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第 1 章 冬日里,日头总是很短。 林海从府衙出来,天色已经很暗沉了。寒风一吹,林海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忙匆匆上了轿子。轿帘子一下,挡住了迫面而来寒风,轿子里放了个手炉,林海拿起来放怀里,驱散了些寒气。 林家宅子离府衙不远,老长随林忠打了个灯笼前面引路,灯笼被风吹得晃晃悠悠,连烛光也显得有些颤颤巍巍。 林海微微掀起轿帘子,看着林忠微微显得有些佝偻背影,竟微微有些恍惚起来。林忠十几岁起就是他小厮,似乎只是一晃眼之间,就已经这般老态了。自己比林忠小不了几岁,也不年轻了啊。尤其这段日子以来,京里那几个皇子争得厉害,个个都想将手伸进江南盐课这一块,他应付起来十分艰难,已有些力不从心之感。 再想想府里情形,夫人身子虚弱,一子一女也都是先天不足之症,每到冬日,都像是煎熬,熬得他焦心,生怕哪一个就撑不到春天去。 林海放下帘子,不由得叹了口气。与此同时,林忠也被寒风呛得咳嗽了起来,那声音里透着一股沉沉暮气,是那灯笼烛光也温暖不了寒意。 林家,祖上也是列侯之家,到了林海科第出身,当今圣上玄康帝钦点其为巡盐御史,当真是帝王心腹,羡煞旁人。 可林家子息不繁,支庶不盛,林海虽有一个庶弟,却也因先前一些事情,分家出去做了商贾,这些年来已经断了来往。 而林家一族,除了林海,便再无朝之人。林海独自官场苦撑,无人帮扶,可谓举步维艰,虽说一直颇受玄康帝重用,如今是点了巡盐御史这么个重要差事,却也像是被架火上烤一般。江南盐商,本就个个狡诈如狐,兼之官商勾结,这江南官员、世家、盐商,盘根错节关系,林海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生怕稍一差池,便是身败名裂、抄家灭族之祸。 好容易这江南渐渐站稳了脚跟,朝中却传来了玄康帝身子不好消息。林海能江南站稳,除了自身本事之外,玄康帝支持看重才是大倚仗。若是玄康帝不了,他少不得要给君让出这巡盐御史位置,这还是好结果。怕只怕叫人暗算了去,卷进这储位之争,就不得善了了。 林海联想到朝中传来消息,有大臣上折子请立皇后,而玄康帝并未立时驳回,心中越发焦躁。淑敬皇后去世已有七载,后位一直虚悬,后宫和前朝从来分不开,这个时候请立皇后,未尝不是后宫将乱、夺嫡将始预兆。 林海是正统文人,尊嫡轻庶思想是根深蒂固,虽说自古继位皇子并不都是嫡子,但是当今太子七岁立储,至今已经三十余年,地位也一直稳固,故而林海从未起过站队之念。 可不想,这临了临了,到底还是要兄弟阋墙吗? 这一切开端,似乎是从十一皇子庄晔征伐北戎大胜而归开始,庄晔原已被封为诚恪郡王,此次携赫赫战功而归,本应得封亲王,那便是皇子里头一份。 可不想没几日,庄晔便与玄康帝为了七公主婚事起了争执,拼着无封无赏,也要求得玄康帝答应收回招镇国公牛清之孙牛继宗为七公主驸马旨意。 玄康帝气得不轻,下令打了庄晔八十板子,饶是庄晔身强体壮,也是一个月下不得床。 可便是如此,庄晔也没有松口,甚至对牛家放下狠话,便是拼着让七公主做寡妇再嫁,牛家也休想捡便宜叫七公主进门就当娘给他们养丫头生庶子。唬得镇国公匆忙上折子请罪,述牛继宗无才无德之处,羞惭承认牛继宗身边一个丫鬟已经怀了身孕,无资格尚主,这事终以七公主退亲另择驸马了结。 表面看来,庄晔达到了目,可他明明立了大大功劳,没了封赏不说,还叫玄康帝给夺了兵权,冷落了起来,甚至带累得太子也被玄康帝斥责了好几次。也正是因此,叫其他皇子看到了希望,蠢蠢欲动了起来。 诚恪郡王庄晔乃太子庄暘同母胞弟,淑敬皇后第二子,排行十一,自小便极受玄康帝和皇后宠爱,十四岁上自请入了军营,此后便显露出了行军打仗上天赋,不过十多年,便手握重兵,且战无不胜,人称“将军王”。太子地位能够数十年稳稳当当,庄晔作用极为关键。 也正是因此,庄晔失宠才会有这么大影响,就好像一个本来坚固堤坝被开了个口子,洪水就会不可遏止地泛滥。 自古天家无亲情,做皇子,就少有不想做皇帝,想必那些皇子早已盼这个机会好久了,才能机会普降时候,那般迅速地各自行动起来。可无论做什么,都需要钱财开路,林海这江南盐课也就成了有心人眼中香饽饽,试探拉拢络绎不绝。 林海一想到这些日子收到帖子,以及来自各方明里暗里拉拢或胁迫,心底就无比烦躁,忍不住就对庄晔生了些怨念,一个丫鬟和庶子,能给七公主造成影响极为有限,何苦闹成如今局面?出生入死换来军功不要,难道连太子前途性命也不顾了吗? 可再怎么怨念,这个局面却是不得不应付。因为林海不论是出于忠君本心,还是为了自己身家性命,这些个橄榄枝是一个都不敢接下来。 慢说他是玄康帝心腹,若转而投靠他人,第一个容不下他便是玄康帝了。便是他要良禽择木而栖,选了一个便要叫其他人记恨上,主子能不能保得住他还犹未可知。 可是这要拒绝,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总该掌握着分寸,不把人得罪死了才好。 江南官场本是是非地,这盐商也都不是省油灯,再加上几个皇子这么一插手,林海简直是要熬了心血才能勉强应付得来。 所以对于府中后宅之事,林海着实分不出太大心力,都是夫人贾敏操持,一儿一女也都是贾敏照顾。故而到家不见贾敏,林海也不觉得怠慢,知晓她必是儿女房里。 丫鬟服侍下换了常服,又进了些吃食,才见贾敏回转,却是难得一脸喜色。 “老爷,了尘大师荐来那位白先生着实好本事,玉儿和霁儿不过吃了几幅药,病情竟已明显好转了,咳嗽也少了,进东西也多了。”贾敏忍不住笑道,往日苍白脸色也因着高兴而染上了些红晕。 听了贾敏话,林海心中也忍不住欢喜,他已近四十岁,膝下也只得这一女一子,也生怕养不住。 贾敏所说那位白先生,是他们夫妻到扬州大明寺为儿女祈福时,主持了尘大师荐来,说是医术极为高明,如今看来,倒也是不负虚名。 不过这白先生其人,倒是应了那句“奇人异象”话,看面容身姿,像是不及弱冠少年儿郎,可偏是一头银发,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色,除了知晓他姓白,名字家世均是一概不知,若非了尘大师出家之前与林海之父林琼情同兄弟,林海对他所言极是信任,否则林海是断然不敢将此人带回家中。 林海又关切道:“既是如此,且请白先生也与你也诊上一脉,调理一番好。” 贾敏点头应下,儿女无事,她心底便觉松,往日紧锁眉头也不由得放开了。 心情放松了,便有心力思忖一些事情,贾敏略想一想,便对林海道:“前日里,我母亲叫人送了信来,让我劝劝老爷。” “不知岳母让太太你劝为夫何事?”林海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便有些淡。他与贾敏成婚近二十年了,无论是京那几年,还是他放了外任,生活中从未少过岳母贾史氏影子。 贾敏心情极好,便没有注意到,径自道:“母亲意思是,甄家与贾家世代交好,老爷如今江南任职,不妨和甄家多走动走动,也能得些助益。” 林海定定地看着贾敏,看得贾敏也觉出不对来,却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微微有些不安。 林海调开视线,问道:“这是岳母原话么?” 贾敏疑道:“正是,难道有什么不对么?甄家江南势力极大,何况宫里贵妃娘娘是甄家女儿,听说要被立为皇后了,甄家必然会上一层楼,若是老爷能与甄家交好,得甄家帮助,也就不必为那些盐商费思量,岂不是好?”贾敏看林海已经有些花白头发,也忍不住心疼。 林海食指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道:“外面事情,为夫知晓该如何办,太太且照顾好霁儿和玉儿便好。” 贾敏还待说些什么,林海却已起身,道:“太太早些安置了吧,为夫去白先生那儿看看,也道声谢,晚上便宿书房了,太太不必等我。” 说着便出了门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情人情人节,发文纪念~~~~~~~~~~ ------------ 89第88章 王熙凤这几年受了挫折,收敛了之后,作为旁观者,反而能够清楚地看到贾家后继乏力未来。 许是旁观者清,她反而看清楚了,贾母之所以想要给李琳和李冉办这个所谓接风宴,其主要目还是黛玉身上。王熙凤并没有见过贾敏几次,林家回京之后,贾敏和贾家来往并不密切,这和贾母所说,以及邢夫人和王夫人对贾敏记恨并不相符。王熙凤本以为那是因为贾敏攀上了王府,心气儿高了。后来贾敏病重那年发生事情,王熙凤才知道,贾母这个所谓爱女儿慈母,居然也能够伸长手去算计自己亲生女儿,为不过是贾家利益。所以,说贾母对李琳和李冉这两个庶女孩子有多少疼爱,王熙凤是绝对不会相信。 王熙凤虽然只见过贾敏几次,但对于这个姑姑却是十分印象深刻。随着这几年贾家日子越来越难过,王熙凤反而越发地想起了贾敏,觉得贾敏才是她真正应该向之学习人,那么多年无所出,仍然能够占据林家后宅不败之地,凭着一个妾生儿子,却能够母慈子孝、夫妻和睦,后还能生下自己血脉,唯一不幸,就是身体不好,没能撑到儿子长大成人。 贾敏印象王熙凤脑海里越发深刻,所以并不难发现,李琳长相,和贾敏竟有六七分相似。 或许该说,贾秀和贾敏都长相肖父,有几分相似,所以长得像其母亲李琳,才会和贾敏相似。 贾母打得好主意,只要黛玉见了长相和贾敏相似李琳,再看李琳身体孱弱,无父无母,必定会生出同情心来,贾家就可以以李琳为跳板,和黛玉拉近关系。 所以,贾母目没有达成,虽然不想落人口舌并没有取消这个接风宴,参加人也不过是贾琏、贾宝玉、三春等小辈而已,多加上如今来贾府越发勤史湘云,而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却都是不会出席。 王熙凤跟王夫人支取置办酒席银子,王夫人是千般推脱。 王夫人厌恶甚至憎恨贾敏,对这个贾秀,倒是没什么印象,她进贾家们时候,贾秀虽然还没出嫁,但府里如同隐形人一般,王夫人对她也就没什么好恶感觉。 不过贾秀出嫁之后就随着夫君去了外地任职,那么多年来都没和贾家怎么亲近过了,如今托孤时倒还想着娘家了,这王夫人看来十分不齿。王夫人看来,这些都是来扫秋风穷亲戚,是想要蛀垮贾家这座大楼蛀虫。本来贾母说要借机请了黛玉来,打好关系让她给贾宝玉求个一官半职,王夫人好不容易才压下不情愿,勉为其难地答应给李琳姐弟俩办接风宴。如今计划落空,王夫人哪里还乐意拿银子出来给两个无足轻重孩子置办席面? 可王熙凤就是不接话,王夫人说了一大通难处,都被王熙凤顶了回去,王熙凤可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往公中贴补钱财了,她嫁妆,还是留着给巧姐儿好,巧姐儿不得贾琏喜欢,身子骨也不大结实,她将来,做母亲总得好生为她打算才好。 王夫人说了一大通难处,也没能让王熙凤自告奋勇地接过这权柄,只得十分肉疼地拿出了十八两银子,直把王熙凤气了个倒仰。王熙凤犹豫又犹豫,终还是没往里头贴钱,随便置办了一下,也就打发了。 王熙凤也不高兴自己往里贴补,随便置办了一下,也就打发了。 王熙凤明白,贾母对李琳和李冉姐弟二人,不过是面儿情,李琳姐弟和黛玉可不同,并不是贾母嫡亲外孙,贾母可没有那么多慈悲心肠花他们身上。不过是看他们有利用价值,才给了几分笑颜色,就算被慢待了,也没有人会为他们抱不平,何况,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到底都是王夫人错不是? 李琳和李冉不傻,看这席面简陋样子就知道贾家人态度了,不过看贾宝玉和三春姐妹待他们还算真心,心底虽是委屈,倒也忍了,谁叫他们是寄人篱下呢?再没有办法可讲。 倒是贾宝玉和三春见了,面上有些发烧,贾宝玉房里是不差金银裸子,便叫麝月去取了些,将这席面重置办过了,三春月例银子并不富余,却也多少取了些表了心意。 王熙凤旁致歉表无奈,却直把矛头指向王夫人,对于贾宝玉拿钱出来重置席面这种让她下不来台事情,她也不再似以前那般觉得不平或窝火了,反正说到底,被打脸,还是王夫人。公中账上连给亲戚家孩子办个席面钱都没有,她儿子随手就能拿出一大把金银裸子出来,这叫人怎么想? 倒是史湘云觉得贾宝玉这样做法不妥,倒不是她想到了贾宝玉此举是拆王夫人台,而是她本能地不喜欢李琳,所以才会不喜欢贾宝玉自掏腰包给李家姐弟办席面行为。 史湘云如今贾家一切活动中,向来是很少缺席。她三叔如今对她冷淡了许多,二叔家是乐得她常往贾家来,两家人默许下,史湘云和贾宝玉婚事,已经是□不离十了。 至于王夫人,出了薛宝钗事情后,也没有立场再来反对贾母安排,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那么乐意接纳史湘云这个孤女,她总觉得自己儿子配史湘云是委屈了,对史湘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都不满意。 史湘云并非全然不懂人情世故,也知要和王夫人打好关系,将来和贾宝玉成亲后日子才能好过,可是她出身和无父无母背景,却是她自身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不过,对待李琳这件事情上,这对未来婆媳倒是难得齐了一次心。史湘云是不喜贾宝玉总是前前后后围着李琳“琳妹妹、琳妹妹”亲近讨好,王夫人是不喜李琳那和贾敏相仿佛“狐媚子”长相。 比起妹妹这种待遇,李冉倒是要过得轻松许多,毕竟比起李琳来,王夫人和史湘云都是宁愿贾宝玉和李冉相处,就连贾政,也觉得贾宝玉和李冉一起读书习字,总比混迹女儿堆好。 李冉年方十一,要进贾家族学读书,贾宝玉自告奋勇陪了他去,生怕他受了欺负。贾宝玉已经十六岁了,族学中,绝对是属于年纪比较大人之一,一片“宝二叔”招呼声中,贾宝玉依然坦然无比。 贾宝玉觉得,李冉是极聪明,却又并非迂腐地满脑子功名利禄俗人,又因为年纪小没长开,看起来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因着娘胎里带来弱症,便有些羞怯柔弱之态,这也让贾宝玉对其份外照顾。 李冉于八股文章上,和贾宝玉一般不屑一顾,只爱做些诗词。一日默写得词一首,叫贾宝玉看了似痴似狂,莫名其妙地大哭一场,自此是将李冉引为知己,恨不得日夜相处,也确实常常抵足而眠。 李冉道此首词并非自己所作,却又说不出出处,只说自打自己记事起,脑海中便已有它。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注1 贾琏一次听得此词,只觉是说不出讽刺怪异,又似暗示着什么,让他有种不祥感觉,李冉小小年纪,如何有这般对人生愤懑和失望? 不过贾琏向来对这些文绉绉东西不感兴趣,看着贾宝玉和李冉,想着蜜罐里泡大孩子,如何会有这般经历?大约也是从哪里听来罢了,随即也就丢开了不管。 李琳早就知晓弟弟无心科举,小小孩童,却有种“功名利禄皆是尘土”宿命感,为了此事,他们父亲不知生过多少回气,担了多少次心,可到死也没能扭转他想法。如今李琳看李冉和贾宝玉相见恨晚样子,只能苦笑。只叹李冉不明白,他和贾宝玉不同,贾宝玉有家人护着,有公府门第撑着,便是碌碌无为一辈子,也可以不愁吃穿,过得没心没肺。可他们姐弟不同,寄人篱下,未来哪里,根本连看都看不到。她算是看出来了,当初他们姐弟二人携家财入府,将来时断无可能叫贾家吐出来了,等他们姐弟二人成年了,难道还能赖人家贾家一辈子不成?无财无势,他们将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李琳对未来茫然,让她越来越沉默内敛,轻易不出房门,便是和三春一起,也绝不多话。 贾母和王夫人也乐得李琳省事,反正有个李冉让他们对外做脸面,谁又会知道李琳深宅后院是过什么样日子?大家只要知晓贾家仁厚,善待遗孤就行了。 王夫人只要不见到李琳那张肖似贾敏脸,她对两姐弟厌恶感,也就没那么重,也不会特意去找麻烦。何况,她如今也没什么心思来关注李琳和李冉姐弟俩事情,她如今正为了贾圆春处境焦心不已。 ------------ 90第89章 王夫人不仅为贾圆春处境担心,为自己妹妹一家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而愤恨不已。 王夫人本来打算让薛宝钗给贾宝玉做二房,谁知薛宝钗知道之后,觉得受了羞辱,转而进了敏靖郡王府做了侍妾。如果薛宝钗去是别任何一个王府,王夫人都不会觉得有那么愤怒,可是敏靖郡王,那可是她王夫人女婿啊,薛宝钗到底是有多下贱,才要去抢自己表姐丈夫呢? 自薛宝钗进了敏靖郡王府,王夫人就百般要贾圆春恶整她,好好教教她,她们贾家不是那么随便就可以挑衅。 可是,薛宝钗虽然只是一个侍妾身份,但是她本身就极有心机,而且从进府就对贾圆春抱有十二分戒心,所以,贾圆春几次算计,都被她躲了过去。而且,她手里有钱,跟庄炜报备过之后,是借着庄炜势将薛家产业,牢牢地掌握自己手里。虽说薛家还有薛蟠这么个男子,可薛宝钗几年来管理着铺子和生意,到处都是她安插下人手,薛蟠不学无术,根本压不住下面掌柜,薛姨妈虽然觉得家业本该是儿子,出嫁女儿不该再插手,可是她也不懂这些,想要帮儿子从女儿那里要回这些权柄,根本就是有心无力。而且,因为薛宝钗进敏靖郡王府事情,薛家和贾家是撕破了脸,薛家如今还要靠着庄炜,所以薛姨妈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家产业被薛宝钗牢牢地把持了她手中。而薛蟠,反正妹妹也不短缺他花费,又不用去看那烦人账册,便觉得,这产业掌握妹妹手里也没有什么,何况妹妹手里有钱才好行事,笼络好了郡王爷妹夫,薛蟠觉得比什么都重要。薛蟠觉得,权有时候真比钱好用,否则他们家那么富有,怎么王子腾舅舅没了之后,薛家就成了别人眼里肥肉了呢? 薛宝钗手里有钱,又很懂得收买人心,所以就笼络了不少人,兼之郡王府里不少侍妾都是数年无所出,对贾圆春哪里会没有怀疑?有那对贾圆春恨之入骨,被薛宝钗利用来对付贾圆春,让贾圆春自顾不暇,再也分不出太多精力来对付她。 薛宝钗貌美又有眼色,能提供庄炜大笔花费,让自从被淳佑帝冷落之后进项少了许多庄炜不必为了再也撑不起原先排场而尴尬。 所以,庄炜难免就多宠薛宝钗几分。 数月之后,薛宝钗怀了身孕,是让庄炜欣喜若狂,对薛宝钗另眼相看护得死紧,并且做出许诺,若是薛宝钗一举得男,就为她请封侧妃——原来明侧妃,被薛宝钗揭穿她之所以不能生育是贾圆春动手脚,从而和贾圆春彻底对上,后来被贾圆春吃食和药里动了手脚,香消玉殒了。 薛宝钗不仅借贾圆春手,帮她清理出了一个侧妃位置,是悄悄地掌握贾圆春给明侧妃下药证据,有了这样一个把柄手,她以后不论要做什么,都不必再怕贾圆春了。 贾圆春知道后,冲过去亲手杀了薛宝钗心都有了,好还没丧失理智到这种地步,但面对薛宝钗时脸上笑容已经是掩饰不住僵硬了。 薛宝钗越发小心,她还没有郡王府里站稳脚跟时候,还不适合把贾圆春拱下台,所以她也不敢过分地刺激贾圆春,就怕贾圆春发起疯来跟她闹个两败俱伤。 薛宝钗本就是个擅谋,但是像现这样每天每天不停息地算计,做任何事情都要心里过几遍日子,却是真很累,但是这是她自己选择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哪怕明明是“高处不胜寒”,她也绝对不会认输。 薛宝钗开始深居简出,她很清楚腹中这个孩子,是比她自己还重要存。 庄炜之所以对薛宝钗这一胎看得这般重,自然是有原因。庄炜本是皇长子,他孩子也曾经是淳佑帝第一个孙子,是皇长孙。但是,如今他曾有一子一女都已经先后夭折,此后再无儿女降生,庄炜如何能够不着急? 重要、也让庄炜无法接受是,太子庄焰就要做父亲了! 太子庄焰,三年前便由皇后亲自选中了当时还是户部侍郎禹茂州嫡女禹芳青,后来林海致仕,禹茂州继任成了户部尚书。只可惜,禹芳青后来因为祖母去世,去年才出孝。而从淳佑帝和皇后并没有让庄焰另娶她人,就能够看出来对禹芳青还是十分看重。而庄焰本身或许是和诚恪亲王府走得近关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身边也没留什么侍妾丫鬟,和禹芳青成亲之后,对其也是十分敬重和喜爱。而禹芳青过了年没多久,就曝出有了身孕,可把淳佑帝和皇后高兴坏了。 如今淳佑帝膝下除了二皇子庄炘所出三个公主,还没有一个皇孙呢。 所以,庄炜十分期望,薛宝钗能够生下儿子来,如此一来,他儿子还是皇长孙,依然可以压庄焰一头。 而贾圆春,是决不允许薛宝钗生下这个孩子,所以她一面想办法要除掉薛宝钗腹中胎儿,一面又生了借腹产子心思。 过了这么多年,贾圆春已经明白自己恐怕是不能生出孩子来了,与其严防死守不让府里其他女人生孩子,早晚有一天会暴露,倒不如找个自己能够控制拿捏人来生个孩子养自己名下。这个人选,首先身份决不能太差,丫鬟宫女根本不必考虑;其次要对自己忠诚,决不能是个有野心,一个薛宝钗就搞得她焦头烂额,要是再来一个,贾圆春是绝对扛不住了。 思来想去,贾圆春把注意打到了自己娘家几个妹妹身上。贾圆春从不怀疑自己对娘家影响力,对几个妹妹来说,自己也是积威甚重,要拿捏控制住她们,还是能够。 所以,贾圆春便邀请了姐妹几个到王府来玩,顺便亲自观察一下几个姑娘人品性格。 看来看去,贾圆春觉得迎春是适合,因为她性格是木讷绵软,也好拿捏。不像探春,虽是他们二房,颜色也佳,但是她性格好强一些,这样人,进了王府,难保不会像薛宝钗一样,生了不该有心思。至于惜春,则还是一团孩子气,性子里又有些清冷,若是控制不好,易生事端。 贾圆春心里有了主意,便跟王夫人说了,并且暗示王夫人,多给迎春从贾母那里抠些东西出来做陪嫁,反正迎春那软绵绵性子,这陪嫁进了郡王府门,也就等于是贾圆春了。 贾圆春如今手里没钱,赏赐下人时候竟比不得薛宝钗一个侍妾大方,她也是死命地朝王夫人要银子,可王夫人也拿不出许多来。 王夫人如今虽然管着家,贾家生活奢华非常,王夫人感受是直接,公中收益已经入不敷出,而她又没有办法缩减开支,只能死撑,又不想像当初王熙凤那般拿自己嫁妆贴补,除了贾母面前哭诉从贾母私库中得了些补贴外,她还动了放印子钱念头,不过这生意才开张,那头就让官府给抓了,好只折了心腹周瑞家女婿进去,被判了流放,而并没有牵扯到王夫人身上。王夫人为了安抚周家,狠狠地出了次血,给了周瑞一家好多银两,这印子钱没得利,反倒亏了不少,王夫人也不敢再干,只能看着贾家账面干着急。她倒是有心叫王熙凤再出头,不过王熙凤如今看开了,生个儿子才是她目前要紧事,故而怎么说都不肯,只顾着养胎。 贾琏和王熙凤之间原本冷若冰霜关系渐渐缓和,贾琏二房尤二姐生下庶长子没多久,王熙凤也怀了身孕,看他们夫妻俩样子,对这个嫡子颇为期待,十分小心地养着。 贾圆春听了王熙凤不仅不肯帮王夫人忙,而且还怀了孩子,这让生不出孩子来贾圆春心里不由得扭曲了一下。是和王夫人商量着,这次迎春陪嫁,除了贾母那里要多抠些东西出来,大房那里也不能放过,尤其是王熙凤那里,可以利用邢夫人贪心,叫她去和王熙凤闹,要王熙凤给迎春添妆,若是能从王熙凤手里抠出东西来自然好,就是不能,也不能让她那么安稳地养胎。王夫人本来就觉得大房好断子绝孙,这样她宝玉才能够出头,所以对贾圆春计划,那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王夫人回到贾家就跟贾母说了贾圆春打算,贾母沉思片刻,终于也是默许了。虽说贾母自小培养三春姐妹,也想着让她们嫁个好人家,能给贾家带来一些富贵,但是迎春和惜春毕竟只是庶女,太高人家是攀不上,嫁得低了,贾母又舍不得这些年来教育培养,所以几个姑娘本来都该说亲了,也一直拖到现还没有定人家。 如今贾圆春有意要用迎春固宠生子,贾母也只能同意。如今贾家身份高,也就是贾圆春了,这若是让薛宝钗一介商女给踩到头上去,贾家就面子里子全没了。而迎春个性,这些年来也不知怎地就是转不过来,木讷绵软,虽不至于连个下人都敢踩到她头上作威作福,可也没有当主母才能。与其让她嫁给人做正妻也把不住夫家,倒不如去帮衬贾圆春,姐妹一场,贾圆春养了迎春孩子,也肯定不会亏待这个妹妹,让其安安稳稳地过上一辈子,也算是好了。 王夫人和邢夫人说了,邢夫人自然是无有不允,迎春能进郡王府给郡王爷生孩子,她看来可是不小造化,将来她也能过一把郡王世子外祖母瘾呢。 贾赦也是差不多意思,也没什么好反对。 王熙凤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可她如今被大夫告诫说是早年伤了身子坐胎不稳,是半点不敢大意马虎,自然也就顾不上迎春事情了。 就王夫人千方百计想从贾母和王熙凤手里抠东西给迎春做陪嫁,拐个弯给自己女儿送钱去时候 ------------ 91第90章 “姑娘,你可千万要把握这次机会,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够救你,就只有世子妃一个了。”司棋也知道,作为一个奴婢,她实不应该这样想,可她真是对她家姑娘“怒其不争”,都到了攸关终生幸福时刻了,还是软绵绵一团,没个主意。 迎春脸色这几天都不好,从贾母想要送她进郡王府消息悄悄传播开始,她就已经为她将来担忧了。 迎春总觉得自己是几个姐妹中不出挑一个,也许也会是嫁得差一个,但她不乎,她本来就只希望可以嫁去一个普通老实人家,安安生生地过一辈子。而家世差一点人家,家里面人际关系或许也会简单一些,不至于像贾府这样,人人都似乎有着百般算计,人前人后几张面皮。可是,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先被算计上,居然就是自己。 难道,她竟然要搅进贾圆春和薛宝钗斗法了吗? 她只要一想到上次和探春、惜春去郡王府时,贾圆春带着她们院子里碰见薛宝钗时,两人那一番夹枪带棍、暗藏刀锋对话,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迎春惨笑一声,道:“把握机会?怎么把握机会,难道我还能求着世子妃,不要让老祖宗将我送人吗?” 司棋急道:“为什么不能?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也得试一试吧?若是成了,自然逃出生天,就是不成,想必世子妃也不会随便对旁人说,姑娘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司棋是真为迎春着急,她这样性子,夹到贾圆春和薛宝钗两人之间,哪里还能有什么骨头被吐出来? 说起来司棋真不是个合格丫鬟,若是旁人处,她这样大概也留不久,可迎春身边若不是有了她,还不定被别人欺负到什么地步呢。这丫头是个一根筋,认定了事情,撞了南墙也是不回头,她既然跟了迎春,就不会生了攀附旁人心思。 迎春讷讷道:“我……我看机会吧……” 司棋见了,知道这对迎春来说已是难得了,但迎春十有□到时候又要退缩了,说不得还是得靠她这个丫鬟见机行事了,就算是逾矩了,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大不了罚月钱、打板子,总比让她家姑娘折自家姐妹手里好。 司棋为迎春担心时候,王夫人也拉着探春面授机宜。 王夫人对贾敏恨已经成了一种魔障了,所以根本见不得黛玉好。这次黛玉突然下帖子找了迎春、探春、惜春、史湘云和李琳几个姑娘去城外庄子上玩儿,王夫人觉得机会来了。 诚恪亲王府是大靖朝一等一王府,便是王夫人身为郡王爷岳母,以及本能对于和黛玉有关人事物反感,也不得不承认,诚恪亲王府是她想要攀附却攀不上。 不过,眼前却有一个绝佳机会摆她眼前。 探春见王夫人难得地笑得一脸慈爱,心里却不禁打了个突。 “二丫头,来,坐。”王夫人拉着探春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愤愤然地想到,果真是那个狐媚子赵姨娘种,长得确实娇艳得很。 想到赵姨娘,王夫人手上就不禁用了力,探春被抓得手疼,却不敢吭声,只喊了一声:“太太。” 王夫人反应过来,松了手,见探春手上被她抓出了个淡淡红印子,脸色微微一哂,见探春面无异色,有些满意,却又觉得探春小小年纪忍耐心那么强,未免显得有些心机重了,当真是矛盾得很。 王夫人接着道:“我们二丫头长大了,要及笄了,也该说人家了,这般漂亮,也不知便宜了哪家小子去。” 探春面露羞涩地低下头去,心中却是如同惊涛骇浪一般,觉得王夫人此次所图非小,只要一想到迎春事情,探春就越发觉得背脊发寒。 王夫人没有察觉到探春异常:“其实我也知道,你们这几个小姑娘,心里都是极羡慕你林家表姐,由军船接送入京、上皇亲自出席婚礼、及笄礼还是由皇后做正宾……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呢?”别说这些小姑娘了,便是她们这些已经为人母、甚至为人祖母,心底也不是没有羡慕过。 探春姐妹几个也确实曾经谈论过黛玉,对其自然也是羡慕,可以说满京城大姑娘小媳妇,就没有不羡慕黛玉。 所以,探春也没必要否认,轻声道:“世子妃确实好福气。” 王夫人要就是探春这句话,眼底喜色微露,用一种蛊惑口气,问探春道:“那你想不想……也争一争那好福气?” 探春心下一跳,口中却道:“太太取笑我,我哪有这样福气?世子妃人品家世,都不是我能比。” 王夫人微微冷哼一声,道:“她福气哪里是因为什么人品家世?皇家会对她另眼相看,不过是因为她是诚恪亲王府世子妃,面子是给诚恪亲王,可不是给她这个小丫头。说到底,她能够幸运地成为世子妃,不过是因为她命格,能够给亲王妃带来子孙运。要不是高人说了,娶她做儿媳妇,亲王妃就还能生下一对双胞胎,她怎么可能四五岁就嫁进王府了呢?”这件事情,属于皇家秘辛,王夫人也是从贾圆春那里听来。 对于这一点,王夫人坚信是贾敏暗地里动手脚,而不是黛玉天生命格尊贵。而打知道这一点之后,王夫人就无比后悔,如果她当初也找个高人放出风声说贾圆春若嫁给诚恪亲王,必能为其生下儿子,看上皇对诚恪亲王子嗣那般关心,说不定如今她圆春孩子,也能被封为嗣王了,可比现作为一个不受宠郡王妃好多了。 王夫人习惯把别人东西,想成本该是自己却被人抢走,所以,尤其愤愤不平。她总觉得,她圆春,生日那般特别,高人说过必有大造化,说不定这诚恪亲王府造化就该是她圆春,却被贾敏使诈夺走给了黛玉,所以才使得贾圆春失了原本福气,到今天也没有出头。 探春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心不禁狂跳起来。 “所以我说,她这次请你们姐妹几个去玩儿,说不定就是为了炫耀显摆,否则怎么前几年都不怎么亲热,如今和世子圆了房、站稳脚了,倒要叫你们去亲近了呢?”王夫人从来是不惮以大恶意来揣测黛玉,所以她倒不仅仅是为了挑拨,而是真认为黛玉目是为了炫耀。 探春疑惑道:“世子妃不是因为琳妹妹初来乍到,想见一见,顺便才叫上我们姐妹几个么?”探春姐妹几人和黛玉虽然算不得亲近,但也曾见过几次面,总觉得黛玉不是那等浮夸之人。何况,跟她们炫耀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们和她可是根本比不得。 “你这傻丫头,怎么还不明白太太话呢?”王夫人有些不耐烦兜圈子了,她本就对探春没几分慈心,说了这么久话,也腻歪了,决定还是点儿进入正题好,果然不是自己女儿,领悟力那般差,若是她家圆春,现早就能够明白过来她意思了。 “探春愚钝,还请太太指点。”探春并不是完全不懂王夫人暗示,只是她不能够表现出来,怕被王夫人发现她心计谋略,会对她忌惮起来。探春联想到黛玉邀请,探春心底有一个大胆猜想产生,但是这个猜想是那么荒谬、那么危险,却又那么地充满了诱惑力,探春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这次邀请你们去城外庄子上玩儿,诚恪亲王世子也是,只要你好好儿把握住机会,世子面前露个脸,入了世子眼,我自有办法让你进亲王府,世子如今可还一个侧妃都没有呢。”王夫人声音压得低低,有种说不出来蛊惑。 探春骇然地看着王夫人,连连摇头道:“太太,探春不敢。”人人都知世子对世子妃感情深厚,世子妃未及笄时,世子身边也没收一个通房丫鬟,她世子和世子妃正情浓时候硬要去插一脚,这绝对是找死。虽然少有几次见面中得知,黛玉性格是极好,但是这世子混不吝性格可是名声外。 王夫人掐了探春一把,恨铁不成钢地道:“自古富贵险中求,我也不是让你去硬碰硬,自会帮你做好安排。从诚恪亲王和王妃会因为子嗣事情而给世子娶一个小毛丫头,看得出来必然是极重子嗣,而林家那个看起来骨瘦如柴样子就不是旺子相。” 探春被王夫人掐得生疼,却不敢吭声,屏住呼吸听王夫人继续道:“只要让王妃知道你是多子多福命相,甚至还有可能一胎三子,而世子又对你有了印象,你想想,这样富贵,还不值得你去搏一搏吗?” 探春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自己房间,王夫人话,一直她耳边回响。探春很聪明,也很有志气,妾生身份,让她这个府里步步维艰,所以她是真很想改变自己身份。王夫人给她看这条路,乍然一看,真是一条飞黄腾达康庄大道,可真能够成功吗?自己命格,是真找个所谓“高人”说了,诚恪亲王妃就会信吗?而就算他们信了,又真会让自己进门吗?就算她真成了世子侧妃,她就真能够幸福了吗? 探春内心摇摆不定,煎熬不已,可是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因为不管她愿不愿意,王夫人计划,都已经开始实施了。 可即便探春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有料到,王夫人计划居然实施得那般粗糙,这是把诚恪亲王府人当傻子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可即便探春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有料到,王夫人计划居然实施得那般粗糙,这是把诚恪亲王府人当傻子了不成? ------------ 92第91章 贾家姑娘们出行,又是赴黛玉约,一行十几辆马车,小厮长随护送,排场也是摆得足足。 旁人见了,一打听,原来是诚恪亲王世子妃邀请贾家姑娘赴约,一下子,大家对贾家也不由得高看一眼。 贾母对此早有预料,也有意营造这样一个效果。不管黛玉这次叫她们姐妹几个去做什么,她总能想办法从这件事情上,让贾家得到好处。 但让贾母不舒服是,这次邀请,只针对姑娘们,连贾家是宝贝那个贾宝玉,再怎么跟贾母撒娇耍痴,贾母也不敢叫他跟着去。至于李冉,没叫他也是很正常事情。 姑娘们出门,本该由女性长辈带着,可贾母压根不放心王夫人去,王熙凤又要养胎,便只能派了邢夫人过去,想着将姑娘们送到,马上就叫她返回来,也不必庄子上多待,应当也出不了什么事情。 邢夫人便得意地坐着大马车走头里,后头跟着是惜春、史湘云、迎春、探春和李琳。 探春这两天被王夫人话搅得一直吃不好睡不安稳,脸色有些差。因着贾家为了摆排场,每个姑娘都独自坐一辆车,身边配足了四个丫鬟,探春身边柔翠,就是王夫人临时派来,探春知道,这个柔翠是王夫人派来监视自己,估计是怕自己搅了她计划。 车子平平稳稳地向前,探春心里却越来越不踏实,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车行大半,到目地时候,探春马车却突然坏了车轴,车子一歪,幸好没倒了。 探春身后马车是李琳坐着,见此忙疾走几步上前,李琳车内道:“三姐姐若不嫌弃,不如到琳儿车里一同乘坐可好?” 这是,前面邢夫人也得了消息,车队便暂时停了下来,吩咐人过来瞧瞧,马车是否能修。 探春进了李琳马车,听外面小厮长随查看车辆声音。 李琳见探春似乎很不安,脸色也有些发白,便关切地问道:“三姐姐,你可是身体不适?脸色怎地这般差。” 探春尴尬地笑笑,道:“我没事。”她马车会坏掉,肯定不适偶然事情。 突然,前面传来吵吵嚷嚷声音,李琳眉头一皱,打发了身边丫鬟青儿出去瞧瞧情况。李琳本是官家嫡女,家也是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养大,进了贾家却处处被人低看一眼,如今排车队时,是将她排了后,比探春这个庶女还不如。李琳心中委屈,却也不得不忍了。 青儿没一会就回来了,脸色古怪地看了探春一眼,张嘴欲言,却又给吞了回去。 “怎么了?”李琳问道。 青儿犹豫了一会儿,才含糊着道:“大太太前面遇到个和尚要水喝……后来那和尚给算了一卦,说是姑娘们之中要出个贵人……” 李琳嗤笑一声,道:“这等骗术,你也相信?” 青儿别扭地笑笑,不再多话。 探春脸色越发地难看,又觉得青儿眼神有些怪异,好不容易等到自己马车修好了,忙不迭地就回去了。 青儿看着探春离开,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这才凑到李琳身边,道:“姑娘……” 李琳斜睨了她一眼,淡笑道:“可是方才话没说完?” 青儿嘻嘻笑道:“果然瞒不过姑娘。”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刚才话没说完,那和尚不仅说那府里姑娘中要出个贵人,而且还是个旺子命格,将来极有可能一胎三子。不过今日会有些小波折,但有惊无险。”青儿说着,便吃吃地笑起来,不屑地道,“这说是谁,姑娘还用奴婢说吗?” 李琳也不由得笑起来,伸手指戳了戳青儿脑门,道:“这话你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到了旁人面前,还是收敛些好。” 青儿自然点头应是,她也是为她们姑娘抱不平,贾家人受了李家那么多东西,却对姑娘怠慢得很,连下人都敢到姑娘面前说什么“一草一纸都是贾家”这样酸话,实是太过分了。 李琳靠着车厢壁,从被风吹气车帘缝隙中看外面大地复苏景象,道:“也不知她们到底算计什么,可不管怎样,这法子也未免太粗糙了些,说不定还要坏了三姐姐名声去。” 青儿却不以为然,道:“我看三姑娘脸色,怕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她自己都不要脸皮了,姑娘为她担心个什么劲儿?” 李琳悠悠叹了口气,道:“许她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吧。”李琳说着摇摇头,不欲此事上多说了,青儿也就不再多话。 此时探春也知道了前面发生事情,又是气又是怒,还有些绝望,这样粗糙计划实施,稍有些心机人都该明白,这是贾家自导自演一出戏,而作为这出戏主角她,还要怎么见人呢?可是她面对这样状况,却束手无策,这个消息很就传遍了整个车队,届时还会广地朝外散播,她完全没有办法制止。 探春简直要以为,王夫人目只是想要毁了她,而根本不是要让她进什么王府。 不过探春这一点倒是冤枉王夫人了,王夫人并不是不想把计划实施得完美、令人信服,只是她舍不得花银子,而身边得用周瑞一家,也不了,提拔上来人,办事能力比周瑞一家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所以才把事情办成这副不伦不类样子。 好他们找来那个和尚,倒是确实长得仙风道骨,有让人信服力量,至少亲自见过那和尚邢夫人等人,倒是真相信和尚所说,探春是个旺子贵人话。 而王夫人做这件事情,是瞒着贾母,因为她觉得贾母对黛玉还是很看重和疼爱,也许不会允许她这样去破坏黛玉幸福,她只想等到事成之后再跟贾母说,到时候木已成舟,贾母也没有理由反对自家亲孙女进王府争宠。毕竟一个不亲近外孙女和一个孝顺亲孙女,孰轻孰重,贾母还不至于分不清楚。 这件事情,也很地传到了黛玉耳朵里。 庄子上住了两日,庄煜便逐渐地将对贾家这几年来调查得知消息,都慢慢地跟黛玉说了。 黛玉一开始还有些不自,这样探人**行为,她认知里是不好行为,但只要一想到贾母和王夫人等人曾经对贾敏算计,她又觉得,若是她能够早早地查探得知贾家不安好心,或许就可以避免这些事情了。 所以,她终还是接受了这件事情,并且庄煜表示要把这一条线交给她自己来负责和支配时候,也没有拒绝。 丹橘和林栖正黛玉身边,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丹橘有些愕然地看了林栖一眼,道:“她们这是打算做什么?”不会是她想那样吧?那也未免太荒谬了。 林栖微微点头,淡然道:“怕是打世子主意呢。” 丹橘不由得张大嘴,一副吃惊样子,不一刻却嗤笑出声,道:“哎呦喂,这到底是怎么样脑袋,才能想出这样馊主意来?”居然以为能生就能进诚恪亲王府门?原来她家王爷和王妃贾家人眼里,居然是这样庸俗样子么? 林栖却道:“看来贾家有人知道了当年白先生说世子妃命格贵奇话,所以才会想出用这么一招。” 林栖和丹橘之所以会黛玉面前这般无顾忌地说这件事情,是因为早裘卿妤怀上双胞胎时候,就把这件事情告诉黛玉了,并且说双胞胎诞生,有黛玉很大功劳。黛玉虽然也曾经因为自己嫁进王府是因为命格贵奇而不是因为裘卿妤他们喜欢她,而情绪低落了好一阵子。不过庄晔和裘卿妤对她一如以往,庄煜又总是插科打诨地逗她开心,加上双胞胎确实很可爱又很黏她,渐渐地也就想通了,这么几年下来,这件事情早已经不会影响到她心情了。说句现实一点话,正因为有这么一层原因,她诚恪亲王府地位,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了。 这时庄煜进门了,林栖和丹橘偷笑着出去了,庄煜上前一把抱起黛玉一个旋身,自己椅子上坐下了,把黛玉稳妥妥地安置自己腿上,温香软玉满怀,庄煜觉得这日子真是美妙得不得了。 黛玉已经习惯庄煜这样突然出现和举动了,也没被吓到,只是没好气地瞪了庄煜一眼,嘟起嘴道:“招蜂引蝶。” 庄煜觉得自己真是冤死了,莫名其妙地道:“怎么了?” “有人要打你主意呢,‘高僧’都说了是旺子命,还能一胎三子呢。”黛玉嘴巴还是嘟着,气鼓鼓小模样可招人稀罕了,至少庄煜就受不住这样诱惑,脸往前一凑,就给吸住了黛玉粉嫩唇,又舔又吮地好一通蹂躏。 黛玉话还没讲完,就叫庄煜给堵住了嘴,反应过来张嘴就像咬,却被庄煜狡猾舌尖趁机攻占了进来,一番缠绵,黛玉脑子有点儿晕乎乎,差点忘了之前为什么别扭。 庄煜吻得黛玉气喘吁吁之后,也没再得寸进尺,手掌老老实实地握黛玉腰上,没敢乱动,怕到时候惹了火收不回来,毕竟黛玉待会还要去见贾家来人呢。 庄煜鼻尖抵着黛玉鼻尖,一张口,气息就吐黛玉唇舌之间:“谁敢打我们小黛儿夫君主意?不要命了?” 黛玉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不害臊!”黛玉当然不会因为有人打庄煜主意而 ------------ 93第92章 黛玉把那贾家半路遇高人事情跟庄煜一说,道:“我下帖子到贾家那一刻,就料到她们必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总是有些手段要使出来,会发生这样事情,说实话并不太意外。不过这时机选得也太差了些,偏生选我邀请贾家姑娘们当儿,还说出‘一胎三子’这样针对性极强话来,巧得让人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她们所图为何。如此一来,若是事情不成,这贾三姑娘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庄煜听了,皱了皱眉头,道:“这家人忒多事情,要我说还是把那几个姑娘也打发回去,别见了。管她们被送去哪家做妾,横竖都是他们自己家事情。” 庄煜脾气本就不好,唯独家人面前例外,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算计,如何能够不恼火? 黛玉伸手抚平庄煜眉心皱褶,道:“叫都叫来了,哪里能就这样叫人反转回去?不知道还以为我心眼儿那么小,一听说人家旺子,就忙不迭地把人打发回去呢。我且见见吧,若真是那心术不正,我也不是软柿子任她们拿捏。” 黛玉说了要见,庄煜自然没意见,反正不管那家人算计什么,她们都休想得逞。 庄煜其实知道,他小媳妇儿之所以会想到要把贾家几个姑娘接来见一见,正是因为得知贾母等人有意将迎春送进敏靖郡王府帮贾圆春固宠生子,想到了同样被贾母等人算计利用贾敏,难免生了同情之心,不想她们被贾母等人利用得彻底,想要帮她们一把,顺便还能破坏贾母等人计划,不叫她们过得太过顺心遂意。 庄煜想着,就给黛玉换了个姿势,让她舒服地躺自己怀里,头枕着自己肩膀。 黛玉如今已经渐渐习惯庄煜亲密,好似又回到了他们刚成亲小时候,反正如今又没有外人,她虽有些难为情,也就放任自己这般亲密地靠庄煜怀里,还伸手扯着庄煜耳垂揉捏,她如今发现,庄煜身上没什么地方能让她掐得动,还是耳垂是软,生气时候掐一把或者捏一把都挺解气。 庄煜耳垂软肉落入黛玉爪子,他也不恼,反而把头低下一点凑得离黛玉近,而黛玉此时也只是捏着玩儿,没用什么力气,庄煜是只要她高兴就好:“黛儿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做,不过别忘了我们是一体,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管交给我就是。” 黛玉点头,忽而又狡黠一笑,道:“那……要不你去会一会贾三姑娘?” 庄煜眉一挑,他家小媳妇儿居然学坏了,都会调侃起他来了,顿时张嘴做咬人状:“好你个小黛儿,居然敢把你夫君往别人那里推?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牙齿一咬一合地朝黛玉咬过去,黛玉笑着躲,却被庄煜拘怀里无处可逃,只要任由庄煜咬住了她敏感耳垂磨牙,一股酥麻战栗让黛玉不由得嘤咛一声,又立时羞得咬住了唇。 庄煜心底一热,一手扶住黛玉后脑,低头就朝黛玉唇瓣攻去。 “世子妃,贾家车队到了。”林栖声音门外响起。 黛玉一扭头,庄煜嘴唇落了个空,懊恼地低咒一声,狠狠地黛玉脸上亲了下,道:“去吧,记得早点儿回来,我们好好来算一算这笔账。” 黛玉林栖和丹橘服侍下整理好了和庄煜打闹间松散了发髻和衣服,去了花厅,贾家人恰好花厅坐了不一会儿。 见了黛玉,邢夫人带着众人忙给黛玉行礼,黛玉笑道:“都是自家亲戚,不必这般多礼,都坐下吧。”黛玉态度毫不失礼,但是也不见得有多热络。让本来打算借这次机会和黛玉好好亲香亲香邢夫人有些不得力。 黛玉对邢夫人虽不及对贾母和王夫人那般怨恨,却也没什么好感,没等邢夫人说几句话,便传了饭。 饭间没什么人讲话,迎春等自然规规矩矩地用饭,生怕错了规矩,邢夫人也只好讷讷地不吭声,只觉得这王府饭食,似乎还不如贾家讲究。 用过饭,黛玉对邢夫人道:“劳烦大舅太太这一路送姐妹们过来,真是辛苦了,本该当让舅太太休息一番再往回赶,只是怕走得晚了,若是城门关了反为不美。我这里便不留舅太太了,让林栖给舅太太准备些茶水果点路上用,也算是我一番心意了。” 邢夫人本来用饭时便想好了话题,谁知还没开头就叫黛玉给堵住了口,黛玉这明显送客话,让邢夫人无从反驳,只能怏怏然地打道回府。 邢夫人走了,黛玉也没立时就和这些姐妹们亲热起来,只叫丹橘带她们去收拾好西院安置,先行休息一番,等晚膳时再聚。 黛玉看着迎春等人恭敬地离开,若有所思。 黛玉自从得了贾家这一条情报线,对贾家事情知道得多了,对贾母等人印象就越不好,本就没什么感情,如今是觉得她们简直是面目可憎。 贾家男人都没什么担当和出息,不得不说,贾家还能维持着目前荣光,都是贾母百般算计后得到结果。她利用一切可以利用资源,尤其是家里姑娘们。贾圆春且不去说她,因为郡王府不是贾家能够动心算计,贾家和贾圆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关系,故而贾家对贾圆春无法如对贾敏那般下黑手算计,反而还要费劲地扶持着她才好,就连迎春这个二姑娘,都能说送就送地去给贾圆春铺路。 然而,像贾敏,却是不同,若不是因为黛玉遇害事情对贾母生了芥蒂之心,有了防备,疏远了贾府,指不定连林家都要被贾母算计个彻底。 庄煜已经把当年回京船上她被下毒事情告诉她了,就是希望黛玉对贾家尤其是贾母,不要因为仅剩那点儿亲情而大意或心软了。 正因为这样,黛玉对于破坏贾母和王夫人等人苦心算计,一点儿愧疚感都没有了,何况,她并不打算用恶劣手段来报复贾家,她只是想要通过“帮助”三春等几个姐妹,来使得贾母和王夫人无棋子可用,这样她既能给贾母和王夫人添堵设障碍,又不必有愧于良心。 黛玉其实也是会有坏心眼儿,伤害了自己母亲、算计了自己娘家人,她虽然不会对她们赶杀绝,却也不会让她们事事顺心,样样如意。黛玉坏心眼儿并不会用阴私手段来实现,她本心以及她诚恪亲王府中长大所受到教育都不允许她沾染那等手段,所以,她要使话,就得用阳谋,堂堂正正地去做,丝毫不必觉得亏心。 不过黛玉对贾家姑娘们没什么特别深印象,但是仅有几次接触下来,印象却还是不错,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也不是毫无原则地就给予她们想要帮助。总不能为了给贾母和王夫人添堵,反而惹出大麻烦来,她是绝不想做那东郭先生。 所以,黛玉便打算趁这几日先摸一摸这几个姑娘性子,若有那心术不大正,就莫要怪她冷眼旁观了。尤其是像探春这样,人还没见,就已经算计上自己丈夫了。黛玉对探春难免生了些不喜,不过想着探春贾府也是身不由己,便也没一见面就将其一棍子打死,再给她一个机会,看看她自己究竟会做何选择,若是聪明又认得清局势,黛玉也不至于和她为难,若不然,黛玉也没缺心少肺地拿自己丈夫去帮人。 至于史湘云,黛玉自小与其一起读书,起先因史湘云是唯一一个比自己小,对她颇为照顾。偏生史湘云要么对黛玉刻意地讨好,要么就对她抱有莫名敌意,黛玉也受不了史湘云捉摸不定,和她感情渐渐疏散,远不如和冯紫兰、禹芳青等人那么要好。不过史湘云眼里,黛玉待她越来越疏离,压根就不是自己原因,而是黛玉嫌贫爱富,攀附权贵,冯紫兰是公主侄媳妇、禹芳青是太子妃,哪一个都比她这个侯府孤女有身份多了。 黛玉也懒得去纠正史湘云对她看法了,不论她出发点是为了史湘云好,史湘云总觉得是自己看不起她,别有用心。不过黛玉年纪越长,身上那股子尊贵威势就越显,史湘云如今倒也不敢话语间带出对黛玉暗讽或不敬来。 黛玉并没有要求史湘云,史湘云自身也不怎么想来,还是被贾母说了,才跟着一起过来,贾母是认为她和贾宝玉成亲即,多和黛玉亲近亲近,也免得打小交情因为不走动而生疏了。不管黛玉和史湘云私底下交情如何,两人是一同学习长大是不争事实,时不时地走动一下,才能让人记得这一点,这对史湘云是大有好处。 至于李琳,这个原本就不曾出现贾家关系谱上人,黛玉还不曾见过,这次倒正好可以见一见。还有李冉,虽有些不方便,黛玉也不是不能见,只是那人一直和贾宝玉厮混一处,听说关系非常好,黛玉想起那个大放厥词贾宝玉就没好气,连带着对李冉也没了好印象,想着若是要见李冉,贾母必然要把贾宝玉塞过来,倒不如干脆不见了好。 黛玉倒不怎么担心李冉处境,李冉是贾家善待遗孤脸面,再怎么样表面功夫总是要做足,不似李琳,身处深宅内院,受了委屈无人诉、没人知晓,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 94第93章 迎春等人各自分了屋子安置,除了自己带来贴身丫鬟——临时被贾母安排凑齐了四个大丫鬟例,却也是贾母和王夫人等她们身边安插棋子——其他这个西院里伺候二等丫鬟、粗使婆子,都是黛玉安排过来,个个低眉顺眼,无事绝不往姑娘们身边凑,别提谄媚巴结了,口风也紧得很,就算有人想要从她们口中打探些什么,也是无功而返。 探春身边柔翠,陪着笑脸拿着王夫人暗地里给碎银子、钗子镯子打点,想要打听庄煜活动规律,王夫人交给她任务,总要带着探春和庄煜偶遇一番才行,只是她笑得脸都酸了,也没人收她东西,别提提供什么有价值线索了。 柔翠气得不行,却也一时无法可想,只能慢慢来了,这里是亲王府庄子,她也是半点儿不敢乱来。 柔翠确实是王夫人派来监视和帮助探春,王夫人打定了注意要让探春攀上庄煜,就半丝儿不顾探春退路,成了,自然是好事一桩,能刺痛了黛玉;不成,那不过是探春自己不知廉耻仗着自己“贵人”命格勾搭姐夫,和王夫人自己是半点关系也无,至于会损了一个碍眼庶女,王夫人是全不意。 不过柔翠不知道王夫人不乎失败,反而觉得自己身负重任,十分地有干劲。毕竟她现已经算是探春丫鬟了,如果探春能够进王府,王夫人想要掌控探春,必定会让她也跟着进王府,到时候说不定她也能有一番造化。 柔翠就是王夫人提拔起来心腹王吉家小女儿,那个说探春命贵和尚,就是王吉找来,所以柔翠一直觉得自家是探春恩人,她想要成事还得靠着自己,所以对探春就不怎么恭敬,别提对侍书等丫鬟了。 探春和侍书虽然都十分不,却碍于她是王夫人派来,只能沉着脸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们主仆又不能王府住一辈子,总是要回府,得罪柔翠就等于得罪王夫人,冲动代价她们还付不起。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侍书反倒希望柔翠计划能够成功就好了,进了王府,至少不必再被王夫人拿捏了,而黛玉这个世子妃,看起来也全然不似个恶毒之人,她们日子说不定比贾家会好过很多。 然而,探春却比侍书要想得远得多。 探春做梦都想摆脱王夫人控制,但是顺从王夫人计划,凭着这种不正当手段进了王府,她就能如愿了吗? 不管探春怎么想,答案都只有一个:绝不可能! 可是,不管是来路上那和尚一席话,还是柔翠如今表现,都将自己推向了黛玉对立面,甚至是诚恪亲王府对立面,如果这样显而易见算计能够成功话,诚恪亲王府或许早就不会像如今这般权势赫赫地矗立京城里了。 探春觉得自己似乎身处绝地,前进一步还是后退一步,似乎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探春被王夫人自以为高明,实际漏洞百出计谋推向了绝境,同样因为这个计谋而陷入了两难之地,还有迎春。 迎春被司棋说服,想着不管怎样,求黛玉一求,若能得其帮忙,也许便能改变自己被随手送出去命运了。只是,路上发生这么一出,实是让迎春心里没了底。 迎春性子木讷绵软,却不是傻,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出戏所图为何?贾家一面想着借黛玉抬高自己,一面却还算计着黛玉丈夫,迎春都为自家人觉得脸红,求人话,思来想去也是说不出口,不由懦弱地想到,罢了罢了,左不过是自己命,不如认了吧,进了郡王府,自己也不想去争什么宠,只求一个小小角落,了结余生便罢了。 司棋却没迎春那般认命,她觉得同样是庶女,论起来,她家姑娘好歹还是贾家爵位继承者贾赦庶出女儿,大房唯一女儿,比起探春来,可尊贵多了,凭什么那和尚就说探春是有“贵人”命?司棋身为丫鬟,倒是没有想到这只是一出戏,对高人批命戏码,却是信,却也为此为不忿。所以她下定决心,要为迎春争上一争,没道理探春都能成了“贵人”,她家姑娘只能落得个送人做侍妾命吧? 惜春也知道了高人之说,略一思量,冷笑一声,道:“可怜三姐姐平日里千般讨好,后也不过是被推刀尖上起舞,人心这般凉薄,倒不如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也省得被人当做棋子。” 至于史湘云,却是几个姑娘中,唯一一个对这个消息感到高兴人,她看来,探春比黛玉好太多太多了,不像黛玉那样,爱摆架子又小性儿,还每每要自己讨好她。而且若是探春能够进诚恪亲王府,史湘云就再也不必委屈自己讨好黛玉了,探春本来就待她极好。 这些人各自肚肠,黛玉自是无从知晓,她下午习惯了小憩一会,往常庄煜时不时地也会来闹她,可今日见她似有思虑,便也没再逗弄她,只搂着她叫她睡会儿,轻触她额头吻坚定而又温柔,叫人安心。 黛玉微微一笑,蹭了蹭庄煜胸膛,安心睡去,有他,她总是不必怕什么。或许,这贾家姑娘们,她也不该留她们太久,她是陪庄煜出来,她该多陪陪他才是呢。 晚上席面,才算是给几个姑娘接风用,令迎春等人意外是,她们居然见到了庄煜和双胞胎。 庄煜作为主人,又是她们表姐夫,让她们拜见一下,也是情理之中事情,反正周遭嬷嬷们、丫鬟们都齐崭崭围着呢,可并不失礼。 不过,虽是情理之中,却意料之外,尤其发生了路上事情后,探春“贵人、旺子”命格,箭头直指庄煜,黛玉绝不是太傻没看出来,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必定是因为极其自信。 探春跟姐妹们身后给庄煜和黛玉见礼,垂着头连眼神都不敢往庄煜身上放,倒是惜春和李琳,带着好奇地偷偷打量了庄煜一番,觉得似庄煜这般剑眉星目男子,倒是与贾家那群爷们全不相同。 庄煜露了一面,很便找借口离开了,双胞胎倒想留下,却被庄煜一手一个拎走了,他要自己一个人吃饭,俩小怎么可以不陪着? 庄煜来了又走,探春似乎是一眼都未曾往他身上看过,明显地刻意,她是期待黛玉看出来,这样也能够明白她并没有勾引庄煜意思,能够明白她不得已。 黛玉自然看出来了,不过并没有什么表示,倒是庄煜临走,特特地看了探春一眼,探春没看到,自然没什么反应,倒是探春身后柔翠兴奋得脸都红了。 庄煜走了,黛玉便招呼众人入座。上首自然是黛玉位置,左手坐着惜春、右手坐着史湘云,迎春坐惜春下首,探春坐史湘云旁边,李琳陪末座,却正好黛玉对面,黛玉朝着这个丧父丧母小姑娘笑了笑,李琳也朝着她露齿一笑。 黛玉自掌握了情报线,便对贾家事情很是了解,自然知道李琳日子过得如何,嫡亲弟弟李冉又是个有自己心思、不怎么意她过得好不好,黛玉对李琳,先就生了同情之心,又见她笑容干净,虽有轻愁,却不见谄媚巴结,对她是有了些好感。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黛玉也不敢就此对她下了断言。 食不言寝不语,兼之黛玉身份那里,黛玉虽显得客套亲切,迎春等也不敢随意,毕竟她们自小接触不多,怎么说都不是太亲近关系。 一席饭用下来,安静得很,反倒让黛玉觉得有些不习惯了。原本诚恪亲王府里用膳时,他们也不是一句话都不说,总是很随意样子。尤其是有了庄爝和庄烆兄弟俩之后,这饭桌上上演夺食大战,也是司空见惯事情。 黛玉自小跟着裘卿妤长大,受她影响颇深,外自然是极遵守规矩,家却是怎么舒适随意,便怎么来,就像裘卿妤所言,自己家里还要端着架子,未免太累了。 黛玉看众人拘谨地小口小口吃东西,鸦雀无声,突然就生了食之无味感觉,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便没什么胃口了,突然怀念起有庄煜饭桌,看他大口吃饭吃菜样子,就会觉得饭菜格外香了几分。 迎春等人各自有心思,也没什么胃口,到得后,桌子上菜食还剩下大半,黛玉诚恪亲王府习惯了节俭,见状未免有些不虞,也越发想到了庄煜好处,往常里他们两人吃饭,不管她吃是多是少,庄煜总是能把饭菜包圆了。不过这外人动过筷子饭食,总不好拿去叫庄煜给全部吃了。 ------------ 95第94章 接风宴后,黛玉也随意地和迎春等人闲聊了会儿,这几个姑娘才学都是不错,只看言谈,人品风骨倒也不差,而李琳便是因为年纪小而学识方面比不上其他几人,但比起一般同龄姑娘来,却还是要显得聪慧些。 便是黛玉也要感叹,这贾家别看风气不好,男人也都没什么出息,但姑娘们倒都是难得。 黛玉是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李琳,便多关切几句,也问起李冉,人没邀请,却也不能全然无视。 李琳笑着回了黛玉几句话,并没有过多地说起李冉,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提李冉,自从进了京,李冉和贾宝玉交好之后,两人几乎同食同寝,反倒是她这个做姐姐,因着深居简出,几乎要好几天才能见他一回。李琳也不是没想过规劝弟弟上进,他们两个孤苦无依,想要维持将来生活,总要自己打拼一番事业才可,难道贾府还能让他们依靠一辈子不成?李琳知晓李冉心不仕途上,倒也并不拘他一定要去考科举,不论他是去经商、还是趁着手里还留着点银子买点地做个小地主,将来总有能过日子基础,不求大富大贵,可总要衣食无缺吧? 但每次李琳说到这些事情时候,李冉都会斥责她心不净,只知汲汲营营,功利心太重。几次三番下来,李琳也放弃了,那么多年来,父亲母亲都没能扭转李冉想法,她原本以为父母过世之后,李冉会幡然醒悟,结果证明,她错了。 李琳甚至有种荒唐预感,她弟弟,总是喜欢论一些禅道、因果,说不得将来归宿是空门。李琳很无力,她一个闺阁女儿家,能做事情太少了,只能眼看着李冉一步步走下去,却连自身都难保。 黛玉知晓李琳苦衷,却看李琳并没有因为对弟弟不满而抱怨什么,心底倒是对她高看几分。 因着这份欣赏,黛玉回去后,还和庄煜提起了李琳,言语间,对李冉颇有几分看不上。 庄煜听黛玉说完,不以为意地笑道:“这样弟弟,有,却相当于没有。还不如林霁那个小胖子,宁愿叫我卖掉他,也不让我欺负你。”庄煜想到小时候林霁闹过笑话,就乐不可支。 黛玉也想起这件事情了,没好气地捏了捏庄煜耳垂,道:“你怎么就知道欺负他啊?”比起李琳来,黛玉觉得自己何其幸运,林霁当年年纪小,即便没有足够能力,却也敢于伸开双臂站她身前保护她,不似李冉,对李琳近乎无视,连关心也懒。 庄煜拉下黛玉手,凑到嘴边亲了下,道:“我这几日正好去京西大营,到时候帮你把霁儿叫来给你瞧瞧,这小子,现能耐起来了,已经是陪戎副尉了。” 黛玉听了,情绪却有些低落,她想着,若不是贾敏临终前发生那一通事情,林霁并不至于就从了军,京西大营是诚恪亲王府嫡系,里面个个都是精锐,向来凭实力说话,庄煜能够给予林霁帮助,少之又少,林霁今日能够出头,都是他自己拼了命努力,别看这陪戎副尉官职很低,但京西大营出身人,一旦到了地方上,至少是一个七品武官。可是黛玉为林霁觉得骄傲同时,却也为他心疼,她及笄那日见到林霁了,他看起来黑了又瘦了,早已不复小时候那白嫩小胖子模样了。 庄煜见黛玉模样,自是知晓她想什么,揽住黛玉腰肢手微一用力,黛玉惊呼一声,两人紧密贴合一起,庄煜一手很是没规矩地钻进了黛玉衣服里,脸上却还是一副委屈表情:“不许心疼林霁那小子,我比他还小时候就这么过来,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呢?” 黛玉被庄煜不安分手掌弄得脸红气喘,又被他委屈语气逗得想笑,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庄煜也是这样摸爬滚打着一路走来,而且听母妃所言,父王手下那群将士,可并不会因为庄煜世子身份而对他放水,反而要求加严格。既是如此,想必将来林霁也能长成和庄煜这般伟岸男子吧? 而且听林海所言,林霁和林雩兄弟二人如今虽因为林霁常年军营而见面少了,可感情倒仍是深厚,只要林霁家,林雩必定是赖到林霁身边,连晚上睡觉,也吵着要和林霁一个被窝。 黛玉越想,就越觉得自己这一生,当真是顺当得很,也越发对曾经蓄意谋算了贾敏和林家贾家不待见。 不过幸好黛玉不是习惯迁怒人,所以被邀请来姑娘们,倒是不至于成为被迁怒对象。 可这并不代表黛玉愿意由得她们带来丫鬟对庄子上事情窥伺打探,入夜了就叫内院负责巡视粗使婆子们盯紧了西院门,不叫她们随便乱跑。 庄煜第二日要去京西大营,要后日下午才能回来,晚上缠了黛玉半宿,闹得黛玉也分不出心来去想旁事情,直到腰酸腿软眼皮沉,才终于被庄煜抱着睡去。 黛玉疲累极了,却还惦记着庄煜要出门,所以到了时辰这觉便自觉地浅了,庄煜一动她便醒了,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跟着起身。 庄煜见她脸露疲态,不忍起来,道:“黛儿再睡一会儿吧。” 黛玉还没完全醒过神来,无意识地嘟了嘟嘴,道:“不要,我要送你出门。” 庄煜心里一甜,又见黛玉迷糊模样实可爱得紧,忍不住凑上去含了黛玉嘟起唇一阵厮磨,柔声道:“好,黛儿送我出门。” 当黛玉坐梳妆镜前时候,已经穿戴完毕庄煜笑着凑了过去,伸手拿了眉笔,怪声唱道:“娘子,为夫为你画眉。” 黛玉被他怪样子逗得咯咯笑,还有些犹豫,这万一庄煜要是给她画了条歪歪扭扭眉毛,她是出门呢还是不出门好呢? 庄煜弯腰拿眉笔黛玉脸上比划着,道:“黛儿放心,我练了好几天了,保证画得美美。” 黛玉一听,不乐意了,心底泛酸,脸一别道:“练习了好几天了?我怎么不知道?谁那么伟大牺牲自己容貌来让你练手啊?我该不该准备些赏赐下去?” 庄煜一想到双胞胎被自己恐吓着压椅子上画得一脸眉笔灰黑,就忍不住想笑,道:“还能有谁,不就老二和老三么?虽然他们脸型和黛儿你不大像,不过我也就凑合着练手了。至于赏赐,我估计他们想要,是叫父王追着我揍一顿吧。” 黛玉心底刚刚泛起酸水就这么灰飞烟灭了,一想到庄爝两个模样,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没好气地瞪了庄煜一眼,道:“你怎么就改不掉欺负小孩儿毛病呢?以前是霁儿,现则是爝儿和烆儿了。”只是这一眼满含笑意,看起来不仅半点威慑也无,反而露着几分风情。 庄煜练了几天,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黛玉脸上实施了,小心翼翼地一手捧着黛玉脸,一手拿着眉笔轻轻地画,口中却还道:“黛儿放心,将来我们孩儿,我一定不欺负他,也绝不叫旁人欺负了他。” 黛玉听了,脸一红,不由自主地动了下,庄煜忙“哎哎”地叫,差点儿就给画歪了,黛玉也不敢再动,只脸上红晕怎么都下不去。 庄煜给黛玉画好了眉,左右欣赏了一番,道:“我媳妇儿就是天生丽质,怎么都好看。” 黛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扭头不理他,照着镜子看庄煜给画眉,还挺像那么回事,黛玉知晓以庄煜天生不擅画画天分,能画得这般细致妥帖,必然是上了心,心底又是感动,又对枉遭池鱼之殃双胞胎感到同情。不过,比起让庄煜找别人来练手,倒是还不如委屈一下双胞胎好了。 黛玉和庄煜起得早,不过是卯时,黛玉陪着庄煜用早膳,便吩咐了人去西院守着,若迎春她们起来了,便传了早膳过去,叫她们不必来给她请安。 黛玉陪庄煜用了些早膳,便送他出门,却不料途径花园,却碰到史湘云带着几个丫鬟那儿收集叶片上露珠儿。 黛玉和庄煜略有意外,倒是没想到先跳出来人,居然会是史湘云。他们可是曾经听到过史湘云说话,知道史湘云心系贾宝玉,所以史湘云此举,该不会是为了她自己。不过想到史湘云如今已经算是半只脚进了贾家门,会为了贾家利益打算,倒也不算意外。 史湘云见了黛玉和庄煜,忙过来行礼。 黛玉淡淡地道:“云妹妹好兴致。” 史湘云笑道:“倒不是我兴致好,本是昨儿个三姐姐谈起,说是可惜如今荷叶不盛,否则便可采集荷叶之上露珠儿烹茶,其香非一般水可比。我就想着,没有荷叶上露珠儿,这花叶上露珠儿想必也有几分清香,便磨着三姐姐答应,只要我采够了露珠儿,她就给我烹茶,届时给黛姐姐和世子也尝尝,我三姐姐烹茶手艺,可是极好。” 柔翠史湘云身后兴奋地看着,她昨日把话都说了,也没能劝动探春一早来这花园里等庄煜,让柔翠决定回去后一定要王夫人面前狠狠地告探春一状。好史湘云愿意帮忙,而柔翠若不是笃定这史姑娘对她家宝二爷死心塌地,倒也不敢叫她来露这个脸。这个庄子不小,可这园子却是出门必经之路,而昨日黛玉提过庄煜今日要出门,如今事情发展果然顺利。 庄煜瞧了史湘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可惜了,我惯来是不会品茶,从不拘它是什么水煮,解渴便可。你这样收集露珠儿,都不够我一口,可不怎么顶事。”庄煜不喜史湘云,一来史湘云这些年来对黛玉并非真心友好,黛玉与她关系也是一般;二来不忿史湘云看轻了卫若兰,还对真心为她着想史鼎心存怨愤怀疑,真正是不知好歹。 史湘云本来就不是真心为了收集露珠而来,如今看着逐渐升起太阳,以及丫鬟手中那不过一盏茶水量,还真是有些脸红,不过又觉得庄煜果然不如贾宝玉知情识趣,一点儿都不知道体贴女儿家,不过是个粗鲁莽汉。 庄煜可没那个心思对黛玉以外姑娘体贴,反而转头看黛玉:“黛儿,我们先走吧,别这儿打搅了史姑娘采集露珠儿,免得待会儿太阳出来了,她收集不了够那许多人用水,反倒是我们不是了。” 黛玉自然是顺从庄煜,对史湘云道:“云妹妹可要抓紧时间了。”说完便随着庄煜走了。 庄煜边走还边大声吩咐道:“林栖,待会我出门后,你就守着你家世子妃回房再睡会儿,可不能让她去凑什么收集露珠儿热闹,你们世子妃身子弱,可别为了些不知所谓事情而染了寒气,否则我为你们是问。” 史湘云身后听得脸涨得通红,看着丫鬟捧手心用来装露珠儿茶壶就是一阵难堪,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忍不住就一扬手打翻了茶壶,然后气呼呼地跑回西院去了。 柔翠等人忙急急地跟上,心底还埋怨史湘云沉不住气。 黛玉对庄煜丝毫不给史湘云面子行为,也感到解气,她还没大度到有人觊觎算计自己丈夫还笑脸相迎地步,对史湘云这等行为,心里着实厌恶得很。 不过作为正主儿探春却并不场,这里面倒是有些费思量了。 ------------ 96第95章 史湘云跑回西院时候,厨房已经将早膳送来了,因为事先询问过迎春等人意见,故而将饭桌设了花厅里,让她们能够一起围坐着用膳。 史湘云受了气,跺脚道:“不吃了,谁还稀罕。”说完便跑回自己房里生闷气去了。 迎春犹豫了一下,便想起身跟去看看,却被司棋一错脚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去路。 司棋道:“姑娘不是说饿了吗?这虾饺看起来该是合姑娘胃口,不如尝尝?” 迎春被司棋这么一拦,又看探春、惜春等都坐饭桌前规规矩矩地吃东西,也便坐了回去,接过司棋帮她夹虾饺,沾着酱汁小心地吃了起来。 不过她们还没用完饭,史湘云那屋就闹起来了,史湘云吵吵嚷嚷地说要回去,正推着丫鬟们收拾东西呢,动静还不小。 迎春她们听说了,忙放下碗筷前去相劝。别看史湘云总是表现得是豪爽无心机模样,还爱说旁人小性儿,其实是受不得委屈一个人,稍有怠慢便觉得是看不起她这个孤女,如今又八成将是贾府宝贝凤凰蛋贾宝玉未来媳妇,未来宝二奶奶贾府里地位可低不到哪儿去。 史湘云这般折腾,自然不可避免地传到了黛玉耳朵里去。 黛玉正打算再睡个回笼觉,昨儿个夜里没能睡多久,这时还是腰腿酸软样子。 听到丫鬟传来消息,黛玉冷冷一笑,漠然道:“既然云妹妹这般急切地要回去,我们府上也没有强留客人道理。林栖,你跟我去一下西院,云妹妹要走,我怎么也得去送一下,丹橘你叫人去安排一下车马,务必要妥妥儿地将云妹妹送到家。” 丹橘领命走了,黛玉则带着林栖不紧不慢地到了西院,进门便听史湘云嗓门:“这里做什么?人家是高高上,我不过是个奴才丫头,白白叫人看不起,有什么意思?” 黛玉心中冷笑,是谁要把她看做奴才丫头?难道不是她自己要跟个丫鬟混一起给探春打前哨么?她“助人为乐”地打别人丈夫主意,难道还要求人家当妻子欢欢喜喜地将丈夫拱手让人才算瞧起她? 史湘云见黛玉进来,抿了抿嘴,虽不再说话了,可那眼神十分不羁和忿忿。 黛玉却完全不接史湘云话,笑吟吟道:“云妹妹这般急着回去,我虽是有些不舍,可也没有强留你下来道理。不过这里离京城还是有些距离,我叫人安排了马车,总是要平平安安地将你送回去才好,只不知云妹妹是想回史家呢,还是贾家?” 黛玉确是同情史湘云无父无母处境,可并不代表会容忍她一再挑衅。史湘云这般作态,不就是希望黛玉能够前去相劝,说说软话吗?可是,她怎么就不想想,黛玉凭什么要这么做呢? 史湘云听了黛玉话,有些傻眼,这跟她预想不同,她是怎么都没料到黛玉居然会顺着她话头要将她送回去,史湘云这才有些着急,她这次来,贾母也是嘱咐过她,叫她好好儿地和黛玉相处,等着她和贾宝玉成亲之后,也好由着黛玉将她领入京中上流夫人们交际圈里,若是她就这样被送回去,恐怕贾母那里都没有办法交待。 史湘云张了张嘴,偏生又不能自打嘴巴说不走,没人给她台阶下,她便只能涨红着脸,愤愤然地呵斥着身边丫鬟们收拾包袱。 玻璃是这次贾母临时派到史湘云身边,也是贾母不放心史湘云,叫她看着点儿史湘云好好儿和黛玉套关系。之前史湘云闹脾气时候,她也劝过史湘云,可史湘云并不听劝,玻璃便也只能作罢,史湘云是将来宝二奶奶,玻璃没必要这等小事上得罪于她,玻璃看来,史湘云这样一闹,黛玉反而要来安抚于她,到时候顺着台阶下来,也就是了。 如今玻璃见黛玉竟是要将史湘云送回去,心底倒是开始着急起来,收拾包裹动作慢且乱,一边拖延时间一边速地想着法子。 还是林栖体贴,见她们主仆几个都乱纷纷,好一会儿也没整理出一个包袱来,便上前帮起忙来。 正收拾着,丹橘跟了过来,对黛玉汇报道:“世子妃,车马我已经派人安排妥当了,不过车夫说若是过了晌午再走,只怕若路上万一出点儿变故就误了时辰城门关了就麻烦了,倒不如早些出发好。” 黛玉点头道:“你说也是,万一关城门外却是怎么都不方便,你赶紧去厨房吩咐一下,立时做些点心茶水,让云妹妹带着路上吃。另外派人骑马回去府上通知一声,也好让云妹妹一到家就能够好生休息。” 黛玉说着又回头问史湘云:“云妹妹却是回史家呢,还是贾家?” 史湘云见黛玉竟是以当初打发邢夫人借口来打发她,越发恼恨,愤愤然道:“我回老祖宗那儿去。” 黛玉点头道:“可以,我叫人吩咐下去。”黛玉可不乎史湘云回去会不会贾母面前搬弄是非,反正贾母对她印象好不好,根本影响不到她。 黛玉见事情差不多解决了,林栖也帮忙收拾完了东西,便带着林栖回房去了,留下丹橘继续送史湘云出门。 丹橘目送马车载着史湘云哒哒地离开,暗自摇头。这史家姑娘也未免太不讲究了些,说送她回去竟是选了贾家,却把史家丢到脑后去了。虽说她和贾家贾宝玉婚事**不离十,可毕竟还没成亲不是么?不过有个这样媳妇,贾家倒是不必担心她胳膊肘往娘家拐。 见黛玉竟是留都不留就顺着史湘云话头将其送回去了,迎春等人尤其是探春,都不由得心中一凛,各有想法。 迎春对求黛玉越发没有信心,是打起了退堂鼓来,而司棋却觉得,如果黛玉肯帮忙,贾母和王夫人那一关,必定很容易过――史湘云这个有贾母撑腰未来宝二奶奶,黛玉也是说不给面子就不给面子。 司棋想着,哪怕迎春不敢出面相求,她拼着受责罚,也要为迎春将来一份心力。而如今庄煜不,她便是擅自去求见黛玉,也不会引起误会,因为她们是想要引起庄煜主意。 而探春那儿,气氛也有几分凝重。 探春一脸寒霜地坐着沉思,经过史湘云事情,探春对自己原本打主意,也开始犹豫起来。 探春从见识了王夫人漏洞百出计谋后,便打算死了进王府心,想着讨好了黛玉,到时候求上一求,至少能把这件事情影响压到低。可是当见了坐主位笑脸盈盈黛玉以后,发现她周身产生了一种尊贵气势,气质虽柔弱却自信,对待她们态度虽然亲切,却总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高不可攀感觉来,明明她们年纪相仿、容貌相当,却好似云泥之别。探春心底不甘便如同沾了水枯草,重挣扎着发出了嫩芽来。 可是探春还没有那么妄自尊大,认为真和柔翠说那样,只要自己到庄煜面前晃一圈,就能凭着什么“旺子”传言进入王府,那样做不仅无用,反而可能惹恼黛玉,从而让自己无路可退。 可是探春又不甘心试都不试就完全放弃,所以她才会任由柔翠和史湘云为她出头,反正柔翠和史湘云一个是王夫人派来,一个是贾母面前红人,她本来就约束不了她们不是?这样哪怕后惹恼了黛玉,探春也有哭诉委屈无奈退路,将责任往柔翠和史湘云身上一推,她一个被人摆布棋子,黛玉想来也不至于跟她过不去。 可是随着史湘云被送走,探春发现,自己错估了黛玉,她可不是个软柿子,任由她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探春知道,自己该要下决心做出选择了,可不能再想着左右逢源了。 惜春和李琳两个,虽觉得有些羞愧,却并不怎么受这件事情影响,两人凑一处讨论画画儿事情,竟是十分投契。惜春这才发现,贾府深居简出比李纨还像个隐形人李琳,画画这件事情上,和她倒是很有共同想法。 惜春虽和史湘云感情不错,可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地认为这件事情是黛玉错。她们本身是来做客,而且黛玉邀请不仅给她们也给贾府抬了身份、挣了脸面,可以说她们和贾府都是占了便宜,可结果呢?倒打一耙打起人家丈夫主意来了,惜春觉得自己一直就觉得肮脏难忍贾家,其实还是能加没脸没皮。 至于李琳,和史湘云接触不多,甚至被其针对着,就是没什么想法了,只觉得史湘云是自作自受,是她自己闹着要走,可没人逼她,难道还要贵为世子妃黛玉请求她不要走么?而且,明明是她自己心思不端,别人还没拿她怎么着呢,就做出一副被人轻视了委屈模样,怎么就不想想,她所作所为,应该被人高看一眼吗? 李琳对黛玉,还是极有好感。因为这王府庄子上,她和迎春、史湘云等人一样都是客人,不论是黛玉还是王府下人,待她们都是一视同仁,李琳便觉得自己放松了许多,也表现得开朗了一些。她年纪本就不大,只是天性中活泼叫现实残酷给磨掉了,尤其贾府时候连个下人都要暗讽她是“打秋风”,没人能护着她,她也就只能躲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不过如今李琳发现,自己原本觉得贾家门第高不可攀想法,是那么可笑,自己谨小慎微完全是没有意义。这贾家人委实奇葩得很,他们姐弟带着家产借居他们府上,便能雁过拔毛地将李家家产据为己有还赖他们姐弟吃穿他们贾府;等到自家姑娘到亲戚家中做客,却又能动起了算计别人丈夫心思还一副理直气壮样子,真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不过如今李琳发现,自己原本觉得贾家门第高不可攀想法,是那么可笑,自己谨小慎微完全是没有意义。这贾家人委实奇葩得很,他们姐弟带着家产借居他们府上,便能雁过拔毛地将李家家产据为己有还赖他们姐弟吃穿他们贾府;等到自家姑娘到亲戚家中做客,却又能动起了算计别人丈夫心思还一副理直气壮样子,真真是叫人叹为观止得很。 ------------ 97第96章 要说黛玉这几个姑娘中,对谁没有耐性,那便是史湘云了,她耐性已经和史湘云一同长大这么多年里,被史湘云时不时莫名其妙针对给磨光了。 史湘云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总是时不时地忍不住针对黛玉说几句刺耳话,不过也仅止于如此,出格事情,她却是不敢说也不敢做。不过,她虽对黛玉时不时地刺上几句,转身却全不当一回事,反正她就是这般心直口、没心机性子,你还好意思和她较真不成?所以,她一转身总还是一副和黛玉感情好模样,倒也是挺能欺骗世人,至少和黛玉没什么接触贾母就是这般坚信史湘云是能够和黛玉成为感情很好闺蜜,所以才会一直指望着史湘云和贾宝玉成亲之后,可以接诚恪亲王府势帮扶到贾宝玉。 可是谁耐性都有用完一天,尤其史湘云这般得寸进尺,竟还帮着探春打起了庄煜主意来,这就不是几句刺耳话能够比,泥人还有几分火性呢,何况黛玉。 所以,史湘云这次一闹,黛玉干脆就顺势将人送回去了,也好叫贾母知道,别再每次派史湘云来讨好于她了,何况史湘云每次讨好完了,还总是忍不住说几句酸话,实是膈应人得很。 事实上,贾母看着被单独提前送回史湘云,那也是黑了脸色。 史湘云心下惴惴,搓着衣角站贾母面前,渐渐红了眼眶,委实恼恨黛玉不讲情面,她不过是受了委屈才小小地闹一闹,只要黛玉说上两句软话她也不会死揪着不放。 看史湘云眼眶红了,坐贾母一旁贾宝玉便觉得心疼了,忙劝贾母道:“老祖宗,云妹妹必定也是想念老祖宗才会这般着急回来,老祖宗该当觉得高兴才对。何况,这几日姐妹们都不,可把我闷坏了,要我说,云妹妹回来才好呢,好把二姐姐她们也一并接回来,若是世子妃没人陪伴闷得慌,就请她到我们家里住几日,正好可以大家一处亲近亲近。”贾宝玉并不明白史湘云回来,贾母有什么好生气。而说到黛玉时候,贾宝玉眼神露出一抹怪异神色,却没叫任何人看见,再抬头,仍是一脸懵懂天真。 贾母看着贾宝玉不通世故样子,再想想史湘云心直口,心底突然有些无力,这两个小祖宗,她可拿他们怎么办才好? 贾母定心要把史湘云给贾宝玉做媳妇,也是有多重考量。一来是为了维持贾史两家秦晋之好;二来也是她疼爱史湘云表现;三来史湘云和她亲近,进门后可以平衡家中权利分布;四来,史湘云和黛玉有从小一起读书情分,这种内眷间情分关系,有时候比什么都好用。 贾母史湘云身上看到了种种好处,却也没有忽略她身上不足。史湘云性子,并不适合成为一个当家主母,而且心直口不够圆滑,这样不仅府中事务经营管理上,和人人情交际上,都是有所缺乏,所以当初贾母对于王夫人想把薛宝钗说给贾宝玉当二房时候,才没有坚持反对,就是因为她看得出来,薛宝钗是个善于经营,能够史湘云不足地方对贾宝玉有所帮助。从这件事情上,也能够看出来,贾母虽然疼爱史湘云,可到底越不过贾宝玉去,只要是对贾宝玉有利事情,哪怕会伤害到史湘云,贾母也是不会犹豫地去做。 贾母看着贾宝玉和史湘云,想着他们年纪也差不多该办婚事了,又有了愁绪,打发贾宝玉和史湘云出去自己玩耍,她该好好思量一番,要如何才能给贾宝玉好安排。 贾母并没有太过责备史湘云,这件事情,责任也不全史湘云身上,必然和王夫人那愚蠢伎俩有关系。黛玉和庄煜正是婚感情好时候,就有人这么显而易见地算计起了她丈夫,打算争夺她地位,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所以,贾母是对史湘云失望,可主要,还是对王夫人不满。 贾母满心思量贾宝玉是完全不知道,他倒是欢欢喜喜地带着史湘云走了,这几日家里姐妹都不,就连丫鬟都被迎春等人带走不少,贾宝玉可是很有些寂寞,李冉倒是一直陪着他,可李冉再好也不能够弥补贾宝玉没有姐妹们环绕落寞感。 如今史湘云回来了,贾宝玉却是很开心。史湘云见了贾宝玉,看他因为她回来而显得那么高兴,原本一点儿烦闷,也烟消云散了,没有什么比和贾宝玉活活地一起来得重要。 贾宝玉这几日闷得狠了,便提议去花园子里喝酒赏花作诗,史湘云欣然允诺。贾宝玉又叫来了李冉,贾宝玉从小混迹女儿闺阁,自是不知道男女有别所谓规矩,而李冉本身也鄙弃这种陋习俗规,竟是欣然应约。 李冉从没有喝过酒,所以很就醉倒地,倒是贾宝玉和史湘云两人,推杯换盏,史湘云一来黛玉那里被扫了面子不甘,一面又因为贾宝玉待她亲密而高兴,不由得就喝醉了,后醉倒花园石凳上,香梦酣然。 贾宝玉也有些醉意,看着倒卧地李冉,以及石凳上香梦沉酣模样,只觉得人生该当如是,吃吃地笑。 史湘云睡觉不老实,袖子滑落,露出一大截皓腕,白嫩柔软模样,看贾宝玉眼里,真是心痒难耐,何况他喝醉了酒,顿时上前执住史湘云臂弯,摩挲起来,只觉得滑嫩柔软,凑近了嗅去,竟似还带着一股花香,贾宝玉脑袋一热,不由得就嘟唇亲了上去。 贾宝玉这几年看似还和以前一样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懵懂,所以大多数人大多数时候,都会忽略他其实并非不通人事男孩儿了,麝月、晴雯两个通房丫鬟都是过了明路,而袭人这几年小意奉承,也终于重得了贾宝玉青睐,有其她丫鬟围绕他身边时不时地由着他沾染,贾宝玉对这种事情,其实早已经是深知其味了。 秋纹就是一个和贾宝玉有了纠葛却没过了明路,此刻正贾宝玉身边伺候着,这见贾宝玉要露了丑态,忙上前拉了一把,贾宝玉其实也醉得不轻,只被这么轻轻一拉,就给倒了地上,因为他手里还扯着史湘云胳膊,就这么把史湘云也一并拉倒地上,再加上原本就醉倒地李冉,三个人顿时滚作一团。 贾宝玉嘻嘻笑着,扭来扭曲地一手拉着史湘云,一手还去搂李冉,秋纹等忙要把三人分开,贾宝玉醉劲儿上来了,偏生拉扯着不放,史湘云被拉得难受,睁开朦胧眼睛看见面前是贾宝玉,顿时也笑嘻嘻地凑上去,抱住了贾宝玉胳膊不放,两人搂一处,相互搀着想要站起来,却被旁边躺着李冉绊了一跤,又重跌成一团,李冉被压两人身下,李冉醉得人事不知,竟是半点儿反应也无。 三个人这样滚一起,可把秋纹急坏了,正这时,贾母惊怒声音响起:“你们这是做什么?” 秋纹等吓得面无人色,匆忙忙跪地上,个个瑟瑟发抖。 贾母看着贾宝玉和史湘云还抱一处嘻嘻笑着看她,几乎要晕过去了,忙吩咐人将两人分开,各自送回房去,又目露凶光地警告场人,如果今日事情传出去只字片语,就唯她们是问。 史湘云和贾宝玉打小就亲近,史湘云房里睡觉时候,贾宝玉没少闯进去过,可那是屋里,怎么也比这光天化日之下搂抱一起来得影响小得多,尤其这次倒一起还有李冉。 王夫人听说了这件事情,也是又急又气,急是怕贾宝玉被责罚,毕竟这事若叫贾政知道少不了贾宝玉好果子吃;气是史湘云和李冉,带坏了她宝贝儿子。 王夫人本来就不怎么满意史湘云这个儿媳妇,如今想到史湘云这么大一个姑娘家,竟和李冉一同醉倒花园里,实是不知羞耻得很。 王夫人和贾母都将大怒气转移到了李冉身上,李冉还没醒呢,就担上了这次醉酒事件大责任。 贾母和王夫人都是这等奇葩想法,实是匪夷所思得很。贾宝玉和姑娘家厮混一处,就是贾宝玉年纪小,并不妨碍姑娘们名声;而这个人若是换成了旁男子,哪怕李冉比贾宝玉要小上好几岁,就都是罪大恶极。 贾母和王夫人凑到一处商量,贾母想着史湘云和贾宝玉早晚都要成亲,干脆,这趁着这次机会去史家正式提亲吧。可王夫人对史湘云不满,满心不愿意,可她找高人评说探春一事上瞒着贾母,惹了贾母不,如今却是不敢再违逆贾母意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找贾家二太太谈史湘云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贾母和王夫人凑到一处商量,贾母想着史湘云和贾宝玉早晚都要成亲,干脆,这趁着这次机会去史家正式提亲吧。可王夫人对史湘云不满,满心不愿意,可她找高人评说探春一事上瞒着贾母,惹了贾母不,如今却是不敢再违逆贾母意思,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找贾家二太太谈史湘云婚事。 ------------ 98第97章 黛玉是决计想不到,她把史湘云送回贾府行为,居然还会促成史湘云和贾宝玉提前成亲。 不过,因为黛玉掌握着贾家情报线关系,这个消息,当晚便传到了黛玉耳朵里,黛玉难免有些诧异,却也越发对贾家没了好感,而且对于贾母和王夫人把事情责任都推李冉身上行为越发地感到不齿。 如今事情刚发生,贾母和王夫人为了避嫌,尚且没有对李冉做出什么安排,但黛玉能够想象得到,原本很讨贾宝玉喜欢李冉,恐怕将会成为贾母和王夫人大打压对象。甚至包括与这件事情无关李琳,等到回了贾家,必然也会受到牵连,原本就不如李冉日子好过她,恐怕会加难熬。 黛玉与李琳相处下来,倒是对这个小姑娘印象不差,这与李琳姓李也有一定关系,尤其李琳身世可怜,连从李家带来家产,也已经被贾家不着痕迹地搜刮去了,这让黛玉不由得产生了同病相怜感觉。 若说迎春和探春都是各有心思,那么惜春和李琳倒是真只是单纯来做客,也因此,黛玉对她们是多了几分真心。 探春自小便要讨好王夫人生活,对于察言观色,却是很行,所以看了黛玉对惜春和李琳并不是很明显偏爱后,很便明白过来,黛玉心里恐怕已经给自己记上一笔了。而史湘云被送回了贾家,这说明黛玉并不是那么好糊弄,踩到了她底线就不好收场了。 虽然心底还有着隐隐不甘,但是探春还是决定要完全放弃进诚恪亲王府念头,并且向黛玉说明这件事情上她不得已,就算出卖了王夫人又如何?反正王夫人做这件事情时候,就没打算给她留后路,她不自己给自己找活路,难道就任由这件事情影响,让自己成为笑柄,后像迎春那样被随手送人吗? 不过探春还是打了个小九九,她打算拉上迎春一起去见黛玉,她敢肯定,迎春必然是不想进敏靖郡王府当妾,而她也知道,迎春个性贾圆春和薛宝钗斗法中,绝对是要被牺牲掉那一个。 只要迎春跟她一起去求黛玉,就算回府后惹恼了贾母和王夫人,也能有人一起分担。而且,凭迎春个性,恐怕是开不了口求黛玉,她们一起去,也算是帮迎春鼓足了一次勇气。 这一日午后,阳光明媚,花香四溢,蝴蝶飞舞,美得很梦幻,惜春和李琳得了黛玉送一整套画具,跑到花园里画画儿去了。 而黛玉,则笑看着结伴而来迎春和探春。 探春下定了决心,也是个干脆利落,今日和迎春前来,就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并不再拖拖拉拉,因为她听说了,明天庄煜就回来了,到时候再来找黛玉求情,说不定就会被误会成故意引起庄煜主意,她既然已经死心了,就没有必要再引起不必要误会了。 迎春和探春坐下后,对视一眼,探春便道:“世子妃,我们姐妹二人今次前来,却是厚着脸皮,来求世子妃伸个援手。” “这话从何说起?”对探春这种拿得起又放得下性子,黛玉有些欣赏,也有些忌惮。探春这样人,可以帮,但是不可以信,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被她反咬一口。 探春看了看周围伺候几个丫鬟,微微咬唇,道:“还请世子妃屏退左右。”并且先将自己身边侍书和迎春身边司棋支了出去。 黛玉一挥手,伺候丫鬟们便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林栖身边,而丹橘也站到了门口看着不叫人接近偷听。 探春倒也没纠结林栖场,能够这样场合下被黛玉留身边,必然是极重要心腹,她微微一斟酌,便道:“想必太子妃已经听说了,我们来庄子上路上,遇见个和尚事情吧?” “这事我确实听说了,那和尚还帮妹妹批了命。” 探春脸一红,却是苦笑道:“若这事是真,妹妹我也算是得了个好兆头了,可这事……却是我那嫡母派人找来了假和尚……造假。” 黛玉微一挑眉,倒是没想到探春会这般直接地把王夫人给挑了出来,不过她也没有多说什么,示意探春继续说下去。 探春苦笑一声,道:“这话,由我来说,或许世子妃会觉得我没脸没皮,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太太步步相逼,我便是甘心做那棋子,也只有被弃份,便如二姐姐一般,叫人存心往那火坑里推啊……” 探春抽抽涕涕地把王夫人算计都说给了黛玉听,间或夹杂着贾母等人打算把迎春送进敏靖郡王府做妾事情,把她和迎春都说成了被人操控无奈人,她们不甘、不愿、人生、幸福,都没有人乎。 迎春一旁沉默着,但满脸悲哀和失望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探春找迎春一起绝对是一个很正确选择,因为有了迎春衬托,探春自己也就像是一个无力反驳王夫人而只能□纵、被利用可怜人了。 黛玉听了探春转述王夫人计划,脸色却是越来越冰寒,她厌恶、甚至是憎恨王夫人,因为王夫人曾经对贾敏做过事情,注定了黛玉不可能将其看做自己长辈。而如今,王夫人竟还见不得她好,千方百计地想要破坏她幸福生活,甚至不惜牺牲尚且还有利用价值庶女,这让黛玉产生了一种绝对不能够再容忍感觉,总是被人以恶毒眼光盯着,绝对不是一种很好体验。她虽然不怕贾家算计,可是这种如同跗骨之蛆恶意,她也不想时时体会。 黛玉不着痕迹地看了探春和迎春一眼,迎春且不去说她,一棍子打不出个响儿来人,黛玉本就打算帮她一帮,也好破坏了贾家帮贾圆春固宠计划,所以很便略过她不想。至于探春,这是一朵带刺玫瑰,若是采摘不得法,说不得就要被刺扎了手。 黛玉听完了探春诉求,看着两人带着隐隐期待眼神,却也没有当场就大包大揽,只说会考虑,就把她们两个人给打发回去了。 迎春了了心事,她看来,无论黛玉帮或不帮,都是正常,她本身和黛玉就没什么深刻交情,而黛玉就算能够帮了这次,还能帮她一辈子吗?就算这次没被送进敏靖郡王府,下次或许也会被送给别人。 而探春则要惴惴不安得多,只是如今事已至此,如果黛玉不肯帮忙,她回去以后还不定要受王夫人多少气呢。不过她话必定已经引起了黛玉对王夫人不满甚至怨恨,这样话,或许可以借由黛玉拖住王夫人手脚,也好让她松口气慢慢谋划自己将来。 惜春和李琳见迎春二人去黛玉那儿坐了半天,也能够猜到是为了什么,不过这事她们也插不上手,只好故作不知了。 司棋跟着迎春回去,好说歹说才终于从迎春嘴里知道当时情况,一听探春所说那些话,也知道探春这是舀着迎春做幌子,不过如果不是探春撺掇着,迎春说不得还是那样缩着头什么都不说,既然是如此,也就没什么好埋怨探春了。 只是司棋倒是不知,黛玉可会答应帮她们忙,又会怎么帮她们。 侍书那里也有些惴惴,避着柔翠问探春:“姑娘,世子妃会帮忙吗?若是她不肯,我们回府之后……” 探春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其实她心里也没底,道:“这事我现也说不准,退一步来说,世子妃就算肯帮忙,也不可能将我从贾家带出来,太太那里我一时半会还摆脱不了,柔翠那里你注意些,别叫她发现了端倪,如果她发现了什么,你也别心疼,该收买就收买,这次世子妃给东西不少,别舍不得用,留到府里,还不定能留下什么呢。” 侍书应下,又道:“如果世子妃肯让姑娘进亲王府就好了,这样既能圆了批命说法,别人对姑娘就只有羡慕份,且也不必再另想法子去摆脱太太了。反正姑娘也不会跟世子妃争夺什么,与其将来让世子纳别人,不是姑娘知根知底又是亲戚来得好?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探春狠狠一拍桌子,压着嗓子道:“闭嘴!这话也是你能说?”当她没想过么?可是黛玉是那么糊涂到会因为看别人可怜,就把自己丈夫分出去人吗?有点儿脑子人都不会做这样事情。 “可是……”侍书是知道探春一点儿想法,故而并没有被探春吓倒,还想说些什么。 “这话,以后永远都不许再提!”探春直接打断了侍书话,“你以为人人都像柳知府夫人那样愚蠢吗?” 侍书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想起柳知府夫人是哪个,便只嘀咕了一句:“可是姑娘你又不像那家表姑娘那样,会恩将仇报、心思歹毒。” 探春狠狠地瞪了侍书一眼,看侍书再不敢多话。 那个柳知府夫人事情,还是侍书打听来,跟探春说起过。三春小时,贾母找了女先生来教导她们,贾家底蕴自然是无法和黛玉她们王府相比较,请来女先生学问倒也不差,只是无事时却爱凑一起说些东家长西家短。她们自然不会当着姑娘小姐面乱说,可背着姑娘们闲聊时,也不会太意丫鬟们。所以侍书会知道她们说起事情,也不足为奇。 这柳知府夫人,是个心肠非常软好人,和柳知府十几年夫妻,伉俪情深,是个叫人羡慕。后来她姑姑家表妹,被继母亏待,跑来求助于她,她心肠一软,就把这个表妹留家里好生照顾了。谁知道有一日柳知府出门应酬喝醉酒,也不知怎地就和这个表妹滚到一张床上去了。这个表妹寻死觅活,柳夫人不忍心,就做主将她娶进门做了知府二房。当时知道些□,都道知府夫人贤惠大度,可不过五年,这贤惠大度知府夫人,便她人眼里成了引狼入室蠢人,不仅完全被表妹夺走了丈夫宠爱,连膝下一儿一女也相继一个病死、一个意外落水淹死,后来因为犯了“妒忌”被知府给休了,连娘家都没回,半路上就跳河死了。 柳知府夫人例子,被当家夫人们引以为戒,黛玉是否知道,探春不得而知。但是她很清楚知道,黛玉不是柳夫人,没有那样不问是非烂好心,而庄煜也不是柳知府那个糊涂人,想要诚恪亲王府动手脚,比登天还难。 不切实际妄想,既然已经被打碎了,就别再勉强将其拼接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柳知府夫人例子,被当家夫人们引以为戒,黛玉是否知道,探春不得而知。但是她很清楚知道,黛玉不是柳夫人,没有那样不问是非烂好心,而庄煜也不是柳知府那个糊涂人,想要诚恪亲王府动手脚,比登天还难。 不切实际妄想,既然已经被打碎了,就别再勉强将其拼接一起了。 ------------ 99第98章 黛玉并没有心急火燎地就对迎春和探春做出什么保证,反而如没事人一般,期待着庄煜带着林霁回来。 双胞胎这几天都玩儿疯了,大哥不,大嫂可不怎么拘束着他们,只要身边带足了人,他们就可以去玩儿、去疯儿,不过不许往贾家姑娘居住西院窜。 相比较而言,双胞胎还是愿意听黛玉话,毕竟黛玉对他们要求很少,不像庄煜,才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直接武力镇压。事实上,庄晔也好,裘卿妤也好,都没有对双胞胎做出过多要求,宁愿他们保持着这样活泼,好好儿无忧无虑成长,黛玉自然也就不会过多地去约束双胞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庄煜所作所为,并不是为了对双胞胎严格要求,而纯粹是想要体现他做大哥权威,才这样追着跑着闹腾,欺负双胞胎来着。 其实就算黛玉不说,双胞胎也不会随便往西院跑,他们对那些人又没什么好奇心,玩儿都来不及了,谁耐烦去看她们。 所以,当迎春等人看到晚饭时一左一右坐黛玉身边双胞胎时,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程度诧异:她们还以为这两个小王爷也被庄煜带走了呢。 双胞胎是黛玉派人叫过来,告诉他们明天庄煜就要回来了,赶紧收收心,免得被收拾。 双胞胎一听林霁要来,难免想起曾经共过患难路痴林雩来,那是他们小弟,说好了要罩着他。 庄烆看着周围好几张陌生面孔姐姐,拉着黛玉袖子,便道:“嫂嫂,叫人去把雩儿接来跟我们一块儿玩吧,我们想他了。”人多一起玩儿才热闹啊,而且林雩是个小路痴,逗弄起来特别好玩儿。 黛玉帮庄烆擦了擦嘴角沾到菜汁,道:“好,过两日我就叫人去接雩儿来玩。” 庄烆满意地低头继续扒饭,他和庄爝两人口味有些相同,配合默契地互相把自己不喜欢吃菜丢给对方,看起来真是满和谐样子。 惜春看着忍不住笑,明明是尊贵皇孙身份,可看起来还不如他们家贾宝玉架子大呢,吃饭也不用人伺候着一口一口地喂,一点儿都不娇气。 李琳一想到他们双胞胎身份,就不由得想起自己和李冉来,他们也是难得龙凤胎,可从小就不亲近,不论她怎么示好,李冉总是那样一副高深莫测,凡世困不住他样子,如今是几乎到了见面也相顾无言境地了。 探春眸色有一瞬间晦涩莫名,忙低头吃饭,不敢再看。果然早早死心才是对,看黛玉和庄爝庄烆相处,就知道他们感情深厚,不是旁人随便就能插得进去。而且黛玉能够心甘情愿地拉拔娘家兄弟,只因为林家会是她后盾。而若是换了自己,贾母和王夫人大概会叫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帮助贾宝玉吧,荣华富贵、爵位权势,到时候都会是她们要求东西。 黛玉满心思都双胞胎身上,左右照料得无微不至,看他们吃得差不多了,就不叫他们多吃了,免得吃得太饱不好消化。又让林栖端了易消化饭后甜点上来,让他们慢慢吃。这也是双胞胎喜和黛玉一起吃饭缘故,当然庄煜不才好,否则绝对会故意逼着他们吃自己不喜欢吃东西。 双胞胎慢腾腾地吃着甜点,两条小短腿椅子下面晃啊晃,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打量着迎春等人。 庄爝桌子底下踢了庄烆一脚,转头看黛玉,道:“嫂嫂,刚才我和老三回来时候,有个丫鬟路上拦我们来着。” 庄烆也符合道:“就是,那丫鬟我都没见过,还哄我们说想不想多个嫂嫂,多个人疼我们,真是太奇怪了。” 黛玉一听,反射性地就去看探春,探春也是吃了一惊,手一颤筷子都掉到地上去了。 黛玉见庄烆一边吃一边说话,汁水从嘴角流出来,便拿帕子帮他擦干净,问道:“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庄烆想了想,有些苦恼,忍不住拿手挠了挠头,手上还拿着勺子,差点儿就把甜点弄到头发上去:“好像叫什么脆来着……” “叫柔翠啦。”庄爝一旁补充,真是受不了他家老三坏记性。 探春听了,心里是又急又气,她已经约束柔翠了,可是柔翠显然仗着自己是王夫人派来,不怎么把她这个姑娘放眼里,知道她不肯配合着去吸引庄煜主意,竟是自作主张地把主意打到双胞胎身上去了,她倒是想要完成王夫人交待任务,可却是想要把她往绝路上逼啊。 黛玉淡淡地看了探春一眼,却只是笑着问双胞胎:“哦,那你们是怎么回答呢?” 庄烆奇怪地反问道:“为什么要回答她?我们又不认识她,谁来问我们问题都要回答话,我们不是要烦死?有个大哥考校我们功课就已经够烦了。而且那个人一看就知道笨死了,嫂嫂只能有一个,母妃和大哥都是这么说,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多一个出来?” 庄爝也点头接道:“就是,而且她笑得好讨厌哦,还是个笨蛋,我们才不要和她说话,不然也会变笨。” 这下连黛玉都沉默了,这个回答,还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探春脸色已经一阵白一阵红,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等回了房,探春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扇柔翠一个耳光,只冷声吩咐道:“从明日开始,你就房里好好儿地呆着,我也不用你伺候,只是你哪儿都不许去,离王府人远远,不管是谁!” “姑娘,你要禁奴婢足?”柔翠听了似乎十分惊讶,她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探春好。 探春深吸几口气,指甲掐痛了手心,心底连连提醒自己,为了免得柔翠回去王夫人面前颠倒是非,她好还是别太得罪了柔翠好,便只能压着脾气缓了口气道:“我禁你足,也是为了保护你,就凭你今天小王爷们面前胡言乱语,就已经惹恼了世子妃,你且想想云妹妹,世子妃说送回去就送回去了,你一个丫鬟,还能比云妹妹金贵不成?你也不想想,你若是真被人送回府去,又让老祖宗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可还有好果子吃?老祖宗首先就不会饶了你。” 柔翠听了,一个激灵,确实啊,若是得罪了世子妃被送回府,她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说不定还会被发卖掉,就算王夫人想保她,还能拗得过贾母去?柔翠想想还是安分些吧,她可没必要为了探春富贵而搭上自己,尤其探春自己都打退堂鼓了。到时候王夫人若问起,就说是探春不配合,她一个做丫鬟,也是无可奈何对不对? 柔翠安分了,探春身边也消停了,探春却越发地沉默,没事时候就窝房里,深居简出。 第二日,庄煜终于带着林霁回了庄子,林霁比前一次黛玉见时,结实了些,也高大了。他本来就长身体时候,个子窜得很。 庄煜见黛玉一直围着林霁嘘寒问暖,心底不免泛酸,瞪了林霁好几眼,想叫他识相就赶紧滚下去休息。偏生林霁见他吃味,越发精神,骑了半天马,竟似一点儿影响也无。 林霁从庄煜那儿听说黛玉接了贾家几个姑娘来,就有些皱眉,他和贾敏后会闹到那般田地,绝对有贾家人功劳。不过黛玉自有打算,他也不方便过问太多,但是却是半点儿也不想见。 黛玉也没有勉强他和迎春等人相见,迎春等人因为知道庄煜回来,为了避嫌,没有黛玉吩咐,也不敢往主院这边儿凑。 不过林霁被送去外院客房休息时候,却正巧被贾家几个丫鬟远远地看见了。 好不容易等到林霁走了,庄煜迫不及待地将黛玉拉到怀里,吻上黛玉粉嫩红唇——离别不过几日,思念却已经泛滥得厉害。 黛玉扭着身子,喘息道:“别闹……”黛玉起先还用手推着庄煜胸膛,可是没一会儿便软到了庄煜怀里,连话都说不出来。 庄煜打横抱起黛玉就往内室走去。 黛玉急得抓住他衣襟:“现还是白天!” “别担心,这个时候没人会来……” 庄煜话没说完,房门外便传来“噔噔”脚步声,随之而来,是双胞胎充满活力小嗓门:“嫂嫂,嫂嫂,我们看到林霁哥哥了,雩儿有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庄煜咬牙,却黛玉窘迫眼神中,无奈地将人放下来,各自理了理衣衫,等待双胞胎破门而入。 果然,弟弟什么,根本就是当哥哥前世欠下债啊!这两个成了精小讨债鬼!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弟弟什么,根本就是当哥哥前世欠下债啊!这两个成了精小讨债鬼! ------------ 100第99章 庄煜回来了,黛玉自然被他缠去多时间,能够用来招待迎春等人时间也变少了。而且,林霁难得过来,常军营他,如今也不像以前那般容易见到,黛玉自然想和林霁多多相处。故而便只留了迎春她们又住了三日,就安排了车队送她们回家去。 事先通知了贾家,贾家也派了邢夫人来接她们。 可直到临行前,黛玉也没有就迎春和探春请求,向她们做出什么保证和承诺,就好像她们根本没有跟她说过什么一样。 司棋见此,比迎春还显得着急:“姑娘,这世子妃怎地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到底肯不肯帮姑娘啊?”如果黛玉不肯帮忙,迎春这次回府,肯定马上就会被送进敏靖郡王府。 迎春却是若有所思,道:“这事,你不要再提,回到家中,大概就知分晓了。”迎春是懦弱木讷,但她并不是个蠢人,黛玉若不肯帮忙,当场拒了就是,不必这般暧昧模棱两可。退一步来说,便是黛玉不肯帮忙,自己又能如何?不过听天由命罢了。 迎春等人走时候,黛玉亲自送她们到了二门,贾家派来接人婆子都跟着邢夫人簇拥一块儿,悄眼打量着黛玉,这可是她们贾家表姑娘呢。 黛玉淡笑着扫过围绕众人,以不大却又能叫场人听得清楚嗓音道:“二表姐棋艺,我当真是佩服得紧,如今不好常留你庄子上,待下次回了京,我请了北静郡主,她也是善棋,到时候我们三人也好好生切磋一番。” 迎春听了黛玉话,不由得心中一松。黛玉这话早不说晚不说,却选择现这样场合,为就是说给邢夫人听,也想让这话传到贾母耳朵里。贾家婆子嘴碎,迎春再清楚不过,这话不用半日就能传得满府皆知。而贾母若是知道黛玉看重她,甚至愿意帮她引荐北静郡主,那么对于是否要将她送进敏靖郡王府为妾就会再思量一番了。 探春眸光一闪,心下暗叹:这就是绝对权势所带来好处了吧,能把她们姐妹困住难题,黛玉那里,或许只不过是几句话事情了。只可惜,迎春未免放心得太早。贾母即便这次不会卖了她,难保不会再卖第二次,黛玉给她抬了身价,对贾母来说,就意味着她可以卖大价钱了。只是不知,黛玉帮人是否能帮到底,送佛是否能送到西了。 黛玉又很亲切地跟探春、惜春和李琳说了会儿话,才让她们跟着邢夫人离开。贾家下人见自己姑娘这般得世子妃青睐,感觉腿脚都有力了几分,邢夫人是高兴,黛玉看来对迎春是特别,这可是他们大房姑娘。 邢夫人又一想到前几天王夫人又提起接迎春回府后就将迎春送进敏靖郡王府为妾话来,顿时满心不乐意起来,她家迎春和世子妃这般要好,将来不求能嫁个小王爷,可嫁个小侯爷、小公爷,也不是不可能,怎么能给贾圆春去提破鞋呢?就算将来迎春生了孩子,给贾圆春抱去养了,那荣耀不还是二房?不行,她得好好儿和贾母说道说道,他们大房可不能吃这个亏。 邢夫人再看看探春,原本上次送她们过来时候,还有高僧说探春是贵人命格,她还以为探春能有什么大造化呢,说不定还能应诚恪亲王府上面呢,可没想到那和尚前几日被人抓起来,竟是个骗子,骗了一个姓张财主家上千两银子,还差点儿害死了那家女儿。这事儿随着和尚被抓闹大了起来,便也牵扯出前段时间探春批命来,倒是成就了邢夫人,虽然也遇上了那个骗子,却并没有上当,除了给他杯水喝,并没有什么银钱上损失,也没有因为那批命而飘飘然,如今旁人都道她有慧眼,她也得意得很,完全忘了当初是念着探春是二房姑娘,她吝啬出钱罢了。 探春直到上了马车,也没等到黛玉跟她说什么有暗示性话,不由得抿紧了嘴唇,迎春已经脱身一半,她怎么办?难道是之前事情,得罪了黛玉,使得黛玉决定对她事情袖手旁观? 探春脱力地靠坐马车壁上,侍书担心地看着她:“姑娘,也许这事并没有那么糟糕,姑娘‘旺子’名声传出,也许能给姑娘带来好姻缘呢?”这年头,不是谁都希望娶个媳妇能够给家里开枝散叶吗? 探春心里一堵,摇头道:“普通人家若信了‘旺子’一说,便也信了我是贵人命,又如何会求娶于我?富贵人家,呵,又如何会不懂这里面猫腻?怕是连信都不会信。”也许王夫人根本就不期望她能够嫁得好,如果不是想要让她介入到庄煜和黛玉之间来破坏黛玉幸福,王夫人怎么可能为她选择好人家让她出嫁? 柔翠离了诚恪亲王府庄子,连日来收敛让她已经十分难受了,这下见了贾府人,忙不迭地跑去找人套近乎打听消息去了。 一刻钟之后,柔翠又忙忙地钻进了探春马车里,道:“姑娘,大事不好了,上次给你批命高僧被抓了!” 探春心里狠狠一惊,急道:“怎么回事?”难道是黛玉?如果那和尚招了,说他所说一切是受人指使,那对探春来说,将是灭顶打击,如今大家只不过是猜测,便是笑话她,也不过只能背地里;可若证实了,那么她将要面对嘲弄……探春想都不敢想。 “那高僧原来是个骗子!姑娘你是不知道,原来之前那和尚曾经给一个姓张财主家姑娘批命,说她与定亲守备公子命数不合,不能嫁,那话编得是天花乱坠,还说若是不顺应天命,姑娘和守备公子都会横死……吓得两家人忙忙就退了亲。后来那张财主和夫人便又让那和尚批了命,找了个命数极合人家,是长安府府太爷小舅子李衙内,准备将姑娘嫁过去。谁知这张姑娘却是个知义多情,得知父母退了亲,便道‘一女如何能够两嫁’,竟是要拿绳子悬了梁!好被人救了下来。好守备之子也念着张姑娘,千方百计地捉拿那个骗人和尚,识破了他骗术,这才将人捉了起来。谁知那和尚骗了一家不算,之前竟又骗到我们府头上来,好大太太没有上当。” 柔翠边说,心中惴惴不安得很。他们一家如今都是王夫人心腹,这和尚也是柔翠她爹找来,却不想找了这么一个带着麻烦大骗子,出了这样纰漏,还不知道王夫人会怎么发作他们一家呢。 柔翠现有些后悔之前自己探春面前傲慢样子了,否则话,再不济探春身边做个大丫鬟,也比以前庄子上做粗活强啊。 探春听了柔翠转述话,心便慢慢地平静下来,也可以说是松了口气。这件事情这般解决,倒也是出人意料得很。邢夫人小气吝啬,居然也有发挥正面作用时候,只要说是她识破了那和尚假话,她们并没有把那和尚话当真,而诚恪亲王府庄子上事情应该也不会传出去,那么这件事情就可以如同没发生一般一笔带过。只是,难道黛玉竟有这样大能量,可以布这么大一个局?探春是不相信,恐怕这里面必然有庄煜手笔。 事实上,这张家被骗事情和探春事情,根本就是两回事,骗张家那个“高僧”和给探春批命,也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毕竟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事情? 原来那张家财主爱势贪财,因着那李衙内看上了他女儿,一心求娶,张财主便想退了守备家亲,将女儿嫁给李衙内,可守备家却是不依。这李衙内不肯死心,竟是找了个假和尚来骗人,危言耸听吓得守备家终于答应退了亲。若不算张姑娘想要自缢,说不得那李衙内就得偿所愿了。只后那和尚叫人逮住识破了,李衙内也受到了应有惩罚。张姑娘和守备公子也终于算是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而那守备公子,林霁却是认得,发生了这样一件戏剧化事情,林霁与黛玉闲聊时便说起了,黛玉得知这件事情,问得那骗人和尚被抓是探春路遇批命僧之后,却道巧合得很,便叫人悄悄传了流言,将探春所遇事情也推到了那骗子身上去,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她也不必再刻意做什么,探春就能从这件事情里面摘离出来了。至于探春多少还是会受到些影响,黛玉却是不愿多管了,探春毕竟也曾经有过算计之心,黛玉不会因此与她为难,却也不愿意为她办得事事周全。 而可笑是,那个王夫人派人找来假和尚,听说骗子和尚被抓之后,吓得连夜跑回济南老家去了,而王夫人等人,一直都不知道,被抓那个骗子,压根就不是他们找那个,所以提心吊胆了好长一段时间,就怕那骗子招认是他们指示他这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而可笑是,那个王夫人派人找来假和尚,听说骗子和尚被抓之后,吓得连夜跑回济南老家去了,而王夫人等人,一直都不知道,被抓那个骗子,压根就不是他们找那个,所以提心吊胆了好长一段时间,就怕那骗子招认是他们指示他这么做。 ------------ 101第100章 黛玉派了人送迎春等人回了贾府,回趟时候,便到林家接林雩。黛玉既然和双胞胎说了要接林雩过去,自然是算数,只是不欲他和贾家人碰了面多了掰扯,干脆便把这时间错了开去。 而林雩一听哥哥姐姐都,顿时拿期盼眼神看着林海,就怕林海不许他去玩儿,他毕竟年纪还小,日日读书无人陪伴,自然也是会觉得寂寞。 林海好笑地看着小儿子湿漉漉渴望眼神,摸了摸他头,就叫人去收拾东西了。他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人,不可能日日夜夜逼迫着年幼林雩苦读,半丝儿放松机会也不给他。何况,黛玉都开了口,林海也不可能反驳了。而且林霁也,让他们兄弟二人好生相处一番,才能培养了感情,将来不至于生疏了。 林雩一听林海同意了,开心极了,一时兴奋便扑上前就抱住了林海大腿,可还没等林海将他抱起来,就转身拍着小手跑掉了,边跑还边催促着伺候丫鬟些回房给他收拾东西。 那欢欣鼓舞、逃出生天样子看得林海差点儿就反悔了,这个小没良心! 林雩坐着马车,一出城门,就遇见了等城门外林霁。 林霁并不是和贾家人一同走,他半点儿不想和贾家走得太近,连叫人误以为可能都要避免,所以,拖延了半个时辰,才骑马从庄子上出发,来接自家弟弟――从京城到庄子上,也颇要费一些时间,小娃娃一个人怕是要无聊害怕。 林雩对林霁依赖,林霁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和别扭,但时间久了,自然而然,也就习惯了,甚至不必再林雩缠上来,而是自动自觉地就开始宠这个比自己小许多弟弟。 少年林霁身量,已经渐渐长开,骑着一匹白色马,看起来也很有几分英姿勃发样子。 林雩马车里听见外面随从叫“林大爷”,便兴冲冲地掀开了马车帘子,一见果真是他哥,顿时笑逐颜开:“哥――” 林霁也不由自主地朝他笑笑,调转马头走到林雩马车旁边。 “哥,我也要骑马。”林雩对林霁,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林霁想想,便点了头,等马车停了,就叫人把小娃娃抱到马背上,坐自己身前搂住,也不敢打马走,就慢悠悠地跟着马车慢慢往前踱步。 林雩第一次亲身坐马背上,倒也不嫌弃这马跑得慢,兴奋得脸儿都红彤彤了。好些日子没见林霁了,林雩忍不住便叨叨地跟林霁说话,都是一些日常琐碎事情,一开口竟是停都停不下来。家里时候,林海这个做父亲虽说和颜悦色多了,可与林雩,还真说不到一块儿去。别提像这样吱吱喳喳地说些没什么内容废话了。但是林霁却能够认真地听小娃娃说话,还时不时地问几句。 不过小孩子体力差,没多久林雩就觉得屁股开始疼起来了,又不好意思说,只林霁怀里像扭麻花一样,林霁见了,也知道是为何,可小娃娃脸嫩,他也不说破,干脆抱着小娃娃下了马,一起钻进马车里去了。 林雩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匹对他而言十分高大白马,也不知道下次骑马会是什么时候了。 林霁拍拍他头,道:“到了庄子上,哥再带你去骑马。” 林雩立刻又高兴起来。 林霁带着林雩到了庄子上,双胞胎两个已经等门口了,见了他们直说慢死了,直接拽了林雩撇了林霁,就先带着林雩去见庄煜和黛玉,早早见完了,他们也好带着林雩去玩儿。他们前几日近卫带领保护下,附近林子里抓了不少小动物,如今很想些向林雩显摆一番。 把迎春等人都送走了,庄煜无疑是高兴了,少了人分薄了黛玉注意力,虽然林霁和林雩,但那是黛玉重视亲人,他自然会包容,不像贾家有些人,有些算计实是叫人看不起。 林雩和双胞胎玩儿得极好,见了那许多小动物,林雩是毫不掩饰地对双胞胎露出了羡慕、崇拜眼神,这让双胞胎虚荣心大大地得到了满足,越加地对林雩做出了许多承诺,例如骑马、打猎、野炊,承诺得林雩越发双眼放光。三个小娃娃到了晚上还不愿意分开,就干脆让他们睡了一起,诚恪亲王家孩子没那么娇气讲究,因为庄晔当年行军打仗时候,和将士们钻山洞、睡草堆,什么苦没有吃过?这三小娃娃共睡一张床,半点儿都不嫌挤,又有什么关碍? 双胞胎从出生就睡一块儿,如今多了个林雩,倒是又生出几分鲜感来,三个孩子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床,彼此呵痒打闹,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堆,让不放心而过来看看黛玉都觉得好笑不已。 庄煜对此十分满意,有了林雩分散双胞胎注意力,也省得他们老来打扰他和黛玉亲热,至于林霁,年纪大了,住到客房去,轻易进不来内院,倒是不足为虑。 庄煜和林霁,包括三个孩子,都是庄子上呆不住,若是到了庄子上仍和府里一样待家中转来晃去,倒是失了出来散心意义。 双胞胎对林雩做了许多承诺,为了不做失信小人,便整日嚷嚷着要去骑马打猎,完全不考虑凭他们如今小矮子模样,哪里骑得了马? 前些日子,双胞胎带着近卫去了附近林子里抓了不少小动物,但是可没真刀真枪地猎杀过属于自己猎物,双胞胎也知道,没有自家大哥同意,近卫是不可能带他们去危险地方,也就拿小林子里,不过是些兔子、野鸡、黄鼠狼,才带着他们去过了一把干瘾。如今庄煜回来了,双胞胎便是盼着能够得了庄煜首肯,去打他们人生第一场猎,直想林雩面前显一把威风,省得林雩问起那野兔是怎么抓来时候,他们都不好意思说是近卫抓。 庄煜倒也不介意带他们去打猎什么,男孩子总是要有点儿血性。不过,庄煜带着黛玉来庄子上,可不是想自己玩得痛,却把黛玉一个人丢宅子上。所以,如果他要带着双胞胎去打猎,便想着怎么能带黛玉一同去玩一玩,这样自然不可能去危险地方,双胞胎去抓动物那个小林子,倒是个不错去处。 黛玉从小也没少和庄煜一同混出府去玩,庄晔和裘卿妤对此也是完全不反对,但是打猎对黛玉来说,还是极其陌生。不过要说黛玉对此有什么期待,却是假话,也许女孩子天生便对这种带血活动不感兴趣,所以虽然不忍扫了孩子们兴,却表示自己到时候还是找个安全地方等着就好。她也不矫情说什么可爱小动物不要杀话,因着她畏寒体质,每年冬天或是皇室围猎时候,庄煜都会给她弄来不少皮子做毛皮衣服,这些毛皮总不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但是,黛玉确实也不想见血,反正她也不会弯弓搭箭,打不来猎物,还不如干脆一旁赏赏风景好。 因着是皇家庄子,周围人口底细都是十分清楚,庄煜叫人排查了一番,又派了人林子外面警戒,这才带着黛玉他们一同进了林子。 这处林子并不大,本身也没有什么大型动物,不过是些兔子、野鸡、黄鼠狼……即便有一两只野狼野狗,也早就被近卫们给处理干净了,否则他们当初也不敢带着两个小主子这里面乱窜,虽说哪怕来头猛虎,他们也能够护得住主子,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不必太托大。 打猎对庄煜来说,早已经没什么好兴奋了,对他来说,如今多陪陪黛玉才是正经。 所以,干脆一挥手,把三个小交给林霁,反正近卫跟着,也没什么好担心。不过庄煜交待几个小,说他们今天什么都没带,午饭也要林子里解决,到时候他们能有什么吃,就要看他们能打到什么了。 三个小听了,顿时生出一股豪情来,那是一种使命感,原来大哥大嫂还要靠着他们吃饭呢!于是,背着小弓小箭他们,越发器宇轩昂,领头就往林子里面冲。 林霁头都大了,只能带着近卫赶紧追上去,偏还听见身后飘来庄煜轻飘飘话:“不许帮忙,我说话算话,今天吃食,就全看他们了。” 林霁脚下一个踉跄,看着三个小孩手中那没什么力道小弓,十分怀疑,他们今天真能吃上饭吗? 庄煜打发了几人,自己则带着黛玉逛起了林子来。近卫都派去跟着保护三个小家伙了,黛玉身边是只跟了林栖和丹橘两个,如今十分有眼色地远远地缀黛玉和庄煜后面,自顾自地采野菜摘蘑菇去了,也许他们今天午饭,就得靠这些东西填肚子了。 林栖和丹橘都是裘卿妤教出来,都通医术,黛玉和庄煜也不怕她们摘到了不能吃东西。 小家伙们去了林子另一头,黛玉这边便显得格外静谧,阳光透过树林照射地上,随着风吹动树叶而显得斑驳闪烁,林间地上,开满了叫不出名字来野花,藤蔓舒展,偶尔还会有野兔跑过,别有一番野趣。 庄煜见黛玉心情舒畅,便觉得开怀。突然悄悄地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来,打开来是几块香气四溢糕点。 黛玉诧异地看着他:“你怎么带着这个?”不是说什么都没带,吃什么就看小家伙们猎到什么了吗? 庄煜却毫不脸红地道:“先吃点儿垫垫,那几个小可指望不上,我可舍不得你饿肚子。”说着,捻起一块桂花糕就递到了黛玉嘴边。 黛玉简直是哭笑不得,这人也太坏了。 不过黛玉还是张口咬了桂花糕,果然是近墨者黑吧,和庄煜一起欺负小孩子,如今她竟也觉得有几分有趣起来了。 庄煜看着黛玉笑得眉眼弯弯样子,忍不住就亲了上去,唇齿间都是桂花香气。 “唔……别……会被看到……”黛玉真是没想到庄煜会这般不分场合,气得捶打他,对他确实无关痛痒。 “没人会看到,我早甩开他们了……”庄煜是蓄谋已久,果然他们视线范围之内,连丹橘和林栖都是不见了。 反正汇合地点就林子难免小溪旁,早出发时候就告诉过众人了,到时候大家那里汇合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反正汇合地点就林子难免小溪旁,早出发时候就告诉过众人了,到时候大家那里汇合就好了。 ------------ 102第101章 双胞胎虽然很想能够林雩面前一显身手,只可惜年纪那里,力气怎么都是大不到哪里去,便是近卫和林霁不着痕迹地将小兔子、小野鸡往他们身前赶过去,可那小弓箭杀伤力实是太小了,有一只肥兔子顶着双胞胎射中两支小弓箭,还是蹦跶着逃掉了。至于林雩,就没有一箭是正中目标,这让眼睁睁看着肥兔子跑掉双胞胎心底平衡了许多。 等到中午汇合时间,双胞胎猎物一共就是两支兔子、一只野鸡,虽说没有空手而归,可这也不够场那么多人塞牙缝。 双胞胎难免有点儿焉头耷脑,至于林雩,不曾系统地习武他,追逐双胞胎脚步时,摔了个狗啃泥,如今正抱着摔疼了膝盖窝林霁怀里,似乎也觉得自己十分丢脸,把脸埋林霁胸前不肯露出来。 黛玉见了,自然是十分心疼弟弟,忙抱到一边去给他看伤口,并且清理包扎。 庄煜见了双胞胎猎物,面上显得有些嫌弃,心底其实是很高兴。他既然说了不准近卫们帮忙,近卫自然是不可能违背他命令,所以这两只兔子,只可能是几个孩子成果,这让庄煜有些惊讶,毕竟双胞胎和林雩年龄那里,手中力道根本不足,居然还能猎到两只兔子,实已经很能够说明他们天赋了。 庄煜吩咐林栖和丹橘把兔子和野鸡都收拾干净了,野鸡就混着野菜煮了,兔子则让近卫烤了给几个小家伙吃。 这下,反倒是双胞胎不乐意了,总觉得自己吃得香喷喷,却要害得近卫们饿肚子,这样不大好,便坚持要将烤兔子和野菜鸡汤大家分而食之。 近卫们其实并不会饿肚子,过会儿自由活动时候,他们随便便能逮到填肚子猎物。这一点,庄煜和他们都是心知肚明。但是双胞胎不知道,他们这样有肉大家一起吃行为,却是博得了近卫们好感。 近卫们不由得拿眼睛去看庄煜,只要庄煜放开禁止他们帮忙命令,只需一刻钟,他们就能带回来足够猎物。 庄煜却是不松口,只是顺了双胞胎意,让林栖和丹橘把东西分了给所有人。 虽说庄煜此次带出来近卫不过七八人,但是两只兔子和一锅鸡汤,真是不够分。庄煜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双胞胎学会自己背负责任,而不是有问题就想着依赖外力,让手下帮忙。 黛玉庄煜给她糕点吃时候,就偷偷藏了几块,本来打算给三个小填一填肚子,如今见了孩子们担当,也不好再拿出来,可要她看着小娃娃们挨饿,她还真没法像庄煜那样无动于衷。可是庄煜想法,也是有道理,双胞胎将来即便不带兵领军,也是要分府撑起一个王府门楣,虽然他们手下必定有能干之人,但是如果遇事便推搪,往旁人身后躲藏,又如何能够降服有才之人为己所用? 所以黛玉终只是叫林栖和丹橘悄悄地将属于她和庄煜那一份,不着痕迹地分给了几个孩子,反正他们对于两只兔子能够分成多少份,每份多少都没有概念,不怕他们会识破了。 林栖和丹橘暗地里好笑,虽然也想把她们那一份分出去,但是黛玉说多了怕被孩子们识破,便作罢了。至于黛玉,她们知道庄煜已经偷偷给她吃了糕点,便也不再执着于要把自己那一份食物给黛玉吃,而是细嚼慢咽地吃起来,这分到一点儿食物虽然不多,可是小主子们亲自打来猎物,别有一番滋味。回去说给王爷、王妃听,说不定王爷和王妃还会嫉妒她们呢。 幸好小娃娃们肚子小,林栖和丹橘又特意多分了些野菜和汤给他们,这样下来,也能吃个半饱。 庄煜倒是有意让近卫们轮流去林子外马车上吃点干粮,但是没一个近卫这么做,他们大老爷们一个,饿上一顿半顿,又饿不坏,这种背着小主子偷偷去吃东西行为,他们可做不出来。 休息了一个中午,双胞胎又积攒了一些体力,拎起小弓箭,准备继续奋战。近卫们也兴致勃勃地跟了去,只留下林雩抱着受伤腿,可怜巴巴地看着。 林霁见了,干脆将他背身上,追了上去。直让双胞胎感叹,林雩真是有一个好哥哥,不想他们大哥,只会欺负人。 黛玉他们每日里踏青、打猎、野炊、爬山、泡温泉,倒是过得十分开心,三个小家伙是像脱缰小马驹,约束都约束不了。 连带着林雩也跟着双胞胎摸爬滚打,变得皮实许多,摔疼了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跟双胞胎屁股后面跑。 黛玉委实有点儿担心,这样过了一段日子回去,她爹还能认得这个小儿子么?会不会受到惊吓啊? 放松心情陪着孩子们玩耍同时,每日里,来自京城贾家消息,还是会递到黛玉那儿,让她对贾家事情,心中有数。 几个姑娘回贾家也有好几天了,迎春进敏靖郡王府事情,自迎春回到贾府,便不再被提起,便是又一次王夫人提了一句,也被贾母给驳了回去。 一来是因为贾母认为黛玉看重迎春,如此迎春便具有了大价值,故而舍不得就这般像个弃子一样牺牲了迎春;二来却是因为迎春回京之前,太上皇见了请安太子妃夫妻后,既欣慰于太子即将有后,又想起长孙庄炜子嗣艰难,这么多年来,膝下竟无一子一女,这让太上皇对庄炜正妃也产生了极大不满。虽说庄炜当年犯了错,但是太上皇总不忍心看自己孙子后继无人,故而便亲自给庄炜指了个侧妃,是礼部侍郎徐大人嫡女。 这下,贾圆春想要接迎春进府计划,便不得不暂时搁置了,如果太上皇刚指了侧妃当儿就要接自家姐妹进门,不是摆明了和太上皇唱对台戏吗?贾圆春还不至于这么蠢。 徐侧妃进门,让贾圆春既产生了危机感,又有些窃喜。因为徐侧妃占了侧妃位置,那么即便薛宝钗能够诞下麟儿,庄炜也不可能升她位份了——两个侧妃位子可都是满。如此一来,作为侍妾薛宝钗,就没有资格亲自抚养自己孩子,如果操作得当,贾圆春不是没机会把那个孩子抱到身边来养。到时候,即便看孩子份上,薛宝钗也不得不乖乖听话,否则贾圆春是不介意让这个孩子不幸夭折,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贾圆春能够想到,薛宝钗又如何想不到?可这徐侧妃是太上皇指,哪怕庄炜对薛宝钗承诺过生了儿子就升她做侧妃,可也是不可能越过太上皇旨意去。 庄炜高兴却反而是单纯,至少这证明他并没有被太上皇遗忘,至于薛宝钗,多给点儿赏赐和宠爱,也算是给她补偿了。不过薛宝钗软磨硬泡下,庄炜还是承诺,薛宝钗孩子生下来,仍然由她自己抚养。 庄炜如此这般期待这个孩子,不过是想要压过庄焰一头,至于孩子生下来如何,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何况,他如今已经有合适人选帮他诞育子嗣,这个商女所出儿子,身份上便欠缺得很了。 这个敏靖郡王府,不亚于一个小型战场,不过,郡王府事情,黛玉是不会、也不可能去插手,她们爱怎么斗,便怎么去斗。 倒是贾府事情,很有几分意思,因为贾宝玉和史湘云要成亲了。 史湘云回府后发生一些事情,黛玉也是知道,虽说贾宝玉和史湘云之间婚事本来就是板上钉钉,但是史湘云这厢因为婚前失仪,而使得婚期提前,对史湘云来说,实不是一件好事,以后到了应景时候,这件事情完全是能够拿来作为压制史湘云把柄。 黛玉虽然为史湘云觉得惋惜,但是得到消息,史湘云却是十分高兴,羞羞涩涩、欢欢喜喜地回保龄侯府备嫁去了。 保龄侯夫人虽不十分喜欢史湘云,但史湘云母亲留下嫁妆,她倒也是不敢动,如今是认真准备着史湘云婚事,不想出错叫人挑了毛病,想着把史湘云嫁出去了,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桩心事。 因为贾宝玉是贾母眼珠子,故而这场婚礼是极贾家所能奢华和盛大。本来因为王夫人擅自找人给探春“批命”想要让探春挤进诚恪亲王府事情,贾母和王夫人很是离心,不过对待贾宝玉事情上,她们却向来齐心,所以贾母虽然很想撤了王夫人权,但是邢夫人是个扶不起阿斗,王熙凤又要生了根本无力他顾,所以也只能让王夫人张罗贾宝玉亲事,便是她趁此机会狠狠饱了自己腰包,贾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贾母也是希望能够可能多把贾家财产留给贾宝玉。 贾宝玉作为国公府二房嫡次子,婚礼若是举办得这般盛大,未免有些出格,只是贾母觉得好,便是贾赦、贾琏等人心里不痛,也是毫无办法,只想着到了那一日,和被请来达官贵人好好儿亲近亲近,也算是这场婚礼能够起到作用之一了。 诚恪亲王府也接到了请帖,彼时黛玉早已经回京,可她却没打算亲自去。当初贾琏和王熙凤成亲她都是礼到人不到,这个本来就让她毫无好感贾宝玉婚礼,她自然也不想去露面。 作者有话要说:诚恪亲王府也接到了请帖,彼时黛玉早已经回京,可她却没打算亲自去。当初贾琏和王熙凤成亲她都是礼到人不到,这个本来就让她毫无好感贾宝玉婚礼,她自然也不想去露面。 ------------ 103第102章 黛玉没有去,林海却是到贾府露了个面,而他如今无官无职,赋闲家,贾家人惯是势利,虽看黛玉份上不敢怠慢于他,可也并没有多么重视,贾赦、贾政、贾琏等人,都忙着招待那些达官显贵家人去了,这倒让林海反而落得轻松。 不过,东平、西宁两大郡王府没落,意味着四王八公时代已经过去了,只是像贾家这样人看不通透,顶着个将军头衔,却偏要挂着国公府牌匾抓着那一点儿富贵尾巴。 所以,那些得了贾家人青睐有加所谓达官显贵,除了世代交好于贾家原“四王八公”几家人家,其他,顶多派个家中小辈来应个景,毕竟说到底贾宝玉不过是贾家二房儿子,本身又无功名身,如此这般已经够给贾家脸面了。来者身份高,怕是北静郡王水溶了,水家和贾家世代交好,水溶和贾宝玉也有几分相投,会出现也不怎么奇怪。 不过即便如此,也有那官职低微,只以为这贾家除了个亲王世子妃外孙女、郡王正妃孙女,是个值得巴结,腆着脸凑上来,贾家也不会把别人送来礼物往外推,所以这个婚礼,看起来还是十分热闹。 而当庄炜带着贾圆春和薛宝钗亲到贾家时候,现场气氛,算是到了□。 贾母自然是高兴,心底也不是没有埋怨黛玉,若是黛玉肯偕同庄煜一起出席,这贾家势头将无人能够小看。 这庄炜来了,也不低调行事,反而高调得很,弄得许多人都忙忙地前来给他见礼请安――不管庄炜如今到底还受不受宠,他地位总是摆那里,便是同为郡王北静郡王水溶,也得赶来给庄炜见礼。 场面顿时有些忙乱,尤其是薛宝钗挺着个八个月大肚子,周围人忙忙乱乱,似乎一个不小心就能磕碰着她,看起来惊险万分。 贾圆春见了,忙拉着王夫人嘱咐道:“母亲,薛妹妹如今身子重,这儿恐被冲撞了,您叫人好生护着她去客房歇一歇。薛姨妈不知来了不曾?若是来了,也叫她过去看看薛妹妹。” 贾圆春脸色看起来红润精神,但若有人近前细细看了,便能够发现,她脸上涂着厚厚胭脂,这血色怕也不怎么真实。 贾圆春作为贾宝玉同胞亲姐姐,这个婚礼自然是不会不来,但是她倒是没有想到庄炜会陪她来,而且还把没两个月就要生了薛宝钗也带上了,要说庄炜全是为了给她面子,贾圆春如今是不怎么相信了。只因为徐侧妃进门之后,庄炜就对她冷淡了许多,也对,徐侧妃是青春正好一朵娇花,不似她,已算是人老珠黄。 所以,这段时间,贾圆春安分得很,既不敢对徐侧妃动手脚,又怕被徐侧妃抓了把柄去,所以虽然对薛宝钗肚子万般看不惯,但却是完全不想她贾家出事。 薛宝钗被送到安静客房休息,薛姨妈不一会也得了消息,赶来看她。 薛宝钗见了薛姨妈,松了口气,屏退了丫鬟,凑到薛姨妈耳边,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 薛姨妈听完,脸上惊疑不定,道:“这事儿……这事儿……” 薛宝钗握了握薛姨妈手,道:“母亲且别担心,今日贾家这般忙乱异常,只要母亲小心行事,是断不会叫人发现。” “可是……”薛姨妈还是想不明白,“做这种事情,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薛家和贾家如今关系大不如前,可总还维持着亲戚关系,薛姨妈完全不明白,薛宝钗为什么要让她去做这样一件事情。 薛宝钗却是苦笑一声:“这事于我们,确没什么好处,只是王爷既然已经吩咐了,我也只能照办罢了,如今我身份这般低微,连想要保住这个孩子也难,若再驳了王爷要求惹了王爷厌弃,这日子……” “我可怜女儿啊……”薛姨妈哽咽道,“早知今日,当初怎么都不该让你进那王府,还以为能熬出头,却生生叫人断了念想啊……”前些时候,听闻女儿说只要生下儿子就能升为侧妃,薛姨妈高兴劲儿还没过去,这太上皇就指了侧妃进门。 薛宝钗却不似薛姨妈那般伤心失望,唇边浮起一抹淡得让人难以察觉冷笑:“这倒未必……” 不过她这句话几乎没有说出声,心慌意乱薛姨妈自然也没有听见。 薛姨妈向来很难拒绝薛宝钗话,何况薛家如今能够靠,也只有薛宝钗了。所以,薛姨妈虽然还是有些犹豫,但仍然将薛宝钗递给她小瓶子塞进袖子里藏好,朝着薛宝钗点点头。 贾宝玉和史湘云婚礼,终于是热热闹闹地完成了。 薛宝钗也终于是平平安安地回了郡王府,她心里也不由得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她今日行为,其实是有些冒险,虽说她料定贾圆春不敢贾家对她动手脚,但是事情总有万一,如果贾圆春没脑子一点、冲动一点,她孩子、甚至有可能包括她命,都会丢贾家。只是就像跟薛姨妈说起那样,庄炜既然吩咐了,她也没有办法拒绝不是? 不过,看庄炜得意样子,她房里坐了小半天,薛宝钗觉得这个险也没有白冒。只是,薛宝钗心里有些不舒服地想着,庄炜格局未免有些小了,只是因为和诚恪亲王世子关系不睦,就能够对自己王妃娘家人下此辣手,这样人,即便没有做错事情叫淳佑帝失望,恐怕也不大容易取得什么大成就。薛宝钗对庄炜,是越来越失望,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好选择,人生总要争一争,才知输赢,如今还不到灰心丧气时候呢。 贾家婚礼上是个什么局面,黛玉也知道了个大略,不过她只关心贾家是否对林家或诚恪亲王府有什么算计阴谋,至于贾家人自身阴私手段、勾心斗角,她也不可能完全知晓得清清楚楚,所以即便知道薛宝钗挺着大肚子到贾家道贺行为不寻常,却也并不知道薛宝钗和薛姨妈之间谈论了什么,不知道薛宝钗让薛姨妈做了什么――婚礼当日贾府当真是乱得很,黛玉不可能事事清楚。 所以,当史湘云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用怨毒愤恨地眼神瞪着她时候,黛玉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黛玉听闻下人禀报说史湘云来了,并不知道婚燕尔史湘云找她做什么,正好有空,便也没拒绝见她。 可史湘云一见黛玉,就把手中抱着箱子摔到黛玉面前,箱子砸碎,里面一刻玉珊瑚摆件,也随之成了碎片。 “世子妃小心。”林栖反应得,护了黛玉身前。 丹橘也是吓了一跳,这史湘云虽然有时候有些不着调,但是多也就嘴皮子上爱冷嘲热讽,可还从来没有动过手,不过她这次行为,却是极大不敬,简直可以算是以下犯上了,可不能就轻易地放过了。 “林黛玉!你好恶毒心肠!”史湘云却表现得比黛玉还要愤怒,甚至是有些歇斯底里样子,“我知晓你从小就看不起我,你是千金小姐,亲王世子妃,而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孤女,可你也不能这样害我!你居然送这样一个沾满了毒药东西给我,枉我把它日日摆房里,竟没料到你竟是想要叫我一辈子生不出孩子!如果不是麝月因此落了胎,我还什么都不知道,还傻乎乎地念着你好!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蛇蝎心肠,做出这种丧天良恶事来,也不怕遭了阴司报应!” 史湘云越说越愤怒,情绪越发失控,竟是想要冲上前推攒黛玉,可林栖和丹橘方才是反应不及,这一刻却再不会由得史湘云放肆伤害到黛玉,立即示意丫鬟们将史湘云拉住。可史湘云竟是状若疯狂,力气也因此变得比平时大,使得丹橘不得不叫来几个嬷嬷,这才将人压制住。 可史湘云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再不是平日里豪迈英姿飒爽,反而是一种近乎癫狂泼辣样。 林栖捡起地上玉珊瑚碎片,只略闻了下,便立时变了脸色,扶着黛玉便往后退了好几步,道:“世子妃小心,这玉珊瑚上面,被人擦了极烈性毒药,若是孕妇闻到了,极易滑胎。” 林栖可记得黛玉小日子推迟了两天了,说不定就怀了小小世子了,可不能让她沾了这东西。 黛玉脸色一时间变得极难看,这玉珊瑚若她没有看错,便是她送去贾府贺礼,再联系史湘云所说话,恐怕是有人她送东西上面动了手脚,却不知图什么? 尤其看到史湘云那样一种近乎疯狂状态之后,让黛玉也觉得心惊,暗忖此事必定不小,她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虽然如今她对史湘云也没什么深情厚谊了,但是是人都不会喜欢背黑锅。 玉珊瑚碎片很就被人清理走了,可林栖还是不放心,劝着黛玉换了一间屋子。 黛玉主位上坐下,看着被婆子死死按椅子上史湘云,又看了一眼站史湘云旁边瑟瑟发抖翠缕,问道:“翠缕,你来说,你家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史湘云犹自挣扎,黛玉这次却不为所动,她平日里不和史湘云计较,并不代表她就必须要忍让于她。 翠缕犹豫再三,终还是把发生史湘云身上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黛玉送玉珊瑚摆件十分漂亮,史湘云十分喜欢,便搬了出来,摆放到了她和贾宝玉卧房之内。却不料几日之后,贾宝玉通房丫鬟麝月,突然见了红,叫了大夫来看,说是已有一个多月身孕,如今已经滑了胎。史湘云一时气愤于麝月居然胆敢她这个正房奶奶之前怀孕、一时又庆幸这个孩子没有留住,可立时就被怀疑,麝月小产,是不是她动手脚。史湘云自然不肯承认,她连麝月怀孕都不知道,怎么会动什么手脚?但是贾宝玉见麝月实是哭得可怜,王夫人又心疼她长孙没了,史湘云众矢之,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便允许王夫人调查于她。这下便发现了史湘云房里摆放玉珊瑚是有问题,不过等大夫看过了这个玉珊瑚,史湘云嫌疑反而没了,因为这个玉珊瑚上面涂抹毒药,味道虽然轻微,但闻得多了,却是能够让女子终身不孕,史湘云再傻,也不可能做这种事情来伤害自己。 史湘云骤然听闻自己差点儿就永远生不了孩子,便是发现得早,想要排除体内毒素,也需要很长时间,对于一个刚成亲媳妇来说,这个打击确实太大了些。所以,当贾母和王夫人商量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而没空管她时候,史湘云带着翠 作者有话要说:史湘云骤然听闻自己差点儿就永远生不了孩子,便是发现得早,想要排除体内毒素,也需要很长时间,对于一个刚成亲媳妇来说,这个打击确实太大了些。所以,当贾母和王夫人商量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而没空管她时候,史湘云带着翠缕偷偷跑出了贾府,来找黛玉算账来了。 ------------ 104第103章 黛玉听了翠缕话,这心里还琢磨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送玉珊瑚有没有问题,她自己当然是清楚。所以必定是被人动了手脚,这好时机,应该就是婚礼那天,那天贾家一团忙乱,人来人往,也不容易叫人发现。 只是黛玉想,之所以挑中了她玉珊瑚,是巧合,还是根本就是冲着她来? 不过,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后续自然是一定要追查。 只是,史湘云今日这般毫不客气地撞上门来行为,黛玉却不想再念着幼时情分轻轻揭过了,否则惯得史湘云以为不管闯什么祸都是无碍了。毕竟史湘云此等行为,已经不仅仅是打黛玉脸了,若是黛玉再轻轻放过,这诚恪亲王府,大概也就没那么叫人敬畏了。 黛玉看着被嬷嬷压着坐椅子上史湘云,淡然地道:“这事,并非我所为。” 史湘云冷笑一声,道:“林黛玉,你不必再假惺惺地装好人了,看着柔弱高贵,骨子里却是那般无耻恶毒,枉费我与你交好那么多年,竟是没能看穿你虚伪面目……” 黛玉颇有些无语地看着史湘云,也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样一种心态,居然能够说出交好那么多年话,明明她一直就有些针对自己,如今这般被闺蜜背叛愤怒至极面孔,看起来还真是违和得很。 “你信与不信,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不过知会你一声罢了。”黛玉也有了几分火气,“这件事情,既然有人将脏水泼我身上,我总是要查个水落石出。” “哼!你不必再欲盖弥彰了,东西是你送,如今难道还要找替死鬼不成?”史湘云是怎么都不相信黛玉话。她原本就对黛玉有着莫名其妙心结,所以才会事情一发生,就脑子里面肯定了是黛玉动手脚,哪怕旁人跟她说此事疑点重重,她也是不肯信。若非此事对她伤害也是极大,说不定她此刻就要热切地与众人说:看吧,我早就说了,这林黛玉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所谓高贵、所谓清纯,都是装出来。 黛玉都懒得再去理史湘云了,这人观念怕是拗不过来了,人心里一旦有了执念,很多事情就只肯看到自己认为正确部分,且坚信不疑,旁人若是不肯信,便是瞧不起她、跟她作对。 “既是如此,不如我带你进宫去找皇后娘娘,让她给我们主持公道吧。”黛玉想着,这事她即便要查,也要过了明路,叫人说不出什么来才好,否则若是私下里调查,即便是真相,说不定也会被人说成是自己捏造事实。 说着,黛玉也不再听史湘云说什么,只安排车马带着史湘云进宫求见皇后娘娘去了。 又说贾家发生了这么大事情,贾母和众人商量之后,终还是决定先将此事压下来,慢慢调查。 这内宅阴私,贾母自然是见得多了,本身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主要问题出被动手脚玉珊瑚身上,这可是黛玉送来。这事闹大了,对贾家可半点好处也没有,不管动手脚是不是黛玉。即便真是黛玉下手,贾家难道还真能和诚恪亲王府对上不成? 可正当贾母决定把史湘云叫来好生嘱咐一番时候,却听去叫人嬷嬷来回话,说是史湘云抱着那个有问题玉珊瑚出门找人算账去了。 贾母听了,差点儿没厥过去,连忙叫人去追,无论如何要史湘云进诚恪亲王府前把人带回来。 王夫人却一旁凉凉地道:“老太太,云丫头也是伤心太过,让她去找始作俑者讨个公道,也能安安她心不是?”王夫人对于贾母一力压下这件事情决定很是不满,若非贾政也是这个意思,她当场可能就要闹起来了,麝月肚子里没保住那个,可是她亲孙子,即便是个丫鬟生,那也是贾宝玉骨肉不是?如今让史湘云过去闹一闹,即便没证据把黛玉怎么样,也至少要把黛玉名声搞臭,到时候京城上流人家都知道黛玉插手亲戚家内宅事,还用那么恶毒毒药来害人,看她林黛玉还有没有脸出来见人! 贾母已经没心情这个时候训斥王夫人了,只觉得头疼得厉害,第一次开始后悔把史湘云娶进门来了,这孩子平日里看着豪爽,可临到事头上,竟是这般沉不住气地闯祸性子,可怎么是好。 等贾母听闻,史湘云被黛玉带进宫求见皇后去了,这下是真晕过去了。直到宫里皇后身边柴公公来传话说皇后召见,贾母才悠悠醒转,只能急急忙忙地按品大妆一番,带着两个儿媳妇,跟着柴公公进宫去了。 见了柴公公,贾母示意鸳鸯给柴公公塞荷包,嘴里问道:“劳烦公公辛苦这一趟,只不知皇后娘娘召见臣妇,所为何事?” 柴公公却压根连看都没看鸳鸯手上动作,干净利落地转身,似笑非笑地道:“老太君请放心,是好事,皇后娘娘要给贵府少奶奶主持公道呢。”只留鸳鸯手中握着荷包尴尬地停留半空。 贾母腿一软,差点儿将扶着她邢夫人给压倒,脸色红白变化几分,才重镇定下来,道:“劳烦公公带路了。” 邢夫人差点儿被贾母压得跌倒地,心底不禁埋怨,连这个时候,贾母都是偏心二房,宁愿压她也不愿意压扶着另一边王夫人。 一路上,贾母思绪飞地翻转,这件事情,如今闹到皇后娘娘跟前去了,自然不可能再如她所愿不了了之了。其实如果史湘云只是带着东西上王府找黛玉,求她查明真相,这问题便不大;只可惜,贾母想到史湘云平日里做派,便知道这是不可能,史湘云可能做事情,是抱着东西去质问黛玉,这便从一开始就得罪了黛玉,得罪了诚恪亲王府。 这个时候贾母还不知道史湘云进王府后一系列言行,对着亲王世子妃砸东西、以恶劣言语咒骂亲王世子妃,这等以下犯上罪行,从一开始就没有被轻饶可能性。 所以,贾母进了皇后坤明宫,看见,便是跪地上史湘云。 贾母等人顾不上询问史湘云,先上前给皇后见礼,眼角余光看过,却没瞧见黛玉。按说这会儿黛玉应该场,等着和他们对质清楚才是。 王夫人看着史湘云跪一边,甚至还啜泣,心底哪怕并不十分喜欢这个儿媳妇,可不喜欢也分跟谁比,比起黛玉来,史湘云自然没那么叫王夫人无法忍受厌恶,所以,看见跪着人只有一个史湘云,王夫人心里顿时不平衡了起来。 “启禀娘娘……”王夫人一时头脑发热,竟贾母还没开口之前,就妄图说些什么。 “你住口!”贾母压着嗓子厉声喝止,皇后面前,哪里有王夫人开口份? 皇后冷哼一声,道:“贾夫人府上,看来果真是管教松散得很,连儿媳妇都要到本宫面前现教,难怪只是一个白身孙媳妇,就敢跑到我皇室亲王府上撒泼了。还试图攻击、甚至是恶意辱骂亲王世子妃,看来贵府媳妇儿们,心气儿都高很啊,还是说,区区一个亲王府,还不能够被贵府看眼里?是想欺就能欺?”皇后说到后来,语气便越来越严厉,一国之母气势,压得贾家几人连气都不敢喘。 王夫人是彻底息了声气,再不敢因着心底那点儿不甘这种场合找黛玉晦气。 “娘娘明察,臣妇断不敢如是想。”贾母听了皇后话,真是魂都吓飞了。皇后说话可不仅仅是气势逼人,这内容,也真真是诛心之言啊。“意图攻击、恶意辱骂亲王世子妃”,这等罪名落谁头上,都得不了好,哪怕是她这个一品夫人,也兜不住,何况史湘云这个白身孙媳妇?贾母如今真是掐死史湘云心都有了,哪怕是没脑子,行动力别这么强至少也不会惹出这样祸事来啊。 正这时,皇后身边大宫女走进来,给皇后回话:“娘娘,申御医已经给世子妃把好脉了,果真是有了一个月身孕了,只今日似受了惊吓,动了胎气,还需好生调养几天。” 贾母听了,任是她心性坚定,也忍不住打起摆子来,难怪黛玉不场,原来是找御医诊断去了,可这动了胎气,难道是史湘云给惊吓? 果真,皇后听了宫女话,转头便道:“黛儿身怀有孕,却是‘人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叫这贾史氏把箱子砸碎眼前,若是因此受惊吓伤了身子,诚恪亲王府上上下下怕不得拆了你贾家?” 事实上,黛玉怀孕是真,皇后找御医给她把脉也是为了求证这一点,但动了胎气,却是夸大其词了,虽然史湘云把箱子砸到黛玉眼前确实吓了黛玉一跳,但是林栖反应,黛玉胆子也没那么小,所以影响并不大。 “不可能!她是装,她根本没有动什么胎气,她是想用苦肉计来逃脱罪责,皇后娘娘明察啊。”史湘云被黛玉带到皇后面前,被皇后气势一吓,倒是不敢放肆了,只是如今听了黛玉怀孕消息,又想起自己被黛玉害得以后都有可能“无法生育”,这心底怨怼,就疯狂地翻卷起来,难以遏制地叫出声来。而且黛玉之后还叫人压着她审了翠缕,怎么看都不像是动了胎气样子。 皇后淡淡地瞥了史湘云一眼,眼底并没有几分温度,她倒是不想和个小姑娘计较,想着她也是被害者,一个女人遭遇这样事情也是可怜,只待事情调查清楚后对她略施薄惩,叫她记住教训便可,黛玉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可如今看来,她们好心,怕是没地方使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后淡淡地瞥了史湘云一眼,眼底并没有几分温度,她倒是不想和个小姑娘计较,想着她也是被害者,一个女人遭遇这样事情也是可怜,只待事情调查清楚后对她略施薄惩,叫她记住教训便可,黛玉那边也是这个意思。 可如今看来,她们好心,怕是没地方使了。 ------------ 105第104章 裘卿妤本来今日到太子妃那儿去例行诊脉,可还没出宫就听说黛玉进宫求见皇后,想着必是出了什么事情,便匆匆赶来。皇后和裘卿妤感情极好,她那条命几乎都可以算是裘卿妤拉回来,所以裘卿妤半点儿都不担心黛玉会这儿受了委屈。 后来黛玉被裘卿妤带到旁屋子里去把脉去了,宫女传所谓御医话,其实是裘卿妤教她说。 确认了黛玉无事,裘卿妤拍拍她手,叫她好生歇着,自己则气势十足地去见那贾母去了,本来儿媳妇怀孕是多开心事情,偏生弄得这般晦气。 所以原本贾母还打算哭诉一番使个苦肉计,让皇后念着他们家也是受害人,能够从轻发落,可看到一脸寒霜裘卿妤,贾母心整个儿都沉了下来:谁不知道诚恪亲王府是霸道护短,如果这次史湘云没受了惩戒,说不定哪天诚恪亲王父子就该打上门来了,身为男子不好闯进二门揍史湘云,说不得就要迁怒到贾宝玉身上――他们是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 裘卿妤本来就对贾家积怨已深,如今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收拾他们一番,故而给皇后行过礼后,便得了皇后同意,亲自审起史湘云来。 “贾史氏,”裘卿妤喊史湘云道,却有种连贾母一并呵斥进去感觉,“黛儿送贺礼进贾府好些日子了,被他人动手脚也是极有可能,可为什么一出事,你却是第一时间就疑心到了黛儿身上?无缘无故,黛儿怎么可能对你做出这种事情?” 裘卿妤悄悄地给史湘云下了个套,她可不想查出真相后还被人说是包庇黛玉,还是叫这所谓“受害人”,把他们黑心黑肺都掏出来给人好好瞧瞧吧。 “林……”史湘云还待直呼黛玉姓名,却抬头间赶紧吞了回去,讷讷道,“世子妃从小便看不起民女,民女只是一介孤女……” “嗤……”嗤笑出声,却是皇后,“行了,这话本宫都不相信,黛儿性子从小就讨人喜欢,从来不会捧高踩低,而据本宫所知,你也是和黛儿、太子妃等人一同长大,而黛儿对你总是诸多照顾,怎地你却觉得她瞧不起你了?” 史湘云羞恼地低了头,为什么就是没人相信她呢?明明黛玉总是一副高高上样子,说是照顾她,可总是像施舍一般,她才不稀罕呢。 皇后接着道:“这等不实之言,竟成了你怀疑黛儿下毒证据?当真可笑!如此看来,你根本就是蓄意构陷皇室宗亲!” 史湘云慌了,忙道:“民女没有,民女冤枉!民女……是民女之前做了让世子妃不高兴事情,可是民女也是一片好心,世子妃若是训斥责骂民女,民女都毫无怨言,但是……但是世子妃不该……不该想要绝了民女子嗣啊……” 皇后和裘卿妤都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史湘云还是一口咬定黛玉害得她,该说她愚蠢呢,还是执着呢? 皇后看了裘卿妤一眼,开口询问史湘云做了何事。 史湘云犹豫了一下,终于把温泉庄子上,她如何打算帮“有旺子命格”探春吸引庄煜注意事情说了出来。若说黛玉为了此事嫉恨于她,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贾母很是着急,却碍着皇后和裘卿妤不敢多话,史湘云这话说,像是要证明黛玉是有动机害她,可不知这话说出来,首先坏了是她自己和探春名声。 探春事情,黛玉利用假和尚骗人一事,算是给遮掩过去了,可如今被史湘云当着皇后面一说,贾家谋算想要送庶女给诚恪亲王世子为妾名头怕是摘不掉了,而史湘云和探春,两个未婚大姑娘,竟动了勾引男人心思,这名声……可是坏得狠了。史湘云还好,总是嫁了人,而这件事情是出贾家,贾家对她必须包容一些。可探春呢?这样名声一出,以后想要嫁个差不多人家,怕都是不能够了。 裘卿妤低头掩了眼底精光,不知道遭了无妄之灾贾探春,知晓了史湘云所作所为之后,会是一种什么样心情呢?探春这次算是被史湘云害得惨了。 “这倒是稀奇事儿,”皇后道,“不是说那和尚是个骗子么?” 史湘云话已出口,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倒个干净,也好让皇后相信,黛玉确实是有动机害她:“民女当时不知那和尚是假,只听说探春将来能够诞育三胞胎,这可是天大祥瑞,而探春和世子妃是嫡亲表姐妹,感情自然身后,民女想着世子妃身子单薄,若能得三姐姐共同侍候世子,也能多子多福……民女承认,是民女想得浅薄了,民女是好心办了错事,民女愿意领罚,可世子妃不能……” 皇后和裘卿妤对视一眼,真不知她如何能够有脸面说自己是一片好心,而且还把个贾探春给坑到了绝路上,怕不是要恨死她了。 至此,贾母已知无力回天,这史湘云和探春,因着史湘云这一席话,怕是废定了,只可怜她宝玉,因着这个蠢媳妇,以后也是要遭人耻笑。贾母曾经对史湘云满腔疼爱,如今只剩下后悔,以及对贾宝玉心疼。 史湘云年幼冲动,这话好套,贾母却是老成了精,一口咬定不曾对黛玉有过半分怀疑,她对黛玉疼爱有加,她相信黛玉不会害贾家。 裘卿妤略有失望,若是贾母也如史湘云那般,将曾经害过黛玉、算计过贾敏事情也说出来,贾家马上就可以不存了,不过贾母毕竟不是史湘云,不会做那等蠢事,而王夫人也贾母严厉视线下,不敢吱声。 贾母对史湘云再无怜爱,便说史湘云所谓纯粹是她个人行为,贾家对黛玉绝无半丝怀疑,这是打算弃卒保车了。 史湘云一脸受伤和不敢置信地看着贾母,她受了这样大伤害,为什么连贾母都要舍弃她了?就因为她不如黛玉身份高,所以有冤都不能申诉吗? 贾母想着她都这样说了,决计不怀疑黛玉,倒是想要息事宁人,可皇后和裘卿妤如何能肯? 她们是不会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真相一定要调查清楚才行,否则倒似她们心虚,硬压着贾家息事宁人一般,传出去,这口黑锅说不得还是要黛玉来背了,贾家反倒能落得个弱势叫人同情。 裘卿妤本就是极护短性子,这不给贾家一个教训,还真以为每次她们闯出什么祸,黛玉都得好性儿地给他们兜着不成?正好以前发生那么多事情,正好这次一并儿算总账。 所以,事情发展到后,反而是闹大了,由淳佑帝和皇后同时派人调查。 这个消息一传开,众皆哗然。这内宅阴私事,大多数人家,都有那么几起,可哪家也没闹到皇帝和皇后都出面地步。这是对贾家荣宠吗?当然不是。知情都说,这是帝后要给诚恪亲王世子妃证明清白呢,因为那贾家孙媳妇不仅妄想把这污水往世子妃身上泼,还想拿东西砸世子妃,惊吓到了世子妃动了胎气。 所以说,如果不是为了世子妃,帝后怎么会去管这臣子家中阴私算计? 至于史湘云怀疑,是黛玉对她下毒手,还真没几个人相信。黛玉是谁?当朝受宠、权势滔天诚恪亲王府世子妃,还是个极受亲王夫妇宠爱儿媳妇;史湘云是谁?一介孤女,嫁又是不袭爵贾家二房白身一个嫡次子,无诰无封。如果黛玉真想要对付史湘云,那真只是一句话事情,哪里需要动这等手脚?当真是太抬举自己了。 退一步来讲,黛玉不想明打明地对付史湘云,也只需要把史湘云未嫁之身伙同表姐使计勾引诚恪亲王世子事情传出去,就能让史湘云连人都嫁不了,一辈子叫人耻笑,这才是杀人不见血一把好刀。可事实上,这件事情若不是史湘云自己说出来,还真没什么人知道,可见黛玉本身并不想坏了她们名声,对她们还是极维护着。可惜,史湘云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需要她觉得感激事情。 史湘云后是被抬着出宫。 不管是谁害她,真相如何,她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还是必须要罚。一个人犯下错误并不会因为他本身受到伤害而抹去。 皇后下旨让慎邢司人打了史湘云二十板子,饶是她从小身子骨就不差,被抬回贾府时候,也差不多去了半条命。 史湘云怎么都想不通,她明明才是受害者,她明明只是去讨个公道,为什么受罚人却是她?说她吓到了黛玉,可明明黛玉一点事儿都没有。史湘云疼得狠了,因着伤口还发起烧来,烧得她脑子也迷迷糊糊,想着若是自己父母世,自己哪里需要受这许多委屈?于是昏迷之中,嘴里喃喃地叫起“爹娘”来。 史湘云想不通,别人却是能够想得明白。这个君权至上时代,史湘云行为可谓大不敬,只是打了板子,这还是看她是个姑娘家,又是受害者份上,从轻发落了。 贾母确实是恨史湘云不知轻重给贾家招祸,但是看她这等可怜模样,又有贾宝玉一旁拉着史湘云手哀哀哭泣,贾母心里火也不由得散了一大半去。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只盼着帝后能够调查清楚了真相,些将此事揭过去,以后事情以后再说吧。 贾家众人提心吊胆地等着帝后查明真相,贾宝玉又因为史湘云受了这等重伤见了血而被吓得犯了迷瞪,贾母和二房众人又开始围着他转,至于大房,无辜被二房连累,且本身也是下毒嫌疑人之一,也是人心惶惶,干脆闭门不出,不往贾宝玉身边凑。 惜春被接回了宁国府,除了迎春再没有人想到去关心一下探春,可迎春被邢夫人和王熙凤约束着,根本不让她往二房去,一来怕迎春和探春走得近了,坏了名声,二来怕迎春被人栽赃成了替罪羔羊。 探春得知史湘云一番话将她打落泥潭,几乎绝了她一辈子活路,顿时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却除了赵姨娘带着贾环趁着大家都贾宝玉身边转悠没人注意到他们时候来看了看探春,其他人似乎压根就忘记了这个可怜三姑娘,也是,探春以后能够嫁出去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前途可言了,谁还意她死活呢? 好探春还没有那般脆弱,害她人都还没有得到报应,她怎么肯就这样自己结束自己生命,让害她人继续逍遥地过日子? 哭得久了,探春自知无望,便也收起了泪水,红肿眼睛里,闪过疯狂和憎 作者有话要说:好探春还没有那般脆弱,害她人都还没有得到报应,她怎么肯就这样自己结束自己生命,让害她人继续逍遥地过日子? 哭得久了,探春自知无望,便也收起了泪水,红肿眼睛里,闪过疯狂和憎恨。 ------------ 106第105章 事情闹到帝后亲自出手,这完全出乎了某些人意料,尤其是始作俑者庄炜和经手薛宝钗,相比别人惊讶,他们还有些惊慌,生怕这件事情尾巴收得不甚干净,叫帝后给查了出来。 庄炜因着几年前披甲闯宫事情,基本上算是和皇位无缘了,不仅生母姜惠妃被淳佑帝常年冷落,虽不曾被打入冷宫,境遇却也差不多。庄炜自己是很少被委派有实权差事,淳佑帝摆明了白养着他而已,这对自认才华横溢、胸有丘壑庄炜来说,实是煎熬得很。 而且庄炜其人,实不是个心胸宽大,便是自己得不了好,也见不得别人好。所以才会想出这么个损阴损招儿,为就是给诚恪亲王府找点儿麻烦――他倒是想把手伸进诚恪亲王府,可惜没那个能耐,只能退而求其次,盯上和黛玉娘家林家和外祖贾家。 林家只剩鳏夫幼子,又有贾家害黛玉前车之鉴,自然防范严密。而贾家,却似个浑身漏洞筛子,加上贾宝玉大婚忙乱,这个手脚却是极好动。 庄炜本想着,发生了这样事情,矛头直指黛玉,贾家有可能做法就是压下这件事情,毕竟诚恪亲王府不是那么好得罪。这样一来,庄炜就可以暗中使人散播流言,说黛玉毒害从小一同长大表嫂、插手表兄房里事,为人阴狠毒辣……贾家也总有那不甘心,譬如王夫人,到时候若有人私下问起,她绝不会替黛玉遮掩,只会诉说自己儿子媳妇受到伤害,以及不得不息事宁人委屈。 黛玉是诚恪亲王夫妇从小教养大,养成这般狠辣性子,叫人如何想诚恪亲王夫妇二人?而庄煜跟黛玉是夫妻一体,一损俱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 而就算贾家没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庄炜也是不怕,就算庄晔夫妻二人插手调查,也能说是他们私心袒护、颠倒是非,庄晔从前可没少得罪那些御使文官,到时候不怕没人弹劾于他。而作为被诚恪亲王府力挺太子庄焰,这个时候如果不出面帮诚恪亲王府说情,就是性子凉薄;可如果他出面了,庄炜就打算给他安上个用阴私手段谋害他人子嗣罪名了――庄炜多年无所出,适当地操作一下,把这个脏水泼到庄焰身上,也未尝不可能,毕竟他们曾经是争夺太子之位大对手。 可庄炜万万没想到是,贾家出事后第一时间就打上诚恪亲王府门去了,要知道这种事情,即便是他这个皇帝亲子、宗室郡王,也没那个胆子做。 让庄炜烦躁是,黛玉居然就这么带着史湘云进宫面见皇后去了,而且帝后还决定亲自插手了。 帝后出手调查,自然和诚恪亲王府自查是两回事,诚恪亲王府说自己是清白,不怕某些迂腐文官不跳出来怀疑一番;可若是帝后说诚恪亲王府是清白,可就没有谁会跳出来说是假。 但这还不是庄炜害怕事情,他怕是被帝后查出来幕后黑手是他。不过庄炜又想,他当初本就防备着庄晔他们会调查,所以特意叫薛宝钗找了薛姨妈去涂那个毒药,给药时候只有薛宝钗和薛姨妈两人,只要薛姨妈咬死了不认,就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幕后黑手是庄炜,而就算薛姨妈顶不住,她也不会咬出自己女儿来。到时候自然是以贾、薛两家私下恩怨产生纠纷结案,牺牲一个薛姨妈,事情大概也能够了结了。 庄炜果真心狠,为了自己心里那一点阴暗,不惜对自己王妃娘家人下手,还利用了自己侍妾母亲,当真是越是亲近,越是利用伤害。 可惜庄炜舍得下薛姨妈,薛宝钗却是不忍,何况薛姨妈落了马,她自己即便没有被牵扯进去,也绝对落不了好,以薛宝钗精明,自然是不肯为之。 所以,答应庄炜计划时,薛宝钗就计划着布了个局中局。薛姨妈并非亲自动手,而是“不小心”将药瓶掉了花园里,而那里正躲着个因为贾宝玉大婚而躲花园角落里暗自神伤袭人。 当薛姨妈匆匆回身去找那药瓶,嘴里还和丫鬟低声嘀咕,那话都是薛宝钗事先教好,薛姨妈照着说来,终让袭人相信,贾圆春对薛宝钗下了一种涂器物上便能起作用药,而薛宝钗警觉,设法从贾圆春处得了些,偷偷藏起让薛姨妈找信得过大夫瞧瞧可有法解。 薛宝钗此举,便是想要利用袭人对史湘云和贾宝玉房里丫鬟嫉妒心,而让她去下药,不过薛宝钗却不能够控制袭人将药下黛玉所送贺礼上,哪怕那是庄炜亲口吩咐了,薛宝钗也并不想当真执行。这诚恪亲王府无论是实权还是帝宠,都不是庄炜这个敏靖郡王可比,哪怕庄炜是淳佑帝长子。再说袭人是个精明,如果薛姨妈暗示得太多,难保她不会生了疑心,反为不美。薛宝钗却也不急,大不了说是薛姨妈认不出哪个是黛玉送,下错地方了,就算被庄炜训斥一顿,看她腹中胎儿份上,以及她毫不迟疑地就按照庄炜吩咐行事――虽然没能很好地完成,庄炜也不会太过与她为难,总好过牵扯出黛玉而惊动了诚恪亲王府。 可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别什么,袭人下药物件儿,偏偏还是挑中了黛玉所送玉珊瑚。 却说袭人这几年贾宝玉跟前再不得宠,虽是做低伏小,贾宝玉也确实很仰赖她照顾起居,却只是把她当做大丫鬟使唤,再无从前柔情蜜意,反倒是麝月和晴雯,得了贾宝玉千般娇宠,趾高气扬下对她也不再客气。 袭人待贾宝玉不同他人,还是有几分真心,故而当贾宝玉冷淡她时候,她心里是十分难过,可日子久了,再滚烫心肠也有变冷一天,袭人日日看着贾宝玉对麝月、晴雯千娇百宠,对其她姑娘做小伏低,对她却只是寻常,这心底难免渐渐地生出几分怨恨来。而史湘云进门,让袭人这种怨恨上一层,她从小也是伺候过史湘云,而当她贾宝玉面前几乎能够说一不二时候,史湘云待袭人就似姐姐一般。可当贾宝玉明显地对袭人冷淡下来时候,史湘云态度转变得很,只把袭人当成个普通丫鬟,不仅再无往日亲近,是常常大咧咧地使唤起了袭人。 所以,袭人得了那药,想着怀孕薛宝钗,生不出儿子贾圆春,这药是什么作用,不言而喻。 袭人心细,对麝月身体变化早已察觉,麝月想要瞒过几个月,等着肚子再也遮不住时再暴露怀孕事情,袭人对麝月嫉恨不已,又想让史湘云吃点苦头,便将这药抹了史湘云十分喜欢、摆放房里玉珊瑚上,只等着麝月流产,史湘云被怀疑。 袭人会挑玉珊瑚下手,却是有意为之,她从小就伺候过史湘云,又擅长猜测人心,所以从史湘云对黛玉既想讨好又忍不住讥讽态度上,袭人看出史湘云对黛玉其实心结很深。麝月如果出事,史湘云成为众人怀疑对象,以她脾气,肯定是不能忍受,而这个时候,玉珊瑚主人,便会成为史湘云迁怒对象,她会认为是黛玉存心陷害她,必定会闹一场,对袭人来说反倒安全了。 可袭人怎么都没想到,这药居然如此霸道,对史湘云也有很大伤害,这样一来,史湘云嫌疑就消除了。而当袭人有些担心自己会暴露时候,史湘云却还是抱着玉珊瑚找黛玉去了。 袭人还来不及庆幸有人替她背了黑锅,史湘云就被打得支离破碎地给抬回来了,随之而来,还有帝后派出前来调查真相钱公公和郑嬷嬷,还有两个面色阴沉、瘦得皮包骨,正是慎邢司管事大太监,刘公公和张公公。 钱公公这些人中品阶高,却只是起个监管作用,主事还是那两位慎邢司公公。 因着是太监,这内院之中,行事也少几分顾忌,碍着帝后吩咐,不得将慎邢司那一套刑讯逼供使出来,刘公公和张公公颇有几分遗憾,不过光是他们二人长相气质,就够让贾府这些娇养着姑娘、丫鬟们害怕了。 贾宝玉房里丫鬟,是先被询问。 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带进一间布置好房间,窗户拿布蒙了起来,显得屋内格外阴暗,刘公公和张公公坐上首,只点了一根小小蜡烛,晃动烛光映衬着他们高颧骨、尖下巴,份外骇人。 “名字……” “年龄……” “平日里领什么差事……” 刘、张两个公公你一句我一句地问着话,明明是再寻常不过问题,可配着他们或阴仄仄、或黯哑森冷声音,叫人无端地就觉得脊背发寒。 贾府丫鬟都是当副小姐养大,尤其是贾宝玉房里这几个,普通人家小姐或许都没她们娇贵,如何见过这等阵仗?没几句话,就吓得两股战战,说话语无伦次,却压根动不了心思撒谎,所以哪怕回答得没头没脑,也让刘、张两位公公推敲出不少事情来,却也让两个公公略感诧异,这小小贾府,这无官无职白丁少年公子,房里这些个丫头,做这些争宠使绊子事情,竟不比后宫娘娘门所为差多少。 袭人害怕极了,趁着没轮到她时候拼命地心里打腹稿,想着无论如何,把这件事情推到晴雯头上去才好,反正她下完药之后,就把药瓶子藏到晴雯房里去了。而且,晴雯和麝月是贾宝玉面前得宠两个,互相吃醋争宠也是很正常,如今麝月有了身子,晴雯嫉恨之下下毒手,完全说得过去。 可是,袭人走进那间阴暗房间之后,看着眼底映着两点烛火刘、张两位公公,简直如同看到了阴司判官一般,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袭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腿脚一软,跪了下去,呜咽出声,原先编好那些谎话,竟是半句说不出口。 此刻袭人,无比后悔,她为什么要逞一时之气做出这样事情来?又恨薛姨妈为什么偏偏将药瓶掉了她面前,引得她内心恶念无法遏制。 她突然想着,既然贾宝玉不再宠爱自己,那至少可以借着两人从小到大情份,请求他放自己出府,便是陪送自己一副嫁妆嫁个差不多好人,贾宝玉必然也是愿意,偏偏自己却把自己绑死了贾宝玉身上,如今怕是连活路都没有了,她如何不懊悔万分? 刘公公和张公公对视一眼,看来这下手之人已经浮出水面了,同时两人心底又有几分无趣,觉得太简单了些,体现不出他们本事,要知道他们宫里,做事情,查出真相,大多都是必须闭嘴往肚子里吞,好不容易这趟差事能够明堂正道地让他们调查,真相还能够公之于众,让他们好生过了一会判官瘾,却不料这般轻易地就将人给诈出来了,真正是半点儿成就感也无。 不过,凭个无根无基小丫鬟,如何能够得到那般烈性毒药?那药可不是随便哪个药铺子里都有得卖。看来他们还得继续审下去,总要把幕后之人全数□,才能不负皇上和皇后信任。 刘公公和张公公看着袭人笑了,可那笑让本就害怕袭人,简直想要夺门而逃了。 作者有话要说:刘公公和张公公对视一眼,看来这下手之人已经浮出水面了,同时两人心底又有几分无趣,觉得太简单了些,体现不出他们本事,要知道他们宫里,做事情,查出真相,大多都是必须闭嘴往肚子里吞,好不容易这趟差事能够明堂正道地让他们调查,真相还能够公之于众,让他们好生过了一会判官瘾,却不料这般轻易地就将人给诈出来了,真正是半点儿成就感也无。 不过,凭个无根无基小丫鬟,如何能够得到那般烈性毒药?那药可不是随便哪个药铺子里都有得卖。看来他们还得继续审下去,总要把幕后之人全数拔出来,才能不负皇上和皇后信任。 刘公公和张公公看着袭人笑了,可那笑让本就害怕袭人,简直想要夺门而逃了。 ------------ 107第106章 袭人论心计手段,都是贾府丫鬟中佼佼者,否则也不能够贾宝玉冷淡她、麝月晴雯上位之后,还能贾宝玉身边占据一席之地。 只是贾家标榜慈善之家,对下人也是十分宽厚,即便是犯错了,也没有直接打杀了,所以刘公公和张公公十分细致且充满沉醉地给袭人描述了一遍慎邢司手段之后,袭人本就希望丧心防一下子就坍塌了,对刘公公和张公公问话,几乎可以说是知无不言,只求能够得一个痛,千万别叫她尝试两个公公口中手段。 此时袭人,颇有几分心如死灰感觉。袭人从小被卖进贾府,又被贾母分给了贾宝玉,一个外来小丫头,能够越过家生子儿,一跃成为贾宝玉跟前第一人,她自然不是什么纯真人儿,也一心想着往上爬,想要能够掌握自己命运,想要成为人上人,所以才会贾宝玉懵懵懂懂时候,可以勾着他行那欢好之事。但不得不说是,袭人对贾宝玉,终究还是有几分真心。袭人是贾宝玉第一个女人,贾宝玉待她便与旁人不同,但是相对,贾宝玉也是袭人第一个、且唯一一个男人,自那之后,袭人便是把贾宝玉当成了自己后半辈子依靠,对他是死心塌地。 可是突然之间,贾宝玉对她态度却来了个急剧转变,不仅不再碰她,甚至反而和晴雯、麝月打得火热,袭人一下子就从云端坠落了。如果从来不曾攀上过云端,袭人失落感还没有那么强烈,可如今这样莫名其妙地坠落,且失了身给贾宝玉,还不能够跟任何人提起,这种痛苦和憋屈,没有经历过人是没有办法体会。 所以,袭人才会那般轻易地被一瓶药给勾起了报复**,也想好了要嫁祸于人,如果一定要踩着旁人上位,袭人并不会犹豫和心软。但是,计划却没有赶上变化,帝后介入,宫中慎邢司大太监身上那种阴森可怖气质,让袭人计划,还没实施,就已经流产了。 刘公公和张公公两人已经六十多岁了,几乎宫里待了一辈子,什么样人没见过?比袭人心计深,到了他们手里都只有招供份,虽然这次因为是大臣家里,帝后交待不得用刑,可没说不能恐吓不是? 所以,没费多少工夫,袭人那点儿小心思,就被刘公公和张公公掏了个干净。不仅如此,也许是因为明白自己这次断没有活路了,袭人干脆破罐子破摔,临死也得拉几个垫背,干脆把她知晓贾府阴私全给说了个透透,让刘公公和张公公也不由得咂舌,这贾府里,果真是有趣得紧。 被袭人交待出来薛姨妈,也很就被人带到了贾府里,不得不提是,薛蟠正好家,见有人来抓自己母亲,和来人起了冲突。他自是不管不顾,甚至大肆叫嚣自己妹妹是敏靖郡王侧妃,来人却全不管他,见他阻挠,只把他狠狠地打了一顿,薛姨妈还是被带走了。 薛家发生事情,薛宝钗很便知晓了,她虽然进了郡王府门,可自己娘家,却也是安插了不少人手,别说出嫁姑娘插手娘家事不合规矩,可薛宝钗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够把薛家握掌心里,没了薛家银钱支持,她郡王府里,将越发艰难。 当薛宝钗得知薛姨妈被带进贾家事情之后,也不由得眼前一黑,千算万算想要避开黛玉,却还是被史湘云那个蠢货,把事情导向了坏方向。 薛宝钗又急又气,心底还隐隐有些害怕,万一……万一薛姨妈把她给招出来怎么办? 想着,薛宝钗肚子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薛宝钗惊恐地抱着肚子,只觉得腿间一股热流涌出:“不……” 薛宝钗早产了,孩子正差几天到九个月,民间有俗语,说是“七活八不活”,薛宝钗抱着肚子躺床上,看着周围丫鬟们忙忙乱乱地去找稳婆、大夫,有种心神俱裂感觉,这个寄予了她全部希望孩子,会不会就这样保不住了?难道,这个世上,真有所谓报应?她叫母亲下药,害了麝月腹中胎儿,害得史湘云无法生育,所以,如今是报应到了她孩子身上了吗? 薛宝钗想着,一时竟有几分惶然和心灰,可她到底是个心性坚定,没多时就清醒过来,咬牙暗道:管它什么报应不报应,这世间,做了恶事人那般多,皇宫内苑、深宅后院,被谋害孩子那般多,还不是有那么多人活得好好儿?没道理轮到她就该得了报应。她得坚强一点,把腹中这个孩子好好儿地生下来,他将是敏靖郡王府长子,哪怕是个庶出,也是极尊贵身份,她还可以慢慢为之谋划,所以她不能让他胎死腹中,她要他好好儿!什么“七活八不活”,只差几天就是九个月了,他并不一定会有事,她必须镇定下来,她不能慌、不能乱,不能死心绝望! 当薛宝钗重凝聚心神努力地生孩子时候,薛姨妈已经被刘公公和张公公吓破了胆,只是一片慈母心肠,咬牙死撑着不肯将女儿咬出来,只按着原先说法,那药瓶是薛宝钗悄悄得来叫她找人查看有无解法,只是不小心掉了,才被袭人捡去做了害人之事。 刘公公和张公公一听,得,这还牵涉到了皇子后宅争宠之事,这要不要继续查,还是先回禀了皇上和皇后再看吧。 帝后指示很下达,查,查个水落石出,若是郡王妃谋害皇室子嗣,这事情只会比现严重。 刘公公和张公公一商量,刘公公留守贾府,张公公带人去了敏靖郡王府,毕竟是郡王妃,总不能够派人将其抓来贾府审讯。 张公公到敏靖郡王府时候,薛宝钗正生孩子,庄炜和贾圆春也都薛宝钗院子里守着,敏靖郡王府已经好几年没有孩子降生了,却偏偏这个孩子又是早产,活不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庄炜脸色很黑,贾家事情出乎意料地发展,偏偏孩子又出了事。 贾圆春心底对薛宝钗出事是幸灾乐祸,但是一想到自己娘家如今正深陷泥潭,也没什么好心情。如果她早知道史湘云是这般莽撞易惹祸性子,就不该同意贾母让贾宝玉娶她,哪怕娶史家其他两房姑娘,也比史湘云来得好,至少安分守己,没那么自以为是。 夫妻俩守了一会儿,也没什么耐性了,两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活下来概率不大,正好听说张公公来了,干脆起身离了薛宝钗院子。 张公公到了郡王府,却是不敢如同贾家时一样做派,语气上恭敬谦卑了许多,然而他本身气质实是阴沉森冷得很,便是弯腰做出恭敬姿态,看起来也是十分僵硬。 庄炜心里有几分不安,只能故作镇定,想来这太监也不敢对身为皇子他有什么不敬。贾圆春倒确实摸不着头脑,却听了张公公话后,目眦裂地样子看来有几分骇人,她确实是不止一次对薛宝钗下过手,但是绝对没有下过这种药性毒药。贾圆春第一反应,便是薛宝钗布局害她,一想到如今正生孩子薛宝钗,真是恨不得她就此一尸两命好。 “张公公,本王妃绝对没有做过这样事情!”贾圆春斩钉截铁态度,看起来倒确实像是被冤枉。 庄炜却慢慢地镇定下来了,他这时才知道薛宝钗根本就没让薛姨妈动手,而是布了个局中局引得贾府丫鬟动手,虽然心底对薛宝钗阳奉阴违行为产生了几分不虞,却是明白,薛宝钗这样做法,此刻倒是能够产生意想不到效果,至少,这里面没他庄炜什么事儿了,不管后谁背这个黑锅,他却是安全了。 其实说起来,若能够坐实了贾圆春罪名,可比牵扯出薛宝钗来得好,毕竟庄炜害怕薛宝钗万一顶不住咬出自己来就不好了,而贾圆春根本就状况外,只口口声声说是薛宝钗故意陷害她,万万没有想到庄炜才是幕后黑手。 庄炜低着头眼珠乱转,天性凉薄他,没一刻就决定舍弃贾圆春这个正妃,自他扶正贾圆春这么些年,不仅贾圆春自己无所出,府中竟无一子一女平安降生,庄炜就算没有证据证明是贾圆春所为,对她也是有些不喜了。而这次事情,若是因为贾圆春谋害薛宝钗却误伤娘家人,牵强一点也勉强能够算是贾家家务事,他再表现一番对贾圆春失望和痛心疾首,多少也能够消除一点儿对敏靖郡王府影响。到时候没了贾圆春,庄炜再到太上皇跟前哭诉一番,贾圆春是太上皇当初指给他,却是这般人品,使得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膝下荒凉,太上皇难免就会对他有丝儿愧疚感,他到时候求一求太上皇,请他老人家给他再指一个真正大家闺秀、贤德正妃,太上皇必然上心。如此一来,庄炜虽然丢了颜面,可若能得了实惠,倒也是不错。他将来即便与皇位无缘,可若有个强大妻族,也能够借几分势。 说来说去,还是庄炜觉得,如今贾圆春以及贾家,并不能够给他什么帮助了,于是便打算弃车保帅了。 贾圆春犹自恼恨,对于张公公提出要询问她身边丫鬟嬷嬷一些话要求据理力争,不肯相从,因为她不确定,她身边丫鬟嬷嬷能否顶得住慎邢司太监手段,她做得阴私之事不是一丁半点,被审问出来,即便能够证明她与史湘云中毒一事无关,其他事情也能够叫她万劫不复了。 然而,贾圆春怎么都不会想到是,近咫尺她丈夫,却已经片刻之间决定将她当成弃子牺牲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贾圆春犹自恼恨,对于张公公提出要询问她身边丫鬟嬷嬷一些话要求据理力争,不肯相从,因为她不确定,她身边丫鬟嬷嬷能否顶得住慎邢司太监手段,她做得阴私之事不是一丁半点,被审问出来,即便能够证明她与史湘云中毒一事无关,其他事情也能够叫她万劫不复了。 然而,贾圆春怎么都不会想到是,近咫尺她丈夫,却已经片刻之间决定将她当成弃子牺牲掉了。 ------------ 108第107章 有了庄炜大义灭亲鼎力支持,张公公得以顺利地审问到贾圆春身边丫鬟和嬷嬷。 贾圆春不是个傻,否则不会这么多年动了这么多手脚也没被庄炜察觉,她所做一切都隐蔽而且都可能收尾得干净,但是经验丰富张公公面前,贾圆春所作所为,并不能全然隐藏,也怪她这些年来下手太狠,仅仅只是暴露出来那么一两件,就足够让她喝一壶了。后击垮她,却是挣扎着生完孩子薛宝钗,她拼着余力交待莺儿送来关于贾圆春毒害明侧妃证据,贾圆春瘫倒地,到了这个时候,她越发肯定,是薛宝钗设局陷害自己,对薛宝钗恨意,几乎可以将她燃烧殆。 张公公瞧着这事情发展得竟是十分顺利,可不认为这全是自己能力,隐晦地看了看似乎松了口气庄炜,垂下了眼眸,一时却也并没有再深入往下追查。 调查结果汇报到宫里,帝后勃然大怒,审判很便下达了,赐贾圆春三尺白绫,死后不得入葬宗室墓园。 前来行刑太监把白绫缠上贾圆春脖子,贾圆春拼死挣扎,目眦裂、表情扭曲地吼道:“薛宝钗你这个贱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直到临死,贾圆春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逼死了自己。 贾圆春临死怒吼传得虽远,但薛宝钗院子里还是听不见,只是无端地,薛宝钗身边伺候着莺儿,却突然觉得一阵发寒,抬头看向贾圆春院子方向,叹了口气。 薛宝钗挣扎着生下了一个孱弱男婴,却只刚生下时看了一眼,随后便被抱走了,至今已经过去三日了,却还不曾再见一面。薛宝钗心底不安,却也知道当下情况,她却什么都不能够做,但是只要知晓孩子平安,她就能够逼着自己镇定下来,想着她总有翻身一日。 薛宝钗院子里外,都有人守着,进出都不如意,对贾圆春判决虽下了,可到底是为了她谋害庄炜子嗣,以及毒害明侧妃事情,贾家被下药一事,却并未就此了结。毕竟,贾圆春至死都没有承认她曾经对薛宝钗下过那种药性毒药,而且如果贾圆春真对薛宝钗下过那种毒,薛宝钗孩子不可能还。 这个疑点仍然存,却并没有人再继续往下深查,事情似乎就到此为止了。 宫里,帝后坐一处,刘公公和张公公恭恭敬敬地跪地上,沉默带着一种无形压力,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陈公公从门外进来,回禀道:“皇上,敏靖郡王已经回去了。” 淳佑帝冷哼一声,半晌道:“传朕旨意,敏靖郡王侧妃徐氏,恭良贤淑,升为敏靖郡王正妃,侍妾薛氏,生子有功,升为侧妃。” 庄炜是什么性子,淳佑帝不敢说百分百知晓,却也了解大半,庄炜绝不是这样肯吃闷亏人,他之所以会大义凛然地帮助张公公调查“真相”,只能表明这背后真相,比他想让人知道为不堪。不管庄炜是想要去了贾圆春这个正妃另娶,还是想要让贾圆春顶缸掩盖背后为不可告人真相,淳佑帝都不想再纵容这个儿子了。 如果这件事情背后有庄炜推手,淳佑帝确实无意让人继续查下去,毕竟若是身为皇子、大靖朝郡王爷庄炜,居然朝臣子后宅内院伸手,这名声也未免太不好听,对其他皇室成员,也会有很不好影响,甚至影响到皇室威信,倒不如就此打住好。 反正诚恪亲王府已经完全摘脱出来,黛玉是受了无妄之灾,全不必担心有脏水往诚恪亲王府泼。 至于庄炜、薛家和贾家,他们之间关系却已经因为这件事情乱成一团,想来再无团结一致可能性了。与其处置一方使另一方坐大,倒不如各打八十大板、再各给一颗甜枣,帝后还能博个宽大、公正名声,却是让他们双方势均力敌,也好让他们自己去狗咬狗,也免得帝后插手太多,反引人诟病。 淳佑帝旨意传到敏靖郡王府,不同于徐氏和薛宝钗欣喜,庄炜却是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这是淳佑帝发出圣旨,他难道还能违抗了不成?只可惜他再想娶个豪门世家贵女,怕是没可能了。 薛宝钗意外地成了侧妃,高兴劲儿还没来得及过去,这娘家坏消息却是传了过来。虽然从调查出来事实结果来看,薛姨妈和薛宝钗是无辜,但是带累得麝月小产、史湘云坏了身子却是不争事实,所以薛姨妈被打了二十板子,又薛家家产被罚没大半,一部分给贾家做了补偿,绝大部分却是充了公,皇商头衔也被彻底地摘掉了。如今薛家虽仍可锦衣玉食,可想和原本一样花钱如流水,却是不能够了。 薛宝钗咬牙,既担心薛姨妈身体,又犯愁没了娘家庞大钱财支持,她郡王府行事,难免就要束手束脚。好郡王妃徐氏也是上位,根基不深,又忙着拔出贾圆春留下钉子,一时之间两人倒也是相安无事。 薛宝钗如今升了位份,成了侧妃,至少能够亲自抚养自己儿子,那个她挣命生下来孩子,虽因为不足月,显得十分瘦小虚弱,但是好歹颤颤巍巍活了下来。只要看着这个孩子,薛宝钗就觉得自己未来,还是有盼头。所以薛宝钗叫人传了话回薛家,让薛姨妈好好儿养伤,让薛蟠收敛下脾气,好好儿家孝顺母亲,别再到外头惹是生非。至于薛家生意,等着这件事情风头过了,凭着她郡王侧妃身份,未必没有机会再捡起来。 薛姨妈对薛宝钗心底未必没有怨念,因为这事是薛宝钗叫她去做,没得半分好处不说,却惹了一身腥,不仅自己挨了打,伤了身子失了面子,还败坏了薛家基业,薛姨妈心底实是痛不起来。可如今薛家什么都不是了,想要这京城立足,想要不被人随意欺辱,还得靠着这个郡王侧妃女儿,所以薛姨妈也只能顺着薛宝钗意来。想着薛宝钗是个能耐,且还生下了郡王长子,将来说不定还有别造化,薛姨妈只能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薛蟠却对自家受了这样无妄之灾感到愤怒。薛蟠没什么心机,薛姨妈又怕他犯浑,自然没有告诉他下药事情是薛宝钗吩咐,所以薛蟠和贾圆春一样,心里都是糊涂,真以为自家是被贾圆春给害得,若不是贾圆春给薛宝钗下药,薛宝钗也不必让薛姨妈拿药去赵大夫,不会把药瓶掉袭人面前让袭人使了坏。所以,薛蟠是真恨上了贾家。只是如今薛家势单力孤,根本奈何不了贾家,可薛蟠自来是个不管不顾主,总念着要给贾家人一点颜色看看。 同样,贾家也恨死了薛家。 贾家值得骄傲,就是出了个郡王正妃,可如今呢,贾圆春不仅不得好死,还背着那般不名誉罪名,死后都不能够葬入皇家墓园,当然也不可能葬回贾家祖坟,真真是成了孤魂野鬼,无人供奉。 连带着贾家名声也变得臭不可闻,明明是受害者,却成了个自家人害自家人笑话。 可贾家并不这样认为,他们是相信贾圆春话,认为这一切都是薛宝钗设圈套,目就是要除了贾圆春自己上位,好给她儿子铺路。所以,他们把贾圆春死、麝月流产、史湘云败坏身子,都算到了薛宝钗头上。 王夫人可以不乎麝月流产掉自己孙儿,可以不乎史湘云能不能生育,但是她不能够不乎贾圆春死。她如今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引狼入室,还待薛家那般宽厚,甚至还产生过把薛宝钗这个毒妇娶进门当儿媳妇念头,可如今再怎么后悔都晚了。 贾家如今内部也是一团糟,尤其是贾宝玉又不好了,让贾家是乱上加乱。当初袭人被查出来,宫里出来公公并未越权处置于她,而是将她交还给了贾府。贾母恨她给贾家带来巨大灾祸,再也顾不得自命慈悲之家,命人生生将其杖毙,却不料被贾宝玉撞见,见了那番血肉模糊惨状,竟是又被吓到晕厥过去,再次犯了迷症,整个人缩床角,不停地颤抖。 贾赦一房恨二房招惹这许多事,毕竟贾圆春、史湘云都是二房这边,连带着薛宝钗,都是二房王夫人亲戚,算来算去,就属他们大房是无辜。 所以,大房如今很是远着二房,可怜迎春,本来贾赦和邢夫人还想借着迎春得了黛玉青眼给她说门好亲,可贾圆春事情一发生,贾家姑娘根本乏人问津,迎春只能家呆着做老姑娘。 眼看着二房没了靠山贾圆春,和敏靖郡王府没了关系,甚至遭了庄炜恨,被下毒害死明侧妃家也开始针对贾家报复,史湘云又得罪了黛玉,贾家二房简直就成了一滩烂泥,谁沾谁倒霉,贾琏和王熙凤发现再靠着二房,只会被连累地无法翻身,便暗地里商量着,是不是撺掇着贾赦,去贾母那儿求分家。 作者有话要说:眼看着二房没了靠山贾圆春,和敏靖郡王府没了关系,甚至遭了庄炜恨,被下毒害死明侧妃家也开始针对贾家报复,史湘云又得罪了黛玉,贾家二房简直就成了一滩烂泥,谁沾谁倒霉,贾琏和王熙凤发现再靠着二房,只会被连累地无法翻身,便暗地里商量着,是不是撺掇着贾赦,去贾母那儿求分家。 ------------ 109第108章 贾赦对贾政不满,数十年如一日,如果可以分家,他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不过贾母还活着,碍着孝道,事不可行罢了。 可如今发生了这样事情,却是一个极恰当机会,再不分家,他们大房就等着和二房一起倒霉了。贾赦自觉理由充足,全是为了贾家长足发展,便邢夫人、贾琏和王熙凤支持下,找上了贾母。 贾母内心深处其实也是明白,如今这样境况,如果分家了,至少能够摘出贾赦这一房,也不至于大家拖着一起跌入泥沼。但是,贾母偏爱贾政,一旦分家了,贾赦继承爵位,还有贾家大部分家业,而贾政不仅没了国公府名头护身,又招惹了那么多对头,这多事之秋,可不是谁都可以踩一脚? 所以,贾母到底还是不想分家,想着把大房和二房捆绑一起,旁人即便想动贾政,也得想着这是个有爵人家,对贾政这一房总是一个庇护。真要分家,也得贾赦帮着把当前难关扛过去再说。 贾赦无比不满,却被贾母一句孝道压下,也无法强硬地再继续要求分家。可贾赦这次也没那么轻易肯退步了,梗着脖子终于是从贾母那里要回了荣禧堂居住权,还想要管家权,贾母却亲自攥着不肯放,不过倒也没说要接着交给王夫人,而是说等王熙凤生产后,交给王熙凤来管家。 贾赦也知道邢夫人不是那块管家料,夺回了荣禧堂,总也算是个不错进步了,好歹贾母也承诺了等王熙凤生产完了,就把管家权交给王熙凤,贾赦便贾母强硬态度下,妥协了。 贾家二房,如今却没人能够管事。李纨是个寡妇,从来没管过家;王夫人教出这样一个恶毒女儿,如何还能让她管家!史湘云?别提她了,如今贾家就没几个人待见她,如果不是她冲动地跑去诚恪亲王府把事情闹大,这件事情贾家内部自行处理掉,也不至于就把贾圆春给折损了。 这样情况下,贾母还是不肯把管家权交还给大房,宁愿自己一把年纪辛苦地将之攥手里,不过是怕邢夫人一旦掌握了管家权,会下死脚踩二房,尤其担心大房迁怒贾宝玉,克扣了贾宝玉用度,这是贾母玩玩不能够接受。 所以,贾母只能用王熙凤待产不适合管家理由,暂时把管家权扣手里,王熙凤是王夫人侄女儿,又想来和贾宝玉交好,如果是她,想必不会让贾宝玉过得不舒服。 贾政和王夫人搬出了荣禧堂,和贾赦、邢夫人换了屋子,贾母怕下人势利让贾宝玉受了委屈,便将贾宝玉和史湘云给挪到了她院子里,就近照顾。贾母管家,贾宝玉日子自然仍是府里众人中滋润一个。 却说贾母一大把年纪,却还要为贾宝玉一食一饮操心,端也是不容易。 可贾宝玉本身,对此却是半点儿知觉没有,他日子仍然和以前没有分别,他仍然是那个被捧掌心里千娇百宠凤凰蛋。贾家如今对外处境艰难,对内乱成一团,说句四面楚歌也不算过分,可贾宝玉心里,那些世俗乌糟事,是不值得他放心上。他正忙着心疼滑胎麝月、受伤史湘云,还要疼爱晴雯和贾母给两个通房丫鬟随人和翠微。 史湘云中了毒,调理好身子恐需一两年,而麝月滑胎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够再生,晴雯等贾宝玉房里丫鬟,多少都接触过那个玉珊瑚,身子都受了影响。贾母心疼贾宝玉,总不好让贾宝玉断了子嗣,贾母便又从家生子里挑了两个容貌姣好,给贾宝玉做了通房丫鬟。 明明没什么大碍贾宝玉,得了贾母百般呵护,反倒是被打了板子史湘云,没得到半分安慰,甚至还被贾母冷落几分。至于贾宝玉,倒是拉着她手狠哭过几场,但是转身也没误了和晴雯等人缠绵恩爱。 贾宝玉得了软玉温香慰藉,终于渐渐好了起来,住贾母院子里,有贾母护着,贾政也管不着他,贾宝玉越发沉迷于和丫鬟们耳鬓厮磨中,加不晓事理。 贾宝玉这样超脱物外待遇,如何能叫人心平气和地接受?尤其这许多事情,到底还是从他房里先闹将出来,说他一句罪魁祸首,也不算太冤枉,可如今旁人是人仰马翻,他却依然优哉游哉,可就可恨了。 种种不满因为贾母护着,暂时被压抑了下来,但是贾母又能护得住贾宝玉几时? 贾母毕竟年纪大了,且又经历了贾圆春之死巨大变故,不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是一日差似一日。贾宝玉对从小就护着他贾母,是有几分真感情,见贾母身体不好,便也常常陪伴,仍和幼时一般撒娇弄痴,倒也逗得贾母开怀,只是其他有意义事情,他却是做不来,贾母也没指望他能做得到。 所以,贾母往往夜深人静时,露出满腹忧愁来。她宝玉,如果没了她庇护,可怎么办呢? 贾家这些乱七八糟事情,通过情报线传到了黛玉耳朵里,黛玉也是无声叹息,吩咐下去,以后贾家事情,若是和林家、诚恪亲王府无关,便不必报告她知晓了,至于其他事情,就还是丢回给庄煜去烦吧。 她如今腹中有了孩子,还是保持些好心情好,贾家那些糟心事,能不管还是别管了吧。 贾敏因为没有儿子,曾经受过什么样苦,后来又因为林雩和林霁生出多少事端来,黛玉亲身经历过,自然感同身受,所以她对自己身孕,是半分不敢大意。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王府地位,只为了和庄煜夫妻情分,她也十分希望能给庄煜生个孩子,不拘男女。 诚恪亲王府上下对黛玉腹中这个孩子,都是十分重视。裘卿妤本身精通医术,是天天给黛玉把脉,悉心安排黛玉饮食,既要补身子,又不能补得太过,相克相忌食物,是不许府里出现。 黛玉不再出门,但每天也都会府里花园走一走逛一逛,裘卿妤说了,孕妇不能每天躺床上,这样看似小心,实则危险。 对此不习惯,当属双胞胎了,因为他们被裘卿妤和庄煜勒令,不许太靠近黛玉,就怕他们闹起来没个轻重,磕碰着黛玉就不好了。 双胞胎虽然觉得不习惯,却并不着恼,反而对黛玉肚子里长了小侄儿侄女这样事情感到十足敬畏和好奇。 后来裘卿妤和庄煜见双胞胎还是极有分寸,黛玉身边都自觉地轻手轻脚,便解除了他们禁令,允许他们接触黛玉。 如此一来,双胞胎每天都要围着黛玉转上几圈,不停地问:“小侄儿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陪我们玩儿?” 庄爝想要个小侄女,庄烆却觉得小侄儿可以跟他们一起玩才好,两个人为此还争论了一通,难得地竟是闹了几天别扭,后来终于牵手和好,跑来跟黛玉说:“大嫂,我们商量好了,你就生两个娃娃吧,小侄儿和小侄女都要。” 弄得黛玉是哭笑不得。裘卿妤也是乐不可支,哄双胞胎去求菩萨,双胞胎果真跑到小佛堂里,有模有样地上香磕头,求菩萨给他们大嫂肚子里放一个小侄儿、一个小侄女,一个都不能少。 到黛玉显怀了,双胞胎是每天看着黛玉挺起大肚子,“哇哇”地惊叹不已,总觉得黛玉肚子变大,是因为菩萨往黛玉肚子里放娃娃又多了一个……然后开始担心,黛玉生娃娃太多,他们给小侄儿、小侄女准备玩具不够分。于是又跑去找庄煜,结伴上街扫荡,又给没出世小娃娃抬回来一大堆礼物。 如果说双胞胎是天真不懂事,那么跟着他们一起胡闹庄煜,就是十足蠢爹了。 黛玉有时候看到他们三兄弟给宝宝准备婴儿房,以及那不到三个月就堆了满屋子玩具,就觉得头疼。 虽然双胞胎希望侄儿侄女俱全,但黛玉怀孕三个月时候,裘卿妤给她把脉,确定黛玉怀是个女儿。为此,庄烆还难过了一天,直到庄煜做主,把属于“小侄儿”玩具统统送给他之后,庄烆表示,小侄女其实也挺可爱。 换了旁人家,若是知道这第一胎是女娃,说不得就要失望了,也会间接地影响到孕妇心理和生理。但是,这条诚恪亲王府不成立。 庄晔、裘卿妤包括庄煜,其实都觉得女孩好。庄晔和裘卿妤不必说了,一直想要个女儿而不得,黛玉就算被他们当女儿养大,如今能有个孙女儿,也能弥补他们没有女儿遗憾了。尤其是庄晔,黛玉虽然是他们府里像女儿一样养大,但是他作为公公,却不能像裘卿妤那样亲亲又抱抱,但是孙女儿可就不一样了,他想抱就抱,就是给她当马骑,也绝无二话。 庄煜也觉得女儿比儿子好啊,香香软软,贴心又可爱;儿子还是过几年再生好,至少得把他年龄和双胞胎拉开距离才行,否则三个人混到一起,他就等着补天吧——怕是要被他们仨捅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庄煜也觉得女儿比儿子好啊,香香软软,贴心又可爱;儿子还是过几年再生好,至少得把他年龄和双胞胎拉开距离才行,否则三个人混到一起,他就等着补天吧——怕是要被他们仨捅破了。 ------------ 110第109章 黛玉腹中怀是女孩儿事情,诚恪亲王府就没打算瞒着人,当然也并没有刻意去宣扬。只是那有心之人,从王府里选做小孩儿衣服料子花色、庄煜三兄弟外购买玩具饰品,除了一些不分性别男孩女孩都能用,其他就很明显是女娃娃东西了。 裘卿妤他们是觉得这事儿完全没有什么好隐瞒,便是黛玉,也并不觉得生个女孩儿是多么令人焦心事情,就是原本担心王嬷嬷和吴嬷嬷,心里都没有什么觉得不踏实地方。这么些年诚恪亲王府,两个嬷嬷对诚恪亲王府中不同于其他世家豪门地方,从原本惊讶不解,到现已经是适应良好了。毕竟黛玉如今这么就怀了身孕,就表明她并不会像贾敏那般子嗣艰难,生完这个好生养着,儿子以后总还是能够生。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诚恪亲王府众人这种异于常人地方,毕竟这年头,生个儿子几乎可以说是所有为□、为人媳必须完成任务,否则夫家地位都有可能不稳。所以,也不是没人幸灾乐祸。 毕竟黛玉当年嫁人、年前及笄时盛况,所受到待遇,难免有人眼红嫉妒,尤其是那些自认身份地位、容貌人品都不比黛玉差,却偏偏没她那个好运气嫁进诚恪亲王府这样人家,不能给她下绊子使坏,毕竟史湘云前车之鉴就那里,可谁也不能阻止她们心里偷偷儿地乐呵着啐一口吧? 而被人当成了前车之鉴史湘云,得知这样消息之后,对此也有种大人心感觉:没道理林黛玉害得她做不了母亲,自己还能顺利诞下麟儿,王府中地位稳固。其实就史湘云希望来说,黛玉这个女娃娃也生不下来才好呢。史湘云原本也不是个恶毒人,只是这段时间,贾府日子实是过得糟心又委屈,这心理难免就有些扭曲了。 史湘云打板子打出来伤势,已经痊愈了,但是心理上受到了极大打击,算是身心俱创了,偏生婚甜蜜劲儿还没过就遇到这样事情,她养伤时候,还不得不看着贾宝玉和晴雯以及两个通房丫鬟卿卿我我,而贾宝玉还半点儿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没有办法静心休养,心情又无法舒畅,自己今后不能生育要如何贾家立足恐慌,把史湘云折磨得瘦了整整一大圈,原本略带婴儿肥脸蛋,如今削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史湘云颜色,本就不是顶尖,只是那股子娇憨爽朗,衬得她有几分与众不同可爱罢了。 如今这般瘦得脱了形,就实有些不美丽了,这让是看重容貌风采贾宝玉一时间都不怎么愿意往她身前凑,于是史湘云脸色就越发阴沉,贾宝玉就不乐意靠近她,这样恶性循环下来,贾宝玉便是一众美貌丫鬟中寻找安慰。 而因为他宠着那些丫鬟,那些丫鬟越发心大,便不把被贾母和王夫人共同厌弃史湘云放眼里,这个宝二奶奶她们眼中,就是个占着窝不下蛋母鸡,实叫人不耐烦。所以,对史湘云就越发地怠慢不屑,伺候得也越来越不经心。 史湘云心里委屈得慌,觉得所有人都和她作对,袭人、黛玉、贾圆春、薛宝钗,一个个都是那么面目可憎。如果不是贾圆春下药害薛宝钗,薛宝钗就不会给薛姨妈药瓶,袭人就不会得到那瓶药,就没有办法给她下药。而如果她找上诚恪亲王府时候,黛玉好好儿跟她解释,不要闹到皇后那里,贾圆春也就不会被查出来赐死,那么她贾府,也就不会被贾母和王夫人共同厌弃,如今自己明明该是受宠宝二奶奶,却似猫嫌狗不理一般,连个伺候人丫鬟,都能给她脸色看了。 史湘云从小失怙失恃,心底有着藏得深深自卑,所以有时候便显得分外自尊,心思也敏感,旁人对她好甚至可能让她产生了被人同情不甘,何况如今被几个丫鬟这般明目张胆地怠慢鄙视?当下就不管不顾地闹了一场,甚至控制不住日益暴躁阴郁脾气,拿茶盏砸破了随人头,但是史湘云并不怎么意,她只哭着叫翠缕收拾包袱,叫嚣着要回娘家去,却不过是等着贾宝玉哄她、安慰她,如今她,剩下也就只有贾宝玉一个人了,所谓娘家,不过是叔父家,回去那里,又能得到谁给她撑腰? 然而,史湘云并没有等来贾宝玉安慰,反而得来了贾宝玉责备:“她们身为丫鬟,本身就已经够可怜了,你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宽容一点,将她们当做姐妹一般来对待爱护呢?你已经有了高于她们身份、优于她们生活,为什么还要靠踩踏她们尊严来维持你满足感呢?” 原来,史湘云之前,随人和翠微就已经先她一步找贾宝玉诉委屈去了,看着随人额头伤,贾宝玉自然是不可能站史湘云这边儿,他本就是个心软却又优柔寡断人,史湘云落后一步告状,便是失了先机,再说丫鬟怠慢她事情,贾宝玉一来觉得她是找借口,二来也觉得她只是为了这么点子小事就砸破随人头实是有些过分,终究还是觉得史湘云不对,何况随人头上可能会落下个小疤痕,这让贾宝玉心疼、遗憾不已,哪里还顾得上无理取闹史湘云? 如此一来,史湘云是觉得贾宝玉如今不疼她了,越发委屈,本来只是做做样子,现真是包袱款款,回保龄侯府去了。 史湘云自小失了父母,史家两兄弟对她便是不如自家子女那般亲近关切,却也是不敢慢待了她。可是史湘云和两房叔叔、婶婶之间,处得却并不怎么好。便是本来一心为她好忠靖侯史鼎,也对她寒了心,不怎么管她。 如今史湘云惹了那么大祸事,史家人又岂会不知?如今见她委委屈屈地回府,真是满心不乐意,别提给她出头了。 贾家人任由史湘云带着一个丫鬟和一个嬷嬷就回了家,也没个人拦着,可见是巴不得她回史家。保龄侯夫人也不是个省油灯,怎么可能让史湘云呆娘家不走呢?慢说这不合规矩,便是冲着史湘云得罪了诚恪亲王府,她就不敢留她,生怕给自家老爷和史家带来不好影响。 史家二太太倒是想把史湘云哄去史家三房那里,可偏偏史鼎上个月被外派边城驻防去了,因着要去好几年,干脆连家眷都带上了。 史家二太太耐着性子留了史湘云三天,终究还是把人送回去了。 史湘云本以为贾宝玉会来接她,可等来等去,半点消息没有,她又是舍不得贾宝玉和贾府,史家是住得不称心,只能是顺着史二太太搭梯子,被送回贾府去了。 她这样来来去去一回,也没能得了贾家人另眼相看,便是原本疼爱她贾母,也当不知道这回事情,只是见了她之后,就给了她一个盒子,说是诚恪亲王世子妃命人送来药丸,可以调理她那被药物伤了身子。 史湘云本以为这么回一次娘家,好歹能博得了贾母、贾宝玉等人注意力,如今事不如愿为,心底是何等不痛,贾母面前不好发作,拿着药盒子经过园子时候,脾气一上来,一扬手就把药盒子扔到池塘里去了。 林黛玉东西,她才不稀罕!谁知道会不会加了什么东西来害她! 听闻消息王熙凤心里那叫一个遗憾,早知道史湘云会把盒子扔水里去,她就早些从贾母那里把药丸讨要过来了,听说这药丸还是诚恪亲王妃亲自配,可是平日里怎么求都求不来。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是白搭,再想要那是绝对没有了,只盼诚恪亲王妃知晓了别怪罪贾家才好。 贾母也是气得不行,这史湘云怎么就能够这么不懂事呢?贾母是厌弃了史湘云,但是倒也没想过让贾宝玉休了她,毕竟贾家和史家都丢不起这个人。如果史湘云不能生,贾母少不得还得想想法子,丫鬟生总归是差了些,贾母已经考虑好生给贾宝玉挑个二房进门。可如今黛玉求了诚恪亲王妃,给史湘云配了调理药丸来,那么史湘云就有机会生下嫡子,贾母也就打算把给贾宝玉找二房念头放一放。 谁知史湘云气性这么大,竟是当着满院子下人面,把药盒子都给扔到水里去了。 贾母一咬牙,决定不能再姑息史湘云了,不让她受点儿教训,她是学不乖。 贾母生怕惹了诚恪亲王府恼,忙叫王夫人带了厚礼上诚恪亲王府谢罪去,结果诚恪亲王府门房上就给打发回来了,说是王妃没空见她,世子妃前些日子动了胎气,如今正养着,不能受累受惊吓。 王夫人受了气回来,对惹事史湘云越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惩治她,便日日叫她到自己身边立规矩、抄佛经,说是要好好儿磨一磨她性子。 贾母不管史湘云,贾宝玉不敢违逆王夫人意思,何况他也觉得史湘云帮王夫人抄一抄佛经是好事儿,所以史湘云王夫人手下很是吃了些亏,偏偏王夫人表面功夫做得到位,没人站史湘云那边替她说话。 庄煜知道了贾家这些乱纷纷事情,冷笑一声,也没告诉黛玉,怕惹了黛玉心里不舒服,影响到胎儿就不好了。黛玉自怀孕后,就把贾家这支情报线又给交还给了庄煜,庄煜就挑着重要事情偶尔跟她说一下,多余就不提了,自己处理了。 庄煜看来,史湘云被打了板子,根本就不够,偏偏黛玉念着从小到大情分,想着再帮她后一次,求了裘卿妤配了药丸给她,只要她好生把这一盒子药吃完,也就两个月时间,中毒积压身体里毒素就能够排除干净。 如今史湘云自己把药给扔了,黛玉也不会上赶着再送药去,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黛玉对得起自己良心,旁人收不收她好心,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如今重要,是好好儿养着身子,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如今史湘云自己把药给扔了,黛玉也不会上赶着再送药去,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黛玉对得起自己良心,旁人收不收她好心,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如今重要,是好好儿养着身子,把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下来。 ------------ 111第110章 黛玉怀了个女孩儿,太子妃禹芳青却是怀了个健康男胎,是裘卿妤把脉把出来,如今也正小心地养着胎。 禹芳青和黛玉关系,表面看来泛泛,只因为禹芳青从小性子就好强,总爱和黛玉比较,凡事不想落后黛玉,所以总是自己拼命地努力。但即便如此,她也没对黛玉生出什么嫉妒心思,从来只想着提高自己追上黛玉,却没想过要用什么手段拉下黛玉、贬低黛玉来抬高自己。 所以,人跟人相处,并不是从一开始两人关系如何能够从一而终,譬如史湘云,黛玉自小就极照顾她,而她和黛玉也常常表现得亲亲热热,然而史湘云心气儿不平时候拿话刺起黛玉来,却也没什么顾忌,偏偏总是一副心直口、没什么心机样子,就连怪她都是自己多心似。 也正是禹芳青这一份好强却不嫉妒他人气度,打动了皇后,选了她当庄焰太子妃,还因为禹芳青年纪小,让庄焰等了几年。 而事实上,禹芳青学识、修养、人品等各个方面都是顶尖,比起黛玉也不差什么,尤其是随着年龄增长,也没以前那么计较胜负了,淡了比较竞争心思,禹芳青和黛玉关系反倒亲近几分,两个人都是灵秀通透人儿,又各自为人骨子里有股子文人清高,都不怎么爱用手段,倒是合拍。只是禹芳青身为太子妃,皇后有时候会担心她没点儿手段往后压不住后宫。 不过好庄焰对禹芳青极好,不比庄煜待黛玉差,他从小就特别羡慕诚恪亲王府气氛,如今他父皇和母后关系虽然改善了不少,却也抹灭不了他小时候受过委屈,他母后曾经遭遇痛苦,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想让自己妻子、孩子经历他曾经经历过一切。如今太子妃怀是个儿子,就好了,有了嫡子,就有不纳侧妃理由了。 别说什么后宫是平衡前朝手段,他现只是太子,要那么多强大妻族做什么用?他父皇身子骨好着呢,还能做个几十年皇帝,等到轮到他登基,他嫡子应该也已经成才了,那时候若是不得已,就算是纳几个妃嫔,也影响不到自己嫡妻和嫡子地位,儿子年龄差得多了,也免了他们兄弟竞争相残。 而同样受过苦皇后,也并不会致力于给自己儿子塞女人,她并不是那种自己受过苦,就要把这苦嫁接到儿媳妇身上恶婆婆。儿子媳妇和和美美地好好儿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毕竟太子后院儿,若是乱了,说不得就是影响到太子身家性命大事。 所以,皇后禹芳青怀孕之后,便免了她请安,叫她好生养着,精心护着,太子成亲晚,这又是太子嫡长子,意义不同一般。倒也不是皇后不喜女孩儿,只是站如今这个地位,庄焰能够早些有个嫡子,对他自己、对禹芳青来说,都是有好处。毕竟,他们所处地位和环境,和诚恪亲王府还是不一样。 所以如今情况,倒是十足幸运,皆大欢喜。 皇后知晓裘卿妤是真喜欢女孩儿,见她欣喜,便忍不住笑道:“若是这天底下婆婆都如你这般,该造福多少为人媳妇儿?”皇后自己也吃过生不出儿子苦,虽是笑言,却也掩不去几分感慨。如今虽说是苦甘来,可这苦到底是存过,能当它没发生过吗? 裘卿妤心情是真好,笑道:“娘娘夸赞,我就理所当然地收下了。可说到底,还得要我们家煜儿一颗心挂黛儿身上才成。我府里虽管得严,可总抵不住有那一两个心思重,这事儿我没管,也没闹给黛儿知晓,煜儿自己就给处置了。”裘卿妤并不会因为儿子对儿媳妇太好而对黛玉生了不满计较,这也算得上是黛玉幸运了。 皇后笑道:“看来煜儿倒真是个疼媳妇儿,这事儿待要交给黛儿处置,也不是处置不好,只是总归要考虑多方面问题,又怕处置得不好惹来闲言闲语,多操心或是坏了心情,对孕妇可不好,既影响胎儿,又坏了身子。倒是煜儿出手反而干脆利落,也不怕旁人说黛儿不容人。不过说起来,焰儿和你家煜儿倒是像,对青儿也是百般疼爱,这个媳妇儿当真是没选错了。”皇后选择禹芳青,对其人品修养都是极放心,唯一怕就是庄焰不够喜爱她,若是将来庄焰有了喜爱女子,到时候又是一笔烂帐。如今这般,夫妻感情深厚,她也能放下一颗心。 淳佑帝刚好走到门口听见皇后话,这话明明听来只是谈笑,可他却莫名地觉得心里发酸,自己年轻时候,可一直都觉得,这后宫内院事情,都是女人该管,所以即便当时知道皇后受了委屈,自己也没能下了面子出手帮忙,反而觉得这是对皇后历练,是她总归要面对事情。如今看来,自己还不如儿子和侄子了。好自己领悟得不算太晚,他和皇后至少还有一个晚年可度。 淳佑帝此来,本来是想来和皇后商量一下,是不是把苏大学士家嫡孙女指给庄焰做侧妃,毕竟太子妃怀孕了,庄焰身边也不能没个人伺候,偏偏庄焰还不喜欢宠幸宫女,有那想要爬床苗头,立时就打发了。 淳佑帝想着,苏大学士家嫡孙女听闻是个才德兼备,给庄焰做侧妃,也能帮庄焰加大一些筹码。 淳佑帝本来想得好好儿,可听了皇后话,这念头便被掐灭了心里,算了,反正庄焰子嗣无碍,他就还是别多事了,免得乱了庄焰后院,反倒叫皇后给怪上了。 几个月后,禹芳青平安顺利地产下一个健康男婴,她怀孕期间经历,顺利地不可思议,太子身边不仅没有再娶侧妃,甚至连个暖床宫女都没有收,太子居然安安稳稳地就这么守了她几个月。 朝堂之上也不是没有异议,毕竟还有人想着自家女儿、孙女年龄正当好,可以送进太子东宫话对家族也是一大助力。可淳佑帝、皇后都把这事情给压了下来,庄焰自己本身也无心,大臣们也不能硬逼着太子娶侧妃,毕竟如今位淳佑帝、太子庄焰,可都不是软弱可欺。 禹芳青终于黛玉之后,一跃成为让大靖朝姑娘、夫人们嫉妒女人,毕竟太子和亲王世子还是有很大差别,太子不娶侧妃,和世子不娶侧妃,那根本就是两回事。 太子这个儿子,是淳佑帝第二个孙子,庄炜这件事情上终究还是压了庄焰一头,只可惜,论两个孩子生母身份地位,根本就没有可比性。而且太子儿子是嫡子嫡出,庄炜儿子却是庶子庶出,淳佑帝亲自给太子儿子娶名庄瑞,还亲手抱了庄瑞。庄炜儿子比庄瑾出生早,却到如今还没有名字,淳佑帝给庄瑾取名之后,才想起这个长孙来,便顺着庄瑞排字,给他取名庄玒,这样顺序颠倒,让庄炜心里很不是滋味,甚至是恼恨。 淳佑帝倒也不是故意要给庄炜难堪,只是一开始庄玒身子骨就特别弱,能不能长大还为未可知,淳佑帝自然就没给他取名字。当然,淳佑帝和皇后重视庄瑾,也是不争事实。 待遇能够和庄瑾相比肩,也就只有黛玉生下女儿了,出生第二日,就被淳佑帝赐名庄澜琋,并封为乐宁郡主,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独一份待遇了。 庄澜琋是诚恪亲王府众人期盼中降生,正因为被寄予了太多期望,即便淳佑帝不给封赏,庄晔也决定豁出老脸去求淳佑帝给个封号了,哪怕把两个儿子嗣王爵位给收回去,也是没有关系。 因为孕期调理得当,黛玉生产时候裘卿妤又亲自坐镇,孩子生得顺利,黛玉虽难免受了些痛苦,却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孩子也十分健康可爱,过几天长开以后,已经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而且还不爱哭,谁抱她都乐呵呵地流着口水笑,害得庄晔、裘卿妤和庄煜之间爆发了一场争夺战,当然总是以裘卿妤胜利而告终。 黛玉本来还有点儿担心双胞胎会因为家里大人注意力被小娃娃抢走而觉得不开心,谁知这两个却是异于常人得很,反而觉得小娃娃干得好,没见他们父王忙着抱娃娃,考校他们功课时间都少了吗? 所以他们还偷偷跑来找黛玉,求黛玉赶紧多生几个侄儿侄女,让父王抱完这个抱那个,忙了就没时间管他们了。 黛玉虽然知道这两个小叔子是被放养长大,也知道裘卿妤他们从小就培养双胞胎独立精神,可是碰到这样情况,也由不得她不傻眼了。 事实上,黛玉这个备受宠爱长女,一直都是被双胞胎保护着,那是因为,他们俩完全就是把小侄女当护身符来使用。 闯祸了?小侄女上,帮你小叔叔们向爷爷求情。 功课没做?小侄女上,帮你小叔叔们转移爷爷注意力。 想要出门玩?小侄女上,就说叔叔们陪你出门玩耍。 …… 这么好用护身符,不好好儿护着可怎么行?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当下,诚恪亲王府喜添丁,谁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一番?恭喜话,庄晔和庄煜听了无数遍,却难得觉得还没听够!要知道,他们平日里不喜听到这种华而不实恭维话了,如今却觉得这些人称赞起自己小孙女来,实是说得太实、太真诚了——完全忽略了这些人压根就没见过小女娃,这夸赞完全就是信口开河空话。 作者有话要说:只说当下,诚恪亲王府喜添丁,谁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巴结一番?恭喜话,庄晔和庄煜听了无数遍,却难得觉得还没听够!要知道,他们平日里不喜听到这种华而不实恭维话了,如今却觉得这些人称赞起自己小孙女来,实是说得太实、太真诚了——完全忽略了这些人压根就没见过小女娃,这夸赞完全就是信口开河空话。 ------------ 112第111章 庄澜琋满月时候,是被庄晔和庄煜父子俩亲自抱到前院转了一圈,庄爝和庄烆两个则像左右护法一般围庄澜琋身边,庄澜琋庄晔怀里,他们就跟庄晔屁股后面,庄澜琋被庄煜抱走,他们就跟庄煜左右。 直到后来,这小小护法队伍里又添了一员,林雩和双胞胎自来关系亲近,再加上这小娃娃也是他外甥女儿,便也屁颠屁颠地跟了双胞胎身边,眼睛就似黏庄澜琋身上,是不是地轻轻“哇”一声,原来小娃娃是可以长这么小呀。 有那熟识故意逗他们,问他们跟得这般紧做什么。 双胞胎则严肃地回答,小侄女太可爱了,他们得防着有人把小侄女偷走了,惹得场人哈哈大笑。 大笑之余,却也能够深刻地体会到这个女娃娃诚恪亲王府上下心目中,到底占据了什么样地位。 有那心思活泛,甚至已经想着自家孩子中是否有那适龄哥儿了,若是将来能得乐宁郡主为妻,甚至不必尚公主差。 也幸好庄晔和庄煜两父子没法窥探他人内心心思,否则不定把这样打歪主意人给打出门去。 黛玉今日出了月子,终于可以出门见人,和裘卿妤一同招呼前来夫人小姐们,言笑晏晏。 黛玉有裘卿妤亲自照料,恢复修养得极好,脸色红润润,比之原来弱柳扶风感觉丰润了些,却半点儿不显得胖,反而多了几分风情。 看座一些人又是眼热,又是嫉妒,还有那原本以为黛玉失宠而觉得幸灾乐祸,如今见了诚恪亲王府众人态度,才知道这家子是真宠女孩儿,不是打肿了脸充胖子,心底难免觉得有些不得劲,尤其是那些嫁为人妇却因为无子而备受刁难夫人太太们,心底是泛酸。 今天来夫人们,有不少带着适婚年龄女儿,或许是抱着带女儿出门历练历练开开眼界心思,或许是想着万一被诚恪亲王妃看中说给庄煜做侧妃,或许是想让女儿趁这个场合露个面将来好说亲……这其间各种心思,黛玉猜不着,也犯不着去猜,反正她对于裘卿妤和庄煜顾来是信任,她怀孕坐月子那么长时间里,庄煜都没有娶侧纳妾,何况她如今都出月子了。 只是这些人心思不猜无妨,贾母心思,黛玉却要心里好好儿地掂量掂量。 庄澜琋满月,作为太外祖母贾母前来道贺,诚恪亲王府也不能不让其进门,裘卿妤倒是无所谓,谅她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黛玉虽有些不耐烦,面上却也要带着笑容,即便疏离一些,也不能流露出厌恶来。 贾家来人,男宾那边来了贾赦和贾琏,贾政拉不下脸前来,称病不出,贾宝玉则是被贾政约束着,不曾前来,怕就是他不顾场合惹事,这一点贾母倒也没有反对,毕竟诚恪亲王府不同于一般人家,万一贾宝玉惹了不该惹人,她也护不住他。贾宝玉也没坚持,这种场合,他也不怎么稀罕来,周围人全戴着虚伪面具,说着违心话,没一个是真,有这时间,倒不如和他好友李冉、秦钟等人一同去禅味楼听人讲道,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个美丽清雅茜香国公主呢。 贾母想起贾宝玉以前表现出来对黛玉痴迷,见他如今放下了,倒也欣慰。 女宾这边,贾母带着邢夫人、王熙凤还有东府尤氏,王夫人则称病不曾到场,另外还带了三春姐妹和李琳,史湘云则留家中服侍王夫人,这是她身为儿媳妇职责所,当然真正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贾母不是傻子,怎么会带史湘云进王府门?她是来修复两家关系,可不是来砸场子。 史湘云如今被王夫人管束,除了天天立规矩,每日里还要抄写佛经到三,一时间削瘦得厉害,倒是让贾宝玉有了几分心疼,跑去和王夫人说情。王夫人表面上答应得贾宝玉好好,转身待史湘云反倒又苛刻几分,并且每日里吩咐厨房给她做了大鱼肥肉,逼着她多吃,慢慢地反而又比原先胖了几分。史湘云是有苦说不出来,连贾宝玉见她养得白白嫩嫩,也不肯相信她所说王夫人苛待她事情了。 贾母人老成精,便是场所有人都拿异样眼神看她,也能做出对黛玉慈爱万分表情来,还半点儿看不出假来。她就是要让众人知晓,哪怕贾家和诚恪亲王府之间发生了些不愉事情,但是她和黛玉血缘关系,却是怎么都断不了。邢夫人和尤氏道行就比贾母差多了,笑得正尴尬。王熙凤长袖善舞,可如今场合,可没有她说话份,也只能笑而不语。 姐妹当中,迎春木讷,这样场合下,是低着头半句话不肯多说。她年纪比黛玉还大些,至今尚未说亲,说到底也是受了史湘云和探春牵累,不过这姑娘性子倒也没产生什么愤懑之心,反倒觉得如果就这样一辈子嫁不出去,贾府给她一个小小角落,她也能够安生度日。 探春坐得笔直端正,脸上浮着一成不变笑,生怕被人看轻了去,然而却是外强中干,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周围那许多或讥诮、或鄙视眼神中,她指甲已经掐破了掌心。她恨王夫人当初出了那样一个馊主意,偏偏还实施得那般破绽百出,她也恨史湘云为了拖黛玉下水,把原本已经揭过去事情说破,害得她成了别人眼中不安分女子,成了别人教育子女反面教材。只可惜她势单力孤,即便是想要报复,也只能徐徐图之。贾母带她来王府心思,她也知道,无非是想让她凑上去和黛玉表现出亲密样子,凭黛玉性子不会当面给她难堪,这样也好叫场诸多夫人们觉得她勾引诚恪亲王世子事情是虚传,否则她和黛玉怎地还会那般亲热?可是探春看着黛玉身边守着林栖和丹橘,以及周围不着痕迹隔开黛玉和贾家人丫鬟们,却压根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她凑上去,却被丫鬟们挡回来,那丢脸面可就大了。贾母想得简单,黛玉确实不会当面给她难堪,但并不代表诚恪亲王妃也会愿意她们接近利用黛玉。探春眼神复杂地看着黛玉,这真是一个无比幸运女子,是自己拼命努力争取,也完全无法启及。 惜春埋头坐着,表情冷漠,这原本是个不羁开朗姑娘,如今看起来变化倒是大。惜春被哥嫂接回宁国府住着,却偏偏府里隐约探得了哥哥贾珍和嫂子娘家妹子尤三姐之间□,而且这尤三姐还和她侄儿贾蓉有染,真正是乌糟糟一团。而让惜春惊惶和迫切想要忘记,是她无意间撞见贾珍居然抱着贾蓉媳妇覃氏,这代表了什么,惜春宁愿拿脑袋去撞墙也不想想明白。宁国府乱,荣国府也没好到哪儿去,惜春不想待宁国府,却也不愿意再入荣国府,便每日里无事便往李琳处去,两人窝无人问津偏僻院落里,一待就是一天。惜春心性越来越冷漠,有意出家,甚至和李琳探讨过这个问题。 李琳却劝惜春散了这个念头,出家并不意味着清净,这尼姑庵里,若是有了肮脏,是不堪得很。都说寺院佛门清静之地,可这里面也并非没有害群之马。李琳虽知不该,可不想惜春落了那般难堪境地,便打发了丫鬟,偷偷告诉惜春一件李冉告诉她事情,说是贾宝玉外认识了个风流少年名唤秦钟,是喜欢勾搭庵堂里美貌小尼姑,甚至还有个叫智能儿小尼姑找到他家里去,被他老父亲知道,差点儿没给气死。而据说那个庵堂里尼姑,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有时候还会接待达官贵人,比之那青楼风流地,也不遑多让。李琳说得委婉,其实李冉所言,为露骨,李冉不屑这世俗陈规陋习,自然也不会觉得他跟自己未出阁姐姐说这样话是多么过分甚至是要命事情,而他话里话外,对秦钟、智能儿所为,竟也没什么谴责意思,似乎平常得很,这尤其让李琳寒心失望。 李琳姐弟二人带着家产进贾家,如今家产已经被贾家霸占花用了大半,如果她要从贾家出嫁,贾家估计连嫁妆都备不出来给她,因为就连李秀让李琳带回贾家嫁妆,也被贾家拿去花用了。而贾家人态度,让她心惊,无论是下人态度、还是日常供给衣食,均克扣得厉害,上次她偶感风寒,想要请个大夫,竟也被推三阻四,若非惜春悄悄带了丸药给她,这病症说不得就拖得重了。李琳和惜春一商讨,便是得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结论:贾家有意逼死她,这样一来,就不必给她准备嫁妆,自然也就不至于暴露贾家侵吞霸占李家家产事实了。至于李冉,从来视钱财为粪土,根本不会计较这样事情。也可能,贾家到时候连李冉也不会放过。 李琳处境艰难,也曾经萌生了出家念头,青灯古佛一辈子,也是一种生活,但是李冉话却让她打了退堂鼓。如果她要出家,贾家或许不会阻拦,甚至会帮她安排个合适去处,万一要是被安排去了水月庵那等乌糟地方,李琳倒宁愿死了干脆。 李琳也希望李冉能够争点气,如果可以姐弟俩搬出荣国府去,找个不大院落住下,无论是她一辈子嫁不出去做个老姑娘照顾弟弟,还是随便找个农夫、小贩嫁了,都比荣国府任人宰割强。可是李冉却无心于此,甚至劝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只叫她顺其自然,该当如何就如何。李琳气到和惜春抱头痛哭,终究是对这个弟弟彻底死了心。 被逼到了绝境,谁也不会愿意就这样束手待毙。李琳思来想去,若说有人能够救她,大概就只有黛玉了,逼不得已,李琳只能放手一搏,决定向黛玉求救。 惜春和李琳处出了极深感情来,便决心帮她一帮,贾母决定不带李琳到诚恪亲王府时候,说道:“上次王府庄子上,世子妃似乎极喜欢琳妹妹,万一到时候问起来琳妹妹如何没去……”说着惜春下意识地看了探春一眼,提醒贾母,连探春都带去了,万一黛玉问起李琳却不时候,可不是要叫别人以为他们刻意打压亲戚家姑娘?虽然这本来就是事实没错。 惜春为了李琳,不喜得罪探春,因为这关系到李琳性命,实实。 果然,贾母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带上李琳,李琳和惜春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底都不由得非常紧张,这次过后,大概再也找不到见黛玉机会了,能不能成功就此一举了。 作者有话要说:惜春为了李琳,不喜得罪探春,因为这关系到李琳性命,实实。 果然,贾母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带上李琳,李琳和惜春隐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底都不由得非常紧张,这次过后,大概再也找不到见黛玉机会了,能不能成功就此一举了。 ------------ 113第112章 席间,惜春不慎打翻了一盆热汤,汤水几乎全部翻了李琳身上,虽已不是滚烫,却也足够将女孩儿皮肤烫红,衣服是淋湿、脏污了一片。 黛玉忙叫林栖带着李琳去清洗上药,换一身衣服。 惜春并不擅长做这种事情,打翻汤盆时候,有几分刻意,当黛玉命林栖带走李琳时候,不仅没半分尴尬神色,还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她自认为办得隐秘,可座人精几乎都看出了其中猫腻。 贾母气得手发抖,她没有想到惜春和李琳居然会这样场合闹这么一出,她们怎么敢!可偏偏她还不能够露出叫人猜疑表情来。 想要逼死李琳来谋夺李家家产事情,是贾母和王夫人商量了一同安排,为不过是多积攒点钱财留给贾宝玉,贾母知道自己一旦身死,贾赦必定会逼着二房分家,可她再怎么想坚持着,身子骨仍是一日差似一日,尤其这几年为二房操心多了,是感觉力不从心。想着总有顶不住一天,还是应该为贾宝玉安排好一切,必然要保他衣食无忧才好。 李家虽不是顶富贵人家,但是当年贾代善世,贾母给庶女挑选夫婿到底也差不到哪里去,且为了标示自己贤德,给李秀嫁妆也不算简薄,虽然比不得贾敏出嫁时十里红妆,但也是好一笔资财。若是原先,贾母自然不会盯着这点儿钱财不放,但是如今贾家大不如前,内里大房和二房隔阂日深,外面又有明侧妃娘家明家步步紧逼,明家虽不是什么世家豪门,可家中子弟也有几个出息,尤其是明侧妃嫡亲兄长,去年刚进了御史台,每每盯着贾家不放,贾家如今已经被参了好几本了。贾家被逼到不行,又花了不少银子上下打点,日子越发过得是一日不如一日。所以,这李家拢共二三十万财产进了贾府门,再想叫他们吐出去,却是如同剜心。李琳本就不为贾母、王夫人所喜,毕竟只是庶女孩子,而庶女本就是贾母心里刺,所以对于谋害于她,两个女人都不觉得亏心,何况这一切都是为了贾宝玉,做什么都是值得。 不一会儿,林栖回来,凑到黛玉耳边说了几句话,黛玉眉峰微微一皱,须臾便松开眉头,笑道:“却要跟老太太告声罪了,李妹妹烫伤有些严重,不如叫她留王府住几日好生养一养,姑娘家若是留了疤,倒是我罪过了。待得好了,我再叫人妥妥儿地送她回去。” 贾母心里不甘又不安,早知道拼着别人传打压亲戚家姑娘,也不该带李琳来王府——全怪她没有想到李琳居然会这么早就察觉到她们险恶用心,抱着侥幸心理。 可如今她说什么都迟了,只能不甘不愿地应了下来,暗地里却狠狠地瞪了惜春一眼,求贾母带李琳出门,再到打翻汤盆,贾母再猜不到惜春和李琳是同谋,就白活了那么多年了。没想到她养了惜春这么多年,居然是只白眼狼,贾母心里又气又恨。 贾母那一抹不善眼神,被黛玉看了个正着,眼神一冷,复又勾起嘴角,道:“李妹妹年纪小,留陌生地方难免不安寂寞,不如让惜春妹妹留下来陪陪她,一来算是惜春妹妹给李妹妹赔罪,二来两人也好有个伴。” 贾母还未说话,尤氏已经欣喜地替惜春应了下来,贾家姑娘都因为史湘云和探春连累得乏人问津,惜春虽比迎春、探春年纪小,可也到了谈婚论嫁年纪了,她身为大嫂,正是烦恼时候,如今黛玉肯留她王府,不管理由是什么,对惜春来说,总比镇日里窝李琳小院落里来得强。何况这几日,尤三姐闹着要出府嫁人,贾珍和贾蓉皆不舍,家里闹得有些放肆,尤氏深怕惜春发现了贾珍、贾蓉和尤三姐等人不清楚,惜春不回去,也是好。 长嫂如母,尤氏既已答应了,贾母这个出了五服长辈,也没道理去反对,只能不作声。 惜春先是诧异,随即是欣喜答应,她深知回府之后,贾母恐怕饶不了她,不过她也不怕,她好歹总是宁国府姑娘,贾母还能像对李琳那般逼死她不成?如今留诚恪亲王府,虽说是客居,但是总比回到贾家那个肮脏环境中去面对尤三姐等人谄媚巴结好,就算后必然得要回去,至少轻松几日也是好。 场诸位夫人小姐们看着这事情发展,敏感地发现其中必然有隐情,至于具体是什么,却不是她们现可以打听。不过看贾母连原本慈爱表情都维持不住,大概也能猜到,这贾家也许又要出幺蛾子了? 毕竟本家姑娘得以留住亲王府,按理来说贾母该觉得高兴才是,怎地一瞬间脸色就黑了几分?虽说很就调整了过来,但还是叫人看出了端倪。 说来,那个李家小姑娘,似乎也已经进京好几个年头了,竟没多少人听说过她事情,不过有个和贾宝玉交好行事不忌兄弟,总叫人觉得从小丧母她本身品性怕也是上不得台面。今日匆匆一面,看着倒也是个端方灵秀,不过仅此一面也做不得准。只是看刚才闹那一出,却不知抱着什么样心思,若是想要攀附亲王府,总不至于放着史湘云和探春前车之鉴当不知道吧? 李琳和惜春不是没想过会被这样误会,但凡她们有一步退路,也不想冒这样险,毕竟若黛玉不信她们,被送回贾府,李琳就真出头无日了,说不定贾母和王夫人一狠心,就真叫她“病逝”了。 送走了来往宾客,黛玉不是没有看到众人好奇眼神,虽然反感贾家人总是给她带来各种各样麻烦,但是真要让她看着李琳和惜春这两个小姑娘不管,黛玉着实也是狠不下这个心,毕竟她本就不是杀伐果决人。 黛玉并没有立即去见李琳,李琳向林栖求救,借此将信息转达给黛玉,可这并不代表黛玉就要立即去给她解决麻烦。 安排了李琳和惜春住到客院,黛玉暂时放下这件事情,且看看这两个小姑娘打算如何,才好决定要怎么帮她们。 回到房里,庄煜已经去洗漱了,他今日高兴,喝了不少酒,怕酒臭味熏到了妻子和女儿,很是好生地拾掇了一番才回来。 裘卿妤和庄晔虽然喜欢孙女儿,可也没有要求把庄澜琋抱到身边抚养,而是由着庄煜和黛玉小夫妻俩养身前,爷爷奶奶虽好,可到底比不得父母亲近关爱。 庄煜稀罕、黛玉也宝贝女儿,所以晚间便由庄澜琋睡他们房里,林栖和丹橘轮流外值夜,奶娘则睡厢房,万一庄澜琋晚上饿了,就由林栖或丹橘抱去给奶娘喂奶,完了还抱回来睡,虽说因此庄煜和黛玉晚间会被吵醒,可到底是自己女儿,两人心中没半丝不满怨愤。 黛玉经历过贾敏临终前那一段,故而防备着女儿生疏自己而亲近奶娘,如今这般虽辛苦些,却是极乐意。只是怕庄煜睡不好影响第二日办差精神,毕竟他不似自己,白日里可以和女儿一道午睡。 庄煜洗漱完了回来,黛玉也丫鬟服侍下,换了宽松衣衫,正伏女儿小摇床边,眉眼柔和地看着粉嫩嫩小娃娃。 庄煜心底一暖,笑着走过去,伸手就把黛玉抱到了怀里,头轻靠黛玉肩头,和她一同看着女儿。 庄澜琋今日白天难得见了那么多人,有些兴奋,这会儿早已经累得睡着了,还时不时地吐出个口水泡泡来,看起来分外地可爱。 庄煜看着女儿又开始傻笑,甚至伸手去戳女儿吐出来口水泡泡,看起来又傻又好笑。 黛玉忍不住地笑,想庄煜这傻爹状态,也不知要维持到几时。 眼看着庄煜贼手又要戳上女儿小脸蛋了,黛玉连忙拉住,道:“今儿累了一天了,别吵醒了她……” 话还没有说完,庄澜琋突然咧嘴就哭,庄煜傻眼,道:“我没碰到她啊,就戳了个泡泡,她不可能会感觉到吧……” 黛玉倒是有经验,横了他一眼,便将其推开,自己伸手把女儿给抱了起来,一查探之下,便笑道:“是尿了。”说完又唤了丫鬟进来给庄澜琋把尿布换了。 换好了尿布,黛玉抱着女儿拍抚了几下,庄澜琋又含着手指头睡着了,黛玉这才又小心地将她放到摇床里。 虽然是虚惊一场,可庄煜这下却不敢再招惹庄澜琋了,不舍地多看了几眼,揽着黛玉回了他们自己床上。 黛玉今日也累了,可想着李琳事情,却没了睡意,庄煜怀里调整了个舒适姿势,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庄煜。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是虚惊一场,可庄煜这下却不敢再招惹庄澜琋了,不舍地多看了几眼,揽着黛玉回了他们自己床上。 黛玉今日也累了,可想着李琳事情,却没了睡意,庄煜怀里调整了个舒适姿势,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庄煜。 ------------ 114第113章 “李琳借着换衣服当儿,透过林栖告诉我,说是外祖家老太太和二太太想要逼死她,从而侵吞李家财产,希望我能够救她一命。我便想着,先把人留下来再查个究竟。”黛玉很不想相信这种匪夷所思事情,但是一想到贾母和王夫人贾敏病重时所做一切,她就觉得她们会做出这样事情来,也并非不可能。不过到底事情是真是假,总还要调查,她虽留了李琳和惜春下来,却也叫林栖安排人不着痕迹地看着她们。不过李琳和惜春两人汇合一处后,连房门都不曾踏出半步,两个小姑娘靠一处,颇有几分惴惴不安。 “这事儿,如此想来倒确实有可能是真。”庄煜手里掌握着贾家信息,对此倒也并非全不知情,只是就目前而言,贾家对李琳,只是越来越苛刻,吃穿用度上是卡得越来越紧,不过凭此便要说贾家想逼死李琳,却是有些牵强。不过连延医施药都想要拖延,若是照此发展下去,相信不用多久,贾母等人手段便会越来越无所顾忌。 黛玉得了庄煜肯定,越发惊疑,道:“不过二三十万两,怎地就值了一条人命?”林家和诚恪亲王府都是深有底蕴人家,二三十万两不说随手拿得出来,不过库房存银算起来就不止这个数,所以越发无法理解贾母等人为了这少少二三十万两就意图害了一条人命去。 庄煜便道:“若是以前,二三十万两还不至于被他们看得如此之重,可如今贾家,想要轻易拿出这许多银钱来,却也不容易。何况,这李家家财,没进了他们口袋还好,吃进去还要吐出来,怕是比没得吃叫人揪心。” 黛玉想了想近一年来贾家发生大事小情,只能叹息一声,贾家是越发地不堪了,如今竟是到了丧天良地步了:“若此事当真,我总是不能眼看着李琳被活生生害了。”若是本来不知情倒也罢了,如今求到她面前,却是不忍心再视而不见。 庄煜亲了亲黛玉脸颊,道:“不管你想怎么做,都放心大胆地去,我总是站你这一边儿,我们堂堂一个亲王府,还能叫一个贾家搅和了去不成?”说来说去,庄煜到底是没把贾家看眼里,贾家若不知死活地想跟亲王府杠上,吃亏绝对是他们自己。何况,贾家如今内外都是一团乱麻,想来没时间往别人家院子里伸手。 说起来,贾家到底曾是公府门第,便是没落了,也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可子孙不肖,竟无一个出息顶事,这骆驼便也只能是个纸糊了。 庄煜倒是早早看出了贾家本质,所以当时贾圆春出事后,因着太上皇遥想当年,念叨了一句贾代善,淳佑帝对贾家从轻发落,只处死了一个贾圆春,贾家却并未伤筋动骨时,庄煜也没有不依不挠,只看着他们自己把自己作死掉。 失了个贾圆春,贾家还有起复之力,可他们却似断了顶梁柱一般,各个灰心丧气,竟无一发奋图强想要重振门楣,如此看来,倒像是把家族发迹期望,全部寄托了贾圆春身上,只想着靠裙带关系光耀门楣了。 这一点,尤其叫人觉得不耻不屑。 不过也有那脑子没完全糊掉,譬如贾琏和王熙凤,倒还有几分决断。 贾琏和王熙凤之间,也算得上是风波不断,尤其王家倒台之后,王熙凤是过了段灰暗日子。 不过自打王熙凤生了儿子之后,又重掌了管家权,凭着她手腕能力,竟是勉强撑起了贾家一个腐坏内里。 贾琏本是为了嫡子才和王熙凤重复和睦,但两人终于有了期盼多年儿子,王熙凤性子也比之原来柔和许多,两人之间关系,反倒好了几分,如今贾家面对困境,让他们夫妻二人难得地同心。 只贾家大厦将倾,他们也回天乏力。想来等到贾母过世,大房和二房分了家,这国公府也就不存了。 如今,王熙凤借管家之便,敛了公中之财,叫贾琏京郊置办了些庄子田地,想着将来总有个退路。别说这公中财产本就是他们大房,很没必要像现这样中饱私囊,将来总归是他们。贾琏和王熙凤算是看明白了,贾母便是拼着临终留言,也会逼着他们给贾宝玉分去不少家私,倒不如他们现悄悄地置办些私产好。 贾赦和王夫人被排除小夫妻计划之外,因为他们还是如同以前一般不晓事,根本不堪与之谋。反正将来若是贾家坏了事,他们小夫妻二人,也不至于不赡养父母。如今贾琏,也不再求能够继承什么爵位了,只求能够做个富贵闲人,锦衣玉食长大人,轻易是吃不得苦。 还有贾政,原本只是抱着一个员外郎职位尸位素餐也无人管他,如今却也被分派了任务,偏偏他多年来未曾干过实事,如今乍然接手,又无人帮扶,便总是出错,几次下来,屡屡受到非议苛责。贾政心里不忿又难堪,终于犯了一个不小错误后,被明御使参倒了,员外郎职位也被撸了去。毕竟就算贾政官职是贾代善临终时向太上皇求来,但之前没革他职已经算是恩典了,没道理一直有错不罚。 贾政丢了官位,只能赋闲家,与王夫人倒是成了一对闲人。 王夫人还能以“□”史湘云为乐,贾政却被贾宝玉气了个半死之后撒手不管了,他每次一管教贾宝玉,贾母就哭天抢地,贾政可不想把自己仅剩靠山给气死了。可是家无事可干贾政,只能把贾环提溜到眼前,以教导他为乐。贾环如今已经十几岁了,早已经被养歪了性子,如今也很难纠正得过来。好他还有几分眼色,虽并不喜读书,贾政教导他时也能乖顺听讲,倒让贾政高兴几分,只是到底起步得晚了,虽有几分伶俐,可想要读出个什么结果来,却是不能。 如此一来,贾政是后悔顽石贾宝玉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倒耽误了贾环这个好苗子,越发不待见贾宝玉。 而贾宝玉本就对贾政害怕得很,贾政如今每日家,他为了避开贾政,干脆日日带着李冉出门去玩。 这一顽,倒又让他们认识了茜香国一梦公主,牵扯出另外一桩公案来。 这是后话,且不去理会。 只说庄煜将贾家事情大致地与黛玉说了,只听得黛玉眉头皱得越紧,这贾家说到底是她外祖家,又是林海岳家,若非自己嫁进诚恪亲王府有人撑腰,林海本身也能耐不好算计,否则还真不知道要被贾家拖累到什么样子呢。 庄煜不舍黛玉皱眉,不喜黛玉为这贾家事情费神,只说明日里问过李琳再做计较便可,到时候想做什么都可以,哄着她早早安睡,今日累了一天,可得好好儿休息回来才是。 黛玉也知多想无益,点头睡去,本想着晚上睡觉警醒一点,若是庄澜琋哭闹,自己先哄了她,好叫庄煜能够好好睡。可她身体素质到底比不得庄煜,庄煜军队里练出来警觉心,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极大关注力放宝贝女儿身上,有一些异动他便起身去看,也没吵醒了黛玉。便是将女儿交给奶娘,说不得也没这般经心。 黛玉毕竟是累了,一夜睡到天亮,醒来便有些愧疚,觉得庄煜如此未免太辛苦。可庄煜反倒越发精神,感受到了女儿对他需要,心里说不出满足。他白日里要上朝办差,不比黛玉和裘卿妤能够和庄澜琋相处一整天,晚上再不好好和女儿亲近一番,指不定将来父女怎么生疏呢。他一点儿都不想像旁人家一样,父女见面跟见客一样,每天像例行公事一般说上几句话便算完。 黛玉见他如此坚持,便也只能作罢。 黛玉抱着女儿去给裘卿妤请过安,便把女儿留裘卿妤跟前凑趣,自己过去找李琳和惜春说话。 上次庄子上相处,黛玉对李琳和惜春观感倒是不错,否则若是换了探春做了昨天那一出,她是绝不会将人留王府。 李琳和惜春经过一夜沉淀,昨日计策成功兴奋感已经消退,知晓若是无法说服黛玉,自己总是还要去贾家经历那风刀霜剑。何况她们昨天所为,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诚恪亲王府。 所以,见了黛玉不免都有几分拘谨,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李琳是跪下磕头,道:“李琳给世子妃磕头请罪了!昨日行事给世子妃添了麻烦,还请世子妃恕罪。四姐姐全是为了救我,还请世子妃勿要怪责于她。” 黛玉也没有跟她们拐弯抹角意思,直道:“若你们所言是真,我自不会见死不救,但你们若是有旁心思,我却也不会姑息。” 李琳和惜春都道:“那是自然。” 李琳接着道:“不瞒世子妃,我昨日所言,可能有些夸张,贾家虽然苛待于我,并且延迟给我延医施药时间,但是严格说来,我其实并无他们要逼死我证据。只是昨日机会以后怕是再也得不到,所以我才壮着胆子求世子妃救我一救。其实我也并没有多要求,只想要离开贾家,为了以后能够安生立命,我只想要回我母亲嫁妆里一个京郊庄子,那庄子出产不高,养活我一个却是足够,求世子妃帮我,以后世情历练如何,便听天由命了。” 李琳此言,倒和庄煜所说对得起来,并没有因为想求黛玉帮忙而夸大事实、危言耸听,这使得黛玉也不免高看李琳几分。 黛玉又问道:“那你就不管你弟弟了?” 李琳犹豫一下,终叹道:“我与弟弟本也算是相依为命,只是进了贾家这几年,反倒越发疏远了。弟弟本身有股子脱俗之气,既不愿顶门立户,又不愿出人头地,倒和二表哥相契,只是他却看不清楚,他并不似二表哥一般有祖母、父母护着,便是什么也不做,也是不差吃穿。我虽想劝他,他却听不进去,近是和二表哥一块,迷上了去禅味楼听禅讲道,我估摸着,他将来命运,怕是要如父亲当年担心一般,应佛门道家之上了。若是如此,李家家产于他也是无用,倒能得个善终,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禅味楼,乃近几年方才兴起一家素斋饭馆,旁酒楼请说书先生说书,他们则是时不时地请来高僧论佛,道士讲道,倒也是京城之中一处别致去处。 听了李琳话,黛玉很是同情,甚至产生了一种类似感同身受情感来,想来真是怪异无比,毕竟她人生说得上是顺遂无比,何曾经历过李琳这般艰难处境? 虽想不明白,却不妨碍黛玉做出帮李琳一把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听了李琳话,黛玉很是同情,甚至产生了一种类似感同身受情感来,想来真是怪异无比,毕竟她人生说得上是顺遂无比,何曾经历过李琳这般艰难处境? 虽想不明白,却不妨碍黛玉做出帮李琳一把决定。 ------------ 115第114章 李琳和惜春住诚恪亲王府,自然是要去给裘卿妤请安,黛玉带着她们过去,裘卿妤待她们虽算不上多么亲热,但也没有为难她们。毕竟贾家所做那些事情,和这几个小姑娘却是无关,只要她们不动什么歪脑筋,裘卿妤也犯不着和她们过不去,当然若没有她们自己求上门,裘卿妤也不会催着黛玉去做那救世主。 黛玉心肠软和,裘卿妤是知道,只要她不是那种不分好赖烂好心,裘卿妤也不会阻止,并不想把她培养成杀伐决断冷清之人,出手帮一帮李琳,实是算不得什么事情,诚恪亲王府还不至于连这一点儿事情都担不起。 李琳和黛玉同样是贾家外孙女,贾家眼里同样都是可以被利用,不同是黛玉比李琳幸运得多,仅这一点,就足以让裘卿妤和黛玉对她抱有几分善心。 见过了李琳和惜春,便是裘卿妤也不由得觉得,这贾家名声狼藉,甚至教导出贾圆春这样一个心如蛇蝎女人来,但是李琳和惜春看起来,倒还算不错。只可惜,生于那样一个家族,就避免不了要为家族声名所累,委实可惜。 李琳和惜春第一次见裘卿妤,都有些紧张,不过看裘卿妤并不严厉,渐渐地便放松下来。 裘卿妤随口问了些话,李琳和惜春都规规矩矩地回答了,惜春是贾家人,虽然对贾家如今风气很不满,倒也不好多说什么;难得是李琳,被贾家苛待甚至迫害,也并没有过多地去说贾家不是,就是偶尔谈起贾家人来,语气也是淡淡,不见喜恶。 这让裘卿妤眼里也不由得流露出淡淡欣赏,这个李琳,舍得下也看得明白,倒是个聪明姑娘。若是旁人,被贾家这般对待,又求得了黛玉承诺帮助,说不得就要拼命地说贾家不是,以此衬托自己可怜之处,好叫黛玉同情她,帮她对付贾家,甚至帮其把家产全部讨要回来。 而李琳却并没有这么做,这说明她并不是一个得寸进尺人,她很清楚,黛玉会出于同情心帮她,却没有义务要替她出头到那个地步,她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因为她可怜,别人就必须倾所能地相帮。 不过也正因为李琳这份通透,反而让裘卿妤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对贾家,却是不屑鄙夷几分——眼皮子浅到这等地步,这勋贵人家之中,也算得上是少见了。 李琳和惜春见裘卿妤问了几句之后便不再多说贾家事,均觉得心里一松,裘卿妤是亲王妃,本身气势就能够完全压倒她们两个小姑娘,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紧张之感。不过当她抱过庄澜琋怀里逗弄时候,她就成了一个普通祖母。 裘卿妤如今已经四十岁了,可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美丽、和蔼,看着她与黛玉亲密地说话,黛玉时不时还撒娇嗔道:“琋儿是个小没良心,白天母妃大,晚上就只认她父亲,全不把我这个做母亲放眼里。” 裘卿妤笑着刮了刮黛玉鼻梁,道:“都做母亲人了,还和女儿争宠吃醋,你羞是不羞。” 李琳和惜春从未见过这般和睦相处婆媳,贾母和两个儿媳妇邢夫人、王夫人之间自不必提,隔着一辈王熙凤当初虽讨贾母欢心,却也能够让人看出来是因着几分刻意讨好,并不像裘卿妤和黛玉这般,默契自然,仿佛天生就该是这样相处。与其说她们像婆媳,倒不如说像母女。这让两个从小就没了母亲女孩儿都不由得又是羡慕,又是黯然。 庄澜琋一个月大,生下来便很健康,后来照料得又极仔细,如今已经长开了,白白嫩嫩样子,藕节一般手脚,小拳头一握便是四个肉窝窝,捏上去软绵绵,可招人疼。 庄澜琋爱笑,很少听见哭声,如今裘卿妤怀里,也是咯咯笑着,大约是第一次见李琳和惜春,黑珍珠一般眼睛好奇地看着李琳和惜春,“啊啊”地叫。不过李琳和惜春虽然好奇,却并没有要求要抱一抱小娃娃,这点分寸她们还是有。只是裘卿妤和黛玉招呼下,凑近去看了看,说几句凑趣话。 没过一会儿,庄爝和庄烆兄弟俩一阵风似卷了进来,一进门就直扑裘卿妤而去,口中道:“小侄女儿,叔叔们来看你了。” 两个小牛犊子一般壮实娃娃,三下五除二地爬上炕,扒着裘卿妤胳膊看着庄澜琋说话。 一个道:“母妃,小侄女儿怎么还是这般小?看起来和昨天没什么不同呢。” 一个便不服气地道:“小侄女儿还是长慢点儿好,不然追上我们了怎么办?我们也没比昨天长得高呢,哎,什么时候才能长高到大哥没法用手把我们拎起来呢。”颇为惆怅语气。昨天他们不过是趴小侄女儿摇床便跟她说话,就被他们那个无良大哥一手一个拎着丢出门去了,真是憋气得不行。 另一个一听,也想起了仇旧恨来,冲着黛玉便告状道:“嫂嫂,大哥老是欺负我们,还不让我们和小侄女儿玩,还把我们拎起来丢出去,太可恶了。” 黛玉笑着点头,道:“煜哥哥确实太不像话了,不过你们小侄女儿已经帮你们报过仇了,昨天晚上尿了你们大哥一身,她还高兴得不得了。” 双胞胎一听大哥出丑,不约而同地拍手大笑,直呼:“小侄女儿果然好样儿,不枉叔叔们疼你一场。下次叔叔们去打猎,一定给你选那好皮子留着做衣裳。”双胞胎如今迷上了打猎,总幻想自己威风八面,一箭一头老虎、一箭一头豹子,如此看来,将来也是沙场点兵主。 不过再怎么说得老气横秋,也改变不了两人如今还没桌子高事实,看着两个小不点一口一个自称“叔叔”,委实有点儿喜感,李琳和惜春都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嘴角来。 这诚恪亲王府,比贾家富贵许多、地位崇高许多、权势大了许多,可是它竟可以那般纯粹和简单,这里生活人,没有那么多算计,不用彼此倾轧,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笑,毫无顾忌地相处。 “世子妃真幸福。”李琳和惜春回房后,李琳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王妃待世子妃可真好。”没有母亲呵护长大人,是抵挡不住那种温情。惜春从小养贾母跟前,看似尊贵,可到底不过是交给丫鬟和嬷嬷带着,又有谁会温柔地将其搂怀里,哪怕刮一下鼻尖嗔上一句,都像是遥不可及梦。 不过,再怎么羡慕,两人倒都没有什么嫉妒感觉,毕竟幸福这种东西,是没办法从别人身上掠夺而来。 又留了李琳和惜春几日,当日李琳身上那些微烫伤,黛玉亲自给药膏作用下,早已经痕迹不见。 这日,黛玉把李琳和惜春叫到跟前,给了李琳一张地契和一张房契,道:“这是京郊一个庄子,原是我陪嫁,如今便送于你,对外只说是怀念我那姨母和姨夫伤了身,前去安静修养,先从贾家脱了身吧。” 这是黛玉和庄煜商量之后做出决定,贾家如今境遇相当不好,很明显是风雨摇摆、大厦将倾之势,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再去落井下石,只看他自取灭亡便可。毕竟黛玉虽然恨贾家,却也做不出栽赃陷害事情来,只是贾家自己做了太多肮脏事,他们只需顺势而为便可。 李琳如今不能够回贾家了,且到城外暂避风头,等着贾家败局一定,她麻烦,自然就很好解决了。 李琳本身就只想拿回自己母亲陪嫁中一个庄子,相比起来,倒是黛玉送这个庄子出息多些。李琳微微一犹豫,便恭敬地伸手接了过来,道:“谢世子妃。”一个庄子而已,对黛玉来说,并不值当什么,但是对李琳来说,却有可能是她将来安身立命所,她确需要,就没必要再矫情地推脱,只需把感激牢记心底,永不忘却便是。 至于贾家,李琳自知凭着自己力量,是根本斗不过,也就不做无谓挣扎,反正看贾家行事作风,完全缺乏绵延子孙福气,想必用不多久,原本高高上国公门第,便要被打落尘埃了。她很不必做什么,就能够出一口恶气了。 黛玉又道:“若是有与你交好姐妹,请去庄子上一聚,也能略解寂寞。” 李琳听了黛玉话,心中一动,口中却只道:“世子妃说是。”李琳看得出来,黛玉对贾家没什么好感,但对她们这几个姑娘家,倒也没什么恶感,就算探春曾因生了不当念想,黛玉终究也是帮着收拾了残局,后被道破,却并不是黛玉责任。所以,李琳想着,黛玉此言,是不是暗示着什么? 莫不是……贾家将要不好了?所以黛玉给她们机会,好让无辜女孩儿们避过一劫? 李琳想着,心跳无法抑制地加速了几下,若真是如此,李琳简直想要击掌称了,不过到底如何,李琳是没有办法确认。 不管猜测得对不对,李琳去庄子上静养时候,确实向迎春、探春和惜春都发出了邀请。 迎春年纪日益增大,贾赦和邢夫人终于意识到要帮她说亲了,故而留了她家;探春却是自行拒绝了李琳邀请,一来她拉不下这个脸,二来却是她计划还进行中,她离不开;惜春却是欢欢喜喜地跟着李琳去了,便是尤氏也觉得近日宁国府事乱,惜春离开也是好事一桩,没有不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迎春年纪日益增大,贾赦和邢夫人终于意识到要帮她说亲了,故而留了她家;探春却是自行拒绝了李琳邀请,一来她拉不下这个脸,二来却是她计划还进行中,她离不开;惜春却是欢欢喜喜地跟着李琳去了,便是尤氏也觉得近日宁国府事乱,惜春离开也是好事一桩,没有不答应。 ------------ 116第115章 黛玉送庄子,是她当年陪嫁,和王府倒是没有多大瓜葛,也不招人眼,景致还算不错,胜清净,虽然让人觉得让两个小姑娘独自到庄子上静养有些奇怪,但是黛玉特特挑了个嬷嬷陪着李琳和惜春同去,旁人看诚恪亲王府面子上,也不会多说什么。 李琳和惜春都觉得松了许多,毕竟贾家,她们即便是避着人只窝自己一亩三分地里,这是是非非也是不少。如今到了庄子上,虽说是个陌生地方,好人事方面都极简单,下人也不多,又有嬷嬷管着庶务,她们间或也跟着一并学学,一时倒也没有什么好烦心事情发生。 李琳离京那一日,李冉也只送了她半程,就匆匆赶去禅味楼,说是禅味楼请了五台山高僧来讲佛,他赶着去聆听教诲。 姐弟之情凉薄至斯,李琳终究还是对李冉死心了,这个弟弟本就不该是尘俗中人,若能皈依佛门,也能得个善终。其实仔细想想,若是李冉是个好强,有出息能顶门立户,他处境怕不得比她坏上好几倍,也只有如今这般,摆明弃了家族所有,才能让贾家人放心留下他。 李琳不是没有想过主动和贾家谈条件,她要求不高,又并不是想要回李家所有,贾家占了那么大便宜,这一点应该会同意。 可深思之后,终究还是没有行动。 因为,李家比贾家固然不如,可也并非寒门子弟,仅有一双儿女只落得一个小庄子度日,有脑子都能够猜到贾家坑了李家。与其留着李琳引来后续无法控制变化,贾母和王夫人说不定宁愿将一切不安定因素,扼杀摇篮里。 反正李家真正继承人李冉还好好儿地活着,姑娘便是死了,也不会叫人说嘴是贾家贪了绝户财。而李冉是李家顶门立户、传宗接代男丁,想谋害他,并不似害了李琳那般容易,李琳养贾家深闺,便是死了,也只需说一句“染病身亡”,都不需要和什么人交待。 所以,贾母她们一面内宅中悄无声息地谋害李琳,一面有意地纵容李冉日日往禅味楼跑,任由他日渐痴迷于佛道而不相劝,日后一旦出家,哪里还会管那家财去了何方?何况,与李冉同去还有贾宝玉,贾母和王夫人倒是都不担心贾宝玉也会看破世情,他是那么地贪恋女子颜色,如何能够舍得出家戒色?如此一来,即便将来有人怀疑贾家故意引导李冉出家,这点子疑惑也是站不住脚跟。 也正是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李琳才没有直接找上贾母谈条件,而是抓住了难得机会,求到了黛玉跟前。 这一求,终究还是解了她困境,虽然黛玉不会倾全力来帮她把李家家产要回来,她也不能够强求,毕竟黛玉没有这个义务为了她和贾家对上,但好歹她还能好生地活着看贾家怎么靠着吸别人骨血来维持自己富贵,看看那被贾母和王夫人认定将来必有大造化贾宝玉,到底能够拼出个什么样前程来!那大年初一出生贾圆春,后得了什么造化?偏她们还不警醒,还认为贾宝玉生而不凡! 送走了李琳和惜春,对黛玉生活并没有多大影响,毕竟这两个表妹,于她并没有多么熟悉和亲近。 这一日天气晴朗,只有微风徐徐,庄澜琋也有三个月了,虽然还是软绵绵样子,不过再不是那样叫人连碰都不敢碰柔软了,庄煜难得休沐家,便提议一家子到水榭去晒太阳赏景。 这种情况,双胞胎是必然要凑热闹,他们就像两个小金刚一样,左右护卫着庄澜琋小摇床。 黛玉琴棋书画皆不俗,此刻焚香抚琴,乐音袅袅,不仅庄煜三兄弟听得入神,周围时候下人们也都如痴如醉,不过总有那么个人是注定要来破坏气氛。 “啊啊啊啊……”庄澜琋不满了,大家怎么都不理她了呢? 庄澜琋躺她专属摇床里,四周围着布围挡,让她能见着阳光,却又不会吹到风,听着乐声,不懂欣赏奶娃娃却很是兴奋,蹬着腿“啊啊啊啊”地叫唤。 庄煜兄弟仨都是动时候多,静时候少,虽觉得黛玉弹琴很好听,可到底怎么好,却是说不出个三五六来,如今见庄澜琋“啊啊啊啊”地叫唤,顿时便分散了注意力,一大两小三个脑袋,不约而同地凑到了庄澜琋摇篮上方,挡住了属于奶娃娃本来就不宽阔天空。 不过小澜琋也不恼,看着三个脑袋,拍手蹬腿地笑,笑地口水都流出来了。 庄煜小澜琋面前,从来都是傻爹模样儿,看见女儿小,不由得也露出一口白牙来,对着女儿“啦啦啦”地扮鬼脸。 双胞胎见庄煜这幼稚模样,非常鄙视样子,不过他们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个人争着道:“小侄女儿,我是你烆叔叔,我是你爝叔叔。” 这不伦不类称呼,大概也只有诚恪亲王府有了,因为双胞胎不肯论排序,所以注定小澜琋是没有“二叔”和“三叔”了。 黛玉眼见着三兄弟被小女儿一下子就夺走了注意力,却是半点儿也不恼,手下不停,调子却是越来越欢,就似湖面上跳跃阳光,璀璨而又温暖。 那边儿,庄煜又开始捉弄自家弟弟,道:“什么烆叔叔、爝叔叔,怪模怪样,琋儿这样叫会被人笑话!不如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们每隔半个月就量一次身高,谁长得高那么一点儿,就当大叔叔,矮那个就当小叔叔,怎么样?” 黛玉听了,手指一颤,就弹破了一个音,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庄煜,这人从小到大爱好就没怎么变过呢,小时欺负林霁,如今欺负亲弟弟,还好看样子女儿不会被欺负。 而双胞胎明明被庄煜欺负了这么久,遇到这种比胜负事情,却总是学不乖,半点儿没察觉庄煜眼里促狭,只是对视一眼,倒是燃起了斗志来,双双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一定会是大叔叔。” “我才是大叔叔!” “我才是!” “我才是!” 两个小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恨不得把小澜琋拉起来做公证,庄煜连忙做出一副严肃模样来,道:“好了好了,别争了,争来争去,不如直接来量一下,高那个当大叔叔,矮那个不许赖皮啊。” “量就量!”异口同声。 黛玉也弹不下去琴了,脸色窘然地看着丈夫故作正经地给两个小叔子量身高,趁他们不注意还扭头朝小澜琋做怪脸,直逗得小澜琋咯咯笑。 庄爝和庄烆这对双胞胎其实长得非常像,不仅仅是他们长相,就连身高和体重也差不多,但多少还是会有一点儿诧异,终结果是庄烆比庄爝高了半个指甲盖,也不是多大优势,却足以让小家伙尾巴翘上天了。 庄烆得了结果,连忙冲到小澜琋摇篮边,道:“小侄女儿,我是你大叔叔哦,你记住了,我是大叔叔,不是小叔叔哦。” 庄爝虽然失落,不过愿赌服输,他是不会赖皮,所以也爬到小澜琋摇篮边,道:“小侄女儿,我是你小叔叔,不过我只当你半个月小叔叔哦,等下次再量身高,我一定会比烆儿高,到时候我就是大叔叔了。” 庄烆急道:“我才不会被你追上!” 黛玉不禁扶额,小澜琋如今连人都认不全,别提怎么去分辨这长相像到极点双胞胎兄弟了。 双胞胎毅力是很惊人,他们这个比身高争大小叔叔头衔活动,一直维持到了他们十六岁成亲时候。而那之前,这个“大叔叔”、“小叔叔”头衔一直互换中,小澜琋常常搞不清楚,或者说他们改头衔了,她常常叫错,一怒之下,当两人同时出现时候,她就叫“大小叔叔”统称他们,单独出现就叫叔叔,这样比较不容易错,双胞胎抗议了好几次,都被他们疼爱小侄女儿打回去不理会。 庄煜对于再次成功地捉弄到了弟弟们感到十分得意,咧着嘴偷笑,被黛玉一把掐腰间,却跟没感觉似眉峰都不动一下,反而一反手把黛玉作怪小手捉自己大掌里,还偷偷挠了挠黛玉掌心,挠地黛玉脸都红了,也不知是羞,还是恼。 几人水榭玩了一个时辰,小澜琋也有些爱困了,庄煜和黛玉便叫奶娘抱着她跟着一起回了屋,给小澜琋喂了奶、换了尿布,然后让她去睡觉。 双胞胎兴冲冲地跑去找裘卿妤了,准备跟他们母妃分享他们“比高矮、争大小”游戏。 黛玉斜睨了庄煜一眼,道:“叫你促狭,待会母妃又要敲你了!” 庄煜咧嘴笑:“那也得他们见得到母妃才行。父王今儿也是好不容易休沐,难得可以霸占母妃一整天,这两个小家伙没眼色跑去纠缠母妃,父王不把他们丢出来才怪!”想来,庄煜喜欢把两个弟弟拎起来丢出去根儿,还庄晔那里。 黛玉又怪他:“你既知晓,怎不拦着他们?” 庄煜撇嘴,道:“我才不拦着他们,他们去骚扰父王,总比骚扰我好吧?我也难得休沐呢!接下来我还要忙茜香国使团来访事情,父王倒是可以高高挂起,我却是少不得一两个月没得休闲。” 黛玉先是脸一红,听了他后半句话,也是心里一软,虽觉得对不起两个小叔子,不过……还是随他们去吧! 庄煜却是背着黛玉抿唇偷笑,他此言,全不属实! 茜香国使团来访,其主要目,是为了接他们皇太女一梦公主回国,而他们皇子苻生,这次也会跟着使团一起过来。 庄晔是打败茜香国水师人,去给茜香国使团一个下马威确实合适,可一介亲王主持接待使团事宜未免太过大材小用,区区一个茜香国皇子,还不值当庄晔自降身份,倒显得大靖有多么重视茜香国似。 所以,派了庄煜出马,效果也是一样。 但庄煜出面,主要起还是震慑作用,具体事物,自有礼部安排,根本无需他多操心,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让黛玉心软,可别去把两个磨人精再给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派了庄煜出马,效果也是一样。 但庄煜出面,主要起还是震慑作用,具体事物,自有礼部安排,根本无需他多操心,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让黛玉心软,可别去把两个磨人精再给带回来。 ------------ 117第116章 茜香国使团来访,淳佑帝还是宫里摆了宴。 像这种国与国之间交际,哪怕之前闹过再大龌龊,这表面文章总是要做。 淳佑帝和皇后坐上首,太上皇因为身体不适,并没有到场,这几年太上皇越发显得老态,毕竟那么大年纪了。 太子为首,几个皇子也都,站一处,敏靖郡王庄炜精神头,看起来就要比其他人差了许多。 淳佑帝皱眉扫了庄炜一眼,不过场合不对,到底没说什么。 这个儿子,从发生了贾圆春事情之后,又没能娶到个合心意高门媳妇,似乎是终于死了那份争宠心,变得浪荡起来,吃酒、听戏、纳小妾,日子过得委实荒诞。淳佑帝想训斥一番,可这个儿子从根子上已经长歪了,与其训得他悔改“上进”,还不如这般混日子。只是看他精神萎靡样子,脸色也有些病态苍白,到底有些担心,想着得空得找给庄炜请平安脉御医来问问,不论如何到底都是自己儿子。 这种场合庄晔自然也是要出席,他其实也还挺乐意到茜香国使团面前晃悠几圈,甚至茜香国使团面前经过,还故意昂起头“哼”了一声,让茜香国使者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 淳佑帝看得差点儿失笑,他这个弟弟啊,不论多大年纪,总还是有一副小孩子脾气。 庄煜和双胞胎三兄弟都跟庄晔身后,如出一辙地做出一副趾高气扬样子来,四个人几乎一个姿势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看熟悉人眼里,都是止不住发笑,庄晔和庄煜父子俩虽向来强势,却不是这般流于表面眼睛望天,可见这是故意促狭了。不过也难怪了,茜香国当初来犯,打主意可是想让庄晔有去无回,只可惜实力不如,反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能怪庄晔不给他们面子嘛? 可看茜香国人眼里,这却是□裸鄙视和挑衅了,尤其庄晔身后跟着那两个孩子,明明乳臭未干,却偏偏还要学着庄晔样子,背着手腆着肥嘟嘟小肚子,螃蟹样走路地从他们面前横过去。这样子,看大靖很多人眼里是好气又好笑,茜香国人眼里,却显得连个小孩子都可以不把他们放眼里了。 不过如今茜香国国力比之大靖弱了不是一点两点,海上水师实力是差了老远,他们就算想强硬,这脊梁骨也挺不起来。 作为茜香国皇太女一梦公主和苻生皇子都站茜香国使团一行人前方,庄晔父子从他们面前走过时候,他们是第一个接受到他们斜睨眼光。 庄晔和庄煜并没有因为一梦公主是女子而避开她,茜香国国情和大靖不同,一梦是皇太女,就不能把她当作普通女子来对待。 只是一梦公主似乎有些神似不属,眉峰轻攒,并没有太过意庄晔父子几人,倒是苻生皇子垂身侧手掌不由自主地收紧,无法掩饰心底怒意,可他到底压得住,茜香国如今根本不具备和大靖相抗实力,这口气是出不了,若为了他所谓尊严和骄傲和大靖朝将军王起了冲突,才是陷自己国家于不义呢。 庄晔父子眼里,苻生这样反应倒是正常,并不会因此而对苻生产生强烈敌意,可暗自防备,却是免不了。 倒是庄煜,多看了一梦公主一眼,一梦公主这幅模样,倒是让知晓缘故庄煜心底有些讪然,他还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一梦公主怎么就和贾宝玉那个膏粱纨袴给扯上了干系。 一梦公主大靖这几年,行事颇为低调,这也和朝廷限制她交际圈子有关。毕竟大靖是男尊女卑、注重男女大防社情,男子如何能够和一梦公主结交?至于女子,男人们可不希望自己妻子、女儿学了茜香国女人,不仅希望与男人平起平坐,甚至还想牝鸡司晨,所以都不喜欢自家女眷和一梦公主来往。 索性,一梦公主也并不喜欢交际,反而对佛理道义非常感兴趣,常常寻僧问道,甚至还京里开了一家禅味楼,专门请了高僧或有道行道人前来讲佛论道。 大靖官员原本还以为一梦公主开禅味楼别有所图,毕竟作为一国皇太女——未来女皇,不思为自己国家谋利益,搞这些神神叨叨做什么?但是暗中调查之后,却发现这家禅味楼还真没什么大不妥,便是请来高僧道长,也都是大靖朝有名望,所宣传佛理道义,也都是劝人为善,并不怎么怂恿人出家,不收那些为了生活中不顺意而生了避世之心人,除了真正有慧根才会收了带回各自寺庙道观里,所以因为禅味楼而出家人数总来说并不太多,并不影响什么。 所以禅味楼才能这么一直开下来,不过暗中总还是有人盯着。 一梦公主常常出入禅味楼,而她本也不似本土女子那般拘束,出入并不怎么遮掩,见过她人倒也不少。一梦公主日渐沉迷道法,甚至请了一位道姑回去日日请教,眼看着若非她担负着皇太女身份,说不得就出家修行去了。 正因为她自己求而不得,所以对于那些找上禅味楼前来讲佛论道高僧道长想要出家人,都格外宽和亲切。 一次一个中年男子跑来找高僧要求剃度出家,妻儿跟身后哭诉他也无动于衷,高僧说他尘根未净,不肯收下他,一梦公主竟然命人给了那男子妻儿白银千两安家,叫她们不要断了男子脱离凡尘路。后,高僧还是不曾收下那男人,可那男人终却找了京外一家小寺庙出了家,妻儿得了白银千两,买房置地,也算安生。可不过半年,那男人便受不了寺庙清苦,跑回家来,一梦公主也不曾向他们家索回银两,这家人竟白得这许多银钱。至此以后,这事便不断发生,一梦公主还给出过好几次银两,那些人却都是生了白赚银钱心思而来,上了几次当,一梦公主倒是没再做这等事情,实是这样一来,乱了禅味楼里高僧讲佛、道长论道气氛,这才是一梦公主无法忍受。 而那一日,两个少年郎禅味楼发生争执,一个执意出家为僧,甚至五台山来高僧都已经松口答应收其为徒,另一个却执着他手,哭啼啼地道舍不得。 一梦公主不由自主地上前相劝鼓励,倒是因此认得了两个少年,意欲出家那人正是李冉,而哭啼啼则是贾宝玉。 一梦公主也不知为何,见了李冉和贾宝玉便觉心中欢喜,茜香国男女大防不重,一梦到了大靖虽收敛几分,但遇上合自己心意人,一处谈个天她也并不太过忌讳。 李冉要出家,一梦公主觉得心中悦然,心中觉得李冉本该是走这条路。 而对于贾宝玉,一梦公主感觉就复杂多了,总觉得这个少年身上,藏着自己一直以来冥冥中追求却并不知晓是什么一点儿东西。 几次接触下来,一梦公主越发觉得,贾宝玉是个关键,是她能否得证大道关键所,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似乎有人故意真相前面立了一块坚硬石碑,阻挡住了她视线,而她却无可奈何,思虑得多了,自然神思不属。 苻生皇子见一梦公主如此,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把头撇过一边去,他和一梦公主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有什么兄妹之情,自然不会上赶着和一梦公主套近乎,兄妹二人常常一天说不上三句话,有时候甚至连照面都打不着。 苻生皇子这几年留茜香国,虽无皇太子之名,却有皇太子之实,要他安安生生地接一梦回国交回权柄,实不愿。 所以他此次求了女王答应一同前来大靖,实则是想求娶一位大靖宗室女为妃,以此来得到大靖支持,助他夺得王位。 而到了大靖,苻生发现自己妹妹这几年没人教导,于政务上并不精通,反而生了修行念头,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如果一梦真出了家,这茜香国王位,舍他其谁? 宴席开了,皇后派了宫女,将一梦公主带去了女眷那一边,虽说一梦公主地位相当于太子,可入乡随俗,没有让一梦公主坐一堆大男人之中道理。 一梦大靖这几年,也有些习惯了这样,倒是苻生眼底露出欣喜,大靖朝这样态度,他很明显比一梦占据优势大。 所以,宴席之间,苻生谈笑自如,言谈风趣,倒是给大靖朝宗室官员们都留下了不错印象。 而一梦,却此时盯着黛玉,眼都不肯错。 作者有话要说:一梦大靖这几年,也有些习惯了这样,倒是苻生眼底露出欣喜,大靖朝这样态度,他很明显比一梦占据优势大。 所以,宴席之间,苻生谈笑自如,言谈风趣,倒是给大靖朝宗室官员们都留下了不错印象。 而一梦,却此时盯着黛玉,眼都不肯错。 ------------ 118第117章 黛玉正和太子妃坐一处说话,太子妃长子庄霆羿比黛玉女儿庄澜琋早出生几个月,两人一起交流一下养儿心得,倒也是其乐融融。庄铉和庄澜琋并没有被抱到宴席现场来,毕竟孩子还太小了,而是被留了皇后宫里,一群奶娘、嬷嬷、宫女、丫鬟看着,也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 其他女眷看着她们两人,眼底羡慕嫉妒,灼热目光几乎要把她们两人洞穿,谁叫她们两个不仅身份尊贵,丈夫还是难得专一,不纳妾、不收小,甚至不爱通房丫鬟和宫女,实是叫人没办法不去嫉妒。 只是这众多灼热目光中,黛玉还是察觉到了一梦公主目光,实是她表情有些怪异,皱着眉看着黛玉,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事情一般。 “怎么了?”太子妃轻声地问黛玉,“她认得你?” 黛玉只见过一梦公主一面,那一面就让她打从心底不喜欢一梦,虽然也觉得这股子不喜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可不论是从本心,还是从她如今所处地位身份,都不适合和一梦公主走得太近,刚好不必与一梦有所交集。 所以,她只是抬头礼貌地朝着一梦笑了笑,却发现看到她笑容之后,一梦眉峰皱得紧。 “不对,不该是这样子……”一梦喃喃地嘀咕,就像是看到贾宝玉时感觉一样,面对黛玉,一梦同样产生了一种宿命感觉,可是不同于看到贾宝玉时纯然欣喜,面对黛玉时候,一梦心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忧怨和畏惧,当真是奇怪很。 一梦朝身边人打听了黛玉身份,自然也知晓了黛玉和贾宝玉之间,确实是有些关系,他们是表兄妹,只是黛玉幼时出嫁,和外祖家自小就不亲近,和贾宝玉是没什么来往。可偏偏一梦却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不该是如今这般形同陌路,而该……该是什么?一梦却又想不清楚,弄不明白。 黛玉见一梦表情古怪,也不由得攒了攒眉,扭头继续和太子妃说话,这茜香国皇太女,当真古怪得紧。 要说黛玉,原本家便是被林海当做男孩儿一般教养,嫁到了诚恪亲王府,是没有被拘束了学习,和有些人家“女子无才便是德”教养方式完全不搭边,长到如今,一般男子,论学问见识,尚且还不如黛玉呢。所以她并不因为一梦公主性别和司职而对她产生偏见,只是心底那种莫名产生古怪不喜和防备,让黛玉半点儿生不出亲近之心。 待得席散,裘卿妤已陪同皇后先行回宫,黛玉和太子妃也准备跟上,她们儿子和女儿,可还皇后宫里,要去接回来呢。 临走,黛玉和太子妃慢了几步,和水汐、冯紫兰、文康秀说了几句话。 冯紫兰和文康秀如今都是孕妇,只不过冯紫兰已经是第二胎了。 冯紫兰和卫若兰夫妻两个,真真正正是一对儿欢喜冤家,又因为和庄煜夫妻俩关系都亲近,庄煜和黛玉没少看两人热闹,对于冯紫兰和卫若兰长子卫锋也十分喜爱,如今又听闻冯紫兰腹中又怀了第二胎,便忍不住打趣两句。 文康秀却是第一次怀胎,不过她性子娇憨,当母亲人了,依然一副贪嘴小女孩模样,圆嘟嘟仍带着婴儿肥脸蛋,红扑扑地让人忍不住想要掐一把。看文康秀好脸色,便知她生活顺心如意。文康秀所嫁之人,是上上届探花郎闻聿,比文康秀大了十岁。文大学士欣赏他才华,又打听得他尚未成亲,便有意将孙女儿下嫁。生了此等心思之后,文大学士早早派人去闻聿家乡打探清楚其人品家世,觉得满意了,才探了闻聿口风。 文大学士是当年主考官,算是闻聿座师,以嫡孙女下嫁,闻聿自然是愿意,但也将家世及生平经历都坦然相告,所言和文大学士叫人打探得几无差别,如此文家欣赏闻聿人品,就此定下闻聿和文康秀两人婚事,待得文康秀及笄,便给他们完了婚。 闻聿是定过亲人,是其母亲娘家侄女,两家都是读书人家,双方父亲还是同一期秀才,也算是门当户对。只可惜,闻聿父母先后染病,一病三年,看病吃药吃补品,闻聿又是个孝顺,不肯用次一等药,几乎花光了闻家所有积蓄。幸得闻聿还有几分才干,虽不能经商,吩咐家中下仆仔细打点家中两间铺子,挣得银钱还能维持一个收支平衡。 而彼时闻母娘家侄儿被人哄骗沾了赌,欠下了巨额赌债,又见闻家彼时实是力有未逮,帮不上忙,不得已退了亲,将女儿嫁给了一个富户,借其帮忙才算是还清了债务。只闻母闻得此事,心下郁结,病又不由得重了几分,终没能熬过去。闻父丧妻之痛,熬了一年,也是撒手人寰。 闻聿经历丧父丧母之痛,又要守孝,自是无心婚事。守孝期间,便刻苦攻读,出了孝参加了科举,一举夺得探花之位,也算是光耀门楣,只可惜家中无人能够分享他喜悦和荣耀。如今得座师做主,将嫡孙女下嫁,可以成家立业,闻聿心中也是颇为喜悦,终于能够告慰父母天之灵。 文康秀这门亲事,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话,黛玉自也是听闻了。要说,这才是行事之道,黛玉颇不明白,有些戏文中,怎有那状元郎,可以隐瞒家中已娶妻生子事实,或尚公主、或娶得宰相之女?慢说什么路途遥远探查不易,作为皇帝、宰相,嫁女儿是那么轻率事情吗?派人查探一番,通过驿站马而去,难不成还能比状元郎当初进京赶考还难?便是费事一些,总也是值得吧。可见,这戏文中皇帝、宰相,对女儿疼爱重视,恐怕也是有限。 而文大学士派去闻聿家乡人,几乎将闻聿打小经历挖了个底儿掉,文大学士仔细斟酌过,才作出决定。 而事实也证明,闻聿此人,确实是个值得托付。他虽比文康秀大了许多,可心性却已成熟稳重,文康秀小孩儿脾气,幸得他包容,像宠女儿一般宠着她,两人感情十分深厚。而且闻聿有才学,又能干实事,除了本身家世不及,其余方面倒颇有几分同是探花郎林海风采,想来将来也非池中之物。 水汐却是还未成亲,原本北静太妃给她选了个一等伯未婚夫,后来却和北静郡王水溶出外游玩时意外坠马死了,水溶自觉愧对这个妹妹,便许诺要给她寻个好。 只是昔日四大异姓王如今只余北静和南安两府,只是摆设而已,并无实权手,再加上水汐又是庶出,虽有郡主名头,却无甚宠爱身,水溶想给她找个好夫婿,倒不容易。 只前几日,黛玉方听庄煜提起,说水溶貌似瞧中了忠靖侯世子史呇,忠靖侯一家驻守边城,来往不易,水溶派人前去探听口风,这一来一去耽搁了时间,带回来消息却是史呇一家定亲。 如此一来,水溶也只能作罢,退而求其次选了保龄侯府。别看保龄侯和忠靖侯都是侯爵,还是一家人,但是忠靖侯是庄晔手下得力干将,有实权实职,而保龄侯如今只是任着个虚职,没什么实权手。 这样结果,水溶便自觉有些愧对水汐,于是说服了北静太妃,将给水汐嫁妆,原来基础上又添了三成。想必一旦和保龄侯府说定,婚期应该也不会太远。 水汐一如以往表现,但黛玉心细如尘,却能够看出水汐情绪并不高,想来也是知道消息了,心底并不如何欢喜。只是这事黛玉也没有置喙余地,便只能装作不知。 水汐自小便不是热情人,和她们相处总觉得隔了点儿什么,所以黛玉与她也全不似和冯紫兰、文康秀等人那般亲近。尤其水汐如今又要嫁进保龄侯府,一想到保龄侯对贾母几乎言听计从,保龄侯府和贾家关系之近让黛玉便觉得她和水汐之间情份,怕又要磨掉几分。 几人说了几句话,约了日后得空再聚,便打算散了,毕竟这地儿并不是说话地方。 冯紫兰、文康秀和水汐三人告别出宫,黛玉则和太子妃一同往皇后宫里去接各自孩子。 行得不远几步,便见前方站了一个人,却是一梦公主。 一梦见了黛玉和太子妃,走上前来,各自见过礼,一梦便对黛玉道:“林世子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黛玉和太子妃同时皱眉,一梦此举并不合时宜,别提她要求了。 黛玉勉强一笑,道:“公主见谅,我母妃还皇后娘娘处等我接了女儿一同归家,实不宜耽搁。不知一梦公主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说无妨。”黛玉自认和一梦并无交情,没什么话是需要避着人说,无事倒叫人揣度,反为不美。 作者有话要说:黛玉勉强一笑,道:“公主见谅,我母妃还皇后娘娘处等我接了女儿一同归家,实不宜耽搁。不知一梦公主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说无妨。”黛玉自认和一梦并无交情,没什么话是需要避着人说,无事倒叫人揣度,反为不美。 ------------ 119第118章 一梦公主作为战败国派往大靖京城人质,人缘儿还真是不怎么好,平日里也很少与人交际,说到底也是因为她皇太女身份,大靖朝并不讨喜,若她只是一个普通公主,反而不至于如此处境尴尬。 所以,平日里一梦其实已经习惯了被拒绝,或婉转、或直接,似乎大靖朝许多人,都并不怕得罪于她,哪怕她将来可能是茜香国女王,也没多少人想着去巴结她。 一梦自觉豁达,也不介意这些,反倒觉得无人打扰才清净,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只不过是想和黛玉说几句话,被拒绝了心底竟生出了些许不来。 一梦见黛玉不肯借一步说话,那她也只好直接说了,这诚恪亲王家世子妃,她下次若想见也不是那么容易,而若不能够解了自己心中困惑,怕扰了自己心绪,坏了自己静修。 “是我唐突了,只是我观林世子妃十分面善,故而便想亲近一番。而且,我今日见了世子妃,心底存了一个疑惑,若不得一解,怕是日日不得安,还请世子妃见谅。”说着,一梦欠了欠身对黛玉施了一礼。 黛玉坦然受了,也回了一礼,道:“一梦公主言重了,不知公主有何疑惑需要我来回答?”说着,黛玉心底生了些戒备,一梦毕竟是茜香国公主,此举也不知是否别有居心。 一梦走近几步,道:“不知林世子妃可知空灵师太?我这两年,跟空灵师太习得相面一法,略有成就,方才观世子妃面相,却与世子妃如今境遇殊不相同,心中实诧异得很,这才冒昧打扰。我怕是我学艺未精,相错了,能否请世子妃过府一叙,我好请空灵师太亲自为林世子妃卜上一卦。我也知这个要求唐突了些,希望世子妃能够答应我这个不情之请。” 黛玉见一梦嘴上说着唐突,面上却一派理所当然,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一梦公主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以为自己学了点儿相面之术,就可以窥测天下人命运了?一旦旁人境遇与她相面所得不同,竟是这般执着不肯罢休了? 黛玉并不想接一梦话头,慢说她对相面一说并不如何热衷,便是信了,也没有上赶着往一个外族公主暂居府邸找人相面道理。 “空灵师太颇有名望,我也曾听闻师太大名,公主能得空灵师太为师,必有所长。”黛玉微笑着拒绝道,“不过,我怕是要辜负公主厚爱了,我对相面一事,并无执着,就不上门叨扰空灵师太了。” “林世子妃可是不相信空灵师太能力?”一梦想是没有料到黛玉居然会拒绝,毕竟空灵师太大靖还是很有几分名声,尤其擅长相面批卦。 黛玉摇头,道:“公主误会了,非我不肯信,而是我相信,日子是人过出来,人际遇,是要靠自己努力才能得到好结果。若是本人懈怠松散,哪怕老天注定你一世富贵,也是抓不住,说不得到后落得一场空。” 黛玉见一梦还不肯放弃样子,她又不想再耽搁了,免得晚了出宫时辰,便道:“还请公主体谅,我还待去接了女儿出宫,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携了太子妃,一同离开。 太子妃一直站黛玉旁边等黛玉,而一梦却一门心思都黛玉身上,只除了初跟太子妃行了礼,之后便似全当她不存一般,只顾和黛玉说话。 若太子妃是个心眼小,此时必然记恨一梦,迁怒黛玉,不过太子妃是皇后亲选,并不是易迁怒性子,此时倒为黛玉担心,只觉得这个一梦来意不纯。 一梦见太子妃领着黛玉即将离开她视线,身姿窈窕却不见虚弱,眉眼宛然、笑容清雅不见半丝哀怨,那种违和感觉越发重了,不由得脱口道:“林世子妃,你可知观你面相,该当是孤苦无依、寄人篱下、泪浸红尘命格?” 一梦此言一出,当下便是满场静默,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梦,她可知她说些什么? 便是太子妃和黛玉,也都停住了脚步,双双皱眉往一梦看去。 “荒唐无稽!”便是一梦是皇太女,太子妃论身份也绝不比她低,由她出面,话可以说得不客气些,“一梦公主你不过习得两年相面之术,如此错漏百出结论竟也敢宣之于口?莫不是觉得我们大靖世子妃,也是可以由得你胡诌诋毁?” 黛玉自然是生气,一梦说她孤苦无依、寄人篱下,岂不是都咒她亲人身上?饶是黛玉再好脾气,这种事情也是不能够忍受:“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公主,要你这般诅咒于我?我虽是少年丧母,可父亲安,手足情深,公婆俱,夫妻和睦,女儿健康,哪一样碍了公主眼不成?还是公主这般笃定,你所算出来结果便该是天理,我人生不曾照着公主算出来结论走,便是不正常,需要由你来拨乱反正?简直欺人太甚!” 太子妃和黛玉两人这般动静,还有些尚未散去女眷被吸引了过来,方才一梦脱口而出话,场听到人不少,如今是议论起来,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同仇敌忾,各种表情、心态不一而足。 一梦连连被太子妃和黛玉诘问,虽有几分歉意,看来却并没有后悔,反而道:“我说话,句句属实,世子妃即便生气,也不该这般轻率地全盘否决。稳妥起见,世子妃还是来见见空灵师太好,若是我算错了,我自会向你道歉,可若是没错,世子妃也可寻找解决之道,方是有备无患上上之策。” 一梦其实并不是什么人命格都能够从面相上看出一二端倪来,像淳佑帝、太子妃、诚恪亲王等人,她多只能够看出他们尊贵不凡来,其余,却是一团迷雾。只是这诚恪亲王世子妃给她感觉却是十分怪异,她方才所说相面结论,与其说是她算出来,倒不如说是一下子浮现她脑海里面,那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了要由她来捣破迷雾,一梦从未有过自信,她算绝对没有错。 黛玉见一梦如此笃定,也无意再与之争论,虽说宴席已散,可未曾离去人也还有不少,如今是全都聚了过来,黛玉不想叫旁人看了热闹去,便扯了太子妃一同离开,只给一梦留下一句:“公主既有这般能耐,何不为自己算一算过去将来?我事情,就不劳公主操心了。” 一梦对黛玉说这一番话,后还是传了出去,不提诚恪亲王府上下多么气愤,便是茜香国使者一群,也都是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皇太女一梦公主,莫不是这几年大靖朝被那些和尚道姑教傻了?怎么这等话都敢随便乱说? 要说起来,还真是没人相信一梦所说黛玉是什么“孤苦无依、寄人篱下、泪浸红尘”命,那简直比胡说八道还要胡说八道了,京城上下,谁人不知诚恪亲王世子妃是个有福气?如果她这样人生都算是“孤苦无依、寄人篱下、泪浸红尘”话,那旁人岂不是日日生活地狱里了? 再一联想到茜香国和诚恪亲王府关系,大家就不由得“哦”地一声作恍然大悟状了,茜香国水师当年可是败了诚恪亲王庄晔手里,此举莫不是想要给诚恪亲王府添堵?可这手段也未免太上不得台面了。 或者说,一梦公主此举终目其实是为了想让黛玉到她居住公主府见空灵师太?莫不是还有后招不成? 虽说也有那嫉妒心思重人盼着黛玉中圈套倒霉,不过多人是因此对茜香国使团没了好声气,对一梦和茜香国使团监视,也加严了几分。 说起来茜香国使团对一梦印象还停留几年前,那时尚且年幼一梦,天资出众,小小年纪行事便颇有章法,如今年纪长了,却突然变成这般模样?茜香国使者们有理由怀疑,是大靖朝人故意把一梦教成这般,为就是叫他们茜香国不能拥有一个英明君主,好让茜香国国力越来越差,对大靖朝形不成威胁。 虽说茜香国人是怨恨把一梦教坏大靖,但是到底还是对一梦失了望,这样一个每日只知跟道姑论道,旁事不理皇太女,真能够担负起重振茜香国国威重任吗? 一梦却并没有察觉到众人纠结复杂心情,或者说她察觉了也并不如何意,她如今满腹心事,就是要让空灵师太见一见黛玉,弄清楚黛玉明明就是福薄命短人,怎么会有如今富贵安康?若是悖逆了命中注定结局,那很该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正途。 作者有话要说:一梦却并没有察觉到众人纠结复杂心情,或者说她察觉了也并不如何意,她如今满腹心事,就是要让空灵师太见一见黛玉,弄清楚黛玉明明就是福薄命短人,怎么会有如今富贵安康?若是悖逆了命中注定结局,那很该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正途。 ------------ 第119章 一梦被黛玉当面拒绝,却仍是不想死心,尤其和空灵师太说起这件事情之后,就连空灵师太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见黛玉面,空灵师太也不敢妄下断言,于是一梦便派了人频频送帖子到诚恪亲王府,想要把黛玉请到公主府去见空灵师太,却一直没能如愿。 而庄煜本就负责这次接待茜香国使团事务,出了这事之后,本就不大热络态度,是一降到底,暗示手下人等,不着痕迹地给茜香国人吃了不少苦头,却说不出来。 庄煜是直接摆了脸色,毫不婉转地警告他们,叫他们约束着一梦,别让她总是去打扰自己妻子。 因为一梦大靖居住多年,是拨了府邸给她做公主府,茜香国使团前来,干脆就将他们都招待到了公主府去,条件总比驿馆来得好得多。 他们倒是想要约束一梦,可一梦毕竟是皇太女,君臣有别,他们确是可以通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方式来要求一梦配合,无奈一梦对这些全然无感,就算有人暗示若她再这样一意孤行,皇位就要与她无缘话,她也依然不改自己步调,每日里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和空灵师太论道,去禅味楼听禅,分出些精力派人去诚恪亲王府下帖子,却并不和茜香国来使们多亲近。 一梦这样表现,茜香国使团中,有人喜、有人忧。使团上下五十余人,其间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各有所图,但无一例外,对一梦这种表现,都是不满。 使团正使陈大人,是一梦皇父兄长,也算是一梦舅舅,要说是希望接了一梦回国顺利接替皇位人,他是当仁不让第一人,可以说,陈大人是把陈家能够重振声威希望都寄托了一梦身上。 陈家这几年逐渐败落,全是因为皇夫当年受庄晟贿赂而动用军队围困庄晔事情,导致茜香国被庄晔领大靖水师攻破,造成了不可弥补损失,因为皇太女关系,皇夫虽未被处死,却被女王软禁,终年不见天日。陈家自然也被牵连,一直走下坡路。 如今女王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撑不了几年,也是时候培养继承人了,于是便派出使团,打算接了一梦回国培养。而如今茜香国内混得越发风生水起苻生,又怎么愿意乖乖地等着一梦回国夺走他好不容易经营起来一切?故而说服了女王,派他前往大靖朝求亲以结两姓之好。女王虽知儿子心思不单纯,但也知晓若能凭着婚姻之事来缓和两国之间关系,对茜香国来说,利大于弊,反正苻生若有何异动,她也能够压得住,这件事情,答应了也没有什么。 茜香国离大靖距离遥远,来往不便,女王和苻生都不曾考虑过要求娶真正大靖朝皇室公主,他们是求亲,而不是逼大靖朝和亲,自然不会这般没有眼色。所以,他们求娶,不过是宗室之女,甚至对嫡庶都不是太过计较。 陈家知晓此事,自然焦急万分,如今茜香国内,苻生支持率非常高,若是让他顺利求娶得大靖朝宗世女,获得大靖支持,一梦将再没有胜算。就算苻生此去求亲并不顺利,只要他半途使个什么手段让一梦回不了国,他就是唯一王位继承人。 陈家无法,只能拼仅余势力,为陈大人争取得了这正使一位,想着能够可能地牵制住苻生一系,从而平安地将一梦接回国去,只要平安回到茜香国,那些坚持正统老臣们,将成为一梦后盾。 只是,使团中有超过一半人,都是支持苻生,毕竟一梦离开时年纪并不算大,谁知道这几年下来,她长成了什么模样性子?倒不如一直他们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苻生,能够让他们觉得安心。 所以,陈大人想要压制住这些人,本来就十分费力。却万万没有料到,宫中设宴那样重要场合,一梦却以这种方式将不能够得罪诚恪亲王府给得罪了。 而且那话是怎么说?“孤苦无依、寄人篱下、泪浸红尘”?这简直就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打击面非常之广。 身为亲王世子妃黛玉怎么能够孤苦无依呢?那岂不是咒诚恪亲王府都死光了吗?光是这一条,就够陈大人冷汗不止了。 原本跟着陈大人一同站一梦这一边人,心底也开始有了些动摇。 陈大人忙着安抚这些人,又找到一梦分析厉害,希望她能够去跟黛玉赔礼道歉,承认自己所说纯属胡言。 一梦断然拒绝,而对于陈大人所说可能失去王位继承权事情,她并不如何放心上,她看来,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早早就注定了,是她,不用争,早晚落她手里;而不是她,怎么争,都是枉然。 陈大人逐渐觉得失望,眼看着淳佑帝答应了苻生请求,愿意择一宗室之女下嫁,眼看着大靖官员不愿意得罪诚恪亲王府而选择饶过他和忠于苻生副使接触相交,自己渐渐被架空,越来越多人倒向苻生,而一梦仍只是出出进进禅味楼,与贾宝玉、李冉之流相交。 陈大人看着这样一梦,顿时觉得自己本打算使出吃奶劲儿来辅佐一梦想法,实是可笑,没有一个着力点,他是有力也无处使。 一梦大靖这么多年,一直处于半隐形状态,如今因为对黛玉说一番话,倒让很多人视线集中到了她身上。 而和一梦有些交情贾宝玉和李冉,是为一梦感到担心。 李冉已经确定要跟着五台山大师出家了,不几日就要离京,跟大师回五台山剃度。 李冉也不知为何会与一梦如此一见如故,临行除了向来和他极好贾宝玉,就只想和一梦聚首辞行,倒是把一梦看得比李琳这个亲姐姐还要重,李琳也只不过得了李冉派人送话而已,李冉看来,一旦他出了家,便是断了俗世情缘,很不必再勾勾缠缠地放不下。 而自从知晓李冉要离开,贾宝玉就百般不得劲,万分舍不得,于是这段日子以来一直伴李冉身边,甚至连家中貌美姨娘丫鬟,都顾不上了。 李冉担心一梦,反正自己日日无事,便守禅味楼里,而贾宝玉本就打算陪着李冉,而且他对于气质脱俗一梦也很有好感,半分也没有不情愿地陪着李冉守着。 一梦也十分喜欢与他们交谈,他们谈吐见识,与自己十分相近,只可惜自己不日即将回国,这样融洽相处,以后怕是再没有了。 一梦和李冉纵是自诩脱俗,这样分别之际,也难免生了些怅惘,贾宝玉是扯着李冉袖子,忍不住落下泪来。 李冉和一梦不知是不是被贾宝玉感染,也不由得红了眼眶,三人之间气氛,倒像是生离死别一般。 不过李冉和一梦到底是有出尘心思,很便调整了悲伤,转移了话题,只贾宝玉性情中人,犹自抽抽噎噎地停不下来。 一梦说起陈大人对她劝告,说起庄煜对茜香国使团警告,不由得皱了眉毛。 贾宝玉一旁听了,忍不住道:“他们家人是霸道不过。”伴着他时不时抽噎,这话说得没什么气势。贾宝玉不喜诚恪亲王府,也记得史湘云被打板子,是因为惊得黛玉差点动了胎气,甚至因此牵扯出了贾圆春事情,害得贾圆春被赐死。贾宝玉觉得诚恪亲王府人太过霸道,史湘云虽惊了人,但到底没有出什么事情,他们居然也能够忍心对一个柔弱姑娘下那般狠手。至于贾圆春,贾宝玉叹息她因着嫁了人,从美丽珍珠,变成了死鱼眼珠,说到底,害了她,便是嫁人这一件事情了。 李冉关注重点却和贾宝玉不同,他好奇地问道:“那世子妃,果真是福薄命短面相?”饶是李冉一心超脱凡尘,也是曾听闻过这位亲王世子妃事迹,当真是尊贵非凡,寻遍整个大靖,也没有几个人能与她福泽相比肩。 一梦点头道:“确实如此,只不知她是用了何种方法扭转了既定命数,但不论如何,这都是有违天和事情。上天给予人福祉是有定数,如今支取得越多,留给子孙也就越少,只叹林世子妃却看不通透,连见空灵师太一面也不愿意。” 李冉也是摇头嗟叹:“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世人总是容易追逐一些浮夸而表面东西。” 贾宝玉左看看一梦,右看看李冉,叹道:“公主和冉弟都是超凡脱俗人才,与你们一比,我便越发显得浊臭逼人了。” 三人正说着话,却不知隔壁包间内,也有人谈论他们。 一梦包间自来是固定,因着她是禅味楼主人,留着一个包间时时使用,也是自然,所以,只要这个包间被使用,旁人就知道是一梦公主来了。 这也就使得,如果有人想找一梦,大可以包下旁边房间,安心等着就是。 而就此刻,坐一梦包间隔壁,却是敏靖郡王庄炜和侧妃薛氏。 作者有话要说:这也就使得,如果有人想找一梦,大可以包下旁边房间,安心等着就是。 而就此刻,坐一梦包间隔壁,却是敏靖郡王庄炜和侧妃薛氏。 ------------ 第120章 “这番邦公主,若说是真就好喽!”庄炜端起薛宝钗给他斟酒,一饮而,眯缝着眼睛感慨道。不过,他心底也没把一梦说话当真。虽然他几乎无时不刻希望诚恪亲王府人都统统滚去死掉,却也知晓没有那么心想事成好事儿。 薛宝钗见庄炜饮了杯中酒,不疾不徐地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看着庄炜颓废慵懒神情,越来越浑浊眼睛,薛宝钗眼底闪过一抹寒意,面上却依然是温顺柔婉表情。 庄炜接过薛宝钗倒酒,哈哈一笑,一口饮,拉过薛宝钗就吻了上去,以酒度之。 薛宝钗柔顺地咽下庄炜渡过来酒,随侍一旁两个丫鬟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似是对此种情景司空见惯一般。 门外大堂上,高僧讲禅声音隐隐传来,伴着庄炜和薛宝钗唇舌相缠声响,违和得很。 庄炜如今行事荒诞,日日沉迷酒色,这段时间很是收进府不少美貌女子,但能比得上薛宝钗这般牡丹颜色,却是少有,就连进门郡王妃徐氏,也比不得薛宝钗容色及风情,故而薛宝钗敏靖郡王府,并未被进府美貌姬妾,抢去了宠爱。 倒是徐氏,一进门就有个生了长子得宠侧妃挡她前面,少年气盛颇有几分不服气,想要给薛宝钗下绊子,却偏偏有没有那个心计手段,比起贾圆春来,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别提把贾圆春都斗倒了薛宝钗了。几次三番,倒庄炜面前留下了不容人、心胸狭窄、无事生非印象,加上庄炜本欲求娶家世尊贵名门贵女,被指婚徐氏本就心中不满,越发对徐氏没了好脸色。他越是冷落徐氏,徐氏就越是不服气闹腾,徐氏越是闹腾,庄炜就越是不喜她,这样恶性循环之下,两人感情不和,也就不是秘密了。 薛宝钗有心计,有手段,关键是,她还舍得庄炜身上花钱。 庄炜如今摆明了不得淳佑帝宠,又没有实权差事身,来自下面人孝敬也少了许多,早已不能够如同以前一般挥金如土,倒是薛家还要靠着他立足,毕竟瘦死骆驼比马大,他堂堂一个郡王,再不得宠,也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商户人家。 为此,薛宝钗不仅很少跟庄炜讨要赏赐,反而倒贴给庄炜不少银钱花用,甚至,庄炜收房那些姬妾,大部分都是薛宝钗帮其买回来,身契命脉都捏薛宝钗手里,于庄炜是调节身心玩物,于薛宝钗是争宠工具,再如何争奇斗艳,也没能翻出薛宝钗手心。 正因为如此,比起正妃徐氏,庄炜反而愿意亲近薛宝钗,很多事情都会跟她说,而对于薛宝钗一些要求,若是没什么要紧,他也都愿意满足于她。 所以,当薛宝钗闻说了空灵师太大名,便欲请其为自己儿子庄玒卜上一卦,好求个心安。庄玒是早产儿,身子一直都比较弱,御医横看竖看,只说调养,薛宝钗只能求神拜佛,求庄玒能够平安长大。 薛宝钗小时得一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恩惠,给了稀罕药引子和海上方,治了自己从胎里带来一股热毒,故而对于这些方外之人神通,她自来是相信得紧。 只是这空灵师太并不好见,薛宝钗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她只是个侧妃,没有一个好契机,她也不好求上一梦门。 直到现,一梦对黛玉言语无礼,让庄炜对其产生了兴趣,薛宝钗才撺掇着庄炜带她来见一梦,希望能够借此求见空灵师太,以求她能够给庄玒卜上一卦。 不过,薛宝钗目标是空灵师太,至于这个号称习得相面之术一梦公主,薛宝钗是半点儿也不相信,这全是因为一梦给黛玉相那一面太“有名气”了,完全背道而驰结论,也不知她是怎么得出来,所以,薛宝钗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一梦完全是借着空灵师太名头胡言乱语罢了。 庄炜极厌恶庄焰和庄煜,对于敢于让诚恪亲王府“难堪”一梦,还真是生出不小好感来,薛宝钗说想见一梦,庄炜便特特陪着她来禅味楼这个无酒无肉无丝竹之音地方来吃斋,好禅味楼斋饭不错,他又让下人带了酒过来,倒也逍遥。 庄炜揉搓了薛宝钗一会,又喝了几杯酒,有了微微三分醉意,摇晃着身子站起来,道:“走吧,咱们去隔壁拜访下,免得晚了公主走了,倒见不着。下次本王可不陪你来这儿了,那和尚不知说什么玩意儿,听得本王头疼。” 薛宝钗顺势站起来走到庄炜身边,扶住他胳膊,巧笑道:“王爷说是。” 两人出得门去,早已有下人敲响了隔壁间门,没等里面人回应,就把门推开了,低头退到一旁,低头让庄炜和薛宝钗进去。 庄炜领着薛宝钗走进门去,嘴上道:“不知一梦公主可介意本王叨扰一番?”庄炜进门后便见一梦坐桌子前,面对着他,容貌不算绝色,却独有一种出尘气质,叫人眼前一亮。 庄炜如今失了争斗心,日日沉迷于酒色女人,身体亏空得厉害,眼角都耷拉了下来,兼之之前喝了些酒,有了几分醉意,如今见了一梦,便是心中并不敢对其有什么想法,可那不住往一梦身上飘眼神,甚至难以遏制地带了几分淫邪之色。 一梦皱眉,李冉站起身挡了一梦身前,阻绝庄炜看向一梦眼神。 而贾宝玉,则看到庄炜这个曾经姐夫时,面露愤恨。说到底,贾圆春会被赐死,这个男人难辞其咎。何况,贾家和薛家因为贾圆春事情闹僵之后,薛家仗着薛宝钗是庄炜侧妃,没少挖坑给贾家跳,便是贾宝玉这个不问世事,也自家祖母和母亲话语中,闻得端倪。贾宝玉觉得庄炜才是造成这一切灾难罪魁祸首,若不是他抢走了自己亲姐姐后,还不满足还抢走了他宝姐姐,贾圆春又怎么会死?薛宝钗又怎么会变成死鱼眼珠子,沾惹铜臭之事,与贾家为难?待得他看到庄炜身后薛宝钗,她身着枚红色衣衫,与当初贾家时总着半不旧衣裳全不一样艳丽,衬得她身姿丰腴、面若牡丹,顿时使得贾宝玉被定住了目光,挪都挪不开去。 庄炜大咧咧地走进来,斜睨了李冉和贾宝玉一眼,阴阴地道:“哪里来竖子,见到本王,连行礼都不懂吗?” 贾宝玉和李冉这才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地给庄炜行了礼,又见过薛宝钗,庄炜这才冷冷地“哼”了一声,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对一梦道:“本王难得来这禅味楼吃个斋饭,恰逢公主殿下也,当真是有缘得很,故而特特过来拜访一下。这是本王侧妃薛氏,闻得公主擅长相面之术,故而缠着本王想要见一见公主,若能得公主引见空灵师太,那就再好不过了。” 薛宝钗便笑着上前给一梦行礼,跟两人身后庄炜侍卫,却是要将行完礼李冉和贾宝玉“请”出去,薛宝钗这里,外男自然不适宜留下,一梦可以不介意,薛宝钗却不想落人话柄。 贾宝玉自薛宝钗进门,目光便几乎没有离开过薛宝钗身上,他该当是恨这个害死了自己姐姐女人,但等到真见到她时候,贾宝玉却发现自己根本恨不起来,甚至贪看她容颜,不愿离去。被侍卫推攒着出门时候,不知怎地,竟鬼使神差地喊了声:“宝姐姐……”语调中,有委屈、不敢相信,还有一丝恋慕和不舍,听得薛宝钗心中不由得一跳,下意识地去看庄炜反应。 庄炜脸色不由得沉了一沉,贾宝玉这一声“宝姐姐”,听来竟有几分缠绵之意,这让庄炜心里十分不痛。说起来,薛宝钗是间接“害死”了贾圆春人,贾宝玉该当恨她才是,可如今听来,却并非如此,这该当是多么深厚感情,才能让他无视那份恨意呢? 薛宝钗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这贾宝玉,每每总是自觉不自觉地引发一个个误会却不自知,都是成了亲人了,还是一副天真懵懂样子,好似什么都是旁人错处似。薛宝钗放弃给贾宝玉当二房,而是选择一顶小轿被抬入敏靖郡王府那一天开始,心底对贾宝玉就再没了半点儿情份,贾宝玉这一声喊,不仅没能引来薛宝钗目光,反而让薛宝钗越发觉得贾家留不得。 庄炜心中猜疑恼火,却也没有这个时候发作,只脸色有些阴沉。 薛宝钗眼神一暗,却也没有惶恐,反正回了郡王府,她有是办法让庄炜忘了这一茬,如今,倒是求得一梦帮她引见空灵师太比较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后一段话 ,听说这样可以防止手机党看后一句话被吞掉,本来想放 ,想想还是少放几个字比较好。 以后都采取这样防抽措施,就不用作者有话说里面复制啦,这样我心血来潮时候,还能来废话两句,卖个萌神马哈哈~ ------------ 第121章 一梦明显不喜欢侍卫们无礼举动,李冉和贾宝玉对她而言,是重要朋友,比这王孙公子之类,可也不差什么。只是一梦正欲发作,却看到薛宝钗时候,被夺走了注意力,一梦自己也不知为何,短短几日之内,竟叫她接二连三地碰到让她有宿命熟悉感人,这个薛侧妃给她感觉,除了有几分亲近外,竟和林黛玉给她感觉十分接近,都是脱离了原定命数人。只是黛玉是从极差到极好转变,可谓天翻地覆变化。而薛宝钗则有几分前路未卜之感,仿佛她人生道路上转了个弯,可结局又仿佛偏偏转了回去,奇怪得很。 薛宝钗见了一梦公主,也有几分亲切之感,总觉得似乎该当早就认识。然而薛宝钗是极理智之人,如今经历事情多了,是防备心思极重,觉得这种莫名产生情感十分古怪,反而对一梦产生了几分戒备之心,生怕自己是着了一梦道儿。 心里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薛宝钗向一梦施了一礼,道:“见过公主殿下,冒昧打扰,还请公主见谅。” 一梦却只顾盯着薛宝钗瞧,嘴里喃喃道:“薛侧妃,侧妃?怎会如此?不该啊,难道除了林世子妃外,你也是一样?” 薛宝钗闻言抬头,正撞上一梦古怪眼神,不由得心中一跳,似乎有种隐约不安。 庄炜一旁听了一梦话,顿时想起一梦对黛玉说那番话,嘴角不由得抽了抽,难道这个一梦公主见人就说对方改了命格毛病?继林黛玉之后,又轮到薛宝钗了? 庄炜有心想要问问,一梦眼里,薛宝钗命格又“本该”是什么模样。然而薛宝钗虽不知一梦想要说什么,却直觉不想叫她说出口,所以,薛宝钗赶一梦开口前,打断她道:“实不相瞒,我明知唐突却仍然打扰公主,实是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公主能够答应。” 一梦眼神薛宝钗和庄炜之间游移几次,只觉得自己困惑是越来越深,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不知薛……侧妃有什么要求?” 薛宝钗见一梦没再纠缠之前话,微微松了口气,接着道:“我想求见空灵师太,为我儿卜上一卦,他自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看得我实心疼,想求一求空灵师太,可有解决之法。” 一梦略一沉吟,道:“薛侧妃想见空灵师太,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吧,如果侧妃方便话,明日就带着哥儿来公主府便是。”这薛宝钗命格也有古怪,就让空灵师太先看一看,说不定能够找出林黛玉古怪原因呢? 一梦答应得如此爽,倒是让庄炜和薛宝钗有些意外,不过想想,这一梦公主追着黛玉要给她相面,看来是真极好此道,会答应也不稀奇。 两人目达成,倒也安了心,便欲起身告辞,只庄炜对方才一梦所言有些好奇心起,便问道:“不知公主方才看着本王侧妃,有何疑问?本王实是好奇得紧。” 庄炜虽不信一梦所说批命之说,倒也好奇薛宝钗一梦眼中,该当是如何,想着反正自己是不信,听来当个笑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薛宝钗虽然也对此耿耿于怀,但却是想着等明日去了公主府,再问个清楚明白,因为她有种感觉,一梦所要说话,好还是不要被庄炜知晓好。 只是庄炜问了出口,她也不好急吼吼地阻止,那样反倒会让庄炜起了疑心,所以薛宝钗只能也作出一脸好奇表情,看向一梦。 却能听一梦说道:“不知薛侧妃是否有一金子打造贴身之物?” 薛宝钗立时便想起自己小时候得了世外高人所赠两句话而打造那把金锁来,一时竟有些怅然若失,犹记得当日那高人赠了她一个海上方,又赠了“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吉祥话,母亲特意刻了金锁给她戴上,说将来必要找个有玉才能相配。只可惜自己费心思想要嫁进皇家,甚至不惜暗中帮助庄灱,却终究没能鱼跃龙门。后来庄灱死了,薛姨妈和王夫人又曾想过凭着此物让她和贾宝玉成就“金玉良缘”,想到这里,薛宝钗心中便呕得慌,担心庄炜想多了,故而自打进了敏靖郡王府门,便再没有贴身戴着,只叫贴身丫鬟好生收藏着。 是以如今听了一梦话,虽猜到她所说可能是金锁,心中虽有些计较,但面上却只是笑着道:“公主说笑了,我们这样人家,谁身上没几件金制物件儿?便是一般升斗小民,有了余钱,也会给家里姑娘打上一二金首饰,又值当什么?” 庄炜听了,也觉得有道理,正如薛宝钗所言,他们这样富贵人家,谁身上没几件金东西?尤其是女人,头面首饰大多都是金子打造,一梦此言,便有故弄玄虚之感了。 又听薛宝钗道:“王爷,我们打扰了公主这许久,也该告辞早些回去了,这会儿玒哥儿也该当睡醒了,若不见我,只怕要哭闹。”薛宝钗说着,露出担忧表情来。 庄炜也想起这个目前自己唯一儿子来,他也是极宠,庄玒体弱,这若是一哭,很容易便是上气不接下气,倒又是一场操心。兼之觉得一梦所言为虚,失了兴致,便应了薛宝钗话,起身欲走。 一梦倒也没申辩什么,反正薛宝钗和黛玉不同,自己求了明日去公主府见空灵师太,总有机会谈一谈,只庄炜和薛宝钗出门前,说了一句:“薛侧妃若记起身边有此物,不若明日带身上,叫空灵师太见见,该当有所得。” 薛宝钗回首应道:“谢过公主提醒。” 庄炜嗤笑一声,觉得一梦此举,怕是为那空灵师太变相地索取财帛,心下对空灵师太和一梦越发不以为然。倒是薛宝钗见一梦如此笃定,心中升起了几分敬畏,想着莫如悄悄地把金锁带去给空灵师太瞧一瞧,却出门时见到被侍卫隔一旁贾宝玉时,心中微凛,随即便面露厌恶,别过头去。她和庄灱事情,庄炜一早知晓,也早已经算是揭过去了,可是若叫他知道自己曾和贾宝玉“金玉良缘”过,可指不定会生出许多波澜来。 李冉和贾宝玉两人被侍卫赶了出来,却没舍得离开,依然守门外。 李冉虽不满自己被赶出来,但到底是将要出家人了,神色还算平和淡然,隐约带有几分讥诮不屑,倒是贾宝玉,一脸殷切地看着门口,见庄炜和薛宝钗出门,顿时眼睛一亮,张口欲言,却见薛宝钗见了他,竟是一脸嫌恶地别过头去,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她对贾宝玉不待见。 贾宝玉顿时有些难过,明明自己都不怪薛宝钗间接害死贾圆春了,怎么薛宝钗却仍是这种态度? 庄炜出门就见李冉那副讥诮不屑表情,心中顿时火起。庄炜失势后,所受到待遇自然没有以前那么好,敢敷衍他人也比以前多了,但是这并不代表李冉这样一个无权无势、一文不名小人物也能够给他脸色看了。 加上喝了几杯酒,虽未醉,却也脾气有些火爆,竟是一步向前,抬脚就将李冉给踹倒地了:“什么东西?见了本王不行礼,还敢对本王不敬?” 庄炜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就算酒色掏空了身体,这一脚下去,力气也不小,李冉年纪小,又是书生模样,身子骨并不强壮,这被庄炜踹了一脚,闷哼一声倒地,捂着被踹到肚子冷汗淋漓,疼得不行。 贾宝玉惊呼一声,抬眼就看见庄炜面色不善地瞪着他,顿时骇到了,像被人定住了一般,动都动不了。 庄炜看着贾宝玉,就不免想起贾圆春来,自贾圆春以那样不名誉方式死去之后,又得知自己多年无子局面是贾圆春造成,庄炜心底对贾家就没了半分情谊,甚至还有些怨恨。何况,如今贾家还跟薛家纠缠不清地闹矛盾,前几日才搅和坏了薛家一笔生意,要知道如今薛家,可还担任着他钱袋子一职,而且薛宝钗还挺合他心意,自然越发讨厌贾家。 说起来若不是贾圆春作孽,贾宝玉那个媳妇儿多事把这事儿闹到御前,他也不会这样丢脸,薛家也不会被罚没了大半家财,使得他如今钱袋子也是大幅度缩水,如今想来,就这样放着贾家不管,还真是挺让人不甘心。 庄炜想着,这踹了李冉而越发觉得痒痒腿,便没收住又往贾宝玉身上踹去。 薛宝钗身后看了,有一丝不忍,可一想到贾圆春对自己做、贾家对薛家做那些事情,那一丝不忍就消失无踪了。 这时,跟着贾宝玉出来别处打发时间下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却碍着庄炜,不敢近前,可见贾宝玉挨打,想着自己回去肯定没好果子吃,心里哪有不着急害怕?可是他们只是下人,普通老百姓面前敢于接着贾府名头作威作福,可这真正凤子龙孙面前,可是半个屁都不敢放。 还是包间内一梦听见动静出来,才算护住了李冉和贾宝玉,不过庄炜踹了两人一人一脚之后,火气也下去了,力气也没留什么了,也就没有多做纠缠,领着薛宝钗扬长而去了。 贾宝玉身娇肉贵,除了贾政曾经打过他,还真是没人能对他动一根手指头,所以哪怕庄炜踹这第二脚比踹李冉时力气小得多了,可贾宝玉却脸色白得比李冉可怖。他蜷缩地上,痛苦地看着庄炜和薛宝钗从他面前走过去,薛宝钗只是低头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清清冷冷,很不同于她以前贾府时端方善解人意。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是喃喃地喊了一声:“宝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有些人喜欢路上骑车时候扬头吐痰、吐口水捏……他以为他们是洒水机咩!!!低下他们尊贵头会怎样、会怎样!!! 偶今天不幸中招啊,好恶心滴说,虽然应该没溅到多少,但是洗澡洗头洗衣服,全身大扫除,一件都不能少!!! 糟糕,忘了洗车了…… ------------ 第122章 当庄炜领着薛宝钗扬长而去之后,之前吓得躲一边贾宝玉长随小厮们,这才蜂拥而上,咋咋呼呼地把贾宝玉给抬了起来,一梦脸色难看地叫人上前帮忙,一路把贾宝玉和李冉送回贾家。 一梦出门并不喜欢许多人围着,所以带出来侍从下人,除了贴身伺候几人外,其他都守别处,故而一梦虽然想拦庄炜和薛宝钗下来,却无人可用。 就连一梦自己,也被如昔以“保护”姿态拦了下来,待要再管,庄炜和薛宝钗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了,贾宝玉和李冉又十分狼狈,自然先顾着他们才是,反正那薛宝钗明日里会亲自来拜访,到时候好生和她说一说就行。 如昔是一梦从茜香国带来心腹,一开始对她就格外关切和纵容,只是后来亲僧重道之后,一梦心越来越寡淡,对如昔也就相应地变得淡漠了。但是相对,只要如昔没惹出大麻烦来,一梦还是很少去管如昔事情。 如昔从一开始失落,到后来适应良好,她发现,只要她不当着一梦面做一些过分事情,哪怕自己稍稍有些越矩,一梦都不会责罚于她,遑论仗势欺人、偷懒耍滑之类小事。 如昔当着一梦面,仍旧是忠心耿耿模样,背地里却是飞扬跋扈,公主府就少有没被她欺负过下人丫鬟,不过一梦对这些都不怎么关心,偶尔发现了点儿苗头,也被如昔认个错、掉个泪给糊弄过去了,说到底也是她根本就不当回事情。 也正是因为一梦满不关心,所以她压根就不知道,如昔如今对她,早已不是原先忠心不二了。 如昔父亲掌管着茜香国皇城禁军,一梦离开几年,他暗地里早已经被苻生给收买过去了,他本就不止一个女儿,又怎么会只因为如昔一梦身边就对一梦死心塌地? 这次使团来人,便有如昔父亲派来和如昔接触,和如昔一说,如昔犹豫了几天,觉得如今一梦,早已经不是她立志要跟随主子了,又想到如果自己父亲从龙有功,等苻生登基为帝,自己家也能够水涨船高,她也能够有个好出路,当个女官必然是不成问题。再说了,自己家族都投靠了苻生,她也没有办法不是?反正她又不会做出伤害一梦事情,所以也就谈不上背叛吧? 事实上,如昔父亲还真是对如昔没有太大要求,只除了像刚才那样,阻拦着点儿一梦继续给茜香国拉仇恨这种事情,顺便把一梦平日里一些行踪言谈传递给他们就可以了。 一梦自己尚无所觉时候,似乎就渐渐变得众叛亲离了。这也难怪了,身为一国皇太女,却不去做她应该做事情,承担不起责任,旁人也就难免要另寻出路了。 却说庄炜和薛宝钗双双上了敏靖郡王府马车,庄炜被酒色掏空身子,使得他如今连骑马也懒了。 庄炜因为贾宝玉两声“宝姐姐”心中不愉,盯着薛宝钗眼神很有几分阴沉,他看来,贾薛两家关系如今这般恶劣,贾宝玉却对薛宝钗念念不忘似乎有情,这就很不正常。 薛宝钗心里也不痛,否则以她面面俱到行事作风,叫人帮忙把贾宝玉和李冉扶起来,做个姿态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因为贾宝玉那两声暧昧呼唤,倒把自己推到了庄炜风口浪尖。薛宝钗真是觉得这贾家,生来就和自己犯冲,碰上他们做什么都不顺心。 “这贾宝玉,对你倒似一往情深得很!”庄炜有几分醉意,说话很是不中听。 好薛宝钗知他性子,倒是镇定得很,半丝儿怯意不露,反倒斜睨了他一眼,微恼道:“王爷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与那贾宝玉是姨表姐弟,我当年虽随母亲出入荣国府,因着贾老太太甚为疼宠于他,确实老太太处见过几次。虽算不得熟识,但他是什么脾性,那府里却是人皆知,什么‘好姐姐、好妹妹’这般称呼,他从不吝于出口。我也是知道如此,向来都是避着他走,难道还能越俎代庖管住他那张嘴不成?便是王爷,与先王妃那么多年夫妻,这个妻弟是什么性子,王爷难道不知?若是王爷因着他这番言行来怪责于我,我可是要喊冤。” 庄炜听薛宝钗提起贾圆春,心中不,脸色差,斥道:“别跟本王提那个贱人!”若非是她,自己如何至今只得一个病歪歪儿子?当真是可恼可恨。 薛宝钗见庄炜轻易被转移了注意力,心下得意,忙柔声道:“是宝钗错了,不该提她,王爷莫恼。只是这贾家,如今总是针对我娘家生意,前几日还搅和了一桩生意,连我哥都差点儿叫人给打了。这也就罢了,坏就坏那桩生意利润,我本打算用来置办太上皇万寿节贺礼,如今只能到旁地方去量腾挪了,也不知时间来不来得及。” 因着庄炜很把薛家当成了自己私产,故而也能和薛宝钗同仇敌忾,又觉得贾家行事差点儿坏了给太上皇贺寿大事,不能忍,便道:“贾家委实越来越不像话了,该当给他们点儿苦头吃吃了,也省得当本王是个息事宁人软弱之人。” 薛宝钗点点头,轻轻偎庄炜身上,叹道:“若非王爷照顾,只怕我母亲和哥哥,都不可能撑得到如今,薛家京里根基到底比不得贾家深厚。说起来,我娘家被罚没大半家产,都是被贾家连累,他们不说弥补,却将先王妃之死算到了我头上,我王府他们不便对付我,便将气都撒了我母亲和哥哥头上。我娘家失了皇商差事,又无人脉关系,贾家人手上可是吃了不少亏,折损了不少银子,我也是个俗人,对贾家委实有几分厌恶。王爷若是能叫他们吃些苦头,我心里虽知不该,却是极高兴,也能让我母亲和哥哥松口气,腾出手来好生寻摸着万寿节礼,不必日日担心被人坑害。” 庄炜听了薛宝钗话,心中妥帖,也希望别耽误了准备万寿节礼物,便道:“这事且瞧本王罢,你且与你母亲和大哥好生商量,务必要准备好礼,万不能让本王太上皇面前丢了颜面。”庄炜说着,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舒服一些,却抬手摩挲着薛宝钗光滑细嫩下巴,肤若凝脂,当真是个尤物。 说起来,准备万寿节礼物这种事情,本该是正妃徐氏所操持,只是徐氏心机手段都不如薛宝钗,敏靖郡王府里公账上活钱并不多,徐氏又不舍得拿出自己嫁妆来贴补,反倒是薛宝钗,拿了薛家钱财打点,一路通顺。所以哪怕徐氏理所应当地掌着管家之权,却仍是处处掣肘,很不能给庄炜顺心如意生活,反倒时时拿小事来烦他,而薛宝钗却能将她院子打点得非常好,让庄炜什么都不必操心,只需享受,庄炜情愿去哪里,不言而喻。 薛宝钗听了庄炜话,自然谢过庄炜,道:“宝钗一定不让王爷失望。”薛宝钗面上谦逊,心底却是不由得得意,她如今说当了敏靖郡王府半个家也不为过,并且她出身皇商之家,见识极广,平日里为庄炜置办东西,都是极好,庄炜也比相信徐氏信任她,这般为太上皇准备万寿节礼重要事情,自然交给她来办,也不管会不会因此狠狠扇了徐氏脸。 薛宝钗对此事,那是万分上心,毕竟若做得好了,不怕旁人不知这是她薛宝钗手笔,也好叫人看看,这王府里,谁才是顶事之人! 正当时,薛宝钗踌躇满志,庄炜思量着怎么给贾家点教训瞧瞧,而贾府里,贾母和王夫人也正狠狠地咒骂着薛宝钗,虽说踢人是庄炜,可凤子龙孙她们可不敢开口亵渎,只好把气都撒薛宝钗身上。 贾宝玉被抬回贾家,贾母差点儿没厥过去,忙忙吩咐人去叫大夫,倒是一梦善体人意,一面叫人送贾宝玉回府,一面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随后跟来,故而贾宝玉进门没多久,大夫就到了。 大夫给贾宝玉一番诊断,说是无碍,用药酒揉开淤青便可,只贾母和王夫人百般不放心,大夫随后又开了些补气补血补药,叫给贾宝玉吃。 百般确认了贾宝玉无事,贾母才想起李冉,又叫大夫去看了李冉。 李冉进门就被抬回了自己房里,他伤得本就比贾宝玉重,年纪又小,身子又较弱,耽搁了这许久,倒是好生地病了一场,大夫仔细地给开了药,又叮嘱了好些话。只是李冉身边伺候人压根不上心,早知道李冉要出家去了,李冉平时又是个不管事,他们忙忙地给自己找出路,倒嫌李冉这番生病碍了他们自己事。拿了钱去抓药下人,悄悄克扣了银两,抓了次一等劣质药材,熬药懒得费工夫,也是随便熬一熬就给李冉端去,李冉喝了药,也没多大效果,时好时坏地生生拖了许久,直到贾宝玉好了活蹦乱跳地下地,才从贾母处要了上等补药给他,才算是渐渐好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且说第二日一早,薛宝钗起床梳洗好后,抱着儿子庄灴出发去一梦公主府求见空灵师太。 庄玒昨儿夜里有些不舒服,咳嗽了许久,今日本不该出门,不过薛宝钗想着若是这次错过了,下次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空灵师太,所以见庄玒比晚上好了些,狠了狠心,还是抱着他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杀了个生,不知名昆虫一枚,阿弥陀佛…… ------------ 第123章 薛宝钗到公主府时候,空灵师太出人意料地已经等候了,这让薛宝钗有些疑惑,心底也生了些戒备。 这空灵师太很有几分名声,不是没有位高权重之人来求她卜卦批命,她也不是谁都接待,薛宝钗再怎么自负,也不至于觉得自己身份能够让空灵师太刮目相看。 薛宝钗向来信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自己本身,也不是个不计回报就会对旁人好,虽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空灵师太这等世外高人算计,却不由自主地看了一梦公主一眼,难道是这位公主有什么等着自己入套?之前想引黛玉上门而不得,如今算是退而求其次? 也许这位异国公主并不像外界所言清心寡欲到对国家责任都不屑一顾地步,反而是用这种表象迷惑世人,从而掩盖她暗地里布置和野心? 因想着这些,薛宝钗对空灵师太信任度,便下降了一层,不过她也并不会因此就退缩,毕竟如今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她儿子安康喜乐重要事情了。 薛宝钗并不端郡王侧妃架子,她向来能屈能伸,何况像空灵师太这等世外高人,可不能以世俗眼光来衡量对待。 因此,薛宝钗待空灵师太态度便很是恭敬。而空灵师太,也确实担得起薛宝钗尊敬,她不负空灵之名,身上自带一股子不同凡俗超凡气质,虽被人称为师太,却并非做尼姑打扮,说实话瞧起来像那传奇故事中仙姑,便是说她是谪仙,薛宝钗觉得也不是不能够相信。 一梦也是个不同流俗女子,但这种脱俗仍然没有能够脱离凡人范畴,是远远不及空灵师太,这也使得空灵师太虽也容色绝丽,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却仍不是她容貌。 空灵师太见了薛宝钗,那清凌凌目光只扫了薛宝钗一眼,却让薛宝钗有了一种被看透到骨子里感觉。 薛宝钗定了定神,轻轻拍抚着庄玒,这一路折腾过来,薛宝钗再怎么小心,庄玒小脸也比家时白了几分,再次闷着嗓子咳嗽起来,看得薛宝钗焦心不已。 薛宝钗忙对空灵师太道:“打扰师太,实属冒昧,只盼师太体谅‘天下父母心’,我儿这般孱弱,便似日日有人拿刀剜我心肝一般疼痛。还请师太怜惜,帮我儿卜上一卦,可有法能解,纵是叫我付出任何代价也是情愿。” 若能早早卜完卦,还是些回府叫御医来瞧一瞧好,薛宝钗找上空灵师太,却并不意味着把全部希望放空灵师太身上,便不需再给孩子寻医施药了。 空灵师太却似完全没察觉到薛宝钗急切,甚至分给庄玒注意力还没有放薛宝钗身上多,似乎对薛宝钗感兴趣。 空灵师太本不是此间凡人,说起来倒是和当初僧道二人一般来历,此番受命下凡便是为了前来查探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踪迹,顺便瞧瞧那神瑛和绛珠一干人等是为何脱离了原定命轨。虽说空灵师太也曾被叮嘱若有机会,量将此间诸人混乱命运导回原轨,只是那扰乱了诸人命运诡计时空过客,似乎早已经防备于此,以她道行,尚且办不到这样事情。因此,空灵师太也就心安了,她本就一心只想修行上一层楼,偏生为了这等吃力不讨好事情浪费时间,如今有借口不管,她又何必白费力气。她和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虽有几分交情,可委实算不得交好,何况她向来看不惯这二人为了一个神瑛侍者下凡历劫事情上蹿下跳,仗着自身神通不把凡人看眼里,如今终于踢到了铁板,虽不至于幸灾乐祸,却全然不必为他们打抱不平。 说到底,空灵师太对神瑛侍者一行本就没多大感觉,神瑛侍者能否历劫成功、绛珠仙子能否偿恩得道,与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空灵师太倒确实对那一位时空过客感到有几分好奇,尤其再看了薛宝钗和她怀中婴儿后,不由得心底暗叹,人之命运,确实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想到一个时空过客,竟是搅乱了神仙布局,让这一干风流冤孽,都脱离了既定命运,染上了各自凡尘俗缘。偏生那时空过客能耐那般高,叫人抗衡不得,只能顺应其布下势,就连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都被他打入凡人之躯,连上界仙人也无可奈何,只有等他们自己历完这一世劫,才能脱离掌控,重归仙门。 不过他们落得如此结果,却也并不是全然无辜,也是他们行事不羁所引来因果,身为神仙,本就不该管这凡间事由,绛珠神瑛等既已下凡,就该有他们自己缘法,他们又何必去多管闲事?既管了,偏生又厚此薄彼,行事颠三倒四,将薛宝钗、贾宝玉与林黛玉、甄英莲等人区别对待,终于叫人看不过眼去,吃了大亏了吧? 此等结果,仙界诸仙人也并非人人不喜,毕竟这时空过客已走,妨碍不到他们什么了,能见这傍着赤瑕宫不放一僧一道吃亏,也是有不少仙人喜闻乐见。 别说什么神仙没有七情六欲,其实神仙也跳脱不了各自为政、盛强斗胜格局,否则下凡历劫人那么多,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又如何单单对一个神瑛侍者另眼相看?这神瑛侍者下凡历劫已不止一次,全看不出来他得了什么正果,白白浪费历劫机会,还给凡人带来各种烦恼,只可惜偏偏有人护着,累得那一众风流冤孽几世不得解脱,次次随他下界。若非这次绛珠仙子得了时空过客青眼,乱了轨迹,怕只怕这一众风流冤孽仍不得善终。虽如今看来,各自境遇依然有好有坏,但好歹这已经是她们自己选择,再不是旁人手中想往哪儿放就往哪儿放棋子了。 “师太?”薛宝钗见空灵师太一直沉默不语,顿时有些焦急,莫不是她孩子命运实不济,叫空灵师太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空灵师太看到薛宝钗一副心下惴惴模样,终于叹息一声,道:“此生际遇已改,施主该当珍惜,切莫生出太多贪念,维持现状,当能母子平安,相守一生。” 薛宝钗听闻,并不十分明白,还待再问,空灵师太却不肯再多说半句,自顾自转身离开。 薛宝钗无法,只能将空灵师太所言,一字一句牢牢记住,待得回去后慢慢思量。得到一句“母子平安,相守一生”,薛宝钗心倒是已经定了几分。 一梦前来相送,薛宝钗突然问道:“不知公主先前所言,我命运本当如何?”空灵师太说太少,是对之前一梦所言半字未提,但一句“此生际遇已改”,却从侧面说明,一梦所言,也许并非空穴来风? 薛宝钗自知不该再问,但人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好奇心,终还是追问出口。 一梦心中,似乎并没有什么话不能说概念,听薛宝钗问起,便回答道:“你本不该为人侧室,该当是嫡子嫡妻,只可惜夫妻不睦,丈夫出家离尘后,孤守一生,以一己之力照应全家。” 薛宝钗表情顿时僵硬起来,却还是不甘心地问道:“那我孩子呢?” 一梦答道:“无子。”扫过庄玒眼神似有几分诧异,明明应该没有恶意,却让薛宝钗下意识地转过身挡住了一梦看向庄玒视线。 薛宝钗听了一梦话,把庄玒抱得紧了,直到庄玒不舒服地像只小猫一样细细地哭起来,才慌忙地放松了力道,轻轻地拍着庄玒安抚,心烦意乱之下,草草和一梦告辞,出门上了马车而去。 薛宝钗如今确实能够体会到黛玉心情了,一开始幸灾乐祸全然不见,任是谁被说命运凄惨,都不会觉得高兴。 不过,再细细琢磨一梦话,想想自己处境,薛宝钗又不由得苦笑起来,若真如一梦所言,她自然也算得上是凄苦,可与她如今处境相比,竟也差不到哪儿去。 嫡子嫡妻,家道中落,相比如今郡王侧妃,谁又能说孰胜孰劣?夫妻不睦,丈夫出家,相比庄炜妻妾成群,心性凉薄,又哪里算得清楚哪个好一些? 说来说去,自己唯一能够倚赖,怕只有这怀中嗷嗷待哺、孱弱瘦小孩子了。薛宝钗轻轻地托起庄玒襁褓,轻声地道:“儿子,母亲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儿地长大,如果你是我偷来,那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会把你还给上苍。” 回到敏靖郡王府,已有薛宝钗心腹上前汇报,庄炜又和姬妾饮酒寻乐,薛宝钗也不意,匆匆抱了庄玒回自己院子,又叫人请了太医过来给庄玒看诊。 半路遇上匆忙赶来寻事徐王妃,徐王妃嫉恨地看着薛宝钗怀里孩子,她进门这些日子,庄炜不喜欢她,连带着也很少到她房里来,她肚子一直没有消息,眼看着薛宝钗借着病秧子儿子名义笼络住庄炜,徐氏又是不屑,又是嫉妒。 薛宝钗如今全副心神都儿子身上,徐王妃说些酸话,她也根本不放心上,只要徐王妃生不出儿子来,她就翻不出天去。 还没等徐王妃说上几句,薛宝钗就以庄玒虚弱,要看太医理由,不甚恭敬地告退了,明显不把徐王妃看眼里态度,直气得徐王妃伸手狠狠地扯了一把身旁花叶,谁知一个不小心被叶片割裂了手,越发懊恼之下,竟把打理花园子婆子给打了个半死不活。 作者有话要说:貌似高鹗续作贾宝玉和薛宝钗是有个儿子贾桂,但也有人说那是违背了曹雪芹初衷,说是贾宝玉待林黛玉一往情深,和薛宝钗有名无实……那他和袭人又算是怎么回事? 不过本文这里,还是当原著薛宝钗是没儿子吧……此点,请勿考据…… ------------ 第124章 庄炜虽荒唐,好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论如何,都是要过来询问一下求见空灵师太之后结果。 薛宝钗得了好消息,自然是一脸笑吟吟模样,道:“空灵师太说了,只要好生照料,玒哥儿必定能够平安长大。虽说我也总是这般确信,但不得不说,听了空灵师太一席话,我这心里,委实又是舒爽了许多。”庄玒今日身子不适,好太医看过无大碍,喝了药便叫奶娘哄了去睡,薛宝钗也是松了口气。 庄炜听了也是高兴,他如今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盼望着他健健康康,连声道好。又想起徐王妃方才找他说话,不由得冷哼一声,道:“徐氏方才还找我,说你照顾不好玒哥儿,玒哥儿病了还带他出去吹风,说要把玒哥儿抱到她身边养活,简直不知所谓。” 薛宝钗心里一跳,忙道:“王爷答应了不曾?” “当然不曾。”庄炜摆手道,“除了你我是不放心把玒哥儿交给旁人照顾,谁知晓她是不是另一个贾圆春?” 薛宝钗眼眶一红,道:“谢王爷体恤。” 薛宝钗低头想到,徐氏当真不是个聪明,庄玒这样状态,她避嫌尚且来不及,却偏偏为了呕一口气要往上凑,只是愚笨冲动人,常常会一时冲动任性,就做出害人不利己事儿来,这样人好对付,却又难对付,因为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头脑发热做出不理智事情来。 薛宝钗轻轻抚着自己裙摆,眼底闪过一抹冷酷光芒:既然玒哥儿会无恙,那么有些碍眼人,就没必要再继续留着了。 薛宝钗想着,便对庄炜道:“宝钗说这些,也许有些逾矩,不过宝钗全是为了王爷着想,王爷听了可别恼了宝钗才好。” 庄炜道:“你且说说看,爷不恼你。” 薛宝钗接着道:“宝钗觉得,王妃这般动作,也许只是想要吸引王爷注意力,毕竟王妃已经嫁给王爷了,自然是想要给王爷开枝散叶,可王爷总不去王妃房里,难怪王妃会着急了,宝钗总觉得,王爷也该体会一下王妃心情才是。” 庄炜没好气地道:“怎么爷如今去哪个房里过夜,还得听你了?” 薛宝钗忙柔声安抚道:“王爷明明说好不恼,怎地如今又怪起宝钗来了?宝钗难道喜欢把王爷往旁人那里推么?这不是想着,王爷若能有个嫡子,皇上也能高兴高兴么?” 庄炜略一皱眉,道:“你是什么意思?”宝钗话委实搔到了庄炜痒处。 薛宝钗幽幽地叹息一声,道:“玒哥儿能得王爷宠爱,宝钗是再高兴不过,只是玒哥儿到底是个庶出,比不得嫡出尊贵,若是王爷和王妃能得个嫡出世子,王妃高兴了,心气也就平和了,自然也就不会找宝钗麻烦了,而宝钗也不必再担心玒哥儿被王妃抱去养活。这样府里一片平和,又给皇上添了嫡亲孙子,皇上自然也会高兴,毕竟王妃是皇上赐给王爷……” 薛宝钗话,当真说到了庄炜心底去,他何尝不想要一个嫡子?而且薛宝钗说得对,他再怎么不喜欢徐王妃,徐王妃也是淳佑帝赐婚,这般冷落于她,淳佑帝心里说不得也不喜他如此。若是能和徐氏生个嫡子,一个健康嫡子,淳佑帝想必也会高兴。 庄炜心动了,却又有些存疑,问道:“把爷推出去,你不吃醋?”庄炜眼睛微微眯着,闪着阴沉光芒。 薛宝钗突然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道:“要说宝钗心里一点儿难过伤心都没有,那是骗王爷,不过宝钗分得清楚轻重,王爷身份尊贵,如何能够只属于宝钗一人?何况,妻妾和睦,方是相处之道,宝钗想着,若能和王妃一起高高兴兴地一同伺候王爷,可不比如今你来我往地争锋强?只要王爷心里,有那么一小块儿地方属于宝钗,宝钗心里,就满足得很了。”薛宝钗说出这一段话来,心底也不是滋味,她本就以端庄安分随时示人,只可惜,那种宽容大度话,却不是她一个侧妃所能够说,说到底她根本就像是一个妾,便也就只能够说妾说话了。 庄炜听了薛宝钗话,觉得果然还是薛宝钗通情达理,做什么都以他为重,只可惜出身低微,否则若是得她为正妃,必然能把后宅内院管理得妥妥当当。想想薛宝钗话也十分有道理,庄炜便吩咐下去,今夜到王妃正院歇息。 徐王妃得了消息,十分高兴,忙吩咐下去,做好准备,等着迎接庄炜。徐王妃奶嬷嬷是千叮万嘱地劝徐王妃见了王爷一定要软和些,万不可再闹出什么不愉来。 徐王妃连连点头,把奶嬷嬷端来利于怀孕补药一口喝光,即便那味道让她皱眉,可为了子嗣计,她也不是不能够忍受。 虽说嫁入敏靖郡王府不是她本愿,可既然嫁进来了,她就要好好地抓住属于她一切,出身低贱商户之女,居然也想压她一头?做梦去吧!等她生下嫡子,那个病歪歪庶长子,就可以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薛宝钗看着庄炜离去,目光渐渐转冷,这个男人,并不能够给她带来什么好处与安慰,反而叫她时刻提心吊胆,怕他以后又宠爱了旁人,从而对她、对庄玒产生不好影响甚至是伤害。如今她也不怕庄玒半路夭折,她也不想再过这种充满了算计和不安定日子了,倒不如就让庄炜以后永远都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吧,这敏靖郡王府虽说不得宠,可若全部留给自己儿子,薛宝钗觉得自己也是能够满足了。 却说庄炜听了薛宝钗话,当真连着一个月都正院歇息,只偶尔几日才去了旁处,连薛宝钗处,也只是来看看儿子就被薛宝钗劝走。 徐王妃曲意逢迎,庄炜有心宠爱,薛宝钗如今也不给徐王妃上眼药了,徐王妃心情好了也不大找薛宝钗等侧室侍妾麻烦了,庄炜和徐王妃之间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 只有薛宝钗看着庄炜眼下日渐加深青黑,背着人笑得冷冽。 日子一天天过去,茜香国使团也要回国了。他们此行目还算顺利,不仅能够接了一梦公主回国,苻生也求娶得北静郡王府水汐郡主为妃,然而对使团中有心人来说,这样“两全其美”结果,还不如得一舍一来得好。作为名正言顺皇太女一梦,和势力稳固皇子苻生,这两人回到茜香国内,怕又是一番争斗,想来这也是大靖希望看到。 远嫁茜香国是水汐,这让黛玉也觉得分外诧异,毕竟之前已经有消息水汐将和保龄侯世子定亲,只是这件事情到底是没有明面上说起过,知道人不多,如今这般,是不会有人去提这件事情。 黛玉听皇后说起,才知这件事情是水汐自己求来,她先是说服了北静太妃,再让北静太妃向皇后提出来。 北静王府如今朝野,都已经被边缘化,徒挂个郡王府名头,却是如同摆设。北静太妃心疼儿子有志不能伸,若是能够借由献出一个庶女来博得帝后欢心,她是一百个愿意。只是碍于儿子给水汐说了亲事,她一时不好动作,当水汐主动找到她说愿意远嫁茜香国时,北静太妃还有什么好顾忌? 黛玉知晓水汐不满保龄侯府亲事,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水汐竟会用这样方式来摆脱,说起来远嫁茜香国做皇妃,到底是不是比做保龄侯世子妃好,谁也说不上来。 这门亲事总归是水汐自己愿意,故而也没有远嫁他乡不情愿和沮丧,水汐积极地备嫁,这条路既然是她自己选,自然要想方设法让自己走得顺畅。 北静太妃和水溶都觉得水汐这是为北静王府做了牺牲,自然对她比之前好了许多,不仅嫁妆丰厚了许多,还允诺让水汐自行挑选要带到茜香国去陪嫁丫鬟。 而且因为茜香国女子可为官,淳佑帝允许水汐带两个世家女子,封为女官一同前往茜香国。这也是表明了大靖态度,他们嫁宗世女过去,不是给茜香国当摆设用,她们身后是有支持有后台。 淳佑帝虽许了水汐自行选择世家姑娘,毕竟她们过去是要相处,若是不合,倒叫人笑话,但是这个自行选择范围,其实并不大。因为就是北静太妃和水溶都不会由着水汐自作主张地挑选,因为世家女子陪嫁前往茜香国,哪怕是被封为女官,也是没几家愿意,若是水汐挑了不该挑人,淳佑帝下旨,那家人不能反抗,却会把怨气都撒北静王府身上。 好水汐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并不会因为自己成了茜香国皇妃就飘飘然,而是很谨慎地选择自己想要带走人。陪嫁丫鬟还好说,自己身边还是有两个心腹丫鬟,再挑几个忠心不二,也出不了岔子。但是这两个女官,却让水汐犯了难。世家嫡女她不敢选,便是选了也会被北静太妃和水溶制止,得宠庶女她也不会选,身为庶女却能够越过嫡女受宠,可见心计手段不一般,她嫁到茜香国,远离娘家,若是被身边女官夺了宠,连个为她做主人都没有。可是那些被不受宠庶女,又没几个出挑,想来想去,水汐突然想起以前黛玉曾想把贾家迎春引见给她认识,也曾提起过贾迎春脾性,只可惜当时发生了许多事情,便耽搁了。 水汐觉得,迎春或许可能是个不错人选,便登门求见黛玉,向她打听起了迎春事情。 ------------ 第1215章 北静郡王府和贾家虽是世交,可两家人小一辈之间来往却并不密切,水溶倒是识得贾宝玉,偶有相聚,水汐和迎春却都极少跟着出门交际应酬,故而两人并不熟识。 黛玉知晓水汐来意,顿时皱了眉头,她之所以想把迎春引见给水汐,不过是觉得迎春人还不错,希望她能够借着这个由头稍稍融入这个社交圈子,也好摆脱她贾家困境。 可是如果水汐要把迎春带到茜香国去,也许她一辈子都回不来了,这样当真不知道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了。 苻生皇子求亲,淳佑帝有意诸王府中挑选合适人选,南安王府和北静王府便是首选。 南安郡主是南安太妃嫡孙女儿,从小娇宠着长大,并不愿意让其远嫁茜香。水汐却是侧妃所生,牺牲一个庶女,换得皇帝对北静王府看重,怎么都是划算,尤其还是她自己愿意。 水汐此举,无异于豪赌一场,苻生能否登基为帝,只是五五之数,事若成,自然风光无限,但如果苻生事败,这远嫁郡主,处境堪忧,哪怕一梦看她大靖朝背景上不曾处死她,恐怕也会是一辈子软禁。 黛玉知水汐心性坚忍,不论前去结果如何,她都能够让自己平静地生存下去,然而对于迎春,黛玉是哀其不幸,是有几分怒其不争之感,贾家这样环境里,迎春虽是庶女却也是长房长女,都能够让自己落到那般人人可欺地步,真要到了茜香国做女官,不知是否会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水汐看出黛玉犹豫,却是淡然一笑,道:“我这次来问你,也不是贸贸然什么准备都没有做,贾二姑娘性子,我哪怕没接触过,从贾家人口中,倒也不是打听不出来,听说是软糯不过,还被称为‘二木头’。” 黛玉眤了她一眼,道:“你既已知晓,又如何能够觉得,她去了异国他乡,不会加畏缩、软糯?我可不觉得你会化身保护者,反而来护着一个女官。”水汐是什么性子,虽不至凉薄,可也不是圣人性格,若是迎春只是帮不上忙还好,若是成了水汐拖累,水汐可能会护她一次两次,却绝对没有三次四次,到时候迎春结局,怕是要魂断他乡。 水汐却并不反驳,黛玉说话虽不中听,却是实话,这个世上谁又能护得住谁一辈子?她找女官,自然是想着要互相扶持,可不是找个累赘来给自己添麻烦,所以如今也并没有定了就要迎春。 水汐并没有正面回答黛玉话,反道:“我记得世子妃曾与我说过,贾二姑娘擅弈?” “没错。”黛玉听水汐此问,便也明白水汐到底看中了迎春什么,其实黛玉心里也明白,迎春其实并不是真蠢笨,从她棋路棋风便知,她是个胸中自有丘壑姑娘,只是性格使然,或者说是看得太透彻,所以不争、不抢,沉默到了懦弱地步。可这同时却也表明了,迎春是个没有野心人,这样人才能够叫人放心,太聪明人,水汐能用却不敢信任,怕是被当作了垫脚石,从而成全了旁人。 水汐接着道,“两个女官名额,其中之一我已经选好西北李家三女儿李扬,李家是武将世家,李扬从小也是习过武,性子直爽勇敢,虽不至于失了分寸,可总来说还是微微有些冒失,以她性格,并不适合内宅求生。我已找机会见过她,跟她提了女官事情,她倒是极愿意。” 西北李家,世代守卫西北疆域,官职并不显赫,重要是,西北远离海域,李家和大靖水师无半点干系,这也是水汐有意避嫌。 水汐说到这里,黛玉还有什么不明白?闻弦歌而知雅意,水汐看重是李扬直爽勇敢,那便是希望迎春能够成为她大脑,一动一静、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贾二姑娘性子,我也是打听过,我不必她为我冲锋陷阵,甚至可以护着她不必凸显人前,让她隐我和李扬身后为幕后军师,世子妃以为如何?”水汐会选择迎春,说不得也有迎春性格软糯因素里面。聪明人,大多都有自己想法,也可以称之为野心,水汐自己就是这样人,但她也有自知之明,她是聪明,可这世上比她聪明还大有人,她不想用人时候还得时刻提防,甚至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阴沟里翻船。迎春这样聪明偏偏又软糯到完全看不到野心人,其实也是极难得。 黛玉也不得不承认,水汐想得已经极周到,迎春性子已经养成,哪怕从今日起就磨练她,想要转变,恐怕也不是短短几年能够有所得,如此隐幕后不必直面别人恶意,说不得反倒合适。 只是黛玉却也不敢保证,迎春真能够达到水汐要求,若她只是隐幕后,胸中空有丘壑,却什么都不愿意做,水汐又怎么可能白白护着她? “我以为却是不顶事儿,不如我将邀其出来作耍,郡主趁机见一见好。”黛玉对贾家事情了解几分,自然明白迎春处境不好,虽怒其不争,却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她白白被推入火坑,这对迎春和水汐来说,都是一次机会,她们做如何打算,该当由她们自己决定。 水汐略有些意外,黛玉和贾家关系之淡漠,她是知道,这种情况下,黛玉却还是愿意管迎春事情,这从某一侧面也反应了,至少迎春人品是值得信任。 水汐点头答应,谢过黛玉,相比之下,她确实相信自己眼光和判断,只有自己见了才能好地判断,迎春是不是合适。 水汐离去之后,黛玉便叫人往贾家给迎春送了帖子过去,邀其第二日过府做客。 贾家接到帖子,又是意外,又是高兴。尤其是王熙凤,顿时觉得自己前些日子所做事情,当真是再正确不过了,这迎春,果真是诚恪亲王世子妃那儿留了印象。 原来,前些日子,一个名孙绍祖武官向贾赦提亲,求娶迎春。说是求娶,其实不然,却是贾赦欠了那人五千两银子,那人借此想得个公侯府邸小姐为妻,似乎如此就能够掩盖其暴发户本质。 孙绍祖原曾经拜贾家门下过,后来走了些关系,如今算是庄炜门下,只任着个不大不小武官职位,不过于他来说,已是十分得意。 这且罢了,主要是,据贾琏所言,孙绍祖此人品行甚差,为人粗鄙不堪,年纪比之迎春又大了许多,这般人物,竟敢把主意打到贾家姑娘头上,原就该打将出去,偏生贾赦不想还那五千两银子,后还是贾琏和王熙凤做主,竟先斩后奏,拿了公中银子还了这笔款子,把那孙绍祖打发了。等到贾母和王夫人知晓,心疼不已,怒斥王熙凤败家时候,王熙凤却施施然道:“好歹二姑娘也是我们荣国府长房长女,难不成还得为了那五千两银子将其卖了不成?好歹二姑娘也是得了诚恪亲王世子妃赞誉,许给那般腌臜人物,这是恶心谁呢?” 贾母顿时不说话了,她是心疼那五千两银子,但并不代表她会同意将迎春这样“卖”出去。 而王夫人却没有对迎春一份怜惜之心,只觉得王熙凤抢了她银子,让她好生心疼:“凤丫头你当真糊涂,便是要还银子,也该叫大老爷自己还去,你如何能够私自动用公中银钱?” 王熙凤抬眼看了王夫人一眼,心道,她这好姑妈,果真是把这荣国府当成了他们二房囊中物了,竟这般理直气壮地责问起她来了。好她想通了,与其留着银子将来被二房得了去,倒不如他们大房如今就先花销了,如此这般将迎春“救”了下来,总还有个好名声不是? 而且王熙凤如今算是看清楚了,贾家风光大概也就只剩这几年了,而二房是断无崛起可能了,她又有什么好忌惮? 王熙凤便笑道:“二太太说得好生奇怪,我们大老爷是袭爵之人,是要继承宗祧,这满府都是我们大老爷,公中银钱,如何就动不得了?大老爷爵位俸禄,可也没少交进公中,倒是……”王熙凤未之语,场诸人也大多明白她想说是什么,贾赦虽无正经差事,好歹还领一份俸禄,可贾政自没了官职,日日里除了花销,却没给公中做出过一丝儿贡献。 贾母脸色也顿时难看起来,两个儿子,她从来偏心贾政,王熙凤这样落贾政面子,贾母根本不可能觉得高兴。但是王熙凤没说明,似乎是给贾政和王夫人面子,其实却是叫贾母和王夫人连反驳和斥责都无从下嘴。 孙绍祖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但黛玉却知,若是迎春无法改变现状,那么她迟早会被贾家人“卖”出去,如今只是没得好价钱罢了。被待价而沽迎春,可由不得她挑选“买家”好坏。 黛玉作为一个出嫁了表妹,可没有去管表姐婚事资格,何况她也不可能为迎春铺好未来所有路。 所以黛玉才会觉得,哪怕迎春跟着远嫁他国,也不见得就比如今留家中来得坏。只是这也得看迎春自己选择,毕竟这是她人生,旁人并不可能真感同身受。 作者有话要说:购物节终于过去袅,荷包大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