四位师弟快到我身后来。”几个人也是长舒一口气,连忙过去。只见一头浑身青甲,头顶巨角的犀牛出现。地上聚集的雨水,包括黄河中的水都朝它汇集而来,在它周围形成了一股水流风暴。那犀牛怒目一瞪,携着庞大的水流风暴,向毕方冲了过去。毕方面色沉重,将全身气势提到顶点,以一种一往无前之势对着那犀牛撞去。饶是这巨犀凶悍无比,也被撞得后退了数丈,不过一时半刻却是不会败落。 本来良楚衣看着二师兄这边格外凶险,这下子召唤出上古凶兽“东海犀”的精魄,也能抵挡一阵。正要放下心来,却见她面对这女子,在挥舞红绫的同时,极速向自己奔过来。 良楚衣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也来不及应对,那女子红艳的嘴唇一张,吐出一股粉红色的雾来。良楚衣一不小心吸入半点,便立刻感觉头晕眼花,整个人都差点站不稳。 那女子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迅速一掌拍过来,掌心之中若有一团黑气。这一掌要是给拍实了,可想而知后果不会太妙。 哪知这时良楚衣周身突然出现一圈流光溢彩的光罩,把这一掌结结实实挡了下来。良楚衣这才清醒了许多,发现自己怀中,太师伯给的那颗蛟珠已经自主飞了出来,散发出一圈光芒将自己护住。 幸亏有太师伯给的法宝,好险!良楚衣也是暗自感叹。 那女子倒是恨得直咬牙,心想这凌霄派真是家大业大,几个弟子身上都有这么厉害的宝物。但手下却是不停,红绫翻飞。不过良楚衣有了蛟珠相助,却是没有危险。 而饕餮这边试探了半天,最后看到同伴都毫无建树,也是不再犹豫,倾尽全力向叶枫红攻去。叶枫红几乎将剑快舞成了一团光,水泼不进,把全身上下防得严严实实。场中剑意纷飞,饕餮反倒是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少年能将剑练到这种程度。 最后他发现跟这个少年近战实在是不明智,于是拉开几分距离,运起全身真元,由气海中压缩,从嘴中喷薄而出。“吼!”,这一招类似于音波功,一下子饕餮面前沙石飞动,气浪滚滚。叶枫红直接被震得飞出去三四丈,如果不是剑式抵挡了大多数威力,估计后果还要严重。饶是如此,叶枫红也是吐了一大口血,摇摇晃晃才站起来,连“海角”也脱手飞到了别处。 唉,不能运用真元,终究还是太弱了。 师傅啊,你说得仗剑天涯,真得很难呢。 ------------ 剑随意动 饕餮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击能让叶枫红受伤,大喜之下更是确定这小子当真是修为太差。亏得之前还犹豫了半天,让他自己都有些脸热。 于是也不再顾忌,一招“擒仙术”使出来,叶枫红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如同被禁锢了,无法动弹。整个人好像被一股强力拉扯着,狠狠地摔在了饕餮脚边。 饕餮抓住叶枫红的一只手,一边运起“吞天功”,一边狞笑道:“臭小子,你继续耍你那把破剑啊!看老子不吸干你。” 凌霄众人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而替叶枫红担忧不已。虽然他们相处不过数日。但这个同龄人都给他们的感觉很不错,尤其是陆不凡与良楚衣,更是心急如焚。陆不凡因为要控制“东海犀”的精魄,根本无法去救援叶枫红。而良楚衣却是放下那女子不管,直接转身急速奔向饕餮。 那女子看到这副场景,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嘲讽地笑了笑。也不停顿,直接紧追在良楚衣身后,手掌心黑气翻腾,准备在良楚衣停下来的一刻,将这一掌结结实实拍在她身上。 饕餮将“吞天功”运行至八分,也没有感觉多少真元吸入自己体内,心想“这小子难不成就是个普通人?”,寻常修行者经这一下说不定连气海都得吸破。他看到叶枫红软趴趴的半跪在自己跟前,不由心情大好。小子,你之前不是很能耍么? 脚下的叶枫红却突然抬起了头,神色平静,嘴角似乎还有丝丝微笑。 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觉,在饕餮脑中蔓延开来。没多想,他直接放开叶枫红的手,正准备将发髻里的本命法宝“夺魄针”召出来。这小子太邪门,所以也不能藏着手段了。 却听到面前的叶枫红口中念道:“剑者,发乎于心!” 饕餮只感觉后背一凉,心里大惊,正要运起真元护住心脉,却感觉全身的真元包括精血都在极速流逝。 是“海角”。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饕餮依然十分地不信,他低声地问:“这是什么功法?” 叶枫红淡淡地说:“剑随意动。” “你是他的徒弟……”还没说完,饕餮便倒了下去。后背上一把朴素的剑,正在微微晃动,剑身凭白多了几分血色。 这时良楚衣刚刚赶到,正要开口,叶枫红迅速将良楚衣拉进自己怀中。 良楚衣正疑惑不解,却感觉到身后一股十分凌厉的掌风袭来,然后便感觉,两个人都飞了出去,余光中叶枫红面色苍白像纸一样。 “原来他想替我挡这一掌。” 良楚衣顿时觉得鼻子一酸,眼中有几分内疚,“本来想过来帮他,没想到反而是害了他。” 傻瓜,我有蛟珠护体,她怎么能伤得了我。 看到叶枫红嘴角不断渗出的血液,红得那么触目惊心。良楚衣将叶枫红放在地上,回头望向那女子,心中杀意更浓,手中的剑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太师伯说:“剑杀人的时候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是救人的时候。” 太师伯后面还说:“如果只有杀人才能救人的话,那,记得不要溅到身上。” 九尾看到饕餮已身死,也是震惊不已。却见到自己那一掌,反倒阴差阳错打在了叶枫红身上,心想也算是为饕餮报了仇,对得起这同为护法的情谊了。 正想着却感觉一股相当强大的剑意,朝她攻来,也不敢大意,用红绫将自己团团护住。 良楚衣一剑又一剑,剑法越来越快,剑意越来越强。九尾虽然凭借着修为的优势,并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但心里也是颇为吃惊。 “这死丫头莫不是拿我磨练剑意?”,心里这样想着不由有些怒气,于是每每下手都是几近全力,但暂时又破不开那护体蛟珠,也只有干瞪眼。 两个人又僵持在了一起。 ------------ 说错了两件事 饕餮已死,受了伤的梼杌不由大怒,心中更是添了几分悔意。早知如此之前就不该托大,老友饕餮已经阴沟里翻了船,自己也被面前七个小辈耍得团团转。要不是中了凌空老儿一招,护体罡气被破,哪里会这么狼狈。 场中形式似乎对于凌霄一众更为有利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陆不凡大喊一声:“四位师弟,结四方聚元阵,为我提供真元。” 那四名弟子都来不及应允,也是连忙布阵。毕方见此,眼中凶光一闪,用左手食指划破右手掌心。他口中念着一串复杂的口诀,脸色变得十分之痛苦。 “以吾之血,召见火魔。破灭五蕴,屠戮五行。”毕方冷冷地说完,右手向前平推,只见他跟前空气都仿佛有些扭曲,凭空出现一个圆形的黑洞。一只全是火焰覆盖的手从洞中伸出,然后越变越大,雨水在离这只大手还有四五丈的距离就变成了水汽,场中众人哪怕离得不近,都感觉到一丝灼热。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大手,只一下就抓住了正在向毕方冲锋而来的“东海犀”。 “东海犀”好像受到极大的伤害一般,连连怒吼,身边围绕的水风暴,也变成一股股蒸汽,终于慢慢消散。叶枫红也感觉他与“东海犀” 之间仿佛失去了联系。他不由心急不已,然而不论怎么尝试沟通,那边都没有任何响应。 “东海犀”被这大手紧紧地抓住,身子疯狂的扭动,却依然挣脱不开这大手的束缚。震天的叫声从它口中喊出,刚开始是愤怒又急迫,到后来就几乎变成了哀嚎。最后“东海犀”的身形变得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消散。这上古凶兽的精魄,还是湮灭在那恐怖巨手之下。陆不凡因为这一下,也是狂吐一口血,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身边的四位师弟,连忙上去查看陆不凡的情况。 庆幸的是,那只火焰大手完成对“东海犀”的虐杀后,也慢慢退回了黑洞中,而黑洞随着毕方右手放下,也终是消失在空气之中。 不过显然毕方也颇为吃力,他调整了半天,也依然有些气喘吁吁。 毕方脸上却是一片戏虐之色,他慢慢朝陆不凡他们走过去,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慢悠悠地说道:“你很不错,但,还是要死在我手上。年轻一辈里面能逼我使出这一招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叫凤凰,另一个就是你。” 毕方停顿了一下,梳理了体内有些紊乱的真气,又继续说:“那一个人的爷爷叫李九重,所以我不敢杀她。而你,只有良中岳这个师傅,可惜他也不是李九重那个疯子。他不会为了替弟子报仇,亲自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毕方抬起左手,掌心出现一团橘黄色的火焰,“所以,下辈子,继续当个天才,但是不要遇到我,或者你能有一个强大到无所顾忌的爷爷。”他正要朝一脸死灰的陆不凡拍过去。却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你说错了两件事,年轻一辈里能逼你使出火魔降世的人,除了那个少根筋的凤凰姑娘和我师弟,还有一个人就是我。” 毕方转过身,看到一个同样穿着凌霄服饰的陌生青年,只见他国字脸,皮肤黝黑,但双眼格外有神。乱蓬蓬的,拖把布似的头发像是好多个月没有梳理了。不知是身躯太壮实还是衣服太小,那件被其他人穿着都无比潇洒的凌霄派紫青服,在他身上却显得紧绷绷的,不免有些滑稽的感觉。 但是毕方却是一点都笑不出口,而是满脸严肃地问:“你是谁?” 那青年还没开口,就听到场中众人都前前后后地喊道:“大师兄。” 毕方脸色更加有些不自然,缓缓说:“你是石无畏?” 那青年点了点头,说道:“对,我是凌霄派掌门的大弟子。”语气没有丝毫像是炫耀身份的意思,就好像在说自己家住在哪里一样平常。然后他又补充道:“所以我知道我的师傅,你要是杀了二师弟,他不仅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还会打上鬼道教山门,你放心我说得是认真的。这是你说错的第二件事。” 如果别人这么说,毕方一定会哈哈大笑,但此时此刻,他却怎么也笑不出口。 因为眼前这个人叫石无畏。 赤子之心石无畏,修行界中无人不晓。 他还有一个外号叫,“五千年后夸父”。 ------------ 五千年后夸父 五千多年前,那是个蓬勃又混乱的时代。如果说如今的世人要具有天赋才能修行,不然一世就只能当个普通人。而在那个时代,灵气充裕,几乎遍地都是修行者,想找出个普通人来反倒是比较困难。 当时的人类分为炎黄族和巫族,现如今的人都是炎黄族的后代。而巫族在三千面前的一场祸乱中全部消失,至于原因,已经是不可考究。再怎么灿烂辉煌的文明,如果被时间湮没,都只剩下感慨。 但是有一个人没有被忘记,他叫做“夸父”,曾经的巫族首领之一。 巫族自出生起,就能拥有护体罡气,而他们的肉身强悍,法术却是很少有精通者。 “夸父”成年的时候,便可以将不周山撼动三寸。后来不到十年,更是连续打败了众多巫族长老,被誉为当时的巫族第一勇士。 如果按照这情况发展下去,“夸父”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巫族的大首领。 但事实上,他在三十五岁那一年“变相自杀”而亡。 为什么叫“变相自杀”? 那一年天下大旱,连续十多个月没有下过雨,太阳更是出奇的毒热,就好像一下子离大地近了很多一般。大地上所有的水源早就被这炽热的太阳烤干,当时的人类虽然个个强悍,也耐不过没有水喝。不知多少生灵渴死在这场旱灾中,哪怕炎黄族首领“轩辕”修为通天,也是造不出一场大雨。 就在整个世间都被旱灾折磨得疲惫不堪的时候,“夸父”向自己的巫族子民说,他要去杀死这个太阳,让它再也不能炙烤自己的族人。 说完便化出巫族真身,几乎快有不周山那么高,朝太阳那里狂奔而去。 更令人惊奇的是,太阳好像知道危险一般,躲着这鲁莽的大汉。“夸父”刚跑到东边,太阳就飞快的躲到西边,有时候一天之内,人们能见到好几次日出。 就这样你追我躲,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人们发现太阳又按时出现在了天上,只不过温度没有之前那么炎热。第二天,天上出现了一大块乌云,大到几乎快要覆盖整个大地。雨终于降下来了,生灵欢呼雀跃着,万物拼命地吸收这久久未来的雨水,为复苏做好了准备。 而“夸父”,已经累死在了雷泽,整个人化成一块礁石,头还望向天空,似乎在寻找着太阳。直到如今,那块石头依然屹立在那里,只不过雷泽改名叫作了鬼泽。 有很多人听到这个传说会哈哈大笑,直言这“夸父”真像是一个傻瓜,太阳也能杀死么? 有更多的人听后,沉默不语,因为他们知道像“夸父”这样的人,这世间确实是无几。 但石无畏算。 两年前,他为了一个在酒楼卖唱的女孩,将魔门血魂殿的南方长老硬生生追了三千多里路,最后将其诛杀,把人头丢在了血魂殿的殿门前。原因是那个长老说女孩是难得一见的纯阴之体,要带她回去修欢喜功。然后被刚好在那个酒楼吃饭的石无畏撞见,于是石无畏拍碎了桌子,一拳将本来还对他并不怎么在意的南方长老,打飞了出去。 南方长老也是郁闷不已,心想这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胎,却偏偏又如此之厉害,没办法只能夺路而逃。 这一逃就逃了三千多里,最后还是把命丢了。 因为他遇到的是石无畏。后来石无畏说:“那姑娘每次收工回家,都会给他瘫痪在床的哥哥,带一碗最喜欢吃的豆腐脑。我记得以前被师傅罚在辞恶峰面壁的时候,小师妹也喜欢偷偷跑上来,给我带一碗豆腐脑。而且她们俩有一样的酒窝,很好看。” 所以像“夸父”这样的人,这世间真是所剩无几了,但石无畏算。 有些人你的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偏偏做出来的事情又这样让人叹为观止。 五千年前的夸父是,二十年前的李青莲,文之栋是,如今的石无畏,也是。 所以现在修行中人喜欢称他“五千年后夸父”。 ------------ 落入蛟口 毕方呼吸都有些凝重起来,他感觉到了从石无畏身上散发的压力。如果是全盛的状态,毕方也不敢说自己能胜过石无畏。何况自己已经用过了“火魔降世”,真元到现在也只恢复了七层。 面前这个青年,毕方不会愚蠢到因为他年纪不大就无视他的实力。血魂殿南方长老的手段,他是清楚的,并不比他差多少。况且石无畏修练炼体神功,最克自己的火行功法。 人们称他“五千年后夸父”,不仅仅是因为行为,而是他们都有着强悍的体魄。 同为护法的梼杌,也是修肉身,但完全没有眼前这石无畏,给自己的压迫感这么大。 就好像面对的是一座山,往那一站,便立地生根,却又气势恢宏。 还是等梼杌解决了七个小辈,再同他一起击杀此獠。毕方心中马上就做好了打算,更是厉声喊道:“梼杌你那边快解决,这边遇到硬点子了。” 梼杌也是回应:“马上就好,这破阵法挡不了我多久了。” 他刚讲完,那围着陆不凡的四个弟子,面色突然都是一喜,异口同声地说道:“三长老,执法长老到了。” 毕方心中一惊,连忙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果真是剑心,剑云这二人。 当下便知道这次的计划怕是泡汤了,没有丝毫犹豫,急啸道:“凌霄来援已到,快撤。”说罢,也不管石无畏,立马施展身法迅速逃走。 梼杌重伤的身躯,也陡然变大的不少,硬抗了那七人几剑,准备强行冲出去,哪知剑心长老拔剑便来,硬生生配合七名弟子将梼杌留了下来。梼杌心急不已,却只能做困兽犹斗。 诸葛许发现形式不妙,便一下子幻化成一股黑雾,凌空长老却是没有能力留下他。倒是石无畏担心师妹受伤,所以过去一起夹击那女子。九尾也是心中大恨,一时却没办法脱开身。 剩下来的剑云长老看场中局势已定,便是连忙过去检查陆不凡的伤势。喂他吃了两颗丹药,又运功梳理起他的经脉。 凌空长老瞧着诸葛许已跑,并没有追击的打算,正准备过去瞧瞧昏迷着的叶枫红。却见一道白影从良楚衣与石无畏的夹击中闪出,背后中了石无畏一掌,更是借由着这掌力,抢先来到了叶枫红身边,一把抓起地上的叶枫红。 九尾吐了一口血,望着众人狠狠地说道:“不要过来,谁过来我就掐死他。” “不要。”良楚衣与凌空长老都是急忙喊道。 石无畏倒是颇为惊讶,不知这少年是何人,竟让师妹与凌师叔这么关心。 梼杌那边浑身上下不知中了多少剑,整个人几乎都快成了个血人。 看到这情况,九尾也是带着叶枫红移动到河堤边上。众人都知道她的意图,但都没有上去阻止。 只见九尾突然望着良楚衣,轻轻地笑了起来。饶是剑云,凌空两位长老修为非凡,也不由心神丝丝一荡,当真是风情万种。反倒是石无畏毫无感觉。 九尾微微张口小嘴,一种美妙又清脆的声音传来:“小妹妹,你很在意这位小哥吗?” 良楚衣紧咬着嘴唇,并不说话,只不过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九尾。 九尾咯咯地笑,眼睛眯成好看的角度。那一瞬间不少凌霄弟子都差点为之倾倒。突然她望着良楚衣狠狠地说道:“那我就送他去见阎王,让你以后再也见不到。今后道心不稳,看你这天之骄子,能不能熬得过心魔那一关。” 说罢,便将叶枫红丢向了黄河中的翻江蛟。众人没想到这美艳非凡的女人这样恶毒,都是愤慨不已。 那畜牲一口便将叶枫红吞进了肚中,九尾转身也飞向翻江蛟。早就酝酿多时的凌空长老,含怒一招“玄阳指”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九尾背后,她又是狂吐一口鲜血。不过那翻江蛟倒是伸出舌头来,稳稳接住了九尾,便立马钻进水中。 只留给众人一个扑腾起来的浪花。 ------------ 新的人生 叶枫红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周围一片漆黑。强忍着疲惫无力的身躯,慢慢摸索起来。却发现周围全是一种软软的墙壁,摸上去粘糊糊的感觉,又十分的灼手。没多时,叶枫红便感觉到呼吸急促,皮肤生疼,脚下的鞋似乎在渐渐消融,他的脚都能透过最后一层的革,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轻轻地蠕动。 不多时,远处出现一束光芒,马上便又消失,然后叶枫红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突然汹涌而来的水流包裹,里面夹杂着相当多得鱼虾,撞在自己身上有些微微疼痛。 以叶枫红的反应,哪里猜不出来,自己八成是落入哪个庞然大物的肚子里面了。至于是什么巨兽,估计正是陆不凡口中的翻江蛟了吧! 叶枫红一阵苦笑,自己这一生倒真是命运多舛。十五岁那年遭遇大劫,虽然保住了性命,却经脉尽断。刚刚下山又卷入鬼道教的阴谋当中,现在怕是要葬身在这巨兽的腹中了。 叶枫红正准备放弃,坐以待毙。又想起师傅说过,自己以后会有般配的妻子,两个可爱的孩子。多么美好的画面啊,又不知哪里生出的一分力气,支撑着自己,朝着之前出现光亮的地方摸索过去。 皮肤越来越疼,有一种快要脱落的感觉,叶枫红心想这样肯定撑不了多久,于是强迫自己静下心思。不去想是否会死在这里,也不想曾经说过的仗剑天涯。终于费劲神魂在身上布下一层微弱的剑意,方才觉得好受了些。 叶枫红走得很慢,那种感觉就像是走在泥坑里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了不知多久,有时候甚至是手脚并用。叶枫红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已经快要维持不了身上的剑意。突然叶枫红心里面多了一种渴望,或者说是一种召唤。这感觉就如同是一个饥饿的人,闻到了烤鸡的香味一样。让他不自觉地往一个方向走去,叶枫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却有种莫名的冲动,好像那个地方有着让自己魂牵梦绕的东西一样。 他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就这么放任着往那个方向走。终于,心里的那种感觉格外强烈起来。叶枫红伸出手,摸到一个圆圆的,润滑的,像是肉瘤一样的东西。大概有人脑袋那么,因为没有光线,叶枫红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就在他手触到那东西不到片刻,一股暖洋洋的气息,顺着他的手掌就开始向身体源源不断地蔓延。叶枫红惊奇不定,却还是没有收回手。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比过去五年间任何时候,都要舒适。就好像经脉没有碎裂过,依然完整地在身体里存在着。 叶枫红欣喜若狂,又强行在枯竭的气海里,挤出一点真元,慢慢地往身体经脉探去。这一丝真元还没出气海,就被那股气息吞噬。然后他感觉到那股气息更加活跃起来,在自己身体里面如同游玩一样,不停地转。所到之处却又是前所未有的舒坦,好像那些经脉都在缓慢的愈合,整个人都有些热哄哄的。尽管身处险境,但叶枫红第一次感觉到对未来如此的信任。 不知过了多久,再怎么摸,那肉瘤终于没有了反应。身体内的那股气息也逐渐消沉,慢慢直至感觉不到,就好像隐蔽在了哪个地方。 叶枫红的状态很好,从所未有的好。 不远处出现一个大洞口,强烈的光线照了进来,叶枫红连忙朝着那光靠近。就像师傅说过的那句话:“如果看见了光,才有了人生。” 叶枫红透过那洞口,都能看到黄河岸边的河滩,和上面铺满着的鹅卵石。他一跃而出,经管有些不适应强烈的光线,但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有了新的人生。 ------------ 一饮一琢 等叶枫红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在一个荒凉的浅滩上,周围全是乱石矮树,眼前估计是黄河的一条支脉,正在缓缓流淌。再往远处看去,便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在正午的太阳照耀下,透着翠绿的光晕。 而在叶枫红身边不到一丈的地方,竟然躺着那条翻江蛟,硕大的脑袋无力地搭拢在河滩上,还有半截身子依然泡在水中。 那恶蛟半睁着眼,紧紧地盯着叶枫红,如同有多大仇恨一般,这倒是让叶枫红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后来细细思索,莫不是因为那神奇的肉瘤里,是这翻江蛟的内丹?这么一想,倒是在情理之中。 其实叶枫红想的倒是没错,那肉瘤里面包裹着的,正是这恶蛟的内丹。 它本是条巨蟒,因吞食“龙岩果”而意外开了灵智。又修行七百年余年,更是渡过雷劫成功化蛟,头顶生出蛟类特有的独角。再进一步便可以化形成传说中的龙,奈何时运不济,碰到了叶枫红。内丹里的精华不知怎么被叶枫红吸了个干净,这一下也是受了重创。 像这种灵兽,内丹乃是一生修为之所在,更是命门。这翻江蛟吞了叶枫红,却被叶枫红误打误撞将内丹吸空。只能说,一饮一琢,因果报应。 它的生命也等不到化龙的那刻了。 这就是为什么这恶蛟看到叶枫红,会有这么大仇恨。而然现在的它比一条小蛇还不如,甚至都无法动弹,只能在这浅滩等待死亡的到来。 叶枫红心里又颇为不忍,走过去也不管它能否听懂,对着它轻轻地说道:“你要吃我,却被我坏了内丹。天道报应,是人间至理。但你总是因为我而死,我为你念经,送你最后一程。” 翻江蛟大嘴一张一合,却已经没有力气发出声音。最后双眼之下,竟然涌出大颗的泪滴。模样真是可怜至极,也不知它是在伤心,还是后悔。 伴随着叶枫红念唱的“大悲咒”,这翻江蛟终于慢慢闭上了眼睛。在双眼合上的时候,它的舌头从大嘴中轻轻滑出,上面竟然躺着一个女子。 叶枫红定睛一看,居然是鬼道教那个美颜非凡的护法,她应该就是凌空长老所说的九尾了。 那女子,静静的躺在死去的翻江蛟的大舌头上,面色苍白,嘴角还有丝丝血液。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单薄的衣裳贴着皮肤,却勾勒出完美的曲线,看得叶枫红都是一阵脸红。 沉下心来,叶枫红慢慢走过去,抱起那女子,慢慢地向远处的树林走去。手掌所触之处,无比丝滑。再低下头去看那女子,发现她真是美丽。白皙无暇的脸庞,可能因为受伤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角。圆润的嘴唇边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让人看了一眼,就有些不想移开眼睛。 叶枫红摇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终于找到一块干燥平坦的地方,将那她慢慢放下。又去周围拾了点柴,因为没有火石,就只能用钻木的方法,好不容易才生了一堆火。 又去寻了点干草回来,垫在那女子的身下。中间好几次都无意碰到了她的身体,叶枫红几乎都面红耳热。 做完这些,叶枫红才盘腿静静地打坐起来,竟然发现今日的气海真元形成了以往要快得多,而且当真元形成,之前那股气息又不知从哪里出现,迅速吞噬了真元。然后那气息开始慢慢进入全身经脉,也没有像以往修练的时候,出现那种强烈的刺痛感。 叶枫红不由有些大喜过望,也不停顿,连忙加紧修炼了起来。不知不觉,就沉入其中,有些物我两忘的感觉。 旁边躺在干草上的九尾,慢慢睁开了异常好看的眼睛,一双美眸复杂的盯着叶枫红,而叶枫红却全然不知。 过了一会也许是有些困乏,九尾又闭上眼,沉沉地睡去。 树林里,只剩下一堆火焰,和木柴“噼啪”的炸裂声。 ------------ 抱过来的 接下来三日,叶枫红几乎都是在打坐修行中渡过。除了在林子深处意外发现一棵疗伤灵药“回神草”,又花了两个时辰,做了个石锅,放了点水,熬成书上说的淡青色,喂九尾喝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灵药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喝完药的九尾静静地躺在干草上,脸上却多了一抹绯红。 当然这些叶枫红都全然不知,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之后的修练当中。令他激动无比的是,这三天以来,那气息每每吞噬他修练出来的真元,都会自主地在体内循环几番。所到之处竟然无比清凉舒适,竟然还有点蘇痒,要知道以前叶枫红每次将真元导入经脉,无不是疼痛难忍,几近晕厥。 叶枫红甚至都能感觉到体内的经脉在可以感知到的愈合,一寸一寸,像是感觉春天到来的新芽,在蓬勃地生长一样。 这三天,叶枫红的身体似乎都焕然一新。等他醒过来发现身上覆盖了一层泥沟似的污物,不得已只能跑去河边将身子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又将衣服洗净。就穿着一条裤衩,跑到火堆边,将衣服晾在一旁,准备烤干了再穿。 叶枫红不停往火堆里加柴,余光却瞥到了正熟睡着的九尾。真是漂亮啊,之前可能是化了浓妆,九尾给人的感觉就是十分美艳,而现在妆扮化去,露出的脸却格外清丽。如同一副丹青圣手仔细描绘的牡丹,高贵又不失清纯。 可惜啊,她是鬼道教的护法,自古正邪不两立。叶枫红在心中叹息道,等她伤好了,两个人就各奔东西。魔门中人,性情皆是十分古怪,这次虽然救了她,也不奢求这姑娘会知恩图报。 正想着,叶枫红看到火光映在九尾白皙美丽的玉脸上,真是好看至极。 就在这个时候,九尾睁开了眼睛。看到叶枫红正盯着她,然后,是那条裤衩。 她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更红了。 叶枫红也是发现了异样,有些猝不及防,连忙抓起一边凉着的衣服,也不管是不是还湿着,就往身上穿。更是急忙说道:“姑娘,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只不过之前修练,弄脏了衣物,所以才将它洗了。你一直没醒,我也没在意这个事情。” 叶枫红脸都有些发红,的确是尴尬极了。 哪知道那姑娘只是淡淡地说:“嗯。”然后又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救我?” 她紧紧盯着叶枫红,好像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一样。叶枫红也不担心,知道她重伤未愈,并不怕她。思考了一下才说:“不想你葬身荒野,所以救了你。” “呵呵”九尾脸上尽是轻蔑之色,又嘲讽地说:“你是正道,我是魔道,之前还生死相博,现在你又救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叶枫红被这女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自己救了她,还如此污蔑人。魔道中人,当真是琢磨不透。 不过叶枫红还是解释道:“之前你我敌对,是因为你们鬼道教妄图让黄河决堤,想要千万生灵埋葬汪洋。现在你们计划已经泡汤,你谁也害不了,就只是个受伤的女人,所以我救你。”然后叶枫红又补充说:“如果你以后继续为害,我依然也会杀你。” 九尾听了以后愣了半天,才幽幽地说:“你又打不过我。” 叶枫红没想到她又会这样说,也是一愣,才讲:“打不过,就死在你的手上,如果因为救了你,却让更多无辜的人失去生命。那我活着也会内疚一生。” 九尾被叶枫红的话惊讶了,她实在想不到这个人,会如此固执,甚至是有些迂腐。良久她才问道:“那你又何必救我。” 只听到叶枫红轻轻地说:“不救你,今后我也会内疚,毕竟是这样一条美丽的生命。” 九尾觉得像眼前这人,她真是从未见过。难道就像娘说得那样,有些正道中人,很傻又偏偏傻得可爱? 场中安静了许久,九尾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急忙问叶枫红道:“是你将我背到这里的?” 叶枫红淡淡地说:“嗯,我是抱过来的。”听了这话,九尾的脸倏忽一下子红了,煞是可爱。 ------------ 我保护你啊 两个人良久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又过了一会,九尾才开口道:“喂,你叫什么?” “叶枫红,枫树的枫,红尘的红。”叶枫红轻轻说。 这人也不知道问问我的名字,九尾心里暗自诽腹。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叫九尾。” “嗯,我知道的。毕方控火,饕餮吞噬,梼杌炼体,而青丘有九尾狐,善魅惑。所以你练得应该是媚功,对吧。” 九尾没想到叶枫红如此聪明,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场面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叶枫红实在不知道怎样跟女子相处,况且还是之前不久兵戎相见的女子。他正准备起身,托辞去打点水,又听见九尾问道: “之前你中了我的破灭决一掌,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按理说我的寒毒真元早就应该顺着经脉,攻入你心脉才对?即便是修为比我高的人,中了这一下,也应该爆体而亡才对啊!” 九尾自己都有些疑惑不解。 叶枫红没想到拿一掌竟然有如此玄机,自己也是心惊不已。方才缓缓道:“我在十二岁的时候,经脉尽断,你那真元对我倒是没用。”然后他顿了一下又说:“这手段太过于狠毒,以后还是少用吧,有伤天和。要是楚衣姑娘中了你这一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哪知道九尾听了这话,如同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明明之前还是小女子模样,一下子又狠狠地说:“你挺惦记着那个小姑娘是吧,以后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着吗?” 叶枫红没想到九尾突然爆发,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她了,反差如此之大。他正要开口,又听到九尾说道: “我本来就魔道中人,爱杀谁就杀谁,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哪知道叶枫红听了这话,低头沉思了半晌,才缓缓说:“嗯,我会的。” 九尾一下子有些怒不可遏,起身就要离开,谁知触动了身上的伤口,又坐在了那里,一丝鲜血从小巧红润的嘴中,徐徐流出。 不知怎的,这鬼道教的护法,竟然看着低头不语的叶枫红,流下了泪来。 叶枫红抬起头,刚好看到这一幕。心中莫名一软,正准备过去问她要不要紧。 只听九尾将头一撇,颇带怒意的说:“我是死是活都不要你管,滚。” 叶枫红碰了一鼻子灰,心里颇有些无奈。但又看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想着这魔门护法也是有趣,明明修为高强,有时候冷艳无情,有时候又如小女子一般。 这还当真是女人心,不可琢磨啊。 犹豫了半天,叶枫红还是走过去,见她这次没有抗拒,便是一脸认真地说道:“这个世界虽然不说尽是污秽,但是,如若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子也从了恶,那么这世界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九尾没想到叶枫红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女子总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倒是高兴不少。但又不能让他这样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于是正准备说叶枫红油嘴滑舌。却见他目光清澈,面色沉静地继续说道: “死生契阔,与子相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便是人生最浪漫的事情。你这样的女子,找到一个幸福的归宿难道不比任何事都美好吗?那鬼道教与你而言,终究比不上一个家吧,又何苦在这邪路上耗费青春?” 如同一把温柔的刀,插入九尾最敏感的心房。她一时有些迷茫,从小到大,娘亲说自己天生媚骨,于是自己修媚术。教主说自己天份高所以收自己为徒,如今更是年仅二十五岁就成为鬼道教护法。可是自己从未想过,老了以后,没现在这样漂亮了,应该做什么? “可是娘亲说过,世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九尾过了好半天,才诺诺地说道。 “如果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那么又哪来的你呢?”叶枫红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给小孩启蒙的老夫子,不由得自己都会心一笑。 “那你应该是好男人吧!?”九尾轻轻地问。 叶枫红觉得一个魔道高手,问自己是不是好男人,这个场景实在太过于奇异,不由呵呵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我在庆幸啊,这次我终归是救对了人,今后不用在愧疚中渡过余生了,也不用死在你手上。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为什么?”九尾颇有些疑惑不解。 “因为,九尾姑娘你,只不过是一时迷了路而已,终究还是一个好姑娘。”叶枫红轻轻说道。 “可是我杀过很多人。”九尾小声地低下头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学生,跟夫子认错一样。模样却是无比娇憨。 “那以后就不要杀人了,好不好?”叶枫红看着她,慢慢地问道。 “可是别人要杀我怎么办?” “那我保护你。”叶枫红风轻云淡地讲。 九尾抬起头,那一瞬间,美丽的双眸,明媚如光。脸上悄悄挂起笑靥来,连一边的柴火都似乎失去了光芒。 ------------ 天山客 凌霄山上,今日午时,下山的所有弟子都在三位长老的带领下,平安返回,包括被俘的梼杌。 良中岳早早便派人在山下等候,见到众人都无大事,除了凌空长老的几名弟子受了点轻伤,就是二徒弟受伤颇重,但这一路上经剑云长老的医治已是无碍,这才放下心来。尤其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本来想让她此次见识下山外世界,没想到遭遇这么多变故。她娘亲这段时间,一直忧心如焚,直怪良中岳不该同意女儿下山。我们的凌霄派岳掌门,已是连续三日睡在书房,个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下山的三位长老里面,凌空长老善阵法,修为更是凌霄屈指可数。剑云长老善丹药,一身医术,妙手回春。剑心长老善杀伐,凌霄决虽然至今停留在七层顶峰,但一手出神入化的凌霄五大功法,相互配合,战力相当之高。再加上已经将“青牛破阳关”练到第六层的大弟子石无畏,便是凌霄一般长老也不敢说能破他的体。良掌门也是深思熟虑才派出这个阵容,到真是显出对鬼道教这次阴谋的重视。 其实这也是掌门夫人叶晓萱,千挑万选出来的,良掌门倒是完全不敢反驳。他知道自己这夫人也是担心女儿的安危,在石无畏下山之前,他师娘更是单独跟他说要把楚衣安全带回来。石无畏直说,他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师妹受一点伤。叶晓萱这才安下心来,对丈夫这个大弟子,她是再信任不过了。 倒是良中岳知道这事,直言慈母多败儿,当然也只是在心里诽腹。 话虽如此,看到女儿平安返回,良中岳也是十分高兴。当下在凌霄殿见了众人,各自勉励一番,希望每名弟子都能从这次大战里有所感悟,为不久之后的凌霄大比,做好准备。然后又说几位长老也是劳苦功高,让这群小辈们安然无恙回来。看起来一副皆大欢喜的样子,良中岳觉得也是,他摸了摸下颌的胡须心想,次役过后,凌霄派的年轻一辈也算初露头角了。 但有一个人却一直闷不吭声,那就是暗自在角落发呆的良楚衣。 故事的开头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局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她不知道对叶枫红抱有一种怎样的感情,但她知道,在他落入蛟口的那一刻,心如刀绞。 她听过很多的故事,都不如他所说书生与富家小姐的凄美动人。 良楚衣不想听父亲侃侃而谈了,她觉得很累,又无比急躁。她现在需要的是,最狂烈的风,和最静谧的月光。 在众人还没有散去,掌门夫人叶晓萱听到消息,也是急忙从起居室过来。一眼便看到角落里的良楚衣,立马上去牵起女儿的纤手问道:“楚衣,这次下山有没有受伤啊?” 良楚衣正在发呆,抬起头看到娘亲关切的眼神,不知道怎么的,心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抱着自己娘亲就开始啜泣。 叶夫人也是一下子慌了神,直说:“楚衣,你怎么啦?告诉娘亲。” 大殿里瞬间也是变得鸦鹊无声,包括良中岳在内,都是一脸不解,也只有陆不凡稍稍能猜个大概。 过了许久,良楚衣才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叶夫人,哽咽地问道:“娘亲,我是不是很没用。” 叶夫人这下也是有些迷惑,还是安慰着说:“没有的事,楚衣怎么会没用呢?娘亲可是已经听说,你跟鬼道教的护法打得不落下风呢!” “可是,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中那一掌,更不会死。”良楚衣说完,仿佛触动无比伤心的事,哭得更加厉害。 良中岳跟叶晓萱这才知道,这次黄河之行,还有一个女儿口中的“他”。当下也是询问起凌空长老,凌空长老也是将事情一五一十说起来。 过了良久,等凌空长老说完,良中岳才幽幽一叹,直说:“想不到这次黄河之行,比我想象的还要凶险。若不是那少年挡住了饕餮,我凌霄派不知要损失多少精英。” 凌空长老也是面色沉重地说:“是啊,叶小兄弟这人真是不错,心地纯朴,在阵法上的天赋可谓极高。没想到却……”场中众人有许多都是一阵感慨,毕竟除了剑心,剑尘两位长老,和石无畏,其他人都与叶枫红相处过一段时间。对他的人格品行和见识都是十分欣赏。 “而且”凌空长老又补充道:“这叶小兄弟,恐怕是天山客的徒弟。” 此话一出,殿中除了一众弟子,其他人都是无比吃惊。剑心长老更是连忙问:“凌空师兄,你说得是真的?” “他在阵法上的见识甚至要高过年轻时候的我,况且他虽然经脉尽断,但一身剑意当真是凌厉无比。除了天山客,我实在想不出谁会教出这样的徒弟。” 一众长老与良掌门夫妇听了这话,都是陷入沉思。过了好半天良掌门才说:“看来我要亲自去天山一趟才行,毕竟我凌霄派欠了这么大的情。” 一众长老都说:“应该如此。”叶晓萱也是连连点头。只有小辈们完全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良中岳也是让大家都回去休息,自己同夫人女儿一起回了起居室。 ------------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很多时候我们认为依依不舍的事情,都会在时光里释怀。 良中岳夫妇觉得女儿也会这样,等到时间久了,这份对叶枫红的愧疚之情,也会慢慢消退。 但他们却不知道良楚衣对叶枫红,也许并不仅仅是愧疚。这些,良中岳夫妇不知道,凌空长老不知道,甚至或许良楚衣自己也不知道,但陆不凡明白。 所以在凌霄最顶峰的观天石上,从此又多了一个人。当陆不凡习惯性的来到这里,才发现已经坐着一个人。 他喜欢在最顶峰的观天石上看风景,那样很多事情就像眼前的流云一般,不再顽固,也许被风一吹就能消散吧。 而这个人坐在那里,就已经成了一道风景。 如墨的长发在风中飞舞,长长的睫羽也在微微晃动。小小的嘴巴泯成好看的角度,明明是在忧伤,却又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陆不凡当然知道师妹在想什么,于是轻轻走过去,开口道:“在想他?” 良楚衣并没有惊讶陆不凡的到来,因为她早就知道,二师兄每天都喜欢但到观天石上来坐坐。 “二师兄,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来这里了,原来这边的风景这么美。”良楚衣望着远处的晚霞说道。 陆不凡微微一笑:“不是这个地方格外美,而是你需要一个人很美的地方,来忘记心里面的伤怀。” “二师兄,你爱五师姐吗?”良楚衣突然如此问道。 “很爱,我恨不得天生五绝命的人是我。”陆不凡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说。 良楚衣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又问“所以你到这里来,其实是因为五师姐。” 陆不凡缓缓点了点头,也看向远方天空上绚烂的晚霞,异常坚定地说道:“每个人的生命都应该像这霞彩一般不是吗?林琳为什么就不能呢?五绝命就活不过二十五岁?我不信!” 良楚衣没想到一直温文尔雅的二师兄,竟然也有这么固执的一面。连爹都说过,五绝命想要活过二十五岁,几乎是不可能的。 陆不凡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我已经跟师傅说过了,过两天就下山。我一定要找到九转金莲,治好林琳。”说罢,便转身朝山下走去。 良楚衣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沉默不语。她惊叹于二师兄的痴情,又觉得这实在是不可能成功的事。 “九转金莲”,世界上究竟有没有这种神物,都不得而知,何况找到它。 但是良楚衣很欣慰,欣慰二师兄为了五师姐这种全然不顾的魄力。就像那个傻瓜,明明才认识不久,就大言不惭地说要保护她,然后真得用性命完成他的承诺。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良楚衣微微叹了口气,望着二师兄离去的背影,轻轻念道:“哪怕你真得葬身那恶蛟体内,至少我也要为你报仇。这份情,这一辈子怕是还不了你了,希望下辈子,挡在前面的是我。” 良楚衣现在观天石上,一瞬间秀发飞扬,衣袂如潮,一股强大的剑意直入云霄。 逍遥峰上,正坐在屋前欣赏晚霞的黄旭万,若有所思地看向观天石这边,囔囔道:“下山一趟,这小丫头的剑意竟然凝实了这么多。”过了一会又疑惑不解地讲:“不过,为何这份剑意杀戮之气如此重?” 掌门起居室中,正在翻看古籍的良中岳也是微微一惊,而后却又是轻轻摇了摇头,啴然一笑。 ------------ 不许放下 叶枫红没有死,而且反倒因祸得福,全身经脉在那气息的滋润下,一天天地愈合。虽然这速度也不是很快,但比之以前自己用真元温养已是强了很多。至少让这个少年,看到了健健康康活下去的莫大希望。 不过,相比自己的经脉问题,更让叶枫红头疼的,是身后那美丽的女子。 明明是堂堂魔门两大巨头鬼道教的护法,怎么就跟个孩子一样? “叶枫红,我们这是去哪?” “我回京城啊,你不回西凉吗?” “回西凉干什么,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肯定要多玩段时间啊。这次任务失败,师傅肯定很生气,还不如等他气消了再回去。” “那你也不用跟着我吧。” 九尾听了这话,突然颦眉一黜,如泣如诉地说道:“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现在人家伤都没好,就要赶我走了。” 叶枫红无可奈何,只得乖乖在前面寻路。 “快看,那个是什么?” “那是梅花鹿。” “这个像暗器一样的球又是什么啊?” “那个叫刺猬。” “这个耳朵这个大的肯定是猪咯。” “猪没有这么长的鼻子,这个是大象。九尾姑娘,我们还是快点找出去的路吧!” 哪知九尾如获至宝一样跑过去,准备摸摸这大象。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人,本来正在喝水的象一惊,提起前腿就向九尾踏来。 “轰。”转眼之间大象就被击飞了出去,落在水里,逃也似的往别处跑了。 “这大象真凶,还好本姑娘厉害。”九尾说完,轻轻地拍着胸脯,一副受惊了的模样。 叶枫红心想怎么凶得过你这魔教护法?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九尾姑娘不是受伤未愈么,看起来不像啊。” 九尾一愣,然后娇憨地说:“人家突然感觉胸口好闷呢。” “那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会吧。”叶枫红想了想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赶路要紧。你背我就成了。” 叶枫红实在没想到,原本冷艳如斯的鬼道教护法,竟然是这样跳脱。直说道男女有别,还是先休息会吧。 九尾不依,非要叶枫红背她。最后叶枫红抝不过她,只得蹲下身去。九尾轻轻一跳便趴在了叶枫红背上,叶枫红只感到身后一片柔软,双手托在九尾的膝盖下,也是感觉细腻丝滑,不由得有些心跳加速。脖子上感受着九尾微微的呼吸,叶枫红更是一阵耳根发热。 “你看路啊,再往前走,就到水塘里去了。”九尾在身后轻轻地说,叶枫红才发现自己都到了一个水塘边缘。这下子更是尴尬无比,只觉得太丢人了。 而他不知道,身后的九尾,脸红得如同三月的杜鹃,美丽无比。 “背上了,可就不许轻易放下哦。”九尾声音糯得像是元宵夜的年糕。 “嗯,我虽然经脉尽断,但自小练剑,身体比一般人可强多了。” 叶枫红觉得九尾怕自己支撑不了多长的路,才宽慰道。 而身后的九尾却是不再做声,不过一双清澈的眸子,却充满异样的光芒。 多少年后,叶枫红回想起这个场景,都暗自感叹不已。他很想有重来一次机会,那样他肯定不会这样回答。 ------------ 正文 麒麟心 就这样走了很久,体质不弱的叶枫红,头上都冒起了大颗的汗滴。九尾才说道:“把我放下吧,你背后都湿透了。” 叶枫红终于舒了口气,蹲下让她好下来。九尾站在地上,看了看周围又说:“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没有转出去啊?” 叶枫红点点头,开口道:“只怕我们是在这深林里面迷路了。” 良楚衣倒不觉得迷路有多可怕,她轻轻地舒了个懒腰,妙曼的身躯顿时映入叶枫红眼中。不过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局促,毕竟跟这种美若天仙的姑娘在一起,不增加点抵抗力,还真是比较容易出糗。 不管怎么说,叶枫红决定也先休息一会,于是随便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上去。 “喂,朋友,那个地方不能坐。”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叶枫红大吃一惊,连忙起身向后面看去。 只见一个俊朗的青年,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不过他身上却是有几分破烂,衣服上有着好几个洞。而且双眼惺忪,显然是刚睡醒。不过好像面色不是很愉快,有些不悦地看着叶枫红。 九尾也是颇为诧异,她之前竟然没发现这个男子,心里不由有些警惕起来。 叶枫红犹豫片刻,才对着那人一拱手问道:“这位朋友,在下叶枫红,不知可否相告,为何这石头不能坐?” 或许是看叶枫红态度还不错,那人面色才缓和下来。慢悠悠地说道:“这可不是石头,它叫麒麟晶,没成熟前看起来跟石头没什么区别,而且外壳十分坚硬。不过成熟了以后,外壳就会变软,而最核心的那一小块就会变成麒麟心,是世间相当罕见的一种灵药。” 他看着叶枫红一脸平静,心想跟这普通少年说这个干嘛,他也不懂。反倒是他身边那漂亮非凡的姑娘却是颇不简单,但是真正动起手来,这人倒也是不怕。 他正思考着,却听见面前这叫叶枫红的人说道:“这麒麟心,可是炼制洗髓丹最关键地一味灵药?” 那人实在没有想到,这少年年纪不大,却有如此见识,但偏偏又好像并非是修行中人。当真是古怪至极。 只听他思索了一会说道:“不错,兄台好见识。我守在这里已经半个多月,就为了等它成熟。估计还有一两天就到时间了,只不过,越接近成熟,这麒麟心散发出来的异香就越重。这几天光是打走闻风而来的妖兽,都有好几头。” 叶枫红没想到还有这等缘故,当下也心中明了。却听见九尾吃吃地笑道:“叶枫红,你可真是好福气哦,随便找个地方一坐,都能坐到世间罕见的灵药上。” 叶枫红听了也是莞尔一笑,并不当真。对着那人才说:“兄台真是好肚量,这么珍贵的宝物就如此坦言相告。” “渍渍,人家是根本没把你那点能耐放在眼里,才不担心好吧”九尾姑娘在一边直言不讳地说道。 而对面那人,却是摇摇头缓缓的讲:“如果要论修为,自然是这位姑娘厉害些。但是之前我躺在那边,听到你们的对话。我想这位姑娘还是很依赖叶枫红兄台的。而叶枫红兄台看起来可不像是贪欲之人咯。” 听了这话叶枫红倒是暗自点头,这人倒也是心思细腻。 九尾却是玉脸一红,有些气呼呼地说:“谁依赖他这个傻瓜了,你不要瞎说。”然后又是美目一横,有些挑衅地说:“才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他不是坏人啦?”然后又故作老气横秋地讲:“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啦,不知道江湖险恶啊!” 这一连串的话,让那人都有些愣住了,叶枫红也是颇为哭笑不得。九尾姑娘,如若不然,你还是保持先前的冷艳吧。你这一露出本性来,我可还真是招架不住。 那青年也是不由一笑,然后异常肯定的说道:“人都是用心看世界,一个人心性怎么样,往往通过眼睛就可以看出来,所以兄台必是个纯朴之人。” 听了这话,九尾也是看向叶枫红的眼睛,嗯,还真是挺好看呢!啊呸,我瞎想些什么啊!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反驳起那人的话。 旁边的叶枫红感觉到九尾一样,也是侧身看过去,刚好对上九尾柔润的目光。 九尾姑娘如同立马低下头,双颊之上,已满是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