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唐李白写《怨情》诗,其诗曰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又白居易做《井底引银瓶》,开首便言止淫奔也。其诗较长,只记后几句曰: 聘则为妻奔是妾,不堪主祀奉蘋蘩。终知君家不可住,其奈出门无去处。岂无父母在高堂?亦有亲情满故乡。潜来更不通消息,今日悲羞归不得。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然而晚唐诗人韦庄曾做一首小令《思帝乡》,却最是动人。其令曰: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唐开元二十五年长安的冬天特别的寒冷,此时正是大唐盛世,高高在上的唐帝李隆基还未恋上儿媳妇,他的心里正受着煎熬。他此时的爱妃武惠妃病了,从太医到民医再到巫术,什么都用到了,可是武惠妃的病仍不见好。 唐帝是个多情种子,为此焦躁不安,日夜不能安睡。高力士将唐帝的焦虑传到外面,各方神圣均开始为唐帝解忧,各显神通。 然而什么都试过了,武惠妃的病却一直不见起色。李隆基心里渐渐地也感觉到了武惠妃只怕终是无救了,以他倾国之力,也不能再为她继命。此时李隆基心里非常地悲伤,不无怨恨地想:为什么现在得病的不是宫内其她人,或别人的妻子呢? 然而,就在这时候,高力士带来一个白头翁,头发、胡须皆白,却面如童子,脸上无一点地皱纹。一身的白衣也是宽身广袖。李隆基只一照面,就知此人非同一般,连自己皇帝的谱也不要了,几步撵到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跟前,道:“不知老神仙驾临,得罪得罪。” 老者手里拿了一只龙头禅杖,打了个十字还礼道:“老朽听闻唐帝焦躁,特来为唐帝解忧。” 李隆基一听,连忙一边吩咐宫女为老神仙准备茶果等东西,一边往内宫里让,想让这位老者看武惠妃,好依病下药。 老者摇头,就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对站着的李隆基笑道:“不用看,我也不瞒唐帝,武惠妃的命本就该绝,不过老朽倒是有个办法,能让武惠妃续命。就怕唐帝不愿意。” 李隆基一听武惠妃可能续命,连忙说道:“就是倾全国之力,朕也要救得爱妃性命。” 老者笑道:“唐帝通读史书,定是知道苏妲己吃比干心的事了?” 李隆基听了这个,心下踌躇,怕这位老者是要让他也剖了如位名臣的心来,李隆基虽然爱武惠妃,但让他学纣王,心下煎熬起来。 可是他并没有一下子果断的、义正言辞地拒绝。老者心下了然,一捻胡须,笑道:“唐帝不用焦躁,老朽所说之心,并非什么名臣武将之心,不过是京城里的一般人家的妾。” 李隆基一听,有些怀疑地问道:“朕记得苏妲己吃比干心,是因为比干心比一般人心好,是七窍玲珑心,此女身份低贱,何以能救朕的爱妃性命?” 那老者笑道:“这唐帝就不懂了吧?此女现在身份虽然低贱,但是付国公的嫡孙女儿,闺名一个新字。这付新也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不过是当年倚墙一顾,与男人私奔,才最终落得个妾的位置。他男人是京城里的小吏。付国公怕孙女受气,又将付新的一个庶出妹妹付悦嫁给小吏当嫡妻。” 李隆基见说不过一小吏的妾,虽然娘家是付国公,但李隆基只一想,便就知道是谁家里,不过是仗着祖辈的荫蔽,延承着国公的爵位而已。面上就又露出笑颜来,道:“老神仙是说,此女的心能救朕的爱妃性命?” 老者点头道:“正是,她不单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还曾救过一位神仙,神仙送她一味仙丹吃了,他的心可以说可以解百毒,治百命,虽不能长生不老,但益寿延年是肯定的。” 李隆基听了大喜过望,根本就没想过他在轻言别人的生死,而且那人并没有什么过错。可是李隆基认为,天下都是他的,不过一个小吏的妾,就是小吏的命,也是他随时能取的。李隆基毕竟也是多年的皇帝,虽然太平多年,但早些年也是英武得很的。 此时长了个心眼,并没有被突然掉下来的喜悦砸晕,问道:“不知老神仙是哪位,是天上在籍还是散仙?不知哪里洞府?可否一现真身,也让朕一睹真容?” 那老者笑了笑,站起身来,就见周围仙气飘动,香风四起。其实说起来,他倒也是个出了名的在籍神仙,只名声虽大,却不怎么好听。这位老者,便是大名鼎鼎的申公豹,最后封神为东海分水将军。自封神之后,申公豹对于姜子牙并不服气。 却说他为何跑到这里来?因为付新曾帮助过的那位神仙,正是到处游历的姜子牙。当年封神之后,姜太公却没给自己留下一个神位,最终他的师傅让他拿赶神鞭,各处游历,视查各神是否有失职的,所到诸神之处,各神便就要让位于姜太公。 正所谓,“太公在此,诸神退位”之语。 申公豹一是对姜太公不服气,然后大唐属东土,正在东海之境内,而姜太公已经游历到此,申公豹就要让位于姜太公。这让申公豹如何平气?所以先前就设计陷害姜太公,偏付新多事,出来搅了申公豹的好事。申公豹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姜太公走了,申公豹听说唐帝有急,不惜犯天道,反正他师傅是元始天尊,一般小错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申公豹才会如些的无所顾忌。 再说,申公豹也极会说话,再怎么的,还有当年他犯的错误大?当年的事,最终他不还是封了神?所以申公豹一点儿都不怕。 笑答李隆基道:“老朽是东海的分水将军,说来,大唐的水雨,不单归龙王,也有老朽的一份力量。” 李隆基却没将东海分水将军与申公豹联系在一起,一见他气势,香风缭绕,就已经信了他是位神仙,于是急忙让身边的宫女去喊高力士,起草圣旨,娶京城小吏妾、付家女新的心来。好与武惠妃解疾。 ------------ 2 待高力士出去喊了翰林院的人来起草圣旨,李隆基说道:“不知可否请老神仙降尊纡贵,住在宫里几日?若朕的爱妃病体稍安,也可谢一谢老神仙。” 申公豹笑道:“唐帝,老朽知你的心思,不过是怕事情不成,受了我的骗,而想将我留在宫中?老朽告诉你,你留不住我的。但我也不诓你,三日后我自会回来,唐帝就在这里等我便是了。” 说完,就见一阵白雾,唐帝再看时,哪儿还有申公豹的影子? 李隆基先还有三分信,此时,就已经信了十成了。 京城小吏程泽的家,在京城的东南,他家里人口简单,除父母外,并无别的亲戚。他父母是外地来长安贩卖织席,完就在长安定居,所以长安没有亲戚。而他父母也只得他这么一个儿子。程泽生得漂亮,程父、程母将他视若掌中宝一般。 长安城东南的房子还算可以,虽然说不上是高墙大院,但由于付国公府的接济,这几年几经修缮,和周围的房子比,算是不错了。三进的院子,还有个小花园子。家里也雇了几个婆子丫头侍候。程父、程母也似个老封君似的,周围人捧着,丫环、婆子围绕着。 自十一月底,长安的天气就一直阴沉沉的,憋着雪不肯下。一进入十二月分,连下了三天的大雪。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全都覆盖上厚厚的白鸭绒似的。一到这种天气,京城里的各衙门也就放假,官吏们窝在家里,暖炕上一呆,温几两酒,一碟小菜,慢悠悠地自斟自饮。 也有趁着这种天气,外出几个约在勾栏酒肆,或听书,或掷骰子,也是喝得天昏地暗的。 因为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下着雪,一直到白天也没停,雪如棉花套子似的往下掉,程泽便就没有去衙门。在家里的暖房里,程泽陪着程父下围棋,而程泽的嫡妻付悦则陪着程母玩樗蒲。付新在一边站着,领着一众的丫头侍候着。 暖房很大,半面的矮炕,外面的灶房灶上燃着木火。坐在炕的人,腿上都搭着柔软地棉被。 付新脸上没有半分的怨恨。可是她身边立着的,是她娘家时的丫头,面上却是已经显出愤愤不平的神色来。付悦瞟了那丫头一眼,笑道:“新姨娘也坐到炕上来吧,看你的丫头都心疼了。” 程母面上一沉,道:“不可以,没了规矩了。咱们家虽是小门小户,但最是讲规矩的。如果自身不立,将来何以教儿孙?再教出个与人私奔的女儿来,我可没有再一个孙女儿陪给人家。” 付悦看了眼程泽,抿唇一笑,没出声。 程泽抬眼,微一皱眉,对付新道:“这有丫头们呢,你就回去吧。一早上你不就说心疼?” 程父“哼”了声,道:“倒是娇气。” 程母道:“可不是,进来几年,也没为咱们家开过枝散过叶,这妾纳得也不知道什么劲。纳妾纳妾,还不就为了生娃娃?”又对付悦道:“你这主母当得也太随和了,她现在可比不得以前,在这儿,你该说还是要说她,别叫她拿捏着以前在娘家里的嫡姊的款。” 付悦银铃一样地笑了。却说道:“娘,就让她回去吧。要不相公又要心疼了,完又埋怨媳妇。反正这儿有丫头呢,没的让她在这儿干嘛?说媳妇不是媳妇,说丫头不是丫头的?” 程母像赶苍蝇似地摆手道:“回去吧回去吧,你在这儿立着,我心情倒不好了。” 付新微笑着,对着屋里人屈膝道:“那媳妇就回去了。” 屋里的人,除了程泽,再没人看她一眼。付新低着头,退出门口,关上门,才转身往她住的偏房里走。她的丫头红丝道:“以前在付家的时候,二姑娘那般的巴结姑娘,现在可翻身了,就一副小人嘴脸,就大爷还当她是好人。奴婢一见着她的嘴脸,就恶心。” 另一个丫头红锦说道:“你又胡说什么?吃的亏还不够?因为你,姑娘挨了多少回说?你又挨了多少回打,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红丝道:“我不是气不过吗?就看不了那种小人得地的嘴脸了。” 付新摸了摸红丝的头,叹道:“让你们跟着我受苦了。可是我是妾,自古奔者为者,是我不良于行,她行得正走得直,我到今天,怪不得别人。当初是我自己的先择,当你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不能光想着好,不好,我也已经想到了。” 屋外的雪已经没脚面子,付新并没有特别厚的衣服。红丝又不愤道:“姑娘的大毛衣服、裘皮,还不全让她要走了?她是正妻又怎么样?谁家主母,搜刮妾氏的东西?” 付新笑道:“好了,你别为我不平了,我都不生气,你又生得哪家子气?一生气,都变丑了。” 主仆三个步进付新的偏房,一进门,屋内迎面一股凉风。数九寒天,这屋里是一丁点儿火都没给。红丝为此吵了几回,可每次都是她被罚,付新被喊去训话结尾。而程泽却从不说什么。 程泽对付新说得最多的,便是让她让着点儿、忍着点儿,别与他们计较。 可是屋这么冷,程泽打入冬以后,再没进过付新的屋。 进到屋里,红丝和红锦赶紧将屋门关了,然后拿了厚厚的被子辅到炕上,这样的话人在上面时间久了,产生的热气就不容易散掉,虽然一开始冷,却是越呆越暖和。 然而就当红锦辅被、红丝再从柜子里往外拿东西时,从里面带出一个纸笺来。红丝一时没想起来这里还藏着这么一个东西,就拿到手里,只一瞅,便就想了起来,竟然惊叫了一声。 付新和红锦都笑她一惊一乍地,笑道:“又怎么了?没的吓我们一跳。不会在箱缝里发现银子了吧?” 红丝道:“时间久了,姑娘都忘了。姑娘曾经帮过一位老者,那位老者临别时,怎么和姑娘说的?他说姑娘在开元二十五年的十二月初二这天有灾。姑娘忘了?” 一想到那位神仙一样的老者,红锦突然说道:“今天、今天不正是十二月二日?” ------------ 3 坐到炕上的付新听了红丝的话,才想起来道:“可不是,好几年,我都忘了,那时我还在娘家呢。当初红丝总怕忘了,还当一回事似的记在了个纸上。可是你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红丝道:“太太送东西给姑娘,夹带过来的,奴婢也不记得了。”说着话,红丝又上箱子里翻找道:“我将这纸笺和老先生留的东西放在一起的。说是到这天焚烧的。既然它在这儿,那老先生留的东西也一准在呢。” 低头只翻找了几下,便就拿出一个小锦囊来。红丝举着笑道:“找着了找着了。” 付新住的偏房除了火炕、地上的两个大箱子之,和一个短了腿的圆桌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圆桌上摆放着一套已经掉了瓷的白色泛黄茶具,四个茶杯也都有了豁口。 红锦上桌上拿起瓷壶,里面的水已经冻了上。红锦的眼睛有些红,赶紧转过头去。可是过从外面透过破了的窗纸处,发出的声音,那样的响。 红丝打开锦囊,里面是一道黄符,坚定地说道:“我每日都从这个箱子里拿被,它都没带出来过,可见老神仙也是怕咱们忘了,有意提醒咱们呢。姑娘,将它燃了吧。” 付新环顾了下屋内,淡淡地笑了:“还会有什么灾呢?你们觉得我还以比现在惨?” 红丝冷笑着道:“姑娘可别说,她不天天盼着姑娘死呢?都多少回了,干的事,也就大爷以为她好,总说姑娘的不是。她将这家里的人上下哄得好,就全都看不上姑娘了。看她这做派,跟以前在娘家时,有什么不同?咱们还不是一样被她骗了?还以为她好呢。” 红锦也说道:“不管好坏,也是老神仙的一片心,既然说了让今天燃了,咱们就燃了,什么好坏的。红丝你也少说两句。你总说她,你可少给姑娘惹事了?” 付新想起了那位老者曾为她算过一卦,说她是:一生颠沛都为情,却又是至死无悔。之后,果然应了他的话。 屋里非常地冷,一点儿热气没有,付新道:“你要是想烧就烧了吧,我不觉得能怎么样。然后你俩个也快到炕上来,咱们挤一起,还暖和点儿。屋里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在地上呆时间长了小心病着。” 红丝却是一本正经地从厢缝里找了三根香出来,拿了一个茶碗子,到外面舀了些雪进来,面东放好,先将香点了,然后就插进茶碗里,红锦红丝两个非拉着付新下来,三鞠躬,然后,才让付新亲手点燃了那个黄色的符。 看着那符烧没,付新心下却不以为然。虽然她不恨程泽,或者说她不恨任何人。但,她也知道她自己的这一辈子没什么指望了,只因为当年墙头一顾,便就误了终身。 私**符,若是被人检举,是大事。但焚香没事,因为香可以祛除异味。有钱人家里又是麝香又是龙脑的。穷人家里就燃一般的香。 所以红丝见那符烧得一点儿不剩,就光灰了,忙就要收起来。但怪事就在这时发生,灰不见了。红丝瞪大了眼睛,眼瞅着符灰从眼光消失不见的。 红锦已经扶着付新回到炕上。红丝回头瞅了眼付新,没出声。 付新道:“你也快上炕上来吧,地上多冷啊。” 红丝点头应了声,然后就将那燃着香,装着雪的茶碗子放到了地中圆桌离窗不远的地方,便就也跟着爬到了炕上。与付新、红锦挤在一起取暖。 她们的生活非常的枯燥,尤其是冬天,那一家子根本就不让付新出现,所以多数时间,付新都会和她的丫头红丝、红锦挤在屋内取暖。程家人隔三差五的会给这屋的火炕烧些火,其它时候,她就好像从没出现过似的,有意地被程家人排斥。 为此红丝总是愤愤不平,要不是因为付新,程泽如何能娶到付国公府的庶女?付国公府那样的接济程家,真以为是为了嫁出去的庶女? 可是付悦生得一张巧嘴,哄得程家上下,都信了她的话。付家如此完全是为了付悦。而程泽的心,也被付悦哄了去。她在程泽面前,处处说着规矩,然后有意无意地总说不良于行的人,总会再犯同样的错。 于是程泽就不大爱让付新出门,到后来,付新在路上多瞅哪个男人一眼,或是跟左右邻居青年男子多说一句话,程泽都要骂她,说她又想要勾引男人。 付新哭过,解释过。可是到了后来,程泽越看付新越不顺眼。然后付新想明白了,不是她不良于行,而是程泽的心变了。她在他眼里,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错的。 于是付新越来越沉默,无论对错,只接受惩罚,却再不辩解。 就在程家人一派和乐地在暖房里开开心心地玩乐时,就像一个正做正美梦的人,被突然的外力给推醒一般,会极不高兴。而程家人是被一阵急躁地敲门声给阵醒的。 程父皱着眉,抬头望向外面道:“你们谁去看看,这大雪天的没事谁敲的咱家门。急得好像谁家生孩子或死了人似的。” 程泽也面露不悦道:“可不是呢。这种天气不在家里,可能有什么急事?” 程母也是极不高兴地催促道:“你们谁快瞧瞧去,这门敲得一阵雷声。” 付悦笑着说道:“父亲、母亲还有相公别急,这周围除了相公,还谁有些本事?也许是左近邻居有了难处呢?也就能敲咱们家的门,来求相公呢。” 一个老婆子出去,可是没一会儿,竟然连滚带爬地回了来。满头满脸的雪,身上也是泥雪交错。扑进暖房时,嘴里喊道:“老爷、太太可了不得了,说是宫里的内贵人,带着圣旨到咱们家了,喊着让老爷、太太还有大爷、夫人接旨呢。” 暖房里的程家人一听,唬得三魂丢了一半,连滚带爬地往地下下,带得先前的桌子、棋盘等摔了一地,叮当做响。 ------------ 4 程家人不约而同的想,他们家怎么可能来内贵人传圣旨?皇上能不能知道有他们这样的一家人都不一定呢。程泽毕竟在衙门里,长了个心眼,道:“别胡说,我去外面看看。” 那婆子倒在地上也已经吓坏了,道:”回大爷,他们已经进来了,快去接吧。只怕、只怕是国公府出事了吧。咱们家都被官兵围住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程泽,出到外屋,果然就见四五个人,也不坐,就站在地中,中间一个白胖,面皮干净一点胡须没有的男人,两边各站了两个像是护卫。白胖的宫人手里举着一个黄色的柚样东西。 宫人见程家人从内暖屋里出来,尖着声音问道:”程家人都在这儿?“ 程泽忙上前行礼道:”小人泽见过内贵人,不知何事让内贵人光临寒舍?“ 宫人仰着头,笑道:”跪下接旨吧。“ 程泽跪下,回头瞅程父、程母,已经吓得伏地不起。付悦却说道:”等等,还有一个人没来呢。“ 宫人一挑眉:”哦?还有谁?快喊来。“ 程泽道:”也算不得,不过是小人的妾。“ 宫人一听,笑道:”快喊来,头出来时高爷特意叮嘱我,说程家上下人等,不论什么地位,只要是个人,就一定都要喊全了。快去喊。“ 说完,宫人便就坐到靠墙地木椅子上,翘着二郞腿,一手掸了掸前衣襟上的雪,一手仍举着手中的圣旨。跟着来的四个护卫则左右分翅站在宫人身后。 程泽连忙让丫头出去煮茶。 宫人笑道:”不用忙,等一会儿人齐了,跪下听旨就行了。“ 出去喊付新的婢女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连滚带爬地回了来。身后跟着平静如水的付新,无一点儿焦急之色。而红丝、红锦就跟在付新的身边。 宫人见人来了,站起身道:”这回人都来齐了吧?头来时我到长令哪儿查过了,要是敢隐藏,就是欺君,一经发现,满门抄斩。“ 程父、程母早吓得没了魂魄,哀嚎道:”回大老爷,没了,没了,除了妾之外,就是一些婆子丫头,全都在这儿呢,再没其他人了。“ 宫人高高在上道:”那就都跪下接旨吧。“ 付新不解地看了眼程泽,程泽在瞅付悦,可是付悦却觉得这是付新招惹来的,所以正瞪着付新。不管三人谁看谁,都规矩地跪到地上。程家主人都跪下了,婆子丫头更是跪了一地。 宫人将圣旨一抖,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听闻程家妻付氏悦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特取来与皇上疗心疾,不得有误。钦此。“ 宫人只一念到”七窍玲珑心“,付新就已经猜着说的是她,可圣旨怎么会要的是付悦呢?再看付悦一听圣旨,已经吓得三魂七魄全飞了出去,跪在哪儿只一个劲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哪里有会七窍玲珑心?不可能是我。“突然指着付新道:”是你,七窍玲珑心,肯定是你。“ 一见这情形,宫人已经知道谁是付悦,走到她跟前,高高地将圣旨往她跟前一递道:”你就是付悦了?接旨吧。“ 付悦大叫道:”我不接我不接。“她爬到程泽跟前,使劲拽着他摇晃道:”你救我,你救我啊。你去跟他们说,我没有什么七窍玲珑心,我没有的,你去说啊?“ 程父、程母此时却只想到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此时听说圣旨与他们一点儿关系没有,儿子也没事,不过是要儿媳妇的心而已。于是也都又有了力气,站起来就拉付悦道:”内贵人说的直切的,你还想抗旨不成?我们就说你平日里最是聪明,怎么会错?你果然有七窍玲珑心呢。不是你还能有谁?你嫁到我们家,也没有子女,正好没有定牵挂。圣旨都下了,你还能怎么样?安心的去吧。“ 付新就那么看着他们,呆呆地程泽、一心想要牺牲付悦的程父、程母、还有不愿被牺牲的付悦。他们哭着闹着、叫着,还有劝说着。 宫人并不急,程家外面已经被包围上了,任谁也难飞出去。五个人就那么淡淡地瞅着眼前的一切,就像看一场好笑的热闹戏。 付新也在看着。红丝和红锦紧紧地在后面拉着付新。 付悦突然挣开众人的拉扯,冲到付新跟前对付新又是打又的扯地哭道:”这回你满意了,我死了,给你腾地方,你就能跟着他好好过日子了。是你,都是你害的。以前在娘家时,你就处处拦着我。你以为你怎么会那么巧,就在哪儿看见他了?那是我和他一块儿安排的。“ 转过头,付悦看着程泽冷冷地问道:“我说的对不对?当年是我派丫环给你送信,让你牵着马在哪儿过的?” 程泽低着头,依然不说话。 付悦道:“我以为你走了,还是与人私奔,家里定会只对我好的。可谁知道,他们为了你,竟然牺牲我,将我嫁给这么个废物。”付悦指着程泽骂道:“你什么东西?你以为我真看上你了?我跟你说得那些话你都信了对不对?真好笑,我那是没法了,嫁都嫁了,再废物也得凑合过。你在我眼里,连只狗都不如。” 付新看着付悦不出声。红丝和红锦连忙在边上拉付悦。 程父、程母跌足连连道:”她疯了,疯了。“ 付悦转过头瞪着程父、程母骂道:”两个老不死的东西,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货?要不是我嫁了这么个废物,你俩个想给我提鞋,我还嫌你俩个老货丑呢。“ 程泽此时却突然站起身来,到付新跟前道:”我记得以前你曾经和我说过,有个老神仙说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的。“ 付新的心一阵地疼,她淡淡地瞅着程泽声音极轻地说道:“我真的说过吗?真的?” 程泽却极力点头道:“我没有记错的,你去跟内贵人说,有七窍玲珑心的是你。” 付新笑着问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来取心的。要是将我的心取走了,我就活不成了。” ------------ 5 程泽吱吱唔唔道:“既然你帮过老神仙,他定不会让你这么死的。当年比干挖心,不也还是活着的?你命里有贵人相助,总会化险为夷的。” 红丝和红锦气得就在边上骂道:“姓程的,你到底有没有心?是不是应该先让内贵人将你的胸剖开看看,到底有没有心?我们姑娘当年为了你,放弃了一切,你就这样对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哪点对不起你了?” 宫人在边上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付悦嘲笑地看着付新。 付新像是刚认识程泽一般,问道:“你做一切都是为了付悦?勾引我不是因为喜欢我,是因为她让你这么做的,对不对?呵,你心里一直喜欢的人是好,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呢?既然喜欢她,就想法子娶她就行了,为什么要骗我呢?就因为她让你这么做,你就要这么做?” 付悦“呵呵”笑道:“他是傻瓜你不知道吗?看,我都那样说了,他还是听我的,喜欢我。怎么办?他就是这么一个傻瓜。我和他说,只有将你骗到手,我才能嫁给他,然后他就信了。你知道吗?我当年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骗他的。我也没想到我真的会嫁给这么个傻瓜。” 程泽并不理会付悦,只是对付新说道:“她是你妹妹,你就帮帮她吧。况且有七窍玲珑心的本就是你。” 付新看着程泽,伸起手想抚一抚他的脸,但最终放下手,就往宫人跟前走。 红丝和红锦大吃一惊,在后面拉着付新哭道:“姑娘别上他们的当,他们骗你的,圣旨上说得很清楚,是要付悦的心,姑娘就不为自己想,也为自己的娘亲想一想。姓付的不值得的,他哪里值得姑娘如此对他?姑娘……” 付新只是低声道:“我对不起你们俩个,我死了,你们两个就回付家吧,反正你们的卖身契在我娘哪儿。放开我,你俩个要真为我着想,就应该知道我的。” 红丝和红锦哪里舍得松手?咬着唇,死命地拉住付新不肯松手。因为她俩明白,只要松手了,可能付新就真的死了。 程父、程母听见程泽的话,心下又燃起希望,感觉如果付新肯站出来的话,那么他们家也许还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两人一块冲上前,一人一个,将红丝和红锦拉开道:“你俩个糊涂,她是个什么东西?要是能救了皇上的命,就是死一城的人也是值不得什么的。你们拦着,是大不敬。” 付新走到宫人跟前,盈盈行礼道:“妾新参见内贵人,还请内贵人明查,只怕是弄错了,曾经有老、先生给妾新看过,不才有颗七窍玲珑心。虽然妾新从未觉得与别人不同,但老先生曾这么说过。若是内贵人弄错了,耽误了圣上的心疾可是大事。” 宫人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他们这么对你,你倒是胸怀宽广。” 付新转过头来,暖室外屋不算宽敞,程家主仆站了一地。程父、程母平日里一副老迈的样,走个路都要人扶。可是此时拉着拚了命挣扎地红丝、红锦,却是劲力十足。红丝、红锦竟然说什么也挣扎不动。 付悦怜悯地看着付新,像个胜利者瞅着失败、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敌人一般。程泽一直低头,谁也不瞅。 付新闭了闭眼睛,淡然地说道:“内贵人觉得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宫人瞟了一眼程家人,包括付悦,冷冷地笑道:“如果你肯认我为干爹,我可以帮你。”手一指付悦,道:“我可以将她的心挖了,也可以让程家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不恨他们?不想为自己报仇?看样子,他们可没少算计你呢。” 付新像是真的思考起来,程父、程母立时吓得大叫:“我们可没算计你,你到我家来,我们处处供着你,对你多好啊?就是亲生女儿,也比不得你。你可别没良心。”转而又对付悦道:“都是你事多,本来就是你,你还不快过去,在这里磨磨蹭蹭地干什么?你们虽是姊姊,到底心可不一样。” 程泽刚说出那样的话,也是用了极大的力气,现在说什么也鼓不起勇气,再对付新说些什么了。只能祈求地看着付新。付新转过头去。 付悦冷笑道:“你不是最自诩自己善良,以前在我面前总是装成嫡姊亲近庶妹的模样,怎么,现在舍不得你那颗七窍玲珑心了?你别让我看着恶心。” 付新问宫人:“内贵人,既然皇上下旨取心,谁来动手?拿什么盛装?” 四个一直站在宫人身后的侍卫站出来道:“我们。”其中一人手里,拿了一柄匕首,看起来就异常锋利,刃上闪着瘆人的寒光。 付新伸手道:“倒是一把上好的匕首,可否借我一观?” 那人面露迟疑,瞅宫人不语。 宫人看着付新,叹道:“借她吧,她一介女流,就是送她把刀,她还能翻出天去?” 那人递出匕首。付新接过来后,细看了看,走到程泽面前,拿着匕首的手往程泽面前一送。程泽反射性的往后一跳,而程父、程母则大惊,就要往付新哪儿扑,早被跟着来的侍卫拦住。付新笑了,手里举着匕首,眼睛紧盯着程泽道:“我的心就在这里,你来动手怎么样?” 那一刻,付新觉得室内就他们俩个人。她看着他,让他给她最后的答案。侍卫帮她拦下了一切想要破坏的人。付悦想说话,被侍卫捂住了嘴。而红丝、红锦则跪在地上祈祷着奇迹地发生。虽然她俩个已经猜着的结果,但仍希望程泽能有点儿人心,哪怕一丁点儿也行。 程泽为难地看着付新,那样的不知所措。 付新笑了:“我爱你,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接受。即使你不爱我,我也接受了。可是我爱你怎么办呢?我不想你难过。” 说完,付新反手将匕首往胸口一插,隔着胸骨,并不容易插进去。付新用手心使力的拍打匕首把,一下、一下。她看着程泽,冲着他笑了笑:“希望能如你所愿。不过,我觉得不能。两颗心分不出哪个是来,我要是内贵人的话,定会全取了的。对于皇上来说,我和她的命,还不如一只蝼蚁。” 付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往侍卫跟前走,终倒在了地上。 ------------ 6 红丝和红锦扑到付新身边,红丝将付新搂在怀里,红锦拉着付新的手跪在地上哭道:“姑娘,姑娘咱们回家,咱们回家。这儿从来不是咱们的家,他们也不是咱们的家人。” 付新努力地冲着她们笑了笑,道:“你们俩个自小陪着我长大,跟着我从没享着一天的福,却总是担惊受怕。我对不起你们,不要将我带回付家去,我是付家的耻辱。我母新为了我流了多少泪?不有我父亲,兄长为了我,在外面都抬不起头来。终于,终于结束了。真的,我不恨谁,你们也别恨。” 红丝和红锦哭着,为付新擦血,又不敢碰伤口。付新的嘴角还始往外吐出血来,话也说不了了。然后付新的手变得软绵绵的,胳膊也是软的,浑身上下一片的软绵绵的。红丝、红锦大声喊着:“姑娘、姑娘。” 付新再也听不见了。她的面上表情极为放松,就像是一件负担终于放下,得以轻松一样。眼睛也是紧闭着的。红丝、红锦不再哭泣。她们要看着,看着付悦、程家人的下场如何。 宫人看着付新倒在地上,然后冷冷对侍卫说道:“皇上下旨取付悦的心,给我取来。” 付悦大惊道:“你们拿了我的心,也求不了皇上,我没有七窍玲珑心。”手指着付新道:“她,七窍玲珑心在她身上,你们听不懂话吗?” 宫人冷笑道:“若我们都信你的话,那还要圣旨干什么?谁有七窍玲珑心,是圣旨说了算的。动手。” 侍卫们老鹰扑小鸡般地扑向付悦,付悦跑到程泽身后,道:“你快救我,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救我。” 程泽呐呐地跪到宫人跟前道:“付新已经死了,你们取了她的心不就行了?为什么还非要取付悦的心?付新真的是七窍玲珑心,她跟我说过,曾经有个老神仙说她这颗心会招灾,还送了她一块符,让她消灾用的。” 宫人弯下腰,脸就要贴上程泽的脸,吓得程泽往后躲。宫人尖细着声音,笑眯着眼睛道:“我们只看圣旨办事,再说了,既然老神仙那样准,怎么她还是死了?这只能说明她碰见的,也许是个江湖骗子。” 程泽词穷,付悦突然冲到付新跟前,一把拔出插在付新胸口的匕首,指着众人道:“你们别过来,若过来我就将心绞烂了,让皇上分不出这是不是我的心。” 宫人背着手,并没着急,慢声细话地与付悦说道:“你不想要程家人的命了?” 付悦冷笑着道:“他们什么东西?能跟我的命比?” 宫人看了眼程泽和程父、程母,笑道:“你在做困兽之争知道不?没用的,你早晚也是死,不过是多带走几条命而已。” 付悦道:“那又如何?这样更好,我也就不亏了。” 程父、程母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嫁到我们家里,我们处处护着你,你排挤你姊姊,拿捏她,我们也都帮着你,你还想怎么样?竟这样没心没肺?”然后又骂程泽道:“没用的东西,娶妻娶贤,你瞧瞧你娶个什么东西回家?还当宝贝一样?你真就眼看着他将你父母全害死了才开心?” 程泽看了眼父母,才惊醒过来,急忙冲到付悦跟前,道:“我已经为了你牺牲掉她了,你还想怎么样?没法子的,圣旨上写着你的名字,其实我都知道,可是我就那么害死了她,你还想害死我父母?” 付悦道:“你个窝囊废,若是你有些本事,我能到今天?都是你害的,我当初为什么要嫁你?你给我滚,你想让我为了你老子娘素手就擒?做你的春秋大楚去吧。我不想死,我不要被剖心,我不要。” 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付新,再瞅眼前疯子一样的付悦,还有命悬一线的父母,程泽也疯了。他突然伸出手来,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抢付悦手里的匕首,手都被割破了,也不觉得疼。竟就真的从付悦手上抢了来。然后也往自己的心上一插道:“我死了,就全都省心了。你不用怕,我陪着你,先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你就不孤单了。你也不用怕她找你算账。” 程父、程母“嗷”地一声,哭着上前,程母一把抱住程泽道:“你疯了?我俩老的只你一个儿子,你死了,我们还怎么活?” 程父跌足道:“当初我就说她不安于室,不是个好相与的,你非看重了付家的家世,儿子没了,要钱可有什么用?” 侍卫位趁着空档,欺身上前,一个侍卫从腰间拿又拿出一把随身匕首,就在付悦心口一插一划,没费什么力,就将一颗心挖了出来,付悦还没有死,就那么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被挖了出来,将进一个皮囊里。 宫人看着程家那对老夫妻,笑道:“你二老失了唯一的儿子,肯定非常地想念他吧?今天我就做回好事,送你们一块儿走,还省得掂记着。” 程家老夫妻如何肯干?然而侍卫又怎么会放过他们呢?程家其余的婆子丫头,侍卫也都一并解决了。然后问宫人道:“她们俩个怎么办?” 宫人笑道:“放了吧,反正就是她们乱说,也没人会信的。” 红丝和红锦道:“奴婢决不出去乱说。奴婢只有一个请求,想带着我们姑娘离开这里,埋到城外乱葬岗,也不与他们在一起。程家人就是一窝子的畜生。” 侍卫又问:“那她的心还取吗?” 宫人笑道:“圣旨上说的是付悦,咱们只取付悦的准没错。没得多拿个心,别说皇上,高爷也会觉得咱们办事不利的。再说那女人不过是想求生,她说的话要是能信?你们俩个送她们出去,咱们收拾下就走了。” 一侍卫弯腰将付新打横抱起来,红丝、红锦跟在后面,急急地走了。当她们转过几条街,就感觉身后一阵红光,然后有人的哭叫声:“走水了走水了。” 回头看时,就见程家方向一片火海。红丝和红锦心下暗叹:幸好程家因为性子别扭,与邻里离得远,要是救得极时,应该别人家不会受太大的连累。现在红丝和红锦感觉出来,为什么宫人会任着付悦闹了。反正他们也不急,他们之所以下午来,本就要等天黑,才好下手。 ------------ 7 侍卫将她们带到南门处的一个破房子里,很快地找了一块棺材来,红丝求着两个侍卫又为付新买了新衣服,总算装殓了放进去。这两个侍卫人还算不错,一直等到天亮了,雇了车来,将红丝、红锦并付新的棺椁送到南门外的一处十姓坟场埋了。 红丝红锦也未回付家,而是就此离开京城,结伴往南走了。 再说宫人拿着付悦的心送进宫里。李隆基看也没看,急忙按着申公豹留下的法子,让医药局的人煎剂给武惠妃吃。然而连吃了三几顿,并没见什么成效。李隆基急了,觉得上了申公豹的当,气得大骂申公豹。 李隆基原以为申公豹不会来了,谁知到了第三天,申公豹准时出现在了西内殿。 这一回李隆基也不称他老神仙了,而是直骂道:“老匹夫,竟敢骗朕。朕的爱妃一点儿起色也没有。” 申公豹不信,这才捻指一算,大叫一声:“不好,咱们都着了我师弟的道了。”才对李隆基道:“当初我让你取的是付新的心,你取的是谁的?” 李隆基答道:“当然是付新的,绝不会错。圣旨朕是亲眼看过的。” 申公豹冷笑道:“不知唐帝可否拿来圣旨一验?” 李隆基让高力士去取圣旨。因为程家人全数被杀,所以圣旨又被拿了回来。没一会高力士便将圣旨拿了过来,双手递给李隆基。李隆基很是自信地打开看时,就见上面赫然写着程泽妻、付悦字样。大惊:“怎么会这样?当初朕就怕出错,亲自看了圣旨的。” 申公豹走过去看了一眼,手在圣旨上一扫,就见上面又变回程泽妾、付新。道:“这是我师弟的障眼法,你们肉眼凡胎,如何看得出来?” 李隆基问:“那如何是好?你不是神仙吗?怎么之前不知道?” 申公豹不耐烦理李隆基,冷笑道:“你与我烦什么?你那爱妃干了什么,唐帝应该心里清楚吧?我救了她的命,那是她的造化,我救不了,那是她的命。怎么唐帝一日杀三子,就不担心自己也一样遭报应?老朽还有事,就不陪唐帝了。唐帝还是敢快准备准备,七日,便是唐帝爱妃的日子,别到时再准备不及。” 说完,又化成一道白烟不见了。 李隆基虽然生气,但一见申公豹有些本事,就又不敢随便骂了。最后也只得承认这就是命,大喜大悲地过了一回,还是吩咐让人为武惠妃准备后事。 果然申公豹的话没错,十二月七日,武惠妃宾天。李隆基伤心欲绝,直哭得泪人一般,下令全朝为武惠妃守孝。而与之相比,程氏一门一夜之间无一人生还,被认为走水,虽然有付家提出疑问,但终挡不住有人从中阻拦,了无声息地便就没了下文。 可怜付家堂堂国公府,就这么没了两个付家女,也无可奈何。 而最先赴了黄泉的付新随风飘飘荡荡地往前移动着,一开始并没见着什么索魂的无常鬼,左右也无其他人,她没有目的,没有想法,只觉得一生了然,倒也算得上终于解脱。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也就是生她的父母,还有一直对她好的红丝、红锦。但她已经到了这里,也就没什么办法了。 但她并不期望什么来生,付新觉得,一生一世就是一生一世,忘记所有的重来,才是真的新生。付新想,她大概是要转世了。 她就这样无目的地,任着风吹,在一个转角,前面有很多和她一样的,轻薄的飘荡着的人,付新知道,那些人和她一样,都变成了鬼。她想,前面大概就是转生的地方吧?于是,一点儿挣扎没有的,任着风将她送了过去。 那里是地府入口,黄泉路上的接引小鬼一见到付新,倒是先愣住了。这小鬼生得一脸的麻子,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眼珠子往外鼓着,生得就天生的凶恶,还未说话,就已经煞气冲人。 他点了下人数,摇着头喃喃道:“多了个鬼,怎么会又多了个鬼呢?” 付新见小鬼倒也不害怕,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多?谁是多出来的?” 小鬼见问笑了,他一笑,一张血口,非常的恐怖。道:“多的就是你,你身边香风缭绕,有神仙暗助,应该不会死的。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付新道:“那我还能回去?” 小鬼敛了笑,眼睛一瞪道:“来了这儿,还想回去?想得美。到了地府入口,想回去,先过了地府再说。既然你来了,就跟着我走吧。” 付新不再说话,跟着众鬼一块进了地府,就见里面还有一鬼,生得青面僚牙,赤红的红发倒立着往上长。青面鬼对瞪眼鬼道:“哟,又多一个?怎么一股子仙气?你在这儿接着等下一波,我领他们进去。” 眼瞪鬼牢骚道:“好事全你们的,一天天就让我干这一点儿油水没有的差事。还得受着人间的人气熏,却得不着人间一点儿的好处。” 青面鬼笑道:“少说两句吧,哪儿那么多话?等我把他们送进去,就来换你可好?” 瞪眼鬼道:“还是兄弟知道照顾我。那你可别忽悠我,让我在这儿傻等着。算起来,我都多少年没进去过了?” 青面鬼笑道:“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你等着,我一准换你。” 瞪眼鬼引着付新等人往地府里走,众鬼就像被贴了符的僵尸似的,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跟地瞪眼鬼身后。付新瞧着,心下非常的纳闷。 那个青面鬼大概也是久不曾与人说过话,瞧出了付新的疑问,也不用付新问,便就解释道:“他们是被无常索了魂来的,每个魂魄都被无常使了定魂法。要不然依着他们人间时的模样,地府不得闹成菜市场?像你是自己报道来的,又有仙气护体,所以才会有自己的思维。” “仙气护体?”付新看了看自己,除了有思想表情之外,并不觉得与其他鬼有什么不同。笑道:“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 青面鬼道:“你凡眼如何能瞧得出来?你将来的际遇定会与一般人不同的。” ------------ 8 听了青面鬼的话,付新未再出声,只是面上苦笑。她的一生,果然与一般女人不太一样。所以才会落得提前到地府报道的下场。 转眼间,他们被青面鬼引到一处河边,但见河桥边,一位中年妇人给每个过桥的鬼一碗汤,有的鬼老实的喝了,有的鬼提出异议,但也不知道那妇人说了什么,最后那鬼也乖乖地喝了。 众鬼又被青面鬼扔给了其他的鬼引着分不同的路走了。青面鬼只让付新排在了过桥鬼队的后面,然后青面鬼便就走了。付新想:他大概是换瞪眼鬼去了。也不知道与她一道进来的鬼都被引去了哪里。 付新老实地在后面排着队,大家都非常地规矩,大概多数都被用了定魂法的原因,没有谁会想到插队或逃跑什么的。虽然等着过桥的鬼非常之多,队排得长长的,付新排到最后面,等到她临近桥边,再回头看时,后面已经望不到尾。 那位中年妇人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孟婆,付新想着,就见老妇人也不嫌枯燥,她的后面还有几个小鬼为她打下手,一个鬼不停的在一边熬汤,若大个铁锅,下百的冥火,闪着蓝光,而锅里的汤白且浓,不停地翻滚着,雾气氤氲。 一个鬼则将汤不停地往边上的铁桶里舀。另一个桶里的汤凉得正好,一个鬼不停地往碗里放汤。然后还有鬼在河里洗碗放到岸上,一个鬼不停地往舀汤的鬼边上放。 还有一个小丫头似的女鬼,端起汤来递到孟婆手里。只那女鬼不能回头,一回头,却是两只圆黑的眼睛,一直傻笑着。每当她回头面向众要过桥的鬼时,孟婆都会说她:“你别把他们吓着,回什么头,反正你的眼睛也看不见什么。” 那黑眼妇鬼便就会“呵呵”地一笑,又将头转回去,老实地递汤碗。 等到了付新时,孟婆也不怕被人听到,端着那碗忘魂汤,对付新直接说道:“我观你一生,多有不平,我可以给你走个后门,不喝这碗汤。记住一切,不为报仇,最起码不走老路。” 付新笑着摇了摇头,道:“忘记所有的重来,才是新生。我一生所作所为,全为爱字,我爱所以我付出。而不是因为谁对我好,我对谁好的等量交换。”说完,付新准备着将那碗汤一饮而尽,好头也不回的步入轮回。 若是记住了什么只能让她痛苦,人若是总回头看,怕走老路,那么就一定会不能好好的往前看,还如何进步?所以,此处给转世之人忘魂汤,是非常对的。 孟婆却极快地收起汤碗,又递回给黑眼女鬼道:“你来,我有事先离开会儿,好好的,要是弄出乱子来,看我不将你送去往生。” 黑眼女鬼好像非常地怕,连忙保证道:“一定不会出乱子的,孟婆放心。” 孟婆对付新道:“从来只有求着我不喝汤的,还从没有人主动要求非要喝了汤才能过桥的。你既然如些与众不同,那我就带你免费游回地府,也不算枉来了一回。” 付新想了想,也无所谓,反正她也没什么打算,也没急着转世找谁,于是就欣然答应了。 孟婆让身边一个小鬼引道,对付新道:“我叮嘱叮嘱他们,你先移一步,我随后便到。” 付新不移有他,便就随着小鬼走了。孟婆对那制汤的小鬼道:“弄一碗跟这汤一样的,假的忘魂汤来,一会儿我骗她喝了。” 那小鬼有些好奇地问道:“婆婆在这儿也非一年了,何时如此对过哪一个鬼。难不成这鬼与婆婆有旧?” 孟婆笑道:“与我有旧就好了。”用手往上一指,道:“她与上面的大仙有旧,前些时候特意叮嘱我,若是碰见她,一定不要让她喝了忘魂汤。虽说忘记前尘是好,但记住了教训,来生总要比别人多些经验。这也算得上是那位老神仙送她的礼物。” 制汤的小鬼了然,笑道:“婆婆放心,这事包在小鬼身上,一次一模一样,婆婆见了都分不出来。” 孟婆放心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撵上付新,道:“你在人间,定听过十八层地狱?我带着你从最下面的十八层往上,一层一层地参观如何?” 付新想了想,道:“若是太过可怕,就还是算了,我不想见着。” 孟婆听说,笑道:“那算了,你胆子小,再吓着也是不好。你可知道你为何来此?” 付新道:“皇上有心疾,要取我的心。” 孟婆摇头道:“不是,那是人间帝王骗你们呢,他的妃子武娘娘要死,他是为了求那位娘娘,才想到动你心的主意。你想不想瞧瞧那位武娘娘的下场?” 付新道:“武娘娘?她也来了?” 孟婆道:“人间开元二十五年十二月七日,武娘娘被小鬼索了过来。由于她生前作孽太多,所以未经黄泉路,直接将她扔进了十八层地狱。刚到没一会儿,你正好能与她见一回,看她是如何受苦。” 付新听了,连连摇头道:“还是算了,我可不想看。她受她的苦,与我何干?我还是转生的好。” 孟婆见付新不为所动,于是就又提议道:“那我领你在地府的好景至转转。我们地府也不光是阴森,也有不错的几个地方,只是少有人去。是我们接待上神的地方。” 由于孟婆热情邀约,付新也不好表现得太过难于说话,便就点头道:“行,去那里转转倒是可以。” 孟婆笑着引着付新,便往地府接待上神的仙境美景中去了。却说随付新之后,也到地府入口的付悦,却是满心的不甘。 她比付新差在哪里?不过付新会投生,从太太的肚子里爬出来,而她偏是姨娘生的,便就在付家天壤之别的待遇。她成功的算计付新与人私奔,做出这种伤害门庭的事情来,付家人不说与付新划清界线,竟然想到聘者妻、奔者妾,怕付新受气,竟将她嫁给了那个傻瓜。 ------------ 9 付悦越想越气,她暗自发誓,一定要吸取上辈子的教训,不走老路。这一回,她一定要投到个嫡妻的肚子里,也要当回正牌的小娘子,而非妾生的、连有点儿脸面的奴婢都比不过的庶出。 瞪眼鬼还在门口接引,一数鬼数,又多了一个,皱着眉道:“怎么又多?这一个可是比我这鬼煞气还重。” 付悦以前就曾听说,小鬼也是要收好处的。但她由于并没入殓,所以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贿赂。心下大急,便就在身上乱摸,突然摸到一块儿上好的羊脂玉。那是程泽前不久,背着程父、程母,偷摸用他省吃简用的钱,还有些来路不明的钱凑一块儿买给她的。 程泽送给付悦时,付悦并没多少欢喜。因为她想,若她不嫁给程泽,对付国公府的地位,随便嫁给哪一家里的王孙公子,别说一块羊脂玉,比它再贵重的她也能拥有。而挡了她富贵路的,正是程泽和付新。 不过,她什么也没有,关键时候,却只这块玉跟着她到了地府。于是,付悦毫不犹豫地便将那玉偷摸地送给了瞪眼鬼道:“鬼哥哥,能不能帮帮我?” 瞪眼鬼在这儿接引多年,也未收到过什么好东西。此时见了人间上好的羊脂玉,如何不动心?正迟疑的时候,青面鬼来换他,瞪眼鬼连忙将那玉藏好。并小声叮嘱付悦道:“一会儿你就跟着我,别乱说话,我会叫你满意的。” 付悦从没像此时这样的听话,连忙点头,见青面鬼到了近前,便就站得笔直,抿着唇。 青面鬼道:“怎么又多鬼?大唐现在不是太平盛世吗?这鬼怎么煞气比咱们鬼还重?” 瞪眼鬼道:“你管那么多,反正来了咱们这儿就再没有回去的可能。再大的煞气又能怎么样?还不得乖乖听话?” 青面鬼笑道:“你说得也对。好了,你领着他们进去吧,总也没进去,还记得过场吧?” 瞪眼鬼道:“哥哥真当我傻的不成?当然记得。” 青面鬼一笑,便就出了门口,去接引下一波的鬼来。瞪眼鬼引着付悦等众鬼往地府里面走。然后将其余的鬼交给了各分管的小鬼。却独带了付悦到边角处,问道:“你有什么要求,我听听,看难不难完成。” 付悦道:“我想看看我的生簿,会投生到谁家里,一生如何。贫穷富贵。我还听说过忘川河,就要喝忘魂汤。我不喝行不行?” 瞪眼鬼摸了摸怀里的羊脂玉,心道:“果然人间的东西不好拿。”但到底舍不得,就要掉到地上的眼珠子转了几转,道:“看你的往生簿倒不是什么难事,只这不喝忘魂汤这事,有些难度。我看看吧,先带你去账簿司转转。你可要听话,别乱说话。” 付悦笑道:“这还用鬼哥哥说?定是全听鬼哥哥的。” 瞪眼鬼一笑,眼珠子又往外突了几分,道:“还是你听话。” 财簿司里的小鬼各忙各的,里面的鬼见是瞪眼鬼也认识,而付悦身上又带着非常重的煞气,所以只当她是新入地府上职的鬼,跟着瞪眼鬼熟悉地行。 瞪眼鬼很快便就将付悦投生地,还有人家找着。却是扬州付家。付悦心下大奇,没想到她转了一回,却还是付家,不过是从京城变到了扬州。 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是庶女,名字依然是付悦。付悦大惊,强忍着,再看付家其他人的命格。她却发现了付新的名字,依然是嫡女,而且只比她早出生一天而已。 看完这个的付悦如被雷劈了似的。然后更让她生气的是,付新的人生,可以说简直独得老天厚爱,什么好事都主动找上付新。付悦觉得那简直就是她一直想要的人生。 这时,付悦有了个更大胆的想法,她不单要不喝忘魂汤,还要换成付新,她要投到扬州付家正妻的肚子里,她要顶替掉付新,她要成为付新。 而付新吗?付悦瞅了眼瞪鬼,让付新变成她,在她的碾轧下生活吧。 光这么想,付悦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瞪眼鬼一见情形不对,连忙带着付悦从帐簿司出来,道:“进去时你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傻笑起来。到底怎么了?” 于是付悦将自己的打算大胆地与瞪眼鬼说了。瞪眼鬼有些不大情愿,觉得担得风险太大。付悦就威胁他道:“你要是不帮我,那我就到阎王哪儿去告你,你私收我的东西,带着我去帐簿司看转生册。反正我不好,你也别想好。” 瞪眼鬼终于知道付悦哪里来的那般重的煞气了。直气得半天喘不上气来。但到底权衡了下,道:“那你别急,咱们得慢慢图之。” 付悦道:“鬼哥哥只要对我好,我将来定不会忘了鬼哥哥。我若是在人间好了,定要为鬼哥哥立庙,塑个金身,让你也食一食人间香火,转个小仙当当,总比在这地府当个接引鬼要强许多。” 瞪眼鬼听着心动,就不像刚被威胁的样了。说道:“你可不是骗我吧?” 付悦伸出手去,摇晃瞪眼鬼道:“瞧鬼哥哥说得,我就是那种人,也不敢啊。就是我转世了,难不成还比鬼哥哥厉害不成?鬼哥哥就放心吧。” 付悦单嘴甜,原来生得就美。现在虽然成了鬼,可她的模样,正是她前生时的样子,所以撒起娇来,非常动人。瞪眼鬼未入地府时,也曾是人,所以不自觉便就动了心。 就见瞪见鬼一拍胸口道:“放心,包在本鬼身上了,定让你满意。刚我听其他鬼说,地府里来了孟婆的贵客,孟婆正让人制与忘魂汤一样,却没有功效的汤,好骗那人喝下去,记得前生的事。看我偷了来给你喝。” 两只鬼往忘川河边走,远远的,便就见着制汤的小鬼,边上果然有个鬼正在烧小灶,已经做成,盛到碗里,正好只一碗。那鬼打算收了小灶,便就将做好的假忘魂汤放到边上。瞪眼鬼凑过去,飞快的从大锅里盛出来的忘魂汤,一碗一碗摆在哪儿等着黑眼女鬼拿的汤,就将那假汤换了。 然后,瞪眼鬼就让付悦插队,对黑眼女鬼道:“她要赶着投生,要不晚了,姐姐就先放她过去吧。”说完便就将手里的本是给付新准备的假忘魂汤,递给付悦道:“快喝了,我好送你去投生。” ------------ 第二回 窥先机一笑定名 握新字付二宠庶1 黑眼女鬼风情万种地冲着瞪眼鬼一笑道:“死相,婆婆不在,你就闹开妖了。去吧去吧。我还与你计较?她长得有我美吗?瞧你跑前跑后,跟个孙子似的。” 瞪眼鬼“嘿嘿”一笑,冲着付悦一使眼色。付悦连忙接过那碗假的忘魂汤,便就喝了。也没什么味道,与一碗水差不多。 这边付悦是心满意足的过了奈何桥,转世投生去了。那边孟婆陪着付新在地府仙镜里转了一圈,孟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便就领着付新出来。想了想,即使付新带着前世的记忆转生,聪明过人,哪里比得上一出生就与众不同? 于是笑着与付新道:“伸出你的左手来,我要瞧瞧。” 付新不知何意,老实地将左手伸到孟婆面前。孟婆便就使了个法,付新的手瞬间便就攥成拳头,无论付新如何也挣不开。付新惊道:“婆婆这是如何?” 孟婆笑道:“你不用管,自有用处,你老实跟我来。” 付新想,她先就拒绝了人家的好意,看样子孟婆也不是要害她,既然孟婆这样做,大概自有道理,她又何必太过计较?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就那样左手攥着拳,跟在孟婆身后,出了地府仙境。 再回到忘川河边,奈何桥前,制假汤的小鬼已经收拾好,众等着过桥地鬼们排好队,不紧不慢地往桥上过,一人一碗忘魂汤。瞪眼鬼送付悦刚回来,便就见着孟婆领着付新过来,要掉的眼珠子一转,便就猜着了付新的身份。 于是,瞪眼鬼涎着脸,凑到孟婆跟前道:“婆婆好多年不见了,一向可好?” 孟婆笑道:“瞧你那眼珠子,再瞪就要出来了,让你别总盯着好处你不听,我看你眼珠子好像又往我突了,早晚掉下来。” 说着话,孟婆心下一动,笑道:“我现就有个正经的好处,让给你,你若是做好了,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瞪眼鬼道:“什么好处?婆婆想着我,我先谢了。” 孟婆一指付新道:“你是知道的,我轻易不能过奈何桥,一会儿她喝了忘魂汤,你送她去扬州付家。回来,我就和阎王说,将你调到仙境里去栽花弄草,还能疗一疗你的眼睛,沾点儿仙气。” 瞪眼鬼连忙打了个揖道:“那可谢谢婆婆,我在那地府入口处呆了这么些年,受着阴寒灼热的苦,可算出头了。” 于是孟婆便就让付新也插队过去,并亲自从那做假的小鬼手接了被瞪眼鬼调换过的忘魂汤,递给付新。付新一点儿不曾犹豫地便就喝了。因为刚喝,还不曾起到效果,所以孟婆也没瞧出异样来。便就让瞪眼鬼拿着付新的转世贴过了奈何桥。 然而孟婆不知道的是,越往人间走,付新便就觉得脑子越来越昏沉沉的。付新想:她大概就要忘记前世的一切了。而这正是她所求的。若记得,只要想起来,她的心便就会被恨占满,再也不能想其他的任何事情。既然她死了,便就让一切随风吧! 瞪眼鬼在边上边引路,边瞅付新,就见付新没有一点挣扎地,便将前一世的记忆全数的抛弃。付新的灵魂纯净得就如同人间的月光,晶莹得就如付悦送瞪眼鬼的那块羊脂玉。 扬州付家与京城的付国公府是一家子,现任的老付国公与扬州城的付老太爷是亲兄弟,不过当年嫡系的老付国公承了爵,而身为庶出的付老爷子连个一官半职也没捞着。虽然说兄弟别居不好听,但先付国公死后,付老爷子依附着嫡兄,实在不好过活。 当年的付老爷子也是聪明,便就说要去扬州经商,于是带着姨娘、妻、子名正言顺地搬了出来。付国公倒也算大方,虽然不是分家,但仍给了不少的钱。 到了扬州后,见扬州人民生活富庶,拿着兄长给的钱,做起了倒卖粮食的生意,后来又兼做珠宝生意,家累巨万,倒也成了一方的富豪。 现在,付老爷子和他姨娘已经过世,他又没有妾,只留下个妻周氏,今年也小七十岁了。本来三个儿子,从京城过到扬州,大儿子淘气,从船上掉到河里,淹死了。而周老太太当时正怀着身子,都快生了,一个成了形的女儿,便就没也没了。 然后就再没怀过。 现膝下两个儿子,二儿子付伟,今年四十三岁,一妻一妾。三儿子付英,三十八岁,只一个妻子。均都生子,付伟妻子吕氏正是当年的扬州别驾之女,也是连生两子,现又怀了身子,眼看就生了。付伟的妾沈姨娘也一样快要生了。 付英的妻子蒋氏也生了两个儿子。 现在周老太太倒是不缺孙子,有生之年,一心想盼着能抱着孙女儿。每每家里宴客,或是去别人家里走动,看见谁家的小女孩儿,都要抱在怀里亲一亲地。 然而媳妇们却是接连生男孩儿,让周老太太盼孙女儿盼得眼都蓝了,家里买个丫头要是年岁小些,老太太都喜欢得不得了。 当听闻怀着身子的吕氏与沈姨娘一块儿发动了,老太太便就一心一意地盼着是个女娃。 窥得先机的付悦只一想到这个,便就忍不住想笑。她从嫡妻的肚子里爬出来,又占头长女的位置。付悦果然没忍住,便就笑出声来。接生的婆子才将刚出生的付悦洗干净,包上小被。现在正是春节时候,南方天气也有些阴冷,屋内燃着炭火,非常地暖和。 付悦一笑,先是把接生的婆子吓了一跳,惊怪道:“天哪,我接生多年,还从未见过一出生便就笑的孩子呢。” 屋内的婆子丫头开始不信,都围了过来,就见付悦在襁褓中果然时不时地便就“咯咯”笑出声来。纷纷道:“听说孩子出生异常,将来定不是一般的人。小娘子这般人家出生,将来定不知什么造化呢。” 躺在床上的吕氏听了地上众人的话,让丫头将她扶了起来,道:“抱来我瞧瞧,这孩子可不是妖怪?” ------------ 第二回 2 吕氏的陪嫁张大娘笑道:“看二娘子说的,怎么就成了妖怪了。小娘子虽然才生,可老奴瞧着眉眼,将来定是个美人没错的。二娘子瞧瞧,又笑了又笑了呢。” 吕氏就在张大娘的怀里看时,付悦生得一团的粉红柔软,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咯咯”地笑时,整个身子都在动,大大的眼睛瞪着,像是明白事似的。 此时是晚上,屋里点着无数只蜡烛,照得屋内如同白昼。屋内锦帐罗列,落地大屏上画着仕女图,博古架上,更是各种珍玩古董。付悦不住地转动着眼睛,打量着她的新娘的家什,再与她之前的姨娘屋里对比,简直再没现在满意的了。 这是上辈子付悦一心想要的,嫡出的身份,富有的娘。现在她全有了,付悦一这么想,便就又笑出声来。 张大娘道:“人都说孩子出生三天才能见着一点儿光,二娘子瞧咱们小娘子的眼睛多亮,好像现在就能看见什么似的,将来这孩子大了,二娘子擎等着享福吧。” 吕氏虽然听着欢喜,但刚生完孩子,到底身子乏力,只看了一会儿,就倒在床上睡着了。而投生过来的付悦虽然想多看会儿,但到底也是从地府出来的,冷不丁受阳间气,也是乏力得很,竟也跟着睡着了。头睡时,付悦还觉得奇怪,怎么没见着付家二爷? 早有婆子飞跑着分别报给周老太太,还有付二爷去了。 周老太太一听是个女娃,自然高兴,赏了报信的,转而当着报信人的面,就连忙让身边的丫头翠竹去打听沈姨娘可否生了。 却说付二爷此时正守在沈姨娘的屋外,来回的转圈。沈姨娘只比吕氏晚发动了一会儿,可都到了这会儿工夫,只听见里面有动静,虽然声音不大,但沈二爷却是十分担心。怎么还不生呢?怎么还不生呢? 沈二爷正焦灼地在院中转圈,这时候,吕氏的陪嫁赵大娘进了来,冲着付伟行礼道:“恭喜二爷,二娘子生了个女娃。” 付伟只道了声:“知道了,你回去和夫人说,让她好好地休息,你们都小心侍候着,别让她落下什么月子病。” 张大娘笑道:“老奴知道。老奴现在要和二爷说件奇事。” 付伟已经不耐烦,问道:“什么奇事?还不快去侍候你们夫人,在这儿磨什么牙?” 张大娘道:“不是老奴磨牙,而是真的是奇事。咱小娘子出生时,只笑不哭,无论是打还是怎么的,只是咯咯地笑呢。二爷说这是不是件奇事?” 付伟道:“倒果然是件奇事。既然生时便笑,这是带了名来的。就说我说的,给小娘子取名悦,小名欢娘。好了,去侍候你们夫人去吧,这儿忙着呢。你们都小心侍候着,别大意了,别累着二娘子。” 张大娘本是打算着将付伟引到吕氏那边,但付伟都这样说了,也只得回去。但到底觉得此行没有白来,最起码,刚出生的小娘子有名字了。 付伟心下其实也奇怪,还从没听过谁家孩子一出生就笑的,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但他此时更担心还在产室里的沈姨娘,也就顾不得别的了。 眼看着天快亮了,屋内终于传来孩子的啼哭声,付伟的心才算稍稍落了地。等到屋里收拾个差不多,给孩子洗澡的婆子道:“奇怪,这孩子的左手怎么打不开?” 一地的丫头婆子连忙上前,不死心地轻轻摩挲,果然是任怎么弄,左手就一直攥着拳头。将孩子包到襁褓里后,付伟已经进到屋里,坐在沈姨娘的床前,关切地问道:“你没什么事吧?这是你的头一胎,一定要小心些,要不将来再做下什么病。我听老人讲,月子坐好了,还能将以往的病养好。” 沈姨娘闭着眼睛,表情淡淡地,有气无为地说道:“我知道,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养,将之前的病全养好了。女儿更好,这一回她可放心了,不会整日担心我生儿子,将来跟她儿子争家产。” 付伟劝道:“挺高兴的事,提她做什么。” 沈姨娘问道:“她这回又生了什么?儿子?还是个女儿?她事事跟我过不去,我猜她这一回一准生个女儿。” 沈姨娘的话说得付伟竟无言以对。 这时有婆子将孩子抱了过来,付伟连忙笑着站起来道:“我看看我女儿长什么样,这么磨人。” 婆子瞅了眼付伟,又偷瞄了眼沈姨娘,终说道:“回二爷、沈姨娘,这孩子、这孩子的左手有些小问题。” 本来一直闭着眼睛的沈姨娘一听,立时睁开眼睛,便就往前坐,刚生完孩子,身子乏力,立时就觉头一晕。连忙一手撑床,一手抚额。丫头连忙扶住道:“姨娘别急。” 付伟道:“我看看。” 于是婆子将孩子的小手从襁褓里拿了出来,就见肉肉的手,果然一直攥着拳头,像个粉红面的无褶包子。 婆子道:“我们给小娘子洗澡的时候,都摩挲过了,伸不开。” 付伟细看着孩子的手,然后用手轻轻地一摸,孩子的拳头神奇般地伸开了。就见手心纹路,赫然是个新字。当下屋内的人均是大惊。婆子笑道:“开了开了,这孩子原来是等爹爹呢。” 沈姨娘被丫头扶坐起来,连忙问道:“开了?真的开了?” 婆子道:“可不是开了。老奴听说,原来钩弋夫人生时拳手,可是生了个皇帝呢。将来小娘子定不是一般人,老奴恭喜姨娘了。快来人啊,去给老太太送个信,老太太刚还派人来打听呢。” 付伟此时也是大喜,说道:“这孩子天生手内生纹‘新’字,这是带着名呢,就取名新吧,看这孩子胖呼呼的,咱们这样说话,竟然就一直睡觉,竟吵不到她,小名就叫憨娘吧。” 沈姨娘让婆子将孩子抱到她跟前,细瞅了瞅,果然小脸胖胖的,非常的圆润。笑道:“小时看着可爱,将来大了,可别一直这样胖胖的,可就要发愁了。不会投胎,投到夫人肚子里去,也是个嫡长,却偏到我肚子里来,还比人家晚,可不是要处处受着人家踩,再长不过人家,可就要愁死人了。” ------------ 第二回 3 付伟笑道:“这才多大点儿,你想得可远,将来的事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沈姨娘躺回床上,冷笑着道:“我难道说得错?她仗着她娘家的势力,在家里做威做福,我又不是不会生,若不是你想的法子,让我俩同时怀上,她怕伤了阴德,只怕这孩子我又留不住了。看着吧,将来养不养得大,还不一定呢。” 付伟道:“既然生了出来,我定不会任着让她像以前一样。你放心吧。” 沈姨娘面朝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好一会儿,才道:“把孩子放我身边吧,要不我不放心。天也亮了,你们都下去吧。二爷也去二娘子哪儿瞅瞅吧,回头又该恨我,说我挑唆的你不去她屋里。我自问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左右二爷。” 付伟站起身,看着沈姨娘好一会,丫头绣燕看不过去,笑着上前说道:“姨娘刚生完孩子,也乏了,二爷也回去休息吧。再说姨娘也是为二爷好,二爷也的确应该去二娘子哪儿瞅瞅,二爷就是为姨娘着想,这时候也不能让二娘子不高兴不是?” 付伟点了点头,又叮嘱丫头们好好侍候着,又申斥了下婆子,才走到门口。沈姨娘凉凉地声音道:“我生的孩子我自己养,谁想从我这儿将孩子抱走,除非我死了。” 绣燕轻声道:“姨娘!” 沈姨娘眼睛都未睁开,面上的表情却是那般的笃定,笃定吕氏会和付伟提,也深深地警告付伟,让他干脆死了再让她让步的心。 付伟停在门口,没有回头。背着手,看着那厚重的门帘子。 沈姨娘又继续说道:“你不用劝我说什么孩子由姨娘养大不好听,好不好听总比养不大,或被人养残了强。再不好能怎么样?像我给人当妾,受一辈子的嫡妻的气不好,她给人当嫡妻,却得不到丈夫的爱,我看,也不比我好哪儿去。” 付伟长长地叹了声气,道:“左右我才是最坏的人。” 说完,自己撩帘子出去了。迎面一股冷风,吹得付伟一个机灵。跟着他的丫头连忙将一件大皮衣服为他披上。付伟看时,是吕氏屋里的丫头宝香,眉头一皱道:“不在二娘子屋里侍候,在这儿干什么呢?” 宝香连忙行礼道:“回二爷的话,是二娘子让奴婢在这儿等二爷的。说现在天气冷,沈姨娘生完孩子,二爷也不能留宿,突然出来再忘了穿衣服,也没人提个醒,担心二爷冷着,所以叫奴婢拿着大皮衣服,在这儿等二爷。” 付伟乜斜着打量着宝香。她今天穿了一身翠绿色的宽腰襦裙,外面一件棉比甲,生得桃花眼,柳叶眉,一张小嘴红艳丰满。现在虽不是月下,但天才蒙蒙亮,隐隐约约地寒冬下,宝香有着说不出的引诱。她已经十八岁了,按理说早就应该配人,但吕氏却一直留着。 宝香知道吕氏的打算,付伟却也心知肚明。 这么些年,吕氏为了斗倒沈姨娘,没少往付伟屋里塞人。付伟冷笑,拽了拽皮衣服,打头就走。宝香小媳妇似地在后面小碎步跟着。 付家人口算得上简单,但怎么说也是巨富一方的人家,这些年又与地方上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所以,付府占地一百多亩。当年为了平衡吕氏和沈姨娘,付伟特意将两个人隔得远远的。 所以,从沈姨娘的凝梦园,到吕氏的正房宝安堂要走上一刻钟左右,等到付伟走到宝安堂院门,天边已经泛白,木制地板门紧闭着,门房里的婆子不时地发出雷一般的鼾声。付伟迟疑着打算先回书斋里睡上一会儿,等到天亮了再过来。 一直跟在后面的宝香笑道:“奴婢去敲门,知道二爷来,二娘子一定高兴,定是这婆子偷懒,将门关了好安生睡觉,奴婢出来时,还听二娘子吩咐说不准关门,就怕二爷不待沈姨娘生完后,过来这里看孩子,阻碍着。” 付伟没说话,将门让开。宝香上前先是轻扣了两下,但在婆子雷一般的鼾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付伟不禁笑了。香宝终是顾不得形象,用力拍门道:“开门,睡死了不成?快开门,二爷来看二娘子来了,还不快开门。” 就听里面一阵的忙乱,婆子披头散发、半披着衣服跑出来开门,然后就跪地上道:“二爷恕罪,二爷恕罪。” 付伟低声道:“起来吧。”抬步进到宝安堂。就听里面有婴儿的啼哭声。还有丫头、婆子的哄逗孩子的声音。 付伟眉头又是一皱,想起给他报住的张大娘说这孩子生下来就笑,心下便就起了怀疑。进到屋里,就见张大娘抱着付悦顺着地下来回地走,又是逗,又是掂的,边上的丫头拿着小鼓、小铃铛,在付悦地面前来回的晃。 可是都不管用,付悦只是不停的哭。她明明记得,删子上写着,付伟正妻所生之女名付新,怎么她投了过来,偏偏名字就变了?她不要付悦这个名字,因为只一提这个名字,前辈子的屈辱与无奈,好像随着她的生死再生,又跟了过来。而且,她看过付悦的生册,结局很不好。 所以,每当有人在她面前一提付悦、或欢娘,她便就没命地哭。足哭了一个夜晚,吕氏和张大娘似乎瞧出了些什么。张大娘道:“二娘子,不是老奴多心,欢娘是不是不喜欢她的名字?怎么一提名字,她便就没命的哭呢?” 张大娘一说这个,付悦像是附和似的,果然又卖力气地哭了起来。说实话,她现在的口和舌配合不好,要不然她早就要说出来了。 吕氏道:“我也这样觉得呢。” 付伟坐到屋内床前的椅子上,说道:“胡说些什么?她才多大点儿,就懂得这些?小孩子生下来有爱哭爱闹人的,有乖巧爱睡的。都不一样,我看欢娘就是个爱哭闹的。明儿再找个奶娘,多个人看着,省得累着二娘子。” 吕氏自然不爱听,但还是忍了下来,强笑着打听道:“沈姨娘生了?咱们女儿怎么样?没什么事吧?怎么没抱来让我这当娘的也瞧瞧。可正好和欢娘放一块儿养,她们姊妹还有个伴。” ------------ 第二回 4 而付悦一听到欢娘两个字,从付伟进来时的众人的反应,还有后来吕氏的称呼,知道这便是她这一辈子的爹爹,于是更加没命地哭,想着让付伟帮她改名字。她要叫付新、付新是她命定的名字,怎么就能变成了付悦呢?还有什么欢娘,她听了就想吐。 付悦心下在大喊:我不要这个名字,我不要,我不要! 可惜付伟听不见她的心声,就是听见了,也不可能按着她的想法走。然后付悦不停的哭,只能让付伟想到先前张大娘乐呵呵地向他报喜,说什么孩子一生下来就笑。让付伟越发觉得,这定是吕氏和张大娘联合起来骗他,让他觉得这孩子天生异相,与众不同。 总之,是想让这孩子在他的心里,比付新好。不过又一个争宠的小手段而已。 吕氏心疼女儿,也没空管付伟刚说的话,反正她现在还在坐月子,一切等她出了月子再说。于是连忙对张大娘道:“瞧瞧,一提名字就哭,好像有人掐她了似的。二爷,要不给孩子改个名字吧,这孩子好像不大喜欢呢。” 付伟一听,站起身来道:“怎么,难不成你想让这孩子叫付新?小名憨娘?” 付悦一听“付新”两个字,立时不哭了,心里不停地点头。那正是她想要的名字,付新。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付新的生册上,记着的无比厉害出众且光辉的一生。 而那,正是她想要的。 其实吕氏并不知道付新出生,手心带字的事,也不知道付伟已经给沈姨娘生的孩子取名“付新”,不过见自己的女儿一听“付新”两字便就不哭了,于是笑道:“也行,我觉得取名新字也挺好的,憨娘,女孩儿憨点儿也行,惹人疼爱。” 付伟站在床前,冷冷地看着吕氏,语气透着凉意道:“我没想到你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可惜晚了,我已经给那孩子取了这名字,只怕寻遍字典,除了这两个字,随你自己选。既然我取的名字不合你意,那你就自己起吧。” 一个孩子,若名子不是父亲起的,又不是家里长辈起的,这简直就等于说这孩子不是付伟的。吕氏惊道:“二郎。” 付伟不理睬吕氏,又说道:“不过我可告诉你,我出了门,便就去家祠给父亲、姨奶奶上香,将新丫头的名字递上去,同时也会去老太太哪儿报备,至于这丫头的名字,只怕翻遍字典,也不能选‘新、憨’两个字了。再好,也只能他选了。” 吕氏没想到一个名字,竟然让付伟这般反应,于是敢忙笑道:“瞧夫君说的,也是我们考虑不周,爹给女儿取名,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嫌弃名字的?不过是这孩子给我哭的,犯了糊涂。二爷快别生气了。也累了一晚上,又是我、又是沈姨娘的,快回去休息吧。天都大亮了。” 可怜付悦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能改变她名字的叫付悦的结果。 想到吕氏刚生完孩子,付伟缓了缓面上的表情道:“刚我也是一时急躁,你刚生完孩子,也好好养着吧。那我就先走了,等明儿我再来看你。” 吕氏看了眼宝香,笑道:“我和沈姨娘都刚生产,二爷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要是二爷不嫌弃,不若就让宝香去二爷的书斋侍候吧。这丫头跟了我几年,是个老实本份的。多个人侍候二爷,我想沈姨娘应该也会为二爷高兴。” 付伟似笑非笑地瞅着吕氏,道:“你还真是乐此不疲。” 坐在床上的吕氏也同样地笑道:“为妻和为妾的考量就是不一样,我一心为夫君考虑,也是应当的。” 付伟道:“我还是那句话,不必了。我有蓉娘就够了。二娘子还是好好带孩子吧。你说这句话是对的,妻妾就是不一样,娶妻进门,传宗接代,再有就是要带孩子、孝敬父母。妾是宠的。我这辈子,只宠着蓉娘就够了。我的心小,装不下那么多。” 说完,付伟转头便就出去。宝香站在地中,不知如何是好。 付悦此时也不哭了,付伟的话,她听得真真切切。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出生时,没有看见付家二爷,原来是跑到姨娘哪儿去了。而她的正妻娘,看样子并不得宠。她这辈子的爹爹,绝对是个宠妾灭妻的主。而且还说了一大堆的大道理。 张大娘见吕氏瞪着门口,眼里全是泪,连忙劝道:“二娘子、二娘子快别哭,仔细明儿眼睛疼。二娘子何必跟二爷斗气呢?怕什么,她和二娘子同岁,怕什么?二爷看不上宝香,明儿咱们就再买几个更漂亮的丫头来,老奴就不信,天下男人还有不爱俏的?二娘子有两个儿子傍身,现又生了个闺女,还能怕她?” 吕氏生生将眼里的泪逼了回去,见付悦此时倒是不哭了,心下就不大喜欢付悦,道:“这败家孩子,二爷在这儿时没命的哭,走了,倒不哭了,怎么就不知道讨喜呢。” 张大娘笑道:“二娘子气糊涂了,她一个孩子懂什么。好了,二娘子休息吧,老奴将她抱去让奶娘喂点奶。二娘子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 吕氏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明明很累了,可脑子却越发的清醒,根本就了无睡意。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付伟时的情景。 付伟生得好,四十三岁,留得一副好胡须。并没有因为中年发福,无论什么衣服穿到他的身上,都会显得他英挺过人。个子又高高的,面部轮廓清晰,两只眼睛闪着商人的精明。 由此可以想见,付伟年青时生得,定是英俊的。所以吕氏对付伟可以说是一见倾心。可是那时,付伟与沈蓉已经在谈婚论嫁了。 沈蓉与周老太太家里有些远亲,周老太太的娘家也是在京的,因为跟着付老太爷下扬州,所以娘家的亲戚便就不再有来往了。也是因为周老太太在家里,也是庶出,然后周老太太的姨娘在周老太太出嫁前,便就死了。 所以扬州的远亲,倒是走得亲近起来。 ------------ 第二回 5 吕氏求了她父亲,向付家提亲,可是周老太太一口便就回绝了。吕氏不服气,她在娘家自来是说一不二的,况且她父亲不说是扬州最大的官,但扬州刺吏之下,也没谁了。所以,别架吕成海也非常地挂不住劲。 况且吕成海也看中了付家为富一方,做成了儿女亲家,可是说不来的好处。于是这父女两个,联合了想害沈蓉没了清白。不过没成功,关键时候,被付伟识破,但众目睽睽之下,沈蓉衣衫不整地被付伟带了出来,总是名声有碍。 吕成海拿住这个,非要为沈蓉破案,这种事情拉到大堂衙门里,要沈蓉说那帮子歹人到底将她怎么样了,那沈蓉也就不用活了。 付伟知道吕家的意图。最终付伟答应娶了吕氏,然后吕家同意付伟纳沈蓉为妾,并将案子放下,也算得上是两全其美。 可真的是两全其美了吗? 躺在床上,一样睡不着的沈蓉觉得,她与吕氏算得上是两败具伤。她自从付家小门被纳为妾,独得了翁婆、和丈夫的宠爱。可是她却这么些年,只独生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而吕氏呢,虽然得了三个孩子,可每个孩子都可以说是吕氏耻辱的记号。 偏偏吕氏还得面对。 因为付伟每一次上吕氏的床,都是吕氏求来的,那是付伟对吕氏蔑视的最高体验。那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吕氏一个人折腾。然后瞪着眼睛,嘲讽地瞅着吕氏,就像看一个笑话。 由于武惠妃去世,虽然死得并不怎么光彩,陷害皇子的事情已经传得天下皆知,李隆基虽然伤心,并没有以皇后之礼下葬,只是以皇妃这礼,但毕竟是皇帝的宠妃死了。付家远在扬州,但仍没有大肆办席。 洗三也是简办,最让吕氏受不了,然后付悦也生气的却是,简办她们没意见,但也不能让付悦等了一天,和着付新一天办。这是让付悦最生气的。 她前半夜出生,而付新凌晨出生,虽然差不了两个时辰,但却是差了一天。付悦想,明明她是嫡长,凭什么洗三,却要等付新?要想一块儿办,可以让付新提前一天洗啊。 于是,洗三哪天,付悦便就一直哭,只要将付新抱到她跟前,付悦就使劲的哭。再看付新,吃得好,睡得好,任付悦在边上哭上天,付新照睡不误。 气得付悦想咬付新,可她也就能蹬蹬腿,挥舞挥舞胳膊,半点儿也够不着就在咫尺的付新。然而让付悦没想到的,便就她在亲戚、祖母眼里,却是留下了爱闹人的印象。 尤其是周老太太,好不容易抱着了孙女儿,本来两个都喜欢得不得了,可一个总是不停地哭,一个却是除了吃就是睡,任谁都会喜欢那个乖的。 于是,一整天,周老太太一直就只抱着付新不松手。幸好吕氏还在月子里,要不然更是生气。可是有那多嘴的丫头,和吕氏学了,吕氏一方面骂周老太太偏心,一面却也心下开始有些嫌弃付悦。 总觉得这孩子不大招人喜欢。 整整一个月,据有先知而生的付悦,一面时常偷听丫头婆子们的说话,然后了解她、她娘在付家的地位,再然后筹谋着未来,可以说是吃不下睡不着。再说,以一个成人心智,说实话,吃奶对于她来说,果然是件要了命的事情。 但自洗三之后,付悦倒是不哭了。因为她总算是明白,她哭也是白哭,根本就一点儿效果也没有。而且她这个娘显现出有烦她的迹象来。付悦怕本就没有爹疼,再失了亲娘的宠,那她以后在付家,可真没得混了。 于是,出了满月,付悦是又黑又瘦,完全没有刚生下时的漂亮模样。 反观付新,自打出生,便就除了吃就是睡,倒是非常的省心。而且还不爱闹病,简直可以比着猪养,身上的肉眼看着长,等到满月时,就如同个小肉滚似的,白胖可爱。 然后隔三差五的,祖母便就会派丫头过来打听打听,或是亲自过去瞅付新,抱上一抱,亲一亲。付伟更是手心里托着,还不怎么爱睁眼睛呢,小孩子玩的东西,已经准备得有小山那般地高了。 而沈姨娘更是将付新看成眼珠子一般,一会儿也不让付新离开她的眼睛。更是自己奶,决不假手奶娘。可以说,付新是一下子便就掉进了蜜罐里。甜的腻人。 然后眼看着满月,付伟与周老太太一商量,也不能请两天客,于是没意外的,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又凑一起办。当然,又是付悦等付新一天。 付悦不服气,吕氏更加的不服气。这娘两个出了月子,都是一样的又黑又瘦。尤其是吕氏,两眼深陷,眼皮子往下耷拉着,面庞一点儿也没有坐月子人该有了圆润。她就像一颗久无雨水滋润的草,干枯而无生机。 吕氏脾气极为易怒,她身边侍候的人,除了陪嫁外,几乎都非常的怕她。而当年的四个陪嫁,吕氏总怀疑她们想要勾搭付伟,因为当年,她们劝吕氏为了和沈蓉争宠,可以为付伟多纳妾。这让吕氏觉得,她们这是想自己上位的借口。最终也就一个张大娘留在身边,其她的也全让吕氏打发了。 付悦的奶娘将付悦抱了过来,吕氏瞅了瞅,皱着眉道:“这孩子怎么这么瘦?你们是不是趁着我身子不好,偷懒了?” 奶娘连忙说道:“回二娘子话,老奴哪敢?欢娘这一阵子倒是不哭了,只是吃得少,所以才不见胖。” 这时,张大娘领着牙婆子进来,后面跟了五、六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牙婆子上行礼道:“小人见过二娘子,二娘子月子里可养得好?要依小人说,孩子瘦点儿好,尤其是女孩儿,要不然将来长大了也容易胖,就不好看了。” 付悦没有睡,自然听见了她们之间的谈话,心下大警。她从吕氏的语气里,已经听到了嫌弃的意思来。付悦不明白,是她不对,还是吕氏的问题?不是说母亲对子女的爱,是天性吗? ------------ 第三回 沈蓉大闹宝安堂 付悦初露才女名1 当年付新做出那般事情来,整个付家为之蒙羞。可是付新的亲娘却是宁可被付国公撵出府去,也要认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她只是瘦了些,吕氏就这般的嫌弃她? 吕氏没那心情看付悦,一摆手,让奶娘将付悦抱走。她这是在给付伟选妾。可是吕氏决没想过,当年让她打发的那几个陪嫁向她提议,也许果然是为了她好。 早上的时候,周老太太和老三媳妇蒋氏一块儿来看她,周老太太宽慰了吕氏几句,又夸赞她大度,肯让步。吕氏忍了又忍,终没顶回去。她倒是想不大度,付伟根本就没给她这个机会。就在昨天,付伟像是皇帝下口谕似的,只让宝香传了句话,说付悦的满月等付新一块儿办。 吕氏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五、六个姑娘,个个模样出众。 牙婆子涎着脸笑道:“二娘子可还满意?这几个全是小人新自选的,模样性子全都不错,而且个个家世清白,全是咱们附近庄上的,绝对知根知底,将来也好拿捏。” 为付伟选妾,也是吕氏没了办法,但心情却是极为的差,也极为的不情愿。于是随手便就点了两个这里面算不得最好的姑娘,说道:“留她们俩个吧。” 牙婆子一愣,指着另两个姑娘道:“恕小人多句嘴,要是二娘子果然想要事事成的话,依小人的意思,小人觉得这两个才是最好的。” 张大娘在边上看着,却并不多话,面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吕氏狠狠地瞪向牙婆子,冷笑道:“是吗?你这是在怀疑我的眼光不行?还是你收了她们的好处?” 吓得牙婆子再不敢乱说,小心陪笑道:“小人该打、小人该打,二娘子选的人极为合适,小人的狗眼,可会看什么。” 吕氏面上一片地冰冷,不再理会牙婆子,对张大娘道:“领下去算钱,这两个就先跟着你,你要好好带,教好点儿。” 张大娘陪笑道:“二娘子放心。” 望着众人出去的背影,吕氏心下却是一点儿喜色没有。为夫君选妾,每一次送给付伟,她的心都如刀绞一般。她一面希望付伟收下,这样的话,沈蓉就有可能失宠,可一面却又希望付伟拒绝。 吕氏以前在家当闺女时,也曾经是个圆润的姑娘,也曾为了要嫁人而狠下心减肥。想让自己看起来瘦些,穿上礼服漂亮些。她嫁进付家二十二年,吕氏抬手摸了摸塌陷的脸颊。沈蓉与她同岁,今年都已经四十。 可是,沈蓉的脸,还是那样的圆润。再有一天,她就又要见着沈蓉了。吕氏一点儿都不好奇沈蓉的模样。有丈夫在边上小心陪着,定又是一个面颊红润,身材微胖的样子。 虽然她害沈蓉流产多次,可哪一次沈蓉坐完小月子,不是这样呢? 吕氏恶狠狠地捶着床。明天,只要她见着付新,便就要将那孩子抱过来,她才是孩子的嫡母。嫡母要养女儿,这事拿到哪儿说去,都有理。 她倒要看看,付伟如何护着那个贱人。 只要付新到她手里,她一定要让沈蓉看着,她是怎么好好的将付新养大的。被抱出去的付悦,最担心的,也正是吕氏会和付伟对着干。这样,只能让付伟越来越讨厌吕氏,却是半点儿好处也捞不到。 其实人很多时候,都应该认清事实,想法子让自己过得更好。就像当年,她设计付新,本就以为挤走付新,她会过得更好,没有付新在前面拦着,她会议着更好的婚姻。可结果呢?却被迫嫁给了程泽。 她能怎么办?既然没法改变,就只有在既定的条件下让自己过得最好。 所以,她虽然觉得程泽是个傻瓜,可依然当着程泽的面,将他夸成了神。那男人大概到死,都不会知道,她有多瞧不起他。也就付新那傻瓜,才会真的喜欢他。 可惜男人全是眼瞎的,做得再好,却不如生得一张巧嘴。 由于吕氏刚出月子,所以孩子的满月席是付三的媳妇蒋氏主持操办的。也没有大办,不过就请了些生意往来的人,和一些个远房的亲戚。 一般这种宴,来的多数都是内堂的客人。女宾带着孩子来赴宴。当然也有少数生意上的、或官场上走动得密切的男人,会来道喜。 一早上,付伟就从书斋过到凝梦园来。彼时沈蓉已经起床,她比往日里足胖了一圈,正对着镜子发愁。付新则安静地睡在床上。身上盖着红色跳丝织锦的小软棉被,就露出一张小圆脸来,红嘟嘟的。 边上的奶娘纪妈忍不住摸了摸付新的头,笑道:“奴婢虽然才三十多岁,但到底也奶大了家里的,别人家的孩子也没少见,却没见过比憨娘再乖的了,成天家就这么吃了睡,睡了吃的。醒着时,也不哭不闹的。太乖了。” 付伟进到屋里,丫头婆子连忙给付伟行礼。付伟摆了摆手,走到床前,弯腰就将付新抱在怀里。付新却是动了动嘴,动了动身子,然后接着睡。 付伟眼珠子似地瞅着付新道:“这孩子是不是又胖了?” 大概是付新省心,沈蓉的脾气比刚生时明显好了不少,笑着掐自己地腰道:“二爷别光瞅她,也看看我,是不是比怀她时胖了?腰上胖了一圈,以前的衣服都穿着紧了。” 付伟怀抱着付新,瞅了瞅沈蓉,笑道:“胖点儿好,胖点儿才显得福太,挺好的。衣服瘦了吗?我不是才让绣娘给你送了几身新衣服来,也都瘦了?那就再做新的。” 沈蓉嗔怪道:“二爷说实话,是不是让绣娘将尺寸放了?” 付伟坐到床上,底头逗弄怀里的孩子,却不接沈蓉的话。沈蓉今天所穿的正是绣娘才送来的新衣裙,深粉色的层染渐往下渐深的掐腰襦裙。沈蓉个子不是很高,好在她肤色白,打扮上扬长避短,不会去选那种宽腰的裙子,所以并不显得她矮。 对着镜子,沈蓉看了眼镜中的付伟,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去二娘子哪儿了?她昨天便就出了月子,想来没急着来我这儿,这是又憋事儿呢。她跟你提了想抱走付新没有?” ------------ 第三回 2 丫头婆子这时候,很有眼色的全都退了出去,并将门带上。 付伟抱着付新,抬起头来,笃定地说道:“她二子一女,已经该满意了。我和老太太说好了,孩子的事你放心,她不敢的。大概她也觉察出来,并没有再提抱憨娘的事。” 沈蓉走到付伟跟前,就着他的怀里,瞅着依然在睡的付新,面上一片的柔软。“如果她能让我好好的养这孩子,那么以前的事,我就不再与她计较。她过她的,我过我的。就是二爷,我也可以不要了。我,一定要亲自养她,好好将她养大,看着她结婚嫁人。到时候,我死也甘愿了。” 付伟轻斥道:“胡说些什么?” 沈蓉伸手欲接过付新,道:“二爷不去前边瞅瞅?二娘子哪儿也去瞧瞧吧,我总觉得今天不会那么容易过去。” 付伟将孩子交到沈蓉手里,道:“你不用急着抱憨娘过去,就在这儿呆着。刚出了月子,你身子又虚,我先带着纪妈过去,用抱孩子了,我让她来接你。” 沈蓉点了点头,看着付新圆圆地脸,忍不住便就在小肉颊上亲了一口。将付新搂到怀里,沈蓉暗暗发誓,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能从她手将付新抢走。 然而付伟前脚走,后脚张大娘便就到了凝梦园门口。只是付伟似是算准了似的,却突然折了回来,正好将张大娘堵到门外,没让她进到凝梦园。 张大娘也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付伟吓了一跳,连忙行礼,慌慌张张道:“二爷安。老奴参见二爷。” 付伟寒着脸,瞪着张大娘,语气冷得好似要结了冰,比南方的冬天还要阴冷,道:“她让你来干什么?看样子月子里你们侍候得很尽心。有力气了,所以又开始作了。说,你是不是受了她的指使,来抱憨娘来了?” 张大娘结结巴巴道:“回二爷的话,前面有客人想要见孩子,所以二……二娘子……” 话还未等说完,付伟已经一脚过去,狠踹了张大娘一脚道:“她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你不说劝着她,少让她作,还想着在我这儿打马虎眼?你回去跟她说,让她死了心,要不然有她好看的。她不也生了个女儿?既然这么喜欢抱别人的孩子,那她自己的我看也别要了。正巧老太太喜欢女儿喜欢得不得了,就送老太太养吧。” 张大娘哪里敢搭话?连滚带爬地跑了。 付伟转身对门上的守门婆子道:“将门关上,没事谁来敲门也别开,就说我吩咐的,谁有事,让他们去找我。” 守门婆子连忙将门关上,并紧紧地上了锁。 沈蓉听了外面的丫头跑来报信,只是冷冷地笑了。她与吕氏也斗了这么多年,虽然她处处占了上风,可代价也大。孩子,她一个又一个的孩子都没留住。所以,对于吕氏,沈蓉是非常了解的。 吕氏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吕氏恨沈蓉入骨,只怕从她生下孩子的那一刻起,吕氏的算盘就已经打算好了。要如何折磨她。将孩子抱走,当着她的面折磨孩子。 一想到那情景,沈蓉心下一紧。果然要是守不住这个孩子,那她宁可带着付新一块儿死,也决不能眼看着付新落到吕氏手里。 眼看着就快中午,付伟再不乐意,一堆的亲朋好友,来贺满月,总是要见一见孩子。等到纪妈来接时,沈蓉已经给付新喂过奶,被子也包好了,抱在怀里,就等着纪妈来,亲自抱着付新过去。 压在孩子身下的那只手,用了用力。沈蓉头出门,把被角一折,将付新的小胖脸盖上,省得受风。付新乖乖地睡着,呼吸均匀,一点都感觉不到大人之间的波涛汹涌,今天或许关系到她以后在付家的生活。 隐在被子下面胖呼呼地小脸,动了动。然后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突然发出了“哈哈”地笑声。沈蓉用力地抱住付新。 纪妈怕累着沈蓉,道:“奴婢抱吧。姨娘才出月子,身子还虚着呢。” 沈蓉摇了摇头。虽然凝梦园和宝安堂距离不近,但她决不能松手。她都要小心应对,若是孩子到纪妈手里,只怕更加的保不住了。 宝安堂里坐满了妇人,除去周老太太外,都是扬州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吕氏与那些个官太太倒是有些交情,这些人,要么曾是吕成海的旧部,要么就有提携之恩,再有,便就知道吕成海现已调入京,离天子近了,想要巴结。 所以一个个,均都以吕氏马首是瞻。 本来周老太太不应该在这儿,但由于前边来人,付伟怕照顾不来沈蓉,所以特意求了周老太太在这儿,关键时候,能压一压吕氏。 周老太太虽然是付家的老祖宗,但这些人真正围绕的,却是吕氏。付家小哥几个,也都没去上学,留在家里。大点儿的,吕氏的长子,也是付家的长男付图,十七岁;还有付英的长子,付家排行老二的付毅十六岁了,已经在外面帮着大人迎接客人。 而付英的二子,付家行三,十一岁的付凡,带着吕氏的小儿子,付家行四,八岁的付封在院子里,跟着客人家里的孩子一块儿玩儿。 就在众人的期盼中,眼看快到开席的时候,沈蓉才在纪妈和几个丫头的陪同下,一身锦绣地抱着同样锦被包着的付新过到正房宝安堂来。 沈蓉才迈进厅门,有那想要巴结吕氏的,便就笑着意有所指道:“哎哟,老太太,不是我说,扬州付家虽然是商户,但听说与京上的付国公是亲兄弟,怎么就将规矩忘了。任着妾这么穿锦带金的,抱着孩子来了。” 周老太太是老太精,见吕氏并不搭言,还一副说得对的神情,不觉一笑,面不改色道:“若是什么花街柳巷出来的当然不能了,这孩子是我家里的老亲侄女儿,清白人家的女儿,不过是遭了小人暗算,才屈居我家做妾。就是怎么的,也不为过。” 说完,周老太太眼睛一瞟吕氏,又道:“二媳妇,我说的可对不对啊?当年你爹说要破案,将那奸诈小人抓着的,却后来就没信了。要不是今天是我孙女儿的满月,怕伤了阴德,我非诅咒那些挨天杀的不可。” ------------ 第三回 3 吕氏面上一僵,当年沈蓉的事,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是吕家人动的手脚,只不过这么些年,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现在周老太太若真是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些个害沈蓉的人骂了,不就等于明着骂吕家人?吕氏还得笑着脸说对。 付悦被张大娘抱在怀里,已经在心底暗道了声不好。果然,客人太太们已经有好奇地,小声地打听:“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便就有知道些根底,或中有所耳闻的多嘴妇人,就添枝加叶地开学起来。大户人家里,深谙此道的,只一听了开头,便就全都猜着了。 可有那傻的,或是装傻地,生意上与付家往来,想要巴结老太太的,却又笑着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哎哟,我说呢,怎么付家单宠这位沈姨娘。原来要不是有那事,人家才是今天的正牌娘子呢。” 吕氏最恨周老太太偏心,听着细细的议论,也没有办法。只得连忙去迎沈蓉,笑道:“妹妹可来了,客人们都知道家里添了两个女孩儿,都等着看憨娘呢。”伸手就要接付新道:“哎哟,娘瞧瞧,这都一个月了,才瞧着女儿,我这当娘的也是失职。辛苦妹妹了。” 然而沈蓉并不递出付新,虽然行着礼,却没有半分的敬畏,直视着吕氏道:“二娘子客气了,我带自己的孩子,并不辛苦。倒是二娘子看样子挺辛苦的,坐月子也没瞧出胖来,好像比先前还清减了许多。焦心灼虑,不宜身体,二娘子也不年轻了,这又当了娘,还是为自己亲生的多保重身子吧。” 吕氏并不退让,笑得非常地笃定。室内的客人,都等着看孩子,所以无论沈蓉如何的不情愿,孩子也总得送出手。 可是沈蓉却不甘愿,笑道:“说起来,欢娘我也还没见过呢。我这当姨娘的,总要送些见面礼。不知道夫人肯不肯呢?” 吕氏看着沈蓉,笑了。她有两个儿子,若是这个女儿没了,而沈蓉也从她的生命中消失的话,吕氏不单舍得,还非常地愿意。于是笑道:“虽然说你当姨娘也不是第一回了,有什么不肯的?来啊,将欢娘抱来给沈姨娘瞧瞧。” 张大娘将付悦抱了过来,吕氏伸出手道:“憨娘给我吧,大家还等着看呢。” 沈蓉将付新递到吕氏手里,转过来就要抱付悦。 张大娘有些抗拒地瞅吕氏。吕氏点了点头,示意张大娘将付悦递交给沈蓉。吕氏则将付新覆着头地被角掀开,见付新圆嘟嘟地脸,笑道:“瞧瞧这孩子,沈姨娘果然是费心了,养得白白胖胖地可爱呢。” 沈蓉快速地将付悦抱在手里,就像是春秋各国的交质。又像是拿到了一样保障。 吕氏亲自抱着付新,挨个的给屋内的女客看,众人也纷纷地夸赞一番,又是“可爱”又是“漂亮”的,然后也都纷纷地给了小礼物。 沈蓉的心提得高高的,手里紧紧地抱信付悦不松手,而眼睛则随着吕氏抱着付新在屋内走,面上的表情也已经到了僵硬的地步。 待到屋内的妇人全都看过付新后,周老太太伸出手笑道:“抱来我瞧瞧,又胖来没。有好几天没见着新丫头了。” 吕氏知道周老太太的意思,这是想将孩子要过去,然后好还给沈蓉。所以,吕氏抬眼冲沈蓉露了一个冷漠嘲讽地笑。好似在对她说:“欢娘你要是喜欢抱,就尽可能的抱着吧。付新你是要不回去了。” 沈蓉并没有多大的惊奇,因为在送出付新的那一刻,沈蓉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吕氏不会那么容易将付新还给她的。沈蓉也回了吕氏一个讽刺地笑。就像在笑话一个跳梁小丑。 吕氏以为沈蓉在强撑,转头却将付新往张大娘手里一送,笑道:“抱下去给奶娘带着,仔细些,这可是二爷的心尖,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侍候着,可别趁着我一眼没看到,便就打她,骂她的,又或是抱摔着。” 呆在沈蓉怀里的付悦心下一片冰凉。若沈蓉果然疯了,真将她往地上一摔,那她就真的要重回去投胎了。而从这儿一点,付悦清楚地认识到,吕氏爱她,但还远没到爱付伟的地步。在她和除去沈蓉之间选择,吕氏用事实告诉她,吕氏会义无反顾在选放弃她,而让沈蓉在吕氏面前消失。 付悦在吕氏的眼里,可有可无。反观付新在沈蓉的眼里,却成了唯一的不可替代。 沈蓉一手抱着付悦,堵住门口不放抱着付新出去的张大娘出门。“把孩子还我。” 吕氏怒道:“还反了天了,一个姨娘也敢拦着门?你们都死的?还不给我把她拉开?” 众丫头婆子便就朝着沈蓉冲过去。沈蓉一把将付悦举起来道:“你们谁敢动我?” 丫头婆子们便就不敢再动,纷纷回头瞅吕氏。周老太太怒道:“一个个的,你们想干什么?吕氏,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宾客们一面如吓了惊吓似的不出声,下面却为看到一场好戏,心下窃喜。 吕氏并不理会周老太太,只对下人喊道:“不用理她,给我将她拉开,我倒要瞅瞅,她敢将欢娘怎么样,她还想不想在付家了?一个姨娘,也想养孩子?付家哪个孩子是她的?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也是我和二爷的孩子。” 说完话,吕氏高高在上地站在那里,看向沈蓉的目光充满了挑衅,好似地说:你摔啊,你摔个我看看。 可是婆子丫头们却不敢上前,沈蓉手里抱着的可是不是一般人家的丫头,而是付家的小娘子。虽然生母不当回事,可她们却心下清明,谁先上去,将来可能便是谁最倒霉。 逼迫沈姨娘,在付伟眼里,也是死罪。 周老太太适时地解了下人的危机,丫头们扶着周老太太站起身来,颤巍巍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当着客人的面,也不嫌丢人?” ------------ 第三回 4 吕氏冷笑道:“老太太还知道丢人?二爷宠妾灭妻,就不丢人了?” 沈蓉这时候,却从抱着孩子的手袖里,摸出一把剪刀来,那是她头来时,便就准备好的。谁不让她好过,她也不会让那个人痛快了。沈蓉冷冷地瞅着吕氏,她不能输,若这时候她认输了,那她的女儿就真的没了。 吕氏也不肯退让,两个人的目光对着,如两柄无形的利刃,在空中鏖战。 付悦心下害怕,可是不敢哭,因为她怕惊着沈蓉,一个抱不住,再将她真扔地上。或是一个失手,在她脸上划出伤来,可就真的惨了。 沈蓉低头看着付悦,拿着剪刀的手,轻轻地摩挲付悦地脸,道:”这孩子这么瘦,脸上一点儿肉都没有,哪有我的憨娘可爱?” 付悦心想:那你就将我送回去吧。 周老太太急忙道:“蓉丫头,你别疯,一切还有我呢,你快把剪刀放下,我和二郞会为你做主的。新丫头一定全身地给你抱回去。乖,听话,把剪刀放下。” 沈蓉却知道,如果这一次不让吕氏怕了,那么吕氏会时不时的便就会来恶心她。所以,这一次,沈蓉决定要一劳永逸。她要让吕氏永远不敢再打她和她女儿的主意。于是,沈蓉不理众人,低头看付悦,而付悦也瞪大了眼睛看沈蓉。付悦说不出是后悔还是不后悔,原本,沈蓉才应该是她生母的,是她使了手段,与付新换了。 可为什么现实与她预期的完全不一样?先是名字,现在又是母爱。若是她老实地按着命定的,又会怎么样呢?可惜,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她。 沈蓉不会认为付悦差点儿就成为她的女儿,而对付悦手下留情。付悦瞪着大眼睛,满是惊恐。付悦真的很怕沈蓉在她脸上划出疤痕来。沈蓉这时候,却笑着对吕氏道:“你女儿不挺聪明的,大概是猜着我要划她脸了,瞅这眼睛瞪得,啧啧。” 吕氏根本就没打算退让,她现在想的,只有武娘娘曾经的手段。让她用一个女儿,逼走沈蓉,吕氏觉得太划算了。 沈蓉冷冷地笑着,说道:“你知道吗?当年你和你爹联手陷害我的事,二爷早就查清了,不过是看在你生了两个儿子的面上,不与你计较而已。我划花了你女儿的脸,我走了,二爷就会将这件事闹到京上去,到时候别说保不住你付家二娘子的位置,只怕你爹的官们也保不了了。” 抬起眼,沈蓉清冷冷地又说道:“二娘子可要想好了,我若不好了,二爷可是会疯的。你女儿的脸不重要,可你的娘家也不重要了?你爹的官位也不重要了?” 吕氏怒道:“你胡说,你胡说。”说着,也不等下人了,就要自己冲过去。可是沈蓉很容易地闪了开。并没有让吕氏够到分毫。本来吕氏打的算盘是,众目睽睽之下,让付家丢下脸,也好让沈蓉无法翻身。 现在,却成了她自己的骑虎难下。若她现在退让了,不就等于承认当看沈蓉是她与她父亲害的?而她刚刚冲过去,其实就想着让沈蓉失手,只要她手中的剪刀在付悦脸上,稍稍划下一点点,她就可以借题发挥了。 可惜,沈蓉躲开了。也没有伤到付悦。 可是周老太太却不能任着吕氏胡闹,也怕沈蓉真的伤了付悦,就是她也不好求沈蓉无事。于是连忙吩咐下人道:“你们还呆着干嘛?老二媳妇累了,你们还不扶她下去休息?” 吕氏身边的人不敢上前,可是周老太太身边侍候的婆子早就上去两个,连拉带拽地,就要将吕氏带下去。吕氏挣扎着喊道:“你们都瞧瞧,这就是付家,一家子宠妾灭妻。” 沈蓉看了眼周老太太,说道:“你们放开她。今天,当着客人的面正好说清楚。二娘子,只怕自今已后,二娘子的孩子可就要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了呢。” 不管怎么说,吕氏生了付家长孙,周老太太连忙拦住沈蓉道:“蓉丫头,你若是胡乱说了,那以后我就不疼你了。乖,听说,新丫头我给你抱回去,你把剪刀放下。” 沈蓉瞅着吕氏,笑道:“老太太想息事宁人,可只怕有人不乐意。要我别乱说也行,二娘子要保证不再打我憨娘的主意。” 周老太太连忙答应道:“这个家我还做得了主,你放心,她定会答应的。” 沈蓉冲着吕氏笑,吕氏怒道:“让她说,我有什么怕说的?当年我父亲说要给她破案,是她做贼心虚,这么多年了,又想拿这个诬蔑我。老太太别拦着她,让她说。” 周老太太怕沈蓉激动,真的做出什么令人后悔的事来。再说沈蓉怀里抱着的,再怎么说,也是周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儿。见吕氏不停的刺激沈蓉,于是突然转过头,看向吕氏的目光锐利得如刀子一般。“二媳妇,你真当我们家人全是傻子?你但凡要点儿脸,现在就别给我说话。我是你婆婆,走到天边去,还是你婆婆。” 吕氏怒瞪着周老太太,终将头低了下去。周老太太这是在给吕氏找台阶下。 沈蓉怜悯地看着吕氏,突然笑了,将孩子递小心翼翼地北安给了身边的纪妈。 周老太太提着的心稍微放下,连忙说道:“还不快将新丫头还给沈姨娘?蓉丫头乖,把剪刀也给她别,仔细别把自己划伤了。” 可是沈蓉却没交出剪刀,而是突然将剪刀往自己的手臂上一划,立时血流如注。屋内的人立时发出惊呼。周老太太地身子晃了晃,身边的丫头连忙扶住。 吕氏盯着那血,愣住了。 沈蓉面不改色地瞪着吕氏道:“今天就这么算了,我告诉你,姓吕的,你若是敢再动我的憨娘,或是自今后她稍有闪失,我便让你所有的儿子女儿陪葬。我看出来了,一个女儿你并不放在心上。可是你若是连儿子也没了呢?我看你怎么在付家立足。而你最在乎的,不正是你的儿子将来能继承付家的家产?” ------------ 第三回 5 周老太太杵着拐杖道:“作、作,把新丫头给我抱来,我看看谁敢从我手抢孩子?一个个站着干嘛,还不将沈姨娘扶下去?” 有丫头将付新抱来,周老太太亲自抱在怀里,就见付新甜甜地睡着,浑然不知就因为她,引起了一场争斗。周老太太笑道:“瞧睡得这么香,你爹给你取名憨娘,倒是取对了。” 纪妈将付悦交还给张大娘,便就从周老太太手接过付新,抱到了沈蓉的身边。沈蓉因为手臂出血,所以抱不得孩子。但见付新什么事也没有,还是放心地笑了。 这么一闹,吕氏就有点儿灰头土脸,什么好处没捞着,还当着众人的面,把陈年旧事给捅了出来。而付悦经此一事,心下对吕氏更是凉到了底。别说跟付新的生母沈姨娘对比,就是和她上一世的生母,京城付家的姨娘比起来,也是不如的。 付悦感觉得出来,若是将来她不够出众的话,只怕吕氏眼里,只有两个可以让她依靠,给她能带来利益的儿子。对她这个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只怕也就走一走情面了。 吕氏站在哪,冷冷地看着周老太太和沈蓉。丫头婆子们都围着沈蓉,就好像在看着一出闹剧,她已经跳了出来,从剧中人变成了旁观者。 这时候出外布置宴客席的付家三娘子蒋氏进了来,虽然吃惊,但很快便就镇定下来道:“各们娘子们不好意思,那边已经布置好了,还请客人们稍移贵架,就那边入席吧。” 屋内的人也都不再好意思呆着,便就借着台阶全都出去,蒋氏瞅了吕氏一眼,没说什么的连忙引着客去了内宴客厅。 然后听到信的付伟将外客丢给了三弟付英,也急忙忙地进到了宝安堂。沈蓉已经被扶着,纪妈抱着付新,回了她的凝香园。屋内只有吕氏和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瞅着着这个二儿媳妇,见二儿子回来,只丢下了句:“愚蠢。”便就走了。 吕氏不等付伟说话,睁着通红的眼睛,厉声道:“怎么,来给你的心上人出气来了?我是嫡母,那孩子是我的,我要养她怎么了?走哪儿都说得出去。” 付伟没说话,从袖里拿出一个巾包来,往桌上一丢,道:“你没有错,就不知道这个你怎么解释?” 张大娘连忙抱着付悦,领着众丫头婆子出去了。将屋内留给这夫妻两个当战场。 吕氏从桌上拿起,打开看时,却正是她父亲写给办事人的一个手扎摹本。上面,他父亲的印章也摹的清晰可见。吕氏大惊,叫道:“你想怎么样?你为了她,果然要将我娘家至于死地?你要想好了,我可是你们付家嫡长的娘,我不好了,你让大郎、三郎将来如何在外面立足?” 付伟像是不认得吕氏一般,盯着她看了好久,才嘲讽地笑道:“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么为子女着想呢。” 吕氏虽然不出声,却笑得很是得意。因为付伟是不会不顾两个儿子的。 果然,付伟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到门口时,冰凉凉地丢下了一句:“什么东西用次数多了,也会失效的。希望你好自为之。那孩子是蓉娘的心尖,你要是果然做了什么,不是我吓唬你,只怕你所仪仗的,真的就会没了的。希望你别后悔。” 付伟出门后,便就听见屋内一阵东西被砸到地上的声音。和吕氏如困兽般地吼声。付伟却是脚步都未停一下,大步流星地走了。 等到付伟到凝香园的时候,早有医女为沈蓉重新上了药,包了伤口。洗了一盆子的血汤,红红地,正好丫头往外倒。付伟见了,眉头紧皱着到沈蓉跟前道:“不是说了万事有我呢吗?你何必伤了自己?” 沈蓉躺在床上,眼里满是温柔地瞅着正在熟睡的付新,在付新圆圆地脸蛋上亲了亲,才抬起头来瞅付伟道:“她就是今天不来招惹我,我也是要寻她的事端的。要不然,她总是要对憨娘下手,与其日夜防着,不如来一次狠的,让她怕了。她虽然没心,但到底两个儿子才是她的命根子。她要是敢动我的憨娘,我就要她两儿子的命。” 说这话时,沈蓉的语气那样的轻,轻得与内容一点儿都不相匹配。 可是付伟却知道,沈蓉这不是在吓唬人。付新之于她,胜过她的命。她真的能做得出来。付伟摸了摸沈蓉的头,在她的额上亲了亲,道:“不会的,你放心,我决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咱们的憨娘会健康地长大,咱们给她找最好的婆家,让她幸福的过日子。” 大概是果然怕了,吕氏安稳地继续做付家二娘子,三娘子蒋氏是个精明的人,从不与吕氏争执。所以,虽然经过了沈蓉大闹宝安堂,吕氏在付家的地位倒是没倒。 而沈蓉的吃穿用度全在周老太太的把持下,吕氏手虽长,倒也伸不到沈蓉哪儿。况且吕氏大概也是真的怕了,全当没有沈蓉这个人。 付新的成长中规中矩,没有出众之处,到几个月会干什么,不提前也不错后。要说她与别人家的孩子有什么不同,那便就是爱睡觉。 这孩子可以说是见着枕头就往上送头,然后转眼间便就会睡着。还爱笑,醒着的时候,只略逗逗,就笑个没完,肉嘟嘟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可爱得谁见了,都想要捏一捏她的小肉脸。 周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几乎几天要是见不着付新,就会想,不是让沈蓉抱来,周老太太就会去凝香园。见着付新,就舍不得松手。 反观付悦,过了三个月,因为瘦,在换了几个奶娘,却不见好转的情况下,张大娘的提议,给付悦加了些牛奶、羊奶当加餐,又给她些米汤喝,付悦总算长上些肉来。 付悦怕失了吕氏的心,努力学习,所以总比同龄的孩子什么都要早些。付悦打出生开始,就一直努力着。说话也比别的孩子早,一般孩子要到了一周左右,才会蹦几个字,但付悦到了一周岁的时候,却是可以整段话地说了。 吕氏也从一开始嫌弃付悦瘦小不好看,到现在全力地教付悦东西,这娘两个倒是一个心,就是要在抓周的时候,一鸣惊人。 ------------ 第三回 6 随着进入春节,吕氏将付府的事务全数丢给蒋氏,整日呆在宝安堂里教付悦背诗。而付悦则活脱脱一个小神童,一首诗只教两遍,付悦一准会背。 这让吕氏很开心,不住地抱着付悦亲了又亲,心肝肉地喊。这期间,吕氏不停地让人打探付新的情况。听闻所有人都说付新能吃能睡地,便就笑了。 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儿罢了,哪有她的欢娘聪明?吕氏也知道周老太太总去看付新,不以为然地笑了。心下想:等着吧,等到抓周那天,你们就会知道,谁生的才是最好的。 付伟和周老太太这期间也经常看付悦,也会夸赞付悦聪明。但吕氏看出付伟和周老太太的敷衍,总不让付悦在这两人面前显现太多。只让他们看付悦一会儿,便就找各种理由让人将付悦抱走。而付悦也知道吕氏的打算,也乐意配合吕氏,每每付伟和周老太太来看她,她也就装傻充愣。 而付伟这边,因为满月的事,就不想让吕氏和沈姨娘往一块儿凑,要将两个孩子的抓周礼分开。因为付悦是姊姊,所以自然付悦先办。这日,付伟过到宝安堂来,让吕氏先准备付悦地抓周礼。 吕氏正在教付悦学背诗,见付伟进来,只一照面,就让张大娘将付悦抱下去给奶娘。笑着对付伟道:“二爷这话就不对了,两孩子只差一天,哪有这么短的日子,劳累亲戚两回的?洗三、满月都是一块儿办的,没理由抓周不一起。二爷不用担心,我也知道以前是我不对,太小心眼了。二爷放心,这一回,我定不会惹事。好好给两个孩子办周岁。”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付伟更加地不放心,道:“没关系,你只给欢娘好好办,憨娘哪儿简办就行,不会麻烦亲戚的。” 吕氏脸上堆着笑,道:“我知道二爷怀疑我有私,不过二爷放心,上一回沈姨娘已经那样闹过,我还能不为自己儿子着想的?再说,正是因为上回当着客人,亲戚的面闹成那样,正要趁着孩子周岁,让众亲戚都瞧瞧,我与沈姨娘好着呢,决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满月时不过是个误会。二爷放心,我一早就死了将憨娘抱过来养的心。” 付伟却不怎么信吕氏的话,道:“你果然这样想?” 吕氏道:“要不然呢?二爷觉得我还能怎样?二爷都将那东西扔了出来,我不过是想挽回点儿颜面。上回子宝安堂沈姨娘大闹的事,在亲戚间流传总是不好,就是于二爷在外面也不大好。就当我私心吧,二爷就不能成全我一回?” 付伟心有所动。吕氏再接再厉道:“我也知道沈姨娘不就怕我对憨娘不利?到那天,我们俩个各抱各的孩子,我决不伸手抱憨娘一下,总行了吧?而吃穿用度全老太太把持着,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再说,孩子抓周,我打算安排在老太太房里,二爷看可行?” 听吕氏这么一说,付伟也觉得可行。便就点头道:“行,那你准备吧,我去和老太太、蓉娘说。希望你能守诺。” 吕氏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笑道:“二爷放心,我再怎么的,也是一心为二爷的。这一点,二爷总不会否认吧?” 付伟冲着吕氏笑了笑,道:“那你休息吧,我就回去了。” 吕氏有些失望,急忙说道:“很晚了。” 付伟已经转身往外走,轻轻丢了句:“蓉娘会等着我的。” 吕氏的心立时像被利箭刺了一般,她不明白,付伟怎么就能如此坦然地说出那般伤她心的话。难道在付伟的眼里,她的心是钢铁浇铸的?吕氏恨恨地捶着桌子,心下暗暗道:“你就想着你的蓉娘吧。可是你的儿子是我生的,女儿,也是我生的最出众。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这么对我的。” 付伟从吕氏这儿出来,先去了老太太哪儿,老太太也觉得吕氏的话在理。虽然吕氏或许动机不纯,但,事情也的确得如此的办。两天内惊动亲戚两次总不好,再说要是分开办,不是明摆着告诉亲戚们,吕氏和沈蓉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事实如此,可也不能任之白于天下。 等着当晚,沈蓉从付伟哪儿得知,两个孩子的抓周要一块儿办,是吕氏提出来的时候,只是冷冷一笑,并没有多语。沈蓉只认一点,看着付新好好的长大,别的倒也无所谓,所以并没因为眼看着抓周,而提前教付新到那天拿什么。 平日怎么养,还怎么养。 转眼间,就到了抓周的日子。一早上,付家大门大开着,客人络绎不绝。周老太太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大床上摆满了东西,但凡日常用的也全都放到了床上。还有客人们送的小挂件。 吕氏抱着精心打扮过的付悦,得意洋洋地走进屋里。付悦一身红色缘白狐狸毛的棉褙子,衬得脸白里透红,再加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黑黑的眼珠,特别的美。 而付悦逢人便送上甜甜地笑,吕氏让喊什么,付悦就拿着软软的声音喊,惹得客人们喜欢得不得了。谁见了都夸。然后吕氏还会不时地让付悦背几首汉诗,更是惹得客人们惊叹不已。 反观付新,胖胖的,憨憨地,虽然不曾闹过,但与付悦一比,就显得太过平常。于是客人们纷纷夸赞道:“哎哟哟,这才一周的孩子,哪见过这么聪明的?将来定是个才女呢。” 吕氏谦逊道:“你们快别这么夸她,她懂得什么?不过是我闲来无事随便就教了她几句,谁可承想她就记住了。才女不才女的不知道,不过是比别家的孩子记性好些而已。” 说这话时,吕氏脸上映着朝霞一样的光辉。 而付新就一直在沈蓉的怀里,要么就静静地瞅着众人,要不就靠着闭上眼睛似是睡着了。付悦平日里见不着付新,吕氏和沈蓉可以说是两不相见,所以这也是继满月之后,付悦第一次见着付新。 ------------ 第三回 7 付悦忍不住细细地打付新,就见她圆滚滚的,不过是一般的小孩,没有一点儿出众这处。付悦忍不住又笑了。虽然名字不如意,但她毕竟是嫡出的,占尽了先机,她就不信,这辈子她还比不过付新。 沈蓉怀里的付新这时也看见了付悦,瞪着圆圆的眼睛冲着付悦,也咧开嘴,大大地送了付悦一个笑。在沈蓉的怀里,动了几动,好像想去摸付悦。小孩子一般爱看小孩子子,所以付新只觉得突然面前有个她平日见得人不一样,所以非常地好奇。 付新在沈蓉怀里来回地够,可就是够不着付悦。沈蓉也觉察出付新的意思来,瞅了眼付悦。沈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反正她瞅付悦看付新的眼神不善,于是安抚地拍了拍付新的背,笑道:“乖,一会儿咱们就回去了。” 付新一惯地不闹,再喜欢的东西,如果沈蓉不给,也就算了。决不会不到手便就哭个没完没了,大有不得不休的架式。所以沈蓉一安抚,付新也就放弃了,乖乖地窝在沈蓉的怀里玩起了包着她的被角来。 瞧着付新半点儿竞争力也没有,付悦完全不再将付新放在心上。然后觉得她之前跟付新争名字,简直好笑得很。什么名字又能怎么样?上辈子付新就没斗过她,这辈子付新从小儿起,而她带着前世的记忆来,付新更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于是,付悦也不再瞅付新,而是转过头往床上瞧。床上准备的抓周的东西已经都摆个差不多。蒋氏看了又看,瞅了眼付新,却又将一个小红色锦缎子的枕头放到了那一堆东西里。周老太太笑道:”你怎么将它放哪儿了,这不是逗着憨娘去拿?“ 蒋氏笑道:“正是要什么东西都放了,才能知道孩子到底喜欢什么。” 周老太太和众人都笑了。然后道:“欢娘大,让欢娘先。” 吕氏也不推让,便就将付悦放到床上。付悦坐在哪儿打量了下床上的东西。小到小孩子玩的拨浪鼓、布偶老虎、娃娃、大到金银珠宝、金、银锞子、还有笔和绣线。其实付悦要真按自己的心选,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床上的金银珠宝抱在怀里。 但付悦心下明白,她不能。不管是吕氏还是屋内的人,其实盼着拿的,不过是一个高雅的名头而已。于付悦费力地站了起来,虽然还不太稳,但到底是站着,摇摇晃晃地往东西堆里去。 众人屏气凝神地看付悦,就见她一手拿了笔和一段绣线,一手将一本书抓在手里。还冲着吕氏笑了笑。可是书有点儿沉,付悦攥着笔、绣线的手不松,却又帮着另一只手抱书,才将书抱在了怀里。 这时,屋内的女客都笑了,纷纷说道:“瞧瞧,才一周岁,就会背诗,现又一手拿纸笔,一手拿线,可不是既是才女,又是贤女吗?听人说,她出生时就与众不同,别家孩子都哭,她偏就笑。开始我们还不信,现在看看,可不正是与众不同?” 付悦怀抱着这三样东西,晃晃悠悠地往吕氏跟前走,嘴里甜甜地喊道:“娘、娘,沉。” 这样的效果正是吕氏事前已经预想好的,对于众人的夸赞,吕氏心里非常地受用,得意洋洋地冲着抱着付新的沈蓉一挑眼睛。然后非常开心地张开双手,抱住直奔她而来的付悦,在脸颊上亲了一口,道:“乖,娘的宝贝,可真会拿。” 周老太太也非常地开心,连忙让丫头传到了外客厅陪男客的付伟。众男宾听了,也纷纷给付伟道喜道:“常言道,‘兰心蕙质,冰雪聪明‘说得可不正是付家这位小娘子?一手拿笔书,一手却拿着绣线,这将来才女是一定的。” 付伟谦逊:“她还小,哪里懂得这些,大概是不过一时的好奇,错手拿了,做不得真的。”嘴上这么说,心下也不免得意。毕竟付悦也是他的女儿,虽然不喜欢孩子娘,但孩子总是自己的好。哪一个好了,他都很开心。 然后付伟心下又很好奇,不知道一会儿付新会拿什么。但付伟心下清楚,无论付新拿什么,轰动的效果定是比不过付悦了。心下不免又升起了小小的失落。 内院里,周老太太让吕氏将付悦抱过来给她,也是亲了又亲,笑道:“将来一准的有出息,你娘可要享福了。”然后让丫头拿了一套纯金的长命锁给付悦戴上。然后想了想,对身边的丫头道:“去大顶箱子里,将老太爷留下的玉笔拿来。” 那是一枝汉白玉笔杆的笔,当年付老太爷最喜欢的一枝,据说曾是前朝大家周通用过的笔。当年付老太爷拿到之后,简直宝贝得不行,扬州有个什么大的诗会时,才会拿了去的。平日里却挂在笔架上,都舍不得用。老太爷去世后,周老太太便就将那玉笔放到了顶箱上。 四个孙子都不曾送,却送给了付悦。吕氏更加的得意起来。丫头进了里屋,没一会儿,便将一个红漆古木雕无爪龙长匣拿了出来,双手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摸了摸匣上的雕龙,递往付悦面前一送,付悦便就抱在了怀里。 付悦知道,这是老太太对她的一种肯定。这不光是一个奖赏,也是她来到扬州付家,收到了第一份肯定。她出生一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最起码,平日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她的老太太,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她,说明她今天的举动是正确的,没有枉费了她的小心思。 吕氏将付悦从周老太太怀里抱回来时,也满意极了。对付悦少有的亲了又亲,一直抱着没有转过身就递给奶娘或张大娘。 周老太太笑道:“欢娘抓完,轮到憨娘了。再摆上笔、书、绣线,看看咱们憨娘喜欢什么。可不是要拿与她姊姊一样的吧?那咱们家不是就能出两个才女了?” 屋内的客人也都笑了。蒋氏笑道:“那媳妇在这儿就先恭喜老太太了。” ------------ 第四回 抓周宴一呜惊人 付悦设上屋抽梯1 周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她本来就非常地喜欢孙女儿,要是孙女儿一个个的又非常成材的话,那简直就是拣着了一般。哪有不开心的?况且付悦又给了老太太一个惊喜。所以老太太自然也会想着付新更好。毕竟老太太还是偏心的。 吕氏哪里会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不以为然地撇嘴。心下想:你以为个个都像我们欢娘一样的出众? 看着吕氏,沈蓉无所谓地笑了笑。在众人期盼地注视下,将付新放到床上。付新便就坐在哪儿一动也不动地低头玩着被角。沈蓉等了会儿,见付新不动,才要过去说声,让她上床中一堆里随便拿样东西出来。 而付新出来大半天,早就累了,就在沈蓉过来要说,还没说话时,突然发现床中间的红锦小枕来,非常像她平日里枕的,于是便就径直爬了过去。屋内的人,包括付悦在内,都聚精会神地瞅付新会拿什么。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付新爬到红锦枕头跟前,并不将之拿起,而是直接将自己的头送到枕头上去,身子底下的金银珠宝、金银锞子竟全成了床垫子,也不嫌硌得慌,就那么躺在上面,眼睛一闭,这是要睡觉地打算。 屋内的人先是一愣,然后转而全都笑了起来。 付悦愣住了,她千想万想,却没想到付新会直接就倒在了小锦枕上要睡觉。要说只是一般的小孩子,又不像。可付新的表现,又与一般小孩没什么区别。 吕氏脸上一松,她还真怕付新会拿与付悦一模一样的东西,这下完全放下心来。不过一个贪睡的小孩子罢了。抓周这样重要的事,沈蓉竟然事先也不教一教。这下子当着众客人的面,丢脸丢大了吧?吕氏不无幸灾乐祸地想。 可是付悦心下却隐隐觉得不些不太对劲。紧张地看着屋内各女眷的反应。 周老太太倒是也没太失望,毕竟先前也了解付新,除了吃就睡的性子的。然后周老太就喜欢付新这个呆呆的性格。所以笑着对沈蓉道:“快将她抱起来,别再硌着。” 可是屋内一位妇人却一拍手道:“可了不得了,恭喜老太太,先欢娘那般,我们还觉得再没人能超过她了呢。没想到这就打了嘴了,憨娘这可是睡在了金银山上,老太太想一想,这世上能在金山银山上睡的人,可能有几个呢?” 沈蓉可不管什么在金银山上睡觉,她现在只担心女儿会硌得慌,于是俯身就要将付新抱起来。可付新不干,死抱着枕头,趴到金银珠宝、金银锞子上不肯起来。她是真的困了,嘴里真喊道:“娘、娘、困、困。” 逗得屋内的人大笑不已。而周老太太听了客人的话,更是心花怒放。连忙让丫头去外面传话给付伟,说付新抓周什么也没拿,却躺在金银上睡觉。 外面男客的说辞与内室女客的话一样,都认为付悦好说,将来定是才女了,可付新就不好说了。不能说贵不可言,但只怕扬州城也没有几个敢断言付新日后造化的。 更有那会说话的男客,与付伟道喜道:“恭喜付二爷了,别人家里孩子抓周,一个出奇的已经很难得了,二爷的两个女儿一个更比一个强,先姊姊我们就觉得已经是百里挑一,没想到妹妹竟是千万里挑一都不是夸张了。就你我这样,也不敢说睡金银山啊。” 付伟听了丫头报,自然比先前听付悦地要开心得多,可以说心下已经乐开了花儿。不过面上强忍着,笑道:“客气客气,这孩子自小爱睡觉,大概不过一时困了,大家不要多想,才一周的孩子,哪有不困的?她生下来就看着比别人憨,所以不才给她娶了个小名叫憨娘,凑巧而已。” 男宾也知道付伟是在客气,因为他的嘴角已经忍不住地往上翘了。 而内院的周老太太则直接笑出声来,并亲自过去,将付新抱在怀里,心肝肉地叫道:“哎哟哟,咱们憨娘将来可是自来的福,让祖母抱抱。” 付新不肯松开红锦小软枕,身上却就带着几个金银锞子、首饰在衣服上,或胳膊上。众人又是一阵地笑道:“瞧瞧,这起来都带了什么?将来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一时间,付新的风头一下子盖过了先前的付悦。因为抓周的孩子,一百个里面,不管是父母事先教的,还是自己发自内心的,拿个书、笔什么的,都不算新鲜,总会出那么一两个。可是,倒在金银堆里睡觉的,却是闻所未闻。 于是,屋内的女客一有了开头的,便就纷纷说着吉利话,弄得周老太太更加的得意起来。 可是有人欢喜便就有人愁。再看先前得意洋洋的吕氏,就已经变了脸。付悦一见吕氏的表情,心下便暗道了声:“坏了。”此时吕氏说什么,别人只当她拈酸,让人嘲笑输不起,于实际一点儿好处没有。而且还会更加的让周老太太瞧不上。 传到付伟那里,也会让付伟更加的讨厌吕氏。 于是吕氏才一张嘴,还未说出话来,付悦假装什么也不懂地先问道:“娘、娘,为什么妹妹会管别人喊娘,娘不是说妹妹也是娘的孩子吗?” 付悦知道,不让吕氏说话那不可能。但说付新给姨娘喊娘,却比酸人家抓周要好得多。最起码理由够充分。谁让吕氏是嫡妻,那么名义上,付新的娘就只有吕氏。 可是,周老太太并没给吕氏说话的机会,笑着将她的贴身大丫头春絮喊来,在耳边说了几句。春絮连忙走到吕氏跟前,小声的将周老太太的话传了过去。 吕氏气得脸角僵硬,但是众目睽睽之下,终是不敢发作,只得强有力地忍了。 沈蓉瞟了吕氏一眼,从周老太太的怀里接过付新。周老太太又拿出一个跟给付悦的一样的,纯金的长命锁来,给付新戴上。然后笑指着床上的一堆金银珠宝、加金银锞子道:“这些都给她吧,全算她抓的。欢娘抓的笔、书、绣线也都给欢娘。” ------------ 第四回 2 付悦后悔了,而且是非常地后悔,她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不按着自己的想法,直接将那些个金银珠宝抱过来?付家富甲一方,床上的东西全都是真金白银的。现在全都便宜了付新。可是付新却全不当好的,只紧紧地抱住那个红锦枕头不放。 如果,如果能有重来,付悦想,她一定要去抓金抓银,那样的话,就没付新什么事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付悦恶狠狠地瞅向付新,心下想:不是每次你都这么幸运的。咱们走着瞧。不明所以的付新冲着付悦笑,嘴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沈蓉见周也抓过了,然后也就是亲戚们入席,吃吃喝喝,说些吉利话。沈蓉见付新面上露出倦怠来,抱着付新,冲周老太太一施礼道:“要是老太太没妻事,妾就带着憨娘回去了。憨娘困了。” 周老太太笑道:“去吧去吧,现在她还小,可不正是贪睡的时候。” 吕氏狠狠地瞪了眼沈蓉。心下羡慕起来,为人妾有为人妾的好,想来来,想走走,完全不用管是否有客人。而她就不行了,不管高兴不高兴,她也得收拾好心情迎来送往,强颜欢笑。 沈蓉将付新抱回凝香园,付新就已经睡着了。即使付新抓周惊了所有人,但沈蓉全没当回事,该怎么养付新还怎么养。什么睡金银山,沈蓉全当个笑话听。 然后付新和其他小孩子一样的成长,只是有个极为保护她的娘。除了每天早晚去周老太太哪儿请安时,偶尔会碰上付悦外,付新几乎就长在沈蓉的眼皮子底下。 沈蓉直接就告诉付新,让她少答理付悦,以沈蓉看来,付悦一肚子的坏心眼子,一准吕氏教的。付新倒也听话,每每沈蓉说,她便就点头,到底听没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就是付悦有心想使个坏,可是一对上沈蓉那恶狠狠的眼睛,也就胆怯了。 付新完全不知事故,有人哄着她玩,换着样的给好做好吃的,衣服用具,也全都是上好的。而且付伟简直就将付新宠上了天,但凡见到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个的,那绝对是付新的。只有有富裕的情况下,才会想起也顺手给付悦一个。 付悦气到吐血。可也无可奈何。再看她的娘吕氏,除了会生气砸东西之外,也实在是没什么大的本事。就知道蛮干。付悦想,大概沈姨娘之前的孩子被吕氏弄下去,也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还不是直接推打沈姨娘,也相去不远了。 对于付新来说,日子飕飕地就过去了,每日都过得开心甜蜜。可是付悦就不行了。付悦只觉得度日如年,她想快点儿长大,她不要小小地,好多事情只能看着,却不敢出手管。付悦想,只要她大点儿了,才能教吕氏如何争宠,如何挤走沈蓉娘两个。 如果说沈蓉是吕氏的眼中钉,那么付新对于付悦来说,也已经到了有你没我的地步。自抓周之后,付悦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有付新的地方,决不会有她出头之日。所以,付悦为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倾尽所有,也要将付新挤出付家。 可是谈何容易?不过付悦长在吕氏身边,由于会说话,又天现得聪明伶俐,倒是得了吕氏的偏爱,不再像一开始时那般,不过一个女儿,可有可无的样了。吕氏出门,迎来送往,总爱带着付悦在身边。 于是,等到付悦长到六岁的时候,开始启蒙。付家虽然是商户,但一直标榜京城付家分支,也是书香门地。吕氏开始着手给付悦寻家教。而且付悦也越发出落得好看了。 吕氏似乎看出了付悦的与众不同,简直也要托在手心里。暗自发誓,要将付悦教育得比付新强一百倍,让付伟后悔偏心。也打一打其他付家人的脸,她生的女儿也是最好的。 付悦一下子就知道,她的机会要来了。到了晚上,忙了一天的吕氏带着付悦,灯下看书。这是吕氏这么些年来养成的习惯。其实好多书,付悦一早就已经看过了,但为了讨吕氏的欢心,仍装做很认真的看。 吕氏则就靠在床上,闭目养神。每日迎来送往,虽然有蒋氏在边上协助,但到底什么事情都要吕氏才行。而且吕氏也已经四十六岁,到底精神有些不济。 付悦偷瞥了眼吕氏,将书放到桌上,到床前,挨着床沿坐下,为吕氏捏腿道:“娘是不是很累?女儿给娘捏捏。” 吕氏没睁眼睛,道:“书看完了?” 付悦点头道:“嗯,看个差不多了。娘,女儿见这几天张大娘来回往家里带女书子,娘是不是打算给女儿请个女先生?” 吕氏揉了揉头道:“你也渐渐大了,我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教你?不如请个先生,系统地教你,你还小,哪里知道别看咱们在扬州是商户,可与京城的付国公府可是一家呢,出去了也是高门之女,总要有个气度才不枉你如些的聪明。” 付悦试着提点道:“娘就单给女儿找?” 吕氏猛地睁开眼睛,道:“怎么,你想着那死丫头呢?我看你往日里,总有心思跟那丫头亲,可惜她娘看得紧,你没有机会。我劝你趁早死了心,你拿人家当姊妹,人拿你当奸诈小人。” 付悦小心翼翼道:“瞧娘说的,女儿小也分得出谁好谁不好。可是女儿有个疑问,娘听了别急,女儿小,不懂事也是有的。” 吕氏看着付悦,很多时候,吕氏总觉得付悦给她一种成人的感觉。于是说道:“你问,我听着呢。” 付悦道:“娘有没有想过,不管娘如何讨厌沈姨娘和付新,她们两个都是爹的心头肉。娘越是显现出来,爹就越烦娘。女儿前些天读书,读到一句话,‘上屋抽梯’,女儿百思不解呢。” 就是这种时候,吕氏瞅着付悦,她又有了付悦是成人的感觉。但吕氏一贯不是个喜欢深想的人,转而就想起“上屋抽梯”的意思来。不禁心下微动,嘴上就喃喃地念了出来:“上屋抽梯,上屋抽梯……” 付悦看出吕氏过心,便就笑了:“可不是呢,女儿觉得上屋抽梯挺有意思的。将人骗到房顶上,然后将梯子拿手,那个人可怎么下来呢?若下不来,可不就得饿死?” ------------ 第四回 3 娘俩个相视一笑,灯烛跳越,这娘俩个的笑,如出一辙。 六岁的付新此时正在试衣服,付伟在外面看见了一块雪白的狐狸皮,上下没一根杂毛,大手笔的买了下来,给付新做了一件小褙子,刚做出来,付伟就连忙拿了给付新试。 沈蓉不无酸地说道:“现在我看了,二爷心里眼里只有憨娘了,自打我生了憨娘,便就没得过什么好东西了。” 付伟笑道:“你还吃女儿的醋?” 现在刚出了正月,天气还不算是太过暖和,凝香园屋内生着上女的炭火,付新非常地喜欢这件狐狸褙子,在地中摆着各种的姿势,美美的。 付新微胖,皮肤白净,看起来给人一种憨憨的感觉。但爱美是女人的天性,付新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对于好看的衣服,从来都是爱不释手。然后不管春夏,就要往身上穿。 沈蓉也纵着付新,只要她喜欢,什么时候穿什么样的衣服都行。沈蓉会将屋内的温度调到和付新的衣服相衬,比如这时候,沈蓉见付新的面颊有些红,就让丫头撤了两盆炭火。 付新跑到沈蓉跟前道:“娘,娘,女儿喜欢这件衣服。” 沈蓉笑道:“喜欢就好,还不快谢谢你爹,这可是你爹买给你的。” 付新到付伟跟前,就在付伟地面颊上亲了一口道:“谢爹爹。” 付伟大笑,抱起付新就是一顿亲,道:“真乖,明儿有好东西,爹还给你买。” 付新大有要穿着这件新衣服睡觉的意思,于是沈蓉开始哄付新换衣服。付伟道:“你别逗她,她爱穿就穿着睡,再好的东西,也要我女儿喜欢才行。” 沈蓉笑道:“别胡说,穿着毛衣服睡,多绑身子?明儿一早上憨娘该后背疼了。对了,不是我说,你觉不觉得她生的那丫头古怪?” 其实付伟也总有和沈蓉一样的想法,但到底付悦是他女儿,没说什么地笑了笑。 付新拉着衣服不肯脱,一面跟沈蓉放娇,要么就亲沈蓉的脸,道:“娘、娘,人家喜欢,想穿着,爹也答应让女儿穿着睡了。娘摸摸,毛多软和。” 沈蓉哄道:“憨娘乖,你将这毛衣服脱了,娘给你块香糕吃。要不然,香糕没了,明天、后天一直都没有了。” 付新嘟着嘴,在香糕和毛衣服之间,终于屈服于嘴了。沈蓉亲自给付新脱了衣服,然后换上睡觉时穿的衣服。丫头用碟子拿了块香糕来,沈蓉送到付新嘴里。然后叮嘱纪妈给付新洗脸、漱口,才让她回里屋里去睡觉。 沈蓉才站起身来,对付伟道:“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我总觉得那孩子古怪,还有她看咱们憨娘的眼神,就是二娘子教,眼神是教不出来的。现在孩子大了,我也不能总拘束她在院子里,早晚她们姊妹是要凑到一块儿的,我在这儿先给二爷提个醒,要不要请个高僧来家里做做法事?” 停顿了下,沈蓉道:“那孩子,别再是什么孤魂野鬼吧?” 付伟道:“你别瞎想,子不语怪力乱神,好好的做什么法?没得给人口实。那孩子生下来时好好的,都是她娘教的,好好的孩子给带坏了。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沈蓉才要说话,外面丫头道:“姨娘、二爷,张大娘来了,说二娘子传话,让二爷过去一趟,有重要的事情找二爷商量。” 对于吕氏上这边来喊付伟,沈蓉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也没当回事,不过是嘲讽地笑了笑:“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每次她喊你过去,我们娘俩个准没好事。她也不嫌累,好好安静过日子不行?她过她的,我又不碍着她。” 说完,沈蓉倒到床上,往里一轱辘,边上侍候的丫头连忙为沈蓉盖被子。 付伟皱着眉站起身,也凑到床沿上,道:“有什么事明儿早上再说,你就说我和姨娘睡下了。” 张大娘再怎么的,也不能冲进到去,只得灰溜溜地走了。吕氏生气是一定的了。可惜沈蓉并不装大肚,劝付伟过去。 第二天早上,沈蓉和付伟才起来,付新就已经穿好衣服跑了进来,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狐狸毛的褙子。白且光滑的毛,衬得付新的圆圆的小脸越发的可爱。 付伟陪着沈蓉和付新去给周老太太请安,没意外的,在周老太太的万安堂里,与吕氏、付悦碰上。还有付伟的两个儿子、付英夫妇带着三个儿子。去年里,蒋氏又生了一个大儿子。所以付英现在三个男孩儿。 最小的这个,才取了名字,叫付宏。付家男孩子里行五,就目前看,应该也是最小的了。 付伟长子付图已经二十四岁了,本应该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但付伟给付图找了几家,吕氏全都看不上,一心想着上京上去联系吕家人,可是付伟却是死活不答应长子再娶吕家女为妻,所以婚事就耽误了。 吕氏在长子的婚事上,非常地执拗,可是付伟却是万般地看不上吕家,又怎么会答应让儿子再娶吕家妇? 但是付图并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心思,在吕氏的撺掇下,和付封都与付伟隔阂。付伟本来打算着让这哥俩个好好上学,将来也考取个功名。可是,吕氏却一门心思地算计着付家的家产,一心想让付图、付封跟着付伟学做生意。 由于自己母亲不得宠,付图与付封与付伟不亲,自然也不会怎么听付伟的话,所以,吕氏的两个儿子,可以说是文不成武不成。付伟也曾下力气带着哥俩个做生意,可偏偏不是那块料。 更何况,就是付伟,还为自己在地方上捐了个散官。 周老太太起来,洗漱完,就见儿子媳妇来给她请安。将蒋氏生的小子抱到怀里,心下也高兴,道:“都起来坐下吧。” 付悦一拉吕氏的衣角,给吕氏使眼色。 吕氏连忙笑道:“老太太,媳妇有个事想跟老太太商量商量,本来昨晚上是要和二爷商量的,可是喊二爷二爷没来,正好今儿都在这儿,就一块儿吧。” 付伟不明白吕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第四回 4 周老太太怀里抱着大孙子,抬眼却瞅了眼付伟,笑着道:“什么事?说来我听听。” 吕氏脸上堆满了笑:“这不欢娘和憨娘也都六岁了,媳妇想请个女先生来家里,教一教这两孩子学一学规矩。一来也省得失了付国公府的脸面,再则将来嫁出去,也省得让人说咱们家是商户出身,一股子的铜臭味。” 周老太太点了点头,道:“你这话说得对,虽然咱们是在扬州是商户,但到底祖上也是做过大官的。我听你这意思,是想让欢娘和憨娘一块上学?” 沈蓉直觉得吕氏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于是站出来道:“二娘子操心欢娘就行,我们憨娘就不劳二娘子费心了。要是二娘子再有闲心,也给大郎订房媳妇吧,二十三,也不小了。” 吕氏瞥了眼沈蓉道:“姨娘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请个女先生来家里教,有什么可担心的?难不成姨娘是怕憨娘太笨,学不会?再说大郎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姨娘操心了?” 本来挺好的事,吕氏又要怒了,付悦连忙拉吕氏的衣角。希望她能忍住。 付新完全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见周老太太怀里抱着小付宏,很是好玩,就凑了过去,也不用人让,两脚一踹,将鞋就蹬到地上,然后她爬到床上去,挨着周老太太坐下,伸出手来戳付宏的小脸蛋。 付新一戳,付宏就笑,然后付新就跟着乐,觉得非常地好玩。 周老太太见了,也跟着乐。然后道:“好了,一个个的一早上就不安生。女先生我来请,二娘子别管了,就在我这院子里偏房上课,到时这姊妹两天天来我这儿,正好我也没个意思,有精神了我也跟着她们听听课,没精神我就让春絮在边上看着。这样你们总放心了吧?” 吕氏笑道:“这个当然,要是老太太找正好,媳妇还正怕找不好,将来老埋怨呢。老太太也是京里出来的,找的女先生定错不了。媳妇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蓉不大乐意,但周老太太明摆着向着她,若是她不答应,就显得太不识抬举了。只得免强地点了点头。 周老太太瞟了眼吕氏,说沈蓉道:“我知道你的小心思,但有时候,人家说得再理的,你也要听一听。你说自己带着憨娘,就你带着了,若是再不让她上一上学,没几年就要议亲了,有得你后悔。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老三家的陪着我就行了。” 吕氏带着付悦、付图、付封出去。沈蓉就去床上让付新下地穿鞋,可是付新不干,拉着周老太太的胳膊道:“我不,我要陪祖母。” 周老太太笑道:“她在我这儿你还不放心?你就先回去吧,等一会儿她玩够了,我让春絮送她回去。”虽然付悦比一般的孩子聪明,但相比之下,周老太太更喜欢付新。 在门口,付悦望了眼坐在床上的付新,有些羡慕。其实付悦也想讨周老太太的欢心,周老太太也对她赞不绝口,但也就只是称赞而已。有个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却还是付新。 付悦不明白,付新到底使了什么妖术,让周老太太这么偏心她?付悦想,如果,她将付新挤走,那么付家就她一个女孩儿,谁还能与她争宠?付悦抿了抿唇,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沈蓉刚好回头看见,不觉得心下大警。走时到底不放心,将纪妈留在了万安堂。付英夫妇和三个儿子,陪着老太太吃的早饭。吃完后,蒋氏去帮着吕氏打理庶务去了,付英则去了柜上。而两个大孩子去上学。万安堂里就周老太太、并一岁多的付宏和付新。 自打付新持到蒋氏生的小儿子后,付新立时升到过家家里的小妈妈似的,对付宏各种的喜欢,哄着他玩,逗着他笑。按个尾巴,付新就能对着付宏晃了。 一时间,万安堂里满是欢声笑语。付宏的笑声、付新的笑声,不时也逗得老太太开心地笑两声。 付新特别的喜欢肉肉的付宏。然后将她自己小时候的玩具,一样一样全偷拿给了付宏玩。要不然就与付宏玩过家家,她当妈妈,付宏当孩子。然后她就使劲地打扮付宏。 周老太太摸了摸付新的头,心下感叹:这才是个小姑娘。悦丫头怎么瞅怎么感觉不到一点儿的童趣,还整天的怪我偏心。 付新给了周老太太一个大大的笑容。道:“祖母好好的,叹什么气啊?” 周老太太叹道:“你现在还小,哪里懂得,你要是投到你嫡母的肚子里多好?庶出将来要吃多少亏呢?” 付新歪头小脑袋,想了想,笑道:“可是憨娘不觉得啊。憨娘反而经常想,幸好憨娘的娘是沈姨娘,要是二娘子,憨娘看着就害怕呢。憨娘现在很开心啊,祖母最偏心我了。我都知道。” 周老太太忍不住在付新脸上亲了一口道:“小嘴甜得,知道祖母偏心你就好。” 外面有小丫头报道:“老太太,欢娘来了,说是来找憨娘玩。” 周老太太忍不住心下犯起嘀咕来:无缘无故的,她来做什么?总不是吕氏又生什么幺蛾子了吧? 付新倒是没那么多想法,还挺高兴的。因为她知道付悦是她的姊姊,但往日里见了面,也没什么机会说话。都会被吕氏和沈蓉分得远远的。付家除了丫头,就是小子,也没谁能陪着付新玩。现在这个总见着的小姊姊说来寻她玩,她自然是开心的。 于是一个点儿地催周老太太道:“祖母,让姊姊进来吧,我们和五郎一块儿玩。” 周老太太无奈,只得说道:“让她进来吧,看看有人跟着没有,要是没人的话一准偷跑出来的,你们谁给她娘送个信。” 随着周老太太的话音才落,付悦已经进到屋里,盈盈地给周老太太行礼道:“孙女儿见过祖母,打扰祖母了。祖母放心,是娘让孙女儿来祖母这儿来的,所以不用再劳累姐姐们送信了。” 就是这样。付悦的表现太过过多美,行的礼就好像长年练过似的,完美到让人心生疑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有六岁。而且说的话,圆滑得很,就好像在肚子里滚过千万回,才字斟句酌地从舌尖上吐了出来。 ------------ 第四回 5 “那就好。”周老太太笑道:“那就过来和她们一块儿玩吧,别吵架。” 付新早就下地趿拉着鞋,拉着付悦地手道:“姊姊好,咱们一块儿和弟弟玩。”早将以前沈蓉叮嘱她的话,忘到脑后面去了。 付悦觉得恶心,强忍着甩开付新手的冲动,笑道:“好啊,咱们一块儿和弟弟玩。你们在玩什么呢?” 付新笑道:“我正和弟弟玩过家家呢。姊姊瞧,我给弟弟打扮得好看不好看?” 就见付宏身上披着狐狸毛的褙子,手里拿着一个金把的小拨浪鼓,付宏的周围还有各种付悦见都没见过的小玩意,问道:“这都是你拿来的?” 付新点头道:“嗯,爹爹买给我的,有弟弟了,当然要送给弟弟。” 付悦心里立时升出一股火来。但她强忍着,与付新一块儿逗付宏玩。周老太太看了一会儿,也乏了,便就靠在床边上眯着眼睛小憩。 玩着玩着,付悦见周老太太呼吸匀净,这是睡着了。见地上侍候的人也都离得远,而且各自都做着手里的活计。便就在付新耳边小声道:“在这儿玩多没意思?咱们将弟弟抱到地上玩怎么样?你看他都这么大了,一定会走了,下地玩更有意思。” 付新一听,连忙摆头道:“不可以,祖母说了,地上冷,弟弟还小,一定要在床上玩。再说你瞧,弟弟玩那竹编的小车玩得多好?他那么沉,再将他抱摔了,就不好了。” 而蒋氏听人说,付悦后来又去了老太太哪儿,就连忙地也跟了过来。她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儿子成了她们斗争的牺牲品。就是真相大白了,儿子受了伤,也不能抹去。 而蒋氏一进屋,就将付新的话全数听到耳朵里。付悦没想到蒋氏会来,倒是吓了一跳。而一岁多的付宏看见娘亲,乐呵呵地不停口喊:“娘、娘。” 蒋氏骂道:“黑了心的丫头,平日里我见你的小眼睛一转一转的,全没个好心眼子,现在趁着老太太眯觉,就想撺掇着将他抱到地上?你是想将他摔了,还是什么打算?” 蒋氏这一吵,周老太太也醒了,地上的丫头也都凑了过来。 周老太太道:“怎么了?” 蒋氏怀里抱着付宏,恨恨地说道:“老太太刚睡着了,要不是媳妇来得巧,只怕现在已经出大事了。不信老太太问问地上侍候的丫头,一准有听着的。” 地上的丫头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周老太太道:“你就直接说,怎么了?她们姊妹带着五郎玩的好好的,你进来怎么就发了疯似的?” 蒋氏道:“媳妇进来时,正好听见悦丫头撺掇着新丫头抱五郎下地呢。老太太觉得要不是媳妇来得巧了,会出什么事?她们姊妹斗,不要连上我儿子。” 付悦连忙说道:“祖母明鉴,孙女儿没有这么说,祖母不信就问问丫头。孙女儿好好的和着妹妹弟弟玩,哪会想要下地呢?婶婶一准听差了。” 蒋氏冷笑着道:“我听错了?地上的丫头也都听错了?”蒋氏转过头来,问丫头们道:“你们说,你们可曾听见悦丫头说要将五郎抱地上去?” 丫头们全都摇头。她们并没有说谎,因为付悦说这话时,是在付新耳下说的,所以别人并不曾听见。单凭付新的一面之辞,付悦完全不怕。 然后付悦突然跪下道:“求婶子给侄女个公正。侄女也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见着婶子进来,突然就说了些侄女听不懂的话,侄女冤枉。” 付新像是不认得付悦一般,道:“姊姊,说谎不是好孩子。明明姊姊说要抱弟弟上地上玩,憨娘才那样说的。” 纪妈在外面听见里面动静,急忙进来。付新流着眼泪道:“我没说谎,说谎的是姊姊。” 周老太太大概已经了解个差不多,一把将付新抱在怀里道:“乖憨娘,咱不哭,祖母信你的话。来人,把吕氏喊来,看看她是怎么教女儿的。今天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这么小的孩子,心里这般坏,将来长大了还了得?” 纪妈也偷偷地出去,给沈姨娘报信去了。 付新奇怪地瞅着付悦,她不明白,好好的姊姊,瞅起来那样漂亮,但为什么要说谎呢?付新地手紧紧地拉着周老太太不放,好似就怕一松手,周老太太就不信她的话了似的。 周老太太心疼,更加的讨厌付悦起来。狠狠地瞪了一眼付悦。 付悦并不害怕,跪在地上,就好像屋里的人都欺负了她一般。果然,等到吕氏进来,见付悦跪着时,顿时火了,道:“怎么回事?欢娘起来,干嘛跪着?” 付悦顿时扑到吕氏怀里哭道:“娘、娘,女儿是冤枉的。” “到底怎么回事?”吕氏急着问道。 付悦哭着说道:“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女儿与妹妹在祖母这儿带着弟弟玩,突然婶娘就闯了进来,完妹妹就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回来他们就非逼着女儿承认,撺掇妹妹抱弟弟下地玩了。娘、女儿没有,女儿冤枉。” 吕氏听了,直觉得气冲头顶。怒问道:“你们谁听见欢娘撺掇她妹妹要把五郎抱地上去的?” 众丫头纷纷摇头。吕氏冷冷地笑着瞅周老太太道:“媳妇知道母亲偏疼新丫头,但也不能这样冤枉我们欢娘。母亲,欢娘才是母亲的嫡亲孙女儿。还有弟媳妇,事情总要看清楚了,不要乱说话。有些人,看着老实,弄不好一肚子坏心眼子呢。” “你说谁坏心眼子?”沈蓉这时候冲进来,如小豹子似的护着付新怒斥吕氏。 吕氏冷冷地笑道:“谁坏心眼子谁知道。我看她大概是怕我们欢娘争了她在老太太跟前的宠,所以想要陷害我女儿也说不定,毕竟什么的娘,生什么样的女儿。” 付新突然大喊道:“我没说谎,说谎是坏孩子,将来下地狱是要拔舌头的。” 平日里付新看起来老老实实,憨憨的,没想到一到有人冤枉她时,却突然发起怒来。她这一声吼,倒是将屋内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 第四回 6 付新说话条理分明道:“姊姊,其实你说这话时,五郎也在边上,他听见了,而且五郎一岁多,会学舌了呢。婶娘,问问五郎刚姊姊说了什么,不就明白了?五郎才一岁多,按理说不可能说谎吧?” 可惜付新想得太简单了,而且她也小,对于小孩子并不了解。她以为付宏一岁多,会说很多话,就会学舌,可惜的是,付宏却是什么也说不清。 付悦一脸委屈地靠在吕氏身上,不时地呜咽两声。 不论怎么说,蒋氏是不会相信付悦地话的,抱着付宏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样,我告诉你们,谁要是敢打主意打到我孩子身上,我儿子只要伤破点儿皮,我就要咬掉那人一块儿肉来。希望别有下一回。” 说完,蒋氏不再理会这些烂事,给周老太太行了个礼,抱着付宏就走了。 付悦现在也有点儿后悔,她太急躁了。她还以为付新很好骗,毕竟才六岁,却没想到沈蓉那么宠付新,竟然没将付新宠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却是分得清清楚楚,说起话来,义正言辞,根本就不给你回话的机会。 但是付悦并不害怕,因为只要吕氏相信她就好了。付悦低着头,却在想,看样子以后她行事要小心些,不能再轻举妄动了。付新还真不能小瞧了。先前付悦一直以为,在沈蓉强大羽翼下的付新,定是个又傻又好骗的。 周老太太也非常烦躁,揉着额头道:“一天天就不能安生会儿?总生事,总生事,多早晚把我气死了,你们也就开心了。说没说的也弄不清楚了,你们都各带着自己的孩子回去吧。老二媳妇,不是我说你,你别一天天拿你那闺女当个宝,小心明儿把你卖了,你还给她数钱呢。她,不一般。” 吕氏如何听得进去?只当周老太太偏心,冷冷说道:“不是媳妇说,咱们家离了京城,就一点儿付国公府的影子也没有了。谁家里任着嫡亲的孙女儿不亲,却拿个庶出的当个宝?我知道老太太瞧不上我们家欢娘,谁让我们家欢娘傻呢,还巴巴地往祖母这儿贴。” 说完,拉着付悦就往外走,道:“你想亲近你祖母,谁可要跟你亲近?看你还长记性不,一门心思想往这儿来,可有什么便宜让你占?” 周老太太摇了摇头,对于这个二儿媳妇一点儿办法没有。摸了摸付新,道:“乖孩子,吓着没有?你今天做得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一定要心里有主意,听见没有?” 付新点头道:“孙女儿知道。孙女儿也怕弟弟摔了,才不会让弟弟做危险的事情。” 沈蓉无奈道:“可什么时候是个头?以前日夜防着二娘子,现在她女儿也一个得性。老太太,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要不老太太放我们娘俩个下庄里住去吧,还省心。” 周老太太道:“竟胡说,我同意,老二也不能同意。乖,咱们这么些人,还能让她们娘俩个做出妖去了?你带憨娘回去,好好给她压压惊。” 沈蓉道:“那女先生的事呢?要不就算了吧。我看二娘子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周老太太叹道:“安不安什么好心,你也不能护着她一辈子,离了咱们家,到别人家里,难不成就全让着她?正好让憨娘历练历练,省得明儿嫁出去吃亏。你说呢?你看今天的事,新丫头做得就很好。你放心,这孩子看起来憨,可不傻。” 付新小脸一扬,道:“人家本来就不傻。” 沈蓉笑着摸了摸付新的脸,道:“嗯,咱们憨娘最聪明了。” 周老太太又问道:“你最近身子怎么样?我听丫头们说,光医生就换了好几个了,要不要托人请个太医来瞧瞧?别小病养成大病。” 沈蓉笑道:“让老太太操心了。我没什么事,就最近总觉得心疼得厉害,无故的就心慌,看了几个医生,都说我这是思虑过重。大概吧,我总担心我们憨娘吃亏,怕憨娘上别人的当,忧虑过了。” 周老太太问道:“那医生怎么说?” 沈蓉道:“医生说让我万事放下,别总放心里想。” 周老太太沉默不语。终说道:“你带着憨娘也回去吧。你就听医生的,万事不还有我们呢?” 沈蓉无奈地笑了笑,靠谁也是靠不住的。当年她进门当妾的时候,周老太太和付伟的话言犹在耳,可是结果呢?她一辈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当然眼珠子似的。 回到凝香园,付新看出沈蓉郁郁不乐,摸了摸沈蓉的脸道:“娘别伤心,我不会上姊姊当的。况且那是弟弟,我怎么忍心让弟弟受伤?我见到婶娘进来时,有意大声说,让婶娘听着的。” 沈蓉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也睡出她不安好心来了?” 付新歪着头想了想,道:“我不告姊姊的状,那是小人行径,但我又怕以后姊姊再对弟弟不好,所以才会那样大声说。我想……我想姊姊定是妒嫉自打有了弟弟,祖母总抱他,都不抱我们俩了。其实我也嫉妒,可一想到他是弟弟,我也应该爱他,就不嫉妒了。” 沈蓉将付新抱在怀里,叹道:“你这样让娘怎么放心?那个黑了心的人,教出一个比她还坏的女儿来。” 付新其实并不明白沈蓉说的话,小小年纪也有小心眼,见她娘最近总是请医生看,笑着安慰道:“娘放心,憨娘可聪明了。” 沈蓉摸了摸付新的头,见丫头端着药进来,让绣燕带付新出去玩。沈蓉与纪妈打听在老太太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听了纪妈的学话,完全与沈蓉猜得一样,气得直骂:“黑了心的,也不怕招报应。” 纪妈连忙安慰沈蓉,并劝着沈蓉将药喝了。 由于外面依然的冷,绣燕带着付新过到了耳房里玩拼色游戏。那是一种为了学习绣活的一个前期的基本配色,弄成了孩子的游戏。 地中桌上铺着一大张画好的绣图,然后根据底料的颜色,再将图重新配色。你说这块儿上红色,她说这块上绿色,主仆两个玩得不亦乐乎。 有外面侍候的小丫头来报说,二娘子身边的宝香求见绣燕。绣燕有些奇怪。她与宝香本来是一同进府的,宝香吕氏要走,而她则分到了凝香园。要说有交情,也算是有一点。毕竟是一块进府,开始时,也都是在一块儿学规矩,从新进丫头做起的。 ------------ 第五回 听风林遇索命匪 永宁寺碰命中人1 付悦扑到吕氏的怀里,嘴里道:“女儿只想娘开心。” 吕氏搂着付悦笑道:“娘知道,要不人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 埋在吕氏怀里的付悦地脸,闪出一抹奸诈来。如果事成了,她一劳永逸,如果不成,上面有吕氏给她顶着,她是不会伤着分毫的。况且吕氏有京城的吕家顶着,这个靠山还是挺牢靠的。 更何况吕氏在广陵这么些年,人手还是有些的。就是吕成海上京,也会留些人手给吕氏用。付悦想,不过吕氏蠢,什么事都想着自己动手,这么些年,白白错过了多少机会。 由于事出仓促,沈蓉和付新前脚出去,周老太太一面让人去永宁寺给方丈送信,说家里女眷会带着孩子去永宁寺住几日;一面安排沈蓉出行的随从人等、车马。决不假手吕氏,就怕吕氏在中间做什么手脚。 吕氏为了避嫌,也不往那上问。 付家每年给永宁寺捐上万斤的香油钱,永宁寺方丈住持接到信后,连忙清腾出一个清净的别院出来,将里面住着的一些个羁旅在外的学子、过往的商贾全数撵到了另一处偏破的院子住。一时间,弄得永宁寺里怨声载道。 晚上付伟回来,先去给周老太太请安,就听说了付悦、付新的事情。周老太太不无偏心道:“老二,不是我说,我总觉得悦丫头不简单。你以后可要多留意那孩子,别小小年纪就让她娘教得一肚子的坏心眼子。” 但不管怎么说,付悦也是付伟的女儿,付伟道:“老太太想多了,她一个孩子懂得什么?老太太放心,我决不会让新儿吃亏的。” 周老太太越想,越觉得今天吕氏和付悦在她面前演了一出戏,擎等着付新那个实心眼的孩子往里跳。 付伟回到凝香园,沈蓉正指使丫头婆子收拾一应用具、铺盖被褥等,以便永宁寺留宿之用。付新则呆呆地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幅画,蔫蔫的,就像颗经了霜的草一样,模样没变,但却一点儿生气没有。 “这是怎么了?憨娘见着爹爹回来,也不说话。谁给我女儿委屈受了?”付伟走到付新面前,蹲下身子问道。 付新一听付伟说话,眼里便满是眼泪,无论怎么忍也忍不住了。滴答滴答往下落。 付伟将付新搂在怀里,问道:“和爹爹说,到底怎么回事?” 付新道:“爹,我想了又想,那笔不是我弄坏的,明明姊姊根本就没等我伸手接,就直接扔地上了。可是姊姊对我那么好,又抢着认自己的错,我就觉得要是不认的话,就对不起姊姊。爹爹,怎么办,我不想姊姊受罚,可笔真不是我弄坏的。我也不想娘跟着我受累。” 沈蓉恨铁不成钢道:“就这样,拿着坏人当好人。我以前说过她多少回,她全当了耳旁风。她哪是你姊姊?那是挖好了坑,就等着你跳呢,一点子小恩小惠,你就什么都忘了。明儿我离了你,你可怎么办?” 付新哭得更加的厉害起来。 付伟连忙安慰地拍了拍付新的后背,说沈蓉道:“她才六岁,哪里知道那么多?她已经很后悔了,你骂她做什么?再说我瞧这孩子很好,有情有义的,不枉我偏疼她。欢娘再怎么的,也是她的亲姊姊,咱们总不能教孩子防亲姊跟防贼似的?” 一激动,沈蓉便觉得心疼。一手抚着心,就坐到床沿边上。边上的丫头连忙拿了丸药来,喂沈蓉吃了。 付伟连忙安慰道:“你也别激动。去永宁寺,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有什么关系?你最近总说心慌,不是早就张罗着要去永宁寺上香?不是我忙,一直没空陪你,又不好打扰老太太,这下好了,正好有了借口。老太太出面安排,再好不过了。你多住些日子,等我忙过了事,也去寺里寻你们娘俩个,咱们住他个月期程的再回来。” 沈蓉哼道:“要不是因为我刚好也要去,而且不过是永宁寺,你以为今天的事就这么容易过去了?我非闹得个明白不可。” 想了想,沈蓉又烦躁地说道:“可怎么好?她们俩个又分不开,咱们憨娘又这么傻,一次两次,什么时候是个头?” 付新突然说道:“娘放心,我再不上姊姊当了。” 沈蓉拿帕子为付新擦了擦脸上的泪,道:“哦,你也知道自己上当了?和娘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付新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道:“也不是别的,我刚拿了姊姊给我的画看了,根本就不是先生留的绣活配色作业,可是姊姊为什么说这就是先生留的作业呢?因为当时笔掉地上摔坏了,我太害怕了,所以没仔细看,可是回到家后我再瞅,就瞅出来了。” 付伟就付新手里,瞅了眼画,心下一动,耳边不禁响起老太太的话来。然后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跑祖母哪儿去把事情说明白?” 付新摇了摇头,道:“这点子小事,就不让祖母烦心了。祖母年岁大了,又对我那么好,我受点儿委屈没什么的。况且,我还挺乐意去永宁寺的,这样就不用上课,可以出去玩了。爹,女儿说得对不对?” 付伟一刮付新的鼻子,笑道:“小心眼子倒是不少,要不是去永宁寺,你怎么办?” 付新嘟着嘴,垂着头不说话。 付伟抬头对沈蓉道:“正好家里最近乱,你去永宁寺更好。明儿一早上,吃了早饭就出发,我派两个护卫护着你们娘俩个。永宁寺也不远,不过多半日的路程。现在天下承平,除了听风林背些外,应该没什么大事。” 沈蓉道:“那二爷就安排吧,我只管着带憨娘走了。对了……”沈蓉突然说道:“你说她会不会趁机打我们娘俩个的主意?” 付伟当即说道:“不可能,当年我亲自和吕别驾谈,他答应不会再动你的。我想吕氏再怎么的,她父亲的话,总会听的。再说这么些年,她再恨你,都是亲力亲为。人的性子,一辈子都不会变。你放心吧,咱们付家不说在广陵多有名,但黑白两道,都会给几分薄面。” ------------ 第六回 罗辉受折桃花林 付悦移住落霞居1 董夫人说完话,回手一拍罗辉的脑袋:“子不言父母过,你没读过孝经?我再不好,她是你娘,你也得受着。来,叫声娘听听。” 罗辉冲着董夫人一揖道:“娘,娘忘了,还没给儿请老师呢。” 董夫人恨恨道:“回去就给你请。” 先付新一见董夫人来,心下有些害怕。她虽然小,但一想到她母亲沈蓉平日对她如何,怕董夫人会打她。却没想到董夫人反过来安慰她,心下大为感激。直道:“夫人、夫人,我、我不是有意的,是他,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神像后面,还将我娘的香给弄碎了,我娘都急哭了呢。我才挠他、咬他的。” 董夫人一听,便就明白,沈蓉定是在佛祖面前许了什么愿,或是想求什么。香可就不是一般的燃香了,他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给弄折了,总归不是好预兆。于是揪着罗辉地耳朵,让他给沈蓉陪礼:“你这孩子,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竟闯祸,还不去给沈娘子赔礼。” 罗辉吃痛,但仍使劲瞪付新,心下盘算着日后寻付新报仇。 沈蓉见罗辉脸上、脖子上都是血,出自于自己女儿之手,一则心下大不忍、再则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赶忙说道:“不用不用,小郎还是小孩子,哪儿有不淘气的?倒是我们家憨娘将小郎伤成这样,去找个医生来给清清伤口,别严重了。” 董夫人松开手后,道:“没事,他皮糙肉厚的,算不得什么。” 沈蓉和董夫人相互客气,付新见罗辉瞪自己,也不甘示弱,就狠狠地瞪了回去。心下里,付新也很生气,她长到这么大,从来只见着她娘厉害的一面,有事情冲到她前面护着她,可是,这个臭小子却将她娘给气哭了,哼、哼,没把你耳朵咬下来算你便宜。付新磨牙,还敢瞪我? 可能是付新的眼睛太过狠毒,罗辉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然后再一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心道:非留疤不可。一个眼刀子过去:疯丫头,你给本小爷等着。 付新很快小眼神就还了回来:谁怕谁?你别让我抓着你,要不然我还咬你。 罗辉死活不肯道谦,沈蓉又一个点儿的不让,董夫人也就算了。两人各带着孩子回去。 董夫人让跟来的军医给罗辉收拾伤口。点着罗辉头道:“今天你知道错了没有?” 罗辉吃痛,但没出声,也不喊疼,不过神情满是不以为然和不愤。 董夫人叹道:“你还小,懂得什么,依我看,那位沈娘子大概是求佛祖什么事情,拿当做佛祖的示下,却被你给弄碎了。对了,你听着她求的什么了没有?” 罗辉想了想,道:“她絮絮叨叨的,我哪知道她求的什么?不过好像是说她身子不好,大概要死了,说什么想看着那疯丫头嫁人。我也不知道。不过,哼,求也白求,要是看那疯丫头嫁人,我看她得且活着呢。” 董夫人一时没理解罗辉的意思,问道:“怎么说?” 罗辉道:“我看那疯丫头这辈子嫁不出去了。” 董夫人一听,笑着拍罗辉。军医给罗辉收拾完伤口,叮嘱了些注意事项走了。正好送去热的斋饭小和尚又送了来,两丫头往桌上摆。娘俩个吃饭,董夫人又叮嘱了罗辉一番,倒没怎么在意罗辉的伤口。而是让他别去寻付新的晦气。 罗辉沉着脸不说话,埋头吃饭。 知子莫若母,自己生的小子什么时候听过她这当娘的话?董夫人摇了摇头,只得转而去吩咐跟着罗辉的卫兵,看着别让付新上当受欺负。 沈蓉带着付新、绣燕、纪妈回到自己住的僧院,心情非常的低落。她觉得,今天的事,是佛祖的一种警示,她可能真的活不过付新成年了。虽然斋饭是寺里特意安排的,而且永宁寺的素斋在广陵是出了名的好吃,但沈蓉吃得是索然无味。 付新虽然小,但也瞧出沈蓉情子不高,也不敢吵沈蓉,规矩安静地吃饭。完听话地跟着绣燕出去消食,不去吵沈蓉。沈蓉见付新小小年纪,却如此会看人脸色行事,就想到了万一她有个什么事,落到吕氏手底下,一方面欣慰,会看眼色不会太难过,一方面又伤心,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就要受苦了。 眼下没有别人,纪妈劝道:“姨娘要真为憨娘着想,就要放宽心,身子是养出来的。姨娘越是着急上火,身子越差。不若放宽心,再说二爷又一心为姨娘,老奴听说,二爷是遍寻名医,说不定就有那绝世大医将姨娘的病看好了呢?也说不准。” 道理沈蓉都懂,可就是放不下心来。 纪妈见沈蓉也不说话,面色依旧阴郁,就又说道:“刚老奴听方丈说,寺后院的桃花都开了,明儿不许外人入寺,姨娘不若约了董夫人一块去赏看赏看桃花,说说话,心情或许就好了。再说既然带了憨娘出来,总要陪她玩一玩,憨娘每日拘束着上课,也是板得狠了。” 沈蓉叹了口气,终点头道:“董夫人看起来不像一般的官家夫人,既然邀请她,就要准备准备。你与方丈说,安排下桃园用的东西、吃的、喝的。别失礼了人家,咱们憨娘还把人家儿子给伤成那样。唉,真没想到董夫人这么好脾气。” 纪妈见沈蓉总算松了面上的表情,连忙堆着笑道:“这还用姨娘叮嘱?姨娘放心,老奴一定准备得妥妥的。” 沈蓉让纪妈从行礼里,拿了一个花笺,想了想,又让纪妈管小沙弥要了手指长一小支还未完全盛开的桃枝,别在了花笺上,然后让丫头研墨。 付新与绣燕回来,付新手里也拿着一枝正盛开的桃枝,正好见沈蓉写邀请笺。付新一见那笺好看,凑到跟前笑道:“娘看,我在前院子里看见的,好看不?咱们找个花瓶子插起来,她们都说会全开了的。娘,给爹爹写信吗?” 沈蓉抬起头,看了眼付新手里的花枝,笑道:“好看,去让纪妈插起来,咱们不用出屋,也能看着桃花了。只可惜,花儿让你折下来,秋天吃不着桃子了。” ------------ 第六回 10 周老太太怒道:“到底怎么了?越大越不让人省心,别的本事没长,倒先学会打起媳妇来了。欢娘解药要来没有?你担心欢娘,也不用拿媳妇撒气,又不是她的错。” 付悦心眼多,拿眼只一扫付伟,见付伟一脸怒容,像是极为隐忍着什么,心下隐隐觉得不好。 付伟进到屋里,对着一众的下人喝到:“还不滚出去?” 屋内的下人一下子全都快速地退了出去,蒋氏一见这阵仗,似二房这边有大事发生,也急忙忙地避嫌道:“老太太,媳妇出来这么半天,将五郎交给奶娘不大放心,媳妇就先回去瞧瞧。” 周老太太点头道:“你回去吧,看见大郎和四郎拦着些,先别让他们过来。这两口子都一把岁数,还是这么闹,也不怕人笑话。我可是死了才能省心。” 将氏不好说什么,答应着留下大郎和四郎,转身走了。吕氏也反应过来,捂着脸道:“二爷这是怎么了?要不来解药就算了,医生头走时说,欢娘身上的毒虽然无解,但痒够时辰,会自动消解。何必拿我出气?” 付悦偷偷地看着付伟,心下打起鼓来。 付伟冷冷地瞅着吕氏,道:“你但凡还要半点儿脸面,就与我去耳房说,让老太太帮着瞅欢娘。” 吕氏并不示弱,瞪着付伟道:“我到底犯了什么大错,二爷当着一众人的面打我?我没什么可怕的,当着老太太面,二爷说清楚。别一副为了我的嘴脸,我现在,还有脸面?” 付伟咬着牙道:“你果然要我当着老太太和孩子的面,将话说出来?” 吕氏挺着脖子道:“不做亏心事,我有什么可怕的?只怕二爷打了我,却说不出什么来,才会想让我去耳房吧?这么些年,二爷何时给我留过脸面?我还真受不得这个宠呢。” 付伟道:“好,你不要脸,我还给你留什么?你还舔着脸让我去问董夫人要解药?我就说这事透着古怪,罗小公子虽然看着淘气,可与欢娘又无什么过节,好好的今天才上门来,干嘛要捉弄她?原来却是贼喊做贼。你也狠心,竟然连女儿都舍得唱这出苦肉计。” 吕氏有些不大明白,可付悦在边上却是听得真真切切,心下明镜似的。就在吕氏张口之前,连忙哭道:“娘、娘,女儿痒,娘……” 周老太太原也没听明白,不知道付伟在说什么。听见付悦哭,而这两口子还在哪儿瞪眼睛,拿着拐杖杵地道:“吵、吵,等欢娘好了,还不有得你们吵?非现在吵,都不管孩子了?还不快看看欢娘?你们也瞧瞧,她小小年纪,遭这样的罪,你们还是不是父母?” 吕氏连忙低下身去看付悦,拉了付悦的手道:“乖欢娘,别挠了,医生都说,等时辰到了就好了,就不痒了。” 付伟冷冷地瞅着吕氏。 周老太太看着二儿子,又想起长子来。要是当年长子不出事,或许二儿子的日子也不会过成现如今这般样子。付伟才五十岁,可是两鬓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两眉之间,一个大大的川字,正是长年皱眉而形成的。 再瞅吕氏,周老太太更是长长地一声叹息。知子莫若母,能让付伟如此激动,周老太太想来想去,只猜着,肯定是事关沈蓉母女。 可是吕氏做了什么,能让付伟当着众人的面,打吕氏耳刮子呢? 周老太太心下暗暗担心,只怕是她也捂不住的事。吕氏自来没什么心眼,自己做过什么,转头就忘了。周老太太也不好说这个儿媳妇好坏。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竟一点儿心眼不长,一个点儿的蛮干,也当真是件奇事了。 “老太太知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付伟说这话地,简直算得上是咬牙切齿。“明儿董夫人离开,我就进京去,我倒要看看,她父亲怎么说。” 周老太太瞅了瞅吕氏,站起身对付伟沉声说道:“你跟我来。” 可是吕氏在人前挨了打,如何肯就这么算了?一听周老太太要带付伟走,她的意思是以为周老太太要偏袒儿子,任付悦如何拉着吕氏的手哭着喊难受,吕氏仍扔下付悦,站起身来拦着周老太太和付伟道:“怎么,老太太觉得媳妇挨了打,就这么算了?媳妇今天倒要让二爷说说,媳妇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付家的事,让二爷当着众人的面不给媳妇留脸。” 这也不能怪吕氏。那些人全是吕成海走时,留给吕氏的。吕氏这么些年,用他们办事,从没失过手。当然,也只是一点子小事而已,这种大事,倒是第一回用。 然后那些人失手之后,只告诉吕氏,半路杀出程咬金,破坏了计划。但这些人都全身而退,没有一个被抓住的,所以吕氏开始时有些担心。但付悦在边上劝慰,而且细想之下,付悦说得也在理。吕成海虽然进京,但与现任广陵太守,多少还是有些旧情,不可能为了沈蓉而死揪住这件事不放的。 所以吕氏就一点儿都不怕,派人暗杀沈容母女的事被付伟知道。因为她可以死不承认,又没有人破案,付伟虽然怀疑,拿不到实质的把柄,吕氏料想付伟拿她也没有什么办法的。 但吕氏绝不会想到,那程咬金偏偏就是董夫人,而董夫人又与沈蓉相处融洽。以吕氏的想法,像董夫人这种正头娘子,绝对不会自降身份,去与妾相交的。 无知,又不够机警,让吕氏愚昧地作,一点儿看不出付伟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吕氏说完话,就在周老太太地叹息声,和付悦地哀叫声中,付伟使劲全身的力气,又给了吕氏一个耳刮子,打得吕氏一个趔趄倒到地上。 周老太太惊呼:“给我住手,住手,她再怎么的,现在还是你的正经娘子,有事说事,咱们家不兴打媳妇。再说欢娘还在边上呢,你疯了不成?” 吕氏捂着脸哭道:“老太太别拦着他,让他打,打死了,也得给我娘家个交待。我到底做了什么?” ------------ 第五回 听风林遇索命匪 永宁寺碰命中人1 付悦扑到吕氏的怀里,嘴里道:“女儿只想娘开心。” 吕氏搂着付悦笑道:“娘知道,要不人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 埋在吕氏怀里的付悦地脸,闪出一抹奸诈来。如果事成了,她一劳永逸,如果不成,上面有吕氏给她顶着,她是不会伤着分毫的。况且吕氏有京城的吕家顶着,这个靠山还是挺牢靠的。 更何况吕氏在广陵这么些年,人手还是有些的。就是吕成海上京,也会留些人手给吕氏用。付悦想,不过吕氏蠢,什么事都想着自己动手,这么些年,白白错过了多少机会。 由于事出仓促,沈蓉和付新前脚出去,周老太太一面让人去永宁寺给方丈送信,说家里女眷会带着孩子去永宁寺住几日;一面安排沈蓉出行的随从人等、车马。决不假手吕氏,就怕吕氏在中间做什么手脚。 吕氏为了避嫌,也不往那上问。 付家每年给永宁寺捐上万斤的香油钱,永宁寺方丈住持接到信后,连忙清腾出一个清净的别院出来,将里面住着的一些个羁旅在外的学子、过往的商贾全数撵到了另一处偏破的院子住。一时间,弄得永宁寺里怨声载道。 晚上付伟回来,先去给周老太太请安,就听说了付悦、付新的事情。周老太太不无偏心道:“老二,不是我说,我总觉得悦丫头不简单。你以后可要多留意那孩子,别小小年纪就让她娘教得一肚子的坏心眼子。” 但不管怎么说,付悦也是付伟的女儿,付伟道:“老太太想多了,她一个孩子懂得什么?老太太放心,我决不会让新儿吃亏的。” 周老太太越想,越觉得今天吕氏和付悦在她面前演了一出戏,擎等着付新那个实心眼的孩子往里跳。 付伟回到凝香园,沈蓉正指使丫头婆子收拾一应用具、铺盖被褥等,以便永宁寺留宿之用。付新则呆呆地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幅画,蔫蔫的,就像颗经了霜的草一样,模样没变,但却一点儿生气没有。 “这是怎么了?憨娘见着爹爹回来,也不说话。谁给我女儿委屈受了?”付伟走到付新面前,蹲下身子问道。 付新一听付伟说话,眼里便满是眼泪,无论怎么忍也忍不住了。滴答滴答往下落。 付伟将付新搂在怀里,问道:“和爹爹说,到底怎么回事?” 付新道:“爹,我想了又想,那笔不是我弄坏的,明明姊姊根本就没等我伸手接,就直接扔地上了。可是姊姊对我那么好,又抢着认自己的错,我就觉得要是不认的话,就对不起姊姊。爹爹,怎么办,我不想姊姊受罚,可笔真不是我弄坏的。我也不想娘跟着我受累。” 沈蓉恨铁不成钢道:“就这样,拿着坏人当好人。我以前说过她多少回,她全当了耳旁风。她哪是你姊姊?那是挖好了坑,就等着你跳呢,一点子小恩小惠,你就什么都忘了。明儿我离了你,你可怎么办?” 付新哭得更加的厉害起来。 付伟连忙安慰地拍了拍付新的后背,说沈蓉道:“她才六岁,哪里知道那么多?她已经很后悔了,你骂她做什么?再说我瞧这孩子很好,有情有义的,不枉我偏疼她。欢娘再怎么的,也是她的亲姊姊,咱们总不能教孩子防亲姊跟防贼似的?” 一激动,沈蓉便觉得心疼。一手抚着心,就坐到床沿边上。边上的丫头连忙拿了丸药来,喂沈蓉吃了。 付伟连忙安慰道:“你也别激动。去永宁寺,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有什么关系?你最近总说心慌,不是早就张罗着要去永宁寺上香?不是我忙,一直没空陪你,又不好打扰老太太,这下好了,正好有了借口。老太太出面安排,再好不过了。你多住些日子,等我忙过了事,也去寺里寻你们娘俩个,咱们住他个月期程的再回来。” 沈蓉哼道:“要不是因为我刚好也要去,而且不过是永宁寺,你以为今天的事就这么容易过去了?我非闹得个明白不可。” 想了想,沈蓉又烦躁地说道:“可怎么好?她们俩个又分不开,咱们憨娘又这么傻,一次两次,什么时候是个头?” 付新突然说道:“娘放心,我再不上姊姊当了。” 沈蓉拿帕子为付新擦了擦脸上的泪,道:“哦,你也知道自己上当了?和娘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付新眨了眨眼睛,认真地说道:“也不是别的,我刚拿了姊姊给我的画看了,根本就不是先生留的绣活配色作业,可是姊姊为什么说这就是先生留的作业呢?因为当时笔掉地上摔坏了,我太害怕了,所以没仔细看,可是回到家后我再瞅,就瞅出来了。” 付伟就付新手里,瞅了眼画,心下一动,耳边不禁响起老太太的话来。然后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跑祖母哪儿去把事情说明白?” 付新摇了摇头,道:“这点子小事,就不让祖母烦心了。祖母年岁大了,又对我那么好,我受点儿委屈没什么的。况且,我还挺乐意去永宁寺的,这样就不用上课,可以出去玩了。爹,女儿说得对不对?” 付伟一刮付新的鼻子,笑道:“小心眼子倒是不少,要不是去永宁寺,你怎么办?” 付新嘟着嘴,垂着头不说话。 付伟抬头对沈蓉道:“正好家里最近乱,你去永宁寺更好。明儿一早上,吃了早饭就出发,我派两个护卫护着你们娘俩个。永宁寺也不远,不过多半日的路程。现在天下承平,除了听风林背些外,应该没什么大事。” 沈蓉道:“那二爷就安排吧,我只管着带憨娘走了。对了……”沈蓉突然说道:“你说她会不会趁机打我们娘俩个的主意?” 付伟当即说道:“不可能,当年我亲自和吕别驾谈,他答应不会再动你的。我想吕氏再怎么的,她父亲的话,总会听的。再说这么些年,她再恨你,都是亲力亲为。人的性子,一辈子都不会变。你放心吧,咱们付家不说在广陵多有名,但黑白两道,都会给几分薄面。” ------------ 第五回 2 沈蓉却觉得吕氏最近变了许多,动了动嘴唇,没再出声。说多了,付伟会觉得她小题大做。第二天,沈蓉没去给周老太太请安,而是和着付伟、付新吃过早饭,换了外出服,才去与周老太太告别。 车马周老太太全都准备好了,东西一早上丫头们也都搬到了车上。由于周老太太怕出门在外委屈了沈蓉和付新,直点了四个婆子,并两个丫头到沈蓉身边,再加上沈蓉身边原有的纪妈、几个丫头。再加上赶车的仆役、小厮,一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夫人出行呢。 吕氏见了这阵仗,一阵的冷笑。 付伟从身边调了两个武艺高强的护卫,骑在高头大马上,左右夹着马车,看起来越发的威武。沈蓉先将付新抱到马车上,然后付伟亲自扶着沈蓉上到马车上。等这娘俩个进到车厢里,付伟探头进去,又叮嘱了些话,才将头退出来。 然后不放心,又叮嘱赶车的慢些,稳当些。 吕氏没有送出来,可是付图哥几个领着付悦,站在门口相送。尤其是付悦看了,说不出的嫉恨。上辈子她是庶,所以她得不到,可是这辈子明明她是嫡,为什么还是得不到父亲的爱呢? 坐到车里的付新一脸的兴奋,沈蓉与付新乘的这辆车,是周老太太偶尔出门,才会用的,八匹马拉的大车,非常的阔大宽敞,里面设有软榻,沈蓉和付新能躺在上面,非常的舒适。 现在正是二月底时候,天公作美,今天又是个少有的晴朗天气。唐人李白于十多年前便就写下了传扬天下的名句“烟花三月下扬州”。可不正是好时候? 付新哪里坐得住?出了巷子口,就跪在软榻上,偷偷地掀车厢帘子往外看。由于沈蓉管得严,又因为身份的原因,少出门走动。所以,这次出行,可以说是付新第一次接触付府之外的天地。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了,看什么都好奇。 沈蓉的心情却远没有付新那般的轻松。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前些年接连流产,再加上生付新时也算得上高龄了,身子一直没养起来。近半年来,更是累累见下,所以才想着去永宁寺上个香,许个愿,希望老天可怜她,让她活到看着付新嫁人,她也就放心了。 虽然付伟对她宠爱有加,但男人不可能天天在内宅里,只一想到将付新独自留在付家,吕氏那张阴沉沉的脸,沈蓉就会不觉得出一身的冷汗。再加上付悦处处表现得聪明伶俐,谁可知道若万一她先一步走了,付伟会不会变心? 俗话说得好,有后娘就有后爹。 马车非常地稳,付新在里面一会儿趴车窗,一会儿就将整个头伸出外面去。沈蓉只得时不时地往回拉她,省得再掉出去。 二月末的城外已经有了春的气息,夹道种的桃花已经有绽放的了,付新看着看着,肩都出去了。嘴里不停地喊道:“娘快看,外面好美,花、花都开了。” 沈蓉只得再次往回拉她道:“老实坐会儿,再这么的,下回出门不带你了。你乖乖的,既然觉得外面好,明儿娘还带你出来玩。” 虽然出来有这么半天了,但付新完全没有累的意思,满脸的兴奋,两只眼睛晶晶亮。道:“外面真的太好玩了,娘,我都没见过呢。” 沈蓉摸了摸付新的头,将她搂到怀里,道:“傻孩子,等明儿你再大点儿,就会发现,在凝香园的日子才是最好的。外面虽然美,正是因为太过美炫了人的眼睛,让你往往忽略了那些潜在的危险。” 付新哪里听得懂这些?只老实了一会儿,便就又想将头往外伸,去看那外面的花花世界。车离城越来越远,也就逐渐荒凉。渐渐的,也是满目萧瑟,枯枝败草之中,泛着些许的青。逐渐地,付新看得就没了意思,也不似刚出付府那会儿,像只叽叽喳喳地小麻雀,说个不停。 就在付新想将头从车窗处宿回到车里时,突然发现不过处有个老妪,一身薄薄的单衣,站在路边,好像在卖着什么。等到了近前,才听见在哪儿喊着卖香糕。付新看着可怜,拉着沈蓉道:“娘,我想吃香糕。” 沈蓉知付新的意思,便就笑了,心想一块儿香糕几个钱?就当行善积德,她正好也是要去永宁寺祈福。于是就对赶车人道:“停车,你们谁去买两块香糕来。” 车停下,侍卫过来道:“小娘子不可,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单一老妪卖吃的,古怪的很。” 沈蓉心下一动,道:“此话怎讲?” 侍卫道:“附近了无人烟,这位老妪从何而来?若真想卖香糕,大可以再往城那边走走,从来买卖往人多处凑,这是天性使然。小人只听得开黑店的在无人处。” 付新不懂,只是拉着沈蓉,一脸的祈求:“娘,那老母好生可怜,就买块儿吧。要不给她点儿钱?” 沈蓉笑着点了点付新的头,道:“那就给她几文钱吧,看着怪可怜的。” 侍卫道了声“是”,从怀里摸了十个大钱扔给那老妪。谁知那老妪竟将钱扔了回去,道:“老妇我是出来卖东西,又不是讨饭的,从来只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说着,越发的喊起“卖香糕罗,好吃的香糕,香香甜甜,任谁吃了一块还想下一块。” 车里的付新听了口内生津。 谁知那侍卫也是经过事的人,冷笑道:“那给我来十文钱的香糕,我倒要尝尝有多好吃。”说着,朝另一个侍卫使眼色。另一侍卫悄悄地拔转马头,轻轻地走了。 那妇人低头拿糕道:“一文两块,十文钱二十块。”说着,用荷叶包了两包,递给侍卫。道:“包管客官吃了还来找老妇买来。” 侍卫笑道:“我也希望老母还在这里等着我们来寻。” 马车起行,却不见侍卫将香糕送进车里。付新看着沈蓉,面上不解。沈蓉也不明白,但她知道,付伟给她的这两名侍卫都不一般,于是安抚地拍了拍付新的手。 付新自来也不是个爱吵爱闹的孩子,于是便就不再说什么,只是不停的吞口水。逗得沈蓉直笑。 ------------ 第五回 3 行了不远,刚悄悄走的那名侍卫,怀里抱了只不知从哪儿抓的野猫来。道:“孙哥,成了。” 孙侍卫点了点头,示意马车停下,到车跟前道:“小娘子,我这儿有只小猫,先将香糕喂一喂它吧。” 沈蓉道:“送进来吧。” 孙侍卫却到丫头乘的马车哪儿,将绣燕喊了过来。绣燕接过野猫,抱到车里,付新一见小猫,就想伸手去摸,沈姨娘怕挠了他,阻止没让。 车继续起行,绣燕将香糕打开,拿了一块给这猫吃。经过一冬天,野猫此时正是饥饿的时候,瘦骨嶙峋的,有了吃食,边吃边低吼着护食。 一块香糕吃完后,就见这猫还没什么事。但等到马车走了一段路,就见这猫突然倒到车厢地上,口吐白沫。付新虽小,却也看得清楚。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坏人看起来可以如此的无害、可怜。而且那么可爱的猫,就因为她,却死了。付新很伤心,不停的哭。 绣燕看着濒死的猫,也吓得捂住的嘴,瞪大了眼睛看向沈蓉。 沈蓉倒还冷静,搂着付新道:“让他们把猫埋了吧。本来是去庙里祈福,却害了一条命。乖宝宝,不是你的错,是下毒人的错。” 马车再次停住,绣燕不敢伸手去摸猫,孙侍卫只得道了声得罪,将半个身子探进车里,将猫提了出来,又让人拿着水袋,绣燕将车厢底打扫了下,下车时,沈蓉叮嘱道:“你别乱说。” 绣燕点了点头,回先前的车里了。 孙侍卫将剩下和香糕包好,挂在的马脖子上的囊袋里。 付新一直趴在沈蓉的怀里,不肯出来。沈蓉也道不出自己此时的心情,是该开心让付新知道了人心,还是伤心吓着了付新。总之是五味杂陈。 车继续往前行驶,从付家出来,也有了一个多时辰了,赶脚的人都觉得有些渴,便就有拿起囊袋,喝水。这时,前面一片林子,正是付伟所说的听风林。 就见听风林的入口处,一个新支的茶棚子,里面十分的干净,火炉上新煮的茶,飘着茶香,付家家丁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水,非常难咽。 有家丁想去买,孙侍卫拦住道:“不可。” 那家丁有些不乐意道:“买点热茶喝怎么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孙侍卫道:“此茶摊干净得不像有人在此喝茶,你看他那桌椅板凳,便都是崭新的,不像是摆茶摊的,倒像是从谁家里新赁来的,而且极为不配套。哪有野外茶摊不摊条凳,而圆凳、椅子什么都有?” 有家丁听了,便就退了回去,继续喝自己带的水去了。可有那么两名家丁不听,非要去喝。侍卫也不拦着。就在外面等。开茶摊的老者喊道:“都来喝吧,我的茶是上好的,水是山泉水,一文钱三碗,非常便宜。” 侍卫不为所动,没去的家丁也知道这两个侍卫有些本事,于是也不为所动。 那两个禁不住诱惑的家丁喝完茶后,还笑话别人道:“我们喝了,看、什么事没有,咱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谁可害咱们干什么?” 侍卫看了那两家丁一眼,一摆手道:“走。” 马车进到听风林里。听风林两面种的全是银杏树,高大而密实,一进到林子里,两面望向树林,看起来阴森没一点儿光亮,就像隐藏着敌人,你却看不见。 付新从车窗帘处偷偷地嵌开点儿缝,就见林子的一侧,除了数不清的树杆外,什么也看不见。而树根上的杂草也有一人多高,虽然枯黄,却仍然立着不倒。付新害怕,缩回到车里,钻到沈蓉怀里去了。 沈蓉也知道付新吓了一跳,于是一下一下地轻拍付新的后背,给她安慰。 然而,事先一点儿征兆没有的,马车猛地停住了。就像一个用力投掷出去的石子,半道突然掉了,那么的突兀。 沈蓉心下一惊。付新如惊弓之鸟,紧紧地抱着沈蓉的腰。沈蓉安慰地低声道:“乖憨娘,没事,别怕,你爹不是给咱们侍卫了,没事的。” 原来先不听话的两个家丁,从进到听风林便就觉得肚子疼,开始还忍着,可行到这儿时,却实是忍无可忍,突然丢下车,往林子里冲。原来是拉肚子了。 两个侍卫对望一眼,心下暗道:果然!孙侍卫道:“别等他俩,继续走。” 可是车子还未起来,突然有箭破风而来。两名侍卫连忙拿出跨刀,格开飞射而来的箭。一时间,家丁吓得四处躲藏。 才格开箭,就从林子里跳出几个套着黑色头套的大汉,一个个长得膀大腰圆,拿着九环钢刀,人一动环在刀上叮当乱响。这些个人也不说话,冲上来就直奔着马车而来。好在付伟给的两名侍卫武艺好,一时间拦住那几名大汉,倒也没有怯场。 厮杀声很快传到车里,付新想抬起头看一看沈蓉,无奈沈蓉死死地抱着她,也只得作罢。一时间,小丫头也有吓得哭了的,婆子或安慰、或训斥。纪妈和绣燕两个将刚四散跑的家丁喊了回来,指挥他们死死地围住付新沈蓉乘的马车。不让歹人有机可乘。 就在两名侍卫与那几个大汉凑在一起厮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从林子里又跳出几个不亚于刚那几名汉子一般魁梧的大汉,也是头带着头套,却是直奔着马车而来。 那两名侍卫此时却是说什么也无能力阻拦。而车周围又全是些老弱妇孺,家丁也不是善战的。正可是千钧一发之际,由付新她们车队的对头方向,却驶来一队官兵,为首之人虽离得远,但声音极为清亮,道:“朗朗乾坤,广陵富庶之地,大白天竟然有劫匪?” 边上一个人问道:“咱们怎么办?管还是不管?” 先说话那人道:“怎么不管?幸好将夫人、大郎留在了外面,咱们既然来探路,自然是要将拦路的全清了。这劫匪可不是送上门来的礼物?到时咱们提头他们的头去见广陵郡守,也是一份大礼。” 这人话一说完,一马当先便就冲了过来。身后跟着的人,也急忙一夹马肚子,紧跟而上。 ------------ 第五回 4 那些个蒙面的汉子也是机灵,一见势头不好,连忙喊了声:“撤。” 于是立时就像是一堆集中吃食的鸟被突如其来的石子惊下着了似的,四下里逃窜,没一会儿便就没入林中,哪里去寻?况他们又对地形极为熟识,大概来时也已经查看好了退路。 两名侍卫多少都受了些伤,倒是没什么大碍。顾不得包扎伤口,连忙向那队官兵行礼,并感激地说道:“小人谢过几个兵哥,要不是几位仗义出手,只怕小人的主人已经遭歹人毒手。小人代主人家谢几位兵哥。可不知几位兵哥要去那里?我们是广陵人,大概的地方也都认得。” 领头那人皱着眉问道:“我们也是护送主人家进城,是我们在边关呆久了吗?怎么广陵城青天白日就有打劫的出没?” 孙侍卫略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答。其实一路过来,侍卫已经看出来,他们根本就不是劫财,而是目的性极强地想要车里人的性命。可是这种事一说,就多,然后便就将付家不为外人道的一些阴司也就全都牵了出来。 领头那人见两名侍卫面面相觑,却不答话,也就没再问。爽朗地笑道:“要说起来,能救你们,你们得去永宁寺上炷香。” 其中一侍卫问道:“此话怎讲?” 那人答道:“本来我们家主人打算先在永宁寺小住几日再进城,人不都说永宁寺的桃花最好么,正是桃花开的日子都到这儿了,当然想去瞧瞧。谁可知道,永宁寺的住持方丈不让留人,说什么今天有贵客临寺,我们男眷太多,多有不便。我们只得走了。” 边上有个性急的兵士这时说道:“要我说打那老秃驴一顿,什么贵客不贵客的,小小的广陵,再贵还贵得过咱们夫人?你们非拦着不让。” 领头那人呵斥道:“你又胡说。” 插嘴的兵士面上讪讪地退到一边,跟他一块儿的兵士有推他的,也有笑他又挨说不长记性的。 沈蓉在车里却听得真真切切地。此时事急,人家又是救命之恩,让付新在车里老实呆着,她自己掀帘子,丫头们扶着下到车下。有婆子想拦,沈蓉冲那婆子摇了摇头,那婆子便就没再说话。 那些兵士知道车里坐的是个妇人,此时见下来,便就都收敛了,全都拘束起来。 沈蓉上前盈盈行礼道:“妾谢几位兵哥的救命之恩,忍羞出来相见,实是想问一下,不知兵哥的主人可也是位夫人?” 领头的兵士严肃答道:“正是。” 沈蓉笑道:“不知现在夫人在哪儿?” 领头兵士答道:“因为见这片林子不小,我们几个便就先进来探一探路,夫人的马车就停在林子外面。” 沈蓉听了,笑道:“那正好,一会儿劳兵哥代妾问一问夫人,若夫人还想去永宁寺看桃花的话,可以与妾同行。说起来惭愧,妾正是住持方丈所说之人,无意间扰了夫人的雅性,实是不好意思。” 领头兵士听了大喜道:“那这位娘子请回车上,我与你们同行,与夫人说了,夫人定会高兴的。” 沈蓉回到车上,侍卫也略收拾了下,便就同着这队兵士一块往前走,到了林子出口处,有个半里亭,亭边上果然停着两辆小厢车,又有一队的兵士护着。 先无意中救了沈蓉她们的那队兵士与这一队汇合了之后,领头兵士果然到前一辆小车厢的窗帘处,低低地说了沈蓉相邀她们去永宁寺。 那辆小厢车被赶到了与沈蓉的车子平行,车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咱们萍水相逢,免不得说声打扰了。” 沈蓉连忙回道:“夫人客气了。要是夫人不嫌弃的话,可否请夫人上鄙车一叙,也可解了路上的时光。但妾可是要先说了,我不过是大户人家里的妾,并不是什么正头娘子。” 车里传来女人爽快的笑声,道:“瞧你说的,若是谈得来,主仆也可成朋友,若是谈不来,亲姊妹也是仇敌。听声音似乎你是姊姊,那妹妹就打扰了。我正愁一个人坐在车里没意思得很呢,到时姊姊可别嫌我话多。” 说着话,就见车厢帘子一闪,进来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一身胡服,束腰箭袖,头发也梳得非常的简单,一根凤钗别着,再无其他饰物。 她的肤色略有些暗,看样子好像经常在外面晒似的,与沈蓉白得有些病态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女人笑道:“我姓董,不知姊姊贵姓?哟,这是姊姊的女儿?”说着话,伸手就摸付新的脸,付新甜甜地喊了声:“夫人好。”董氏笑道:“不客气不客气,姊姊可是好命,有女儿,偏我就生不出来。” 说着话,董氏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脸气呼呼的样。 沈蓉笑道:“我娘家姓沈,主人家姓付,因为不良于行,给人做妾。这是我女儿,可惜了,命不好,嫡娘子的肚子里爬出来,总好过将来让人指点着庶出。” 董氏笑道:“姊姊这样说就不对了,将来过得好不好全看嫁的丈夫,什么嫡庶的,都是虚的。有女儿好啊,我就喜欢女儿了。”董氏逗弄付新道:“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读过什么书?” 付新乖乖地一一回答。 董氏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叹道:“可惜我怎么就非生个儿子呢?而且还是个性格古怪的儿子,无趣死了。哎呀,要不你给我当女儿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付新认真说道:“不要,我就给娘当女儿,将来孝顺我娘。我什么都不要,再好的东西,也没我娘好。” 逗得董氏哈哈大笑。 沈蓉好奇问道:“夫人的儿子呢?出门没带着吗?今年几岁了?” 一提这个,董氏笑不出来了,道:“带着呢,你刚没见着是两辆小厢车吗?那孩子非要自己坐,不肯跟我同乘。今天八岁了,可比个八十岁的还古板,简直无趣死了。还有,你不知道,他还有个怪癖呢。” ------------ 第五回 5 沈蓉见董氏说时一脸的神秘,不禁也有点儿好奇地跟着话口问道:“什么怪癖?” 董氏左右看了看,然后神神秘秘压低了嗓门道:“从懂事开始,就不让丫头碰他。他总说丫头们占他便宜,谁要是碰了他一下,他就会想非法的整治这个人,非整得这个人跪地磕头向他认错,还得看他心情好了才算拉倒,要是他那几日心情不顺,那就完了,直接找歪脖树去最省事了。” 沈蓉和付新都非常的好奇。尤其付新,因为年纪小,所以说话有时就会无所顾忌,忍不住问道:“那夫人也碰不得那个小郎吗?” 这正是董氏最得意的事,一想到她仗着是娘亲,肆无忌惮地乱摸她儿子,她儿子忍气忍到脸红脖子粗,就得得特别有成就感。于是洋洋自得地说道:“我是他娘,摸他他也得忍着。你不知道,可有意思了,我一摸他,他就生气。我一见他生气特别可爱,就总想摸他逗他生气。” 付新想:这位夫人好可怕,她儿子好可怜,怎么会有专门想看自己儿子生气,就开心的娘呢?瞅了瞅沈蓉,付新叹息:幸好她娘很正常。 一提起她的儿子,董夫人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瞪大了眼睛问付新道:“你刚说你叫什么名字?” 由于董夫人问得太过热切,以至于付新被吓了一跳,怯怯说道:“姓付,单名一个新字,小字憨娘。” 董夫人听后,扶掌大笑。 沈蓉不解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董夫人笑道:“不瞒姊姊说,前几年,有个老者打边关过,曾给我儿算过一卦,当时我倒也没问过别的,只问了我儿姻缘。那老者说,我儿的媳妇娘家姓付,单名一个新字。只可惜她在广陵,那老者说,将来我儿的媳妇要往京城去寻。” 沈蓉一听,笑道:“想来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能与公子相匹配的,定是位绝世美人。我们憨娘将来,我只求找个一辈子疼她的,不求多富贵显赫。” 董夫人笑道:“姊姊可真是个实在人,一般人家里,谁不想着女儿挣个富贵荣华,给自己争争脸?尤其是妾,更是梦想着女儿得了天眼才好,也好在主人家里翻身呢。” 沈蓉叹道:“我也见过夫人说的那种人,可那都是想不开的,谁可会看重你?只有自己过着舒心才是一辈子,你我给人做妾,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说什么也得让我女儿舒心一回。” 两个人简直称得上一见如故,就这么一直叙着话,好似多年的未见的闺阁旧友,不知时间飞快,只觉得一会儿工夫,马车便就停了,车外人说道:“到永宁寺山门了,请小娘子、夫人移步。” 沈蓉与董夫人先后下了马车,然后沈蓉将付新也抱下车来。沈蓉的意思欲要等一等董夫人口中,乘那辆青油小车的儿子。 董夫人笑道:“不用管他,他自小就不乐意跟着家长,咱们走咱们的。” 早有小沙弥在山门外等着,付家人也是相熟的,于是笑迎上来,双手合十道:“女施主稽首了,主持已经在大殿等着了,请女施主随行。” 沈蓉还了礼,牵着付新与董夫人一块儿进去,步行往大殿走。道的两边种满了松柏,非常的庄严肃穆。方丈主持是个五十多岁的微胖老和尚,沈蓉进到大殿,赶忙上前行礼道:“长老万安,多日不见长老一向安好?信徒劳烦长老了,这位女信徒是在下的姊妹,不知可否方便,一同入住?” 那方丈连忙还礼,道:“先不知这位女施主与沈施主有故,怕男宾太多,多有不便,既然是沈施主的朋友,自然没有问题,小寺虽然不大,但空余僧舍倒还有几间。那就安排这位女施主与沈施主挨邻而居。” 沈蓉连忙道谢。 然后便就有小沙弥云准备,而方丈则带着沈蓉、董娘子在寺里转了一圈,大概各殿看看。方丈介绍了几个殿最近的修缮情况,并给董夫人介绍了主要供奉的菩萨。 然后有家丁抬上来个小箱子,沈蓉笑道:“修缮寺庙本就是我们信民的事情,这点儿钱望主持收下,备以后修缮之用,不嫌鄙薄。” 董夫人忖度了下那个箱子的大小,估摸着有五百两,她不能压了沈蓉,于是先前上山时准备的敬礼便没上兵士抬上来,而是从胳膊上褪下来一支纯金的镯子,笑道:“突然造访,未带什么礼物,怕失敬了佛祖,一点儿小礼,忘方丈不要嫌弃。” 方丈双手合十道:“小僧代佛祖谢谢施主,施主如此,佛祖会护佑。” 付新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蓉身边,面对着众佛,心怀敬意。像个小大人般,面色沉静,在心底为每一尊佛像行注目礼。本来在路上时,受到惊吓,一直忐忑的心得到安宁。 等到将永宁寺几个主殿转了一圈,小沙弥领着众人去客院。果然沈蓉和董夫人毗邻,而且院子非常的僻静。院内种着几株桃树,长满了骨朵,星星点点绽放。 小沙弥笑道:“寺院后面的桃花已经全开,明日女施主可放心观赏,这几日寺庙后院都不会开放。” 董夫人进到自己的院子,却可隔墙相望。在院子的那边笑道:“我听说姊姊路上遇袭,我这边的兵士不少,分姊姊一半,不敢说十分把握,但他们都有些本事的。” 沈蓉并没客气地谢了。毕竟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付新着想。 付新很开心,并不觉得累的围着桃树下转了几圈,然后便就几下爬到桃树杈上。贴近了看那桃花骨朵,却并不伸手去摘。 沈蓉才要叮嘱,让付新小心些别摔下来,却突然觉得心下一阵的疼。边上的纪妈和绣燕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扶了沈蓉进屋。周老太太拨给沈蓉的一个张姓婆子便就在外面看着付新。 可是付新已经六岁了,看自己的娘突然就被扶着往屋内走,也感觉出不太对来,连忙跟了进去。绣燕拿出一早准备的药,喂沈蓉吃下,过了会,才缓过来。 ------------ 第五回 6 纪妈知道沈蓉在担心什么,于是让绣燕带付新出去。才劝道:“姨娘何必为路上的事情担心呢,不是有句话,叫人在做天在看吗?有些人专办坏事,终会遭报应的。咱们福大命大,定不会着了小人的道的。” 沈蓉望着门口,淡淡说道:“我感觉我看不见她长大了……” 纪妈连忙制止沈蓉往下说,道:“姨娘别瞎说,这里是佛门重地。中午咱们就没有吃饭,这一半会儿素斋就会送来,要不老奴陪着姨娘先别吃饭,去大殿去给佛主燃炷香。点个许愿灯如何?也一窥天意如何?” 沈蓉觉得心好了些,于是点头道:“也好,这样也能显示我的诚心。” 却说董夫人进到为她安排的院舍屋里,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儿四平八稳地坐在厅正中的椅子上,安静的看书。而侍候董夫人的俩丫头站得远远的,就好像椅子上坐得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董夫人暗自撇嘴,就往这孩子跟前走。谁知这孩子倒也极为机警,就在董夫人伸出手的一刹那,“噌”的一下,竟然神奇的闪开了。而远远站着的丫头已经对这娘俩个的行径见怪不怪了。 其中一个还偷笑,她们家夫人今天又失手了。打早上从客店里,就不曾得手。一道上由于分两顶轿子坐,也没有机会。这娘俩个每日都要上演这种戏码,尤其是董夫人,乐此不疲。 由于没有得手,董夫人气得叉腰道:“罗辉,你越来越不可爱了。你五岁开蒙,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孝经、礼记、论语怎么读的?” 罗辉一手拿着书,一手背到身后,笑道:“母亲忘了吗?儿子从小只读兵书,母亲提的那些书吴书从未教过儿子。” 董夫人气得跺脚道:“等明儿进京,我第一件事,就去给你请个先生来,教你读正经书。” 罗辉道:“好啊,那也得等进了京的吧。那母亲坐,儿子出去走走了。一会儿斋饭来了,打发兵士去喊儿子。” 董夫人想在儿子哪儿扳回一局,眼珠子一转,笑道:“好啊好啊,你出去走走吧,对了,你还记得给你算命那位老先生的话不?今儿跟娘一块儿来的那位娘子的女儿,姓付,单名一个新字哦?你出去了,要是碰见她,可要好好的瞅瞅你那小媳妇,看还满意不呢。” 八岁的小男孩儿,再怎么老成,也是最讨厌别人提媳妇的事。因为董夫人经常拿这件事来取笑他,所以罗辉对于他将来的媳妇叫付新这件事,不但不会忘,还记得非常的清楚,而且非常讨厌别人提起来。 此时听了董夫人的话立时撂下脸来。一直站在边上的丫头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来,突然迎面射来一道箭刃一般的目光,吓得两丫头一个激灵,立时垂下头去。罗辉收回目光,气哼哼地走了。 占了上风的董夫人,立时如开了屏的孔雀,抖擞起来。完全无视罗辉阴沉着脸出去了。 丢下书,踱步到外面的罗辉,左右瞅了瞅,正不知往哪儿走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兵士过来,涎着脸道:“大郎这是打算去哪儿,小的给大郎带路。” 罗辉背着手,道:“不用你跟着。”想了想,又问道:“你可知道谁叫付新?” 那兵士一听,笑道:“哦,一个小姑娘,看起来有六岁吧,白白胖胖的。大郎打听她做什么?小的刚看她跟着一个妇人往大殿那边去了。” 罗辉一听,道:“领我去大殿。” 那兵士连忙在前边引路,边主动介绍道:“小的听他们说,那小姑娘是庶出,今天带她来的娘子是她姨娘,也就是生母,听说在听风林还碰上了劫匪,幸好碰见咱们的人,出手救了她们娘俩个,要不然还指不定怎么样呢。大郎,这青天白日太平盛世的,怎么会有劫匪呢,蹊跷得很呢。” 罗辉出耳朵听着,但并不言语。 待到大殿时,有小沙弥在门上拦住这两人道:“两位施主请留步,里面有女客许愿,还请两位施主稍等片刻。” 那士兵道:“大胆,你知不知道我们大郎是谁?竟然有眼无珠的拦我们的去路?我告诉你,在边关,还没有一个人敢在我们大郎跟前说个不字呢。” 小沙弥一个点儿的合着十字,赔礼道歉,却并不放行。 那士兵气得眼睛都立起来了,刚要继续威胁小沙弥,罗辉的摆手,冲着小沙弥还礼道:“那麻烦师傅,请问这里除了大殿,还有哪里可以消磨时光?” 小沙弥明显松了一口气,笑道:“小施主若是想礼佛,各偏殿都有供奉,若只想消磨时光的话,后院有几亩桃园,虽然桃花还未大开,但满枝花骨朵,成串地在枝头,更有早开的散落满园枝上,很是好看,或许可以供施主消磨些时光。” 罗辉笑道:“那麻烦师傅了,我们就往那里去。” 说完,便就打头转身往小沙弥打的桃园方向走。那兵士还奇怪罗辉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不成想却想离了小沙弥的眼睛,转而绕到大殿的一侧,就要攀援而上。 兵士怕他摔了,就要阻止。 罗辉转头看着那兵士,淡淡问道:“怎么,想管我?” 吓得那兵士大气也不敢出。罗辉轻轻一笑道:“给我看着人。”兵士听话的去一边望风去了。 罗辉顺着大殿侧窗往里看时,里面黑黢黢的,那地方正好是佛像的后面暗窗,是用来打扫佛像后面时,好往外扫灰尘的。罗辉并不知道,顺着那窗子弄开点儿缝,爬了进去。 就见沈蓉正在哪儿跪着举香许愿道:“信女沈氏蓉娘自忖一生多罪,不求长生不老,只求能看着小女憨娘成年嫁人。自此信女愿日日吃斋念佛,以恕旧孽。现信女将此香送与佛主,若佛主成全,愿香燃尽不灭。” 付新被绣燕带出去后,半道上碰见去大殿上的沈蓉,便就非要一块儿过来。沈蓉一想自己所求,便就答应了。此时付新听了沈蓉的许愿后,没等沈蓉让,就已经跪到团垫上了。 ------------ 第五回 7 沈蓉恭敬地举着香,才亲自插到香炉里,只一抬头,正好碰上爬到佛像后面的罗辉,四目一对,沈蓉吓了一跳。罗辉同样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再,也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就从案台上摔了下来。香炉并香全都掉到地上,香灰撒了一地,而那香更是碎成了八块。 纪妈与绣燕大惊,看着那香直急得掉眼泪。 沈蓉呆呆地看着那香,也是泪直往下流,道:“难道这就是命?本该如此。魏延踏灭诸葛主灯,却是天不顾汉,想来我也是命该如此,天意也。” 跪在边上的付新本被突然掉出来的罗辉吓了一跳,此时见她娘亲跪在碎香处,与纪妈、绣燕一块儿落泪,也感觉出那香似乎对她娘非常重要。更是从小没见她娘哭过,两眼气得溜圆,从来没有那般生气过。小豹子似的,直扑向罗辉。 而罗辉本来反应非常的敏捷,但一来突然摔下来有些蒙,再则不太明白不过碎了几支香,大不了再点,被沈蓉主仆几个哭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正好被付新扑个正着,两只手如利爪般,就往罗辉的脸上招呼,一顿挠。可怜在董夫人手下练了那么些年的功力,一朝大意,竟溃不成军,让付新得手,挠了个满脸花。 反应过来的罗辉连忙挣扎,就要甩掉付新,但气急了的老实人发起怒来,真是非常的可怕。付新怕掉了,就两只手攀着罗辉的肩,张嘴就照罗辉的脖子一口。罗辉被咬得“嗷”的一声,极为凄厉,直冲云屑,大殿外的松柏上的栖鸦都吓飞了。 沈蓉、纪妈、绣燕这才发现,付新与罗辉已经扭打成一团。惊得她们连忙过去将两个人拉来。而在外面的小沙弥,还有把风的那兵士自然也听到里的的叫声,一个顺着窗户,一个顺着门冲了进来,便将罗辉的狼狈样全数看见。 那兵士大惊,就要上前帮忙,他可不管什么妇孺,在边关呆着的人,都是经历生死的,早磨没了同情心。他只想救他的小主子。可是小沙弥受了方丈主持的叮嘱,要全力保护付家人,自然便就出手相拦。就在大殿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外面的和尚、香客也全都听动静进了来。 齐齐的堵在了门口看热闹。 沈蓉将付新边往开拉边道:“憨娘、憨娘,你怎么了?乖,别让娘着急,乖乖的,快松开这位小哥哥。” 付新从罗辉身上被拉开时,头发也乱了,红着眼睛,嘴角还挂着血。罗辉一摸脖子,一阵疼,再看手时,全是血。气得怒道:“死丫头,你疯了?干嘛咬我?” 沈蓉却担心地查看付新有没有受伤,也问道:“告诉娘,为什么要挠人、咬人?” 付新愤怒地说道:“要不是他弄坏娘的香,娘也不会哭。他将娘都气哭了,女儿为娘解气。娘不哭,看,女儿将他打惨了。” 罗辉听了,差点儿没气背过气去。怒道:“疯丫头,我又不是有意的,不过是弄坏几支香,你要多少,爷赔你们就是了,上来就咬人,这么厉害,将来也是个嫁不出去,没人要的主。你娘还祈祷看着你嫁人?别做梦了,没那一天,谁眼瞎了不成,会娶你这个疯丫头。” 付新听了大怒,就要冲上去再挠罗辉。幸好沈蓉拦着。罗辉站起来整理衣服,心下道:好男不跟女斗,就当出门不小心让狗咬了。见跟着他来的兵士正还跟小沙弥撕扯,没好气道:“行了,还不走。” 这时,就听门外传来一个妇人的略显焦急的声音道:“我看看,谁将我儿子给打了?” 跟着罗辉的那个兵士不跟小沙弥撕扯,却是听了妇人声音之后,竟然一捂脸。 罗辉心下暗道了声不好,就要顺着窗户跑。可惜他刚被付新又是挠又是咬的,脸、脖子都疼,到底还是慢了些,就见一阵香风,董夫人已经闪到了罗辉跟前,一把拉住他,上下的看。 沈蓉一见董夫人,大惊道:“夫人,这就是夫人先说的夫人之子?” 董夫人仔细打量了罗辉的伤情,“啧啧”道:“没想到你也有失手的时候,让个小丫头伤得这么狼狈,可不是个现世报么,叫你平日里不孝顺娘亲,看,遭报应了吧?” 先还非常紧张的沈蓉听了,与殿内的人一般的错愕。倒是那兵十将手从脸上拿开,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并送上对罗辉深深的同情。心下想:完了,回去他要提醒兄弟们,万分小心小心再小心。大郎这事,只怕要被夫人取笑半年,大郎这半年都会心情极度不好。 他们可不要受鱼池之殃才好。 罗辉脸上左右数道血痕,外加脖子上的一个小口伤口,流着血,非常的凄惨。不过罗辉却站得直直的,脸上显露着无奈的神情,看着董夫人道:“娘怎么来了?谁给娘送的信?” 董夫人笑道:“没啊,你才走,斋饭就送来了,我是出来寻你回去吃饭的。午饭就没吃,你是我儿,我自然心疼你,所以就出来寻你了,谁知他们说这边好像有人被打了,我就想不会是我儿在打人吧,就想着过来看看,谁可知道竟有这种好事?啊哈哈……” 罗辉道:“娘,形像形像。还有,那位妇人跟娘说话呢,娘都不理人,太没礼貌了。不以身作则,何以为人父母?” 沈蓉已经被这娘俩个的对话听蒙了。这是娘俩吗?不会是仇人吧?这要是谁将她女儿伤了分毫,她非找那人拼命不可。可她怎么瞅董夫人一脸的幸灾乐祸呢?是她看错了?肯定是错觉。沈蓉也好,大殿上的从人也罢,都直愣愣地看着这娘俩个,久久回不了神。 董夫人转过头去,安慰地冲着沈蓉笑了笑。然后伸手去摸付新,付新一听董夫人是罗辉的娘,以为要为儿子报仇,不自觉地往后闪。董夫人却夸赞付新道:“丫头别怕,好样的,自他五岁以后,就变得非常不可爱,我经常有想将他抓住揍一顿,可他每次都跑得比兔子还快,竟然抓不住。你居然能将他伤成那样,好样的。” 大殿上的所有人:…… ------------ 第六回 罗辉受折桃花林 付悦移住落霞居1 董夫人说完话,回手一拍罗辉的脑袋:“子不言父母过,你没读过孝经?我再不好,她是你娘,你也得受着。来,叫声娘听听。” 罗辉冲着董夫人一揖道:“娘,娘忘了,还没给儿请老师呢。” 董夫人恨恨道:“回去就给你请。” 先付新一见董夫人来,心下有些害怕。她虽然小,但一想到她母亲沈蓉平日对她如何,怕董夫人会打她。却没想到董夫人反过来安慰她,心下大为感激。直道:“夫人、夫人,我、我不是有意的,是他,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神像后面,还将我娘的香给弄碎了,我娘都急哭了呢。我才挠他、咬他的。” 董夫人一听,便就明白,沈蓉定是在佛祖面前许了什么愿,或是想求什么。香可就不是一般的燃香了,他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给弄折了,总归不是好预兆。于是揪着罗辉地耳朵,让他给沈蓉陪礼:“你这孩子,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竟闯祸,还不去给沈娘子赔礼。” 罗辉吃痛,但仍使劲瞪付新,心下盘算着日后寻付新报仇。 沈蓉见罗辉脸上、脖子上都是血,出自于自己女儿之手,一则心下大不忍、再则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赶忙说道:“不用不用,小郎还是小孩子,哪儿有不淘气的?倒是我们家憨娘将小郎伤成这样,去找个医生来给清清伤口,别严重了。” 董夫人松开手后,道:“没事,他皮糙肉厚的,算不得什么。” 沈蓉和董夫人相互客气,付新见罗辉瞪自己,也不甘示弱,就狠狠地瞪了回去。心下里,付新也很生气,她长到这么大,从来只见着她娘厉害的一面,有事情冲到她前面护着她,可是,这个臭小子却将她娘给气哭了,哼、哼,没把你耳朵咬下来算你便宜。付新磨牙,还敢瞪我? 可能是付新的眼睛太过狠毒,罗辉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然后再一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心道:非留疤不可。一个眼刀子过去:疯丫头,你给本小爷等着。 付新很快小眼神就还了回来:谁怕谁?你别让我抓着你,要不然我还咬你。 罗辉死活不肯道谦,沈蓉又一个点儿的不让,董夫人也就算了。两人各带着孩子回去。 董夫人让跟来的军医给罗辉收拾伤口。点着罗辉头道:“今天你知道错了没有?” 罗辉吃痛,但没出声,也不喊疼,不过神情满是不以为然和不愤。 董夫人叹道:“你还小,懂得什么,依我看,那位沈娘子大概是求佛祖什么事情,拿当做佛祖的示下,却被你给弄碎了。对了,你听着她求的什么了没有?” 罗辉想了想,道:“她絮絮叨叨的,我哪知道她求的什么?不过好像是说她身子不好,大概要死了,说什么想看着那疯丫头嫁人。我也不知道。不过,哼,求也白求,要是看那疯丫头嫁人,我看她得且活着呢。” 董夫人一时没理解罗辉的意思,问道:“怎么说?” 罗辉道:“我看那疯丫头这辈子嫁不出去了。” 董夫人一听,笑着拍罗辉。军医给罗辉收拾完伤口,叮嘱了些注意事项走了。正好送去热的斋饭小和尚又送了来,两丫头往桌上摆。娘俩个吃饭,董夫人又叮嘱了罗辉一番,倒没怎么在意罗辉的伤口。而是让他别去寻付新的晦气。 罗辉沉着脸不说话,埋头吃饭。 知子莫若母,自己生的小子什么时候听过她这当娘的话?董夫人摇了摇头,只得转而去吩咐跟着罗辉的卫兵,看着别让付新上当受欺负。 沈蓉带着付新、绣燕、纪妈回到自己住的僧院,心情非常的低落。她觉得,今天的事,是佛祖的一种警示,她可能真的活不过付新成年了。虽然斋饭是寺里特意安排的,而且永宁寺的素斋在广陵是出了名的好吃,但沈蓉吃得是索然无味。 付新虽然小,但也瞧出沈蓉情子不高,也不敢吵沈蓉,规矩安静地吃饭。完听话地跟着绣燕出去消食,不去吵沈蓉。沈蓉见付新小小年纪,却如此会看人脸色行事,就想到了万一她有个什么事,落到吕氏手底下,一方面欣慰,会看眼色不会太难过,一方面又伤心,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就要受苦了。 眼下没有别人,纪妈劝道:“姨娘要真为憨娘着想,就要放宽心,身子是养出来的。姨娘越是着急上火,身子越差。不若放宽心,再说二爷又一心为姨娘,老奴听说,二爷是遍寻名医,说不定就有那绝世大医将姨娘的病看好了呢?也说不准。” 道理沈蓉都懂,可就是放不下心来。 纪妈见沈蓉也不说话,面色依旧阴郁,就又说道:“刚老奴听方丈说,寺后院的桃花都开了,明儿不许外人入寺,姨娘不若约了董夫人一块去赏看赏看桃花,说说话,心情或许就好了。再说既然带了憨娘出来,总要陪她玩一玩,憨娘每日拘束着上课,也是板得狠了。” 沈蓉叹了口气,终点头道:“董夫人看起来不像一般的官家夫人,既然邀请她,就要准备准备。你与方丈说,安排下桃园用的东西、吃的、喝的。别失礼了人家,咱们憨娘还把人家儿子给伤成那样。唉,真没想到董夫人这么好脾气。” 纪妈见沈蓉总算松了面上的表情,连忙堆着笑道:“这还用姨娘叮嘱?姨娘放心,老奴一定准备得妥妥的。” 沈蓉让纪妈从行礼里,拿了一个花笺,想了想,又让纪妈管小沙弥要了手指长一小支还未完全盛开的桃枝,别在了花笺上,然后让丫头研墨。 付新与绣燕回来,付新手里也拿着一枝正盛开的桃枝,正好见沈蓉写邀请笺。付新一见那笺好看,凑到跟前笑道:“娘看,我在前院子里看见的,好看不?咱们找个花瓶子插起来,她们都说会全开了的。娘,给爹爹写信吗?” 沈蓉抬起头,看了眼付新手里的花枝,笑道:“好看,去让纪妈插起来,咱们不用出屋,也能看着桃花了。只可惜,花儿让你折下来,秋天吃不着桃子了。” ------------ 第六回 2 付新可不管桃子不桃子的,寺里哪里有花瓶?她们从付家出来,也不可能带这东西。于是纪妈管小沙弥要了个观音供前准备的净瓶,拿来放桃花。 沈蓉写完邀请笺之后,晾干,让纪妈送到董夫人手里。 付新还以为沈蓉是写信给她爹付伟,让她爹来呢,结果不是,就有些失望。坐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净瓶里的桃枝,小腿一晃一晃的显示着她的失望之情。 沈蓉见了,过去抱起付新道:“怎么?这才出来,就想你爹爹了?” 付新点了点头:“娘心情不好,爹爹来了,能哄娘开心。” 沈蓉在付新的脸蛋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笑道:“好了,娘没有心情不好,只是赶路累了,娘老了,可没你那么多精神头,休息一晚上就好了。明儿带你去寺院后面的桃林玩,听说那里成亩的桃树,满眼桃花,可美了,想不想去?” 付新点了点头道:“想去。” 沈蓉趁机道:“娘邀了那院的夫人一块儿去,明儿见了小哥哥,可要记得给人道谦,你将人家挠成那样,还咬了人家一口,董夫人都没说你。记得,一定要道谦。” 付新不服气道:“谁让他将娘给气哭了呢。” 沈蓉笑着捏了捍付新的小胳膊,道:“娘哭不是因为他,憨娘误会人家了。” 付新歪着脑袋问:“真的?” 沈蓉郑重道:“娘能骗人吗?自然是真的。” 一想到白天在大殿将人伤成那样,付新心下立时虚了起来。但一想到罗辉恶狠狠的目光,就又有些害怕。但终还是点了点头,乖巧地说道:“那明天见着他,女儿一定向他道谦。” 可惜付新这边正盘算着要不要送罗辉点儿东西,以示诚意,晚上时,与纪妈两个,翻找带来的东西,看看有什么可拿得出去手的礼物。 那边罗辉晚上回自己的屋后,却是坐在床沿上,越想越生气。拿了镜子一看自己的脸,还有脖上包的布,就觉得那气直冲头顶。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的转。 转了半天,突然对着门外喊:“王林。” 一名与平日里的兵士不一样打扮的年青男子飞快地闪了进来,对罗辉施礼道:“大郎。” 罗辉瞅都不瞅王林,坐回床沿上,吩咐了些事情,道:“快些准备,明天我就要用。” 一想到付新只有六岁,于是好意劝道:“大郎,不若算了吧,这样对待一个六岁小姑娘,明儿传了出去也不好听。再说,夫人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了大郎,小人见夫人与那沈娘子好像还挺谈得来的。” 罗辉眼皮子往上一挑,道:“怎么,不想听我吩咐了?” 王林后背一凉,连忙道:“小人这就去准备。” 待王林出去,罗辉将烛火灭了。他一贯不让人近身侍候,所以屋内此时也没有丫头。摸黑躺到床上,罗辉一摸自己的脸跟脖子,哪里会有放过付新的心思?直恨不得整死付新,才解恨呢。 第二天早上,沈蓉因为邀请了董夫人母子一块儿去赏桃花,所以早早的就起来准备。等吃过了早饭,收拾好付新,董夫人带着罗辉也过了来。然后大家寒暄了会儿,沈蓉让付新道歉,付亲听话的冲着罗辉说“小哥哥,对不起”。在董夫人的淫威下,罗辉只得表示不与付新计较,于是大家便就让小沙弥领着,开开心心去永宁寺后面的桃园。 广陵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些,人感觉不到气温回暖,但草木却早一步感觉到了。泛着绿芽的小草尖就埋在先年枯黄的败草之中,遥看有绿近看无。 而永宁寺后院的几亩桃园虽然还未完全绽放,大开的桃花还未开过,正是最美的时候,最多的却是半开的桃花,成串的在枝头上,如同一排排穿了粉红裙的十七八岁的姑娘,静悄悄地呆着,已经美得让人窒息。更有那还未绽放的花骨朵,整个桃园一片的粉红色,美得让人加快了脚步,想要溶入其中。 沈蓉和董夫人也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叮嘱了下纪妈看好付新,就与董夫人进到园子里。 付新毕竟是小孩子,进到里面,便就忘乎所以起来。纪妈只得小跑着跟在付新的后面,道:“慢点儿,仔细别摔了。哎哟,我的小祖宗,慢点儿,别跑了,纪妈跟不上了。” 可是付新哪里肯听?一面笑得如银铃一般,一面前后左右的跑,要不就往桃树上爬。桃树虽然高,但不高处就分成枝杈,所以付新很容易就上去了。 罗辉瞅了眼跟着沈蓉说得正欢的董夫人,悄无声息地闪人了。 付新在桃树上,就见北面好像有什么亮东西在闪着眼睛,纪妈又在树下让她下来。付新从桃树上爬下来,挣开接着她的纪妈,便就往北面边看边走:“纪妈,看没看见那边有什么东西?” 纪妈顺着付新手指的方向瞅了瞅,又怕走远了,摇头道:“哪有什么东西?憨娘眼花了吧?这里除了桃花,还能有什么?咱们别走远了,一会儿姨娘找不着咱们该着急了。” 付新却不听,一直往着北面走。走着走着,就见地中间摆着一枝金闪闪的、镶嵌着红宝石的凤钗,安静地在躺在枯草上。 纪妈先道:“这里是寺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付新瞅了,并不上前,而是说道:“不会是来这儿玩的人丢的吧?这么漂亮的东西,丢了得多着急啊?纪妈,我在这儿看着,咱们别动人家的东西,万一人家找来呢?” 于是付新就蹲在凤钗不远处,瞪大眼眼看着。开始时还站着,后来,便就蹲着,两只手托着腮。纪妈也是,站着站着,就站不动了,见不远处有石头,就着石就坐下了。 这主仆两个一盯就是小半个时辰。躲在不过处的桃树后面的罗辉着点儿把鼻子气歪了。按着罗辉的打算,以付新这个年纪,看见这种漂亮的饰品,就是不想据为己有,但总要好奇的拿起来摸一摸的。 罗辉在那钗上放了痒药,只要她摸了,浑身上下,就会奇痒无比。一想到付新抓心挠肝的抓痒的模样,罗辉两眼便就闪光。 ------------ 第六回 3 在盯了付新小半个时辰之后,罗辉也有些站不住了。而罗辉身后的王林不禁从后面偷拉了下罗辉,他也有点儿站不住了,想请示下罗辉,怎么办。 罗辉回头,扯得他的脖子疼,狠狠地瞪了眼王林。他就不信,付新能这么一直瞅着,没人来找,她总不能将这钗扔这吧?总是要拣起来的。再说她想在这儿一直等,罗辉瞅了眼纪妈,她奶娘也不会答应的。 果然,纪妈见时间也不早了,付新却一点儿要走的意思没有,道:“憨娘,要不咱们拿着它走,交给寺里的僧人吧,这么等也不是办法,万一失主不来呢?” 付新觉得纪妈说得在理,于是说道:“纪妈,咱不动这钗,万一这钗哪儿坏了呢?再懒咱们给弄的,就跟姊姊似的,那笔明明是她扔地上的,却非说是我。既然没人来找,咱们就当没瞧着,就让它在这儿呆着吧,咱们走吧。” 纪妈有些奇怪地问:“那要万一被别人拣走呢?” 付新道:“咱们已经帮她看了这么半天了,她也不来寻,说明大概家里也不差这枝钗,应该是丢了也没什么关系的。再说了,咱们干嘛管别人的事?心已经尽到了,丢了也怨不得咱们了。” 纪妈想了想,觉得付新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她们来寺里本就是被逼的,又没什么大的身份地位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再因为一枝钗,惹了不该惹的麻烦呢?再让吕氏抓着什么把柄,总不好。 于是付新和纪妈又站了会儿,见果然没人来找,就转身找沈蓉去了。 不远处的罗辉胸中怒气直冲头顶,待到付新、纪妈没了人影,出来骂道:“果然不是个正常的孩子。”然后弯腰就去拣那支钗,刚碰上,王林喊道:“大郎。” 然而已经晚了,罗辉已经摸上金钗了。罗辉也是气得没过脑子,王林一喊,他才想起来,钗让他动了手脚。然后很快的,罗辉就觉得似有虫子用他摸过钗的指尖,爬到身上,混身上下钻心的痒。 王林连忙用帕子一裹,将那钗拿了起来,放到腰门的囊袋里。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来,倒出一粒药来,给罗辉吃了。可是即使是仙丹,也要时间发挥效果。罗辉身上痒了足有半个时辰。 罗辉气得跳脚骂付新:“王林,你说,那丫头是不是傻?啊,她怎么跟正常人不太一样?要是别人见了这么一支钗在地上,就是不据为己有,总要拣起来瞧瞧吧?怎么就能碰也不碰一下?死丫头,她肯定是看出来了,故意气我的,然后好让我上当。” 王林腹诽:大郎想多了吧?那丫头才几岁?一看就是憨憨的,哪儿那么多心眼?是你自己气糊涂了,才会着了自己的道。 不过王林没敢吱声,一脸严肃地站在哪儿充竹竿。罗辉顶着痒,眼珠子一转,道:“弄不好她会喊人来,说这儿有支金钗。咱们把金钗收起来,来人了,就过来找金钗,就说是给我娘买的礼物,诬陷她,非说她拿了,贼喊抓贼,反正这桃林今天不会有外人来,到时让她说不清。” 王林觉得付新不大会云和人说,瞅了眼罗辉,跟着罗辉隐到了先他们的藏身处。 这主仆俩个就像桃树后面结出来的多余的赘物,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瞅,结果罗辉身上都不痒了,也不见有个人影过来。罗辉直气得骂付新是“猪”。立时又吩咐王林去抓只兔子。大有跟付新扛上的意思。 王林不解地问:“抓兔子干嘛?” 罗辉冷笑着道:“金钗她不喜欢,肯定是因为她还小呢,不懂得美,兔子小孩子肯定喜欢。你去抓来做个陷阱,她一准上当。” 王林有些迟疑道:“万一那小娘子还不上当呢?” 罗辉眼睛瞪得溜圆,道:“你当她女诸葛?就那笨样,肯定是因为她太小了,不懂昨金凤钗的好,你没见一般小娘子一见着小兔子那样?两眼放光,喜欢得不得了,她肯定也一样,你去弄,我今儿非让她上当不可。” 王林心下想:我看不见得,那小娘子看起来憨憨的,有时也精明得不得了,刚刚大概就看出蹊跷来了,才没有上当。罗辉一个点儿的催促,王林只得去了。临走时,罗辉又叮嘱了下如何做陷阱。然后罗辉去想法子再将付新给引过来。 付新去找沈蓉,提都没提金凤钗的事。 沈蓉见付新跑得小脸痛红,拿帕子为她擦了擦脸,并整了整头发,笑问道:“刚去哪儿玩去了?这可没人管了,瞧疯的,满头的汗。” 付新仰着小脸,对着沈蓉笑。在付新眼里,觉得她娘在永宁寺笑得比在付家里美多了,于是说道:“娘,这里好美,我好喜欢。我要一直住在这儿。” 沈蓉笑道:“行,咱们多住些日子,等桃花谢了咱们再走。” 付新看着满园的桃花,心下希望永远不要谢。 董夫人见付新一点儿事没有的回来,而且也没有告状,心下大奇,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董夫人还是比较了解的。而且又在自己跟前消失了这么半天,说他没干坏了,董夫人自己都不信。于是问道:“憨娘,你都玩什么了?没有碰见什么好玩的东西?” 付新转过头,笑道:“没有啊,我就在园子里跑了一会儿,桃花很好看,我想折一枝可是不知道折哪一枝好,然后就跑回来找我娘了。” “这样啊。”董夫人摸了摸付新的头,心下却想:定是那小子失手了。笑道:“那憨娘可真乖。” 其实付新想法行简单,从家里出来时,因为上了付悦的当,连累了她娘,她年纪小,也想不了太多,就记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什么也不能带因为她,连累她娘。 可怜罗辉哪里会想到这一层?自然董夫人也不会想到,沈蓉和付新为什么会去寺里,原就是因为被人陷害。 付新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嗯,我一定要乖乖听我娘的话,不让我娘为我担心。将来我长大了,要孝顺我娘,让我娘好好享福。” 董夫人听了,大为羡慕沈蓉,就又将罗辉好好骂了顿。 ------------ 第六回 4 话说沈蓉、董夫人走了一会儿,也累了。早有婆子在桃林里准备好了。就见不远处的一株开得最盛、伸展最为阔大的桃树下,放着一个小方桌,桌上摆着桃花糕,还有白色净瓷的茶碗,边上有几个小凳子。然后还有一个小泥炉,泥炉里燃着灰火,上面有个小铜壶。茶香四溢。 沈蓉见了满意地笑了,道:“夫人请坐,走这么会也累了,刚好休息会。” 两人入座后,付新就跟着沈蓉坐到边上。这时,打桃林的深入,传来悠扬笛声,清凉沁人心田,让人有一种荡心涤尘的超脱感。立时耳明心静,不管是沈蓉、董夫人还是付新、丫头婆子,没有一个出声的,直到一曲到头,再转一曲时,才回过神来。 董夫人抿了一口茶,满口余香,笑道:“我在边关呆了这么些年,这些个雅事都已经忘了呢。” 沈蓉也笑道:“谁还不一样呢?我在付家内院,又是妾,每日里不受正牌娘子的气已经不错了,要不是这次出来,哪里能有这种的雅性?俗尘庶物,也难得永宁寺这么个桃园,也算得小仙镜了。” 付新吃了几块桃花糕,沈蓉怕太甜,就不让她吃了。沈蓉和董夫人的话她又没有兴趣,便就拿眼睛四处乱瞅。突然间,就发现枯草上似乎有银片闪闪亮,并一跳一跳的,似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付新好奇,就上前去瞅。 沈蓉叮嘱道:“别乱跑,这院子大,再丢了。”又叮嘱纪妈:“看好看,别让她乱跑。” 纪妈答应道:“姨娘不说,老奴也会看着的。” 付新到跟前看,果然是一个两寸见方的一片薄银片。付新就蹲哪儿瞅着,心下想: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这么个东西呢?不会是什么陷阱吧?还是不要拿了,喊大人来瞧瞧。我比较傻,上过一次当,再不长记性,可就不是傻,而是笨蛋了。 董夫人与沈蓉说话,眼角就扫到了付新,嘴角不自觉就溢出笑来。心里明白的那一准是她儿子整事呢。然后就暗暗地观察,想瞧瞧付新的反应。 付新看了会儿,就要喊她娘,这时,那银片突然一跳,就像有人用细线扽似的。付新大奇,就跟着那银片往前走了两步,顺着往前想找找线在哪儿。谁知道线没找着,银片就又往前跳了点儿。付新左右瞅了瞅,然后起身,转头就又回到桃树下的凳子上,挨着沈蓉坐下。 董夫人瞥了眼不远处的桃树,笑了。对付新道:“刚看到什么了?我见你蹲哪儿,好像在瞅东西呢。” 付新仰起小脸,甜甜地笑道:“没什么,我娘不让我吃花糕,我馋。” 沈蓉笑道:“太甜,吃太多的话对牙不好。乖,一会儿就吃午饭了,咱们午饭一堆好吃的呢,先留着肚子,要不一会儿该吃不下了。” 付新点了点头,就老实地坐在沈蓉身边,看着桃花糕吞口水,但也没再动。 本想着用银片将付新引走的罗辉被气个够呛,心下嗷嗷叫唤:“你不是个正常孩子吧?不是吧?肯定不是。正常孩子看见这么个会跳的银片,就是不拿,总要好奇吧?总要跟着瞅瞅,到底这银片能跳哪儿去吧?怎么能只看了一会儿,就回去跟着大人呆坐着?好玩吗?好玩吗?” 董夫人似乎感觉到了罗辉的怒气,直笑出声来。弄得沈蓉不明所以,真问董夫人怎么了。董夫人摇了摇手,道:“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起一件有意思的阵年往事,一时觉得好玩。” 沈蓉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深问。董夫人就又说起了边关趣闻,沈蓉没去过边关,而付新正是好奇的年龄,这娘俩个都听得津津有味,一坐便就到了午饭的时候。 躲在一边,一直想找机会将付新骗走的罗辉完全被付新打败了,从一早上时的斗志昂扬,已经到了垂头丧气的地步。 等到付家的婆子、丫头们将素斋端上来时,定然是要寻罗辉的。罗辉无精打采地过来,董夫人一见罗辉的面,就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罗辉趁着没人注意,狠狠地瞪了眼付新。 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付新,见罗辉瞪自己,一脸的无辜。董夫人见了,笑得更加的开心。沈蓉完全不知道董夫人在笑什么,想着罗辉不喜欢女人近前,虽然他只八岁,但沈蓉还是客气地让罗辉坐董夫人身边,但并不近前,也不去碰罗辉一下。 当然,董夫人当初学的时候,付新也在边上听着的,由于不喜欢女人碰的事情太过特别,以至于付新也非常的印象深刻,然后很自觉的也不去与罗辉跟前凑,只是礼貌的冲着罗辉笑道:“小哥哥坐啊,听我娘说这里的素斋很好吃的。” 罗辉脸上挂着数道彩,再加上脖子上包着的布,付新有点儿心虚,与罗辉对面坐着,却是从始到终不抬头,只是吃着跟前的东西,也不再说话。 董夫人笑着给付新布菜,然后安慰道:“憨娘别上火,你小哥哥自小淘气,以前在边关时,受过的伤,比这重多了。没什么,乖,多吃点儿,你也跑了一上午了,看起来你不怎么累,可也把别人累坏了,多吃点儿,补一补,下午好继续累人。” 沈蓉听着董夫人的话,虽然不知道指的是什么,但到底听出些意思来,瞅了眼罗辉,不禁问付新道:“一上午,你都碰见什么了?” 付新茫然抬头看沈蓉道:“没有啊,娘为什么这么问?还有夫人,我没有累谁啊,我和纪妈就在园子里玩了会儿,什么也没干啊。要是娘跟夫人不信,可以问纪妈。” 边上侍候的纪妈连忙搭言道:“正是呢,老奴和憨娘没碰见什么特别的事,就憨娘总往桃树上爬,老奴怕她摔了,非常担心。” 罗辉扫了这主仆二人一眼,心下已经气得翻江倒海起来。再趁着吃饭,暗暗观察付新。付新长得微胖,皮肤又白,两只眼睛虽然不是很大,但水灵灵的,一笑一面一个酒窝,看起来就憨憨傻傻的。一想到自己一上午做了白工,竟然就在这小丫头跟前折了计策,实在是不甘心。 ------------ 第六回 5 然后又想,大概她太笨了,根本就没心眼,自己算计她时,将她的心眼想太高了,所以她才没上当。呆会儿吃完了饭,他一定要想个低级一点儿的办法,将她骗走。 他要是这么笨的丫头都收拾不了,以后还怎么在他娘跟前抬起头来? 罗辉偷偷瞅他娘,正好迎上董夫人大大的一个笑。罗辉心下大惊,这一次他要是失手,他娘定会笑他一辈子。不行,这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荣誉,他、绝不能输。 董夫人都不用猜,就能知道罗辉在想什么,瞅了眼付新,不禁笑意更深,素斋吃得比肉还香。待吃完了饭,董夫人和沈蓉又喝了会儿现煮的茶。那悠扬的笛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突然觉得很静,整个桃林里粉红色的桃花开得漫天,付新的头上顶着她爬树时挂着的桃花瓣,特别的好看。 下人们收拾东西,而沈蓉和董夫人就继续在桃园里走,说着些闲话。然后就都各自回去睡午觉。等到下午的时候,付新就又想去桃园里玩。可是沈蓉有些乏了,下午就懒怠动,躺在床上休息。 付新就去外面自己玩。出去时,沈蓉叮嘱,不让她远走,又让纪妈跟着。出到门口,正碰上在门口溜达的罗辉。付新还是挺懂礼貌的,上前乖乖喊道:“小哥哥下午好。” 罗辉有些嫌弃,但到底想骗人家,忍着想将付新丢出去的冲动,笑着上前拉了付新的手道:“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付新没那么多心眼,倒也没想董夫人说罗辉讨厌女人碰他的事,见罗辉对她和蔼可亲的,便就老实答道:“就在附近玩会儿。我娘身子不好,说上午走累了,要休息。夫人呢?可有累着?小哥哥是要出去玩?” 罗辉笑道:“我娘没事,精神着呢。这附近可有什么玩的?要不跟咱们一起玩吧,我自己也没意思,他们都有事,也不跟我玩。咱们还去桃园里头,那里大,还自由。” 纪妈在后面说道:“不可以。罗小爷要是想去就自己去吧,憨娘就在这儿玩会儿就行,可不敢远走,万一姨娘找不着,该着急了。” 罗辉冲着纪妈笑道:“这老妈妈可真有意思,居然敢管主子的事情?” 付新一听,立时挣开罗辉的手,站得远远地,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哥哥还是自己去玩吧,我就在门口玩会儿。我打一小纪妈对我就好,我小孩子不懂事,总爱上当,幸好有纪妈在边上,我才不至于吃亏。既然小哥哥如此的分明,咱们还是别一块儿玩了。” 纪妈见付新说得太过直白,罗辉面上已经不好看。连忙说道:“憨娘。” 付新抿了抿唇,把接下的话咽到肚里。 罗辉见自己骗走付新的目的没有达到,竟还招来她的一顿数落。直觉得胸中一股闷气直往头顶上冲,面上就不大好看。 但他到底不死心,忍了又忍,笑道:“妹妹多心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妈妈管你也对,她是为你好,但只在门口玩,这儿可有什么玩的?不若咱们去桃园里,我让人结个简易的秋千玩,怎么样?你不去,我可就找别人玩去了。” 付新一听“秋千”两字,就已经心动了,一听罗辉问她不去就要走了,到底小孩子,也顾不得刚纪妈的话来,急忙说道:“我去小哥哥,我去。” 说完,上前就拉罗辉的手。 罗辉这回倒没有讨厌,心下全是终于能骗到付新的喜悦,满满的,很快便就溢到脸上,露出坏笑来。可惜纪妈在后面,根本看不见,而付新一心想着秋千,根本看都没看。 两人手拉着手,走到桃园门口时,被守园的小和尚给拦住了。原来永宁寺的桃园,一般人是不许随便进园的。 罗辉一块银子往那和尚手里一砸,守门的和尚立时点头哈腰的将锁着的栅栏开了。纪妈瞅着罗辉就不像安了好心,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进到桃林里,付新松开罗辉的手,边往前跑,边道:“小哥哥,在哪儿绑秋千?也没带东西,怎么绑?还是说有人帮着已经绑好了?” 瞅着付新完全没心眼的样子,罗辉忍不住笑了。道:“当然是别人绑,这种事我才不会自己做呢。” 付新不顾在后面叮嘱的纪妈,在桃园里左看右看,想找出秋千绑在了哪里。嘴上说道:“唉,要是小哥哥绑个秋千就更好了。” 跑着跑着,付新就跑远了。纪妈在后面跟前,问罗辉道:“罗小爷,不知道秋千绑哪儿了?可别是诓骗憨娘呢吧?” 罗辉淡淡地笑道:“纪妈想多了,我也是打发了手下,让他们在桃园里绑的,哪里会知道绑在哪儿了,找找,就当玩了。左右还能出了桃园?” 纪妈气得够呛,可又不敢说他,只得忍着怒气说道:“罗小爷说笑了,桃园也有几亩呢,这么无头苍蝇似的,可怎么找得着。还是打个大概吧,要不然找着了也天黑了,憨娘也玩不成。” 罗辉四处瞅了瞅,往北面一指道:“大概在那个位置,咱们往那边走,一准能找头。” 付新见了,一马当先的往北面跑。纪妈连忙在后面追,道:“小心,别摔了。”跑着跑着,秋千果然是见着了,可秋千边上,却有只雪白的兔子,一动不动的蹲在地上。 “咦,哪儿来的小兔子?”付新有些奇怪地站在哪儿瞅。 跟在后面的纪妈这时候也终于追上付新,站住,也奇怪道:“可不是呢,今天的奇怪事还真多呢,算这回,咱们都碰上三回了。” 付新围着哪兔子转了几圈,发现那兔子之所以不动,是因为腿受伤了。付新吞了吞口水道:“我以前听我娘说,兔子肉大补。正好我娘病了,要是把它做成肉,一定很不错。可惜,它却活着呢。” 纪妈顿时无语。突然想重新认识一下这个自己小被自己侍候大的小娘子,是不是与别人不大一样。这和可爱的小兔子,不是应该抱起来,让她给兔子包伤口吗?怎么就能想到它大补,给沈姨娘炖了呢? ------------ 第六回 6 想了想,付新道:“纪妈,这里寺院,不让杀生,反正它都受伤了,咱们就在这儿等着,等着它死了,就带回去,纪妈把它给炖了,就不算咱们杀生了吧?” 纪妈闻言,直想捂脸。 慢慢腾腾走上来的罗辉,本来已经等着看付新去抓那兔子,然后受伤。可是等他走到跟前时,就见付新一脸祈盼,纪妈一脸羞愧地瞪着那只可怜的兔子。 罗辉心下暗暗觉得不好,而一早隐在边上的王林已经暗笑到肚子抽筋了。罗辉假装很惊奇地道:“呀,哪儿来的小白兔,真可爱。” 付新见到罗辉,很高兴地冲着罗辉摆手道:“小哥哥快过来,这只兔子受伤了,咱们在这儿等它死了,完让纪妈炖兔肉给咱们吃。我娘说过,兔肉最大补了。” 王林闻言,已经笑到快要隐藏不住了。就见罗辉的脸瞬间变得神情无法形容,他费尽力气,让王林设了个陷阱,又绑秋千的,然后他亲自将付新骗到这儿来,难道就为了让她等兔子死的? 罗辉已经顾不得什么形像了,他今天一天被付新这小丫头折磨得快疯了,于是跳脚问道:“这么可爱的小白兔,你见它受伤了,不想着给它包包伤口,竟然想吃它的肉?你到底是不是小姑娘?” 付新被罗辉一吼,倒是很羞愧自己的不善良,点头道:“小哥哥好善良,我就不行,它虽然可爱,但我还是想吃它的肉,嗯,我心眼太坏了。小哥哥别生气,要是小哥哥想去救它,那我就不吃它肉了还不行吗?” 罗辉已经气到不行,哼道:“你为什么不去救?” 付新认真道:“不行,我要是救了它,养肥了我也会让纪妈把它宰了的。”言外之意,所以我不能救它。也根本没想过要救它。 罗辉心下已经吐血,过去就抓那兔子。可怜兔子底下有只铁制的老鼠夹子,远处的王林大呼:“大郎小心。” 但为时已晚,罗辉的手已经抓起兔子,那夹子往起一弹,正好夹住罗辉的手腕子。因为算计的是付新,王林还是放水了,所以夹齿并不锋利,也不紧合,所以罗辉的手腕倒没有出血,但也被夹疼了。 这时罗辉才想起来他让王林下陷阱的事,刚他又被付新气得一时忘了。 付新突然见罗辉受伤,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道:“呀,小哥哥受伤了,有没有出血?很疼吧?快拿下来,哎呀,小哥哥怎么这么急呢?也不想想,这只小白兔既然在这儿一直呆着,肯定是被什么东西夹住了。怎么能冒失的就上前去抓它呢?看,受伤了吧?太不小心了。” 王林要笑,对上罗辉近乎扭曲的脸,说什么也没敢将笑从心底放到脸上。连忙上前去帮忙将那夹子拿了下来。罗辉气得将兔子往地上狠狠地一摔,兔子立时就死了。 付新很开心,上前提起兔子道:“纪妈,兔子死了呢,这下咱们可有兔肉吃了。” 纪妈瞅了眼罗辉,付新傻呼的没瞧出来,纪妈可是看得真切的,上前拉了付新道:“憨娘,咱们回去吧,一会儿咱们去寺外,纪妈给你炖了,然后咱们偷偷在外面吃了再回来,让姨娘也出去。寺里不让炖肉,被老方丈发现了,会被赶出寺的。” 付新道:“咱们偷偷的吃,怎么会被发现?” 纪妈看着一脸怒气的罗辉,和忍笑忍得都快脸变型的王林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可知道谁是那打小报告的小人?纪妈现在就教憨娘,‘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尤其是什么小哥哥、小姊姊的,血亲还不可靠呢,更何况非亲非故的,说不准瞅着是个人,其实是只鬼呢。” 这当着面的指桑骂槐,罗辉如何忍得?手腕虽疼,但罗辉还是能忍得的。咬着牙道:“老匹妇,你在骂谁?” 纪妈可不怕罗辉,笑道:“哦,罗小爷这是怎么了?气成这样?我在教我们家姑娘做人,罗小爷生什么气啊?难不成罗小爷觉得老奴在说你不成?这可真是,可不是做贼心虚?要不咱们去找董夫人吧,评评理,到底今儿我们姑娘碰见的稀奇事,好好研究研究被?” 付新瞅了瞅罗辉,再瞅纪妈,有些明白,却又不十分明白。于是道:“算了纪妈,咱们走吧,时间长了兔子该臭了,就不能吃了。小哥哥,谢谢你给我绑了秋千,可是我不能玩了。要不咱们一块去吃兔肉吧。反正也是你摔死的,不吃也杀生了。” 罗辉这个气啊,但纪妈瞪着眼睛虎似的,也知道今天下不成手,又暴露了,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沈蓉好弄,但这纪妈就是看付新的,却不好调走。一想到自己的仇没日子报了,最迟明早上,他们就要起程去广陵,然后住几天,便就去京城,就心有不甘。 “我不去,你没见我拿兔子伤了手了?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还想着吃?也不说帮我找个医生看看。”罗辉没好气地说道。 付新想了想,笑道:“小哥哥可以让手下人找,也可以让董夫人找啊。我有同情心,也不能让小哥哥的手不疼,而且我想着吃,也不是不同情小哥哥呢。” 罗辉觉得他不能再瞅付新了,要不然,他非没命去广陵不可,非被付新气死。于是也不说话,沉着脸转头便就往前走。结果王林先埋的暗线一拌,就又摔了一个大跟头。 付新都愣住了,直笑道:“小哥哥对不起,我不想笑的,可小哥哥也太倒霉了,这走路都能摔跟头。小哥哥最近还是别出门,在佛祖哪儿上炷香,禳个灾吧。也太倒霉了点儿。” 罗辉倒到地上,立时便就起来,然后将付新的话甩到后面,飞也似的跑了。王林瞅了眼付新,然后到底担心罗辉,急忙跟了上去。 付新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地说道:“纪妈,我刚哪句话说错了吗?怎么小哥哥走时,好像非常生气呢?还有,纪妈,刚你那样说话,我怎么觉得是说给小哥哥听的?” ------------ 第六回 7 纪妈摸了摸付新的头,道:“咱们也走吧。” 付新乖巧地与纪妈往外走,到门口,却被守门的和尚拦住,打十字问道:“不知施主,这兔子哪儿来的?” 纪妈笑道:“哦,在园子里拣的,我见是只死的,就提了出来。我还正想问小师傅呢,桃园里怎么有死兔子?” 守门和尚面上有些尴尬,道:“这个贫僧倒是不曾注意,贫僧的错,疏于管理。但还请施主原谅,因怕有人在寺内杀生吃肉,所以这兔子尸体要留下,贫僧为它超度了,就埋到桃树下,却是不能让施主带走。” 付新一听,心下焦急,直扯纪妈的衣角。 纪妈安慰地拍了拍付新的头,心下衡量了下,还是将兔子尸体交给了那守门僧人。付新大为失望。她是真心想拿这兔子给她娘炖吃了的。 付新很失望,回去时,低着头,一声也不吭。 纪妈安慰道:“好了,乖乖的,等咱们回去了,纪妈去市场上买只大肥的兔子,给姨娘炖着吃,一准做得香香的。乖,寺里不让杀生,再说姨娘是来祝福的,怎么能破戒?再说,憨娘忘了来做什么了?后天有法事,咱们一定要斋戒,要不冲撞了佛祖就不好了。” 付新从来都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孩子,听了纪妈的话,觉得在理,便就不再说什么,而是很快就高兴起来,回去看沈蓉了。 再说罗辉再次负了伤,却不敢回家,怕被他娘董夫人笑话,先去了营卫的住处,好好处理了下腕上的伤口,然后再没事人一样的回去。 董夫人眉一挑,道:“怎么,又失败了?” 罗辉一本正经道:“看娘说的,我都几岁了?怎么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娘不是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我算计那丫头?对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董夫人道:“明天,在广陵还得呆几天,毕竟郡守是你爹的旧友,这点儿面子还是得给的。进京的日子也不能耽误,所以这儿虽然美,却也不能久呆。” 罗辉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是再不想见那个想法跟正常孩子不一样的付新,一想到付新,罗辉就觉得牙根发痒,可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行礼已经收拾好,董夫人与沈蓉道别。付新就站在沈蓉身边,还送了董夫人一枝桃花,让她带在路上。 罗辉坐在来时的小厢车里,却是偷偷地嵌开车窗帘,打量付新。模样看起来憨憨的,眼睛看人时总是笑眯眯地,透着真挚,略微有些胖,可怎么就每次都能避开自己的设计,反倒让他上了好几次当。罗辉咬牙想:疯丫头,以后别再让我碰见你,要不然,看我不给你好看。 董夫人与沈蓉告别完,拿着付新给的桃枝上了车。然后车子起行,他们直奔广陵而去。再走听风林时,却没发生一点儿事情。一路上非常的平静。到了广陵城的十里长亭,就见广陵郡首带着一众的家眷,在哪儿等着她们娘俩个。 大家寒暄了会儿,再上马车,董夫人母子便就被直接引到了付家的花园子。而广陵郡守之所以会借付家花园子,不过是因为他宦游在外,夫人并没有跟到任上。而以妾迎接董夫人,到底失礼,又男妇有别,所以才会安排在付家。 虽然付家在广陵是商户,但到底是京城付国公府的分支,而且还是兄弟这样的近支,董夫人去了付家,也不会被辱没了。 而付家自打接到广陵郡守的通知,今天日董夫人母子会到,整个付家一早上,便就早早的忙碌起来。付悦心里非常的激动。她看过罗辉的生册,知道罗辉的一生极为厉害,然后却是付新命定的夫君。 一想到这儿,付悦就有一种偷到别人心爱东西的激动。虽然罗辉还未被她弄到手,而且罗辉现在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但付悦知道,这是她接近罗辉的机会。她要给罗辉留下非常好的印象,将来,要是有付家女嫁给罗辉,那一定是她。 她决不允许付新,成为罗辉的新娘。 由于路上没有耽搁,董夫人到付家时,正好午饭的点儿。周老太太领着两个儿媳妇将董夫人接进花园子,极尽主礼,力图让董夫人宾至如归。 午饭董夫人自己吃的,付家人很识相的迎接完后,便就退了出去,好让董夫人吃过午饭,好好睡个午觉休息会儿。罗辉小孩子虽然不困,但因为刚来,对付家也不熟悉,所以也没到处走,而是也老老实实的在屋里睡了个午觉。 然而罗辉脸上的伤,付悦见了,很奇怪。一直想问,但却没有机会。因为打进到付家开始,罗辉就一副老子很不爽,生人勿近的姿态,弄得付悦也不敢贸然往罗辉跟前凑。 待到董夫人睡醒了之后,周老太太才又领着吕氏、蒋氏到自家园子里,却让门上去报给董夫人,说她们求见。 付悦非要跟着吕氏,周老太太没法子,只得也一并让跟了来。 婆媳几个在门上等了会儿,出来一个遍身绮罗的丫头,笑道:“快请,老太太来了,还报什么呢?夫人说老太太这样,让夫人都不好意思了。本就是借住的,反倒让主人家里客气了。” 周老太太笑道:“虽然是借住,但既然是借出去,暂时就是别人家里,串门子的礼数,总要全的。” 付家园子里的奇花异草很多,平日里园门都是锁着的,所以即使是付悦也不怎么进去,倒是付新,因为得付伟的宠,经常可以由付伟带着进到园子里玩。 此时付悦跟头周老太太几个进来,两只眼睛办稍微的扫了下,大概是因为要接待贵客,园子里展眼一望,就知道是新收拾的。 董夫人迎到门口,笑着与周老太太一块进到客厅里,道:“原应是我先去拜访老太太的,才让她们快点儿收拾,没想到老太太倒先来了。失礼失礼,我就充一回主人,快请坐。哟,这小姑娘谁家孩子,长得这般好看。” 付悦落落大方的冲着董夫人一行礼道:“民女付悦见过夫人,夫人一路可还方便?民女的父亲是付府二爷。老太太是民女的祖母,二娘子是民女的母亲,三娘子是民女的婶娘。” ------------ 第六回 8 罗辉一挑眼睛,冷冷道:“假。” 别说付悦,就是周老太太、蒋氏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是她俩个偏心,她们也觉得付悦特别的假。也只有吕氏拿付悦当成了心尖一样的人,捧在手心里。 果然,罗辉话一出口,吕氏心里非常的不乐意,但因为知道董夫人和罗辉惹不得,所以只得忍着。 付悦觉得这是个机会,她正愁没什么借口与罗辉答话。于是偏了偏头对罗辉笑道:“小哥哥何出此言?” 罗辉瞅都不瞅付悦,站起身对董夫人道:“娘,这里有人想跟我套近乎,我先出去了,没意思。” 董夫人冲着周老太太歉意地一笑,道:“老太太失礼了,我这个崽子自小在边关没有规矩。”然后骂罗辉道:“要滚就滚,哪儿那么多话?你当你是臭肉?引得苍蝇上前?” 罗辉没好气地一转身,出去了。站在付家花园子里,罗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原来那个疯丫头的家还挺大的,罗辉心下想,难怪那疯丫头如此警醒,叫付悦的人,拿眼一打,便就不是个善茬。还有付悦看向自己的眼神,果然他娘说得对,像极了一只恶心的苍蝇看见了臭肉。 罗辉在园子里转了会儿,没什么意思,往回走,又不懒得回去对着付家一众妇人。罗辉见厅门口有棵老槐树,虽然还未生出绿叶来,但枝杈多,他若是呆在上面不动的话,也不怎么明显。左右瞅瞅,并没有丫头,侍卫们也都不在边上,于是便就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没事盯着厅门,等付家人走。 没一会,先见有丫头开门,罗辉心下一喜,以为付家人要走。却见就付悦一个人出来,站在厅门口东张西望的,好像在找什么。罗辉冷笑,猜她是在寻他。 看了会儿,罗辉觉得没意思,就想折树枝砸付悦,戏弄一下她。才一伸手,突然想到从王林手要过来的那只动了手脚的金凤钗来,没害成付新,正好用在她姊姊的身上,这个付悦比付新还讨厌。 一这么想,罗辉从怀里就拿出包着的金凤钗来。 付悦左右瞅瞅,没发现罗辉的踪影,便就想在园子里瞎转,万一能碰上罗辉呢?她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罗辉见付悦往东面顺着小路往前走,便就将那金凤钗就着帕子往外一扔,省得他再沾到上面的痒粉。金凤钗掉到付悦的脚后,付悦察觉到后面似有什么东西,转过头四处看了看,低头时,才发现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出个金凤钗来。 付悦是个极为细心的人,她能非常肯定的说,她走过来时,地上根本没有这枝钗。付悦若有似无地瞅了眼面前的大槐树,然后蹲下身子,瞅着那钗发呆。 这钗出现的蹊跷,说明肯定有问题。她拣还是不拣呢? 槐树上,罗辉也在看着。 付悦想了想,做这个陷阱的,这院子里也只有罗辉,她只要伸手拿了,着了罗辉的当,无论怎样,罗辉总要受罚的,到时她再给罗辉求情,到时罗辉还能不感激她?她不也能借着这个机会,与罗辉拉上关系?想到这儿,付悦不再犹豫地从地上拣起那只钗,假装很开心地又折回厅里道:“夫人、夫人,院子里有只金钗,是不是夫人丢的?” 丫头为付悦将门打开时,付悦以为罗辉一准的要从树上下来,因为她觉得,怎么的,罗辉也不会想他娘也跟着上当的。可惜,罗辉不为所动,就在树上呆着。 董夫人与周老太太正说着话,吕氏和蒋氏在下首坐着。见付悦进来,手里捧着一枝金钗,说是在院子里拣的,自己儿子的那点儿小伎俩,董夫人闭着眼睛都能猜着。于是对自己的丫头道:“轻语,接过来我瞧瞧,谁丢的。” 轻语并没有直接走过去接,而是转身从桌上拿了一个空的托盘在手上,走到付悦跟前,猫下腰,将手中的托盘往付悦跟前一送。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付悦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从指尖传到全身的痒,才将她惊醒,连忙将手里的金凤钗放到托盘里,然后开始用手不停地挠脸、手、身上。 吕氏最先发现不好,惊问道:“欢娘怎么了?别挠了,都红了。” 付悦带着哭腔道:“娘,娘,欢娘痒,身上痒。” 吕氏大惊,蒋氏和周老太太见她不像装的,也都急了,忙问道:“好好的痒什么?你出去可碰了什么?” 付悦道:“什么也没碰,欢娘出去后,唯一摸的就是这枝钗。” 轻语将托盘举到董夫人跟前。董夫人看了看,道:“嗯,这支钗是我的,年前离京时,我家小子买给我的。” 吕氏抬头瞅董夫人,可董夫人只说钗是她的,然后并不再说什么。状似关心地说道:”快去喊个医生来吧,别再中了什么毒。“ 董夫人的身份在哪儿呢,吕氏再心疼付悦,也不敢质问董夫人。然后刚董夫人这主仆的动作,明告诉众人,她们知道这钗被人动了手脚。 这就更加地让吕氏气愤。 人老就精,到底还是周老太太,一面打发丫头去喊医生,一面说道:“夫人才住进来,就发生了这种事,还是报官查一查,万一有那不知的歹人混了进来,将不利于夫人母子,可是大事。“ 董夫人点了点头,深表赞同:”这么说,也是得查查。就让郡守派人来查,少不得要惊扰了大家,我先在这儿告罪了。“ 有婆子过来,将付悦抱走,然后吕氏也就跟着告辞先走了。 付悦有些失望,就董夫人和那个叫轻语的丫头的反应,应该是知道下手的人就是罗辉的。可是董夫人竟一点儿要收拾罗辉的意思没有。还喊着让付家人去喊郡守,这是明摆着不想承认。付悦知道,若事情不够严重的话,付家肯定不单就这么算了,还会帮董夫人找好借口。 按理说,以付家在广陵的地位,找的医生总不会太差。再说又是现在付家的撑家娘子吕氏的心尖,下头人也自然不会找那没有名头的江湖游医来看。但这个常年给付家主人看病,然后成了名的老医生却只看出是中毒,却看不出是什么毒来。 ------------ 第六回 9 付悦安了个心眼,虽然她全身都痒得很,却拼了命地挠手跟脖子,都挠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大内印子。看起来非常的可怕。 周老太太和蒋氏也过了来,瞅着付悦强忍着不喊痒,却拼命地挠自己叹气,也佩服付悦,小小年纪有如此的忍性。毕竟也是亲孙女,周老太太果然心疼,有心想说算了,看了付悦挠得那样,也张不了口。 “二媳妇,给老二送信了没有?”周老太太问道。 吕氏一面拉着付悦的手不让她乱挠,一面担忧地回道:“没呢,二爷在前面陪着郡守呢,怕打扰了,完二爷再怪我多事。” 周老太太沉吟了会儿,道:“虽然说小孩子闹着玩,可欢娘这样,还是让男人们拿主意吧,咱们妇人看问题总还是窄浅。” 这正合吕氏的意,连忙打发自己身边的婆子,上前席去与付伟说。 付伟与一帮子广陵称得上名的男人,围着广陵太守,一边饮着小酒,一边舞文弄墨,在外院的花园亭子里正是热闹时候。张大娘趁着别人不注意,从边上溜了进去,但见男人们说得正高兴,并不敢上前,只在一边等着。直到付伟看到张大娘,不觉得微皱了下眉,但又一想吕氏虽爱找事,但这些年大体上没在外面闹过。 再说现在沈姨娘和付新也不在家,没人会给吕氏不自在,所以想,大概是真有什么事。于是与广陵太守说了几句话,便就离席过去。 张大娘不等付伟问,已经屈膝道:“回二爷,不是二娘子,是老太太让老奴来请二爷到后面去的。” 付伟不觉奇怪地问道:“怎么说?出什么事了?” 张大娘道:“二爷去后面看了就知道了。” 付伟随着张大娘进到宝安堂,付悦的脸已经肿了起来,手、脖子都被她挠出血来,一道一道的血印子。那常年给付家瞧病的老医生见了付伟一个点儿的认错,说自己医术浅薄,看不出什么毒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付伟也是吃了一惊,问道。 吕氏和周老太太合着将事情学给付伟听,然后总结了下她们的猜想,这可能是罗辉小孩子的恶作剧。说完,吕氏不愤地望着周老太太,她不敢和付伟提,要给付悦出气,希望周老太太能说。 周老太太叹道:“再怎么说,欢娘受了苦,咱们也没有要为难董夫人的意思,但总也要说声抱歉的话,将解药拿出来,可瞅董夫人的意思,心下明白的,却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什么也不说,也不拿解药。” 付伟到底是男人,自己的女儿再不好也是女儿,总不能让人上门欺负还不出声。于是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找太守弄弄清楚,别的不说,总要先将解药要来。” 付悦抿着唇,面上非常痛苦的模样,偏又显得倔强,让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吕氏急得团团转。周老太太也是一叠声地心疼,安慰付悦。 付伟回到前院,也不管人多少,直到广陵太守跟前,在耳根嘀咕了几句,将付悦的事情学与广陵太守听。广陵太守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笑道:“老夫以前就听人说,罗将军的儿子淘气,付贤弟别急,老夫给你要解药去。臭小子,看老夫不代他爹收拾他的,叫他淘气。” 付伟连忙致谢道:“那就有劳太守了,小女现在非常难过。” 广陵太守连忙起身,抬脚就往付家后花园走,付伟吩咐迎宾招待好客人,便就跟着广陵太守一道进去。董夫人似是一早就猜着了,守门的卫兵直接放了进去,问都不曾问一声。待到居室门前,叫轻语的丫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轻语上前行礼,道:“太守万安,夫人说太守是罗将军的旧友,出门在外,不方便见外男。吩咐奴婢,将事情说清楚。太守里面请。” 广陵太守并没有生气,而是进去,坐到客位上。丫头倒上茶来。广陵太守抿了口,放到桌上道:“说,怎么回事?” 轻语说道:“回太守,夫人前天在听风林白日碰见劫匪,说来也巧,无意中救了一对母女,据说是付家的妾。这支钗是夫人的没错,可是那天在林子里时,却丢了。” 说到这儿,轻语停住,不再往下说。 可是付伟已经惊呼道:“哪一天?确定是前天?那母女可曾受伤?” 轻语道:“这还能有错?当然是前天。因救得及时,那母女二人倒是毫发未伤,不过受了些惊吓。夫人说,让太守好好查查,广陵也是一大郡,怎么治安这么差,白日里就有劫匪?这幸好夫人带了卫兵来,要不然,那些个蒙面劫匪,就奴婢看来,好似想要那母女的命呢。” 说完,轻语笑了笑,才又说道:“夫人说,白天那小姑娘拿那钗来,就觉得这钗出现得蹊跷,怕是有什么猫腻,只是这钗怎么到那小姑娘手里的?夫人也不明白,自不会有什么解药。” 付伟一听,一张脸像是被人扇了一百个耳刮子子似的,火辣辣地疼。 广陵太守听了,也就猜出个大概来,站起身道:“你去与嫂夫人说,老夫这就回去了,这事出在老夫境内,定会调查清楚,给嫂夫人一个交待的。” 轻语一笑,并没说话。 从客厅出到园子里,广陵太守面色凝重道:“这事我查,还是贤弟给我个交待?” 付伟拱手一躬道:“还请太守给小人留点儿面子。” 广陵太守一笑,拍了拍付伟的肩道:“贤弟,不是为兄说你,自来齐家治国然后平天下,治家可不是容易的事。” 付伟不住地弯腰逊谢不已。 广陵太守见付家出了这一档子事,也知道付伟没有心情再招待客人,便就提前走了。而主客走了,不知出了什么事的陪客,自然也就纷纷告辞。付伟强忍着怒气,将众人送走。 回到宝安堂时,吕氏正等得焦急,远远地迎上付伟道:“怎么这么半天?欢娘……” “啪!”随着一个嘴巴子声,吕氏的说话戛然而止。吕氏捂着脸,瞪着眼睛不敢想信,付伟会当着一众人的面打她。 别说吕氏,屋内的人全都愣住了。 ------------ 第六回 10 周老太太怒道:“到底怎么了?越大越不让人省心,别的本事没长,倒先学会打起媳妇来了。欢娘解药要来没有?你担心欢娘,也不用拿媳妇撒气,又不是她的错。” 付悦心眼多,拿眼只一扫付伟,见付伟一脸怒容,像是极为隐忍着什么,心下隐隐觉得不好。 付伟进到屋里,对着一众的下人喝到:“还不滚出去?” 屋内的下人一下子全都快速地退了出去,蒋氏一见这阵仗,似二房这边有大事发生,也急忙忙地避嫌道:“老太太,媳妇出来这么半天,将五郎交给奶娘不大放心,媳妇就先回去瞧瞧。” 周老太太点头道:“你回去吧,看见大郎和四郎拦着些,先别让他们过来。这两口子都一把岁数,还是这么闹,也不怕人笑话。我可是死了才能省心。” 将氏不好说什么,答应着留下大郎和四郎,转身走了。吕氏也反应过来,捂着脸道:“二爷这是怎么了?要不来解药就算了,医生头走时说,欢娘身上的毒虽然无解,但痒够时辰,会自动消解。何必拿我出气?” 付悦偷偷地看着付伟,心下打起鼓来。 付伟冷冷地瞅着吕氏,道:“你但凡还要半点儿脸面,就与我去耳房说,让老太太帮着瞅欢娘。” 吕氏并不示弱,瞪着付伟道:“我到底犯了什么大错,二爷当着一众人的面打我?我没什么可怕的,当着老太太面,二爷说清楚。别一副为了我的嘴脸,我现在,还有脸面?” 付伟咬着牙道:“你果然要我当着老太太和孩子的面,将话说出来?” 吕氏挺着脖子道:“不做亏心事,我有什么可怕的?只怕二爷打了我,却说不出什么来,才会想让我去耳房吧?这么些年,二爷何时给我留过脸面?我还真受不得这个宠呢。” 付伟道:“好,你不要脸,我还给你留什么?你还舔着脸让我去问董夫人要解药?我就说这事透着古怪,罗小公子虽然看着淘气,可与欢娘又无什么过节,好好的今天才上门来,干嘛要捉弄她?原来却是贼喊做贼。你也狠心,竟然连女儿都舍得唱这出苦肉计。” 吕氏有些不大明白,可付悦在边上却是听得真真切切,心下明镜似的。就在吕氏张口之前,连忙哭道:“娘、娘,女儿痒,娘……” 周老太太原也没听明白,不知道付伟在说什么。听见付悦哭,而这两口子还在哪儿瞪眼睛,拿着拐杖杵地道:“吵、吵,等欢娘好了,还不有得你们吵?非现在吵,都不管孩子了?还不快看看欢娘?你们也瞧瞧,她小小年纪,遭这样的罪,你们还是不是父母?” 吕氏连忙低下身去看付悦,拉了付悦的手道:“乖欢娘,别挠了,医生都说,等时辰到了就好了,就不痒了。” 付伟冷冷地瞅着吕氏。 周老太太看着二儿子,又想起长子来。要是当年长子不出事,或许二儿子的日子也不会过成现如今这般样子。付伟才五十岁,可是两鬓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两眉之间,一个大大的川字,正是长年皱眉而形成的。 再瞅吕氏,周老太太更是长长地一声叹息。知子莫若母,能让付伟如此激动,周老太太想来想去,只猜着,肯定是事关沈蓉母女。 可是吕氏做了什么,能让付伟当着众人的面,打吕氏耳刮子呢? 周老太太心下暗暗担心,只怕是她也捂不住的事。吕氏自来没什么心眼,自己做过什么,转头就忘了。周老太太也不好说这个儿媳妇好坏。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竟一点儿心眼不长,一个点儿的蛮干,也当真是件奇事了。 “老太太知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好事?”付伟说这话地,简直算得上是咬牙切齿。“明儿董夫人离开,我就进京去,我倒要看看,她父亲怎么说。” 周老太太瞅了瞅吕氏,站起身对付伟沉声说道:“你跟我来。” 可是吕氏在人前挨了打,如何肯就这么算了?一听周老太太要带付伟走,她的意思是以为周老太太要偏袒儿子,任付悦如何拉着吕氏的手哭着喊难受,吕氏仍扔下付悦,站起身来拦着周老太太和付伟道:“怎么,老太太觉得媳妇挨了打,就这么算了?媳妇今天倒要让二爷说说,媳妇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付家的事,让二爷当着众人的面不给媳妇留脸。” 这也不能怪吕氏。那些人全是吕成海走时,留给吕氏的。吕氏这么些年,用他们办事,从没失过手。当然,也只是一点子小事而已,这种大事,倒是第一回用。 然后那些人失手之后,只告诉吕氏,半路杀出程咬金,破坏了计划。但这些人都全身而退,没有一个被抓住的,所以吕氏开始时有些担心。但付悦在边上劝慰,而且细想之下,付悦说得也在理。吕成海虽然进京,但与现任广陵太守,多少还是有些旧情,不可能为了沈蓉而死揪住这件事不放的。 所以吕氏就一点儿都不怕,派人暗杀沈容母女的事被付伟知道。因为她可以死不承认,又没有人破案,付伟虽然怀疑,拿不到实质的把柄,吕氏料想付伟拿她也没有什么办法的。 但吕氏绝不会想到,那程咬金偏偏就是董夫人,而董夫人又与沈蓉相处融洽。以吕氏的想法,像董夫人这种正头娘子,绝对不会自降身份,去与妾相交的。 无知,又不够机警,让吕氏愚昧地作,一点儿看不出付伟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吕氏说完话,就在周老太太地叹息声,和付悦地哀叫声中,付伟使劲全身的力气,又给了吕氏一个耳刮子,打得吕氏一个趔趄倒到地上。 周老太太惊呼:“给我住手,住手,她再怎么的,现在还是你的正经娘子,有事说事,咱们家不兴打媳妇。再说欢娘还在边上呢,你疯了不成?” 吕氏捂着脸哭道:“老太太别拦着他,让他打,打死了,也得给我娘家个交待。我到底做了什么?” ------------ 第六回 11 周老太太叹道:“你就少说两句吧,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你自己不知道?他这样,你竟都不会反省?你还真要逼着他当着我面说出来?他能打你,只怕你办的事,也够休了的吧?我儿子我不偏他,他什么人,你跟他过了二十多年,难不成还不了解?” 吕氏坐在地上,听了周老太太的话,抿了抿唇,却依然没有觉悟。她觉得,只要她不承认,就是付伟,也不能抓到什么的,不过捕风捉影,终还是得给她认错。于是站起身,挺着腰板嘴硬道:“媳妇还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错事。” 若是可以,付悦真的很想跳起来,再打吕氏两耳刮子。她这是逼着付伟跟她摊牌,难道她看不出来,为了两个孙子,周老太太在极力为她阻拦?不想将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吕氏梗着脖子,周老太太气得不想再瞅她,转身道:“希望你别后悔。”说完就要走。 付悦大急,假装很害怕,就往前去拉周老太太,然后就从床上滚到地上。“咚”的一声,重重地敲在了付伟和周老太太的心上。 付伟连忙将付悦抱了起来,问道:“怎么样?还痒吗?好些了没有?” 付悦只是哭,然后一挺劲,晕了过去。付伟大惊,急忙对着吕氏吼道:“还不快去喊医生?你这当娘的铁打的心?” 周老太太已经出去,喊在门口守着的丫头道:“你们谁快去前面,让人喊个医生来,快。欢娘晕过去了。” 张大娘一听,飞也似的打头先跑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付悦总算在医生的全力救治之下,悠悠地醒了。周老太太也松了一口气,对付伟道:“你先跟我来。”然后对吕氏道:“你别急,一会儿我派丫头来喊你,今天咱们把事情说清楚。” 说完,周老太太转身当头走了。付伟瞪了吕氏一眼,有些担心地瞅付悦,终是扶着周老太太出去。进到万安堂,周老太太坐定之后,将侍候的婆子丫头全都遣出去。问道:“你老实和我说,吕氏到底把沈蓉她们怎么了?你要打她?看你这样子,应该沈蓉母女没事才对,但吕氏肯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才会让你这样。” 付伟在屋地上转了几圈,似下了狠大的决心,终咬着牙说道:“娘,我要休妻。” 周老太太听了,并没多少意外,毕竟先前付伟的行为,周老太太已经猜个差不多,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 付伟一撩衣襟,坐到周老太太下首的椅子上,咬着牙道:“吕氏将蓉娘母女借引子撵永宁寺去,却半道上派人劫杀她们娘俩个。幸好被刚好路过的董夫人救了。那钗,就是董夫人于那时丢的。娘,你说,今天欢娘中毒,不正是吕氏自己编的一出贼喊捉贼?” 周老太太虽然事先有些心理准备,可乍一听吕氏派人劫杀沈蓉,还是吓了一跳。心一阵的跳,付伟也知道自己说急了,连忙道:“娘、娘没事吧?” “她们娘俩个没受伤吧?”周老太太抚着心,急急地问道。 付伟拿起桌上的菜碗,里面有凉菜,喝了口,恨恨地说道:“幸好她们娘俩个福大命大,关键时候碰到了董夫人,倒是不曾受伤。” 周老太太一听,一则放心沈蓉母女,另一方面,也终是松了一口气,事情还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周老太太扶额叹气,她实在是不能理解吕氏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吕氏真的天真的以为,没了沈蓉,付伟就会对她好? “你也不年轻了,你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就不为大郎、四郎还有欢娘想一想?憨娘也是啊,即使你休了吕氏,你能将沈蓉扶正?”周老太太轻声劝道:“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也别再提,至于太守哪儿,你自己看着解决吧。吕氏,我来说她。” 付伟烦躁地将手中茶碗往桌上一“啪”地一扔,道:“我不是不为他们着想,只是吕氏这次做得太过分了。若这事就这么算了,这一次失手,下次呢?娘觉没觉得她最近变了不少?我怕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终会对蓉娘母女不利。” 周老太太气得用拐杖连连杵地道:“蓉娘蓉娘,都亏了吕氏会如此下手,你就不曾反省过自己?是,吕氏年轻时候算计了蓉娘,但终吕氏是你八抬大轿,从咱们家正门娶进来的媳妇。这么些年你偏心蓉娘,我也没说什么。” “娘。”付伟急着想要争辩。 周老太太连连摆手道:“你先听我说,你想没想过,大郎二十三岁了,还有四郎、欢娘,若是休妻,就要给吕家一个交待,别的不用说,这得惊动官府吧?吕氏的事就得弄得满城风雨。这仨孩子不是你的?他们有这么个娘,你让他们将来怎么出去做人?还能说上个什么亲?” 付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在屋里边急促地来回踱步,边道:“吕氏也算准了我为了那仨孩子,才会这般的有恃无恐的。我……儿子……” 周老太太并不相让,只一个点儿说道:“好了,你先别急,坐下,听娘跟你说。吕氏交给我,我一准让你放心,吕氏自今以后,再不敢对沈蓉母女如何。这样,要是再有下回,你要休她,我决不拦着。” 付伟颓废地坐回椅子上,像只斗败的公鸡,喃喃道:“我也知道,我这辈子终是休不成她的。我最大的错,就是让她生下了子女。她也拿住了我这一点。” 周老太太也是长叹一声道:“这也怪不得你,那时咱们在广陵才立住脚,一个小小的别架,也敢站到咱们家头上来作威作福。若是放到今天,何至于你非要娶她呢?但她万般不是,总是给你生了三个孩子。我疼憨娘,可我也一样疼那仨个。” 付伟出去时,说不出的落寞,看得周老太太心里堵得慌,好一会儿,才让身边的丫头去喊吕氏来。 吕氏进来时,脸已经肿起多老高来。 ------------ 第六回 12 周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串琉璃念珠,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捻动那珠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抬起眼皮子看了看吕氏,就又垂了下去,淡淡说道:“怎么也不用冰敷敷。” 屋里侍候的丫头、婆子见吕氏进来,就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并将门给带上。 在万安堂里,虽然付悦已经万般地暗示过吕氏,但吕氏向来一根筋,不明白地跟好说,又哪里会明白?而付悦却又不敢说太直白。毕竟暗算沈蓉母女的事,是付悦提议的,现在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付悦也怕吕氏找她算账。 所以吕氏依然梗着脖子,一点儿都没意识到付伟不单知道了沈蓉母子遇袭的事,而且已经知道是她干的。于是语气非常强硬地说道:“媳妇又没有错,为什么要敷?老太太就不想问问二爷为什么打媳妇?” 周老太太捻动佛珠地手停下,猛地抬头,两只眼睛像两只冰冷的剑一般,上下地打量吕氏。直盯得吕氏心里发毛。 好一会,周老太太才半笑不笑地轻声说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打你?你自己做了什么果然不知道?忘了?你应该庆幸你能生,给老二生了三个孩子。” 吕氏才要说话,周老太太手中的念珠一动,“啪”地一声,吓得吕氏心一下颤,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周老太太不紧不慢地继续捻动佛珠,说话的声音极轻,却如有对鼓槌在吕氏的耳边敲鼓:“你知不知道救蓉娘母女的,就是董夫人?” 吕氏直觉得耳里“嗡嗡”响,大脑一片空白。身子晃了几晃,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像个口痴似地问道:“老……老太太在说什么?媳妇……媳妇听不懂。” 周老太太眼皮子不抬地说道:“董夫人现在让广陵太守一定要彻查清楚这事,你觉得你爹在广陵太守哪儿显要,还是罗将军显要?” 吕氏这时才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也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来。一副不敢置信地模样,道:“董夫人?怎么可能?” 周老太太这才抬起眼睛,锐利地瞅着吕氏,就像一把隐藏在暗处的杀手,等到了晚佳刺杀时机一样,说道:“你想好了,是让广陵太守查?还是怎么的?如果这事闹开了,你也就等着回京城了。你今年也四十多岁了,因为你固执,长子二十三了还未娶妻,还有个才几岁的小女儿,你觉得扔给后妈,什么怎么样?” 吕氏急道:“老太太……” 周老太太一摆手,打断了吕氏的话,说道:“你想好了再说,要想清楚了,我不急。欢娘好了吧?” 吕氏坐到刚付伟坐过的椅子上,脸上一片的疼,她不知道是被付伟扇的,还是因为周老太太的一席话。吕氏想了很多,终是跪到周老太太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老太太救我,老太太不看媳妇面上,三个孩子可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子孙女儿。” 周老太太叹道:“你知不知道,要是再这么作下去,那仨孩子也救不了你了。” 吕氏哭道:“媳妇再不敢了,媳妇发誓,以后一定对沈姨娘好好的,对憨娘如亲生的一般待。” 周老太太看着吕氏,终说道:“你起来吧,这是最后一回。我也是这么答应老二的,希望你别食言,再有下回,只怕我也救不了你。还有,我劝你赶紧给大郎媳妇定下来。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可听人说,大郎的庶子都快生出来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当人娘的。是不知道,还是懒得管。” 吕氏又是一惊道:“老太太这是听谁嚼舌根子?” 周老太太冷笑道:“是不是你去他院里就知道了。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不管他呢。却原来是不知道。回去吧,董夫人哪儿你最近都别过去,让老三媳妇陪着吧。你还是解决下大郎的事。一天天闹的,媳妇还未进门,就闹出庶子来了。趁着还没生,敢紧给大郎定亲,还能订个好的。” 吕氏也不想再瞅着董夫人,听了周老太太的话,抹了抹脸,将脸上的泪擦干净。周老太太让她洗了脸再走,都等不了,就急忙的出去,直奔付图的院子。显然院中的丫头婆子没想到吕氏这时候会上来,均都吓了一跳,就有要叫喊的。 不用吕氏吩咐,跟在后面来的张大娘已经上去,一个耳刮子扇过去道:“小蹄子这是要给谁送信?” 那丫头挨了打,也不敢出声,就跪到地上,连连磕头认错:“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张大娘就又是一个嘴巴子,小声喝道:“你这是给谁送信呢?” 吕氏没理她们,过了院门直进到屋里时,就见付图正搂着个大肚子的丫头,正是付图的贴身丫头红泥。看见吕氏时,付图和红泥也吓了一跳,像两只受了刺激的青蛙一般,跳了开。 付图和红泥见是瞒不住了,就又双双跪到地上。付图道:“求母亲成全,儿子真心喜欢她的,娘就做主,让儿子抬了她当妾吧。她肚子里的,可是娘的长孙。” 吕氏当时气得身子直晃。张大娘这时候也跟了进来,连忙上前扶住道:“二娘子,二娘子。” 付图起身也去扶吕氏道:“娘、娘。” 吕氏抬手给了付图一巴掌道:“不忠不孝的东西,你眼里但凡有我这个娘,今天你今天也不能这样。你眼瞎心也瞎了?今天咱们家怎么了,你就是没见着,难道也没听着?” 付图没敢躲,吕氏喝道:“给我跪下。” “娘。”付图没敢再出声,一个孝字大过天,付图再怎么的,也不敢多说什么的,老实跪到红泥边上。 吕氏看着红泥,这丫头是她亲自挑的。看着老实本分,也没有什么姿色,竟能爬上她长子的床。吕氏直觉得火往头顶上钻。 “把红泥给我带走。”吕氏捏了捏手上的手绢,咬牙切齿地说道。 张大娘听了,连忙去外面喊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来。可是付图却急忙冲跪到吕氏脚前道:“娘,娘,她千般不好,肚子里到底是娘的长孙啊。” ------------ 第六回 13 红泥不敢出声,只是在一边低低地啜泣。 吕氏气得一把将付图推开道:“她肚子里是我哪门子的长孙?还真跟你爹一样,什么阿猫阿狗生的,都能当成个宝?我告诉你,除了你的妻生的,我一概不认。我让你跪一边去,怎么,现如今连你我都管不了了?” 张大娘领着婆子,上来二话不说,便就将红泥拉走。付图过去拦着道:“你们放开她,死奴才,滚,都给我滚。” 吕氏直要被气死,捂着心,后悔没早给付图娶媳妇,现如今闹成这样。 张大娘见吕氏面上不大好,急得说道:“大郎这是想气死二娘子?她再怎么不好,怀着身子,二娘子能拿她怎么样?不过是带到正房那边而已。大郎何必拦着?难不成大郎以为,二娘子会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打下去不成?二娘子想,这事老太太也知道了,也不能同意。” 吕氏气得说道:“他现在还能想到这个?心都让这小蹄子给勾没了,我倒是小瞧了她,没想到还有这本事。” 付图听了,才松开手。两个婆子架着红泥出去。 吕氏头走时,说道:“你给我跪着,晚饭也不准吃了,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回到正房,张大娘让婆子将红泥带到耳房。跟着吕氏进到正房里,问道:“二娘子,红泥怎么办?好像有点儿动了胎气。她虽然强忍着,依老奴看,有要生的迹象。” 吕氏问:“弄清楚没有?” 张大娘道:“回二娘子,弄清楚了,孩子九个月了,生下来的话,应该能活。让人看了,像个男孩儿。” 吕氏想了想,咬着牙小声说道:“去母存子。” 张大娘有些担心:“二娘子……” 吕氏却又恨恨地说道:“老太太早不说,晚不说,非到这时候说,还不是算准了孩子这么大,打不了了,想看我笑话?没门,我倒要看看,咱们谁笑到最后。还不快去?想让我认下个丫头生的当孙子,做梦。孩子我认了,孩子娘我也不能认。” 张大娘迟疑了下,但深知吕氏不好说话,又极不听劝,然后今天接连受到打击,心情不好。现在劝吕氏,等于自己往那枪头上撞,没得惹一身腥臊。也只得出去,赶忙安排接生婆来。 却说罗辉因为闲着无聊,就一直跟着付悦她们到了宝安堂。本来是想看付悦难受的样子,却没想到倒是看了一出好戏。但是再精彩的戏,也有落幕的时候。 躲在房顶上的罗辉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抹冷笑来,悄无声息地走了。董夫人让人将那钗收拾过了,才拿到手里,细看了下,笑着与丫头说道:“这小子还真下了血本。” 轻语听到外面有动静,去开门,就见罗辉已经到了门口。连忙闪出一丈远,道:“大郎万福。” 罗辉冲着轻语一笑,轻语直觉一道闪电击了过来,惊得如兔子般,一跳多高的闪到董夫人跟前去了。 董夫人瞪了眼罗辉,道:“臭小子,今天才来,你就给我惹这么大麻烦。咱们呆两天就走了,那丫头已经受了教训,别再找她麻烦了。” 罗辉背着手,道:“我看不见得,像只苍蝇一样,又假又恶心,讨厌死了。对了,娘,那个二娘子想害人。” “害人?”董夫人不明所以地问:“害谁?” 罗辉就将自己偷偷听到的学给董夫人听,然后说道:“那个二娘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董夫人听了,不禁笑道:“这事还不简单?轻语,你去寻了老夫人,就说我听说府上有人生产,正好你这方面有特长,亲自去瞧着,等生了,我给出贺礼。” 一想到吕氏被气得扭曲的脸,董夫人就觉得来付家没白来。 罗辉想了想,道:“娘最好让人去给太守送个信,这样的话就更完美了。太守家里不是也有妾么,正好可以打发了来,给生产这个做个伴,撑下腰。” 董夫人一听,知道吕氏这是给付悦拖累了,罗辉高低要与这娘俩个过不去。于是又派她的另一丫头凝语去了太守府送信。又问罗辉道:“这才来,她不过是喊你声小哥哥,在永宁寺憨娘不也这么喊你?也没见你急眼,你怎么就看不上这个欢娘?” 罗辉撇嘴道:“我就不信娘就不讨厌付悦?恶心死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瞅咱们娘俩个时,眼珠子乱转,一看就没安好心。” 董夫人笑道:“小丫头还小,大概在广陵也没什么见识,以为咱们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所以想套近乎吧。这么小,也太急功近利了些。” 罗辉道:“再见面,她别往我跟前靠,要不然,看我不让她好看的。我让她全家都好看。” 董夫人笑道:“你也别太坏了,怎么说,咱们还借住在人家家里呢。” 罗辉没说话,“哼”了声,坐到一边,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看。 而广陵太守也是个妙人,听了凝语的话,立时会意。不单打发了个得力的妾来,竟还带了四个稳婆,两个专看妇科的女医。还派了个管家,给付伟道喜。然后直言说太守府当时有好几个广陵城里,有头有脸的爷在边上,都听说了付家要添长孙的事。 这一下,就差整个广陵都知道付伟的长子未娶妻,侍候丫头先生了个庶孙子。 付伟本就如黑锅底一样的脸,更加的黑了。再看吕氏的脸,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偏太守派来的稳婆和轻语进产房没一会,竟就将张大娘找来的两个产婆给揪着出来。 “出什么事了?”付伟皱着眉,嘴上这么问着,心里却已经猜个大概出来。 太守派来的稳婆没好气道:“她想弄死产妇,被我抓了个正着。付二爷看着收拾吧,在里面她都招了,说是二娘子让的。” 吕氏急忙分辨道:“她血口喷人。” 太守派来的稳婆可不惯着她,冷笑着说道:“二娘子,她血不血口的,大家心知肚明,何苦不认呢?这要是请了太守来,过了堂,可就好看了。再不然,去请董夫人来?想来董夫人在边关,治理整个将军府,这点子事,要查清也不是什么难的吧?我要是二娘子,此时就不说话,装成哑巴。” ------------ 第六回 14 吕氏再怎么笨,一见太守派来的人,也猜着了个大概。原她还抱有几分侥幸,就是被太守的人抓着了,到时候人总要交给她,她总会将自己摘干净。但吕氏万没想到,太守派来的几个稳婆在里面时,竟然将人都审了,怒道:“你……” 付伟连瞅都不瞅吕氏,抬起腿就是一脚,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滚?你真想让我去京里找吕家?我当初那么让你给大郎定亲你不定,闹出这样来,你竟然还安了这样的心思?什么东西?你等着你大儿子不认你呢。谋害夫家骨血,我休了你,吕家人还有什么话说?还不给我滚。” 屋内的丫头、婆子并张大娘连忙将吕氏扶了起来。 吕氏站起身时,脸上一片的煞白,有气无力道:“我看二爷现如今是打我打得越发顺手了。” 付伟转头瞪着吕氏,两眼快喷出火来,道:“我打你打得晚了,才让你这般的无法无天。你不知道,就因为你,我们付家就快沦为整个广陵的笑柄了?” 吕氏扑到付伟跟前,下人们拉着,才没让她抓到付伟。吕氏喊道:“你还知道要脸?那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多年,在广陵可有半分的脸面?我出去谁家里赴个宴,人家背后都怎么指点我?你让我给你留脸,你可曾给我留过脸?” 付伟不为所动地看着吕氏,笑了笑,冷酷地说道:“这不是你自找的?打你算计沈蓉的那一刻起,就应该知道的。你明知道沈蓉才是我当年从小订亲的对象,却非要嫁到付家来,我求着你嫁给我的?” 吕氏道:“你……” 付伟瞅着吕氏,面上的嘲笑,充满了讽刺。讽刺她的自作多情。 吕氏道:“你的心是铁打的不成?” 付伟静静地看着吕氏,不为所动:“要我说,你的心是铁打的。我从来只喜欢蓉娘一个,你要么接受,要么就不要嫁过来。可你这么多年,竟然只抱着一个希望。你想那可能吗?所以,我说你的心才是铁打的。” 人说哀大莫过于心死,可是吕氏对付伟的心却从不曾死。吕氏自己也觉得奇怪。付伟越是不爱吕氏,吕氏偏就非常地爱付伟。吕氏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走,步伐踉跄,张大娘连忙跟上去。 宝安堂是吕氏的居所,她又能去哪儿?吕氏站在院中左右看了看,出了宝安堂的门,付家没人与她交好。而老太太哪儿,她也不能去。对于她这个儿媳妇,周老太太嘴上不说,其实也是不满意的。 付悦住在宝安堂的东厢房里。一想到付悦,吕氏心下一动,便就朝着东厢房走。进到付悦的屋子,付悦正半靠在床上,拿着手镜看她脖子上的伤。 见吕氏进来,付悦连忙放下手镜,喊道:“娘,外面怎么了?这么吵?” 吕氏没说话,站在床边直楞楞地盯着付悦看。直看得付悦心底有些发毛。吕氏终吩咐张大娘道:“去将落霞居收拾出来,欢娘即刻搬到那儿去住。除原来的奶娘外,再给她安排两个婆子、四个大丫头。以后除了晨昏定省之外,不得随便来我这里,除非我派人去请。” 付悦完全没想到,她受了伤,造了一场罪,最终却落得这样下场。她这样搬出去,与被吕氏撵出去,有何不同?这不等于告诉整个付家人,她被吕氏抛弃了?付悦呼道:“娘,女儿做错了什么?女儿想跟娘住。” 吕氏的脸,依然非常的肿,看起来,好像比白天时更加的肿了。嘴角挂着血丝,是被付伟踢时,不小心牙硌着了嘴唇。头发散乱,是被丫头婆子扶起时,不小心碰的,再加上与付伟争执时,情绪太过激动,晃动太大。 再瞅付悦的脸也不怎么好看,虽然白天她尽力只挠脖子,可是脸还是有些微红肿。这娘俩个,最终一个也没落下好。 “你告诉我。”吕氏看付悦,不像是自己的女儿,如陌生人似的:“那支钗哪儿来的?跟我说实话。” 付悦就怕吕氏怀疑她,所以急切地道:“女儿能从哪儿来?从宝安堂出去时,女儿一直没离开过娘。是在园子里拣的,拣了就送到董夫人哪儿了。娘还不信女儿?” 可吕氏到底还是醒悟过来一点儿,觉得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那样的聪明?可到底又是吕氏自己亲生的,想了想,叹道:“信与不信,如今还有什么关系?你以后,还是安份些吧,毕竟才六岁,就做些六岁的事,好好学习,与女先生学些东西,将来好找个好人家嫁的。别的事,以后不得妄议。” “娘!”付悦惊呼。她现在还不能失爱于吕氏,她的好多计划,需要吕氏的帮忙。可惜吕氏此时像是铁了心一般不为所动。任付悦将好话说尽,吕氏就是不松口。 张大娘办事一贯的迅速,这也是她能在吕氏手下多年的原因。虽然付悦不甘心,她输得糊里糊涂的,但,她也看出些时的吕氏心情极为不好,她这时候与吕氏分辨,吕氏肯定是听不进去的。也只得先搬走,以后再慢慢图之。 就在付悦被奶娘抱着要去落霞居时,吕氏道:”给我看住了她,要是这两天我再看见她到处跑,尤其是出现在董夫人和罗大郎的跟前,我唯你们是问。我卖出去的丫头婆子,可没好地方。“ 吕氏的话一出口,付悦只觉得一阵凉意,顺着头顶直通到脚底。 付悦走后,吕氏坐在空空的屋里发呆。她不明白本来好好的,虽然付伟并不待见她,可也没到厌恶她到这种地步。她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吕氏想了又想,觉得是因为听了付悦的挑唆。 她也是傻,付悦再聪明,也不过六岁的孩子,她怎么就能被一个六岁的孩子给三言两语给说服了?吕氏这时候,想起了周老太太的话,吓得一个激灵。然后听见外面一阵的吵闹,吕氏伸着脖子,想听听怎么了。 正好张大娘回来,面色沉重地说道:“二娘子,红泥死了,孩子……是个男孩儿,八斤多……” ------------ 第七回 罗辉巧设连环计 付悦翻墙凝香园1 “男孩儿?”吕氏听了一阵欣喜,打断了张大娘的话,从床沿边上站了起来。“没想到孩子这么大个,八斤多,早知道什么也不用做,也够她生的了。” 可是张大娘却急急地又说道:“孩子也死了,生下来时就没了气。大郎听了,正在外面闹呢。最可气的是太守府来的那四个婆子和医女,一口咬定,是先那两个产婆死按着不让生,先给红泥破了羊水,才会一尸两命。说红泥胎位正,要不然不会如此。” 吕氏听了大惊:“孩子也没保住?” 张大娘道:“可不是呢,说是在肚子里呆时间太长了。那两个婆子进去先给破了羊水,导致孩子生不出来,耽误了时间。” “二爷、二爷怎么说?”吕氏现在可不关心别的,只急急地问付伟的态度。 张大娘没敢出声,低着头,偷偷地瞅吕氏。 吕氏重又坐回到床上,好半晌,突然笑道:“呵呵呵……你说,你说我闹了这么半天,到底得到了什么?哈哈……” 付家宝安堂院子里已然乱成一锅粥,偏这时候,有自称红泥亲戚的人上门来,如此的巧合,巧得让人怀疑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罗辉吃过晚饭之后,安着心想去瞧瞧付家的热闹。董夫人知道拦不住他,只得叮嘱,不让他再惹事情。罗辉答应得倒是挺痛快,但董夫人多少还是不大放心。然而付家人也不是白吃饭的,罗辉才出了园子门,就见付家另两兄弟,付二爷的次子,十七岁的付三郎付凡和着付伟的次子,十四岁的付封过来。 远远的,付凡对冲着罗辉一拱手道:“好巧,我们兄弟正是来找罗公子的,没想到就遇到了。” 罗辉看着这兄弟两个,之前刚来付家,碰上过,倒是认得。只是一见到这兄弟俩,罗辉就知道,这是派这两兄弟来,拦着不想让他看热闹。罗辉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基本上都是照着自己的想法行事。罗辉瞅了瞅这兄弟俩,然后理都没理,就好像不认识似的,绕过去,径直走了。 付凡、付封脸都瞬时红了,极为尴尬。到底付凡大些,追上去笑道:“刚进府那会儿人多,罗公子不认得我们兄弟也有可能,我……” 不等付凡将话说完,罗辉很是欠揍地说道:“认得,罗家三公子、四公子么。” 十四岁的付封正是容易冲动的时候,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跳到罗辉跟前道:“你以为你什么东西?还不是仗着你爹?” 罗辉地跟随卫兵脸上一变,才要出声。罗辉停住脚冲着兵卫一摆手,瞅着付封冷笑道:“可不是呢,我倒是能仗着,我看你想仗你爹,也仗不上吧?有这工夫跟我在这儿讨论爹,你不如快点儿回去看看你娘要紧。我可听丫头说,你娘今天挨打了。” 付凡想打断罗辉的话,大声喊道:“罗公子。”原来付凡之所以会带着付封过来,一则是拦着罗辉不让撞上,再则也是不想让付封看见。从开始,付封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 可是罗辉哪里是会听人的?顿都没顿一下的将话说完。 付封大喊道:“你胡说,这家里谁敢打我娘?” 罗辉以一种你说你们付家,谁能对你娘动手的眼神,轻笑着瞅付封。 付封不是傻子,立时转过头去瞅付凡。“三兄……” 付凡连忙说道:“罗公子并不了解我们家的事情,就不要乱说。” 罗辉一听,怒道:“我这人这辈子最讨厌人冤枉我。我乱说?你问他,不如去问下人,我看付家家大业大的,应该下人不少,随便拉过来问一问,就是没看见,总还听过了。这种事,尤其是当家主母被打,传起来很快的。” 付封丢下付凡,转而拉过跟着他的小厮,提着小厮胸前的衣领,问:“你老实跟小爷说,到底怎么回事?我爹果然打我娘了?” 那小厮吓得都快哭了,不敢说有,也不敢说没有,只是一个点儿道:“四郎饶了小的吧,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小的一直跟在四郎身边不曾离开,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付封一听这话口,气得丢下这个小厮,再揪起一个,红着眼睛大声道:“你说,今天你没跟着我,你一准知道。” 付凡上前拉过付封道:“四弟,四弟……” 付封一把推开付凡道:“你们都骗我。”说完,跑着往宝安堂去了。 付凡瞅了眼罗辉,罗辉面不改色,一点儿都没有自己做错事说错话的自觉。来时蒋氏和付三爷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让惹这位小爷不痛快,只得丢下罗辉去追付封。怕付封出事。 罗辉不紧不慢地也往宝安堂走。破天荒地与兵卫聊天道:“这家人还真是怪,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能不让儿子知道呢?你们说,我心眼好不好?他们得感激我才对。” 后面跟着的兵卫一阵无语。不约而同的心道:不将你家八辈子祖宗全都拉出来骂一顿,已经很客气了,还想人感激你?别做梦了。 没人理,罗辉也不生气,不紧不慢地竟往付家大门口走。就见五六个男女,有老有幼地,在付家门口,说要找红泥,口口声声说红泥是他们至亲,刚联系上的,是付家大郎让上门来见红泥的,听说红泥给付家大郎当了妾,所以来认亲。 可是付家门丁此时如何敢往里放?一口咬定红泥自小买来,是无父无母的,骂他们乱认亲,往出轰。可哪里轰得走?惹得一众人看热闹。 罗辉到门口,问道:“怎么回事?” 付家家丁连忙上前冲罗辉一拱手,道:“小的见过罗大郎,这是付家的事,还望罗大郎不要管。” 罗辉冷笑着道:“请我管,还当谁爱管似的。”转头对那几个人道:“我刚听你们口口声声说来是找一个叫红泥的丫头?我可有听错?” 那些人异口同声道:“正是,这位小郎君没有听错。” 罗辉冲着付家家丁一笑,道:“不用找了,已经死了。我听说是付家二娘子找了两个产婆使坏,到底怎么使的坏我还小,也不懂,反正说人已经死了,一尸两命。所以你们回去吧,这里没有红泥这个人了。” ------------ 第七回 2 说完,罗辉还一脸我在帮你们解决问题,你们不用太感激我的模样,冲着付家门丁一笑。然后就背着手在哪儿看热闹。 付家门丁制止不了罗辉,见事情要大,急得直跺脚,没法子,只得跑着去里面报信。 果然,那几个人只一听罗辉的话,顿时就哭得捶胸顿足,声音直冲云霄:“我们就说前几天才送信来,说得好好的,让我们今天来认亲,怎么到了门口就死活不让进了,原来是将人给害死了……” 而围观的人,也已经议论纷纷。 罗辉对眼前的效果非常地满意,见五开的架子门下,两面的条凳没人坐,他便就坐到上面。 兵卫倒是挺有眼色,连忙进去,没一会儿,提着个生着的小铁炉来。上面放着一个小铁壶,冒着热气,飘着茶香。另一兵卫拿着个茶杯,往条凳上一放。 罗辉见了,很高兴。兵卫将茶倒上,罗辉就不紧不慢地饮着茶。此时天已经大黑,付家门上的大红灯笼尤其的亮。 出来的是付家三爷,他大概这辈子也没像今天这样跑过,等站到门口时,已经快喘不过气来。虽然广陵宵禁,但如果招来巡逻的官兵,惊动了官府,更不好说。 不亏是广陵城的大商家,到底经过风浪。付三爷忖度了眼下的情形,立时让门上将侧门打开,将那五六个自称为红泥亲属的人让了进去。 在外围观的民众一见没了热闹可瞧,又快宵禁,也就极快的散了。 罗辉有些可惜,他还没看够呢。虽然他很想提醒那几个人,小心骗他们进府,完再来个杀人来口,反正付家也算得上一方富豪,官商勾结也是有的。但罗辉到底是来付家做客的,有些事情总不好弄得太过明显才是。 所以罗辉吧嗒吧嗒嘴,只得也跟着众人进到付府。 跟着罗辉的兵卫哪有不了解自家主子的,心下均想:大郎,你这样还不叫明显,还有哪样才算明显啊?可真是的,真当付家是傻子啊?不过是碍着他们自己理亏,中间还有广陵太守,要不然任你是哪个边关的将领,大概罗家也不会如此的买帐就是了。 红泥家的亲属进到院中,付三爷便就让人将南面的外客房收拾出来,以商量的语气说道:“红泥自小被我们家买来,从没听说她有什么亲属,现突然找上门来,我们也不能说你们是冒认,但总要弄弄清楚,现在天已经晚了,再怎么的,那边人没了,解决事情便是了,你们就先住下,咱们慢慢来。” 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壮年人,瞅着衣服穿着并不是那种深山老林里出来,没有见识的人,点头说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不过是你们家的大郎让人送了信,我们才来认亲的。我们什么也不要,只要弄清楚我妹子是如何死的,给我们个交待。自来卖身为奴,典籍上也没有说可以随便弄死的。” 付三爷一听,心下暗自一惊。自来要钱的好打发,不要钱的却是最难缠的。但付三爷面不改色地说道:“一定一定,我们家也不是那草菅人命的人家,定是要弄清楚的。” 那几个人被外院的下人领去客房。罗辉上前冲着付三爷一施礼,问道:“就不知道付三爷如何给人家交待?我可听我家丫头说了,那两个稳婆亲**待,是你们家二娘子吩咐的。难不成让二娘子去抵命?” 付三爷客气地回道:“罗公子还小,自然没听过小人无信这句话。有时候下人做错了事,怕承担责任,就会往主子身上推的。小事倒也无所谓了,这种大事,总要过了堂才知道到底是谁吩咐的。” 罗辉瞅着付三爷,并不退让,笑得凉凉的,说道:“付三爷说得是,我年岁小不懂事,听过的事也少。但却也听过李代桃僵的典故。我是付家的客人,既然碰上了,总要等着付家没事了再走,才不至于被人说无情。付三爷,我说得对吧?” 付三爷被罗辉地话一噎,但很快平复,笑道:“那是当然,本来是让罗公子与夫人来作客,以尽地主之谊,没想到反倒让罗大公子和夫人为付家担心,罪过罪过。” 罗辉懒得跟付英客气,转头便就往内院走。 付英付三爷上前拦住道:“后花园往那边走。” “哦?”罗辉一笑道:“付三爷的意思,是让我请了我母亲一块儿去看二娘子?” 付英咬牙,小屁孩那么精明,你是妖怪转世么?免强笑道:“误会误会,我还当罗公子想回去休息,忘了来时的路了呢。原来是想去后院,这边请。” 罗辉一笑,趾高气昂地打头里走,道:“本小爷自小认道,不管什么样的路,走过一回就会记住,所以不劳付三爷操心将我送回去。” 付英能如何?只得跟在罗辉后面往宝安堂走。然而罗辉身后跟着的后卫却被拦住了,毕竟已经天黑,又是付家的后院。罗辉倒也没多做为难,只对兵卫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就跟我娘说我在宝安堂呢,呆会晚一点儿回去。” 宝安堂里此时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付图已经不闹了,只是一个点儿的哭。红泥和孩子也已经入了棺,只等着什么时候从后门抬出去。总不可能付家给作法事的。 可以说,此时付家的主人,全都集在了宝安堂里。 周老太太看上去比罗辉中午初见时,老了许多。周老太太坐在宝安堂的正厅里,而吕氏站在周老太太的傍边,张大娘跪在地上,正一个点儿的磕头,嘴里不停的说:“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私自揣摩二娘子的意思,从二上做主,让两个稳婆动手脚。二娘子并没有吩咐老奴这样做,全是老奴自己的主意。” 付伟坐在周老太太下首的位置上,沉着脸,两眼冒火地瞪着吕氏。 而付封就跪在付伟的脚边,求着付伟绕过吕氏一回。 进来的罗辉观察了会,突然笑着对付英道:“付三爷打嘴了不是?说我年纪小,听得事少,到底让我说着了?这唱得好一出李代桃僵。” ------------ 第七回 3 付英顿时觉得脸上一片的火热。然后假装没听出来,寻了个下首的位置坐下,站在一边的蒋氏见自己家男人进来,便就站到付英身边去了。 广陵太守派来的稳婆、医女就站在门边上,面上一片的焦急,好像急着要回太守府复命。可是事情不解决了,付家如何会就这么痛快的让这些人走?若是在太守跟前胡说两句,总是个事。所以先前将氏一直在安抚这几个人,并都偷偷地塞了银子。 而实际动手的两个婆子,被绑在了院子里跪着。嘴里不停地喊,是吕氏让动的手。 周老太太瞅着张大娘,说道:“你可要想好了,这可人命关天,是要抵命的。” 张大娘抬眼瞅了下吕氏,很快垂下眼皮子来,道:“全是老奴的错,连累了二娘子,老奴愿意给红泥抵命。绝无怨言,老奴可与那两个稳婆对峙。” 现在这种情况,就是张大娘不主动顶下罪,最终吕氏只要死不承认,而付家也会乐意将事情安在张大娘身上的。谁让稳婆是她找的,话也是她传的呢。更何况,张大娘的儿子、女儿、媳妇全都在付家吕氏手下讨生活。 这一点,周老太太如何不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主动认了,省得强往她身上安,又要闹得鸡犬不宁。张大娘的老头子、子女也都在院中跪着,全都哭成了一片。 周老太太道:“将她们三个绑了,明儿送到衙门里去听审吧。看好了,别让她们出事。其余的人都散了吧,今日的事,不得乱说,也不得任何人再提起。” 罗辉冷笑了声,觉得这些个人真是虚伪,明明每一个人都知道今天的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却如事先排练好的一台戏,全都按着既定的来演,就连自己都骗了。 本来,罗辉不打算多管闲事,反正也不关他什么事,给付家添乱,完全是因为付悦让罗辉不痛快。现在看付家乱成一锅粥,也算是出了气,于是罗辉打算着要好好当个客人,再呆两天便就跟着董夫人离开。 可谁能想到,因为家里出了事,看管付悦的人便就松了。结果付悦钻了空子,就又出来,硬往罗辉跟前凑。 话说不管付家发生了什么事,家里有客,还是广陵太守亲自交待,要好好接待的贵客,所以只要不是主人家过世这种事情,接风洗尘不可避免。 宴会全都是事先就安排好的。所以第二天,周老太太领着蒋氏如没事人一般,到董夫人这儿来,于万安堂老夫人的院子安排了内宴,请了广陵城所有有头脸的夫人、小娘子来赴宴,热闹一番。 排优打鼓唱曲,自然不少,还请了酒肆里的说话儿艺人来家里讲史。一时间,付家门庭若市,门口各种马车,堵了整条街。在外面迎客的仆人也是一身的锦服。由于是为董夫人母子接风洗尘,所以来的全是女眷。也有带着自家小娘子、或儿郎来的,却鲜少有男宾。 只在南客厅请了广陵太守并几个陪客而已。远不如内院热闹。广陵太守也知道付家最近不太平,所以来了之后,便就吃吃喝喝,话些个无关紧要的事,并不提红泥之事。 而红泥母子的棺椁于起早,城门一开,便就拉到了城外的一处乱葬冈,付图亲自送行,还请了几个和尚、道士作法,点了炮,才开破土埋了。 那几个认亲的人,开始时口口声声地说不要银子,只要查清事实,终是狠敲了付家一笔,才离开。 正当罗辉跟着董夫人坐在搭的彩棚子上,周老太太和广陵几个有头脸的夫人,并有带着自家女孩儿的陪着,看台下讲史。讲的是三国的故事,这个罗辉最爱听,所以坐到最前面,认真的听着。边关也有讲的,但远不如京城里讲的精彩。 付悦这时候却上了来,周老太太倒没多想,还想着付悦昨天亲眼见着母亲挨了打,定是吓着了,又被吕氏迁怒搬院子,看向付悦的眼神就有些怜惜。 周老太太和颜悦色地冲付悦招手道:“从早上就没见着你,来,快来祖母这儿来,给大家问个好。”然后笑对众人道:“这是老身大孙女儿,自小就聪明。抓周时抓书、笔和绣线的那个就是她,想想那时候就那么大点儿呢。” 几位陪客听了,都笑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都这么大了,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对了,怎么不见另一个?” 有人接话道:“是呢,那个什么也不抓,却躺在金银锞子、珠宝上睡觉的丫头呢?憨憨的,我记得小名叫憨娘,怎么没见着?” 罗辉听了,心下道:那疯丫头原来打小就傻,抓周居然不抓东西,没听说谁却倒在摆的东西上睡大觉的。跟猪有得一比。想到这儿,不自觉便就笑了。 董夫人听了,笑道:“哦,还有人抓周倒在金银锞子上睡觉?难道她什么也没抓吗?” 周老太太一想到付新,笑意越发的深了:“可不是,我们憨娘什么也不抓,非在上面睡觉,拉都拉不起来,抱起来时,带了一堆的金银呢。当时逗得大家一阵乐。” 付悦在边上见这些人说起付新来,周老太太的脸上映着掩饰不住的喜色,而众人也是一阵的捧,心下大急。她来,可不是为了让这些人在董夫人面前夸付新的。 董夫人明知付新不在,却真跟那么回事似的,笑着道:“快把那丫头喊来,让你们说得我心下痒痒,真想见见长什么样。” 周老太太不无可惜地叹道:“可真不巧,夫人明天就要走了,要是肯多留两天,派个人去接,也不远,她跟她姨娘去了永宁寺祈福去了。” 付悦趁着周老太太说话,众人没接的空,连忙上前给众人行礼问好。付悦的礼仪一惯标准大方,这些个女客都不禁要夸赞两句。 罗辉头都没回,心下一阵的冷笑。明明他亲耳听到吕氏吩咐,不让她往这边凑,拿自己亲娘的话当成耳边风。自己亲娘昨天都挨了打,又被禁足,竟一点儿伤心样都没有,还不如付封呢,陪着吕氏在宝安堂呆着。她却好,竟然还没事人一样的往这凑。 ------------ 第七回 4 付悦拿眼睛的余光偷偷地扫了眼罗辉,见他一心背对着众人,听下面台上讲史。于是假意天真无邪地跑到跟前,也往下面看,问道:“这位小哥哥在听什么?好听吗?” 罗辉拿出董夫人摸他时的机警,飞快的闪到一边,冷着脸道:“谁让你往我身边靠的?想给我喊哥哥的人能排你们广陵城一圈,你怎么就觉得能排得上?按着你们商家的身份,见了我要跪,要喊我小郎君,谁让你坏了规矩的?” 董夫人连忙喊道:“大郎,休得胡言。” 罗辉一席话,说得付悦脸上一阵的发白。而周老太太也极为尴尬,众陪客则是暗地里偷笑。她们带来的女孩儿都规矩的喊罗辉“小郎君”,然后并不往罗辉跟前凑,而这一举动,无异于更加的打付悦的脸。 “呵”罗辉不服气地道:“我有胡说吗?再说了,她娘昨天挨了打,又被禁足,她竟然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到这儿来,却不说去看她娘,我怎么看她,都像只白眼狼呢?再说,她娘昨天明明叮嘱她,不让她往我跟前凑的。这么小,就不听自己娘的话,将来长大了,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董夫人急忙又怒斥罗辉,可哪里阻止得了? 罗辉的话如点了一个炮仗,彩棚内的陪客可都是广陵城里,有头脸的夫人太太,而付家的吕氏可是当家娘子,竟然又被打又被禁足?因为什么?众人虽然没问,但脸上的表情已经露出好奇来。 付悦是万没想到罗辉会这么说,她实在是不明白,她也没做什么令罗辉讨厌的事,罗辉为什么会如此对她?她昨天第一次与罗辉见面,还主动地被他捉弄了一回,受了些苦。罗辉是不是有病? 众人言论纷纷,付悦抿着唇,眼泪在眼圈里转,却不让流出来,看起来楚楚可怜,可她是真的很想哭。 周老太太虽然也嫌付悦多事,没事与人家套近乎,伤了脸面。但到底那是她的嫡亲孙女,无论人后如何,总要给付家找回点儿面子。于是与众人解释道:“罗小郎君误会了,在付家,谁可能打老身的二儿媳妇?再说她也并没有被禁足,不过是二房出了点儿事,她在解决,这一时半会儿的就来了。” 罗辉没理会众人,见付悦站在彩棚的前沿不动,瞪大了眼睛瞅自己,冷冷说道:“还不走一边去?我还听讲史呢。少惹我,要不然让你们家好看。” 董夫人说了罗辉两句,然后笑着与周老太太说道:“这孩子特别讨厌,让他爹给惯得根本不听话。要是可以,周老太太还是喊令孙女儿离大郎远着些,这孩子总说女孩儿想占他便宜,完让他负责,自来我家丫头都离他远远的。” 周老太太被董夫人的一席话,说得脸上火辣辣的。 付悦被这娘俩个一句一句气得差点儿被过气去。她才多大?哪就要让人负责了? 周老太太连忙对边上侍候的丫头道:“带欢娘下去。” 付悦不甘心,抢着往罗辉跟前站,并说道:“我到底哪里错了?我喊你一声小哥哥,因为你是客,我是主,而你又比我年长,在坐的各位娘子、夫人说说,上人家里做客,有这样的吗?拿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人,一面瞧不起主人家,一面在人家里住?这是为客之道?” 付悦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好像非常有理的样子。说话时,仰着小脸,给人既柔弱又倔强的模样,尤其是付悦长得还美,一又水汪汪的大眼睛,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周老太太却是一皱眉,本来老太太就觉得付悦人小心大,现在却是更觉得付悦不太简单了。 罗辉虽然不是很高,却自有一股子睥睨人的架势,冲着付悦一笑,道:“我本来就高高在上,我父亲是二品边将,别说小小的广陵城,就是在长安,掉块石头随便一砸也是个五品的地方,也算得上高官了。这位小娘子,你说对不对啊?” 付悦抿着唇道:“英雄不问出身。” 罗辉一竖大母指道:“有志气,那我问你,你与你家的丫头的区别在哪儿?” 付悦道:“你怎么能将我与丫头比?她们算什么东西?” 罗辉冷笑道:“你不是说英雄不问出身吗?要是不比父母,你与她们没什么不同。” “你……”付悦语塞。 罗辉小手一背,挺着身板子又说道:“我与我娘上你家坐客是你家的福气,不是我们要求的,只怕是你父亲在太守跟前打了保票的。我娘要是说在广陵歇脚,随便住谁家,不会比你们付家差,你难道不知道?还敢跟我套近乎,喊我小哥哥,你有脸喊,我还没脸答应呢。就你的商女身份,到我家,连丫头都当不上,顶多也就一伶人。” “你……”付悦这回是真的哭了出来。她做梦都没想到,罗辉一点儿情面都不留。而且才八岁,说话竟然如此刻薄。 罗辉又是一笑,说不出的诡异:“你这是自找的。你们付家都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说完,却就出去了。 董夫人面不改色的笑道:“咱们继续听讲史,讲三国我最爱听了。这孩子就一驴,不用理他。”然而却对周老太太道:“感谢老太太的招待,我这儿子我还是了解的,要不老太太还是去准备准备吧,我没与老太太说,谁把他给惹毛了,他不讨回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然后,董夫人又对付悦道:“小姑娘,我最佩服你,我是他娘,都不敢这么说他。你厉害。你知不知道上回这么跟他说话的人,怎么样了?” 边上坐着的蒋氏早就被二房的烂事恶心得不行,黑白的忙活,没好气地站起来,拉付悦的手劲便就没控制,以显示她的不满。付悦则被拉得一个踉跄,但付悦不敢摔,她知道,若是她现在摔了,再让将氏讨厌,那她日后在付家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可以说,她今天因为罗辉和董夫人娘俩个,一点儿脸面没给她留,她已经失爱于周老太太了。而这事传到吕氏口里,吕氏也只会嫌付悦给她丢脸,不会有半分的怜悯。 ------------ 第七回 5 吕氏现在对付悦,已经有些怀疑和不信任了。 蒋氏将付悦拉出去后,就见看着付悦的婆子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将氏过去,怒道:“来人,给我掌嘴,怎么看的孩子?她是孩子不懂事,你们也都不懂事?任着她往这儿跑?这里呆的都是些什么人?也是她能来的?没眼色的东西,留你们干什么?” 跟着蒋氏的婆子过来按住那婆子,就是一顿嘴巴子,打得跟着付悦的婆子嘴上全是血。 付悦想求情,因为蒋氏打那婆子,就等于在打付悦的脸。 可付悦地嘴才一动,蒋氏冷冷说道:“欢娘,不是三婶娘说你,你自小聪明,与众不同,我不管你多少小心眼,在我这儿还是省省吧。自打你算计我儿子,我这当娘的每次见到你,都会觉得如芒在背呢。” 蒋氏的婆子住了手,将氏将付悦往挨打的婆子哪儿一推,道:“给我看住了,再让她乱跑到处现眼,看我不打死你们。” 挨了打的婆子气狠狠地拉过付悦,抓得付悦胳膊生疼,付悦也不敢出声地走了。 蒋氏看着付悦的背影,“呸”了声,才对身边人道:“去门上找个小厮来,传话给二爷、三爷,让他们谁进来一趟。只怕家里让这死蹄子害的,又要不消停了。” 到底还是付伟有自知之明,进来后,对着蒋氏一行礼道:“给弟妹添乱了,又怎么了?” 蒋氏对付伟倒还客气,连忙将彩棚里的事学与付伟听。 付伟听了,一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连连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欢娘生下来,就不应该让吕氏带,好好的孩子,让她给带坏了。罗大郎虽然小,却是有些城府,只怕果然要出乱子。” 将氏倒是不好说什么,劝道:“二爷与三爷商量下,总会有办法的。董夫人说罗大郎会找麻烦,妾看应该不是随口说的。二爷、三爷还是早做准备吧。至于欢娘的事,等以后再说。怎么的,也得让董夫人、罗大郎离开的。” 蒋氏一席话,说得付伟羞愧不已。但现在也不是教育付悦的时候,付伟连忙地去寻罗辉。付家现在宴会,下人们都在外面忙碌,随便一打听,就知道罗辉去了哪儿。 不过,付伟知道,罗辉在付家,不带表罗辉不会派人出去。付伟问着问着,便就没人再看见罗辉了。付伟沉吟了下,见台子上还在讲三国,正说到关公单刀赴会,正是精彩处,罗辉既然爱听,没有离开的。在万安堂瞅了瞅,一棵大槐树正是枝杈繁茂。 付伟在下面喊了声:“罗公子请移步。” 槐树上一片沉静。可是台上讲史的说话艺人却突然停下,一拍案上的响木,说道:“现在休息,听话儿的可以走动走动,小人插讲一段小故事。” 付伟不亏能托起付家来,一下子警觉,连忙喊了人来,让台上的人停住。然后从说话艺人手里,拿过一个现写的小册子来,可不正是红泥之事? 台上没了讲稿,说话儿艺人也得去下厕所什么的,便就安排了一段滑稽戏。 拿着这个小册子,付伟这个气啊,幸好他警觉,要不然,可不就当着众人的面,将付家这点儿龌蹉事,全都抖落出来了?像是笃定了罗辉会在树上,道:“还请罗公子下来一谈。” 在树杈上的罗辉道了声:“没意思。”便就跳了下来,看着付伟笑道:“付二爷找我什么事?有找我这工夫,不若快去门口,兴许正好能瞧着热闹。” 付伟却不为所动,道:“小女有个对不对的,都是在下教育不好,还请罗公子手下留情。” 罗辉道:“我知道是你教育的不好,所以我也没把她怎么的,这不正是找你算账呢?” 付伟一噎,又说道:“小女并没有做什么太过份的事情,她还小,天真了些而已,希望罗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小女这一回的不懂事吧。” 罗辉就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绝无一点儿情面的说道:“她还小?天真?付二爷说笑话呢吧?要不付二爷去彩棚上瞅一瞅,当时除了你家那个宝贝,是否还有别家小娘子?你说你家宝贝天真,那人家的守规矩的又是什么?” 付伟连忙赔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罗辉人小,却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小手又背到身后,道:“我爹二品边将,我家里的管事、我的跟随都是有品阶吃着朝廷俸禄的,就不知道付二爷几品?她管我喊小哥哥?付二爷觉得这是天真吗?我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呢。还往我跟前凑,她六岁,我八岁,古来七岁不同席,付二爷觉得照这样,以她的身份进我家,妾都排不上吧?” 付伟心里窝火,但付悦到底是他女儿,无论无何,也不能任人这么说。沉下脸来道:“罗公子来我家里做客,是我照顾不周,小女年纪小,不懂事,绝没有别的想法。还望罗公子大人有大谅,下不为例。” 罗辉冷笑道:“要付二爷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就这样吧,你家的事与我什么关系?付二爷还是去前院招待客人去吧。” 付伟一见罗辉油盐不进,把手一背,说道:“罗公子直接说,想怎么办?从昨天的事,就是罗公子的手笔吧?可真是一出上好的连环计,我活到快五十岁,也算是长了见识。” 罗辉一拱手道:“承让,若不是付家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我再本事,也不能无中生有?侥幸,侥幸而已。” 付伟被罗辉气得咬牙切齿的。 罗辉却又说道:“我这个人也不是不近人情,只要让我出了气,这事就算了。” 付伟一听,连忙问道:“如何出气?” 罗辉说道:“我听说付二爷还一个女儿,在寺庙里祈福?我觉得付二爷这个女儿,也要到庙里洗涤一下肮脏的心灵才行。” 付伟一听,要求不算过分,就是罗辉不说,付伟也要找机会好好地教育一下付悦。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现在还小,将来大了,坏了名节怎么办?于是点头应允道:“我这就安排她去永宁寺。” ------------ 第七回 6 罗辉笑道:“付二爷说笑话呢?去永宁寺?我听说广陵城的西北角上有个清风庵,付二爷让她去里面带发修行一个月,不能有特殊照顾,就如刚入庵的小姑子一样,我的气便就消了。其实付二爷也别气我,我这也是为了付二爷好。这幸好她小,要不给她些教训,大了失了节,又没人负责,付二爷可就有得哭了。” 清风庵付伟听说过,一般广陵城里的大户人家,有妇人犯了错,也会去此庵里清修。只不过周老太太为人宽厚,对待两个儿妇多都是宽容的,所以只是听说而已。想了想,付伟一狠心说道:“我这就安排,那前院门口的人?” 罗辉一打响指,一名护卫便就到了跟前,罗辉吩咐道:“让他们别闹了,该干嘛干嘛去。” 那护卫瞅了眼付伟,搓手笑道:“他们让小的问大郎,付家给的钱如何处理?” 罗辉也不掩饰,不以为意地说道:“那是他们的本事,让他们随便拿着花去吧,反正是付家给的封口费。” 付伟脸差点儿气绿了,才八岁的小屁孩子,对着他这个商场老手,将个连环计玩得一环接一环,让你应接不暇,将来长大了,定非池中物。也难为这孩子会认为付悦喊他一声“小哥哥”,就辱没了他。 罗辉想了想,就在付伟要走时,又说道:“付二爷,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会留人在广陵,看着你那女儿的,希望付二爷别食言。我这人行事,喜欢先小人后君子,咱们报话说清了,将来好见面。我人小肚量小,要是知道付二爷骗我……” 付伟差点儿被罗辉将鼻子气歪了。咬着牙道:“我付二行于商行,这么多年,讲的就是信义二字,罗公子放心,我决不食言。” 罗辉道:“但愿如此。” 可惜付伟已经气得甩袖子走了,无论谁被一八岁小屁孩将家闹得如此灰头土脸,都会觉得面上无光的。罗辉也不在意,就又上彩棚子上去。说话儿艺人休息了会儿,又开始继续说起三国来。罗辉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付悦被看管她的婆子带回落霞居,以为就够倒霉的了。那婆子虽然不敢打她,但指桑骂槐,过了饭点儿才将饭菜给她端来,全是凉的,而且只有粗米和咸菜。付悦虽然气,但她忍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想她总是付家的嫡长女,等明儿她与吕氏的关系缓和了,总有她翻身之日,到时候,她就会亲手收拾了这个不长眼,目光短浅的婆子的。 正当付悦边吃边暗自下决心时。付伟亲自来了,带着周老太太身边两个得力的婆子过来。付悦还以为付伟是来看她,安慰她的。而看管付悦的婆子显然没想到付伟会这时候来,吓得脸都白了,恨不得将付悦的饭菜藏起来。 付悦哪里是个省油的灯?她不会直接告状,见到付伟进来后,假意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迎接,却将碗筷弄掉地上。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却又将东西用身体挡住,然后盈盈往礼道:“爹爹怎么有空来?将前边那么多客人丢下,来看女儿,是女儿的罪过。” 付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女儿,因为吕氏的关系,付伟承认对这个女儿疏忽了。他对付悦的印象,也仅仅在于付悦自小便就聪明伶俐,乖巧懂事。 虽然周老太太和沈蓉总在他面前说付悦心术不正,但他总觉得是因为她们偏心付新的原故,所以也就从没信过。可是今天的事,却让付伟深深地自责起来。也后悔对这个女儿如此疏忽。 他怎么能任着女儿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长歪了呢? 吕氏再不好,孩子总是他的。付图也好、付悦也罢,付伟觉得,事情弄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他的错。由于付伟也知道自己偏心付新,作为补偿,所以付伟对付悦自小可以说是放纵的。 付伟决定,这一次,他要当一回严父。 付悦半蹲着行礼,半晌,也不见付伟说话,她的腿都有些麻了。偷偷抬眼角看付伟时,却见付伟正以一种说不出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付悦心下大惊。她拿不准付伟在想什么,但付悦知道,总不会是她所期望的那样。 于是,付悦就以怯生生的语气喊了声:“爹爹。” 付伟收回目光,对身后的婆子道:“只给欢娘带些换洗的衣物,睡觉用的被褥就行,其余的一概不用。立即起行。” 付悦心下大惊,急切地问:“爹爹这是要让女儿去哪儿?” 付伟不死心地仍是问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错在哪儿了?” 付悦倔强地仰着头,道:“女儿不知哪里错了。女儿见他是咱们家的客人,才会与他亲近,错也是罗公子。女儿以为那样人家出来的孩子,肯定是有礼貌的,谁能想到却是个骄纵坏了的纨绔子弟。” 付伟一听这话,心下再不来回摇摆,觉得对不住付悦,身为父亲,为了将事情解决了,却被一八岁孩子要挟着,要送女儿去清风庵受苦。付伟此时,只觉得送付悦去清风庵一个月太轻了,只恨不得让她在哪儿住到成年才好呢。 才六岁,说话却滴水不漏,将自己的错推得干干净净。若是不了解实情,或是不明白又极为宠女儿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付悦的一席话带歪了。 付伟闭了闭眼,道:“你是商人女,这些日子郑西宾也教你些礼节,你都学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罗公子家的家奴都是吃朝廷俸禄的?你喊他小哥哥?说好听点儿,你那叫攀附;往不好听了说,你是那不要脸,硬往贵人身上贴的宵小。” 付悦急忙说道:“爹爹不用妄自菲薄,咱们家还是付国公府的分支呢,也不比他家差。” 付伟叹道:“你知不知你,你祖父在世时,最讨厌人提付国公府?你祖父从付国公府出来那一刻,便就没打算再与付国公府有半分的联系。你知不知道你大伯父就是死在了来广陵的路上?” ------------ 第七回 7 付悦不知道怎么办,她看出了付伟的无奈,和对她的不满。可是付悦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叫付伟满意。其实自打付悦出生,便就为了让付伟满意而努力,只是却一直没有成功过。 无论她表现得多么的聪明得体,可付伟喜欢的,始终还是付新。付悦不禁想,如果当初她不与付新对换身份,她从沈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付伟现在宠的会不会就是她?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经她吃,她也不能让自己后悔。因为后悔也没用。 然而最让付悦不满的,便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付新都不用做任何事,人们便就会上赶着对付新好。而她无论如何的努力,换来的却总是被抛弃。 付悦不禁恨恨的想:早知道罗辉是这种性格,不如不算计付新去永宁寺的。依着付新那个傻瓜,一准会喊罗辉“小哥哥”。 付悦是学的付新,因为她之前提起罗辉时,明明付新喊罗辉“小哥哥”来着,她才以为六岁孩子都会这么喊,所以她见着罗辉,才会喊“小哥哥”。越想,付悦越觉得她上了付新的当,代付新受过。 付悦不服。可现实由不得她不服。等到付悦被送到清风庵,交到慈眉善目的老尼之手,那两个婆子亲**待,说是送付悦清修,要像所有刚进庵的小尼姑一样时,付悦就知道她这回算是完了。 无论什么计策,对上这个看起来非常慈祥的老尼,便就全数化为乌有。 因为老尼自来讲究的就是一碗水端平,经常说的话,便是众生平等。老尼自己一把年纪,还要亲力亲为的侍奉佛祖,何况其他人? 老人总讲,对自己都非常严苛的人,对别人,那就如同拿小刀子往下片肉。不是疼,是真的疼。付悦自此就在清风庵内住下,每日里与小尼姑们一样干活,决不能偷一点儿懒。 然后老尼还不收任何的贿赂。付悦觉得她入地狱,也没这般苦过。 而付伟则在送走罗辉和董夫人这两尊大神之后,带着人,去了永宁寺。付新这几日在永宁寺吃得好,玩得好,在桃花林里荡秋千,还有桃花糕吃,又不用上学,简直觉得自己住在了仙镜里一般。 付伟到永宁寺,就见付悦小脸如桃花一般。 沈蓉大概是因为离开付家的原因,看起来气色也比在付家时好。这几天也没再犯心疼。付伟到永宁寺后,并没急着走,果然如来时与沈蓉说好的,又在永宁寺住到桃花落了,才起程回付家。 付伟没有问沈蓉遇刺的事,而沈蓉也没主动提。不是沈蓉大肚,而是因为沈蓉知道,她不说,付伟派给她的两名侍卫也会与付伟学的。她又何必当那小人呢? 等回到付家,沈蓉发现,付家变天了。平日里极为嚣张的吕氏变成了小媳妇样,见到沈蓉会笑,直笑得沈蓉心里发毛。而付家,现在却由蒋氏把持中馈。 然后看起来一肚子心眼的付悦,却不知了去向。沈蓉虽然暗自称奇,但她在付家练就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本事,并不多打听。 付新也奇怪为什么回来之后,再去上课,却只有她自己,并不见付悦,但只是在心下偷偷地好奇。经过永宁寺之事后,付新虽然小,但到底还是长了记性。也知道要防着付悦了。 然而付悦只是去清风庵清修,又不是真的出家,总是要回付家。虽然一个月对于付悦来说,可以说天天度日如年,她前后两辈子没受过这般的苦。但总算是熬了过来。 付伟下定决心,要将付悦放在心上,好好教导,所以也是亲自去清风庵,将付悦接回付家。 付悦经此一事后,变得乖巧了很多。不再以为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比付家人都强,谁都不放在眼里。她不单低调了许多,还非常用心地给付新打进步,想与付新重拾旧好。 可是永宁寺的事,对付新的触动太大了,付新对付悦像姊姊一样敬着,却决不再与付悦越出血缘之外的那种亲近关系。老师教的东西,即使付新不太会,付悦像以往那样要教付新,付新也会笑着说道:“就不劳姊姊了,妹妹自己想想,总会想通的。” 让付悦只觉得自己的劲全用在了棉花上,半分的力也没使出来。 而更让付悦受不了的,便是吕氏真的再不管她了,也只是晨昏定省时,见面,交待交待付悦好好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再训斥训斥付悦的奶娘、教养婆子,要好生看着付悦。再没有以前的那种母女之间的亲情。 也就是说,付悦之前六年的心血,一朝便就付诸流水了。付悦不甘心,尤其是看着付新每日里快乐得像只小蜜蜂,更是被嫉恨侵浸得日夜不得安睡。 然后付家便就传来了好消息。当然这只对于付伟和其他付家人而说。一则这与沈蓉、付新没什么大关系。而吕氏和付悦却全都非常的不满意。 付伟给长子付图定了一门亲事,没与吕氏商量,只是付伟和周老太太敲定的。但以现在的吕氏,也不敢说什么,付悦更是只能在心里不满意。 这娘俩个的心思其实是一样的,付图是付家嫡长子,虽然不是长房,但长房没人,付伟自然便就算是长房了,那么付图的妻子人选就一定要慎重。毕竟将来是要接管付家家业的。 可是付伟与周老太太定的,却是付家门下一掌柜的女儿。勉强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付图还没有从红泥的事件中缓和过来,但对于付伟的决定,也没提出异议来。 付图现在几乎每日都是以酒度日,吕氏劝了,求了,最后,都向付图认了错。可是付图却说什么也不肯振作。付伟与周老太太看着也着急,然后由于付图的事闹得差不多整个广陵都知道,所以想订个差不多的人家,并不容易。 可以说,付伟对于付图的这门亲事,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但吕氏想的,只是从吕家找个姑娘嫁过来,将来还能帮衬她一把。现在付图的亲事一经定下来,两家过了庚帖,就是将来,也由不得吕氏轻易反悔 ------------ 第七回 8 因为婚姻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想退亲,女方若是闹到官府,就是皇亲国戚,也不好使的。到时悔婚男子可能会判监一年两年都是有可能的。 沈蓉从永宁寺回来之后,虽然气色好了许多,但到底还会偶犯心疼病。付伟担心沈蓉的身体,定时让广陵城的名医给沈蓉把脉,开药调理。 付悦细细地观察,无奈沈蓉、付伟将风把得严,任付悦如何也打听不到。便就开始想坐付新口中套话。这日课间,付悦拿了一只狐狸毛做的仿真小狐狸,递与付新道:“妹妹,看这个好看吗?” 付新一瞅,立时两眼一亮。小孩子哪有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的?接到手里来回的抚摸,点头道:“好看,真可爱。” 付悦沾沾自喜道:“这是四兄送我的,这可是白狐狸毛做的,从西域来的呢。” 付新自小被付伟和沈蓉捧到手心里宠,但付伟的另两个儿子都是吕氏所出,所以对付新就没有对付悦好了。再说沈蓉也不给那哥俩亲近付新的机会。付新听了,很是羡慕。摸了一会儿,就又送回给付悦道:“那姊姊好好收着,这么稀有,又是四兄送的,姊姊收好了。” 付悦心下这个气啊,付新不应该求着她,想要这只小狐狸吗?那么漂亮,于是笑盈盈道:“妹妹要是喜欢的话,姊姊可以送给妹妹的。咱们姊妹,谁跟谁啊?” 付新摇头道:“老师才讲过,君子不夺人之美,再说这又是四兄送与姊姊的,妹妹不要。” 付悦笑道:“正是因为姊姊喜欢,才要送与妹妹啊。四兄送了我,就是我的了,我怎么处置,四兄也不会有意见的。” 付新被付悦逼得实在不行,只得实话实说道:“还是姊姊自己留着吧,这么可爱,妹妹已经有一个了。是父亲送的,火狐做成的,特别的好看。我怕姊姊喜欢,来管我要,我又舍不得给,所以就一直偷偷的玩,没让姊姊瞧见。这回可好了,姊姊有只白的了,再不会来喜欢我的那只小火狐了。” 付悦差点儿没吐出一口血来。合着付新刚见她拿出那小毛狐狸,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付新已经有了,一直怕她去抢,偷偷的玩,现在放心了的表情? 然后一想到她们那偏心的爹,付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能怎么办?付悦只有忍,将脸上堆出更加可亲的笑来,说道:“瞧妹妹说的,姊姊怎么会抢妹妹的东西呢?既然妹妹已经有了,那明儿姊姊给妹妹没有的。” 付新很认真的想了想,笑道:“可是我觉得我什么也不缺啊。要是真有好东西,还是姊姊自己留着吧。还是姊姊好,有好东西想着我。可是我有好东西,都舍不得拿出来呢。” 付悦心下吐血:要不要这么诚实? 但是付悦并不死心,又笑问道:“最近姨娘身体不好吗?怎么总见有医生来家里?” 付新笑着回道:“没有啊,我娘好着呢,爹爹说是给娘调理身子,并不是有病。” 付悦明显不信,但付悦也知道,沈蓉就是有什么,怕付新担心,也不会告诉付新的。于是笑道:“一会儿晚上下学,吃了饭,我去凝香园找妹妹,咱们一块儿写作业如何?” 付新摇头道:“不要,我不想姊姊来找我。作业我自己写就好。” 付悦笑道:“你别听别人挑拨,咱们是姊妹,就应当走近些。姊姊去找你,还不好?” 付新却认认真真地说道:“没人挑拔,我是自己觉得的。自打上回上了姊姊的当,我就知道我比姊姊笨了,为了不再上当,当然还是离姊姊远着些。姊姊是姊姊,我当妹妹的一定要敬着,但还是少在一块儿的好。妹妹太笨了。” 付悦听了付新一席肺腑之言,心下暗恨,却也无计可施。付新从开始一直是付家多数人的心尖,就是蒋氏,因为连生三个儿子,也是时常给付新买好东西,见了付新的面,六岁个头也不小了,但还是亲亲抱抱的。 这一切都让付悦嫉恨。付新什么也没做,凭什么就能得这么多人的欢心? 那她打出生开始,为了讨好人,做的一切,不就是一个笑话? 下学之后,付新被绣燕接走,付悦也被婆子带回去吃饭。沈蓉最近心疼得越发厉害了,天气也越来越热,所以没什么必要的话,都不怎么出屋。 现在屋里还用不着放冰,可是付家的冰窖里,已经准备了好些个冰,留给沈蓉夏天降暑用。 付新回到凝香居时,已经摆好了晚饭,沈蓉坐在桌前,等着付新回来吃,付新与沈蓉见了礼,然后洗了手脸回来,开始吃饭。由于付伟有事,今天只这娘俩个一块儿吃。 沈蓉和平日一样,问道:“今天上学学得怎么样?你那个姊姊有没有又借引子想与你亲近?” 付新笑道:“娘,我今天很乖,先生都夸我了呢。姊姊挺好啊,我都不理她,还将她狠气了一回呢。”说完,付新一脸等着称赞的表情。 沈蓉摸了摸付新的脸蛋,笑问怎么回事。 于是付新便就将课堂上的事,仔细地学给沈蓉听。然后笑道:“娘没见着姊姊当时要生气,却又强忍着冲着我笑时的模样,我看了都要忍不住笑了呢。娘,可别学给爹爹听,要不爹爹该伤心了。爹爹总要我与姊姊好好相处,可我一见到姊姊就觉得她好可怕。” 沈蓉戳了下付新的脑门子,又给她夹了块肉放到付新碗里,笑道:“人小心眼子倒是不少,唉,不是娘要拆你们姊妹的感情,要是她真对你好也就算了,虽然不是一个娘的,但总是一个爹的。可那孩子……唉。” 付新笑道:“娘,我知道啊。” 娘俩个说着话,吃过了饭,外面不算热了,沈蓉拉着付新去院子里消食。整个院子里飘着药香,那是凝香居的小厨房里,为沈蓉煮的药。 每日晚上头睡前,沈蓉都会喝一碗。药渣子都要处理了的。所以到现在为止,吕氏与付悦只知道沈蓉总看医生,却一点儿也不知道沈蓉得了什么病。 ------------ 第七回 9 凝香居的丫头婆子全都是付伟和周氏亲自挑的,嘴也紧。任付悦使出了混身解数,竟然也半分打听不出来。 付悦是从凝香居的后院墙翻进院子的,远远的药香她也闻了出来。于是偷偷地摸进到小厨房里。她人小,凝香居里侍候着的人除去轮班吃饭的,都围在沈蓉母女的周围。付悦翻墙进去时,衣服都摔扯了,胳膊上一大片血痕。 付悦顾不了这么多了,她一定要知道沈蓉怎么了。既然打听不到,那她就只好出此下策。但小厨房有丫头守着,付悦就蹲暗处,想着用什么办法,将这丫头支开,她拿到药呢? 但付悦又想了想,厨房虽然是煮药的地方,却不见得还有其它药。那么她要是沈蓉,会将药放到哪儿呢?凝香居是沈蓉的天下,她不会觉得不安全,那么就只有一个地方。便就是沈蓉的居室了。 付新与沈蓉在院子中转了一圈,有丫头在树下备了些茶果,付新与沈蓉便就在树下坐着乘凉,说些母女的贴心话。然后因为付伟又给付新做了新衣裙,付新拿了一方鲛绡,穿着今天的新衣服学着在戏台上看到的女伎跳舞,一圈一圈地转,然后摆个她认为特别漂亮的姿势给沈蓉看。 沈蓉抚手道:“跳得真好,我们憨娘最漂亮了。” 边上侍候的丫头婆子也都一齐笑着说好。 付新洋洋自得,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扑到沈蓉怀里,娘俩个亲密无间。任谁看了,都会心生羡慕。 待到天大黑的时候,付伟给周老太太问安之后,回到凝香园,才一进门,付新像只小蝴蝶般飞着跑到跟前,并甜甜地喊道:“爹爹,爹爹。” 付伟笑着答应着将付新抱了起来,掂了掂道:“憨娘好像又沉了,瞧这小肉实的。” 付新立时不爱听了,便就挣扎着要下去,嘟着小嘴不出声。再小的女孩儿也爱美,也知道美。付新虽然不知道别的,但总也喜欢瘦瘦的,穿起衣服来才会好看。 付伟被逗得“哈哈”一笑道:“乖憨娘,爹爹逗你呢,我们憨娘最美了。瞧,爹爹给憨娘买了什么?瞧,挑丝绒的头绳,扎起头发来,再没我们憨娘漂亮的了。” 付新高兴的从付伟手里接过那与众不同的头绳,来回的看,非常的喜欢。就不再挣扎了,并还给沈蓉看,往头上比划道:“娘、娘瞅瞅,好看吗?好看吗?” 沈蓉站起身来,笑着迎上这爷俩道:“好看好看,你爹爹现在心里眼里只有你,什么好东西都买给你,娘现在是没这福气得你爹点儿东西了。” 付伟抱着付新也不嫌沉,一家三口正要往屋里走时,门上却有人往里闯,守门的婆子拦着,来人便就喊道:“二爷、二爷,大事不好了。” 沈蓉回头瞅了瞅,来人认得,正是付伟调去看着付悦的孙婆子。沈蓉没出声,示意付新下来。 付伟没放,回过头,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孙婆子都快哭了,道:“自欢娘去给二娘子问安,和老奴说要去老太太哪儿,非不让老奴跟着,转眼便就不见了。老奴偷偷地去老太太哪儿打听,说没见欢娘去。老奴也不敢出声,偷偷找到这个时候,月亮都上树了,还是不见欢娘,老奴才着急,不论老奴的罪,求二爷先将欢娘找着,可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付伟连忙将付新放下,呵斥道:“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等到这时候?她没在她娘哪儿?她几个兄长哪儿呢?还有老三那边,都找了?” 孙婆子泪眼涟涟道:“都找了,就连园子里的小树林,老奴都派人偷偷地找了,半点儿人影也没见着。” 付新拉住沈蓉的手,有些紧张。对沈蓉说道:“娘说,姊姊会不会在咱们这儿?” 沈蓉急忙问道:“怎么这么说?” 付新小声说道:“下课的时候,姊姊说要来找我玩,我没让。娘说她会不会偷偷地来咱们这儿?躲在咱们找不着的地方?” 没等付伟问,守门的婆子已经叫道:“这不可能的事,老奴可是半分没敢大意,就是吃饭,都瞪着大门,连只苍蝇都别想从这门上飞过去,更何况欢娘一个大活人?要是进来,老奴定会看着的。” 沈蓉却多了个心眼,道:“咱们的院墙好像并不是很高,如果有心人想要偷偷翻墙进来,也不是没可能的。” 付伟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一个六岁孩子,为什么要翻墙来这儿?但仍是说道:“还不快给我找?” 凝香园的丫头婆子立时四下分散着,到处查看。 沈蓉想了想,一手拉着付新,却径直往她的主屋里走,那里有她的药。外面的月光虽然亮,顺着窗纱漏进的光亮星星点点,屋内显得特别的幽黑。绣燕连忙点上蜡,屋内立时通亮。一眼望去,屋内似乎并没有人。 付新紧紧地拉着沈蓉的手不松开。 沈蓉示意绣燕不要动,她便就往内室的床边走,一挑开挂在床头的纱帐,里面正是人们遍寻不见的付悦。她脸上、胳膊上均带着伤,极为惊恐地望着沈蓉。 “姊姊。”付新吓得大喊。 付伟听见,急忙进来。 沈蓉沉着脸,问道:“你怎么在这儿?谁让你来的?干什么来?” 付悦摸进这屋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由于院子外面一过了吃饭点儿,人就多了起来,过来过往的,付悦就一直寻不到机会出去。 她愿想着等一会儿天再黑些,趁着外面人散了,人还未进来之前,再偷摸不出。不管怎么样,她不能在屋里的。可谁能想到偏就在付悦摸到门边上时,孙婆子来了,而付新竟将她晚上要来凝香园的事说了出来。而沈蓉竟就让众人在院子里寻她。 付悦如何又有机会?只能干瞪眼等着被抓住了。对于沈蓉的质问,付悦一脸委屈地瞅着付伟,眼泪在眼圈里转。 付伟果然心疼,轻声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知不知道侍候你的人人找你都找疯了?” ------------ 第七回 10 付悦委屈地说道:“我想与妹妹亲近,可是妹妹似是被人叮嘱了,总与我拉开距离。我……我是从墙翻进来的,想偷偷找妹妹玩,可是妹妹一直与姨娘在一块儿,我本来就要到妹妹房里去的,可我进来后发现,并不知道哪一间是妹妹住的。” 沈蓉明显不信付悦的话。 付悦也不是说与沈蓉听的,她打定主意,只要她是付伟的女儿,付伟就是偏心,也总会对她有几分感情的,她现在虽然没照镜子,但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惨。她再将话说得可怜些,付伟总是会打动的。 只要打动付伟,其她人,付悦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沈蓉被气得心立时疼了起来,心下暗骂:这小蹄子就差明着说我不让她与憨娘一块玩了。男人都是傻瓜,几句话便就心下倒到一边了。明儿她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将憨娘交给这样的母女手里…… 只一想到这儿,沈蓉就觉得心一阵的剧痛。沈蓉咬着牙挺着。 付伟瞧着付悦说得可怜,而且他也了解沈蓉的想法,所以并不觉得付悦说这些话是无中生有。付伟觉得小孩子么,总是想到找同伴玩的。再一瞅付悦因为翻墙,手上脸上,胳膊上都是伤,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抱着付悦便就走了。 边上的绣燕发现沈蓉脸色不对,连忙拿了药给沈蓉吃。吃了药,坐到床边缓了会,沈蓉气色才上来。付新就一直拉着沈蓉,大气也不敢出,直到看着沈蓉好转。 付伟将付悦抱回落霞居,晚上广陵宵禁,孙婆子忙找了药来,亲自给付悦擦上,然后侍候着付悦洗了脸,换了衣服。这正也是付悦想要的。她要让落霞居的人瞧瞧,她才是付伟的嫡女,付伟一样关心她。 而听闻付悦不见的吕氏,还有付封也来了。这对夫妻多日都不曾见面,此时在落霞居碰上。不管怎么说,吕氏是妻,上前与付伟打招呼道:“最近一向不见二爷,二爷还好吧?” 付封给付伟行礼道:“父亲安好。” 付伟抬眼瞅了下吕氏,对付封道:“你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功名,好过落入商行,低人一等。” 付封规矩地答应道:“是,儿子知道。” 付伟道:“我知道你关心欢娘,现欢娘也找着了,你也瞧着她总能放心,天也不早了,就回去吧。” 付封瞅了眼吕氏,没说什么地走了。 付伟对吕氏道:“你也没什么事,好好看好欢娘,别再让她这么乱跑。” 吕氏气得使劲攥了攥手,强笑着道:“我知道了,这次是大意了,再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让二爷着急。” 付伟又敲打了一番落霞居的丫头婆子。从凝香园头出来时,他其实也注意到沈蓉气色不好,所以瞅着付悦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事,便以急匆匆地走了。 付悦坐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吕氏将屋里的丫头、婆子全都撵了出去。转过头来,吕氏的神色并不怎么好。付悦不等吕氏说话,已经抢着说道:“女儿并不是无缘无故去哪儿的。” 吕氏冷笑着道:“怎么,瞅着你的生母没给你带来什么好处,想着去亲近姨娘去了?可惜人家不让你进门,我听说你是翻墙进去的,将自己摔成这样?” 付悦并不怕吕氏,却笑着说道:“母亲何苦这么说女儿?女儿再怎么不好,谁远谁近还总分得清的。难道母亲想在付家一直这样下去?” 吕氏听了付悦的话,立时变脸,厉声道:“我现在这样,是拜谁所赐?若不是你出那主意,你爹何苦会将我仇人一样的对待?” 付悦笑着说道:“先那主意是女儿有失考虑了,但娘就不想知道凝香园最近总请医生,是为了什么?姨娘到底生了什么病?” 吕氏道:“我想知道又有什么办法?你爹将那院子的消息封得铁桶似的。我也让人去打听那医生,可也是半点儿口封不露。” 付悦从怀里拿出几味药来,道:“这就是女儿翻墙进到凝香园的原因。娘拿这几味药找个医生问问,治什么病的,不就知道姨娘得的是什么病了?” 吕氏心下一凛,耳边响起周老太太曾经跟她说过的话来,自己这个女儿,真的只有六岁吗? 付悦也懒得再装,笑问道:“怎么,娘怕了?” 吕氏还是从付悦手接过帕子包着的药来,却说道:“知道了又怎么样?你还能给她下毒不成?到时候倒霉的又是我,你是他女儿,干了什么,他都觉得是我带坏了你。” 付悦冷冷说道:“娘觉得再倒霉,还能比现在更倒霉了?娘放心,我干嘛要给她下毒?其实我有些猜着她得的是什么病,偷药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而已。” 吕氏有些心动,不禁问道:“什么病?” 付悦道:“我听人说过,有一种心疼病,不能生气、担心或太过激动,一个不小心,突然倒到地上,便就再起来了。我看姨娘动不动就一捂胸口,面色惨白,应该差不多就这病。爹瞒着咱们,也不过是怕咱们气着她吧。哼,怕咱们把她气死了。” 吕氏捏着药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抖:“要真是的话,你想怎么办?” 付悦笑了笑,一副的云淡风清:“要真是,咱们娘俩就不用急了,慢慢图谋,姨娘再娇贵,不可能一辈子不出门。再说,她的心尖是谁?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咱们不真动她的心尖,那也是爹的,咱们只吓她,一次不行,就两次,总会吓死她的。” 吕氏看着付悦,心生一阵寒意。 付悦知道她现在的表现决不像个六岁的孩子,但又怎么样?她现在是知道了,对于吕氏来说,孩子只有有用和没用之分,她现在怀疑,但只要有用,吕氏自己就会给找出吕氏自己认为合理的解释来。 果然,吕氏只是看了会付悦,然后笑道:“你自小就比别人家的孩子聪明,现在大了,果然越发厉害了。想来这些日子,跟着女先生没少看书吧?” ------------ 第七回 11 付悦走到吕氏跟前,假装亲昵地拉起吕氏的手道:“姨娘处处碍娘的事,女儿自然为娘着急。娘在爹哪儿好了,女儿才能沾着光。娘既然贤惠,那坏人就让女儿来当。娘也说了,无论我做什么,总是爹的亲女儿,爹不会将我怎么样的。” 吕氏低下身,将付悦抱在怀里,道:“还是得有女儿,看你那两个兄长,一个半死不活,一个虽然也关心我,但对你爹半个不字不敢说。幸好老天有眼,将你送了来。娘听你的,这就去寻个医生问问,然后再决定怎么做。” 付悦搂着吕氏,头枕在吕氏的肩上,眼睛里一片的狠毒。可惜吕氏看不见,要不然,说什么也抱不下去的。付悦的眼神,就像是盯住了猎物的狼,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吕氏抱着付悦,心下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吕氏自动地想,大概是她这些日子冷着这孩子,然后又在清风庵里受了些苦,受过些挫折,所以才会突然长大。 付伟回凝香浪园时,沈蓉吃了药,已经好了。付新有些害怕,就一直围在沈蓉身边,纪妈喊付新去睡觉,她也不肯。 付新虽然小,但一些事情还是能感觉得出来的。她紧紧地拉位沈蓉的衣袖,寸步不离地守在沈蓉身边。沈蓉看付新那水汪汪的眼睛,伸手安抚地摸了摸付新的头。 “傻孩子,娘没事,娘为了你,也一定要活着。你爹再宠你,他终还有其他子女。娘就你一个。”沈蓉半是叹息地说道。 在边上的纪妈听了,劝道:“姨娘快别当着憨娘面说这些,别看憨娘小,什么都懂的。” 付新抿着唇道:“娘,我一定乖乖的,听娘的话,不让娘生气。也不跟姊姊亲,姊姊看起来好可怕。她刚当着爹爹那样说,其实就是在告状。可是并不是娘不让我跟姊姊亲,是我自己瞅姊姊可怕,她总拿一种吓人的眼神看我呢。” 沈蓉轻笑道:“无所谓,反正她说得也是实话,我就是不想你俩一块玩。那孩子不简单。” 付伟从外面进来,将这娘俩个的对话全都听见了。 沈蓉倒也无所谓,就半靠在床沿边上,不咸不淡地问道:“那孩子怎么样了?没伤着哪儿吧?绣燕,将那包药拿来,给二爷看。” 付新并没有像往日那样,跑到付伟跟前撒娇。而是依旧拉着沈蓉的衣角,站在床沿边上,瞅着付伟不说话。 付伟摸了摸付新的小脸,道:“这是怎么了?谁让咱们的宝贝不高兴了?” 付新也不出声,抿着嘴唇,眼睛瞪得圆圆的。 纪妈上前,拉着付新哄道:“乖憨娘,晚上了,跟纪妈回去休息了,要不明天该起不来,上学晚了,女先生该说你不是好学生了。憨娘不一直想当个好学生,让女先生喜欢?” 沈蓉也跟着哄道:“乖,娘也累了,想休息,快回去睡觉吧,你不走,娘也不能休息。娘现在是病人,累不得,你刚不是说要听娘的话?” 付新又瞅了瞅付伟,然后点头点:“女儿听娘的话,娘也要好好休息,别生气。女儿明儿早上来看娘。” 说完,付新却没跟付伟送晚安,任着纪妈拉着走了。付新没有生付伟的气,而且那种情况,其实付新也理解付伟撇下她们娘俩个,将付悦抱走。但付新就是不想理付伟。 回到自己的居室,付新就呆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也不出声。不像以往,要是沈蓉不来哄她睡觉,她便就要难为纪妈,给她讲个故事,或是说个什么新鲜事,才肯乖乖的躺到床上睡觉。 而且还时不时地与纪妈耍些小聪明,假装闭上眼睛睡着了,被窝里却藏了好玩的,单等纪妈转身去干别的,她便要偷摸起来玩。 被纪妈抓到好几回,然后纪妈学聪明了。一到晚上,经常是这两人因为睡觉斗智斗勇。看谁熬过谁了。不过,总是付新输,纪妈上了点儿年岁,本来觉就少,付新白天使劲玩,哪里熬得过纪妈? 但是今天晚上,付新从沈蓉的主居过到这边来时,就一直闷闷不乐,一道上也不曾说一句话。然后进到屋里,坐床上后,任着纪妈为妈擦脸、洗手、脚,一动不动。然后纪妈给她换了睡衣,她便就躺到床上,纪妈给她盖上被子,付新就睁着眼睛看床顶。 付新一声也不吭,可吓坏了纪妈。 纪妈想着法的逗付新,可付新看都不看纪妈一眼。纪妈终于投降,摸了摸付新的小脸道:“乖孩子,告诉纪妈,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付新突然起来,搂住纪妈的脖子,带着哭声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好讨厌姊姊,明明今天是姊姊的错,她还恶人先告状,太讨厌了。我娘脸都气白了,可是爹爹却理都没理我娘,抱着姊姊走了。好讨厌,他俩都好讨厌。我不喜欢爹爹了。” 纪妈搂着付新,劝道:“乖孩子,你姊姊是谁?她不也是二爷的女儿?女儿摔了,当爹的自然着急。你要是摔成那样,二爷肯定更着急呢。憨娘想一想,你爹四个孩子,对谁最好?” 付新抹了抹眼睛,道:“可是爹让娘伤心了。” 纪妈笑道:“傻孩子,姨娘伤心不是因为这个,快别多心。姨娘是着急她自己的病,你要是真心心疼姨娘,明儿见了二爷,一定要好好的,别让姨娘娘担心才是。你今天走也没跟二爷说话,姨娘肯定着急了。” 付新道:“真的?我娘不是因为跟我爹生气?” 纪妈笑道:“你这孩子,纪妈能骗你吗?你姨娘多大的人了,怎么能跟个孩子争?你以后呢还跟现在一样,对欢娘敬着、远着,多防着她就行了,别的都是大人的事,憨娘就乖乖的听话,别让姨娘着急就行。” 付新他细想了想,觉得纪妈说得也在理,于是点了点头道:“全听纪妈的。” 纪妈将付新重新放到床上道:“那就乖乖睡觉,今天不许淘气。被窝里藏东西了没有?藏了的话,趁早交出来。” ------------ 第八回 遭突变付伟查凶 隐真相再行调虎1 付新不好意思地往上拽了拽被子,将脸盖住,嘻嘻笑道:“没有,什么也没藏。这回真没藏。” 纪妈给付新往下拉被子道:“怪热的,快放下来。小坏蛋,往日里总骗纪妈。好了,快睡觉,明儿早好早点儿起,跟二爷说对不起。知道了吗?” 付新点头道:“嗯,憨娘知道。” 凝香园的主屋里,付新走后,付伟看着那包药,不明所以。道:“药怎么了?” 沈蓉又说道:“再拿一包药来,给二爷看。” 绣燕双手又托出一包药来,递到付伟跟前,与先那包药并排放着。付伟仔细瞅了瞅,他本身也是做生意出身,对于包装挺敏感的。然后指着先那一包道:“这包被谁拆开过了?像是重包的,虽然包得很像,但绝不是原包的。” 沈蓉平静说道:“之前,这些药还全都一样的,单那丫头来过之后,药就有被人动过的痕迹。二爷觉得这是巧合?还是二爷觉,这院子里的人,谁会闲着没事干,动这药?要想知道这里都什么药,治什么病的,院子里的人,收药渣更不容易发现吧?” 付伟没出声。 沈蓉示意绣燕将那两包药收走。然后慢慢说道:“二爷别疑心我陷害谁,到底是不是真的,咱们慢慢等着就行了。那些药,只要拿去随便找个医生看,便就知道是治什么病的。咱们就看着她们干什么,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若没有先前沈蓉母女在去永宁寺的事,或许付伟还不会相信。因为他与吕氏多年夫妻,虽然他不喜欢吕氏,但还是比较了解吕氏的。吕氏做事冲动,不大爱经头脑,以前算计沈蓉,也都是亲自动手。但自上回的事后,付伟就已经对吕氏改观了。 沉吟了会,说道:“你也别急,她们知道了又怎么样?没事的,一切还有我呢。” 沈蓉没说话,轻笑了声。 付伟嘴上这么说,心下也非常的担心。吕氏与以往大不相同了,她学会了使用计谋。付伟以为,付新之所以会来这儿偷药,一准吕氏让的。那么接下来,吕氏会怎么做,付伟能猜到。但却防不胜防。 因为付伟不可能永远不让付新出门。也不能事情还未发生,他就先将吕氏怎么样了。毕竟吕氏给他生了三个孩子。 付伟深觉棘手。也只得往付新身边多派人手,时时提防吕氏下手。而沈蓉过得也是提心吊胆,就怕付新有个闪失。 可是整个夏天过去,秋风入广陵,吹黄了树叶,吹黄了青草,吹落了枝头上的花,秋菊便地,吕氏那边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沈蓉想,大概是她多心了?与付伟说时,付伟担心沈蓉的身体,所以也顺着安慰她。可是付伟的心,却是越来越揪着。吕氏越是不动手,说明她真的跟以往不同了,有一个急脾气的对手不可怕,可怕的就是对手沉得住气。 越是沉得住气的对手,心机越深,那种被日夜伺机对付的感觉,真是太不好受了。而且还知道这个人是谁的情况下,天天对着,更是如芒在背。 付伟有时候看着吕氏,都会忍不住想,她到底哪里变了?但又看不出来,吕氏平日里的表现,跟以往那个急躁的吕氏没什么区别。付伟给吕氏找了个活干,他将付图的婚事定在了秋天。 因为红泥的事,付图与吕氏的关系非常的紧张。所以,不管吕氏对于付伟给付图定的媳妇如何的不满意,而且付图还是付家的嫡长子,所以吕氏可以说是极尽全力的为付图张罗着。希望能与付图缓和下关系,然后也希望透过娶妻,付图能重新振作起来。 虽然广陵付家与京城付家不怎么来往,但吕氏的娘家在京城,而长子结婚这种大事,总要给岳家送信,不给付国公府信,说不过去。所以付伟派了人,往吕家和付国公府都送了喜柬。 付国公府派了个管家,带着贺礼来的。而吕家则是吕氏的娘家两个侄子,带着贺礼,与付国公府的管家结伴而来。 付家更是从付图结婚日子的前十天,就有外地客人陆续的来。不单吕氏忙里忙外,整个付家人,全都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这与沈蓉、付新却没多大关系。由于付家要办喜事,到处乱糟糟的,所以郑西宾给停了课。付新每日里就被沈蓉关在凝香园里,付新也想出去,但她怕沈蓉担心,所以也只是在门口眼巴巴地瞅瞅,并不会想着偷摸溜出去。 沈蓉每日药不离口,付新眼睛瞅着,心下是非常害怕的。所以最近也特别的粘沈蓉,好像一个转眼,沈蓉就不见了似的。 付伟每日进进出出,也忙得脚不沾地,没有时间安慰付新。 可是沈蓉再怎么不许付新出去,到了付图结婚的正日子,来的女客有要看付家女孩儿的,而且沈蓉自己也得出去接待下宾客。但沈蓉和付伟都想,吕氏总不会在儿子的婚礼上弄些晦气出来的。 黄昏时分,新妇进门,正是婚礼最为热闹的时候。周老太太也知道沈蓉和付伟拼命防着吕氏,于是派了自己身边的大丫头春絮亲自来接付新,过万安堂那边去见见客人。 沈蓉在青庐前看着丫头婆子们干活,再帮着接待下来观庐的内客。主要迎接的是吕氏,沈蓉就跟在吕氏的身边,不过是给客人们做做样子,表示付家内眷非常的和睦。妻妾情同姊妹。 吕氏破天荒地对沈蓉一直笑脸以对,说话时,也客客气气的,弄得沈蓉奇怪不已。付伟此时正和着付英兄弟两个,领着付图哥几个在南院接待男宾。 春絮来接付新,沈蓉不好说不让去,给付新整了整头发,衣服,然后叮嘱道:“祖母哪儿客人多,你一样要乖乖的,听祖母的话,对客人要有礼貌。别乱跑,让娘跟着操心。” 付新扬着小脸,夕阳的余晖照在沈蓉的后背,逆光的沈蓉看起来就像仙人一样的美丽。付新笑着对沈蓉道:“娘真美。” ------------ 第八回 2 沈蓉笑道:“胡说什么呢?听见我说的话没有?” 付新用力点头道:“嗯,女儿听见了。我会听祖母的话,乖乖的,不到处乱跑。在祖母哪儿等着娘来接我,娘,我今天乖乖的,晚上是不是可以吃两块甜糕?” 沈蓉无奈地笑道:“行,你只要今天乖乖的,娘就让你吃两块甜糕。” 付新听了,兴高采烈地拉着春絮的手,像只小鹿似的,蹦蹦跳跳地走了,为能吃到两块儿甜糕而开心不已。 吕氏远远看着这娘两个,冷冷地笑了。沈蓉猛一抬头,被吕氏笑得有些心惊,就又走到门口,目送着春絮带着付新,往付家园子最高三层小楼哪儿走,因为从结庐新居到万安堂,那条路是必经的。沈蓉就看着付新和春絮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 吕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沈蓉身边,过了会儿,往那楼上一指,轻声在沈蓉耳边道:“沈姨娘,你瞅瞅那楼上栏杆内的可是谁?” 沈蓉一听,一直提着的心弦更是一紧,直绷了起来。猛地抬眼去看时,那不是春絮和付新又是谁?沈蓉并没注意到,吕氏在她耳边说完话后,便就进到院内,接待内宾去了。 春絮不是来接付新去万安堂的?为什么会到三层小楼上去?难道春絮被吕氏收买了?她看付新太紧,吕氏这是要趁着付图的婚事,人多乱好下手? 沈蓉越想越心惊,便就往三层楼哪儿跑。 绣燕见沈蓉不对,急忙跟上前去,喊道:“姨娘去哪儿?” 沈蓉哪还会理绣燕?眼睛直盯着三层楼的栏杆处。然而还没等沈蓉跑到三层楼处,就见栏杆处身穿付新一样衣服、身材差不多的人头朝下,如落花一般飘落下去。 沈蓉口内大呼:“憨娘!” 就如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突然断了,再动听的琴音随着弦断戛然而止。沈蓉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圆圆地,极为骇人。 绣燕大惊,一面口内喊着:“姨娘。”一面赶忙从怀里拿出药来,抱起沈蓉,往她嘴里喂。但是如何撬得开嘴?沈蓉的嘴绷得比琴弦还紧。 过来过往的人很快围了上来,而侍候沈蓉的人有在边上的,急忙去前院找付伟。绣燕就抱着沈蓉大哭起来。 三层楼的楼内,站着一个人,她与春絮身材模样差不多,穿着打扮也与春絮一样,远远望去,却是最亲近的人也会认错。她领着的,却是穿着打扮付新一样的付悦。 两人进到屋里,换了衣服,重梳了头,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将换下的衣服放到包里,像春絮的丫头抱在怀里。走到楼下的暗角时,只见一个丫头也抱着一包个,看样子也像件衣服似的。 付悦问道:“东西都处理了?” 那丫头答道:“枯草奴婢已经拿去厨房,由于忙乱,并没有人发现,衣服奴婢也包好了。” 付悦点了点头,道:“你俩个去找我表兄吧,小心点儿,别被人认出来。” 像春絮的丫头与楼下的丫头屈膝行礼,带着东西一道走了。付悦摸了摸头发,又整理下了下衣服,这才不紧不慢的往结庐的新房院子走。吕氏此时已经闻讯赶来,面上有些不大高兴地道:“怎么了这是?今儿大喜的日子,别出晦气。” 绣燕撕心裂肺地喊道:“快去找医生,救救、救救沈姨娘、沈姨娘。” 吕氏没理她,对一边的婆子说道:“摸摸还有气没,有气就给我抬走,这人来人往的,像什么话。没气的话,快些抬外面去,今天我儿结婚,这等大事,她却死在这儿,晦气。” 婆子们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动手的。虽然吕氏说得云淡风轻,但她们全是付家的老人,沈蓉在付伟心里的地位,那是有目共睹的。虽说付图婚事是付家的大事。但,就这几个婆子看,沈蓉的死,非常的蹊跷,今天的婚礼,不大好过。 所以,虽然吕氏吩咐,但她们并不动。 而一样在后院里外忙活的蒋氏也听了下人的汇报,急忙也打发了人往前院去,给付家三爷付英送个信,让付英一会儿镇住外面,别乱了。 黄昏时分正是新妇上门,付图迎亲回来,带着新娘子从付家的正门往院内走,付伟站在院中,脸上挂着笑。毕竟付图是他的长子,娶媳妇何等大事? 南院里面男宾们都围着看新妇,这是自南朝留下的习俗。结婚这天只是看身段、行走,仪态,等三日后,却是还要看接待、对答、等等,然后交相比校,谁家的新妇好。这些全是南朝旧俗。 就在付图与新娘子过了仪式,走到付伟跟前时,内院跟着沈蓉的婆子跑来,上气不接下气,也不顾不得什么了,道:“二爷、二爷,出……出大事了。” 所有的客人均是一愣,新娘子用团扇遮脸,才要与付图一起行礼,明显僵住。付伟见是沈蓉的人,于是问道:“怎么了?蓉娘有事?” 那婆子也不知怎么说,只是跺脚道:“姨娘刚大呼一声‘憨娘’,瞪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二爷快去瞧瞧吧。要不是大事,这种时候,给老奴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寻二爷……” 付伟没等听那婆子说完,已经丢下南厅的客人与新郎、新娘,急忙往后院跑去。一时间,男宾客议论纷纷。 付英也听了蒋氏派的人学了内院的事情,心里暗骂吕氏有病,再怎么的这么些年也忍了,竟然在自己儿子的婚礼上干这种事,也不怕伤了阴德。 付图看着付伟的背影,冷冷地问付英道:“三叔,又是我娘对不对?要不然姨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出事?呵,我看我娘现在是疯了,疯了。” 付英连忙对管家使眼色,然后对付图道:“好了,哪有你的事?咱们将仪式走完,别误了吉时。” 新娘子没想到自己才嫁进来,就碰到这种事情,握着团扇的手抖了抖。但还是挺住了。 可是付图却丢下新娘子与一众的客人,还有新娘子娘家送亲的人,追着付伟往内院跑,任付英如何的拦,也拦不住。 ------------ 第八回 3 付英只得让儿子付毅与付凡招呼客人,并让丫头先扶着新娘子往灶房拜灶。由于结庐的新房那边有事,肯定是不能让新娘子过去,幸好蒋氏也想到了这一点,临时收拾出一处房子,先让新娘子休息。 天渐渐黑了,新娘子坐在床边上,看着大红烛影跳动。丫头拿着烛剪轻轻地剪烛心。屋内非常的安静,没人进来安慰她一声,一个付家女眷都没见着。她家里带来的人,因外面还有付家的丫头,所以也不敢乱说话。一时间,临时的新房里,倒是安静得很。 这边付伟跑到后院的时候,绣燕依然抱着沈蓉不松手,吕氏见指使不动下人,直气得就要变脸。付悦过来,心底很是轻视吕氏。明明她叮嘱吕氏好好的,让她大肚些,装成很着急,很关心沈蓉的样子。可沈蓉这才死,便就露出这样一副急不可耐的嘴脸来,付伟见了会喜欢才怪呢。 付悦拉了拉吕氏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 吕氏心道:人都死了,付伟还能怎么样?但到底吕氏其实挺怕这个女儿的,也就没再说别的。还是蒋氏过来,让丫头婆子都散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然后上前摸了摸沈蓉的胳膊,摸不到脉,蒋氏心下叹气,知道这次沈蓉是真的完了。 绣燕哭着问蒋氏:“三娘子,怎么办?姨娘姨娘怎么办?” 蒋氏用手想给沈容合上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蒋氏不知道沈蓉到底看见了什么,叹了口气,拿自己帕子打开,覆到沈蓉脸上,对绣燕说道:“只怕是不行了,你先起来,让人将沈姨娘抬屋里去吧。人来人往的,让人看着也不是个事儿。” 绣燕其实心下也明白,可是她实在是舍不得将沈蓉放到地上,边流着眼泪边说道:“找个长屉子来吧。” 吕氏冷哼了一声,极为不耐烦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新人那边已经进门,这边……” “滚!”随着一声吼,付伟已经跑到跟前,上气不接下气,一看到沈容上蒙着帕子,顿时急眼道:“她还没死呢,医生、快喊医生。” 而跟上来的付图则冲到吕氏跟前,“呵呵”地笑道:“娘、娘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吕氏一见付图也跟了来,急道:“你怎么来这儿了?新娘呢?大郎……” 付图大声打断吕氏的话,喊道:“娘还知道今天、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我到底是不是你生的?” 吕氏见付伟不管不顾地过后院来,本就憋着一股火,她不敢跟付伟挺腰板子,见付图也跟她叫唤,怒道:“你跟我喊什么?是她死不挑日子,跟我什么关系?” “啪!”一声,吕氏抚着脸一抬眼睛,就对上了付伟喷火的双眼,不觉心怯,声音却就没什么底气,只喏喏道:“你、你又打我?你……” 付伟的眼睛像刀子一样瞪着吕氏,吓得吕氏不敢再出一声,将接下的话全数吐回肚子里。付伟阴森森地说道:“你敢发誓,今天的事不是你做的?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人只要做过,总要留出尾巴来的,我在商场这么些年,什么龌蹉的事没碰见过?你最好祈祷着别让我查出来。” 付图在边上大声的笑着:“哈哈哈,我有个全天下最好的娘,在儿子的婚礼上干这种事?哈哈哈……”说完,晃晃悠悠地往外走:“我爹心里眼里全都是姨娘,而我娘呢?哈哈哈……我在你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吕氏追上去道:“你去哪儿?新媳妇还在前院呢。” 付图挣开吕氏,道:“你不是看不上她?嫌她出身低?派人将她送回去也好,无论怎么的,与我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如意了,沈姨娘死了,我爹就你一个女人了。娘,儿子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有时候,男人很痴情的。” 走到门口,付图却又大声说道:“我爹想用我的婚礼,保护自己心爱的姨娘;我娘呢,却一心想利用我的婚礼来达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到底哪一个,是真心为我着想的?” 吕氏还想拉付图,可是付图用力地挣开手,头也不回地大笑着走了。 付伟将沈蓉抱起,帕子扬起掉到地上。付伟看见沈蓉那死瞪着的眼睛,绣燕急忙拣起帕子,抖干净了,给沈蓉重新覆到面上。 吕氏去拉付伟道:“今天是大郎的婚礼,你不能这么走,他是你的长子,死个姨娘算什么?大郎的婚礼你不能不管。” 付伟停都没停,道:“你这当娘的都不当回事,我比不得你。” 吕氏不干,死命地去拉付伟:“你不能这样,今天、今天是大郎结婚的日子,你当爹的……” 付伟不等吕氏说完,沉声道:“来人,给我将吕氏拉走。” 付家的婆子吓得全数围了上去,嘴里说道:“得罪二娘子了。”就将吕氏拉住,任吕氏如何也挣扎不开。而侍候吕氏的人,这时候,一个也不敢往上上。 付伟将一切丢下,抱着沈蓉直奔凝香园。付伟告诉自己,他不能倒下,他一辈子负了沈蓉,不管什么代价,他一定要将事情调查清楚。即使吕氏给他生了三个孩子,他也绝不会放过她。 回到凝香园,有懂事的婆子先已经听到了风声,现见付伟抱着沈蓉进来,心下已经有了底,连忙让人拉出两个条凳来。付伟慢慢地将沈蓉放到凳子上,他面上看起来非常地平静,有条不紊地让婆子去准备要用的东西。 慢慢地,不怒也不疯,沉稳得让人觉得可怕。等一切都收拾好后,天就已经大黑了。 绣燕问道:“二爷,憨娘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姨娘最后就喊着憨娘的名字,定是对她不放心的。怎么办?” 付伟想了想,站起身道:“我去接她。” 绣燕急忙道:“二爷……二爷可是要……” 付伟沉声道:“看好这里。” 消息传到万安堂时,付新正规矩地坐在周老太太身边,乖巧得听着一屋子的老太太聊些个天后年间如何如何,当年怎么怎么样。 ------------ 第八回 4 虽然无聊,但付新一想到沈蓉答应只要她乖乖的,就会多给她一块甜糕吃,所以忍着到处跑的念头像只小鹿一样,在她的心里乱跳。 屋内周老太太的一些个老姊妹直夸付新乖巧、可爱。听得周太太心里美得不得了。然后就有婆子进来,在周老太太耳边,小声将结庐院的事学了。 周老太太到底还是上了年纪,经过的事多,面不改色地与人聊着天,然后示意那婆子下去。与周老太太说话的这些人的跟随,没一会儿全都进来,在各家的主人耳边嘀咕些话。 众人听了,也都面上有些讪讪的,颇为尴尬。 还是周老太太想得开,强笑着说道:“本来请你们来是想热闹热闹,沾点儿喜气,谁成想出了这种事,今天大家就先回去吧,等明儿事情完了,一定让二郎亲自登门致歉。” 一时间众人散去,屋内就周老太太和着丫头婆子,还有付新。 付新见先还谈笑风生的众人,突然全都面色严肃地走了,心下一动,突然有点儿紧张,拉着纪妈地手,就张罗着想找她娘沈蓉。“祖母,我想我娘了,我要去找我娘。” 纪妈听了,眼泪差点儿出来,强忍着,却说不出话来。 春絮连忙笑着蹲下,给付新理了理头发,整理了下衣服的皱角,说道:“憨娘乖,那边忙着呢,今儿大郎君成亲,憨娘乖乖在这边呆着,等没事了,二爷自会派人来接的。” 周老太太看着付新可怜,便就说道:“来祖母这儿,乖乖的,要是他们忙,憨娘今儿就跟着祖母睡。” 付新少有的坚持,摇了摇头,已经略带哭腔道:“不,我想我娘了,我要去找我娘。” 周老太太看了纪妈一眼,可是纪妈眼睛已经红了,根本就不能安慰付新。 正这工夫,付伟进来。付新一见付伟,飞扑上去。付伟蹲下身来,付新就扑进付伟的怀里,搂着付伟的脖子道:“爹、爹,我娘呢?我要我娘。她们走时,一直瞅我,是不是我娘怎么了?” 周老太太叹气,谁能说付新傻呢? 付伟抱着付新,将头埋进付新的小小肩膀上,呆了一会儿,沉声道:“爹这就带你去看你娘。” 周老太太脱口而出:“二郎,憨娘还小。” 付伟抬起头来,瞅着周老太太,极为冷静,一点儿都不像遭逢突变的模样。周老太太拿眼一瞅,心下已经了然,拦是拦不住了。 周老太太叹气,她是真心不能理解吕氏到底怎么想的。诚然付伟是宠妾灭妻,但,这一切是吕氏自己找来的。在周老太太看来,既然是你喜欢、然后算计了沈蓉强行嫁就付家,就要拿出诚心来,慢慢地跟着付伟磨。 人心都是肉长的,娶都娶了,虽然不能说付伟会偏心到吕氏这边,但只要吕氏稍微好一些,付伟也不会整颗心都跑到沈蓉那边。 吕氏就看不出来,她越是老虎一般欺负沈蓉,付伟就越怕沈蓉被欺负,就越偏心沈蓉。 周老太太曾多次地提点过吕氏,可惜,吕氏根本就听不进去,只以她自己的小心思上打转。难道沈蓉死了,付伟就会喜欢吕氏? 一这么想,周老太太不禁摇了摇头。吕氏太天真了。即使吕氏做得再完美,付伟找不到蛛丝马迹,但是怀疑的种子一但在付伟心里种上,生根发芽,就会永远去除不了。 吕氏这一辈子,所能得到的,也就只有付伟的恨了。 付伟抱着付新站起来道:“走,爹爹带憨娘去见你娘。” 付新一听,很开心地搂着付伟的脖子笑道:“爹爹,一会儿见着娘,记得一定要给我说好话。说我在祖母这儿可乖了。娘答应说只要我乖乖的,就给我两块甜糕吃。” 付伟沉着声音道:“好,我们憨娘最乖了。” 边上跟着的人听了,顿觉伤心,不过强忍着泪而已。再看付伟,沉着脸,看不出悲伤,隐隐有一股子的怒气。 由于今天是付图结婚的日子,到底付伟还是照顾了儿子,凝香园付伟并没让人全换成白色,只是全换了素色而已。一进到凝香园的院子门,付新就从付伟的身上要挣扎着下到地上,嘴里喊道:“娘、娘,憨娘回来了。咦,爹爹,我娘呢?平时我娘都会出来接我的。” 付伟抱着付新道:“乖,别乱动,爹抱你去找你娘。你娘以后都不会出来接你了。” 付新笑道:“爹骗我,才不会呢。娘每次都出来接我,这一次没出来肯定是白天累着了。我看我娘从早上就一直跟在二娘子身后忙到晚上,休息一晚上就会好的。” 付伟将付新抱到凝香园主屋的南厅里,沈蓉是按着正经的去世之人的摆放方法摆在厅正中,一块大红色锦布从脚一直蒙到脸上。灯台蜡烛,香炉上燃着香,边上的蒲团上,绣燕几个贴身侍候的丫头跪着,低低的声音哭泣。 付新吓得紧紧地搂住付伟的脖子不肯松开,道:“爹,爹,我娘呢?这里是什么?我娘呢?”说着已经开始哭道:“我要娘,娘……” 付伟安慰地拍了拍付新的背,道:“乖,再不瞅你娘,只怕以后也瞅不着了。憨娘乖,来跟你娘道别。” 付新此时“哇”一声大哭起来:“娘,我要我娘,这不是我娘,爹骗我,我不要吃甜糕了,我以后都乖乖的,娘……娘生我气了吗?娘……” 付伟抱着付新,走到沈蓉身边停下,有丫头搬来椅子,付伟坐下。将付新放到地上,让付新面对着他。付新脸上挂着泪,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这么哭过,头发因为在付伟身上蹭而变得特别的乱。 付新虽然没经历过生死,但对于人死了还是能明白的。所以她不能接受,她走时还好好的娘,就一转眼的工夫,便就说死了。躺在长条抬凳上的那个、一动不动的被覆盖着的,肯定不是她的娘。付新以为,她娘在逗她玩,藏了起来,就如同小时候,跟她玩捉迷藏一样。 ------------ 第八回 5 只要她一哭,她娘就会跑过来,将她抱到怀里,安慰她,说是在逗着她玩。 付伟瞅了眼躺着的沈蓉,对付新道:“你娘是被坏人害死的,虽然我不该这么说,但这就是事实。你现在这样,只会让你娘伤心,让坏人开心。你娘死了,爹一定会将坏人揪出来,为你娘报仇。所以,你也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哭,咱们难过,但不哭,咱们给你娘报仇。” 付新委屈地看了看付伟,然后也跟着转过头去瞅沈蓉,带着哭腔道:“报了仇,娘就能回来吗?就能像以前一样抱我,逗我玩,给我梳漂亮的头发吗?” 付伟将付新搂到怀里,久久,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憨娘,你一定要认清事实,你娘永远不会回来了。咱们能做的,也只有为她报仇,然后好好活下去。你娘爱你不?” 付新点了点头:“爱。” 付伟道:“那你一定不想你娘担心你对不对?你娘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好好的生活下去,对不对?你要乖,就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让你娘走得放心。” 付新虽然被付伟抱着,但小小的心却是颤抖的。她不停地想,如果当初她不离开的话,她娘也许就不会出事了。到底她离开后,她娘经历了什么?付新挣扎着,付伟放开她。付新转过身去,摸索着想去拉沈蓉的手。 纪妈拦着不让:“好孩子,姨娘已经走了,你就别碰她了,让她走得安生些。” 可是付新水汪汪的瞅着纪妈道:“可是我想再拉拉我娘的手,不行吗?”付新问的时候,声音那样的无助,隐忍着的哭泣。 纪妈听了,眼泪已经流满脸。 付伟道:“行,去拉一下吧。” 纪妈还是觉得不合规矩:“二爷,这……” 付伟道:“没事的,那是她娘,没什么可顾虑的。她娘到什么时候都是她娘,总不会害自己的女儿。” 付新去摸沈蓉的手,冰凉一片,没一丝的温度。一直凉到她的心里。可是付新没有松手,也没有哭泣,虽然眼泪一直在眼圈里荡漾着,就像那春风细柳轻拂的水面。 但付新却忍着,没让泪流出来。因为她记得,她娘喜欢她笑。总是夸她笑起来最可爱了。每一次只要她笑,她娘便会跟着开心地笑。 所以她不哭,她要笑给她娘看。 付新直到起早才睡着,付伟就抱着她,为沈蓉守了一夜的灵。第二天一早,付英过来,说棺木买来了,付伟瞅了瞅没说什么,便就开始入殓。付英还以为要劝付伟的,可是付伟看起来神色如常,只是情绪低沉了些。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沈蓉的后事。 院中人来人行,惊醒了付新。她起来,并不哭,看着沈蓉入殓。因为她已经将她娘记在了心里,付新想,她娘将会永远的活在她的心里,只要她不死,她娘便就会一直在。 今天是新妇拜见舅姑,然后回门的日子。可是付伟在凝香园这边,而付图则是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吕氏打发人来请付伟,付伟不说话,只拿冷眼一瞅来人,就全吓得跑了回去。 吕氏以为,沈蓉再在付伟的心里有地位,但昨天是儿子结婚的日子,当着一堆客人的面,他总是要收敛些的,主持着将婚礼仪式行过去。毕竟付家在广陵也是数得上的人家,付家的脸面全在这场婚礼上。再说,谁家小妾死了,不是一领草席,几个家仆赶辆驴车,往乱葬冈随便一埋? 原来无论何种情况下,在付伟心里,沈蓉才是第一。他可以为了沈蓉什么都不管不顾。 吕氏有点儿后悔了。当初的想象太过美好,可是现实的付伟,根本不按着她以为的方向走。现在,整个广陵城,付家还有她儿子付图都成了一个笑话。婚礼上,付家二爷为了一个小妾,竟然将整个婚礼的客人丢下,这其中包括了广陵太守。 早上,新娘子给舅姑请礼,可是宝安堂里坐着的,只有吕氏。周老太太一早上称病,吕氏只当了一早上的婆婆,便就要去侍疾。蒋氏还要收拾付家的烂摊子。未走的客人、闻讯而来的新娘子娘家人,总之整个付府乱成了一片。 付伟将沈蓉入葬之后,付家也相对平静了些,住在付家的亲友走得差不多了,只付国公府的管家和吕氏的两个侄子没走。吕氏的两个侄子,气哼哼地表示要为姑姑出气,所以付伟抱着付新回来时,就已经在周老太太的万安堂闹上了。 付国公府的总管在边上劝解了几句,就不再说话。 付英看着这两位吕公子,眼神淡淡地,并不着急。周老太太因为称病,所以在卧室并没有出来。吕氏一副受了巨大伤害的模样,付悦在边上安慰着吕氏。 其中年长的吕公子叫吕春,气哼哼道:“我在京城这么些年,付家怎么说也是付国公府的分支,还没见过谁家死了个妾,跟死了个正房夫人似的。我还真弄不懂了,怎么付家就这种门风?国法何在?常理何在?人伦又何在?” 付英不紧不慢地让丫头递上茶,道:“吕公子喝口茶,润润嗓子再喊。要我说人命大过天,不管是小妾还是夫人,天下大同。沈姨娘死得蹊跷,广陵太守昨日已经说了,会一查到底。只到时候,吕家别给我们家交待才好。” 吕春一听,立时跳脚道:“付三爷此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还想栽赃?” 付英冷笑着,才要说话,付伟此时进到屋里,将付新交给蒋氏道:“麻烦弟妹带憨娘进去。” 吕春见了,在边上凉凉地说道:“没见过谁家放着现成的嫡长女不宠,宠个庶出的丫头的。更何况嫡长女长得又俊俏,又聪明伶俐的。“ 付新心下非常地害怕,之前吕氏兄弟来时,沈蓉并没有放付新出去与他们见面。而付家这几日人来人往,所以付新并不认得说话之人。长这么大,付新第一次听见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惊恐地抬眼去瞅说话之人。 ------------ 第八回 6 吕春三十一二岁的模样,身材微有些发福,油光满面,瞪着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看向付新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蒋氏拉着付新道:”跟婶婶进去找祖母吧,祖母都病了。“ 付新低头想了想,突然抬起头道:“爹爹,远不间亲,新不间旧何意?” 吕春一听,破口大骂道:“小杂种,你在说什么?我是你正经的表兄,你见了我……” 不等吕春将话说完,付伟上去就是一脚道:“你在我付家堂上,骂谁呢?你什么东西?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吕氏大哭道:“你们瞧着了吗?我在付家这么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一个妾一个庶出的丫头,天天踩在我们头顶上过日子。我命苦,娘家离得远,我可能找谁说去呢?” 吕春的弟弟吕管见兄长被付伟打了,撸胳膊卷袖就要往上上。 付新吓得大叫着就往上冲,被蒋氏用力拉住。付新从没像今天一样的挣扎过:“放开我,放开我。” 蒋氏安慰道:“憨娘别急,还有你三叔呢,没事的,乖,听话,没事的。” 吕氏一见娘家侄子要打付伟,急忙冲过去拉。虽然吕氏并不是出于什么心计,不过是她爱付伟而已,但付悦为吕氏在心底下喝彩,该表现时就得表现,多数男人都吃这一套。 付英并不着急,却在一旁拍手道:“这可是厉害了,吕家来付家堂上打付家的人,这是不准备做亲,准备着做仇了?那咱们就走着瞧,虽然没有七出,但夫君被娘家人打成仇,可就是义绝。你们兄弟俩可想好了,我决不伸手去拉。” 吕家兄弟立时软了下来,他们来是为吕氏撑腰,而不是要将吕氏带回家去。要是真闹到义绝,可就难于收场了。 可是付伟并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喊进来的付家家丁已经进到了厅里,付伟挑眼瞅了吕春、吕管一眼,道:“把他们俩个给我绑起来。” 吕氏大惊道:“二爷想干什么?他们是我娘家侄子,你这像话吗?” 付伟瞅都不瞅吕氏,只是沉声对家丁道:“还不动手?关柴房去,看好他们,没我的吩咐不准放出来。” 吕家兄弟大惊,就开始叫唤。但双拳难敌四脚,终还是被付家家丁给绑了个结结实实,在吕氏的哭喊声中,被压走了。 吕氏怒瞪着付伟道:“你这是疯了,疯了。” 付伟平静地看着吕氏,像是在说:当你打算着对沈蓉下手时,就应该想到我会疯的。 吕氏昨晚上也没有睡好,两眼红肿,看起来极没有精神。她身边站着付悦,身高与付新差不多,只不过比付新略瘦些,白些。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两个孩子都有些像付家人,所以,姊妹俩个就是近瞅,也有几分相似。 付伟转过头去,对付英道:“去结庐新居,我想知道,蓉娘当时看到了什么。” 付新想跟着,付伟低下身去,柔着声音对付新道:“乖孩子,你进去与你祖母呆着,爹爹去给你娘报仇。害死你娘的,无论他是谁,爹都决不放过。” 蒋氏担心地看了眼付英,付英微不可见地冲着蒋氏摇了摇头。蒋氏只得带着付新出去,过到周老太太居住的耳房里。 临走时,付新恋恋不舍地几步一回头,瞅着付伟,极为可怜。沈蓉的死,让付新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人,你以为每天都能看见,所以分离时总是那么的不经心,那么的随随便便就转身离去。然而,也许就在这不经意的一转身,便是永别。 付新害怕,她与她娘分别时,与往日没什么不同,所以也就漫不经心,她没想到,她娘就永远地离开了她。她再也见不到她娘了。所以付新害怕,害怕她爹也会在她离开后,再也见不到。所以,付新走到门口,终忍不住挣开蒋氏的手,跑进厅里,直奔付伟:“爹爹。” 付伟抱住付新,道:“乖,憨娘别怕,爹不会像你娘一样一声不吭的离开你的。在祖母哪儿等着爹,爹晚上去接你。” 付新点了点头,道:“爹要是忙不接我也没关系,但爹一定要保重,一定不要出事。” 付伟听了有些伤心,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宝,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但代价却是那样的高。付伟给付新理了理头发,然后看着付新随蒋氏离开。 吕家兄弟被带了出去,而吕氏一脸的恨意。付悦看着付伟与付新当着众人的面,上演了一出父女情深的戏码,心里似打翻了醋坛子,浸得生疼。 付悦冷眼瞅着付伟,她不明白,她不够好吗?不够聪明?即使如周老太太那般讨厌吕氏,连带着也不大喜欢她,但也总是夸她长得好,越发的聪明。郑西宾教的东西,她只看一眼便就会学得非常的好,不像付新,要学个几次,也才算是勉强会了而已。 付伟的眼睛被东西糊住了?难道就因为母新的关系,所以付伟就一心的独宠着付新? 付悦心下没有半分感情地想:无论什么代价,下一个,就是付新。她决不能容忍付新与她生活在一起。她要将付新弄走,即使弄不死,也决不能让付新留在付家大宅里。庄子上,最适合付新了。 付新走了,付伟直起身来,对吕氏等人道:“你们都随我来。” 吕氏冷着脸,问付伟道:“那俩个是我侄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们或许激动了些,但也是因为你太过分了,你打算将他俩个关到什么时候?他俩个有功名在身,并不是一般官宦子弟。你不能这么对他俩。” 付伟淡漠地瞅着吕氏,就像看一个待宰的羔羊,既怜悯、又冷漠:“你放心,我不把他俩个怎么样,但他俩个敢在我付家堂上与我动手,我关了他俩,走哪儿都说得出去理。二娘子大概忘了,你是他俩的姑,我就是他俩个的姑父呢。” 吕氏怒道:“你……” 付伟淡淡说道:“你与其担心他俩个,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吕氏将眼睛转向别处,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付伟冷笑:“但愿!” ------------ 第八回 7 吕氏瞅了瞅付悦,说道:“也让欢娘跟着她祖母呆着呢,她还小呢。” 付悦不等付伟说话,抢着说道:“我要跟着娘。” 付伟冷哼道:“倒也算得上母女情深,既然想跟着,就跟着吧。”说完,转身打头出去。 众人随着付伟走到付图新房院子的门口,付伟站住脚,有下人搬了几把椅子来。付伟先坐下,问绣燕道:“你说,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绣燕说道:“那天来这里观庐的人特别多,姨娘一直跟在二娘子身后,帮着招呼客人,所以奴婢一直没能跟在姨娘身边。就见老太太跟前的春絮姐姐来,接了憨娘走。姨娘不放心,走到门口好像叮嘱了几句话。奴婢当时手里有活,就没注意。再抬头,就见姨娘急惶惶地往外跑,奴婢就紧跟着追了出去。” 付伟道:“她往引月楼这边跑?” 绣燕点了点头,眼泪便就在眼圈转:“姨娘当时口里喊了一声‘憨娘’,就直直地倒下去了。奴婢……奴婢……” 一想到那天的情形,绣燕就开始大哭起来,再说不下去。凝香园的婆子有上来,连忙扶着绣燕退到一边,小声小语地安慰她。 付伟不再说话,坐在新院的门口,就看那三层的引月楼。沈蓉当时看见了什么,才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付伟将自己想象成沈蓉。在沈蓉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比命都重要的就是付新。 她口内喊着憨娘,也就是说她看见了付新遭遇危险。 付伟让人将春絮喊了来,问道:“你来接憨娘,可去了别的地方?” 春絮连忙说道:“回二爷的话,没有,奴婢从这儿将憨娘接走,就直接去了万安堂,中间哪儿也不曾去过。二爷不信,可以问憨娘。” 付伟示意春絮下去。其实他一早就知道,春絮不可能带着付新乱走,但问总是要问的。付新被春絮带走,那沈蓉又为什么会大喊一声“憨娘”,倒下去呢? 现在也是黄昏时分,昨天也是黄昏时分,引月楼在夕阳下,阔大的屋脊像一只欲要振翅高飞的雄鹰。楼的外围是一圈的栏杆,供人在各各角度都能将付家全部纳入眼中而设的。 迎着夕阳,付伟似乎看见了两个女人,一大一小,大的穿着打扮应该与春絮相近,而小的那一个,远远望去,非常地像付新,俩个人站在对着新院这边的围栏内。由于是黄昏,又逆光,其实也看不太清楚。 然后,小的那个大头朝下坠落。付伟地心猛地往上一揪,站起身便就往引月楼哪儿跑,口内大呼“憨娘!”付伟似乎感觉到了沈蓉心崩的声音。 付伟停住脚,转过头来看吕氏,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恨,没有怨怼,平静得就像无风无雨却又无星星月亮的夜。 就在付伟喊出“憨娘”的那一刻,吕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觉手指尖发颤。付悦轻轻地拉了拉吕氏,希望她冷静。付悦觉得,付伟会怀疑很正常。因为沈蓉无论怎么死的,任谁都会怀疑吕氏,但怀疑是没用的,能找到证据才行。 即使闹到官府,也要讲求证据的。吕氏的娘家可是京官,不是一般小民。他广陵太守,在没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完全向着付伟,将吕氏如何。 而沈家人虽然都在广陵,一则沈家人吃靠付家,再则因为沈蓉自降身份与人为妾,当年还闹出那种事来,况且这么些年付家对沈家比对正经的亲家吕家要好上千倍,所以不会闹上门来。沈家会等,等着付家给个答案。 但付伟不是付悦想象中的,而是独立的,能将付家商业撑起,在广陵数一数二的商人。付悦以为,沈蓉突然死了,付伟会慌乱、会悲伤,也许更会不知所措。就像付图,红泥出事后,整日以酒度日。 现在看来,付悦果然低估了付伟。付伟将所有的悲伤愤怒,全部化为了力量。现在的付伟,看起来更加的沉稳,就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瞅着付伟,付悦的心也有些颤抖。她使劲地拉着吕氏,再不行,还有吕氏给她挡在前面。 任吕氏说出天去,也没人会相信,这一切出自一个六岁孩子的手。 付伟不再瞅吕氏,平静地对付英道:“将咱们家的丫头,二十五以下,十五以上的,即使是为了婚礼临时雇工,还是客人带来的。走的客人,去他家里给我追也得追回来,拿着账簿,我要挨个对。” 付英立即出去,没一会拿了几本账册来:“这三本是咱家的;这本是临时雇工的;这本是庄上来的;这本是客人带丫头来;临时登记的。” 付伟转头对一边的春絮道:“你昨天穿的衣服呢?” 春絮道:“昨晚上洗了,是老太太上回赏奴婢的,老太太年青时的一件旧衣服。老太太说她做完之后,便就没穿过,太艳了,就送给奴婢了。” 付伟道:“昨晚上洗的,现在应该干了。你去拿来。” 春絮应了声,急忙地走了。 付伟又对绣燕道:“你去把昨儿憨娘穿的衣服拿来,给欢娘换上。谁侍候欢娘的?把她的头发梳成双环。” 吕氏语气急速地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付伟的声音像冰一样冻人,眼皮子连抬都不抬一下:“怎么,心虚了?到这时候你还看不出我想干什么?” 付悦没想到,付伟只一看,就已经猜着了事情的大概。现在,付伟只差证据了。付悦心下一笑,无论如何,像春絮的丫头,是找不着的。 付家内院的管事婆子带着付家十五到二十五岁的丫头悉数过来,付英瞅了瞅,道:“每十个人一组,一组一组的来。” 付伟不急不忙挨个地看着,从中挑出几个身材像春絮地丫头。付伟又问了沈蓉出事时,她们在干什么,有互相的印证,也都洗脱了嫌疑。 吕氏和付悦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付伟这时却突然拿眼睛瞅吕氏,瞅得吕氏心下直发毛。 ------------ 第八回 8 付伟却突然说道:“拿了两个表郎君的画像给广陵太守送去,就说我请广陵太守帮忙,找一找两位表郎君这几天在广陵都干了什么,见了些什么人?有没有临时雇佣丫头?再拿了春絮的画像,让广陵太守帮我查查,可有这般样子的姑娘失踪了?” 付悦和吕氏的心,同时跳到嗓子眼。 付伟抬头望了望天,站起身道:“今天就到这儿,剩下的明天再说。”付英答应着就要出去,付伟却又说道:“家里的生意你最近上些心。” 付英点头道:“二兄放心,这是自然的。” 付伟又瞥眼瞅了下吕氏,然后才转身去万安堂接付新去了。 付悦感觉得出来,付伟这是在慢慢地跟她们玩,他似乎已经胸有成竹。她们吓死了沈蓉,付伟却要让她们受尽煎熬,提心吊胆,而不给她们一个痛快。 付伟知道吕氏怕什么,然后却又不痛快的告诉吕氏,就这么让吕氏每日在害怕里度过。 付悦抬头瞅吕氏时,吕氏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一样。从外面下学回来的付封进来给吕氏请安,惊异地问道:“娘这是怎么了?病了?还是爹又与娘过不去了?” 吕氏心慌,也没什么耐心,敷衍道:“没事你回自己院子吧,我没事,你少管我。” 付封瞅了眼吕氏,见吕氏面色不善,到底从小怕吕氏怕惯了,也不敢与吕氏犟,只得转过头来叮嘱付悦道:“大妹在这儿好好开导下母亲,万事想开些。” 付悦冲付封笑得甜甜地:“四兄放心,妹妹知道。” 所以说,孝心什么的,在吕氏眼里,全没能帮到她来得有用。付封前脚走,吕氏急切地问付悦道:“怎么办?你说万无一失,可现在呢?你爹只一看,便就猜着了。你两个表兄全关在柴房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万一真找着那姑娘怎么办?” 付悦将屋内的窗子全都打开,左右的看了,并没有藏人,小声安慰吕氏道:“娘别急,容我再想想。” 吕氏可不管这个,反而更加急切地说道:“你爹一准能找着的,你不知道他的本事,完了,这一回我完了,你爹决不会放过我的。” 付悦也非常地烦躁,吕氏还在耳边不停地唠叨,但她现在还需要吕氏,所以,也只得拿出耐心来,慢慢地开导吕氏道:“娘急什么?爹只是让广陵太守找人,哪就那么快找着的?对了,咱们想个法子,将爹爹调离这里不就行了?” 吕氏一听,两眼顿时一亮:“调离这里?” 付悦刚也是着急,顺嘴一说,但又一想,可不是!要是想个法子将付伟调离广陵,本主都走了,谁还能死命的往下查?再说了,付家将来是付伟的,那么内院就是吕氏的,将来周老太太一死,兄弟分家,蒋氏都得搬走,谁还不得给吕氏个面子? 越想,付悦越觉得可行。于是笑道:“对,咱们想个法子,让我爹离开广陵,这样的话,调查沈姨娘死的事,我爹就只得交给三叔办。娘是三叔的嫂子,又是吕家将来的掌家人,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三叔到时也得让着娘。等爹回来,事情都过去些时日,只怕再查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是!”吕氏有些迟疑地问付悦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爹离开广陵呢?” 付悦坐在宝安堂吕氏的床沿上,道:“娘容女儿想想,总能想出办法来的。”见有人进来,就住了嘴。 吕氏急得直在屋里转圈,婆子进来,想问问吕氏,付悦的晚饭摆哪儿,吕氏大怒道:“一帮子废物,见欢娘在这儿,这个点儿没走,当然是要跟着我吃,这都用问,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婆子讪讪地走了。付悦左右瞅了瞅,见没有人偷听,才将心放下。 付悦又劝道:“娘没事骂她们干嘛?人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娘平日里也不知道收买些人,往日的老人也全教娘给打发了,就一个张大娘,上回子的事,也发卖了。娘就不想想,身边没个可用的人,也难为现在娘在付家,有人处处掣肘。三婶娘也不将娘放在眼里。” 吕氏无所谓道:“我将来接了付家,谁还不上赶着巴结我?到时我还愁用谁呢。快别说这些,乖女儿,你聪明,想想可有什么法子,让你爹离了广陵。” 付悦想了想,道:“现在这种情况,能叫我爹离开广陵,只有两种情况。” 吕氏急忙问道:“哪两种?” 付悦慢腾腾道:“一是皇上或上司召见,二就是去京城奔丧。” 提到京城,付悦不禁想到了她上辈子在京城付国公府的姨娘,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再想到付国公,那个上辈子的祖父,现年已经八十多岁。付悦倒是巴不得付国公死了,可据付悦的记忆,那老头子身体好着呢。 吕氏听了付悦的话,立时没了精神。这两种基本上都没有可能。京城付家,不是她们想有丧奔,那边就配合着有人去世的,皇上哪儿更不可能。 付悦突然道:“娘,你说咱们家做生意,跟宫都有接触没有?” 吕氏道:“我不大清楚,你干嘛这么问?” 付悦道:“要是有人举报咱们家往宫里送的东西有问题,只怕祖母出事,我爹也得去京里吧?” 吕氏急道:“可惜你两个表兄全都被关了起来,要不问问他们,一准知道。” 付悦想了想,道:“其实付国公府的管家也知肯定知道。要是买通了他,就什么都好办了。” 吕氏瞅着付悦,有惊喜也有恐惧。 付悦没理会,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付国公府来的这位管家,付悦认得,是以前付国公府外院总管的儿子齐正,大概有三十七八岁。付悦在付国公府时,与齐正打过交道,他是个贪财的小人。当年算计付新时,就有齐正的帮忙。 想到这儿,付悦笑了,心下也就有了计较。于是在吕氏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吕氏听完,惊道:“这样也行?” 付悦道:“娘要想事成,就按着女儿说的办。要不然,可就别怪女儿了。反正事情被我爹查着了,最终倒霉的还是娘,我爹再怎么不喜欢我,总归我还是他女儿。” ------------ 第八回 9 吕氏瞅着付悦,冷冷说道:“我看你现在威胁起我来,全然不当一回事了。” 付悦也不怕吕氏,说道:“女儿不过实话实说,成了,得好的是娘,不成当然倒霉的还是娘。于女儿可有什么关系?沈姨娘死了,娘少了碍眼的在跟前,女儿可是半分好处也没捞着,还劳心劳力跑前跑后的忙活。” 吕氏一想到今天付新穿的是重孝,不禁来气,怒道:“你爹全当我是死的,不管怎么说,我才是那死丫头名义上的娘。可是那女人死了,你爹居然让那死丫头穿重孝服。等你爹去了京成的,看我怎么收拾那丫头。” 付悦知吕氏将她的话听进去,也就放心了。心下也想着,只要将付伟弄走,就是吕氏不动付新,付悦也绝不会让付新好过的。 从出生到现在,付新已经过了六年的幸福生活。轮也该轮到她付悦幸福一回了。老天不开眼,那就只有她付悦自己争取了。 周老太太并没有病,不过是着了点儿急,人老了,就没有精神。付新到周老太太哪儿之后,周老太太满是心疼。对付新非常地好。 但付新进到万安堂后,只是冲着周老太太行礼,之后,便就坐到周老太太身边,一声也不吭。低垂着头,动也不动一下。 周老太太见了心疼,让付新坐到怀里抱着,安慰道:“乖憨娘,不怕,你还有祖母呢。祖母一定使劲的活,不看着咱们憨娘嫁人,不闭眼睛。” 付新记得她娘在永宁寺的时候也曾许过类似的愿望,于是急忙说道:“那憨娘就永远不嫁人,这样祖母就永远活着了。” 周老太太听了,虽然付新说得是孩子话,但仍非常的暖心。摸了摸付新的小脸蛋道:“这一天就瘦了,乖乖的,一会儿在祖母这儿多吃点儿。要不然,你娘该心疼了。” 付新的眼泪就在眼圈里转。 周老太太问道:“为什么不哭?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完就没事了。” 付新摇了摇头道:“我不哭,我娘喜欢看我笑。我一哭,我娘就会心疼的。祖母也会心疼的。” 周老太太听了,一把将付新搂到怀里,道:“乖孩子,还有祖母呢。” 付新在周老太太怀里道:“可是孙女儿伤心不是害怕,是想我娘活着。祖母,我娘要是活着多好?就是受欺负又怎么样呢?我娘以前就常说,要搬到庄上去住。我爹总说庄上苦,可是现在想想苦点儿又怕什么?最起码我娘还能活着。祖母,我想我娘……” 说完,付新就在周老太太的怀里大哭起来。 周老太太也不嫌累,就那么一直跑着付新,直到付新哭睡着了。纪妈轻手轻脚过来,比划着要将付新放到床上。周老太太怕惊醒了,轻轻地摇了摇头。纪妈就拿了被来,那么整个往付新和周老太太身上一盖。 直到付新睡沉了,周老太太才在纪妈的帮助下,将付新放躺到床上,重给她盖上被子。直到晚饭的时候,周老太太才喊付新起来。哭过一回后,到底心下也轻松了许多,付新一想到自己在祖母怀里哭睡着了,就有些不好意思。 周老太太笑道:“跟祖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去让纪妈给洗洗脸,重梳下头,吃晚饭了。” 付新点头,抬眼就见付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屋地椅子上。付新不觉地一松气,道:“爹爹,回来怎么不喊我?” 付伟走到床边上,将付新抱到床沿,让她坐好,就从纪妈手里接过拧干的布巾,亲自给付新擦脸:“你昨晚上就没怎么睡,在祖母这儿睡得好吗?” 付新低低的声音道:“爹爹昨晚上整晚都不曾睡,吃过了晚饭,爹爹也好好休息一下。” 周老太太此时不禁劝道:“你也别把自己绷得太紧,慢慢来,总会查清楚的,这一回我绝不劝你。唉,我也后悔,总想着那三个,早知道有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劝你的。谁曾想到,吕氏现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当着付新的面,付伟没接声。之后三个人一块儿吃了晚饭,周老太太的意思,想留付新在万安堂。付新不肯,她现在怕极了付伟一转眼也不见了,所以特别的粘付伟。付伟也知道付新怕什么,所以并没有同意,还是带着付新回到凝香园去住。 付伟昨晚上一直没睡,白天又折腾了一天,带付新回凝香园,明显面色发黑,极为不精神。付新由于白天睡过,所以晚上其实并不怎么困。但回到凝香园后,就一个点儿说没睡醒,张罗着睡觉。付伟就在付新的卧房里看着她。 纪妈帮付新换好衣服,松了头发,躺到床上,付新就假装睡着,动也不动一下。付伟哪里看不出来?不禁伸手摸了摸付新的额头,怕她累着,便就站起身,叮嘱纪妈、绣燕几个好好照顾付新,然后回到了凝香园的正房屋里。 这里丫头们已经收拾好,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付伟也不用丫头们侍候,一头倒到床上。他困极了,却说什么也睡不着。从昨天到一白天,因为太忙乱了,所以也没空去想。现在脑子却清明起来,想起了沈蓉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来。 他一定要为沈蓉报仇,付伟握了握拳头。也正是这个念头一直撑着他,使得他没有倒下。 第二天,付伟早早地起床,亲自去喊付新起床,给她洗梳了,看着纪妈给付新换上全孝的衣服,由于付新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付伟并没有让付新吃全素的。早饭有蛋、有肉包子。 吃过了早饭之后,付伟将付新送到周老太太哪儿,才放心的离开。他临出门时,付新拉着付伟的衣服,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爹爹在外面多加小心,记得晚上来接憨娘。” 付伟抱了抱付新,轻声答应道:“你在祖母这乖乖听话,晚上爹爹一准来接你。” 付新目送着付伟离开,直到付伟的身影消失在了付家小院的拐角处。不知道为什么,付新有点儿想要哭,她觉得他父亲会将她抛下。 ------------ 第九回 小付新失母离父 吕氏欲一手遮天1 周老太太亲自走上前,拉着付新的手道:“跟祖母进屋来,秋天风凉,站风口处再受风着凉,你爹又心疼了。” 广陵虽然不大,但人口杂而乱,所以要查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有人有意的隐藏?付伟并不急,他沉着心不让自己乱,然后好慢慢地追凶。 隔了几天,吕氏又开始跟付伟闹,想让付伟将她的俩侄子从柴房里放出来。付伟平静地盯视着吕氏,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一般:“也行,那我就将他俩个送到广陵大牢里,你觉得怎么样?” 吕氏立时就气软了下来。她虽然非常想将两个侄子弄出来,可一对上付伟,却是一点辙也没有。 如此半个月后,广陵太守终于让人给付伟送信,说秦淮有一家勾栏里,两个还未梳头的姑娘,被两名京客买走,其中一个身高个头、模样有些像画像里的。付伟看了广陵太守给的那两姑娘的图,另一个却有些像绣燕。 而据那老鸨指证,两名京客,正像是吕家兄弟。 查到这儿,广陵太守也来了精神。吕氏兄弟没离开过广陵,那么,这两个姑娘要么被害了,要么就是被这两兄弟藏在哪儿了。广陵太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倒要瞧瞧他俩能将这两大活人藏哪儿。” 付伟每日里忙进忙出,付新每一次送付伟出去,依然都有一种付伟会将她抛弃的感觉。吕氏大急,就逼着付悦快些想办法。付悦冷静说道:“娘急什么?已经做好了,娘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果然,过了几日,那两个姑娘没等找着,广陵太守急匆匆地派了人来,请付伟过府衙一趟。开始付伟还以为他让找的人找到了,没想到到了府衙,却是京上八百里加急,给广陵太守送信,说京上从付家卖进宫的粮米查出发霉,是陈年的旧米。 这事已经闹到皇上哪儿了,让广陵太守快些想办法。因为付家往京城送粮,第一道关要过的,便就是广陵太守,若付家出了事,广陵太守也会跟着受连累。 付伟听了广陵太守的话后,表示不信,拍着胸道:“不可能,我付家就没卖过陈年的米。谁说的?总要有官文才行。” 广陵太守跺足道:“这事要是有官文的话,只怕就发囚车拿你来了。你还是快回家收拾下,赶快进京疏通疏通,看看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沈姨娘的事,我给你查就是了,你就安心去京上吧。这事,关系到整个付家,还有我的仕途,不能让你弟弟去。” 广陵太守见付伟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又劝道:“沈姨娘的事可以慢慢查,现已经查到这儿了,不过早晚的事。你总不能为了这一早一晚的事,让整个付家全都完了?你想想,这是与皇家打交道,一个不小心,就要满门抄斩,你舍得别人,你娘、憨娘你总不能也舍得吧?事情有个轻重缓急,你自己权衡吧。” 付伟这才着急,急匆匆地回到付家,一面让人打点上京的行囊,心下却不知道该如何跟付新说。她才失了娘,他就要远行。 付英夫妻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一再表示会好好照顾付新,但付伟仍是不放心。 万安堂里,付新已经很久不曾再像以前那般笑了,平日里,她都会很安静的陪着周老太太座着,或是给周老太捶腿。但更多的时候,就静静地坐在一边发呆。 付伟进来时,瞅着正围在周老太太身边的付新,实在是难于启齿。付伟以前也经常的出门,几天不回来。可那时有沈蓉,这一回,他去京上,快则几个月,慢的话,只怕就要个一年半载的。 这孩子才失了母亲,父亲就要远行。付伟只一想,就觉得付新可怜。 周老太太见付伟进来,一直沉着脸,像是有事,却极难于启齿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什么事解决不了?” 没等付伟回答,付新低着头,已经轻轻地说道:“爹爹是要出门吗?要很久才能回来?” 付伟不知道付新如此敏感,一时竟无言以对,上前一把将付新抱在怀里,低低地声音道:“乖憨娘好好跟着祖母,爹爹把事情忙完了就回来。” 付新紧紧地搂着付伟,却没有出声。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底的水气一点一点地盈满她的眼底,可是付新却有办法不让这水气流出来。然后趴到付伟的肩头,再抬头时,付伟的肩头衣服上,就有一滩水渍。 周老太太心下隐隐担心,这种时候,要不是非常紧急的事,付伟不可能走的。再不行,还有付英呢。于是问道:“怎么,生意上出事了?” 付伟道:“娘放心,咱们家向来以诚信做生意,童叟无欺,没事,不用担心。我离开这段时间,就劳烦母亲多费些心。别让人钻了空子,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付新却说道:“爹爹一路小心,外面事情忙,不用急着回来。无论早晚,爹爹平安回来,女儿就开心。也不用担心女儿,女儿会乖乖地跟着祖母,等爹爹回家。” 一席话,说得付伟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挫折使人成长,以前那个被他捧在手心里,娇憨可爱的女儿,随着沈蓉的死,再也找不回来了。 无论付伟如何不舍,也总要起行。再多的叮嘱,也不过是让离别更加的伤感。付伟并没有去与吕氏道别,临走时,只是去瞅了眼付图,叮嘱他振作。 付国公府的管家齐正听闻付伟要走,就过来打听,很自然地提议要与付伟结伴而行。付图的婚礼早就完事,他也要回京。 付伟因为最近忙,许多事情没放在心上。齐正此时过来说,付伟心下一动。觉得这个齐正有些不对,一般来说,付家出了这种事情,以齐正在付国公府的地位,出手帮忙也是应该的,要么多一事不如少事怕,怕没得惹一身腥臊,会在付家出事之后,就告辞回去的。 可这个齐正在付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不显山不露水。却在这个时候,说要与他同行?付伟心下警醒,但面上却一点不显露。笑着说道:“那正好,到京之后我要去趟国公府,就有劳齐兄引路了。” ------------ 第九回 2 付新不让自己哭出来,虽然很想送付伟到门口,可是大人们都不让,她只好在万安堂的门口,目送着付伟离开,直至身影消失。多日来的感觉,终于成真,付新的心里非常的迷茫。 周老太太将付新领到屋里,让丫头婆子拿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引逗付新:“憨娘乖,瞧祖母这儿什么都有。” 付新看也不看,扬头瞅着周老太太问道:“可是孙女儿要是住祖母这儿,是不是就不能再为我娘穿孝服了?” 这些日子,付伟将付新送到万安堂时,付新会换下重孝服,穿身素衣裙。而回到凝香园时,又换回重孝的衣服,为沈蓉守孝。虽然付伟没和付新解释过,但付新认真观察了下,心下也多少明白些,所以才会这么问。 周老太太听了愣了下,更是怜惜付新,轻声轻语地解释道:“你爹爹过些日子就会回来,憨娘只是暂时住祖母这儿。乖,等你爹爹回来,你就又可以为你娘带孝了。” 付新想了想,摇头道:“我要回凝香园,为我娘守孝。凝香园里有纪妈,我不怕。祖母放心,我会乖乖地等我爹回来,不到处乱跑。” 周老太太不同意,说道:“你这孩子,你爹头走,说让你住我这儿,你怎么不说不住?你爹这才走,你就要回凝香园?祖母刚跟你爹打了保证的,想让祖母食言?” 付新拉着周老太太的手道:“祖母恕孙女儿的罪,孙女儿是想让爹爹路上不用担心我,才那样说的。可是孙女儿想为我娘守孝。我娘那样去世,我连最后一眼都没瞅着,再不为我娘带孝,孙女儿……孙女儿……” 说着说着,付新的眼泪就流了满脸,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老太太向来偏心付新,现在付新哭成这样,哪有不心疼的?连忙搂到怀里,一叠声道:“乖敢娘别哭了,别哭了,祖母知道憨娘孝顺,好、好,祖母什么都答应,一会儿就让人送你回凝香园。乖,快别哭了。” 付新趴在周老太太的怀里,瓮声瓮气道:“谢谢祖母,我……我想我娘,我想将来长大了孝顺我娘,可是没机会了。要是再不为我娘带孝,我还能为我娘做些什么呢?祖母……对不起,我知道祖母疼我,可是……祖母对不起……” 周老太太的心都被付新哭碎了,哄了又哄,好容易才将付新哄不哭。等吃了午饭,睡过午觉之后,周老太太便就让春絮亲自送付新回凝香园,并让春絮就住到凝香园,侍候付新。 吕氏却在付伟走的当天,就去找付英,以长嫂的身份,让放了吕春、吕管兄弟两个。吕氏冷笑着瞅着付英道:“怎么,你这当小叔的,眼里果然没我这嫂子?要我说,小叔还是收敛着些,以后好见面。说句大不敬的话,老太太能总活着?终归这家不是你的,你将我伤透了,对小叔可有半分好处?” 付英并不退让,看似有礼却极为轻蔑地说道:“这家到什么时候都姓付,决不会姓吕。嫂嫂还是不了解兄长,若不然就不会这么说了。俗话说得好,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嫂嫂,一定要记得我的话,这家不见得就是大郎的。” 吕氏除了在付伟跟前不敢挺腰板子之外,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现见付英敢明着跟她作对,气得两眼一立道:“怎么,小叔这是看着兄长不在家,欺负我们母子?我告诉你,没门,你若今儿不放了我两个侄子,我跟你没完,这儿解决不了,咱们就找地儿说去。” 付英看着像泼妇一样的吕氏,拍了拍手道:“可以,不就放了你两个侄子吗?小叔劝嫂嫂悠着点儿,别明儿我兄长回来,有得嫂嫂后悔的。这世上,有很多办法,让女人比被休回家去还要惨。嫂嫂瞧大郎现如今的模样可还好?” 说完,不待吕氏说话,付英拂袖而去。 吕氏只当付英是在吓唬她,并不将付英的话放在心上,喜滋滋地去接她俩个侄子,安顿在了前院原来的客房住着。然后带着人,便就到付英的后院来,蒋氏一般就在自己无风居里处理付家的庶务。 蒋氏是个聪明人,只一见吕氏这阵仗,就知道吕氏为何而来。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往吕氏跟前一推,不等吕氏张嘴,就已经说道:“自打生完老三,我这身子就越发的差了,反正这家将来也不是我的,我又为谁辛苦?以后还是嫂嫂自己打理吧。” 吕氏连客气都不客气,让婆子抱了账册,道:“希望弟妹没什么纰漏,将来大家好看。” 蒋氏无所谓地笑了笑,并不与吕氏计较:“那大嫂可要好好查,过了这两天,再说帐不对,我可不认的。” 等回到宝安堂时,付悦正坐在室内看书。吕氏指使着婆子将账册放到窗下的桌子上,然后又说丫头屋子收拾得不干净,又让打扫,重新擦桌子,又喊着饿,骂婆子、丫头不知道去端饭,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付悦见了,心下暗自撇嘴。 吕氏却一点儿都不自觉地上前,一把将付悦抱在怀里,在脸颊上亲了一口,道:“好女儿,娘自打嫁进付家,从没像现在这么畅快过,这才是掌家娘子该有的体面。多亏了好女儿,娘也体会了一回。” 付悦虽然心里恶心,但还是忍住了,假意甜甜地笑道:“女儿就是想让娘过得舒心些。娘大概忘了,娘不光我一个女儿,娘可要记得,娘还一个女儿呢。现在爹爹不在家,娘应该真正地当起娘来,不能劳累祖母啊。娘说女儿说得对不对?” 吕氏将付悦放开,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这不是忙着救你表兄,还没忙到哪儿呢。我这当娘的,这么多年也没让那个女儿喊一声娘,这回可就由不得她了。你祖母怎么的,也不能拦着我这当娘的教育女儿。” 付悦笑道:“娘说得再理,祖母再怎么的,也不能说娘教女儿都要管着。再说了,娘这还活得好好的,妹妹一身重孝,却是为谁?姨娘虽是生母,但穿身素也就行了,可谁家见过给姨娘披麻戴孝的?” ------------ 第九回 3 吕氏哼了声,嘴上没说什么,心下却已然有了计较。 春絮几个陪着付新回到凝香居时,已经下午。纪妈侍候着付新换上了一身重孝斩衰,头发重新散开,用麻绳一系。偏厅的案子上摆着沈蓉的灵牌,灵牌前面香烛供果。 付新就跪在案前的一个圆蒲墩上。时不时地就抬头瞅一眼那灵牌。一直到现在,付新还会生出一种她只是做了个恶梦的错觉。 绣燕、纪妈还有春絮怕付新多想,就一直陪在边上,不时地找些话与付新说,不至于让付新特别忘我的沉浸在悲伤之中。若是跪得久了,就会提醒付新,让她站起来走动走动。 供案上香烛缭绕,凝香园里一片的寂静,平日里侍候的人,或在偏厅里侍候着,或在外面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块儿,偷偷地议论着。吕氏接管了付家内院的事,经由下人的嘴,很快便就在内院传开了。 现在付伟不在家,周老太太年纪又大。凝香园里的丫头、婆子们也纷纷地为自己的将来担起心来。她们以前仗着沈蓉,可没少得罪吕氏。只怕秋后算帐,正是这时呢。 香炉上的香烧到根上,付新为沈蓉又点上三炷香,绣燕接过来,插到香炉里。付新则重跪到圆蒲墩上。望着那冰冷陌生的牌位,付新轻言轻语地说道:“我听女先生说,守孝一般是二十七个月,可是三年孝期不是三十六个月吗?” 纪妈摸了摸付新的头,解释道:“古代圣人守孝二十七个月,咱们哪里敢超圣人?再说三年指的是虚年,一般满二年,再过一月即可,所以有服二十五个月的。既然不懂,为什么当时没问女先生?” 付新垂下头,没出声。 她听郑西宾说时,还以为自己的父母会永远活着,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戴孝的时候。因为以为与自己无关,所以也就不曾上心。 付新抬头瞅着纪妈,问道:“那我想服满三年,可以吗?” 纪妈不知如何回答,于是抱了抱付新,道:“乖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好好的,这样姨娘走得也安心” 这样的话,付新听得太多了。于是不禁又问道:“纪妈,人死了之后变成了什么?是鬼吗?会转世吗?那我娘就不能在我身边了,真的永远的离开我的。而我能为我娘做的,也就是为她带三年的孝了。” 纪妈、绣燕和春絮听了,也只是跟着伤心。心下均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的悲伤。 凝香园守门的婆子依然是以前的,可以拦住付家许多人,可是,却拦不住吕氏。 就在偏厅里一片沉默的时候,外面却传进吕氏的叫骂声:“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我是谁?竟连我都敢拦,还不给我拉出去卖了?” 守门的婆子却不退半分道:“二娘子只怕不行,老奴不是付家卖身的,是二爷雇来护着憨娘的。” 吕氏大怒,道:“给我绑了,什么东西,竟敢跟我犟嘴了,谁给你的胆子?雇来的又怎样?” 守门婆子再厉害,无耐吕氏人多,就在守门婆子的叫喊声中,吕氏带来的人几下将她绑了个结实。请示吕氏道:”二娘子,怎么办?“ 吕氏恶狠狠地瞪了眼守门婆子,解着气道:“说她偷盗,送官府,我看看还怎么跟我叫唤。不长眼的东西,还当沈蓉活着呢,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主人已经死了。” 在偏厅的付新全数将吕氏的话听进耳里,想到平日里吕氏看她的眼神,不觉有些害怕。但付新一抬眼,沈蓉的牌位,就像平日的沈蓉一样。付新立时心下一凛,她不能怕,她不能让她娘为她担心。 屋内的纪妈几个面面相觑,凝香园里的众多下人,也都吓了一跳。平日里,就是吕氏,也不敢在凝香园大声说句话的。众人才想到秋后算帐,吕氏都等不得第二天,就找上门来了。 纪妈上了年岁,想得自然比别人多。现在沈蓉死了,付伟又不在家,吕氏这样杀过来,付新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于是连忙拉付新起来道:”憨娘快起来,出去迎接二娘子。“ 付新无一丝怯意地从蒲墩上站了起来。纪妈帮着付新整理衣服、用手弄了弄头发。付新自己也用力地往下拽了拽衣角。 春絮既然是周老太太派来的,当然也就是防着吕氏会上门来寻事。如今听见外面动静时,就已经从偏厅出来,迎上吕氏,笑着行礼道:”奴婢见过二娘子,二娘子大安。“ 吕氏领着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地进到了凝香园。见春絮在这儿,并没显示出多少意外来。沉着一张脸,凉凉地说道:“你不侍候老太太,怎么跑这儿来了?哦,对了,定是老太太不放心,这是怕我将这丫头怎么样,派了你来。怎么,我这当娘的,就不能管自己的女儿了?” 春絮一听吕氏的话,与往日大不相同,连忙上前赔笑道:“瞧二娘子说的,老太太让奴婢来,不过是帮着纪妈、绣燕照顾憨娘。” 吕氏听了,更加地不满道:“我们欢娘身边才几个人?她一庶出,竟这么一堆人围着还嫌少,她可都金贵过我正经嫡出的欢娘了。” 春絮不好说什么,转而为守门的婆子求情道:“二娘子,那婆子有个对不对的,看二爷面上就算了吧,真要闹到官府,二爷面上也不好看。” 付悦一直跟在吕氏身边,怕吕氏一听提付伟就气短,她正要借着这一回,好好的打压下付新。于是搭话道:“娘,祖母身边的姐姐怎么竟帮着妹妹呢?” 吕氏一听,立时就怒了,道:“怎么,你这是仗着老太太,要拿捏我?我现在连个婆子也收拾不得了?” 春絮瞅了付悦一眼,脸上堆着笑,不紧不慢说道:“奴婢也是为了二娘子着想。二爷和广陵太守情如兄弟,二娘子想来是知道的,谁可知道二爷有没有求过广陵太守找婆子丫头?或是太守送呢?奴婢是怕二娘子无心,伤了不该伤的总是不好。不是奴婢说,就算广陵太守给了人,二娘子想,二爷能安排在哪儿?” ------------ 第九回 4 除了凝香园,还能有哪儿?春絮这一席话,拐着弯告诉吕氏,凝香园的人,随便动不得。不单单是付伟,很有可能伤的可是广陵太守的面子。 付悦不觉抬眼瞅了下春絮。难怪周老太太哪儿那么多的婆子丫头,却专派了春絮来,一张嘴说话,就知道这个春絮不简单。 吕氏也听懂了春絮的话。想了想,她没事跟凝香园里的丫头婆子较什么劲?她来可不是为了她们这些个下人。吕氏抬眼一看,就见从偏厅出来的付新,一身重孝地站在边上,侧着身子。见吕氏不说话了,并不上前,而是侧着身子给吕氏行礼:“二娘子万安。” 付新这样,是因为她自己身上穿着重孝服,怕冲撞了吕氏,让吕氏不高兴。但这样,吕氏就能高兴? 吕氏也不出声,双臂环胸,满脸怒气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付新。吕氏不说“免礼”,付新也不敢私自起来,便就一直那么屈膝呆着。 付悦站在吕氏的手边看着,看着自打她降生到付家,就被牢牢压在头顶,独得付家上下的喜欢的付新。现在怎么样?吕氏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付悦不用想,都能知道付新至此之后,在付家的生活。付悦不觉恨恨地想:付新,你也有今天? 付新垂着头,无论是从神情还是姿态,都表现得极为恭敬。付新知道,吕氏今天来势汹汹,不用人告诉,她就已经能猜着,吕氏是来寻她的晦气的。以前,有她娘为她拦在前面。她娘死后,还有她爹为她披荆斩棘,现在,她只能靠自己。 纪妈也好,绣燕也好,都是下人。付新从不指望着她们为了她,与吕氏作对。因为付新知道,她们不是吕氏的对手。就是她自己,也不是。 她所能做的,只能是尽力不去激怒吕氏,不让吕氏挑出错来。 凝香园变得非常地安静,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出。吕氏不开口说话,便就没一个敢发出一点儿声响的人。绣燕心下大急,有心去找周老太太,却又寻不出个借口来。 可是付新没有半点儿要求饶的意思,就见么半屈着膝,都已经看出她的腿在抖,脸上也已经透出汗来。 吕氏瞪着付新,心下暗暗想:跟她那讨厌的娘一个样,我倒要瞧瞧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死丫头,我还教育不了你了呢。 付悦却突然说道:“娘,妹妹为什么这种穿着?女儿不懂,那不是重孝服吗?女儿听女先生说,只有父母过世,才会穿啊。可是娘和爹不是活得好好的?” 吕氏抬头,就见偏厅虽然关着门,但里面传出来的香味分明。于是抬步便就往偏厅走,纪妈、绣燕几个隐隐担心,偏厅里正摆着沈蓉的牌位。 付新也急忙跟着吕氏往偏厅走。 跟随着吕氏的婆子将门打开,果然沈蓉的牌位正对着门,案上牌位前也是供果香烛。吕氏冷笑着道:“一个姨娘,居然也敢将牌位立到主人家里?这家是没大没小了,给我将那牌位拿下来,砸了。” 付新的小身子,在吕氏说完,抢在吕氏带来的婆子之前,冲到案子上,攀着案子,一把将沈蓉的牌位拿到手,案上的香烛供品碰落到地上,发出叮当的响声。然后付新紧紧的将沈蓉的牌位抱在怀里,如小狮子子一般,机警地看着吕氏。 吕氏大怒,她没想到可以说从小便就娇生惯养的付新,在离了所有亲人,居然还敢跟她作对?喝道:“大胆丫头,我让你起来了吗?私自行动就算了,还敢跟我对着干?你们全死人?把牌位给我从她手抢过来。” 纪妈、绣燕大惊,上前求情道:“二娘子息了雷霆之怒,憨娘还小,那毕竟是她生母的牌位,就请二娘子高抬贵手,绕了憨娘这一回吧。” 吕氏这才看着纪妈、绣燕,道:“你俩个不说话我都忘了,平日里仗着沈姨娘和二爷,从不将我放在眼里。怎么,还当着沈姨娘活着,或二爷在家的时候?谁给你俩个脸,跟我求情?拉下去,掌嘴。” 付新眼瞅着纪妈和绣燕被吕氏的人拉到院子里,不一会儿便就传来“啪啪”的声音,那是一种专门掌嘴用的版子,打在脸上的声音。付新抿着唇,咬着牙,瞪着吕氏。 吕氏瞅着付新,笑道:“竟然敢瞪我?去,将她手里的牌位给我抢过来,砸了。” 有两个身材壮实的婆子便就往付新身边欺近,付新怀里抱着沈蓉的牌位,道:“我随我娘去了,这样二娘子也就安心了。” 话一说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付新一头撞到案角上,发出一声巨响。偏厅里所有的人,一抽冷气,这也包括吕氏和付悦。 如果付新真的死了,那么,吕氏谋害夫家骨血的罪,便就落实了。即使付伟不在家,周老太太和付英一纸诉状,告到广陵太守哪儿,吕氏肯定被休。以付新在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若付新真有个什么事,周老太太也定不会善罢甘休。 凝香园里的下人,已经有人惊叫起来。付新从案角弹开时,额头上立时血流如注,但她却死死地将沈蓉的牌位抱在怀里。 吕氏大惊,骂道:“作死的东西,想死也别拉着我。快给我看看,她怎么样了,快去喊个医生来。” 被撞得两眼冒金星,脸上流得都是血的付新,抿着唇,起来却又要往案角上撞,大有不撞死决不甘休的架势。无论是凝香园的人,还是吕氏带来的人,自然不能任着付新如此。都急忙忙地想上前去拉付新。 可是付新却闪来了,抱着沈蓉的牌位,瞪眼瞅着吕氏;“不准砸我娘的牌位,要不然我就跟着我娘走。” 吕氏气得,咬着牙骂道:“小杂种,还反了你了,一口一个娘,你给我弄弄清楚,谁才是你娘?来人,给我把牌位抢过来,给我砸。我倒要瞧瞧,你怎么追那死人去。” 而听见里面动静,挣开吕氏的人,冲进偏厅的纪妈、绣燕跪到吕氏跟前求道:“二娘子、二娘子饶命啊,憨娘自小就犟,真的会出人命的。二娘子就饶了憨娘吧。奴婢求二娘子开开恩。” ------------ 第九回 5 吕氏被付新气得也是浑身发抖。她和沈蓉斗了半辈子,也受了半辈子的气。现在终于将沈蓉弄死了,留下个丫头,才六岁,就敢跟她这嫡母叫嚣?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若是她输了,那日后岂不成了付家的笑话? 可是付新并没有露出怯意来。额头上的血顺着内眼角、鼻翼往下流,由下颚一滴一滴地滴到白色的孝服上,立时晕红一片,艳得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色小花。 吕氏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连个丫头也弄不过?把这两个给我拉开,要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不用管她,给我把牌位抢来,砸了,砸了,听见没有?” 有婆子上来,不顾纪妈、绣燕地挣扎、叫喊,将她俩个又拉到外面:“二娘子、二娘子……” 付新死死地抱着沈蓉的牌位,两只眼睛狠狠地瞪着重又欺上来的婆子,道:“你们过来,我就咬舌头。不信你们就试试。” 看着付新,付悦着实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平日里看似憨憨的付新,竟还有这么有主意、胆魄的时候。 吕氏只是一个点儿的怒喊:“给我抢下来,别管她,给我抢。” “我倒要瞧瞧,谁敢动我孙女儿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进来,正是趁着乱,跑出去的春絮,请了周老太太、付英和蒋氏过来。 付悦反应过来,心下后悔,她看到付新倒霉,一下子便就得意起来,一时大意,竟然就忘了有这么一会儿没见着春絮,可不就给了春絮可乘之机? 吕氏再怎么嚣张,还是周老太太的儿媳妇。只得丢下了付新,领着付悦敢忙出了偏厅,迎上周老太太行礼道:“媳妇见过老太太,谁这么大胆,敢随便惊动老太太?” 周老太太瞅都不瞅吕氏一眼,就从吕氏身边过去,凉凉地说道:“我还没死呢,这个家到底还是我说了算,你要想一手遮天,还得等等。” 蒋氏扶着周老太太,从吕氏身边过去时,却并不与吕氏打招呼。吕氏如先前付新一样,就那么屈膝呆着。她使劲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吕氏不直身,付悦也只得跟着吕氏在一边屈膝呆着。周老太太根本就没给付悦说话的机会,已经进到了偏厅里。 周老太太进到偏厅,就见着付新满脸血的样子,吓得就往下坠,幸好蒋氏和付英一边一个扶着,才不至于让周老太太坐到地上。春絮连忙拿了个椅子来,周老太太坐到椅子上。 再看付新,由于太紧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机警地瞪着眼睛,死命地抱着沈蓉的牌位,僵直地站着。她先撞案角时,用尽了力气,其实已经撞得蒙了,不过是要护着沈蓉牌位的念头支撑着她,她才没有倒下而已。 周老太太就喊付新道:“乖憨娘,快来祖母这儿来,这是怎么了?你们、你们还不快去寻个医生来?” 春絮连忙亲自跑出去寻医。 蒋氏上前去拉付新,付新就要躲。蒋氏柔声道:“乖憨娘,别怕,是三婶,怎么,不认得三婶娘了?乖,祖母来了,没事了,把牌位给三婶,三婶娘帮你放回去。没事了,没人会动你娘的牌位的。乖。” 付新抬起头,这才看清蒋氏,面上的神情稍有些放松。 蒋氏伸手去拿付新怀里沈蓉的牌位,付新开始时很紧张,死死地抱着。蒋氏也不用力抢,只是低低地声音道:“乖憨娘,不相信三婶娘了?” 付新终是放开了手,蒋氏见那牌位上有血迹,就拿了帕子擦干净。将沈蓉的牌位放回到供案上。凝香园的丫头婆子也都过来,重又摆上香烛供品。 周老太太道:“乖憨娘,来祖母这儿。让祖母看看,伤哪儿了。怎么伤的?她让人打你了?” 付新这才慢慢缓和过来,只一瞅周老太太,眼里的泪立时泛滥成河地往外流。她想过到周老太太身边去,只往前迈了一步,便就晕了过去。 付英急忙上前,一把将付新抱了起来,便就往付新平日的居室走。过到院中时,瞅了眼吕氏,付英道:“你最好保佑憨娘没事,要不然,你就等着卷铺盖滚回你娘家去。” 周老太太也急蒋氏扶着,往付新的房间走,吩咐凝香园的人道:“给我把这屋看好,谁敢碰一下这屋里的东西试试。” 说完,瞪了眼吕氏,紧跟着付英进到屋里。 付英将付新放到床上,吩咐丫头打了温水来,付英就拿了巾布,轻轻地为付新处理伤口。额头处皮肉都往外翻着,已经能看到骨头,可见付新撞案角时,用了多少的力气。 周老太太到床前,蒋氏连忙亲自拿了屋里的锦墩放到床沿边上。周老太太坐下,拉着付新地手,心疼地直掉眼泪,问付英道:“怎么样?这孩子伤得怎么样?” 付英开解道:“老太太别急,伤口虽然深,但不会伤及性命。憨娘这是一时怒急功心,气没接上来,才晕过去了。没事的,就是受点儿罪。” 春絮领着广陵城里的名医飞跑着进来,春絮喊去时,说得好像付家出了人命一般。六十多岁的老医生坐上车,从医馆来,进到付家,从大门口一路跑到凝香园,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周老太太爱孙女儿心切,催命似的催着让那老名医给付新看。 付英只得不住地向那老名医道歉。老名医倒也不计较,喘着气过去瞅付新额头上的伤,又为她把了脉。吩咐药僮开了药箱,而那边墨都已经研好了。付家开有药铺,老名医直接开了方子。付英就吩咐去自家药铺里拿药。 这工夫老名医也喘匀了气,为付新处理了伤口,取药的来了,老名医给上上之后,包好。从药箱里拿出银针,为付新刺了几处的穴,一会儿的工夫,付新悠悠地醒了。 周老太太见了,才终是松了一口气。见付新要动,周老太太连忙说道:“乖孩子别动,医生正为你走针呢。” 付新听了周老太太的话,反应过来,吕氏不能再来砸她娘的牌位了,她祖母和着三叔、三婶来救她来了。 ------------ 第九回 6 老名医给付新看完病,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付英亲自送了出去。周老太太上到床上,坐到付新身边,抚着付新的手,说道:“你这孩子也犟,你跟她硬来干什么?” 付新欲坐起身来,周老太太忙又拦住道:“你快别起来,躺着,你没听医生临走时怎么交待的?” 蒋氏过来,端了点儿蜂蜜水,道:“喝点儿,润润喉咙。你这孩子,不是老太太跟三婶娘都要说你。下回可别这样了,知道吗?” 付新点了点头,可心下却觉得非常的值。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吕氏动了她娘的牌位的。如果有下回,她还会毫不犹豫地如此做的。 周老太太见付新没事,才放下心来。下到地上,吩咐春絮看好付新,又叮嘱了下凝香园里的丫头、婆子。纪妈、绣燕脸肿起老高,刚付英去取药时,也给她俩个带了些消肿的药来。周老太太又安慰了下纪妈、和绣燕,才由着蒋氏扶着出去。 吕氏和付悦站在院子里,瞅向付新的居室,面露不愤。 周老太太出来,吕氏连忙收了脸上的表情,迎上前才要说话。周老太太沉声道:“你跟我来万安堂,我有话要说。”又对跟着吕氏的人道:“你们将欢娘带回去,看好她,别让她到处乱跑,尤其是不准再进凝香园。” 付悦虽然不服,但也不敢在周老太太跟前犟嘴。她也知道这是周老太太迁怒于她,嫌她没有帮付新,就在边上看热闹了。于是老实地与周老太太行礼道:“那孙女儿就先回去了。” 周老太太理都没理付悦,转头走出去,却又在凝香园的门口留了个婆子道:“以后谁进这院子,都得我同意。” 那婆子答应着,却又瞅着吕氏问道:“那二娘子要进呢?” 周老太太道:“就是只苍蝇也不准给我放进去。” 那婆子道:“老奴尽力吧,要是带了一堆人来,将老奴绑了,老奴也没法子。” 周老太太哼了声,蒋氏和回来的付英一边一个扶着,打前走。 吕氏便就在后面垂着头跟着。她心里不服,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她心里也有计较。今天她是太过心急了,是她失算。但付新是她名义上的女儿,周老太太总不能不让她管女儿吧?而且去凝香园之前,付悦就已经教好了吕氏,让她如何对付周老太太。 进到万安堂,没等周老太太说话,吕氏就已经认错道:“老太太息怒,都是媳妇的错。媳妇去凝香园,本是想关心憨娘去了。她生母才没,二爷又远走。可她也有不对,哪有说摆着姨娘的牌位在厅里的,媳妇一时怒了,失了分寸,下回再不敢了。” 周老太太坐在大床上,半靠着一个团枕,轻轻地说道:“我发现你现在越发的会说话了。我听说你从老三媳妇哪儿将管家权要回来了?怎么,我还没死呢,这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谁管家,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吕氏并不怕周老太太,可以说,除了付伟,付家她谁也不放在眼里。吕氏看似恭敬,可说出的话,却句句似刀子一样:“媳妇先给老太太认个错,有件事媳妇就不明白了,女戒里说女人三从,却不知道老太太怎么看?” 周老太太瞅着吕氏,就像看一个排忧,道:“你心里不是有答案了?怎么,老二走了,你就容不下我这老寡妇了?让我从夫从子,儿子上京,我这老寡妇可不就得从你这二儿媳妇了?” 付英气得就想上去给吕氏一把掌,蒋氏拉住了。 周老太太问吕氏道:“你就不怕老二回来?” 吕氏抿了抿唇,耳边响起了付悦的话。付伟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开始时,吕氏也舍不得,毕竟她爱了付伟那么多年。可是,付伟太让她伤心,可以说伤透了。最终,吕氏同意了付悦的计划。 如果付伟路上不死,那么只要一上京,便就会知道八百里加急送到广陵太守哪儿的,不过是她们娘俩个设计的一出调虎离山而已。那么,付伟就还会接着查沈蓉之死。要真的查出什么来,吕氏被休之外,只怕吕春、吕管两个也不那么容易回京了。 吕氏舍不得,可是付悦在吕氏耳边一说起付伟对吕氏的绝情,吕氏便就被怒火攫住了心。既然付伟那么爱沈蓉,那她就成全他好了,送他去与沈蓉团聚。 付伟,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吕氏抬眼瞅向周老太太,从没像现在这样有底气过:“媳妇也是为了二爷在操持家里,二爷回来只有感激媳妇的份,媳妇又怕什么?” 周老太太垂下眼睛,低低地声音道:“看样子,你想让大郎接家里的生意了?” 吕氏没说话,冷冷地笑着。 周老太太对付英道:“老三,你这就把家里的事全交给大郎,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付英过到周老太太身边,周老太太在付英的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付英直起身子,道:“儿子这就去寻大郎、四郎,人不是说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吗?不管谁掌家,付家不能倒了。大郎最近一直不振作,四郎虽然小,但多少能帮衬些。二嫂,小叔说得可在理?” 吕氏道:“那就多谢小叔了。他俩个还年轻,希望小叔别给使绊子才好。” 付英瞅了蒋氏一眼,蒋氏对周老太太道:“看样子二嫂与老太太还有话说,媳妇想先回去看一眼五郎。” 周老太太点了点头道:“去吧,好好教,这孩子父母不上心,很容易就教出一颗歪瓜来。” 付英与蒋氏出了万安堂后,吩咐蒋氏道:“我去寻大郎、四郎,你赶快给我准备行囊,我要出趟远门。” 蒋氏心下腾腾地跳,平时什么也不打听的人,此时却突然问道:“三爷这是想去京里寻二爷?” 付英瞅了瞅蒋氏,终还是说道:“我和老太太都觉得吕氏敢如些的有恃无恐,只怕是预见我二兄回不来了。我想沿着上京路去寻,看看能不能赶上。一天的路程,应该能追上。” ------------ 第九回 7 蒋氏有些害怕,叮嘱道:“那三爷路上也小心,我怕她们知道你去寻,也不会让你路上行顺了的。” 付英笑道:“你放心,经商这么些年,什么没碰见过?我会小心的。再说兄长也是商场上滚出来的,要是有危险应该也能感觉得到。我去不过是不放心而已。你在家里看着点儿老太太,还有憨娘那孩子,二兄走时咱们可是拍着心口说保她没事的。” 想到吕氏的为人,蒋氏心下没底,但又怕付英担心,连连点头答应:“三爷放心,我会尽力的。” 万安堂周老太太的起居室里,周老太太依然半靠在大团锦枕上,并没显出多少焦急来,像是不认识吕氏似的,那么细细地打量着吕氏。 由于周老太太并没有让吕氏坐,所以吕氏便就站在地中。她现在腰板前所未有地,挺得直直的。捏着帕子、枯瘦的手上,青筋非常的清晰。吕氏年轻时略有些圆润,现在老了,也瘦了许多,脸上皮肤松弛,眼皮子往下耷拉着,以前那杏核一样的眼睛,便就成了三角眼。 由于吕氏长年沉着脸,鲜少有笑容,她的脸上从鼻翼往嘴角,便就形成了一个三角,而下垂的嘴角,令这个三角更加的深和明显。现在的吕氏,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听不进去劝,刚愎自用的暴君。她以为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之下,她要毁灭她想毁灭的一切。 谁要拦着她,她就要让那个人去死。吕氏真的变了,变得更加的疯狂了。 周老太太似是瞅够了吕氏,突然开口说道:“我也知道,媳妇终是外抬来的,不是自己生的,也就是走过场的事。现如今老二不在家,你是长媳,我这老不死的儿子在家时还能装一装,在儿媳妇手下讨生活,就要识相。我也不求别的,这个家随你怎么闹,只别再管憨娘就成。” 吕氏得意洋洋地笑了:“瞧老太太说的,以后媳妇自会孝顺老太太。至于憨娘,也是媳妇的女儿,当娘的,哪有不管自己女儿的理?老太太放心,我今日一时失了分寸,以后再不敢这么乱来了。等明儿憨娘将伤养好了,媳妇会好好对待憨娘的。老太太等着看好吧。” 周老太太知道吕氏这是铁了心,要找憨娘的不痛快,冷冷地提醒道:“她现在受了伤,要真出个什么差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伤了我们付家骨血,不管嫡庶,咱们就广陵太守哪儿见。我二子没在家,可还有三子呢。付家,到什么时候,也姓不了吕。” 吕氏并不甘示弱道:“媳妇知道,媳妇定会让憨娘将身子养好了的。她也是媳妇的女儿,媳妇自然会疼她。老太太不会连母亲管女儿也要插手吧?” 周老太太盯着吕氏,坐正了身子,道:“你看着办吧,我也乏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希望你有分寸,真要是过了,我老婆子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 吕氏冲着周老太太行礼,然后挺直了身子出去。 付新在凝香园里养了一个多月,头上的伤才好。而广陵也进入到冬季,天气越发的冷了。可是以前凝香园冬天的炭却没有了。付伟、付英全没有消息,蒋氏也只有偷偷的从她自己的份例里分了些,给付新送去,让她天特别冷的时候,在屋里点了取暖。 而付新的吃的,则是累累下降。凝香园的小厨房早就让吕氏给停了,侍候的下人,能打发的也多数让吕氏给打发了。现在凝香园的饭菜,大厨房里领来的,直接是先一天的剩饭剩菜。 好在周老太太都会让春絮去凝香园,就怕付新出事。然后春絮会将周老太太的饭菜带去些,给付新吃。吕氏知道了,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吕氏可以不让周老太太出声,但却不能苛待周老太太。孝字大过天,吕氏的一切,都是打着孝顺的旗号行事的。 吕氏别的倒也不管,只是时不时的就会派个婆子去看付新的伤,直至确定付新伤好了。吕氏倒也沉得住气,又等了付新些日子,让她的身子巩固巩固。 付新呆在凝香园里,课早就不上了,周老太太哪儿也不再去问安,就老实地在凝香园里为沈蓉守孝。她一身的重孝服,从不曾换下去过。付新打定了主意,要为她娘守三年的孝。 这日早上,付新像往日一样,起床之后,梳完头,洗了脸,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吃饭,先去偏厅给沈蓉的牌位前上香。然后磕头,跪在蒲团前,向沈蓉说些话。不外乎希望能梦见沈蓉之类的小孩之语。 绣燕、纪妈两个去厨房领饭,一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食盒,面上的表情一贯性的不好。在门口,正好碰上带着个小食拿的春絮。三个人在门口寒暄了会儿,然后一块儿进到凝香园来。 春絮将东西交给纪妈之后,直接进到偏厅来看付新,每日里,凝香园都是如此。春絮与付新说了会儿话,纪妈和绣燕也将饭菜摆好。便就都陪着付新去凝香园的正房吃饭,只留春絮在偏厅看香烛。 吕氏带着人来凝香园时,付新刚好吃完早饭,才进到偏厅没一会儿的时候。守凝香园的是周老太太留的那婆子,不过她也算是识时务,一见吕氏来时,一行人浩浩荡荡,杀气腾腾,拦都没拦,便就退到了一边。吕氏进门时,冷哼道:“算你识相。” 那守门的婆子点头哈腰地,在边上赔笑。 吕氏这些日子并没有闲着,可以说将付家全面接管了。付图不愿意接付家的生意,每日里依然以酒度日。新娶的媳妇就如牌坊一般摆在家里,不闻不问。 可是吕春、吕管留在了广陵,付封被吕氏逼着,打着付图的名义接了付家生意,然后吕家兄弟两个把持着付家的生意来往。 付悦有好几次,想进凝香园来寻付新,但都被守门的婆子给拦回去了。那婆子不敢拦吕氏,但付悦是孙女儿,拿出周老太太来,还是挺好使的。付悦也只有气得跺脚的份。于是,付悦就每日在吕氏耳边念叨,时时提醒吕氏,别忘了付新还在凝香园里为沈姨娘披麻戴孝。 ------------ 第九回 8 吕氏如何能忘?她不过是不想弄出人命来,让周老太太抓住把柄而已。到底吕氏还是不想失去付家妇这个名头。终于,吕氏等到了付新养好伤,又等了些时候,就带着一众的人,杀了过来。当然,想当然的,付悦也跟了过来。 她要亲眼看着付新被吕氏收拾! 付新穿着重孝服,由纪妈、春絮、绣燕几个陪着,小心翼翼地从偏厅到院中,像上次一样,侧着身子向吕氏行礼:“二娘子安。姊姊好。” 纪妈几个赶忙向吕氏和付悦行礼问好。 吕氏这次学聪明了,冷眼瞅着付新那一身的重孝衣服,道:“还不给我上。” 原来临来凝香园时,吕氏就已经吩咐好了。随着吕氏的话音一落。吕氏带来的几个婆子立时冲上前去,将付新死死地控制在手里,便就进到偏厅里。当着沈蓉的牌位,这些人便就开始扒付新的衣服。 吓得春絮、纪妈和绣燕大惊道:“二娘子,二娘子这是要干什么?” 偏厅里传来付新大声的喊叫:“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给我娘带孝,你们放开我。” 吕氏冷冷地说道:“她小你们也傻?到底谁才是她娘?我还没死呢,她这一天天的穿着重孝给谁?前些时候她受伤我没爱理她,现在她也好了,我要好好教教她,谁才是她娘。” 说着话,吕氏不紧不慢地拉着付悦,也跟进了偏厅里。 付新挣扎着,叫喊着,可是她如何挣得过五大三粗的几个婆子?她的衣服已经被换上平日的家常服,一身鲜红的颜色,好似出嫁的新娘服一般。付新死死地瞪着门口的吕氏:“我要给我娘守孝,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娘死了,我一定要为我娘守孝。” 吕氏看着沈蓉的牌位笑了笑,然后走到被两个婆子按着的付新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看好了,我才是你娘,那个贱人什么东西,她就是为付家生十个八个的,也没一个是能管她喊娘。我活得好好的,你就敢穿生孝服?你这是在咒我?” 春絮想出去寻周老太太,可惜门上早就让吕氏控制。 而跟进偏厅的纪妈和绣燕跪地上求吕氏:“二娘子,憨娘还小,求二娘子开恩,奴婢慢慢开导,求二娘子了。” 吕氏不为所动地说道:“慢慢开导?早干嘛去的?现在想起求我来了?晚了。”说着,就又吩咐按着付新的婆子道:“看好她,她不是喜欢撞桌角么?你们给我瞪大眼睛看着,她碰破点儿皮,我就唯你们是问。把她的孝服全给我拿走烧了,她的衣服里外全红的,素一点儿的也全拿走。” 有婆子就在凝香园各屋的翻找,果然将付新稍微素一点的衣服也全都抱走,往衣箱里放的,全是红艳艳的衣服。 付新瞪着吕氏,她不怕,一点儿也不怕吕氏。小声地说道:“你不会如意的,我决不会让你如意。” 吕氏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似的,笑道:“我竟然没发现,你倒是有几分骨气。小杂种,我倒是瞧瞧,你怎么不让我如意。”说完,对那几个婆子道:“给我看好她,少根汗毛找你们算帐。” 那几个婆子连忙答道:“老奴家会看好二姑娘的。” 付悦站在吕氏的身边,一直没有说话,就那么盯着付新看。她要亲眼看着付新倒霉,看着付新露出求助无门的那种无望的眼神。 可惜,付悦有些失望。因为付新眼里流露出来的,是倔强、是不服、是一种信念的坚定,却没有无助。没有付悦想看到的祈求与绝望。 难道付新还指望着付伟回来? 付悦冷酷地想:付伟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你希望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没有谁能救你了,你的爹娘都离你而去了。 付新并没有瞅付悦,她盯着吕氏,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付悦有些不高兴,面上露出开心的笑,道:“娘,妹妹为什么那样看着娘?好可怕。” 吕氏拉起付悦的手,慢悠悠道:“乖女儿别怕,她现在是翻不出天去了,有什么可怕的?瞪着我?我就看着她能挺到什么时候?想给那个女人守孝?做梦,除非我死了。咱们走。” 付悦问道:“妹妹不会盼着爹爹回来给她撑腰呢吧?” 吕氏本都已经转身要走,听了付悦的话,猛地转过身来瞪着付新,无情地说道:“是吗?那就让她慢慢等吧。”对婆子厉声道:“别让这小杂种撞这儿撞哪儿的,她不是非要在这儿给她娘立牌位吗?我就要让她对着她娘的牌位,却穿着一身红。让她娘好好看着她的好女儿在我的手下,如何生活的。” 纪妈和绣燕在院子里,被吕氏的人拉着,面上都是眼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吕氏停下脚,瞅了瞅,付悦却突然笑道:“娘刚不是还说,咱们家的马房里少两个看洗马的?女儿看她俩个正合适。” 吕氏笑道:“乖女儿,幸亏了你提醒,要不然我都想不起来怎么安排她俩个好呢。以前你爹在家时,她们可没少仗着你爹,不将我放到眼里。” 付悦得意地一笑。 吕氏对着手下人道:“你们看着她俩个收拾东西,送到马房去。” 纪妈和绣燕知道求吕氏也无用,所以这次并没有多话,只是说道:“奴婢想去与憨娘告个别,二娘子开恩。” 吕氏冷着脸喝道:“什么东西,我看你们还没弄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给脸不要脸,东西不用收拾了,将她俩个给我立刻压马房去。” 上来几个人,纠着纪妈和绣燕走了。 吕氏瞅了眼垂头站在边上的春絮,冷哼了声,到门口,道:“谁也不准给我放出去。” 春絮连忙进到偏厅去,就见付新一身大红衣服,跪在供前的蒲团上,一动不动。边上的婆子门神似的站着,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付新,就怕一错眼,付新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面对着沈蓉的牌位,付新抿着唇。她没有哭,她觉得她娘的在天之灵,会原谅她一身红服的。那不是她想要穿的,并不是她的错。她就那么跪着,一动不动。 ------------ 第十回 为孝义付新绝食 拖病体风雪行路1 付新抿着唇,心下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不会向吕氏低头,也不会去求吕氏,她娘要是活着,也不会乐意让她去求吕氏的。付新瞧出吕氏怕她出事,所以…… 春絮怕付新出事,跪到付新跟前,搂着付新道:“憨娘别怕,还有奴婢呢,奴婢不走。” 付新没说话,一声不吭,就那么一直跪着。时间静静地过去,看着付新的那两个婆子都坚持不住了,忍不住多看了付新两眼。 春絮担心付新跪久了,腿不过血,劝了几次,可付新就是不出声,也不动,依然那么跪着。春絮着急,想了想,看到供案上的香烧没了,于是轻声说道:“憨娘,给姨娘上炷香吧。” 付新见香果然快没了,先前都是春絮给点上,付新清楚春絮的好意,于是在春絮的搀扶下,起身时,腿早就木了,一动针扎一样的疼,缓了好一会儿才好。 春絮从案上抽出三根香来,在燃着的蜡烛上点上,然后递给付新。付新恭敬地冲着沈蓉的牌位三鞠躬,重又递给春絮,春絮插到香炉里。 到了中午,有婆子领了饭了,是早上的剩饭。 春絮又拿起自己的那一份,并不比付新的好。春絮也没法子,她现在被困在了凝香园,只怕周老太太就是知道了,也没法子。问题是吕氏说得在理,沈蓉再生了付新,可付新的娘只有一个,那便是吕氏。 付伟在时一切好说,可周老太太若是说吕氏的话,只能让吕氏更加的闹。吕家那两兄弟就会跳出来,说周老太太不守礼法,指责付家宠妾灭妻。 只要付新不出事,谁也拿吕氏没办法。 春絮将两份饭菜收拾了下,看起来还能吃,不那么烂的放到一个里,给付新送去。 付新瞅了瞅,笑了:“我不吃,从现在起,只要我身上没有孝服,我就不吃饭、不喝水。你们可以去告诉二娘子,也可以不告诉。” 对上付新那张看起来云淡风清的脸,春絮觉得付新不像是一时的义气用事。小声小语地劝道:“憨娘乖,咱们不置一时之气,等二爷回来,二爷回来之后,憨娘一准的心想事成。又何必拿自己的身体置气?憨娘这样,老太太会急死的。” 付新摇了摇头,眼睛瞅着沈蓉的牌位,面上的表情如此的坚定:“我不指着任何人,以前我娘一直照顾我,可是我却什么都不曾为我娘做过。我爹爹也是,将我捧在手心里,我却一不高兴,就不理我爹。这是上天对我不孝的惩罚,所以,这一次,我要靠我自己。你们不用劝我,劝我也是没用的。” 春絮劝了又劝,可付新终是不肯吃一口。 看守付新的两个婆子怕出事,见付新果然铁了心地不吃。其中一个,急急忙忙地跑去给吕氏报信。付悦现在是跟着吕氏吃住,当时也在跟前。 吕氏一听,就急了,气得就骂道:“她这是跟我较劲呢,看我不让她好看,不吃饭?看我不去收拾她的,上回老太太拦着,让他拣着了,这一回,可就不那容易了。” 付悦急忙拉住吕氏道:“娘别急,跟她一般见识干嘛?娘也不想想,她才几岁?不过是一时失了娘,爹又走了,以为跟以前她娘在时一样,闹闹脾气咱们就会让着她。娘不用理她,让她饿着,女儿倒想瞧瞧,她能坚持几天不吃东西。” 吕氏想了想,对看着付新的婆子道:“也好,看样子是上回的苦头没吃够,你看着她别磕着碰着就行,她不有吃吗?晚饭不用给她送了。直到她喊饿为止。我倒要看看,她能挺几天。” 那婆子听了,没多说什么的走了。 晚上,果然没有付新的饭。春絮将自己那份分给付新,可付新就是不吃,不管春絮如何的劝,付新紧咬住唇不出声。春絮舍不得将付新交到那两个婆子手,可又想告诉周老太太一声,也许能想出法子来呢?只得免强离开。开始时,婆子并不敢放了春絮。幸好周老太太派了人来拉,春絮才从凝香园出来。 周老太太听了春絮的报告,气得让人将吕氏喊到万安堂质问:“你不是说不会伤了憨娘?现在是怎么回事?听说憨娘的晚饭也没给?你想干什么?” 吕氏瞅了眼春絮,笑道:“老太太这是听谁嚼的舌根子?学话学全了,是那丫头自己不吃,可不是媳妇要虐待她。老太太觉得媳妇哪儿做错了?媳妇是她的娘,我没打她没骂她,不过是不让她穿重孝服,老太太说,媳妇有错?还是老太太也觉得一个姨娘死了,家里应该给披麻戴孝?” 周老太太被吕氏噎得说不上话来,气道:“你也别得意,要是果然闹出事来,咱们走着瞧。” 吕氏自信满满地道:“老太太放心,媳妇自有分寸,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二天,付新一天没吃饭,到了晚上,周老太太实在坐不住了,让人撑着灯到了凝香园。付新跪在偏厅里,偏厅没有炭,阴冷阴冷的。付新的手脚已经有要冻的迹象。 守门的婆子自然不敢拦着周老太太,周老太太径直进到偏厅里,才区区几日不见,付新已经瘦得皮包骨一般。周老太太心疼,上前一把搂住付新,道:“乖宝贝,这是怎么了,就瘦成这样?听说你两天没吃东西了?你这是想急死祖母?” 付新低低地声音道:“让祖母为孙女担心,是孙女的罪过。孙女知祖母为何而来,可是孙女对不起了,孙女不能答应祖母。人生于天地之间,若是母丧不服,何为人?孙女死而无恨。” 周老太太怒道:“你就想着你娘,那你就不管祖母了?祖母白疼你了?” 付新瞅着周老太太,认真地回答道:“自古亲亲,先父母,然后祖父母兄弟、然后亲族。孙女为母,也只得忍罪弃祖母于不顾,祖母怪罪,孙女儿也没有办法,若孙女命该如此,也只求来生相报祖母的爱育之恩。” 周老太太见付新说得道理分明,清晰明确,知道是劝不了。也只得唉声叹气地回去。临走时,将春絮留在了凝香园,以观动静,好随时向周老太太报告。 ------------ 第十回 2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付新这是铁了心的不吃饭。直到第五天时,付新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婆子怕出事,在第四天头上,就已经将付新抱到了凝香园以前付新住的室内床上,又是好言相劝,又是喂水,拿好吃的,可是付新就是不为所动。 吕氏到这时候也着急了,终于开口让人劝付新吃饭。 付悦倒是不急,她恨不得饿死付新才好呢。吕氏被休了又怎么样?与失去个碍手碍脚的母亲相比,付悦觉得她得到的会更多。她会是付家唯一的女孩儿,周老太太会将对付新的爱全数移到她身上。 至于蒋氏,假以时日,总会将之前她的事忘了的。蒋氏没有女儿,周老太太是婆婆,哪有跟着婆婆对着干的儿媳妇? 然后她大兄是付家的撑家人,她会要什么有什么。只一想到那种生活,付悦就恨不得付新现在就死去才好呢。 于是付悦在吕氏耳边游说,吕氏提心吊胆地又等了一天。早上派出去的婆子回来,吕氏急忙问道:“吃了没有?” 那婆子摇了摇头道:“不肯吃,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嘴唇已经裂开口,手脚也都冻了。老太太一大早上就已经让人将她抱到万安堂去了。” 吕氏连忙问道:“那老太太没往她嘴里灌点儿东西吃?” 婆子回道:“怎么没灌?那孩子是铁了心不吃东西,嘴咬得比那铁夹子都紧,任怎么弄也不开,老太太急得直哭天抢地的,求着骂着,都不管用。” 吕氏终于坐不住了,虽然恨付新,可她也知道,若付新真的死了,那她回吕家也不远了。到时就是她爹亲自来广陵,只怕也救不了她被休的命运。 付悦也知道拦不住吕氏了,提醒道:“娘,祖母请了太守来,娘还是打发人去请两位表兄吧。祖母那边鸿门宴已经摆上了,娘还是安排安排再去的好,省得吃亏。” 这一提醒,吕氏连忙让身边的人出去请吕春、吕管急来付家。等吕家兄弟与吕氏会合了,付悦不放心,也跟着一块去万安堂。 万安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除了蒋氏外,付家的四兄弟全数到了万安堂。就连很少在付家出现的付图也在,还有付图的新媳妇程氏。这两口子自打婚事过后,见过的面十个手指能数得过来。 由于程氏是付伟选的媳妇,所以吕氏不待见,自打新婚之后,就不再让程氏到跟前来侍候。而付家又一直事情不断,程氏便就成了付家透明一般的人。这一回,还是周老太太让人将她也喊了来。 周老太太这一回是狠了心要治一治吕氏,不顾着她两子不在家,让人将广陵太守也请进了后院。 付新躺在周老太太平日休息的床上,半睁着眼睛,浑身一丝力气没有。她的嘴干得不能说话,而嗓子眼就像堵了东西似的,又干又噎。可是,付新将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嘴上,她的嘴牢牢地紧闭着。任谁也撬不开。 春絮拿湿巾给付新往嘴上蘸水,付新一歪头,上下唇中间的水便就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一点儿也没能浸到嘴里。春絮看得眼角发红。而纪妈和绣燕也让周老太太喊了来,可是无论怎么劝,付新就是不肯张嘴。 付新呆呆地看着一个个为了她焦急的脸,却只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付图、付封兄弟,因为吕氏的原故,与付新并不亲近。但见付新如此,也是焦急不已,上前轻声劝道:“乖妹妹,你就吃点儿,想为你生母守孝,我们去求母亲,让她答应。你先吃点儿东西好不好?以前咱们也不亲,以后兄长带着你玩,给欢娘买好东西,也给你买,好不好?” 付新冲着付图、付封笑了笑,却依然是轻轻地、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大兄、四兄,妹妹不好,郑西宾说长兄如父,可惜妹妹却不能听兄长的话了。” 付新的声音弱而干,就像一个破了的二胡弦拉出来的音一样,入耳极为难听。 广陵太守来了,也知道事情难办。而吕春、吕管两兄弟已经摆开架势,就等着广陵太守要是徇私,就要开闹。 周老太太见该来的人都来齐了,坐在付新的身边,一手拉着付新的手,沉着声音道:“家庭琐事,妄劳太守大驾,我老婆子罪过。但太守瞅瞅,这孩子俨然快不行了,还求太守看老婆子儿子面上,救她一救。” 吕春、吕管兄弟两个乜斜着眼睛,一脸的不屑。 广陵太守来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沉吟了会儿。若是单单从付新的吃穿上的话,无论是广陵太守还是周老太太,都大可以将付新接到身边去养。但问题是付新要为她生母守孝,这就有些难办。 而吕氏的说辞也非常的在理,她这嫡母还活着呢,怎么能眼看着付新重孝在身? 广陵太守沉着脸,手指一下一下地叩击桌面,就像叩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广陵太守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家规国法是齐家治国的根本。但俗话说得好,法理有情。皇上以孝教育天下,生恩养恩,自来难于衡量。自来庶子女嫡母生母两难抉择,魏晋时,有心丧,这孩子也算得上是有情有义。既然她想为她生母守孝,老朽觉得,付吕氏应该容得。” 吕氏自然不乐意,但她一介妇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好和着广陵太守直接对话。 吕春作为吕氏的侄子,已经跳脚不干:“太守这样说,小人不敢苟同。太守也说自来国法家规,谁家小妾死了,孩子披麻带孝的?小人还望太守指点。” 广陵太守瞅着吕氏兄弟笑了:“你俩个接手付家生意有一段时间了吧?就没发现些什么?” 吕春扬着脖子,与吕氏如出一辙,讥讽道:“怎么,太守连付家的生意也要过问?还真是父母官呢。” 广陵太守也算得上是一方的土皇帝了,吕家兄弟仗着他们的爹是京官,但京官千万种。广陵太守自然不会将吕家这种没什么实权,连皇帝一个月都见不着几次的放到眼里。 ------------ 第十回 3 笑了笑,广陵太守又说道:“没有,老夫怎么会想过问这个?不过是提醒两位小兄弟,万事还要小心些,辫子留太多,总是不好。” 吕春、吕管以为广陵太守在左右而言他,并不以为惧。 广陵太守站起身笑道:“我是一方之长,事情既然由我断,如何断便是我的事,本就不用向你们交待,你们只要执行。如果不服,大可以向上去告。但不知二位小兄弟是什么身份?下告上、民告官,这程序希望二位小兄弟能走完。那老夫也就服你们。” 吕春、吕管两兄弟气得就要跳脚,广陵太守一抬眼皮子:“怎么,不服?”这两兄弟立时软了下来。 广陵太守冲周老太太一施礼道:“一会儿回去,我会派两个婆子来,希望望婆子来时,这丫头的孝服已经换上。给她弄些和软的东西吃,医生说是饿的,吃些东西,慢慢养就是了。” 边上的付悦急得团团转,就想上前说话。可是广陵太守的官威,只轻轻地瞅付悦一眼,付悦便也顶不住了,低下头,大气不敢出。心下暗骂吕家兄弟没本事。也骂吕氏窝囊,来了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让人给拿捏住了。 看样子,还得她再想法子才行! 广陵太守走到床沿边上,付新以前也是经常见到,因为付伟喜欢,自然没事的时候,总会带上付新一起出去。而广陵太守与付伟关系又好,太守府付新以前也是常去的。 现在再瞅付新,脸上、身上一点儿肉都没有,枯瘦枯瘦的,再一与平日比,谁见了都觉得可怜。付新也睁着眼睛瞅广陵太守,哑着声音,干涩地说道:“谢谢伯伯。” 广陵太守生气道:“你这孩子平日见你乖巧得很,怎么就这么宁?既然知道喊我伯伯,出了事,怎么就不知道让人去通知我一声?伯伯是白喊的?乖,好好吃饭,你要给你娘守孝,也要将身子养好了。伯伯派两个婆子来,我倒要看看,谁还敢有异议。” 付新强笑着说道:“憨娘不想让伯伯为难。” 周老太太又心疼,又生气,但付新已经这副模样,又舍不得骂,终说道:“从小看到大,才知道这孩子这么为人着想。老婆子谢太守救了这孩子的命,开始老婆子也只当她不过一时闹气,谁可能想到,她年岁不大,气性倒是大,竟就真的不吃不喝的。” 广陵太守瞅了眼吕氏,道:“憨娘没出事,也算是救了人了,要不然,不用老太太说,老夫就谁也饶不了。憨娘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当女儿一样的喜欢,这次就算了,再有下回试试!” 周老太太叹气道:“三个儿子,一个早死,剩下两个全不在家,老婆子又闭不上眼,白吃饭的老废物罢了。” 广陵太守哼了声,又出言安慰安慰付新和周老太太,完太守府派人来找,说是衙门上有事情。离开时,付家四兄弟全数送到门口。 付家男丁全都出去,吕家兄弟也只得告辞。周老太太也懒得再维持面子,眼皮子没抬。吕家兄弟灰溜溜地走了。 周老太太瞅着吕氏:“她的孝服呢?” 吕氏见到付新的模样,到底还是怕了,小声道:“让……让媳妇……媳妇给烧了。” 周老太太冷笑道:“那还不去给她再准备一套?你没听着太守刚说的话?真等太守派的婆子来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吕氏连忙说道:“媳妇这就去准备。” 周老太太又说道:“最好让厨房再熬些粳米粥来,熬得和软些,放点料,她真不好了,只怕你也好不了。这孩子虽然爹不在身边,又没了娘,可也不是没人疼的,你就看着办吧。” 吕氏连连点头道:“媳妇这就去准备,这就去。” 付悦不想随着吕氏出去,吕氏往外走时,就没动。 周老太太瞅了眼付悦,往下垂的眼角一厉:“欢娘还是跟着你娘吧,我这儿小,留不住心大的。憨娘再不好,平日我见你们也是同进同出,姊姊妹妹地叫着,怎么就没听说你在你娘哪儿,帮着憨娘说两句求情的话?” 付悦面上委屈道:“孙女儿……” 话没说完,就见吕氏发现付悦没跟上来,就又折了回来。付悦连忙打住了先前的话,面上一派的严肃道:“虽然孙女儿的话可能祖母不爱听,但孙女觉得母亲做得并没有错。嫡母在世,妹妹就穿重孝,不合理法。” 周老太太瞅了瞅听了付悦的话,一脸欣慰的吕氏,心下感叹付悦小小年纪变脸如变天,不咸不淡地说道:“还真是比你娘强上百套。我老婆子没几年活头了,一把年纪,看着都觉得害怕。二媳妇,希望你别后悔,你这女儿不一般。” 吕氏想当然地以为周老太太偏心,拉起付悦,冲着周老太太微行了下礼,话也不说转身就往外走。到门口时,状似在说付悦道:“乖女儿,你如何与你妹妹比?你想跟人家亲,也得人家心里有你这个孙女儿才行。” 周老太太也懒得理这娘俩个,低头瞅付新,心疼地摸了摸付新的额头,道:“你娘要是活着,得多心疼你啊?乖孩子,你先喝些水,没一会儿,孝服就送来了,先在祖母这儿养几天,再去凝香园。” 付新才要说话,周老太太沉下脸道:“祖母的话不听?你这样回去,你是不想活了?想追你娘去?还是想要了祖母的命?你爹爹回来,得多伤心?” “孙女儿全听祖母的。”付新冲着周老太太笑,嘴一咧开,嘴上竖着的干痕便就出血。 边上的蒋氏连忙倒了碗温水,拿小银勺子,亲自一点一点地往付新嘴里浸。而一早上,周老太太吩咐厨房煮的细粥春絮也端了来。周老太太拉到手里,也是亲自将粥吹凉了,喂付新吃到嘴里,盯着付新咽到肚子里,面上才露出笑容来。 “这才乖呢,慢慢吃,你饿了这几天,别噎着。一次不能吃太多,一次吃点儿,要不然肚子受不了,会疼。”周老太太满脸微笑地细细叮嘱。 一边侍候的人,也均松了口气。 ------------ 第十回 4 付新眨着大眼睛,乖巧地点头,并安慰周老太太道:“孙女听祖母的,其实孙女儿一点儿都不饿。就是想着我娘伤心,就说什么也吃不下饭去了。” 周老太太叹道:“好了,这回有太守给你撑腰,想那娘俩个也作不出什么幺蛾子了。你就放心在祖母这儿养身子,养得壮壮的,给你娘守三年孝。以尽你们母女一场。” 付新再次虚弱地点了点头。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一定要为她娘守孝。一想到她娘曾经对她的好,付新的眼睛不自觉地湿润起来。再也没有了,从她娘去世之后,能站在她面前的,也就只有她爹。 可是,她爹也离开了。所以,她想达成任何目的,都要靠自己。付新清楚的明白,她与吕氏不可能成为母女。即使吕氏没有付悦这个女儿,吕氏也不可能会对她好的。而她,也不大可能将吕氏当娘。她们的立场,决定了她跟吕氏连最起码的和平相处都困难。 而她与吕氏的两次冲突,虽然中间她造了些罪,但结果都是她达成了自己的愿望。付新想,如果她爹还不回来的话,那她就要更加的小心了,吕氏是不可能让她好过的。再想到付悦平日看她时的眼神,付新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她一定要小心翼翼地,不能让吕氏抓到什么把柄,让她祖母再为她操心了。想到广陵太守一脸和善地让她喊他伯伯,可是,她娘曾教过她,靠山靠倒了,靠人靠跑了。对她好的人,她更不能随意的麻烦。她不要成为人们的累赘,她要学会自立。 一切都能靠她自己! 广陵太守果然说话算话,晚上的时候,两个吴姓的婆子由着太守府的人,送到了付家。这两婆子是亲姊妹,四十岁左右,身材面貌都有几分相似,微有些瘦,三角眼,看起来就不像很好说话的模样。 付新见了这两个婆子,并没有什么感觉。模样长相有时候并不是很准确。再说好说话又怎么样?像这两个婆子更好,自带严厉,反正她俩个是派来侍候她,并且对付吕氏的。若真是面团一样的人,也达不成任务。 两姊妹给周老太太和付新见礼。因为有广陵太守的面子,周老太太十分客气道:“以后我这孙女儿,就有劳两位了。” 付新则躺在床上,低低地喊道:“吴大娘好、吴二娘好。” 吴姓两姊妹笑道“老太太、憨娘不用客气。老奴姊妹两个不过是太守家里的下人而已,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来时太守吩咐了,让一切都听老太太和憨娘的。” 一整天了,吕氏答应的孝服一直没有送来。 付新一天吃东西都吃得不安心,就怕吕氏反悔。不过是不想再让周老太太为了她,和吕氏起冲突,所以忍着。毕竟现在付伟、付英都不在家,吕氏现在是付家的撑家人。付新心下明镜似的,就是周老太太现在,也要爷吕氏鼻息。 现见了两个吴婆子,付新心下一动,连忙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麻烦两位大娘谁帮我去二娘子哪儿问一问,我的孝服什么时候给送来?” 吴大娘听了,笑道:“这是小事情,行,老奴这就问去。但求有个带路的。” 周老太太指了一个小丫头道:“你去带着吴大娘去宝安堂找二娘子,并介绍给二娘子,是太守府的人。” 小丫头答应着,带着吴大娘出去。 周老太太又对吴二娘道:“憨娘身子弱,先暂时住这儿,等养好了身子再回凝香园。就先委屈两位也暂住在万安堂,明儿随着憨娘一块儿去凝香园住。” 吴二娘笑道:“随老太太安排。” 付新强坐起来,周老太太和着纪妈连忙伸手去扶她。吴二娘很是识趣地上前,为付新拿大高软靠枕立到身后,让付新慢慢地靠上。付新连声道谢:“谢谢吴二娘,实在是不好意思,两位大娘来了,还得来回的搬迁。” 吴二娘笑道:“憨娘快别跟老奴姊妹客气,太守派我们姊妹来,任务就是侍候好憨娘,别的都不用在意。搬迁算什么?以后憨娘有事,大可吩咐老奴姊妹,定是要尽了全力完成。” 周老太太就派了个小丫头,领着吴二娘去了安排她们姊妹住的房子,收拾细软屋子去了。然后,周老太太笑着戳付新的额头道:“你这小人精,一直担心她会反悔,又怕让我派人去惹她不痛快,倒是会使唤人,还知道她怕太守。” 付新咽下纪妈喂到嘴里的红枣粥,不好意思地笑了:“孙女不想让祖母为难,可是孙女真的怕二娘子会反悔。我看白天时,二娘子走时好像心里并不情愿。就怕是一时敷衍太守,吴大娘去要正正好。” 纪妈为付新拭了拭嘴角,笑道:“憨娘打小就聪明,还肯为人着想,不宁又不闹的。” 付新小口小口地吃着纪妈喂的粥,被夸赞,脸颊羞得红红的,道:“哪有纪妈说得那么好?” 周老太太拉着付新的手,说道:“我们憨娘最好了,只要别万事总自己扛着,就更好了。你怕祖母难做,可你这样一次次的,祖母多心疼?” 付新认真地说道:“祖母不用担心,我还小,折腾也没事。可是祖母年纪大了,生不了气,我也不想祖母为了我生气。祖母放心,我身体好着呢,吃两顿饱饭就好了。” 周老太太叹气,知道说也没用。从这两次,周老太太算是看出来,付新的脾气属性来,决不是单单是平时看起来的那个憨憨傻傻,好像一点儿主意没有的。不过是没到要她坚持的时候,一但她认准了一件事,坚持起来,命都能不要。 付新一天吃得全是粥,什么燕窝粥、红枣粥。喝的水也全是加了料的,付新本来是爱吃甜甜的东西,现在一见着甜的东西就发腻得慌。 周老太太解恨道:“活该,看你下回还敢不敢了。” 付新就会钻到周老太太怀里撒娇。周老太太不松嘴,付新就一直在周老太太怀里腻着。 ------------ 第十回 5 弄得周老太太实在没法子,只得连声说:“好了,这么挤着怪累的,刚还说为了我,你这是想累死祖母?好了好了,祖母不怪你了还不行?” 说完,周老太太便就笑了。心也就放下,这才一天,付新就已经有了力气,说明还是没有伤了根本。 掌灯的时候,去找吕氏的吴大娘,抱着付新的孝服回来。付新瞅着那孝服,虽然暂时还穿不上,但瞅着了,付新的心也就放下了。 当晚,付新与周老太太一同睡。老人觉少,第二天早上周老太太见付新睡得正香,没舍得喊她。周老太太轻轻地起来,小声对侍候的人道:“你们去外面看着,他们来了就在耳房里等着,让憨娘多睡会儿,别喊她。” 春絮小声笑道:“老太太放心,奴婢就在这儿守着,瞅着憨娘睡到自己醒。” 外面大小吴婆子已经到了,等周老太太穿好衣服出来,才进去看付新。由于天冷,周老太太在外间的暖榻上,洗漱好了。丫头们才出去请了吕氏、蒋氏各带着自家人进来请安行礼。 吕氏带着付图、付封和付悦,蒋氏身后奶娘抱着付宏,身边跟着付毅、付凡,一众人进到厅里,立时将万安堂的正厅挤得满满的。 吕氏和蒋氏先行礼道:“媳妇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昨晚上休息得可好?” 周老太太瞅都没瞅吕氏,对蒋氏道:“一大早上的,你抱五郎出来干嘛?天怪冷的,再着凉了。来,快把五郎抱我这儿来,榻上暖和。” 蒋氏笑道:“他虽小,但大礼不能落下。将来他还要顶门立户呢,这点儿苦就受不了还成?”对奶娘道:“快把五郎抱给老太太,老太太哪里是怕他凉着?一准的想抱孙子了。” 周老太太笑道:“就你贫嘴。” 奶娘将付宏送到周老太太怀里,周老太太先给付宏喝了些温水,完拿了手边上的奶皮,用银勺子挑着给付宏吃。 付图几个带着付悦,一块儿给周老太太行礼道:“祖母万安,孙子(孙女)给祖母请安了。” 周老太太抬眼皮子瞅了瞅,不冷不热道:“大郎,你已经成亲有日子了,程氏再不好,也是你爹千辛万苦为你定下的媳妇,怎么能这么将人家凉着?当年你爹娶媳妇时,那样被强压着,你娘可也没受过这般的冷遇。老二媳妇,我说得对不对啊?” 吕氏心下暗恨,她现在可不是付伟在家时的受气小媳妇了,于是挺着腰版子与周老太太顶嘴道:“老太太还不习惯?这可是付家的传统,不过是青出于蓝而剩于蓝而已,他比他爹更厉害些。怎么,到孙媳妇哪,老太太就看不惯了?” 周老太太逗弄着付宏,付宏一笑,周老太太跟着一笑。然后不紧不慢道:“孙媳妇可也不是求着非嫁进付家的,而是咱们付家求着让人程家把闺女给咱们家,大郎的名声还不得谢谢你这个娘?还要我往下说吗?” 吕氏气得道:“你……” 周老太太脸一沉道:“再怎么的,我这老不死的活着一天,你就要对我这婆婆恭敬一天,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还敢跟我称你了?太守派来的人可就在里屋呢,要不要请出来?” 蒋氏就在边上看着,却决不出言帮吕氏解围。 付悦就去拉付图的衣角。再怎么说,吕氏是他们的娘。付图冲着周老太太一施礼着:“祖母息怒,是孙子的错,孙子这就亲自去喊了媳妇一块儿来给祖母请安。” 周老太太低低地声音道:“我希望从今往后,每日都能见着你和着她一块儿来我这儿。媳妇的茶我喝了,这孙媳妇的茶我可还没喝呢。明儿去请个日子,开祠堂你带着她去拜你祖父去。我可听说你连门都没回,拜完你祖父,就跟着你媳妇回娘家,多准备些礼,向亲家认错。” 吕氏一直不想认这个儿媳妇,不过是没腾出时间来,而且也一直没机会处理程氏而已。所以,她一直压着,不打算让程氏拜付老太爷。没想到今天突然的,周老太太就提了这茬。吕氏心下明白,因为付新的事,周老太太这是在寻她的不痛快。 付图答应着出去了。 吕氏说道:“老太太容媳妇说,二爷、三爷都没在家,拜老太爷的事还是容些时候,等二爷、三爷回来的吧?毕竟开祠堂也是大事,怎么的也得家里长辈主持才好。” 周老太太冷眼一瞅吕氏道:“怎么,我算不得长辈?还是犯了什么七出的事,入不得祠堂?我嫁到付家,为付家生儿育女,说不上多少功劳,但开个祠堂什么的,总还是可以的。再说,我想见着我的长孙媳妇拜老太爷,还要你同意?” 吕氏被周老太太一连串地话质问得哑口无言,虽然心下愤然不平,但周老太太身份在哪儿呢,就如同她拿着身份去压付新一样。吕氏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给绞破了,对周老太太一丝办法没有。 周老太太低下头,继续逗弄付宏:“五郎,笑一个,嘟!” 付宏随着周老太太的假意吓唬,便就大声地“咯咯”笑,那般的纯真可爱。 付图带着程氏进来时,吕氏的脸都快气红了。程氏先给周老太太行礼:“孙媳见过祖母,祖母万福。孙媳偷懒了,没能一早上过来,是孙媳的罪过,还忘祖母原谅。” 周老太太笑着和善地说道:“快别多礼。是我们付家薄带了你,我这老婆子向你道谦,你别往心里去。大郎我也骂了,明儿拜了你祖父,就让大郎跟着你回娘家。你一会儿派个人去你娘家送个信,别突然去了,再吓你父母一跳。” 程氏连忙说道:“没的事,一切听祖母的安排。”完又冲着吕氏道:“参见母亲,母新万福。” 吕氏哼了声,道:“我可受不得你的礼,你是老太太喜欢的人,明儿我还得给你行礼呢,好在老太太面前给我美言几句才行。” 程氏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听了吕氏的话,面上一红,眼睛里似有了泪,愣在哪儿,欲哭不哭的模样,让人看了可怜。 ------------ 第十回 6 付图看不下去,对程氏说道:“母亲与别人不同,你也不用像常人对婆婆那般。来,我给你介绍下三婶娘,这些日子忙,也没空引见,家里人就是见过,也都还没正式的见过面。” 程氏看着吕氏,有些害怕。但付图已经介绍蒋氏了,并且蒋氏已经笑盈盈地等着,程氏只得先给蒋氏见礼道:“侄媳见过三婶娘,前些时候,谢三婶娘了。” 将氏从腕上脱下一只玉镯子,给程氏戴在手上,笑道:“自家人客气什么?三婶娘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是我常戴的,虽说不上价值连城,但也不是一般物,你也别嫌弃不好。” 程氏连忙谢道:“让三婶娘破费了,侄媳实在过意不去。但这是三婶娘的心意,而侄媳也很喜欢,就忍羞收下了。” 蒋氏笑道:“喜好就好,这是婶娘的心意,你放心收下就是了。”说完蒋氏转头喊她自己的儿子,一一与程氏打招呼。 程氏聪明,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了礼物,这时候拿出来,送与付毅、付凡,还有付宏的小礼物,是个小摇鼓。 周老太太一抬眼睛,瞅着吕氏不冷不热地说道:“怎么,四郎、欢娘不打算与嫂嫂见礼?你娘可记得长嫂为母呢。可惜她却忘了,我这老不死的还没咽气呢,还轮不到她为母。” 吕氏拿周老太太没法子,可周老太太也拿吕氏没法子,心下对于付新的事不满意,反正吕氏要天天给她晨昏定省,她就不让吕氏痛快。 付封听了周老太太的话,也不用吕氏让,连忙上前给程氏见礼。程氏倒也不挑,就也给了付封一小礼物。付封现跟着他两个表兄在外面混,学业也丢了,一身的锦服,看起来越发的纨绔了。程氏给的东西,也不当个好的,拱了拱手,随手就塞到了腰里。 付悦便也过去给程氏见礼道:“欢娘见过嫂嫂,嫂嫂一向还好?总也不见嫂嫂给娘早晚问安,欢娘还当嫂嫂受了委屈跑回娘家了呢。” 程氏听了这话,却是一噎。程氏听出付悦话里有两层意思,一是她进门新郎没接,受到这么大的羞辱居然没跑回娘家,是不是看中了付家的钱?再则,也婉转地告诉周老太太,她平日里并不给吕氏晨昏定省。 虽然那是吕氏不让的。但当着一众人的面,程氏要是说了,不等于在周老太太面前给吕氏穿小鞋?所以,不管如何,这个罪程氏背定了。 程氏并不争执,只是委屈地低下头,然后依然给了付悦一个小礼物。付悦也与付封一样,谢都没谢程氏一下,随便就递给了跟着她的丫头。 付悦走到吕氏跟前,拉着吕氏的手道:“娘,既然祖母这么守礼,为什么从不见妹妹给娘晨昏定省?” 吕氏一抬眼,见周老太太正低头逗付宏,然后轻轻地说道:“娘也不知道还有没那个命,明明两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女儿喊娘不说,这晨昏定省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另个女儿来。傻孩子,你们女先生没教你?宽于律己,严于律人?” 付悦笑道:“娘记错了吧?郑西宾教的是‘宽于律人,严于律己’呢。” 付新就站在内室的门边上,听着付悦和吕氏拿话挤兑周老太太。她没有出去。因为她心下明白,她若是出去与吕氏对峙的话,周老太太会更加的难做。 站在付新身后的纪妈、绣燕还有春絮、吴氏姊妹全都没有出声。 付新转身,绣燕就将付新抱了起来,放回床上。屋内有小暖炉,上面煨着一碗已经熬好的药粥。 纪妈拿银勺舀出点儿放到手中的小净瓷碗里,轻声道:“乖,先吃点儿粥,胃里没东西,一会儿你该难受了。完把药喝了。” 付新坐在床上,靠着高大的软靠枕,张嘴吃了口药粥。然后低低地声音道:“我也知道我应该去给二娘子晨昏定省,可是我就是不想。我不想给她见礼,更不想见着她。虽然因为这样,祖母从中难做。可是我依然不想改。” 春絮小声劝道:“憨娘别往心里去,这点子事,老太太哪儿都不算啥。不用担心,老太太不会放在心上的。不想见就不用见,没事的。” 付新低垂着眼睛,说道:“其实我全都记得,我爹说过,我娘是被人害死的。这些天我思来想去,付家我家碍着谁了?谁又会想着害我娘?我全都知道的。可惜我爹爹走了,等明儿回来,准会查清楚,为我娘报仇。所以,我决不能认贼做母。” 春絮、纪妈几个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全都沉默了。其实她们也都不是怀疑,而是确定就是吕氏干的。只不过没有证据而已。 付新又说道:“还有姊姊,以前总问我娘是不是病了,得的什么病。还曾偷偷翻墙进凝香园。我觉得我娘的死,跟她也脱不了干系。我娘以前总说,姊姊心眼多,让我小心着点儿姊姊,可是我总不放在心上。我真是傻,我娘怎么会给我当上呢?” 内室里一片的沉寂,只有纪妈慢慢地舀粥的声音。 吕氏一早上在万安堂受了一肚子的气,安也请完,就要侍候着周老太太吃早饭。而付图兄弟几个,上学的上学,出外办事的出外办事。 付悦想进里屋去看看付新怎么样了。于是走到周老太太跟前道:“祖母,妹妹是不是就在里面?欢娘想进去看看妹妹。” 周老太太想都没想,就说道:“还是省省吧,她昨天才开始吃东西,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呢。我知道你们姊妹情深,等憨娘好些的,她想见你了,我就派人去请你。今儿你还是去郑西宾哪儿上课去吧。” 付悦也知道一早上她说话向着吕氏,周老太太指定是恨上她了。所以也没想着一次就会准许她去。一次不行两次,慢慢的,她是付新的姊姊,周老太太总不能拦一辈子的。 她觉得付新命好,每次到关键时候,都有人来帮付新。付悦不无嫉恨地想:付新,我就不信你永远都会有人来帮你?总会让我找到机会的。 ------------ 第十回 7 付悦脸上漾着笑,瞅着周老太太一片的濡慕之情。却在暗下决心:她要将付新赶出付家,她要成为付家唯一的女孩儿,被捧到手心里的那一个。无论谁挡了她的路,她都要踢除。即使是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怀里抱着付宏,对付悦的眼睛,愣了一下。 付悦连忙收回眼神,跟着吕氏进进出出,和着蒋氏为周老太太端菜摆饭,安箸。周老太太瞅着桌上的饭菜,说道:“我呆会儿自己吃,你们都是大忙人,就我一个老不死的闲着没事干,都忙自己的去吧。我这儿还不差侍候的人呢。” 吕氏与付悦与周老太太福了福,便就退了出去。 望着付悦地背影,周老太太陷入深思。付宏突然打了个喷嚏,周老太太连忙给付宏往身上披衣服,并说蒋氏道:“这么冷的天非要抱出来,看凉着了吧?快点儿,拿暖手炉来抱厚些,别给咱们五郎冻着。” 蒋氏见付宏开始流鼻涕,拿了软纸轻轻地给他擦,也着了急。边上的婆子丫头连忙拿暖手炉的拿暖手炉,换炭火的换炭火。 付新在周老太太这儿呆了有半个月,天天好吃好喝的,一堆人哄着她来回的吃东西。又养得和以前一样,白白胖胖的。 而付图夫妻每日也随着吕氏来给周老太太晨昏定省。吕氏越不给程氏好脸,越发显得程氏识大体,见了吕氏总是做足了礼。付图每每觉得吕氏过份,时不时地就会出声呛吕氏几句。而这时候,程氏就会从边上劝解,与付图讲孝义。 本来周老太太因为付新的事,有事没事找吕氏的麻烦。然后每日又都得跟付图生一回气。让她顺风顺水的日子平添不快。 而付悦过得也不痛快。她原想着付家人都对她好,可结果只是吕氏又拿她当心肝之外,付家人却是越发的讨厌她了。周老太太和蒋氏不说,就连付图,都觉得付新可怜,时不时的会给付新带些东西,哄付新开心。而对她这个嫡亲的妹子倒趋于面子上了。 付封更不用说,自从跟着吕家兄弟以后,没见付家的家业在他手上变得多好,身上的恶习倒是显而易见。在外面吃吃喝喝不说,被付悦发现付封会去勾栏酒肆里,让小养娘陪酒。 付悦气得与吕氏学了,吕氏将付封喊了去,痛骂一顿。又将她娘家侄子也骂了。然而付封不思改过,却一心恨起谁告诉的吕氏。多方打探之后,知道是付悦。竟去威胁付悦一番,让付悦以后少管他。付悦气得就数落起付封来。 付封竟就推搡付悦。吕氏知道这兄妹两个闹起来,付悦哭着学了原由,吕氏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隐隐觉得吕家兄弟不可靠。想再让付封去上学,可付封此时心已经玩野了,又如何肯再回学堂里? 吕氏转而去求付图,付图只冷冷地瞅着吕氏不说话,吕氏就先自己顶不住败下阵来。有心去求程氏,可又拉不下脸来。然后付家后院,蒋氏一心当个省心的奶奶,什么事不管,而周老太太又时时地寻吕氏的小脚。 虽然付悦在边上帮衬着,到底六岁,也是有心无力。 吕氏是里里外外忙得焦头烂额。付悦也是,只一个娘,完全指着她给出主意,根本就没有她想要的疼爱。两个兄长更是一个都不让她省心。再看付新,虽然之前受了些苦,却从来都是付家上下的心尖。现如今更是简直如掉进了蜜罐里,瞅着付新日渐的圆润,付悦心下却如打翻了醋瓶子。 周老太太一心搂着付新,给她补身体。见付新逐渐变好,才放下心来。一想到二儿子出门在外,要是回来,知道付新在家受苦,又是一场风波。 在付新一再的要求下,才让人抱着,回凝香居。然后就又让春絮跟着,好随时知道付新的情况。临走时,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付悦因为要到郑西宾这儿上课,所以远远地瞧着,面上的表情冷冷的。 被抱走的付新也看到了付悦,姊妹两个对视着,谁都没有对谁笑一笑,或说一两句话。全都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方,各怀着心事。 回到凝香居,付新并没有急着去偏厅里给沈蓉上香行礼,换上孝服后,认认真真地让纪妈几个,将她自己收拾得与沈蓉在世时一样,才去偏厅里。 付新的小心思是,若她娘果然在天有灵的话,她不想让娘娘为好担心。她要让她娘看到,她在付家生活得很好。 纪妈进到付新起居室里,就见里面被翻得特别的乱,以前付伟给付新的好东西,被人拿得一个不剩。不知道的,还以为凝香园进了小偷。 留在凝香园的小丫头吓得都快哭了:“不是奴婢拿的。是欢娘和着奶娘来,将憨娘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纪妈将剩下的东西归拢了下,说道:“你别怕,知道不是你们弄的。好了,以后在这儿要乖乖的听话,小心些,现在凝香园比不得以前了。” 付新在偏厅里,在绣燕、春絮的侍候下,为沈蓉重上了香,亲手摆了供果香烛等物。坐到地上的圆蒲墩上,瞅着沈蓉的牌位,付新心下黯然。 想了想,付新让绣燕将之前沈蓉教她识字的书拿来,坐在蒲墩上细细地看。回想着沈蓉活着时,耐心地在连上教她识字,如何读,什么意思。 因为有两个吴婆子,吕氏也不能像以前一样,让厨房给剩菜剩饭了。付新的饭菜付新自己不挑什么,但两个吴婆子可是太守府出来的,什么好吃的没见过? 每日里换这样给付新点菜,让厨房做,稍微晚点,就骂厨房的人。在加上付新的补品,养胃的药,平日里用的热水,煮好的消食的茶,一天厨房好像专为付新忙活。 就是吕氏、付悦有时候都要等等。吕氏虽然恼怒,但事情多,转过身也就忘了。但付悦本就嫉妒付新,现在付新又恢复成沈蓉没死,付伟在时那般,事事都要付新先,她付悦差哪儿了?凭什么就要永远让着付新?付悦越发觉得,只要有付新在,她付悦就永远出不了头。 ------------ 第十回 8 付悦想,她要想尽办法,将付新赶出付家。因为实在生气,付悦去凝香园想瞧瞧付新,或许气气付新,也能出出气,但到了凝香园门口,守门的婆子拦着不让进。付悦执意要进去,就让自己的奶娘与守门的婆子说理。没几句,这两个婆子便就吵了起来。 付新与平日一样,一身孝服,为沈蓉换了供果香烛,便就坐在蒲墩上看书。屋里燃着炭火,非常的暖和。初冬时冻的手脚,时不时的就会钻心得痒。 每到这时,付新就想挠,因为怕挠破了留疤,纪妈都会拉住付新的手,或抱住她的脚,拦着不让付新挠。纪妈和绣燕会用一些个偏方,给付新治冻伤。 吴氏姊妹就会去厨房催热水。吴氏姊妹可不管早晚,是不是做饭点。反正凝香园要用,厨房就得立即准备出来。一刻耽误不得。 凝香园不大,门口传来吵嚷声时,纪妈正拉着付新,不让她挠手挠脚。付新痒得钻心,就对着纪妈撒娇。纪妈狠心不瞅付悦,转过头去道:“撒娇也没用,不许挠,要不然明儿留疤就坏了。” 吴大娘笑了,道:“老奴去厨房打点儿热水来,痒就用热水敷一敷,完就不痒了。憨娘等着,一会儿就回来了。”吴大娘的话才落下,就听了门口传来有人争吵声,听着说话,不用出去,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付新不挠手脚了,垂下眼角,低低的声音道:“我不想见她。”付新嘴上这么说着,又怕吴氏姊妹听了她的话,认为她不悌。所以才会将眼睛垂下来,谁也不看。 吴大娘听了,倒是无所谓,语气轻快地说道:“这还不简单,老奴出去把她打发了。什么大姑娘不大姑娘的,老奴眼里只认得憨娘。” 付新转过头看向别处,道:“我想我娘也不会想见到她的。她为什么就非要缠着我呢?我娘没了,爹爹也走了,家里二娘子掌家,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两个兄长也全都对她好,我还有什么值得她眼红的东西?” 吴大娘冷笑道:“世上有这么一种人,从来无视自己有的,却总是盯着别人有的眼红,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要对她摇尾乞怜才满意。老奴虽然来的时日不长,但老奴见得人多了,欢娘绝对就是这一类人。” 付新想,付悦就是吴大娘说的那种人。在付新看来,付悦已经全都拥有了。以前她不懂,可是自打沈蓉出事以后,她明白了嫡庶,明白了她与付悦之间的差距,也明白了原来她以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僭越。原来,无论是周老太太还是蒋氏,都应该更宠爱付悦才是。 他们宠爱她,原来是会被人笑话的。虽然她与付悦一样,是付伟的女儿,是周老太太孙女儿,是付英与蒋氏的侄女儿。但付悦却永远要排在她的前面。因为付悦是嫡,她是庶。 更不用说付家兄弟了,付图与付封,从小就对付悦好,只付毅和付凡会对付新更好些。 付悦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付新想不明白,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付悦还能从她这儿夺走些什么? 吴大娘带着两个小丫头出来,付悦正站在门口不肯走。那俩个吵架的婆子见了吴大娘,也都自动地停了嘴,分开站着。一个个面上带着巴结地笑。 尤其是付悦的奶娘,脸笑得跟朵花似的,道:“哟,这不是吴大娘吗?带着两个小丫头,打算去哪儿?咱们欢娘想进去看妹妹,可这不长眼的婆子竟然拦着不让进。可没听说过,姊姊来瞧妹妹,会被拦外面的。吴大娘出来正好,跟这不长眼的说声,咱们好进去。” 说着话,付悦的奶娘从腰上拿出一小块银子来,就递到吴大娘手上。吴大娘看了看,没说什么的就别到了腰上,也不藏着掖着。 付悦知吴家姊妹是太守府派来的,见收了银子,以为事情好办,于是也笑盈盈地上前道:“吴大娘一向可好?来了咱们家,一直没机会与吴大娘正经的见过面呢。来咱们家,可住得还方便?有什么需要,大可以跟我或我娘提,不用客气。” 吴大娘笑道:“真的?什么都可以提?” 付悦道:“那是当然,吴大娘说,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我去与我娘说就是了,大娘不用客气。” 吴大娘笑道:“那老奴不许外,可就提了。” 付悦笑笑,没说话,侧耳倾听。 吴大娘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奴希望欢娘离开这儿,往后也不要再来凝香园,欢娘是嫡女,与二娘子亲近就好了,来这里干什么?别与老奴说什么姊妹情深,大姑娘说了,老奴都不好意思听。” 付悦当时脸色就变了,她千万没想到这位吴婆子仗着自己是太守府的,竟然这般的目中无人,恼羞成怒:“别以为你是太守府的就目中无人,哪儿出来的,也都还是个下人。” 吴大娘也不生气,笑意不减地说道:“大姑娘就是不提,老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老奴还记得从太守府出来时,太守的吩咐,让老奴好好照顾好憨娘,至于付家别的人,太守说了,不用放在眼里,要是不服,就让付家其他人去太守府找太守去。” 付悦怒道:“你别欺人太甚。” 吴大娘笑道:“大姑娘不服,太守府见。要是大姑娘不认得,老奴可以带路,要不然付家人应该也认得吧?再不能,出门随便门,认得太守府的人应该不少。慢走不送,老奴还等着去厨房,给憨娘要热水呢。老奴多嘴,劝大姑娘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路走绝了,对谁都不好。” 付悦哼道:“不过是狗仗人势,有句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望大娘日后别后悔就成。” 吴大娘道:“老奴听主家吩咐,明儿大姑娘有本事,也让太守派了老奴来侍候大姑娘,老奴他日也决不会比今天对憨少尽一丝心。” 付悦气哼哼地转身离开。付新这儿,她是完全死了心。有太守府的人,守得如铁桶一般,她无机可乘。她进不到凝香园,那么就只有想办法让付新从凝香园里出来了。 ------------ 第十回 9 付悦回到宝安堂,一头倒到床上,直到天黑都不曾起来。 吕氏忙完事,听丫头报告,有些奇怪,又担心付悦病了,过到付悦的起居室问道:“这是怎么了?听丫头说你出去回来就这样,可是受了谁的气?” 付悦从床上坐起来,瞅了瞅吕氏。吕氏依旧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偶尔还会想下付伟,然后露出伤心的神情来。但只要一有事情忙,也就忘了。毕竟付伟留给吕氏的,全都是不好的回忆。唯一值得吕氏想的,大概也就是当年的初遇吧。 吕氏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付悦想了想,笑道:“没事,天冷,懒怠动。娘都忙完了?今天没什么事吧?娘没事看着点儿四兄,照这么下去,女儿怕四兄学坏了。” 吕氏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还当你怎么了,原来担心你兄长啊,你放心吧,你还小不懂,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再正常不过了。我跟你表兄打听了,已经从吕家选好,你的一个表姊,给你四兄定下亲,明儿成了亲,再抬俩房妾,还有栓不住人的?” 付悦实在不能理解,吕氏一把年纪,怎么能想事情这么简单。从吕家兄弟的做派,应该也是靠不住的。话到嘴边,到底没说。事情得一样一样的解决。她要先解决了付新,完再管付封的事。 她不能就这么放任付封不管,将来她所指望的,只有这两位兄长。付图吕氏给伤了,要是付封再走到歪道上去,那她将来的路可就不怎么好走。毕竟女人将来在婆家的地位,多半还是要娘家兄弟本事才行。 而吕家那两表兄,付悦抿了抿唇,深觉靠不住。可惜吕氏还没发现,还一心觉得她娘家侄子好呢。 晚上的时候,付悦让侍候的人给她加了几层的被子,睡到半夜,捂了一身汗的付悦穿着一身单衣服,侧耳倾听,外间的婆子、丫头都睡得正香。她悄悄地下到地上,将窗子打开,迎面冷风入骨,付悦身上的汗立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忍不住打了一激灵,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付悦强忍着,迎着风站在窗下瑟瑟发抖,直到凉透了。正当她打算着要关窗子的时候,大概内间的冷风传到了外间,付悦新换的奶娘孟婆子举着灯进来,一见付悦一身单薄衣服站在窗下,惊道:“欢娘,这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睡癔症了?” 付悦心中有鬼,冷不丁地吓了一跳。 孟婆子将灯放到桌上,上前急速地关了窗户,就将付悦抱到床上道:“都凉透了,快捂捂,要是得了伤寒可就坏了。这大冷的天的,这些日子天一直阴着,看样子要下雪,要是让姑娘躲病,可怎么好出行?” 付悦躺回床上,却想着早上跟吕氏说,她要将这奶娘换了。 可是孟婆子并不知道付悦的想法,直往付悦地身上盖了两层的被子,完就守在付悦身边,一会儿一摸付悦的头,就怕她发热生病。 付悦心下烦躁,没好气地说道:“你出去吧,我这儿不用人瞅着。” 孟婆子不放心,但付悦身边的人总换,孟婆子也不敢真当自己是付悦地奶娘,将她奶大的。只得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付悦几句,让她小心些,捂点儿汗出来之类的话。 付悦并不感激,只极为烦躁地说道:“滚出去,我病了也不会埋怨你。别好像关心我似的,我知道你这是怕担责任。快走,深更半夜的,哪儿那么多话?一会儿早上喊我起来,我还得给老太太请安去呢。” 孟婆子没敢再说什么,举着灯出去了。心下却觉得付悦戾气重了些。 没意外的,早上的时候,付悦自己就感觉到浑身乏力、酸痛、害冷。 孟婆子早上进来时,付悦已经醒了,孟婆子伸手就要摸付悦额头,付悦脸是红的,眼睛也有些肿,一偏头,道:“我没事,快给我穿衣服,哪儿那么多事?该你管的管,不该你管的少管。” 付悦说这话时,声音都是沙哑的。 外间侍候的丫头也都进来,孟婆子只得侍候着付悦穿衣服。付悦只一站起来,便就觉得一阵的头晕。勉强穿上衣服,吩咐孟婆子道:“你去与我娘说,让她先去万安堂,不用等我,我先去厨房看看祖母的早饭准备得如何了,完去万安堂给祖母问安。” 孟婆子有心说让付悦别出去,再给老太太过了病气。但一抬眼,对上付悦凌厉的眼神,将话吞回肚子里,乖乖地转身出去传话。 就在孟婆子快到门口的时候,耳里传进付悦凉凉的声音:“你也一把年纪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奶娘应该知道吧?” 孟婆子吓得脚下一滑,连忙答道:“孙女儿关心祖母,孝心可嘉,老奴能侍候姑娘,是修来的福分。” 付悦瞅着孟婆子的背影,若孟婆子果然识相,用着倒也不是不可以。洗漱过后,梳好头,付悦头一片的疼。她照镜子瞅了瞅,叫人往脸上扑了些粉,使脸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红。强忍着头疼让个力气大的婆子抱着,往厨房去了。 到了厨房门口,却又碰见了吴大娘来给付新盯着早饭。一想到精明的吴大家,付悦心下有些犯怵,连忙让抱着她的婆子改道,往万安堂去了。 吴大娘远远地也瞅着了付悦,见付悦一行人明明是奔着厨房来的,却又走了,冷笑了声。厨房里的人喊吴大娘,说付新的早饭、水、茶全好了。全都装进了黑漆的提盒里。五六个小丫头提着,吴大娘打头走了。 付新一早上,洗漱完,就去偏厅里给沈蓉换供果香烛,然后行礼,坐在蒲墩上看会儿书,连等着早饭。有时,付新也会担心付伟,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但她不敢让人去周老太太哪儿打听,怕周老太太也跟着担心。 更多的时候,付新就这么每日重复的过。除去她没有了娘之外,可以说付新现在算得生活得平静安逸。外面的事,吴家姊妹全都解决了,而凝香园里,纪妈和绣燕侍候着,使得付新一点儿也不比沈蓉活着,付伟在时差。 ------------ 第十回 10 然而好景不长,周老太太突然病了,请了多少个医生,都不见好。开始时,都瞒着付新,可过几日,付新总要换了喜服,去看看周老太太。或是周老太太打发人来请付新过去,周老太太也不放心付新,总要亲自看了付新没事才安心。 但有这么几天,付新一提去看周老太太,吴家姊妹或是纪妈、绣燕总会拿事情将她挡住。一回两回,付新开始心下打鼓。然后又不见周老太太打发人来请她了,付新就坐不住了。这日早上,非要换了衣服去探望周老太太,任谁也拦不住。 从昨天傍晚开始,广陵罕见得开始下雪,下了整晚,没有要停的意思。 现在外面大雪纷飞,天地一片的白。枯树干枝上成串的雪,这还不够,雪却还不停地从天上如棉絮似的往地上飘落。 纪妈见拦不住,只得去给付新寻厚衣服。以前的裘皮衣服,全都让付悦拿走,只留下几件没什么特色的锦段面的棉衣服。付新也不计较,裘皮不裘皮的又怎么样呢?付悦能将衣服抢走,却抢不走付伟对她的偏爱。 所以,当纪妈有些不愤地将那棉衣服给付新穿上时,付新反倒安慰纪妈道:“衣服只要保暖就行,其实棉衣跟裘服没什么区别。” 纪妈怕付新伤心,没说什么,又给付新带上观音兜。又给付新细细地整了整衣服。吴家姊妹给付新递上暖手炉。就要将付新抱起来,付新不干,非要自己走:“我已经大了,大娘年纪也不小,怎么能抱着我呢?给我穿上皮靴子,我自己走就行。” 绣燕面上一黯,付新有好几双羔羊皮面的皮靴子,可是上回付新从凝香园出去,在回来,却是一双也没有了。道:“皮靴子也没了。” 和裘皮衣服没了一样,付新并不问原因,无所谓的笑笑,道:“那不是有木屐?穿木屐一样的。” 纪妈找来木屐,为付新绑在棉绣鞋的外面,付新站起来走了两步,笑道:“这样挺好,咱们走吧。” 待付新一进到万安堂的门,里面一阵药香。付新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让她想起沈蓉来,那时也是药不离口,然后突然就没了。 付新急忙就往万安堂周老太太的起居室里跑,门口碰上了老太太身边原打发了侍候付悦的孙婆子,已经被付悦又给打发回万安堂。 孙婆子一见付新,眉头就皱到一起,抬头对春絮道:“谁让憨娘来的?” 纪妈和春絮、绣燕齐声道:“我们拦不住。” 付新一扬小脸,道:“我自己要来的,多日不见祖母,想给祖母问安,探望一下祖母。为什么这么大药味?我祖母怎么了?” 孙婆子蹲下身,摸了摸付新的小脸,道:“热乎的,没着凉。老太太没事,不过受了点风寒,吃几副药就好了。憨娘乖,快回去,别过了病气,没得让老太太着急。” 付新摇头道:“我不回去,父母没在,祖母有疾,本就应该早晚侍奉,不知道就算了,我既知道,如何回去?” 孙婆子劝道:“老太太这是受了风寒,容易过病气,憨娘还小,老太太心下知道憨娘一片孝心就行了,乖,回去吧。要是真过了病气,老太太身子没好,反倒又多担心憨娘,不能专心养病。” 付新却是不肯,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道:“我不回去。我一定要见了祖母才能安心。祖母有疾,不能因为怕过了病气,就不理不看祖母,这不是为人后辈应该做的。” 蒋氏因为有付宏的关系,周老太太怕过了病气,并没有让蒋氏过来侍候。而吕氏忙里忙外的,也不过是早晚来点卯而已。但吕氏派了程氏来,代她在周老太太跟前尽孝,以堵悠悠众口。 说着,付新便就直往屋里进,孙婆子也不敢使力地拦着。屋里面很暖和,周老太太面朝里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香炉里燃着安神香,地上的小炭炉上,温着清粥。 程氏坐在床沿边上,手里拿着绣活,趁着周老太太休息,正一针一针仔细缝着。瞅那样子,像一双男鞋的鞋面,正在沿口封边。 见付新进来,程氏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起身迎上前,并小声道:“憨娘怎么来了?刚老太太还说呢,可不能叫憨娘知道了,过来再过了病气。快回去吧,老太太病已经好多了,过几日全好了,就派人去接憨娘来。” 付新不干,轻轻喊了声:“大嫂好。祖母几时病的?因为什么?是着了凉,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程氏让付新坐下,才轻声说道:“说不好,前些天还好好的,侍候老太太的全都是老人,哪儿有让老太太着凉的?可就不知道怎么的,就伤寒了,好像突然之间的,请了医生来看,每日汤药吃着,刚有些见好。” 程氏没说,周老太太到底年岁大了,这病来势汹汹,已经换了好几个名医,均说得慢慢来,年纪大了也不敢乱用药,急不得。 周老太太虽然睡着,似乎听见了有说话声,问道:“谁来了?” 付新急急忙忙地跑到床边上,喊着:“祖母,憨娘来看祖母来了。祖母都不想憨娘吗?病了也不打发个人和憨娘说声,让憨娘好着急。” 程氏过去,扶着周老太太坐起身来,拿起床上的大软枕,给周老太太垫到身后。周老太太慢半拍地才反应过来,道:“谁让你来的?我这病容易过人,你三婶娘我都没让来,你跑来做什么?快回去,再病了怎么好?小小年纪的,快回去,快回去。” 屋里热,纪妈和春絮上来,将付新的观音兜摘了,大棉衣服脱了。 付新爬到床上,伸出小手,摸了摸周老太太的额头,然后又试了试自己的,放下心道:“祖母没有发热,就是说话的声音有些哑,鼻音重,看样子好多了。孙女儿担心祖母,就如同祖母担心孙女儿一样。难道孙女儿明儿病了,也不让祖母来看吗?还是孙女儿在祖母的心里,就是个无情的?” ------------ 第十回 11 一席话,说得周老太太竟无话反驳。周老太太一弹付新的额头,因为生病,没敢抱她,笑道:“你这孩子,越发的嘴巧了。祖母老了,都说不过你了。算你有理。你也看着了,祖母好好的,放心了吧?别让祖母担心,乖,快回去,等明儿祖母病好了,打发人去接你,陪祖母住些日子。” 付新本想在万安堂多陪陪周老太太,耐不住周老太太担心过病气给付新,一直叫付新回去。付新怕周老太太着急,不利于养病,只得忍着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周老太太坐在床上,笑着冲付新摆手,动了动嘴好似在说:“回去吧回去吧,祖母一点儿事都没有。” 临出门时,付新又回头深瞅了周老太太一眼。一呀牙,转头出去了。纪妈几个连忙给付新穿上衣服,带上观音兜,跟在后面也都出去。 就在付新出去有一会儿的时候,周老太太本一直笑着的脸突然沉了下来,连声地咳嗽。程氏上前轻轻地为周老太太拍背:“老太太病得这么重,又何苦瞒着憨娘?” 周老太太咳嗽缓了些,程氏接过边上丫头端过来的温水,喂周老太太喝了口。周老太太道:“她那么小,家里能依仗的只有我了,要是知道我病得这么重,该害怕了……” “祖母骗我。”周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小身影从门口飞奔而来,一下子扑进周老太太的怀里:“祖母,祖母。” 周老太太就觉得身上一凉,付新穿着棉衣服,头带着观音兜已经到她的怀里了。周老太太又是一阵的咳嗽,叹气:“你这孩子不听话,怎么跑回来了。别担心,祖母没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就是老了,来了病不易好。乖,听祖母的话,快回去。祖母好了,一准派人接你来。” 纪妈和春絮也跟了进来,又重新为付新脱衣服,并将鞋也脱了。付新就整个爬到床上,抱着周老太太不松手:“我不回去,祖母骗我,祖母病得这么重,我要在这儿侍疾。我年岁小,身子好着呢,祖母不会过了病气给我的。再说,要是祖母果然把病过给我,自己好了,我更欢喜。” 周老太太一听,轻斥道:“胡说什么呢?我知你孝心,但不准胡说。”说着话,朝着地下“呸”了三下,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然后,周老太太又是一阵的咳嗽。 付新就爬起来,帮着给周老太太捶背。纪妈从暖炉上提起铜壶来,倒了些温水。付新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喂周老太太喝。 周老太太叹气,喝了口水,道:“祖母病了,也说不动你了,你就不听祖母的话,让祖母着急。”说着,就又咳了一阵。 可是付新实在担心,不肯离开。 程氏见了,提议道:“要不这么的,今儿孙媳妇就为老太太做回主,打今儿起,憨娘早晚来给老太太请安,正好探望老太太的病可行?至于侍疾,可就不用了。这屋里也没有外人,我就说句不该说的话,老太太有两房媳妇,又有我这不中用的孙媳妇,哪就轮到个六岁的娃孙女儿侍疾?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老太太觉得孙媳妇说得可在理?” 周老太太道:“在理在理,只不能这样妄自菲薄,你怎么不中用了?这些日子可多亏了你这孙媳妇了。憨娘,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你就听你大嫂的话,回去吧。要是心里有我这老婆子,想让祖母的病快点儿好,就别让祖母着急,想来晚上再来看我。” 付新迟疑地瞅了瞅周老太太和程氏,犹豫不决。 纪妈和着绣燕、春絮也来劝道:“乖憨娘,一直在这儿呆着,老太太也不能安心养病,虽是一片孝心,倒累了老太太的病。就回去吧,咱们晚上再来。” 付新才点了点头,道:“那祖母快快养病,孙女儿就先回去了,晚上一准过来看祖母,祖母不能让她们拦着我不让我进来。” 周老太太摸了摸付新的脸道:“小人心眼倒是不少,祖母不让她们拦着你,行了吧?” 付新又扶着周老太太躺到床上,才离开。 纪妈几个非常担心付新过了病气,回到凝香园后,就为付新准备了热水,将屋子暖得如夏天一样,侍候着她泡澡,直出了一身的汗,然后就让她穿得暖暖地,整个一天都呆在床上。 可是到了下午,付新仍是感觉鼻子怪怪痒痒的,总想打嚏喷,就不停地揉鼻子。付新怕纪妈她们担心,没敢担,老实地就在床上捂汗。 可纪妈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见付新将鼻子都揉红了,哪有看不出来的?急得直拍腿道:“这可怎么好?到底还是过了病气了。要是让二娘子知道了,让躲病可怎么好?这雪下得少有的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 春絮道:“要不偷偷寻个医生来?” 纪妈连忙否了,道:“这哪行,现在别说外面,就凝香园里头,谁可知道有几个一心跟着咱们,不是已经倒戈的?只怕这边医生没进门,那边二娘子就已经知道了。” 吴氏姊妹想了想,吴大娘道:“这样吧,我远着点儿走,看看谁家卖姜,买些回来,给憨娘熬些红糖姜水喝,完晚上再发发汗,兴许就好了。老太太哪儿劳春絮跑一趟,就说咱们好说歹说,劝住憨娘,没让出来。信不信,总要安一安老太太的心。老太太也正病着呢,着不得急。” 付新在边上却急道:“不行,晚上祖母不见我给请安,定会多心的。我一定要去,不能让祖母着急。” 纪妈急得说道;“小祖宗快别再闹了,就听老奴几个的吧。老奴也是为了憨娘好,憨娘果然担心老太太,就乖乖的养好病,别让老太太挂心。要不然,晚上再着了凉,病得重了,老太太听了再着急上火,本来上了岁数,生点儿病就不爱好,再添急上火,加重了病,可就不孝了。” 付新虽然很想去,但隔不住纪妈发狠心不让她动地方,也只得蔫蔫地呆在床上。心下只盼着明天能好了,她好去探望周老太太去。 ------------ 第十回 12 到了快晚上时,吴大娘买了生姜、红糖来,就在院子里的小火炉上,用炭火熬了一碗浓浓的姜水给付新。看着那碗满是姜末的,呛鼻的味道从吴大娘端着碗进门时,就已经直冲付新的鼻子时,付新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吴大娘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纪妈接过那碗姜糖水,已经笑着点付新的额头道:“不爱喝?想想老太太,不想老太太担心,就快点儿喝了,要不然果然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付新只得苦着脸,就着纪妈的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纪妈爱怜地摇了摇头,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从周老太太哪儿回来的春絮面色沉重,似是有心事。吴二娘奇怪,按理说春絮心里是个放得下事的,除非……吴二娘将春絮拉到一边,小声地问道:“老太太知道咱们憨娘生病了?” 春絮摇了摇头,瞅了眼正在小口小口喝姜汤的付新,道:“二娘子因着老太太的病一直不见好,请了个道士来,说是要为老太太禳灾。我过去时,那道士才来,老太太正发火呢,让二娘子将这道士请走。” 吴二娘听了,没说什么地走到床边上,拉了拉程大娘道:“大姊,过来一下。” 吴大娘虽有些奇怪,但也没问,叮嘱让付新趁热快些喝,别跟喝药似的,完好捂点儿汗。才随着程二娘出去。 付新听了程大娘的话,脸更加的难看,就要苦哭了似的。 纪妈瞅了又心疼又好笑,道:“吴大娘也是为了你好,乖,喝不下,想想老太太?一口喝了,完就躺下捂一身汗,明儿病就好了,就能去万安堂了。憨娘不想去万安堂瞅老太太了?憨娘想一想,今儿是怎么跟老太太说的?要是老太太见憨娘总也不去,会不会担心?” 付新一听,从纪妈手接过姜汤碗,如壮士断腕一段,一脸坚定地一仰头,就将姜汤全喝了。绣燕连忙从碟子里拿了蜜饯送到付新嘴里。然后纪妈让付新躺下,为付新盖了几层的被子。 纪妈叮嘱道:“乖乖的,热也别乱动,汗出透了就好了。” 被盖到下巴颏哪儿,露出整个小脸,付新睁着大大的眼睛,嗡声嗡气道:“纪妈放心,为了祖母,憨娘一定乖乖的。”说完,竟又咳了两声。 春絮和绣燕连忙又将暖脚的铜脚捂子放了刚烧过的炭灰,又用棉段子包上,放到付新的脚底下,让付新将脚放到上面。一会儿的工夫,付新的小脸便就红扑扑地,有了些微的汗渍。 纪妈摸了摸付新的头,才稍微放下点儿心来,道:“可好,终于出汗了,额头也凉了下来。就这么捂着,大概明天早上就好了。” 出去的吴氏姊妹进来,一脸凝重。春絮迎上去,小声问道:“怎么样?不会影响到憨娘吧?老太太呢?我出来时,正发火呢,没气着吧?” 吴氏姊妹对视了一下,吴大娘道:“老太太这所以会生气,大概是猜着了二娘子的打算。我们再拦着,也拦不住一个孝字。什么事情,只要跟孝字挨上了,就是太守也不好太直接了。” 春絮急忙道:“那道士想出幺蛾子了?要不要让太守派人查一查,不会是骗子吧?” 吴二娘拉春絮坐下,小声道:“二娘子既然能找来,就想到了。中间关着太守,二娘子不会做得这么明显。我去看了,那道士就是广陵城内道观的老道士了,不用太守查,我就能证明他不是骗子。” 吴大娘叹道:“也不能说道士胡说,付府里头要数老太太辈份最大,而老太太病了,说是姨娘冲的,也在情在理。别说姨娘,一般人家里,老祖宗活着,就是嫡亲的儿媳妇的牌位,也得挪地方,避讳一下。只怕一会儿就会来了,不巧憨娘又病了。” 吴二娘道:“依我看,老太太的病,还有憨娘的病,再有道士来得也太过蹊跷了。可也没法子,只有长年做贼的,却没有长年防贼的。咱们现在就只能等着了。希望我们姊妹能拦住二娘子,光挪了姨娘的牌位,别发现憨娘病了才好。” 吴大娘却说道:“只怕来时,二娘子就已经知道憨娘病了。” 纪妈从厨房领了晚饭来,小丫头提着食盒跟在后面,却沉着脸。她身后跟着吕氏并一堆的婆子。程家姊妹和着春絮听见外面声响,连忙都出去,屋里就只剩绣燕陪在付新身边,防着付新嫌热往下踢被子。 付新也听见了外面一片的吵声,似乎还听到了吕氏的声音,忍不住问道:“外面怎么这么乱?二娘子来了?” 绣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安慰付新道:“有吴大娘、吴二娘在,二娘子来了也不能怎么样,憨娘乖,安安心心的捂些汗出来,明儿好去看老太太。” 付新没说什么,闭了会儿眼睛,又道:“我热,绣姨,我能不能稍微往下拽拽被子?一点点就行,一点点。” 绣燕笑道:“不行,要是果然热得受不了,就用心想老太太,说好了今儿晚上去问安,结果憨娘就没去,明儿早上再不去,老太太能不多心?要是知道憨娘病了,再着急添病,可不是罪过?” 付新只得忍着热,躺在床上,心下却盼着晚饭。到时她总不能躺着吃,坐起来就能凉快会儿了。可是今天的晚饭是不是晚了些?怎么还没来?付新焦急,两眼直直地瞪着门口。 门帘一动,付新心下一喜,以为晚饭来了。 进来的却是吕氏,板正脸,后面跟着几个婆子:“拦着我我就说有问题,原来是病了?” 吴氏姊妹黑着脸道:“二娘子忘了太守如何吩咐的了?二娘子这样,可是在为难老奴。” 吕氏这回可是不怕了,冷笑道:“太守再怎么一手遮天,也总要先老的,后小的才行。家里摆着姨娘的牌位,我就说不合礼法,这可好,果然冲撞了老太太。这才说要移牌位,没想到家里还藏着一个病人……” “移什么?”付新打断了吕氏的话,从床上跳了起来道:“你不能动我娘的牌位,太守伯伯说过的,我娘的牌位可以摆在哪儿。” ------------ 第十回 13 吕氏氏冷笑着说道:“这回你的太守伯伯可帮不了你了,神人刚断了说你娘的灵位冲撞了老太太,老太太才病的。怎么,你不是孝顺?你就忍心看着老太太病及生命?还有,你有担心你娘牌位的工夫,还是担心担心下自己吧。你竟然敢瞒病?怎么,不想给老太太躲病,还想拖累老太太?” 绣燕连忙就想将付新按回床上,可付新如何能听?要不是绣燕拦着,就要光着脚下到地上,道:“二娘子想将我娘的牌位弄到哪儿去?” 吕氏极为轻蔑地说道:“一个姨娘的牌位,想进付家的祠堂,是不可能的。果然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不问自己一会儿要去哪儿,还知道关心你娘。好,我就发回善心,你不是病了?正好要为老太太躲病,就先搬到乡下庄上去吧。我准许你带着你娘的牌位一块儿走。” 付新瞪着吕氏,道:“二娘子说话算话?” 吕氏本想从付新的脸上看到害怕,或是哀求她。可惜付新完全没有要讨饶的意思,没由来的吕氏非常的生气,怒道:“想我不反悔,立时就走,还能赶上城门没关时出城。要不然,明儿早上,我可不知道我会怎么安排。我女儿上回去了清风庵,我觉得哪儿也是个不错的养病之所呢。至于你娘的牌位……哼!” 吴大娘在边上搭言道:“二娘子,憨娘还病着呢,万一路上出什么事?谁担待得起?太守哪儿只怕也不好交待吧。” 吕氏转头瞅吴大娘,似笑非笑道:“可以,那就先挪沈姨娘的牌位,至于憨娘,去清风庵吧。还不用出城,太守哪儿肯定好交待。要是太守实在心疼,接太守府去也行,我没意见。” 吴大娘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毕竟周老太太病了是真的。而付新也不可能眼见着沈姨娘的牌位被挪得不知地方,她安心找个安身之所呆着。 付新瞪着吕氏,一点没有惧意,就像之前的几次一样,坚定地说道:“好,我这就走。纪妈别劝我,咱们收拾收拾,就走。春絮姐姐去跟祖母说声,等明儿我好了,再来给祖母请安。别跟祖母说我病了,就说我舍不得我娘的牌位才走的。是自愿的。” 春絮都快哭了,道:“可是憨娘再在病着,这大雪天的摸黑出门,到庄上得什么时候?路又难走,万一路上……路上……” 付新安慰春絮道:“我娘活着的时候,总说一切都是命。我也这么觉得。若我果然不会出事,什么时候出门都没事,若我命该如此,我谁也不恨。也许还能见到我娘呢。” 绣燕和纪妈知道劝不了付新,只得含着泪开始想着出门要带的东西。春絮也帮不上忙,在吕氏跟前又说不上话,只得也哭着帮着绣燕收拾东西。 纪妈为付新披上被子道:“要走也要捂好了,别再着了凉,乖,好好呆着。纪妈去收拾收拾。” 吕氏得意地瞅了会,心下有些遗憾付悦不能跟来,要不然她们娘俩个还能说些话,现在只她自己一个人痛快,实在是有些不圆满。看了会,觉得无趣,转身出去,临走时道:“可别慢了,过了今晚,我说不定就会变了主意。” 付新让纪妈为她披上衣服,捂得厚厚的。一道上,她要抱着她娘的牌位。只是这一折腾,付新先捂的汗一丝都没有了。双颊又出奇的红,让纪妈几个看了,心下隐隐担心。再一摸付新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热。 纪妈心下一跳,瞅了眼外面不见停的大雪,心道:“希望姨娘保佑憨娘路上别真的病重了才好。” 付新穿得厚厚的,出到门外,雪比早上她去万安堂时还厚,完全没过付新的木屐。吴氏姊妹想将付新抱起来,付新拒绝了。道:“我要走着去偏厅,给我娘上炷香,再将牌位拿下来。” 吴二娘想了想,道:“憨娘,老奴打听着,欢娘在老太太生病时,也传出病了。要不要咱们去太守府,让太守派人找二娘子说这事?” 付新想了想,道:“没用的,两位大娘刚没提,不是已经想到了,这是一点儿用处没有的。咱们就是去说了,只能让二娘子生气,一点儿用处没有。二娘子大可以让姊姊搬到城里某处去住。而我之所以会去庄上,不是因为我病了,而是因为我娘的牌位。若真的找了,弄不好我就要与我娘的牌位分开。我不想,我要为我娘守够三年的孝。” 付新进到偏厅里,里面仍是燃着炭火,非常的暧和。付新亲自为沈蓉上了香,然后就跪到案前的蒲墩上道:“娘,咱们要出门了,希望你别担心,纪妈和绣姨都跟着我。咱们去乡下,这样挺好的,娘以前活着时,不是总跟爹爹提要去庄上住着?这回总算是完成了娘的心愿了。” 说完,付新爬起来,又对着牌位三鞠躬。然后让吴大娘抱着她,到供案上将沈蓉的牌位拿到手里。吴二娘连忙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红布,付新将沈蓉的牌位用红布包好,然后就抱在怀里。 付新对吴氏姊妹道:“谢谢两位大娘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我们要去乡下,两位大娘就回去吧。跟太守伯伯说,是我自愿去的,没人逼迫。我不想节外生枝,让二娘子再生出别的事来。” 吴氏姊妹笑道:“憨娘客气了,能侍候憨娘是我们姊妹的福气。那我们这就回去了,正好回了太守,看能不能派些人来,护送憨娘离开。” 付新要送吴氏姊妹出去,吴氏姊妹自然不让。付新在她的起居室里,就见着纪妈和绣燕、春絮收拾着路上要带的东西。被褥衣服等物,包了几大包袱。 吕氏也派了两辆马车来,一辆装东西,一辆让付新乘坐。 纪妈嘴上没说,心下却是对吕氏安排的马车一百个不放心。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抓紧往车上装东西,趁着城门未关时出去。要不然明天吕氏真的变了卦,也是谁也没办法的事。 没想到东西才装好,出去没一会儿的吴氏姊妹又回来了。 ------------ 第十一回 庄上前仆遇旧主 庙里老仙寻幼恩1 原来她俩个一早就派了人去给太守送信,太守派了三辆大车来,还有一队的人,并让人带话,叫吴氏姊妹接着侍候付新去庄上。 这样一来,就用不着吕氏安排的马车,纪妈和绣燕也就放下心来。 付新重又穿上一身孝服,怀里抱着大红的里面放着沈蓉牌位的包袱,由纪妈抱着进到了马车里。太守府的马车宽大,里面有一软榻,车底下辅着大毛毡子,付新就将鞋脱到了门口处。 纪妈和绣燕也跟了进来。让付新将牌位放到车上,可是付新担心车不稳,再摔了牌位,只是抱着不松手。纪妈和绣燕没法,只得就这么侍候着付新躺到软榻上,盖上被子。 摸了摸付新的头,纪妈又往上给付新拽了拽被子。心下隐隐担心,绣燕望了眼纪妈,没说话。吴家姊妹坐另一辆车,再加上几人的行礼,三辆车没一辆空的。 一行人离开付家时天就已经黑了,好在太守府的人有牌令,可是城门还是关了。护队的人拿了令牌,现开的城门。 广陵城的城外,宽阔的官道上,白雪覆路,如一条白鹅毛织成的宽大地毡,笔直的往前延伸到目光所极之处,直至看不见。道路两边的树木顺着管道两侧延伸着,干枯的枝杈上成条成串地挂着雪。如同道两旁种了梨树,一夜春来,梨花满枝桠。 放眼望去,天地间白茫茫地一片。美如进到了冰雪的世界,深呼吸,都能闻到雪的清香,那种带着寒凉的冷香。 高大的木车轱辘碾压过地上的雪,发出吱吱的如老鼠叫唤一样的声音。 而天仍然飘着雪,片片如飞花,如冬姑在辗汉白玉,不小心洒落人间的白玉屑。 车里躺在软榻上的付新脸越发的红,她虽然睁着眼睛,但眼神有些迷茫,怀里抱着的红色包袱已经成了她的累赘。付新浑身没劲,越发觉得抱不动了,薄薄的牌位,像是有一百斤重似的。 付新抿着唇,用力的抱着。她不能让她娘的牌位掉地上,她在她娘的牌位前许下的愿忘,就是要抱着到庄上的。可是现在,好像要失言了。 就在付新又一次胳膊差点松开,垂到软榻上,绣燕极时的伸手扶住时,轻声说道:“乖憨娘,将姨娘的牌位给奴婢吧,奴婢抱着,一定不会让姨娘的牌位摔着的。” 纪妈也说道:“憨娘要是真的孝顺,就应该知道姨娘真心希望的是什么。乖乖养好病,姨娘在天之灵见了,也会开心的。” 付新迷离地瞅清了眼前的人,终是松开手,那个红布包袱到了绣燕的手里。绣燕双手小心翼翼地抱着,坐在固定在车底的条凳上。 车里有个小铜炉,炉底垫着一块空心的大方铜砖,铜炉上温着热水。纪妈为付新倒了些,扶付新起来道:“喝点儿水吧,先捂了那么些汗,一下子全散了,路上又冷,这可怎么好?” 付新听话地喝了口,可是嗓子十疼,即使是咽水,也令付新眉头一皱。但付新怕纪妈和绣燕担心,没吱声。可是纪妈和绣燕如何看不出来?付新喝完水,纪妈又让付新躺下,为她盖好被子。 到了后半夜,付新烧得越发的重了。纪妈没法子,只得问人要烧酒,为付新刮痧去热。牛角骨刮过付新的关节处,后背,一片火辣辣的疼,付新咬着牙,没喊一声疼。然而却没有什么用处,纪妈和绣燕整夜照顾付新,可是到了早晨时,付新已经烧得犯糊涂了。 当晨曦带着第一缕阳光进到车厢里的时候,车厢内朦朦胧胧,一切都看不太真切。蜡烛已经灭了,纪妈就坐在软榻前,闭着眼睛,身子随着车子来回地晃动,绣燕怀里抱着那个红包袱,靠在车厢板上,垂着头,闭着眼睛,也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摇动。 付新头痛欲裂,抬起眼睛,却看到了沈蓉坐在她的软榻前。付新小脸通红,心腾地一跳,眉开眼笑地道:“娘,娘,娘这些日子去哪儿了?让女儿好想。她们还骗女儿,说娘去世了呢,我就说娘不能丢下女儿,娘是不是出门子了?” 才闭了一会儿眼睛的纪妈立时醒了,睁开眼睛时,满眼的红血丝。听了付新的话,更是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去瞅绣燕。而绣燕也被付新的说话声惊醒,不自觉地也去瞅纪妈。两人眼睛一对上,就已经了然,付新这是发热热糊涂了。 纪妈连忙站起身,红着眼睛拉着付新的手道:“憨娘,憨娘怎么样了?是纪妈啊,憨娘仔细瞅瞅,老奴是纪妈啊。憨娘可别吓纪妈。” 话付新听了进去,也果然抬起眼细瞅了瞅纪妈,随即展颜一笑道:“娘又逗我,明明就是娘,咦,纪妈呢?哦,我知道了,纪妈去领早饭去了吧。娘离开这段时间,我在家里可好了,祖母、三婶都对我可好了。” 说着话,付新就要起来,往纪妈怀里钻。纪妈心疼得不得了,就坐到榻沿上,一把抱住付新道:“乖憨娘别动,捂点儿汗出来。这可怎么是好啊。荒郊野外的,也没个像样点儿的医生。” 绣燕抱着红色包袱,就对外面喊道:“麻烦哪位小哥去喊下吴大娘和吴二娘来。” 此时马车已经在一个路边的饭店门口停下,护卫回道:“两位大娘进饭店里去弄早饭了,临时去时,叮嘱小的,说她们一会就会过来了。” 绣燕和纪妈听了,也无其它法子,只得等。纪妈和绣燕不时地摸一摸付新的额头,越发的烫人。而付新也是越发的糊涂起来,任纪妈如何地说,付新就认准了纪妈是沈蓉,抱着不松手,一口一个“娘”地喊着。 吴氏姊妹在饭店的后厨,亲自为付新熬的姜末粥,顶着热端过一盅来。可是付新不肯松开纪妈,吴大娘只得上到车上来喂。 绣燕下到车下,与吴二娘道:“憨娘病得越发重了,这可怎么办?村里也没什么好的医生,不过走街串巷的游医。吴二娘可曾向店家打听,附近有没有什么看病比较出名的隐儒?” ------------ 第十一回 2 吴二娘也是面露焦急,摇了摇头道:“打听了,怎么没打听?这儿离广陵城没多远,有些手艺的游医都去城里了,在乡下的,全都是半吊子。我听着店家说,全不靠谱。” 绣燕唉声叹气。 吴二娘劝道:“咱们进去吃些东西,快点儿赶路,我打听了,要是走得快些的话,伴晚就到付家庄了,不这样摇晃颠簸,咱们再将屋子弄得暖和些,也许就见好了呢。” 绣燕怀里依然抱着那个红布包袱,随了吴二娘进到店里,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出门在外的,好倒不是很好,但这么冷得天,有个背风的地方,能吃上口热乎的饭菜已经不易。 赶车的随从也都聚在一个桌上,有将腿放到凳子上的,也有脱了靴子的,有大碗吃酒的,大扯着嗓门子,正胡吹着自己当年如何。 绣燕小心的将红布包放到边上的空桌上,先用碗拨出点饭菜来,供到沈蓉的牌位前,才与吴二娘草草地用了些饭。然后又将沈蓉的牌位放回去,先供的饭菜吃了。 而车上,纪妈抱着付新,吴大娘一小口一小口地喂付新喝粥。只喝了没几口,付新便就喝不下去。纪妈只得哄着她,又强喂了几口,然后就见付新有要呕吐的动作,才不敢再喂了。 付新非常的难受,这几口粥在她的肚子里来回的翻滚,一直往她的嗓子眼冲。付新怕人为她担心,便就闭着眼睛强忍着。付新的脸越发的红了,紧锁着双眉,嘴唇抿得紧紧的,好像只要一张开,便就会有东西喷出来似的。 纪妈见了,急得直掉眼泪。抱着付新道:“乖憨娘,要是实在难受,就吐出来吧,没事的,纪妈给接着,不会弄脏别处的。” 付新轻微地摇了摇头,依然紧闭着眼睛,死死地锁住嘴唇。 吴大娘也是连声叹气,只得喊了个跟随过来,将车上的小铜炉提出去,进到路边的村店里,换上烧好的炭,然后又提到车上。 吴二娘和绣燕回来,换纪妈和吴大娘去村店吃饭。可是纪妈如何舍得走?只得让绣燕拿了食盒铜制五碗盘,打了些饭菜来。吴大娘下车,到村店里匆匆地吃了口。装了午饭,然后便就起程上路。 由于付新越发的严重,路上走走停停地打听村医。可是村医给出的方子,就连吴氏姊妹看了,也不敢给付新用,都是些个虎狼之药,别说六岁的娃子,就是个成人,除了村里的夯汉,没几个能受得了的。 车子继续往前赶路,车上,纪妈一天不曾吃饭,就那么抱着付新。付新除了早上的那几口粥外,也是水米没打牙。除了早上时将纪妈看成了沈蓉外,再不曾睁开过眼睛。到了后半夜,进到付家庄时,付新已经算得上昏迷不醒。 给付家管理庄子的是周老太太的娘家远房兄弟两个,老大周威今年三十六岁,老二周功,也有三十四岁了。这哥俩个绣燕和纪妈全都认得,以前庄上往付府送东西时,因着沈蓉也与这哥俩个有表亲,总会带些个特别的东西送去凝香园,所以也常见着,倒是认得。 绣燕不认得路,但太守府的人倒是常年出门的,很快便就寻着了庄头的居所。看起来比别人家里阔大些,房子、院子也比别人家看起来结实、高大。 马车停下,随从说隔着马车恭敬说道:“这大概就是庄头家里了,要不要在下去敲门?” 绣蒋这时急忙从车上探出头来,说道:“不用,我去敲。” 说着话,不等拿下车凳,已经跳到地上,三步并坐两步,冲到了门上,急促地连连拍门板子,一叠声地喊道:“周老大、周老二快开门,开门,我是陈娘子,开门。” 因为绣蒋嫁的夫家姓陈,所以外人都管绣燕喊陈娘子。 过了一会儿,隔着门板子,见里面有了灯亮,然后便就有人将窗户打开道:“等会儿、等会儿,这就起来了,谁?谁来了?可不是我听错了?” 就听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道:“快穿衣服吧,问什么问,有问这工夫都出去看了。半夜三更的,一个女人,可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绣燕一听里面的问话,急忙又喊道:“周老大,快来门,快起来,周大娘也来,不光我来了,憨娘也来了,快起来,憨娘病着呢。” 然后就见另一个房里的灯也亮了,窗子也打开,一个男人满是惊诧地声音问道:“陈大娘?你刚说什么?憨娘也来了?这深更半夜的,小娘子跑这儿来做什么?” 绣燕急得直跺脚道:“别那么多废话,快起来,开门,让你们的婆娘也都起来,出大事了,进去再细说。” 周家兄弟同声在窗子里喊道:“是陈娘子,快开门,开门,都睡死了?开门啊。” 院子里没一会儿的工夫,一下子活了起来,火把也点上了,有庄丁小跑着上来,将那大板门打开。太守府的随从将车赶到院子里。 这时候,周威和周功也都穿了衣服出来,见到绣燕的面,虽然先在屋里时就已经知道了来人是绣燕,但见到人仍是不免大吃一惊道:“这深更半夜的,陈娘子怎么跑这儿来了?憨娘呢?陈娘子不是说憨娘也来了,哪儿呢?” 周威的妻子和周功的妻子也都出来,与绣燕见礼,那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个乡野村妇。全都三十出头的模样,道:“小妇人少出门口,初次与陈娘子见面,失礼了。小娘子呢?我们这就让人收拾客房出来,先暂纡贵架,到我们房里暂呆一会儿。” 绣燕并没有见过周家兄弟的婆娘,只听说愿是贵人家里的丫头,现见了,果然气度就是她也比不过。但绣燕些时心下焦急,急急地说道:“哪里都行,只要暖和就好,憨娘病了,在车上呢。快去尾车上拿被子等物,辅盖好了,热一热,好就将憨抱屋里去。” 周家那两兄弟就要问怎么回事。 两人的婆娘很会看眼色,拦住道:“问什么问,一会儿住下了,什么还不能问,非这时候问?还不快去喊人来收拾东西,烧火,点炭,将屋子弄暖了,想什么呢?” ------------ 第十一回 3 周家兄弟面上讪讪地,连忙就吩咐使唤人去了。一进间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丫头婆子、庄丁来回的忙碌。还有周有兄弟大声的使唤人的声音、婆子骂丫头的声音。 周大的媳妇和周二的媳妇很有眼色地让道:“陈娘子屋里请,咱们也不知道小娘子怎么收拾,还要有劳陈娘子亲自弄了,咱们在边上帮着,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就是了。” 绣燕也就没有客气,进到周老大的屋内,先是恭敬地将那红布包袱放到桌案上,然后才让丫头将床上的一应东西全都搬走,辅上她们从付府带来的东西。 周家的两个媳妇让人在铜暖被里放了炭灰,用锦缎子包好,放进了被窝里。上下放了两个。屋里让人提了大熏炉,里面燃着炭火。屋子里一下子便就如春般的温暖。 绣燕也感觉屋内差不多了,出去喊纪妈,将付新包裹好,从车里抱出来,吴大娘在车下接着,飞快地抱到屋里。 周老大的媳妇帮着撩帘子,而周老二的媳妇则帮着将被子掀开,把铜暖被的炭灰炉往边上挪了挪。吴大娘将付新放到床上,小心地将包裹的被子撤走。周二媳妇急忙地帮盖被子。 吴二娘在外面看着收拾东西,而吴大娘则就直接找到厨房,去给付新熬姜汤去了。纪妈将自己的额头帖上付新的额头,紧锁的眉皱得更深了。 周大和周二的媳妇见付新的脸色痛红,紧闭着眼睛,周二媳妇问道:“小娘子这是怎么了?路上着凉了?” 绣燕却问道:“你们庄上可有什么好一点儿的医者?” 周大媳妇摇了摇头,轻声道:“庄子虽然大,但都是些粗汉,哪儿能有什么医者?进村时你们没见着村头有个小观?里面住着个老道人,有几分能耐,咱们都是拿了生辰名字,去求那道人赐药,一般的病只拿了帖子去就成,除非重病,才会亲自来看。一般都会看好。” 绣燕有些迟疑:“真的可以?” 周二媳妇笑道:“其实我们姊妹刚来时,也不大相信,但果然很灵。再说试试总是好的,这深更半夜的,要找医者也要天明儿。我看小娘子可是挺重,已经不清醒了吧?” 绣燕拿不定主意,就拿眼睛看纪妈。 纪妈虽然听了也觉得不太靠谱,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于是拍板道:“这位娘子说得对,试试又有什么关系?绣燕,你字写得好,你去写憨娘的生辰、姓名,然后去观里。吴大娘也去熬姜汤去了,我再给憨娘用酒刮刮背和关节,去去热。” 这时候,周大媳妇已经让丫头拿了清水来,亲自到桌上研磨,周二媳妇铺上纸。绣燕便就开始写付新的名字和生辰。 周大和周二的媳妇就在边上瞅着。可是随着绣燕往下写,周大媳妇和周二媳妇的脸色起是越来越难看,在看到绣燕写出生辰时,更是面色一片的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似的,眼瞅着二人混身颤抖,嘴唇发白。 绣燕才将笔放下,周大媳妇和周二媳妇疯了一样,一把拉住绣燕,话都说不连贯:“求……求陈大娘实说,小……小娘……娘子果然单名一个新字?” 周大和周二媳妇眼里包含着泪,就那么瞅着绣燕,像是希望绣燕说是,又像怕绣燕说出是来,那样的纠结和矛盾着。 绣燕被吓了一跳,不明所以,迟疑地点了点头:“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憨娘出生时,手里握着新字呢,听老人讲这叫自带名,不能改的。所以二爷便就直接给起了名,怎么了?” 周大和周二的媳妇听了,互视了一眼,又语气急促地问道:“那陈娘子所书小娘子的生日也是真的了?” 绣燕奇怪地瞅着周大媳妇和周二媳妇,不明白这两人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怎么的,刚见着时瞅着还挺正常的。怎么见她书了付新的名字,像是受到了何种刺激似的。绣燕来回的想,觉得名字和生辰没什么特别之处。 况且虽然说付家庄是付家的,但到底绣燕也好,纪妈也好,与付家的庄头并不是很熟。而庄头兄弟的媳妇,依着绣燕的观察,绝对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人该有的气度。然后她们又对付新的生辰、名字表出出不该出现的那种神情。 绣燕突然觉得,之前这两人提议让写付新的生辰、名字,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吧? 因为心下怀疑,绣燕就不大爱回答了,只是催促道:“你们不是说要写姓名、生辰吗?快走,咱们去村观里,希望老道人别生气挠了他的清梦,可是憨娘病重,也等不得了。” 周大和周二的媳妇又对视了一眼,像是等到了久违的亲人,不敢相信,要相互确认一下似的。然后又像商量好了似的,猛地直赴到床沿前,两眼中的泪不由自主地滚落,嘴里低低地轻喊着:“姑娘、姑娘,真的是你吗?” 纪妈和绣燕均是被这两个人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两个周家媳妇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可是周大媳妇和周二媳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伸出手来,又是摸付新的头,又是摸付新的手。 边上的纪妈和绣燕更是吓了一跳,所这两个人突然发疯,会对付新不利,在边上连忙去拉周大周二媳妇。 付新躺在床上,已经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了感知能力。她在进入一个深沉的梦里。她梦见了沈蓉,也梦见了付伟。可是这两个人却并没有像付新熟悉的那样,并排地站着,像她记忆中的小时候一样,齐肩弯着腰,对她伸出手道:“憨娘别怕,来爹跟娘这儿来。” 那时候,付新记得她总是喜欢跑到她爹的怀里。因为只要她扑进好爹的怀里,她爹就会用两手掐住她的腰,往上抛高。 即使是在梦里,付新都能清晰地听得到她自己当时笑得有多开心。而她娘就会跟着在边上笑,然后又会带着担心地叮嘱她爹:“接住了,别把憨娘摔着,小心、小心。不行,太危险了,别玩了别玩了。” 正玩得开心的付新如何会干? ------------ 第十一回 4 然后她爹还会有意的使坏,逗她娘着急。将付新抛得高高的,却假意不接,正到付新快掉到地上了,才接住,吓得她娘惊叫。每当这个时候,付新和她爹都会在她娘的嗔怪声中,非常开心地大声笑。 然而此时在付新梦里的沈蓉和付伟却分别呆在两个地方,付伟笑着对付新招手:“憨娘、憨娘,来爹爹这儿。” 付新见了很开心,才要喊“爹爹”。然后就看到了沈蓉。付新开心地丢下付伟,去看沈蓉,嘴里喊着:“娘、娘。”就往沈蓉哪跑儿。 可是沈蓉并不像平日那样,笑着对付新伸出手来,而是急切地对付新厉声道:“别过来,去你爹爹哪儿去。” 付新感觉受了委屈,站在地瞅着沈蓉,又转过头去瞅了眼付伟。 付伟像是没发现沈蓉一般,依然对着付新招手道:“乖憨娘,总也不见爹爹,不认得爹爹了?乖,快来爹爹这儿,爹爹是来接你回家的。” 付新再转过头去瞅沈蓉时,沈蓉却转头一丝留恋没有的走了。付新忘着逐渐消失的沈蓉背影大惊,就又飞跑着去追。这时就觉得突然觉得有人在她耳边不停的哭泣,再瞅沈蓉时,哪儿还有了? “娘!”付新非常地焦急,想喊却又喊不出声来,那声“娘”只在付新的嗓子眼打转。付新求助似的去看付伟时,发现付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然后她耳边的声音却一直不停,又听不直切说得是什么,非常地吵。付新晃着头,想将耳边嘈杂的声音晃走。她一个人,在深梦中,继续地走着。伴随着耳边的嘈杂声,倒也不太静得让她害怕。 周大和周二的媳妇哀求道:“求你们了,别拉着我们姊妹,你们放心,我们姊妹不会伤了小娘子的。真的,我们跟你们一样,也非常地关心小娘子,只是想摸摸她,看看她病得怎么样了。” 纪妈说道:“你们果然关心憨娘,就快些去村观上去吧,憨娘的病耽误不得了。我们不是防着二位娘子,只是心下焦急憨娘的病。” 周大和周二的媳妇如睡梦中,让人喊醒。连连说道:“对对对,得快,快去观里找老道人去。陈娘子、纪妈,你们要是想信我们姊妹两个,就让我们去求那老道人去,看能不能说动他老人家,来趟家里。你们就放心地留在这里照顾小娘子。” 纪妈和绣燕虽然觉得周大媳妇和周二媳妇有异,见她俩个对付新倒像是发自内心的关心。纪妈瞅了眼绣燕,说道:“也好,那就有劳两位娘子了,憨娘果然耽误不得,不是我冒昧,要不二位这就去?” 绣燕在边上也催促道:“可不是呢,既然二位娘子不让我去也行,快些吧,憨娘的病……” 周大媳妇双手捧着写有付新生辰的姓名的纸条,流着泪道:“我们这就走,快,这就去村观。” 周二媳妇让丫头提了羊角灯来接到手里,打前照路,这两人急匆匆出了家门,往村观走。这俩人一路上一前一后地走,均是心思沉重,也不出声。直到走了很长一段的路,周大媳妇才有些不大相信地在后面问道:“你说她……” 周二媳妇提着灯,突然停住脚,转过头看向周大媳妇,目光坚定地说道:“我看就是。你看那生日、还有出生时手握着的名字,这世上哪有那般的巧事?这一定是姑娘转世。虽然说长相不像,可你看小娘子的面相,看着与咱们姑娘小时候多像?” 一提起这个话题,两人不自觉地便就哭了起来。周大媳妇更忍不住咒骂着:“姑娘,咱们姑娘多好,可惜上了二姑娘和那挨天杀的当,死得那般的惨。要不是她们都死了,咱们非要为姑娘报仇不可。决不能让那俩个东西好过。” 周二媳妇回想往事,虽然事隔多年,也是咬牙切齿道:“可不是,非不让他们好过了。” 周大媳妇却又迟疑地说道:“多少年了,开元二十五年的冬天,这小娘子是开元二十六的春节出生的,京城到广陵,要说不是真的,就像你说的,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可若是真的,又实在是让人不太敢相信。咱们姑娘……咱们姑娘……” 说着话,周大媳妇就又说不下去,开始哭泣起来。 周二媳妇一手举着灯,一手便就去扶周大媳妇,又极为机警地左右瞅了瞅,才悄声喊了这五六年来,从未喊出口的名字 “红丝、红丝别哭了,咱们终知道姑娘已经转世,这是好事啊,哭什么呢?咱们姑娘上辈子那样好的人,我就说一定会有好报的。瞧,付家是广陵大户,以前听男人们回来说,付二爷最宠的,便就是咱们姑娘了。” 红丝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纸条,就像攥着一个救命符心的:“红锦、红锦,我还是不能相信,真的,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红锦看起来比红丝坚定多了,抿了抿唇,道:“咱们到道观里,问老道人吧。他是个老神仙,一定知道的。听村里人说,他可是认了一位上神为师傅的。据说这位老神仙之所以会留在这里,是他师傅吩咐的,让他在这儿等一位曾帮助过他师傅的人。” 红丝一摸脸上的泪,道:“可不是呢,我也曾人听说过。走,咱们快走,去村观里找老神仙,兴许就能救了咱们姑娘呢。” 原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红丝和红锦。她俩从京城里逃出来后,不敢再在京城附近多做停留,一路往南走,逢水搭船,白天赶路,晚上便就在人口密集的村店留宿,又正赶上国泰民安,太平盛世,倒也没碰上什么不测。 两人也没什么目的,家里人都是付国公府的奴仆,外面又没什么远近亲戚。就是有,也不敢投奔,一是怕给人家带来灾难,再也怕被人出卖。就这么糊里糊涂,便就到了付家庄上。 姊妹两个也觉得离京城够远了,又见这里风景秀美,气候又好,然后人口又多,田地也多,便就想着先住下来看看,若是好,便就打算着要留住下来长久居住。 ------------ 第十一回 5 正好周威才丧了妻子,老母亲因为受了刺激一病不起,一下子家里就没了主心骨。家里虽然也有几个丫头,但庄里人家出来的,干活倒是舍得一把力气,但是侍候人,却就不怎么细致。 周威兄弟两个一合计,就想找两个看起来细致些的丫头,来侍候他们的娘。 红丝、红锦借住在庄上人家里,也想在这儿找个活计干,于是便就介绍了去。老太太一见红丝红锦的面,就已经感觉出两人不一般,而相处下来,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虽然周威兄弟是付家庄的庄头,但到底还是庄了人家出身,对于媳妇的出身,也不怎么看重。更何况周威虽然没有子女,但终是续娶,也算是小有瑕疵。 然后在周老太太的撮合下,周威娶了红丝做填房。想当然的,在红丝的极为撮合下,弟弟周功便就娶了红锦。 而她俩个便就用了未侍候付新之前的名字,自与周家兄弟成婚以后,更是逢人就自称周大娘子、周二娘子,两人的名子便就更没人提起了。 整个付家庄里,没有人知道红丝、红锦,只知道有周大娘子、周二娘子。 两个人自嫁给周家兄弟后,也是安分守己,也不仗着自己是庄头的妻,对家里的帮客或是庄上的长工、短工佃户颐指气使,倒也使得付家庄上,下下一片交口称赞。 此时雪已经停了,天上星斗闪烁,村庄里没有宵禁,可是村观里面一片的黑暗安静。里面只住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大雪天里,即使是老神仙也怕冷,自然早已经入睡了。 红丝、红锦到门口,都不能说是敲门,而是砸门。拍门板的声音,惊天动地。就边边上老树上的栖鸦都吓得不顾黑夜,一阵拍翅声中,离枝而去,以为有什么危险了。 睡得再死的人都被吵醒了。好在老道年岁大,气度也大,并没有生气,穿好衣服之后,才出了房门,就连声答应道:“别拍了,来了,来了。” 并不问来人是谁。 待将门开开,见到一脸焦急的红丝、红锦时,也没显出多意外来,只是打了个十字礼,道:“不知道两位女道友深夜遇到了什么事?来敲道家门,就是道家事。还请两位女道友里面请。” 红丝、红锦随着这老道进到了大殿上,里面供奉的,正是姜太公。由于此道观一贯灵验,远近村民全都供奉,姜太公神像栩栩如生,泥坯的外面,也是穿绸着锦,红红绿绿,非常的热闹。 老道将大殿墙上挂有火把,老道点了,立时通明。老道才又问道:“最近一向不见二位女道友上门,想来最近顺遂?不知半夜所为何事?可是有家人病了?” 红锦将手中的纸条往老道人面前恭敬地递上,流着泪道:“老神仙,救救她,求老神仙救救她。” 而红丝也跟着祈求道:“求老神仙了,就发发慈悲,求求我家姑娘吧,她病了……我家姑娘……”红丝本想说上辈子如何受苦,但终是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停顿了下,才又说道:“我家姑娘才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呢,求老神仙救命。” 那老道笑道:“二位女道友稍安勿躁,容贫道瞅一瞅生辰名字,算上一卦再看是否救得。” 红丝、红锦紧张地盯着老道瞅。 那老道也是看惯了这们的,庄上人家一般有个小毛病,都是用土法或是拖一拖,有时候也就拖好了。再不行,便就在家里躺上一躺,多半也就都好了。 从来都是要等到不行了的时候,才会想到求医问药。但一般到那个时候,也均是药石罔效了。于是,老道经常碰见像红丝、红锦这样哭着求他救人的情景,所以并不着急。 就见那老道冲着红丝、红锦笑了笑,让她们稍安勿躁,他自己则先就去拜了供奉的姜太公的神像。红丝、红锦也赶忙跟着,极为恭敬地拜了又拜。 然后,那老道才打开写有付新姓名、生辰的纸条。但只看了一眼,面色就是一变。他大概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使劲闭了闭眼,摇了摇头,才又瞅那纸条,已经急切地掐起手指来了。 红丝和红锦极为紧张,连声问道:“怎么样?我们姑娘还有救吗?难道……难道有什么不好?” 那老道也不出声,却又闭上眼睛,举着手指来回地掐算,并没有回答红丝、红锦地问话。睁开眼睛后,反倒问道:“这小娘子可是从广陵来付家来的?” 红丝、红锦连连点头道:“正是,有什么不对?” 老道人想了想,说道:“两位女道友放心回去,这位小娘将来是要有大富贵的,命不该决。我算得小娘子是伤寒,虽说凶险了些,但老道人算得最近有位神医正在各处云游,明日或早或午,最迟不过晌午一定会路过付家庄头的家,一准能救得小娘子无虞。” 红丝、红锦并不怎么相信,问道:“要是方便,求老神仙去舍下看看吧,我们……我们……” 老道人笑着打了个十字礼道:“两位女道友放心,信我老道的话,明日一准到,这是命定的机缘。老道人能力有限,求不了小娘子。二位道友尽管放心回去,若是明日等不到这位神医,老道人的一把胡子,任二位道友揪光。” 红丝和红锦被这老道地话逗得一笑,道:“我们没事要老神仙的胡须做什么?那信女就先回去,希望机缘早点儿到,我们姑娘的病等不得。那我们姑娘的生辰条?” 老道人慢声地说道:“这个就先留在老道这儿吧,我还有些用处,兴许能使得那位神医早些与小娘子碰上。”说完,又说了许多安慰红丝、红锦的话。 红丝、红锦在付家庄住了几年,到底还是见识过老道的手段,所以也就没有非要将付新的生辰条要走。两人回到家后,付新一行人已经安排得差不多。 周威兄弟先一直忙活,并不知道自家媳妇出去。待红丝、红锦回来时,才双双地接到门口,并惊诧地问道:“你俩个去哪儿了?这大半夜的出去也不喊着我们,派个人跟着也好,万一碰见那坏拐子呢。” ------------ 第十一回 6 红丝红锦却急切地问道:“憨娘怎么样了?醒了没有?” 周家兄弟一脸迷茫:“憨娘?憨娘是谁?啊,你们说的是今天新来的小娘子?没有,哪就醒了,依我们看,这小娘子病得有些重,怕是不大好。啊,你们俩去村观了?那老道人怎么说?可有救得?” 红丝和红锦听了,倒没有多少失忘,只是催促着让周家兄弟找地方休息。她俩个进到主屋里去了。 周家兄弟看着自家的媳妇急匆匆地样子,心下还笑呢:看我媳妇就是心软,来个小娘子看着病重,就心疼得觉都不睡了,去照顾。唉,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可也是修来的福了。 红丝、红锦进到屋里时,纪妈和着绣燕因着一天一夜都不曾睡觉,还不肯去睡,瞪大眼睛瞅着付新,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窝也凹陷进去,面色一片的灰暗。吴氏姊妹担心纪妈和绣燕熬出病来,硬让庄上的丫头拉着去休息。 吴氏姊妹照顾付新,也极为细心。可付新面色通红,一点儿要醒的迹象没有,紧锁着眉,一直那么睡着。吴大娘拿着姜水,顺着付新的嘴,用勺一点一点地浸,希望能进到她嘴里一点。 可是付新的嘴抿得太紧,也只是湿润了下一嘴唇而已。多了,便就顺着嘴角往下流。吴二娘就忙拿手绢给擦,怕顺着脖子湿到付新的被角,浸了脖子上的皮肤。 吴氏姊妹对着付新,也是愁眉不展。她俩个心下隐隐有些不祥的详预兆。付家庄虽然土地肥沃,但住的全是下层的黎民百姓,哪里可有宿医大家,来救治一下付新?她们该用的法子全都用过了,可是半分起色没有。 若就这么任发展下去,可能…… 吴氏姊妹不敢往下想。可是若就这么回广陵城的话,只怕付新也熬不到广陵,只怕就不行了。这可如何是好呢?吴氏姊妹一时也没了主意,心下急得直上火。 就在这时候,红丝、红锦两人进来。 吴氏姊妹正在屋里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呢,见到红丝红锦,突然觉得村观的道人也是一个希望,于是急忙地迎到门口。四个人几乎是同时问出自己关心的话来。 红丝红锦问:“小娘子如何了?” 吴氏姊妹则问道:“怎么样,村观里的老道人怎么说?憨娘可有得救?命理如何?” 红丝红锦虽然担心付新,到底在外面时已经听周家兄弟说了付新的情况,再说头走之前也是知道的,心下也明白,这么会儿的工夫,又没有医者,怎么可能会有多大变化?所以就先回答了吴氏姊妹的话。 “老道人说小娘子命里有大富贵,让咱们放宽心,定会逢凶化吉。老道人算得说明天最迟午上,便就会有四处游历的神医上门,到时定能救得小娘子的命。说小娘子命中该有此劫难,让咱们稍安勿躁。” 吴氏姊妹听了,面上就露出失望的神情来。毕竟像老道人的这番话,在吴氏姊妹听来,也就是安慰人的话,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东西。顶多也就是说会来个老神医,可是万一明日不来,大可以说机缘未至。 等至了,付新也不定怎么样了呢。从来道人的嘴,两头堵,好了,就说自己本来,炫耀一番。不好了,也只是说你命该如此,人终不能胜过命运。 吴氏姊妹没再说什么,转头又去瞅付新去了。 红丝和红锦也跟了过去,对吴氏姊妹道:“二位大娘也是车马劳顿的,从广陵坐到这儿,路况又不好,也坐了两天的马车,不若也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姊妹,定当成自家的小娘子一样的侍候。更何况我们家本就与周老太太家有远亲,这条算来,跟小娘子也是有亲戚关系呢。” 吴氏姊妹倒是真的累了,马车毕竟不似屋里,颠簸着,两人年纪也不算小了,也是浑身的肉疼。不过是见纪妈和绣燕果然几天没睡了,怕她俩个再出事,所以才会留下来照顾付新的。 她俩个在太守府里,也是有见识的人,真心假意,倒还是分得出来的。再说,她们依附着付家生活,现在付家的小娘子来了,自然要好生照顾,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红丝红锦见吴氏姊妹面上有些松动的意思,只略微还是有点儿迟疑,就又说道:“我们家里依附着付府,现如今小娘子来了,自然是尽心的照顾,定不会让小娘子稍有闪失。二位大娘放心就是了。若是小娘子醒了,我们就去喊二位来。二位放心休息,老道人说了,也许一会儿早上,那游历的神医就来了。” 天边已经露白,吴氏姊妹也确实乏了,仔细叮嘱了红丝、红锦几句,便也就跟着庄上的丫头去休息去了。 红丝、红锦又将屋里剩下的两个小丫头打发走,屋内再无其他人。两人又弄了弄火,伸进被窝里,摸了摸暖床的小铜炉还是否热乎。然后便就站到床前,盯着付新仔细地看。 似乎想从如今的付新身上,寻到一些她们记忆中的,付新前一世的影子。然后见付新的病如此的重,两人的心里也是非常地焦急。只盼着天亮,那老道人所说的神医会在早上的时候便就来了。 可天还没亮的时候,庄府的门却又被人一阵的敲。声音不大,但却又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楚,又有节奏。就像在耳边打拍子一样,不轻不重,刚刚好。而且没吵醒一个睡着,或不用醒的人。而屋内的红丝、红锦,还有守门的庄丁,都是听得直切。 红丝、红锦却没当回事,她俩个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付新,就怕付新错眼的时候,有个什么意想不到的闪失。她俩个连水都不敢喝,怕要去如厕。 门上的庄丁开始时,并不想动,刚暖的被窝,又想不出这么早,会是谁来,见声音并不怎么大,所以便就假装睡着,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待过了一段时间,守门的庄丁就发现不对劲。如在耳边打拍子的敲门声,在逐渐地声音变大,最后,简直就像有人在他的耳边击鼓。他就是将枕头盖到头上,堵上耳朵,声音丝毫不见小。 ------------ 第十一回 7 最后,这庄丁终于受不了了,烦躁地坐起来,并说道:“起来了起来了,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敲敲,敲什么,通丧的似的。” 庄丁发现,他一起来,那在耳边的敲门声就变小了,但他一报怨,就觉得有道雷在耳边炸开。吓得这庄丁再不敢乱说话,将衣服披在身上,边往里伸袖子,边赶忙往外走。 开开门时,就见门外站着一位头发胡须全白的老者。手里拿着一只一人多高的枣木行杖,见门丁一脸烦躁,笑着打了个十字礼,道:“老朽听说此院中有重病之人,命中合该我救,可否劳小哥进去通报一声?” 那门丁上下打量了一下门外这位老者,才下过雪,天气寒冷。可这位老者却只是一身月白色的棉布长衫,随风飘飘。鹤发童颜,面颊红润,拿眼一瞧,便就能感觉得出,此老者非一般人。 虽然这门丁肉眼凡胎,但到底还是有些眼色的,于是敛了神情态度,和气说道:“老先生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打了个请的手势。 由于快过年了,天气又冷,庄上最清闲的便是这个时候,又因为着昨晚上被挠了清梦,所以平日已经起来的周家兄弟,这时候却没有起床出来。门丁想了想,便就直奔付新所住的主屋。门外有庄上的婆子守着,关道:“这里面住着谁你不知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敢往里闯?” 门丁连忙将来意说了,而在屋里的红丝红锦也就听着了,这姊妹两个对视了一眼,红锦留下来看着付新,红丝便就不等那婆子说话,冲到门口,不顾着门丁向她行礼,急切地问道:“人呢?在哪儿呢?还不快请进来。” 门丁连忙答道:“小的让他在门口等着呢……” “快、快请进来,还愣着干什么?快请进来。”红丝打断了门丁的话,连声催促。 平日里红丝、红锦说话都是慢声慢语,面带微笑的。第一次见到红丝如些着急模样的门丁倒是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跑去前门,迎那位白头老者去了。 庄院人家里,比不得高门大户,男女防也就不那么严紧。即使像庄头的娘子,男人在外面看着佃户、租地、看着他们劳作,女人也一样要干活的。主持家里的祭祀,尤其是指着田地吃饭的人家,尤其注重这些。 各种祭祀,一个也不能落下,更是马虎不得,就怕让老天生气,迁怒于人,不降雨或多降雨降灾。 然后风调雨顺,到农忙时,就要安排妇人做饭,往田地里送。一年四季没有闲暇的时候。冬要趁着农具不用的时候,修理农具,趁着未到连雨天,让庄上人家收拾屋顶。女人则做冬衣,做鞋。总之有做不完的活计。 若都像高门大户一样男女防着,活也就没人干了。所以孔子也是聪明的,设了个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也就是说,平民面姓,不用守这些个礼法。因为要是果然守了,那这个世界就真的要崩坏了。 红丝站在屋门口往外眺望,终于看到那门丁一面小声催促着老者快点儿,他却一路小跑着往里来。而那老者跟在门丁的身后,看起来缓慢且从容,却是半步也不会落到门丁的后面。 红丝也是快步迎上前,冲着老者行礼道:“老先生是医者?” 老者笑道:“算得上是,虽然少有人称老朽为医者,但救人也算得上再行。开元年间的事,一晃多年,匆匆一面,竟都不认识了。” 红丝连来人姓名都不曾问,对老者的话也没过心,因为担心付新,所以只是连声往里让道:“那就有劳老先生救一救我们家小娘子了。” 老者微笑着瞅了红丝一眼,抬脚步进屋里,红丝帮着打帘子,门口的婆子连忙也去扶帘子道:“老奴来吧。” 红丝却没有让,道:“我亲自来,才显得心诚。 老者进到屋里,红锦也已经迎到门口道:“求老先生大发慈悲,救一救小娘子。” 红丝吩咐那婆子去煮茶来,并让人侍候着笔墨。 老者冲着红锦也是一笑,才走到床前。 付新依然没有要醒的迹象。老者伸手抚上付新的额头,道:“当年我便劝你入我道家,你非恋红尘,一别经年,你已经是两世为人,却依然性情不改。也是你命里该有此磨难,只希望你经此变顾,不变初心。” 红丝和红锦听得这老者话里有话,心下有些差异。这时仔细想想,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来的这位老者,有些眼熟起来。 “老先生是……”红丝一贯性急,惊呼之后,紧接着便就连声问道:“这小娘子便就是我们的姑娘,对不对?老神仙,你是当年我们姑娘帮过的老神仙对不对?” 姜子牙收回手,转过头来笑对着红丝、红锦姊妹道:“我还当二位不认得老朽了呢,你俩个在这儿也生活多年,没想到还未忘记前主人,并能认出来,也算得上是还了你们的一场主仆情。” 红丝和红锦认定的事情被证实了,倒也没显出多少意外来,更是连声追问:“我们姑娘可有救?求老神仙求命。” 姜子牙给了她们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缓声说道:“你们勿急,她命中该有此劫难,但有惊无险。”说完,姜子牙却掐起手指来,然后少有的面上露出惊诧的神情来,又问道:“付新是庶出?” 红丝点头道:“怎么了?我跟着小娘子一块儿来的人说,是庶出。” 姜子牙再一掐算,便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明白了。叹道:“人都说命由天定,却也是事在人为,一切还看你之后的造化了。” 红丝和红锦因为并不知道付新在地府的遭遇,所以也听不太懂姜子牙的话。她俩个现在就关心如何能救付新的命。 姜子牙伸出手来,手心朝上,转眼之间,手上便就多了一个葫芦。打开葫芦口,姜子牙从里面倒出一枚丹药来,通体雪白,泛着白雾。姜子牙亲自送到付新的嘴里。 ------------ 第十一回 8 说来也怪,原来付新的嘴是紧紧地闭着的,姜子牙只一伸手,药往付新嘴边一放,付新像是知道似的,自动就将嘴张开,那药入口即化,便就进到了付新的肚里。 姜子牙给的这颗药,可是圣药仙丹,凡人吃了,不光治病,还强身健体,百毒不侵。姜子牙将药葫芦放到手上,一转眼,便就没了。 红丝、红锦一见这样,均跪到地上,连连磕头,谢谢姜子牙的救命之恩。 姜子牙是上神,爱凡人跪拜习以为常,并没有示意两人起来,而是又叮嘱了些事情:“一世缘一世灭,她虽然依然名新,但已经不是往日旧人,希望你俩个看开,能再见已经是修来的造化,别再提些无用之事,妄逆天命,生无用这事端。” 红丝、红锦哪有不听的,双双点头道:“我们自然知道,她在我们这儿,我们当她是广陵付家的小娘子,尽心侍候着,既知她好,已经放心,再不敢妄生他想,欲泄天机。” 姜子牙从付家庄府出来之后,便就直去了地府。 地府里还如多年前一样,阳间与阴间的交界处,瞪眼鬼垂头丧气地当着引魂人,眼珠子就在眼框处晃荡着,要掉不掉。受着冷热焦灼煎熬,越发的脾气暴躁起来。 偶尔的,瞪眼鬼也会想到付悦,想着付悦许他的好处,数着阳间年月,叹阳间日月太长,他有些忍受不住。 正当他寻了个借口,让青面鬼帮他顶着,他却又偷偷地去地府仙境里偷闲、闻香。正当他对着一炷上好的檀香动心时,却突然发现一股子的煞气冲面而来。瞪眼鬼在地府多年,自然敏感煞气,抬头看时,却是申公豹。 原来申公豹也知他自己的外形不怎么像仙人,所以每当在人间现身时,总会学着姜子牙的模样来骗光看外表的凡人。可是地府里,他倒是不怕了,将自身的煞气外放,并不用自身的仙气来掩盖。 虽然申公豹是上神,瞪眼鬼也不怕他。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申公豹管不到瞪眼鬼,又与地府人有旧仇,说不上话。 瞪眼鬼阴阳怪气地说道:“分水将军大架地府,却不去见地神,一个人到这地府仙境来有何贵干?” 申公豹对于瞪眼鬼的无礼并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你这小鬼多年前自己做过什么,想来忘了?” 瞪眼鬼以为申公豹在诈他,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神情道:“小的在地府人微言轻,就是要徇个私也没那能力,见天引鬼,还能做什么?” 申公豹也不着急,不紧不慢说道:“是吗?那我只好帮你想一想了,六年前有一叫付悦的女鬼,可不知谁将她和另一女鬼的命换了?姜子牙那老匹夫已经知道了,现被换命的丫头有难,那老匹夫去救,回来就会来地府找你算帐,你不怕?” 瞪眼鬼在地府多年,折磨鬼的法子可是随嘴就能说出几十样来的。立时就知道怕了,连忙向申公豹认错并祈求救他。 申公豹笑道:“我来便是要救你,你可知错?” 说来这瞪眼鬼也是个犟的,却说道:“不是小的不肯认错,只不知道错在哪里。我将那两女鬼的命换了,便是错的。可是上神因为一己私恩,便就妄加动人命格,就没有错?小人是知道,从来只许上头人胡来,却不许下头人动一点私念的。” 申公豹听了大喜,笑道:“你说得非常对,你若是果然觉得自己错了,我便就不帮你了。我告诉你,一会儿姜子牙那老匹夫来了,一准要给你灌忘魂汤,到人间去帮着被你调了命的女子,将命格再调回来,你可愿意去?” 瞪眼鬼在地府怨气最深,于是将头摇头眼珠子都快甩掉了,道;“小人不服。凭什么那女人天生命格就好?付悦的命格就要差?不过是因为那女人帮过那位上仙。凭什么上仙便可徇私,偏小的不行?” 申公豹道:“你说得很有道理,当年同在师傅门下,我先上山,先修得仙法,凭什么他姜子牙却能封神?我却只当了个分水将军?” 瞪眼鬼一听有门,跪到申公豹跟前道:“求上神成全,一定要入人间,小的不想喝忘魂汤,小的一定要帮着付悦,就不信那女人的命是天定的,付悦就不成?小的不服,求上神帮忙。” 申公豹要的就是瞪眼鬼这句话,解下腰上别着的一个小葫芦,打开盖,倒出一丸药来,递与瞪眼鬼道:“你将这药含在嘴里,喝忘魂汤里,与这药一块喝进肚子,那汤便就会失效。到时你记得一切,如何选择,随你运作。希望你别忘了今日对我说得这些话。” 瞪眼鬼的怨气越发的重了,申公豹如何看不出来?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已经有了谱。瞪眼鬼起誓:“上神放心,瞪眼鬼最恨那些个自以为是上神,为所欲为的人。若是有机会,定要证明给他们看,我瞪眼鬼也不是个熊的。” 申公豹走后,没一会儿的工夫,果然姜子牙便就进到地府。孟婆接着,满脸堆笑道:“什么风把上神吹到我这破地方来?有事吩咐一声便是了,请与老婆子到地府仙境一叙。” 姜子牙礼貌的打了个十字礼,笑道:“道友客气了,倒果然是有件小事要麻烦道友,可否帮我去查一下,当年接引付新,并送她转世的小鬼可是谁?” 孟婆一听,心下隐隐觉得这是出了纰漏,说道:“老婆子不信以上神的本事,算不出来是谁。上神就别跟老婆子卖关子,到底出了什么事?直接告诉老婆子吧。” 姜子牙道:“有人将付新、付悦的命调换了,好在名字没换。我算当年送付新转世的,是你们地府接引的瞪眼鬼。” 孟婆一听,惊道:“还有这种事情?他也忒大胆?当年我就与他说,那女鬼可不一般,这死瞪眼鬼还敢这么做?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姜子牙叹道:“现在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为今之计,也就看着弥补吧。” 孟婆问:“上神打算如何?还有瞪眼鬼,又该如何处置?”说着话,急忙吩咐跟前的小鬼,将瞪眼鬼抓来。 ------------ 第十二回 九死一生父归来 釜底抽薪绝吕氏1 来时姜子牙已经打算好了,见孟婆问,姜子牙想都没想便就答道:“付新会去京城,那个付悦带着前世的记忆,又一心想夺取付新的人生,定是会处处阻拦,再说过些年,人间会有兵乱,我不想多生波折,不若给他灌了忘魂汤,让他下到人间去,在付新身边帮衬一把。也算得上是改正自己的错误。” 孟婆哪会有什么意见,只是问道:“可是他现在去人间的话,与付新差了六七岁,不会太小了?” 姜子牙笑道:“不用担心这个,付国公的那个小庶子付亮病了几个月,我算得他的阳寿尽了,正好让瞪眼鬼去。” 瞪眼鬼远远地被几个小鬼压着过来,姜子牙道:“你去喂瞪眼鬼喝忘魂汤,我去改付亮命格。” 付新吃了姜子牙的药后,果然仙丹秒药,功力非凡,出了一身透汗之后,便就全好了。只是清瘦了不少。在付新的要求下,付家庄为付新开出一间房子来,供奉沈蓉的牌位,然后付新又换上孝服,就又开始了为沈蓉守孝的日子。 红丝、红锦本就是付新的旧仆,虽然不能说,但照顾起付新来,可谓是尽心尽力。纪妈、绣燕更不用说,吴氏姊妹本就是太守派来的。乡下虽然比不得付国公府豪华,全备,但一众人围着侍候付新,付新可算得上是重又过上了众星捧月般的日子。 然后红丝、红锦怕付新每日里闷在屋里闷出病来,总逗她出到院子,给她抓来了各种小动物。院子里也养有鸡鸭鹅,付新从来只认得桌上的,哪见过活的? 付新不喜欢鸡,嫌弃鸡长得丑,也不喜欢鸭子,嫌鸭子脏。她最喜欢鹅,庄里人弄一堆的水,天天让鹅洗澡,白白的,长长的脖子红红的嘴,特别像天鹅。付新瞅着鹅喜欢得不得了。 然而当付新被鹅追过之后,便就再不喜欢了。 事情是这样的,每日里付新去鹅圈看鹅,红丝和红锦怕伤着付新,都会让人将鹅圈关好,付新就远远地在圈外的围栏哪看。因为年关将近,红丝和红锦要打发周家兄弟往付府送年货,清点东西,写礼单。 纪妈和绣燕跟着付新看。纪妈和绣燕虽是下人,但到底是在城里长大,又久在付家呆着,算然也不知道鹅的性子。 每日里付新看鹅时,都会吵着让红丝、红锦将鹅放出来,可是红丝、红锦却不肯。这回她俩个不在身边,换了纪妈和绣燕,付新只一张罗,依着这两个人宠爱付新的程度,又心疼付新最近遭罪,只恨不得要星星不给月亮,哪儿有不同意的? 守鹅圈的小丫头也没说明白,她要说鹅咬人,纪妈和绣燕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开鹅圈的。可那小丫头只是一个点儿说:“不行,周大娘和周二娘不让。” 纪妈和绣燕就不乐意了,道:“她们让不让又怎么的?我们憨娘不过是想将鹅放出来瞧瞧,又不是要宰了吃肉,放出来看还能飞了怎么的?快放出来,听我们的没错。” 见那小丫头不肯痛快动,纪妈就又吓唬她道:“我们憨娘可是广陵付府的正牌小娘子,你不听话吧,还不快动,你没见你们周大娘、周二娘都对我们憨娘恭敬有礼?你这小丫头竟还使唤不动了?” 小丫头害怕,瞟了纪妈一眼,心下不服气地想:“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着想?一堆城里的傻瓜,你们那个掌心里的宝贝被鹅咬了,可别说我。” 然后小丫头便就将鹅圈的门给打开了。 府家庄的外院里,养了数十只鹅,一放出来,扑扑棱棱地极为热闹。付新在边上瞅得直尖声叫唤。纪妈和绣燕看了心下欣慰,她们的憨娘终于又肯笑了。 付新到底是小孩子,看得不过瘾,便就进到鹅堆里,想摸一摸大白鹅,结果那些个鹅将付新当成了冲进我军内部的敌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嘴冲着天一阵的鸣叫,然后就要去咛付新。 到底还是纪妈和绣燕发现不对,就在付新被吓得尖叫声中,冲进鹅群,将付新抱了起来,但脚还被鹅咛了一下。纪妈和绣燕更不用说,被群鹅攻击,要不是付家庄府上的其他人帮忙赶鹅,纪妈和绣燕非让鹅给咛坏了不可。 虽然说有惊无险,付新也没受什么伤,但到底还是惊动了红丝和红锦,她俩个听了庄上人送信,急匆匆地跑过去时,刚好鹅已经被轰回鹅圈,绣燕抱着付新,和着纪妈伤痕累累地才脱离了险境。 红丝红锦也明白事情的经过,只当付新一张罗开鹅圈,守鹅圈门的小丫头便就给开了,劈头盖脸地就骂那丫头:“我们离开时怎么叮嘱你的?你这死丫头还敢将鹅放出来?快走,我这儿可留不得你,你快回家去吧……” 吧啦吧啦说了一堆,那小丫头便委屈地就哭了。乡下人家里,一到冬天,孩子多的人家,便就会不够吃的。然后就会将儿女送到乡间大户人家里当短期帮工,或长期工,这样既有钱,又带出去一张嘴。若这小丫头这时候被撵回家,那父母就又会打她一顿的。 绣燕抱着受到惊吓的付新,与纪妈脸上均是讪讪地。见红丝、红锦要送那小丫头回去,实在是过意不去,急忙说道:“周家娘子,怪不得这小丫头,是我俩个非让她将鹅圈门开开的,她是不肯来着,是我们俩个不知道深浅,吓唬这小丫头,她才开的,全我两个的错。” 而红丝、红锦一面骂那小丫头,却是在看付新,瞅着付新虽然吓得瞪大了眼睛,但看起来精神头还挺好的,脸上的泪已经被擦,只眼睛有些红,才放下心来。 听了纪妈和绣燕的解释,但仍是说那小丫头道:“你这小丫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一准没说鹅会咛人。这次就饶了你,再有下次,你就等着回家吧。” 小丫头连忙说道:“再不敢了。” 红丝红锦又对纪妈、绣燕道:“还在这儿干什么?还不抱小娘子进屋,看看咛哪儿了没有。”又转头吩咐身边的人道:“去我屋里管屋里的丫头要药来,就说小娘子被鹅咛了。” ------------ 第十二回 2 然后往付新屋里走时,红丝又忍不住叨咕道:“不是我僭越,说二位大娘,小娘子可是金贵人,那天早上,老神仙亲口对我们姊妹说的,小娘子天生富贵命,要小心娇养,怎么就能这么大意呢?这是没咬着哪儿,万一有个差错呢?哪有后悔药吃?” 被绣燕抱着的付新不大乐意了,毕竟在付新眼里,纪妈和绣燕才是她最亲近的人。虽然红丝、红锦对付新也很好,但这个突然出现在付新面前的两个女人,对她超出想像地好,付新虽然小,心下还会有些奇怪。 付新很是不高兴地瞅了红丝、红锦一眼,脆声说道:“是我非要摸鹅,不是纪妈和绣姨的错。” 红丝和红锦听了,顿时觉得心下沉痛。她俩个以前与付新情同姊妹,可现在,她俩个对付新依旧地好,付新却只记纪妈和绣燕了。红丝红锦觉得很失落,她们姑娘居然不向着她们了,立时倍受打击。红丝、红锦像两只斗败的公鸡一般,蔫头蔫脑,垂头丧气。 回到付新的居室里,小丫头也送来创伤药膏。红丝将膏药接到手里,立时就又满是希望。两人想,她们只要真心实意地一直对付新好,付新总会感觉得到的。假以时日、假以时日,她们不希望能恢复到以前,但总不能像现在这样,付新只将绣燕和纪妈视做自己人。 绣燕将付新放到床上,问道:“伤着哪儿了没有?” 付新摇了摇头,道:“没有,哪儿也没伤着。” 纪妈不信,红丝、红锦也不信。红丝就就蹲下身子要给付新脱鞋,付新不让,以极快的速度躲开了。纪妈笑道:“让我来吧,憨娘我们从小侍候着,习惯了。” 红丝、红锦听了,心头又是一击。红丝很是委屈地瞅着付新,可付新却望着纪妈和绣燕。红丝只得站起身来,心下捧着自己那颗爱伤的心。 而说着话,纪妈蹲下身子,就欲脱付新的鞋袜,付新就有些挣扎。跟躲开红丝不同,这一次却是有些担心地望着纪妈笑。就像以前,她做了错事时一模一样。 纪妈自然知道付新的小心思,笑着安慰道:“没事的,让纪妈瞧瞧,伤了咱们就上药,没事,纪妈和你绣姨不伤心,你要是不让我们知道,明儿重了,我们才伤心着急呢。” 付新这才以低低地声音道:“好像咬了下左小腿。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纪妈和绣燕连忙给付新脱了鞋袜、裙子撩开,往上捋,就见左脚脖子往上一寸的地方,有些红肿,倒也没受什么太大的伤。 红丝和红锦此时却又伸脖子看过来,心下大为心疼。就又有点儿埋怨纪妈和绣燕,但又不敢说,怕付新不高兴。就将手里的膏药递出去道:“快擦些药吧,这药是村观里的老道人送的,很管用。”然后却仍然忍不住道:“下回可要小心些,小娘子娇弱,可不是乡下丫头能比的。” 付新却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伤到了,跟纪妈、绣姨没有关系。” 红丝、红锦自打付新上庄上开始,便就会时不常地就受到付新的打击。虽然付新是无意的。红丝红锦的小心脏可是越发的脆弱起来。强笑着,红锦说道:“小娘子恕罪,是奴家失言了。奴家也是担心小娘子,下回一定注意。” 付心瞅着她们就差将伤心、受打击刻脸上,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于是就又说道:“两位大娘担心我,我谢谢了。可是你们别说纪妈和绣姨,她俩个为了我,在家里时,可是受了不少的苦,这世上,最全心全意对我的,除了我爹爹,就纪妈和绣姨了。她们也有家和孩子,却为了跟我来乡下,谁都丢下了,光这份心,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起。” 纪妈和绣燕给付新上好了药,收拾好衣裙,然后抱住付新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付新在两人怀里,摇了摇头,却说道:“纪妈、绣姨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即使是父母,也没有什么应该的。我虽然小,却也懂得这个道理的。就像我跟姊姊,她对我不好,可我对她也不怎么好啊,而且父亲还偏爱我,所以我也不恨她。现在我娘没了,我爹爹又出门,她们对我不好很正常。光这一点,我就非常地感激纪妈和绣姨。” 纪妈和绣燕听了,心下一阵感动,又是心疼付新小小年纪受挫折,早早的体验到了世态炎凉。 付新后来在付家的遭遇,红丝和红锦大概也了解了些。也跟着心疼起付新来。懂事的孩子都是因为经历的多,她们多想让付新这一世能平安顺遂地过,不懂事的全都是被人宠的,她们希望付新永远不懂事才好呢。 可惜她俩个也没什么本事,嫁到这个庄子上,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却也是无力为付新做些什么了。便就跟着掉起了眼泪。然后在心底下暗暗发誓,付新呆在庄上一天,她俩个就要尽最大的努力,让付新在庄上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 可惜自那以后,付新就再不喜欢鹅了。一看到鹅,就想到被鹅追,有了心里阴影。 由于付新有孝,不肯吃肉。作为庄上的主人,红丝、红锦担心付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勒掯着,于是就与纪妈和绣燕商量,想变着法的给付新弄些个肉食。纪妈和绣燕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于是,红丝和红锦就开始变着法的将肉食做得跟素食一样,骗着付新当素吃下。傻乎乎地付新还在想呢,跟着纪妈几个,直夸庄上的素食好吃。弄得知道内情的纪妈、绣燕和吴氏姊妹暗地里直笑。可谁也不敢与付新直说,因为她们可是感受过付新的倔强的。 然后由于付新不再喜欢鹅,红丝红锦怕付新在庄上呆着没意思,就又拔了几个与付新年岁相当的小丫头,陪着付新玩。比如现在庄子外面的雪还没有化,一地的白,正是抓鸟的好时候。红丝、红锦就让这几个小丫头带着付新去外面下网子抓鸟。 当然,跟着去的还有纪妈几个,红丝和红锦一个留下忙活家里的事,另一个一准的跟着去。 ------------ 第十二回 3 当年终的时候,周家兄弟跟着车队,去到广陵付家送年货,周老太太就先将周家兄弟喊到万安堂,问付新在庄上怎么样。 现在付家上下全被吕氏把持着,周老太太病虽然好了,虽然身边的老人还在,可吕氏多次敲打周老太太身边的人,下人们也是有眼睛的,现在付伟、付英久不见回来,而将来付家早晚是付图的,也就是说,吕氏会成为付家的老太君,谁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呢? 所以即使,周老太太的手下人,虽然对周老太太忠心,但到底处处掣肘,实力上就斗不过吕氏了。所以周老太太每日担心着付新,却也不能派人去庄上。因为之前派过,全被吕氏给拦了回来。 而蒋氏向来是不怎么参合这些的。再说她的处境也只比周老太太好点儿,她有两个肯上进的儿子。 所以,即使是周家兄弟能进万安堂,还是蒋氏使的力。 就这样,吕氏听说了,带着付悦直奔万安堂来。周老太太的话也才问完,周威还没有回答,可见速度之快,而报信人更不知道会是谁。 现在的付家,哪个不想在吕氏跟前捞些功劳? 周老太太冷漠地瞅着吕氏和付悦,就连面上的客气过场都省了。周老太太的目光里全是挑衅,好似在说:你有本事将我软禁起来。你再跋扈,我还是你婆婆,光这一点,你就是死也拿我没法子的。 吕氏气得抓着付悦地手不自觉地就用了下力,付悦被抓疼,皱了皱眉。付悦不像吕氏,对周老太太连敷衍都省了。而是挣开吕氏的手,规矩地上前给周老太太行礼道:“祖母万安。” 周老太太却是连瞅都不瞅付悦一眼,只是催促周威道:“快说,我的宝贝憨娘,在庄上生活得怎么样了。” 自打付新走后,付悦每日里都来周老太太跟前,用尽办法讨周老太太的欢心。无论周老太太如何的不理她,她都契而不舍。 可是当看到周老太太向周家兄弟打听付新时,那焦急的神色,仍忍不住会嫉妒。付悦心下冷冷地想:病得那样重,不死在那破地方,还能好了? 所以付悦支着耳朵听着,她也非常想听付新在庄上的生活。 周家兄弟看看了吕氏,然后兄长周威实话实说道:“二小娘子在庄上很好,老太太放心,二小娘子到庄上时虽然病得重,但来了个神医,听家里人说,一颗丹药就好了。现在在庄上,挨处的跑,身子也壮了,每日都笑呢。” 说着,便就将付新被鹅咬的事,与周老太太学了,然后笑道:“这回子,二小娘子见着鹅却是再不肯让放出来了,前几天小的弄了一只大鹅,系了嘴,让二小娘子骑,可给二小娘子高兴坏了。刚开始时,还死活不肯呢。” 周老太太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笑道:“她那是让鹅给咬怕了。骑鹅,亏你们想得出来,这孩子在乡下玩野了,明儿回来,还不得成个野孩子啊?我的乖孙女儿,你们可别让她成个假小子才好。” 周家兄弟也全都笑了,道:“不用老太太担心这个,跟着去的几位娘子也担心,除去二小娘子玩的时间外,规矩什么的,每日也要教。老太太放心,这个决不能的。” 吕氏听了,也仅是冷冷一笑。付新只不出现在吕氏跟前,付新如何,吕氏可不会怎么在意。但付悦就不同了,她将付新用尽了办法,弄到庄上去,可不是为了让付新开心去了。 付悦在听了周家兄弟的话后,心下忍不住暗恨:付新怎么就能走到哪儿,都有人全心全力地为她呢?凭什么她付悦却要努力地换取,却每次换来的都是失望?就像周老太太,付悦以为只要付新走了,周老太太一准会喜欢她的。 可是周老太太明明那么喜欢女孩子,付新到庄上去后,周老太太病好了,只将付宏抱在身边,对于付悦,却是全当看不见一般。无论付悦如何的讨周老太太的欢心,周老太太却全看不见。 这不禁带动得付悦想起了上辈子,也是这样。她机关算尽,使得付新与人私奔了,可是付国公府上下的人,全不提付新如何丢人,却是各种心疼。而她讨好众人,得来的,却是要嫁给带着付新私奔的男人,就怕付新受气。 付悦后悔自己心软,这次,她不应该将付新挤去庄上,便就不闻不问,她应该将付新弄到天边去,永远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才对。 周老太太这些日子,就担心付新在庄上过得如何的悲惨,现听了周家兄弟的话,总算放下心来。一解多日阴霾,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就又打听了一些付新在乡下的细节。 而周氏兄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见周老太太听了付新好就开心,更是添油加醋地说付新在乡下过得如何的好,如何自在开心。哄老人家开心。 然而,周老太太笑得有多开心,付悦就有多气愤。然后就转动起心眼子来。周家兄弟是付家庄的庄头,他们再是周老太太的亲戚,现在周老太太都是昨日黄花了,庄头换一换,也不是什么难事。付悦想到了她的那两个表兄,让其中的一个下庄去,接管了付家庄,那么付新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付悦这么想着,不由得笑了。 周氏兄弟离开时,周老太太让周氏兄弟给付新带了许多的好东西。有好吃的、好玩的,新衣服,足足包了几大包,都是付新离开这些日子,周老太太留下来的,就盼着年关庄上送东西来时,好给付新带去。 不过周家兄弟也有东西给周老太太,是付新在庄上找到的一个小过了冬的小葫芦,当时付新就觉得好玩。红丝将那葫芦去了皮,很是光滑,形也特别好看,大小正好够周老太太拿在手里。付新当时就吵着要送给周老太太做新年的礼物,这次周家兄弟上付府送东西,付新便就让带了来。 这东西虽然不贵,但很新奇,其实,无论付新让人带个什么东西,周老太太都会喜欢。更可况这么个新奇玩意,而且还有付新的一片孝心在里面,直乐得合不拢嘴,手里拿着那个葫芦来回地把玩。 ------------ 第十二回 4 周老太太连声夸道:“瞧瞧,我的大宝贝什么时候都想着我这老太太,还亏了我偏心。” 付悦站在边上,真要被气死。她为讨周老太太的欢心,什么新奇的东西没送过?哪一个不比一个破葫芦好?周老太太爱不释手地在手里来回地把玩,付悦见周家兄弟出去,也就跟着吕氏一块告辞出来。 和着吕氏回到宝安堂,将屋里的人打发出去之后,付悦便就和吕氏说道:“娘,女儿有件事要跟娘提个醒。” 吕氏因为得了实在的好处,现在对付悦可算得上是言听计从。于是笑问道:“怎么了?说,娘听着呢。” 付悦笑眯眯地与吕氏紧挨着坐到床沿边上。 因为是冬天,屋内的窗子紧关着,门也让丫头全都带上了。现在不比以前,她们说话再不用防着别人,怕被人偷听。现在整个付家,除了个已经倒了威风,有个空架子的周老太太,也就吕氏。她们娘俩个一点儿都不怕有人偷听,去谁哪儿告黑状了。 付图是嫡长,吕氏终是付家的老封君。 付悦轻声说道:“娘不觉得,既然已经接管了付府和生意,可是付家庄的庄头却还是老太太的亲戚,不大好?咱们不应该换成咱们自己的人,也方便管理。” 吕氏这才醒悟过来,说道:“这我倒没想,你说得有几分道理。虽说庄头久不来府上,但到底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付悦淡淡地笑着,慢悠悠说道:“就好比这次,让妹妹去庄上,如果庄头是咱们自己人,妹妹在庄上还能过得如些逍遥自在?娘也听那庄头学了,妹妹简直就是出去玩,一堆人倍着哄着,只怕比咱们过得还要闲适!” 吕氏转头瞅了眼付悦,突然说道:“我知道你从小就嫉妒她,比你得你爹的喜欢,还有你祖母,自打她走了,你三天两头往万安堂跑,想讨老太太的欢心。你爹现在回不来了,还是不死心,想让她死了你才开心?” 付悦瞅着吕氏,并没有打算要隐藏自己真实想法的意思,才要回答,这时门却猛地开了,像是被人一脚踹开的似的。吓了吕氏和付悦一跳。娘俩个随着眼睛望向门口,吕氏已经在骂:“哪个不长眼的……” 随着付悦地尖叫声,吕氏瞠目结舌地望着门外,全完没了反应。 由于这娘俩个在付家一手庶天惯了,平日里时常说悄悄话,都不准丫头婆子近房子半步的。付悦曾与吕氏假意说话,然后偷偷地突然开门或开窗抓过几次。被抓到的不管是长在付家的老人,还是新买进来的,全都发卖了。 于是宝安堂的丫头婆子自此之后,一见这娘俩个在屋里要议事,打发她们出去,她们便就会躲得正房远远的,就怕一个不小心,被发卖了。 然而付悦如何都不会想到,她安排得万无一失的计谋,却失败了。付悦以为,若是失败的话,一个月最多,付伟便就会回来,可从秋天到年关,几个月过去了,付悦直以为那计划已经成功。 就连追付伟去的付英也一直没有回来,这更加增加了付悦的自信心。 可惜,不管早晚,付伟回来了,付英也一同归来。付伟带着怒气,回来之后,连万安堂都没有去,真奔宝安堂而来。付英则去宝安堂向周老太太报平安去了。 从出门,付伟便就感觉出不太对劲,那么以付伟多年行商,长年在外面行走的经验,上当是肯定不会的。国公府的管家失手之后逃走了,付伟却没有折回来,而是直接进了京城,去了趟付国公府,然后才和着付英日夜兼程地赶回广陵。 付伟回到家后,直奔宝安堂,万万没想到,却听到了付悦与吕氏的谈话,当听到付新被送到庄上时,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下的火气了。但当知道接下来付悦要说话时,付伟却说什么也不敢往下听了。 任付伟再不喜欢付悦,付悦终归是他女儿,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付悦在教吕氏算计。那么之前,吕氏性情变得与以往不一样,是不是也有付悦在后面出谋划策的影子?那么,沈蓉的死呢? 所以,付伟不敢让付悦说出口,抬脚便就将屋门踹开。 “怎么!”付伟抬脚往屋里走,掸了掸袍子的前襟,坐到屋内的椅子上,背往椅背上一靠,不紧不慢道:“没想到我能回来?” 吕氏已经吓得面色大变,完全说不出话来,脸色一片惨白,嘴唇都已经变紫了。 还是付悦反应快,连忙收拾了心情,拉了把吕氏,然后给付伟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父亲出门,这么些日子不见回来,娘日夜担心得都睡不着觉呢。爹回来可好了,娘可不用再担心了。爹爹别生气,娘这是突然见爹爹回来,太高兴了,反应不过来。” “是吗?”付伟浅笑着,眼睛微眯着扫视付悦,不紧不慢地道:“我才进来时你们娘俩个的表情,看起来可不像高兴,倒像是见着鬼了。” 付悦被付伟盯得发毛。可这时候吕氏根本指望不上,付悦只得勉强笑着说道:“怎么会,女儿和娘见着爹爹回来,当然是高兴的。这话本不该女儿说的,娘对爹爹多年痴情,爹爹又不是不知道。” 付伟冷笑着说道:“你还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妹妹呢?” “这个……”付悦就知道付伟会问这个,所以在小心应对付伟的同时,一直在想,要是一会儿付伟问起付新来,她该怎么回答。 付伟并没给付悦太多时间想,眼皮往上一挑:“说!” 付悦和吕氏同时哆嗦了一下。其实付伟问她们,不过是难为她们而已。当初这娘俩个以为付伟不会回来,所以根本没有瞒人,付伟在府上,随便拉个人问,都能知道付新在哪儿。更何况付伟又听到了她们娘俩个在对话。 付伟站起身,冷眼瞅着面如死灰地吕氏和强言欢笑的付悦,淡淡说道:“沈蓉的事我不查了。其实一个女人不用被休,也可以很悲惨的。” 说完,付伟抬起脚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边喊道:“来人备马,去庄上接憨娘回家。” ------------ 第十二回 5 吕氏颓废地坐到地上,欲哭无泪。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心里是高兴还是悲伤。其实,冷不丁地瞅着付伟回来,吕氏还是高兴的。毕竟付伟是吕氏真心爱的人。但付伟地话,却让她肝颤。付伟会怎么对付她呢?吕氏心下完全没底。 付悦也被吓着了。付伟出去后,付悦虽然强挺着站着,但其实心下也是打鼓。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付伟进来之前,她说了什么,付伟站在门外多长时间了?有没有将她之前的话听到。 正当付悦心下惶惶害怕之时,吕氏却像一个溺水之人,突然看到了浮板一般,扑到付悦跟前,一把抓住付悦的手腕道:“你……你不是说,你爹回不来了?那今天回来的是谁?你说,咱们怎么办?怎么办?” 吕氏疯了一样,不顾有丫头婆子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地使劲晃荡付悦,摇得付悦一阵头晕。一想到付伟会往死了对付自己,吕氏现在倒是非常想付伟死了算了。嘴里只是重复地问道:“怎么办?怎么办?你平日里不是主意多,全都……” “你们给我滚出去。”就在吕氏要说出主意全都是付悦出的时候,付悦像是被什么刺醒了一般,一个机灵,连忙大喊着将婆子丫头全都撵了出去,并成功阻止了吕氏接下来的话。 “娘。”付悦此时虽然也十分的害怕,但吕氏不能倒,关键时候,吕氏还能为付悦顶罪呢。付悦只得拿出耐心来,慢慢地安慰开导吕氏道:“娘别怕,爹不过是色厉内荏,再怎么说,娘为付家生了嫡长,将来付家的一切都是大兄的,再说沈姨娘的事,过了几个月,更是无从查起了。” 吕氏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有气无力地问:“真的?你不是安慰我?” 付悦蹲下身体,仰着头与吕氏说道:“娘与爹爹多年夫妻,关系已经这样了,娘觉得爹爹还能将娘娘怎么样?娘可是主挂过祖父丧仪的,并生了嫡长,爹爹此时除了冷落娘,还能怎么样?休是不可能的,别说查不着沈姨娘的事,就是查着了,一个妾的死,也不足以让爹休了娘。难不成娘还抱着希望,爹能爱娘?” 吕氏低低地哭泣着,道:“我……我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了。” 付悦轻轻地扶吕氏起来,轻轻地说道:“所以,即使爹恨娘,又有什么关系呢?爹已经恨娘这么些年了,继续恨下去吧,又能怎么样?既然爹爹除了冷落和恨娘之外,再无他法,娘又怕什么?再不过,像上次一样,爹也不过是打了娘几下而已。可现在有表兄在,我想爹爹就是想动手,也没那机会了吧?” 吕氏随着付悦近到床沿边上坐下,付悦就挨着吕氏坐。吕氏一抱将付悦抱在怀里,付悦清楚地感觉得到吕氏的浑身在发抖。 付悦的内心其实非常地烦燥,她现在非常急切地想将院外的人喊进来问一问,几时看到付伟进来的,而付伟进来便就踹门而入,还是在门外站了会儿。 可是吕氏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依靠着她。付悦这个时候,真的非常地羡慕付新。人都说为母则刚,看看付新只稍微碰到一丁点危险的信息,让沈蓉闻着,沈蓉都会像只护犊的母猫一样,露出磨得亮亮地利爪来。 不单沈蓉,几乎付新身边所有的人,都像是天生欠付新的一般,挣着抢着为付新撑出一片蓝天来。前世今生全都如此。而这,也正是付悦最嫉妒付新的地方。 而她付悦所碰见的,每个人,不是讨厌她,便就是要利用她,或像吕氏这们相互依仗,或者说相互利用。 其实付悦也想要个人,为她撑着一片天,让她像付新那样,什么也不用想,不用烦恼,有人为她解决掉一切。 可惜,那只能是付悦的一个很难实现的梦了。 吕氏在付悦地安慰中,终于又寻回理智。将付悦松开,付悦拿帕子递到吕氏手里,吕氏为自己擦了擦眼泪和额头上的冷汗。 再说话时,语气也轻松了不少,勉强笑了笑,说道:“二爷这么突然地来,倒是吓着了。刚娘没吓着你吧?幸亏了有你,要不然娘定失了分寸,不知道怎么办好。反正已经被你爹恨了这么些年,也冷落了这么些年,我早就习惯了。有你两位兄长,还有你,他能将我怎么样呢?” 付悦假装轻松地笑着,说道:“娘占着三不出,所以肯定没事。娘就是胆子小,不过还有女儿呢。娘放心,女儿会全心为着娘想办法的。” 吕氏放心地点了点头。 付悦嘴上安慰着吕氏,心下却盘算着如何将吕氏调走,她好仔细问院中的丫头婆子事情。转了转眼珠子,就又说道:“娘快去万安堂吧,三叔肯定也回来了,现在祖母哪儿肯定闹开了,娘要过去瞅瞅,回来咱们娘俩个好有计较。” 付伟一回来,吕氏便将这些日子的威风全都丢了。现在付悦让她去万安堂,吕氏心下有些发怵。有心想让付悦陪着她一块儿去,付悦反应快又聪明,再不行,还能给她壮个胆呢。 可是付悦却在打算着怎么将吕氏支开,自己单独行动。这娘俩个各怀鬼胎。付悦只得再拿话来劝慰吕氏道:“娘放心地去吧,爹既然去了庄上,那祖母哪儿就只三叔。这时候女儿就是跟着娘去了,也会被打发回来的。娘是嫂子,三叔在娘面前也只有听话的份,难不成还能忤逆了娘?” 吕氏仍是害怕道:“可是……” 付悦的耐心眼看着要告罄,语气就有些重:“如果女儿能跟去的话,这种时候,女儿决不推诿。娘快去吧,要不一会儿三叔回自己院子,娘就不好追过去了。在万安堂里,当着祖母的面,借着关心的名义,正好打探一下,看看哪里出了差错。咱们娘俩个好早想对策。” 吕氏看出来,付悦这是铁了心不打算跟她一块儿去万安堂。细想了想,虽然觉得付悦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即使付悦去了,也多半会被打发回来。好多事情,她要找付悦商量,可付家人却觉得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说。但到底不大高兴。吕氏一贯是个万事为自己着想的人。 ------------ 第十二回 6 等吕氏走后,付悦就急不可耐地将宝安堂外面的丫头婆子全喊到屋里,这些个人一字排开地站到地中,付悦坐在床沿边上,穿着红色绣鞋的小脚来回地晃着,看似悠闲。 将这些人喊进屋后,付悦就又不着急了,一个一个地盯瞅着,却不开口问话。站在地中的丫头婆子一个个低垂着头,如芒在背。她们怕付悦比怕吕氏还怕。 付悦就这么一直不说话,也不出声询问,嘴角微微翘起,双手向后杵着床,两只脚来回地那么踢着。 终于,有个丫头受不住了,突然跪到付悦跟前道:“小娘子,奴婢真的没瞧着二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奴婢见着时,二爷就已经站在门外头了。” 付悦没说话,继续那么瞅着众人。 有第一个说的,便就有跟着在后面说的。付悦虽然面上依然闲适,但内心却是越来越心焦起来。她几乎可以断定,付伟将她和吕氏的话全数听了去。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付悦在心底暗暗焦急。 付伟并没与周家兄弟一块儿去付家庄,在周家兄弟哪儿打听到付新的消息,当然,周家兄弟没有隐瞒,非常详细地将付新的从入庄到住在庄子上的生活全都说了。付伟并没有急着找吕氏算帐。付府的事,付英一个人就能应付,他急着要见付新。 虽然周威兄弟再三保证付新在庄上很好,但几个月没见到付新的付伟自然是要见到人,才会放心。于是带着随从,快马加鞭,路上不停地拼了命地往庄上跑。两天的路程,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便就到了。 年关将近,庄上正在杀鸡宰鹅,于是鸡圈鸭圈鹅圈里,都有庄丁进去抓。付新在边上看着,就帮着指挥,正高兴地在边上指点着:“这边、这边,啊,那边那边。” 付新穿着小花棉衣,头上带着一顶同色的小棉兜头,手上也是手工缝制的小花棉手套。一点儿也冻不着她。由于她到处帮忙,又是喊又是跳的,脸上非常地红润。边上纪妈、绣燕、吴氏姊妹全都在边上侍候着。 红丝红锦因为事多,但只要稍微有那么一点儿空,也要挤到付新身边呆会,打个进步,增加增加与付新的好感的。 正当付新喊得开心地时候,付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闻着声音,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了庄府的后院来。因为往日里付伟也曾来过庄府,所以好多人都认得付伟,自然就没人敢拦着他。 “憨娘!”付伟一进后院的门,远远地就看到穿得暖暖地付新,于是大声地喊道:“憨娘、憨娘。” 可是付新就好像没听见,没看见付伟一般,一下子呆愣住了。就那么僵直地、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口的付伟。 纪妈几个也顾不得给付伟行礼,直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急忙拉付新道:“快、憨娘快看,二爷、二爷来接咱们回家了。” 付新瞅着门口的付伟,却反应不过来。其实付新在难受的时候,也曾盼过付伟出现,在被吕氏欺负的时候也是。虽然付伟不曾出现,但付新没有失望,只是担心。她以为那样爱她的爹爹像她娘一样,弃她而去了。 虽然付新从不曾问过,可是她真的非常非常地担心付伟的安危。 付伟平时收拾得极为漂亮的胡须像一堆烂稻草一般,打着绺,半窝在下巴上。头发由一块布巾包着,也乱如柴垛。人也比从付家离开时更加的瘦了,面色也不是很好。两只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窝深陷。 衣服更是多日没换过了似的,上面有泥点子、也有油渍、皱褶更不用说,还有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刮破的口子,也不缝补,就那么破洞呆着。 现在的付伟,哪里还有一丝从前付家二爷的影子? 付伟快步走到付新跟前,眼里也是含着泪。一把将付新抱到怀里。付新有些挣扎,付伟并不松手,用力的抱着,道:“是爹爹不好,爹爹对不起憨娘,让憨娘受苦了。” 付新这才渐渐地反应过来,付伟真的回来了,她的爹爹真的回来了。于是伸出双臂,搂住了付伟的脖子,哽噎道:“爹爹、真的是爹。我没事,一点都不受苦,只要爹爹平安回来就好。” 纪妈几个纷纷上前给付伟见礼,付伟抱着付新,摆手道:“你们快收拾下,我要带她回去。” 吴大娘忍不住问道:“趁着夜吗?不若留一晚上吧,明儿早上再走。这样急匆匆地,路上再出什么事。憨娘还小,身子也才养好。再急,也不差这一半天的时候。” 众人引着付伟去到付新的居室里,付伟见付新所住的屋子果然如周家兄弟说得那般的好,倒也放下不少的心。一为付新好,付伟没有不答应的,于是便就在付家庄留宿了一晚。 红丝红锦乍一听付伟来,要接付新走,竟还有一种自己的孩子被人抱走了地感觉,但又一想付新也不能长住在庄上,虽然她俩个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付新,可还是回到广陵付家好。 更何况两人也听说,付伟非常地宠付新。到底没亲眼见过付伟,红丝红锦不放心。于是晚上就张罗了一桌的好饭好菜,招待付伟,更是亲自侍候付伟和付新用晚饭。 在亲眼见着付伟对付新那种发自内心的宠爱之后,这才放心地跟着纪妈等人,为付新打点行囊。 也许是付伟离开得太久,让付新没了安全感,总怕一个转眼,付伟就再会离她而去。所以,付新变得非常地粘付伟,比沈蓉刚去世时,还要粘付伟。 简直到了,付伟去方便的时间都没有。付伟也不生气,走哪带哪儿。待到晚上,给沈蓉上过香之后,本来付伟打算坐在供案前呆会。可是付伟不送付新进卧室,付新说什么也不肯跟纪妈几个去睡觉。 任纪妈几个将好话说尽,怎么哄也没用。 付伟冲着纪妈几个摇了摇头,抱着付新进到卧室,付新一直拉着付伟的手不肯松开。本来付新已经睡着了,可付伟只要一想将手从付新的手里抽出来,付新就会惊醒。付伟只得坐在床边地椅子上,就那么让付新拉着手,趴床沿边上睡了一晚。 ------------ 第十二回 7 当晨曦从大地尽头,透出微光的时候,鸡鸣声此起彼伏地高唱晨歌,付伟便就醒了。这么些日子来,付伟一直在赶路,其实已经极为疲乏。而昨晚上趴在床沿上睡一个晚上,付伟直起身时,更是觉得腰酸背痛,他深深感觉到自己经老了。 由于白天时候,付新又是跑又是叫,然后看到付伟回来,又兴奋过大,导致昨晚上睡得晚,此时睡得正香,付伟轻轻地挣开付新地手,站起身来,伸了伸腰,动了动已经有些僵直的腿。出到外面,绣燕、纪妈几个都已经起床,吴氏姊妹和绣燕出去看早饭和打水。只有纪妈坐在外面,等着侍候。 见付伟出来,纪妈站起身来福了福,低声道:“二爷出去走走?姨娘的牌位就在对面屋里,还未曾动呢。” 付伟点了点头,也同样怕吵醒了付新,小声道:“你进去看着她,要是醒了,就和她说我一会儿回来,让她别急。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 纪妈连忙说道:“这都是奴婢应该的。” 付伟地脚还没迈出门口,就听内室里付新呼喊:“爹爹,爹爹。” 纪妈连答应着边急忙往内室里走:“来了来了,纪妈在呢,憨娘别怕。” 付伟一只脚抬起来,想往外迈,好像有人在后面拉住他似的。说什么也迈不出去。轻叹一声,终是转头往里走时,就听付新像是叹气,语气里满满地失望:“原来是我在做梦,爹爹根本就没有回来。” 付新此时起身坐在床上,眉毛微皱着,歪着脑袋,眼神迷离,像是在想着些什么,有些呆呆地。对于已经进到屋里的纪妈、和后面撩帘而入的付伟全然视而不见。完全掉进了思想的世界一般。 纪妈进到内室里还未到床沿边上,付伟已经抢步上前,将付新抱在怀里道:“傻孩子,爹爹回来了,昨天就回来了,憨娘忘了?” 付新这才回过神来,像是才醒一般,高兴地道:“我没有做梦,爹爹果然回来了?真的是爹爹。”说着,就又像昨天一般,死死地抱住付伟的脖子不肯松手。 付伟打昨天回来,就不曾洗服换衣服,纪妈有些看不下去,上前劝道:“乖憨娘,瞧瞧二爷一身风尘,让二爷洗换洗换,好不好?” 付新不肯,越发抱紧了付伟不松手,道:“不,我要跟着爹爹。” 付伟一听,心早就软得化成了水,自然还是依着付新。可是纪妈却不干了,付伟也实在是得换件衣服,洗个澡了。头发都已经不是用柴垛形容,简直就是第在了一起的疙瘩,而身上经过昨晚上在屋内暖和,一出汗,发出了臭味,实在是不怎么好闻。 纪妈假意生气道:“憨娘不乖了,瞧二爷身上的衣服,都破成那样了,还不许二爷换,纪妈要生气伤心了。乖憨娘,听纪妈话,让二爷洗漱下,换件衣服。二爷既是来接咱们回去的,决不会从二上走了。” 付新一向是个实商量的,实在是付伟这次离开地时间太长,才倒至了付新如此的粘他。见纪妈说得也有理,但仍有些迟疑,道:“爹爹起个誓,不会突然走了。” 付伟笑着捏了捏付新地脸,就要说个誓。 付新却突然说道:“不要,不要爹爹起誓。爹爹去洗吧,要是有急事就走,女儿没事的,真的。女儿就是想爹爹了,只要早晚爹爹会回来,女儿就开心。不要,不要起誓。” 付伟安慰地拍了拍付新的背,注视着付新,一字一句温柔地说道:“乖女儿,爹的宝贝,爹爹决不会突然离开的,乖,爹换洗下衣服就过来。憨娘也洗漱下,咱们给你娘上炷香,吃过了饭,咱们就起程,回家了。” 付新这才高兴地点了点头,家,在付新的心里,广陵付家的凝香园才是家。 付伟别有深意地深瞅了付新一眼,转头出去了。等到付伟洗漱完,重收拾了头发和胡须,衣服也换了新的,才又有了几分往日沈蓉活着时,付家二爷的风采。但到底精神气色,比不了了。 付新早就洗漱完,没像往日那样,给沈蓉上完香,在供屋内呆上一会儿,纪妈几个就会逗她,让她去外面玩。而是规矩地坐在卧室里,等着付伟来寻她。 付伟收拾好后,过来领着付新去供屋里,给沈蓉上香。供案上,沈蓉的牌位前香烛供果,付伟为沈蓉上香。 而付新则中规中矩地为沈蓉磕头,然后就跪在了圆蒲团上,为沈蓉默念往生经。 付伟挨着付新也坐到边上的蒲团上,默默地看着那烟雾缭绕地沈蓉的牌位,心里一阵地绞痛。几个月,错过了为沈蓉报仇的机会。他现在也感觉到了沈蓉一阵一阵地心痛,他老了,吕氏休不了,虽然他能让吕氏难过,可是万一他撒手而去呢? 他不能让付新重落到吕氏手里的机会。所以,在去往京城的路上,当付伟发现上当,成功躲过了齐正的迫害之后,他明知道付新会受些苦,却依然没有回来的原因。 当付英追上他,劝他回来时,他告诉了付英他的打算。他的弟弟是体谅他的,竟然没有反对,还跟着他一块儿进了京城。 “蓉娘!”付伟默默地对着沈蓉的牌位,在心底细说着:“你别怪我心狠,我也是为了咱们女儿着想。你走了,我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所以,我决不能再让咱们的女儿落到那个狠毒的女人手上。所以,你是赞同我的,对不对?” 虽然沈蓉的牌位不会回答他,但付伟仍觉得沈蓉是赞同他的。 当一炷香烧过之后,付伟起来,带着付新吃了早饭。然后重新用红布将沈蓉的牌位包好,绑在了身上,带着付新,踏上了回广陵的路。 离别时,红丝、红锦直哭得地动山摇的。饶是经过风浪的付伟,都有些弄不明白,这两人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对付新生出如此厚重的感情来。 但听了纪妈几个学,也知道付新到庄上之后,多亏了红丝、红锦地照顾。付伟也是极力地表示了感激,并送了很多东西。虽然红丝、红锦不要,但付伟是付家二爷,非要送,她俩也推脱不得,只得极不情愿地收下。 ------------ 第十二回 8 然后离庄经过村观时,付伟又进到村观里,亲自谢过了那个老道人。那老道人自是又谦逊了一番。一道上,付新非让付伟与她坐在马车里,让付伟抱着她才行。 虽然付新嘴上不说,但付伟明显感觉得到付新的紧张。想到吕氏,付伟地唇边露出了冷酷地笑。然后也想到了他站在宝安堂门外所听到的,不觉眉头紧锁。 付悦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儿。付伟有些犯愁。路上为了照顾付新,并没有十分的赶,走了两天,才到的付家,刚好是早上。 付伟抱着付新进到付家,将沈蓉的牌位重放回凝香园之后,就带着付新直奔万安堂,拜见周老太太。久不见付伟和付新,周老太太也是老泪直流。 不等付新给周老太太行完礼,周老太太已经上前,一把将付新抱在怀里道:“乖孙女儿,我的乖孙女儿,瘦了,也黑了,受苦了。” 到底周老太太老了,抱不动付新,牵着付新地坐,重坐回床上。付新就要帮着周老太太脱鞋,春絮连忙弯下腰来:“奴婢来就行。” 周老太太拉着付新坐到床沿上道:“乖孙女儿,陪着祖母坐着就行,和祖母说说在庄上生活得如何,可有受什么罪?” 付新规矩地挨着周老太太坐下,脆生生地答道:“没有,祖母放心,我一点儿都没有受苦。还有,庄上可好玩了,她们对我都很好。”付新的声音,比没上庄上时更加的清亮了。 周老太太又仔看了下付新,见她虽然清瘦了些,但人看气色与精神,却非常的好,也就放下心来。付新冲着周老太太漾着笑,细细地感受着来自于祖母的关心。她走的时候,周老太太还在病着,连道别都不曾有。现在回来了,付新自己病好了,又见祖母病也好了,而且气色也不差,自然也十分地开心。 这工夫付英夫妇听闻付伟回来,也过到万安堂来。 付伟给周老太太行礼道:“儿子不孝,让母亲受苦。” 周老太太含着泪道:“回来就好,我这个岁数能盼的,也不过是我活着时,你们都好好的,明儿等我咽气了,也就管不了了。” 付英夫妇进来,大家就又见了一回礼。付英和蒋氏又关心了一番付新,才各自寻了位置坐下。丫头上了茶来。 付伟拿起茶,抿了口,眼睛却瞅付英。 付英连忙说道:“这几天,弟弟已经收拾好了。” 这时候,在付家消息已经不太灵通,亏了付悦,才能听到信,说付伟、付新回来,也赶来的吕氏和付悦也进到屋里来。 付伟瞅都没瞅吕氏一眼,将手中的茶碗子往桌上一撂,站起身来也不等付新给吕氏行礼,便就说道:“母亲一大把年纪,还要为儿子的事情操心,儿子深觉不孝。但既然儿子无能,也只能再麻烦母亲一次了。” 周老太太受了吕氏这么些天的气,挑眼冷冷地瞅了吕氏一眼,说道:“这才回来,什么事?” 付伟也不给吕氏开口地机会,一躬身道:“虽然在长者面前不提老,但儿子也是胡子一把的人了,近些年来,越发的想起小时候,与姨奶奶、爹、娘和兄弟从长安来广陵时,路上受得苦。还有早逝地兄长。” 周老太太听到这儿,也是满脸的泪道:“可怜你兄长还未成年,便就没了,由于赶路,胡乱地安葬在了路上,这么些年也不曾再去看过。他那墓地也不知怎么样了,也没个上坟上香火的人。” 付英早随着付伟一块儿站起身来,这时候也是上前对着老太太一鞠躬道:“娘,我和兄长这次出门,将兄长的骨灰起了出来,带回广陵,因着怕母亲伤心,所以儿子没敢和母亲提,已经葬在了姨奶奶和父亲的旁边。” 周老太太一听,连声说道:“好、好,你们好样的,终没忘了你兄长,也不枉以前,你们兄长疼你们。” 付英笑了,他做这件事,一来是为了他逝去的兄长,二来就是为了让周老太太开心。 付伟这时候别有深意地瞅了眼吕氏,吕氏低着头,像只待宰的羔羊。可是付悦打听他们说话,就觉得哪里不太对,一直注视着付伟。付伟的眼睛只一瞅吕氏,付悦地心便就提到了嗓子眼。 付悦觉得,事情决不会像她想像中的那样简单。可是,付伟能将吕氏怎么样呢?事情已经这样,沈蓉的事付伟怀疑到骨子里,现在看来也是没有证据的了。没有证据,就休不了吕氏。付悦恨死了付国公府的那名管家,怎么就弄不死付伟呢? 如果付伟死了,付图就可以接手付家。那么,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了。她打进门,便就瞅着了坐在周老太太身边的付新,又成了众人宠爱的目标。一想到这儿,付悦的恨意更浓了。 可是自己眼前的难关,却没人帮上一把。付悦也只能警醒着,不管怎么难,先过了这一关,日后她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慢慢熬死付伟,等着付图接手付家吧。 付新像是挑衅一般地迎着付悦的目光,直到付悦低下头,不再瞅她。可付新依然在瞅着付悦。耳边响起的,却是沈蓉曾经对付新说过的话。付新地心下,默默地念着付悦的名字…… 付伟现在已经快五十了,付悦转过头去打量着付伟。她发现付伟的气色大不如前,那付伟还能有几年活头呢?即使活着,病了,也要付图接手付家的。她总会熬到翻身之日的。 “三弟,你去派个人,请太守来家里一趟,就说我有事相求。”付伟不再瞅吕氏,对付英道:“让太守带上书记、印章。” 付英不解地问道:“二兄欲做什么?” 付伟道:“你听我说就行了。到时你自会知道的。让你处理的事情不也都处理好了?太守来了,一并解决了。” 付英一想到吕氏兄弟在付家生意上的事,笑了。不再问地转身走了。 付伟却又对蒋氏道:“劳弟妹去将那几个兄弟喊来,家祠院里等着。一会儿,我要开祠堂。” 蒋氏也不明白付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碍于身份,也不好问,只得满怀疑虑地出去照办。既然是去祠堂,也要收拾衣服,洗净身体。 付伟这时候,却又转过头来瞅着吕氏,淡淡地笑着。话却是对着周老太太说的:“娘,儿子不孝,一再提娘的伤心事。但儿子实在于心不忍长房一门就此绝嗣,兄长未及成家立业意外去世已经很可怜,儿子不想将来兄长再有若敖鬼馁之痛。” 付悦听到这儿,已经听出,付伟这是要给她那没见过面的大伯父过继,续香火。付悦想,付伟拿那样的眼神瞅吕氏,难道是想将付图过继出去?想到这儿,付悦不觉笑了,过继出去又怎样?依然还是吕氏的儿子,血缘总不是过继就能剪断的。 ------------ 第十二回 9 不过是付伟的徒劳而已。付悦不禁放心地笑了,觉得她高估了付伟的能力。然后转头不再瞅付伟,而去打量多日不见的付新。 付新被周老太太抱在怀里,虽然周老太太并没有明着阻拦,但周老太太一直和付伟说话,使得付新一直也没有机会出言。然后周老太太不松手,付新就下不到地上。 周老太太听了付伟的话后,不觉也跟着叹气道:“你不提,我也不好说。我有时常想你兄长绝嗣,很是可怜,有心想为你兄长过继个儿子,又怕你多心。既然你现在跟我提,已经有人选了?你舍得将大郎过继出去?” 付伟转过头,面对着周老太太,摇了摇头:“儿子没想过要给兄长过继大郎。” 周老太太道:“可你不是总让四郎读书?过继给你兄长,便是嫡长,将来可是要接家业的。你不想四郎考功名了?” 付伟淡淡地笑着,轻快地吐来的话却如一道雷,在吕氏和付悦地耳边炸开:“儿子决定将二郎过继给兄长。” 此时若再听不出来,那吕氏可真成傻子了。不等周老太太因为吃惊,没反应过来,吕氏已经叫道:“你疯了?疯了吗?凭什么?你为了对付我,连儿子也不管了?你要将你弟弟的儿子过继给长房,付家的一切就全是他的了。我不准,不准,要过继也过继大郎或四郎。老三门上,想都不用想。” 吕氏尖叫着,像疯了一样地往付伟身上冲。幸好边上的婆子、丫头反应快,将吕氏拉住。挣扎中,吕氏的头发掉得一缕一缕的,胡乱地垂着。 付悦当时就傻了。她是万没想到,付伟会如此的绝。如果果然让付伟的打算成了,那么,付家的一切,都与她们无半分的关系。整个付家,名义上是长房的,其实就是三房的了。而她们二房,在老太太过世后,即使能继续留在大宅,也要仰三房鼻息。 不行,她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付悦焦急地想着对策。 付伟像是知道了付悦的打算似的,突然一道冰冷的目光射过来,对孙妈说道:“看好欢娘,不能让她离开这里半步。若是不听话,就直接将她给我绑了。” 孙妈问也不问原由,道:“老奴知道了。” 说完,便就如守门神似地走到付悦地身边,两只眼睛盯着付悦,竟连眨都不眨一下。这下子,任付悦有万般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付悦立时装出一脸地委屈,想对付伟说些什么。 可是付伟完全没给她机会,冷冷地说道:“当我隔着门,听你与你母亲说的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在想要不要将你送到清风庵去,更省心些。想来那老尼比为父更会教育你。” 吓得付悦立时禁声,大气也不敢出。清风庵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第二回。 而此时的付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人之间的话她也听不太懂。只知道她爹要给她那没见过面的大伯过继儿子,却不太明白这中间的关系。就这样,周老太太还怕吓着付新,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憨娘别怕,与你没什么关系。以后你就与祖母呆着,你爹爹回来了,任她谁也动不了你半分。” 付新笑得甜甜地:“我不怕啊,既然是爹爹要做事,总不会是坏事的。” 吕氏像是突然发现了付新似的,突然转过头来,目露凶光就要往付新跟前冲,话却是对着付伟说的:“我好后悔没将她弄死了,你想将这家业交给你弟弟?死了你的心,我决不答应。” 周老太太将付新一转脸,抱到怀里不让付新看到。 而付伟则不为所动地冷冷地笑着:“既然你这么想将儿子过继出去,好,我成全你。你说,你要将哪一个过继出去?” 吕氏不疑有他,转过头对着付伟道:“大郎,要过继,当然是大郎。” 这时,广陵太守却到了,刚好被领到万安堂里来。付伟并不出去迎接,瞅着吕氏道:“当着太守的面,你再说一遍,你要将大郎过继出去,决不后悔?” 付悦立时感觉到这是个坑,惊呼:“娘……” 可惜吕氏并不觉得,坚决地说道:“是,要过继也是大郎,我决不后悔。” 付伟这时才对着广陵太守一行礼道:“太守万安,来得刚好,给付二做个证,内子亲口所说,要将长子付图过继出去。” 屋内的人都给广陵太守行大礼,周老太太也欲起来时,广陵太守忙上前道:“老太太不必多礼,可真要折杀了下官不可。” 付新这时才转过头来,喊广陵太守:“伯伯好。” 广陵太守摸了摸付新的小脸,笑道:“肉实了,也瘦了,听说你乡下受了些苦,好在有惊无险,万幸。” 付新冲着广陵太守笑了:“庄上挺好玩的,伯伯不用内疚,吴大娘和吴二娘也对憨娘好,庄上的二位红姨也对憨娘好,憨娘在庄上住着,都不想回了呢。” 广陵太守一听,“哈哈”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让屋里人都起身后,坐到上座上坐下,有丫头下去沏茶,这工夫,广陵太守才转过头来瞅吕氏道:“我听着了,行,二娘子可别反悔。” 吕氏现在是什么都不怕了,瞪着眼睛瞅着广陵太守道:“我决不后悔。” 丫头煮了茶上来,付伟让过茶之后,就与广陵太守道:“不知太守可否带了随从、书记来?因为家里的事情,一再地麻烦太守,实在是有愧。” 广陵太守抿了口茶,笑道:“咱们兄弟还用客气?有什么事,但说无防。” 付伟突然跪到广陵太守地脚下,弄得广陵太守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碗,低身拉付伟起来。付伟却说什么也不肯起身,道:“付二求太守答应,主持过继仪式。付二想将三弟的长子付毅过继给长房,能承长嗣。” 付英事先并不知道,听了也是一惊道:“二兄不可。” 而早就坐不住的吕氏立时大喊道:“付伟,你疯了?你刚明明答应,要将大郎过继出去的。太守、太守也听着了。” 幸好有人拉着,要不然只怕吕氏已经冲到了广陵太守跟前。 ------------ 第十二回 10 广陵太守也不理吕氏,低身扶起付伟道:“本官既然来了,就是答应了。只是你可想好了,过继长房,关系到将来的家业继承问题。” 付伟坚定地说道:“付二早就想好了。还有,内子既然如此容不下长子,母子不睦,家业不兴,付二决定将长子过继给他岳家,正好他岳家无子,只一女,过去顶承门户,两全其好。还望太守成全。” 吕氏听到这里,已经疯了,她算是明白,付伟这是要绝了她一切希望。她拼了命地想往付伟身上冲,可是婆子们死死地拉着她。吕氏如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不停地咆哮着:“付伟,你怎么能这样?你儿子会恨你的,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可孩子全都是你的,你不能这样对他们,你不能啊……” 付伟看都不看吕氏,站起身,冲着周老太太行礼着:“劳烦母亲也跟着去一趟祠堂。” 周老太太瞅了眼吕氏,到底有些担心地问道:“你别一时冲动,要不先缓一缓?” 付伟惨然一笑道:“母亲觉得还有什么可缓的?大郎被她害得那般模样,而四郎……唉,我真后悔让孩子们跟着她长大,她才是真正害了孩子们的人。母亲到了祠堂,就知道一切了。” 周老太太叹气,也只得起身。 付伟将付新抱起来,送到纪妈和绣燕的身边,道:“你们带着憨娘回凝香园,好好照顾好她,谁也不用理。” 轻轻地将付新放到地上,弯腰道:“憨娘乖乖地,爹爹要去办正事。” 付新点了点头,跟着纪妈和绣燕走了。却是看也没看吕氏和付悦一眼。付悦瞅着付新如众星捧月一般,付伟虽然只让纪妈和绣燕两个带付新到凝香园。可是周老太太屋内的春絮已经跟了上去,更有见风使舵的婆子丫头,涎着脸,凑上去,说些巴结的话。 与付悦身边,只一个凶神一样的孙妈想比,更是反差巨大。付悦地恨也更加的浓烈,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付伟淡漠地瞅了眼付悦,却吩咐孙妈道:“带欢娘去落霞居,看好她。” 孙妈那少有笑容的脸,此时却露出颇为自信地笑容来:“二爷对老奴还不了解?” 付伟点了点头,和着付英,一左一右带着广陵太守往家祠去,周老太太被人扶着,打后面跟着。而吕氏,则被婆子们强行架着走。吕氏不想去,她当初以为,再怎么的付家都会是她儿子的。可是,她万没想到,付伟会如此的狠毒。 吕氏在后面喊着:“虎毒不食子,付伟,你太狠了。我求求你,我错了,你休了我吧,休了我吧。” 付伟回过头来瞅了吕氏一眼,竟然没说话地笑了。 家祠院内,付图兄弟除了小的付宏外,全都在院中站着。蒋氏领着一众的婆子丫头站在院内。付伟亲自开了祠堂门,里面只供着付老太爷和他的姨娘两个牌位。因为付伟没在家,所以付伟兄长的牌位被付英放到了偏厅里。 这时候,付英连忙去偏厅里,将大兄的牌位请到祠堂正房里,与他们的父亲和祖母放到了一起。 付伟让丫头为广陵太守备了椅子,又抬来了火炭炉。广陵太守坐到一边,身上穿着裘皮大氅,小高几上放着滚开的热茶。 付图哥几个给长辈见礼。再给吕氏见礼时,吕氏就要去拉付图,婆子们拦着,吕氏发了疯似地喊着:“大郎,你爹疯了,他要把你过继给你岳家,却要把你三叔家的二郎过继给大房。付家、付家就要归别人了。这本应该是你的。” 其他人没说什么,付封已经跳脚道:“娘瞎说,这怎么可能。大伯死了这么些年,爹当然是嫡长子,付家怎么可能归三叔?要过继也要从咱们这房过继,兄长已经成婚,当然就要过继我。怎么也轮不到三叔门上。” 付封自跟了吕家兄弟之后,越发的油头粉面起来。面上竟然敷着粉,身上也是锦衣华服。说话时,眼珠子左右的转着不停。完全没有了,往日里在书院时的模样。 付伟过到跟前,抬手就给了付封一巴掌,道:“不顾人伦的东西,你还有脸说?我还活着呢,你就想过继出去了?好,我今天都成全你们,全将你们过继出去。” 付封挨了打,捂着脸并不服气道:“爹爹,儿子做错了什么?儿子这么说也是为了咱们二房着想,这个家本就应该是爹的,凭什么要给三房?儿子不服。” 付伟盯瞅着付封,半晌,冷冷地一笑,道:“我本来想呆会再找你算帐,既然你等不及了,那就先可你来。你还舔脸说为了咱们二房着想?我看你是想将付家弄到你的手上吧?你做得那件事,你有脸做,我都没脸说。” 付封心下一颤,缩了缩脖子,就有些气弱,但到底不死心地说道:“兄长每日里只喝酒,万事不管,儿子也是没法子,都是帮着兄长在看家业。也是为父分忧。” 付伟却不再理付封,对付图道:“将你媳妇喊来。她是咱们家正经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媳妇,这种时候,她应该到场。” 付图意图阻止付伟,道:“爹爹,也没出什么事,就算了吧。” 付伟眼睛一立道:“算了?你已经失了一个孩子,他这样,难道会死心?你可以躲过去,你媳妇呢?他若有个什么闪失,我刚听你岳仗说,你媳妇有了?你就这么当爹?再说你这样不是在帮他,而是在纵容他。在家里咱们可以让着,终他会上外面去,越来越无法无天,到时怎么办?你也去与别人说算了?” 付图被付伟一席话说得无言可对,只得垂着头出去。没一会儿的工夫,程氏随着付图过来,先见了广陵太守,然后挨个地给长辈见礼。 程氏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不过日子浅,并没与众人说而已。但因为一些事情,付伟、付英和蒋氏却已经知道了。 付封只一见到程氏过来,心下就已经打起鼓来。强挺着也与程氏见礼道:“嫂嫂一向可好?” 程氏却摇头道:“不怎么好,小叔害得我好惨。” ------------ 第十二章 11 付封强笑着说道:“嫂嫂可真爱开玩笑,兄弟一惯敬着嫂嫂,怎么会害嫂嫂呢?” 程氏看着付封,过了年付封就十五岁了,正是长身体猛长个的时候,现在就已经比程氏高出不少,而说起话来,声音略有些哑,沉。可是这个从孩子往成人过度的人,却做出了丧尽人伦的事情。 那天晚上,虽然没有抓住,程氏敢笃定地说,那个人绝对是付封。程氏垂下了眼睛。 自从付封与吕家兄弟接管了付家生意之后,程氏多多少少听闻了些付封的风言风语,但由于程氏一则是新妇,再则在婆婆和丈夫面前又没什么地位,所以程氏只管做好自己,他事一概不论不管。 可是后来付封的一些不好的言语听得多了,程氏也就开始留了个心眼。 程氏的爹是付家一个店面的掌柜,程氏回娘家时,程父就偷偷让程氏留意付图,劝付图多加小心。程氏知她爹不是个多事的人,就觉得奇怪,再三追问下,程父才吞吞吐吐地道出原由来。 原来付封自从跟了吕家兄弟之后,逐渐地感觉出做生意比死读书好,再在吕家兄弟的挑唆下,觉得付家这么大的家业,而他与兄长付图又都是长房下的嫡子,凭什么将来付家都是付图的? 开始时付封还是暗自里不服,慢慢地,便就开始显露到明面上。时不时话里话外,便就带着不满。程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总觉得人心不足,多早晚非弄出些事来不可。 虽然他将女儿嫁到付家,不是为了付家的家业。但程父还是想自己的女儿、女婿能白头偕老的。于是程氏回娘家,或程氏母亲去付家探望女儿,都会提点一下程氏。 程氏听得多了,也开始注意起付封的举动来。程氏也曾暗示过付图,可付图却觉得程氏多事,两人本就不太融洽地关系变得更为紧张了。之后程氏便就不敢再在付图面前提起。可那种担心,从没有放下过。 直到一个多月前,付图在外面又喝多了酒,被酒友送回付家。程氏听有碰见的小丫头说,付图被送回来时,刚好在门口碰见付封,就被付封接走了。 程氏当时心下就是一动,觉得付封回来得太是时候了。最近由于程氏对付封多加留意,付封要么就在宵禁前一点儿进到坊里,也要在坊里亲近人家里、或吕家兄弟哪儿呆些时候,才会进到后院来的。今天来得有些早了。 等到半夜不见付图回来,程氏的心便就揪了起来。终忍不住,带了丫头、婆子。怕引起付家别人的注意,连灯都没敢点一盏,一路去寻。由于天黑,丫头婆子全是程氏自己打娘家带来的,她们一众人对付家大园不熟,也不知怎么东走西走地,竟就走到付家莲池来。 也是这边有光亮,将她们吸引来的。 等快摸到近前时,恍惚间有两个人,在莲池亭里,一个已经然是醉得不行了,趴在亭中间,如一滩烂泥。另一个一声嘴上说道:“兄长,弟弟送兄长回去。” 趴着的人也不动,也不出声。 立着的人则又喊了几声“兄长”,见没有回应,竟就不管不顾地将那醉趴下的人往起拉。程氏很快就确定这是付图和付封兄弟两个。 付封架着付图顺着池中曲栏走,程氏远远地才要说话,付封却将付图往那曲栏边上带,然后一推,“嘭”地一声,明显是喝得如烂泥一样的付图掉到了水里,黑暗中都能看着激起多高的水花。 程氏大叫了一声“大郎!” 付封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程氏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付封反应也是快,再不瞅程氏一眼,捂着脸,就往外跑。 可是曲栏就那么宽,在付封从程氏跟前错过时,程氏一拉付封地衣服。付封这时候如何会停?自然是用力地往回拉衣服,然后继续跑。 程氏也是急了,死命地不松手,结果生生将付封衣袍的前襟扯了下来。 边上的丫头、婆子没一个敢上前的,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跑到付图掉下去的地方,可有栏杆,根本够不着付图。 看着付封越跑越远,程氏哪儿还有空去抓付封。见救不上来付图,程氏咬了咬牙,趁着夜色,便就脱衣服,丫头婆子拉着不让,怕她出事。 可程氏哪里管得了这么些,她会水,总不能眼看着付图被淹死。等喊了人来,也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趟。程氏果断让婆子去找竹竿,她跳到水里就去拉付图。 付图在掉进水里的同时,酒就有些微地醒了,可还是喝得太多,有些使不上力来。程氏费了好些力气,在婆子丫头地帮助下,才将付图弄到岸上。由于天气冷,程氏已经冻得快要僵了。慌忙穿了衣服,与众人合力将付图弄回屋里。 由于付图有酒驱寒,再说男人到底身子壮,倒是没什么。 程氏可就没这么幸运,一下得了风寒,一病就是十几天。而两人的感情,也正是这时候增进的。程氏想将这事闹到吕氏跟前,被付图给拦了下来。 虽然这两口子让丫头婆子别乱说,到底还是让蒋氏知道。但当事人都不出声,所以蒋氏也就没说什么,装不知道。只是加紧看好自己的孩子,在蒋氏眼里,那哥俩个闹去被,与她们三房半分关系没有。早晚她们是要搬出去,分家另过的。 付英回来,蒋氏将这事偷偷学与付英知道。付英直气得就要与付伟学,一是付伟当时没在家,二来也没什么机会,所以付伟知道这事,却是从程父哪儿听来的。 付伟进京之后,第一件事,却是要去广陵太守哪儿,将事情说明白,原来京上的生意没事,不过是有人冒送了信,将付伟骗去京里的。然而是谁,就不言而喻了。付伟从广陵太守府回付家路上,正好碰上程父,程父就委婉地将此事告诉了付伟。但没说是付封做的,只说有人要害付图。 付伟不是傻子,其中的关系只稍微动下脑子,也就想明白了。而且程父再与付伟说这话时,将程氏从付封衣服上扯下来的那一截袍襟给他付伟。 ------------ 第十二回 12 而那截袍襟,付伟就带在身上。 其实程氏说得也不对,若没有付封,她和付图之间的关系不会变好,更不会怀孕。 而现在,付封仗着当时没被抓,当然是死不承认。他心下明镜一般,付图想找他算帐,肯定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刚出事那会工夫,付封的确吓得几天没敢回家。吕家兄弟知道了付封的事后,不但没说付封,还直夸赞他敢想敢下手,将来定不一般。然后又好言安慰了付封,又帮着付封去试探付图。 付图虽然自小听话,但对于父母的关系,从吕氏哪儿听来的,从来只有报怨,所以心里本就有着些许的失望。但子不言父过,再则子也不能管父,付图也帮不上吕氏什么。偶尔,吕氏也会骂付图无能。付图也只能忍受。 然后因为红泥的事情,付图深深地体会了自己的无能。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不住。所以,付图才会如此的意志消沉。 当付封再对付图出手之后,付图对付家有的,就只剩失望,再无其他了。他没能力调和父母之间的事,对保护不了自己相保护的人,而现在,却又不能友爱兄弟。 在付图最彷徨无措地时候,程氏坚定地守在了付图地身边,给他打气。所以,付图现在一心所想的,便就是要和着程氏好好过二人的小日子,其外的,一概不论。 在付图看来,付封既然如此想要付家的一切,那就给他好了。他付图年岁小,只要肯努力,难不成还能饿死?他的媳妇、子女,将来靠着自己的本事养,就像当年他的祖父一样,离开了京城的付国公府,在广陵挣下这么大一份家业。 如果当年,他祖父一直守在京城,依靠着付国公府,也行到今天,他们可能连吃上顿肉都成问题。付图领着程氏过来之后,眼瞅着从小看到大的弟弟,暗自叹气。 付封却不看付图,只是叮着程氏,真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嘻嘻地。好像刚刚程氏在跟他开了个玩笑似的。 付伟也不用付封认,转过头来瞅着吕氏,只觉得痛心疾首。或许老天看不惯他宠庶灭嫡,所以对他施以的惩罚。付伟不能恨吕氏教子无方,只能怨自己无能。 付伟将那布往吕氏身上一丢:“这块衣角,你总不能说不认得吧?” 这种贡锦,在广陵城,不单是钱的事,能穿得上的,十个手指都能数得出来。由于付封一年之内猛窜身高,而付封又开始注重衣着,逼着吕氏新给他做的。吕氏在周老太太的私库里拿的,付家独付封有贡布做的衣服。 吕氏不知发生了什么,弯腰拣起衣角瞅了瞅,道:“这好像是四郎衣服上的,怎么会在你手上?” 付伟怜悯地瞅着吕氏,慢声说道:“大郎前些时候被人趁着喝醉,半夜扔进了莲池里,差点儿淹死,看样子二娘子并不知道?” 吕氏惊问道:“什么?大郎,这是真的?你怎么不和娘说?谁,谁干的?” 付图垂着头不出声。程氏站在付图地身后,伸手去拉付图的手。付图回握了下程氏。 付伟淡淡地说道:“你不问问是谁救了你的儿子?”然后也不等吕氏说话,便就又冷笑着道:“幸好你有个好儿媳妇,求了大郎。这块衣角,就是大媳妇从那行凶之人的身上扯下来的。” 吕氏这时候,才转过弯来。但她不信,吕氏手举着那块衣角,往付封面前冲。这回倒是没人拉着她。吕氏厉声质问道:“我给你做的那件衣服呢?” 付封越发地慌神,结结巴巴道:“前……前些时候,和表……表兄去酒肆……不小心弄破,扔了。这事,表兄……两位表兄可以做证。娘……娘要相信我。娘……” 吕氏有一堆的小心眼,可到底她是母亲,无论是否偏心,她都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和睦相处。吕氏再傻,也从付封地表情上,看出了事情的本质。 像是被人突然偷走了身上的力气一般,吕氏无力地坐到了地上。她知道,她完了。付伟做到了,他没有休她,却让她比被休还要惨。 她阻止不了长子被过继给岳家,更阻止不了三房的付毅过继给长房承嗣。付伟将她一切的希望全部掐灭了。 吕氏眼睁睁地看着付伟打发了人,去喊程氏的父母过来。然后又眼睁睁地瞅着在付伟的主持、广陵太守的见证下,将付毅过继到了长房名下。 刚好程氏的父母过来,在付伟地提议下,付图也同意,就便就将付图在族谱上除了名。将付图入赘到了程家,将来的孩子全部姓程。 然而打击并没有到此结束。付英将吕家兄弟侵占付家资产的证据,当着吕氏的面,递给了广陵太守,而这一切,都是经了付封地手。 而吕家兄弟在外面居然租了房子,吕氏都不知道。广陵太守派人去出租屋里,更是搜出一抬箱的金银。吕氏不敢相信地瞅着自家侄子,想为他们辩驳几句,都找不到词。 付伟倒也没做绝,修书一封,让人先一步送进京里。然后将吕家兄弟打了一顿板子,赶出付家。更是声称自此不准再登付家门。 吕氏披散着头发,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好像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一般。 终于吕氏以为一切结束了的时候,付伟跪到周老太太跟前:“娘,人都说父母在,不分家,儿子要做个不孝子了,儿子请求分家。” 没等周老太太说话,吕氏使出全身地力气,冲到付伟跟前跪下道:“二爷、二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听欢娘的挑唆,是我的错,是我害死的沈姨娘,你杀了我好了,杀了我吧。那两个也是你儿子,你不能……你不能这样,我求你了啊……” 吕氏放声地哭着,她这辈子都没如此哭过。 付伟不为所动,瞅都不曾瞅吕氏一眼。婆子们上来,将吕氏拉了起来。吕氏却突然想起来,这一切都是付悦教她做的。对,付悦。吕氏挣开众人,跑出了付家祠堂,直奔落霞居。 吕氏这时候想明白了,付悦不是她的女儿,那是个妖孽。老天派来蛊惑她的妖孽。她要将那妖孽杀了。对,她要杀了那个妖孽。 ------------ 第十三回 付二爷高瞻远瞩 蠢吕氏自食恶果1 吕氏就这么疯了一般地往前跑着,付伟并不想管她。但听吕氏嘴里念叨着什么“付悦、妖孽”的,付悦有句话说得对,付伟不可能对付悦绝对的无情,毕竟再怎么的,付悦依旧是他的女儿。 付伟吩咐跟前的人,让跟着吕氏,要是吕氏去了落霞居,就看着点儿,别让付悦出事。凝香园吕氏现在是进不去了,因此付伟并不担心付新。 周老太太也看出来,付伟在踏进付家的那一刻,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安排。而这安排事先谁都没跟商量过,就是过继付毅的事,付英夫妇都不知道。 付伟是铁了心地要将一切了断了! 周老太太也不能说什么,在吕氏孜孜不倦地作闹中,将自己手中的依仗全都作没了。而且她也毁了她自己的两个儿子。付图不说,付封这么个为了家产敢对亲兄长下手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就是广陵太守不上外面说去,这世上也终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则,付封从商,科考一路是废了。现在又从付家分了出来,名声也毁了,付封的将来,几乎可以预见。 而付悦,若是与母不合的话,在这个以孝道考核一切的时代,人不会去研究付悦与吕氏的原因,只会一面倒地指责付悦。那么,将来说亲,稍微好一些的男方家长,都会对她挑挑拣拣。而付悦又没有了付家依傍,想找个有才华,家境一般的,好像没什么优势。 最终,在广陵太守的主持下,家也分了个干干净净。付家的家业全由长房的付毅继承,付伟、付英还会帮着付毅打理生意。周老太太当然是住在付家,与付毅一块儿生活,付英夫妇留在付府承欢周老太太膝下。 因为付图的原因,付毅也一直没有定亲。广陵太守很是时候的,为自己地女儿提亲付毅。付英夫妇哪儿有不同意的? 而付伟一家则分到了广陵城南的,一处离付府不是很远的院子。周老太太希望付伟能住到过了年再搬走。可付伟不同意,若不是要收拾东西,他恨不得立时就带着吕氏搬到城南的宅子里去。那里是付新刚有起色时的老宅。 最终付伟成功地打击了吕氏,可是付伟开心了吗?没有,他亲手收拾的,是他的子女,所以除了吕氏之外,付伟想到哪一个,心都是痛的。回到凝香园的时候,付伟好似老了十岁。 付新已经换上了重孝的衣服,在偏厅里,为沈蓉上过供,跪到了蒲团上。对于付新来说,日子似乎重又回到了付伟离家以前。 瞅着氤氲缭绕着的牌位,付新的眼泪静静地从眼里溢出,无论再怎么转,不可能改变的是,她娘永远不会回来了。 付伟进到偏厅,也为沈蓉上香,然后就坐到供案下边的小凳上,从纪妈手接过帕子,为付新擦眼泪。 付新动也不动地跪在蒲团上,两只眼睛死命地瞪着牌位不说话。其实,付新是想让吕氏为沈蓉赔命去的。可是,她知道不能。她甚至不能对付伟提她的这种想法,因为付新清楚,这会让她父亲为难。 付伟摸了摸付新地头,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说不出来。想了想,她才回到付家,到她为她母亲守满孝,日子还长着呢。他总会找到机会与付新说的。 沈蓉的牌位高高在上,付伟莫名地生出一丝地羡慕。她走了,虽然突然且凄厉,但却也万事不管了。而依然活着的他,却要受着这种两头地煎熬。付伟觉得他的生命,好似也在倒数。 搬离付家大宅地那天,吕氏是让人架上车的。她好像自那天付伟清算之后,便就没有再洗漱过似的,蓬头垢面,两眼无神,无力地被婆子架着弄上马车。 付悦脸颊红肿,脖子底下似是被人双手掐过的紫色瘢痕。吕氏只要拿眼睛一瞅付悦,付悦忍不住就会不自主地哆嗦。她想往付伟身边靠,付伟站在门口,正在安慰着付新。不管付悦如何地不情愿,婆子们仍将她送到了吕氏一个车里。 对于付悦来说,万幸地是,付伟对她做不到彻底地无视,让孙妈跟着坐到了那辆车上。要不然付悦是死也不改上车的。 那天吕氏进到落霞居,二话没说,上来就扇了付悦一顿嘴巴子。然后激动的吕氏,竟想将付悦掐死,要不是边上的孙妈给拉开,付悦只怕现在已经在地府报道了。 付封也没了往日的精神,脸上也不再擦粉,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张扬地锦绸,那种纨绔从付封身上消失了。一般来说,男人出门骑马,可是付封却也是垂头丧气地坐到了马车里。 付图夫妇过来帮忙,在付图入赘程家之后,付图夫妇便就搬到了程家与岳父母一块居住。今天早早地赶到付府,就是为了帮着二房搬家。 虽说付家归了付毅,但付英就怕委屈了付伟,财产是可劲地给付图和付伟爷俩个。付伟多少能猜着自己兄弟地心思,也没拒绝。而钱财,付伟除了留出付新的之外,便就让人给了吕氏。 只可惜吕氏完全沉浸在了沉重地打击之中,对于分到的东西,根本安慰不了吕氏,反倒更是刺激她。因为吕氏从来都认为付家就是她的,而分到的东西与付家家业相比,简直是杯水车薪。 当付新知道二房要搬走,而独将她留在付家大宅时,倒没有生出被抛弃地感觉,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出来,付伟是在保护她。并且付新也不愿意看见吕氏,因为只要一瞅到吕氏,付新便就想到沈蓉,然后那种拦也拦不住地恨,就会从心底不由自主地往上冒。 付伟抱着付新,轻声叮嘱道:“爹爹虽然搬到了外宅,但会每天过来看你,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与你祖母或三婶娘说,别委屈了自己。要是想爹爹了,就让谁给爹爹捎个信,爹爹随时都会回来。” 付新仰着头看着付伟,也满是担心:“女儿知道,爹爹住在那边也要以身体为重,不用惦记女儿。要是天气不好,或是下雨十雪,能不出门就不用出门子,也不用看女儿来。” 付伟为付新地懂事感到伤心。 ------------ 第十三回 2 眼瞅着搬走的付伟,周老太太到底还是生了一场病。留在付家大宅的付新地生活归于平静。付英夫妇感觉有愧于付伟,对付新那是极尽所能的宠。不说要星星不给月亮,也相差无几了。 然后过了年,付毅迎娶广陵太守之女。付家大肆操办了一回,以挽付家在广陵因为吕氏而丢掉的声誉。 付伟自打搬走之后,几乎每日都会来付家大宅,一来是给周老太太请安,再则就是探看付新。他可以将付新留在付家大宅一年、二年,但总不能他搬走了,却一直将付新留在这边的。付新一天大一天,付伟要为付新的将来着想。 所以,当付伟知道上当,度过难关,却依然坚持上京,付伟是有目的的。与付英说的也一样,他想为付新谋求一个新的将来。付伟可以将付新过继给付英,可是,付伟不想,付伟想将付新和付悦吕氏彻底分开。 付伟想让付新接下来的人生里,完全没有付悦和吕氏。 其实,虽然付伟从没去过付国公府,但他因为生意的缘故,多次进京,倒也对付国公府了解几分。知道国公世子付宽膝下有三子,而两个女儿,几年前却无故全没了。为此,世子夫人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没人敢再提女儿之事。 所以,付伟暗自动了心思。或许,他可以谋求,将付新过继给付宽夫妻。为了付新,付伟踏上了他小时候随着父亲离开时,父亲让他们发下的誓言。“终生不得有求于付国公府,就是要饭,也要绕着京城”。 付伟是生意人,少有谈不成的生意。国公世子付宽在与夫人赵氏商议之后,竟然同意了。事情办成了,但付伟却是既高兴,又伤心。 高兴的是,付新终于可以彻底摆脱吕氏。而伤心的,却是付新远离广陵,远离他,这个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却成别人家的了。 付伟不忍心与付新说,但又不得不说。因为付伟与付宽说好,付新出孝之后,他将亲自将会新送往京城,完成过继。 在偏厅的供案前,付伟对着沈蓉的牌位,与付新说了过继之事。付新错愕不已,她到底还小,体验不到付伟的一片心,只当付伟终是不要她了。她没有哭,就那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瞅着付伟。 付伟将付新搂在怀里,安慰道:“乖女儿莫怕,爹爹也是为你好。爹爹老了,还能保护你几年?万一我和你娘一样的话,将你丢给那个女人,爹爹如何放心?” 付新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似的,她怎么能怀疑她父亲对她的爱呢?搂紧付伟的脖子,付新急忙说道:“不会的,爹爹不会死的。女儿哪儿也不去,就陪着爹爹。” “即使是受苦,也无所谓。”付新在心下默默地补了一句。 付伟也知道付新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只得慢慢劝解道:“为父已经老了,精神也大不如从前,虽说将你过继出去,是为了你的将来打算。但为父还是有私心在里面的,为父不想夹在你和你嫡母之间,来回调解了。憨娘若是心疼爹爹,就答应吧,让爹爹清清净净地过个晚年行吗?” 付新抱着付伟地脖子不肯松手,好似一松手,付伟就会走了一般。好久好久,付新才低声地说道:“我知道爹爹故意这么说的,其实爹爹就是为了我,为了不让我受嫡母的气。可是女儿、女儿舍不得爹爹。过继给别人家了,我就再不是爹爹的女儿了。就像二兄,现在也和我一样,管三叔喊三叔了。” 一席话,说得付伟哑口无言。他的女儿,果然与他离家时不一样了。可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付伟的决心。付伟并没急着让付新一下子接受,他将事情寄希望于时间。 付伟回来后,一切终于归于平静。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的过去了。终于临近付新出孝,付伟开始准备出行。 吕氏在付伟没在家时,偷偷为付封定了吕家姑娘为妻,后来由于付伟回来一系列地动作,吕氏大受打击,一时也没想起与付伟提。 而京城吕家见付家一直没有派人来提迎亲的事,竟派了人来询问。吕氏以为付伟会生气,倒是吓了一跳。 从搬到付家老宅,吕氏也逐渐接受了现实。只是人变得越发瘦了,简直就成了一个黑瘦的老太太,两只眼睛的眼皮子往下垂着,将一双大眼睛生生变成了三角眼。头发光溜地往后一梳,在脑后盘成髻,一根纯金的单簪将发髻挽住。余再无其它头饰。 而自打将家搬到这儿之后,付伟将分到的钱财全都交给了吕氏,大有任吕氏折腾的架式,什么也不管。即使是付悦和付封两个,只要吕氏不太过份,付伟不会出半点意见。 所以付悦每日里,都是水深火热。她盼着出头,盼着有人能救她。但,付伟似乎看不见一般,不闻不问。开始时,付悦还想着法子偷偷地与付伟诉苦求救,每一次,付伟都会拿那种看陌生人的眼光来盯着付悦。 让付悦一阵地心虚。 更让付悦不服气的是,对待付封这个谋害兄长的儿子,付伟都没有对她绝情。可是不管付悦如何向付伟扮可怜也好,抗议也罢,付伟终是不为所动。 对于吕家派来的问亲之人,付伟也没说什么,就大概问了问情况,然后只说了句随吕氏安排。既然她看吕家姑娘好,她找儿媳妇,随她自己的意,他付伟没有意见。 吕氏思来想去,将付封的婚事安排在了付新出孝。然后赔着笑对付伟道:“到时让憨娘也过来吧,毕竟这可是她四兄结婚。” 付伟这时才冷笑着对吕氏道:“二娘子想着自己的子女就好了,憨娘就不劳二娘子挂心。你这辈子怕是等不到她喊你一声娘了,我已经将她过继给了京城的付国公世子为女儿,等明儿出了孝,亲自送她上京。” 吕氏这才知道,付伟要将付新过继出去的事。吕氏早就死了收拾付新的心,现在听了,也只觉得过继了更好,恨不得现在就送到京上才好呢,虽然少见,但能永远不见才是最好的。 既然付伟对于定下吕家姑娘的事不反对,吕氏开始着手张罗迎娶的事。定下日子,让来人回去传话。 而困在家里的付悦是不会老实地,付伟她指不上,一见到吕家派来的人,小心思就又开始活泛起来。她虽然现在在吕氏手底下生活艰难,但手头还有些个好东西,就留着万一有用时能够救自己的一时之急。 然后付悦从那人嘴里,便就听说了付新会被过继给付国公世子的事情。而这个人之所以会知道,不是从吕氏哪儿知道的。而是付国公府现在正大张旗鼓地让人看日子,要大办宴席,恨不得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们家里又要有女孩儿了。 付悦只觉得自己掉进了无边地恨意里面。她就不明白,付新何德何能,难道就因为她生母是沈蓉,付伟就这样处处地为她打算? ------------ 第十三章 3 可是不管付悦如何不服,付新被付伟过继给付国公的事,已成定局。连给付悦谋划地机会都没有。 而让吕氏糟心地是,吕氏的大哥坑了吕氏一把。原本吕家与付封定亲,本就目的不纯,即使付封继承不了付家的家业,但嫡长门上的,将来分财产也少不了。可派到广陵的人回去,学说付家二房已经分家出去,而继承家业的,却是嫡长过继的儿子。 悔婚是不能了,于是吕氏的大哥便就想出了临时换人的法子,将吕家远房的一个庶女嫁了过来。当接完亲,从喜娘手接过新娘子的庚帖,与订亲时的不一样,吕氏便就猜着了。可能怎么样?闹出去的话,只能让付伟更加地瞧不上吕氏。 所以,吕氏也只有打掉牙往肚里咽,生生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付封成婚,付新到付家老宅这边,首先是周老太太各种不放心。除了付新身边常年侍候地纪妈、绣燕、春絮以外,周老太太又让自己身边的几个撑家的婆子跟着付新。 而付伟更是让广陵太守曾派过来的吴氏姊妹再过来,看着付新,就怕被有心人钻了空子。以至于付封成婚的早上,付新过到南宅这边来时,前呼后拥,不知道的,还以为广陵太守的女儿到了呢。 吕氏为了讨付伟地欢心,见到付新时,笑得极为谄媚:“哟,憨娘可来了,累着了没有?快去后屋里坐。你嫂子已经来了,在驿站呢,要等到晚上才能接来。这人来人往的,还是先屋里休息会儿,等一会儿客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娘再派人去喊你。” 付新只是淡淡地冲吕氏行了个屈膝礼,然后就被人簇拥着进到后院。付伟早就让人收拾出一个安静的院落,让付新暂时落脚。 从没进到南宅开始,付新便就细细地打量起南宅来。毕竟这是她爹爹居住的地方。出了孝,付新已经快九岁了,大了些,相应地懂得多,想得也就多。她也知道关心付伟的生活如何。眼看着就要进京,付新越发不放心起付伟来。 开始时,付新是想着慢慢地说服付伟打消过继她的念头。可是,这父女几次谈心之生,付新如何说得过付伟?然后再想到这么些年,付伟为了她,夹在吕氏、付悦与她之间,也的确是极为为难。 付新不由得想,也许,她过继之后,她爹或许真能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也说不定。每每望着付伟那日淡增多的白发,付新终是点头,答应了过继之事。 顺着吕氏接女客的厅房出来,付新被领着往付伟为她安排的院落走,远远地就见付悦站在哪里,在看付新。付悦身后只站了一个孙妈。 付新一出孝,付伟和付英、周老太太一人给付新做了几身的新衣服。现在已经入了秋,天气渐冷。付新一身淡红色的锦缇襦裙,脚上穿地黑色小羊皮靴子,靴子头像个顽皮地孩子在偷探邻居家的墙似的,随着付新往前迈步,从裙边露出头来。但很快就又会缩回裙里。 再看付悦,身上的衣服明显是旧的,已经洗得褪了色不说,还已经小了,穿在付悦身上,露出整个的手腕,裙边别说拖地,若是里面没有裤子的话,都要露出腿来。 付悦脚上的鞋是一双布面绣鞋,但已经露出大脚指。而那绣鞋鼓鼓囊囊地,一看就是鞋小脚大,根本就是要换双大些的鞋了。 姊妹两个已经久不见面。付新从没与付悦好过,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感触。现再见到付悦,也只是想到沈蓉生前,总是千般叮嘱让她远着些付悦。还有便就是付悦对她的算计。所以付新没想要上前与付悦招呼,脚只略停了停,便就继续往前走。 付悦迎上来,不无尖刻地说道:“哟,妹妹这是连姊姊都不认了?” 吴氏姊妹拦住了欲往前冲的付悦:“大小娘子请自重。” 付新瞅着付悦,突然笑道:“姊姊这身衣服挺眼熟,原来姊姊这般喜欢妹妹的衣服,已经穿得这么不合身了,还舍不得换。可是我记得妹妹的衣服被姊姊拿了不少走了,这件都破了,怎么也不换一件穿?” 付悦如被人当面捅了一刀,面色立时狰狞起来:“山水有相逢,妹妹得意了,还是收敛些,明儿有个登高踩低的时候,姊姊一定不会不管妹妹的。” 付新凝视付悦,面上微微地笑着:“可是我从姊姊哪儿学来的,却是能张扬的时候尽力张扬,要不然,明儿就有可能张扬不起来了呢。姊姊还是一贯地心地善良,姊姊若是有个登高踩低,妹妹一定不会在边上只看着,应该会伸把手,让姊姊跌得更惨一些吧。” 付悦才要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一抬眼,就见付伟一脸不放心地过来。付悦心下冷笑,知道付伟不放心的定是付新,决不会是她这个已经被付伟遗忘的嫡女。 眼睛微微一转,付悦低垂下眼睛,略带伤感,好似受到了巨大伤害一般,道:“妹妹何必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伤害姊姊?娘或许做得不对,但姊姊从来都是一心想跟妹妹亲近的。再怎么说,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付字来。” 付新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即说话,却是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笑道:“我娘在世的时候,总是让我小心姊姊。可惜我那时候小,不懂事,也不能明白我娘的一片用心。我娘说姊姊心思活越,果然是的。刚姊姊对我还一脸尖刻,现在却做出这种模样来,让我想想,这是为了什么呢?” 付悦完全没想到付新会如此说,倒是一愣。 付新已经转过头去,正好对上已经走到近前的付伟,欢快地笑道:“爹爹,我就猜一准爹爹来了。” 付伟摩挲了下付新的头顶,和颜悦色地轻柔着声音道:“临来时,你祖母不是叮嘱你,让你来了与二娘子打过招呼,就到后院去休息,无论谁喊也不用理吗?” 付新一挑眼睛,看了付悦一眼,嘴角勾得弯弯地:“可是姊姊喊,怎么办?” 付伟转过头来,就见付悦正一脸期盼地盼望着他。付伟理也没理付悦,对付悦身后站着的孙妈道:“她怎么穿这身衣服出来了?她的衣服呢?就是她娘不给她做,府上也应该不会差了她的。” 孙妈可不管付悦,径直说道:“回二爷话,大小娘子现在越发的怪了,可不是脑子不清楚了?老奴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好好的,今儿明知道是四郎大喜的日子,内客外客不断,大早上的,却非要穿这身旧装,还是二小娘子的。老奴劝了,也不听。” ------------ 第十三回 4 付悦紧紧地攥着拳头,可她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的不满来。也只能楚楚可怜地望着付伟,希望付伟能看在血脉份上,从付新那里分到一丝的父爱。 付伟瞟了眼付悦,对孙妈说道:“带欢娘回去吧。” 可是付悦并不甘心就这么走。住在付家外宅这二年里,付悦没少想往付伟跟前凑。可付伟似是铁了心地谁也不管,将她与付封全权交由吕氏管。 付伟每日则早出晚归,或是干脆留宿付家大宅。 所以付悦总是寻不到个好机会,她知道付新就要去京里了。这也许就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想要跟去京城。这二年里,她受够了吕氏的虐待。再则,她若是一直留在广陵,付伟已经失去了付家,那么继续当付伟的女儿,就半分好处都没有。 她也要去京城,她也要重回付国公府。那里,才是她最初的家。付悦心下情楚,让付伟将她过继出去是不可能了,但即使是以付新的姊姊的名义陪去付国公府,她也不愿意继续留在广陵。 付悦伸手去拉付伟的衣袖,轻抬着瞪得大大的眼睛,眼睛饱含着一层水气。她略带鼻声地轻呼:“爹爹,求爹爹救救女儿吧。” 付新自然不知道付悦地打算,但见付悦一副泫然欲泣地模样就觉得可笑。不等付伟说话,付新已经一撇嘴道:“爹爹,虽然旧了,可姊姊身上这件衣服女儿却是认得的,那是女儿之前的呢。可不知道怎么就到姊姊哪儿了?” 付悦听了,心下暗笑,她正是要付新这样说,她才会有话说。于是满是委屈地说道:“我知道妹妹误会我,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娘拿给我的,我并不知道这些是妹妹的。娘从不给我做衣服,向来都是旧的,却不知道原来是拿了妹妹的。想来这件衣服就是留在妹妹哪儿,妹妹也穿不了了。” 纪妈不爱听了,这时候插嘴道:“大小娘子说笑话了,这事老奴知道,憨娘的衣服凝香园的丫头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是大小娘子带着人去翻了憨娘的衣箱,将能拿的全拿走了。怎么就又变了成二娘子送与大小娘子的旧衣服?老奴虽然上了年岁,到底还没到记不住事的程度。” 付悦怒道:“你挑拨离间我们,你哪只眼睛看着是我拿的了?”说完,转而更加委屈地瞅向付伟,拉着付伟的衣袖道:“爹爹瞧瞧,一个下人都敢将女儿不放在眼里了。爹爹……女儿……女儿这几年在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爹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爹爹……” 付伟瞅着付悦,像是研究又像是衡量,然后依然对孙妈说道:“将欢娘送她娘哪儿去,将她与我说的话学与她娘听。那是她亲娘,总不会害她的。” 付悦听了大惊失色,几乎是惊叫道:“爹爹不要……爹爹……” 付新被付悦突然的惊叫吓了一跳,瞅了眼付伟,然后垂下眼睛道:“姊姊何必一提二娘子就如提了恶鬼似的?我多羡慕姊姊有娘,随时随地想见就见,可是我却这辈子都再见不到我娘了。” 孙妈看出付伟已经不快,将付悦连拉再拽地带走了。 付伟又爱怜地摸了摸付新的头道:“乖,去后院吧,就在哪儿呆着,谁喊你也别出来。等呆会儿你母祖来了,就陪着你祖母呆着。” 付新点了点头,转头往内院走,付伟将付新送到院子里。才放心地要离开,这时,付新却突然拉住付伟的衣袖,道:“爹爹,其实我最羡慕姊姊,娘和爹都在身边,想见就能见到。我……能不能不去京城?女儿想一直陪着爹爹。” 付伟疼爱地为付新整了整头发,微声道:“傻孩子,爹爹不光为了你,也是为了爹爹自己。你瞅瞅爹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爹想将你送走,就不用每日里担心有人想要对你不利。爹想晚上睡个安生觉,想要个平静地晚年。就当爹爹自私一回,京城的世子和夫人都是很和善地人,要不然爹爹也舍不得送你走。” 付新抬眼盯瞅着付伟,细细地打量着。付伟的头发虽然没有全白,但已经是满头白发夹杂着些许的黑发了,面颊这几年与越发的瘦,眼睛凹陷,面色苍白。而自来引以为荣的胡须,也被付伟剃得短短的。 她爹果然老了许多。 付新扑进付伟的怀里,哭道:“女儿知道爹爹是为了女儿着想。女儿都知道的,爹爹但凡为自己着想一分,也不会如此苍老的。爹爹,女儿……女儿去京城,一定让爹爹放心。” 被孙妈送到吕氏跟前的付悦可就没这般幸运,孙妈一定不落地将付悦的话和付伟的话学与吕氏听后,吕氏当着众人的面,二话没说便就赏了付悦一个耳刮子。 吕氏骂道:“小贱蹄子,你将我还有你两个兄长害得还不够?居然穿成这样去你爹爹跟前告我的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给我将她关她自己的院子里,三天不准给饭吃。我看她受得苦还不够,所以没清醒呢。” 付悦捂着脸,两只眼睛瞪得圆圆地,现在付悦已经半分都不在吕氏跟前装了。冷冷说道:“娘得了好处时,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为了谁?沈姨娘……” 没等付悦说完,吕氏像是受了惊吓似地就去捂付悦地嘴道:“给我将她的嘴堵上,关屋子里不准放出来。快去……快去。” 边上的丫头有人递上布条来,吕氏嫌孙妈慢,竟就亲自动手把付悦地嘴给绑上了。付悦恨恨地瞪着吕氏。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个疯子。付悦恨恨地想。 孙妈将被绑得结结实实地付悦带回付悦住的园子,关到屋里。四面窗子关好,就守在门口,几乎是一只飞虫都不会从屋里飞出来。 被倒放到床上的付悦心思飞转着,付伟哪儿是指不上了。现在能帮到她的人,还能有谁呢?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离开广陵。 她要进京,她要与付新一样,重回付国公府,重回到她与付新最初的地方。虽然广陵她输了,但付悦相信,在付国公府,她会赢了付新那个笨蛋。 ------------ 第十三回 5 上一世,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都能赢了付新。更何况这辈子,她是有备而来的。可是现在重要的是,她要怎么样,才能进京呢? 躺在床上的付悦突然想到,若一时进不了付国公府,她可以先谋求进京,然后再谋求进付国公府。 付悦想到了这次送亲的领头,虽然是吕氏的远房表弟,与新娘子父亲是同姨娘的弟弟,吕梁。如果,她说动吕梁的话……付悦地心思不断地活动着。 婚礼的第二天早上,付伟带着留宿在这儿的付新进到内厅里,吕氏已经高座在上面,她是在等着吃媳妇茶。边上立着程氏和付图夫妇。昨天,这两人也留在了这里没走,等着今天和新人见了面再走。 程氏怀里抱着个小男孩,那是她的儿子。那孩子对这里并不熟悉,怕生,就一直搂着程氏的脖子不松手,脸埋在了程氏肩上。任谁逗也不肯抬头。 付图担心程氏一直抱着孩子累,想将孩子要过来自己抱,无奈那孩子一到陌生的地方,就黏他娘厉害,任付图如何逗,就是不松程氏的脖子。 吕氏乜斜着眼睛,嘴角勾出冷冷地笑。 因为早上新人敬茶,家人要相互见礼,所以吕氏吩咐让将付悦也带了来。但依然是孙妈看着。付伟领着付新往厅里走,付新再不愿意,也得给吕氏行礼。 付新挣开付伟地手,与给吕氏行屈膝礼:“二娘子万安。” 吕氏瞅了眼付伟,连忙笑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上睡得可还好?快来娘这儿让娘瞧瞧,住得可还习惯?” 付新浅笑着回答:“谢二娘子关怀,憨娘昨晚上住得很好。”说着,又与付图夫妇和付悦打了招呼。 付图自打红泥事件之后,对付新倒不似之前,视而不见了。从付家出赘出去之后,变得更是与以往大不同。竟笑着与付新道:“久不见妹妹,高了,怎么好像胖了呢?” 程氏在边上忍不住笑了,嗔道:“别瞎说,妹妹哪儿胖了?”然后对付新笑道:“妹妹别往心里去,你大兄不会说话。” 付新笑了笑,道:“嫂嫂可是真的变胖了呢。” 程氏自生完孩子之后,的确圆润了许多。她也想恢复生孩子前的身材,可只一提要少吃东西,付图就不干,每日里还总在外面偷偷地带吃的给程氏。 开始时,程氏还想抵抗,但搁不住付图总带那些个色香味俱全的小吃,看着看着,每次都会忍不住。而且付图专晚上回来,等她吃过了晚饭,回到自己的小院时拿出来,害得程氏经常一天吃四顿饭。 程母都觉得奇怪,说程氏道:“平日里你吃得比以前少了许多,怎么却越来越胖呢?果然老人说得话没错,生了孩子后,这女人喝凉水都长肉。” 程氏听了,只觉得哭笑不得。又不能跟自己的娘实话实说,也只得晚上时去掐付图了。可付图皮糙肉厚,全不当回事,反倒是让付图抚掌大笑。 付悦瞅着付新,心底下虽然如滚油浇过一般,面上也只得撑着笑,与付新打招呼道:“妹妹变得越发漂亮了。” 付新冲着付悦一笑,道:“姊姊也变得越发的纤细了。” 付悦像被重锤锤到心上,嘴里几乎就要说出个“你”来。便到底忍住了,只是笑了笑。付伟不是傻子,若她果然当着付伟的面说些绵里藏针的话,付悦怕影响了她的计划。 有些话,吕氏听不出来,但付伟一准能听出来的。 付伟隔着桌子,与吕氏齐肩而坐。看也不看吕氏一眼,见付新行过了礼,吩咐丫头在他边上安了个小锦凳,然后对付新笑道:“来爹爹这来坐,等见了你这个新嫂子,咱们就回去了。” 厅内的人,默默地呆着,却久不见新人来。付伟好似一点也不焦急,小声小语地与付新说着话。但吕氏一贯是个性急的,而这门亲又是她定的,虽然新娘子被换了,但也还是吕家姑娘。结婚第一天,给公婆上茶就能晚上,这叫吕氏如何在付伟面前抬起头来? 而程氏抱着孩子已然有些累了。付图瞅了眼吕氏,道:“娘,要是弟弟、弟妹还不来,我们就先回去吧,改日再见。这孩子谁也不跟,总这么抱着谁也吃不消。” 吕氏直气得脸都白了,狠瞪了程氏一眼,道:“你要是实在心疼,就让人搬个凳子让她坐下。再怎么说,那也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一家人怎么能不见?” 这不过是吕氏的一时气话,没想到付图立时就亲自搬了把椅子过来,程氏不肯,但付图强行将程氏按到座上道:“你这样抱着孩子,累病了怎么办?既然娘让的,你就放心坐吧。” 听得程氏直翻白眼,心道:幸好她现在不和吕氏一块儿住,吕氏高不高兴倒是无所谓了。要不然,过了今天吕氏非折磨死她不可。男人就是心大,他难道听不出来,刚那话,是他娘在说反话? 吕氏让身边的婆子去打听,没一会儿,那婆子小跑着回来。吕氏急忙问道:“怎么回来,他们为什么还不来?” 那婆子眼睛乱转,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吕氏着急,骂道:“你倒是说,让你干什么去了?这点子小事也办不好,我要你干什么?” 付伟这才瞅了眼吕氏,嘴角勾出一抹冷酷地笑来。付新坐在付伟的身边,瞅着吕氏,觉得吕氏一辈子也改不了脾气了。 那婆子见吕氏急眼了,怕挨打,急忙实话实说道:“回二娘子话,老奴去了青庐,四郎君倒是起来了,可……可吕娘子、吕娘子还未起来,侍候着的丫头说,吕娘子吩咐过,她不起来不准人喊。” 吕氏一听,大怒道:“她不让喊,你就不喊?你是我这里出去的婆子,怕她什么?” 那婆子委屈道:“老奴喊去了,结果……结果……”婆子没往下说,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偷瞧吕氏。 付伟抬起眼睛,细看了下婆子那梳头光溜的头发,额头上微有些红。定是让人扔地东西砸的。付家老宅是吕氏的天下,付伟都从不曾插过手,谁敢拿东西砸吕氏的人? 可惜吕氏并不悟,居然问道:“说,结果怎么了?” ------------ 第十三回 6 那婆子只得说道:“老奴喊吕小娘子起床,也不知道从里面飞出个什么来,幸好帘子挡着,只隔着帘子碰到了老奴的额头,没受什么伤。然后里面就传来不停地骂声,老奴……老奴实在闻所未闻,也学不出来。” “说,她都骂了什么?”吕氏气得浑身哆嗦。 那婆子低着头,偷偷抬起眼皮子溜了吕氏一眼,才支支吾吾说道:“吕小娘子说……说她上当了,她爹是个典书,大小也是朝廷命官,竟然嫁了个……嫁了个……” “嫁了个什么?”吕氏气得大叫。 付伟像是没事人一样,就那样淡定地与付新小声说着话:“憨娘,用不了多久,你就不会再是商人女了,而是国公府堂堂世子的嫡女。” 付新低垂着头,扯着付伟的衣角道:“可是女儿想一直陪着爹爹,商人女又怎么样?女儿不在乎这个。” 付伟笑道:“但是爹爹在乎这个,爹爹想让憨娘得到最好的,憨娘一定不想爹爹失望,对不对?” 付新并没有多高兴地点了点头。或许,付新忍不住想,或许她离开了,她爹过得能自在一些吧。随着大了点儿,付新多少能体谅出付伟一面要打理付家的生意,一面还要护着她不被吕氏母女算计,真的是很累。 或许她去了京城也不错,最起码她的父亲以后就不用再这样担心她了。 吕氏对付伟已经完全放弃,再说付新走了,吕氏只觉得会眼前清净,所以一点反应没有,只是一心在生气那位小吕氏的目无尊长。 可是付悦就不同了,付悦在听了付伟的话后,只觉得一股子道不明的东西,在戳她的心肺。若不是她付悦命里有贵人,付悦冷冷地想,付伟大概从没想过她也是商人女。 付伟那样怕她给付新挡路,要是知道她也会上京,不知道会不会气死。还能不能那样放心的将付新独自留在付国公府。 原来就在昨天晚上送完亲,吕梁找到吕氏,回京的吕春、吕管十分喜欢付悦,夸赞付悦聪明伶俐,留在广陵实在可惜。正好吕家女孩儿也少,想将付悦接到京上好好培养。 吕氏本不想放付悦的,一想到这两年自己过的日子,吕氏就想毁了付悦。所以,她怎么可能会答应?可架不住那吕梁拿出了吕氏大哥的亲笔书信。 所以,昨晚上,吕氏去寻付悦,把屋内侍候的人全都撵出去,上去就又是一顿打。付悦已经习惯了,她不哭不闹也不躲,就那么强忍着。以前吕氏喜欢照着付悦脸上打,付悦不用去找付伟告状,付伟只看到,就那么盯吕氏一眼,吕氏就已经受不了了。 所以,吕氏后来也学聪明了,专照衣服里面打。付悦衣服下面,现在几乎没一块好皮。全是一块黑一块紫,吕氏昨晚上打的。 打累了,吕氏告诉付悦,吕家要接她上京。吕氏坐在椅子上,累得直喘气。而挨过打的付悦,则疼得倒在床上,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 但是,当听到这一消息时,付悦仍是面上忍也忍不住地笑了。她就知道她命不该绝,她不会比付新差的,付新能达成的她也一定能达成。虽然付悦不知道吕家为什么要将她接上京,但只要上京,即使是龙潭虎穴,她也愿意去。 所以付伟到现在还不知道付悦也会跟上京去。 吕氏被自己的小儿媳气得脸都白了,亲是她从二上订的,进门却是这么个样。吕氏不禁拿眼去瞅付伟,付伟好像没听见一般,全不往心里去。 而程氏瞅了眼付图,孩子出来得早,此时有些困了,就有点儿闹。在程氏怀里直吭吭。程氏抱在怀里来回地掂。 付图等得就有些不耐烦,道:“娘,四弟妹到底来不来?从来都是新媳妇等着公婆的,还没见谁家媳妇这么大架子,等着公婆大伯、大嫂小姑等着她的。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孩子都闹了。 吕氏对自己的大儿子自来气短,只得对个婆子道:“去给我把四郎喊来,我倒要问问他,自己的媳妇都管不了?才第一天,就任着媳妇这样?” 那婆子出去,一会儿领了付封进来。 吕氏没头没脸地骂道:“老四,到底怎么回事?她一新媳妇,你就任着她这样?你到底还是不是男人?连个媳妇都管不了?你个窝囊废,到底能干些什么?怎么大了大了,倒变得越发窝囊起来?” 付封自从从付家生意上下来之后,因为读不了书,所以便就将分到的一个铺子交给付封打理。可是付封哪里是做生意的料?跟着吕家兄弟又玩野了心,没多长时间便就将个铺子给折腾没了,又不敢与吕氏说,就这么还跟平日一样,每日里早出晚归的。 吕氏还只当付封在打理着那间铺子。长子已经出赘到别人家里,付悦也彻底伤了吕氏的心。吕氏自以为将来她要依靠这个小儿子,所以每日像是侍候祖宗似的侍候付封。 其实付伟一早便就知道了,瞅着吕氏时不常地就会问一问付封铺子里的事,付封答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心下就是一阵地冷笑。 挨了骂的付封已经在小吕氏哪儿受了一肚子的气,此时又被他娘骂,立时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要谢谢娘,给我定了这么一个好媳妇?她才来第一天,我哪就教育得了她?她张嘴闭嘴我是商人子,她是官家女,咱们配不上她家。我能怎么样?还打她一顿?” 吕氏气得才说了句:“你……” 付封就又说道:“我倒是想打,送亲的可是她亲叔叔,人家干不干?要怪还不怪娘?我还没说什么呢,给我定的这是什么媳妇?晚上的时候一疼就又哭又挠的。” 说着话,付封将衣袖往上拉,让吕氏看着:“娘看看,我这胳膊让她给挠的。还不如那酒肆的丫头温柔呢,我要休了她,既然娘也对她不满意,正好,我要休了她。” 付封一席话,说得吕氏倒先没了脾气。虽然吕家换了人,但这边要是休妻的话,那吕氏与娘家可就成仇了。 付伟倒是没多说什么,上去就给了付封一脚道:“难为你读过书,还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 第十三回 7 付封自来怕付伟,被踢倒在地,吭都没敢吭一声,就爬了起来,缩到一边不敢出声。付伟转头对付图道:“你们不走还在这儿等什么?孩子都闹了,回去吧,这不是张罗着要休妻?是不是咱们付家媳妇还不一定呢。不用见了。” 说完,伟带着付新甩袖子打先走了。 吕氏不敢对付伟心生不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付伟领着付新,身后跟着一堆的丫头、婆子出门去了。转头去瞅付图,付图也在瞅着吕氏。 “你们也要走?”吕氏忍着怒气问。 付图瞅了瞅吕氏,又瞅了瞅自己的媳妇孩子。小孩子已经开始“吭吭叽叽”,不停在程氏身上拧来拧去的。这是在室内呆时间了,想出去玩的意思。付图冲着吕氏一拱手道:“看样子弟妹一时半会儿来不了,孩子闹,改日再见吧。儿子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等吕氏答应,拉着还想再等地程氏也走了。 吕氏瞪着眼睛,看着大儿子果然就这么走了,直气得回手就给付悦一个耳刮子。付悦依旧是吭都不吭一声,任着吕氏出气。 付伟不再管吕氏的糟心事,开始着力地准备起付新上京的事来。找了高士,算好出门的日子。转眼过了年,过了付新的生日,九岁,这也是付新在广陵付家过得最后一个生日。付伟虽然没有大办,但也是极为用心。 因为这也是付新出孝后的第一个生日。付伟为付新准备的礼物,是一根绾发的玉簪,通体碧玉。付伟递到付新地手里时,摸了摸付新渐长的青丝,道:“爹爹想以后看着你绾起头发,亲手给你及笄,可是爹爹无能,不能再保护你了。这支玉簪等你及笄时,用来绾头发。” 付新接到手里,紧紧地攥着不肯松手。就像攥在手里的父爱,是谁也不肯分,谁也抢不走的。看着付伟已经略显老态的身形,付新手里那支发簪似一个冰雪寒冷天里的手炉,烫暖了她本就很热地心。 为了不让付伟担心,付新总是笑盈盈地,表现出一副很想往京城的模样。 而周老太太和蒋氏就怕付新上京后,被付国公府的人小看了,为付新光新衣服就做了不下三十身。各种颜色款式,据说全都是京城最新流得的。再有各种地头绳、女孩戴的头花、手镯项链、耳环。 等到要走真要上路的时候,光付新的东西就装了足足一车。怕路上出事,付伟让广陵太守派了兵士,做家丁打扮,一路护送。 而付新坐的马车,则是付伟在准备上京,就已经让人专门定制的。宽大不说,车轮子包了皮,而轮与车厢之间又做了垫子,缓冲加减震,付新坐在车里,不会很颠簸。 更不用说车厢里面的布置。车厢整个可以够一个成年人躺直了不会磕着头跟脚,车厢四面加顶,包订着淡蓝色的大毛毡子,而厢底则铺的是淡红色的软锦裀褥,然后打到车厢底部半面的罗榻,榻头是一个订死在厢底的小柜子。 小柜子上面放放着笔墨纸砚、一套名瓷、一个插着时鲜花的花瓶。而车厢门口有个不大的小鞋柜,进来的人,在门口将鞋脱了,就可以直接放到鞋柜里。 车厢比付新的身高要高些,使得付新坐车坐累了的话,可以站起来活动身体。上京的路不说绝对不乏味劳累,但付伟将付新的乏味劳累降到了最底。 就是当年武则天和唐高宗从长安下洛阳,只怕也不比付新舒适多少。 由于自那天离开南宅之后,付伟再没回去过,所以他并不知道,付悦于他们踏上去往长安之路的前几天,已经先一步起行长安。 从广陵到长安首选水路,可是付伟怕付新晕船会有不适,宁可绕远走路地。 付悦是从水路走,到京之后,本就不胖的身体,更是瘦得如一把骨头。按付悦自己的说法,她就差没将自己的肚子全都吐出来了。 但能从吕氏手下逃出来,付悦已经是偷着乐了。她终于不用再过那种天天挨打的日子,她终于又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虽然在船上那般难受,但付悦依然在谋算着。 因为付悦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那么她此次能上京,肯定是有贵人相助。付悦以为会不是吕管,就是吕春,不管是谁,她都要好好的谢谢这个救她出水火的人。 当然,她打算要和这个帮她的人联手,谋划着重回付国公府。她才应该被付国公过继,成为国公府世子的嫡女。 付悦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可以说对付国公府了如指掌。所以,她知道,付国公世子只两个女儿,就是庶出的她,和嫡出的付新。 无论想起上辈子的付新,还是这一世的付新,对于这个与她成为两世姊妹的人,付悦心里只有恨。上一世在付国公府,由于付国公府嫡庶分明,所以付新处处高她一头。 无论是广陵付家还是长安付国公府,女孩儿都少,可是,付国公府上下却也是独宠付新一个。而她,就只能当成付新的附属物。无论什么好东西,都任着会新挑剩下,才会轮到她。 上辈子付新的性子也是讨厌的。她那样算计付新,到后来处处压付新一头,就想让付新向她低头,匍匐于她的脚下。付悦都已经做好了扶付新起来时的,那一刹那的兴奋。可是,付新宁可忍着,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祈求她的话。 而这,正是付悦最恨付新的。 付新从没向她低过一下头,哪怕是假意地虚以委蛇都不曾有过。付悦不信,她付新的头就那般高贵?这一世,付悦在心下发誓,她不单要夺走付新的人生,她一定要让付新向她低头。匍匐在脚下求她,在她的脚下哀求她的原谅与帮助。 付新进京那天,长安城外的十里长亭,付国公府的接迎人站了满满一亭子。付悦进到吕家,养了两天之后,便就让人递了帖子,先一步上付家拜了亲戚。然后付悦便就知道,谁才是真正帮过她的人了。 有守道的人跑过来报信,说付伟带着人已经过来。站在亭子后面的亭栏横木上,付悦远远地便就看到了付新坐的那辆高车,缓缓地越行越近。 绑缚车轱辘的皮子,碾坏了多少,才能让车上的人从广陵到长安少于颠簸? ------------ 第十四回 十里亭姊妹重逢 国公府小鬼作妖1 车里的付新将车厢窗帘稍微嵌了点点缝隙往外看,十里亭外,站了好些个衣服鲜丽的人。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其身后站着一堆的婆子丫头。 付新知道,这一准是国公府的人在这儿接迎她们父女的。就在付新将车窗帘子撂下的一瞬间,她突然发现,在人群堆里,有道瘦小的身影转到了前头,那不是她的姊姊付悦又能是谁? “她怎么会在这儿?”付新明显地愣住,心中不由得暗自问了声。但付新并未表现在脸上,所以车上的绣燕和纪妈并没有瞧出什么来。 付新并非故意隐瞒,因为只要一下车,纪妈和绣燕也就会发现付悦了。付新只是习惯于将事情放在心里,而不表现在脸上了而已。 到了那一众人的跟前,付伟从马上下来,付国公府的外院大管家已经上前一抱拳道:“二爷一路可还顺利?前几天听得信,说二爷这几天会到,咱们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可将二爷给盼来了。” 付伟下马,就有小厮上前,将马牵走。付伟将手里的缰绳一丢,抱拳笑道:“郑管事一向还好?托郑管事的福,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只在路上碰到过一小波匪徒,但还好有惊无险,万幸万幸。” 郑明笑道:“多谢二爷关心,小人一向还好。自上次一别,几年未见,二爷倒是没有多少变化。” 付伟一摆手道:“老了、老了。” 郑明望了一眼马车,道:“二姑娘一路上还好?请二姑娘下车活动下,喝口热茶,然后就进城了。家里国公爷、老太君还有世子、夫人就盼着二爷和二姑娘来呢。” 付伟连忙说道:“要不直接进城?劳国公爷、老太君等,实在是罪过。” 郑明连连摆手道:“这可不行,临出来时,世子爷、世子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不能让二爷为赶路,直接进城。这儿离京城还十里路呢,正经让二姑娘下车休息下,活动下筋骨,吃些东西才好。咱们已经准备好了。” 付伟这才让丫头去喊付新下车。 付悦从人后闪了出来,近到付伟跟前一行礼,笑盈盈解释道:“爹爹一路上可还顺利?女儿是被舅舅派人接到京里来的,现就住在舅舅家里。” 付伟先前一直在和郑明说话,因为对国公府放心,所以并未太多的观察十里亭前的一众人,再说婆子丫头,也不好看得太细。现见付悦这么冷不丁地出现在他面前,着实是吓了一跳。 但付伟到底是生意场上练出来的,什么突发事件没碰见过?面上变幻非常,转而一拍脑门,对郑明笑道:“你还说我没有变化?到底老了,瞧我这记性,路上肯定太累了,一时就将这丫头上京的事给忘了。” 郑明也跟着笑道:“别说二爷,就是小的,这几年也时常丢三落四的,小人还比二爷小上几岁呢。” 付伟一笑,转过头对付悦道:“在你舅舅家里可还好?要董事,与表兄妹们要好好相处。” 付悦这招叫打草惊蛇,她就是要明着告诉付伟,她来京了,付新过继的事情,她已经知道,并且,她打算着要取代付新了。付悦微笑着瞧着付伟。她今天身上穿的,是吕家给的吕家姑娘的旧衣服。 但付悦自信,这只是暂时的。在广陵她不行,但付国公府,她上辈子可是呆了十几年的,十分的了解。况她上辈子活到三十多岁,就从未离开过京城,也就是说,从没和付国公府断过。 这一次,付悦底气十足的想:她一定会赢! 付悦笑意不减地轻声回道:“女儿在舅舅家很好,女儿的脾气爹爹还不了解?女儿与表兄妹们处得,和在家里与妹妹一般呢。爹爹说是好还是不好?” 付伟眉头微皱,转而哈哈一笑道:“你与在家时一样,为父就放心了。” 付悦被付伟地话气得心头火起,却也只能自己暗自地咒骂付伟,面上却是要撑足了笑脸。心下暗想:你笑吧,看咱们谁笑到最后。 那边厢,刚付伟吩咐的丫头到车前,轻声请付新下车。绣燕和纪妈先踩着下车凳,下到地上,再掀帘子,付伟丢下付悦,亲自近到车前,让绣燕和纪妈让来,他亲手撩开车门帘子。 付新先探出头来,冲着付伟一笑,甜甜地喊了声:“爹爹。” 她的头发油黑乌亮,红锦编的头绳扎成丱发。付新脸上露着微笑,一动,头发就像那垂柳扶水般,轻扶着人的心。她身上穿着一件水红色的锦缎子袄裙,在这春风料峭、桃花铺地的季节,付伟扶着她,缓步下车来,踏上了入长安的第一步。 付伟的声音温柔得都能滴得出水来,道:“累了吧?先下车活动下,一会儿进了城,就好了。坐了这些日子的车,可累坏了。” 付新笑道:“女儿不累,爹爹每日骑马,才真的累呢。” 付国公府的丫头婆子这时候连忙上前来,亭子里面已经收拾好,小火炉上的茶已经滚开。而纪妈和绣燕,也被小丫头迎着去到一边休息去了。由于付国公府派来出城接的全是下人,所以付新不用跟任何人招呼,就被簇拥着往十里亭处走。 付悦站在哪儿,看着付新被一堆人簇拥着,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前世。付新也是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而她只能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羡慕着。一个轮回间,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付悦直直地站在哪儿,她在等着付新上前喊她一声“姊姊”。 付悦越发的瘦了,面颊枯黄,看起来好似从来没吃过饱饭一般。眼睛也如个灯笼似的,尤其是当她心生不满,不自觉的目光发狠时,非常的可怕。再见到付新的那一刻,付悦觉得,她吃的所有苦都值得。 她要让付新难受,付新不是不想理她吗?不总是一副就按着自己的心走,任何事都不肯屈服?那么,付悦冷冷地想,她现在就让付新屈服。 当着国公府一众婆子丫头的面,就是装,付新也要装出姊妹情深来。要不然,付国公世子、夫人,总不会想要过继一个不友姊妹的人吧? 只要付新想要过继不出意外,那么,今天的十里亭外,付新就要低头给她付悦喊一声“姊姊。” 付悦仔细想了想,她听付新喊她姊姊,最近的一次,也是三年以前的事了。 随着付新越走越近,付悦内心越发的激动起来。 ------------ 第十四回 2 付新被众人簇拥着往十里亭里走,就见付悦站得直直地,在马车与十里亭的小道上。被让到一边的纪妈和绣燕当然也想到,要给付国公府的小人们留下好印象。 这些个婆子丫头,明面上是来侍候付新的,其实是先一步来观察付新的。回到国公府,无论是国公爷,还是世子夫人,都会将她们喊去,问一问付新的行为做派。 付伟一边应承着郑明,一边却在盘算着如何帮着付新过了今天这一关。他想过去叮嘱付新一声,让她委屈一下,喊一声付悦“姊姊”,但付伟却知道,付新不会听他的。 付新虽然并不过问她生母到底是如何过世的,也并不代表付新傻。有些事,不用调查,事情摆在哪儿,谁是主谋,想赖都赖不掉。 付悦微仰着头,睥睨着付新。不管付新喊不喊她一声“姊姊”,今天的付悦都已经赢了。 纪妈、绣燕、付伟、郑明,还有一众的婆子丫头都看着这姊妹两个。 付新被广陵和国公府两面的婆子丫头簇拥着,往亭子里走,付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角泛着笑。 付新也在笑。 付国公府的婆子小心地扶着付新,细细地问付新路上可行得顺,碰没碰见什么好玩有趣的事。 付新微笑着,歪着头对着那婆子,细声细语地回答着,从付悦地身边走了过去。她不在乎付国公府的人会如何看,如何去与主子们学舌。付新只知道,如果今天她切不开面子,那么以后,她将永远也甩不掉付悦。付新可以想见的,付悦会如何与她装得姊妹情深的样子。 更或许付悦想着,借此机会,好陪着她一块进付国公府吧?付新往前走着,脚都不曾顿一下。她是不会给付悦任何借口的。 付新嘴角微微翘起:任付悦如何想,也不会知道,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过继能不能成。她在乎的,从来只有她的父亲付伟! 可惜,付悦这辈子大概也不会懂吧?付新不禁这样想。付悦所拥有的,正是付新一辈子也拥有不了的,可是付悦却从不珍惜。有什么,还能比父母在身边,更幸福的呢?付新实在弄不明白,付悦为什么会嫉妒她? 就在付新越过付悦,之后,付悦嘴角泛着冷笑,冲着付新的背影喊了声:“妹妹到了京城,就不认姊姊了?” 其实就是付悦不喊,付国公府的人也都在纳闷,这姊妹相见,怎么连话都不说一声呢?再则,付悦一身旧衣和付新身上那身极为考究的衣服一比,他们都觉得是不是弄错了?明明得到的消息,要过继的是个庶女啊? 可怎么看,怎么觉得付悦像庶女,付新倒像个娇养的嫡女。 付新进到了亭子里,像是没听见有人喊她一般。付国公府的丫头婆子一见,也不管那么多的闲事,反正她们是被派来侍候付新的,就全心全意地侍候付新。 付伟实在看不过去,冲郑明一抱拳,走到付悦跟前问道:“吕家人呢?谁带你来的?在别人家里做客,不要给人添麻烦,我你已经见着,就回去吧。要不然赶天黑回去不好。” 对于付伟,付悦已经不会再失望了。因为,在广陵时,付悦就已经死了付伟对她会有父女情的心。所以,此时付伟这么对她说话,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付悦只能低着头,将自己的可怜极尽可能地表现出来,小声小语道:“女儿久未见父亲,想跟父亲多呆些时候,所以将舅舅派来的人打发回去了。女儿想与父亲一块儿进长安。” 付悦摆明了,要和着付伟一块儿进京。没有马车,付伟总不能让她骑马回去。那么,也就只得与付新同乘一辆马车了? 付伟看着付悦笑了,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转过头,对着国公府的管家郑明一揖道:“在下想求郑总管一件事,可否让人帮忙送一送在下的另一女儿,回她舅父家里?” 郑明自然知道付悦的舅舅家是哪一个,敢忙还礼道:“不敢当不敢当,二爷说笑话了,哪有什么求不求的,有事吩咐一下小人就是了。小人这就安排,一举手的事。” 付悦心下冷笑着,将头更加地低了下来,把个受气嫡女的派演了个十足。越发显得付伟偏心,付新以庶压嫡,不友爱敬重嫡姊。 一会的工夫,付国公府的人雇了辆马车来。付伟让付悦上马车道:“快些回你舅舅家吧,在别人家里做客,比不得自家,别让你舅舅担心。” 付悦歪着头,瞅了眼亭子里的付新。 付新坐在亭中品着茶,边上婆子丫头躬身侍候着,桌子上摆着十样锦的点心,还有橘子等极为难见的水果。一边小炉子上煮着茶,茶香四溢。 “爹爹!”付悦转过头来看着付伟,笑着问道:“女儿记得爹爹曾对女儿说过,最不想与国公府有联系的?其实,爹爹当时说得不对,爹爹为了我这个女儿不愿意,但为了憨娘,却是什么都肯做的。对不对?爹爹不觉得这样太偏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爹爹如此对我?” 付伟瞅着付悦,总有一种自己女儿被掉包了的感觉。对着付悦,付伟不由得会自问:她真的只有九岁?然后笑道:“我与你娘都还活着,你就想着国公府好,想要过继过去,你说我能怎么对你好?” 付悦不服气道:“憨娘还不一样?她能过继,为何我就不能?” 付伟笑道:“能,你说我要是让国公爷派人将逃走的齐正找回来,会怎样?如果我是你,现在立时就走。我若真的急了,你觉得会拿你没法子?你若是逼着我出手,我对你不客气过一回,也不会差这一回的。就是走到天边,我也还是你爹。从来只听说爹不要女儿的,还从没听说哪个儿女敢不要爹的,要不就试试?” 付悦心下暗恨,可她到底赌不起。她要进付国公府,已经没有爹可帮衬,若再丢了名声,付新或许进不去付国公府,但她也进不去了。她不想,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回到广陵了,若再回到吕氏手底下,又彻底伤了付伟的话,她只怕活不过三年的。 付伟嘴上说着威胁她的话,但面上却露着慈父般的笑。付悦一凛,脸上也立时堆出笑来,状似亲热地一拉付伟的衣袖,道:“爹爹多保重身体,到了国公府好好休息下,这么些日子车马劳顿,也累坏了。女儿就回去了,改日女儿去国公府探看爹爹。” 上到车上,付悦紧紧地攥着拳头。 ------------ 第十四回 3 在十里亭休息了一会儿,付新又被簇拥着,重回到车上,开始了入长安的行程。马车起行,车里除了付新,还有纪妈和绣燕。付新闭着眼睛,半靠在软榻上。她面上一片平静,就好像刚根本没碰见过付悦一样。 纪妈和绣燕就坐在小凳上,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下均是有些担心。 纪妈为付新拽了拽身上的被子,终忍不住说道:“欢娘怎么会在这儿?刚老奴猛地见着她,着实吓了一跳。老奴看这意思,好像二爷也不知道欢娘会在京上呢。” 绣燕也担心地说道:“可不是呢。她怎么会在这儿?她跟来一准没安什么好心。可不是想要算计咱们姑娘吧?憨娘以后留在京里,可要小心了。” 付新自然知道绣燕地担心,于是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笑着安慰绣燕道:“姊姊肯定是跟着送亲的吕家人来的京里,二娘子的娘家人不是京官吗?姊姊这是上舅家来,爹爹从四兄结婚就没回过南宅,自然就不知道。绣姨放心,我知道姊姊没安好心,我会防着她的。” 绣燕和纪妈听了付新的话,并未放下心,仍是忧心忡忡。以往广陵的经验,告诉她们,别看付悦小,心眼子又坏又多。 付新却是一根筋的人,认准了对了事,无论谁也难以让她改变,即使吃亏受苦,终是不肯低头,或是采取迂回策略。 绣燕和纪妈偷偷对视了一眼,心下均是叹息。她们还以为,来了京城,会松口气。可现在看来,只怕比在广陵时,还要防不胜防。毕竟广陵是付伟的天下,只要付伟在,付悦就翻不出花样来。可是付国公府里,可就不得而知了。 付新不再说话,拿起柜子上的书,随意翻看着。刚她下车之后,不光看见了付悦,也看到了国公府的排场。广陵付家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广陵太守的家里,付新也是常去的。未来京之前,付新以为,国公府再怎么样,太守家里就可比拟了。 但是今天十里亭一见国公府派出来的婆子丫头,才知道自己原来不过是坎井之蛙,妄自忖度东海。人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即使没有付悦,付新多少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些担心。 在没入长安之前,付新从她爹哪儿听来的关于付国公府的信息,都是好的,各种地会对付新有利。但,在她失母离父,孤身入到付国公府,真的能如她爹所期望的那样吗? 付新在脑中想着付国公府的信息。老付国公就是她祖父的嫡兄,已经八十多岁了,但身体硬朗,据见过的付伟说,看样子活到一百没问题。 可问题是,老付国公居然会有个十七岁的庶子。世家大族的后院,肯定非常的乱。虽然付伟说付国公府嫡庶分明,但真正怎么回事,谁又知道呢? 然后世子付宽,就是将来付新要喊爹的人,比她爹付伟还老,已经五十六岁了,付新听她爹说,付宽曾有个跟她一个名字的嫡女,不知明的原因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然后世子夫人赵氏自那以后,精神一直不好。 在听她爹说,他的女儿叫付新后,又没了母亲,嫡母不亲,由于怜悯,动了收养她的念头。对于赵夫人的行为,付新知道,这是一种移爱。希望,付新抿了抿唇,希望这位赵夫人见到她后,别失望吧。 付新想,虽然然她爹没说,但这个世子肯定也有妾吧?而且应该不止一个。别人家不知道,付新也只能拿她见过的最大的官比。广陵太守府上,就有一堆的小妾,往常付新偶尔去太守府,都听闻后院的那些个小妾斗得非常地厉害。 更何况她爹只一妻一妾,就闹成这样。当着付伟的面,付新一直都是笑的。一但付伟看不到她时,付新就会露出这种既迷茫又担心的神色来。她,真的能应付这一切吗? 付新不知道。因为在广陵付家,一直都是她娘在为她解决一切,没了娘之后,便是她的父亲、祖母、还有婶母在照顾她。虽然中间受了些苦,但付新仍能感觉到,付家人对她的偏爱。 她就像一只刚出窝的燕子,外面的世界,对于她来说,既广大又害怕。 唐天宝六年的春天,落花覆路,天气出奇的好,天空又高又蓝。付新将眼睛放到了车窗帘处,有个人影从广陵出发开始,就一直映在窗帘上。那是担心付新路上会有不适的付伟。 想到自己的父亲,付新的不安更加的重了。她担心父亲比过对自己未来不可知。付新想,她留在京城,固然有很多地未可知,但她父亲在没了她母亲之后,又将她送走,自己一个人独自留在广陵,与吕氏那种人生活,会怎么样呢? 自打从广陵出来,付新每想到这儿,心都是一揪。她想劝她父亲,再收个人吧,不必像她母亲那样,但最起码一心向着她的父亲,不要像吕氏那样尖刻,给她的老父孤独地晚年,些许安慰就好。可是,这些话,却不是她这个当女儿的说的。 付新想到了广陵的祖母,在从广陵离开时,她哭着与周老太太提议,让周老太太劝她爹,将来再收一房妾。想到这儿,付新的眼睛便就有些湿润。 对她那么好的祖母,只怕这一别,就是永别了。 纪妈和绣燕一见付新的模样,就知道她这是想家了。纪妈连忙从付新手拿过书,放到桌上,笑道:“既然进了京,姑娘何苦将自己憋在车里?不如从窗子瞅瞅外面,也瞧一瞧到底与广陵有些什么区别?” 绣燕也附和道:“可不是呢。书姑娘想看,什么时候还不能看?将来若是没什么事,姑娘再想出来也不容易了。何不趁着这时候,多瞅瞅外面?” 付新知纪妈和绣燕的意思,便就像先前一样,掀开一点车窗帘子,偷偷往外望,见果然与广陵的气象大不相同。路上的行人,衣绸着锦的有,短衣短褐的也有。更有高鼻碧眼黄头发的异域之人,夹于汉人之中,衣服打扮极为异类显眼。 果然还是京师,若是以前别人与付新说京城比广陵好,付新肯定不服气。但现在新眼见过了,才不得不承认,京城就是京城,到底比别处强。 ------------ 第十四回 4 由于付新的车子高大稳,所以行走起来就慢,因此从十里亭到进到长安正南门时,已经一个多时辰。春暖花开之时,正是长安最好的季节。宽阔的马路,两边槐树成排,所以长安的天街朱雀大街,又有槐街之称。 付伟见付新在车窗处探头探脑地往外看,笑道:“长安是不是比广陵更繁华?” 付新点了点头,道:“果然还是京城。” 付伟担心付新焦躁不安,笑着与她找话说,并带有安慰意思道:“一会儿就到国公府了,过继要找人看过日子才行,所以咱们去了也只是先住下。爹爹陪你呆些日子,等你对国公府熟悉了爹爹再离开。” 付新忍不住说道:“那女儿永远也不会对国公府熟悉的。” 付伟看着人来人往的路面,没有说话。如果可以的话,他也舍不得将付新送到京城付国公府来的。付新所担心的,付伟也早就想到了。可是,家里只要吕氏活着,付新就会随时有危险。而付伟对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一点儿自信都没有。 他怕他会像沈蓉一样,突然没一点儿征兆地走了。付新留给吕氏,付伟只一想到,便就觉得会死不瞑目。正是因为既担心付新的未来,又舍不得,才会在路上走得如此之慢。每时每刻,承载着付新的那对车轮,都像是在碾压着付伟的心一般。 从广陵出来,越是离近长安,付伟便就觉得付新离他越来越远了。 会新一见付伟沉脸,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想出言安慰一下付伟,但又怕说多了更加地让付伟伤心。再说又有付国公府的人,付新怕自己无意间的话,再传到国公府的人嘴里,付新倒不怕过继不成。只是她怕她父亲失望而已。 车辆行驶得再慢,终归是要到站的。付新的马车一到付国公府的门口时,就见门上守门的家丁远远地边往里跑,边喊道:“来了来了,快去给国公爷、老太君还有世子爷夫人送信,广陵那边的人来了。” 随着门丁往里跑,倒是从里面出来不少的丫头婆子。好像就在门房里等着呢似的。 这时候上前的就全都是国公府的丫头婆子子,纪妈和绣燕反倒被挤到了一边。付伟下马,就有人上前将马牵走。付伟就站在门口等付新。 付新从车里探出头来,发现来扶她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白皙面庞,柳眉黑眸,正笑盈盈地瞅着付新,道:“姑娘一路上辛苦了。” 付新伸出手,搭到妇人的腕上,然后缓缓地从车上下来。纪妈和绣燕在边上伸手搀扶了一把。 妇人并没有自我介绍,但从衣着打扮上看,付新知她定不是一般的下人。付新不知如何称呼,又不好贸然地问,站到地上后,想了想,付新冲着那妇人一笑道:“有劳娘子关心,并不辛苦。” 那妇人见了,微笑着暗自点了点头。就引着付新往里走道:“姑娘这边请,国公爷和老太君、世子、夫人一早就等着了,午觉都没睡。” 付新见妇人走的是东角门,也知官宦人家与她们商家不同,正门轻易不开。况且见她爹已经打头,跟着接引她们的人,从东角门往里走了,所以没有什么迟疑地跟上那妇人的步子。 因为付新暗自忖度,那妇人在国公府的地位应该不低,便就差那妇人半步,不多也不少。听了妇人的话,付新连声谢道:“罪过罪过,劳长辈等候晚行,实在罪过。” 美貌妇人偷偷地斜眼瞅了瞅付新,然后才自我介绍道:“奴家姓柳,府里的人都叫奴一声柳姨奶奶。”说完,自顾自地就笑了,又说道:“哎哟,你还小,这么说你也听不懂,奴是国公爷的妾。” 才从东角门进到院子里,付新一听,立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连忙赶到柳姨娘前面,一往礼道:“小辈不知,还忘姨奶奶恕罪。” 就连走在前边地付伟也是一愣,他万没想到迎接他们入府的,会是国公爷的姨娘,连忙给柳氏赔礼道:“小辈不知,失敬失敬,还望姨夫人海涵。” 柳氏眼目含春,轻笑着说道:“哪这么多礼,快里面请吧,都等着呢。” 郑明只斜眼瞅了瞅柳氏,却并没有上前招呼,而是礼貌地对付伟道:“二爷里面走吧,大家从早上就开始等,这会工夫,大概都等急了。” 付伟没说话,只瞅了眼付新,然后转身跟着郑明往内院走。付新跟着柳氏在后面。因为知道了柳氏的身份,虽然是姨娘,但到底是国公爷的姨娘,与世子的姨娘身份自是不同。 付新再看柳氏的衣着打扮,行为做派,心下猜测,这位柳姨奶奶肯定不会是个一般人。最起码,付新觉得,这位柳姨奶奶与她娘沈蓉那种万事不管,自顾自己不一样。所以更加的小心谨慎,就怕行错路或说错话,留下什么把柄。 柳氏好像是个健谈地人,国公府占地大,从南院往内院走,有一段挺长的路。柳氏便就自动地介绍起,付国公府的地形和邻居来。 “京城这地方,最不差的就是皇亲国戚,咱们虽然是国公府,可在京城府地位置,都不是顶好的。你还小,才来京城,等明儿时间长了,见过了其他人家的府邸就知道。远的不说,咱们的东邻,罗将军府,就有咱们付国公府两个大。” 柳氏不笑不说话,说着说着,便就拿帕子捂住嘴“咯咯”地笑了。好像有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付新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而且也从未碰见过这样爱笑的人,但又不能不搭言,好像很难接触似的。于是浅笑着道:“我果然见识短浅,在我的眼里,国公府已经非常地阔大华丽,比广陵不知好过多少倍。” 跟在付新身后的纪妈和绣燕相互观视了一眼,不由自主地都微皱了下眉。深觉得付国公府,可要比广陵付家复杂得多。 柳氏听了,又是一阵地笑,道:“奴听说姑娘小名憨娘,奴就大胆喊姑娘一声憨娘了。” 付新连忙说道:“姨奶奶是长辈,喊什么都是应该的。” 柳氏眼睛斜斜地一挑,拿帕子半捂着嘴道:“憨娘太客气了。不是奴爱笑,而是憨娘不知道咱们隔壁,那位罗小公子,他爹爹是二品边将,虽然品级比咱们国公爷差了一级,但人家里可是有实权的。” ------------ 第十四回 5 说着话,柳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是一阵“咯咯”地笑声,过后,才又说道:“憨娘有个姊姊名付悦,对不对?” 听柳氏一问,付新便就猜着,付悦这是先她一步来过国公府了。点了点头,轻声道:“有。”然后并不多说什么。 柳氏捂着嘴一挑眼角,便就轻横了眼不远处打前走的付伟,收了笑才说道:“那个付悦可有意思了,那天也是巧了,刚好奴有事,就没能将她送出去,早若知道有那等好笑的事情,奴可是要将手边的事全丢了,也要亲眼去瞅的。” 付新觉得奇怪,实在想不出付悦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让这位柳姨奶奶这样笑个不停。不过,却没有打听。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柳氏又挑眼瞧了瞧付新,然后笑道:“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她在门口居然碰到了罗小郎君。那位小郎君自来眼睛长在头顶,就是咱们府上几位爷或小郎碰上了,都不见得搭理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自信,也不打听打听,就与人打招呼。” 说到这里,柳氏就又是一阵地笑:“憨娘可认得那位罗小郎君?可猜着罗小郎君如何说的?” 付悦与罗辉的事情,付新自然不知道。但她突然想到,在柳氏那柔媚地笑声里,嘴上说的是付悦,其实真正想要嘲笑的人,却是她与她爹。她与付悦再怎么不好,在外人眼里,她们姊妹同体,休戚与共。 柳氏当着她与她爹的面,嘲笑付悦,付悦又不在边上,真正尴尬、面上无光的,却是付新和她爹。 走在前面地付伟先付新一步,自然也感觉到了来自柳氏深深地恶意。付伟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一面与郑明说着些场面上的话,一面却在想,柳氏为何要如此? 柳氏这样问到头上,正是要逼迫付新必须回答她的问话。柳氏依然笑着,拿着帕子的手好似一直在举着,用那淡粉色的帕子半捂着嘴。看起来那样的有亲和力,好像非常地喜欢付新似的。 付新也不知道柳氏为何,会对初见的她怀有敌意,但她初入付国公府,对一切还不了解,并不想妄自树敌。于是浅浅地笑了,仰起头,瞅着柳氏道:“憨娘并不知道姨奶奶说的罗小郎君是谁,自然也就猜不着这位小郎如何说的了。还请姨奶奶恕罪。” 柳氏心下对付新颇为赞赏,但赞赏归赞赏,并不代表柳氏喜欢付新。 付家的院子很大,从东角门入到院里,过了南院,再过一道园子,才进到后客厅。而安排迎接事宜的柳氏,却并没有为付新安排内院小车。 付新虽没来过像付国公府这样人家,但总还是去过广陵太守的家里,而广陵付家更是为富一方,院子并不比国公府小。付新和付伟从踏进国公府的那一刻,就已经觉出不对劲来,只不过不好提出而已。 柳氏轻声地又是一阵地笑道:“听送她出去的婆子回来学,罗小郎君那日被拦在路中,对着憨娘的姊姊,竟然伸出手来勾了勾她的下巴,说是要纳她为妾呢。据说吓得憨娘的姊姊尖叫着跑了。憨娘说好笑不好笑?” 付伟细心地听着,他没出声,一则柳氏的身份,再则也想看看付新的反应。毕竟,过继这条路才只走了个开端,若付新果然不行的话,付伟实在不放心将付新一个人,留在付国公府。 虽然过继国公府,成为世子嫡女最好,但总不能离了狼窝,跳到虎穴里去。想了想自己的身体,付伟心里全是担忧。他不想让自己的老母难为,才会想出将付新弄上京这条路,远离吕氏娘俩个。可现在…… 付新听着柳氏一口一个她姊姊,面上却一直保持着微笑:“姨奶奶见谅,我与姊姊出身商家,见识气度行为,如何比得京城之人?再说我与姊姊自小一处长大,姊姊认识的,我定也认得。但姨奶奶所说的罗小郎君,我却从没听过。想来……” 顿了顿,付新抬眼瞅了眼柳氏,才又不紧不慢说道:“想来姊姊定是认错了人。但我实是不明白,京城公子,都是这样与人说话的吗?罗小郎君的爹爹既然是二品边将,家教应该严谨才是啊,怎地如此轻浮?” 柳氏听了付新的话,明显一愣。不由得让,自从付新在马车里探出头来那一刻,就小瞧了付新的柳氏,才要好好打量一番。 从知道世子要过继开始,在柳氏眼里,付新不过一个九岁小孩儿而已。虽然从接触开始,她对付新颇有些赞赏,但也只是觉得一个九岁孩子,能做到如此,的确不错的范围。直到刚刚付新的话,如此巧妙的堵上了她的挑衅。柳氏才知道,付新决不是付悦嘴里那个,被付伟惯坏了的娇纵庶女。 反倒是付悦的行为做派,让柳氏颇为失望。可是,这由不得她,她的心尖非要帮付悦,她也是没办法的。想到她的心尖,柳氏不由得叹气。 柳氏原本是自小在国公府的伎乐,也不知道是她不够好,还是什么原因,一同入府的姊妹,一个个都被国公爷送走,只有她,十七岁的时候却还呆在国公府里,与一堆十一、二的孩子混在一起。那时候,柳氏最担心的,便就是会像她的师傅一样,年老色衰,最终留在国公府里当个教习。 她还小,自然向往男女情事。可是,她等来的,却是年老的国公爷的垂青。虽然国公爷老了,但柳氏却飞快地认了命,因为就一个伎人来说,十七岁也算老了。况且柳氏自小生活在国公府,也较熟悉,留下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更何况,被送出去的姊妹,花一样的年纪,结局又怎样?哪一个不是伴着能当她们爷爷或祖爷爷年纪的人?所以,柳氏心里没有恨。更有一层感激。 可是付国公府向来是老太君武氏把持着,国公爷的妾不止一个,但没一个能生下孩子的。而且她之前,没一个妾是长命的。一但国公爷腻了,失了宠,那个妾便就会病死。这如一个魔咒,国公爷的每个妾都逃不过。整个国公府,没一个不怀疑是武老太君做的。 但,国公爷不发话去查,谁又敢上前去作死? ------------ 第十四回 6 不过这一切,到了柳氏这儿,全都打破了。不过这也在于柳氏一直得宠,这一宠就是十八年,柳氏现年三十五岁了,国公爷对柳氏却还是盛宠不衰。更神奇的是,柳氏不单生了孩子,还是个儿子,并成功养到十七岁。 当然,中间也出过差错。 就在天宝三年的冬天,柳氏的儿子付亮,差那么一点儿就病死了。都已经摸着没气了,就在柳氏万念俱灰,抱尸痛哭着要跟着付亮而去时,没想到断了气的付亮大咳了两声,然后竟然就醒了。 柳氏抱着死而复生的付亮又哭又笑,也是从那时候,柳氏在心底发誓,无论付亮要什么,就是卖了自己,她都要想办法给付亮。 而醒过来的付亮也是性情大变,以前那个被她宠得有些无法无天的付亮,似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变得只喜欢黑暗,懒于看见白天。就这么黑白颠倒地在屋里,整整窝了一年,才稍微变化了些。 柳氏怕付亮再出什么事,又是请道士作法,又是请高僧念咒,上道观、寺庙上香许愿,终是正常了些。柳氏一直私吞国公府银两,但那时并没有什么实权,不过是从她手过的,都要捞那么一下而已。 付亮正常过来之后,瞅着柳氏过钱不放,竟然出口嘲讽道:“姨娘觉得过手的这点子小钱重要,还是整个付国公府重要?” 柳氏听了付亮的话,直吓得魂飞天外,道:“小祖宗快别瞎说话,付国公府自然是世子爷的,与咱们有半分关系?趁着国公爷还在,当然是能捞多少算多少,将来咱们早晚是要出了国公府的。” 付亮听了,不禁冷笑着道:“姨娘记得我的话,将来付国公府,谁也不是,就是整个京城,将来还指不定谁的呢。何况区区一个国公府。要我说,趁着现在,姨娘还不如捞些实权,让自己过得自在些是真的。” 柳氏见付亮越说越没边,好在边上没有什么侍候的丫头,正自庆幸地抚着心口,想说一说付亮,让他说话注意点儿,就怕这么口无遮拦明儿在外面,再惹什么口舌。 付亮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往外一走,就见一个小丫头端着茶,站在门外。 柳氏吓得当时就轻声叫了一下。那丫头更是跪到地上,头磕地有声,“咚咚”直响道:“姨奶奶、小郎君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听着。” 付亮伸手将那丫头提进屋里,往床上一丢,对着柳氏道:“姨娘先出去,这事我先解决了再说。” 柳氏有心想问付亮要干什么,但转念一想,若是饶过这丫头,只怕明儿磕地有声讨饶的就是她们娘俩个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柳氏不顾那丫头向她求救,狠心地走了。离开时,还支走了院子中的婆子丫头。柳氏不知道付亮将那丫头怎么样了,后来国公爷去了,然后那丫头便就再没出现过。 后来,付亮又指点了柳氏些手段,柳氏便就开始掌家,将原来的老太君跟前的管事婆子给挤走了。这些都还好说,可就是付亮帮付悦这件事,柳氏说什么也想不明白。 付悦能被吕家接入京城,还有付悦入拜付国公府能成行,也是付亮的手段。当然,也有柳氏在中间地推波助澜。但,柳氏之所以会如此,也是付亮地吩咐。 柳氏不能理解,也不明白付亮怎么会认识付悦。柳氏一问,付亮就会急眼,只那冷冷的眼神,柳氏光看了看就害怕。 付亮自打死而复生之后,平时还好,只要生气时,看人的眼神,身为生母的柳氏见了,都会心惊胆战,自然就会气短。 就像今天接付新入府,付亮就吩咐柳氏,要想办法让付新难堪。柳氏就问了句:“为什么?小郎君又不认得那丫头,无故寻她晦气做什么?” 付亮两只眼里就像恶虎见了食物一样,凶光一露:“让你做就做,哪儿那么多问题?怎么,姨娘做不来?还是怕在世子爷哪儿没法子交待?” 柳氏吓得连忙堆着笑道:“我就一时好奇,小郎君让的,我就是再难也会做。只是不知小郎君与这姊妹俩个,何时认得?有过什么我不知道的过节?” 付亮横了眼柳氏,嘴角噙着冷冷地笑。柳氏自然不知,自天宝三年的那个冬天之后,柳氏的儿子早就被小鬼勾了魂,现如今天在付亮体内的,是那个瞪眼鬼。 姜子牙将他丢到付国公府,本意是让他在付新进入付国公府后,能帮衬一把。更在不久的将来动乱之时,能保得付新安全。 可是,付亮无情地笑,表示他决不会让那些个自诩正派的上神们如意。付悦才是他真正要帮的人,他要与付悦联手,将付新挤走。 世子爷要过继女儿,也只能是付悦。付新?从哪儿来的,还是回哪儿去吧。上神不是让他将付新、付悦的命运归位?那付新本应该是吕氏的女儿,现在他就要想法子让付新重回广陵,还给吕氏。 让付新与吕氏母女团圆去吧。 柳氏见一时难不倒付新,前头有付伟和外院的管事郑明,也不好做得太过明显。又想到时间富裕,并不急在一时,所以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着又问了些付新关于路上的事,好似关心。 付新就好像听不出先前柳氏的难为一样,嘴角一直挂着浅笑,轻言轻语地认真回答柳氏地每一句提问。国公府虽然阔大,但顺着夹道,转过两个跨院,便就到了内院的主院来。 这是平日武老太君接内客的院子,院门楣上一块黑漆红字匾额,上面写着迎松院三个字,平日里武老太君,就住在迎松院的东耳房里。 郑明领着付伟打头一迈进迎松院,就有丫头婆子笑着行礼,门下的小丫头就打头撩帘子,进正房里报信去了。 等付新跟着柳氏也进到院子时,里面已经出来个婆子。那婆子很胖,不用动,只一说话,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肉在抖。她的肤色略有些黑,但面上却傅了层厚厚的粉,冲着付伟、付新还有柳氏一行礼,脸上的粉好像都在掉似的。 胖婆子抖着一身地肉,还有脸上的粉,笑道:“老奴见过二爷,还有小娘子,可来了,国公爷和老太君请快进去呢。”转而胖婆子又对柳氏道:“姨奶奶,国公爷也请姨奶奶一道进去。” ------------ 第十四回 7 门口站着的丫头婆子纷纷上前来给打帘子,付伟和付新爷俩个在门口处稍让了下柳氏,等她先进去了,才跟着进到屋里。外厅迎面摆着大圆桌子,背墙上是福寿图。柳氏在前边领路,东间的门口站着个小丫头打开帘子,柳氏先进去,付伟和付新爷俩个紧跟其后。 就见里间南窗下一溜大炕,中间一个方炕桌。隔着炕桌东面坐着一个头发胡子全白,面色红润矍铄,身才较瘦高的老头。一身紫色袍服,目光如炬。炕桌的西面,回腿在炕里裀褥里,半靠在方桌上,坐着一名白发苍苍地老妪,看起来精神不差于隔桌而坐的老头。 虽然东间阔大,但人多,付新进到屋里时,就见屋内黑压压一地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付新瞅了眼她的父亲,心下虽然颇为紧张,但面上仍尽力地保持着平静。 柳氏进到屋里,未语先笑着道:“恭喜国公爷、老太君,可算是来了。小娘子娇气,所以路上慢了些。” 付伟听了柳氏的话,略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出言争辩。虽说付伟小时候曾在国公府住过,但一晃也四十年了,那时小,时间又长,若不是上次来过一次,只怕国公府上下多数都不认得。付伟带着付新给付国公、武老太君见礼。 然后又与平辈们厮见了,就要给付新一一引见。 武老太君已经先笑着对付新道:“别人先等等,来祖母这儿来,让祖母瞧瞧,这么漂亮的丫头,老三媳妇定舍不得吧。不知道会不会骂我抢了她的宝贝。” 武老太君口中的老三媳妇,指的是周老太太,因为付伟的父亲在付家行三。所以武老太君才会如此称呼。现在能这么称呼周老太太的,也没几个人了。 付新走近武老太君,下拜行礼,喊了声:“大祖父、大祖母万安,孙女路上行得慢,让大祖父、大祖母久等,实在是罪过。” 付国公上下打量了下付新,面上一直沉着,也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说道:“起来吧,一路上没什么事,平安到了就行。” 付新连忙道:“谢大祖父关心,托大祖父的福,路上倒也还顺利。” 武老太君理都不理会付国公,暗瞪了眼柳氏,向付新招手道:“来祖母这儿来,什么大祖母,就是祖母,没有大字。” 付新听话地走到炕沿边上,近到了武老太君的跟前。 武老太君伸手将付新拉得与自己更近了,摸了摸付新的脸蛋,抚了抚付新的鬓角,笑道:“果然是越看越好看。” 付新冲着老太君笑了,觉得这位头一次见面的祖母特别的亲切。就见付新眼睛眯眯地,嘴角往上翘着。因为被夸赞,头略微低着,白皙的脸颊布满红霞,颇显羞涩。逗得武老太君直乐,更加的喜欢付新。便就又伸出捏了捏付新的脸蛋子。 “虽然我第一回见你这个宝贝,怎么好像以前就见过似的?” 武老太君说着话,笑着笑着,不自觉地便就微不可闻地轻声叹息。此付新,不自觉地,便就让老太君想起了多年前的,她的嫡亲孙女儿付新来。这一转眼,也九年多小十年了。武老太君的眼睛不自觉地,越过付新,看向地下已经站起来的世子夫人赵氏。 在丫头进来报说付新爷俩个已经进院,赵夫人本以为已经好了的心底的那道疤,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被撕开了。所以紧忙地躲到一边,边上的婆子丫头轻言宽慰,赵夫人擦了擦眼睛。 她之所以没过来,不是不喜欢付新,或初见付新有何不满,只是不想吓着付新而已。 其实在付新未来之前,只一提过继之事,赵夫人就已经哭过好几回了。对于母亲来说,孩子离去再久,也是永不可灭的心痕。所以,即使已经几年的时间,赵夫人以为自己没事了,做好了心理建树,但真到事情跟前,赵夫人的每看付新一眼,心就如同针扎过一样的疼。 如果,如果她的新儿还活着的话,也三十五、六岁了。赵夫人捧着心想。 由于今天只是付新进府,并不是正式的过继仪式,因为无法介绍,所以迎松院里的人,除了付国公和武老太君外,就世子付宽、赵夫人、还有柳姨娘、付亮,和付宽与正妻所生的三个嫡子和三个媳妇。却也是黑压压一屋地的人。 赵氏还在一边伤心,她的三个儿媳妇也都围在婆婆跟前。而付宽自付伟进来,便就领着儿子们与付伟打招呼,叙些寒温。 武老太君左右瞅了瞅,道:“你们都过来些,虽说这丫头小,还未正式过继,好歹也算是客人。她就留住在咱们家了,都认识认识。” 赵氏情绪也平复了些,领着三个媳妇近到武老太君跟前,笑着道:“看我这长辈当得,也不知道一天天寻思些什么,竟就没过来。老太君恕罪。” 武老太君笑道:“我恕什么罪?这可是你将来的女儿。”然后便就给付新介绍道:“这是……你就先喊她大伯母吧,直接喊母亲也成,反正我是认了你这孙女儿了。”然后又指着另三个人道:“这是你大嫂、二嫂、三嫂。” 付新一一喊道:“大伯母好、大嫂好、二嫂好、三嫂好。” 赵夫人将付新拉过来,左右地瞅了瞅,不禁道:“难怪老太太说好像打哪儿见过似的,我睡着她,也透着不明的熟悉呢。想来注定是咱们家的。” 付新抬着头,也在认认真真地打量着赵夫人。这个有很大可能,将来会成为她母亲的女人。赵夫人看起来非常地显年轻,付新知道赵夫人有五十多岁了,可看起来,也就四十左右。 赵夫人略微有些发福,神情虽然带着些付新不明的阴郁,但总体来说,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最起码付新觉一对上赵夫人,便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她自己也不太理解的,亲切感。 还真就像赵夫人和武老太君说的,好似在哪儿见过。付新仰着头,对上赵夫人温柔注视她的眼睛,付新突然有一种沈蓉正在看着她的错觉。 付新有那么一瞬间,“娘”字差那么一点点,便就冲口而出了。 ------------ 第十四回 8 武老太太这时候却又笑道:“光认识了伯母嫂嫂,哪有不认得大伯、兄长的?你们也别在一边儿说话,都过来点儿。” 付新才清醒过来,面上立时就红了。羞答答地垂着头,说什么也不肯再抬起来了。逗得本来心情不好的赵氏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早晚都会喊的。” 赵氏的三个儿媳妇也跟着婆婆笑了。 赵宽听了武老太君的话,也连忙领着三个儿子过到武老太君跟前,武老太君不嫌烦地挨个介绍。付新也是挨个的打招呼。 付新对付宽倒没多少感觉,远远地瞅了眼付伟,然后就飞快地将头又低了下去。赵氏喜欢她,付新多少能感觉得到,而她也对赵氏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但,越是这样,付新觉得她离她爹付伟越远了。 若是果然过继成了的话,付新低着头想,她大概与她爹再见面,就难了。 付宽毕竟是男人,虽然见了付新再一想到自己之前的嫡女,也是感触颇深,但到底面上未显出分毫来。大家见过了礼,付宽领着儿子们,依然与付伟说话。 国公爷这时候有些不乐意起来,不满意地瞅了眼武老太君。 武老太君这时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指付亮道:“这是咱们国公府的五爷,你喊他五叔即可。” 十七岁的付亮,长得瘦瘦高高的,长挂脸,只是一双眼睛大得分明,往外鼓鼓地,看着如两个灯笼,颇有些瘆人。 付新只一仰头瞅付亮,便就被吓了一跳。心下暗暗吃惊,觉得这个人不大好说话。但付新面上倒也没有显现出来,将头低下去,轻轻地冲着付亮微福了下,道:“五叔好。” 付亮则上下地打量着付新,心底上在冷笑:这就是上神扶持的人?在他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哪里看出与众不同来?他倒是要看看,到底什么是命定的。 心里虽然想着别的,付亮面上却堆出笑来,由于变声期还未完全结束,所以声音有些哑地说道:“侄女客气了,等住下之后,明儿叔叔带你出去玩玩,长安城可与广陵不一样。东西两市,可有意思了。” 付新心下想着,她一定不会去的。嘴上却笑着道:“谢谢五叔。” 就听国公爷隔着桌子,又咳嗽了一声。 武老太君暗自撇嘴,转过头笑着对付国公道:“国公爷真是老了,天不至于冷到这种程度,怎么从你哪儿走这儿来,就着凉了?要不要请个太医瞧瞧?国公爷的嗓子怎么回事,老咳嗽可不好。” 付国公嘿嘿一笑道:“没有的事,我好着呢,不过是口有点儿干。” 武老太君道:“既然口干就多喝点儿茶。” 付国公拿起炕桌上的茶碗,抿了口茶喝。 武老太群想到付新和付伟头一天来,怕嫌付国公府乱,再耽误了过继。所以,退了一步,到底又一指柳氏道:“这个人,想来进来时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宝贝知不知道管她喊什么?” 付新连忙说道:“回祖母话,喊姨奶奶,刚进来时,姨奶奶已经和孙女儿说过了。倒是孙女眼拙,没看出来,或许有得罪姨奶奶的地方,还望姨奶奶包涵。” 付国公府规矩大,即使是柳氏,虽然国公爷宠着,可也不敢随便乱来。所以,武老太君说话时,她虽然一直想插话,却也只能一直忍着。 现在武老太君点了她的名,柳氏连忙凑到近前。含着笑,上下地打量着付新,看似亲切地说道:“瞧憨娘说的,,难为都说三老爷下广陵发了家。瞧瞧这衣着打扮,与人说广陵来的谁可信啊,根本就是咱们国公府出来的嫡亲的姑娘。” 付国公听了,不觉地笑了:“就你会说话。” 苍苍暮年,付国公老了,再没了当年刚刚继承了付国公爵位时,那种想要将付国公府在发扬光大的一腔热血。他现在想的,只是保住付国公这个爵位,朝堂上不管如何,只他付国公府别出事,就心满意足了。 而付国公喜欢柳氏,不是因为柳氏长得美,而是因为柳氏身上,有一股他也说不清的,让他动心的一种风情。那种经历了年月,却依然磨不灭的进取之心。 付国公不是傻子,他看得出柳氏当着他的面,和武老太君偶尔耍的小聪明。他之前的几个妾,也曾这样过,武老太君出手收拾时,他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曾说过。可是一样的情形,对上柳氏,付国公却是舍不,虽然并没有特别明显,但也往往出言维护。 也正是因为这样,付国公之前的几个妾,全无声无息的不见了,或是病死了,付国公都不曾过问过。女人吗,喜欢就玩玩,不喜欢了,一个妾,随便处置便是了。可是柳氏却成功生下孩子,还将付亮养大。 而且柳氏,一直活得好好的。这都少不了付国公的功劳。所以柳氏虽然不敢明目张胆地,与武老太君对着干,但也总是在武老太君面前耍心眼。 付新垂着头,听着柳氏的话,再一联想到刚入府一道上时,柳氏话里话外的意思,觉得柳氏接下来的话,对于她来说,准不是什么好话。 武老太君大概也猜出来了,撇了眼笑眯眯瞅着柳氏的付国公,半笑不笑地说道:“多谢柳姨娘的夸奖,我们憨娘的确很好,既然介绍完了,你还是去安排广陵二郎和我们憨娘的住处吧。别在这儿嚼舌头了。” 柳氏笑得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甩着她那帕子说道:“这还用老太君吩咐?奴婢一早就已经安排好。广陵二爷住南院客房,憨娘住回燕居,丫头婆子也都安排好了。一定不会让憨娘有半分的委屈。” 笑了笑,柳氏又一甩帕子说道:“就是吃的用的,也是按着广陵习惯安排的呢。” 付国公听了,微微地笑着又点了点头。武老太君却是心下冷哼,垂着眼皮子。 柳氏像是受到了鼓舞,眼睛往上斜斜地一挑,用帕子轻轻地一捂嘴,笑道:“不亏得老太君和大夫人喜欢,就是奴婢见了憨娘,也喜欢的了不得呢。瞧瞧这穿戴的,这模样长相,真真就是个嫡女么。上回来咱们国公府,广陵二爷家的欢娘,与憨娘一比,简直没法比。不知道的,还以为憨娘是嫡女呢。” ------------ 第十五回 前燕重回旧时居 侯门未入已似海1 柳氏这话说得,明面上是在夸付新,其实只要有点儿脑子的,都听得出来,这是暗贬广陵付家宠庶灭嫡。从路上时,柳氏的表现,付新就已经看出来,柳氏的心是偏向付悦的。现在听了柳氏的话,不过是更加证实了付新地猜测而已。 不光付新,包括国公府里的人,只怕也都认为柳氏定是收了付悦的好处吧,才会挑着这时候,给付新和付伟难看。 柳氏这样做,也傻,也不傻。虽然说付新看出她向着付悦,会防着她。但,柳氏也成功地让付国公,看到了广陵那边的宠庶灭嫡。柳氏从根本上,就不怕付新,也不怕武老太君这一脉的人。 她只要哄好付国公就行。柳氏心下明镜似的,她乖不乖,只要付国公对她没了兴趣,那么,武老太君是不会看在她对武老太君乖巧的份上,放过她的。 当年付亮的病,谁又能说,没有武老太君的手笔? 不过是付亮没事,付国公又想息事宁人,以柳氏在付国公的势力,没有付国公在背后支持着,根本撼动不了武老太君而已。要不然,柳氏如何肯善罢甘休? 所以,不论柳氏如何表现,武老太君一脉的人,都会防着她的。 所以,柳氏也就省了妆模作样! 柳氏笑得如春风中枝上的花,看向付新的眼神满是赞赏。可是付国公听了柳氏的话,果然瞅付新时,面上更加地沉了几分。 付伟则明显地一愣,瞅着付宽,虽然没有说话,但到底是不大高兴。他还未走,柳氏当着众人的面,就敢这么说话绵里藏针……付伟没出声,他想看看付国公等人的反应。瞅了眼付国公,付伟便就拿眼睛去瞅付宽。 而当初付亮让柳氏如此的时候,柳氏不解地问付亮,说这不正是打草惊蛇? 付亮少有的耐心解释给柳氏听,说付伟既然将付新放到心尖上宠,自然是想着付新进到国公府,也是被捧到手心里宠着的。若是发现有人不待见付新,若是国公爷第一个不喜付新的话,付伟会如何? 柳氏一下子想到,付伟肯定会趁着过继未成,重新考虑清楚。 毕竟付伟将付新过继出去,是为了付新的将来考虑的,一个不受人待见的过继女,就是挂着国公世子嫡女的名头,俗话说得好,一入侯门深似海。付伟是在国公府小时候呆过的,虽然说离了几十年,但阴私手段,闭着眼睛应该就能想到不少。 只要付伟在过继上一蹉跎,付国公也好,世子和夫人也罢,定是会觉得付伟在拿乔。这就如同男女做亲一个道理,就是将来成了,心下也终是有疙瘩。 柳氏微侧了下头,见付伟果然像是在想着什么似的,心下微笑。 付亮看了眼低头不语的付新后,转头去瞅付宽。 付宽今年五十六岁,比付伟大了五六岁。他是付国公府的嫡长子,又生在太平年月。他母亲武老太君姓武,是朝堂上武姓远族,朝乱时倒是没扫到什么风,但平日里,只一听姓,都给给几个颜面。 所以付宽可以说是从生到现在,一直顺风顺水。更何况武老太君有些手段,付国公的第一个妾,当年付国公也是爱得了不得,便就在武老太君跟前恃宠而骄起来。武老太君随后,便就在外面买了两个美人回来放到付国公的屋子里。 三个人斗了一圈,最终全没了。笑到最后的,还是武老太君。看这这一场戏的,终都在武老太君跟前低眉顺眼起来。但立场决定了一切,就像柳氏所以为的,武老太君绝不会因为对她柔顺了,便就会手下留情。只要付国公移爱,便就不会在国公府呆过一年。 所以,付国公除了付亮外,再没一个庶出的子女。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将歪脑筋动到世子付宽的头上。所以,付宽从出生到现在,可以说都没经过什么风浪。 付宽没什么大的本事,也没有野心,就安心当个世子,将来守住家业,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主。由于没经过什么风霜,看起来比付伟还年轻。好像也就四十岁的样子。 付宽与正妻赵氏生有三子,只一个女儿,就是前世的付新。付宽还有两房妾,孙姨娘为付伟生了个儿子,取名付碾,才六岁。而为付宽生下另一女儿的,是高姨娘。 高姨娘是付宽自小房内的丫头,从小的感情。在付宽与赵氏成亲之后,便就抬了妾。由于感情深厚,付宽又是个恋旧的,而高姨娘又从来懂礼知份,赵氏也还算大肚,所以高姨娘并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但上一世的付悦却不这样认为。 若问上一辈子的付悦恨什么,那么,她会毫不迟疑地说,第一就是她庶出的身份;第二,就是高姨娘的认命。 农村向来重男轻女,谁家要是女儿多,向来都是往城里大户人家里卖去做丫头的。高姨娘家里正是这种情况,不是娘家穷,而是因为姊妹多,所以在高姨娘很小的时候,便就被卖进了付国公府。签的生死契,也就是说高姨娘死了,她娘家也不能过问的。 所以,高姨娘与国公府那些家生的奴婢比起来,就要单薄很多。可也正是高姨娘的楚楚可怜,让还是少年郎的付宽动了心,想要保护她。 当然,付宽对高姨娘有怜惜、有喜欢,但还没到爱她冲昏了头的地步。所以付国公府,倒没上演出世子为家婢,抗婚闹婚的事来。 而高姨娘也清楚自己在付宽心中的地位,所以,赵氏嫁进来之后,怀了孕。男人不能守着,才抬了高姨娘,没想到高姨娘也很快有了。两人先后年均都生了个女孩儿。 高姨娘得了付悦之后,倒也知足。虽然之后便就再没怀孕,却也没去查是什么原因。只是一心一意地教养付悦,指望着她将来选个好夫婿,高姨娘觉得她也就再没其它盼头了。 可惜,后来却事与愿违。高姨娘如何能想到,一辈子老实本份的她,怎么会养出个如此大胆的女儿来?赵夫人看着和软,可为母则强,查出直像来后,直接扔给了付宽。 一桩桩、一件件,人和事,所有的证据,赵夫人就那么在付新离家之后,慢慢的查了个透亮。让付宽想要为付悦辩白都找不到词。 ------------ 第十五回 2 这也是付悦终嫁给程泽的原因。零九 一想到程家父母,赵夫人就觉得恶心,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年赵夫人领着人找上程家,本意是想让程泽娶了付新,可是也不知道程泽如何与程父程母说的,程父、程母只咬准了奔者为妾,死活不肯娶。 想到这里,赵夫人不禁就要啐上一口了。明明是程泽勾着她的女儿走的,可世人却只骂她的女儿德得有亏。付国公府再怎么势力,也不好强压着程泽娶她女儿,若是闹了出去,只怕别人也只会笑话付国公府。 赵夫人到底心疼女儿,见女儿对程泽一片的痴情,不忍心告诉女儿,她被人骗了,带着她跑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想娶她。最终,赵夫人一咬牙,逼着付宽同意让付悦嫁给了程泽。 想害她的女儿,好取而代之?赵夫人冷冷的想,她是不会让付悦如意的。 赵夫人自认,她会压着付悦一头,保付新在程家无虞。可是……只一想到这里,赵夫人的心下便是一阵的痛。 付宽面对赵夫人,永远是心生愧疚的。付宽觉得,最终错的是他。若不是他时不时地护着付悦,若是听赵夫人的,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此时见赵夫人一见到付新,好像非常地喜欢,更加坚定过继付新的决心。虽然过继女儿的是付宽与赵夫人,但最终决定权,却是在付国公和武老太君身上。 而柳氏这样说,任谁都看得出来,柳氏绝对在从中作梗。一想到柳氏在付国公心中的地信位,付宽不自觉地一皱眉,转而担心地看向付伟。付宽是位父亲,曾经他也这样地宠着两个女儿,自然就会知晓付伟的担心。 付宽小声笑道:“二弟不要多心,柳姨奶奶到底出身低,所以一贯的口无遮拦。我们家里一贯嫡庶有别,憨娘过继过来,那是嫡,她再怎么手长,也管不到我们这一房来。毕竟与憨娘是母女的是你嫂嫂,二弟只看她们娘俩个就行。你看你嫂嫂一见了憨娘,恨不得抱到怀里疼她呢。二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付伟笑了笑,说道:“世子爷也别笑话我,我一早就与世子爷说过,我虽然两个女儿,但从心里最疼的便就是憨娘。世子爷说我偏心也罢,说我嫡庶不分也罢,到底我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自离了付国公府,现沦落为商家,也就没那么多规矩了。我只希望憨娘好,再无其他奢求。零九” 付宽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这一房现如今天儿子不缺,若是憨娘过继过来的话,只她一个女儿,你嫂嫂又喜欢,二弟觉得憨娘会不好?我再说句话,二弟别不爱听。” 付伟道:“世子爷有话请讲。” 付宽瞅着付伟道:“虽说你们出自国公府,但现如今可是挂了号的商家,憨娘若是跟着二爷,也不过是个商家女,将来能怎么样?哪里如国公世子的嫡女好?将来就是说亲,不说顶好,总归比商家女好听吧?我这也是为了憨娘才说的,希望二弟别多心。再怎么说,咱们还是兄弟,小时候也一块玩过的。” 付伟连忙笑道:“世子爷一片诚心待我,我何来多心?正是世子爷说的理,只希望世子爷别失言。” 付宽笑道:“咱们也别说别的,看看憨娘如何。要我看憨娘这孩子,老实归老实,也是个有心眼的。二弟总不能一辈子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多早晚,她也要独立面对些事情的。” 付伟点头,与付宽均将目光放到了付新的身上。 付新心里没有过继之事成或不成在忐忑,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不能让她爹再为她操心。既然她爹觉得将她过继出去最好,那她就努力让付国公府的人喜欢她。 其实付新一直都知道,若不是为了她,她爹是决不会和付国公府再来往的。在广陵付家,即使像付新付悦,也都知道当年她们的祖父离开京城时,就是不想再仰仗着付国公府,要在广陵闯出天下来。就是最终没落了,要饭,也不会去付国公府门口的。 因为付国公府在京城,要饭也会将京城绕过去。当年的付老爷子就是报着这样的心情,带着妻、子们离开京城的。而付伟又如何不知? 从广陵付老太爷离开京城那一刻,与付国公府便就再没联系过。所以,付伟虽然将生意从广陵做到了京城,也多次进京,但没一次去过付国公府。 也正是因为多年没有走动,才会出现两家竟然为女孩儿取了同名,却不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广陵付家和付国公府的这种冷淡关系,付悦在听说,付伟准备将付新过继给付国公世子时,才会更加的愤恨。 因为付悦知道,如果是为了她,付伟大概连进都不会进付国公府。别说让他向付国公以及家人低头了。 可是付伟却为付新不单做了,竟还亲自送付新进京,并留宿在了付国公府。 这一切,如何不让付悦恨?但不管付悦如何恨,付伟却从未考虑过她的心情如何。 听了柳氏的话,付新谁也不看,只是垂着头,像是没听懂一样地不言不语。她知道,这时候,她无论说什么,都是辩解,而且你辩解得多,敌人就会寻着更多的机会攻击你。所以,只能沉默。沉默虽然不能化解眼前的责难,但却能让你处于完美的防御之下,让敌人无处下手。 再说柳氏是付国公的妾,终归是个奴婢。若付新跳脚与柳氏辩解,只能是自降身份。 更何况她现在还未正式过继,她还是付国公府的客人。 付新也在观察,她在观察赵夫人和武老太君。毕竟,将来若是过继成了的话,付新接触最多的,只怕就只有这两个人了。付国公对她满不满意,插手内院也有限。还是要武老太君和赵夫人喜欢她才行。 而赵夫人用行动表示,她对付新是满意的。赵夫人拉着付新的手,让她与自己坐到一起。冲着付新微笑着,又是递果子,又是递水的,非让付新拿了块糕点吃。 柳氏的身份,赵夫人虽然贵为世子夫人,但也不能妄自说些什么。但却用行动明着告诉屋里的人,她对付新非常的满意。 ------------ 第十五回 3 武老太君立便就沉下脸来,眼睛一横付国公,虽然没说话,但不高兴已经溢于言表。武老太君也是威风了一辈子的人。因为她是武姓,天后姓武,皇上的前爱妃也姓武,所以,武老太君也算得上是积威长久了。 就是付国公,嘴上不说惧内,但也忌惮武老太君多年,成了习惯了。所以武老太君只一横眼睛,付国公便就知道,他夫人生气了。 虽然柳氏是付国公的心头好。但一对上武老太君的不快眼神,付国公虽然心下不舍,但仍一本正经地咳嗽了声,道:“不得胡说,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别的哪轮得到你议论?” 柳氏低着头,微往上挑着眼睛,然后低低地声音道:“奴婢也是喜欢憨娘么,一时没忍住,就口无遮拦了。” 付国公一听,连忙就要出声安慰。武老君眼睛又是一横,冷哼了声,付国公才抓回理智。正了正身子,“吭”了声,道:“这次就算了,下回要是再犯,一定重罚。” 柳氏连忙谢过道:“奴婢知道了。” 付国公见该见得都见了,便就想着找个理由走人。 武老太君与付国公过了一辈子,如何能不了解付国公?只一见他挺着身子,抬着头东瞅西望的劲头,就知道这是在寻理由呢。考虑到付新长途跋涉,于是武老太君说道:“好了,他们父女远道而来,以后时日还长,就都先回去洗漱休息下。今天就这样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付伟与付新连忙起身,给付国公和武老太君行礼。付国公没说什么,武老太君倒是叮嘱付新几句。不外乎就是让付新别客气,缺啥少啥或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说。 付新一一答应了。和付伟两个,被付家众人簇拥着出了迎松院。 付伟自然是要去南院客房,而付新住的,则是国公府的内院。所以这爷俩个并不一道,头分开时,付伟当然是又叮嘱了付新些话。但因为在国公府,所以也不好说得太多。 付新看着付伟,目光坚定地道:“爹爹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爹爹要照顾好自己,别让女儿担心。” 付伟想伸手摸摸付新的脸蛋,但付新九岁,到底是大了。而且这里是国公府,比不得广陵付家。再一想到柳氏先前的那些话,付伟怕授人以柄,生生地忍住了。 不管过继之事能不能成,付伟不能让人说出付新别的话来。 付宽与三个儿子,带着付伟去了外院客厅。路上,付宽更是对付伟连连道谦。 付宽与赵夫人一辈子的夫妻,哪里看不出来,赵夫人对付新只一见面,便就真心地喜欢?他们都老了,再让赵夫人生一个女儿是不大可能,若是真能将付新过继给赵夫人,略微宽慰一下赵夫人,也算是付宽对赵夫人的一种补偿。 所以,付宽小心翼翼地与付伟解释着,先前在迎松院不好说的话,一力地保证,付新过继过来,定是会捧到手心里疼。 不管以后如何,付宽的表现,到底让付伟放下些心。 而付新,则由着赵夫人带着三个儿媳妇一块儿,亲自往回燕居送。 一路上,赵夫人就拉着付新地手,轻言轻语地询问付新来从广陵来京城的情况。路上可生过病?遇没遇到什么事情之类的。虽然锁碎,但也足以说明赵夫人对付新的喜爱之情。 付新有问必答。就好像真的娘俩个似的。付新想到了沈蓉,而赵夫人则想到了她已经失去的那个女儿。两个人一齐走着,眼睛却是不约而同地湿润了。 赵夫人身后跟着三个儿媳妇,再加上侍候的婆子丫头,也是众星捧月一般。回燕居离世子的正院不远。本来柳氏想将付新安排在离楼,看起来好像与付国公的居院很近,但过继女儿的是赵夫人,如果与付新有母女缘,赵夫人自然想跟付新多增进感情。 由于有付国公的支持,所以内务基本都是柳氏把持,身为世子夫人,赵夫人在旁协理。那时候,赵夫人见柳氏特别的热心,虽然柳氏是付国公的妾,也知道柳氏时常耍些小心眼。 但赵氏觉得她过继女儿这件事,对柳氏没有什么威胁,所以当时并没有过心,只当柳氏是无心这样安排的。现在想一想,赵夫人似乎感觉出了柳氏的小心思。 又想到上一次付悦进府拜见长辈时,对自己的讨好。赵夫人突然想到,柳氏可能收了付悦的好处。而付悦,竟然存了想代替付新,过继进国公府的心思。 先不管付悦人怎么样,但一个父母全在的人,居然就安着这样的心,赵夫人只一想就觉心冷,本就对付悦印象不好,这下就更不会喜欢会悦了。 反观付新,赵夫人就颇为满意。付新明知道她将要过继进国公府,这样的话,对付新可以说是直接的好处,成为国公府的千金不说,最起码,也会改了付新庶女和商家女的身份,光这两样,好多人求也求不来的。 但就赵夫人看来,从她看到付新的那一刻起,完全没感觉到付新对她有一丝地谄媚。付新的表现也是中规中矩,然后偶尔看向付伟地目光,赵夫人能感觉到,付新对她父亲地不舍得。 这才是为人子女该有的,而不是像付悦那样,一见到好处,便就将什么都忘了。 为人子女,哪儿有谋求着过继的?她若是真的过继了付悦,才真是眼瞎了呢。赵夫人冷笑着,虽然她过继女儿,是为了弥补对自己已经不在的女儿的思念,但也不会随便谁都行的。 但一想到柳氏对付国公的影响,赵夫人心下隐隐地担心。 进到回燕居里,纪妈和绣燕已经让人将付新带过来的东西全都安置好,并将房间收拾得如广陵一样,尽量让付新住得舒适。一点儿都没有去到别人家里,要客气些,尽量表现得要好说话,不矫情。 从外间随侍的丫头到内间候着的丫头,都安排得妥妥地。全是按着广陵付新地习惯来的。而屋内的摆设是赵夫人亲自把关,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动。全是按着上一世的付新曾经住过的房间来安排的。 上一世的付新是赵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唯一的一个女孩儿,自然是有什么好的,都往付新屋里放。 ------------ 第十五回 4 付新随着赵夫人进到屋里,便处处透着一股熟悉。零九说是与广陵她的闺房像,可又感觉不太是。总之,自进到自己要暂居的房子后,付新看着那些个明明广陵没有,却感觉非常熟悉的摆饰,心中一阵地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付新只觉得好像有东西压到了心上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赵夫人领着付新,轻声说道:“憨娘瞅瞅可有什么不合意的,说出来,我让她们收拾。” 付新松开了赵夫人的手,呆愣愣地不说话。付新像是进入到了梦境之中,她像一个经历过战火,永离家乡的归子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处处透着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 转过花厅,付新进到内室里,屋内一架大床,床上摆着一个将近两尺的娃娃,身上穿着很漂亮地碎花锦缎子襦裙,半靠在床柱上。付新径直走到床沿边上,一声不吭地将那娃娃拿到手里。然后一翻转,调到娃娃背上,襦裙往上一掀,便就露出白棉布缝的娃娃背来。 背上面有个一寸来长的开口,但没缝上,而是一条细彩绳盘系上的。付新熟门熟路地将那彩绳解来,里面竟然是一块一块油纸包着的甜糕。 那甜糕一看就是新放进去的,付新想都没想,便就剥了一块,放进嘴里。 一边看着的赵氏一把将付新搂在怀里,便就哭了起来:“我的孩子,你就是我女儿,一定是的。” 付新愣愣地,完全反应不过来。打从进到这屋里,整个人就如同进入到了一种半梦状态。被搂在怀里的付新,也反手去搂赵夫人。可付新的手就像是被谁召唤了似的,但就往赵夫人的腰间挂着的小锦袋上轻轻一拉,但就解开到了手里。 赵夫人就又是一愣。而屋内的人也全都愣住了。包括一手看大付新的纪妈和绣燕。 付新一只手,便就能从那个小锦袋里拿出东西来,却是一对金包翡翠的耳环。付新似是梦呓地说道:“好漂亮。” 赵夫人竟就答道:“女儿想不想戴?可是要穿耳洞的哦。” 付新答道:“可是女儿怕疼。” 赵夫人就又说道:“要是不穿耳洞,将来嫁不出去,没有婆家要。就要在家里当老姑娘。” 付新淡淡地,像是在重复着以前说过的话:“女儿自己找,一定有人要女儿的。”然后一阵钻心地疼痛让立时让付新清醒过来。挣开了赵夫人的怀抱,整个人仍是有些愣愣地。 赵夫人已经眼泪爬了满脸。她的儿媳妇位赶忙上前,又是递帕子,又是安慰地。绣燕也是连忙拉过付新来,帮着她擦脸,其实就是检查付新,是不是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给迷惑了。 纪妈虽然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仍怕赵夫人怪罪,在一边行礼,解释道:“世子夫人恕罪,憨娘平日里并不这样,大概是长途跋涉劳累着了,有个对不对,唐突的,还请世子夫人原谅。” 而清醒过来的付新则是非常地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刚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就好像刚刚不是她自己一样。 赵夫人怕付新会不好意思,连忙笑着说道:“听她们说你是憨娘的奶娘?你不用多心,我没有不高兴,不过是想起了我自己已经不见了女儿,所以伤心罢了。憨娘好好在这儿住着,就拿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你就是咱们国公府的嫡亲大姑娘,有什么不合意地就大胆的说。再不行,跟我说,我帮你骂她们。” 付新走到赵夫人跟前,行礼道:“谢夫人关心,我会将国公府当成自己的家的。但有一事相求,希望夫人能成全。” 赵夫人瞅着神色庄重地付新,笑了笑,然后柔声问道:“有事就直接跟我说,等过继礼之后,咱们就是母女了。哪有女儿跟着娘亲客气的?” 绣燕和纪妈都冲着付新微摇了摇头,她们了解付新,自然便就能猜着付新所求。但若是过继成功,付新惦记着生身父亲,往好听了说是念旧情,有情有义,但过继的人家,没谁会喜欢过继到自己名下的孩子,对前家里人念念不忘的。 可是付新并没有理睬纪妈和绣燕的暗示,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地直视着赵夫人,长长地眼睫毛就像扇动着的蝴蝶的翅膀。付新极为认真地说道:“我瞅这里什么都好,但还是想多见见父亲,我知道内外院不可互通,还希望世子夫人通融。” 赵夫人仍是目光温柔地看着付新,越看越觉得付新像她亲生女儿,目光便就越发的柔软。直盯得付新颇为不好意思,红着脸将头低了下去,才笑道: “我还当什么大事,让你这么一本正经的。这有什么可求的,你若是想去南院的话,让个婆子领你去就是了,再不然,你也可以让婆子将你父亲喊进你这院来,没事的,就全当在广陵时就可以了。” 付新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赵夫人不禁又笑了,伸手为付新整了整头发,然后便就将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全都喊进屋来,一一察视。由于人是柳氏安排的,所以赵夫人这时候多了心眼,就有些不放心来。 正这时候,打外面进来个婆子,行礼道:“夫人万安,三位娘子万安。大郎君那边派了人来,刚好像累着了,想请大娘子回去下。” 赵夫人的长子付琏自打前几年来始,身子一直不好,请遍了长安城里的太医、名医,不但不见效,竟还越发的重了。今天为迎接付新父子,在迎松院呆得时间较长,又送付伟去客房。 就这,付宽还先让付琏回去,但依旧发起热来。 赵夫人一听长子又病了,心下便就焦急起来,哪儿还有心情看回燕居的人手问题? 付新这时候连忙说道:“长兄病了,夫人还是先过去瞧瞧的好。我本应该也跟去探看,但无奈才入府,不懂昨规矩,就怕去了帮不上忙,反倒添乱。明儿大兄见好了,我一定过去探望。” 赵夫人站起身来,对付新道:“你不大了解你大兄,他这几年来身子就不好,每一回犯病,都要些日子才会好。所以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在这住着,我将丁婆子留给你,你想要什么,或做什么,只消吩咐她就成。全将这里当成你广陵的家,可不许外道。” ------------ 第十五回 5(恍若前生) 付新笑着客气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的。夫人快去吧,等大兄好些了,夫人再过来看我就行。” 不管赵夫人对付新如何的不放心,也没能好好的查看院中柳氏安排的人,也只得带着她的三个儿媳妇,急匆匆地走了。 付新亲自送出归燕居院门口,直到赵夫人走远,才转头重回屋里。 丁婆子见付新面上露有疲惫,一面让丫头去厨房打热水,一面对付新道:“姑娘长途跋涉肯定累了,不若洗个热水澡,完就先休息会儿。听说午饭吃了,睡醒了,也就到晚饭点儿了,依老奴看,一准老太君会派人来请姑娘过去。” 付新笑意浅浅地点头道:“一切听大娘安排。我们初来乍到,对国公府的规矩并不太懂,以后若是有对不对的,大娘在边上提醒着点儿。” 丁婆子笑道:“姑娘客气了,老奴是下人,姑娘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行,老发奴敢不尽心?院子里的丫头,等姑娘休息好了,再认识也不晚,也不差这一早晚。” 付新并无异议道:“随丁大娘安排。” 丁婆子吩咐了屋里的小丫头,就站到了一边,纪妈让丁婆子坐下。就去给付新散头发。而绣燕刚出去送赵夫人,借口要收拾东西,便就没跟进来。 付新半靠在床沿边上,顺手拿起了先前的那个娃娃,无意识地来回抚摸着。心下纳闷刚刚的行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会知道这娃娃地背后藏有东西。付新又从娃娃背后拿出一块甜糕来,剥开油纸。 甜糕是新放到娃娃背后的。付新只一吃那甜糕就感觉出来了。可是她明明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好像有个人在牵着她的手往娃娃背上放似的。付新低头沉思着自己的反常。 纪妈倒没再多想什么,虽然一开始也有些奇怪,但又一想,大概小孩子比较会找吃的。就像她生的那两猴,纪妈想起她藏些什么吃的,那两猴小时候,都能找着。这么想的话,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怕付新吃多了,再不好消化。纪妈劝道:“姑娘吃了这块,别再吃了。这东西虽然好吃,但吃多了再不消化,积了食就不好了。憨娘累吗?” 付新笑道:“我就吃最后一块,不吃了。我不累,倒是纪妈和绣姨一会儿也休息下吧,跟着我从广陵过来,一路上也是车马颠簸的,到了国公府也不得休息,还得侍候我。我看这里人挺多的,就先让她们侍候吧。再说,不还有丁妈呢?” 纪妈笑道:“哪就累死我们了?等一会儿憨娘洗了澡,我们再休息也不迟。” 丁婆子在边上见付新扒娃娃背里的甜糕吃,眼角不自觉地也湿润了。忍不住叹道:“我们夫人曾有过一个女儿,与姑娘同名。我们姑娘小时候就爱吃甜糕,夫人怕她牙吃坏了,便就控制着不让她多吃。我们姑娘也是聪明,总是偷偷地用油纸包了,放到这娃娃里,然后趁着睡觉时偷吃。” 付新奇怪地问道:“那她后来怎么了?我听说”付新没好往下说,不错眼地盯着丁婆子。 丁婆子哽噎道:“不知道呢,开元二十五年的冬天,姑爷家里一场火,竟就不见了。只怕只怕” 付新就像有利刃刺到心上一般,猛地一疼。付新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心。眼前似是有个人,匕首已经刺入心脏,但那人还嫌刺得不深,一下一下地拍着刀柄。她的眼里似乎滴着血。付新脸立时变得惨白一片,混身颤抖着,一身的汗,如水洗地一般。 吓得纪妈着付新喊道:“憨娘,憨娘怎么了?是不是路上累了?要不就听丁大娘的,洗个澡,休息下吧。” 付新脸上的汗已经顺着往下流了,有些虚脱地点了点头道:“我没事,大概是累着了,那就先洗个澡睡一觉吧。纪妈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就是有些累。” 丁婆子也吓了一跳,暗自后悔自己多嘴。直连声问:“姑娘真没事?要不要找太医看看?都是老奴胡说,要是姑娘怕这娃娃,那老奴将它拿走吧。” 付新摇头道:“我没事,可能是累着了,丁妈不用担心,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我挺喜欢这娃娃的,就放这儿吧,我想晚上抱着它睡觉呢。” 我们姑娘当年也喜欢抱着这娃娃睡呢!这句话在丁婆子嘴边滚过一圈后,终是咽回肚里。她怕吓着付新,连忙出去,看洗澡水准备得如何了。 而一直在外面的绣燕则进到屋来,见付新气色不是很好,急忙问道:“憨娘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付新无力地摇了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总是不自觉地做些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来。 纪妈看了眼左右,然后低低地声音问道:“你打听出些什么没有?” 绣燕假意帮着付新收拾床被,小声地同纪妈道:“我也没敢打听的太明显,就说了些闲话。国公爷好像非常地宠柳姨奶奶,咱们还是小心些吧。尤其是院中的丫头。我听她们说,前些时候,欢娘来付国公府,与柳姨奶奶还有五爷独叙了半天的话呢。” 纪妈听了,连忙问道:“真的?柳姨奶奶看起来极不好说话,欢娘如何与她联系起来的?” 绣燕也觉得新奇,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欢娘不一般。以前在广陵时,姨娘也总说她,跟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样。现在看来,姨娘果然说得是呢。” 付新半靠在床上,听了纪妈和绣燕的话,想了想,道:“我看姊姊是想代我过继到国公府来吧?我倒是希望她能成功。其实,若不是因为怕我爹伤心,我倒是希望过继的是姊姊。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守在爹爹身边了。” 纪妈和绣燕听了,倒也觉得付新说得有理。若是一直住在广陵大宅的话,其实在广陵不比过继在京城里好? 纪妈才要张嘴说话,丁婆子进来,笑道:“姑娘去那屋吧,水已经准备好了。屋子也用炭暖过,刚刚好。” 付新突然变得虚弱,纪妈和绣燕就不大喜欢付国公府。两人一脸担忧地扶着付新往,往耳房走。门外的丫头帮着打帘子。虽然现在是春天,但洗澡的话,仍是冷。好在屋里放着炭火。一进屋,一股热浪扑面。 ------------ 第十五回 6(沐浴) 屋内门口处一道竖屏,上面画着喜鹊登枝,使得外面的冷风不会因为有人出入而直入到里面。内门处也站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梳着双环头,冲着付新微屈膝行礼。 绕过竖屏,就见地中一个大浴盆,屋内的角落有两盆炭火,然后四面的窗子都紧紧地关着。浴盆里的热水离盆口也就三四寸,雾气氤氲。 离浴盆不远处,立着一个衣服架子。而浴盆头这一边,放着一个与浴盆一齐高的小柜子。上面放着洗澡用的东西。 两个健壮的丫头一人手里提着个水桶,里面像是刚开过的水,桶水的热气要比浴盆的大。然后浴盆边上,也立着两个十四五岁,梳着双鬟髻的丫头。手里拿着巾布等物。 纪妈和绣燕侍候着付新脱了衣服,扶着她进到浴盆里坐下。付新立时觉得身上一阵的舒爽,不由得便就往后靠到了浴盆背上。两个小丫头就要上前侍候。纪妈和绣燕哪里会让她们上手? 丁婆子四面看了看,然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她刚只是见水弄好了,又感觉了下屋内的温度,就急着喊付新来洗澡了。 此时屋内的两盆炭火,却引起了丁婆子的注意。她环视了下屋子,见窗子一点缝不嵌,屋子里热气缭绕。平日里即使是冬天,燃炭的话,窗子都会留一点点的缝隙,然后又窗帘挡住。 丁婆子不死心地撩窗帘子,果然一个都没有嵌缝。丁婆子此时感觉有些不大对劲起来,再往炭盆哪儿一看,就见里面有生炭,大块的,黑色炭皮里包着生木心。 微皱了皱眉,丁婆子并没声张,将窗子微推开一点儿,喊了个在边上干站着的丫头道:“你在这儿守着。” 那丫头不解,但仍是听话地站在哪儿。免得有从窗下过的人,惊着付新。虽说这里是后院,但还是偶有男丁,况且付家内院也住着几位郎君。 然后丁婆子道:“这里面太热了,还是先端出一盆炭火。再将姑娘捂着。” 纪妈和绣燕虽然都是广陵出来的,也上了些年纪,不能说没有见识。但一则吕氏向来直来直往,再则有付伟一手挡在前面。所以广陵付家虽然也是大户人家,但倒没有多少阴司用到付新身上。所以,对于大户人家里的弯弯肠子,其实也没有多少经验。 但丁婆子可是赵夫人的陪嫁,在付国公府里经年的老人,一些个手段,都不用脑子,便就能猜个全套。 纪妈和绣燕正一心侍候着付新,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问付新呢:“热吗?” 付新道:“是有些热。” 丁婆子已经让那提水桶的粗力丫头,两人用棉垫子垫着,提着炭盆耳,将那盆生心炭提了出去。丁婆子瞅了眼那主仆三人,心下庆幸没被发现。要不然,知道付国公如此乱,再传给广陵的人知道,只怕这过继要黄。 一想到赵夫人对付新,那种不明地舐犊之情,丁婆子就知道,若过继真的黄了,赵夫人一准的受打击。 丁婆子又检查了另一盆的炭火,用铁火棍拔了拔炭,见没有生心炭,才放下心来。回头见纪妈和绣燕都围在付新边上,帮她洗澡。便就默默地退出去。 走到门口,丁婆子将柳氏留在回燕居的四个婆子,喊到了东厢房里。丁婆子上座坐着,虽然同是婆子,年岁也差不多,但等级可是差着远呢。这四个人地中一排站着,脸上都堆满了讨好的笑。 丁婆子喝了口茶,将茶碗子往桌上一放,有一个黑高的婆子立时便就过去,为丁婆子往茶碗里续满茶,然后就又站了回去。另三个见了,暗自撇嘴觉得这人太狗腿,但却更多的是恨自己怎么就没这眼色呢?却让她占了先了。 表面上看,这四个婆子没一点问题,全都是外院调进来的。平日里也就管管内外院的下等丫头,跟柳氏只怕连点儿边都不挨。 丁婆子笑道:“我喊你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告诉你们,咱们夫人对今天来的小娘子很满意,听夫人的意思,可是要一定过继的,你们可要仔细侍候着,别让小娘子或是广陵二爷不痛快,万一过继的事从小娘子这儿起了变数,咱们可都脱不了干系的。” 四个婆子急忙说道:“这个我们自然知道,从夫人亲自送小娘子回来,就已经看出来了。夫人多少年没像今天这样高兴了。就是大郎君病了,走时也比往日看起来不同呢。我们自是尽心尽力的侍候着,再没别的心思。若是万一留下,才更好呢。我们在外院管些个粗使唤的丫头,有什么好处?” 丁婆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洗浴室不错,谁收拾得?这个一定要赏。” 刚那黑高的婆子急忙邀功道:“是我,从打水到弄炭,都是我一手弄的。尤其是炭,说是这时候不好买,咱们府上都少有用的了,可我一想小娘子初来,哪儿受得了委屈?吵着架从后房里抢来的。” 丁婆子笑道:“为了显你能、用心,不带这么陷害人的。后房里头的炭就那么成堆的放着,哪就差了这点儿了?再说,你抢就能抢来?若她们真不给你,她们人多,你哪里就能抢着?” 黑高的婆子不服气道:“丁嫂子还不信我,可不是我抢来的?我说给小娘子洗澡用炭,那管后房的张婆子一个说姨奶奶没发话,两个说上头都不够用,又诬赖我骗炭自己用的。” 丁婆子像是不相信地说道:“那你怎么抢到的炭?她们只一关门,你就是连进都进不去的。” 黑高的婆子愤愤不平道:“可恨那个张婆子,说什么也不肯给我。我见二夫人的人来领炭,便就趁着她们没注意,抢了来。一小袋,还有一半没用呢。不信丁嫂子可以去瞅瞅。” 丁婆子听了,大致能猜个大概了。心下冷笑,但面上仍旧和善着笑道:“就你能,总之你们上点儿心,我也跟着把关,咱们尽力让小娘子满意了,或许小娘子一高兴,便就和夫人说,将你们留在这儿了呢也说不定。” 四个婆子连忙称是。 丁婆子又敲打了她们一番,出去时,付新已经洗完澡,穿着一身中衣,纪妈给她裹了一件大红的棉袍子,头上也带了大观音兜,转到了卧室里。浴室里的人就开始收拾。 ------------ 第十五回 7(回燕居) 而付新则直接倒到床上。纪妈和绣燕为她盖上被子,头发虽然已经用布巾绞得半干,可到底有些湿,于是纪妈用布巾包上,让付新的头发在头顶的上方那么呆着,这样就不会压到身下了。 在床上躺之后,付新冲着纪妈和绣燕笑了笑,道:“你们也去躺会儿吧,定也累了。现在我睡觉,该收拾的也收拾了。纪妈、绣姨,你们听我的,也去休息会。我这儿不用留人。” 纪妈摸了摸付新的脸蛋,笑道:“憨娘自己休息好就行,不用管我们。我们难道是刚来的?还对我们这么客气?乖憨娘,闭上眼睛。憨娘睡着了,老奴和你绣姨才也能放心歇会。” 付新想想也对,若她不睡的话,纪妈和绣燕是说什么也不肯放心下去休息的,于是便就闭上眼睛。她是真的累了,没一会的工夫,就睡着了。 纪妈和绣燕对视了眼。虽然她俩个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但丁婆子只一进屋,便就让人将炭盆端出去,然后又去察看另一炭盆,感觉有些怪。但又说不出来。毕竟广陵,她俩个只要好好侍候付新、沈蓉就行,再说用炭也少,对于炭的坏处,并不十分的了解。 纪妈和绣燕也累了,趁着付新睡觉,她俩个便也就轮着休息了会儿。不敢完全地离开,将付新留给回燕居里的丫头婆子。 虽然付伟将马车弄得特别的舒适,到底是长途跋涉,躺在床上睡觉才是最舒服的。睡醒了的付新感觉身子清爽了许多。 付新一睁开眼睛,就见纪妈和绣燕坐在床沿边上,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歇过乏来的付新眼睛清亮如水,坐起身来说道:“纪妈、绣姨没去休息会吗?赶了这么些天的路,也累坏了吧?” 纪妈边扶着付新起床,边笑道:“这些哪劳憨娘操心?刚我们趁着姑娘睡觉,已经休息过了。只不过比姑娘醒得早了些。” 绣燕拿了件新衣服过来,帮着付新穿上。卧室窗下有个大的梳妆案,上面摆着一面大铜镜子,用一块红布盖着。付新下到地上,她脚上的鞋也是新的。坐到梳妆案前,绣燕帮着付新梳好头发。有丫头上来,将窗子支开,付新便就能看到窗外廊下,种着的花草。 长安城比广陵冷,但现在三月初的天气,应时的花草已经开始冒芽。冲着窗子,能闻到一丝丝泥土的芬芳。 由于先前刚进回燕居时,好多事情,所以付新并未认真地打量屋子。现在坐在窗前,绣燕为她细细地梳理头发,付新便就开始认真地打量着室内,果然是和着广陵差不太多,但又不是完全一样。 纪妈像是知道付新想的什么,笑着解释:“老奴跟着收拾的。” 付新点了点头,发现没瞅着先前的娃娃,问道:“放在床上的胖胖呢?”说完,付新自己先是一愣。 而纪妈和绣燕也愣住了。纪妈问道:“胖胖是什么?床上的那个布娃娃?” 付新免强地笑了笑,道:“我见那娃娃胖胖的,给她起了个名字,胖胖不好听么?” 纪妈和绣燕倒是没多想地都笑了。异口同声道:“好听,好听。” 纪妈连忙抢着出到外间,将那娃娃抱了进来,递给付新道:“我们拿到外间去了。” 付新将娃娃接到手里,往怀里一抱,便就有一种怪怪地感觉。总觉得她以前就曾这样抱过这个娃娃似的。 绣燕为付新梳好头,笑道:“好了,憨娘瞅瞅怎么样?漂亮不?” 付新却是看也不看铜镜一眼,站起身笑道:“绣姨给我梳的头发,我哪一次不满意了?除了我娘,就绣姨给我梳得头最好了。” 这么说着,付新脸不由得一暗。 纪妈和绣燕连忙拿话引开,笑道:“憨娘可瞅瞅这屋子,还有什么要改的?也许,以后就住这儿了呢。” 付新笑了笑,站起身从梳妆案前转坐到床沿边上,悬空垂着的脚一晃一晃地,怀里抱着那个娃娃,眼睛来回地巡视着屋子。地中站着两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身上的衣服穿得与浴室里看见的不同,付新就知道,这两个一准是回燕居里的大丫头了。 以前在广陵时,沈蓉曾对付新说过,等她再大些,就给她安排几个十几岁的丫头,既侍候她,又能陪着她说话和玩耍。只是后来…… 纪妈和绣燕见付新又有了精神,便就提议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常使唤能进屋里的,喊进来认识认识,省得不知道都谁是谁。况且纪妈和绣燕也隐隐地感觉到,付国公府到底还是比广陵付家更加的复杂,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要好好地瞅一瞅回燕居的人如何。 想到以前广陵的凝香园里,铁桶似的院子,虽然说是过继,但以后付新在国公府里,虽说算不得客居,但到底比不得广陵了。 付新抱着娃娃点头道:“好啊,我在这儿住着,都不知道谁是谁怎么行?住长住不长的,总要先将院中的人认全了才好。” 纪妈将地中站着的两个丫头招呼到跟前道:“你们自己和姑娘介绍吧。” 两人冲着付新一屈膝,其中穿着淡青色衣服的丫头道:“姑娘万安,奴婢名字有点儿土气不好听,因是家里爹娘给取的,入府之后没有改,叫苦菊,今年十三了。” 付新从苦菊的这句话里,读出了苦菊想要表达的。她是外面买来的,国公府里或许没有什么根基,哪一派哪一党也不是。付新微笑,并没有说什么。 苦菊边上的丫头脆生生地道:“姑娘万福。奴婢名春杏,也苦菊妹妹同岁,只比她大了半个月,也十三岁,奴婢的爹娘全在大夫人手下做事。刚进府时一直侍候老太君,前些时候老太君知道姑娘要来,便就将奴婢派到这儿来,侍候姑娘。” 付新仍旧只是微笑,谁也不知道她心底想些什么。听了春杏地自我介绍,付新并没感觉春杏就比苦菊可靠。虽然她父母在大夫人手下,她自己又是武老太君派来的。但,谁也不能就保证春杏自己就没有想法,或被谁收买了。 三国时的马超,父母兄弟全在京城,曹操还以为马超很可靠,可结果一想到自己若是成功了得到的好处,便就将父母兄弟全都弃之不顾了。 往往,付新想,往往越是看起来可靠的人,却最后最不可靠。付新多一句话都不曾说,只是冲着两个丫头笑了笑。 ------------ 第十五回 8(没有问题) 长安城的东西两市要到中午才开。现在的长安按坊划分,各各坊有高高的坊墙。高高地坊墙并不包砖,是夯土外面用火烤的半瓷性斜坡墙,而此时正是青草冒头的时候,远远看着一片的生机盎然。 平日里,人们去东西两市买东西,都不太方便。于是临街的,有那聪明人,便就想了个办法。将坊墙钻出洞来,然后将平日里在外面或是市场上便宜买的东西,再转卖给过往的人。当然,长安城各坊里,也有走街窜巷的卖货郎。 但仍有刚好需要东西,卖货郎却迟迟不来,或转到别的坊里,哪里去找? 再说,那些个钻坊墙洞的,又给了看坊门地坊丁好处,于是也就不管。为此,有司还下过几道禁令,但搁不住有需要。所以,屡禁不止,也算是长安独特的风景了。 而这些,广陵是没有的,所以付新看了非常地新奇。大唐民风开放,丁婆子也不好深说,见付新探个头,看得高兴,也就只叮嘱付新,别磕碰着,小心安全之类的话。 丝绸之路是从开远门为起始和终点,所以开远门内的义宁坊内,有大秦寺。广陵是南北的枢纽,但长安却是与外域人交汇之处,所以义宁坊内,能看见各种人。 坊外圈是排污渠,四面开门,人先要上了坊桥,才能进到坊里。从进到开远街,路上的人便就明显地多,什么模样的都有。付新只是扒着车窗往外看不够。 而付伟之所以会带着从正北的坊门进去,则是因为大秦寺就在义宁坊的东北角上。坊里面是九宫式分布,十字街上人来人往。付新没想到里面比外面还要热闹。长安城的东西两市要到中午才开。现在的长安按坊划分,各各坊有高高的坊墙。高高地坊墙并不包砖,是夯土外面用火烤的半瓷性斜坡墙,而此时正是青草冒头的时候,远远看着一片的生机盎然。 平日里,人们去东西两市买东西,都不太方便。于是临街的,有那聪明人,便就想了个办法。将坊墙钻出洞来,然后将平日里在外面或是市场上便宜买的东西,再转卖给过往的人。当然,长安城各坊里,也有走街窜巷的卖货郎。 但仍有刚好需要东西,卖货郎却迟迟不来,或转到别的坊里,哪里去找? 再说,那些个钻坊墙洞的,又给了看坊门地坊丁好处,于是也就不管。为此,有司还下过几道禁令,但搁不住有需要。所以,屡禁不止,也算是长安独特的风景了。 而这些,广陵是没有的,所以付新看了非常地新奇。大唐民风开放,丁婆子也不好深说,见付新探个头,看得高兴,也就只叮嘱付新,别磕碰着,小心安全之类的话。 丝绸之路是从开远门为起始和终点,所以开远门内的义宁坊内,有大秦寺。广陵是南北的枢纽,但长安却是与外域人交汇之处,所以义宁坊内,能看见各种人。 坊外圈是排污渠,四面开门,人先要上了坊桥,才能进到坊里。从进到开远街,路上的人便就明显地多,什么模样的都有。付新只是扒着车窗往外看不够。 而付伟之所以会带着从正北的坊门进去,则是因为大秦寺就在义宁坊的东北角上。坊里面是九宫式分布,十字街上人来人往。付新没想到里面比外面还要热闹。长安城的东西两市要到中午才开。现在的长安按坊划分,各各坊有高高的坊墙。高高地坊墙并不包砖,是夯土外面用火烤的半瓷性斜坡墙,而此时正是青草冒头的时候,远远看着一片的生机盎然。 平日里,人们去东西两市买东西,都不太方便。于是临街的,有那聪明人,便就想了个办法。将坊墙钻出洞来,然后将平日里在外面或是市场上便宜买的东西,再转卖给过往的人。当然,长安城各坊里,也有走街窜巷的卖货郎。 但仍有刚好需要东西,卖货郎却迟迟不来,或转到别的坊里,哪里去找? 再说,那些个钻坊墙洞的,又给了看坊门地坊丁好处,于是也就不管。为此,有司还下过几道禁令,但搁不住有需要。所以,屡禁不止,也算是长安独特的风景了。 而这些,广陵是没有的,所以付新看了非常地新奇。大唐民风开放,丁婆子也不好深说,见付新探个头,看得高兴,也就只叮嘱付新,别磕碰着,小心安全之类的话。 丝绸之路是从开远门为起始和终点,所以开远门内的义宁坊内,有大秦寺。广陵是南北的枢纽,但长安却是与外域人交汇之处,所以义宁坊内,能看见各种人。 坊外圈是排污渠,四面开门,人先要上了坊桥,才能进到坊里。从进到开远街,路上的人便就明显地多,什么模样的都有。付新只是扒着车窗往外看不够。 而付伟之所以会带着从正北的坊门进去,则是因为大秦寺就在义宁坊的东北角上。坊里面是九宫式分布,十字街上人来人往。付新没想到里面比外面还要热闹。 ------------ 第十六回 街角凝睇未关情 万无一失终是梦1 付新坐在哪,不紧不慢地将回燕居的下人,就连外面做粗活的小丫头们,都看了一回。纪妈和绣燕按着等级,送了见面礼。 最后一拨小丫头从屋子出来,正好迎上打付新睡觉,便就出去的丁婆子满面春风地回来。当然,纪妈将其中最大的礼塞到了丁婆子手里。 丁婆子笑道:“这让老奴如何好意思?但既然是姑娘赏的,那老奴也就忍羞收下了。姑娘刚睡得可还好?” 付新笑道:“谢丁大娘关心,我休息得挺好的。大娘从哪儿来?大兄如何了?本该去探看,又怕反倒劳累着大兄,只得忍着。” 丁婆子答道:“劳姑娘操心了,大郎君就是劳累着了,刚太医来开了方子,吃了丸药,好多了。姑娘不用往心里去,以后见面的时候多着呢,不急在一时。若姑娘没什么事的话,就去老太君哪儿吧。老太君请姑娘过迎松院去,各房的姑娘这时候都在老太君哪儿,正好认识一下。” 怕付新多心,丁婆子又解释道:“白天的时候,怕姑娘看得人多,认得头疼,所以就没全让过去。” 付新抱着那娃娃站起身道:“那咱们这就过去,劳大娘带路。我今天初来,就让人等着,太失礼了。” 纪妈和绣燕便就为付新准备衣服。 付新就又问道:“不知道老太君哪儿几个姑娘?我从广陵准备了些礼物,不知道国公府可有什么禁忌?” 丁婆子细细地为付新介绍了付国公府的一些个家忌,家讳,还有各房人大概情形。付新一一地劳记在心里。纪妈将准备地礼物拿了出来,请丁婆子帮着检视了一回,见没什么纰漏,才起身往迎松院去。 付新一时就忘了将怀里抱着的娃娃放下,纪妈笑道:“姑娘可还要抱着它去?” 丁婆子见了,心下暗自觉得奇怪,但到底没说什么。只笑道:“胖胖入了姑娘的眼,倒也是缘分。” 纪妈不禁惊道:“这娃娃叫胖胖?” 丁婆子笑道:“可不是呢,竟忘了和姑娘说。” 绣燕也大吃一惊道:“憨娘刚给这娃娃起名叫胖胖,好巧。”说完,瞅了眼纪妈,两人均觉得怪怪的。若不是一直侍候着付新,还真以为付新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付新见她们的神情怪怪的,笑道:“那咱们快些去,让长者久候,可就罪过了。”瞅了瞅苦菊和春杏,付新笑道:“苦菊和绣姨跟我去吧,春杏和纪妈留下看家。” 纪妈没有意见,为付新披上外袍,送到门口,便就回去了。 付新跟着丁婆子从回燕屋往迎松院走,第一要过的,便就是赵夫人和世子的延居。丁婆子指着延居道:“要是在府里没事,可以去延居找大夫人说话儿,现在府上由柳姨奶奶打理,大夫人平日里并不忙。正少个说话的呢。” 顺着丁婆子的手指,付新往延居瞅了眼。有一人多高的河石墙内外白泥压缝,墙顶上是一溜的绿瓦,大开的院门口,有两个小丫头蹲在地上正玩石子。见丁婆子和付新一行人过来,连忙垂手站到一边。 从延居到迎松院倒是不远,也就是说,回燕居离迎松院也不远,只走了不到一刻钟。可就要到迎松时,就见一个人站在阔大的院子门口,远远的,付新认出,那人是付亮。 按理说,付亮已经十七岁,又没有成家,早应该搬去外院住。但因为上次的病,付国公舍不得,所以又重搬了回来,付国公将自己平日里的书院让给付亮居住。 所以,紧挨着迎松院的书院,早就成了付亮的院子。而付亮搬到书院的第一件事,便就是让人将书院原匾额弄了下来,改名拆新园。 付新走到近前,付亮正就站在了门口那块黑漆金字,闪亮地“拆新园”三个字,心下就是一愣。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停住脚,冲着付亮一行礼道:“五叔叔好。” 丁婆子、绣燕、苦菊也赶忙给付亮见礼:“五爷万安。” 付亮瞪着他那双永远都突着的眼睛,也不理丁婆子等人,只是尽量和善地冲着付新笑道:“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新侄女啊,这是去老太君哪儿吃晚饭?” 付新微笑着回道:“回五叔叔话,承蒙老太君错爱,打发了人来喊侄女儿过去。”付新有些怕付亮,这么说,就差明着告诉付亮,她在赶时间,老太君正等着呢。 付亮好似未听懂,又说道:“侄女儿初入府,我这当叔叔的总要一尽地主之谊,明日我正好不用上课,不若带着侄女逛一逛京城如何?” 付新想都没想地对付亮屈膝行礼道:“承蒙五叔叔抬爱,本不该辞,但侄女儿父亲还在长安,若是过继完后,父亲回广陵,一去再见不知何时才得相见,所以侄女儿想尽量多陪陪父亲,还望五叔叔理解侄女。” 付亮瞅着付新,几不可见地微皱了下眉。虽然付新说得在情在理,但付亮能感觉得出,付新对他的防备。 “呵”,付亮暗笑:时日长着呢,若你能回广陵算是幸福的,若果然过继成了付亮是鬼,在地府时,曾偷看过很多本不该他看的东西。 付新见付亮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不出声,轻声道:“五叔叔没事的话,侄女告罪去老太君哪儿了。” 付亮回过神来,笑着说道:“看我光想着你刚到,带着你各处玩玩,以后有得事时间,倒是不急于一时,你就安心陪着广陵二爷吧。行,快去老太君哪儿吧,让老太君等久了,该生气了。” 付新又冲付亮微微行了下礼:“那侄女告罪了。” 付亮笑了笑,没有说话。 付新往前走,却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能感觉得到,虽然她未回头看,但付新知道,付亮肯定站在哪儿看着她。付新一步一步缓缓地走着,比哪个时候走得都平稳。 终于转进迎松院,就在迈进门的那一刻,付新几乎能听到自己松气的声音。 付新觉得,她在面对付亮时的压力,比面对吕氏时还要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一见到付亮,就会紧张。 迎松院里,廊下站着一堆的丫头婆子。见付新她们进来,纷纷上前行礼问好。也有小丫头掀帘子进去报信。前朝树说喜欢的读者可以加群:618154725 ------------ 第十六回 2(国公府的姑娘) 付新走到廊下时,有小丫头上来道:“老太君刚吩咐过,让姑娘直接进去,不用等通报了。” 说着话,那丫头回手将帘子打开。 付新冲那丫头笑了笑,迈到外厅时,就听里面传来武老太君略带不信的口气,道:“竟没想到,他做事如此之绝。你们与他远着些,别看他今时烈火烹油,我活到这把年纪,比他得宠得多了,咱们只求自保,无功无过即可。听说皇上正给太子物色良家子呢?” 赵夫人轻声说道:“是听说呢,现太子妃落发为尼,皇上好似有意想为太子寻位太子妃。不过老太君放心吧,再怎么的,总选不上咱们家的。再说咱们家” 付新进到屋里,武老太君坐在大床上,地下一堆的人。见了付新,赵夫人便就收住先前的话。 未等付新行礼,赵夫人已经抢步到付新跟前,拉着付新地手笑道:“你可来了,老太君正念叨你呢,你不来,老太君不肯开饭。” 武老太君也冲着付新招手道:“快来祖母这儿来,回燕居可还满意?下午休息了没有?饿了吧?一会儿咱就吃饭。” 付新连忙与武老太君和赵夫人行礼,还有赵夫人的三个儿媳妇。 然后付新发现屋子里不少的人,也有她不认得的,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付新暗自忖度,这是老太君的四媳妇孙氏。 老太君身边还站了三个未及笄的姑娘。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另两个十来岁,好似比付新或小些。 武老太君伸出手,拉着付新到跟前,便就指着那妇人道:“这是你四婶婶,先前你才进府时,因为有事绊住了,所以你没见过。” 付新未置可否,心下却明白一个道理,有事没事与想不想来,却是两件无一点干系的。心下这么想着,付新脚上却没有停一点儿,连忙上前行礼道:“四婶娘万安。” 武老太君四子名付由,现年四十三岁,他的夫人姓孙,四十岁了。孙夫人嫁给付由,连生了两个女儿,才得一子,今年七岁,取名付桐,孙夫人眼睛子似的宝贝着。 自生了付桐之后,孙夫人便就再没怀过,这更让孙夫人宝贝付桐。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 小孩子哪儿有不淘气的?更何况付桐七岁,正是最淘气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也不听人劝,只是一味的闹。今天从树上掉了下来,将孙夫人吓个半死。所以付新入府,都没过到迎松院来。 其实,也是不想过来。 在孙夫人的眼里,付新不过是一个将要过继过来的丫头而已,再怎么的,能金贵得过她自己亲生的?正经国公府的姑娘? 孙夫人自己有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嫁人,另一个待字闺中。 所以,孙夫人根本就没将付新放到眼里。 孙夫人对付新不冷不热地笑了笑,道:“快过去坐吧,老太君盼了半天呢。我们这一屋的人都等着你来呢。” 任谁都听出孙夫人满嘴的酸气。 赵夫人才要说话。 付新轻拉了下被赵夫人握着地手,面色未变地笑道:“劳长辈等,实在是侄女的错。侄女在这儿向四婶婶赔罪。侄女初来府上,许多事不懂,四婶婶不吝赐教,侄女感激万分,下回一次改正。” 孙夫人“嗯”了声,一扭脸,道:“老太君,这回能上菜了吧?” 武老太君理都没理孙夫人,只是和颜悦色地冲付新招手道:“憨娘乖,来祖母这儿。” 付新过过武老太君跟前。 付老太君指着那个十二三岁的姑娘道:“这是你四叔家的姊姊,你九岁,她十三了,你就喊她纹姊吧。” 付新从绣燕手拿了个鲛丝,上前,与付纹见礼道:“纹姊好,我从广陵来,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块鲛丝,若姊姊不嫌鄙陋,就送与纹姊,或可一时之用。” 付纹接到手里,看了看,不由得赞叹道:“新妹若说这个鄙陋,那我的礼物也就拿不出手了。” 说完,付纹也从丫头手拿了个玉坠子,送与付新道:“希望新妹别嫌不好。” 送人东西上不上心,不在于贵重于否。付新只一拿出那鲛丝时,付纹就后悔她娘为她给付新准备地礼物了。但现在也不能回去换,只得硬着头皮往外拿。 付新将那吊坠拿到手里,便就挂到了腰上。笑道:“正好我还差一块儿压襟玉,谢谢纹姊。” 赵夫人这时领着那两个小丫头过来,对那两个说道:“白天时候没见着,喊姑姑。” 然后赵夫人又对付新道:“这两个是你二兄家的女儿,大的与你同岁,比你小些,闺名芩,小名芩娘。小的也六岁了,闺名芸,小名芸娘。” 付芩和付芸双双给付新见礼道:“姑姑好。” 付纹虽然漂亮,但眼睛略圆,看起来人便就有些显得厉害。但付芩和付芸则不同,长又漂亮又看起来特别的温柔。尤其是付芸,比付新喊付新姑姑时,嗓音甜甜的。 付新很喜欢。 但她不能厚此薄彼,所以也是一人一块鲛帕。 付芩和付芸可没有付纹有钱,所以只送了付新一个自己做的香包,却是一脸的羞涩。付新瞅着那密实的针角,虽然偶有错线,但一看便就是这两个亲手绣的。 付新问道:“一看便就不是绣娘的手笔。” 付芩大,没说什么。 可付芸才六岁,不觉小脸一扬道:“这是我和姊姊亲手绣的,就准备着送给姑姑。”举起手给付新看道:“瞧,我的手都快被针扎烂了呢。” 付新用余光注视了下付纹,然后笑道:“我知道了,香包我很喜欢,正好放糖吃。” 付芸一听糖,两眼顿时放光:“姑姑也爱吃糖?” 付新点头道:“当然,甜甜的,谁不爱吃?我还知道个藏糖的好法子呢。” 付芸听了,急忙问道:“什么办法?我每产次都会被奶娘发现,姑姑能藏住?” 付芩虽然没问,但也支着耳朵听。三个人便就凑在一起,交流起怎么骗奶娘,偷藏吃的不被发现。 这工夫,赵夫人领着三个儿媳妇,和着孙夫人一起,将饭菜摆到地中的桌上。 武老太君见她们相处融洽,很开心。 赵夫人也是满面笑容,道:“你们快过来吧,饭菜都摆桌上了,还在哪儿小声嘀咕些什么?总不会是在交流怎么藏糖吃吧?” ------------ 第十六回 3(不肯说谎) 武老太君也冲着她们招手道:“都过来吧,再耽误会儿,晚饭就晚了。” 由于付新是客,所以付纹和付芩、付芸就让付新先坐。 可是付新瞅着赵夫、孙夫人和三位嫂子,就不肯入座。 武老太君笑道:“你不用瞅她们,她们都不跟着我吃,平日里都是这三个和着我老太婆一块儿的。” 赵夫人也笑着说道:“我们都不在这儿吃的,你就安心坐下吧。难不成还让老太君等你?” 付新看着位次,便就要在付纹下首位上坐。武老太君将付新喊到跟前,付纹坐在右边,付新便就坐到了左边。 然后付芩和付芸才依次坐了。 原来平日里,付国公都在他自己的院子里,柳氏和付亮陪着,轻易不过迎松院来。武老太君便就由着孙女和重孙女儿陪着,倒也全不在意。 武老太君见饭菜都已经上全,又见付新拘束,知是有孙夫人的原因。因此说道:“不用在我这儿候着了,也都回去吃饭吧。” 孙夫人客气都没客气地便就走了。 赵夫人暗自摇了摇头,不过她还是挺羡慕孙夫人,这种可着自己来的个性来。妯娌之间少有处得特别愉快的。她还记得孙夫人刚嫁进国公府那会儿,一心想要在老太君面前比过她。 结果多年下来,武老太君对于孙夫人处处抢尖的性子,可以说是越发的讨厌。于是孙夫人后来,便就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 大概孙夫人想,反正我无论如何你都不喜欢我了。那我干脆就按着自己地想法走算了,想怎么干怎么干,也就完全不再报有讨好武老太君的心了。 赵夫人舍不得付新,就让她的儿媳妇先走,她让丫头拿了凳子来,坐到桌边上。 吓得付新赶忙就要站起来。 赵夫人摆手制止道:“你快坐你的,我留下要是你让你不自在,那我可就得走了。” 武老太君哪里不知道自己大儿媳妇的意思,于是笑道:“要不你也在我这儿凑合吃口。要不然你回去了,他们也都吃完了。” 赵夫人一听,正合心意,于是笑道:“母亲既然留饭,那媳妇可就不客气了。” 边上侍候地丫头敢忙又添了一副碗筷上来。 武老太君和赵夫人瞪着眼睛看着付新,付新则等着武老太君和赵夫人先动筷,她做为晚辈才好开始吃。 付纹在家里,以前从来都是最爱宠的。以前国公府里还有她姊姊,后来她姊姊出嫁,她便就成了武老太君唯一的孙女儿了。 付芩、付芸虽说是重孙女儿,但差着一层关系呢。 现在突然来了付新,付纹心里肯定吃味。 再有孙夫人平日里,嘴里也曾带些个话出来,不是报怨,就是不满。不外乎说说赵夫人和世子,她门下两个女儿,要过继,也不选她的女儿,非要从外面弄进来一个。 然后就又觉得武老太君偏心。就是赵夫人没想到,武老太君也应该提醒一下赵夫人。 到底她女儿与世子血亲更近。 付纹瞅着付新,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 付纹、付芩、付芸也不好动筷。 武老太君见状,拿起筷子,让道:“都看什么,吃吧。我也吃。” 赵夫人也连忙拿起了筷子。 然后付新瞅着付纹动了筷,才也跟着拿起筷子来。 吃过晚饭,丫头婆子们往下撤桌。武老太君和赵夫人,便就拉着付新话些家常。比如说在广陵过得如何,她是庶出,与嫡出的付悦关系又如何。 而平日里在武老太君跟前,说说笑笑的付纹,今天却非常地沉默了。 因为武老太君和赵夫人将注意力,全放到了付新身上。自然就不会再注意到付纹。 付纹抿了抿唇,心下不满。 付新并不想隐瞒她与付悦的关系,于是实话实说道:“我与姊姊并不亲近。”她没说原因,也没说过节,只说了一个事实。 武老太君瞅了眼赵夫人,点头道:“倒是个诚实的孩子,你若说与她姊妹情深,我老婆子活到快八十,可就要说你扯谎了。自来嫡庶难为,天下有几个嫡庶姊妹好的?” 赵夫人冷笑道:“老太君忘了,前些时候拜望咱们家的悦姑娘了?她不是跟咱们说,她与庶出的妹妹好着呢吗?说什么她友爱妹妹,自小一处玩耍,好东西都让给妹妹什么的?” 付新这时候却说道:“在广陵,好东西倒都给了我,但不是姊姊让的。多承父亲和祖母抬爱,全是他们偏爱我。” 武老太君笑道:“你怎么这么诚实。” 付新站起身来,盈盈一拜,一本正经地回道: “老太君恕罪,因为大夫人欲过继我,自然要了解我的过往,我不想骗人。事实就摆在哪儿,即使我现在说些好听的话遮掩过去,但时日长了,也总会知道的。不若一开始便就说清楚,大夫人也能了解我的为人,看是否值得过继。毕竟过继后,上了国公府的家谱,与亲生无异。” 而付新没说的却是,这不单是赵夫人的单项选择,付伟自己也会再考虑的。只要一天没正式过继,便就随时有变数。 看着付新那笃定的眼神,赵夫人有一阵地闪神。眼前的付新与她亲生的女儿,就那么重叠起来,竟是分毫不差。她亲生的女儿,就是个一贯有主意的人。 付纹听了付新的话,却是不怎么以为然。于是拉着付芩和付芸,小声道:“看了没?你们的祖母有了姑姑,就不疼你们了。” 付芸年纪小,不爱听,便就直着说道:“这有什么?我们跟着祖母喜欢不就得了?倒是姑姑,来了新姑姑,姑姑的祖母好像不再只喜欢姑姑了呢,以后我们得喊纹姑姑了吧?因为又多了个新姑姑的。” 付芩拉也拉不住付芸,只得笑着对付纹道:“纹姑姑别与她一般见识,她还小呢。” 付纹瞪了付芸一眼,也不管那边武老太君和赵夫人正说着话,突然站起身道:“祖母、大娘,时候不早,我就先告退回去了。” 武老太君沉下脸来。这么毛躁性子,将来嫁出去了,丢的还是国公府的脸不说,现在朝堂上晦暗不明,若是在外面惹了不该惹的人,可能会殃及付国公府的。 “平日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我们还在说着话,你就这么急着打断?是不是让我喊了你爹、娘来问一问?”武老太君沉声说道。 ------------ 第十六章 4(太子选妃) 付纹虽然被孙夫人宠得有些骄纵,但到底怕武老太君,吓得便就敢做声。低着头,不敢横付新。想着付芩、付芸这两个死丫头定在笑她,便就偷偷地横她俩个。 付芩和付芸两个深觉无辜。 由于武老太君训话,付新和付芩姊妹也得站着陪着。 赵夫人心疼,笑道:“好了,纹丫头这样,要怪谁?还不是老太君给惯的?要媳妇说,这第一个要问的,就是老太君自己。” 武老太君知赵夫人这是心疼付新,怕将这个还未到手的女儿再吓跑了。武老太君笑了笑,便就没再说什么。 待到众人从迎松院出来,付纹便就打头回自己院子去了。临走时,气哼哼的。 付芩和付芸倒是很有礼貌地与赵夫人和付新道别,赵夫人叮嘱了下跟着的奶娘。看着两个孙女离开,亲自送付新回院子。 赵夫人想了想,边走边对付新说道:“你姊姊想入府给你递帖子,你就给我送去,我帮你打发她。至于府上,谁你也不用理,不用怕得罪人,有我和老太君帮你顶着,就是柳姨奶奶也不怕。” 付新跟在赵夫人边上走着,想了想,别得倒也无所谓。像付纹刁蛮些,应该也坏不到哪儿去。但是付新小声说道:“刚去老太君哪儿,路上碰见了五叔叔,五叔叔非要带我出去玩,说是要逛一逛长安城。” 赵夫人一听,立时心下警觉,道:“你答应他了?” 付新摇了摇头道:“我想趁着爹爹在,多陪陪爹爹,所以并没有答应。” 赵夫人放下心来,安慰道:“别跟他出去,他虽然是你五叔叔,但我跟你说句实心话,他没什么好心眼子。说是要带你出去玩,不定安了什么坏心眼子。憨娘要是想逛京城,等明儿个让你几个兄长嫂嫂带你出去。再者说” 赵夫人怕付新多心,没将话说全,接着就又说道:“总之憨娘以后碰见他,大礼不落就行。远着他些,别的,有我呢。” 付新听出赵夫人话里有话,联想到她进迎松院时听到的,不觉抿了抿唇。心下拿不定主意,明儿见着她父亲,要不要问一问。 但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来,付新点了点头,甜甜地笑着说道:“我都听夫人。” 赵夫人摸了摸付新的头,心下叹息:以前,她就是太相信那帮子人,才会在女儿上了当之后才发觉。这一回,她决不能让她女儿的悲剧,再在付新的身上发生。她不能再当个失职的母亲。 进到回燕居里,赵夫人将回燕居的丫头婆子仔细看了看。 白天炭的事情,丁婆子已经告诉了赵夫人。虽然没出什么事,但还是让赵夫人心下一凛。 她不过是想过继个女儿,到底碍着他们什么了?就这么的从中作梗? 洗浴室里人那么多,害付新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们这是想要付伟知道。 赵夫人想到了付悦,然后就想到了柳氏和付亮。这是有人吃到了好处,赵夫人心下冷哼着。他们一个个的也别太得意了,她和世子总不会让那帮子人得意的。 赵夫人敲打了回燕居的人一番,让丁婆子在这儿照顾着。又叮嘱了付新些话儿,才离开。 送走赵夫人,付新坐在床沿边上,怀里抱着胖胖。 刚在迎松院里,付新也不知道自己那么说是不是对,但,付新却暗自在心底下定决心,无论怎样,她决不说谎。因为付新认为,谎言在出口的那一刻,就是为了被人揭穿存在着的。 所以,那些话或许让武老太君、赵夫人觉得她薄凉,但她不想为了一个谎言,而违心地与付悦虚以委蛇。她不会给付悦借着她的名义,进到付国公府的机会的。 付新长长地舒出心中的一口浊气! 付国公府果然比广陵复杂得不是一点两点。她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付纹不喜欢她,觉得她抢了付纹的宠。付新看得出来。然后又有柳氏和付亮。付新心下没底。她在付国公府,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呢。外面还有个虎视眈眈的付悦。 付新又想到了她听到,武老太君与赵夫人未说完的话,太子要选妃。 应该与她没什么关系吧? 付新想,她才九岁,应该不会选到她吧?付亲对朝堂上一无所知,自然也就不会知道年前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子妃兄,狎昵外将的事件,最终是太子与太子妃离婚,而太子妃娘家一族则被贬谪滴放。 然后紧接着,便就发生了杜良娣姊夫柳勣,诬告村良的父亲交构东宫事件,最后太子李亨又与杜良娣离婚收场。 两次事件,直接倒至了皇上与太子之间的隔阂。 因为一日杀三子之后,唐皇似乎对于易储的事特别的谨慎。虽然两次事件,李林甫均想网罗太子,但唐皇不表态,并支持了太子的两次离婚。所以,李林甫也没有办法。 然后唐皇为了缓和与太子李亨的关系,放出话要,意欲要在世家之中,为太子再选一位太子妃。 李亨现年已经三十六岁了。虽然未老,但李亨已然是满头白发了。 虽然付新不知道太子几岁,但她却也知道皇宫不好过。民间若是听闻皇帝选秀,一般都会急速的将女儿嫁出去。所以,但凡皇上选秀,都会先下一道禁婚令。 绣燕将在迎松院被付纹挤兑的事,学与纪妈听了。见付新愁眉苦脸地坐在床上,一会一叹气。 纪妈忍不住宽慰道:“憨娘莫要发愁,要依着老奴看,武老太君和赵夫人是真心喜欢姑娘的,还有什么怕的?” 丁婆子也笑道:“这一点老奴敢打包票,夫人是真心中意姑娘。将来定是会拿姑娘当亲生女儿疼的。至于三姑娘,姑娘不用担心,虽然她是姊姊,有夫人和老太君在,姑娘受不着三姑娘气的。” 付新幽幽说道:“我倒不是担心受三姊姊的气,不过是怕自己不够好,让夫人失望而已。我怕夫人对我期许太高,其实我自来被父母惯着,什么都不懂的。” 丁婆子安慰道:“姑娘别妄自菲薄,再说这人和人讲的是眼缘,与好坏没多大关系。依老奴看,姑娘合了夫人的眼缘,夫人定将姑娘当成亲生的,姑娘放宽心。” 付新也知道丁婆子的立场,定是会说些好听的。所以便就岔开话题,又问了些国公府上的旧事。 只要不是难于启齿或是隐秘的,丁婆子也是细心地说与付新听。前朝树说喜欢的读者可以加群:陆一捌一伍四七二伍 ------------ 第十六回 5(惧内的付国公) 当然,丁婆子话里话外,对赵夫人全是赞誉之情,并一力的保证,赵夫人对付新是真心真意的喜欢。 付新并不多搭言,只是微笑。一夜无话。 躺到床上时,付新想的,却是付悦,一定不会就这么任着她在国公府里,住得舒服了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付新才洗漱完,外面的婆子进来道:“姑娘,门上递上一个帖子,说是姑娘姊姊让人送来的。” 付新微皱了下眉,然后谁也没瞅,只是淡淡地问道:“她人呢?” 那婆子回道:“听门上说,在门口等姑娘回话呢。” 付新并不接那帖子,道:“将东西还给她,也不用给我遮掩,直接告诉她,就是我不肯接。让她以后也不用给我送帖子,我们在广陵时,都没好过,来了京城,也不会好的。” 一想到付悦,付新不觉眉着一皱。即使她再怀疑她娘的死与付悦和吕氏有关系,但因为没有证据,她也只得放弃。况且,付新觉得即使她报了仇,她娘也不会再回来了。 更何况付伟当年釜底抽薪,吕氏和付悦都得到了惩罚。 所以,付新现在只想与付悦再无瓜葛。付悦走付悦地阳关道,她付新走她自己的独木桥。但有那么难吗? 付新实在不能理解,到底她拥用的什么,值得付悦总是这么热衷于和她抢。现在的广陵付家,只付悦一个女孩儿。付新觉得,只要付悦肯拿出真心和耐心来,她的祖母是那般好的人,总会喜欢付悦的。 可付悦总是埋怨别人不喜欢她,却从不想想自己付出过什么。 任绣燕和纪妈如何地暗示阻拦,但付新就不为所动。 一直在屋里的丁婆子,站起身来。笑道:“夫人曾交待过老奴,若是广陵悦姑娘的事,让老奴去处理。” 付新笑道:“那就有劳丁大娘了。” 丁婆子拿过花帖,打开看了看上面写的内容。大致是想来付国公府,陪付新,怕付新初入长安,孤独寂寞之类的话。 付新问也不问。 绣燕和纪妈叹气,可也没有办法。付新自小便就有主意,她俩个一贯知道。 将帖子收到怀里,丁婆子出去。 付新收拾好之后,仍旧让绣燕和苦菊跟着,去了迎松院。头走时,让春杏去前院给付伟送信,说她一会儿会去寻他。 纪妈则留下来看家。 一路上,绣燕不无埋怨地劝付新,应该暂时忍忍付悦。 付新也不出言反驳,但心下却是非常地坚定。她决不会向付悦低头,向付国公府里的人,假意地与付悦感情很好似的。 迎松院内一堆的丫头婆子,比昨晚上的还多。付新暗自思忖,这是国公府的人,来给武老太君问早安来了。 想到昨天晚上,付国公并没有在迎松院里。就不知道早上会不会碰见了。 等着请安的人,全都在厢房里,外面就是他们的丫头婆子。 但付新只一进到院子,早有丫头迎上前,让着付新进去。说是武老太君吩咐的,让她一来不用等,直接进屋。 一进到内室,就见付国公高高在上的端坐着。 付新脚下一顿。 武老太君看样子是才洗漱完,有丫头正在帮着武老太君梳头发。赵夫人和孙夫人站在边上,帮着递个东西什么的。 武老太君让梳头地停了下,转头冲着付新笑道:“怎么停在门口了?快进来。” 付国公则一直板着脸,上下地打量着付新,一副不是十分满意的模样。 付新连忙上前给付国公行礼道:“参见国公爷,国公爷万安,老太君万安。” 付国公不出声。 武老太君气得够呛,手里的一根金簪子“啪”地往桌上一拍,也不知道是在说谁,道:“老身看你是想造次吧?” 梳头的丫头垂手站在一边,赵夫人和孙夫人也不说话。 付国公“哼”了声,面上讪讪地,对付新道:“不用多礼,快去老太君哪儿吧,她可就缺孙女儿呢。” 付新如何听不出付国公话里带刺。低着头,并不言语,果然就凑到了武老太君跟前。 付国公见了,更生气了。心下想:果然她们说得对,这丫头一点儿礼貌没有。 武老太君拉着付新地手道:“乖孩子,我老婆子还没死呢,这后院我说了算,不着三不着四的,你不用理,也别往心里去。” 付新抿着唇笑道:“是,孙女儿听大祖母的。” 付国公气得就想问武老太君,说谁不着三不着四的。 但想想,又忍下了。 因为付国公知道,若是他这么问了,武老太君一准的两眼一立:“我就说你的,你能怎么样?” 他还真不能拿武老太君怎么样。儿媳妇还在屋里,他这张老脸就不用要了。 付国公忍了又忍,更加地看不上付新。很自然地,拿付新同付悦想比。 付新有什么事,只会低头不出声。 可付悦就不同了,小嘴又甜又会说话,一直笑盈盈的。再与自己的亲孙女儿付纹比,还有重孙女儿付芩、付芸比,只觉得付新谁也比不上。 付新又与赵夫人和孙夫人见礼。 赵夫人自然是热情的,将手边的事丢了,就过去拉了付新到身边来。孙夫人则是神情淡淡地,敷衍地答应一声了事。 付新也不生气,一直微笑着。 付国公突然问道:“早上我听说你姊姊给你递帖子了?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要过来看你?她长时间住舅舅家也不是个事,我看你哪儿也挺宽敞的,要不然你就派个人,将你姊姊接来吧,同你也有个伴。” 还没等付新说话,梳好头的武老君腾地站起来,转过身来瞪着付国公笑道:“国公爷也有八十岁了吧?” 付国公不明所以,笑道:“夫人怎么就将我的年纪都忘了?” 武老太君冷笑着道:“不是我忘了,我以为自己记错了呢。我看国公爷实在年轻,应该是八岁吧。” 屋内人虽然不多,但到底还有儿媳妇,付国公面上有些挂不住劲,沉着脸道:“老太君胡说什么呢?” 武老太君往付国公隔桌地椅子上一坐,小丫头将垫脚凳放到武老太君脚下。武老太君看都不看,只是盯着付国公看。 付国公心下一阵发毛,忍不住笑道:“老夫人有话直说,如何这般地盯人?” 付新心下偷下,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付国公外强中干,看着挺厉害,其实却是个惧内的主。想到这儿,不觉得就想笑。 拼命低头忍着。 赵夫人直偷偷地戳付新的头。 ------------ 第十六回 6(刁难) 武老太君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拿手一指付新道: “她是咱们家的客人,过继之事还未正式举行,你见过客居别人家里,还带着一堆亲戚的。再说自来娘亲舅大,诗经有《渭阳》之叹,人家住亲舅舅家,国公爷却硬说舅舅家对她不好,非接咱们家住来?再则,国公爷大概忘了,欢娘的亲爹,广陵二郎,可还住在外院客房里呢。国公爷今天的话,可是打哪儿出来的呢?” 付国公被问得哑口无言,吹胡子瞪眼,却说不出话来。 明明昨晚上,柳氏与他说得那些话,他觉得非常有道理的。付国公不禁想,难道他真的老了? 原来,昨晚上柳姨氏拿出看家本领,在付国公耳边吹了一晚上的枕头风。 柳氏能言善道,说得付悦寄居在舅家,好像受了千般的委屈,而身为妹妹,付新在付国公府里,众星捧月地过日子,简直是不念姊妹情。 不过柳氏不知道,她说得付悦正是现在这种情况。当初付亮是给了吕家人好处,才将付悦弄进京城的。原以为,付家是广陵首富,嘴上没说,但对付悦入府也是满心地期盼。 但付悦进吕家,却是只带了个小包袱,里面几件又旧又小的衣服,再没别的。连个侍候的丫头婆子都没有,只身一人跟着吕家这边派去送亲的人回来的。这哪里是地方首富家里的大小姐来了?这整个一穷亲戚上门求救济。 所以现在付悦在吕家的生活,可想而知。只比柳氏说得更加可怜,柳氏为了打动付国公,凭着想像,将付悦拼命往可怜地说。柳氏若是知道了付悦在吕家的真实情况,都会觉得自己将吕家人想得太良善了。 付国公被武老太君一顿夹枪带棒地数落,一屋子的人瞧着呢。最后只得干巴巴说道:“我不过就那么一说,不接就算了,哪儿那么多话?” 武老太君凉凉地说道: “国公爷,这不是接不接的事,而是咱们以什么立场接?憨娘又以什么立场接?难道要告诉满京城的人,吕家虐待外甥女儿?还是广陵二郎放着自己亲生女儿不管,要咱们国公府出手救人于水火?也不知道国公爷是听了哪个烂嘴的嚼舌根子,让我知道了,看不掐烂她的嘴。” 武老太君看着像是在说笑话似的,可付国公了解,武老太君经常的,笑着笑着,便就将人给解决了。 付国公连忙说道:“哪有谁嚼舌根子?我这不也是心疼憨娘,独自一个人住咱们家里,怕她没意思吗,想着正好好姊姊也在京城,就接来与憨娘做个伴。既然不想接就算了。你收拾完,就让人都进来吧,好一会儿,我今天还有事要出去呢。” 武老太君一挑眼睛,心道:老不正经的能有什么好事? 也不理他,招呼付新过到跟前,道;“别怕,咱谁也不让进府,我老太太难得喜欢个人,再不容下别人的,想进我们府,可以,她也得当得起家。要不然,就接国公爷哪儿去,我可就管不着了,至于后院,干脆死了那条心。” 再怎么有血亲,毕竟男女有别,武老太君这话一出,付国公就知道没戏了。他总不能将个未满十岁的小姑娘接到他院子里,更不可能安排在柳氏的院子里。不轮不类的,付伟也不干呢。 这一次,付新总算将付国公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儿的全认全了。 请完安,付新拒绝了武老太君留饭,理由是付新想去前院陪付伟用早饭。 武老太君也知道过继礼完后,付伟便就会回广陵,也就没强留付新。并叮嘱付新陪着付伟在长安城里四处玩玩。 这下,付国公就又找着了机会,语气沉沉地道:“将来过继了,你亲生爹爹和你的后父母一起受了难,不知道你会先救谁?” 一屋的人,谁都没想到付国公会问出如此刁钻的话来。不由得都去瞅付新。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武老太君和赵夫人,还有付宽均想出话为付新开解。 付国公端起了国公爷的架子来,道:“怎么,我现如今老了,连问个问题都不行了?” 就是武老太君,也不好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付国公留。也只得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大儿子、儿媳妇稍安勿躁。 付新抬眼直视着付国公,想都没想地说道:“我爹爹。” 付国公指着付新,眼睛去瞅着付宽道:“你瞧瞧,这就是螟蛉之子,如何养得熟?” 付新看着付国公,问道:“若我回答得不合国公爷的意思,那我斗胆问一问国公爷,若换做国公爷,该去救谁?” 反将了付国公一军! 而且付国公是拿这话难为付新的。因为他知道,就是他也不好回答。 现在付新回答救亲生父亲,他不满意。但付国公却也说不出救后父母的话来。那样的话,那亲生子女养着,岂不都成了白眼狼? 武老太君暗笑:活该,叫你难为人家小姑娘,这回好看了吧?武老太君笑眯眯地看热闹,却不肯拿话去救下不来台的付国公。 一屋子的人,有为付新喝彩的,也有不太认同的。 这还没过继呢,一个不对,也不看是谁,就敢拿话怼回去。将来万一过继成了,岂不多了一个敌人?况再怎么说,国公府里付国公最大。 付宽给赵夫人使了个眼色。 赵夫人上前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快给国公爷认个错。” 付新摇头道:“我不觉得自己错了。我父亲将我捧在手心里养大,我总不能将来过继另人家里,就将之前的恩情全忘了。谁给吃得认谁,与畜生又有什么区别?就是养只狗,养了十来年送人,它与新主人亲的同时,见到旧时主人,还非常的亲呢。” 赵夫人见付新一脸的认真,知道她这是怕将来过继了,不让她与她父亲来往。 摸了摸付新的头,赵夫人牵起付新的手,道:“我知道你孝顺。换做是我的话,也与你选得一样。若你真选了先救我们,我还不喜欢你了呢。” 说完,赵夫人冲着付国公行礼道:“国公爷恕罪,儿媳就喜欢她这么憨直的性子,希望国公爷别往心里去。总且儿媳妇也不觉得她回答得有何不妥。” 武老太君出面打圆场道:“好了,一大早上的就说些有的没的。好好的哪就有什么灾啊难啊的。” ------------ 第十六回 7(街角相遇) 瞅了眼付亮,武老太君又说道:“要不我问问五郎,我和他生母一块掉水里,他选救谁?” 付亮现在可是付国公的心尖,武老太君若真这么问了,岂不是将付亮放火上烤?先救谁都不对。 付国公连忙堆笑道:”好了,我不过是逗着憨娘玩呢。她不是要去她爹哪儿?再磨叽会儿,都中午了。“ 武老太君撇嘴,到底不想就那么放过付国公。硬逼着付国公从自己地私库里,拿了十两一锭的金子来给付新,让付新看上什么随便买。 付国公心疼得直咬牙,就跟要了他命似的。 付新瞅着付国公,就觉得好笑。 从迎松院出来,手里拿着那五十两,黄澄澄地金元宝直笑,付新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再一想到付国公在武老太君跟前,完全吃瘪。付新就更乐不可支。 因为一会儿就能见着付伟,付新走起路来很是轻快,像只快乐的小蜜蜂。 苦菊领着路,到了付伟住的院子,付伟的早饭已经摆好,两副碗筷,一直在等着付新。 付新一进屋,便就脆生生地喊:“爹爹昨晚上休息的可好?在这儿住着还习惯?” 付伟笑盈盈地迎到门口,眉开眼笑地瞅着朝气活力的付新,觉得这次来京城是对了。在广陵时,虽说住在了大宅那边,但却少见付新笑容。 ”我很好,长大了,知道关心爹爹了,倒是你,在内院住得如何?与院中的姑娘处得如何?长辈们对你好吗?“付伟将付新拉坐到饭桌前,笑问道。 付新并不急着回答,率先坐到桌前,喝了口热茶,拿起筷子夹了口吃地放到嘴里。点了点头,笑道:“我挺好的,老太君和夫人都非常喜欢我。” 付伟挨着付新坐下,笑道:“我昨日也看出来了,要算日子还要些时候,也不急,爹爹还要看观察下才行。” 付新垂着眼睛,轻声问道:“若是过继成了,只怕爹爹就要回广陵,到时候想见一面,可就难了。” 付伟不想让付新难受,就转换了话题道:“你还没跟爹爹说,与府内的姑娘处得如何?” 付新又堆都笑容来,道:“也挺好的,我是客,她们都让着我。两个是侄女儿,只一个纹姊,是四叔家里的,人也爽书。” 付伟又问:“那国公爷呢?对你怎么样?” 付新献宝似地将付国公给了五十两金子拿出来,放到桌上道:“这是国公爷给了,让女儿跟着爹爹逛逛长安,喜欢什么就买了。” 付伟自不会在意金子,而是付国公的心意。笑着点付新地头道:“爹爹没给你带银子吗?爹爹给你的哪一样,不比这东西值钱?怎么进了京,倒小家子气了。” 付新就嘻嘻地笑,并不说什么。 爷俩个吃完早饭,果然便就让人安排马车,去逛一逛长安城。爷俩个谁也不再提离别的事,和过继的事情,就好像爷俩个从广陵到长安,是专门游玩来的。 付伟本就带了人来,但国公府的人一听这爷俩个要出去,到底为付新准备了新的马车。 付新和着绣燕、苦菊坐到马车上。付伟骑马,便就离了付国公府。 长安的东西两市,最是繁华,东市周围由于住的全是达官贵人之家,所以所售东西,均是贵重物品。付家在东西两市场有铺面。 马车才从付国公府出来,要去西市,却要先往东走,转过街角才行。 正过罗府门口。 罗辉从角门出来,身后跟着的小厮牵着两匹马,就见到付国公府的马车打他门上过去。一想到前些天在门口碰见付悦,就觉得晦气。 十二岁的罗辉比三、四年前长高了不少。他娘将他送至京城之后,没呆几个月,便就又回边关去了。整个罗将军府里,就罗辉一个主子,其余的全是丫头婆子和家丁小厮等下人。 罗辉倒也没觉得自己多可怜,倒也落得个自在。唐皇一改刚登基那会,与民休养,而变得好大喜功起来。重边将,但又不大放心边将。所以罗辉说好了是来京里学习,其实不过就是质子。 一入京城,唐皇便就为罗辉安排入了国子监学习。 罗辉一贯地不听管束,不过是每日应景地去点个卯,然后就该干嘛干嘛。 好在她娘走时,给罗辉安排好了先生。 那先生姓张,单名一个勇字。 张勇是罗洪学武艺的师弟,不追求功名。空有一身的本领,总说现在天下太平,兵为凶器,用之不祥。 所以便就在京上教人读书,做了个教书先生。妻子程氏,还有一女张秀儿,今年十岁了。 董夫人请了来,一则陪伴罗辉,再则看着他别惹事,连教他习武和书本上的知识。要不然,无人管束,罗辉更加的无法无天了。 张勇本不乐意,但因切不过面子,只好带着女儿张秀儿住到了将军府上。 平日里教罗辉时,也顺带着教自己的女儿张秀儿。 罗辉一想到付悦,就觉得烦。然而当他再看时,就认出骑在马上的是付伟。心下还奇怪呢,怎么付伟的衣服那样的光鲜靓丽,可是那天付悦看起来可是落魄得很。 他开始还以为广陵付家破家了呢,才会跑上京来想依附付国公府。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又一想,关自己什么事? 罗辉不再理会,从小厮手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扬鞭,身后一道烟尘,罗辉看都没看后面跟着他的人,自顾自的打前跑了。 小厮也是惯了,急忙也翻身上马,急追而去。 这主仆两个正是与付伟和付新同一方向。打从马车从付国公府的角门出来,付新便就掀开车窗帘子,往外探看,一转头,便就和罗辉对上眼睛。他俩个均觉得对方眼熟。 付新瞪着眼睛瞅罗辉,却是说什么也想不起自己打哪儿见过他。 还是罗辉最先反应过来,因为有付伟,而车里坐着的又不是付悦,那他见过的付家女孩儿,也就是付新了。 那个当年在桃花满园的时候,害他上了两次当的小丫头,依着罗辉那小心眼,肯定是要记一辈子的。 罗辉是不会死心的,总想着别让他抓到机会,要不然,他非要报仇不可。 不过,罗辉也不得不感叹,当年桃茶园里的小姑娘,现在长大了,变了不少。 ------------ 第十六回 8(酒楼) 付新今天特别妆扮过,双鬟髻两边垂着红丝绳,一面两道,一长一短,随着马车一晃一晃,像水一样地荡漾着。额前覆着渡海,不算很重的柳眉下,一对眼睛虽然不是特别的大,但黑白分明,特别的亮。付新的脸不似小时候那般地白了,而且鼻子上还生出几点雀斑来。 她脸上的雀斑不多,只有几点,好像时下流行的花钿妆。只不过付新鼻子上的,比花钿更细小些,像一只一只小小地萤火虫似地,是暗夜里的星光,闪亮着夜空一样,妆扮着付新的脸。 随着付新一皱眉,小雀斑像是会动似的,更显得付新活泼动人。 画中仙虽美,但不似人。付新所透露出来的,正是活泼生动的美。 而罗辉今天一身深青色圆领箭袖束腰小袍,下穿了一条黑色胡裤,一双黑色吉莫高靿靴。罗辉地脸正从小孩子的那种圆型,慢慢变得长了,下巴已经拉了下来,略有些方。 罗辉的眼睛细长,标准的丹凤眼,眉竖而窄重,看人时,眉微微一皱,看起来特别的严厉。 小小年纪,长相就像是非常地不好说话的人。而了解罗辉的人都知道,若是与罗辉的性格相比,他的长相还算是好说话的。 罗辉和付新一个在马上,一个在车里探着头,对望着。罗辉并没有减速,或是要打招呼的意思,所以很快便就错了过去。 付伟是商人,眼眼可不是一般的毒,罗辉从边上过去时,付伟一下子便就认出罗辉来。 一想到当年在付家时,罗辉的所作所为,再看他如今快马而去的身影再想到罗将军府与付国公府比邻而居,付伟觉得他有义务提醒付新,要小心罗辉。 这小子应该比当年更加的喜努无常。付伟如是想。不得不说,付伟想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车里绣燕怕磕着付新,在车里劝道:“姑娘还是坐回来吧,再碰了哪儿,马车无眼。等一会儿到了大秦寺,那里才是有好看的呢。” 长安城的东西两市要到中午才开。现在的长安按坊划分,各各坊有高高的坊墙。高高地坊墙并不包砖,是夯土外面用火烤的半瓷性斜坡墙,而此时正是青草冒头的时候,远远看着一片的生机盎然。 平日里,人们去东西两市买东西,都不太方便。于是临街的,有那聪明人,便就想了个办法。将坊墙钻出洞来,然后将平日里在外面或是市场上便宜买的东西,再转卖给过往的人。当然,长安城各坊里,也有走街窜巷的卖货郎。 但仍有刚好需要东西,卖货郎却迟迟不来,或转到别的坊里,哪里去找? 再说,那些个钻坊墙洞的,又给了看坊门地坊丁好处,于是也就不管。为此,有司还下过几道禁令,但搁不住有需要。所以,屡禁不止,也算是长安独特的风景了。 而这些,广陵是没有的,所以付新看了非常地新奇。大唐民风开放,绣燕也不深说,见付新探个头,看得高兴,也就只叮嘱付新,别磕碰着,小心安全之类的话。 丝绸之路是从开远门为起始和终点,所以开远门内的义宁坊内,有大秦寺。广陵是南北的枢纽,但长安却是与外域人交汇之处,所以义宁坊内,能看见各种人。 坊外圈是排污渠,人先要上了坊桥,才能进到坊里。从进到开远街,路上的人便就明显地多,什么模样的都有。付新只是扒着车窗往外看不够。 而付伟之所以会带着从正北的坊门进去,则是因为大秦寺就在义宁坊的东北角上。坊里面是九宫式分布,十字街上人来人往。付新没想到里面比外面还要热闹。 大秦寺的主寺与佛寺明显不同,它不是多层宝塔结构,而是阔大的广厦连间,外墙是不算高的泥鳅墙,从外面一眼就能看见里面。这里虽然是外域寺庙,但里面却不光只有大秦人,也有不少汉人信民,在里面,心怀诚意地或往大开着的厅堂里进,或往外走。 男女混杂期间,基本不会避讳。 付新在付伟爷俩个,在大秦寺玩了会,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两市就要开了,付伟就带着付新去了波斯人开的酒楼吃饭。 但西市离义宁坊离西市近,付伟看了看时间,并不着急。离开市还有一段时间。 高高地三层酒楼,付伟带着付新进到里面,那里有付伟常年定的一个房间,店小二也认得付伟,连声地喊道:“付二爷有阵子没来了,可是广陵那边忙?今儿来得有些早啊,开市还要些时候呢。” 付伟笑道:“你倒是长高了不少,生意兴隆。” 付新跟在付伟身后,新奇地四下看着,从付国公府出来,付新就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 这店中过往客商非常地多,所以即便像付伟这样的广陵巨富,到了这里,也不够掌柜来接。店小二只是作揖还礼道:“承付二爷吉言,生意兴隆。付二爷也是一派的红火依旧,身体安康。三楼请,付二爷的房间一向如旧。饭菜如何上?” 付伟道:“添加一些我往日常点,口味清淡一些的,其它照旧。” 店小二一扔那手中的抹布道:“好嘞,二爷楼上请,小的这就准备。” 付伟对着付新笑道:“爹爹往日里来京上,都是在这家酒楼吃饭落脚。跟爹爹上楼上,这里人杂乱。” 一楼是间阔大的厅,里面成排摆着方桌和条凳。 到了三楼,从楼梯口往预订的房间走时,隔壁房里传出很大的男人夹杂着女人的笑声。 付伟微皱了下眉,轻声问道:“这间里什么人?” 小二很小声地说道:“二爷忍一忍吧,这是李相的侄子在里面宴客呢。” 当朝宰相只一个姓李的,便就是李林甫。付伟自然知道。也知道李林甫现在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就是太子见了李林甫,都恭敬非常。 对于李家人,仗势欺人,也颇有耳闻。 付伟深知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进到房里时,隔壁的声音非常的清晰。 小二拘谨地望着付伟,好像办错事的那个人是他一般。 付伟笑道:“没关系,你去催菜,我们就在这儿呆会,便就去西市了,不碍事的。” 店小二感激地出去。 ------------ 第十六回 9(洁癖) 付新坐到窗下的案前,临窗,正好能顺着开着的窗子,看到楼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由于这里离西市很近,所以,等着中午进西市买东西的人很多,即使不在这酒楼休息,也会在其它小店里停个脚,喝杯热茶。 付伟坐到付新的对面。 见她张着头往窗外看,也跟着往外面看,有什么好看的。 原来楼下面,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提着一篮子的桃花,正跟在行人后面兜售。他们刚进来时没有,定是刚到的。 现在这时候,城里的桃花已经到了晚期,有些罢了。 但那篮子里桃枝上的桃花,还多半都是花骨朵。 绣燕从外面接了茶,给付新和付伟倒了一杯,放到了桌上。 付新笑着对绣燕和苦菊道:“你俩个也寻了凳子坐会儿吧。出门在外也挺累的。”又着对着窗外又说道:“没想到这时候,居然还有桃花。” 付伟笑道:“这定是山上采的。自家园子的,就是还盛开着,也舍不得采。” 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怪笑,极为清晰地话也传了过来:“哈哈哈,他果然让你洗了一晚上的澡?哈哈哈” 付伟皱了下眉,但也得忍着。 现在满京城,没一个敢和李林甫对着干的。他的侄子 付伟耳闻,李林甫有一个侄子名李武,十六七岁,是个出了名的纨绔。整日家除了好事,什么事都干。听着声音,像是招了伎人来当陪客。 因为就在那张狂的声音过后,便就传来一声娇嗔:“奴还说谎不成?” 一众的附和笑声过后。 刚那个张狂男人笑问道:“那你跟我学学,他是怎么让你洗一晚上澡的?” 女人娇滴滴的声音道:“让人将奴喊了去,一进门就嫌奴脏让洗澡,洗完了,他也不摸不碰的,就让奴站在地中,他上下的看。然后便就说奴没洗干净,再去洗。一遍又一遍,奴皮都快洗掉了,还不满意。幸好天亮了,要不然,奴还指不定洗成什么样呢。爷瞅瞅,瞅瞅,这都昨晚上洗澡搓的。” 原来李林甫有一子,名李演,今年十七岁,却是个极爱干净的人。 他自己住的院子,不算屋里的,加起来有五十个奴婢婆子,每日分班地打扫收拾,李演都嫌脏。 就说一件事吧,李演喜欢风雅,看别人院里种株梧桐,每当树叶满枝,微风飒飒,当月步庭中,或是秋冬之时,枝干嶙峋,感觉不错。 于是,李演便就学别人,也在院子中种了一株。 但,李演却嫌梧桐树皮看起来不干净。 于是,每日家让仆妇洗树皮。 什么树搁得住这么洗?所以,他每年开春都要往庭中移梧桐树苗,可从没种活过。 李武自然知道李演的毛病,于是私下里就好奇李演这么干净,与女人快活过吗?李武认真观察了一段时间李演屋里的丫头。 收用过的,能看出来。 李武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李演决没有和女人上过床。 于是,就像小猫挠心一样,很想知道,李演这么爱干净,看什么都是脏的,跟女人在一起会怎么样? 于是昨天的时候,约了一帮子的狐朋狗友,顺便也约了李演出来玩。自然,李演让个漂亮的小丫头,拿着他专用的椅垫等物,才勉强与李武他们同席。 李武和着那帮子人,左引右勾再激将法的,终于让李演找了个伎人带回家。 以己度人,李武以为美色当前,李演也是假干净一个。这伎人名花奴,可是惯会些功夫的,李武就不信李演能挺住。 所以今儿早上,一直打听着花奴回去了,便就要请。 怎奈花奴的丫头说,花奴疲累,晚些时候才去。 李武和着他的一帮狐朋狗友,一肚子的花心眼,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大战三百回合之类的。结果花奴姗姗来迟的原因,竟然是李演嫌花奴脏,碰都没碰一下,只是让花奴洗了一晚上的澡。 难怪累,搁他们身上,洗一晚上的澡,也累。 付新见付伟面色渐沉,笑着说道:“爹爹,我想要那桃花,咱们买来吧。” 现在虽说是初春,但到底还未大暖。卖花的小姑娘穿着衣服单薄,又瘦又小的,看起来就很可怜。买得起花的都乘着轿子,来往步行人,又有几个有那闲钱买的? 所以,付新看了半晌,见那姑娘一枝也没卖出去,很是可怜。便就借口她喜欢,央着她爹付伟去买。 付伟如何不知道付新的心思? 不禁笑了。正好店小二来上菜。付伟就让店小二下去,将那卖花的姑娘喊上来。 顺着窗户,付新见店小二出去,喊那卖花的姑娘往酒楼里走。 付伟给付新布菜道:“别看了,一会儿就到了,先吃点儿饭,完就去西市里玩。里面大着呢,吃不饱可走不动。” 付新笑着问道:“西市真那么大?比咱们广陵的市场还大吗?” 付伟笑付新的没见识,道:“你当着京城里的人这么说,可会被笑话的。西市离开远门近,西域的货来了,先到西市,完再往东市分的。你说大不大?繁华了繁华?” 没见过,所以付新也就听了个似懂非懂。到底怎样个**,没有参照物,也就没有个概念。 付伟见付新一脸懵懂,笑着摩挲了下付新的头顶,道:“不用想了,一会儿西市开了,咱们就去,到时不就知道了?” 付新一听,来了精神,立时快速地吃饭。 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卖花女上来。 付新不禁拿眼睛瞅她爹付伟,付伟也颇觉得奇怪。 正自纳罕时,就听外面一阵地吵声,和一女孩儿的哭泣讨饶声:“求大爷放过小人吧,小人就是卖花的。花大爷喜欢,小人不要了,大爷不要,不要” 付新再傻也听出来了,但她并没有冲动地就往外跑,而是看向了她爹付伟。 虽然这个卖花姑娘是被他喊上来的,但隔壁那般的吵,她爹都忍了,说明隔壁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家。他们若是这么冒冒失失地去救,能行吗? 付新瞅着付伟,不出声。 付伟也猜着,声音听得这么清晰,定是隔壁的人。这是狎妓不过瘾,又想要强抢良家子! 但若是这么坐视不理,好像又良心上过意不去。 这时,又传出了店小二的求情声:“大爷、大爷,她还就饶了她吧。她是付国公府家,广陵二爷喊上来的,求几个大爷看付国公府面上,就放了她吧。” ------------ 第十六回 10(桃花引发的争斗) 先前一直张狂笑着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别说什么广陵二爷,就是付国公世子,到了我这儿,也得等着。跟我面前称爷?我看他是不想活了吧?他还厉害过太子?” 付伟站了起来,就欲出去看看。 可付新却突然地站起来,拉着付伟摇头。不是她狠心,见死不求。 只是听了那人的话,好似非常的厉害。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还敢大声说出来。付新觉得,这是在京城,又是这酒店里,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喊出来,那么,决不会只是嘴上功夫而已。 付新想,她爹不过一介商人,就是皇商,也是仰人鼻息吃饭的,没有什么实权。 况商人地位低下,他爹没能力救那姑娘。 若他们出去的话,也不过是多一个陪着那姑娘倒霉的。 既然帮不上忙,又何必去送死? 付伟冲付新笑了笑,道:“放心,爹爹将来还要看着你出嫁呢,爹爹就出去瞧瞧,要真管不了,就不管。” 付新非要跟着一块儿出去。她也不说,就拉着付伟的胳膊不肯松手,两只眼睛瞪得大大地。 付伟知付新这是不放心自己,跟着一起出去。就抱着,若自己果然出事的话,她决不会坐视不理。付伟安慰地拍了拍付新拉着自己的手,只得听任着付新跟他一起出去。 绣燕将门打开。 付伟和付新爷俩个一块儿出来看时,就见走廊上站着几个十多岁的公子哥,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手里提着个花篮子,篮子里正是那含苞待放的桃花。 而一个十多岁的公子哥,一身的纨绔打扮,正往房间里拉那个卖花的姑娘。 周围的公子哥一阵地起哄:“小美人儿,你跟了我们武哥,哪还用卖花受苦?到时吃香的喝辣的,就享福了。” 然后便就是一阵的哄笑。 边上的店小二看样子是同情卖花女的,但也只是低声地祈求,并不敢伸手阻拦。 卖花女更是拼命地哀求,苦苦地讨饶。可是拉着她的那只手,就是不肯松开。 付伟边往跟前走,边思量着怎么办。 以李家的势力,什么都不缺,威吓又行不通。现在满京城,除了杨家,就是王爷、太子,都得让着李林甫家的人。 去年的太子妃落发为尼,太子与杜良娣的离婚,都是李林甫的手笔。这两件案子,牵连甚广,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完结。 所以,李武叫嚣着,满京城没人敢在他面前称爷,那不是吹牛。 付伟颇觉头疼。送他东西?可是,皇上可是任着国库给李林甫赐东西。李家什么都不会缺,什么希奇的东西都不少。 李林甫的侄子,总不能样样都有吧? 付伟也只得抱着这种思想。 那李武见付伟爷俩个过来,还没等付伟说话,一手拉着卖花女,冲着付伟道:“哟,胆挺大。这就是广陵付二?” 付伟一把胡子,满脸堆着笑,冲着只有十四五岁的李武拱手行礼道:“小人付二,不知这位姑娘怎么让武爷不高兴了?” 李武眼睛一立:“怎么,你想帮她?” 付伟笑道:“如若这位小娘子弄坏了武爷的东西,小人倒可以代为赔偿。” 李武小眼一眯:“倒也可以。” 付伟直觉得不太对劲。连忙改口道:“小人听闻西域商队今天到,不若小的一会儿陪着武爷去瞧瞧有什么新奇的玩意。” 付新觉察到李武看向她的目光不善,就往付伟身后躲。 李武冲着付新一笑,道:“这小娘子长得挺俊,你都一把胡子了,有些不配,你若拿这小娘子来换,我就” 边上的人一阵的起哄。 付伟没等李武说完,连忙打断了说道:“李公子不能乱说,她是小人的女儿,还小呢” 李武同样打断了付伟的话,流了流气道:“小怎么了?小才好玩呢。” 众人又是一阵地大笑。 付伟见李武油盐不进,自忖着根本没有办法,再纠缠下去,只怕会于自己不利。所以,虽然那卖花女祈求地看着付伟,但付伟仍打算着带着付新回房间里。 冲着李武一拱手道:“看样子小人的提议武爷并不认同,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付新看着这一众的人,非常地害怕。也极力地往回拉付伟。 可是李武等人如何肯放过这爷俩个?在他认为,还没谁敢来扫他的兴。敢多管闲事,就得有那本事才行。这还没开始呢,就想退缩? 李武给手下人使眼色,并冷笑着道:“你当你是谁?换与不换,还由不得你说了算。” 付伟本与宰相府的总管不错,平日上京里也总会往宰相府里送些东西。所以付伟,只急拉着付新往下走,想着大不了明儿找到那总管说和下,也就过去了。 如何能想到李武会如些的狠? 那手下人,便就飞身上来照着付伟的后腰,就踢了过来。 被付伟拉着往酒店外走的付新回了下头,再喊付伟也是来不及了,想都没想,便就拦在了那人踢来的脚上,随着一声闷哼,付新便就飞了出去。趴在地上的付新嘴角立时流血。付新未等抬头,就见眼前出现一双穿着黑皮靴的男人脚。 那不是她爹付伟的。 就听付伟大叫了一声:“憨娘、憨娘。” 绣燕和苦菊也吓坏了,哭着往付新跟前跑。 而那脚的主人不等付新抬头,已经蹲下身来,皱着眉道:“几年没见,你怎么越发的笨了。” 付伟跑上前,已经抱起付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这孩子,都怪爹爹,爹爹应该听你的。” 付新不认识罗辉,见是先前在路上碰见的,感觉面熟的那一个,不觉觉得罗辉讨厌。人家都这么倒霉了,他不说扶她起来,还在一边说风凉话。 付伟上下查看付新,连声问:“伤到哪儿没有?” 付新被踢到腰上,钻心地疼。但她怕付伟担心,假意擦了擦嘴角的血道:“女儿没事,就嘴角硌破了,有些疼。” 罗辉冲着付伟一拱手,道:“付二爷一向还好?” 付伟将付新交给绣燕和苦菊,冲罗辉还礼道:“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罗公子,几年没见,罗公子长高了不少。” 罗辉也不再搭言,背着手就往李武跟前走。从刚踢付新的人跟前过时,抬脚就踹。 那人嗷嗷叫的求李武:“爷救命。” ------------ 第十六回 11(爱生气的罗辉) 李武觉得面上无光,但是,李武知道罗辉与李演交好。人家李演才是真的宰相之子。 忍了忍,李武勉强笑着与罗辉打招呼道:“怎么这么巧,你也在这儿?不会也约了娼姐儿吧?”说完,一阵淫笑。 罗辉也笑了,道:“你要这么说他也行。怎么昨儿才见的,今儿就长本事了,都强抢起良家女来了?我还真是自愧不如。” 看了眼花奴,罗辉又笑道:“昨晚上洗澡洗得可还好?要不要今儿晚上再洗一晚上?” 吓得花奴一哆嗦。 李武早就看不惯罗辉,现见罗辉落单,就有心趁着机会收拾罗辉。反正他叔叔也好,李演也罢,决不会因为罗辉果然将他怎么样的。 大不了,就是挨顿说。 又不疼不痒的。 李武的小眼珠子来回的转着。 罗辉冷笑着,如何看不出李武的小心眼子?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们罗家枪虽然闻名在外,但棍棒功夫也还凑合。武公子要不咱俩试试?” 走廊上各门旁均有高几,是临时放菜放水开门用的。 罗辉上前提起一个,往墙上一拍,两手一掰,那高几便就稀碎,只四根几腿还好。罗辉一手握一个,另两个往地上一扔,拉开架势道:“谁来?” 李武等人见了,面面相觑,罗辉还真是一点儿没变。一言不合,就想找人试身手。因为人多,李武倒也不怕罗辉,心下想,这可是你自找的,打残了你,也是你先找的事。 “我打算一起上?”李武笑得很欠揍:“你也可以喊同伙来帮忙。” 付伟不禁为罗辉担心,怕罗辉吃亏。可又感激罗辉,若今天不是他出来的话,只怕他也只得带着女儿死活往楼下跑了。至于跑得了跑不了,就不好说了。 果然没本事,闲事管不得。救不得人,还连累自己。 李武放开卖花女,那卖花女竟然趁着众人不注意,花也不要地就往楼下跑。结果又被李武拦住,给了一巴掌,然后交由店小二看着。 店小二心里苦,掌柜地却迟迟不敢上来。任着李武拿这酒店当战场。 掌柜地也有算计,反正李武输不了。到时谁输了,就让谁出钱修。大不了,还有付伟在呢。他还愁找不着人? 付新虽然对于眼前这个罗公子第一印象不好,但人家帮了她和她爹,还是感觉得出来的。所以并没有做出,趁机拉着他爹跑路的事来。虽然付新心里很想来个走为上,到底忍住了。 正在剑拔弩张,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的时候,突然一个淡淡地男声飘了过来:“唱戏呢?这是要摆全武行?” 众人抬眼往着声音处望,就见罗辉出来的房间门口,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手里拿着麈尾。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高高瘦瘦的。 罗辉也不回头,话音里满是不屑道:“你们李家可真是厉害,看样子我以后都不敢在京里随便走了。明儿,我还是向皇上请辞,回边关算了。我爹可就我这么一个宝贝,还等着我养老送终呢,再在京上有个闪失。我爹那爆脾气。” 李武却暗自叫苦。 李演虽然是李林甫的儿子,却并非仗势欺人的人。相反,除了本身有些洁癖之外,倒是有点魏晋风骨。最讨厌李家人打着宰相的旗号,在外面招摇。 而且李演与他的兄长李岫经常劝李林甫,盈满为患。 李岫更曾经跪地劝过李林甫,要为日后打算。 李演也不生气,边往前走,边笑道:“说得你脾气好似的。还不把那两棍子扔了,干嘛,你还真想当着我面打他不成?” 罗辉点头:“很想。你在这儿,他不敢回手,光打人,不会被打多爽?我喜欢。” 李武 李演走到李武跟前,见那卖花女满脸的泪,被店小二拦在了楼梯口。 两眼一横李武:“怎么,还不放人?” 这卖花姑娘也是聪明,看出这帮人除了罗辉外,都怕李演,便竟得寸进尺起来,怯生生道:“能不能将花还给奴家?家有老爷幼弟,等着卖花儿换钱呢。” 付伟这时候连忙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来,递与卖花女道:“我本欲买花,没想到倒使得你吓了一跳。那花和篮子我全买下了。” 卖花女接了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十两银子,她家一年都挣不来。 李演一瞅花奴,笑眯眯道:“今天晚上,你继续来我府上。” 花奴都快哭了,讨饶道:“爷就饶了奴吧,奴知道错了。” 李武连忙从花奴手接过花篮,往付新面前一递,道:“我刚是在开玩笑呢。小妹妹没吓着吧?” 付新连忙将花篮接到手里,然后笑着道:“没有,小人并没有吓着。” 罗辉一听,不乐意了,转过头来瞪着付新道:“怎么你就没有长进呢?让人打了就白打了?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 付新真想跳起脚来骂罗辉,你厉害,有本事。我们可是商家,惹了这位小爷,明儿再找她和她爹的麻烦,找谁哭去? 冲着罗辉呲牙一笑,付新先听她爹喊罗辉为罗公子,所以说道:“罗公子,小女子与公子头回见面吧?谢罗公子帮忙,小女子真的没事。” 说着,付新假意地一转,嘴里还说道:“你看,我一点事没有。”然而一扭腰,终忍不住“哼”了一声。 罗辉心心念念记了付新三年。虽然不是喜欢,就是气不过。这就跟与人过招一样,败在大侠手里,罗辉也就认了,可偏偏败给了一个笨蛋,这让罗辉如何服气? 这三年,罗辉心心念念,就是想着若果然老天有眼,再让他碰见付新,一准报仇。 结果,先在路上,他认出了她。 可付新,竟然没认出他来? 真真的气死他了。三年,一样是桃花盛开的时候,见面的第一天,付新果然又成功地将罗辉气个半死。 罗辉气得瞪着付新的眼睛都快突了出来。 付新感觉很委屈,她也没说什么啊?怎么这位罗公子这般生气? “你果然不认得我了?”罗辉咬牙切齿地问。 付新一听罗辉话中意思,暗自揣摩,心想,难道他在生气她没认出来,先在付国公的胡同里见过面?这么想着,付新脸上便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 第十六回 12(罗辉的光荣历史) 好似想到了什么。 罗辉以为付新总算是想起他是谁了。 就听付新像是邀功地说道:“小女子知道先在付国公府的胡同里,与公子见过面的。” 罗辉被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儿没涌到脸上来。 这边厢李武心下叫苦连连,舔着脸,冲着李演笑道:“十四兄这么闲着?出来玩也不喊弟弟一声。我们还寻思着哪儿喊着十四兄一起,出去玩呢。” 李演满脸嫌弃道:“和你们出去玩?脏死了。”手一指花奴道:“昨儿你们跟我说她这么好,那么好的,结果呢?脏得要命。” 李武呵呵陪笑着道:“我给十四兄找干净的,听说今儿有西域商队来,弟弟这不等着开市呢。听说有艳姬,见过的都说特别漂亮,别有风味呢。” 李演上下地打量着李武,然后将眼睛放到他的裆部,道:“你的头生得小了点。” 李武没听明白什么意思,迷茫着道:“十四兄说得对,是小了点儿,要不就笨了。” 罗辉被付新气个够呛,他算是看出来,付新根本就将三年前的事情忘了。所以也不再与她蘑菇,他比李演小了五、六岁,所以虽然在同龄人里已经很高,但比起李演来,还是差了有多半个头。 李演端着脸,拿着麈尾,再加上长得俊,颇有几分仙姿飘飘地模样。 罗辉受不了李武那傻呵呵的样,道:“我说李武,要是不打咱可就算账了。刚你手下人将这小姑娘踢了,总不能白踢吧?再说这里毁坏的东西,总要赔吧?” 若说赔付新,李武认了,可做什么让他赔酒店?那高几又不是他打坏的。 李武才要出声争辩。 李演一挑眼睛:“有意见?” 李武心想不就银子吗?他有!两眼一瞪罗辉,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子,你别落了单,要是哪天不开眼落到小爷手里,让你好看。你还能天天跟在李演屁股后面? 罗辉像是猜着了李武的小心思,也不说话,将手中的高几腿几下掰成劈柴样,摇着头道:“反正也没什么用了,正好让店家烧火。我就当个好人,省得再劈了。” 李武和他的小跟班,还有一众的狐朋狗友都暗吸一口凉气。暗自思量起,他们的腿,比这高几腿硬多少。 李演用那麈尾好好地掸了掸身上,就好似去了什么特别脏,尘土大飞的地方了似的。看了看时候,催促道:“快赔钱,要不然我就告诉大兄,说你在外面惹事,你可知道大兄最讨厌什么了?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付伟有心想说不要了,可又不好拆罗辉台。但心下还是有点儿报怨多罗。他的想法与付新的差不多,明儿罗辉走了,以他对李武的了解,还不得寻他和付新报仇? 不行,明儿他得找了宰相府的人来,与李武说和下才行。 李武眼睛瞅着李演,道:“我出来时,不曾带钱。” 也是,李武何用花钱?自然有人送。而且他所到之处,拿了什么东西,也没几个敢不要命地管他要。所以他也就习惯了出门不带钱。 罗辉冷笑着看着李演。他和李演说过,李武的一些行径,李演还不信。 李演清高,自视不凡,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所以,他虽然贵为当朝最受皇上宠爱的,宰相之子,却没有几个朋友。 讨好他的,他嫌人家涎着一张脸,恶心。 与他一样清高的,又嫌他的出身,觉得他是奸臣之子。又懒得理他。 而以李演的性格,也不可能去上赶着巴结讨好别人。 再加上他的特殊癖好,李演基本就没什么朋友。 三年前,罗辉初入京城,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首一进到国子监,自来外来新学会被欺生。而罗辉家里,自来在边关经营,京城内也没个亲戚照应。 再说太平日久,士族子弟便就多多少少瞧不起兵子。 他们合起伙来算计罗辉,可罗辉也不是吃素的。 罗辉在边关时,曾被敌人抓到过。那一次,他将自己打伴成了边境农家子的模样,从家里偷偷出去玩,未带一兵一卒。突遇敌人的抓生将,将他和一众真的农家子抓走。 敌人将他们抓去,是准备着送给长官为奴的。 罗辉不单没害怕,还在敌营里生活了几个月这久。那时,他才只有七岁。 由于年龄又会来事,还勤快,倒是得了兵营里好些人的欢心。上下一致的赞誉。认为罗辉是他们抓来,最乖巧听话的奴仆。 但是罗辉走时,却偷走了敌营里所有的马。 当罗辉感觉这几个月,已经将这里了解个差不多时,便就打算着回家了。然后,他先是趁着夜,摸出营外,在山头点火。然后跑回大营时,火才着起来,然后却又开始在营内四处点火。 一时间熟睡的兵将被哨兵喊醒,以为被突袭了。睡得五迷六道的兵丁们四处逃跑。 罗辉却赶着敌营里的马,慢悠悠地回唐边城了。 罗洪被气得够呛。 打罗辉不见之后,罗洪就怕他被敌人抓了去,所以并不敢声张,只是让亲信偷偷地找。罗洪是怕敌人听了信,若是发现了他们无意中抓的人有边将之子,那还不拿着罗辉的命来要挟他? 到时,罗洪是答应不答应? 当罗辉皮毛不损地回来,罗洪气得拿大鞭子就要抽死他。要不是董夫人拦着,罗辉一顿好打是跑不了了。 但敌营很快清醒过来,再一调查,很快便就看出端倪。 正赶上唐皇派了人来给送信,大意就是边关困苦,罗辉还不若让罗辉进京去国子监入学。 罗洪出于罗辉安全考虑,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罗辉如何会上那帮子纨绔的当?况且罗辉也瞧不起那些个招猫逗狗的纨绔。所以,矛盾不段。当然以李武为首。 但每次都占不到什么便宜。 于是,就在再一次吃亏之后,李武想到了李演。 他们逗不过罗辉,不表示李演斗不过罗辉。 李武虽然看不上李演,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李演的确比他聪明。 于是乎,李武去求李演帮忙。李演那清高样,像看白痴似的看着李武道:“你是不是没睡醒?要不回家再睡会?” 噎得李武直咬牙。 但,李演不出手,李武想,他们就不会想办法,让罗辉触到李演的底线? ------------ 第十六回 13(金叶子) 李演的底线,很好找,就是不能碰他。嘿嘿,只一想到那情景,李武等人便就忍不住淫笑起来。但他们并不知道,罗辉也很讨厌人碰他。 其实呢,既然知道人家聪明,就不应该在比自己聪明的人跟前,耍计谋。 李武几个作死地在罗辉和李演跟前耍手段,也难怪这两个有着怪癖的人凑到一起,反过来对付李武几个。结果,李武几个被罗辉和李演两个捉弄得很惨。 而罗辉和李演的友情,也是那时候缔结起来的。 听了罗辉的话,现又见李武拿不出钱来,便就将罗辉以前的话信了个七大八。 李演气得直要背过气去,咬着牙对李武道:“你知不知道水满则溢的道理?你在外面,都是白拿人家东西的?” 李武吓得哪儿敢承认?幸好他那一众的狐朋狗友里,有带了钱的。从怀里取了个金叶子,递到李武手里。李武才道:“没有,十四兄误会了,我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来?诺,这个金叶子,总够赔那小姑娘的了吧?” 李演嫌脏,并不接,只是用麈尾一指付新,说道:“你给她送去。他们是付国公府的客人,若是让我知道,你日后去找她麻烦。有你好看的。” 李武也顾不得脸面,连忙保证道:“十四兄放心,既然知道十四兄喜欢她,弟弟如何敢去?” 李演皱眉头:“怎么这么多废话!” 李武拿过金叶子,给付新道:“小妹妹,刚是哥哥的错,这金叶子给你拿家玩去。别记恨哥哥。” 付新往付伟身后躲,她可知道这金叶子不好接。再说男女不能私相授受。这种时候,将事情交给她爹处理,总不会错的。 再说,付新也不是个爱出头的性子。 付伟也不想接,但罗辉先帮了他们爹俩个,又好心地给他们要赔偿。若是不接,岂不是打罗辉地脸?付伟想,先接了,明儿找了李府的管家,加些礼物,再送回去。 然而心下忍不住也想,罗辉也不知道是在帮他们,还是要害他们。这才入了京,就惹了李武,好在以后付新在国公府内院里,轻易不出门。要不然,日后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接过金叶子,付伟又和李武客气了一番。然后才去谢了罗辉和李演。 李演倒是挺平易近人,只是依然离得众人远远地站着,好似谁会不小心能碰到他似的。 见付伟接得有些惊心。 罗辉觉得付伟窝囊,在广陵可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皇商。怎么进了京,就这副模样了? 只是罗辉没想过,付伟可是一家子大小在他身上呢。人就是这样,年岁小时,天不怕地不怕,越大了,本事大了,胆子倒是变小了。 更何况,李林甫与太子正面交锋的两回,均以李林甫全胜完结。就看太子妃娘家,还有杜良娣娘家的下场,如何不让付伟怕? 罗辉他爹在边关经营,罗辉再淘气,皇帝也不能拿罗辉怎么样。 一来唐帝现在重边将,再则,罗家在前朝就已经镇守在哪儿了,多年积威,轻易动不得。所以唐帝虽然对罗洪不放心,也不过是将罗辉召进京来,供养着。 但若果然罗辉怎么样了,就像罗辉自己说的,他可是罗洪的独子。 而这一切,付伟如何比得? 他能有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仗着商人的精明,再加上处处小心。 在广陵,因为广陵太守的原因,倒还有些威风在。可到了京城,最少不得的,便就是大爷了。 赔完付伟钱,罗辉又逼着李武给酒楼赔那高几钱。 这一下,酒楼掌柜的一脸的苦相。直说不要。再看李演也不发话,就远远站着,罗辉又一个点儿的催促。李武只得赔,也是一个金叶子。谁让他们出门,都不带钱呢。 但酒楼可没付伟和付新幸运,让李演发话,以后有事去找他。谁让先前掌柜的一直装看不见来着? 李演和罗辉这是有意让他难受。 今天李武赔了他一个金叶子,明儿,只怕赔付新那金叶子,这掌柜的都得赔回去。 掌柜地哭丧着脸接过那只金叶子,连声道:“小人帮着爷收着这金叶子,明儿武爷啥时来了,再还给武爷。” 李武两眼一瞪:“赔给你就赔给你的,哪儿那么多废话?” 掌柜的心想,一个高几哪就值一个金叶子?只得流着泪收了。也瞅出李武这是怕李演,所以不敢再做推迟语。 也如付伟一样想,明儿找了人来说和,再加上些礼物,给李武赔回去。 该赔的都赔完了,罗辉依然暗恨付新没有认出他来,狠狠地瞪付新。 付新颇显无辜。 看看时候,西市也开门了,这些个人,其实全都是听说今天来商队,所以赶着看好东西。因为来得早了,所以就来这儿休息会儿,吃点儿东西。 李演和罗辉看着李武,李武带着他那帮子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然后李演和罗辉也就告辞,先行下楼。 临走时,罗辉又瞪了付新一眼。躲在付伟身后的付新,也冲着罗辉瞪眼睛。 付新实在是弄不明白,罗辉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帮了她,却还一副她欠了他什么的表情。 切,付新想,京城的贵公子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怪? 在广陵时,她可没少见过公子哥,却没一个今天她在京城里见得一般。要么就坏得非常,要么就怪得非常。 付伟因为心下有事,但出门又不得不带着国公府的丫头,心下便就想着怎么能将苦菊留在酒楼里。 绣燕像是猜着了付伟想法,一手扶着腰,对付伟道:“二爷,老奴刚担心憨娘,好像闪了腰。可如何是好?” 付新不知有诈,忍着自己腰疼,上前问道:“绣姨怎么了?要不要请个医生来?” 绣燕连忙安慰道:“憨娘别担心,就是人老了,事就多。倒是姑娘被人踢了一下,没事吧?” 付新摇头道:“没事,就是肉疼。应该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事。” 绣燕点头道:“那就好。要不”绣燕看向付伟道:“二爷,让苦菊留这儿吧,老奴这腰,一时半会儿的身边离不得人。二爷带着憨娘去西市玩。一会儿回来寻老奴和苦菊如何?” 这正合付伟意。 虽然付新受了伤,按理说,西市又不会搬走,但今天来,付伟是有目的的。要是改日的话,一是怕夜长梦多,有变故,再有就是怕被付国公府听闻到些风声。 就这样,苦菊名正言顺地留下来照顾绣燕,而付伟则带着付新去了西市。 ------------ 第十六回 14(虚幻地安全) 从酒楼出来,付伟担心付新的腰,又雇了个抬桥,想让付新坐着。 付新到底小孩子,虽然刚吓了一跳。可还是想自己走着,好好看看西市。以前在广陵时,付新就经常听人提起西市。丝绸之路的起始点,也是西市。 现在,西市就在眼前了,付新如何肯在轿上呆着?。 于是乎,付新极力证明自己没事了。不过就被人踢了一脚。就差指天发誓了。 虽说付新娇贵,但也真的没什么大事。 虽然担心,但付伟见付新一提西市,两眼晶晶亮,也只得随了她。 从西市地北门进去,西北角上是放生池,正有人在放生池边上,往里放刚买来的鱼。 放生池,在广陵的市场里也有,所以付新并不觉得稀奇。 西市里面也是九宫布局,放生池附近便就是牲口行,还有牲口的附属物品。 付新更不会对这些个感兴趣。 付伟不紧不慢地带着付新在西市里溜达,连就介绍西市的布局。 考虑到付新伤了腰,所以,走得颇慢。 付新着急了,急匆匆地打前走。 付伟只得跟在后面,连声道:“慢些,慢些。” 本来付新听了话,慢了些,但一看到前面的果子行,脚就又快了。飞一样地冲进果子行。付伟没法子,只得跟了进去。 从果子行出来时,付伟怀里抱着个大油纸包,里面是各色的果子小吃。 付新笑得很开心。她爹提着的那些果子,够她吃些日子的了。 付伟领着付新顺着往南走,便就是金银器行。一排排的金银器行和玉器行,家家都有自己的特色,也有相近的。 付伟在边上不紧不慢地给付新介绍着各行之间的差异。 不过,付新的全部注意力,却全在付伟抱着的果子身上。付新也好美,但她自小好东西就多,当然不会像没见过似的,对这些个东西新鲜。 付新并没有太认真地听付伟对金银器行的介绍,走马观花似的全不过心地挨家看着。 突然,付新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似的,呆呆地站在一个金器行的门口。 付伟笑了,若无其事地往里走,然后里面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出来,笑着道:“二爷什么时候到的?小人领着他们在这儿等了几天了。” 付伟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个婆子,笑道:“最近生意怎么样?接手还习惯?” 那人笑道:“还行,以前在家时,也在柜上,金银器皿又是小人的长项。” 说着话,那人见付新就在门口瞪着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笑道:“二小娘子还是进里面来吧,门口人多,再碰着。” 有婆子上来,笑道:“憨娘这是怎么了?到了京城,就不认得老奴了?” 付新被这婆子牵进铺子里时,依然呆呆地。 付伟带着付新,直接进到了后屋里。 后屋是专门接待一些贵客的地方,里面的陈设非常地考究。 再往里,还有个小隔间。 付伟进去之后,便就在主座上坐下,付新就紧挨着付伟站着。 她现在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 明明她们离开广陵的时候,就她与她爹俩个,和着绣燕、纪妈来京里。 怎么绣燕的丈夫陈大叔也上京来了,竟然还管着付家在西市的店面。还有刚刚那婆子,也是以前凝香园里的人。 一会,从后面出来几个丫头和婆子,有上热茶的,上果子的。 可是不在于这些人拿了些什么东西,只是这竟然都是以前凝香园里的人。 付新觉得她都快反应不过来了。 就那么呆呆地瞅着。 付伟悠闲地往椅背上一靠,这时候倒有几分付家二爷的款了。问道:“咱们这儿可有什么好东西?拿来让憨娘选几样。” 陈大叔自己进到后屋去了。 付新终于回过神来,奇怪地问道:“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们都会在这儿?” 侍候地人,在付新面前露过脸后,全都出去各干各地去了。 付伟抚了抚付新的头,说道:“爹爹怎么可能放心就这么将你丢到付国公府?虽然说是过继,但到底不是亲生的,爹也不指望着他们有多疼你。只不过是怕你再落到吕氏手里。” 付新低着头,不说话。 付伟继续说道:“将来过继完后,你虽然吃住在国公府里。但有自己的进项,不用为了钱,对国公府的人低三下四的。” 想了想,付伟又说道:“其实,与你三叔分家时,京里分给爹爹的,爹爹全都转给了你……” “爹爹!”付新突然有种,付伟像是排后事的那种不详,眼泪一下子便就流了出来,惊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 付伟也知道付新怕什么,连忙将付新搂到怀里安慰道:“傻孩子,爹爹没事,只不过是先打算出来而已。爹爹还要看着你风光出嫁呢,怎么能舍得出来?乖,别怕,没事的,爹爹好着呢。” 好一会,付新才渐渐停了哭声,憨声憨气地道:“真的?爹爹一点儿事也没有?爹爹别骗我,娘……娘当年也是这般说的。爹爹,女儿……女儿已经没有娘了……” 付伟心疼地搂着付新,轻轻地拍着付新的后背道:“不会的,爹爹绝不食言。你还不信爹爹?” 付新不知道,只觉得心下很痛很痛,简直都痛得快不能呼吸了。她曾经相信过她娘,可她娘呢?付新搂着付伟,怎么也不肯松手。 付伟轻叹了一声。若是可能,他也想将付新托在自己的手里,看着她长大。可是,现实让他不能。 进到里屋的陈叔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覆盖着一块红布。笑道:“这是前些时候外域的客商带来的,小人看着好,就先留下了,没舍得拿到前边去卖。非常的漂亮,而且很小巧,二小娘子带了应该正合适。” 付伟轻声说道:“憨娘乖,看看你陈叔给你留了什么好东西来,快瞧瞧喜欢不。” 付新拿帕子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离开付伟怀里,转过头去看案子上的那个托盘里的东西,覆盖的红布被拿开,上面摆着的东西,付新也不认得。 托盘上摆着一排的,与手镯相似,但又比平日带的手镯细,纯金的,也有比较宽而薄,上面雕刻着不不明的花纹。然后再边上,却是一块红色漏彩的纱制品。 付伟拿眼一瞅,自然认得,这是身毒国过来的女人的饰品和披帛。于是笑道:“这是手钏,你带胳膊上试试,看好看不。” ------------ 第十六回 15(什么才是最生要的) 付新拿起一个来带到胳膊上,笑道:“有些大。” 付伟见了,不禁笑着将那些个手钏分对地往付新胳膊上带,并解释道:“这个是身毒国女人带的东西,据说要一回多带几个,走路时要环佩叮当才行。是有些大,没事,明儿留着长大了再带,就正好了。” 付新看着胳膊上的金闪闪地手钏,喜欢得不得了。哪有女孩儿不爱美的?然后付新发现托盘上还有一个金钏,有一圈小金铃,不禁笑道:“爹爹还当我是小孩子呢?竟拿这个来让我玩。” 付伟从付新地手里接过那个挂了一圈小金铃的金钏,这个金钏有开口,与付新带到胳膊上的不一样。也是一对,付伟低下身,亲自给付新戴上,才说道:“傻闺女,这哪里是什么金铃,这是脚环。你走两步,听听声音好听不?” 付新听话地像只翩跹地小燕子似的,来回地走,便就听到果然环佩与金铃声交相辉映。付新听了更加的开心,便就又走了几圈。 付伟问道:“喜欢吗?” 付新点头道:“喜欢,比刚那桃花还要喜欢。” 付伟便就将那纱给付新围上,然后就让人拿了镜子来。 那红色的纱质披帛,那种让人不能理解的漂亮地纹饰,付新对着镜子,都看得痴了。 付伟笑道:“好了,收起来,带回去,让纪妈帮你收着,明儿大了再戴。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回去吧。有空,爹爹再带你去东市看看,那边也有咱们的店面。” 这些辅面的收入,足以使付新将来,都不会在钱财上受一点的委屈。 付伟本想借此机会,教一教付新关于生意上的事情。下人们再忠心,还得自己明白中用才行。若不然,时日久了,难免会生外心。 可惜,付新对于铺面倒不关心。满心不舍地将那些个东西拿了下来,放回托盘里。 在付新的眼里,以前只装下了父母,自沈蓉没了之后,便就满心只有付伟。在付新心里,只要能让他爹爹开心就行。 钱财身外物,哪个能保证一辈子? 更何况,钱,只要人不懒惰,即使是女人,在家里给人绣个活,也还是能挣一些回来的。可是有些人,没了,就没了。再想珍惜,却是再不能了。 也许是年幼失母,也许是将要过继,又眼看着远离父亲。 所以,付新更珍惜的,却是亲情。 陈叔将托盘端了出去,递给一个妇人,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就打好了包装,送了出来。 付伟接到手里。这时新煮的茶水点心也都上来,付伟倒是不饿,便就喝了口茶。而为付新准备的,则是蜂蜜调地甜汤。 付新尝了尝,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并不腻得慌,还有一股子淡淡地枣花香。 付伟便就开始问陈叔京上的生意上的事,还有东市的一些事情。陈叔便就细细地报告,巨细无遗地。付伟正是看中了陈叔的细心、忠心,才会让他跟来京上的。 在付伟的计划里,他没什么事还好,若他果然出了什么事,那么陈叔便就能为付新撑起生意,保证付新不用仰着国公府生活。 吃穿用度若能自给自足,再不被世子夫妻看重,总不会生活凄苦才是。 虽说女子不能有私产,但付国公府吃着朝廷俸禄,总是更爱惜些名声。 所以,日后即使知道付新有私产,占些便宜倒无所谓,总不会像是留在吕氏手下,随时以孝的名义,将付新的东西全数拿走。 这也正是支撑着付伟下定决心,将付新过继出去的原因。 付伟决不能准许上次的事,再发生在付新的身上。 与陈叔谈完生意上的事,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付新也呆得有些无聊了。 跑到后面去,跟着以前凝香园的那些个,对她一直好的人叙了些旧。又问了问怎么来到的京城,然后再回来时,就坐在付伟身边,无聊地一会儿晃脑袋一会儿左右走走。 到底是小孩子,腰上的伤定不能好那么快,但却也拦不住她动来动去的。 付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就站起身对陈叔道: “你仔细打理着,我最近都在京里,有什么事了,就让人往国公府里递个话,能自己做主的,尽量自己做主。我以后也不能常住在京里,毕竟老太太也老了。” 陈叔点头答应着:“小的知道,二爷放心,小人定会仔细打理的。” 付伟拿起放在案上的包裹,付新一见付伟站起身来,便就站到了付伟的身边。爷俩个一块儿从金银器店出来,便就直接往西市外走。晚上这里是要闭市的,人太多容易挤。 再说,经过了酒楼的事,付伟也怕再遇到什么事,所以,付伟没再带着付新在里面逛。 “这里面还有酒肆、胡姬馆,明儿有空了,爹爹再带你过来玩。”付伟瞅着付新左右看的大眼睛,好像不看够似的,说道。 付新一听,立时高兴道:“真的?” 付伟笑道:“当然真的,爹爹还能骗你不成?” 这么说着,付伟突然想起了罗辉。 付伟自然记得,当年董夫人和罗辉曾帮过沈蓉付新。 当然,付伟也瞧出付新并没有认出罗辉来。付伟不忍心提当年的事,让付新伤心。 罗辉虽然今天帮了他们爷俩个,但付伟仍是觉得,还是离罗辉远着些比较好。 罗辉太过喜怒无常了。 于是,付伟委婉地问道:“刚帮咱们爷俩个的罗公子,女儿认得?” 付新以为是在酒楼时,罗辉的话,让付伟误会了。 摇了摇头,付新道:“女儿怎么会认识那位公子?只不知道他为何会那么说。” 付伟放下心来,知道付新这是不记得罗辉了。 但一想到罗辉的脾气,于是叮嘱道: “那少年爹爹认得,他爹是二品边将,自来瞧不起咱们商家。虽然以后你过继给了世子,但到底出身上有瑕疵。没得让人嫌弃。听说他们家与国公府是邻居,两家定有走动。以后碰着了,远着些,记得吗?” 难怪那般的怪,付新听了,认认真真的点头道:“女儿记得,一定会躲他远远的,不跟他说一句话的。” 付伟笑道:“倒也不用矫枉过正,礼貌上的客气话不能落了。” “依我看,客气话也省了吧,别再将您女儿给吓着。” 付伟和付新的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嗓音嘶哑,正处变声期的男人的话来。都能听到磨牙的声音。 ------------ 第十七回 国公府明争暗斗过继礼一波三折1(好人就是用来欺负的) 说话这爷俩个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 停住脚回头瞅时,见是罗辉铁青着脸站在他俩身后。还有一身白衣的李演,正一脸笑意地拿着麈尾,也站在那里,瞅着他们爷俩个笑。 不用问,这一准的将他们爷俩个的话全都听了进去了。 付新和付伟均是面上一红。 人家刚在酒楼帮了他们爷俩个,这才一会儿的工夫,这爷俩个竟然在说与人家拉开距离。悲催地是,居然还被人当面抓住,想赖都赖不掉。 付新怯生生地与罗辉和李演招呼道:“罗公子好,李公子好。不是说有西域商队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没买什么东西么?” 罗辉皮笑肉不笑地道:“不是说就只招呼吗?问这么多干什么?你不知道与人怎么打招呼?” 李演却微笑着,和蔼可亲地关心付新道:“你伤怎么样了?走不疼吗?可都买了什么没有?” 付伟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道:“罗公子、李公子,玩得可好?可有什么看上的东西?或有什么想买却没买着的?在下帮着留意下,在下经常在市场里,倒有些信息,会比别人知道得早些。” 罗辉“哼”了声:“付二爷客气了,刚不还在叮嘱女儿,离我远着些?” 李演很开心,难得见罗辉吃瘪。况且付伟刚并没有让付新远着他些。笑道:“现在倒没想买什么,就来看看。要是果然有想买却寻不着的,一准去找付二爷,到时付二爷可别推脱。” 付伟笑道:“一定尽力。” 付新等他爹说完话,才回李演的话道:“谢李公子关心,小女子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摔一下,并不怎么疼了。” 付伟见罗辉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只得解释道: “罗公子大概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憨娘九岁,罗公子也十二了,眼看着便就到了加冠的年龄。在下怕小女天真,不懂避讳,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于小女也好,于罗公子也罢,都不大好。” 罗辉皮笑肉不笑道:“这么说来,付二爷是为我着想了?” 付伟一拱手道:“不敢,不敢。不过据在下所知,罗公子讨厌女子接近吧?在下想,这样叮嘱下女儿,应该也不为过呢。罗公子不总说,谁谁总想让罗公子负责?”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三年前在付家花园,罗辉曾这样说过付悦。 付伟再不喜欢付悦,但付悦总是他女儿。更何况,就在初入府时,付伟更听说就在前不久,罗辉又曾对付悦说过类似的话。 这可真是一句话,将罗辉给堵了回去。 一想到罗辉曾用这句话,说哭过好多京城大家里的闺秀。李演就不顾形像地大笑起来,直笑到肚子疼,直不起腰来。 付新则只记得柳姨娘学的,倒也不会被付伟的话,说得懵懂无知。 罗辉虽然生气,可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击。 见李演笑得直捂肚子,罗辉冷冷道:“还不走?有什么好笑的?你昨儿不还让花奴洗了一晚上的澡?” 一提这个,李演顿时黑脸。 心下暗恨这个花奴,逢人就说他让她洗了一晚上澡的事。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下午,就已经传得好多人知道。 在西市里,好些个人看着他偷笑。正因为这样,李演才会什么都没看,便就往外走。 被人提了痛处,李演冲着付伟一拱手,甩袖先走了。 他要不让花奴洗掉一层皮,算他李演输。 罗辉则瞪了眼付新,也走了。 付新不禁担心地拉了拉付伟的衣袖,道:“爹爹,那位罗公子看起来好生气,不会有事吧?” 付伟安慰付新道:“没事,你看他不大,但却是个极爱面子的人。今儿听了咱们爷俩个的话,倒也正好,以后他定会先远着你了。” 付新望着罗辉的背影道:“不太好吧,人家还帮过咱们呢。” 付伟笑道:“爹爹知道,这个情咱们领着,有机会一定还上。不过他是个好人,下次再有这种事被他碰上,他一定还会出手的。” 这样欺负好人,好么? 付新瞪着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她爹付伟。却仍将付伟的话牢牢记到了心里。她会听她爹爹的话,离罗辉远着些的。 虽说开始时,有些不愉快,但终归是有惊无险,总体来说,出来一次,付新很开心。 眼看着快到酒楼,付伟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今天在酒楼的事,如何跟国公府的人解释呢? 即使今天不带国公府的丫头出来,这事早晚付国公府里的人,也早晚会知道的。 付伟想,这也是好事。正好看看,付国公、武老太君还有世子、世子夫人的反应如何。如果一个点儿的埋怨付新,给他们惹祸。 那过继的事,就再议吧! 付伟问付新道:“如果赵夫人,或老太君问起你今天在酒楼发生的事,你怎么说?” 付新倒是认真的想了会,说道:“女儿会实话实说。” 听了付新的回答,付伟并没惊讶。因为已经猜到了。付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指出付新如此做,是对或错。 人不是教出来的,都是自己领悟出来的。 诚实有时候向人展示的,是一种无所谓。我就是我,我不会改变。接不接受,全由你。 付伟摩挲了下付新的头发,然后拿话题岔开。说了些开心的事,爷俩个有说有笑地回到了酒楼楼下,并未再上去,只让小二上去喊绣燕和苦菊。 等到绣燕苦菊提着那篮子桃花下来时,付新已经坐到了马车上。两人与付伟见了礼,也急忙上车,与付新打招呼。 见车里放着个红色的包袱。绣燕笑道:“憨娘玩得可开心?这是在西市里买的?不知是什么?可否让老奴知道?” 付新瞅着绣燕,终明白为什么好好的,绣燕非说自己扭了腰。 那么,一准也知道他的丈夫陈叔也来了京了。 付新冲着绣燕笑了笑,因为边上有苦菊,所以没说东西是不是买的,只是笑道:“里面是手钏、脚环,可好看了呢。等回去了,让绣姨看。” 苦菊老实地呆在一边,也不搭话。 付伟依然骑着马,天还未晚,便就回到了国公府。 早有小厮接着,付伟直接停在了南院。 而付新则要从夹道进到后院去。 丁婆子看样子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些时候了,软轿就停在了内门口。 付伟自然又叮嘱了付新几句,不外乎是让她听话,守国公府的规矩之类的话。 ------------ 第十七回 2(比不得广陵) 付新上了轿,绣燕、丁婆子还有苦菊等一众的丫头婆子跟着,顺着夹道往内院去了。 付伟目送着直到看不见了,才起身往自己客居的院子里去。 跟着的苦菊提着桃花篮子,直接去了归燕居。 付新则先去了迎松院,向武老太君请安。武老太君也知道付新在外面玩了一天累,只问问了玩得可开心?买了什么没有?便就让她去给赵夫人问安。 到了延居,赵夫人同样怕付新累着,也是问了几句武老太君问过的。就让她回自己院子去休息。 回燕居里纪妈等了一天,听院子里的小丫头说付新回来,就迎了出去。 纪妈才出了屋门口,从软轿上下来的付新,就已经高兴地从门外冲了进来。说道:“纪妈,可惜你们没跟着我们出去,外面可好玩了。” 绣燕知道付新伤了腰,紧跟在后面道:“憨娘,憨娘别跑,小心,仔细些。” 付新如何会听?依然往里面跑,直跑到纪妈的跟前。 纪妈将付新扶住了,笑道:“玩得高兴就好,老奴身子老了,比不得年青人,再好玩的地方,现在也懒怠走了。快进屋吧,玩了一天,也不嫌累。” 付新拉着纪妈的手,想和她说话,但又考虑到人多,便就忍下了。进到屋里,坐到床沿边上。 春杏已经让外面的粗使丫头去打水,院子中白天时,赵夫人已经让人点起了炭火炉,就为了付新烧水用热水的。 四个婆子,专让人个婆子看着火。 粗使丫头将水打到门前,春杏便就接了进到屋里,举着让付新洗手净面。 这边纪妈已经为付新解头发,丁婆子就在边上递手巾。 等付新洗完手脸,也擦了脸油。绣燕已经在箱子里找了身家常衣服,侍候着付新换了。现在家里,便就借着换衣服,细细地看了付新的腰。 果然有一个大脚印子,淤青泛紫。 绣燕心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心下将李武狠骂了一回。 边上的丁婆子自然也看见了,不禁吃惊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磕绊着了?” 那明明就一大脚印子。 付新闷声说道:“被人踢了一脚。” 由于出去一整天,也没睡成午觉,于是收拾完之后,丁婆子并没有再问,把床收拾好,被子也放下了。道:“姑娘还是先休息下,什么事,等休息好了再说。” 换完衣服,付新一身睡衣睡裤,坐到床沿边上,笑道:“也好,我也是有些累了。丁大娘不若问苦菊吧。当时她也在边上呢。” 丁婆子不由得愣住了,然后笑道:“老奴只是关心姑娘,并没有别的意思。” 付新笑了笑,由着纪妈侍候着上到床上。 纪妈笑道:“憨娘乖,先睡会儿,一会儿醒了,可就要去迎松院了。” 才闭眼睛,付新突然想起带回来的桃花来。 付新重又睁开眼睛,说道:“那桃花有好几枝,我要给夫人和老太君各三枝。老太君的一会儿我带过去,夫人的”付新瞅了眼丁婆子笑道:“夫人的就劳丁大娘送一趟吧。” 纪妈为付新拽了拽被子,笑道:“小祖宗快侧过身子,闭上眼睛休息会儿,知道了,老奴这就去分桃花。绣燕给你弄弄伤。” 说着话,绣燕已经拿了个煮鸡蛋来,让付新侧过身去,在她的伤处,轻轻地滚着鸡蛋,给她活血化瘀。 丁婆子手里拿着纪妈挑出来的桃枝,笑道:“姑娘歇会,玩了一天了。老奴给夫人送桃花儿去。姑娘可别睡过了,不说还要去老太君呢,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付新面朝里,就要转身,丁婆子连忙拦下道:“姑娘歇着吧。老奴给夫人送桃枝去。” “苦菊去送下丁大娘。”付新面朝里,轻声说道。 苦菊应了声,跟着丁婆子出去了。 纪妈虽然也担心付新,但怕耽误了付新休息。又见她没什么事的回来,也就不急着问了。 绣燕就在床沿边上,为付新用鸡蛋揉腰。 没想到,也许是丁婆子怕付新主仆几个多想,苦菊很快便就回来了。 纪妈将付新带回来的东西打开瞧了瞧,饶是在广陵付家多年,仍旧直咂嘴。便就收了起来。披帛等物收到了衣箱里,而那些饰品,则就收到了从广陵带过来的一个,长长的首饰匣里。 纪妈也没背人,只一打开,苦菊看了一眼,眼睛便就一亮。 匣子虽然不大,可里面的东西太耀眼了。 春杏见苦菊看得痴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轻轻一拉,道:“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出去了还这样,会给给姑娘丢脸的。” 苦菊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与纪妈行了个礼,也出去回自己房里换衣服去了。 春杏小声笑道:“让纪妈笑话了,她到底是从外面买来的,见识短。” 纪妈没说话,将那匣子上了锁,放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便就开始准备付新一会儿起来时,要穿的衣服。 春杏连忙在边上,轻手轻脚地打下手。 付新睡着之后,绣燕下了床,让春杏看着。又小声地叮嘱了春杏几句,与纪妈便就去了外门。 纪妈急忙问付新是如何受伤的。绣燕自然便就将经过全学了。两个人也没想到天子脚下,竟比广陵还乱。不由得均叹道:“万没想到现如今,太平盛世,竟能发生这种事情。” 也只得暗自下决心,以后少出付国公府,到外面去。却也再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付新只是稍微休息了会,纪妈和绣燕也怕她睡多了,耽误了晚上的觉。所以,没一会儿便就将付新喊了起来。才收拾好,丁婆子就回来了。 大家寒暄了会儿,付新由丁婆子和绣燕、苦菊跟着,便就去迎松院了。 这一次带着苦菊去迎松院,付新是有意为之的。付新想,只怕她在酒楼的事,赵夫人知道了,武老太君也知道了。 她说的,或许有狡辩之嫌,或许到时候还会问苦菊吧? 付新手里拿着给武老太君的三枝桃花,边走边问丁婆子道:“夫人可喜欢?” 丁婆子笑道:“自然喜欢,现在这时候,除了山里的桃花,全都已经凋谢了。夫人让人拿了花瓶插好,就放到了床头案子上,欢喜得不得了呢。直夸姑娘有心。老奴也跟着姑娘借光,赏了老奴一块鲛帕呢。要老奴说,这三枝也应该先让老奴给老太君送去,老奴指不定还能得着什么好处呢。” ------------ 第十七回 3(不认命的小鬼) 付新笑道:“大娘说笑了,哪有那么喜欢。夫人赏大娘东西,定是大娘做了该赏的事情,要不然就是夫人,一早就已经准备将那帕子送与大娘了,不过是巧了而已。” 丁婆子絮絮叨叨开始说些个赵夫人的事情,绝口不提她是否与赵夫人说没说,付新受伤的事情。 付新笑了笑,也不问。 进到迎松院时,赵夫人和着孙夫人都还没来。 屋里只几个经年的老妈子,正陪着武老太君聊天。付国公自来由着柳姨奶奶侍候着,除非有事,不怎么过到迎松院来。 现在上了年纪,武老太君也不像以前那样气性大,嫉妒了。 心想就那老不死的,再怎么的,也不能再折腾出个孩子来,所以任着老公国去,并不管他,也不生气。全当提前守寡了。 而付国公怕了一辈子的武老太君,虽然因为柳姨奶奶,有时也硬气那么一两回,但到底还是怕习惯了,所以一般也不与武老君作对。 国公府内,任着武老太君做主。 武老太君全当柳氏一免费管家,有人乐意干,就让她干去。 再怎么的,给柳氏几个胆子,还敢在她头上动土?武老太君一想到柳氏,便就会冷冷地嘲笑她。 而瞪眼鬼付亮,见着武老太君和赵夫人,对付新一见便就喜欢上了,心下暗自不服。 他其实不是不服付新,自来在地府时,就有着一股子的怨气。 成日家总想,和着他一起当鬼,每次到他头上的都是坏差使。他不过就拿了女鬼的一块小玉,就至于将他扔到人间来? 再一想到同他一块成鬼的,不是提升了,就是重回人间享福,只他,在地府里当苦差一当经年。就越发的不服气起来。 付亮不由得想起了,他没成鬼的时候,是前朝的一富户人家的庶子,最终是被暴打而亡。 付亮不服气,同样的子女,凭什么财产全都是嫡子的? 庶子就什么都没有?他谋求他爹的财产,有错吗?竟然说他坏?他哪里坏了? 他不过是使了些手段而已,难道那嫡子就没使手段? 付亮带着这股子怨气下到地府,他死时眼睛都不是闭着的。 所以做了鬼,他的眼睛也是往外突着。 阎罗王竟然说他前生作孽太多,要在地府受阴阳冷热之气地煎熬,然后他便就在阴阳交界处引鬼多年。 付亮越想越不服气。他在地府这么些年,也曾想过要谋取升职。有那么一次,阎王都已经答应说要将他,调到地府仙境去。 却被姜子牙给破坏了! 开元十年的五月,正好姜子牙游历到洛阳。 一心想要寻姜子牙晦气的申公豹,是分水将军。只水一事上比别个神仙在行,竟就引得伊、汝水溢。 姜子牙是上神,人间福神,自不会袖手旁观。 人间有难,他这个神仙赶上了,定是要帮忙的。 姜子牙自然算出这是申公豹做下的,也只有等救了一干民众再说。 也许是救人心切?或是太过自信?结果姜子牙也不知怎么的,就着了申公豹的道。 等救完水后,姜子牙一直没有发现。 直到姜子牙到了长安,冬天大雪时刻,他才发现自己中了定仙锁魂毒。 茫茫大雪,他是上神,就是魂归地府,倒也死不了。 申公豹也是知道的,姜子牙有仙气护体,也不会觉得冷,只是还魂有些麻烦。所以,申公豹并非想要姜子牙的命,他旨在要了姜子牙的肉身。 姜子牙被冻到魂归地府之后,瞪眼鬼付亮好死不死地,管姜子牙要好处。姜子牙自不会给他,然后进到地府之后,便就看见了孟婆等人,也都认得姜子牙,然后瞪眼鬼付亮的事就被发现了。 于是在姜子牙的揭发检举之下,先前阎王答应的事自然泡汤。 不过也正是那次,付新与红丝、红锦出门,见到了雪地里已经冻硬的姜子牙。 申公豹费这么大劲,其实目的就是要,毁了上神的肉身以泄愤。他使了法术,弄了多少条恶狗来,却被付新让家丁给打跑了,竟然将姜子牙的肉身给护住了。 姜子牙是肉身成圣,这在神仙中是极为难得的,所以,肉身对于姜子牙来说的重要性,不不言而喻。 付新一时出手相助,让姜子牙如何不感激? 所以才会送了付新一颗仙药,使得她一生无病。又为付新算了一命,知道她命运多舛,一生为情所困,无法化解,才给了她那道符,以期临危能保她不死。 而这眼看着就要成功,偏付新跑来搅局,又让申公豹如何不恨付新? 申公豹弄这一回事,要算计多少,才能让姜子牙着了道?还有那药,有多珍贵?申公豹之前、之后又算计了多少回,却再也不能让姜子牙上当。 所有这些,更增加了申公豹对付新的愤恨。直恨不得直接掐死付新,都不解恨。 可对于付亮来说,却刚好就失去了调入地府仙境的机会。 所以,每每想到姜子牙,付亮便就是满腹的恨,充满了胸腔。 再后来,他在付悦地身上,看到了前生的自己。付悦有错吗?凭什么一样的女儿,付伟也好、付宽也罢,就那么偏心? 付新哪里好了? 付亮将付新和付悦放在一起,比较了半天。 越发觉得,为了自己想要的,而努力的付悦,才是最值得他帮的。 什么神仙,上神,全都滚一边去。 他也好,付悦也好,差就差在运气上了。付新好命,帮助过姜子牙,那又怎样? 付亮这时有了底气,因为他有申公豹。 他就不信,他有先知,还有同样的上神帮忙,还斗不过那个傻瓜一样的付新。 而且,付亮知道,别说付国公府,就是整个大唐,也没几年的太平日子了。 因此,付亮倒不在乎世子过继的是谁,只是不服气为什么选的是付新,而不是付悦? 而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付亮万没想到,付新与付伟出去,竟然惹到了李家的人。 一想到李武,付亮便就阴冷冷地笑了。 付伟从付国公府出去,付亮就派了人一直跟在这爷俩的后面,看着他们都去了哪儿。没想到,果然没让他白费力气。 但是付亮却没有亲自去告诉付国公。 这种事,若是由他说了,就还要解释,他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会派人跟着这爷俩个? ------------ 第十七回 4(想守住的家业) 幸好今天西市有西域商队,而酒楼又是开放性的场所,但只要让吕家人知道了,付国公还能不知道?因为付悦的原故,吕家人可就等着付新有事呢。 定是要添油加醋地将付新惹了李武的事,说与付国公听。 想到而付国公,付亮地嘴角挂上了嘲讽的笑。 付国公最是会趋利不害的一个,当年他娶武氏,因为武氏娘家,便就任着武老太君在他的后院里,兴风做浪。那些个小妾,那些个拥有着他骨血的孩子。 现在,付国公知道付新惹了皇上跟着的大红人,李林甫的侄子。 付亮又让他娘柳氏去付国公跟着吹些风,现在武家的势力大不如前了。付亮就不信,吹不动付国公。 柳氏也聪明,并不说付新惹到李武,如何对付国公府不利。 这样说的话,岂不是明着说付国公其辱怕硬? 虽然其实果然如此。 但话不能这样说。柳氏无外乎是说,国公世子过继女儿,马虎不得,也不知道付新的人品才情如何,不若办场宴会,观察一下,再做决定。要真想过继,付悦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一阵风吹得付国公心旌荡漾,再加上李武的事,哪有不听的?于下午时,便就和武老太君说了。 武老太君沉默了。 吕家只与付国公提了付新惹了李武,却没有提后来出现的李演。只是含糊地说了,付新、付伟爷俩个,之所以能脱身,是因为罗辉的原故。 李武,可是京城出了名的混混。他的事迹,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说过一二。 武老太君再喜欢付新,也不可能为了他,将整个付国公府搭进去。 就在年前,太子妃的案子,李武可就将曾经惹过他的人,连带了进去。一家子流放岭南。前些天,听说惹李武的人,半道上自杀了。 武老太君颇觉为难。孙女儿,对于她来说,倒也不缺。 可是,赵夫人就不一样了,武老太君也是八十岁的人了,如何看不出,大儿媳妇对付新,可是欢喜得不得了? 武老太君看不上一派小家子气的小儿媳妇,若是再因为过继的事,与大儿媳妇生了嫌隙。武老太君觉得,这是柳氏当家当贪了心,这是想着法儿,要孤立她。 实在拿不定主意,武老太君干脆打发人将大儿媳妇请了来,将事情的原委,开诚布公地说了。 若说没见到付新的话,赵夫人或许会随武老太君做主。但现在,赵夫人早对付新生出了,亲生女儿一样的感情来,如何肯罢休? 赵夫人只是不松口。 武老太君也没法子。终叹了口气,让人给付国公传话,同意先为付新办一场洗尘宴。到时候,会遍请京城名流。 当然,李武也会包括在内。 武老太君想,再给付新个机会。到时,她会细细地观察。若李武并没当会事的话,这个孙女,她便认了。谁让大儿媳妇喜欢? 若不然,任着赵夫人、付宽再喜欢。别说是将要过继的,就是亲孙女,她也不能拿整个付国公府来换。付国公府虽然眼下是付国公的,但将来,那是她儿子付宽的、她孙子的、重孙子的。 武老太君见付新拿着桃枝进来,笑道:“哪儿来的花儿?可是给祖母的?” 付新过去,给武老太君见礼,道:“自然是给老太君的,这花儿是孙女和爹爹出去买的,插花瓶里,还能开几天。” 武老太君让丫头接了过去,插到花瓶里,然后摆到了床头大案上。武老太君只一抬眼,便就能看见。笑道:“看看我这孙女儿,一朵花儿也想着我这老太太,我不疼她可疼谁?” 先前陪着武老太君说话的几个老太太,也纷纷站起来,说了些吉利话,看看要到晚饭时候,也就告辞出去了。 武老太君拉着付新坐自己身边,问道:“白天出去玩得可好?都玩了哪儿?除了花,还买了什么没有?国公爷不是给你钱了?可有都花了?” 付新一一回答了。并将李武的事,大概地提了提。 可是武老太君不深问,付新也不好多说什么。 武老太君又接着说道:“真是乖孩子,招人疼。过继的日子已经让人去请日子了。你才来京城,两眼一摸黑,谁也不认得。国公爷今儿与我说了,打算给你办个接风洗尘的宴会。你说可好?” 付新哪能说不好?笑盈盈地点头,直说叫国公府破费了。 只是今天她出去出了事,回来就生出一场宴会来。付新不傻,付伟也不傻。 武老太君笑道:“你说你在广陵时,学也少上,一直在为你生母守孝。家里到时会来好些个客人,祖母做主,给你寻个先生,教你些礼仪可好?” 付新知道武老太君是怕她多心。转过头对上武老太君的眼睛,清亮如水,付新认真地说道: “孙女儿谢谢老太君,孙女儿不会多心的,清楚老太君这样安排,也是为了孙女儿好。孙女自六岁开蒙,就遭失母,一直守孝,实在是疏于学习。再说广陵乡野,比不得京城,万一失礼于人前,丢得不光是广陵付家的脸,还有国公府的脸面。所以,孙女儿会认真学的。” 武老太君听了大喜,伸手一掐付新的脸蛋道: “难为我老太太为什么一眼见着,就这么喜欢你。果然是个招人疼的。只你别多心就行,那祖母明儿就让人安排,一定请个最好的先生来教,定给你教成个大家闺秀来。将那些子嚼舌根子的小人的嘴全堵上。” 付新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拉着武老太君的衣角撒娇道:“孙女儿哪有聪明,孙女儿很笨的,要是学得不好,到时犯了错,祖母可要帮着孙女儿遮掩遮掩。” 武老太君大笑道:“好好好,祖母都答应你。” 正这工夫,赵夫人领着三个儿媳妇先进来,笑道:“老太君这么高兴,有什么高兴事了?也说出来让媳妇、孙媳妇也跟着乐一乐。” 武老太君的打算,赵夫人一早就知道了,现进来,见这祖孙二人笑得这般开心,心下就有些怪异。但又不好直说。 付新连忙站起身,迎上前,与赵夫人和三个嫂子行礼问安。 赵夫人笑着拉着付新的手道:“你那桃花很好看,我很喜欢。与你爹爹出去,竟还记得我和你祖母,真是乖孩子。刚与你祖母说什么呢?逗得老太君那么开心?” ------------ 第十七回 5(趋利避害) 付新低着头,一脸羞涩地样子。 武老太君便就将,要为付新办迎新宴的事说了。赵夫人一早就知道,现见付新这样,不像是多心的模样,倒是放下心来。 赵夫人心下清楚,这关系到她能否将付新过继到名下。因为紧张,自然就会害怕。见付新只是笑着,并不着急,好似一点没意识到事情的紧迫。心下自然大急。 其实赵夫人已经想了一下午了,思来想去,也只得将心思花在给付新请个好师傅上。 在赵夫人的心里,早就有了人选。 只是这人脾气古怪,不大好请。即使说动了武老太君,这面子也不见得给。所以,赵夫人颇有些为难。 可还没等赵夫人提,武老太君已经说道:“好了,我知你心下中意,能教得憨娘的,就是我那娘家表侄女,武琪,我去舍脸,至于成不成,可就不在我了。她的脾气,你再了解不过了。” 武老太君口中的表侄女武琪,与武老太君同宗却非同族,远支而已,唐隆政变之后,武氏之女颇有被没入宫中的。武惠妃受宠之后,多有照顾。 但好景不长,武惠妃现已经做了古,宫中只有杨娘娘,谁还记得武惠妃? 曾经侍候过武惠妃的宫女多半放出。武老太君冷眼瞅着,便就主动去宫里问武琪想不出想来,付国公府可以安身。 武琪家里没人,武老太君才会如此一问。 也是报当年武氏在宫里受宠时,武老太君入宫,多亏了武琪从中多方传递之恩。 武琪见宫中只见新人笑,无人再理会旧人,便也就求着唐帝出来,住进了付国公府。 武琪四十八岁,武老太太为她在后院单独弄了个小院,几个婆子丫头侍候着,偏远清净,平日里寂寞了,也会出来寻武老太君或赵夫人聊会儿天。 多半时候,都是在院子里自己呆着,偶尔教一教小丫头规矩。 赵夫人听了,心下极为欢喜。这也正是她心里所想的。要是有武琪的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武琪因为是宫里出来的,为人怪异,京城里达官贵人家里,也有想让武琪帮忙教下,家里女孩儿仪态的,但都被武琪推脱了。 就是武老太君答应人家的,武琪不乐意,送到琪乐园里,也照样给轰出去。由于武琪偶尔也会寻赵夫人聊天,所以赵夫人曾问过武琪原因。 武琪只是淡淡说道:“没有眼缘。” 当时,赵夫人听了之后,全没当一回事,只是笑了笑。 可现在想起来,却是既高兴又担心。 一句眼缘,可是非常难说的,况武老太君的面子都不好使。赵夫人自问,更没那脸面能说动武琪了。 但,既然武老太君答应了去说,往好了想,应该总能多少有些用处吧? 赵夫人想和付新好好说说话,就没让付新在迎松院吃饭,侍候着武老太君吃饭后,非拉着付新去延居,陪她一块儿吃。 而从迎松院出来,赵夫人就将自己的三个儿媳妇打发了。 武老太君也知道武琪的宁性子,虽然夸下海口,但心下也没有底。也就没强留付新吃饭。 付新哪里知道这些关口?只当是赵夫人想要安慰她,关于办宴会的事。又或是要问一问,她是怎么惹到李武的吧? 毕竟,她刚回来时,无论是武老太君也罢,赵夫人也罢。付新只是问了个安,便就被打发回院子了。而刚刚在迎松院时,武老太君虽然没问,但付新却知道,应该是都知道了。 付新听话地随着赵夫人进到延居。延居在付国公府的东侧面,丫头婆子众多。 赵夫人平日里并不在正房里,而多休息在东耳房里,所以赵夫人回来,便就直接领着付新往东耳房进。丫头婆子迎进迎出的,立时便就将赵夫人围住了。 也不等人问,赵夫人就吩咐摆饭道:“憨娘在这儿吃,摆两个人的饭菜。” 赵夫人也知道付新为客,问了也不大可能说,自己爱吃或不爱吃什么,就吩咐道:“去喊着丁妈一块儿去厨房,拿些姑娘爱吃的来。” 付新连忙说道:“劳夫人费心,我什么都吃的。” 赵夫人拉着付新地手轻拍了拍,让她不用担心,笑道:“我喊你来不是为了这个,与我学学,白天时,可曾吓着?伤着哪儿没有?” 说不感动是假的。付新没想到,赵夫人将她拉来,并没有问事情的原由,而是先关心她。 付新摇了摇头,道:“只挨了一脚,倒没受什么伤。吓一跳是有的,没想到京城会碰见这种事情。” 赵夫人一听,拉着付新边问边要查看她哪里受了伤:“踢到哪里了?我瞧瞧,都挨了踢了,还说没伤着。那还到处走?你这孩子。” 付新连忙安慰赵夫人道:“夫人放心,我没事,真的没事。那一脚踢得也不是很重,然后绣燕已经为我揉过了。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 赵夫人拦住了付新的话,说道:“乖孩子,我知道怨你。我就与你实话实说,虽然丁婆子也与我学了,但我其实是从老太君哪儿听说的。别的我不知道,但李武的为人,随便去打听下,满京城没有不知道的。” 想了想,赵夫人面上露出了略带嘲讽的笑:“其实他们关心的不是谁对谁错,而是李武是否记仇。他们不是站在对的一方,而是站在安全的一方。” 正是这种趋利避害的天性,让付国公、武老太君在一场又一场的,朝廷风暴中,安然无恙。 付新不好说,这样做对或不对。所以,并没有搭话。 这时候,丫头婆子将晚饭端了来,摆到桌上。 赵夫人笑道:“好了,你别担心,都会解决的。咱们先吃饭,明儿我带你去见武姑姑。” 吃过饭,赵夫人又问道:“你在家时,都学过些什么?” 付新实话实说道:“我在家时祖母曾请过一个教习郑西宾,据说是宫里放出来的女官。才学了没多长时间,我娘便就出事,完家里又出了许多事情,就耽误了,只后来守孝时,偶尔会学一些,什么也不懂的。” 赵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将武琪的怪脾气与付新学了。 其实说白了,还是怕付新误会。万一武琪对付新没有眼缘,付新再以为是他们找的托辞,总不好。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了。 ------------ 第十七回 6(前鉴未远) 付新听了,心下也大为踟蹰,深知“眼缘”二字的难。 武琪又是个不开面的,万一入不得武琪的眼…… 付新倒无所谓,主要是看赵夫人真心喜欢她,怕叫赵夫人失望。 虽然付家在广陵也是数一数二的富商,但付家养付新,自来是娇宠惯了,偶尔跟着郑西宾学习的那点子礼仪,到谁家做个客还行,可是于一众贵人之中,付新自觉会露怯。 她还没自信到,可以在京城这种贵人云集的地方,能够落落大方的不失礼于人。 虽然广陵算不得乡野,但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能被付国公府请为上宾的客人,教养礼仪,应该都已经成为了习惯。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均是不同。 付新想,就是这位武姑姑肯教她,短时间内还不见得能学出来呢。更何况还有些怪脾气,付新心下更加没底了。 赵夫人见付新一副愁眉不展的样,不禁安慰道: “好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明儿早上,我就带你过去。若是实在不行,我再给你想别的办法。别担心,再不行还有我呢,我亲自教你。不能说好过老师,但总还过得去。” 付新心下忐忑,也不瞒着,实话实说道:“那就有劳夫人了,我自来在家里时就被宠着,所以礼仪真的不行,别到时再于人前丢脸。” 赵夫人听了,真觉得窝心,觉得付新是跟她亲,才会向她示弱,就又安慰道:“放心,大不了那天我就一直带着你,不让你有机会单独走,就是有失礼的地方,他们当着我的面,也不好笑话你的。” 付新一听大囧,道:“那他们背后偷偷笑话也不行啊。” 娘俩个说完,均就都笑了。 其实本来付新一见赵夫人,就生出一种亲切感来,但碍于过继的事情,有心想与赵夫人亲近,又怕被说闲话。所以每每见到赵夫人,反倒拘谨,放不开手脚。 而赵夫人对付新也是一见了,就喜欢,并不了解付新,就已经下定了心要将付新过继了的。 也是想要和着付新亲近,但付新见了她行过礼之后,便就极为拘谨,赵夫人就怕自己太过热情,再唐突了付新。 又付伟还在京里,所以也只得暗暗地想,来日方长,等明儿过继成了,再亲近也不迟。 所以,这娘俩个一般心思,处得倒不如武老太君放得开,看起来处得更为亲切融洽。 赵夫人在边上瞅着,羡慕得很。 现在,因为宴会的事,娘俩个倒是冲破了心中的那些个不自在,像是真正的母女来。 赵夫人摩挲了下付新的头发,早将对自己那已经不在的亲女儿的爱,全数不留地移到了付新的身上,只恨不得什么事都为她拦在前边。 娘俩个说说笑笑地,竟不觉时间过得快,就听外间侍候的丫头进来道:“夫人,世子爷已经进了院门了。” 付新一听,才恍然间发觉,屋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上了。 世子回来,她也不好就说走,便就急忙地站起身来,拘谨地瞅着赵夫人。 赵夫人也站起来,安慰付新道:“不怕,不怕。世子爷又不是那吃人的狼,乖孩子不用担心,世子爷性子好着呢,乖乖地呆着别急,给他见了礼,完我送你回去。” 说着话,付宽挑帘子进来。 因为外面的丫头已经说了付新在,所以付宽进来时,并没有显得多么的吃惊。他对付新感觉一般,一个与他女儿一样名子的侄女儿而已。过继过来,也全是赵夫人喜欢。 因为私奔事件,付宽自觉得对不起赵夫人,心生愧疚。所以,既然赵夫人喜欢,他于过继可有可无。 付新见付宽进来,连忙迎上前行礼道:“见过世子爷,世子爷好。” 付宽伸手虚扶了下,道:“都是家里人,无需多礼。” 见付新直起身来,立到了一边,便就问道:“在家里可住得好?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也不用客气,就与下人们说,她们一般惫懒,该打打,该骂骂,实在不听,就来找夫人。” 付新连边答应:“是,她们都很好。” 酒楼的事,付宽也听说了。白天时,已经向付伟打听过了。也就没再说什么地进到里屋去了。 一般主人家里贴身丫头近身侍候,就不大清楚,不好外嫁,男主人就要收房。 付宽自觉五十多岁,也不打算着再收房妾,所以屋内更衣都是赵夫人亲自来。或是孙姨娘在这儿,赵夫人才不用侍候。这时候孙姨娘没在,赵夫人就要进去侍候着付宽更衣。 付新就想告辞离开。 赵夫人留付新道:“你稍等会儿,我侍候着世子爷换了衣服就出来。” 有机灵地丫头就过来,让付新道:“姑娘再坐会儿。”就又是斟茶倒水,又是上果品点心的。 赵夫人说完话,不等付新出声,便就随着付宽进到内室里去了。 付新也只得坐在一边等着赵夫人出来。 一进到内室,赵夫人便就瞪了付宽一眼,小声说道:“世子爷真是的,怎么就不和蔼点儿,吓着孩子怎么办?” 付宽听了暗自发笑,小声道:“夫人这是一心将她当成女儿了?再不想想?你知道今儿谁来找我了?我跟谁吃的饭?” 赵夫人给付宽拿衣服,侍候着他穿,说道:“你们爷们外面的事,我什么时候问过?只一件事,这女儿我要,我选,除了憨娘,任她天仙一样的,我也不要。” 付宽将身上衣服脱下,换上赵夫人给他找出来的家常衣服,系着腰带,嘴角挂着笑,见赵夫人一脸的笃定,便就没有往下说。 今天下午,吕家人不单派了人送信给付国公,更派了人来寻付宽,请他在酒肆里吃饭。 除了学李武之事的个中厉害之外,言谈之间,更是将付伟在广陵如何的宠庶灭嫡,付新如何的不将嫡姊放到眼里,如何的娇宠豪奢,说了个没完没了。 最后,很是委婉地告诉他,付悦才是嫡出。再说,现付新惹了李武,李武的小心眼,可是前鉴未远呢。 这已经不是吕家人第一次来寻他了。 付宽嘴角的笑纹更加的深了。付新付悦他全都见过,他活到五十多岁,可不是白活的,一个人不光别人说,自己也有眼睛。 真正让付宽迟疑的,只李武的事情。 果然是前鉴未远呢! ------------ 第十七回 7(再次上门的付悦) 赵夫人低低地声音道: “别说那些个没用的了,家里也不省心,定是有人在国公爷哪儿嚼舌根子了,今儿老太君说,要先办个洗尘宴,完再安排过继的事。世子爷看出来没?那丫头才就不是个安分的,见好处就上,父母还都在呢,就想着过继到好人家里,心可不小。谁好谁坏,世子爷可拿眼好好的看。” 说完,也不等付宽说话,便就出去。丫头们已经打了水来。 付新站起身来,赵夫人也走到跟前,笑道:“走,我送你回去。世子爷在外面吃过了,这里她们侍候就行,用不着我了。” 娘俩个出来,赵夫人不住地宽慰付新。 第二天早上,去给武老太君请安时,付纹几个也都知道,付新要去与武琪学规矩。成不成的,却不一定。 其实武老太太当初接武琪出来,也是藏着私心的。 想着让武琪帮着,教一教付国公府的姑娘。可是,武琪看了付纹几个之后,想都没想地便就拒绝了。 这让一贯眼高于顶的付纹,难于接受。 付芩、付芸没被看上,那是意料之中的,她哪里不好了?她这么聪明、漂亮,出身又高贵。 这事,付纹一直耿耿于怀。 付芩和付芸安慰付新道:“新姑姑不用担心,武姑姑不肯教也没有关系的,咱们当初也被嫌弃了呢。若依我们看,新姑姑定能入了武姑姑眼的。所以新姑姑不用担心。” 边上的付纹听了,极为不屑地说道:“想得美,我都没选上,她比我好在哪儿了?” 年纪小的付芸不服气道:“要我说,新姑姑哪儿都好。就谦虚稳重,好些个人就学不来,也没有。” 付纹才要变脸。 付芸笑嘻嘻道:“纹姑姑可别多心,侄女儿可没说纹姑姑。” 付纹涨红了脸,气得就要发做。 付芩拉住冲着付纹吐舌头的付芸,笑道:“纹姑姑别生气,芸娘还小,不懂事,别与她一般见识。” 付新也连忙在边上打圆场道:“纹姊这样出众,武姑姑都不收,那我干脆不用去了,去也是白去。自然是不行的。” 付纹歪着头,上上下下地以挑剔地眼光,打量了下付新。突然冲着付新一笑。 付新被付纹突如其来地笑,倒吓了一跳。 付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她们说,柳姨奶奶今天也让人请了付悦来。想来一会儿就过这边来,给祖母请安来了吧。” 果然,在迎松院吃过早饭以后,还未等付新她们离开。柳氏带着付悦,过到迎松院来。 第一次来付国公府,为了能引起武老太君和赵夫人的怜惜,也顺带着给还未登门的付新使绊子。所以那一次,付悦穿得看起来颇为可怜。 可今天的目的不一样,但,若是突然换得全身上下全新,倒引得人奇怪。 付悦今天的衣服仍旧是旧的。付悦长得本就非常的美,又瘦,一身半新不旧的月白色襦裙,穿在她的身上,既清秀又典雅。 又不失礼,显得寒酸。 饶是赵夫人见了,也觉得眼前一亮。 付悦行起礼来,落落大方。她毕竟有两世的记忆,上辈子学的礼,用起来,如行云流水。先是武老太君、然后是赵夫人。 孙夫人和着赵夫人的三个儿媳妇不在迎松院用饭,所以侍候着上完饭菜,便就全都走了。 付新、付纹、还有付芩姊妹,给柳氏见礼。 付悦就又给付纹见礼:“纹姊好,几日不见,一切都好吧?” 付纹眼睛一瞟付新,笑道:“我挺好的,妹妹今儿可真漂亮。” 付悦笑道:“哪有。在纹姊跟前,谁敢自夸?” 付纹听了,心里受用得很。 付芩瞅了瞅付悦,然后拉着付新,又拉着付芸,上前给付悦见礼。 付新本想挣脱,但见赵夫人冲她微微地摇头。付新想了想,然后笑了。便就跟着付芩、付芸与付悦微一见礼,算是打过招呼了。 武老太君瞅着柳氏,笑道:“国公爷让喊悦丫头来的?” 付悦冲着付新笑了笑,然后与付芩和付芸寒暄客气了几句。听见武老太君的话,笑道:“回老太君,孙女儿是想大祖母了,才来的。” 从跟着的小丫头手,接过一个红布包,呈给武老太君道:“孙女听说大祖母腿不好,现在虽然天气渐暖,但春风入骨。这是孙女亲手缝制的护腿,大祖别嫌孙女手艺不好。” 武老太君让人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手工针角密实。不禁道:“这果然是你亲手缝制的?” 付悦笑道:“不像?” 武老太君叹道:“不像,这手艺,快赶上绣娘的了。好、好,有心了。” 付悦羞涩地一笑道:“祖母谬赞了,这果然是孙女亲手缝的。孙女在广陵时,自五岁拿得了针,于女红上,就从没有落下过。比绣娘不敢,但自认为比起同龄人,应该不会差太多。” 武老太君笑道:“我老太太也八十岁了,好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一块儿去吧,琪乐园里,是你们的武姑姑说了算,她看上谁,或谁也看不上,全看你们的运气了。” 说着话,瞅了眼赵夫人。 付悦知赵夫人不喜欢她。所以,她笑盈盈地走到赵夫人跟前,从丫头手接过另一个红布包,递与赵夫人道:“侄女自上次见过伯母之后,做了一个怪梦,这几天,在舅家里,将梦境绣了出来,希望伯母喜欢。” 赵夫人接到手里,并没有打开看,随手递给了身边的丫头。笑道:“真是个有心的孩子。” 付悦笑了,她不急。因为她一早就知道,赵夫人不会当着她面将东西打开看,但回去之后,是一定会看的。 听了付亮和柳氏对她学的,赵夫人对付新生出的感情。付悦敏锐地感觉到,那是曾经的母女天性。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要搅乱赵夫人对付新的感觉。 付悦有着上一辈子的记忆。 知道更多这对母女的事情。她只要让赵夫人生出一种错觉,她付悦,才是转生的上一辈子的付新。 赵夫人伸手拉起付新,与武老太君辞行道:“媳妇先带着憨娘出去了。成与不成,到时一准先告诉老太君。省得老太君惦记着。” 武老太君笑着对柳氏和付悦道:“你们也跟着一块儿去吧。我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 ------------ 第十七回 8(上心) 从迎松院出来,付新一直低着头。 因为柳氏是长辈,所以赵夫人站在门口,让柳氏带着付悦在前面走。 赵夫人欲出言安慰付新,以为付悦来了,让她心里难受。 付新瞅了眼前面走的付悦,却对赵夫人说道:“我知道错了,其实,除了夫人喜欢我之外,我觉得,我不如她好。” 赵夫人笑道:“别瞎说,你怎么不好了?” 付新轻声说道:“不管她有什么目的,但最起码,她用心了。对夫人也好,对老太君也罢,她是用过心的。可是我却没有。” 赵夫人没想到付新会这么说,倒是愣住了。 付新转而笑道:“我自小被人宠着,所以,总以为别人对我好是应该的。现在想想,老太君也罢,夫人也罢,为什么要对我好呢?” 赵夫人笑道:“自然是喜欢你。” 付新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正是因为喜欢我,我以后也要喜欢老太君和夫人。夫人,我以后也会用心的。” 赵夫人听了,摩挲了下付新的头道:“鬼精灵,哪儿那么多歪理?用心倒是可以。只现在省着些,将心一会儿用到你武姑姑哪儿吧。” 琪乐园在付国公府的东北角上,单独的一个小院子,后门临着国公府的后街。 关上门,便就是与国公府一院子,又可以自由的出入,不用受国公府门禁地限制。既安全,又自由的一处住所。 也难怪武琪会答应武老太君,来付国公府里住。 琪乐园的院子不大,院中种着几株梨树,现已经开花,堆堆朵朵,满枝如雪。满院飘香,却又给人一种萧索之感。 柳氏和付悦被守院门的小丫头拦在了外面,赵夫人和付新也不例外。等着小丫头进去传话。 当着赵夫人的面,付悦自不会对付新说出些什么,不客气的刻薄话来。 付悦冲着付新一笑,道:“刚在迎松院老太君哪儿,也没仔细问,妹妹一向可还好?自在广陵分开,也有些时候了。妹妹好像也清减了不少。水土不服?还是想家了?” 付新同样冲着付悦报以一笑,道:“姊姊看起来清减得更多,却不知道是想家了?还是有何愁事?” 付悦笑道:“妹妹依然未变呢。” 付新同样地笑了笑,却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侍候武琪的丫头春锦,从院子里出来,笑道:“大夫人万安,柳姨奶奶万安,武娘子请进去。” 柳氏带着付悦打头,而付新紧随着赵夫人,进到了琪乐园的花厅。转过锦屏,迎面一个方围的大床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武琪虽然脾气怪了些,但到底是客居于此,见她们进来,便就起身将她们迎了进来。 分宾主从好。武琪是武老太君的晚辈,又比付宽小些,所以,武琪先与柳氏招呼道:“什么风将柳姨奶奶吹我这儿来了?可真是稀客。” 柳氏笑道:“武姑姑快别这么说,奴婢平日里倒是想和姑姑亲近,只怕姑姑嫌弃我。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哪儿敢上门。希望姑姑可别以为我不入眼,轻看了这孩子。” 付悦上前,落落大方的向武琪行了个礼,完美无缺:“广陵付悦,见过武姑姑,武姑姑万安。” 就是武琪看了,也不由得暗暗点头。 武琪笑道:“果然是乖孩子,礼仪非常好。” 说完,又与赵夫人招呼道:“嫂嫂可怪了,我哪里说错话了?怎的这么些天,也不见你来找我说话?” 赵夫人笑道:“当着孩子面,你胡说些什么?我是那小肚鸡肠的人么?让你说得,好似我脾气多大似的。”说着话,往前一推付新道:“这孩子,你瞅瞅,可入得了你的眼?” 付新上前,向武琪见礼道:“付新见过武姑姑,武姑姑好。” 付悦行完礼后,便就站在一起。而付新行完礼之后,站到了另一边。 一个礼仪完美得如常年的婆子一般,一个则显得天真烂漫了些。 一个笑得非常地标准,微微的翘着嘴角,不露齿,不失仪。另一个,则显得有些拘谨。眼睛时不时地,就去瞅赵夫人。 只是这两个人却相互地并不说话。付悦是姊姊,但付新是妹妹。 柳氏瞅着两个人,突然一笑:“哎哟,怎么进来连句话都不说呢?这还没过继到国公世子当女儿呢,家里嫡姊可就不认了?” 付悦地神情略微一暗,用手轻拉了拉柳氏的衣角,小声道:“我知道姨奶奶为我不平,但我已经习惯了。别说现在京里,就是以前在广陵时,妹妹也从不曾将我这嫡姊放在眼里的。姨奶奶何必说出来,让妹妹难堪呢。” 付新看着付悦,就那么一声不吭,定定地看着。 赵夫人欲为付新说几句解释的话,武琪冲着赵夫人微摇了摇头。武琪似是想看付新如何反应。赵夫人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付悦略微低着头,看起来又委屈,又不失仪,让人怜惜。 付新突然转过头来,问赵夫人道:“夫人,我有件事情不明白,夫人可否给我解惑?” 武琪眼睛眯了眯,一副要看到好戏地兴奋。 赵夫人柔声道:“问吧,看我能不能答得出来。我要是知道的,一准告诉你就是了。” 付新仰着头,一副好学生认真问老师题的样子道:“京城里除了皇上之外,可就数咱们付国公会最厉害?谁都要让着咱们付国公府里出来的人?” 赵夫人没想到付新会问这个,不禁先是愣住了。然后便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傻孩子,这怎么可能?昨儿你不才碰着一个大王?” 付新恍然地点头道:“我就还奇怪呢。” 赵夫人不禁收了脸上的笑意道:“为什么问这个?” 付新冲着付悦一笑,道:“没有,我看姊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还以为以后在京里,往大家闺秀跟前一站,只要露出姊姊的样子来,别人就全都让着咱们国公府的人呢。” 赵夫人一听,又抬头瞅了眼付悦。果然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可是在大家闺秀群里,你露出这副模样,只能让人厌烦。人又不是你父母,谁厌烦哄着你? 现在的京城,比不得以前了。人心不古。京城的闺秀圈里,最不少的便就是两样人。一种是恣意而为的人,因为家里有些后台另一种,便就是聪明人,周旋于恣意闺秀身边,不至于失了身份,又不会伤了人。 ------------ 第十七回 9(留下) 像付悦这样的,做出这种模样来,那简直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其实付悦和柳氏这样一唱一和的,主要是想突显付新在广陵时的跋扈。却没想到,考虑的角度不同,却就得出了不同的结果来。 再说,人都是偏心的。 赵夫人既然偏心付新,自然是看付新什么都是好的。 若是付新与付悦一样,做出楚楚可怜之状,弄不好,赵夫人却觉得付新可爱呢。 总之付悦看不破,人的心是偏的。这个人若是看不上你,你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付新认真地说道:“夫人,姊姊在家时,若是连庶妹都治不了,被庶妹欺负成那样。将来在京里,可怎么出得了门呢?” 付悦两世为人,惊讶得一时竟就忘了反应。待反应过来,直恨得咬碎一口银牙。她来是要拜武姑姑为师傅,顺便给付新个难堪。可付悦万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付新竟然给了她难堪。 武琪听到这里,已经撑不住笑出声来道:“鬼精灵,哪儿来这么多歪理?” 付悦自然不甘心,一改刚才的小女孩儿状,甜甜地笑着,说道:“子曰‘友于兄弟’,女戒亦说,女子以柔顺为美,在家孝敬父母,友于兄妹,才会家世和美。” 付新抬眼瞅着付悦,展颜微笑:“想来姊姊在家里,一定孝敬父母了?” 付悦无语,直气得如一只青蛙。她很想大声说,她也想在家里孝敬吕氏,是吕氏不容于她,天天虐待她,她才会另想出路的。 可是付悦不能,她若说了,人们只会指责她不良于行,不能得爱于母,没有人会问一声为什么的。 况且问了,付悦却也不能说出原因来。 付悦现在却恨不得吕氏去死了。吕氏死了,她就和付新一样,是个无母之女,她寻求过继之路就会通顺很多。也不会被人拿来诟病。 付新只轻轻一句话,便就将付悦之前所做的所有事情,一笔抹掉。 付悦拿眼偷扫了眼赵夫人,果然赵夫人听了付新的话后,虽然没说什么,但那一闪面过的轻蔑,却被付悦捕捉到了。付悦除了诅咒吕氏之外,也只是恨付新。 好在武琪并没有显现出什么来,一指付悦,笑道:“她的礼仪非常的标准,完美。看样子,是个上进的孩子。你在家时,可曾学过?” 付悦一听,心中一喜。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又溢出几分来。心下暗自得意,她的礼仪可是上辈子,下过苦功夫的,怎么可能会输? 刚付新行礼,付悦全看在眼里。不觉好笑,在广陵时,果然是太过娇生惯养了,竟然什么都不会。刚刚给武琪见礼,不过是差强人意而已。 付悦一斜眼,睥睨了眼付新。然后回武琪的话道:“回武姑姑,我自五、六岁上开蒙以来,在广陵也曾请过一位宫里的教习学习规矩,至上京之前,从不曾中断过。” 武琪露出满意地微笑,点了点头。语气和善而缓慢。就好像在讲着一个古老的传说似的,不急不徐: “你的工夫没有白下,学得非常好。既然你先前的西席也是来自宫里,那么我教不了你什么。既然我无法让你有所提高,那么我留你在这儿,没有任何的意义。” 付悦和柳氏均觉得万分差异,收徒弟,不是都要天份越高越好么? 她礼仪如此标准,倒成了被拒绝的理由? 别说付悦不能接受,就是柳氏也觉得说不过去。 付悦没法问,可是柳氏能。 柳氏不解地问道:“若是因为奴婢的原故,武姑姑直说即可,何必这样说呢?” 武琪笑着轻摇了摇头,然后慢声说道: “柳姨奶奶误会了,想来我来国公府也住了几年,我的脾气,柳姨奶奶应该知道。我不是个寻辞推脱的人。她其实挺入我眼缘的,人漂亮,又聪明上进。但,柳姨奶奶领她来我这儿,是为了什么?” 柳氏笑道:“自然是学规矩,谁都知道武姑姑是宫里出来的,规矩最是好的。” 武琪笑道:“可是柳姨奶奶觉得,她的礼仪,还需要再教吗?” 一想到刚付悦那如行云流水般的礼仪,还真不觉得再用人教。柳氏一时语塞。 武琪微笑着道:“她已经很完美了,我不能让她有所提升,我没有资格教她,所以,也就不留她了。” 付悦不服气。她完美不好吗?可是,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 柳氏被武琪几句话,说得没了词。只得叹了口气,笑了笑,道:“也是奴婢考虑不周,那就不耽误武姑姑了,就先告辞了。” 付悦不想走,她想看着付新会不会被留下来。 武琪也不相留,付悦也只得随着柳氏出去。心下暗恨地瞥了眼赵夫人。上辈子,最终她嫁给程泽,就是赵夫人的手笔。若是能做赵夫人的女儿的话,绝对是幸福的。 付悦并不死心地出去了,虽然她来开琪这儿,不过是找个借口留在付国公府罢了。既然不能,那么就只有宴会见了。 况且,付悦到底觉得,她之所以不被武琪留下,是因为柳氏的原因。 武琪是武老太君的侄女,柳氏与武老太君,一妻一妾,永远的敌人。 所以,不被留下,也不足为奇。 付悦迈出门时,转过头,又瞅了眼付新。 武琪可不管付悦在想什么,起身先将柳氏和满心不服气的付悦送到门口。转回身来时,就听赵夫人指着付新问道:“那我们憨娘呢?可还入得武姑姑的眼?” 付新颇有些紧张地站在赵夫人身边。 她才说要用心,可是武琪连付悦都没看上,付新自认为自己比不过付悦。她不想让赵夫人失望。付新心下清楚,赵夫人希望武琪收下她,使得她在付国公府里提高一些声望。 付新满是担心地望向武琪。 武琪不紧不慢地坐回到大围床上,上下打量着付新,并不说话。 赵夫人一瞅,便就笑了,也不等武琪说话,便就对付新道:“还不快谢谢武姑姑收你?” 付新反应过来,猜着这是武琪欲要收她为徒,于是快步走到武琪的跟前,轻声喊了声:“姑姑。” 武琪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将来出去了,定吃不了亏。刚那些话,可是有人教你?” 付新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曾有人教我。” 武琪瞅了眼赵夫人,笑道:“果然不曾?” ------------ 第十七回 10(宴会) 赵夫人一翻白眼,说道:“武姑姑这是在怀疑我呢?这人,是教出来的吗?” 付新冲武琪一行礼道: “武姑姑明鉴,我只是觉得,一个父亲再偏心,也不可能无底线的偏下去的。我不能说她不好,家丑不可外扬,说出去了,也不过是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但物竞天择这个道理,却是亘古不变的。” 一抿嘴,付新又说道:“这世上,没谁是理所当然让着另一个的,即使是姊妹。” 武琪从小被没入宫中,她能从小宫女熬到姑姑,然后随着武惠妃的死,被武老太君接到付国公府来养老,决不会是个善良纯洁的小白花。 她倒不至于不相信世上果然有这种,较弱的小白花,只是,却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 就像付新所说,除非是皇帝,整个京城遍地达官贵人,谁会让着你?娇弱的花儿,生错人家,也只是过早凋零罢了。 所以,武琪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事情的真像。 她只看到了结果,付新和付悦的交锋中,付新胜出了。而且也看到了会新在关键时刻的反应,而且正好合她心意。 于是,武琪便就决定收下付新这个学生! 付新自此就正式搬到琪乐园里,与武姑姑一同吃住。 本来赵夫人想让付新像上学堂一样,每日里去琪乐园,这样的话,晚上还能休息一下。这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对着教习,好似有些不能放松。 可是武琪不同意,执意让付新搬到琪乐园来。 武琪本来脾气就怪,赵夫人也不敢说得太过了。再回头不收付新的,反倒不好。也只得千叮咛万嘱咐,让付新安心在跟着武姑姑学习,肯吃苦,勤快些。 直说得付新眼泪涟涟。赵夫人总是在不经意间,让付新想起沈蓉来。 这娘俩个上演十八相送,弄得武琪哭笑不得。直对赵夫人说道:“我这又不是狼窝虎穴,哪儿就见不着了?夫人快回去吧,等明儿宴会之时,定能给夫人个顶好的女儿。” 弄得赵夫人和付新,均是颇为不好意思。 付新是被付伟和周老太太捧到手心里养大的,于礼仪上,真的是非常地欠缺。付新只一进来,武琪一打眼,看付新的走路,便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真到教的时候,倒也没有失望。 在武琪看来,重要的,是一颗上进的心。付新有,其实付悦也有。不过在武琪看来,付悦是真的不需要她这个西席。 付国公府的宴会定在了二十日之后,也就是说,付新只有二十天的时间来学习。 这次宴会,不论是武老太君,还是付国公,都报着自己的小心思。所以,可以说是广请了,京城里的姑娘和少年儿郎。 当然,李武和罗辉均都在内。 这样一来,既观察了结果,又不会特别的明显。当然,付悦,也在这次的邀请之列。 不过,武老太君也安了个心眼,虽然内务柳氏把持,但这次的宴会,武老太君交由了赵夫人主持。并派了身边的两个得力的婆子,协助赵夫人。 并明着警告付国公,要是柳氏敢从中作梗,武老太君这次,可不会坐视不理。 赵夫人别的倒不担心,只是不知道付新的规矩,学得如何了。 宴会前几天,赵夫人就想先瞅一瞅付新。于是打着为付新添置衣服,量尺寸的借口,可是却被琪乐园的人,死死地拦在了门外。说是武琪发话,宴会那天见人。 赵夫人没法子,只得铩羽而归。付新不差衣服,这一点赵夫人心下清楚。借口被打了回来,看着武琪的架式,赵夫人心底,倒是升起了丝丝希望。 宴会当天,赵夫人又亲自去了琪乐园,结果还是不让进,只是让丫头传话说:“武姑姑让夫人去忙吧,等到客人都来了,定会让憨娘去的。” 武老太君见赵夫人一大早上,就跟没了魂似的,一趟一趟让人去琪乐园探,无奈地直摇头。 她这大儿媳妇自来稳重。 上次如此失仪,还是她亲生女儿出事。 武老太君安慰道:“好了,你就认真接待客人吧,好不好的也都这样了,就是见着了又能怎么样?到时候再说,客人陆续来了,你倒这副模样还行?到时憨娘没失仪,你这世子夫人可就夫仪了。再说,依我看,应该差不了。” 赵夫人没法子,只得强打着精神,迎接内客。 付悦一大早上便就来了,只是她身后跟着两位吕家表姊妹。付悦虽然面上笑着,可心下已经在骂娘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虽然明知道,吕家打的是什么主意,也只得带来。 大一点儿的十三岁了,名吕莹。身材略有些胖,一身水红色襦裙,穿得倒还算得体。只是一双眼睛,自进到付国公府,便就一副不够使的模样。 看什么都新奇。 小一点儿吕萱也十二岁了。虽然比吕莹小,但却比吕莹瘦、高。她今天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裙衫,衬得她比付悦还要出众。 吕氏的哥哥不过是六品的一个散官,而他父亲也早已经致仕,所以,虽然是京官,付国公府也不是什么烈火烹油的人家,但吕家也难于登门。 其实,一开始,付悦的舅妈打算着舍脸来的。 不过赵夫人不喜欢付悦,又怕付伟多心,防着吕家来这一手。所以,给付悦下帖子时,便就派了丁婆子去的。 给丁婆子的任务,就是拐弯抹角地告诉吕家人,不许吕家长辈去付国公府。 但吕家不会死心,你不是不让长辈进府?那他们就让付悦带两个快及笄的姑娘去。大唐民风开放,后代历史,更是冠以脏唐臭汉。 果然能钓着个金龟婿呢? 就是付国公府上的公子,也是可以的。 付悦只一想到吕家安的心眼,就觉得恶心。 付新搬进琪乐园的这些日子,付悦没少来付国公府,给武老太君打进步。 付悦有上辈子的记忆,自然对武老太君颇为了解。见赵夫人对付新一心一意的,便也就只得将主意打到了武老太君的头上。 付新有一句话说得对。 不管怎么说,付悦是用心了。 虽然目的不纯。但谁又没有目的的,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好? 况且,武老太君的心又不是铁打的。 付悦很聪明,她自上次回去之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终是知道,一开始,她还是太过急功近利了。对自己太过自信,轻视了对手。 ------------ 第十八回 宴会席各显神通 赵夫人一锤定音1(疑惑) 所以这一次,付悦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切地表现出自己所想要的。而是采取了细水长流,慢慢感化的战术。 付悦隔三差五的,就来给武老太君请安。 然后每次都不会久留,有时一刻钟,有时半个时辰。 来了之后,也不再提付新。若是武老太君无意中提了,付悦也只是微笑,并不搭言。 相反的,要么给武老太君捶捶腰、腿。要么给武老太君讲个笑话。 而且来了,也总不空手。 付纹、付芩姊妹,都会有小礼物。也不值钱,让你拿着没什么心理负担。还有赵夫人其他孙子,也都会时不常的带些个小玩意来。 付悦用了二十天的时间,将付家上下哄得交口称赞。 赵夫人在边上看着,自然心下焦急。她中意的是付新,自然希望付国公府,上下喜欢的人,也是付新。 但付新在琪乐园里。 然后付悦每次来,总会送给赵夫人一些她亲手绘制的画。每次都说那是她的梦境。 赵夫人从没表示自己看过。但付悦从赵夫人看向她的眼神,日渐迷惑中,知道,赵夫人是看过画的。 付悦的身量也拔高了不少,她今天的衣服,依旧是半新不旧的襦裙,仅鞋是新的。 她模样本就俊俏出众,闪着一又美丽的大眼睛。 将平日的精明掩在了那长长的眼睫毛之下,盈盈微笑着进到付国公府,跟在她身后的吕家姑娘,立时便就成了她的丫头一般。 付悦先去了迎松院,给武老太君请安。 武老太君瞅了眼身后的吕家姑娘,并没多说什么地笑了:“乖,快起来吧。来大祖母这儿,让大祖母瞧瞧,这几天不见,好像胖些了。” 付悦凑到武老太君跟前,撒娇道:“大祖母,哪有说人家胖了的?人家哪儿有胖?”说着,便就转了个圈,道:“大祖母瞅瞅,我的腰只有一小掐,一点儿也不胖。” 逗得武老太君直乐,道:“傻丫头,你太瘦了。虽然说女人太胖了不好看,但太瘦了,让人看着可怜,也不好看。现在也还瘦,再胖点儿才好呢。” 付悦羞涩地低下头,笑了。 吕莹和吕萱相视一眼,也都抿嘴微笑。 屋内已经有先来的老封君,陪着武老太君说话,付悦一一地都打了招呼。众人也都说了些吉利话。 武老太君这屋里全都是些个有头脸,或上了岁数的内客。 男客则都在南院客厅里。付国公、世子付宽陪着。当然付伟也在南院。 付悦先来给武老太君见礼,自然要去给她爹付伟问安,然后便就是赵夫人。 武老太君也没留她,又说了几句话,便就让人领着付悦、吕家姊妹去了南院。 见到付悦,付伟虽然不大高兴,但毕竟这是付国公府,请谁他也说了不算。所以也就叮嘱了付悦几句话,不外乎别到处别跑,要听话之类的。 而在南院转了一圈,付悦自然又收到了许多的赞誉。 付悦有些得意地带着吕家姊妹,去了国公府的内客厅枫香园,那里来的内客,才是真正有头脸的。今天付国公府请来了广宁公主,就由赵夫人陪着,在枫香园厅上。 今天主要请的,多数是姑娘和儿郎,全数地都在花园子里。孙夫人领着赵夫人的小儿子付琰、小儿媳罗氏招呼着。 付悦这些日子,有意地与柳氏拉来的距离。 其实付悦知道她亲近柳氏,会失爱于武老太君。但一开始,虽然知道,也没办法。 现在不同了,付国公府的门,她已经登过了,再登,也只不过是利用柳氏的人,递个拜帖。现在在武老太君跟前得了脸,连拜帖都省了。 付悦自认为没什么可用到柳氏的了,自然便就与她划清界限。 但付悦并没有直接伤了柳氏的心,而是以自己人的身份,与柳氏谈了其中的利弊。 所以,柳氏并没有被人抛弃或背叛的感觉。便是觉得付悦变聪明了,直和付亮夸付悦长进了。 付亮听了,不觉觉得柳氏有时,也是天真的可爱。 但付亮并没有点破付悦的谎言。 因为他与付悦是同一种人,所以柳氏只一开了个头,便就猜着了付悦地全部打算。他非常欣赏付悦这一点,用不着的,就要抛弃。 所以,他要全力地帮助付悦成功。 付亮头宴会之前,偷偷给了付悦一本小册子。册子上,详细地记录了,京城里一些人的未来。谁会发达,谁又会倒霉。写得非常的详尽。 付悦已经知道付亮,便就是地府的那个瞪眼鬼,所以,对于拿到手里的册子,可以说深信不疑。 枫香园里,此时已经是贵客盈门。 公主的排场,仪仗是有定数的。京城里的贵妇人,没有几个能与之相比。 付悦进到枫香园时,门厅门口站着的,不是付家的丫头,而是内官宫娥。将付悦拦在了外面。幸好付悦的后面,跟了付家的婆子,向那宫娥说了付悦的身份。 但宫娥并没有直接放付民悦进去。 广宁公主二十三岁,正是如花一样的年纪。一身雍容华贵的宫衣,头上一支凤钗步摇,突显着广宁公主的高贵。 赵夫人听了小丫头的通报,心下虽然不喜欢,但也只得让付悦进来。 厅里面,还有其他的命妇。但最为高贵的,当属广宁公主。 小丫头出去,广宁公主问道:“广陵来的,一会儿进来的丫头,就是嫂嫂要过继的女儿?那我可得好好瞧瞧,怎么样,人品什么的可还值得。” 赵夫人连忙解释道:“公主娘娘快别误会,可不是她。武姑姑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妾打发了人接了几次,都说让等一会儿。这来的,是憨娘的姊姊。” 广宁公主了然地笑道:“就是嫂嫂与我说的,那个父母均在,却一门心思想要寻求过继的丫头?” 付悦已经进来,将广宁公主的话听了多一半。 赵夫人却没留一点儿面的,点头笑道:“可不正是她呢。” 跟在付悦身后的吕家姊妹,一脸的尴尬,都路都不自在起来。 一屋子的人看着,付悦就如同没听见一样。镇定地面露着微笑,走到赵夫人和广宁公主的跟前,她先是给赵夫人见礼道:“夫人万安,最近总也没见夫人,夫人一向还好?” 赵夫人强撑着笑,打量着付悦,道:“起来吧。这是广宁公主。” ------------ 第十八回 2(学习) 付悦想着付亮给她的小册子里,有介绍这位广宁公主。 这时,有丫头拿了蒲团来放到付悦跟前,付悦跪到上面,磕头道:“民女付悦见过公主娘娘,祝公主娘娘千岁。” 后面的吕家姊妹自然也跟着跪到了地上。 正在这时,有丫头进来,报道:“公主娘娘万安。夫人,憨娘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赵夫人一听,哪还管得了别人,嘴上说着:“快请她进来。”自己就已经站起来,对广宁公主笑道:“公主娘娘恕罪,妾先去迎憨娘进来。” 广宁公主拉住赵夫人,不让她动,笑着对丫头道:“快去让她进来,我倒要瞧瞧,什么样的人,让嫂嫂如些上心。嫂嫂快坐下吧,难不成那丫头没你引着,就能从门口走丢了不成?” 屋内的人听了广宁公主的话,全都笑了。 赵夫人没法子,只得重又坐回去,瞪着眼睛盯着门口。 屋内的人,包括广宁公主,都未曾见过付新,自然也全都盯着门口。想瞧一瞧让赵夫人如此上心,一见了非要过继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模样。 早于将全部的注意力全放到了门口,倒是将付悦和吕家姊妹还跪在地上,给忘了。 跪在地上的付悦,双手用力地扣着那圆圆的蒲团。 无论她做得多好,可只要付新一出现,人们便就会将她忽略。付悦心下愤愤不平地暗恨着。无论是今时今日,还是上辈子,从来没有变过。 付悦顾不得礼仪,跪在地上,转过头去看向门口。 就见一众的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个红衣少女进来。她身上穿的是红色的箭袖胡服,黑色高帮皮靴。前额刘海,红丝绳梳着丱发。 付新虽然做胡人打扮,走起路来,却也是衣角不起,流苏一样,垂下的红头绳,随着人的移动而微微地轻摇。 活脱脱走过来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既不失端庄,又不显得像付悦那样早熟。 即使是付悦,心下也不由得暗自赞叹,付新今天的打扮非常完美。果然让人眼前一亮。 付新走上前,冲着赵夫人盈盈下拜道:“夫人万安,这么些天没来给夫人请安,夫人一向还好?” 赵夫人笑着上下地打量付新,不由得点头说道:“果然还是武姑姑,到底是与前些时候不一样了。快给公主见礼。” 有丫头又拿来个蒲团,放到了付悦的旁边。 广宁公主这才发现,付悦还一直跪着,连忙笑道:“我的错,一打岔,就将这丫头给忘了。快起来,快起来。” 付悦与吕家姊妹站起身来。 广宁公主让婆子给吕家姊妹一人一盒宫用的胭脂。送了付悦一套宫装。 付悦接到手里,面上并没表现得多么的欢喜。谢过广宁公主之后,便就让到一边,好让付新行礼。 付新跪到蒲团上,给广宁公主磕头道:“民女付新见过公主娘娘,公主娘娘万福金安。祝公主娘娘千岁。” 广宁公主笑眯眯地瞅着付新道:“快起来吧。” 公主府的婆子上来,将付新扶了起来。 广宁公主道:“抬起头来,让我瞅瞅,哪里招人喜欢了。” 付新抬起头来,冲着广宁公主眉眼弯弯地笑。 其实这时候赵夫人的心里非常的烦乱。脑中不停地闪现着付悦送给她的那些画,再面对着付新时,那种不知如何产生的感觉,搅得她心神不宁。 广宁公主见付新虽然比不得付悦美,但贵在长相可爱,又笑得天真无邪,不禁说道:“难为嫂嫂喜欢,就是我见了,也喜欢得不得了。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说着话,广宁公主并没让身边的婆子拿礼物,而是从胳膊上褪下一个通体碧绿的镯子来,递到付新道:“这支宫镯是供品,虽然说不上绝好,但却是我喜欢的。现就送给你吧,先收着,将来当做添妆还是当得的。” 广宁公主的话,逗得一屋子的人全都笑了。 就是一边上的赵夫人都笑了:“公主嫁人之后,越发的贫嘴了。” 付新被说得脸色通红,对着那玉镯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那么瞪着眼睛,瞅广宁公主。 赵夫人笑道:“公主赐的东西,还不快接?想什么呢?” 付新这才忍着羞,红着脸,又手去接那镯子,并谢道:“民女谢公主赏。” 赵夫人又问道:“来我这儿了,老太君哪儿去了吗?还有你爹爹哪呢?” 付新回道:“都去过了,最后来的夫人这儿。我好像刚好晚了姊姊一步。” 付悦看着付新,依着往日的经验,她以为付新不会理她。表面上看,这是付新给她难看,但,现在要过继的是付新。这一屋子人,所要重点观察的付新。 到时候,人们定会觉得付新行为有亏,不友爱嫡姊。 即使付悦有对,但人们的公认原则,却是家丑不可外扬。自揭伤疤,是极为没有教养的行为。 然而,令付悦没想到的时,付新在回答完了赵夫人的问话之后,竟转过头来,冲着付悦一笑,道:“好久不见姊姊,姊姊越发漂亮了。姊姊也不与妹妹介绍下,这两位是吕家表姊?” 付悦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亲热地伸手去拉付新道:“瞧妹妹说的,姊姊哪儿比得上妹妹漂亮?” 付新被付悦挽着手,觉得特别的恶心。但只得忍着。 在琪乐园这二十天,武琪并没有像一般的西席那样,正经上课,教她规矩礼仪。 与其说付新是武琪的学生,不如说付新在这二十天里,充当了武琪的一个听众。 武琪除了偶尔指点一下付新的礼仪规范之外,却是经常给付新讲宫里的事情。武琪自己经历过的,或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又或是听到的。 这许多真实发生的事,在武琪的嘴里,就像是个故事一般,悠长久远,又发人深思。 但武琪从不提醒付新,让她记,或是告诉她其中的道理,只是每天有空时,就慢悠悠地像是闲聊天般地,说与付新听。 一开始,付新也的确是当成了一个故事来听。 可听着听着,付新就听出武琪的意思来。 武琪在用事实告诉她,人世险恶,很多人,不是你不想害他,他就会放过你的。你所拥有的,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 ------------ 第十八回 3(使坏) 还有,许多人,你想不想理他,和你理不理他,完全是两回事。 很多时候,人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皇宫,看起来那样的美好,里面的宫娥、妃子,那样的美丽。但真正幸福的人,却只有那么一两个而已。更多的人,连说不的权力都没有。 付新突然觉得,自己在广陵时,活得太过恣意了。 压力与磨难一直都在,不过是她的母亲、祖母和父亲帮她承担了。 在琪乐园的二十天里,付新真正学会的,是勇于承担她需要承担的一切。 就像现在,她一样讨厌付悦。一样的讨厌与人虚以委蛇。但她却学会了,将讨厌埋在心里,然后成长成脸上的笑。 付新有多讨厌付悦,脸上的笑,就有多灿烂。付新想,其实付悦也很讨厌她吧?只不过以前她傻,枉自拦下了骂名,却成全了别人。 这样一想,付新笑得更加地开心了。她反手挽上了付悦的胳膊。 付悦对付新何止是讨厌?简直恨不得付新从她眼前消失才好呢。就在付新挽上付悦胳膊时,付悦差一点儿就要将付新甩开。 可是付悦忍住了。她也发现付新好像变了,变得和之前不大一样。现在,没有时间让她细究,只得忍着想要甩开付新的冲动。付悦状似亲昵地给付新介绍道:“这是莹表姊、这是萱表姊。” 付新轻轻地喊道:“莹表姊好、萱表姊好,头一回见面,本应该送些见面礼。但姊姊也没和我说,我也不知道能在这儿碰见两位表姊。礼物等明儿妹妹补送到府上去。” 吕莹、吕萱也给付新还礼,边声地说:“不用、不用。我们也没给表妹准备礼物。” 四个小姑娘看起来相处融洽。 赵夫人看着眼前的姊妹两个,心下迷惑。 一面是对付新的那种,不由自主地发自内心的喜欢,一面是付悦送给她的画。 她到底要选择哪一个呢? 赵夫人微笑着,领着付新、付悦一一地给屋内的其她贵妇引见。里面有赵夫人娘家的人,大家都说了些客气话,夸赞了付新、付悦几句。 不过此次宴会的主要目的,还是要看李武对付新的态度。 能请来李武,付家觉得已经是好大的面子了。虽然也给李林甫的夫人递了帖子。但,付国公府上下的人都知道,肯定是不会来的。 就是李武的父母,也不会来的。 李武能来,已是非常难得。 与付国公和老太君、赵夫人见过面后,便就请到了花园子里。 由着付亮陪着。 所以,付新和付悦、吕家姊妹只在赵夫人这儿呆了一会儿,不至于失礼于众夫人。便就被赵夫人打发了小丫头引着,也去了园子里。 按着赵夫人的话说:“陪着我们可有什么意思?年青人都在花园子里玩呢,你们几个小姑娘也去园子里去玩吧。还有个意思。” 付新在琪乐园里二十天,桃花已经开罢了,海棠花,却是正盛的时候。 付国公府虽然没有广陵付家福,世家的架子也已经露出颓废来。但到底还是有底蕴的。满京城,只一提海棠,首屈一指的,就是付国公府的海棠了。 付新、付悦和着吕家姑娘从枫香园来到付家花园,远远的,就见花园子里的海棠树如火一般。 付亮陪着李武呆在亭子里,李武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几个平日里一块儿玩的,纨绔子弟。当然,就有那天酒楼里拿出金叶子的公子哥。 付纹带着七岁的付桐也在花园子里,还有付芩、付芸也都在,帮着招呼客人。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时,罗辉来了,李演竟然也跟来了。 李演带了全套自己用品来的。 足足拉了两大车。 从桌子、凳子、到茶炉、茶碗、煮茶用的小吊壶,就连侍候的小丫头,都自己带来的。那丫头,能给李演当茶童,就差没上锅蒸一下,去毒了。 李演让人在一株开得最盛的海棠花前,支了个棚子。 罗辉一脸“我怎么会认识这厮”的表情,大马金刀地跟着李演,坐在了那棚子里。 只是那棚子里,还坐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梳着双角髻,一身胡服,远远看去,若不是她的发髻,竟分不出男女来。 这姑娘,正是罗辉的小师妹张秀儿。 本来罗辉没打算来参加付国公府办的宴会,在他看来,这种夫人们办的宴会,简直是无聊透顶。 但赵秀儿想去,她平日里也没个好朋友,往日见国公府里人进人出的,就一心想进到里面瞅瞅,与将军府有什么不一样,可是罗辉少与付国公府里的人走动,张秀儿就一直一点儿机会都不曾有。 虽然没进到过付国公府,但不表示张秀儿对付国公府一点儿不了解。 琪乐园后院与将军府的后院刚好接着,墙头虽然高,但却难不倒赵秀儿。 由于也没人管她,她让人弄了个梯子,经常爬上去,看武琪偶尔教侍候她的丫头些规矩,或是早晚的与她们聊一些宫中有趣的事情。 赵秀儿非常地爱听,而且那些个礼仪,也会回去偷偷地学。 可是最近,赵秀儿发现,武琪少有出来,也不再和那些个丫头在廊下说闲话了,然后就见一个她从没见过的姑娘,偶尔出来,武琪才会跟着出来。 赵秀儿暗中观察了些日子,发现武琪在教那姑娘礼仪。 赵秀儿不禁好奇这个人是谁。于是,便就非拉着罗辉一起看,问罗辉可在谁家见过?是不是京城里谁家的姑娘? 罗辉自然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付新。 小心眼的罗辉,就又想起了付新与付伟说过的话。再加上小时候,永宁寺时,受过付新的气,就有心想要作弄一下她。 那日,罗辉寻了一猫来,就在付新练习如何走路,衣角不起时,罗辉就将那猫突然往付新脚边一扔。 猫吓了一跳,自然就“嗷嗷”叫唤。 张秀儿想拦都拦不住,然后两人就躲在墙头下边,偷偷地笑,等着听付新吓一跳地惊叫声。结果,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任何动静。这两人不禁奇怪,又等了会,还不见有动静。 两人再忍不住,偷偷一点一点探头,想看个究竟时,竟然就听耳边“嗷”地一声,那只被扔到地上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墙头上,吓得张秀儿一惊,就掉了下去。 由于张秀儿本能地拉了把罗辉,罗辉也就掉摔到了地上。 ------------ 第十八回 4(害人害己) 师兄妹两个,摔了个四蹄朝天。 就见付新端庄地微笑着,在墙头露出正个上半身来,看着赵秀儿和罗辉掉回自家院子。 将军府有梯子,琪乐园这边当然也有。其实在赵秀儿平日里趴墙头时,琪乐园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不过是见赵秀儿就没理会罢了。 后来又多了罗辉,付新也知道,只不过见那师兄妹没做什么事来,也就全当没看见。 而就在猫掉到付新脚边的一刹那,付新就已经猜着,这一定是平日里爬墙头的,那两个人干出来的。于是,付新并没有被吓一跳,而是弯身就将猫从肚子上掐住了。 再看墙头时,见并没有人,于是就用手轻轻地指了指一边的梯子。 琪乐园的小丫头就猜着付新的打算,一个个的抿嘴笑,并不出言。付新掐着那猫,顺着梯子,有那不怕事大的小丫头扶着,就爬到墙头上。 就等着张秀儿和罗辉一露头,就学猫惨叫声,吓了罗辉和张秀儿一跳。 付新笑得一脸地得意洋洋,狼狈倒在地上的罗辉,非常地想跳起来和付新解释,他根本不是被猫的叫声吓摔的,明明是张秀儿给拉摔的。 可惜,付新不可能在墙头哪儿等着。 她冲着罗辉做了个鬼脸,便就下梯子回去,继续学她的规矩去了。 罗辉此时却炸了毛了。 怎么每一次碰见付新,最后吃瘪的都是自己? 罗辉从地上跳起来,气得理都没再理张秀儿,也没说将她扶起来,负气地便就走了。 付家给罗辉送来帖子,罗辉想了又想,终是决定来。 但罗辉也没想到,李演听说了付国公府办宴会,竟然也非要跟着来凑热闹。 国公府的人自打一见到李演进来,一个个都惊喜得很。无论是付国公,还是世子付宽,第一眼见着跟着罗辉的李演时,嘴都如吞了个整鸡蛋似的。 当然,也可能是被李演那一车东西给惊着了。 付新现在还未正式过继,所以算不得付国公府的人,只能算是客人。 因此,付新并不用帮着招呼客人。 但,碰见认识的,总要过去打声招呼。 在花园子待客的付琰二十六岁了,和罗氏见付新、付悦和吕家姊妹过来,便就迎了上去。 付新上前喊了声:“三兄好、三嫂好。” 付琰比上一世的付新小了十岁,上一世的付新在娘家时,将付琰当成了自己的,一个会动的娃娃一般,特别的喜欢。 自付琰出生之后,上一世的付新,一直充当一个小母新的角色。 就连付琰的开蒙,也是上一世的付新,指着千字文,逐一地教付琰认字。 付家三兄弟里,就付琰与上一世的付新最亲。 此时付琰看向付新的神色颇有些复杂。付新与他打招呼,他却呆愣愣地看着付新不说话。 边上的罗氏笑道:“憨娘在武姑姑哪儿,到底变得不一样了。难怪京里人,竟都来求武姑姑,想让请武姑姑教一教家里女孩儿的。” 付新低着头,笑道:“嫂嫂玩笑了,我和以前一样的。” 付悦自然知道付琰和上一世付新的感情,那时,身为庶女的她,与前头那哥俩,由于年岁小的原因。付悦与那哥俩个关系并不怎么好,所因此上,也想与付琰亲近。 只可惜,付琰并没给她机会。 上一世,付悦没少在付琰身上下工夫。 付悦上前,也是盈盈福下身子,轻声道:“三兄好,三嫂好。家里办宴会,倒是让三兄、三嫂受累了。一会儿客人都到齐了,可得找空休息下。” 付琰和罗氏生了两个孩子,儿子付恒,已经五岁了。而女儿付蕉也有一岁半了。 这二十天来,付悦没少给这两孩子送些个小礼物。 所以,罗氏对付悦,自然便就比对付新更亲热一些。虽然她婆婆得意的是付新,但对于罗氏来说,让她得好处的,却是付悦。 不在于东西多少,而在于付悦的一片心。 罗氏笑道:“就你会心疼人,快去与五叔叔打个招呼,完就与他们一块儿玩吧。我还要看着丫头婆子们,等明儿有了空,嫂嫂再陪你呆着。” 吕家姊妹也上前来与付琰和罗氏招呼:“三兄、三嫂好。” 付琰和罗氏只是敷衍地客气了下。 有丫头过来问罗氏一些事情,付琰便就领着付新、付悦去见付亮。 吕氏姊妹见园子里,没有她俩个认识的,只得跟在付悦地身后,不敢私自离开。 其实李武一开始想去李演那棚子里的,但李武还没等进到李演那棚子里,李演就好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弄坏了一样,拿着他那从不离手的麈尾,指着李武道:“脏、脏,太脏了。” 给李武气得脸都快绿了,直道:“十四兄,弟弟哪儿脏了?” 罗辉瞅着李武,瞅着瞅着,便就开始笑,真笑得趴到桌上,直不起腰来。 李演气得就用脚踢罗辉:“有那么好笑?” 罗辉也不说话,也不躲,就是笑。 前些天,国子监来了个新学生,韦贤十三岁。他爹韦遐不出名,但韦贤的祖父,可是名臣韦嗣立。那可是面折过天后、有定策立睿宗之功的。 李武对于酒楼之事,一直对罗辉耿耿于怀。 国子监来了新学生,还是名臣之后。于是李武的坏水又开始忍不住往外冒。提议给韦贤接风洗尘。 李武的小算盘打的是,往韦贤和罗辉的酒水里下药,然后将这两人关在屋里,他们在外面听动静。 当然,李演也在那次揭风宴之列。 李武到现在也弄不明白,明明他算计得非常的好,事先的功课也都做了。然后怎么罗辉和韦贤那有问题的酒水,就会到了他李武和那个金叶子的面前? 这两人喝完了之后,一开始还不知道自己着了自己的道。 骗着罗辉和韦贤去了酒楼上的客房。 他俩个躲在临间里听动静。 等到他俩个发现不对,想要出去时,却发现,房门被关得死死的。任他俩个喊破嗓子,也没人放他俩个出去。 他的那些个跟班,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是没一个人来救李武和那金叶子。 李演当时也在罗辉和韦贤的房里,全程听见了李武和金叶子的惨叫声。 这三人在房里听得脸直红。然后自动脑补了少儿不宜的画面。 以李演那好干净的个性,见到李武,没让人将他叉出去,已经算看在他是弟弟的份上,给李武留面子了。要换了其他人,李演早让他飞着出去了。 ------------ 第十八回 5(姊妹) 其实那一天,被关在屋里的李武和那金叶子啥事也没发生。不过是里面人太难受了,闹得有点儿厉害,于是乎让人误会了。 李武再怎么胡闹,但到底还是正常人。 并不喜欢男人。 如果不喜欢,如何下得去手? 而那金叶子,一想到李武的手断,就是自宫了,也不敢拿李武下手。 所以,李武难受,打他。鑫叶子不敢还手,便就只能挨着,然后李武打得重了,他便就发出惨叫声。直到李武也打累了,药劲也过了。 李武倒床上睡觉,那金叶子只能躺在了地上。 但关键是李演不知道这俩人没啥事。现在李演只一想到那天听到的声,就想喊人将李武叉出去。简直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 尤其是罗辉再一在边上笑,李演就不光觉得李武脏了,还觉得他在给老李家人丢人现眼。 李武一直想找机会,解释给李演听。可李演只一瞅着李武,就让他滚一边去。根本不给机会。李武没法子,只得随着付亮,去了亭子里。 付亮自然不知道这中间的事,但也没多说话,帮着谁。也知道李演和罗辉的毛病,并不给自己找别扭。与李演和罗辉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就去陪李武的。 付家花园子,不光有海棠,还有假山、池塘。池塘里,的荷叶已经长出新绿,只是还没到顶出荷花骨朵来。 李武呆的亭子,是这池塘中的水心亭。 付琰领着付新、付悦去给付亮问好。自然也就要和着李武打招呼。 付亮瞪着他那又铜铃一样大,阴郁的眼睛,冲着付新笑。 付新害怕,不自觉地就往后退。 付琰一扶付新,笑着与付亮和李武招呼道:“家里有个不周到的地方,还忘李公子海涵。五叔好,侄子领着两个侄女,给五叔请安来了。” 付悦第一次见到李武,可是酒楼的事,已经听付亮说了。 付悦屈膝与付亮和李武招呼道:“五叔叔好,李公子好。” 付亮瞥了眼付悦,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挺好的,怎么几日不见,长进了,倒是与庶妹好了?前儿些时候,不还互不说话呢?” 李武笑着瞅付新,却不答话。 他要观察下,李演对付新的态度。李演今天能来,李武觉得,定不会是罗辉喊来的。 若是付新入了李演的眼,那他这个李宰相的侄子,也只有涎着脸奉承付新的份。他疯了,才会与李演对着干呢。 很多人都当他是傻瓜,很多时候,他的表现也像个傻瓜。 但,傻瓜也有精明的时候。 要不然,也早就变成死瓜了。 他李武再怎么胡闹,却从不与李林甫的亲儿子们对着干。说明李武,还是有些心眼的。 付悦低着头,微笑着说道:“以前小不懂事,一年大一年了,自然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做小儿语了。” 付新也连忙给付亮见礼,并和李武招呼道:“五叔叔万安,李公子好。” 付亮笑道:“好,几日不见,倒是与往天不大一样了。乖,就与我们一块儿坐吧。” 李武瞅了眼棚子里的李演,然后笑道:“那天真是不好意思,事后那小子我也让人打了他了,本想着来府上给你陪个礼,但又怕让国公府的人误会。怎么样,你没什么事吧?” 付新连忙笑道:“我没事,多谢李公子关问。五叔叔留,晚辈不应该辞,但我刚到,纹姊也未能打招呼,还有那边的罗公子、李十四公子,实在是失礼了。” 付亮笑了,说道:“你是咱们的客人,又不是主人,哪就用得着你去与他们招呼?不应该他们过来与你打招呼?” 付琰却笑道:“五叔叔说得对,纹丫头她们,憨娘倒是不用过去,但憨娘既然认得罗公子,李十四公子,不应该过去招呼一声?刚五叔,还过去的吧?按理说,罗公子可还五叔的晚辈呢吧?” 付亮再是叔叔,在付琰眼里,也还是低人一等的庶子。 再说,平日里付亮也没做出什么值得人尊敬的事来,学业上也不见他努力,每日里就呆在拆新园里,也不知道干什么。 也就老付国公当付亮是个宝。 付琰可是半点儿都瞧不上眼。他是国公府嫡出的公子,还走得科举之路,凭着自己的本事,谋了个差事。 付亮也不小了,却像是拉开架式就等付国公府给养老了似的。 指着姨娘撑内务,能截留几个钱? 明儿付国公不在了,分了家,一查帐,多少眼睛盯着?最终手脚露了,让人抓着小辫子,只怕将之前贪的吐出来都不够赔的。 付琰谈笑间,小软刀子,就给了付亮一下。 李武一挑眉。 付亮乜斜了付琰一眼,心下冷笑:你还能得意几年?你所汲汲营营的,用不了几年,便就全没了。付亮一摆手道:“那就快去吧。” 付新说道:“那五叔叔恕罪,李公子恕罪,我就先失陪了。” 付琰一拱手,就要与付新一块儿离开水心亭。 付悦瞅了眼罗辉,一拉付新地手,笑道:“我陪妹妹过去吧,罗公子以前在广陵时也曾见过,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 付亮对于付悦的小心思,早就知道,也没说什么地笑了。 他是鬼,却从不信命。 对于付悦,只觉得好笑。自己不信命地争,却相信看到的命册。就那么信,日后的罗辉,一定能出人头地? 付新不好说不行,猜着付悦这是想借着她,去接近罗辉和李演。大概,在付悦眼里,罗辉和李演有用处。付新如是想。 可怜吕家姊妹就像被人忘了一般,随着付新、付悦又从水心亭出来,到李演让人拱的花棚里,却没一个人肯给这两人介绍下。 倒真成了付悦带来的丫头了。 从水心亭出来,付新感激刚才付琰为她说话,小声道:“刚谢谢三兄了。” 付琰笑道:“你与我姊姊一个名字,就冲这个名字,我也不会看着他们欺负你。” 边上的付悦暗恨:我还和你另一个姊姊一个名字呢,你怎么就不帮我一下? 姊妹俩个像是感情好得如一个人似的,手拉着手,随着付琰进到了花棚子里。刚碾过茶的茶碾子上,沾了茶叶沫,李演带来的小丫头,正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擦着。 花棚子里茶香四溢,那是宫里的贡茶。 ------------ 第十八回 6(祸水东引) 付新冲着罗辉笑了笑,罗辉立时想到那天从梯子上狼狈掉到地上的事,顿时黑脸。 张秀儿倒不是个多心爱别扭的,已经站起身来,拉着付新笑道:“妹妹今天真漂亮,你还认得我不?那天那猫,不是我扔的,是辉哥干的。我就看你学规矩,再没想过要吓唬人的。” “吓唬人?”李演大奇,两眼好像窥见了别人心底秘密似的,闪闪发亮,连声问张秀儿:“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辉哥吓唬谁了?” 张秀儿才一张嘴,声还没发出来呢,就见罗辉眼刀子就飞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见罗辉黑脸,定是没占着便宜。李演也就猜着几分,两只眼睛在罗辉和付新之间来回地逡巡。 笑得贼兮兮地。 罗辉的脸更黑了。 张秀儿冲罗辉一吐舌头,躲在付新地后面,痴痴地笑。谁叫你那天都不拉我起来的!哼哼,我可是很记仇的。张秀儿愤愤不平地想。 付新一想到那天的情景,也不禁跟着笑了。心下却想:谁叫你坏来着?活该被摔。就问张秀儿道:“姊姊没摔着吧?我那天不是故意要吓姊姊的。” 张秀儿笑道:“我知道,妹妹放心,我没事。倒是你挺厉害,竟然没被吓一跳?突然跳只猫,你就一点儿不害怕?” 付新冲着罗辉一扬头,解释道:“那天武姑姑刚教完我,说是要当一名合格的大家闺秀,定是要泰山崩于顶,也要面不改色的。更何况是一只猫了?那天我的表现,武姑姑还夸奖我了呢。” 这个明显地挑衅行为,将罗辉气个够呛。 火上浇油的是,听出些门道的李演,毫无形象可言地指着罗辉笑。 好在有付琰在,他冲着罗辉和李演一拱手,笑道:“远远的就闻着茶香,这是宫中的贡品吧?今年的春茶?光闻茶香,就不一样。” 罗辉和李演比付琰小很多,可比李武有礼貌多了。均都站起身来,给付琰还礼,便就让着一块儿入坐。 “付三公子若没什么特别忙的,就先坐这儿歇会儿,喝杯茶再走?”李演收了笑,拿着他那麈尾,一指边上的座位让道。 付琰推让道:“十四郎相邀,身为东道,实应相陪。但客未来全,我还要去迎其他客人,等一会儿客人都来齐了,定来相陪,讨杯茶喝。” 李演笑道:“那付三公子就先去忙,我们不用客气,自己呆着就好,不用特别招呼。” 刚好这时,门口又有客人来,付琰叮嘱了付新几句,一抱拳,走了。 罗辉瞪了眼付新,就又坐回座位上了。茶刚好也煮好,倒到茶碗里。罗辉拿起来,慢慢地品。 李演很是关心地对付新说道:“那天你还好吧?我还担心呢。想来看你,又怕让人误会,不亲不旧的上门突兀。今儿见着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付新礼貌回道:“谢李公子,我本就没事,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李公子一向可还好?罗公子挺好的,我倒是知道。” 付新的话,听在罗辉耳朵里,觉得这是在嘲笑他那天的失利,气哼哼地不说话,也不理付新,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只是捏着茶碗的手,青筋都起来了。 付新也看出罗辉在生气,可付新觉得她很无辜。错又不在她,那她没有被吓着,怎么办?但一抬头,瞧着水心亭的李武,想到要不是那天罗辉仗义相助,她就惨了。 于是,付新很真诚的想,下回再碰见这个爱生气的家伙。他要是再想捉弄她的话,要不要配合他一下呢?假装自己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好愁人! 怎么会有这么爱生气的人呢?付新想得脑袋打结,不知道怎么办好。 张秀儿可不管罗辉,只是拉着付新说话:“你别怕他,他一贯这样,虎着张脸,其实是个纸扎的。他下回再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告诉我爹去,让我爹打他,我爹可是他师傅。” 付新心实,虽然罗辉戏弄她,但她自觉也没吃亏。又受过罗辉的恩情。所以连忙说道:“可能是误会,罗公子怎么会欺负我呢?不会的,姊姊放心,没有的事。” 张秀儿瞅了眼罗辉,掩唇吃吃的笑。 罗辉则是在心里给了付新一个大白眼,心想:怎么有这么笨的人呢? 李演笑得更加的欢快了,深觉得跟着罗辉没白来。笑道:“可不是,秀儿竟瞎说,咱们辉哥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张秀儿笑着点头,好似非常地赞同李演的话。 一直被漠视的付悦,突然笑盈盈地对付新道:“妹妹也不给姊姊介绍一下,这位公子是谁?妹妹如何认识的?” 付悦知道李演是李林甫的儿子。 眼下瞧着他一身的白衣胜雪,仙袂飘飘,可是,付亮给的命册上,却写他将来会很惨。李家会被流放,他现在的一切都将如过眼云烟。 而且被遣往流方地,那些个押解官兵,可没几个好东西。 虽然李演的结果付悦能预见得到,但她现在也需要像李演这样人的认可,给她谋求过继付国公府,增加资本。 付悦不想看着付新与他们相谈甚欢。但她几次在罗辉哪儿吃了亏,所以这一次不敢再当着众人的面,贸然地往前凑了。 好在身边有付新,付悦得意洋洋地想:现成的桥,不用才是笨蛋呢。 付新笑得一脸地真诚地介绍道:“这位是李十四公子、这位是罗公子。这位” 张秀儿连忙自我介绍道:“我叫张秀儿,今年十岁了,是辉哥的师妹。” 付新就又指着付悦和吕家姊妹介绍道:“这是我的嫡姊付悦,今年九岁、这两位是吕家表姊。吕莹、吕萱。却不知道几岁了,还是让两位表姊自己介绍下吧。” 对于着重介绍吕家姊妹,付悦心里不大痛快。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强笑着,就要接话,由她说出吕家姊妹的年岁。 但吕家姊妹也不是吃素的。先前乖乖的,不过是没有机会而已。 现在,付新将桥给她们搭好了,怎么可能任着付悦抢走? 这两个像是知道付悦会抢话似的,根本不给付悦机会。 付新说完话,就笑着闪到一边去了。 吕莹和吕萱立时便就从后面,站到了付新刚站的位置。吕莹先微笑着说道:“以前也曾见过两位公子,不过没说过话,两位公子可能不记得我们了。我叫吕莹,今年十三岁了。” 吕萱接着笑道:“我叫吕萱,今年十二岁了。” ------------ 第十八回 7(壁上观) 付悦虽然不满吕家姊妹人前显贵,拦在她的前面,但她现住在吕家。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再生气,付悦也只得忍着。再说,她以前两次与罗辉见面的经历来看,隐隐觉得,罗辉好像非常地讨厌她。 付悦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还是罗辉对别的女人也是如此。 但她现在不敢再贸然行事。将希望寄托于付新,她是付新的姊姊,总会占到便宜。 但付新懒得和付悦凑到一起,看着付悦虽然面上平静,付新能觉出,付悦很想和李演、罗辉套近乎。付新笑着说道:“李公子、罗公子,那日真是谢谢你们了。我才来,还未去与姊姊打招呼,就先失陪了。” 李演一听付新要走,倒是没想到。 不是他李演自大,向来只有他和罗辉撵人的,还从没一个女孩儿,与他俩个说几句话,便就要走的。 罗辉倒是没多少意外,只暗自撇嘴,觉得付新的傻气一点儿没变。 李演见罗辉不出声,也不动的。只得笑着说道:“既然还有认识的姑娘,过去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那就快去吧,完再生你气说你失礼于人,就不好了。” 付新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就要离开。 付悦突然拉住付新地手,笑着与李演和罗辉道:“我也还未与纹姊打过招呼,正好与妹妹一起。李公子、罗公子失陪了。” 付新几不可见地微皱了皱眉,但很快便就舒展出笑颜来。难道是她感觉错了?付新心下嘀咕,面不改色地笑道:“好啊,咱们一块儿过去吧。” 吕家姊妹才自我介绍完,有心想要留下。站在哪儿瞅了瞅付新、付悦,又瞅了瞅李演和罗辉、张秀儿。 张秀儿对付新有几分不舍。毕竟偷看了那么些日子,这才说上话,付新就要走。张秀儿觉得,付新肯定是懒得瞅罗辉,才急着离开的。 感觉真相了的张秀儿抢步上前,拉住了付新的另一边的手,笑道:“我也不认得谁,我爹是个武师,要是你不嫌弃我的话,就带着我一块儿玩吧。” 付新笑道:“我是商女,好像比姊姊身份低,应该是姊姊嫌弃我才对。” 两人相视一笑。 张秀儿自小与罗辉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的,自然喜欢罗辉。 更何况罗辉从不许别的女孩儿近身,却独独处处让着张秀儿,张秀儿更是以为罗辉对她,也是一般的心思。 付悦心思极细,又有心,只一眼,便就看出张秀儿对罗辉的情愫来。 虽然张秀儿还小,但小女儿的心思,总是来得早又守得长。 付悦心下微笑着,她看出罗辉对她连敷衍都懒得做。付悦心思活越,就想先和张秀儿当了朋友,再作图谋。 当年瞪眼鬼带付悦去看生册时,因为想知道付新的命中人是谁,便就看了罗辉的。 却没想到,罗辉的命会如此的好。 付悦心怀愤恨,觉得老天不公,为什么独给付新配得如此良人? 当再看了京城与罗辉差不多大的,王孙公子的命册,却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这中间大部分人都会惨死。 偶尔有活的,也没几个好结局。 付悦将所有的目光放到了付新的身上,以至于,她都不曾想过,要看一看自己的命册如何。她的夫君是会是谁。 在付悦的心思里,全被嫉恨占满。 她一心认为,不公的老天,怎么会给她安排一个好良人?定是没有罗辉好的。 而她看遍了京城男子的命册,也自觉得证实了这一点。 付悦不服气,她要将罗辉抢过来。 只可惜,付悦虽然两世为人,但全在内宅里面,又生在和平年月,眼瞅着大唐一片的繁华,又如何能知道,天宝之后,大唐便就会陷入兵乱? 这也是为什么付悦会一心想着要接近罗辉,因为付悦清楚记得,罗辉将来会是一方诸侯! 她一定要将罗辉抢到手! 付悦暗自瞥了眼罗辉,见罗辉果然瞅都没瞅她一眼,并不在意地笑了。与张秀儿说话:“憨娘说得可不是呢,若真说起来,姊姊可比我们强太多呢。要嫌弃,也是姊姊嫌弃我们。自来士农工商,商排最后。” 张秀儿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便就笑道:“什么商家女不商家女的。我爹爹也不过是将军府里,一名教书先生而已,没有功名在身的。要我说咱们可是半斤八量了。” 坐在棚子里的罗辉,见张秀儿傻呵呵的,对一个刚一见面的笑面虎,掏心掏肺的,冷冷说道:“见人三分笑,非奸即恶。秀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笑面虎尤其可怕。” 罗辉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棚子里的人,全听得真真切切。 付新可没傻到去拣骂,所以全当没听见一般,理都不理罗辉。也不搭那茬。 吕家姊妹现在,又变成了丫头一样的存在,没有那资格拣。自然也就不会自做多情的以为,罗辉在说她俩个。 李演坐下,也品了口茶,板正脸道:“我可没有笑。” 罗辉横了李演一眼,转而一抬眼,冷冷地瞅付悦一眼。 那一眼,就像被看到了心里一般。 付悦心下“砰”地一跳! 罗辉冷冰冰地声音又响起:“别拿别人都当傻子。就是果然有那么一两个傻子,她身边的人也不傻,也不是你利用了她,想好的事就真能成的。” 付悦拉着付新的手不觉地一用力:“妹妹,罗公子在说谁?” 她还真拿别人当傻子?付新懒得理付悦,只是淡淡地说道:“前儿罗公子还出手帮过我,我想罗公子定不会说我的。再说,我可也没见人就笑。” 付新说完,罗辉一挑眼,瞅了付新一眼。付新还真担心,这个喜怒无常地人,会来拆她台。没想到,罗辉“哼”了声,倒像是同意付新的说法。 付悦的本意,是想让付新误会,罗辉的话是在暗讽她。 付新果然变得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付新一生气,顶多不出声,决不会像今天这样,直接说出这一翻话来。 付新的话,就像一个巴掌,拍在了付悦的脸上。 付悦顿时觉得脸火辣辣的。 付新这时候倒不急着走,而是作起壁上观来。 李演拿着麈尾晃了两晃,对罗辉道:“聪明,聪明人。” 也不知道李演说得是谁。罗辉半笑不笑地说道:“没看出来,笨得要死。瞎猫还能碰见死耗子呢,凑巧了吧。” ------------ 第十八回 8(谁也不傻) 付新也不理罗辉,反正她就认定了,不管罗辉说啥,都没说她。这世上有拣钱的,有拣物的,谁没事干拣骂? 微扬着头,付新显出迷之自信来。 付悦暗恨付新,不肯出声帮她一把。笑道:“妹妹不是要去与纹姊打招呼?咱们快走吧。” 付新倒也没给付悦难堪,笑道:“可是呢。” 吕家姊妹有心想留下,也不出声。 张秀儿为人直爽,左右地瞧了半晌,一瞪罗辉道:“辉哥在说谁?怎么突然变得话多起来?平日里想听你答应一声也难。今天可真是怪了。” 罗辉也不说话,拿起茶来,慢慢地品着。 付悦笑道:“秀姊,算了,咱们走吧。” 张秀儿瞅瞅罗辉,瞅瞅付悦,这时候觉出怪来。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想了想,便就不再吱声了。 付新见付悦也不喊吕家姊妹,总觉得李演和罗辉不会让那姊妹俩个好受了。但付悦不出声,她没事也不好管,她跟那俩姊妹又不熟。 果然,就在付新、付悦和张秀儿转身出了棚子。 吕氏姊妹还在棚子里,也不动地方。 李演和善地说道:“你们俩个不走吗?你们表妹可都走了。” 吕莹盈盈说道:“咱们与付家人并不熟,不好意思过去。” 罗辉一抬眼睛,目光冷冽:“难道你俩个与我们熟?就好意思留这儿?” 吕莹和吕萱立时胀红了脸,站在棚子里,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李演却好脾气地笑道:“既然来人家坐客,还是与主人家的姑娘打个招呼的好,对不对?” 吕莹和吕萱看出李演这是在给她俩个打台阶下,连声道:“可不是呢,刚是我们考虑得不周,那俩位公子呆着,我们就先离开了。” 说完,一阵风地跑了。 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风范了。当然,她俩个也没有。 对于李演的行为,罗辉并没觉得奇怪。李演除了好干净,只要没事不往他跟前凑,他不吝于给别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李演经常说,水满则溢。但又劝不动他父亲李林甫。 罗辉却觉得李林甫说得没错,势已经至此,不是说你想退出便就能全身而退的。有时候,到了一定地位,就由不得你生出怯意来。 那些个在你面前点头哈腰笑的人,也许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反过来咬死你。 与其想着劝父亲收敛低调,还不如想着长本事,接下父亲的权势,保住现有的一切呢。 可惜李演没有他父亲狠,聪明也是没用的。那个位置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呆的。李武倒是够狠,可惜,却不够聪明。 罗辉想着现在朝中的形势,不觉得眉头就往一块儿凑。 现下看着大唐盛世,天下太平。但皇帝与刚登基时大不相同,好大喜功,现在翻看史书,却只看汉武帝时,嗟叹不已。 直言想要建立汉武帝一样的千秋功业。 现在的边境分争,已经从开始的外族扰边,变成了边将主动挑衅,不断刺激外族的底线。 皇帝的新宠边将安禄山,就干过许多回这种事了。 可笑皇帝一点儿不觉,还以为打了胜仗,对安禄山的宠爱日盛。 罗辉想起已经故宰相张九龄曾断言安禄山,“乱幽州者,必此胡也!” 难道,大唐的江山,真的会乱吗? 到时候,乱的是幽州,还是整个大唐? 吕氏姊妹追上付新、付悦和张秀儿,一如之前,默默地跟在三人身后,像个小丫头一样。 付悦和张秀儿没有丫头,但付新身后可一直跟着苦菊和春杏。 吕氏姊妹与苦菊、春杏杂行期间,妥妥地丫环一样身份。吕氏姊妹不乐意,可也没法子。她们不敢说让苦菊、春杏往她俩身后错错身。 付芩、付芸见着付新挺高兴,尤其是付芸,已经冲上前笑道:“新姑姑好,要是都打过招呼了,咱们一块儿玩吧。一会儿还有活动呢。” 付芩也上前与付新、付悦见礼道:“新姑姑好,悦姑姑好。芸娘淘气,怎么不与悦姑姑打招呼?没礼貌。” 付芸不好意思地笑了。 付悦连声说道:“没关系的,芸娘天真浪漫,是忘了,决非故意的。” 付芸微一屈膝,对着付悦道:“悦姑姑好,是我的不对。谢谢悦姑姑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付悦笑道:“喜欢就好,也不值什么钱,不过是个小玩意,还怕你们不喜欢呢。” 说着话,付悦一指张秀儿道:“张秀儿姑娘,也不知道你们怎么个称呼。” 张秀儿笑道:“可不是呢,你们管我喊姊姊,她俩个管你俩喊姑姑,可怎么招呼呢?若给我喊姑姑?那我岂不是要准备礼物?” 说着话,张秀儿自己就“咯咯”地大笑起来。 付芸小,沉下脸来。谁没事爱给自己认姑姑? 可若不喊姑姑,那不就成了与付新她们齐辈? 付新左右地看,突然一笑道:“我在广陵时,见过有各喊个的,互不相论。又怎么能变相等齐呢?” 付芩展颜笑道:“还是新姑姑聪明,可不正是这个理。咱们就喊秀姊好了。平时其实也见过的,就是没说过话。幸好有这个机会,咱们倒是认识要。” 付纹就站在后面,却一步也不肯往前来。就等着付新、付悦上前来与她见礼。端得一个姊姊的好款。 就是有张秀儿这个外客,身为东道。付纹都要主动上前招呼才是。 付悦见付新化解了眼前的尴尬,心下不爽。便就先冲到付纹跟前,盈盈见礼道:“纹姊好,几次来也不见纹姊出来,是生妹妹的气了?” 付纹笑道:“我生什么气?不过我娘不让我出来,说怕我被人拿来当枪使,让我小心着些。” 付悦一听,脸又红了。 自那日付新被武琪留下之后,付纹当初在武老太君哪儿可是将话说满了的,再加上她也曾想拜武琪为师,却没有被收。所以自觉得丢了面子。 对付新由羡慕嫉妒,便就发展成了愤恨。 付悦却趁着这时候,时不常地给付纹送些小礼品,找借口与付纹见面。 孙夫人虽然与赵夫人和武老太君不合,但她又不是傻子,见付悦无事献殷勤,就觉得不简单。问了付纹侍候的丫头,感觉付悦也没说什么过火的话。 但孙夫人安了个心眼,不想去搅合世子门上的事。 ------------ 第十八回 9(惊叫) 寻了个借口,隔开了付悦和付纹。 开始时,付纹不服气。 付悦会说话,总是捧着付纹,付纹只觉得碰见了知己。正是处得好的时候,突然不让见面了,自来备受孙夫人宠爱的付纹,定是不干。 孙夫人见付纹也不小了,还是这么的简单刁蛮,将来出去了铁定吃亏。 便就耐心地与付纹分析了付悦来讨好她的原由。 付悦后来见付纹不出来,便也就猜了个大概。心下想,到底孙人是个聪明的,也就歇了心思,没再去寻付纹。但付悦万没想到,付纹会当众给她难堪。 其实付纹心思简单,总觉得付悦算计她,是看不起她,当她是蠢的。因此上,这些日子虽然没再见付悦,但不代表不生气。 付纹也只是言语上让她难堪而已。并没因此再做出别的出格的事来,比起付悦来,已经算是心思单纯。 可付悦却不这么想,她只觉得自己人微言轻,随便谁都可以践踏。 这时候,付新过来,也与付纹见礼道:“纹姊好。” 付纹敷衍地应了声,便就不再理付新。 付悦甩了甩头,将心下的不快丢开。她现在要讨好的,是张秀儿。付悦拉着张秀儿的手,面上又堆起笑来,介绍道:“纹姊,这是张秀儿姑娘。” 邻居住着,出来进去的,付纹见过张秀儿。但付纹仗着自己是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并不将教书先生家的张秀儿放在眼里。 张秀儿也看出付纹听了付悦地介绍之后,眼睛瞅着脑瓜顶,一副与她说话,降了身份似的。张秀儿立时就不乐意了,付纹不与张秀儿说话,张秀也不出声,扬着头,显示着自己的不满。 这要是能走,张秀儿肯定转身就走了。 付家又不单只付纹,张秀儿虽然地位低,但将军府里,也是被宠着的。 一时间,气氛便就变得僵硬起来。 付新看出付纹不想理她,就想着寻个借口离开。左右地瞅。 付悦怕付新将张秀儿带走,抢先地一拉张秀儿,一指水心亭方向,笑道:“那边还有一位李公子,还有我五叔叔也在哪儿,咱们去哪儿吧。” 张秀儿也懒得与付纹呆在一起,便就拉付新道:“你也一起去不?” 付新如何爱跟付悦呆在一起?更是一见了付亮就害怕,自然摇了摇头,笑道“秀姊与姊姊过去吧,我在琪乐园里呆了这么些日子,闷得很,园子这般大,我想到处走走。” 付悦也不让,只是笑道:“那妹妹可要小心些,别再走丢了。” 付新笑笑,没出声。 付悦拉着张秀儿,转过头来,让着吕家姊妹道:“两位表姊也随我一道过去吧。” 吕家姊妹没有不同意的,这样小丫头似的,走来走去,这两人也早就腻歪了。四个人,两两相携着,去了水心亭。 付新眼见着付悦她们离开,再瞅付纹,依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便就笑着说道:“我想在园子里转转,纹姊若是在这儿待客,那我就先告罪失陪了。” 付纹像赶苍蝇似地,挥手道:“随便,这园子可不小,只别走丢了,回还得让人找你。” 付芩和付芸平日里就不爱跟着付纹,现见付新说要逛园子,连忙说道:“既然姑姑要逛园子,不若我们姊妹带着吧。” 付纹也知道那姊妹俩个,平日里头,对她这个姑姑,全是面子情。也不甚在意。 付芸小孩子,话也多,领着付新顺着园子里逛时,便就介绍起这次宴会,都安排了些什么好玩的。不外乎说请了一班子排优,一会儿等人来全了,便就开始表演。 付新倒也没有多大兴趣,宴会本来就都差不多。不外乎外面抬着戏台子,男人那边就是说话,排优,跳傩。而女人这边内客,也就请几个女优唱个曲,跳个舞。 即使是京城,也没什么新鲜的。 现在正是春天,不说百花齐放,但桃开罢李花香,付国公府的后园子里,除了海棠之外,也是柳枝嫩黄,各种春花绽放。正是:春风未负人和物,是否绽开各凭心。 付新她们顺着池塘边上,边了一多半圈,就绕到了另一边来。 突然,就听得一道笛声悠扬。 莲池之中,一叶扁舟,上立着一个一身白少,长发垂腰的美女,笛音清亮,正是此美女所出。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笛声吸引,付新几个也都停在了池边上,驻足侧耳倾听。 不过到底小孩子,尤其是付芸只听了一会儿,便就觉得没意思了。拿眼偷瞄了眼付芩,轻轻地用手拉了下付新的衣角,冲着付新使眼色。 以前在广陵时,付新背着沈蓉,这种事也常干的。 趁着她娘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便就偷遛着去干些她娘平日不让她干的事。所以,可以说付新深谙此道。 见付芩被笛音迷住了,这两个人会意地一笑,便就轻手轻脚地往后退。 付新第一个先想到不让她的两丫头出声,直到走出多老远。 付芸拉起付新就跑,笑道:“我带新姑姑去看个秘密,新姑姑见了,可不要告诉别人。那里,就是姊姊都不知道呢。” 付新一听,来了精神,不知道能有什么好东西,让国公会的嫡出孙女,如此神秘兮兮的。也跟着好奇起来。 一道上,付新没少问。 可付芸就是不说,一个点儿地带着付新往那逐渐荒凉,偏僻的地方走。 苦菊有些担心地说道:“姑娘,咱们是客人,这样跟着芸姑娘偷跑了,不大好吧?要不咱们回去?” 春杏也不出声,只是一直跟在后面走。 付芸不爱听了,道:“你胆子可大了,都敢管主人了?我是坏人吗?难不成还能将新姑姑卖了?新姑姑别听她的,咱一会儿就到了。” 说着,又转了几转,便就到一处竹林。 此时竹子已经反青,细密修长,外面望向里面,阴影憧憧。 苦菊就上前欲去拉付新,春杏拦住苦菊,道:“果然外面买来的,不懂事,咱们是奴婢,从来只有听吩咐的份,还想当主人的家怎的?” 春杏的话,说得苦菊颇有些委屈。 她倒不是担心付新遇到危险,只是觉得这样出来不大好。要是再万一有什么事的话,不好给付国公府交待。 就在春杏和苦菊在后面小声嘀咕时,付芸已经拉着付新进到了竹林里。 便就听到一声惊叫声,吓得春杏和苦菊就往林子里跑。心下顿时后悔,付芸也没带个丫头来,若是付芸出了事,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第十八回 10(受伤) 那声惊叫是付芸发出来的。原来在这竹林深处,竟养着一窝小猫。一窝草团子里,围了四只小野猫。 付亮不喜欢猫,所以付国公府上下不准养猫。 前些时候,付亮在府上看见一只大猫。便就让婆子们将那猫抓住,给打死了。 那婆子提着猫尸体往外扔时,看出那猫像是下过小猫的,嘴里叨咕道:“造孽啊,也不知道小猫下到了哪儿,这下可是几条猫命。只怕那窝小猫,也要饿死了。” 这话无意见被付芸听了去,小孩子心眼多。就爱处的犄角旮旯的找,竟果然让她给找着了。 付芸也不敢将那窝带回自己住的院去,也不敢与自己的奶娘、丫头说。就怕谁嘴不紧,再说露了。付芸便就拿些个迷糊,偷偷地来喂这几只小猫。 好在大猫死时,这几只小猫已经睁了眼睛。会舔东西,虽然比不得猫乳,但到底没有死。 小孩子,喜欢付新,就想与付新分享秘密。 所以便就拉了付新来看。 可没想到,也不知道是不注意还是怎么的,打前跑的付芸便就摔了。好死不死的,前面有一截割竹子留下的根,差一点点,便就伤到了付芸的眼睛。 而且那一截竹子,竟然是斜坡面,尖尖地竖在地了,被掩在了杂草堆里。 若不是付新反应快,那后果真不敢想。好在付新及时地拉了付芸一把,付芸险险地躲开了那截竹子。付新自己却一个没注意,也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跤。 付新粹不及防地就倒到了下去,那一截竹子竟将付新的整个额头,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来。 付芸见了,自没什么心思去看那小猫,吓得就大哭着叫了起来。 付新倒是万幸付芸没伤着哪儿,见付芸大哭,只得忍痛出言安慰道:“芸娘别怕,我没事,就划破点儿皮儿,没事的,姑姑一点儿也不疼。” 嘴上这么说着,付新却觉得好像哪儿不大对劲。 春杏和苦菊进到林子里来时,就见付芸在边上拉着付新大哭。付新满脸的血,很是瘆人。两人也是大惊失色,急忙往跟前跑道:“姑娘、姑娘没事吧?怎么样?怎么样?” 付新只得又回道:“我没事,就是额头好像破了,生疼。” 春杏和苦菊扶了付新起来,付新一阵的头晕。春杏和苦菊看付新伤口时,都吓了一跳。 付新额前的伤口,又深又长。 春杏和苦菊相视一眼,只怕将来,额头要留下一道疤痕了。 正是额头,虽然覆发能盖住。但到底将来及笄以后,却也不能露出额头来了。 春杏拿出个帕子来,给付新按到头上,好止血。 付新吃痛地呼了声。见付芸好似又要哭,便就生生的忍了回去。 心里也觉得,谁伐竹子,会斜切着,弄出一截竹尖竖在那里? 付芸虽小,也是吓得脸色都变了。连连道歉道:“新姑姑,是我的错,我不该带着姑姑来这儿的。”然后略有些不舍地看着那一窝猫道:“这下子,它们也养不了了。只怕会被让人弄死吧?” 付新额头钻心的疼,春杏和苦菊也不多言,就扶着付新往外走。 “芸娘怎么这么说?”付新有些奇怪地问道。 付芸便就将付家自几年前,不准养猫的事,与付新学了。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是心疼那几只猫,还是觉得自己害得付新受了伤。 付新听了,想了想,道:“咱们趁着人不注意,偷回回燕居吧,然后让二嫂找个郎中给包下伤口吧。应该没什么事,芸娘不用担心。小猫不会有事的。” 付芸怯怯地问:“真的可以?” 付新本还打算着回去后,告诉赵夫人,好好查一下。 一想到那几只小猫,虽然只远远的看了个窝,到底几条性命。付新也只得忍了。笑道:“我也舍不得那几只小猫。” 付新又对春杏和苦菊道:“你俩个也别与别人说。” 春杏和苦菊答应道:“奴婢遵命。” 她们商量得倒是挺好,只一出了竹林子,就见罗辉、李演、李武等人,都站在离竹林不远处。也不知道园子那边歌舞升平的,这些个人没事干,都跑到这么偏僻的竹林子外面干嘛。 付新几个明显地脚下一滞。 付芸则是心下哀嚎,那几只小猫这下保不住了。 付国公世子要过继付新的事,在京城没有不知道的。但罗辉只看到付悦的那一刻起,便就猜着,这个付悦不是个安份的。 谋划着取而代之,罗辉觉得这一点儿都不用心思猜。 但在园子里时,一直没见什么动静。 见付悦带着张秀儿,坐到了水心亭里,与付亮、李武几个,谈笑风生的。 众目睽睽之下,倒是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幺蛾子来。 隔着池塘,罗辉见付新被付芸带着偷偷的离开时,罗辉屁股下的凳子,立时就像生了刺一般。 那个笨蛋,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难道她就看不出来,付悦定是要寻事的吗?付悦能眼眼瞅着她过继给世子,而不做挣扎? 还跟着人乱跑。 若是付芸那丫头出半点儿差错,付新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过继的事,就会横出波折来。 付芸可是赵夫人的嫡亲孙女儿。 想着想着,罗辉突然站起身,对李演道:“这里也没意思,你要不要到处走走?活动下筋骨?” 李演可有可无地说道:“随便,反正我跟你来也就是来瞧个热闹。”李演可不傻,然后又笑道:“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思。可别让我失望,后悔白来。” 结果一直关注李演的李武见罗辉和李演起身要走,急忙跟上前来,涎着脸笑道:“十四兄要转转?” 李演背着手,手里举着那麈尾,一脸嫌弃道:“离我远着点儿,再凑过来,我就将你丢池塘里去喂鱼。” 罗辉则“呵呵”地冷笑了两声,打头顺着付新和付芸离开的路线走。 李武也不生气,只一脸讨好地笑着,果然离李演远了些。却说道:“那弟弟远远地跟着十四兄,总行了吧?十四兄想去哪儿?找个人来带路。” 付亮瞅了眼罗辉,总觉得罗辉要坏了他的事。 不禁上前想要将罗辉拦下,道:“一会儿还有说话、排优跳舞,罗公子打算去哪儿?若走了,好玩好看的,可就错过了。” 罗辉一见付亮那对鱼一样往外鼓着的眼睛,心里就不自在,一转头,理都不理付亮。就又对跟着付悦站在一起的张秀儿道:“你走不走?咱们去别的地儿透透气。” ------------ 第十八回 11 (小人心) 张秀儿自来在一个地儿呆时间长了,便就觉得没意思。 刚若不是付悦一直拉着张秀儿,张秀儿早就去找罗辉,张罗着要回去了。到底贵族家的这种宴会,安排的东西,张秀儿不习惯。 也感觉不出有意思来。 现在罗辉问,自然是要跟着。 付悦应名要陪着张秀儿,拉着张秀儿的手不松开。 罗辉瞪眼睛瞅着拦在他前面的付亮,沉着脸道:“怎么,付国公府是皇宫的后花园子?不准人到处走走?” 一句话,说得付亮只得让开。那对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顺着池塘转到对面,走了一段路,罗辉也就不知道付新往哪里走了。但罗辉先前远远地见付芸拉付新时,神神秘秘的。心下打转。 小姑娘还能喜欢些什么,在付国公府里,一个嫡出姑娘还要当成秘密,怕人知道。却又像献宝似的,想让新朋友知道? 付国公府几年前,不让养猫的事,罗辉听说过。 当时罗辉还觉得,付国公府有病。 猫又不是鬼,能吃人? 虽然罗辉并不怎么喜欢小猫小狗的,但张秀儿喜欢。 而且这附近,经常有野猫出现。 罗辉只顺着付新和付芸的方向,往那偏僻的地方走。果然,才到竹林外面,就见付新被人搀扶着,一脸血的往外走。 这罗辉倒没想到。 因为罗辉以为,要是他的话,一准让付芸出事才对。 跟来的付悦惊着冲到付新跟前,一迭声地问:“妹妹怎么了?摔着了?里面有什么?怎么好好的跑这儿来了?” 张秀儿也被吓了一跳,上跳下窜地喊:“这这,你还想着要走回去?快先找个地儿坐吧,婆子呢?婆子呢?快、快去抬个藤椅来。” 先说好了要偷偷的回去,这一下子,被堵个正着。 付芸只担心那窝小猫了。 嘴里不住地念叨:“死了死了” 付新被一众人扶着,坐到了不远处的石凳上,等着婆子们去拿藤椅来。 春杏按着付新的额头,付新一脸血地连声道:“就是磕破点儿皮,不严重,没事的,就一不小心摔了下,也是我的错,没事瞎走。你们不用急,我没事。” 一直没说话的罗辉瞪着付新,说了句:“蠢死了。” 看也不再看付新一眼,罗辉便就往竹林子里走。 付亮这时候拦在罗辉前面,道:“这竹林子因为偏僻,久未修剪,憨娘已经受伤,罗公子是客,还是别进去了。若罗公子果然想进去,先让人清理下。” 罗辉全当付亮这一长串的话是放屁。转过头来对李演说道:“十四郎,你是否也觉得可疑?不若报官吧。” 李演嫌这里杂乱,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提着他那衣角。瞅了眼竹林子里,幽幽暗暗的,杂草丛生。 就是拿麈尾分拔,那杂草也分不开。再说,李演一瞅自己那洁白的麈尾,哪里舍得扫那么脏的东西? 李演说道:“越是杂乱的地方,越容易下绊子,报官不错,天在天下承平日久,天天养大爷,有个事还让他们有点意思。” 付亮笑道:“两位公子想多了吧?两个孩子不过贪玩,不小心磕着了而已。恕我说句许外的话,这是我们付家的事,应该与两位公子没什么关系。” 李武这时候却凑了上来,小眼珠子转得溜溜的,贼兮兮地与李演,搓着手不说话。 李演和罗辉被他这样转得头晕。 再一瞅付亮,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罗辉就觉得恶心。 突然觉得像李武这样,将我是坏人刻在脸上,也挺好的。罗辉不理付亮,转过头来对着李武笑道:“这有个竹林,若是你想害人,怎么办才能不被人查出来?” 李武这时候突然变聪明了。一指付新道:“要我不想让她进付国公府,应该让付国公府里,颇为重要的人出事才好。可怎么却是她受伤呢?嘿嘿,要我” 一说到自己的长项,李武笑得颇为自信。那神情,好像会害人有多么了不起似的。一张口,十数个害人的法子。 看着李武那不经大脑,便就孜孜不倦在往外冒着坏水,也是没谁了。罗辉终冷冷道:“你没发现她笨?” 李武点头:“那天酒楼里就发现了。迎着往人脚上送,是挺笨的。” 付新额头受伤,又不是耳朵受伤。现听这几个当着她面,尤其是罗辉,一嘴一个她笨、她蠢,气得够呛。想想,付新也瞧出国公府的人,好像都让着罗辉,只也暗自忍了。但到底心下难平,暗搓搓地画圈圈诅咒罗辉。 罗辉笑眯眯地问付亮:“付五爷,你是想让我进去,还是让我报官府?” 付亮当然不想让罗辉进去。 他费那么大劲安排,结果该受伤的没受伤,却为付新做了嫁衣裳。付亮拿眼一打,就猜着这一准是付新为救付芸受的伤。 现在他投机不成蚀把米,再让罗辉看出点儿什么来。 可若是报官 付亮没由来的烦躁,觉得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来做客就好好的当个客人,没事管什么闲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随着那几个去拿藤椅的婆子,赵夫人也急忙忙地来了。 还有付璋的媳妇赵氏,她是赵夫人的娘家侄女,付芸的母亲。听说出事了,也急忙忙了过来。 付芸一见她娘,便就哭了:“娘、娘。” 赵氏上下地看付芸,见只是衣服脏了些,头上挂了些乱叶子,倒没受什么大伤。放下心来,脸也就沉了下来,问:“怎么回事?不在园子里呆着,带着你新姑姑来这儿干什么?” 付芸吓得不敢出声,低着头,哭也不敢哭了。只默默地流泪。 那边赵夫人一见付新脸上全是血,将谁都忘了,只觉得心“突突”地跳,有如当年她女儿出事时一样,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丫头婆子扶着,赵夫人冲到付新跟前就问:“这是怎么了?伤怎么来的?这么不小心,前头好好的,跑这儿来干什么?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儿扶憨娘上藤椅?一个个的,都死了不成?” 付悦本来就扶在付新傍边,赵夫人此时眼里谁也看不得了。 付新连声安慰赵夫人,又怕付芸挨骂,只说道:“是我不好,见园子大,一时好奇,非让芸娘带着我到处转转。一不小心绊了脚,就摔了。夫人不用担心,看着吓人,没事,就磕破点儿皮,真的没事。” 婆子丫头一堆上来,就将付悦挤到一边。 付新被个力壮的婆子抱到藤椅上。 ------------ 第十八回 12(退意) 赵夫人急急地说道:“快走,去延居,去延居。” 被吓坏了的付芸也被她娘赵氏抱着,回去给付芸洗漱压惊去了。 坐到藤椅上的付新,却将眼睛放到了付悦的身上。 彼时付悦正也围着 <!--gen3-1-1-0-19640-247175786-1491033600--> <font color="blue">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font> 。 ------------ 第十八回 13(劝) 付伟与付宽出了抱厦,来到延居的客厅坐下,丫头们上完茶点退到一边。 付宽头出来时,赵夫人虽然没说什么,但递出来的眼色,那意思,与赵夫人过了半辈子的付宽还能瞧得出来。若是付伟心生退意,让 <!--gen3-1-1-0-19640-246518987-1491098400--> <font color="blue">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font> 。 ------------ 第十八回 14(一锤定音) 如果不面对着付新,只看到这些画,赵夫人一心想要过继付新的心思,就开始摇摆不定。 心下有个声音,不停地在问自己:难道付悦会是她的女儿? 可是,今天一见到付新,尤其是见到付新受伤,赵夫人的心却突然定了下来。 她的女儿已经死了。不管承不承认这一点,都是事实。 佛说前世今生,可谁又知道,谁是谁的转生? 赵夫人站起身来,开了门,让丫头端了火盆进来。亲手将那几几轴画卷,扔到火里,烧成了灰。 丫头们虽然不解,却也不敢问。 直到完全成了灰,赵夫人才命着丫头们端了出去。 丫头打了洗脸水来,赵夫人重新洗梳了,对着镜子重傅了粉,抿了胭脂。尤其是眼睛,看不出哭过,才满意地出了耳房。 进到抱厦时,付新正睡觉呢。边上纪妈、绣燕,还有丁婆子,都在屋里侍候着。地中站着春杏、苦菊,还有赵夫人屋内的几个丫头。 赵夫人怕吵了付新的觉,一进屋便就让众人噤声。 到床边,细看了看付新。额上包着白布,看着可怖。但见付新睡得正香,呼气均匀,又见气色比刚回来时好多了,便就放下心来。 出去时,丁婆子就跟了出去。 “夫人。”出了门口,丁婆子小声说道:“夫人不用担心,姑娘没有发热,现在天气也不是十分的暖,伤口应该结痂得快,小心养些时候,应该就会好了。” “我出去,憨娘有没有说什么?”赵夫人问道。 丁婆子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姑娘一直发呆,完就睡着了,一句话都没说。” 家里还有客人,赵夫人虽然心情不好,但也只得强打着精神出去,怎么的,也得将今天的宴会撑到完结才行。 赵夫人边往外走,边叹道:“那孩子心思也细,想来也是看出我心下不定来。” 丁婆子笑道:“夫人多心了,她在琪乐园里二十天,今儿才出来,丫头们嘴也严,断不会在姑娘耳朵边乱说话的。” 付悦隔三差五地给赵夫人送东西,赵夫人这些日子一时面上不见放睛,丁婆子看在眼里,如何会猜不到赵夫人对于过继付新,还是付悦,挣扎起来? 赵夫人苦笑,没出声。 她也觉得自己掩盖得很好,当着付新的面,对付悦瞅都没瞅一眼。可有时候做得太过了,也就不自然了。 强打着精神,将客人们陪走了。 广宁公主听闻付新受了伤,本打算着要去探看,被赵夫人拦住了。 临走时,广宁公主笑道:“怕我打搅了她,我不去也行,等明儿她好了,可算让她去我公主府上走走,我要亲眼见了才放心。” 赵夫人笑道:“就是公主不让,妾也会带着憨娘去的。” 前脚送走广宁公主,后脚,武老太君的打发来的婆子便就到了,请赵夫人往迎松院一趟。 对于武老太君请去干什么,赵夫人心知肚明。 她让罗辉进竹林子的事,只怕一早就已经被人递到付国公的耳里。付国公自不好亲自去质问赵夫人,一准的对难为武老太君了。 赵夫人后来也曾一心想找机会,问一问罗辉。 但怎奈客人不断,一时不得闲空,也只得想着,改日再问。好在将军府就住隔壁,倒也不用赶远路,方便得很。 进到迎松院,付国公并没在这里,只武老太君面色不豫地高坐着。 世子付宽小心地陪侍在一边,五十多岁的人了,在母亲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赵夫人也知道自己给付宽惹了麻烦。 但只要一想到她的女儿因何而死,便就半分愧疚也无。 “老太君。”赵夫人上前与武老太君见礼道:“喊媳妇来,可是有事?” 武老太君沉着脸时,非常的有威严。抬着眼皮子,冷冷地“哼”了声。 看样子是真的怒了。 赵夫人却并不害怕,慢悠悠地站在地中,对着武老太君道:“媳妇有些话想与母亲说,烦请母亲暂将众人打发出去片刻。” 武老太君如何不知道赵夫人的想法,一想到上一世的付新,武老太君的脸便就再也绷不住了。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大媳妇。”武老太君无奈地说道:“我也知道你着急憨娘,我也不想出岔子,可是你也得为着咱们国公府的脸面着想。再怎么怀疑,也不能让个外人去查这件事,传出去,别说国公爷,就是世子,难不成就有脸面?” 赵夫人不为所动,只是说道:“媳妇有说想与老太君私下里谈,还请老太君成全。” 武老太君没法,只得一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付宽没动。 赵夫人对付宽道:“世子爷也请出去吧。妾想与老太君说些体己的话儿,世子爷不宜听。” 付宽想出言劝说几句,终张不开嘴,道:“我已经说动广陵二弟,过继的事,暂时不会生变。你年纪也不小了,万事别再太动心了。” 赵夫人垂着眼皮子,并不答话。 付宽一见这情形,知道是劝不动了。也只得叹气,满是担心的出去。 也不知道赵夫人与武老太君说了什么,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才听到武老太君喊,让人进去。丫头才去请,就等在门外不远处的付宽。 这期间,等在门口的付宽似是听到了赵夫人的哭声。 等进去时,果然,武老太君和赵夫人的眼睛均是红的。 赵夫人坐在一边,垂着头,不停地用帕子擦着眼睛。 付宽与武老太君见礼道:“老太君喊儿子来,有什么吩咐?” 武老太君叹道:“你让人去请日子了吗?哪一日是吉日?适合过继?” 付宽道:“早就请了,因为一直定不下来,所以请了好几个。” 武老太君点头道:“你去安排吧,最近的好日子。过继憨娘,这事定了。” 付宽一听,先是愣了一下,转头瞅了眼赵夫人,才试探着说道:“国公爷哪儿……” 武老太君不甚在意地一摆手道:“这事我既然说定了,便就定了。你这就将那死老头子给我喊来,我跟他说,我看他还能说个不字?” 付宽一早便就已经习惯,所以此时见武老太君这么说了,便就知道过继的事,果然定了下来。 什么都顾不得,一把胡子,竟就一路跑着,往付国公的院子去。想快些请付国公过来,将事情说了,他好快点儿安排。 ------------ 第十九回 兜兜转转新归位 嫡嫡庶庶旧姊妹1(争执) 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像付悦与付亮,汲汲营营,算计了这么些日子,谁可能想,竟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若非这叔侄俩个今日行径的话,也许赵夫人还下不了这个决心。 付国公过到迎松院的时候,武老太君晚饭都已经吃过了。付国公可不管这些,付新的事他已经知道,付新破了相了的事,自然也就一并的知道了。 虽然说,付新是为了救付芸。付芸可是他重孙女儿。 可是以付国公的私心,本就不大乐意的心,现在更是反对了。破了相了孙女儿,还是过继来的。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因此上,付国公进到迎松园时,脸色便就不大好看。心下也觉得:柳氏说得对,这老婆子越老越糊涂了。 武老太君何时怕过付国公? 因为要和付国公说事,所以早早的便就将媳妇、孙媳妇们全都打发了。见进来的付国公,沉着脸,一副要动怒的模样。 再一想到今日的闹心事。 武老太君彼时正喝着饭后茶。 “啪”的一声脆响,付国公才坐到椅子上,武老太君将茶杯往桌上一放。耷拉着眼皮子,声音不轻不重的道:“你还有脸了?” 平日武老太君心情好的时候,付国公倒是能装成一家之主的样子。 尤其是后来两人都老了,武老太君也懒得瞅付国公一眼。任着付国公胡闹,少有管他的时候。 武老太君已经很少有撂脸子的时候了。 多数都将付国公当成个老不正经的,完全无视。 见付国公竟然敢给自己脸子了,请他来,还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模样。武老太君立时就怒了。 心下恨恨地想:难不成,你以为今天的事,是付悦那丫头弄出来的?又或单纯就一意外?弄出个庶子给她添堵,她已经懒得理他们了,竟然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整事。 当初办宴会时,她是怎么说的? 真敢拿她的话当成耳边风? 看来,她果然老了,说的话,竟也敢阴奉阳违。 他们还真以为武氏在朝中倒了,她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武老太君越想,气越不打一处来。 付国公抬眼瞅着武老太君面沉似水,不觉心下便就软了下来。又怕一会儿说不对话,再不给脸。付国公也是个没挺劲的,便就对着下人们摆手:“都下去吧,我与老太君有话要说。” 想了想,他实在是不喜欢付新,再加上柳氏在耳根说:“她还没进来呢,就这么多事,明儿真过继了,还能消停?” 付国公实在觉得付新是个搅家精。就又对下人道:“一会儿不喊,别进来。” 武老太君也不理他,由着他在迎松院里装腔作势 丫头婆子的,均都退了出去。 付国公坐正了身子,外强中干地挺了挺身子,假意地拿起桌上先前丫头新上来的茶,抿了口,才慢条斯理地问道:“老太君喊我来,可有什么事?” 武老太君垂着眼皮子,慢声说道:“国公爷不都猜着了?” 付国公一捋胡子,放下茶碗子,说道:“若是为了过继憨娘的事。我不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了,要他俩个果然想再要个女儿,要么让世子纳妾,他房里不还有妾?自己生。要么,就过继欢娘,我看她长得美,又机灵可心,挺不错的。” 之前,付国公就已经中意付悦。只不敢说出来。 现在说了之后,突然觉得武老太君也不过如此,他怎么就能怕了她一辈子? 武老太君瞧着付国公那张老脸,气得一回手,便就将那茶碗子摔到地上:“我看国公爷现如今年纪也大了,本事没见长,倒是敢自己拿主意了?国公爷信不信一会儿我就带着人,将你那心尖扔湖里喂鱼?再将付亮送宫里去伴着皇上去?” 付国公气得站起身道:“你敢。这个家,还我说了算呢。” 武老太君冷笑道:“是你说了算?我看是那娘俩个说了算吧。你那心尖可没少给你吹耳朵风,你傻,当我们全是傻子?远的不说,今儿的事,咱们先说清楚了。要不要国公爷喊了隔壁的罗公子来,当面问个清楚?” 付国公说道:“我也知道老太君疑心他们,但世子过继,与他们娘俩个可有何关系?那丫头才来咱们家几天,宴会上不说帮着招呼客人,竟还敢在别人家里到处跑,就不是个安份的。出了事,又能怪谁?她若不去,哪个又非逼着她了?” 顿了下,抿了口茶,付国公就又说道:“我也知道老太君和大媳妇喜欢那丫头,要不出这个事的话,过继也就过继了,左右咱们府上,又不差她这口吃用。但现在破了相,我可不能依着你们胡闹,让咱们付国公府,成了京城人的笑柄。” 武老太君一瞅,这付国公头来前,柳氏没少下工夫。坐在坐位上,冷冷地笑了:“看样子国公子自信,那娘俩个与这事无关?” 付国公说道:“我只信无利不起早。” 武老太君道:“先我还骂大媳妇,看样子是我错了。这事我也不经手查,国公爷也不准经手。既然今儿罗小公子进了那林子,我看他年岁小,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心里有些计较,咱们就让他来查怎么样?” 付国公吹胡子瞪眼道:“你还嫌咱们有不够丢人?” 武老太君淡淡说道:“他既然做得出来,我又有什么怕丢脸的?国公爷不是也不信吗?既然心里坦荡荡,又有什么脸可丢?国公爷咱把话撂这儿,如果让我查着什么,一个扔湖里,一个送宫里。” 送宫里,付国公瞅着武老太君,知道她的意思。 那就是要将付亮送宫里当太监去。 付国公有些迟疑了,见武老太君说得如此笃定。心下就又没有底了。 武老太君自来看不上付国公临事就退的熊样,嘲笑道:“怎么,国公爷又不敢了?怕了?国公爷不是挺相信那娘俩个,是清白的?这会又不信了?” 本来付国公有些迟疑,被武老太君这一激,再一想到柳氏在他跟前,指天发誓,她们娘俩个没有插手。于是咬着牙就要答应。 只才说了个开头,付国公道:“让我答应也行,若查出果然是她们……” 话还没有说完,门却被突然地冲开了。 <!--gen3-1-2-110-19640-246306214-1491184800--> 。 ------------ 第十九回 2(过继) 柳氏却在这时候,撞开门,冲进屋里。正好摔到先武老太君扔地上的茶碗碎片上,立时手便就出血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便就是迎松院里的婆子丫头。 全都跪地上认错道:“奴婢拦着,可柳姨奶 <!--gen3-1-1-0-19640-246082858-1491206400--> <font color="blue">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font> 。 ------------ 第十九回 3(猫获救了) 付国公现一心想着,快点儿离开这儿,带着他的心尖回去,瞧瞧手上的伤怎么样了。现在,跟他说过继个鬼来当孙女儿,他都会痛快的答应。 跪在地上的柳氏,手就杵在那瓷碴子上,呲牙咧嘴,将脸纠成一团。 她倒是与付国公想到了一块儿,哪管过继的是谁? 付国公离开这儿,别再提今天的事,不再追究才是正经的。 付国公站起身,背着手,仰着头,一身正气,顺着他那一身常服往外发散。可说出的话,却着实将武老太君本已经淡然的心,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顺着柳氏的角度看身付国公,却越出了他年纪的高大。虽然付国公的话里,服软的意思明显。但是,柳氏心下明白,那是为了她们娘俩个。 付国公说道:“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谁也别再提。至于过继谁,世子和媳妇两个人的事,咱们只盼着儿孙好,老太君也不要插手,全看他俩个的意思。到时将日子准备了,开宗祠,上族谱。将来,她就是咱们国公府的嫡出孙女了。” 武老太君却说道:“我听说竹林子里有几只没了娘的小奶猫,我老太太无聊得很,打算着养了。” 当看装神弄鬼的不让府里养猫,当谁不知道,是付亮和柳氏那娘俩个搞得鬼? 武老太君端坐在椅子上,乜斜着付国公。 付国公一甩袖子,丢下句:“后院不一直是老太君说了算?老太君若想养,谁敢说不字?” 武老太君没说话,看着付国公出去。柳氏从地上起来,给武老太君行了礼。然后踉跄着追付国公去了。 迎松居里的丫头婆子赶忙收拾,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睡醒了的付新精神了许多,只是额头痛得厉害。比之前刚伤着时,好像更疼了。 彼时赵夫人正在前边招待客人,付新有心想回归燕居。纪妈和绣燕倒没说什么,却被打发回来,帮着照顾付新的丁婆子给拦了下来。 一来付新是赵夫人亲自让人带回来的。再则,丁婆子也安了心,想趁着付新病时,让这娘俩个增加些感情。 付新见丁婆子言辞肯切,又不好为难人,只得留下。 到底心下有事,眼睛一直往门外瞅。 付伟与付宽出去后,付新便就一直在等消息。可直到抵抗不了睡意,睡着了,也没见付伟来看她。所以,付新醒后的第一句话,便就是问她爹是否来过。 纪妈和绣燕均摇头,只当付新受了伤,心下委屈,想爹爹了。她俩个少不得一翻安慰。 付新百无聊赖地坐在抱厦的小炕上,背上竖着一个大软枕,靠在墙边上。付新半靠半坐着,眼睛空放着,怔怔地出神。 心内却是如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付新思来想去,突然觉得,她现在就是一个累赘。生母去世,又不容于嫡母,又因为她的原故,使得嫡母与父、祖母不和。 如果没有她的话,付新想,也许她母亲便就不会死了。她的父亲,也许比现在幸福呢?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得外面有丫头说道:“二姑娘,夫人出去时吩咐过,谁也不许打扰新姑娘休息。” 一个小人的声音道:“我没想进去。就想问问你,我新姑姑现在怎么样了?伤好些了没,喊没喊疼。” 外面那丫头实话实说道:“奴婢不是屋里侍候的,所以不知。” 倒是将付新从胡思乱想里拉了回来,听出来人是付芸,知道她一准是内疚,背着大人来看她。 付新笑对坐在炕沿边上做针线活的绣燕道:“绣姨,让她进来吧。我正没意思呢,芸娘还能跟我说说话儿,玩一会儿。” 绣燕心里不怎么待见付芸,觉得要不是付芸非要带着付新到处跑,付新就不会受伤。 虽然当时绣燕并没在跟前,但就绣燕的私心来讲,她家姑娘是她从小看到大的,什么性子能不清楚?是那没深浅、到处乱来的人吗? 一准是那丫头非拉着她们家姑娘去的。 看,她们家姑娘受伤了。现在却装好人,来看。 现在已经快到晚饭时候,纪妈去厨房了。丁婆子去寻赵夫人,向赵夫人报告付新的情况去,完就没有回来。此时屋里也就绣燕一个说了算的婆子。 绣燕不动,她手里拿的是给付新缝的小衣。 付新现在长得快,衣服上秋刚做的,开春了,就穿不下了。 绣燕和纪妈嫌外面买的不好,再说也不是十分和身,所以她俩个,都是亲自给付新选上好的软布料子,然后亲手一针一线的缝。 付新见绣燕低着头,像是没听见一般,一针一针地走着线。不禁撒娇道:“绣姨,我知道错了,下回再不乱跑了。也不让自己受伤了。是我的错,是我非让她带我玩的。绣姨,就让芸娘进来吧,啊!” 绣燕听了付新的话,更生气了。停了针,抬起头来,对付新道:“憨娘什么性子,老奴还能不知道?” 付新一见,知绣燕这是在迁怒付芸。 说是说不通了,一扶额道:“哎哟,头疼。” 绣燕大急,连忙将手里的活计放回针线笸箩里,放一边桌上一放,站起身道:“头疼?哪儿疼?是里面疼,还是伤口疼?” 付新道:“绣姨不让芸娘进来,急得头疼。” 绣燕一听,知道这是在吓唬她。气得就瞪付新,伸手要戳付新的额头,见上面缠着白布,着实可怜。不禁笑道:“好了,姑娘快别装了,老奴这就去将芸娘请进来。” 付新立时笑道:“绣姨最好了。” 绣燕笑道:“那也没有芸姑娘好,先老奴陪着,就一句话不出。这会儿听芸姑娘来了,倒学会骗老奴,叫老奴担心了。” 付新笑着吐舌头,连连道谦。 绣燕站起身,丫头从里面将门打开,果见付芸就站在门口。 付芸连来人都没看清,就问道:“新姑姑怎么样了?可好些了?有没有恨我?” 绣燕还算恭敬地说道:“芸姑娘好,憨娘请芸姑娘进去呢。” 付芸没等绣燕的话音落下,便就“嗖”的一声,从绣燕身边钻了过去,一口气冲到炕沿边上。等绣燕转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往屋里走时,付芸已经然和付新说上话了。 自知自己犯了错,付芸这一次来,可是带着将功赎罪的心思。献宝似的,与付新说了一个府内的最新消息。 ------------ 第十九回 4(邪性) 说是付国公府上的最新消息也不确切,因为这只是付芸自己偷听来的。 付新听了之后,直愣了半天,才道:“这这不是真的吧?” 付悦竟然抱着赵夫人的大腿,哭着喊娘? 付芸用力地点了点头道:“新姑姑还不信我?咱们后院临着街,有处院子,叫初平园。平日里谁也不准进的。我听娘说,那是以前的新姑姑的院子。” 付新听了,不由得笑道:“你进去了?” 付芸调皮地一吐舌头,道:“我平日里很听话的。我是见悦姑姑进去了,便就偷偷地跟了进去。谁可知道,祖母也在里面呢。” 付新听了,不禁摇头,点着付芸的额头道:“你胆子也忒大,先时没吓着你?竟还不老实,到处乱跑。既然大夫人不人进,又没人住,想来里面也荒芜得很。” 付芸道:“没有,新姑姑不知道,初平园里可干净了。听我娘说,那园子可是按着当初我大姑姑在家时,一样都没动。明不常的,祖母就会让人将院子收拾了。而屋里,全是祖母自己收拾。” 想了想付芸又说道:“祖母都多大年纪了,那么些屋子,听娘说,收拾一回很累人的。我娘和大娘、三娘都说要帮着收拾。可祖母谁也不让进去。” 付新听了,不禁有所动容。 想到世界上的感情都是互通的,赵夫人失了亲女儿,与她失去母亲,应该是一样的。 想到这儿,付新的心也有些酸酸涩涩的,眼角便就湿润了。 付芸还哪儿会看这些眼色? 见付新没有问她,付芸心里挠心挠肝的,自顾地往下说道:“悦姑姑进去之后,好像对那院子特别的熟悉。东走西走的,摸摸这儿,摸摸哪儿,然后还哭了。我跟在她后面,都觉得奇怪。我自小生长在国公府里,以前也曾偷进那园子过,都没有那般的熟呢。” “新姑姑。”付芸说到这儿,一摇付新道:“新姑姑说,奇怪不奇怪?” 边上的绣燕在边上连忙拉开付芸道:“小祖宗,憨娘伤了额头,可受不得芸姑娘摇晃。” 付芸一听,立时懊悔道:“呀,我忘了,都是我的错,新姑姑,怎么样?头疼不疼?有没有摇伤哪儿?” 付新连忙安慰付芸道:“没事,哪有那么娇气?好了,好了,你不是要跟我学?接着说,我还听着呢。” 绣燕到底又叮嘱道:“好好说话,可别再动手动脚的了。” 说完,绣燕端过一杯水来,递与付芸道:“芸姑娘说了这么半天话,喝口水,润润嗓子。” 付芸不客气地接到手里,一仰头喝了。 绣燕又递付新一杯水。 付新不紧不慢地接到手里,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付芸刚润了嗓子,说直话来,声音特别的清亮。她说道:“啊,我忘了学了,中间,悦姑姑还换了一身衣服。” “换衣服?”付新觉得哪儿好像有点儿不对劲,问:“她将衣服弄脏了?在哪儿换的?总不能在园子里换的吧?” 付芸道:“可不是。就是在园子里换的。我跟着她进到一个屋里,我在窗子外面偷偷瞧着,悦姑姑竟然从里面翻出一件鹅黄色的衫裙来,换到身上,还自己重梳了头呢。我看悦姑姑好像将那屋子,当成了自己的。要找什么,都是随手就拿。好像这屋子之前就是她的一般。” 付新终于知道哪儿怪了。有些像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不我知道,她之前决没有来过京城的,就是比我提前些日子进京,但她来国公府的次数应该也数得过来。再说,大夫人也不可能随便让她进初平园。” 付芸一副找到了知己的模样,连连点头道:“可不是呢,我也觉得得奇怪呢。就像我从小到大长在这里,对于初平园也不熟啊。上回进去,还丢了呢。最后被发现,狠狠让我娘骂了我一顿。” 付新一听,笑道:“你还好意思说?” 付芸一吐舌头,全不在意地往下说道:“新姑姑不知道,那里竟然有把琴,悦姑姑按完衣服,打扮完,竟然就坐到琴跟前,将覆布掀了,抬手就弹,好像非常的熟,弹的可好听了。” “她会弹琴?”别说付新了,就是边上的绣燕也吃惊不小。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欢娘会弹琴?芸姑姑别拿话诓人。” 付芸最受不得别人怀疑她了,立时提高了声音道:“新姑姑要是不信,可以去问祖母,这可是祖母亲耳听见了,也见着了的。” 付新连忙安慰炸毛的付芸道:“我们没有不信你,就是太吃惊了。我在家时,从没听说过她会弹琴,或许学些入门的,但我敢保证,家里决没有为她请过琴师。” 付芸这才又说道:“我也不知道祖母是不是被琴音吸引过去了,反正祖母只一推开门,就已经哭了,还喊了声什么,我也没听太清,声音太低了。” 付新听到这儿,已经有些猜着,付悦那身打扮,多半是赵夫人亲生女儿小时候,常做的装扮。只付新不懂,付悦是如何知道的呢? 付芸继续说道:“新姑姑决想不到,祖母进到屋里,看到是悦姑姑时,好像挺错愕的。可是悦姑姑竟然就像着了魔似的,跪到祖母的脚边,抱着祖母的大腿,喊了声娘。” “哎!”付芸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道:“我都没那么哭过呢。祖母当时哭得可大声了。抱着悦姑姑,悦姑姑也抱着祖母。” 绣燕听到了,不觉得说道:“怎么听着这么” 她本想说“邪性”,但又怕芸娘出去学,付家人嫌弃她说话没有遮拦。微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只是隐隐觉得,只怕付新过继的事,果然是要黄了。 付新也想到了这一点,倒也没有多少失望。 也觉得付悦颇有些怪异。 赵夫人的表现很正常,她思念女儿,时常去女儿在娘家时的居所。突然在女儿的房间里,看见一个神似女儿的人,自然是满腔的思念全数倾倒出来。 但付悦的言行,可就无法解释得通。 付芸“噗呲”一笑道:“新姑姑决想不到,后来怎么样了。” 付新自然说道:“大夫人认了她当女儿?应该是这样吧?” ------------ 第十九回 5(哭) 付芸一副我就猜着你们会这样认为的表情,一脸愉悦地说道:“怎么可能?要真那样,我还能笑得出来?早就气死了。我才不喜欢她呢。她虽然总送我和姊姊东西,但我和姊姊就总觉得她好假。” “那后来怎么样了?”付新坐直了身子,拉住了付芸问道。 这也不能怪付新,付新觉得,这要是换了她,也一定会认的。付悦,活生生就像是赵夫人的女儿么。 说到这儿,付芸也变得无精打采的,堆坐在炕沿边上,闷闷地说道:“都是我的错,我见她们哭做一团,一着急,就跑了出来,去安慰我祖母。唉……” 付新和绣燕均一脸茫然,心想:大姐,你逗我?你逗我?你肯定在逗我呢。 付芸也是无精打采地叹道:“这也不怪我啊,这要是换了新姑姑,见着祖母哭得那般伤心,也定是会跑出去安慰的。总不能因为怕挨说,就在边上看着吧?” 付新忍不住,笑出声,一摸付芸的头道:“可不是呢,若是我,也会和芸娘一样的。” 付芸连连点头道:“是吧?是吧?” 一想到自己的行为,付芸一拍自己的胸口,极为得意道:“新姑姑可不能将我,与那为利是图的小人一样想,我一见祖母哭,就急急地跑了出去。祖母立时就不哭了,愣了好半天呢。倒是那个悦姑姑,好像非常不高兴,还偷偷瞪我,当我没发现?其实我都看见了呢。” 付新想,她能高兴才怪呢,一准是破坏了人家的好事了。 果然,就听付芸一脸窃喜地说道:“祖母反应过来之就,一面说我乱跑,一面将悦姑姑扶了起来。出了初平园后,就让婆子将我送我娘哪儿去了。后来听我娘说,悦姑姑被祖母让人,连着吕家姑姑一块儿送走了。” 付新也毕竟才九岁,听了付芸的话,一想到付悦费尽心力的弄了这么一出,结果怎么样先不说,就是让人窥着了,就付芸这样的,怎么看都不像个会守住秘密的人。 付悦能开心才怪呢,一想到付芸会出去跟别人乱嚼舌根子,若是可能,大概付悦都有杀死付芸的心吧? 这么想,付新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好开心。 便就大声的笑了起。 结果动作太大,扯到了头,抚着额角边笑边产疼。 绣燕也很开心,但仍是提醒付新道:“小心些,这伤还没好呢。” 付芸就又神神秘秘地说道:“新姑姑,我跟你说哦,我偷听我爹和我娘的话,好像说过继新姑姑的事定了下来,只差国公爷答应了。所以,就是没有我的话,悦姑姑今天也不能如意。因为老太君亲口答应了祖母呢。” 付新默然,她还以为,付悦这一番作为,即使不能使赵夫人立即认下付悦当女儿,但又要衡量些时日才对。 这就定下来了? 付新有些不大相信地瞅付芸。 付芸才要说话,正这时候,外面有人报道:“姑娘,世子爷和广陵二爷来看姑娘了,就在外面呢。” 付新就要下地,可是一动,伤口便就跳着疼。 绣燕按着付新,不让她动,只是将付新身后的靠枕弄了弄,扶着付新靠在靠枕上。 付芸一听她祖父来了,想到白天时,她曾去过初园,吓得上窜下跳地找地方,想要藏起来。 付新笑着一拍炕里。 付芸会意,“蹭”地跳到炕上,便就躲在了付新被子里面。 绣燕刚要说什么,付宽和着付伟已经进来。 付新又拽了拽被子。 付宽人未进来,声音已经进来了:“憨娘不用起来,伯父和你爹爹来瞧你,可不是让你劳累来了。” 有付芸在被底下,付新也不敢动,就怕露了馅。眨着大眼睛,对着进到屋里的付宽和付伟道:“世子爷万安,爹爹好。” 付宽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炕上一把将付芸揪了出来道:“你这孩子,白天累得你姑姑受伤,听说你又跑初平园去了,现在又来这儿捣乱。” 付芸大叫:“祖父、祖父好,不要告诉我娘啊……” 付新连忙求情道:“世子爷莫怪,是侄女让她来陪我的。要怪就怪侄女好了。” 付宽将付芸放到地上,笑道:“你也不用为她遮掩,她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告诉伯伯,伤口还疼吗?” 付新轻声道:“不疼了。” 付宽拉住了付芸,笑道:“陪祖父出去走走。” 付芸哭丧着脸道:“祖父……” 付宽笑道:“好了,祖父不与你母亲说,你来这儿,行吧?” 付芸一听,顿时乐了,与付新道:“新姑姑好好养伤,明儿有什么新鲜事,我再来与新姑姑学。” 付宽问:“有新鲜事?” 爷俩个边往外走,付芸边说道:“有,我刚还跟新姑姑学了。那个悦姑姑,祖父还记得不?” 付新瞪眼瞅着付芸拉着付宽的手出去,都不用往下听,便就知道付芸这是将付悦在初平园的事,一准添枝加叶的,学与付宽听了。 果然,付悦瞪付芸都是轻的。 要想这事不被传出去,除非掐死付芸。 见付新怔愣地望着门口,嘴角挂着笑,付伟听见付芸提到付悦,不解地问道:“她来找你了?” 付新摇了摇头,但也没提付悦在初平园的事。 绣燕让屋内的丫头全都出去,她自己也退了出去,就守在门口。 付伟放下心来,又问道:“告诉爹爹,头还疼吗?你这孩子,就是傻,救谁,也不能伤了自己。” 付新笑道:“不怎么疼了,我没事的,爹爹不用担心。” 付伟细看了下付新,额头上包着厚厚的白布,看着实在惊心。好在付新的气色还算好,精神头也不错。付伟才稍稍地放下些心。 沉吟了下,付伟说道:“世子爷刚与我说,老太君已经让世子爷去看日子了,你伤口好些了,便就正式开宗祠,过继你,上国公付国公府的宗谱。” 付新听了,眼里的泪立时就涌了出来,一头往付伟的怀里扑:“爹爹……” 付伟怕伤了付新的头,只敢让付新趴在他肩上,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好了,别哭了,爹爹还是爹爹,称呼变了,也改变不了你是我女儿的事实。乖,别哭了,只有这样,你才能不被吕氏挟制。将来也好有个好的归宿。” 付新不出声,只是哭。 ------------ 第十九回 6(高姨娘) 付伟抱着付新,心底轻叹了一声。若是可以,别说付国公府,就是皇帝想认了付新做女儿,他又如何舍得? 可惜的是不可以,有一万条理由,将付新过继出去。 却没有一条理由,能将付新留在身边。 付新虽然看不懂大人的世界,却也知道,这一次,只怕她终是真的要过继出去了。 她给付伟喊爹爹的日子,只怕没多久了。 也不能说付新觉得委屈,可是这叫她如何舍得?知道无法改变,付新也只有哭。而且,付新隐隐觉得,这只怕是她最后一次哭泣了。 躲在父亲的羽翼之下,这样毫无顾忌地大哭。 只有真正心疼你的人,才会在乎你的眼泪。 付新抱着付伟,哭了很久。 直到晚饭时候,付伟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付新好好的养额上的伤,才离开。 闹腾了多日的过继,终于定了下来。 四月初十,付新正式过继付宽夫妇为女儿。上了付国公一脉的族谱,付新是以嫡女之姿,入到世子付宽和赵夫人名下的。 付新头上的伤已经大好,只是留下一道淡淡地,浅红色的疤痕。好在有额发,并不是太明显。付新对镜理妆,到底有些心里难受。 爱美之心,谁又没有? 更何况九岁,正是爱美的时候。 过继的程序极为繁琐。 付新打前几天开始,便就要斋戒。初十的一大早上,就开始沐浴更衣。 也许是怕再生事端,国公府并没有大请宾客。 只有付氏族人在京的、武氏族人、赵夫人娘家人,和几家亲近要好的,来人观礼。 付悦也来了。今天吕家倒没再让家里姑娘跟来。 上回从付国公府回去之后,吕家那两姑娘,没少在吕家老太太面前,告付悦的状。付悦这几日,过得并不好。 眼瞅着一身盛装的付新,被引进祠堂里。那里,只有嫡出的一系才可进入。 一腔恨意的付悦,左右地瞅了瞅,见观礼之人的注意力全在付新身上,便就不着痕迹地退了出来。她在付国公府里住到出嫁,这么些年,虽然说国公府里也小有修缮,但大的格局并没有变。 现在已经是春末了,国公府里有头脸的婆子丫头,都在祠堂那边。再有,全在厨房里,或前厅里,准备着呆会儿礼成之后的宴席。 偶有那么一两个小丫头,在墙根或树下玩石子,或拆绳、或说着悄悄话。 也全没在意走过去的付悦。 付悦左转右走的,在一处小院子门口停下了。那院门上,有一块未上色的本木色匾额,三个黑色的大字。付悦心里默念“接星宛”。 那是付悦上一世,与她的生母高姨娘的院子。 外面看起来不大,却是里外套院。里面却是极为宽敞的。 高姨娘住在外面的院子里,付悦就住后院。 此时,正是上午。与祠堂那边的热闹相比,这里简直是死一样的沉寂。大白天的,却是院门紧闭。 付悦抬手,敲了下门。 按理说,应该有守门的婆子出来应声。但过了好一会儿,院子里就像没人住一样,半点声音也没有。 付悦一点儿没觉得奇怪。 付亮与她说了,高姨娘现带发修行,吃斋念佛已经有小十年了。也就是说,付悦出事之后,高姨娘便就开始了。 付悦听了之后,并没有多感动。 虽然付亮说,高姨娘如此,是想为付悦祈求来生,有个好的出身。 其实,有用吗? 付悦冷笑。 若不是她买通小鬼,与付新互换了身份,她依然还是个庶出。还不一样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所以,求是没有用的。 万事,还得靠自己挣取。 付悦抬手,用力狠拍了几下门。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才有个丫头的声音道:“谁敲门?不知道姨娘正在念经?” 付悦冷冷说道:“开门,耽误了正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哪儿那么多废话?快开门,世子爷让我来的,找姨娘有事。” 里面的丫头似是有些不大乐意,嘴里嘟囔道:“咱们知道今天世子爷、夫人过继女儿。这与姨娘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让姨娘去认亲?”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付悦见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不认得。付悦了然,这定是是她离开之后,到高姨娘身边侍候的人。原来的那些人,只怕现在已经被打发得差不多了。 那丫头见了付悦,并不认得,只道是世子身边的丫头。问道:“世子找姨娘事急吗?姨娘在念经,要得一刻钟左右才完事。往日里来人,也都等的。” 付悦见那丫头也不让开,就挡在门口。沉着脸问:“你的规矩谁教的?我既然是世子爷派来的,你不说往屋里让,还拦在正门上与我说话?” 那丫头年岁也不小了,只是跟在高姨娘身边,这院子平日又少有人来。高姨娘为人和气,从不曾苛待身边的人,所以规矩便就生疏了。 见付悦说,才发现不妥,连忙让开道:“里面请。” 进到院子里,外面繁华似锦,这里面却是枯草与新草相杂,院中的花甫里,全没有一样能看的花,全被杂草覆盖着。 糊窗的纱布,也似几年没有换过,破的地方就用相近的纸补了。 整个院子,给人一种颓废破旧之感。 付悦心下泛起冷笑。 看样子,高姨娘多年来,倒是没变,越发的不争不抢了。 那丫头往正厅里引付悦。 付悦站在檐下,并不进去,而是问道:“姨娘在哪个屋里?” 丫头指了指耳房,没出声。 付悦又问道:“这院子只你一个丫头?” 丫头说道:“奴婢来时,本来还有一个芳姐,到了年岁嫁人了。就奴婢一个人来。柳姨奶奶前些时候,倒是提意,说再派两个婆子,几个丫头过来。但高姨娘嫌人多了乱,说喜欢清净。这事,就搁下了。” “把院门关上。”付悦沉声吩咐道。 那丫头去关门,付悦便就直接进了高姨娘念经的屋子。 外面阳光明媚,屋里厚重的窗纱,层层补丁,将屋隔得昏昏暗暗,香气缭绕。就见一个头发全白,非常干瘦的妇人,跪在高案前,手里拿着念珠,仿佛进入了一种,只有她自己才能进的空间之中。 她与外界完全的隔离着,以至于,付悦进到屋里,这位白发妇人都不曾发现。 白发妇人的薄唇上全是皱褶,轻微地动着。 那不是高姨娘,还能有谁? ------------ 第十九回 7(欲起风波) 刚到京城之时,付悦一心想与赵夫人做女儿,眼里根本就没有高姨娘。所以,根本就未曾打听过,这个她上辈子的娘。 可是现在不同了,随着付新过继之事定下来,吕家已经明着表示,不会容她。 而付伟也与吕家说好,付新过继礼成之后,付伟就会带着付悦回广陵。 回广陵,付悦是死也不愿意的。 只要想到她在广陵,吕氏会如何磋磨她,付悦就会出一身的冷汗。广陵,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回去。付悦与付亮合计了半天,便就想到了高姨娘。 虽然说上辈子付悦是自食恶果。 但高姨娘从来都是识份懂礼的,没少劝上辈子的付悦,不过是付悦不肯听罢了。但到底是亲生女儿,做不出大义灭亲的事来,将付悦的事情给捅出去。 这样的母亲,要来何用? 正是因为这样,付悦才会自进京以来,全当高姨娘不在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付悦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来寻高姨娘了。她现在若想名正言顺的,让付伟任她留在京城,就只能走一条道。 让高姨娘认下付悦做女儿。 这条路比之撬动赵夫人,不过继付新,而过继付悦还要难。 先不说高姨娘会不会认,赵夫人会不会答应。就是付国公府上下的人,付亮合搞定了,但付伟呢?就付伟的私心来说,也是将付新、付悦分开的好。 付伟不可能留下付悦,给付新添不自在。 即使万般的难,却也是付悦现在所能走的,唯一一条行得通的路。 关门的丫头回来时,就见付悦已经开了耳房的门,跟进去,小声道:“姑娘还是出来等会儿吧,姨娘念经,不许打扰的。” 付悦道:“打扰了会怎么样?” 那丫头面上神情一滞。 以前这院子里人多的时候,也曾有人打扰过高姨娘礼佛,高姨娘并不生气,只是不轻不重的说句:“下回可不许了。” 这事也就过去了。 付悦也猜着了,说道:“你出去吧,我在这儿等姨娘就是了。” 那丫头想付悦是世子派来的人,而高姨娘又是那么个和软的性子,便就听话的出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付悦走到高姨娘身边时,高姨娘依然闭着眼睛,嘴里诵着经。 “姨娘认命,我可不认命。”付悦跪到高姨娘身边,看着那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像,嘴角泛着笑,说出的话,轻轻地,却也凉凉的。 敲击木鱼的手顿了下,却没停。只是顿了下,高姨娘继续地敲着。 今天,高姨娘的心情并不好。 她知道国公府上来了一位名付新的女孩儿,而在今天,赵夫人正式地过继了付新。 高姨娘第一个想到的,便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付悦。 从早上开始,高姨娘便就在这佛堂里,为付悦诵往生经。付悦在高姨娘面前,从没隐藏过野生,和对于身份的不满。 已经快十年了,高姨娘想,大概她的女儿已经转生。 希望这一世,她能如愿吧! 高姨娘诚心地对着观世音菩萨像,诵经祈福。 “姨娘的女儿名付悦,姨娘总说是愉悦的悦,要说我,却是僭越的越。”付悦直挺挺地对着供案,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样子。只是那嘴角、眼角里挂着的,却是不服与不信。 这话,上一世的付悦,不止一次的背着人,与高姨娘说。 敲击木鱼的声音终于断了。 高姨娘转过头来,屋内阴暗不明,付悦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襦裙。这衣服自然是柳氏为付悦准备的,吕家给付悦的,全都是吕家姑娘穿过不要的旧衣服。 上一世的付悦喜欢红色,因为高姨娘的身份,只能以素色打扮,付悦自来心高,偏要每日里一身红装。其实上一世,她是国公府正经的世子之女,世人只问父,谁会问母呢? 不过是付悦自己介怀,反倒成了她的心病而已。 一整套的过继礼完成之后,付新上了付国公府这一脉嫡支的谱,从祠堂那挂着历代先人画像、庄严肃穆的屋子里引出来。付新给付宽、赵夫人跪地磕头,瞅了眼一边坐着的付伟,终是喊了声:“爹、娘,女儿祝爹、娘安康。” 赵夫人早已经红了眼睛,连声道:“乖女儿,快起来吧。” 付新站起身,赵夫人也从座位上起来,领着付新到付伟跟前,说道:“二叔放心,我定将憨娘当成新生女儿一样的养。” 付伟强忍着眼底的泪,笑道:“我若不放心,也不会带憨娘来了。” 付新知道,她应该喊付伟一声二叔,可终是卡在嗓子处,喊不出来。低下头,却是一声不出。 赵夫人并没有难为付新。而是领着付新,就对给付国公、武老太君正式见家礼。然后就是付由和孙夫人,之后是平辈的兄长、嫂子、弟弟、侄子侄女。 从祠堂出来,便就是各家的亲戚,尤其是赵夫人娘家,一下子变成了付新的舅家,自是重点相见的。 一天下来,付新浑身像散了架似的。 好在赵夫人心疼付新,怕她累着,看着亲戚也都见过了,男宾们在前面吃酒,女客们也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儿说着闲话,就打发付新先回去休息。 付新还住回燕居里。 躺在床上,付新终是放下强撑了一天的笑脸。眼睛顶着帐子顶,了无睡意。 从知道过继日子开始,付新便就没再睡过一个安稳觉。 从今以后,她终是不能再喊她爹一声“爹爹”了。 纪妈和绣燕将屋里的人全都打发出去。绣燕在外间呆着,纪妈则坐到床边上,怕付新哭,轻声劝道:“乖憨娘,无论怎么样,今天不能哭。若是哭了,让人看出来,于世子、夫人面上不好。二爷心里也难受。” 付新点了点头,道:“纪妈放心,我知道的。” 纪妈叹道:“睡会觉吧,晚上还有家宴,只怕要闹到后半夜也说不定。” 付新闻言,点了点头。 纪妈起来,燃上安神香,直到听到付新呼吸平稳了,才出到外间来。 然而,任付新如何也不曾想到,她睡醒之后,竟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天黑之前,外客全部送走之后,家宴便也就跟着按排开来。 见赵夫人难得的开心,世子付宽也颇为高兴。侍候高姨娘的丫头,这时候却跑了出来,付宽有些惊讶。 多少年了,高夫人不曾出那院子? ------------ 第十九回 8(难为生父) 他偶尔去到接星宛,里面一片的死气,让付宽心下难受。所以,这几年,也鲜少去了。高姨娘却从未请过他。 偏这时候,派了丫头来? 付宽不觉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奇怪归奇怪,付宽还是去了接星宛。 赵夫人见付宽随着接星宛的丫头走了,心下不觉得突了一下。总觉得这时候,高姨娘派人来喊付宽,肯定有事。 纪妈和绣燕也不敢让付新睡久了,只休息了会儿后,便就喊付新起床。 也许是事已经完成,付新反倒不像往日那般忐忑,白日里的小憩,正是这些日子以来,睡得最为安稳的。坐起身来以后,绣燕为付新穿好衣服。 苦菊端着盆子,纪妈就拿着洗巾,一点儿一点轻轻地为付新擦脸。 自付新额头受伤以后,因为怕水,付新倒也习惯了。 待到洗漱完之后,坐到桌案前的大台镜前,绣燕为付新梳头。付新瞅着台镜里,额发后面那若隐若现的疤痕,不觉心下叹气。 太医说,过了夏之后,会淡些,但要想一点儿没有,只怕是不大可能了。 都收拾好之后,坐在屋里,就等着人来喊,好去前面,与国公府上下的人,吃顿晚饭。大家也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可是左等右等,都等到付新肚子咕咕叫了,仍是没人来喊。 直到天大黑了,付新犹豫着要不要去前面,给武老太君问安。也许因为白天太累了,家宴取消了也说不定。 付新想,反正她已经入了国公府的宗谱,家宴哪天办都是一样的。 纪妈和绣燕也是急得团团转。不明白付国公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好去前面打听。正在付新犹豫的时候,赵夫人来了。 付新见赵夫人面上,露有不愉之色。连忙上前行礼道:“夫人今天受累了。” 赵夫人将付新拉了起来,道:“等得着急了吧?娘和你说,府上出了点儿事,所以家宴改明天了。” 付新笑道:“国公爷和老太君年岁大了,大概是累着了吧?没事的,已经是一家人,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都见过了,认识过的。” 赵夫人叹了口气,道:“我与你说个事,你也别多心。我就是怕你从别人嘴里听了,再多想。” 付新心下有些打鼓,但面上仍旧笑着,说道:“夫人但说就是了,与女儿有关系?” 赵夫人一狠心,说道:“你来府上这么些日子,只见过世子的一个妾,孙姨娘。其实世子还有一妾,只是她平日里吃斋念佛,少有出来,我也没与你提,你便不知道。” 付新认真的听着,却不知道这个高姨娘与她有什么关系,所以并没有说话。 赵夫人又是长叹一声,说道:“那个欢娘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竟然将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弄得跟了疯了一样,现在正寻死觅活地,要过继了欢娘为女儿呢。” 付新冷不丁地听了,惊得半晌反映不过来。 就是纪妈和绣燕听了,也不禁大吃一惊地呼出声来:“大夫人说得可是真的?”然后自知失言,连忙向赵夫人认错道:“奴婢僭越了,可是,奴婢真的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赵夫人摆手道:“我说的,还能假得了吗?前面现正乱着呢。” 付新终于清醒过来,问道:“我爹爹呢?我爹爹不会答应的。” 赵夫人自然知道付新口内的爹爹,指的是付伟。 付伟自然不能同意将付悦过继出去。他本就是要将这姊妹俩个分开的。在他将付新留在广陵那些日子,付悦算计付新,付伟都知道的。 这付新才过继到国公府,怎么可能再将付悦送进来? 给付新添堵? 当付伟被付宽请到前院的客厅时,知道付宽的意思之后,想都没想的便就拒绝了。 可是高姨娘却跪在地上,冲着付伟磕头。 付伟不为所动,只是对着与高姨娘跪在一起的付悦道:“你快去收拾,咱们今天晚上便就起程回广陵。” 付悦瞪着眼睛看着付伟,从高姨娘的头上,一把拽下挽发的簪子,尖尖地就往自己脖子上扎。若不是高姨娘反应快,拉住了,只怕付悦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付伟再怎么心狠,到底对付悦还是有亲情的。 立时便就蔫了。 付国公是同意的,而武老太君见闹得实在不像话,但到底高姨娘是付宽最开始的屋里人,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再说,又着实地可怜她。 最终,武老太君说道:“只要大夫人同意,我没有意见。” 这事,就这么推到了赵夫人这儿来。 高姨娘跪在赵夫人的脚底下,拼了命地磕头道:“求大夫人成全,奴婢这么些年,从没求过大夫人什么事,就是我那坏了心肠的亲女儿,被夫人处置了,奴婢也不曾说个不字。求大夫人看在奴婢这么些年来知礼认份上,就成全奴婢吧。” 赵夫人不为所动,像是不认得一样地看着付悦。 高姨娘就一直磕着,直到晕了过去。 付伟欲带付悦离开,可是付悦不肯。再则,高姨娘晕过去之后,却死拉着付悦地手不肯松开。 付新从赵夫人身边起身,站到了赵夫人的面前,道:“大夫人与女儿说这些,是不是想问女儿的意见?” 赵夫人一把搂住付新道:“我的儿,是娘不好,娘不应该来的。可是,那个高姨娘,在世子心里的地位,并不一般。世子动了心,娘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付新知道,若赵夫人能挺住了,就不会来了。无视纪妈和绣燕喊她,微笑了下,道:“大夫人若是答应了,女儿不会有意见的。” 赵夫人听了,稍放下心来。也站起身道:“走,与娘一块儿过去。娘即使过继了来,也没有让你喊她姊姊,让她白占了长女头衔的。” 付新不解,付悦比她大,这个是不可改变的。 高夫人已经被抬回到了接星宛。 付伟虽为外男,出了这事,却也不顾礼仪地跟了进来。 付新随着赵夫人进到接星宛时,正看到付伟一脸颓丧地站在院中。虽然点了火把,但到底昏暗,使得付伟更加的老迈。 “爹爹。”付新冲进院子,上前拉住付伟,轻声喊道。 付伟看了眼赵夫人,不觉说道:“大夫人莫要见怪,憨娘这是喊习惯,一时忘了。” ------------ 第十九回 9(嫡庶的轮回) 赵夫人笑道:“我知道。” 付伟说付新道:“憨娘应该喊我二叔。” 付新低下头,想了想,说道:“爹爹不用担心,就答应她吧,有大夫人在,女儿不会吃亏的。” 这时候,高姨娘已经醒了,口口声声地又哭求付宽。 赵夫人闻声进到屋里,付伟和付新也跟了进去。 付悦就站在一边,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脖子上一个血红的红点,表示着,她曾经的自残。 付宽拉高姨娘起来道:“有什么话起来说,你这身子多年不好,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你若寂寞,咱们从别人家过继个女儿便是了,为什么非要她呢?” 高姨娘拉着付宽的手,哭道:“世子爷,世子爷就看在奴婢伺候了世子爷一回的份上,答应奴婢吧。奴婢只一看到这孩子,便就想起了悦儿,世子爷” 发现付宽看向门口,高姨娘转头也看到了赵夫人。她以膝代脚地爬到赵夫人脚边,哭道:“大夫人,奴婢求大夫人了。瞅瞅奴婢这满头的白发,大夫人就可怜可怜奴婢吧。” 赵夫人并不瞅高姨娘,只是拿眼睛看付宽:“让我答应也行。但她俩个的排序不能按着生日来,本来就差一天,过继算重生,按着过继先后算姊妹。那丫头若想过继给高姨娘也行,她是庶妹,以后见到憨娘,要喊一声姊姊。” 彼时,付悦正瞅着付新,眼里满是挑衅。 付新也在瞅着付悦,付新觉得,她这辈子,可能也甩不掉付悦了。 她俩个相互仇恨,却又会死死地绑在一起。 赵夫人的话音一撂,付新、付悦两个都愣住了。 尤其是付悦,她不能接受。兜兜转转一圈,她与付新却又回到了原点。 付新还是原来那个,付国公府世子的嫡长女,而她付悦,则是庶次女。 付悦心下大恨。但再大的恨意,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即使是庶次女,她也得认,广陵,付悦死也不想回去,也不敢再回到吕氏跟前。 因为广陵付家不可改变,吕氏对付悦的恨,便就会与日俱增。在吕氏眼里,那一切本属于她儿子的,却被付伟举手送与了别人。 那全是付悦的错。 付悦垂下眼眼睛,不再瞅任何人。 上一世,她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都能赢了付新。再重回原点,她决会比上一次更聪明。决不会再重蹈覆辙。 付悦淡淡地想:没关系,她会变好的。 人都说为母则刚,付悦从沈蓉身上看到了,从赵夫人身上看到了。但她却从没有在高姨娘、吕氏身上看到过。 付悦不明白,难道是她的运气不好? 高姨娘跪在赵夫人的脚下,苦苦哀求着。 赵夫人却是在瞅付宽,眼里冰冷一片:“当年的事,世子爷想来都忘了,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接下来的话,在赵夫人低低地哭泣声中掩下,拉着付新的手,却从未松开。 这句话,几乎成了付宽的死穴。只要赵夫人一提这句话,付宽便就一点儿脾气没有。 一想到当年,付宽连带着连高姨娘都看不上了。 不觉地眸光一冷,说道:“你平日不是挺懂事的?怎么突然就闹了起来?大夫人认女儿,你也想认,谁可不让你认?为什么非得是她?” 言外之意,是不是付悦与高姨娘说了什么? “况且”付宽眉头一皱,对着高姨娘说道:“你这几年少出接星宛,怎么能碰见欢娘?除非” 这个,付悦一早便就想到了,已经教给了高姨娘。 但高姨娘从不撒谎的,又信了十来年的佛,那演练好了的词却就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只是支支吾吾的。 付伟眯着眼睛对付悦道:“是不是你?” 还是付亮这时候出声道:“这事要真说起来,也是柳姨奶奶的错,是她那天没事,见接星宛人少,说要给高姨娘安排几个人,留下来闲说了几句话,提起来的,说家里来了个姑娘,与先高姨娘的女儿同名同姓的,也是个奇事。” 柳氏这时候,并没在这里。 付亮又说道:“要是不信,可以喊了柳姨奶奶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高姨娘又爬到了付宽的脚边上,拉着付宽的裤脚子,哭道:“世子爷,奴婢十几岁跟了世子爷,只生了悦儿一个女儿,之后,掉了多少个,世子爷,奴婢是妾,奴婢认了。悦儿奴婢没教好,这么些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奴婢也认了。世子爷,看看奴婢的头发,奴婢老了,奴婢想认下她,世子爷就成全奴婢一回,奴婢死也瞑目了。” 付宽低头瞅着高姨娘后顶,白发苍苍。 又想到,若不是当年赵夫人动了手脚,高姨娘何苦就一个女儿? 但凡再有一个,也不会将那孩子娇得心如天大,动起了不该有的想法。敢去害嫡姊。 而现在,也不至于一听到付悦与她的女儿同名同姓的,便就疯了一样。 说到底,当年还是他的错。 付宽面色松动。 赵夫人一直盯着付宽,此时见了,也不觉意外。这个结果她一早就猜着了。只是冷笑。对于男人来说,谁肚子里爬出来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女人不同,只有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才是自己的。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赵夫人拉着付新的手,走到了付宽的跟前。他们的脚边,跪着高姨娘。 赵夫人说道:“过继付悦吗?我没意见。只要广陵二爷答应、国公爷、老太君答应就行。我还是那句话,按着过继先后排序,我们憨娘是嫡长女。若是办不到,那就别想。” 一直沉默地付新突然笑了,轻轻地说道:“她会答应的,别说管女儿喊姊姊,就是喊姑姑,她也会答应的。夫人应该领教过了,她惯会装神弄鬼的。” 付新虽然没有直说,但赵夫人知道,付新提的,便就是先前付悦在初平园里的事。 赵夫人冷冷地笑了:“有些人惯会装的,咱们说了,也没人会信。好在我没上当,还真是万幸。” 付宽见赵夫人说了松动话,转头问付伟道:“二弟看” 付伟瞅了眼付新,付新冲着付伟笑了笑,拉着赵夫人的手,动了动。付伟就又去瞅付悦,付悦只是微仰了下头,让付伟能够看清她脖子上的伤口。 终付伟叹道:“放着嫡女不作,她既然乐意入世子门下,做个庶女,就随她意吧。我明日回广陵,一切随世子爷。” ------------ 第十九回 10(喊一声姊姊) 付新抬眼瞅付悦。付悦一直低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付伟口中“庶女”二字一出口,付悦似是紧攥了下拳头。 看样子,对于嫡庶是在意的。 付新不明白付悦,既然看重嫡庶,为什么非要过继到世子名下。 最终,付宽一锤定音道:”既然都没有意思,就这样了。付悦明日过继,她姊妹两个按着过继时间排序,憨娘为嫡姊,欢娘为庶妹。” 付新见付悦地手,又攥了一下,但很快地便就放开了。 高姨娘听了付宽的话大喜,拉了付悦与她一并跪下,就给付宽磕头道:“谢世子爷成全,谢大夫人成全。” 赵夫人拉着付新冷笑了声,转身便就走了。 付新回头,只瞅着付伟。 回到归燕居,赵夫人少不得安慰付新一番。 付新也知道今天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闹了这么一出,定是晚饭也没有吃。付新也宽慰了赵夫人几句,说道:“夫人也不用太在意了,她是她,我是我,姊妹相处好便好,不好各过各的,就像从前,她还能碍着我什么事?” 赵夫人抚了下付新的头,叹道:“你还小,心下又净,如何懂人心的可怕?你不想害人,可有人就见不得你好呢。” 付新不想说付悦,问道:“夫人晚饭可曾吃了?” 赵夫人一拍手,笑道:“看我,自己不觉得饿,就当谁也不饿。憨娘也没吃晚饭吧?咱们一块儿吧,都这个点儿了,也不用去老太君哪。” 丁婆子领着丫头去厨房领了饭来。 娘俩个一块吃,又说了些体己话。 赵夫人自然地又安慰了付新一番,在回燕居呆得较晚。延居那边,就有丫头来请赵夫人,说是世子回来了,有事与赵夫人说。 付新知道,这是与赵夫人商量过继付悦的事。却也没问,只是笑着送赵夫人出门。 赵夫人少不得又安慰付新。 付新只是笑着应承。 第二天一早,高姨娘过继付悦的事,果然满府上下都给了信。但是高姨娘不能与赵夫人比,所以付悦便就不可能与付新一样了。 不过是厨房制办了两桌席,在接星宛里。 因着接星宛荒芜,所以只是急急地打发了人,打扫收拾了下。 高姨娘吃斋念佛多年,又是一个姨娘,在国公府里,也没个走得好的近友,就是两桌席,也是勉强凑的。本来赵夫人打算称病不去的,但又一想,付新得过去,就有些不放心,怕被人欺负了,只得领着儿子、媳妇过去。 但长子付付琏身子不好,赵夫人连长媳楚氏一并留下不让过去,怕将大儿子累着。 国公府的四房,只是让人打发送了些礼,没人到场。 付伟一早上来看过付新,之后,便就果然回了广陵。付新的事,他在京这么些日子,也都安排得差不多,又对付悦实在是失望,深觉得自己做人失败,实懒得看付悦过继。 付国公因着武老太君压着,也没过来,武老太君自然更不可能来,看着风的付亮和柳氏虽然满心想给付悦撑些场面,却也不敢明着拧着付国公和武老太君,也只是打发了人,送了些礼。 本就荒芜的接星宛,门前寥落,半分喜气没有。 没有宗族的人,没有开宗祠、没有宗谱。 赵夫人就怕付新心里别扭,紧牵着付新的手,进到接星宛。 高姨娘倒是难得的春风满面,今天她将自己穿了多年的素服换了下去,深蓝色暗纹挂粉的裙子,但脖子上,还是挂了一串长佛珠。 付悦就站在高姨娘身边。她今天也换了身新衣服,面上微笑着。 付新却知道,付悦心里并不开心。 高姨娘迎上赵夫人,对于赵夫人能答应她过继付悦,从心底感激。嘴里连连说着感谢的词,竟有些哽咽。 赵夫人也知道,以前的事,怪不得高姨娘。况且她对自己一惯的恭敬,所以笑着劝说道:“唉哎,快别哭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哭得是什么?你又有了女儿,将来有了依靠,应该高兴才对。” 付新规矩地喊了声:“姨娘好。” 高姨娘拭泪,对边上的付悦道:“快给夫人见礼。” 付悦低着头,走到赵夫人跟前,屈膝道:“夫人万安。” 赵夫人笑着让丫头拿了礼物来,给付悦道:“你既然过继到高姨娘名下,以后就是她的女儿,她也老了,你可要好好孝敬她。” 付悦答应道:“女儿知道。女儿以后也会孝敬大夫人的。” 赵夫人却说道:“我就不用了,我有憨娘一个孝敬就够了。你既然入了我这一门,我就要产针话说清楚,我不管你以前在广陵如何。但现在,过继高姨娘是你自己个乐意的,就要守我们的规矩。憨娘以后是你的嫡姊,你就要守着庶妹的本份。” 付新明显感觉到付悦的身子僵了下,付新没想要出言给付悦开解。只是笑,她在等付悦管她喊一声姊姊。 以前在广陵时,付悦总是拿着嫡姊的身份压她。 现在呢? 付新微笑着,瞅着付悦。 不过付悦不是付新,付悦早就已经想到了今天的情形。 就见付悦盈盈上前,冲着付新屈了下膝,笑道:“姊姊好,想来也是咱们的缘份,命中注定了要当姊妹的。谁是姊姊还不教一样?要我说,当妹妹更好,姊姊可得心疼妹妹才好。” 这若是放在以前,付新一早不理付悦了。 但现在不行,一堆人瞧着,尤其是赵夫人和付宽都在。若是她不出声,或甩脸子,赵夫人不说什么,世子付宽只怕心下就不那么开心了。 付伟已经走了,付新的退路已经没了。 付新脸上笑出一朵花来,说道:“只要妹妹心里不觉得别扭,我既是嫡姊,又有什么可在意的?妹妹以前在广陵时,不是总将嫡庶挂嘴上?想来最是守规矩的。” 付悦伸手去拉付新的手,付新却躲开了:“妹妹应该要跟着姨娘才对,既然是姨娘请客,妹妹做为女儿,总要一尽地主之宜。咱们姊妹,来日方长。” 赵夫人来时,特意地叮嘱了儿子媳妇,不准带着小孩子过来。所以接星宛内,连个调剂气氛的小孩子也没有,一片的死气沉沉。 若说什么人会高兴,就只高姨娘一个人,一顿宴席下来,不管人多人少,总是笑得合不拢嘴。 ------------ 第二十回 迷雾重重前生事 清清醒醒今世人1(爱生气) 过继礼完之后,倒也没有什么新鲜事。付新只安安心心地当一个,国公府世子的嫡女。虽然没有经验,好在有人肯教。 赵夫人自不必说,将满腔对先前女儿的爱,全数倾注在了付新的身上。 其次便就是武琪。 付新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之外,便就是继续去琪乐园里,跟着武琪学习礼仪规矩。 付悦被赵夫人安排在了接星宛里,付悦前世时的住处。让她们娘俩个凑到一起。 各过各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付新和付悦平日里,唯一碰面的机会,也就是早晚在延居和去迎松院的路上,还有便就是在迎松院里,给武老太君请安。 付悦倒是想得开,见到付新,便就姊姊前,姊姊后的喊着,看似心无芥蒂。 赵夫人虽然因着之前的种种事,不大看得上付悦。但见她如此的识时务,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付新此时已经学得聪明了,不会再像以前,依着自己的性子来。 姊妹两个,看起来,好似还算亲密无间。 两人在广陵时,不和气,付国公府,没有不知道的。 还以为同时过继了这两个,以后少不得吵闹而提着心的人,均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算是将心放下了。 赵夫人既然过继了付新,自然是要带着去一趟娘家的。 虽然过继那天,赵家人也有送了礼,并上门来观礼并吃了席,但来得还是少数,赵府上的人多了。身为外甥女的付新,自然也要备了礼物,上门拜访。 而赵家,也要派人来接了,宴请热闹一回,算是真正的认下亲。 这事,可带上付悦,也可不带上付悦。 自赵家下帖子请付新开始,付新便就为了去赵家做准备。 规矩礼仪自然不能落下,琪乐园付新一天没断过,认真地学。只是现在不住在琪乐园,每日像上学堂一般,早上去,晚下回来。 张秀儿还和以前一样,经常地躲在墙头偷窥。 付新羡慕张秀儿活得简单潇洒。 张秀儿的爹虽然是个教书先生,却因习武不在朝的关系,没有多少迂腐,倒多了几分江湖人的洒脱。而张秀儿的娘程氏,因着丈夫的关系,也不怎么像大家闺秀一般的教育张秀儿。 因此上,便就养成了张秀儿简单潇洒的性子。 可是,张秀儿偏就喜欢大家闺秀的气派。 其实也是因为她心下偷偷地喜欢罗辉,想着罗辉的地位身份,将来的妻子,再怎么选,也选不上一身江湖气息的她。 张秀儿虽然灰心。 但有时候,女人很天真。 张秀儿明知道与罗辉的事不可能,但她这几年冷眼看着,总觉得罗辉对她,与别的女人不同。 她不认为因为她爹是罗辉师傅的原因。 在张秀儿的眼里,罗辉决不是那种会因为对方身份而低头的人。 他对她好,是因为罗辉喜欢她。 也许现在没有爱情。 但,张秀儿天真的想,好感总是有的。 而事实上,罗辉对张秀儿,并没有好哪儿去。只是不坏而已。但张秀儿将这不坏,自动地补充成了好。 所以,她想提升自己,做罗辉爱而不得的人。 面对着爱情,再洒脱的女人,也会变笨。 更何况张秀儿现在才只有十岁,只是初动了少女心而已。 做起梦来,越发的天真又执着。 所以,张秀儿一心想要变成大家闺秀的模样,印到罗辉的心里。 以期将来,罗辉另娶她人,将她拿出来与那人比较,好将那人比下去。 付新自然不知道张秀儿的这般想法,见她每日里趴着墙头偷看,怪难受的。 又羡慕张秀儿活得洒脱,没有管束,自由自在。而这些,付新都没有,以后也不大可能有了。 所以,付新便就帮着求武琪,收下张秀儿这个徒弟。 不过,武琪的怪脾气可不是白来的。 付新只一提,武琪笑盈盈地上下打量付新,只觉得付新傻得可爱。半晌也不出声。 武琪如何看不出付新的想法? 就在付新以为被拒绝的时候,武琪却突然说道:“那丫头我看不上。” 付新已经猜着,但仍有些失望,不由得叹了声气。 武琪却又说道:“不过,我不会拦着你教她。但不许她再趴墙,咱们不是外门临着街?与将军府又没多远,你让她从门过这院子来吧。你闲着没事,可以教她。正好也可以巩固下自己。” 付新一听,如得了特赦令一般开心。 蹦蹦跳跳地出到院子里,让丫头也搬了梯子来,爬到梯顶上,与张秀儿隔着墙说话。 一开始时,张秀儿还是偷偷的。 自打用猫吓唬过付新以后,大概是清楚付新知她在墙的那边偷看,所以后来便就干脆不再藏着掖着,光明正大的趴墙头。 所以,此时见付新也顺梯子上到墙头来,也不躲,还笑着与付新打招呼。 张秀儿笑道:“这爬梯子,可不是大家闺秀做得出来的呢。” 付新冲着张秀儿也是一笑,将她与武琪的话就学了。并问张秀儿乐不乐意过琪乐园来,她来教张秀儿礼仪规矩。 隔着墙,付新看到了在后院里练功的罗辉。 罗辉现在一身短打打扮,正在太阳底下扎马步。他前面的案子上燃着定时香,那香足有一尺多长,才燃了一半。看样子,有得扎了。 付新想到罗辉帮过她两次了都,便就笑着与罗辉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 罗辉自然也看到了付新。 不觉想到那天血流满面的,但就微皱了下眉。 心下想,看样子伤是好了,也不知道留没留疤。 自那天以后,付国公府的人,再没有谁来问过他,竹林子里的事。看样子,是被压下去了。 罗辉虽然心下不以为然,但也没闲得去管别人家里的事。 现见付新竟然抓梯子,心下就又骂付新蠢,好了伤疤忘了疼。 两家隔着的墙那么高,再一谁在底下使坏,再摔着呢? 简直就是猪! 因为付新见到罗辉,从没见他有过好脸色。 所以此时见罗辉黑着脸,并不以为意。 付新傻乎乎地觉得,大概这人天生就这样吧?其实也挺可怜的,天生性子爱生气。 想改却也改不了。 所以也不在意,就又与张秀儿说话。 张秀儿听了,自然乐意。这样偷偷的学,哪跟到琪乐园里,射临其境的学? 虽说教她的是付新,但武琪教付新时,她在边上看着,也总能偷些回来。付新再教一教她,这跟武琪教她,有什么区别? ------------ 第二十回 2(痛悟) 张秀儿自此,光明正大地进到琪乐园来。 付新指导张秀儿行为举止,张秀儿也会教付新些拳脚功夫。 偶尔的,付新和张秀儿趁着武琪午休,或是放她俩假时,也会跟着张秀儿溜进将军府里玩。 张勇和程氏见付新也没有什么架子,对于女儿的这个朋友,从心里地喜欢。 又见付新喜欢拳脚功夫,便就会亲自地教一点儿。 当然张勇可不敢多教,顶多是指点一下而已。毕竟付新的身份在哪儿呢。 日子过得,倒也还悠然平顺。 付新觉得,若是在国公府里,一直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早上只一见着付悦,付新就知道,那不过是她自己的痴想而已。 付悦入住接星宛后,开始时,着力让人收拾打扫接星宛。 几日工夫,接星宛里,倒也有了往日的生气。 付悦非常的聪明,她比付新长得美,只稍微打扮,便就会将付新压过去。 毕竟美人夺目,即使是女人也喜欢看美的。 况女孩儿小时候,或许可爱也很讨喜。但只一长大,便就只有一样,才能出众,那便是美。 看看那些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其它才艺可加分,但美却是必备的。 男人看女人,第一眼被吸引的,便就是外貌。 想想晋武帝的左嫔,那般才情,晋武帝虽引为知己,弄进宫里。却也只是谈诗论句,从不让左嫔侍寝。可见外貌,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 付新、付悦俩个同岁,只差了一天。九岁,正是抽个的时候,从小女孩儿,往少女过度。 付悦越发的美丽动人起来。 付新与付悦站在一起,往日里讨喜的可爱,便就不再那么突显。 但付悦非常的聪明,深谙藏拙的重要。 所以,自付悦自进到付国公府之后,每日里,打扮得都不出彩,自动地退付新一头。 赵夫人刚过继了付新,就如得了珍宝一般,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全都堆到付新跟前,任付新自己选。 再加上付伟为付新准备的,付新手里又有铺子。现成的银子,还有一帮的忠仆,为付新谋划。 所以,付新不说堪比皇亲贵胄,但在付国公府,手头的钱,别说小一辈,就是世子和赵夫人,只怕也不可比拟。 只不过世子和赵夫人虽然知道付伟不会丢下付新不管,但也不曾想到,付伟几乎将自己所有家当,都给了付新。 毕竟付国公府现在,大不如前。 进项少,花得多。 而付国公府,这么些年,有出息的,顶数去广陵的付新的祖父。庶出不说,却也是离了京,便就断了来往。 再说,让一个分了家的庶子接济,也实是张不开那个口。 除非人家上赶子。 而当年付新祖父离京时,可是带着自己的生母一块儿走的,虽然没有明着说断了关系,是个人也瞅得出来,这是不打算走动了的。 而付国公府的嫡系,却是没一个有出息的。 世子付宽就不必说了,付宽的三个儿子,长子身子不好,长年有病,在朝中挂了个闲职,没有多少薪资。 二子身体虽然好,但却是个追求风雅的。金石字画,诗词歌赋,活到三十岁了,却不能挣得一分钱养家,还要倒帖钱,买这些个风雅的玩意。 只三儿子还算不错,但也不是顶出众的。 不过是矬子里拔将军罢了。 而付宽活着的唯一弟弟,四爷付由,已经四十三岁了,却仍是文不成,武不成。就这么靠着爹、娘,挂个闲职,领着薪资过日子。 平日上,自然也是指着国公府。 所以,各门上的开销,日渐紧缩是肯定的。 正经的爷们、姑娘都还要收紧了过日子,高姨娘与付悦,自然也没有多少活份钱。 对于这一点,多活一辈子的付悦,自然是了然于胸。 好在柳氏管着家,算个内院总管一样的,忙里忙外,手边上倒是落得几个钱。而付亮又肯接济付悦。 但付悦现在的守要目标,却是要溶入到赵夫人的生活里。 而第一步,便就是要被赵夫人的娘家认可。 所以,付悦现在,一心想要的,便就是能随着赵夫人、付新一块儿去赵家付宴。 这一点,付亮却帮不上忙。 毕竟,赵夫人一开始,便就没有带着付悦去的意思。 而付新,也不是那善良到分不清敌我的人,傻到为了付悦,而去求赵夫人。 付悦思来想去,分析了当前的形式之后,首先放弃的,便就走付新这条路。 而赵夫人,因着付新的关系,走起来,只怕也是非常地艰难。 而且高姨娘虽然规矩守礼,但到底立场在哪儿呢。赵夫人除非疯了,才会去接近过继给高姨娘的付悦。 付悦思来想去,也只有哄好武老太君,让武老太君发话,叫赵夫人去赵府赴宴,带上付悦。 赵夫人,总不能不听婆婆的话。 付悦如是的想。 却说高姨娘,自那日以后,信了付悦便就是她女儿的转世。高姨娘不是傻子,当日也曾试过了的。说了些母女以前背人的话,见付悦都能对得上,才会那般疯了一样地去求世子,和赵夫人。 最初的喜悦过后,想到曾经的付悦,高姨娘便就开始暗自担心起来。 毕竟,付悦做过的事,高姨娘身为母亲,可是一直都清清楚楚的。 因此上,高姨娘一面感谢老天,让她有生之年,再遇上女儿。 每日里诵经念佛的时间更多了。 以此感谢佛祖。 另一面,付悦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上一世的惨死,告诉给了高姨娘。 若说这一世,付悦最为满意的,便就是高姨娘对她无私的母爱了。 以前,付悦总觉得那是应该的。 因为赵夫人,也是那般的爱着付新。 但经过了吕氏之后,付悦明白,不是天下所有的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像高姨娘这样的母亲虽然多,但与吕氏一样的母亲,却也不少。 高姨娘从心底下心疼付悦,却又担心付悦会重蹈覆辙。 付悦看向付新时,那闪闪发亮的眼睛,明白地告诉高姨娘,虽然经过了前世,但付悦并没有就此放弃,想要出人头地,掠夺她人的念头。 而高姨娘怕的,不是付悦的野心,她是怕付悦失败。 付悦总恨高姨娘的知礼认份,却不知道,那是高姨娘受过多少伤,从多次的疼痛中,领悟出来的。 别人的东西,若是没本事拿到手,觊觎也不能有。 一切痛苦的来源,不是有野心。而是野心与本事不对等。 你想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却是你能不能拿得到手。 ------------ 第十二回 3(宠) 可惜,这一点,付悦两辈子都不曾领悟到。 在付悦的心里,得不到,不是她没本事,是她运气不好。 她不服气。 这天早上,付新与往常一样,早早地起床,纪妈和绣燕侍候着付新洗漱打扮。 之后,便就选了一件赵夫人新给付新做的衣裙穿上。 纪妈叹有些提心道:“憨娘这样穿,会不会太扎眼了?” 绣燕为付新整理着衣角,笑道:“这是夫人的一片心,换季了,大夫人给憨娘送了几身刚做的衣服来,憨娘若是不穿,大夫人该多想了。” 付新对着镜子照了照,笑着说道:“纪妈不用担心,绣姨说得有道理。再说我正长身体呢,这新衣服现在不穿,明儿留着留着,便就穿不上了。” 这个道理,纪妈如何不懂? 只是觉得付新真是太过扎眼了。 不跟付悦比,就比着府里的付纹、付芩、付芸,付新每日不重样的衣着,别人倒还差着,只付纹两只眼睛,就要喷出火来。 付新笑道:”我与她们身高上差着呢,我的衣服除了芸娘,谁也拣不上的。” 付新出门,爱带着绣燕,和苦菊,纪妈则留下看家。 回燕居离延居不远,但不管付新早出来晚出来,付悦就像是在门口蹲着似的,总能碰上。 付新和着绣燕、苦菊才出了回燕居的门,果然就听后面有人喊她。 不用回头,付新就知道是付悦。 “姊姊,好巧啊,咱们姊妹还真是有缘份呢,总能碰见。今儿,妹妹有事给绊住了,原以为不能与姊姊碰上。却没想到姊姊也晚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姊姊这是有意地在等妹妹呢。” 付悦说着话,便就笑了。 笑声如银铃,非常地悦耳。 付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付悦认错娘了。 付悦不应该认高姨娘做母亲,应该认柳氏。 刚刚她那笑声,像极了柳氏。 付新心想,你要不是在我这儿蹲着,打死我也不信每天都能碰见。 国公府不大,她怎么就碰不着付芩、付芸两个? 现在除了丫头以后没有其他人,付新也就懒得与付悦装模作样。吭都没吭一声地继续往延居走。 付悦却像是看不出来付新不爱理她一般,继续与付新没话找话说。 付新依然不说话,低垂眼睛,继续往前走。 直到进到延居,付悦一直在说话,而付新则一直沉默。 延居里,赵夫人和付宽早已经起来。 而来请安的人也全都到了。 天气转热,一不小心,人反倒容易着凉。 付琏昨儿夜里着了凉,一早上便就请了太医在他院子里。所以,只付琏和他媳妇楚氏没来。 但付琏八岁的儿子付健来了。 不管付新有没有说话,在众人的眼里,这姊妹俩个,都是有说有笑地进来的。 别人倒还无所谓,付宽见了,倒是老怀宽慰。 众人与付宽和赵夫人请安,行礼。完了之后,便就要去迎松院,给武老太君请安。 赵夫人自然就先拉着付新,问东问西,不过一个晚上,好似几天没见了似的。什么昨晚上睡得可好,有没有做恶梦之类的话。 每当这个时候,付新都会仰着脸,笑意盈盈地回答赵夫人的话。 边上的付悦,就会心下一阵的烦躁。 同样是过继,高姨娘只会不停的叮嘱她,让她老实些,得不到的东西,不要觊觎。 好似她是家里养的一个贼,只要出了门,便就会偷别人东西似的。 付芩和付芸见祖母自有了女儿,对她俩个就差了些,心下多少有些吃味。 虽然付芩和付芸身为晚辈,与付新打招呼时,付新会亲热地拉着她们的手,说些话。三两句,便就会被赵夫人喊走。 赵夫人现在哪儿还瞅得着别人? 一心一意地拉着付新,往迎松院去。 付悦有意在往后错,跟在了付芩和付芸的身边,偷听这姊妹俩个在说什么。 付芸和付芩姊妹俩个,跟在了母亲赵氏身边。 赵氏是赵夫人娘家有些支远的亲戚。 所以,赵府这次宴会,也请了赵氏带着付芩和付芸一块儿去。 付芸年岁心下装不下事,拉着付芩,偷偷地小声道:“我前些时候,与姊姊说,祖母偏心,眼里只有新姑姑,姊姊还说我。还说什么新姑姑新来,过些时候就好了。这都多长时间了?看新姑姑的衣服,又是祖母新给做的。” 撇了撇嘴,又说道:“咱们却是一件也没有。” 付芩大些,安慰付芸道:“好了,别瞎说,小心叫别人听了去。咱们是母新女儿,新姑姑是祖母的女儿。女儿和孙女自然不一样。咱们的新衣服,都是娘管着呢。” “可是”付芸有些不服气,她想说:以前,祖母也经常给咱们做新衣服啊。 一到换季的时候。 但是现在,自新姑姑来了之后,天气一天热一天,她们姊妹却一件都没有。 付芩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付芸,就只得说道:“妹妹忘了,新姑姑为了妹妹,受了那样重的伤,到现在,额头上还有疤呢。” 这样的话,听了几次,付芸的感激之情早就被磨没了。 付芸嘴上虽然不再说什么,但心下到底愤愤不平。 小孩子本就嫉妒心强。再见着付新这么左一身新衣服,右一身新衣服的在眼前晃。 别说付芸。 就是出言安慰付芸的付芩,嘴上那样说着,心里却也是有些羡慕的。 付悦慢声不响地跟在这姊妹俩的身后,嘴角轻扯。 付新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被赵夫人拉着,只觉得自沈蓉去世之后,她终又找回了从前在沈蓉的羽翼之下,那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进到迎松院,武老太君已经起床。 付由和着自己媳妇孙氏,女儿付纹,和七岁的儿子付桐也到了。 大家在院中相互厮见问安。 付由、付宽、赵夫人、孙夫人,带着付璋、付琰全都进到里屋。 那哥俩个给武老太君请过安后,领着儿子们,要去给付国公请安。 而赵夫人、孙夫人则要侍候着武老太君洗漱。 其余的人,则就到侧房去候着。 付纹十三岁了,正是爱美的时候,又是付新的姊姊。可就不是付芸,背后嘀咕。 付纹只一见付新又换了一件与昨天不一样的,新衣服在身上,立时便就不高兴。两眼一立,道:“妹妹可真是好福气,给世子当女儿,可比商女好太多了吧?” ------------ 第二十回 4(坚持) 付新如何不知道付纹这是拈酸? 瞧着付纹来回来去换的衣服,付新就知她平日里也没几身新的。 大家谁都没有,她不在意。 付新进到付国公府,并没有说掐了众人的东西,分出来与付新。 反倒因为付新的关系,换季时,多为付纹做了身新衣服。 但人就是这样。高不高兴与自己得到什么没多少关系。却与身边同样的人,得到了什么关系很大。 若是没付新比着,付纹多得了新衣服,会很开心。 但一瞅付新左一身,右一身的衣服,付纹再瞅自己的,不但不开心,反而是越想越气。 好容易得着机会,自然要嘲讽付新一番。 付新歪着头,微笑着瞅着付纹,道:“士农工商,若我说商女好,只怕皇上也不应吧?” 付纹被付新这句不卑不亢的话,气着了。 她是想让付新难堪的。 付纹以为,付新初来国公府,就应该像付悦一样,处处的讨好她。 得了好东西,不说全数给她,也得拿出个大头来才对。 可见付新,也送过她东西。 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比齐付芩、付芸。 付纹心里不知足。 反观付悦,自进了付国公府之后,世子付宽见高姨娘那般模样,生了恻隐之心,背着赵夫人,也送了些小玩意给付悦。 付悦却多数都送给了付纹。 所以一进到侧房,这俩个便就凑作了一堆。 付纹冷笑道:“果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妹妹可真应了这句话了呢。转眼就将养了自己多年的父亲给忘了。难为我听人说,妹妹在广陵时,可是独受宠爱。良心,可都喂了狗了。” 付悦拉着付纹地手,在边上看热闹。 到底付芩和付芸老实,心下虽然也对付新有些微词,但还是拉了拉付新。 付芸是个急性子。 不像付芩,因着小辈,知道说不过付纹,所以只是将付新往自己这边拉,笑道: “新姑姑这身衣服真漂亮,要是明儿不喜欢了,正好送我穿,咱俩个身高差不多,我也不嫌是姑姑穿过的。反正姑姑送侄女儿衣服,很正常。这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一般人家里,可不就是大的穿完了,小的穿?” 付新自小不是个惹事的性子。 但却也是个不怕事的。 以前在广陵时,就从没怕过付悦。 现在虽说付国公府里,比不得广陵。 但付新却也不怕谁。 她有个执拗的想法:我的东西,我爱送谁送谁。我送你了,也不图你回我什么,但总要感激下我吧? 像付纹这样,你送她个绝世好物,她都会觉得应当应份的。 付新就觉得让人讨厌。 所以,付新明知道付纹两眼睁多圆,天天瞅着大夫人送她的东西。 可就是一样也不给付纹。 听了付芩的话,付新笑道:“我也没给人当过姑姑,也不知道怎么当。不过幸好这里有你们纹姑姑比着呢。我学她就行了。你可都拣着她的衣服穿?” 这小软刀子,正好戳中付纹的小心肝。 付纹的东西,自来是放扔了,也舍不得送人的。 付芩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因着付新这一句话,付芩却突然觉得,其实她们的新姑姑还是不错的。偶尔地还送她跟妹妹些东西。 她们的纹姑姑,可是什么也没送过呢。 付新说完,自己先忍不住一笑,道:“逗你玩呢。怎么能让你拣我剩的?我哪儿新衣服多着呢。” 说着话,付新看了付悦一眼,才接着说道:“我爹离京前,曾给过一家成衣铺子不少钱,让他们按季来府上,给我量身做新衣服。所以,我哪儿新衣服多着呢。芩娘、芸娘要是喜欢,想要的话,一会儿就跟我回去,挑几身拿回去穿。” 付芸先还嫉妒付新得宠,现在却全忘了,道:“真的?我也能挑?” 付新有些犯愁道:“你太小了,衣服是没有,但好玩的东西,倒是可以挑些。” 付芸开心道:“还是新姑姑好,新姑姑最好了。可不要与纹姑姑学,纹姑姑向来不送我们东西的。” 付纹却像是抓到了付新的把柄似的,说道:“你竟然还给广陵二伯喊爹爹?我去告诉大伯去。” 付悦这时候却说话了,低眉顺眼地劝道:“五姊姊也是一时口误,四姊就别与她一般见识了,我想,五姊刚定是喊顺口罢了。” 按着付宽嫡长女,次庶女,再加上付纹出嫁的姊姊付霞排序。 付新排行第五,付悦第六,所以付悦喊付新五姊。 “是吗?”付纹冷冷地笑着,瞅付新,等着付新来救她不要进去告状。 不过付悦却是了解付新的。 虽说现在付新比之以前在广陵时,改了不少的脾气。 但有些东西,却仍是会坚持。 像对付伟的称呼。 付新瞥了付悦一眼,明知道付悦没安好心。但付新仍是目光坚定地说道:“有句老话,先叫后不改。我爹爹生我养我,我不能因着任何原因,而改口。” 其实付新没说出口的是:我都忍心喊别人爹娘了,怎么能再忍心不改生父为爹爹呢? 这么想着,付新不自主地就又瞥了付悦一眼,补充道:“若果然那样有奶便是娘,与畜生何异?” 付悦差点儿一口老血,喷付新脸上。 直想跳起脚来问付新:谁与畜生无异了?谁?谁?你说谁呢? 但付悦生生忍住了。 她若这样问了,不就等于承认了付新说得就是她?她就是有奶便是娘的人? 而付芩、付芸却随着付新的话,拿眼睛瞅付悦。 好似在好心的提点她:五姑娘在说你呢,你没听出来么?你怎么这么傻呢? 付悦直忍得脸色胀红。 其实付纹也没想过真要进屋里去告状,不过是想挤兑付新给向她认个错。 借引子,挤兑些好东西出来最好了。 付新过继过来没多长时间,但也不知道是谁先传的。 国公府里,都知道付新有钱。 好东西一匣子一匣子的。 付纹虽然没亲眼见过,但一想到她爹曾说过,广陵那一门子,可是广陵的首富。富得流油。 付新既然是付伟的掌上明珠,过继了,自然不会就这么丢给国公府。 总要留些东西、钱财,让付新傍身的。 付纹已经十三,自然比别人想得多,也明白得多。 所以,对于府上流传的话,非常地当真。 ------------ 第二十回 5(小心眼的付纹) 可是付纹当不当真没有用,也得付新肯往外拿。 偏付新自进了府之后,一副铁公鸡的模样。 要装穷,就要装得像一点。 可除去大夫人给付新添置的衣服不算,付新这样每天不重样的换衣服,全当人是瞎了不成? 也难为付纹不高兴了。 虽然吃了憋,但付悦自来不太注重这些。 见在她孜孜不倦地努力下,付纹终是和付新扛上了,付悦顿感老怀宽慰。 这正是她拿了自己的东西送与付纹的原因。 付悦很谨慎,不会说付新的坏话,将来传了出去不好。 她就是要慢慢浸润,有她做比较,付纹总会感觉出来的。 付悦将付纹捧到一定的高度。 让付纹生出一种优越感来。 想着自己是国公府正经嫡出的姑娘,付芩和付芸虽然也是,但比付纹晚一辈,没有可比性。 就付纹、付新、付悦来说,付纹就应该是那个被巴结的那一个。 世子的前两个女儿已经没了,而付霞也出嫁,现国公府,本就应该她付纹最为尊贵。独得宠爱才行。 大夫人过继的又怎么样? 还真敢将自己发成世子嫡女? 虽然上了宗谱,可那宗谱上,也是写得明明白白的。 过继女。 果然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付新没有让付悦失望。 付纹的优越感,仅止于付悦给她的。 付新却只是走了表面上的情份,不卑不亢。 却不懂得,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付悦心下冷笑:像付新这样的性子,想不吃亏都难。 面上却是一片忧虑,愁容满面地一会儿瞅瞅付纹,一会儿瞅瞅付新。 一副欲言又止,想要出声相劝,又不敢的神情。 几个媳妇都已经出去,屋内只还有几个半大小子。 八岁的付健、五岁的付恒,和付纹的亲弟弟付桐。 付桐是四房上的独子,被孙夫人养得大爷似的。自然是向着自己的新姊姊的。 现正同仇敌忾地瞪着付新呢。 而付健、付恒是侄子,大户人家的规矩,长幼有序。 心下虽然看不惯付纹出言挤兑付新,但也和付芩、付芸一样,只是心下愤慨,却不能插一句话。 这便就是大户的规矩。 侧屋的气氛正凝结了的时候,有婆子过来请道:“老太君请了。” 付纹拉着付悦,冲着付新一哼道:“你等着,有你好看的。” 说完,转头打前走了。 付桐瞪了付新一眼,转身追着他姊姊出去。 付新倒没什么。 付芩就有些担心:“她要真乱说可怎么办?” 付芸一脸天真中,透着真切:“纹姑姑告状,总要有人给她证明,新姑姑说过才对啊。到时候,咱们就一口咬定,新姑姑根本没说过,看新姑姑怎么样。” 付新和付芩听了,都笑出声来。 没想到,付健和付恒却有志一同道:“我们也会做证,新姑姑果然什么也没说过。” 付新觉得很窝心。 五个人前后的,紧跟着付纹和付悦,过到了武老太君住的正堂来。 武老太君的媳妇、孙媳妇们已经站了一地。 果然,行过礼之后,武老太君才说了句:“都起来吧。” 付纹已经忍不住地往武老太君怀里扑,道:“祖母,要为孙女做主。” 孙氏不觉得,就看了眼付悦。皱了皱眉。 付悦讨好付纹,逃不过孙夫人的眼睛。 孙夫人调查了半天,见付悦每次去寻付纹,并没有打发了下头人。 一副君子坦荡荡,没有背人事的架式。 再听丫头学付悦与付纹说得话,虽然有捧着付纹之嫌。 但并没有出格的地方。 有人送上笑脸,再关着世子,孙夫人也不好将事做得太绝了。 此时,孙夫人不觉得就怀疑付悦,是不是给她那个傻女儿,上了什么药了。 孙夫人笑道:“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这家里就你大,谁还能给你气受?规矩都是怎么学的?还让老太君为你做主起来?有什么事,呆会儿回去,与母亲。” 付纹不理孙夫人,只跟武老太君撒娇:“祖母,祖母。” 武老太君只得笑呵呵地问道:“好好,祖母给你做主,可你也得说,怎么了?谁可给你气受了?” 付纹转过头来,冲着付新一笑,然后说道:“过几天大夫人去赵舅舅家里赴宴,孙女儿也想去,祖母,祖母一定帮着孙女儿求大夫人答应孙女儿。” 武老太君刚还以为付纹与谁生气了。 而最有可能的,便就是付新。 都准备好了劝解的说词。 没想到,付纹说得却是这事。 不过是赵府上的宴会,以前付纹也曾跟去过的。 武老太君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呢,不过是想借着串亲戚,不上学。我还不知道你的?你可与大夫人说了?” 付纹摇头:“没有,孙女儿怕大夫人不答应。因为孙女想要六妹妹也跟着一块儿去,孙女儿怕五妹妹不高兴。” 这回,不单孙夫人看付悦了。 就是赵夫人,也皱着眉,一脸不高兴地瞅付悦。 付悦一脸无辜。 其实付悦也没想到,付纹会给她这个惊喜。 这就好比种下的是芝麻种,可到完秋了,却结出个大西瓜。 付悦惊喜得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她先前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才能跟着赵夫人去赵府。 却没想到,付纹竟事先没透一点儿风的,就与武老太君提了。 虽然孙夫人怀疑她,但只付纹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提了,赵夫人可不好直接驳回。 这事,大概能有九成的把握。 付纹因为和付新生气,本来是想要告付新的状的。 但先前付芸的话,付纹听着那么几分。所以临阵,就换了词了。 付纹自不会相信付新和付悦,入了国公府的门,便就变成了好姊妹。 她就有意要给付新添堵。 赵家这明摆着是要认下付新这个外甥女,才会办这场宴会的。 若是到了那天,付新身边丫头个如花似玉的付悦。 付纹只一想到,就觉得高兴不已。 叫你瞧不起我,以为我不能把你怎么办?哼,我就让你好看。 付纹愤愤不平的想。 武老太君也意味不明的地瞅了眼付悦,然后笑对付纹道: “你想怎么样,与我这老婆子说没有用。你自己去求你大伯母去。” 孙夫人不好在众人面前落了自己女儿的面子,只得歉意地对赵夫人道:“小孩子胡说呢,嫂子别当回事。” ------------ 第二十回 6(赵家) 赵夫人意有所指地说道: “她是我侄女儿,我怎么会与侄女儿一般见识?以前我又不是没带她出过门。弟妹不用放心上。 只我最近忙,眼瞅着我门上的几个孩子也大了,若是弟妹有好的西席,可要给我介绍个。 好好的孩子,也要好好教养才行。” 孙夫人一噎。 赵夫人哪里让她帮着找西席? 分明就是告诉她,好好的看好自己的女儿,别明儿让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同母兄弟,还闹不和,妯娌之间,更是你压我、我压你。 孙夫人自来处处不让人,现在就这么在大嫂面前落了脸,心下如何痛快? 但天下多半数的母亲,都会觉得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 犯了错,也全是别人家孩子拐带的。 所以,孙夫人本来就不喜欢付悦,这一下更是将付悦给恨上了。 虽然付悦这一次,真的半分也没有想过利用付纹去赵府的意思。 即使付悦解释了,那是付纹自己自做主张。 孙夫人也是不信的。 付悦倒也不怕孙夫人。 上一世,付悦还在付国公府时,对于孙夫人也是颇为了解的。 只要假以时日,付悦觉得,仗着上一世的了解,她总会将一切都给解决了的。 再说了,不是还有付亮和柳氏吗? 所以付悦一点儿都不担心。 果然,付悦和着付纹一起,跟赵夫人回娘家的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 付纹一脸战胜了的得意,挑衅地冲着付新一仰头。 付新也不理她,全当没看见。 她正拉着付芩、付芸,喊着付健、付恒,与她一块儿去回燕居呢。 从迎松院出来,赵夫人本还想安慰下付新。 见她拉着她这一门子的孙子、孙女儿,有说有笑的。 看样子并没将付悦会跟着去赵府的事,放在心上。 便就放下心来。 任着他们五个一块儿,有说有笑的走了。 赵夫人非常乐意付新与她的孙子、孙女儿们亲近的。 这样,才能很快的变成一家人。 至于付悦,赵夫人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一个姨娘的过继女,与世子的关系,不过是高姨娘的那么点儿情份罢了。 能深到哪儿去? 付悦若不老实,赵夫人打发了,还不跟捏死个蚂蚁似的? 既然付悦乐意跟老四门上亲,就让她们走去吧。 赵夫人冷冷地想:我倒要瞧瞧那丫头,有几分本事。能作出什么妖来。 再说,赵夫人深知,她那妯娌,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况且,孙夫人可不是付纹那傻丫头。 四月底,终到了赵府宴席的日子。 吃过早饭之后,付新便就随着赵夫人坐着马车,去了赵府。 赵夫人带上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儿,然后就是非要跟来的付纹、付悦。 国公府的马车,排成了一排。 付新自然是与赵夫人同乘,付芩、付芸姊妹一辆车。 付健、付恒兄弟两个一辆车。 而付纹自然便就和着付悦一辆了。 后面的,就是随行的丫头婆子,和万一要是不小心弄脏了,好换的衣服。 赵夫人的娘家,虽然比不得付国公府,但赵夫人的娘亲,却是五姓之一的清河崔氏之女。 时谚有言:言贵姓者莫如崔卢李郑王。 而崔则被冠以为首。 公认的天下第一高门,北方豪族之首。 谁家能娶到崔氏女,不说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男方也会喜悦非常。 最能证明这件事的,便就是高宗时的宰相薛元超,经常挂在嘴边的,平生三大憾事。其中有一条,便就是未能娶上五姓女。 赵家本是书香门第,祖上却没有袭过爵,也非勋贵。 却因为娶到了五姓首的崔家女,当年也是名噪一时。 赵家的身价,也随之水涨船高起来。 就是皇帝,想要与这五姓联姻,也是求而不好得。 所以,对于赵家娶到崔氏女,当年也是眼馋得紧。 这么些年,皇家对于赵家人,都是另眼相待的。 而赵家子弟,这么些年,经过崔老夫人的教育,待人行事,都自比别人家尊贵有仪度。 有着上一世记忆的付悦,深知若是能出现在赵家的宴会上,对于她和身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况且,付悦敢笃定,罗辉会出现在赵家的宴会上。 付悦做了这么多,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但罗辉,却是她必得的。 车厢里,赵夫人拉着付新,再一遍地告诉付新,赵府上的人际关系。各房上都有什么人。 崔老太太因为出身高贵,一辈子以五姓女为荣,所以行为做派,要求小辈的礼仪什么的,难免有些苛求。 赵夫人的抚付新的额头,疤虽然淡了,却仍是很显眼。 轻轻一叹,赵夫人说道:“你外祖母不似老太君那般平易近人,但也不用怕她。她不会为难小辈的,说什么,你不低头恭敬地答应就行。” 付新点头道:“女儿知道了,决不与老太太犟嘴。” 赵夫人戳付新的额头道:“鬼精灵。” 付新调皮地一吐舌头,自己先“咯咯”地笑了。 马车在赵府门口停下。 早有婆子上前,隔着帘子笑道:“恭喜大姑娘得了女儿,老太太一早就开始念叨大姑娘了。” 赵夫人是崔老太太的长女,所以赵家人喊赵夫人为大姑娘。 毕竟这里是赵夫人的娘家,自不会混着同国公府一样的称呼。 赶车人下到车下,婆子上前,拿了下车凳放到地上。 这时候,跟过来的丁婆子、绣燕都已经到了赵夫人和付新的马车前。 丁婆子将车厢帘子一掀,手伸了出去,道:“大夫人下车吧。” 赵夫人扶着丁婆子的手,慢步走到车下。 付新才探出头来。 不等丁婆子和绣燕两个去扶付新,赵夫人丢下赵府与她打招呼的那些个,崔老太太跟前的婆子,亲自去扶付新下车。 付新颇觉不好意思道:“不用大夫人扶,女儿自己下去就行。” 赵夫人嗔怪道:“胡说什么呢?忘了额头怎么受的伤了?乖乖的,娘扶你。” 付新被赵夫人珍宝似的扶到地上,站稳了。 赵家婆子丫头的纷纷给付新见礼。 有头脸的婆子,笑着对赵夫人直言地夸赞了付新一番。 直夸得付新都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付芩、付芸、付健、付恒还有付纹和付悦也都被婆子扶下车,凑到了赵夫人身边。 赵家的婆子丫头纷纷给付芩几个见礼。 付纹也是认识的,倒也知道如何打招呼。 ------------ 第二十回 7(崔太夫人) 只不认得付悦。 不过赵府也知道,赵夫人过继付新的第二天,高姨娘过继了付悦。 今日见赵夫人带了个与付新差不多大的姑娘来,便就猜着一、二。 有头脸的婆子也知道谁亲,谁后。 见赵夫人没有要介绍的意思,那婆子却也不问,往院中一让,笑道:“大姑娘里面请。” 赵夫人点头,拉着付新往院中走。 赵府没有付国公府大,崔老太太虽然身份高贵,却是个不怎么能生养的。 当年嫁入赵家之后,堪堪地只生了一女三男。 时下一般的女人,稍微能生养一点儿的,也得生个五七八个的。 像赵夫人,世子一妻两妾。 一年里头,在妾的房里也要住些时日。 还生了一女三男,正好追上她的母亲崔老太太。 更何况赵夫人的爹,生前并没有妾,只独守着崔太夫人一个。 赵老太爷生前,致仕于三品的国子祭酒。 也算得上是清誉满天下。 赵夫人是崔太夫人的长女,再往下才是三个儿子。 现两个儿子在外游宦,只赵夫人的大弟,五十岁的赵诚在京,为四品的国子司业。 这也是付悦为何为笃定,罗辉今日会到的原因。 若说起来,赵家果然是子嗣不兴。 赵诚与妻钱氏,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两个儿子。 天下的女人都一样,看不得自己的丈夫有妾,却又心痛自己的儿子妾少。 崔老太君见赵家男丁不丰,自然着急。 明着暗着,让赵诚纳了不下五房妾。 却也是只生女儿,不见一个带把的。 反倒是外面的两个儿子,左一个小子,右一个小子的抱,往家送家书报平安时,时常告诉崔太夫人,又当祖母了,而且还是个她盼着的,带把的。 近几年,见赵诚也老了,崔老太太也觉得儿子得养生,怕内宠多了伤身。 才又控制起来。 所以,赵家女孩儿一堆。 男孩儿,在京的,却只有两个。 二十岁的赵杰,十八岁的赵深。 赵杰才成婚一年多,妻子吴氏已经有了身孕。 赵深虽然年岁不小了,却是连亲都还没有定下来。 原因不外乎,崔太夫人想从清河崔家,先个姑娘。 只可惜,崔家并不太瞧得上赵家。 每每崔太夫人回娘家,都会生一肚子气。 却又得忍着。 付新随着赵夫人,随着婆子,进到了崔太夫人的院子。 但见时花盛开,香气宜人。 丫头婆子,虽然衣着朴素,但却进退得仪,说起话来,声音舒缓动听。 竟不像是人家里的婆子丫头,倒有几个小家子的撑家娘子、小娘子的气度。 付新暗自观察,不由得从心里佩服她这还未见过面的外祖母。 丫头们见人进来,并不似付新初到付国公府时那般,抢着上前来搭话。而是各自放下手边的活计,垂手站直。 门上一个衣着鲜丽一些的婆子上前,冲着赵夫人见礼道:“大姑娘好。这位便就是新姑娘?” 赵夫夫冲着那婆子一笑道:“张妈好,一向不见,身子一向还好?可不是呢,这是我女儿憨娘。憨娘乖,这是老太太跟前的张妈。” 付新规矩地站直了身子,喊了声:“张妈好。” 张妈笑,道:“果然如夫人说的那般,模样标致,性子又好。” 付新礼貌的冲着张妈笑,不再出言。 赵夫人问道:“老太太一向还好?前些时候说着了凉,我要回来,老太太非不准,好在后来让人送信说大好了。” 张妈笑道:“没什么大事,老太太的脾气大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哪就能让大姑娘回来?大姑娘等着,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付新更觉出与付国公府不一样来,果然极为守礼。 一般这时候,要是武老太君,早就让直接进去了。 赵夫人捏了捏付新的手,有安慰的意思。赵夫人自己,也是规矩的站在廊下,等着人出来喊。 跟来的人,都站得直溜的。 就连在付国公府自由惯了的付纹,也是规矩得很。 付纹在崔老太太手下,吃过大亏。 崔老太太是崔家的完支庶出,不过是当年赵老太爷文采出众,崔家为了清誉,才将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女,嫁给了赵老太爷。 算是双赢。 赵老太爷借着娶到崔家女郎,提高声望。 崔家借着赵老太爷的文采,向世人证明,崔家先婿,不看财、权,只看人。 所以,崔太夫人,所以仪仗的,不过是她清河崔家的名头而已。 这也是崔太夫人唯一引以为豪的。 至死也不想丢掉的。 所以,决不能容忍谁在她面前,失了仪度。 即使是她的儿女、孙辈都不行。 自由惯了的付纹,初将来赵府,给崔太夫人磕头时,就如在武老太君跟前似的。 鹰一样洞察秋毫的崔太夫人如何能忍? 当然是狠狠地训了付纹一顿。 付纹是哭着跑回付国公府的。 自那以后,不到万不得己,决不上赵府。 然后不得不来,却也是狠下了一番工夫学仪礼的。 就怕在崔太夫人跟前,再挨骂。 付悦微笑着,站得直直的。 她上辈子,和着付新,可没少来赵府。 付悦那极为标准的仪礼,正是崔太夫人荼毒的结果。 张妈出来,走到赵夫人跟前,笑着轻声道:“太夫人请大姑娘带着他们进去呢。” 赵夫人拉住付新的手,往门上走,付纹等人跟在后面。 付悦面上微笑着,大大的眼睛,眼珠微转。 门边上的两个丫头,无声地上前打开帘子。 付新随着赵夫人往屋里走。心下不由得颇为紧张。 虽然赵夫人说得委婉。 但众人的表现,都在提醒着付新,这个崔太夫人,应该不是个好相与的。 迎面一扇素屏,上面龙飞凤舞,不知谁的字。 付新也来不及看清那上面写得是什么。 转过素屏,过了道门,就见罗汉床上,端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略有些瘦的老太太。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屋内鸦雀无声,站着几个婆子、丫头,两个二十左右岁的青年。 赵夫人先上前行礼道:“女儿应邀,特回娘家,家里公婆、夫君应允了的。弟妹在公婆跟前尽孝,母亲放心。” 崔太夫人点了点头,面上才露出些笑容来:“这才是我崔家的规矩。” 赵夫人这才问道:“母亲身子可好?女儿听闻母亲病了,很想尽孝,奈何出嫁,身不由己。” 崔太夫人说道:“我若真有事,自然会有人去请你。” 赵夫人低头称是。 付新跪到地上,欲给崔太夫人磕头。 就觉得有人踩她的裙角。 ------------ 第二十回 8(礼物) 可是为时已经晚,付新本是往下跪,经这么突然一抻,便就成了往头扑。 这是极为失仪的。 而付新身后的付纹、付悦几个,则已经规矩地跪到地上,给崔太夫人磕头:“老夫人万福。” 在一众人里,付悦磕头磕得极为精准。 手的摆放,腰的弯曲与后背的挺直度。 即使是崔太夫人年轻数十岁,也不见得比付悦行得标准。 也难为当日,武琪不肯收付悦。 付悦若是出去给人当礼仪师傅,武琪都得自退一席。 崔太夫人瞅了,不由得暗暗点头。 但是一瞅几乎趴到地上的付新,崔太夫人面上就是一沉。 赵夫人大惊失色,一想到自家母亲,不将人骂哭决不停嘴的习性,就搜肠刮肚地想为付新开解几句。 付新趴在地上,以头触地,不等赵夫人出声,已经闷声说道: “外孙女儿出自商家,自小没有规矩,母亲在家里教了外孙女儿多日的礼仪,却半分没有学会。母亲教女儿今日定要求得外祖母亲自教育。” 崔太夫人本来已经打算要骂付新了,听了付新的话,倒是愣住了。 小小年纪,光是这份反应,就不一般。 也难为她女儿会非要过继了这孩子。 崔太夫人心下这般想到。 当然了,崔太夫人是不可能承认,她教出来的女儿,会胡乱的凭着感觉乱认亲的。 崔太夫人这是变着法的,给付新加分。 本来打算看好戏的付悦,也是愣住了。 她知道付新嘴甜,但没想到,反应却也是如此的灵敏。 一下子,便就想到了为自己开解眼前尴尬的说词。 付悦不得不承认,付新还是有几分头脑的。 崔太夫人面上缓和了不少,慢声问道:“是吗?你母亲这么与你说的?” 付新仰起头,一脸诚挚地看着崔太夫人,道: “外孙女儿怎敢骗太夫人?母亲说你这般拙劣,我是教不得你了。还得你外祖母出手,就是块顽石,也能调教成美玉。明儿去了你外祖母哪儿,你就求着你外祖母留下你来。清河崔家,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赵夫人心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娘一惯的爱端架子,怎么可能被你的马屁给糊弄了? 事实证明,世人没有不爱被人拍马屁的。 只有会不会拍。 赵夫人对自己母亲的认识,被刷新了。 崔太夫人随着年岁增长,与她接触的人,碍于她的身份,表面上恭敬。 背地里的不以为然,崔太夫人多少还是能感觉得到的。 没人拍她马屁,有些人是不敢。 像赵夫人等人,自小在崔太夫人一本正经的教养下,对同崔太夫人是又敬又怕。 如何会敢在崔太夫人面前,偷奸耍滑,油嘴滑舌? 而不怕崔太夫人的人,又不值当地,自降身份去巴结崔太夫人,说些好听的。 因此上,付新的话,就如一股甘甜,流进了崔太夫人那荒芜的心田上。 付新既夸了崔太夫人仪礼,连带着抬高了清河崔氏。 崔太夫人最爱听人说她们清河崔氏,如何的高贵。 随着崔太夫人脸笑得如春花一般,赵夫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而踩了付新衣角的付悦,却是气得鼻子都歪了。 崔太夫人笑得比对着赵夫人还柔和:“小人精,在我这儿耍心眼,你以为我老太太是好糊弄的?你母新是我女儿,我还不知道她的?” 付新仰着头,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瞅着崔太夫人,跪得直直地,一副恭聆圣训的模样。 崔太夫人再端不住了,笑出声来道:“好了,起来吧。我自然知道,我女儿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你母亲自己也知道,她自己当年多难教,不也被我教出来了?” 赵夫人心想:我这娘不会前些时候,感了风寒,有些糊涂了吧? 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呢?刚进门时,感觉还好好的呢。 付新几个都站了起来。 丫头过来,撤了软垫。 张妈拿了个托盘过来,上面覆着块红锦布。 崔太夫人往托盘上瞅,张妈轻轻地将那盖布掀开。 托盘上,是些小玩意。 崔太夫人瞅了瞅,笑道:“那个金麒麟给憨娘吧,其余的,你就看着分吧。” 张妈将托盘递给身边的丫头,拿出金麒麟,送到付新手上,道:“这是太夫人给姑娘的见面礼。” 付新没伸手接,笑道:“张妈可否给我带上?这是外祖母送的呢,我今天一定要带着它,方不负外祖母的一片心意。” 张妈笑着答应道:“可以可以,老奴这就给姑娘戴上。” 戴上金麒麟后,笑着冲崔太夫人一行礼,道:“谢外祖母堂,外孙女儿也为祖母带了些礼物,希望外祖母喜欢。” 付新这一礼,行得极为标准。 崔太夫人不由微一皱眉。 刚刚那一礼行得,倒像是一个踉跄。 而刚刚付悦的仪礼又是那般的出众,所以,谁站在付新的后面,崔太夫人可是看得清楚的。 也有可能是付纹。 不见得一定是站在付新身后的人下的手。 崔太夫人鹰一样的眼睛,微眯了眯。 付新不应该感觉不到,有人对她使绊子。 但她却吭都没吭声。 崔太夫人微点了下头,露出个满意的笑来。 孺子可教! 张妈分给付悦的,是一个银手镯子。 付悦也是极力地表现出,与付新一样的开心,脸笑得也跟朵花似的,冲着崔太夫人谢谢道:“外孙女儿谢谢外祖母堂,外孙女儿也要一直戴在腕上。” 崔太夫人面上的笑容淡淡的,只是点了点头。 付悦还要说话,得了东西的付芩、付芸几个,行礼出言谢崔太夫人。 将付悦的话,给截回了肚子里。 此次来赵府,付悦也是准备了礼物的。 转而,崔太夫人却问付新道:“哦,给我准备了什么?可不是什么护腰、护腿这类的东西吧?我这儿,再比不得付国公府,绣娘还是养了几个的。” 付悦立时感激起付芩几个,将她的话给截了回去。 她准备的正是这些。 付悦记得,上辈子,崔太夫人很吃这一套的。 她拿这些个东西,没少打动崔太夫人。 直说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难能可贵的是一片孝心。 付新一笑,道:“反正外祖母一定想不到。” 说完,付新转头对张妈道:“劳张妈,去外拿进来。就在跟来的人手里呢。” 付新这样说,不单崔太夫人奇怪,就连赵夫人也奇怪起来。 ------------ 第二十回 9(土蕃狗) 赵夫人并不知道,付新还给崔太夫人备了礼。 付悦头来时,也曾让付亮、柳氏帮着打听过,也没听说付新备了什么东西来。 张妈出去,一会儿的工夫,拿进一个小竹匣子来。 倒是挺精美的。 度其大小尽寸,难不成里面装得是一本佛经? 无论是崔太夫人还是赵夫人,均都这样想。 因为那匣子大小长短,也装不下什么东西。 张妈捧着,到了崔太夫人跟前。 崔太夫人笑道:“什么好东西,还有匣子装着。” 付新笑得有些奸诈。 张妈将那匣子打开,里面一轴画、和一个小册子。 崔太夫人看时,见那册子上写着养狗须知。 不觉得眉头一皱,抬眼去瞅付新。 付新漾着笑脸。 崔太夫人让丫头先将那轴画打开,上面画的是一只长毛狗。 边上三个字“吐蕃狗”。 净白的小狗,长长的毛,倒是画得栩栩如生。 崔太夫人亲自伸手,从匣子里拿出寻本养狗须知。 打开看时,里面详细介绍了土蕃狗的一些习性,如何养。 崔太夫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死心地瞅了瞅丫头举着的,那画上的狗是非常的栩栩如生。 可画得再像真的,也是一幅画。 画上的狗,用得着还送一本养狗须知? 崔太夫人觉得,她活了一把岁数,现在的小孩子怎么想的,真是无法理解。 赵夫人见自己家母新,瞅一眼画、瞅一眼那个册子,又瞅一眼付新,那样的纠结。 这样的崔太夫人,赵夫人也五十多岁了,实在是没见过。 忍不住,赵夫人凑到跟前,看那画,再看那册子。 赵夫人也凌乱了。 她与崔太夫人一样,不敢相信地瞅了眼那画、再瞅那册子,然后就去瞅付新。 先前,趁着张妈出去拿东西,那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青人,已经与赵夫人见过礼。 那是赵夫人的娘家侄子,赵杰和赵深。 而付新几个,也与这哥俩个见过礼。 过继那天,付新都是见过的。所以认得。 不过付悦虽然认得,但她的过继,没脸面请赵家人,现在倒是第一回正式见面。 但她是高姨娘的过继女。 所以这哥俩个也就情面上的是,淡淡的。 他们自小到大,也没见过崔太夫人如此过,不禁也好奇地凑到跟前一瞅。 赵深就先忍不住笑了。 “表妹还真是个妙人,送只画的狗,可如何养呢?还带了本养狗须知。要带,也要带本存画须知才对啊。”赵深笑着说道。 到底怕崔太夫人,没敢大笑。 屋内的人,全都去瞅付新。 她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崔太夫人和赵夫人会那种表情了。 就见付新从容的、不紧不慢地笑道:“应该也差不多了。” 众人都不能理解付新的话。 外面有丫头进来,冲着崔太夫人行礼道:“太夫人,门上有人传话,有两个小丫头,背着个篓子,求见表姑娘。” 付新这时一屈膝道:“求外祖母让那俩个人进来。” 别说崔太夫人,就是赵夫人都觉得奇怪。 崔太夫人冲着进来的丫头点了点头。那丫头退着出去了。 赵夫人问:“那两小丫头是谁?” 付新不肯说,闪着一双大眼睛,卖关子道:“一会儿夫人就知道了。” 崔太夫人的兴趣也被提了起来,眼巴巴地瞅着门口。 不知道付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在众人的期盼中,刚出去那小丫头自己进来,通报说人领到门外边。 崔夫人连忙说道:“让她俩个进来。” 小丫头出去,没一会,引进来两个异族打扮,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其中瘦高些的那个,后背上有个篓子。 篓子里发出“呜呜汪汪”地叫声。 任谁都听得出,篓子里有狗。 两丫头认得付新,冲付新见礼道:“小娘子万福。” 付新引着她俩人给崔太夫人见礼,然后让她们将那篓子放下。 里面居然放着一对半岁大的小白长毛狗。 小狗很漂亮,乌黑的溜圆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瞅着付新。 这是绣燕的丈夫陈叔见付伟走了,怕付新伤心,专门从西域商队哪儿买来的一对土蕃狗。 而这两个异族打扮的女孩,正是侍候狗的。 陈叔怕狗死了,所以一并将她俩个也买了下来。 付新见了狗,很开心。 但是,却没有带到付国公府来。 在付新的意识里,如果她养了这两只狗的话,应该养不大吧? 付新本来想将狗送给武老太君,但武老太君养了猫。 自来猫狗不和。 所以,这次来赵府,本也要备礼物,付新便就将这对狗,送与崔太夫人。 事先却是没有透露半分。 只有绣燕、纪妈知道。 就连赵夫人,付新都不曾透露半分。 众人这时候看了这对小长毛狗,才恍然大悟。 付新上前给崔太夫人一行礼道:“外孙女听母亲说,外祖母以前曾经养过一只小狗,可惜死了。这两只是一对,土蕃狗,不知道外祖母可喜欢?” 崔太夫人让丫头将那两只狗抱到跟前,小狗很乖,虽然有些挣扎,但却并不乱吠或咬人。 付新这个礼物,可以说是送到了崔太夫人的心坎上。 崔太夫人瞅着那一对狗,笑道:“喜欢喜欢。土蕃狗有钱买不到的,你一小丫头,如何弄来的?” 付新笑道:“外孙女儿是从西域商队手买来的。这狗难养,她两个,外祖母也留下吧。” 说着,付新将那两丫头的卖身契递到崔太夫人手里。 崔太夫人奇怪道:“你怎么没送给武老太君?” 可能外孙女儿太好了,崔太夫人却突然想跟武老太君比较起来。 付新笑道:“祖母有一窝小猫,如何还能养狗?会吵架的吧?” 崔太夫人瞅着那对小狗,从心底里喜欢。 但碍着有人在,不好伸手去摸,于是说道:“时候也不早了,去给你们的舅舅、舅母磕头去吧。完去园子里好好玩一天,不用陪着我老太太。” 众人行了礼,便就往外走。 赵夫人因着问赵杰、赵深哥俩个都请了些什么人,便就打头走。 付新故意地落在后面。 付芩、付芸两个自然一左一右地跟着付新一起。 就见付新一抬脚,踩上了付悦的裙角。 付悦因为付新弄那一对小狗,害得她装备的礼物也没好意思拿出来,心下有些不自在。 正想着事,并没有注意到,一个趔趄。 差点儿就摔了。 ------------ 第二十回 10(付新的报复) 付芩和付芸自来乖巧惯了,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吃惊样。 然后几乎是做贼心虚,竟然就回头去看崔太夫人。 见崔太夫人正眉开眼笑地瞅着狗,这姊妹两个才放下心来。 心想着要是一会儿闹起来,她俩个就一口咬住,她们的新姑姑好好走路,哪也没踩。 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跟在她们后面的付健、付恒哥俩个。 这些天,在付国公府,这几个孩子天天一块儿玩,已然玩出感情来。 其实这和嫡庶没多大关系,主要是他们五个天天一块儿玩,自然要比付悦亲近。 其实这也怪不得付悦,到底付悦芯子里装的,就不是个九岁的孩子。 况付悦转世过来,心里装得可是大事业。 她也想与这帮孩子亲近。 但要钱,没有。 要东西,她送的,虽然这些孩子也喜欢。 但转头也就忘了。 哪跟付新,与他们玩到一起了。 所以,除去付纹因为嫉妒付新之外,付芩几个,都与付新处得好。 也玩得好。 不过再怎么的,付悦没想到,付新竟然敢踩她裙角。 付悦以为,付新不是一向的目下无尘?此时,不应该理都不理她么? 怎么能还未离了崔太夫人眼皮子,就公然一点不避讳的,报复起她来? 付悦勉强让自己没趴地上。 付新却不怕付悦会喊出来。 以前在广陵时,付新不理付悦的一些小动作,是因为有她母亲、父亲挡在前头。 现在不同了。 若她依然像在广陵时一样,就只能助长得付悦,更加的肆无忌惮。 付新心想:叫你踩我裙角?我踩你一天裙角。 付悦因着心下有鬼,站直了身子后,并没有说什么地继续往前走。 出了崔太夫人的屋子,付新上前对着付悦一笑,道:“哎呀,刚真是不好意思,外祖母说教我礼仪还没教呢,妹妹今天可得小心些,我这脚可没个准头,好像专踩妹妹的裙角呢。” 说着话,付新一伸脚,就又当着付悦的面踩了一脚。 付芩、付芸、付健和付恒: 付纹不干了,两眼一立道:“付新,你别太过分了。” 付新瞅了眼付悦,继续往前走:“纹姊要不要去我外祖母哪儿告我?我可不拦着,纹姊大可以去。” 付悦自然不能让。忙拉付纹地胳膊道:“四姊走吧,五姊也不是有意的。” 付纹怕崔太夫人,所以也只得撇嘴,跟着付悦往前走。 在前面走着的赵夫人对于后面的小动作,其实都是知道的。先她还担心付新会挨欺负。 现在却放下心来。 就说么,她的女儿,只能出去欺负别人,怎么能挨别人欺负呢? 付新随着赵夫人拜见了舅舅、舅母之后。 说了些客气话,便就让赵杰、赵深带着一众小孩子,却了园子里玩。 赵夫人则留了下来。 赵家也请了不少的客人,赵夫人陪着自己的弟媳钱氏,接待内客。 因为赵杰的妻子吴氏才查出怀了孕,三月以礼,不宜见外人。 所以吴氏在自己的院中,并没有出来。 付新也没有问,也没送礼。 本来她是有这打算的,但武琪给付新讲过宫里的一则故事。 这个故事,告诉付新,你送的礼也许没什么。 但万一接受礼物的一方,有一点儿闪失,那么你所送出的礼,也许就是个大问题。 付新怕自己被人钻了空子,思来想去,只是向赵杰打听了下吴氏的情况,并说了些恭喜的话。 赵府的绣文园,比不得付国公会的花园子,但好在现在正是百花盛开的季节。 赵诚虽然不是什么朝中显贵,但京中的才子俊杰倒是来了不少。 再加上赵家出女儿,除去嫁出去的,家里嫡的庶的也一堆。 付新一一的与这帮人数众多的表姊、表妹见礼。 暗自数了数。 付新觉得她好像有点儿不识数了。 她的舅舅,不算嫁出去的,就在家的,竟然有十一个女儿。 谁能一下子记下这么多人? 付新迷迷糊糊地挨个地胡乱喊着什么表姊、表妹的。然后从绣燕手接过了东西,挨个的送了礼物。 自然,她送出十一个礼物,这十一个表姊妹也回了她礼。 付新将礼物让绣燕拿着。 这十一个表姊妹对于姑母家过继的付新,还挺热情。 这个说带付新到处走走,那个说要给付新介绍朋友。 付新想:我连你们都记不全,还认识朋友? 你们饶了我吧。 付新被这十一个表姊妹围在中间,一阵头疼,就连有心想要救付新的付芩、付芸姊妹俩个,也被挤到了外面,根本插不上话。 外圈的付健突然嗓音清亮地说道:“唉,那不是宰相家的十四公子么?” 这十一个姑娘,有大有终于放过付新,转过头去瞅园子门口。 付健和付恒,还有付芩、付芸四个,拉了付新,撒腿就跑。 其实付健他们,也很怕赵府的这些个表姑们。 李演依旧白衣胜雪,宽衣广袖。再加上他高高的个子,手里拿着个麈尾,倒是有几个仙姿。 罗辉对于李演这种随时随地,仰个头,睥睨众生的尊荣,已经无和吐槽了。 果然赵家那十一个小姑娘,不管大的小的,定亲没定亲的,全都被李演的光芒照得,脸色微红,垂着头,像朵待人采撷的花。 付纹也如赵家姑娘一样,红润着脸。 李演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付悦却连瞅都没瞅李演。 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 付亮曾对付悦说过,李家没几年蹦头了,李林甫一死,他的儿子们现在的官住,一个都不会保住。 全家都会被流放,到时死的死,不死的到了流放地,能好过到哪儿去? 付悦在瞅罗辉。 十二岁的罗辉正在拔个,站到李演的身边,并不比李演矮多少。 他一身宝蓝色箭袖常服,背着手,沉着脸,正拿眼睛淡淡地扫向绣文园。 赵杰和赵深连忙过去,与李演和罗辉打招呼。 这两人虽然是赵诚的学生,但身份显赫,自然要重点接待。 四个人稍微寒暄了下,赵杰正往园子里让李演和罗辉。 “十四兄也来了?哟,罗辉也来了,你俩个可真是好,简直是如影随形啊。”先到的李武不知道从哪儿蹦了出来,说话时的声调,就让人误会。 李演对于自己这个同族的弟弟,实在懒得理。 ------------ 第二十回 11(表兄) 罗辉却眼尖的发现,不远处那个金叶子。不禁一笑: “说到如影随形,可比不得武公子与金公子,那天我们在隔壁房里,可是听得真真切切,那声,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呢。” 听到这儿,李演一脸嫌弃地说道:“离我远着点儿,脏死了。” 因为边上有小姑娘,到底没再说出什么来。 不过已经将李武气得倒仰。 李武跳着脚道:“你们龌蹉,我跟他清清白白的,罗辉想打架你就直说,别血口喷人。” 罗辉马步一扎,架势拉开,一脸你打得过我么的表情:“打架,来。” 所有人…… 来做客此时在园子里的小姑娘们,一脸呀,要打架了,怎么办?怎么办的表情。 内心却全是:打架了,嘿,打架了,快看,谁能赢? 淑女,要保持淑女。 于是,众姑娘,全都是淑女式的围观。 赵杰和赵深自然不能让他俩个真的打起来,只得上前劝解道:“二位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什么事,解释清楚,不可动手。” 李武打不过罗辉,刚也是被罗辉的话给气得口不择言。 现在有人给台阶下,自然也就就坡下驴了。 李武一撇嘴,道:“看赵公子面子,今天就算了,罗辉,我告诉你,再乱说话,我决饶不了你。” 罗辉站直身子,拍了拍手道:“今天就可以不用饶我的。 李武全当没听见,瞅了眼一直嫌他脏的李演,只得走了。 李演是不可能改的,只见他身后,依然跟着一堆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没空着。 自然是在园子里,寻了最好的地方,然后搭棚子,设桌案。 现在天气渐热了,他倒是没再带什么炉子,煮新茶。 但他却带了一桶的冰来。 里面镇着切好的大西瓜。 这种反季的东西,再加上冰,就是京城里,拿得出手的,也没有几家。 不过,这一回赵家的宴席,赵诚将国子监的学生,请来了一多半。 都是李演、罗辉的同窗。 所以,可就不能和那次付国公府的宴席比了。 很快的,李演的周围,就有上前来的。 一帮人凑到一起,谈诗谈画的。 然后李武,没皮没脸的,又偷偷的凑了过来。 知李演最近烦他,所以离得颇完。 也不再理会罗辉。 然后,有带妹子来的,这一众里就有了女孩儿。 有一个就有两,再有别的胆大的女孩儿过来,有跟着的,最后,李演和罗辉就被围到了中间,圈子越来越大。 一有女孩儿的加入,这帮子半大小伙子,个个就跟吃了大补丸似的,精神百倍。 个个两眼有神,文思泉涌。 付悦和付纹,也跟着静静地凑到了一众女孩儿中。 再说出逃的付新,和着付芩、付芸、付健、付恒几个,一路往园子里走,转过几个弯,就见前面有个池子。池中有个亭子,上面书着“观鱼阁”三个字。 付新想,不亏她这新舅家是书香门第,到底不一样。 五个人并没进到亭子里。 付健笑道:“难得咱们将他们都甩了,到处转转,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还没等他们走过去,观鱼阁里走出一个人来。 十三、四岁年纪。 那人长得细高的个子,眼里带笑,白白净净的。 瞅着穿着,虽不是世家子弟,应该也是官宦人家出身。 付新不认得,就去看付健几个,但看样子,他们也不认得这个人。 那人一弯腰,笑道:“在下吕简。” 付新一下子想到了吕氏的娘家,不觉得愣住了。 付健连忙回礼道:“听闻吕公子也在国子监上学,怎么没过前边去?宰相之子来了,正在前边呢。” 吕简瞅了眼几个人,那眼神,一点儿也不像个十三、四岁半大小子的,倒是有几分的沧桑。 “不知几位是……”吕简微笑着,轻声问道。 付健连忙一一介绍。 吕简笑容可掬道:“我听闻令祖母过继了我姑父的女儿,两个表妹我只认得一个。那这位便就是那位新姑娘?” 付健立时也想到了吕简的身份,就有些尴尬。 毕竟吕简的亲表妹,是付悦。 付健想了想,笑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新姑姑是我祖母的女儿,我们的亲姑姑。与吕公子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吕简连忙一弯腰打躬道:“是在下唐突了,罪过罪过。” 付新低垂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这个吕简在看向她时,那眼睛,似乎有些跟别人不一样。 要说有什么恶意倒也看不出来。 但就是别扭。 吕简看向她的眼神,让付新浑身不自在。 她偷扯了扯付健的衣角,意思是让他找借口,好离开。 付新觉得,她除去怕付亮之外,就怕眼前这个吕简。 这两个人,都给她一种阴森的感觉。 吕简好像并没有看出付新不理答理他,端着付伟是他姑父的身份,关心着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妹: “表妹在付国公府可还住得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大可以让谁给我传个话,咱们虽然初次见面,但到底你也是我姑姑的女儿。” 付新低着头,客气道:“不劳烦吕公子了。国公府里有我父母、还有三个兄长,姊姊,我很好,吕公子关心我,我很感激。但希望吕公子再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了。” 吕简略有些失望,又见有人往这边来。一拱手道:“希望表妹不要误会,我也是一片好心,希望表妹记得,我对表妹,这辈子,都不会有恶意的。” 付新低垂着头,并不搭话。 她觉得,这个吕简实在是奇怪,干嘛要对她说这些? 他若果然想要帮,也是帮他那有血亲,并认识的付悦表妹。 而不是她这个便宜并不认识的表妹。 付新觉得,一个人突然无缘无故地对你她,那就要小心了。 所以,付新现在非常地小心。 付健只得也跟着一拱手道:“吕公子自便,我们想到处走走,就不相陪了。” 吕简深瞅了眼付新,转头又走到观鱼阁去了。 付新暗自松了口气。 付芩到底大些,不禁小声在付新耳边说道:“姑姑,别怪我多事,我觉得那位吕公子好怪,没事献殷勤,又是悦姑姑的前表兄,新姑姑小心些才好。” 付新点头道:“我知道。” 五个人才要走,就听后面有人喊付新。 “妹妹要去哪儿?”却是付悦和付纹过了来。而出声喊人的,正是付纹。 ------------ 第二十回 12(骆驼) 付新很想当成没听见,拉着付芩他们走。 不管是付纹、付悦,还是跟着她俩个一块的罗辉,付新都懒得理。 外加观鱼阁里,还有个阴阳怪气的吕简。 因为有罗辉,付悦也不想付新留下。 但付纹可不管这些,她本来今天来,就不想让付新痛快了。 要是付新不在边上,怎么找付新的不痛快? 其实就是付纹不喊,付新也不能自己走了。 大家子的规矩。 付芩、付芸,付健和付恒,要给付纹、付悦见礼。 谁让他们是晚辈? 哪有晚辈见了长辈就跑的道理? 所以,任付新如何想离开,也是不能的。 就见罗辉、李演几个,和着付纹付悦,一众男男女女的往这边走。 原来,王忠嗣的儿子,在京十三岁的王讯,也在国子监。 王忠嗣是李隆基的假子,曾养于东宫。 与太子李亨感情非常的好。 而李林甫因着武惠妃,曾支持过寿王李瑁,自感于太子李亨无恩情,所以,经常想要摇动太子之位。 而先一年,正月十五,太子妃兄与边将皇甫惟明“狎昵”事件,最终,因为王忠嗣的干预,太子李享有惊无险,与韦妃离婚收场。 李林甫因此上,深恨王忠嗣。 本来,王讯虽看不惯李演,颇言语李演为奸臣子,但李演对于王讯的话,并不答理,倒也相安无事。 但王忠嗣为四镇节度使,功名日盛,又因着是李隆基的假子。 李林甫便有了危急意识。 深怕皇帝李隆基会将王忠嗣召入朝中,立以为相。 又因着王忠嗣与太子往从过密,欲摇太子,就要先动王忠嗣。 李林甫就勾结安禄山,让安禄山上书,欲筑雄武城,贮藏兵器,并请忠嗣帅兵助役,因借此留其兵。 王忠嗣何等聪明? 思虑了半晌,若是不去,便是违旨。若是去的话,又怕被扣留。 于是,王忠嗣便想出一个办法来。 让人打听安禄山的行踪,趁着安禄山不在时,先期而往,然后托言安禄山不在,便就领兵回来。 并且,王忠嗣多次上言,说安禄山必反。 因此李林甫益恶之。 王忠嗣一颗赤心,而皇帝却日见猜忌。 于是就在四月,王忠嗣固辞兼河东朔方节度使,皇帝李隆基并未出言安抚,而是应许了。 王忠嗣颇有些心寒。 而在京的儿子王讯,更是深恨李林甫,认为是李林甫进谗言所至。 这些日子,王讯一心想寻李演打架。 每每王讯见到李演,总是出言挑衅,奈何李演就是不搭茬。 因此上,今天王讯一进绣文园,见到李演,便就冲了过去。 李演倒也机警,抬脚便走。 而王讯也看不上罗辉,觉得罗辉丢了边将功臣子的脸。 竟然自降身份,与奸臣子来往。 罗辉倒不怕王讯,但有李武在,罗辉笑得便就有些意味不明。 和着韦贤也就借故离开了。 韦贤今天来,带了十岁的妹子韦玉来。 付悦瞧出罗辉与韦贤交好,所以趁着人不注意,将韦玉哄得开心。 没一会儿工夫,韦玉便就将付悦当成了知己。 而李演一走,付纹定是要跟着的。 小女孩儿的心思,就差挂到嘴上了。 付纹看向李演时,红红的小脸,漾着水一般的眸子。 只要是个人,都能瞧得出来。 付纹自不好意思自己跟李演他们后面走,便就拉着付悦。 而这正中付悦下怀。 付悦和着韦玉、付纹三个一起,跟在了李演等人的后面,有说有笑的。 就见远远而来,打头的李演,面上还得端着笑,摆着他那飘飘的仙姿。 罗辉则背着手,一脸不愤地踱着方步。 倒是韦贤,笑容满面地与韦玉几个,时不时地说句笑话,逗得韦玉、付纹和付悦笑出声来。 先是付悦看到了前面正与吕简说话的付新几个,脚不自由地滞了下。 付纹顺着付悦的目光方向看,眼睛一亮,觉得可以借题发挥一下,见付新他们要走,急忙出声喊付新。 付悦想拦,也来不及了。 付健、付恒哥俩个,连忙迎上李演等人,招呼道:“刚人多,没能与几位公子打招呼,我们失礼了,一向可好?四姑姑好、六姑姑好。” 付芩也只得拉着付芸,上前与李演几个微一见礼:“几位公子好。四姑姑好、六姑姑好。” 李演自动地往边上站了站,与众人拉开一段距离,笑道:“你们也好啊,什么招呼不招呼的,不用客气,我自己也不是个守礼的,所以随意就好。” 罗辉瞅了眼付新。 付新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罗辉在瞪她。 罗辉一转头,看向了观鱼阁,没理会众人。 韦贤端着笑脸道:“哟,你们是付国公府的小郎君,小娘子,不用客气,咱们都不是外人。你们也都好吧?” 付新也与众人打了招呼,也与付纹说了话。 付悦上前,一副小媳妇样道:“五姊好。” 付新心道,也不知这一出,倒是演给谁看的。 韦玉从她哥哥韦贤身后闪了出来,问道: “这位妹妹就悦妹妹先说的,原广陵时,本来是你的庶妹,现在到了国公府,摇身一变,成了世子的嫡女,天天端着嫡姊的架子?” 付悦低着头,不说话。却拿余光瞅罗辉。 罗辉不知道在想什么,却将眼睛一直放在观鱼阁里。 付纹却笑道:“可不就是呢,瞧瞧人家这身上衣着打扮,就是我这国公府是生长出来的,也比不得呢。” 韦玉才要说话,却被已经反应过来的韦贤拦住。 韦贤本就长着一张笑脸,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将韦玉的话挡在了嘴里。他笑道:“我听人说国公府分支,去了广陵,现已然成了广陵城的首富。可是那家?” 一直不说话的罗辉却突然说道:“广陵付家,我小时候去过,应该比国公府有钱。” 说着,不由得瞟了眼付纹,嗤笑道:“付国公府这些年,越发走下坡路,子女也没个成才的。只有消耗,不见长进。只怕早就入不敷出了吧?” 韦贤道:“哎,罗辉,你也别这么说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罗辉一笑:“果然比马大。” 那不就变相说,付国公府是瘦死的骆驼? ------------ 第二十回 (随便欺负) 付新听了直翻白眼,心道: 这人可真是天生找抽的,虽说这里不是付家。但这边上,姓付的可不不少呢。 果然,罗辉这话一出口,边上付健、付恒先还端着笑的脸,立时便就沉了下来。 就是付芩、付芸也不爱听。 付纹这时候,也觉出不对味来,不自觉地拉着付悦,往付新这边靠。 到底她还是付国公府的人,怎么能听着别人贬低自己的家,而无动于衷? 付新倒是想到了另一件事,难为付悦说见过罗辉。 原来他小时候去过广陵付家。 付新皱着眉想,也没想出她在广陵时,付家来过什么值得记住的、特殊的人。 她光想付家大宅,根本主不没往永宁寺上想。 “莫欺少年穷,莫欺白头翁。罗公子可真是少年英雄。” 随着说话声,观鱼阁里缓步走出一个少年来。 正是吕简。 付新不自觉地便就紧张。 她总觉得,吕简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莫名地探究。 而且,对于初次见面,吕简的表现也太过热切了。 付悦瞅着吕简,眼神微动。 想了想,付悦上前招呼道:“表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在前边?” 付悦说话时,极为规矩,声音也是少有的谨慎。 付亮曾对付悦说过,若是赶上时疫,黑白无常勾魂忙不过来,他们这些个小鬼,就会出去帮忙。 而京城吕家,吕简的魂,是付亮勾走的。 因为手生,勾魂时少勾了一魂一魄,隔了多半年,才又回去勾了第二次。 将那一魂一魄勾走。 如果吕简的魂被勾走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 住在吕简身体里的,又是谁? 付悦后来回忆起,她初入吕府,表兄妹们首次见面,吕简看她的眼神。 当时付悦并未在意,只以觉得这个表兄有点怪。 当听说了吕简生魂已经被勾走之后,付悦再细想时,心立时突突地跳了起来。 吕简曾问过她:“三月春光天好,表妹妹可有好去处?” 那时,付亮还不曾告诉付悦,他勾吕简魂魄的事。 付悦初入京城,正是举目无亲的时候。 她不喜欢吕简,但想着,他自己靠上来的,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就顺嘴回了句:“听闻京城半山桃最好,可惜表妹福薄,生在广陵,不得一见。” 当时,付悦记得她是低着头的。 当听了付亮的话后,付悦仔细地回想。 她在一低头的瞬间,曾看到了吕简那眸中闪过一道光。 半山桃花,是付悦上辈子,第一产次遇到程泽的地方。 后来,付悦听了付亮的话。 吕简再来试探付悦的时候,付悦就不再接话。 只是低头做小女儿的羞涩状。 然后,付悦心下,便就有子计较。 占了吕简身体的,只怕是并未转生的程泽。 虽然怀疑,但付悦不敢去试。 她怕,一想到上一世,临死的时候,她曾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付悦怕,程泽这样死不瞑目,不放轮回,是想找她报仇。 毕竟,在生命最后的一刻,付悦曾大喊着,说出了她对程泽的真实感受。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嫁给程泽。 付悦想,她若是程泽的话,也会死不瞑目的,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寻自己报仇。 所以,付悦真的怕了。 但,付悦一贯是个不容易心死的。 又自觉颇有些手段。 在之后的日子里,吕简再来试探付悦时。 付悦有意无意的,就引着吕简往付新身上想。 她想让吕简误会,付新才是上辈子的付悦转世。 付悦不无幸灾乐祸地想:程泽,你要报仇,就去找付新报去吧。正好,还能帮我个忙。 现在,见吕简终和付新碰上了。 付悦非常地谨慎。 怕自己露出马脚来。 吕简瞅了眼付悦,笑道:“前边太乱了,这里清静,正好想些事情。” 李演似乎还未将吕简是谁,对上号。 韦贤已经笑道:“怪不得你们不认得他,他学并不怎么上,但每一次考试,都是第一那个,就是吕简。咱们的先生经常挂嘴上夸的。” 李演这才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吕简啊,我在学多年,都没见过。看来吕公子天分十分了得。久仰久仰。” 吕简一拱手道:“徒得虚名,谬赞了。” 罗辉淡淡地瞅了眼吕简,说道:“想来吕公子是少年,但不穷吧?既然是少年,就肯定不是白头翁了?” 吕简一愣,不知道罗辉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付悦付纹几个,更听不懂了。 因为与罗辉见过几次面,付新一下子便就感觉出来,罗辉嘴里,准冒不出好话来。 李演一摸自己的麈尾,像是在等什么。 而韦贤已然不笑了。 要不然,脸上堆着笑,突然僵住,会很怪。 吃过亏的韦贤,自然不想再吃第二回亏。 所以先将表情摆好了。 省得到时仓促了! 吕简一拱手:“罗公子此话何意?” 罗辉道:“吕公子不是说莫欺少年穷,莫欺白头翁?就我观察,吕公子两种都不是。” 吕简又不傻,一听,就觉得得罗辉话口不对。迟疑着回道:“自然不是。” 罗辉满意地点头:“按着吕公子给出的条件,吕公子是可以随便欺的。” 李演、韦贤:幸好我已经做好准备,要不然多仓促?多破坏我的形像? 再看别人,包括吕简自己在内,都是一副下巴掉到地上的表情。 嘴里都可以塞进个鸡蛋了。 吕简脸抽了抽,强笑着说道:“罗公子真会开玩笑。” 罗辉一本正经道:“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从不开玩笑的。” 饶是吕简饱读诗书,一时间,也找不出话来说。 罗辉就又说道:“我与吕公子初次见面,吕公子便就送我这句话,不知道吕公子何意?我可有欺负谁了?” 吕简连忙说道:“在下并没有那个意思。” 罗辉道:“那吕公子可否给我解释下,刚吕公子那话的意思?” 吕简刚在观鱼阁,本不想出声的。 但见罗辉嘲笑广陵付家,一想到付新、付悦,或与他有若种关系,才会出言。 按着吕简的意思,他出言将话岔开,大家一见面,通报姓名,自然而然的,就会将话题引开。 ------------ 第二十回 14(现学现卖) 谁能想到,罗辉竟会揪着先前的话不放? 正常孩子,不是大家说些别的,哈哈一笑,就过去了么? 吕简回答不出,只得说话:“想来罗公子可能是误会在下了,在下有对或不对的地方,还望罗公子多多包涵。” 罗辉道:“我一非你的父母,二非你的师长,三好似也没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为什么要包涵你?” 李演、韦贤:我就知道,就知道,幸好做好了准备。 付新心想:他在京城里能长大,没被哪个达官贵人给关起来,还真万幸呢。 而且看样子,也是全胳膊全腿的,没被哪个人使了黑手,真不是一般的好运气。 这整个一出门找抽的。 可能是付新对吕简印象不好,所以,并不怎么同情吕简,反倒是心中一阵的痛快。 罗辉现在对吕简,可不正是随便欺负? 但,任罗辉这么玩下去的话,她们也只能在这儿干站着。 像是陪训的似的。 他们又没犯什么错。 罗辉也不是他们的先生。 不过,付新拿眼睛瞅付健他们,却见付健、付恒看得一脸的兴奋。 再瞅付芩、付芸时,这两姑娘,看向罗辉时的目光里,充满了崇拜之情。 其实,付新自己,也挺崇拜罗辉的。 她自觉,自己就做不到罗辉这样。 如果以后,付新想,她也能像罗辉对付吕简的这样,对付悦,该有多好? 可惜,付新颓废地想,她只会硬碰硬。 罗辉没有放过吕简的意思,无论吕简说什么,罗辉都能将吕简的话,堵回去。 将吕简噎个半死。 李演、韦贤根本就没有要出声解围的意思。 好在这时候,有丫头从前边跑了过来,寻李演道:“李公子,快去前边吧,武公子和王公子打了起来,拉都拉不开。” 罗辉却回头问道:“谁赢了?” 丫头愣了下,才说道:“回罗公子话,还在打呢。” 罗辉道:“那也有个看起来勇猛点儿,有个软弱点儿。” 丫头低着头,用眼角偷瞄李演,就是不肯说,谁更厉害些。 罗辉一见,心下已经猜着,笑对李演道:“十四,你还是快去看看吧,被打坏了,又是事。王讯那小子再不好,这份胆量,还是不错的。” 京城官宦之家,在李林甫手上吃了亏,自来还要送上一份礼的。 像王讯这样,敢公然地与李家子侄大打出手的,十分少见。 吕简如得了特赦一般,连忙说道:“既然前边有事,在下不敢相留,快去忙吧。” 听闻自己的弟弟被打,李演好像一点儿也不急。 在听了吕简的话后,李演竟然还不紧不慢,表现出一脸的惊奇,问:“咦,你和我一块儿过前头去?” 罗辉:“我是你的跟班么?你什么时候这么抬举自己了?” 李演用麈尾一指吕简:“吕公子刚不是说你要走?” 罗辉一笑:“我想吕公子有些误会。” 其实,吕简被他们联合起来挤兑也是有原因的。 半大小子,正是天不服、地不服地时候。 可吕简,他们虽不认得。 但经韦贤一提点,知道他正是国子监师长挂到嘴上的,优等生。 罗辉、李演、韦贤自来都是靠着父荫,在大唐的最高学府里混日子。 没少被先生点了名的说教。 当然,一般先生说教,自然要拉个好学生做比较。 然后最多的,便就是国子监里有个吕学生,如何如何有天赋,平日虽不进学,却在家里悬梁刺股。 最后,先生总会痛心疾首地表示,罗辉他们,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所以,当罗辉和李演从韦贤口中,知道吕简,便就是他们先生口中的吕学生之后,男人天生的好斗不服,就被挑了起来。 其实韦贤说出来,也就没安什么好心。 看他笑眯眯的,但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韦贤既然能和罗辉、李演成为好友,性子多少会有些想近。 本以为终于送走这尊大神的吕简,听了罗辉地话,僵住了。 李演“呵呵”一笑,转身潇洒地走了。 胜雪白衣,仙袂飘飘。 吕简在确定罗辉不会走后,急中生智,突然对李演道:“在下陪李公子到前边看看,有什么帮忙的没有。” 罗辉冷着脸道:“他家下人已经很多了。” 吕简全当没听见地跟着李演屁股后面跑了。 付新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付悦瞅了眼吕简的背影,笑道:“五姊刚与表兄说什么了?我们选选的,就见表兄正与五姊说话呢。” 付新瞅向付悦,竟也现学了罗辉几分毒嘴功夫,现学现卖起来。道: “六妹妹按理说应该比我小吧?姊妹不是按年纪定的么?” 付新这话,一语双关,既强调了付悦比她却又暗指其实付悦比她长一天的事实。 变相说付悦为了进国公府,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付悦道:“五姊这话什么意思?” 付新撇嘴道:“六妹妹既然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哪只眼睛看到吕公子只与我一人上人说话了?我们可是五个人吧?” 付纹这时候又与付悦站到一条战线上,道:“牙尖嘴利。” 付芩拉也拉不住,付芸说道:“五姑姑有说错么?六姑姑怎么就能看出来,同那吕公子在与五姑姑说话?明明是大兄和二兄在与那人说话。” 付健和付恒虽没说什么,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付悦低低地声音道:“是妹妹一时眼花,误会了,姊姊原谅妹妹吧。” 在外人眼里,得理不饶人的坏姊姊形像,付新已经被付悦竖立起来。 付新倒是挺配合付悦,极为干脆道:“不原谅。” 完全的不顾个人形象。 韦贤拍手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事关闺誉,是不能轻易原谅。” 韦玉与付悦刚交的朋友,有心想给付悦台阶下,便就伸手去拉韦贤的衣袖,并撒娇道:“兄长,咱们难得出来,到处转转吧?” 韦贤瞥了眼付悦,笑道:“行,咱们在园子里转转。” 付新以为,罗辉是定要与韦贤他们一块儿走的。 突地想起,罗辉身边并没有张秀儿,不觉得奇怪地问道:“罗公子,秀姊怎么没来?她不是一贯爱热闹的?” ------------ 第二十一回 空把深情错付与 惊梦人醒不回神1(不信) 罗辉答道:“她正好有点儿事,说晚点儿会过来。” 付新:“现在好像时间也不早了吧?” 完全将张秀儿忘了的罗辉,望了望太阳,也觉得时间不早了:“她怎么还没来?” 罗辉问出这句话时,是发自内心的,真心不解。 付新想了想,看在平日里与张秀儿好的份上,不想张秀儿难堪,好心提点道:“她没有单独的请柬的话,门上大概不放吧?” 一个姑娘家,被门上当成想混上门的骗子,这人可丢大发了。 以张秀儿那要脸子的性子,还不得气死了? 付新瞅着罗辉,心想:你对付人的时候,不是能文能武的? 打,付新见过了,没输。 拿话挤兑人,付新也见识过了,那嘴毒得跟淬了孔雀胆的刀子似的。 不但刀刀见血,还要命。 可是,大哥,你真没觉得,张秀儿有可能进不来? 你心里,就没有这个师妹吧? 付新心下忍不住吐槽,见罗辉没有要动的意思,只得说道:“我出去瞅瞅秀姊来了没有吧。” 罗辉手往身后一背,转头抬脚,就往园子外面走。 他也不说自己干什么去。 付新实在不放心张秀儿,感觉问了罗辉,他大概也不会回答自己。 奇怪性格的人。 于是,便也就对付芩和付芸道:“我要去门口看看,你们在这儿等我?还是跟我一块儿去?” 韦玉正拉付悦,想让付悦跟着她,一块儿在园子里转转。 但付纹见李演走了,想去追李演。 这时候,倒是想起付新来,付纹拉着付悦笑道:“咱们和五妹妹一块儿去前边吧。” 韦玉有些失望。 韦贤笑道:“好妹妹,还是与为兄转转吧。” 付悦有心想和韦玉处好,偷偷以地韦玉道: “姊姊知我是过继的,况母亲又是个姨娘。幸姊姊不介意,妹妹真心感到开心。但姊姊应该知道,妹妹做不得主,一切要听姊姊们的。虽然妹妹很想与玉姊姊玩,也只得改日了。” 韦玉一听,就同情起付悦来。笑道:“妹妹尽管去吧,改日我下帖子,单请妹妹来我府上玩,咱俩个玩。” 付悦立时笑应道:“那妹妹随时等着。” 韦贤瞅了眼付悦,笑了。 并没说什么的,带着韦玉走了。 付新这边,付健几个不放心付新一个人走,便就全都说跟着。 于是付纹、付悦打前走。 付新与付芩、付芸跟在后面。 再后面就是付健、付恒兄弟。 当然,最前面走的,是罗辉。 付新想到她刚到付国公府时,柳氏曾挤兑过她的话。 再看付悦,若不是罗辉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早就要扒上去的表情。 突然坏心的想,要不是帮付悦一把。 付新瞅着眼前来回晃的,付悦的裙角,脚就有点儿控制不住。 然后在付芩、付芸的清清明明的大眼睛下,付新明目张胆地伸出脚去,死死地踩住了付悦的裙角。 我都说我要踩你一天裙角了,你还敢走在我前面。 这可怨不得我。 付新如是想。 付悦一个趔趄,本能自救,拉住了身边的付纹,差点儿将付纹带摔了。 付纹有些不乐意了,挥开付悦的手道:“你不好好走路,干什么?” 付悦一贯的爱在人前装成受气小媳妇,惹人同情。 拿眼偷觑了眼罗辉,见他停住了,正瞅着这边,便就幽怨地瞅付新,道:“姊姊。” 付新倒也没推脱,叹道:“唉,我这脚实在没个准头,专踩妹妹裙角,我也没办法。” 付悦进京这些日子,着实地让付亮帮着,深入了解了罗辉一番。 然而,了解了半天,都仍是得不出罗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付悦从付亮哪儿得来的信息,只知道罗辉喜欢练武,不怎么喜欢读书。 在国子监,也不过是挂个名。 按理说,罗辉是边将功臣之子,应该与王讯这样的人走得近才对。 但他却与李演非常要好。 这让一众的人,觉得罗辉有辱门庭。 愧对先祖了。 可是罗辉就像不知道别背后怎么说他一般,依然我行我素。 然而,若说他是个纨绔吧,据说练起武来,十分的认真。 有时,路见不平,也经常的出手。 但若说罗辉有侠义心肠,好像也不尽然。 像现在,付悦明明一副受了千般委屈的模样,付新也承认了。 但罗辉只是嘴角噙着笑,并不说一句公道的话。 付悦是想罗辉为她说句话的。 非常不乐意的付纹巴拉巴拉说道:“付悦,你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走路?就是有人绊你,你也不能拉我中了?你什么意思?自己摔了还不行?非拉着我跟你一块儿摔?” 其实刚才不过是付悦没有准备,反射性的动作而已。 付悦见付纹真生气了,只得道谦:“四姊,对不起,我下回注意。” 付纹转过头瞪付新道:“你什么意思?” 付新给了付纹一个灿烂的笑容:“难道四姊看不出我在帮她么?” 付纹只管自己,自然没听出付新话里的意思来。 付悦此时,无比庆幸付纹这种没心没肺,只管自己的性子来。 若不然,依着付纹嘴上没个把门的,不用等回府,整个赵府上下的人,只怕全都能知道。 付悦果断地提醒:“张姑娘还没来呢。” 付新不现理付悦,与付芩几个连忙往门外走,倒是比罗辉还着急。 罗辉几次想与付新说话,但都没什么机会。 现见付新丢下众人,急忙地往门上走。 罗辉追上来,皱着眉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问道:“喂,我说你干嘛要来京城?” 付新没想到罗辉与她说话,大吃一惊。 但因为着急张秀儿,脚倒是没停。 付新仍是老实回道:“不是我非要来京里,我娘死了,我与嫡母不合,我爹爹也是没有办法,才将我送至京城来的。罗公子干嘛问这个?” 罗辉没回答,心下却对于付新突然跑到京城来,极为不满。 他小时候,有位游道,曾为他算过命,罗辉在董夫人经常性的耳提面命,不停的取笑中,永远不会忘记,那该死的道士说,他将来的媳妇名“付新”。 以前,在广陵时,罗辉一则再则以为付新是广陵的,决不可能是那个游道口中的京城“付新”。 ------------ 第二十一回 2(罗辉地担心) 谁可知道,一晃三年,她竟然跑到京城来了。 还过继给了付国公世子。 那不就是说,她就是游道口中,他媳妇? 罗辉怎么看付新,怎么不满意。 直觉得游道算得不准。 可若说不准,那怎就这么凑巧,京城果然有叫付新的人呢? 当然,罗辉这些小心思,不可能告诉别人。 也幸好董夫人当年送罗辉进京,没呆几天,便就匆匆地走了。 并没有到处说。 新赐下来的将军府接临付国公府,董夫人当年还是挺兴奋的。 着力地打听了下,付国公府里有什么女孩儿没有。 当听闻曾有位名付新的女孩儿。 在听说了付新的事后,长年在边关的董夫人,倒也没觉得与男人私奔有什么,只说了句:“真性情。” 罗辉的祖上以前镇守的是雁门,现在已经改成了南边,民风与中原大不相同。 很多地方,还在流行奔婚之俗。 这在中原人看来,简直是还未开化。 董夫人让人打听了整个京城里付姓族人,也再没听说谁家有女孩子名“付新”的。 实在是大为失望。 董夫人在离开京城时,还在念叨呢:“付新可在哪里呢?这要等着京城付家人现生,我儿得啥时才能结婚?” 没说的是,这不是连孙子都耽误了? 所以,当年罗辉送董夫人回边关时的心情是: 哎娘啊,这可真是我的亲娘,她可走了。再不走,我可就要成了京城的笑柄了。 所以说,罗辉一点儿都没有独自一个人在京城,孤单可怜的感觉。 罗辉觉得,若是他娘在京城,他才可怜呢。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前几天,罗辉突然接到他娘给他的家书。 洋洋洒洒上千字,董夫人详尽地诉说了对儿子的无比思念。 罗辉全觉得通篇废话。 但只信尾的一句话,将罗辉惊得差点儿将信扔地上。 董夫人大概也知道罗辉什么得性,所以将主要的话留在了末尾。 就怕她儿子看不到,一见字多,直接将信拆开,囫囵个地瞅两眼,就扔信匣子里。 董夫人信的末尾如是说: 吾儿年已十二,婚姻未定,前途未卜,自古先成家,后立业。吾儿休急,母不日进京,为儿解决终身之事,决不拖儿后腿。 罗辉看了这信,直觉被雷劈中。 如果董夫人进京,知道付国公府里,有位名“付新”的姑娘,罗辉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猜着,他母亲会如何。 罗辉第一反应,是不让董夫人进京。 急忙修书一封,让送信的小兵带回边关。 可惜,那送信的说道:“公子不用忙了。小人头出来时,夫人就已经猜着,公子会写信意图阻挠夫人进京。所以,小人离开时,夫人让小的给公子带了句话。” 那送信人停住,笑眯眯地瞅着罗辉。 罗辉僵着脸问:“让我死了心?” 送信人笑着点头:“差不多。” 董夫人的原话是:“那小子要是让你给我送回信,你就跟他说,就说我说的,让他别做无谓挣扎,乖乖等着吧。” 罗辉对于董夫人,一向没辙。 谁让她是他娘呢? 既然不能阻止董夫人来京。 罗辉一想到付新,危机意识立时占了满脑子。 不断循环着:决不能让他娘和付新碰上。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这一次罗辉来赵家,是一心想找个机会,与付新说说话的。 可惜,付新好像并不想与他说话。 见了他就跑。 罗辉又想起付伟曾叮嘱过付新的那些话。 心下想:干嘛那么听话,真是的,傻么? 罗辉也知道,让付新再回广陵是不可能了。 让他娘不知道付新来了京城,好像也不大现实。 罗辉有些头疼。 “你定亲了没有?”罗辉突然问道。 这么这问,罗辉心下又生起希望来,若是付新定婚了,万事就全都解决了。 这么一想,罗辉脸上生出了希望的光辉来。 闪着一双眼睛,饱含着希望。 别说付新,就是后面跟着的付悦几个,差点儿趴地上。 谁又想想到罗辉心下怎么想的? 付新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僵了下,脚步不自觉地便就慢了下来。 最后,竟然实话实说道:“既然我已经在世子、夫人名下,我的终身之事,自然是听命父母。再说我现在年纪还并不急吧。” 罗辉却说道:“不行,女人比不得男人,若错过年纪,好人家可就都被人定走了。” 付新心想:大兄,我跟秀姊好,跟你好像不熟吧?你又不是我兄长,要关心,也先关心你师妹去吧。 这么想着,再一想到付伟叮嘱过她的话。 付新加快脚步,往门上走。 到了园子门口处,就见前面乱成了一团。 李武和王讯已经让人拉开,李武的脸上挂着伤,而王讯看起来,倒是什么事没有。 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到底是将门虎子,战斗力十足。 李武气得正跳脚骂人呢:“臭小子,你很牛,你等着,别落在小爷手上,要不然,小爷非让你好看。” 王讯也不怕他,叫嚣道:“现在你就别放过我,老子怕你?有本事再来?” 赵家兄弟,包括赵诚,都来了。 李演虽然到了这里,却好像被人碰到,只肯远远地瞧着,说什么也不上前。 最后还是赵诚命赵家兄弟两人将这俩人拉开。 付新并没有停下看热闹,而是直接出了园子,往门上走。 罗辉瞅了眼,跟上付新的步子,说道:”你看李十四怎么样?“ 付新没理他,全当听不见。 她一个待字闺中的人,怎么能随便去说另人家公子? 更何况是跟罗辉? 付新觉得,除非她疯了。 她虽然傻,但也没傻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授人以柄? 若罗辉跟别人说了什么,她就不用活了。 付纹见到李演,就再不肯走了。 付芩、付芸是不可能喊付悦的,再怎么想跟罗辉出去,付悦也只得忍着。 但付悦心里,却也升起了危机感。 她自然不知道罗辉心里的打算,只是不断地在想,罗辉为什么要与付新说那些? 罗辉已经十二岁了,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了。 这个年纪,对于感情,正是懵懂的时候。 难道罗辉喜欢付新? 想着罗辉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付悦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 不行,她不能再任着事情往她不利的方向发展。 ------------ 第二十一回 3(深情错付) 跟着李演过来的吕简,望着付新的背影,目色深沉。 上辈子,程泽死后,一没有勾魂的黑白,二没有将他吹到地府的阴风。 再加上他心里有一股子的怨气,死不瞑目。 竟然并没有进到地府里。 程泽不甘心就这样将前尘往事丢下,转事投生了重新开始。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原来在无意中,成了孤魂野鬼之后,虽然并没有打算好将来怎样。 却也有意地将自己藏好,就怕被黑白无常抓了去。 就这样,程泽白天躲着太阳,晚上又要躲着黑白无常鬼。 这期间,程泽一直在回想着,他与付悦、付新姊妹俩个人相处时的点滴生活。 京城的半山桃花,一到盛开的季节,极为灿烂,炫人眼目。 满京城的人,都会倾城而出,去看哪诱人的桃花。 程泽虽为小吏,三五日一沐休。 在那漫山的桃树之中,程泽碰上了与家人走散了的付悦。 或者说,是偷从家里跑出来的付悦。 即使到今时今日,程泽都能清晰地想起,当日付悦的穿着打扮。 还有看向他时,那双既害怕,又惊惧,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一样的眼睛。 他正是在那种眼神的注目下,主动过去,询问她怎么了,是不是需要帮忙。她是谁家的,家里人在哪里。 现在想想,程泽觉得好笑。 他自来是个胆小怕事的,在当时哪来的那么大胆子,敢去与明眼就瞧身份不一般的付悦说话? 不过是受了付悦的引诱而已。 或许,付悦那日去看半山桃本身,就是她的一个设计。 后来,程泽才想明白。 付悦需要一个,能将付新引向歧路的人。 他不是第一个,却是最后一个。 只是当时,程泽并不知道。 程泽只记得,付悦与他说话时的小声小语,那温柔的声音,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划过他的心一样。 在付悦之前,程泽从未接触过女孩子。 即使是邻居家的小姑娘,在他上衙时,总是碰见。 程泽也知道,那小姑娘其实就是在等他。 却从没说过话。 因为那小姑娘不与程泽说话,程泽根本不知道该与她说什么。 程泽一惯是不擅长这些的。 而他与付悦相处,从不用担心这些。 因为付悦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让程泽心里一点儿负担没有。 从知道付悦身份的那一刻起,程泽从来都知道,他和付悦的不可能。 但,程泽仍是不可救要的爱上了付悦。 越是说不出口,程泽的爱藏在心里,就如发酵的酒一样,越发的浓烈。 突然有一天,付悦告诉他,她也同样的喜欢他。 程泽到现在,一想起当付悦向他表白时,他那感激她喜欢他时的心情。 那时,程泽想,就是付悦让他去死,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的。 何况当时,付悦竟然连怎么扫平他和她之前障碍,都想好了。 付悦说,他俩个之前身份地位悬殊。 若想在一起,就只有一个办法。 让他去勾引付新,带着付新私奔。 只要让他的父母顶住,死活不同意娶付新为妻,那么付国公府为了付新,便就会将她嫁过来,给他当嫡妻。 程泽的心,狂跳着,一点儿都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来。 一心一意地听从付悦的安排。 夏日骄阳酷烈,焦燥的蝉鸣声直冲云霄。 付悦让他在付国公府的后街柳树下系马,坐到树下看书。 有时,他又会在哪儿牵马而过,并不停留。 直到有一天,他从那高高的墙头,看到了正往外探头的付新。 那时的付新梳头双环,正在往墙内的树上爬。 低下有丫头地声音道:“姑娘小心,摔了可怎么好?求姑娘下来吧,想要抓蝉,大可以让别人抓。” 可是付新并不听低下人的,依旧我行我素地往树上爬。 手一滑,在墙外看的程泽也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喊了声:“小心!” 抱住树的付新大概也没想到墙外有人,他俩个,隔着墙,第一次见面。 付新的眼睛会说话,像是暗夜的两棵明星,异常闪亮。 程泽看得愣住了。 他以为,大家闺秀,应该都付悦那般才对。 一度程泽以为,他认错了。 爬树的,可能是付新的丫头。 抱着树杆的付新,冲着墙外的程泽笑了笑。 灿若烟火。 程泽有一刻的失神。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他已经有了付悦了。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付新。而是在想办法,和付悦长相厮守。 但天生容易害羞的程泽,仍是红了脸,急匆匆地走了。 之后,在付悦的提点之下,程泽学会了如何跟女人说话。 尤其是像付新这样的大家闺秀。 之后的事情很顺利。 虽然程泽不善于与女人打交道,但不代表他不会看人。 打从见到付新的第一天,程泽就知道,付新是个性格爽朗的人。 他与付新背着人,花前月下。 身份、地位,程泽娶不到付国公府的庶女,更何况是集万千宠爱的嫡女? 对前,程泽一直以为,付新会与他私奔,是付悦在旁撺掇的结果。 但当付新当着他的面,将那匕首刺入自己的心脏,那样的决绝。 程泽恍然。 或许勾引付新,是付悦让的。 但,付新会与他私奔。 根本就是付新自己的决定。 原来,付新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因为她爱他,又因为知道她俩个的距离和不可能。 所以,付新断然的选择了与他私奔。 程泽觉得可笑的时,他直到死,才想明白。 更让程泽觉得可笑的是,他什么都知道了,心里感激付新。 可他爱的,还是付悦。 或许在他带着付新私奔之后,付悦的表现,程泽就已经感觉出来了。 付悦不过是在利用他而已。 打一开始,付悦就没曾想过要嫁给他。 所以,当付悦亲口说出来时,程泽竟然也没有特别的吃惊。 又是一年的桃花盛开之时,程泽的魂魄,就躲在半山桃花林的一个狗洞内。 傻呼呼的吕简由家人带着,竟来看桃花。 一个傻子,怎么会看桃花? 却掏起狗洞来。却没想到,大白天的,竟就有鬼差来将吕简的魂勾了去。 然后不知道哪来一股吸力,程泽抵抗不了。 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再一睁眼,就成了吕简。 ------------ 第二十一回 4(相认) 罗辉瞅了眼身后跟着的付健几个,眼睛冲着李演使了个眼色。 李演倒是没动。 但李演跟来的人,已经闪身跑到了付健哥俩个、付芩姊妹两跟前,笑道:“我们十四郎君请两位付公子、付小娘子过去下,有事。” 付新停住脚问:“什么事?” 那人是个漂亮的小厮,笑眯眯答道:“这个小人怎么能知道?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应该不会有事吧?” 这个人! 付新几乎是被人呛声了。 但细一想,虽然这小厮说话比较冲,但也对。 这块儿这么多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再说李演是宰相子,又不好得罪。 付健叮嘱跟前一块儿来的绣燕和苦菊道:“你俩个跟着我姑姑,好好照顾。” 绣燕和苦菊自然应:“是”。 付新担心张绣儿在门上,与赵府守门的门丁吵起来,再吃了亏。 于是,不疑有他地继续出了园子,往门口走。 罗辉与付新齐肩,见身后的绣燕和苦菊,像跟屁虫似的,有些讨厌。 突然拉起付新的手,罗辉拽着就往前跑。 付新大惊:“罗公子,你干嘛?快放开我。” 而绣燕和苦菊也吓了一跳,想要追。 却被跟着罗辉的小厮拦住了:“我们爷有话要跟小娘子说,你们不宜跟过去。” 绣燕急了,也不管他主子是谁,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们面说的?让开,孤男寡女的,让人见了说不清。” 那小厮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知道不好,还喊?一会儿喊出人来,看到时丢人的是你们小娘子,还是我们爷。” 这一下,绣燕和苦菊再不敢出声。 绣燕小声求道:“罗公子到底要与我们姑娘说什么?带我们姑娘去哪儿了?求小哥让我们过去吧,就便看着点儿,别让别人撞上了不好。” 那小厮不为所动,就是不肯将路让开。 而罗辉拉着付新,左拐右拐的,进了一处荒芜的院子里。 一路上,付新也不敢大声的叫喊,更不敢挣扎,就怕被别人看到,或误会。 直到进到这处荒芜的院子,罗辉甫一松手,付新便就跳出多老远去。 左右地打量着院子,回过味来,付新问道:“秀姊根本就不会来,对不对?你骗我的?” 罗辉倒也没狡辩地点了点头,很干脆地认了:“对。” 付新气得就差跳脚了:“那你把我带这儿来,想干嘛?” 罗辉理直气壮地说道:“谁让你平日里总躲着我走?” 付新脸都快气变形了,咬着牙说道:“罗公子说笑了,平日里,罗公子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干嘛没事要凑上去?” 罗辉道:“嗯,我是挺讨厌整日里往我跟前靠的人,尤其是女人。” 付新瞅着罗辉,已经说不好对他有什么感觉了,直直地问道:“那罗公子将我拉到这儿来,有事?” 罗辉难得的有些别扭起来。 付新担心被人看见,她才过继到付国公府,再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所以左右来回地瞅,做贼都没她这般小心害怕。 见罗辉迟迟不肯说,付新才九岁,自没什么旖旎心思。 付新催促道:“罗公子要是想求我办什么事,就快些说。不用客气的。毕竟罗公子也曾帮过我,我若是能帮到罗公子,定会尽力。” 罗辉才低低地声音道:“我娘要来京里。” 付新以为她听差了,眉头一皱,迟疑地问道:“罗公子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能否再说一遍?” 罗辉一咬牙,朗声说道:“我刚说我娘过些时候要来京里了。” 付新半晌无语,心道:罗公子,你疯了吧?你娘来不来京,你跟我说干嘛?与我有何干系?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东西了? 罗辉见付新并不理解,狠了狠心,觉得这事要是不与付新说清楚,他娘早晚给他弄出娄子来。 “那个”罗辉掂对着话,说道:“我看你是不记得我了。” 付新:“什么不记得?罗公子么?秀姊的师兄,记得。” 罗辉只得说道:“咱俩个小时候在广陵见过” 付新:“罗公子可能认错了,我早想过了,在广陵不记得在家里碰见过罗公子。罗公子可能到过我家里,碰见的可能是付悦,罗公子在京城也碰到过几回。我俩个同岁,只差了一天。” 罗辉气得冷声喝道:“你老实听我把话说完,别搭茬,你以为谁都像你呢?猪一样的记性。我见过谁,还能记错了?” 付新不死心地小声抗议道:“可我见没见过谁,也不可能记错了。” 心里腹诽的话是:你才猪呢,你全家都是猪。 可惜付新还算清醒,知道罗辉是将军的独子,而她不过是过了气的世家女,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过继女。所以再不乐意,也只得放心底忍着。 有求于人,罗辉本来打算好好跟付新说的。 现见付新不记得他,还一副他冤枉她,十分不服气的样。 平日里的脾气立时也就上来了。 罗辉冷冷说道:“从广陵到永宁寺的路上,谁救的你跟你娘?牙跟狗牙似的,咬得我脖子处,到现在疤还没下去呢。” 这么说着,罗辉一摸脖子,想起小时候算计付新,每次倒霉的全自己。 不觉得便就笑了:“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 付新这时候也想到了,先是惊得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跳到罗辉跟前,拉着罗辉又笑又叫道:“你是小哥哥?你真是小哥哥?” 罗辉瞅着付新拉着他的手,皱了皱眉。 因为太开心了,付新却没有注意到这些。 付新一心拉着罗辉叙旧:“实在对不起,我没认出来。你脖子上真留疤了?” 罗辉道:“当然是真的了,你看看,你自己瞅。” 说着话,罗辉蹲下身子,脖子往一边一歪,用手指着让付新看。 付新伸头一瞅,可不,衣领里面脖颈和肩的交接处,两排牙痕,半月对弯着,一看就是人咬出来的。 罗辉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说,你是不是尾狗的?看把我给咬的,军医说,这辈子也掉不下去了。” ------------ 二十一回 5(达成共识) 付新十分惭愧,连忙道谦:“那时候不懂事,还忘罗公子原谅小女子的年幼无知,无心犯下的错。” 看在付新认错态度良好上,罗辉气哼哼地站直了身子,整理好衣领。 可是,付新还是弄不明白,罗辉将她骗出来,然后拉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是因为她将他给忘了,所以拉她来提醒她一下,他娘回京,她去给他娘磕头? 付新是个直爽的孩子,实在是弄不明白,便就直接问了:“夫人几时来京?到时我到府上去给夫人磕头?” 提起董夫人,罗辉就又不自在起来。 罗辉平日里,给付新的感觉,不是个墨迹人,实在是不明白他能有什么难于开口的事。 付新忍不住,就又问道:“罗公子有事要我帮忙?” 这是付新唯一能想到,罗辉这么不痛快的原因。 罗辉问道:“京城里你有没有喜欢的公子?你若是有看上的,我倒可以帮你一把,无论是谁。” 九岁付新的脸,像被火烧过了一般,实在是不能理解,罗辉是不是病了。 怎么就揪住她的终身大事不放? 他又不是她爹。 也不是她兄长。 说起来,就算他俩个小时候见过。 但也还没到可以谈这些的程度吧? 付新风中凌乱着。 看着罗辉好像急于将她脱手的样子,可事实上,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啊。 付新的两条漂亮的眉毛都快打结。 难不成,罗辉以为,她会因着小时候的那点子情谊,而懒上他? 付新的小脑袋瓜子不些不够用了。 然后又坏心的想,这人不是看起来,好像非常怕她赖上他的样子? 嘿嘿 付新不怀好意的暗笑了声,迎着罗辉那莫名期盼的目光,说道:“那我要是看上罗公子了呢?” 罗辉一个踉跄,差点儿趴到地上。 付新毫无形像地拍手大笑:“谢罗公子关心,但自来婚姻大事,父母媒妁,我现在与罗公子谈这个,都是失礼,还望以后,罗公子慎言。” 罗辉嘴角抽了抽,不死心地问:“你感觉我怎么样?” 付新不解,她都这样说了,为什么罗辉还她的终身大事的打转。 用一种极为挑剔的眼神,付新上下地打量了下罗辉。 以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罗辉的身高足以傲视同龄。 细高的个子,眉目分明,鼻子也挺拔,再加上刀刻一样的马巴,都说明罗辉是个不好说话的主。 付新虽然不爱回答,但罗辉既然这么热切地问了,只得委婉地答道:“罗公子挺好的。” 其实不能怪罗辉罗里吧嗦地不直说,实在是难于启齿。 但罗辉见付新实在是不痛快,最后,也只得一咬牙道:“我不知道你生母以前有没有与你说过,不过我想我娘肯定与你生母提过的。” 付新瞪着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看着罗辉。 罗辉被付新瞪得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实在是荒院无人,就他们俩个,虽然付新不大,但罗辉却已经开始懵懂了。 没有查觉地付新一听关于沈蓉的,急了,伸出手来,就摇晃罗辉的胳膊,催促道: “你娘跟我娘说过什么?我不知道,好像没有印象。说了什么,你倒是快点儿说。” 罗辉被付新晃得没法,最后将自己心中的不自在也晃没了。只得咬着牙道: “我以前在边关时,曾有过一个江湖骗子给我算过命,我娘只问了我的姻缘。” 付新没明白,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于是不解地问:“就这个?你娘为什么要跟我娘说这个?” 罗辉道:“那个江湖骗子说,我未来的嗯那个” “什么?”见罗辉舌头打结,付新急了。 付新心下想:怎么往日里没见他如此不痛快? 罗辉道:“那个江湖骗子说我命定的妻子,姓付名新,京城人士。” 这回轮到付新舌头打结了:“你你说什么?” 付新一急,罗辉倒自常了。 又恢复了先前淡淡的气质,慢悠悠道:“对,你没听错,那个江湖骗子说我三生石上,命定的姻缘姓付名新。” 付新跳脚:“你说,你娘什么时候来京?” 罗辉淡然说道:“现在天气正热,我若没估计错的话,我娘会在上秋的时候起程,若是路上不太赶的话,两个月,准到京城。” 也就是说,董夫人进京,会在秋末冬初。 付新大概是被罗辉的话给震傻地,直愣愣地问:“那不是没几月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可不想嫁你啊,我命定的夫君怎么可能是你呢?” 若说先前罗辉嫌弃付新,现在听到付新一样的嫌弃他时,心情却十分不美好。 罗辉眯了眯眼睛,看着抓着他胳膊不放的手,真想一掌给她劈开。 “你不是说你没有喜欢的?”罗辉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危险了。 付新像是霜打的茄子,非常的蔫,有气无力道: “那倒没有。可你不是听着了,我爹曾叮嘱过我,让我离你远着些?而且,你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好说话啊。” 虽然心情不是很美丽,罗辉仍是说道:“所以我才提前告诉你,让你准备准备。要不就让世子夫人给你定了亲。不知道你还记得我母亲,她可非常地雷厉风行。并且” 罗辉意味深长地瞅了眼付新。 付新急忙问道:“并且什么?” 罗辉道:“当年,我娘好像非常喜欢你。并且,你现在好歹也是世子嫡女,也算得上是勉强与我的身世相当。” 付新虽但仍觉得罗辉这话很欠抽。 什么叫勉强相当? 不用勉强,她稀罕他才脑子有病呢。 于是,付新几乎是僵着脸说道: “罗公子放心,一来我才过继到国公府,与世子夫人的母女缘浅,我想世子夫人不会贸然为我定下姻缘的。到时,若是世子夫人果然问我,我只咬着牙不点头,世子夫人应该也会尊重我的。” 罗辉想说:“你可要说话算话,挺住了。” 可却是有东西堵在他的嗓子似的,说不出来。 一时间两人谁都不说话,气氛一下子便就有些尴尬。 付新见罗辉不出声,瞪着眼睛,好像在跟谁生气似的。 “罗公子”付新出声道:“要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咱们出来这么半天了,被人发现了,又是事。到时候要是懒上罗公子,可不就废了罗公子一番工夫?” ------------ 第二十一回 6(才艺) 付新从那荒院子出来时,正好碰上赵深在外面。 赵深见付新从那院子出来,一点儿都不奇怪,面色平静。 付新便就知道,罗辉定是和赵深说好的,所这所荒院子,应该也是赵深告诉的。 要不然,罗辉怎么就这么巧地,能找到一个清静的荒院子? 付新喊了声:“表兄。” 赵深一指前面道:“跟你来的婆子、丫头就在那边呢。快去找她们吧。” 付新点头,有些不自在的跑了。 绣燕和苦菊仍被罗辉的小厮拦着,见付新跑了过来。 那小厮才让来,走了。 看样子是去找罗辉去了。 绣燕急急忙忙地迎上付新,问道:“憨娘没事吧?那位罗公子可有难为你?” 付新摇了摇头,想了想,笑道:“没有,罗公子逗我玩呢。原来二表兄也在前边,想送我些东西,又没准备六妹妹的,才叫罗公子背着人,将我拉了去。” 绣燕虽然不大信,但考虑到还有苦菊在,所以也并没再问什么。 回到秀文园时,打架的已经被拉来了,赵家人出面,将这几个人分开。 然后大家间隔着坐着,多数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再加上闺秀们,等付新过去时,已经然开始了技艺比试。 要说还是赵诚。 他听说园子这边打了起来,过来时,王讯和李武虽然被分开,但仍是谁也不服谁,高低要一决高下的模样。 赵诚怎么能任着他们胡闹? 但各自不服气,也不能任着他们要么将好好的宴会给搅了,或是告辞走了,寻着没人的地方再打。 哪一种,他这当先生的,脸面上都无光不说。 也不好与这帮小子的家人交待。 于是赵诚便就临时起意,他们不是都不服气? 赵诚是看出来了,大打出手的心下不服,在边上看热闹的,也是各种不服气。 打开擂台,让他们在台上比。 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舞刀弄枪,亦或是茶艺乐器。 赵诚让个小丫头弄了个小方箱子,四面密封,只留了个口。 找人决断谁高谁低,这帮半大小子,也定是不服气的。 因此上,赵诚来了个全员选择。 到时候,他会和着今天来的辈份高的宾客一起,打开那匣子,选出男女的前三来。 女孩儿也可以上台去表演。 台下好多人都觉得,赵诚这是故意的。 他女儿多,难道不是趁着这个机会,向自己的学生介绍自己的女儿? 今天日来的宾客,多数都是国子监的教员。 正好便就做了督管和评判的工作。 而夫人们一听说这事,也都好信,来凑个热闹。 所以,付新感觉自己并未离开多久,再回到秀文园时,就有些跟不上趟了。 赵夫人和着她的兄弟媳妇钱氏,还有几位妇人坐在一块儿。见付新从外面过来,笑着与她招手。 付新跑了过去,喊道:“夫人好,舅母好,众位夫人好。” 因为先前见过了,所以众人又说了一堆的好听的。 依着赵夫人,想让付新就坐在她身边。 钱氏笑道:“大姊,不是我这当弟媳妇的爱多嘴,这女儿亲归亲,可也不能系到腰带上。难得出来,跟着咱们可有个什么意思?不若让她与她姊妹们一块儿玩。” 说着话,钱氏意有所指地轻推了一把赵夫人,以一种你还看不懂的眼神笑道:“今儿来的,可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家世自不必说,大姊不好好看看?” 边上的夫人们听了,竟就全笑了。 赵夫人被钱氏说得,竟也无话反驳。只是说道:“我们憨娘还小着听,倒是你可得好好选了,眼下你这女儿们,可得睁大了眼睛。” 付新一听,心下突突地跳了起来。 自小她就没做过什么瞒着大的事,第一次有了心下的小秘密。 或许是心虚,竟就回头去瞅秀文园的门口,刚好见罗辉和着赵深一起,不紧不慢地进园子,脸就腾地红了。 付新赶忙低下头。 赵夫人倒也没多想,只以为她们的话,让付新不好意思了。 于是,赵夫人拉着付新的手,柔声道:“乖憨娘,去那边与你的表姊妹们一起玩去吧。可恨你舅舅事先也不说一声,咱们一点儿准备没有。一会儿,你可有要表演的?” 付新的脸立时垮了下令。 她从小到大,哪里学过一样东西? 六岁以前,有沈蓉护着她,她只要乖乖的,吃得好,玩得好就行了。 她娘去世之后,虽然中间受了些吕氏的气,但到了庄子上,庄上的人也不曾为难过她,倒是想着法的,一样让她吃得好玩得好。 到后来,她爹回来了,她便就一心为她娘守孝。 直到出了孝,便就进京,过继给了赵夫人。 若非得说她会了什么,她会抓鹅,会学鹅叫。 付新之所以学鹅叫,实是因为在庄上时,被大鹅追着咬的。那大鹅特别的厉害,但你只要一学鹅叫,其余的鹅就会跟着叫。 为了自保,付新才学的。 那时候她又又实在觉得好玩。 付新学起鹅叫来,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天天看鹅的,都不见得能听得出来。 可这也算不得才艺啊! 付新可以想像,若是她敢当着众人面学鹅叫,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赵夫人也了解付新,想了又想,就拿眼睛瞅钱氏。 钱氏被瞅得没法子,只得喊了小丫头来,低声地吩咐了句话。 那小丫头领命去了。 没一会儿,小丫头回来,拿了张纸条,道:“大郎君让奴婢将这个给表姑娘,若实是没才艺可献,到时就念首诗吧。大郎君已经将诗写好了。” 付新千恩万谢地将那纸条接到手里,并谢了赵夫人和钱氏。 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付新问道:“不会有人说我做假吧?” 赵夫人和钱氏安慰了付新一番:“胡说,那底下的,全是你舅舅的学生,他们还敢造反了怎的?你放心,没事的。” 付新这才放下心来,拿着那纸条,往女孩儿堆儿哪去。 还没等付新走到跟前,付悦早就站起身来,冲着付新招手道:“五姊,过这边来,咱们坐一起。” ------------ 第二十一回 7(吊打) 付纹就坐在付悦的身边,冲着付新撇了撇嘴:“你这么半天,干什么去了?” 付芩、付芸也冲着付新摆手:“五姑姑,这边来,和咱们坐一起。” 付新自然地,便就去与付芩、付芸坐到了一起。 付芩、付芸自也非常地关心付新,急忙忙地问道:“新姑姑刚去了哪里?悦姑姑她像很着急的样,一直在打听新姑姑呢。” 付新笑着将与绣燕说的话,又与付芩和付芸说了,只是没提被罗辉拉走的事:“二表兄要送我见面礼,大概是不想给别人的吧,就偷偷的让人将我喊了去。” 付芩倒还差着。 付芸一听有礼物,闪着一双祈盼的大眼睛,问道:“表叔叔送姑姑什么了?” 付新早有准备,笑道:“我也没好打开看,给绣姨了。这还在人家里呢,急什么,等一会儿咱们回去了,再看。” 付芸点了点头,到底小孩子,比较好骗。 付芩却又愁上了,道:“姑姑可有什么才艺?” 国子监的青年教员已经整理好男子那边,要比武的,抽签安排,但也有表示要展示琴棋书画的。 然后,有丫头已经过女孩儿这边,问都要准备什么,教员好安排。 当然,女子也可以展示武力。 并没有要求女孩儿只展示文雅的。 付新将手里的纸条给付芩、付芸看,笑道:“舅舅给的,到时候我就抄一遍就行。” 付芸倒是不用参加,在边上看个热闹就行。 付新问付芩:“你展示什么?” 付璋和妻子赵氏,是个文雅的,平日里拿着钱全鼓捣金石字画,对于子女的培养也差不了。 付芩想了想,笑着:“我和姑姑一样,就写首诗意思下吧。表叔这是想给表姑姑们表现的机会,咱们可不好压了人家的风头。” 付新不知怎么的,便就去瞅付悦。 男孩子那边,却突然叫了起来。 原来报名比武的,抽签凑对,王讯却没跟李武对上,而是对上了罗辉。 王讯倒没说什么,他早就看不惯罗辉跟着奸臣子,天天混在一起。 感觉丢了功臣名将的脸。 老天开眼,倒是帮了他。 让他跟罗辉比试。 王讯一攥拳头,骨格“咔咔”直响,清脆分明。 可是李武却不干了。 打被王讯打了半天,没占到半分的便宜。 却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孩子。 因为挨了打,又被赵家人拉了开,所以李武心里也憋了一股子的气,想一会儿凑对再与王讯对上,好报仇。 却没想到,他竟和另一同学凑对。 李武不干了,叫嚷着王讯怕了他,要不就重新安排。 让罗辉与和李武对决的换。 教员没办法,一番研究,最后决定,是循环比。 保证每两个都对决过,方淘汰。 李武一听,立时又牛了起来,看向王讯的眼神,满是挑衅。 好似一会,定能一雪前耻似的。 然后又研究男先还是女先,先文还是先武时。 李武就又不干了。 就连教员都觉得,这孩子,挨打还挺着急的。 李武仗着他是李林甫的侄子,跳脚喊着男人先,然后先武后文。 教员也是看脸色的,见李演一副仙姿飘飘,并不在意的样。 便就依了李武。 要不怎么会叫的鸟有虫吃。 别说,不亏了李武喊得欢。 他还是有些站斗力的。 李武既然性子急,自然也不等教员喊,便就直接跳到了台子上。 与李武对打的,是个边将子,与王讯交好,并没有放水。 但那小子没有李武阴险,再加上李武在京城里横行,也经常与人动手,虽然路子野,却也实用。竟就赢了。 待教员宣告李武赢了第一场的时候,李武的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 甚是得意了一把。 台上又过了两对,便就是罗辉和王讯对上。 两个都是边将功臣子,又都自小有武术师傅,严厉教习。 所以,可以说,这两个人,倒是起互相的。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底细,所以都不肯轻易出手,想观看对方的实力。 罗辉背着手,又脚拉开一步的距离,定睛盯住了王讯。 就像他在边关时,盯着那正在太阳下晒太阳的豹子。 豹子虽然看起来很慵懒,但你只要稍微慢一点儿,豹子的反应是惊人的迅速。 动物的本性,既使是睡觉的时候,都会警醒着,防备着突然的危险。 王讯到底比罗辉差些,他虽然也是自幼习武,但却没有真正地在边关,历练过。 到底耐性不如罗辉。 他两个顺着台子转了两圈,王讯便就急了,闷声冲上去,照着罗辉的面门就是一个手刀。 罗辉依然背着手,身子往边上一闪,非常容易地便就躲过了王讯的攻击。然后抬脚,照着王讯腿上一踹,王讯一个踉跄,扑出多远。 只一招,行内的,就看出王讯与罗辉,差得不是一点儿两点。 李武忘了以前在罗辉手下吃过的亏,竟一副同仇敌忾的喊道:“好,打他丫的。” 底下的人,包括教员:你喊屁好啊?在你胡搅蛮缠下,这是循环赛,这会儿罗辉打得是王讯,早晚会轮到你的,你到底清醒没有啊? 台上的王讯开始以为是自己大意,然后就处处小心。 但却半分便宜也没点到。 罗辉几乎一直背着手,就用那一双脚,将王讯的下三路,就差命根子没被踹过了。 当再次被踹倒,从台上爬起来之后,王讯怒道:“罗辉,你一直背着手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罗辉不紧不慢地答道:“没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比武以能赢为主,我的脚能赢你,干嘛还非得上手呢?能省就省点儿,不好么?” 付新和所有人的心声:这人就是一出门找抽型的。 果然毫无意外的,王讯被罗辉的话气得发了狂。 就见王讯大叫着,全无章法地冲到了罗辉面前,一阵乱打。 罗辉倒也不急,就那么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往台边上引王讯,然后就是王讯再一次往罗辉跟前冲时,眼看着就要挨上的时候,罗辉往边上一闪。 比赛结束! 王讯自己冲掉台下去了。 又捉对打了几对,轮到李武和罗辉打。看热闹的一下子沸腾了。 都想瞧瞧罗辉如何暴打李武。 ------------ 第二十一回 8(将门虎子) 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发生了。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家瞪大了眼睛看时,李武竟然自动认输了。 李武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向罗辉服输之后,还冲着大伙鞠了个躬,在众人的错愕中,笑嘻嘻的从台子一边走了下去。 罗辉倒也没当回事。 今天参加比武的,罗辉自认,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所以,李武下去之后,他便也就慢悠悠地下台子,给之后的人腾地儿。 罗辉身材挺拔,一身胡服箭袖,背着手,再加上神情淡漠的表情。 台下一众的小姑娘,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少女情怀,不知俘获了多少。 看着罗辉那从容不迫的劲,付新心想:难为他骄傲,倒是有几分本事。但天外有天,太过张扬总不是什么好事。 付悦地眼睛紧紧地盯着罗辉,放着异样的光芒。 罗辉正是她两辈子最想要的那一种男人,那种胜算在握的身姿,睥睨着一切,就好像把天下,送到他跟前,也不过是个平常的玩意一样。 可是,上辈子的程泽,却是依辈着她的。 这也正是付悦瞧不起程泽的地方。 所以上辈子的付悦,一面对程泽虚以委蛇,甜言蜜语,一面却从心里瞧不起程泽。 因此上,付悦永远不可能喜欢上程泽。 付悦所向往的男人,正是罗辉这种,能给她安全感,让她有种能躲在男人羽翼下,像个贵妇一样生活。能够为她解决一切事情。 而不是一个需要让她想法子的男人。 付悦看了眼男孩堆里,吕简,上辈子的程泽就在那个方向。 然而,吕简也在瞅这边。 正好,两人的止光对上。 付悦怕暴露了自己,连忙将目光放到别处。 假意的随便乱看了下。 好似非常地不经心。 两辈子的吕简,却从付悦的目光里,捕捉到了,他曾熟悉的东西。 吕简愣了下,忍不住将目光停在了付悦的脸上。 但付悦像是没发现一般,四处瞅了瞅,便就与她身边的付纹说起话来。 其实,付悦承着吕简的目光,简直可以称得上如芒在背。 吕简有些失望地又拿眼睛瞅付新。 付新却正认真地瞅着台上的比武。 看得入迷入,竟还会伸手,与付芩或付芸比划两下。 然后三个姑娘便就笑成一团。 韦玉自认了付悦是知己,虽然她兄长韦贤说她,让她长个心眼。 但仍是先入为主,总觉得付新明明是庶妹,到了京城,就是入到世子门下,在无人时,也还是应该竟着付悦这个嫡姊的。 见付新在哪儿比划,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出身决定一切。” 付新没出声。 付芩却已经接口道:“可不是呢,我堂堂付国公府的嫡孙女,在京城都不敢提出身,韦姑娘还真有底气。我外祖宗,可是清可崔氏。” 这时,台上经过几轮,终于又轮到了李武和王讯这两对冤家。 李武都等不得先比那对离台,他就紧着爬到了台子上。 架式拉来,李武叫嚣道:“王讯小子,看今儿武爷爷不将你打得满地找牙。” 他若光说这个,倒也没什么。 偏王讯到底不似李武那般大爷,等着先捉对打的那两个下了台子,方才往上走。 李武急了,挖苦道:“我说王讯小子,你是不是被罗辉给打怕了?你说你也是丢人,一样边将之子,怎么身手就照人差了这么多?天天跟疯狗似的到处叫嚣。看,这下子,人罗辉手都没伸,你就自己跳台子了,你也给你老爹挣点儿脸。这要是让你爹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这一大断话,李武说得唾沫横飞,得意洋洋。 好似吊打王讯的,是他李武似的。 被人当面提了短的王讯气得当时脸就黑了,上到台上,也不出声,照着李武的面门就是一拳。 李武可不是罗辉。 况王讯这是憋了气和,再说到底正路子练出来的,可谓是快准狠。 李武堪堪躲开,但嘴上仍是不饶人道:“哎呀,王讯小子,你怎么不用手刀,改成拳头了?改啥,也是让罗辉吊打的货。” 王讯气得,咬着牙,也不出声,一拳一拳,打得虎虎生风。 李武开始还能回两拳,而嘴上的话却是越来越少。 到最后,从嘴里出来的,只有嗷嗷叫唤声了。 而且一拳也回不了,只能东躲西藏地希望别被王讯打着。 终是李武技不如人,变成了王讯的练功桩。 教员们自不能任着李武被打伤了,见王讯先被李武气着了,打李武的拳头,像小鼓槌似的,一阵急过一阵落雨似的砸向李武。 李武只有抱头的份。 教员们急忙上去,将王讯拉开。 挨了打了李武嘴上却仍是不服输,不挨打了,你倒是消停点儿。 他不。 见王讯被教员拉着,自己安全了。 于是,李武就又出言气王讯道:“你打我有什么用?我本就是京城纨绔,你有本事打得过罗辉才叫本事。你这局胜了我,一会就是你跟罗辉争第一了,你能当第一么?能么?切” 但凡纨绔,从没一个如此大方的承认自己是纨绔的。 纨绔很光荣么? 众人被李武的不要脸,再次惊到了。 见过不要脸的,像李武这般不要脸的,还真是少有呢。 于是转了一圈,罗辉将所有人淘汰,而王讯则将除了罗辉外以外的所有人淘汰了。 像李武说的,这两个人终是又对上了。 循环赛很公平,也能给先输的一方一个扳回一城的机会。 但,罗辉和王讯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几乎没有可比性。 这一点,从上一场中,王讯就已经知道了。 罗辉仍是背着手,双脚稍稍拉开。 一点儿没有先赢了王讯,而显得大意。 王讯不觉出言嘲讽道:“你赢我一点儿问题没有,用得着这么小心?你爹也不知道怎么养的你,胆小如鼠。” 罗辉挺直着背,不紧不慢的说道:“战不分大不分强弱,老子有云,祸莫大于轻敌,抗兵相加,哀者胜。却不知王师兄的兵法怎么读的。没读过三国,总知道官渡之战、赤壁之战的说话故事。将门虎子,果然虎。” ------------ 第二十一回 9(先文先武) 说话时,罗辉一本正经,就好像他对面的王讯,与他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般,十分认真。 王讯被罗辉的话呛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先王讯心里还有着一丝丝的祈盼,暗自念叨着骄兵必败。 报着那么一点点的侥幸心理。 罗辉先赢了他一局,或许骄傲,不将他放在眼里,大意失荆州,王讯想着,或许,他还是有希望的。 但现在看来,他太小瞧了罗辉了。 罗辉一点儿骄傲的意思的都没有,严阵以待地等着他呢。 王讯有两个选择,要么像李武那样,低头认输,要么就打。 可又打不过。 低头认输,王讯又不死心,又深感丢不起这个人。 王讯现在却是忘了,他如何当着众人的面爆打李武,让李武丢人了。 希望罗辉给他留些面子,让他别输得太过难看。 虽然罗辉与李武并不好,可以说还十分的不对付。 但,罗辉依然没有要给王讯留面子的意思。 在罗辉的认知里,面子是自己留的,而不是别人给的。 半桶子水,又十分的不老实,那,受到折辱也是自找的。 就似王讯,仗着自己是将门子,没与他打之前,总以为自己打遍京城无敌手。 那就怨不得他罗辉,将他王讯打得满地找牙了。 其实,某种时候,王讯和李武是一类人。 不过李武是仗着李林甫的势力,而王讯则仗着自己的武功。 两人站在台上,王讯不出手,也不认输。 罗辉不急不躁,背着手,一点都没有松懈的意思。 所以,王讯想钻空子的可能是没有了。 台下的人已经着急,而教员也着急。 时间不早了,还有好多项目要往下时行。这两个人,像是在比着耐力,这样,谁等得起? 低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教员相互交换着意见,看是不是要上台去问问,怎么回事。 王讯被低下人的话话声,扰得非常的烦躁。 因为大多数人,都是让王讯认输的。 就在王讯纠结走神之时,罗辉却突然飞身一脚,竟将王讯一脚就踢到了台子下面。 王讯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吐出来,掉到台子下面,大叫:“罗辉,你个小人,趁人不备。” 不过,王讯感觉他倒是没那么丢脸了。 以王讯的想法,罗辉这是趁人不备的偷袭。 他也这么叫了出来:“罗辉,你这是偷袭,小人,小人行径。” 罗辉站在高高地台子上,背着手,慢声笑道: “兵贵神速,出奇制胜。王讯,你不单武功不好,这兵书,往后也多读一些。还偷袭呢,难不成你日后若是有机会带兵,还先跟对手说一声,你打算打哪儿,几点打,怎么打,写份书简,给敌人送过去,让敌人做好准备?” 这一回,王讯真的吐血了。 罗辉却没有要饶了王讯的意思。又说道:“泓水之战,王师兄读书再少,总应听过?淮南子就说过,古之伐国,不杀黄口、不获二毛,于古为义,于今为笑,古之所荣者,今之所以为辱也。” 王讯直直地被罗辉的一番话,气得晕了过去,被教员喊了赵家的小厮,给抬走了。 罗辉嗤笑道:“这么不虚心,我这是好心的在教你呢。还晕了,真是的,就这样,还想着将来学你爹带兵打仗?还不成为宋襄公第二。人宋襄公还有一国呢,你可不有啥可输的。将帅蠢,输得可不就是自己手下人的命?” 低下的人静悄悄的,就李演和韦贤,冲着罗辉笑了笑。 其余的人,全当没听见罗辉的话。 人都说败兵不可辱! 罗辉可倒好,这就好比有个人不小心受了伤,让他看见了,不说赶紧帮忙救治一下。竟在还边上数落受伤的人,你这是自找的,活该,谁让你不好好走路的这类的风凉话。 让人不单身体受伤,心理还要遭受一回伤害。 这种人,太可恨了。 付新尤其觉得罗辉过分。 然后心下大喊:我三生石上命定的夫君就这德行?我不干,我不干。这我要是将来嫁给他,还不得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定是没人乐意跟我来往了。 付新立时觉得前途一片的黑暗。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 给罗辉算命的,肯定是个骗子,肯定的。 她看起来,有那么倒霉吗? 不管付新如何的胡思乱想,才艺展示在继续。 武完了,便就是文。 李演弹的是古琴,倒也合他那飘飘仙姿。 然后,在李演强大的压力下,便就没一个乐意弹琴的了。 李演一身白袍,宽衣广袖,往古琴前一坐,那简直就是天仙下凡,美过女人。 在场的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别说弹了,就光摆相,就已经输人李演一大截。 更别说李演可不是浪得虚名。 虽然他有些怪癖,但,琴可是大家指点,从小练出来的。 不说如听仙乐,也相差无几了。 因为没有第二个弹琴的,这头首,当然便就是李演了。 然后接下来,便就是大多数男孩们的比试,诗词。 不限格律,不限字数和名字,任写一首。 教员位将男孩儿们写好的诗词,誊抄好,编上号,让大家传阅。 然后让女孩儿们投票,往先前的小箱子里。 这样,第三个的头筹也选了出来。 那么,三个头首,如何定冠季亚军? 按着教员的意思,当然是文字第一、琴第二、武第三。 自南北朝时,士家大族便就瞧不起兵家子。 罗辉不干了。 兵家子怎么了?若没有边将守边,哪来的国泰民安? 竟然瞧不起兵家子。 这口气,以罗辉的脾气,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的。 那几个教员在哪儿商量着,罗辉听得真真切切。罗辉因为之前想到了,排名次的问题,因此上故意站到教员跟前偷听的。 在确认了自己的怀疑之后,不等那几个教员将这个打算,公诸于众。已经然边上说道:“你们敢这么定名次,我就敢将这台子拆了。” 罗辉突然出声,倒是将教员们吓了一跳。 有那胆大的教员笑道:“罗学生太过激进了,咱们也没有瞧不起兵家子的意思,只是自古说话,文武文武,先文后武,不过是个名次,当不得真的。” ------------ 第二十一回 10(琴音再起) 罗辉的口材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噎人的时候,恨不得让人有掐死他的冲动。 听了那教员的话。 罗辉冷笑着道:“古来以左为尊,但到了汉代,便就以右为尊,左右尊可换,想来先文先武也分时候。若是咱们的太祖皇帝,先文后武,这大唐江山就不知道可否姓李了。” 有教员不服气道:“现在可是太平盛世,古书上也有,兵为不详之说。以兵不血刃为用兵上策,万不得己,方可用之兵。” 罗辉瞅着那个教员,嘴角泛起一丝笑来。 那教员心下一警,就觉得周身的温度随着罗辉嘴角那丝笑,一下子降成了冬天。 罗辉道:“既然先生如此说,那明儿学生让人给我爹送封家书,让我爹上言皇上,请先生出使土蕃,劝土蕃让出石头城,省下我大唐边将兵士,多少粮草马费?可是文官大功一件。” 那教员一听,立时像是被踩了尾似的,跳起脚来,大叫道:“此子狼子野心,将来也是个偷汉的曹操。奸贼,你欲学那曹操送走祢衡?” 罗辉笑道:“先生请慎言,汉末起于桓灵二帝,起于内侍太监乱国,现今天下清明,国泰民安,在下就是有曹操那心,也没那天下。先生认为圣上是汉之桓帝,还是灵帝?哪位内贵人,又是十常侍?” 教员们全被罗辉噎得半死,最终只得服输,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你说如何抉择?” 罗辉不紧不慢道:“学生早就帮先生们想好了,文我比不过他们的诗文,武又他们打不过我。但先生饱读诗书,却忘了圣人曾说过一句话。” 教员问:“何话?” 罗辉道:“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教员也觉得如此颇行得,又不失了文雅。 李演笑罗辉道:“你这不服输的性子,早晚吃亏。” 罗辉道:“放着现在的得意时候,你不尽性利用,将来你定会后悔。” 诗词选出的第一是韦贤。 韦贤笑道:“棋就不用比了,咱们首推你第一。李演第二,我排末位。省些时间,让小娘子们开始吧。” 被罗辉噎得半死的教员位,这一回差点儿没气死。 心下想:合着你们都想好了,早不说,还跟他们说了半天子的废话。 男孩儿这边,第一、二、三定了下来,教员派人去与另一边的赵诚送商量。 赵诚没有意见,有教员便就上台宣读了。 一并的,让女孩儿开始。 而多活了一世的吕简,在一堆十几没到二十岁的小孩子中,并没有显示出多么出奇来。 国子监里的教员,多考策论。 因此上,吕简多会有出奇之语,和高出众人一筹的看法。 但于诗词上,他上辈子是小吏,却是最不擅长的了。 况且不管你多少,诗词讲究的,却是个天赋问题。 读一样的书,有人出口成诗,有人却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 付悦瞅着那前三个,眼中却独觉得罗辉才是最出彩的那一个。 可是付纹却不服气起来,在付悦耳边说道:“一个兵家子,指着打人动武,侥幸得了个第一,不说羞愧得排在后面,竟还敢与教员犟嘴,非抢了个第一。他就是第一,我也不服他。” 付悦虽然心里不受用,但仍是笑道:“可不是呢,这里,谁可能比得过李十四郎?” 付纹虽然跋扈,到底少女情怀,让人点了出来,羞得满面通红着,嗔怪了付悦一下,便就低下头来。 然后,到了女孩儿这,花样就多了起来。 有弹琴的、跳舞的、舞剑器的、写诗做画的。 当然是赵家姑娘先开始。 付新和着付芩,一人交了一首诗当成作业一样,完成了,也就省心了。 倒是付悦有些愁苦。 她想表现,她想在罗辉面前表现一番,让罗辉对她刮目相看。 却又怕被吕简认出来。 带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对上过来问她准备了什么才艺时,付悦因为停顿得太久,反倒让人都往她这边瞧。 瞅了眼罗辉,付悦终是决定,她要弹古琴。 因为付悦不知道,她下一次,还能有何种机会,再在罗辉跟前露脸。 任何机会,她都不想放过。 若万一吕简认出她来 付悦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吕简是个傻的,即使多一世的记忆,看样子也没变得多聪明了。 大不了,她再骗他一回。 轮到付悦的时候,她慢步走到台子上。 提着裙角,那一步一步,即使是宫里的宫娥,也走不出像付悦这样,标准而又婀娜的步子来。 果然,还未等付悦步上台子,底下已经有人发出了赞叹。 付悦今天出门,为了讨好赵夫人,穿得并不是十分的出彩。 虽然她本就比付新长得美,而大了之后,越发的模样出众。 但她为了韬光养晦,却总是要将自己打扮得略微逊色付新一点。 但是当付悦往琴跟前一坐的时候,脸上的光辉,那种自信,立时让她成为了今天最亮眼的一个。 即使先前没注意到付悦的那些个男孩儿们,都不禁眼前一亮。 吕简就如被雷击了一般,呆呆地盯住付悦看。 他几乎将眼前的付悦,和上辈子成为他妻子的付悦重叠,竟然全完一样。 那神情,弹琴的手法,竟是半分也不差。 付悦弹得是一首凤求凰,据说此曲极为难弹。 就是李演这种专学琴,并拜到大家门下的,也不敢轻易弹此曲。 但是付悦弹起来,却如行云流水一般。 就好像,她此前靠着卖琴音吃饭的艺人一般。 付新愣愣地看着付悦,想起了付芸说过的话。付芸曾说过,付悦在初平园里,给赵夫人弹过琴。 付悦将一切抛下,静下心来,认真地弹着曲子。 那优美的琴音,就连李演,都听得入了迷。 韦贤也是听得心下暗自赞叹,却又不敢出声,怕破坏了如此的佳音。 一时间,整个秀文园里,竟然除了琴音之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大家全都沉浸在了付悦的曲中。 当然,也有听了琴不高兴的。 第一个,便就是赵诚和他夫人钱氏。 ------------ 第二十一回 11(完美的破绽) 赵诚费了这么半天的劲,可是为了推销自家姑娘的。 现在付悦来了这么一手,将赵家姑娘全都比到了沟渠里,这不是来窜亲戚来了。 这是砸场子来了。 罗辉双手环在胸前,瞅着台子上的付悦,愣愣的。 像是在研究着什么。 他小时候既然去过付家,自然顺便的,就将广陵付家了解了一下。 罗辉可以确定,付悦在广陵时,她爹付伟决没有给付悦请过什么琴师。 进到京里,吕家要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见付悦迟迟过继无忘,就差没将付悦扫地出门。 那么,付悦的琴,是和谁学的? 罗辉地手指,不自觉地在自己地臂膀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见李演听得十分入迷,罗辉轻声问道:“你觉得她弹的与你比,怎么样?” 瞅了眼台上的付悦,李演沉吟了下,说道:“好像在我之上。” 罗辉嘴角一笑,问:“你练了几年?” 李演说道:“我从五岁上开始学琴,一直到今天,从未停过,有十多年了。若说天赋……” 罗辉笑道:“我记得我才来京城,就听说你师傅是个古琴大家,并不轻易收徒弟,对你是赞不绝口。说你于古琴上,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李演谦逊道:“谬赞了,谬赞了。” 对于李演的谦逊,罗辉早已经习以为常,也不与李演客气,面色平淡地继续道: “对音乐的节奏、感受的把握上,天赋说得过去。就像有人天生就应该练武一样,身子骨底子好。但那一招一式,临阵对敌的手法反应,却是要长年累月练出来的。我虽外行,但见她弹得如行云流水,不比你的熟练程度差。” 李演虽然没出声,但面上的表情满是不解,也是赞同罗辉说的话。 弹琴的指法,那是要高强度,长时间的练习,方能练就的。不是说你对音乐有感觉,就能弹得行云流水。 罗辉又说道:“她就是打出声开练,也才九年而已。” 付悦一曲弹完,台下立时一阵喝彩声。 尤其是半大小子,为博得佳人一顾,有几个竟都扯着嗓子喊起来。 付悦站在台子上,面上泛着那种被众星捧月的,自足的光辉。 她微笑着,向台下的众人行礼,微微地一低头鞠躬。 更引得台下众男孩儿的吆喝。 付悦抬起头,面上挂着迷人的,闪着自信光辉的微笑,越过了众人,瞅向罗辉。 而罗辉看向付悦的眼神,让付悦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付悦连忙地仔细地检视自己,哪里可有纰漏。 思来想去,付悦觉得自己的表现十分完美。 想到这儿,付悦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 十分完美! 站在高高的台子上,付悦虽然面色未变地笑着。 但心却像是被滚油过了一般。 对,正是这个十分完美。她一时得意,便就忘了,她现在只有九岁。 一个九岁的孩子,如何会十分完美的弹这首凤求凰? 罗辉冷冷地瞅着付悦,就那么双目含冰地锁着付悦,不错眼。 当她从台子上下来时,底下的男孩儿已经开始切切私语着,有打听她是谁家的姑娘,盘算着,能不能说动家里,去给付悦的父母提亲了。 可是,她想要打动的,对于她的美,不仅无动于衷。 又怀疑起她来。 韦玉飞奔着迎上付悦,眼里闪着欣羡、崇拜的目光,道:“没看出来,妹妹竟然有如此的本事。我看十四郎的琴弹得,已经是难得一见,没想到妹妹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一个。” 付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是回答韦玉的话,又像是在对别人解释着。付悦清脆地说道: “我平日里弹得并不好,有好多的错音。刚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也很吃惊,完全的沉浸在里面,就好像弹琴的当时并不是我似的。” 可是韦玉根本不信,只当付悦在谦虚。 罗辉没有过来,李演没有过来,就是韦贤,瞅了眼自己的妹子,也并没有凑到付悦跟前。 才艺在继续。 付悦才回位置上坐好,本想静静,好好想一想,如何解决现在的窘境。 迎面上,就见付纹一脸的怒气。 付纹气付悦,并不是因为付悦成为了众人瞩目的对像,而是气付悦琴弹得如些之好,完全可以与李演合奏。 眼前只要一浮现出,这个画面,付纹的心底,便就止不住地往上涌酸水。 付纹自己表演的,也是弹古琴。 也许是因为李演的关系,表演乐器的很多。 然后,受过了付纹的白眼,付悦才要解释时,却又围上来一堆的少年。 他们笑着脸,像一堆苍蝇一样,围在了付悦的周围,将别的姑娘挤走。然后不停地夸赞付悦。 付悦心下烦躁异常,却也只得忍着。 强挺着笑脸,敷衍着众人。 吕简满腹心思的沉着脸,这时候,却也凑了过来。 付悦没有办法,只得小心应对着。 余光看向罗辉时,却见罗辉往付新跟前走。 付悦抿了抿唇,她却离不开,因为她被这一堆讨厌的苍蝇给围住了。 罗辉突然走到付新跟前,倒是吓了付新一跳。 还没等罗辉说话,付新道:“罗公子有事?” 付新果然是被罗辉的话,给吓坏了。现在一心想离罗辉远着些,撇清关系。就怕有人将她和罗辉联系在一起。 罗辉对付新不满意,付新对罗辉更是一百分的不满意。 付新与罗辉说话时,往外闪着身,都忘了站起来的礼貌,防备地仰着头,瞪着罗辉。 罗辉被付新瞪得真翻白眼。没好气地问道:“你准备了什么?” 付新见问,立时说话就不痛快起来:“我什么也不会,所以……所以……” 罗辉皱着眉,不耐烦道:“所以什么?” 付新一咬牙,站起身来,凑到罗辉耳边,踮起脚来,小声说道:“世子夫人让人,管我舅舅要了首,写现成的诗来,让我拿着凑数。” 罗辉已经被如此诚实的付新给蠢哭了,不能相信地瞪着眼睛看着付新道:“这是真的?” 付新点头:“当然。” 见罗辉的表情,付新还以为他好心的为她担心。 付新自我感觉良好的还安慰了罗辉一下,道:”不用担心。我又拿不了第一,没人会注意到的。” ------------ 第二十一回 12 (意外的第一) 罗辉不可思义地看着付新,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傻气的人呢?无奈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舅舅是国子监的司业?赵家自祖上起,就以文闻名天下?而你舅舅可是当年的探花郎?” 付新摇头:“没人跟我说啊。” 罗辉问:“那诗呢?别说你就将你舅舅写的,交上去了?” 付新眼睛一瞪:“你当我傻?” 罗辉很欠抽地点了点头:“不是当,你就是傻。” 付新气得不想理罗辉,但又一想,罗辉来找她,肯定是有事。便就全当罗辉刚说的话是废话,说道:“我誊抄了一份,交上去了。舅舅写得还在呢。” 说着话,付新从小锦袋子里,摸出那张纸条来,心无城府地递给罗辉看。 见付新痛快的交出东西来,罗辉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将那纸条接到手里,却满是不高兴地问:“你傻么?作弊,还随便谁要都给?” 付新就没见过比罗辉更事儿多的人了。 瞪着大眼睛,付新很是不高兴地说道:“你又不是别人,你也曾帮过我,再说又是秀姊的师兄,你要,当然给了。哪儿能谁要都随便给的?” 罗辉听了,脸上才复又笑了。 抖开那纸条一看,罗辉笑得更欢了。 付新却觉得罗辉笑得有些坏坏的,问:“怎么了?诗有问题?” 罗辉问:“你誊抄,肯定是看过了?” 付新点头道:“那是当然,要是不看,怎么誊抄?” 罗辉不死心地指着那纸条问道:“那你不觉得这诗写得非常的不错?” 付新有些羞愧地说道:“罗公子可能不了解,我小时候读书少,也不懂什么,就识得几个字而已。誊抄的时候,是感觉不错,但,我想总会有比舅舅写得好的吧?舅舅也就随便那么一写,肯定没认真。” 罗辉“哼哼”两声,坏心的没出声告诉付新。 以赵城的笔力,随便写写,也够睥睨一众半瓶醋的小姑娘了。 这诗,别说放小姑娘堆里,就是刚刚若是放男孩儿这边,只慢诗词第一,就没韦贤什么事了。 虽然笃定赵诚这首诗会得第一,但见付新一副今儿的比塞,根本就没我什么事,我就来凑热来的神态,罗辉难得地笑得见牙不见眼。 付新见罗辉跟她墨迹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然后又见着一众的人,都在瞅他俩个。付新有些急躁地问:“这诗有什么问题?” 尤其是付悦,隔着几个桌子,见付新和罗辉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直急得脸都红了。 争奈她今天的表现太过突出,吸引了一堆的爱慕者,将她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再有吕简在边上,让付悦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着。 根本就没有能力冲破众人,凑到付新和罗辉跟前,听一听,这两个人说些什么。 付新受不了众人那种探究的目光,再说她现在非常的怕人将她,和罗辉联系在一起。 刚之所以如些痛快的与罗辉说实话,其实就有快些将罗辉打发走的意思。 付新那小心眼,明告诉罗辉,她可是要啥啥不会的。所以不要对她抱有任何希望才对。 罗辉似是没有瞧出付新的小算盘,微微的一笑,道:“没事,挺好的。” 付新奇怪道:“那你跑过来问我,为什么?” 罗辉安慰地拍了拍付新的肩道:“没事,没事,我不是关心你么,怕你没准备,再让人笑话了。现见你既然有才艺,不至于交白卷,就放心了。” 付新只觉得罗辉笑得特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不禁腹诽:谁信你,才是傻瓜呢。 但面上,付新仍是笑笑,道:“要是罗公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坐位上了,付芩她们还等着我呢。” 罗辉将那纸条拿到手里道:“这个我帮你拿着吧,反正你也不用了。” 付新也没多想,道:“给你吧,反正也不是我写的。那诗我已经会背了。” 罗辉将那纸条放到锦袋里,转头走了。 付新回到座位上坐好,继续看着才艺展示。 只觉得京城的姑娘实是厉害,竟花样这么多。 但总类也就分成了三类。 诗词歌赋算是文字类,绘画算一类,各种乐器全算到乐器类。 比完之后,很快的,各类的第一便就新鲜出炉了。 没有意外的,乐器类的第一,是付悦。 还算不错,绘画类,还真给赵家姑娘留了下个名额。 然而,晴天砸下个大雷,将付新雷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文字类的第一,竟然是付新。 台上的教员说了三遍:“文字类的第一,是付国公世子之女付新。” 付新就那么呆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直愣愣的,就像没听见一般,对于教员的话熟视无睹。 付芩高兴地摇晃付新道:“姑姑,五姑姑,新姑姑,醒醒,是姑姑,是姑姑得了第一呢。” 付芸早等不得付新回神,在底下连跳再叫道:“这儿呢,是我姑姑,我姑姑。” 付悦的脸色,可以说是非常的难看了。 她绝没想到,付新会得个第一。 付新了解付悦,那么付悦也非常地了解付新。 往往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和敌人。这句话,放到付新和付悦,这姊妹两身上,最恰当不过了。 付新有几斤几两,付悦可是清清楚楚的。 若是诗词上付新能得第一,付悦敢拍着胸脯说,她能将一块儿铁球生吞了。 而此时,付纹的脸色也是非常难看。 一个付悦,在宴会上大出风头就行了,现在又来了个付新。 这样一来,让她这个自诩正宗国公府出身的嫡系姑娘,脸面何在? 而一旁的韦玉,可以说是失望至极。 韦家也是诗书世家。 韦玉的太祖父,韦嗣立也曾经面折过天后的,神一般的人物。 刚她的兄长,韦贤,得了男子诗词第一。 韦玉看了今天来的众家闺秀,除去不了解的付悦和付新外,感觉自己的胜算很大的。 却没想到,还是输给了付新。 不过韦玉倒也没多想,因为她不知道付新的底细,倒是想着,一会儿好好瞧一瞧,付新写的诗,如何的好。竟能让一众的男孩子选了她的。 ------------ 第二十二回 错引还须真心动 前情种种枉错人 1(付悦不服) 付新终是被付芩给摇得回了神,不死心地又问:“你没听错?真的是我么?” 付芩道:“真的是新姑姑,这还有错?” 付新瞪了付芩一眼,开始付芩还没反应过来。 后来,付芩才想起来,付新跟她说过,那诗是她舅姥爷、她新姑姑的舅舅作的。 付芩双手捂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在说:怎么办?怎么办? 付新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后来想了想,把心一横,心道:不过是个游戏,谁还能当真不成?又不是考状元。 付新不自觉地瞅了眼罗辉,然后极为从容地走了出去,慢步到了台子上。 付悦一早已经站到台子上了,和着赵家的一位姑娘。 赵家姑娘是赵诚的第三女,比付新大了三岁。 付新先给教员见了礼,然后便就对着赵三姑娘道:“三姊姊好。” 赵三姑娘笑着也回了礼。 付悦笑得则就有些别有用心,道:“恭喜姊姊了,我在家时也竟然不知道,姊姊竟然还写得一手好诗。” 付新并不吃亏,回道:“姊姊我也没想到,妹妹竟然弹得一手好琴。” 付悦一堵,笑了笑,道:“争得面红耳赤的,最**份了。” 付新轻声说道:“我从来都不争,姊姊我倒是觉得,嫉妒得发狂的人的嘴脸,才最让人看着恶心。” 付悦其实不想刺激付新,但的确是见付新与罗辉说了半天的话,十分的嫉妒。 在付悦的心里,罗辉明明就是她先看好的男人。 她为了引起罗辉的注意,做了多少事? 付新做了什么?怎么能上来,就和罗辉相谈甚欢? 付悦也知道付新从来不吃亏的,抿了抿唇,又道:“你说教员会怎么排序?” 付新道:“无所谓,妹妹何必当真?” 付悦最看不得的,就是付新什么都不当回事,却事事压着她一头。 此时也不例外,见付新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付悦心下便就抓狂。只不过强忍着而已。 付悦此时两只眼睛,不时的就会扫向罗辉。 罗辉谁都没瞅,却凑到了教员的跟前。 几个教员又在研究,女孩儿这边,怎么排序。 这几个人被付悦的琴声折服,所以有志一同的提议,音乐排第一,绘画排第二,诗词第三。 当然,将绘画排第二,不见得是赵三姑娘画得好,也有可能是给赵诚面子。 再怎么说,这也是赵家主办的,怎么说,也得给人赵家姑娘留有一席之地。 赵家十一位小娘子,要是一个都没能入选,似乎也说不过去。 而付悦之所以会排第一,他们的理由很充分。 这帮子教员认为,以付悦九岁来说,将琴弹得如此动听,简直如天籁之音,这是何等的难得? 简直就是众望所归,无与争锋。 他们选了付悦为第一,没一个人会反对的。 因为他们觉得,只要是个长耳朵的,都会折服在付悦的琴声里的。 可是,就有这么个没长耳朵,还事多的,又在他们身后偷听呢。 正当他们商量定了,打算着去与赵诚商量的时候。 罗辉又跳了出来,表达自己那与众不同的意见了。 教员们看向罗辉的眼神,恨不得掐死这个倒霉孩子。 可这倒霉孩子一点眼力都没有,无视着教员们喷火的目光,瞪着眼睛道:“我不同意,你们这么排序不公平。” 教员们被罗辉气得,头发都快立起来了,眼睛瞪得跟牛眼儿似的,齐声问道: “你又想怎么样?上回你说要凭本事,不能按着先文后武来分,这一回我们并没有按着文武分,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罗辉这回倒是不急了,慢声慢语说道:“先生此言差矣。” 教员位瞪着眼睛不出声,那意思:你说,你倒是说出个理由来,我们听着呢。 罗辉也不计较,笑眯眯地瞅了眼付悦,然后说道: “女孩子怎么能跟我们男人比?当然是先文后艺,知书达理将来才能当得贤妇,帮着男人持家。其他技艺都是可有可无的。哪家的撑家娘子,都是靠着一个贤字,知书达理理家的。我倒是总听说,谁家小妾,弹琴弹得好,跳舞跳得好,或是歌唱得好的。” 罗辉一席话,将今天表演弹琴跳舞才艺的,全都给得罪了。 教员们见罗辉越说越不像话,再不敢让他往下说了,问道:“那依罗公子,怎么排序?” 罗辉一副你们要早听我的,我何至于说那些的神情,说道:“诗文、绘画、音乐。” 教员们的鼻子都快被罗辉气歪了。 直觉得,今天根本不用请他们来,直接让罗辉断排序就行了。 有心想要不听罗辉的,与罗辉据理力争,又怕惹得罗辉说出更多的难听的话来。 可要听了罗辉的,又觉得实在是丢脸。 但,今天是赵家办的宴会,终不想将赵家的场子给砸了,这几个教员少不得委屈了自己,将排序按着罗辉说的,写了,让丫头给越诚送去。 而台上的付新和付悦两个,皆恨罗辉恨得要死。 付新本来得个诗词的第一,已经觉得愧对底下真正写了诗词的姑娘,本就想隐在付悦和赵三姑娘的高大身影下,谁也别注意到她。 再说了,罗辉不知道么? 付新心底简直在大喊:你明知道我这个第一是偷来的,你竟然还跑去跟教员校正排序,将我推到最前头,这不是有意让我难堪? 罗辉,你等着,我非让你好看不可。 付新暗地里,指天发誓。 看向罗辉的眼刀子,一刀接一刀地往罗辉身上射。 罗辉好似看不出来一般,还冲着付新笑呢。 好似在说:你不用太感激我。 付悦感激得,都想杀了他了。 还感激他? 再看付悦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以前在广陵或是国公府也就算了。那里的人,全都护着付新,付新万事挡在她前头,根本就是偏心。 可是今天,付悦说什么也不服气。 明明她是靠着自己的真本事,得来的第一。 凭什么就要排在付新的后面? 排在赵三姑娘的后头,付悦都能接受。 却唯独接受不了,屈居付新之下。 付悦觉得,最大的侮辱,就是她使出了真本事,明明都赢了付新,却仍是在付新之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 第二十二回 2(流言) 可是现实就是,不管你的心境如何不用气,有些事,就得忍。 付悦最终,也没说出什么事,最终还是屈居于女子才艺的最末。 赵家给前三的人,都备些份小礼物。 吃过了饭之后,宴席就散了。 不管真正参与者如何,大多数人,都觉得今日的宴会,十分的不错,不虚此行。 女孩子们,多数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李演。 不管罗辉如何的争,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 反正多数女孩子的眼睛,都锁在了李演的身上,然后才是罗辉、韦贤。 而男孩子,不用问,都折服在了付悦的琴音之下,付新和赵三姑娘不过是陪衬而已。 等到要回去,付悦很快便就发现了,她得不偿失。 第一个,付纹对付悦,脸子已经非常的不好了。 而赵夫人看向付悦的眼睛,则就是恨不得要将付悦给杀死了。 付新上前,冲着赵夫人盈盈行礼,喊了声:“夫人。” 赵夫人早就已经将付新拉了起来,笑道:“好孩子,真乖,别跟一些无关的人生气,弹琴弹得好有什么用?罗公子不也说了,不过是妾的技艺而已。” 付新知赵夫人这是安慰她,突然想到,她得第一,也定是赵夫人想好的。 虽然一开始没想过要像这么大比塞,但既然弄了,今天的宴会本就是为了宴请她的。 赵夫人冲着弟弟开了口,赵诚拿出来的诗词,第一是十拿九稳的。 只是没想到,会跑出个砸场子的付悦。 赵夫人的脸色,如何会好了? 大家按着来时的马车,照旧那么坐上了。 付纹立时便就将付悦当成了自己的敌人。 一想到付悦弹琴时,李演看向台上的,那么专注的神情,便就会忍不住的怒火中烧。 付纹本吃不得苦,她也是听说李演爱好弹琴,才求着她母亲,让她学的。 那指拨动琴弦,看着美,但,那是多少手指的疼痛换来的。 初学的人,根本用不了琴拨。 音节的微小差别,全靠的是指头的感觉。 付纹伸出手,突然握住付悦的手看,却见她的手指尖上,根本就没有常年弹琴的指茧。 刚弹了一首那么难弹的曲子,付悦的指头,都已经红了。 付悦想拉回手,已经不可能了。 付纹看着付悦的手指,冷冷说道:“妹妹还真是让人想不透,琴弹得那般好,指尖竟然如此细嫩。” 付悦收回手,笑了笑道:“有句话,我本不该与四姊说的,我也知道四姊喜欢的是李十四郎。嫌我弹琴弹得好了?其实四姊有没有想过,我弹琴,李公子是瞅我了。可是李公子的琴师是大家,有关琴上的事大可以与同道中人说,而喜欢的人,其实最与琴配的是诗歌。” 付纹瞅着付悦,已经顾不得羞了。 其实付纹和李演根本不可能,若是李演娶了别家门当户对的姑娘,付纹倒也没什么。 却唯独不能接受,她喜欢的人,娶了自己身边的姊妹。 “你这话什么意思?”付纹不解地问道。 在付纹的理解里,两个兴趣爱好一样的人,才会有话题可聊,然后才能日久生情。 付悦笑了笑,道:“四姊就没想过,一首诗歌出来,总是要添了曲子,和了,然后一人弹曲,一人拿唱,才是最美的。” 付纹一听,自动想像着付新写诗,李演谱曲,两个人花前月下,一个抚琴,一个拿着诗来和的情景。 立时,脸就红了。 是气的,嫉妒红的。 付悦转头,轻叹了声,状似无意地说道:“我与她在广陵一直生活到来京前,从没听说她学过诗,怎么到了赵府,就能写出那般出众的诗来?可真是奇怪得很呢。” 付纹冷笑道:“她那人那么多的心眼,肯定是背着你这个嫡姊学的被。” 付悦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她与我一起六岁开蒙,然后没多久,她生母就去世了,她一直给她生母守孝。守孝期间,根本连家里的女西席哪,都不曾去,又有谁会教她?然后出了孝,就来京里了。” 付纹道:“总不会是无师自通吧?” 付悦觉得付纹是榆木脑袋,本来是想引着付纹自己往出想的。 但见付纹却是半点儿也不开窍。 付悦只得点道:“我听人说,舅舅赵司业,曾是探花郎?想来诗词上,是出众的。” 付纹立时警醒过来,道:“对啊,你要是不说,我还没想到。你说是不是赵舅舅作的弊?那诗,根本就不是付新写的?” 付悦见付纹已经怀疑上了,便就放心的笑。 “四姊休得胡言。”付悦慢声说道:“妹妹可没这么说,也许五姊无师自通,也有可能。” 付纹切了一声道:“六妹妹这般胆小,所以在广陵时,明明你是嫡姊,却受庶妹妹的气。这要是换了我,决没她的好过。你也不用摘清,我自己也会想的。” 付悦低着头,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付纹根本就忘了,就刚刚在赵府时,付悦一曾是一副自信满满,春风得意来着。 可惜,嫉妒让付纹已经没了思考能力。 付纹自此,深恨上了付新。 而自那天的宴会之后,付新也全没当回事,转过头就将这事给抛到脑后。 依然每日里跟着武琪学习各种仪礼。 付新也没与赵夫人提,付悦奇怪的事情。 倒是武老太君,听闻刚过继来的两个孙女儿,在赵家宴会上,大出风头,非常的高兴。 付新、付悦都得了武老太君的奖励。 赵夫人却将高姨娘喊到了延居,屏退了众人,好好的敲打了一番。 不外乎是警告高姨娘,看好付悦,别再教出第二个当年的付悦来。 高姨娘自然是唯唯诺诺。 正当付新以为,赵府宴会的事,已经被人给忘了,她得第一的事,也没人提起的时候。 京城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起,付新在赵家宴会上的诗,是别人代笔的。 张秀儿将这个消息从外面带给付新后,付新点头: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果然不能做背人事,不是当着众人的面,看,让人瞧出来了不? “喂!”见付新愣愣地不出声,张秀儿急得就摇晃付新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流出这样的话来?” ------------ 第二十二回 3(出乎意料的了解) 付新回神,问道:“你听谁说的?” 张秀儿说道:“当然是我师兄回来学的。他还跟我说,现在满京城,没有不知道的了,传得可凶了,也不知道谁这么烂嘴,胡说八道作践你。” 付新问道:“秀姊的师兄也认为,有人作践我?” 张秀儿吐了吐舌头,笑道:“那倒没有,你也知道的,他不大爱说话。况且我们虽然住一个府,但也不经常碰面的。昨儿刚好碰到了,他就说了那么一嘴。我也没有胡说,不是有人作践你,又是什么?” 付新不死心地问:“你师兄就没跟你说点儿别的?” 张秀儿摇头:“没有啊,说什么?” 付新深恨罗辉,越发觉得罗辉故意的。只得红着脸,极为羞涩,声若蚊蚋地说道:“其实……其实……” 张秀儿江湖儿女气息极重,是个极为爽快的人。见付新说话,吞吞吐吐地,急问道:“你倒是快说啊,真是急死人了。” 付新一咬牙,只得说道:“其实那诗,的确是我舅舅给我写的,所以,外面传得,也算不得造谣。哎呀,你别理它,就当没听过就行了。要是有人当你面说,你千万就当成没听见,不要跟人家犟。” 张秀儿:…… 付新很是乐观地说道:“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等过段日子,大家就淡忘了。” 张秀儿继续向付新透露从罗辉哪儿套来的话:“可是我听我师兄说,韦玉要请你那六妹妹过去玩儿,说是也给你下帖子呢。” 付新抱着她那胖胖,向后微微地倾斜着,瞪着大眼睛:“不是吧?干嘛非要请我?我跟她也不熟。韦玉不是和六妹妹熟?请我做什么?” 张秀儿道:“我怎么知道,总不会是想让你难堪吧?我还听说了,你送了崔太夫人一对小藏犬?” 付新点头:“是啊,怎么了?总不是那狗也有问题吧?那可是我花真金白银买来的。” 张秀儿笑道:“没问题,只是崔家每年秋季,都会办一场赏菊宴。现在名单就已经出来了,我听我师兄说,那名单上有你的名。” 这回轮到付新无语了…… 张秀儿坏心眼的笑着给付新解释道:“崔家那场赏菊宴,请得可都是京城里面适龄的男女,可不是官大、官高,就能弄到请柬的。到时候,才艺表演,可比赵府上的,激烈得多了。” 付新再度抱紧胖胖,身子往后倾斜,眼睛瞪得溜圆:“就因为我送了崔太夫人一对儿藏犬,我就会有请柬?” 张秀儿点头:“崔太夫人是清河崔家的老人,虽然是庶支,但现在活着的,崔太夫人这辈分的也少了。所以每年,崔太夫人都会去的,然后崔太夫人可以带两三个孩子过去。只不过,每年上,崔太夫人只带赵家姑娘、和小郎。听说今年,崔太夫人报的名字,有你的。” 付新听了,恨不得将那对藏犬要回来。 不加这么坑人的! 她只是想讨好一下没啥血缘关系的外祖母,让赵夫人高兴一下。 仅此而已! 付新可以对天发誓,她决没想过别的。 什么清河崔家的赏菊宴,听起来就非常得难得的样子,她才不要去呢。 到时候又是才艺比试。 付新只一想就头疼。 她根本就什么都不会。以前在广陵时,也没学过什么,到了付国公府,看着赵夫人的意思,也是让她学学礼仪,不至于出去丢人就行了。 根本就没打算着要将她培养成才女的意思。 当然,付新自己也没想过要当个才女。 可现在什么情况? 这么多请柬等着她?这还让她好好过日子不啊? 付新无语问苍天! 直觉没活路了。 才艺才艺,谁再跟她提才艺,她就给他们学鹅叫。 付新恨恨地想。 张秀儿见付新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禁问道:“你不想查一查,谁在外面说你的坏话?” 付新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这上哪儿查去?算了,反正说的也是事实。本来我就作弊了么,查着了,难道去澄清还是怎么的?以后只要不再作了,谁还能再抓着我的短处?” 这回轮到张秀心发呆了。 在张秀儿刚从罗辉嘴里听说,外面传得付新的流言之后,便就求着罗辉,让罗辉帮忙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坏了心肠。 罗辉当时便就拒绝道:“调查也是白费力气,付新不会问的。” 张秀儿立时就不服气道:“怎么可能?付新一准的十分想知道是谁,师兄去调查就对了。” 罗辉听了她的话,当时就笑了:“你太看得起付新那个笨蛋了,她那样笨,听你说了之后,她肯定会说,‘还是自己行得不正,若果然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了,谁还能抓住我的把柄?’” 张秀儿当时还不信。 却没想到,罗辉竟然如此了解付新,说得如此之准。 张秀儿的心情立时就不那么美丽了。 她的心理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切。 张秀儿来时,可以说是同仇敌忾,但回去时,却是垂头丧气的。 付新只以为张秀儿在为她发愁,很是安慰了张秀儿一番。 其实,关于坊间流传付新在赵府的宴会上,作弊的事,赵夫人一早就已经知道了。 不过是怕付新伤心,所以才对府里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在付新面前提起。 少得付新心里不痛快。 赵夫人很聪明,将事情交给了付宽,让付宽去查。 这件事,别说被坐实了,就是流传着,有损的,也不只是付新的脸面。 还有付国公府的脸面。 最终查到的,是付纹让人放出风去的。 付宽告诉赵夫人时,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觉得,总算不是付悦。 依着付宽的意思,这事就这么算了。 付纹毕竟是付由的女儿,一个处理不好,兄弟妯娌之间,容易出现嫌隙。 赵夫人冷冷地瞅着付宽,嘴角上挂着同样温度的笑:“世子爷说笑呢?还是当我是个傻的?纹丫头什么样,咱们第一天认识?除非你告诉她,憨娘作弊,要不然,以纹丫头那榆木脑袋,是不会自己想出来的。” “万一……”付宽说话,完全没有底气。 ------------ 第二十二回 4(非付新想得那般简单) 赵夫人冷冷地打断了付宽的话道:“上一次新丫头出事时,世子爷也跟我提万一来着。世子爷还想我再经历一回?世子爷看我活得时间长是不是?想我死吗?” 付宽虽然并不关心内院,但赵纹是他侄女儿,从小看到大,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 付纹怎么可能会知道,付新的诗是赵诚写的呢? 关于付新作弊的流言,先是从赵纹的闺秀好友里流传出去的。 京里统共就那么几家,与付国公府来往密切,而能受得了付纹的脾气,能够与她来往的,十个手指数得过来。 所以,非常的好查。 其实付宽也怀疑到了付悦。 但是,他不能将付纹喊过来问。 一则关系着付由,弟弟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再则,终是他门上引出的事。就是查出直相来,那脏水,也是他自己门上。实在是不好看。 到了晚饭的时候,都要去在迎松院里,给武老太君请晚安。 一般情况下,女孩儿都会留下来,陪武老太君吃晚饭。 世子这一门子,全都聚集在了延居时,赵夫人瞅付悦的眼神,就不太好了。 其实付新闭着眼睛,都能猜出,是谁说得她,所以,一点儿都没意外。 也从没想过要去求证一下,到底是不是付悦。 倒是见赵夫人面色不虞,看向付悦的眼神有些狠。对付新时,想安慰她,却又怕她什么也不知道,反倒让付新伤心。 付新笑着一挽住赵夫人的胳膊道:“夫人不用为我担心,我今儿听秀姊和我说了,我没有关系的。” 赵夫人摸了摸付新的脸蛋,横了眼付悦,说道: “也不知道哪个烂了嘴的,挑拨付纹那傻孩子乱说话,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好孩子,乖,作弊怎么了?有娘和你舅舅撑着,我们就是作弊了,有些人,不作弊,她也得不着第一,这就叫命。人能跟天争,跟地争,却终是要认命的。” 付芩、付芸也听说了,见自己的祖母生气,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付新轻拉赵夫人,拿眼睛瞅付芩和付芸两个。 付悦低着头,心下却已经恨得没法。 她紧攥着拳头,暗下决心。 上辈子,是血亲,她拆不散,这辈子,她就不信,她得不来赵夫人的信赖与偏宠。 付悦的心思百转着。 就她对赵夫人上一辈子的了解,虽然赵夫人对自己的孩子,偏疼偏信。 但总体来说,赵夫人是个好人。 非常懂得知恩图报。 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若她对赵夫人有救命之恩呢? 想到这儿,付悦不自觉地露出了,称得上冷酷的笑来。 幸好付悦一直低着头,赵夫人也只能看到付悦的头顶,若不然,一定会吓一跳的。 从延居往迎松院去,在迎松院的门口,碰上了同样给武老太君请安来的孙夫人,带着付纹、付桐。 现在,整个国公府,就没有不知道付新在赵家宴会上,作弊的事了。 孙夫人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大嫂看上去怎么不高兴?谁惹着大嫂了?难不成大嫂也听说了?要是大嫂也知道了,那我就多嘴问句,可不知道说憨娘作弊,真的假的?” 本来赵夫人就恨付纹在外面乱说,现在孙夫人又是这般嘴脸。 赵夫人的脸立时便就落了下来,任付新怎么拉也拉不住: “虽然说是我这一门子有那嘴欠之人,但让人当枪使,在娘家有人帮衬,明儿嫁了人,到婆家还这个脾气,吃了亏,可别说我这当大娘的看热闹。” 听赵夫人说得这般底气十足,作了弊的付新,十分羞愧。又非常的佩服赵夫人。 怎么能在明知道她作弊的情况下,端得一张义正言辞的脸呢? 付新的头都快埋到胸上了。 实在是羞愧难当。 而孙夫人一贯的不吃亏,听了赵夫人话里有话,收了笑,问道: “大嫂可得把话说清楚了,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纹娘可乖得很,虽然没在赵府的宴会上露脸,可也没丢咱们国公府的脸面。别什么脏水都往我们纹娘身上泼,我们纹娘可不是那没娘管的野孩子。” 赵夫人一本正经地答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弟妹一贯聪明,回去问问,不就清楚了。” 这妯娌两个不进去,迎松院门口可不就堵住了。 早有下人,通知了武老太君。 而同样知道付新作弊的付芩、付芸,与付新挤在一块儿,红着脸,陪着付新一起羞愧。 倒是什么也不知道的付健、付恒两个,同仇敌忾地瞪着付纹和付桐两个。 武老太君在得了信之后,就怕这妯娌俩个打起来,一边连声地骂:“这天天的,老的少的没让我省心的,这是想气死我这老婆子,他们才能如了愿。” 见下人们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一边又连连拍炕桌道:“还不快去给我将他们请进来,杵着当木桩子,我要你们干什么?” 丫头婆子,有点儿脸面的,急忙忙地出去。 好在赵夫人和孙夫人都是大家子的闺秀出身,再不高兴,上面有婆婆在呢,也做不出与揪头发,撒泼骂人的事情来。 见武老太君让人来请了,也就不再说什么的,进到延居的耳房来,给武老太君请安。 赵夫人领着儿子媳妇、付新、付悦和孙女、孙子们先见礼道:“老太君好,刚有事耽搁了,还望老太君原谅媳妇。” 孙夫人见武老太君面沉似水,也领着付纹、付桐认错。 武老太君怀里抱着一只小猫,胖胖的。被武老太君摸得“呼噜呼噜”不断声。 耳房里面,静得掉根针恨不得都能听见。 好一会儿,武老太君才慢声道:“你们都能耐了,也不小了,竟然堵着婆婆的门口,当着小辈的面闹意见?是看我这婆婆年老可欺?” 低下人,没一个人敢出声,皆屏气凝神。 武老太君瞅了眼付新,问道:“说,是不是因为憨娘的事?” 赵夫人和孙夫人知武老太君嘴上这么问,根本就没想让她俩个回答。所以,头也没敢抬。大气也不出一个。 武老太君问付新道:“外面的传言我也听说了,憨娘,祖母问你,你到底作弊没有?” ------------ 第二十二回 5(蚀把米的付悦) 被点了名的付新,心突地跳了一下。 付芩和付芸拉着付新的衣角,不松手。从那力度上,付新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姊妹俩个,对她非常地紧张。 赵夫人怕付新回答错了,就要代劳。 武老太君眼睛一横,道:“我在问憨娘呢,你急什么?等我问你了,你再答也不迟。” 婆婆的话,赵夫人还是要听的。便就一个点儿的给付新使眼色,就怕付新答错了。 付新仰起头,脸上漾着笑,对上武老太君的眼睛,脆生生地答道: “回老太君话,当然没有作弊,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孙女儿自己个作的。虽然我在家时读书不多,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不想丢了夫人的脸面,一着急,竟然就写出来了。当时孙女儿自己还奇怪呢。只当写着玩,可没曾想竟被选了第一,孙女儿也十分意外。” 武老太君显然对付新的回答很满意,点了点头,才要说话,却被付纹给打断了。 付纹并不服气地说道:“她胡说,老太君,她在骗人。” 孙夫人呵斥付纹道:“这哪儿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老实呆着?” 可是付纹却是倔强地仰着脸,就是不肯低头。 付家外面看着风光,内里其实早就紧缩度日子。 上回从赵府回来,付新、付悦都得了武老太君的赏赐。 若是凭着真本事,付纹也不说什么了。 偏付新根本就是作弊,更是咽不下这口气。 付纹被孙夫人宠得,性子有些犟直。 武老太君低头摩挲那只,因付纹突然大声说话,而吓得仰了头,瞪圆眼睛的小猫。 没一会儿,那小猫见周围又安静下来,便就又眯上眼睛,“呼噜呼噜”起来。 武老太君轻轻地声音问道:“纹丫头,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憨娘是抄的别人的?” 付纹抿着唇,不出声。 付新瞥了眼付悦,冲着付纹笑了笑,道:“四姊是不是对我有点儿误会?” 付纹哼道:“没什么误会,你可敢指天发誓,你没有作弊?” 付新心想,她才没有作弊呢,是赵夫人和主办的舅舅两个联合着促使她的。所以算不得数。老天要是听见了,也一定不会算她头上的。 于是,付新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指天发誓,我决没有作弊的意思,若不然让我变小狗。” 付新想,被动作弊,总不能算我头上吧? 付纹被付新给气得不轻,横眉立目道:“我听说,你在广陵时,明明没上过几天学,不过是识得几个字,如何以写出那般好的诗来?还不是抄别人的?” 付新瞄了眼付悦。 付悦面露急切,好似非常地着急,付新和付纹的争执似的。 付新笑了:“我还当为什么,四姊会觉得我是抄别人的?这有什么不过是写两句诗,虽然我没上过几天学,但到底是识字的,平日里给我生母守孝的时候,也是书不离本的。我读过诗经、楚辞的,想来四姊姊定是没有听说了?” 付纹果然很是惊讶:“你竟然读过这些书?” 付新又挑眼睛看了眼付悦,微笑着淡淡的说道:“我生母活着的时候,曾指着诗经、楚辞,逐字让我识字,为她守孝,我如何不将这两本书读完了呢?” 付纹明显不信,瞪着眼睛瞅付新。 付新面色凝重,不觉有雾气涌上了眼睛,低声吟道:“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我娘最喜欢这两句了。” 付纹这回说不出话来,不自觉地转过头去瞅付悦。 好似在说:“你不是跟我说,她没上过学么?” 付新本来并不打算与付悦计较,反正便宜全让她占了。但欺负到她头上,对她不依不饶。付新一贯也不是个老实的。 敛了刚刚的悲伤神情,付新直视着付悦道:“就不知道六妹妹那般好的琴,是和谁学的?” 付悦似是一早就已经准备了,笑道:“郑西席教的,五姊难得与郑西席学一回,自然不知道,郑西席弹得一手好琴。武姑姑应该认得郑西席吧?五姊若是不信,大可以问一问武姑姑就知道了。” 付新笑道:“是么?看来六妹妹一贯用的是琴拔了?” 付悦点头:“正是呢,我可舍不得我的手指出茧子。” 付新突然转过头,对赵夫人道:“夫人,我有一事相问,若有说错的,请夫人原谅。” 赵夫人笑道:“尽管说,当娘的,怎么会生女儿的气?” 付新淡淡地问道:“我听芸娘说,咱们府上有个叫初平园的地方,六妹妹在那里弹过琴,可是为什么引得夫人同六妹妹哭到一起?” 赵夫人本已经淡忘的事情,或者说,有意淡忘的事情,经由付新一提,立时便就感觉出不对劲来。 当时,也许赵夫人一度有种,付悦是上辈子付新转世的错觉。 但过了这么些日子的沉淀,再想起来,可就不由得赵夫人不往下细想了。 好在这时候,有丫头进来,说晚饭好了,厨房已经送了过来。 付悦地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 这种事,只要再拿出来细想,便就会生出许多种想法。 付悦当时,也是走头无路了,才会出些下策的。 武老太君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两个儿媳妇生了不痛快。 现见付新已经说明白,而付纹似乎也觉得自己错怪了付新,便就想将这事情揭过去。 到底付纹才是武老太君的血亲孙女儿,付新、付悦出众,给家里争些脸面,但心还是偏着付纹的。 于是,便就吩咐让儿媳妇、孙媳妇们传饭。 摆好的饭,武老太君只留了付芩、付芸两个陪着,其余的就全都打发走了。 付纹自然被孙夫人拉着回去,训话去了。 而付悦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赵夫人可不是付悦的亲娘,自不会心疼她。 从迎松院出来,赵夫人将自己的儿媳妇,孙子也都打发回自己的院子吃晚饭。 然后领着付新回延居,却也留下了付悦。 进到延居之后,赵夫人拉着付新坐定之后,对付悦道: “你不是非常想当我的女儿?反正你已经过继给了高姨娘,不管怎么样,我认不认,你管我喊声娘,我也得答应。那么,我现在就给你机会,一尽女儿的孝心。” ------------ 第二十二回 6(被嫌弃的罗辉) 付悦低着头,轻言地答应着:“女儿侍候母亲,本是天地孝心,应该的。” 一点儿都没有被赵夫人,严厉的话,吓到的意思。 反倒显得付悦,落落大方。 厨房送上来的饭菜,丫头让摆在了外间的大圆桌上。 付新见付悦出去,往屋内的桌子上端菜,便也就要站起来。 赵夫人却不让付新起来,瞅了眼付悦,笑道:“你是嫡姊,自来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一个家才不会乱。你安心坐着。她也是得长长记性了。” 付新瞅着赵夫人,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以前沈蓉对她的爱。 又手搂上赵夫人的腰,付新钻进赵夫人的怀里,喊了声:“娘,我知道娘对我好,我以后也会对娘好的。” 赵夫人搂上付新的肩,一下一下地拍着,道:“傻女儿,娘对你好是当然,娘不用你对娘好,娘只求你安安全全的长大,明儿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平安顺遂,娘也就知足了。” 付悦一个人,在丫头的帮衬下,将菜饭布好了。 走到赵夫人跟前,眼前的母女情深,就好像没看见一般,轻声说道:“母亲、五姊,饭菜摆好了。” 付新才和赵夫人剖心,一肚子的体己话想与赵夫人说,付悦在这儿,就显得有些多余。 赵夫人也看了出来,拉着付新的手,一块儿坐到饭桌前,对付悦道:“出来也有时候了,我这嫡母要孝顺,但你的姨娘也要孝顺。今天就先到这儿,回去吧。” 付悦握了握拳,轻行了下礼,转身出去了。 付新不是铁石心肠,赵夫人如此对她,她自然感动。 于是,付新的实心眼病就又犯了。 人家对她好,她便就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更加地真心真意地对对她好的人。 赵夫人等付悦出去之后,便就将周围的丫头婆子也全打发了出去,省得碍了她们娘俩个说话。 正好,付宽今天因为有事,并不回来吃饭。 这也正合了赵夫人的心。 现在在赵夫人心里,付新可比世子重要多了。 在赵夫人心里排位,首位,便就是她那体弱多病的长子,完就付新,之后才是另两个儿子。 世子付宽自己也知道,他在赵夫人心里,只怕是排在了最末位。 比那几个孙子孙女儿都不如。 付宽有时,不觉得暗自庆幸,幸好赵夫人不养猫、狗的。 若不然,他只怕都要排在了猫、狗的后面了。 想想还真是让人伤心呢! 待众人都出去了,付新便就将自己的家底,全都与赵夫人说了。 付伟留给她的铺子,还有她有多少的私房钱,她屋里有什么好东西。 就差拉单子给赵夫人了。 赵夫人心下清楚,付伟既然那般的偏心付新,不会什么也不留的,将付新一个人丢进国公府。 但也决没有想到,付伟竟给了付新这么多。 付新的财产,不说可以抵得整个国公府,也差不多了。 更何况,那些铺子,可是时时进项。 可比国公府只消耗,要强得多了。 这么算的话,只怕付新一个人,就比国公府还要富了。 赵夫人不禁伸出手去,揉了揉付新的头顶,叹道:“你这般的傻,娘可怎么放心?” 又一个说她傻的。 付新瞪着大眼睛,看向赵夫人道,笑得甜甜地:“娘,我真的很傻么?娘怎么也说我傻呢?” 赵夫人一听,这话里有话。立时来了精神,笑问道:“怎么,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说你傻?” 付新心无城府地点头:“嗯,娘也认得。就是咱们家的邻居,罗小郎,他没事就总嘲笑女儿傻,女儿哪里傻了?” 这么说着,付新非常生气地攥了攥拳,以示不满。 正是因为认识,也颇为了解罗辉,听了付新的话,赵夫人不觉,细细地打量起付新来。 付新小,还不大懂得人事,少女春心也未曾到萌动的时候。 但罗辉可不小了,十二岁,可不正是对于感情,可懂不懂的时候? 赵夫人警觉起来。 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怕付新重蹈覆辙,说道:“你提到这儿,我正好有些话想说,憨娘可千万要听我的话,我是你娘,总不会害你的。” 付新见赵夫人一脸凝重,也端正了身子道:“女儿听着呢。” 赵夫人道:“自古男女七岁不同席,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了自己的名声,可千万以后离罗小郎君远着些,若万一传出什么不好来,对你、对了都不好。就是将来你俩个,有缘份成了亲,也终是污点。” 付新脸上立时火辣辣地红了。 耳边不禁又响起了罗辉说的那些话来,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付新急切的说道:“娘放心,女儿以后定会远远躲着罗小郎的,决不让人误会。” 赵夫人不过是未雨绸缪地先行叮嘱一下付新,没想到付新的反应如些的激烈。 连忙安慰炸了毛的付新,赵夫人笑道:“好了,娘知道你是乖孩子,我就那么一提醒你,瞧你,好像和他果然有什么了的似的,你才多大点儿。等过几年,娘一定为你选个如意郎君的。” 付新的头就快埋桌子底下去了。 心下想,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就说到这个话题上来。 付新虽然小,也懂得害羞。 只是垂着头,不出声。 再一想到,若是赵夫人知道,有人给罗辉算过命,他的未来妻子的名姓若是知道了,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会不会吓一跳? 不过,付新从赵夫人的话里话外,听出来,似乎对罗辉并不十分的满意。 付新也就放下心来。 她的婚姻,将来的决定权,在赵夫人身上。 若赵夫人对罗辉十分满意,那她嫁罗辉的机率就会很大。 付新打心底里嫌弃罗辉。 现见赵夫人也同样嫌弃罗辉,自然便就放下心来。 心下暗想:看样子,给罗辉算命的,果然是江湖骗子。 赵夫人终于放过付新,换了话题,叮嘱付新道: “广陵二爷留给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今天与我说的话,可不准对另一个人说,知道吗?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很多人,冲着你笑,保不准,心里却正打算着怎么算计你呢。” 付新点头:“女儿知道,因为是娘,女儿才说的。” ------------ 第二十二回 7(前情种种) 赵夫人被付新的话,说得甜到了心里。 伸手掐了掐付新的脸蛋子,赵夫人笑道:“我女儿心眼好,又这么可爱,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谁家小子。” 付新拉着赵夫人的衣袖,来回摇晃:“娘……” 逗得赵夫人大笑出来。 世子付宽回来时,就见这娘俩个并肩坐在一起,正搂着有说有笑的。 付新并没有像往日那样,一见付宽回来,便就急急的要往外躲。 而是大大方方的身付宽见礼,虽然对比着赵夫人,还是生份了些,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世子爷万安。”付新站到一傍见礼。 赵夫人起身想迎道:“也没让丫头通报一声,就这么闯进来,吓着憨娘怎么办?” 付宽笑着:“憨娘也是我女儿,只许你们娘俩个亲,难不成憨娘就怕我?瞧你说的。” 付新笑问道:“世子爷在外面吃过了?要再吃些吗?要不要让丫头传饭?” 付宽和赵夫人脸上,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 此时的付新,才有了,她果然是付宽和赵夫人女儿的感觉。 不似先前,那种客居他人家里的,那种不自在。 付宽笑道:“不用,我在外面吃过了回来的。你先呆会儿,我进去换件衣服。” 赵夫人跟进去,给付宽找出家居服来。 有丫头端了水进来。 付宽出来,洗了手脸,便就坐到了炕沿边上,挨着炕桌。 付新自然又挨着赵夫人坐下。 赵夫人一手拉着付新的手,一边问付宽道:“你让人给我送信,说晚上约了个杏林高手,怎么样了?可见着没有?” 付琏的身子一直不好,赵夫人和付宽两个,为了给付琏治病,可以说是遍请名医,却始终不见好转。 付宽叹气道:“别提了,根本就没见着。说好了在留仙居里请他吃饭,中间人路七郎都来了,可左等、右等,竟派了个药童来,说是临时有事,改日再说。” 赵夫人见付宽唉声叹气地,安慰道:“算了吧,就是见了又怎么样?咱们这么些年,见过的神医还少?或许,这一个,又是一个沽名钓誉的。” 付新自然知道付琏的身子不好,于是问道:“娘,大兄到底怎么回事?女儿瞧着,似乎不是病呢。” 赵夫人叹道:“你还小,就别问了,你大兄这身子,唉!” 付琏这病,正是付新前一世时,离家出走时,生的。 付国公府,高墙大院的,一个大家闺秀,并不是说走,便就能走的。 上一世的付新,也曾试着,想要嫁给程泽。 才与赵夫人,些微透漏了些。 赵夫人根本就没等上一世的付新将话说完,又怕被别人知道了,于是便就寻了借口,将付新给软禁在了初平园里。 这也正是这么些年,赵夫人最为后悔的事情。 赵夫人事后经常地想,如果当初,她肯静下心来,听一听她女儿的话,是不是她的女儿,最终便不会落得那么悲惨的结局? 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而被软禁在初平园的,上一世的付新,心里却也在权衡着。 她在想着如何的说服自己的母亲,能够同意,将她与程泽。 初平园里,每日上演的,便就是这娘俩个的争执,与上一世的付新跪在地上,对着赵夫人的苦苦哀求。 直到有一天,上一世的付新突然发现,她的母亲赵夫人,几日不曾来初平园见她了。 她正自纳闷时,突然程泽扮作女人,混进了初平园里。 两个相爱的人,最起码,上一世的付新当时,是这么认为的。 她与程泽是相爱着的。 多日不见,突然见面,自然是各自诉说着相思之苦。 上一世的付新,对着程泽发誓,她一定能够说服她的母亲,答应他俩个的亲事。 可是程泽,却带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赵夫人之所以多日未进初平园,是给她寻了婆家。 正在与男方商讨着结婚的日期。 上一世的付新被关初平园多日,守园的婆子们被赵夫人下了封口令。不准她们多嘴,与付新乱嚼舌头。 而丫头们,除去红丝、红锦之外,全被赵夫人发卖了。 或是打发到了庄子上。而红丝和红锦,也被关了起来。 所以,被禁了足的上一世的付新,对于付国公府,乃至赵夫人,都是两眼一摸黑的,什么也不知道。 只能是别人与她说什么,她信什么。 再说,当时的付新,自不会认为程泽会骗她。 于是,摆在当年的付新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 要么与程泽私奔。 要么,留下来,听赵夫人的话,嫁人。 上一世的付新,就这样,在几方的努力下,走进了付悦给她设好的圈套里。 赵夫人是真心爱自己的女儿,虽然付新做出了与人私奔的事情来,但到底也没有告诉付新,她那些日子,之所以没去初平园,是因为她的大弟病了。 看着似病,其实是毒。 因为一直找不到毒源,所以付琏的身子一直没有起色。 到底儿子的命更重要些。 赵夫人以为,她女儿的事可以缓一缓,先救儿子的命重要。 然后,直到有人来给赵夫人报告,说付新不见了。 赵夫人才有些琢磨过味来。 她长子的毒中得太过蹊跷了。但打死赵夫人,也不相信,这是付新为了跟男人私奔下的。 那么会是谁? 她女儿的存在,最碍着谁的事? 赵夫人顺藤摸瓜,很快的,便就将幕后黑手,付悦揪了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地摆在了世子付宽的面前,容不得付宽为上一世的付悦狡辩。 而拒不承认,也不肯说出付琏中的是何种毒,上一世的付悦,终是尝到了赵夫人的手段。 上一世的付悦,在赵夫人铁血的报复下,最终还是怂了,说出了付琏中的是何种毒。 但因为中毒日深,虽然解了,但身子却毁了。 几乎劳累一点儿,都不行。 瞅着奄奄一息的付悦,付宽终是同意,将付悦嫁给了死也不肯娶付新的程泽。 赵夫人以为,高姨娘还在府上。 却没想到,上一世的付悦,是个没心的。 因此上,这么些年,世子付宽和赵夫人,不死心地为付琏遍寻名医,却终是次次失望。 付琏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转。 ------------ 第二十二回 8(借钱) 好在,付琏的身子,在名贵补药的作用下,也还勉强维持着。 但是,因为付琏的带累,使得世子这一门子上,过得十分的捉襟见肘。 三个媳妇,也不似看起来的,那般的融洽。 老二、老三媳妇嫌老大家里,拖累了他们。 所以,各自算计各自的,想着法的从赵夫人这儿,多往自己的屋里捞东西。 付新见赵夫人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也就没再深问。 陪着说了会儿话,猜世子和赵夫人定是有话要说,便就起身告辞出来。 赵夫人欲要送付新。 付新笑道:“娘还与女儿客气?” 赵夫人也就没再坚持,只是叮嘱跟着付新的婆子们小心,天黑别摔着。 才说着话,就见外面有婆子急匆匆地往延居里来。 赵夫人见了来人,脸色就变了。 付新转过头看时,她见过的,是付琏的奶娘郑妈。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郑妈也有六十岁了,却是一路上小跑着来的。 赵夫人的身子晃了晃。 付新急忙伸出手去,将赵夫人扶住了。 要不是有要紧的事,郑妈决不会亲自,这么晚跑来的。 没等跑到跟前,郑妈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夫人,夫人快快” 赵夫人急忙问道:“怎么了?大郎又晕过去了?” 郑妈大口大口的喘气,道:“吐吐吐血了。大郎吐血了,夫人夫人” 后面跟着来的小丫头已经哭了:“夫人快去看看吧,大郎君突然吐血了。” 赵夫人听了,身子立时软了下来,付新用尽力气,才勉强将赵夫人扶住。 世子付宽在屋内,也听见了。从屋里挑帘子出来。 赵夫人一把拉住付宽道:“世子、世子爷。” 付宽在另一边,扶住赵夫人道:“先别急,咱们过去看看再说。” 然后又问道:“去喊大夫了吗?” 郑妈这时候稍微喘过点儿气来,道:“已经让人去请了。” 付新搀扶着赵夫人,急急地随着一起,去到了付琏的无恙居。 无恙居内灯火通明。 付琏躺在床上,又目紧闭,面如金纸,看着十分的吓人。 楚氏急得在屋内来回的踱步。 而付健说什么也不肯回屋去睡觉,守在床边,瞪着眼睛看床上的付琏。 看样子,是吓坏了。 丫头婆子更是里里外外的忙活。 付琏吐的血水,衣服已经换了,脸也给擦干净。 急救的药,也才给付琏喂了。 赵夫人与付宽进到屋里,楚氏急忙忙地迎了上去,也顾不得行礼,喊了声:“夫人” 便就哭了,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付宽松开赵夫人,几步冲到床前,然后转过头,问床边上的婆子道:“大郎怎么样了?好好的,怎么就吐血了?” 那婆子是楚氏的陪嫁奶娘孙妈。 孙妈说道:“老奴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好好的,小郎今天考试,被先生夸奖,大郎君听了很高兴。还给小郎指点了下文章。晚饭吃得与平日里一样,都是按着之前的御医开的单子,小厨房单做的。不知道怎的,突然就吐了血。” 赵夫人不知突然从哪儿来的力气,挣开了付新的手,越过楚氏,直到床前,一见着付琏那吓人的模样,一屁股坐到了床前的凳子上。 付新凑上前,瞅了瞅,没敢出声。 付健上前喊了声“祖母”,看起来,倒是比他母亲坚强。 付新见楚氏哭得可怜,上前安慰道:“嫂嫂莫哭,大兄看着凶险,也许没什么大事呢。等一会儿大夫来了,听大夫的。” 楚氏抹着眼泪,道:“让妹妹笑话了,我心情不好,妹妹随意吧。” 付新低声道:“嫂嫂不用管我的。大兄吃什么药呢?要是不见效果的话,换换不行吗?” 楚氏抬眼瞅了瞅付宽和赵夫人,叹道:“你大兄这是富贵病,妹妹现在还就别问了。” 正这时候,外面有丫头说道:“孙御医来了。” 付宽和赵夫人一同说道:“快请。” 楚氏连忙丢下付新,亲自去门口迎接,让进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孙御医进来,嘟囔着说道:“我早就说,让你们给大郎君配天草香丸来吃,你们偏舍不得那银子,这么一回一回,大郎君还能禁得住几次折腾?换一百个神医,没药也是白瞎。” 说着话,孙御医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床前边。 赵夫人边忙让出床边的位置。 孙御医也不客气,便就坐到了丫头新搬来的小凳子上。 药童将诊箱打开,从里面拿出脉枕来。 孙御医给付琏诊了脉,又看了看眼睛,捏了捏腿骨。 从医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来,倒出一丸药来,塞到了付琏的嘴里。 那边墨已经研好。 付宽上前,冲着孙御医一揖,请方道:“大郎如何?要不要再换个方子?” 孙御医摇头道:“方子不须要换了。老朽还是那句话,世子若果真想救大郎君的命,就快配天草香丸来吃,若不然,只怕也挺不了几年了。若再拖些时候,就是仙丹,只怕也难还魂了。” 赵夫人喊付宽:“世子爷!” 付宽却是一脸地纠结,道:“容我再想想。” 孙御医听了,脸拉得多长,甩袖子走人道:“世子若是想配药了,再来找我要方子。你们别等了,大郎君明早上才能醒。” 赵夫人只是垂泪,并没有埋怨付宽的意思。 楚氏也跟着赵夫人流泪。 付新心下纳闷,但也没敢贸然地出言相问。 正想着等呆会儿出去,问问赵夫人。 付健却突然冲到付新跟前,跪到地上,磕头有声道:“新姑姑,我将来长大了一定挣很多的钱,我将来一定会还姑姑的,求姑姑借些钱,救一救我爹爹的命。” 付新被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所措地抬眼去瞅赵夫人。 而楚氏虽然嘴里呵斥付健:“你这孩子疯了不成?你新姑姑虽然有钱,也是留着将来压箱底的,怎么能随便拿出来?” 可却没上前将,将付健拉开。 而且那话音,也算是默认了,付新有钱这件事。也希望付新能将钱拿出来,给付琏配药。 赵夫人的脸一下子胀红了。她虽然提心长子,但决没想过要打付新钱财的主意。 ------------ 第二十二回 9(隔阂) 就是要借,也是她寻个没人的机会,慢慢的与付新说。 现在付健这么突然地跳出来,付新会怎么想? 她之前对付新的好,还有过继付新这件事,赵夫人越想越心惊。 就怕付新多想。 而跟着付新过来的绣燕,脸色就已经不大好看了。 不等付新出声,绣燕上前将付新往边上拉,转过头来对付健道: “小郎君说笑了,咱们小娘子才几岁?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广陵住不下去,才过继到国公府,哪里有钱?小郎君听哪个烂嚼舌根的说的?喊来咱们与她对质看看。小郎君要求,也求世子、国公爷。堂堂国公府,还能差了大郎君治病的钱?” 付健不理绣燕,只是一个点儿的给付新磕头。 楚氏则只是哭,只是哭。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付琏的病时日太久,虽然平日里吃的补品已经非常的名贵,人参鹿茸,却是可以寻的。 而这个孙御医给开的,据说能治付琏病的方子,却是有钱也难找。 稀少,便就贵。 比人参鹿茸还能得。 却要按年吃。 按着孙御医的意思,付琏要吃三年,亏掉的身子,方能补回来。 第一年的前半年,是要一天三顿的吃。后半年,一天一顿。 到第二年上,三天吃一回。 第三年上,是巩固期,要七天吃一回,半年上的时候,才要一个月吃一回。 而练成丸药,那么稀少的药,却是要买一小箱的。 据说那天香草,比黄金还贵。 更别说与天香草配伍的药,个个抵得黄金。 虽说付宽是世子,但付国公府可不全是付宽的。 这么贵的药,付宽手里没有钱,自然拿去给付国公和武老太君看。 若是一剂两剂药,付国公咬咬牙,也就拿钱出来了。 可是一吃三看,付国公也不敢做主。 只得将付由喊来,一起商量。 别说孙氏不干,就是付由,也不乐意。 药石这种东西,说不准的。拿伤筋动骨的银子,去换个未知数。 就是孙御医,也不敢拍着胸脯子说,付琏吃了这药,就会药到病除。 付宽和赵夫人,因着是亲儿子,就是拿所有的钱去拼,也舍得。 但付琏于付由,只是侄子。 付由也不说不同意,只是让付宽好好想,多找几个好太医看看,再做决定。 这么一拖,便就是几年。 付宽过去,将付健从地上提起来,低声呵斥道:“一切还有我们呢,你这是做什么?你爹现还在床上,你不说安静些,竟还吵?与我出去。” 说着话,付宽瞅了眼楚氏,提着付健出去了。 楚氏心下清楚,付宽和赵夫人肯定不会高兴了。 但楚氏有她自己的打算。 于世子和赵夫人,付琏是三分之一的儿子。 可是于楚氏来说,却是她一辈子的依靠。 若是付琏就这么去了,将来付健的世子之位,都不定能保住。 因为付琏还有两个嫡亲的兄弟。 即使老二门上没有儿子,还有老三付琰呢。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见国公府上下,并没有要给付琏配那药的意思。 楚氏心下的焦急,可想而知。 就是有一分的希望,楚氏也想试一试。 可是她没有钱,她的娘家也没有钱。 赵夫人不错眼的盯了付琏一会儿,站起身来,将楚氏喊到跟前,叮嘱道:“你好好看着大郎,有事的话,不管什么时候,让人喊我。明儿早上,他几点醒了,也派人告诉我声。” 楚氏低头答应着,眼睛也是不离开付琏。 无论如何,今天的事,她不后悔。 赵夫人转身离开,楚氏并没有送出去。而是坐到了赵夫人刚坐的椅子上,伸出手去,拉住了付琏的手。 楚氏在心底低喃:你会原谅我的,我一切都是为了你。 付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绣燕像只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拉着付新不松手。 这些人,想要算计付新的钱。 这是绣燕心下唯一的想法。 而她,决不能让付新上当。 付新则从付健跪她那一刻起,便一直呆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赵夫人走到付新跟前,拉付新的手。 付新反射性的往后拉。 赵夫人没有松手,而是用力地,死死地拉住了付新的手,说道:“咱们出去吧,既然太医说你大兄暂时没什么事,又醒不了,等明儿醒了再来看他。” 付新低着头,不让自己往深了想。 她今天才与赵夫人说了,关于她钱财的事,却就这么巧地出了这事。 那老太医来得快,去得也快。 付新越不让自己深想,却想得越多。 到最后,破罐子破摔起来。 而绣燕到底是下人,她倒无所谓,但付新日后还要在国公府里生活。 赵夫人去领付新时,绣燕也只得松手,却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付新的身后。 从无恙居出来,付新轻声地问道:“大兄的病,要多少钱?” 赵夫人的心内是挣扎着的。若是不知道付新有多少钱,还不报希望。可是现在知道了,只要付新肯拿出钱来,或许,她儿子的病,就好了。 这如何不让赵夫人心动? 拉着付新手的赵夫人的手,渐渐松开。 赵夫人没有回答付新,在通往延居和归燕居的岔路口上,赵夫人叮嘱付新道:“你回去吧,娘今儿心情不好,有什么话,咱们娘俩个明儿再说。” 付新仰起头,借着月光,瞅向赵夫人。 赵夫人的面色苍白,好像瞬间老了几岁的样子。 想了想,付新说道:“娘,既然我喊夫人娘,那么,咱们就是母女,我说得对不对?” 绣燕太了解付新了,一听付新的话,便就猜着付新要说什么。 不由得在边上轻呼:“憨娘,夫人今天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儿再说吧?” 付新回过头来,瞅了眼绣燕,道:“我知道绣姨是为我好。从小到大,绣姨就像我娘一样的对我好。但是!” 停顿了下,付新目光坚定地瞅向绣燕,说道:“我既喊了夫人做娘,不管夫人怎么样,我一心将夫人当成亲娘一样。那么,大兄,便就是我的亲兄长。” ------------ 第二十二回 10(心无城府) 说到这儿,付新转过头来,继续瞅向赵夫人,说道:“十个手指有长有短,所以做父母的,多少都会偏心。而大兄身子不好,母亲偏疼大兄,很正常。” 完全没想到付新会这么说的赵夫人,愣住了。 赵夫人以为,付新一定会误会的。 虽然付新与她说时,赵夫人没动那种心思。但当知道,长子吐血,孙太医说过那话之后,赵夫人便就已经动了心思了。 对于自己的这种想法,赵夫人虽然也瞧不起自己。 可一想到长子,赵夫人便就狠下心来了。 赵夫人以为,她这当母亲的心,没人能体谅的。 就是她自己生的亲生儿子,也没有体谅的。 尤其是老二,总嫌自己得的少,嫌她偏心。 可是,付新却体谅到了。 赵夫人忍不住一把将付新抱在怀里,眼里流出泪来,有些带着泣声说道:“傻孩子,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付新挣开赵夫人的怀抱,目光清明地瞅着赵夫人,说道: “虽然我是过继的,但,如果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咱们娘俩个,就一直不会真正的亲起来。如果将过继抛开,我是娘亲生的话,大兄现在生命垂危,娘只怕早就下命令,让我将钱拿出来,救大兄的命了。娘,女儿说得对不对?” 赵夫人叹道:“可那钱……” 付新打断了赵夫人的话:“母亲有一句推脱之词,也说明还是将我看成了外人。” 赵夫人终是点头道:“若你是我亲生的,知道你有这笔钱,就是使你恨我,我也会非让你交出这笔钱来,救你大兄的命。而我之所以迟疑,也正是怕你多心。可你大兄的身子,你也见着了,果真耽误不得了。” 付新说道:“娘回去算一算,大兄的药,还差多少钱,告诉女儿一声。女儿回去,也算一算,能筹措到多少钱。我想,大兄的命比钱重要。” 赵夫人拭了脸上的泪,摸了摸付新的发顶,终点头道:“你大兄病了多年,也不急在这一时,娘也不与你客气,咱们一起算计一下吧。” 绣燕虽然一直想要拦着,终是没机会说。 回到归燕居,换洗完,将丫头们全都打发到外面,绣燕小声将刚发生的事,学给了纪妈听。 并不无埋怨地说道:“憨娘也是,也不与老奴们商量一下,便就许了出去。二爷给的,是为了让姑娘备不时之须用的,要老奴说,指不定他们演了这一场,骗姑娘的钱,也说不定。” 纪妈小心,出到外面瞅了瞅,劝绣燕道:“好了,姑娘都答应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再说,若果然夫人惦记上了,现在咱们姑娘在赵夫人手底下,免不得破财得好。” 绣燕哼道:“你说得我也懂,只是咽不下这口气。要钱就直接说,何必弄这么多事?” 瞅着愤愤不平的绣燕,和明显也有些不高兴的纪妈,付新却笑了,说道:“如果纪妈和绣姨有事,急用钱,无论多少,我都不会迟疑的拿出来的。” 纪妈和绣燕说道:“这还用说?憨娘心这么好,老奴知道的。” 付新继续说道:“不是因为心好,若是那位用钱,就是救命,我一分也不会拿,有人来抢,我也会死抱着的。因为我将纪妈和绣姨当成了亲人。” “而现在”付新的目光有些幽远:“我既然将夫人当成娘,那么,大兄就是我的亲人。亲人生病了,我正好有钱,拿出来也是应该的。难道我没这些钱,国公府会少我口吃的?” 绣燕和纪妈知付新实心眼子又犯了,劝是劝不回的。 付新笑道:“就劳烦纪妈和绣姨,晚上少休息会儿,算一算我有多少银子吧。大兄的病能拖到现在,应该银子少不了。实在不行,绣姨与陈叔商量下,看能不能转手两间铺子。” 绣燕和纪妈同时惊呼:“憨娘!” 付新躺在床上,摆手道:“你们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决。若大兄是我的同母兄弟,难不成,我看着他,守着没有生命的死物银子,不救吗?算计得失,不过是将钱财看得比人命重要。” 然而,绣燕和纪妈不算还好,这一算,竟就发现,出了内贼了。 丢的是银子,和付新暂时用不着的金首饰。 零零角角的银子,用戥子称花剩下的,她们便就放到了一个专用的零钱匣子里。时间一久,也存了不少。就怕忘了,所以,纪妈和绣燕都会记下来,放进去多少,拿出来多少。 可是现在再称时,可就对不上了。 差了十几两,外加上付新的一对金手镯子,和一只纯金镶红宝石眼睛的凤钗。 付新的这些东西,并不是一下子带进付国公府的。 多数是过继完之时,一点一点的顺带进来的。 有时并不背着底下的丫头,但多数时候,还是背着的。 并且回燕居里,绣燕和纪妈,少有全不在的时候。 绣燕和纪妈两个,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放归原处,将算好的帐本,放到桌子上,等着一早上,给付新看。一并等早上时,将丢东西的事,也学与付新知道。 起床之后,付新听了纪妈和绣燕的话后,细想了下,道:“与夫人说吧,我以后就将夫人当成亲娘。女儿有了事,找娘总是没有错的。” 纪妈和绣燕却不那么乐观。 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也只能任着付新现在这样,走一步看一步。 付新拿着帐本,去给赵夫人请安,赵夫人已经从无恙居回来了。 脸上重又露出笑容来。 但沉暗的肤色,厚重的黑眼圈,加上深陷的眼窝,布满血丝的眼睛,说明赵夫人昨晚上没怎么睡好。 或许,一个晚上也不曾睡。 付新倒是睡得不错,所以精神头十足。 她虽然说要将付琏当成兄长,但那只是心里的想法。 而感情却是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若是付琰生病,付新大概更担心些。 但对于她住进国公府,没见过几次面的付琏,实在担心不起来。 再加上付新一贯对于钱财不放在心上,所以,竟然一觉睡到早上,纪妈喊她起来才醒。 因为有事,所以付新今天来得比往日里早了半个时辰。 ------------ 第二十二回 11(一样事百样解) 其他人都还没有到。 世子付宽也已经起床,洗漱完了,准备着一块儿去给武老太君和老国公爷请安。 付新给付宽和赵夫人请安,又问了问付琏的病。 也许是因为没睡好,又或是被付琏吓的,所以赵夫人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你大兄凌晨的时候才醒,我刚打他哪儿回来,还好有惊无险,要再多这么几次,娘也就不用活了。” 付新安慰道:“娘别急,不是有治病的方子?” 见没有外人,便就将手中的帐册往赵夫人跟前一送,付新道:“娘,这是我所有的钱,看看够不够。若不够的话,就把铺子卖了。” 付宽听赵夫人与他说了,付新要将钱拿出来给付琏治病的事。 但没想到,付新会如此痛快。 付宽和赵夫人都以为,即使付新想拿钱出来,而纪妈和绣燕总会从中拦着,怎么也得迟疑个几天吧? 对上一脸真诚的付新,付宽先不自在起来。 咳了声,付宽站起身道:“我出去看看大郎怎么样了。好些了没有。” 赵夫人知道他这是不好意思,寻的借口,也不拆穿,只说道: “我与憨娘有话说,这会儿工夫,他们也都在无恙居呢,你领着他们去老太君哪儿吧,就便和老太君说声,我和憨娘有事,早上就先不过去了。” 付宽点头,转身出去了。 赵夫人将那账册拿到手里,拉了付新与她一并坐下,慢慢地翻看。 见帐册写得非常的清楚明白,不由得叹道:“广陵二爷给你找的人,果然可靠,这册子写得,竟是一丝毛病也挑不出来。憨娘,告诉娘,你会看吗?” 付新点头道:“在家时,我爹曾教过我,绣姨和纪妈也经常教我看。自我生母去世之后,那些个闲书倒是久不曾看了。” 赵夫人问道:“你想看?” 付新摇头。她不是想看,是想那种她娘陪着她,教她逐一认字的感觉。 这辈子,怕是再感觉不到了。 赵夫人合上册子,叹道:“广陵二爷只怕把他们京上的生意额,全都给了你吧?” 付新实话实说道:“我爹总说,手里有了钱,无论在哪儿,都有底气。” 赵夫人才要说话。 付新又说道:“可是,娘对我的偏爱,更让我有底气。再说,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人的命只有一个,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大兄。钱,够吗?” 赵夫人勉强地笑了笑,道:“够了,你这孩子,有没有看你有多少钱?” 付新摇头:“我虽然看得懂帐本,但却从来不瞅。可能是我从来没差过钱,钱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堆冰冷的数字而已。我之前都不知道娘这么缺钱,也不与我说,还经我花钱做了那么多好衣服。” “谢谢娘。”付新瞅着赵夫人,无比真挚地说道。 赵夫人一阵的惭愧。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赵夫人将付新搂到怀里,叹道。“你怎么就没想过,或许是我们一起算计你呢?” 付新闷声问道:“那是么?” 赵夫人冷笑道:“不是娘推脱,是有人见咱们娘俩个太好了,想挑拨,不过,却没想到你肯拿出钱来,救你大兄的命,大概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算计没能如愿呢。” 付新不用猜,都能想到是谁。 赵夫人叹道:“她与你同岁,做起事来,怎么倒像个上了一定岁数的。难为广陵二爷不喜欢她,要瞅着她,她总觉得可怕。” 付新问道:“夫人怎么知道是她?” 赵夫人拉起付新道:“走,咱们娘俩个也去老太君哪儿,气一气那起子小人。” 付新奇怪,刚不是说不去了? 但赵夫人拉她,付新也只得跟着。 路上,绣燕仍旧跟在付新身后边。 赵夫人笑着与付新说话,又像是给绣解释,说道: “你大嫂也是担心你大兄的病。前几天,她墙外面有人说话,提到说你从广陵带了许多钱过来,又说广陵二爷如何的偏疼你,分家时,你那嫡母什么也没得着,定都是让广陵二爷当成私房钱,给你带进国公府了。” 叹了口气,赵夫人又说道:“也怪你进国公府来,不知道收敛些,除了我给你做的新衣服,你自己的也是不重样,你大嫂便就信了。” 付新不好意思道:“女儿不知道,女儿以为国公府” 话不好听,付新突然觉得她说错话了,便就突然打住了。 赵夫人点了点付新的头,道:“你以为国公府里金山银海的,却没想过这般穷,还比不上广陵付家,对不对?” 付新低着头,不出声。 赵夫人好笑地叹道:“你啊,这么傻,也难为广陵二爷对你不放心。” 付新问:“谁在大嫂院墙外面说的?” 赵夫人道:“今儿我也问了,你大嫂说和等她出去看时,人早就不见了。不过我猜,一准是那丫头。你看她平日里瞅咱们娘俩个的眼神,分明就是嫉妒。” “不过,她很聪明,你就明知道是她,却是一点儿把柄也抓不到。”赵夫人停顿了下,又继续说道:“可惜,她只是错算了你。我们因为关心你大兄,说来也惭愧,竟被她算计个精准。” “她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已。”一想到好像在夸赞自己,付新的脸就又红了。 赵夫人听了,也不禁笑出声来。 娘俩个就这样,有说有笑的进到武老太君的迎松院里。 正好碰上柳氏,拿着帐册来给武老太君过目。 和从里面侍候着武老太君早饭,被打发出来的从人。 付悦也被打发了出来。 一早上,没见到付新和赵夫人,付悦以为得逞了,正沾沾自喜。才出屋里出来,没想到迎面就撞见赵夫人,拉着付新的手,满面春风的。 付悦的心,不禁咯噔一下。 不可能的,付悦心下想,这决不可能的。 不是应该,这娘俩个相互防备,心生隔阂吗? 一个算计另一个的钱,一个死也不肯拿出来。最终离心离德。 按着付悦的设想,付新最终,也是保不住她的钱的。 因为付新毕竟是赵夫人的女儿。 妇人都不准有私产,更何况女儿? 赵夫人为了她的长子,少不得要钱不要脸,生从付新手里抢钱的。 ------------ 第二十二回 12(错算) 然而,一样事,百样解。 付悦以自己的角度,所想到的,和付新站在她自己的角度,所想到的解决方法,竟是差着天地。 而她,也又一次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其实,付悦根本就没有想到过,付新会主动告诉赵夫人,她的身家财产有多少。 付悦自以为,若是她带着这许多的钱,进到付国公府,一定是想尽办法装穷。 这些日子来,付悦没少笑话付新笨,竟然不懂得藏富。 就这么招然的花钱如流水。 付悦觉得付新还是太小了,不懂得人情世故。 她自以为,付新定是一面这么招摇,一面会防着掖着赵夫人。 所以,付悦才会和着付亮、柳氏,做了这个局给赵夫人和付新。 可是,付悦在无意中,正好帮了赵夫人一把。 也变相的帮了付新。 因为无论怎么样,赵夫人为了长子,总是要动付新的钱的。 这就好比没希望了,便就死了那个心。 但明知道付新哪儿有钱,能救付琏的命,赵夫人一定会慢慢地与付新说,使付新将钱拿出来的。 可这样一来,赵夫人不会像现在这样感激付新。 因为站在赵夫人的立场上看,付新拿出钱来,有一部分,会是赵夫人用了心思,骗出来的。 出了付琏吐血事件,和付健直接要钱,付新的痛快。 这些,都深深地让本就对付新非常满意的赵夫人,更是从心里既心疼付新的傻,又感激付新的仗义相助。 其实,对于钱财上,付悦就没有付新看得开。 付新虽然小,却明白一个道理,当你没有能力保护一些东西时,不如将这些东西送出去。 强行留在身边,只能给自己带来灾祸。 更何况,还是救人。 因此上,虽然纪妈和绣燕都不同意,但付新仍是连财册都交给了赵夫人。 又是迎松院的门口,大家碰到了。 相互见了礼。 付宽已经领着儿子、孙子们去给付国公见早安礼去了。 所以,此时在这儿的,全都是武老太君的儿媳妇、孙媳妇。 多出来的,便就是柳氏和付新、付悦。 孙夫人与赵夫人寒暄了下,不外乎听说付琏吐血,打听了下。早上时,也派了人,给无恙居送了礼。 天天有病,即使吐血,也已经引不起其他的人特别关注了。 略安慰了下赵夫人,孙夫人便就打先走了。 赵夫人也让自己的二媳妇、三媳妇回去。 却留下了付悦。 付新瞅着付悦,付悦此时却低着头,一事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式。 赵夫人与柳氏打招呼。 柳氏也问了问付琏的病如何了,可吃什么药之类的话。笑瞅了眼付新,说道:“要不大夫人就狠狠心,换那药试试吧,不就贵点儿?万一管用呢?” 赵夫人只是笑,并不多言语,让柳氏打前走。 进到屋里时,武老太君正由着付纹、付芩和付芸吃饭。祖孙几个,有说有笑的。 赵夫人几个一进到屋里,武老太君明显有些不高兴:“什么事非这时候来?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瞅了眼柳氏,武老太君又说道:“你不侍候国公爷,怎么一大早上的,也跑我这儿来了?” 柳氏上前给武老太君见礼道:“瞧老太君说的,奴婢这不是来给老太君看账册来了。” 赵夫人领着付新、付悦给武老太君见礼道:“媳妇早上时,被事情耽误了,虽然晚了些,但看看时间,还能赶上侍候老太君吃饭,便就过来了。” 付纹几个起来与柳氏、赵夫人见礼。 付新、付悦又与付纹几个斯见了。 武老太君对付纹几个道:“坐下吃吧。” 付纹、付芩、付芸三个告了罪,才又重坐回原位,继续吃饭。 赵夫人主动上前,给武老太君布菜,上汤。 付新在边上打下手,而付悦自是也不甘落后。 武老太君见付纹几个吃得不稳当,只得出言对赵夫人道:“你就坐吧,你来回的忙活,她们也吃不安生。” 赵夫人依言,拉着付新挨着桌子坐下,道:“也好,就让欢娘代我尽孝心吧。” 付新挨着赵夫人,虽然没吃,但却坐在了饭桌前。 而付悦,则像个丫头似的,在边上忙活着。 武老太君问道:“大郎怎么样了?虽说久病生怠心,但你这当娘的,早上才醒,也不在边上看着点儿。” 柳氏是妾,自没有她坐着的地方。 站在一边上,这时候笑着搭言道: “老太君可说得是呢。才在门口上,奴婢还劝大夫人,要不就给大郎配那药吧,虽说贵些,但万一管用呢?奴婢也是听了说大郎昨晚上吐了血,这不早上,就急急地拿了帐册来,与老太君看。” 付悦地手一顿。 她就要看,付新会怎么样。 这娘俩个不是感情好吗? 付悦心下冷笑着。 她倒要瞧瞧,这娘俩个,能好到哪儿去。 武老太君听了柳氏的话,果然沉下脸来,呵斥道:“仗着国公爷宠着你,越发的没有规矩了。这儿哪儿有你搭言的份?” 柳氏垂下头,退到边上。 赵夫人笑了笑,说道:“谢老太君关心。媳妇正是要等着老太君吃了早饭,才要说的。既然话说到这儿了,那媳妇现在就说了也无妨。” 武老太君不由得抬眼瞅赵夫人。 付琏是长孙,武老太君也是真心疼他。 若是早些年,武老太君倒是可以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给付琏配那药。治了病最好,没能治好,也算是尽心了。 但现在不行,自天后之后,朝中多变,武氏族人死伤无数。 最终,都收敛着过日子。 武老太君手边上,活份钱越来越少。 可以说是有心无力了。 赵夫人哪有不知道武老太君心思的?笑道: “柳姨奶奶倒是用心了,我在这儿谢谢了。不过不用了,钱我们自己解决了。媳妇就是来告诉老太君的,大郎的救命钱有了,大郎有救了。” 武老太君放下碗筷,说道:“怎么说?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哪儿来的银子?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娘家虽然清贵,但重点是清,也没多余的银子给你吧?” ------------ 第二十三回 前愆尽去亲母女 韦宅高引权贵眼1(告发) 赵夫人笑眯眯地瞅了眼付悦、柳氏,但也并没有实话实说。将自己早已经想好的说词,说与武老太君听: “这还要谢广陵二爷。二爷走的时候,听人说了大郎身子不好的事,给咱们银子,又怕咱们多心。二爷是从咱们这儿出去的,自是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便就将银子交给了憨娘。憨娘这孩子也是傻的,竟一直不敢拿出来,直到听说大郎吐血,才对媳妇说了。” 武老太君道:“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是金子,也得两箱子吧?” 赵夫人笑道:“广陵二爷怎么可能让人抬了箱子来?他们不是有生意在京上么?当然是给的憨娘对票,媳妇看过了,好几千两呢。” 在边上给武老太君添汤的付悦,汤勺“咣啷”一声,掉回了汤盆里。 老参乌鸡汤,溅出一圈。 众人停了话,全都瞅付悦。 付新如何猜不到,早先的事,定是付悦闹出来的?坐在桌边上,也微笑着,瞅着付悦。 赵夫人嘴角噙笑,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听?可是听到了什么意外的事,吓着了?” 付悦连忙地一边拿帕子擦桌子,一边道:“请老太君原谅,是孙女儿一时大意了。” 武老太君笑了笑,并不以为意。毕竟自己的长孙有了希望,武老太君接过付悦重盛好的汤,一口气喝了。 而武老太君撂筷,付纹、付芩、付芸也就跟着撂下筷子。 柳氏颇有些失望,她一大早上过来,本是来瞧热闹来的。 结果,根本就没有她以为的,赵夫人和付新娘俩个,因为钱的事,闹将起来。 柳氏一见势头不好,就想寻个理由走了。 付新见武老太君吃完了饭,漱了口,洗了手嘴,移到炕桌上,开始喝饭后茶。于是盈盈起身,一拜道:“求老太君给孙女儿做主。” 随着付新的话,武老太君、赵夫人都愣住了。 付悦手下一顿,面上虽然没有表现,但心下却在想:果然是被赵夫人逼的,上武老太君这喊冤来了。 这样一想,付悦嘴角不自觉地就挂出了,几不可查的微笑。 柳氏也是瞪大的眼睛,伸着耳朵,等着看热闹。 只有付纹几个,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抑气息。就是付纹,都老老实实地在边上坐着,不敢乱出声。 武老太君问道:“什么事,让我给你做主?怎么不与你母亲说?” 付新道:“这事母亲管不了,只有老太君能管。” 武老太君心下也是拿不准:“说来听听。” 付新道:“我娘总喜欢息事宁人,所以这事若是先和我娘说了,我娘定非让我就这么算了不可。所以,孙女儿直接求老太君帮忙。” 武老太君一听这话,知道不是她所担心的。便也就放下心来。 心一放松,说出的话便就透着一股子的轻松,笑问道:“你这孩子,别卖关子,快说,什么事?” 赵夫人也笑问道:“你这孩子,人小鬼大,到底什么事不肯与我说,非要让老太君给你做主?我还不够偏疼你?” 付新瞥了眼付悦,正色道:“女儿不想让娘为难。女儿屋里可闹了贼了。” 武老太君正慢悠悠地喝着茶,一听,将手中的菜碗往炕桌上一放,身子往前探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赵夫人也十分奇怪,盯着付新不错眼。 付新慢声说道:“昨儿晚上,因着大兄的病,孙女儿寻对票时,发现孙女的一枝纯金凤钗不见了,同和十两银子倒是小事。只那凤钗可是登记在册子上的,明儿孙女儿的爹爹万一从广陵来,查孙女儿的东西,可怎么交待?” 付悦听到这儿,却不以为然,心下想:册子上写着呢,就一定证明你带了来?说不定是你自己添上的呢。 付新像是听到了付悦想什么似的。将册子送上去的时候,说道:“如果孙女儿没记错的话,世子爷哪儿应该还有一份册子。老太君可以拿了孙女儿的,与世爷手上的对一下。” 丫头将个小册子从绣燕手上拿走,递到了武老太君的手上。 好似一本完整的嫁妆单子! 赵夫人倒是没想到,付新手上竟还有一人上册子。 但也对付新如此的做,颇为欣慰。 付新跳过她,直接向武老太君告状,果然是真心的心疼她。 付新的院子,是柳氏安排的。 如果赵夫人彻查的话,说什么也绕不过柳氏去的。 武老太君看了那单子后,却笑得越发的满意起来。瞅了眼柳氏,道: “这单子我就先留下了,等会儿我会打发人去找世子对去的。你们就都先回去吧。憨娘回去再对对,看还少什么没有,一并将这贼抓了。我倒要瞧瞧,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做贼做到咱们家来了。” 柳氏连忙说道:“奴婢回去,这就将这事情彻查清楚了,给老太君个交待。” 武老太君淡淡地说道:“柳姨奶奶还是省省吧,要想查,去找国公爷去,让他来找我说。这个家,后院我还说得算,没老糊涂呢。” 柳氏僵住,没敢再多言语。 想着一会儿回去,与付国公吹吹耳边风去。 所以,从迎松院出来,柳氏先问了付新些问题。 比如说怀疑谁,看着谁像不老实的之类的话。 付新一问三不知,一副懵懂的模样。 柳氏见从付新这儿套不出话来,而赵夫人又在边上,便就急匆匆地告辞,寻付国公去了。 从迎松院出来,赵夫人拉着付新的手,将付悦打发着先走了。 付悦瞅着眼前的娘俩个,内心的感受可想而知。但她仍旧笑意盈盈地与赵夫人行了礼,并与付新礼貌地道了别,才转身先走。 赵夫人瞅着渐渐走远的付悦的背影,对付新说道:“你这孩子,事先也不与我商量下,胆子也忒大。” 付新笑道:“与娘事先说了,娘就该不惊讶了。老太君万一瞧出咱们娘俩个串通好的,该生气了。” 赵夫人长叹了声,沉下脸来说道:“不管如何,我都要说你。以后可不准这样了,万事有娘呢。你不是那没娘的孩子,难做不难做,这个头都应该娘给你出。” ------------ 第二十三回 2(误会) 付新一副受教了的虚心表情。 赵夫人却知道,付新根本就没有听进她的话。不由得狠劲点付新的头道:“你这孩子以前看着挺乖的,现在才知道,原来都是装的。” 付新嘻嘻地笑:“娘后悔也没法了,我已经是娘的女儿。娘也只得凑合养着了。” 赵夫人强板着的脸,再撑不住,笑道:“我凑合着养你,你更是只能认了,明儿你就知道了,我脾气可不好,可是爱打孩子的。你那三个兄长,哪一个小时候,都没少挨我打呢。看你怕不怕。” 付新笑道:“不怕,不怕,娘舍不得打我的,我这么可爱。” 这娘俩个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回到了延居。 由于今天有事,所以付新已经和武琪请了假。 在延居里,娘俩个说了会儿话,付宽也回来了。 一家三口倒是难得的在一起吃了顿早饭。 付宽颇有些愧色。 做为儿子也好、丈夫、父亲也好,他虽然觉得已经尽力了,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失败的。 瞅着因为他在,有些拘谨的付新。付宽用备用筷子,给付新碗里夹了点儿菜,道:“那钱用了,只怕还上,就难了。你可想好了。” 付新抬起头来,对着付宽道:“谁家女儿的东西,便就是父母的。哪有说父母拿了去,还要还的理?” 付宽没再说什么。 吃过早饭之后,付新陪着付宽、赵夫人去了无恙居。 而孙太医已经被请了来,脉已经诊完。 付琏和楚氏,都是感激付新的,对她十分的客气。 弄得付新非常地不自在。 呆了会儿,赵夫人也瞧出来了,便就让付新去琪乐园了。 而付新则将绣燕留下。 除去在回燕居的银子外,付新大部分的钱,都在绣燕的丈夫,陈大叔哪儿。 所以,绣燕留下,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之后的事情,付新一概不问。 钱既然拿了出来,付新就没想过能剩多少的问题。 至于归燕居里闹贼的事,付新也不去问,只任着武老太君去查。 付新现在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倒是自那日张秀儿走后,便再没来琪乐园找过她。付新觉得十分的奇怪。 仔细回想着那天自己说了什么? 付新怎么想,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由于赵夫人忙着给付琏配药的事,而纪妈和绣燕,看着钱像流水一样往外跑,只要抓着机会,总要唠叨付新傻。 使得付新都不大敢和纪妈、绣燕说话。 因此上,付新愁了好几天,终忍不住,求着让武琪给她出主意。 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听了付新学舌,武琪也不明白,张秀儿到底怎么了。 最终,还是付新忍不住,拿了那对纯金脚环出来,偷偷地从琪乐园出去,从将军府的后门进去找张秀儿。 由于付新以前,经常跟着张秀儿从后门走,所以守门的认得付新。 听付新说是来找张秀儿,便就直接放行了。 付新手里拿着那对金脚环,美滋滋的想,不管她无意中做错了什么,总要哄得张秀儿开心才对。 张秀儿是付新在京城里,除去付芩、付芸以外,算得上唯一的好友了。 所以,付新十分珍惜与张秀儿之间的友谊。 由于以往经常和张秀儿从后门偷溜进将军府,付新十分认路,很顺利的摸到了张秀儿的院子。 将军府里的下人并不多,但侍候张秀儿的,还是有几个丫头婆子的。 但进到张秀儿院子时,付新十分奇怪,怎么一个下人也没碰见。 不过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付新一见院子里没什么人,她就猫起身子,想给张秀儿个惊喜。 远远的,付新就听到了张秀儿从屋里发出的说话声,好似很激动似的,但听不清说得是什么。付新也没以为意。 高抬脚,轻落步,付新左右地瞅着,偷偷地摸到了传出张秀儿声音的,屋子窗下。 这回付新听清了张秀儿的话。 张秀儿好似非常地生气:“我就不吃,不吃,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吃饭。” 罗辉十分生硬地声音道:“你胡闹什么?你不吃以为我会怕?要不是因为师傅、师娘,你以为我会来看你?” 付新:…… 好像她来得有些不是时候,付新想要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溜走。 就听张秀儿大声叫道:“你喜欢付新对不对?你就是喜欢她,要不然,为什么不说呢。以你的脾气,应该直接说不喜欢她的。你不说,就是喜欢。” 付新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发出算不得巨响,但也绝对会让人听到的声音。 躲到别的屋的丫头、婆子们纷纷出来,瞪大眼睛看着付新这个不速之客。 因为都认识付新,所以,倒没喊出抓贼之类的话来。 但,张秀儿这几句话,已经对着罗辉喊过好几回了。所以,这些个人都十分的清楚。 所以,看向付新的眼光,都在为付新尴尬。 付新自己也十分的尴尬。 顾不得丢到地上的那对脚环,站起身,撒腿就跑。 可还是慢了些,罗辉已经听了外面的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个付新的背影,还有地上那金灿灿的东西。 张秀儿还在屋里生气呢,气哼哼地质问着罗辉。 根本就没有察觉,刚外面的动静,不是下人们发出来的,而是付新来过了。 听着张秀儿不断重复的话,望着付新那逃难似的背影,突然想到,付新肯定是误会了。 不行,罗辉警觉,他得和付新解释清楚。 他才没有喜欢她呢。 罗辉丢下没完没了的张秀儿,冲了出去,在院中,弯身拣起那对金脚环,小铃铛发出悦耳的声音。罗辉将脚环放到怀里,追了出去。 付新自然跑不过罗辉,虽然罗辉晚了她有一段路。 但就在要到门口时,付新被罗辉从后面一把拽住。 付新转头一见是罗辉,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死命地挣扎道:“你干嘛?放开我,放开我。” 罗辉一看,就知道,付新果然误会了。 “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罗辉咬牙切齿道。 付新刚听了张秀儿的话,一心怕被人误会,哪里肯老实跟着罗辉走? ------------ 第二十三回 3(怕哭的罗辉) 竟冲着守门的家丁喊:“救命、救命。” 罗辉气得,就差没一个手刀,将付新给拍晕了。 任着付新连踢再踹地,将她拉到了他住的院子。对守门的家丁道:“除了师傅,就是师母来,也不准给我放进来。” 罗辉院子倒是清疏,只两个守院门的小兵。 因着这个,张秀儿没有一次,能成功进到罗辉院子。 全被这两个守门兵给拦住了。 等被罗辉给拉到屋里时,付新都快哭了: “你想干嘛?我才九岁,我还小呢,罗公子,你爹是将军,你将来前途无量,将来的妻,一定是个大家闺秀的。求你了,就放过我吧。” 罗辉被付新的话,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吐出来。 咬牙切齿的,罗辉说道:“你给老子听好了,你刚在秀妹院子听到的,全是误会。我怎么知道你那天和她说了什么?她回家来,就跟疯了一样,非问我喜不喜欢你。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一点儿、不对,是半点儿也不喜欢你。” 付新被罗辉吼得直捂耳朵。 见付新呆头呆脑的样,罗辉压低了声音,沉声问道:“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听懂了没有?” 付新一听罗辉不喜欢她,简直喜极而泣,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道:“听懂了,知道了。太好了,你可千万别喜欢我。” 罗辉又被付新的话,气了个够呛。 付新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 罗辉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前些天,到底和秀妹说了什么?让她回来一直闹着问我,到底喜不喜欢你?” 付新一脸茫然,老老实实地将那天她和张秀儿的说话,大概齐、尽力地全学给了罗辉听。 饶是罗辉自诩聪明过人,来来回回的想,也没觉出,付新的话里,哪一句暗示了什么。 付新更是不可能知道了。 于是,罗辉觉得,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十分的难测。 误会虽然解除了,但付新也没那个心情去寻张秀儿,便就想回家。 本来罗辉也没事了。却突然又想起了现在京上流传的,关于付新作弊的流言来。 “我说你傻乎乎的,到底知不知道,谁在造你的谣?”罗辉实在是忍不住,如老妈子一般,念叨起付新来:“一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听人说,你将你爹给你留着傍身的钱,全拿出来给国公府那个病秧子配药了?” 付新不爱听了,说道:“疏不间亲,罗公子这话可就不对了,我既认了世子、夫人做父母,那么大兄有病,我正好有钱,就应该救治。怎么见死不救?” 罗辉乜斜付新,略带嘲讽道:“付悦有难,你也肯拿出钱来?” 付新摇头:“应该不会。” 罗辉才满意地笑了:“还没傻得没得救。那钱你守不住,你爹给你这些钱时,应该就是为了这个准备的。事先不跟你说,是怕你守不下秘密,到时再说露了嘴,反倒不美了。你爹可真的偏心你,什么都为你打算好了。过继完了,拿钱出来救了世子夫妻的长子,你可就算得上是国公府的功臣了。将来,就是付琏接了国公府,你嫁出去了,守着救命之恩,但凡有一点儿心的,都会继续给你当靠山。” 付新倒没想那么多,只当她爹留下那些钱,是为了让她在国公府不用仰人鼻息。 经罗辉这么一提,好像有几分道理。 不由得,付新的眼睛便就红了。 站在地中,付新低垂着头,泪珠“吧嗒、吧嗒”往地上掉。 一会儿工夫,会新脚前地面,就已经湿了一片。 见付新哭了,罗辉抓耳挠腮地,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吼付新,又怕付新更加的哭。 罗辉来回地搓手,道:“哎呀,好好的,你哭什么啊?我可没欺负你,你不会是想诬赖我吧?” 付新本来是无声的哭,听了罗辉的话,气得立时瞪圆了眼睛,带着哭腔道:“你欺负我了,就你欺负我了。你好讨厌,总说我,太讨厌了。” 罗辉憋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围着付新来回地转,道: “好好好,我下回不欺负你了,还不行?你别哭了啊,你在我这儿哭红了眼睛,一会儿出去,该让人误会了。小姑奶奶,我求你了,别哭了。要我就讨厌女人了,太烦人了,哭哭哭,秀妹哭,我都不理她。” 付新听了,一边抹眼泪,一边皱着眉头道:“秀姊多好啊,你干嘛不喜欢她啊?秀姊哭,你应该哄她才对啊,你真的太让人讨厌了。” 罗辉被付新哭得一个头两个大,但仍是说道:“我干嘛要喜欢她?她是我师妹,我连妹妹都不当她是,你别乱说。小心以后秀妹嫁不出去,都是你的错。” 付新很是嫌弃地撇嘴道:“我也看出来的秀姊肯定是喜欢你,她肯定是误会我了。真不知道你哪儿好,性子又坏,嘴又臭,又自大,竟然会喜欢你。我也是为你好,你不如就喜欢秀姊吧。再找个肯喜欢你的人,我看有点儿难。” 罗辉见付新不哭了,竟然有心情数叨起他来,就又来了精神。 咬着牙,罗辉道:“就你笨得跟猪似的,还给别人操心哪?我去给你打水,你洗洗脸,没事走吧。” 付新心道:谁爱在你家呆着? 于是,坐到屋内的凳子上,大爷似的,等着。 他院子里,全天都有备好的水。罗辉出去,没一会儿,便就端了一铜盆的水来,并一个崭新的手巾。放到屋内的脸盆架子上。 付新过去,先瞅那擦脸用的手巾。 罗辉咬着牙道:“那是新的,我没用过。” 付新才放心地洗了脸。 罗辉送付新出去时,看门的兵丁,像盯怪物一样,盯着付新看。 看得付新直发毛,问罗辉道:“我哪里不对么?和进来时不一样?” 罗辉气得恨不得捂住付新的嘴,但实在怕付新哭,只得回头去瞪那两个看门的兵丁:“再瞅,我让你俩个圈着京城跑十圈。” 那两个小兵立时站得笔直,目视前方。 心下却在哀嚎:这也不能怪他俩个啊,谁能见过罗小郎君,竟然怕女人哭?竟还亲自给打洗脸水?这不是天要下红雨? ------------ 第二十三回 4(师徒乐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别的他们没见过,可是府上现成的张秀儿,他们可是看了好几年的。 张秀儿别说这么无声地哭了,就是“嗷嗷”嚎哭,眼前这位爷,眼睛都没眨一下,转头就走。劝都不劝一声,更别提哄了。 付新又从将军府的后门出去,回到琪乐园,脸再怎么洗过,眼睛还是略有些红。 武琪十分奇怪,怎么付新去了趟将军府,回来就这般模样了。 而依着武琪对付新的了解,以付新的性子,若是两个人和好了,早就一道回来了。 而只有付新一个人,红着眼睛回来。 武琪就想多了。 这两人,到底因为什么,闹起意见来了? 或者说,付新傻乎乎的没发现,无意中让张秀儿多心的? 虽然武琪并不教张秀儿,但张秀儿整日里在琪乐园呆着,挂在嘴上的,就只有罗辉。 付新垂头丧气地与武琪请假,想回归燕居去。 武琪难得心情好,不但没放付新走,还一脸好似发现了什么秘密的模样,半倾着身子,笑道:“怎么,你和那丫头没和好么?没见着人?还是有什么误会?说与姑姑听听,我给你出出主意。” 瞅着眉开眼笑,实则一脸想从付新这儿,探听到什么的武琪,付新:“呃……其实……其实……” 武琪:“其实什么?” 付新低低地声音道:“其实我没看见秀姊。” 武琪笑眯着眼睛,瞅着付新,说:“没见着秀儿,眼睛怎么红了?别拿我当成傻子糊弄,说什么眼睛进沙子了,你俩眼睛红成这样,除非有人朝你扔沙子的时候,你瞪大了眼,就等着呢。” 付新的脸,瞬间红得似一只煮熟的虾似的。紧抿着嘴,低着头,就是不肯出声。 武琪状似自言自语道: “按理说,你和秀儿也没什么可误会的。秀儿虽说一心想当个大家闺秀,但他自小养成的习惯是不可能改的,这也正是我不收她的原因。骨子里就江湖气息重。秀儿心心念念,放心尖上的,也就罗辉。” 付新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僵在哪儿一动也不动。 武琪瞅着付新,微笑着。 付新的反应,证明了武琪的猜测。 武琪问道:“可你为什么哭?告诉姑姑,是不是罗辉那小子欺负你了?我看你是不喜欢他的,他喜欢你?向你表白了?” 付新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样,炸毛道:“没有,没有的事。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真的,姑姑要相信我们,这是真的。” 武琪若有所指地说道:“你不喜欢他我看出来了,至于他么……” 付新为了表示清白,急忙说道:“姑姑要相信我,我哭,是因为我想我爹了。” 就怕武琪不信,付新连忙将之前武罗辉说的,付伟为了她,做的安排说了。 虽然说,拿付新的钱,救付琏的命,于付国公府不大好看。 但这么几年,付国公府拿不出钱来为付琏配药。 偏过继了付新,便就有了钱。 而付伟是广陵富庶的事,京上没有不知道的。 当年付新的祖父,那也是京上好多人家,庶出的标杆。 一提说谁谁嫁了哪家庶子的话,便就会说,别瞧不起庶出。那广陵的首富,还是付国公府的庶出分支呢。 因此上,就是付国公想隐瞒,也是隐瞒不了的。 武琪住在国公府里,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 也佩服付伟的算计,简直是精到了骨子里。 虽然武琪并不认得付伟,但只一猜,便就能猜到了。若换了武琪自己的话,武琪想,她也会如此安排的。 事实证明,付伟的计划是正确的。 付新与赵夫人,可以说,已经亲过了母女。 整个付国公府的人,从上到下,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就是世子这一门子,可以说是把感激付新,就差挂在嘴上了。 说着话,付新的眼睛便就又红了。 武琪摩挲了下付新的头,笑道:“好了,别哭了。你还想不想和秀儿那丫头和好了?” 付新边抹眼睛,边说道:“想啊,可是怎么办?姑姑,我跟罗小郎明明什么事都没有,怎么才能向秀姊解释清楚啊?” 武琪想了想,道:“解释了有什么用?你觉得罗辉那小子,喜欢秀丫头?” 付新仔细回想了下,平日里,还有刚在将军府听到了,摇了摇头:“好像不怎么喜欢。” 武琪又说道:“那你说,罗辉那小子为什么不与秀儿解释清楚,他不喜欢你这件事?” 付新被武琪这么一点,脸上一亮,似乎困扰着她的难题,一下子解决了:“啊,我知道了,罗辉不喜欢秀姊,有意拉我当挡箭牌,让秀姊误会的。” 武琪:…… 似乎,跟她想的不大一样。武琪瞅着付新,一阵的好笑。不由得也心生羡慕。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思单纯。 感情也有些迟钝。 武琪不由得叹息自己这个时候,已经进到了宫里。 哪还有时间像付新这样,她的小女儿心,还未生出,便就随着一道道的宫门,被丢在了皇宫之外。 武琪想了想,她是幸运的。 那些个带着小女儿心进到宫里的,坟头草都已经多高了。 付新愤愤不平地继续说道:“我就说他没安好心,果然,简直太坏了。让秀姊误会我,他好得了自在。我才不会让他得逞呢。不行,一会儿我还找秀姊去,一定解释清楚了。” 武琪无奈地摇了摇头,板起脸来道:“你来得本来就晚,又开了一趟小差,不好好学习,下午还想出去?你当我这是上学来了,还是玩来了?” 付新也觉得自己过份了些,连忙好态度地问错道:“姑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下午与秀姊好了,一定好好地。姑姑,就答应憨娘吧。啊……姑姑。” 武琪被付新摇得头晕,只得说道:“好了,好了,别摇了,再摇我就晕过去了。让你去,让你去还不行?明儿开始,学习刺绣。整天玩,礼仪也不知道学哪儿去了。” 付新一听武琪答应她了,立时站到地中,极为标准地冲武琪行了一个谢礼:“憨娘谢姑姑成全。” ------------ 第二十三回 5(误会更深了) 武琪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便就也笑了。 她喜欢付新的,正是这份天然的真。 虽然付新有时候也犯蠢,有时候,又过于活泼。 然而,一说到再找张秀儿,付新突然想到她拿走,想送张秀儿的那对脚环。 似乎丢到将军府了。 付新面不改色地微笑着,像极了处变不惊地大家闺秀。 心下却琢磨着,她到底将那对脚环,丢哪儿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拣起来。 她要不要去将军府,问问张秀儿,看看张秀儿院里的婆子丫头,有没有谁拣着了? 可若是有人拣了,没有上交呢? 付新有些心疼,那是她爹爹上京时,刚买给她的。 送人,付新倒不心疼。可丢了,就觉得可惜了。 但付新不想问,怕再生出事情来。 若是有丫头婆子拣到,交给张秀儿的话,付新想,张秀儿肯定会问她的。 因为,付新觉得,能进到将军府里,丢这种东西的人,真的不多。 只要稍微用点儿脑子想,都会想到是她丢的。 若是没问,付新想,那脚环定是被丫头婆子私吞了。 付新若是管张秀儿要,又生风波。 思来想去,付新决定不声张。 中午,陪着武琪吃了点饭,等到武琪睡午觉,付新就回归燕居里,挑礼物。 却见桌上放着一个花笺。 付新觉得奇怪,怎么纪妈提都没提? 拿起来看时,才知道,原来是韦玉请她过韦家去玩的请柬。 因着也请了付悦,所以纪妈心下不高兴,就没与付新说。在纪妈心里,与付悦联系上的,准没什么好事。 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纪妈的感觉非常的精准。 见付新拿起来看,纪妈才说道:“门上送来时,说欢娘也收着韦小娘子送的请柬。要老奴说,憨娘不若找个借口,别去得了。” 付新将那请柬随手往边上一扔,道:“等晚上的时候,与夫人商量下吧,看看是去,还是不去的好。” 虽然纪妈觉得国公府的人,算计了付新的银子。 但纪妈也有眼睛,用心观察,也觉得赵夫人是真心向着付新。赞同地点了点头,便就没再说别的。 一想到韦玉办宴会,付新自然便就想到了,韦贤似乎和罗辉关系不错。 虽然说女孩子的花宴,或许没有男孩儿什么事。 但万一,韦贤请了罗辉去呢? 那么,张秀儿一准地要跟去的。 至于跟不跟得成,就全看罗辉心情了。 可是将军府上没有女主人,罗辉可不会想着给张秀儿准备漂亮的衣服。 而张秀儿的娘,可不敢动用将军府的银子,给女儿做衣服的。 因此上,张秀儿没有几套,漂亮的裙子。 多半,都是利落的胡服、短打。 像个假小子似的。 付新突然知道自己送什么,给张秀儿了。 衣服! 漂亮的新衣服,张秀儿肯定喜欢。 付新最不缺的,就是衣服。 虽然她还没长大,但,付伟走之前,为付新准备的,最多的,便就是一身一身,几岁都能穿的,漂亮的衣服了。 付新让纪妈将衣箱打开,从里面拿出张秀儿身量差不多,能穿下的衣服,左挑右选。 纪妈试探着问:“憨娘这是打算着,将衣服送人?” 付新一件一件拿起来看,边点头:“嗯,送秀姊。” 纪妈听不是送与付家女孩儿,尤其不是给付纹或付悦,便就放下心来。 可是,付新拿起哪件来,纪妈就会心疼。 总是哪件也舍不得让付新送人。所以,在边上碎碎念,这件这么好,那件那么好,送人可惜了。 付新笑了笑,心下想,送人,当然送好的。 若是送不好的,还不如不送呢。 付新尽心尽力地为张秀儿挑了件,她自认为最好看的,水红色的高腰襦裙。 张秀儿为人比较活泼热情,付新觉得,这身衣服与张秀儿最为相配。 纪妈明显是舍不得,又碎碎念了一堆。宁不过付新,还是拿了红纸包上,用草绳系好。 付新拿着千挑万选的新衣服,又从琪乐园的小门出去,绕到将军府的后门。 守门兵丁一见付新又来了,不等付新说话,就已经帮着付新,将门打开,让她进去。 付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再度摸进张秀儿的院子时,这回倒是见着守门的婆子。 那婆子见付新上午跑了,这下午没事人一样又回来了,颇为惊奇。 付新笑问道:“敢问大娘,秀姊在家里么?没出去吧?” 那婆子道:“在呢,只是一直在生气。五小娘子找我们姑娘有事?要不改天吧,我们姑娘真的心情不好。” 付新笑道:“劳大娘通传一声,我与秀姊可能有些误会,解释清了就没事了。秀姊知道我上午来过了么?” 那婆子心道:就是知道了,然后看着罗小郎去追你,才更生气的。这都闹了一上午了。现在来,这不是火上浇油? 最可气的是,罗小郎一句软话不说。 张秀儿正是因为上午时生气,才下令,若是付新来了,就拦着。她不想见。 “知道。”婆子面上堆着笑道。 付新哪里知道这么多,仍是求着那婆子去通传一声:“大娘就与秀姊说一声,我想既然秀姊误会了我,定也想当面问一问的。求大娘了,就去说一声吧,一定要为我美言几句才行。大娘也不想我与秀姊发生不愉快吧?” “憨娘,来了怎么不进去?”付新正一门心思跟守门婆子磨时,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妇人的说话声。 守门婆子微行礼道:“程娘子安。” 付新回头,就见张秀儿的娘,程娘子站在身后。 “程娘子万安。”付新连忙行礼:“我来寻秀姊玩,不过秀姊好像在生我的气。” 程娘子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面色很是和蔼可亲,笑道: “这孩子被我给宠坏了,你别与她一般见识。一天天跟个疯丫头似的,总瞎闹。你这么乖,她误会什么?来,跟我一块进去。也不知道罗辉怎么让她不高兴了,闹了几天了。要我说,就是欠打。” 守门婆子自不敢拦着程娘子,只得让到一边。 ------------ 第二十三回 6(和好) 付新跟着程娘子,很是顺利地进到了院子里。 彼时,张秀儿正坐在窗下生闷气。 其实透过窗户,她一早就见着了付新,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么生气,罗辉理都不理,却去追付新,就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又不能与别人说。 张秀儿实在是堵得难受。 因此上,实在是不想见到付新。 其实她虽然住在将军府里,但实在是没有几个朋友。 要么就是别人嫌她出身低,要么别人就觉得她住在将军府里,高不可攀。 所以,张秀儿其实很看重与付新的友谊的。 现在,付新与程娘子进来,张秀儿只得站起身来,迎到门口,冲着程氏,喊了声:“娘。” 但,张秀儿没理付新。 程氏与赵夫人、沈蓉不一样,江湖气息浓重,上来就骂道:“你这死丫头,又怎么了?闹闹闹,想闹到什么时候?说,罗辉怎么惹你不高兴了?与他闹就闹吧,怎么憨娘来了,你也不见?这么没礼貌?” 张秀儿被骂得有些委屈,嘟着嘴,不说话。 付新上前,一拉张秀儿的手,道:“秀姊,怎么这些日子不来找我玩?” 张秀儿哼道:“心情不好。” 往屋里走的程娘子突然回过头来,说道:“怎么说话呢?” 吓得张秀儿脚下一顿。 张秀儿还是挺怕程娘子的。 程娘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出身,脾气颇有些暴躁。生气了,可真是打张秀儿的。 付新连忙在边上打圆场道:“秀姊与我说笑呢。” 张秀儿“哼哼”地不出声。 进到屋里,程娘子先是对付新笑道:“憨娘乖,来坐大娘这儿,你的事大娘都听说了,没事的,哪个烂舌根的乱嚼,别往心里去。” 付新知道,程娘子指的是现在满京城,传她在赵府宴会上,抄袭的事。 心虚地笑了笑,却没听话地坐到程娘子身边,而是凑到了张秀儿跟前,陪着她一道站着。 程娘子见了,也不好让张秀儿站着,挨她的骂。 没好气地瞪了眼张秀儿,程娘子只得说道:“坐吧,还等我让?有客人来了,也不知道让,一天天也不小了,还整日这么耍,可什么时候能长大?” 张秀儿离得程娘子远远地坐了。 付新便就挨着张秀儿坐下。 程娘子本来是听说张秀儿上午又闹了,下午得了空,才过来瞧一瞧。 没想到碰见付新。 再生气,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骂张秀儿,给自己的女儿没脸。 因此上,程娘子只昨叮嘱了张秀儿些话,又与付新唠了些家常话,便就走了。 送走了母亲,张秀儿就又来了精神。看向付新的眼神,有些冷冷的。 付新看向张秀儿的眼神,可就尴尬了。 尤其是想到上午偷听到的,脸不由得就红了。 来时,光想着要与张秀儿解释清楚,可是怎么解释?却没想。 张秀儿问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付新挠了挠头,笑道:“秀姊几天没来找我,我不是想秀姊了么?所以来看秀姊了。” 张秀儿哼道:“那你上午来,跑什么?” “上午?”付新的脸立时比红布还要红:“上午……上午……” 张秀儿道:“上午我师兄追你出去,你俩个说什么了?哼,原来你跟我好,是为了接近我师兄。难为我对你掏心掏肺的。” 付新一听,大急,也就顾不得许多,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 “秀姊误会我了。我上午之所以会突然跑了,是不想秀姊尴尬。我怎么可能会喜欢罗辉那种小人?秀姊,咱们都被罗辉给骗了。他根本就是不喜欢秀姊,故意让秀姊误会儿,这样的话,一则可以叫秀姊死了心,又可以离间咱俩的感情,太坏了,简直就是小人。” 张秀儿:“你怎么知道我师兄不喜欢我?” 付新耿直地说道:“如果他要喜欢秀姊的话,怎么可能不与秀姊解释?上午时,他追我去,就是为了跟我明说,根本不喜欢我,让我别因为听了秀姊的话,误会了。既然能与我直接说,为什么不直接与秀姊说?” 张秀儿自动忽略了付新其它的话,只听着了关键:“上午,我师兄追你出去,就跟你说的这个?” 付新点头道:“那是当然,我骗秀姊干嘛?再说,我的亲事,是大夫人做主。我自己也做不得主的。罗辉的亲事,应该也是董夫人做主吧?所以,秀姊真的误会了。” 张秀儿见付新说得诚恳,面上便就缓和了下来。 付新上前,搂住张秀儿的胳膊,笑道:“秀姊还不信我?我干嘛要骗秀姊?总之都是罗辉不好,他明明不喜欢秀姊,却不说,还故意让秀姊误会我。小人!” 张秀儿…… “你怎么知道我师兄不喜欢我?再说,我也不喜欢他啊。”张秀儿不些不服气:“其实我师兄对我挺好的,你不懂,别瞎说。” 张秀儿信了付新的话,便就开始维护起罗辉来。 付新只是想要解释清楚她和罗辉,不想张秀儿误会,影响她俩个的友谊。至于张秀儿喜欢罗辉这件事,付新想,以后时间长着呢,她慢慢劝,总能劝得张秀儿移情别恋的。 在付新眼里,张秀儿配罗辉,简直就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罗辉哪里好了?值得张秀儿喜欢? 付新也不与张秀儿犟,献宝似的拿出包着的衣服,送到张秀儿面前:“我听说韦玉要办宴会,给我和付悦都下了请柬。我怕那天,秀姊会跟罗小郎去,所以拿了套新衣服来,秀姊别嫌不好。” 张秀儿闹了这么一回,还是付新来跟她解释。 现在又拿了衣服来。 张秀儿颇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没有打开,但张秀儿知道付新衣服多,又好,所以也舍不得说不要。 这回,换张秀儿面如红纸一般,道:“你来就来,还给我拿什么东西。我又没东西给你,多不好意思。” 付新笑道:“这有什么?咱们谁跟谁?我衣服又多,穿不过来,空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秀姊。打开看看,喜欢不。要是不喜欢,咱们去我哪儿,再挑。” ------------ 第二十三回 7(商量) 张秀儿打开,一见那颜色、料子,就已经喜欢上了。 展开,往身上一比,样式是最新京上流行的。 张秀儿简直爱不释手。 付新笑道:“秀姊换身上试试,看合身不。” 张秀儿拿起衣服,去了隔间,一会儿,颇有些羞涩地出来。身上穿着付新送她的那件水红色的襦裙。 付新拍手笑道:“秀姊真漂亮。罗辉不喜欢秀姊,真是眼睛瞎了。” 张秀心…… 你能不能别张嘴闭嘴,提罗辉不喜欢我这件事?张秀儿心下恨恨地想:再说了,谁说我师兄不喜欢我了?我师兄不过是不会表达而已。 付新哪里知道张秀儿这么些心思。 不过误会解除了,张秀儿本就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又开始了她那粗枝大叶的性子。 所以,虽然听了付新的话,感觉刺耳。 但也如耳边风一样,吹过就忘了。 小姊妹两个,转眼,就又和好如初。 张秀儿从付新这儿,得到一个信息。 韦玉家里要办宴会! 等付新走后,张秀儿的小心思就又开始飞转了。 张秀儿自然知道,罗辉与韦贤交好。 如果韦家办宴会的话,罗辉多半会去的。 张秀儿很想去。 但罗辉每一次带张秀儿出去,都不是自愿的。 张秀儿一想到她娘刚从她这儿走,她去找,一定会挨一顿骂。但张秀儿没法子,只能求她老娘出面。要不然,罗辉根本就不带她去。 上回去赵家,就因为没去求她老娘,结果,那天早上时,罗辉甩都不甩她的,就走了。 任张秀儿如何生气、跺脚。 罗辉全当没看见一般。 付新回到琪乐园,已经是笑容满面了。 误会解除,付新又在琪乐园里,陪着武琪呆了会儿。 武琪非常好奇,付新是如何解释给张秀儿听的。 付新倒也诚实,便就实话实说了。 武琪听了之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个不停。 付新被武琪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自认为自己很诚恳地,却与张秀儿解释,并且成功和好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好不好! 武琪越是看付新一本正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越觉得好笑。武琪感觉,她自己已经很久都不曾,这样开心地笑过了。 她怎么就收了一个这么傻乎乎的徒弟? 付新从琪乐园出来,就已经快是晚饭时候了。 回到归燕居里,绣燕已经在归燕居里。 付新也不问关于钱的事情。 绣燕要说,付新摆了摆手,道:“不用告诉我,你和大夫人交接清楚就行了。” 付新洗漱完,换了衣服,再回屋时,才发现,屋内的丫头全不见了。 她猜想,定是因为丢东西的事,喊去调查了吧? 纪妈这时候说道:“下午的时候,被老太君派来的婆子带走了,听说……”纪妈停顿了下,才又说道:“听说,憨娘的那个凤钗在京上的当铺里找到了,是苦菊拿去当的。苦菊已经认了,钱也在她包袱里找到。” 付新听了,只“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其余的话,一概不问。 还是纪妈忍不住,念叨道:“要老奴说,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若说苦菊家里苦,等着苦菊拿银子回去揭锅,又不是家里有人等着救命,她偷的碎银子,就足够吃几年的了。干嘛还要冒险去偷那钗?” 付新听了,淡淡地一笑,道:“纪妈,下回这样的话,可千万别说,万事,上面有夫人、老太君。咱们就听着就行了,说多了,隔墙有耳,总有被从抓着小辫子的时候。不如不说的好。” 绣燕跟着人出去,陈大叔提点了她。所以,白天时,也曾劝过纪妈慎言。 只是纪妈感觉付新吃亏,一时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付新见纪妈郁郁不乐,又劝慰了几句:“纪妈也不用担心,明儿咱们院子,不得来丫头的。我要是猜得不错的话,大夫人一准让咱们自己选。到时,纪妈选个合意的。纪妈看人,肯定比我看人准。” 纪妈听了,才复又笑了。 付新去到延居时,赵夫人的气色,比前些天好了许多。 虽然药还要得些天配出来,但总是个希望。 不等付新给赵夫人见礼,赵夫人已经上前一把将付新拉进怀里,一口一个女儿的叫。 付新趁机将那请柬递与赵夫人,让赵夫人给她拿主意,去或是不去。 赵夫人知道付新、付悦两个都收到韦玉的请柬。 正这工夫,付悦也来了。手里也拿着韦玉的请柬,想请赵夫人给拿主意,是去或不去。 赵夫人手里拿着这两份请柬,笑看着站在面前的付悦,拉着付新坐着,不紧不慢地说道:“去吧,韦家也算得上是清贵,既然请了你们姊妹,就去吧。” 付悦嘴角泛着笑,她就知道,赵夫人不能明着拦着不让她去的。 既然她去了,那么付新除非有什么能说得出去的理由,要不然,是一定要去的。 付新坐在赵夫人身边,如何看不出付悦在笑? 赵夫人却没让付悦高兴太久,拉着付新的手,笑道:“说来也巧,韦府也给娘下了帖子,到时,娘陪你一块儿去,我倒要瞧瞧,在我眼皮子底下,谁能如何?” 付新大喜:“真的?娘也去?” 赵夫人笑道:“娘骗你干嘛?对了,你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全换,你是自己选,还是娘给你安排人?” 这几天,除了付新没事人一样之外,其余的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因为付新院子闹贼的事,武老太君却是借着引子,大张旗鼓地抓贼。 贼是抓到了,可是,武老太君仍是按了,柳氏一个治人不严的罪。 然后又开始查帐,连连总总,寻出柳氏不少的问题。 当年付亮差点儿死了,因此上,做为对柳氏的安慰,让柳氏当起了内院的总管。 现在,任着付国公吹胡子瞪眼睛,武老太君却是以雷厉风行的手腕,强行地,从柳氏手里,拿回了后院的管理权。 付新这贼闹得,对于武老太君来说,简直正是时候。 ------------ 第二十三回 8(开心) 当然,武老太君不可能自己管这后院,再度接手的,便就是赵夫人。 因此上,赵夫人现在可谓是万事合心了。 柳氏非常的不甘心。 但是,这一次她失手了。 武老太君铁了心地,要将内院管事权收回来,付国公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毕竟,男主外女主内不说。 武老太君还是女主人,而付亮的事,又过去这么多年了。 柳氏再不乐意,也只得将钥匙交出来。 付悦也不甘心。 柳氏没了管理后院的权力,对于付悦来说,好多事情,就不方便了。 至于到到谁是真凶,谁才是真正偷了付新金钗的事,也就没人追究了。也追究不了。 因为付新的东西,是付悦拉着柳氏一起下的手。 付悦之所以拉着柳氏,是因为有柳氏当靠同山,出了事,有人会替她挡着。 而柳氏之所以,敢对付新的东西下手,则是以为,付新的东西,多半都是见不得光的。 付伟给付新的东西多,但决不会想到,竟然列了一份单子,给付宽。 她们私心的以为,付伟给付新的东西,都是背人的,即使付新丢了,也不好声张。只能是认了。而且只要一喊抓贼,寻么武老太君和赵夫人,就会去她院子里搜查,那么不就正和了武老太君和赵夫人的心? 付新到底有多不和家私,付悦和柳氏觉得,武老太君与赵夫人,肯定像小猫挠心一般,非常的想知道。 只是没有名目而已。 可是,让柳氏和付悦万没想到的,却是付新不单喊了出来,还直接捅到了武老太君哪儿。 直接跳过了赵夫人,使得赵夫人在付国公面前,非常的好做人。 付悦再怎么不甘心,也得接受现实。 付家后院变天了,现在,掌管这后院的,是赵夫人。 虽然柳氏这么些年,在后院安插了些自己的人。又有付国公在后面撑着。 但哪个不是墙头草? 现在付国公一年老一年,将来,整个付国公府,不都是世子的? 付悦平静地看着眼前,好似看到了以前的付新和沈蓉。 见赵夫人问,付新脸上漾着,说道:“娘看好就行了,我哪会选什么人?侍候的人,只要细心安份就行。到时娘和纪妈选吧。” 赵夫人笑着摩挲了下付新的头顶额发,笑道:“你就是个省心的,什么都不管。行,娘和纪妈都给你弄好好的,你就乖乖的就行。” 付新搂着赵夫人道:“因为有娘么,女儿当然什么事都不操心。” 因为快到晚饭时候,赵夫人的三个儿媳妇、孙女儿便就陆续地上来。 大家伙与赵夫人见礼,然后相互见礼,便就一起往迎松院去。 现在赵夫人重管内院,进出延居的婆子,也多了起来。刚赵夫人与付新说话这会儿工夫,便就来来去去的几个婆子了。 因为付琏生病,楚氏要照顾付琏,所以并不能帮衬着赵夫人。 所以,赵夫人就要从二儿媳、三儿媳两个人之中,选一个出来,帮着她打理府务。 二儿媳妇赵氏,是赵夫人娘家的远房侄女。 虽然赵氏是个才女,与二儿子赵璋也算得上琴瑟和鸣。但这夫妻俩个,却最不让赵夫人满意。 这俩个人,文采上不出众,却沾染了文人爱好文雅的臭毛病。 赵夫人极不喜欢。 大儿子没钱配药救命,这老二门上不说省着些花,再于仕途上努力些,多弄些钱来进门,好救一救大兄。 在外面处事,却好似处处视金钱如粪土。 若真是个不看重金钱的,赵夫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偏老二门上,只有挣钱和花钱的时候,将金钱当做粪土。 可一进到家里,划拉起家里的钱时,可就如同命一般的重要了。总嫌自己得的少,处处盯着那哥俩个,就怕她这个当娘的偏心,多给了那哥俩个。 虽然二媳妇是娘家的侄女,但赵夫人一点儿都看不上赵氏。 三媳妇罗氏倒是没有那么多事,万事不争不抢的,三儿子也争气。 但罗氏刚生了个女儿,才一岁多点儿,正是要人照顾的时候。 而且,罗氏出身并不是很高,待人接物、仪礼见识等方面,颇有些拿不出去手。 当年小儿子娶媳妇时,正好武氏势力倒台,付国公府也跟着收敛,所以,没敢往大家上结亲。 现在看来,还是草率了。 赵夫人一路往延居走,一路暗自打量着自己的这两个儿媳妇,也不知道让哪一个来,帮她把手。 楚氏安心侍候付琏,根本就没动什么心思。 现在,对于楚氏来说,没有什么比付琏病好了,更重要的了。 付国公府的一切,到不到得了她的手,就全看付琏的了。 如果付琏病好了,谁帮着赵夫人理家,不过是占点儿顺手的便家,将来还不都是她的? 要是万一付琏病不好的话,楚氏想,她现在就是协理家务了,将来也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裳而已。 清高的赵氏和罗氏,倒是动起小心眼子来。 虽然说国公府大不如前了。 但协理管家,从手边过的银子,稍稍刮下来一点点,也够她们手边宽松的了。 尤其是赵氏,她与付二郎最喜欢金石字画,最愁的,就是钱了。 付悦像个透明人一样,跟在众人后面,看着一个一个的往付新身边挤。 赵氏和罗氏明白,能左右赵夫人,只有付新。 如果她们能让付新在赵夫人面前,别说美言几句,就是稍微地说句话,也许赵夫人便就选了她呢? 这时候,赵氏就非常地庆幸,她的俩女儿,与付新处得还算好。 不过罗氏也不气馁。 因为上回付新还未过继时,付三郎曾帮过付新。 武老太君见付新进来,也是眉开眼笑的。 她忍了柳氏好几年,现在终于抓到把柄,将整天在她跟前蹦哒地柳氏打回原形,多亏了付新。 哪有见了付新不开心的? 付新随着赵夫人才进到屋里,武老太君已经满脸皱褶地,冲着付新招手道:“憨娘来祖母这儿。” 众人与武老太君见礼,武老太君也只是摆了摆手而已。 ------------ 第二十三回 9(想跟去的付纹) 付新听话地走到武老太君跟前,武老太君便就让她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武老太君让付新在身边坐下,问了问她白天都干了什么,学习怎么样之类的话。 付新乖巧地坐在着,笑盈盈,慢声慢语地回答武老太君的话。 一派的祖孙情。 没一会儿,孙氏也带着付纹和付桐过来,大家见了礼,便就开始摆饭。 因为柳氏被夺了权,心情不好,便就没出来。 付国公一向是没事不来迎松院的。 武老太君也不当回事,开始时,付国公还会派个人来说。 现在,则是若在迎松院吃饭的话,会派人来送个信,好准备他那一份。 柳氏没了权,只怕现在正守着付国公哭呢,付国公忙着安慰心尖,更没时间往迎松院来。 付亮也有几日,没给武老太君请安了。 由于武老太君开心,便就又留付新、付悦在迎松院吃晚饭。 赵夫人现在忙,而孙氏没什么不放心的。 所以,布完菜,武老太君让回去,便就都走了。 祖孙几个吃过饭之后,漱了口,饮饭后茶。 付纹听说了付新、付悦都得了韦家的请柬。 她也想去。 付纹边饮着茶,眼睛左右地瞅了瞅,笑道:“听人说,五妹妹、六妹妹都得了韦玉的请柬?” 付新虽不知道付纹的小心思,但也听出付纹话的语气不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并不接付纹的话。 武老太君对于这件事,倒是挺高兴,笑道:“韦家是清贵,你俩个明儿去了,可不许丢了咱们家的脸。” 付新猜想,武老太君说这话,定是因着上回在赵家的事情。 不等付新说话,付悦已经答道:“老太君放心,孙女儿定会乖乖的,决不丢咱们国公府的脸。听送请柬的丫头说,不过就请了几个与玉娘相好的,并没有外人。我们能做什么?不过是写个诗,画个画的,五姊姊上回得了个第一,老太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武老太君担心的,正是这件事。 上一回虽然付新没有承认,但武老太君也是八十岁的人了,付新说话时的神情,还有措辞,武老太君哪儿有听不出来的? 付新低着头,也不说话,模样极为乖巧。 武老太君老了,后院的事,武老太君还能管多少? 而武老太君之所以借着引着,将大权收回,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打算而已。 因此上,后院,终是赵夫人的天下。 付悦在赵夫人哪儿得不着好,便就上武老太君这来挑事。 可武老太君是傻的么? 武老太君笑着用手一点付新的额头:“你啊,不是个省心的,这回在韦家,可要懂得收敛,不准再出尖冒头的。若是有人问,就说我吩咐的,不准你在外面写诗做画。比个女工女红还行,别的,一概不许作。” 付芸小,这时候却插嘴道:“这也怨不得五姑姑,都是罗小郎的错,若不是他非说让五姑姑排第一,五姑姑就不会引别人的嫉妒,而造五姑姑的谣言了。” 一提起罗辉,武老太君面上的表情,便就不大一样了。 挨个的瞅自家的女孩儿。 做为女婿人选,罗辉从家世出身,再到人品上,都是没得挑的。 而且年龄正好。 武老太君不由得有些叹气。 若是早些年,付国公府借着武家,虽然谈不上风光,但也能奢想一下。 可是现在…… 武老太君想,只怕有些难了。 勉勉强强,能与罗辉配得上的,只怕也只有付芩。 毕竟她是世子嫡子的长女,将来若是付国公仙去的话,付琏是世子,而付芩便就是世子嫡长女。 无论身份上,还是年纪上,都还算得上般配。 付纹提这个,是希望武老太君出言,让付新、付悦带着她一块儿去。 可不是提什么罗辉、又诗词的。 付纹见话越说越远,有些急了,又说道:“祖母,孙女儿也想去。” 武老太君哪儿有听不出付纹话来的?不过是想让付新、付悦主动地提,也省得说她当祖母的偏心亲生的。 付新低着头,没说话。 她和付纹关系又不好,付纹一直针对她。所以,付新根本就没想过,为了讨好武老太君,而答应带着付纹,毕竟,若是她带着付纹的话,那么到了韦府,付纹便就要一直跟着她的。 付新可不是个烂好人的性子。 又不算是太圆滑。 再说,以付新现在,也用不上去讨好谁,来求得生存。 四房,能影响到大房,极其有限。 但付悦就不一样了。 在赵夫人并不待见她,武老太君面前也不得脸的情况下,柳氏又失了内院总管权,付悦十分的想和四房交好。 听了付纹的话,付悦也瞅出了武老太君的意思。 于是,付悦连忙说道:“四姊既然想去,怎么不直接与妹妹说?只要四夫人同意,妹妹不介意那天与四姊一起。” 付纹一见付悦答应得如些痛快,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她可不是个考虑别人的人。 从小被孙夫人惯着,付纹是个非常随性的。 她想要去,只想到了,怎么样,才能去韦家。从没考虑过,她这样直接地与武老太君说,付新和付悦是否难做。 韦玉在明知道,付家还有其她女孩儿的情况下,只给付新、付悦帖子,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过要请别人。 付纹这样上门,好像非常的失礼。 而韦玉也会很尴尬。 付纹高兴地说道:“还是六妹妹好,不像五妹妹,只想着自己。有新衣服、好玩的,给外人,也不分给自家的姊妹。” 付新歪着头,冲着付纹笑了笑,也不答话。 付芸不乐意道:“我就不爱听四姑姑说话,我五姑姑的东西,自然是乐意给谁就给谁。我自小到大,也没见四姑姑给过我们什么东西。不过四姑姑比五姑姑还厉害,四姑姑连外人,也不见送过谁东西呢。从来只有接别人的。” 付芩扯了扯付芸地手,笑道:“好了,就你话多,呆会儿回去,娘和祖母又要骂你了。” 付芸不乐意道:“我有说错吗?五姑姑的东西,难不成还要四姑姑做主?我看四姑姑就是看着五姑姑眼红,要不干脆,看上啥,直接给五姑姑要得了。” ------------ 第二十三回 10(落入凡尘的赵氏) 付芩对于付芸,也没有办法。 劝也不听,怎么拉着也不肯住嘴。 付芩总不能上前将她的嘴给捂上。 付新笑瞅着付纹,虽没有应和付芸的话,但也没解释两句。 付芩听了付芸的说,笑得直不起腰来,说道:“什么四、五、六,姑姑长姑姑短的,你也不嫌咬嘴。” 武老太君一笑,屋内的众人,便就跟着全都笑了。 倒是化解了付纹的尴尬。 付新不想与她们搅和在一起,付纹想跟去,付悦又乐意带着。她们俩爱凑在一起,就凑去。 若是算计到自己头上,付新自是不干。 于是,付新起身告辞:“祖母万福,孙女儿告罪,就先回去了。母亲哪儿事忙,也不知道吃没吃晚饭,孙女儿想过去看看。” 武老太君笑着点了点头,道:“女儿就是帖心,知道关心母亲了。去吧,去吧。欺负我这老太婆的女儿,没在跟前。” 付新知道武老太君在逗她,站在地中,跺脚嗔道:“祖母!孙女儿也关心祖母,只是母亲现在忙,孙女儿自然担心。” 武老太君笑道:“好了,好了,你也别急,我知道你孝顺。去吧,去吧。要是她忙得不吃晚饭,就说我说的,事情没个完,饭是早晚都要吃的。既然早晚都得吃,干嘛不应时吃?” 付芩和付芸双双也跟着起身,告辞道:“老太君安,我们也想去瞧祖母去。” 武老太君笑道:“大夫人修来的福份,一个个的这般帖心,都去吧。” 付悦瞧了眼付新,付新也在瞅她。 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付悦没有收回,就那样瞅着付新。 付新却转头走了,留给付悦一个背影。 付纹拉着付悦,冲着付新的背影撇嘴道:“别理她,咱们在老太君这儿呆会儿,一会回去了,咱俩个商量下去韦家的事。我看你也没两件新衣服。上回去赵府的,也不能总穿。我哪儿有几件,你选一件吧。” 付悦知付纹能舍得给她的,决不会是新的。但仍是笑容满面地谢谢了。 付新也不理会儿这俩个人,不用看,闭着眼睛付新都能想到,付悦和付纹两个各怀鬼胎,各自算计的模样。 姑侄三个从迎松院出来,一路上有说有笑。 付芸像只小蜜蜂一样:“四姑姑总这么讨厌,我才不怕她呢。五姑姑不用怕她,下回她乱说,我把她还对付回去。” 付芩有些赞许地说到:“不可以,那是姑姑,你太无礼了,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付芸不服气道:“只准她做无礼的事,就我说就五礼了?她觊觎五姑姑的东西,恨不得五姑姑的东西都给她,就不无礼了?” 付新也跟着说道:“芸娘说得对,没有道理,只许她做无礼的是,却不许咱们说的。” 付芸听到被认同,尾巴立即就翘到天上,得意洋洋起来。 付芩说道:“到底四姑姑是长辈,咱们当小辈的,只有让着的分。” 付新摸了摸付芸的头,笑道:“下回你别出声,看我怎么对付她。” 付芩看着付新叫道:“五姑姑不说劝着芸娘,还和她一起胡闹。” 付新笑道:“像四姊那样的人,你越让着她,她越觉得你怕她。她一点儿都不会感激你,认为你是在让着她,她只会觉得是因为她厉害,你斗不过她,所以怕了她了。” 付芸小脸一扬,笑容灿烂。 付芩瞅付新,有些话,想说,又怕付新多心。 付新也看了出来,直接说了出来:“我知道芩娘是为我着想,我是过继来的,就要像付悦那样,处处讨好国公府里的人。我不这样认为,我既然将大夫人当成母亲,就要心无芥蒂。我若是让着四姊,才将自己当成外人。” 目视着前方,付新没说的是:若这样,她就将自己活成了,寄居他人之家的可怜虫。 看人一回脸色,就会永远看下去! 低一回头没什么,可有可能,这头就永远也抬不起来了。 付新不想这样。 她若果然这样,如何对得起,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父母,还有她在广陵的祖母? 付新心下清楚,她这样,或许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她为了爱她的人,也要坚持。 虽然她生母沈蓉去世了,但她还有亲生父亲,还有广陵的祖母。 他们若是知道,就怕她受所,才千辛万苦地送到京里的付国公府,却是个可怜虫,肯定会人伤心的。 付新决不想让她父亲和广陵的祖母伤心。 姑侄三个,有说有笑地往延居走。远远的看见,延居门口,进进出出,不断的婆子丫头。 付新和着付芩、付芸过来,下人纷纷的行礼,与往日里,大不相同。 进到延居的耳房,赵夫人正与婆子门对账。 柳氏手下的婆子,一个个如临大敌。 屋内,除了噼啪吧啦算盘声,也就是婆子门的对账声。 付芩和付芸的母亲赵氏也在。 赵氏虽然模样不是顶美的,但好在有气质。 虽然生过孩子,身材却没有想罗氏那样,变得有些胖。 赵氏细高挑的个子,平日里也不施脂粉,衣著素净。 非常的脱俗。 以前,付新见着赵氏,也只是喊声“二嫂”,也就没话了。 望着神仙姐姐一样的赵氏,付新自惭形秽,只有乖乖退下。 哪还好意思在赵氏跟前蹦哒? 付新总庆幸,幸好付芩和付芸不想赵氏,要不然,在国公府里,她就会少两个朋友。 但是,就在现在,付新才进到屋里,还没等付新说话,仙人一样的赵氏,倒先和付新打招呼。 赵氏笑容满面的冲付新招手:“妹妹是从祖母哪过来?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瞧你们姑侄,感情还真是好。” 付新被赵氏突来的热情惊吓到了。 这时候,倒是显示出平日里在武琪哪儿学的礼仪,派上用场。 付新面不改色的笑道:“二嫂好。芩娘和芸娘很好,和我刚好谈得来。” 赵氏笑道:“她两个顽皮,尤其是芸娘,顽劣得很,要是犯错了,妹妹可别惯着她。” ------------ 第二十三回 11(争) 付新笑了笑:“她俩个挺好的。” 看付芸平日里厉害,看见她娘,立时就蔫了。 赵夫人对付新姑侄三人道:“你们不回去,怎么过来了?憨娘,来娘这儿来。” 付新回道:“知道娘忙,所以过来看看,娘吃晚饭了吗?” 付芩、付芸给赵夫人见礼:“祖母好,我们是陪着姑姑过来的。”又与赵氏招呼:“娘。” 赵氏道:“乖,你们没闹五姑姑吧?” 付芩和付芸摇头道:“我们只是和五姑姑说说话。” 赵夫人让付新挨着自己坐下,然后笑道:“还没有呢,正打算着忙完这一点儿,完就吃。乖,在这儿等会儿娘,一会儿我就忙完了。” 付新一听,站起身,正色说道:“这怎么行?女儿就担心娘忙着不吃晚饭,刚从老太君哪儿出来,老太君也让女儿和母亲说,事情总做不完,饭既然早晚都吃,为什不按时吃?娘这样不照顾自己的身体,怎么行?” 赵氏这时候也说道:“可不是呢,我刚劝夫人,夫人也不听。夫人偏心妹妹,妹妹的话,夫人总会听的。妹妹就劝劝夫人吧。” 赵夫人笑道:“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偏心了?” 赵氏却也不怕赵夫人,笑道:“夫人不用解释的,是个有眼睛的,没有瞧不出来的。夫人若是不信,随便问问,看有谁不知道的?” 赵夫人笑道:“全都是你们造的谣。” 付新也不多言,一边将赵夫人手边的账本收了,一边吩咐道:“多要紧的事,夫人也得吃饭。你们也都下去,没吃的,快点儿吃了,在过来。” 众人们不敢妄动,都瞅赵夫人。 赵夫人见付新一脸严肃,好似什么大事似的,笑道:“就听憨娘,你们也下去吃饭吧,快些回来。” 时间刚刚好,这边让厨房传饭,那边,罗氏就领着厨房的人过来。 罗氏一进屋,见赵氏也在,而付芩、付芸就靠在了付新跟前,笑道: “大夫人好,二嫂这么闲?没收拾你那些个金石字画,古玩?这时候,竟然能在夫人这儿碰见二嫂,可真是少见呢。” 付新连忙上前两步,与罗氏见礼:“三嫂嫂好。” 付芩和付芸跟着行礼道:“三婶好。” 赵氏淡然一笑,好似万物不在眼里,有些睥睨罗氏道:“大夫人这儿忙,当人家儿媳妇的,自然要过来为婆婆解忧。” 罗氏与付芩、付芸道:“真都是乖孩子。” 走到付新跟前,却拉着付新的手道:“前些日子妹妹受苦了,你三兄在外面与人为这事,争执了好几次了呢。外面的流言,妹妹可别往心里去。” 付新笑道:“谢谢三嫂关心,都是我的错,三兄、三嫂不怪罪,反倒因我起争执,实是过意不去。妹妹知道三兄一直对我颇好。妹妹心里都记着呢。” 丫头婆子往桌上摆饭菜。 罗氏才走到赵夫人跟前,笑道: “我就担心夫人忙事情忙忘了,特意去了厨房问,结果果然说夫人的晚饭领了,却又退了回来,说是让热着。热过的饭菜如何吃?媳妇就让厨房新做了,从二上做主提了过来,没想到刚刚好,母亲这边就传饭。” 赵夫人笑道:“你们都是好的,孝心我也知道。我吃饭,你们就都找地儿坐吧。” 付新被赵夫人拉着,又挨着赵夫人坐下。 赵氏便就和着付芩、付芸两个坐到一起。赵氏是个仙女一样的性子,虽然现在为了给赵夫人当副手,自觉得已经降了身份。 但仍不怎么会主动给人打进步。不是心里不想,其实赵氏的心里,非常的着急。 但到底端惯了不入眼凡尘俗世的款,要她像罗氏一样,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按着赵氏的想法,她是指着付芩、付芸两个了。 但付芩和付芸两个到底还是小孩子,又隔着姑侄的身份,和平日里与付新的情份。 虽然白天时,赵氏叮嘱了她俩个。 与付新从迎松院到延居,走了一路,也没拉下脸来提,让付新为她们的母亲赵氏,在赵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罗氏就放开得多,也不坐,就站着,给赵夫人布菜添汤。 赵氏虽然端着笑,但其实非常地瞧不起罗氏。觉得罗氏到底小家子出身,上不得大台面。就是在婆婆面前表现,也不能像个丫头似的。 罗氏却似半点儿也不在乎,一会儿劝赵夫人吃口这个,一会儿又拿干净筷子,给赵夫人夹点儿那个。 赵夫人笑得非常地受用,说道:“好了,你也别忙活了,我随便吃点儿,还有事呢。这都掌灯了,外面婆子丫头的,都还等着呢。你也坐吧。孩子呢?虽说有奶娘,你这当娘的也别大放手,不是我说,自己的孩子,还是放眼皮子底下最好了。” 这些,是赵夫人的肺腑、加经验之言。 在赵夫人以为,她的大女儿,若不是那些子小人都帮着瞒着她,也许,她的大女儿就不会出事了。 可听到罗氏耳里,却觉得,赵夫人这是不打算让她打帮手的托辞。 罗氏连忙笑道:“蕉娘才一岁多,除了吃就是睡,懂得什么?乖着呢,媳妇也没全指着奶娘,我每日里只看看就知道,她们尽没尽心了。” 赵氏这时候,却插话道:“弟妹可真会省心,像我们芩娘、芸娘小时候,我可是就放在眼前看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奶娘再尽心,也还是不如当娘的。” 罗氏瞅了眼赵氏,笑了:“可不是呢,谁不知道二嫂嫂是神仙一样的人,两个孩子在自己的院子,天天见,却将个同岁的小丫头认成了自己的闺女,满府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二嫂这么会当娘的了。” 原来当年付芩小的时候,赵氏第一次当娘,虽然万事不入眼,但对于女儿,还是非常上心的。 不放心奶娘,便就让付芩和着奶娘住到了隔壁耳房里,一直到付芸出生,才让付芩出别院去住。 但其实,赵氏平日里并不瞅孩子。 ------------ 第二十三回 12(付新学管家) 赵氏看她那些个古玩金石字画的时间,都比瞧付芩的时间多。 不过是每日早上瞅一瞅,孩子没伤着,没磕着的,便就放心了。小孩子那么小,赵氏看得又不仔细。 于是,就闹出笑话了。 奶娘回家,由于有事,事先跟总管说了,带自己的孩子来府上住几天。 结果赵氏瞅着奶娘的亲生孩子,大惊失色地问:“怎的芩娘长得这般快?一下子变黑这么多?” 原来,一岁多的付芩在屋里睡午觉,奶娘的孩子闹,便就让小丫头带出去走走。却在院中碰见了赵氏。 由于赵氏事先不知道奶娘带孩子来院子,冷不丁的,以为院子里一岁多的小孩儿,只付芩一个。 倒是知道付芩白净,然后就闹出了大笑话。 当年,这事很快便就传得付国公府都拦不住了,差点儿成了京城里的笑柄。 罗氏这可谓是打蛇打七寸。 果然,赵氏听了罗氏的话,仙气一般的脸端不住了,沉了下来。 可到底赵氏还是个有涵养的,抿了抿唇,虽然不乐意,却也没反唇相讥。 付新自是不知道这妯娌俩个,在打什么哑谜。但见赵夫人吃个饭,也不得清净,心下不由得暗叹。果然财帛动人心。 平日里,瞅这两妯娌也还算和睦。 可一但有利益了,才瞅出来。 一个不让着一个。 一母同胞的又怎么样? 和不是一母的,也没什么区别。 付新以前就总听纪妈学她家里,农村的事情。 一家子哥几个,天天为了父母一颗豆子、一粒米的,分不均匀,你家多了,他家少了的,打得头破血流的。 直到此时,才深有感触。 赵氏神仙一样的人,罗氏平日里也是非常随和的一个人。 可是现在,却全变了模样。 为了钱,全都狰狞起来。 付新也知道,这妯娌俩个,想争的是什么。 不过,付新感觉,这妯娌俩,赵夫人都不会选。 不说别的,就这俩个人的性子,就都不适合掌家。 赵氏神仙一样的性子,她想掌家,就是瞎子都知道所为何事。 若赵夫人真选了赵氏帮把手,只怕赵夫人什么也不用干了,天天给赵氏收拾烂摊子,就够受的了。 赵氏得了钱,还不想着法的,都买了她眼中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而罗氏,虽然看着面善,其实最是小家子气了。 若是从她手边过钱,还不雁过拔毛? 可若是赵夫人拖时间长了,这妯娌两个,非嫌隙越生越重不可。 付新也看出来了,这妯娌俩个,都希望她帮着她们,在赵夫人面前说好话。 偷觑了眼赵夫人,付新装做什么也没看出来,只是低着头,拿手中的帕子折耗子玩。 不该她多言的,她决不多言。 赵夫人被赵氏和罗氏吵得头疼,放下筷子道:“好了,没什么事,都回去吧,当着孩子面,像什么样子?” 挨了说的赵氏、罗氏都收敛了,站在地中不出声。 赵夫人揉了揉头。 付新和付芩一边一个。付新给赵夫人揉肩,而付芩则给赵夫人倒茶。 付芸也突然有了眼力,端了付芩倒好的茶,递给赵夫人道:“祖母喝茶。” 赵夫人接了茶,抿了口,说道:“你们还不如孩子们。新丫头和芩丫头也都不小了,新丫头除了每日里去琪乐园外,和芩丫头一起,跟着我学管家吧。” 付新听了,倒也没有多少意外。她多少能猜着点儿。 付芩明显是愣住了。 之前,赵氏一直在付芩耳边念的,便就是让付芩和付新说,向赵夫人提议,让赵氏在边上帮衬赵夫人。 所以,付芩心下,一点儿她有可能会被点了,帮着赵夫人理家的想法。 付新非常平稳地站起身来,微笑着与赵夫人道:“女儿有机会帮着娘,女儿非常乐意,但只担心做不好,不能为娘解忧,反倒给娘添麻烦。” 反观付芩,平日里看着挺稳重。也许是没有心理准备的原因,有些慌乱。 付芩先是不敢相信地瞅了眼赵氏,听付新说话,才回过神来,转过头来,冲着赵夫人行礼:“这怎么行?孙女……孙女儿还小,孙女儿私心以为,母亲或许更能胜任。” 付芸可比付芩有自信多了,大声抗议道:“祖母偏心,我也要,我也要。” 赵夫人笑着摸了摸付芸的头,道:“芸娘别闹,你还小呢,等明儿大了的,就让你帮着祖母管家。” 付芸那个炮仗性子,哪会干? 她又小,自是认为自己被瞧不起了。拉着赵夫人哼哼。 赵氏被惊得够呛,她是一心想要自己给赵夫人打下手,好趁机截留,而不是让女儿学管家。她总不能教女儿截留公款,给她花。 所以,就在赵夫人将话说完之后,便就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 好在赵氏平日里清高,面上没有多少表情。 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倒也没太显眼。 罗氏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只要不是赵氏,她就放心了。 罗氏是那种,我虽然没得到好,但是,只要同样的妯娌也没得着好,我全就安心了。 赵氏清高,又是赵夫人的娘家侄女。 楚氏是长媳。 罗氏与上面的两个妯娌比起来,她似差了那么一点点。 但她有个身体健全的丈夫,而且目前看起来,还比那哥俩个有出息,家里有额外的进项。 所以,罗氏自以为,妯娌之间,她并不差。 更何况,她最争气,儿女双全。 在管家这件事上,罗氏若是输给了赵氏,她会闹的。 可是赵夫人,却点了付新和付芩两个。 罗氏也就放心了。 付新,罗氏没得说。付芩,罗氏也是放心的。 一则付芩小,可做的事有限;再则,付芩协理赵夫人管家,不是她们三房不行,而是没有年纪相当的女儿。 罗氏倒也干脆利落,听了赵夫人的话后,便就笑着说道: “夫人说的极是,正应该她俩个协理夫人管家。眼看着就要说婆家了。明儿等着现出嫁,现学,将来嫁到婆家,还不两眼一摸黑,擎等着让人糊弄?我还想着要提醒夫人呢,夫人自己想到了,更好。” ------------ 第二十三回 13(落进下石的付新) 赵氏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淡然一笑,转瞬间,就又回到了她原来的那种超凡脱俗。 但付新却觉得,赵氏心在滴血。 说不清为什么,但付新就有这种感觉。 罗氏和赵氏见事情已经定了,赵夫人面上虽然笑着,但也感觉得出来,赵夫人非常烦躁。很有眼色的,都退了出去。 付新和付芩既然被赵夫人点了,要跟着赵夫人学理家,自然被留下。 可付芸不干了,每日里同进同出,一块我和玩的,只她没被留下。付芸说什么也不肯走。 赵氏自然不管这些,喊了两声,不跟着她走,便就丢下不管,自己个儿走了。 还是付芸的奶娘,许了付芸晚上可以在床上吃甜糕,又许她晚上看小画,才终是将付芸给哄走了。 赵夫人之所以这么忙,主要是对细帐。 柳氏管理内务多年,虽然武老太君让人查过帐,但只是大略的粗帐。 赵夫人既然重新接手,自然是要将明细对出来。 府内这么些年的进项、花销。 再加上柳氏这些年的动作,有那一心向着柳氏,不开眼的,给赵夫人掣肘。 付新在广陵,为沈蓉守孝期间,虽然没再上过学。付伟自打从京上回广陵,分了家后,就怕谁委屈了付新,只要有时间,付伟都是一直陪在付新身边的。 闲着没事,付伟便就会教付新看帐本。 付伟当时,倒也没有多想。不过是他身为生意人,也只会这个而已。 就顺手,教给了付新。 全当打发时间。 却没想到,付新这时候却用上了。 本来,丁婆子等人看完帐后,发现哪儿有不对的,单个点出来,让赵夫人重点查看。 要是赵夫人自己这么一点儿一点儿的对,几年的帐,得对到猴年马月? 而付新和付芩,则是拿了几个婆子看过,感觉没什么问题的帐本子,再瞅一瞅。 学习怎么看帐本,怎么下帐。 付芩看得有些头大,那密密麻麻的字,一行一行的。 付新却发现了,那些婆子都没注意到的事情。 像付国公府的日用米价,便就是逐年增长。无论是米价,还是米的用量,都处于增长状态。 付新丢下手中的帐本,问婆子:“这之前的帐本还有吗?” 那婆子也不知道付新看出什么了,笑道:“这之前,全都是咱们夫人管的家,哪里用得着对?” 付新认真道:“有,还是没有?” 正看帐本的赵夫人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 付新抿了抿唇,道:“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虽然女儿没上过京,也没当过家。但是,最近几年,没听说哪里发生过大灾,粮价一直很平稳才是。可这帐上,为什么米价一直在涨?广陵家里经商,米价女儿还是知道一点了的,这几年都很平稳。” 赵夫人一听,道:“拿来我瞧瞧。” 付新拿着帐本,离席过到赵夫人跟前,递给赵夫人道: “还有用量上,也不对,虽然女儿来的时日浅,但照这个吃法,女儿私自忖度,这几年,宴会没少办吧?瞧瞧这一年消耗的粮米、油、肉等物,数量上也是一点一点的加上去的。女儿看了,实在不解。” 赵夫人对婆子道:“找出前几年的帐来,我要重新对一下。看来,柳姨奶奶,可不光是多支,虚支和截留余款的事了。这么些年,看样子,柳姨奶奶没少得啊。还真小看了柳姨奶奶呢。” 婆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从小箱子里,将以前赵夫人管家时的帐,全数拿了出来。 付新就又在赵夫人耳边轻声说道:“娘看看各院的人数,女儿瞅着,颇觉得怪。婆子是不是多了些?” 赵夫人心下冷笑,在赵夫人眼里,付国公府,就是赵夫人的。 柳氏代为管家,小拿小占也就算了。 平日里,府上修个花园子,栽个花种个草什么的,多支些银子。巧立名目,年节的,多换几回纱屉子,也就算了。 就是武老太君,也决不会想到,柳氏竟然会如些大胆。 付新一提,赵夫人便就想到了,多支空饷。有那婆子老了,却不消户,而新婆子上来,可不人就多了? 赵夫人不由得心下暗恨起来。她儿子病得都快要了命,说拿银子配药,一个没钱,两个没钱的。 原来都被那小妇偷了去。 赵夫人要是让柳氏好过了,那才怪呢。 实际上,武老太君也不想让柳氏好过。先前粗略的查,不过是麻痹柳氏和付国公而已。 现在,才是彻底的清算。 然而,赵夫人却安了个心眼。她不想让付新搅和进来。 付新这一说,之前的帐,便就全白对了。 眼看着一时半会完不了,时间也不早了。赵夫人便就将付新、付芩全都打发回去。 付新临走时,瞅了瞅赵夫人,终是没多说什么的走了。 出了延居,付芩非常崇拜地对付新道:“没想到五姑姑还会看帐?” 付新笑道:“我是商家女,闲着没事的时候,我爹爹就教我看帐,这也没什么。芩娘的仪礼,却就比我好,若芩娘打小就学,定是比我还要好呢。” 付芩又有些担心地说道:“但是五姑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会不会传出去?” 付新无所谓道:“我只是说了个事实,传不传出去,又能怎么样?咱们是世子门上的,即使什么也不做,我想,柳姨奶奶若是有机会的话,也会踩咱们两脚吧?” 虽然付芩听付新的话,觉得是歪理,但搁心里细想想,却又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付新可没忘了,她才来付国公府时,柳氏让她难堪的事。 在付新的心里,早就将柳氏和付悦、付亮划到了一面。而她则和赵夫人是一面。 因此上,付新可没想过装什么好人,或是自扫门前雪。 她虽不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但绝对是十年报仇不晚的君子! 付新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是在落井下石。 虽然她进到付国公府,并没出过什么大事。但付新绝对有理由怀疑,付悦这些日子,没少和着柳氏、付亮,私下里想办法,对付她。 ------------ 第二十三回 14(小姊妹) 付新想,不过是没有成功罢了。 阴谋诡计,肯定不会少! 付新觉得,付国公府,最近定不会太平了。 事情已经捅了出来,到底往哪个方面发展,付新可就不管了。 付新想,她最近还是老实些吧。毕竟柳氏不好过,付国公就会不高兴。付国公一护着柳氏,那么武老太君便就会生气。 而底下的人,一层一层看上面的脸子。 谁又能高兴得起来? 之后几天,付新白天跟着武琪学女红,下了学,则就要跟着赵夫人。 其实倒也用不着付新什么,不过是和着付芩、赖着不走的付芸,跟在赵夫人身边瞅着,赵夫人忙里忙外的。 至于后面的事,赵夫人不说,付新也就没问结果。 但从下人们的神情上,付新还是能猜着个一、二分的。 难得一见的付国公,现在每日里,都会出现在迎松院里。武老太君对付国公是爱搭不理,国公爷倒是难得的好脾气。 而付亮,则也每日里,早晚的,也开始按时不落的来给武老太君定省。 不再像往日里,爱来来,不爱来,说都不说一声。 眼里好似根本就没有,武老太君这个嫡母一般。 而每日准点儿,出现在武老太君面前的柳氏,再没了往日的,那种恣意地笑。蔫蔫的,像是霜后的茄子似的。 付悦本来自过继了之后,就没痛快过。现在,则更加的收敛了过日子。 付新见了,颇觉得顺心。 眼看着韦玉宴客的日子将近,但付新暗自观察,感觉赵夫人虽然,有心想要跟着付新去韦家,但到底还是分身乏术。 却又不放心付新,和着付悦、付纹一起,就怕付新会吃亏。 赵夫人很是纠结。 而张秀儿自上回与付新说开之后,又开始每日里往琪乐园跑。只是,她性子大咧,不细心,学起女红来,可真是惨不忍睹。 付新已经能绣朵简单的花儿了,张秀儿却连个线都捋不直。 描个花样子,都能描走形了。 实在看不过眼的付新,都忍不住亏张秀儿道:“定是秀姊的名字不好,若是多个丝字傍,秀姊的女红工夫,定就长进了。” 气得张秀儿追着锤付新:“你胆肥了,敢取笑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付新笑边躲闪,边道:“我有说错么?要不秀姊就试试,看灵不灵。不是听说有那秀才,考不上功名,改名了,便就一下子高中了的?” 张秀儿听了,倒是停了脚,正色道:“你别乱说,我听是师兄说,国舅好像要改名。” 付新吓得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说:“真的?不是吧?他与你说的?” 张秀儿道:“我偷听他和李十四郎说话来着。” 付新突然想到了上回,张秀儿误会她,于是像是要探听什么粉色信息似的,笑道:“偷听?听到什么了?罗小郎可有喜欢的人?秀姊,告诉妹妹吧。” 张秀儿做势就又要捶付新道:“你还取笑我,看我不挠你的。” 付新“扑哧”笑出声来,讨饶道:“好秀姊,是妹妹错了,就原谅妹妹吧。” 转眼,俩人就又凑到一起,小声地嘀咕起来。 武琪看得笑着,直摇头。 付新又问道:“秀姊,韦玉宴客那天,你那个师兄去不去啊?” 张秀儿道:“哼,罗辉太可气了,我问他,他也不告诉我,非逼着我去偷听。去,韦公子请了他和李十四郎,还好我偷听了。你放心,我娘已经和罗辉说了,让他那天带着我一起去。哼!哼!” 说话时,张秀儿露出十分不忿的表情来。 “那他答应了没有?”付新好像非常焦急地问。 张秀儿没察觉,颇为得意地扬着头,道:“他敢不答应?” 付新放下心来,笑问道:“那天秀姊如何去?” 张秀儿道:“不知道,不过应该会安排马车吧?我娘说我现在大了,不好在外面总抛投露面的,我也这样觉得。” 说完,张秀儿难得的,一脸娇羞。 付新猜张秀儿这是想到罗辉了,心下“嗤嗤”笑。 “太好了!”付新非常高兴地拉着张秀儿的手道:“那我可不可以那天搭秀姊的马车,咱们一起去?” 张秀儿自然乐意:“可是,不是说大夫人与你一块去吗?你怎么不与大夫人同乘?” 付新道:“我娘最近好忙,她要是强陪我去的话,老太君定不会高兴。再说,也会耽误事。我想了又想,还是自己去吧。能有什么?我娘不过是怕我吃亏,被付悦、付纹欺负了。要是和秀姊一块儿的话,我娘定会放心的。” 武琪这时候,突然笑指着付新道:“你这孩子,心眼子太坏了。” 付新冲着武琪一吐舌头,道:“姑姑竟诬蔑别人,人家怎么坏了?” 武琪却不说话,只是笑。 好似看出了付新的小心思。 付新被武琪瞧得一阵心虚,凑到武琪跟前,拉着武琪的手撒娇:“姑姑,姑姑。” 武琪点着付新的额头道:“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瞒我?” 付新很是狗腿地说道:“姑姑是天下最最最聪明的人,谁敢在姑姑面前耍阴谋诡计,没有不被姑姑识破的。” 张秀儿不甘落后地跟着拍马屁道:“就是,有几个人比得过姑姑?姑姑是最了不起的。” 武琪笑道:“好了,你俩个继续你们的阴谋鬼计去吧,小心别把自己算计进去。还有,今天教的,不会不许走,明儿早上,一人交一朵绣好的小花来。” 付新笑应道:“一准交上。” 张秀儿则哀嚎了一声:“天要亡我!” 武琪却没得商量地说道:“若是完不成,你们就等着瞧。我以前在宫里,多顽劣的小宫女,到我手上,都教育得老实的。到时,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我是如何教育小宫女的。” 从琪乐园出来,付新便就和赵夫人说了,她要搭乘罗府的马车,跟着张秀儿一起去韦家的打算。 本来赵夫人是不放心付新自己去韦家的,又听说是与罗辉一块儿去,就更不放心了。 可以说是坚决不同意。 付新只得拉着赵夫人的手,说了一堆的好话和利弊分析。 ------------ 第二十三回 15(后悔的付悦) 主要,还是有张秀儿。 赵夫人又实在是忙,才勉强同意。 但千般叮嘱付新,一定要离着罗辉远远的,最好点头招呼下就算了,千万不能多说话。 付新隐隐感觉到赵夫人担心什么,只得红着脸,小声地说道:“其实娘有没有想过,秀姊和着罗小郎很般配?自小青梅竹马的。” 赵夫人很是自信地说:“秀娘是不错,但照着我女儿,还差得远着呢。” 付新自然羞红了脸:“女儿女儿哪有娘说得那么好?娘可千万别出去与别人说,会被笑死的。” 赵夫人一摸付新的小脸,笑道:“我女儿是最好的,所以,这一回我一定要看住了。听娘的,娘不能跟着你去,但你一定要离那个罗小郎远着些。” 付新见赵夫人说得如此地认真,只得点头道:“女儿一定听娘的,就跟着秀姊老实的,直到回来。不出头,不乱说话。” 赵夫人虽然不放心,但实在是分不出身来,只得让付新和着张秀儿一起,去韦家。 而付新却安了个心眼,事先半点儿口风不露。 到了韦玉宴客那天,天气非常的好,是个难得的阴天,看起来,却又不会下雨。夏天里,阴凉的天,聚会才最是难得的。 付新像往日那样,早上给武老太君请安。 因为这回,付国公一直在迎松院里,所以,小辈们便就都被打发回自己的院子吃饭。 付新多半时间,都会陪着赵夫人用早饭。 武老太君也知道她们今天出门,因着上回赵府的事,所以,武老太君特意地叮嘱了一番。 而从迎松院出来,付新便就随着赵夫人去了延居。 赵夫人则将付悦打发回去道:“你不是今天也要出门?回去收拾吧,既然和付纹出去,想来你四婶定给你安排了,正好我省份心。” 付悦抿着唇,低头冲着赵夫人福了福,还是低低地声音问了声:“五姊一会儿不一块儿吗?” 付新没说话。 赵夫人说道:“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憨娘还用不上你管呢。” 付悦离开时,瞅了付新一眼。 付新没理付悦,陪着赵夫人吃过早饭之后,便就回归燕居收拾妥当了。再到延居来,与赵夫人辞行。 赵夫人细瞅了付新的装扮,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为付新扶了扶额发。 却又千般不放心地叮嘱了付新一堆的话,赵夫人才放付新走。 付新从后院出去,直去了罗将军府,张秀儿穿着付新送她的衣服,正等着付新呢。 罗辉依旧是一身箭袖胡服,干净利落。没有过多的配饰。仰着头,睥睨着看人。 付新牢记着赵夫人的话,极标准地冲着罗辉行了个见面礼,道:“麻烦罗公子了。” 张秀儿不爱听了,拉了付新就往马车上上,道:“你理他干什么?要麻烦也是麻烦我,与他何关?你别理他,他正心里不痛快呢。” 付新一瞅这架势,像是俩人闹意见呢。 没敢多言语,付新随着张秀儿坐到马车里。 将军府的马车不多,但好在车厢宽敞,张秀儿又没有丫头婆子跟着。所以绣燕和苦杏便就,也跟着上到了张秀儿和付新的车上。 付新这边,坐上了罗将军府的马车,由于将军府是军官,有专走车马的大门,所以付新和张秀儿是在内院坐的车。 因此上,付国公府门口,付纹、付悦等了付新半天,也不见她出来。 没法子,付纹是个急性子,可也不敢将付新丢下,只得边气得跺脚,边派小丫头去喊付新。 付悦坐在车里,倒是感觉到了,付新与平日好似不大一样。 昨晚上,付悦去找付新。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付悦一直想找机会,与付新亲近些。 只是付新一直都不给付悦机会。 付悦这是向付新示好去了。她透露给付新,付纹打算在韦玉的花宴会上,让付新难堪。 只可惜,付新听了,半分也不领情,只是冷笑着,对付悦说道:“六妹妹这样首鼠两端,四姊知道吗?” 付悦只能忍着,降低再降低姿态,向付新示好。 但付新是油盐不进。 最终,付悦再一次的铩羽而归。 这个点儿出门已经算晚的了,付悦奇怪,付新怎么还不来。 一家子的姊妹出门,赵夫人再偏心付新,也不可能单给她安排马车的。 果然,没一会儿,那个小丫头跑了来,向着付纹报告道:“归燕居的纪妈说,五小娘子已经走了。” 付纹惊道:“走了?咱们府上,先走马车了?” 付悦暗暗地感觉,付新定是乘罗府的马车走的。 以着她对罗辉的了解,若是罗辉不准许的话,就是张秀儿,也不能让付新坐上罗将军府的马车。 付悦地手紧紧地攥到了一起。 她不知道到底差到了哪里,明明占尽先机的应该是她。 付悦现在真的很后悔,假若,当初她在地府时,若是不和付新换的话,会不会,付新现在的一切,就全是她的? 听了话,去打听的丫头一会儿又回来了,说道:“没有,门上说,并没有马车出去。” 付悦抿了抿唇,劝付纹道:“时候也不早了,四姊,咱们也快点儿走吧,晚了会被笑话的。” 付纹气哼哼道:“她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是个过继女,竟就端起了长房的架子。咱们走,看今天我不让她好看的。” 付悦低声道:“四姊,不是妹妹泄气,还是算了吧。她现在是世子嫡长女,现又协理大夫人管家,可谓是风头无二,咱们还是应该暂避的好。” 付纹一听,更来气了,道:“还说?你不提我还不生气,咱们府上,自打大夫人接手之后,每日里我院里的东西,明显见少。哼,大兄生病,要钱,那是世子门上的事,与我什么关系?干什么让咱们省着?对了,听说那钱是付新拿出来的。你爹爹那么有钱,没给你点?” 说着话,付纹满是怀疑地上下打量付悦道:“你不会是对我藏着呢吧?怕我问你要,所以在我面前装穷?” 付悦连忙说道:“四姊多心了,我要是有,哪有不拿出来的?我院子,四姊又不是没去过,哪里藏得下东西?只能怪我不会讨父亲的欢心,有什么办法?” ------------ 第二十三回 16(引人的韦宅) 付纹撇嘴道:“以前我还总笑话你,过了这么些时候,我才发现,她果然很厉害。这才多久?就上下的喜欢她。我这个亲生的,在老太君面前,都要退一席之地了。” 付悦这一次倒是真心实意地,跟着叹道:“我以前也不服气,现在却也服了。” 付纹那么说,不过是抱怨,根本就不服气。 一撇嘴,付纹哼道:“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一路顺风,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付纹和付悦的马车驶进韦府巷子时,远远的,付纹透过车窗帘子,果然看见付新和张秀儿从罗府的马车上下来。 韦府当年韦嗣立时,也曾风光一时。 韦宅在长安城的东北面,地势本就高,而韦宅建宅之地,竟比周围人家,更是高出一步来。 而且,韦宅面积很阔大。 可以说,京城的东北角,本就是个高门大户林立的地方,但韦宅绝对算得上是,鹤立鸡群。傲然于众宅院之中,特别的醒目。 只可惜现在韦家没落了,大门的漆已经有些剥落斑驳,整个院墙的墙体,也像个破旧的长袍,打了补丁似的,时刻提醒着看见的人们,这家的曾经辉煌,和现在没落。 韦玉、韦贤已经站到了门口,迎接付新和张秀儿。 韦贤冲着罗辉一抱拳,笑道:“今天虽然是我妹子请客,但后院却是李演收拾的。” 罗辉一副这还用你说?我早就已经猜着的眼神,睥睨了眼韦贤,才说道:“进去吧,还有别人吗?” 那边韦玉接着付新,见张秀儿跟了来,倒是没多少意外。就是有些尴尬。 韦玉明知道张秀儿会跟来,却不写请柬给她,足以说明,韦玉是有意的。 韦家是清贵,在韦玉的眼里,像张秀儿这种武师之女,身份上,不足以让韦玉降尊纡贵,给张秀儿下帖子。这就是你脸皮厚,乐意跟来随你,反正我不会给你请柬。 韦贤劝过韦玉,可惜韦玉不听。 对于这个妹妹,韦贤也没有办法,又不能打,又不能骂的。说又不肯听。 韦贤是男人,不好越过自己的妹子,给张秀儿下请帖。 付新笑道:“我娘最近忙,没空来,又不放心我。便就求着秀姊陪着我一起来了,韦姑娘不介意吧?” 很好的为张秀儿找了个台阶下。 韦玉左右地瞅了瞅,道:“你妹妹呢?我还请了付悦,怎么付五娘就用得着,别人家的小娘子陪着来了?” 付新却笑道:“因为六妹妹也由别人陪着呢。” 这边韦贤回了罗辉地话道:“没了,就咱们仨,最近京上事多,也没怎么去上学,总也没聚了。借着玉娘请客,咱们也混一天。” 韦玉听了,眉头微皱,道:“她也带了人来?谁啊?” 付新笑了笑,却没有多话。 这工夫,付家的马车也就驶到了跟前。 就见付纹和付悦两个,从马车上下了来。 付纹一副大小姐的气势,美衣华服,走起路来,摇摇曳曳的。 付悦本就没有新衣服,好在长相出众,要不然,跟在付纹的身边,好似付纹带出来的丫头。 其实韦玉和付纹差不多,在家里都被独宠着,随性怪了的。两个同样要尖的人,碰到一起,肯定与看不顺眼。尤其是韦玉,顶着韦家的清贵名声,更是瞧不上付纹。 付纹就看上韦玉了么? 不过是目的不纯罢了。 韦玉再怎么不高兴,毕竟她是东道主,强挺着笑容,迎上前道:“付四姊也来了,我本来想给付四姊下帖子,又怕付四姊嫌我们小孩子玩,瞧不上,不乐意来。” 付悦趁着别人没注意,主要是付纹没有注意到她,给韦玉使眼色,告诉韦玉,她不是自愿的。 韦玉虽然被家里骄纵惯了,但却是个热心肠。 她在赵府,听了付悦的话,直将付新想像成了心机极重的庶女,踩着嫡姊的头上位。 所以,打心里同情付悦。 今天请付悦和付新来,也是想从中调解一下,让付新尊重一下付悦这个曾经的嫡姊,别太过份了。谁也不知道,将来谁才是真正出人头地的那一个。 女人的将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将来的夫婿。 结果,却没想到,多来了这么多不相关的人。 韦玉脸上笑着,心下却已经非常的不高兴了。只是不好发作而已。 付新过去,与付纹招呼道:“四姊今天可真漂亮。” 一想到在付国公门口,等了半天付新。付新却一声不响地乘着罗家马车先走了,却不说声,气就不打一处来。 见付新过来,也不管付新说什么,就出言讥讽道:“五妹妹才漂亮呢,全身上下新的,就怕别人不知道,你的生父是广陵富商似的。” 付新打量了下付纹,见她虽然衣服是新的,但鞋却是旧的,配饰也没有什么,香也普通得很。 这是**裸的妒嫉。 付新没理她,只是笑了笑。招呼打过了,便就要回张秀儿哪儿去。 付悦一拉付新道:“五姊姊干什么去?咱们姊妹们一起来韦姊姊这儿,不呆在一起,不好。” 付新笑道:“六妹妹要弄弄清楚,是六妹妹和四姊一起来的,我跟着秀姊一起来的,自然要跟秀姊一块儿。六妹妹和着四姊,可别走散了,再让人笑话。” 付悦一噎。 罗辉瞅着她们这样,假笑连连的,觉得无趣,喊付新道:“还不过来,进去了,在门口有什么可墨迹的?” 付新虽然想跟罗辉拉开距离,但现在,罗辉喊她,却正是时候。 冲着付悦笑了笑,付新坏心眼地说道:“罗小公子在喊我呢,四姊、六妹,我就失礼先走了。” 说完,就着付悦那眸光中的怒火,付新开开心心地与张秀儿,手拉着手,跟在韦贤、罗辉身后,进到韦府。 而韦玉则偕着付悦、付纹一起,从东角门进到了韦宅外院。 而韦府的里院,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的恢宏大气。 百年老树参天,郁郁葱葱,屋宇楼阁,重门叠院,果然不是一般官宦人家,可以比拟的。 付新一路瞅来,由衷地赞叹。 ------------ 第二十四回 闲平岁月强寻愁 高院深宅躲平安 1(脸皮颇厚的付新) 进到韦府的内院之后,韦贤带着罗辉,便就和着韦玉等人分开。 因为来得都是小孩子,又是韦玉的客的人。韦府倒也没有大张旗鼓的,但付新几个,总要给韦玉的母亲磕个头。 付新几个随着韦玉,给韦玉的母亲去请安。 韦玉的母亲,看起来也就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略有些白胖,笑起来非常的和蔼。倒也没对谁特别关注,只叮嘱他们,好好的玩。 从韦玉母亲哪儿出来,众人被韦玉领到了花园子里。 罗辉几个,已经在花园子里的一个凉亭里。 远远的最为显眼的,便就是李演,他那招牌一样的飘飘白衣,想认错了都难。 付纹瞅得已经痴了。 韦家现在没落得,也就只有个清贵的壳子,和当年韦嗣立面折天后,耿直的名声了。自韦嗣立之后,韦家一代不如一代,比着付国公府还不如。 最起码,国公府再不济,世代相袭,有定量的禄米、禄田,庄子。 而韦家现在只吃老本。 即使韦贤、韦玉宴客,都要合着一天来。 因为这样的话,厨上准备东西,比分开两次简省。 这就好比粮食正好够十个人份,要是十个人一块儿吃,刚刚好。可一量给一个人留出一份来,那么剩下的,绝对不够九个人吃的。 韦府的花园子,连付国公府的也比不得。 以前种的那些个名贵花草,死了,也没钱再买,又养不起单独侍弄花草的师傅,所以,便就随便种了些花儿、草的,不让地方空着。 更有甚者,有的地方,竟还种了菜。 好在韦玉的衣服,并不是十分的旧。家里虽然过得紧巴,但韦玉的母亲,倒也紧着给韦玉做了几身新衣服。毕竟儿女的衣服,也是府上的脸面不是? 但,比起付新来,还是差得多。 对于付新来说,她并没有特别的装扮。不过是按着平日里来的,衣服、配饰全都是往日上的。 可在一众的小姑娘中,除了张秀儿,穿的是付新送的新锦织纱的襦裙之外,几乎,没一个可以与付新比齐的。 付新在一众的,半旧或半新衣服,姑娘堆里,韦玉、付纹、付悦、张秀儿,加上付新自己,五个小娘子,绝对是最为显眼的一个。 果然赵夫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虽然付新根本就没有特别打扮,准备今天在韦家,隐在付纹、付悦和张秀儿的阴影里。 付新在没来之前,曾暗自忖度过。 按个的比今天的几个小娘子比对过。自觉得,她没有付悦漂亮、没有付纹上心、没有张秀儿活泼。 而韦玉是东道,肯定比她这个外客,从容。 所以,付新平平常常地出门,根本就没上心。 结果,不用别人提醒,付新自己就发现,她好像太显眼了。 虽然她没付悦漂亮,但她的衣服要比付悦的,好不知道多少倍。再有气质,还是人靠衣装,马靠安装。 付悦的衣服是付纹旧的,虽然看起来有八成新,但付纹都不要的衣服,能好到哪里去? 若不是有付悦的美貌撑着,简直就轮为丫头了。 但穿衣服,是要给人撑气场的。 付悦却反过来,要给衣服加感觉,那对付悦整体形像,就是一个坠累。 而付纹正是因为上心,为了能在李演面前,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却失于天然,过于雕琢了。又放不开,形为之间,颇显得有些做作。 再说张秀儿吧,是活泼,但现在在别人家里做客,而张秀儿又想展示自己,不输于大家闺秀的范,让罗辉瞧瞧。 虽然礼仪与武琪学得,非常的标准。 但却失于木讷。 唯有眼睛,灵动。 就像一个木雕的美人,只是眼睛提神而已。却也还是个木头美人。 韦玉也没有付新以为的那样从容,因为多出两个人来,有限的食物,韦玉担心起厨上的东西不够怎么办?拿家常的顶,会不会被笑话? 自坐到花园子里,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东张西望的。 反倒是一心想要低调的付新,往花园一坐,面色淡然,好似泰山崩于顶,也会面不改色似的。 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一直端着标准的微笑,牙齿不露。 偶尔和着张秀儿说几句话而已。 韦玉倒是没忘了,她今天办宴会的目的,先是与众人都说了些场面的客气话,便就有意无意地问,付新诗写得怎么样,又拿出自己平日里写的诗出来,打着向付新指教的旗号,让付新也露两手。 而一想到赵府的事情,付纹也来了精神。 付纹与韦玉两个,一唱一合地挤况付新。 这个拿着诗让付新指教,那个就一个点儿的催付新写两首,让她们也赞赏赞赏。 付悦这个时候,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帮了付新几句。 张秀儿一是两只眼睛,一直盯着罗辉。再则,对于诗词上,实在是不太懂,也就插不上话。要依着张秀儿的心思,直接打一顿她看不顺眼的,才痛快呢。 付新淡淡从容地笑着,大道理一扔一堆,说得韦玉、付纹一愣一愣的。就连付悦都颇有些吃惊。 就见付新不紧不慢地说道: “自来有江郎才尽这句话,就说明这诗词歌赋上,神来之笔,写过之后,就有可能再写不出来呢。想想王羲之写‘兰亭集序’,事后再写,一样的人,一样的笔,不一样的地方,却再写不出兰亭的感觉来。” 韦玉就没见过像付新这样,瞪着眼睛说瞎话的。但,也找不出破绽来,只是目瞪口呆。付新只一推脱,韦玉就已经认定了,赵府那诗,肯定是有人给付新代笔的。 偏付新说得义正言辞,不见停地继续道: “我虽才气比不得王右军,但自舅家一诗之后,却也再做不出诗来了呢。谢客说天下才一石,曹子健独占了八斗,而谢客一斗,天下人共分这一斗,定是有多有少。老天分我之时,定只是一首诗这么多。在舅家全用尽了,便就再没有了。” 一席话,付新说得简直文不加点,一气呵成。 就连张秀儿,都觉得,付新脸皮太厚了。 ------------ 第二十四回 2(为付新出头) 付新说得慷慨激昂,而这子边的韦贤,因为担心韦玉难为付新,已经和着罗辉、李演往女孩儿这边走,将付新的话,听个真切。 而清楚底细的罗辉,听了付新的说辞之后,不自觉得面上笑了。 不知道事情根底的韦贤和李演,也和韦玉、付纹一般,听了付新一张口的话,便就猜着,赵府那诗,只怕是赵诚代笔的了。 但他们对付新竟没生出反感来,只觉得付新的反应机敏,简直是太聪明了。 三个人,均是面含微笑地走了过来。 罗辉冷冷说道:“看样子书倒是没少读,还知道谢灵运又称谢客,就你那点子水平,还想着与天下人共分一斗之才?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付悦瞅着罗辉,虽然罗辉的话,在揶揄付新。 但付悦活到现在,虽然看起来九岁,可实际年岁也不小了。自然看得出来,像罗辉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子,分不清自己喜欢,又或是讨厌。 对于引起自己心里不自在的女孩儿,往往会处处找毛病,或是逗这个女孩儿生气。 其实,不过是因为这个女孩儿没理他,他心里不痛快。 但他自己不知道,还以为看她不顺眼。 可是,像罗辉这样的人,若是一点儿不在乎的话,应该是多看一眼都不会的。 就像罗辉对她一般。 对于这一点,付悦倒是看得非常的清楚。 韦贤和着李演也走到了近前。 韦玉起身迎上了自己的兄长,笑道:“兄长怎么过来了?” 韦贤笑道:“没什么,不过是看你们这样干坐着,也没意思,所以凑过来,不如咱们一块儿,说说笑笑的不还有个意思。” 付新几个也连忙站起身来,与韦贤、李演和罗辉打招呼。 付悦直视着罗辉,不等付新说话,便就拦在付新前头,对罗辉道:“罗公子,此言差矣,我五姊既然能以一首诗,在赵舅舅家里夺魁,说明我五姊还是有才气的。也当得一句才女之名,难道罗公子不这么认为?” 付新笑着瞅了眼付悦,与韦贤、李演打过招呼之后,便就老神在在的重回了座位。 有人替她出头,付新理都不再理罗辉。 付悦长得美,半新不旧的衣服,微扬着头,两只大大的眼睛,满是认真。看起来娇俏可人。 李演这一次,倒是没带一堆人来,在韦家另开一片地,算是给韦贤面子。 但他看着和善可亲地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就让他带来的小僮,搬了个凳子来,离众人颇有些远的放了。那小僮拿出抹布来,擦了又擦。 李演移步过去,手里拿着他那麈尾,坐了。 小僮又搬来个小案,上面放着清洗过的,他自带来的杯、碗等物。 付纹这时候,再看不见别人了,红着脸,低着头,坐到了付新跟前,却是拿余光,偷偷的一眼一眼溜李演。 韦玉则和着韦贤一起,挨着坐下了。 韦贤笑问着韦玉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可不可以告诉兄长?” 韦玉笑盈盈地与韦贤学。 而张秀儿则就面色不好了。付悦抢了原本她要说的话就算了,还那样俏立在罗辉面前,几个意思? 因着罗辉不大给张秀儿好脸,所以张秀儿一贯的危急意识严重。 付新实在不能理解付悦,难道付悦看不出来,张秀儿对罗辉情有独钟? 即使罗辉再不喜欢张秀儿,张秀儿还是罗辉的师妹。 看在师傅的面上,罗辉也会让着张秀儿的。 而张秀儿非要跟着,还不也是想着,罗辉优秀,怕有那不开眼的小娘子,往罗辉身边靠,将罗辉抢了去? 但付新不是付悦,就不能明白付悦的无奈。 付悦虽然带着前生的记忆,算到现在的话,年纪也不小了。 但是,付悦比不得付新,可用资源太少了。 若是付悦自己不争取的话,就像付纹这样,只怕一辈子,也不能在罗辉面前露脸。 而罗辉,是付悦转生以来,唯一想要的。而且,是必得的! 以着付悦的想法,只要罗辉对她另眼相看的话,即使张秀儿刁难,她受些委屈,在罗辉跟前,却又是引发罗辉同情的一个事件。 只是,付悦千算万算,却是算不出,罗辉的思想,与常人的,并不太一样。 而且,也决不会按着付悦想得那样走。 张秀儿与罗辉齐肩站着,瞪着眼睛瞅着付悦,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也能跟我师兄说话?我师兄与憨娘说话,你没事搭什么言?你算个什么东西?” 付悦挺直了身子道:“人都说英雄莫问出身,张小娘子应该比我更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吧?我自认为没有对张小娘子失礼,张小娘子何必对我咄咄相逼?有人说我五姊,我当妹妹的,自然不能不管。我友爱姊妹,这有错吗?” 张秀儿词穷,瞪着眼睛,只哼道:“不要脸,以前是姊,非要过继过来,给原来的妹妹喊姊,竟喊得如此顺口,不要脸。” 付悦抬眼凝睇罗辉,颇为可怜:“友爱姊妹也有错吗?张小娘子何必当着众人的面,揭别人的短处?别人家里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罗辉紧皱着眉,非常厌恶地瞅着付悦。 他自小就讨厌女人往他跟前凑,张秀儿也就算了,没法子,谁让她是他的师妹呢。 但眼前的付悦,打第一眼在广陵付家碰上,罗辉就已经能感觉出来,付悦是有目的的往自己跟前靠的。 罗辉非常的反感,这和瞧付新不顺眼,根本就不是一个感觉。 他看付新不顺眼,但是见付新哭,会莫名的心里不自在,会想着逗她笑。然后见她对着别人笑,却独不理他的时候,就会莫名的想逗付新生气。 付新生气的瞪着他,再不瞅别人,罗辉就地莫名的心情愉快。 可对付悦就不一样了。罗辉只想一巴掌拍飞才好呢。 多一句话,都懒得与付悦说。 不过话说回来,这世上的女人,罗辉愿意说话的,真是少得可怜。十个手指能数得过来。 偏这个付悦,每次见到他,都显现出一副苍蝇见到臭肉的模样。 让人见之想吐。 ------------ 第二十四回 3(击鼓传花) 而韦家不似广陵付家,而且罗辉也知道付悦是韦玉请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罗辉总要给韦贤子面。 但,不带表罗辉会忍。 要不怎么说,你即使对一个人了如指掌,但这个人,也许临事即变。 你想像着,依着他的性格,可能往东走。 可实际上,这个人,却偏偏往西走了。 而罗辉,正是付悦自以为了解,却偏就不按着付悦预想来的人。 以付悦认为,罗辉再不高兴,也得忍了。因为这毕竟是韦家,他若做得太过,有失大家子的风度。 更何竟,罗辉又与韦贤交好。 而付悦与韦玉,一见如故,是个长眼睛的,就能瞧得出来。 罗辉并没有直接让付悦难堪,只淡淡地瞅着付悦笑道:“你有这工夫和我说话,不若去与李十四郎多说说话吧。你没听说吗?现京上人人都知道,李十四在说亲,而首选,据说便是你呢。” 付悦听了大惊:“罗公子别乱开玩笑,我的身份,怎么可能配得上李十四郎?” 面色大变的付纹听了,一想,付悦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心稍稍的放下。但还是担心,因为这世上,没有绝对不可能的。 庶女又怎么样? 李演虽然是宰相公子,却也同样是庶子。 罗辉淡淡地笑道:“付姑娘莫妄自菲薄,你乃国公世子之女,将来,就是付国公之女。十四郎是宰相之子,门户正好相当,要我说,很般配。” 付新听了罗辉的话,拿眼睛瞅了眼付纹,果然付纹看向付悦的目光喷火。 李演这时候接话道:“我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罗辉也不再站着,而是往付新边上一坐,道: “你也不小了?你家里已经找了官媒,这都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听说你家里给出的条件,便就是不管女方家里如何,只要与你兴趣爱好一想,将一为能够琴瑟和鸣就行。” 说着,罗辉坏坏地笑道:“我听说,那官媒听了这个要求后,便就拉出一个单子来,其中就有国公府世子的六女。可不是付六姑娘,还能是谁?” 罗辉的话,像一粒石子,投进到了付纹的心湖之中,不,不是一粒石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巨石了,将付纹的心湖,掀起巨浪。 付纹联想到以前,付悦引着付纹,却怀疑付新。 现在,付纹细想,付新与李演,除了礼貌上的招呼之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话。 虽然付悦,与李演也没什么互动。 但事情就怕深想。 付纹过度的想像,那付悦不与李演多说话,就变成了付悦别有用心,想要隐瞒她。 当着她的面,给她来了一招瞒天过海。 罗辉这坑,给付悦挖得,有点儿大。 任着付悦怎么想,也不曾想到,罗辉会如此的害她。 韦玉没有看出付悦的小心思。因着李演与韦贤交好,接触的机会多,韦玉感觉李演除了太过爱干净之外,其实是个非常不错的人。 而以付悦的身份,若是真的与李演结亲,嫁进宰相府,简直就是飞上枝头当凤凰。 因此,韦玉听了罗辉的话,非常开心地问韦贤道:“兄长,罗公子说得是真的?” 韦贤被韦玉晃得不行,一瞟罗辉,笑眯眯地说道:“是有这么一说,但成不成,还不一定呢。别出去乱说,十四郎倒是没什么,但对于付六小娘子,若是不成,可就不大好了。” 李演笑道:“我说你们请我们来你们家玩,就为了说这些?” 韦贤笑道:“那你想干什么?” 韦玉突然拍手道:“现在花开得正好,天气又不热,咱们不如玩击鼓传花吧?花儿在谁手里,谁就作诗,怎么样?” 罗辉听了,一撇嘴道:“没意思,要玩你们玩,我不玩。” 付新一听,韦玉这是还没死心哪。于是急忙说道:“我击鼓!” 韦玉倒不是故意的,脱口而出道:“可那是丫头干的啊。” 付新无所谓地笑道:“只要是人干的就行。” 有些人,便就多心了。心下…… 韦贤对罗辉道:“不过一个游戏,你就高贵了?还端起架子来了,不就是不会作诗么,不若这样,花到谁手里,会作诗的作诗,不会的,或讲个笑话,或唱个歌,怎么样?” 李演笑道:“可以,只这花,我要让小僮帮我接。” 韦贤见怪不怪了,道:“不管谁接,要是停在你小僮手,你表演就行。” 李演表示可以。 众人就看罗辉,罗辉只得说道:“随便,到时我就讲个,我在边关听到的故事吧。” 付新很是坚持地说道:“我击鼓!” 韦贤笑道:“行,但请付五小娘子,将眼睛蒙上。这样才公平,只随意停就行。” 付纹、付悦和张秀儿都没有意见,表示可以跟着玩。 于是大家便就围在了一个大桌子上,而李演没有动,李演的小僮与大家一起坐了。 付悦本想坐到罗辉身边。 可惜张秀儿坐到了罗辉的一边,而另一边,则是韦贤。 付悦只得挨着张秀儿坐了。 而付纹则挨着李演的小僮坐了,这样,离李演近密些。 而韦玉自然是挨着韦贤坐下。 有丫头拿了小鼓来,将拿了黑纱,将付新的眼睛蒙上。 韦贤随手从园子里,摘了一朵花来。 又商量了下,如何地传。 然后,韦贤笑道:“五小娘子,可以了。” 付新眼睛被蒙得死死的,便就一下一点地慢慢敲。 而围坐的众人,就怕那花停在自己手里似的,只要到手里,便就急忙忙地往下一个人手里送。 第一次停,韦贤将花刚扔到罗辉手,罗辉才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扔给张秀儿,结果就那么巧地,付新停鼓了。 众人大笑,尤其是李演和韦贤,简直是幸灾乐祸。 罗辉很生气,但也没法子,只得狠狠地瞪付新,可惜付新被蒙着眼睛,根本看不着。 但听声,知道花是停在了罗辉手里。 付新自觉问心愧,但也知道,罗辉小心眼。心下想:下回小心些,希望别再停到罗辉哪儿吧。 罗辉勉强地讲了他在边关的一个经历,算是过关。 。 ------------ 第二十四回 4(长眼睛一样的花) 付新听了,倒是感觉像是头一回认识罗辉似的。 罗辉给付新的感觉,自来小心眼,爱生气。而且,他便就总是逗付新生气。小时候在永宁寺的事,付新后来想起来,现在大了,再想起桃花树下的兔子来,自然便就感觉出不同来。】 付新不无恨恨地想,她那时好傻,竟看不出来,罗辉定是要算计她的。 再在听了罗辉讲的,若是真的话,罗辉好似还挺厉害的。 其实付新也一样的小心眼,不无坏心地想:他不会在吹牛吧?小心眼又爱生气,怎么可能那么厉害? 罗辉讲完,付新光想着心事,况又蒙着眼睛,就没再敲鼓。 罗辉本就因为花停到他手,正不高兴呢,见付新半晌没动静,拿着花,正准备着往下送,沉声道:”你还等什么呢?击鼓!“ 付新不服气,暗自撇嘴。 但也没多说什么,轻抬鼓槌,一下一下慢慢敲。 眼睛虽然蒙着,但边击鼓边想,罗辉果然是小心眼。这花才到他手上一回,就不高兴了。 付新一这么想,就敲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希望花别再停到罗辉哪儿。 因着国公府和将军府是邻居,若不然,以后,可有得她好过了。 最起码,她去找张秀儿,罗辉还不得在门口等着她,找她不痛快才怪! 付新颇有些担心。老天爷,那花不会再落到罗辉手上了吧? 千万不要啊! 付新在心底祈祷。 可是,老天似乎没有收着付新的祈祷。 之后,所有人都觉得惊奇了。 付新就似能看见似的,无论怎么停鼓,多敲、少敲、快敲、慢敲,花都会落到罗辉手上。 开始时,罗辉虽然不高兴,但还忍着,只以为凑巧。 可是一直这样,罗辉跳脚了。 再凑巧,也没这么个巧法。 罗辉不干了! 而李演和韦贤,已经不顾边上有小姑娘,一点儿形像不要的大笑了起来。 小姑娘们,除了付悦多外,就连一直害羞的付纹,都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唇笑。 张秀儿更是笑得东倒西歪的: “可不行了,我的肚子,憨娘,你太厉害了,就是瞪眼瞅着敲,也不能这么准吧?怎么就能次次让花儿,落到我师兄手上?哎哟、哎哟,我的肚子,不行了……” 付新被这些个人笑得,有些茫然。 她可以指天发誓,她真的不是有意的。若说有意,她也是有意的希望,花不要落到罗辉手啊。 怎么,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大成这样? 付新也颇为郁闷。 于是,他们从击鼓传花,作诗作赋,非常文雅的事,变成了测试付新如何击鼓,才能让花不停在罗辉手。还有,就是付新的花样击鼓上。 除了付悦之外,众人玩得非常的兴奋。 笑声都快贯穿整个韦府的,每一个角落了。 花到罗辉手,罗辉也不讲故事了,像是和付新较上劲了似的。 罗辉先给付新加了一个蒙眼的布,再敲,还是停在罗辉手。又让付新背着他们敲,然后他们传花,结果,花还是在罗辉手上。 而换成小丫头击鼓,就没这事。 别说罗辉吐血,就是付新也吐血啊! 罗辉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肯定是故意的。” 付新一脸无辜:“就是故意,也不能准成这样啊!” 罗辉败下阵来。 付新说得对,就是故意的,瞪着眼睛敲,也不能这样准。 人反应,还要有一会儿呢。 付悦见罗辉瞪着大眼睛,站在付新的面前,提议道:“要不然,换丫头敲吧?” 付新现在一看见鼓,肝都颤,连忙点头道:“好啊、好啊。” 罗辉几乎是和付新说话的同时,瞅都不同瞅付悦一眼,吼道:“不行!”然后一指付新道:“你,继续敲。我今天就不信邪了。” 付悦还要说话,已经有些毛了的罗辉,突然转过头来瞪付悦道:“滚!” 付新直觉头疼,提议道:“要不罗公子击鼓,我去玩传花怎么样?罗公子拿着鼓槌,想法子让花停在我手上,也算报了仇了。” 罗辉想想,觉得这个可行。于是笑道:“行,你去坐他们哪儿去,我击鼓。” 付新将蒙眼布递给了罗辉,她便就坐到了罗辉先坐的位置上。 张秀儿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见付新过去,就将她一把拉住道:“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太神奇了。我还从没见过我师兄,脸都气变色了呢。你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付新非常非常无辜地说道:“我不是有意的。” 若付新不说得如些的认真,众人还不会那么觉得好笑。 一面是一脸认真且诚恳的付新,一边是每次都中招的罗辉。 众人听了付亲的话,都跟着笑了,笑得付新脸都红了,非常的不好意思。 她敢对天起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这些人怎么就不信她呢? 罗辉将蒙眼布系到眼眼睛上,拿起鼓槌,道:“你们准备好了。” 付悦刚被罗辉吼,面上表情有些讪讪的。 还是韦玉笑道:“欢娘,过来坐吧,一会儿就开始了。” 付悦这才有了台阶下,坐回她原来的座位上。 罗辉开始击鼓。 付新想着,只要她拿到花,让罗辉报了仇,应该就不会记恨她了吧? 于是,每次,花传到付新手时,她都不会像别人那样,急急地扔到下一人手里,而是要拿一会儿,然后再以慢动作往下一位手里扔。 罗辉突然停了鼓,也不问停谁手里,只蒙着眼睛问:“在付新手没?” 不用等付新说话,张秀儿已经说道:“没在,在……” 罗辉气得,也不等张秀儿说完话,也不让拿花的吟诗作赋的,咬着牙道:“继续!” 李演和韦贤对视一眼,没说什么的就跟着继续。 而付纹、韦玉、张秀儿也是小孩儿心性,根本就忘击鼓传花的初衷,很想知道,这花能不能停在付新的手上。 于是大家伙玩得不亦乐乎。 可这回,换罗辉击鼓,花又像长了眼睛一样,无论罗辉快敲、慢敲、轻敲、重敲,何时停,就不会停到付新的手上。 。 ------------ 第二十四回 5(就因无辜才可气) 罗辉每一次停鼓,都会问:“在没在付新手?” 张秀儿每次都抢着大声道:“没!” 于是,罗辉就会怒气冲冲地沉声道:“继续!” 到后来,罗辉一停鼓,张秀儿已经不等罗辉问,就大声道:“没!” 然后,罗辉就咬着牙,继续敲。 付新的内心是崩溃的,终于,她觉悟了。 打从花传到她手里,她就死命地拿着,不往下家送。 付新恨恨地捏着花想,就不信了,这回看谁能从她手里,将花抢走? 然而,也许是罗辉太过生气了,而那鼓又不是军鼓。又有可能鼓衣已经薄了。总之,罗辉敲着敲着,那鼓就破了。 众人本就看着付新死捏着花,觉得好笑,就等着鼓声停了,好告诉罗辉,花在付新手呢。 可是,就在这众人祈盼的时刻,鼓破了。 随着鼓破的声音,众人终是忍不住,爆发出了雷鸣一样的笑声。 李演一改往日远远离人,从不碰别人东西的习惯,先就到付新跟前,从付新手拿过花,道:“我倒要瞧瞧这花,有什么不同,竟就这样的可爱。” 然而,罗辉边摘下蒙眼布,边压着声音道:“总归是鼓停了,花在谁手呢?” 众人这时候,全都愣住了。 付新大急,连忙去李演手上抢。 但李演长年练就的本事,就是躲突然靠上来的不明物,灵敏得如躲避猎鹰的仓鼠。就见他一身白衣飘飘,如仙子一样,优美而又迅速地,拿着那花,飘到了离付新远远的地方。 付新自然扑了个空。 而罗辉就看到了,他自觉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罗辉看来,明明李演就在一边坐着,是小僮在帮他传花。 花在谁手,也不可能在李演手才是啊? 韦贤做为东道主,这时候上来,安慰已经完全炸毛的罗辉道: “算了,你看,你也试过了,这个根本就没办法有意为之的。时候也不早了,吃饭吧。虽然我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但今天,十四郎带了些野味来,咱们尝尝鲜。” 罗辉狠狠地瞪了付新一眼,道:“谁和她计较了?不过是个游戏么。” 韦贤忍着笑道:“是、是,不过是个游戏。那咱们移步凉厅里?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十四还带了冰来,里面比这里还凉快。” 付新被罗辉瞪得,颇为无奈。 张秀儿一拉付新,冲着罗辉做鬼脸道:“不用理他,切,就是让他拿花,他就是不能让你拿到花,这是老天爷看不过他了,谁让他那么坏?气死他,气死他。” 说着话,张秀儿又对着罗辉来回地摇晃脑袋。 付新拉张秀儿,小声道:“秀姊,你别气他,他那么小心眼,我怕明儿他找我的麻烦,我就惨了。” 张秀儿一听,不禁笑道:“你说得太对了,他可不是小心眼?还对我那么坏,他最讨厌了。” 任付新如何拦着,张秀儿声音不大不小的将话说完,罗辉哪有听不到的? 本就气得满胸的气,就又生出许多来。 李演将那花,往园子中的池里一扔,笑道:“可惜了,花都被咱们弄坏了。下回再玩,传绢花吧,传完,小娘子们还能戴。” 韦玉这时候,却想起来来,她宴请付新的目的,嘴不禁就嘟了些来。 李演凑到韦玉跟前,笑道:“前两天我看胡商哪儿,有件纱丽非常的漂亮,明儿我买来送你。你别生气了。嘟着嘴,就不可爱了。” 韦玉瞥了眼付新,小声嘀咕道:“我就是不服气。” 李演摇头道:“你太小了,服不服气,和才气、本事没什么关系的。想来韦兄应该也劝过你,管好自己吧。你在你家,她在她家,是不是有真本事,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别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这些话,韦贤不知和韦玉说了多少遍。 韦玉若是听得进去,哪会有今天的宴度? 李演笑着睇了眼付新,没再往下说。却拿手揉了揉韦玉的头,道:“还真是个傻孩子。” 韦玉一摇脑袋,抗议道:“我才不小呢。” 李演好脾气的笑了。 付纹这时候,又想起了罗辉的话,李演在说亲,而首选便就是付悦。因着在外面,付纹心下就似,被油煎过一样的难受,也只能忍着。 一切,都等回付府在说。 她再没想到,付悦竟这般的深沉心思。 付纹抿着唇,一副要跟付悦秋后算帐的模样。 付悦倒也不怎么担心,她自信,李家不可能会到付家担亲的。 她与李演,差得太远。 身为国公府嫡亲的孙女儿,都够不上,何况她呢? 不过是费些精力,和付纹解释而已。 只是,付悦觉得,她走向罗辉,好像真的很难。 付悦现在拿不准,上辈子让她自信的,是因为程泽本就爱她,还是被她勾引的了。 付新什么也不用做,只要一出现,便就能吸引了罗辉的全部注意。 虽然,罗辉或许意识不到,他是喜欢付新的。 但,他却只看自己想看的。 而付悦,闷心自问。 她有做过让罗辉讨厌的事吗? 没有! 可是没用,罗辉好似天生就讨厌她。 都不愿多看她一眼。 可是,罗辉的命格,太过吸引付悦了。 以至于,她根本就没考虑过别人。 而且,以付悦认为,女人,自然是找个最好的归宿,才是人生的重中之重的大事。 罗辉虽然跟着韦贤齐肩而行,可是头却偏头,眼睛一直未离开过付新。 付新拉着张秀儿的手,罗辉的目光,像猎手已经搭弓上的箭,付新就像那猎物一样,浑身上下的难受。 一进到花厅里,厅的四角摆着冰。 厅内竟比外面,阴天里,吹着风还要凉快。 然而,厅内的架子炉,让众人颇有些吃惊。 李演笑道:“夏天吃烤肉,冬天吃凉,别有滋味。肉都是山上现打来的,拿来时,全是活的。你们放心吃,我前儿才吃过,非常好吃。” 付新在广陵时,付伟什么没给她弄过? 所以,并没有多大惊奇。 但是付纹就不行了,面上的惊讶,已经想掩也掩不住了。 更何况,这样安排的,又是她的心上人。 ------------ 第二十四回 6(分瓜) 心底自是与别人的感受,大有不同。 不过,韦玉还是颇有些吃惊。 因为之前,她一点儿都不知道,李演带了厨子来。 这也不能怪韦玉,毕竟她是小姑娘。 李演来,自然是韦贤迎接。 虽然说,李演与韦贤交好,不至于像上别人家里那么夸张。 但韦家什么情况,还是颇为清楚的。 去别人家里,李演是可着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来韦家,自然就为好友多想了。 因此上,李演不单带了野味来,就连烤肉的厨子,还有片肉的小厮,全都是李演带来的。 炉火上烤的肉,滋滋流油,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就香气四溢。 众人不分男女的围坐在一起,当然,单独坐着的,还是李演。 罗辉一面是韦贤,一面自然就是张秀儿。 而张秀儿一定要拉着付新。 付悦就只能韦玉坐在一起。 好在韦玉挨着韦贤,而韦贤又挨着罗辉 付悦可以说坐到了罗辉的对面。 当烤得外酥里嫩的肉,被小厮片得厚薄适中,一小碟一小碟挨个端上桌后,众人都觉得口内生津了。 张秀儿已经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礼仪了,拿着筷子,几下子,便就吃了干净。 只怕味道都没怎么尝出来。 付新笑了笑,便就将自己眼前的那份,往张秀儿跟前一推,道:“这么热,我吃不下,你吃吧。只别多吃,这东西吃多了,爱上火。” 张秀儿也感觉自己吃太快了,颇为不好意思,拿帕子拭了拭嘴,道:“你怎么不吃?你吃吧,挺好吃的。” 打付新将跟前那碟肉推到张秀儿跟前,罗辉大眼睛就瞪着付新。 付新笑道:“我最近在上火,所以不能吃这个,秀姊帮我吃了吧。” 张秀儿一听,急忙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上火?既然上火,怎么还出来?不在家里好好呆着,你可真是的。” 付新被张秀儿连珠炮似的问话,问得很是感动。 其实付新就是看张秀儿吃得香,她自己又不差这一口,无论是在广陵,还是在付国公府,她想吃什么,还吃不到? 所以便就让给张秀儿吃,找的说辞而已。 但张秀儿信了,那焦急的神色,竟都忘了到手边上的美食。 这关心,是装不出来的。 付新连忙安慰道:“没事,今天天气好,医生也说,我多出去走走,散散心,火也就消了,只别吃这些个来火的东西。” 张秀儿这才放下心来,将付新那一份肉,美滋滋的给吃了。 罗辉却突然又不高兴起来。 狠狠地瞪付新。 付新检视了下自己,觉得没再干什么惹罗辉生气的事啊? 他干嘛瞪自己? 难道还在记恨? 就说罗辉是小心眼么! 付新想了想,当第二碟肉片送到她跟前时,付新将那肉,隔着张秀儿,递给罗辉道:“罗公子吃吧,秀姊女孩子,吃多了该上火了。” 罗辉很不客气地接到手里,像是解恨似的,几口便就吃了。 因为自小在边关长大的原故,罗辉吃相并不怎么好看。 付新心下宽慰自己,暗自地想:他吃了我的肉,总不会记恨我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人呢? 可张秀儿不干了抗议道:“你干嘛把肉给他?” 付新偷拉张秀儿的衣袖道:“哎呀,烤肉吃多了上火。再说了,我给他烤肉吃,他就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张秀儿哼哼地,不吭声。 付悦抬眼瞅付新,又逡巡了下罗辉,重又低下头来,细细地吃自己的那份烤肉。 考肉吃完之后,上来的,竟然是冰镇的大寒瓜。 切得小小的、薄薄地,一片一片地,用小托盘,丫头们托了上来。 当然,还有时鲜的水果。 但这冰镇的寒瓜,却甚是难得。 李演也就拿了两个来。 破开之后,韦家上下主人,各分得几片而已。 因此上,在座的,每人分得几片,非常的难得。 李演将自己的那份,让小丫头分成了两份,韦玉和付新一人一份。 韦玉倒也没有推让,在她眼里,李演就是她的兄长,可能也是受惯了李演照顾,并没有多想,也没因为分给付新而生气。 高高兴兴地吃起寒瓜来。 付新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和李演又不熟,让道:“李十四公子吃吧,我有呢。” 李演笑道:“你不是上火了?这东西消火。你吃吧,我来时在家里吃过了。” 付新道了谢。拿起一片瓜来,才要吃。 张秀儿也将自己的那份,让给付新道:“我这份你也吃了吧,你不是上火了?既然这东西降火,你就多吃点儿。” 付新…… 就这工夫,罗辉却将西瓜也送到付新跟前,气哼哼道:“我也不占你的便宜,既然吃了你那份烤肉,赔你寒瓜,你也算不得吃亏。我这份,你也吃了吧。” 张秀儿让道:“是啊是啊,既然这东西好,你就都吃点儿。” 然后,瞥了眼付悦,张秀儿哼道:“有的人,嘴上说着,姊妹情深,好吃的面前,却只顾自己低头吃。明知道嫡姊上火了,这败火的寒瓜,也舍不得让出来。假,太假了。” 寒瓜这种东西,颇为难得,像付悦,两辈子也少有吃到。 所以,她很想自己吃。 但张秀儿已经那么说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 付悦虽然心里不服气,付新先让烤肉时,并没分给她一片,她凭什么要让出寒瓜! 想是这么想,付悦仍是满面笑容地站起身来,将自己的那几片寒瓜,用盘子举着,送到付新跟前道:“五姊既然上火了,就多吃些吧,妹妹也不怎么爱吃。” 付新笑盈盈地接过盘子,冲着付悦一笑:“那怎么好意思?谢谢六妹妹,既然是妹妹的一片爱心,我就却之不恭了。” 付悦的脸都快气歪了。 忍了又忍,才挤出笑容来:“五姊吃吧,不用与妹妹客气。” 付新重又坐下,便就将面前数份西瓜,分给张秀儿道:“你也吃吧,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不好,这么多呢。” 罗辉见付新并没将他给的那份,送还给他,突然的,就又心情好了。 面上挂着阳光般地笑容,就差打口哨了。 ------------ 第二十四回 7(气急了的付悦) 而对于李演分付新寒瓜的事,付纹倒没多想。 因为李演也分给韦玉,所以付纹以为,是因为韦贤和罗辉的关系,李演才会将自己的那份,分给付新。 至于付纹为什么会以为,李演是看罗辉面子。 其实付纹也解释不了,就是有那种感觉。 韦贤见李演、罗辉都不吃,他怎好意思在哪儿独自吃? 于是,也将自己那几片,分给了韦玉和付新。 当然,给付新的理由,和罗辉、李演的一样,让付新败火。 付新…… 而付纹心下也是…… 付悦更是恨得,心下出了火。她现在,只怕要比付新还需要败火。 付新和着张秀儿两个,付悦和付纹的羡慕中,尤其是付悦带着嫉妒和恨的眼神中,慢悠悠地享受了夏日里,冰镇寒瓜。 简直是美上了天。 从韦家出来时,付新又和着张秀儿一起,手拉着手,打算着上罗府的马车。 付悦喊道:“五姊还是坐家里的马车吧,咱们姊妹一块儿回去多好?” 张秀儿像是护付新的老鹰一般,拦在付新跟前,冲着付悦立眼道: “你这个人可真搞笑,我们俩个明明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走。干嘛要跟你们坐一辆车?你们付家的马车,有我们的宽敞吗?真是的。”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张秀儿却又说道:“我看你这一天来,瞅我师兄的眼睛贼眉鼠眼的,你想干什么?” 付新“扑哧”地笑了,说道:“好了,快上车吧,你师兄生气了。你再说会儿,他该把咱们丢下了。” 付悦被气个够呛,她不过是想给付新示个好而已。 这个张秀儿,太是讨厌了。 瞅了眼张秀儿,付悦敛下眼睛,心下却觉得张秀儿好笑。 而且不无幸灾乐祸地想,张秀儿傻。 现在这般的护着付新,等明儿万一被付新将罗辉抢走了,就有得张秀儿哭的了。 付悦与韦玉道别,说了些个体己话。才依依不舍的上车。 可一坐到车上,车帘子一撂下,付纹端着的笑脸,便就如那车门帘子一同撂下了。 付悦小心打量着付纹,等车子驶离韦家门口之后,付悦小声说道: “四姊别信罗公子的话,那是他乱说的。我和李十四公子,那根本就不可能。妹妹之前也说过,妹妹什么身份?十四郎又是什么身份?四姊可别信了别人的挑唆,我看那罗小郎,是一心向着五姊。” 付纹也不说话,就那么端坐着,沉着脸。 微闭着眼睛,身子随着车身晃动。 可是,付纹越是沉得住气,付悦就越是担心。 马车回到付国公府。 付纹下了马车,带着她的丫头婆子,没多说一句话的,直接走了。 付悦站在马车傍,看着付纹的背影。 转过身,付悦并没有回接星院。 而是往付亮的拆新园去了。 跟着付悦的赵婆子本来是赵夫人指派的,付悦心明镜似的,这个赵婆子是来检视她的一举一动的,这赵婆子,就是赵夫人的眼睛。 买通根本不用想,赵夫人既然能放心地派过来,说明这个赵婆子定是忠心的。 若没有十分的把握,赵夫人也不可能指派给她。 后来付新和付亮、柳氏一打听,也证明了她的猜测。 但高姨娘也给付悦指派了个牛婆子。 所以付悦出门上哪儿,总喜欢带着牛婆子。虽然牛婆子对付悦管东管西的,但她是受了高姨娘的吩咐,怕付悦重走上辈子的老路而已。 因此上,牛婆子对付悦,特别的啰嗦。 付悦非常的烦躁。 但她在付国公府,又不敢公然的依靠柳氏和付亮,手边上又没有什么钱,根本就没有办法。 也只得两害相比取其轻。 忍着牛婆子的唠叨。 付悦回府,不回接星宛,牛婆子便就在后面紧跟着,说道: “头出门时,姨娘吩咐过,让老奴跟着六小娘子。既然都到家了,就该回去,给姨娘报个平安。六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也应该给大夫人去报个平安,才是为人子女应该的。” 付悦任着牛婆子数到,只是径直地往拆新园走。 大概牛婆子也瞧出来了,大惊道:“六小娘子三思,有什么事,不若回去与姨娘商量下。” 付悦心情现在可谓是非常地不好,突然停住脚,转过身来,瞅着牛婆子,冷冷地说道:“我知道我在这个家里没地位,怎么,现在你也要来踩我一脚?” 牛婆子惶恐道:“老奴跟了姨娘一辈子,也是为了姨娘着想,姨娘自过继了姑娘,比往日里有了生气。老奴不想小娘子有事,让姨娘伤心。” 付悦自来认得牛婆子,也知道牛婆子对高姨娘也好,对她也好,颇为忠心。 上一世付新出事之后,高姨娘身边的丫头婆子,多半也被赵夫人给打发了,留下的,大多瞅着高姨娘没有什么希望,而离开了。 而牛婆子能留下,按理说,重回的付悦应该感激才对。 但是,付悦一贯衡量人,是按着有用没用来的。 牛婆子忠心有何用? 付悦想要能帮到她的。 因此上,牛婆子在付悦眼里,什么都不是。 就是为她死了,付悦也不会感激。 大概齐,顶多也就感慨一下,废物,也就这么点儿用处。 付悦不现理牛婆子,继续往拆新园走。 拆新园的守门婆子认得付悦,被付亮特意吩咐过,因此上,问都没问地便就放她进去了。 屋门前的丫头进屋通报了声,付亮倒也没拿架子,直接让请付新进来。 付亮一贯的,到了下午傍晚时候精神,白天时,昏昏沉沉的。 付悦这时候来,正是付亮一天时,最为精神的时候。 丫头婆子们自然退了出去,因为拆新园里以前那丫头的事,所以现在基本上,只要付亮不喊人侍候,根本就没有人敢往,付亮呆的屋子跟前凑合。 付亮正在屋里拿着本《旧易卜筮》看,见付悦进来时,面色不好,将书丢下,问道:“你又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付悦也不与付亮客气,径直地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碗凉茶,仰头灌到肚子里。 ------------ 第二十四回 8(算计) 片刻,付悦才气狠狠地说道:“你明知道还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付新直接消失?我看了,我是斗不过她了,有她在,我没个再好的。” 说这话时,付悦的脸,阴沉得就像要下雨的天。 付亮摇着头道:“我说你就不能长点本事?出息点儿。两只眼睛别总盯着罗辉,他就那么好?” 付悦道:“我就是想要他,上辈子我和程泽过得够够的,一辈子就想找个有出息、本事的男人。更何况,你也知道,罗辉的命格。” 付亮听得直摇头:“那你求着我,带着前一世的记忆转生,就为了罗辉?” 付悦并没有直接回答付亮的问话,而是问道 “那你因为我,从接引小鬼,被丢到付国公府,又是为了什么会帮我?我一直想问你,我感觉,要是我,一定会帮付新的。毕竟上神让你来的任务,本就是帮着付新。我又有什么,值得让你不惜违抗上神?” 付亮看着付悦,笑了:“你倒是挺诚实的。往日里,我还以为你不敢说呢。既然咱们说开了,那我就明着和你,我前生时,身份与你差不多,死也与你差不多。你说,我怎么可能去帮付新?” 付悦瞅着付亮,问:“那你就不怕上神知道了,找你算帐?” 付亮笑道:“所以,不让他知道不就可以了?倒是你,重来一回,除了整日里盯着罗辉,到现在,斗不过个小孩子,丢不丢人?” 付悦恨恨地说道:“我以前总不信命,可她就是个天生命好的。在广陵,付伟偏心庶出,我能怎么办?拿付新眼珠子似的。到了这里,你不也都看见了?别说我没法子,你呢?柳姨奶奶现在失了势,你不也只能干瞪眼?” 付亮不以为意地笑了:“要我说你最大的毛病,就在于目光短浅。这国公府,真正说了算的是谁?武老太君已经八十岁了,还能活几年?” 付悦不咸不淡地提醒道:“你这么说,别忘了,国公爷也不年轻了。” 付亮微微一笑道:“有我在,国公爷长寿着呢。你就放心吧。” 付悦一听,眼睛闪亮亮地问:“怎么说?你的意思是,武老太君要” 付亮打断付悦的话,说道: “你别管这个,我来这儿,可不是只是帮着你,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要我说,你的目光也放长远些。你说你生得一副美人坯子,现在罗辉还哪懂得什么?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而已。明儿你长大了,倾国倾城的往他面前一站,他眼中还能瞅着付新?付新的模样,将来长大了,也顶多算得上清秀。” 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付亮才继续说道:“现在有件正经的事,让你干。” 付悦比刚进来时,气顺了不少,问道:“你总不会想让我劝付新,给付琏弄天香草?” 付亮笑道:“算你还没笨到家。你不是一心想要夺付新的宠?赵夫人给付琏配药的钱是有了,可那天香草哪儿那么容易弄?更何况配一次丸药,至少要够付琏吃半个月的。付琏的药,之所以一直配不出来,还不是因为买不够天香草。” 付悦似乎明白过来:“你的意思,付新虽然但付伟定是给付新留人了,况广陵付家本就是商家,虽然不经营药材,但总要比别人有办法。只要付新帮着买到天香草,到时候” 付亮给了付悦一个,这还用说的眼神。 付悦问道:“你想怎么办?” 付亮笑道:“你去说动付新就行,别的,我自然安排,不用你操心。” 付悦垂头,想了想,有些并不十分自信地小声说道:“付新好像,并没有咱们以为的那样傻。” 付亮冷冷说道:“老盼着对手傻,说明自己不够聪明。你自己好好想想,反正得了好处,全是你的。对于国公府,我可是半点儿想法没有。我只求现在活得舒服就行。” 付悦从拆新园出来,牛婆子迎上来道:“六小娘子,咱们回去吧?高姨娘还等着呢。” 高姨娘,高姨娘。 付悦只一想到高姨娘,就会头疼。 每当这时候,付悦都会嫉妒付新,嫉妒得发狂。 为什么,她就不能拥一个,命都可以不要,护在她身前的母亲? 而高姨娘,只会让她小心,不要惹祸。 付悦想了想,说道:“我先去大夫人哪儿吧,回来请个安,再回接星宛。” 牛婆子一听,倒是挺满意。虽然没说话,但面上的表情,不像平日里付悦做别的事情,那般吱吱扭扭的。 付悦进到延居时,院子里婆子、丫头进进出出的。 丁婆子让付悦在廊下等着,然后进去通报。 一会儿,丁婆子出来,道:“六小娘子,不好意思了,夫人忙了一天,这会儿累了,才趟到床上休息会儿。六小娘子也出门玩了一天,想来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等晚上时,再来请安吧。” 付悦客气地笑道:“麻烦丁大娘了,我知道了。求丁大娘多劝劝大夫人,平日里多注意些身体。那我晚上再来。” 说完话,付悦才从廊下步到庭中。 就见付新换了衣服,看样子也重又洗漱过了。从门口,与付芩两个,手拉着手,满面笑容的进来。 三个人在中庭碰上。 付悦与付新打招呼:“五姊好,刚在韦家五姊好像吃得不多,回来没再吃点?” 付芩道:“六姑姑好,出去玩得可开心?” 付新回答付悦的话道:“谢谢六妹妹关心,等晚上时,和夫人一块儿吃。” 付悦笑着先回答付芩地话,道:“挺开心的,下回你也可以求你五姑姑带上你。” 付新问道:“六妹妹这是来给夫人请安来了?” 付悦微笑着回道:“可不是呢,不过夫人累了,才歇下,所以我就先回接星宛,等晚上时,再过来。” 付新道:“那六妹妹好走,我们进去了。” 付悦哪有不知道,赵夫人故意不见她的? 却又对付新道:“五姊,广陵爹爹可有给你来信?” 付新不知道付悦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来,心下颇为警觉,所以并没有直接回答付悦的话,只是说道:“爹爹并没有让我给你捎信。 ------------ 第二十四回 9(天香草) 付悦看起来,好似颇为失望地,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说道:“是吗?算了,晚上时我去找五姊吧,夫人等急了,五姊先去夫人哪儿。” 付新看着付悦,有些不解。不明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提起她爹付伟来了。 付悦却不等付新反应,转身走了。 丁婆子瞅了眼付悦的背影,心下却在想:六小娘子,小小年纪,还挺识时务的。 她还以为,刚说赵夫人在休息,这么巧,付新和着付芩就来了,拦却不拦,虽然不说什么,多少会有些不乐意的。 丁婆子笑了笑,请付新和付芩进去:“两位小娘子进屋里轻点儿,大夫人忙了一天,刚躺榻上小憩。” 付芩瞅着付新,没敢多言。 那毕竟是付新生父,付芩也能理解,但凡有良心的人,不可能因为过继了,便就与原来的家,一刀两断的。 付新则有些看不清付悦了,她原以为,非常的了解付悦。 付新正是依着对付悦的了解,再就过继时,付悦做得那样绝。付新以为,付悦定是要跟着广陵那边,断得一干二净的。 可刚刚,付悦竟然在延居里,公然地问起,她们的生父来。 事出反常必有夭! 付新心下隐隐担心。不知道付悦打得什么主意。 只觉得,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听了丁婆子的话,付新笑着轻声道:“我们知道了,谢谢丁大娘提醒。我们定轻轻地进去,不出声。” 赵夫人忙了一天,半靠在窗下的榻上,一手支着头,一手放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窗子半掩半开,天青色的纱屉子,细密而透风。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半跪在榻前,拿着蒲扇,轻轻地摇着。 赵夫人微皱着眉头,婆子,丫头站在地中,大气不敢出。 付新和着付芩进来,后面跟着丁婆子。 屋内的婆子、丫头,纷纷给姑侄俩行屈膝礼,却并不出声。 付新和着付芩,轻手轻脚的近到榻前。 付芩从小丫头手接过蒲扇,有丫头拿锦墩来,付芩坐上,一下一下微摇。 付新则拿起榻边的美人锤,给赵夫人轻轻地锤腿。 好一会儿,赵夫人闭着眼睛问道:“怎么憨娘,换个衣服,这么半天?芩娘呢?芩娘说陪着好姑姑,娘俩个难不成现做衣服去了?” 付新和付芩俩个相示一笑,有志一同地也不出声。付新更是回头,冲地下中的丫头、婆子,打了个虚声。 地中站着的丫头、婆子被这姑侄两个弄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就去瞅丁婆子。 坐在一边的丁婆子不禁无声地笑了,拿手使劲地点了点付新和付芩两个。不过,并没有出声。 丫头、婆子们见丁婆子如此,自然也就跟着学。低头站着。 屋内一片安静,只有付芩摇蒲扇的声音,和付新轻锤赵夫人腿时,美人锤发出的声音。 等了会儿,赵夫人见没人回答她,慢悠悠道:“人呢?难不成都睡着了?” 说着话,赵夫人不紧不慢地微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早在榻前的付新、付芩两个。 付新和付芩见赵夫人睁开了眼,再忍不住,笑成了一团。 赵夫人愣了会,然后假意要打付新和付芩,最终在两人肩上,轻轻地拍了下道:“两个坏孩子子,刚我问,你俩个怎么不出声?还想吓唬我怎么的?” 说完,见付新和付芩笑声连连,不禁也跟着笑了。 赵夫人坐起身来,双脚垂地。 小丫头过来,弯腰给赵夫人穿鞋。 赵夫人理了理衣服,问:“怎么进来不出声?” 付新也伸手,帮着赵夫人整理,并笑道:“娘累了一天了,哪里忍心喊娘起来?” 付芩拿起丫头端过来的漱口水,给赵夫人,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呢,祖母一天事那么多,还愁大伯的事。 赵夫人漱口,将水吐到小丫头端着的水盂里。走到盆架子前,洗手、洗脸。 付新跟过去,递巾布之物,有些担心地问道:“大兄的事,还没解决?” 赵夫人擦脸,叹道:“谁能想到,天香草那么难买!像鹿茸,人参,倒是要多少有多少,偏天香草,说什么也买不到。” 说完,赵夫人将手巾丢给一边的丫头。 坐到了梳妆台前,梳头的婆子过来,给赵夫人重新解发,梳头。 付新跟坐到了赵夫人身边,心下也颇为赵夫人着急,问道: “那怎么办?总有办法的吧?实在不行,派人去天香草的产地,直接买不就行了?即使是山里,咱们花钱去采药人家收,总能收到吧?大不了,咱们多花些钱。要是钱不够,女儿这儿还有些,实在不行,咱们就将辅子卖两个,总能凑够的。” 付芩也十分地焦急,挨着另一边坐到赵夫人身边,道: “可惜孙女儿没钱,母亲给孙女儿备了些小玩意,倒是能少换些钱出来,只怕祖母嫌少。” 赵夫人摸了摸付新和付芩的头,笑道:“好了,你俩个还小呢,这事不用管了,我自会解决的,不用你俩个操心。只管好你们自己就行,心意我领了。知道你们都好。” 梳好头,有丫头,一根一根将赵夫人掉的头发收起来。 赵夫人头发花白,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稀疏起来。每次梳头,都要掉许我。 丫头帮着收起来,留着做成假发,别到头顶做发样。 摸了摸付新和付芩的头发,赵夫人不由得心生羡慕,道:“年纪小就是好,我年青那会儿,头发一把都握不住,看现在,要不是有假发撑着,都快见着头皮了。” 付芩道:“祖母不用叹气,谁到老了,都是如此。我看着祖母的头发,比孙女儿的外祖母还好呢。孙女儿的外祖,头发更少,就那么一小搂了。真的,孙女儿没骗人。” 赵夫人听了,不禁笑道:“这小嘴甜的,跟你外祖母说时,正好和刚的话,相反吧?” 付芩一听大急,红着脸道:“才没有呢,祖母诬蔑人。” 付新却拉着赵夫人,关心的问道:“娘,女儿是真的关心大兄,到底这药有这么难买吗?” ------------ 第二十四章 10(小道消息) 赵夫人没接付新的话,忙着安慰炸毛的付芩,笑道:“好了,祖母相信你,乖,别生气了,明儿等你生日的时候,祖母将你一早就喜欢的,那套金簪送你,等将及笄时绾发,还不行?” 付芩心下十分满意,但面上表现得却似非常地勉强,嘟着嘴,点了点头。 付新拉着赵夫人的手,摇道:“娘,就告诉女儿吧,到底怎么办?若是一直买不到药,大兄的病不是一直不好?娘怎么都不着急呢?” 赵夫人被付新摇得头晕,只得说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要是能派人去买,一早我就派人去了,还等到今天?只是那天香草,产自外域,听说自过了年开始,便就有人将先年的天香草全收了去,根本一两也买不到。京上多少药店,大的小的,全亏货。就连阵年旧草,都卖没了。” 付新颇有些奇怪地问:“一般来说,越是名贵的药,越不可能是常用药。京上听闻谁家里人,配药要大剂量的用天香草?” 赵夫人叹道:“可不是呢,却又查不着,这药都被谁买了去。据闻,天香草要夏季顶着正午的烈日割,然后用天湖的水浸泡了,夜半时,从湖里捞出,阴干,药效最佳。今年的,只怕要等上秋了。” 付新不无担心地说道:“怕就怕今年的,也被人提着收了去。女儿在广陵时,曾听我爹爹说过,这些个外域商人,一般都喜欢和固定的人交易,即使少挣些。因为银钱上准确,有信誉,不易收不到钱。” 赵夫人也是愁得解不开眉毛:“现在,除了能联系到胡商之外,京上能买得到的,也只有皇上、贵妃之家,和宰相家了。可恨武氏,却已经是过了季的花,没了势了。” 付新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赵夫人看看时间也不早了,站起身道:“好了,别说这些了。你大兄的事,我和世子操心就行,你俩个只要好好的,让我省心些,比什么都好。” 付芩见赵夫人愁眉不展的,也变得乖乖的。 付新见赵夫人强笑着哄她俩个,心下着急。可又帮不上忙,不由得就特别的沮丧。 赵夫人见了,只得安慰道:“好了,现在钱有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事?老太君让人传话来,说心情不好,她哪儿正乱着呢,你们最近都不用早晚去定省。娘去迎松院,晚饭你就在自己院子吃吧。我让他们备了些降火补虚的粥,多吃点儿。” 付新笑道:“娘怎么知道,我上火了?” 赵夫人笑道:“还能有谁?纹娘回来,就跑我这儿来告状,哭哭啼啼地,好半天我才听懂她说得什么意思?” 付新差异道:“她来告什么状?总不会是听人说,有人给六妹妹提李十四公子的事吧?” 赵夫人叹道:“可不是呢,也不知道是谁和她说的,她就信了真了,到我这儿一顿的说。你俩个刚好差开,要不然,听听也不错,就当听个笑话了。你四婶整日里就娇惯着她,看将来可怎么样。” 付新笑了笑,由于说到提亲,付新也毕竟是九岁的大姑娘了,知道避嫌,便就低头没说话。 但赵夫人说这话,却是心思一动。 因为她想到了,李演,可不正是现在皇上跟前的最大红人,李宰相之子? 付悦嫁过去当正妻是不可能,但也可以是妾。 李演是琴痴,而付悦弹得一手好琴。 若果然李演对付悦有意思,也不是不可利用的。 赵夫人心下飞快地盘算上了。 付新见也帮不上忙,又见赵夫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只得与付芩俩个一起,告辞出去。 赵夫人有些心不在焉地叮嘱了两人几句,便就陷入自己的心思中。 出了延居,付芩在路上叹道:“五姑姑也没办法吗?广陵的二祖父,不是商人吗?难道也没办法?” 付新仔细想了想,才说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不过我以前听我爹爹说过,即使是商人,也不可能什么都经营,而各行业之间,都是互相防着的。互不通路。” 说着话,付新也颇有些沮丧。 付芩连忙安慰道:“姑姑也不用内疚,咱们还小,祖父、祖母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回到院子,绣燕见四下里没人,将付新拉到屋里,纪妈正指挥着小丫头出去,给付新打水、领饭。 付新见绣燕神神秘秘地,就知道绣燕一准的有话说。也不问,就坐到床沿边上,等着。 绣燕果然说道:“刚在大夫人哪儿,老奴没敢答话,其实老奴早就听家里人说,知道天香草让谁买走了。家里人不让老奴告诉憨娘。但老奴思量着,这是姑娘在大夫人跟前,立功的机会。要不咱们告诉大夫人?” 边上的纪妈听了,想搭言,却又忍住了。 付新道:“哦?那人无故买那么多天香草干嘛?若是家里人等着救命,多钱也不可能卖给咱们啊。” 绣燕摇头道:“不是个人家买走的,是个药店。也不知道谁说的,说外域那边,不明原因的,天湖水露了湖底,而天香草一夜全都枯萎。所以,屯货,等着涨价呢。” 付新道:“这就奇怪了,陈叔为什么不让绣姨告诉我?” 这时候,纪妈说道:“不是我多嘴,绣燕太欠考虑了。咱们久居内院,又懂得什么?既然陈叔不让说,自有不让说的道理。你这样说与憨娘听,憨娘是告诉不告诉大夫人?” 绣燕不些不高兴地说道:“我不也是为了让憨娘保住大夫人的宠?我看着欢娘今天找五爷,猜着准不是什么好事,怕欢娘抢了咱们憨娘的头功,在大夫人跟前得了脸。虽说现在大夫人宠着咱们姑娘,还不是因为有用?难不成还真是亲情不成?” 见纪妈瞪她,绣燕并不服气地继续说道:“过继来的,同样没有血缘关系,还不是谁有用,喜欢谁?我不也是为了咱们姑娘着急?” 纪妈站在门口处,瞅了眼外面,微摇了摇头。 ------------ 第二十四回 11(姊妹较量) 4s68付新,是真心真意的,只是有时候,太过关心,则就有些急躁。r 总怕付新在国公府,在赵夫人跟前失了宠。r 尤其是边上有个付悦,虎视眈眈,绣燕的担心就更加的急切了。r 更加的怕付悦抢了付新的宠。r 由于苦菊被带走,付新也好,纪妈也罢,都不曾打听过结果。r 而现在,回燕居里,就只春杏一个大丫头。r 也许是因为不知苦菊为何会被带走,又或许是知道了苦菊的下场。r 现在,春杏比刚来回燕居时,还要老实许多。r 此时见她们主仆在屋里说话,便就自动地离得远远的。r 粗使的丫头婆子领了付新的饭来,提着饭蓝子,打门口进来。r 纪妈回到屋里,说道:“好了,等憨娘吃了饭,再说别的。饭来了,先吃饭吧。”r 绣燕才收了声,出门外面去接饭蓝子。r 纪妈和绣燕侍候着付新吃了饭,她俩个也轮流着将晚饭吃了。侍候着付新漱口,等将碗筷撤了,绣燕才要继续说之前的事。r 就听外面有小丫头说道:“六小娘子来了。”r 绣燕面露不屑地撇嘴说道:“刚在延居的时候,她说过来,没想到她倒来得挺快的。晚饭也不知道是怎么吃的。”r 纪妈说道:“只怕没有吃吧。她们领饭还能早过咱们?”r 付新想不见,就瞅着纪妈不说话。r 倒不是怕付悦,付新只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勾心斗角的,无聊至极。r 付悦从没在她这占到过便宜。r 付新烦躁的想,付悦怎么就不死心呢?r 各过各的,不好吗?r 付新想,我的就是我的,你有千般妙计,我有一定之规。r 有好处、能占便的,付悦决不会让给她付新。r 因此上,付新一点儿都不好奇,付悦此来的目的。r 知道不知道,对于付新来说,都是一样的。r 只要不想着占别人便宜,不想着天上掉馅饼,谁还能上当?r 可现实却是,少不得的虚以委蛇,虽然付新非常不乐意。r 纪妈劝道:“憨娘乖,纪妈也不想见她。可也没法子,咱们看看她想干什么吧。再则,她再怎么也曾是憨娘的嫡姊,若做得太过的话,久了,会被人说闲话的。”r 付新没法,她自小时候,就听纪妈的听惯了。再说,也觉得纪妈说得有几分道理。付新点头:“行,那就请她进来吧。”r 绣燕不动,纪妈没法子,亲自到门口,将付悦迎进门道:“六小娘子这么闲?来找憨娘玩?可吃过饭了?”r 付悦客气地说道:“谢纪妈关心,我吃过了。纪妈客气,以前在广陵时,都喊我欢娘,怎么到了国公府,纪妈就客气起来?以后还喊我欢娘吧,我听着也亲切。感觉就像还在广陵似的。”r 纪妈笑道:“六小娘子客气了,咱们既然来了国公府,自是以国公府的规矩来。话说回来,广陵时,憨娘还是庶女呢。今非昔比,六小娘子倒是念旧,可依着老奴的私心,还是国公府好。到底憨娘现在可是正牌的嫡女,可上了宗谱的。”r 付悦被纪妈一顿夹枪带棒的话,呛得十分尴尬,只得笑了笑。r “六妹妹来我这儿,可是有事?”付新自付悦进来,动也没动地坐在床沿边上。r 付悦笑着进到屋里。r 回燕居从里到外,都是赵夫人亲自让人收拾的。自比接星宛不知好了多少。r 虽然付悦平日里少来回燕居。r 但也曾为了与付新拉进关系,进来过那么几次。r 每次进来,付悦的心,那股子嫉妒之火,便就会越燃越旺。r 尤其是付新屋里,多宝格上,那一格一格的东西,就是武老太君屋里,都比不过。r 付悦一面心下嘲笑付新,像个山里出来的暴发户,一面却又暗地里嫉妒,付新所拥有的一切。r 纪妈将付悦让到床沿边的座位上,与付新隔桌而坐。r 绣燕再不高兴,也只得与付悦见礼,完就出去,催春杏去厨上煮茶来。r 并端了几样水果过来。r 付悦坐下,笑着与付新像闲说话一般,道:“五姊可吃饭了?今儿在韦府听五姊说上火了,可好些了?晚上吃的什么,多注意着点儿,夏天最容易上火的时候,又不爱好。”r 付新一见,就知付悦这是拉了架势来与她磨。r 有些恹恹地说道:“谢妹妹关心,不知道妹妹所来何事?若只是关心我上火的话,妹妹大可放心的回去了,我的晚饭是大夫人亲自安排的,六妹妹应该放心吧?”r 付悦一面心底盘算着,一面笑着打听道:“其实我来寻五姊,不为别的,就想向五姊打听下,可知道爹爹什么时候来京?”r 春杏上了茶来,给付新和付悦一人倒了一杯,放到桌上。r 付新端起来抿了口,放下茶碗,才说道:“妹妹说得话,我可听不懂了。咱们的爹爹,不一直在国公府里吗?妹妹巴巴地跑我这儿来,怎么想起问爹爹在不在京了?世子爷不在京里,还能去哪儿?”r 付悦面上依然笑着:“五姊说笑了,妹妹说的,自然是生父。”r 付新却一脸不解地说道:“可是我若是没记错的话,过继当天,妹妹便就喊了我爹爹一声二叔,虽然过了些时日,但那声二叔,依然在耳啊。”r 付悦的脸终是僵了下。但很快地又堆上笑,说道:“五姊说得是,当初全是我的错,正是知道当初错得有多离谱,所以这不来与五姊打听,爹爹什么时候来京?妹妹要亲自向爹爹认错。”r 付新瞅着付悦,认真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果真要向爹爹认错?”r 付悦一脸诚恳道:“自然是真的。生恩、养恩一样大,我怎么能忘了本呢?”r 付新心下清楚,无论付悦表现得多么的真诚,全都是骗人的。r 但一想到当初,付悦喊她爹付伟为二叔时,那种伤心,付新就觉得非常的难受。r 付伟自离了京城之后,到现在,一次京都没上,只让人给付新捎过几次信。r 由于怕信被人劫了,付伟都是交给信得过的人,单跑到京,交给陈叔,然后再透过绣燕,交到付新的手上。 ------------ 第二十四回 12(机关算尽) xvwhzeln&amp;gt;lz]`b&amp;lt;l7,&amp;quot;1tf道国公府派过去的管家,付悦都能收买,付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劫住他的信,付悦一样能办得到。\r 而付悦和付亮,也果然曾将手伸身付伟给付新的信。\r 不过是没成功而已。\r 付新面上淡淡地,脚一下一下地来回晃荡,语气也颇为漫不经心地说道:“六妹妹看来是问错人了,爹爹自去了广陵之后,再没来过信。看样子是下决心不再管我了。”\r 付悦自是不相信,叹道:“我知道五姊恨我,嫌我无情。但人生来,谁不犯错?我也是想着以前太过了,想要改正错误,五姊就不能给妹妹一次机会?”\r 说话时,付悦一脸的悔不当初。\r 付新盯瞅着付悦,像是在衡量付悦的话,有几分真心在里面。\r 纪妈坐在一边的小脚凳上,眼皮子没抬地,抱着个衣线盒,捋里面的线。\r 绣燕就不一样了,虽然也坐在纪妈身边,帮忙,心却根本没在手里,而是暗自地,立着耳朵听付新和付悦说话。\r 此时见付新没出声,就抬头看那姊妹俩个。\r 就见付新一脸认真地瞅着付悦。\r 绣燕担心付新上当,连忙出声道:“六小娘子若果然想广陵二爷了,大可能给广陵二爷写信,求夫人或世子爷给送出去,憨娘也都是如此,又何必舍近求远?”\r 纪妈虽然觉得绣燕瞎担心,不稳重,但也觉得绣燕说得在理。\r 付新笑盈盈道:“绣姨说的,可正是我要说的。如果六妹妹果然后悔了,可以去求大夫人、世子爷,再不济,若是六妹妹将打算和高姨娘说了,想来依着高姨娘的性子,也会想法子为六妹妹,达成所愿的。”\r 付悦面上一僵,转而笑道:“五姊不想知道,妹妹为何要找爹爹?”\r 付新笑得一脸真诚,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如天上的繁星般灿烂:“六妹妹不是说了,后悔之前的行为,欲要向爹爹忏悔?”\r 付悦一噎。心下大恨,怎么付新的反应,和正常人不一样?\r 正常人,此时不应该打听一下,她的目的?\r 好先做防范?\r 怎么付新就这样呢?\r 整个京城,富贵人家不少,付悦前后两辈子,即使没有亲眼见过,也听过不少大家族里,姊妹争斗的故事。\r 兵里有一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r 哪个不是派出自己的忠心丫头,四处打探,只恨不得家里上下人的屋子里,都放了奸细才好。上下人等,都要了解了,知道所有人的一举一动。\r 可是自己的,却要想法子隐瞒住!\r 无论是在广陵,还是付国公府。\r 付悦都是如此做的。\r 在广陵时,由于她是嫡女,行动起来,倒是十分的顺利。\r 到了付国公府,付伟并没给付悦多少钱,而高姨娘更是穷得很,接星宛里,堪比破旧民宅了。\r 但付悦仍是拿出自己最大的本事,将接星宛里上下的婆子,都收到自己的麾下。\r 牛婆子虽然嘴碎了些,但忠心,付悦还是相信的。\r 唯一收不下的,也就是赵夫派给她的赵婆子。\r 但那是个奸细,所以,付悦并不觉得是她失败了。\r 而且付悦也试过,赵婆子的一家子全捏在赵夫人手里,所以,赵婆子忠心赵夫人,没什么好奇怪的。\r 付国公府上下,付悦可以说得上,是了如指掌。\r 她知道武老太君喜欢什么、爱吃什么,最得意的事是什么。几点起床,一天都干了些什么。\r 还有赵夫人,世子付宽、整个世子这一门子,赵夫人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付悦全都了解。\r 世子付宽还有一房妾,付悦也是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每日的动向、喜好。\r 而付四那一门子,付悦自然也不会放过。\r 付纹更不用说。付悦只看一眼,就能将付纹看得明明白白的,连人都省了。\r 因此上,付悦如果想知道付国公府,任何人的的动向,都轻而易举。\r 反观付新,由于了解,所以付悦非常的不解。\r 付新根本就没有往任何院子安插人手,虽然有赵夫人当靠山。\r 而自己的院子,就好似个网筛子,一副任君打听,我于心无愧的架式。\r 付悦不知道多少回,暗地里嘲笑付新,白瞎了那么好的靠山,竟然不知道利用。\r 因此上,付悦每日里,特别的忙碌。\r 可以算得上心力交瘁。\r 一个人的精力就那么多,付悦除去睡觉的时间,其余时间里,她都在忙。\r 忙着维系下人,忙着如何弄到钱,忙着谋划着如何翻身。\r 每当累了的时候,便就会遥想一下她为自己规划好的未来,以此来安慰自己,也是为她自己打气。\r 付悦自到了付国公府之后,吃用上比不得付新,但也比在广陵、吕家不知道强了多少倍。\r 又有高姨娘尽心尽力地侍候付悦。\r 可是付悦除了个头长了之外,依然瘦得如竹棍一般。\r 虽然现在还小,但付悦也希望自己看起来圆润一些,好看。\r 付悦也努力地吃饭,简直是尽力的吃。\r 可就是不长肉。\r 反观付新,在广陵时,被付伟宠着,从小就微胖。\r 现在到了京城,也许是水土不服,又或是想付伟?倒是清减了些。\r 赵夫人每日里亲为付新安排膳食,付新又每日里万事不操心。\r 竟又圆润起来,加上也长个子了,并不显胖,虽然长得没有付悦美,但近日里看,竟是比付悦耐看。\r 付新不打听,但付悦不想无功而返。\r 付悦瞅着付新,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就觉得烦躁。暗暗嫉妒付新命好。\r 付新微笑着,拿起桌上的橘子,才要剥,就被人给拿走了。\r 绣燕将橘子拿到手里,笑道:“不可以,憨娘忘了自己在上火?一会儿老奴给憨娘拿橘皮泡水喝。不准吃了。”\r 付新只得嘟着嘴,喝清心降火的绿茶。\r 付悦笑道:“我想找爹爹认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妹妹见大夫人每日里愁眉不展,想帮一帮大夫人。虽然咱们的爹爹不经营药材,但商人之间,多少有些联系,所以顺便地,想找爹爹打听下,如何能买到天香草。”\r 绣燕听了,便就抬眼瞅付悦。 。 ------------ 第二十四回 13(各自心思) &p;;r0n068s说话,但紧张的神情,多少还是泄露了些。付悦敏锐地感觉到了,绣燕的焦虑。r 到底还是怕她抢了付新的宠。r 付悦得意洋洋地想。r 付新看着付悦,虽然不十分清楚付悦来这儿,找她的目的是什么。r 但最起码听起来,付新觉得付悦的话,颇有些可信。r 毕竟付悦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r 付新不禁想:怪不得突然到她这儿来,打听她爹,什么后悔无情,生恩、养恩一样大。都是借口,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r 可付新到底还是想到,付悦不可能只是来跟她说这个的。r 至于目的,付新懒得想。r 反正,就按着付悦说的,付悦想要找付伟,打着重立父女情的口号,其实是想着让付伟给付悦想办法,为大夫人解忧。r 付悦以为,她都这样说了,付新应该急忙的去想法子,抢到她的前面,弄到天香草,为赵夫人解忧。r 免得让她在赵夫人面前,抢了宠。r 最起码,不能让她在赵夫人面前得了脸才对。r 付悦想,正常人,都会应该这样想吧?r 虽然,付悦觉得付新与正常人想的,总不一样。r 但在利益眼看着被侵夺的情况下,总会想着保一保吧?r 瞅着付新一脸纠结,付悦心下再一次泛起了自信。r 付悦微笑着,环视着民屋内的布置,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的顺眼。r 多宝格上的那些个东西,似在向着付悦招手。r 付琏是赵夫人的命根子。r 而付新,赵夫人再喜欢,终归是过继的。r 若是,付新与付琏放到一起的话,赵夫人一定会向着付琏的。r 付悦不禁暗骂自己以前蠢,怎么就将精力放到了别处?r 其实想要对付付新,非常的容易。r 只要引着付新去触赵夫人的逆鳞,像付新这么傻气的人,多么容易啊?r 付悦轻抬眼皮,略看了眼付新,不禁笑了。r 看,现在付新就已经继续上了。r 内心肯定非常的焦急吧?r 付悦在心底,无声地轻问。r 可实际上,付新却在纠结,告诉不告诉付悦,她爹付伟写信,说有头年,可能会上京的事。r 付新在赵夫人跟前,就已经想过帮付琏弄天香草的事了。r 付悦想的,付新也想到了。r 不过,付新第一时间,便就否定了,求她爹付伟帮忙的可行性。r 先不说,她爹付伟远在广陵,远水解不了近渴。r 单就药物,好的坏的,真的假的,隔行如隔山。也不是那么好分辨的。r 若万一买到的是假药呢?r 事关人命,可就好心办了坏事。r 正因这一层考虑,付新虽然真心为赵夫人着急,却也没有说出,找她爹爹的话来。r 所以,后来,付新也就想明白,陈叔为何不让绣燕告诉她了。r 只怕也是出于这种考虑。r 但是,对于付悦与付伟的父女之情,付新就迟疑不定了。r 依着付新的小心思,自然是不想让付悦上她爹付伟跟前蹦哒。r 可是,付新却也明白。r 她爹付伟或许偏心她。r 但,付悦到底是她爹付伟的亲女儿。r 而再偏心的父母,也不可能对于自己的亲子女,做到绝对的绝情。r 所以,付新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付悦,她爹付伟来京的事。r 最终,付新觉得,他爹付伟既然没给付悦信,她又何必从中多事?r 一这么想,付新顿时便就松了口气。r 付新是一贯不喜欢纠结于一件事的,什么事,既然下定决心做了,便就不管结果如何。总之是自己的选择,好坏,也得自己受着,怨不得别人。r 于是,付新面上又重露出笑容来,轻声道:“其实绣姨说得很对,如果六妹妹果然想爹爹了,就写了信,托世子爷寄出去。想来爹爹收到六妹妹的信,也会开心吧?”r 付悦心道:看,还不是不想让我和付伟碰上?r 这么想着,付悦佯装伤心,低下头叹道:“妹妹在国公府的地位,五姊是知道的。比不得五姊自在。如果这样,突然地托了世子爷去带信,妹妹怕世子爷、大夫人多想。所以不敢,妹妹还是想求五姊帮忙。”r 付新将头摇得如拨浪鼓,实话实说道:r “不行,我帮不了你。如果爹爹想你了,自会给你写信。如果爹爹没给你写,说明爹爹被你的无情伤心了。而妹妹既然想认错,那就要做得光明正大。与自己的生父来往,谁也说不出什么话。况我觉得,世子爷、夫人都是通情达理的。”r 付悦被付新冠冕堂皇的话,说得竟哑口无言。r 不过,付悦本就没想过真的与付伟联系。r 现在付新拒绝,付悦一心以为,付新这是在阻拦她,不让她与付伟碰头。r 这样的话,付新就可以在她付悦之前,找到天香草。r 在赵夫人跟前,立了头功。r 付悦假情假意地又求道:r “妹妹担心,并不想让世子爷、大夫人知道。五姊真就不能帮一帮妹妹吗?妹妹承认以前在广陵不对,但自进了京,妹妹可是一心将五姊当姊一样,敬着,爱着。五姊一定要记恨妹妹一辈子?”r 付悦求得虽然虚伪,但付新却回得认真。r 付新正色地瞅着付悦,好似就怕付悦误会,她在开玩笑似的。一本正经地说道:r “我心眼很对我好,对我坏,我都会记一辈子。而且,无论是人是物,都讲缘份。就像丁香花,许多人喜欢,说香,可是我并不喜欢。花可曾对我做过什么?不是六妹妹不够好,可能问题在我。我一见六妹妹就觉得害怕。我想,我与六妹妹,是没什么亲缘的吧。”r 付悦瞅着付新,感觉到了付新的认真。心下不觉地嗤笑付新傻。r 谁真要与她姊妹情深了?r 付悦面带哀戚地说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急?五姊果然不肯帮妹妹一把吗?”r 付新定定地瞅着付悦,非常认真的摇头:“不能。若没有别的事,六妹妹还是请回吧。天也不早了,我想在院中走走,便就睡了。”r 付悦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终是离开了回燕居。r 付新倒到床上,好一会儿,问道:“纪妈、绣姨,我这么做,对不对呢?” ------------ 第二十五回 千种心思匆匆算 百里秋菊缓缓行1(不弃本心) 纪妈见付新一点形象不要的,仰面朝天躺在床上,怀里还抱着胖胖。 也知付新是因为付悦提起付伟,所以心里不自在。 但纪妈仍说到:“还不起来?要是夫人进来,像什么样子?好了,起来吧,欢娘就那样了,要老奴说,憨娘做得对。既然不好,何必非往一块儿凑合?当然还是跟谁合得来,就跟谁来往。” 绣燕也在边上笑道:“再说,她说得好似憨娘和她在广陵时,多好似的。就没见过比她脸皮厚的。对着咱们憨娘也不臊得慌,当年在广陵时,怎么对咱们憨娘的?她都忘了?每次来,都跟好似以前与憨娘多好似的。” 付新抱着胖胖,坐了起来。 纪妈瞅了眼绣燕。纪妈有些埋怨绣燕没与她商量一下,便就将天香草的事,学与了付新。 付新也想到了。 只有绣燕,从付悦支言片语里,搜罗过来的意思,大概整理出,付悦这是想要寻付伟,给赵夫人弄天香草。 若不是边上还有春杏,绣燕已经开说了。 绣燕瞅了眼春杏,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你去厨房,我让你打听的事,你可打听了?” 春杏回道:“奴婢打听了,六小娘子回府后,直接去了五郎君哪儿,听说呆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至于什么事,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绣燕道:“知道了,你领着小丫头们把这儿收拾收拾,送厨房去吧。” 春杏去外面,喊了两个小丫头进来,将用过的茶碗这类的东西收到提盒里,领着她们出去。 绣燕急吼吼道:“要我说,欢娘一准是让五郎君帮着想办法,弄天香草呢。现在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大夫人找天香草找得眼红?欢娘自进到国公府,就一直被咱们压着,肯定不服气。寻着机会,想在大夫人面前露脸呢,这是!” 纪妈却不同意,重又拿起针线匣,边捋线,边说道: “你别胡说,要我说咱们就安安份份的,少生事端才是真的。你就知道欢娘果然想要买天香草?再说,她就是想,能买得到吗?咱们广陵二爷就是在京上,也不可能说买就买得到的。” 付新也说道:“若果然她将天香草给买来了,帮着我娘分了忧,我还高兴呢。大兄有救了,不管谁的功劳,我都高兴。” “可是……”绣燕仍是不死心地说道:“可是,我总觉得,憨娘毕竟不是大夫人亲生的,万一将来欢娘在大夫人跟前得了脸,想想在广陵时,她能放过咱们憨娘?到时怎么办?” 纪妈想了想,说道:“你担心得也不是没道理,但我私下里琢磨着,大夫人不似吕氏。顶多不像之前那样喜欢咱们憨娘,总不至于像吕氏那样容不下吧?” 这么说着,纪妈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毕竟,在广陵时,吕氏迫害付新的事,宛如在目。 而付悦,平日里看起来,和善得很。 长得也美,见谁都笑。 但了解付悦的人,都知道,她有多狠。 付新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胖胖,低着头,半晌,说道: “我总觉得,做人,诚实最为重要。争竞、嫉妒,只要一生,对事情的判断,就失了偏颇。就像我对她。我因为从心底里讨厌她,所以,无论她对我如何笑,如何说好话。或者,她根本就没做什么,我只一见到她,就已经心生厌恶了。” 顿了下,付新继续说道:“绣姨和纪妈固然是对我好的,一心向着我,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想事情,就以我的利益为出发点,我说实话,绣姨、纪妈可别生我的气!” 纪妈和绣燕笑道:“跟我们,还客气什么?憨娘直说就是了。要真是我们错了,也好改正。憨娘大了,是应该有主意的时候了。若果然说得在理,我们就听憨娘的。” 付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觉得,换个角度想,纪妈、绣姨就想我本就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的话,还会有这种顾虑吗?病着的大兄,若真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我会怎么做?” 纪妈和绣燕很想说:可问题是,本来就不是亲生的。你将人家当成亲娘,人家大夫人,到底将你当成什么? 但,她们终是忍住了。 转而又心疼起付新来,觉得付新心思单纯,对谁都好。 想事情,也总是从好的方面想。 不过,纪妈和绣燕心底庆幸,幸好付新不是个烂好人性子。 “那姑娘准备怎么做?”绣燕性急,先就问出声来。 付新这时候,却站起身道:“现在时候正好,我估计着大夫人从老太君哪儿回来,吃过饭了。走,咱们去延居。” 绣燕急道:“去干什么?小祖宗,先和老奴说声,让老奴心理也有个底。” 付新展颜笑道:“自然是将你说的话,告诉我娘。” 事到临近,绣燕反倒心下没底了,迟疑道:“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纪妈看呢?” 纪妈被绣燕给逗笑了,说道:“先谁一个点儿的撺掇憨娘来着?真到跟前,怕了?怕憨娘上当?被人利用?真是的,你说你都多少岁数了,怎么就不肯改改呢?陈叔说不能与憨娘学,定是有不能学的理由。你倒好,噼里啪啦就学了。” 绣燕看付新,问纪妈道:“那怎么办?要不要拦着憨娘?咱们再想想,认真考虑考虑?” 纪妈摇头道:“憨娘这样做也对。我细想了,陈叔不让你告诉,是因为若憨娘知情不报,明儿大夫人知道了,才真会和咱们憨娘离心。” 绣燕叹道:“也怪我,怪我。” 纪妈安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只能想法子解决。回燕居虽然咱们住着,可除了咱俩个,哪一个不是国公府的人?柳姨奶奶的、大夫人的,弄不好,现在也有欢娘的。我怕明儿万一买不到天香草,有人向大夫人报告,那咱们憨娘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绣燕道:“那纪妈的意思,是告诉大夫人?” 。 ------------ 第二十五回 2(付悦决想不到) 付新笑着说道:“纪妈说得也对,也不对,这事,我既然知道了,本就应该告诉给我娘。至于天香草,到底怎么样,买不买得到,真假与否,就是太医的事了。总归,这是我大兄的一个希望。” 纪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绣燕道:“你啊,你都不如咱们憨娘,你哪着憨娘去,天黑仔细点儿,别说憨娘摔着。我看家。” 绣燕连忙出去,让小丫头点上羊角灯,在前面引路。 晚上天气有些凉了,纪妈侍候着付新,给她披上件薄披风。 春杏也跟在付新地后面,主仆几个,往延居去了。 自赵夫人管家以来,延居里什么时候,婆子丫头来来回回地不断。院子里着松油火把,倒也是灯火通明。 世子付宽此时,也在。 赵夫人才与付宽学了,李演在说亲的事。还有付悦给李演做妾的可能性。 付宽颇有些头疼。 一方面,付琏比不得其他儿子,那可是他的嫡长子,有可能将来的世子。 现在,天香草说什么买不着,之前没钱的时候,付宽已经打听过,虽然贵重,但还不至于没有。 就像是有谁递了消息,知道他们要买,所有的天香草,都从市面上消失了。 如果说是囤货,等着涨价。 也应该有货在。 可问题是,现在他拿着钱,满市面上,找不着天香草。 难道真的像流言说得那般? 外域出了灾,今年的天香草没了? 但你待价而沽,总要有货在。 现在的情况是,付宽伸出脖子等人来宰,却没人执刀过来。 这才是真正最急人的。 付宽不是没让人去周边药店,但都扑了个空。 没有,天香草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即使他们找不到,付宽心下明白,京上有那么几家,是一定能找到的。 而李林甫家,便就是其中一个。 也是唯一他们有机会,或许能求得到的。 可是,付宽却又不想送付悦给李演当妾。 倒不是付宽对付悦,有什么亲情在里面。 原因不外乎,高姨娘。 付宽一直觉得,这么些年,他对高姨娘是有愧的。 而自高姨娘过继了付悦之后,才不至于像先前活死人一般,有了活气。 付宽看得出来,高姨娘是真心真意地将付悦,当成了亲生女儿一般。 若这时候,他将付悦定与他人为妾? 付宽不敢想,高姨娘会如何。 高姨娘不止一次地,向付宽表示过后悔。 若有机会重来的话,她决不与人为妾。 赵夫人见付宽低头沉思,迟迟地不说话,催促道:“世子爷到底怎么想的?大不了,明儿再给高姨娘过继个女儿,咱们大郎的命,才最重要。” 付悦与付亮设计了半天,决没有想到,罗辉随随便便地给她挖了个坑,此时,眼看着往坑里掉的,就是他们自己。 付宽道:“事情不是夫人想的那般简单。这就跟憨娘一样,若是有人说,让憨娘出去,再给你认一个,你干?” 赵夫人一听,气得哼道:“我看了,世子爷越发的高看她们了?竟将她们娘俩个,与我和憨娘比了起来。她们也配?当年谁哭着喊着给你当妾的?怎么?现在后悔了?早干什么去的?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要有,我才要先买一丸吃了,我的新儿就不会那般了。” 说着话,赵夫人便就哭了起来。拿着帕子,抚在眼睛上,道:“我的新儿,我苦命的孩子。娘当年就应该跟你去了,她们才高兴呢。” 付宽…… 赵夫人继续哭道:“我的新儿已经没了,现在大郎病得这样重,我也看了,我们娘几个加一起,在世子眼里,也没有那一个外人重要。明儿大郎果然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就不活了。完,你们就都如意了。呜……我怎么命这么苦……” 见赵夫人越说越离谱,世子付宽只得出好声劝道:“好了,别哭了,我也没说不可以。咱们再想想,若万一没办法了,再说。毕竟,送女儿给人做妾,于咱们家名声也不好。这事,也得国公爷点头,若是国公爷和老太君不同意,咱们也是白想不是?” “真的?咱别提国公爷和老太君,单说,世子爷果然舍得?”赵夫人拭了拭脸上的泪,问。 虽然是老夫老妻,况赵夫人也不年青了,但这一刻,付宽倒是觉得,赵夫人出奇的可爱。 不禁伸手,为赵夫人拭泪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为大郎着急,大郎也是我儿子,我就不急了?咱们一块儿想法办就是了。” 老夫老妻,突然腻歪起来。 屋内的丫头婆子,纷纷低下头。 赵夫人看着付宽,点头道:“好,我就再信世子一回。” 外面的婆子这时候进来,报道:“世子、夫人,五小娘子来了,说是有事要和世子,夫人说。” 赵夫人一听,连忙又擦了擦脸,道:“快请进来,我不是说了,憨娘来,不用通报,真拉让进来吗?你们去给我打点儿水来,我洗洗脸。” 延居里自然常年备有热水。 赵夫人一说,有丫头便就出去了。 付新进来,一眼就看出赵夫人的眼睛有些红。再瞅世子付宽,又不像生气的。 有些不解。 但付新也没多问。 不是有句话,叫子不管父母事? 付新与武琪学规矩,也不是白学的。 “娘晚上好,世子爷晚上好。”付新礼貌地给赵夫人和付宽行礼。“这么晚来,女儿没打扰到世子爷和娘休息吧?” 赵夫人笑上前,将付新拉起来,笑道:“不用多礼,来,和娘一起坐。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有事没事,想娘了,就是半夜来,也没关系。说,这么晚来,找娘有事?” 瞅着赵夫人一见着付新,就谁也看不见了,付宽只是无奈的摇头。 也许他是男人,天生粗心。 在付宽看来,付新,不过是一个与他亲生女儿,同名的小女孩儿而已。 顶多,也就娇憨可爱了些。 但却是说什么也生不出,像赵夫人对付新的那种,由衷的喜爱之情。 。 ------------ 第二十五回 3(诚实是财富) 赵夫人对付新的感情,装是装不出来的。 付宽不过是应景地,问了问付新,今天出去玩得可还开心?韦家都请了谁?之类的话。在付宽眼里,付新和付悦,没有什么不同。 付新被赵夫人拉着,坐在床沿边上。付宽问话,付新便就欲站起来。 长辈问话,晚辈坐着无论是听、还是回答,都视若无礼。 这一点,付新自小就懂的。 可赵夫人却拉着付新不放,等付宽说完话,淡淡地笑着说道:“你就坐着说,咱们家的规矩,十多年前,便就坏了。” 付宽瞅了眼赵夫人,没说话。 付新有些惶恐,可是赵夫人不放开她,付新只得低着头,一一地回答了付宽的问题。 出去打水的丫头,端着水盆子过来。 赵夫人过去洗脸,付新这才站到地上,连忙跟过去,递手巾等物。 洗过脸后,赵夫人拉着付新,重又坐到了床沿边上。 “告许娘,这么晚了过来,有什么事?”赵夫人边问,边从枕边翻出一个小手包来,递与付新:“这是给你的。” 付新打开看时,里面竟然是几颗荔枝。 付新抬头瞅赵夫人。 国公府虽然说出来,听着好听,住进来之后,付新却是一清二楚的,根本就是个空架子。半分也比不上广陵的。 而荔枝这种东西,就是像赵夫人、世子付宽,也是很难吃到的。 赵夫人看出了付新的疑问,笑道:“这是老太君晚上时,给的。统共就那么几颗,娘给你吃。” 付新的心滚热滚热的。 付宽不禁揶揄赵夫人道:“老太君给时,可不是光给你的。老太君怎么说来着?” 赵夫人瞪付宽道:“世子爷难不成,还想跟咱们憨娘抢吃的被?要是多我能不留?” 付宽连忙笑道:“我不抢,谁说我抢了?只你给憨娘,也不带上我。也让我在女儿面前,有些功劳。” 赵夫人“扑哧”地笑了,摸了摸付新的头顶,柔声问道;“还没跟娘说,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 跟着进来的绣燕,心自刚才,便就提到了嗓子眼。 其实,绣燕光嘴痛快了。 现在却是真的非常的后悔,没听她男的话,与付新学了天香草的事。 经纪妈一提,绣燕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万一她们被算计了呢? 果然到了京城,比不得广陵,步步小心才行。 付新抿了抿唇,抬起头,看着赵夫人,眨着大眼睛,一片的纯净,轻声说道:“女儿回去之后,听绣姨说了件事,女儿觉得有必要告诉娘知道。由于事关重要,女儿觉得,即使是被人算计了,也要同娘说声。” 赵夫人不解,瞅了眼绣燕,又看了眼付宽,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谁这么大胆,敢算计到你头上?和娘说说,是不是那个付悦?” 付宽也没了刚才的轻松,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子,仔细听付新说话。 付新本来没那么紧张,赵夫人和付宽这样,付新就紧张起来。声音有些僵硬地说道:“就是关于天香草的事。白天时,娘不是说,天香草还是买不到?” 赵夫人一听,心下一紧。天香草正是赵夫人现在,最关心的问题了。 “天香草?”赵夫人的声音略有些高地问道:“你知道天香草的事?” 付新点头:“嗯,绣姨听铺子上的陈叔说的,关于外域招灾的事,想来娘和世子爷都听说了?” 赵夫人道:“我刚听世子说了。然后呢?” 付新说道:“女儿也不知道,听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陈叔与绣姨说,听说,市面上的天香草,都被一家买走了,陈叔大概也不知道这消息真假,所以才会叮嘱绣姨,不要告诉女儿。刚从娘这儿回去,绣姨无意中才与女儿提。女儿知道了,,只是觉得,不论真假,应该告诉娘和世子爷一声。” 赵夫人急忙问道:“世子爷在外面如何也打听不着,天香草谁家里有,你知道是谁家?” 付宽一直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其实,整件事,付宽都觉得诡异。 怎么就那么巧,他们有了钱,天香草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说没人在后面捣鬼,傻子都不可能。 付新老实的回答:“陈叔知道。可能觉得事情怪,有问题,所以叮嘱绣姨,不让告诉女儿,所以女儿才知道,就告知娘来了。” 迟疑了下,付新又说到:“娘小心些,女儿也觉得有问题,又关系大兄,药材咱们都不太懂,所以一定要小心谨慎。” 赵夫人听了,安慰付新道:“娘知道了,亏了你一片孝心,稍微有点心眼的,怕担责任,也不管的。你的孝心,娘领了。好了,既然陈叔知道,那绣燕也知道了。你乖乖回去,绣燕留下,娘要细问下。” 付新瞅了眼绣燕,站起身,又给付宽、赵夫人行礼,道:“世子爷、娘,绣姨没说,也是因为怕我担责任,所以,请世子爷和娘不要责难绣姨。” 赵夫人也站起身来,笑道:“乖孩子,我和世子爷还分得出,谁好谁坏。别担心,我们留绣燕,不过是想细问下情况,肯定毫发无损的还你个绣姨。” 付新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是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叮嘱绣燕道:“绣姨,将知道的,全都告诉给我娘和世子,若万一救了我大兄,算你的头功。” 绣燕连忙说道:“奴婢一定会将知道的全说了的。什么功不功的,若真帮上大夫人、世子爷,是我修来的福气。只是,奴婢担心……” 本以为没有办法,希望来得这样的突然。赵夫人和付宽的心,都非常的激动。 赵夫人打断绣燕的话道:“瞧你说的,好似我们都没有分辨能力似的。你就直接与我们学,好坏,我们不会怨你的。” 付新又叮嘱了绣燕两句,便就走了。 赵夫人打发丁婆子,送付新回去。并叮嘱道:“黑灯瞎火的,你们小心些,别让憨娘摔了碰了的。” 。 ------------ 第二十五回 4(少些算计多些觉) 丁婆子笑道:“夫人安心,老奴办事,什么时候出过差子?” 赵夫人道;“所以才怕你大意呢。” 丁婆子知道赵夫人紧张付新,笑着应道:“老奴知道了,路上一定仔细小心。那老奴领着五小娘子就走了?” 赵夫人拿起装有荔枝的那个绣包,挂到付新的腰上。 又为付新整了整衣角,将付新送到门口。 赵夫人忍不住又叮嘱付新道:“天晚上,荔枝等明儿早上再吃。要不然,对牙不好。” 付新乖巧地答应道:“女儿知道。” 等赵夫人转身回去了,付新与丁婆子齐肩走,提着羊角灯的小丫头打前。 丁婆子笑道:“大夫人越来越啰嗦了。” 付新俏皮地拍手:“大娘背后说我娘坏话,看我不和娘学。说,丁大娘嫌我娘话多。” 丁婆子笑着说道:“五小娘子,好人儿,大娘将小娘子当成自己人,才说的。可千万别跟大夫人学,大夫人最近焦燥,每日里,抓到人,能唠叨死。好人儿,不想看着老奴被大娘来回地叨叨吧?” 付新听了之后,忍俊不禁:“我娘最近非常焦燥?我怎么没看出来?每日里见我娘,都笑盈盈的。” 丁婆子叹道:“唉,现在大夫人,也就对着五小娘子时,脾气还好些。因着天香草的事,大夫人都急上火了。也没人分忧的,还竟都是扯后腿的。” 付新道:“有人扯后腿?” 丁婆子叹道:“好了,五小娘子别问了,总之咱们国公府啊?唉,比不得以前。” 联想到先赵夫人也曾说,国公府的规矩,这十几年已经没了。付新想:看样子,不像是与世子爷置气的话。 付新并没有往下问,就又说了些家常,也就到回燕居了。 纪妈在回燕居里,看似不急不忙,其实也是心焦。 现见丁婆子将付新送回来,不见绣燕,不用猜,也知道绣燕这是被留下了。 纪妈接着丁婆子往屋里让,丁婆子看似好说话,总是笑容满面的。 但纪妈心下清楚,丁婆子是大夫人的人,一定不能得罪。 春杏领着小丫头们,侍候着付新。 纪妈就陪着丁婆子说了些家常话,客客气气的。 而丁婆子也知道,付新在赵夫人的心里位置,因此上,在回燕居也不敢枉自托大。 两人说了会儿话,丁婆子见付新已经收拾得差不多。 也换了晚服,头发也散了开。 丁婆子起身告辞。 付新要送,丁婆子死活不让。 纪妈将丁婆子送走。 回来时,付新正坐在床上,就着烛火看书。 纪妈凑到近前,坐到床沿边上,打听延居里都谁在呢,付新怎么与赵夫人学的。 付新放下书,细细的学与纪妈。 纪妈虽然心下担心,怕会出什么岔子,连累到付新。 但又怕付新担心。 纪妈帮付新捋了捋垂落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乖憨娘,咱们尽心了,其余的就看大夫人和世子的了。憨娘也别担心,时候也不早了,白天又出去玩,也累了,就睡觉吧。” 付新重又拿起书欲看,说道:“我想等绣姨回来。” 纪妈从付新手将书拿走,放到床前柜上,笑道:“别等了,就睡吧。老奴估计绣燕回来,也得半夜了。看她还那么急躁不?” 付新想了想,也觉得纪妈说得话在理。 于是便就听话的躺在床上。 由于天气热,早已经换了夏被。 但付新都不爱盖,总是将被踹到一边,抱着胖胖睡。 纪妈帮付新拉好被道:“都多大了,还踹被?今晚上不准踹了。” 付新点头答应得乖。 纪妈哪儿有不知道的?笑着点了点付新的额头。将熏蚊香拿走,放到了帐子,并拿走灯。 架子床里,顿时一片漆黑。 付新倒是想得少,睡得快。开始时,她抱着胖胖,还能听见纪妈小声吩咐春杏,并叮嘱小丫头守夜,仔细小心之类的话。 没一会儿,付新就与周公下棋去了。 由于先一天阴天,第二天一早,就下起小雨来。 付新一睁睛眼,就见绣燕和纪妈已经站到了床前,侍候她起床。 一见到绣燕,付新颇有些不好意思。 脸就红了。 付新低垂着眼皮子,说道:“绣姨昨儿晚上几时回来的?我本来是想要等绣姨的,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绣燕笑道:“老奴回来倒也没多晚,只咱们憨娘的觉太好了,没办法。” 说完,绣燕呵呵笑出声来。 付新见绣燕没事人一样,便就知道昨晚上并没有受到责难,就放心了。 纪妈说道:“一大早上的,也没个正形。看不出来,憨娘正在担心吗?” 绣燕这才学道:“大夫人并没有说老奴,只是细问了事情的经过,今儿早上,坊门一开,会派人再去问我家里人,我看咱们想多了。看样子,大夫人和世子爷,都不是毛躁性子的人。非常谨慎呢。” 纪妈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毛躁,依我看,数你最毛躁,春杏都比你强。” “对了!”绣燕突然说道:“我听大夫人说,今天人牙子会带小丫头来,说是给憨娘买来,将来陪养成帖身丫头。要不憨娘跟武姑姑请天假?在家里看丫头。” 付新已经被春杏侍候着,洗漱了,现坐到梳妆柜前。 纪妈给付新梳头。不由得叹道:“憨娘也没几年梳包包头了。” 付新回绣燕的话道:“不了,纪妈和着我娘看就行了。昨天出去玩,就没去武姑姑哪儿,今天再无故不去,武姑姑该生气了。” 绣燕笑道:“可以说外面下雨了,地上泥泞,不好走。” 纪妈瞪绣燕道:“你胡说什么呢?竟撺掇憨娘不上学?明儿学坏了,我只找你算帐。” 绣燕笑着讨饶:“好纪妈,我这不也是怕咱们憨娘受累吗?” 付新想都没想便就拒绝道:“咱们这儿离琪乐园也没多完,哪就累着了?今天这天气,正好适合在屋里学刺绣。再说了,这天气,人牙子也不见得来。说不定,就改日晴天的了。” ------------ 第二十五回 5(不是吧) 纪妈说道:“看看,你都不如咱们憨娘。” 付新梳好头,换好衣服,准备着出门。 由于雨下得不大,所以,纪妈并没给付新备蓑衣,只是拿了把油纸伞。 付新将伞接到手里,说道:“天气也不好,伞又不多,不若今天就绣姨跟我出去,春杏她们就留家里吧。虽说天气暖和,但淋湿了,再凉着,还得出去。” “可是!”纪妈不放心道:“若是有什么事呢?连个传话的人都没有。” 付新笑道:“我就去我娘呢,这天气又不用去老太君哪儿。吃了饭,就去武姑姑哪儿了,能有什么事?” 纪妈知道付新心疼小丫头们,于是只得叮嘱绣燕道:“就你一个人跟着憨娘,上心些,别一天天的,心大得跟丢了似的。” 绣燕笑着答应。 付新到延居时,付宽并没在。只赵夫人自己,在忙着处理府内事务。 婆子丫头,也有撑伞的,也有就那么顶着个荷叶的。 全都站在了檐下,等着赵夫人喊。 付新进去,见赵夫人面上一片笑。想来世子爷一早上,定是出去问天香草的事了。 赵夫人正看着帐本子,见付新进来,笑道:“娘正等你吃饭呢。早上,我给她们送信,全不让过来了。就咱们娘俩个,还清素。” 付新笑了笑,一贯的不问也不打听。 陪着赵夫人吃过了饭,见赵夫人忙乱,便就告辞出来,往琪乐园去。 付新进到琪乐园时,还在想,也不知道张秀儿这天儿,会不会来。 她先到耳房里,将木屐脱了,绣燕用帕子为付新擦了擦裤角,见没有湿,便就将带来的衣服包,放到里屋去了。 付新跺了跺脚,自己理了理头发,拽了拽衣袖。 突然地,付新发觉,屋内的大屏风后面有动静。 她倒也没多想,嘴上还说呢:“咦,绣姨,你不是将衣服包送里屋去了?在屏风后面干嘛呢?” 里屋的绣燕听见了付新的话,说道:“老奴在里屋呢。怕衣服放包里,再压皱了,所以打开,挂衣架上。” 付新一听,心下一懔。 但转而一想,她以为,屏风后面,定是张秀儿,要吓她一跳。 因此,付新眼珠一转,假意地答应绣燕,却蹑手蹑脚地顺着屏风,慢慢地往屏风头移动,然后突然探头。 付新自己将自己吓了一跳,本来想要吓唬张秀儿的那声“啊”卡在了喉咙处,半点也不敢喊出来。 任付新如何地想,也想不出来,屏风后面,竟然是罗辉。 就见罗辉一身白色中衣,坐在屏风后面,面色平静地瞅着付新。 付新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凑到罗辉跟前,小声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罗辉看着付新,觉得好笑,他这样,她不说离远些。还往前凑? “你说呢?”罗辉一挑眼睛,嘴角扯出一抹坏笑来。不回答付新的话,还反问她。 付新就怕在里屋里,给她挂衣服的绣燕出来。所以语气急切地说道: “我怎么知道?你的衣服呢?怎么这样坐在这儿?哎呀,你说啊?你衣服呢?武姑姑脾气可不怎么好,要是被发现了,非将你打出去不可。” 罗辉一点儿不急地说道:“你打算去告状?” 付新倒是没想过要告状,急忙说道:“我没想去告状。可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在这儿呆着啊?还有,你干嘛跑这来了啊?再说,你也得找件衣服啊。要不然怎么出去?” 罗辉才要说话,绣燕从里屋出来,没见付新,道:“憨娘,人呢?” 在屏风后面的付新大惊,两眼瞪多圆,瞅了瞅罗辉,从屏风后面出来,应道:“绣姨,我在呢。” 绣燕奇怪道:“好好的,怎么跑屏风后面去了。” 付新连忙笑道:“没什么,咱们去武姑姑哪吧。” 绣燕嗔怪道:“憨娘想什么呢?平日里,老奴都在这儿等着,去武姑姑哪干嘛?” 付新担心屏风后面,罗辉被发现,于是编瞎话道:“没有,我去武姑姑哪儿,不知道今天下雨,秀姊来了没有,我找绣姊有事,绣姨跟我过去,若秀姊没来,绣姨帮我去将军府悄悄她在干嘛呢。” 绣燕觉得奇怪,道:“憨娘有什么事,非要见张小娘子?昨儿才一起玩的!该不是屏风后面藏了什么,怕老奴发现吧?” 说着话,绣燕就要往屏风后面看。 付新大惊,就拉着绣燕,不让她看。 主仆二人正拉扯时,张秀儿从外面进来,吓了一跳:“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瞅了瞅张秀儿手上拿的小包,付新瞬间明白:“他是和秀姊过来的?” 绣燕:“谁?罗小公子?在哪儿?” 张秀儿先将包袱递到屏风后面。回来说道: “是啊,让他撑伞他不撑,从我家到你家多近,就那会儿雨大,等进到琪乐园,就成落汤鸡了。没法子,我只好让他把衣服脱了,我拿回去,给他取干的。我明明让小丫头看着,你们怎么进来了?” 付新道:“哪有小丫头?我们来时,门口没人。” 这时,一个小丫头进来,像犯了错,低头认罪来了似的:“奴婢,奴婢刚出去走走,以为很快就回来,所以就没让别人帮忙,没想到,这么巧,五小娘子就来了。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一下子,大家全明白了。 闹出乌龙,都是因为小丫头擅自离开,也不让别人帮她看门。 绣燕弄明白以后,不无埋怨的瞪了付新一眼。 付新笑道:“我还以为下雨,秀姊不来了呢,怎么罗公子也来了?” 张秀儿道:“谁知道?他做事,什么时候与人说过?” 罗辉穿好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礼貌的与绣燕招呼道:“绣姨好!” 绣燕也连忙与罗辉见礼:“罗小郎君万安。” 付新只得重新与罗辉见面:“罗公子好,怎么这么有空过来?” 然后突然想到,昨天击鼓传花来,眼睛瞠得老大。 他不会是气不过,都等不及以后,今天就来找她别扭来了吧? 不是吧? 这心眼也忒小了点儿吧! ------------ 第二十五回 6(成箱的荔枝) 付新一脸不敢相信,有些怕怕地,微往后仰地瞅着罗辉,说不出话来。 罗辉大概也猜着付新在想什么,然后冲着她笑了笑。 付新拉着张秀儿,问道:“武姑姑知道罗公子来吗?” 张秀儿笑道:“我师兄不知道,怎么突然多礼起来,来的时候,挺着一身的湿衣服,去给武姑姑磕头。武姑姑还夸我师兄了呢。” 虽然这么说着,但张秀儿实在是不清楚,罗辉为什么会突然地,一大早上,来问她,今天还去不去琪乐园。 武琪虽然嘴上没答应收张秀儿,但实际上,却是连着她、付新一起教的。 师傅是自己求来的,又是待观察阶段,张秀儿自不会因阴天下雨的,就不来。 但当罗辉说他也跟她去时,张秀儿的吃惊程度,不亚于付新。 张秀儿问:“你去琪乐园干嘛?” 然后,也与付新想得差不多,以为罗辉这是小心眼,打算着找付新寻仇。 张秀儿劝道:“师兄,男人应该大肚些,昨天和事,我问过憨娘了,她真不是有意的。后来你不也击鼓来着?这有意也不能成啊。就是凑巧了。” 罗辉气哼哼地瞅着张秀儿,道:“你不用管,要是你不带我去琪乐园,下回再不带你出去。” 和着以后能与罗辉出去相比,张秀儿很没骨气的,便就将付新给出卖了。 可怜付新不知道,要是知道了。 她心心念念地秀姊,为了男人,就将她给卖了,非吐血不可。 听张秀儿说,武琪夸罗辉。 付新非常的不服气,付新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道:在长辈面前,还不装装样子?若是武姑姑知道他那么坏,才不会夸他呢。 “那是武姑姑让他换衣服的?”付新有些不大相信,罗辉竟然就一身水淋的衣服,去给武琪请安。 张秀儿道:“可不是,我让他换,他得听?” 从这院子到那院子,才多远,老天竟就那会儿,突然大雨。 张秀儿觉得,罗辉的运气,最近也是背到家了。 付新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于是说道:“我来了直接进这屋来,还没去见武姑姑呢。秀姊一起?还是在这儿陪罗公子?” 张秀儿一听,脸就红了。拿眼睛瞅罗辉。 罗辉从屏风后出来时,手里就一直提着个包,道:“我换了干衣服,刚才对武姑姑失礼,当然是要陪罪。一起去吧。” 绣燕留在了耳房里,付新拉着张秀儿的手,罗辉跟在后面,三个人一起,去正房见武琪。 武琪瞅了眼罗辉,笑问付新道:“我听小丫头说你来有一会儿了,怎么这儿工夫才来?走迷路了?” 付新面上微红,娇怒道:“姑姑取笑人家。我去了耳房,把木屐放哪儿,又整理了下衣服,才过来的。” 武琪就又瞅了眼罗辉,没再说什么。 罗辉上前鞠躬拱手道:“刚失礼了,特来给武姑姑陪礼。” 武琪笑道:“以前我在宫里时,总听人说,罗洪少年英雄。现在我老了,出了宫,没想到罗洪无缘相见,见着他的儿子,果然虎父无犬子。乖,怎么想起来给我这老婆子磕头来了?我老婆子可不像令父,名扬全国。” 罗辉笑道:“没什么,师妹顽劣,得武姑姑照顾包容。师母一直想让我过来,谢谢武姑姑。” 说完,罗辉将手上的包袱,双手前举:“一点小礼,不成敬意,望武姑姑别嫌鄙陋。” 小丫头接过来,送到了武琪边上的案子上。 武琪让小丫头打开看时,竟是一竹箱子的新鲜荔枝。 这回,就连付新,都惊住了。 一竹箱子荔枝! 皇宫进贡的贡品,最后分到各王公大臣家里,也就这一竹箱子吧? 武琪的脸也是明显地僵了僵,道:“罗公子太客气了。这礼有些贵重。但既然是送我的,我也就收下了。” 罗辉笑道:“这也不算什么,若是武姑姑爱吃,我家里还有呢。只是这东西不好存放,没几天就不新鲜了。” 武琪笑瞅着罗辉,让丫头将荔枝收了起来。 让罗辉坐下,陪她聊天。 一边吩咐付新和张秀儿,让她俩个继续学绣活。 谁先绣好,谁就可能活动一下。 结果,可想而知。 张秀儿的手都快扎烂了,却也是一个花梗都绣不成。 再看付新时,虽然绣得也不是十分的好,但到底是绣出朵花出来。 张秀儿来气,将绣活丢下。 见罗辉还在跟武琪说话。 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罗辉也可以讨好一个人。 罗辉给武琪讲着边关风光,各种奇闻趣事,逗得武琪开怀大笑。 张秀儿站起身道:“武姑姑,我要出去走走。” 武琪笑道:“行,去吧,快点儿回来,今儿可是不绣好了,不放回家的。” 张秀儿气哼哼地走了。 武琪笑着对罗辉道:“罗公子知不知道,秀儿为什么非要学这个?” 罗辉摇头:“不知道,大概是小孩子,觉得好玩吧。” 武琪睇了眼罗辉,不禁笑了。 罗辉这时候,却站起身道:“我去瞧瞧,秀儿绣得什么。” 付新就坐在张秀儿绣活边上,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绣手底的活。 看都没看,近到她跟前的罗辉。 罗辉来气了。 昨天坑他,害他在朋友面前丢脸就算了,他都到她跟前了,她竟然连头都不抬? 罗辉瞅了眼张秀儿绣的,那歪歪扭扭的花枝,再瞅付新绣的,虽然比不得外面绣娘的,但勉强能看。忍不住没好气地问道:“你和秀儿不是一块儿学的?” 付新低着头,认真地绣着,挑线地工夫答道:“是啊,我和秀姊自然一起学。难道武姑姑还分来教不成?” 罗辉诧异地问道:“那怎么差这么多?” 付新绣活计的手,终于顿住,抬起头,瞅着罗辉道:“我想,绣活和习武应该都差不多吧?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习武徒弟,不也有上手快,有上手慢的?不过,只要肯用功,将来都不会差的。” 罗辉心道:你倒是挺会给秀儿找台阶下! 这是欺负我不懂绣活? 。 ------------ 第二十五回 7(真诚是什么) 付新说完话,便就继续绣她手上的花,非常地认真。 付新说完话,便就继续绣她手上的花,非常地认真。 走一针都要瞅好一会儿,拉针拽线的,也极为的慢,就怕针角不匀,或是线有松有紧。 从绣工上,能看出,付新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 罗辉也非常地有耐心。 也不说话,就站在哪儿,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付新。 付新不知道罗辉想干嘛,又自觉昨天惹罗辉不开心,所以,开始时,全当他不存在。 心想:看吧,看吧,看你能瞅到什么时候。一会儿秀姊回来,就不看了。 可张秀儿被绣工弄得,找了借口,哪儿那么快回来? 于是,罗辉就那么站在她前面,挡亮不说,付新也觉得非常的不自在。 这就好比一男人考功名,监考官若只站在一个考生的门口,瞪大眼睛盯着这个考生。即使这个考生没有作弊,也会被瞅得生出自己作弊的错觉来。 终于忍不住,付新再次抬头,瞪着大眼睛,问道:“罗公子有事?” 武琪笑眯眯地瞅着罗辉,付新,又瞅了瞅那一小箱子荔枝,突然笑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老婆子也出去走走,就便看看秀儿。罗公子失陪了。” 付新一听,武琪要走,就也想走。 开什么玩笑,张秀儿走了,武姑姑也走了,留她和着这个煞神呆着? 付新光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付新才将绣花针别到绣崩子上,就收到了罗辉警告的眼神。 付新撇嘴,眼珠子乱转,也想着要想出个拿得出手的借口,好开溜。 罗辉转过身,对武琪行礼道:“晚生在这儿等姑姑回来,姑姑慢走。” 武琪给了付新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一点儿留恋没有地,走了。 不过,幸好小丫头们,都还在屋里。 只是一个个的,全都站在一边,低着头,不说话。 付新感觉屋内的气氛,随着武琪离开,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 既然走不了,付新就又低头认真的绣起手上的活计来。 付新铁定了心思,全当罗辉不存在。 罗辉站在哪儿,瞅了付新一会儿,才慢悠悠地问道:“听说你们家里,四处打听买天香草呢?你知道这事吗?” 付新一听,突然觉得是个希望,连忙停了针,抬起头来,瞅着罗辉,认真答道:“对,我大兄配药用。怎么,罗公子能买得着?” 罗辉瞅着付新,觉得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傻? 不对,罗辉在心底更正:不是傻,简直是蠢死了。 于是,罗辉就又问道:“那你听没听人说,天香草被一家买走的事?” 付新点头,又诧异地说道:“咦,罗公子也听说了?我是听金铺子的陈叔说的。” 罗辉一拍脑门子:“那你将这事告诉给大夫人了?” 付新一副理所当然在说道:“是啊,当然告诉我娘了。这可关系到我大兄的救命药,有消息还能不说?” 罗辉气得伸手就戳付新的额头:“你是不是傻?就没有脑子?这么明显的坑,都往里跳?” 付新不服气,也不走绣针了,瞪着罗辉道: “这不是傻不傻,坑不坑的事。这关系到我大兄的救命药,就是有人算计我又怎么样?再说了,世子爷和我娘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即使找到了药,也要多方探看,仔细看的。我只是提供人消息而已。” 说完话,付新就又小声嘀咕道: “若果然是亲情的话,就不会想那么多。终归,我为我娘分忧的心,是没有错的。我娘也不是傻瓜。我们骗别人,或是觉得某些事情有危险,而不告诉,为别人做决定,不过是自认为比别人聪明而已。我不聪明,所以,我想让我娘和世子爷,自己做决定,自己甄别好坏。我,相信他们。” 由于付新说得太过认真,倒让罗辉呆了片刻。 然后,罗辉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提议,让付二爷帮着买天香草?” 付新根本就不曾这样打算过。 依着付新的心思,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她决不会因为付国公府的事,为了给赵夫人分忧,而对麻烦付伟的。 付新奉行的是,自己有能力的事,帮着解决。 没能力的事,也只能帮着着急了。 付新很是认真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我爹在广陵,那么远。” 罗辉用手又戳付新的额头道:“你说什么?你爹在广陵的话,你就使唤你爹?” 付新一面躲,一面抗议道:“可是我爹根本就没在啊?” 罗辉气得更加用力的戳付新额头:“这不是在不在的事,你说,你竟然想为了付国公府,劳累你亲爹?可真是女生外向。” 付新大怒:“我哪有这么说?哎呀我额头都有疤了,已经破相了,再戳出个疤来,将来嫁不出去,小心我就赖上你。” 罗辉哼道“你这么笨,将来能嫁出去才怪。我今天来,就特意告诉你,天香草的事,你别管。” 付新拧头道:“我倒是想管,也没那本事啊。” 罗辉怒道:“你还真想管?” 付新不服气:“若是你大兄病了,找不着药,你不急?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管不了,要是能管,自然要管。就是不为大兄,为我娘分忧,也是应该的。要是董夫人有急事,你就在边上看着?” 罗辉嘎巴嘎巴嘴,转而一瞪眼睛道:“那也看着自己的本事来。你有那本事吗?你自己不也承认自己笨得要死?” 付新道:“所以啊,我并没有管。只是听说了,便就告诉我娘一声,这也不行?你也太瞧不起世子爷和我娘了?” 罗辉冷笑道:“你懂什么?这明显是有人做好局,就等着你们跳呢。” 付新奇怪道:“那你昨天怎么没说?” 罗辉一个冷眼,好似在说: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昨天一直气我,我能忘了? 付新笑得讪讪地:“我昨天真不是有意的啊,我也不知道那花儿,怎么就非在你手打转啊。这可怨不得我。要我说,还是你运气不好。” ------------ 第二十五回 8(目的) 罗辉才要再戳付新的额头,武琪进了来。 付新一见武琪,简直像看到了救星,从没这般亲切过,语气里透着无边的喜悦:“武姑姑,帮我看看,我走针走得对不对。” 说完话,拿着圆花繃子,冲到了武琪的跟前。 武琪拿到手里,瞧了瞧,笑道:“不错,绣得挺好的。比秀儿那丫头强多了。” 还没等付新高兴,就听后面有人说道:“哼,趁着我在不,说我坏话。武姑姑偏心。我绣得怎么了?有那么差么?” 随着说话声,张秀儿一阵风似的进到了屋里。 也许是先前太过盼人了,此时,见到张秀儿,付新觉得格外的亲。 因此,就更加的感觉,张秀儿离开的时间有点长。 付新奇怪地问:“秀姊出去怎么这么半天?难不成吃坏肚子了?” 张秀儿心虚的瞅了眼武琪,色厉内荏,加对付新挤眼睛的说道:“哪有很长时间?明明就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 付新刚只是被罗辉给烦的,张秀儿一说,就反应过来。连忙笑着附和道:“是我弄错了,的确没多长时候,很快很快了。” 武琪被这两逗得直乐,笑道:“小人精,我还没老糊涂呢。你两个在这儿蘑菇什么?还不去绣活?就按着我教的走针,注意线的力度,不要过紧,或过松,要用力匀净。” 付新和张秀儿相视一笑,都老实的坐回去,绣自己手里的那朵小花。 罗辉冲武琪一拱手,道:“武姑姑忙,小生改日再来拜望。今日,就先告辞了。” 武琪瞅了瞅付新和张秀儿,笑道:“随时欢迎罗公子来玩。” 张秀儿很是奇怪的问:“你这么快就走?那你为什么来啊?” 罗辉一点不留情面的说道:“我要不来,就看不到你的秀活了,整天在我面前,说绣燕得多好。嗤,是很好,我看我可啥时候,戴上你绣的锦囊。” 张秀儿气得握紧拳头,道:“你等着,过年时,一定让你戴上!” 边上的付新,瞅了眼张秀儿手里的秀活,连忙就拉张秀儿,道:“慢工出细活,要不改明年过年吧!” 罗辉一听,就笑了。 就连武琪,都忍俊不禁的说到:“你们两个活宝,可怎么凑到一起的?这一天天的,可不觉得没意思了。” 付新的话,无疑激起了张秀儿的斗志。 自觉被小瞧了的张秀儿,雄心勃勃的说道:“你们都瞅着,我一定在今年年底绣出个锦囊来,你们瞧着。” 对着张秀儿那七纽八纽的绣品,付新实在生不出信心来,瞅了瞅罗辉。 付新倒不敢说什么,刺激张秀儿的话。只是拉张秀儿的衣角,希望张秀儿面对现实,三思而言。 不过,显然张秀儿陷入了,莫名其妙的自信之中,不可自拔,不肯清醒。 任付新如何阻拦,张秀儿气哼哼道:“你们瞧着,我要是到了过年,绣不出个锦囊来,我就学狗叫,给你们听。” 付新捂住自己的眼睛,实在是不能想象,张秀儿过年学狗叫的情景。 罗辉听了,一笑,道:“最起码要看的过去眼,虽然不能要求你绣得和绣娘一样好,但……” 没等罗辉说完,张秀儿已经抢话到:“决不会比绣娘的次!” 付新现在,不是捂自己的眼睛,而是真想捂张秀儿的嘴。 道过年,能绣出个锦囊不错了,竟然还痴心妄想,堪比绣娘。 付新真想问问张秀儿,到底谁给她的自信? 罗辉笑得像一只,偷到鸡吃的狐狸,瞥了付新一眼,然后道:“好,那我等着。堪比绣娘的锦囊。若真做出来了,我就一直戴在身上。” 张秀儿一听,更是非做出来不可了,将个头,点得如,小鸡吃米一般。 罗辉一付心满意足的模样,冲着武琪拱了拱手,走了。 付新明显感觉,张秀儿上当了。 可又看不出,从哪儿开始,掉到罗辉的圈套里的。 瞅着斗志昂扬的张秀儿,付新忍不住担心地说道:“秀姊,到时要是绣不出来,怎么办?他那么小心眼,会不会取笑你?” 张绣儿不爱听,乜斜着付新道:“我知道,你也瞧不起我,觉得我一定做不出个锦囊来。切,从今天起,我就认真学,你看着,到时候非让你们全打嘴不可。” 又瞥了眼张秀儿,都绣了半天,还未成型的花梗,再眼着瞪圆了眼睛,信心十足,明显谁敢泼她冷水,她就要跟谁急的模样,付新聪明地闭上了嘴。 反正离过年,还有几个月。 付新想,到时候就是做得不能堪比绣娘,总能凑合出一个锦囊来吧? 实在不得,络子什么的,她帮着张秀儿打。 张秀儿的话已经说满,付新也就只能想着,到时候怎么解决了。 付新越想越担心。 再瞅张秀儿,却是有一种新兵初次训练的感觉,雄赳赳气昂昂,挺胸抬头的重又拿起了花繃子,一点不像之前的她,一见花繃子就愁眉苦脸的。 付新笑了。突然想到,罗辉今天来,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戳她额头? 付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眉心的那道疤,一摸,十分的明显。 医生说,过了夏,就会淡些。 付新觉得,那些话是在宽慰她。 现在已经夏天了,一点儿淡的意思没有。 幸好付新想得开,眉心虽然明显,但又不是十分的碍眼,长长的一条,倒有点像帖的花细。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天,才放晴。 付新和张绣儿白天时,就在武琪的屋里,学绣活,倒也省得往外跑的心思了。 张绣儿这几天,明显处于信心极度膨胀之中,学起绣活来,十分的积极。 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借着上厕所,一天都要出去七、八次。 现在,可是一坐一天,头都不抬。 只是成果么…… 现在,张绣儿都不让付新瞅她的绣活了。 付新趁着张绣儿拿着,去问武琪的工夫,正好她也拿着自己的绣活,去问武琪,才能窥得一、二。 说实话,成果,真的不怎么样。 简直就是眼前一抹黑,毫无希望么。 ------------ 第二十五回 9(蔷薇花架) 偏张秀儿却是干劲十足,天真的以为,她之所以和付新有差距,是因为以前没认真。 只要她肯认真学,张秀儿想,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可是付新每每偷窥完张秀儿的绣品,就会忍不住想,到了过年,张秀儿万一真的,绣不出个像样的香囊,怎么办? 付新去武琪哪儿,问有没有速成或是什么绝技,可能让张绣儿一下子,就会做女红。 武琪笑睨着付新,摇头道:“没法子,女红本来就是个熟练活,但天份也是必不可少的。我看秀儿性子豪爽,但却不是个学这个的料,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收她,却没拦着她来的原因。我喜欢她的性子,但她的天份,真的不怎么样。” 付新问:“那怎么办?秀姊那么好面子,万一过年时,做不出来怎么办?” 武琪笑了笑,没回答付新问的,突然问付新道:“那天我走了,罗辉说什么了么?” 付新仰着脸,面带困惑,极为认真地说道:“没有,他就一直戳的的额头,骂我傻。武姑姑知道那天,他为什么来么?好奇怪的人。” 武琪…… 可怜的罗辉! 武琪在心底不禁为罗辉默哀。 付新歪着头,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罗辉那天发什么疯。 然后也就丢开了。 下了几天雨,难得今天放睛,付新的心,就像长了草似的,想到外面去玩。 转头瞅平日里最坐不住的张秀儿,此时却是十分认真,聚精会神地举着花繃子,拿着绣针,在与繃好的布上的那朵小花,做斗争。 看样子,暂时是那朵小花取胜了。 因为张秀儿的眉都快皱一块儿去了。 付新感觉也坐了好一会儿了,便就问道:“秀姊,要不要出去走走?武姑姑,难得天放晴,让我们出去玩会儿吧?就一小会儿。” 武琪也在瞅着张秀儿,笑道:“我可以放你们出去玩,就怕秀儿不想出去吧。” 果然张秀儿头没抬一下地说道:“不去,要去你玩去,我今儿就不信了,这花绣不好,我午饭就不吃了。昨儿晚上,我明明将武姑姑教的,全在心里想了一遍,怎么拿起针来,就不一样了?” 说完,张秀儿放下花繃子,开始拆线。 原来她嫌麻烦,不乐意来回接线,所以将绣线弄得老长,才走了两三针,便就打疙瘩了。 武琪气得骂她道:“懒死你就得了,告诉你多少回了,线要短,你怎么不将整根绣线,别截断了,全窜针上?” 张秀儿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赶忙解线。 解不开,便就拿起手边的小手剪来剪,结果一不小心,就将布中间划了个洞。 虽然没几针,但也是张秀儿一早上的工夫,就这么没了。 张秀儿气得眼睛都红了。 打开花繃子,重新拿起一块描好样的布来,繃花繃子上,低头窜花线,继续绣。 付新一瞅张秀儿这架式,就不敢问了。 知道张秀儿现在已经快毛了。 于是,识相的,自己到院子里走走。 琪乐园院子里,正是阳光明媚,付新一出来,便就觉得一股热浪迎面打来。不过付新并不觉得热,看着院子里的花儿、草,特别的亲切。 尤其是那一架子的蔷薇,成片的多花叶,浅粉色的蔷薇,特别的好看。 阳光那样的晒着,半点儿都不见蔫。 刚十过雨,那新出来的花,叶,就像水洗的一样,在阳光下俏立着,更显得生机盎然。 付新很是高兴的跑了过去,伸手想掐一朵,但见花茎有些粗,又舍不得那花离了花枝,就枯萎了。 就在付新对着那花,喜欢得不得了的时候。 突然,她发现花架子下,探出一个人头来。 吓的付新差一点就叫出声来。 再一看时,发现是罗辉。 付新奇怪:“咦,你怎么又来来?跟秀姊来的?不能啊,她没说啊,你来找秀姊?想看她的绣活吗?秀姊在屋呢。” 罗辉左右瞅了瞅,在花架子下,阴凉着,正好。问道:“外面没谁吧?” 付新听了,四周瞧了瞧,道:“没有。丫头们嫌热,都在阴凉下避着呢。绣姨在耳房里呢。怎么了?” 罗辉冲付新招手,让她过来些。 付新见是罗辉,便就放松了警惕,凑到罗辉跟前道:“你跑这儿来干嘛?有事?找秀姊直接进去就行了,上回武姑姑不还说随时欢迎你来玩?怎么这次就神神秘秘的?” 罗辉一伸手,便就将付新拉到了花架子底下。 又随凉又避人。 付新冷不丁的吓了一跳,倒也没想别的,只是说道:“你有话说,拉我干嘛?让人看见该误会了。” 罗辉哼道:“一天脑子里也不都装了什么,竟然到现在还活着,也是个奇迹了。” 付新气得就要走。 罗辉却拉着她的手腕不放,问:“天香草的事,世子和大夫人弄得怎么样了?查到是哪家了吗?买到手了吗?” 付新摇头:“我没问,怎么了?上回你就问天香草的事,不会是你买了去,打算坑我娘的钱吧?” 罗辉伸手就又戳付新的头:“我说你有脑子没有?你提供的消息,竟不打听打听?万一是别人挖好的坑呢?你也看看,自己掉进去没有,有没有解救的办法。你倒是省心。” 付新扑棱着头道:“别戳了,你戳我头就更傻了。我不是说了吗?交给我娘和世子爷,我放心。你问我,你又听说什么了?” 罗辉又点了付新几下,才放了手道:“我听说你放心的那位世子爷,已经和囤货那家接上头,正到处找太医看货呢。” “哦!”付新一副才知道的模样,点了点头,道:“看样子世子爷是打算着买了。那我大兄的病有希望好了。我娘肯定开心,难怪这两天我去给她请安,她都笑盈盈的。” 罗辉哼道:“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天真。你以为,他们费了这么大劲,是为了什么?就为多挣那几个钱?” 付新瞪着罗辉:“你这个人好讨厌。要是看出什么不对劲,就告诉世子爷去。怎么总盯着我不放?”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 第二十五回 10(罗辉也有上当的时候) 罗辉“切”了一声,道:“你要不这么笨,我能总盯着你?你跟我说说,你自到了付国公府,可做过什么?” 付新不乐意了,两眼一瞪,就要怒怼罗辉。 罗辉不紧不怕地说道:“你要是想大声吵吵,引人来看咱们俩个,你就大声喊。” 付新忍了又忍,终小声说道;“我娘过继我来,是当女儿,不是来算计人的。我干嘛没事干,总费心费力的算计别人?” 罗辉嘲笑道:“你倒是想算计呢,有那脑子?” 付新被罗辉气得够呛,实在是不能理解罗辉。 到这时候,付新也看出来了,罗辉这次是背着张秀儿,偷偷来的。 难不成,就是为了嘲笑她而来的? 付新忍不住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记恨我,不就是击鼓的时候,我不小心让花光落你手上吗?至于吗?后来我不是给你机会报仇了?那你停鼓没准头,我也没办法啊。” 罗辉歪头,很是鄙夷地上下打量付新,道:“你那小心思,全用在防着我,有什么用?你那个六妹妹,没少算计你吧?你把她怎么的了?” 付新紧皱着眉,说道:“你说得倒是对,可哪次她成功了?我是笨,可我娘不笨啊。既然有我娘呢,我只要一心爱我娘就行了,还费那个心思干嘛?” 罗辉忍不住,又轻戳付新的脑袋,说道:“你也就仗着运气好。这次可不同了,我看她合着你那个五叔叔,是想来个釜底抽薪。” 付新听出问题来,也皱着眉问:“你是说,那些天香草,是我五叔叔合着付悦一起,捣的鬼?” 罗辉点头。 付新有些不信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罗辉这时候,不自觉的挺了挺胸,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笨?这事,明眼人只一瞧路数,就能猜个七、八分了,骗骗傻子,还行。” 说完,便就拿眼睛极瞧不上的,扫了付新一眼。 付新气得就回瞪罗辉。 罗辉呲牙一笑,就又说道:“还有,就像世子爷、大夫人这样救子心切的,即使明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总以为仗着自己的聪明,报着万一能骗了骗子的侥幸心里,跟他人产交易。却不知道,人会给他们来个李代桃僵,偷梁换柱。” 付新急忙说道:“你说那些药有可能是假药?” 罗辉冷笑道:“要真是假药还就挣着了,毕竟有人在,多花点儿钱,明儿再买真的。我听说草药,有一种熏干过程,若是加上些害人命的东西,嘿嘿……” 付新“啊”了一声,道:“那怎么办?怎么才能证明天香草动过了手脚?太医难道看不出来么?” 罗辉冷笑道:“一般太医也好,药商看药,都是看药是不成色好,有没有毒,却少有人注意到,药物反畏。如果知道买家,拿这药去配什么药,治什么病,神不知鬼不觉的,一样害人。只怕等吃药的病人发现了,也都晚了,能保命,都是不错的了。” 付新再笨,似乎也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低头想了想,付新问道:“你有办法能证实,这药是他们卖的?” 罗辉笑道;“应该能。” 付新歪头瞅罗辉,问:“你看起来不像是个热心的人,你是想帮我,还是紧紧就想告诉我一声,看我着急好玩?” 罗辉…… 不是应该她抱着他大腿,求他帮她忙么? 罗辉很失望,付新的反应,跟他想像的不一样。 果然傻瓜的思想,像他这种聪明人,是无法理解的。 罗辉咬着牙想。说道:“我没事看你着急,好玩什么?你那么笨,一点儿都不好玩。” 付新傻愣愣地,一脸恍然地,然后略带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道:“罗公子,真对不起,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这么热心肠,原来是来帮我忙的啊?真是太谢谢了,我太感激你了。” 罗辉…… 再次无语的罗辉想:我有说要帮你忙吗?你哪只耳朵听到的?我说过吗?我怎么不知道? 付新是真的很感激罗辉,叹道:“你都帮过我好几次了,其实我都记得,只是我也没什么可回报你的。不若这样吧,明儿董夫人来了,我想法子说服她,让她给你别先妻子,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罗辉一心盼望的,但从付新嘴里说出来,罗辉听着,心下就非常的别扭。 罗辉非常没好气地说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你只老实的,别再乱许什么东西,在大夫人跟前,知道了吗?还有付悦,你也离远着些,那丫头一看就不大对劲。” 付新很是老实地点头:“我知道了,我在我娘面前一直很老实,而且也离得付悦远远的。你不也看着了?倒是付悦总想往我跟前帖,我没给她机会。” 说着话时,付新一脸你别夸我,我很骄傲的表情。 罗辉嗤笑:“你出来好像时间不短了吧?再不回去,武姑姑该以为你丢了吧?” 付新“啊”了一声,急忙就往外走。 罗辉拉住她,小声道:“你也不左右瞅瞅,就这么愣愣地出去?小心被人看见。” 付新一瞅罗辉,一想也是,别人看见了,该误会了。 于是,付新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全。谢谢了。我还误会你,原来你是个非常热心的人。” 对着付新真诚的大眼睛,罗辉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其实他哪有付新说得那般好? 他最初关心这事,也是想着取笑付新一翻,才管的。 罗辉心想:到底是哪儿出岔子了呢?结果就变成了这样? 就见付新像做贼一样,弓着身子,往花棚子外面探看。 罗辉觉得好笑,就跟着她身后往外探,并小声问道:“怎么样?有人没有?” 付新全神贯注地望着外面,没注意到罗辉已经挨到她了,小声道:“没人,我先走了,你一会儿再出来。走时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抓着,可就坏了。” 罗辉忍不住逗付新:“那万一我被抓着怎么办?” 付新顿住脚,小声道:“我给你做证,你不是小偷,没有偷东西。” 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 第二十五回 11(惊醒) 罗辉又逗付新:“那你说我来干什么来了?” 付新眼珠子一转,说道:“就说你来找秀儿姊来了,想和秀姊玩捉迷藏。” 罗辉忍不住,又从后面戳付新的后脑勺道:“我要是被抓住了,自己会脱身,你若是突然站出来,才真的引人怀疑呢,说你傻,你就拼了命地往傻里走。回去吧,记得听我的话,我会把事情解决了的。” 付新嘟着嘴,“哦”了声,听得出,好像又不高兴了。 见左右没什么人,丫头依然在阴惊下乘凉,并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罗辉顺手挣下一枝花,递给付新。 付新假意地拿着花,东晃西摇的出来。 若是了解付新的,一眼就看出她的不自然来。 罗辉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心想:傻呼呼的,还真是让人操心。 付新出来,感觉时间也的确不短了,也就没敢在我上面呆着,回头瞅了眼花棚子,便就进到屋里。 武琪坐在哪,和小丫头玩下五子棋。 见付新进来,手里拿了朵花,倒也没多想,说道:“出去玩,就不记得时间,快回去继续绣,你看秀儿我认真?” 张秀儿果然,如付新刚出去时一样,皱着眉,边上扔着一个绣了个花梗,然后有个口子的绣面。而张秀儿手里,拿着繃子,正认真努力地绣着。只是花繃子被张秀儿举得有点儿高。 付新拿了那枝蔷薇花,递到张秀儿跟前,道:“秀姊,你再不看,花都要罢了。” 张秀儿眼睛不抬道:“拿走,我不看,你没见我在绣花儿么?” 付新只好将那只蔷薇,递给小丫头,让找个小花瓶子插起来,放到了窗台下面。 拿起手里的绣活,付新也继续绣了起来。 但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罗辉与付新说的话,付新还是记到了脑袋里。果然就担心起来。 虽然罗辉说他会管。 但付新还是担心,万一世子不听罗辉的怎么办? 虽然她与付琏的感情不那么好,但付新还是不能理解,付悦怎么就能,为了害她,而去想要了一个大活人的命? 付新从来知道付悦心眼不好,但沈蓉的死,付新一直以为,那是吕氏动的手。 但现在,付新心下有一丝丝地动摇。 现在付新大了,再回想起在广陵时,吕氏的性子、行为。 再想付悦的言行举止,付新的心下,有些动摇。 若,她娘沈蓉是付悦害的呢? 付新绣活的手停了下来。 她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如果,果然是付悦干的,付新心下默默地想:如果被她证实了,那么,她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付悦的! 付新突然坐不住了,她想去质问付悦。 但是,付新心下也明白,她这样做了的话,打草惊蛇了不说,付悦也不会承认的。 付新想,她要好好的计划一下,如何能坐付悦哪儿,套出实话来。 再调查她娘沈蓉的死的真相,是不可能了。 若是有希望的话,付新想,她爹付伟一早就调查了。 那么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付悦自己说出来。 付新抿着唇,不让自己着急。 她要稳,不能先自乱了阵脚。 付新在心底暗间地下决心! 她一定能办到的,她一定能为她娘沈蓉报仇。 一定能! 到了下午,要从琪乐园离开的时候,张秀儿也没能绣出一朵花来。 但张秀儿并没有灰心,而是打算着,拿着花繃子、针线,带回将军府,晚上挑灯夜绣。 武琪没让,沉着脸道:“你现在还小,绣活也不是一天就能学会的。爱绣的话,明儿早上上我这儿绣来,别明儿绣活没练出来,眼睛再不好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张秀儿不敢和武琪犟,只得极为不甘心地放下花繃子等物。 走的时候,都是嘟着嘴走的。 而武琪瞅了眼付新的绣活时,奇怪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也没绣出来?” 瞅着付新,不似每天,满脸的笑,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早上来时还好好的。就出去玩回来,便就一直没见你笑过,告诉姑姑怎么了?” 付新想了想,就将在外面碰见罗辉,然后罗辉与她说的事,还有她怀疑付悦,害死她生母沈蓉的事,一口气地学与武琪听。 还好付新一开口时,武琪就猜着付新的说,不宜被人听见,将底下人打发出去了。 听了付新的话后,武琪沉吟了片刻,说道: “这事情要一种一种来,你自己也说,过去这么久了,证据什么的,也都没了。要让付悦认是不可能的。这事隔我身上,我也不认。先看天香草的事吧。天香草的事若是能解决,那她是否害你娘的事,才有希望。” 付新强笑着说道:“谢谢姑姑,我知道。就是觉得心里难受。” 武琪不无叹息的说道: “她还真挺本事,刚来,就靠上了柳姨娘。依着我这么些年在国公府的观察,柳姨娘娘是个唯利是图的。这也怪不得她,妾么,总想着国公爷老了,将来定是要和着儿子分出去过的,趁着国公爷在,能捞多少是多少。但,我看她对付悦,还真是挺用心的。” 付新叹道:“我也感觉很奇怪。五叔叔看起来,非常的可怕。” 武琪安慰付新道:“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我老婆子在宫里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你别看罗辉小,我瞧着,他们斗不过罗辉。” 付新眼前一亮,问:“真的?可是我正担心呢,万一罗辉也上了他们的当怎么办?武姑姑觉得罗辉能行?” 武琪笑道:“你太小瞧他了,别的我不知道,但他被他爹娘,能放心的扔他一个人在京城,就能窥得一斑。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你看他在京上交的朋友,孔圣人不也说过,观其友知其人?” 付新点头:“这倒也是。李公子和韦公子,都是不错的人。” 武琪笑了:“他俩个不只是不错,傻孩子,等你大点儿就懂了。好了,回去吧,挨着罗辉叮嘱你的,老实的,别打草惊蛇,知道了吗?” ------------ 第二十五回 12(丫头) 付新老实答应:“我知道,为了我亲娘,我也会忍的。我倒要瞧瞧,付悦能干出什么来。” 武琪点了点头。 付新从武琪的正屋出来时,想了想,让绣燕帮着她,剪了一枝,还未大开的,蔷薇花串。 绣燕瞅了瞅付新的衣服,奇怪道:“憨娘白天时,可去了哪里?” 由于与罗辉在花架子底下说话,到底不大合礼法。 渐大了的付新当然也懂得。 于是,就有些心虚,说着话,都没底气地道:“哪、哪也没去,怎么了?” 绣燕道:“可憨娘的裙后面,有水渍,看着都快干了,不像是刚滴的。早上穿的这件,老奴检查过,绝对没有的。干净洗过的衣服,怎么可能有这种,像是从花、树上滴下来的水渍呢?” 付新一想,便就猜着,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蔷薇花上肯定有水珠,而她和罗辉躲在花架子下面,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滴上的,没注意。 绣燕就要扯付新的裙子,仔细看。 付新边躲,边说道:“哎呀,绣姨别看了。我白天时,曾在这花架子这儿玩来着,还掐了朵花儿,放到了武姑姑屋里,肯定是那时候不小心弄上的,没注意。” 绣燕见付新神情不自在,有些迟疑地问:“是吗?可老奴怎么瞧着憨娘,像是有什么事瞒着老奴似的呢?” 付新一听,鼓着嘴道:“哪有?绣姨一直跟着我,我一天又没离开琪乐园,哪有事情能瞒得了绣姨?没有。绣姨是不是老了,怎么现在变得疑神疑鬼的呢?” “是老奴老了?”绣燕非常奇怪地瞅着付新。 付新被绣燕瞅得红了脸,快步打前走道:“肯定是的,绣姨老了,变唠叨了。比纪妈还能唠叨。” 绣燕跟在付新的身后,自我反省:难道我真的老了? 由于付新的衣服脏了,从琪乐园出来,付新先回回燕居,换干净的衣服。 也许是因为绣燕跟着,所以,纪妈倒也没多问,为什么上学学绣活,裙子怎么变脏了。 而付新换衣服的速度也快,根本就没给纪妈说别的机会。 不过,出去一天,付新发现,她院子里,多出几个十来岁的丫头来。 而绣燕被那几个丫头引去了注意,也就没再提付新裙子脏了,很奇怪的话。 纪妈笑着说道:“你们出去没一会儿,大夫人让丁大娘领着人牙子来,带了十多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来。都是大夫人挑过的。说是让全留下,晚上憨娘下学了,自己挑,多挑几个,万一有个挑花眼,不着调的,发卖了,省得没得用。” 绣燕道:“有那么多么?我瞧着也就十来个,怎么,还有我没见着的呢?喊来快让咱们瞧瞧。” 纪妈解释道:“咱们院子就这么大,要那么多丫头干嘛?就是怕挑错了,十多个也有点儿多。我从二个做主,从那么些丫头里,挑了八个,其余的,全打发了。” 付新倒也没什么感觉,以前在广陵时,她身边的丫头婆子就多。 从小被围惯了。 所以,到了京城,冷不丁的回燕居里这么些人,付新还突然感觉有些冷清。 不过付新想:纪妈既然说多,那大概就是多吧! 春杏现在,越发的沉闷起来。 付新猜着,她大概是怕被打发了。笑道:“刚来的都还小,还得了有春杏在,要不然,这院子可有得纪妈、绣姨忙的。” 纪妈瞅了眼自苦菊走后,便就一直低沉的春杏,笑道:“可不是,咱们这儿还亏有春杏。那八个丫头,就是个顶个的好,教上手了,也得个两三年。” 春杏听了,脸上立时就泛起光来。不似先前,一直蔫蔫的了。 付新、纪妈、绣燕三个相互对视了一眼,笑了。 春杏跪到付新跟前道:“小娘子万福,以后奴婢就一心一意地,跟着小娘子。” 付新笑道:“那你以前,三意二意来着?” 春杏愣住了,瞅了眼纪妈和绣燕,不知做何回答。 纪妈将春杏拉起来道:“好了,你起来吧。我们知道了。其实只要别学着苦菊那样就行,咱们憨娘规规矩矩的,也没什么可让人钻空子的。你只要老实地听大夫人的话就行,也算是对憨娘的忠心了。” 春杏道:“奴婢自然听大夫人的话,大夫人让奴婢好好侍候小娘子。” 付新又见了见那八个小丫头,与付新的年纪差不多。全都是从外在买来的,大夫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八个丫头全没有根基,以后可是随了付新处置的。 八个丫头,齐齐地跪到地上,给付新磕头。 付新让她们起来,只大略的瞅了瞅,就全权交给了纪妈管理。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换好衣服的付新,依然绣燕陪着,去延居见大夫人。 而延居里,彼时付悦也在,她一身新衣服,就合身程度,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得出来,那就是为付悦量身订做的。 而赵夫人对付悦的态度,明显比平日里好。 付新到延居里,除非付宽在,要不然,守门的丫头都是直接放行的。 而今天,付新进到屋里时,赵夫人正对着付悦笑。并连声地夸赞付悦长得美。 付新看得出来,付悦有些惶恐。 这与付悦一贯的风格,极不相符。 虽然付悦人前爱装可怜,但,付悦更多时候,呈现的,是一种非常自信的状态。 那种,她能掌控一切的自信。 付新不知道到底是谁给付悦的。 或许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自信! 而这种自信,付新从不曾有过。其实付新也曾经羡慕过付悦,所以,小时候,也曾经和付悦好过。 但,人都是长记性的。 付新尤其是这一类的人。 她自觉得不比别人聪明,因此上,吃过亏,就尤其地长记性。 赵夫人见付新进来,笑盈盈地冲着付新招手:“憨娘下学了?换完衣服来的?” 付新甜甜地笑着,走到赵夫人跟前,行礼着:“娘,晚上好。嗯,女儿下学换了衣服,才过来的。” 赵夫人为付新理了理鬓角的垂发,笑道:“下了学,怎么没直接过娘这儿来?” ------------ 第二十五回 13() 付新笑道:“白天玩时,不小心将衣服弄脏了,所以才回去换衣服去了。” 赵夫人一听,笑道:“这可奇怪了,你上武姑姑哪儿,到底是学习,还是去玩了?这么大的小娘子了,竟将衣服给弄脏了。你说,你都上哪儿玩去了?一天没学习,都干什么了?” 付新抗议道:“才没有,女儿老实地跟着武姑姑学习,不过是中间休息了会儿,女儿在院子里的蔷薇花架上,采了朵蔷薇花。啊,对了,女儿让绣姨带来了。” 说着话,付新回过头,对绣燕道:“绣姨,花呢?” 绣燕:“啊,那花儿是采给大夫人的?可是小娘子没说,老奴放家里了。老奴这就取去。” 付新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采给我娘的,绣姨可想什么呢?” 绣燕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赵夫人笑道:“知道你孝心,你武姑姑哪,那架子蔷薇我也喜欢,可我哪有那个精力侍弄?自我接了管家之后,就没找你武姑姑闲话过,可惜了。” 付新笑道:“要不明儿娘陪女儿一道上学?正好可以去看看,那架子蔷薇开得真的可好了。” 一边说,付新一边用手批划。 逗得赵夫人笑道:“好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比划的是花么?我看,倒像是柴跺。” 付新想了一想,也的确是,便也跟着赵夫人,“咯咯”地笑出声来。 付悦上前,笑道:“五姊姊好,听说张秀儿小娘子,也在和着武琪学习?就不知道,罗小郎君可曾去过琪乐园?” 付新回过头,瞅着付悦。 就见付新微笑着,睇着大大的,漂亮的眼睛,瞅着付新。 什么也看不出来。 好像她们是,非常要好的姊妹似的。 无论付新怎么研究付悦,都研究不明白。 付新冲着付悦,也灿然一笑:“我看六妹妹好像挺关心罗公子的?” 不过,付悦关不关心罗辉,赵夫人不关心。 所以,赵夫人就像没听见一般。却只听见了,付悦的话。 但,付悦的话,倒是提醒了赵夫人,问:“怎么,罗小郎去过琪乐园吗?也是,当时我也没过心,可真是不长记性,那个张小娘子是罗小郎的师妹,他不会总借引子,来琪乐园玩吧?” 付新大概猜着赵夫人在说什么,不禁脸一红,道:“娘在说什么呢?秀姊倒是想罗公子与她一道呢,人罗公子也要上课学啊,怎么可能来琪乐园玩?” 付悦突然说道:“是吗?可妹妹怎么恍惚听人说,前几天下雨,罗公子去过琪乐园?” 赵夫人一听,急忙问:“这是真的?他去琪乐园干什么?” 在赵夫人眼里,付新最美,付新最好,别人在付新跟前,只有黯然失色的份。 虽然以前,付新虽然没明说,但曾多次暗示赵夫人,张秀儿喜欢罗辉。 而罗辉与张秀儿青梅竹马的,肯定是一对的。 有张秀儿在,罗辉不可能对她别眼相看。 但,赵夫人就不这样想。 赵夫人觉得,她女儿这么好,除非瞎眼的,要不然没有不喜欢付新的。 因此上,听到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便就非常地担心。 再加上她亲生女儿的事,更是如惊弓之鸟。 付新转过头来,瞅着付悦,似笑非笑道:“六妹妹倒是有心,不知道听谁说的?六妹妹这是在关心我呢,还是在监视我呢?” 付悦微笑着,事先就已经打算好了,付新若是这么问时,她怎样回答。 所以,一副地淡然自若。 付悦不紧不慢地说道:“也是凑巧了,前儿下雨,妹妹避雨,刚好看见琪乐园的小丫头,与另一小丫头也在避雨。她俩个说话,我刚好听了那么一耳朵。也亏得罗小郎君大方,那丫头当了件稀奇事说。听说,罗小郎君送了武姑姑一箱子的新鲜荔枝?” 赵夫人问:“他真给了武姑姑一箱子荔枝?” 付新回了付悦一句:“妹妹每次都好巧,下回妹妹教教我,我怎么就一回巧也碰不上呢?” 付悦也不说话,只是笑。 付新才回赵夫人道:“哦,罗公子是跟着秀姊一块来的。他是代表秀姊的娘过来,谢武姑姑教秀姊的。所以给了一箱的荔枝。武姑姑也忒小气,我们是连一颗都没见着呢。” 赵夫人笑道:“你不说送你武姑姑点儿东西,竟还想惦记着你武姑姑的东西?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付新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 赵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愣愣的出了会儿神,才说道:“你武姑姑,做的荔枝蜜饯最好吃了。这几年,咱们家,难得有许多荔枝,让你武姑姑做了。” 付新听出了赵夫人语气里,那种淡淡的伤感,低头没说话。 付悦想起了,以前,宫里武娘娘得宠时,付国宫府的景象。 重新回来的付悦,也颇有前生往事的感慨。 只什么都不记得的付新,一片懵懂,倒也简单幸福。万事不见操心。 赵夫人难得的,对付悦和颜悦色地说道:“六丫头也留下,一会儿咱们一起去老太君哪儿。最近老太君精神好了些,你们也几天没去了,正好去请个安,咱们就回来。” 付悦面上好似非常地开心似的,笑道:“好!女儿这些日子,也常想着给老太君请安呢。” 赵夫人道:“知道你是乖的。对了,你娘怎么样了?她现在越发的端起架子来,我这儿她也不来,还得我去瞧她。怎么她还是不肯出来?” 付悦轻声道:“女儿的姨娘身子一直不好,夫人那天看去,应该也看得出来,不愿意见人,劝也劝不好的了。” 赵夫人叹道:“可不是呢,世子爷最近忙,等明儿过了这段时间,给你娘好好找个太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把病瞧好了,人精神了,也好看着你找婆家。” 说完,赵夫人便就笑了:“明儿娘给你找个好婆家。” 付新立时感觉到了,付悦的惶恐。 原来,原来付新头来之前,赵夫人就已经多方地近况过付悦。 ------------ 第二十五回 14 (母女) 付悦那么聪明,一下子便就猜着了,罗辉给她挖的坑,只怕起做用了。 赵夫人打算着,要拿她去换天香草。 所以,付悦才一直打岔,往罗辉、付新身上引事情。 可是,引了又有什么用? 付悦轻扬着小脸,对着赵夫人微笑着,一派的孺慕之情。心下却在飞快地打着小算盘。 她是死也不愿给人做妾的。 但天香草,她也不想那么轻易的拿出来。 只要她能够拖到,付宽买到天香草之前,不将她定出去,便就可以了。 付悦心下清楚,妾虽然大多纳得随意,但还有一种献女妾。下定纳娉,示为贵妾。 但,贵妾,却也还是妾。 如果付宽和赵夫人将她定给了李演,那么,她便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即使她使了法子,解除了婚定,于她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毕竟,她本身,就已经没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若再加上是个解过婚约的,竟还是别人家的妾,那她还有什么希望? 付悦心下的焦急,可想而知。 赵夫人这里,付悦是放弃了。因为她知道,看着赵夫人对着她笑,那不过是想要利用她,而安她的心罢了。 也只有从付宽哪儿下手了。 毕竟,赵夫人是内宅的妇人,到底还是要付宽出去办才行。 可是怎么样,才能说动付宽,不要将她定出去给李演为妾? 付悦心下的算盘,不停地扒拉。 高姨娘吗? 晚饭时,回到接星苑。 杂乱的绿草,虽然经过剪除,但一场雨下来,便就重又四处冒头。 院中的花圃中,花瘦草肥。 丫头婆子全都不知道躲在哪里偷懒,见她回来,才又都跑了出来。 到她面前,堆着笑脸,“小娘子”长,“小娘子”短地喊个没完没了。 往日里,高姨娘不管事,院中原有的那么几个婆子丫头,都惫懒惯了。 自付悦住进来之后,才又重给她们立规矩。 开始时,这些人,欺负付悦小。 但没想到,付悦却是个狠角色。没几个回合,丫头婆子的便就败下阵来。 因此上,现在的接星苑里,丫头婆子怕付悦,却不甚怕高姨娘。 付悦只瞟了眼耳房,有婆子就已经连忙说道:“打小娘子走了,姨娘就进到耳房里诵经,到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听了婆子的话,付悦一下子便就火了。 她现在都要被赵夫人,定给别人做妾了,高姨娘竟然还能诵得下经? 付悦进到耳房里,里面香雾缭绕,氤氲得看不清楚。 高姨娘跪在一个、摆着观音像的案台前,态度虔诚地诵着经。 付悦就那样,冷冷地打量着高姨娘。 虽然她们一起,住了有些日子了。但除了最初的时候,付悦看过高姨娘之外,在之后的日子里,付悦忙着讨好别人,却是一点儿心思也不曾放在高姨娘身上。 也从未仔细地打量过高姨娘。 瞅着高姨娘那般认真地诵经,付悦便觉得烦躁异常。 她理解不了高姨娘,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她,而去争?她好了,高姨娘这个生母,难道还会差了? 女人靠的从来不是菩萨、人心。 靠的,从来都是男人的宠,还有子女的争气。 付悦瞅着高姨娘,不争不抢,不哭不闹。 可是赵夫人放过她了吗? 付悦冷冷地笑着,若是高姨娘知道,她就要被赵夫人送与他人为妾了,会有什么反应? 是去求赵夫人? 还是继续求她的菩萨? 高姨娘诵完经,见付悦一直站在门口处,牛婆子上前,将高姨娘扶了起来。 边起身,高姨娘边笑道:“今儿怎么想起上这儿等我来了?回来得这样早,没吃晚饭吧?大夫人与厨房说过之后,咱们这儿的伙食,比以前好了很多。” 出了耳房,高姨娘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才又笑道:“每顿都有肉,刚在耳房,我听领饭的小丫头说,今天还有条鱼。” 付悦一直不说话,陪着高姨娘进到主屋里。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果然有鱼有肉,很是丰盛。 就她们娘俩个,摆了多半桌子。 高姨娘又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付悦和高姨娘都净了手,坐到饭桌前,拿起碗筷,高姨娘见付悦一直不说话,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说实话,虽然付悦是过继的。 但,高姨娘心底上,多少有些怕付悦。 以前,高姨娘就怕她的亲生女儿,高姨娘有时,不无自嘲地想:大概是怕习惯了。 高姨娘拿起边上的备用筷子,给付悦夹了块肉,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儿肉。” 高姨娘吃素。 付悦瞅着米饭顶上顶着的那块肉,愣愣地。 再上瞅高姨娘,一桌子的鱼肉,却只就着半碗米粥,吃着摆在跟前的盐豆。 付悦放下筷子,对着下人道:“你们都出去吧,这儿不用你们侍候。牛大娘劳累下,怕守下门。” 其她的丫头婆子听了付悦的话,便就都出去了。 只牛婆子,却拿眼睛瞅高姨娘。 高姨娘笑道:“牛大娘就听欢娘的。” 牛婆子这才出去。 高姨娘的小半碗粥已经吃完,放下碗筷。 又念了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高姨娘拿着边上的备用筷,夹了块鱼肉,给付悦挑刺,边问道:“可是有话与姨娘说?” 话虽然还未说出口,但付悦心下已经生出一种,能够折磨掉高姨娘脸上那,万事不争的笑容的痛快出来。 付悦也将碗筷放下,瞅着高姨娘,微微地笑着:“姨娘说,我若是被世子爷送与高门做妾,怎么样?” 正在底头,默念着“罪过,阿弥陀佛”,边为付悦挑鱼肉刺的高姨娘愣了下,转而笑道: “你这孩子,没事逗我着急?咱们国公府虽说现大不如前了,可世子爷还是要脸面的,怎么可能将你送与人做妾?不可能的,别瞎说,传到世子爷哪儿不好。” 付悦淡淡地,不疾不徐地说道:“平日里是不可能。但若是我能换天香草呢?能救大兄的命呢?姨娘娘觉得,我和大兄比起来,哪个重要?还是脸面重要?大兄可是世子爷的嫡长子。” 。 ------------ 第二十五回 16(高姨娘) 喜欢就多在一起玩玩,不喜欢,大不了明儿退婚。 或是,干脆,纳进门,往那僻静院子一放。 一声令下,只怕一辈子都出不来。 罗辉心道:这回看付悦,还怎么算计人。罗辉最烦付悦的,就是付悦看向他的那种,盯着猎物一样的眼神。 太讨厌了! 罗辉的小心眼子,一心想让付悦,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才好呢。 高姨娘的病,却一天重似一天。 赵夫人也急了。 白天时,看过了高姨娘,见那面色,隐隐地透着不详。 赵夫人打算着,晚上付宽过延居来时,告诉给付宽。万一不行了,也能看个最后一面。 毕竟高姨娘之于付宽,并不一般。 不似付宽的另一个妾,孙姨娘。 可还未等到了晚上,付宽才从南院过到内院来,小门上,在哪儿等着的付悦,一见付宽出现,便就冲了出去,跪到付宽面前。 付悦口内喊着:“世子爷,求世子爷看看女儿的姨娘吧,女儿的姨娘要不行了。” 心事重重的付宽,被突然出现的付悦吓了一跳。 待听清了付悦的话后,惊诧地问道:“你说什么?谁要不行了?” 付悦哭着说道:“世子爷,是女儿的姨娘,高姨娘已经病得要不行了,世子爷快去看看吧,再不看,只怕就要见不着了。女儿害怕,也不知道找谁去说,只得上这儿来等世子爷。” 付宽听了,皱了下眉,问:“大夫人呢?怎么不去找大夫人?” 付悦退缩了下,并没有回答付宽地话,只是催促道:“世子爷,女儿求世子爷去瞅瞅吧,女儿并没有撒谎。” 付宽心下对赵夫人不大乐意,但也没说什么道:“起来吧,我去瞅瞅。没喊医生来?” 主要是付宽并没想到,高姨娘的病真的那般的重。 只以为付悦小孩子,没主意。冷不丁的,高姨娘或许病得重些,便就失了分寸。 毕竟高姨娘,是付悦过继到付家的依靠。 若高姨娘有个好歹,怕没了仪仗。 付宽虽然这样想,但仍大步流星地往接星苑走。 付悦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着跟着付宽道:“请了人的,但姨娘的病只是不见好。” 接星苑,晚上看时,倍显寥落。 付宽在迈进院门的那一刻,脚顿了一下。 一路上,付悦都在暗暗地观察着付宽的反应。 倒也还算满意。 未经证实她的话,付宽便就肯直接去接星苑。 看样子,虽然付宽久不曾亲近高姨娘,但高姨娘到底在付宽的心底,还是有些地位的。 付宽进到主屋里,付悦已经将大部分的丫头婆子打发了。 此时屋内,只有牛婆子,和一个付悦刚选上来的小丫头彩玉。 加上昏暗如豆的烛灯,病榻上的高姨娘脸色黄瘦,眼窝深陷。 冷不丁付宽见了,心都要跳了出来。几步抢到床前,连声道:“你怎么,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紧闭着双眼的高姨娘,勉强挣开眼睛,冲着付宽,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喊了声:“世子爷!” 便就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可是,高姨娘这一声“世子爷”,几乎就像是拿什么东西敲付宽的心一样。 付宽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低声喊了高姨娘一声小名:“清清!” 高姨娘缓了好一会儿,才又睁开眼睛,看了眼付宽,第一句话,竟然是:“我不恨你,你当初对我和孩子,都很好的。是我们不懂得知足,害了大小娘子。” 丫头彩玉搬了凳子来,付宽坐下,一手拉着高姨娘已经如槁木的手道: “别说了,都已经过去了。你病了,怎么也不让人知会我一声?请个好太医来,也不至于病到这种程度。” 高姨娘因着自己心里有鬼,怕连累了赵夫人,连忙说道: “病来如山倒,世子爷又不是医生,告诉子又怎么样?大夫人知道后,也是从太医院请的人,每日里还派人问个几回,都是一样的。是我自己的身子不争气,世子爷早知道了,也一样。” 在边上听着的付悦,气得抿了抿唇。 从边上倒了杯温水,凑到跟前道:“姨娘喝点儿水,润润嗓子,少说些话吧,劳精神。” 付宽接过水杯,坐到床沿边上,一手半抱起高姨娘,一手慢慢地将水杯凑到高姨娘唇边。 高姨娘慢慢地喝了口水,道:“好了,不喝了。” 付宽轻轻地将高姨娘放下,回手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付悦。 高姨娘轻声说道:“我病得这些日子多亏了欢娘在傍照顾,世子爷,我万般不放心的,便就是欢娘……” 一阵地咳嗽声,高姨娘的嗓子直到有了腥咸,才停住了。 高姨娘拿帕子拭了拭嘴,付宽欲接过来,让她换新的。可是高姨娘却不肯松手。 付宽心惊,强行从高姨娘手抢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深红色的斑底,一看就是曾经吐过血。然后,还有刚刚咳出的血丝。 高姨娘忍不住哭道:“世子爷,奴跟了世子爷一场,只求世子爷看在发奴的面上,善待欢娘。奴一辈子,现在也就有欢娘了。” 付宽宽慰道:“瞧你说的,咱们既然过继了好,自然是要对她好。谁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无故说起这个来了?” 高姨娘轻泣着说道:“没有,没谁在奴的跟前说什么。奴只是不放心欢娘,世子爷也瞧见了,我这身子病,也只求将来,看着欢娘有个好的归宿。不似我,与人为妾,哪怕是个农夫,平头娘子,也比贵妾好上百倍。” 付宽心下一动,笑道: “好了,你真是病糊涂了,咱们家出来的,即使是庶出,也不可能嫁个农夫。她才多大,你就操起这个心来了?既然你不放心好,就敢快将身子养好,将来自己选婿。我答应你,将来她的女婿,你来选。这样,总放心了吧?” 高姨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是一阵的咳嗽,然后才谢道:“谢世子爷,世子爷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别诳奴。” 付宽见高姨娘也实在是病得厉害,站起身,道:“我什么时候诳过你?你好好的养病,别净担心点子有的没的。” 。 ------------ 第二十五回 15(计划) 高姨娘多年养成的习惯,心中一生它念,但就会自习惯地念一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付悦的话,如连珠炮似地,打在了高姨娘的心里。 她的心,生起了少有的波澜。 高姨娘连忙地双手合十,嘴里虔诚地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付悦急了,她猛地站起身来,瞪着眼睛,看着高姨娘。 高姨娘被吓了一跳,说道:“怎么了?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付悦不能相信地瞅着高姨娘,问道:“你居然问怎么了?你说怎么了?竟还敢说好好的。我,你的女儿,眼看着就要被世子爷拿去,换他大儿子的救命药了。你是我娘吗?啊?有你这种当娘的吗?” 高姨娘此时也顾不得佛祖了,连忙起来,拉付悦道:“乖,咱不急,不是还没到呢吗?欢娘放心,姨娘决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一定不会。” 付悦不相信地眼睛,打量着高姨娘道:“那姨娘打算怎么办?” 高姨娘愣了下,她想说,她要去求世子爷。 可是,付宽自上次过继之后,便就再没有踏进过接星苑。 付悦冷冷地问道:“世子爷多久没碰过姨娘了?” 付悦的话,像针一样,钆进了高姨娘的心里。 高姨娘连忙从腕上腿下佛珠,跪到地上,流着泪,一下一下地念叨:“大慈大悲的菩萨恕罪,南无阿弥陀佛……” 付悦极为失望地问道:“姨娘只会念经吗?求佛祖了,佛祖就会帮我吗?还是姨娘让我认命?去给人当妾?” 高姨娘停住念佛,终说道:“咱们去求大夫人吧。去求大夫人,大夫人心肠好,咱们去求大夫人。” 付悦坐到地上,失望至极地瞅着高姨娘,冷冷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上辈子时,最恨你的,就是这份天真。大夫人心肠好?她若是心肠好的话,我当年能被嫁给程泽?” 高姨娘喏喏道:“可是,当年是你……” 付悦冷冷地打断了高姨娘的话,恶声恶气地说道: “你住嘴,我知道你又要说,那是我自找的,对不对?你知道不知道,我在广陵时,那丫头的生母,也是妾,可人家就知道挣,就知道抢。你看看,她,一样是庶女,什么都比我好。我到底比她差到哪儿了?你也好,还有那个吕氏,全是窝囊废,全都是!” 高姨娘对于付悦是她亲生女儿转世的事,深信不疑,因此上,才更加勤勉地礼佛。 她以为,这是佛祖显灵,受到她祈求的结果。 所以,听了付悦的话,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并且能听得懂。 高姨娘近到付悦跟前,拉付悦起身。 付悦并不领情,用手扒拉高姨娘的手:“闪开,别碰我。” 高姨娘对付悦几近哀求地说道: “我知道我窝囊,没本事,你若是投到大夫人的肚子里,以你的聪明,就是进宫当妃子,肯定也能冲冠后宫。所以,你当初一心想要过继给大夫人,也不来认我,我都知道。我也不生气。我只希望你好。你放心好了,我去求世子爷,若世子爷真要将你定给别人当妾,我就死给世子爷看。” 付悦瞅着高姨娘:“真的?” 高姨娘点头道:“这是自然,只要为了你,我就是死也愿意。你放心,就是你愿意给人当妾,我也不能看着你走我的老路。” 付悦这才顺着高姨娘的手,站起身来,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道: “姨娘也不用真的去死。世子爷是个长情的,姨娘现在这模样,争宠是不可能了,明儿引得世子爷来了,姨娘与世子爷说此以前的事,感动了世子爷心软,就行了。” 高姨娘道:“可世子爷久不来这院子,我如何与世子爷说话?” 付悦道:“这还不容易?姨娘若是病了,若是重些,我想世子爷念着旧情,再忙,也要来看一眼的。只到时,姨娘可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高姨娘哪儿有不同意的?自然是连连点头:“全听欢娘的。” 付悦重又坐回桌子前,继续吃饭。 高姨娘道:“都凉了,要不让她们端厨房热一热?” 付悦摇头道:“我以前在广陵,还有在京城吕家,吃得比这冷的都有。这算什么?” 高姨娘连忙心疼地说道:“都是我不好,让欢娘受苦了。” 瞅着低眉顺眼的高姨娘,付悦嘴角翘起一丝笑容来。 高姨娘想了想,却又问道:“说起生病来,可哪那么容易?” 付悦问道:“姨娘想要真生病?” 高姨娘答道:“这是自然,怎可骗人?” 付悦心下不以为然的想:将付宽骗到这儿来,真病假病还不一样?总归是付宽来接星苑。 不过,高姨娘肯真病,付悦觉得倒是省去不少的麻烦。 付悦以前在广陵时,就曾让自己得过风寒。 有了上回的经验,高姨娘病起来,格外的顺利。 但,到底高姨娘上了些岁数,身子骨不行。这一病,竟真有了要谢世的兆头出来。 高姨娘一开始生病,报给了赵夫人。 虽说高姨娘地位低,但到底是付宽以前屋里的老人,赵夫人还是挺上心的。 立时打发了人,上太医院请的老医生,给高姨娘诊脉。 然后买药、熬药。 付悦衣不解带的侍候着。 开始时,赵夫人并没有让人告知付宽。 毕竟付宽每日里,忙着天香草的事,不宜为这点子小事分心。 由于天香草的事,付悦和付亮设计得好,却又半道上罗辉杀了出去,暗地里,指使人,从中惑乱。 使得付宽焦头烂额,莫衷一是。 完全的没了主意。 不由得便就想,要不干脆将付悦定给李演当妾,这样的话,求着李家帮忙,买到的天香草,一准的不会出问题。 李林甫家,还没有谁有那胆子,敢拿着全族老少的命,去骗出了名的小心眼的,宰相大人。 这,也是罗辉想要的。 罗辉派的人,在付宽耳边上,左右地说来说去,引导着,正是让付宽往这个面想。 李演喜不喜欢也没多大关系。 罗辉认为,不过就是一个妾么。 。 ------------ 第二十五回 17(夫妻) 又宽慰了高姨娘一些话,转过头,又问了牛婆子,高姨娘怎样看病,怎么开药。 牛婆子自来对高姨娘忠心,自然认认真真地回答。 付宽夸赞了牛婆子两句,自然又威吓着,让牛婆子别有二心,要是高姨娘不好了,接星苑的下人,全都发卖了之类的话。 说完,付宽又叮嘱付悦,让她好生地侍候高姨娘。 付悦自然是老实地答应,低垂着眼睛,看起来极为的守礼本份。 然而,付宽却瞅着付悦,好一会儿不说话。 付悦知付宽在瞅她。 她低垂着头,一副垂手听训地乖巧模样。 付宽终是微叹了口气,说道:“她既然过继了你,你就是她的女儿,你好好侍候她,她好了,你也好。” 付悦心下舒了口气。 她知道,这是付宽心下做了决定。 将她定给李演,以其和李家建立联系,好买天香草的事,付宽终是放弃了。 付悦心底泛着冷笑。 只要现在不给她定出去就行。 打从付宽被付悦拦到接星苑,赵夫人就已经收到信了。 付宽过到延居时,面色就不大好看。 赵夫人正和婆子说事,付新、付芩,还有付芸也都回去了。 付宽进到屋里,瞥了眼赵夫人,便就直接进内室去了。 赵夫人打发了婆子,进到内室,侍候付宽更衣。 付宽不说,赵夫人就偏不肯问。 赵夫人只说些家里琐事:“老太君这几天精神好许多,年纪大了,到底禁不起生气了。柳姨奶奶留下个烂摊子,十分难弄,钱又对不上,国公爷又拦着,实在不好弄呢。” 付宽阴郁着脸,整理好换到身上的家常服。从内室里出来,小丫头已经打来了洗脸水。 付宽洗脸,有小丫头递手巾。 赵夫人坐回座位上,淡淡地问道:“天香草的事,怎么样了?” 而似乎,正是这一句话,引燃了付宽心里的强忍着的怒火。 付宽几乎咬着牙问:“清清病得那样重,你竟然一点儿风声,都不跟我透露?你眼里,除了天香草之外,还有什么?清清死了,也无所谓是吗?” 屋内的丁婆子一见这架式,吓得敢忙让屋内的丫头全都退了出去。 赵夫人一听,也来了气,猛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 可能是起得太猛,又或是被气得,一时头晕,身子不自主地晃了两一上。 丁婆子连忙上前,扶住赵夫人,劝道: “夫人慢些,世子爷也是冷不丁地见着高姨娘,着急了,夫人何必跟世子爷犯急?慢慢与世子爷说就是了。咱们给高姨娘找的是太医院的老医生,每天也是要什么给什么,一天三、四回的问。还怕世子爷知道是怎么的?” 丁婆子的一席话,明着是在劝赵夫人,实则是说给付宽听。 将高姨娘治病的经过,赵夫人都做了什么,说得有条不稳,有理有据。 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付宽在听了丁婆子的话后,也颇有些后悔自己的急躁。 可是赵夫人也上了脾气来,并不给付宽台阶下,哼道: “我眼里就只有天香草了,怎么了?我错了吗?清清、清清,你去找你的清清吧,也不知道我儿如今这样,谁害的?若不是她生了个好女儿,世子爷千般的宠着,我儿能到如今这样?世子爷去找清清吧,我这儿除了天香草,再没别的。” 任丁婆子如何拦也拦不住:“大夫人,气大伤身,少说两句吧。” 赵夫人理也不理丁婆子,两眼瞪着付宽道:“我把话放这儿,从现在开始,接星苑的事,世子爷自己管。明儿早上,我就不让小丫头去喊医生,别明儿瞧死了,再说我害的。” “夫人、夫人!”丁婆子见赵夫人越说话越绝,急得直喊。 可赵夫人就像没听见一般,继续说道: “我看了,世子爷关心清清,心里也只有清清,也没那个心情管我儿,天香草的事,就不劳世子爷大架了。我自己去求我娘家兄弟长去,左右一家子骨肉,我想再怎么没心没肺的,亲舅舅总不想看着外甥死吧?” 赵夫人说话又快又急,又句句诛心,将个付宽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本以为自己万般有理,结果赵夫人一席话,便就气弱起来。 看样子付悦的坑是白挖了。 赵夫人根本就不是个随人拿捏的主。 丁婆子见这夫妻两个算是扛上了,付宽再怎么不好,也是世子爷,赵夫人气急了,是不可能先缓合的了。 没法子,丁婆子只得上前,冲着付宽行礼道: “世子爷万福。大夫人心里苦,眼瞅着大郎君的病有希望治好,却一直买不到天香草,白日里又内务操劳,晚上又整晚的睡不着觉,担心天香草的事。夫人说了什么话,世子爷就多担待些。” 付宽砸吧砸吧嘴,说道:“我说什么了吗?她就来这一出,这哪里是一家子的主母?我看,都快成泼妇了。” 赵夫人气道:“是,我自是比不得世子爷的清清,世子爷就请吧,快去陪着清清去吧。我这泼妇可别伤了世子爷,可就罪过了。我自己守着我儿几个过,也挺好的。” 丁婆子也知道夫妻打架,越劝越厉害。于是转而问道:“世子爷晚饭吃了吗?” 付宽哼道:“没有,我在外面,为了天香草的事,哪有空吃?回到家还得挨骂,也不知道问我一声。” 丁婆子听着付宽这是明着示软的话,心内暗自发笑。然后一行礼道:“那老奴这就出去给世子爷拿去,大厨房有些远,世子爷慢等。” 说完,转身出去,并将门带上。 看着门外廊下,一个个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丫头,丁婆子吩咐道:“一会儿谁来都别放进去,你们也都在外面守着,大夫人喊你们,你们也装听不见,不用进去。” 两个年纪大一些的丫头,听得明白,心里也懂得。笑道:“我们俩个在这儿守着,谁也不放进去。丁大娘去给世子爷拿饭,可也要慢些才是。” 丁婆子听了,拍了那丫头一下,笑道:“鬼精灵。” ------------ 第二十五回 18(谁都有自己的思想) 然后,丁婆子喊了两个小丫头,跟着她去大厨房了。 丁婆子出去后,赵夫人气哼哼地瞪了眼付宽,动了动嘴,想撵付宽走的话,终是咽回肚里。 坐到座位上,赵夫人随手拿起边上的茶杯来,里面是空的,喊丫头道:“这会儿子人都跑哪儿去了?进来一个会出气的。” 丫头们得了丁婆子的话,自没人进来。 全站到门边上,低垂着头。 付宽瞅瞅左右没人,从桌上拿起茶壶,给赵夫倒了一杯水,道:“要我说,你现在的气性也忒大了些。我就是一时说错了话,你就不行给我留些脸面?当着丫头婆子的面,就开始给我没脸了。” 赵夫夫生气,低头看帐本子,也不理付宽,也不接那杯茶。 付宽想,左右现在也没人,便就拿出了以前年青时的模样来,挺着一把胡子,举着那茶杯,递着赵夫人跟前道:“还望夫人恕为夫的罪,喝了为夫倒的这杯茶吧!” 赵夫人实在是端不住,忍不住笑出声来,接过茶来道:“老不正经。” 付宽见赵夫人露出笑脸来,不由得叹道:“你现在的脾气,真的是越发的不好起来。” 赵夫人说道:“我还不是急的?你除了我们,还有清清,还有孙姨娘。我眼里,可只有我儿子,若大郎出了什么事,我就真的活不成了。” 付宽道:“瞧你说的,我难道就不急儿子?若不是急着大郎,我这一天天早出晚归的,又是为了什么?” 赵夫人举着茶杯,冷冷地打量着付宽,终是说道:“你的清清病得可真是时候。世子爷,改了计划吧?看来,我的大郎只有我疼。” 付宽低头不语。 室内本已经缓和的气氛,一下子又降了下来。 但付宽到底心下有愧,笑了笑道:“瞧你说的,我怎么就不疼大郎了?你放心,天香草,我一定给你买来。” 赵夫人没有说话,目光悠长地望着门口。 心下却在想: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 男人心里装得太多,多情、无情都一样。 虽然付宽认了错,但赵夫人自第二天,果然不再管高姨娘的事。 牛婆子见都多早晚了,还不见看诊的医生,求见赵夫人。 赵夫人直接打发牛婆子,让她去找付宽。 可是付宽一早上,便就出去了。 牛婆子急得都快哭了,给赵夫人连连磕头。 可赵夫人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笑着,不轻不重的说道: “我也是不中用的,管不了高姨娘。你们不是会找世子爷吗?还来求我做什么?以后,高姨姨的任何事,都与我无关,去找世子爷吧。” 一个失了宠的妾,再失了夫人的心。 高姨娘以后,在付这公府后院的日子,可想而知。 牛婆子心底,有些怨恨付悦。 指着过往的恩情,男人的耐心会很快磨没。万事都去找世子,世子能久在后院? 好在高姨娘这儿有先前抓的药,还能凑合一天。 直到晚上,付宽回来,付悦又去内外门处等着付宽。 付宽一见付悦,已经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付悦心下暗恨,低着头,轻声说道: “今天姨娘这儿没来医生,白日里去找大夫人,大夫人不管,说姨娘以后的事,都来找世子爷。世子爷昨儿也见着了,姨娘的病一刻离不开大夫的。求世子爷开恩,给姨娘寻个好点儿的医生吧。” 付宽知道,赵夫人这是真的生气了。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坊门已经关了,说道:“明天的吧。今天是没法子了。” 付悦心底不服气,说道: “昨天女儿也是一时心急,才从二上找地世子爷,若是让大夫人不高兴,女儿去给大夫人认错。万般不是全是女儿的错,只求大夫人大人有大量,别恼恨女儿的姨娘。女儿的姨娘已经够可怜的了。” 付宽瞅了眼付悦,淡淡地说道: “既然大夫人说了,以后高姨娘的事,来告诉我就行了,别再麻烦大夫人了。大夫人每日里管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就别再拿这点子小事,去烦大夫人了。” 付悦道:“可是……” 付宽不等付悦说完话,说道: “好了,你还小,懂得什么?既然担心你姨娘,就好好的侍候你姨娘,让你姨娘的病快点儿好,也算是给大夫人分忧了。你回去吧,以后再有事,打发小丫头来寻我就行,不用总上这儿来等我,成什么话?” 说完,付宽极不耐烦地,又去了趟接星苑。 对着高姨娘,付宽倒还是拿出了几分耐心,安慰人的话,说来说去,还那么两句。 好在昨天大概是见到了付宽的原故,病竟似好了些。 能勉强和着付宽,怀念了下以前的快乐时光。 付宽的脸色,比刚进来时,好了不少。 走的时候,也略带了些笑容。 而赵夫人,在之后的几天里,却并不怎么高兴。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依然地说说笑笑的。 但付新还是能感觉到,赵夫人是不高兴的。 有几次,付新忍不住地问赵夫人:“娘是不是有不高兴的事?” 可赵夫人都只是笑着,一摸付新的头道:“没有,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是管家有些累,没事,乖女儿好好的,娘就开心了。” 付新问不出来,便也就不再问了。 倒是罗辉,好像偷溜进琪乐园成习惯了。 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 由于最近张秀儿实在是用功,所以,出来溜达的,都是付新一个人。 看着站在蔷薇花架子下面,偷偷探出头来的罗辉。 付新都已经不惊讶了。 走到蔷薇花架子前边,罗辉的藏身处,付新假意地一边弄花,一边问:“你怎么又来了?” 罗辉嘴里叼着一朵花的花梗,吊儿郎当地冲着付新笑。 付新便就急了,跺脚道:“和你说话呢。你来干嘛来了?找秀姊?对了,我后来想想,实在是没弄明白,你上回干什么来了?” 罗辉这回不笑了,将花从嘴上拿到手上,问:“外面有人没有?” 付新道:“自然没有,丫头们在躲阴凉。绣姨在耳房子里,也在绣东西呢。干嘛?” ------------ 第二十五回 19(谁都不傻) 罗辉又往外探了探头。 付新怕他被人发现,连忙往花架子里推他,道:“你怕别人看不见你?” 罗辉无所谓地笑了,问:“你家里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付新道:“啊?你就为问这个,偷溜进来的?你问秀姊就行啊,秀姊也知道。事倒没什么,就是高姨娘病了。我听说,付悦好像给我娘在世子爷跟前,使了什么话。反正我娘最近都不怎么高兴。” 本来满脸笑的罗辉,听了付新的话,立时便就沉下脸来。 就见罗辉狠瞪了付新一眼,说道:“我就随便问问,谁为问你这个,偷溜进来的?” 付新不大相信,怀疑地瞅着罗辉,问:“那你又偷溜来干嘛?” 罗辉坐在花架子底下的青石上,一拍他身边,道:“你也坐过来,在太阳底下不晒?生得本就已经不怎么美了,再晒黑了,就更找不到婆家了。” 付新不爱听,瞪了罗辉一眼。 瞅了瞅天上的太阳,仍旧与罗辉坐到一起。 付新笑问:“你还没回答我,又偷溜进来干什么来了?” 罗辉语气极为不以为意地道:“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今天不用上学,在家呆着也没意思,就溜进来玩会儿。谁可知道你不好好绣活,竟一天天往外跑?” 付新一翻眼睛道:“谁说的?我的绣活可好了,武姑姑都夸我呢。就是……” 想到张秀儿,付新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觉得张秀儿绣活差的事,不能与罗辉说,便就将话停住了。 罗辉见付新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忍不住又老妈子上身,没好气地拿手戳付新的头道:“你天天的什么也不想,是不是傻?” 付新不乐意,摇晃脑袋道:“又怎么了?你干嘛总说我傻?我哪儿傻了?” 罗辉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捏手里的蔷薇花,道:“你知道不知道高姨娘为什么病?你就不行注意着点儿后院的事?” 付新笑了笑,也顺手掐了一枝花,拿在手上玩。 罗辉恨铁不成钢地又戳付新的头,道:“你知不知道,世子爷本来想拿付悦,去给李十四当妾,以换取李家帮忙,买天香草。高姨娘病得可真是时候。你也不打听打听,就不怕世子爷拿你去定给李十四?” 付新揪着花瓣,一片一片地,语气极轻地说道:“我娘不会同意的。” 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是非常的明白。 付宽不可能将她许出去的。 虽然她过继了出去,但她的亲事,并不是付宽一个人可以做主的。 付伟不会不管她。 付新与付悦的情况不同。 付悦过继,可以说和付伟彻底决裂。 付伟离开国公府时,可以说,就已经丢下话,对付悦的死活不管。 因此上,付伟就是想管付悦,碍着当初的话,也不好说什么。 付悦是死懒进付国公府的。 付宽给付悦定给谁家,付伟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而付新就不一样了。 付新是付伟手奉着,送到付国公府,付宽夫妇答应付伟,让付新幸福的。 若是给付新定亲,付宽、赵夫人并不能直接做主,还要经过付伟那一关才行。 因此上,付新非常的笃定。 但付新更希望于,赵夫人不同意。 所以,她像是呢喃地说道:“我娘,我娘不会同意的。” 罗辉哼道:“你倒是将人想得那样好,你拿人当娘,也不知道赵夫人拿没拿你当亲女儿。你要是没钱试试?傻呼呼的。” 其实罗辉说的,付新都懂。 可是,将后院的事,了如指掌,就真的有用吗? 她在付国公府的地位,取决于付伟对她的不放心,然后,便就是赵夫人对她,到底能有多少母女情了。 付新心下情楚,知道一切,还不如拉动赵夫人心底,对她的疼爱,更重要。 她现在是孤女入住,即使有钱,又能怎么样? 与其被人算计去,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将钱献出去。 付新,从进入到付国公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自己日后在付国公府的后院里,如何生活。 只是,什么事情,不说清楚的话,更幸福。 也更美好些。 罗辉见付新面上,有些淡淡的忧郁,心下突然不自在起来。 他还是喜欢看。付新傻呼呼笑的模样。 于是罗辉忍不住岔开话题,道:“你也不问问我,天香草的事怎么样了,可真是省心省到家了。” 付新一听这个,倒是来了精神,脸上也又重有了光彩。 “世子爷买到没问题的天香草了?”付新满是希望地问。 罗辉无奈地又拿手去戳付新的额头:“你整天就知道想美事,怎么不美死你?” 付新一听,知道买天香草的事,没戏了。 忍不住就又垂头丧气地问:“那还有什么事?” 罗辉瞅着付新,笑了:“你那个五叔叔,合着付悦,想坑害你大兄的事。囤天香草的那家,犯事了。” 付新一听,还是关心地问:“犯事?你怎么弄的?会带出他们吗?那些天香草怎么样了?” 罗辉一副我很本事的模样,洋洋自得地笑道:“我能把他们怎么样?我还用自己出手吗?哈哈……” 原来,罗辉之所以先前吊着付宽,是想着促成付悦定给李演当妾。 后来发现付宽不再理李家这茬,再一打听,听闻高姨娘病了。 便就猜着,付宽这是放弃李家,转头,一心和囤天香草这家,谈价钱去了。 罗辉自己是没什么本事的,他爹的势力在边关,又不是在京城。 但可以祸水东引。 罗辉便就想到了,最适合干这事的。 李武啊! 那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坏水可是随时带着,从不用回家去拿。 但李武虽然坏,却也不是没事瞎作的主。 因此上,要让人动了李武的心尖才行。 最起码,也要让李武动了真气。 罗辉了解李武,知道他人不大,却最喜欢偕伎出游,招摇过市。 于是乎,罗辉便就设计了一出,囤货那家的公子,不知死活的与李武争伎。 却说与付亮联手这家,周家,并非医院行的。 这样的好处,就是将来好谈价钱。 ------------ 第二十五回 20(意外) 人家不是囤货,而是家里人也病了,刚好配药,同样也需要天香草。 看起来,非常的有说服力。 所以,人家不肯拿出来,也非常地正常。 付宽想要人拿出救命的药,人家当然要想了又想,迟疑得很,然后,挤价钱。 可是,眼瞅着成事,却半道上杀出李武来。 因为抢名伎,这周家公子也是没眼睛,以为家里眼看着就要发财了,整个京城都快装不下他了。 竟然就眼瞎地与李武抢了起来,而且还将李武给打了。 这让李武如何不恨死周家? 于是乎,李武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 构陷,而且,这一次构陷的罪还挺大的,密谋造反。 然后,从周家搜出了一堆的天香草,结果,太医院的人看了,说是被腐心草熏过了,用这种天香草入药,久吃,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人的命。 罗辉添油加醋地,像是在讲笑话似的,学与付新听。 付新听得眼睛瞪得溜圆:“这样也行?造反,岂不是要灭族?” 罗辉哼道:“你不会觉得他们家可怜吧?虽然罪有些重,不过,他们周家能跟你五叔叔一起联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武都敢打,说明平日里也不是个老实东西。” 付新摇头道:“我倒没觉得他们可怜,就是觉得族里人那么多,总有一两个无辜的吧?不过,其实我更关心,能不能联系到家里?我可不想死。” 罗辉忍不住又戳付新的头,笑道:“你放心,我既然能引得李武去,自然就已经想到了。没事的,等查到你五叔叔,也不过是谋财害命的罪,不大,连带不到你,你命安全着呢。” 一想到付亮和付悦就快倒霉,付新很开心,真诚地说道: “谢谢你,我以前听我爹爹、还有我娘的话,总防着你。没想到你心这么好,真的谢谢。我也没什么东西可送你的,只能等着明儿用着我的时候,你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帮忙。” 罗辉收到一条重要信息,问:“你娘?你是说赵夫人?赵夫人对我不满意吗?让你提防着我?” 付新自觉说错话了,脸红红地,暗地里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没多不满意,就是误会你了,没事的,我以后会跟我娘说,你这个人非常非常的好。” 说着话,付新自觉脸不可抑制地,从耳根往脸颊上蔓延红晕,付新假意地瞅了瞅左右,道: “呀,我出来的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要不然武姑姑该说我了。” 罗辉拉住要跑的付新道:“用不了几日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别乱说话,知道了吗?注意着点儿后院的情况,别一天傻呵呵的。” 付新胡乱答应着:“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比我娘和纪妈还能唠叨?” 说完,头也不回地从蔷薇花架子下出来,左右瞅瞅。 廊檐下的丫头,三两个凑在一起打着络子。 也有斗草的。 都没有注意到这边。 付新放心地站直了身子,大摇大摆地往屋里去了。 这回,付新倒不再担心,罗辉被抓了。 罗辉等付新走了一会儿了,从地上拾起个小石子,往廊檐下一丢,发出声响。 引得廊下的丫头往声响处瞧。 罗辉趁着这工夫,“嗖”地一下,从蔷薇花架子下面闪了出来,几下子,便就飞到了将军府与琪乐园的隔墙上,转瞬间,便就飞回到了将军府。 不过,显然的,罗辉将事情想得有些简单了。 就在罗辉一心等着李武,给他送好消息的时候,却没想到,周家家长,与付亮联合的那位,竟然自杀死了。 一心想等着好消息的罗辉,等来这个消息,气得真骂李武废物。 若是他亲自来的话,决不会将事情办成这样。 但问题是,人家李武根本也没要查天香草的事,不过是审理的时候,发现了,就顺带着查一查而已。 况罗辉一心利用李武,根本就没告诉李武,他想查什么。 因此上,惹到罗辉的李武,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当有人报上来,说周家家长自杀后,李武全没当回事。 造反大罪,大牢里关着的,这样的犯人,死得多了。 李武交待办事的官吏,一见人死了,急忙报给李武,李武大手一挥: “死就死了,还巴巴地来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死了就埋了,剩下的,该怎么判怎么判。就那小子,给我细心侍候着,明儿流边吧。” 那官吏问:“那天香草的事,还追究吗?” 李武也知道付宽在到处找天香草,想到上次在赵家的事,便就决定当回好人。说道: “人都死了,还追究什么?算了,你派个人,告诉付宽,就说那些天香草被动了手脚,让他再找别家买吧。” 而付宽自知道周家被抓之后,四处打听,听得说是造反时,就已经吓出一身的冷汗出来。 他最近可没少与周家接触,他说是为了买天香草,但若是有谁想将他连带进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国公府算什么。 这么几年,倒下的家族,比付国公府大的多了去了。 提溜出来,哪一个不曾经势大如天来着? 付宽着实地老实了好些日子,将天香草的事,完全扔到了一边,小心地打听周家的事,到底到哪个地步了。 这天一早,吃过了早饭,付宽才打算着出去,再打听打听。 却听门上报说,主持周家谋反的官吏,递了帖子求见。 付宽三魂失了七魄,吓得面如金纸一般。 赵夫人在边上安慰道: “若真连带上了咱们家,早就官兵把门了。既然是拜帖,应该是有事求见。世子爷怕什么,去见就是了。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周家犯事,是因为周小郎和着李宰相的侄子争伎,将李宰相的倒子给打了,咱们又没伤着人,怕什么。” 赵夫人没说,若是可能,她倒是不介意她出面见。 但是不能,她前面有世子付宽呢。 即使没有付宽,还有付国公,她的儿子们,也轮不到她一妇道人家见客。 赵夫人非常想向来人打听,天香草如何了。 ------------ 第二十五回 21(差点被抓) 付宽走后,赵夫人想了想,实在是不放心,便就喊了丁婆子过来,让她带着丫去到南客厅,给付宽和客人上茶点,在边上侍候着。 然而,付新在琪乐园的蔷薇花架子底下,已然听罗辉学了。 付新砸吧砸吧嘴,颇有些失望地说道:“可是说了半天,还是买不到天香草。” 罗辉忍不住手痒,戳付新的额头道:“你到底在注意些什么?你到底有没有仔细听我说?你关心天香草干什么?你大兄和你很好么?” 付新老实答道:“大兄和我倒不是很好,但我想我娘着急啊。” 罗辉恨恨地瞪付新,已经无力说她了。只是继续说道:“可惜了,本来我打算着将付亮、付悦网打尽的。可恶的李武,蠢驴一个。” 付新斜眼瞅罗辉道: “你利用人家,又不给钱,还这样说人家不好吧?再说了,我感觉我五叔叔会很惨,天香草不便宜吧?他让周家办事,肯定是先给钱的。这下子,可就血本无归了。” 罗辉难得的夸付新道: “还没有笨到家,还知道你五叔叔血本无归。他吐得血多了。你五叔叔倒也是个精明人,与周家联系,全都是亲力亲为,害我想抓个中间人,都抓不到,老狐狸一只。” 付新却又是叹气道:“可惜了,天香草再买,就要等过了冬的吧?也不知道外面传说,天香草欠收,是不是真的。好在我大兄病得时日久,等来年春天,也等得了。” 罗辉瞅着付新:“你果然很想为你大兄,买到天香草?” 付新点头:“那是自然,我娘最近都瘦了。” 罗辉瞥了眼付新,微笑着道:“其实干嘛非要买天香草?直接买成药不就得了?我听说了,你大兄是中毒,要配丸药解毒。那方子不贵,只是药难配齐。其实” 付新见罗辉卖开关子了,急问道:“其实什么?你知道成药?哪里有卖的?” 罗辉笑道:“当初一说天香草的时候,我就猜着了。后来,我又去太医院问了那个老太医,拿到了方子。其实,边关上,我爹镇守的外域可汗,曾送我爹一小匣子那丸药。” 付新:“一小匣子?” 心下想:要不要那么夸张?我们家为了配这药,都快要了命了,你家里放着一小匣子,这是浪费、浪费! 罗辉笑得云淡风轻:“那药固本培元,生津化瘀毒。可汗是当成了宝贝,献给我爹的。” 付新迟疑地问:“可那药也不是你的啊,你又说了不算,你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难道你想让我告诉我娘,然后去求你爹?” 罗辉一听,气得就伸手去戳付新的头。 付新边躲边说道:“我知道,我说错了。我看也不成,虽然咱们两家是邻居,但我从没听我娘说,咱们俩家有走动。我想世子爷也没那么大脸面,能让你爹爹割爱吧?” 罗辉气得咬牙切齿道:“你是猪吗?你等我把话说完行不?” 付新边躲着罗辉的毒手,边说道:“你说,你说,我听着还不行?你别总戳我头,都戳出包来了。” 罗辉狠狠地点了两下道:“看能不能让你变聪明点。” 付新哼道:“不能,死了心吧。我就这样笨了,天生的,变不了。” 罗辉被付新的话逗乐了,道:“我娘就要来京上了,你还不知道我娘的性子的?” 付新又忘了刚罗辉说她的话,一想到董夫人,那个看起来有些怪的夫人,便就笑道:“啊,其实我还挺想董夫人的。” 罗辉瞪她。 付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急忙道:“你说,你说,我听着。” 罗辉威胁地看了付新一眼,那意思:你再敢打断我的话,看我不给你好看! 然后,罗辉继续说道:“你只要将我娘哄开心了,那药不用你要,她定是要上赶着给你的。我娘的性子,自己看顺眼的,掏心掏肺的,看不顺眼的,干嘛都白搭。到时就看你的了。我看你倒是挺会哄人的。” 付新鼓着小脸:“我哪有故意哄人开心?你竟冤枉我。我都是诚心实意地待人。诚心你懂不懂?” 罗辉忍不住笑道:“什么诚心不诚心的?我觉得,只要达成目的就行。” 付新“切”了罗辉一声。 罗辉笑着去挣蔷薇架上的花。 付新叹道:“这一茬花都快开过了。要没别的事,我可走了。” 罗辉忍不住叮嘱付新道:“最近因为天香草的事,你家里可能有些闷,你小心些。还有,我跟你说的,你别跟你娘说。事情还没个谱呢,那药我离开时还有,但也不知道我娘送没送人。还不一定呢。” 付新笑着点头道:“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当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好了,我走了,你走的时候小心些,别被抓住。” 罗辉笑着点头:“你自己小心些。” 付新刚要出去,罗辉眼尖,就见着绣燕从耳房出来,连忙一把将付新又拉回到花架子底下。 就见小丫头告诉绣燕,说看见付新从屋里出来,到蔷薇花架子边上,就不见了。 绣燕一听,就要往花架子这边来。 付新大惊,拉着罗辉地手,紧张昨都抖了起来。 瞪着大眼睛,瞅着罗辉。 像是在让罗辉拿主意。 罗辉给付新打手势,一面往外丢石子,吸引她们的注意力。 一面让付新从别一面钻出来,然后假意地在看花。 绣燕已经喊了付新数声,待走到花架子跟前,冷不丁地看到付新,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老奴喊都不回一声?” 付新怕绣燕往罗辉呆的那面看,拉着绣燕的手道: “没有,我就是看着花都要凋谢了,感觉可惜。再说家里老出事,我就想得出了神,一时没注意。咱们走吧,我也出来好一会儿了。武姑姑又要说我偷懒了。秀姊现在是越发的认真了。” 绣燕奇怪地瞅了眼花架子,没看出什么来,便也就没多心地陪着付新回去。 付新背着手,给罗辉打手势,让他也赶快开溜。 罗辉不由得又笑了。 ------------ 第二十五回 22(狗咬狗) 果然之后几天,赵夫人虽然仍然对着付新笑,但却明显压抑了许多。 话也不多了,也不再提天香草的事。 付新从边上瞧着,也不敢多问。 只是想着法的,说些个有趣的事来,逗赵夫人开心。 好在太医说,付琏的病已经这么些年,再拖个一、二年的,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多造些罪而已。 赵夫人重又燃起了希望,自己私下里算计着,天香草当年的,最早也要上了冬,才制成,等到商队运到京上,只怕也得开春了。 于是乎,憋着力气,等着买来年春在的天香草。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柳姨奶奶见付亮从她手拿的钱,答应说过些日子会翻倍还她。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从夏等到了秋天,还不见付亮提钱的事。 柳姨奶奶急了,连着问了付亮几次。 付亮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因此上,周家出事之后,付亮也是吐了口老血。 他倒是想得开,反正那钱也不是他的。 但柳姨奶奶不干。 开始时,日子尚浅,倒也没什么。 可越到后面,柳姨奶奶越急。 在问了几次,付亮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来之后,柳姨奶奶就急了。 那是她辛苦冒着危险,截留下来的。 容易吗? 那是柳姨奶奶打算着,将来付国公死了,她带着那钱,与付亮后半辈子的依靠。 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没了? 付亮在实在拖不过去的情况下,直接告诉柳姨奶奶,那钱没了之后。 柳姨奶奶当时一声不吭地,就晕了过去。 虽然付亮是柳姨奶奶的心尖,打不得,骂不得。 但钱没了,也等同于剜柳姨奶奶的心一样。 柳姨奶奶自那以后,便就病了。 拖拖拉拉,每日里唉声叹气,医生换了多少个,却也不见好。 付国公急得,舍脸子去太医院求个老太医来,给柳姨奶奶看。 被武老太君知道之后,又将付国公喊了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付国公面上讪讪地。 但柳姨奶奶这是心病,就是神仙来了,也没则。 后来,付国公听说高姨娘也病了,非说柳姨奶奶的病,是高姨娘带累的,便就动了心思,想让高姨娘搬出国公府,给柳姨奶奶躲病。 还请了个道士来家里做法事。 结果付亮和付悦两个,算计了半天,他俩个倒是先快斗了起来。 高姨娘病得重,那是实病,不似柳姨奶奶心病。 要真挪地方,一个不好,就有可能再回不来了。 虽然高姨娘帮不上付悦什么,但现在,付悦国公府也没个依靠,还是需要高姨娘的。 因此上,付悦倒是做了一件,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来。 就在付国公趁着大家伙给请早安的空,提出让高姨娘挪动的事。 付悦竟然突然硬气了起来,据理力争地,不同意高姨娘挪动。 赵夫人也不出声,也不搭言。 她说不管高姨娘的事,就果然问也不问一声。 现在接星苑的一切,全都付宽管着。 若哪天付宽回来的晚些,或是出去的早些,忘了安排高姨娘的吃穿用药,那就断顿呆着。 任着牛婆子、付悦上赵夫人这头磕破了,赵夫人就是眼皮子不抬,只轻声地说一句:“去找世子爷。” 赵夫人是再不换样的。 无论你跟她说什么,高姨娘如何着急、可怜,赵夫人始终就这一句:“去找世子爷。” 因此上,这一次,碰见这事,赵夫人也是作壁上观。 眼皮子不抬一下,全当自己没在场。 付新自然是向着赵夫人的,所以,也就跟着赵夫人站着,垂头不说话。 倒是武老太君,因为成心要跟柳姨奶奶过不去,向着付悦说话,又将付国公狠骂了一回。 弄得付国公在孩子面前丢了面子,将付悦记恨上了。 家里闹完这一出之后,赵夫人高兴了好些时候。 付悦便就自此,夹起尾巴做人,老实多了。 再说,也得侍候高姨娘的病。 也就没有时间做妖。 很快到了崔家赏菊的日子。 前一天,付新和武琪请了假。 到了这天一早,赵夫人早早的预备了马车,跟随的丫头等都安排好。 由于赵夫人这次,这般的慎重。 付新不由得紧张起来。 就怕自己的一言一行,失了分寸,让人笑话了去。 付新先由绣燕,和着春杏等四个大丫头陪着,去了赵家。 与崔太夫人会齐了,才出发去崔家在长安城外的别院。 付新自上次来赵家之后,便就再没来过。 此时见了崔太夫人,自然是磕头,请安。然后,顺嘴便就问了小土蕃狗的事。 崔太夫人显然非常喜欢那一对小狗,一提起来,便就笑不拢嘴。 崔太夫人带着的,赵府上次得了第一的小娘子。 钱夫人的小女儿,名叫赵芝。 在赵家女孩儿里,行三。 付新笑盈盈地冲着赵芝喊了声:“三姊姊好。” 赵芝笑道:“五妹妹好,怎么这么些日子,也不来家里玩?” 付新笑道:“每日里上学,没有空。” 表姊妹两个,有说有笑地。 崔太夫人自己乘一辆马车,而赵芝,则就坐付新来时乘的马车。 赵芝也是一个婆子,四个丫头。 与绣燕几个一块儿,挤在了最后的一辆马车上。 崔家别院,出了京城的南门,临着曲池不远处,号称百里。 付新坐在马车里,从车窗帘处往外望去,一带的河卵石彻的墙,蜿蜒绵长。 从这墙上,就能想像里面有多宽阔。 付新忍不住问道:“三姊,果然有百里菊园?” 赵芝轻轻地笑了。 那笑,多少有些轻蔑的意思。 付新看得有些糊涂。 在她接收到的信息,好似崔家这个宴会,很难得的。 一般人都出席不了呢。 赵芝沉思了下,并没有直接回答付新的话,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你,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付新笑道:“三姊别笑话我,三姊也知道,我是从广陵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事面。一会儿到了菊园,有个什么不懂的,可提点下我,别让我出丑。” 赵芝笑道:“你别紧张,去年我就来了,所以知道。没咱们什么事,哎呀,说也说不清楚,等你进去了就知道了。” ------------ 第二十六回 风劲传香日已期 秋花还是旧时姿 1(不相衬) 付新听得有些懵懂,赵芝又是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 而付新自忖,与赵芝不是特别的熟。 就不好意思追着人家深问,只得自己一个人,暗自纳罕。 付新倒没对这次宴会报多大希望,只是好奇而已。 平日里,付芸几个,偶尔提起,她有机会来崔家的菊花宴,就一副非常羡慕的模样。 就是今天出来时,付悦看向她的那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都让付新对今天的宴会,生出一种期待来。 可瞅着赵芝的意思,好像崔家的菊花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付新想:难道我真是乡下土包子? 没见过大场面,所以才会这样? 马车转过路,就到了崔家菊园的前院门。 由于是郊外,菊园门口非常的阔大。 一面的大空场,立着数不清的栓马桩。 付新没想到,乡下别院,竟也是五架的大门,檐顶飞翅平展,底下的家丁一水的,十几二十岁的样子,模样清秀。 只是穿得朴素了些。 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崔家是世家大族,又不是暴发户。 虽然五架的大门大开着,但进出的人,均打东西两面的边门上来去。 栓马桩上,已经有马栓在上面。 还有停在一边的马车,有已经卸了马的,还有正在卸马的。 地面上,全是大粒的沙石,洒上清水。 马车停到别院的门口,绣燕几个先下来,赶忙去扶付新和赵芝下车。 然后,付新和赵芝才去到崔太夫人的马车前,请老太太下车,伸手轻轻地搀扶着。 站在门外迎客的,是崔家嫡出的五子,今年四十岁。一身宝蓝色箭袖便服,不肥不瘦,皮肤微白,一把山羊胡子。 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年青的小子,十七八岁的模样。那是他的两个儿子。 崔十郎和崔十三郎。 崔五爷领着两个儿子,已经站到了崔太夫人的车前面。 崔太夫人一下车,崔五爷便就打恭道: “七姑姑好,一向身子可还硬朗?侄子还担心呢,九姑姑说来,今儿一早上,打发了人来,说是身子不爽利,不能来了。” “老九怎么了?我前些时候看她,身子还行。”崔太夫人一听,急忙问道。 以前在崔家当姑娘的时候,姊妹之间,使个小心眼子,抢个东西,争个宠的。 现在,都老了。 嫁人,随着夫家,离京的离京了,在京的,活着的,也没几个了。 刚嫁人那会,崔太夫人和着这位九妹妹,也曾经不认命的争过。 但现在,已经挣不起来了。 谁赢谁输又有什么关系? 主要是现在,找个能说些老话的人,都难了。 因此上,崔太夫人和着这位崔家九姑奶奶,老了之后,反倒比年青时候,走得亲近了。 崔五爷也是面露担心地说道:“来人说,九姑姑受了些寒。唉,现在入秋了,天气不定,一会儿热一会儿凉的,九姑姑自小的时候,身体就不大好,一个注意不到,可就病了。” 崔太夫人叹道:“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可就万事要精细着些了。她啊,脾气还跟以前一样,想起一出是一出,可怎么好。” 崔五爷笑了,引着两个儿子管崔太夫人叫“姑奶奶”。 崔太夫人便就介绍付新和赵芝,让她俩个与崔五爷,还有崔十郎、十三郎打招呼。 然后有小厮上来,引着崔太夫人,付新和赵芝在边上扶着,从西边门进到内院。 从里面转出个婆子,和一众的小丫头来,给崔太夫人见了礼。 有力气婆子推了辆林轮椅来,崔太夫人坐上。 由着婆子推着,付新和赵芝在边上跟着,往里面走。 而先前的小厮便就退了出去。 崔家别院,在京享有盛名,也不是空穴来风。 但见别院的前面,迎门是一个假山,山上种着松柏等树木。 边上有漫坡的浅台阶,能环绕到山上。 山顶一面,有一个小凉亭。 当然,崔太夫人乘着车,自不能直接从假山上走。 她们是从左面转过假山。 但见沿途种着竹子,青翠喜人。 里面的路,全是青石子漫的。 蜿蜒曲折,渐进深入,听着风过竹林,听着耳边的飒飒声,却更觉得静了。 隔个十几二十步,便就会有石墩,石桌若在竹林子里,或在竹林子边上,供人休息。 等走出这段幽径,眼前豁然开朗,一溜的茅舍,便就出现在了眼前。 茅草顶上,长着翠绿地狗尾草,而毛舍的窗子,也全是纸糊的。 除去入门的道外,两面全都种着菜。 架子黄瓜、豆角等物。 从竹林子里,就时不时的见到散养着的鸡。 慢悠悠地踱步,时不时地啄两下地。 再不时地,“咕噜”两声。 付新她们来得比较早,客人来得不多。 这便就是崔府别院,待客的主院落。 而茅舍后面,便就是号称延绵百里的菊园。 门口有丫头婆子进出。 见崔太夫人几个过来,有丫头赶忙往屋里进。 也有丫头婆子迎上前来,给崔太夫人行礼:“姑奶奶一向身子还好?” 崔太夫人与众人寒暄了几句。 里面就见门帘打开,出来一众锦衣锦裙的人,与这茅草屋,极为不相衬。 付新和着赵芝,随着崔太夫人进到屋里,却发现,原来茅草屋纵向特别的大。 因此上,进到室内以后,就会发现,里面并不像外面显现的那样,浅窄。 众人与崔太夫人见了礼。 付新和着赵芝,也与崔家的众夫人见了礼。 然后崔府上的男人们,也都过来。 给崔太夫人磕头。 这就是活得久的好处。 管当初是庶是嫡,现在的赵府清誉整朝。 崔老太太只怕比那嫁好,却最终没落的嫡女,还要受人尊敬。 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崔太夫人心底,特别的满足。 也许,崔九姑奶奶,正是不乐意看,才不来的。 付新和着赵芝与从人见了礼之后,有婆子上来,领着付新和赵芝,就去了菊园里。 之后,付新发现,不亏得赵芝不肯说。 果然,整个菊宴,跟她真的没什么关系。 这不过是五姓女,向来客展示才艺的一个,表演场而已。 ------------ 第二十六回 2(旧时架子) 付新边随着婆子领路,往菊园里走,边瞅身边的赵芝。 就见赵芝脸上,又泛起了在车上,付新问她关于菊宴的事时,那种笑容来。 带着淡淡地嘲讽,还有那种看热闹的心态。 一路上,付新也没见到她以为的那种,佳客迎门的盛况。 别院的阔大和陈设,证明着,这里曾经辉煌过。 赵芝问领路的婆子:“大娘知不知道,今年都请了什么人来?” 问这话的时候,赵芝脸上的嘲讽,明显加深了。 就好像,明知道答案,却装做不知,非要让别人说出来。 而这样做的结果,是让那个人难堪一样。 那婆子果然脸上一红,干笑了声,说道:“老奴能知道什么?不过,老奴听说,广宁公主会来。” 然后又以极为不在乎地口吻,那婆子又说道:“年年就那么些人,京上多少想来的,咱们都不请。就像上次在你家里的罗小将军,我听说很是威武?不过,据老奴所知,并没给下帖子。” 赵芝笑道:“兵家子吗?” 那婆子虽然没说话,但脸上,略带着得意。 付新也没说话,一路跟着,进到了菊园里面。 菊园并不是方正的园圃,而是一个长条。 但见各色的菊花绽放,远远望去,不到边际,如进了花海一般。 付新想,崔家也并不是浪得虚名。 光这菊花,就已经值得人来了。 就见一处茅丁飞翅,长长的凉亭。 有四五间房子那么大,足够几十人同时在里面跳舞,都伸展开了。 而且那亭子比别处的高,两面有台阶上去。 围着这个大长亭子,南面倒是有不少的小亭子,不远不近,分布在菊花的花海里面。 付新就见小亭子里,有女孩儿男孩儿在里面,几个人凑到一起,正在说着话。 其他亭子里也有人,都是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 付新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太对劲。 虽然几个亭子并不在一起,但付新就能感觉出来,这几堆人,好像相互之间,并不融洽。 赵芝和付新被婆子领到了,离大亭子最近的小亭子里。 付新觉得,这个亭子里的人,态度有些傲慢。 她们都已经进到亭子里了,也不见有人上前来迎,或是主动说一句话。 瞅着付新和赵芝的眼神,好像她俩个占了崔家多大便宜似的。 付新心里有些别扭。转头看身边的赵芝。 赵芝却是打一进到亭子里,便就堆起了脸上的笑容,一点不介意地上前,与众人打招呼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入迷,我来了,都看不见?” 付新不由得赞赏起赵芝来。 赵芝这一句话,不紧给别人找了台阶下,也给自己找了台阶。 亭子里的男孩儿、女孩儿都不大,看起来,一水的十五、六的样子。 听了赵芝的话,都才转过头来,好似才发现赵芝和付新似的。 其中一个红衣女孩儿笑道:“客人们还都没来,我们几个没意思,便就猜迷玩呢,正这个难猜,就没注意到。听说上回子表妹画画得了个第一,一会儿我可得看看,表妹画得如何好,我也学学。” 赵芝笑道:“就十一表姊逗我,我那两把刷子,在家里还行,哪儿在崔家女跟前现丑?” 崔十一娘一听,笑了。 然后,崔十一娘挨个的介绍,亭子里的人。 原来,这些个,全都是五姓家里的人。 赵芝便就介绿付新道:“这是我的表妹,付国公府的,单名一个新字。” 付新和着赵芝,与那五姓之家的人,打招呼。 可是,他们对赵芝虽然说不上热情,但也不至于失礼。 对付新,却是一脸他们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样子都懒得装,只呵呵地笑了两声,便就做罢了。 赵芝早就习惯了这些个自诩为,世家大族的子孙的嘴脸。 但赵芝怕付新受不了,急忙地瞅付新。 付新却是无所谓冲着赵芝笑了笑,以安赵芝的心。 用行动告诉赵芝,她一点儿都没有介意。 其实,就在那婆子说,罗辉也算得上青年才俊,但仍没有请。 而赵芝说出“兵家子”三个字的时候,付新就已经心下有谱了。 罗辉这么一个正经的,将军之子,都被崔家人嫌弃,那么,她这么个来自商女的、世子过继女,又怎么能入得崔家人的眼? 也难怪刚在客厅时,很快就被请了出来。 付新很平静,一点儿气都没有生。 转过头,付新便就瞧着了熟人。 她看见了韦玉和韦贤兄妹两个,在不远处的亭子里。 付新瞅着赵芝皮笑肉不笑地,与这五姓子女说着话,趁着他们说话的空隙,付新急忙插言道:“各们兄长、姊姊,我碰见了个熟人,欲过去打声招呼,不至失礼。就先失陪了。” 众人像是赶苍蝇似地,对付新道:“去吧、去吧。” 付新冲着众人甜甜地笑着,像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似地,转过头问赵芝道:“三姊姊要不要一起过去?三姊姊也认得的。” 赵芝眼里一亮,然后很是淡定地说道:“是吗?那可得过去招呼下,要不然,明儿人不说赵家无礼,却说崔家的不是,可就不好了。” 付新笑道:“可不是呢。我虽然小,却也知道自两晋以来,世家大族的人,待人接物,极是出众的。我是乡下来的,今天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呢。咱们可不能失礼了,无端地给主人家里抹黑。” 亭子里的人,再笨也听得出,付新的知里夹枪带棒的。 偏付新笑容甜,人又微胖,看起来憨憨的。 他们想出言反驳吧,偏付新的话里,又句句似是在夸赞他们。 崔十一娘哼道:“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不亏得听说是商女。快去吧,不是怕失礼吗?” 从亭子里出来,赵芝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爱搭理他们?” 付新道:“可有谁爱搭理他们呢?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是我从乡下来的,不懂么?世家大族果然那么厉害?” 赵芝忍不住笑道:“广陵要是乡下,那除了京城,全国都成了乡下了。他们,现在也只剩个架子了,别人都不怎么理他们了,他们自己还端得有来道趣的。” 。 ------------ 第二十六回 3(广宁公主) 付新回过头,瞅了那五姓人呆的亭子。 他们在付新和赵芝离开之后,又凑到了一起,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虽然远了些,但仍可看见那些人脸上嘴角,挂着极为轻蔑地笑。 而且他们也在瞅付新,乜斜着眼睛,睥睨着。 再一想到赵芝的话,付新“嗤嗤”地笑了。 付新终于理解了,赵芝在马车上时,为何不愿多说。 果然是说也说不清楚,只能自己感受。 付新和着赵芝进到,韦贤和韦玉兄妹两个呆的亭子。 那兄妹俩个正无聊得紧呢,他们与其他人都不算熟。 而崔家现到的客人,除了其他四姓之外,并没有多少人。 韦玉这时候,也忘了之前,与付新的不痛快。 主要是韦玉自己,单方面,觉得与付新生了嫌隙而已。 还未等付新、赵芝俩进到亭子,韦玉就已经笑道: “哎呀,可算碰见认识的了。可闷死我了,来了这么半天,还都说崔家人怎么怎么样,如何如何好的。我看啊,就这待客之道,可就要好好的学。都没人理我们呢。” 付新笑着与这兄妹两个打招呼道:“韦公子好,玉娘好,咱们好些日子没见了,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你们,还真是难得呢。” 赵芝也笑着与韦家兄妹招呼:“韦公子好、韦小娘子好。上回子在家里碰见,真有些日子没见着了。一切都好吧?怎滴我去年时,没碰见你们?” 韦贤笑道:“赵三小娘子我们倒是想到了,可没想到付五小娘子也在。赵三小娘子可能不知道,去年时,我们还未在京上。” 赵芝笑道:“是我失礼了,我果然不知道。” 韦贤笑道:“不知者不怪。” 韦玉一贯的心直口快,拉着付新就直问道:“可是你怎么会在这儿?按理说,崔家不可能请你的……” 韦贤眉头一皱,喝道:“小玉!” 付新连忙说道:“没事,韦小娘子说得并没有错,我本来是商家女,过继到世子名下的,按理说是不应该来这儿的。可不巧,我是跟着祖母来的。” 韦贤连忙解释道:“小玉年纪小,倒也没什么坏心,付小娘子别与舍妹一般见识。” 付新笑盈盈道:“没关系啊,我知道玉娘心地不坏。她在跟我开玩笑呢,我都知道。” 四个人坐到亭子里,而跟来的绣燕、和着春杏内个,在进菊园之前,便就被崔家安排到了,跟随仆女呆的地方。 因此上,这菊园里,只有崔家侍候的丫头。 一个个,均是十五、六岁年纪,长得也均是清清秀秀的。 而每个亭子上,都有两个丫头侍立着。 四人坐下之后,先前案上的茶具就有丫头撤了下去,倒上了新的菊花茶。 秋高气爽的日子,凉亭里一坐,合着三两好友,一面饮着菊花茶,一面赏菊,一面聊着天,倒也是一种享受。 但是,这只是一种想像。 渐渐的,来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 付新几个,时不时地,就要起来,和着新来的,认识不认识的,打声招呼。 可是,那五姓家的子女,以崔十一娘为首的,却是因人而异。 好似会青白眼一般。 付新细细地观察着,发现当朝皇帝的宠臣、内戚,好像也没有来。 因为,付新没见着李演的兄弟姊妹,也未见着贵妃家里的人。 感觉着时间也不早了,该来和都已经来了的时候,突然有丫头来报说,广宁公主来了。 众人连忙地都凑到了一块儿,在路的两边站定,等着迎接这位广宁公主。 上次付家宴会时,广宁公主也曾去的。 而且还送了付新一只宫镯。 广宁公主的母亲是董芳仪,虽然没得过唐帝的宠,但董芳仪懂礼知份。 因此上,唐帝李隆基还是挺尊重董芳仪的。 而广宁公主的封地,是实封一千户。 可见皇帝虽然不是十分宠这个女儿,但也颇为看重的。 众人站了一会儿,便就见打园门处,进来一众的人。 宫娥身着美丽的宫装,前后左右地簇拥着一个,二十三、四岁的丽人,扶着个四十多岁姑姑的手,缓缓地走了进来。 崔家的妇人,则也陪在后面。 众人连忙跪下行君臣大礼,口内呼着:“妾、臣等拜见公主娘娘,公主娘娘万福金安。” 广宁公主停住脚,轻声说道:“今天是崔府的宴会,我是客人,大家无须多礼,都起来说话吧。” 众人站了起来,但都不敢抬头,均都垂首立在一边。 广宁公主瞅着众人,逐一地看着,突然对着付新笑道:“我就听说憨娘也来了,上回子你受了伤,我也没来得及看你。可喜听说你受得伤不重,今儿碰见了刚好,过来,让我瞧瞧怎么样了。” 被冷不丁点了名的付新,明显地愣了下。 没谁跟她说过,公主要见她啊? 付新呆愣愣地站出来,重新行礼道:“憨娘见过公主,公主娘娘万福金安。” 广宁公主笑睇着付新,瞅了会儿,笑道:“你过来些,离得那么远做什么?我是那洪水猛兽不成?姑姑呢?我给憨娘带的礼物呢?出来时我还叮嘱你的,可带来了?” 公主府的姑姑,是个内职。 广宁公主哪里特意叮嘱她来着?但,既然公主这样说了,就是暗示着,让她拿得礼大一些。 于是,这个姑姑听了广宁公主的话后,暗地里忖度了下,然后果断地拿了今天带来的,最生的一份礼,给了付新。 姑姑笑盈盈地上前,亲自递到付新的手里道:“这是一套宫里的头面首饰,将来留着小娘子添妆吧。公主的一片心意,可不能说不要的。” 广宁公主却也笑道:“好好留着,明儿真到了嫁人的时候,我还给你再添妆,比这个还要好。” 付新接到手里,感觉颇沉。红着脸,给广宁公主行屈膝礼谢道:“谢公主娘娘赏。” 有崔府的丫头,喊了绣燕过来,将那匣子接了过去。 广宁公主瞅着众人,笑道:“姑姑把我的礼物,都赏出去吧。” 那姑姑让宫婢,挨个的送东西,却比付新差得远了。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 第二十六回 4(能不能交白卷) 广宁公主不管众人,冲着付新招手道:“过我这儿来,咱们俩个好好说说话。” 付新左右瞄了瞄,众人虽然都低着头,但付新仍能感觉到,受到的,各方的那种嫉妒眼神。 但是公主喊,谁敢不去? 付新只得穿过宫婢,近到广宁公主跟前,低低地声音道:“公主娘娘。” 广宁公主瞅了瞅付新的额头,伸手摸了摸付新眉心的疤,叹道:“倒也不是十分明显,明儿大了,帖个花钿,没事。” 付新笑了笑,道:“谢公主关心,也没什么大碍的。” 广宁公主拉着付新的手,两个边说话,边就到了最高的那个长亭子上。 有宫婢已经上去,将亭子收拾好。 到了台上,再瞅瞅太阳,付新明显感觉时间也不早了,再瞅着下面,并不是很多的人,和着连绵虽不至百里,但也满目菊花,如同花海。 十几岁,身材窈窕的婢女,摇曳期间。 付新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崔家人,一个个的,却好像在面对着空前盛况似的,大亭子里,各自的案子上,做着五姓家里的人。 广宁公主,虽然贵为公主,该有的礼节和尊重也都给了,到了亭子上,却也只是陪客。 主客是除了崔家以外的,别四姓的人家。 付新瞅了眼广宁公主,看样子广宁公主事先不是已经猜到了,就是前些年曾经参加过。 广宁公主不以为意地,在陪位上坐好,拉着付新道:“你和我一个案子吧,这里高,看得清楚。” 付新去瞅广宁公主,就见广宁公主微笑着,眼里泛着一种平和的光。 虽然之前付新见过广宁公主,但当时只是匆匆地磕了个头,说了几句场面话面已。没有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接触。 付新一贯以为,天之娇女,应该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却没想到,广宁公主,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付新多心,总觉得广宁公主那句话,别有深意。 坐在这里,可不真的是,坐得高,看得清? 崔家的家主站了出来,先是冲着广宁公主行了礼,然后便就面对着来客宣布,今天的赏菊宴开始。 才艺表演,似乎都是事先按排好的。 各人案前的果品都是摆好了的,婢女们端上菊花茶,给各案斟上。 开场的,便就是先前眼高于顶的崔十一娘,她是弹琴。 在长亭子里,她是偏坐着的,这样以来,既不会给坐在长亭子上的人一个后背,也不会给低下观看者一个后背。 崔十一娘弹得倒是挺好,虽然付新对于音乐不是很懂,但她看到,广宁公主眼里有着赞许,又有着可惜。 付新不太懂得。 广宁公主见付新呆愣愣地,瞅着眼前的才艺,笑着小声道:“还看呢?没有才艺的,今天来的人,都要写一首关于菊花的诗,交到主人家的。你有么?” 付新一听,大惊:“没人和我说啊?” 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付新连忙欲站起身来,口内说道:“公主娘娘恕罪,奴说错话了。” 广宁公主拉住付新不让她起来,并笑道:“好了,你想人都看你吗?没事的,一个称呼而已么,可不都是你我?你还小,不懂事,等明儿大了就知道了,我或许,还比不过你呢。” 付新以为广宁公主在跟她客气,笑道:“公主娘娘说笑了,公主娘娘是天人,怎么能与妾等比呢。” 广宁公主笑道:“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女孩儿,我为何独喊了你来我身边?” 付新道:“不知公主因何错爱。” 广宁公主看身前方,好一会儿,笑道:“因为我羡慕你。” 付新面露不解,笑道:“奴不觉得可有什么让人羡慕的。” 广宁公主没说话地轻抚付新的额顶,叹道:“好了,你可有写诗?我可听说,上回子在赵家,你作弊来着?” 付新不喜撒欢,尤其是别人对她好,她就更不好意思骗人家。 不提还好,这一提在赵家写诗得第一的事,不用逼问,对着广宁公主那亲切如春内扶面的笑容,付新就先自己挺不住地脸一下子红透了。 好一会,付新低着头,不说话。 就在广宁公主以为付新因为不好意思,不会说了的时候。 付新却突然仰起头来,眼睛清澈明净地瞅着广宁公主,语气坚定地说道:“是的,奴上回子在舅主,写的那首诗,是舅父代笔的,奴……其实并不会写什么诗。” 广宁公主明显愣了下,转而一摸付新的脸,笑道:“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可怎么办?” 付新…… 广宁公主小声地,明显地声音里透着开心,还有无奈地说道:“一般人,碰见这种情况,不是应该要找些借口,或是沉默以对,你这样子,傻里傻气的,将来可怎么办呢?” 付新很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奴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的。奴知道,公主是好人,不会出去说奴坏话的。” 广宁公主假意地板起脸来,说道:“你拍马屁也没用,我就是要出去说你的坏话。” 付新很是笃定地说道:“不会,公主娘娘一定不会的。要是有人说奴的话坏,公主娘娘一定还会为奴分辨几句的。” 对着如此认真的付新,广宁公主也不好再逗下去了。 但仍觉得付新十分的可爱。 广宁公主就又问道:“别说这个了,那你最近可有学写诗?” 付新摇头:“没有,最近奴在跟着武姑姑学刺绣。之前,一直在学习礼仪。” 广宁公主笑道:“那怎么办?一会儿就要收了呢。” 说着话,已经有丫头拿了笔、几张纸,和一个已经研好墨的砚台来,放到了广宁公主的案上。 那婢女很美丽窈窕,对着广宁公主翩翩行礼道:“请公主恕罪,这是给这位小娘子准备的。” 广宁公主一摆手,让那婢女下去,一指那笔墨纸砚,笑道:“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看你怎么办?” 付新对着那些物件,一脸的苦大仇深:“公主娘娘,奴能不能交白卷?”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dytt ------------ 第二十六回 5(又作弊) 广宁公主这时候,也忍不住拿手指戳付新的额头道:“瞧你这点子出息,崔家的菊花宴不说有百年了,也差不多。你别见现在这样,当年鼎盛的时候,可是一张请柬都难求的。京里多少人家,为能出现在崔家的菊花宴,而自鸣得意?” 说这话时,广宁公主不由得瞅了眼高亭之下,那星星点点地人,不由得嘴角泛起一丝嘲讽地微笑。 可惜的是,现在的崔家,明明已经不复当年,却不肯承认。 仍然迷一样的,自鸣得意。 看着下边,付新也很难想像,广宁公主所言的鼎盛时期,是怎么样的一场盛况。 但这么大的园子,满目的菊花,似乎就是一种提醒。 也是一种证明。 若没有当年的盛况,谁又会在郊外,建这么大的菊花园呢? 广宁公主一边戳着付新的额头,边继续说道:“你竟然想交白卷?你就不怕崔家人,将你这种行为视作侮辱,而写文章骂你?文章可是要流传以后的,你到底脑子是怎么长的?” 付新一副哪有这么可怕的模样,惊讶道:“没这么严重吧?奴不过是实在写不出来而已。难道今天来的人,都写得出?” 广宁公主笑道:“若是在世家正好的时候,或许还有些胸怀,但现在,他们敏感着呢。况且,以前写菊花诗,为防止有人作弊,都是到了这儿之后,临时定韵,现在,已经放开了,只要准备了菊花诗便可。” 可不正是一种自欺欺人? 广宁公主在心下滚了几遍,终是没有说的话,正是:这不是明显地,让人作弊? 付新一听,立时愁苦道:“可出来时,为什么大夫人没有告诉奴呢?” 广宁公主笑道:“你娘最近不是事多?听说天香草的事,本来希望满满的,结果变成了失望,大概就给忙忘了。” 付新一想,哪里是光天香草的事啊,高姨娘的事,再加上管着国公府,柳姨奶奶天天的作妖,赵夫人虽然看着她们狗咬狗开心,但到底也是糟心。 这么想着,付新也就理解,赵夫人为何巴巴地给她准备,却明知道她没啥文采,却仍是忘了给她备首菊花诗了。 瞅着那笔纸,付新愁容满面。 别说让她写诗,就是让她背韵,她都背不齐,弄不懂那个个韵部,明明发音都差不多,为何却分两个韵脚。 还有什么平平仄仄,付新只一想,便就头疼。 对着付新那凄凄惨惨的面上表情,广宁公主很是不厚道地笑了。 付新睇了广宁公主一眼,幽幽怨怨地。让人看了,便就心生喜欢。 虽然心底也觉得付新可怜,但广宁公主还是不厚道地笑了。 然后,心底却更是喜欢这个,不善于撒谎的孩子。 于是,广宁公主想了想,笑道:“这字,你总会写吧?” 付新倒没有觉得广宁公主在嘲笑她。 只觉得,这个公主怎么能这般地瞧不起人?付新不禁拿眼睛一嗔,语气里略带抗议地说道:“公主娘娘也忒小瞧人。奴虽然不会作什么劳什子诗,但书也看了许多本,跟着武姑姑,除了礼仪之外,也会拿烈女传来看。” 广宁公主摇了摇头,笑道:“好,爱看书的好孩子,那我说,你来写。” 这意思是,广宁公主要给她作弊? 付新满是差异地瞅着广宁公主,颇觉有些不可思议。 好虽然是好,但一想到赵府的事来,最后传得满京城都知道,她作弊得了个第一。 付新不禁讷讷说道:“这样,不大好吧?万一再得个第一,又闹起来怎么办?” 广宁公主一愣,转面笑道:“你倒是对我挺有信心。” 付新很是时候的拍起马屁来,非常认真地闪着她那双水汪汪地大眼睛,说道:“公主娘娘是天人,自不是在场各家之人可以比拟的,肯定写得比别人好。嗯,奴觉得,一定会得第一的。” 广宁公主听了,很是受用地笑道:“看起来,你也不傻么。你这话我爱听,可惜了,他们可不这样觉得,又自诩贵人一等。将皇亲国戚也不放在眼里呢。可他们不给我机会。你写了,试试看,能不能得第一。” 瞅着广宁公主,一副我都已经写好了诗,却不能让众人看的,很是失落的表情。付新心里忧伤地想:原来不是为我解忧啊……看样子,我是白感动了。 广宁公主见付新不知道在想什么,磨磨蹭蹭地。就催促道:“快拿笔写,一会儿就要收来了。等吃了饭,便就开始评了。你没见那些个老东西都来了,瞪大眼睛瞅着呢么。” 高亭很大。 付新往另一边瞅。那边坐着四五十岁的男人们。一个个眯眯着眼睛,不知道说着什么,均都露着满满意地笑容。 那笑容,好像今天车马盈门,宾客满席似的。 付新不由得有些怀疑,这些人,难道眼瞎么?看不见底下,除去五姓家里的人,真正的客人寥寥无几么? “唉!”付新叹了声气,拿起了案子上的笔来。 广宁公主如何不知道,付新因何而叹气?先笑了声,才小声在付新近前耳语:“风劲传香日已期,秋花还是旧时姿持芳去岁人何信?却见新眉倚陈蓠。” 付新写完,放下笔,在心底又默念了一回,觉得这诗写得,非常地萧索。 面上就凝重起来,一阵地唉声叹气。 广宁公主笑道:“好好的,怎么了?” 付新叹道:“公主娘娘这诗,读着让人生出一种,年年花开,年年赏花人不同的落寞感。” 广宁公主诗虽然悲,但她整个人,却一直笑着: “可了不得了,刚还说自己不会。我这才忝脸帮着做了首,就打脸了。人生可不就是这样,你看人天天悲花,却不知年年花开,可悲花的人呢?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可笑悲花的人,却不知道那守信而至的花,正在悲人的年年新人换旧人呢。” 付新瞅着广宁公主,像是不认识似的。 一个人,怎么就能笑着,说出这么触人心弦的话来呢? ------------ 第二十六回 6(不想要的第一) 广宁公主摸了摸付新的头,笑道:“好了,别伤感了,诗么,要是不能让人生起感慨来,便就是失败的。” 付新瞅着广宁公主,却突然觉得,虽然广宁公主在笑,其实,心底一定在哭的感觉。 付新冲广宁公主笑了笑,然后正色说道:“或许吧!奴希望公主娘娘快乐!” 广宁公主摩挲了下付新的额发,淡淡的,略带嘲讽的笑了。 她,或许嘲讽的,就是她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付新突然不希望广宁公主笑。 倒希望她哭一哭! 广宁公主似是看出了付新的想法,笑道:“我的地位和身份,不准许我哭。” 而没有说出口的则是:爱流泪的人,都是有人心痛的人。她从很小就知道,她受再重的伤,即使哭得再伤心,能打动的人,也只能是自己。 其实,有时候,连自己都打动不了。 毕竟,没人理你,一个人独自哭泣的时候,总是越哭越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一无是处! 而这种怀疑,最是让人生出那种,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想法来。 待到才艺表演完,丫头将付新写的诗收走了。 等到吃过饭之后,果然那边几个老头子,便就品评起来。 为了公平起见,他们将诗收走之后,誊抄封名,然后才递到那帮老头子跟前。 崔家可不实行让来客们,自行品评,所以,只要老头子们,和着几个贵妇看了好,便就好。 然后,却又将广宁公主请了过去。 广宁公主离席的时候,看向付新的笑容,让付新心下突地跳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付新多心,反正广宁公主那一眼,似是在告诉她,会有一场好戏发生。 付新突然想到一种可能,简直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半死。 心下安慰自己:不会的吧?我不会这么倒霉吧?不会又得个倒霉的第一吧? 付新心下大哭起来:呜……她不要,她不要得第一啊。 就在付新地忐忑中,离席的广宁公主,终于又回来了。 付新像是见到了分别以久的亲人一般,瞪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对着广宁公主,好似在问:谁第一?谁?不是我吧?不是吧? 广宁公主很是别有深意地冲着付新笑。 明知道付新担心的是什么,却不说,只是笑。 付新想:完了,完了,那诗是公主娘娘写的,更何况,怎么瞅着广宁公主,都像是要看好戏的模样,她定是要选那一首的。 看着付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广宁公主笑得越发的开心。 摩挲了下付新的额顶,广宁公主安慰道:“好了,别担心那些个没用的,没有事的。” 付新的理解出现了偏颇,一下子脸上又有了朝气,眼睛一亮,满是希望地问:“公主娘娘,是不是说,第一是别人?对不对?对不对?” 看着付新像讨好地小狗一样,给她按个尾巴,都能摇晃了。 广宁公主忍俊不禁地笑了,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是让你别瞎担心,得了第一,也没事的。难道,还有谁有那胆子,上我这儿求证来?除非我喝多了,不小心说出去,所以没事的,不会像上次那样,闹得满城风雨的。” 付新…… 说完话,广宁公主见付新瞬间蔫掉,“咯咯”地笑出声来。 付新也不管了,拉着广宁公主的胳膊撒娇:“公主娘娘,公主娘娘,告诉奴,公主娘娘是在逗奴,对不对?对不对?” 然后,不等广宁公主回答,诗词上,已经定出第一的崔家人,上来宣布答案。 结果,得第一的,还是付新。 付新在心底哀嚎: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可不管她怎么不相信,被她厌弃地第一,又这么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她的手里。 付新被请了出来,简直可以称得上,矫情了。 请了几遍,才肯离开广宁公主身边,期期艾艾地,站到了琴棋书画第一的边上。 看向广宁公主的眼睛,不可不幽怨。 广宁公主很是开怀地笑了。 付新身边,乐器第一,当然是那个眼高于顶的崔十一娘。 当宣布,付新是诗词上的第一时,韦玉当时就愣住了。 一脸地不敢想信。 心下想:不是说,付新是作弊的吗? 怎么这次,在崔家的菊宴上,竟然也得了第一? 虽然说,崔家的菊花宴,大不如前了。 但在京城一般的士庶之前,还是挺有名望的。 毕竟,即使没落了,也没有他们参加的份。 当然,评完第一之后,这场宴会,便就如同开场一样的,无波无澜平静地结束了。 大家先恭送了广宁公主离开。 付新便就从大凉亭下来,又重回到了赵芝身边。 赵芝倒也没什么,毕竟来时,就已经知道,这只是一场五姓族人自己的一场宴会而已。 但却没想到,付新竟然给自己捞了个第一回来,这么些年,崔家安排的这些的比赛,结果,全都是五姓子女夺冠的。 付新算是破了先例了。 赵芝笑道:“看来我先前的话,是说错了。看来,还是我自己不行,妹妹一来,便就得了第一了。” 付新这时候,倒是挺淡定的,微微地笑着,谦逊地说道:“侥幸,侥幸而已。” 韦玉也不无吃味地说道:“看来,我先前是误会你了,你还是挺厉害的么。” 付新笑着,半认真,半似开玩笑地说道:“作弊的。” 韦玉才要说话,韦贤却突然问道:“你来时,不知道崔家会要赴宴之人,写首和菊花有关的诗吧?我刚见你在亭子上,对着广宁公主,一阵地抓耳挠腮的。” 付新心下大怒:你才猴子呢!谁抓耳挠腮了?你眼睛好使么? 但礼貌上,付新微笑着,得体地回答道:“没有,公主娘娘与我说时,吓了我一跳。” 本来韦玉想问付新,是不是求了别人作好的。 韦贤这一问,将韦玉的话,给堵了回去。 韦玉终是幽幽地说道:“想不到,你还真有些本事,看来,我以前,真的太过武断了。” 付新没说话,依然微笑着。 ------------ 第二十六回 7(立志学诗的付新) 淡淡地,在外人看起来,非常的自信。 其实,付新心里苦啊。 付新想得,比表面上多多了。 这以后,要是上个谁家里,被人请诗,可怎么办? 她不写,别人会以为她在推脱。 可她若写,哪里会啊? 等到与崔太夫人会齐,准备着打道回府时。 显然对于付新得了第一这件事,崔太夫人非常地开心。 老太太,直接将付新得第一的荣耀,帖自己的脸上了。 好似她培养了付新一般。 从崔家出去,到头上马车,一直拉着付新的手不松,笑盈盈地与付新说话。 倒将个亲孙女,赵芝扔到了一边。 正因如此,当付新与赵芝同乘到一辆车上时,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 赵芝倒想得开,见付新混身不自在,笑道: “你不用想那么多,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们家里女孩儿多,我羡慕你,你来我家里,终是有时限的。可是她们羡慕我,我却是要呆到嫁人的。” 付新笑道:“三姊能来,定是比别的表姊妹出众的。” 赵芝却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是我出身比她们好而已。我是嫡,她们是庶。其实,也没什么差别。” 付新没再说话。 虽然赵芝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付新仍能感觉得到,赵芝心底隐隐地不服气来。 等到付新回到国公府,赵夫人接着付新,听闻付新又得了第一,倒是大吃一惊,也非常的开心。 赵夫人对于崔家的宴会,还停留在她在家里未出嫁时的印象。 虽然赵夫人也知道,最近几年,人们对世家大族的看重,大不如前了。 尤其是科举制度的完善,寒门庶子,走科举,光宗耀祖地越发的多了。 而世家大族,却是子弟平庸,出息地却是越发的少。 但赵夫人以为,应该还是不错的。 其实,付新离开国公府不长时间,赵夫人便就想到了要作菊花诗的事。 可付新已经走了,又不好去追。 再说就是派人追了,也追不上。 因此上,担心了一天,就怕付新再在宴会上出丑。 却没想到,竟然得了个第一? 赵夫人简直可以说,是喜出望外。 付新只得实话实说道:“那诗是广宁公主作的,不是女儿,女儿不会的。” 赵夫人…… 见付新一副愁容,赵夫人知她定是想到了上回子,在赵府得第一,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出言安慰道:“乖憨娘,没事的,谁可敢乱造公主的谣言?没事没事,放心吧。” 在马车上时,付新就一直想一个问题。 难道,京城宴客,流行作诗? 她也不能不出门,但也不能总这么找人作弊啊? 得了第一,也心虚。 于是付新握着拳头,对赵夫人道:“娘,女儿想学写诗。” 赵夫人听了之后,先是一愣,转面想到付新因何而这样想,便就和着广宁公主一样,很不厚道地笑了。 付新…… 赵夫人笑够了,才一边摸了摸付新的脸蛋,一边说道:“唉,我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可爱呢?不就学写诗么?没事,乖憨娘等着,明儿娘就给你找个好西席来教你。” 付新被赵夫人笑得一阵地迷惑,她真的很认真地想,将诗学好,这……有什么可笑的? 赵夫人见付新越认真,越发笑得开心。 付新最后,只得叹气,她们爱笑就笑吧,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她有这么可笑么? 怎么一个个的,见了她,都好像笑得很开心似的? 赵夫人是,而先前的广宁公主也是。 武琪教礼仪、绣活还行,对于诗词上,并不擅长。 将付新教给别人,赵夫人并不放心。 思来想去,而赵夫人自己,虽然出自书香门第,小时候,也学过作得几首诗。 但,一来丢下多年,已经忘了多半了。 再来,她现在俗物缠身,也没那个精力和清闲时间,来教付新。 最终,赵夫人去了趟赵府,求她的弟弟赵诚。 赵诚是探花郎,那也不是白得的。 名师出高徒么。 赵夫人想,既然付新想学,自然要拜最好的师傅,才能学好。 赵诚有些犯愁,他有公务在身,除了休沐,都会老国子监上职,平日里在家时,再出门应酬,晚上又有宵禁。 若要让赵诚教,就只有付新去赵府住,这样的话,赵诚可以利用晚上的时间,来指点付新。 但,付新又与赵诚没有什么直接血缘不说,时间久了,定是会被人说闲话不说。 赵夫人也舍不得付新。 而请先生进家,似乎又不太合适。 付新再怎么占着世子嫡长,但上有老国公爷还活着,下边的孙子、孙女儿一堆,自不会肯让单给付新请个西席来家里。 赵夫人与世子付宽商量,付宽就让付新去与付纹几个一起,在家塾大家一起上学。 别人倒还差着,一想到骄纵的付纹,还有心情不轨的付悦。 赵夫人心里不乐意。 她的女儿,干嘛要跟着那些人一起? 万一再被欺负了,怎么办? 于是,赵夫人这时候,却突然地,做出了一个让付宽相当震惊的、大胆的想法。 赵夫人要让付新去跟着赵诚,入国子监学习。 付宽的下巴,都快被他的夫人吓掉地上了。 当然是想都没想地,便就坚决反对。 不过,赵夫人有着她自己的考虑。 这也是赵夫人,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 并不是一时冲动的结果。 赵夫人因着自己亲生女儿的事,最后,痛定思痛的结果,认为,她亲女儿之所以会看上程泽,定是因为,平日里养在深闺,少见男人。 因此上,才会偶一见到,长得人模人样的程泽,便就倾心。 赵夫人既然真心将付新当成了亲女儿,自然是怕付新重走她亲生女儿的老路。 但,与其这样,天天防着,还不如换一种方式。 那就是让付新去到男人堆里,接触男人多了,好的坏的,也就有了分辨能力。 这就像大禹治水一样,大禹的爹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堵。 水一直不见少,只能是你堵了这边,那边便就会自然的破了口子。 就像坏人一样,与其像防贼一样防着。 ------------ 第二十六回 8(真的要去) 还不如学大禹,梳理。 让付新学会认人,而让坏人无用武之地。 而能接触到青年男子最多的地方,再没有比国子监多的了。 赵夫人暗自地,想了又想,终是下定决心,要送付新去国子监读书。 当然,是要让付新女扮男装。 连身份,赵夫人都想好了。 就说付新是赵诚的远房外甥,直接跟着赵诚入国子监,谁也不用惊动。 反正付新又不是将来要考学,只要赵诚平日里带在身边就行。所以,也不用入国子监的学籍。 可以想见的,赵夫人只一提,付宽定是要反对的。 可是不管付宽如何反对,也搁不住赵夫人主意已定。 付宽的反对,对于赵夫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于是,付宽便就将希望,寄托在了赵诚的身上。 希望赵诚不同意,那么赵夫人万般的打算,便就全都算不得数了。 可付宽也不知道,赵夫人是如何与赵诚说的,总之,赵夫人从赵府回来之后,便就让绣娘为付新准备男装。 赵诚竟就同意了。 付宽心下大恨,却也没有办法。 主要是,事先,赵夫人怕事不成,半点儿风声也没透给付新。 所以,当赵夫人突然告诉付新,她以后会女扮男装,去国子监跟着舅舅赵诚上学。 付新与付宽一样,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她只是想学作诗,不想出门闹笑话。 有必要闹这样大的动静吗? 付新瞪圆了眼睛,瞅着赵夫人,呆愣愣地。 赵夫人笑着说道:“好了,你别这样瞪着眼睛瞅我。我这不也是为了你着想?你每日里呆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也不是让你每日里都去,除去你舅舅休沐的日子,你一个月里,至少有十天,要跟着你武姑姑学刺绣。怎么,不想去?” 付新虽然吃惊,但一想到可以出去玩,其实还是挺想去的。 听赵夫人一问,连忙诚实地摇头道:“不是,想去,可以出去玩,谁不爱去啊。只是,不会被人说吗?女儿怕被人说闲话。” 不过,大唐门风开放,对于男女大防,并不是十分的严重。 赵夫人笑道:“又不是让你吃住在那里,跟着那帮子臭小子整日地混在一起。再说,不是还有你舅舅呢么?到时你扮成男人,没人会怀疑的。” 付新立时将头点得如小鸡啄米状,道:“那就好,女儿也想去玩玩。” 赵夫人一戳付新的额头道:“谁可让你去玩了?你不是说要学写诗?” 付新冲着赵夫人一吐舌头,略带羞涩地笑了。 赵夫人笑道:“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你可要好好学才行。将来出门,就给娘拿第一来,才能对得起娘为了你的事,奔波劳累。” 现在,谁别跟付新提得第一,一提,付新面上便就会露出苦大仇神的模样来。 付新简直到了,谈第一色变的程度。 赵夫人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这么说的。 果然就见付新苦头脸道:“女儿可不想得第一,女儿只想着,明儿到谁家去窜门子,不至于丢脸就行。” 赵夫人不由得又是开怀地笑了:“乖女儿,你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付新…… 赵夫人又笑着说道:“好了,你武姑姑哪儿,娘已经跟着说好了。以后,你跟着你武姑姑,可要用心点儿学。别明儿诗是会了,又将妇功妇容给忘了。到时候,就不让你去国子监了。” 付新连忙保证道:“女儿一定会好好学和。” 赵夫人眼睛一闪,道:“到时候,都得第一。” 付新嘟着嘴,心下想:赵夫人明知道她讨厌第一,却还这样说,肯定是故意地逗她。 从赵夫人哪儿出来,付新去琪乐园上学,武琪知道了,但张秀儿还不知道。 付新便就和着张绣儿说了,她要去国子监的事。 张绣儿非常的羡慕。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就是能经常与罗辉碰面了。 眼中,便就祈盼着,有可能跟着付新去。 不等张秀儿开口,瞧出张秀儿想法的付新,摇了摇头,直接说道:“不是我不帮秀姊,只是我能去,已经非常的不容易了,再没有多带个人的道理。” 张秀儿倒也没有因此,怨恨付新。 失望是肯定的。 武琪看着这两个人,笑着说张秀儿:“你还想着跟憨娘去国子监?你瞅瞅你的绣活,你当初怎么和着罗公子说的?” 付新瞅了眼张秀儿长进缓慢地绣活,不由得就笑了。 一提绣活,张秀儿立时便就如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到了晚上,纪妈和绣燕知道,付新要去国子监学习,也是大吃一惊。 绣燕还差着,尤其是纪妈,简直就是老婆子上身了,一直不停地叨叨:“唉,大夫人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让憨娘去那种地方?憨娘啊,一定要记住老奴的话,少与那帮臭小子说话,不要理他们……” 直说得,付新晚上睡觉,做的梦,都是纪妈在对着她唠叨。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付新起床,她的男装就已经送到了回燕居里。 赵夫人竟然一口气,给付新做了五套。 纪妈看了,都直摇头道:“这也太扎眼了,让人瞧见了,又要有话说了。唉!” 付新早上起来,先是着女装,给赵夫人和着武老太君请安。 付悦最近安份了许多,见了付新,也没那么多的话了。 而后院里,付纹的消息变得灵通起来。 付新这边才收到新衣服,还没穿出来,付纹便就知道了。 于是,趁着在迎松院耳房里,大夫人等都不在边上的时候,便就又开始难为起付新来,道:“听说你又做新衣服了?还是五身男装?你要男装干什么?” 付新不先瞅付纹,却拿眼睛瞥付悦。 付芩和付芸两姊妹听了,也非常地奇怪。 尤其是付芸,听了付纹的话,便也就跟着问道:“真的吗?五姑姑要男装干什么?难道要学花木兰,女扮男装去从军?” 付芩拉付芸道:“你在胡说什么呢?咱们祖父又不会被抽丁,五姑姑从什么军?” ------------ 第二十六回 9(不一样的着重点) 付芸道:“所以我才奇怪啊。五姑姑真的做了五身男装?不能吧!” 付新瞅着付纹,半晌不说话。 付纹斜着眼睛道:“怎么,难道不是吗?” 付新这才似笑非笑着说道:“是,四姊的消息还挺灵通的。不单知道大夫人为我做了男装,竟然连几身都这么的清楚。” 说这话时,付新的眼睛里闪着笑,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然后,黑黑地眼珠子转动了下,眨了眨眼皮,嘴角地弧度比刚刚括了些。 现在的付新,就像廊下梳着双环髻地小丫头,拿着狗尾草,闲闲地逗弄一只小野猫一般。 付纹就像追着狗尾草地猫。 她以为,付新要告诉她了。所以,眼里一亮。 付纹就等着付新说了,一会儿好在武老太君面前发难。 付新将付纹的反应看到了眼里,嘴角就又翘了翘。然后,话锋一转,却说道: “不过,我不告诉你。四姊想知道,直接问我娘。我娘若是肯告诉四姊姊,四姊姊不就知道了,我――” “你!”付纹再傻,也感觉出,付新在戏弄她。眼睛瞪了起来,气鼓鼓的。 付新将声音拉得长长地,笑睇着付纹,眼瞅着付纹被气得眼睛瞪得更圆了,却视若无睹的又继续以一种,能气死人的声调,缓慢地说道:“就不告诉你。” 付纹哪受过这种气? ”付新!“付纹立圆了眼睛,似是一只炸毛的猫:“你别太得意,你什么东西,不过是……” 付新突然截断付纹的话道:“四姊姊慎言。” 虽然不在乎,但付新也不想被人侮辱。 现在的付新,无所惧畏。 一边地付悦,细细地观察着付新。 付新所面对的,是付纹,既是付新的姊姊,又是国公府真正的嫡女。 可是,付新微扬着头,一点也没有了,才入府时的那种拘谨。 是谁给了付新,与付纹对抗的底气? 付悦心里清清楚楚。 是赵夫人。 赵夫人那种,不求回报,将付新视若亲生的爱,给了付新底气。 让付新越发的自信起来。 付新现在的表现,就像她本来就是赵夫人的亲生女儿,世子爷的嫡长女一般。 付悦地心,被嫉妒再次刺痛。 而随着付新的话,付纹终于拉回了理智。 付纹“哼”了声,终是没有说出难听的话来,只是不服气地拿眼睛警告付新,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付新哪里怕付纹? 为了不再刺激付纹,付新将头转了过来,冲着门口。 这时候,门口处有丫头进来,笑道:“老太君请小娘子、小郎君们过去呢。” 付纹狠瞪了付新一眼,转身打头出去了。 付新一瞅,这是打算着先跑到武老太君跟前,去告她的状了。 付芩和付芸有些为付新担心。 付新却是不紧不慢地随着大家一起,出了耳房,然后往迎松院的主屋里走。 付悦这时候却凑到付新跟前,在付新耳边小声道:“五姊小心些,四姊看起来,像是真的生气了。” 付新“嗤”地一笑,声音并不小地说道:“六妹妹可真是一贯的两面三刀。四姊姊会这样,难不成不是六妹妹说的?” 一时间,除了先跑了的付纹,别人都听到了。 均都瞅付新和付悦两个。 付悦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说道:“五姊莫要冤枉人。” 付新一歪头,笑睇着付悦,笑道:“是吗?没关系,一会儿就知道,四姊姊到底是听谁说的了。” 付悦面上的表情,突然一凝,不由得细看付新。 付新刚停了下步子,此时却又继续走。 耳房离武老太君的主屋本就不远,没有两步。 付悦愣下的工夫,付新已然进去了。 先进屋的付纹,已经扑到武老太君的怀里,道:“老太君,老太君要为孙女做主。” 武老太君瞅了眼付新,面上慈祥地笑着,说道:“这是怎么了?又谁让你不高兴了?” 付纹说道:“老太君,孙女儿一年才添几件衣服?可大夫人却又给五妹妹做了五身男装,老太君,孙女儿不干,孙女儿不干。” 孙夫人听了付纹的话,已经被自己的女儿给蠢哭了快。 而赵夫人立时便就黑了脸,凝眉冷目的就要说话。 付新却抢先一步,没等赵夫人说话,就先跪到跟前道:“老太君,孙女儿有一事不明,想请老太君为孙女儿解惑。” 跟进来的付芩、付云还有付健几个,也跟着跪到了武老太君面前,给武老太君请安。 武老太君皱了下眉,示意付芩几个起来。 付新却不肯起身,就跪在武老太君跟前,瞪着大眼睛,抿着嘴唇。 武老太君只得说道: “好了,你们一个个的,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憨娘说,让我给你解什么惑?还有纹丫头,也不小了,怎么就学不会稳重?一天天的,听风就是雨的,这种性子,将来少不得要吃了大亏,才能长记性。” 孙夫人也说付纹道:“还不快点儿给老太君请安,一天天的没事找事。快过来。” 付纹虽然被说了,但却是不服气的。 也似付新一般,抿着个唇,气哼哼地跪到了圆蒲团上,给武老太君请安。 付纹行完礼,站起身来。 付新却不肯,只是跪着说道:“孙女儿不明白,四姊是怎么知道大夫人给我做了新衣服的?大夫人管着后院,总不可能干什么事,通知一声四姊吧?” 赵夫人听出付新的意思来,在边上很是时候地说道:“不可能,我边你四婶都没告诉。而且给你做男装,又没动用府上的钱,我也没找咱们家里平日的绣纺。可也是呢,纹丫头可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次,孙夫人也来了气。 一回两回地,拿她女儿当枪使。 真当她这娘是死的不成? 孙夫人横了眼付悦,说道:“可不是呢,媳妇也很好奇,这死丫头可是怎么知道的?媳妇不会教女儿,老太君帮下媳妇吧。这个孙女儿不长进,到底也是老太君的亲孙女儿。” 按理说,这时候,不是都应该将着重点,放在赵夫人为什么会给付新,做了五身男装上吗? 。 ------------ 第二十六回 10(花我们自己的钱) 付悦地心,突突地跳着。 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总和她想像的不大一样。 按着付悦的理解,付新男装的事闹了出来,孙夫人和付纹会觉得赵夫人公报私囊。 付国公府的情况就是这样,大家都缩紧了过日子,凭什么付新就这么,想做新衣服就有新衣服? 她若是孙夫人,也定是不服气的。 更何况,赵夫人给付新做男装,目的何在? 一个大家闺秀,哪里就用得着男装了? 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武老太君瞅着低下的儿媳妇、孙媳妇、孙女儿、重孙女儿还有重孙子。 沉默了半晌,武老太君挑了挑眼皮子,沉声说道:“纹丫头,你怎么知道大夫人,给新丫头做了五身男装的事?这事我都不知道。” 付纹也明显没有料到,武老太君会问这个,一时愣住了。 赵夫人这时候,却突然笑道:“莫不是纹丫头在我或新丫头院子里,安插了眼线不成?” 孙夫人的脸,立时火辣辣的。 付新还跪着呢,武老太君说道:“好了,憨娘就先站起来吧。” 刚才再怎么的,也有威逼武老太君的意思,所以付新向武老太君告了罪,才起来,垂手站到了一边。 然后,付新斜睇了付悦一眼。 这事,若是没有付悦在暗中鼓捣付纹,打死付新,付新都不信。 付纹也是个棒槌的性子。 付新也算是受够了付纹,一次一次找她麻烦。 若果然赵夫人不疼她也就算了。 既然有人疼,付新觉得,她就没必要忍着。 付新可不管是付纹还是付悦,既然赵夫人拿她当成亲女儿一样的宠,那她,就要对得起赵夫人的宠才对。 温柔忍让,那是没人宠的人,才拥有的好性格。 付纹低着头,半晌不说话。 平日里,万事帮着出头的孙夫人,这时候,却也瞪着一双眼睛,瞅着付纹。 因为付纹一次一次地被人利用,孙夫人心下也清楚,若不让付纹吃一次的亏,只怕将来嫁到婆家,真的就会栽个大跟头的。 头破血流还是轻的。 高门大院里,哪个是良善的? 到时候,命都没了,只怕她都没处哭去。 因此上,这一次,孙夫人是下定了决心,要让付纹难受一回。 吃一次教训。 别以为别人全是傻子,事情会按着你以为的方式走。 很多时候,人能控制的,从来都是自己。 赵夫人见孙夫人没有出声帮腔,便也就猜着了孙夫人的想法。于是,沉着脸,就又问道:“怎么,在老太君这儿,大伯母的话,就可以不用回答了?” 付纹瘪着嘴,雾一样地眼睛,求救似的,瞅孙夫人。 孙夫人狠着心,说道:“不用看我,回答你大伯母的话,莫不是你这丫头胆大包天,真的在你大伯母或是新丫头院里,安插人手了?那娘可得向你学习了,娘嫁进国公府几十年,也没这胆子和本事。” 付纹的眼泪,一下子便就顺着脸流了下来,哽咽着说道:“没有,女儿没有。” 孙夫人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竟还敢闹到老太君这儿?” 付悦办事,还是挺有一手的。 自然不会露出自己的马脚来。 付纹吭吭哧哧地想了半天,才说道:“昨天的时候,六妹妹说要送女儿个布虎枕,可却没给女儿送来。女儿早上的时候,就派丫头去拿,正好碰见了外面的绣娘,拿了衣服来给大夫人送去。” 孙夫人问:“然后呢?” 付纹说道:“丫头回来后,便就跟女儿学了。女儿纳闷,就让那丫头去问那绣娘。因为先前那丫头,跟绣娘说过话,所以认得。” 赵夫人瞅着付悦,皱着眉不说话。 付纹继续说道:“后来女儿让人在大夫人的院子边上等着,就看见丁婆子拿了衣服,给五妹妹送去了。” 孙夫人和赵夫人都瞅付悦。 打春天时过继,到秋天,几个月的时间,虽然时间不长,但付悦的面色,却比刚进国公府时,红润了不少。 出脱得也越发的好看了。 美人胚子,已经显现出来。 眉如远黛,眼似点膝,长长的睫毛,呼扇着。 除了瘦之外,几乎看不出来,还是小孩子的付悦,竟然是个心思如此深沉的人。 赵夫人和孙夫人也好,还是武老太君也好,都没有再问布老虎枕的事。 付悦滑得,就像是泥里的泥鳅。 看得到,抓不到。 孙夫人也说不上,有多怨恨付悦。 付纹的毛病,正是因为付悦,才在还未嫁人的时候,突显了出来。 不过,孙夫人还是暗恨,自己小瞧了付悦。 付悦低着头,一直不敢说话。 开始时,她还打算着,帮腔问一问,赵夫人为何要给付新准备男装来着。 可是孙夫人虽然恨女儿被人当枪使,但不表示,她会与赵夫人站到一条线上去。 付纹在武老太君着号了亏,长记性是一回事。 孙夫人这时候,却似笑非笑地问道:“纹丫头窥探长辈,一会儿回去了,我定是要罚她的。但有一事不明,看样子大夫人是真的给新丫头准备男装了?弟妹我斗胆问一句,大嫂可是准备新丫头什么时候穿?” 赵夫人淡淡地笑道:“想来弟妹也想知道,这钱是打哪儿出的了?” 孙夫人道:“若是大嫂不吝告知,弟妹我自然洗耳恭听。” 赵夫人瞅了眼武老太君,笑道: “现在胡装盛行,女子着男装,应该算不得什么奇事吧?至于钱……” 赵夫人将声音拉得长长的,慢悠悠地说道: “难道弟妹不知道,憨娘进我门的时候,他爹给了她多少东西和钱?那帐册,老太君看见过。要是弟妹有何疑问,问老太君就行了。我想,明儿就是我给憨娘做身黄金衣,应该也不用动国公府上一两银子。” 赵夫人的言外之意非常的明显,也就是说,我们家憨娘有钱,做啥你也没权过问,只能干看着。 孙夫人被赵夫人的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 好在这时候,武老太君说道:“好了,一早上的就闹,时候不早了,我的早饭呢?她都回去吧,今儿我自己吃饭,还清静。” ------------ 第二十七回 未讯春花久不开 穿庭飘雪做梨园1(学校门口) 从武老太君哪儿出来,付纹就又回复了过来,立着眼睛瞪付新。 付芩、付芸两个,拉着付新的手,道:“五姑姑男装好看吗?一会儿我们去姑姑哪儿瞅瞅,行不行?” 付新瞅也不瞅付纹和付悦两个,笑道:“这可不行,要瞅晚上的吧,一会儿我要去找舅舅。” 付悦打武老太君的正屋出来,便就站在付纹身边,小声地安慰着付纹。 也不知道两个人在说着什么,总之,付纹那小眼刀子,就没离开过付新。 付新也没法子,既然付纹不长记性。 也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付新从迎松院出来,回到归燕居时,纪妈已经让人领了早饭来。 吃完早饭,付新重梳了头,换好了男装,才要去寻赵夫人,却就见赵夫人已经来了。 付新连忙迎了出去:“娘怎么来了?可吃过早饭?要不在女儿这儿吃?让纪妈去厨房再去领去。” 赵夫人笑眼打量了下付新。 就见付新一对总角,露出光洁地额头。 一身宝蓝色的箭袖胡服男装,腰上一条黑色的腰带。 脚上穿了双黑色高靿小皮靴。 俏生生地立在庭下,圆润的脸蛋,弯弯地眉下,闪着一双带笑的眼睛。 赵夫人的眼里,付新简直就是美得如天仙一般。 不由得就有些后悔,又有些担心。 心下暗暗地想:她女儿这么美,那帮臭小子定然的会瞧出来吧?会不会为她女儿,国子监发生流血事件啊? 付新见赵夫人半晌不说话,只站在院中瞅着她,眉头频凑,就轻喊道:“娘!” 赵夫人回神,笑道:“啊,我吃过了,你不用忙。嗯,这身衣服很配你,憨娘真好看。” 虽然整日被赵夫人夸,但付新仍会不好意,脸总会不由自主的红了。 想到了武老太君,付新偕着赵夫人进到屋里,忍不住问赵夫人道:“娘,老太君可知道?” 赵夫人微笑着说:“后院中的事,哪有什么能瞒得了老太君的?既然老太君不问,就说明老太君不管。老太君,什么世面没见过?女儿放心,没有事的。” 付新这才真正地安下心来。 这一次,赵夫人让丁婆子带了赵夫人跟前的两个丫头,流云、流雨,也扮成了小厮的模样,跟在付新身边。 赵夫人是不相信别人的。 因为付新这一次去的是国子监,可不是平日里,左右离不开付国公府。 绣燕和纪妈也不放心,本来她俩个还商量着,这一次谁跟付新去比较好,谁对谁都不放心,还争呢。 这下子,全省了。 虽然绣燕和纪妈不放心付新,但人都是有眼睛,有心的。 赵夫人对付新如何,绣燕和纪妈也终是看了出来。 付新不会骑马,所以只能乘车,由着丁婆子、流云、流雨两个陪着,直接去了务本坊内的国子监。 赵夫人已经在国子监临近,租了房子。 马车便就停在那里,白天时,丁婆子也在哪儿等付新下学。 流云和流雨两个,随着付新走着去国子监。 虽然说赵诚是付新的舅舅,但在付新的要求下,赵夫人终是也给赵诚备了礼物。 从租屋出来,付新抱着三匹绢,而流云、流雨则提着酒肉。 这是付新的拜师礼。 三匹绢颇沉,本来流云和流雨要拿。 但付新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非要自己抱着。 虽然绢轻薄,但四丈一匹,而一丈十尺,四匹绢,着实不轻。 虽然国子监为学生提供免费的食宿,但家在京城的富贵子弟,一般都是走读。 付新抱着绢,往国子监走,身边时不时的,就有骑马而过的学生,或是上职的官员、博士、助教。 然而,付新最近碰见的熟人,竟然是李武。 李武虽然不好学习,但上学,却是从家里出来最早的一个。 坊门一开,他总是第一个从坊里出来。 然后,他并不急着上学,却是在路上,等他的那帮子狐朋狗友,凑齐了,才浩浩荡荡,不紧不慢地一块儿去国子监上学。 这些人,全都是衣锦着绸,骑在马上,扬鞭竟马,好在早晨的街上,人行得少。 只是身后一溜地尘土。 他们也均都在国子监外,租了房子。 然后将马扔给小厮,迈着四方步,摇摇晃晃,勾肩搭背地往国子监走。 嘴里有叼着草叶子的,有哼着小曲的,也有说那少儿不宜笑话的。 喧喧闹闹地行在路中间,十分引人侧目。 付新走在路边上,过来过往的人,一眼就看出,付新这是初次上学。 因此是,她也非常地引人侧目。 毕竟来新学生,对于老学生来说,是一件极为期待的事情。 像李武这样的,首先想到的,便就是:观察打听下,谁家子弟,欺负得了不? 若是一般人家的,那就不是新学生,而是又来了个供他使唤的跑腿。 然而,李武回一下头,打量了下付新。 瞧着付新的衣服,感觉不似低级官吏家的子弟。 然后,突然觉得好似哪里不对。 便就又回头瞅一眼、再一眼、又一眼。 那个金叶子便就跟着李武回头,也是一眼又一眼的瞅。 然后,这两人便就停住脚,站在付新的前头,拦了付新的路。 付新哪里认不得李武和金叶子? 毕竟之前见过,并闹过的。 李武和金叶子停住脚,他的那些个狐朋狗友就全都停住了。 便就将付新、流云、流雨给团团围住了。 付新想绕过去,也是不行的了。 李武和那金叶子,付新也是认识的。 付新这时候,倒也不惊慌,仰起头,一面有礼地微笑着,一面怀里抱着绢,给李武等略一低头,算是行礼道: “学生今日初来上学,不甚懂得学里规矩,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学长不吝赐教。” 李武眉头紧锁着,狠狠地打量着付新。 他虽然瞅了付新半天,只觉得非常的眼熟。 但李武到底没想到付新会女扮男装,这么公然地来国子监上学。 所以,一时没想起来付新是谁。 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初来上学的小子,他见过。 好似就在嘴边上,却叫不上名字。 。 ------------ 第二十七回 2(牵手) 折磨得李武耐性告罄。 “你谁家小子?”李武恶声恶气地问道。 斜腰拉胯站着的李武,像极了混迹街头的混子。 即使没有李武,付新来上学,也要为自己弄个男性身份。 这一点,赵夫人早就想好了。 虽然被一众的纨绔子弟围上了,其中还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武,付新脸上笑嘻嘻地,一点没有惧意地说道:“学生是赵司业的家侄,才从外地来京里,今日初次上学,专门来拜望赵司业的。” “赵司业的家侄?”李武皱着眉道:“赵诚?” 付新点头。 李武倒是知道赵诚的两个弟弟,均游宦在外。 也知道赵诚虽然丁嗣不旺,但他的弟弟们,却是子孙颇丰。 李武侧着头,盯着付新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瞅你这般面熟?” 付新笑道:“我名赵葭。” 李武立时笑了起来:“哈哈,造假?哈哈哈……” 付新很是认真地跟李武解释道:“葭,蒹葭苍苍的葭。” 李武:“造假,哈哈哈……” 付新…… 流云、流雨…… 李武的那帮狐朋狗友,均都起哄似的,一边异口同声地喊:“造假!”一边一起笑了起来。 流云、流雨拦在了付新的前面,却被李武几人抬手扒拉到一边。 付新连忙问道:“你俩个没事吧?” 流云、流雨两个趔趄了几下,总算没有摔着,连忙摇头道:“小郎放心,小的没事。” 她俩个虽然着了男装,到底十多岁,一出口,便就像个小娘子的声音。 虽然尽力装得粗声粗气的,但还是一耳就听得出不一样来。 李武不禁指着付新嘲笑道:“你长得就一股子的娘气,怎的选个小厮,说话跟宫里的内贵人似的?” 付新、流云、流雨…… 罗辉自然也不会住在国子监里。 他骑着马,转到国子街上,远远的就瞧着了,以李武为首的人,将三个人围在了中间。 本来,他没打算多管闲事,将马扔给小厮之后,打算着从边上过去。 但到他一瞅付新的背影。 不用转到前边,便就已经愣住了。 脚下一滞,差点儿没将自己给绊个跟头。 罗辉连忙拨开众人,走到付新跟前,瞪着眼睛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付新一瞅罗辉,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一只手依然抱着那细绢布,一只手拉住罗辉道:“啊,罗兄来了,兄弟赵葭有礼了。” 罗辉…… “回我话,你怎么跑这来了?”罗辉没好气地问道。 虽然张秀儿知道付新要去国子监上学,但张秀儿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却是半点儿风声也未向罗辉透露。 所以,罗辉在国子监门口,第一眼认出付新来,才会那般的吃惊。 瞪着眼睛,罗辉简直觉得自己在梦游。 付新讨好地笑道:“我来找赵司业上学啊。” 李武一见罗辉冲了进来,奇怪地问道:“罗辉,你认得他?我瞅他忒眼熟,我怎么不知道我认得一个,叫赵葭的人?罗辉,这小子到底是谁?” 金叶子几个,见了罗辉,可就不敢再出声了。 全都屏气凝神的,收敛起来。 罗辉横了李武一眼,道:“滚远点儿,少烦我。” 然后,罗辉转过头来,怪叫着对付新道:“上学?你说你要在这儿上学?” 付新点头:“嗯,我以后就在这儿上学。” 罗辉拧着眉道:“你家里人怎么想的?受了什么刺激?” 付新瞪罗辉:你家里人才受刺激了呢。你家里能将你一个人丢京城里,我家里人,就不能让我来国子监上学了?我舅舅又是国子司业,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付新只是腹诽。 面上讨好的笑着。 付新知道,要想摆脱李武,就指着罗辉了。 有求于人,当然态度要好。 所以,付新一直漾着笑脸:“罗兄开玩笑了,谁能不上学呢?更何况家伯还是这里的司业,罗兄不用操心学籍,小弟只是在这里学得几句诗就行。” “诗?”罗辉的眉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李武几个不肯走,而早上来上学的学生,一见李武围着罗辉,以为有热闹看。 纷纷停住了脚,围观。 一时间,国子监门外的学生,越围越多。 罗辉与付新几句话的工夫,便就围得个水泄不通。 望着一圈的人,付新绝对没想到,自己头天上学,竟就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想像中,付新是静悄悄地来找赵诚上学,然后再静悄悄地离开。 付新以为,明儿她学会了写诗,离开国子监。 只怕都没人知道她来过。 可是,现实…… 付新瞅了瞅围观的人,再瞅瞅瞪着她的罗辉。付新…… 罗辉也对越来越多的人,颇为无语。 不想被围观。 罗辉返手拉住抓着他手腕的,付新的手,另一只手,从付新怀里,接过那四匹叠成方块,用红纸包着的细绢布,便就往人群外面走。 “让路!”罗辉沉声喝着挡他路的学生。 国子监的学生,有几个不认得罗辉的? 就是李武和他的那帮子狐朋狗友,也没有敢拦罗辉的。 因此上,便就自动的让出一条道来。 众目睽睽之下,罗辉牵着付新的手,从包围中穿了出来。 付新低着头,脸不由得便就红了。 心也“扑腾扑腾”地跳着。 流云和流雨两个,虽然觉得自家小娘子被个男人,这样公然的牵着手不大好。 更何况,临出门时,赵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 就是看着付新,别被国子监里,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多与付新说话。 现在,她们家小娘子的手,都被人给牵了。 流云、流雨自觉非常的失职。 可也没办法。 要不然,就被几个纨绔围在中间了。 事急从权,流云和流雨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是李武等人可就受不了了。 他们可以勾肩搭背地走,以示友好。 但两个男人,不可能这样手牵着手走。 一阵恶寒,从这些个纨绔子弟的脚底板,一直冲到头顶上。 这些人抖了抖,就又你拉我拽地,往国子监里,慢悠悠地走。 而围观的人,见没什么热闹看,也就自然地散了。 ------------ 第二十七回 3(赵夫人的提醒)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罗辉拉着付新,一路进到国子监里,也不去课堂上,也不是去赵诚的职室,而是直奔国子监后面,一片枫树林子里。 此时正是秋天,枫叶如火一样的红。 飘落的红叶,更是铺了一地。 流云和流雨想要跟进去。 罗辉一转头,目光冷冷道:“你们在这儿等着。” 流云流雨两个,有些怕罗辉。 毕竟,刚刚,围住她们的人,看起来绝非善类。 但罗牵着她家小娘子的小子,一瞪眼睛,那些个人,便就都气弱下来。 流云、流雨两个,拿眼睛瞅付新。 付新也罗辉也算熟了,也没多想,猜测罗辉是有事问她,笑道:“你两个在这儿等着。” 罗辉拉着付新拉进枫树林,脚踩在落叶上,“沙沙”做响。 离流云、流雨两个有一段距离,罗辉松开付新,转过身来,面对着付新问道:“你真和赵司业学习?” 付新差国辉一个头的身高,背后便就是一颗枫树的树干。 微仰着头,付新指了指罗辉手里拿着的细绢布,极为认直地回道:“可不是,没看我束脩都备了?” 突然想起张秀儿知道,付新就又问道:“秀姊没和你说么?” 罗辉见付新一片懵懂,忍不住伸手去戳她的额头,道:“笨得要命,大夫人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想起来让你跑国子监来?” 付新愁容满面地瞅罗辉,迟疑了会儿,才说道:“那个你没听韦公子说什么?” 罗辉皱眉道:“上次崔家的菊花宴,你的第一又是作弊?” 付新红着脸点头:“那是广宁公主写的。” 罗辉笑开了:“我就说,这才多长时间,你不可能进步那样快。” 付新听了,心下就不高兴了。 嫌罗辉说话太直白了。 心想:我怎么就不能进步那样快了?这样瞧不起来?看我跟着赵司业学习,明儿再有宴会,写诗,非吓你一跳不可。 这边厢,自信的烈火在付新的心底熊熊烧起。 那边厢,罗辉却仍在打击付新道:“你以为学写诗,像你想像的那样简单?背背韵脚平仄就行了?这学,你可有得上了。” 付新气鼓鼓地瞪着罗辉:“罗公子要是没事,就把绢布还给我,我还要去拜见赵司业呢。” 罗辉倒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道:“你知道赵司业的职室在哪儿?走吧,我带你去。” 见罗辉并不还给她细绢布,付新也没客气,就跟着罗辉出了枫树林。 流云、流雨两个跟在了罗辉和付新的后面。 罗辉边领着付新走,突想起李武来,就又说道:“你既然来这儿上学,别天天傻呼呼的,小心点儿那个李武。” 付新点头道:“我知道。早上时,我没有惹他,是他非将我围住的。” 罗辉摇头:“他就那德性。明儿你上学,跟我一起吧。有我在,他就不敢。” 付新也知道罗辉是一片好心,她其实也想跟着罗辉一起上学。 李武怕罗辉,就没今天早上,付新也是知道的。 可是 付新低着头,想了又想,虽然有点出卖赵夫人。 迟疑了会儿,付新终是决定实话实说道:“好像不行。我来国子监上学,我娘除了让我,不要和着男同学一起玩之外,特意地叮嘱我,让我远着罗公子一起。” 罗辉 “为什么?”罗辉不解,他有做过什么?为什么赵夫人就这样,防他跟防贼似的? 付新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问我娘,我娘也不说,就只说让我远着你些。” 罗辉气哼哼道:“那你远着我了?” 付新连忙表决心道:“我知道罗小郎君心好,我想我娘肯定是有些误会罗小郎君了。” 对于付新的狗腿,罗辉非常地受用,不自觉地,嘴解便就咧开了。 回手一点付新的头道:“以后在这里,碰见了什么事,赵司业解决不了的,就让你那俩个丫头去找我。傻呼呼的,让人卖了可怎么好?” 付新不服气地偷偷瞪了罗辉一眼,但仍是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罗辉笑了,乜斜了付新一眼。 他觉得,这身宝蓝色胡服,穿在付新身上,格外的好看。 付国公府和赵府离得并不近,若是付新早上,等着坊门开了,乘车去赵府的话,再回到务本坊,赵诚就晚了。 付新也不能说到了赵府门口,等赵诚便就行。 那是外家,付新到了赵府,最快也要给崔太夫人磕一回头的。 崔太夫人要是知道付新来国子监上学,别说付新,赵诚也就不用想出门了。 所以,赵诚才让付新直拉到国子监来找他。 赵诚以为,付新会赶到他之前,到国子监他的职室来等他。 国子监祭酒一人,司业两人。 均都有自己的职室。 职室内有床、桌椅,煮茶的炉具等物。 赵诚到了国子监之后,发现自己的职室外面,并没有人。 开始时,赵诚还以为付新没来呢。 可等了一会,还不见来,便就有些奇怪了。 赵诚挺了解自己的姊姊赵夫人的,赵夫人那样郑重地求他,应该不会突然后悔,不让付新来了。 其实,开始时,对于付新来国子监的事,赵诚直言:“荒唐、荒唐!” 可搁不住赵夫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自己如何命苦,然后从被崔太夫人嫁进付家说起,如何从一个新媳妇,熬到了现在。 赵夫人直哭得天昏地暗的。 又回忆了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如何如何。 赵诚差点儿被赵夫人的眼泪给淹死。 终是缴械投降,答应付新来国子监学习。 赵诚想:我就一直带在身边,再看顾得严些,再则付新还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可这才第一天,他这外甥女儿人呢? 赵诚让跟着自己的小厮,出去打听。 看是不是付新被人当成新学生,给领到其他处。 然后没等小厮回来,罗辉就领着付新,到了赵诚的职室门外求见。 小厮进去通报。 等得正心焦的赵诚,连忙让进来。 见付新两手空空,罗辉提着绢、流云、流雨提着酒肉束脩等物,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 第二十七回 4(无以为报)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赵夫人可是特意叮嘱过赵诚,让他注意罗辉,别叫罗辉往付新边上凑的。 赵诚的两条眉都快拧成一股绳了。 瞪着眼睛瞅并排站在自己案前的两人。 怎么瞅这两个,怎么感觉很熟的样子! 赵诚不由得沉思。 他大姊明明说这两个人,根本就不熟的啊。 还说那个罗家小子,觊觎她女儿。 瞅了眼罗辉,赵诚想:他还以为是他姊多心了。看样子,他以后真得看住些。 他姊根本就不是杞人忧天。 付新这才第一天来,这小子便就知道了。 这得多关心付新? 早上时,定是在付国公府门口蹲着来着。 嗯,罗家小子,就是在觊觎他的外甥女嘛! 赵诚越想,越觉得眼前的罗辉,心怀不轨,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罗辉像是没看见赵诚那探究的眼神一般,有礼地冲着赵诚一拱手,躬身道:“赵司业好,这位同学说是来找赵司业的,所以学生给赵司业领来了。” 赵诚留下来的这个小厮,还是挺有经验的,这时候,拿了个蒲团来,放到了付新的脚前边。 付新跪下,说道:“学生赵葭,给先生请安。” 罗辉、流云、流雨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赵诚的案子上。 赵诚瞅了罗辉一眼,道:“有劳罗同学了,这没什么事,罗同学上课去吧。” 罗辉坏心眼地说道:“新同学来,不拜孔圣人像?” 赵诚沉着脸,抬眼一瞥罗辉:“怎么,老夫人收学生,走什么过程,还要求教罗同学?” 罗辉连忙打躬:“学生不敢。那没什么事,学生就先告辞了。” 赵诚道:“好好学习,这次旬考记到年底考核之中,小心留读九年。” 罗辉 从赵诚的司业职室出来,罗辉停住脚,瞅着司业职室发愣。 他怎么感觉,赵诚在有意刁难他? 罗辉想了又想,也没想出自己犯了什么,赵诚的忌讳来。 他好心地将他的外甥女送来,即使不嘉奖,也不至于这样吧? 罗辉想,以前,这个赵司业对他,还挺好的。 怎么突然,就讨厌起来了? 这赵家人还真是奇怪! 因为想不明白,赵夫人和赵诚为何对他态度不好。 罗辉甩了甩头,便就不再理会,去上课去了。 职室内,赵诚让付新起来,打量了下流云、流雨,问道:“你们怎么碰到一起的?一起来上学的?” 付新连忙否认道:“没有,学生是由丁大娘陪着,坐马车来的。” 于是,便就将在国子监门口碰到李武的事,如何被这帮子纨绔了弟刁难,怎么碰到的罗辉,罗辉如何帮她,学与赵诚听了。 赵诚面色稍霁。 付新十分真诚地说道:“多亏了罗公子,要不学生还进不来呢。” 赵诚心想:他倒是误会罗辉这个小子了。 但罗辉也不是头一天入国子监,罗辉什么德性,赵诚能不了解? 那李武欺负新同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 哪一个,罗辉管过? 这,更加的证明,罗辉那小子,对付新意图不轨,千真万确的了。 赵诚不由得语重心长地叮嘱付新道:“本来,你来这儿跟我学习,我是反对的。倒不是舅舅推脱。你也看见了,国子监里,鱼龙混杂,你又是个女孩子,稍有不慎,关着名声清白。” 付新躬身道:“学生知道,以后定会小心的。” 赵诚宽慰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好在我这有单独的职室,你就在这儿学习,不要与监里的学生来往。尤其是罗家小子,自入国子监以来,难以教育,不过是圣上关照,才不得已,留在国子监学习。” 付新也实在不明白,怎么一个两个的,说罗辉不好? 明明罗辉非常的热心肠好不好? 虽然心下这样想着,但付新仍是乖巧地点头道:“学生知道了。” 之后,赵诚又问了付新,都读过什么书,学到哪里了之类的话,摸一摸付新的底。 然后,拿出一本韵字表来,圈了几个韵字,让付新顺着写两句七言、五言,晚上时交给他就行。 一整天,付新都在赵诚的职室内,认真地作赵诚留的作业。 有不会的,便就问赵诚。 由于国子监提供午饭,多付新一个,国子监的厨子,倒也没说什么。 而且,国子监提供住宿。 不过外地学生,是要吃住在内的,所以,国子监的一角,设有洗衣局。 给住在这儿的学生们,洗衣服和拆洗被子等。 所以,付新去方便,倒也不至于没有地方。 就是要躲着人。 因此上,付新、流云、流雨一天,都少喝水。 然后,纪妈怕付新在外面吃不好,竟在国公府里的小厨房里,为付新做了几道好菜,让国公府里的小厮,给付新送去。 当然,也有巴结越诚的意思。 因为带的菜里,有下酒的。 绣燕跟着,还在酒馆里,为赵诚打了二两酒,一并让小厮送到了国子监,赵诚的职室内。 赵府清贵,赵诚瞅着眼前的饭菜,颇为满意。 但,国子监内又不只他一个司业。 而且,上面还有一个祭酒。 于是,赵诚让小厮提着酒菜,去寻另一个司业,一同去了祭酒的职室里。 流云、流雨两个单有饭菜。 付新觉得,她的午饭,有点儿太过丰盛了。 左右也没有人,赵诚又走了。 心下感激罗辉,帮了她一次又一次的。 付新自觉无以为报。 于是,便就让流云偷偷地去寻罗辉来。 开始时,流云和流雨都十分的不乐意,道:“不好吧?赵司业先还叮嘱小郎,让远着罗公子呢,说罗公子” 流云流雨吭吭唧唧的,终是没好意思将赵诚的话,学出来。 付新笑道:“没有的事,赵司业是误会罗公子了。你忘了,咱们来时,可是罗公子帮了咱们解围的。做人要有良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又没什么可送他的,就请他吃顿午饭,当做报答,应该没什么吧?” 流云、流雨道:“可是大夫人让小的们来,就是看着小郎的。” 付新:“可我做了什么要出格的事了么?” ------------ 第二十七回 5(订死的窗户) 流云、流雨心想:你是没做的,可你现在,不是正准备着做,还想让我俩个帮你呢。 付新拉着流云、流雨的手,便就“姊姊、姊姊”地喊。 可是流云流雨两个很坚持,因为她们本来就是赵夫人派来,一是保护付新,二便就是看着,不让付新与国子监的小子们来往。 尤其是罗辉,赵夫人可是点了名的告诉她俩个,要全力注意。 付新自来不是个以势压人的,流云、流雨不肯去,她便就只得想别的法。 瞅了瞅已经摆好的饭菜,付新假意地板着脸道:“你俩个在这儿等着,我有事出去会儿,一会儿回来,你俩个不许跟着,看着饭菜。” 流云、流雨两个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付新这是打算着,自己亲自去找。 事情就是这样,流云、流雨两个不能去,但付新去,她俩个是下人,也管不得。 于是,流雨看着饭菜。 流云则跟在付新的后面,从赵诚的职室里出来。 就见职室门口,站着赵诚的小厮。 原来赵诚去祭酒哪儿,只带走了一名小厮。 怕有人打扰到付新,便就在门口留下一个。 付新…… 瞅着那小厮,流云拉着付新道:“小郎,要不咱们回去吧。”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找到了罗辉,也进不到职室里边来啊。 早上的时候,赵司业的叮嘱,你可是答应得好好的。 付新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笑道:“没事,他点子多,会有办法的。” 流云…… 早上时,罗辉让付新有事情的话,去寻他时,曾指给付新,他课室的方向。 国子监不小,付新也不知道准确的地方。 便就朝着大概的,罗辉课室方向走。 好在没走几步,便就见罗辉坐在一道矮院墙上,嘴里叨着个草叶,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付新:“这大中午的,你不吃饭,跑出来干嘛?” 付新一见罗辉,非常高兴地笑道:“罗辉、罗辉。太好了,我正找你呢,你下来,下来。” 罗辉从那矮墙上,一下子便就跳到了付新面前,手从嘴里将那草叶子拿下来,说道:“找我干嘛?按理说有赵司业,应该不至于领不到午饭。” 付新也了解罗辉的脾气,笑道:“你竟胡说。你在这儿干嘛?可吃过午饭了?” 罗辉“切”道:“没吃,午饭太难吃了,他们都去外面了,我懒得去,就在这儿晒会儿太阳。” 流云瞅了瞅又高又净又蓝的天,心道:你骗鬼呢?秋天的太阳,非把你晒成人干不可。谁信啊? 就听付新十分相信地笑道:“唉呀,别晒了,虽然说你将来是要学你爹当将军的,但这么晒也不好。你别吃饭太好了,我家里给我送了好多好吃的来,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帮我吃些。” 流云…… 罗辉倒也没客气,重又将草棍子放到嘴边上,斜着腰打量付新,笑道:“我看赵司业去了祭酒职室里,门上没留小厮?” 付新地面上一红:“你总会有办法的吧?” 罗辉笑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就去尝一尝你家饭菜,是否好吃。” 付新非常相信罗辉的话,便就高兴着打头走了。 走了几步,回头时,现罗辉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回到赵诚职室门口,那小厮像个木桩子似地,直愣愣地还站在门口。好像一尊庙里的佛像。 付新想了想,门到了门口,笑道:“小哥中午不吃饭吗?现在晌午了,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要不小哥就去吃饭吧。” 那小厮摇头:“小郎客气了,不用管小的,小郎尽管自己去吃。一会儿,会有人会来换小的吃饭,小的谢小郎关心。” 付新…… 跟在后面的流云,忍着笑道:“时间也不早了,小郎还是进屋里,吃饭吧。” 付新嘟着嘴,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般,蔫头蔫脑地进到了职室里。 秋天的太阳虽然毒,但秋风特别的爽利。 付新坐到了桌案前,而流云流雨的饭菜,也摆在了另一个案子上。 流云、流雨自然是要先侍候着付新吃了,她俩个才能吃。 付新要等罗辉,便就笑道:“你俩个先吃,这里不用侍候。” 流云、流雨道:“还是先侍候小郎吃。” 付新极为认真地说道:“不可以,你俩个先吃,我要等会呢。要不然,一会儿赵司业回来,该怀疑咱们了。你俩个先吃。” 流云流雨没法,只得坐到一边的案上,面对着付新,吃了起来。 罗辉倒也没让付新等多久,没一会儿,就听职室内的后窗子,有轻微的敲击声。 付新不等流云、流雨两个反应,就已经站起身来,冲到了后窗哪。 就见滑棍等物全无,付新想开窗子时,结果现,那后窗是死上的。 付新一阵无语。 她就说,她舅舅怎么那么放心地,就在门口留个小厮走了。 原来…… 从纱透子上,能看出来,外面站着的是罗辉。 付新只得说道:“窗子是死的。” 隔着纱透子,付新看不见罗辉的脸。 罗辉脸上,一点儿意外都没有显现出来。 要是一下子,便就能将这后窗打开,才怪呢。 原来他们曾上赵诚的职室里,偷过岁考题。 然后那一期,几乎所有人都考过了,而且成绩还非常的好。 虽然事情就那么过去了,可能赵诚还是想到了什么。 后来,罗辉试过,这窗子,便就被死上了。 他们是不能将纱透子给弄破了的,那样的话,就不用在国子监呆了。 付新愁着脸问:“怎么办?” 罗辉语气极为轻松地说道:“你往后去,别出声。” 付新点了点头,依言往后站了点儿。 外面的罗辉一脸坏笑。 早在他们知道赵诚将这窗子订死之后,他们便就想了另一个办法。 总之,赵诚和另一个司业、祭酒的职室,还没有办法能拦着不让他偷摸进的。 司业祭酒再怎么的,他们也是晚上要回家的。 而国子监里的学生,却是住在这里。 罗辉几个要是晚上不想回家,偷偷留下,极不容易被现。 。 ------------ 第二十七回 6(下学)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深更半夜的,什么办法他们想不出来? 什么样的门窗,让他们弄不开? 原来,赵诚不是让人将里面给订死了。 罗辉趁着天黑没人,半夜里,将这窗子整个卸了下来,却是从外面给弄上了。 现在赵诚这窗户,从里面开不开,从外面,却是轻松地,就将整个窗子给拿了下来。 付新站在一边,就觉眼前一亮。 罗辉将整个窗框带着纱透子,全拿了下来,放到了屋外,倚着窗墙地上。 付新、流云、流雨…… 罗辉从窗子跳进来后,弯身将那窗框拿起来,又安回窗户上。 转过头,见付新傻瞪着眼,低低地声音,笑道:“我只要从外面死上,赵司业就还会以为这窗子开不开。” 也不等付新反应,罗辉径直走到案前,瞅着案上的饭菜,搓着手,就又小声说道:“还挺丰盛的,你娘还真是心疼你,怕你在这儿饿着。” 付新也就坐到座位上,怕被外面站着的小厮听着,轻轻地声音让道: “你也坐吧,幸好多预备了碗筷。不是我娘,一看这菜,就知道是纪妈做的。你尝尝,纪妈手艺可好了。今天这顿饭,就当我谢谢你的,帮了我好几次了。” 流云、流雨自罗辉进来,便就吓得好似职室内来了个怪物。 两个人正好也吃完了,便就去守着窗,察看着,就怕赵诚突然出现。 付新见她俩个这样,笑问:“你俩个吃完了?“ 流云、流雨齐声说道:”小的吃完了,小郎自己吃吧。“ 付新不觉地笑了。 罗辉也不等让,拿起碗筷,吃起东西来,一点贵公子的气质也没有。 简直就像饿了多少天似的。 付新见了,不由得就笑了。拿起筷子来,慢悠悠地吃。 也许是看罗辉吃得香,付新竟也吃多了。 幸好纪妈怕付新累,带得饭菜量足。 加了罗辉,也足够吃了。 只是没有剩。 赵诚因为喝酒,再说话,所以回来得慢。 但付新仍是怕被抓着,见罗辉放下筷,便就一个点儿地催促他走。 罗辉却是一点儿也不怕地样子,小声说道:“你见谁家小子天天乘马车来?” 付新摇头道:“可是我不会骑马啊。” 罗辉打了量了付新一下,低低地声音说道:“我教你。” 流云和流雨两个一听,心下大惊。 嘴上没说什么,心下不由得腹诽:我们家小娘子好心好意地请你吃午饭,你不说谢谢我们家小娘子,竟还坏心眼地撺掇我们家小娘子骑马上学? 这也太不地道了。 付新倒是没想那么多。 人心都是越玩越野,付新自然也不会例外。 开始时,只觉得能出来,就已经很好了,现在出来了,一听有人教她骑马,自然是更加的高兴了。 拉着罗辉地手,眼睛闪着星光,问道:“真的?” 罗辉对上付新的眼睛,笑着点头应道:“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付新果然歪头想了想,然后摇头道:“好像没有。” 罗辉不禁笑开了。 付新却突然转过头,瞪着罗辉道:“可是我没有马,驴也没有。” 罗辉听了,便就再也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然后说道:“没事,明儿我去市上,给你买匹矮马来。” 付新却又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样,道:“我娘不会让我要的。要是见我突然多匹马,定是要问的。” 罗辉却不担心,说道:“没事,你就看我的就行了。” 守在窗下的流云、流雨好像隐隐听见外面有人走动,连忙通知道:“小郎、小郎,好像赵司业回来了。” 付新大急,连忙就推罗辉。 罗辉却是不紧不慢地到了后窗边上,拿下虚放着地窗子,弯身放到外面。 然后,一手杵着着窗台,一使劲,就跳了出去。 跟在后面地付新,急急忙忙地让罗辉快点儿上窗子。 罗辉两手举着窗子,冲着付新一笑,道:“晚上咱们一起回家。” 付新愣住,道:“你忘了,我坐马车和丁大娘一起回去。” 罗辉也不解释,又冲着付新一笑,便就将窗子安上,在外面重又弄死。 透着窗纱,罗辉冲付新挥了挥手。 付新“扑哧”地笑出声来。 这时候,就听外面门口处,守门的小厮的声音:“小郎就中午时曾出去一小会儿,一直没有出去过。也没有外人进来。” 然后随着帘子晃动,赵诚踱着四方步进来。 流云和流雨已经将桌上的餐具装进了大食盒里,等着晚上时,带回付国公府。 但那干净的菜盘,赵诚颇有些吃惊。 赵诚问道:“你虽然不瘦,但也不是很胖,没想到这般能吃。菜中午时我看着,应该不少,竟然都吃了?” 付新坐在案前,手里拿着韵字表。 正像模像样地看着。 见赵诚进来,虽然站起身来,但手里的韵字表,并没有放下。 付新见赵诚问话,连忙从座位前走到了一边,垂手站直,好似对自己的大饭量颇有些羞涩,道:”回先生话,都吃了。“ 赵诚见付新回答得这样郑重,反倒觉得自己失言。 于是摆了摆手,赵诚说道:”好了,你坐回去吧,好好学习,有不懂的问我。“ 付新称”是“,重又坐回座位上。 到了晚上下学,住国子监的,纷纷往校舍处走。 而要回家的,便就往国子监大门处走。 一时间,国子监内,比早上时,还要热闹。 而国子监门口,京城富贵人家的学生,或是小厮、或是老奴的,有牵马的、牵驴和牛的,就在门口等着。 当然,也有独自下学回家的。 由于付新与赵诚一起出来,李武虽然混,但也没有闲到上国子司业跟前蹦跶的毛病。 只是远远地,瞅了眼付新,便就跟着他那帮子的狐朋狗友,吆三喝四地往外走。 付新不自主地,往赵诚身边靠了靠。 然后,便就左右地瞅,却没有看见罗辉的身影。 付新不禁想:还说要和她一起回家,下学了,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不过,考虑到身边有赵诚,付新不但没觉得罗辉失信,反倒是松了口气。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电影天堂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七回 7(罗辉的算计)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新还真怕罗辉,楞头楞脑地跑过来,说要跟她一起回家,可就麻烦了。 下学,当然是学生送先生,所以,没有赵诚送付新的理。 在门口,付新恭敬地将赵诚送上马车。 然后直等到赵诚的马车走远,才与流云、流雨两个,往租屋内寻丁婆子,也好乘车回付国公府。 付新与流云、流雨到了租屋门口时,丁婆子已经让人套好的马车,在街边等付新了。 见三个人过来,丁婆子笑着打招呼。 国子监街上,来接下学的,不是小厮便就是老仆。 丁婆子颇为显眼。 付新高高兴兴地上前,与丁婆子说话。 丁婆子便就问道:“今天才上学,怎么样?好玩吗?” 付新开开心心地一一回答丁婆子的话。 丁婆子扶着付新上车。 这时候,李武却又蹦了出来。 原来,李武还是不死心,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付新。 早上时被罗辉给赶跑了,便就一心等付新下学呢。没见着罗辉,便就闪了出来。 “哎呀,还真少见,一个大男人上学,不骑马,竟然像个女人似的,乘车?哈哈哈……”李武像早上一样,骑在马上,拦在了付新回家的路前边,一顿取笑。 李武的狐朋狗友也跟着哈哈大笑。 丁婆子也知京城藏龙卧虎,因此上,只是微皱了下眉,并不理会李武,直接让付新上车:“小郎不用理会,咱们上车,回家了。” 付新头都没抬地,便就进到了车里。 李武讨了个没趣,坐在马上哼道:“今天你不说清楚,小爷我决不放你过去。你说,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马车里的付新也不理他。 但,李武不闪开,马车就没法走。 已经进到车里的丁婆子,瞅了瞅付新,小声问道:“他是谁?” 付新便就将李武的身家姓名说了。 丁婆子有些头大,李林甫家,的确不大好办。 主仆几个正头疼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罗辉的声音:“李武,你小子下学不回家,在这儿干什么呢?” 李武一瞅罗辉,皱着眉,颇为不高兴,语气不耐烦地问: “我说罗辉,你今天是不是闲的?你跟车里那造假那小子什么关系?你干嘛处处维护他?” 罗辉上下地打量李武道:“怎么了?不服就找个地方?” 李武立时就没了脾气,嘴里不知道哼哼唧唧点儿什么,再加上金叶子几个人喊李武。李武借坡下驴,外强中干地说道:“罗辉,你等着,哪天小爷非收拾你不可。” 然后,李武就跟着他那帮子狐朋狗友走了。 对于李武的威胁,罗辉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也不当回事。 见付家的赶车人还傻愣愣的,罗辉道:“还不走,等李武他们回来?” 赶车人连忙喝了一车,拿起马鞭,一甩,马车稳稳地移动。 付新在车里谢道:“多亏了罗公子,谢谢了。” 罗辉笑道:“明儿咱们一起上下学吧,李武这小子,轻易不死心,非常地烦人。” 说完,罗辉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极有深意地笑。 付新再傻,也觉得,罗辉刚肯定是故意的。 从国子监出来,罗辉肯定是故意不让李武看着他,然后才跑这儿来拦住了她们的马车。 之后,罗辉再出来,将李武骂跑。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她们的马车,一起回家去了。 付新想,罗辉太阴险了吧? 果然,就见丁婆子一脸感激地说道:“老奴谢谢罗小郎了,既然罗小郎知道我们家小郎是谁的话,那以后就一起上下学吧。李公子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以后,就麻烦罗小郎了。” 罗辉笑盈盈地答道:“没事,邻居住着,她又和秀儿好,我自然照顾她。那个李武没什么能耐,他怕我。” 别说付新,流云和流雨两个,都觉得罗辉脸皮有点儿厚。 可惜丁婆子并没发觉,听了罗辉的话,又连谢了几声。 马车从付国公府的后门进去,付新先回回燕居去换衣服,洗漱。 丁婆子和着流云、流雨两个,直接去见赵夫人回话去了。 纪妈和着绣燕两个,亲自出去将付新接回来的。 一路上,问长问短的。 除去李武的事,付新一天都很高兴。 所以,一直笑着,话语轻快地,细细地回答了纪妈和绣燕的问话。 在回燕居里,换回女装、又重新梳了头,洗了脸。 付新由绣燕、带着两个小丫头陪着,便就去给赵夫人请安。 赵夫人自然也问了丁婆子、流云、流雨,付新在国子监如何,都干了什么,和谁说过话等问题。 丁婆子自然便就将李武的事,与赵夫人学了。 赵夫人也觉得李武的事,非常的棘手。 又听闻罗辉帮着,将李武骂跑了之后,赵夫人哼了哼,道:“看样子罗家那小子还有点用处。” 赵夫人,半分没有感激罗辉的意思。 丁婆子和流云、流雨…… 赵夫人又说道:“算了,明儿早上憨娘上学,喊着罗家那小子一起吧,你们可看好了,别让憨娘和罗家小子多说话。那小子瞅着就不是老实的。” 丁婆子连忙笑道:“这个自然,五小娘子也是懂礼的,在车上时,只是出言谢了罗小郎,就再没说别的。” 流云、流雨…… 赵夫人就又问流云、流雨付新在国子监内的事。 流云、流雨两个对视了一眼,虽然付新并没有叮嘱她俩个,别提中午请罗辉吃饭的事,但见赵夫人对罗辉的太度,到底没敢提。 只将付新一整天,除去去方便外,一天没出赵诚职室的事说了。 并说付新如何认真地学习写诗,看书,拼韵脚。 赵夫人听了,很宽慰。 而从回燕居出来的付新,没走两步路,便就碰见了付悦,站在去往大夫人的路上,笑着瞅付新。 只一打眼,付新就瞅出,付悦这是专在这儿等她。 付新一见付悦,就觉得头疼。 她实在是理解不了付悦,怎么就这么爱找不痛快。 付新被众人簇拥着走过来。 站在一边的付悦一贯的笑盈盈地一施礼:“怎么一整天都没见着五姊姊?五姊姊出去了?”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电影天堂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七回 8(不死心的付悦) 付新歪着头,瞅着付悦,似是在想着什么。 一双眼睛眨啊眨地。 付悦也笑着,有礼而节制。 嘴角的弧度,多一分则太大,少一分又不足以表示出礼节。 那恭敬的表情,似地等着聆听付新的垂询。 付新笑了笑,说道:“我每一次见到六妹妹冲我笑,浑身都会颤抖。六妹妹每每对着我笑时,我都会不自觉地提高警醒。” 付悦依然浅浅地笑着,就像付新刚刚的话,不是在嘲讽她,而是在夸耀她一般。 “五姊姊开玩笑了呢,妹妹对姊姊一贯的仰慕。五姊姊今天出门子了吧?玩得可开心?”付悦又将话转到了,付新白天去哪儿了的问题上。 付新轻蔑地瞅着付悦:“六妹妹不是一贯的消息灵通?若是想知道,自己去打听啊。何必问我呢?六妹妹又不会为我高兴,每日家过得扎心,不难受吗?” 说完话,也不等付悦反应,付新便就转头走了。 她现在被大夫人捧在手心里,有机会给付悦难受,付新是决不会让付悦好受了。 本来去国子监,就已经很开心,付悦还送上门来让她扎心。 付新可以说,像只快乐的蝴蝶一样,给个翅膀,就能飞着了。 蹦蹦跳跳地进到了延居。 打门口,付新便就喊:“娘、娘,女儿回来了。” 赵夫人迎出门口,站在檐下。 夕阳的光辉像是度了层红晕地金子,流泻而下,再被那院中的梧桐树叶,切割成细碎的,像金屑铺满了院子。 赵夫人的面上,泛着淡淡的光晕。 付新瞅着赵夫人,再一次的,与沈容重叠。 “娘!”付新扑到了赵夫人的怀里。 赵夫人笑着搂住付新道:“这才出去一天,就想娘了?告诉娘,学习得怎么样?你舅舅严厉吧?他没说你吧?你告诉娘,你舅舅敢说你,娘就去骂他。” 付新闷在赵夫人的怀里,摇了摇头,闷着音道:“没有,舅舅很好,很有耐心地教女儿。女儿学不会的,也不烦。” 赵夫人放下心来,笑道:“没事,学不会就慢慢学,咱们又不是要考状元。” 这时候,付悦由牛婆子陪着,打延居门口进来。 赵夫人头都没抬一下,明知道有人打院门进来,仍是领着付新,转过身就往屋里走: “告诉娘,你累不累?进屋歇会。娘手边上还有点儿事,处理完了,咱们去给老太君请安,完就吃晚饭。” 娘俩个进到屋里,付新便就坐到了窗下的案边的凳上。 见案上放着本书,拿起来一瞅,却也是一本韵字表。 然后边上,还有按着韵字写的七言一联,或是五言一联的字帖。 赵夫人坐回自己处理事情的,堆着帐本等物的桌子前,拿起一本帐子来看。 边上洗衣房的婆,与付新打了招呼,就又与赵夫人报告着什么事。 这时候,门口的丫头进来,道:“大夫人,六小娘子来了,在外面等着呢。” 赵夫人道:“没见我忙着呢?让她等会儿,我忙完了的,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去老太君哪儿还有一会儿,她不侍候她娘,跑这儿来干什么?” 丫头一脸的惶恐,知道自己好像犯了错误,连忙地退了出去。 付新举着那帖子看了看,瞅了眼赵夫人,想问赵夫人这是不是她写的,却又怕打扰了赵夫人,便就一会儿一抬头的。 想趁着赵夫人什么时候有个空,好见缝插针地问。 赵夫人与那婆子说完话,猜着付新有话要问,便就笑道:“是不是想问娘,桌上的是不是娘写的?” 付新点头:“是、是。” 赵夫人被付新逗得笑了,道: “是娘写的,怎么说,你外祖活着时,也是国子祭酒,我在娘家时,也曾跟着你舅舅们一起学习的,不过到了国公府,庶务缠身,便就将这些给丢了。老了,不行了,写不出小女儿的心态了。” 付新一听赵夫人的话,鼓着眼睛道:“哪有,娘写得很好,比公主写得还好呢。” 赵夫人笑道:“就你嘴甜。” 付新认真说道:“哪有?女儿说得是实话。” 这娘俩个在屋里,说着话,时不时的,便就传出一阵地笑声。 站在檐下的付悦,果然心像是被扎了一般。 嫌她来得不时候,却与付新聊得火热。 付悦心下恨恨地想:她就是捂块石头,也都捂化了,怎么就感动不了赵夫人的心? 付新,到底比她强到哪儿了? 赵夫人处理好事情,已经有半炷香的时候过去了。 太阳越发的西沉了。 夏末秋出的伴晚,天边突然出现火烧云,将大地的金色全部换成了一片的红。 泛在付悦的脸上,更是红彤彤的。 似乎,连眼睛都是红的了。 洗衣房的婆子从延居的正屋出去了,屋内的丫头才出来喊付悦进屋里去。 付悦抬眼瞅了下窗子,隔着纱透子,她见着赵夫人站在窗下的案子前,付新偎在赵夫人身边。 赵夫人指着一个帖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付新便就“咯咯”地笑出声来。 付悦抿了抿唇,随着丫头进到屋里。 赵夫人眼皮子没抬一下地,继续与付新说着话:“以后,若是有你写不出来的,告诉娘,娘帮你写。” 付新瞪着眼睛道:“不,女儿自己写,才不要作弊呢。” 赵夫人就笑了,伸手摸了摸付新的额顶:“好,我们憨娘最有骨气了,咱们自己写。” 付悦上前道:“母亲万安。” 赵夫人先“嗯”了声,才抬起头来,不轻不重地对付悦说道:“你娘身子不好,你应该多在她跟前尽孝,我这儿还是少来吧。” 付悦心下再恨,却也不敢与赵夫人犟嘴。 但是,别说是过继的庶女,就是家生的庶女,若是不再给主母请安,日后在这后院,想都能想得出来。 付悦只得轻声地说道:“是女儿的姨娘女儿来的。” 赵夫人冷笑。 并不理会付悦。 有胆子跳过她,上付宽哪儿告状,就要承担后果。 这时候,赵夫人的三个儿媳妇,也都领着孩子过来,给赵夫人请安,连就一起去武老太君哪。 ------------ 第二十七回 9(危险突来) 赵夫人便就将付悦当成了透明人一般。 自此以后,付新便就开始了国子监,与赵诚学诗的日子。 然后,早晚的,都与罗辉一起上学。 虽然赵夫人知道,但考虑到,怕付新被李武骚扰,也就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罗辉的出身,也让赵夫人颇为放心。 转眼,便就到了九月九,重阳日。 前多少天,赵夫人便就开始张罗着,要出门子去玩一玩。 赵夫人有她自己的小心思。 开始的时候,付新来得日子浅,因为要熟悉,所以,节日都没怎么过。 现在该熟的都已经熟了,赵夫人就想带着付新,出门走一走,玩一玩,将长安附近也看一看。 整日里不是国公府,便也就是国子监,最远也就去一赶东、西两市。 付宽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高姨娘的病也已经好了,付宽不可能总管着接星苑的事。 而且,赵夫人不单是不答理高姨娘,就是付悦,也是一贯不理的。 付悦也不报怨,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一副任赵夫人打骂,全无怨言的模样来。 无论赵夫人怎样对她,付悦都是浅笑着。 赵夫人没感动,但付宽却感动了。 只觉得付悦可怜。 小小年纪,离了父母,只身过继到国公府来。 当初之所以会在内门处寻他,也是因为心焦高姨娘所至。 但,付宽可不敢在赵夫人面前,为付悦说好话了。 之前,付宽曾只稍稍地提了一点点,赵夫人便就立即和付宽翻脸。 吓得付宽几日都没敢去孙姨娘哪儿,小心陪笑了几天,赵夫人的脸色才稍微缓和。 于是,付宽便就想到了,趁着重阳出门,让付悦与赵夫人多处一处,好好表现一番,希望能让赵夫人对付悦有所改观。 主要是,也好让高姨娘放心。 自打高姨娘病了之后,付宽倒是也去过接星苑几次。 高姨娘一贯是不争的,但与付宽说得最多的,也就是放心不下付悦。 尤其是病重的时候,简直就像是交待遗言一般。 既然要安排付悦陪着赵夫人,付宽怕付悦到时候没个准备,再弄巧成拙。 付宽便就提前告诉付悦,让她准备好,如何来讨赵夫人的欢心。 其实,也不是付宽不喜欢付新。 只是付新有赵夫人疼,别人根本就没有机会。 反倒是被赵夫人冷落的付悦,付宽瞅着楚楚可怜。 才会动了恻隐之心。 到了九九重阳这天,赵夫人将府内的庶务,交给了三儿媳妇罗氏。 给武老太君请过安,吃过早饭之后,付宽就带着赵夫人、付新、付悦,还有二子付璋、二儿媳赵氏、孙子、孙女儿一众人,出门了。 然而,当赵夫人发现,付宽竟然安排付悦与她同乘一辆的时候,非常地不高兴。 赵夫人拉着付新的手,站在哪儿,瞪付宽。 外面一众的人,比不得延居里。 赵夫人有个乐意不乐意的,也得给付宽面子。 不好骂付宽。 再说赵夫人上面有婆婆,自来再慈善的婆婆,也容不得儿媳妇骂儿子。 所以,赵夫人便就只能瞪付宽。 这也是为什么,付宽之前一点儿风声没透,却这样安排的原因。 若是提前说了,肯定是行不通的。 赵夫人死也不会答应。 其实,付宽这样做,也是变着法的给付悦,在国公府的后院长脸。 毕竟之前,后院的人,没有不知道付悦在赵夫人这儿,极为不得脸的事。 恨不得一个小丫头,都能踩会悦两脚的。 付悦浅笑着,冲着赵夫人微微地屈膝行礼:“母亲先上车吧?女儿扶着。” 付新瞅了瞅付悦,又瞅了瞅付宽。 付宽笑道:“夫人快上车吧,有两个女儿陪着,再没夫人更有福的了。再蘑菇,可就晚了。” 付新感觉到了赵夫人不高兴,怕赵夫人会说出些什么话来,让大家难堪,便就晃了晃拉着赵夫人的手,道:“娘,上车吧,难得出去玩,咱们高高兴兴的。” 赵夫人横了付悦一眼,冷笑道:“可不是,上车。” 虽然看着付悦糟心,但付新还是挺高兴的。 自早上起,付新便就跑到了厨房,看着菊花糕出锅。 热腾腾的,光瞅着就觉得香软甜糯。 付新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可是那婆子却不肯给付新吃。 而纪妈也在回燕居的小厨房里,同样蒸了桂花糕、菊花糕。 也不给付新吃。 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装进木漆的食盒里。 赵夫人让带到外面吃的。 付新看了一早上的花糕,最终,只是从纪妈手里,抢到一块儿尝了尝。 结果没解馋,反倒把馋虫给引上来了。 赵夫人不能拿付宽怎么样,付悦又如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不放。 “哼”了声,赵夫人戳了下付新的额头,便就由着丁婆子和丫头,扶着上到了车里。 付新紧跟着,便也就进到车里,与赵夫人挨坐着。 付悦进到车厢里时,赵夫人小声地与付新说话,连瞅都不瞅她。 也不知道赵夫人说了什么,付新便就“咯咯”地笑了。 付悦瞅了瞅位次,便就在付新的别一边,在偏凳上,也算是挨着赵夫人座下。 付新紧接着赵夫人的胳膊,一口一个娘地喊着。 赵夫人则听昨心花怒放。 马车平稳地行驶,娘俩个旁若无人地聊着天。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学骑马来了?”前几天,付新与赵夫人提了要学骑马,赵夫人有些意外,现在外出,突然想了起来,便就问道。 付新笑着说道:“女儿看着她们骑马好精神,所以想学。听说广宁公主也会呢。” 赵夫人笑道:“倒也是,娘以前在家里当姑娘时,也曾学过骑马呢。” 付新大奇:“真的?娘真的还会骑马?那女儿也要学,娘,女儿真的好想学。” 然后好每天骑着马上学,多威风? 付新在心底,默默地将这话补上。 赵夫人戳付新的额头道:“你啊,越来越淘气了。” 付新嘻嘻地笑,也不为自己辩解。 只是说道:“娘宠我啊。” 赵夫人瞅了眼付悦,笑了。 还未等赵夫人将嘴里的话说出口来,随着一声巨响,马车便就往一面倾斜。 ------------ 第二十七回 11(怀疑)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到底是五十岁的人了,赵夫人虽然没受多重的伤,但也觉得身子都要散架了似的,浑身说不上哪儿都疼。 屋里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的。 赵夫人闭着眼睛。 丁婆子以为赵夫人睡着了,走到床前,轻轻地为赵夫人拽了拽被子,并让屋里的人,小声点儿说话。 赵夫人未睁眼睛,轻声地问道:“憨娘怎么样了?可有受伤?吓着没有?我这儿一堆的人呢,你去瞧瞧憨娘去。” 丁婆子连忙小声地说道:“五小娘子就在外边,一直没走。见夫人受了伤,也吓坏了。老奴让五小娘子回去,五小娘子不肯,非要等着医生来了,看了夫人再走。” 赵夫人睁开眼睛,问道:“她人呢?怎么没在屋里?” 虽然赵夫人没有多余的话,但丁婆子是赵夫人跟前的老人,哪有看不出赵夫人生气的理? 丁婆子连忙脸上堆着笑,低声小语地说道:“回夫人话,五小娘子在外厅呢。” 赵夫人叹道:“既然她没走,就快让她进来,怎么等在外面?你们光忙我,也不知道安慰下她,这孩子定是吓坏了。在车里时,都哭了。” 丁婆子给丫头使眼色,丫头连忙出去喊付新。 付新正站在一边,左右付芩、付芸陪着。 倒也不至于显得可怜。 但比起往日来,还是有些落差。 丫头给付新行礼,笑道:“五小娘子安,没吓着吧?夫人请五小娘子进去呢。” 也许是意外,付新竟就愣住了,什么反应没有的怔愣着。 付芩和付芸连声问道:“祖母怎么样?” 反应过来的付新,也急忙问道:“大夫人怎么样了?胳膊没事吧?” 丫头轻声地说道:“奴婢瞧着,应该没什么大事。既然担心,就进屋里去瞧瞧。” 付新、付芩和付芸便就一起进到内室。 赵夫人面色也不是很好,但仍然撑着笑,冲付新招手道:“来娘这儿,瞧你吓得,脸都白了。娘没事,你别担心,憨娘可有伤着?哪儿受伤没有?” 付新瞅着赵夫人,在赵夫人的话一出口,付新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特别觉得心酸,眼泪便就忍不住地往下掉。 擦了擦眼睛,付新边忙摇头道:“没有,女儿没有受伤,都是女儿不好,娘受伤都是女儿害的。” 付芩、付芸给赵夫人行礼问好:“祖母好,祖母没事吧?” 赵夫人安慰地笑了,道:“你俩个也乖,祖母没事。你俩个也吓一跳吧?好了,祖母这儿有人,你俩个去陪着你五姑姑回去,别让她乱想。” 付芩、付芸两个点头:“我们一直陪着五姑姑呢。五姑姑吓坏了。” 付新想问:好好的,马车为什么会翻呢? 可是,现在付悦为了救赵夫人,受了重伤,而她却是连点儿皮都没有擦破。 所以,终是没有说出来。 赵夫人安慰付新道:“好了,这是个意外。娘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想你受伤。所以没事的,乖,回去吧。要是你再病了,娘就更不省心了。” 付新见赵夫人气色不好,也知道依着自己,赵夫人就更休息不好。 虽然不舍得,但仍是走了。 从延居地正室出来,正好看见从耳房出来的付宽。 付新根本就不想打听付悦的情况,但想了想,终是给付宽行完礼后,违心地问了声:“六妹妹伤得如何?” 付宽打量了下付新,沉着声音说道: “要是你没受伤,就进去瞅瞅吧。你俩个从小一起长大,年纪又差不多。你六妹妹刚醒,她姨娘又没在身边,你去陪陪她。” 付芩连忙说道:“五姑姑也吓了一跳,祖父容情,还是孙女儿去陪六姑姑吧。” 付新知道付付芩是为她着想,怕付宽多心,连忙说道:“不用的,妹妹受伤了,做为姊姊也应该瞧瞧去的。” 可还未等付宽说话,丁婆子从正屋里出来。 快走几步,抢到付宽跟前,丁婆子给付宽行礼道: “世子爷万福。大夫人让老奴与世子爷说,让人将六小娘子抬到正屋的软榻上,这样一会儿医女、太医来了,也好便于救治和照顾。五小娘子今天吓了一跳,就让她回去吧。” 付宽十分的不满意,但到底大夫从也受了伤,只得忍了。 但面上的表情,付新已经看了出来。 付宽冷冷地对付新道:“既然这样,就先回去吧。在这里,还得让大夫人分心照顾,受了伤的也没这样娇气。” 然后却又留下付芩和付芸道:“你俩个留下,陪着你们六姑姑说说话。” 付新冲着付宽微行了礼,转身出去。 绣燕跟在付新的身后,都快哭了。 但也不敢乱说话。 转过头,再瞅延居的院门时,就见有人陆陆续续地往里进。 这是国公府上的人,听到了信,或是派人,或是亲自地来控望赵夫人。 回到归燕居,付新越想越不明白。 好好的,马车怎么能说翻就翻了? 她坐到窗前,一想便就是一天,不吃不喝的。 直急得纪妈和绣燕千般的劝,万般的哄。 付新轻轻地声音,像是幽叹地问道: “纪妈、绣姨,我是不是特别的废物?一点儿本事也没有,以前我保护不了我娘,现在却也保护不了大夫人。” 纪妈连声安慰道:“没有的事,憨娘又乖,又听话懂事。小孩家家的,要什么本事?再说冷不丁的出事,谁的反应都与憨娘是一样的。又不是台上的戏,事先排练好的,时刻准备着的。” 绣燕也附和道:“就是呢,所以憨娘别想多了……” 纪妈的话,像是一个饵钩,在付新的脑子里,似是钩到了什么。 就像钓鱼一般,明知道鱼咬钩,但由于没拉出水面,便就不知道是什么鱼。 付新只是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又不确切。 脑子里一直回复着纪妈的话:“台上的戏,事先排练好。” 纪妈与绣燕左右地哄着付新,勉强让付新吃了几口饭。 天渐渐地黑了,纪妈和绣燕一个去打听赵夫人怎么样了,一个看着院中的丫头收拾火烛等物。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电影天堂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七回 12(夜色朦胧)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坐在窗下的付新,心下却只想着一个问题。 她要怎么办? 与付宽说吗?车翻得非常的可疑? 付新想起在延居,碰见付宽时的情景。 付宽对她的态度。 若是付新感觉不到付宽对她的不友善,那付新就真的傻了。 付悦受了那么得的伤,现在更是被赵夫人接进了延居正屋里。 付新想了又想,嘴角不由得嘲弄地笑了。 若果然她跑去与付宽或赵夫人提,马车翻车可疑的事,只怕别人不会以为马车翻车可疑。 只怕会以为,她怕自己失宠,所以要诬蔑付悦吧? 坐在窗下的付新,想了又想,却发现,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一切,都起始于赵夫人对她的宠爱。 若是赵夫人突然不喜欢她了,那么她也就没什么可倚仗的了。 她有什么优点吗? 付新想了又想,发现没有。 她什么都不会。 如果经此事,赵夫人因为感激付悦,而去宠付悦的话。 付新想,她也没什么可报怨的。 可是,每一想到这件事,若是付悦一手策划的,付新心下便就不服气。 她想要将付悦的假面撕下来。 可是,她要怎么做? 付新一时间,却也没有半分主意。 天逐渐地黑了,付新对着窗子唉声叹气。 丫头们点上烛火,付新将纱透子打开,迎面干爽凉快的风吹过,付新感觉,一天的郁闷之气,都减轻了。 她趴在窗台上,探出脑袋,看着逐渐隐蔽了远方的天空。 付新什么都不想,就那样放空了心情。 心下却似下了决定。 如果付悦这一次夺宠成功,那么接下来,便就是要收拾她了。 就像以前在广陵一样。 经过了上一次,付新决不会天真的以为,赵夫人宠付悦,并不耽误宠她。 就像一个母亲有两个孩子一样。 付新能容忍。 但付新知道,付悦决不可能忍。 付新早就看清了付悦,心知付悦是容不得她的。 正当付新看着院中的丫头收拾好,更司其职,有的进到主屋来侍候她,有的则进到了丫头房里。 先还热闹的院子,一下子便就静了下来。 付新就觉得窗框,似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发出不大的,“嘭”地一声。 然后,付新便就瞅着窗下桌子上,有个小纸球。 付新没急着瞅外面,却是伸手快速地拣起那个纸球,攥在手里,然后左右地瞅了瞅屋里。 绣燕去延居打听赵夫人的伤势去了,纪妈坐在屋内的灯下,做着活计。 付新的一件小内衣,已经快做好了。 值夜的丫头,正在收拾着被褥等物,还有付新睡觉服。 见没人瞅到她,付新才小心翼翼地重又探出头去,就见罗辉站在不远处,园中的花圃里,在向付新招手。 付新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幸好这会工夫,院中没有人。天又黑。 但罗辉就这样大胆的,跑到她院子里,还是让付新的心脏差点儿停跳。 罗辉冲着付新,指了指自己的手,然后很快的,便就躲了起来。 付新不由得便就笑了。 可不是呢,付国公府的马车,就翻在了坊外不远的地方,罗辉知道,再正常不过了。 付新的心底暖暖的。 罗辉肯来看她,付新就非常的感激了。 他与她非亲非故的。 纪妈见付新就站在窗口处,纱透子大开着,怕秋风凉,付新再着了凉。 让下手中的活计,纪妈说道:“你这孩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站在风口处,小心受了风寒,可不是玩的。” 付新又瞅了眼窗外,夜色掩映下,墙下的一溜花圃,阴幽黑暗,哪儿还有罗辉的影子? 纪妈见付新不肯离开,以为付新还在伤心白天的事,于是,便就让屋内的丫头去将纱透子放下。 付新并没有急着将手里的纸球打开。 而是走到床边上,然后将那纸球偷偷地塞进了胖胖后背。 付新也没有睡觉,丫头们侍候她换了睡觉服,将头发也散开。 纪妈也不再做针线,就陪着付新说话。 付新在等绣燕回来。 晚上时,丁婆子过来,说赵夫人与武老太君都免了付新的晚安,还有明天的早安。 丁婆子极会做人,安慰了付新好一会儿才走。 不外乎是让付新放心,不管世子付宽如何,赵夫人将付新当成了亲生女儿,决不会因为今天的事,便就会抛弃付新,转面去宠付悦的。 付新笑着答应,却没信多少。 或许赵夫人会想,只当她多了一个女儿。 但付新只一想到付悦的为人,便就觉得如芒在背。 付悦有本事让赵夫人从讨厌她,到喜欢她。 那么,再加上之前的种种事情,付新绝对相信,付悦便就能将她给收拾了。 付新想,她是决不可能会坐以待毙的。 因此上,晚上时,付新才会让绣燕去延居处,代为问候赵夫人。 丫头们,付新只让留了一个,其余的都打发了出去。 就在付新左盼右盼中,绣燕终于回来。 付新迎了上去,拉着绣燕,急忙问道:“怎么样?大夫人怎么样了?比早上时,气色什么的,恢复了没有?” 绣燕从回燕居出去时,可谓忧心匆匆,但从外面回来时,却是满面的喜色。 付新就又问道:“大夫人很好是吗?身子应该没什么事,只是磕破了点儿皮,对不对?” 绣燕笑道:“可不是呢,大夫人听说老奴去了,便就让人将老奴喊了进去。大夫人很关心小娘子,直问小娘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惊吓,还让老奴给小娘子带话,让小娘子安心,一切有大夫人呢。” “是吗?”付新低着头,想了想,然后一扬头,笑道:“不管怎么说,大夫人没受伤就是万幸,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绣燕瞅了瞅付新,又说道:“大夫人还让老奴和小娘子说,大夫人不傻,让小娘子就安心呆着就行。并叮嘱老奴,明天一定要去琪乐园学习,不能借引子,就荒废了学习。” 付新沉着脸,瞅着绣燕,先是无声地动了动嘴。 好一会儿,付新才又问道:“绣姨可看见她了?”看深夜福利电影,请关注微信公众号:ok电影天堂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七回 13(见鬼) 绣燕脸上的笑滞了下,然后语气极为轻松地说道: “欢娘在丫头夜间值夜的软榻上,也没什么的,这若是憨娘的话,老奴敢保证,大夫人定是会让憨娘在床上的。” 付新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知道大夫人疼我。她救了大夫人,受了那样重的伤。我虽然没见着,但听说昏迷了好长时间,大夫人感激她,将她接到自己屋里,也是应该的。” 话虽然这样说。 绣燕听了,仍是心疼付新。 付新越是说得云淡风轻,事情越是严重。 当时,付新与付悦两个同在马车里,可受伤出头的,却是付悦。 绣燕心酸,轻呼:“憨娘!” 付新摆了摆手,道:“算了,我累了,想在床上看会儿书,纪妈、绣姨也累了一天,而且也吓了一跳,就让离珠、离珍值夜吧。” 这两个便就是赵夫人给付新买来的,那八个留下的丫头中的。 付新均以离字取名。 绣燕心里心疼付新,就舍不得走。 可是纪妈却想得多,觉得付新静一静也行。 劝慰的话,该说的白天也都说过了,再说,便就是一直的重复。 说多了,反倒烦。 虽然之前也一直有风波,但这一次,可以说是付新进到付国公府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若是付新连这点委屈都接受不了的话,只怕以后的事,还多着呢。 毕竟,赵夫人对付新,除了喜欢之外,还有付新初来乍到的照顾。 但一个人,不可能长久的照顾另一个。、 即使是亲母女,也还是会发生些不愉快的。 付新总要学着接受,并应对才行。 于是,纪侍候着付新,半靠在床头的大引枕上。 又在付新头顶的墙钩上,挂了盏羊角灯。 屋内案子上,燃着烛火。 一室通明。 纪妈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又叮嘱两个小丫头,让她俩个精细些火烛,别睡着了之类的话。 又让春杏在外间,听着点。 便就将绣燕拉了出去。 虽然说付新自己要学着面对,纪妈怕付新从小被扶持惯了,将来再是个软弱的性子。 但,纪妈还是打算着,要和绣燕好好商量下。 未雨绸缪总是没有错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有些话不好直接当着付新的面说。 付新半靠在引枕上,一手抱着胖胖,一手拿着古诗来看。 等纪妈和绣燕出去之后,便就支使坐床前的离珠,去给她倒水。 并让离珍去挑灯,剪灯芯。 于是,付新便就将之前罗辉扔给她的,那个纸球从胖胖地后背开口里,拿了出来。 一边盯着离珠、离珍看,一边飞快的打开,放平后夹到书里。 离珠打了温水来,递给付新。 付新却冲着离珠笑:“我这会儿工夫又不渴了。” 离珠自然不能说什么,将杯子拿开,放到地中的案子上,笑道:“小娘子什么时候喝了,再使唤奴婢。” 付新点头,然后举起书,让书背对着离珠。 便就看罗辉写了些什么给她。 付新以为,罗辉定是知道了她今天马车翻车的事,所以纸条上,最起码也会是关心的话。 即使罗辉写不出什么关心她的话。 但也应该是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让她告诉给张秀儿。 这样的话,罗辉也就知道了。 然而当付新看到,那纸条上就三个字后,付新没气死。 就见那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明天见!” 付新就气得想将那纸条,再戳成球,给罗辉给扔回他脸上去。 “明天见?” 他费个大劲,偷摸进付国公府,她住的院子,就为跟她说:“明天见?” 罗辉是在逗她么? 付新满腔的感激,被这三个字,淋得一点灰都不剩了。 只剩下,被气得直恨不得,明天见着罗辉,锤他一顿。 付新愤愤不平地想:明天见,明天见。明天见鬼,也才不见他呢。 她明天不去国子监,到琪乐园后,就不出屋。看明天,他见谁! 付新将书扔到床前案子上,让离珠将挂着的羊角灯拿走,便就闭上眼睛,想事情。 虽然说,赵夫人让丁婆了带话,让她明天不用去延居了。 她是听大夫人的话,不去,还是去呢? 付新一时拿不定主意。 大夫人不让她去,也是出于好心,因为知道她与付悦自来相处不来,不想让她为难。 毕竟,付悦伤得重,一时半会的,搬不出延居。 可是,她若不去的话,别人不说,世子付宽定是会不高兴的。 经此一事,付新发现,其实付宽并没有他所显现出来的,那样喜欢她。 赵夫人会不会从中难做呢? 可是,赵夫人既然让丁婆子带话过来,她若是不听赵夫人的话,明儿一早上,过到延居去,给赵夫人请安。 付新又想到,她是好心。 一来怕赵夫人从中难做,二来也是想探望一下赵夫人的身体,好些了没有。 但,站在赵夫人的角度想。 赵夫人会不会疑心她,不放心赵夫人。 怕赵夫人与付悦增进感情? 越想越头疼,付新不自觉地,便就长叹了口气。 离珠和离珍连忙凑到跟前,问道:“小娘子哪儿有舒服?口渴了?还是想吃什么?” 付新睁开眼睛,瞅着两个丫头,笑了,说道:“给我倒杯水吧,这会儿倒是真渴了。” 回燕居里,火炉上无论何时,都会煨着开水。离珠倒了半杯,然后又兑了些凉白开水,使得杯子里的水是温的。 拿回屋里,离珍扶着付新起来。 付新接过杯子,喝了口水,然后说道:“时候不早了,把灯熄了,你俩个也去外榻上,睡觉吧。” 说完,付新躺回府上。 离珠离珍两个为付新拉好被子,然后撂下床纬,轻手轻脚地熄了内室的烛火。 随着她俩个举着一支燃着的蜡烛,出到外屋,帘子放下。 一室的黑暗。 付新自己也知道,她进到付国公府的第一次危机,正是此时。 若是解决得不好的话 虽然事情很糟心,但付新想着想着,却仍是睡着了。 而且睡得颇香。 一晚上,连个梦都不曾做过。 ------------ 第二十七回 14(真心总不会错) 随着晨曦醒来的付新,一脸的错愕和无语。 自己都佩服起自己,竟然如此的心大。 就连纪妈和绣燕,也暗自称奇。 她俩个也以为,付新会一晚上睡不好。 已经做好了,见着付新肿着一双眼睛,愁眉苦脸的模样了。 可是,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可千万别告诉她俩个,付新一夜好睡吧? 她们家的小娘子,不会这样没心没肺吧? 纪妈和绣燕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于是不死心,又心里存不住什么话的绣燕,就试探着问道:“憨娘昨儿晚上没睡好吧?” 付新自己也非常的羞愧,脸上不由得就红霞密布,但仍是实话实说道:“没有,睡得挺好的。” 纪妈、绣燕 这时候,离珠、离珍和春杏几个,端着付新洗漱的东西,鱼贯而入。 听见纪妈和绣燕的问话,春杏笑道:“奴婢可以做证,小娘子昨晚上与平日里一样,睡得可好了。奴婢晚上给小娘子盖了回被子,小娘子都没有醒呢。” 纪妈和绣燕终是死了心了。 她俩个现在,十分后悔,只觉得付新被她俩个保护过度了,所以才一派的天真,以为事情只要不理坐,便就自然而然的过去了。 付新洗漱完之后,纪妈问道:“还去大夫人哪儿吗?” 纪妈觉得,虽然赵夫人不让去,但做为女儿,付新还是去为对的。 付新笑道:“去,为什么不去?我娘不让,我就不去了吗?哪有娘受了伤,当女儿的不在跟前尽孝的?连去都不去,就更不孝了。” 纪妈和绣燕听了这话,才稍稍地宽慰些。 再听到付新,又重又喊赵夫人为“娘”,一直担着的心,才放下。 自昨天出事,付新便就一口一个“大夫人”,纪妈和绣燕非常的担心,付新到了赵夫人跟前,也这样喊。 赵夫人会怎样想? 谁也不知道。 由于边上有小丫头,虽然是外面买来的,春杏也表现得,对付新非常的忠心。 但纪妈和绣燕到底不相信她们。 毕竟,她们是赵夫人买来的。 而她们最终所要忠心的,还是赵夫人。 若是赵夫人与付新一心,可以不用瞒着她们。 现在,是不是一心,却不好说了。 于是,纪妈和绣燕连忙侍候着付新换衣服。 她俩个有意地为付新先了件,颜色素净的衣服。 付新却不乐意了,瞅了眼那衣服,说道:“换件吧,家里又没有出大事,除了六妹妹受伤重些之外,我娘只是受了些轻伤,没的挑这时候,穿这么素的衣服,不好。” 纪妈和绣燕主要是考虑到家里才出了事,一身大红大紫的,怕有多心的人,在赵夫人、世子付宽跟前,说坏话。 其实,主要就是防着付悦。 可是付新非常地坚持。 纪妈和绣燕宁不过付新,只得给付新挑了件,与她平日的衣服,颜色差不太多的,亮丽的衣服,侍候付新换上。 付新模样甜美可爱,皮肤又白净,特别适合亮丽鲜艳颜色的衣服。 对着大穿衣镜,付新瞅了瞅,非常地满意。 笑盈盈地,便就打头出了回燕居,直去延居,探望赵夫人。 睡醒一觉,付新似乎将所有的烦恼,全扔给了昨天。 一觉醒来,就像什么事情都迎刃而解了似的。 绣燕与春杏跟在付新的身后,不由得均都在心底暗自纳罕。 即使是看着付新从小长到大的绣燕,也拿不准付新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何打算。 其实付新倒没想那么多,她不过是因为昨天头睡前,想得太多了。 结果是想得越多,却赵没了主意。 因此上,付新一觉醒来之后,便就像以前遇到难题时一样,决定什么也不想,按着自己的真心来。 她不管赵夫人是如何想的,反正她是真心实意地担心赵夫人。 所以,即使赵夫人会多心,她仍要去探看下赵夫人。 并且,赵夫人受了伤,付国公府里的事情那样多,怕赵夫人累着,所以,付新打算着,今天就不去琪乐园了,就留在赵夫人身边,帮衬一下赵夫人。 她想,虽然她什么也不会。 但,跟在赵夫人身边,多少也能给赵夫人端着茶,倒个水的。 虽然听起来,好像与丫头无异。 可付新想,那也是她的一片孝心。 总之,真心待人,是没有错的。 想通了这一点,而且赵夫人又没有受多重的伤。 付新虽然没有多高兴,但也不似昨天那般,忧心匆匆。 至于付悦,付新想,若赵夫人是她亲娘的话,她可以为了自己的亲娘忍的。 她既然说了,要将赵夫人当成亲娘,就一定不能让赵夫人为了她,在付宽面前难做。 虽然说真心是好的,但也分对谁。 对付悦,虚以委蛇,付新觉得,她虽然不经常这样做,但也曾做过几次了,也颇有经验。 不说得心应手,但总不至于给付宽留下什么话柄。 延居里,由于赵夫人和付悦都受了伤,付宽果然罕有的,一早上没有出去,而是就在延居的正室里。 然后除去付琏夫妇之外,付璋、赵氏、付琰、罗氏,付健、付芩、付芸等都在。 就连罕有出来的孙姨娘,也领着她生的,付宽的庶子付碾,来探望赵夫人。 一见到这阵仗,绣燕万分庆幸,付新得亏来了。 要不然,付新还指不定被别人说成什么样呢。 付新像往常一样,直接进到主屋里,并没等丫头们通报。 当然,延居的丫头婆子,也没有敢拦付新的。 虽然屋子里住着一位,但赵夫人没有表示出,对付新的不满。 而且昨天赵夫人受了伤,去仍是让丁婆子安慰付新。 丫头婆子精明得很。 赵夫人受伤不重,昨天躺了一天,又睡了一晚上,今天看起来,便就精神了许多。 与付宽并坐着,见着付新来了,赵夫人不由得便就笑了。 可是,付宽却有些嫌弃付新没有礼貌,皱着眉,嘴动了动,似是要说付新。 赵夫人抢先说道:“昨儿不是让丁婆子告诉你,今天不用来么?你瞧屋里人这么多,嗡嗡得头疼。我知道你乖,担心娘。来娘这儿来,让娘看看,吓着没有?昨晚上可睡得好?” ------------ 第二十七回 15(面上的事) 怎么每个人都问她这个问题? 付新想,难道她昨晚上,应该睡不好么? 对于付宽的不满,付新不傻,焉有看不出来的? 这里是延居正室的外厅,赵夫人和付宽高坐在主座上。 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儿、再加上婆子、站头,就站了一地。 付新瞅了眼内室的门,笑盈盈地行礼道: “世子爷万福,娘的伤怎么样了?看样子,娘的气色比昨天时,好了不少。” 付宽眼里闪着一种光,就像一个刁钻地教员,在看他讨厌的学生时的那种。 即使这个学生一点错误没有,也会生气。 因为,没有把柄让他抓,让他借机会刁难,本身也是一种错。 付宽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下付新,冷冷地哼了声。 赵夫人却冲付新招手道:“快来娘这儿,让娘瞅瞅,昨天也是吓了一跳。” 付新与屋内的孙姨娘行了礼,然后又与兄长嫂嫂们打了招呼,问好。 然后便就是底下的小辈,与付新打招呼。 最是付芩、付芸两个,平日里就与付新近密。 见她们的祖父好似在生气,就一边与付新见礼,一边给付新使眼色。 对于这姊妹两个的小动作,付新不禁笑了,也冲她俩个偷偷地使眼色。 然后付新才走到赵夫人跟前,虽然没有瞅付宽,但心里还是颇注意付宽的。 瞥了眼内室的门,挂着绣喜鹊登枝的红色缇锦门帘。被赵夫人拉到跟前的付新问道: “六妹妹伤得怎么样了?昨儿女儿就担心得吃不下饭,想来看六妹妹,又怕打扰了她。” 虽然没有瞅着付宽,但付新明显感觉到,她说完这些话,付宽的态度缓和了些。 赵夫人瞥了眼付宽,心下冷笑。 男人就是喜欢看表面,不管内院里的妻妾是否真的融洽。 只要让他看起来很好,便就会真的以为大家果然相处得如姊妹一般。 赵夫人之所以不让付新过来,就是不想让付新违心。 好好的马车,出门便就翻了。 打死赵夫人,也不相信那是意外。 可是男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意外,他都乐意相信,那只是一个意外。 即使事实摆在他的面前,各种证据让他无话可说。 但,很多时候,男人恨的不是整事的人,却恨将事情扒出来的人。 赵夫人有些心疼付新,拉着付新的手,柔声说道: “你这样做是对的,你六妹妹伤得颇重,要静养。你是姊,你来看她,她还得费心地招呼你,反倒休息不好。就连你兄长、嫂嫂们,我都没放她们进去看你六妹妹呢。” 付宽见付新还算是懂礼,才语气缓和地说道:“昨天冷不丁出了事,我也是一时心急,说了你两句,你也别放在心里。” 付新连忙冲着付宽一屈膝,道:“女儿知道,世子爷也是担心六妹妹,女儿自己也非常的担心呢。” 付宽满意地点了点头,瞅了眼赵夫人,却将赵夫人的话,抢到了前面,说道: “你六妹妹要静养,既然看过大夫人,老太君也传话说不让咱们过去了,你就回去吧。该上学上学,这里的事有我和大夫人,你小孩子家家的,不用操那么多的心,安心学习。” 付新连忙说道:“女儿知道,可是……” 赵夫人连忙说道: “好了,世子爷爱护你,你就老实听世子爷的话。没什么可是,娘知道你怕娘累着,没事的,国公府虽然事情多,但不是还有你兄长、嫂嫂们?哪儿就需要你了?想帮娘,等明儿长大了的。” 小赵氏和罗氏也在边上劝了付新几句。 付新只是担心赵夫人,于是关切地瞅着赵夫人,道: “娘真的没事了吗?后院的事情那么多,娘还要照顾受了伤的六妹妹,别再累着。” 付宽听了付新这话,就又多心起来。 以为付新借着关心赵夫人的幌子,想让他将付悦移出延居。 付宽的脸就又沉了下来。 赵夫人边忙说道:“没事,我昨天不过是摔了一下,哪就那样娇弱起来。乖,听娘的话,回去吧。” 嘴上这样说着,赵夫人的心里,偷偷地剜了付宽多少眼。 付新也感觉出付宽不高兴了。于是就提议道: “要不让六妹妹上女儿哪儿吧。我俩个一起长大,从小的姊妹,现在六妹妹受了伤,女儿照顾六妹妹,也是应该的。” 付宽听了付新这话,便就又觉得付新还是挺懂事的,是他多心了,面上的神情就又放松了下来。 赵夫人不知道为什么,似是强忍了很久,终忍不住,当着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儿的面,意就不顾形像地大笑了起来。 屋里所有的人…… 付宽的脸,就有些红了。攥着拳头,放到唇边咳了声。 付新一脸发蒙地问:“娘笑什么?” 赵夫人笑够了,才低头声音,哑着嗓子说道: “乖女儿快回去吧,你若再多说几句话,世子爷的脸就要抽筋了,小心肝受不了了。你不用心疼娘,你快心疼下世子爷吧。毕竟世子爷也五十岁人了,可受不了心情忽忽悠悠的。” 付新仰着脸,瞅着赵夫人,大大的眼睛眨啊眨的。 付宽又咳了声,道:“夫人胡说什么呢?” 付新也不搭言,就那样转过头,又瞅了瞅付宽。 好似非常地懵懂。 听不懂赵夫人的话外音似的。 付宽故意沉着脸,道: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憨娘回去吧。吃了饭,上学就晚了。我们知道你关心你六妹妹,又关心你娘。但你六妹妹还是留在大夫人这儿吧,娘照顾生病的女儿是应该的。听你娘的话,你安心学习才是真的。” 付新点头答应。 赵夫人道:“乖,憨娘快回去吧。” 从延居出来,走了一段路,付新回过头,又瞅了瞅延居的门。 绣燕问道:“大夫人、世子爷没说小娘子吧?可有见着欢娘?” 转过头,付新继续往前走,轻声说道:“没有,世子爷和我娘对我很好,让我安心学习,不用担心别的。” 回到回燕居里,吃过早饭,收拾了下,付新便就由着绣燕、春杏几个陪着,去了琪乐园。 ------------ 第二十七回 16(明天果然见)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昨天时,武琪就已经派人来,探望过了付新。 所以,今天见着付新,武琪只是叹道:“没受伤就好,其余的,都是次要的。” 张秀儿则是拉着付新,上看下看的,然后很是不解地连声问: “怎么好好的,马车就能翻?我昨儿听说了之后,就去问我师兄,他一口咬定,说是有人做了手脚。” 罗辉是个不管不顾,可着自己高兴的人。 再说,说别人家的事,尤其是不好的事,总是轻松中带着些微的轻蔑。 这种话,罗辉可以说,付新却不能乱说。 虽然她与张秀儿要好,却也不是随便就说的。 付新笑道:“你别听罗小郎君胡说,就是意外。” 张秀儿撇嘴。 武琪很满意付新说的话,对于张秀儿这种想起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 见付新言笑晏晏的,武琪便也就放心地笑了,说道: “好了,没摔着有福托着呢,既然没事,就好好的学习。本来来我这儿就少了,还趁机摸鱼,看我不罚你们。憨娘,我给你留的作业可有完成?” 付新连忙将手上的绣活交上去,道:“完成了。” 趁着武琪打开来看,张秀儿也瞅了瞅。 武琪给付新留的作业,是绣半面垂柳。 付新不单绣了垂柳,竟还在垂柳枝的下面,绣了一只小鸭浮水。 其实那是只鸳鸯。 只是付新并不太了解鸳鸯的寓意,因此上,只绣了一只。 并且配色也不好,看起来灰土土的,更像张秀儿在田间看见的,农人家里养的水鸭子。 付新的本意是见白布上面,半面垂柳太过干巴和突兀,见绣图上面,总有垂柳依水,水面上浮着两只鸳鸯。 可是由于白天还要去国子监,晚上太晚了,绣燕和纪妈就不准她拿绣针了。 时间紧迫,付新就偷工减料地绣了一只。 即使这样,张秀儿看得非常地羡慕。 武琪只瞅了一眼,便就将付新说了一顿道: “我还没让你绣整图,你现在只是拿着白布练针法。你瞅瞅你这柳枝,走针不匀,线条不畅,你不想着将柳枝绣好点儿,竟还在边上绣只鸭子,你有认真绣吗?” 付新道:“那是只鸳鸯。” 武琪听了,更是生气道:“你家鸳鸯长得跟只土鸭子似的?就是鸭子,也是只丑的。去给我老老实实练针角去,还没会走呢,竟就想跑,我看你是皮紧了。” 以为会被夸的付新,挨了说,只得垂头丧气地与张秀儿一起,坐到她俩个的座位上。 张秀儿瞅觑了眼武琪,小声安慰道:“你绣得很好了,你瞧瞧我,这么些天,天天地练,可还是绣成这样。九月都过了一旬了,可怎么办啊。” 付新抬眼瞅张秀儿的绣品,比前此日子虽然长进了,但,照这个长进速度,过年时候,要给罗辉绣个香囊,还真是个问题。 张秀儿愁眉苦脸地叹气。 这回再拿起绣活,早没了最初时的斗志昂扬。 现在,她好似拿的不是绣活,而是她的仇人一般。 张秀儿叹道:“看来,大家闺秀还真不是人当的,这也太难了。难道那些个夫人、小娘子,琴棋书画什么都会?” 付新拿起放在针线笸箩里的绣线,慢慢地一面缕,一面安慰张秀儿道: “哪有你说的那样?会个大概就行了。将来哪一个不是家里绣娘做?秀姊不用担心这个的。”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绣了一上午,张秀儿又像以前一样,借口方便,一会儿出去转一圈的。 付新却是低着头,认真地绣了一上午,只跟着张秀儿出去一回。 琪乐园中的蔷薇花已经全都罢了,星星点点地绿叶藤上,花蒂上顶着枯败却未掉下去的花瓣。 秋风吹过,摇曳得让人瞅了,心生凄凉之情。 付新偕着张秀儿从哪儿过的时候,有意地瞅了瞅花藤的下边。 并没有发现罗辉的身影。 想到昨晚上的那张纸条,付新很是坏心眼地笑了。 明天见,明天见的,看他今天能见着谁。 待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张秀儿却突然与武琪说道: “武姑姑,我娘听说昨天国公府马车翻了的事,头来时叮嘱我,让我一定要带着憨娘中午时,过将军府一趟,我娘做了些压惊的小菜,要给憨娘压压惊。” 付新…… 武琪笑道:“去吧去吧,玩可以,但不许玩太晚了。” 张秀儿一听,非常的高兴。 她可以有机会偷懒了。 张秀儿的母亲是长者,长者请,不敢辞。 付新虽然觉得,这是罗辉的阴谋,但也不好说不去。 只得辞了武琪,琪乐园外街门出去,转到将军府的后门,进到将军府里。 等到了张秀儿父母住的院子,程氏已经在门口等着付新了。 见张秀儿领着付新过来,未等付新开口,便就一把将付新拉到跟前,上下地打量着,关切地问道: “怎么样?可有伤着哪儿?昨儿听他们说,可是吓我一跳呢。本来想让秀儿去看你,又怕给家里添乱。后来罗小郎说你没事,我才稍稍放心。” 付新给程氏见礼,笑道:“劳程大娘挂心,我没有事。” 程氏领着付新往屋里走,边笑道:“那就好,那就是万幸,我听说那马车可翻得不轻,还拖行了挺远呢。除了你,马车里还有谁?我恍惚听闻,还有大夫人?” 付新说道:“除了我娘,还有六妹妹也在,伤得最重的,就是六妹妹了。” 付悦,程氏不认只,便就走情面了问了两句,也就过去了。 进到屋里,张勇也在。 付新与张勇倒是打过照面,只是少有说话。 但,罗辉竟然也在。 付新上前,与张勇见礼。连带地,也与罗辉打了招呼。 罗辉沉着脸,只是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并没有显示出有多关心付新。 而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 以清淡去火的为主。 其实秋天,应该是要吃些温补的肉类的。 这是程氏专为付新,亲手做的。 就怕付新冷不丁地吓一跳,再上火。 桌上有一道豆腐。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七回 17(着急的罗辉)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张勇虽然是个武人,却也并不粗俗。 招呼付新坐下之后,也关心地问了问付新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着之类的话。 程氏招呼着付新,让她入座,坐到主客的位置上。 付新强辞,让程氏上座坐了,付新挨着张秀儿坐下。 圆桌不大,北面上座上坐着张勇、然后张勇的右手边是罗辉,而左手边是程氏、然后是张秀儿,再然后是付新。 这样一来,付新的左面,便就是罗辉。 程氏和张勇很感激付新,肯带着张秀儿。 往日里,张秀儿像个男孩子似的淘气,自跟着付新进到琪乐园之后,比起以前来,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因此上,当听说付国公府的马车翻了的时候,程氏和张勇就非常的着急。 可是平阔的马路,怎么可能说翻车就翻车? 张勇和程氏可不傻。 正好重阳,国子监放假,罗辉也在家里,张勇和程氏便就让人将罗辉喊了来,将此事告诉罗辉。 张勇还差着,程氏和张秀儿吓了一跳,非常得着急。 程氏只是焦急,张秀儿是个急性子,可就等不了了,非让罗辉偷摸进付国公府看看,付新到底有没有伤着。 她们只听说有一个伤得特别重,是世子过继的女儿。 然后便就再打听不到了。 可是付宽过继了两个女儿呢,到底是哪一个? 况且又听说,是大夫人乘的马车出了事。 程氏和张秀儿隐隐觉得,可能是付新。 罗辉冷不丁听了,心差点儿停跳。 脑中别的再想不到了,只想到付新,那会是付新吗? 张秀儿熟悉的罗辉,是万事不惊的。 见罗辉面色都变了,心下似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很痛,但不知为什么,张秀儿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罗辉听说了之后,丢下张秀儿母女,急匆匆地便就走了。 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程氏可是罗辉的师母,罗辉如此,可谓极为失礼。 可是,罗辉脑子里,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从将军府的后院,罗辉很轻易的,便就摸进到了琪乐园里。 结果,他才跳进来,就见武琪站在了院中荫蔽处,罗辉从墙那边跳出来,脚还没着地,武琪便就似笑非笑地出来,让罗辉想跑都没处跑。 罗辉…… 武琪笑道:“你还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琪乐园是什么地方?任你想来来,想走就走?” 罗辉一下子便就想到,其实他之前偷摸来琪乐园找付新,武琪一直是知道的,不过见他并没有干什么坏事,所以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于是,罗辉眼珠子一转,站起身来,深深地向武琪一揖,并不为自己辩解道: “武姑姑明鉴,辉深知武姑姑往日里抬爱,来了几次,都未曾去拜望武姑姑,还请武姑姑恕罪。明儿有空了,辉定当携礼谢罪。” 武琪见罗辉还算聪明,就又问道: “那我问你,大重阳的,你跑我这儿来干什么?你应该知道,今天她们放假。” 说着话,武琪面上闪出一抹坏笑来:“你总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的吧?” 罗辉…… 武琪转过身,往琪乐园的正屋里走,说道:“你跟我进屋来。” 边上的小丫头们,见罗辉一脸错愕,全都忍不住地“咯咯”笑出声来。 罗辉倒也没跑,进到主屋外厅,武琪已经上座坐了。 见罗辉进来,武琪都没让小丫头们,给罗辉上个茶点什么的,便就将丫头们打发出去。 然后,武琪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去看看憨娘受没受伤可以,但不准管付国公府的事。别人我不知道,大夫人我还是了解的,她不傻。憨娘受不了委屈。再说,正好也可以看一看,憨娘处理危机的能力。咱们将她保护得太过了,就是你,也不能保护她一辈子。” 罗辉地心一动。 武琪继续说道:“明儿她嫁进别人家里,谁可知道会碰见什么事?她总要学会长大的。” 随着武琪的话,罗辉从未想过的事,便就突然地进入到了罗辉的脑中。 然后一想到付新出嫁,但就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偷走了一般。 罗辉猛地抬头,铿锵有力地说道:“谁说我不能保护她一辈子的?我能!” 武琪一听,不禁笑了,对于罗辉的回答,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转面便就板起脸来道: “你知不知道你刚在说什么?你是什么身份?有些事,你自己做不了决定的。要真为了憨娘好,你就想好了怎么做。大夫人先前有个女儿,你应该也听说过了,是怎么出的事。” 罗辉目光坚定地说道:“武姑姑放心,我不会的。我娘头年一准到京上,到时候,定不会让憨娘受委屈。” 武琪这才又笑了,说道:“那你去吧,可别让人给抓住了。” 罗辉笑道:“辉知道。” 从琪乐园出来,罗辉却不像答应武琪那样,对于马车翻车的事情,不闻不问。 等到罗辉摸到延居时,偷听了半天,虽然没见着付新,但也弄清楚,受伤的是付悦,赵夫人也受了些皮外伤,毫发无损的,却是付新。 罗辉放下心,倒不急着去回燕居了。 而是摸到了付国公府的马房里,然后,他就看到了领人惊奇的一幕。 付宽竟然不是急着让人查看,马车为什么会翻,而是直接让人修车。 将车轴等物,全都换了。 然后,便就让人将换下来的,劈了送到厨房去。 罗辉气得就想打付宽一顿。 也只是想,要打也不是现在,总要找个地方,下黑手才行。 罗辉见他们一顿地忙,左右车上,是找不到什么有可利用的价值了。 但,这能难得倒在边关里,摸爬滚打过来的罗辉? 外域细作,可比这个难防多了。 罗辉想了想,马车翻了,马却像疯了一样的死命往前吗,肯定是马有问题。 可是若是喂马吃了东西的话,不好掌握时间。 若是他的话,便就在马鞭上下手。 一个府上,马或许很好,但马鞭却有好几条。 以备这条一时不知道放哪儿的情况下,有得使唤。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七回 18(黑吃黑)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明儿就是丢一条马鞭,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罗辉见这些个人收拾那马车,而马鞭就挂在了一边的树杈上。 可是,罗辉不放心。 一时偷摸的,也不可能细看。 要是拿不对,再回来,可不就让人消灭证据了? 赶车人已经被付宽喊走,问话去了。 罗辉撇嘴,就不信付宽想不出来,赶车人若是被收买的,也太容易查着了,这人得有多蠢? 付宽离开之后,马房的人,便就低头干活。 毕竟是世子吩咐的,再心中有疑问,他们也不敢问,只听话地干活,准没有错。 罗辉怕失手,便将付国公府里所有的马鞭全部摸走了。 十几二十条马鞭,罗辉一手抓不住,便就又顺了个布袋子走了。 回到将军府之后,罗辉先将马鞭收好了。 然后才想起来,先前在程氏和张秀儿面前,好像是失仪了。 于是寻了那娘俩个,告诉她们,他虽然没见着付新,但已经打探清楚,受伤的是付悦。 张秀儿瞅向罗辉的目光,颇有些幽怨。 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如何瞒得过程氏?但身份地位在哪儿摆着呢,即使罗辉有意,也不见得能成。 而给人当妾,即使是罗辉,程氏也是不能答应的。 更何况罗辉并没有意思。 不过是自己的女儿,单方面的情愫而已。 程氏并没有点破,或是强制张秀儿将罗辉从心里赶走。 谁还不曾从少女过来过? 程氏长于乡野,倒也能理解张秀儿小女儿的心思。 假意看不出来,让张秀儿自己调解心态。 一个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师兄,一个是闺中密友。 虽然张秀儿平日里有些小脾气,但程氏相信,她女儿还是善良,并分得清是非的。 所以,程氏并没有点破张秀儿,而是假意地瞅不出来。 罗辉走了之后,程氏想了想,便就问张秀儿,付新明日会不会去琪乐园上课。 而张秀而看了日历之后,确定明日正是付新去琪乐园的日子。 于是程氏就叮嘱张秀儿,让张秀儿将付新请到将军府来。 程氏要为付新压惊,以示这么些日子来,对于付新带着张秀儿的感谢。 但毕竟这里是将军府,所以,程氏并没有越俎代庖,打发了小丫头,去征求罗辉和张勇的意见。 罗辉彼时,正一条一条的研究马鞭。 听小丫头说了,点头道:“一切随师母安排。” 小丫头颇为不解地瞅了瞅罗辉,不明白他干麻没事,手边上放那么多马鞭。 再说,那些个马鞭也没有将军府上的好。 一般会骑马的人,除是对马要求高之外,对于马鞭,也是颇有些要求的。 有那奢华的,像什么七宝鞭,便就是在马鞭的手柄上,镶嵌上各种宝石。 而那马鞭柄本身,便就是纯金的。 当然,这种人只是喜欢马和马鞭,至于骑马,不见得有多好。 毕竟这种鞭子,拿着就沉,用起来也就不会顺手。 罗辉的虽然不至于这么奢华,鞭柄全是兽骨的制的。 而且赶车鞭和骑马鞭也不一样。 像付国公府这种木制鞭柄,长稍鞭,简直就是一般破落户才会用的。 由于可见,付国公府,现在也只有个架子了。 丫头虽然觉得罗辉拿的鞭子有些破,不似将军府的,但也没多嘴地走了。 罗辉也不理会那丫头,认真地瞅着每一只鞭子的鞭身和鞭稍。 每个人用鞭的习惯不同,对鞭子的柔韧程度要求也不一样。 所以,即使是赶车人,对于自己常年用的鞭子,也颇有些要求。 毕竟常用的谋生工具,总要顺手,心情也好。 即使是农夫,对于农具也是按着自己的习惯来修理的。 罗辉发现,有几根松木手柄,兽皮编制地马鞭上,全都被一种极细的软钢丝缠着。 而那软钢丝上,全是倒刺。 马车鞭长,罗辉拿起一条来,出出屋外,便就往他平日练功的木桩子上一甩。 拉回鞭子时,就有滞感。 像是被什么勾住了似的。 罗辉过到木桩前看,果然,鞭过处,一溜地小孔。 付国公府现在穷了,一匹好马,也不少银子。 罗辉想,付宽可能让人修马车,但不见得舍得将马杀了。 将那马卖了,再换匹新的,倒是有可能。 但当天是不能了。 于是趁着天蒙蒙黑,罗辉便就又摸进到了琪乐园里。 这一回,武琪并没有躲在暗处等抓他。 于是罗辉便就先摸到了回燕居,躲在了院中的墙边的一溜花圃里。 就见付新,先是隔着纱透子发呆。 然后转面竟就将纱透子打开了,探出头来。 虽然付新并没有受伤,但见她一脸的忧郁之色,罗辉就更生气了。 他更喜欢看傻呼呼的付新。 于是,他便就将一早写好的纸条,裹了个小石头,非常精准地,没有碰到付新分毫地,从窗和付新的缝隙里扔到了窗下案子上。 当看见付新面上的忧郁之色,随着看见他,一扫而光。 罗辉才满意地从回燕居溜了出去,一路又摸到马房。 那马,果然被付宽单独关了起来。 罗辉躲在暗处,赵夫人也想到了马的问题,派了丁婆子,带着人来看。 但看马的却死活不让,说是世子付宽下了死命令,不准人接近。 世子付宽要亲自查明真像。 这话,骗个三岁小孩子,都不会信。 丁婆子终是宁不过世子的人,也只得走了。 罗辉瞅了瞅马圈,想等着半夜,看马的要是不睡的话,他就将他给敲晕了,进去瞅一瞅。 结果,等到半夜,没等罗辉出手呢,便就见着有一黑影,看身形,像是个男人,颇有些瘦高,偷摸进马房来。 不过,这个人并没有进马圈,而是四处地在找着什么。 罗辉觉得有意思。 就见那人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找到,便就发出一个极为轻微地,“咦”地一声。 看样子,罗辉见有人偷摸来没有吃惊。 但偷摸进来的人,却吃惊了。 幸好罗辉已经意料到,晚上时,会有人来偷鞭子。 他也没有多带,只带了一只鞭子,偷偷地扔到了那个人的脚下。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七回 19(抓内鬼)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鞭子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那人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低头瞅着鞭子,就像突然被人刺进他身上一根针一般,鞭子也不要了,转身便就跑了。 罗辉觉得有意思,立时就乐了。 他开始时还以为是付悦找的人做的。 但现在看来,付悦找的是内鬼。 虽然光线暗,但罗辉还是借着月色,能瞧出来人似是付亮。 那瘦瘦高高的身形。 罗辉嘴角微翘,慢声不响地追了出去。 然而,付亮才出了马房的门口,罗辉就发现,世子付宽带着人,在马房门口站着。 上弦月,如一抹小勾,挂在繁星璀璨地暗夜空中。 使得大地上,一片的黑暗。 付宽让人点上火把,双手环胸,那样的笃定与自信。 冷冷地笑着。 而冷不丁被堵着的付亮,着实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付宽之后,却突然不怕了。 冲着付宽一揖,付亮竟然还浅笑着:“世子爷好。” 付宽目光淡淡地扫视着付亮,语气如冰地说道:“不知五弟弟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儿来,所为何事?” 付亮似乎并不怕付宽,掸了掸身上的土,笑道:“世子爷不是已经猜着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付宽“哼”了一声,转身道:“跟我来。” 走在前边的付宽的背影,被幽幽暗暗地月光,镀上一层淡淡地光晕。 罗辉自打认识付宽以来,也没见过付宽如此自信过。 可是,再瞅跟在付宽身后的付亮,迈着四方步,步伐轻松,走得那叫一个云淡风清,不急不徐。 半点也不似被人抓包了。 罗辉心道: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不知道最后这兄弟两个,鹿死谁手了。 然后,却是悄然无声地,跟在这一众人的身后。 跟着跟着,罗辉发现不对。 付宽打头走的,不是世子的院子方向,也不是延居,而是付亮的拆新园。 罗辉虽然聪明,但对于高墙大院内的龌蹉事,还是有些看不开。 毕竟他家里,只他爹、他娘,再无其他人。 更何况他又是家是的独子,对于高墙大院内的事,虽然自进到京里,也听了不少。便到底都是道听途说。 因此上,并不能太理解。 像付宽现在的行径,罗辉就想不明白了。 付宽来抓,却并不打算将事情闹大。 而且白天时,罗辉亲耳听到延居内的小丫头们说话时,带过那么一句,说付宽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付新,给付新没脸。 罗辉给气的,直觉得胸中有股子气,在五脏六腑之中,横冲直撞地,无处可跑,无处可放。 就快被气成了一只,气鼓鼓的青蛙。 罗辉一路跟着,就见付宽果然打头,进到了拆新园里。 拆新园内的丫头、婆子见了付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拿眼睛询问跟在后面的付亮。 付亮淡淡地笑着,吩咐她们准备茶点等物。 付宽不说没来过拆新园,也是很少进来。 此时见到拆新园内,什么都有,厅内博古架上的东西,比他世子的还多。 不由得嗤笑。 付宽上座坐下了,冷冷地打量着付亮,沉声道:“五弟弟可否给我解释一下?” 丫头们很快的,便就上来滚开的茶、新出锅的点心。 付宽让丫头、婆子们出去。 付宽不无泛酸的说道:“五弟弟的生活,果然是没得比。” 付亮凉凉地说道:“明儿整个国公府都是世子哥哥的,弟弟又能得多少?世子哥哥要是羡慕,弟弟倒是想跟世子哥哥换呢。就怕世子哥哥不乐意。” 付宽一噎:“弟弟自病好了之后,倒是比前些前变了许多。” 付亮道:“那时小,不懂事。” 付宽心想,现在你也没懂事了。极不耐烦地问道:“今天的事,五弟弟如何解释?” 付亮倒也没有推脱,双手一摊,道: “事情明摆着,世子哥哥不是都看出来了?非要我亲口承认?是,马车翻了的事,是我整出来的,怎么样?世子哥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块儿问,弟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付宽被气得面上青筋暴起。 付亮的态度,是对付宽世子地位的一种蔑视,对付宽威严的一种挑战。 完完全全那种,你就是抓到我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的挑衅。 付宽拍案而起:“付五,你也别太嚣张了。” 付亮好脾气地站起身来,冲着付宽又是一揖道: “世子哥哥何必动怒?气大伤身,为了个庶出弟弟,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付宽终是外强中干地哼了声,坐回到座位上。 不是付宽怕付亮,而是这事,就是闹出来,以着付国公的偏心程度,也只是气着武老太君而已。 自打入了秋以后,武老太君的身子,似乎不大好,隔三差五地请太医来诊脉。 再说,付宽心里有他自己的打算。 赵夫人与高姨娘已经闹得水火不相容,付宽从中协调了许久,赵夫人就是不肯松口。 而高姨娘心心念念的,便就是付悦。 可赵夫人不单对高姨娘不管不问,对付悦更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付宽想要协调妻妾、子女之间的关系。 因此上,马车翻了,赵夫人与付新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当他将受了重伤的付悦抱出车外之后,反倒是松了口气。 只要赵夫人、付新没受伤,一切都好说。 付新被赵夫人宠着,又因着拿出钱来给付琏买药,虽然药并没有买到,但在世子这一门上,可以说是无人能与付新匹敌了。 赵夫人现在看付新,简直就是眼珠子一般。 付宽故意的借引子,要压一压付新。 不想付新恃宠而骄。 另一目的,也是想让付新明白,不要在赵夫人跟前乱说付悦的坏话。 但,付宽不想让人当成傻子。 因此上,一面趁着赵夫人受伤,还不能主事,但就快速地将这事给抹平了痕迹。 一面,却又趁夜来抓内鬼。 当然,付宽想到的,并不是马鞭。 付宽以为问题出在马的身上。 他将马给圈了起来,再来个守株待兔。 虽然出发点错了,但最终的结果还算满意。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七回 20(兄弟)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而且令付宽万万没想到的是,还给了他一个惊喜。 付宽怎么想,也没想到,他抓到的内鬼,竟然会是付亮。 付亮慢悠悠地坐到下座上,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模样。就好像他不是被付宽从马房抓住了,押解回拆新园的。而是给老国公请安回来似的。 付宽冷冷地瞅着付亮,没好气地问道:“五弟弟还是解释一下吧。” 付亮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弟弟先不是承认了?哦,弟弟知道了,世子哥哥这是想问弟弟,弟弟是不是受了欢娘的指使。对不对?” 付宽被付亮那种全不在乎的语气,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而自己的小心思,好像全在付亮的掌握之中似的。更让付宽心里难受。 付亮笑了,又是双手一摊,毫不在意地说道:“弟弟就是说了,欢娘没有指使弟弟,世子哥哥也不信吧?” 厅内灯火通明,付宽目光如炬地盯着付亮看,好似在说:你若是敢说谎试试。 可惜,付宽的威胁,付亮看了出来。 但付亮却一点不怕地笑了笑,说道:“虽然欢娘并没有让我这样做,但我也是在帮欢娘。” 付宽一挑眉,问:“你得了欢娘的好处?” 付亮冷笑着摇头: “好处?世子哥哥在开玩笑吗?我这里世子哥哥也看到了,可差什么?” 环顾着付亮的那一面博古架,付宽的脸色更加的被屏蔽。 付亮一瞅,乐了: “欢娘来国公府也有一段时间了,付新那丫头倒是有着花不完的钱,可一样的女儿,欢娘有什么,世子哥哥不可能不知道吧?” 接星苑就那么大,付悦再本事,也不可能藏得下东西的。 更何况那院子虽然高姨娘长年住着,但是有什么没有什么,可是瞒不过世子付宽的眼睛的。 付宽没说话,不过心下也是暗自称奇。 他实在是不明白,当爹怎么能当成付伟那般,同样的女儿,偏心偏得都没有边了。 付宽自认自己虽然不能一碗水端平,但好歹也还算差不太多。 再一比起付伟来,付宽立时便就生出一股优越感来。 自我感觉,自己这爹当得,还算不错。 最起码,上哪儿说去,都不会说他偏心的。 对上付宽一副的自鸣得意的神情,付亮心下闪过一丝嘲笑,然后冷笑着说道: “弟弟就是看不惯付新和大夫人。就拿付新来说吧,以前本就是一家子的姊妹,过到国公府里了,嫡庶变了,竟就拿起嫡姊的款来,将谁都瞧不上也就算了,对欢娘,竟也没念半点的旧情。至于大夫人……” 极为轻蔑地瞥了眼付宽,付亮“哼”了声,到底是世子夫人,付亮并没有继续说。 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赵夫人身为嫡母,对待丈夫的子女,有失偏颇。 对于付亮的话,付宽不单没有生气,地面上表情,竟还缓和了不少。语气也就和善了许多地问道:“欢娘果然没有让你这样做?” 付亮冷笑:“世子哥哥觉得,弟弟是听别人吩咐的主?她让,我还不见得做呢。” 付宽站起身,背着手,打量了下付亮,语气嘲讽地说道: “没想到五弟弟还挺正义的。怎么,牵动五弟弟那根嫡庶的心了?可五弟弟别忘了,憨娘也是庶出。五弟弟不觉得以憨娘的身份,能到国公府来,成为我的嫡女,算是庶出子女翻身的榜样了?” 付亮也同样站起身,将后背挺得直直地,迎上付宽的瞪视,说道: “弟弟看不惯的不是嫡庶,而是偏心。世子哥哥不觉得大夫人,偏心太过了?” 付宽愣住,盯视付亮片刻,眼睛转而看向了厅内的博古架,轻声说道:“我希望下不为例。” 有台阶,付亮也不想将事情弄僵,便就一躬身道: “弟弟不敢,请世子哥哥放心,此事之后,欢娘对大夫人有救命之恩,弟弟想,大夫人多少会对欢娘好些。这,不也正是世子哥哥求的?” 再将被窥中内心,付宽气得甩袖子就往外走。 付亮不紧不慢地送了出去,瞅了眼跟在付宽身边,在外面等着的人,付亮发现并没有多,便就顺嘴问道:“世子哥哥派了谁,在马房里吓唬弟弟?怎么没见回来?” 付宽停住脚,转过身道:“五弟弟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并没有派人在马房里,只是在门口守着。” 这回换付亮惊诧,瞪着眼睛问付宽:“那马房里向弟弟扔马鞭的是谁?” 付宽先在屋里,光忙着问是不是付亮干的,付悦有没有参与。 却忘了问付亮,使的什么手段。 付宽瞪得与付亮一样大的眼睛,问:“扔马鞭?你是在马鞭上动了手脚?” 付亮:“世子哥哥以为是什么?” 付宽和付亮两个,站在屋檐下,大眼瞪小眼。 突然发现,还有人。 会是谁? 付宽和付亮,脑中同时想闪出一个人来。 赵夫人!一定是赵夫人。翻车的事,最关心的,也最想调查清楚的,除了付宽之外,就只有赵夫人了。 至于付新,付宽和付亮以为,付新还是太小了,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的心眼。 想到这一点,这一回,付亮也着急了。 如果说付宽乐意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是因为付宽有自己的私心。 想借着这一次,调节一下赵夫人和高姨娘、付新和付悦的关系。 那么,赵夫人,完全乐意将这事情闹大了。 有机会将对手踩死,再加上有亲生女儿的旧痛在。 只怕赵夫人能扒了高姨娘和付悦的皮。 以绝后患。 付宽和付亮两个,全都想到了这点。 这哥俩个,像是被烧了尾巴的黄鼠狼一样,急急忙忙地往马房跑。 全没有了平日世子、公子哥的款。 也不用人给打灯照道了。 马房里,罗辉扔出去的马鞭,仍旧静静地躺地原地。 罗辉并没有收回来。 付宽弯身拣起那马鞭,这时候,下人们也都跟了过来,举着火。那上面缠着的细钢丝,一根根小细刺,在灯光下反着幽光。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七回 21(笨罗辉)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都给我退下。”付宽的脸色都变了。 举火把的下人,将火把插在了院中树杆的火把架上。 然后全都退出了马房。 其中包括守马房的下人。 “你竟然在马鞭上做了手脚?”付宽没好气地说道。 付亮颇有些不解地问:“世子爷不知道?没有细看马?” 付宽瞅着付亮,付亮瞅着付宽。 这哥俩个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半天,面面相觑了会儿,猛然明白过来。 于是乎,这哥俩个像是被针钆了似的,跳了起来,然后在马房里,里里外外,四处地找,除了付宽手中的鞭子外,再没一根马鞭。 付宽气得跺脚,道:“若果然是大夫人,就坏了。要是事情闹出来,五弟弟可知道怎么说?” 付亮也不再淡定了,黑着脸道:“打死弟弟也不会认的。” 可是不认能行吗? 一想到赵夫人,付亮心里也没有谱了。 赵夫人本身就不是个软柿子,若真逼急了,还有赵家给撑腰呢。 再说,武老太君虽然身子骨不如从前,但决不会耽误帮赵夫人一把,连带着踩柳姨奶奶一把的。 若是让武老太君知道,他跟着付亮联合。 付宽破浑身头疼。 只怕武老太君非让人将付宽的衣服扒了,拉到院子中,打顿板子不可。 可现在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办法。 付宽心下抱着一丝丝的侥幸。 希望那人不是赵夫人的人。 不管是谁的,最好不是赵夫人的。 付宽有气无力地叹道:“幸好还有国公爷,国公爷偏疼你,应该不会闹得太大。” 这时候,付宽倒是感觉出,付国公偏心的好处来。 付亮心下嗤笑,却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说道:“世子爷还是快回去瞧瞧,赵夫人查到哪儿了,都知道了些什么吧。咱们也好有应对之策。” 瞅着眼前的烂摊子,付宽气急败坏地走了。 待到这哥俩个全都走了,躲在暗处的罗辉,鼻子没气歪了。 付亮就算了,他又不是付新的爹。 而且与付新也不算亲近,看样子是付悦那一国的,虽然说害付新可恨。 但,最起码,付亮也没有对付新好的理由。 付宽就不同了,先不说是不是亲生的。 是,做父母的,应该一碗水端平。 既然要公平,就应该真的端平吧? 罗辉恶狠狠地瞪着付宽离开的方向,心道:这该死的老头子,是瞎了? 明知道付新无故招灾,竟然还想着帮着隐瞒? 罗辉气得,直想问候付宽十八辈子的祖宗。 但,问候祖宗,好像对于付宽来说,不疼不痒的。 况且人家也不知道啊。 罗辉又不能当着付宽的面骂他。 要不然,别人还以为他疯了呢。 罗辉心想:老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付亮可以放一放,付悦毕竟是女孩儿,现在又受了伤,他倒是想收拾,暂时也没机会下手。 毕竟罗辉不能通天,付悦现在延居里,他还够不着。 但付宽…… 罗辉冷冷地在心底盘算着,如何将付宽收拾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回到将军府,罗辉自己住的院中,已经是凌晨了。 躺在床上,罗辉就又想到,他虽然不能收拾付悦。 但恶心一下她,应该还是可以的。 付宽不是想要打压付新? 罗辉嘴角一勾,他偏就让这些个人算计了半天,白算计。 他们不是想要掐一掐,付新的风头气焰? 他就偏偏让付新更上一层楼。 气死他们。 尤其是付悦,不是嫉妒付新? 这次的事,付宽那蠢猪相信付悦没参与。 当然,也有可能是付宽心明镜似的,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罗辉是决不相信的。 为了与付新争宠,付悦不是不惜受重伤? 罗辉冷冷一笑,心道:付悦,你最好没伤到心脏,要不然我非气死你不可。 虽然睡得晚,但罗辉仍是早早的便就起来,赶着坊门开开便就出门了。 因为知道程氏中午请付新吃饭,所以,又赶在了头中午回来。 以前,罗辉并不知道自己心意的时候,与付新相处,还挺自然的。 付新傻乎乎的,罗辉只觉得付新傻得可爱。 因此上,总是逗付新。 但现在,虽然罗辉赶着回来,就为了见一见付新。 却又不知道拿什么态度对她了。 整个中午饭,罗辉都沉着脸,也不像往日那样出言挖苦付新了。 沉闷着,像是在跟谁生气。 其实天知道,罗辉真的很想问问一付新,她昨天可有吓着?真的没伤着哪? 然后,他又想告诉她,叫她不用着急。 她只要好好的就行,什么也不用做。 他会帮她,把那帮子坏人,全收拾了的。 可是光一想,罗辉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死活也说不出口。 付新不知道罗辉又在抽什么风,见他不答理她。 然后她也就不再答理罗辉。 只是言笑晏晏地与程氏说话,偶尔回两句张勇的话。 再有便就跟张秀儿两个,说说笑话,逗一逗。 她俩个碰到一起,就像是姊妹似的。 吃过了午饭,饮过饭后茶,大家移步外厅,又呆了会儿。 付新便就要告辞,与张秀儿回琪乐园去了。 从打吃饭就没有出声的罗辉,却突然说道: “你人傻乎乎的,别学别人,又去调查什么真相,好多事,可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到时候,你可就等着哭吧。” 厅里所有的人,包括侍候着的丫头婆子们,全都是这样…… 付新真想上前,挠罗辉一顿。 心道:谁傻乎乎的?你才傻乎乎的,你全家都傻乎乎的! 张秀儿瞥了一眼罗辉,再瞅了眼被气得瞪圆了眼睛的付新,心下解了恨似的高兴。 心想:你不喜欢我,憨娘可也不喜欢你。 你嘴又臭,又不会来事。 想要憨娘喜欢?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活该,报应! 程氏对于眼前这三个小孩子的反应,看在眼里。 尤其是自己的女儿,张秀儿的反应,程氏颇觉欣慰。 她的女儿,终是放开了。 不过罗辉…… 程氏和张勇夫妻两个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感觉,罗辉前景堪忧。 头走的时候,付新狠狠瞪了罗辉一眼。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七回 22(都是送你的) 罗辉很是觉得自己冤枉。 他哪里错了?他不过是好心提醒下付新,让她别轻举妄动。 真是的,他忙了一个晚上,外加一上午,可都是为了谁? 她不说感激他就算了,还瞪他? 罗辉不服气地,狠狠地又瞪了回去。 付新不再理罗辉,与张秀儿两个一起,回到琪乐园,继续跟着武琪学刺绣。 临走时,张秀儿深睇了眼罗辉,然后与付新手拉着手,开开心心地离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喜欢罗辉,而得不到回应,所以心里产生了嫉恨。 总之,张秀儿见罗辉吃瘪,心里出了奇地舒坦。 付新哪里知道秀儿的小心思? 只觉得她情绪变化有点儿大,不明白有什么可令张秀儿如此开心的。 付新一惯不喜欢费脑子多想的。 因为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将与罗辉的不愉快,也一并地丢了。 在琪乐园里,认认真真地绣活。 等到晚上放学,付新因为担心大夫人,并没有去回燕居换衣服,而是先去了延居,探望大夫人。 可还没等进到延居,在门口处见着进出的婆子。 这些个人,对付新的态度就与往日里不同。 往日里,因为大夫人的缘故,对付新已经够恭敬的了。 而现在,简直到了谄媚的程度。 谁见了付新,远远的,便就小跑着上前,屈膝礼一行,一口一个小娘子。 一个个,更是将脸堆成了朵朵盛开的菊花。 将付新弄得一头雾水。 按着早上时,付宽对付新虽然不至于像先一天,刚翻车时那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但也没多少笑工模样。 这些人,能保持平日里对她的态度,就已经不错了。 付新心里非常地纳罕。 绣燕因为跟着付新在琪乐园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更何况,武琪是严令禁止她院中的人,到处传口舌的。 对于付国公府里的事。 更是讳莫如深,就怕说错了什么。 她客居于人家里,再犯不必要的口舌。 绣燕也非常地奇怪。 进到延居之后,付新可谓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了正房的厅里。 付宽竟然还在,陪在赵夫人跟前,面上也堆成了一朵菊花。 比付新先前在外面碰到的,那些婆子脸上的菊花,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厅中的桌子上,放了一堆的东西。 漂亮的盒子包着。 付新暗自打量了下,光看外面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应该差不了。 赵夫人一如既往地一见付新就笑,招呼付新道: “乖女儿,怎么衣服都没换就跑来了?来娘这儿,让娘看看,昨儿摔了,怎么样?今儿一天可有累着?要不要明儿请假别去上学了?” 虽然赵夫人喊,但付新仍是行礼道:“娘今天可还好?世子爷万福。” 赵夫人好像很开心,笑道:“好,好,娘今天最好了。” 说着话,赵夫人就拿眼睛,颇为得意洋洋地瞥付宽。 说此时的赵夫人小人得志嘴脸,都不为过。 付新实在不明白,她只是去上了一天的学,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赵夫人如此开心的事? 简直都与她的身份不相符了。 再看付宽,对着付新,竟然也是笑盈盈地,说道:“你这孩子,对大夫人喊娘,对我就喊世子,怎么,你只跟你娘亲,就不跟爹爹亲了?” 付新 付宽就又笑着说道:“乖女儿,以后别喊什么世子爷,怪生份的。也喊我一声爹爹,我也当得。” 赵夫人不理会付宽,冲付新招手:“别理世子爷,来娘这儿,娘瞅瞅,可有累着?” 付新近到赵夫人跟前。 赵夫人拉着付新的手,上下的打量,又伸手摸了摸付新的脸,捏了捏付新的胳膊。 付新笑道:“女儿好好的,哪有什么事?倒是娘可还好?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还有六妹妹,可好些了?” 赵夫人斜了眼外厅和内室的帘子,笑得更是开心,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说道:“娘没事,至于你六妹妹么,身体倒还没什么,只是心情,虽然她没说,但应该不会太好。” 付宽假意地拿拳头放到嘴上,咳了两声。 赵夫人皱了皱眉:“怎么,世子爷觉得我哪儿说得不对?别说是她,这事放我身上,也肯定会心下不痛快的。她若是表现得毫不在意,才真的假呢。” 这夫妻两个的话,将付新说得一头雾水。 付宽并没有反驳赵夫人的话,算是默认了。 付新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要这样当着我的面打哑谜,告诉我一声行不行? 对上付新迷惑的眼神。 赵夫人“扑哧”一声地笑了,一手拉着付新,一手往桌上一指,道:“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付新从进门,就看出来,桌上那一堆东西,应该是礼物。 既然礼物看起来价格不菲,送出的人家,也应该差不了。 付新想,若是来看付悦的,也就只有吕家。 可吕家什么样,付新还是清楚的。 再说也送不出这么多来。 于是,付新笑着说道:“肯定京上与咱们家好的人家,知道娘受了伤,所以送了礼物来看娘的吧?” 嘴上这么说着,付新心下却想:按理说应该不能啊。 虽然付国公府没落了,但大夫人也不至于如些的眼皮子浅,有人来探看,带些个礼物,就能高兴成这样? 赵夫人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对于付新的话,既不同意,也不否认。 只是让丫头将东西一样一样地拿了过来,指给付新道:“这个是广宁公主送来的,里面是一颗百年老山参。” 丫头将那盒子拿走。 赵夫人又指着另一个丫头手里拿的盒子,笑道: “这个是李宰相家里送来的,续命延香丸。你知不知道,白天时请了太医来,说这东西虽然对于你大兄并不对症,但因为现在没有药,吃这个非常的好。而且比天草香丸还要名贵呢。” 皇上竟然也送了东西来呢。 赵夫人不辞劳苦地,一样一样地指给付新,并告诉付新里面都有什么,谁谁送的。 什么什么官品、或夫人。 付新不知道赵夫人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只是瞎点头。 赵夫人见付新还没有回过味来,笑道:“傻孩子,这些都是送你的。” ------------ 第二十七回 23(知道谁受伤)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新觉得自己的下巴掉到了地上,惊得嘴像吞了个鸡蛋似的,张着合不上。 眼睛也瞪得圆圆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似的。 付新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娘,你逗我! 赵夫人笑道:“傻孩子,娘没得拿这种事开什么逗你做什么?这是真的,你早上去琪乐园之后,这些个人家里听说咱们家马车翻了,便就都来送礼物,就怕咱们弄错了,点名说是来看你,送你的。” 付新…… “可是!”付新回过神来,说道:“他们是不是弄错了?娘没跟他们说,受重伤的是六妹妹?” 赵夫人又瞥了眼内室的门,然后瞅了眼付宽,得意洋洋地说道: “这还用娘说吗?世子爷就第一个跳出来,告诉来人,说是不是他们弄错了,受了重伤的可是家里的六小娘子。乖女儿,你猜,来人是怎么回的。” 付新识趣地没有搭言,拿眼睛偷觑付宽,就见付宽的脸都黑了。 来人一个比一个地位高,老付国公都不见得有面子,更不会给世子留面子了。 付新想,应该不会是什么好听的。 付宽道:“好了,憨娘才下了学回来,昨儿又受了伤,还吓了一跳,你不说让她早点儿回去休息,还拉着她说些个没用的。” 赵夫人也没做得太过了,见好就收,没有往下说,但也不打算这事情就这么算了。 想了想,赵夫人就又说道: “我想了想,先世子说的话也是对的,你和欢娘从小一起长大,又就自来的姊妹,到了京里,她受伤,挺可怜的。正是想亲人的时候,我拦着不让你俩个见面,是我的不对。正好你下了学了,欢娘就在我这屋里,你就去瞧瞧你六妹妹吧,就便安慰下她。” 付新瞪着眼睛瞅赵夫人,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 娘啊,这样真的好吗?她都受那样重的伤了,白天时听说我收了许多的礼,已经受过一次打击了,真的还让我去她跟前耀武扬威一番?娘确定不是想要将她气死? 付宽现在恨不得将先前说过的话,吞回肚子里。 又因着心里有鬼,所以也不敢十分的与赵夫人对着干。 付宽自昨晚上跑回延居之后,就各种试探赵夫人。 从付宽说出第一句话,赵夫人就觉得付宽有些反常。 虽然心里拿不准付宽什么意思,但赵夫人与付宽说得话,全都是模棱两可的,让付宽更加的迷惑。 不敢确定,赵夫人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或者说查到了哪里。 所以,付宽现在可是一点儿都不敢端起他,高高在上的世子门上一家之主的款。 付宽想了想,“咳”了声,才要出言制止。 赵夫人轻微地一探身:“世子爷难道忘了之前说过的话了?” 付宽立时没了脾气,笑道:“夫人说得对,为夫没有意见。自欢娘受了伤,憨娘也没去瞧一瞧,去吧,去吧。” 付新不知道付宽胡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敢付宽说了让她进去睢付悦,她就傻呼地进去。 于是,付新转过头来瞅赵夫人,眼神里带着询问。 赵夫人笑道:“走,娘陪你进去,你六妹妹身子伤得重,我们全是外人,跟前就你一个自小一起长大的,肯定想你去看她。也是娘先前考虑不周呢。你是女儿,她不也是女儿?我可不能当那偏心的人。” 付新…… 付宽被赵夫人一翻冠冕堂皇的话,气得差点儿吐了。 生生地忍着,在脸上还得强堆着笑,对付新道:“听你娘的准没错。” 付新在赵夫人的陪伴下,进到了内室里。 室内并没有多重的药味。 付悦侧着身子躺在,若是付宽不住在延居的话,守夜丫头睡的地榻上。 屋内站着几个丫头,准备着付悦随时有事的话,好供答应使唤。 从门这边看过去,看不到付悦的脸。 但就呼吸上看,好似睡着了。 丫头们见赵夫人领着付新进来,连忙上前行礼道:“大夫人安,五小娘子安。” 赵夫人脸一沉:“这都几点了?你们就任着她睡觉?现在睡,晚上还怎么睡?她就是一时困了,你们也应该陪她说说话,我留你们是干嘛的?” 丫头们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刚还跟奴婢们说话呢,也不知道怎么的,听着外间说五小娘子要进来,六小娘子转眼便就睡着了。任着奴婢们怎么喊,都不想。奴婢们也不敢碰六小娘子,怕再伤着了。” 付新…… 赵夫人领着付新,往付悦的榻边上走。 挨了骂的丫头们,嘴上不说什么,但心底有些恨付悦。 她们看不出来,付悦是在装睡? 却连带着她们挨骂。 付悦听得赵夫人说话,也知道装不下去了。 这一日来,在屋里,与赵夫人的丫头才建立起来的感情,随着赵夫人的训斥,已经化为乌有了。 于是,赵夫人与付新还未到榻前,付悦已经抬起头来。 付悦本想冲着赵夫人笑一笑,与付新打声招呼。 但付悦的伤是真伤,只一抬头,便就已经扯得浑身上下,一片的疼。 付悦暗自抽气,呲了下嘴。 付新面上一片的关切之情,几步走到榻前,道:“六妹妹怎么样?都是我不好,非要来瞧六妹妹,扰了六妹妹的觉。” 白天京上的达官贵人,给付新送礼时,付悦呆在延居里,哪有不知道的? 开始时,虽然付悦猜到,东西若不是送赵夫人的,便就是送付新的。 虽然不知道付新是如何办到的,但付悦相信,付新就有这本事。 付悦还抱着一丝侥幸,只要那些人不将话挑明了,也许,赵夫人和付宽就会误会是送她的。 毕竟,受重伤的也是她付悦。 而非付新。 但,那些个人,好似就怕让人误会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这些东西既不是送赵夫人的,也不是送给付悦的。 而是送给付国公府五小娘子付新的。 付宽当时舔着脸,与人说,是不是听差了,受了重伤的不是付新,而是付悦。 那些个送礼的人,竟然回说,知道谁受了重伤。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七回 24(冬)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而且,那些个被派来送礼的仆人,更是直接说明,付悦受不受伤与他们没关系,他们奉命,是来看付新,有没有吓着的。 躺在延居内室里的付悦,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为了救赵夫人,差点儿摔死。 难道还比不过付新受了点儿惊吓? 到底有没有搞错? 付悦躺在内室榻上,果然被气得差儿吐血而亡。 所以,此时此刻,付悦最不想见到的人,便就是付新。 付悦怎么可能会乐意看,付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其实,不论是付悦还是付新,她俩个心知肚明。 事情一出,都不用调查,付新就能猜着,事情是她付悦干的? 不过是付新没有证据而已。 而此时,与付新见面,付悦只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 她到底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付悦脑中,现在只想到了一句俗语,投机不成蚀把米。 赵夫人没有付悦想像中的,那样感激她。 这个可以忍。 因为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但,最让付悦不能忍的,便就是她都要死了,付新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引得京内高官人家,给送礼物,使得付新出尽了风头。 这不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付新在付国公府的地位,本就已经超然了,现在更进一步。 迎着付新的关心,付悦的脸,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妒嫉的,表情狰狞。 赵夫人坐到榻前,声音放揉了问道:“这时候睡的话,晚上又睡不着了。我累了一天,到了晚上就困。你与我说话我也没那个精力。别睡了,觉还是留到晚上的吧。” 原来赵夫人虽然让付悦,呆在了延居正室里。 但,昨儿白天时,可以解释为忙乱。 一整天都不未曾进到内室里。 只是放着丫头、婆子侍候付悦。 到了晚上,付悦想借机会与赵夫人拉动感情,便就挑些个好听的,感觉赵夫人顺耳的,与赵夫人聊天。 但赵夫人却说自己累,进到屋里,转过头,就睡了。 这今天白天,赵夫人又是一整天没进内室里来。 随着赵夫人的话说出口,付悦脸上火辣辣地。 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付新假意很是热情地,与赵夫人一起坐到了榻前。挎住了赵夫人的胳膊,撒娇道:“娘,六妹妹这么可怜了,就别说六妹妹了。娘……” 赵夫人被付新来回地轻轻摇晃,笑着抚了抚付新的额发,道: “好了,好了,别晃了,头都被你晃晕了。我知道你心疼你六妹妹,我不也是为了她好?怕她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 付新歪着头,瞪着大眼睛瞅着赵夫人道:“现在是特殊时期,六妹妹不是生病了。” 赵夫人笑道:“好好好,娘都依你行了吧?” 付新得意地一扬头,然后便就“咯咯”地笑了:“女儿知道,娘最疼女儿了。女儿在娘心里的地位,是不可改变的,对不对?对不对?” 赵夫人戳付新的额头道:“是、是、是,娘当然最疼你了,难不成放着自己的女儿不疼,去疼别人女儿的道理?” 付悦又被在她榻前,表演母女情深的两人,再次被气得一口老血,堵在了心口上。 付新又“咯咯”地笑了:“六妹妹可别拈酸才好,毕竟我娘是我娘,我决不会让我娘去疼别人的。” 忍了又忍,付悦有气无力地说道:“没有的事,妹妹也疼五姊呢。还有,谢五姊关心,大夫人也是为了妹妹着想,妹妹知道的。” 付新笑眼弯弯地对着付悦道:“六妹妹可有好些了?太医给开了些什么药?” 明知道付新的关心是假的,付悦也只得强忍着浑身疼,回道:“谢五姊关问,妹妹已经好很多了,太医开得是汤药,都是些补气补血,养身子的药。太医说妹妹要静养。” 付新转过头来,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问: “娘,那六妹妹可吃得人参?公主不是送了根人参来?要不给六妹妹炖了吧。送我的东西全都是补品,娘看看可有什么六妹妹能吃的。那些人可真是奇怪,我又没受伤,没得送这么多东西来给我干什么?我又用不上。一家子姊妹么,娘就看着给六妹妹用吧。” 付悦又是一口老血堵在了心口上。 付新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这有个受了重伤的,却没人来探看。 付新京上再没有别家的亲戚。 但付悦,可是有吕氏这个舅家的。 虽然说过继了,但到底付悦也曾在吕家住了些时日的。 现在付悦受了伤,按理说,吕家应该早就听说了。 却没有一个来探看的。 可见付悦的为人,可不是一般的差了。 赵夫人瞅了眼被气得,都快变了形的付悦,笑道: “谁可知道呢,我和世子爷也纳罕的紧。就怕弄错了,可是问得清清楚楚地。放心,那些东西千真万确是给你的,不是给你六妹妹的。” 付新点头:“是不是给女儿的,又有什么关系?娘看看里面什么六妹妹能用,就给六妹妹用吧。反正女儿也用不到。” 赵夫人夸赞道:“娘知道,还是我女儿识大体,知道心疼人。又友爱妹妹,真乖。” 付悦再一次被这娘俩个联手气个半死。 瞅着付悦已经被气得差不多了,要是真的气死也不好。 付新终是发了善心,笑道: “六妹妹好好地休息,医药的不用操心,有我和我娘两个呢。补品什么的都是现成的。六妹妹就安心养病,把病养好了,才是正经的。” 付悦违着心道:“谢谢五姊了,妹妹知道。五姊昨天也吓了一跳,听说今天又去上学了,就回去休息吧。等明儿妹妹好了,定亲自上门去谢五姊。” 付新笑着答应。 赵夫人也又叮嘱了几句,便就与付新两个一起出去了。 瞅着这娘俩个的背景,付悦地拳头攥得紧紧的。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让这娘俩个跪到她的面前,求她,哭着求她。 初冬的第一场雪,竟就是一场大雪。 如柳絮一样,白团子似的,从空中荡荡悠悠地下来,没一会儿工夫,天地便就白茫茫一片。 庭中树上,如那得了春信的梨花似的,成枝的雪,一串一串的,煞是好看。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八回 付世子迎雪赴宴 董夫人年终进京1(掉坑里)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悦身子稍好一点儿之后,便就由赵夫人安排,搬回接星苑,由高姨娘照顾。 毕竟,付悦不能久住延居正屋。 对于如此安排,付宽倒也没提什么意见。 付悦也算是达成算愿。 赵夫人终是松了口,没接星苑的事,虽然赵夫人并不怎么爱管,但终是没有事事让去找付宽。 偶有个特列情况,赵夫人也会说两句,或是帮着处理下。 至于接星苑的吃穿用度,丫头月例银子的发放,赵夫人却是说什么也不接手。 付宽因为心里有鬼,也不敢狠命地说。 至于翻车原因,虽然赵夫人一直在查,但因为付宽的关系,赵夫人查来查去,也没查到什么。 赵夫人本来就怀疑是付悦搞的鬼,再一查到付宽从中整过事,就更加地断定了。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已。 所以,赵夫人平日里与付宽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 而付宽呢,又拿不准赵夫人知道了多少,怕惹急了赵夫人,赵夫人再一怒之下,与他翻脸。 因此上,这夫妻俩个倒也是和谐。 赵夫人与付宽说起话来,不含沙射影,便就是拿腔拿调。 付宽只是一味地好脾气,满面地堆着笑。 这一点倒也是像足了他爹付国公。 连孙姨娘哪儿也不去了,自付悦搬走之后,便就成天地围着赵夫人转。 长安初雪,天气倒也不是很冷。 正是三两好友,相绝那勾栏酒肆,小酌浅饮,相互叙旧谈心的时候。 付宽一大早上,便就收到了份请柬。 平日的几个相好,约他酒肆里,围炉饮酒。 付宽也没什么事,欣然答应。 再说罗辉,自那日之后,便就真的认真研究起怎么收拾付宽起来。 只觉得谁都可以原谅,唯付宽决不能放过。 结果发现,付宽虽然人傻,但却没什么不良嗜好。 每日里老老实实的,由于家里也不省心,他又没有什么职位,平日里,竟也少有出门的。 这可愁坏了罗辉。 被气急了的罗辉,手痒难耐,最终却是自己亲自下手,将付亮给打了一顿。 也是付亮倒霉。 付亮喜欢晚上出门,虽然说有门禁。 但坊内,却比较放宽。 夜晚酒楼、秦楼楚馆的都开门迎客。 付亮虽然是瞪眼鬼附身,但以前也曾是人,早些年的毛病,当付亮久了,又得老付国公宠着,手里也有些闲钱,便就开始显了出来。 隔三差五的,付亮就会趁夜偷溜出来,到那秦楼楚馆里,玩上一个晚上。 侍候付亮的人,明知道付亮晚上不在家,也没有敢吱声的。 更不敢去付国公哪打小报告。 武老太君和赵夫人知道,其实孙夫人也知道。 但,谁又管这许多闲事? 越是不成材,才越好呢。 所以,也没人点破。 偶尔的,知道付亮没在院子里,付国公府要去看付亮,武老太君还会帮着遮掩一、二。 于是,这事让罗辉探着了,他正愁无处下手呢。 别看付亮比罗辉大,但身子早就养康了。 哪里是天天寻人打架,又专门练过的罗辉的对手? 那日付亮看着月黑风高,天气又不是十分的冷,熟门熟路地又从付国公府里溜了出来。 往坊内的秦女巷子里走。 待走到那偏僻处,罗辉就转了出来。 一个布袋子往头上一套。 罗辉又想到,若是这样无故地打他一顿,怕付亮疑心。 明儿再回过味来,再去寻付新的麻烦。 于是,罗辉拿腔拿调地捏着嗓子笑道:“老子盯了你有日子了,这样瘦高俊俏的小倌,正好卖个好价钱。哈哈,可算等到你又出来了。” 于是,拿了绳子作势就要捆绑付亮。 若是寻财抢钱,付亮也就算了,全当破财免灾。 上次被算计掉那么多钱,付亮也没心疼过。 可一听说,这人要将他卖到小倌馆去。 早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没了拿地挣扎逃跑。 这可不正合了罗辉的意? 付亮只要跑,罗辉可不就有了理由打付亮? 于是罗辉便就放开了手,将付亮狠揍了一顿。 直打得付亮哀嚎声不断。 脚却也没敢停,好似有一丝力气,也要逃跑。 罗辉打得过了瘾,总不好真的将付亮打死,才假意一个不留意,让付亮给跑了。 付亮这一次,被打得半个月没起来床。 满身伤地跑回付国公府,这一下子,付亮半夜出去的事,也就再瞒不住了。 然后一次,就引出先前无数次。 付国公才恍然发现,他的这个老来子,也要定亲了。 竟然都没有骂付亮一句。 果然还是老来子。 武老太君知道了,冷冷地笑了声:“惯吧,早晚惯出事来。” 付国公不肯善罢甘休,报了官。 开始时,付国公天天往衙门去,结果久无消息。 付国公再不甘心,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付亮,白挨了打。 由于付国公报了官,结果京城里的人多半都知道,付国公的老来子被打了。 罗辉竟然还大肆地拿着礼物,去付国公府探看付亮。查看了半天,只恨自己当时心软了,应该再打几下才好。 而付国公不生气付亮半夜跑出去玩,不着调。 却怨恨拆新园里的人,不看着付亮。 竟将拆新园的人,全都发卖了。 然后又疑心武老太君知情不报,就是想他的庶子学坏了。 与武老太君闹了几日。 武老太君也不理他,任着付国公闹。 再说付宽,迎着雪,酒肆里三两好友,凑在一起,小酒一喝,说着些个闲事。 一天下来,竟也有几个飘飘然起来。 晚上,酒肆关门时,雪还在下着。 跟着付宽的小勉强将付宽扶到马上,牵着往付国公府里走。 东市,离付国公府,有一段的距离。 由于下了天的雪,地上覆雪,已经没了脚面。 小厮就怕出事,牵着马,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 罗辉骑着马,从付宽地马边风一样地过去,过了一会。 付宽的马,就像突然发了疯似的,死命地仰头,马缰绳从小厮手里挣开,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小厮大惊,那付宽虽然没睡着,便也是勉强骑马。 但,两条腿地人,如何追得上发了疯的马? 在后面追着马跑的小厮,眼睁睁看着付宽被那马下个后抬腿,扔到了长安街外面的排污渠里。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八回 2(这倒霉的付宽)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宽的马发疯地跑,没两下便就将在前面的罗辉给超了过去。 罗辉也是瞪着眼睛看着付宽,一个跟头,趴在了排污渠里。 马转眼便就不见了踪影。 小厮一手拿着马鞭,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连声地呼:“世子爷、世子爷。” 付宽在马惊地那一刻,酒便醒了。 怎奈他骑惯了温顺的马,对于惊马,根本驾驭不了。 最终被从马上甩到沟里,摔了个七荤八素。 如何还能回答小厮? 长安城街两边的排污渠又宽又深,隔一断距离,就会有一个排污桥。 人是跃不过去的。 那小厮见付宽不理他,显然是吓坏了。 将马鞭往地上一扔,跳进渠里,连喊边往起扶付宽:“世子爷、世子爷没事吧?世子爷,回小的句话啊,别吓唬小的。” 付宽迷迷糊糊地道:“你别喊了,我还没摔死呢。” 罗辉瞅了眼那马鞭,笑了。 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弯身将那马鞭捡到手里。然后冲着渠里的人道: “咦,这不是付世子吗?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掉到排污渠里了?可是有摔着?要不要我帮忙?” 那小厮也是认得罗辉的,付宽喝得醉了,又被摔了一跤,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急忙对罗辉道: “那就有劳罗小郎君了,小的一个人也扶不出世子爷,还请罗小郎帮忙。” 罗辉将马鞭放到自己的马鞍上,又扔地上一个马鞭。 便就伸出手来,向着排污渠里的主仆二人。 付宽刚摔下去时,是脸着的地。 也幸好排污渠里都是淤泥,初冬,虽然下了雪,但到底冻得并不实成。 就见付宽满脸的泥,十分的好看。 付宽有气无力地对罗辉道:“多谢罗小公子仗义相助,改日定当备礼上门道谢。” 对着付宽那一脸的泥,罗辉拿出当年进敌营的功力来,才没有笑出来。 伸手一用力,再由着小厮在后面推了一把,将付宽弄出了排污渠。 付宽嗤牙咧嘴地,虽然地冻得不实,但也是从马上给扔下来的。 再加上罗辉和小厮两个一拉一拽,付宽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衣服,可是又臭又脏。 付宽自己都觉得一股恶臭之气扑鼻,十分尴尬地冲着罗辉笑了笑,道:“这大雪天的,罗公子也是回家?小小年纪,可不是也喝酒了?” 罗辉好似一点儿也没有闻出,付宽身上臭气熏天似的,微笔着,机为礼貌地答着:“晚生与李十四他们,约了玩了一天,这才回来。并没有喝酒。” 这工夫,那小厮也从渠里爬了出来。 这里离付国公府还有一段距离。 可是付宽的马却跑没了影。 罗辉想了想,笑道:“要是世子爷不嫌弃的话,就骑晚生的马回去吧。话说回来,这马怎么无故的就惊了?” 付宽拿眼睛看向小厮,小厮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辩解道:“小人并没有干什么啊,只是像往常那样,用鞭子打了下马屁股,让马快走几步,早些到家而已。” 小厮不提这个还好,付宽一听说拿马鞭打马屁股,不觉心下一动。 付宽急问:“马鞭呢?” 小厮刚着急,顺手便就将马鞭扔到地上,现见付宽问。急忙在地上乱寻。 就见离排污渠不远处,可不正静静的一个马鞭形陷进雪里。 而排污渠周围,全被他们给踩乱了。 小厮急忙将马鞭拣了起来,递给付宽道:“世子爷,马鞭在这儿呢。” 付宽的酒早就被吓醒了,只是因为摔着了,所以站不稳。 由着罗辉扶着,低头瞅那马鞭,与九月初九日晚上,在国公府马房看的那马鞭竟然一模一样。 绕着短鞭缠着细细的钢丝上,一根一根的倒刺,刺得付宽眼睛疼。 但,他早上出去时,也用得是这条马鞭。 付宽几乎是咬着牙问道:“白天时,是不是马鞭曾经不见过?” 小厮急道:“只是不见了一会儿,小人便就找着了。” 付宽没说话,只是将马鞭紧紧地握在了手里,道:“回家!” 罗辉让出自己的马,给付宽骑。 付宽不好意思地说道:“那罗公子如何回家?” 罗辉笑道:“我还小,走回去就好了,世子爷摔了跟着,比较急,还是快些回家,请个太医瞧瞧吧。” 付宽浑身上下哪儿都疼,身上又臭,当下也就不再客气地翻身上马,拿起了罗辉的马鞭,往马屁股上一抽,急驰而去了。 那小厮也身罗辉道了谢,便就一路小跑着追了去。 付宽骑着马,近到付国公府的大门时,守门的家丁一时没看出来那是付宽,还欲拦着不让付宽进不说,竟还说了两句嘲笑人的话。 这可给没有撒火地付宽机会,一脚一个,都踹趴到地上。 不过也只是冷不丁地没认出来,待到付宽连骂人,连踹他们时,他们就已经回过神来,认出了眼前这个又臭又脏,满脸污泥地老头,正是他们府上的世子爷。 吓得全都趴到地上,就磕头讨饶。 好在这工夫,跟付宽出去的小厮追了上来,见门丁全都趴在雪地上。 不用多动脑子,也猜着是怎么回事。 也骂了这几个门丁几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付宽,道:“世子爷,何必跟这帮子小人计较?” 付宽哼了一声,呲牙咧嘴地往里走了两步,突然停住道: “把马牵到后边,好好洗刷干净了,去帐上支几两银子,买些礼物,连着马一块儿送去。这马,是将军府的罗公子的。” 一个年纪小一些的门丁,连忙起来,牵了马道:“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跟着付宽的小厮道:“你们再一个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 付宽由着小厮扶着,一路上哼哼唧唧地进到延居时,付新正围在延居的暖屋里,坐在热炕上,腿上盖着被,与赵夫人说着话。 而赵夫人也将帐册子放到了炕桌上,一边与付新说话逗趣,一边看那些个国公府进出的帐。 连带着处理一些个琐事。 丫头婆子们都在暖室地上站着,等着赵夫人使唤。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八回 2(这倒霉的付宽)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宽的马发疯地跑,没两下便就将在前面的罗辉给超了过去。 罗辉也是瞪着眼睛看着付宽,一个跟头,趴在了排污渠里。 马转眼便就不见了踪影。 小厮一手拿着马鞭,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连声地呼:“世子爷、世子爷。” 付宽在马惊地那一刻,酒便醒了。 怎奈他骑惯了温顺的马,对于惊马,根本驾驭不了。 最终被从马上甩到沟里,摔了个七荤八素。 如何还能回答小厮? 长安城街两边的排污渠又宽又深,隔一断距离,就会有一个排污桥。 人是跃不过去的。 那小厮见付宽不理他,显然是吓坏了。 将马鞭往地上一扔,跳进渠里,连喊边往起扶付宽:“世子爷、世子爷没事吧?世子爷,回小的句话啊,别吓唬小的。” 付宽迷迷糊糊地道:“你别喊了,我还没摔死呢。” 罗辉瞅了眼那马鞭,笑了。 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弯身将那马鞭捡到手里。然后冲着渠里的人道: “咦,这不是付世子吗?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掉到排污渠里了?可是有摔着?要不要我帮忙?” 那小厮也是认得罗辉的,付宽喝得醉了,又被摔了一跤,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急忙对罗辉道: “那就有劳罗小郎君了,小的一个人也扶不出世子爷,还请罗小郎帮忙。” 罗辉将马鞭放到自己的马鞍上,又扔地上一个马鞭。 便就伸出手来,向着排污渠里的主仆二人。 付宽刚摔下去时,是脸着的地。 也幸好排污渠里都是淤泥,初冬,虽然下了雪,但到底冻得并不实成。 就见付宽满脸的泥,十分的好看。 付宽有气无力地对罗辉道:“多谢罗小公子仗义相助,改日定当备礼上门道谢。” 对着付宽那一脸的泥,罗辉拿出当年进敌营的功力来,才没有笑出来。 伸手一用力,再由着小厮在后面推了一把,将付宽弄出了排污渠。 付宽嗤牙咧嘴地,虽然地冻得不实,但也是从马上给扔下来的。 再加上罗辉和小厮两个一拉一拽,付宽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衣服,可是又臭又脏。 付宽自己都觉得一股恶臭之气扑鼻,十分尴尬地冲着罗辉笑了笑,道:“这大雪天的,罗公子也是回家?小小年纪,可不是也喝酒了?” 罗辉好似一点儿也没有闻出,付宽身上臭气熏天似的,微笔着,机为礼貌地答着:“晚生与李十四他们,约了玩了一天,这才回来。并没有喝酒。” 这工夫,那小厮也从渠里爬了出来。 这里离付国公府还有一段距离。 可是付宽的马却跑没了影。 罗辉想了想,笑道:“要是世子爷不嫌弃的话,就骑晚生的马回去吧。话说回来,这马怎么无故的就惊了?” 付宽拿眼睛看向小厮,小厮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辩解道:“小人并没有干什么啊,只是像往常那样,用鞭子打了下马屁股,让马快走几步,早些到家而已。” 小厮不提这个还好,付宽一听说拿马鞭打马屁股,不觉心下一动。 付宽急问:“马鞭呢?” 小厮刚着急,顺手便就将马鞭扔到地上,现见付宽问。急忙在地上乱寻。 就见离排污渠不远处,可不正静静的一个马鞭形陷进雪里。 而排污渠周围,全被他们给踩乱了。 小厮急忙将马鞭拣了起来,递给付宽道:“世子爷,马鞭在这儿呢。” 付宽的酒早就被吓醒了,只是因为摔着了,所以站不稳。 由着罗辉扶着,低头瞅那马鞭,与九月初九日晚上,在国公府马房看的那马鞭竟然一模一样。 绕着短鞭缠着细细的钢丝上,一根一根的倒刺,刺得付宽眼睛疼。 但,他早上出去时,也用得是这条马鞭。 付宽几乎是咬着牙问道:“白天时,是不是马鞭曾经不见过?” 小厮急道:“只是不见了一会儿,小人便就找着了。” 付宽没说话,只是将马鞭紧紧地握在了手里,道:“回家!” 罗辉让出自己的马,给付宽骑。 付宽不好意思地说道:“那罗公子如何回家?” 罗辉笑道:“我还小,走回去就好了,世子爷摔了跟着,比较急,还是快些回家,请个太医瞧瞧吧。” 付宽浑身上下哪儿都疼,身上又臭,当下也就不再客气地翻身上马,拿起了罗辉的马鞭,往马屁股上一抽,急驰而去了。 那小厮也身罗辉道了谢,便就一路小跑着追了去。 付宽骑着马,近到付国公府的大门时,守门的家丁一时没看出来那是付宽,还欲拦着不让付宽进不说,竟还说了两句嘲笑人的话。 这可给没有撒火地付宽机会,一脚一个,都踹趴到地上。 不过也只是冷不丁地没认出来,待到付宽连骂人,连踹他们时,他们就已经回过神来,认出了眼前这个又臭又脏,满脸污泥地老头,正是他们府上的世子爷。 吓得全都趴到地上,就磕头讨饶。 好在这工夫,跟付宽出去的小厮追了上来,见门丁全都趴在雪地上。 不用多动脑子,也猜着是怎么回事。 也骂了这几个门丁几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付宽,道:“世子爷,何必跟这帮子小人计较?” 付宽哼了一声,呲牙咧嘴地往里走了两步,突然停住道: “把马牵到后边,好好洗刷干净了,去帐上支几两银子,买些礼物,连着马一块儿送去。这马,是将军府的罗公子的。” 一个年纪小一些的门丁,连忙起来,牵了马道:“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跟着付宽的小厮道:“你们再一个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 付宽由着小厮扶着,一路上哼哼唧唧地进到延居时,付新正围在延居的暖屋里,坐在热炕上,腿上盖着被,与赵夫人说着话。 而赵夫人也将帐册子放到了炕桌上,一边与付新说话逗趣,一边看那些个国公府进出的帐。 连带着处理一些个琐事。 丫头婆子们都在暖室地上站着,等着赵夫人使唤。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八回 2(这倒霉的付宽)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宽的马发疯地跑,没两下便就将在前面的罗辉给超了过去。 罗辉也是瞪着眼睛看着付宽,一个跟头,趴在了排污渠里。 马转眼便就不见了踪影。 小厮一手拿着马鞭,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来,连声地呼:“世子爷、世子爷。” 付宽在马惊地那一刻,酒便醒了。 怎奈他骑惯了温顺的马,对于惊马,根本驾驭不了。 最终被从马上甩到沟里,摔了个七荤八素。 如何还能回答小厮? 长安城街两边的排污渠又宽又深,隔一断距离,就会有一个排污桥。 人是跃不过去的。 那小厮见付宽不理他,显然是吓坏了。 将马鞭往地上一扔,跳进渠里,连喊边往起扶付宽:“世子爷、世子爷没事吧?世子爷,回小的句话啊,别吓唬小的。” 付宽迷迷糊糊地道:“你别喊了,我还没摔死呢。” 罗辉瞅了眼那马鞭,笑了。 也从马上跳了下来,弯身将那马鞭捡到手里。然后冲着渠里的人道: “咦,这不是付世子吗?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掉到排污渠里了?可是有摔着?要不要我帮忙?” 那小厮也是认得罗辉的,付宽喝得醉了,又被摔了一跤,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急忙对罗辉道: “那就有劳罗小郎君了,小的一个人也扶不出世子爷,还请罗小郎帮忙。” 罗辉将马鞭放到自己的马鞍上,又扔地上一个马鞭。 便就伸出手来,向着排污渠里的主仆二人。 付宽刚摔下去时,是脸着的地。 也幸好排污渠里都是淤泥,初冬,虽然下了雪,但到底冻得并不实成。 就见付宽满脸的泥,十分的好看。 付宽有气无力地对罗辉道:“多谢罗小公子仗义相助,改日定当备礼上门道谢。” 对着付宽那一脸的泥,罗辉拿出当年进敌营的功力来,才没有笑出来。 伸手一用力,再由着小厮在后面推了一把,将付宽弄出了排污渠。 付宽嗤牙咧嘴地,虽然地冻得不实,但也是从马上给扔下来的。 再加上罗辉和小厮两个一拉一拽,付宽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低头瞅了瞅身上的衣服,可是又臭又脏。 付宽自己都觉得一股恶臭之气扑鼻,十分尴尬地冲着罗辉笑了笑,道:“这大雪天的,罗公子也是回家?小小年纪,可不是也喝酒了?” 罗辉好似一点儿也没有闻出,付宽身上臭气熏天似的,微笔着,机为礼貌地答着:“晚生与李十四他们,约了玩了一天,这才回来。并没有喝酒。” 这工夫,那小厮也从渠里爬了出来。 这里离付国公府还有一段距离。 可是付宽的马却跑没了影。 罗辉想了想,笑道:“要是世子爷不嫌弃的话,就骑晚生的马回去吧。话说回来,这马怎么无故的就惊了?” 付宽拿眼睛看向小厮,小厮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辩解道:“小人并没有干什么啊,只是像往常那样,用鞭子打了下马屁股,让马快走几步,早些到家而已。” 小厮不提这个还好,付宽一听说拿马鞭打马屁股,不觉心下一动。 付宽急问:“马鞭呢?” 小厮刚着急,顺手便就将马鞭扔到地上,现见付宽问。急忙在地上乱寻。 就见离排污渠不远处,可不正静静的一个马鞭形陷进雪里。 而排污渠周围,全被他们给踩乱了。 小厮急忙将马鞭拣了起来,递给付宽道:“世子爷,马鞭在这儿呢。” 付宽的酒早就被吓醒了,只是因为摔着了,所以站不稳。 由着罗辉扶着,低头瞅那马鞭,与九月初九日晚上,在国公府马房看的那马鞭竟然一模一样。 绕着短鞭缠着细细的钢丝上,一根一根的倒刺,刺得付宽眼睛疼。 但,他早上出去时,也用得是这条马鞭。 付宽几乎是咬着牙问道:“白天时,是不是马鞭曾经不见过?” 小厮急道:“只是不见了一会儿,小人便就找着了。” 付宽没说话,只是将马鞭紧紧地握在了手里,道:“回家!” 罗辉让出自己的马,给付宽骑。 付宽不好意思地说道:“那罗公子如何回家?” 罗辉笑道:“我还小,走回去就好了,世子爷摔了跟着,比较急,还是快些回家,请个太医瞧瞧吧。” 付宽浑身上下哪儿都疼,身上又臭,当下也就不再客气地翻身上马,拿起了罗辉的马鞭,往马屁股上一抽,急驰而去了。 那小厮也身罗辉道了谢,便就一路小跑着追了去。 付宽骑着马,近到付国公府的大门时,守门的家丁一时没看出来那是付宽,还欲拦着不让付宽进不说,竟还说了两句嘲笑人的话。 这可给没有撒火地付宽机会,一脚一个,都踹趴到地上。 不过也只是冷不丁地没认出来,待到付宽连骂人,连踹他们时,他们就已经回过神来,认出了眼前这个又臭又脏,满脸污泥地老头,正是他们府上的世子爷。 吓得全都趴到地上,就磕头讨饶。 好在这工夫,跟付宽出去的小厮追了上来,见门丁全都趴在雪地上。 不用多动脑子,也猜着是怎么回事。 也骂了这几个门丁几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付宽,道:“世子爷,何必跟这帮子小人计较?” 付宽哼了一声,呲牙咧嘴地往里走了两步,突然停住道: “把马牵到后边,好好洗刷干净了,去帐上支几两银子,买些礼物,连着马一块儿送去。这马,是将军府的罗公子的。” 一个年纪小一些的门丁,连忙起来,牵了马道:“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跟着付宽的小厮道:“你们再一个人,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 付宽由着小厮扶着,一路上哼哼唧唧地进到延居时,付新正围在延居的暖屋里,坐在热炕上,腿上盖着被,与赵夫人说着话。 而赵夫人也将帐册子放到了炕桌上,一边与付新说话逗趣,一边看那些个国公府进出的帐。 连带着处理一些个琐事。 丫头婆子们都在暖室地上站着,等着赵夫人使唤。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八回 3(时光的相似) 从九月初九被摔伤之后,到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付悦的伤也养个差不多了。 似乎一切又回复到了以前。 而付悦,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之前,赵夫人几乎不怎么让付悦在她跟前。 早晚的请安,也都是过场走完,便就将她打发走。 后来发生付悦去小门上等付宽之后,赵夫人便就再不让付悦上前了,就连晨昏定省都省了。 自翻车救了赵夫人之后,付悦也能像付新一样,在延居里呆上一会儿,在赵夫人和付新说话时,搭上一两句话。 而此时,付新与赵夫人在暖炕上坐着,腿上盖着小被子。 付新手里捧着热茶,赵夫人不知与付新说了什么,逗得付新开心地笑了。 赵夫人嗔道:“小心手里的茶,别再烫着。” 而付悦,也在暖屋内。 她是见下雪了,没什么事干,放着高姨娘不管,来延居里,与赵夫人增进感情的。 赵夫人虽然没让付悦走,却也没让她上炕上来。 笑着问了问高姨娘,然后便就开始支使付悦。 赵夫人一会儿让付悦帮着拿帐册,一会儿传话,喊等在外面的婆子进来。 见付新手里的茶没了,便就会让付悦帮着添。 付悦脸上笑着,却一阵阵地晃神。 这场景,是如此的相似。 当年在程家时,同样外面下着雪,类似的暖屋里。 可是,坐在暖炕上,腿上盖着被的,此时却已经易为了付新。 而在地上,面上露着讨好地笑的,却变成了她。 可是,付悦不敢说自己身上的伤并没有好。 不久之前,付悦自身子好了,能走动之后,第一次来延居时,她也曾想像付新一样,坐在暖炕上,小锦被盖着,手里捧着热茶,延居里的丫头婆子侍候着。 所以,来与赵夫人请安之后,见赵夫人久不让她上炕,但就说站久了,身子乏累。 赵夫人一听,都不等付悦说第二句解释,便就打发婆子,将付悦送回接星苑。 之后,几日都不让付悦再到延居里请安。 美其名曰,让付悦好好的养身子,怕身上的伤再反复了。 让付悦恨得咬牙切齿地,却也无计可施。 因此上,付悦虽然心里难受,却也是万不敢再提她身子受伤之事了。 瞅着暖炕上,言笑晏晏的娘俩个。 付悦只觉得,那笑已经僵在了她的脸上,那样的硬。无论她怎么扯着嘴角,也不能再多加一分的笑出来。 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这已经很好了,比她刚进付国公府的时候好了很多。 最起码,她已经走进了延居,假以时日,定能走进赵夫人的心的。 付悦相信,事上没有什么难事,有的,只是不肯努力而已。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外面有婆子似受了惊吓一般,大声地呼道:“夫、夫、夫人,夫人” 赵夫人皱着眉道:“怎么越发没了规矩?欢娘去看看,怎么了。哪个婆子在大呼小叫的。” 付悦答应了声,连忙往外走时,就见一婆子已经冲了进来,道:“夫、夫人,快去看吧,世子爷回来了,满身的泥。” 赵夫人与付新听了,均是大惊,连忙地往地上下。 付悦这时候,却没敢抢在赵夫人前头,去迎付宽。 赵夫人吩咐让下人给付新披件衣服,便就往暖屋地外厅走时,付宽已经由丫头扶着进了来。 一见付宽果然极为狼狈,赵夫人问也没空问地,连声让人往内室里扶付宽。 付新见了,也是吓了一跳。 连忙让到一边,怕挡了付宽进屋的路,虽然很想问,却没有出声。 付宽摔了跟头,因为什么,总会知道。 但现在,付宽首要的是,要换身干净的衣服。 再洗漱一下,好到暖炕上去休息。 总不能一身又脏又臭的,便就这样上暖炕。 付新飞快地避了出去。 付悦暗地里嗤笑付新小家子气,付宽受伤,正是表现孝心的时候。 于是,付悦这个时候,不单不往外躲,还一副不嫌付宽脏臭的模样,就要在屋里侍候付宽更衣。 但付悦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即使是亲生父亲,此时也是要避嫌的。 父亲再亲,也是男人。 此时虽然民风开化,可付宽是有夫人的。 别说付悦了,就是屋里除了几个上了岁数的婆子外,小丫头们,付宽换衣服,也是要躲出去了。 除非这里面有谁,想要成为姨娘或是通房。 付宽一见付悦没有出去,脑中便就立时想起了上次马鞭的事。 又想到好像上次的事,付悦并没有在赵夫人跟前提高多少地位。 而他因为心虚,所以也未能帮付悦多说什么话。 这才入了冬,他便就摔了。 怎么就这么巧? 那马鞭付宽还拿在手里,并没有松开放哪儿。 就怕被人毁灭了证据。 赵夫人随后也跟进来时,就听付宽正在大声地训斥付悦道: “你是大家闺秀,不是丫头,这时候不说学憨娘,乖乖的出去,还在这儿干什么?你难道没有母亲?我没有夫人?用得着你来侍候我?” 一屋子的丫头婆子,还有赵夫人全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付悦地脸一阵红一阵白地,不明白付宽为什么突然骂她。便就眼含着泪道:“女儿、女儿一时着急,给忘了。女儿也是关心世子爷啊。” 冷冷一笑,赵夫人凉凉地说道: “可不是呢,欢娘最是孝心了。这么一说,我们憨娘可是个没良心的,并不关心世子呢,一见世子爷进屋里,要换衣服,可就出去了。这孩子,等我骂她。” 赵夫人这话,明着是帮着付悦说话,其实就是抬了付新出来,点出付悦不认礼数。 本就多心的付宽脸一沉,对赵夫人说道: “好好的说憨娘干什么?憨娘做得非常的对,知礼守份的。憨娘你教得好,没事也好好教教欢娘规矩,明儿大了,再这样不知道深浅的,到时丢的可是你的脸面。” 赵夫人心想:她丢她的脸,可与我有什么关系?谁可叫你当初非认她来着?见不好了,就丢给我来管,明儿出彩了,就是你的功劳。出事了,就丢我的人了? ------------ 第二十八回 4(怀疑) 我不怕丢人,只要她肯丢,脸丢得越大才越解气呢。 虽然这样想着,见付悦红着眼睛出去了,赵夫人仍是痛快地答应道: “知道了,世子爷换衣服吧。怎么这么不小心,跟世子你小厮也是找打,见你喝多了,也不知道给你雇个马车。” 付宽捏了捏那马鞭,放到了一边的炕桌上。 赵夫人从大衣柜里找出付宽的衣服来,便就将屋内的婆子全都打发了出去。 付宽倒也没摔折了胳膊腿的,不过是摔得重此,浑身上下地肉疼而已。 丫头打的热水就放在的屋内的盆架子上,赵夫人扶着付宽洗了手脸,然后帮着付宽将那身又臭又脏的衣服,加上里衣全部换了。 这才喊外面的婆子进来,将付宽换下的衣服拿出去送洗衣院去了。 而被付宽骂出去的付悦,从内室里出到外厅时,便就斜着眼睛瞅付新。 付新面上满是忧郁之色。 付悦走到付新跟前,讥诮地说道:“五姊姊可真是个孝女呢。大概现在,早就忘了咱们的生父了吧?五姊姊可真是本事,无论到哪儿,都这么招人疼。” 其实,付新担心的不是付宽摔着这件事。 毕竟自进到付国公府,付宽对付新并没有对付新有多好。 但付新也不至于见到付宽摔了跟头,就幸灾乐祸。 付新是在担心,怕赵夫人又有麻烦了。 毕竟世子摔跟头这种事,在哪个世家里,可都是大事。 更何况付宽一身泥的从门口走进来,路上哪有不碰见谁的? 付新想,只怕现在无论是付国公,还是武老太君,只怕全都听到信了呢。 听了付悦的话,付新抬起头来,左右地瞅了瞅,然后笑道: “可不是呢,六妹妹想来嫉妒得晚上都睡不了觉吧?六妹妹这辈子学不会真心二字,我想,六妹妹这辈子也只能在嫉妒我之中过了。” 付悦冷笑:“五姊姊别得意得太早了。” 付新深瞅了眼付悦,轻轻地、轻轻地在付悦耳边说道: “我娘的死,我并没有忘呢。六妹妹这辈子别被我发现什么,要不然,我一定会就善罢甘休的。” 付新的话,说得很轻很轻。 说话时口里出的气,轻轻地扶过付悦的耳朵,应该是温热的。 可是,付悦却像是没经麻木,突然被扎了耳洞似的。 惊得差点儿惊叫出来。 幸好付悦一惯的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就在面色即变的瞬间,付悦却很快的恢复了平静。 付悦似是什么也不懂地微微地笑了:“不知道五姊姊在说什么,妹妹怎么听不懂呢?再说了,咱们的父母,不是世子和大夫人吗?” 付新笑了笑,移步离开付悦身边。 这时候,就听赵夫人喊丫头婆子进去,将付宽换的衣服拿走,丫头将付宽洗了手脸的水端了出去。 付新就在门口等着,并不进去。 挨了骂了付悦这时候,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付悦有心眼,她发现付宽在屋里时,手里却拿着个马鞭。 这很奇怪。 像付宽这种身份的人下马,都会顺手将马鞭扔给小厮。或是顺手就插在马鞍边上,有个专门插马鞭的孔里。 可付宽突然摔成这样回来,手里却一直捏着马鞭。 付悦地心这时候却开始不安起来。 心下不禁想,难道是付亮做的? 可又一想,不大可能。 上一次这样做,是为了她在国公府里的地位。 而且付亮也与付悦说了,付亮被付宽在马房抓到的事。 除非付亮疯了,要不然一样的手段,决不可能使用两次。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栽赃陷害。 会是谁呢? 付悦瞅了眼付新,见付新小媳妇似地,站在内室地门口处,像个随时听人使唤的小丫头。 嗤笑了声,心想:那个傻瓜,应该没这个脑子的。 难道会是赵夫人? 付悦地心,腾腾地跳。 站在门口的付新,就听赵夫人在屋里说道:“憨娘进来吧,娘知道你就在门口等着呢。快进来。” 付新听了,连忙自己掀帘子进去。 赵夫人叹道:“乖孩子,是不是吓了一跳?没事的,世子只是摔伤了点皮,骨头没事就行。” 付宽已经洗了脸,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摔得虽然不严重,但却不怎么能见人了。 付宽拿手镜照过了,真气得咬牙切齿的。 嘴上没说,但也是心下暗恨。 竟然都敢算计到他头上了,看他不揪出那人,让他好看,决不会罢手。 人就是这样,先赵夫人被算计了,付宽还在中间帮着欺瞒。 现在自己受伤了,才觉得不可饶恕。 付宽顺着炕沿边半靠半躺地在床上,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姊妹两个。 原来付悦虽然离门远,但见付新进去,便也就慢了付新几步地也进到了内室里。 付新是真的在担心,担心赵夫人会出麻烦出来。所以瞅了眼付宽,便就拿眼睛瞅赵夫人。 而付悦呢,则是满眼含泪地瞅着付宽,像是又担心,又被吓着了似的。 付宽瞅了眼付悦,转而招呼付新道:“过来爹爹这儿。” 付新听话地走到炕沿边上,小声地问道:“世子爷怎么好好的就摔了?马惊了?身子可还好?” 付宽笑着安慰付新道: “没事,你别担心。我多喝了几杯,一时不小心,从马上掉了下来。好了,我你也看见了,没什么事。这里一会儿就要来人了,乱哄哄的,你先回去吧,晚上时再过来。” 付新摇头:“女儿不回去,世子爷受伤,身为子女,本就应该在床前尽孝不说,再说也是为了给母亲分忧。” 付宽听了,笑道:“亏了你娘喜欢你,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 喝然先前被付宽骂了,但付悦可不是一点点的小挫折就退缩的,这时候也跟着表决心道: “女儿也不走,也要在这儿侍候世子爷。” 付宽这时候也缓过神来,又觉得他开始时太过急切了。 万一与付悦没什么关系呢? 不是冤枉了她? 因此,听付悦的话,也只是笑着说道:“你也是教心的。” 并没有再说别的。 ------------ 第二十八回 5(吵架) 赵夫人听了,心下冷笑,只觉得付宽好了伤疤忘了疼。终归是过一辈子的人,早就习惯了。 所以,虽然看付宽不顺眼,赵夫人也没有多少意外。 付新瞅着付宽好似就伤了脸,心正很是奇怪,这人到底是怎么摔的这么技术。 站在一边,一脸恭敬的付新,其实也没有多少的同情心。 她们才进来,还没说上两句话,赶在太医来之前,果然武老太君、付国公就知道付宽受伤的事来。 比之前赵夫人翻车不一样,这一回,可是武老太君和付国公都亲自来的。 在门口,这对老夫妻也才碰上。 之前付亮挨打的事,付国公与武老太君闹,到现在,这夫妻俩个也没和好,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式。 子女也管不了父母的事,劝了几回,不见好,也就放弃了。 反正也都老了,再闹还能闹哪样? 付国公先前也是自己将话说得太死,一时下不来台。 后来,等时日长了,便就后悔了。 苦于没有台阶下。 现在这老两口在延居门口碰上了,付国公有心想缓和一下与武老太君的关系,就先冲着武老太君笑了笑。 武老太君年岁大了,正担心长子摔是不知怎么样了呢。 一见付国公迎面走来,心就已经烦躁。 再一见他笑嘻嘻的,好似有了什么喜事似的。 可给武老太君给气得,就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儿子多,不怕出事。我统共就两儿子,伤了一个,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可随了你的心了,你这般开心,可是看我儿是不是摔死了?” 付国公吹胡子瞪眼睛地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世子也是我儿子,我能不着急?一天天越老越糊涂,当着孩子的面,越发连脸都不要了。” 武老太君瞪眼瞅,扶着付国公的柳姨奶奶和付亮。 柳姨奶奶一手扶着付国公,一边给武老太君行屈膝礼道:“老太君万福。” 付亮冲着武老太君深深地一揖道:“老太君万安。” 武老太君哼了声,转头打先进到延居。 付国公被武老太君弄了个没脸,由着柳姨奶奶和付亮扶着,紧跟在后面。 又自感被武老太君小瞧了,就哼哼唧唧地,想为自己找回点儿面子来。 武老太君停住脚。回头一瞪眼。 付国公便就自动地不说话了。 屋内的付新和付悦两个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连忙地迎了出去,在屋檐下,迎上了几个人。 这时候,赵夫人也跟了出去。 一切从简,虽然付新付悦给从人行礼,可是武老太君担心付宽,便就急急忙忙地进屋了。 付国公这时候,才敢小声嘀咕道:“老婆子越老越厉害了,将我这一家之主也不放在眼里,等明儿我真生气了的。” 赵夫人笑着,全当没听见。 付国公也就往内室里进。 付悦就瞅了付亮一眼,像是寻问,是不是他做的。 付亮却瞅了眼付新,然后对付悦轻微地一摇头。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付新看见了付悦和付亮的小动作,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也没时间深想便就跟着赵夫人一起,急忙地进到了内室里。 这时候,外面开始来人,付由那门子的,付宽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儿也全都来了。 一时间,延居热闹非凡。 紧接着,太医也由着小厮领了进来。 那么大的雪,天又黑了,好在这名太医的家与付国公在一个坊里,要不然,可就回不去家了。 内室里,武老太君一见着自己的宝贝大儿子的脸,着实吓了一跳。 立时就要喊了跟着付宽的小厮来,打一顿,发卖了。 付宽强忍着浑身的疼,安抚了武老太君好一会儿。 赵夫人这么半天,根本就没有机会问付宽,到底是怎么摔得,但由于付宽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伤,因些上,心下却还暗暗地觉得付宽这是报应。 别人出事了,他好似多公平似的,这回自己也摔了吧? 又见付宽好似并不想追求小厮,也在边上帮着说了些好话。 这工夫,付国公又似是先前的付宽一样,站着说话不腰疼起来,也为小厮说了两句好话。 一样的话,赵夫人说,武老太君没说什么。 付国公话一出口,武老太君立时全就急眼了。 拿起手中的手杖,就要去打付国公。 幸好付新在边上,手急眼快地,一拉武老太君地胳膊道:”老太君,太医怎么还不来。“ 付新可没敢说付宽伤不重,养两天就好了的话。 但也不能说付宽摔得多么多么的重。 总之武老太君心情不好,就怕说错了,但又不能眼看着武老太君打人,边上除了她,也没谁能拦武老太君了。 武老太君倒也没说付新,瞪着眼睛道: ”哎呦,不是国公爷的心尖被人打了的时候了?怎么那时候,没见国公爷这么公平公正的?我就不信拆新园里的人,就没一两个好的?再说了,有人不学好,怨得她们什么事?说将人发卖了就发卖了。“ 一屋子的人,全都是晚辈,付国公自觉更加的没了脸面,便就外强中干地瞪眼睛道: ”你这老太婆,是不是疯了?我说什么,你听着就行了,竟然还敢训斥起我来了。“ 武老太君全没将付国公放在眼里地说道: ”怎么,我哪句说得不对?当初那院子里的人,可都是国公爷自己安排的,全都是付国公的老人,连家带口的。说发卖就卖了,没得伤了阴德,让人妻离子散的。“ 本就喝了酒,又摔了跟头的付宽,这时候一进热乎的被窝,酒劲便就上来了,竟然睡着了。 眼看着这一对老头、老太太就要吵了起来,付新拉着武老太君的胳膊不松手。 付新还真怕一松手,武老太君就真的给付国公一棍子。 那可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付新明显感觉到,武老太君说话时,拿着手杖的手,一直在用劲。 而被训斥了的付悦,这时候,老实了不少,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好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报说,太医来了。 这老两口才停了吵。 屋内的众人,才松了口气。 ------------ 第二十八回 6(一对父子)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宽不过是受了伤,并没有多大的事,因此上,老太医瞅了瞅,留了些汤药,叮嘱说让付宽多休息,便就走了。 付国公见付宽没有大碍,放下心来,就有心想走。 瞄了眼武老太君,却没敢吱声。 付宽这会儿酒意又上来了,先就已经睡着了,太医来现喊醒的。 武老太君摸了摸付新,笑道:“真是个乖孩子,好了,起来吧,祖母不打那老不死的了,放开手,祖母要回去了。” 付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松武老太君道:“孙女儿只是焦急世子爷。” 武老太君瞥了眼付国公,笑道:“是,孙女只是担心世子,我本就没要打人。哼!” 赵夫人这会儿工夫,忙着打发了丫头,拿着方子去医房抓药,去库里找熬药的药壶。 太医看过了,也有些工夫,赵夫人又让人去找,跟付宽出去的小厮过来问话。 武老太君见延居里人也太多了些,对着付宽的儿子、儿媳妇、孙子、孙女儿说道: “好了,世子没什么大事,都回去吧,你们人太多了,乱糟糟地,太吵了,世子反倒休息不好。” 武老太君领着众人出去,付国公瞄着武老太君走得没影了,才敢也走了。 突地想到刚要不是付新,他弄不好就真的被那死老太婆打了,还是挺感谢付新的,同时也觉得丢了脸面。 于是付国公站起身来,拿腔拿调地对付新道: “真是个乖孩子,这么关心世子,也不枉世子疼你。刚老太君只是焦急世子的,对不对?我也走了,你好好地帮你母亲,别让你母亲累着。” 付新想笑,却没敢,强忍着,低着头道:“是,孙女儿知道。” 付国公多说了两句话的工夫,有小丫头来,就报说罗辉求见。 赵夫人还没送走付国公这尊大神,因此上,并没腾出空来问付宽小厮话,所以一愣,说道: “那小子这时候来干什么?” 付宽迷迷糊糊地听着了,说道:“把他带进来吧。” 说完,才对赵夫人解释道:“我骑的是他的马回来的,我自己的马跑了。” 既然有外客来,又帮过付宽,付国公赶上了,就不好直接地走。 其实付国公是想走的。 儿子都已经五十多岁了,也是一堆的人,哪用得着他这当爹的操心? 但,好巧不巧地,怎么就没走出去? 付国公不敢走,是怕明儿武老太君听说了,真拿棍子敲他。 他可就真的丢了大脸了。 付新瞅着付国公一脸纠结的样,心下发笑。 罗辉来,付新倒也没什么。 这些日子,付新只觉得罗辉特别的怪,对她不似以前,总是逗她,但却越发的爱生气了。 付新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罗辉,突然就变成了个气包。 罗辉进来,两手空空。 按理说付宽摔了,既然来探看,多少也应该带些礼物。 没多还有少呢。 罗辉就这样大刺咧咧地空着手进来,面上没有一丝地不好意思。 一进屋,罗辉就见到了付新。 罗辉是客,付新和付悦两个一齐冲着罗辉见礼:“罗公子好。” 瞅都没瞅付悦一眼,罗辉冲着付新笑了笑。 付新没出声,转身就到了赵夫人身边。 付悦则瞅了瞅付新,再瞄了瞄罗辉,最好,拿眼睛暗睇付亮,抿唇不语。 付亮挨打的时候,罗辉曾说过话,当时虽然罗辉捏着嗓子说话,但多少还是带了些原调的。 虽然当时付亮被打得有些蒙了,但罗辉那句要将付亮卖到小倌馆,付亮可是深刻到脑子里的。 这一回,再听罗辉说话,付亮地心,便就突地一跳。 罗辉没事人一样,冲着众人行礼,然后对付宽笑道: “世子爷的马晚生给找了回来,正在我府上呢,送过来,还是先养在我府上?” “马?”付宽这一下,酒又醒了不少。 抬眼瞅了瞅付亮,付宽问道:“不知罗小公子可否仔细看过那马?” 罗辉笑道:“晚生倒不曾看,马是家里的家丁找到的,据说……据家丁说……” 左右地瞅了眼,罗辉一副颇为难言的模样。 付宽是看过赵夫人翻车时的马的,因些上,一听罗辉提马,眼睛就去瞅付亮,道: “贵府的家丁是不是说,马屁股上有不知道被什么刺的伤?” 罗辉一副终是松了一口气的样,说道: “原来世子爷都猜着了,我还拿不准,要不要与世子爷说呢。怎滴好好的,世子爷会骑了匹受过伤的马出来?这大雪天的,不出意外才怪。” 付国公这会儿工夫也听出点儿味来,非常地惊讶道: “罗家小子,你给老夫说明白,什么意思?世子好好的怎么可能骑匹受了伤的马出去?你说世子的马屁股受了伤?你确定找到的是世子的马?” 赵夫人听了,深觉得武老太君走得早了,要是在这儿,再要拿手杖去打他,死活也不让付新拦着。 付宽一口老血,差一点儿没被气死。 因为这事不是付亮做的,所以付亮也非常地惊讶。 便就拿眼睛看付悦。 付悦也在瞅付亮,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便就知道,都不是对方干的。 那是谁干的? 付悦和付亮两个,有志一同地去瞅付新。 付新首要想到的,却是付悦,因此是,却也是拿眼睛在瞅付悦。 罗辉将众人的反应看在了眼里,心下冷笑。 又见付国公竟拿出一副老流氓的模样来,罗辉深深一揖,满是谦意地道: “是晚生一时大意了,顺着马蹄子印让家丁去找,就以为是付国公府的马。可也是呢,也许是别人家的马,不过是鞍子放着国公府的也说不定。” 一般一人家的马鞍之类的东西,都是自家订制的,因此上,都会在鞍子上刻上谁家的名号。 罗辉这话,生生抽了付国公一个耳刮子。 付国公老脸生疼。 罗辉乜斜了付国公一眼,心道: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国公爷,也想拿势压我?还当你媳妇家,权势倾天的时候呢?欺负我小,也不是这样欺负的。 付宽看了眼他爹付国公,这可真是当初他啥样,现在他爹也啥样。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八回 7(被气死) 还真是亲父子。 付宽突然想到,只怕上次的事,付国公也是心知肚明,付亮下的手。 付国公板着脸,说道:“马胡乱的跑,也许被不知的人动了手脚了呢。” 罗辉斜着眼睛瞅付国公,然后冲着付宽一揖道: “晚生与世子爷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希望世子爷日后查不出是谁干的,可别再怀疑晚生。晚生错了,不该多管这些个闲事,既然借给世子爷马,就应该直接走回家来,而不是让人去帮着世子爷寻马。这回,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付宽抬起头来,看了看付国公,却又瞅了眼付国公身边的付亮,然后对罗辉道: “罗小公子别多心,再怎么怀疑,也不可能怀疑到罗小公子身上。” 罗辉气哼哼地一抱拳,就告辞离开。 任着付宽和赵夫人如何挽留,罗辉执意便就走了。 走的时候,别提有多生气了。 一副被人冤枉了,再不与付国公府里的人来往了似的。 罗辉离开之后,延居的暖室里,气氛变得十分的尴尬。 赵夫人肯定是不高兴的,但因为是儿媳妇,又不能说什么,只得忍着。 但,赵夫人可以不说话。 而付宽受了伤,干脆便就假寐起来。 付国公吧嗒吧嗒嘴,东瞅瞅,西瞅瞅。 丫头把药抓了来,赵夫人领着付新出去看药,看着小丫头兑水熬药。 然后,将跟着付宽的小厮喊到了跟前,又仔细问了,付宽到底是怎么摔的,马为什么好好的会发疯。 小厮能知道什么,便就将自己看到的,仔细与赵夫人说了。 赵夫人听了之后,也弄不明白。 可是小厮问来问去,来来回回就说那么两句。 赵夫人烦躁,只得挥手将小厮打发走。 付新想了想,有心为赵夫人分忧,说道:“娘有没有觉得咱们家里,最近有点怪?先是咱们的马车出了事,这回又是世子爷的马,要不娘从马房开始查?” 不管用没有用,赵夫人觉得付新的行为非常的帖心,笑道: “乖孩子,等会儿国公爷走了,你就回去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娘自己会处理好的。你只要乖乖的,好好地学习就行了。” 付新摇头道:“可是女儿想为娘分忧。” 赵夫人叹道:“娘知道,但这件事,可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你不会懂的,上次的事,只怕世子爷早就查出来了,不过是瞒着咱们而已。世子爷的心,你不懂的。” 付新瞅了眼暖屋方向,付新小声说道:“娘是不是也觉得是付悦干的?” 赵夫人冷笑道: “不是她干的,也是她指使的。好了,你别操心了,娘心里明镜似的。明儿我会对付悦好些,你只把心放肚了就行,她想算计咱们,咱们也不能总被算计了。” 付新一听,眨着眼睛问:“娘想怎么办?” 赵夫人冷笑道:“其实她那样做,不就是想要跟你挣宠?世子爷护着她,不是因为她好,而是因为高姨娘。只是这一次,却是为了什么呢?” 付宽受伤,谁会是最终的受益者呢? 赵夫人非常的困惑。 世人多半都是无利不起早的,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应该少有人干的。 尤其是陷害世子这种事,不说有特别的好处,也不可能只是随便做着玩的。 付新低头细想了想,说道:“自上次的事,娘对她并没有多好,她平日来延居里,也是有时有晌的请安。若世子爷受了伤的话” 一言点醒赵夫人,赵夫人一拍手道: “可不是,她就可能打着侍疾的借口,呆在延居了。世子爷又是个耳软心活的。这次的事,世子爷并没有多为她说什么好话。若是她在这儿侍疾的话,又是个能说会道的,只怕早晚将世子爷的心给哄了去。” 付新点头道:“女儿也觉得是这样。” 赵夫人冷笑道:“没想到高姨娘自来不是个会争宠的,自己生的就是个一百个玲珑心的,过继一个,又是个满肚子心眼的。我倒要瞧瞧,她在跟我玩什么花样。” 她不是就想要跟我的憨娘争宠吗? 赵夫人冷冷地想:我就给她宠。别的我不会,这上屋抽梯,还是能玩上两把的。 这时候,有丫头来报说,付国公准备着要走了。 于是赵夫人领着付新出来,送付国公、柳姨奶奶和付亮离开。 临走时,付亮深看了付新一眼。 只这一眼,瞅得付新浑身上下不自在。 说不出来为什么,付新总觉得付亮可怕,每每与付亮相处,就止不住地要浑身颤抖。 付新觉得,付亮看她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锁定目标的猎物,无论你如何的挣扎逃脱,终是躲不过成为食物的宿命似的。 送走了付国公,天也就已经大黑了,赵夫人打发付悦和付新回去。 果然付悦表孝心,要留下来侍疾。 赵夫人和付新对视了一眼,付新却并没有留下,进到屋里,与付宽道了别,便就回去了。 丫头刚好将药熬好了,手托盘端了碗药过来。 付新并没有留下地走了。 付悦却急忙忙地迎上丫头,将那托盘接到手里,就端到了炕沿边上,轻声对付宽道: “世子爷,药好了,女儿给世子爷端了来,世子爷趁热喝了吧。” 赵夫人也不出声,横着眼睛看付宽。 付宽是真的睡着了,被付悦喊醒,还有些迷糊。 浑身的酸痛,让付宽渐渐地清醒过来,他晚上回家时,从马上摔了下来。 然后才发现,在炕沿边上,低身给他端药的,竟然是付悦。 可给付宽气的。 他本来心底就在怀疑付悦和付亮两个呢,理由和赵夫人、付新娘俩个想的差不多。 结果,付悦还真没让他失望,果然就借着他受伤的引子,留在了延居里侍疾。 抬头一瞅他放马鞭的地方,发现马鞭不见了。 付宽大怒地问:“马鞭呢?” 赵夫人笑道:“内室里,好好的放那东西干什么?我让跟你的小厮送回马房去了。怎么了,一个马鞭,也值得你这样生气?快喝药吧,都受伤了,欢娘侍疾,也挺辛苦的。她虽是你女儿,你也得要心疼下她。” ------------ 第二十八回 8(忘记的赌约) 付宽一听,心下暗暗吃惊,可又不敢说那马鞭有问题。 怕赵夫人顺藤摸瓜。 可是若是不拿回来,再有人用了那马鞭,再出事怎么办? 抬头瞅了眼付悦,就见付悦笑盈盈地端着药,一点儿都没有要催促他快点儿吃药的意思。 非常的有耐心。 付悦的表现,一点儿也不像个九、十岁的孩子。 付宽又一想,如果若果然是付亮他们干的,那么他受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应该会将那马鞭毁尸灭迹吧? 这样想,付宽才稍稍地放下些心。 但一想到,他们竟然都敢算计到了自己头上?付宽就恨得牙痒痒的。 偏在之后的日子,赵夫人似是突然变了一个人。 对付悦,可不再像之前那般了。 即使是救了赵夫人,也不过是走过场,情面上的事。 竟比着付新一样的亲了似的。 除了不准付悦喊她娘之外,赵夫人对付悦,可以说也是关怀备至。 付宽看在眼里,心里越发的怀疑付悦。 只是苦无证据。 付宽转眼间,便就变成了之前的赵夫人一般,天天看着付悦在眼前晃悠,偏因为他什么也没抓着,只能在心里怀疑。 而怀疑的种子一但种下了,再看付悦,就只是从怎么证明付悦做过了开始。 于是,付宽越看付悦,越觉得算计他摔下马的,就是付悦付亮联联手。 马鞭没了,等到付宽上罗府去取马的时候,马屁股已经完全看不出曾受过伤来。 本来付宽就没报太大希望,因此上,瞅了瞅被罗辉喂得膘肥体壮的马,付宽倒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罗辉笑道: “世子爷全好了?哎呀,世子爷可来取马来了。这些日子可把晚生给担心坏了,国公爷一天几遍的派人来要马,好似将军府会扣下世子爷的马不还。晚生又怕把马放回去了,再被杀了,留着,最起码也算个证物不是?” 付宽弄了个大红脸,只得冲着罗辉一揖道:“劳累罗小公子了,家里的事,还望罗小公子不要见笑。” 罗辉无所谓地笑道:“晚生没什么的,世子爷这次幸好没什么大事。晚生在边关的时候,曾亲眼见过人从马上摔下来,摔瘸了腿的,还有一辈子站不起来的。世子爷算是万幸的了。” 付宽越听,脸色越差。 从将军府回来之后,整张脸就要阴沉得滴出水来了似的。 赵夫人这时候,一边偕着付新,一边偕着付悦,有说有笑的,好似亲母女一般。 付宽一看,就觉得扎眼睛。 赵夫人见了,假意没看出来,还故意当着付宽的面,夸赞了付悦两句。 付宽有苦说不出,生生地忍得胸口疼。 转眼便就到了年根上,眼看着过年,赵夫人也就开始忙碌起来。 付悦最近倒是非常的消停,虽然说赵夫人待她比之前,大有进步。 付付悦如何会察觉不出,赵夫人对她与付新的不同? 因此上,这一次,付悦学聪明了,再没敢有什么动作,小心翼翼的,就怕被谁抓住什么把柄。 付悦想,她一定要稳,说什么也不能再急躁了。 对付付新,要徐徐图之。 由于要过年,国子监放了年假。于是付新就每日里,与张秀儿窝在了琪乐园里学绣活,倒也不怎么总见着付悦。 因为对罗辉死了心,而且也过了一开始的雄心勃勃的时候,张秀儿现在对于绣活,根本就是在磨磨。 所以,根本就没有长进。 别说给罗辉绣个香囊了,就是一朵花儿,她还没绣出来呢。 但还是比之前好多了,最起码绣出来的东西,能叫人认出个大概来。 不至于像之前那般,完全的猜不出绣的是什么。 瞅着张秀儿的绣活,付新笑道:“看样子,你跟你师兄打赌,是输定了。” 张秀儿无精打采地说道:“输就输被,又能怎么样?” 她没说的是,当初她喜欢他,所以心心念念的,想着给他绣个香囊,让他佩在身上,就好像她一整天都陪着他似的。 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现在也已经早歇了那个心思,干嘛还挨那个累? 付新见张秀儿好像忘了自己曾说过什么,好心地提醒道:“秀姊忘了?” 张秀儿显然是忘了,茫然地问:“我忘什么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付新急道:“秀姊当初不是冲着罗辉夸下海口,若是过年时,不给罗辉绣出个香囊来,就学狗叫?” 张秀儿瞬间想了起来,急得抱头大叫道:“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你当初怎么不拦着我?啊啊啊!” 付新颇委屈道:“秀姊竟冤枉人,我怎么没拦着秀姊了?是秀姊自己死活非说能绣出来,然后又是发誓,又是赌咒的,拦都拦不住。” 张秀儿噬脐莫及,无比痛心地说道:“我当时肯定是疯了。” 付新点头:“我当时也觉得秀姊疯了。” 张秀儿咬着唇,歪着头,瞪着一双眼睛,一脸悲愤地看着付新道: “怎么办?我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学狗叫?” 瞅了瞅张秀儿手里拿着的绣活,付新觉得,就是张秀儿现在肯发奋用功,也来不及了。 想了想,付新道:“要不然,还是学狗叫吧。汪汪两声,比绣活好学多了。” 张绣儿恨不得想要挠付新了,抢了她的心上人,付新不是故意的,但让她学狗叫,就是故意的了。 狠狠瞪了眼付新,直勾勾瞅着付新手里的已经快绣好的香囊,嘴角都要流出口水来了。 付新直觉得有危险,于是将香囊护到怀里:“这是我的,你这样是作弊,是坏孩子。” 张秀儿忍不住揭付新老底道:“你还好意思说作弊?你少作弊了?” 付新 张秀儿道:“你绣了三个,帮我一个能怎么样?” 付新摇头:“这三个,一个是给我娘的,一个是给武姑姑的。” 张秀儿抢话道:“那另一个,肯定是送我的?” 付新惊诧道:“没有啊,你也一样在学绣活,我干嘛没事给你绣?” 张秀儿急忙地问:“那你绣给罗辉的?” ------------ 第二十八回 9(送礼) “噗”一声,付新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没事干嘛送他?疯了不成?” 张秀儿急了:“那你是给谁绣的?” “我自己啊。”付新理所当然地说道:“这可是我第一次学会绣东西,当然要给自己绣一个,也算是留个回忆。将来拿起来看时,这也是我第一次绣出来的实物呢。” 说着话,付新极为爱护地将香囊从怀里拿出来,来回地细心翻看。 就好像预知了,它会突然变没似的。 瞅着付新,张秀儿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坏了。 但一想到学狗叫,便就狠下心来,决定将付新绣的香囊偷走。 张秀儿想:你偷了我的心上人,我偷你个香囊,算是扯平了,我就原谅你了。 付新哪里知道,张秀儿已经打算着要偷她的香囊了? 见张秀儿不再打她香囊的主意,就又开始为张秀儿发起愁来,总不能真的看着张秀儿学狗叫。 但罗辉似乎也不像是太好说话的人。 但是,若说是求人的话,张秀儿肯定是拉不下那个脸来的。 以付新对张秀儿的了解,张秀儿是宁可学狗叫,也不会向罗辉低头,求罗辉放她一马的。 付新瞥了眼在一边,正在算计着,如何偷到她香囊的张秀儿,心想:还是我偷偷的背着秀姊,去求求罗辉看看吧。看能不能让罗辉放过秀姊,别让她学狗叫了。 要不干脆给他买个好东西,当成张秀儿的香囊,只要东西够好,定能打动罗辉的心的。 钱财,付新一惯看得淡。 而且,付新自打生下来,就从没差过钱。 无论多难的日子,付新都不会觉得钱重要。 就拿今年来说吧,付新今年照去年的冬天,个头长了不少。 一入冬的时候,纪妈就拿了付新先一年的大皮衣服出来,给付新比量,结果全都短了一大截。 付新的衣服,能带到京城里来的,哪一件都不便宜。 扔了怪可惜的。 然后便就全送给了付芸。 付芸倒也不嫌付新穿过,收到那么一大包的好衣服,直直地高兴了好几天。 然后整个冬天,付芸只要出门,就穿上付新给的。 逢人就说,她的衣服是五姑姑给的,如何如何的好,怎么怎么漂亮的。 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然后付新想着,平日里付芩对她也挺好的,虽然是旧的,只送付芸也不大好。 于是,付新又从自己的新衣服里,挑了几件上好的,送给了付芩。 自然付芩也很开心。 而入秋的时候,赵夫人就已经张罗着,让绣娘给付新做新衣服。 依着赵夫人的意思,就要一口气先做个十套八套的。 吓得付新死命地拦着没让。 并将自己的衣箱打开让赵夫人看,里面成摞的衣服,春夏秋冬的全都有,一直到嫁衣,付伟都给付新准备了。 然后还有入了秋,陈叔从外面让绣坊,专为付新做的新冬衣。 赵夫人却不干了,说付新的衣服再多,也不是她给准备的。 自己女儿的衣服,当然是娘给准备。 于是,赵夫人不顾付新的阻拦,在付新强烈地反对下,还是给付新添置了五套。 付新瞅着自己的那一堆衣服,是怎么也穿不完的。 付芸可高兴了,抱着付新的那一堆新衣服,就喊:“将来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付芩瞅着自己的亲妹妹,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闪了闪。 付新被逗得笑不停,说道:“嗯,我又穿不了,也没谁可送,将来可不都是你的。” 然后,付新就又挑了几件好的,送给付芩。 付芩都不好意思了,说道:“我们也没送过五姑姑什么,却一直收五姑姑的东西,实在是不好意思。” 付芸这时候插言道:“姊姊可真是说笑话呢,五姑姑是咱们的姑姑,送咱们东西不是应该的吗?姊姊可真奇怪,难不成,没拿五姑姑当姑姑?” 付芩被付芸说的话气得,就拿手去戳她额头道: “小没良心的,难为我那么疼你。见了好东西了,就将姊姊给卖了。我哪有不将五姑姑当姑姑了?拿姑姑的东西就不用感激了吗?小没良心的。” 平日里,只有付新挨戳额头的份,现在见付芸被付芩戳得有些可怜,便就在边上笑。 然后忍不住,付新也伸手去戳付芸的额头。 付芸的头被她俩个戳得东西的歪。 而且虽然说钱她全拿出去给了赵夫人,但铺子还在,钱自然就不用愁了。 于是,付新就认认真真地考虑起,给罗辉买个什么东西,才能打动罗辉来。 不过,既然打算着要买东西送给罗辉,付新便就想着要去东市里转转。 因为东市的东西比西市的贵重。 一般的东西,付新想,罗辉也看不上。 虽然说让绣燕去找陈叔的话,想买什么也非常的方便。 但付新考虑到罗辉人那么挑剔,要是费劲买了来,罗辉那个矫情的家伙再不喜欢。 再说,到底要送罗辉个什么,付新心里也没有底。 想了又想,付新想到了,骗着罗辉跟她一块儿去,到时候,看罗辉喜欢什么,她就直接拿钱买了。 到时候,强行送给罗辉,就由不得罗辉反悔了。 一这么想着,付新就笑得如偷了腥的猫似的。 张秀儿倾斜着身子,瞪圆了眼睛,一脸警惕地推了付新一把,道: “憨娘,憨娘,你在想什么?醒醒了,你是不是在算计什么?怎么笑得有些瘆人?” 付新回神,抹了抹嘴,道: “哪儿有?我就想着这不快过年了么,我想去市场逛逛。秀姊去不去?喊着罗辉,咱们一起去,怎么样?” 再没有出去玩,能提起张秀儿的兴趣的了。 张秀儿两眼闪亮亮地说道:“去啊去啊,我一定去。” 付新却转而担心道:“就不知道罗辉肯不肯去了,他的脾气那么怪,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的,简直可以称得上喜怒无常了。” 一提起罗辉生气的原因,张秀儿坏心眼地咯咯笑了起来,道: “你放心,我师兄一定会去的,我敢打包票。只是快过年了,大夫人肯让你出去吗?还有,我可听说,你家里的付悦,最近可是深得大夫人的喜爱呢。我师兄也不知道一天天的,瞎鼓捣些什么。正经的事,也不管一管。” 。 ------------ 第二十八回 10(就是有钱) 付新自动忽略了张秀儿的后半段话,笑眼弯弯地说道: “没事的,我娘喜欢她,也挡不了喜欢我啊。我跟我娘说去,一定能行的。” 张秀儿人虽然豪爽,但却也长了颗对什么都好奇的心。 听了付新的话,张秀儿眼珠子转了转,偷觑了眼正在跟着小丫头下棋的武琪,神秘兮兮地问道: “这次做衣服,大夫人给付悦做了几套?” 付新笑道:“我不知道,没有问。” 张秀儿鼓着腮帮子道:“你怎么能不问呢?万一大夫人给她做得比你多呢?” 付新不以为意地说道:“应该不会吧?最多也就跟我一齐,不可能比我多的。再说了,我衣服都穿不过来,多自然有多的道理。我无所谓的。” 张秀儿恨铁不成钢地戳付新的额头道: “你笨啊?这光是新衣服的事吗?这关系着在大夫人心里,是你重要,还是她重要的好不好?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愁。” 付新被张秀儿戳得额头疼,边躲边说道:“哪有?我怎么不愁啊,愁,都快愁死了。” 张秀儿问:“你在愁什么?” 付新 她在愁,送什么东西给罗辉,才能让罗辉放张秀儿一马。 可惜,这事决不能告诉好面子的张秀儿。 付新现在,真的一脸愁苦了。 张秀儿叹道:“你啊,天天傻乎乎的,就是犯了错,也舍不得让人讨厌。 付新见张秀儿真心地为自己发愁,于是安慰道: “你别担心了,我虽然没问,但肯定是没有做。因为我娘说了,给女儿准备衣服,是当娘份内的事。她过继的,可是高姨娘。我想,她衣服肯定是要高姨娘准备。” 付新没说的是,若是赵夫人给准备的话,为了一碗水端平,应该是跟她一样的。 付悦又怎么会,每日里穿着的,都是那种细葛布的衣服裙? 赵夫人随便做出来的衣服,最差也应该是厚锦缇绸的。 一想到赵夫人说那话时,付悦脸上露出的那种祈盼神情,还有她的衣服拿来之后,付悦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 付新就想笑。 所以,她根本就不用费心思去打探。 付悦倒是四处的打探了,光回燕居里的丫头,得了付悦好处的,就不少。 前一阵子买回来的几个小丫头,胆子付悦送她们的不敢留,都拿了给纪妈看。 纪妈报给付新,付新便就让那些个小丫头随便收。 至于问的事情,知道的,也可以随便告诉。 可是有用吗? 你提前知道了,能改变什么? 她不能改变赵夫人给付新准备新衣服,又不能将付新成箱的衣服搬走。 再说,谁又疯了,有纪妈和绣燕两个人在,敢去偷偷地动付新的东西给付悦? 上一次,苦菊的事还历历在目,殷鉴未远。 不过是增加了焦虑的时间而已。 付悦自到了付国公府之后,整个人越发的瘦了。 也许是过度算计的原因,一双本来美丽动人的眼睛,长得越发的圆了,眸光也越发的狠戾起来。 付悦地身高也长了不少,但却一两肉也没见长,瘦得跟个竹杆子似的。 好像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了似的。 其实付悦自己也很着急。 每日里一照镜子,就见到自己的那尖刻的模样,生生地将她的美貌给遮住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吃,就是不长肉。 无论付悦怎么样努力,想将自己的眸光变得像付新一样,柔和亲切而讨人喜欢,却也是不能的。 只要他一凝睇什么,那种精光,便就自然而然地从她的眼睛里发散出来。 因为付悦看见了什么东西,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东西她有没有用?若是有用的话,怎么样才能抢过来,据为己有? 若是正常途径到不了手,那么,她便就会自然地想到了怎么使用歪门邪道。 总之,付悦的脑子里,就没有放弃,只有不择手段。 付悦瞅着镜中自己的眼神,自己都会吓一跳。 于是,付悦现在,经常垂着眼皮子,看什么东西的时候,从不敢盯着不放。 就怕自己一不小心,眼睛里会放出,自己都害怕的那种眸光来。 付新与张秀儿说说笑笑的,然后晚上去延居里时,付悦果然还在呢。 付宽也在,但却看不出喜怒来。 现在,赵夫人成日里将付悦带在身边,有说有笑的。 正是付宽当初之所以瞒下翻车的原因。 但是,现在看了就觉得扎心。 简直都要将付宽的心给扎碎了。 偏他还不能说什么。 他是什么证据也没有的,付亮那边有付国公拦着。 自打付宽伤好了之后,再想见付亮可就难了,可抓到了机会,问付亮,付亮如何会认? 自然是指天发誓地否认。 付宽这一个冬天过得,可以说那叫一个憋屈。 眼看着快过年了,他也高兴不起来。 付新进到延居之后,先给付宽见礼:“世子爷万安。” 付宽现在对付新,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心下想:还是这样傻乎乎的孩子招人疼,没那么多心眼子,相处下来也省心。 于是,付宽笑着对付新道:“不用多礼,给你娘问了安,就回去换衣服吧,一会儿吃晚饭了。” 付新凑到赵夫人跟前道:“娘!” 赵夫人笑着将付新拉到跟前,笑道:“今儿怎么这么高兴?不对啊,总不会是想求我什么事吧?” 付悦在边上与付新招呼了声:“五姊姊好”之后,便就打趣道:“可不是呢,五姊姊今儿笑得,比平日里灿烂呢。” 付新也不理付悦,就往赵夫人怀里钻:“娘,娘就逗女儿。” 赵夫人笑道:“那你说说,没有想要求我的?” 付新没法子,只得红着脸道: “明天要是天气好的话,女儿想要与秀姊去东市上转转。娘,就让女儿去吧。不是要过年了么,女儿这可是在家里过的第一个年。怎么的,也得为长辈们备些礼物不是?” 赵夫人笑道:“你是不是又有钱了?” 付新点头:“嗯,铺子上的年利送上来了。还不少呢,啊,昨儿女儿不是把帐册给娘送来了?娘还没看?” ------------ 第二十八回 11(意外) 赵夫人戳付新的额头道:“看了,你啊,有钱就要花了?就不能存着些?” 付新歪头道:“存着干嘛?钱不就是花的么?花了还能挣,存着的话,还挣钱干嘛?反正都不花。娘放心,女儿的钱,一时半会儿花不完。” 付悦觉得,付新这话是说给她的听的。 因为付悦每日里最愁的,就是钱了。 她在这付国公府的后院里,哪个下人不给些好处?不管有没有用,礼到了,日后好说话。 其实有用吗? 付悦说不上,别人不说,就说付新的回燕居。 之前的付悦,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她知道付新很有钱,知道付新的东西有多多。 知道付新每天都干了什么。 而且,付悦也知道赵夫人每天都做什么,就连赵夫人准备做什么,她都能从下人哪儿反馈过来的,支言片语中,猜个差不多。 可是,她却改变不了,赵夫人对付新的偏疼偏宠。 很多事,不是你先知道了,就能改变的。 付悦抿了抿唇,没说话。 边上的付宽笑道:“明天不用上课吗?去吧,明天不管你买了什么,我出钱。” 赵夫人冷笑道:“世子爷可真是难得的大方一回呢。不过,咱们憨娘可不愁钱,我每日里提心吊胆的,可就是怕咱们憨娘的马车,可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付新拉了拉赵夫人的衣角,轻声说道:“娘不用担心,女儿这次跟着秀姊出去,坐将军府的马车就行。” 付宽心想:傻孩子一点都不可爱,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付国公府里的马、或马车,就坐不得了?这些日子,你不也没有出事? 赵夫人见付宽一脸不高兴的样,就笑得越发的开心了。 一摸付新的小脸蛋,赵夫人笑道:“行,去吧,就坐将军府的马车,还安全。” 付宽…… 付悦一听将军府三个字,心思就又开始活跃起来。这时候却突然笑道: “就五姊姊和张小娘子?妹妹也想去呢,五姊姊能不能带上妹妹?” 付新乜斜地瞅了眼付悦,干脆利落地答道: “不可以,明天罗公子也可能去,罗公子可是非常讨厌六妹妹的,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罗公子的脾气不怎么好,应该当着六妹妹的面,就曾直言过了吧?” 付悦被气得一口老血顶在了喉咙处,强挤了丝笑道: “罗公子可能对妹妹有些误会,正好求五姊姊给解释清楚了。” 付新笑道:“解释不解释又有什么关系?六妹妹能见着罗小公子几回?说得好像六妹妹以后,要和罗小公子经常混在一起似的。我看还是不用了,罗小公子的脾气可不好,我也没那么大的脸面。” 付悦被气得,只觉得胸内有股子火,四处的乱窜。 可是,却拿付新半分办法也没有。 付悦以为,她这些日子来,在赵夫人跟前,虽然算不得与付新平起平坐,但也只是比付新稍逊一头而已。 付新应该多少能给她些面子的。 付悦却是万分没有想到,付新不单单拒绝了她,还拒绝得如此让她难堪。 赵夫人这时候解围道:“好了,欢娘明儿不能出去,眼看着快过年了,我这儿忙,少不得你给我打下手。这些日子,我看你处理事情什么的,还挺熟练的,你想出去玩,我可不放。” 付悦心里稍微舒坦了点儿。 就听赵夫人又说道:“别看你五姊是姊,可是严格来说,她比你还小一天出生呢,她啊,可比不得你,她天生就不是个操心的命,整日里,只要玩好了,好好的别让我担心,我就知足了。” 付悦…… 付新小脸一绷,道:“娘就小看女儿,女儿什么都会的。绣活,武姑姑都夸女儿聪明呢。” 赵夫人笑道:“好,我女儿最聪明了,好了,快回去换洗下吧,一会儿天就黑了。” 付新与赵夫人和付宽行礼,转身出去了。 付悦却留在延居里,帮着赵夫人忙里忙外的。 赵夫人也舍得使唤付悦。 虽然付新明确地拒绝了付悦,但付悦如何肯轻易的死心? 但,无论付悦如何和赵夫人说好话,赵夫人就是不松口放付悦出去。 而付宽根本就不搭这言。 自上回付宽摔过之后,付宽对付悦的态度,早就不复从前了。 付悦直恨得牙痒痒的,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之后。 付悦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付新,一身漂亮的狐狸毛缘边的,大红锦缇棉衣服,头上带着同样缘了白狐狸毛边的观音兜。 就像是画上的福娃娃一样,漂漂亮亮高高兴兴地由着绣燕陪着,去了罗辉家里。 付悦能怎么办? 赵夫人张嘴闭嘴地说离不得她,她如何如何的能干。 付悦瞅着笑得一脸和善地赵夫人,也只得回以同样的,看似真诚的笑。 她要表现得留在家里,是心甘情愿的。 付新不管付悦,因为要出去玩,当然开心。 从付国公府的后门出来时,就见罗辉骑在马上,边上停着罗家的马车。 张秀儿在马车里,掀着帘子,冲付新招手道:“快上来,你怎么出来得这样晚?” 付新与罗辉招呼了一声,便就欢笑着上了马车,道:“这还晚?市场不是要到中午才会开门?现在去,都有些早吧?” 绣燕也上到马车上,在边上坐好,笑道:“张小娘子就是性子急。” 张秀儿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少有出去玩的时候,平日里我娘看我看得紧,我也没有办法啊,能出去了,当然要早早的出来。咱们先不去东市,先到别处转一转也是好的。” 绣燕笑着摇了摇头,道:“昨晚上老奴已经让人给罗小公子送了信,咱们先去一个地方,完再去逛市场。” 张秀儿以为是好玩的地方,急忙地问:“哪里?去哪里?怎么我师兄没和我说?” 付新也是非常地奇怪,问:“绣姨也不先告诉我一声。” 绣燕笑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然后,绣燕就再不肯多说一句了。 付新和张秀儿的心,就像被小猫轻轻地挠着似的,抓心挠肝的着急。 等马车停住了,付新和张秀儿从车上下来时,就看见是一个小院。门口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清瘦颀长。 。 ------------ 第二十八回 12(牵手) 付新不自觉地,便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那门口站着的,不是付伟还能是谁? 按理说,付新在付国公府,并没有受到过什么委屈,赵夫人更是天天手心里捧着。 但付新只一见到付伟,便就开始哭了起来。 等从马车上下来,扑进付伟的怀里时,已经泣不成声了。 付伟将付新搂在怀里,也是老泪纵横。 边上,张秀儿和绣燕也跟着掉眼泪。 罗辉倒是神情不变,见这爷俩个哭成了一团,说道:“付二爷请移步吧,在这里哭,让人瞧见了,传到付国公府,不大好听。” 付伟虽说将付新过继了出去,但到底不放心。 要是按着正常的情况,付伟都会在过了年之后,上一趟京。 但付伟实在是担心,不顾周老太太的阻拦,让他来年的开春再来京上,急匆匆地迎风顶雪的便就来了。 就怕付新冷不丁地看见他,再情绪失控。 因此上,付伟本应该到了京城之后,便就上付国公府里拜见老付国公,就便就探视了付新。 生生地忍住了。 付伟先是跟陈叔打听了付新和付悦的消息。 即使付新不张罗着出来,付伟也会让陈叔给绣燕传话出来,在外面先与付新见上一面的。 这个院子本就是付伟在京上的暂住之处,已经在付新名下了的财产。 因为地契在付伟的手里,所以,付新也好,国公府的人也好,并不知道这么一个地方。 进到屋里,付新哭了好一会儿,才在付伟好言好语地轻哄中,渐渐地停歇了。 但付新仍是抽泣着说道: “爹爹瘦了,在家里好吗?那个人对你好吗?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爹爹,我娘已经死了,我也不在你身边,爹爹这些日子可是怎么过的?” 付伟见付新一个点儿地关心自己,不由得叹道:“乖女儿,别光说爹爹,你在国公府怎么样?他们待你可还好?” 爷俩个叙了些寒温,全都是报喜不报忧。 等到爷俩个说会儿话,又见对方都不错,渐渐放下心来,脸上也就逐渐露出笑脸来。 再加上张秀儿和绣燕在边上,打打岔,与付伟说些个付新在京上的经历,一会儿的工夫,屋内便就有了笑声。 付伟自不会空着手来,给付新带了一堆的东西。 但付新没想到付伟会来,却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可是,付新自学做绣活,却是给付伟绣了一条缠枝绿柳腰带,但还没有绣。 付新看都没看那些个东西,只是非常焦急地拉着付伟问道:“爹爹什么时候会走?” 付伟笑道:“后天。” 付新急了,说道:“不能过了年吗?这么快?” 付伟叹道:“爹爹这次上京来,就是为了看你,你既然很好,爹爹也就放心了。现在家业不用我管,你三叔全部接手了。家里你祖母也老了,以后爹爹就在家里,陪着你祖母,再不出来了。” 付新一听,就又哭了。 按着付伟的话,她下次再见他的话,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付伟劝了好一会儿,付新才止住了哭泣声。 付新心下清楚,那个一直偏心她的祖母老了,需要人的陪伴。 快到中午的时候,罗辉从酒楼里订了饭菜来。 他们在这里吃过了午饭之后,便就要去市场了。 因为不想让人传出谣言来,付伟并没有陪着付新一起去市场,虽然付新很想,但付伟还是狠心地拒绝了。 待到了市场,付新就一起闷闷不乐的。 罗辉皱了皱眉,说道:“这有什么啊,看我,我爹跟我娘将我扔京上几年了,也不说来瞅瞅我,我不照样过来了?” 张秀儿听了,像看傻瓜一样地瞅了罗辉一眼。 付新狠狠瞪了罗辉一眼,说道:“这说明你没心没肺,自己的爹、娘不在身边,都不想,还好意思说?” 罗辉本来想回几句,但见付新神情蔫蔫的,就将嘴边上的话咽了回去。 张秀儿和绣燕两个,就引逗着付新看市场里的东西,转移付新的注意力。 罗辉突然想到,付新之所以想让他跟着一块儿来市场的目的,看样子是见了爹爹,便就给忘了。 于是,罗辉笑问张秀儿道:“对了,你的香囊绣出来没有?这眼看着都要过年了,我可什么时候能戴上你给我绣的香囊?” 张秀儿瞅了眼付新,然后将头一扬,道:“你等着,到时一定给你。” 罗辉笑道:“我等着行,但你也不能一直让我空等着,总要给个大概的日子。” 张秀儿想了想,哼道:“快了,头过年一准让你戴上。” 罗辉一这样说了,付新也就想起了今天出来的目的来。 于是,就给绣燕使眼色。 绣燕就找话与张秀儿说,付新知道张秀儿喜欢什么,绣燕就引着张秀儿看。 没什么心眼的张秀儿很快就被引了过去,与绣燕两个去看她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将付新和罗辉给丢到了一边。 因为一起上学,罗辉每天都会去付新哪儿蹭中午饭吃。所以,付新与罗辉说话,可就不像以前那样客气了。 付新凑到罗辉跟前,笑道:“罗同学,你明知道秀姊根本就绣不出来,干嘛还要逼迫秀姊?” 罗辉问道:“秀儿和你说的?” 说着话,罗辉作势就要喊张秀儿,问个清楚。 吓得付新连忙拦住了,往一边上拉罗辉道:“你说,你怎么样才能不给秀姊要香囊?” 罗辉见付新好像将刚见到付伟时的伤感丢了,脸上重又有了笑,心情大好。便就又开始逗付新道: “看样子你这是打算着,要为秀儿解决香囊的事?” 付新认真道:“你看这市场上的东西,可有看上什么的,只要是我买得起的,我买了送你,顶秀姊的香囊怎么样?” 罗辉眼睛往市场了转了圈,笑道:“什么都行?” 付新点头:“只要我买得起的。” 罗辉拉起付新的手道:“好,那咱们就到处转转,看有什么可是我看上的。” 付新一听,罗辉好像是要答应了。 手被人牵了,也没觉得什么来,开开心心地就与罗辉偷溜了。 头也不回地,就将绣燕和张秀儿丢下。 。 ------------ 第二十八回 13(礼物) 从市场里,东转西转的,罗辉挑剔的本性,显露了出来。 这也看不上,那也不喜欢的。 要不是为了张秀儿,付新早就将罗辉甩掉,再不理他了。 付新忍着吐血的心情想:这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挑剔难侍候的人? 东西两市,均是九宫格布局,他们俩个顺着市场里从一个区,绕到另一个区。而东市里的东西比西市里的贵重。 而东市里,也有金银器行。 那里面,也有付家经营的,现也归在了付新的名下。 付新见罗辉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的,既然走到了这儿来,便就进到自家的店面里,瞧了瞧。 店里的伙计、掌柜的自然认得付新。 付新来过一次,而这些个人的眼睛,那可不是一般的毒。 所以,虽然没有绣燕跟着,而陈叔又在西市那边,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付新,恭敬地想让付新和罗辉让进,一般只有大客人,才会进的里间屋里。 付新笑着拒绝道:“你们忙吧,不用理我们,我们只是正好逛到这儿,随便看看” 说着话,付新拿手一指罗辉道:“想给他买样东西,这里面多是女人用的饰品,应该没有吧。” 罗辉四下里瞅了瞅,笑道:“你爹对你还真的没得说。” 这一句话,付新莫名地就又想哭了。 吓得罗辉立时就呆在了哪儿,像个木头似的,抓耳挠腮地,不知道说些什么,能转移付新的注意力。也后悔自己又说错话了。 这时候,掌柜的突然说道:“小娘子看样子是误会了,咱们这儿是金银器行,不是首饰店。这位小公子能用的,倒是有,就不知道小公子喜欢不喜欢。要不还是进内间去吧,咱们找出来给小公子瞧瞧?” 付新眼里挂着泪,看着罗辉,想看他的意见,要不要瞅瞅。 罗辉哪还敢挑剔? 连忙点头道:“行啊,我倒要瞅瞅是什么好东西,怎么不摆到外面?” 掌柜往里屋里让罗辉和付新,笑道:“看来两位是不怎么常上这里来的,不懂也是有的。一般出来这里逛的,买得少,都是瞎看。真正买这些个货的人,都是贵客,与瞎逛的不一样。” 罗辉笑道:“那你不将东西摆外面,怎么知道谁买谁不买?” 进到内屋里坐下,有小厮进来,茶点等东西便就端了出来,给付新的罗辉放桌上了。 掌柜笑着解释道:“除熟客之外,一般肯花钱买这些个东西的,进到店内,是不往橱柜里看的,直接地问‘你们店里又来什么货了吗?’这时候,咱们就知道了,便就让到内屋里面来,再将东西呈给客人看,让客人挑选。” 说着话间,有小厮进来,果然举着托盘进来,放到了桌上。 来来回回几次,桌上盖着红布的托盘便就多了。 掌柜将那红布撤了下来,便就见托盘上的东西,果然比外面橱柜里的不一样了。 但见什么都有,罗辉一样一样地看。 其中一个通体乌黑的镯子,引起了罗辉的注意,伸手拿了起来。 付新也觉得奇怪,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掌柜颇得意地笑了,道:“这是乌金镯,这东西虽然非金非银,但可别小瞧了它,它可不是一般的镯子,内里大有乾坤呢。” 罗辉头都没有抬,将那镯子拿在手里把玩,没几下地工夫,那乌金镯在罗辉地手里,竟然变出一把小匕首来。 掌柜一见,不由得佩服道:“这位小公子果然非同一般,它才拿来的时候,有人教,咱们还找了好久,才会使用呢。没想到小公子只这一会儿的工夫,无师自通。” 罗辉并不以为意地又将那匕首收了回去,转扣成镯子,笑道:“机关扣,只要找对了位置,很好拿捏的。这东西卖吗?” 掌柜一听,笑道:“别人当然卖,若是小公子……” 付新眼睛一亮:“你喜欢这个?” 罗辉笑道:“我要自己买。” 付新笑道:“我送你,怎么样怎么样?我送你。你就让我送吧,好不好?好不好?” 罗辉抬起付新地手来,将乌金镯往付新手腕上一戴,笑睇着付新地眼睛道:“我送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付新的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 掌柜直觉自己的眼睛,快被这俩个人给闪瞎了,见这二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凝睇着,咳了声道:“小公子果真要买?” 付新像是被人抓包了似地,急忙地放下手来,腕上还带着那个乌金地镯子。 付新低头瞅着,非常地奇怪,先看时,这个乌金镯好像应该比这个大,怎么戴在她的腕上,却是正好呢? 原来这个乌金镯,除了内里乾坤之外,竟还是可调节的。 并且乌金纯黑,非金非银,戴着也不显眼。 罗辉笑回掌柜地话道:“当然要买。” 掌柜说道:“这镯子虽然非金非银,又无镶嵌宝石……” 罗辉一摆手道:“掌柜不用说这些,直接说价钱就可以了,我自是知道这镯子的好处,直接说多少钱卖。” 付新说道:“这是我家里的,我要是要的话,不用花钱的。” 罗辉瞪付新道:“你求我还是我求你?你想让秀儿学狗叫?” 付新撇了撇嘴,不出声了。 掌柜是生意人,既然花钱买,可就从利益最大化上算计了,笑盈盈地说道: “这镯子可是外域来的,东西两市再找不到第二个了,独版独个,既然小公子是咱们家小娘子的朋友,就算便宜点儿,白银一千三百两。飞钱咱只认广陵付家的。” 付新虽然对于钱财不上心,但一千多两银子,还是觉得太多了。 她倒不是怀疑这个乌金镯子不值这个价,而是怀疑罗辉,能拿得出一千多两银子吗? 付新道:“要不算了吧,你既然觉得这东西我戴着好看,我就戴着了,反正东西是我家的,钱你就不用给了吧。” 罗辉被付新的话气得,瞪了她一眼道:“你别管。” 转过头来,对掌柜说道:“东西先拿走,飞钱下午就到,掌柜可信得过我?” 。 ------------ 第二十八回 14(董夫人回来了) 那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虽然说店里生意,成交无小单,但这样痛快的并不多,还不划价,简直是太让人开心了。 “行、行,咱们信不着小公子,难不成还信不过小娘子吗?”掌柜一副万事好说的模样。 心里却盘算着:你跟着我们小娘子一块儿来的,还牵了我们小娘子的手,这明摆着的,是想要拿礼物砸我们家的小娘子,就是皇城里的皇帝跑了,你也不能跑啊。 付新瞅了瞅腕上的镯子,心想:本来是要给他买个东西的,怎么变成了他给我买? 又想到了张秀儿的香囊,付新问道:“要不你也先一样?这么多好东西,哪一个你都看不上?” 罗辉见付新戴着那镯子,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很开心,笑道:“你收了这个,秀儿的事就算了。” 付新很开心:“真的?那你可别和秀姊说我求你了。你也知道秀姊好面子,你要是说了,她一准会拼了命也要给你绣个香囊出来,要不然,就定是会学狗叫的了。” 不过,一想到张秀儿学狗叫,罗辉和付新不禁相视一笑。 从店的内室里出来,就见门口,绣燕和张秀儿两个人一块儿过了来,正要往店里走。 绣燕先看见了付新,一下子冲进店,跌足埋怨道:“憨娘大了变坏了,让老奴好找。” 张秀儿也跟着冲进店来,一推罗辉,然后取笑道:“你俩个变坏了,竟然偷偷地丢下我们,自己跑了。你们可买了什么?” 付新才要说话,罗辉笑道:“哪有什么可买的?还说我们,你自己看见了刀枪的就走不动道了,还埋怨我们自己走。你买了什么没有?” 绣燕这时候笑道:“张小娘子倒是看上一样,只是太贵了,钱不够。” 付新一听,连忙问道:“多少钱?绣姨不是带了钱了?” 绣燕说道:“这还用憨娘说?我说帮着张小娘子付钱,张小娘子不干。不过……” 付新笑问:“不过怎么样?” 绣燕从后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笑道:“老奴趁着张小娘子没注意,给买下来了。” 张秀儿吃惊道:“我怎么没注意?绣姨真是的,那种东西又不经常用到,我不过是喜欢而已,买来干嘛,那么贵,好几十两银子呢,都够在京里买个不太好的院子了。” 付新将那盒子找开,就见里面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弩。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弩做得十分的精致。 罗辉凑上来,动了动滑弦。叹道:“这弦力又张弛有力,果然是把好弩。几十两,便宜了。” 付新笑着将那弩放回盒子里,递给张秀儿道:“绣姨都买了,秀姊就收下吧。我们又不喜欢这玩意,白放着怪可惜的,再没有退回去的理由。就当是妹妹送的新年礼物了。” 张秀儿笑道:“那我也给你准备一个,等过年时送你。” 付新没客气地点了点头。 然后转而想起来,她出来是要给付国公府里的人挑礼物的。 于是便就让掌柜重又拿了些东西出来,付新细心地挑选了会儿,人人都有礼物。 待挑到付悦的时候,付新想了想,问道:“不知道咱们这里可有佛珠之类的东西?上面刻着字,劝人向善的?” 掌柜道:“倒是有一串佩珠,算不得名贵,木质一般。前些年时,外域商人带来卖,小人见那上面的字倒是有几分意思,便就买了来,结果却是看走了眼,到现在也卖不出去。” 付新一听,很开心,反正她也不是要真心送付悦礼物。 只是别人都送了,若是不送付悦,让赵夫人因为她的原故,在付宽面前不好看。 于是,付新笑道:“劳请掌柜的拿来让我看看。” 于是那掌柜地出去,片刻的工夫,拿了个小盒子出来,里面是红色的锦缎子布,看着包装配里,倒是挺上档次。 付新提起木质佩珠,已经被人摸得透亮。 她对于木头的财质,好坏倒是不会看,但见上面果然刻着些字。 付新拿起来细细地看时,就见十二佛珠上面刻着:焚心烈火贪嗔莫若持珠慢捻。 倒是挺与付悦相合。 付新对这个礼物很满意,于是让绣燕全都收了,一大包东西。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从金银器行出来,走到东市里的十字街时,就见罗家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于是付新、张秀儿和绣燕三个上了车,罗辉上马,一行人便就往回走了。 到了车上,付新就又想起付伟来,心情就又有些低落。 张秀儿和绣燕又是劝,又是逗的。 付新和绣燕直接回付国公府了。 罗辉和张秀儿回到将军府时,就见门口的守门兵丁冲着罗辉一笑,说道:“小郎君才回来?可有喜事呢。” 罗辉听了,心下咯噔一声,问:“我娘回来了?” 那兵丁笑道:“可不是呢,小郎君才走没一会儿,夫人就回来了,带了好些个东西呢,小郎君快进去瞧瞧吧。” 董夫人以前时,对张秀儿非常的好。 因此上,张秀儿一听,开心地飞跑着往院子中去了。 罗辉却是让人看不出喜怒来。 沉着脸,不紧不慢地往院中走去,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久不见母亲的感觉。 罗辉现在心里只一个想法:完了,我娘回来,定是不会让随便在帐上支钱的。看帐的老东西,我以前支钱多了,他还磨磨叽叽半天,现在我娘回来了,定是要上报我娘的。 怎么办?怎么办? 一千三百两,他要怎么才能从帐上支出来? 罗辉只一想,就一个头两个大。 同时深深地感觉,花别人钱的感觉太不好了。 他要自己挣钱,这样,想买什么买什么,想给谁花给谁花。 即使是他父母看不惯,不同意,也只能干看着。 就像他看不惯他父母花钱,却没有说话的份一样。 在将军府的岔路口上,罗辉迟疑了下。 他是先去帐上支钱试试,还是先去看他娘董夫人? 想了想,转头便就往董夫人的主院里走了。 送付新镯子的钱,他决定要自己去挣。 先看了他娘再说。 。 ------------ 第二十九回 为还债罗辉卖身 送礼物付悦气死1(论江山)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罗辉慢悠悠的踱着四方步,一进到董夫人的主院门口,就听见里面张秀儿的笑声。 想来先跑进来的张秀儿,肯定是一头扎进董夫人的怀里的。 因为董夫人自己没有女儿,自生了罗辉之后,曾经怀过一个,但被敌方设计掉了之后,便就再没有动静了。 所以,以后也不可能再有女儿。 董夫人对于丈夫的师弟、儿子师傅的女儿,张秀儿当成了亲女儿一般的喜欢。 罗辉继续往院子里走时,就听见了,董夫人夸赞张秀儿的声音: “哎哟哟,几年不见,成了大姑娘了,越发的漂亮了。对了、对了,怎么样?怎么样?近水楼台,我家那月亮,你可捞去了?” 屋内的张秀儿似是娇羞地说道:“夫人竟逗人家,我要回去了。” 程氏笑道:“这孩子怎么跟夫人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张秀儿嘟着嘴,不说话。 董夫人喜欢得伸出手,摸了摸张秀儿的脸蛋,笑道:“这么可爱,可惜你也是家里的独女,要不钱,我非要过继了来不可。” 程氏笑对董夫人道:“现在孩子一年大一年了,夫人快别说这样的话。我们秀儿什么身份?怎么可能配得上小郎?” 董夫人与前几年比,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只是连日的赶路,面色差了些。 听了程氏的话,董夫人笑道:“你又来了,我是那种势力眼?只要我们家罗辉乐意,我对未来媳妇的身份,可是没什么要求的。” 程氏就坐在董夫人的对面,在炕沿边上,帮着董夫人收拾着她带来的衣物。 董夫人带来的丫头婆子,比京城将军府里的,长得要黑壮很多。 一个个的干活干净利落。 但是细活,就干得不怎么好了。 比方说收衣服,这些个边关呆长了的,叠都不叠,就全都滚成个球,往衣箱里一放,只要外面瞅着好就成。 打开她们的衣箱,衣服全都在衣箱里滚着。 对待董夫人的衣服,已经很客气了。 只是叠得不是很整齐。 程氏虽然也有几分江湖气,但到底比这些个边女们细致些。 就帮着董夫人收拾收拾,连支使将军府里的丫头婆子干活。 罗辉进来,远远地站着,冲着董夫人一躬身道: “娘几回来的?路上还顺利吧?怎么头回来前,也不派个人来,给家里送个信?儿子也好出城去接娘。” 董夫人看着罗辉,三年没见,罗辉长了不少的个子。 越发的像罗洪了。 董夫人不由得笑道:“到底是进了京,还懂礼了,难得难得。可不是边关时的猴样了,你过来,让娘仔细瞧瞧,变样了没有。” 罗辉不上当,就站在当地上,笑道: “区区三年,娘还不至于就老眼昏花了吧?现在天也没黑,娘就至于看不清儿子了?” 董夫人气得就说道:“果然一点儿都没有可爱。” 张秀儿在边上点头颇为赞同道:“可不是呢,夫人不知道,这三年,师兄竟欺负我了。还有憨娘,夫人,师兄还拿猫吓唬过憨娘呢。” 董夫人猛得一听“憨娘”二字,一时倒没想起是谁来。只说道:“憨娘是谁?我怎么听了这么耳熟?” 张秀儿坏心地瞥了眼罗辉,然后说道:“就是咱们隔壁,付国公府里世子的女儿。” 程氏笑道:“那丫头好像大名叫付新,与秀儿好。现在秀儿每日去与一个,宫里出来的姑姑学习,就是憨娘带去的。挺好的一个小娘子,夫人要是见了,也肯定喜欢。” 罗辉心知肚明,张秀儿这是故意说的。 董夫人这一下子,却突然想到:“付新?你说那丫头叫付新?现就住在付国公府里?” 程氏不明白董夫人怎么这么大反应,点了点头,道:“好像是的。小郎你说,那小娘子大名叫什么?” 罗辉倒也大方,与董夫人说道:“娘还记得咱们上京时,在广陵永宁寺碰见的那母女?” 董夫人一拍大腿道:“怪不得,我这次上京来,特意去了广陵付家,想见一见沈蓉,结果那家里人说沈蓉死了。我再一打听付新,说是来京里了。家里却是付三夫妻,还有周老太太,付二爷也没见着。没想到……” 罗辉心道:付伟与你脚前脚后进的京,如何能在广陵见着? 然后,董夫人却突然想起了,以前为罗辉算过的命,问过因缘,不由得笑道:“这可真是命中注定的了呢。” 董夫人以为,罗辉一准像小时候一样,只要一提,就会炸毛。 结果看罗辉时,罗辉一脸淡定地微笑,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董夫人颇有些奇怪,看向罗辉的目光就有些探究。 程氏和张秀儿,听得就一头雾水了。 不明白这娘俩个,在打什么哑谜。 程氏也知这娘俩个几年未见,肯定有话要说,便就拉了张秀儿告辞出去了。 屋里的丫头婆子收拾完,将军府里的,带着边关上过来的,认自己的屋去了。并也要收拾一下,车马劳顿地乏累了,都要小憩一会。 屋里只董夫人和罗辉娘俩个。 董夫人招呼罗辉道:“过来坐,难不成我还吃了你?” 罗辉不听,远远地寻了个座位坐下,道:“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儿子听着呢。” 董夫人气得就想拍罗辉。 不过也只能是想了,罗辉现在,只比三年前更加的灵敏,三年前都已经拍不着了,更何况现在。 董夫人正色地问道:“你在京上这几年,时政如何?你爹在边关上,时常地担心,总说现在皇上宠着的那位,早晚要造反。你在京上可曾碰见过?怎么样,看出些什么来没?” 罗辉想了想,说道:“娘这次回去,还是让爹早做准备。依着儿子看,早晚的事。” 董夫人听了,面上一滞,怔怔地出神,好一会儿才叹道:“大唐的江山,乱了,再恢复,可就难了。” 罗辉听了,并没有董夫人的那般感叹,反倒说道: “娘可真是可笑,又不是咱们家的天下,咱们操那个心干什么?娘没见高高在上坐着的都不着急,每日里歌舞升平的。要儿子说,最可怜的还是老百姓!”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九回 2(孙子) 董夫人也叹道:“兴亡皇帝事,血是百姓流啊。咱们虽然是将门,但还仍是想求个太平。边关将士,情同兄弟,哪一次出征,你爹都想全带回来。哪一次有伤亡,你爹能不伤心?” 罗辉低头,没有出声。 董夫人到底乏累了,又问了问罗辉在京生活情况,但就打发罗辉出去,休息了。 罗辉从董夫人屋里出来,对于那一千三百两,却是只字未提。 因为,如果罗辉只一提个开头,以罗辉对于董夫人的了解,肯定是会问个没完没了。 然后就会瞬间不累,去调查他今天为什么会花掉一千三百两。 那么,他给付新买乌金手镯的事,被董夫人查到,也是就早晚的事了。 再然后,罗辉都不用想,就能猜着董夫人会干什么。 罗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决定自己解决这一千三百两的事。 可是怎么解决? 罗辉回到自己的院子,进到屋里,侍候他的丫头一见他进来,便就识相的出去了。 对于罗辉不让女人近身的事情,将军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 开始时,侍候罗辉的小丫头还抱个希望。 但被罗辉翻脸无情的发卖几个之后,便就全都老实了。 将军府里没有正经的主子,程氏人又和善。 而罗辉,只要人不烦到他,他一般是不管事的。 因此上,在将军府当奴婢,可比外面别人家里好多了。 罗辉的院子,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罗辉只要进到院子里,不招呼的话,都要有多远闪多远的。 丫头们全都退出去之后,罗辉就开始在他的屋里翻找起来。 罗辉的屋里布置简单、古朴,一目了然。 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边将之子的屋子,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罗辉翻找了一会儿,从一个箱柜里找出一个小匣子来。 竹制的小匣子,不大。 虽然是从箱柜里拿出来的,但看起来灰蒙蒙的,好似多久没有被拿出来过。 罗辉将那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块儿通体碧绿的环型玉佩。 那是罗辉上一次潜伏在敌人那里,从敌人那里得来的。 玉是好玉,但却也是纪念意义非凡。 那毕竟是他第一次真正经历生死,与敌人斗智斗勇,取得了胜利。 所以,罗辉将他装进了一个匣子里,从边关带到了京城。 瞅了瞅,罗辉将匣子一合。 转身便就出去了。一点儿没有迟疑。 罗辉拿着那环玉,骑了马,从将军府出来,却是直奔长安街上的典当行。 破败的门口,高高的门槛子,里面竟然比外面底,人迈进去,若一个不注意,就会一脚踩空,还未当东西,就先吓了一跳。 而里面更是昏昏暗暗。 一道栅栏将里面截出里外两间来,下百的木板子就足有一人高,上面是栅栏。 里面当辅掌柜,高高地坐着,低头将算盘打得劈啪直响。 罗辉进去了,那掌柜抬了抬眼皮子,只一打眼,罗辉的穿着,便就眼里一亮。 干这一行的,眼睛都独。 掌柜像罗辉这种见得多了,一般都是二世祖,纨绔子弟,从家里要不出钱来,又想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乱造,便就偷家里的东西来当。 这样的主,东西都是好东西,当得钱又低,多是死当。 利润高,又安全。 不用担心是小偷偷来的,被官府当成贼赃收了去。 掌柜的往内里一瞅,一个小伙计便就从边上,木板开了个门出来。 小二笑迎上去,笑道:“客官有可需要?咱们里边请?” 罗辉抬眼瞅那掌柜的,掌柜的也从那高高地椅子上站了起来,像是在走楼梯似的,没一会儿就连头顶也看不见了。 小二笑盈盈地伸着手,弯着腰,一点儿没因为罗辉不痛快而面露不快。 罗辉手里拿着竹匣子,跟着小二往里间走。 跟在后面的小二,暗地里嗤笑罗辉。 心想,他一年见到了像罗辉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偷家里的东西当,还装得好像多牛似的。 哪一个进到了里面,不都老老实实的。 掌柜的只一吓唬,就全都软了,任给点儿钱,没一个不服帖的。 罗辉打头从那个像窟窿一样的门进到里边,一条窄窄的夹道,往里延申。 长长的,有些幽暗,光瞅着就有些吓人。 罗辉不动声色地一挑眉。 待穿过夹道,里面的房间,倒也干净。 掌柜的已经在里面等着罗辉了。 见罗辉进来,掌柜的笑道:“不知道公子贵姓?要当什么东西?” 瞅着掌柜皮笑肉不笑的,罗辉不动声色地将竹匣子往桌上一放:“当这个,一千三百两,半年内我来赎。” 那掌柜的先看了货,觉得玉是好玉,不止值一千三百两。 但商人重利,掌柜的想死当,而且也不想给一千三百两银子。 于是,掌柜地脸一沉,“啪”的一声,合上竹匣子,坐在椅子上,一掸身上的衣角,冷冷地说道: “前几天官府来人,说宰相大人家里闹了贼,什么也没丢,单丢了一个环形佩玉,我看那图形,可正是这一块呢。” 罗辉一听,却也没有半分的着急。 淡淡地笑着,小二沏了茶来。罗辉拿起茶碗子,慢悠悠地喝着,然后不紧不慢说道: “掌柜的可看好了,宰相家里丢得,果然是这一块儿?” 那掌柜的见罗辉并不惊慌,心下道:今天倒是碰见个常客了。 一般当东西的二世祖心里,虽然这东西不是偷别人家的,但也怕闹到官府。 因为这样一来,家里也就都知道他偷东西了。 一顿打,算是定下了。 那掌柜的见罗辉不急,他却也并不着急,只当罗辉常干这个,比一般人镇静而已。 因此上,那掌柜地往罗辉这儿一探身子,笑道:“要不咱们报官,验一验?” 罗辉入下茶碗子,也往掌柜的跟前探身道:“验,今儿谁不报管验货,谁是孙子。” 掌柜 说完话,罗辉收回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地一指茶碗,对小二道:“茶没了也不知道上,就这么对待客人?” 从没见过这样的客人,小二傻了,拿眼睛瞅掌柜的。 ------------ 第二十九回 3(三陪) 掌柜心想:跟我装,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小公子可要想好了,这要叫了官来,可就不好了了。通知家里人,闹得满城皆知是肯定的了。小公子可别后悔。” 那掌柜一副为罗辉着想,苦口婆心的模样。 罗辉一副痛心疾首,想要上进却又自制力不行的模样,捧着心说道:“若得掌柜相助,从此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定将掌柜当成再生父母,感激不尽。” 掌柜心想:今天还真碰见高手了。 瞅了眼小二,掌柜笑道:“希望小公子别后悔。” 罗辉以同样地笑容,不急不徐地说道:“决不后悔。” 店小二这时候,适时地上前说道:“掌柜的,刚宰相家的李公子来了,还没来得及告诉掌柜,正好可以请出来认一认。” 罗辉一听,微皱了下眉头,道:“哪个李公子?总不会是李武那小子吧?” 掌柜的一听,倒是楞了。 还从没人敢这么喊过李武。 不由得,掌柜深看了罗辉一眼,笑道:“可正是武公子,怎么,小公子认识?可不知贵姓?” 罗辉笑道:“虽然我不想见他,既然他来认,就劳掌柜大驾,请他出来吧。我倒要瞧瞧,我敢拿,他敢不敢认。” 掌柜皱了下眉,觉得罗辉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又自认为李家势力,在京城只手遮天。 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管罗辉谁家的,来这儿的,有几个乐意自报家门的? 于是,掌柜便就对小二说道:“去请武公子过来。” 说完,掌柜的抬眼瞅了下罗辉。 就见罗辉笑盈盈,悠闲地靠着椅背,不惊不慌的。 掌柜拿起身边的茶碗,也慢悠悠地品起茶来。 心道:我倒要瞧瞧,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罗辉的茶碗里已经没有茶了,于是便就用挨着桌子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扣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过一会儿,便就听见了李武那跋扈嚣张的声音。 这是先来个下马威呢。 罗辉一笑,并不以为意。 李武说道:“我倒要瞧瞧,是谁敢偷了老子家的东西,竟然还送到了当辅来。” 随着声音,李武便家急匆匆地撞了进来。 然而一见着罗辉,李武先愣在了那里。 罗辉坐在哪儿,纹丝未动,只是抬着头,瞅着李武笑问道:“怎么,这间典当行,是你开的?” 李武反应过来,几步冲到罗辉跟前,怪叫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罗辉一指那个竹匣子,笑道:“当东西,不过据说这东西是你们家的?你不打开验一验?” 那掌柜的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在李武进来时,就已经站了起来。 这时候,那掌柜点头哈腰地对李武道:“武公子认识这位小公子?” 李武一翻白眼,道:“瞎货,难为你在这行这么些年,滚。” 掌柜的痛快滚了。 小二也连忙出去,没一会儿的工夫,就端着上好的茶点来。 李武坐到了掌柜的椅子上,颇觉得奇怪地笑看罗辉,说道: “没想到你小子竟然也会进这里来。我还以为整个京城,谁来,你罗辉也不可能来呢。你干了什么?急着用钱?” 说着话,李武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脸的坏笑。 罗辉知李武指定没往好事上想,一脑子的低等思想。 也不与李武一般见识,只是指着那竹匣子说道:“既然是你开的,你去瞅瞅,看那玉值不值一千三百两?活当,半年后我来赎。” 李武也不瞅,探着身子往罗辉跟前凑,笑得贱贱的,说道: “罗辉啊罗辉,平日里瞅你一本正经的,你老实和我说,你这是不是从家里偷出来的?听说夫人今儿从边关回来了?你老实说,你在外面惹了什么?这么急用钱?” 一边说,李武一边乐,好似抓住了罗辉的什么大把柄似的。 罗辉送李武一个大白眼,问道:“你少说废话,你们到底做不做生意?不做的话,我去别家,满京城,典当行又不你们一家。” 李武一听罗辉这话,不禁得意地笑了,拍着胸脯道:“老子要是不让别家收你这玉,你看看谁敢做你的生意?” 罗辉一听,脸便就撂了下来,说道:“你是不是最近皮又紧了?欠收拾?我最近没揍你吧?” 李武连忙笑道:“唉,有话好说,干嘛说急眼就急眼?我不过是好奇问问么。” 罗辉乜斜了李武一眼,没答理他。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是他不肯收当,那罗辉就要走了。 李武小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说道: “其实你不用当东西,不就是缺钱么?区区两千两,小爷拿得出来现银。” 罗辉上下地拿冷冰冰地目光打量李武,好似在说: 你要是敢胡说一个试试?看老子不打残你。你地盘,老子也能打死你。 李武搓着手,在罗辉暴走之前,连忙说道: “哎呀,你也别想多了,我也不会让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罗辉不耐烦地说道:“一次把话说完,别跟长虫吃蛤蟆似的,一截一截的,你找揍还是怎么的?” 李武只得说道:“罗辉,看样子你也没出来当过东西。” 罗辉倒也不说谎,点了点头道:“对,第一回。” 他平日里也不买什么东西,家里支的钱也够他花的了。 若不是给付新买那个乌金镯,现在也不用当东西。 李武笑道:“我与你说实话吧,就那那玉,值是不止一千三百两,但就是没我从中捣乱,我敢指天起誓,你就是走到天边去,也当不过三百两银子。要是死当,也就五百两顶天了。” 罗辉瞥眼瞅李武,没出声,等他的下文。 李武舔着脸,笑道:“我也不会让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给你两千两,也不算你利息,你只要天天陪着我玩,陪着我出去溜达,陪着我上学就行,别的什么也不用干。” 罗辉 这是传说中的三陪? 从不会看人脸色的李武,罔顾罗辉已经逐渐变青的脸,继续说道: “钱呢,你爱什么时候还什么时候还,怎么样?行不行?行我这就让他们过银子。” ------------ 第二十九回 4(心满意足的李武) 其实李武的行为很容易理解。 自罗辉来京里,李武从罗辉这儿就没占到地便宜。 打又打不过,想要罗列罗辉的罪名,罗洪现正处到皇帝的重用。 现在的皇帝,正一心比齐秦皇汉武,重用边将。 上一次皇太子妃兄,私交边将之事,最终也是太子妃娘家完了,罗列了那么多人家,对于边将,却是高高提起,轻轻落下。 李林甫最终也没有办法。 而做为倚靠着李林甫的李武来说,拿罗辉更是没辙。 所以,李武一见罗辉当东西,好似急用钱的样子,便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只要罗辉肯跟他到处走一走,玩一玩,一起上学,那简直就是一洗先前罗辉给他的耻辱。 再说,其实李武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挺崇拜罗辉的。 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狠? 那么能打! 边将之子,李武也认得不少。 而像罗辉这样,骨头硬,又能打的,又聪明的,还真不多。 因此上,只要一想想,若是日后罗辉像个跟班一样跟在他身边,李武便就开始激动了。 好像罗辉已经答应了他似的。 而罗辉认真衡量了下李武的话,典当他不了解,这也是第一回来。 但只要异位思考,便就能猜个差不多。 李武的话,应该是差不太多。 罗辉背靠着椅子,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扣桌面,心里不紧不慢地开始衡量,李武提议的可行性来。 而李武因为心焦,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躬着身子,急吼吼地瞅着罗辉,就怕罗辉拒绝。 罗辉抬眼看了看李武,心想:若到时他失了言,老子就揍死他,老子怕什么? 一这么想,罗辉心下便就豁然开朗起来,一拍桌子,说道:“行,成交,咱们白纸黑字立上字据,若是你敢让老子干什么坏事,老子便就揍死你。” 李武一听,乐得手舞足蹈,道:“怎么会?怎么会?哎,你是误会我了,其实我并没你想的那般坏。” 罗辉不置可否。 李武便就喊着人进来,拿了笔墨纸砚,连声催促来人帮着写了字据,罗辉看了看,没什么纰漏,理就签字画押。也没找个中间人什么的。 罗辉自认为,能镇得住李武。 而李武则觉得,只要罗辉肯跟着他,在京城里走上一圈,这两千两银子花得也就值了。 这两个各自打算,都对自己十分的自信。 等弄完之后,李武便就让掌柜的开箱拿现银,李武派了人来,问罗辉送到哪儿去。 于是罗辉趁着市场还未关门,连忙带着人,送到金银器行。 金银器行的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 看样子,他从罗辉身上,可是挣了不少。 对于罗辉为何会突然要花一千多两的事,李武自不会死心。 因此上,送银子的事,李武想当然地要跟着。 一路上,像只小狗一样,围着罗辉来回的转,就想从罗辉嘴里套出话来。 可惜罗辉就是不理他。 弄得跟着抬银子的,李武的小厮们,直想捂眼睛。 然而到了金银器行,李武便就改而问金银器掌柜的,掌柜的笑道: “李公子若是想知道,还是问罗公子吧,小的不好说什么。还请李公子见谅。” 因为有罗辉,李武就不好以权势压人,这感觉,让李武很不开心。 而从金银器行出来,罗辉看了看天,说道: “今天时候也不早了,就这样吧,明儿不知道武公子要去哪儿?几时出门?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 李武简直像是达成了今生所愿一般,好脾气地笑道: “行、行,一切随你。明儿开了坊门,我打算着去花居院听曲儿,怎么样?” 罗辉:“玩物丧志,不去。换!” 李武斜溜了罗辉一眼,以商量的语气道: “要不然,咱们去酒肆里喝酒?喊上我十四兄、还有韦兄一起,怎么样?” 罗辉想了想,说道:“我娘才回来,我不好就这么整日家往外跑,不若来我家里,正好给我娘磕个头。我在家里治办几桌,咱们一起,怎么样?” 李武一想,让他拜见董夫人! 非常高兴。 感觉这是罗辉要将他当成自己人。 于是李武将头点得如小鸡吃米一般,道: “行,伯母来京里,我本就应该去拜望。明天,你就等着吧,我一准到。” 在东市地门口,罗辉与李武分开。 目送着罗辉打先拨马走了,一直没了影子,李武才就像是拣到宝了似的,乐得屁颠屁颠地,领着他的跟班回去了。 跟班们瞅着李武,直想捂眼睛。 心道:大爷,这是找跟班,还是给人当跟班啊?那罗辉拿了大爷你那么多钱,还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给谁看啊? 可惜,李武并不觉得。 一想到平日里,对他不假辞色的罗辉,答应给他当跟班,李武就觉得让他干什么都行。 他睡觉一想起来,都会笑醒呢。 罗辉不理会李武,拿着他的竹匣子,回到家时,董夫人已经休息好,起来了。 让人去喊罗辉,丫头告诉董夫人,罗辉没在。 董夫人颇觉得奇怪。 罗辉又没上学去,可跑哪儿去了? 问了半天,也没人知道。 只有张秀儿支支吾吾了半天,怕罗辉是偷进付国公府找付新去了,吓得寻了借口从董夫人哪儿出去,去了趟琪乐园。 让琪乐园的丫头将付新喊了来,结果付新去了,告诉张秀儿,根本就没见着罗辉。 张秀儿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于是,就便就将董夫人来京的事,告诉了付新。 付新听了,不由得想起了她的母亲沈蓉来,心下就有几分沉重。 不觉得,就叹了口气,道:“时间可真快,都三年多了,哪天我得去拜见下董夫人。” 张秀儿以前也听付新细说过,在广陵时,碰见罗辉和董夫人的事。 便就猜着,刚才,付新这是想起生母来了。 见付新没用劝,自己先想开了,就笑道: “可不是呢,夫人没有架子,人很好的。刚还打听你呢。说这次来,路过广陵,还想去看你的,可惜,你已经不在广陵了。” 付新一听,笑问道:“真的?夫人竟还记得我?我还以为夫人早将我忘了呢。” 。 ------------ 第二十九回 5(都知道了) 转而又想,她拿什么去拜见董夫人呢? 虽然张秀儿说董夫人没架子,但那是对张秀儿。 张秀儿是罗辉的师妹,而她付新算什么呢? 从琪乐园回来,付新直接去了延居里。 整个一冬天,不出去的话,赵夫人都在延居的暖屋里头,坐大暖暖的炕上,或是处理些事情,或是半靠在炕上的大靠枕上,闭眼休息。 付宽今天没在延居里,从早上出去之后,也不知道回来没有。 付新进到暖屋的时候,付悦依然还在。 付悦一个冬天的努力,却只停在了,她能留在延居里,坐在炕沿边上,帮着赵夫人整理下炕桌上的帐册。去外厅喊喊等着赵夫人吩咐的各管事的婆子。 像个大丫头一般。 侍候赵夫人的大丫头倒是省了,就坐到暖屋的一边,抱着个炭火盆子,做些个针钱活计。 赵夫人见付新进来,坐起身来,冲付新招手道: “外面冷不冷?快上炕上来热乎热乎。一会儿吃饭了,还往外跑,秀儿小娘子喊你,有什么大事?” 赵夫人的四个大丫头这时候,连忙扔了手里的活计,上来帮着付新解衣服,然后扶着付新坐到炕沿边上,给付新脱鞋,将付新抱到了炕上。 付新拍了拍手,便就凑到了赵夫人跟前,脚和腿自然而然的伸到了炕里,覆盖在赵夫人腿上的小锦被里。 里面暖暖的,炕是热热的。 付新只觉得,通体的温暖,不由得喟叹:“好暖!” 赵夫人伸出手,将付新搂到怀里,笑道:“外面冷吧?冷还往外跑,眼看着过年了,再冻着了,看怎么办。” 付新笑了,趴到了真夫人的腿上,任着赵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捋她的头发,笑道:“外面也不怎么冷,女儿身体好着呢,哪儿那么容易生病?” 赵夫人笑了:“身体好也要注意保养才行。你也不用上学,就老实在家里呆着,哪儿也不准去了。” 这时候,一个大丫头出去,端了一碗热茶来,放到了炕桌上。 付悦瞅着眼前的娘俩个,将茶碗一端,笑道:“五姊姊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付新坐了起来,才要接茶碗,赵夫人却先将茶碗接到手里,用手试了试温热,举着往付新嘴前送到: “乖女儿,来喝口茶。” 付新瞥了眼付悦,伸手去接茶碗子,娇嗔道:“女儿又不小了,不用娘喂。” 赵夫人笑道:“乖女儿在娘的眼里,永远都是孩子。” 付新抿了口茶,将茶碗入回桌上,想了想,就趴到赵夫人肩上,在赵夫人的耳边,轻声说道: “娘,女儿有事要跟娘说,娘听了可别多想。” 赵夫人一听,觉得奇怪,不明白付新好好的,出去一趟,怎么和她说起这种话来。 笑了笑,赵夫人轻声说道:“说来听听,什么事?” 付新仍是在赵夫人耳边说道:“咱们的邻居,罗将军府的董夫人从边关回来了。” 赵夫人不解,奇怪地瞅着付新。 付新重又搂住赵夫人的脖子,小声道: “在广陵时,董夫人和女儿的生母处得不错,听说这次董夫人从边关来京里,还去广陵看女儿的生母去的,可惜” 付新没往下说,神情黯淡。 赵夫人摸了摸付新的脸,叹道:“我知道了,好了,那是你生母,我怎么可能会多想呢?你若是那没心没肺的,娘才会多想呢。” 付悦直觉得这娘俩个,在指桑骂槐。 使劲地攥了攥拳头,付悦没有出声。 赵夫人又说道:“我女儿这么好,董夫人肯定也非常地喜欢我女儿吧?” 对于赵夫人无时无刻不夸赞她的事,付新说什么也习惯不了。每次都会脸红。 付新红着脸道:“那时候不懂事,但觉得董夫人应该是挺喜欢女儿的。所以所以” 赵夫人笑道:“所以,我的乖女儿想去拜望一下董夫人,对不对?” 付新点头,说道:“娘说女儿这样去,会不会太突兀了?董夫人不会觉得女儿别有用心吧?” 赵夫人想的,却比付新多。 董夫人虽然是女人,但董夫人的背后,代表的是罗洪。 当今皇帝虽然重边将,但却也最讨厌边将与内臣交往过密。 看看安禄山和太子、李林甫的关系,就可窥视一二。 但是,付国公府上下,没一个有出息的,在朝堂上,并没有实职在任。 而付家与罗家又是邻里,往来一下的话,对于付国公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之于罗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赵夫人笑道:“这有什么关系?今儿你不是已经见着你爹了?明儿你爹回广陵,你去送你爹走。咱们明儿先去给董夫人送拜帖,看董夫人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备了礼物过去,给董夫人磕个头,算不得唐突。” 付新一听,点了点头:“嗯,女儿全听娘的。” 而付悦这时候,却也收到了一个信息。 董夫人回京了。 付悦心剧烈地跳着。 罗辉可以不喜欢她,但只要她在董夫人跟前得了脸,讨了董夫人的喜欢的话 婚姻到底还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 罗辉再喜欢付新又怎么样? 只要她能拿下董夫人的话,明儿时日久了,她拿真心热意慢慢地煨罗辉,就不信罗辉的心是石头做的。 付悦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瞄了眼付新。 却发现,付新偎在赵夫人的怀里,却也正在瞅着付悦。 付悦吓了一跳,好心自己的内心,被付新窥探到了似的。 今天付新从外面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告诉赵夫人,她在外面,见了她的生父付伟的事。 可却没想到的是,赵夫人竟然知道。 谁与赵夫人说的,赵夫没说,但那看向付悦的,取笑揶揄的眼神,那样的无掩饰,根本就不用赵夫人直接说,付新就已经猜到了。 可是,付悦怎么会知道? 付新和赵夫人已经可以肯定,虽然不知道付悦是如何办到的,但这个帮着付悦的人,肯定是付亮不会有错的。 因为,就付新和赵夫人对付悦的了解,付悦心眼再多,她还没有实力,在付国公府里,建起自己的关系来。 ------------ 第二十九回 6(付悦的小算盘) 付悦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钱。 付国公府的下人,哪一个不给钱能好使了? 不过也幸好付新性子真,并没想着要隐瞒赵夫人什么。 从外面回来之后,便就老老实实地将在外面见付伟的事,向赵夫人坦白了。 自然的,说的时候,付新就又哭了。 付悦实在是被付新气死了,不明白付新为什么就没有点儿什么背人的事。 在外面偷见亲生父亲,竟然回来,不等问,就全向赵夫人交待了。 害得她枉做了回小人。 而下午付伟到付国公府,付悦也见了付伟。 付伟给付悦也备了礼物,明面上,与付新的一样,非常的平均。 但付悦知道,付伟在外面时,肯定给付新东西了。 只是付新去了东市,夹在里面,谁也不知道哪个是付新自己买的,哪些个是付伟送的而已。 付悦虽然心下里嗤笑付伟,可面上还要表现得非常地感激似的。 可是,眼睛里,却是半点儿泪意都没有。 倒是付新,明明在外面已经见过了,再回到付国公府里见面,竟还能像刚见那般,又哭得一塌糊涂。 引得赵夫人心肝肉的,哄了又哄。 付伟虽然嘴上说,是对她们姊俩个不放心,但付悦心下清楚,付伟只是对付新不放心而已。 付新自然没付悦那么多的心思,在炕上,靠着赵夫人,暖和过来,就又拿起了炕里放着的针线笸箩,低头做起绣活来。 那是一条提金丝的绿锦腰带。 付新打算着今天做完,赶明天好送给付伟。 赵夫人如何不知道付新的打算,付新毕竟第一次学做绣活,本来以为付伟会在开春的时候进京,却没想到提前了。 但谁也不能保证,这次付伟回广陵,下次还什么时候来。 毕竟广陵离京城,跋山涉水的,付新也舍不得付伟没事来回的跑,便也就只能自己加把紧,赶着付伟头走前绣好了,送给付伟,也算是一个付新的一点儿心意。 赵夫人何何会拦着? 只是心疼付新,怕她累着,见她低头时间长了,就与付新说说话,引着付新抬头休息会儿。 待到晚上,付新要走时,赵夫人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 还将绣燕叫到跟前,叮嘱她看着付新,不让绣得太晚了。 绣燕虽然嘴上答应的痛快,心下却也知道,付新不一定听的。 毕竟明天,付伟就走了。 果不其然,付新从延居回去之后,连夜忙着给付伟绣腰带,等绣好,已经是凌晨了。 纪妈和绣燕劝了几次,付新只是不听。 她俩个也没有办法,也只得将烛火挑亮些,在边上打打下手,帮忙捋好线,给付新节省时间。 而付悦从延居出去,本来想与付新说说话,多从付新哪儿套出点儿关于董夫人的话来。 但付新急着回去,丢下付悦便就走了。 付悦气得直跺脚,拿付新没则,也只得恨恨地回接星苑。 而心里,却是在算计着,怎么才能先于付新见到董夫人。 此时天色已晚。高姨娘也习惯,付悦不在接星苑里吃晚饭。 但她每日,都要等着付悦回来,与付悦说上两句话,才能安心。 付宽没在赵夫人哪儿,也没在高姨娘哪儿。 付悦知道,这是在孙姨娘哪儿呢。 孙姨娘是付悦上一世,离开了付国公府之后,被赵夫人提上来的姨娘。 付悦对孙姨娘并不了解。 孙姨娘是武老太君的丫头,那几年,赵夫人伤心,高姨娘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付宽不能没人侍候。 但又考虑到实际问题,武老太君但将自己身边一个,外面买来,在付国公府没有根基的一个丫头,给他付宽。 但就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这个孙姨娘也是个懂礼知份的。 孙姨娘年纪才三十多岁。平日也不与谁来往。 有了儿子,便就一心一意地培养儿子。 孙姨娘明摆着,这是准备将来就指望着明儿老了,儿子分出去后,就跟着儿子过了。 高姨娘虽然没出家,但以前也一直是青灯古佛,木鱼佛经想伴。 孙姨娘与高姨娘也不熟。 而对于赵夫人,孙姨娘尊敬着,但却也不巴结。 付悦打进到付国公府,对孙姨娘也还算好。 尤其是孙姨娘的儿子付碾,因为上面有赵夫人生的三个嫡子,所以付宽根本就不缺儿子。 而且孙姨娘在付宽心中的地位,也比不了自小一起长大的高姨娘的情份。 所以,孙姨娘生的儿子付碾,可以说是付国公府里,一个透明人而已。 若不是赵夫人记着,让孙子上家塾的时候,也让付碾去了。 付宽都不会记得有这么个儿子,要上学了。 不过是隔个三五天,付宽就会去孙姨娘哪儿,睡上一个晚上而已。 付悦没事的时候,总会将付碾叫到跟前,指点一下付碾学习。 经过这些日子,付悦是看清了,男人都是无情的。 付宽再表现得重情义,面对着一脸老相的高姨娘,付宽也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来了。 现在的付宽,整日家,只围着赵夫人转,偶尔去找一找孙姨娘,纾解一下需要。 付悦决定放弃让高姨娘重新争宠的心,盘算着,她可不可以利用一下孙姨娘。 付宽坠马的事,付悦和付亮都觉得是有人,给他俩个下了绊子,但是谁呢?查来查去,也查不到。 事情可以查不到,付悦却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付宽对她,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却用行动表明,非常地厌恶。 而她之所以能在延居里,付悦心下明白。 一是赵夫人怕她再生事端,因此上,让她百延居里,不过是稳她的心而已。 再有,她还有一个用处,那就是气付宽。 付悦明显的感觉得到,赵夫人对她最好的时候,就是付宽在延居里的时候。 可以说,赵夫人对她越好,付宽的脸色就越差。 付悦从孙姨娘的养花院过时,瞅了一眼院里。现在天还未大黑,但院门已经关上了。 然后就见一个小男孩趴在了墙头上,冲着付悦喊道:“六姊、六姊!” ------------ 第二十九回 7(慢慢谋划)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悦笑了,冲着付碾招手道:“这么晚了,怎么还爬墙,小心摔着。吃晚饭了?” 付碾对付悦挤眉弄眼地,用手偷偷地指了指院子里面,小声道:“世子爷,吃了吃了。” 付悦眼睛一闪,收了笑,板着脸说道:“那还不好好的,乖,快下去,小心一会儿世子爷问你学习,不会要挨打了。” 付碾并不急地笑道:“不会的,世子爷看都没看我,怎么会问呢。” 付悦喝道:“竟胡说。你再乱说姊姊可就不理你了。” 付碾一听,着急了,见四下里没人,竟就从墙的那头爬了下来。 跟着付悦地丫头吓了一跳,就要喊。 付悦回头一瞪,那丫捂住了嘴,生生将声音咽了回去。 付碾跑到付悦跟前,笑道:“我就是整夜不回去,院子里的人,也不会知道的。” 付悦道:“看你的婆子呢?她们都不管你?” 付碾虽然只有六岁,但也会观察,因此上,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伤心。 付悦摸了摸付碾的头,转头瞅了眼紧闭着地门,怒道:“与姊姊走,姊姊非要让些个人受些教训不可。” 付碾没有半分的迟疑,高高兴兴地跟着付悦去了接星苑。 倒是一直等着付悦地高姨娘,冷不丁见付碾跟了来,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吃惊地瞅了瞅跟着付悦的丫头,见她们一个个的低着头。 付碾与高姨娘见礼:“姨娘好。” 高姨娘强笑着让付碾不用多礼,瞅了眼付碾,高姨娘问付悦道:“到底是怎么回?” 付悦摸了摸付碾的头,淡淡地说道:“姨娘不用管,去休息就好了。” 高姨娘一惯是胆小的,一想到孙姨娘若是发现了付碾不见,高姨娘四处瞅了瞅,让丫头看着付碾,将付悦拉到一边,急道:“你又想干什么?我听说……我听说……” 付悦瞥了眼高姨娘,冷冷地一笑,小声说道: “我知道,今天晚上世子爷在养花院。姨娘帮不了我,就不要拦着我,上辈子我成功了一半,这辈子我一定吸取经验,我会成功的,姨娘不想我好?” 高姨娘怕付悦,见劝付悦也不肯听,没有法子,只得提心吊胆地回房求佛祖去了。 然而,一个晚上,安安静静的,第二天一早,高姨娘早早的便就起来,就见付悦一个人在,左右地瞅,不见付碾。 高姨娘心下一喜,道:“那孩子回去了?” 付悦笑了,说道:“姨娘就安心吧,在这后院里,我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高姨娘抬眼瞅了瞅付悦,没出声。 付悦安慰了高姨娘两句,便就带着丫头,去延居给赵夫人请安。 付新已经在哪儿了。眼里布满了血丝,一见就是一副一晚上没睡觉的模样。 赵夫人见了,心疼地直说道:“你这孩子,这么不听话,熬成这样,给你爹的腰带,绣出来了?” 付新点头,道:“可惜敢得急,要不然女儿能绣得更好。” 说完付新将那腰带从布包里拿了出来,给赵夫人看。 虽然说是付新第一次做的东西,手法还不是很熟练,跳针、线角劲道不均匀,还是能看得出来,绣活的人,非常的用心了。 在延居吃过早饭之后,门上就报,说付伟来了。 付新一听,便就坐不住了,急着往外走。 等赵夫人领着付新、付悦过到外客厅时,付宽已经在客厅陪着了。 昨晚上付宽在孙姨娘哪儿之后,早上就没过延居去。 付新一见到付伟,眼泪就忍不住地往下流。 付伟为摸了摸付新的头顶,笑道:“好了,别哭了,世子和夫人又不是对你不好,还有什么可伤心?我身子也好,你只要照顾好自己,不让我担心,就好了。” 付新将自己绣的腰带,递给付伟,流着泪道:“这是女儿第一次学绣活,绣得不好,爹爹带在身边,想女儿了,就拿出来瞅瞅。” 付伟接过来,看了看,笑道:“憨娘长大了。” 付悦就像是个看热闹的一般,在边上站着,从头到尾,都不曾往付伟身边靠。 因为付悦知道,付伟与她说话,只会叮嘱让她老实些,再不会说出别的来的。 果然,付伟与付新叙了会儿亲情,又与付宽、赵夫人说了些客气话,不外乎求着付宽夫妻,付新有个对不对的,多担待些。 然后,时间也不早了,付伟要去与付国公、武老太君告辞。 将付悦喊到跟前来,付伟沉着脸,看着付悦,好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道: “你在京上也好好照顾自己,你现在是世子的女儿,身份地位也不是往日里能比的,该知足的时候就知道,好好与憨娘处,不要再觊觎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付悦忍着气,暗地里使劲攥了攥拳头,笑着说道: “二叔一路小心,侄女儿就不送二叔了,明儿安全到了广陵,让人捎个信来,也好让侄女儿放心。” 付伟没又是长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与付国公、武老太君磕了头之后,付伟便就起程回广陵。 天气很好,但年关将近,天气异常的冷。 似乎太阳都要冻住了似的。 付宽和赵夫人只是将付伟送出付国公府。 付新则执意要送付伟到城外的十里亭。 赵夫人已经猜到,一早就让人准备了马车、丫头、婆子跟着。 马车里小炭炉生着,付新的棉衣服、手炉也都准备了。 再相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付家的生意现在已经是付三一门上的了,付伟也非常地珍惜爷俩个相处的时光。 于是付伟将马让小厮牵着,与付新一起坐到了马车里。 待到付伟、付新离开付国公府没一会儿的工夫,赵夫人正自替付新伤心的时候,一惯老实地孙姨娘,突然哭上门来。 因为知道昨晚上付宽是在孙姨娘哪儿睡的,所以,赵夫人不明白孙姨娘这是怎么了,便就拿眼睛瞅付宽。 付宽也是一脸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赵夫人对传话的说道:“让她进来吧,孙姨娘不是个多事的人。” 付悦抿了抿唇,没有出声。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九回 8(边关旧戏)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孙姨娘进到屋里,脸上挂着惊慌。 赵夫人和付宽见了,均是一皱眉。 付宽先已不耐烦,以为孙姨娘这是要出什么幺蛾子,语气就不怎么好,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孙姨娘跪到地上,就哭道:“大夫人,世子爷,五郎、五郎不见了。” 付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道:“什么五郎?” 赵夫人已经知道孙夫人说的是谁,凉凉地瞥了眼付宽,问道:“好好的五郎怎么会不见?几时发现的?侍候他的人呢?可都问了?” 孙姨娘哭道:“奴婢问了,说是昨晚上还看见的,一早上就不见了。奴婢自己在院子里找了半天了,若不是实在找不着,也不敢劳烦夫人、世子爷。” 付宽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恍惚记得孙姨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因为对孙姨娘也不怎么上心,所以,对于那个儿子也就从没放在心上过。 然后记起来,昨晚上在孙姨娘院子,似乎是见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有点儿瘦。但当时也没怎么过心,他直接进屋里,便就将丫头、婆子给打发走了。 赵夫人本来还想问问付宽的,但一想孙姨娘一提五郎,他都没反应过来,那是他儿子。 看样子,昨晚上,就是看见了付碾,应该也没让付碾给他请安。 不由得,赵夫人觉得孙姨娘可怜。 赵夫人让孙姨娘起来,想了想,说道: “他才几岁?能跑到哪儿去?不过是小孩子淘气,你也别急,就是一时找不着,他玩累了,也就自己跑回来了。” 虽然这么说着,赵夫人让人将侍候付碾的丫头、婆子喊了来,一一的寻问。 见那些个人躲躲闪闪的,赵夫人觉出不对劲来。 一拍桌子,赵夫人喝道:“再不好好说,就不用说了,全都发卖了。” 那些个人才害怕,扑通扑通全都跪到地上,磕头有声道:“奴婢们昨晚上时,就发现五郎不见了,以为小孩子淘气,到了早上发现还没回来,才出去找,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这一下,不光赵夫人,就是付宽也觉出事情严重来。 付宽气得跳脚大骂道:“一帮子欺主的奴才,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了,要你们何用?来人,全都给我绑了,等找着了五郎再说。” 赵夫人连忙拦着说道:“她们了解五郎,世子爷这工夫绑了她们,咱们可就两眼一眯黑了。她们的罪先记着,找五郎要紧。” 孙姨娘一听说,昨晚上付碾就不见了,一晃身,便就坐到了地上。 有丫头连忙将孙姨娘扶了起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付悦,这时候突然急了,说道:“平日里我与五弟弟倒是总在一起玩,离得又近,女儿也去帮着寻一寻吧。” 赵夫人说道:“你上哪儿去寻?” 付悦焦急地说道:“女儿也不知道,但总比一直在这儿干等着强。” 赵夫人想了想,点头道:“多个人多份力量,去吧,别乱跑就行。” 付悦冲着赵夫人和付宽行了礼,走到平日里经常跟着付碾的小丫头跟前,说道:“你与我一起去寻。” 那丫头正自担心,怕付碾出什么事,那她的小命只怕就不保了。 见付悦来喊,连忙跟着付悦出去了。 付悦细问了那丫头,付碾平日里都去哪儿玩,昨晚上说过什么没有。 那丫头哪有隐瞒?就怕自己漏下什么没说。 付悦条理清楚地问着,然后说道:“那五郎有没有偷偷爬墙去过别人家里?” 小丫头垂着头,想了想,终是说道: “六小娘子明鉴,不是奴婢要瞒着,实在是五小郎君平日里淘气,曾偷去过罗将军府。什么也不干,就是他家里有练功的状子,五小郎君喜欢得紧。见罗将军府没人,偷偷地去过两次。” 付悦一听,说道:“这事你先别声张,你领着我去看看,五郎都从哪儿爬到罗家去。我偷偷地进去找一找再说,万一五郎没在呢?咱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寻上门,不好。” 那丫头哪儿有不听的? 连忙领着付悦,便就往付碾爬进罗家的地方。 原来两家的临墙,有一块儿破洞,乱草遮蔽着,一般人不若是不知道的,决看不出来。 也就小孩子什么都好奇,哪儿都跑,才会发现。 付悦让跟着她的丫头全都上一边藏起来,她打那个狗洞里钻了出去。 虽然付悦不知道董夫人的院子在哪儿,但她不急。 会有人带她去见董夫人的。 果然,付悦在罗将军府才走了没一会儿,便就被人发现她不是罗将军府里的丫头,上前寻问。 付悦说她是来找弟弟的,弟弟不见了。 说着的时候,一脸的焦急神色。 那丫头不敢做主,又见她不大,是个小姑娘,便就将她带到了董夫人的院子里。 而守着董夫人院子的,是边女。 一个个五大三粗,又黑又壮,跟个门神似的。 丫头进去通报了,付悦就留在了院子里。 边女们上下地打量着付悦。 其中一个笑道:“以前在边关的时候,敌人也经常派这样的小姑娘来,混进咱们边城的将军府里,抓到了,不是说找弟弟,就是找妹妹的。没想到,这京城也流行这个?” 付悦自我感觉完美的设计,就这样被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文化的大老粗给点破了。 另一个边女道:“昨儿晚上,夫人让咱们寻墙时,发现那狗洞,咱们说堵上,夫人不让堵,怎么说来着?” 先说话那人笑道:“夫人说,也许会有意外之喜。” 又一个就说道:“只是没想到,这意外之喜来得快了些。” 付悦突然生出想要逃跑的冲动来。 但她不能,虽然感觉不好,但已经走到这一步,却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因为付悦若不是设这个计的话,就没什么办法抢到付新的前面,见到董夫人。 大广陵时,付悦就让付新占了一次先机。 以至于董夫人和罗辉,都对付新另眼相看。 那么这一次,付悦一定要赶在付新之前,见到董夫人。 她要让董夫人先入为主,让董夫人看到她好的一面。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九回 9(成全) 只要见到了董夫人,那么,她就有本事,引着董夫人,发现付新变了,不再是小时候的付新了。 而她,才是最好的。 她为了寻找庶弟,都不惜钻狗洞。她才是最好的! 可是,这些个粗壮的女人,竟然敢说这种话? 付悦心下冷哼,这里又不是边关,她也不可能是敌人的细作,她就是来找她的弟弟来的。 四下瞅了瞅,付悦轻轻地笑了。 只要她能说动董夫人,派人在罗将军府里寻找,一定能找到付碾的。 到时候,怀疑她的话,便就不攻自破了。 进去通报的丫头很快出来,笑盈盈地说道:“夫人请小娘子进去。” 付悦进去时,董夫人才吃了早饭,正与程氏说些个京城里面,这几年的变化。 董夫人一身胡服男装,头发虽然没像男人那样束在头顶,但也是简单地在脑后用簪子别着。 因为在家里,再一个董夫人在边关时,为了来回处理事情方便,也习惯了一切从简的打扮。 而且,董夫人虽然面上带着笑,但她的一双眼睛闪亮着,一见付悦进来,便就先笑了,和善地问道:“我听丫头说,你来我们家里是找弟弟的?” 付悦与董夫人见礼着:“晚辈付悦见过夫人,几年不见,夫人竟是一点儿都没变呢。” 董夫人并未让付悦起来,而是笑睇着付悦,然后对程氏笑道:“这是谁家女孩儿?她是不是在与你说话?” 程氏笑道:“夫人说笑了,我一民妇,怎么可能敢称夫人?再说,我也不认得她。这附近的小娘子,我也就认得付国公府世子的嫡女付新,别人,再不认得的。” 付悦一听,连忙说道:“夫人明知,三年前夫人来京里,曾路过广陵,晚辈不巧正是付家的女儿,曾给夫人磕过头的,夫人贵人事忙,一时忘了也有可能。” 董夫人一听,问道:“那你怎么到京里来了?” 付悦解释道:“回夫人话,晚辈被二爷过继给了付世子爷。” 董夫人恍然道:“我听说有人哭着求着,放着嫡女不当,非要过继出去给付世子当庶女,说得可就是你了?” 三年前,付悦就感觉到,董夫人不喜欢她。 没想到,过了三年,董夫人对她的态度依然不见好。 付悦低着头,屈膝道:“求夫人可怜。” 董夫人这时候细细地打量了下付悦,就见她一身衣服半新不旧的,也颇为单薄。 若是再联想到她过继的身份,就会觉得她可怜。 董夫人正色地说道:“你现在是付世子的女儿,咱们两家又是邻居,若是你怀疑你弟弟跑到了我们家,完全可以告诉付世子和大夫人,我们家里的人也不少,要找一个人,应该不会难。你又何必从狗洞里钻进来?” 说辞付悦一早就想好了。 就听付悦慢声细语地说道:“回夫人话,晚辈是怕弟弟挨骂,想着偷偷地将弟弟寻着了,带回去不想惊动了家中的大人,也不想惊动夫人。” 董夫人不觉得笑了:“你家里现在还没人知道你弟弟不见?” 付悦一噎,没敢说没人知道,也没敢说有人知道。 董夫人一笑,又说道:“再说了,付小娘子难道认为我堂堂的罗将军府里,这青天白日的,竟一个人也不会有吗?你这么公然地在我府上来回的晃荡,都不会被发现?” 付悦连忙说道:“晚辈一时心急弟弟,倒也没想那么多。” 程氏瞅着付悦,非常奇怪地说道:“我听秀儿说,广陵二爷今天离京。你还真是奇怪,既然这样关心庶弟,怎么自己的生父离京,也不去送?” 付悦面上露出极为委屈的表情,抬头瞅了眼程氏和董夫人,又迅速地低下头去,说道: “张小娘子与五姊姊相好,定也知道二爷心疼五姊姊,晚辈不能说此什么,但决不是晚辈不肯相送。” 董夫人点了点头,似地想起了什么,对付悦道:“你起来说话吧。” 付悦这才站直了身子。 外面有丫头进来,对董夫人一行礼道:“夫人,是找到一个小男孩儿,就在外面呢,怎么办?” 付悦眼睛一亮,高兴地说道:“定是晚辈的弟弟寻到了,晚辈想出去看看行吗?” 程氏问道:“在哪儿找着的?咱们家里的院墙,我曾经堵过的啊。” 那丫头瞅了眼付悦,说道:“就在国公府和家里隔的那道墙洞不远处。” 董夫人站起来道:“正好我还要寻个日子拜访下付国公家里,这下倒是有由头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儿我就去吧。正好我要问一问世子和夫人,怎么我家在他们眼里,可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出的?一个两个的往我家里跑。” 付悦万没想到,董夫人的反应,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慌慌张张地跪到地上,付悦磕头道: “求夫人看在晚辈着急弟弟的份上,原谅晚辈。若是夫人这样去了国公府,那晚辈受罚倒也没有什么,晚辈的弟弟,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董夫人已经站了起来,瞅着付悦,笑道: “说得倒是恳切,你放心,我不会提你弟弟私进我家的事,我只说你一个人就是了。” 付悦…… 董夫人瞅着付悦,皱着眉道:“怎么?还不满意?你不是说你受罚没有关系?难道只是嘴上随便说说?” 程氏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付悦被董夫人问得,哑口无言。 心下也暗恨,不明白董夫人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董夫人站在哪儿,冷笑道说道: “我在边关的时候,你知道有多少人跟我玩心眼?你以为边关出来的人,全都是田舍翁、土包子?” 付悦大惊,终是知道,她今天这一招棋走错了。 若许从三年前,董夫人碰见沈蓉的那一刻起,董夫人就不可能喜欢她了。 可是付悦不甘心。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担心弟弟,过这边院子来寻人,就这么难理解? 付悦跪在董夫人跟前,磕头道:“求夫人原谅晚辈一片爱弟心切,无意冒犯。” ------------ 第二十九回 10(李武来了) 董夫人并不为所动,站在哪儿说道:“我家里,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也决不准许谁都可以随便进的。今天,付世子和夫人不给我个交待,是不行的。” 付悦这时候才彻底傻了,她千想万想,都是以董夫人能理解她为出发点想的。 但若董夫人不理解呢? 那么她现在的行为,就是冒犯。 付悦不明白,她着急找弟弟的心情,董夫人看起来不似那般的不通情达理,就那么难以理解? 眼见着董夫人要出去,付悦跪在地上,喊了声:“夫人!” 董夫人停住了脚,却并没有回头地笑了笑,说道: “我不能原谅的是,被人当傻子看的感觉。小丫头,我不管你多么的聪明伶俐,我自有我自己的想法。我不会按着你的想法想事情。” 说完,董夫人让人将付悦拉了出来,在门口便就碰见了让丫头领着的付碾。 付悦急忙呼道:“五郎,今天早上我不是让你回家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付碾喊了付悦一声:“六姊”,并没有回答付悦的问话,却给董夫人见礼道: “夫人万安,都是我的错,求夫人原谅我。六姊姊也是着急我,才会贸然进了将军府,冲撞了夫人。” 董夫人笑了,瞅着付碾。 付碾不算胖,身上的衣服也就一般,没有锦绸,但却算得上穿得暖。两只眼睛圆圆亮亮地,一直带着祈求地盯着董夫人。 董夫人摸了摸付碾的头,笑道:“倒是个好孩子。” 付碾就又呼了声:“求夫人放过六姊。” 董夫人知道,付碾这是刚在廊下,听见了她在屋里说的话了。 再瞅付悦,挣开了丫头的手,跑到了付碾身边,关心地问道: “那你早上边饭都没有吃?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到处乱跑?” 付碾有些委屈,满嘴的话却说不出来,眼里全是见到亲人时的那种,假装坚强后的伤心委屈。 原来,付悦昨晚上将付碾带回接星苑之后,便就让付碾与她一个屋里睡。 丫头们自是不敢说付悦什么。 付悦一边骂着侍候付碾的丫头婆子,一边却在暗示着,一定要让她们找付碾着急,才能长记性。 并说这些个丫头婆子不拿付碾当主子看,瞧不起付碾,要给这些个人好看才行。 然后又告诉付碾,他再不济是也是付宽的儿子。 没事时,去给付宽告状,说丫头婆子的不好,付宽不会管,弄不好还会说付碾一顿。 但若是付碾这次果然丢了,那些个人找不到付碾,闹出来的话,那些个平日里欺负他和他姨娘的,丫头婆子,别说世子了,就是赵夫人也不会轻饶了她们的。 可是付碾在接星苑住了一晚上,侍候付碾的丫头婆子也没出来找付碾。 付悦一早上时,不无失望地说道: “姊姊还想借着这事,让那帮子欺主的奴才受此教训,看样子是不行了。你回去吧,别让你姨娘担心。再说,高姨娘早上见你还在的话,也会着急的。” 冬日的清晨,天上还有三两颗星呢。 付碾从接星苑出来,想了又想,被付悦洗了一晚上脑,到底还是意难平了。 联想起侍候他的那些人,新仇加上旧恨,然后便就没有回去,而是趁着没人,偷偷地顺着与罗将军府的接墙,找到了原来就有的一个狗洞 本来付碾也是想试试运气。 因为他记得这个洞,从罗将军府那边,让人给堵上了。 可是今天,却不知怎么的,竟然又通了。 付碾大喜,想也不想的就爬到了罗家。 小孩子,进到罗将军府里,可就不是他了。一玩上,也就将什么都给忘了。 付碾很想说,他是听了六姊的话,才会偷藏起来的。 他的本意,就是想让侍候他的人,平时欺负他们娘俩个的人,受到世子的惩罚。 但是,付碾想到了先前在屋里时,董夫人和付悦的对话,便就将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 更何况,早上时,付悦的确有叮嘱他,让他回去的。 是他自己从二上,没听话的偷跑了。 董夫人瞅着付碾,才要说话。还没容董夫人说出声来,外面有个婆子进来,冲着董夫人一行礼道: “夫人,门上守门的报说,有位李公子带了礼物来,说是给夫人磕头来的。” 昨儿回来,罗辉让人去打听,听闻说付伟今天离京,便就想着,付新又要哭了,然后整个人的心情都不好了。 便就将约了李武的事,给丢到脑后面去了。 今天一早上,给董夫人请过安之后,说什么也不肯陪着董夫人吃饭。 董夫人拿罗辉是一点儿办法没有,也只是骂罗辉“小没良心的,白养你了”之类的话,通快通快嘴了事。 罗辉不疼不痒的回自己院子里,急忙吃了两口之后,就在付国公府门口盯着。 果然见付伟上门来,没多大会儿工夫,便就坐着车出来。 罗辉就猜着,那车里,肯定是付伟和付新爷两个了。 于是乎,罗辉假意地牵着马出来,与付伟和付新偶遇了一把。 名正言顺地跟着送付伟去了。 所以,罗辉根本提都没和董夫人提,今天李武会上门。 程氏这时候说道:“这可奇怪了,我所知道的,咱们家的小郎和着好的,姓李的就只宰相家的十四郎,门上应该认得。总不会是李武那小子吧?” 董夫人不知道李武是谁,瞅着程氏等下文。 程氏便就大概地将李武是谁,人怎么样,都干过什么事,简略地与董夫学了。 董夫人一听李武是李林甫的侄子,便就重视起来。 罗辉可以打李武,解释为小孩子不懂事的胡闹。 但既然人家正八经带了礼物来给她磕头,董夫人却不能不见。 想了想,董夫人说道:“将李公子请进来吧。” 那婆子答应了声,小跑着出去了。 程氏指着付悦和付碾,问:“这姊弟两个怎么办?” 董夫人站住了,瞅了眼付悦,笑道:“这也没有办法,既然咱们不能送这姊弟两个过去,就派个人去付国公府,请了赵夫人和世子过来一趟吧。该说的事,总要说清楚的。” ------------ 第二十九回 11(罗辉去买菜了)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碾见到付悦时,眼睛瞪得大大的,虽然他很害怕,但在付国公府里真正对他好的,也只有付悦了。 最起码付碾是这样认为的。 付悦很着急,但是董夫人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付碾看在眼里,虽然刚他将罪则全都揽到身上,仍小声与付悦说道:“六姊姊不用担心,这本就不关六姊姊的事,是弟弟不听话,偷跑出来的。” 付悦摸了摸付碾地头,说道:“傻弟弟,姊姊是担心你。这事闹到世子哪儿去,弟弟肯定是要挨罚的。” 付碾感激地看着付悦,一瘪嘴,叫了声:“六姊!” 眼小就流着小脸,流了下来。 付悦连忙地为付碾擦,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乖,别哭,有六姊姊呢。” 董夫人瞥了眼这姊弟两个,淡淡地笑了,转头重又回到了屋里。 付悦和付碾也被带进屋里,董夫人却不让他们坐。姊弟两个,只得小丫头似的,在一边垂手站着。 付碾歪着头,像是瞅敌人似的瞅着董夫人。 就好像董夫人是害他们的,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一般。 董夫人也在瞅着付碾,但却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细细地打量着。 付悦倒是挺老实,像是个虚心承认错误的孩子似的,规矩而恭敬地站着,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门外先是传来了一个男人的询问声:“是这里吗?” 明显是边女铿锵有力地回答声:“回公子话,就是这里。” 就听那个男人就又说道:“你们小心些,抬到屋里面去。” 外屋门帘子打来,好像有些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内室的门帘子被掀开,两个壮汉,抬一口大箱子进来,放到了屋当中。 紧接着,随后走进来一个公子可打扮的青年男子。 不是李武,还能有谁? 就见李武一身大毛衣服,手里还抱着个手炉,头顶上带着个大毛帽子。 浑身上下,散发着有钱人的气质。 董夫人主座上坐着,上下地打量着来人,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送东西的那两个壮汉,站到一旁,等着吩咐。 李武让那些个人将箱子盖打开了,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之后,李武给董夫人见礼道: “晚辈是令家小郎罗辉的朋友,昨日听得夫人进京,特来拜见,一点礼物,不成敬意。” 董夫人笑道:“既是我儿的朋友,便就是我的晚辈了。李公子请坐。李公子来给我磕头就行了,何必带礼?让公子破费了,实在是过意不去。” 李武大咧咧地一笑,将帽子和大毛衣服脱了,交给了边上的婆子,然后就坐到了客位上,往后一靠,还动了动,寻了个自在舒服的位置。 然后李武才指着那箱子的东西道:“不知道夫人可还喜欢?若是不喜欢,夫人告诉晚辈喜欢什么,晚辈明儿定给夫人弄来。” 董夫人看向那箱子,虽然瞅不到底下,但箱子上面,应该是几件裘皮衣服。 而箱子底下,应该是女人的一些个饰品。 这得多少钱啊? 董夫人虽然是将军夫人,但却并没有传说中的,各种有钱有银子。 边关战事,胜利了虽然会有从敌人手掠夺来的东西。 但罗洪都会分给跟着他的手下将领,自己一点儿也不留。 至于京上那些个,谁家有边将,成车的往家里拉好东西,各种珍宝玩物,不是造谣,便就是个贪财的将领。 而这种将领带出来的兵,全都是不堪一击的。 一个好的将领,不是在边关上搜刮财产,而是要与兵士同甘共苦。 其实同甘几乎没有过,与士兵同吃同住,倒是肯定的。 虽然董夫人一直住在边关,但,罗洪少有回到城内的将军府,多数时候是住军营。 董夫人在边关的用处,就是帮着罗洪,稳定跟军家属,还有地方富庶人家的关系。 所以,董夫人进京来,除了带了些自己的东西之外,余财一概没有。 而董夫人的衣物,也多是极为简朴的布衣。 至于锦绣,也全都是皇上赐的。 就是这些东西,董夫人在边关时,也都会拿出来,分给其他的随军家属。 看着那一箱子的裘皮衣服、饰品,董夫人不由得就在心底,飞快地换算成银子,会有多少。 等算出银子之后,立时董夫人的脸上就堆出花儿来,笑得如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似的,也不隐瞒自己的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道: “满意,满意怎么能不满意?这些,李公子真的送我了?” 李武一愣,微皱了皱眉。然后深深地觉得,罗辉家的人一个比一个的怪。 堂堂将军夫人,竟然这般的似是没见过钱一般。 李武动了动身子,呵呵笑道: “当然,这些都是晚辈送与夫人的见面礼。” 董夫人也不管李武会不会多心,好像是怕李武反悔似的,就连忙吩咐屋内侍候的边女道: “你们还站着干嘛?快,将这箱子抬出去,放到咱们的内库里,看好了,好多银子呢,千万别被虫子给蛀了。” 上来几个边将妇人,五大三粗的,便就将箱子盖一合,都没怎么用力似的,就给抬走了。 李武…… 付悦和付碾…… 程氏却是像是一点儿没意外地笑了,说道:“夫人放心,管库的人都是认真负责的,哪就让虫子给蛀了?竟瞎冤枉人。” 董夫人眼看着箱子被抬走了,才安下心来。 虽然当今皇帝重边将,但也不是每个守边关,都会拨下富裕的军费。 李隆基喜欢安禄山,赐经安禄山的钱财数不清,但余处军费,却多半都是紧缩的。 董夫人现在心底盘算的,却是要在头出京时,就将这一箱子皮衣服卖掉,换了银子带回边关,以充军费之用。 李武左右地瞅了瞅,问道:“敢问夫人,罗辉呢?昨儿我们约好了的,一会儿我十四兄和韦兄也会来呢。” 董夫人怎么会不关注自己的儿子? 罗辉前脚走,董夫人后脚就听丫头们说了。 董夫人笑着说道:“知道今天家里来客人,我让他出去买菜去了。” 李武……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九回 12(聚齐了) 买菜?买菜! 李武直想找个耳勺出来,挖挖耳朵。 他听到了什么? 李武眼前现出了,罗辉挎着个竹蓝子,去菜市场的情形。 然后一阵地恶寒。 李武明显被自己的想像力,给雷得外焦里嫩。 再瞅董夫人,气色不变地微笑着,若是手里给只猫抱的话,那就更显得悠闲惬意了。 李武咳了声,然后用手一指付悦、付碾姊弟,问道:“这两个是新买来的?” 付悦为了能引起董夫人的同情心,今天有意地选了件半新不旧的棉衣服,再加上她爬狗洞子,看起来更是又皱又有些脏,果然像个新买来的丫头。 而付碾虽然衣着不似付悦,但沉着个脸,好像谁都对不起他似的。 李武打一进屋,就发现这两个人,看着有些不大对劲了。 董夫人瞥了眼付悦和付碾,没事人一样地笑道: “武公子误会了,我们家可买不起这样的下人。他俩个是隔壁付国公家里的小娘子、小郎君。” 李武像是闻到了不一样的气味,本来靠着的身子往前倾着,笑道:“客人?” 董夫人笑道:“武公子觉得像吗?” 李武细细地打量付悦,眼晴像是刀片一样,那样大肆地刮得付悦觉得面皮生疼。 没人给她引见,她不能去给李武打招呼。 付悦抿了抿唇,她往前迈了一步,才要解释一句,她是来寻弟弟的,打外面进来一个婆子。 那婆子冲着董夫人行礼道:“夫人,门上来了两位公子,李十四郎和韦公子,说是来见小郎君的。还带了个小娘子来。” 这两个程氏是知道的,于是在边上说道:“他俩个与咱们家小郎君相好。” 董夫人面上仍是淡定地笑着,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过了会儿,李演、韦贤和韦玉三个进来,也都带了礼物,但却没有李武那般的夸张。 三个人与董夫人见了礼,送了礼物之后,自然就看见了屋里的其他人。 李武倒也是随便,与李演见礼时,还算规矩,然后就是韦贤、韦玉了。 只是李演他们见到了付悦,像个小丫头似的站在一边,都觉得有些奇怪。 也让人想不明白。 付悦本来就一直巴结韦玉。 再说韦玉又不是个拿架子的,便就与付悦打招呼道: “付六娘,你怎么也在这儿?也是来给夫人请安来的?” 总算是给付悦说话的机会,付悦连忙说道: “没有,我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妄想着来给夫人请安?家弟淘气,我是来寻弟弟来的。” 韦玉有些没太听明白,道:“寻弟弟?” 指着付碾,韦玉道:“他是你弟弟?” 付悦对付碾道:“喊韦姊姊。” 付碾听话的与韦玉打招呼:“韦姊姊好。” 这时候李武却笑了,在边上拍手道: “寻弟弟?哈哈哈,别开玩笑了,这都是我惯用的伎俩。我想想,将军府里有什么是吸引人呢?” 付悦脸色大变,她虽然与李武不熟,但却还是有些了解李武的。 知道李武,最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得什么说什么的主。 简直是毫无顾忌。 幸好这时候,李演呵斥道:“你又胡说什么?还不给我老实呆着?” 李演依然的白衣飘飘,一副超凡脱俗的模样。 韦玉也颇不高兴的,瞪了李武一眼。 李演冲着董夫人施礼,问:“敢问夫人,罗小郎呢?” 董夫人面色不变地将与李武的话,又说了一遍:“知道今天家里来人,所以我让他去菜市场买菜去了。” 屋里所有的人…… 守外面的婆子这时候,又进来报道:“夫人,付世子和赵夫人来了。” 董夫人的暖室并不大,这时候已经坐满了人。 付悦现在也只求董夫人能与付宽和赵夫人,去外面说话。 可惜,董夫人没有听到付悦的祈求,笑着与那婆子说道: “快有请,请进来吧,家里来了客人,我也不好丢了客人出去。都是贵客不是。” 李武最怕没意思的,别人都不出声,偏他将头点得跟鸡吃米似的,道: “可不是呢,晚辈第一次上门来给夫人请安,夫人若将晚辈丢下了,可不大好。” 李演横了李武一眼,道:“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门帘被挑了起来,婆子引了付宽和赵夫人进来。 董夫人已经站起来,迎到门口,笑道:“欢迎、欢迎,一点子小事,请了二位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付宽冲着董夫人一揖道:“教子无方,实在惭愧。” 赵夫人却笑道:“听得夫人回京里,本来就要登门造访,想着夫人才进京,又是年关,忙夫人忙碌,倒是提前了。夫人可没变,风采依旧。我却是老了不少。” 李演几个与付宽和赵夫人见了礼,然后只得挪座,将上座让给了付宽。 赵夫人又与程氏打招呼。 董夫人就拉着赵夫人坐到了炕沿边上。 任赵夫人如何推脱,董夫人就是不松手。 赵夫人没法子,也只得坐了。 程氏关心付新,便就问道:“憨娘怎么样了?我昨儿听秀儿说,广陵二爷来了,今儿走。那孩子又哭了吧?” 一提付新,赵夫人叹了口气道: “那孩子自来就心软,这又是她生父,如何不哭?我看着眼睛都肿,只是怕我担心,当着我的面,都忍着。我看了,更是心疼。” 付悦在边上听着,却是一阵的幸灾乐祸。 因为只要一提付新,就要提起付新的出身来,再怎么是世子的嫡女,也是过继的。 付悦瞥了眼底下坐着的李演等人,心道: 说吧,说吧,你们越是心疼付新,越是告诉这些人,付新是过继来的,有个当商人的父亲。 但出付悦意外的是,董夫人并没有打听付新,而是一指付悦,说道: “我虽然不经常在京,但应该也没有做什么有碍邻里的事,想不到我在大夫人的眼里,竟是个不好说话的人。我做了什么,会让大夫人如此的认为我?” 付悦和付碾此时已经跪到了付宽跟前。 付宽连忙说道:“家里孩子顽劣,还请夫人包涵。” ------------ 第二十九回 13(将军府里有什么)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赵夫人也说道:“夫人哪里话?我怎么会这样认为夫人?夫人这是想要冤枉死我?” 付碾却是连连地往自己身上揽道:“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一时贪玩,不关六姊的事。” 董夫人笑着,瞅着付宽和赵夫人。 付宽皱着眉,沉声道:“我们大人说话,哪儿有你插话的份?你的错是你的错,你六姊的是你六姊的,哪轮到你定罪了?” 赵夫人对自己带来的婆子说道: “带五郎回去吧,给他洗洗脸,收拾下,看吃没吃早饭。他姨娘都快急死了,送回去也好叫他姨娘安心。这孩子,知道担心姊姊,却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姨娘。” 婆子上前,行了礼,拉着付碾出去。 付碾开始并不肯,倔强地并不动身子。 赵夫人不好意思地瞅了眼董夫人,说道: “你想你姨娘急死?我出来时,你姨娘听得你昨晚上就不见了,就晕过去了,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付碾一听这话,真着急了。 不放心地瞅了眼付悦,终是跑了出去。 赵夫人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夫人别与他一般见识。” 董夫人瞄了眼付宽,笑道: “大夫人可真是贤惠,我家里也没有小妾,也就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糟心事。只是那小子小,但你家这丫头可不小了。” 这话,赵夫人爱听。 虽然面是赵夫人出,但小妾家的孩子惹事,赵夫人心下是非常的开心的。 更何况,只与董夫人一照面,听了董夫人的几句话,赵夫人就已经将董夫人引了知己了。 付宽不好与董夫人理论,也不过是陪着过来而已。 赵夫人盈着笑,说道:“大概是太过担心她弟弟了吧?” 董夫人一挑眼睛,说道: “赵夫人觉得我是个难以通融的人,若是让人来和我说,家里孩子不见了,可能是跑到我们家来了,我们是不帮着找呢?还是能将这孩子扣住?使得世子夫人让个小娘子,从狗洞爬我家里来。” 赵夫人在心底为董夫人,铿锵有力的话,暗自喝彩。 付悦这时候却跪在地上,说道: “求董夫人明鉴,晚辈一时心急弟弟,并没有想那么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夫人原谅。” 董夫人瞅了眼付悦,却突然对李武说道:“武公子,她这话不知你可相信?” 本来就一直想要插言,被李演拦着的李武,这一回被董夫人点了名,李演可管不着了。于是笑着大声说道: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她也快十岁了吧?说小不懂事,我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董夫人像是被提起了兴趣,问道:“为何武公子不信?” 李武说道:“我先就说过了,她这借口,全都是我小时候玩过了的。我偷摸去别人家里,被抓了,也都寻个借口,什么我家猫跑他家里了,我家狗跑他家里了的。弟弟,倒是没用过,嗯,下回可以用用。” 屋里的人…… 董夫人奇怪地问:“不知道武公子偷跑人家里干什么?” 李武脸一热,挠了下脑袋,说道:“可不可以不说?” 董夫人笑道:“武公子又不是犯人,当然可以,若是武公子不想说,就别说。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李武又使劲挠了下脑袋,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看谁家小娘子长得好了,就想偷溜进去,再瞅瞅。我只是瞅,什么也没干。” 这时候,韦贤突然大怒起来,过去照着李武就是一拳道:“你小子,找打!” 就见韦玉非常吃惊地瞪着李武。 李武突然被韦贤打,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很快想起来,他以前曾经偷溜进韦府过,被韦贤抓个正着,然后他的借口是来找兄长。 李演在边上,解气地说道:“活该,该打。” 李武心下吃苦,也不敢还手,连连讨饶道:“那次是真的,我是真的去找十四兄的。十四兄当时给做证了的。” 韦贤打了李武几下出气,却也不能将李武真的打怎么样了,也只得恨恨地作罢。 但是嘴上仍是警告李武道:“我告诉你,离我妹子远着些。” 李武瞅了眼李演,嘿嘿地笑道:“我又不想死,韦兄放心,我现在早就有新目标了。” 说着话,李武却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道:“这位小娘子可是个女的,罗将军府里,可有什么呢?” 屋里的人…… 付宽现在恨不得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算了。 罗将军府里有什么? 李武这样问,屋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心知肚明? 韦玉的身子微往外闪着,一脸不敢相信地瞅着付悦。 因为,她也想到了,罗将军府里有什么。 有罗辉啊! 本来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下子被李武将窗纸给捅破了,所有的人,都一脸惊诧地瞅着付悦。 跪在地上的付悦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她解释了就有用吗? 付悦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抬头去看赵夫人,却见赵夫人根本就没有瞅她。 赵夫人的脸子也不好看,这时候,坏了付悦的名声,于赵夫人也是好说不好听。 因为别人听了这种传言,不单只说庶女不规矩,还会说嫡母教养不认真。 再说多了,就是嫡母偏心,不能公平地对待夫君的子女。 再瞅付宽,更就不用说了。 脸色只怕比他从马上摔下来时,还要难看。 付悦狠了狠心,她知道,若是她再不自救的话,她就完了。 本来赵夫人就看不上付悦,他从中斡旋,刚见好了一点儿,付悦就又给他闯出这样的事来。 这让他在赵夫人跟前,如何抬起头来? 只能更加的气短了。 更何况,他从马上摔下来的事,还没查清楚,心里正怀疑着付悦呢。 对于过继付悦,付宽此时此刻,算是后悔死了。 付悦不甘心这样处到下风,于是叩地有声道: “董夫人明鉴,晚辈真的是来寻弟弟的。晚辈有错,但也是因为太过提心弟弟了,决不是像这位公子说的那样的想法的。求董夫人明鉴。”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九回 14(罗辉回来了)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悦不等董夫人说话,却又去抱赵夫人的腿道: “大夫人,大夫人知道,女儿是真的关心弟弟的,大夫人,大夫人……” 付悦虽然没有说,但她在祈求赵夫人,她的名声坏了,赵夫人虽然痛快一时。 但赵夫人还要考虑付新,毕竟,她与付新是出自一家的,外面不明真像的人,可不会只说她付悦如何如何。 付悦眼看着过了年就十岁了,付新可是与她同岁。 十岁的女孩儿,眼瞅着就要议亲了。 这道理付悦懂,那么,赵夫人也应该懂。 所以,为了付新,赵夫人也不可能只图自己,一时的痛快的。 付新,付悦现在只得将希望,寄托于赵夫人不想连累付新。 董夫人微微地笑着,瞅了眼付悦,然后又瞅了眼赵夫人,却突然说道: “看看,这都扯哪儿去了?我生气不是因为她担心弟弟,而是看她这么偷偷地爬进我们家里,可不是我在大夫人眼里,竟是那种不近人情,不好说话的人?派个人来,我能不帮着找?看来我是误会了。” 赵夫人听出来,董夫人这是以给台阶下,连忙就说道: “她也是着急弟弟,她才几岁?做事欠考虑情有可愿。瞧夫人说的,我哪能那样想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这当嫡母的疏忽了。” 李武不服气地撇嘴,有李演镇着他,再加上一旁的韦贤正死瞪着他,弄得李武也不敢乱说话。 但心中是不服气的。 李武想着:你们不让我说话,气死老子了。等一会儿走了,我找我的小伙伴们说去。 一看这站头眼睛滴溜乱转,就不是个安份的。 我哪儿有说错了? 哪儿有? 李武在一边,一副愤愤不平地,喘着粗气。 董夫人睇了眼付宽,笑道: “大夫人家里孩子多,哪儿就个个照顾得到?大夫人谦虚了,夫人看看我,就一个,还教育不好呢,天天给我惹乱子。更何况是姨娘过继的女儿,哪就能那么了解?” 程氏也跟着说道: “可不是呢,大夫人也别上火,反正她也是姨娘的,差不多只要不惹大乱子就行了。好在憨娘是个贴心的孩子,大夫人将来擎等着享福吧。” 一提到付新,赵夫人脸上的笑就真挚许多,道: “可不是,憨娘可知道心疼我了。还好学,还懂礼。秋天里,崔家的菊花宴上,我们憨娘还得了个第一呢。这几年,菊花宴上的第一,都是从五姓女里面出。” 付悦心想:还不是作弊来的?她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 程氏也听秀儿说了,付新这次也是作弊。 但程氏的想法可与付悦不一样,能让公主帮着作弊,那也是一种本事。 菊花宴上女孩儿也不少,怎么不见广宁公主帮别人? 因此上,程氏笑道:“要我看,憨娘将来,决不一般。这么好的孩子,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家小子呢。” 董夫人一听这个,瞅了瞅窗外面,咯咯地笑道:“天儿也不早了吧?” 屋里的人:这是要送客的意思? 只有程氏听明白了董夫人的意思,笑道: “是不早了,送行的应该回来了。再舍不得,到时候也得走,要不然该赶不上下店了。” 董夫人点头:“可不是呢,咱家买菜的,也该回来了。” 屋内的人,有听懂的有没听懂的。 而李武,显然是没听懂,说道:“夫人,罗辉真上菜市场买菜去了?” 屋内听懂的,尤其是李演,直想和李武划清界限,不认这个弟弟算了。 李演心想:你是猪吗?是猪吗? 董夫人这才对付悦说道: “好了,你起来吧。你担心你弟弟,急着进来找他,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你么突然的进来,我还当是赵夫人对我有意见了呢。现在事情说清了,是我误会了。快起来吧,可怜的孩子。” 付悦听话的站了起来,退到一边。 虽然董夫人嘴上说着付悦可怜,但付悦不傻,听得出,董夫人却还在给赵夫人点,她的错在哪儿。 一想到回到付国公府,付悦就觉得头疼。 但是,若说付悦后悔,只是后悔没打听清楚,万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些人来。 因为付悦心下清楚,若没有今天,赵夫人过几日来拜访董夫人,也不会带着她来的。 好在时间还长,付悦想着,慢慢来,她就不信她一直处于劣势。 这时候,就听外面传来罗辉的说道:“回家回家,你就记住回家了,我娘当年那么喜欢你,你就不能来拜访下我娘?你不想救你大兄了?” 屋里的人,包括董夫人和赵夫人、付宽在内,全都…… 付新的声音,像是极为不高兴地说道: “我有说不来拜见夫人吗?可是我眼睛都哭肿了,多不好意思?再说了,明儿我跟我娘来不更好。再说我也没准备礼物,两手空空的,多失礼?” 罗辉似是非常地生气似的,但却一点也不退让地说道: “你还知道你眼睛都哭肿了?刚我说不让你哭,你非要哭。你说,你这样子回家去,赵夫人会怎么想?你到底有没有心眼?” 董夫人脸上笑得跟花儿一样,瞅着赵夫人。 赵夫人却不高兴了,心下想: 我就说罗家小子没安好心,看看,看看,竟然敢背后说我坏话?我怎么了?我女儿因为生父的事,哭红了眼睛,那是说明她是个重情义的,我只有心疼的份,哪儿多想别的?臭小子,太坏了。 门帘被婆子撩起,罗辉和付新并肩地从门口处往屋里走,然后两个人都顿住了。 就见李演、韦贤还有韦玉笑得一脸的暧昧。 再瞅李武,早就已经忍不住了,在罗辉迈到门口的那一瞬间,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 “罗辉,你小子怎么回事?咱们怎么约的?我来了,你竟然不在家?你……” 李武是个想到什么说什么的,他就要说罗辉欠他钱,答应做他跟班的事。 罗辉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蹭”地冲进屋去,便就捂住了李武的嘴道: “再胡说,小心我揍你。”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九回 15(刀一样的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李武“唔唔”了半天,才想起来,这话是不能当着董夫人面说的,于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那意思是让罗辉放开他,他不乱说了。 罗辉松了手,李武哼了两声,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李武想,他怎么这么倒霉? 一天天的被人威胁! 付新红肿着一双眼睛,站在门口也是愣住了。 她不明白,怎么赵夫人、付宽还有李演几个,都在这儿? 还有付悦,一脸的颓败。 付新有些蒙。 眼前的情形,根本就让她反应不过来。 尤其是她爹爹走时,她万般的不舍,一直的哭,哭得脑袋直发胀,一时有些反应慢。 更何况,不单付新蒙,罗辉也有些蒙。 他记起来自己约了李武的事,但却也不明白,怎么赵夫人、付宽、付悦也在他家里。 他不在家时,错过了什么吗? 罗辉拿眼睛瞅程氏和董夫人。 程氏冲着罗辉挤了挤眼睛,而董夫人则瞅着罗辉,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罗辉反应快,连忙去给董夫人、赵夫人和付宽见礼。 董夫人笑了笑,道:“恩,乖,菜买回来了。” 罗辉…… 赵夫人就有些不高兴,以挑剔的目光上下的打量罗辉,然后觉得,罗辉一点也配不上付新。 所以,罗辉给她见礼,她就显得有些爱答不理的。 而付宽则是非常的高兴,心里盘算着,罗辉的爹,可是镇守边关多年的边将,若是结成亲家,那和当年他爹能娶到他娘,与武家结亲,也差不多呢。 一这么想,付宽对罗辉,就明显得和善得多。 付悦如何看不出来? 心下自然就不通快,虽然这次丢了这么大的脸,但付悦如何肯死心? 而站在门的付新,这时候也反应过来。 付新进到屋里,则是先给赵夫人和付宽见礼,然后又给董夫人行礼。 两个人齐肩而立,看起来,就好像新婚的夫妻,一块儿给长辈见礼一般。 赵夫人心疼地让付新近到她的跟前,说道: “乖女儿,还有娘呢,别伤心,二爷回广陵,也是一家子的人,没事的,你只过好你自己,广陵二爷才能放心。” 付新点头道:“女儿知道,就是眼泪不听女儿的,自己往下流。” 董夫人一听,不禁笑了,说道: “来我这儿来,一转眼可真快,就三年了。我瞧瞧,当年可是个厉害的丫头呢。” 付新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近到董夫人跟前。 董夫人也拉了付新的手,左看右看的,然后笑道:“嗯,比小时候好看了。难为人说女大十八变,果然是呢。” 说着话,董夫人抬起头来,指着罗辉,对赵夫人笑道: “当年这丫头厉害着呢,我这小子从小就皮,打架没输过。不过,他脖子上有个疤,就是这丫头给咬的。” 一想起当年的情形,董夫人不由得就又笑了。 付新红着脸,跺脚道:“夫人、夫人,那时候小,不知事。还提它做什么。” 赵夫人一听,笑道:“没想到,她还有那时候呢?” 罗辉则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李武已经忍不得,突然袭击,一把拉开罗辉的衣领,然后,就见一面脖子上,两排小牙印。 李武大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吃瘪的时候。哈哈哈……” 罗辉将李武一把推开,说道:“就你事多,欠揍?” 李武气得大怒,道:“你还敢说?你答应我什么来着?啊?你说请我今天来,结果你不在家,难为我昨晚上,就帮你约人,哼、哼。” 罗辉也知道李武的性子,连忙安慰快要炸毛的李武道:“我这不回来了?也算不得爽约。” 瞅了眼付悦,因为有赵夫人和付宽在,罗辉也瞧出赵夫人好像不怎么喜欢他,因此上,不好说什么不好听的。 罗辉委婉地问李武道:“她怎么在这儿?今儿我不在家,发生什么事了?” 李武本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助人为乐的精神,原来他也是半道才看到的,却非常聪明地靠着想像,将整件事情添油加醋地,学给了罗辉听。 关键中的关键是,李武一点儿都不怕得罪人的,将付悦是冲着想要钓罗辉去的这件事,好像就怕罗辉听不懂似的,很大声的,说了无数遍。 屋里的人…… 李演真想拿他手里的麈尾去甩李武。 付宽刚恢复的脸色,又变得铁青,想要找地缝钻进去。 罗辉瞅了眼付宽,然后很是淡定的说李武道: “你别胡说,既然付六娘子说是来寻弟弟的,就一定是来寻弟弟的。一个人看不清自己,也要看得清别人。我家里守门的,都是吃俸禄的。她想进我家,只能奔,可前提是我得和她奔。” 李武挠了挠头,一脸地纠结,然后说道: “说得你以后不会娶妾似的。奔就奔被,她现在小,但也能瞧出用不了几年,定是个美女,你与她奔了,你还吃亏?” 罗辉背着手,一脸正气地说道: “妾是个什么东西?男儿志在千里,妻妾成群算什么英雄?我罗辉将来,决不纳妾。再说奔,也看是谁。” 说着话,便就拿眼睛瞅付新。 屋内的所有人都觉得,罗辉将来上战场,不用上兵上将,就让罗辉上去骂战,就能将敌人骂得退避三舍。 兵家讲,不费兵卒粮草而屈人之兵,上上策。 罗辉肯定深得其中三味了。 付悦的脸和付宽的脸,都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若说先前丢脸,便现在罗辉的话,简直就像是巴掌一样,扇在了付悦的脸上。 而做为付悦的爹,付宽的脸也是一阵地疼。 付悦没办法,她不能左右别人,也不敢给赵夫人使眼色。 但付宽行。 现在的付宽,如坐针毡,一刻也不想呆在罗将军府了。 连带着,他瞅罗辉也不顺眼起来。 但与此正好相反,先还对罗辉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赵夫人,听了罗辉的话,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董夫人的眼睛,在自己儿子、赵夫人和付宽的脸上,来回的逡巡。 然后与程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会心地笑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九回 16(意外之喜)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悦一直低低地垂着头,谁也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 但是,那是可以猜得到的。 以己度人,程氏和董夫人,都不由得有些佩服付悦。 别的不说,光这份处变不惊的气度,一般人就学不来。 今天的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就一个九、十岁的小姑娘来说,付悦的表现,可以说是让人大吃一惊的。 一般的小姑娘,就刚罗辉那几句话,早就哭着蒙着脸,往外跑着寻歪脖树去了。 可是,付悦却只是一直低着头而已。 董夫人拉着付新,慢声细语地与她说着话,询问着付新这几年的生活怎么样,可有受过什么气。 付新也不瞒着掖着,有什么说什么。 付悦低头在边上听了,越发的心底暗恨。 因为付新将沈蓉的死,还有她的怀疑,就那么直接地说了出来。 还有沈蓉死后,付悦将她的好衣服全数搜走的事,竟是巨细无遗地全都说了。 付新好像一点儿都不知道,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 打掉牙往肚里咽,才是一家人的相处之道似的。 偏付新说时,一脸的真挚。 非常地有说服力,让听得人不由得不信。 赵夫人也是第一次听着,连连地说:“我可怜的女儿。” 付宽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了。 总之一个让他满意的没有。 无论是今天出丑的付悦,还是什么都说的付新,还有一脸笑意的赵夫人。 付宽的脸色越发的黑了。 付新也瞅出了付宽的不满意,但付新并不后悔与董夫人说这些。 她之所以会跟着罗辉来将军府,就是因为念着当年桃花树下,会对着她笑,夸奖她的那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因为董夫人是沈蓉,除了付家以外,鲜少的朋友。 因此上,付新一见到董夫人,眼前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她们一起在桃园里的情形来。 那时,正是沈蓉少有的,真正开心的日子。 董夫人拉着付新地手,也能感觉到付新对她的亲切。 赵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董夫人能感受得到,这是准备着要告辞了。 于是,连忙让丫头拿了一个匣子过来,笑着对赵夫人说道: “这丫头自小时候起,我就喜欢。没想到会在京城碰着,所以也没有备什么礼物。不过我听说贵府上的大郎君受过伤,要配天香丸来吃?刚巧我这有一匣子。本来是打算着送与憨娘的娘的,可没想到……” 董夫人这样说着,声音便就哽咽了下。 付新的眼泪,就跟着吧嗒吧嗒往下掉。 罗辉急忙忙地说道:“娘没事说这些个干什么?” 董夫人一阵心酸,更是要哭了的样。 暗自地捂着心想,她怎么这么命苦,这儿子算是白养了,这还没娶到媳妇呢,就将她这娘丢了。 而赵夫人一听董夫人的话,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天香丸,赵夫人做梦都想要得到的,能救她儿子命的,可不正是天香丸? 一直低头头的付悦,猛地抬起头来。 付悦不敢相信地瞪着眼睛,看着付新。 虽然董夫人还没继续说,但付悦已经能猜得到,董夫人定是要将天香丸给付新的。 然后,再由着付新将天香丸送出去。 好么,救世子嫡长子、赵夫人儿子的功劳。便就是付新的了? 付悦心下大恨,如果、如果当初她和着付亮,不是一心想要算计付新的话。 如果,她付悦买到天香草,送给赵夫人,那么,今天的功劳,本就应该是她付悦的。 付悦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错了。 怎么她算计来、算计去,却是好像将她们自己算计进去了? 董夫人拭了拭泪,也不知道是儿子伤她的心了,还是怎么的,然后才继续说道: “总之她娘不在了,既然在这儿碰见了憨娘,送给憨娘也是一样的。这药呢清毒解淤,是极好的药。至于将来憨娘送与谁,可就与我没什么关系了。” 屋内的人…… 付新一听这就是罗辉与她说的那药,一想到解了付琏的病,了去了赵夫人多年的夙愿,付新客气都没客气地,便就接到了手里。 董夫人心想,人都说一个女儿两个贼,她这儿子也是个贼。 心既然都向着人家去了,她枉自当回小人,这药也是留不住的。 还不如主动拿出来,还省得日后,被她儿子算计了去,还没人说她好话。 原来,董夫人回来,程氏便就将罗辉的事,全数的告诉给了董夫人。 毕竟,罗辉在京上,董夫人没回来之前的事,程氏夫妻要负责的。 现在董夫人回来了,程氏再没有要隐瞒的。 自然的,董夫人也就知道了罗辉,偷偷的喜欢隔壁小娘子的事了。 董夫人便就将付家了解了个透彻。 在知道,世子的嫡长子生病,要用天香丸,再加上之前的事后,董夫人就知道,自己的那一匣子药,只怕是保不住了。 付新将那匣子药,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然后给董夫人行礼道: “憨娘代大兄谢夫人的救命之恩,明儿大兄好了,一定登门亲自来谢夫人。” 董夫人扶了付新起来,笑道: “好了,跟我还客气什么?再说,他来谢我干嘛?我将东西是送与了你,至于你送谁,要救谁的命,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大兄要感激,也应该感激你,若是冲着你大兄,我是不会送的。” 付新听了,知道这是董夫人给她的机会,想让她在赵夫人面前有功可立,自然是十分的感激。 但她不可能便就自揽了功劳。 付新仍是说道:“不管怎么样,若是憨娘的大兄吃了这药,病就好了,也是要感谢夫人的慈悲之心的。” 千盼万盼的东西,就这么不期然的,意外的到手,赵夫人已经激动得什么都忘了。 倒是付宽,听了董夫人的话,觉得难为罗辉小小年纪,嘴上工夫这么的厉害,原来都是跟着他娘学的。 就刚刚董夫人的话,若是针对人,也能将人用嘴刀子给割害死。 罗辉见付新抱着那匣子药,在董夫人跟前,一个点儿的说着感激的话,干着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九回 17(不死心)加更 心道:傻瓜就是傻瓜,给你了你就抱着走被。我娘这么明显的为着你着想,现成的功劳都不拣,竟还想着往外推的。 笨死了! 等了会,见付新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赵夫人也已经被突然的幸福,给砸蒙了。 于是,罗辉没有法子,只得自己出面,咳了声,道: “我娘既然将东西给了你,你就收着就得了。还谢个没完了。还不拿着药回去,趁着天还早,请了太医来,看看怎么个吃法。你大兄早点儿吃药,早些日子好。有什么好谢的,这药我娘放着也是白放着。” 董夫人立时一捧心,一副万箭穿心的表情。 心道:养儿子何用?根本就是一点儿用没有!这小没良心的,我算是白养他了。 赵夫人这时候却是明白过来,本就站了起来,这时候连忙向董夫人辞行道: “今天的事,实在是不好意思了。都是我疏于管教,才让孩子们打扰了夫人的清净。等明儿我一定带了礼来,登门道歉,夫人这儿也有客人,今天就不打扰了。” 董夫人也不相留,亲自出到门外,送赵夫人、付宽、付新、付悦出去。 临走时,罗辉偷拉了下付新,说道:“你别伤心了,你好好的,等明儿过了年,我教你骑马。” 付新没出声地点了点头。 老实跟在赵夫人身后的付悦,好像听到了罗辉的话,朝着付新和罗辉这边瞅了一眼。 然后,付悦便就迅速地低下头去。 一众人回到付国公府,赵夫人还差着,付宽的脸子,就先撂了下来。 今天,他在罗将军府,虽然没说上几句话。 但是,当着一众人的面,可是丢脸丢大发了。 因此上,进到延居,付宽便就沉声让付悦,随着他,进延居的正房厅上去了。 赵夫人现在哪儿还有空去瞅付悦? 她一进到付国公府,便就吩咐了人,去寻太医来。 然后便就领着付新,进到延居的暖室里。 丫头婆子已经开始,侍候付新上炕上去暖和。 赵夫人问都没有问付新,那药是否给付琏用,就已经笃定了,付新定是不会说什么的。 将药匣子放到了炕桌上,赵夫从找开匣子,里面一小瓶一小瓶,竟然有好几十瓶的药。 赵夫人问道:“沉不沉?你一直抱着。” 付新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一个个漂亮的小瓷瓶,笑道: “倒不特别沉,女儿就是怕被人钻空子,女儿受点儿委屈倒没什么,就怕大兄跟着遭罪。” 付新说得这是实话。 赵夫人瞅了眼外面,笑道: “她现在可没那个胆子了。你刚是没注意,世子爷的脸,都快比上黑炭了。我估计着,她能老实些日子。” 说完,赵夫人让付新在暖室里呆着,赵夫人带着药,便就去了付琏的院子。 本来付新也想跟着去瞧瞧,但一想到若是她去了,付琏夫妇又得感谢她,客气话就得一直的说,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夫人出到门外,便就吩咐丁婆子看门,怕付宽骂够了付悦,再来说付新。 一定要让丁婆子看住了,不准付宽进去。 坐在暖炕上,丫头们端了热水进来,侍候着付新洗漱,然后绣燕从回燕居拿了家居服来,侍候着付新换上。 收拾好了之后,付新怀里抱着个大软枕,往热炕上一躺。 绣燕连忙上前,帮着付新盖上被子。 看着快到中午,热茶端上来,付新喝了口。 然后,饭菜便就全都摆到了炕桌上。 付新本来要等赵夫人,但赵夫人的大丫头劝道: “五小娘子就先吃吧,大夫人走时吩咐了,一时不能回来,让五小娘子不用等大夫人,大夫人可能会在大郎君哪儿用饭。” 吃过了饭,绣燕不让付新躺着。 付新半靠在了炕墙上,一想到离京的付伟,心情便就颇为不好。 绣燕便就逗付新说话,看了看左右,小声地与付新学道: “刚老奴出去,听那屋里,欢娘哭得声可大了。世子爷好像非常的生气,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语气特别的不好。” 付新轻摇了摇头,没有出声。 说句实话,付新到现在,也没弄明白,付悦到底是怎么想的。 闲着没事,干嘛偷摸往人家院子里跑? 不过,一想到董夫人今天送了她这样大的礼,那么改日里,赵夫人定是要登门谢董夫人的。 到时,她要送董夫人点儿什么呢? 付新正想着的时候,果然像赵夫人担心的一样,付宽训斥完付悦,便就想过到暖室来,说一说付新。 丁婆子在门上,像是非常焦心地说道: “世子爷可算出来了,刚大夫人都打发了人来,请世子爷好几趟了。老奴见世子爷有事,没敢打扰。大郎君那边,太医早就来了,世子爷不过去瞧一瞧?听一听太医怎么说?” 付宽因着生气,根本就将天香丸的事,给忘了。 此时听了丁婆子的话,又一想付新并没有什么大错,转身急忙忙地走了。 付新趴在窗台上,为了保暖,冬日里的窗布,都是厚厚的,所以看外面并不是十分的清晰。 但付宽的打算,付新还是瞧得出来的。 然后,隔着厚厚的窗布,付新瞧着付悦,从正厅里走了出来。 虽然付宽说付悦时,并没有刻意的压低了声音。 但付悦就是有那种本事,付悦面色如常,让人从她的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好似付宽在正厅里,并没有骂她,只是与她话了些家常似的。 付悦想进到暖室来,丁婆子如何会放? 丁婆子拦住付悦,笑道:“六小娘子也出去半天了,这会儿工夫也过了午饭点儿,六小娘子还是回接星苑吃些饭吧。再说,大夫人这时候也没在,六小娘子侍候谁呢?” 付悦瞅着丁婆子,非常的不服气。 虽然付悦在延居,在赵夫人跟前也呆了些日子。 但丁婆子对她,和对付新就是不一样。 丁婆子从来没有像对付新那样,恭敬地对待过她。 付悦隔着窗布,望向暖炕上坐着的付新。 姊妹俩个,就这样,隐隐约约地互望着,谁也不肯认输。 ------------ 第二十九回 18(新年礼)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之后的日子,让付新没想到的是,付悦被付宽给禁足了。 付宽让付悦跟着高姨娘早晚礼佛,白天和晚上,都要抄佛经。 也许这一次,董夫人和罗辉,深深地让付宽感觉到了丢脸。 付宽派了个婆子来,看着付悦。 而付琏,自吃了董夫人给的天香丸之后,他虽然久病,但也是一天比一天的好。 赵夫人脸上,也日渐的高兴起来,虽然付琏未痊愈,但赵夫人终是松了口气。 考虑到董夫人才进京,要走动的地方也多,年前定是最为忙乱的时候,所以,赵夫人并没有去打扰。 打算着等过年那几天,再过去感谢董夫人。 元旦日,付新早早的便就起床,纪妈和绣燕为付新,从头到脚,准备的全是新的。 新的头绳、新的衣服、新的鞋子。 收拾好之后,付新去延居给赵夫人和付宽磕头。 自然的,被禁足的付悦,也从接星苑里,放了出来。 高姨娘还和以前一样,见到付新,自然的,就觉得她像亏欠了付新似的。 对付新颇为有礼,问长问短地关心。 赵夫人和付宽两个,也是一堆的儿孙。 看着地上一众,黑压压的人,付宽还是有些欣慰的。 但最让赵夫人开心的,便就是她的长子付琏,身子一天好过一天。 磕过头之后,这是付新在国公府过的第一个新年。 于是,付新便就拿了礼物出来,送与众人。 除了赵夫人的,是付新亲手做的之外,其余的人的礼物,全都是付新买的。 付新有钱,又一惯的大方。 而付国公府近些年,过得又紧巴。 所以,付新的礼物拿出来,全都价值不菲,惊得就是付宽,都有些呆了。 付新给赵夫人的,是她亲手绣的一个香囊。 赵夫人自是喜欢,对付新夸了又夸,拿到手里,便就挂到了腰上。 而送给付宽的,则是一块玉璧。 付宽接到手里时,还未显示出太过的惊讶。 因为青玉,在玉里算不得名贵。 但当付宽拿到手里细看之后,才发现不一样来。 这不单是一块儿玉璧,蟠螭阴刻。 这明显是一块战国时的礼器。 付新本着人人有份的想法,就连高姨娘备了礼物。 而送给高姨娘的,是一本新译的《般若心经》。 虽然东西并不似别人的,看起来值钱,但却正是高姨娘喜欢的。 高姨娘没想到她也会有,非常惊喜的接到手里,对付新当然的千恩万谢。 付悦在边上看着,直气得想要跳起来骂高姨娘。 但她不能,只得忍了。 偏付新像是故意的,给所有人都送了礼物之后,就在付悦以为,付新不会给她,而暗自心喜,正想着要说两句的时候,付新拿出了一个极为精美的盒子。 付新从绣燕手接过盒子的时候,微笑着瞅了眼付悦。 付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缺钱,非常的缺钱。 以至于,付悦做梦,都梦见自己在到处的找钱。 而付亮,因为罗辉从中捣乱,柳姨奶奶的钱,全被坑没了。 本来付国公还偷偷给柳姨奶奶些钱花,但自付亮爆出偷偷的去花街之后,付国公似乎感觉出这个儿子长歪了,痛下决心的整治。 给付亮提了两个通房丫头,却是将付亮的钱,全部给没收了。 就是柳姨奶奶,因着付国公怕她溺爱,虽然没将柳姨奶奶的钱也同样给没收了,却也让人锁了起来。 柳姨奶奶要花钱,还得向付国公申请。 而付悦为了能了解各院的事情,尤其是延居里,希望丫头婆子们,能在赵夫人和付宽跟前,帮着她说好话,可是大把的撒银子。 高姨娘的私房家底,已经让付悦给撒没了。 付悦先见了付新送出去的东西,再一瞅付新手里那个精美的盒子,付悦的心,“嘭嘭”地跳动着。 她想像着,付新盒子里的东西能值多少钱。 只要到她手里,她便就拿出去卖了。 然后又不觉得解气的想,付新绝不会想到,她会拿付新送她的东西换了钱,然后撒在延居里,好来挖付新的宠。 付新啊付新,付悦心底下恨恨地想:这钱可是你上赶着给我的,可不是我管你要的。 付悦微笑着,一脸期待地瞅着付新。 付新拿着盒子,也同样的冲着付悦一脸期待地微笑着,慢声慢语地说道: “我给六妹妹也备了个礼物,期望六妹妹喜欢。” 付悦此时有些性急了,因为她真的很缺钱。她想快些将付新给她的东西拿到手,然后好快些的拿出去卖了。 这样,她手里就有钱了。 想想付新送付芩和付芸的,是一对纯金镶嵌宝石的镯子。 就是付纹,付新也送了一只金凤钗,凤嘴衔着一颗红宝石,付悦暗自地忖度了下,也是价值不菲。 付悦连忙地笑着说道: “没想到五姊姊也给妹妹备了礼物,妹妹一时没有准备,等回去了,妹妹也一定送五姊姊一个。” 付新笑道:“妹妹的礼物就算了,只要六妹妹别嫌弃我的礼物鄙薄就行。” 对于付新拿起架子来,不肯将东西给她,付悦心下大恨,连忙说道: “怎么会?无论送得什么,都是五姊姊的一片心意,妹妹只有感激的份,哪能嫌弃?” 付新听了付悦的话,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着话,便就将手里的盒子递了出去。 随着付新将那盒子递给了丫头,付悦地心更加跳得厉害了。 等到丫头捧着盒子,到付悦面前,付悦伸手去接时,因为太过激动,手都有点抖了。 付新笑道:“六妹妹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付悦却怕自己见东西太过值钱,而忍不住脸上露出含财的神情来,拿着那盒子,故作矜持地笑道: “无论五姊姊送妹妹什么,妹妹都喜欢,就不用打来了吧。” 付芩还差着,但付芸可就不干了,大声道:“六姑姑坏人,打开看看怕什么?难不成咱们还能抢六姑姑的?” 付悦没法子,在心中默念着,一定要镇定,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那盒子打开。 待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二十九回 19() 那盒子放的,正是前几天付新买来的佛珠。 像个琉璃珠子似的,颗颗光亮,众人愣了下之后,便就对这佩珠的材质,好奇起来。 毕竟付新刚送出去的东西,个个价值不菲。 当然,除了赵夫人的。 但越是有钱,亲手做的东西才越珍贵。 更可况付新将所有的家底,都交由赵夫人打理。 所以,付新送出去的那个,亲手绣的锦囊,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 所以,屋内的人,便就开始猜测起,这串佩珠的价值来。 看着屋内众人的反应,付新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其实,她想得很简的啊。 佩珠这种东西,寓意好,但 付新想,付悦一定不会喜欢的。 而且又不值钱,掌柜的也说,看走了眼,结果买来之后,便就一直没有卖出去过。 而且,谁又能想得到,付悦会被付宽禁足在接星苑里礼佛。 而之所以付新会选这个东西,全完是平日里觉到付悦,每每提到钱时,两眼就会放光。 所以,付新才会想到,不能送付悦个值钱的东西,被她卖了换钱,然后在这后院里收买人心。 付新敢对天发誓,仅此而已。 但,谁能想到付悦自己会去钻狗洞? 自己把自己给作到付宽大怒的地步? 偏事情就是这么的巧,她带回了佩珠,付悦竟就被付宽给禁足在了接星苑里。 “哎!”付新叹气,弄得她好像是故意的似的。 再看付悦,虽然强忍着,但她果然是要被这串佛珠给气死了。 付新捂脸。 赵夫人却也以为是付新淘气,见付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就笑着戳了戳付新的额头。 付新便就趴到了赵夫人怀里,小声地笑了。 付悦明显想多了。 脸上的表情,就不怎么好看。 付悦握了握拳,深深地觉得,这是付新故意买来,嘲笑她的。 付宽在这个时候,看了眼那个佩珠,说道:“买得正好,你天天地在接星苑里,也不知道对佛祖有几分的敬意,诵经时,手里捻着,也好摒弃心中的杂念。” 付悦的脸,都快忍变形了。 而付芸小孩子心性,对那佩珠看了又看,“咦”了一声道:“这么黑亮的佛珠,什么东西做的?” 说着话,伸手便就拿了起来,付芸掂了掂,好像有些沉,而珠珠相碰的声音,有些闷。 付芸惊道:“木头,竟然是木头的。不会是沉香木的吧?哈哈,六姑姑刚好现在每日理佛,五姑姑这礼物太是时候了。” 付芩拉着,仍是挡不住付芸的话,已经说出口。 这话付宽说了没事,但付芸一说,便就有嘲笑付悦的意思。 不由得不让人多想。 赵夫人这时候,却也说道:“可不是呢,一看憨娘挑的时候,就上心了。真是送出去的,都是咱们正好能用的呢。” 付新 屋里的人 只有付宽,对于付新送自己的,非常的满意,心情正好,因此上,听了赵夫人的话,深觉得有道理。 点了点头,付宽道:“憨娘是个有心的,家里人相互赠送,可不正是要送些个实用的,又不是外面虚礼,净送些个好看没用的。” 付宽的话,直你一桶油一样,浇到了正烧着火的,付悦的心头上。 烧得付悦心里生疼。 可付悦偏又不能表现出不喜欢的样子来,所以,她只能笑着,忍着烈火灼心的痛,甜甜地笑着。 付芸这时候又说道:“这上面还记得着字呢,我看看。” 一听付芸这样说,付芩也提起了兴趣,道:“还刻字了?什么字?” 付芸念道:“焚心烈火贪嗔莫若持珠慢捻。” 这十二个字,就像是十二支箭一样,正中付悦那颗已经被虐得稀烂的心。 她现在,可不正是烈火焚心? 付悦愤愤地想,谁要持珠慢捻? 要捻,也是付新捻。 付悦在这正焦灼着,偏偏高姨娘听了,非常的喜欢,又见付悦傻愣愣的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两句客气话。 于是,高姨娘连忙笑道:“可正好每日里礼佛时候用,谢五小娘子了。” 付新瞥了眼付悦,坐正了身子,有礼地回道: “高姨娘客气了,不用谢,只怕六妹妹不喜欢吧。怎么看着,不大高兴呢。” 高姨娘就伸手去拉付悦,并说道: “怎么会呢?可能是没想到五小娘子送得是这个,太过惊喜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呢。” 屋里的人都在看着,尤其是付宽,现正对付悦有意见,此时见付新送了她礼物,她竟然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已经沉下脸来。 付悦猛地惊醒过来,将笑在脸上放开,对着付新说道: “五姊姊一片心,妹妹还是那句话,五姊姊送妹妹什么,妹妹都喜欢。可惜妹妹并没有准备什么,只好忍羞收下了。” 付芸这时候,将那串珠子放回到盒子里。 付悦又瞅了一眼那串珠子,然后合上了盒子。 付新眉眼弯弯地笑道:“六妹妹喜欢就行。” 付悦忍到吐血地微笑着,而脸上的微笑,转瞬间化成了一道火,回灼她的心。 她死死地用力抱着那个盒子,好似那盒子是她的仇人一般,恨不得一下子捏碎了。 礼物送完,众人便就去给武老太君、付国公请安,磕头。 由于是元旦日,付国公也在迎松院里。 给武老太君和付国公磕完头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家祠,将付家的祖仙像全部请了出来,上香祭祖。 等到忙完一早上,付悦与高姨娘回到接星苑的时候,付悦便就忙忙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其实,付悦仍抱着希望。 因为付悦知道,付新拿出来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便宜货。 所以,当付芸像是开玩笑的说了句,“不会是沉香木”时,付悦瞅了眼那油亮的手串,心还是动了。 沉香虽然不是全木,且名贵,但,并不是没有可能。 当着众人的面,付新怎么会送出去一串,普通木质的手佩珠? 再说,别人不说,就是她姨娘,高姨娘手里的那串佩珠,都能卖两钱。 更别说付新送出来这一串。 付悦这样想着,心下就又燃起了希望。 ------------ 第三十回 董夫人选媳试子 小罗辉装痴上当1(到底是谁变了)加更 人都说知子莫若父,高姨娘与付悦,虽然是半道上的母女。 但付悦既然明着说了,她就是上一辈子的付悦,那么,高姨娘对于付悦应该说,还是有些警醒的。 见付悦回到接星苑,便就急急地一头钻进自己屋里,高姨娘有些不大放心。 刚在延居的时候,高姨娘多少还是能瞅出来,付悦对付新送的礼物,不大满意。 付新送她的朱抄佛经,高姨娘挺喜欢的。 在院中想了想,对身边的牛婆子说道:“你说她……” 牛婆子平日里并不多话,现见高姨娘说话吞吞吐吐地,想了想,垂着眼皮子说道: “不是老奴多嘴,就老奴看,小娘子心不小。” 高姨娘没说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就见从付悦屋里出来个小丫头,见高姨娘在院子里,便就给高姨娘行了个礼。 高姨娘问:“她让你干什么去?” 那小丫头回道:“六小娘子让奴婢去打盆水来。” 高姨娘一愣,她知道,沉香沉水。 可是付悦的行为,让高姨娘心下紧张。 因为,那佩珠,高姨娘也看了,即使她没见过真正的沉香,但也听人说过。 沉香有香味。 可是付悦手上的串珠,却没有。 小丫头见高姨娘半天不说话,怕付悦等急了,再罚她,冲高姨娘微一屈膝,便就走了。 高姨娘想,她都能知道的事,付悦却没有发现。 付悦的眼睛,被什么给蒙住了? 高姨娘的心一下子紧紧的攥到了一起。 她起步便就往付悦的屋子里走,临进去时,高姨娘停在了门口处,想了想,以极为冷清的声音,吩咐牛婆子道: “你在外面好好看着,谁也别让进去,我和六小娘子说几句要紧的话。” 牛婆子应了声“是”。 高姨娘进到屋里,付悦正坐在南面挨窗的火炕上,腿回在了炕上的小被子里。 炕上有个小炕桌,付悦的胳膊撑着炕桌,正细细地看着那串佩珠。 时不时地,付悦就掂一掂,然后再闻一闻。 似是十分不死心的模样。 地下一个小丫头,垂手站着,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高姨娘让那丫头出去,便就隔着炕桌,坐到了付悦地对面炕沿上。 付悦抬头,瞅了眼高姨娘,眉不自觉地便就皱到了一起,非常烦躁地说道: “你进来干什么?要是说教就省了。我早就听烦了。就是和先前一样,死无葬身之地,我也认了。我决不会像姨娘一样,认命的。” 高姨娘看着付悦,思考了下,还是说道: “我进来,只是想告诉小娘子,这个不是沉香。小娘子既然光阴多度,怎么就看不出来,这不可能是沉香?” 付悦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抬起头来,瞪着眼睛瞅高姨娘: “没想到姨娘还认得沉香?” 高姨娘的心抖了抖,她还是怕付悦,但仍是说道: “我虽然不认得,却也听人说过,沉香沉香,木质沉而略带香气。小娘子闻了又闻,这佩珠可有一丝香气?再则,我也不觉得,五小娘子那般傻。” 付悦“啪”地将佩珠往桌上一扔,狠狠地瞪着高姨娘: “你什么意思?在你眼里,她比我好?比我聪明?” 高姨娘去拉付悦的手,付悦挣开了。 付悦不耐地说道:“姨娘有什么话,就痛快说吧。怎么,姨娘后悔过继我了?看着我穷,没什么好处给姨娘?” 高姨娘叹道: “你以前就刚硬,不肯听劝。今非昔比,你还感觉不到?这些日子我观察着,你没有变,五小娘子也没有变,但周围的人变了。你竟然还执迷于以前,骗得她上当。不可能了。” 外面传来牛婆子的话:“你先等等吧,咱们姨娘正和小娘子说话。” 高姨娘知道,那小丫头打了水来了。 叹了口气,高姨娘继续说道: “她和以前一样的真心待人,但也和以前一样的有心眼。有时候我就想,之前到底是她上了你的当,还是她真心的爱那个程泽?小娘子竟就没有细想过?” 付悦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脑袋乱成了一锅粥。 付悦宁可相信,上一世的付新是上了她的当,也不愿承认,或许付新与程泽的相识、逃婚是她算计的。 但即使没有她,付新也会为爱而私奔的。 在付新的世界里,只有爱或不爱。 不是上当被骗。 所以对于后来在程家的遭遇,付新认了。 却从没有恨。 或行恨,付新也只是恨程泽欺骗她的感情。 而不是恨付悦从中设计。 付悦狠狠地将佩珠用手扫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恨付新,嫉妒了付新两辈子。 可是现在,付悦却突然发现,她即使那样的对付新了。 她在付新的眼里,竟然什么都不是。 从来,从来她都没被付新放到过心里。 付悦不服气。 被敌人不放在眼里,比败在敌人手里,还难以让人接受。 高姨娘下到地上,将地上的佩珠拣了起来。 上面的字,高姨娘慢慢地念了一回。 不由得又是叹了口气。 若是付悦能持珠慢捻,或许对于付悦来说,是一种幸福。 可惜,付悦放不下心中的贪嗔。 高姨娘将那佩珠放回盒子里,没再说什么的拿走了。 因为高姨娘怕付悦发起疯来,将这佩珠给烧了。 高姨娘绝对相信,付悦干得出来。 那两个丫头进来时,高姨娘已经让牛婆子将水盆子端走了。 付悦在桌子上趴了会,然后环视着屋里。 屋里有些冷,她呼出的气,白雾一般,清晰可见。 可是此时,付新的屋里,付悦虽然没有去,却也知道。不管付新在没在回燕居,那屋子里却是一直燃着,不止一盆炭火。 那是等着付新不管什么时候回去,屋子都是暖的。 可是她的屋里,却是一盆也没有。 付悦想起了上辈子,在程家时,付新的屋里,是何等的凄冷? 丈夫不爱、公婆不喜。 为什么她带着前生的记忆回来,却将日子,过成了付新上辈子一般呢? 高姨娘说得对,她没有变,还是上辈子精于算计的付悦。 ------------ 第三十回 2(母子拆招)(3更) 付新变了吗? 没有人能回答付悦。 看着地上站着的两个小丫头,付悦突然想到,她还不如上一辈子的付新。 付新到最后,跟着付新的丫头,宁死,也还是一心一意的跟着付新的。 可是她付悦呢? 地上那两个小丫头,对她言听计从,不是心里向着她,而是怕她。 而其余屋里的人,答理她,也只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 虽然今天是元旦日,但到了时候,付宽派过来的婆子,便就过来喊付悦,让她陪着高姨娘去佛堂里念经。 而那婆子,门神似的,就在边上站着,看着她。 元旦日的一天,付新过得非常的开心。 只是有一件让,付新纳闷了一整天。 就在她将自己绣的锦囊拿出来,本来是想在自己腰上挂一个,然后给赵夫人一个的。 可是,付新翻遍了整个自己的回燕居,却也只有一个。 另一个,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不见了。 付新为赵夫人绣的,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而为自己绣的,则是一杆青竹,青翠挺拔。 绣竹子的那一个,付新说什么也找不着。 问绣燕和纪妈,她俩个也奇怪。 说先前还看见来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家里什么也没丢,唯少了个她绣的香囊。 问丫头们,站头们均都说没看见。 香囊又不值几个钱,大元旦的,付新也不好拿这当个事,抓贼一般的兴师动众。 付新后来想,大概是她最近忙,然后将精力,放在了赵夫人的那个香囊上。 对于先绣好的,自己的那一个,一时大意,不定是放哪儿忘了。 虽然是自己第一次绣成的东西,付新沉觉可惜。 但既然已经找不着了,付新也就只能是认了。 想着以后,再给自己绣一个。 便就将这件事给丢过去了。 元旦过后,初二开始,便就是走亲戚的日子了。 做为近临的罗家,自然被赵夫人当成了重中之重来安排。 虽然董夫人名义上,那么贵重的药,给了付新。 其实,还不是变相地给付琏治病? 付琏一天好过一天,赵夫人心里对董夫人的感激,可想而知。 怕董夫人初二安排出去,所以赵夫人一大早上,天还没亮,就派了自己跟前得力的婆子,去到罗将军府送请拜帖。 赵夫人是要登门拜谢的。 付新这些日子,就一直愁,要送董夫人什么东西,当成拜见礼。 后来,付新偷偷地问了张秀儿。 张秀儿笑盈盈地,在付新的耳朵边上,说了一个字。 付新虽然惊诧得嘴都张圆了。 但见张秀儿非常肯定地,笑睇着冲着她点头。 付新却信了。 于是,付新便就跟着赵夫人说了。 赵夫人开始也和付新一样的惊诧,但只一细想,却又觉得付新说得,有几分道理。 董夫人作为边将之妻,有这样的爱好,也再正常不过了。 初二的早上,等到赵夫人要带着付新出门时,付宽上下的打量了这娘俩个,也没见赵夫人准备什么礼物,很是奇怪。 付宽忍不住问道:“你们娘俩个上人家里去,上一回又闹那么一出,就没带什么礼物?” 付新一想到她们娘俩个准备的东西,便就嘻嘻地笑了。 赵夫人只得回道:“劳世子爷挂心了,妾虽然无礼,但过年去人家里,还是知道备些个薄礼的。” 付宽也猜着赵夫人嘴上说着薄礼,是谦虚,但实是没见跟着的丫头、婆子,哪个抱着个大礼盒,还是说道: “虽然说礼不在重,在于心意。但董夫人对咱们家大郎有恩,还是别太薄了的好。” 赵夫人只得让婆子,将她手里拿着的一个小匣子,递了出来。 赵夫人亲手送到了付宽的手里道:“世子爷请过目,看这份礼,是否薄了?” 付宽不解地打开一看,竟然全是飞钱。 一千两一张,竟然有十张。 付宽立时觉得,手中的匣子有千金重。 一瞅付宽的脸色,赵夫人就知道,付宽嫌礼重了。 其实,这钱全是付新的。 但在付宽的思想里,那就快等同于他的钱了。 赵夫人冷睇着付宽,说道:“怎么,世子爷觉得,咱们大郎的命,不值这个价?” 付宽强笑了声,说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董夫人生气。哪有这么直接送钱的?再说,传出去多不好?” 赵夫人淡淡地说道: “这事,若是世子爷不说,妾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可能传得出去?妾既然送了,也定是调查过的。知道董夫人喜欢什么,世子爷昨儿不才说过,送东西可不就要送人喜欢的。” 付宽被赵夫人噎得说不出话来,终是哼道: “希望夫人别后悔,好心去拜谢,再闹得不愉快。” 赵夫人也不理付宽,领着付新,便就去罗将军府。 在后院里坐了马车,从后门出去。转了一圈,过到罗将军府的前门来。 收了拜帖的董夫人,早早的便就将罗辉喊到跟前来,将那帖子递给罗辉看。 罗辉也不哼声,等着董夫人说话。 本来董夫人是想逗一逗罗辉的,罗辉这样,董夫人实在是无趣,只得恨恨地说道: “吃过了饭,你就去前门上等着,赵夫人和憨娘来了,你就给我迎进来。” 罗辉淡淡地道了声“是”。 余话再没有。 董夫人笑睇着罗辉,突然说道:“那天我瞅着,好像赵夫人对你,并不怎么看上呢。” 其实,罗辉早就感觉出来。 实在是不明白,怎么付新周围的人,就没一个喜欢他的。 看着董夫人一脸幸灾乐祸的样,罗辉凉凉地说道:“娘好像挺喜欢付新的。” 董夫人同样地笑道:“其实,只要是乖巧听话的孩子,我都喜欢。” 罗辉瞅着董夫人,知道董夫人这是在将他的军。 董夫人挑衅般地一扬头,说道:“儿媳妇么,不管乖不乖,只要我肯好好教育,都能调教乖了的。” 听了他老娘的话,罗辉也笑了,像极了一只狐狸,眼睛往两边一斜,不紧不慢地说道: “娘的本事,儿子非常的相信,就不知道断袖的董贤,落到娘手里,可否能给娘生个大孙子呢?” ------------ 第三十回 3(败露) 董夫人气得,拿起手边上的一个美人锤,就往罗辉身上丢。 这臭小子是在威胁她,若是不如他的意,他就给她找一男媳妇。 董夫人暗自地捶胸顿足,觉得自己的儿子,一点儿都不可爱。还越来越讨厌了。 罗辉如猴子般地跳开,笑道:“娘莫生气,生气容易变老。小心爹爹变心。” 董夫人骂道:“死小子,你别给我美,你不老实,明儿看我怎么整治你媳妇,让你心疼。” 罗辉自然生产董夫人刀子嘴,豆腐心,跳着跑了,并不挂在心上。 等吃过了早饭,怕错过了赵夫人和付新,罗辉便就早早地,在门口等着。 张秀儿没事干,程氏在帮着董夫人,准备接待赵夫人和付新两个。 穿得暖暖的,也凑到门口,和着罗辉一起待付新和赵夫人。 张秀儿瞅着罗辉腰上挂着的,绣着青竹的香囊,便就笑。 罗辉瞅着她,皱眉道:“没事你笑什么?” 张秀儿摇头道:“没有,我就是觉得我绣的香囊,和你家衣服真配,真好看。” 罗辉拽了拽衣服,不理张秀儿。 大年初二的天气很冷,他俩个自然不会站在门口,而是在门房里呆着。 里面有暖炉,热茶。 董夫人自然不会只让罗辉在门上迎,还派了个边女过来,门神般地,五大三粗地站到了门房里。 门房本就边女一进来,便就觉得半个门房都被她占了去。 好在没一会儿的工夫,门丁进来说,付家的马车到门口了。 罗辉和张秀儿两个,急忙的出去。 刚好付家马车停在将军府的门口,才停稳了。 牛婆子掀开车帘子,赵夫人先从车里下来,然后付新便也就跟着下到车下。 付新一身大红色提锦棉袍子,缘白色狐狸毛边,同色的观音兜,也是缘了白狐狸毛边的。 白净的小脸微有些圆润,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 特别的好看。 罗辉便就看呆了,以至于都忘了和赵夫人招呼。 张秀儿边忙掐了罗辉一把,笑着上前与赵夫人见礼道:“大夫人过年好,大夫人万福。” 赵夫人摸了摸张秀儿,有婆子拿了一个红绳,底下挂着一个小金元宝。赵夫人接过来,给张秀儿挂到脖子上,笑道: “乖,平平安安长一岁。” 张秀儿摸了摸小金元宝,谢道:“谢大夫人。” 然后,张秀儿便就和付新两个凑到了一起,笑嘻嘻地说着,昨天都从长辈哪儿得了什么好东西。 张秀儿自然没有付新得的多,不过张秀儿也没付新撒出去的多。 反应过来的罗辉,便也就给赵夫人见礼,一揖到底道:“晚辈罗辉拜见大夫人,大夫人过年吉祥。” 赵夫人“哼”了声,刚见罗辉看付新看得呆住,心里就已经不高兴了。 想着那一匣子的钱,虽然赵夫人也心疼,毕竟一万两不少。 但一瞅这小子,赵夫人却觉得值。 赵夫人想,她说什么也不能欠了董夫人的。 一看这小子就是只狠,想叼走她乖乖的女儿。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为了她乖乖的女儿,大夫人也不要欠了董夫人的。 赵夫人瞅着罗辉,可就不像对张秀儿那般,而是板正脸说道:“董夫人在家呢?” 罗辉 边女这时候却“扑哧”一声,笑了。然后不管僵在哪儿的罗辉,冲着赵夫人见礼道: “大夫人里面请,自早上收到大夫人的帖子后,咱们夫人就一直等着大夫人呢。” 赵夫人笑道:“有劳夫人了,竟不当了事一样的,娘子带路吧,别让夫人久等了,可是我的罪过呢。” 边女做了个请的动作:“那我就在前边引路了,大夫人、小娘子一起请吧。” 说完,边女打头从角门进去,赵夫人、付新和张秀儿跟着。 罗辉 刚一直和着张秀儿说话,付新倒也没在意,在绕过罗辉时,突然看见,罗辉腰上挂着的香囊。 付新的脚停下了,指着罗辉道:“你” 张秀儿一早就知道了,今天事情肯定败露,所以拉着付新往里走道: “哎呀,大夫人都进去了,你不快了跟着,还在这儿磨蹭什么?走了走了,再不走,关门外面了。” 付新说道:“不是,我是说他” 张秀儿打断付新的话道: “什么他啊他的,他是谁啊?这过了年,你也大一岁了,不要随便说他啊他啊的,让武姑姑知道了,又要说你了。” 付新这时候也听出些门道来,顿住脚,指着张秀儿道: “是你?对不对?原来是你?我说” 张秀儿倒也不瞒着,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管你要,你不给我,那我只能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拿了,咱们俩个这么好,没想到你这么心狠,竟眼看着让我学小狗叫,都不说帮帮我。” 付新腕上戴着的,正是罗辉给买的乌金镯。 因为那镯子能调大所以,付新伸出带着镯子的手,指着罗辉时,并不显得太大。 通体乌黑的镯子,衬得付新的手腕越发的白皙。 罗辉就跟在了张秀儿和付新的身后。 付新指着罗辉,怒目圆睁:“罗辉,你答应过” 罗辉突然一改以往,沉声说话,却突然的大声起来。他正处于变声期,说话的声音像个坏了的弦一般,道: “你娘都走好远了,我娘送你那么好的东西,过年了拜见我娘,竟然还磨磨蹭蹭的,真的好么?还不快了走,你瞧瞧,赵夫人都走多远了?” 张秀儿在边上也说道:“快走吧,看,赵夫人停住了。” 罗辉和张秀儿明显是联合了起来,不让付新说话。 付新大气,她想告诉张秀儿,她明明有求罗辉。 罗辉也答应了,不会再追究张秀儿,绣不绣得出来东西的事了。 付新还想说话。 可惜赵夫人果然停了脚,见付新和张秀儿、罗辉三个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本来赵夫人就瞅不上罗辉,觉得罗辉在觊觎她可爱的女儿。 这时候,当然就不高兴起来。 直觉得是罗辉缠着付新,于是沉着脸道:“你们在干什么?” ------------ 第三十回 4(不想赊欠)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然后,赵夫人又笑盈盈地冲着付新招手道: “憨娘乖,来娘这儿,女孩子家,名声最重要了,你和秀儿玩就好了,其余的,就不要理会。” 罗辉…… 赵夫人话里话外,就差直接说,少答理姓罗的那小子了。 张秀儿和引路的边女听了,不自觉的,就都笑了。 罗辉不服气,他自觉自己的条件也不是那么差啊。 他是边将之子,虽然现在天下太平日久,但到底他爹当令,现在皇上又重边将边功,一心想着开疆拓土。 他自己又长进,长得也不错,也没有长残,瘦高的个子,怎么瞅,作为女婿人选,都应该是首选了。 说实话,他去谁家里,谁家里的小娘子不上赶着往他跟前凑? 再说了,他家里人口简单,从祖上就没有纳过妾,又是家里的独子。 赵夫人的眼睛是不是抽抽了? 也不知道要寻个什么样的女婿? 京城里是有比他长得好,或家世好的。 人都说父肖子,哪一个家里不是一堆的小妾通房的? 将来大了,家是要学他们的爹的。 要是他将来有了女儿,也一定要选个像他这样的,最起码省心啊。 这么想着,罗辉不自觉地挺了挺腰。 心想:真是的,太没眼光了,等明儿个总会后悔的。 付新可没有罗辉想得这样多,答应了赵夫人一声:“知道了,娘,谁理他了,人家就是跟着秀姊说话呢。” 说完,付新便就转身与张秀儿偕着,跑去找赵夫人。 但是头走前,付新仍是狠狠地瞪了罗辉一眼,心下想:罗辉你个小人,骗子!太阴险了,骗人。 张秀儿和事佬似的,拉着付新笑道:“我娘和夫人都给你准备了过年礼物呢。” 罗辉“嘿嘿”一笑,并不以为意地跟在后面,还用手拽了拽那个香囊。 张秀儿什么人,罗辉与她一起生活了三年,能不了解? 罗辉从一开始,就知道张秀儿是绣不出个香囊来的。 也就是说,从罗辉用激将法,与张秀儿打赌的时候,就已经猜着了,最后,张秀儿为了应付他,不至于输了,定会偷付新的绣活的。 看,结果果然是与他预想的,一模一样。 两个被他算计的小姑娘,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一个因为赢了罗辉,不用学狗叫,而沾沾自喜。 却没想过,她因为心虚,也没敢要求罗辉怎么样。 当了回小偷,偷了香囊,却是半分好处没捞着。 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付新,瞅着自己腕上的罗辉,只恨罗辉小人。 明明答应她的事,竟然还逼着张秀儿偷她绣的香囊。 太坏了! 付新恨恨地想,不觉又回头瞪了罗辉一眼。 罗辉却是冲着付新一笑。 付新…… 走到了赵夫人跟前,赵夫人帮着付新拉了拉袍子,又整了整观音兜,然后跟着边女继续往前走。 董夫人的院子,赵夫人和付新这都是第二次来了,算不得陌生。 即使是过年,董夫人也没让人将院子装扮一下。 还如上次一样,简单、朴素。 一点儿都不像掌着实权,手握重兵的边将之家。 才进到院子里,董夫人已经迎了出来。 以董夫人的地位,能迎赵夫人到院门口,赵夫人受宠若惊,连称:“不敢、劳累了。” 董夫人笑睇了眼罗辉和付新,笑道: “不劳累,应该的,应该的。咱们是邻居,应该多走动走动。夫人一时忙,也让孩子多上我家来玩,我在京城也呆不了几天,正没意思呢。” 赵夫人嘴上没说,心想:你家里有狼,天天盯着我女儿,我才不让我女儿上你家来呢。 这么想着,笑道:“可不是呢,既然夫人没意思,我明儿回家,就让我家那几个来寻夫人说话解闷。” 董夫人…… 谁要你家那几个了?我就要你身边跟来的好吧? 可是赵夫人如此说了,董夫人也只得笑道:“行,谁来我都欢迎。” 程氏站在董夫人的身边,也与赵夫人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大夫人过年好啊。” 赵夫人看在张秀儿的面上,也非常礼貌的与程氏招呼道:“程娘子好,程娘子好福气,最近省心了不少吧。” 程氏比之前胖了些。 赵夫人这话,说得非常的委婉。 程氏笑道:“夫人回来之后,天天陪着夫人吃饭,比之前应时了。然后夫人胃口好,我跟着也就多吃些,最近好像比前一阵是胖了些。” 赵夫人笑道:“我还想胖呢,可惜操心的事太多了。” 大家哈哈一笑。 不过却都知道,赵夫人说得是实情。 就那天付悦,闹出那样的笑话来,现在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虽说庶出丢人,但也有说,嫡母失职。 但嫡母管庶子、庶女,就如同继母管孩子,管深了说虐待,管浅了,说放任不管。 总是难为。 付新上前,与董夫人、程氏见礼。 然后董夫人和着程氏,赵夫人有说有笑的,一块儿进到厅里。 分宾主坐了,付新去了外棉衣服,自然正式地给董夫人和程氏磕头,拜年。 程氏和董夫人也都送了付新新年礼物。 罗辉寻了没位,坐下。 赵夫人从婆子手接过匣子,亲手递了出去道: “咱们虽然住邻居多年,但夫人长年不在京里,我也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但将军在边关,最要紧的便就是军费。正好家里有这么几张边关飞钱,我们去拿的机会也不大,就送夫人了。” 有边女上前,从赵夫人手接过匣子,递给了董夫人。 董夫人笑道说道:“大夫人客气了,来家里串门子,带什么礼呢。” 这么说着,从边女手接过匣子,打开看时,惊得半晌才道:“大夫人客气了,这礼有些重,我可不敢接。” 然后将匣子合上了,递给边女,让送还给赵夫人。 赵夫人如何也不接,说道: “若夫人这么说,那我可就没脸在这儿呆着了。这些个阿堵物,竟如何比夫人送与憨娘的药?那些,可是救了我长子的命。” 董夫人一听,便就猜着了赵夫的意思,是不想欠她们家的人情。 不觉得,董夫人瞅了眼罗辉,笑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回 5(千防万防)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罗辉此时,对赵夫人却是刮目相看起来。 他和董夫人一样,一下子就看出了赵夫人的意思。 赵夫人有个年纪相当的女儿,虽然现在还未看出有可能两家做亲。 但赵夫人却防患于未然! 赵夫人接了那药,若是今日上门,只是拿出一件比较贵重的谢礼来,那么,对于罗家的恩情,赵夫人要一直感激着。 这就好比结伴而行的两个人,本来是相扶持地往前走。 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救了另一个的命。 路还未到头,两个人也还是原来的两个人。 但因为发生了这种事,被救的自觉就会觉得亏欠了,救了他命的人。 再继续前行,便就会从结伴前行,而变成了被救的无限的照顾另一个。 赵夫人为了长子,不得不让付新接了那些药。 但到底,还是不想亏欠了罗家。 亏欠了董夫人。 因此上,便就拿了钱来。 一万两,配出那些药来,富富有余。 赵夫人在为以后做打算。 万一罗家有郎、她家有女,成了儿女亲家呢? 赵夫人不想付新还未进罗家的门,便就低了罗家一等。 董夫人想通了这一点,便就示意边女,让她重又将装有飞钱的匣子,拿给自己。 从边女手接过钱匣之后,董夫人放置到一边,然后笑道: “既然大夫人这么说,那我就舔脸收了。这些钱或许大夫人不认为多,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不少了。每日里军费,可是日销万钱,正可解忧。” 大家又客气了会儿,门上报说,有客人到了。 董夫人笑道:“她们倒是晚了,正经的客人都来了,她们才到,到底谁才是陪客?你快请她们进来。” 赵夫人奇怪,想问却又不好开口。 下人出去之后,董夫人解释道: “光咱们有什么意思?大冷天的,也不是外人,是韦家的朱夫人,和着子女一起来了。陪大夫人,咱们四个说说话。憨娘秀儿陪着咱们呆着,也没个意思,就让他们小孩子一起玩去。” 赵夫人本来就防着罗辉,一听董夫人的话,立时警觉起来,笑道: “我们家憨娘乖,不爱出去玩的,就陪着咱们就行。” 董夫人笑了,也不与赵夫人争辩。 说话间,下人带着朱夫人、韦贤、韦玉进来。 自然又是一番客气。 付悦偷跑到罗府的事,被李武传得满城风雨。 而且因为李武被李演镇着,在罗家时不能说话,便就将怨气全撒到了付悦的身上。 让李武添油加醋地一番学,现外面传得,十分的不堪。 韦玉与付悦交好,后来虽然也没再碰到一起。 但韦玉还是挺担心付悦的。 她有心想给付悦递帖子,请付悦到家里,一问究竟。 但出了这种事,韦玉不怕传言,朱夫人不可能不顾自己女儿的名声? 所以,韦玉也只能想了。 她娘不同意,韦玉求了几次,最后朱夫人怒了,训斥韦玉,再提请付悦来家里,便就要将她禁足。 韦玉只得歇菜了。 此番韦玉跟了她娘朱夫人来,很大程度上,是以为会在罗家碰见付悦,好打听一下,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惜一进门,韦玉只瞅着付新,颇有些失望。 小孩子们相见完了,自然是凑到一起。 韦玉平日里的表现,付新又不傻,如何看不出来? 所以,相互见了礼之后,付新便就继续和着张秀儿说话,并不与韦玉亲近。 厅里坐着,到底有些拘束,况且久了也捆得晃。 于是董夫人便就提议,大家移步到暖室里去。 客随主便,一行人进到暖室里,虽然暖和,但也窄小。 更何况,她们续些个家长里短的,付新几个便就只能在边上干看着。 又是在长辈跟前,一个个的拘束得紧。 董夫人这时候,笑睇了赵夫人一眼,道:“大夫人看,要不让她们出去玩会吧?” 罗辉倒也不着急,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与韦贤说话。 韦家也是清贵之家,朱夫人瞅了眼地下的付新几个,笑道: “赵夫人这是被吓怕了?庶女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过,赵夫人放心,我家孩子不是那种人,就放心的让他们玩去吧,出不了事的。再说,就是有什么事,我们家、罗家,还能委屈了夫人的女儿么?” 赵夫人被董夫人和朱夫人说得,有些下不了台来。 程氏也在边上劝道:“赵夫人放心,平日里憨娘与秀儿一起玩,没事,万事还有秀儿呢。” 赵夫人也不好太过拿乔,只得免强点头道: “我不是怕出什么事,憨娘在家里比较笨,怕给那几个孩子带来不便。” 董夫人一听这话,笑着说道:“赵夫人放心,我们家小郎聪明就行了。” 赵夫人…… 董夫人见赵夫人松了口,转头对地上的罗辉几个说道: “你们去外面玩吧,只别淘气,好好的别让我们担心。” 罗辉先就冲着董夫人几个,一躬身道:“娘放心,儿子会照看他们的。” 赵夫人连忙让付新到近前来,细细地叮嘱道: “你也是,别淘气,好好的就和韦小娘子、秀儿一起玩,女孩儿要爱惜名声。” 付新笑着点头道:“女儿知道。” 从罗家的暖室里出来,付新这时候,便就又想起了她的香囊来。 看着罗辉腰上别着的香囊,便就觉得十分的扎眼。 再一瞅自己腕上的乌金镯,付新就更生气了。 于是,真的就不理罗辉,只拉着张秀儿说话。 罗辉做为主人,自然是要当起主人家的职责来的。 对于付新时不时飞来的眼刀子,罗辉只是笑了笑,然后问道: “咱们去暖室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你们可有什么好玩的?提个意见?” 韦玉其实一心想寻付新说话,不过是苦于没有机会。 这时候出来,便就说道: “要不,咱们还是寻个暖室呆会,说说话吧。这大冷天的,可有什么玩的?” 罗辉摇头:“没意思,出来不就是为了玩?要在想在暖室里呆着,又何必出来?” 说着话,罗辉就拿手臂去碰韦贤。 然后却又拿眼睛瞅张秀儿,罗辉在韦贤耳边小声说道:“秀儿喜欢骑马。”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回 6(不解意) 韦贤抬头,瞅着和付新说话时,神采飞扬的张秀儿,不觉得便就笑了。 再看张秀儿身边的付新,低眉顺眼,说话慢悠悠的。 韦贤笑意更深,背着手,不紧不慢地低声说道: “张小娘子情格活泼,我想,她不单喜欢骑马,她应该喜欢所以可以运动的游戏。” 罗辉斜眼瞅着韦贤,并不说话,也不笑,就那么瞅着。 然后,罗辉便就丢下韦贤,过到了张秀儿的身边,用手像是哥们一样,撞了一下张秀儿的肩道: “秀儿,一会儿客人走了,来我房间被,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张秀儿平时与罗辉也是自由惯了,心下还想:怎么罗辉像是变了一个人? 但又一想,以为罗辉是要有事求她。 毕竟罗辉喜欢付新的事,并没有藏着掖着的。 于是,张秀儿用胳膊肘碰了碰罗辉,一脸贼笑地拿眼睛挑了挑付新,然后搓着手道: “好啊,晚上么,我一定去。嘿嘿,你要对我好哦,要不然,嘿嘿” 付新倒是没有多想,因为她一直还以为张秀儿喜欢罗辉。 但也知道罗辉对张秀儿,似乎没有意思。 现见两个人凑到一起,以为有了进展,不由得就笑了。 但仍是担心,就不知道两人身份差距,会不会对他俩个有影响。 罗辉一抬头,见付新对于他和张秀儿的互动,竟然无动于衷,还一脸欣喜! 顿时,罗辉的脸子,便就撂了下来。 他对她,掏心掏肺的,她是傻子吗? 罗辉恨恨地瞪了付新一眼。 付新一对上罗辉瞪向自己的目光,一脸的懵懂。 她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做错了。 干嘛无缘无故地瞪她? 付新微皱了皱眉,再一瞅罗辉腰上的香囊,付新也生气了。 同样瞪了罗辉一眼。 付新心想:你生气,我还生气呢,骗我收了你的镯子,说好了不管秀姊要香囊的。 你个骗子!大骗子! 张秀儿瞅了眼罗辉,再瞅了眼付新,实在觉得解恨。 不喜欢自己的人,在另人面前吃瘪,张秀儿不厚道和觉得非常解恨。 张秀儿可不是那种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性子。 她绝对是,一别自己宽就行了。 至于对她不好的,只有掉坑里,她才更宽,心生欢喜。 因此上,对于罗辉,处处在付新跟前吃瘪,非常的开心。 并且,她明知道付新误会了,却就是不肯帮着罗辉解释。 张秀儿想:我又欠你的,你对我也不好,况且也没瞅出憨娘对你有什么感觉,我干嘛没事帮你解释?让憨娘越误会,你越倒霉我才越开心呢。 这样想着,然后一个忍不住,张秀儿便就笑出来声。 韦贤不知道张秀儿为什么笑,他从以前就认识张秀儿,自然也就知道,张秀儿原来暗恋罗辉的。 现在见罗辉说让张秀儿晚上去他屋里,张秀儿竟然笑得如此的开心。 韦贤越想越多,然后也生气了。 将脸子拉得又黑又长。 堪比黑锅底。 什么也不知道的韦玉,瞅了瞅自己的兄长,又瞅了瞅罗辉、付新、张秀儿。 然后 韦玉想,她错过了什么吗? 罗辉见付新根本就没什么表示,于是便就又与张秀儿说了些话,逗张秀儿开心。 而张秀儿可不管罗辉说什么,只要瞅着付新一脸欣慰地看着她和罗辉,然后罗辉快被气歪的嘴,就已经够她笑的了。 所以,张秀儿是越笑越开心。 韦贤被气得跺了跺脚,然后将罗辉一把拉开,说道: “我听说李武那小子在城外有个马场,咱们派个小厮去找李十四,让他知会李武一声,咱们去哪儿玩。现在冬天,马正是膘肥体壮的时候。” 罗辉冲着韦贤一挑眼睛,好像在说:早听我的,不就早好了? 气得韦贤想揍罗辉。 咬牙切齿地韦贤,对着罗辉说道: “你不去派人,还磨蹭什么?要不然可就晚上了。” 罗辉哼了声,又瞪了眼付新,才转身让吩咐小厮。 付新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罗辉,然后瞅了眼不远处的丁婆子,有些犯愁。 赵夫人没在身边,但丁婆子可是受了赵夫人的叮嘱,看顾付新的。 若是付新跟着罗辉几个,只在将军府里玩,丁婆子肯定不会说什么。 但付新若是跟着他们出去,丁婆子定是不让的。 报给赵夫人,到时可能就谁也走不成了。 马场 打上国子监上学,罗辉就说要教她骑马。 付新一想,就非常的想去。 刚他们说话时,由于有意躲着丁婆子,所以听是没有听着。 但他们若是往将军府外面走,可怎么才能躲得过丁婆子? 付新拉张秀儿,眼睛往丁婆子哪儿使劲。 对于赵夫人的夸赞,付新深觉羞愧。 付新还是有自知之明, 虽然付新平日里并不怎么好动,也没有张秀儿活泼。 但,她还是非常地想,跟着众人去马场玩。 明知道赵夫人不乐意她去。 付新的心,像有小猫挠一般,非常地想跟去。 赵夫人不答应,那就只有偷偷的,背着赵夫人,不让她发现了。 付新一面心里对赵夫人,心生愧疚,一面却在想,怎么样能背着赵夫人,不被发现。 因为自己想不出来,付新就拉着张秀儿帮她想。 可张秀儿也犯愁,不知道怎么对付丁婆子。 张秀儿对付自己的母亲程氏,都是趁着程氏一个不注意就跑了,将程氏的骂声丢到身后。 先将自己想办的办了,至于回家后,会不会被骂。 就管不了那么多,只得等到时候再说了。 但是此种时候,这样肯定是行不通的。 因为丁婆子只要一进到暖室内,将赵夫人请出来,付新肯定就走不了了。 张秀儿和付新两个,愁眉不展地想了又想。 半分办法也没有。 然后张秀儿便就想到了罗辉。 张秀儿想:这种时候,就是要罗辉表现的时候了。 就见罗辉吩咐完小厮,出去找李十四,完便就让下人,安排外出的马和马车。 张秀儿便就往罗辉跟前凑。 一直沉默不言的韦贤,一早就注意到了张秀儿和付新两个,凑在一起,两双眼睛来回的往丁婆子哪儿看。 ------------ 第三十回 7(调虎离山) 一见张秀儿往罗辉哪儿凑,韦贤不自觉的,便就皱了皱眉。 横了罗辉一眼,为张秀儿不值。 然后,心下也气张秀儿,觉得张秀儿眼神不好,明明罗辉中意的是付新。 难着看不出来? 还没事往人家跟前凑干嘛? 这么想着,韦贤突然地拦到了张秀儿的面前,冲着张秀儿一揖,笑道: “张小娘子愁眉不解,可是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我或许能帮小娘子一、二呢。” 张秀儿嘿嘿一笑,伸出手来,母指和食指掐着,但指豆之间,离开一点点的缝隙,道: “没事,没事,就一点点的小事,怎么好意思劳驾韦小郎君。” 虽然张秀儿认识韦贤,但她自认为跟韦贤不熟,自是不想跟他说实话,所以非常的敷衍。 韦贤焉有听不出来的? 于是,他非常地不高兴起来,沉着脸斜眼瞅张秀儿。 那小眼神,好似在张秀儿这里,受了多大的委屈,里满是控诉。 张秀儿被韦贤盯得有些头皮发麻,只得说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只是” 张秀儿只是了半天,实是不好意思将付新给供出来,说付新想背着赵夫人,偷跟他们出去玩,两人想不出法子来骗丁婆子,所以欲去求罗辉想办法。 韦贤仍是拿着那,可怜又生气的眼神,瞅着张秀儿,冷冷地说道: “你不用去寻罗辉,那小子自己会想法子的。他又不傻,哪还用得着你去与他说?” 边上的付新瞅着瞅着,突然觉得自己好似发现了奸情一般,连忙过去,将张秀儿拉到了一边。 张秀儿见付新神神秘秘的,奇怪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付新偷偷地瞅韦贤,见韦贤也正在瞅她,吓得赶紧缩脖子,在张秀儿耳边小声道: “韦公子好生奇怪,秀姊还是小心些,离韦公子远着点儿吧。韦公子是大家的公子,清贵,与罗辉不一样,罗辉是边将子,对将来媳妇的要求不一样的。” 张秀儿身子往外倾斜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瞅着付新,心里深深的同情起罗辉来。 原来,在付新的眼里,罗辉是这个样子的? 付新倒不是真的瞧不起罗辉,只是怕张秀儿跟韦贤跑了,但又不好直说张秀儿的身份地位,与韦贤差得太远,于是,只能拉低罗辉,告诉张秀儿,她与罗辉才是最般配的。 没发现被付新一直贬低的罗辉,此时却正免费帮付新的忙。 就像韦贤说的,罗辉又不傻,一开始,便就想好了对付丁婆子的办法。 单纯的调虎离山,让丁婆子给付新取个东西什么的,丁婆子完全可以使唤跟来的小丫头,再说丁婆子也警觉,不会轻易上当。 在边关玩惯了兵法的罗辉,自小耳濡目染,最是会耍手段的。 罗辉让自家的两个丫头,去丁婆子不远的地方去,像一般小丫头,凑到一起,说主人家的事一样。 那两个小丫头,凑到一起,比较荫蔽,又离丁婆子不远的地方,说起来罗辉几个,打算着要出门玩。 并且,付新也会跟去。 为了不让丁婆子发现,罗辉几个准备着从罗辉练功的院子,偷偷爬到付国公府,然后从国公府的后门跑。 丁婆子一听,再瞅着付新和着张秀儿、韦贤、韦玉还有罗辉几个,凑在一起,不知道地说着什么。 立时,丁婆子大为警觉起来。 丁婆子第一个,就是想到要去找赵夫人,可是暖房门口守着边女。 再说,丁婆子也考虑到,这样无凭无据地跑进去,与赵夫人说了,回那几个小的再不承认,自己不就枉为了小人? 思来想去,丁婆子屏气凝神地往付新几个跟前凑。 就听罗辉说道: “一会儿咱们先去我的练功院,哪儿离付国公府近密,过去就是琪乐园,这时候武姑姑也不在院子呢。听说让武老太君请了去,正好咱们过去。” 张秀儿说道: “咱们别带着丁大娘,让她在这儿等着。反正也不是离开,丁大娘要跟着,咱们也不带,她也说不出来什么来。” 丁婆子一听,大惊。 转过头来,拉住一个小丫头就问,罗辉的练功院在哪儿。 那小个丫头,自然不是先说悄悄话的。不过却是个极为热心地人儿,问: “不知道大娘打听哪儿干什么?” 丁婆子将脸堆成了一朵花儿,笑道: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听说离国公府隔了道墙,我就好奇,想去瞅瞅。” 那个丫头笑道: “这有什么,奴婢带大娘去就行了。反正平日里,小郎君也常带着朋友去那院子,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丁婆子这才定下心来,跟着小丫头便就走了。 引走了丁婆子,罗辉、韦贤打头、韦玉紧跟着,付新拉着张秀儿,便就一阵风似的,往将军府后院的马房里跑。 车套上了马,马绑好了鞍。 他们几个一气呵成的,两个小郎君骑上马,三位小娘子也不用人扶了,直就爬到了马车里,才一坐定,马车便就走了。 待从后门出来将军府之后,车厢里的三位小娘子互相看了一眼,便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没有多少话,但韦玉与付新、张秀儿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待笑够了,韦玉忍不住对付新说道: “你与我想的,实在是不大一样。我说什么也不能想像,你能跟着我们,干出偷跑的事来。” 付新歪着脑袋,笑着瞅韦玉,道:“你以为我什么样?” 韦玉不大好意思,脸红的低下头,不出声。 张秀儿一拍付新,很是豪气的说道: “你被她的外表骗了。憨娘看起来乖乖的,其实比我还淘气呢。就长了一张乖乖脸,骗人。” 付新不服气,瞟了眼张秀儿,说道: “秀姊还知道自己淘气?哼,我的香囊呢?” 张秀儿一听,立时小狗附体,对着付新撒娇道: “好憨娘,憨娘最乖、最可爱,最好了,咱们不得这个行不?反正已经被我送出去了,要是要不回来了,你想拿我怎么样,你就看着办吧。” ------------ 第三十回 8(说开)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说完,张秀儿耍无赖般地,往车厢板上一靠,一副任君所为的模样。 付新为之气结。 瞪大了眼睛,瞅着张秀儿,咬着牙,真想打她两下。 可又下不去手。 付新知道,张秀儿这是拿住了她,下不去手。 所以才会为所欲为。 韦玉这时候在边上说道:“我在家里,姊妹要是让我生气了,我就咯吱她。” 张秀儿…… 这一下子,张秀儿知道怕了,她最怕痒了,立时便就挣扎起来。 可惜被提醒了的付新,如何肯放过她? 当然是呵着手指,按着张秀儿就是一顿的挠。 张秀儿边躲,边气得说韦玉道: “啊啊啊,你个小人,你太坏了。啊啊啊,憨娘,好憨娘,就饶了姊姊这一回吧,下回再不敢了。” 付新仍是不肯饶了张秀儿,哼道: “偷了我的东西,竟然还这样理直气壮的,看我饶了你才怪呢。不饶,就不饶。” 韦玉觉出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了,又见张秀儿可怜,连忙在边上,帮着拉付新道: “五娘子就饶了秀姊吧,秀姊人这么好,一直犯了错,也不是有意的。” 韦玉和张秀儿同岁,并不知道谁大谁小。 但韦玉自觉说错了话,便就自动的喊了张秀儿一声姊,也有讨好的意思。 张秀儿见韦玉帮她求情,便也趁机说道: “好憨娘,就饶了姊姊这一回吧,下回再不敢了。” 付新这才收了手,哼道:“就知道欺负我,叫你都不与我说声,偷我东西。” 张秀儿起来,整了整衣服,头发也有些乱了。 韦玉也在边上帮忙,然后也帮着张秀儿说话道: “五小娘子就别生秀姊的气了,就原谅秀姊一回吧。” 付新见张秀儿可怜兮兮的,瞪着一双大眼睛,满是祈求的,本来想要撑着脸的,但还是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付新却又忍不住笑道: “秀姊现在的模样,好像刚才韦公子看秀姊时,一模一样。” 张秀儿…… 韦玉一听,也仔细看了张秀儿,想了想,点头道: “好像是有点儿像,但又不是十分的像。” 想起韦贤刚看自己的小眼神,张秀儿不知怎么的,微热的红晕,便就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的,从耳根处往脸颊漫散。 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张秀儿娇嗔道: “当着韦小娘子的面,你在胡说些什么?” 付新瞅了眼韦玉,用手掩嘴,吃吃的笑了。 张秀儿气得便就去打付新: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胡说八道的,传出去多不好?” 这回换付新边躲边讨饶: “好姊姊,妹妹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妹妹再不乱说,就饶了妹妹这一回吧。好姊姊。” 张秀儿“哼”了声,才算是放过了付新。 韦玉将付新拉到了自己的另一边,把付新和张秀儿隔开,然后笑道: “别闹了,车厢都乱晃,再闹车都要翻了。我兄长和罗公子,还以为咱们在里面打起来了呢。咱们好好说说话。” 张秀儿冲着付新做鬼脸,然后笑道:“还不过来。” 付新便就又跑到张秀儿身边,与她并排的坐了。 韦玉见她俩个这般的好,不由得心生羡慕,然后又有些奇怪的问道: “你俩个都能处这么好,为什么五小娘子和自家姊妹,欢娘处不好呢?” 一提起付悦,付新脸上的笑,便就淡了不少。 张秀儿自来是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不由得嗤笑道: “韦小娘子这话说得,既然韦小娘子想跟她好,就跟她好去,却为什么非要我们憨娘也跟她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韦小娘子自己慢慢的品吧,我说了,韦小娘子也不信,我还枉当了一回小人。” 韦玉有些尴尬,刚车厢内的好气氛,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我不是那个意思。”韦玉急急地解释道: “我就是觉得奇怪,欢娘看起来,人很好的啊。先我对五小娘子有些误会,但后来见了几回,觉得五小娘子人也不错。就是有些奇怪而已。” 张秀儿听了韦玉的话,张嘴就要怼回去。 付新知张秀儿说话直,容易伤人。 大家一起出来玩,要是闹得不愉快,不大好。 不看韦玉的面,韦贤人也不错。 付新赶在张秀儿张嘴前,连忙拉着张秀儿,不让她说话,然后说道: “韦小娘子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对我生有误会?按理说,我与韦小娘子初次见面,并没有过什么过节。” 韦玉低头想了想,然后便就想起了付悦与她说得一些话。 付新瞅着韦玉,微微一笑,其实付新一早就猜着了。便就又说道: “人都说,君子不背后道人之短。我和秀姊虽然算不得君子,但可没在背后,说过谁不好。人心慢慢品,好坏自然出。韦小娘子细思吧,我和她,是不可能好的了。” 张秀儿在边上,虽然被付新拦着,但是实在忍不住,还是挤到付新的旁边,伸着脖子说道: “虽然我没问,我也能猜得出,她和你说了什么。可是韦小娘子,我也不知道咱俩个谁大,但你既然喊了我一声姊,我就充一回大,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付新怕张秀儿说什么不好听的,连忙地拉张秀儿。 张秀儿哪里会听?转头瞪付新道:“一边呆着去。” 付新…… 张秀儿转过头来,瞪着韦玉,说道: “我就奇怪。你就不能想一想?一个人,得多让人讨厌,才能让家里的人都对她不好?难道就她是对的?她家里的娘是亲的吧?容不得她,爹偏心庶出,看不上她,兄弟姊妹全都上了庶妹的当,不与她亲。” 付新见张秀儿越说越气,便就在后面轻轻地拉张秀儿。 张秀儿转头瞪付新。然后再转过头来,看着韦玉,继续说道: “你说,是她在搞笑呢?还是你在搞笑?竟然就信?好,在广陵咱们就不说了,到了京城呢?父母全在呢,你见过谁哭着喊着要往外过继的么?先住吕家,现在过继出去了,竟就连吕家的门都不登了。” 韦玉被张秀儿连珠炮似的话,说得满脸通红。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回 9(调侃) 可不是呢,这人得有多讨厌,周围竟然没一个与她好的。 听付悦说时,韦玉只觉得同仇敌忾。 家里大兄劝她的时候,她觉得她大兄没有同情心。 李演劝她的时候,她觉得那是因为李演也是庶出的,所以才会站在了付新的那一边。 现在被张秀儿一点破,韦玉突然觉得,她得多傻啊,才能信了付悦的话? 一个人,爹娘不疼,周围的人全算计她。 …… 这人要是不反省自己的话,还是自挂东南枝好了。 做人如此失败,简直是无颜活在世上啊。 韦玉一想通,羞愧得就差要打个地缝钻进去了。 可张秀儿却没有停,非常生气,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地: “就这样,你竟然还奇怪,我们憨娘为什么跟她处不来?我觉得,能处得来才怪呢。” 韦玉不死心,对于外面的传言,非常的好奇。 这一回,韦玉倒不是想为付悦辩解什么,只是单纯地奇怪。 想了想,韦玉问道: “外面都传说,付悦偷溜进将军府,想要勾引罗小郎,这事不是真的吧?” 问完,韦玉就又面带为难地解释道: “那个,我不是为她辩解,只是她才多大点儿,比咱们小一岁,也才十岁,哪能就勾引谁呢。不能吧?” 付新自将近过年,国子监也放假了,便就没再出去。 而张秀儿与京里的闺秀也不怎么走动,罗辉就是听着什么了,也不会跟张秀儿、付新学。 所以,这两个人,也不过就是听闻说付悦进罗家的事,被传了出去。 至于传成什么样,是真的不知道。 听了韦玉问,付新道:“外面传成这样了?” 韦玉点头:“可不,我刚听说,还吓了一跳呢。她才多大?哪能有那种心思?” 张秀儿不觉得想起了以前。 她那时候,将所有的精力全放到了罗辉身上时,可是将罗辉身边的小娘子,全都认真研究过的。 付悦,张秀儿可是一眼,便就看出,她接近罗辉,绝对的不怀好意。 目的不纯! 不过,张秀儿瞅了眼身边的付新。 却深深觉得,古人诚不欺她。 日防夜防,身边的贼最难防。 不过一想到付新并未发觉,罗辉的路,可预见的,并不平坦。 张秀儿的心,也就平衡了。 罗辉倒霉,张秀儿深觉欣慰。 付新倒没有注意张秀儿的心思,只是认直的低头想韦玉的话。 虽然她以前没往这上想,但现在细思量,好像有那么几分蛛丝马迹。 张秀儿已经说道: “看来韦小娘子是个实在的,人都说以己度人,不过,对于付悦,韦小娘子可不要以为自己什么样,别人就都什么样。她可厉害着呢。哼,我早就瞧出她来了。” 韦玉没说话,却是将张秀儿的话,听进去了。 她第一回认真的想:付悦与我说的,就真的是真的吗? 怎样的一个人,才能让爹、娘、兄弟姊妹都不喜欢? 马车不知不觉中,到了李武的马场。 李武本来就在马场里,听了李演派来的小厮送来的信,便就让人在马场外面候着罗辉几个。 在门口,罗辉、韦贤都没有下马,由下人引着,直接进到了马场里面。 付新和张秀儿、韦玉三个也是第一次来,趴到了车厢窗处,往外看。 就见马场的外围是碗口大的木头,绑的一人多高的栅栏。 门口处把门的家丁,比那看城门的还要精神。 从外面连绵遥远的栅栏,可以看得出来,马场极为阔大。 从门到李武呆的暧房,罗辉和韦贤并没有放慢了速度,也走了有一会儿才到。 李武倒是挺会享受。 马场一般来说,都是入秋之后将马养好,每日放马,冬日才开始骑马比赛,或是出去狩猎。 因此上,李武每年,都是冬天里,在马场呆得时候最长。 所以,便就在马场里弄了个暖房。 房子极为宽敞,四面的琉璃扣壁,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能看见外面。 暖房是整体的地榻,底下镂空,下火龙。 冬日里,若是不想出去,便就坐在地榻上,靠着案子,会客喝酒,玩游戏。 然后还能从琉璃窗,看到外面,骏马来回的散走。 现在由于知道有客人要来,李武已经吩咐手下的人,将马给圈了起来。 见罗辉他们来,李武亲自迎了出来,怀里却搂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 就见那小娘子长得如花似玉,见了罗辉、韦贤也不认生,也不觉得不好意思。 她娇嗔似的,挣开了李武的胳膊,冲着罗辉、韦贤行礼道: “两位公子万福。” 由于他们是偷跑出来的,付新几个自没有什么丫头婆子跟着,所以从马车上下来,罗辉和韦贤两个便就凑到了车前。 性急的张秀儿最先下车,罗辉欲要伸手去扶。 韦贤拿眼一横罗辉,罗辉一摸鼻子,便就闪到了一边。 张秀儿瞅了瞅韦贤伸过来的手,笑了笑: “我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哪那么娇气?” 说着话,张秀儿就直接跳到了地上。 吓了韦贤一跳,在边上伸着手,虚应着,就怕张秀儿站不稳,好能及时的扶她一把。 结果,罗辉和韦贤谁都没扶着。 因为之后,张秀儿便就将付新、韦玉给扶下车。 韦贤和罗辉面上讪讪的。 罗辉瞪韦贤,韦贤瞪张秀儿。 所以,这位伎人与他俩个打招呼时,两人的面上都不怎么高兴。 那小娘子也不生气,就又同付新几个招呼道: “三位小娘子可真漂亮,奴给三位小娘子请安了。” 韦玉倒是听韦贤说过,京上贵富、穷文人,都喜欢偕伎游玩。 所以,也算是见过的。 但付新和张秀儿,就显得有点儿乡下土包子。 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位看起来,不像是良家子的小娘子。 韦玉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儿?今天几岁的?住哪个馆里?” 那小娘子一扬手中的帕子,笑道: “奴名好好,妈妈姓杜,奴入了籍,祖宗的脸都给丢光了,这姓也就不要了。跟了妈妈的姓,人都称奴杜好好。今年十三岁了。” 李武这时候在边上,与罗辉和韦贤道: “你俩个怎么突然想到上我这儿玩来了?可真的让我惊喜呢。” ------------ 第三十回 10(可怜的李武) 韦贤客客气气的冲着李武一揖,说道: “武兄打扰了,三位小娘子想出来玩,大冷天的我们也想不出个好玩的地方来。对你造成不便,实在不好意思。” 罗辉却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左右的看了看,道: “我这不还是你的跟班呢么?虽然我家里来客,但也不能失言,就带着客人来上职。” 罗辉自己,都被自己如此的敬岗爱业,给感动了。 但是,如论如何,也感动不了李武。 而且,李武明显被罗辉的不要脸,给惊呆了。 倾身侧眼睛,李武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回看见罗辉一般,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李武自觉他已经够不要脸的了,但与罗辉一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见过不要脸的,李武自己也不要脸,但显然,在不要脸方面,罗辉更胜一筹。 李武呸了声,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谁让不要脸比不过罗辉,打架又打不过罗辉呢。 罗辉自那天说好了,要当李武的跟班以来。 李武恨恨地想:罗辉根本一天也没有兑现过! 真是将李武气到吐血。 李武从得到罗辉承诺的喜悦中,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哪里是罗辉给他当跟班,明明就是他在给罗辉当跟班。 而且,李武还自带了一堆的随从。 外出的所有钱,全都是李武出的。 上哪儿去,几时出去,全都罗辉说了算。 这哪里是罗辉当三陪? 根本就是李武当三赔。 赔钱、赔人、赔小厮。 后来,在李武跟班的提点下,李武猛然惊醒,也曾经想过抗议,想要翻身来着。 可是在罗辉的武力镇压,几个回合下来,李武就怂了。 最后,李武大喊着钱他也不要了,也不让罗辉天天跟着他了。 不对,是他死活也不肯再跟着罗辉,像个跟班小厮一般,到处晃了。 李武一想到自己犯呆的那段日子,直恨不得失忆才好呢。 好在他周围的人,没人敢笑话他。 但李武每每想到,都要背着人,捶胸顿足一回。 于是,自觉羞于见人的李武,便就窝到了马场里。 在秦楼楚馆里包了杜好好,暖屋、俊马、美人。 听着琴、饮着美酒,怀里抱着美人,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李武在罗辉哪儿受到的伤害,才刚刚淡忘了。 这才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罗辉就厚着脸皮杀上来了! 李武虽然嘴上说着惊喜,脸上堆着笑。 其实对于罗辉的突然来访,李武是惊吓,内心在哭泣。 罗辉也不理李武的发呆,好像这马场是他的一般,径直对杜好好吩咐道: “别在门口说话了,快领三位小娘子进屋里,让丫头备热茶。将地炕烧热点儿。快书拾,还愣着干嘛?再让人弄三匹小马来,温顺点儿的,一会儿暖和过来,小娘子要骑。” 李武 “罗辉,老子不干了,你给老子”李武反应过来,突然跳脚。 对于李武反抗之激烈、声音之洪亮,付新几个 只有韦贤知道,李武蹦哒得再高,碰上罗辉也只能歇菜。 果然,就见罗辉气色不变,淡淡地瞅着李武,轻声轻语地说道: “你这马场里几个人?能打的有几人?武力怎么样?是以一顶十呢?还是以一顶百呢?怎么几天没见,长本事了?” 李武立时就又怂了: “没有,你误会了,我平时说话声就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想问问,我十四兄来不。” 包括杜好好在内,除了韦贤之外所有的人 不过付新几个还是挺厚道的,虽然暗地里已经笑到肚子抽筋,但面上,仍是一派的平静。 就好像什么也没看出来一般。 这让李武多少还好受一点儿。 罗辉瞥了眼韦玉,笑道:“肯定会来的,不过你十四兄得慢。” 说完,罗辉对着李武一副,你知道李演毛病的眼神。 李武“呵呵”地笑了。 杜好好一见李武都刚强不起来,她一伎人,又如何刚强? 于是,连忙地招呼付新几个往暖室里让: “三位小娘子随奴婢来吧。” 暖室一进门处,有一个狭长的外厅,将暖室和门隔开。 这样,一来可以隔开内外,使得下人进到暖室之前,先要进外厅,里面的人好有个准备。 二来,也能更好的隔开冷风,直接随着棉门帘地打而,而进到暖室里面。 起到了更加保暖的用处。 由于进到暖室,便就是整个的地榻,也正好从这里换内室鞋。 有小丫头拿了鞋来,付新几个便就换了,进到了暖室里面。 但见地榻上面,一个一个的小案子,每个案子边上,都备有小锦被。 而挨墙的条案上,博山香炉,袅袅青烟如一根浅浅向上的线,到空中就散开了。 屋内清香缭绕,但又淡得几不可闻。 而堂中摆着一个古琴。 付新几个拿眼一看,便就知道,他们没来的时候,杜好好定是在弹琴呢。 这倒是让付新几个颇有些意外。 草包一样的李武,竟然还有这雅性。 就以付新对李武的认识来说,她以为的李武,应该是一手搂着伎人,一帮子狐朋狗友,一手拿着酒杯,每日饮酒作乐才对。 再斗个骰子,就更符合李武的气质了。 这时候,暖室内侍候的丫头上来,帮着付新几个,除去了外棉衣服。 侍候着她们入了座,帮着拿起小锦被,覆上腿。 然后,一人递上一杯暖茶来。 罗辉和韦贤也都进到了暖室里。 左右的看了看,对于李武如此的会享受,不由得也是暗自咋舌。 罗辉和韦贤对视了一眼,均是无奈地笑了。 现在的皇帝,早没了登位之初的励精图治。 奢靡之风,以皇帝为首,带动整个朝堂上下。 从宰相家的侄子,就可以一窥现在的朝廷了。 李武让下边的人去选马,然后也赶忙进到了暖室里。 罗辉和韦贤左右上座地坐了,李武入到主坐上,连忙的吩咐下人,赶紧上茶果。 杜好好凑到了李武的身边,为李武倒了杯热茶,笑道: “爷,今天来的,可都是谁家的公子,也给奴婢引见一下嘛。” ------------ 第三十回 11(骑马) 李武本心情就不好,一推杜好好道: “哪儿那么多话?谁不谁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去弹琴,弹不好,看我不收拾你的。” 杜好好也不生气,笑着移步到地中,盘腿坐到暖榻上,将琴放置膝上,开始弹了起来。 琴音舒缓,倒也十分的动听。 鱼贯而入的丫头,端上来各种这个季节不应该有的瓜果、点心等物。 各案子上,都摆得满满的。 付新她们也都暖和过来。 外面进来个丫头,冲着李武一行礼道:“回武爷话,马已经选好了。” 杜好好没有李武的吩咐,不敢停了琴,仍继续弹着。 罗辉第一个站了起来,知道李武这里,小娘子穿的骑马装应该也不少。 多少也能猜着,是给着李武带到这儿来的伎人穿的。 但罗辉自小长在边关,物资特别的匮乏,所以对于这些,并不十分的讲究。 别说伎人的衣服,他们都从敌对的死人身上扒过衣服。 更何况,李武这儿的衣服,总不至于不洗就收起来。 所以,罗辉对李武说道:“你这里应该有小娘子穿的骑马装?给她们找出三件来吧。” 李武早就已经按排了,一排手,进来一排小丫头,一人手捧着个托盘,上面用红布盖着。 将红布拽开,上面全都是女骑马装。 什么颜色的都有。 李武让杜好好也停了琴,一人一套,连杜好好也给准备了。 罗辉一上眼,就看上了红的,便就给付新选了。 可是付新却喜欢那身红色的,浅浅淡淡的,正是付新最喜欢的颜色。 罗辉道:“这个多好看?又鲜艳又显眼?” 付新白了罗辉一眼,说道:“可是我不喜欢,我喜欢这身浅颜色的。” 罗辉不高兴地说道:“你听我的没错,骑马么,一身红装,多精神?” 付新本就是个万事不喜欢出头的,她自己选衣服,自不会选那么显眼的。 摇了摇头,付新拿着那件水红色的衣服不放。 罗辉满脸不高兴地说道:“你就不行听我一回?” 付新也不高兴起来,瞪着罗辉道:“我穿还是你穿?” 一句话,将罗辉给堵了回去。 罗辉在一边愤愤不平地,喘着粗气,却是拿付新半分办法没有。 韦贤倒是喜欢浅颜色的,但张秀儿最是喜欢那身大红的,抢上前,看着付新就说道: “你要是不要,我可就要了。我喜欢这身衣服。” 付新连忙摇头道:“我不要,这么显眼的衣服,我可穿不出去。” 瞅了眼在边上一直沉默的韦玉,付新笑道:“韦小娘子喜欢哪一身?” 韦玉瞅了又瞅,先了一件柳黄色的骑马装道:“我喜欢这身。” 韦贤瞅了又瞅,对自家的妹子说道:“你要不要换个颜色?” 韦玉摇头:“我就喜欢这一件。” 韦贤见韦玉是真心喜欢,也没再说什么。 杜好好毫不犹豫地,便就选了一身宝蓝色的骑马装,道: “奴婢偏就喜欢这一身,穿上定像个男人一样。” 选好了衣服,丫头过来,引着她们去到偏室里换衣服。 等出来之后,就见四个人,个个英姿飒爽的,不过是换了身衣服,就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付新有些害羞地微红着脸,出来之后,第一个看的,便就是罗辉。 她有些担心,不知道罗辉见了她穿这身衣服,有什么感觉。 见罗辉呆头呆脑的,半天也不出个声。 付新忍不住问道:“我这身衣服很难看?” 罗辉反应过来,有心想说好看,但又说不出口。 然后只是哼了声,没说话。 付新气得就瞪罗辉,明明在里面时,张秀儿夸了她半天的。 再看张秀儿出来,就如一尾活鱼离了水一般,乱蹦乱跳的,也不问任何人。 在里面换了衣服,照镜子时,已经自信满满。 直觉得自己最是精神的一个。 韦玉跟在了付新和张秀儿的身后出来,蹦跳着走到了韦贤的跟前,问: “大兄,我这衣服好看不?” 韦贤自然是鄙吝夸奖,道:“好看,我妹子穿什么都好看。嗯,你们几个,都跟换了个人似的。” 杜好好出来时,她将头发也束了上去,果然就像是个男子一般。 非常的英挺,尤其是她的眼神,那种极为沉稳冷静,就好像果然是泰山崩于顶,面色不改一般。 李武嗤笑道:“平日里看你妖娆得很,没想到换了身衣服,果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杜好好一歪头,瞅着李武笑道:“就不知道武爷,奴好不好看?” 李武哼了声,道:“少费话,跟着。” 杜好好面色都不变一下的,跟着付新几个出到了暖室的外面。 四匹小马,都不高,看起来似是非常的驯服。 付新几个虽然不是头一回见到马,但付新可是第一回自己骑马,当然对站在自己面前的马,非常的感兴趣。 而张秀儿会骑马,也喜欢骑马,所以也是个爱马之人。 两个人开心地围着马转。 韦玉也没骑过马,韦家的教育,从来都是按着大家闺秀教出来的,也没想过要骑马。 因此上,就有些怕马,颇有些害怕。 躲在了韦贤的身后,道:“兄长,不骑不行?” 韦贤笑道:“可以,不一定要骑。只一会儿你见她们骑,别着急就行。” 张秀儿先骑到马上,在马场里走了两圈,然后越跑越远,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韦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两只眼睛时刻不放开张秀儿,就怕她出来。 罗辉挑了一匹看起来温顺地马,让付新踩着上马凳,上马。 可是现实,好像比想像有些难。 付新看着张秀儿翻身上马,一气呵成,那样的精神。 于是,她也有样学样地一下子骑到了马上,结果马只是微动了下,付新大惊,以为自己要掉下去,也顾不得嫌马脏了,抱着马脖子不松手。 罗辉笑道:“你坐直了,没事的,有我呢,摔不了。” 马是活的,当然会一直的动。 付新只觉得自己一松手便就会摔到地上,闭着眼睛不肯松手: “啊,不行,太可怕了,我不要,啊啊啊。” ------------ 第三十回 12(我兄长跑了)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罗辉只得好言轻哄道: “乖,听我的准没错,我在边上呢,摔了我,我也不能让你摔了。” 付新闭着眼睛,明显不信,抱着马脖子不松手,道: “真的?你总骗我。不会是想骗我坐直了,然后你突然松手吧?” 罗辉…… “你竟冤枉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自觉受了天大委屈的罗辉,忍着气,咬着牙,低头声音问道。 付新抱着马脖子,睁开眼睛,清亮如水地瞪着罗辉,道: “你还敢说?我以前小,傻,后来我可都小明白了。小时候,在桃花林里,你一直在骗我上当,哼,难为我当时还觉得你很好呢。” 罗辉被付新瞪得有些心虚,外强中干地说道: “那你小时候,还咬我了呢,那时候不小么,没想到你这么小心眼,这么点儿小事,记了这么些年,快忘了。付悦对你好吗?怎么不见你记恨她?” 付新一翻眼睛,说道:“我记恨她,又没告诉你,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记恨?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 说话说到激动处付新坐直了身子,一拍自己的心口,洋洋得意地说道: “我全记着呢。” 罗辉拿眼睛瞟了眼付新,若有似无的笑了,继续说道: “那你说说,你来了京城,我可有骗过你?” 付新认真的想了想,说道: “我第一次在那个酒楼,被人踢倒了。结果看见你的脚。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可是谁,好讨厌。看见人摔了,不说扶一把,竟然还说风凉话。” 罗辉不显山不露水地慢慢牵着马手,想到那天的情景,也很生气,说道: “你还敢说?你当时怎么没有认出我来?我可是一眼就认得你了呢。” 付新忍不住吐槽道: “你是记恨我小时候咬过你,一直心心念念报仇吧?” 一语中的! 罗辉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又说道: “可是我也没有再骗你吧?” 付新又想了想,说道: “可你每次见着我,都说我蠢,我怎么蠢了?哪里蠢了?你才蠢呢。” 罗辉心想:这女孩子个个都这么记仇? 多大点儿小事,这都多久了? 竟然还记着? 罗辉乜斜着瞅付新,道: “你不蠢?眉心的疤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女孩子破了相,就不好找婆家了?你跟付芸很熟吗?傻呼的,就替别人受了伤,我也没见付芸对你多好。” 付新不服气道: “你这个坏人,芸娘才几岁?再说当时我也没有多想,见她摔了,地上又有竹节,自然要去拉她一把,难道看着她受伤?你的心怎么那么狠?” 罗辉…… 说到这儿,付新才发现马走了,她一直坐在马上,跟着罗辉说话。 这一下,就又害怕了,连忙就又猫腰去抱马脖子,道: “罗辉你个小人,你跟我说话,骗我坐直了,都不跟我说一声,你是不是要报我小时候咬你的仇?哼、哼,我知道你最小心眼了。” 罗辉倒也没有生气,见付新死抱着马脖子,不觉得就笑了,然后说道: “你看谁像你一样,丢不丢人?刚马都走有一会儿了,你也没有发觉。你手拉着马缰绳,好好坐直了,我让马慢慢的走,没事的,摔不了你。” 付新抬头,就见张秀儿已经骑着那小马回来,非让李武给她换一匹高头大马来。 张秀儿嫌骑小马没有意思,跑得也不快。 韦玉和韦贤怕出不,劝张秀儿。 张秀儿哪里肯听? 执意让李武给她换马。 李武也是个不怕出事的,立时就让下人去马圈里去选匹好马来。 付新一看,急了,连忙按着罗辉说的,双手拉着马缰绳,坐直了身体,两腿一夹马肚子,那马就自动慢悠悠地往前走。 罗辉道:“你想往哪边走,就带紧另一边的马缰绳。” 果然那马像是通了人气一般,顺着付新的心思,走到了张秀儿的身边。 由于缰绳在付新手里,罗辉只是在边上跟着。 但马走得快,罗辉一个没跟上,那马就从张秀儿的身边过去。 原来,付新才学会骑马,只会让马走,却不会让马停。 罗辉还没教她呢。 眼瞅着马离张秀儿越来越远,然后罗辉也没跟上来。付新一紧张,两腿不由自主地便就使劲。 再温顺地小马,也知道疼。 小马吃痛,会错了意,以为付新想让他加快速度呢。 结果就是,小马四蹄加快速度,拚命地往前跑。 小马跑得越快,付新越害怕,腿就越使劲,马肚子就越疼,然后马就越跑越快。 付新终是忍不住,丢了缰绳,重又死命地抱住马脖子。 可是马鞍前面翘起地地方,硌付新的肚子。 付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就怕自己被甩出去,抱着马脖子不松手。 罗辉大惊,抢了身边的一匹马,便就去追付新。 刚好小厮也给张秀儿牵了新马过来,张秀儿边忙骑到马上,也去追付新,并大叫道: “憨娘别怕,我来救你了。” 马场就马多,韦贤也急忙牵了马过来,上马去追张秀儿了。 韦玉…… 好在门口李演这时候来了,乘着他那招风的马车,慢慢悠悠的。 韦玉连忙跑到马车前,大叫着道:“李公子,李公子,快快,我兄长跑了。” 不会骑马,但又不服输的杜好好才骑到马上,“吧嗒”一声,就又趴到了地上。 马车停下,像大爷似的,坐在车里的李演大急,这时候韦玉已经爬到了车上。对着赶车的人就道: “那边,那边,往那边追。” 李演坐直了身子,大冬天的,一身白色裘皮衣,怀里抱着个暖炉。马车底下铺着红锦棉垫,一尘不染。 韦玉上去,就给踩了个大脚印子。 李演眼里可是谁也看不见了,瞪大眼睛盯着那脚印子,抚心大痛。 赶车的哪里会听韦玉的?所以并没有动。 韦玉上前,推着李演道: “李公子,李公子,快,快让那人赶车。我兄长真的跑了。” 李演被韦玉推得没法,只得吩咐赶车人道:“听小娘子的,去追。” 马车走起,韦玉才放下心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回 13(阴险) 然后,转过身却趴到了车厢窗处,伸着头往外看。 韦玉一个点儿的催促: “快点儿,我兄长骑马跑的,真的,快,快追。” 赶马车的老者一惯的都是慢慢的赶车,因为李演可是万事不着急的。 现在跳过来个小姑娘,这样催促他。 那老者只得说道: “小娘子呆好了,仔细磕了头。这马车跑不快的,十四公子当初弄这车时,从轴动了东西,这车跑起来慢、稳,不颠簸。” 想起李演每次出现,都有着一股子的从容不迫。 韦玉…… 再看李演,倒不担心韦贤,而是拿了帕子,蹲到了地上,去擦韦玉的大脚印子。 虽然这块垫子李演不会要了,但他也不能容忍这么几个脚印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 韦玉回过头,本来是想让李演出去,催一下赶车的。 然后…… 韦玉彻底石化了。 而掉到地上的杜好好,从地上爬了起来,重又骑到了马上。 其实刚才要不是韦玉突然喊那一嗓子,杜好好已经可以在马上坐稳,并让马慢慢的走了。 杜好好完全不用别人教,看起来娇滴滴的,却是比谁都又倔又犟。 而且还不怕摔,不怕疼。 李武那么没心的人,都不觉得替杜好好疼。 开始时,那一下一下往马下摔得,很是可怜。 现在人都跑了,李武也寻了马来,瞧了眼杜好好,然后问道: “你要不要跟着过去瞅瞅?” 杜好好抿着唇道:“要。” 李武坐在马上,笑道:“你行不行?” 杜好好冲着李武千娇百媚地一笑道: “爷也太小看奴了,奴行不行,昨儿晚上爷不是知道了。” 李武哼了声,道:“那就跟上吧。” 说完,李武便就打头走了。 杜好好便就急忙打马,跟在了李武的后面。 马场后面,通向了官道。平日里,进草料时,是可那个门走。 付新骑得那马小,劲力倒是不小,一路驮着付新,便就从马场的后门冲了出去。 守门的可不敢拦,自动的便就闪到了一边。 罗辉在前,张秀儿紧跟其后的,也追了出去。 然后跟出去的便就是韦贤了。 韦贤怕张秀儿出事,紧跟在后面,不肯放松。 罗辉到底骑的是快马,终是追上了付新。 付新一转头看见罗辉,大叫道: “罗辉,怎么办?怎么办?你快想办法让它停了。” 罗辉也急了,教付新,一时半会儿也教不会。 就见罗辉让他的马与付新的马,紧挨着跑,然后罗辉弃了自己的马,直接坐到了付新马的屁股上,然后一拉缰绳。 马便就慢了下来,便还往前走。 罗辉拿眼一瞅,就看出门道来,说道: “你别使劲,马肚子吃痛,就以为你让它往前跑呢。” 付新吓坏了,立时两脚离了马镫,碰也不敢碰马肚子了。 罗辉拿着马缰绳,笑着对付新说道: “你再抱着它,它一会儿脖子难受,就要将你给甩下去了。” 付新可是让马给吓坏了,一听,急忙地松开马脖子。 这样一来,便就成了罗辉从后面,环抱着付新。 付新光顾着害怕了,就怕自己掉下去,自然就拼了命的靠着罗辉。 罗辉脸上泛着光,拿眼睛低低地乜斜了一眼付新的头顶,然后笑得一脸奸计得逞的模样。 张秀儿快马加鞭的追了上来,然后见罗辉抱着付新,立时就觉得罗辉太阴险了。 骑着马赶过付新和罗辉马前头之后,便就回过头来说道: “憨娘,你疯了?忘了出来时,大夫人怎么叮嘱你的了?乖下来,咱俩个乘一匹马回去。” 付新只堪堪喊了声:“秀姊,小心。” 罗辉很是淡定地瞅着张秀儿,还冲着张秀儿笑。 张秀儿便就自动忽略了付新的喊声,道: “罗辉你个小人……啊……” 随着喊声,张秀儿从马上摔了下来。 原来,她光顾着回头说罗辉,没看前面正有一棵树倒了,拦住了去路。 而张秀儿怕罗辉嫌她鼓噪,将她给甩了,所以使劲的夹马肚子,让马往前走。 结果马没有迈过倒着的树,一个趔趄,便就将张秀儿给甩了下去。 付新从马上,便就要去捞张秀儿,罗辉却是死抱着付新,不松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张秀儿会掉到地上,摔着的时候,就见一个人影飞快的冲了上来。 原来是紧跟在后面的韦贤一见不好,飞快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冲过去就给张秀儿当人肉垫子。 张秀儿以为自己一准摔个狗啃地,所以紧闭着眼睛,“嘭”的一声,明显感觉她好像是,掉到了什么东西上面。 有些疼,但没有她想像的疼。 边忙睁眼看时,就见韦贤一张痛得扭曲的脸,在她眼前。 张秀儿吓了一跳。 “蹭”地一声,张秀儿跳了起来,站到边上,大惊地问道:“韦公子?你怎么跑我身下来了?” 付新和罗辉…… 韦贤痛苦地问道:“张小娘子没受伤吧?” 张秀儿蹲下,想扶韦贤起来,说道: “有你垫子,我自然没受什么伤,就是被你硌了一下。韦公子怎么样?没受什么伤吧?” 罗辉先下了马,然后扶着付新下来。 付新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张秀儿的跟前,上下的检查张秀儿,问: “秀姊怎么样?有没有摔着哪儿?” 躺地上的韦贤想:大姊,摔的是我好不好? 张秀儿安慰付新道: “你别担心,我没事,皮着呢,我以前学骑马的时候,比这摔得还惨呢。不信你问罗辉,他知道。他最坏了,从来都不知道扶我呢。还说我,一个丫头家家的,不好好的,想学骑马,活该。” 付新瞅了眼罗辉,道: “不是吧,罗公子看起来,应该不会说那种话吧?” 张秀儿:“你觉得不像?你之前怎么说他来着?” 付新与张秀儿并肩瞅着罗辉,上下的打量,然后便就又想起罗辉之前对她的不好来。 然后,付新点了点头道: “我差点儿又被他给骗了,他看起来,非常像说那种话的人,无情又冷血。” 罗辉…… 张秀儿伸手欲扶韦贤,付新边忙在边上想帮忙,便就伸手也去扶韦贤。 ------------ 第三十回 14(误会有点儿二)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韦贤这一下摔得不轻,又被张秀儿从上面砸了一下。 本来韦贤是想来个英雄救美,结果英雄没当成,还被美女给砸扁了。 韦贤的脸都快皱到一块儿了。 当然,也有想让美人心疼的原因在里面。 罗辉焉有看不出来的? 就是付新的手还未碰上韦贤的时候,罗辉突然上前,将付新拉来并制止张秀儿道: “你看韦兄如些痛苦,也不知道是不是摔断了胳膊、腿的,你俩个这样贸然动他,万一造成二次伤害呢?别动,一会儿李武他们一准派人来,请个太医来。” 这数九寒天,大年初二,边上林子里,还有未化的积雪。 地又冷又硬。 躺在地上的韦贤,脸色更难看了。 不过,决不是疼的。 张秀儿和付新都有些将信将疑。 尤其是张秀儿,韦贤毕竟是为了救她才摔的,急得围着韦贤来回的转,道: “真的不能动吗?这大冷的天,怎么办?怎么办?” 付新看着韦贤,颇觉得可怜,非常着急的跟着问道: “就是呢,要不摸摸吧,看到底摔没摔着胳膊腿的,也不能任着韦公子躺地上,再受了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摸摸、摸摸。 这回罗辉的脸,跟韦贤的脸一样难看,黑得都能滴出墨来。 直性子的张秀儿,听了付新的话,点了点头,然后问:“谁摸?” 要被摸的韦贤着实吓了一跳,一下子脸通红,大叫了一声:“不要!” 而罗辉就怕张秀儿再去撺掇付新,在韦贤喊的同时,也大声说道:“我来!” 时间似乎就在此刻凝结,张秀儿和付新谁也没想到,韦贤和罗辉这样大的反应。 一阵微风吹过,付新和张秀儿的头发轻轻的飘起。 此时此刻是那样的静,就连林中的飞鸟,都停住了声响。 罗辉和韦贤两个也感觉到,好像他们的反应有些大,颇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好在这个时候,李演的马车到了。 一路上一直趴在车厢窗口处的韦玉,小脸吹得通红。 远远的看到付新、张秀儿、罗辉围在了韦贤的身边,而韦贤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她的兄长刚还好好的,这就…… 韦玉大惊,“嗷”地一声,惊起一片的林鸟。 从车上跑下来,韦玉哭着往韦贤跟前去:“兄长,大兄,我的大兄啊……” 韦玉哭得惊天地,泣鬼神,一阵风一样冲到了韦贤身边,看都没看韦贤,便就趴到起贤身上大哭起来。 罗辉、付新、张秀儿…… 就连躺在地上的韦贤也…… 李演听见韦玉哭得那样的凄惨,还以为韦贤真的怎么样了。 丢了平日里的从容优雅,从车上也是飞奔着下来,再一瞅面面相觑的罗辉几个。 李演…… 韦玉哭得颇为伤心。 不死心地李演问道:“韦兄怎么样了?” 罗辉一指:“自己看!” 李演低头,就见韦贤被他妹子韦玉压着胸口,脸色通红,极为痛苦。 但,千真万确是活着呢。 李演脸上露出极为不解的表情来,问: “怎么她哭得跟死了兄长似的?” 韦贤终是忍无可忍,大怒着说道: “你们谁把她给我从我身上拉来,想压死我么?” 以为韦贤死了的韦玉,被吓得猛得抬起头来,一下子用力过了,直接便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好在李演虽然一脸的嫌弃,但仍是将韦玉拉了起来,说道: “我说你就不能长点儿眼睛?怎么你不是上当,就是闹笑话?” 韦玉一脸的泪,还有大悲大喜,来不及换表情的纠结。嗡声嗡气地问: “我兄长没死?” 李演瞅着韦玉,不觉得便就笑了,拿了手里的帕子,给韦玉擦脸,道: “脏,丑!” 罗辉蹲到了韦贤的身边,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问道: “你怎么样?胳膊腿折了没有?还能不能动?” 韦贤瞥了眼张秀儿,然后瞪了眼罗辉,警告意味十足。 然后,韦贤咬着后槽牙说道:“扶我起来。” 李演和罗辉一样,拿眼一瞅韦贤,便就瞧出他有装伤之嫌,所以,李演根本就没有伸手,只是在一边瞪着眼睛看着。 罗辉没有法子,只得自己将韦贤架到了李演的车里。 李演这时候跟到了车边上,说道: “车我也不要了,送给韦兄了。” 罗辉转过头来问李演:“你怎么回去?” 好在李演的车比较宽敞,但人也多。 韦玉肯定是要跟进去的,而张秀儿连问都没有问,在罗辉将韦贤架到车上之后,便就跟着上了车。 要是一般一,这空间足够了。 但李演是极度不喜欢人碰他的。 可是骑马,李演瞅了眼几匹散放着,在啃着道边上的马,终是说道: “我凑合着坐回去吧。” 付新瞅了又瞅,就也想挤到马车里,伸着脖子问: “我也想坐回去,我骑不好马,能不能挤下我?” 要不是里面实在是挤,而李演又真的不乐意与人发生触碰,刚在外面受了一肚子气的韦贤,可是实在想答应一声:“可以。” 罗辉白了一眼付新,道: “你跟着添什么乱?你看看这才多大的车?里面几个人了?哪儿有你呆的地方?” 付新用委屈地眼神望着罗辉,道: “那我怎么回去?” 罗辉见了,立时便就低了声音,柔声说道: “咱俩个还骑一匹,没事的,摔不着你。” 李演的车像来的时候一样,如老牛车一般,缓缓地走了。 付新就又提议道:“要不我再学学?” 罗辉连忙否定道:“你还想摔?咱们选回去,等改天我再带你来学。” 付新先骑到马上,然后罗辉便就坐到了付新的身后,将付新环到了怀里。 “秀姊和韦公子骑来的马,怎么办?”付新瞅着边上还在啃着枯草的马,问。 罗辉瞅了眼,道: “我要是没猜错,这附近几里,都是李武那小子的,没人敢上这儿来牵走他的马。放着吧,他一准会派小厮来寻的。” 罗辉和付新两个,同骑一匹,慢悠悠的往回走。 半路上,就碰见了追着他们而来的,李武和杜好好。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回 15(试子) 就见杜好好一脸的泥,头发上也全是乱草叶子。 与他们在马场时,见着的杜好好,简直就是两个人。 跟在一边的李武,时不时的,便就乜斜着瞅一眼杜好好,嘴里还要嚷嚷两句嫌弃的话。 可是,他到底没将杜好好丢下。 李武一惯性的,见着罗辉,老实的像条忠犬似的。 罗辉也不理他,带着付新,回到了马场。 因为有人受伤,所以,回到马场之后,付新换了衣服,便就跟着罗辉回去了。 由于张秀儿和韦玉都坐李演的车,去韦家了,所以回去时,便就只有付新一个人坐在车里。 而罗辉骑着马。 待到重回将军府,不用想,也知道,他们偷跑出来的事,已经暴露了。 董夫人、赵夫人和朱夫人摆开了阵仗,就等着罗辉几个,自己撞上门来。 付新从马车上下来,等在内门处的丁婆子,用手点了点付新道: “淘气,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付新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大娘。” 丁婆子沉着脸道:“喊老奴也没有用,小娘子不老实,还骗老奴。” 在外面趾高气昂的罗辉,此时也表现得非常得老实。 进到暖屋里时,果然就见董夫人、赵夫人、朱夫人,还有程氏已经拉开了阵仗,在等着他们。 但出去五个,却只回来两。 明显的,三位夫人加程氏,都颇有些意外。 付新进到屋里,先是给董夫人、赵夫人、朱夫人,还有程氏见礼。 然后见赵夫人沉站脸,付新便就凑到跟前撒娇道: “娘,生女儿的气了?女儿知道错了,下回再不敢了,娘就饶了女儿这一次吧。” 赵夫人“哼”了声,转过脸去。 付新只得过到了另一边,摇着赵夫人道:“娘,娘,就原谅女儿这一次吧。” 边上董夫人和朱夫人,还有程氏都帮着付新说好话,赵夫人终是撑不住,笑了出来,拿手点付新的额头。 付新也不敢躲。 罗辉也给众人见礼。 董夫人和朱夫人、程氏左看右看,终是忍不住问道:“他们呢?” 罗辉深揖了下,然后便就将韦贤受伤的事,和朱夫人说了。 程氏不解地问:“可是秀儿干嘛也跟去了?” 罗辉没说韦贤受伤,是为了给张秀儿当垫背的,非常淡定地笑着,说道: “师母还不了解秀妹?人热心,也没办法,用不用得着她,她都跑到前边,拉也拉不回来。” 全完知道怎么回事的付新 朱夫人见罗辉并不怎么着急的样子,暗自忖度,韦贤的伤应该不重。 但儿子受伤的,再不重,没见着,当母亲的也不放心。 朱夫人便就急急忙忙的告辞了。 程氏不放心张秀儿,于是便就跟了过去。 临走时,董夫人连连地道谦,并骂罗辉。 罗辉也全不当回事。 朱夫人和程氏急忙忙的走了,赵夫人领着付新便也就跟着告辞。 董夫人苦留,才免强吃了中午,然后便就也回付国公府了。 结果,没用三天,付新和罗辉同乘一匹马的事,便就闹得满城风雨。 很快的,便就传到了付国公府。 付悦一直被禁足在了接星苑里,所以,她听到关天付新和罗辉的风言风语时,比赵夫人等人,又晚了一天。 还是付亮让人,将话传给付悦的。 付悦一面暗地里嘲讽赵夫人,她丢了付国公府的脸。 这回,看付新的事,赵夫人怎么处置。 但一面,付悦却又暗暗的担心起来。 付悦有点儿怕,赵夫人为了付新的名声,会与董夫人家结成亲家。 让付新和罗辉定亲。 付悦被关在了接星苑里,连忙让身边的丫头出去打听。 看付国公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没有。 由于赵夫人下了封口令,付新比付悦还要晚听说。 而最先听到传言的,自然是罗辉和董夫人了。 罗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又是李武那小子干的好事。 虽然罗辉不在乎,但李武做得这事的动机不纯。 而李武也精,发现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之后,便就找了个地儿,躲了起来。 任罗辉京差将京城翻了个个,半点儿李武的影子也没有。 罗辉气得没法,也只得恨恨地想:李武小子,你给老子等着,有本事你一辈子猫起来,别给老子找着。 董夫人知道,她这是要给人家付国公府一个交待了。 等到下面的人,告诉说罗辉气色不善地回来,董夫人是不怕的,便就让人将罗辉请了过来。 其实这次上京,董夫人本就是打着为罗辉选亲的幌子,实则是想进到京城,替罗洪观看到京城的情况。 边将长年镇守边关,对于京上的情况了解不及时,有时候,会出很多的事。 但做为边将家属,若是想要回京的话,都要给皇上递帖子的。 现在皇上对太子,暧昧不明。 已经有几家皇亲,给董夫人递帖子,想请董夫人过去一叙。 董夫人都以各种理由,给搪塞过去了。 皇帝虽然重边将,但太平皇帝做久了,又年岁渐大,在一日杀三子之后,对于外臣与皇子们的接触,非常的敏感。 因为此,董夫人不单考虑了罗辉的喜欢,还衡量了,若是与付国公府结亲,皇帝的态度。 付国公府虽然以前是武家的姻亲,但这么些年,武家在朝早就没了实权。 不过是个指着祖上袭爵,没有任何建树的国公而已。 远离政治中心。 董夫人知道,若是她提出与付国公府结亲,皇帝定是会十分的放心。 更何况,董夫人从心底上,真心喜欢付新的。 总觉得这孩子娇憨实心,可比付悦眼珠子乱转的强多了。 主要的是,她儿子也喜欢。 若是给定别人家的,只怕罗辉定是会跳脚的。 虽然明知道,但逗儿子跳脚成习惯了的董夫人,仍是耍了把罗辉。 等到罗辉到了董夫人跟前,董夫人非常弄心的,告诉罗辉,给他定了门媳妇,出身高贵,皇亲国戚。 对罗辉的将来,有如何如何多的帮助。 小娘子长得如何如何的貌美如花。 罗辉哪有不知道董夫人的? 明知道董夫人是在试探他,为了自己的未来,装痴没听出来,配合董夫人道,咬着牙直接点名: “外面传言娘也听说了,既然这样,儿子就要担负起责任来。” ------------ 第三十一回 一波三折亲难定 几人欢喜几人忧1(风波再起)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董笑得贼兮兮的,说道: “吾儿怎可这么说?虽然说男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娘这般的开通,怎么能让吾儿娶一个并不中意的女子?怎么说,也是要相对一辈子的人。还是娶个自己喜欢的吧。” 罗辉哼道: “娘此言差矣,男人责任最重要了。” 董夫人如何肯服输? 抿了抿头发,董夫人淡定说道: “以吾儿的本事,娘相信这点的流言风语,定能解决得了。再说我瞅憨娘,一片的天真,并没有表现出多喜欢你。或许,憨娘早已芳心暗许了别人。” 罗辉立马跳脚道:“娘在胡说些什么?” 董夫人见罗辉变了脸色,知道再玩下去,就真的急眼了,于是正色说道: “憨娘的出身你是知道的,我可把话说到这儿,你可想好了,别等明儿再嫌弃她的出身。” 罗辉也正色说道: “男人功名靠自己,娘可见谁靠着娶妻有出息的?儿子将来,定要学我爹,自己挣出一份功名来,封妻荫子,给娘也请个诰命。” 董夫人见自己个儿的儿子,憧憬的倒是挺美好的,不自觉的就又出言打击道: “娘肯去求人向付国公府提亲,还要配八字,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夫人好像不怎么满意你呢。你可别报太大希望,万一人家不同意呢?” 罗辉挺了挺胸,道: “娘也太小瞧自家了,儿子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哪个不出出尖的?” 董夫人瞅着罗辉,实在觉得自己的儿子虽然其他方面,很精明,但在人情事故上,真的欠缺得很。 尤其是儿女情事上,简直就还在启蒙阶段。 你自我感觉你会对人家好,可人家相信你么? 弄不好人家还以为你是骗子呢。 再说,自家女儿择夫,要是心尖一样的女儿,考虑的肯定多。 像赵夫人初二拿了一万两银子来,就能看出来,赵夫人想得远比他们要多得多了。 一般来说,女儿高嫁,多少会受气。 所以,弄不好赵夫人想给付新,找个门户相当的夫婿呢。 那么,罗辉自认为的优点,就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了。 外面流言蜚语,付国公往下,谁会想到董夫人的想法? 只是一心以为,付新给付国公府摸黑。 付国公和武老太君,听了传言之后,都十分的生气。 尤其是付国公,在柳姨奶奶吹了半天的枕头风,便就将付新当成了破坏家风之人。 付悦这些日子,虽然被关在了接星苑里。 也正是多了空余时间,为武老太君缝了许多的护腿、护膝之类的东西。 虽然明知道付悦与柳姨奶奶、付亮走得近,但仍是当着赵夫人的面,夸赞了付悦几回。 只是赵夫人没有接声。 因为是儿子家的事,武老太君也就没再深说。 但是心里上,武老太君对于付悦,还是有所改观的。 付新出了这种事,付悦和着付亮两个,第一个想到的,便就要借着这件事,将付新弄出付国公府。 付悦以为,董夫人喜欢付新,是因为她是邻居家的小孩子。 若是做为儿媳妇的话,付新是没什么优越条件的。 对于罗辉的将来,也没有多少帮助。 而外面的流言,并不足以让董夫人向付新提亲。 毕竟地位悬殊。 再怎么前生命定,也是要经历波折的。 那么,她付悦和着付亮,借着此次的事,将付新弄走的话。 付悦冷冷的想,她倒要看看,付新和罗辉还怎么成为夫妻。 什么前生命定。 付悦只相信,事在人为! 丫头将迎松院的情况,一一的学与付悦听。 还有武老太君的态度。 付悦冷冷的想,她一冬天在武老太君身上下的工夫,这时候,刚好用上。 她要调起武老太君对付新的厌恶。 付悦想起了上一世的付新。 武老太君的心病,不正是上一世的付新,给付国公府蒙羞? 只要她能勾起武老太君的陈年旧痛,再加上付国公、世子。 付悦冷酷的想:付新,我看这一次,谁还能救得了你?赵夫人再怎么想保你,也是独木难支。 这种时候,怎么能没有她付悦出现? 付悦让小丫头去给付亮传话,让他想法子,能去迎松院里。 她要亲眼看着付新被收拾。 赵夫人一听武老太君派了人来,喊付新。就知道,外面的流言,是瞒不住了。 见付新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只得狠了狠心,将外面的流言,学给了付新听。 付新这才知道,事大了。 也明白过来,为什么最近这几天,赵夫人突然不让她到处走。 不是让她在回燕居,就跟在赵夫人身边。 而丫头婆子们,看她的眼神,也与平日不大一样。 万事不怎么往心里去的付新,当时并没有多想。 现在,却是全都想通了。 付新没想过狡辩,虽然当时与罗辉同乘一骑时,并没有多想,只是怕摔。 现在被人拿出来说事,付新却是反省了。 觉得,会出这样的流方,自己也是有错的。 她也不能怪罗辉,只能说是自己当时处理不当,怎么就没想到呢? 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当时就应该严厉地拒绝罗辉,就是走,也应该自己走回去。 付新冲着赵夫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道: “都是女儿不好,是女儿的错,娘放心,国公爷和老太君说什么,女儿也不会犟嘴的。因为本就是女儿行为欠思考,女儿认罚。” 赵夫人叹道: “都是娘的错,你是小孩子,哪儿有不淘气的?我应该看住你的。” 付新十分感动,抱着赵夫人道: “娘别这么说,是女儿的错。” 丁婆子见这娘俩个,全都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武老太君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十分焦急地说道: “大夫人,还是快想想办法吧,现在哪是说这个的时候?要不让人去寻世子爷来?” 赵夫人站直了身体,拉了拉衣服,说道: “世子爷指望不上,去求他还不如自救呢。有我在,我看谁敢动憨娘。这肯定又是那娘俩个,合着付悦那丫头弄出来的。”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一回 2(认还是不认)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新也跟着起来,一拉赵夫人道: “娘不用为女儿担心,而且也不关她们的事。还是女儿立事不坚,让人钻空子也怨不得别人。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女儿以后知道了。” 赵夫人摸着付新的额头,叹道: “只怕这一次,她们不会就这样随随便便算了。” 付新给赵夫人一个坚定的笑,猛然想到一件事,问道: “娘,女儿会不会在家谱上除名?” 赵夫人一愣,然后说道: “她们倒想,但却是绝对不能够的,娘死也不能答应。只要娘咬住了嘴,就是国公爷也没有办法。” 赵夫人没说的是,当年上一世的付新,闹成那样,赵夫人挺住了,付国公也好,世子也好,也只能干瞪眼的份。 最终,不还是将付悦给搭了进去? 为母则刚,赵夫人关键时刻,从来不是白给的。 她的女儿,再不好,也是她亲生的。 而这一世的付新,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在赵夫人的潜意识里,也早就认定,此付新,就是她的女儿。 因此上,谁要是想将付新弄出付国公府。 赵夫人抿了抿唇,目光坚定。 不管是谁,只要动了那样的心思,她就决不会放过那个人。 付新平日里看着憨傻,万事不往心上放。 但有些时候,付新的性子,却与赵夫人、沈蓉颇像。 付新想要坚持的,受再多的苦,却也不肯退半步。 就像此时,赵夫人的话,就像一济定心汤。 赵夫人对付新好,付新心里早将赵夫人当成了亲娘一样。 所以,最怕的,却就只有被赶出付国公府。 没了沈蓉,付新想与赵夫人母女一样,继续生活下去。 别的,付新倒是不怕。 不就是受些苦吗? 她也曾受过。 当年大雪天,从广陵去乡下,她也受过了。 付新并不是出了事,全怪别人的性子。 既然自己也有错,那么敌人借引子整事,付新并不怨恨谁。 敌人就是敌人。 总不能盼着敌人慈悲。 就像付悦若是有个山高水低的,付新想,她也决不会从边上看着的。 付新此时,只是下定决心,同样的错,她决不再犯下一回。 而让她难受的,只要有机会,她便就会报复回去。 因此,既然不会被逐出付国公府,那么,就万事好商量。 付新从容地笑了笑,说道: “在女儿心里,只有当不成娘的女儿才是大事。别的,又有什么呢?自己做了错事,即使别人是借引子下药,但起头了,还是女儿举止失了严谨。女儿服心认罚,定会引以为戒。” 赵夫人闻言,一把将付新搂到怀里,感动得眼里流出了泪来。 想了想,却又有些担心地说道: “娘只怕,她们不闹到让你去城外庵堂,是不会罢休的。” 一个未定亲的小娘子,若是被送往城外庵堂,付新的名声也就坏了。 毕竟,没有大错,谁家舍得自家的小娘子去那种地方? 赵夫人也正担心这个,将来付新说亲上,可能就艰难了。 虽然不至于说不到亲,但,却也只有被人挑的份。 赵夫人心下隐隐地担心,瞅着付新,终是没忍心说出来。 武老太君派来的婆子也颇会做人,这娘俩个磨叨了好一会儿,才不轻不重地催促一声。 赵夫人带着付新,不再磨蹭,便就随着那婆子,往迎松院去了。 进到正堂里,就见付国公、武老太君高高在上的坐着。 下面站着柳姨奶奶、难得出来的付亮。 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令赵夫人意外的是,付悦竟然也会在。 还未等见礼,付国公已经一拍桌子,怒道: “还不给我跪下!” 不等婆子拿了团垫来,付新已经跪到地上,认了错道: “都是孙女儿行为不检,为国公府蒙羞,孙女儿甘愿受罚。” 除了赵夫人之外,正堂上的所有人…… 在付新和赵夫人没来之前,柳姨奶奶和着付亮,已经说了付新一堆的坏话。 不外乎若是付新不承认,应该怎么逼迫付新。 却没想到,付新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便就全认了。 害得他们准备了一车的话,全没了用处。 因为付新没有按着他们先前想好的走,弄得付国公都愣了。 一时竟然接不上话,拍着桌子的手,死死的按在桌面上,两只眼眶深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气氛为之凝结。 武老太君轻蔑地瞅了眼付国公,不由得轻笑了声。 “憨娘!”武老太君这时候说道:“你可要想好了,什么事不可人吓一吓,就认了。” 付国公还没从,付新认得痛快的惊诧中清醒过来。说道: “是呢,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就先认起错来?” 付新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付国公,道: “国公爷不是让孙女认错么?那孙女儿是认还是不认啊?” 武老太君再也忍不住了,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付国公。 那眼神,满满的嫌弃。 好像在说:我怎么瞎了眼,嫁这么个又蠢又笨的老头子? 付国公咳嗽了声,沉着脸道: “胡闹,你问谁呢?我是说你也不听听到底是什么事,就先认错?万一不是你干的呢?” 付新一听,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垂手站着,看起来极为的恭顺。 付国公一瞅,眉头一皱,道:“谁让你站起来的?” 付新心道,怎么付国公越老越糊涂了?然后一脸的不解,说道: “国公子不是让孙女儿,先听一听是什么事,再决定认不认罪吗?” 所以她先站起来,等着付国公问了她,她再跪,有什么不对么? 付国公…… 柳姨奶奶、付亮和付悦…… 只有武老太君,一个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说道: “乖孩子,你就理解些吧,国公爷现在年纪大了,做事情颠三倒四的,不要与他斤斤计较。” 赵夫人虽然也想笑,但却忍住了。 毕竟现在,正是付新关键的时候,可不是说几句玩笑,就能糊弄过去的。 自觉丢了脸的付国公,一时恼羞成怒,重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付国公太过生气了,还是怎么的。 总之,桌沿上的茶碗子掉到了地上,正好砸到了付新的脚面子上。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一回 3(武老太君)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茶水有些烫,付新躲了一下,没躲过,脸便就纠到了一起。 毕竟有些疼。 赵夫人这时候,却突然冲上前,一把抱住付新,非常焦急地问道: “乖女儿,怎么样,怎么样?那样烫的水,天哪,我女儿的脚受伤了。” 付新刚要安慰赵夫人,水是有点烫,但也还没到烫伤的程度。 大概脚面子被茶碗子给砸破了。 然后就见赵夫人冲付新使眼色,付新就知道,赵夫人这是借引子,将这事往后拖一拖。 于是,也就不说什么了。 低头抱着脚不说话。 不过让她哭,付新可哭不出来。 付新哭不出来,可是赵夫人哭得出来。 屋内的人,都未动,赵夫人便就哭了。然后转过头,便就骂身边的丫头婆子道: “你们还不快去表太医来?还等什么呢?难不成等我女儿疼死?” 付国公不死心的说道: “茶水有这么一会儿了,哪就烫着了?事儿还没说呢。” 付悦这时候可不敢吱声,毕竟这种地方,虽然她心下大急,也知道人都是这样。 一件非常生气的事,拖上一拖,人的火气也就会被拖没了。 付新与罗辉的流言,付国公的火气虽然不至于被拖没,但拖一拖,总也会不能像现在这般生气了。 不那么生气,那么惩罚起付新来,力度就小得多了。 到时候,只怕也就不疼不痒的说上两句,让付新下回小心。 所以,付悦拿眼睛瞅柳姨奶奶和付亮。 而武老太君从付国公犯蠢开始,便就没再说过话。 迎松院里的丫头婆子不动,但跟赵夫人来的丫头婆子也不少,有跑出去拿大藤椅的,也有跑出去寻太医、医女去的。 柳姨奶奶这时候却出声道: “要不奴先瞅瞅五娘的脚吧,茶水都半天了,哪就能将人汤了?也太邪乎了吧?” 赵夫人突然转过头来,瞅着武老太君道: “老太君,咱们家里也该有些规矩了,这是什么地方,不经准许,谁都随便说话?” 无论什么情况下,正妻和姨娘都是天敌。 武老太君脸一沉,说道: “国公爷口口声声咱们家里规矩大,怎么,这时候可是一个姨娘能出声的?憨娘再不好,也是咱们家的小娘子,哪就轮得到她去检查伤口了?怎么,怀疑大夫人吗?” 柳姨奶奶连忙说道: “奴哪敢怀疑大夫人?奴只担心五小娘子,要不然,让六小娘子看看也行。怎么半天的茶水,五小娘子的皮肤可真是嫩。” 一席话,柳姨奶奶说得泫然欲泣,武老太君看了恶心。 但付国公就吃这一套。 更何况,柳姨奶奶后一句话,正是提醒了付国公。 茶水已经倒上半天了,他也喝过,决不可能烫伤了付新的。 于是付国公冷笑着说道: “老太君别急着说人,我现在是老了,自觉还没糊涂呢。就有人想在我面前混水摸钱,当我老糊涂了。我让她说得话,老太君,不行吗?” 武老太君腾地站了起来,说道: “这是我的迎松院,我还没死呢,既然国公爷想惯着姨奶奶,我没意见。但离开我的迎松院,到了虽处,她怎么样我也管不着,在我迎松院里,我一天没死呢,便就一天不行。” 付亮听了武老太君的话,微微地动了动眼,然而并没有说话。 赵夫人趁着武老太君和付国公吵,刚好丁婆子带了人,抬着藤椅来了,就扶着付新到了藤椅上。 然后,藤椅一起,付悦眼睁睁地看着付新被抬走了。 临走时,付新还瞅了一眼付悦,似是挑衅地冲着付悦笑了笑。 付悦被气个半死。 付国公怕武老太君是一辈子的习惯,虽然偶尔会为了柳姨奶奶,和武老太君犟两句,但骨子里还是习惯性的退让。 见付新被藤椅抬走,赵夫人连声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就走了,竟也没生气。 而是站起身来道: “当你这独院松院我多爱来?” 武老太君道: “国公爷慢走不送。” 付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道: “走,延居里虽然是老大的院子,总归还是付国公府,哪里不比迎松院强?” 武老太君坐在上座上,动也没有动一下。 付国公便就带着柳姨奶奶、付亮出去,追着赵夫人走了。 没人喊付悦,付悦也只得先在武老太君这儿应承着,过一会儿再找借口离开。 付新坐在藤椅上,与赵夫人先从迎松院出来,左右瞅瞅,并没有外人,对赵夫人招手道:“娘,过来。” 赵夫人将耳朵凑了过去,付新趴在赵夫人耳朵边上,小声道: “一会儿医女来了,一定要记得给塞钱。” 听了话,赵夫人忍不住一拍付新道: “鬼精灵,娘还用你教?你就老实的,不管谁问你,你就一口咬定烫着了,别的不用操心,有娘呢。” 等进到了延居里,众人将付新抱进到屋里,放到了内屋炕上时,付新忍不住就又趴赵夫人耳边问道: “娘,明明茶碗子离桌边上不算特别的近啊,怎么就会掉到了地上呢?还正好砸到女儿的脚面子上。” 赵夫人同样趴在付新耳边,说了几个字道:“武老太君。” 付新抬起头来,一脸的错愕。 武老太君,竟然是武老太君趁着别人不注意,将付国公那边的茶碗子给弄到地上的。 赵夫人笑了。 敌人的敌人,虽然不是朋友,但也终不会是敌人的。 而帮助敌人的敌人,与自己的敌人做对,总是一件让人非常开心的事。 付国公急匆匆地从迎松院出来,决想不到。 他前脚走,后脚武老太君便就笑得非常的开心。 更让人想不到的便是,门上的人来报说,董夫人求见武老太君。 武老太君一愣。 但活到武老太君这个岁数的,除了付国公是个老糊涂外,多半都是人精了。 现在正是非常时期,罗家正是怕国公府懒上,而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时候。 但董夫人却反其道而行。 那问题就再明了不过了,罗家这是要打算负责任了。 武老太君瞅了眼地上站着的付悦,不觉得便就笑了。 她坏心的,并没有让人去通知付国公等人。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一回 4(谈婚) 董夫人进来,身后跟着罗辉,再后面跟着边女,手里举着个盒子。 因为武老太君的年岁和身份,虽然说武氏已经倒了,但能站起来迎接董夫人,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董夫人进到厅里,连忙先给武老太君行礼,并连声道: “不敢不敢,折煞晚辈了。” 武老太君与董夫人客气了几句,坐下之后,董夫人也就入了客坐。 这时候,付悦来,给董夫人行礼: “晚辈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董夫人瞅了付悦一眼,笑道: “好,好,你这年过得也很好吧?长一岁了,可不要再像以前一样。” 付悦甜甜地笑道: “先前是晚辈的错,晚辈知道了。” 说完,瞅了眼罗辉,又对着罗辉盈盈行礼,道:“罗公子好。” 付悦的心里在知道董夫人要来时,便就如热油煎滚着一样。 她怕董夫人来,是为了向付新提亲。 可是,她呆在这里,眼睁睁瞅着,却是半分办法也没有。 付悦想出去,将付国公请来。 因此,给董夫人见过礼,并与罗辉招呼过之后,付悦笑着对武老太君一行礼,道: “老太君这儿有客人,孙女儿就不打扰了。” 武老太君点头,笑道: “你可虽到处跑,就乖乖的回接星苑吧。” 付悦有口无心地答应着,飞一样的出去了,速度有些失礼。 罗辉瞅了瞅,没出声,而是直接跪到地,给武老太君磕头: “老太君万安,外面的风言风语,都是我的错,还忘老太君不要冤枉好人。” 董夫人在边,也跟着说道: “今天我带着这个逆子,给老太君负荆请罪来了,憨娘那丫头呢?委屈了她了,都是这小子交友不慎,让那起子小人,在外面胡吣,坏了憨娘的名声。” 这时候,丫头们将煮好的新茶端了来。 武老太君也对罗辉说道: “罗小郎君还是起来说话,有什么大不了的,邻里街坊的,要是有误会,解释清了就好。” 罗辉闻言,听话的起身,又冲着武老太君深深的一揖,退坐到了董夫人的下手。 在越过董夫人时,罗辉冲着董夫人使了个眼色。 武老太君既然是人精,见以边将罗洪妻、子,对她如此的有礼,虽然事还未说,但多少还是能从董夫人、罗辉对她如此有礼,看出些端倪来。 刚付悦出去,董夫人心下就动了动。于是又对武老太君笑道: “我这儿子是个猴,在哪儿也呆不住,要是老太君准许,就让丫头领着他,也去给憨娘认个错吧。晚辈听说时,流言已经传了几天,怕憨娘也吓坏了。” 说完,一叹气,又说道: “好好一孩子,都是晚辈那逆子不好。” 武老太君一听,不用想便就知道,这是要有热闹看了。 虽然对于付新的流言,武老太君也觉得丢脸。 但显而易见的,罗家这是打算负责。 那武老太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别说付新,一个过继孙女儿,就是国公府的嫡出孙女儿,也不见得就能高攀得罗家。 哪还有不同意的? 武老太君微笑着点了点头,吩咐自己身边的丫头道: “你去领着罗小郎去延居吧,我猜他们这会儿,全在延居呢。” 武老太君最看不,被柳姨奶奶耍得团团转的付国公了。 有机会让付国公丢脸,武老太君也管不了那么多。 罗辉从座位站起身,又冲着武老太君行礼,才跟着丫头出去。 董夫人见了,直抿嘴笑。 心道:臭小子,原来出了门,关键时候也知道老实。可见,平日里全是装的,就对他娘不好。 然后,一堆丫头进来,手里全都举着托盘,面是点心、果子。分摆到各各桌。 董夫人这时候让边女,将匣子放到了武老太君的桌子,道: “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全当犬子的陪礼,还望老太君别嫌鄙薄。” 那边女放下匣子时,便就将盖打开,里面是一颗切割打磨好了的,椭圆形的红宝石。 足有一寸长,五六分宽。 饶是见过好东西的武老太君,对于如此之大的宝石,脸的笑还是凝了凝。 武老太君连声说道:“礼太重了,这让老身如何好意思收?” 说完,已经耷拉的眼角,挑着看了眼董夫人,又笑道:“我可没有什么等价的东西,当回礼呢。” 董夫人闻言笑出声来,说道: “至于回礼,老太君别怪晚辈小气,早就替老太君想好了。” 武老太君也跟着笑了,说道: “老身就说么,怎么夫人门,竟就拿了这么重的礼。原来这是惦记我家什么了?夫人说说,我们国公府可有什么,入得夫人的眼,抵得了这么一颗好的宝石?” 董夫人抿了口茶,放下菜碗,笑道: “晚辈只怕老太君舍不得,晚辈惦记的,可不是这宝石能比拟的呢。” 武老太君这话,非常的顺耳。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道: “哦,我们家里有什么,这么价值连城的?怎么我老婆子没有发现?还请夫人赐教,也好让我老婆子明白明白。” 董夫人一笑,说道:“晚辈想求憨娘的八字,不知道老太君可否赐与晚辈?” 女孩儿的八字,可不是随便给人的。 董夫人这句话,就等同于,向付新提亲了。 武老太君笑道: “过继的时候,老身这孙女儿是让人看过的,生日没有问题,看来夫人是打算要做媒?就不知道是谁家的小郎,可否知道憨娘的事情?” 董夫人说道: “晚辈长年呆在边关,只得这么一个逆子。老太君看,晚辈这个逆子,可堪托付?晚辈家里,可还配得国公府?” 既然董夫人将话挑明了,武老太君心下非常的欢喜,但仍是忍不住有些疑惧,问道: “夫人的意思……” 董夫人连忙笑着解释道: “晚辈家里,没有蓄妾的习惯。男儿志在四方,哪能锁在温柔乡里?” 武老太君这时候笑得见牙不见眼,既然董夫人这样说了,再拿乔就不好了。 但女方家里,总是要矜持一下。 ------------ 第三十一回 5(对峙)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深谙此道的武老太君笑道: “夫人抬爱,老身本应该这就答应。但一来憨娘是大夫人的女儿,这儿女婚事,总归还要她的父母做主才行;再则,老身也要同当家的,国公爷说一声,才不错了礼法。” 董夫人连忙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晚辈也是才听了流言,怕不知真像再为难憨娘。也是失礼,还未来得及请媒人。” 却说随着小丫头出去的罗辉,就怕付悦选传了话。 并且罗辉其实对付国公还是挺熟的,毕竟先前都偷摸溜进来几次了。 所以,面上催着带路的小丫头,其实他自己一路打前走,堪堪赶上付悦。 与付悦脚着脚后进到了延居里。 付悦进到延居容易,但要进到主屋里,却有些难度。 再付国公、柳氏、付亮在,可是延居是赵夫人的地盘,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可都是以赵夫人马首是瞻的。 因此上,付悦进到了延居之后,要么就只能大冷天,在外面等着。 要么,就只能去耳房里候着。 现在付新受了伤,谁会这时候往赵夫人跟前撞没脸? 付悦虽然平日里,对延居的丫头婆子没少给好处,但那些个人敢收她的钱,却没给她办过多少事。 此时,更是只让付悦去耳房等着。 只是付悦不肯罢了。 医女、太医全被请了来。 罗辉进到院子里之后,一见这阵仗,先是愣住了。 而延居的丫头婆子一见院子里来了个,面生的小郎,就愣住了。 等着在廊下的付悦,也是一愣。 她万没想到,罗辉会跟到这里来。 心下不由得嫉恨起来,不明白付新傻乎的,为什么罗辉就对她另眼相看。 付悦上前,与罗辉招呼道: “若是知道罗公子会过来,我就等一会儿罗公子了。” 罗辉冷冷地说道: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刚在老太君哪儿,叮嘱你是让你回自己院子的。” 付悦只得解释道: “五姊姊受了点儿伤,我也是担心姊姊,所以过来瞅一瞅。” 罗辉一听,不觉得眉头一皱,但却没有往下问。 武老太君跟前的丫头,将罗辉的身份、来意,向延居里的丫头婆子说明了。 进去传话的婆子很快出来,将罗辉请了进去。 付悦想跟进去,才走到门口,却被拦了下来。 那婆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大夫人吩咐,让六小娘子回去。五小娘子受了伤,这儿正乱着呢。刚老奴也问了五小娘子,五小娘子并不想见六小娘子,说见了六小娘子心就烦。所以大夫人让老奴与六小娘子说,就先回去吧。心意,大夫人知道了。” 不管付悦心下如何的恨,却也没有办法。 事情不是她不知道,而是就发生在她的眼前,她眼睁睁的看着,却是半点儿办法也没有。 柳氏、付亮也算是肯帮她。 但是,武老太君也好、赵夫人也罢,都不是傻子。 付悦也只得回去。 她现在只希望,付国公能有些办法。 罗辉进到正房屋里,越过了外厅,从内门转过了门屏,里屋里,就见床帐子放着,隐约能看见里面躺着个人。 赵夫人就站以了床边上。 太医坐在屋地中的圆桌前,写着方子。 而医女就站在太医身边,小声的与太医说着些什么。 付国公负手在地中来回的走,看样子好像很生气。 而柳氏和付亮,则就站在了付国公不远处。 罗辉一瞅付亮,心下便就暗暗一笑。 付亮的毛病,却是仍没有改。 罗辉一直注意着,没有下手,是因为罗辉最近在忙着别的。 付亮鼓着那一双金鱼一样的眼睛,也在打理着罗辉。 脑子里闪过的,便就是罗辉的生帖了。 心下不服。 他就不信,命定的就一定会成功? 罗辉先给付国公见礼,然后才给赵夫人请安问好。 刚在罗辉没进到屋里时,付国公正在大骂付新败坏门风,吵着要送付新去城外的庵堂。 赵夫人给了太医和医女好处,狠咬住付新受了伤,不能移动。 而付新自进到了延居,躲在了床帐子后面之后,便就开始喊疼。 在床上,来回打滚的喊疼。 太医来了,因为是男的,不能看付新的脚。 也只得医女去看,回来说付新的脚上起了大水泡。 赵夫人便就心肝肉的叫着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付新小小年纪,远离亲人,只身到了付国公府,这般可怜,她失言付伟,竟然让付新受苦。 来来回回的说。 气得付国公一面咬着牙说赵夫人: “这哪里还有一点子的,书香世家之女的风范?” 一边喊着让人,出去寻付宽回来,治一治他的婆娘。 喊付宽的丫头跑了出去。 一抬眼,付国撞上罗辉,这个罪魁祸首,自然也没有好气。说道: “不知道罗公子来有何贵干?害我们家还不够?” 罗辉虽然年岁不大,却天生带有一股子的气场,就见罗辉并不急着回答付国公的话,而是拿眼睛一扫屋里,沉着声问道: “大夫人为晚辈解惑,这是怎么了?” 赵夫人早就瞅着罗辉觊觎付新,虽然心下对于罗辉不怎么满意。 但现在闹出这样的流言来,赵夫人也只得痛心疾首地认了。 见罗辉上门,就猜着董夫人也来了,这是在迎松院呢。 那她女儿就有救了。 屋里这些个人,是拿准了,罗家不可能看上付新,所以才敢欺负上门的。 于是一见罗辉问,便就有些埋怨他的说道: “不是我说,罗公子可害死我们憨娘了。京上的流言,罗公子应该也听说了?那天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带着我们憨娘去你家里坐客,憨娘就一直在我身边,怎么就能传出那种流言来?” 离了武老太君的眼皮子,柳姨奶奶的胆便就大了。 听出赵夫人这是话里话外的,在暗示着,让罗辉证明,付新那天根本就没有出去。 于是,柳姨奶奶说道: “奴婢总觉得,大夫人对五小娘子,可真是胜过亲娘呢。” 付国公哼道: “别拿别人当傻子,无风不起浪。我问过武公子,他说他亲眼看见的,这还能有错?”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一回 6( 噎死人的罗辉)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罗辉直视着付国公道: “若是晚辈让李武那小子,当着国公爷的面承认他是造谣,今天的事,怎么办?” 付国公感觉到了,来自罗辉的挑衅。 他虽然老糊涂了,但到底活得比一般人都长,不是白活的。 付国公睡着罗辉,满眼不高兴,冷冷说道: “老夫知道罗公子少年英雄,李家武公子怕罗公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夫相信,罗公子有那本身,让武公子改口。” 罗辉瞪着付国公,要不是碍着付新的面子,罗辉真想敲开付国公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 他只见过往外摘自家人的,却从没见过,抱着污水不放手的。 这个付国公是不是有病啊,难道付新不好了,丢的不是付国公府的脸? 但罗辉知道,付国公能左右付新的婚事。 所以,罗辉还是退让了,一脸诚惶诚恐地冲着付国公一揖,道: “国公爷这样担心也是对的,虽然说无风不起浪,但更多的,却是空穴来风。晚辈与李武的恩怨,也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由得晚辈引起,晚辈定会负责的。” 付亮是知道罗辉与付新,姻缘前定的。 于是便就用手,拨了拔柳姨奶奶。 柳姨奶奶立时一笑,抢在了付国公前面说道: “罗小公子说负责,怎么负责?五小娘子的身份,是不可能给罗小公子当正妻的,难不成是要纳成贵妾?” 付新一听,吓了一跳。 她小的时候,沈蓉与她说得最多的,便就死也不能给人为妾。 赵夫人一直在床沿边上,感觉到了付新的紧张,冷冷地笑了,瞪着眼睛瞅柳姨奶奶,冷笑着说道: “柳姨奶奶什么话?我们憨娘什么身份?我还不知道,我们憨娘除了世子嫡女,还有其余身份不成?怎么世子嫡女,还配不得罗小郎君了?” 柳姨奶奶斜眼瞅了一眼付国公,然后笑道: “大夫人这话说得,难道非要奴当着罗小郎的面说出来?奴这也是为了五小娘子好,觊觎自己拿不起的,会招祸的,国公爷说呢?” 本来,听罗辉说到负责,心下有所松动,但一提到贵妾,付国公的脸子就又不好看了。 付新再怎么样,现在也顶着付国公世子嫡女的身份,若是嫁与别人家里当妾,就是罗将军家里,也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帐子后面的付新没有出声。 因为她知道,赵夫人不会同意的。 她宁可剪了头发,当姑子,也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罗辉轻飘飘的瞅了眼柳氏,也知道那是付国公的心尖,现在不是难为她的时候。 于是,罗辉冲着付国公一揖道: “晚辈一来,会为五娘洗清误会,二来,晚辈的娘此时,已经在府上问老太君,五娘的生辰八字了。纳妾该如何,柳姨奶奶应该知道吧?但这聘妻,可就要大夫人才能知晓了。” 罗辉噎起人来,绝对不把人噎死,不罢休的。 偏你还找不到词来反驳他。 赵夫人在心里,默默在为罗辉加分,觉得他做为女婿人选,虽然不怎么满意。 但某些时候,还是不错的。 更可况现在闹成这样,赵夫人心里勉为其难地,将罗辉算成了女婿。 柳姨奶奶被罗辉噎得,果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纳妾是用不着配八字的。 因为即使是贵妾,也上不了族谱,随时可以让主人家赶出家门。 付国公这时候,倒是没注意到罗辉噎柳姨奶奶,他将重点放到了董夫人在迎松院里。 这样大的事,武老太君都没派个人来喊他一声? 付国公气得,有心想在付新的婚事上,与武老太君较劲。 但罗家,多少人家想要攀附啊? 说实话,付国公又有些舍不得。 更何况,罗辉瞅起来,也是个少年英雄。 付国公瞅了眼罗辉,道了声: “罗公过来可是有事?” 罗辉连忙表现得极为惶恐道: “晚辈无故连累了五娘,奉了晚辈娘的命令,来给五娘陪礼来了。” 付国公道: “既然夫人在迎松院里,那老太就不奉陪罗小郎君了。罗小郎君请自便。” 说完转身便就往外走。 柳姨奶奶也连忙请辞,扶着付国公往外走。 付亮自然也就跟了出去。 罗辉转头,瞅着付国公等人,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来。 赵夫人也在瞅着付国公离开的,已经空荡荡的门口,陷入了深思。 罗辉冲着赵夫人一揖,一副为了赵夫人着想,非常担忧的说道: “要是晚辈没有猜错的话,她们定是会在国公爷跟前吹耳朵风,弄不好,会将婚事换成别人吧?” 赵夫人也正是担心这个。 被罗辉一说,连忙说道: “罗小公子随便,夫人过来,我也要过去打个招呼,才不至于失礼。” 说完,赵夫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阵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虽然罗辉,赵夫人并不怎么满意,但有人来抢的话,赵夫人可就不干了。 这个女婿,她可以不要,但绝不能被人抢走了。 太医与医女还算是有眼力,见付国公一行人走了,便也就不妆模作样了。 开了个清热化瘀地方子,便也就告辞了。 罗辉也不相送。 赵夫人才出了门,迎面撞上了被请了回来的,世子付宽。 付宽才与付国公打了招呼,付国公理都没理付宽,“哼”了声,便就甩袖子走了。 弄得付宽一头的雾水。 就见赵夫人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付宽觉得他肯定是喝多了。 赵夫人却不管付宽,拉着他就走,道: “要出大事了,去迎松院。” 付宽以为还是关于付新和罗辉流言的事,也知道是大事,也只得跟着去了。 他就是不想夹在父亲和妻子中间,才一大早上躲了出去的。 看来还真是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 早晚还是找到了他的头上。 付宽边走边想,便就觉得头疼。 再说延居正室里,付新一听罗辉说话,就觉得罗辉又在玩心眼了。 罗辉绝对是想将赵夫人给骗走。 付新心下笃定的想。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一回 7(揍罗辉)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可惜,等到付新要留住赵夫人,还没等话说出口,赵夫人已经急忙忙地跑了。 好像真的有人要来抢,她眼看要到手的女婿似的。 隔着帐子,付新瞅着屋里,除了丫头之外,就只有罗辉了,不禁扶额长叹。 这个人,一本正经的骗人。 就连赵夫人都能上当,那么,她上过他的当,应该也不是自己特别的笨。 付新如时的想。 再瞅罗辉,既然付国公和赵夫人都让他随意了。 罗辉从来都不是客气的人,便就真当自己是主人般的,对屋内的丫头吩咐道: “你们去外面候着,我与你们家小娘子有话说。” 丫头们有些迟疑,总觉得出去,好像不大好。 但站着不动,好像罗辉虽然不是付家人,但到底是付家的客人,也算得上是主子。 主子吩咐,不听也不好。 丫头们一时无所是从,面面相觑,想等着付新吩咐。 付新这时候也急忙说道:“你们……” 她想说“你们别听他的,不准出去,全都给我站在屋里。” 可罗辉却打断了付新的话,问道: “你这又怎么了?你怎么一眼看不到,就受伤?” 屋里的丫头见罗辉与付新说话,好像也不怎么客气,一个个识趣地退了出去。 罗辉不提,付新还没有那么生气。 他这一提,付新便就气不打一处来。 付新心道: 我这样,谁害的?谁害的?还不是你? 要不是你非让我和你同乘,怎么会有那种流言出来? 要没有那种流言出来,她又怎么会被喊到迎松院去挨训? 我不被喊去挨训,又怎么回受伤? 害了我,还一副我欠了你钱的大爷模样。 太可恶了! 付新越想越生气。 如果眼神能杀人,付新这小眼刀子,定能将罗辉扎成筛子眼儿。 罗辉将那讨人厌的帐子打开,猛然落入眼里的,就是付新坐在床上,膝盖弯曲在下巴上。 付新一手按着她的脚,歪着头,满脸怒气地瞪着罗辉。 罗辉便就心软了,柔声问道: “你这伤怎么弄的?因为流言被骂了?” 付新也不说话,就那么歪着头,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罗辉。 罗辉只得解释道: “不是我,传出话去的是李武那小子,他躲了起来,等明儿我抓着他,非打折他的腿不可。叫他长着一张嘴,上外面乱嚼舌根子,比个长舌妇人。” 付新气得拿起床上的大抱枕,就砸罗辉道: “你还敢说?是他乱说话的事吗?咱俩个就不能同乘,要怪也怪我行为不检点。怪人家干嘛?他又不是我的谁,没有义务帮我瞒着这些个。” 说完,付新将脸埋在膝上,又喃喃自语道: “其实我也不应该埋怨你,都是我自己的错。希望国公爷能放过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会长记性的。” 罗辉拿着抱枕重放到了床上,见付新情绪低落,忍不住安慰道: “你不用担心,付国公不会将你怎么样的。你就擎等着,用不了几天,满府上下,都得羡慕你。” 付新闻言,重抬起头来,瞅着罗辉,一脸不相信地问道: “这怎么可能?我娘说了,我可能会被赶到城外的庵堂里,去清修呢。听说挺苦的,不过这我倒不担心,我只担心会被逐出族谱。” 罗辉听了,摇了摇头,笑着戳付新的头,道: “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这怎么可能?我也不能让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没想让人给我传个话?” 付新歪头瞪着罗辉,说道: “我干嘛让人给你传话?我知道你厉害,但再怎么的,也管不到我家里来。更何况我自己也有错,既然犯了错,当然是要认罚了。” 罗辉一阵无语。 他见过多了,明明自己犯了错,死懒着不认的。 竟还头一回见着,这么勇于承认自己错误的人。 罗辉忍不住问道: “刚我来时看有太医,又有医女的,你怎么了,哪儿受伤了?这么青天白日,平道上,又没下雪也没冰的,不可能是摔的。难不成谁打你了?” 说着说着,罗辉觉得他猜得没错,心下的火一下子引燃了。 罗辉跳脚大怒着问: “你告诉我,谁打的你?别怕,告诉我,我非给你报仇不可。” 付新连忙解释道: “没人打我。我受伤是因为,国公爷拍桌子的力气有点大。桌上的茶碗子掉到地上,正好砸到我脚上了。” 罗辉一听,心疼得了不得,说道: “茶碗子?里面有水吗?热不热?有没有烫着?” 付新见罗辉急了,快速地说道: “有水,但不怎么烫,只是砸一下,有点儿疼。没事的,我娘是想我借着受伤,躲避责罚而已。” 罗辉觉得付新一惯的报喜不报忧,所以不大相信地瞪着付新,问道: “真的?你不会骗我呢吧?” 付新抬着头,看着罗辉道: “怎么可能?当然是真的了。要不然,我娘怎么会舍得丢下我,就急忙忙的走了?” 罗辉瞅着付新,盯犯人似的,不错眼的盯着付新看。 直看得付新都快不好意思了。 罗辉才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道: “你一惯是将大事说成小事,小事说没事的。我不信你。” 付新瞪着眼睛,没好气的说道: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是个骗人精?我才没有说谎,本来就没什么事么。你爱信不信。” 罗辉说道: “我要亲眼看了,才相信你真的没事。” 付新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两只眼睛瞪得多圆,都结巴了: “你……你说什么?我……刚是不是……听错了?” 罗辉便就上床上去捞付新的脚。 幸好付新反应快,像只灵敏的小猫一样,躲到了床里面,惊道: “你想干嘛?” 罗辉说道: “你别躲,我就想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 付新气得便就拿了刚砸过罗辉的大抱枕,一顿地往罗辉身上招呼道: “你个坏人,你还嫌害我不够?还想看我的脚?你知不知道这不合礼法?咱们已经几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个坏人,到底安的什么心?我坏了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一回 8(蠢罗辉)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罗辉知付新受了伤,也不敢用力的挡,怕一不小心再将付新弄伤了。 只得边躲,罗辉边解释道: “天地可鉴,我真的就是担心你,想看看你伤得如何了。我家里有好的金疮药,呆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来。” 付新气红了脸,不停手的拿枕头砸罗辉,道: “你不敢说?还说?看我要嫁不出去的,我非跟你没完。你个坏人,坏死了,每次都骗我,这回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了呢。” 罗辉听了付新的话,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刚没听见我说的话?” 付新停住了手,问: “你不就要……”羞红了脸,说不出口罗辉说要看她脚的事。 罗辉说道: “不是这句,先前,我刚进来时说的话。” 付新瞅着罗辉,摇了摇头: “你说什么了?” 罗辉挺了挺胸,笑道: “你放心,你肯定能嫁出去的。” 付新冲着罗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将手里的抱枕往罗辉身上一扔,心道: “照你这样闹下去,我真快嫁不出去了。” 然后,便就坐到床里面,生气的屈膝,抱着头,不理罗辉了。 罗辉重又将枕头放到了床上,背着手来回的在地上走,突然停住脚,瞪着床上的付新,极为不乐意地问道: “我说,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高兴啊?” 付新抬起头来,瞪着罗辉,一副你明知道的模样。 可惜,罗辉就是不知道。 见付新仍是不肯说话,罗辉挠了挠头,一跺脚,说道: “这一回,我真的没有骗你。你要是还在担心,自己嫁不出去的话,就不用担心了。我娘也来了,说是问了你的八字来配,你总懂得我的意思吧?” 说完,罗辉的脸,也不可抑制地红了。 正应该是郎情妾意,两情脉脉的时候。 可再瞅付新,随着罗辉的话说完,像是受到了极度惊吓一样。 可以称得上惊恐地瞪圆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地,颤抖着声音,抬手哆哆嗦嗦地指着罗辉: “你……你……你……” 也许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付新“你”了半天,也没能将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罗辉自动以为付新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太过惊喜了。 自信爆棚的罗辉,挺胸抬头地坐到了地中,桌案旁的椅子上。说道: “你也别太惊讶了,你瞧你话都说不全了。虽然说流言不是我传出去的,但总归是因我而起,我就一定负责。所以你不用担心了,有我呢,你怎么会嫁不出去?只怕你是付家里,嫁得最好的呢。” 付新瞪着眼睛,像是不认识罗辉一样的瞅着他,眼看着就要被罗辉给气死了。心想: 合着你小子说来说去,不就是在暗示着,我各方面条件都不好,你肯对我付责,已经是烧高香了?应该对你的壮举,感恩戴德? 付新气得,气都喘不匀了,脸通红。 罗辉还没有发觉呢,自顾地以为,付新这样与平日不一样,肯定是得配骄婿,太意外了,惊喜得。 在说了那些话之后,其实罗辉也颇为紧张。 人一紧张便就话多。 更何况,在聪明的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都会自动的变笨。 聪明如罗辉,也不例外。 自动变蠢而不自知的罗辉,感觉气氛尴尬。 付新瞪着一又大眼睛,光喘粗气,不说话。 罗辉为了化解尴尬,便就自顾地往下说道: “不是我自吹,以你们付国公府,远得不看,就看你的姑姑们嫁的,就知道了。我家不说吧,就我自己,将来肯定不会指着父荫的,你就等着看吧。你家里别说付悦那样的,就是付纹,将来也比不过你。” 付新的气,逐渐喘匀。 斜眼瞅着罗辉,依然是不说话。 付新想,她倒要看看,罗辉能自以为是到什么程度。 若是罗辉肯拿出平时,那股子精明劲的半分来,此刻也能看出来,付新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了。 可惜罗辉越说,越像表白,然后就越发的尴尬。 于是,便就不停的用说话来掩饰他的不自在。 罗辉还在往下说道: “虽然说你笨了点,平日里又迷迷糊糊的,脾气还不好,但……” 付新终是再也忍不住了,也没穿鞋,就穿着袜子,跳到地上,拿起放在床上的大抱枕,就往罗辉身上招呼: “我叫你美,叫你美,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干嘛要以嫁给你为荣?我告诉你,我就是将来嫁不出去,也才不要嫁给你呢,你这个坏人,坏人……” 罗辉被付新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被打了两下,便就赶忙地躲。 结果被气急了的付新也不管了,追着就边打边骂道: “你个坏蛋,还当自己是个好的,哪个眼瞎的,会觉得嫁你好?你平时不是欺负我,就是骗我,我才不要嫁你呢……” 这两个人,瞬间围着圆桌一个追一个跑的,玩起了跑躲游戏。 罗辉根本就不明白,付新为什么会突然暴走,边跑还边喊道: “住手,住手,我跟你说,你这是谋杀其夫……” 付新气得“嗷”地一声,更要狠命地追着罗辉打了。 就在这个时候,付新追打罗辉,本来梳得整齐的头发已经散乱,脚上只穿着袜子,手里举着个抱枕。 再看罗辉,虽然极尽地想保持仪态,但仍是被付新追着颇为狼狈。 从门屏处,招呼没打一声,便就进来了一堆的人。 为首的是付国公、武老太君。 付国公是被柳氏和付亮搀扶着,武老太君则是孙媳妇们扶着。 后面跟着付宽、赵夫人和董夫人。 后面还有一直不肯走的付悦,先是跟着赵夫人和付宽去了迎松院,现在又重跟了过来。 众人僵在了门口处。 显然也是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吓了。 有志一同的想,他们是不是眼花了?是不是进门的方法不对? 所以,才会出现了幻觉? 要不然,眼前的情景,无论如何也不能解释。 付新和罗辉也僵在了原地,像木头人似地,转头瞅着门口的众人。 他俩个也实在是找不到如何反应了。 所以,便就干脆放弃反应。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一回 9(既定)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就那么呆呆地,与门口的众人,大眼瞪小眼。 倒是付国公最先反应了过来,瞅了瞅付新的脚,目光往赵夫人身上移,两眼一瞪,吹胡子瞪眼道: “五丫头的脚不是受伤了吗?” 付新这时候反应了过来,蹭地跳到了床上,将脚放到了床上的小覆被上。 罗辉拽了拽衣角,咳了声,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床边,帮着付新将床前的帐子放下了,然后笑道: “哎呀,你说你脚都受伤了,枕头掉到地上,我说帮你拣你还不让,跟我还客气什么呢。刚医女走的时候,还叮嘱让你老老实实别乱动呢。伤了没有?要不要再请医女来瞧瞧?” 要说,只要不对着付新,罗辉还是挺聪明机智的。 若论起脸皮厚来,罗辉敢称第二,绝没人敢在他面前,称第一。 这一点,就连董夫人都佩服自己。 这样的儿子,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呢? 罗辉没事人一样,说完话,便就上前,冲着付国公、武老太君一揖道: “晚辈辉拜见国公爷、老太君,祝身体安康。” 付国公吹胡子瞪眼的不肯动。 柳姨奶奶笑道: “罗小郎少年英雄,还真当咱们瞎呢。” 武老太君歪头瞅了一眼,哼道: ”我老了,这一屋子的人全都哑巴了不成?弄个奴才,国公爷好脸面。“ 董夫人瞅了眼柳姨奶奶,笑了。 刚在迎松院的时候,董夫人点名了,是来问付新八字的,可是赵夫人没去之前,这伙子人,来来回回,话里话外,竟然想要将付悦的八字给她。 幸好董夫人之前大广陵时,曾问过付新的八字。 这才没被糊弄了。 也幸好武老太君不糊涂,赵夫人来得也极时。 而关键时候,付宽也明白过来。 选择权在董夫人手里。 只有董夫人挑付家小娘子的,可没有付家决定将哪个小娘子,配给罗辉的。 因为,若是董夫人一个不高兴,便就可以去别人家里选。 当然,董夫人也感觉出来,以柳姨奶奶为首的,明晃晃的就想将事情给搅黄了。 抱着那种,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心思。 幸好付国公,却也突然清醒了过来。 以付国公府现如今的地位,别说付新了,就是付纹,也再结不到比罗将军家再好的亲家了。 若是错过了,便就再没机会了。 董夫人达成所愿,又听闻赵夫人说付新受了伤。 因为流言的事,董夫人也猜着,付国公这是打算着要收拾付新。 所以,董夫人便就提议来看付新。 也算是给付新撑腰了。 结果却没想到,竟就看见了这一幕。 不管罗辉说得是真是假,在场的人,就是付国公在内,也都会强迫自己,昧着良心相信罗辉的话。 偏就柳姨奶奶不开眼,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她非要点明了。 武老太君理都没理付国公,带头便就进到屋里,笑着夸赞罗辉道: “好孩子,乖,果然是长得挺拔英俊,好好好。” 见付国公不肯动,武老太君冷冷地瞅着付国公道: “怎么,国公爷这是打算当门神?“ 付国公心下也生柳姨奶奶的气,见武老太君说了,这才沉着脸,进到了屋里,隔着桌子,与武老太君坐到了一个位置上。 但当着众人的面,仍是舍不得给柳姨奶奶没脸。 董夫人和赵夫人俩个,进到屋里,都是直奔到了床沿边上。 两人瞅了眼帐子,心下知道,付新这是害羞了。 赵夫人将帐子重新拉开,笑道: ”这孩子,长辈们来了,怎么不出声?这么没礼貌?“ 董夫人忙笑道: ”夫人,不是我多嘴,你说她干什么?憨娘不是受伤了?你这当娘的,我要是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我可舍不得说一句呢。“ 赵夫人听了,笑道: “这还没到你家呢,这就心疼上了?” 董夫人瞥了眼柳姨奶奶,笑道: ”这当然是了,她在你们家才能住几时?到底是在婆家里住一辈子呢。要是伤养不好,将来还不是婆家人跟着着急上火?“ 赵夫人自然知道董夫人说这话的意思,一阵笑后,说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才问八字,媒人还没找,夫人心疼得有点儿早。“ 董夫人这时候,颇有深意地瞅了眼柳姨奶奶和付国公,跟着赵夫人笑了,说道: ”大夫人不用担心,憨娘的八字,以前我就知道,说实话吧。我早就让人偷偷的看过,今儿来,不过是想求大夫人答应而已。憨娘的八字,好得不能再好了。“ 说到这儿,董夫人就又瞅了眼付亮,然后笑道: ”大夫人,你说我在京上重新找人看,不会碰见江湖骗子吧?“ 赵夫人打帘子时,付新正蜷着腿,脸埋在了膝盖上。 果然是吓坏了。 好在刚帐子被罗辉给撂下一会儿,付新得以时间平静了下心情。 这才抬起头来,但脸仍是通红一片。 董夫人和赵夫人说话这工夫,有丫头过来,帮着付新穿上鞋。 付新下到地上,因为董夫人是外客,付新便就先给董夫人见礼道: ”憨娘参见夫人,夫人万安。“ 心下一想到董夫人此行的目的,再加上董夫人和赵夫人的话,付新的脸就更红了。 董夫人连声说好,然后就笑了: ”憨娘打一小,我就喜欢得不得了。这可真是命里注定呢。“ 赵夫人是一惯的见人就夸付新的,听了董夫人的话,就笑道: ”那是,我们憨娘,谁见了能不喜欢?“ 付新不好意思地,就又去给付国公、武老太君等人一一行礼。 然后付悦上来,与付新和罗辉打招呼。 付新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罗辉挑了挑眼角,笑着问道: “想来付六娘子,这回总该死心了吧?我以后可就是你姊夫了。” 付悦…… 屋里的付家人…… 董夫人瞅着阴晴不定的付国公,不轻不重的斥责罗辉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罗辉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说道:”儿子有说错吗?“ 董夫人不理他,笑着与屋内人解释道: ”国公爷,老太君别往心里去,大人有大量,这臭小子自小就直,心里有什么就喜欢说出不,藏不住事。“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一回 10(罗辉的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赵夫人听了董夫人的话,用帕子掩嘴,笑了。 董夫人这话说得,等于间接承认了罗辉的话。 武老太君皱了皱眉,瞅向付悦的眼神就不太友善。 年前的事,武老太君也是听说了的。 丫头大了,不由娘。 谁都知道,隔壁罗辉,是门好亲事。 付悦一副含羞带怯、满眼盈泪的微垂着头,半挑着眼睛瞅罗辉。 武老太君眉皱得更深了。 付悦这副模样,若是再长个几岁,简直就是在勾引男人。 武老太君将付新和付悦,来顺逡巡。 可惜,说完那些话后,罗辉连瞅都没有瞅付悦,就对付新道: “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不是脚受伤了?去床上坐着啊,你是不是傻?” 付新气得,要不是一屋子的人,实在是想拣起那个枕头,再打罗辉一顿,才解气呢。 因为还没有到定亲的那一步,所以董夫人也没有深开玩笑,也只是笑着说道: “可不是呢,我就舍个脸,向罗公爷老太君求个情,憨娘才伤了脚,就让她上床上休息吧。” 武老太君连忙笑道: “可不是呢。” 说完,武老太君又对付新道: “既然伤了脚,且得养呢,你这孩子,虽然说家里来了客人,也得分时候。快去上床上去,站久了,脚再淤着,可就不好了。” 付新只得听话,由丫头扶着坐到了床上。 付国公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老头子却是在暗暗地打量着付新和付悦。 左看右看,心想:罗辉到底还是小孩子,不懂事。拿眼一看,就能知道,付悦将来,肯定是个绝色。 董夫人本来就是给付新撑腰来的,又叮嘱了付新些话,然后便就告辞回去了。 付新要下地去送,董夫人强留着没让。 算是给足了付新的脸面。 罗辉走的时候,冲付新一挑眼睛,趁着众人都往外走,他偏留到了后面,一溜烟地路回床沿边上,快速说道: “怎么样,我娘向着你吧?这回你放心了吧?国公府的人,没人再敢提收拾你的话了。” 付新翻白眼,便就捶了罗辉一下。 脸羞得通红。 心下不由得嫌弃地想:我要嫁给他?他还不得天天欺负我? 出到门口,董夫人发现自己的儿子不见了,不由得就在外面喊道: “罗辉,还不给我滚出来?” 付悦也走在了最后,就站在了门屏口处,转过头来,瞅着罗辉和付新。 听见董夫人喊的罗辉,到底还是又戳了下付新的头,才站直了身子,轻蔑地瞥了眼付悦,摇摇晃晃,大摇大摆地走了。 付悦的脸也是一片的通红,那是气的。 只要一想到,曾经看到的罗辉的命册,付悦就不能死心。 即使、即使罗辉看不上她,她也决不让罗辉落入到付新的手里。 付新! 付悦抬头,瞅在床上的付新。 付新也在看付悦。 就像多年前一样,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对视着。 众人去送董夫人和罗辉,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回来,丫头婆子们刚出去的出去了,在屋里的站得也比较远。 付悦走到了床沿边上。 付新也不甘示弱地挺直了腰板,看着付悦,目光冷冷的。 现在付新对付悦,只觉得她阴魂不散。 付悦瞅了瞅左右,小声地在付新的耳边说道: “我不会认输的,即使我得到不他,我也不会让你得到的。” 付新瞅着付悦,微微地笑着,然后一晃手,手里捏着一个帕子,道: “你猜这帕子是大夫人的,还是董夫人的?” 付悦当时就愣住了,心渐渐地往下沉。 果然,就见罗辉先进到屋里,瞅着付悦,一皱眉: “我们走,你就是应该送出去?怎么还没走?” 原来在门口,董夫人和罗辉虽然是客人,但武老太君和付国公是长辈,所以董夫人是先让两位老者回去了的。 然后罗辉就提醒董夫人,说她的帕子落屋里了。 这才折回来。 罗辉一马当先的,便就冲了回来。 付悦被折回来的罗辉吓了一跳,急忙说道: “我只是关心五姊,留下来看看五姊的伤。” 付新瞅着付悦,却冷酷地说道: “没有,她在说谎,她刚对我说,她不会认输的。” 看着付悦变了脸色,付新哼哼地又说道: “她还说什么即使她得不到,也不会让我得到。我都听不懂,她说得是什么话。” 正这时候,赵夫人陪着董夫人进来,后面跟着一堆的人。 有付宽,还有三个儿媳妇。 付悦惊叫着说道: “五姊,我和罗公子清清白白的,五姊已经要跟罗公子定婚了,又何必拿这些话来陷害我?我和罗公子真的没什么,妹妹与五姊解释多少回了,五姊就是不肯相信。” 付新才要说话。 罗辉乜斜着瞅着付悦道: “你干嘛与她解释这些?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憨娘来嫉妒你?你是不是觉得这屋里的人,都是白痴,所以,随随便便的就信你的话?” 付悦一脸的委屈道:“我……” 罗辉本就看不上付悦,哪有那个耐心听付悦解释,冷笑着说道: “你一个过了继的庶女,一分没有,瞧你这一身的穷酸相,我可是有什么时候对你过好脸,让你五姊误会也行。我一见你,比见着狗屎还觉得恶心。你五姊可是疯了不成?她是笨了些,可也没到了会嫉妒误会狗屎的地步吧?” 付新听了罗辉的狗屎论,实在忍不住,在边上破功先笑了。 付悦的脸,被罗辉呛得红一阵白一阵的。 她本来想借着付新的话,胡搅蛮缠着,将婚给搅和黄了。 一个男人,要是跟家里的两姊妹都说不清楚,赵夫人再想保住这婚,付宽也会不干的。 罗家是好,但付国公府的名声,也还是想要的。 付悦抬起眼睛,眼里盈着泪,才要说话。 罗辉一跳多远,道: “你打一小就想往我身上靠,我就说你不要脸,娘、娘,看看,她又要赖我。幸好我每次都躲得远。” 付宽一脸的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夫人恨恨地看着付悦,心下却在盘算着,呆会怎么收拾她。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一回 11(砸脚) 董夫人瞅了瞅众人的脸色,连忙不再让罗辉继续往下说道: “我知道你洁身自好,好了,哪儿都有你说话的份。大夫人和世子爷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拿了帕子,咱们走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付悦,看到了付宽看向她的眼神,才知道怕了。 那帕子,就是罗辉折回来时,趁着人们不注意,放到付新的手里的。 付新虽然不够聪明,但也知道,罗辉是不会用帕子的。 而且那帕子的颜色、还有材质,不像是小娘子用的。 付新便就猜着了。 没想到,付悦果然往套里钻。 能收拾付悦,付新很开心。但仍是不禁想:罗辉果然是太阴险了。 待送走了董夫人和罗辉之后,付宽直接去了接星苑,也不知道付宽是如何跟高姨娘说的。 付宽从接星院出来之后,直到延居里。 付新已经被人用藤椅抬着,回自己院子里养伤去了。 董夫人来要付新八字的事,已经在国公府里,瞬间传开了。 现在的付新,在付国公府里面,那可说是,一时间风光无二。 就是付纹见了付新,都眼里泛着酸气。 虽然付纹喜欢的是李演。 但她自忖,即使李演是宰相家的庶子,她是国公爷的嫡孙女,但仍是配不上的。 回燕居里,来看付新的人不断。 有真心的,也有假意的。 而付宽在延居里,屏退了丫头婆子之后,瞅着赵夫人,道: “过继不是儿戏,不能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她好坏,都系到了咱们家。” 赵夫人知道付宽说得的付悦,也不出声,只是淡淡地笑着,瞅着付宽。 赵夫人在等,她要看看付宽怎么处理。 如果合意了,她就不出手。 若不然,这一次,赵夫人打算着要一劳永逸。 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想来赵夫人过份些,付宽也说不出什么的。 付宽也知道赵夫人在看他的笑话。 说实话,付宽现在也是非常的后悔。 也终是理解,付伟为何会对付悦那样的无情了。 付宽叹道:“你对高姨娘好一些吧,终是我对不起她。” 赵夫人笑道: “世子爷这话说得,我什么时候对她不好了?刚出事那几年我恨她,后来想她这么些年本本份份的,可曾苛责过她?我还要对她怎么好?不登她门,嫌她年老色衰的,可是世子爷。” 付宽被赵夫人的话,呛得脸一阵的红。 咳了声,付宽说道: “欢娘,送城外的养心庵吧。反正也和庵主说好了,咱们家要送个小娘子过去的。不是憨娘,换成了欢娘,也是一样的。” 赵夫人冷笑着,瞅着付宽道: “世子爷打算什么时候将她接回来?” 付宽说道: “她什么时候出嫁,什么时候接回来。” 赵夫人满意地笑了: “还是世子爷安排吧,要不然明儿又该说我这个嫡母,容不得她了。她那张嘴,世子爷应该知道,颠倒是非的本事,可是无人能及。” 付宽点了点头。 被付宽让人控制起来的付悦,一直在担心着。 担心她会被送到养心庵里。 因为,付悦和付亮在听闻付新和罗辉的流言出来,便就准备好了,就是不能让付新从族谱上除名,也要将付新挤去京城外的养心庵里。 所以,未雨绸缪的付悦和付亮两个,早早的派了人给养心庵堂的老尼好处,让使劲地招呼,付国公府送来的小娘子。 虽然京城外的庵堂,付悦没去过。 但付悦在广陵时,可是去过另一个庵堂的。 对于犯了大错的女眷,无论是京城贵族,还是一般大户人家里,都差不多。 而收留这样的女眷的庵堂,应该也都相差无几。 这落在付新身上,付悦只恨不得庵堂不够狠。 但若是落到自己身上。 付悦只一想到,她在广陵时,在城外庵堂里受的罪。 不由得,付悦就是一身的冷汗。 可是她出不去,现在想去求谁,也是不能的。 正当付悦无比绝望的时候,高姨娘来了。 高姨娘满头的白发,脸颊越发的瘦,两只年青时大而漂亮的眼睛,眼窝深陷。 守门的婆子开始时,并不乐意让高姨娘进去。 高姨娘跪到地上,哭道: “是世子爷、世子爷答应的,这孩子就要被送走了,就让我进去吧,我又能怎么样呢?还能放她出来不成?” 后面跟着的牛婆子连忙拿了两块碎银子,塞到守门婆子的手里,满脸堆着笑道: “两们大娘,就行行好,真的是世子爷答应的。有什么事,再不会连累两位大娘的。” 那是高姨娘仅有的财产了 守门的婆子,对视了一眼,这才放了高姨娘进去。 付悦听了声,早已经等在了门口,看着救星一样地拉住高姨娘道: “姨娘,姨娘,快救救我,他们,他们是不是要送我去养心庵?我去了会死的,姨娘、姨娘救我。” 高姨娘拉着付悦,就是哭。 付悦一见,便就知道,高姨娘也没有办法。 用力的甩开高姨娘的手,付悦转过头,面着墙,极为不耐烦,恨恨的说道: “两辈子,你就一直这样没有用。你除了会哭,还会干什么?哭、哭、哭,哭有用吗?哭要是有用,我早就哭了。救不了我,你来干什么?来看我笑话来了?我没听你的话,现在落成这样的下场,你满意了?” 高姨娘跪在了地上,拉着付悦的衣角。 一道声音,从这娘俩个的背后,门口处传了进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很明显,这是付宽的。 付悦和高姨娘都吓得脸瞬时便就惨白一片。 谁也没想到,付宽会在这个时候进来。 付悦转过身来,跪到了地上,急着辩解道: “世子爷,不是的,不是” 付宽怒喝: “你给我住嘴,再说话,我就直接让人将你的头发给剃了。” 高姨娘连忙想给付悦辩解几句。 付宽不容高姨娘说话,上前一把将高姨娘拉了起来道: “你是不是想女儿想疯了?你看好了,她不是你的女儿。原来平日里,你都是这么对她的?你当她是你祖宗吗?” ------------ 第三十一回 12(挑明)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高姨娘目光有些木讷地看着付宽。 赵夫人站在门口处,嘲讽地笑着,看着屋内的三个人。 就像是在看着一出,戏台子上的闹剧一般。 本来付宽还打算着等明天,准备些付悦的东西,再送到养心庵的。 这一下,付宽立时便就打发了人来,付悦挣扎,几个婆子压着,直接便就送了出去。 无论高姨娘如何苦苦哀求,付宽全然不顾。 高姨娘想跟着去,付宽也不准许。 赵夫人看高姨娘可怜,本来想给求两句情的。 付宽这一次,算是被气狠了。 他万没想到,高姨娘竟然能给付悦跪下。 而付悦,竟然无动于衷! 因此上,赵夫人还未说话,付宽两只眼睛瞪了过来。 赵夫人生生将话咽回肚子里。 高姨娘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付悦被架上马车走了,身子往后一歪,晕了过去。 赵夫人连忙让人将高姨娘抬回接星苑里,请了太医来,亲自看着把了脉,看着丫头婆子把药煎了,灌到高姨娘的嘴里。 等到高姨娘悠悠地醒了,看了看左右,没有付宽。 赵夫人叹着气,劝道: “你也别恨我,不是我说你,全都是那丫头自己做的。而且这一次,也不是我下的手。是世子爷气急了。我看她是不知道悔改的了,你要是听我的,这个女儿还是别要了吧。要真是寂寞了,上善堂领个小的来养吧。” 高姨娘看着赵夫人,一脸的绝望,然后伸手拉住赵夫人的手,道: “夫人、夫人,奴婢从没有恨过夫人。都是奴婢的错,从一开始就是奴婢没教育好女儿,害了大娘子。夫人……奴婢对不起你。” 赵夫人见高姨娘哭得凄惨,只得任高姨娘拉着手,劝道: “好了,好了,都多少年的事了,还说来干什么呢?我现在只求憨娘好,别的再不求了。你也是,想要女儿,就去善堂或族里领一个,我看欢娘那丫头,平日里眼珠子乱转,就不是个安份的。” 高姨娘一见赵夫人安慰她,心底就更觉得对不起赵夫人了。 不觉就大哭了几声,高姨娘猛地坐了起来,就要下地给赵夫人跪下。 赵夫人、牛婆子、丁婆子一众的人,连忙地拦住了,好说歹说的,才将高姨娘劝住了,没下到地上来。 但高姨娘仍是跪在了床上,口口声声地说道: “夫人,奴婢、奴婢对不起夫人,奴婢与夫人实话说了吧,欢娘、欢娘就是悦丫头,这是真的,她记得以前的所有事,奴婢问过了的。欢娘……欢娘……就是……” 高姨娘说到最后,实在是泣不成声,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一口气没喘过来,便就又晕了过去。 丫头婆子吓了一跳,边忙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药的。 而高姨娘的话,犹如一道炸雷,瞬间将赵夫人给惊得回不了神,愣住了。 赵夫人被众人挤到了外边,她愣愣地看着床沿边上,因为高姨娘晕过去,而着急忙碌的人们,有些不敢相信高姨娘刚说的话。 可是,赵夫人细细地回想,却又不由得不信。 如果、如果付悦不是先知道些什么的话,又怎么会在她要认付新的时候,跑到初平园去? 她对初平园,对她的亲生女儿,都颇为了解。 如果付悦是那个祸害回来的话? 赵夫人暗自庆幸,幸好这一回,她看付新看得紧,要不然,岂不又要被付悦害了? 也幸好付悦被送走了,接回来,便就直接嫁出去。 而高姨娘之后以说出来,也是看着付悦自进到国公府里,一回又一回地作。 而这次若不是十分过份的话,付宽也不会将付悦送到养心庵里。 赵夫人不知道付宽与高姨娘说了什么,但赵夫人知道,高姨娘是怕了。 其实高姨娘说出来,也不是为了赵夫人或是付新防备。 而是为了付悦着想。 高姨娘怕付悦再弄出上辈子的事来,害人害己。 悠悠醒来的高姨娘,透过婆子们的缝隙,看向了赵夫人。 赵夫人也在瞅着高姨娘。 她们俩个,都爱自己的女儿,本没有谁对、谁错。 赵夫人又重到床沿边上,看着跟前的婆子,幸好人不多,又都是长年在府上的老人,嘴都紧。 但赵夫人仍是沉着声音说道: “刚姨娘受了刺激,胡言乱语的,你们别乱往外传。” 几个婆子连忙答应道: “姨娘一时发急的话,老奴都没听清楚呢。” 高姨娘瞅着赵夫人,喊了声:“夫人……” 赵夫人连忙安慰道: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吧,你女儿不会有事的。她就在养心庵里安心的为自己祈个将来,不会让她出家。明儿大了点儿,许了人家,出嫁便就接回来。到时你想跟着她过,我们也不拦着你。” 高姨娘感激地跪在床上,不住地磕头道: “谢谢夫人,夫人心好,将来一定长命百岁的。” 赵夫人连忙让丁婆子拦住高姨娘,说道: “你好好的将养身体,明儿好了,趁着世子爷什么时候高兴,求世子爷给她定门亲,明儿嫁了人,有了孩子,或许就安份了呢。” 高姨娘连连道谢。 赵夫人又训斥了接星苑的下人,让好好的侍候高姨娘。 从接星苑出来,赵夫人的心仍是跳个不停。 刚在高姨娘哪儿,赵夫人不过是强忍着而已。 赵夫人急速地往前走着,直奔初平园去了。 跟在后面的丁婆子,有心想拦着,却又不敢。 初平园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赵夫人走到了琴室里,古琴安好的放在原处,就像当年她的女儿还在时一样。 上一次,这琴被动过,正是付悦。 付悦当时的装扮、所弹之琴乐,赵夫人活生生地将付悦错认了。 一想到这,赵夫人的心紧缩到了一起。 气都喘不过来。 赵夫人扶住了边上的案沿,拿着帕子的手,攥成拳,按在了心口。 丁婆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了赵夫人道: “夫人、夫人。” 赵夫人回复了会儿,摆了摆手,道: “我没事。当年我能挺得过来,更何况现在。我知道,我知道,这是高姨娘的阴谋,她们想我是傻子。”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一回 13(收拾付亮)(加更) 说到高姨娘,赵夫人目光阴冷。 赵夫人到现在也承认,高姨娘不是坏人。 她们俩个,都为了自己的女儿。 所以,高姨娘算计她。 赵夫人也能理解。 但,理解不代表她就肯上当。 赵夫人嘴角挂起冷冷的笑,说道: “我知道,高姨娘想让我去问欢娘。高姨娘想将欢娘弄回来,她自己没办法,就跟我耍了个心眼。想让我怀疑,以为我会为了新儿,将欢娘弄回来。好查清当年的事。” 丁婆子没敢接声,只是扶着赵夫人。 赵夫人惨然地笑道: “我不会上她们的当的。知道了又如何?乱葬岗上,哪个枯骨是我的新儿?我不会的,决不会上她们的当的。” 说着说着,赵夫人的泪流了下来,道: “我的新儿,我可怜的新儿” 从初平园出来,站在了初平园的门口,赵夫人看了又看,终是说道: “让人将里面的东西搬走,把这里收拾了吧。” 丁婆子喊了声:“夫人!” 赵夫人摇了摇头,道: “我想开了,如果那丫头是那个祸害的话,那憨娘就是我的新儿,我还留着这里做什么?” 丁婆子见赵夫人想开了,不管付新到底是谁,总归不是鬼。 然而事情没过两天,付亮就又让人给打了。 这一次可不是让人打了闷棍,而是罗辉带着人亲自打的。 打完付亮,还带着他去见官。 告付亮妄带巫祝,善构图谶,意图不轨,似有非份之想。 说白了,这可是谋反重罪,要诛九族的。 到了长安令哪儿,长安令没敢接,紧急去找当朝宰相。 好在付国公一辈子老老实实,家里人也没有在外面惹事的。 李林甫虽然喜欢构陷别人谋反,但也不到于随便就给人扣帽子。 折子送到李林甫手,看了看,李林甫又打回了长安令手。 长安令还是害怕,死不肯走。 没法子,李林甫只得在折子上写了几句话,让人给长安令退了回去。 长安令拿过来看时,上面那几句话的大意,就是: 付国公府上承皇恩,家中之人老老实实,并无违法乱纪之人,或有误会,贸然围府,上下几百口人,不若查实了,若真有谋反迹象,再来上报。 长安令苦着脸,只得兴案升堂。 罗辉一身锦绣,背着手,挺拔英俊的往堂中一立。 再看付亮,鼻青脸肿,头发散乱,一又鼓鼓的眼睛,阴狠地瞪着罗辉,心道: 鬼你都敢打?你真是不要命了,等我明儿死了的,非跟你没完不可。我再怎么的,也是地府里呆了上百年的接引鬼。明儿你落到我手上,我非把你送畜生道不可。 可惜再明儿个报仇,也躲不过今天的惩罚。 原来付亮到底还是想在,付新与罗辉的八字上做文章。 便就亲自出去,寻了个巫祝来,让那个巫祝想法子混到将军府里,去给付新的罗辉批八字。 只要批成不合,便就能阻了付新的罗辉的婚事。 付亮和付悦的想法一样。 罗辉可以娶别人,可以娶付悦,却决不能娶了付新。 可惜,罗辉和董夫人什么人? 早就有所准备了。 罗辉更是就等着付亮出手呢。 付亮偏就不让罗辉失望。 罗辉领着人,先狠揍了付亮一顿,再到长安令这儿来报官,说他形迹可疑。 其实罗辉一早就猜着,李林甫可没空管这鸡毛蒜皮的事,肯定会将案子给打发回来。 他就想吓一吓付亮,也给付国公点儿教训。 京城令不认得付亮,可他认得罗辉。 也不敢怎么拿官架子,高高地坐了,不轻不重的问道: “罗小郎是要告这两个人谋反,可有何证据?” 付亮和那巫祝被压在底地,大声喊冤。 京城令喝道:“公堂之上,休得喧哗,否则打板子。” 付亮自来到人间,除了上回挨打,再没受过苦的。 前世时,也曾受过苦的,自然怕了。 罗辉轻蔑地瞅了这二人一眼,冷笑着将手里的东西交了出来道: “付亮身为付国公之子,白日里私会巫祝,这是他们拿的图谶,不是意图不轨,可是什么?” 京城令让人将罗辉手上的东西,递给他看。 那巫祝急忙解释道: “青天大老爷明查,那是小人推演八卦生辰命运用的,决不是什么反书。” 罗辉也不理这两个,就与长安令说道: “晚生觉得,令首可派人去付国公府里去搜,应该不止这些。再说谋反重罪,哪有不上刑的?” 其实边上,夹棍已经抬了上来。 长安令一声上刑。 夹棍上上,就听付亮和巫祝两个,立时哀嚎不断。 夹过一回,长安令便就问一回。 付亮和巫祝两个,不为家里,也知道谋反是要杀头的,如何肯认? 于是刑过三巡,两人均是晕了过去。 于是长安令一面让人将他俩个收监,一面亲自带着人,去付国公府里去搜寻。 长安令也是个人精,因为与罗辉同行,两个人便就在路上说了些闲话。 长安令笑道: “自来律令上明写,诬人谋反,与之同罪。罗小郎就不怕?” 罗辉骑在马上,不急不忙地说道: “令首错了,晚生只是今天刚好碰见这俩人,形迹可疑,所以手抓了来与令首。至于他们是否谋反,晚生可从未说过。” 长安令一想,罗辉押着这两人进来时,只是说“意图不轨”。 可从没直接说过这俩个人,要谋反。 长安令不由得夸赞罗辉道: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小郎少年英雄,他日定是非凡之人。” 罗辉一抱拳,连声说道:“谬赞了,实在惭愧。” 待到了付国公府和将军府的街上,罗辉笑道: “既然令首有公务在身,晚生就不打扰了。” 长安令与罗辉告辞,带着人,如狼似虎的杀到了付国公府。 付国公府的守门人见他们吵嚷着,国公府里有人谋反,这是来搜查证据来的。 也不敢拦着,只是哭喊着跑进去给付国公报信。 彼时正是午休的时候,付国公吃了午饭,正在他的院子里,让柳姨奶奶坐在一边,轻轻地敲打着腿,小憩着。 ------------ 第三十二回 突受一惊埋伏病 命中注定枉奔波1(开心) 突然听见外面人哭喊着: “国公爷、国公爷不好了,五爷谋反,官兵来抄家来了。” 付国公突然惊醒,心突突地跳。 这造反可不是闹着玩的,付国公这时候就是想起来,发现已经起不来了,抖着手指着外面对柳姨奶奶喊道: “快去外面瞅瞅,怎么回事,乱吵吵什么呢?造反?谁造反?哪个造反?” 柳姨奶奶也吓坏了,趿拉着鞋就往外面跑,正好和从外面冲进来的小厮撞了个满怀。 “哪个死小子,也不通报,就敢”柳姨奶奶倒在了地上,气得就要骂。 丫头婆子这时候也都出来,赶着去扶柳姨奶奶。 那守门的小厮,哪还管得了这些? 几步冲了进去,就跪地到付国公的面前,语无伦次地说道: “国公爷,不好了,他们说五爷谋反,长安令带着人,上咱们家来抄家来了,人已经在进来了。” 付国公一听,一口血从口里吐了出来。 这时候,连声道: “快去请世子过来,快,快,你们别在这儿呆着了,都给我出去。” 丫头婆子们一听,也吓了一跳,全都做鸟兽散。 只柳姨奶奶一听五爷,说得不就是付亮? 面色大变的柳姨奶奶哭着上前,拉着付国公道: “国公爷,国公爷,这不可能的,五郎、五郎怎么可能谋反?他平日里都少出门的。国公爷,一定要救救五郎啊。” 付国公现在,可是极为的烦躁,只想到要安然到老,哪还会顾得到什么五郎、六郎的。 他活得年岁多,自然见多了,因为谋反,被抄家,全家男子斩头、女人为奴的。 不管是真谋反,还是假谋反,只要扣上了谋反罪名的,没几家翻案的。 现在的付国公,可是恨不得没生过这个五儿子。 付国公极为不耐烦地,对柳姨奶奶说道: “这什么时候,还不扶人下地看看怎么回事。哭哭哭,这时候哭有用?让你平时惯着他,家都快被他祸害了。” 柳姨奶奶这时候敢怒不敢言,也只得去侍候付国公下地。 这工夫,长安令已经带着人,到了屋门外面。 长安令还算会做人,并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打发了国公府的人进去通报一声,他们来搜查一下。 付国公被柳姨奶奶扶着,勉强坐了起来,连声让请长安令进来。 长安令进到屋里,冲着付国公一揖道: “国公爷万安,下官有公务在身,有失礼之处,改日再亲自上门陪罪,今天,免不了得罪了。” 付国公这时候也是吓坏了,连忙说道: “随意,随意。” 长安令出去,站在门下,对着他带来的兵丁道: “仔细翻查,不得遗漏,但不准许毁坏东西。国公府男眷全部带至到这里,女眷全部带至老太君那里。听闻国公府有位武姑姑住琪乐园,那里不要惊动。” 兵丁得了令,如一群恶狼扑向了食物。 长安令不放心,到底被这帮子人给冲撞了,亲自领着人去了趟武老太君那里。 还是武老太君镇定。 一面谢谢长安令,让人拿了银子,给长安令,犒劳兵丁一面打发了老婆子出去,将女眷全都请到迎松院来。 一时间,整个国公府人心惶惶。 付新却是什么也不知道。 她一早上,便就被武琪给请了去,说年也过了,提前上课学习。 这时候的付新,正在琪乐园里,对着张秀儿控秘呢。 自那日,韦贤摔了之后,张秀儿便就跟着去了,然后流言飞起,付新就一直被赵夫人带在身边,哪儿也不让去,所以就一直没有见着过张秀儿。 本来付新并没有多想。 主要是一看见张秀儿,才想起韦贤摔着的事,怎么说也认得,一起玩过。 所以,付新出于关心,就随口问了一句,韦贤的伤如何了。 张秀儿嘴上说着:“没什么大事,已经大好了。” 但却突然的扭捏起来。 习惯了张秀儿大咧咧性的付新,开始疑心起来。 左看右看的,将张秀儿的脸都瞅得红了,一推付新道: “你瞅我干嘛?” 付新贼兮兮地笑,便就扑到了张秀儿身边,上闻下闻的。 张秀儿推付新道: “你是小狗吗?闻什么呢?” 付新笑道: “我还以为秀姊给我带了糖来,怎么无故的这么甜呢?” 张秀儿听了,就又犯起了脾气来,叉着腰道: “我说什么了吗?你问我他好没好,我说他好了,怎么了?怎么了?哪里不对?” 付新也不怕张秀儿,便就装起刚刚张秀儿说话时,眼神躲闪,说话也不似以往那般痛快的模样来,好像非常不愿多说似的。 就见付新有模有样地学着张秀儿: “嗯,嗯好多了。” 张秀儿一见,脸更红了,就追打起来付新来。 付新边跑,边笑着说道: “秀姊是坏人,秀姊自己说,这像是秀姊平时说话的样子吗?啊,秀姊恼羞成怒了呢,姑姑、姑姑求命啊,秀姊要杀人灭口了。” 武琪看着付新和张秀儿,不由得笑了。 每日里看着这两孩子在跟前,还不觉得什么,这一过年,这么多天不来,武琪才感觉出冷清来。 开始时,武琪还担心,付新和张秀儿两个,会为了罗辉,反目成仇。 现在看来,她是多虑了。 而且也没有看错张秀儿。 张秀儿虽然看起来大咧咧的性子,却是个极为恩怨分明的。 对于事情也想得明白。 不过,武琪看出来,张秀儿好像并不知道罗辉和付新的流言,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言而喻! 肯定是张秀儿忙着关心韦贤,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步了。 要不然,传得满京城都知道的事,张秀儿这时候见着付新,能不取笑付新? 竟然只被付新娶笑? 武琪笑着拿手点付新,摇了摇头道: “好了,别闹了,一个一个的,都被人问了八字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这可怎么好?” 付新一听,脸“唰”的红了,冲到武琪的怀里撒娇道: “姑姑、姑姑。” 张秀儿听了,两眼立时一亮: “问八字?有人上家问憨娘八字去了?谁?谁?谁家的?我怎么没听说?” ------------ 第三十二回 2(收获) 说着话,张秀儿也凑到了武琪和付新的跟前,来来围着搓手道: “应该不是我师兄吧?要不然,我住在将军府里,竟然都没听说?憨娘乖,快说,谁家?我师兄出现竞争对手了?长得怎么样?人品好不好?太好了,太好了。” 张秀儿一副不怕事大,极度兴奋的模样。 付新将头埋在了武琪的怀里,不肯理会张秀儿。 武琪听了张秀儿的话,笑着空点张秀儿道: “你啊,还好意思说?” 张秀儿也羞涩起来,拉起武琪的手,来回摇晃着撒娇道: “姑姑,姑姑就告诉秀儿吗。谁家的,给憨娘问八字,大夫人什么意思?啊,我师兄要被抛弃了吗?” 武琪笑着将付新和张秀儿全拍走,道: “你们俩个上我这儿来,干什么来了?竟玩,还不该干嘛干嘛?” 张秀儿和付新两个对视了一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都转过去,拿起自己手里的绣活来。 却不知道,此时的国公府里,可是乱了套了。 武琪瞅着眼前,什么都不知道的付新和张秀儿,不觉得摇了摇头。 罗辉那小子,昨天的时候,突然又从墙那边溜了进来。 然后非让武琪今天,将付新说什么也要弄到琪乐园。 武琪自然不能无故就听罗辉摆布。 罗辉只得说了一点点,大概就是今天,付国公府里会有官兵来,怕付新吓一跳,所以让她躲一躲。 并向武琪保证,肯定是有惊无险。 武琪不错眼地瞅着罗辉,嘴角挂着了然的笑。 饶是罗辉脸皮厚,却也瞅得都不好意思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武琪却是知道,这一次是罗辉干的。 而罗辉与国公府有什么冲突? 不外乎就是看不过那些个欺负付新的人被。 武琪说了罗辉几句,让他做得别太过份,也就笑着答应了罗辉的请求。 毕竟付新天天与武琪在一起,什么样的人,自然了解。 无故的总招人算计,武琪也觉得,那些个人,是要些教训才能长记性。 付新和张秀儿虽然拿起了绣活,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时不时的,就要相互逗一下。 偷偷的,趁着武琪看别处,或是干其他事的情的时候。 自以为没有被发现。 武琪暗笑着,摇了摇头,却并没有点破自以为聪明的两丫头。 却说现在的付国公府,那帮子兵丁,将国公府的人全都掬到一起,然后,便就虎一样的四处搜查。 别说谋反,这时候,就是妄通巫祝,私议图谶等,都是重罪。 长安令虽说不敢得罪深了付国公,但仍是十分重视,就怕错过了,明儿再真的谋反,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因此上,即使为了自身着想,长安令也是宁可错杀,决不放过。 可以说,整个付国公府,这些个兵丁,都快掘地三尺了。 但,搜来搜去,也不过是搜着几本**而已。 然而,对最让人尴尬的是,在付国公的床柜夹层里,兵丁竟然翻到了一本素经图。 当着儿子、孙子的面,兵丁拿着那图让老国公爷看。 那一张张、一页页,火辣辣高真图片。 老国公爷的一张老脸,也如那图一样火辣辣的。 八十岁的付国公,如何承认? 好在男女是分开关押的。 要不然,武老太君非真拿拐棍打付国公不可。 付宽瞅了眼那图,又瞅了眼自己的亲爹。 那可真是他亲爹。 付由也在瞅着,脸上也是一阵的臊得慌。 自然而然的,付由想起他小的时候,也曾在自己的床底下藏过这种图。 被下人发现,送到付国公哪儿时,可是一顿的好打。 付由低下头,没说话。 付宽叹了口气,却突然跪到付国公跟前道: “都是儿子的错,儿子私下里见了这图,起了歪心思。又怕儿子哪儿来往人多,再小孩子翻了去,便就趁着国公爷不备,偷放到了国公爷的屋里。不想今天被翻了出来,还请国公爷讨了儿子。” 付国公这才松了一口气,竟厚颜无耻地说道: “你都多少岁了,竟还看这等歪书,还累及父亲,真是太过份了。你还要不要脸?” 付国公说得义愤填膺,就好像那图,真的是付宽放他哪儿的似的。 付宽也不回嘴,唯唯称诺。 长安令也是个中老手了,如何看不出来? 笑了笑,也不点破。 长安令笑道: “虽说这是**,但世子爷放心,只要不是谋册,没什么大事的。只是人到岁数,还应以养生为上的好。毕竟也是儿子孙子一堆的人了。” 付宽起身,冲着长安令鞠躬,连连称是。 付国公的脸也臊得通红。 明知道长安令这是指桑骂槐,却也无计可施。 别处都还差着,只是付亮的折新园,和柳姨奶奶的柳园,却是搜查的重中之重。 没一会的工夫,兵丁也全没空手地来了。 就看从付亮屋里搜出来的。 **,禁画,竟然就有十数本册。 方命书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有妄窥天命之嫌。 然而,付亮屋里,搜出来,最多的,却是与刚刚付国公床柜夹层里,搜出的素经图不相上下的,各种图画。 而文字书,描写更是字字露骨。 长安令翻看了下,笑道: “人都说父父子子,我看应该是兄兄弟弟了。” 付家人,全都低着头,由得长安令说,也不吭声。 就是谋逆之罪洗脱了,这脸也丢大发了。 而长安令的搜查,对于谋逆没有收获。 但对于武老太君来,可就是大收获了。 而这个收获,主要是来自于从柳姨奶奶的房里,搜出来的东西。 清清楚楚,密密麻麻,详尽地记着,柳姨奶奶撑家这么些年,她克扣了付国公府上多少款项。 最主要的是,上一次付亮从柳姨奶奶手拿钱,去收天香草的事,柳姨奶奶竟然也记在了帐册上。 长安令拿着那帐册笑道: “一会儿,下管一定要拜会一下府上的姨奶奶,这帐记得可真是详细,一目了然。国公府可真是藏龙卧虎,就是帐房先生,也不一定比得过这位柳姨奶奶呢。” ------------ 第三十二回 3(无法出门)(加更)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说完这话,长安令瞥了眼付国公,却将那册子递给了付宽,道: “世子爷既然喜欢将东西到处乱放,那么就认一认,这册子可是世子爷的?” 先前,付宽只是看着那一册册的东西,知道是从柳姨奶奶哪儿拿出来的,并不知道是什么。 现在长安令让看,付宽就是想不看,也要接到手,做做样子。 但当他仔细看了那帐册之后,手上的青筋就已经暴了出来。 再怎么说,付琏也是付宽的嫡长子。 若柳姨奶奶现就在这儿的话,付亮都想过去,打柳姨奶奶一顿才好。 深呼吸了几次,才没发做。瞅了眼付国公,付宽对长安令道: “这只是一本私帐,不知长安令可否留给在下?” 长安令笑道: “案子审完,下官定亲自送至世子爷案上。” 搜来搜去,并没有搜到什么重要线索。 由于付国公府到底地位不似一般百姓家里,只是留了兵丁,将付国公府的前后门守了,然后便就让人将搜到的东西,全数装到车上,带走收队了。 回到官衙之后,瞅着那些个东西,长安令不死心。 为了保妥起见,就又提审了付亮一次。 刑具上了几回,付亮此时,可真恨不得重回地府了。 死去活来几番,到最后,连喊冤的力气都没有了。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付亮这时候,才清清楚楚的明白过来。 他以前再是接引小鬼,到了人间,就是一个普通的国公世子。 一个小小的六品长安令,也能要了他的命。 原以为自己比别人记忆年头长,比别人聪明。 却原来还是斗不过罗辉。 付亮暗恨,心下发誓,决不放过罗辉。 长安令见付亮招无可招,搜又没搜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这时候,不由得就暗自佩服起罗辉来了。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少年英雄。 罗辉打一开始,报官,只是说付亮妄自交接巫祝,似有不轨。 这一个似有,便就算不得诬告了。 长安令一面佩服罗辉,一面却又觉得这事有些棘手。 人心隔肚皮,万一付亮他日真的是谋逆呢? 思来想去的,长安令觉得,虽然没有收获,但仍是不能自己私做决定。 于是,便就将搜到的东西编次、打包,并写了一份说明册子,加一份奏本,趁着还未关防门,亲自送到了李府。 李林甫瞅都没瞅,也没接见长安令,只是让家奴重将东西退回,并传了句话。 其实大意,也就是说,付亮不像是能谋逆之人,敲打敲打,然后让付国公领回去,严加看管。 虽然李林甫家的下人,有些颐指气使,用鼻孔看人。 但得了李林甫这句话,长安令仍是高兴得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县衙。 可是长安令并没有放了付亮,而是擎等着付国公府,找人来赎。 而付国公府,自长安令带着人走了之后,立时就炸了锅了。 以付宽为首的儿子、孙子们,明知道是付亮惹出来了,但碍于付国公的威严,也是憨怒不敢言。 但武老太君可就不干了。 带了儿媳妇、孙媳妇、还有孙女儿、重孙子、重孙女儿,怒气冲冲地就杀将上来。 首当其冲的,武老太君让人,便就将柳姨奶奶给抓了起来。 付国公这会儿工夫见兵丁走了,又来了精神,怒瞪着武老太君道: “你这老太婆,儿子出了事了,你不说想办法,却来抓她做什么?” 武老太君冷冷地笑道: “我想办法?国公爷的好儿子,国公爷自己想办法,像那种败家儿,我可不敢要。这个女人屋里的东西,国公爷没看,大郎可看了。国公爷别怕,我先关了她,等着长安令将东西送回来时,我再治她的罪。有得让国公爷说不出话来。” 付国公这会儿,满是心疼的瞅着柳姨奶奶。 心里盘算着,现在还不是惹武老太君生气的时候。 得要先将付亮救出来再说。 到了晚上,付新下学从琪乐园出来,去延居给赵夫人和付宽见礼时,付国公府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从主人到奴婢仆从,都有些阴郁。 付新一路瞅着,颇有些奇怪。 但见赵夫人神情恹恹的,付新关心地问了问,但赵夫人又不肯说。 付新以为赵夫人大概是与世子付宽生气,不好与她说呢。 待回到回燕居,才知道付国公府里,白天时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意图谋逆,这若是坐实了,可是要诛连九族的。 付新也是吓了一跳。 于是,在回燕居换了衣服之后,付新就又去了延居。 纪妈和绣燕的意思,并不想让付新过去。 赵夫人现在正是心烦的时候,而付新过去了,却也于事无补,只能让赵夫人倒过来安慰付新。 可是付新却不这样想,觉得纪妈和绣燕这样打算,就是将自己当成了外人。 不管能不能帮上忙,付新这个时候,都想呆在赵夫人的身边。 母女本来就不是靠着谁有本事,而联系到一起的。 靠的是亲情。 而这个时候,付新认为,做为女儿,她正是应该陪在赵夫人身边的时候。 延居里,只有赵夫人。 三个儿媳妇,和着孙子、孙女儿,今天都吓了一跳,所以赵夫人都让他们回自己的院子,压惊去了。 而付宽,留在了付国公哪儿,与付由商量着,怎么将付亮弄出来。 不管怎么样,弄出付亮来,付国公府这意图谋逆的罪名,才真正的洗脱了。 整个付国公府的人,才能放心睡个安稳觉。 付亮呆在牢里一日,整个付国公府的人,都像上了枷锁似的,不得安心。 好像随时都会被人掬走,杀头。 付新到延居时,赵夫人正是连晚饭也吃不下,来来回回地在延屋正室里转。 一会儿一望向门口,看看付宽回来没有。 这个时候,以付国公为首,都人心惶惶的。 赵夫人也不敢派了人去打听。 只得自己担心。 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见到付新,赵夫人就像心里有了主心骨似的。 赵夫人将付新搂到怀里道: “乖孩子,在回燕居听说了?也吓了一跳吧?没事的,有娘呢,没事的,没事的。肯定是弄错了,明儿查清就好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二回 4(爬墙)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赵夫人说这话,明着好像在说给付新听,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付新抱着赵夫人,小声说道: “娘,我怕,我真的怕。” 搂住了付新,先前一直彷徨无措的赵夫人,虽然对于眼前仍是一点头绪没有,但却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 怀里不是空的,心也不是空的了。 赵夫人想到,她是母亲,她要守护的人很多。 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儿。 所以,即使没有办法,她也不能倒下。 其实付新怕是怕,却也不是个没有主心骨的人。 关键时候,还是挺有主意的。 她只是想安慰赵夫人而已。 但是,付新知道,安慰的话谁都会说,最是没有用处的了。 所以,她选择了依靠赵夫人。 而事实上,付新这样是对的。 比进到延居,说一堆无用的,好听的话,管用多了。 可是在付国公哪儿的付宽和付由,就没有这么好了。 付国公自己没有办法,就逼命的似的,催促着付宽和付由赶快想办法,救付亮出来。 可是付宽和付由能有什么办法? 更何况,付国公府前后门口,都被兵丁守着。 虽然长安令没说,明眼人都瞅得出来,这是禁止府上人出入的。 更为可笑的是,付国公竟然逼着付宽和付由两个,连夜的想办法。 一刻也等不到明天。 然后,付国公便就将歪脑筋动到了罗辉的身上。 董夫人上次来付国公府问付新的八字,无头苍蝇一样的付国公自动的就将罗辉,当成了他的孙女婿。 付国公一副理所当然地说道: “大郎,咱们还用得着出门?你忘了罗小郎了?他和新丫头就差定亲,未婚媳妇家里出了事,他这个当孙女儿女婿的,自是要出力的。” 付宽一脸无语地瞅着付国公,看了几十年的父亲。 就在这刻,付宽都觉得付国公太不要脸了。 付宽只得实话实说道: “回国公爷的话,那日董夫人只问了憨娘的八字,到今天,并没有媒人上门。婚事如何,还不一定呢。” 付国公不乐意了,沉着脸说道: “你别给我找借口,我知道你向着你娘,看不上老五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就不信,今天出事的要是老四,你会见死不救?” 付由皱着眉,瞅了眼付国公,道: “国公爷别这么说,儿子也觉得大哥说得并没不妥。憨娘和罗小郎的事,半点眉目没有,怎么好直愣愣地就去求人?” 付国公一听四儿子也出言维护付宽,不由得大怒,跳着脚说道: “你们也别兴,我知道你们的私心,不就是看我平日里偏心于他,觉得不公,现在一个个的想看他笑话?可你们别忘了,他再怎么不好,也是你们的弟弟,若是谋逆罪定了,你们也是要受连累了。你以为我光是为了自己?心疼他?我也是为咱们家着急。” 除了身子不算大好的付琏之外,付璋、付琰由于成年,也全留在了付国公这儿想办法。 现见自己的祖父,已经到了不要脸的地步,这兄弟两个臊得低下头。 心下对付国公,极为轻视。 只是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付宽瞅着付国公,皱着眉,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 “就是咱们肯去找,可也过不到将军府里。咱们总不能也学欢娘爬墙进去。” 付国公不要老脸地说道: “怎么不能?大丈夫能屈能申,韩信都能忍胯下之辱,你为了家族,上百口子人,爬墙都不行?” 付宽实在是被付国公气得受不了了,大声的吼道: “爹忘了,罗将军府上住着的是女眷,罗将军没在京城。儿子就这样爬到罗将军家里,被人抓住了,儿子不做人无所谓,难着罗将军的夫人也不做人了吗?” 付国公还想狡辩几句。 可是付宽不容他说话,就又说道: “儿子可以丢脸,但罗将军丢不起这个人。这种事,好说不好听。儿子无能,国公爷既然主意多,就自己想办法吧。大不了,儿子一家子大小,陪着五弟一块儿死,总合了国公爷的意了。” 说完,付宽甩袖子就要走人。 这一次,付宽是真的生气了。 付国公一看,付宽要走了,付由就更没有什么办法了。 但又舍不下脸来,只得拿眼睛瞪付由。 其实付由也恨不得跟着付宽一起,甩袖子走人。 但是不能。 付国公所有的话都是假的,但一句话,总是真的。 他们不把付亮弄出来,谋逆的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付宽也就快乐快乐嘴,他付由还没付宽这样一大家子人呢。 可也舍不得陪着个姨娘养的送死。 所以,不为了付国公,为了他们自己,也总要想办法将付亮,先从牢里捞出来再说。 付由给付璋、付琰使眼色。 叔侄三个上去,将付宽拉住了。 付由劝道: “大兄别生气,国公爷再不对,也是咱们的爹。再说大兄说气话呢?咱们怎么就带着一大家子,陪着那个姨娘养的?疯了不成?先把他捞出来,再算帐。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说着话,付由将付宽拉坐到座位下,又是斟茶倒水递果子的,陪着笑继续说道: “消消气,消消气,咱们一起,慢慢想办法。大兄看,侄子们也都有儿有女的了,就真舍得?” 付国公这时候,舔着脸说道: “我刚也是急的,你生什么气?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不能真的瞪着眼睛,看着将老五的谋逆罪坐实了。” 付宽坐在哪,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道: “明天看看能不能出去,我先去舅家走动走动,让他去衙门打听一下。” 付国公一听,付宽还是拖,如何等得? 虽然也觉得让付宽去爬罗将军家的墙,的确不妥。 但,付国公却又突然想到,既然付悦能爬墙到罗将军府,那付新也一样能去。 过继孙女儿,难道就是放家里养着享福的? 可不正是关键时刻,也要为这个家做些贡献的? 自认为想到了两全其美计策的付国公,这时候就又说道: “等什么等?万一明天兵丁不撤呢?你爬墙进罗家不妥,董夫人名声不好。憨娘可以,让憨娘去。”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二回 5(怕媳妇)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宽揉了揉脑袋,已经无力与付国公争辩了,有气无力地说道: “爹、国公爷,憨娘与罗小郎还没定亲呢,罗家来问名,当初爹和姨娘不是还想让欢娘顶上的?董夫人走时,什么心情咱们也不知道。也许董夫人为罗小郎再先别家小娘子,咱们也不知道。” 听了这话,付国公可就不乐意了,冷笑着说道: “你要是不想让憨娘去就直接说,别拿这话来搪塞我。那天咱们在延居里可是都瞧着的,要说那个罗小郎对憨娘没意思,除非瞎子。” 这时候,付由也觉得,若不是因为付宽过继了付新的话,也许,罗家这门亲,就是他女儿付纹的。 现在,便宜都让付新得了。 那么,身为过继女,也应该承担些责任。 大门家兵丁守着,谁可知道明天能不能出去? 再说,就是出去了,赵家…… 付由也并不看好。 那如罗家,罗洪是边将,虽比不得安禄山,但皇帝宠爱边将,是出了名的。 更何况罗辉,与李演交好,满京城没有不知道的。 直接找罗辉的话,不比找赵家强? 于是付由也劝跟着付国公,劝说起付新过罗家的可行性,和好处来: “兄长好好想想,若是罗小郎果然对咱们家憨娘有意思的话,让憨娘求他一下,有何不可?不是弟弟瞧不上兄长的舅爷,真能救得了咱们家?我家里人单薄,兄长可是儿女、孙子孙女儿一堆的人呢。” 付宽因着付国公的偏心,所以,对于付国公,有着天然的反感。 虽然孝子当头,付宽嘴上不能说。 但,那种反感是一种本能反应,根本不受付宽自己思想上的控制。 一样的话,付由说了,可就不一样了。 付宽不由得,开始琢磨付新去罗家的可行性来。 想了又想,付宽说道: “我是怕大夫人不同意。” 付国公瞪着眼睛道: “连个媳妇你都治不了,还好意思说?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付宽一听,心下不自觉的就不乐意了,回嘴道: “那国公爷去与老太君说,老太君是婆婆,婆婆发话,儿媳妇总要听的。” 一句话,付国公就没了力气了。 付宽这话,就差没明着说,你不也治不来你媳妇? 付国公哪儿敢跟武老太君说? 先时,付国公只一提,武老太君就要拿棍子打他了。 若不是儿子、媳妇们拉着,他可就好看了。 付国公也知道赵夫人宝贝付新,瞅了瞅自己那个窝囊的大儿子,便就挨地的转了起来。 转了几圈,付国公站到了地当中,一跺脚,指着两个儿子、孙子道: “你们,一个个的,包括我在内,全都怕媳妇。全都是!你们说说,你们谁整治过自己的媳妇的了?” 包括付宽在内,付家男人全都低下了头。 其实,明着,好像他们一个个人模打样的,媳妇伏低做小的。 其实一到真正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全都心知肚明。 拿不住自己的媳妇。 只不过,武老太君到了年纪,敢直接拿拐棍打付国公。 而他们的媳妇,各有自己的绝招而已。 付国公是不会死心的,现在付家这样,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武家别说现在没落了,就是没没落,武老太君也不肯求付亮的。 而付国公也好、他的儿子孙子们都算上,满朝也没有结识几个有用的人。 没谁可求。 现在唯一能寄予希望的,也就是付新去求罗辉了。 付国公伸手指着儿子、孙子道: “你们全都回去给我想则,让憨娘去罗辉。我不管你们是跪着,还怎么求,让你们的媳妇说动大夫人,同意憨娘过罗家去。快去,都在我这儿守着,是想等明儿谋逆罪定了,槛车来拿?到时想求谁也晚了。” 付宽领头出来。 愁眉苦脸的。 付由与付宽齐肩地走,不无担心地说道: “兄长仔细想想吧,不管国公爷是不是偏心,也总归是将付亮弄出来再说。谋逆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在里面多呆一天,咱们就一天睡不踏实。大夫人舍不得憨娘,难不成罪真成了,憨娘成独善其身?” 现在天已经大黑了,付由望了望满天的星辰,叹道: “兄长总归听过,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句话吧?” 付宽叹道: “都回去吧,你们谁也别来延居,我会说服大夫人答应的。你们放心吧。” 付由、付璋、付琰瞅了眼付宽,没说疾。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 更何况,家里出了这事,其实心下也是慌的。 便就都急匆匆地回自己的小家去了。 付宽到延居时,赵夫人也将儿媳妇、孙子、孙女儿全都打发走了。 延居里,只有付新和赵夫人一起,剪烛说话。 见付宽进来,赵夫人急忙迎了出去,问道: “怎么样?国公爷怎么说?可想出办法来了?” 这么说着,赵夫人就又埋怨起付亮来,道: “也不知道国公爷怎么想的,也不好好教育老五,无缘无故的,他找巫祝干什么?” 付宽坐下,丫头端着水进来,付宽一摆手,让屋里的丫头全都出去了。 也不洗手脸。 看了眼付新,付宽叹道: “谁可知道,让人给抓个正着。惹出这等祸事来,弄得家里都跟着遭殃。” 由于紧张了一天,赵夫人也不给付宽找衣服,而是同样坐下了,说道: “老五就是国公爷给惯的。平日里专门跟咱们做对,放着憨娘不喜欢,非要跟个付悦来往密切。这才送走了付悦,他就……不对!” 赵夫人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惊得眼睛都瞪圆了,道: “不对,世子爷,好像哪儿不大对劲。” 付宽心里有事,瞅着一边坐着的付新,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呢,所以回答的就有些心不在焉: “哪儿不对了?” 赵夫人道: “不对,非常的不对。憨娘这边,董夫人才问了名,老五就去找巫祝。不对,老五这不是要谋逆,他这是想坏了憨娘的婚事。” 付宽听了赵夫人的话,这时候也渐渐明白过来,道: “先我们在国公爷哪儿想了半天,你这一说,好像是那么回事。”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二回 6(命财两不舍)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赵夫人恨恨地说道: “活该招了报应,就让他在牢里呆着吧,谁也不用去救他。” 付新听了赵夫人的话,心下也是一动。 想:不会是罗辉吧?要不然,还有谁会去告发这种事? 刚开始付宽回来,付新不好见付宽就走。 所以呆了会,也瞧出付宽好像要与赵夫人说些话,于是便就起身告辞。 不管付亮是出于什么动机,现在都要将付亮弄出来再说。 见付新非常识趣的离开,付宽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过继这个女儿,才是最好,最有用的。 先是解决了他长子的药费,现在,又要指着付新去捞他的五弟。 要不然,付国公这一大家子,都要完了。 这样想着,付宽不觉得冲着赵夫人,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来。 未语先笑地付宽,由衷地叹道: “还是夫人目光长远,看人精准。过继了憨娘来,简直就是咱们家的福星。” 赵夫人与付宽过了一辈子,如何不了解付宽? 这时候,看向付宽的眼神,可就警戒得很,道: “世子爷这是什么话?我过继憨娘,是因为喜欢她的性子,可没想过其余的。” 付宽笑了笑,并没有与赵夫人争执。 再难开口,该说的还是要说。 付宽不自在的咳了声,终还是对赵夫人说道: “门口被长安令的兵丁守住了,夫人知道吧?” 赵夫人点了点头,没出声,等着付宽接下来的话。 但那神情,好像已经儿猜着了付宽,或者说是付国公的打算似的,淡淡地笑着。 带着轻蔑与嘲讽。 付宽这时候可顾不得这些了,终还是说道: “若不敢快想办法,真坐实了谋逆,不光是老五,还有咱们这一大家子,都要陪葬。” 赵夫人说道: “世子爷就直接说,何必绕弯子?我舍不舍得重要吗?应该是国公爷舍不得老五,世子爷舍不得这付国公的位子吧?有老太君在,皇上又是个念旧情的。即使老五的谋逆坐实了,也不见得真的咱们全家陪葬的。不过是世子爷不想等罢了。以前,也有因为家里谋逆,皇上特别开恩,以爵位抵罪的。” 付宽被赵夫人的话,臊得脸上火辣辣的。但仍是说道: “话是这么说,到底人走茶凉。眼前人总比过去人得宠,更何况咱们?万一皇上不开恩呢?” 赵夫人道: “世子爷直说吧,想怎么的?” 付宽只得说道: “国公爷的意思,是让憨娘从上次欢丫头过罗将军府的地方,过到罗家,求罗小郎、董夫人从中斡旋一下。虽然还未正式定亲,早晚的事了。亲戚之间,帮下忙,也是应该的。” 只有付宽自己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其实和付国公说时的表情,是一模一样的。 赵夫人看着付宽,笑了。 她之所以接受了董夫人的药之后,却送出去一大笔飞钱当礼物,不过是不想付新还未嫁到罗家,就占了人家的便宜而已。 虽然那时候,赵夫人还不知道,罗家对付新有提亲意向。 付宽永远不知道,女人还未嫁,便就开始麻烦婆家。 那么,她在婆家的地位,就已经低了。 可是付宽将整个付国公府扣了过来,好像若是她不答应,那么付国公府的覆灭,不是付亮的错,而是她不肯让付新去爬罗家的墙。 或是付新自己不肯爬罗家的墙。 那么,惹祸的人没人去埋怨,所有的人,都会怨恨她们娘俩个。 赵夫人冷冷地笑着,点着头道: “现在晚了,要怎么的也得明儿早上,我会去跟憨娘说的,世子爷放心吧。” 付宽怕府长梦多,想让付新现在就去。 赵夫人忍着讥讽,说道: “就是真正的亲家,这个时候,没拜堂还要紧赶着解亲呢。更何况罗家只是问了憨娘的八字。咱们去求人,总要备些个礼物,虽然是从墙上过去的,但该备的礼,总不能少。谁家办事,只拿话去说,而两手空空?” 一席话,说得付宽哑口无言。 赵夫人笑了笑,就又说道: “上回子董夫人来,可是给老太君带了颗上好的宝石。世子爷还是去国公爷哪儿看看,可有什么抵得上咱们府国公府的礼物,拿来好让憨娘带过去。总不能让人罗家出人出力,还出财吧?” 其实,付国公不提钱的事,就是摆明了,不想花钱。 付宽有些为难的说道: ”咱们家里没有吗?看看,还是咱们出吧。我看国公爷的意思,大概不能给。“ 赵夫人立时沉下脸来,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道: ”他儿子惹的祸,他人不出,还不想出钱?哪那么好的事?若国公爷不拿出像样的东西来,那咱们没得商量,等着皇上开恩吧。你是世子,当不当得上付国公,还不一定呢。自立朝以来,也不是没有庶子绍封的先例,咱们何必为人忙活?“ 见赵夫人很坚决,付宽没法子,只得起身,出去找付国公。 付宽前脚走,赵夫人气得便就将屋内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过了一辈子的男人,却是这副德行。 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赵夫人一时,悲从心来。 丫头婆子进来,默默地收拾着,没一个人敢上前来劝。 等哭够了,赵夫人也只得站起身,吩咐丁婆子备了羊角灯来,她去了回燕居。 付新并没有睡。 收拾了,散了头发,躺在床上,与纪妈和绣燕说着话。 家里出了这种事,谁又能睡得着? 不过,说实话,付新高度怀疑,这一切都是罗辉的阴谋。 因为屡次上当,罗辉在付新的心目中,已然是个阴险小人了。 所以,大概是付亮做了什么事,让罗辉生气。 罗辉算计着让付亮吃些苦头。 应该不会让整个付国公府陪葬吧? 所以,付新一面觉得罗辉阴险,一面却又觉得罗辉其实并没有特别的坏。 嗯,付新想:应该只是一般的坏。 这样想着,付新竟然就完全放下心来,然后困意来袭,等到赵夫人进到回燕居时,付新的两只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纪妈和绣燕正笑付新道: ”这样大的事,憨娘都能睡得着,可也不知道什么事,才能让憨娘睡不着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二回 7( 罗辉上门) 被取笑的付新,不好意思地笑了,半睁半闭着眼睛,笑道: “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应该没什么事?” 赵夫人人,正是这时候进来,外面的丫头婆子给赵夫人见礼。 正半眯着眼睛的付新,一下了就醒了。 虽然她和赵夫人亲。 但赵夫人这个时候,这个点儿,不与付宽商议事情,却跑到回燕居来,付新怎么想怎么觉得怪。 付新连忙从床上起来,要下地去迎接赵夫人并行礼。 赵夫人几步抢到了床沿边上,按住了付新,笑道: “怪冷的,还起来干什么?披上件衣服,咱们娘俩个就在被窝里说说话。” 付新也不客气,就挪了挪地儿,披了件棉衣服。 赵夫人脱了外衣,脱了鞋,上到床上,将腿脚放进了付新的被窝里,笑道: “还挺暖和。” 屋里燃着炭火,而被窝里也放着铜暖脚。几层的棉布包着。 纪妈和绣燕给赵夫人递了热热的水来。 由于天太晚了,就没有煮茶。 赵夫人接到手里,对着纪妈和绣燕道: “你俩个就先休息吧,我和憨娘说会儿话。” 纪妈和绣燕虽然不知道赵夫人要跟付新说什么,但也隐隐觉得,肯定与这次付亮的事有关。 不放心的瞅了眼付新,两个人也只得退了出去。 赵夫人倒也没有左顾而言他,开门见山地直接与付新说了,付国公和付宽的打算。 付新开始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一会儿,才不死心地说道: “不是女儿推脱。而实在是咱们与罗家也不熟啊,就让女儿这样上去求,人家能管?要说亲事,咱们家出了这事,就怕董夫人会另选人家吧?” 赵夫人也没办法,成不成放在一边。 付新若是不去,可就成了整个付国公府的罪人了。 赵夫人抚摸了下付新的头发,叹道: “无论成与不成,你明天都要去。” 付新虽然没有赵夫人想得那样多,但她相信赵夫人不会害她。于是点了点头道: “行,女儿听娘的。娘既然让女儿去,准不是要害女儿。但女儿自来嘴笨,不会说服人,娘可别抱太大希望。” 瞅着懂事的付新,赵夫人叹息连连。 赵夫人晚上并没有回延居,而是就与付新一起,住在了回燕居里。 娘俩个挤在一被窝里,谈了半个晚上的心。 第二天一早上,赵夫人也是从回燕居洗漱了,才带着付新一起,转到延居里的。 昨儿晚上,付宽却是在付国公哪儿也磨了半宿。 付国公小算盘打得劈啪响。 整个国公府,谁不知道付新有钱? 好东西,自然也少不了。 因此上,从一开始,付国公就没打算拿钱出来。 所以,当付宽过去找付国公要钱时,可给付国公气坏了。 两眼一瞪,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守财奴模样。 付宽没办法,只得直接和付国公说了,要是不出钱,那付新就不去罗家。 到时候,捞不出付亮,可就别怪他了。 付国公也是个不要脸的,直接骂付宽道: “憨娘出了名的富,你竟然还来扣老子的钱?” 付宽觉得他就够不要脸的了,但照他爹比,却还差得远呢。只得说道: “憨娘的钱是广陵二爷给的,二弟给憨娘留了多少人手?大郎吃药的钱,全是憨娘给的。咱们太过了,就不怕二弟来了,找咱们算帐?” 付国公恬不知耻地说道: “她是你女儿,她的东西不全是你的?咱们用怎么了?她吃咱们家,住咱们家,从商女变成了国公世子之女,她占了大便宜了呢。广陵二郎还敢说出话来?” 付宽瞅着付国公,淡淡地说道: “这是大夫人提的,若是国公爷不拿出救五弟的钱,那憨娘去罗家的事,想都不用想。爹、还是想好了。反正儿子也不急,谋逆的案子,一时半会结不了。” 就这样说,付国公开始时,还是不肯拿出钱来。 一会说让找武老太君要,一会儿又让付宽自己想办法的。 付宽一直和付国公墨迹了多半府,才从付国公手扣出钱来。 付国公从自己的私库里往外拿钱,就好像在揪他的肉一般。 那是付国公留给付亮的。 付宽瞅着付国公一副肉疼的样,说不出的解气。 然而,当付宽拿到了钱,回到延居时,发现赵夫人没在。 有婆子来和会宽说了,赵夫人在付新的回燕居,晚上也不回来睡了。 付宽也知道,赵夫人这是和付新说去了。 因为有事情,晚上也没睡好。 只起早的时候,胡乱的睡了会。 一早上就早早的起来,洗漱完,就等着赵夫人。 等看到神清气爽的娘俩个后,付宽心里不平衡了。 他辗转反侧。 这娘俩个,到底有没有将事情放在心上? 现在,一切礼仪全免。 付宽催命的似的,让快点儿上早饭。 吃完了,好让付新去罗家。 结果,才撂下筷子,门外家丁来报说罗辉求见。 付宽连忙放下筷子,喜出望外地瞅了眼付新,真是越瞅越顺眼。饭都来不及咽,道: “快请罗小郎君进来,快。” 付新和赵夫人也就将碗筷放下,让丫头婆子撒桌子。 才撒完,罗辉便就随着家丁进来。 付宽也等不及罗辉见礼了,上前一把拉住罗辉的手道: “罗公子定是见门口有兵丁,所以上这儿来问一问,出了什么事?” 罗辉冲着付新挤了挤眼睛,然后一本正经地回道: “不是。” 付宽 付新 只有赵夫人赶忙给付宽找台阶下道: “敢问罗小郎上门来,可有什么事?” 罗辉挣开了付宽的手,冲着赵夫人一揖道: “晚辈来,是想告诉世子爷、大夫人一声,府上的五郎私会巫祝,意图不轨,是晚辈告发的。晚辈是怕呆会从长安令哪儿听说了,再吓一跳。” 这回,赵夫人和付宽全都无话可说了。 而付新就是一副: 你看,我就说,我就说是他搞出来的事吧?是吧!是吧! 付家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会是罗辉干的。 亏了他们为了想办法去求罗辉,折腾了半宿。 ------------ 第三十二回 8(脸皮厚)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付宽咬着牙问道: “但不知我们付国公里的谁,对不起罗小公子了,竟要这般的害我们?” 罗辉一脸无辜地说道: “世子爷可能这时候怨恨晚辈,可是晚辈却也是为了付国公府着想。” 付宽被罗辉气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吐了,若这不是罗辉,付宽的老拳就要招呼上去了。 把他们家害成这样,自打昨天白天,到现在,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竟然还说为了他们好? 付宽暗恨:呸! 然后付宽忍了又忍,问道: “罗小郎说来听听,如何为了我们好了?” 罗辉不紧不慢地笑着说道: “《易》曰小惩大诫,付五郎现在只是见巫祝,若是放任不管的话,不是晚辈说,败家之源,定是从付五郎身上。” 这话,赵夫人爱听。 而且罗辉既然上门,赵夫人便就猜着,付国公府应该没事。 罗辉今日来,是向付家透露出两个信息。 一是,董夫人问付新八字的事,亲事并没有变更。 虽然未定,但就目前看,董夫人还是中意于付新。 再有,便就是,罗辉告诉他们,这事是他告发的,他便就能将事情给化解了。 所以,付国公府上下,不用着急。 付宽这时候插话道: “即便如此,罗小郎可以告诉我们,又何必报官?” 罗辉笑道: “若只是告诉世子爷、国公爷,会怎么对待付五郎?大概根本不信,或是寻个什么借口,然后不轻不重的说两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付宽沉默了,觉得罗辉说得颇有几分道理。 这事,若不是闹到了衙门,以付国公的偏心,肯定不会引起重视的。 但问题是,付宽这时候也早就想明白,付亮根本就没有要巫祝偷窥天机,妄图不轨。 他根本就是…… 瞅了瞅罗辉,付宽没敢说出口。 心下付宽不由得就又开始骂付亮,要不是付亮安了这种心思,他现在也不至于在罗辉跟前,吃这哑巴亏。 这可真是气死个人。 偏罗辉我完全是为了你们付国公府着想,你们不用太感激我的模样。 看得付宽心下窝火,想吐。 就连赵夫人和付新,都觉得罗辉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真是堪比城墙。 罗辉见付宽面上表情十分精彩,并不说话,于是,便就继续解释道: “晚辈来京上几年,付五郎虽然平日里深居简出,但谁让咱们是邻居?晚辈冷眼瞅着,付五郎也是个胆大的,若是这次就这么轻飘飘的揭了过去,那日后再真弄出些什么来,连带了整个付国公府,可就不好了。” 说着话,罗辉瞥了眼付新,然后笑道: “若是以往,晚辈可不管。但问题是现在,咱们眼看着就要做成亲戚了,晚辈可不想被连带了。昨日里一见着,晚辈一着急害怕,也未和人商量,便就报了官。” 罗辉冲着付宽和赵夫人一揖,又说道: “晚辈昨儿回家,家母已经骂过晚辈了,所以今儿早上,吃了早饭,便就急忙忙地上门谢罪。世子爷不用担心,只要有银子,晚辈定会保得付国公府没事。将付五郎弄出来的。” 银子! 本来付宽一听说是罗辉搞出来的事,还以为这银子能省下了呢。 结果,听罗辉这话锋,好像银子还得他们国公府出。 付宽觉得这钱花得有点儿冤。 这么想着,付宽便就说道: “既然是罗小郎弄出来的事,这罗小郎应该有办法弄平,银子,就省了吧?” 罗辉惊奇地瞅着付宽,笑道: “世子爷这话说得,难不成是晚辈让付五郎去寻巫祝,意图不轨的?我咱未食君俸,但也是承皇恩日久,见到这等事情,难着弃置不管?如果世子爷有不花银子的办法,世子爷自己想去。晚辈这就告辞了。所幸啊,所幸。” 说完,罗辉装模做样的,便就揖礼欲走。 罗辉满嘴所幸,谁可听不出来什么意思? 瞅着罗辉一副大义凛然的样,付宽就觉得吃了个苍蝇似的。 可是,若是放走了罗辉。 付宽自认还真找不到个人来,能帮着付国公府度过眼前的难关。 而且,换个角度想。 付宽觉得,罗辉再奸诈,将来是他的女婿了,那好处,也是多多的。 于是,付宽连忙上前,一把将罗辉拉住,笑道: “瞧罗小郎说得,我哪有什么办法?自然是仪仗罗小郎了。银钱国公爷昨晚上就已经准备好了,但请罗小郎帮忙,咱们感激不尽。” 说完,这时候想起吩咐下人,上果品、茶水来。 付新乜斜着瞅着罗辉,只觉得罗辉将付宽耍得团团转,太厚颜无耻了。 接着,心里盘算着,既然罗辉来了,那她就不用爬罗家的墙了。 她是不是可以上学去了? 付宽和罗辉坐下,说了几句缓和气氛的话。 瞅了眼付新,罗辉笑着问道: “你今天是不是去国子监?” 没等付新说话,已经是过来人的付宽,急忙地说道: “可不是呢,现在学里已经开学了,她今天下应该上学。” 虽然事实上,付新今天是应该去国子监。 但,付宽一惯不管,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赵夫人轻视地笑了笑,道: “只怕今天不能了吧?门上有兵丁守着,应该出不会放国公府的人出去?” 罗辉无所谓的笑道: “既然憨娘今天上学,就去收拾,我在这儿等会。夫人放心,跟着我出去,没人敢拦。” 付新并不想跟着罗辉一起出门,才要说话,就见付宽瞪着大眼睛瞅她。 这如何看不出来? 付新将话吞回肚子里,只得告辞了赵夫人,去回燕居收拾。 等到付新再回到延居时,已经是一般国装,头发也高高的束起来。 非常的精神。 赵夫人瞅着,眉开眼笑的。 觉得天地间,只付新最美了。 头走,罗辉对付宽说道: “银子就让人隔着墙,送到将军府去吧。爬墙虽然不怎么好听,但非常时候,非常解决。应该传不出去吧?” 说完,不等付宽反应,罗辉与付新两个一起,便就告辞出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第三十二回 9(说错话) 留下如石像般的付宽,和想笑不敢笑的赵夫人,呆在了屋里。 罗辉没说今天就去衙门。 付宽自然便就多想了。 以为,罗辉这意思,若是不见着钱,便就不会出手。 虽然事情是罗辉惹出来的,但现在,求付国公众人于水火的,也就罗辉了。 于是,付宽虽然心下大恨。 一面觉得,付国公这钱花得委屈。 想到付国公一毛不拨的样子,付宽又觉得能让付国公出血,也是一件解恨的事情。 总之,百味杂陈的,张罗着给罗辉送钱的事了。 再说付新和罗辉,从延居里出来,到了马房的时候,车子已经套好了。 就见丁婆子带着流云、流雨两个,已经等在了马房车傍。 罗辉是走着来付国公府的。 一路,由于问名的事,付新一见了罗辉,脸就红。所以,付新也没有说话。 罗辉瞅着付新,红扑扑的脸蛋,很有意思,便也就没出声。 等到了马房,付新终是忍不住,红着脸,小声问道: “你不是也要学?怎么去?” 罗辉道:“我和你一起坐车里,若不然,兵丁不会放你们出去的。” 付新瞅着那车,坐五个人? 好像有点儿挤。 罗辉瞅了瞅丁婆子和流云、流雨,笑着: “丁大娘还是留下来陪大夫人吧,今儿家里事多。有这两个丫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丁婆子不乐意。 罗辉沉着脸道: “那就和世子爷说,国公府的事,另找高人吧。” 付新脑子里只想到了:挟恩图报、挟恩图报…… 简直是太阴险了! 说到这个,丁婆子也没有办法。 对于付国公府的事,要求罗辉,做为一直贴身侍候大夫人的丁婆子,一直是知道的。 于是,付新、罗辉、流云、流雨了车。 丁婆子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走了。 没法子,丁婆子也只得去找大夫人了。 门口的兵丁根本就没有阻拦,马车直接从付国公府的后门出来。 长安令既然想让付家活动,早就让人通知了把守付国公府的兵丁,可以收付国公府的人些好处,然后,便就偷偷的放他们出来。 可笑的是,付家男人,平日里对自家人各种算计,各种玩心眼。 对于守在门口的兵丁,连试都没有试一下。 就认为肯定出不了门了。 其实,流云、流雨对于罗辉,一点儿也不陌生。 付新自国子监以来,中午的饭,都是趁着赵诚跟着同僚吃饭,偷偷的爬窗进到赵诚的职室里,与付新一起吃的。 所以,丁婆子见每次给付新送的饭菜都光了,只得每天加点、加点。 最后,就变得很多了。 丁婆子有时候,就会不由得跟流云、流雨两个叹息付新看起来并不胖,怎么那么能吃。 并且问,付新在学里,都干些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流云和流雨两个,就会低着头装死。 她俩个能说,每天跟着付新一块儿吃饭的,还有罗辉吗? 所以,坐到马车里,付新也好、流云、流雨也罢,都没有因为多了罗辉而拘谨。 只是,付新有些不放心地瞅着罗辉道: “我家里,不会有事吧?你怎么那么坏,看被我祖父知道了,不打折你的腿的。怎么能这样害人?” 想起付国公平日里一毛不拔,又想到付宽从付国公哪儿扣钱那么难,不由得就笑了,又说道: “你也真是坏,既然是你告发的,自然你花钱,竟然还让我们家拿。世子爷也不肯,国公爷肯定心疼钱了。” 罗辉像看傻子似的,瞅着付新,最后,还是伸出手来,戳付新的头道: “你是傻么?” 付新捂着头道: “疼、疼,我、我又怎么了?” 罗辉哼道: “你以为刚世子爷瞪了大眼眼瞅我,呼哧呼哧喘气,却不说话,是为了什么?” 付新:“还不是被你气的。” 罗辉嗤笑笑道: “因为世子和大夫人都想到了,付亮找巫祝,是想让那巫祝我娘哪儿,坏了咱俩个的八字。笨死了,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咱们这边才问了八字,他就去寻巫祝。” 流云、流雨两个,低头偷笑。 一提到问八字,付新的脸就又火烧似的发热了。 罗辉哼哼地说道: “我就是让他们全都长记性,算计小爷我,我非整死他们不可。” 付新翻着白眼道: “可是你这样,明着惹了我家里人,就不怕我家里人反对咱们的婚事?” 问完,付新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嘴张得圆圆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付新的脸,也微有些圆。 罗辉似笑非笑的瞅着付新。 “啊、啊、啊!”付新捂住了脸,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她这样问,弄得好像他俩个已经私定终身,现在在马车,正急急的商议着,如何让家里人同意似的。 付新大叫,真是丢死人了。 现在要是有个地缝,付新立马都能钻进去。 就连流云、流雨听了付新的话,都替她羞涩起来。 低着头,偷偷地笑了。 罗辉瞅着付新,一脸坏笑,说道: “原来你担心这个啊?这你放心吧,咱们的婚事一准能成。” 说着话,罗辉挺了挺坐着的身子板,十分自信的说道: “不是我说,就付国公府,也有几个小娘子,你就瞅着吧,你将来嫁得是最好的。付纹几个,肯定照你差得远了。” 说到这儿,罗辉话锋一转,道: “更何况,行为不端的是付亮,又不是我让着他去找巫祝的。哼,也就是我,这要换了别人。你就等着吧,付亮出来,世子爷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罗辉没有说的是,经过长安令审理,只怕巫祝已经招了,付亮因为什么找他。 到时候,付国公只怕还要想着,如何向武老太君、付宽、赵夫人交待。 就是付宽乐意放过,赵夫人和武老太君也不干。 罗辉洋洋自得地想,哪儿找像他这样好的夫君去?还没有订亲,就帮着付新,将家里的暗鬼,全都收拾了。 唉! 罗辉叹息,觉得他自己简直就是个完美夫婿了。 付新却因为说错了话,羞得一直在心里自责,所以,根本就没有听到罗辉这么一堆的话。 ------------ 第三十二 10(一切都在掌握) 然而,对于付国公府的事情,罗辉好像并不着急。 跟着付新上了几天的学。 弄得付新一见着罗辉就红脸,天天躲着他。 一直拖了有十几天,付国公府门口的兵丁才撤了。 而进出付国公府的,就只有付新和张秀儿。 直到长安令派了人来,告诉付国公,让派人去接付亮回来。 付宽几个,才随着付国公第一次出了府门。 这些日子,付国公府里,过得好的。 由于付新的原因,赵夫人可是提前知道了内情,所以心情特别的舒畅。 尤其是看着付宽愁眉不展的模样。 赵夫人更是说不出的的解恨。 而除去了付新和赵夫人之外,可以说没几个过得好的。 尤其不好的,便就是以付国公为首的男人们了。 罗辉这边,一日不给通消息,他们便就一日睡不着觉。 付新可就成了众人关注的重点对像。 付国公几乎每天都会喊了付新过去,问东问西的。 其实,主要就是问,罗辉到底都在干什么,有没有尽力的帮付国公府的忙。 而赵夫人则是一早,就帮着付新准备好了说辞。 既给付国公些希望,却又让他带着失望。 总之,就是不给付国公痛快。 所以,付国公的心都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那么,身为付国公的儿子们,自然也是整天提心吊胆的。 赵夫人不但自己不告诉付宽,好让他放心。 也叮嘱不让付新告诉。 然后,他们将付亮接回付国公府之后,付宽一直隐瞒的,告发人是罗辉的事,也就全都知道了。 可是,偏付国公却是连个屁也不敢放。 因为,付亮因为什么去找巫祝,也随着付亮被放出来,长安令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是为了让巫祝到董夫人哪儿胡说,坏了付新和罗辉的婚事。 更让付国公头疼的是,长安令竟然将从柳姨奶奶屋里,搜出来的东西,包好了。打发了专人,给武老太君送去了。 等付国公带着人,拉着他的宝贝儿子付亮,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就见武老太君,拉架子等着他呢。 付国公开始时,还觉得他挺有理的呢。 当听说,是罗辉告发的时候,跺脚嚷嚷着,说什么,也不跟罗家结亲。 付宽瞅着他这个爹,已经无话可说了。 这可真是选择性的找事。 你光气罗辉告发付亮,却不想一想,付亮干了什么。 付宽心想,咱们回府了,就等着赵诚吧。 对付宽对赵夫人的了解,虽然赵夫人这些日子没说什么,但,付亮这事做得,真是太过了。 赵夫人决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能同罗家结亲,京城多少家眼红? 就是赵家,也想啊。 虽然赵夫人看不上罗辉,但京上的流言已经传开了,若是付新同罗辉的婚事再黄了,那付新可就真的要在家里,难嫁了。 所以,付亮这一出,刚好剜了赵夫人的心。 赵夫人能这么算了才怪呢。 罗辉正是算准了这些,所以才这样明目张胆地去告发。 他就是要气死付国公。 让他干瞪眼,却也拿他一点儿则没有。 捂着流血的心,强堆着笑脸,将付新嫁给他。 至于付亮和柳姨奶奶,上回付亮挨打不长记性,那这一回,罗辉就好好的帮他长一下记性。 让付亮知道知道,付国公再怎么宠他俩个。 付国公再是国公府的当家人。 他轹辉想整治他,付国公也是没有办法的。 付国公府乱成了一锅粥。 罗辉骑在墙上,瞅着琪乐园,笑了。 虽然今天付亮回家,赵夫人知道付国公府要乱。 付新今天不去国子监,因为赵诚今天休沐,会来国公府。 所以,赵夫人早早的就打发了付新,去琪乐园躲清净去了。 什么也不知道的付新,高高兴兴地在琪乐园里,与张秀儿两个,又是逗,又是闹的,好不开心。 却不知道,付国公回到国公府之后,就冲着武老太君吵嚷着,让武老太君,将董夫人上次来时,送的那块宝石,退还给罗家。 武老太君气得,就拿柳姨奶奶的帐册砸付国公。 这边老头老太太还没闹完,儿子、媳妇们正拉着呢。 那边就有门丁进来,报说,赵诚上门求见。 付国公和武老太君这才都收敛了,坐好等着赵诚。 赵诚一进来,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冲着付国公和武老太君一施礼,开门见山的就问: “听说国公爷的五郎被抓,找巫祝是为了搅合憨娘与罗小郎的婚事?不知道国公爷可怎么解释?是在下的姊姊做错了什么,伤了付五郎,还是憨娘错了什么?让付五郎如此嫉恨?国公爷和老太君不觉得这事,应该给赵家个说法?” 付亮因为什么找巫祝的事,先前只是付宽和赵夫人猜想,所以并没有跟武老太君说。 等付亮这事做实了,这才进家门,武老太君还没来得及问。 听了赵诚的话后,气得差点儿吐血。 拿起棍子来,就要打付国公: “老不死的,原来你们安的是这个心思?看不得我孙女儿好。我就说,罗家小郎往日里瞅着不错,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就这样,你还敢跟我叫唤着,让我退了董夫人的礼物?” 付家的儿子、孙子、儿媳妇、孙媳妇边忙地就又拉着,武老太君和付国公。 赵诚站在地中,眼瞅着付家上下的人,大他眼皮子底下,一顿乱跑。 这可怎么一个乱字啊? 赵诚直想捂眼睛。 然后果然如罗辉所料,付国公在武老太君和赵诚的两面夹击下,节节溃败,简直是溃不成军,最终偃旗息鼓,认输了。 由付国公出钱,备了一份大礼给罗家,向董夫人赔礼道歉。 自认付亮做错了,希望董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付亮斤斤计较。 再说付亮也代表不了付国公府,整个付国公府,一直祈盼着,与罗家能联成亲呢。 在董夫人面前,付国公都快趴到了尘埃里。 然后,又向董夫人表示了对付亮的惩罚。 与柳姨奶奶一起,打发到了长安效区的庄子上,反省错误。 并派人看着。 什么时候改好了,承认了错误,再接回来。 ------------ 第三十二回 11(纳采) 对于付家的处理,董夫人还是挺满意的。 但却又指出来,放付亮和柳姨奶奶回来,要经过罗辉的同意。 董夫人给出的理由很充分。 她这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付亮着想。 罗辉性子不好,自来惹了他的人,最好是去找棵歪脖树,要不然,罗辉非整得惹他的人,痛不欲生不收手。 董夫人说完这话,非常的心痛地叹息道: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当娘的也管不了。在边关时,就曾整得敌军生不如死,后来谈和,那小子不同意,非要人家灭族不可。他爹也管不了他,才送到京里来的。咱们以后就是亲戚了,国公爷、世子爷就多担待些吧。” 于是,付国公只得忍痛担待罗辉,将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付亮、柳姨奶奶一起,送到了京效的庄子上。 还得一副感激罗家大恩大德的模样。 付国公越想越窝火。 回到府国公府,送走付亮和柳姨奶奶几天后,付国公便就想在付新的亲事上,和罗家较劲。 赵夫人是儿媳妇,不能和公公较劲。 而武老太君毕竟是妇人,外场上的事,就全由付国公和着付宽接待。 不过赵夫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直接是丢了个赵诚过来。 赵诚自恃书香门第,也不与付国公争执,张嘴就是: “我们憨娘可不是没有娘舅的孩子。” 要不然就又说: “娘亲舅大,这孩子再是付家的,可是婚姻也不能全由得付家做主。也得与娘舅家商量着来才行。万一我们憨娘吃亏了呢?” 再不,赵诚就会笑眯眯的说道: “诗有渭阳,这舅家可是自古来的。一切国公爷做主,不用问晚辈,只要对憨娘有好处的,晚辈没有不答应的。” 于是,就是付国公有什么想法,也使不出来了。 而董夫人大概齐心下也清楚,先前罗辉做得有些过了。 将付国公府的人,玩于股掌之间,所以,正式说亲的时候,可是给足了付国公府面子。 董夫人先进宫求见皇上,说给罗辉选了房媳妇。 皇帝自然便就问了谁家小娘子。 一听付国公府的付新,倒也没有多想。 毕竟这么多年了,只是依稀记得当年取心之事,好像是付国公家哪门上的女孩儿,倒也将付新的名字给忘了。 从来都是新人替旧人。 更何况武妃已经死去十多年了,而皇帝现在独宠杨娘娘。 不过是衡量了一下,觉得罗洪做为守边将领,儿女婚姻,没有交接内官之嫌也就同意了。 然后在正式纳彩的时候,便就打发了一个宫里的宫监,充当官媒,去付国公府,为罗辉提亲。 虽然是问过八字了,但六礼前的定亲,仍是走全了。 而媒人是宫监,对于付国公府来说,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荣誉了。 当那太监,送了贽礼走后,付国公府便就炸开锅了。 其实纳采和付新没有多大关系。 主要是男主请了媒人来,向女方表示想要缔结两姓之好,来时,会带上势礼的雁。 女方同意的话,便就将雁留下。 根本就不用付新出面。 但因为自己要定亲了,付新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因此上,便就留在了回燕居里。 哪儿也没有去。 付芩、付芸就陪着付新呆着,说说话,玩一会儿。 有时候,付芩和付芸也会说两句话,取笑付新。 尤其是付芸,由于小,说话没轻没重的,总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弄得付新十分不好意思。 这种融洽的气氛,在付纹来了之后,就变得诡异起来。 付纹是听得前边传来,说罗家请的媒人,是宫监,心里吃味,才跑到回燕居来的。 宫监代表的是什么? 说明皇帝给做的媒,才会在六礼的第一礼,便就派了个太监来。 付纹不懂得,董夫人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给皇帝报备,并避嫌疑。 她之前受了不少付悦的挑拨。 总觉得付新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若不是付新到了付国公府,那么,她付纹便就是付国公的嫡亲孙女。 是唯一的,还未出嫁的。 可是付新来了,因为付新是世子的嫡女。 所以,处处的挡在了她付纹的前面。 虽然付纹自觉得配不上李演。 但,付纹天真的以为,以她和罗家是邻居,如果没有付新的话,那么今天的定婚,罗家的求婚,便就是她的。 虽然她一点儿也不喜欢罗辉。 可是,付纹依然嫉妒付新,嫉妒得发狂。 付纹恨恨的想,她和李演,一点儿看不到希望。 李演还是李林甫的庶子呢。 而付新呢? 一个过继女,竟然就可以得配边将之子? 因此上,付纹进来时,阴沉着脸,一点儿都不像是给付新道喜来的。 付新将付纹让进到屋里,也秋出付纹好像不大高兴。 于是,只略和付纹客气了几句。 付芩和付芸与付纹行了礼,也就又跟着付新,继续先前的话题,闹了起来。 付纹坐在一边,看了会儿这姑侄三个,终是忍不住酸付新道: “五妹妹这会儿,可是扬眉吐气了。” 付芩、付芸两个一听这话,不由得愣住了。 不明白好好的,付纹这是怎么了。 付新歪着头,不明所以地问道: “好好的,四姊怎么这么说?我和罗公子的事,四姊不是先就知道了。” 付新就差没问,前几天明明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突然吃起味来了? 而且付悦也没在啊。 付纹冷冷的打量着付新,她不晓得付新根本不知道,今天罗家来纳采的,是位宫监。 只以为,付新在跟她装。 于是,付纹满嘴酸味的说道: “可不是呢,五妹妹得配良婿,媒人又是当今皇上。这下子,五妹妹在咱们国公府,可不是扬眉吐气?再不用像刚来时那样了?” 付纹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大概是要指付新夹着尾巴做人。 虽然付纹没有说出口,但付新仍是听明白了。 付新以同样的目光,打量着付纹。 一声不吭,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然后,付新弯弯着眼睛,向上翘着嘴角,慢条斯理地说道: “可不是呢,这样的殊荣,四姊姊应该难了吧?毕竟就是皇亲国戚,也没几个,能让皇上派了身边的内贵人出面的。” ------------ 第三十二回 12(以逸待劳) 付纹听了付新的话,立时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付新瞅着付纹,只觉得好笑。 对前付纹针对她,可以说是付悦挑拨的。 但现在付悦已经被送走了,那么又是谁挑拔的? 只能说,付纹本身,就是个见不得人好的人。 像付芩和付芸,以前付悦也曾在她俩个身上下过工夫。 可是她俩个,却与付新相处融洽。 付纹立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说道: “五妹妹可别得意得太早了,这还没嫁过去呢。这定了婚,被人家退婚的,虽然不多,可也是有的。” 外面正热闹的办着纳采,来往的丫头,都面带着喜色。 可是,偏付纹这时候说这种话。 往好听了说,是小孩子不懂事,妒嫉。 往大了说,这可就是诅咒了。 而且还是当着人的面,说出这样晦气的话来。 可能是往日里付新总是笑呵呵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所以给付纹一种错觉。 虽然付纹在付新手下吃过亏,但付纹总以为那只是付新的一时运气而已。 所以,付纹总以为付新很好欺负。 虽然孙夫人耳提面命地提点付纹,这世上没有谁是真的傻的。 付新更不可能是。 要不然,也不可能那样受付伟的喜欢。 可惜付纹就是不听。 付新站在付纹地对面,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弯弯如月: “四姊,我虽然比四姊小,但却懂得一个道理。人,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处在什么地位,说什么话。” 付芩和付芸瞅着眼前的两个姑姑,也不好搭言。 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然后付芩还怕付芸,小孩子性急,再说什么话,伤了付纹,只得伸出手,紧紧地拉着付芸,让付芸安生些。 纪妈和绣燕虽然不爱听付纹的话,但到底付纹是正经的国公府小娘子。 因此上,也是在边上干着急,却也不敢胡乱搭言。 付纹嘲笑道: “那又怎样?现在五妹妹还没嫁出去呢,地位也不过就是世子的嫡女。可惜,就这身份,也是有瑕疵的。” 付新并不肯低头,道: “四姊错了。” 付纹轻蔑地问: “我哪儿说错了?” 付新一笑,道: “妹妹指得可不是妹妹自己的身份地位变了,而是……” 付新故意拉了个长音。 付纹问道:“而是什么?” 付新看着付纹,突然觉得付纹傻,就是赢了她,却也没什么意思。 但,也不能无故的,被人欺负了。 于是便就有些兴趣缺缺了。 付新坐回到了床沿边上,又拉了付芩和付芸两个重新坐下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四姊觉得,现如今国公爷和老太君更看重谁?” 这一下就又绕回到了,付纹嫉妒的根源上来。 付纹怒目圆睁:“你!” 付新也不理付纹,只是对绣燕道: “绣姨,去前面和老太君说……” 付纹大惊,立时高声喊道: “付新你个小人,你要告状?” 付新顿住了,转过头瞅着付纹,笑道: “人家纳采,四姊跑人家门上来,说退婚就不是小人被?” 付纹大急,因为她知道,这要是让武老太君知道了,那她可就有得好看了。 所以,简直就是急如漏网之鱼一般,声音急促地说道: “所以,所以你要告我的状?” 付纹越是着急,付新就越是淡定,微笑着反问付纹: “那依着四姊的脾气,明儿四姊订婚了,妹妹也去与四姊说退婚之事,四姊会如何?” 付纹简直被气死了。咬着牙,跺着脚道: “所以,所以你是要告我的状?我告诉你,你告去吧,告我也不承认。” 一直被扯着的付芸这时候突然说道: “我们听见了,给五姑姑做证。” 付纹跳脚道: “小屁孩,你到底知不知道谁远谁近?我可是你嫡亲的姑姑,她是你哪们子姑姑?” 付芩一听这句话,也不乐意了,说道: “四姑姑这话说得侄女不爱听。五姑姑怎么就不是姑姑了?要不,咱们问问老太君去?或问问大夫人也行。” 付纹拿手指着付新、付芩和付芸,气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点的: “你们……你们……” 付芸小头一扬,道: “我们怎么了?四姑姑倒是说话啊?” 付纹站在地中,瞪着这姑侄三个,不说话。 气得鼓鼓的。 付新瞥了付纹一眼,也不理她,又继续对绣燕说道: “绣姨去与老太君说,就说我想在院子里弄个小厨房,今儿大人们都在前院呢,从一早上开始,就有来我这儿给我送礼,我也不好白拿人东西。知道今儿忙,但想在这儿弄几桌席,热闹一下,不知道可行。给老太君添麻烦了,还请老太君原谅。” 其实纪妈和绣燕,也还担心,付新果然要去告状呢。 虽然说付新现在在付国公府的地位,不同往日。 但前院正乱着,这时候去告状,虽然惩罚了付纹,但对于付新,却也是没有半分好处的。 却没想到,付新是让干这个。 绣燕开开心心地答应了声,出去了。 付新这一步,走得可谓是高棋。 以逸待劳! 不费自己的一兵一卒,却是将付纹给震住了。 付国公府可比不得广陵的付家,外面架子大,内里早就已经空了。 各院中,就是武老太君院子里,虽然设有小厨房,却也是久也不用了。 付新也只是刚到付国公府那几天,赵夫人从自己的体己钱,拿出来给付新开了几天的小灶。 然后,便也就开始吃大厨房的了。 现在外面这样的忙,一会儿国公府肯定是要办宴席的。 偏在这时候,付新要求重开她院中的小厨房,还要在院子里请客? 付纹的心,一下子提到的嗓子眼。 她也不吵了,瞪着眼睛瞅门口,想知道,武老太君会不会答应。 没一会的工夫,绣燕回来了,一进门,便就是满面春风地。 付纹不用心绣燕说话,心就沉了下去。 她心下了然,以后,只怕她要让着付新了。 不管服不服气,从今后,付新都不是她能找麻烦的了。 付新微笑着,瞅了眼付纹,然后轻轻地声音问绣燕道: “绣姨,老太君怎么说?” ------------ 第三十二回 13(聘礼) 自此,付新的院子里,立起了小厨房,再没有撤。 纳采完了便就是问名,也就是问八字、然后连带着问清楚女方的出身,嫡庶。 当然,董夫人事先已经了解付新,而且也已经问过八字了。 这一回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其实虽然说六礼是先纳采,但为了不出现配八字不吉的尴尬。一般情况下,男方都会提前先将,中意的小娘子的八字问。,私自的配过了,然后才正式走六礼。 而配八字,定吉凶,是要在宗祠里,巫祝进行的。 所以,付亮才会去找巫祝。 而宗祠卜得吉兆之后,请媒婆去女方家信,然后,便就定下了纳征的日子。 即是男方给女方家里送聘礼。 女人一辈子,除去出嫁,也就这个时候,最为重要的了。 付新早早的,便就被喊了起来,开始收拾打扮。 自与罗辉的亲事开始走入六礼之后,付新就不大爱出门了。 每个人见了付新,都会忍不住逗一逗。 弄得付新非常的不好意思。 但是今天不同,这是出嫁前的,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日后所以比的,不是谁有个多么盛大的婚礼,有多少多少陪嫁。 而是男方给了女人,多少聘礼。 人们以男方聘礼的多少,来衡量女人在男方家里的重要性。 而女人也以聘礼,在小姊妹之间,或可扬眉,或要收敛。 付国公更是自觉配了高门,请遍了亲戚内外。 当然,虽然说付新已经过继了出去。 但赵夫人仍是让付宽打发人,去广陵,告知了付伟一声。 广陵和长安千里迢迢,付伟是赶不过来了。 坊门一开,付国公府里便就开始有客人上门来道喜。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付国公从付亮、柳姨奶奶走了之后,今天是笑得最为开心的。 男人们在外院忙着,武老太君也是收拾好了,带着儿媳妇、孙媳妇在内院里,接迎着女客。 付新由着付纹、付芩和付芸陪着,在回燕居里,也是一堆的客人。 赵家的小娘子、孙夫人娘家的小娘子。 再有,就是赵夫人三个儿媳妇娘家里,跟来的小娘子。 一时间,回燕居都不够呆了。 来来回回,看得付新眼晕。 认识不认识的,全都来笑眯眯地与她道喜。 付新只得低着头,一副娇羞不已的模样。 小娘子多了,自然就说什么话的都有。 大家都是亲戚,付新又不是自小过继的。 所以,付新的出身,可以说,也是都知道的。 有羡慕付新命好的,由商女变成了世子嫡女,配得佳婿。 就有嫉妒付新,攀龙附凤的。 也就有那胆大嘴快的,借着切切私语,说些有的没的,故意让付新听见的。 对于这样的人,反正又不似付纹,得天天见面,所以,付新也懒得理。 付新头都不抬,装做自己没听见。 而付芩和付芸忙着帮付新招呼客人,也根本都没空听这些。 付纹虽然现在老实了,但听了这些话,也是心下一阵的痛快,不可能帮着付新说话的。 “哟,你这可还真热闹。”随着一道爽快的声音,张秀儿随着个丫头进了来。 付新抬起头来,就见着了一身锦绣的张秀儿,脸上立时就露出了真诚的笑容来,冲着张秀儿招手道: “你怎么才来?” 张秀儿瞅了眼周围的人,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你人缘什么时候变好了?以前不是都没有几个人爱理你么?” 周围稍微有一点儿皮脸的,听了张秀儿的话,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付新溜么了左右两眼,然后笑道: “你竟胡说,快来坐这儿。” 张秀儿摇头,道: “你起来,咱们出去走走,这儿太闷了。” 付芩笑道: “要不五姑姑就出去透透气,也在屋里闷了半天了,只别远走了,一会儿夫人们肯定会来。” 付新被关在这儿,也早就想出去了。 于是笑着站起来,有礼地与屋内的小娘子们告辞,并叮嘱付芩帮着她招呼。 付新欢欢喜喜地和着张秀儿,从回燕居出来。 才出了回燕居的门,她俩个正不知道往哪儿走的时候,就听得前边传来爆竹声。 张秀儿笑道: “呀,我师兄带着聘礼来了。” 付新不自觉的,脸就红了。 张秀儿笑道: “要不,咱们偷偷去前边看看,我和你说哦,夫人和我师兄,可是准备了好多东西呢。” 付新低着头,只是不肯,也不出声。 张秀儿像个猴似的,围着付新来回的转,道: “好憨娘,咱们就去瞅瞅去吧,在家里,我也没看着,就听说不少。看看怕什么,咱们偷偷的,不被人发现不就好了。” 付新搁不住张秀儿来回的磨,便就红着脸,点了点头。 两个人由着回燕居,就往那人少的地方走。 偷偷地溜到了南院来。 两个人隐在了枯干的花蓠后边,就见罗辉打头,一身宝蓝色的箭袖胡服,腰系万宝带,非常的精神。 手里抱着个活雁,神情肃穆。 与往日里,嘴角总是挂着坏笑不同。 罗辉的眼睛,却若有似无的,往着付新的藏身之处,飘了那么一眼。 付新就像是被抓包了似的,吓了一跳。 自上回从学里回来之,他俩个的亲事步入正式之后,还未碰过面。 付新可是一直躲着罗辉呢。 但见罗辉后面,跟着的人,抬着十箱的东西。 付新这会儿,哪儿还有那个心情瞅这些,只想趁着没被抓包,赶紧地离开。 张秀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两只眼睛放光地瞅着那箱子,叹道: “哇,十箱,十箱。憨娘,你数了没有?足有十箱呢。也不知道里面装得什么呢。哇,憨娘厉害,你的聘礼,有可能是京城里富贵家的小娘子里,最多的呢。十箱啊。” 付新对于张秀儿的行为,已经无力制止了。 只是摇着张秀儿说道: “秀姊,你小声点儿,小心被发现了。还有,咱们走吧,出来也有一会儿了,要是找我,可就坏了。” 张秀儿没法,只得说道: “走走,唉呀,真可惜,我还想瞅瞅都有什么呢。真是的,回去有什么好,那些个小娘子,明显的瞧不起你,还说些个闲话。” ------------ 第三十三回 新宠皇姨欲连宅 文笔书生怒从戎1(受挫) 虽然嘴上答应得痛快,但张秀儿的脚,却是一步也不动。 付新没法子,只得拉着张秀儿往回走。 好在此时付国公府上下都忙,府上人手又少,倒也没人注意到,本该今天是主要关注对像的付新。 两个人,拉拉扯扯地往回走。 张秀儿两眼闪亮亮的。 她是真心地为付新开心,觉得付新因为是过继来的,在付纹面前就低气。 然后在京里的小娘子圈里,也是没几个人爱理她。 这一下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十箱聘礼,想来里面的东西,也少不了。 付新倒没觉得什么,见张秀儿十分的兴奋,忍不住逗道: “秀姊心情这么的好,想来韦公子的伤好了吧?” 一向爽朗大方的张秀儿的脸也红了,并不怎么痛快的,极小声地:“嗯”了声。 付新一听,“咯咯”地笑出声来,道: “唉呀,那天可将我们吓坏了,韦公子受伤,可是为了救秀姊呢。” 张秀儿知道付新在逗她,便就作势要捶付新。 付新笑着跑开了。 虽然说最近,付国公付事情不断,付新少有出去。 但对于张秀儿,付新是真心的关心。 开始提罗辉与她的婚事时,付新的心里,颇为忐忑。 对于张秀儿喜欢罗辉,付新可是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的。 虽然说付新问心无愧,这门亲事,可不是她求来的。 而且,说实话,付新也不怎么高兴。 一想到将来罗辉是她的夫君,付新总觉得,这一定是罗辉的阴谋。 罗辉总欺负她,这一回,娶进家门,还不就为了欺负她方便? 但付新还是担心,张秀儿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会对她起什么芥蒂。 所以,付新总想寻个机会,同张秀儿解释解释。 可惜,张秀儿不接付新的话茬,让付新暗地里着急。 可以说,付新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不是罗辉,而是张秀儿。 虽然上次在马场,付新也看出韦贤对张秀儿的一点小心思。 但付新还是不放心。 毕竟,那只是韦贤单方面的。 张秀儿的,付新一时还摸不透。 所以,付新对于张秀儿的,任何一点点的消息,都会支着耳朵听。 然后,就听到了,张秀儿一直往韦府跑的消息。 但付新不知道的却是,张秀儿看着嘻嘻哈哈的,其实心底也在受着煎熬。 她以前喜欢罗辉,只是小女孩儿的,并不成熟的一种感情。 就像是临家住着一个各方面都挺优秀的小郎,说有多爱吧,其实也不见得。 是那种介于喜欢和仰慕之间的,那种朦朦胧胧地感觉。 所以,张秀儿可以一边偷偷地欣赏罗辉,一边却也接受了,她不可以成为罗辉妻子的这一事实。 可是对于韦贤,张秀儿却就不能那么潇洒了。 开始时,张秀儿对于韦贤倒也没什么。 不过是与罗辉不错的,公子哥而已。 文质彬彬,谦谦君子。 也许是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所以张秀儿才会总是躲得韦贤远远的。 这也是韦贤一直没有机会的原因。 直到上次在马场,也是看出罗辉对张秀儿是一点儿意思没有。 所以,适时出手。 对于自己喜欢的小娘子,要是还讲究谦逊推让,那可就只能瞅着,心上人嫁给别人了。 韦贤虽然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但在感情上,可比罗辉成熟多了。 于是,借着为救张秀儿受伤,便就懒上张秀儿了。 三分伤,愣是让他装出了十二分来。 他自己院子里的丫头,韦贤嫌力气小,拉不动他。 而小厮他又嫌是臭男人,碰他一下,他都恶心。 就差没让张秀儿以身相许了。 张秀儿没有办法,只得像是短工一样的,天天往韦府里跑,给韦贤当贴身丫头。 若是张秀儿稍微推脱一点儿,韦贤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口一个: “我现在这样,可是为了谁?要不是我,谁可就脸着地了。可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这还没用衔环结草呢。” 可给张秀儿气得。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韦贤这样的无懒。 张秀儿虽然生气,却也一点儿法子也没有。 只能干瞪眼地继续侍候着,好像不能下地的韦贤。 韦贤的母亲朱夫人见了,也未说什么,只是打听了下张秀儿的出身。 之前虽然在罗家见过,但当时没过心,所以并不记得张秀儿。 在知道张秀儿的爹是罗辉的武师之后,又想着程氏人也挺好,家世也算得上清白。 再瞅着张秀儿娇俏可爱。 所以,也就没管。 在朱夫人的意识里,明儿等韦贤结了婚,儿子既然喜欢,就纳进门来做个妾,于张家,也算得高攀了。 张秀儿又不傻,如何看不出朱夫人的意思? 因此上,随着韦贤的伤好了,两个人的感情也增进了不少。 但愁事也随之而来。 张秀儿不可能给人当妾。 然后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夫君蓄妾。 张秀儿是想着她爹和她娘一样的,一双夫妻一辈子。 所以,就在韦贤向张秀儿表白心境的时候,张秀儿是个爽快的性子,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拿乔,而是直接说了,她其实对他也挺动心的。 但是,她不能为妾,也容不下夫君的妾。 韦贤倒也痛快,当即表示,他既然喜欢她,当然是要娶进家门的。 而且以后也不会养妾。 可是,别的不说,朱夫人哪儿,就先不大好通过。 韦贤曾试探过朱夫人两回,结果都不理想。 虽然韦贤没有告诉张秀儿,张秀儿还是感觉到了,韦贤的焦虑。 朱夫人不傻,又看出了韦贤和张秀儿两个,暗生情愫。 这儿子突然跑来试探她。 朱夫人警觉,然后给出来的答案,几乎没有什么商量的可能,将话说得非常的死。 韦贤默然。 憋了几天,韦贤终是想明白了。 男人要想将自己的婚姻权握在自己的手里,那就只能是有实力。 他家虽然是书香世家。 但现在皇帝重的是边功。 韦贤虽然在朱夫人哪儿受了挫,但却并没有死心。 正秘密地与张秀儿商量着,他要去边关,挣个军功回来,求得皇帝的赐婚。 ------------ 第三十三回 2(生病) 直接将他的爹、娘绕过去。 张秀儿瞅着韦贤,一阵的无语。 看着他一介书生,上了战场,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要是回不来,韦家还不得跟她拚命? 张秀儿死劝活劝的,才让韦贤答应她,慢慢再想办法,不会偷偷一个人跑了,去边关上挣军功。 所以说,此时的张秀儿,也是愁眉不展。 而付新的纳征礼,可以说,果然是惊动京城。 那十抬的聘礼,是由皇上出的。 董夫人很聪明,即使有这么多的钱,也不可能拿出来。 这不等于明着告诉皇帝,他们哪里是在镇守边关,根本就是去边关搜刮民财去了么。 所以,等纳吉之后,董夫人便就上宫里去给皇帝磕头,哭穷。 简直说得罗府就要揭不开锅了。 趁机,就将罗府准备的,纳征的礼单子给皇上过目。 李隆基接到手里,看了又看,实在是觉得罗洪这个边将当得,也太穷了。 赶上有朝的日子,李隆基便就将罗家的这份单子拿了出来。 让大家捐款。 其实李隆基拿这单子的真实意思,是想让人们瞅一瞅,都学一学罗洪,一心为国,家里竟然都快穷得娶不上儿媳妇了。 不由得,李隆基感叹,难怪罗洪身为边将,镇守一方,却只一个媳妇。 孩子也就罗辉一个。 原来是穷的啊。 皇帝给了个准,罗家向付家聘礼十箱,五箱由皇帝从自己的私库里出。 杨娘娘和着三个姨姊妹,杨娘娘的族兄,一年内连领十余使的杨钊,一共出两箱。 李林甫一听,不甘落后,连忙也出了一箱。 而此时在京的皇帝的宠臣,安禄山却不以为然。 但安禄山自来怕李林甫,见李林甫没说什么,出了一箱。 也与长子、已经尚荣义郡主的安庆宗一起,出了一箱。 更是明言,不敢越过宰相。 于是朝臣们见了,也纷纷出钱,凑足了十箱。 所以,付新的纳征,可以说是惊动了朝堂上下。 罗家与付家虽然是邻居,但是抬着纳征礼来时,却也是绕了京城一圈。 由于媒人是宫监,引得士庶人等纷纷侧目。 付国公府,从没有过的热闹。 与赵夫人私交不错,又十分喜欢付新的广宁公主,自然也是亲自到了付国公府,向赵夫人道喜。 而韦贤的母亲朱夫人,也领着韦玉来了。 罗辉与付新的纳征,整个京城没有不知道的。 即使像杨娘娘的姊妹、族兄这样的人,没有来,礼,却也到了。 付国公和付宽两个,只一想起付新,脸上都会笑成一朵菊花。 连连地夸赵夫人有眼光。 而罗辉和付新还小,定完亲之后,请期就要再研究了。 整整忙了一个多月的付国公府上下人等,待办过了纳征之后,终于都松了一口气,轻松一下。 之后,付新收到的花宴请柬,简直就可以按推算了。 由于之前对于宴会的不好的记忆,其实付新还是挺怀念之前,没人请她的日子。 最起码可心。 绣燕和纪妈倒是很开心。 她们毕竟希望付新,能融入到京城富贵小娘子的圈子里。 但是请柬太多了,就连吕家,竟然也发了请柬,以舅家自居。 付新不可能谁家都去,又不会筛选,只得全部抱了给赵夫人,让赵夫人帮她决定,去谁家,不去谁家。 可是最近赵夫人却有些忙,付国公病了。 赵夫人和着孙夫人,都跟在武老太君后边,在付国公的床前尽孝侍疾。 因为自纳征礼完了之后,付国公去跟武老太君闹,想将柳姨奶奶接回来。 武老太君如何肯? 心里想着,柳姨奶奶回来了,那付亮不也就快了? 付国公,武老太君早就不稀罕了,但武老太君是容不得付亮在她眼前蹦哒的。 尤其是付亮还曾想破坏过付新的婚事。 而付国公之所以没提付亮,是因为付亮回来,得要罗家同意。 但柳姨奶奶回来,只要武老太君同意就好了。 所以,武老太君不同意,付国公就天天找武老太君闹去。 反正也有儿女拦着,付国公自恃,武老太君的拐杖是打不到他身上的。 但无论付国公如何闹,武老太君就是不松口。 于是,付国公就开始花样作死。 整天的,不是吵吵着要上吊,就嚷嚷着要跳河。说是被武老太君给逼迫的。 弄得付国公上下人等,担心吊胆。 付国公身边,更是半刻也不敢离人。 就怕一个不小心,付国公再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 再加上上一次,付亮闹出那事来,兵丁上门被吓了一跳。 付国公突然的,便就发起热来。 怎么说也是八十岁的人了,一点点的小病,也不好好。 武老太君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但也只得强打着精神,为付国公请医问药。 儿子媳妇围着侍候着,却是一天不如一天。 几日光景,竟然露出了要下世的气象来。 武老太君也吓了一跳。 而付国公哼哼的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嘴里念叨着付亮、柳姨奶奶。 更有甚的一天,当着儿孙媳妇的面,哭着求着武老太君,像是交待遗言一般,说他若是明儿去,好好的善待付亮和柳姨奶奶。 武老太君再不待见付国公,也是过了一辈子的人。 铁石心肠,也受不得付国公如此的求。 武老太君没法子,只得亲自去了罗府,求董夫人通融一下。 付国公生病,作为亲家,董夫人也带着礼过去探看过了。 现在听得武老太君说,好像是没几日的光景了,也是吓了一跳。 也只得答应了。 怎么说,付亮也是儿子。 老子要完了,没有说还扣着不让人家儿子回去的。 罗辉虽然万般不乐意,这时候,也是半分办法没有。 付亮与柳姨奶奶,在离了付国公府两个月之后,便就由着武老太君派人,又重新接了回来。 武老太君接去的时候,就已经安了心。 等付国公两眼一闭,连灵都不让付亮送,就将付亮打发回庄上。 只可惜,天命能改,凡人无眼,结果,却不是武老太君预想的那般。 最终,不单付亮没走,就连柳姨奶奶,也留了下来。 ------------ 第三十三回 3(生死符) 却说付亮那日从牢里出来,受了那样重的伤,却是一天没休息地,连着柳姨奶奶一起,送到了长安京效,付国公的效田庄上。 就是有柳姨奶奶尽心侍候,但实在是受伤过重,又缺医少药的。 在庄上挨了三天,待到第四天的晚上时,付亮忽忽悠悠的,便就有了上世的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付亮想,他大概这是要死了。 此时的付亮,觉得死了更好。 死了,也就没有痛苦了。 这几天,他在床上,可是造了大罪了。 上一世,付亮就是让人给打死的。 却没想到,这一回,有着申公豹上神做后盾,却又是被人给打死的。 一这样想,付亮心下就大恨起来。 心里怨恨申公豹和姜子牙,这两个一个将他弄到了人身上,帮付新;一个让他帮着付悦。 却谁都没说给他个什么法器,让他傍身。 使得他两世为人,全都是被打死的。 付亮是越想越恨。 他躺在床上,边上的柳姨奶奶已经快哭干了眼泪,不停地为他擦拭着身体。 烛灯昏昏暗暗,跳动的烛火,使得柳姨奶奶的身影也有些恍惚了。 柳姨奶奶看着付亮,这些日子来,白天有丫头看着,而晚上,由于怕付亮走了,所以都不错眼的看着付亮。 从没有睡着过。 可是,就在再次为付亮擦完身体之后,柳姨奶奶却是瞬间睡着了。 就见烛火几欲被风吹灭。 付亮笑了,知道这是他的老朋友来了。 因为申公豹和姜子牙是上神,出现的时候,不会带有阴风。 果然,就是青面鬼站到了床前头,对着付亮笑呢。 付亮从床上坐起来,身子轻飘飘的,是几日来最为轻爽的一天。 因为有过这种经历,所以,付亮没显得多惊奇地说道: “青面老弟,怎么是你来了?咱们可多年没见了。” 原来,来的人,正是青面鬼。 就见那青面鬼笑道: “瞪眼老兄,你可真是的。竟连个小娃子都逗不过?天庭最近并不太平,姜太公也巡游他处,没空管你。幸好分水将军将你的命星点亮了,要不然等你去了地府报道,我才知道呢。” 付亮想了想,急急地问道: “我的命册呢?你看没看我的命册?” 青面鬼道: “你的命册,后面是空的。” 付亮问道: “那青面老弟今日来,所为何事?是要来掬我?” 青面鬼笑着拿出一个小葫芦来,道: “这是分水将军留下来的,说是你有难的时候,让我来送与你。这药能解百病,还魂归命。” 付亮转过头来,就见床上躺着他附了多年的身体,面色惨白,显然是已经没有多少气了。 看着青面鬼往床上的那具身休的嘴里送药,付亮皱着眉。 然后下一瞬,付亮便就从回到了床上。 再坐起来时,身上的伤已然好了。 付亮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上下的检查了下身体,笑道: “果然是好药。” 柳姨奶奶就像睡死了一般,这么大的动静,却也没有醒。 虽然当过鬼,但付亮还是喜欢当人。 毕竟他在地府,可是受了多年阴阳冷热折磨的。 但当身体好了,付亮就又不满意起来,说道: “这上神也忒小心,就这么什么将我打发到人间,论身份,我一个庶出子,什么都没有,我拿什么与那帮子人斗?” 青面鬼闻言笑道: “姜太公倒是什么也没有留下。但分水将军上次走的时候,倒是给我留了样东西,说是给瞪眼兄的,让我暂为保管。” 付亮奇怪地问: “什么东西?怎么早不给我?” 青面鬼将那药葫芦,递给了付亮,道: “这里还有两粒药,就给你吧,随便你救谁,或是自己留着吃。” 付亮一听,十分高兴。仙丹啊,包治百病,还益寿延年。 送给谁,谁都要。 付亮不客气地接到手里,然后挂到了自己的腰上。 青面鬼就又从兜囊里,拿了一个符来,说道: “这符两面,一面死、一面生。若是有人要死,将八字姓名写到生面,然后再将个人的八字姓名写到死面,在那将死之人头顶点燃,便可以这本不死之人,来易本该死之人,而勾魂小鬼都不知。” 付亮赶忙接到手里,来回的边看边道: “我看不过一般的符纸,竟然这般灵验?” 青面鬼笑道: “灵不灵验,瞪眼兄试过了便知。反正小弟未曾试过,只是分水将军这样说,小弟便就这样瞧。既然分水将军送你这样东西,想来是有用的吧。” 想了想,青面鬼还是没忍住,便就将付国公的寿日,告诉给了付亮。 并半认真的说道: “不过,老弟劝瞪眼兄一句话,可千万别想着动那位。老兄可是知道的,让那位受苦无所谓,但若是死了,分水将军会点命星,上神应该也不差的。” 付亮面上一僵,转而一笑,道: “青面老弟说什么呢?那是自然,我怎么会那么傻呢?” 青面鬼呵呵地笑了,又与付亮叙了会儿旧情,看着天快亮了,便就急忙告辞回地府去了。 而付亮握着那符,也躺到床上。 虽然付亮不知道申公豹为什么会,留下这么一道符给他。 但付亮觉得,这符肯定有大用处。 于是,他紧紧地用手捏着那符,直到睡着。 可是之后的日子,似乎没有多少变化。 符和丹药,付亮都没有处去用。 而庄子上,由于是武老太君派来的人,不说苛虐他们娘俩个,就是不管不顾,哪里可比在国公府时的日子? 柳姨奶奶倒还可以,眼见着付亮的身体,神奇的好了。 简直是什么也不求了。 但付亮不干。 他自再生为人,如何受过这种苦? 住的地方底湿阴冷不说,还没有灰火,吃得也都是糙米。 直到武老太君派了人来庄上,接付亮和柳姨奶奶回去。 当从来人的嘴里听闻,付国公爷要死了的时候。 柳姨奶奶直吓得大惊失色。 因为她现在钱也没有,若是付国公再死了,柳姨奶奶一想,脸就惨白一片。 可是付亮一摸放在腰间的那道符,却笑了。 ------------ 第三十三回 4(死易生) 他终于知道,申公豹为什么给他这一道符了。 待到进到付国公府,来到付国公府的床前时,付国公已经是进得气少,出得气多。 眼窝深陷,搁谁看了,都知道这是等日子了。 付宽等人已经守在付国公身边几日了,就那么忽忽悠悠的,吊着一口气。 付亮虽然带着仙丹,但是有句话说得好,治得了病,要是该死之人,却是救不了命的。 除非将命改了,方可再行治病。 付亮给武老太君磕头的时候,见武老太君虽然憔悴了些,但精神气头十足。 医理所谓的中气十足。 付亮虽没给武老太君批过命,但就这精神看,武老太君活不到一百,九十是没有问题的。 柳姨奶奶这一回,见到武老太君,却是十分的恭敬,满面悲戚。 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付国公。 武老太君瞅着付亮,淡淡地说道: “国公爷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便就是你们娘俩个。他吊着一口气,想来也是为了见你们一面,你们就去看一看他吧。” 付亮起身,扶了柳姨奶奶一起,重又凑到了付国公的跟前。 柳姨奶奶一到近前,便就哭得瘫软了。 边上的丫头婆子连忙托了起来。 付新此时夹在了付纹、付芩和付芸等人中间,这些日子,也一直守着。 付亮虽然呆在庄上,但对于付新的,盛大的纳征,也是如雷贯耳。 瞅了眼付新,付亮是真的佩服付新的运气。 但付亮偏就是不信命的。 像现在,他就正在谋化着,要改了付国公的命。 拿谁的命易呢? 付亮那往外鼓着的眼睛,瞅向了武老太君。 是了,在付国公府里,诸多掣肘,都来自于武老太君。 若是武老太君这个碍眼的死了,而偏心于他的付国公活着…… 付亮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腰间。 那里别着的,正是易命符。 付国公听得柳姨奶奶的声音,多日来半分反应没有,此时却突地睁开了眼睛,喊着: “柳、柳……” 柳姨奶奶连忙冲到床沿边上,拉着付国公的手道: “国公爷、国公爷,奴婢在这儿呢,奴婢回来了,国公爷快好起来,奴婢就指着国公爷呢……” 付家众人见付国公有了动静,都急忙地围了过来。 付亮趁着这当口却默默地退了出来,偷偷地从腰里,将那易命符拿了出来。 上面早就写好了付国公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而换命本生却死之人,付亮写得,正是武老太君的姓名、生辰八字。 就在付亮知道付国公病危之时,付亮就已经想好了,以谁之命来换,对他的好处最大。 付亮将那符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付国公只在柳姨奶奶喊他时有了动静,之后,便就又躺了回去,再无一点儿声息。 挨到天黑,小辈们全都回去了。 付国公这里,只留下了男眷。 武老太君自感付国公时日无多了,有心想陪他一陪。 可是,当看到付国公一听到柳姨奶奶声音之后的动静,便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既然他心心念念的是那娘俩个。 那么,武老太君决定成全付国公。 在他的最后时日,就让那娘俩个陪着他吧。 武老太君站起身来,对她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妇说道: “你们也都累了这么些天,国公爷这时候,想来最想让陪着的,是柳姨奶奶和五郎,既然如此,你们就回去休息吧。” 付宽和付由均有些不放心道: “老太君说得极是,父命不可违,但这样真的好吗?” 武老太君瞅了眼付国公,淡笑着说道: “什么都是命,若该你们送终,国公爷今夜不会走,若是不该你们送终,出去方便的时候,国公爷就走了。又何必与命争呢?你们若是孝子,总要成全国公爷一朝吧。” 付宽付由等人,虽然皆以为不妥。 但父命不可违,母命同样难违。 于是,便就都走了。 临走时,叮嘱边上侍候的婆子、丫头好生气着,有个风吹草动的,记得去喊他们。 婆子丫头们自然满口答应。 付宽和付由到底还是不放心,临走时,又打发了自己身边的婆子,留下来看着付国公的动静。 付亮不觉得,便就笑了。 待到后半夜时,婆子丫头也都困乏了。 付亮便就将这些个人,全都打发了出去。 柳姨奶奶自然不知道付亮要干什么。 她只是整夜地拉着付国公的手,希望能将付国公拉回来。 付亮还未成亲。 她手边上又没有了傍身的银子。 若是付国公这个时候走了。 柳姨奶奶不敢往下想。 她和付亮的生活,将会如可的艰难。 依着武老太君对她们娘俩个的厌恶。 虽不到于净身给撵出去,也指定是丢到庄子上,任他们娘俩个自生自灭了。 付亮走到了烛火旁,将那易命符点燃,拿着一个空香炉,将着着火的易命符放到里面,然后放置到了付国公的头顶之上。 柳姨奶奶奇怪地看着,忍不住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 付亮哼道: “像姨奶奶那样只是哭,就能将国公爷哭活?就能改了咱们娘俩个的命?我现在,自然是在救国公爷的命呢。” 柳姨奶奶有些怀疑地看着那符,燃烬成灰,然后,竟然化成了一缕青烟不见了。 连点儿灰都没有。 柳姨奶奶大惊! 付亮道: “姨奶奶仔细看着国公爷,可有什么变化?” 柳姨奶奶不错眼地瞅着付国公,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终于,柳姨奶奶发现,付国公的胸口,重又有了起伏。 柳姨奶奶大喜道: “有气了,国公父的呼吸有了,看看、胸口又动了。” 付亮微微一笑,又从腰上的葫芦里,倒出一料红色的药来,递与柳姨奶奶道: “将这个喂给国公爷吃,儿子保证一会儿鸡叫,国公爷便就好了。” 柳姨奶奶虽然不大信,但仍是听话的将那药放到了付国公的嘴里。 还未等鸡叫,付国公便果然就醒了。 柳姨奶奶大喜,哭着喊道: “国公爷、国公爷。” 付国公明显有些蒙,看着柳姨奶奶和付亮道: “你们怎么在这儿?” ------------ 第三十三回 5(生易死) 再一瞅,周围并没有别人,付国公就又问道: “其他的人呢?我记得他们一直围在边上的,这会儿都干什么去了?” 还没等柳姨奶奶回答付国公的话,外面就已经乱了起来。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不好了,老太君殁了。” 付国公刚醒过来,还有些接不上时间。 外面人说的话,他听见了。 但一时,还不能和武老太君连到一起。 可是付亮能。 付亮见这边付国公一醒,那边就传来了武老太君殁了的消息。 不觉得,嘴角挂出微笑来了。 而柳姨奶奶一听着外面人的话,立时便就拿眼睛瞅付亮。 心不由自主的,就腾腾地跳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眼看着不行的付国公活了过来。 而刚刚看着好好的,硬朗的武老太君却突然殁了,这其中,跟付亮肯定有着直接的关系。 付国公有些烦躁,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回事,我问你们话呢,他们人呢?” 柳姨奶奶不知该如何说,转过头来,却问道: “国公爷觉得怎么样?身子可有哪儿不舒服?饿不饿?有没有想要吃的东西?奴婢让人给国公爷去弄去。” 这么一说,付国公倒是真的觉得好像有些饿了。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付国公道: “你不说还不觉得,好像是有点儿饿了。我记得我先前病了,然后就迷迷糊糊的,睡醒一觉,怎么你们娘俩个就回来了?谁让你们回来的?” 柳姨奶奶连忙说道: “国公爷这几日病得重了些,是国公府的人去庄上,把我们娘俩个接回来的。想来是国公爷太想五郎了,我们这一回来,国公爷的病就好了。国公爷躺会儿,奴婢去看看,让人去给国公爷弄些吃得来。” 可是还未等柳姨奶奶到门口,付宽、付由哥俩个一齐进来,眼睛通红。 一看就是刚哭过了。 但身上还未穿孝服。 然而,一进到屋里,便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住了。 本来好好的武老太君说没就没了,而眼看着不行的父亲,却好像一点儿病没有似的。 付国公现在的面色极为红润,半点大病初愈迹象都没有。 付宽和付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付国公瞅着这哥俩个红着眼睛,不由得就不高兴地说道: “我还没死呢,这么早就哭上了?” 付宽和付由两个对视了一眼,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和付国公说,武老太君突然殁了的事。 付国公见这哥俩个不说话,怒道: “我这还没死呢,才生了几天病,我问的话,你俩个就不回答了?” 哥俩个瞅了眼付亮和柳姨奶奶,柳姨奶奶这时候也不笑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连给付国公要吃的事,都给忘了。 付亮倒是没事人一样的,上前给付宽和付由见礼道: “世子爷、四兄,这些日子可还好?” 付宽和付由当着付国公的面,也不好不答理付亮,只是笑着道: “五弟在庄上这么些日子,看起来过得不错,好似比在家里时,还胖了些。” 付亮笑了笑,没说话。 付国公见柳姨奶奶不动,道: “你不是说要给我弄吃的?怎么还不去?他们盼着我死,你也盼着不成?” 柳姨奶奶吓得敢忙出去了。 付国公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道: “刚外面怎么突然乱了起来?我病了,老太君家也不管了吗?看,平时对我大呼小叫的,看我不行了,知道着急了?哼,平时多对我好些。我若是真的就撒手去了,我看她才后悔呢。” 付宽和付由听了,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付国公嗔怪道: “你俩个今儿怎么了这是?我还没死呢,哭得是什么?快去跟老太君说,就说我好了,没事了,也好让她放心。她虽然平日里对我大呼小叫的,可这回,我就是没见着,也知道她定是吓了一跳的。” 付宽和付由双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再也忍不住地痛哭起来道: “国公爷、国公爷,刚刚、就在儿子进来之前半刻钟的时候,老太君、老太君殁了。” 付国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虽然一直病着,迷迷糊糊的,但老太君一直在身边,我能感觉得到。怎么说没就没了?” 付宽跪着往付国公跟前爬了爬道: “国公爷、国公爷这边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儿子就先到迎松院去了,老太君、老太君哪儿不能没有人哪。” 付国公吃了付亮给的药,到底是仙家的东西,自不是凡药可比的。 然而听了付宽的话,到底武老太君是殁了。 付国公就像是被人抽走了身上的力气一般,一下子便就瘫坐到了地上。 付宽和付由还有付亮三个,赶忙上前来,将付国公扶住了。 付国公急急地挣开,便就往外冲。 却又刚好撞到了,出去又进来的柳姨奶奶身上。 柳姨奶奶奶被撞得差一点儿跌坐到地上,却见生龙活虎一般的付国公从屋里出来。 鸡已经叫过了,天蒙蒙欲亮。 付国公打头便就往迎松院走。 心里却是不信的。 付国公的记忆,停留他求武老太君,将柳姨奶奶弄回来,武老太君不同意。 然后他闹得厉害了,武老太君气得拿拐杖欲打他时的样子。 他不过是病了,然后睡了一觉而已。 醒来,却告诉他,武老太君殁了。 付国公不能接受。 再不好,也是过了一辈子的人。 给他生儿育女。 付国公脚下生风地往迎松院里走,就是付宽、付由和付亮三个,都有些跟不上了。 然而,还未到迎松院,远远的,付国公就听见隐隐的哭声。 等到了迎松院门口,里面的哭声震天。 付国公的脚停在了迎松院的门口,却说什么也抬不起来,往里面走半步。 付宽哥三个停在了付国公的后面,看着付国公不说话。 付国公却迟迟地不往院子里走。 迎松院里的丫头、婆子,在院子里哭的,猛然看到门口的付国公,还都吓了一跳。 她们还以为自己见了鬼了呢。 待瞅着付国公身后的付宽兄弟,才相信,付国公这是病好了,来看武老太君来了。 ------------ 第三十三回 6(意外) 于是,便就都冲到了付国公的脚前,跪着哭道: “奴婢参见国公爷,国公爷,老太君、老太君……” 付国公拨开众人,进到院子里,就见正堂的门大开着,武老太君已经装殓完。 供桌上香、供品均已经摆上了。 大夫人、孙夫人、底下武老太君的孙子、孙女儿,孙媳妇,还有重孙子,黑压压地跪了一屋子。 付新也跪在了底下,有些愣愣的。 和着众人一样,这里所有的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好好的武老太君,说没有就没有了。 发现的是赵夫人。 回自己的屋里,休息了半个晚上,到底对付国公不放心。 便就早早的来到迎松院,想和着婆婆一起过去。 可谁知道,赵夫人和着侍候着武老太君的婆子一起,过来喊武老太君的时候,已经没有气了。 付新在回燕居里,被纪妈和绣燕匆匆地喊起来,倒没有多大的意思。 但意外的去是,去世的是武老太君。 付新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瞪圆的的眼睛,说明了一切。 而现在,看着活蹦乱跳的付国公,付新也好,可以说整个付家的人,都觉得说不出的怪异来。 可是谁也不能说,付国公为什么不死。 所以,大家将精力用在了武老太君为什么死上了。 但是,无论如何怀疑,武老太君身上没有伤,剩的饭菜,赏给了下人,吃了也没有事。 因此,虽然难于接受,丧礼有序地进行着。 而董夫人在为罗辉定了亲之后,都定好了离京的日子,由于武老太君的事情,也缓了下来。 在天宝七年的春天,付家上下,开始为武老太君守孝的日子。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付国公肯定会将柳姨奶奶、付亮留下时。 让所有人震惊的是,就在付国公看到武老太君过世之后,还没容哭,便就打发人将柳姨奶奶和付亮又送回到了庄子上。 就连付亮都不敢想信,这是真的。 他以为,只要弄死了武老太君,他和柳姨奶奶在付国公府,不说横着走,也差不多了。 可是,付国公看起来,却非常的伤心。 毕竟是过了一辈子的人。 站在付国公的角度上看,他只是睡了几天的觉而已,精气神十足的媳妇就没了。 付国公难以接受。 虽然说付国公一辈子被武老太君压制着,所以,便总想反抗。 其实,付国公对于柳姨奶奶,也不见得有多喜欢。 直到这时候,柳姨奶奶才发现。 她不过是付国公,拿来反抗武老太君的武器而已。 现在武老太君死了,付国公突然没了目标。 柳姨奶奶也就没有了用处。 他已经八十岁了,还能怎么样? 至于付亮,同样的理,现在武老太君没了,所以也没了用处。 付国公一直不缺儿子,也从没觉得付亮比付宽、付由好过。 不过是想要气武老太君而已。 付亮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他已经想好了,以后在国公府的生活,就在他做了诸多计划之后,还没容他笑一声,竟然就被付国公新自打发了人,将他送走。 付亮怎么也不服气。 然而付国公的这一做法,不单付亮不能接受。 付宽等人,也是极为错愕的。 由于付亮的去留,决定权在罗辉的手里。 所以,付宽等人一面伤心武老太君去世,一面却又琢磨着,等着武老太君出了殡之后,如何能将付亮弄走。 可结果,付国公根本就没用等。 付新更是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本来付新就怕付亮。 正想着这回武老太君没了,付亮不定怎么样的得意呢,还有柳姨奶奶也是。 结果竟然是被付国公送走了。 付新深深的表示,大人的世界,她真的弄不懂。 罗辉也不懂,在发现付亮回付国公府之后,罗辉就准备了,若是付亮留下来,他就要收拾付亮的。 结果,根本就没用他出手。 而京城的士庶,才在弥留之际的付国公没死,而精神的武老太君却突然过世的震惊中,还没有回过神来。 便就被更大的一件事,给震住了。 皇上欲封杨娘娘的三个姊姊为国夫人,封命之所以未下,是因为这三个皇姨的宅地未满意。 唐皇自宠杨娘娘以来,杨娘娘便就将三个姊姊全部接到了京城来。 这三位出入宫禁,如同还家。 尤嫌不够。 更想与皇宫密近,出入方便。 嫁与裴氏寡居的杨三夫人,带着工匠人等,竟然点了韦贤的祖宅。 那是当年,韦嗣立面折天后,御赐的。 当年韦嗣立受连累韦后之事,在京的这座御赐的宅地,也未曾动。 上次付新去韦家玩,也正是这座宅子。 在家守孝的付新,还是从张秀儿的嘴里听说的。 张秀儿与付新学时,脸上的表情,郁郁不乐。 付新既担心,又有些不大相信地问: “那韦家人住到了哪里?宅子就这样说占就占了?也不给个说法?” 张秀儿叹道: “上哪儿去找说法去呢?我平日里,觉得韦家已经很厉害了,那样的高高在上。结果,家都保不了。听说那是杨娘娘的三姊,就是太子都要礼让着,更何况他们家了。” 付新瞪着眼睛问: “那他们上下也不少的人呢,可都住到哪里去了?” 张秀儿道: “听师兄说,在韦府不远处,给他们留了一处十几亩的小宅子,说韦家旧宅又破又旧,韦家以旧易新,已经是赚了。” 付新错愕: “所以,宅子被人占了,并没给钱,就这样被赶出来了?” 张秀儿点头。 付新想到了韦玉,不禁道: “李演呢?李演也帮不上忙吗?” 张秀儿摇了摇头道: “李演去看了,说现在朝上,杨娘娘家风头正盛,谁都得退一射之地。就是宰相,也不行。说前些时候,某位皇姨抢了公主府的东西,公主亲自追都未能追回。又何况他家呢。” 付新想了又想,试探着问道: “那韦贤呢?他怎么样了?受到的打击大吗?” 张秀儿担心地皱紧了眉头,道: “师兄说韦贤他……” ------------ 第三十三回 7(变故) 付新瞅着张秀儿,并不催促。 张秀儿想了会儿,才幽幽地说道: “师兄说,他谁也不肯理,将自己关在了新居的屋子里,不吃不喝的。” 说着话,张秀儿担心地叹道: “都已经几天了。他家里人都劝他,让他认命。可是……” 十四岁的韦贤,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 朱夫人劝他认命,可是韦贤如何肯认? 付新想了想,面色微红地,说话声音有些不自在地又问道: “那你师兄怎么说?他平时办法不是挺多的?这时候呢?” 张秀儿低着头,想了好一会,才说道: “我师兄也十分的生气,董夫人将他拦在了家里,不准他出去,就怕他惹祸。我师兄、我师兄……” 左右看了看,张秀儿在付新的耳朵上学道: “我师兄说,现在太平日久,皇上越发昏聩,看这宠妃的尽头,竟有了末代相来。吓得董夫人直要打他,将他关了起来。可是董夫人过些时候,就要走了。” 说完,张秀儿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付新听了,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想安慰张秀儿,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好像任何安慰的话,都没有用处。 事情就在哪儿摆着,家园被占了。 但凡有一点儿血性男儿,也不能忍。 俗话说得好,七尺男儿,生于天地,保不了家园父母妻儿,还有什么脸活着? 虽然还未见到罗辉,但付新隐隐觉得,这件事,影响到的,肯定不止是韦贤。 守孝的日子平静而单调,付新不能去国子监,就连琪乐园也不去了。 每日里,不是陪着赵夫人,就是呆在回燕居里。 付国公的病就那样神奇的好了之后,整个人却像是失去了斗志一样。 万事不关心。 柳姨奶奶和付亮不甘心就这样被关在了庄子上,玩了些心眼。 夏日里,打发了庄上的人,给付国公送过两次庄上的新鲜果子。 第一次,被赵夫人给拦下了。 而第二次,不知道付亮使了什么法子,那庄上的人,越过了赵夫人,直接见到了付国公。 正在屋里,无精打采的付国公一听,来人是庄上的。 却是见也未见,就让人给撵了出去。 之后,付亮和柳姨奶奶算是彻底死了心。 因为有孝,所以,付家没有大事不去赴宴,家里也不办宴会。 付新又不去琪乐园,所以,虽然付家与罗家是邻居,但付新与罗辉自定了亲之后,倒是少有见面了。 就是偶尔碰到了,付新因为害羞,也总是躲着罗辉。 再后来的一天,付纹因为关心李演,却带回来一个极为震惊的消息。 韦家给韦贤定了亲。 女方是杨氏女。 据说,是杨娘娘的远房亲戚。 付新第一个想到的,便就是张秀儿怎么办? 可是,左等右等,等了足有半个月,也不见张秀儿来付府找付新了。 付新实在是担心。 不知道,张秀儿听到这一消息,会如何。 让人去将军府请了张秀儿几次,但张秀儿都没有来。 付新大急,直急得团团转了。 可是,她又不好出门,毕竟有孝在身。 出门要换吉服,非常的麻烦。 但付新等了几天,不见张秀儿上门,对张秀儿的担心,大过了所有。 于是,付新就又想到了,偷偷溜进付国公府,找张秀儿去。 不管怎么样,付新觉得张秀儿太可怜了。 先前被朱夫人嫌弃只堪当妾,现在又要给韦贤定亲。 韦贤的这门亲事,明显是看中了人家女主的权势,想要攀龙附凤。 付新虽然对韦贤不熟,但见过几次,付新觉得,韦贤不似那种势利小人。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去罗将军府,付新跳不过纪妈和绣燕。 付新倒也不瞒着,直接实话实说了。 纪妈和绣燕也知道,是拦不住付新的,只得替她遮掩着。 于是,付新偷偷地除了孝服,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躲着国公府里的人,溜摸到了上次付悦进罗将军府的地方。 待到近前一看,发现墙口有堵过的痕迹。 可是付新不死心,就弯下腰来,搬动了下。 发现,那洞竟像是被谁又打开过了。 但是,付新想了想,付悦被送走了,而嫌疑最大的罗辉,好像最近并没有偷摸到国公府里啊。 那可是谁弄的? 付新担心张秀儿,也容不得她多想,便就直接钻了过去。 头才从罗将军府的那一边探出来,付新就发现,她的眼睛看到了一双鞋。 黑皮粉底低靿胡靴。 付新眨了眨眼睛,一点儿都没有害怕,径直爬了过来,然后站起身子。 果然,在那等着付新的,正是罗辉。 就见罗辉微笑着,瞅着付新,也不说话。 就那样,背着手,瞪着眼睛看付新。 付新脸色微红,好像是解释什么似的,急急地说道: “我是来找秀姊的,秀姊呢?她怎么样?有没有哭?难过了没有?” 罗辉笑道: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是找谁来的。” 付新觉得罗辉这句话说得,好像意有所指。 白了罗辉一眼,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拽了拽衣服。 大概是不似先前狼狈了,所以,说起话来,条理也比刚刚清晰了了。 付新忍不住又问道: “韦公子……真的要定亲了?韦家这样做,真的好吗?家宅被占了,竟还要跟着那人家结亲?” 罗辉背着手,哼道: “结不成的,韦贤你不了解,他家里人也是白忙。罔丢了名声。” 付新倒不怎么关心韦贤,就又问: “那秀姊呢?秀姊怎么样了?那时见朱夫人挺好的,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罗辉闻言瞅着付新笑,然后伸出手来就戳付新的头道: “就你这笨蛋,看哪个不好来着?” 付新不乐意地拍罗辉的手道: “你快带我去见秀姊,我可不是来跟你说闲话的,我来可是看秀姊的。我是偷溜出来的,时间长了,被发现了,会被骂的。” 罗辉一笑,问: “那你不去见我娘了?” 付新:“我是偷溜进来的,你见过哪个偷溜别人家里,还去拜见长辈的吗?除非……” ------------ 第三十三回 8(话别) 说到这儿,付新捂住嘴,瞪着大眼睛瞅着罗辉,好似在说:不是吧?不是吧?董夫人知道我会来? 罗辉瞅着她,微微一笑,道: “我跟我娘说,你和秀儿好,韦贤出了事,你肯定担心秀儿。现在秀儿不出门,你让人请了几回,请不到,肯定会偷摸的来我家。看,我猜得多对,你这不就来了。” 说着说时,罗辉一副我真的很聪明,快来夸我的模样。 付新气得瞪大了眼睛,简直对罗辉无话可说。 她还夸他? 她不挠他,已经给他很大面子了。 他是她的未婚夫,她孝期偷摸地出去,不说帮她瞒着些,竟然还跟他娘董夫人说了。 付新一想到她与罗辉定亲,董夫人以后就是她的婆婆了,不觉得,脸就通红。 没有办法,付新只得说道: “可是我没有给夫人带什么礼物,怎么好去拜见?还是从墙洞进来的。多不好意思啊。” 罗辉笑道: “既然知道不好意思,还做?” 付新不满意地瞪罗辉道: “你还好意思说?要是你肯娶秀姊,秀姊能被人嫌弃?现在怎么办?韦家的事怎么办?秀姊可怎么办啊?” 罗辉一听付新说这话,立时不高兴起来,沉着脸,瞪着付新道: “你自己还管不好你自己呢,秀儿的事,你管得了吗?巴巴的跑来,什么事也不管。” 付新歪头瞅了罗辉一眼,明明刚刚还挺高兴的,不明白他怎么转眼就又生起气来,打头往着张秀儿的院子走,道: “我不管了,我先去找秀姊。我知道我没什么用,但总归我是担心秀姊,不见到她,我不放心。” 罗辉跟在付新的后面,背着手,想了想,终是快步上前,拉着付新往自己的院中走。 付新挣扎着: “你干什么,放来,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罗辉也不停,继续往前走着,笑道: “你偷摸进未婚夫的家,就不怕让人看见,就像样子了?” 付新被罗辉呛得脸都红了,就又说道: “你要拉我去哪儿?我要去见秀姊,哎呀,你放开我啊,我又不是不认识秀姊院子。” 罗辉也不理她,径直将付新拉到了他的院子里。 付新小胳膊小腿的,如何挣扎得过罗辉? 也只得任命地被罗辉拉着进到了他的主屋里。 丫头只两个,平日里也都是躲得罗辉远远的,也就收拾下屋子而已。 也均是知道罗辉毛病的人。 哪个也没嫌命大,往罗辉跟前凑。 再说付新也来过几次罗府,所以这两个小丫头也都知道付新。 所以,一见罗辉拉着付新进来,不用罗辉吩咐,就全都识趣地出去了。 进到屋里,罗辉总算是将付新放开。 付新怒瞪着罗辉道: “你将我拉到这儿来干什么?” 罗辉瞅了付新一会儿,沉着脸,非常郑重地说道: “我要走了,很快我就要离京了。” 付新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罗辉所说的要走,是什么意思,有些怔愣地问道: “要走?去哪儿?送董夫人回边关?” 罗辉一笑,说道: “不是送我娘回边关,而是我要去边关。我和韦贤两个一起,不自己挣个军功,决不回京。” 付新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急急地问道: “韦贤的意思?” 罗辉冷冷地笑了,说道: “也是我自己的意思。男儿生于天地间,要么自己长本事,要么就要任人欺负。韦贤不想再受这种窝囊气,然后又想着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我……” 将头扭向一边,罗辉才冷冷地说道: “大唐太平多年,虽然都说现在是盛世,可是,我看着,却是已然有了末世的气息。我爹是一方镇守,我要先回去,以观时政的好。” 罗辉说的,付新多半都没有听懂。 只听明白,罗辉要离京了。 付新奇怪地问道: “你能随便京走吗?皇上……我听他们说,边将子在京,不就是质子?” 罗辉笑了,说道: “有李演从中斡旋,皇上已经下旨,让我随着我母新去边关历练了。皇上现在想着开土扩疆呢,我爹是不想钻营,你是不在朝堂,没见着皇上对安将军的宠信呢。” 付新听不大懂,一听说罗辉要去边关,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地说道: “那你可要小心些,以前我在广陵时,就听人说,男人上了战场,死生由命,极为危险的。” 罗辉一听付新关心他,心情瞬间美好起来。 其实付新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 只要是相识的两个人,不是仇敌,应该都会说上两句。 但罗辉还是很开心。 眉开眼笑地说道: “你放心,等着我下次进京来时,你也长大了,咱们就成亲。” 付新的脸就像是被人点了火似的,瞬间就红得不能再红了。心道: 谁可跟你说这个了? 偷偷地拿眼溜罗辉,见他一脸憧憬的模样,付新就更加的不好意思起来。 眼珠子来回地转了转,急急忙忙地岔开话题道: “董夫人舍得你去边关?” 罗辉非常自得地笑道: “我本来就是兵家子,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左右我也要子承父业的。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可是在边关没少历练的。你不懂。” 付新忍不住又问道: “可是我听说朱夫人给韦公子物色了一门亲,韦公子就这样走了,是偷跑的吧?” 罗辉倒也大方的承认道: “那是自然,留在京里,难道就等着娶仇人的女儿?也亏得朱夫人想得出来,我娘要是敢这样对我,哼……” 付新瞅着罗辉,不禁问道: “自来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想怎么样?” 罗辉仰着头,乜斜着付新,笑着: “娶亲自然是娶自己喜欢的。” 付新实在不明白,怎么今天罗辉一直说让她脸红的话。 罗辉的话说完,付新本已经降温的脸,就又红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地付新,就只得问道: “那秀姊知道韦公子要走吗?” 罗辉笑了,说道: “所以我把你接到我这来了。” 付新瞬间明白: “韦公子在秀姊哪儿?” ------------ 第三十三回 9(怒火) 罗辉笑睨着付新,一副你还算没有傻到底的神情。 付新大恨,道: “我怎么知道这样巧。” 突然想到了什么,付新问道: “那你们这就要走了?” 罗辉抿了抿唇,道: “快了,若不是老太君过世,我娘就走了。这次我们走,正好跟着我娘一起,路上也好有个伴。” 付新不知怎么的,心情有些低落,低着头,坐在椅子上,晃着两只脚不说话。 罗辉搬了个椅子,放到了付新的身边,坐下,见付新不吭声,笑道: “怎么舍不得我走?” 付新往边上扭了扭,没理他。 罗辉笑道: “你不用担心,现在付悦也被送走了,柳姨奶奶和付亮也走了,我不在京上,你也不会被欺负的,不用担心。” 付新不爱听,忍不住瞪罗辉道: “谁担心这个了。” 罗辉一听,非常高兴,问: “那你是担心我了?你就放宽心,好好在京上呆着,别被人骗了,我一准会好好的回京来娶你的,你就等着吧。” 说这话的时候,罗辉挺直了身板,微扬着头。 好像他不是要离京,而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立下了赫赫战功回京。 京中士庶,夹道欢迎他一般。 罗辉眼睛笑得眯眯的,嘴角都快挂到了耳根上。 付新歪着头,倾斜着身子,瞅着罗辉。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美事。 付新撇了撇嘴。无情地说道: “谁担心你了?说得好像要不是你我就会被欺负了似的。我在广陵时好多年呢,不也活得好好的?那时候你在哪儿?” 罗辉不爱听了,跳脚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在广陵时有你爹,现在你在国公府有谁?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你那个好妹妹给卖了。不知道感恩,没良心的。” 付新不服气道: “我娘会对我好的,倒是你……” 溜了眼罗辉,付新抿了抿唇,低着头,道: “刀箭无眼,小心些吧。” 罗辉见付新一面说着不关心他,一面到底还是叮嘱让他小心,心情瞬时就又美好起来,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保准没事。” 付新也不理他,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罗辉见不得付新阴郁,搓手在屋里走了两圈,道: “走,咱们找秀儿去。” 付新有些迟疑道: “你不是说韦贤在呢,咱们去,不大好吧?” 罗辉哪里可管过别人,他刚是想将付新骗到他屋里说话,现在话说完了,见付新闷闷不乐的,自然就想着带她去别处走走。 至于韦贤走没走,说没说完话,他可就不管了。 再说韦贤都来半天了,弄不好也走了,张秀儿在哭也说不定。 到了张秀儿的院子,就见丫头婆子全都没在。 那是被罗辉给支走的。 给韦贤摸进来,行方便。 现在倒也给他俩个方便了。 罗辉只一进到院子,见左右没人,便就拉着付新往那偏僻处走。 付新想都没想,就猜着罗辉这是要偷听。 这样,好像不大好吧? 付新一面这样想着,一面脚不听使唤的,就跟着罗辉,溜院子边,往张秀儿房间的后窗去了。 高抬脚,轻落步。 付新显得比罗辉还兴奋。 罗辉歪头瞅了付新一眼,见她不似刚刚在他屋里时那般阴沉着脸,不禁就笑了。 俩个人猫到了张秀儿屋的后面。 罗辉伸手占了点唾液,将窗纸弄了个洞。 付新给罗辉使眼色,好似在问,你就知道张秀儿在这屋里? 罗辉冲着付新嘘手指,然后让她将耳朵帖在了窗户上。 付新仔细听了听,里面好像有人低低的说话声,但听不见说得是什么。 罗辉则透过破了窗纸处,往里面看。 就见屋里的韦贤好像不大顺利,正阴沉着脸,在地中来回地转着圈。 而平日里极为爽快的张秀儿,此时却像小媳妇一般,低着头,不出声。 韦贤不知问了她句什么。 张秀儿就摇头。 韦贤看样子非常的生气,叹了口气,便就又屋里转起圈来。 在外面的付新什么也听不到,大急,全就将罗辉巴拉开,她将眼睛凑了上去。 可是看了半天,就只看见张秀儿一直摇头,而韦贤则就在屋里转圈。 一点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付新又是看又是听的,也没弄明白,这两人在屋里在干此什么。 便就转头去瞅罗辉。 就见罗辉一副猜到怎么回事似的,嘴角挂着笑。 付新觉得此时的罗辉,特别的坏。 春夏之交的太阳,并没有照在罗辉的身上,付新却觉得就连罗辉的脸,都熠熠生辉。 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付新眯了眯眼睛。 罗辉也发觉付新在瞅他,心里不禁想:她也就嘴硬,看还是舍不得我的。 突然,屋里传来韦贤的吼声,道: “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答应我?你已经十二了,我这一走,也不定几年,你说什么也许与别人定婚。” 可能是太过生气了,韦贤这一声,简直就是地动山摇的。 吓了在外面偷听的付新一跳。 韦贤一喊,先前一直低着头的张秀儿立时不高兴了,瞪着眼睛,也不小声小语了,站起身来,直视着韦贤道: “我不等你,我为什么要等你?你娘已经给你定亲了。明儿就是你挣了军功,衣锦还乡又怎么样?你忘了,你有未婚妻了。自来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现在许诺于我,我信了才傻呢。” 韦贤斩钉截铁地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顶天立地,决不能信口胡说。我说到了,就一定能做到。” 张秀儿被韦贤逼得烦了,就往外撵韦贤道: “韦公子请回吧,今日韦公子来,就已经失了礼法了,可再别说那些个话了。” 韦贤怒道: “我知道你不信我,是因为我之前跟你说,要娶你为正妻,结果我娘从二上给我定了亲对不对?你放心,不会的,我决不会食言的。我这就走,我看我娘让谁去纳采问名的。” 张秀儿也十分的生气,说道: “你走你的,我是决不等你的。” 付新瞅着罗辉,心想: 这两人说了那么半天,难道就一直在说这个? ------------ 第三十三回 10(真走了) 听了张秀儿的话,付新默然。 这时候,付新也想到了,朱夫人为韦贤定了亲了。 虽然还未礼成,但已经是京城人等多数都知道的事,应该也是快了。 付新想到,韦贤这是想在纳采之前走。 可是,付新瞅了眼罗辉,心下想着,父母之命,即使韦贤不在家里,他的父母要是想定,也能定下来。 定亲之事,并不是非要韦贤在场的。 也难怪张秀儿不答应了。 就是明儿韦贤衣锦还乡,挣得个功名回来。可是他父母定下的事,却也是无法改变的。 付新不想再听下去了。伸手去拉罗辉,转到了房前面,大喊: “秀姊,秀姊。” 她这是给张秀儿送信,她要进来了。 罗辉瞅了瞅付新,笑了。 张秀儿像是得救了似的,从屋里跑了出来,并笑着答应道: “憨娘、憨娘,你怎么来了?” 付新笑着说道: “想秀姊了,秀姊也不去看我,我就偷跑出来了。” 张秀儿有些尴尬,道: “我也想去找你的,总是有这事,那事的给拌住了。” 付新知她这是借口,也不与她计较。 姊妹两个,相偕着,手拉着手站在一块儿,相视着笑。 而韦贤也从屋里面出来,付新只得打招呼道: “韦公子好。” 韦贤瞅了眼付新,笑着答应了声。然后就拿眼睛瞅罗辉。 罗辉笑道: “咱们过一边去,说会儿话?” 韦贤苦笑着,便就与罗辉一起走了。 付新和张秀儿也不理他俩个,便就一起进到了屋里,说体己话去了。 对于张秀儿的无奈,付新看在眼里,进到屋里坐下后,付新仔细地观察张秀儿,见她精神还好,才稍稍地放下心。 张秀儿见付新盯着她看,笑道: “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付新迟疑了下,道: “可是……” 张秀儿打断付新的话道: “没什么可是的,他在不在京,和礼成与不成没有关系。总之他是有婚约在身的。我虽然心里喜欢他,可谁又在乎呢?朱夫人的意思我也看出来了,想让我给他当妾。我想……” 望着门口处,张秀儿停顿了下,又说道: “我想我还没有喜欢他到那种地步,如果我真喜欢他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我或许会答应吧。但,好像我更喜欢我自己,他生气,我也没有办法。” 付新拉着张秀儿的手,道: “秀姊……” 张秀儿笑道: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也许我一开始的时候就想到了,所以陷得并不深,所幸他要走了,我想几年的时间,够我忘了他的了。” 付新没说话,抿着唇看着张秀儿。 很多时候,人越是笑着说没事,可能事情越严重。 而又哭又闹的,眼看着好像过不到时天的,也许情绪发泄出去,便就好了。 从罗府出来之前,付新思来想去的,还是给董夫人去磕了个头。 对于付新孝期变装,偷偷的溜出来,董夫人倒也没有说什么。 不过,董夫人还以为付新会这样,偷偷地来,然后又偷偷地走。 来给她磕头,董夫人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不过,这也变相说明,付新这孩子心眼实。 董夫人笑睇了眼罗辉,猜一次是她这个儿子逗付新了。 也只有付新这样实心眼的孩子,才会果然巴巴地跑来给她磕头。 董夫人瞪了罗辉一眼,笑眯眯地将付新拉到跟前,安慰了她几句。 付新从罗府回来没两天,京城里便就出了个大消息。 由于付家全在守孝,等传到的时候,韦贤已经走半个多月了。 这不是最大的消息,最大的消息则是,据说,韦贤是带着不知谁家的女孩儿私奔的。 这下子,可是京城里炸了锅了。 付新听着这个,第一个想到的是,张秀儿跟着韦贤跑了? 自那日以后,付新掐指算计着,她好像真的挺长时间没有见过张秀儿了。 付新大惊,又不敢去罗府寻张秀儿,就怕传言里,被拐带走的是韦贤。 这时候,付新后悔起来了。 罗辉和董夫人离京的时候,罗辉曾要求付新去城外送他的。 但被付新以不合礼教为名,一口拒绝了。 付新现在想,若早知道,还不如去送他的,也好打听一下,关于韦贤的事情。 韦贤与罗辉并没有一起走。 而是韦贤先离家出走之后,董夫人和着罗辉才离的京。 付新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家呆了几天,实在忍不住,还是又偷溜进罗府了。 张秀儿好好的呆在她的院子里,哪儿也没去。 付新有些惊奇。 实在忍不住,付新还是问张秀儿,知不知道京里关于韦贤的传言。 张秀儿脸有些红地点了点头。 付新不太明白,瞪着眼睛,瞅着张秀儿,想让张秀儿给她解释。 张秀儿笑着说道: ”这是我师兄想出来的,往外放出风去,说他拐带着人家小娘子跑了。这样一来,朱夫人想给定杨家小娘子,人杨家也不会答应了。女儿嫁不出去,也不能给女儿定这么样的一门亲。别说现在,上杨家求婚的,门槛在都快踏平了。“ 付新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瞅着张秀儿,说不出话来。 难怪他会晚韦贤之后走,原来是留在京里,散布谣言。 这种事,在付新看来,简直就是死局。 罗辉竟然连这种主意都能想得出来,付新对罗辉佩服得五体投地。 付新瞅着张秀儿,见她不似上回见面时,满面愁容。心下想: 大概是搁不住韦贤软磨硬泡的,答应了什么吧。 看着张秀儿的气色,与上次就不一样。 付新忍不住,就逗张秀儿道: ”韦公子为了秀姊,连名声都不要了,那秀姊呢?可是要等韦公子了?“ 张秀儿脸红红的,瞪着会新道: ”好像你不等我师兄似的。有几个像你这样命好的,可以名正言顺地等未婚夫来娶了。“ 付新被张秀儿说得十分不好意思,便就伸手去挠张秀儿的痒。 两个人逗到了一起。 不过一想到罗辉和韦贤上了战场,到底付新心下,隐隐透着不安。 刀箭无眼,她们在京城等着,等来的能是什么呢? ------------ 第三十三回 11(二年) 关于韦贤拐带别人家的小娘子跑路的事,京城里越传越盛,有鼻子有眼的。 果然,韦家与杨家的婚事,便就此搁浅。 朱夫人也曾努力过,但杨家现在满门红火。 会同意与韦家联姻,也不过是看上了韦嗣立面折天后的名声而已。 而韦贤闹出这样的事来,杨家自然便就将韦家给剔除了。 其实付新实在是想不明白,朱夫人为何这样? 倒是程氏,说得明白。 朱夫人这是被人占了宅子,嫌低气。 而韦家又是一年比不过一年,后辈里,到目前为止,也就韦贤看起来还算说得过去。 因此上,朱夫便就想到用联姻的方式,一来可以提高下韦家的地位。 二来,也可为韦贤,谋个好的将来。 可惜,天不从人愿,韦贤不但不领情,还给朱夫人闹出这样的事来。 没办法,朱夫人只得将目光,又放到了韦玉的身上。 思来想去,朱夫人为韦玉定的,是李演。 其实,以着韦玉嫡出小娘子的身份,配庶出的李演,多少有点儿自降身份。 毕竟韦家清名在外,而李林甫的名声,又不堪好。 这个婚,倒是两个人都比较满意。 付新想起了上回在韦家时的情景,觉得韦玉与李演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然而就在李演与韦玉定婚没几天,京城里就传出了一条更大的消息。 李武要纳杜好好为妾,杜好好不从,这事闹得满城风雨。 杜好好与客外出,李武将那客人打成了重伤。 然后,带人围了杜好好的家,将杜好好的妈妈给抓了起来,威逼杜好好同意。 按理说,杜好好应该就从了李武了。 但杜好好也是个狠的,竟然冷笑着说道: “抓了她更好,我自小卖与她家里,挨打挨到大,我的卖身钱全被她搜刮了去。抓了她,我反倒自由,以后挣的钱,却可全是我的了。” 李武大怒,让人直接将杜好好抓到了他的外府,看管了起来。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实在是不像话了。 李林甫气得将李武喊到跟前,训斥了一顿。 李武自幼无父,是李林甫给养大的。 因为心疼李武,所以养得比亲儿子还要娇惯,却没想到,大了竟就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只按着自己的性子来。 什么礼法,人伦,全不当回事。 在李林甫认为,你可以随便搜罗别的人罪状,但大面上的事,不能过于失了分寸。 本来李林甫抓了杜好好,想着杀了算了。 谁知李武发现杜好好不见之后,当着李林甫的面,就要自戕。 着实吓了李林甫一跳。 而杜好好死咬住一点,宁可艳帜高挂,也绝不与人为妾。 然后还有一条,没钱的男人不嫁。 可是这有钱的男人,谁又肯娶个伎人? 杜好好等于给自己定了个死局。 李武也是死局。 因为李林甫将话撂给了李武,他要想娶杜好好也可以,李家族谱除名。 李家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得带走。 所以,要么李武有钱,却娶不到杜好好,可么净身出户,没钱,杜好好不嫁。 李武将杜好好囚禁了起来。 想要强迫杜好好,杜好好就自杀给李武看。 有一次,差点儿杜好好就将舌头给咬掉了。 从练骑马上,就可能看出来,杜好好是个对自己非常狠的人。 一个能对自己如此狠的人,对别人狠起来,也决不眨眼。 在外面,一直顺风顺水的李武,可以说是踢到了人生的第一块铁板。 杜好好就好比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可是,李武就是喜欢。 就连李武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 放着对他柔情蜜意的女人不喜欢,非要自找苦吃,去喜欢杜好好。 见着他,一点儿好脸色没有。 李武有时候不禁的想,以前杜好好对他挺好的。 无论他怎么难为,杜好好都是乖乖的。 打什么时候,杜好好对他不是瞪眼,就是生气不理他的? 李武想到了,是打他说喜欢她,想纳她为妾开始的。 杜好好也是一点一点的,打从一开始的委婉拒绝,到后来对他动辄打骂。 李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杜好好哪儿的地位,累累下降。 到现在都趴到地上了。 两个人纠缠了几个月,最终,还是李武服软了。 求着与杜好好,不再出去迎客,而给他做丫鬟。 前提条件就是,李武不能有额外的要求。 而到期,便就是李武娶亲。 就得还杜好好自由。 于是,李武像供佛一样,将杜好好供与了家里。 两年孝期很快便就过去了。 付新还是颇为想念对晚辈慈祥,却对付国公暴躁的武老太君。 所以,守孝的日子,付新过得中规中矩。 倒是付亮和付悦不死心,又活动了几次,但付国公自武老太君去世之后,一下子斗志全无,成事也不再放在心上了。 而付国公不放在心上,付宽和付由两个又没有疯了,怎么会将付亮弄回去? 但是,由于高姨娘,付宽倒是想将付悦弄回来。 因为付悦不从养心庵回来,高姨娘就一直随着付悦在养心庵里住着。 而高姨娘的信件,赵夫人也不能截留。 只是赵夫人不松口。 付宽每隔一段时间,收到高姨娘的信,说养心庵里如何的清苦,而付悦已经诚心改过,如何如何,再联上从前怎么怎么样,直说得付宽内疚不已。 赵夫人可不信,付悦会改好。 所以,每当付宽提起付悦的时候,赵夫人都会端出罗辉和董夫人来,压着付宽。 因为罗辉走这二年,每到一季,准让人从边关给付新送东西。 也不见得多值钱,但那除了是罗辉对付新的心意之外。 对于付国公府来说,却也有明显的警告意味。 别以为他离京了,付新就任着他们欺负。 他可是时时关注着,付新在京里的一举一动呢。 付宽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罗辉送来的东西,也不光是给付新的。 中间还夹带着韦贤,带给张秀儿的。 张秀儿嘴上没有答应韦贤,但是看到韦贤千里迢迢捎来的东西,心里也激动异常。 ------------ 第三十三回 12(粥场) 而天宝九年的正月,群臣上表封西岳,好大喜功的唐帝欣然应允。 二月份,皇帝便就让御史大夫王鉷开凿华山之路,设置坛场,所费巨万。 然而,是年春天,关中大旱,粮食欠收,粮米价格一路高涨,平民人家,时有饿死的。 即使这样,皇帝也未想过封西岳之事作罢。 直到三月下旬,新建华山祠遭灾。 皇帝也好、群臣也好,都深觉不祥。 占卜所得不吉,才将封西岳之事放下。 就边付国公府,因为粮米飞涨,而紧缩开支。 在养心庵里的付悦,由于有流民,跟着庵里的人支起大祸,向流民施粥。 付悦的心里,每天都被仇恨占得满满的。 她用尽心机进到了付国公府,可不为了进养心庵里来的。 养心庵里,除了尼姑之外,便就是各家里犯错的娘子。 这里也分三六九等。 家里有钱,给的香油钱多的,生活便就轻松。 什么活也不用干,只侍奉佛祖就行。 而没有钱的,那么对不起了,佛祖不需要那么多人侍奉。 活人更需要人侍奉。 卯时初就要起床,挑水打柴,起炊做饭,扫洒门院,各庵堂。 佛寺庵堂里,悠悠钟声之中,平静无争的表相下,所隐藏的,是清苦和尚、尼姑的劳累汗水。 付国公府不可以大笔的往养心庵捐钱,而付宽有那心,也没那力,赵夫人不干。 高姨娘更是心疼死付悦,却也拿不出一分钱来,改善付悦的待遇。 付悦这两年就如一个被人抽打的陀螺。 不是她乐意干。 而是别人逼着她,不得停歇。 付悦站在了大锅旁,一勺一勺地为流民碗里放粥。 她对于眼前的这些个饥民,无一丝的同情。 只是师傅让她这样干,她不得不干。 她嫌弃饥民们臭,又肮脏。 高姨娘在边上看着,十分的心疼。 等着领粥的饥民从早到晚,永远排着队,看不见人少。 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付悦面上露出讥笑来。 心下想着,瞧着这队伍,便是挺像等着领孟婆汤,过奈何桥的鬼队。 也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一眼望不到头。 高姨娘在边上给粥锅添柴,瞅瞅也中午了,付悦还未吃午饭。 于是,便就往锅底多添了些柴,然后走到付悦跟前,伸手去拿付悦手里的粥勺,笑道: “中午了,你还没吃饭呢,我来添粥,你去歇会。” 虽然生活清苦,但付悦这两年倒是长了不少的个子。 而模样,也出落得越发的美丽。 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付悦细高挑的个,瓜子脸,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只蝴蝶的翅膀一样,呼扇呼扇的,十分动人。 更何况弯弯的两道柳叶眉,不描而黛,漂亮如樱桃一样的唇,不染而朱。 付悦往粥锅跟前一站,在她哪儿排队等粥的流民,都比别处锅前的多。 嫌恶地瞅了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付悦痛快地将手里的勺丢给了高姨娘。 其实她一点都不饿,也不想吃庵里准备的饭菜。 但是,她若是不吃饭的话,便就要一直面对着这一帮子又脏又臭的流民,还有一大部分,色迷迷的眼睛。 付悦恨这一切,恨不得往锅里下药,毒死这些个人。 庵堂里的人,谁也付悦也不好。 不是她们嫌弃付悦,而是付悦懒得理她们。 付悦只将自己份内的活干了,干不完的,全丢给高姨娘。 她自己却是闷不吭声,一整天一整天不说话。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装饭菜的,是漆木的三碗盒。 一碗比外面流民稍稠糊点的粥,一份小盐豆、一份扮野菜。 付悦拿着她自己的那份饭菜,坐到了粥场外面的一棵柳树下面,闷头地吃着。 真的是十分的难吃。 就是山珍吃了二年,也早就够了。 更何况庵堂里的饭菜,即使饿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觉得好吃。 付悦有如嚼蜡一样的,吃着午饭。 可是她的内心,却远比她表面表现得要波澜得多。 这两年里,付悦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她要怎么样,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付亮给她捎过两次信,大意是让她去庄上找付亮,与他汇合,他们俩个再别行打算。 可是,如何逃走呢? 这次关中闹灾,养心庵设粥场,便是给了付悦一个希望。 一个想法,在付悦的心里叫嚣着。 她要逃走,她不想在这里一直呆到付宽为她定亲。 不管怎么样,她都想先逃走再说。 如何逃走呢,付悦一时并没有想好。 还没等付悦吃完饭,养心庵管事尼姑走了出来,催促换饭的人道: “你们都给我精神点儿,别趁着吃饭在这儿磨蹭,一会儿会有官宦家的小娘子来粥场,到时候会有布施。快收拾了,别让人家以为咱们骗钱,不做活。” 养心庵虽然打着施粥的名号,其实是要施主施米钱。 然后养心庵出人出力。 付悦撇了下嘴,心下不以为然。 这中间的猫腻,付悦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京城里的富贵人家的大小娘子,几乎天天来捐钱。 虽然或多或少,但就是少的,都够给流民施一年的粥的了。 更何况多的。 这中间的油水,简直比官府还黑。 而庵堂的地收等,都没有税。 但是,能让管理尼姑如此紧张,下午来得小娘子,应该来头不小。 这样想着,付悦心下一动。 不会来的是付新吧? 不过很快就被付悦给否定了。 付悦不禁嘲笑自己,真是在这儿混了两年,眼界都变低了。 京城遍地皇亲,付新再怎么的,应该也不至于让养心庵的管事尼姑,如此重视。 付悦面无表情的从高姨娘手接过粥勺。 高姨娘盈着笑脸,问道: “吃完了?可吃饱了?怎么这样快?也不多歇会?” 付悦一惯性的,不理高姨娘。 她瞧不起高姨娘,觉得她半分也帮不了自己,却还跟在身边碍事。 高姨娘也习惯了,笑了笑,然后也就吃午饭去了。 付悦面无表情地分着粥。 一个看起来又老又邋遢的男人,满脸的胡须,凑到了付悦的跟前。 ------------ 第三十三回 13(又见) 有缺口的瓷碗,本是白的,碗口处挂着黑色的,不知道的东西。 那人的手枯如树枝。 付悦在嫌恶又增了几分,快速地从锅里舀了勺粥出来,放到了那人的碗里。 可是那人不走,却冲着付悦笑。 付悦眼皮子不抬。 那人嘿嘿地笑了,说道: “我被小娘子害得这样惨,还以为小娘子飞黄腾达了。却没想到小娘子竟然混到养心庵里。” 付悦一听这话,再加上说话的声音,恍惚在哪儿听过,猛地抬起头来,细看那个人。 后面等粥的着了急,一把将那人推开。 付悦一面往下一个碗里放粥,一面细打量着与她说话之人。 就见那人满脸的胡子,真是半点儿也看不出模样来。 等着施粥的人群,已经有人开始说些不中听的话了。 那人也有些着急,等不得付悦想起来,说道: “小娘子看样子是忘了广陵时的事了,说起来,我可曾经是付国公府的管家呢。” 付悦立时想起来,这个人是齐正。 拿了她的钱,却没办成她交代的事。 一想到付伟回去之后,她的日子。 付悦也生气了,冷着脸,并不害怕地说道: “你看着我这样,还能炸出油水来吗?我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可以上外面可劲的说去。我难道还能比现在惨?” 原来齐正自几年前从付伟手跑了之后,事情闹到了付国公府。 最终,付国公和付宽将齐正的家里人,全部打发了。 一个都没留在付国公府做事。 这样被付国公府整家子的撵了出去,自然是不好再在京城里呆了。 再说也要与齐正一家子团聚。 齐正不能进京,又怕付家报官,所以也不敢在京城的近郊呆着。 隐在了边远的村子里。 结果齐正的老婆,可能是在京里享福享惯了,受不得乡下的苦。 一下子就病倒了。 然而还不死。 寻医问药的,几年下来,将齐正一家子,从付国公府捞到的钱全花光了,才闭眼。 好容易熬死了媳妇,带着孩子以为可以缓口气。 结果赶上大旱,眼瞅着租地里的苗,全成了枯草。 齐正的儿子双病了。 在乡下实在是没有了活路,又想着已经几年了,付国公府上,应该不至于还在追查他。 齐正带着生病的儿子,一路讨饭到京上,想寻个好一点儿的医生救他儿子一命。 听得京城的东门边上,设有粥场。 齐正就带着重病的儿子,来领粥。 却没想到,看到了付悦。 头两天,齐正只是看着付悦眼熟。 于是便就又仔细地观察了两天,今天确定是付悦。 齐正就忍不住了,与付悦说话。 他的本意,是想敲诈付悦点儿钱财,为他儿子治病。 结果没想到,付悦更狠。 齐正冷哼道: “小娘子也别太得意了,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有多惨。就跟当年我决想不到,我会混到要饭领粥的地步一样。” 付悦眼皮子没抬。 领粥的人,起哄不断。 齐正呆不得,只得冷冷地又说道: “我明天还会来的,小娘子可要想好了。我要求也不高,我儿子病了,你只要给我儿子医治好了,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干。” 付悦没理齐正,继续一勺一勺地往流民碗里盛粥。 齐正哼了声,唧唧歪歪地走了。 付悦抬起头来,就见齐正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上,扶起了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 瘦得像一根竹杆。 付悦猜想,那大概就是齐正的儿子吧。 或许…… 付悦的心思飞转着,她在想着,或许可以让齐正帮她逃出养心庵。 管事的尼姑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突然跑了出来,厉声吩咐道: “你们都精神些,粥熬稠点儿,官家小娘子来了。快、快……” 人声传来,付悦抬头,就见打西面来了一队的人。 丫头婆子一堆,有十几个之多,团团簇拥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一身的锦衣华服,从西面过了来。 付悦正在从锅里往外盛粥,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掉到了锅里,砸在锅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来人正是付新和张秀儿两个。 她俩个手拉着手,挨个锅地看粥。 有不够稠的,便就让人拿米来,重新熬。 两年未见,付悦远远的,细细打量着付新。 她发现,付新没什么变化。 模样依然的圆润。 付新虽然长想不是顶美的,但她说起话来,笑眼弯弯,嘴角上带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再加上那一双亮如璀璨的眸子,就让人忽视了模样上的不足,而觉得她才是最美的。 而张秀儿还如以前一样的潇洒恣意,走起路来,步子比付新大了一半,双臂大摇。 知道关中大旱,有流民涌进京里。 听闻养心庵在东城门口设有粥场,便就捐了粥钱。 付新捐得,可是一座小金观音。 纯金,有一尺多高,闪闪发亮。 付新之所以会如此大手笔,是安了为武老太君祈福的心的。 饶是见惯了达官贵人捐佛的养心庵主,都吓了一跳。 更何况是管事尼姑? 简直将付新当成了财神爷一样的供奉着。 付新也知道这养心庵里的猫腻的。 因此上,趁着今天有空,求得了赵夫人同意,合着张秀儿两个,来粥场查看一下。 结果不看不知道,果然那粥稀得两米粒都碰不到一起了。 付新挨个锅看,然后指着管事尼姑说道: “这样的粥你们吃吗?与水有什么区别?放米,重新熬。” 那管事尼姑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偷工减料? 当然是骂熬粥的小尼姑,或是呆在养心庵的大小娘子。 被骂之人也不敢还嘴,只是唯唯称是。 付新并没有抬头,打到了粥场之后,便就一直在看锅,等到走到付悦跟前的时候,才发现站在锅前边,一身布衣,青布包头,如家妇一般,拿着勺子的付悦。 由于没想到,所以付新明显地愣住了。 因为早就看见付新的付悦,倒是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她表面平静地一勺一勺为流民盛粥。 付新想了想,全当不认得一样,去看锅里的粥。 然而高姨娘正在烧火。 ------------ 第三十四回 付悦出逃隐郊庄 盛世大唐显余晖1(恨意) 付新一转头,便就看见了。 想了想,那毕竟是付宽的姨娘。 而这时候,高姨娘一抬头,也看到了如众星捧月一般被捧到中间的付付。 高姨娘丢下柴,站了起来,连忙凑到付新跟前。 付新礼貌地喊道: “姨娘好。” 高姨娘点头笑道: “从早上就听人说有人要来,没想到是五娘子。两年没见,五娘子出落得越发的好看了。” 付新笑了笑,没再说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说什么,问过得好不好吧,好像也不太合适。 除非瞎子,谁都看得出来,高姨娘和付悦过得都不好。 若说别的,付新又实在找不出话来。 张秀儿冲着高姨娘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也没有说什么。 而跟着付新过来的婆子丫头,有认得高姨娘和付悦的,便就也都上前打了声招呼。 付悦不为所动,冷冷地瞅着付新,谁也不理。 可惜付新也不理付悦,转过头来,去看锅里的粥。 所有锅里的米都是统一放的,别的锅里粥稀,那么,付悦她们这一锅也不可能稠了。 付新从别人手提过勺子,舀了一勺出来,高高的,勺子一歪,稀稀拉拉地往锅里流,就如水一般。 管事尼姑不敢承认是她们放米放得少,却就骂起付悦和高姨娘来。 那凄厉的骂声,一点儿侍奉佛祖的模样也没有了。 与一般市井泼妇,无任何区别。 张秀儿皱了皱眉,说道: “你少说那些个用不着的,快放米,重新熬。扯个嗓子,像个什么样子。” 那管事尼姑承着笑,一句话也不敢说。 转过头,训斥跟前的小尼姑道: “还不快去拿米,还在这儿呆愣着干什么?等着领赏呢?” 付悦紧紧地攥了攥拳头。 她觉得,付新这是在向她耀武扬威。 付新却是瞅都没有瞅她,就继续往前走,在从付悦的身边过的时候。 付悦笑了笑,轻轻地声音说道: “五姊姊还是不要得意得太早,谁也不知道谁会笑到最后。” 付新停住脚,歪头瞅付悦,恣意地上下打量着付悦。 过了一会儿,付新才笑着说道: “只要此时,我是笑着呢,就行了。一辈子时间好长,能笑的时候不笑,不能笑的时候可要怎么过?再说了,一辈子顺心顺意的时候不笑,难不着等到老了还能笑几天?” 张秀儿一扬眉,笑道: “走了,你理她干什么?落水狗,只会叫而已。” 付悦狠狠地瞪着付新和张秀儿。 高姨娘在边上大急,连忙地拉着付悦,冲着付新和张秀儿讨好地笑着。 管事尼姑瞪着付悦,骂她道: “每天的佛经怎么念的?竟然敢跟女施主这样说话?等回去的,非告诉师傅,罚你晚上跪佛堂,抄佛经。” 付悦垂着眼皮子,理都不理那管事尼姑说话。 就那样直愣愣地,瞪着付新离开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任那管事的尼姑如何使唤付悦,付悦也不出声,也不动一下。 高姨娘连忙跑到跟着,笑着说道: “师傅别与她一般见识,她还小呢。有什么事,我来,我来干,我什么都能干的。” 付悦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瞥了高姨娘一眼。 要离开粥场的时候,付新远远地瞅了眼付悦所呆的地方。 张秀儿道: “刚刚她看你的眼神,就好像要将你吃了似的。我看她现在变得,越发的可怕了。” 付新转过头,上了马车。 张秀儿紧跟着上到马车上,与付新挨着坐着。 付新叹道: “很多时候,我都弄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我以前在广陵时,她就莫名的恨我。在很小的时候,她就总是拿那种眼神看我,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张秀儿想了想,笑道: “她肯定是处处比不过你,嫉妒你了。” 付新一听,眼睛一转,也笑了,说道: “差不多。倒也是她总也比不过我。不管是以前在广陵时,还是到了京城,她总是没我受人喜欢。” 张秀儿不禁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付新和付悦的情景,笑道: “你让人一看,就傻呼呼的好骗。她给人的感觉就非常的精明,让人不由得就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提防她。” 说到这儿,张秀儿不禁笑道: “想想那时候,我是千防万防着我师兄被人勾了去,结果却没想到我天天防着外贼,却是后院起火了。” 付新被张秀儿说得大冏,就伸手去挠张秀儿道: “你还说,我才没有,倒是你自己天天跟着你师兄,却跟着别人跑了呢。” 两个人说笑着,没有一会儿便就到了付国公府的门口。 却见门外面的系马柱上,栓着两匹马。 付新和张秀儿两个从马车上下来,相视着,虽然没有笑,却也是心下了然。 这一定是边关上来人了。 张秀儿嘴上没说,但也还是关心韦贤的安危,便就没有回罗将军府,而是跟着付新进到了付国公府。 付国公虽然还健在,但不管府上的事。 平日里深居简出,根本不见外客。 因此上,现在的延居是付国公府的中心了。 因为有张秀儿跟着,所以付新也没有去回燕居换衣服,而是直接就去了延居。 付新的心里,也有些担心罗辉,只不过是边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而已。 延居的会客厅里,两名边女在下手的位置坐着。 客气地与赵夫人、付宽说着话。 而付宽的面上,尤其明显。闪着一种得自得的光辉。 付新与张秀儿进到厅里,赵夫人冲着付新招手道: “粥场那边怎么样了?快过来,累了没有?怎么没换衣服就来了?秀儿玩得可开心?” 张秀儿等不得付新说话,就先给赵夫人、付宽行礼。 然后笑着说道: “还行,就是那帮子人太过份了,粥稀得两米粒都碰不到一起。” 付宽对于付新捐出去一座金佛,可是心疼得不得了。见张秀儿说,摇着头叹道: “你们还是太小了,不懂人情事故,无论是庙宇还是庵堂,有几个得了钱财不贪的?现在庵堂庙宇遍地,田宅地产无税,与国争利。好多富户为了逃税,都将田产挂到了庵堂庙宇,你们竟然还往里捐钱。” ------------ 第三十四回 2(各怀心思) 赵夫人不爱听了,瞥了付宽一眼,说道: “不管怎么样,她为老太君祈福的心是好的,佛祖知道就行了。至于别的,佛祖有灵,也会报应那些个黑了心的出家人的。” 付宽讨了个没趣,尴尬地笑了。 付新与赵夫人付宽见了礼。 边女便就站了起来,冲着付新一抱拳道: “五小娘子在京上,挺好的吧?秀娘呢,挺长时间不见,没什么事吧?” 付新转过头来,连忙给那两个边女见礼。 那两个跟着董夫人回京,所以张秀儿和付新全都认得。 付新和张秀儿笑着答应,大家客气了一翻。 然后,边女便就将她们带给付新的东西,亲手给了付新。 都是些个边关的小玩意,倒也不是多么值钱,但就是罗辉的这份心意,让别人不敢小瞧了付新。 边女完成了任务之后,便就与张秀儿一起,回罗将军府。 一路上,张秀儿几次想问韦贤在边关怎么样了,都不好意思张嘴。 两名边女笑盈盈地瞅着张秀儿,其实她俩个在逗张秀儿。 韦贤去到边关之后,就直接投到了罗洪的军下。 军中之人,都是一堆大老粗,见韦贤年纪小,又是个白面书生,自然欺负他。 罗洪也不管,全没有说看在谁的面子上。 直接将韦贤丢到了军队里,从最小的守城兵做起。 打从韦贤要投军的那一天起,罗辉就直接与韦贤说了,他是不会帮丰他的。 韦贤倒也是下了狠心。 进到军队里,便就再没找过罗辉。 咬着牙,受着老兵的欺负,干最累的活,吃得却最差。 罗洪守大唐南面边陲,敌人特别的狡诈。 有好几次,敌人用计,欲将守城官兵引出,然后逐而杀之。 韦贤识破了敌人的奸计,救了大家一命。 一开始,韦贤不让他们追的时候,守城官兵还嫌韦贤胆小,嘲笑笑不应该从军,而是在京城里谋个太平职位。 但几次下来,全被韦贤料中,这一下子便就服了众兵。 两年的时候,十六岁的韦贤,已经是守城兵长了。 罗洪直夸韦贤,少年英雄。 这一次罗辉打发了董夫人身边的边女,去给付新送东西,韦贤自然求着边女,也给张秀儿捎了些东西。 都是他们打仗时,从敌人手里抢来的。 没有充公,偷偷的留了下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若果然十分贵重,也早就充公了了。 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 边女见张秀儿红着脸,一副十分害羞的模样。 也就不再逗她,将韦贤在边关的事,一一地学给张秀儿听。 张秀儿听到韦贤身先士卒,打仗的时候,一马当先,心就跳个不停,极为紧张。 有心想跟边女说,让韦贤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危。 但转念一想,打仗本身就是一个大家齐心的时候,若每个干卒都有私心的话,那么一个军队的实力也就无从谈起来。 根本就会溃不成军。 而士卒的个人安危,就更无从谈起了。 俘虏的生死,全由着敌人的心情了。 但是边女的到来,说明韦贤和罗辉都没有事,没有受伤,全都好好的。 所以,付新和张秀儿的心情都非常的好。 而付新和张秀儿两个虽然不好意思,但到底还是让边女走时,捎了她俩个新手做的一些小东西。 她俩个也不嫌不吉利,竟然给罗辉和韦贤,一人做了一个小急救用的香囊。 里面有干净的白巾布,能装止血散的小银瓶,还有解毒的丸药。 边女拿着这两个东西,都不觉得笑了。 就在边女走了两天之后,养心庵派了个女尼来付国公府,求见付宽。 没用到了晚上,付新便就听说,付悦从养心庵跑了。 到了晚上,高姨娘也被养心庵的人送回了国公府。 付宽和赵夫人两个,将高姨娘喊到延居里,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天时,养心庵的人也没说明白。 只说付悦自粥场关了之后,在庵里好好的,突然之间,早上起来,就发现她不见了。 养心庵周围都找遍了,也不见付悦的身影。 高姨娘到了延居之后,也是一直哭哭啼啼的。 无论付宽和赵夫人怎么问,高姨娘也是一问三不知。 也是说,早上起来,见付悦迟迟不起,开始时还以为她偷懒,所以高姨娘还帮着拦喊付悦的小尼。 谁可知道,到了中午上,还不见付悦起来。 高姨娘这才知道着急,进到付悦住的屋子一看,哪儿还有人? 平时都是她们娘俩个一个屋的。 往日里高姨娘都会早早的起来,帮着养心庵干活。 就今天,高姨娘请了假,想休息一天。 早上起来,一直在院中活动。 却没想到付悦就不见了。 别说赵夫人,就是付宽听了高姨娘的话,都不信高姨娘什么都不知道。 高姨娘的话,简直是漏洞百出。 付宽都懒得去指证高姨娘了。 赵夫人让高姨娘出去,之后对付宽道: “我看欢娘是嫌养心庵太苦了,逃了就不会回来了。就看世子爷的了,想不想找回来。她一个小娘子,别再让人骗卖到花街柳巷去。” 付宽想了想,说道: “还是派人找一找吧,别的倒也没什么,我看高姨娘是知道付悦跑了的。但只怕广陵二弟来了,要是问我欢娘怎么样了,让我怎么回答?” 赵夫人点了点头,倒是同意付宽的话。 瞅了眼付宽,赵夫人忍不住又说道: “瞧瞧你过继了个什么女儿?都亏了广陵二爷看不上她。谁能看上她才怪呢。” 付宽皱着眉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找找吧。” 这边付宽和赵姨娘急忙地派了人,到处寻付悦。 而高姨娘也担心付悦,回到她久未居住的拉星苑,日夜的祈求佛祖保佑付悦不会出事。 而帮着付悦逃出来的齐正,却正是打算着,要将付悦卖到私馆里面去,换些钱,给他儿子瞧病。 齐正带着付悦,往城外面跑。 付悦一直提防着齐正。 齐正给她的水,她一口也不敢喝,都偷偷地倒掉了。 ------------ 第三十四回 3(杀人) 付悦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才能将齐正甩掉。 可是,齐正想着拿卖付悦的钱给他儿子看病,怎么可能让付悦跑了? 他看付悦看得非常紧。 随着时间流逝,付悦也越来越心焦。 因为她知道,齐正肯定是和那些个人商量好了,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等着她呢。 在郊外没有客店。 这天晚上,付悦和着齐正两个凑合地在一处破庙里休息。 十二岁的付悦,已经开始发育,身材已经显了出来。 更何况即使不怎么打扮,付悦天生丽质。 齐正生活困苦,已经久未碰过女人。 隔着柴火,齐正拿眼睛有意无意地往付悦的胸上溜。 齐正将儿子安置在了京城的客馆里,将仅有的钱,请了个婆子侍候着。 他想,反正明天就要将付悦交到了私馆里。 这么个国色,白白便宜了别人,不若先让他尝口鲜。 齐正不紧不慢地等着。 他给付悦的晚饭里下了药了。 齐正一直知道,付悦不喝他给的水。 所以,这一回,他将药下到了饭里。 人可以少喝水,却不能不吃饭。 齐正一直在等着付悦睡着。 付悦倦坐在一边,背靠着供桌。 废弃的土庙里,到处是蜘蛛、尘土。 佛像破旧不堪,有的泥坯都已经看不出人形来。 付悦将头埋在了膝盖上,双臂环在头顶上。 呼吸逐渐匀称。 初夏的月亮高高挂在了树稍,星星也特别的明亮。 齐正轻手轻脚地往付悦身边靠。 他见付悦没有动静,心下大喜。试探似的伸出手来,齐正碰了碰付悦的肩。 付悦依然没有动。 齐正知道这是药起了做用。 于是,齐正就胆大起来,他脸上奸笑着,心里激动得手都哆嗦起来。 想一起,齐正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了。 他那病鬼媳妇将家里拖得一了子没有之后,他就再没钱去找女人了。 后来又加上个病鬼儿子。 想一想,他以前在付国公府里。 虽然付国公府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但他现在想起来,也简直在天上一班。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丫头害的。 齐正恨恨地想,他现在不过是收回一点补偿而已。 他将付悦抱着放倒了,便就开始脱付悦的衣服。 付悦的肌肤白嫩,齐正的心脏都快跳了出来。 齐正等尖急将付悦的衣服脱掉,他只是将付悦的衣服往两边分开了。 便就急急地脱自己的衣服。 当齐正一脸肮脏的胡子碰触到付悦的脸,然后但就是那张恶心的嘴,在付悦的脸上,脖子上游移。 湿漉漉的,移到了付悦的胸上。 齐正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他觉得兴奋得快要死了。 多年没碰过女人,现在却有个国色一般的小美人,躺在他的身下。 齐正简直是爱不释手,闭着眼睛感受着美人在怀。 他却又在纠结是一下子吃掉,还是慢慢地享用。 齐正闭着眼睛,感受着。 那感觉简直太美了。 突然,一阵钻心地疼痛,自腹部传到了齐正的脑子。 他不敢相信地低下头,瞅着自己的肚子。 不知什么时候,一柄匕首,刺进了他的肚子里。 匕首柄上,一双白嫩的手, 顺着手,齐正看到了先让他心跳不已的,白嫩的身子。 付悦并不在意自己的衣服没有系上,现在正敞着怀。 就那样任着齐正看,瞪着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瞅着齐正。 在付悦的眼里,齐正已经等同一个死人了。 他爱看就让他看。 付悦不会跟一个死人计较。 齐正惊醒了,想要挣扎。 然而付悦的反应更快,她不顾齐正地手按上了匕首柄,按着匕首,就在齐正的肚子里一阵的乱搅动。 齐正挣扎着,付悦快速地将匕首从齐正肚子里拽出来。 血迎面喷到了付悦的脸上。 付悦就如血罗刹一样,拿着匕首,不停地往已经倒到地上的齐正身上刺。 直至精疲力竭,付悦跌坐到了一边,喘着粗气。 她身上、脸上全是血,衣服大开着。 还未长成的女性身子,和被血染红的双眼,在已经快灭了的柴火的,黯淡的光亮下,显得就像是地狱里出来的厉鬼一样。 肚子被刺烂了的齐正,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看样子,已经死透了。 付悦站起身来,瞅了瞅那匕首。 那是她从付国公付出来时,便就偷偷带在身边的。 她打知道自己要进养心庵开始,但就打算好了,若是打动不了付宽,将她接回去。 那么她就要逃跑。 所以,其实打一开始,付悦就想到了要杀人。 无论是谁,拦在她的前面,她都会杀了那个人。 决不手软。 付悦先将匕首收好,才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又用衣襟擦了擦脸。 一想到齐正的嘴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像一只肉虫子一样的移动,付悦就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她站到了齐正的身边,高高在上的冷眼盯瞅着齐正的尸体。 狠狠地,付悦又踹了齐正几脚解气。 付悦要去付国公府上的庄子上,去找付亮。 但她从破庙里出来,却往另一边走。 付悦趁着夜色,要去河边洗一下。 她不能就这样一身血的到处走。 而且,付悦也不想被人抓住。 因为破庙里,齐正的尸体,早晚会被发现,报官。 付悦不想人能测到她的行踪。 找到了河流,付悦毫不犹豫地脱了衣服,跳到河里,不停地清洗着自己,直到皮肤泛起了红,正到感觉到了疼,才停手。 血衣就泡在了河里,付悦拿到手里,静静地搓洗着。 没一会儿,即使是夜里,借着月光,也能看见河水都被染红了。 顺着河水,那血水,一直流到了很远,还能看得出血色来。 想到了前些天在粥场看到付新,付悦的心一下子便就缩紧了。 她恨付新。 也嫉妒付新。 付悦不明白,她如此的努力,而付新都干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做。 月光之下,付悦没有穿着衣服,像是巫女在月下停飞着诅咒一样。 付悦地嘴里,轻轻地、轻轻地说道: “付新,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假以时日,我一定会双倍地拿回来。让你也能感受到,我今天所受到的屈辱。” ------------ 第三十四回 4(吕简) 由于事发点是城郊外的破庙,所以,等到下次有人经过,报案时,齐正的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 只能依稀看得出来,是具男尸。 而付宽派人出去寻找付悦,也是迟迟没有消息。 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赵夫人觉得,付悦一定是去找付亮了。 可是付宽让人将庄子都搜了个遍,也没搜出付悦来。 而付亮和柳姨奶奶更是不肯承认。 左思右想的,付宽又让人去了吕家。 虽然付悦在国公府时,没有表现出与吕家多么的亲密。 但,那毕竟是付悦的亲舅家。 来京里时,也曾在吕家住过。 所以,报着试试看的态度,付宽让人去吕家问了,是否见着付悦。 十七岁的吕简,上一世做为程泽,他是长安小吏,所以被付悦嫌弃。 而这一世,吕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所以,吕简想透过科举,走上仕途。 但是在吕简看来,却是前路茫茫。 自李林甫上表,说野无遗才之后,皇帝对于开科取士不那么积极和热心了。 转面宠幸边将。 而且生活也日益奢靡。 京城诸亲王贵戚,以给皇上进食以表忠心孝心,讨好皇帝。 所献之食,一盘费用,就是中产之家十余家资产。 赶上个节庆,日有千盘之多。 李隆基不说禁止,竟然还设立了个检校进食使。 吕简冷眼看着,自觉无论如何读书,科举之路已经废。 便就想到了攀附权贵。 本来,吕简想要攀上李林甫。 他还太年轻,而李家人,也不是好攀的。 费了半天的劲,才攀上了李武。 吕简毕竟上一世当过小吏。 官不大,但对于官场上的风吹草动,还是非常的敏感。 第先一年开始,吕简细细的观察,发现李林甫虽然现在看着,风光无比。 但却也露出了疲态来。 靠着李林甫升上去的吉温,公然的背了李林甫,跳到了杨钊那边去了。 还不余遗力的为杨钊出谋画策,削弱李林甫在朝中的势力。 则且李武又因为杜好好的事,与李家闹得非常的僵。 吕简想了想,终还是离了李武,想要再去攀附别人。 而十月份,杨钊更名国忠,乃为皇帝御赐的之名。 又是忠妃的兄长。 一时间,杨国忠的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二。 但,想要攀附杨国忠,吕简的资格还不够。 他连跟杨国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吕简思来想去,决定出卖李武,以求进身手段。 无论怎么的,他爱的还是付悦。 付悦失踪了之后,吕简简直就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想去寻付悦,可是吕家不能任着他走。 而他也没有人手可以用。 所以,他必须要进身到杨国忠身边,捞个一官半职的,才好动手。 到现在,吕简已经非常的确定,付悦就是上一世的付悦。 并且带着上一世的记忆。 而且,就在这一年的八月,河西节度使安思顺,又权知朔方节度使。 安禄山封东平郡王,兼河北道采访处置使。 权宠日盛。 而李林甫日渐式微。 天宝十年末,南诏反,而罗洪镇守与南诏不远,却是按兵不动。 吕简可不管什么国家大事,他现在着急的,便就是付悦的下落。 可是,任吕简转了个遍,一时也不得进身。 一直拖到了天宝十一年的春天,吕简才得到了机会。 吕简每日监视李武,想要通过李武来投杨国忠。 现在朝堂上,杨国忠与李林甫争权争得厉害。 然而,新任的京兆尹王鉷,也颇得皇帝的宠爱,一人领二十多职位。 而王鉷与李林甫虽然不相互为伍,却也全都是杨国忠的政敌。 而李武与王鉷弟王焊交好。 而王焊胆大包天,竟然想帮着哥哥杀了李林甫、杨国公,以独揽大权。 吕简得了这一消息之后,便就偷偷的向杨国忠告密。 杨国忠大惊,赶忙连夜进宫,身皇帝报告此事。 当然,杨国忠自然便就顺手陷害王鉷,说主谋肯定是王鉷。 但皇帝却觉得,他对王鉷极好,而王鉷已经位极人臣,应该不至于参与。 但派了杨国忠与王鉷两个,一起带兵剿灭。因为有王鉷处处掣肘,杨国忠竟然打不过乱军。 最终还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力士,帅了飞成禁军四百人,斩杀了逆党。 皇帝欲放了王鉷,特下敕命,不论王焊之罪。 虽然王焊欲杀李林甫,但李林甫却深知现在朝堂之上,他与杨国忠、王鉷三国顶立。 若是王鉷倒了,那么王鉷的职位,多半会落到杨国忠的身上。 那么,朝堂之上,便就会出出杨国忠一家独大的局面。 李林甫自然不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出现。 因此上,极力为王鉷辩解。 皇帝自觉难以下台,便就想让王鉷上认罪表,然后便就赦免王鉷。 于是,皇帝让杨国忠去给王鉷传话。 结果杨国忠将话传了一半,而言外之意,便就是只要王鉷认罪,便就会被赐死。 这让王鉷如何敢上认罪表? 于是迟迟等不到王鉷伏罪表的皇帝大怒。 而王焊想杀了的另一人,陈希烈,又极言王鉷该死。 于是皇帝下旨,让杨国忠主审王鉷。 最终,王鉷被赐死。 而京兆尹之职,果然就落到了杨国忠的头上。 这还不算,正如李林甫所料想的那样,王鉷身上二十余职,全数都落到了杨国忠的头上。 李林甫大恨。 而吕简乘胜追击,又向杨国忠告发李武狎妓一事。 于是杨国中又在皇帝耳边,游说说李林甫治家不严,何以治国? 于是,皇帝将李林甫喊了去,亲自过问了关于李武与杜好好的事。 李林甫没则,回家之后,便就将李武喊到了跟前,命他要么从李家族谱除名,要么就将杜好好送走。 李武这时候,倒是挺住了,宁可从李家除名,也不离弃杜好好。 李林甫大怒。 最近一段时间,李林甫明显感觉到了,皇上对他的疏远。 关乎到他的仕途,李林甫也就没有什么亲情了。 立时就将李武从族谱上除了名。 不过李林甫倒也没赶尽杀绝,到底看在死去的弟弟的面,给李武留了些财产。 ------------ 第三十四回 5(回京) 自觉在杨国忠面前,立了大功的吕简,也终于熬出了头。 小小年纪,便就当了长安市令。 官位虽然不高,但在吕家,已经不错了。 而长安市令虽然官职不高,但因为要管着市场,油水倒是非常的足。 而且手底下也有个把人供他使唤。 手里有钱有人,吕简便就开始寻找付悦。 付新也知道付悦逃走的事情,但她现在所担心的,却是罗辉。 南诏反了之后,边境一直战事不断。 付新和张秀儿都是忧心忡忡的。 唐对南诏用兵,屡屡败阵。 倒是相近的罗洪派了儿子罗辉领兵相助,胜了几次。 皇帝大喜,认为英雄出少年,亲自下召,让罗辉进京受赏。 正赶杨国忠被李林甫以明升暗降的方式,请得皇帝答应,出镇剑南。 杨国忠自然清楚远离皇帝,到时他山高水远,李林甫离皇帝近密,若是多方其不对,时日久了,便就会被诬言所害的道理。 所以,杨国忠是哭泣不肯行。 又请杨娘娘求情。 当时李林甫已经身有重病,唐玄宗安慰杨国忠,只要李林甫一死,便就将杨国忠召回为相。 杨国忠才不得不出京去蜀中。 然而,杨国忠才到蜀中,召回他的诏书就随到了蜀中。 罗辉跟着杨国忠一起,回的京城。 到了罗辉进京这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杨相国带了个少年英雄回来,在边关屡立战功。 京的官员们,迎接杨相国归京,以求在杨国忠面前露个脸,好有晋身之道。 而贵女们,则纷纷出来,欲要一睹被皇帝下诏入京,亲夸少年英雄的罗辉长什么模样。 从长安南门外的十里亭开始,便就不断的有人,要么是接杨国忠的,要么就是想一观罗辉风彩的世家小娘子。 简直比东西市还要热闹。 十七岁的罗辉,在军营里呆了这么几年,长得比同龄人壮实。 他长高了不少,坐在高头大马之,挺拔着身姿。 罗辉也在左右的看着。 他早就让人给付新送了信,说他今日进京。 希望付新今天能来接他。 离京四年,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承诺,骑在高头大马之,让人迎入京中。 朱雀大街两边的高楼,不过贵族女子,向罗辉扔着绢子、花、香囊之类的小玩意。 罗辉的脸却是越来越沉。 因为一路看下来,罗辉根本就没有瞧着付新的身影。 到现在罗辉敢百分百肯定,付新根本就没有来。 而夹杂在人群里,有吕简。 吕简看着街中,众人最前头的罗辉,眼里有着不服。 自次在赵家里,吕简就看了出来,付悦绝对是喜欢罗辉的。 付悦他已经找到了,虽然付悦对他和颜悦色,但是,却从不像对罗辉那样对他说话。 吕简辈子,做为程泽,是得到了付悦的。 深知付悦讨好人的本事。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也就知道付悦对他是敷衍。 而和着杨相国一起进京的这个少年,才是付悦真正想要拿下的人。 罗辉没瞅着吕简,因为吕简隐在人群,想要发现也难。 他此次进京,一方面是应了皇帝的召书。 另一方面,也是听闻得李林甫死了,有些担心李演。 罗辉想到京城看看。 在边关的时候,罗辉与他爹罗洪说起了李家的将来,罗洪斩钉截铁地说,李家人被削官流放是轻的。 如果坐在轿子里的杨相国狠一点儿,就有可能是满门抄斩。 罗辉要先进宫里,拜见皇帝。 皇帝忙着见杨国忠,倒是夸奖了罗辉几句。 毕竟先前与南诏的战事,大唐就没有赢过。 从皇宫里出来时,罗辉转过头来,远远的,细瞅了瞅大唐的宫殿。 那样的气宇轩昂,恢弘阔大。 但罗辉却觉得,处处透露着疲态。 罗辉没有回将军府,而是直接却了付国公府求见付宽和赵夫人。 赵夫人哪里不知道罗辉的心思? 让人将罗辉引到延居,说了几句话,便就让人领着罗辉去了回燕居。 付新知道今天罗辉进京。 武琪也听张秀儿说了,特意放了付新一天的假。 但她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出去迎接罗辉。 所以,便就龟缩在了回燕居里,学做绣品。 罗辉被人引着进到回燕居时,付新正低着头,认真地绣着手中的绣活。 纪妈和绣燕给罗辉见礼。 罗辉让屋里的丫头、婆子全都出去了。 付新红着脸,死也不肯抬头瞅罗辉一眼。 四年没见,其实罗辉的心里也颇有些紧张。 毕竟走时,付新还只是个略有些微胖的小女孩儿。 现在,只拿眼一瞅,付新就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罗辉站在地中,瞅着付新不说话。 付新便就低着头,一直绣着手里的活,不松手,也不抬头。 到底还是罗辉先沉不住气,气哼哼地说道: “我写了信,告诉你我今天回京,让你去接我,为什么不接?” 付新低着头,淡淡地说道: “你不认得路么?干嘛还用人接?” 罗辉被气得跳脚: “你知不知道,京好多贵族家里的小娘子,都想嫁我?刚皇还想为我保媒呢。” 付新抬起头道: “关我啥事?” 罗辉大怒: “我是你命定的夫君,咱们已经定亲了,你就不怕我被人抢了?” 付新不为所动,很是淡定地回道: “能抢走的,从来不是命定的。你若是想走,我不拦着,随便走。既然是命定的就抢不走。我又何必着急?巴巴的去街怪累的,这不,不用接自己也过来了。” 罗辉…… 他俩个简直是鸡同鸭讲,完全对不。 罗辉也不跟付新生气,下地打量着付新。 付新依然是微胖体型,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 罗辉很满意,付新没有变瘦,说明他离京这几年,付新在付国公府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也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肯定是过得顺风顺水。 除了生病之人,人只有操心才会变瘦。 俗话说得好,心宽体胖。 付新也非快地打量了下罗辉,然后便就不好意思地又将头低了下去。 ------------ 第三十四回 6(心动) 罗辉比在京上时黑了不少,个子也比付家人高,比付家人壮。 尤其是罗辉的眼睛,越发的犀利了。 付新低下头,心头跳动的声音,自己清晰可闻。 也不知道怎么的,付新耳边这个时候,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罗辉头走时,与她说的话来。 那句:“等我下次回京,就会娶你。” 付新的脸,就像火烧了一样,无论她怎么努力,想让脸上的红晕下去,可不但不消退,还越发的红了。 罗辉见付新也不说话,低着个头,皱了皱眉。 想着:“难道是我刚说话语气太冲了?” 搓了搓手,罗辉围着付新转了一圈。 又想到:也是,我整天跟那帮子兵卒在一起,可能横惯了。她小时候就傻乎乎的,胆子又小,肯定是吓着了。 罗辉在脸上堆了堆笑脸,然后说道: “你看见我回来不高兴么?怎么瞅都不瞅我一眼,总低着个头?你以前可不这样的。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付新翻了个白眼给罗辉,脸上却仍是火烧火燎的。 却是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罗辉大急,见付新脸非常的红,急道: “我看你是病了吧?脸这么红,要不请个太医来,给你瞧瞧。” 说完话,罗辉盯瞅了付新一会儿,见她仍是不为所动,就低个头。手里的绣活也不绣了。 罗辉嘴里嚷嚷着: “我去给你找太医去。” 转身,罗辉便就往外处走。 吓得付新急忙站起身来,跺着脚道: “你给我回来。” 罗辉转过头来,笑睇着付新: “你终于肯抬头瞅我,跟我说话了?” 付新这才知道,她又上罗辉的当了,气得狠瞪了罗辉一眼。 气哼哼地便就又坐下了。 罗辉凑到付新跟前,左右地走着,说道: “怎么又生气了?几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爱生气了?还有,你脸怎么那么红?你真的没什么事吗?我说给你找太医不是逗你,是真的怕你病了。” 付新有苦说不出来,气得拿手就捶罗辉。 罗辉抻出手,就将付新的手死死的拉住了。 付新如何有罗辉力气大? 挣了几下,挣不开。付新头一偏,转到一边不瞅罗辉。 罗辉凑到付新身边,挨着付新坐下,说道: “咱们也好几年没见了,你别生气了,好好说说话。我过一段时间,还要走呢。现在边关上战事不断,时刻离不了人。” 付新一听,急忙转过头来,问道: “那你上站场吗?” 罗辉奇怪地问: “你怎么这么问?” 付新眼睛四处乱飘,不好意思地说她担心罗辉的安危,却说道: “你爹不是大将军?你应该不用上战场吧?” 罗辉笑道: “那怎么可能?” 付新道: “可是我看京城里有说话的,讲起战场上来,都说将领特别的有钱,还不用上战场,只在帐子里指挥就行了。” 罗辉笑道: “我爹镇守一方,倒是不用上战场。但我不但要上,还要身先士卒。你别听说话人瞎说。若军队都那么带,早没什么战斗力了。你看皇上派去的那些个酒囊饭袋,不是百战百败?” 这样说着,罗辉一拍胸脯道: “你忘了,我是因为什么被皇上召进京来的了?” 付新一听,急了,猛地站起身道: “那多危险?你没受过伤吧?” 罗辉一听付新关心他,心情大好,但却非常精明的说道: “谁说没受伤的?我受伤还是大伤呢。我让你看看,我后背的伤。” 说着话,罗辉就要解衣服。 付新大急,连忙按着他道: “你……你……你这样,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罗辉想了想,笑道: “我一时没想到,那好吧,我让你看我胳膊上的伤。” 说完,罗辉将另一只拉着付新的手,也松开了。 不过却不些恋变不舍的。 咂摸咂摸嘴,罗辉将右胳膊衣袖往上拽,就见整个胳膊,从手腕一寸上,一直到胳膊肘,就像一只长虫一样,斜在上面。特别的醒目难看。 付新见了,眼泪都快出来了,说道: “这是怎么伤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说……还说……” 话到嘴边,付新终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罗辉答应回京娶她的事。 罗辉见付新都快哭了,就又后悔让付新看了。 他本来就是让付新心疼他而已。 并没有想让付新哭的意思。 罗辉在边关上,见惯了比这还重的伤,所以一时也没想到,付新在深宅大院里,哪见过这个。 将胳膊上的衣服撂下来,罗辉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 “你别伤心了,这算得了什么。你没在边关呢,比我伤重的多了去了。战场了,除了死,都不叫伤。” 罗辉不说还好,这一说,付新更是担心起来,说道: “那你能不能别去了?在京上不也挺好的吗?” 轻笑了声,罗辉摇了摇头,道: “男儿志在四方,在京里呆着可有什么意思。你就放心吧,我没事的,再怎么的,我也会留条命回来,挣个功名,让你穿着紫衣与我成亲。” 付新大急,拉着罗辉道: “白衣我也不嫌弃的。” 罗辉一听,心下大喜。他觉得,再没刚付新的话,再动听的了。拉上付新的手道: “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怎么能让你白衣嫁我?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一定没事的。” 而付新自觉失言,再不肯抬头,用另一只手捂着脸,直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罗辉也知道付新不好意思了。 想了想,便就换了话题道: “我走这几年,京上可有什么事发生没有?” 好一会儿,付新才将李武的事,学给了罗辉听。 罗辉非常的惊奇,道: “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他了,平时他起来一副二世祖的模样,没想到为了个伎人,竟然这般的有骨气。” 付新不由得叹道: “可是人情薄凉,以前跟着李武称兄道弟的那起子人,全都离李武远远的。幸好李家还没做绝了,给他留了些房产银钱,要不然,都不知道他怎么办。被除族的人,京城小吏都敢跟他大声说话了。” ------------ 第三十四回 7(破相) 前些天付新出门,正好看见吕简骂李武。 付新没出声,但光看着,就觉得世事难料。 说着话,付新突然想到了张秀儿,便就想到了韦贤,问道: “韦公子呢?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一提到韦贤,罗辉的脸上就有些不自在了。 在与南诏的交战,罗辉受伤那次,韦贤也受了伤。 只不过,罗辉伤的是胳膊,而韦贤伤的却是脸。 是敌人斜刺里砍过来,韦贤一歪头,堪堪躲过了致命一击。 但那刀从韦贤的半边脸削了下去,幸好连着皮。 当时也是杀红了眼,韦贤就那样挂着半面的脸上的肉,与敌人厮杀。 最终反败为胜。 回去之后,军医为韦贤清理伤口。 肉又帖了回去。 只是那道伤疤,从左眼角一直到左嘴角。 比罗辉胳膊上的伤还要狰狞。 一旦上了战场,从来只有生死。 伤好之后,韦贤照过镜子,数日无言。 罗辉这次进京,韦贤也来了,隐在了罗辉的跟随里。 韦贤说罗辉告诉张秀儿,就说他战死了。 罗辉少有什么难事,但这件事情,却是让罗辉不知道怎么办。 付新见罗辉脸上阴晴未定,半晌不说话,心下不由得就想多了。有些害怕地问: “韦公子不会……你快说啊,秀儿姊嘴上不说,你回来,她可还等着呢,韦公子他怎么的了?” 这时候,门口处冲进一个人来。 正是在外面偷听的张秀儿。 她听得罗辉回来,却没有回将军府,都不用猜就知道,罗辉肯定是先来付国公府了。 拜见了长辈之后,来见一见自己的未婚妻。 也算不得失礼。 所以,张秀儿便也就偷偷的摸到了回燕居。 因为张秀儿经常来回燕居,所以这里的丫头婆子也都认得她,并不会大惊小怪的。 张秀儿不让别人通报,自己却偷偷的挨到了窗下面,公然偷听。 可是听到付新问韦贤,罗辉半晌不说话时,张秀儿便也就着急了。 再一听见付新后来的话。 张秀儿便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冲进屋里,拉着罗辉问道: “师兄,你告诉我,韦贤、韦贤他怎么了?受伤了?缺胳膊断腿了?” 罗辉抿着唇,挺直着身子不说话。 付新到了张秀儿身边,拉着张秀儿道: “秀姊别急,咱们慢慢地问。” 然后转过头来,付新也快急哭了,对罗辉跺着脚道: “你倒是快说啊,到底怎么了?韦公子受了重伤?不会是破了相吧,战场上刀剑无眼,谁可知道从哪来冷刀子。不会是让你跟秀姊说,他战死了吧?” 付新见罗辉脸上没有凄然之色,却又不肯说话。 别说伤了性命,付新以己度人,若是他的话,除了死、或残之外,战场上还能有什么事,让罗辉半天不说话? 付新觉得,以前韦贤虽然比不得李演好美,但也总是一身儒衣,头脸干净整齐。 非不修边幅之人,都是在意自己模样的人。 更何况韦贤长得,也算得上俊俏了。 付新简直一语中的。 罗辉差点儿破功笑出来。 不觉得想夸奖下付新,简直太聪明了有没有啊? 也许是关心则乱,大咧的张秀儿却一直往坏处想,都已经哭得坐到了地上。 张秀儿心里就一直想:完了,韦贤肯定是死了,我就说,他一书生,去什么战场?看,这下子回不来了吧? 然后眼泪就忍不住地往下掉。 虽然张秀儿当初没答应韦贤什么。 但张秀儿还是会想,若没有她的话,韦贤老实的在京上,答应了他娘朱夫人的安排,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面张秀儿哭得昏天地暗的,一面是韦贤斩钉截铁地,不准许罗辉向张秀儿说实话。 罗辉瞥眼瞅了一下付新,又怕事后事发了,付新生气。 虽然付新笨笨的,但有时候执拗起来,也挺让人头疼的。 罗辉是左右为难。就有点儿不能理解韦贤了。 一个大男人,破相算得了什么? 又不指着脸吃饭。 但是答应了哥们的事,也不能食言。 罗辉只得让付新道: “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像什么?你扶秀儿起来吧。” 付新拉张秀儿,哪里拉得动? 罗辉只得弯下腰,将张秀儿打横抱了起来,往外走,从后门到将军府。对付新道: “世子爷、夫人哪儿我改日再来谢罪吧。” 张秀儿趴在罗辉的胸膛上哭。 付新答应着,瞅着罗辉的后背影,不放心跑到赵夫人跟前,说了声,便就也随后到罗家去了。 赵夫人倒也没多想,只叮嘱付新要进退有度,就答应了。 付新却是从南门进到将军府里。 她并没有急着去寻张秀儿,既然猜着了,付新进到将军府里,便就随便拉了个丫头问,跟着罗辉回京的兵卒都有哪些人,在将军府的哪里暂栖。 将军府的人,没有不知道付新是罗辉未婚夫的。 更何况,不管罗辉在不在家,付新也是常来将军府的。 所以丫头痛快的往兵卒呆的地方一指,道: “跟着小郎回来的有五六个呢,全在西厢那边,奴婢领五娘子过去。” 付新摆了摆手,让丫头忙去了。 她自己像做贼似的,猫手猫脚地,就往西厢摸。 罗辉进京入宫之后,跟着罗辉来的人,便就全数到了罗将军府。 只一打照面,程娘子和张勇就认出韦贤来。 张勇和程娘子都有些江湖气,虽然一开始有些吃惊,但都没有被吓一跳。 反倒觉得,这人只要不死就是万幸了。 战场上滚过的人,哪个还不受点儿伤? 倒是韦贤面露难色,迟疑了会儿,还是求着程娘子和张勇,别将他回来的事,告诉给张秀儿。 韦贤这次回来,主要是不放心李演。 他们均觉得,李林甫一死,李家一定会出事。 一朝君子一朝臣,杨国忠就不是故意难为李家,也要不能眼睁睁看着李家的羽翼满朝。 他要在朝堂上安插自己人,也是要借着打击李林甫,而将那些个羽翼剪除。 张勇倒是不知道,听了韦贤的话,还愣住了。 但程娘子对于自己女儿,和着韦家小子往来密切的事,却是知道的。 ------------ 第三十四回 8 现眼见着韦贤变成了这般模样,也为韦贤心疼。 但程娘子却是知道,张秀儿和着韦贤,可不是隔着模样。 而是身份地位。 张家没有一丝功名在身,就是韦贤变成了现如今的模样,那朱夫人也能为韦贤寻个官吏之女匹配。 张秀儿和着韦贤,还是差着老元。 便就答应了下来。 程娘子的心思,趁着这时候,让这两个人断了也好。 张秀儿年岁也渐大了,这年一年二的,她也得给张秀儿寻个婆家,再他们两口子只这一个女儿,也断没有搂家里不让出嫁的理。 付新到了西厢时,韦贤正靠在树下,嘴里叼着着草叶子发呆。 脸上那道整个的伤疤,在阳光下特别的显眼,也特别的狰狞。 付新一进院子,一眼就看着韦贤来。 这时候韦贤也看到了付新,起身就要走。 还是付新反应快,一个箭步冲到了韦贤跟前,死拉着韦贤不松手。 “韦贤,你是韦贤?” 付新拉着韦贤的胳膊不松手,瞪着大眼睛瞅着韦贤。 军营里呆长了的,全都粗野。 随着罗辉一起回京的,另几个士卒见了,不由得就在边上起哄道: “韦贤,这人是谁啊?快给咱们介绍介绍,谁家小娘子,长得还挺漂亮的。小娘子,今年几岁了,可曾许了人家?我们韦兄在边关上,也是战功赫赫呢。” 付新不耐烦这些人在边上起哄,转过头,瞅着那几个兵卒,冲着他们一笑,一排小白牙。 那几个兵座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就听付新笑眯眯,不紧不慢说道: “我已经定亲了,我未婚夫就是罗辉。” 这几个兵卒瞬间就觉得头顶上,悬了把利剑。 罗辉对他这个未婚妻,有多好,随着罗辉近密一点儿的人,全都知道。 但凡得了什么新奇古怪的东西,罗辉都会收了,也不瞒人地说,要送给未婚妻的。 罗辉与兵士打成一片,偶也会去军伎哪玩一玩。 兵士随便玩,罗辉向来洁身自好。 哪个军伎也不碰的。 若是那个军伎不长眼睛,硬往罗辉身上撞,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还没等近到身前,罗辉一个窝心脚,就能将军伎踹出多老远。 罗辉对于自己有未婚妻之事,从不藏着掖着。 就恨不得别人不知道,可是常常挂到嘴上的。 一副好像只有他有未婚妻,别人都没有似的。 跟着罗辉的人,说实话,都已经听吐了。 偏罗辉自己一点儿都不觉得,也没有不好意思,就好像天经地义的一般。 现众人听得,拉着韦贤的,竟然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挂在嘴上的未婚妻,早吓得做鸟兽散了。 韦贤心知这些人误会了,因被付新拉着,也不能抓住一个来。 付新瞪着韦贤道: “我就猜着一准是这样,今儿你不说清楚,我是不放开你的。” 韦贤知那起子人虽然跑了,但决不会太远,肯定是躲在暗处偷听呢。 又听得付新说出这样让人误会的话来,大为着急,扯着付新道: “有话好好说,你放手,都挺大的人了,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付新咬着唇,瞪着韦贤道: “你别骗我了,当我不知道?我若松了手,你一准跑得没影了,我不松。” 付新自来上了罗辉许多的当,韦贤又与罗辉交好,自是将韦贤想得跟罗辉一样的狡诈。 所以,死死地拉着韦贤,就怕她一错手,人就跑了。 韦贤没则,只得说道: “一堆人看着呢,像什么样子?你松手,我不跑就是了。我也知你为何而来,但你看我现在的模样,谁见了不害怕?” 说着,韦贤便就将他那受了伤的脸,转对着付新。 付新瞅了瞅,点头道: “是挺丑的,那又怎么样?我就没有被吓跑,秀姊也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再说了,秀姊有答应你什么吗?你就做出如此的做派来,好像我们秀姊跟你订了什么似的。” 韦贤…… 付新这话说得,简直就是拿着小刀子,戳韦贤的心。 韦贤细想,付新的话,也颇有道理。 张秀儿也的确没有答韦贤什么。 韦贤心下大恨起来,就拿眼睛瞪付新。 付新也不怕他,回瞪着他道: “我说错了吗?说错了吗?真是的,我们秀姊也没答应你什么,你就这样吓唬我们秀姊,着实可恶。” 韦贤之前各种打算,觉得自己多么大的牺牲,现在被付新一说,便就全立不住脚了。 付新打量了韦贤的神情,哼哼着,拉着韦贤就往外走。 韦贤脚下不动,付新也是拉不动的。 付新被韦贤气得大怒,道: “韦贤你到底怎样?跟不跟我走?” 韦贤死咬着放道: “你放开我,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你想带我去哪儿?见秀儿?” 付新点头道: “那是自然。” 韦贤哼道: “你也说了,秀儿没答应我什么,我干嘛去见她?我不去。” 付新大怒道: “你还好意思说?就是养只猫狗,冷不丁听闻死了,还伤心呢。更何况是个大活人,还是认识的?别说秀姊,就是我一开始听了,还吓一跳呢。我不管,你跟不跟我走?不跟我走,我就一直拉着你。” 韦贤不知道付新何时变得这样牙尖嘴利了,之前虽然没太注意过付新,但恍惚记得付新,很是乖巧的。 因为被付新占了先机,自觉理亏的韦贤,说不过付新。 但看在罗辉的面子,又不敢狠劲的甩开付新。 怕将付新甩个跟头。 回让罗辉知道了,非跟他玩命不可。 韦贤只得好声好语,话带央求地说道: “你放了我吧,我真得是觉得我这个样子,让秀儿见了,肯定会伤心的。而且我已经这样模样了,就是得了什么战功,一辈子也是入不得朝的武人,也配不上秀儿了。” 付新认真地瞅了瞅韦贤,却并不让道: “你是个大男人,又不是靠着脸吃饭,干嘛那么在意这个?” 先一直挣扎着的韦贤,这时候却突然不动了。 付新觉出韦贤不对,还没等转过头去。 就听得身后传来了罗辉的声音。带着怒气,大喊道: “你俩个在干什么?” ------------ 第三十四回 9(心虚) 付新正有气没处撒呢,听了来人是罗辉,更是怒了,转过头来,瞪着罗辉道: “谁说他死了?韦贤死了,那他是谁?你个骗子,全是骗子。骗得秀姊都哭晕过去了。” 韦贤大惊: “秀儿晕过去了?怎么样?醒了没有?” 罗辉走上前,将付新和韦贤拉开,道: “你拉着他干什么?有话不能好好说?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付新被强拉了开,也只得松手放开韦贤,但仍是怕韦贤跑了,紧盯着韦贤不放。然后气鼓鼓地瞪着罗辉道: “你还敢说?你跟我说,这个人是谁?是谁?骗子,每次都骗我。” 躲在暗处的士卒听不清这三个在说什么,但都有志一同地脑补了一出,二子争妻的戏码出来。 罗辉瞅向了士卒的隐身之处,小眼刀子一甩,那些个士卒便就全都讪讪地,站了出来,没一会,全跑干净了。 韦贤有些为难的瞅着罗辉。 罗辉却先瞅着付新笑道: “你仔细想想,我有跟你说韦贤死了吗?是你先没把话说全,让秀儿误会了。” 付新一听,仔细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 立时脸就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讪笑。 转而付新问道: “你怎么出来了,秀姊呢?” 罗辉皱了皱眉,回道: “师傅、师娘过去了,我就出来了。” 韦贤一听,本担心张秀儿的,也就放下了。 张秀儿跟着父母,再不能出事的了。 一这样想,韦贤便就想走。 付新这时候,反应就如练过的一般,伸手就去拉韦贤。 可惜,罗辉反应也不慢,一把将付新拉了回来,瞅着韦贤道: “你现在跑还有什么意思?去看看吧,秀儿是真的关心你。一个大男人,破了相就弄出这种事来,可真是,我都替你臊得慌。” 韦贤以前在京城里,虽然不纨绔,但也算得是个公子哥。 因此上,对于自己的外貌,多少有些上心。 比不得罗辉,自小长在军营里,比韦贤脸上伤得重的,看得多了。 所以并不怎么太能理解韦贤,这执拗的想法。 韦贤被罗辉三言两语挤兑得,脸上也是讪讪地。 也就暗自检讨起自己,这样做果然不对吗? 付新手被罗辉拉着,便就抠了抠罗辉的手里。 她是见罗辉说韦贤,韦贤好似听进去了。 所以让罗辉再说说,劝韦贤去见一见张秀儿。 罗辉拉着付新的手,将嘴凑到了付新耳朵,小声说道: “你傻啊?就是咱们不说,他也会去瞧的。咱们这样大咧咧的赶他去,他如何好意思?还有我师傅、师母还在哪儿呢,怎么好去?一会儿咱们在秀儿的院子哪儿守着,他一准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去的。” 付新一听,便就挣开了罗辉的手道: “那我先去秀姊哪儿告诉她一声,省得一会儿见着了,再吓一跳,以为见着鬼了呢。” 罗辉变空了,颇有些不舍。 但听了付新的话,罗辉笑道: “可不是见着鬼了。也怪你,没事乱说,害得秀儿误会。” 付新不服气得冲着罗辉立眼睛道: “那能怪我?还不是你说话不痛快,害我误会?” 说完,付新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去,寻张秀儿去了。 看着付新的背影,罗辉笑着摇了摇头。 觉得几年没见,付新比之前胆子大,也爱说话了。 待到付新没了影子,罗辉转过头,便就快速地跑到了更远处的,能隐身的地方。 就见立时窜出几个人来。 正是跟着罗辉进京的兵卒。 原来他们不死心,十分好奇罗辉、付新和韦贤的关系,再加上之前脑补的东西,被罗辉发现了之后,便就都躲到了更远处,还以为会看到罗辉与韦贤打起来的场景。 结果又被罗辉抓了个现形。 那几个人因为比罗辉职位低,是罗辉的跟随,所以,罗辉不让他们走,他们便就不敢动。 于是,便就一排站着,冲着罗辉讨好地笑。 罗辉脸一沉,道: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告诉你们,你们别胡思乱想。” 那几个人立得直直的,异口同声地大声应道: “是,小的们知道,决不胡思乱想。” 罗辉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那机灵的,借机拍马屁道: “请问前锋官,刚那小娘子果然是前锋官的未婚妻?” 罗辉笑着“嗯”了声。 那人便就赶忙说道: “前锋官可真有眼光,那小娘子长得又漂亮了,看样子性子也好,怪不得前锋官挂在嘴上。” 罗辉一副也不看看是谁的未婚妻,自己选的,能差得了的,那种洋洋自得的表情。 站成一排的人,见罗辉转过脸,没有看着他们。 他们就露出了想要吐的表情来。 等罗辉又转过头来,面对着他们时,他们就立时换上了特别羡慕罗辉,有个如此出众的未婚妻的表情。 古人有能做青白眼的。 这几个兵卒,做变脸也是一流的。 付新离了罗辉这儿,急急的便就跑到了张秀儿的院子。 进到屋里时,正见着张勇沉着脸,坐在外屋上。 一看,就是生气,自己个儿的女儿,都快与男人私定终身了,他这当爹的还被蒙在鼓里。 付新与张勇一打照面,便就先心虚起来。 张勇见着付新,却是面上一松。 付新看出来,张秀儿在里面已经哭天抹泪的,张勇不好逼着女儿。 心下又纳闷得贤。 付新来得可正是时候。 正好为他解惑。 于是,张勇冲着付新招手道: “憨娘来看秀儿来了?” 付新冲着张勇行礼道: “张大叔好,可不是呢,刚在我家里,见秀姊哭得那样伤心,所以跟过来瞧一瞧。” 张勇冲着付新招手道: “憨娘过来,先不急着进里面去,她娘在陪着她呢。我有点儿事不大明白,正好问问你。” 付新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个,溜着边道: “张大叔有什么要问的?其实侄女儿虽然跟着秀姊好,但好多事也不十分清楚。要不,赶明儿个秀姊好了,张大叔问秀姊,更清楚。” 张勇沉着脸道: “不行,我心下焦急,等不得赶明儿个了,现在你就跟我说说,秀儿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哭成那样?” ------------ 第三十四回 10(挨打) 付新嘿嘿的笑着,却不搭言,人也躲得远远的。 张勇才又要说话,程氏打里面出了来。 付新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冲到程氏跟前见礼,并问道: “秀姊怎么样了?可还在哭?” 程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憨娘来得正好,你快进去看看吧,我怎么劝,她也不听,就是哭。” 付新一听,连忙“嗖”地声,便就钻到了屋里。 张勇本来还要说话,程氏道: “你有什么事,问我吧。秀儿这样,你也大概猜着个差不多了。” 而进到内室里的付新,一抬头,就见张秀儿坐在床上,一个点儿的流眼泪。 就那样,直愣愣的,谁也不看,谁也不瞅,低垂着眼睛,默默地流泪。 真是伤心到深处,便就哭不出声来了。 付新不由得就暗地里大骂韦贤。 转而却又想,要是罗辉敢这样对她,她非掐死他不可。 而后,付新却又犯起愁了,在边上急得扎耳挠腮的,不知道怎么跟张秀儿说,韦贤其实没死,不过是破了相而已。 付新凑到了床沿边上,挨着张秀儿坐下,瞅着张秀儿,着实沉默了一会儿,眼珠子转了转,然后说道: “那个秀姊。” 张秀儿也不理付新,就好像没看见付新似的。 付新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张秀儿。 张秀儿自己的那个帕子,早跟才出了水一般。 便就伸手接了付新的帕子来用。 付新见她有反应,心稍稍地放下。然后继续说道: “秀姊,秀姊有没有发现,罗辉并不怎么伤心。” 张秀儿一听,好一会儿才抽噎着说道: “你还不了解我师兄的?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他为谁伤心过?以前,我从墙上掉下来,他都不拉我一把呢。” 付新…… 本来,付新这样说,是想让张秀儿往别处想一想。 罗辉跟韦贤交好,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既然罗辉没有伤心之色,也许韦贤没死呢? 结果张秀儿却是这样看罗辉的。 付新噎了一下,偷觑着张秀儿,暗自衡量,若是直接告诉张秀儿,韦贤没有死,只是破了相,会不会将张秀儿吓着? 还是怕张秀儿大悲大喜的,再出了事。 于是付新忍不住为罗辉辩解道: “也不能这样说,当时他肯定是看着你不会受什么伤。虽然罗辉这个人是不怎么好,但最起码,朋友之间的关心,还是有的。罗辉真的很可疑,他竟然一点都不伤心,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张秀儿不再理会付新,以为付新过来,只是开导她的。 说这些话的目的,只是转移她的注意力。 付新为张秀儿整理了下乱了的头发,就又说道: “其实、其实罗辉并没有说韦贤死了,是我自己见他说话不痛快,瞎猜的。完你就冲了进来。秀姊说,有没有可能咱们俩个误会了。其实韦贤根本就没有死?” 这句话,张秀儿倒是听了进去。 她猛地抬起头来,瞪着付新,反应了会儿,才伸出手拉着付新,急切地问道: “憨娘、憨娘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韦贤没有死?真的?那他来京里没有?他受了重伤?所以我师兄说话不痛快?” 付新一个没忍住,道: “他伤已经好了。” 然后付新就发现自己一着急说漏嘴了。 吓得就捂嘴。 张秀儿却是惊得什么都丢了,声音都颤抖了问: “到底怎么回事?你见着他了?他来京了?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他当初还说这样那样的,难不成是立了功,想要食言了?” 这样一想,张秀儿立时觉得自己刚才的眼泪算是白流了。 怎么她就没想到呢? 本来韦贤家里就是要给韦贤定门好亲的。 付新见张秀儿风风火火的,便就又想歪了,急忙解释道: “他没有立什么了不得的功勋,若不然,这次皇上为何只诏了罗辉来京上?” 张秀儿这一下子也就知道,韦贤没有死,并已经来了京里。 更可恨的是,付新也已经见过韦贤了。 一想到先前自己闹成那样,不由得就倒到床里,拿着被捂着脸,不肯露出来。 自觉得是没脸见人了。 然后就又觉得,这肯定是韦贤嫌她当被什么也没答应他。 韦贤和罗辉两个,商量好了,来捉弄她的。 张秀儿越想越生气,捶着床道: “看我见着他俩个的,非让他俩个好看。” 付新见虽然跟她打算的不太一样,但也并不太多。 反正张秀儿已经接受了,韦贤没有死的事。 至于别的,可就不是她要管的了。 再说韦贤也着实可恶,让张秀儿收拾一下他,付新完全觉得韦贤这是自找的。 听了听外面,张勇和程氏好似要说点什么话,在外间不方便,就一起走了。 付新正想着,韦贤大概也来了。 就听外面罗辉说话的声音道: “你自己进去与秀儿说去,难为你在军营里呆了那样久,怎么磨磨叽叽像个娘们似的?” 然后随着一声踉跄,韦贤便就冲了进来。 张秀儿冷不丁瞅着韦贤,活蹦乱跳地就这么突如其然地冲到了屋里,倒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韦贤时屋的姿势有些狼狈,便就站直了身子,拽了拽衣襟,冲着张秀儿一揖道: “几年不见了,你还好吧?” 付新一听,直想去堵韦贤的嘴。 就见张秀儿已经被气得两眼冒火,眼睛瞪多老圆。 就在韦贤一进门,张秀儿看清韦贤脸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知道,罗辉当初不肯痛快说,是为了什么了。 门帘了晃动,另一个不怕事大的罗辉,也掀帘子进了来。 见付新傻愣愣地站在张秀儿和韦贤的中间,想都没想地过去,往边上拉了拉付新道: “你真不怕死,还往战场中间站。” 还没等付新明白,罗辉这句话的意思。 才在边桌旁,被罗辉拉坐下。 就见张秀儿坐床上跳了下来,兜头盖脸地就开始使劲的锤韦贤道: “我说你作什么鬼,原来是因为这样。我难道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韦贤想过多种,他俩个见面的情景,却决没想到,愤怒的张秀儿,会对他一顿狂揍。 ------------ 第三十四 11(成功) 自觉理亏的韦贤,也不敢躲,就那样,任着张秀儿撒气。 张秀儿打累了,韦贤将张秀儿抱在了怀里,说道: “你不是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我,干什么又为我哭?” 韦贤话一出口,张秀儿就又开始捶打他。 边上的罗辉看了,不禁羡慕不已。 心下便就想着,要是他也这样骗一骗付新,会不会有这等好事,让他也抱一抱。 挨打也愿意。 心里这样想着,歪头看付新。 就见付新,已经看得脸火辣辣的,完一转身地跑了。 罗辉也不在边上看热闹,急忙忙地去追付新了。 而这边韦贤和张秀儿和好了,但是这两个人的事,也惊动了张勇。 先前程氏之所以沉得住气,是因为张秀儿并没有答应韦贤什么。 以为时间久了,便就自己给忘了。 谁小时候,没见着哪家公子英俊,芳心暗动过? 可经过了这事,张秀儿和韦贤两个的感情,简直就直接进到了以身相许的地步。 程氏便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毕竟聘者为妻,奔着为妾。 程氏不能眼睁睁的地看着张秀儿犯糊涂。 再说,张勇也不干。 程氏毕竟是妇人,张勇思来想去,选了一日,张秀儿去琪乐园,将韦贤请到了他的练功房。 让程氏置办了一桌子酒菜。 韦贤搁眼一看,便就猜着了,张勇的意思。 于是,也不等张勇说,韦贤立时表决心,只要张勇夫妇不嫌他的样貌的话,头离京之前,定会让他娘朱夫人,聘请媒人,向张家提亲。 张勇是个男人,听了韦贤的保证,便就没再说什么。 模样吗,张勇本人就是习武的,所以也不甚在意。 但程氏却心细多了。 她虽然也不在意韦贤的外貌,但是,却也知道,在朱夫人的眼睛里,张秀儿是配不上韦贤的。 就算是现在,韦贤破了相。 但自来盲婚哑嫁,婚姻看得,还是两家势力。 即使现在韦贤强拧着,让朱夫人向张家提了亲。 这门不当户不对的。 就怕明儿张秀儿嫁过去,韦贤又不在家里,张秀儿受气。 所以,程氏就不怎么乐意。 可没张勇想得那样简单。 韦贤见张勇神色缓和,但程氏反倒忧心匆匆,就不太明白了。 虽说韦贤聪明,但终归是男人,又没成过家。 对于内院的事,婆媳不和,或是听过,但总觉得是女人想得多了。 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程氏少不得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与韦贤听。 韦贤才知道,原来内宅比朝堂还要龌龊得多。 沉思了一会儿,韦贤说道: “若是二位答应,晚辈与秀儿完婚之后,晚辈带着秀儿去边关上。只二位长辈别嫌边关苦。” 张勇和程氏一听,哪儿有不乐意的? 生活上苦点儿,也好过在深宅子里受气来得好。 况且他俩个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女儿去哪儿,他们便就去哪儿。 再说张勇本来就是罗洪的师弟,又是罗辉的师傅,就是投奔了边送罗洪帐下,罗洪也得收着。 有他两个照顾张秀儿,这不就跟入赘了个女婿一样。 张勇和程氏本来就不怎么看重功名,也不在乎韦贤破了相,将来出将入相的没了他的份。 也只是求将来女儿生活舒心。 若是这样,结了婚,不用侍候婆婆,再有他们两口子在边上帮衬着。 简直再好不过了。 程氏欣然答应,却又不无担心的说道: “只你母亲能答应吗?” 若是以前,韦贤或许还会担心。 但现在李林甫死了,杨国忠接手了朝堂,只怕是要剪除李家的党羽。 而最先要动手的,便就是要搜罗李林甫的罪了。 而韦玉又与李演定了亲。 韦贤正在思量着,他娘朱夫人会怎么办? 若是不退亲,怕被连带上。 但若是退了亲,那韦家在京上的名声也就彻底完了。 现在韦家已经没有什么了。 也早就没有了当初面折天后的气度。 亲是定要退的了。 想来韦家也没有在朝为官的了,韦贤觉得,韦家会举家迁回原籍。 那么这当口上,若是他顶着脸上的伤回去的话,朱夫人会答应的。 只是匆忙办婚礼,好像委屈了张秀儿。 韦贤将自己的顾虑说了。 张勇是个痛快人,只要是明媒正娶,便就不求别的了。 而程氏却觉得得了实在的好处,哪还会计较这些? 只劝韦贤说,只要韦家答应了,正娶了张秀儿,那些个虚礼,他们两口子全不在意的。 他们当老的,只盼着女儿女婿好,就是吃点儿苦也没什么。 可将韦贤给感动坏了。 于是,韦贤第二天,便就收拾了些个从边关带来的东西,骑着马,也不用别人陪着,去了韦府上。 门上的人,冷不丁看见韦贤脸上的疤,吓得半天没动。 然后,连滚带爬地往里给朱夫人送信。 朱夫人看见韦贤活着回来,倒是一直紧着的心,松了下来。 但再一见韦贤的脸,也颇有些后悔当年,不顾韦贤的意思,给韦贤定亲。 将儿子气跑,如今活着回来,却也破了相。 韦遐听闻儿子回来,也飞快的进到内堂。 彼时,朱夫人早抱着韦贤痛哭。 边上丫头婆子劝也劝不住。 韦遐也是老泪纵横。 一家子哭过了,朱夫人和韦遐不禁就埋怨韦贤,不该一时负气,就抛了父母,一个人跑边关去受苦。 而且现在韦贤破了相,是不能再科考。 就是走祖荫,都是不能够的了。 皇帝不可能对着这样一张马疤脸。 而且韦贤年岁也不小了,亲却也难说。 韦贤借机便就提了张秀儿的事。 到现在朱夫人也看出来,韦贤受了这么些苦,又是逃婚的,都是为了张秀儿。 虽然朱夫人对张秀儿不怎么满意,但韦家现正谋划着怎么跟李家退亲。 正如韦贤所预料的那样,打算着举家迁回原籍。 家里忙乱着呢。 再加上朱夫人冷不丁地见着儿子,大悲大喜的,心头正乱着呢。 便就将自己的要求全都提了。 朱夫人也都痛快的应允。 待到朱夫人想明白的时候,韦贤却已经回罗家,告诉了张勇和程氏。 ------------ 第三十四回 12(想占便宜) 朱夫人一面骂儿子白养了,便宜给了张家。 却还有烦心事,所以也就顾及不到韦贤了。 原来朱夫人正盘算着给韦玉和李演解释婚约,但韦玉不干,嘴里吵着一女不嫁二夫,要挟着朱夫人和韦遐,若是敢给她解释婚约,她就自杀,或是去姑子庙。 对于退亲,朱夫人和韦遐两个,是决定了的事。 并没因为李林甫去世,便就停下。 因此上,也只得是让人看着韦玉,怕她真的出了事。 韦玉听得人说,韦贤回来了。 反倒不闹了。 韦玉打发了自己的丫头,去朱夫人哪儿打听,韦贤回来说了些什么,现住在哪里。 然后小心思也就不停的动了起来。 韦贤自然也是知道韦玉的小心思的,但自己的事情比较急,所以也不敢十分的忤逆朱夫人。 为韦玉说项。 后来,韦贤倒是去看了韦玉两回。 韦玉见韦贤这样,也就死了让韦贤帮她求情的心思。 反倒是韦贤给韦玉分析了,她和李演的婚事,和给韦家带来的坏处。 暗示着韦玉,她跟李演的婚事,肯定是要解除了的。 虽然韦贤跟着李演好,但也不可能拿着韦家上下百十来口人,陪着李演表友谊。 韦玉默然。 朱夫人虽然对张秀儿不满意,但见着韦贤帮着她,说动了韦玉,韦玉不再闹了。 也就不那么讨厌张秀儿了。 这边还没等李林甫下葬,韦家就与李家解除了婚约。 难免被人说薄凉。 所以,韦贤的婚事,也就办得极为简陋。 张勇和程氏都不是挑礼的人。 但到底在京这些日子,张秀儿要住到韦府里面去。 所以待到人将张秀儿接手以后,程氏哭得是昏天黑地的。 付新一早就过来陪着程氏,见程氏哭,她便也就跟着掉眼泪。 就好像张秀儿掉进了什么火坑一般。 罗辉连带着过来的几个兵,先在罗府热闹,等接亲的走了,便就跟着去了韦家。 不过朱夫人不怎么待见罗辉,韦贤跟着罗辉回来,朱夫人便就已经看出来,上次肯定是罗辉跟着韦贤,一起做的故事。 世人都觉得自家孩子乖巧听话,偶有不随自己意了,便就埋怨是别人家的孩子给带累的。 朱夫人也是一般想法。 认为以前韦贤在家里听话,又肯读书,都是跟着罗辉,才学得敢忤逆父母了。 最后,竟然大胆的离家出走了。 现在也琢磨过味来,哪有什么小娘子。 韦贤根本就没拐带任何人。 只怕那谣言,也是罗辉他们放出来的。 罗辉知朱夫人不爱看他,也不与朱夫人斤斤计较。 只是陪着韦贤打转,怕韦贤喝多了,一坐儿没有精神洞忙,所以便就帮着拦拦酒。 倒是韦玉暗自思忖着,韦贤是跟着罗辉跑的。 便也就开始巴结罗辉起来。 因为韦玉最近老实了,所以朱夫人就放了她出来。 但也派了个婆子看着韦玉。 一见韦玉往罗辉跟前凑,便就赶忙拦着。 朱夫人想,罗辉坑了她儿子,可决不能再让罗辉坑她女儿了。 可是千叮咛万呆嘱的,让婆子好好看着。 韦玉跟谁说话都行,就不能与罗辉说话。 好在罗辉也躲着韦玉,倒是没让这两人接上头。 韦贤的婚事,朱夫人是紧着安排,却也是赶到了过了年。 然而,还没等过正月,杨国忠就等不及,开始网罗李林甫的罪。 竟然是谋反重罪。 而皇帝竟然就深信不移。 等到了二下下旬,皇上的圣旨便就下了。 时李林甫还未下葬,便就剖棺取李林甫口内含珠,换其下葬衣脸,更以破衣,小棺,以庶人下葬。 而李家男人,在官都全数除名,流放岭南、黔中等地。 仅给身上衣,其余全数家产没公。 罗辉和韦贤,打从边关回来,便就谁也没去李家,也就没给李林甫吊孝。 更没有见李演。 而李家是谋反重罪,诛连甚广。 韦家堪堪跟着李家断了姻亲,保得全家大小,也算是万幸了。 也是李演配合。 并没有死咬住,非要同着韦家的婚姻。 但是韦家人自觉无面目呆在京里,便就举家迁往原籍。 一应搬家,忙了数日。 而做为新婚娘的张秀儿,和着韦贤,就又回到了罗府上。 韦家定下了离京的日子,却正好是罗辉要回边关的日子。 付新虽然艳羡张秀儿可以去边关上,但让她离了赵夫人,却也舍不得。 在京这些日子,罗辉是想着法的哄着付新玩,逗着她开心。 人非草木,再加上两人本就是未婚夫妻了。 付新对罗辉,还是诸多不舍的。 再加上看到了韦贤的伤,不由得就一直叮嘱罗辉,让他小心行事。 受了伤也没关系,破了相也没关系,就是缺胳膊断腿的,也没关系。 最最重要的,便就是性命最重要了。 只要有命在就行。 罗辉听了,小心乱跳。 瞅瞅左右,并没有外人,便就也想学韦贤,抱一抱付新。 罗辉要走,提前上付新,与付宽、赵夫人辞行。 赵夫人很会做人,叮嘱了罗辉两句,就让他去了回燕居,与付新说话。 而罗辉到了回燕居,纪妈和绣燕也有眼力的,带着丫头婆子退了出去。 此时屋内,就付新和罗辉两个人。 因为罗辉有了那样的心思,却又怕付新恼他。 所以,付新接下来的话,罗辉就听得有此心不在焉。 总想着,啥时好下手。 看着付新的眼睛,便就发直了。 付新哪有罗辉那么些的心思,还以为他在担心李演,不由得也是叹息道: “李公子那样的爱干净,现在关在了那种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可怎么受得了?” 罗辉一听,心下想着,若许他表现得伤心一点儿,付新说不定来安慰他。 他就有机可乘了。 罗辉才要装成特别担心的模样。 就听付新转而笑道: “不过你的本事我还是见着的,上回子韦贤的事,一准你整出来的。你留在京里这么些日子,肯定是想好了,怎么救李演。” 罗辉…… 付新想了想,继续说道: “李演也就在天牢里吃些苦。你们半道上,肯定会照顾他吧?” ------------ 第三十四回 13(占着了) 罗辉见付新刚跟他说得好好的,这会儿子三句话不离李演,便就又不高兴了。 沉着脸,看着付新,罗辉说道: “你那么关心他干什么?你看他好?” 付新诚实地点了点头,说道: “他本来就挺好的,脾气好,见人就笑,只是太爱干净了,让人有点儿受不了。” 一想到以前,迁尘不染,总是一身白衣胜雪的李演,呆在天牢里,不定怎么肮脏,就为李演着急。 付新不觉得,就将那忧心带到了脸上。 圆乎乎的小脸,都快皱到了一起。 罗辉气哼哼的道: “我明儿就走了,你就没有话要跟我说的?” 付新奇怪地看着罗辉,不知道他怎么好好的,就又生气了。于是说道: “我不都跟你说了吗?你怎么脑子变得这么不好了?这才多一会儿,就忘了?” 罗辉见付新总算是不再非说李演,便就又开始动那个心思来。 实在忍不住,罗辉伸手掐了掐付新的小脸。 付新躲闪着道: “你干嘛掐我?你不乐意听,我不说李演就是了。反正又不是我朋友,我只关心秀姊就好了。” 罗辉一听,付新唠叨半天李演,原来是因为李演是他的好友。 这样一来,那付新就将她排到了他的这一边? 罗辉一想到这一层,心花怒放起来。 于是搓着手,对付新道: “那个,那个” 付新见罗辉说话吞吞吐吐的不痛快,不禁说道: “你是不是对什么不放心?想要交待我的?你说,我能办到的,都帮你。不过你家里人全都走了,应该也没什么可用得上我的了。” 罗辉付新根本就不解风情,完全看不出他的意图来。 又怕自己突然动手,再吓得付新叫唤。 罗辉少不得咬着牙道: “我这一走,再回来,可就真要等着娶你,我爹有容,能进京的时候了。” 其实付新心下也颇为怅然,便就闷闷地点了点头,并“嗯”了声。 罗辉堆着笑道: “那个,你能不能让我也抱一抱?你看人家韦贤和秀儿都抱到一起了。咱们” 没等罗辉说完,付新便就站了起来,气得脸都红了。 付新万没想到,罗辉竟然动了这样的心思! 于是便就往外撵罗辉道: “虽说咱们是定过亲的,但到底还未成亲,罗公子将我当成了外面,什么随随便便的人了?罗公子肯定是这些日子累着了,还是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赶路呢。” 罗辉心下有些闷。 转而又想,看样子,下回回来,他也要吓一吓她才行。 要不然,秀儿怎么就被韦贤抱了? 他这都订了婚了,也就趁着付新没注意的时候,摸个小手。 罗辉越想越觉得不公平。 这韦贤干出了那样的事情,还吓了秀儿一跳,竟然有温香软玉送怀。 而他这个将付新放到心尖上,什么好东西都给她捧来的人,却就没有? 不行,罗辉不甘心。 想到再一走,就要几年回来了。 实在是等不了。 见付新使劲推着他。 罗辉动了动眼睛,转过身来,便就强行的将付新抱在了怀里。 怀里满满的感觉,让罗辉一直满足到了心里。 付新先是被吓了一跳,便就挣扎着。 可是她哪里挣扎得过罗辉? 任她如何使劲,罗辉的两条胳膊,就跟个绑缚在付新身上的绳索似的。 将付新牢牢的锁在了怀里。 付新大急,怕谁突然进来,再被撞见了。 其实罗辉在想抱付新的时候,就已经算计好了。 他是任着付新将他推到了门和窗的中间,然后一把将付新抱在怀里,罗辉后背靠着墙。 也就是说,即使外面有人过,往里望的话,也只当屋里没人。 而从门进来人时,他也能先看到门帘子动,而放开付新。 所以,简直再安全不过了。 但是付新哪里知道,她就要张嘴去要呵斥罗辉放开她。 说些个孔孟之礼。 罗辉又没有手来捂了付新的嘴,又怕她说话声音大,再被人听了去。 别人还差着,就怕将纪妈和绣燕给引了进来。 于是,罗辉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热,便就将嘴凑了过去,一下子便就将付新的嘴给堵住了。 付新哪经过这个? 立被吓得呆若木鸡。 罗辉这也是头一回。刚是一时着急,现在亲上了,就觉得付新的嘴香香软软的。 即使付新不再出声,罗辉却也是舍不得松口的。 开始时,罗辉便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用嘴唇压着付新的。 过了一会儿,就如一个孩子得到一样新的、不会用的东西一般。 罗辉便就在付新的嘴里探索起来。 没一会儿,便就无师自通。 直将付新给亲得晕乎乎的,连挣扎都给忘了。 付新明显地,听到了自己心跳得快出胸膛的声音。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听见外面纪妈和绣燕说话的声音。 纪妈对绣燕道: “时间也不早了,差不多也该说完话,咱们进去瞅一瞅。罗公子明儿要走,还要回去收拾下呢。可不能任着他这样耽误工夫。憨娘小不懂事,咱们可得进去,提醒一声。” 付新晕乎乎的,完全没有听见。 还是罗辉警觉,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急忙忙地将付新松开。 但绣燕的声音,付新却是听见了。 绣燕应道: “可不是呢,咱们进去瞧瞧,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付新一摸自己的嘴,好像有点儿肿了,于是一下子扑到了床上,将自己的头埋到了床里的枕头下。 罗辉也是心情难以平复,但仍是强做镇定的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慢条斯理地坐回到了桌案旁。 刚好纪妈和绣燕进来,就看到眼前好像不大和谐的一幕。 绣燕不像纪妈沉得住气,便就张口问道: “罗公子,这是怎么了?你俩个吵嘴了?” 罗辉瞅了眼趴床上的付新,坏坏一笑,道: “大概是舍不得我走,一听我说明儿我要走了,不知道怎么的,她就一直趴在床上不肯理我。不会是在哭吧?” 纪妈走到床沿边上,挨着床沿坐下,就去拉付新道: “憨娘乖,这是怎么了?跟纪妈说说。罗公子现也是有官职在身上,这也是没有办法。憨娘起来,这样失礼。” ------------ 第三十五回 浮生动几回生死 少年儿重整旗鼓1(践行) 因为付新心里有鬼,又自觉面上一片的红,嘴也是肿肿热热的。 虽说自小,付新就曾瞒过纪妈绣燕什么。 但这事,却是十分怕她俩个看出来的。 所以,任着纪妈和绣燕说破了嘴,付新就是不出声,也不动一下。 纪妈和绣燕虽然暗自是纳闷,但也不好强将付新拉起来。 也只得歉意在对着罗辉笑道: “罗公子还请不要与憨娘一般见识,她还小,不懂事。见罗公子回来,还以为罗公子会多呆些日子。这冷不丁地听得罗公子要走。憨娘这是舍不得罗公子呢。” 罗辉自己得了便宜,自不会与付新一般见识。 便就做出了大肚的模样出来。 就见罗辉站起身来,准备着告辞,却偏又说道: “我这几天恍惚听你们府上的六小娘子不见了?我看她自小就与憨娘一直对着干的。这次不见了,就怕她对憨娘不利。可恨我有军务在身,不能在京上久呆。” 说着话,罗辉也是十分的懊悔。 若不是先韦贤的事,后又李演的事,他得了信没几天。 这就要急着走。 非要将付悦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不可。 以前罗辉是在广陵呆过的,再加上前几年,才进京时,付悦的做派。 罗辉绝对相信,付悦这是不明原由地恨付新。 总之是不除了付新,付悦是不会心里痛快的。 一想到这一层,罗辉就更担心了,说道: “我知道你们府上大夫人对憨娘好,但隔不住小人奸猾,还请二位多多照顾憨娘,小心提防着些。憨娘傻呼的,别明儿再上了你们家六小娘子的当。” 付新一听这个,便就不服气起来。 心道:他怎么总说我傻?我哪里傻了? 于是,付新忍不住就闷着回嘴道: “我哪里傻了?” 转而又觉得罗辉是去边关打仗,刀剑无眼。这才去了这么几年,罗辉胳膊伤成那样,韦贤干干净净一个公子哥,便就被破了相。 这万幸是刀偏了,若不然,可不就没命了? 偏就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横了些。 转而又想罗辉这一起,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满京上都知道,南诏用兵,边关战事不断。 虽然心里气罗辉占她便宜。 付新到底还是将声音放缓了说道: “你在边关上小心一些,可别学了韦贤那样的行径出来。” 罗辉那样聪明,虽然付新说得遮遮掩掩的,但还是听得出来。 付新的意思是,罗辉即使破了相,她也不嫌弃他。 让他别没事吓唬她。 既然怕吓唬,自然就是担心他了? 担心他,便就是将他放在心上。 罗辉越想越美,脸不由得就堆出一朵花来。 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纪妈和绣燕夹在付新的罗辉中间,那样长时间,这两个还没叙完离别之情。 到底付新大了,不似上回子罗辉离京时了。 纪妈和绣燕就颇有些尴尬。 她俩个有心想出去,让这俩个再说会儿话。 但看看时候,真的不早了。 明儿罗辉还要离京,早行。 罗辉也看了出来,深瞅了眼趴到床上的付新,拱手告辞出去。 纪妈和绣燕送罗辉出去。 付新才敢抬起头来,摸了摸自己的唇,脸仍是火辣辣的。 心也是“砰砰”直跳。 又一想到张秀儿嫁了人,又婆家要举家迁回原籍。 娘家这边,张勇、程氏也跟着张秀儿一起,去边关了。 以后想见上张秀儿一面,也难了。 心里不免得空落落的。 说不出的难受。 第二天一早,付新早早的起来,有心想去看着罗辉他们走。 却又不好跟赵夫人说。 再说虽然罗家就在隔壁,但她一个小娘子,也不好站在自家门口上。 让人看见了,不好。 倒是付琏感激付新舍钱,救了他的命。 瞧着罗辉少年英友,虽然不知道付新与罗辉有多少感情。 但觉得罗辉长得英挺,却又不付武人那样粗鲁,又比读书人多了份健壮。 那个小娘子不爱? 他们哥三个在城外十里亭为罗辉他们践行。 让付新女扮男装,跟了一块儿过去。 虽然人多乱哄哄的,说不上话,但瞅一眼也好。 付新听了,心下高兴,又不好意思十分的显在脸上。 但也高高兴兴的换了男装,跟着付琏哥仨个一起,去了十里亭,等着罗辉他们。 他们与罗家邻居,却为何要去十里亭呢? 却原来,这行完道之人,都是要祖路的。 就是祭路神。 因此上,付家兄弟也带了酒,一并帮着祈个一路平安。 等付家兄弟并付新到了十里亭,就见十里亭上,有许多人家在哪儿。 再一瞅,更是有好多个人家里的小娘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付新暗自观察了下,虽然没打听,但也猜着这些个人,全将眼睛放到了罗辉身上。 罗辉这些日子在京上,非常的扎眼。 好在董夫人这将没有跟来,要不然,非让媒婆踏破了门槛子不可, 有认识付家兄弟的,便也就知道,付家女儿与罗辉定婚。 但这些个人,都是知道付新底细的。 虽然不是知道付新相貌如何,但自觉自家身份地位,可不是付新一个过继女可比的。 所以,便也就并不瞒着付家兄弟。 再看那些个小娘子,都是罗辉这些日子,被请去付这个宴,那个会见过的。 一个个的全都将罗辉相看中了。 只是罗辉后头忙,所以也没那时间理会她们。 她们便就将那芳心偷付了,只道没个机会。 若是让她们在罗辉跟前特意的露了脸,罗辉见着她们花容月貌的,又身份高贵。 定是要将付家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退了的。 因为相互之间是情敌,但看着凑在一起说话,却也是拿话我踩你一下,你怼我一下。 付新瞅着就头大。 当初罗辉说她如何受欢迎,她还当罗辉吹牛。 现在看来,还真是。 但见从京城那边,远远的来了一队人马。 而骑在最前面的,便就是罗辉了。 先还凑在一起,说话的小娘子们,全都顾不得形像了,站起来便就在路边探个身子往北面看。 付新没去过,但付家仨兄弟却是见过的。 ------------ 第三十五回 2(偷跑) 与那秦楼楚馆里,靠着窗拦,伸着玉手,摇着红绢子,十分的像。 再加上香风阵阵。 好好的祭路践行,生生弄成了花街柳相的感觉来。 付家仨兄弟瞅了眼付新,有些后悔带了付新出来。 就怕付新想多了。 付新倒是瞅着眼前的景况,深觉得有趣。 罗辉骑在马上,打头从北面过来。 他的手下自然带着祭路的东西。 见了眼前这么多小娘子,花枝招展的,香风呛人,就有些不高兴。 她在罗辉眼尖,一眼便就见着了挤在外面的付新。 也不理那些个小娘子,耐着性子与男人们说了些话,然后便就理所当然的便就与付家三兄弟说话。 付新这时候一见了罗辉,脸不觉得就红了。 罗辉自是知道付新,因为什么不好意思。 他自己回去了,也是回味了很久。 又没想到付新能来送他。 所以,便就对着付新笑了。 付新跟在付琏兄弟后面,也不好跟罗辉说话,又突然心虚起来,突然说道: “我是来送秀姊的。” 说完付新便就一溜烟,跑到了马车跟前。 张儿儿竟然没下马车。 付新觉得很奇怪。 但见韦贤正与张勇和程氏说话。 见付新过来了,就与付新打招呼。 付新也与张勇和程氏打招呼,然后就问韦贤,他家里人怎么没一起走。 韦贤自然解释说路不同,韦家人一早从东门走了。 然后付新便就问张秀儿在哪辆车里。 韦贤指给付新。 付新也没多想,问也没问一声,便就掀帘子想要上车上去,与张秀儿说话。 但当看见韦玉却也在车里的时候,付新就愣住了。 因为实在是没有理由,一个未婚的小娘子,放着父母不跟,跟着兄长、嫂子去边关的理。 张秀儿也是吓了一跳。 韦玉更是见冷不丁的车帘子被掀了,吓得躲在了张秀儿的背后。 见是付新,才稍稍地放心。 张秀儿更是不等付新出声,话也不说,便就将付新快速的拉到了马车里。 付新指着韦玉,瞪张秀儿。 韦玉却也是防备地瞪着付新。 张秀儿冲着付新做了个嘘声,然后才小声说道: “她是从家里,趁着乱偷跑出来的。” 付新心想,看着韦家是诗书世家,怎么一个个的出来,行径都这样大胆? 转而又担心起张秀儿来,觉得她虽然不在婆婆跟前立规矩,朱夫人年纪也不大,这样留着小姑子,就不让婆婆动怒? 明儿要想整治起儿媳妇来,可还不是容易? 付新也同样小声的问道: “少了人,还是韦小娘子,家里能不知道?” 韦玉得意地说道: “我让我的丫头在哪儿装成了我,反正我们一个向南走,一个向东走,不一路。等到我娘发现,知道我跟着兄长,就是担心,但一大家子,也不可能拉家带口的来寻我。总要等安定了,才派人给兄长写信。到时我只懒在边关,只要兄嫂肯留,他们也是没法子的。” 想了想,韦玉就又说道: “反正到时路涂遥选,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回去。接我,却又不大可能。只你现在别去告状就成。” 付新不觉瞅了眼外面,然后附到张秀儿的耳边道: “她兄长知道吗?” 张秀儿摇了摇头,对于韦玉跟上来,也是诸多担心。 但韦玉是小姑子,人家投奔着张秀儿来了,张秀儿也不好当那举报了的小人。 少不得替韦玉想办法。 张秀儿叹道: “谁也不知道,我只说身子不舒服,想要在马车里躺着。让她兄张给我娘又寻了辆马车来。幸好还有两个跟着来的老婆子,要不然一车马车也不行。若不是这样的话,别人不知道,只怕我娘就瞒不过。” 张秀儿现在已经做了妇人打扮,头发也不似少女时候了。 而是将头发全都盘了上去。 虽然张秀儿爽朗,但嫁了人,自然就考虑的事多。 现在张秀儿与付新呆在一起,恍惚就不一样了。 说话行事,张秀儿都透着一股子的成熟。 不似付新,仍是一派天真。 虽然也会为张秀儿担心,但也不似张秀儿想得那般长远。 现见韦玉既然已经跟了他们,是不能回去的了。 也隐约想起以前一起玩,好像李演对韦玉就不同。 后来两人又定了亲,现在李演被发配到了南边,韦玉就偷从家里跑了出来,寻她兄长。 这哪里是寻着兄长嫂嫂过日子? 分明就是出来寻情郎来了。 不由得,付新就对着韦玉笑了起来。 张秀儿见了,也不点破了,任着付新笑,只是提醒她小声些。 然后,一会儿却又故意的,提高了声音,与付新说两句笑话。或是取笑付新,不要太想罗辉。 付新开始还不明白,被张秀儿逗得满面通红。 后来才想到,平日里她与张秀儿碰到一起,哪一次不都是咭咭格格说个不停。 这她上了马车里,突然没了声音,定是让人怀疑的。 付新便就瞅着韦玉笑。 初时韦玉还强挺着,但被付新瞅得发毛,却又不能像平时那样说付新,少不得自己脸红,将头低了下去。 然后付新又想到,平日里罗辉总说她傻,怕她上了别人的当。 这韦玉才是真的傻呢,以前可不就上过付悦的当。 趁着韦玉现在可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无揶揄的说道: “你这性子好上当,以前还被付悦骗过。这去了边关,可要小心些,时时提防着,别再让边关的人给骗卖了,谁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韦玉气得紧握着粉拳,心道:这付新也忒小心眼。 却也不敢出声。 这才在长安十里亭,或是被她兄长发现了,派个人,送她去追她父母,也不是不可能的。 说完话,付新便就自顾地笑。 张秀儿便就咯吱付新道: “你现在大了,越发的坏了,这嘴地不饶起人来。怎滴越发像我那师兄了呢。” 突的隔着门帘子,就传了罗辉的声音道: “谁说她像我的?她若是学得我半分,我也不担心她被人骗了。” 做贼心虚的三个人,被吓得瞬时大气不敢喘一下。 ------------ 第三十五回 3(付纹) 罗辉却也顾虑到车里坐着张秀儿,不好直接掀帘子进去。便就说道: “咱们该起行了,想是憨娘要一同跟着上边关?我倒是乐意带着,只怕付家兄长们不乐意呢。” 虽然之前送过东西,但付新仍是又从怀里摸了几个金叶子,给张秀儿道: “这个你带着,放我这儿也没什么用处。边关上苦,物资少便就贵,想要什么就买。” 张秀儿不些不好意思,韦玉在边上瞅着,就有些咋舌。 觉得付新可真大方,随便出手,便就是金叶子。 韦玉伸手从张秀儿手里,拿了片金子叶子。 金灿灿,拿着坠手。 看来是足金的。 付新从车上下来,便就见罗辉站在了车门口,笑着瞅她。 很自然的,付新便就又想起了昨天的事。 付新低下头,红着脸,往她三个兄长哪儿跑。 因为人多,众目睽睽的,罗辉也不好将付新拉住了。 再加上还要赶路。 两人一错身的时候,罗辉在付新耳边,低声说道: “我娘说,等你十七的时候,便就从边关来京上,与你家谈咱俩个成亲的事。” 付新的脸更红了,停都没停地便就跑到了,付琏几个的身边。 罗辉见众人也都收拾好,便就上马。 在马上,与付家兄弟和送行的众人一抱拳,便就打头快马加鞭的走了。 张秀儿一走,武琪这里也就冷清了下来。 付新每日里去武琪那里学习,也觉得没有意思。 紧接着,便就传闻付纹定亲的消息。 付纹比付新大了四岁,今年也十九岁了。 她这个年纪的小娘子,有那快的,都已经生过孩子了。 早两年,孙夫人也想给付纹定亲,但付纹却是口口声声非李演不嫁。 便是做妾,也心甘情愿。 若不是孙夫人强按着这事,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孙夫人想着快些给付纹定个人家,也就死了付纹的心。 谁可知道,付纹对李演倒也死心塌地。 拿死来要挟孙夫人。 若是随便给她定亲的话,她便就是死,也不会同意的。 孙夫人没法子,也只得慢慢的劝,一面暗地里相看人家,一面想等着付纹感情淡了。 然后又赶上武老太君的孝。 又蹉跎了两年。 等出了孝,便就听说,李演与韦玉定亲的消息。 孙夫人以为付纹这下准死心了。 谁知道,她就又提起那话来,要嫁就是李演,当妾也乐意。 要不然,死也不嫁。 孙夫人气得没法子,将出嫁了的长女接回来几次,劝说付纹。 就是不管用。 付纹算是认上李演,任你说出天花来,再不动摇的了。 付国公家里虽然不如从前了,但也没有说拿嫡亲的小娘子,给人当妾的? 孙夫人一面还得瞒着付由,就怕走漏了风声。 前头有付悦送到城外的养心庵里。 付由要是知道付纹有了这种心思,那一准的非让付纹直接当姑子去不可。 所以,付纹的婚事,便就一直蹉跎到了现在。 李家这回倒了,付纹别说给李演当妾,就是李家要付纹当正牌娘子,也得李演能活着回来。 孙夫人以为付纹这回,可是真的死心了。 谁知道,付纹竟有心要出家。头发都剪了一缕下来。 因为这事闹得大了,再也瞒不住,整个付家全都知道了。 付由这才明白过来。往日里他见孙夫人迟迟不给付纹定婚,他提的两家,也都没了下文,问了孙夫人,只说这个女儿刁蛮,要好好挑挑,不可让女儿嫁过去受气。 又拿了付家的前付新、付悦做幌子。 说万一嫁得不好,再成了那姊妹两个,还不如多留两年。 之后又杂七杂八的事,想着孙夫人到底是亲娘,总不能给女儿当上。 付由便就没管。 却原来这娘两个,藏着这事。 付由大怒,亲自看着,让人打了付纹一顿板子。 然后,扬言付纹不是想要出家? 便就安排马车,送付纹去养心庵当姑子去。 孙夫人不敢劝付由。 现在孙夫人在付由跟前,只要略微张张嘴,都要被付由骂。 没法子,孙夫人只得去劝付纹,并将付悦的事,学给了付纹听。 并说道: “你以为付悦那是逃跑了?养心庵什么地方?那里住着的,多半都是京城里失了贞的妇人,里面的庵主比那监狱里的狱长还狠心,弄不好付悦就让她们给折磨死了。回来,往家里报,就说跑了。尸体都找不着埋哪了。” 付纹面色一白,但又强做镇定的不说话。 孙夫人一见付纹露出了害怕来,便就知道有希望。就又劝道: “你爹现在着实恼了你,别以为你是亲生的,过一阵子就能将你接回来。先不说里面多遭罪不说,就是要拉你回来,也要你答应嫁人。要不然,你觉得你爹会任着留你一辈子,大家里败坏门风?那都是不可能的。” 付纹面上露出了悲戚之色。 孙夫人知道付纹这是答应了,叹道: “傻孩子,这就是命,你已经十九了,不小了,再不嫁人,别人可真要指着你爹的脊梁骨了。再说了,李演就一定是好的?你是不记得了,世子之前的两个女儿,可是与人私奔的。可算得上是情投意和吧?结果还不是受男人的气?” 付纹只知道家里有俩个姊姊,她们的排行,便就是接着那她俩个后面排的。 但对这这两个姊姊的事,一直讳莫如深。 付纹现在孙夫人主动提起,忍不住出声问道: “那到底是怎么样?大姊怎么就那样大的胆子,竟敢跟男人跑了?” 孙夫人不禁轻蔑地笑道: “还不是让大夫人给惯的?家里头又没治理好,让个小妾的女儿作妖。” 说着,便就将付新、付悦和程泽的事,并付新进到程泽家里的种种,说与了付纹听。 付纹听了,也不由得嘲笑付新道: “这若是我,决不会受这种气。定是她太笨了,看现在咱们家的那一个,一个名字,大概也都是一样的,将来嫁了人,别看夫君配得好,说不定就受气。” 孙夫人笑着摸了摸付纹的脸道: “我女儿这样聪明,明儿嫁人,定不会像她一样的。” ------------ 第三十五回 4(哭) 付纹低下头,没说话。 但也没再闹着为李演守节,或说百李演不嫁的话来。 付由也不大相信孙夫人,便就自己亲自为付纹选婿。 达官贵人够不上,付由挑来选去的,便就选到了吕简身上。 吕简虽然官不大,但却有活泛银子,又上进,在杨国忠跟前,还能说上两句话。 然后吕家还未起来,可不正是慧眼识材的时候? 付由觉得再没有比吕简更合适的了。 而吕家也图着付国公的名头大,这两家一凑合,一拍即合。 等到吕简知道的时候,家里已经给他定好亲,并定了结婚的日子。 付国公虽然现在看着无病无灾的,但到底年纪大了,经了武老太君的事,付由不敢等。 就怕付纹再蹉跎两年,那可就二十多了。 又怕着付纹再反悔。 所以就催着吕家快点儿下聘,将人娶走。 瞧付由的架式,大有甩包袱的意思。 付纹自然不了解吕简,但在赵家里,也碰见过。 想了想,虽然没有李演长得好,仙袂飘飘的。 但想着吕家现在也是不行了,比不得付国公府,她也算得下嫁了,到了婆家,应该会被高看一眼。 因死了嫁李演的心,又挑不出吕简的不好来,便也就安心待嫁。 付国公府忙了几个月,终于到了付纹出嫁。 而对于吕简抗婚的事,吕家上下瞒得死死的。 吕简这辈子,努力进取,是想着要娶付悦。 虽然吕简找到了付悦,但是吕简知道,他若是不进取的话,付悦根本看不上他。 所以,他虽然抗争,却也不敢将职事丢了。 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管吕简如何不乐意,到了结婚这日,吕简一身绯红新郎服,吉时来接新娘子。 而白日里,各房的都来给付纹添妆。 付新因未嫁人,也不用出钱,就随着付芩、付芸来,陪着付纹呆着。 付纹虽然不喜欢吕简,但支底是新嫁娘,一直娇羞地低着头,也不说话。 这可与平日里,总是与付新针锋相对的付纹不大一样。 付新忍不住,就拿话亏了付纹两句。 这要是一般的新娘子,也就忍了。 可付纹偏不,见付新亏她,咬了咬唇,回嘴道: “你也别太得意了,这女人在娘家受宠算不了什么,总要嫁到婆家去,才能看得出来,幸福不幸福。别看着现在罗家门第高。虽然说高门嫁女,但门第高,脾气也总是大些。” 本来付纹要出嫁了,到处喜气洋洋的,家里的姊妹们都坐到了一起。 说说笑笑的,才热闹。 付新是看着付芩、付芸都不肯出声,她为了活跃下气氛,才逗付纹的。 见付纹这是多心了,于是付新便就也做到边上不出声。 虽说没有未婚妹妹给姊姊添妆的,但总要送些个小礼物,意思意思。 本来付新专为付纹结婚,打了两只纯金的镯子,等着一会儿随了付芩、付芸送礼物时,一起给付纹。 见付纹对她满是怨怼。 付新想了想,见付芩和付芸一人拿了一个自己绣的帕子、丝巾时。付新就也拿了一个,自己新绣好的香囊给付纹。 付纹对于付芩和付芸给的,倒是没有说什么。 但接过付新的香囊时,不禁冷笑着说道: “五妹妹对家里人就是抠,我怎么听说,前些时候,那个张秀儿离京,给了好多个金啊,玉啊的,怎么到我这儿,就变成了香囊了?” 现在付芸也大了,轻易不怎么怼付纹。 付新也没想到付纹将话说得这样直白,面上的笑容就更淡了。 深觉得自己没有送出那金镯子是对的。 没听说过,别人送东西,还嫌礼轻的。 难不成明儿她嫁人,付纹还能送出比那金镯子更重的礼来? 还是到时候,再将那金镯子还回来? 一下子,屋里的气氛就凝到了冰点。 付纹在生气,付新坐到一边不说话。 付芩、付芸也懒得当和事佬。 以前,她俩个就嫌付纺跋扈,这时候自然就更懒得理她了。 直觉得付纹不开眼,难不成嫁了人,就用不着娘家了? 虽然说那有自己的父母、弟弟,但谁可知道将来什么样? 总算到了晚上,前边传来说新姑爷来接付纹来了。 付新也懒得看,便就和着付芩、付芸躲开了。 付芩与付新同岁,也十五了。 年前的时候,付芩的娘赵氏,便就给付芩定了婚。 定的是秘书少监之的嫡次子,而引线人,正是赵诚。 虽然只有从四品上,但却是实官,又有机会接近天子,对于付国公府来说,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了。 况又是书香门第。 所以付纹才会那么大的怨气。 自觉自己挑来拣去,,最终落得上谁也没有比过。 将也也就指着嫁进婆家,被婆家高看了。 所以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其实付新也颇觉得,付纹说得对。 等着三天回门的时候,付新还想,以着付纹那个张扬的个性,指不定得多兴呢。 付国公府这几年,除去付新和罗辉定婚之外,这也是第一个喜事了。 所以有意的大操大办,大宴宾客。 外客内客,来来往往的,从早上开始,便就不断的人。 赵夫人的三个儿媳妇和着赵夫人,忙得脚不沾地。 付新几个,也帮着迎接各家里的小娘子。 乱乱哄哄的。 然而,当着吕简和付纹一进到付家大门,便就见付纹一脸的抑郁之色。 再瞅吕简,面上则满是尴尬。 女婿就要供着,付家人见了这两口子回门的这一出,也是心下纳罕的紧。 却又不好问出来,大家寒暄了几句。 吕简便就被请到了前院去了。 而付纹一见吕简走了,一头扎到孙夫人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也不管着一堆的内客,全都瞅着。 也有那么三两家,跟着吕家有着远亲、或是旧友。 赵夫人见了,愣了一下,连忙解围道: “瞧瞧、瞧瞧,当初那样的恨嫁,现在嫁了人了,知道娘家亲了?唉,当年我才嫁到国公府里,瞅着一堆的生人,回了娘家,将眼睛都哭红了呢。咱们老太君、国公爷也不是那严厉的人,也不知道当年怎么的,就觉得委屈。” ------------ 第三十五回 5(问仆) 哪就恨嫁了,回到娘家,那眼泪啊,说什么也止不住。” 赵夫人就笑着与孙夫人道:众女客均附和道: “谁可不是从那时候过来的? “好了,你们娘俩个就进屋里去说休己话儿吧,这儿有我们招呼,定慢待不了贵客。” 孙夫人虽然着急,不明白付纹为什么会进门就哭成这样,但到底怕一众的客人,传到吕家不好。 于是,强笑了笑,道:“那就麻烦大夫人了。” 由于妹子今天回门,出嫁了的孙夫人的大女儿,在付国公府上,小娘子里行三的付霞也回了娘家。 付霞笑道: “当年女儿回娘家时,也是这般的哭。怪只怪娘对女儿太娇养了,娘快与四妹妹进去吧,这不是还有女儿呢。有女儿帮衬着大伯母,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孙夫人强撑着笑,拥着付纹往里屋去了。 跟着在前边招呼的付新吓了一跳,心下还想,往常人都说女儿嫁出去了,便就是在娘家蹲着,也不乐意回婆家。 现又见付纹哭着回来,不觉得就想,这嫁人得有多可怕啊? 但又想到张秀儿嫁了人,回门的时候,看着明明很是开心的。 虽然那时张秀儿一直低着头,红红的脸,谁也不肯理。 但是付新还是能感觉到,张秀儿那从里到外的甜蜜。 怎么到了付纹这儿,进门就哭? 赵夫人是过来人,虽然说女人出嫁,再比不得在娘家时,但也不至于进门哭成这样。 一面热情的招呼着客人,就跟没事人一样,一面给付霞使眼色。 付新和付芩对视了一眼,却也猜着,这个时候,是要去问一下,陪嫁过去,跟着付纹回来的奶娘和丫头。 但却要找个好的借口。 现在孙夫人已经走了,若是付霞再无故的走了,就太过明显了。 果然,有个丫头上茶水的时候,极不小心的,便就将付霞的衣服给弄湿了。 赵夫人呵斥了那个丫头,便就让付新和付芩两个,陪着付霞下去换衣服。 付新、付芩两个,听话地陪着付霞出去。 付霞直奔后边,与付芩道: “芩娘偷偷地将你四姑姑的奶娘并丫头,今天跟来的,给我带到你五姑姑院子去吧。你五姑姑的院子深,还清净。今天,四夫的院子也有客人。” 付芩答应着去了。 付霞就又和付新说道: “五妹妹,实在是不好意思,少不得麻烦你一下。我也知道四妹妹平常对五妹妹不好。但这个时候,也只五妹妹哪清净,还有人守着门,省得有客人冲撞了上去。” 付新就猜着,赵夫人打发了她和付芩,和着付霞出来,肯定是有用处的。 见付霞说,付新便就笑道: “瞧三姊姊客气了,自家姊妹,哪能总和和气气的?难免有冲撞,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现在大了,明儿都得出嫁,憨娘愚笨,将来还指着三姊姊提点呢。” 也不管付新是客气,还是真心话,付霞就又吩咐今天跟着她来的,自己的奶娘道: “徐妈去四妹妹院子瞧瞧,到底出了什么,四妹妹怎么这么任性,就是受了什么委屈,出嫁了,少不得要忍着。我娘就是太骄纵四妹妹了。徐妈就与我娘说,就说我说的,别光心疼四妹妹,也要好好教育教育。这要是传到吕家,将来不是更难受?” 徐妈也觉得付霞说得在理,答应着,便就去了。 然后付霞忍不住,就借着付纹的事,说付新道: “不是三姊姊说你,将来你也是要嫁人的。而且定得还是那样的高门户,嫁过去了,就是受了什么委屈,少不得也要忍的。可千万别学你四姊。你四姊这性子,在吕家有得亏吃,才知道改呢。” 虽然听着付霞与她剖心剖肝,但到底付纹与付霞才是亲姊妹。 付新听了付霞的话,也只是笑笑,可没敢随便答言。 说着话,两人便就到了回燕居。 纪妈和绣燕没到前面去,见这个时候,付新与付霞两个进来,又不见脸上有喜色,心下倒是有些忐忑。 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何会一起过来。 付新笑道: “纪妈和绣姨别担心,我没有事。只是一会儿少不得麻烦纪妈、绣姨帮着守着点儿门,闲杂人别入到院子里来。” 纪妈和绣燕两个虽然心下纳罕,便面上仍是笑着连连称是。 没一会儿工夫,付芩付就将付纹的奶娘,并两个丫头带到了回燕居。 纪妈和绣燕两个,这时候多少猜出些来。 忙不迭地去了门口,虽然没将大门关了,但也与守门的婆子一起,明着是聊天。 其实,就是亲自看门。 都没让小丫头,进去给付霞上果品。 只是上了些茶水。 付新和付芩两个想出来,付霞笑道; “你两个也是定了人家的,先听着,若是有那不宜听的,再出去也无妨。” 付新和付芩闻言,也不好非要出去,只得留了下来。 付霞上面坐了,没等付霞问,那奶娘便就先跪到了付霞脚前,大声的喊起冤枉来。 跟着的两个丫头,也跟着跪到了付纹奶娘的后面,“嘤嘤”地哭。 幸好屋里没有丫头。 付霞沉着脸道: “大喜的日子,没得嚎什么?有事就说,四娘子在吕家怎么回事?就是四妹妹平日里骄纵些,若不是受了大的委屈,也不能回门,当着一众的客人,便就哭成那样。” 两个丫头闻言,先住了声。 付纹奶娘泪眼婆娑地说道: “三娘子是不知道,吕家人还可以,但是那四婿郎,唉,奴婢实在是学不得。” 付霞瞅了眼付新和付芩,以为有什么闺房秘事,吕简有什么特殊癖好,付纹新嫁娘,受不得? 付纹奶娘也是过来人,立时说道: “不是三娘子想得那样。” 付霞还想让付付新和付芩出去,此时听了,急忙说道: “那你倒是说,我四妹妹因为什么,进门就哭成那样?” 付纹奶娘说道: “结婚那天晚上,很晚了,吕婿郎才喝得醉醺醺地回结庐。咱们四娘子虽然在娘家骄纵了些,虽然也有些嫌四婿郎回来得晚了。但到底没说什么,便就上前侍候。却没想到,四婿郎二话不说,便就给四娘子立起规矩来了。” ------------ 第三十五回 6(打算) 付霞皱着眉头,心下觉得怪异。 正是新婚洞房,却忙着立规矩。 付霞也是过来人,心下果然警醒。想到: 只怕这个吕简,不是有想要娶之人,便就是想让付纹答应他,将他看上的某个妾抬上去。 于是,付霞问道: “都立了什么规矩?当着你们的面?一点儿没给四妹妹留些脸面?” 付纹奶娘哭诉道: “吕婿郎哪会给四娘子留脸面?这是连带着,敲打老奴等人呢。说四娘子既然嫁到了他们吕家,便就是吕家的人了,不得有私产。四娘子都是吕家的了,更何况陪嫁?全数都充公用……” 付霞没等听完,拍案而起: “你说什么?他家也太过分了。这还没等新妇敬茶,竟就算计着四妹妹的东西了?四妹妹就因为这个哭?奶娘也是,怎么就不劝着点儿?谁让咱们是女人?本来就不能有私产。” 付纹奶娘叹道: “老奴如何不知道,虽说那些东西是四娘子的陪嫁,谁让四娘子身为女人?男方家里要脸的话,不要女方嫁妆,若是不要脸的要了,咱们也只有给的份,虽然心底下委屈,也少不得忍了。” 付霞皱了皱眉道: “那还有什么事?吕妹婿要收妾,四妹妹不答应?” 付纹奶娘哭道: “要是这样可就好了。” 付霞急问道: “那你倒是快说,还能有什么事?嫁妆不都答应交出去了?” 付纹奶娘哭道: “吕婿郎要了嫁妆之后,又检查了四娘子的衣箱,说四娘子的衣服多,留几件新的,今天不是回娘家,再拣几件以前在娘家时,日常穿过的。然后将多出来的衣服,分给吕家的姊妹们。说哪有四娘子日日新衣服,而吕家小娘子破衣烂衫的?” 付霞听了,这火气都蹭蹭往头顶上冒。 付新和付芩听了,简直就吓得紧紧的拉住了手。 即使她两个没有出嫁,却也知道,女人嫁人就等于重生一样。 与原家庭算是一点儿关系没有了。 嫁得好,一辈子幸福。 嫁不好了,少不得一辈子忍着。 像付纹本来就心高气傲,再加上,本就没有看上吕简,现在发现竟然嫁了这么个玩意。 付新和付芩少不得,有些兔死狐悲起来。 付芩比不得付新,对罗辉了解。 付芩对于她的未婚夫,可是半点儿都不了解的。 只知道算得上门当户对,却不知道嫁过去,会不会也如付纹一样。 所以,付芩更加的心有戚戚起来。 付新虽然不好当着付霞的面,安慰付芩,说: 各人有各人的命,哪就都跟付纹一样倒霉?周围嫁的人多了,还不付纹一个,碰到了这么个吕家人? 但付新也是紧握了握付芩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付霞起身,将付纹奶娘扶了起来,然后又让那两个丫头也起来,道: “看来怨不得你们,你们就起来回话吧。” 说完,付霞闭了闭眼,才有气无力地问道: “再没有别的了吧?” 付纹奶娘叹道: “原来咱们都不知道,吕婿郎已经有一个儿子,都两岁多了。吕婿郎让四娘子将那孩子抱到四娘子身边,亲自教养,并要提了那孩子的娘做正经的妾。” 付霞现在听了,都已经没了感觉了。 半晌,见付纹奶娘不再出声,付霞才问道: “这回没了吧?” 付纹奶娘拿眼睛瞅付新和付芩两个。 付霞会意,便就对付新和付芩两个道: “五妹妹带着芩娘出去走走吧,在这儿也呆了一会儿了,听这个怪憋屈得慌的。明儿再吓着,怕嫁,我罪过可就大了。” 付新和付芩两个知道付霞这是在打趣,却也没敢说什么,答应着,痛快的出去了。 付纹的奶娘这才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咬着牙说道: “三娘子是不知道,之后吕婿郎将老奴等,屋里的丫头婆子全都撵了出去。四娘子、四娘子可造苦了罪了。第二天早上,老奴去看,简直都没处下眼。就是现在,三娘子要是去四娘子哪儿看看,那痕迹,只怕一两个月,能消就不错了。” 其实吕简因为上辈子经历过,于男女之事上,总是忍不住的。 再说吕简是那种,爱一个人,便就对这个人掏心掏肺的。 就冲她上辈子能为了付悦,去骗付新。 也就知道,对于不爱的人,吕简绝情得很。 更何况,付纹与吕简甫一见面,还想着要压制住吕简。 所以,吕简对付纹,可比当年对付新狠多了。 吕简这是有意地要压制付纹,若是回门付家将付纹扣下,那正好和离。 若不然,他就要让付新老实的。 不说一见了他,便就如老鼠见了猫似的,也差不多。 而付霞一听,闭了闭眼,心像是被针钆过了一样,道: “怪中怪四妹妹命苦,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畜生。离婚虽然也有,但到底义绝、或是男方不容,女方若是提了,嫁妆也是要不回来不说,只怕四妹妹再嫁,也嫁不着好人家了。” 付纹的奶娘也是束手无策,只是呜呜的哭。 付霞被哭得心烦,道: “别哭了,你若是哭,让四妹妹怎么办?到底是要煎熬一辈子。年青的夫妻,明儿老了就好了。等有了自己的儿女,就像我虽不至于到四妹妹哪般地步,也不得在婆家熬着。你就劝着点儿四妹妹,万事多顺从四郎婿一些。” 付纹奶娘道: “老奴就是替四娘子委屈。” 付霞站起身道: “男人吗,都喜欢柔顺的,你就多劝着点儿吧。咱们女人,还不是熬着孩子。” 付纹奶娘点头答应道: “老奴知道了。” 付霞出去,付纹奶娘和着那两个丫头都跟在后面。 却见付新和付芩两个也没有走,而是站在了院子中间,与付霞带来的丫头婆子说话。 付芩和付新两个也有自己的心眼,怕一会儿的工夫,付纹的事传了出去,再说是她俩个多的嘴。 所以,便就站在院中,又表示她俩个没有偷听,又没与外人接触过。 而付霞的丫头、婆子也能给她俩个做个证。 ------------ 第三十五回 7(不改) 付纹哭成那样,付府上的丫头婆子都有自己的道道,捕风捉影,都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就会传得满院子都知道了。 更何况各府上的丫头,也是盘根错节的,谁也不知道哪个丫头、婆子,跟那吕府上的能透着风了。 万一有那么两个猜测,被撞上了呢? 付霞多少也能猜着付新和付芩的顾虑来,于是,强笑了笑,说道: “你俩个随我一起过纹娘哪儿去吧,正好你俩个也在边上,开导开导她,逗逗她开心。” 付新和付芩两个这时候不敢笑,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到了付纹的院子,果然如付霞猜的,孙夫人带着付纹过到后边去之后,便就直接从后门出来,饶到了付纹以前的院子里来。 院子里,一堆的婆子丫头,一个个屏气凝神地站在了院子中。 有那支近的婆子,更是频频抹泪。 付霞瞅了瞅,没急着进屋,而是就先说了那几个婆子道: “大娘也是我娘跟前的老人了,大喜的日子,我知道大娘疼四妹妹,但也得忍着,不说劝着些,怎么能跟着哭?让人见了,还以为四妹妹怎么样了似的。” 那几个婆子也不敢回嘴,只连连称“是”。 付霞领着付新和付芩两个,进到了屋里。 呆在屋里的徐妈听到了刚付霞的说话声,便就从屋里迎了出来。 孙夫人和付纹的哭声从屋里传出来,付霞知道了原因,却仍是皱眉道: “徐妈怎么不劝着点儿?四夫人哭成这样,一会儿如何去招呼客人?成何体统?” 说着话,付霞便就进到了屋里。 孙夫人正抱着付纹,娘俩个“呜呜”地哭着。 听见付霞的话,孙夫人正没处撒气,便就骂道: “她是你的亲妹妹,明知道她受了大罪了,你不说心疼她,还竟说些风凉话?” 付霞倒是有些个杀伐果断,进到屋里,扶起付纹瞅了瞅,对付新和付芩道: “你俩个陪着纹娘。” 瞅了眼屋里,能留下的,不是孙夫人的亲信,便就是付霞的奶娘了。于是吩咐道: “你们去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这屋子。” 婆子们都出去后,付霞又说孙夫人道: “娘平日里与大夫人争,便就有些手段,怎么这会儿就乱了?也不说房前屋后的放些人,就这样不知道收敛着些的哭,娘是打算着让四妹妹不回吕家了,还是怎么的?” 孙夫人被付霞拉到了一边,又说道: “娘随我过那屋里去,我与娘有些话要说。” 就听付纹这时候,却抬起头道: “我就是死也不回去,当初我就不乐意嫁他,你们” 付新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一听付纹这话口,吓得便就拿手堵了付纹的口。 虽然说屋里屋外全都是自己的人,但这世上从来没有不透见的墙。 若付家打算着绝了这门亲,倒也无所谓了。 但付新听着付霞的话口,好似并没有她想得那般容易。 付纹的话要是传了出去,那付纹在吕家可就不用活了。 虽然没等付纹将话说全了,付新也知道,准没有好话。 这时候,劝付纹是不听的,所以付新上去,便就拿手堵了付纹的嘴。 付纹却是在心底,打定了主意,就不回吕家。 对于付新,付纹并不领情。 又自觉得平日里,她对付新也不好,总是瞧不起付新的出身,现在自己落魄了,这下可随了付新的意了。 付纹不觉得付新关心她,只觉得付新来,是来看她的热闹来了。 现见付新堵了她的嘴。 付纹自觉亲仇加上旧恨,便就张嘴咬了付新一口。 付新的手,一下子便就一阵的剧痛,然后便就出血了。 边上的付芩吓得就叫了起来: “四姑姑快松嘴,为什么咬五姑姑?五姑姑也是为了四姑姑好。” 边上说话的付霞和孙夫人也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孙夫人就拉着付纹,让付纹松口。 付霞气得脸都红了,指着付纹道: “娘瞅瞅,瞅瞅四妹妹这都成什么样了?都是娘给惯出来的。五妹妹是我拉来,让她哄着四妹妹来的,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说着话,付霞连忙拉起付新的手瞅,让付芩去吩咐丫头干净水来,一面问付新道: “五妹妹怎么样?对不起,你四姊姊心情不好,别与她一般见识。” 付新瞅着自己的右手,被付纹咬得鲜血淋漓。 人都说十指连心,付新现在就觉得她受伤的两根手指,钻心的疼。 付新横了付纹一眼,十分不高兴。 又不是她让付纹倒霉的,好心不让她说错话,她竟然还咬她。 付新只是冷冷地说道: “我要见我娘,三姊姊要是方便的话,就让人将我娘喊来吧。” 现在前边就只大夫人和着大夫人的三个儿媳妇顶着,若是再让人将大夫人喊来,那付家这回门宴,可就真的热闹了。 偏孙夫人不服气付新当初定婚时,名震京城,便就在付纹的回门宴上大做文章,大肆操办。 付霞虽然有些埋怨孙夫人和付纹,但多少有些看不上付新,觉得她太小家子气了。 付新现在也大了,如何会看不出付霞的意思来? 不觉得就在心底冷笑。付新想: 你妹子将我咬了,要求人息事宁人也有个求人的太度。难不成我在你们眼里,是随便欺负的无父无母的野孩子?我虽然不是大夫人生的,但却也是大夫人的心尖。 付芩见付新被咬了,出去吩咐让婆子打水的时候,便就和着跟来的,在外面的绣燕说了。 绣燕听了,虽然着急,想要进去瞅一瞅,但又怕没她说话的份。 想了想,绣燕向来是个火急的性子。 心里眼里除了付新,再没有别人的。 不用等付新和付芩吩咐,便就转头去了前头,找大夫人去了。 付霞只得好言说道: “都是四妹妹的错,五妹妹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你四姊姊这次受了委屈人份上,饶了她一回吧。” 付纹却是不肯认错道: “谁让她堵我的嘴?活该,不是我的错。我现在就是落魄了,也是她姊” ------------ 第三十五回 8(不同情) 付霞连忙对孙夫人说道: “娘,还不管管四妹妹?她这脾气,将来可怎么好?都到了这份上了,还在家里跟自家姊妹耍横,算个什么事?” 孙夫人心疼付纹在吕家受了委屈,所以,并不舍得说她。 付纹这个时候倒是不哭了,气哼哼的瞪着付新。 付新瞅都没瞅付纹。 婆子打了水来,付霞和付芩两个连忙帮着付新洗手,就见血洗下去后,手指上的牙印子上,还在不停的往外冒血珠。 婆子拿了干净的白布来,就要给付新包上。 付新瞅着付霞道: “妹妹就不是三姊的亲妹子,不也应该去寻些药来,给妹妹上上?” 付霞愣住了。 她光想着,这时候不能请个医生来家里,便就将药的事给忘了。付霞连忙笑道: “五妹妹怎么这么说话,三姊这不是着急忘了吗?” 转过头,付霞问孙夫人道: “娘,家里备着外伤药吧?快给五妹妹找了上好的来。” 孙夫人急忙让端水的婆子去她房里拿药。 那婆子才出去,赵夫人便就迎头进到了屋里,就见一盆子的血水,付新扶着手,手指上正往外冒血。 屋里的孙夫人、付霞这才着急,有心想问问谁给赵夫人送得信,但到底没敢问出声。 一看到后面跟着的绣燕,便就猜着了。 绣燕进到屋里,只一见付新的手,便就急了,道: “刚还好好的呢,这屋里也没个狗啊,猫的,可是让哪个畜生咬的?” 自武老太君走了之后,付国公府,就已经是赵夫人的天下了。 孙夫人虽说是赵夫人的妯娌,但实质上,却是低了赵夫人一头。 现在满府的人,都只听赵夫人一人的调度。 就是孙夫人跟前的人,赵夫人不跟孙夫人一般见识,若是赵夫人果然发起怒来,也只有听着赵夫人发遣的份。 更何况现在自己的二女儿嫁了这个主,虽然说是她看走了眼,但到底还是想着让付宽出头,帮衬些付纹,多少也让吕家收敛些。 所以,孙夫人冷不丁一见赵夫人,就先气短了。 而付新也是看出了这中间的门道,所以才不肯忍了,吃这闷亏。 若是赵夫人对她不好也就算了。 既然孙夫人有求于赵夫人,赵夫人又将她当成了心尖。 付新想,她凭什么要吃这个哑巴亏? 孙夫人本来想呵斥绣燕。 付纹却先不干了,怒道: “你这个死奴婢,你才是畜生呢。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儿大呼小叫的?” 赵夫人也不与付纹一般见识,只是看着孙夫人道: “四弟妹教育的好女儿,咱们都在呢,哪儿就轮得着她教育下人了?难不成全当咱们都死了?” 孙夫人本来也不是个安份的,奈何现在是要求人,也只得低声下气地笑道: “都是我教育无方,她也是大嫂的侄女儿,大嫂就多担待些吧。” 绣燕已经冲到了付新跟前,将付霞挤到一边,关切地问道: “憨娘怎么样了?手被什么东西咬得?怎么看着是人的牙印子?咬这么狠,肉都翻出来了。” 付新则是泪眼婆娑地瞅着绣燕,喊了声:“绣姨”,便就不出声了。 付霞也反应过来,笑着与赵夫人招呼道: “大夫人怎么过来了?前边谁照顾呢?咱们都丢下了,不大好吧?” 赵夫人瞅了付霞一眼,冷笑着道: “我自己的女儿,当然还要我自己心疼,难不成还能丢给别人?咱们是一家人,我好心让憨娘过来,她是犯了什么错,就让人给咬成这样?连个太医也不请,怎么,看我们憨娘好欺负?拿我们憨娘撒气来了?” 付纹一身的伤,若是这时候请了太医来,那付纹就真的没法子回吕家了。 孙夫人连忙拦着说道: “大夫人息怒,憨娘的伤是四丫头给咬的,我刚已经说了四丫头了,也没什么大伤,这太医就先别请了。要不然咱们家大喜的日子,传出去了,不说是五丫头怎么样,还说四丫头如何了呢。” 付新听了孙夫人的话,不由得就冷笑了下。 孙夫人根本一句都没有说付纹。 这时候怕着赵夫人请太医,倒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付纹两句,还让付纹给付新道歉。 可惜付纹以前在家里横惯了,虽然孙夫人有意让付纹吃过两次亏,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又冷不丁的受了这样的打击,不忍心深说,只是歉意地瞅着赵夫人笑。 希望赵夫人就这样算了。 而且心到,到底还是将付新看成了外人。 总觉得付纹才是国公府上嫡亲的孙女儿,没得赵夫人不能为了个外人,落了付纹面子的。 赵夫人也来了气,吩咐跟着她来的丁婆子道: “你去前边,将那三个媳妇喊来,就说她们的妹子受伤了,都过我哪儿去。还有,你出去寻个太医来,快点儿,现在的天说冷不冷的,再严重了。” 丁婆子答应着,就要往外走。 孙夫人一听,急了。 要是付家女眷全都走了,那来的客人总不能全丢给女管家招待。 孙夫人说道: “大嫂子可别将事情做绝了。” 赵夫人笑道: “这话说得,你心疼你自己的女儿,难不成我就不能心疼我的女儿了?我女儿被咬成这样,就是活该了?请个太医也不成?孙夫人为了自己的女儿,这是别人死了也无所谓。刚好,咱们妯娌一个性子呢。” 孙夫人被赵夫人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付霞在边上大急,却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不管怎么说,这时候,还指望着赵夫人和着她那三个儿媳妇给撑场子。 孙夫人哭得两只眼睛红肿,见不得人,若是赵夫人再不回前头去,再将那三个媳妇喊了回来,那可就真的热闹了。 付霞没法子,少不得当着众人的面,将付纹的遭遇,学与赵夫人听。 希望赵夫人看在付纹受了大委屈的份上,原谅付纹一回。 赵夫人听了,却没有半分同情地说道: “四丫头自小心气就高,这有什么可委屈的?难不成她以为嫁到了婆家,婆家人会跟娘家人一样让着她?本来陪嫁就是公产,难不成四夫人有自己的私产?自己的嫁妆还都自己留着呢?” ------------ 第三十五回 9(不可) 只有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赵夫人虽然算不得好人,但也不是个恶人。 开始见付纹一见孙夫人,便就哭成那样,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的。 既然在婆家受了委屈,就应该长大才是。 付纹这才回了娘家,竟然就咬起家里的姊妹来了。 而孙夫人呢? 付纹这样的女儿,不说再教育下,将来还指着娘家撑腰呢。 居然想要瞒着她们。 当她们长房全都是软柿子不成? 就是白给他们二房干活的? 所以,赵夫人才说出了略有些刻薄的话。 孙夫人愣了下,不说反省下自己,忍不住回嘴道: “憨娘的东西,不也全都在她自己哪儿攥着呢?” 赵夫人一听,不由得被孙夫人气乐了,笑道: “难道别人不要脸,四弟妹也要学着不要脸?吕家办得事虽然说出去,不大要脸,但那是嫁妆,充了公,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更何况,冲得也是姑爷那一房的。我们憨娘的东西,也是嫁妆。” 乜斜了孙夫人一眼,赵夫人笑道: “那是广陵二爷给憨娘的嫁妆,四弟妹怎么没将自己女儿的嫁妆充公。那嫁妆单子我也瞧见了,正好,明儿我就与世子过吕家去,说四娘的嫁妆是我国公府上公用的,让吕家退回来。国公府是世子的,可不是四弟、四弟妹的。” 赵夫人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付新的东西充公,也是他们长房的,与四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付霞这时候,也看出赵夫人是真生了气了。 今天是四房上女儿回门,闹出去的话,虽然说整个国公府都跟着不落好。 但到底,最丢人的,还是四房。 明儿就是付霞回婆家,也抬不起头来。 付霞连忙打圆场道: “娘说得是什么话?大夫人说得本就是对,再没有错的了。四妹妹也是,现在嫁了人,应该大了才是,怎么还能跟小时候一样胡闹?还不快给你五妹妹道谦?” 付纹满心的委屈,在吕家不敢出声。 到底还是让吕简给降伏住了。 但到了娘家,认为谁都对她不起,都要让着她。 她受了那样大的委屈,难道这些人眼睛都瞎了? 付纹立着眼睛,却是说什么也不肯道谦。 赵夫人瞅着付纹,冷笑着说道: “不是我说,四弟妹有跟我这儿较真的工夫,还是好好教育下四娘吧。连我都敢这样,难不成四弟妹打算着今天就将四娘留下了?要真有这打算,那我就派人让前面去,让把客人都打发了,将吕小郎打将出去,给四娘报仇如何?” 付纹养到这样大,这才嫁出去,便就绝婚。 孙夫人肯定是不干的。 赵夫人瞅了眼付新的手,冷冷地对付新说道: “你四姊姊怎么就咬到你的手了?你总不能将手送到你四姊姊的嘴边上。” 现在可是一屋子的人,付新一歪头,瞅了眼付纹。 还没等付新说话,付霞已经抢在前面说道: “大夫人,侄女儿求大夫人了,有什么事,咱们等着没客了再说吧。” 先前出去的丁婆子这会工夫,又跑了回来,瞅了众人一眼,在大夫人耳边道: “大夫人,太医请来了。老奴还带了个医女来。” 孙夫人带着付纹,连忙躲到了屏风后面。 丁婆子出去,一会儿带着个太医、一个医女进来。 太医是男的,不好亲自看付新的手。 请医女来,就是为了给付新查看伤口的。 那医女细看了付新的伤口,道: “小娘子是被什么咬的?怎么看起来,不像猫、狗下的口?” 付新若有似无的瞥了眼屏风,笑道: “兔子咬的。往常我娘总跟我说,兔子急了还咬人,我还不信。却没想到,还真的咬人。” 医女不由得便就笑了,说道: “倒是的,京上净有小娘子被兔子咬的,难为小娘子不信。那畜生看着可爱,白白净净的,咬起人来,还真是狠呢。” 看完伤口,医女与太医说了。 太医又给付新把了把脉,只是让小童从医箱里拿了盒膏出来,道: “这个是上等的伤药,外敷就行了。小娘子伤是胆大的,并没有吓着,所以汤药就不用吃了。” 赵夫人谢了太医、医女。 付霞很是有眼力的让丫头拿了诊金。 依旧让丁婆子送了出去。 太医走后,孙夫人带着付纹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赵夫人瞅着付纹,笑道: “四弟妹可要想好了,反正女儿是自己的,别怪我这当大嫂的嘴冷。要是想以后不再哭,四娘的性子,还是改一改吧。这次她不给憨娘认错,也无所谓。但咱们谁也不可能跟她一辈子。” 赵夫人领着付新,就要出去,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住了脚,道: “虽然憨娘没有告诉我,四娘说了什么,但大抵我也是能猜着的。我想,四娘第一个要改的,可就是这口无遮拦。若是真不回吕家也就算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四弟妹好好想想吧。我们憨娘也是傻。” 说完,赵夫人像是在说付新,又像是在告诉孙夫人等人,对付新道: “不是娘说你,你净瞎操心。她好不好,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定出去了。罗小公子瞅着,对你又上心,又好。好名声、坏名声,也到不了你身上。” 付新跟着赵夫人从付纹的院子里出来,手上绑得特别的难看。 赵夫人瞅了瞅,忍不住就戳付新的额头,说道: “你这孩子也是实在,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可别管了。人家领你情还行,又不领情,管她干什么?” 想了想,赵夫人忍不住又开始防患于未然起来,道: “就你这性子,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办?你可记住了,明儿嫁了人,可别做好事。知了道吗?一定要记在心里。” 付新 想了想,付新终是忍不住问道: “娘不让女儿做好事,那坏事” 赵夫人知付新是故意的,她就不信付新会没看过世说新语。于是说道道: “好事尚且不可做,更何况坏事?” 淮南子,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怜天下父母心。 ------------ 第三十五回 10(碰上) 付新不由得就笑了。 赵夫人对她,与沈蓉竟是一般无二。 付新想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觉得心下暗了暗。 不管先前赵夫人对孙夫人如何说的,却不能真的就任着国公府丢这个脸。 赵夫人并没有并付新去回燕居,而是带着付新却了前院上。 她刚离开了,前边就交给了三个儿媳妇,时间久了,客人定是会议论纷纷。 更何况府上还请了太医跟医女。 遮遮掩掩的,反倒生出许多事端和话题来。 不如大方的带着付新去前,就说主兔子咬了,虽然不见得全信,但到底还是一个好的借口。 果然等到赵夫人到前边的时候,有那话多的,直性子的,就已经开始说了。 付新本就有些微胖,省心的人,想来都差不多。 其实,付新也曾想过要瘦的。 可是赵夫人不准她少吃,而她却又是个不会操心的人。 所以,想瘦也是难。 但是,十五岁的付新,微微的婴儿肥,再加上一双光亮的大眼睛。 然后委委屈屈地伸出手去,控诉兔子如何看着可爱,却不成还咬人时。 众夫人小娘子们,虽然同情付新。 但竟也都一面道着歉,一面忍俊不禁的笑了。 可惜的是,这一次付国公府办宴会,广宁公主却没有来。 天宝十年的正月十五,贵妃娘家人夜游,而当夜长安城不宵禁,广宁公主也与驸马一同出外游玩。 广宁公主一身胡服,骑着马,与驸马同行。 而贵妃娘家人见了广宁公主,本应让行。 但贵妃娘家诸姨姊仗着皇宠,竟然与公主争道。 而杨家奴仆更是丧心病狂,挥鞭打公主家奴,竟将广宁公主都从马上打了下来。 驸马程昌胤的祖上,则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卢国公程咬金。 见广宁公主坠马,程昌胤连忙下马去扶,竟挨了数鞭。 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广宁公主可不像她的姊姊永穆公主,忍气吞声。 于是进宫,找皇上哭诉杨家家奴无状。 而皇上的反应,却颇有些让人寻味。 皇上一面让人打杀了杨氏家奴,却也革了驸马程昌胤的职。 自此,杨氏族人,更加的在京上耀武扬威。 而广宁公主却是再不出来。 几乎于京上各家,断了宗影。 谁家的宴席,也不参加了。 付新强打着精神,在前边与众夫人、小娘子们说笑了会。 终于到了开席,内客人隔着南厅的花厅内,屋子广阔,坐得开。 又与男客不远,便于上菜,丫头婆子和主人家两边招呼。 付新跟着赵夫人里外的忙活了半天,终于见客人们都吃得差不多了。 寻了个借口出来,透透气。 客人未走,付新也不好就这样丢下不管,就由着绣燕和两个丫头陪着,往那园里湖边的假山后面转过去,不想让人看见她。 可是付新才转过去,便就见一个男人,扶着假山站着。 看起来像是喝得不少。 付新吓了一跳,不等看清是谁,便就退了回去要走。 却不想那男人手急眼快,竟然就拉住了付新。 绣燕见了吓了一跳,却也怕丫头不紧密,没敢让丫头过来。 吩咐丫头在外面守着,绣燕自己转过假山,对着那男人道: “不知哪家公子,请自重,放了我们小娘子。” 付新瞅着眼前这从,觉得眼熟,似是在哪儿见过。 那男人满面的酒气,笑眯眯地瞅着付新。 叫付新害怕。 虽然付新平日里胆子并不大,但叫她从骨子里,只一见着就害怕的,却只有过两回。 眼前是一回。 而上一回子,却是在赵府上,碰见吕简。 付新猛得抬道: “四姊夫?” 绣燕听了,心跟着腾地差点儿从嘴上跳出去。 说都说不缕述,绣燕结结巴巴地说道: “新婿郎?” 这要是让人看见,付新与付纹的夫君在这里,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更何况,虽然绣燕不知道付纹到底发生了才能,但付纹回来那一出,绣燕可是看见了的。 绣燕急忙上前去,想要拉开吕简的手道: “新婿郎请自重,今天是四娘子和四婿郎回门的大好日子,别没得让人误会。” 吕简却不肯松手,不顾付新的挣扎,一把将绣燕搡开,道: “听说你现在变得精明又厉害?她都对付不了你,被你给挤兑得有家回不得?没想到,你竟然这样厉害。怎么,不认得我了吗?要不要我告诉我的本名?” 付新怕吕简,她像是生命中自带来的。 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付新努力的挣扎着,她想逃得远远的。 可是,付新越是这样,吕简却越是不肯松手。 吕简的想法很简单。 他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来的,而付悦也是。 所以,吕简简直已经认定了,付新定也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的。 虽然付悦向吕简清楚的说过,付新不是。 可是吕简不信。 吕简现在,清楚的感觉到了付新瑟瑟发抖。 如果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她为什么要怕他?还怕成这样? 吕简自认为,这辈子,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付新不利的事。 若说怕,只怕也是因为上一世的事情。 付新急得疯了,可就是挣不脱吕简的钳制。 左手腕上的乌金镯,来回的晃动着,荡起一屋屋的黑色的光晕。 付新眼睛一亮。 顾不得右手有伤,伸出手来,便就解动了那个乌金镯。 一个匕手便就拿在了手里。 付新想都没想,便就往吕简攥着她胳膊的手刺去。 绣燕这时候,上去拉住了吕简的另一只手。 吕简吃痛,松了手。 绣燕急道: “憨娘快走。” 付新也知道吕简不能拿绣燕怎么样,便就急忙的转出了假山后面。 两个丫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愣了下,连忙迎上前道: “小娘子要不要先去回燕居?” 付新点了点头,却对着假山后面喊道: “绣燕,这里没什么好玩的,咱们走了。” 里面的绣燕虽然被吕简踹了一脚,却飞快的爬了起来,便就连忙转过假山,笑道: “老了,这路也不算得陡,竟也能摔着。” ------------ 第三十五回 11(没脸) 那两个丫头也不敢问,扶着绣燕,四个人急急的离了这块儿地方。 原来,前院的付家男人们,还不知道付纹的遭遇。 吕简虽算不得宰相杨国忠跟前的红人,却也是杨国忠那一队的,又能说得两句话。 付家虽然明着是低门嫁女了。 但对于吕简这个女婿,还是颇为满意的。 尤其是付由,简直是越看吕简越开心。 小心翼翼的陪着。 这让吕简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他娶付悦那一回。 同样的回门,同样的一群人。 他手里还捏着世子的嫡长女付新。 可是会家人,对他简直是鼻子不鼻子,脸不脸的。 一场回门宴,从头到尾,都是他在小心的陪着笑。 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吕简颇有些得意。 虽然有付由等人替他拦着酒,但还是多喝了两杯。 于是便就和众人告罪,出来醒酒。 本来付由派了人,要领他去付纹的院子。 可又听说付纹院子里有人在。 于是吕简丢了领着他的人,偷偷地转到了这个假山的后面来。 吕简对付纹做得,一点都不怕付家人知道。 以前他是京城小吏,付国公府对于吕简来说,简直在天上一般。 重活一世之后,吕简才知道。 什么高门大户,什么凤子王孙。 都不比不过皇上的喜欢。 当权者手里的权力。 永穆公主,广宁公主,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虽然不敢堪比杨国忠,但是,付国公府上的人,也要想一想。 对于付新,吕简承认自己有些愧疚。 他上辈子勾引了她,带着她跑了,却又那样的对她。 但却也不全是他的错。 付新也是有错的。 吕简不由得想,付悦说得对,若付新果然做到非礼物视,他又哪能有机可乘? 望着付新跑离的方向,吕简的手上阵的疼。 想着刚刚,付新那样不留情的去刺他。 吕简眼前,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付新当着他的面,拿着匕首,一下一下的往心上刺的情形来。 抬起流着血的那只手,吕简得意地笑了。 他敢笃定,付新是记得他的。 一定。 她曾经那样的爱他,怎么能舍得忘了? 刚刚那一下,便就是爱之深,所以责之切而已。 虽然吕简并不爱付新。 但一想到有个女人,爱了他两辈子。 吕简的虚荣心多少得到了满足。 而从付悦哪儿得到的挫败感,也抚慰了不少。 吕简无所谓的,就那样淋着血,一路上晃晃悠悠的重又回到了南院宴席上。 付由和付宽听闻得下人说,一转眼间,吕简便就就见了。 又见吕简久不回来,怕冲撞了院子里的小娘子,正要派人去寻。 却见吕简回来了。 忙惊问道: “吕婿郎这手怎么弄得?” 吕简无所谓地笑道: “不小心碰得,没什么大事,也怪小婿不小心。” 付宽和付由两个连忙将吕简领到了后屋里,让人打了水来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虽然付宽和付由两个并不习武,但对于擦伤和匕首刺得,还是能分得清的。 这兄弟两个虽然没说,但也均是看出来,吕简的伤,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刺的。 而非他说的擦伤。 但后园子里,哪个小娘子能拿着匕首? 而且付由这一门子已经没有小娘子了。 倒是付宽这一门子,未出阁的小娘子,几个。 付家的小子,全都在南面。 所以,付宽才一心想到的,只的吕简能是冲撞了谁了? 于是,寻了个借口,离了席,但就转到了后院里来。 赵夫人听闻付宽喊她时,实实在在的是吃了一惊。 她以为,前边闹了起来。心道: “难不成,孙夫人真的抱了不让付纹回吕家的心思?让人告诉了前边付四爷?” 赵夫人一这样想,急忙忙的从内客厅出来。 到了延居,见付宽果然一脸深沉,便就问道: “怎么,老四知道了?” 付宽沉着脸,只是想问问赵夫人,可看着付新、付芩和付芸三个丫头,可曾被吕简冲撞了。 因为一时想不好,怎么问,才沉着脸。 却不想,赵夫人竟然迎头问上他这一句。不由得愣住了,道: “老四知道什么?后院里出什么事了?” 赵夫人也愣住了,道: “世子过来,不是问四娘子的事?” 付宽越听越糊涂,只得又问道: “四娘子怎么了?” 这两口子护唇不对马嘴地说了半晌,均是愣住了。 赵夫人这时候才发现,付宽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是因为付纹的事,从前边过来的。 转而又想,反正这事也是瞒不住的。 于是,便就竹筒倒豆子,全都说给了付宽听。 付宽听得是目瞪口呆。 想起来前边,付由领着吕简,挨桌的敬酒。风都都夸赞二婿如何如何的好,是何等的讽刺。 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 而吕简做了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来,竟然还能没事人一样,跟着他们说笑? 并没有什么血性的付宽,都觉得有一股子怒气,充满了心怀,无处要发。 “腾”地站了起来,就要到南面去。 赵夫人连忙拦住了,笑着脸劝道: “世子爷这是要干什么?若是果然闹了起来,四娘子还回不回吕家?吕家不管,吕简是个什么情况,世子爷能不知道?再说,退一万步讲,世子还看不出来?四弟妹不往前边送信,定是想让四娘子回去的。” 付宽怒道: “都这样了” 赵夫人拉着付宽叹道: “女人出嫁了,还不都凭命撞?总不能说离就离了。咱们乐意养着四娘子,不嫌丢脸,可也得四弟、四弟妹同意才行。世子爷虽然是兄长,到底还是隔着房门,做不得主的。” 付宽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以前来。 儿子倒还差着,这养女儿,却是在割父母的心。 嫁得如意还好些。 万一不如意,别说女儿,就是父母,一辈子也不得安生。 不由得,付宽竟就冲着赵夫人一揖道: “为夫以前做了许多错事,害了咱们的新娘,还忘大夫人原谅吧。” 赵夫人倒是被付宽的做派吓了一跳。 转而想到,付宽这是看到了付纹结婚的不幸,再联想起了大女儿的不幸,感慨女人一生,全系到了男人身上。 ------------ 第三十五回 12(信心) 却是半点儿也由不得自己。 想起大女儿,赵夫人心情也不好。 这两口子,在延居里叹了会儿气,但到底也得将客人送走了的。 于是付宽去了前院,赵夫人派了丁婆子,问孙夫人的打算。 看着时间,要是让付纹依旧回吕家的话,就要准备礼物了。 付纹千哭万哭,孙夫人还是狠了心,将付纹送了回去。 无论什么样的人家,不到万不得己,都不会轻易离婚的。 由于付纹的嫁妆被吕家扣了,手边想来也没什么活分钱。 但又不敢给太多了,怕再被吕家克扣了去。 孙夫人偷偷的塞了十两银子,给付纹。 而大夫人也给了十两。 然后底下的赵夫人的三个儿媳妇,一个人给了八两。 付霞给了十两。 付新想了想,让大夫人给她垫了五两银子。 低下小的,像付芩、付芸也都给了三两。 付家男人们,都不知道。 因此上,付桐、付健等也就没给银子。 付纹看着这些银子,收弄收弄也是一小包袱,不由得眼睛就又红了。 她付纹,怎么就混到了要饭的地步? 再说,就是这些银子,也指不定,她能不能守住。 孙夫人又让人收了,付纹以前在家里时穿的衣服,并钗环待物,足足有两大包笼。 然后又求着大夫人,拿了给琰做的,还没上身的新衣服,让付纹拿到吕家去。 就说是给吕简做的。 为了女儿,孙夫人可谓是低到了尘埃里。 只希望吕简看在付家对他好的份上,能善待付纹。 孙夫人也叮嘱了付纹,让她收着点儿脾气,小小不言的事,就忍了吧。 等到付纹被送了出去,孙夫人当时便就哭晕了过去。 赵夫人指挥着婆子丫头,连忙的将孙夫人抬进到了屋里。 这时候,却又不敢请太医了。 也只得让个有经验的婆子,狠掐孙夫人的人中。 并让人拿了清心丸来,化了水,强给孙夫人灌了下去。 自然的,客人全都走了。 男人们从前院过到后院来,便就都从自家的媳妇嘴里,知道了付纹的遭遇。 想到付纹以前的跋扈,都免不了有些悲伤。 而付新被吕简吓了一跳,跑归回燕去后,便就再没有出来。 绣燕打发了屋里的丫头,将事情告诉给了纪妈。 纪妈去安慰付新,让绣燕去敲打那两个丫头,不让乱说话。 坐到床上,缓了一会儿,付新才定住了神。 让纪妈拿了水跟布来,将那乌金镯子洗了,擦干净了,重又带到了手腕处。 心下不由得便就想起了罗辉。 幸好罗辉送了她这个,今天刚好用上,要不然…… 付新只一想,便就吓得浑身又发起抖来。 当时的情景,被任何人看到了,她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付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吕简对她好像与别人不一样。 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着一位故人。 上回在赵府,也许是做客的关系,付新虽然怕吕简。 但决没像今天一样。 现在冷静了下来,付新盘算着,以后她要小心些了。 现在吕简与付纹结了亲,虽然现在看着不大好,但终归亲戚做成了,少不得来往。 以后但凡付纹和吕简上门,她便就足不出户。 但却又觉得光这样,还是不行。 万一在哪儿碰上呢? 就像刚刚在假山后面一样。 付新抿了抿唇,算计着罗辉也该派人过来,给她送东西了。 想到这儿,付新的脸,便就红了。 心里抑制不住的,开始往外泛着甜蜜。 以往,付新都会让来人,给罗辉带些个她做的小玩意。 这一次,付新却写了封信给罗辉,让来使带了回去。 大意将碰见吕简的事,毫无隐瞒地与罗辉说了。 付新倒也没有跟罗辉客气,而是直接问罗辉要两名勇武的边女来。 冷不丁听得付新有信来,罗辉简直是如获至宝。 整个人的喜气,挡都挡不住的顺着周身往外冒。 待看了信的内容之后,罗辉直气提拍桌子。 若不是现在战事吃紧,边关时刻离不得人,他非亲自上京上去,将吕简宰了不可。 张秀儿和韦玉听得付新来了信,也都跑到了罗辉这儿,来问京上的情况。 罗辉当然不会给她们看信,只是敷衍了几句。 张秀儿和韦玉也知道,京上太平,只要付国公不出什么事,付新不生病,便就一切平安。 也就全没当回事。 只当两个正甜蜜着呢。 罗辉离京之后,便就赶上了押着李演的差队,一路上差役钱财供着。 李演倒也没受什么罪。 只是不干净而已。 等到了南边,李演到边关上才上了号,罗辉便就拿着罗满的提号来提人。 将李演便提到了自己这边来。 由于韦贤父母不在身边,便就由着韦贤和张秀儿做主,将李演和韦玉的婚事给办了。 开始时,李演不大乐意。 毕竟他现在是流放边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上呢。 再说就是遇大赦回去了,也不过一介罪人白衣,连平民白衣都比不得。 李演不想拖累了韦玉。 韦玉一副你若不娶我,我便就出家当姑子去。 再加上韦贤、罗辉等人劝说李演: 家破了又如何? 人家史万岁不也曾获罪流放边关?最后不也照样自己挣了份家来回来? 骁卫大将军薛仁贵当年为种田郎,欲迁祖坟以自富,其妻柳氏当时就说: “夫有高世之材,要须遇时乃发。今天子自征辽东,求猛将,此难得之时,君盍图功名以自显?富贵还乡,葬未晚。” 罗辉第一个就笑李演道: “若你是个指着你荫的无用软蛋,我第一个就瞧不起你。家业算得了什么?只要有命在,男子汉难不成还挣不来份家业?” 韦贤也说道: “若你果然不喜欢我妹子,我也不说什么了,既然喜欢就娶了吧。难不成我妹子在你眼里,是那势力小人?” 李演被韦贤和罗辉东一句,西一句说得也是热血沸腾。 与韦玉成婚之后,倒是将之前的洁癖给丢了。 与兵士同吃同住的,憋着劲,要干出一番事业来。 将家业重整旗鼓。 ------------ 第三十六回 五边女力能扛鼎 嫁付芩狭路相逢1(选人) 由于罗辉脱不开身,虽然是满心的怒气,到底也是要忍着。 拿着信,罗辉去找他娘董夫人。 转过年,付新便就十六,罗辉比付新大了三岁,也就十九岁。 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 但是由于边境不得安宁,敌人狡猾。 声东击西不断骚扰,便就防御线拉长,不单罗辉离不开。 就是董夫人也不敢离开。 董夫人拿着信,细看了看,瞅着自己个儿的儿子,不禁就笑了。 原来,罗辉之所以不肯给别人看信,不是因为信里写得多么的旖旎。 而是因为,正好相反。 付新写得信,就如同公文一样。 对他,就是信头顺口的,礼貌性的问了句罗辉一切还好。 倒是对董夫人虚寒问暖,什么一别经年,甚是想念。 遥想当年,初见夫人如何如何。 之后才学了碰见吕简的事,想问罗辉借两名训练有素的边女。 罗辉直想写信回去,让付新给他娘董夫人写信借人。 既然那么想他娘,就问他娘借人好了。 见着罗辉咬牙切齿的模样,董夫人不用想,就知道罗辉因为什么生气。 董夫人却也不点破了。 少女情怀,就那一句问罗辉的话,只怕付新也要憋上半天,才能红着脸写出来。 董夫人不禁遥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给罗洪写信时的心情来。不由得叹息: 自己那二楞子儿子,肯定是感受不到了。 摇了遥头,董夫人考虑到了下。 从自己带的人里,选了两个出来,让罗辉过目。 可是,董夫人慎重选的人,罗辉只看了一眼,便就给否了。 董夫人有些不乐意地说道: “珠丹、石鲁两个,你还不满意?那你还想谁去。她俩个可是力能康鼎,比个壮硕男人都不差。” 因为付新出了这事,董夫人也不是个舍不得人的事。 再说付新又是他家未过门的媳妇,董夫人也不希望付新出事。 所以选得人,自然是经过细想的。 派去的人太过壮硕了,膀大腰圆的,站到付新身后,也不好看。 而珠丹和石鲁两个,身材中等,外表看起来,却也不十分的壮硕。 只有董夫人看过她俩个的身体,知道,她俩个身体有多结实。 人既有力气,又行动灵巧。 对这两个人,罗辉也是满意的。 罗辉平静说道: “我不是嫌她俩个不好,是嫌人少。” 董夫人…… 罗辉很不客气的直接点名道: “除了珠丹和石鲁两个,再加上锻奴、带素和仪罗三个,就行了。” 董夫人气得抬起眼来瞪罗辉道: “你只要你媳妇吧,娘就别要了。你把我身边的人全给你媳妇了,我的安全谁负责?你这小没良心的,还没娶媳妇呢,娘就不要了。” 罗辉背着手,一本正经的说道: “娘这话说得可就亏心了,娘有五十女亲卫兵,未来儿媳妇不过是借五个而已,就舍不得。儿子看那姓吕的肯定是没安好心,咱们山高皇帝远,要是万一真闹出些事来,看谁丢人?” 停顿了下,罗辉就又说道: “反正不管怎么样,付新这媳妇我是娶定了。就看娘怕不怕丢脸了。” 这给董夫人气得,就想揍罗辉一顿。 但一想到天天在战场上,又有些舍不得。 最后,没法子,只得如了罗辉的意,将那五个人,打包送给了付新。 其实罗辉选这五个人,可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石鲁、珠丹两个武力好,而仪罗则是头脑聪明,可惜是个女人,要不然军师都当得。 段奴、带素两个则非常的细心。 罗辉是怕吕简与付新在假山后面碰上,并不单纯。 怕是吕简报有坏心。 若果然如此的话,那么,这次没有得手,那吕简决对还会安排下一次的。 所以,挑好人之后,罗辉一刻不停的,催促着五个人,快点儿回京。 而那天回门,从吕简接付纹出来,见到付纹哭得如桃核一样的眼睛,那红肿的脸的时候,就没笑过。 国公府的人,尤其是女人们,像送祖宗一样,将吕简和付纹送了出来。 可是吕简简直气坏了。 他记起了付新,在跟着他跑回家去之后,受到他的冷落。 却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的。 虽然他也没像对待付纹那样,对待前一世的付新。 但付新也没有像付纹一样,一进到吕府,就敢跟他端出一副她是国公府嫡女,高高在上的架势来。 吕简攥了攥手。 世子爷的掌上明珠,不也被他拐带跑过? 所以,吕简于新婚之夜,便就打了付纹。 他要让付纹知道,这是吕家,他是她的天。 别说国公府的嫡女,就是公主。 现在也不过是他吕简的女人,随他搓圆搓扁。 付纹顶着那张哭得红肿的脸,回到吕家。 吕家人的脸子,可想而知。 吕简的父母见了,简直就要被气得冒烟了。 尤其是吕母,瞅着付纹冷笑道: “看来儿媳妇嫁给我们大郎是委屈了,这回家得流多少的眼泪啊?我们吕家亏待国公爷的嫡孙女儿了,明儿我们是不是得上门去给亲家陪礼认错啊?” 付纹吓得一哆嗦,连忙说道: “儿媳并不委屈,只是甫一见父母,有点儿激动。” 说着,付纹连忙将从娘家带的礼物拿了出来,道: “这是家里娘给父亲、母亲、并姑、婶们备的礼物,别嫌鄙薄。” 吕家人看了那礼物,还算得上好,这才稍稍的放松了下。 吕母却仍是撑着,淡淡地说道: “放这儿吧,累了一天了,你们俩个也回自己院休息去吧。” 付纹低着头,随着吕简回到了他们的小院里。 一时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说。 付纹又怕吕简嫌她哭花了脸,再找她算帐。见吕简的手包着呢,但就讨好的说道: “夫君的手怎么受伤了?可严重吗?” 吕简举起手来,瞅着自己的手,笑了,说道: “要想知道我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你明儿回娘家,问问你那个好五妹妹,不就清楚了?” 付纹一听吕简这话口,却又不敢接话了。 吕简见付纹低头,一声不吭的模样,倒破有几分像前一世的付新,心里便就烦躁起来。 ------------ 第三十六回 2(说明) 便就摆了摆手。 付纹新婚之夜就挨了打,现在只以为吕简又要打她。 所以,付纹很自然的便就闪了闪。 吕简的手僵住了,然后怒道: “滚,给老子滚远点儿。就你,给你五妹妹提鞋都不够。” 付纹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便却也不敢吱声,立即听话的躲以了一边。 吕简新婚,市场按理说也不用去的。 但他在家里呆得烦躁,上马房挑了匹马。 趁着天还未黑,还未宵禁,打扮了一番,直接出了城。 付纹从头到尾,也没敢问一声。 付国公府上下,期期艾艾了几天,但日子还得继续的过。 尤其是二房,平日里成事不肯输给赵夫人的孙夫人,明显的老了许多。 之后的一切回礼、人情来往,全都是赵夫人给撑着。 偏越乱越添事。 与付芩定亲的方家,过了年开春要外放做官。 准备着举家迁往任职地。 于是派了人来,问是否能提前将付芩嫁过去。 要不然三年任满,回京的话,就怕错过了年纪。 赵夫人连忙与二儿媳妇商量。 付纹嫁给吕简这条中山狼,正是心有戚戚的时候。 可婚事早就定下了,又不能不嫁。 赵氏虽然舍不得女儿,到底还是忍痛同意了。 婚礼就定在了天宝十三年的初春时候。 付家上下,才忙完了付纹的婚事,便就又开始忙活付芩的婚事。 越是快到付芩成亲的日子,付新的心里越是担心。 付纹自回门之后,与吕简也回过付家几次。 尤其是过年的时候,付家招待女婿。 付新简直吓得要命,一直装病躲在了回燕居里,大门紧锁。 她连付纹都不敢去见。 就怕再碰上吕简。 可是付纹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竟然让人捎话给付新,想请付新到吕家玩。 付新不敢应。 偏付纹好像嫁了人之后,突然演出付新的好来了似的,左一回请,右一回请的。 而孙夫人又怕付纹在婆家失了面子,头两回,付新拒绝,没说什么。 之后又请,付新不肯去。 孙夫人可就不乐意了。 赵夫人也觉得奇怪,付纹为什么突然与付新好了起来。 明明以前在家里时,两个人总闹意见。 尤其是付纹,就差没将讨厌付新写脸上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夫人也就越发的,不乐意让付新去。 孙夫人去找赵夫人,言里话外的,是希望付新能过吕家一趟。 赵夫人不肯吐口答应。 孙夫人就有些急了。 说得话就不那么好听。 赵夫人立时就不乐意起来,冷笑着说道: “各为各女儿。四娘是弟妹女儿,弟妹心疼,但憨娘是我女儿,自然我心疼。没听说谁家小姨,没事去姊夫家里的。当今圣上倒是与姨姊妹走得近,可那风声,想来弟妹也不好意听吧?” 孙夫人怒道: “不过是四娘想妹妹了,自家的姊妹怎么了?哪就都那样的?” 赵夫人挑眼瞅了瞅孙夫人,笑道: “弟妹应该知道我的脾气吧?既然知道,下回就不要再来找我说。要我说,弟妹有这工夫,去与四娘说,别再喊憨娘了。从我这儿,就不会让憨娘去的。要是想与姊妹亲,三娘现不在京上呢?多与自己的亲姊姊走吧。” 孙夫人讨了个没趣,气哼哼的走了。 可是再怎么躲,也躲不过付芩添妆。 就在付新愁眉不展的时候,门上说罗辉来信,并派了人来。 付新可乐坏了,连忙让请进来。 再见罗辉和董夫人派过来的五个人,与往日里,在董夫人身边的,又不一样。 这五个人,年纪全都没超过二十五,身材也不是特别壮的那种。 跟在付新身边,一点儿都不明显。 只会以为就是一般的大丫头。 是打小侍候付新,比付新大上几岁的人。 付新问了这五个人的名字,了解了下她们的背景。 罗辉让五人带来的小玩意,付新倒是挺喜欢的。 可就是罗辉的信,付新看了之后,气得粉面通红,直恨不往将那信毁尸灭迹才好。 罗辉给付新写了满满三大篇的信,洋洋洒洒,说来说去,就是问付新一个问题。 为啥上回给他写信,那般的无情,对他漠不关心。 付新…… 来来去去,付新看了好几篇,发现她并没有会错意。 于是终于怒着将罗辉的信,丢进了专门的一个信匣子里。 那里,全是罗辉往年上给她的信。 付新舍不得随便放,就都收到了一个信匣子里。 平日,连纪妈、绣燕也不让看。 她自己弄了个锁,将那匣子锁着。 只有她自己才能打开。 在回燕居的院子里,那五个边女,全都为付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才能。 于是,付新喜滋滋的带着这五个边女,去付宽、赵夫人哪儿转了一圈。 知道这是罗辉打发来的人,付宽倒是挺高兴。 因为这足以说明,付新在罗辉心里的位置重要。 赵夫人笑道: “你又足不出户,她们来了,也无用武之地。就与你做个伴,陪着你玩吧。” 付新思来想去,见付宽又出去了,拉着赵夫人的手,终是将那天假山后面的事,详细的说了。 赵夫人这下,终于明白付新为什么会躲着付纹。 每次付纹与吕简一起回付国公府,付新就称病不出门了。 赵夫人狠狠的骂道: “吕郎子看着是个人,竟安了这种狠心。更可恨四娘,看样子也是知道的。不说拦着,就是怕那畜生,也没得想要拉你入火坑的理。” 话虽然说得狠,但赵夫人也知道,这种事不能闹将出去。 闹出去了,别人不说男人有亏德行。 却偏骂女人不检点。 想起这几次付纹来家里,她们都会给些银钱,赵夫人恨意更浓。 咬着牙,赵夫人怒道: “眼看着就到芩娘添妆的日子了,我也会跟你嫂子们说,谁也不准再给付纹钱、物。就是一个手绢,我扔了,也不给她。没得不养中山狼的。” 付新一听,不由得笑道: “其实女儿给四姊添妆的时候,本来都给四姊姊,打了一对纯金的龙凤镯,结果四姊姊……” ------------ 第三十六回 3(挑衅) 赵夫人听了,忍不住拿手戳付新的额头道: “就你调皮。我说恍惚记得,你是让外面打了一对镯子,后来也没见你戴,又没见你送人。原来是这样,调皮。” 付新“咯咯”的笑了。 她就是有钱,也没得满天撒银子的。 送人东西,不说听声好。 但也不能拿东西打水漂,银子也是她爹留好意留给她傍身的。 想起来,付伟已经有近一年,没来过京城了。 付新有些隐隐地担心,是不是广陵那边出了什么事? 能让付伟在家里不出门的,就只有她的祖母周太太了生病了。 一想到武老太君说死就死了。 付新抿了抿唇。 转眼到了付芩添妆的日子,一大早上的,付国公府就已经张灯结彩的,一派喜气。 付纹偕着吕简,一同回了国公府。 吕简被人带到了南面客厅里。 而付纹则直接进到了后院。 孙夫人一把将付纹拉到了自己的院子,上下打量着,看是不是又挨打了 付纹比之前更瘦了,两腮凹陷,眼睛也眍着。 才结婚半年,半点以前在家当小娘子时的影子也没有了。 眼神里,时时透露着怨恨。 孙夫人不由得眼睛就红了,眼看着就要哭了出来。 付纹冷冷的笑道: “娘快收了眼泪吧,他在前边与长辈们见完礼,一准过来给娘磕头。娘想我回家挨打,就随便哭。” 孙夫人忍了又忍,强将眼泪咽回去。声音略带哽咽地问道: “你平日里与五娘也算不得好,无故总让人捎话,请她去吕家干什么?况你在吕家又不受婆母待见,家里总去亲戚,你婆母会乐意?” 付纹嘴角上泛起了一丝残酷的笑,道: “娘当我乐意让她去?五妹妹可不是一般的人,是娘给女儿挑得那个好郎子,一心想让女儿将五妹妹叫到吕家去。就因为喊不去,他骂了我几回没用了。” 孙夫人一听,手捂上嘴,吃惊地说道: “你这孩子说些什么呢?” 付纹轻蔑地瞅着孙夫人,淡淡地笑道: “怎么,娘听都没听过吧?这种新鲜事,就发生在咱们家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娘那好郎子倒是对五妹妹情深不忘,只可惜五妹妹现在有了好夫家,就看不上他了,请也不肯来。” 孙夫人气得就拍付纹道: “你这孩子,就是婚后受些苦,也是大家子出来的,怎么嘴里就说出这种不干不净的话来?就是有什么,你不说帮着遮掩,竟还帮着往家里喊姊妹的?” 付纹不服气道: “我干嘛要帮着遮掩?他们要往一块凑就凑,到时候闹出来,我看谁丢人。反正我现在也就这样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只五妹妹那婚事,可就要做罢了。娘又没有个将军的郎子,跟着可惜些什么?” 孙夫人被付纹一顿抢白,一时倒也没找出话来反驳。 付纹就又闲闲的说道: “大夫人总在娘面前摆那世子夫人的谱,看闹出这事来,还有什么脸在娘跟前立着。” 孙夫人道: “到底那是你的夫君,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脸上就有光彩了?” 付纹无所谓地笑了。 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拉一个下水也无所谓。 若是闹得实在不像话,与吕简离了婚最好。 就是离不了,她难道还能比现在更可怜? 付纹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笑着。 而付芩的屋子里,付新正和着付芸,有一句没一句的,拿话逗着付芩玩。 付芩是待嫁娘,也不好回哟,只是羞红着脸,低着头,说什么也不肯抬起来。 再加上赵家的小娘子、崔家也来了几个。 一时间,屋子里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付新给付芩的添妆比较厚。 所以不宜当着大家的面给,前些天就已经偷偷的给了付芩。 光纯金的钗凤就有几套,再加上知道付芩婚后住地之后,正好付新手上有当地的飞钱。 付新又给了付芩一千两一张的飞钱。 那可称得上是巨额财产了。 开始吓得付芩都不敢接,付新好说歹说的,才劝了付芩收下。 但当屋里的人,都给付芩添妆。 付新就又将当初给付纹打的,那对龙凤镯拿了出来,给了付芩。 正好这工夫,付纹从门上进来,见了付新送出去的礼物之后,不由得刻薄地说道: “果然亲戚有远近,朋友有厚薄。” 付新也不与付纹斤斤计较,笑着上前,与孙夫人、和付纹打呼道: “四夫人好,四姊好啊。” 孙夫人笑道: “给你侄女添妆呢。都知道你是小财主,你这当姑姑的也不说多给些。” 付新笑道: “这不是给了她一对金镯子吗?要不因为我是长辈,我就给她个香囊了。” 付新也不问付纹给什么。 不过付纹这一次倒是大方,给付芩的,竟然是一支青玉簪子。 只不过,那是付纹的嫁妆。 添完妆,付纹忍不住对付芩道: “芩嫁到婆家之后,可比不得娘家。你四姑姑就是个例子,可别混到四姑姑这样,回趟娘家,都像打秋风似的,让人嫌弃。” 这明着是在叮嘱付芩,但说都听得出来,付纹这是在触付芩的霉头。 付芸从小就是个爆竹脾气,瞪着眼睛道: “四姑姑慎言,我姊姊那样好的人,定不会像四姑姑一样的。” 付纹一听,怒了,问道: “付芸,你什么意思?我就是那坏人?所以才招来个坏人?你怎么说话呢?有人教养没有?” 孙夫人一见付纹见谁跟谁吵,嘴上越发的没有把门的,连忙就接她。 付芸也不是个老实的,就要回嘴。 付新连忙拉住付芸,劝道: “听五姑姑的,今天是你姊姊的好日子,吵架不吉利。” 付芸才气哼哼的忍住了回嘴,但仍是瞪着付纹。 付新怕这两个人还要吵,于是放了付芸,就去拉付纹,笑问道: “不知道四姊姊前阵子一直捎信让我去,可是有什么事?可不巧得很,前阵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缘故,总是生病,一直病病歪歪的,这才好了点儿。” ------------ 第三十六回 4(害己) 因为怕付纹不肯放过付芸,所以付新专门选了,付纹肯定会感兴趣的话来说。 对于多次喊她去吕家,付新本来就觉得,付纹动机不纯。 付纹一听,不禁笑了,然后对付新道: “咱们去我院子吧,正好我也有话要同你说。” 付新一听,笑道: “好啊。自打四姊嫁了人,咱们姊妹也没好好说话。我也非常奇怪,怎么四姊嫁了人之后,就突然想起与我亲近了呢?” 姊妹两个,手拉着手,好似感情很好似的,从付芩的院子里出来。 往付纹的院子里走时,就见付新后面跟了三个女人,比较脸生。付纹忍不住问道: “这是五妹妹新买的丫头?” 付新回头,瞅了眼那五个边女,笑着点了点头道: “是呢。” 付纹嘲讽地笑了,说道: “五妹妹天生好命,可是谁也比不了的。看着罗公子也是个好的,将来嫁了人,也是过着神仙的日子。到时候,可别忘了帮姊姊一把呢。” 付新笑了笑,说道: “四姊总是爱开玩笑,从古到今没有比得娘家的婆家,四姊可能还是一时没有转过来。” 付纹笑了笑,转过话题,就又说了些别的。 付新随口应承着,姊妹两个,也算得上是谈笑风声的,一起进到了付纹的院子。 然而进到屋里时,付纹笑道: “姊姊有些话,不宜让丫头听,不若就让她们在外面候着吧。” 付新不疑有他,痛快的点头答应了,吩咐三位边女道: “你们就在这儿等我吧。” 锻奴有些不放心,担心地说道: “总要奴婢进去看了,才放心啊。” 付新瞅了眼屋里,门帘挂着,屋子里的窗也紧紧的锁着。 不过因为是初春天气,还比较寒冷,也是可以理解的。 隔着厚厚的窗纱,里面只是一片的黑暗。 付新笑道: “这是家里,难不成里面还能藏了什么人不成?再说不是还有四姊呢?” 锻奴几个说不出话来,低下了头。 付纹拉着付新,便就进到了屋里。 过了堂屋之后,付纹在后面,往内室里一推,笑道: “妹妹先等会儿姊姊,姊姊有件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外面,等姊姊寻了来,再来陪妹妹,望妹妹等一等姊姊吧。” 说完,付纹脸上露出坏笑来,便就出去了。 付纹见外面三个边女,笑道: “妹妹让我吩咐你们,先到回燕居去等她吧。一会儿没事了,她会到回燕居去寻你们的。” 锻奴有些不大愿意地说道: “奴婢们在哪儿都是一样的,不若就在这儿等着五小娘子吧。” 付纹立时阵下脸来道: “一会儿我们姊妹们说话,你们还想偷听?这不过是我的闺房,又不是龙潭虎穴,你们回去等着就行了。” 锻奴三个这才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付纹不放心,又留了两个支近的丫头,在门口处守着,别放别人进去。 院子一下子人都走了,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见吕简从外面进了来。 吕简怀里还抱了一只老母鸡。 这两个丫头是跟着付纹嫁到吕家去的,自然不敢拦着吕简。 虽然觉得吕简怪异,但也没敢出声。 没等吕简走到屋门处,付新打里面出来了,打开帘子,正要往外望,在院中,两人见了礼。 吕简抱着鸡进到了屋里。 而付新则从院子中走了出来,笑着与守门的丫头道: “四姊姊走了,没有姨妹跟着姊夫处一室的,我就先走了。” 两个丫头觉得付新说得在理,便也就没拦着,放付新出来了。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见付纹带着好几个女客,还有赵夫人、孙夫人,一堆的人,呼呼啦啦的往这边来。 守门的丫头,这时候,多少也能猜出些味来了。 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就见付纹边打头里走,边拉着位小娘子的手,笑道: “你们还不信,刚我真的看见五妹妹来了我院里,躲躲闪闪的,想是在跟着我玩捉迷藏?咱们也吓一吓她。” 说着话,这一堆的人直冲到屋里,过了厅门,打开内室的门。 被付纹拉着的小娘子大叫了一声:“啊!” 完就被反应过来的婆子给拉了出去。 赵夫人、孙夫人,一堆的人就看着吕简光光的,手里掐着一只鸡。 付纹当时就愣在了哪儿。 别人不知道付纹的想法,只以为她也是被吕简这种行为给吓着了,尤其是孙夫人,一抱将付纹抱住就哭。 这个烂摊子,还得赵夫人给收拾。 众人不管是不是长辈,也全是女眷,不能进去。 赵夫人只得一面让身边的丫头将外客带走,一面打发了人去前院喊付宽等人,无论如何也要快点儿过来一趟。 原来,这女个边女来时,罗辉千叮咛万嘱咐的,重点要防着的,就是一个叫吕简的男人。 所以,仪罗一到京城,就将吕简的家底给扒了个干净。 而这一次,吕简前脚一踏进付国公府,仪罗就已经暗中跟踪他了。 吕简先一步来付纹的闺房里,仪罗就已经猜着有问题了。 再去看付新那边,付纹竟然就骗着付新过来了。 于是付罗二话没说,就让珠丹将吕简打晕,然后将吕简的衣服扒了,藏到了屋里。 然后由着珠丹穿上吕简的衣服,先在屋里拌成吕简。 由于屋子黑,付纹又报着那样的思想,自然没有细看,只恍惚看个影,就以为是吕简。 然后待到付纹走了。 付新便就出去了。 珠丹再从后窗出去。 仪罗精通易容术,这一回再细细的给珠丹画画,便就有七八分像吕简了。 而吕简对付纹不好,连带着中着付纹的丫头,也都怕吕简。 一见吕简如老鼠见了猫似的。 所以,即使觉得吕简怪异,却也不敢说什么。 珠丹进到屋里之后,便就喂了吕简一粒药。 再送他一只泻火的鸡。 吕简动不得,又浑然别处动不得,珠丹又将那只鸡给架好了。 只需要动腰就行了。 所以,当众人进来时,吕简就是红着脸,不停的大动着。 见众人验过又退出去之后,红着脸的珠丹从房顶上扔了个小石子,给吕简解了穴。 ------------ 第三十六回 5(明白) 然后便就趁着没人注意,从后窗溜了出去,寻付新去了。 其实,只有付纹以为她自己演得非常的好。 付新又不傻。 付纹从没对她好过,这突然的,一点征兆没有的,与她主动亲近。 付新当时就想到了,非奸即恶四个字来。 自然是对仪罗言听计从。 付新虽然不知道仪罗的计策,但她想信罗辉。 自然也就相信,罗辉给她派过来的边女,肯定不会害她。 等到珠丹去到回燕居。 付新已经在回燕居里,等了珠丹半天了。 她先问仪罗,到底是怎么回事,付纹与底安的是什么心。 付新在屋里时,还是看见了里面装成吕简的珠丹的。 于是,仪罗便就将自己看出来的,大概说了。 付新自然是非常生气。 她从小的时候,就不是个干吃亏的人。 仪罗见付新动怒,连忙表示,她们会帮付新讨回公道。 付新奇怪,但就问她们打算怎么办。 吕简与鸡的事,怎么能说与付新听? 这下子,饶是身经百战,什么都懂的仪罗,脸也红了。 任付新怎么问,仪罗中是说会让付纹、吕简好看。 到于怎么个好看法,仪罗就是不说。 所以,付新便就盼着珠丹回来。 珠丹也被问得,脸如煮熟的虾似的,说什么也不肯说。 弄得付新纳罕不已。 但没人告诉她,付新也只得任心如小猫挠了一般,却是半分办法也没有。 却说付宽等人过来之后,一见到屋里的情形,气得就瞪付由。 毕竟白日里,给付芩添妆,晚上,男主家里人,就要来接付芩过去了。 吕简竟然在这里干出这种事来? 而吕简的父母,由于是亲家,也来了。 付由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急忙忙的让人把吕父、吕母喊了来。 由于药效的关系,外面闹成这样,里面明明被解了穴的吕简,竟然还是将火给泄了。 吕父一张老脸都成了猪肝色,进到屋里时,正好赶上吕简泄火。 正是在快头上的时候。 吕父大怒,一前一把就将那鸡难抢了过来,摔到地上。 结果让这一吓,吕简竟然长泄不止。 吕父虽然生气,但也是过来人,一见这阵头,倒先吓了一跳,也不敢再打骂吕简了,连忙喊着让人去找太医。 而跟进来的付宽、付由等付家男人见了,也是吓了一跳。 结果太医来了之后,扎了尾椎骨,才算止了精。 但太医把过脉,看过了之后,说吕简这辈子,雄风不再了。 吕父、吕母这时候清醒了过来。 问吕简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简哪里知道,他只记得自己进到了付纹的房里,完就无故晕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正是火大的时候,脑袋一阵迷糊,只急着泄火。 吕父再怎么说,也在官场上浸淫了这么多年。 而吕母又实在是个小人。 卑劣的手段,也是惯常使的。 趁着付家人不注意,便就问吕简到底怎么回事,让吕简实话实话。 吕简这时候也是恨,当他知道自己不再是男人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于是,便就将他和付纹的打算全数,说与了吕母听。 吕母一听,可就不干了,当时就跪地上大哭道: “我可怜的孩子,我们怎么对不起你媳妇了?就这么害我儿子,娶媳娶媳,却娶进个中山狼来了,就是个捂不熟的狼啊。” 小姑娘被请了出去,但几位妇人,留下来,还在另一个屋里,安慰着付纹。 突然听得吕母这样的哭,大家均是一愣。 而付纹,则明显的猥瑟了下。 孙夫人一听,本就心疼女儿嫁了个畜生,此时想着正好当着众人的面闹出来,然后好让付纹与吕简合离。 她根本就没想过,今天是付芩出嫁的日子。 晚上,男方就来人接新娘子的。 孙夫人站起身来,就要出去,与吕母理论。 付纹由于迫于吕简的淫威,又与她母亲一样,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想着付新与吕简的事,闹出来,也好离婚。 所以,才会帮着吕简,去骗付新。 却不想,最终的结果会是这样。 自然怕吕简将事情抖出来,连忙拉着孙夫人大哭。 赵夫人心下大急,恨恨的想,也不用等付国公去世了。 明儿付芩结完婚,便就分家。 这也太丢人了。 但,这是她孙女儿出嫁、添妆的日子,赵夫人却不能任着吕母这样的大闹。 那边,既然太医都来了,吕简自然已经穿好衣服了。 赵夫人过到吕简那屋,就见吕简躺在床上,面色潮红。 付宽、付由两个也不好与吕氏吵,全都是一脸的愁容,唉声叹气的。 吕母则就抱着吕简,嘴里数叨着,大声的哭喊着,就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赵夫人上去拉吕母道: “亲家母这是何苦?有事说事,吕郎子这样,咱们有事好话,哭又解决得了什么?” 吕母见付家终于有管事的出来,也就不哭了,一抹脸,站起来,双手环着胸,冷笑着说道: “也的确哭解决不了问题,那么,世子夫人,我儿这样,你们付家总要给我们个交待。” 赵夫人一听吕母这话口,心下不由得就是一动。 不由得就多想了起来。 赵家、付家虽然没有什么阴私,但京城,别的人家里的事,总会听说一二。 而再联想到,她们本应该在前院招待客人。 怎么就会齐齐的跑到付纹院子里来? 如今细想起来,便像是一场安排好了的,捉奸大戏。 而让她们来到这里的,不正是付纹吗? 如果付纹知道内情的话,那么,这夫妻两个联合起来,要捉的是谁? 赵夫人越想越心惊。 付家女孩儿,还未出嫁的,就那几个。 付芩今天是新娘子,不可能有机会出来,一堆的客人,来来往往的。 付芸又才十三岁。 那剩下的,不言而喻,就只有付新了。 赵夫人的心,猛的一缩。 想起了付新与她说过的话来。 就在付纹回门时,吕简曾在背人处拉着付新不放手。 赵夫人突然骂了声: “畜生,一窝子的畜生。” 倒是吓了付宽和付由一跳。 ------------ 第三十六回 6(僵持) 赵夫人捂住了心口。 如果说吕简狠子野心,倒是可以原谅。 但付纹,身为姊妹,就不是感情很好,丈夫有这种畜生的想法,不说劝说,竟还还能帮着? 赵夫人怎么样,也无法理解付纹。 吕母以为赵夫人在骂她儿子吕简,却是半点儿不让步的破口大骂道: “你骂谁一窝子畜生?是有人家里一窝子畜生,却不是我们家里。大夫人有这工夫,去问付纹那蹄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与我儿结了婚,自己笼不住丈夫的心,就动起歪心思来。当我们不知道?” 那屋的孙夫人听了吕母的话,再也忍不住,任着付纹如何拉着,却也冲到了吕简这屋里来。 指着吕母的鼻子,孙夫人问道: “你儿子在我家里做出这等事来,你们不说给我家里交待,却还在这里撒泼?还真当我们国公府没人了?当我们不敢报官?” 吕母也不退缩地说道: “你们不报官,我们家还要报官呢。我儿子再怎么昏了头,在家里都不这样,难不成跑到妻家里,竟然就能办出这种事来?” 吕父、付由见这两个妇人,像是街边村妇似的吵了起来,连忙都将自家人往开了拉。 赵夫人却捂着心道: “让她说,吕亲家说,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吕母现在也不要脸了,摇着头瞪着眼说道: “嫌我家身份低,整日家瞧不起自己的妹妹,还说什么一个过继的,也能配得如些郎君,让嫉妒烧红了眼,竟就想起让自己的丈夫坏了妹妹的名声,这样,与罗家的婚事不就完了?自然就比不过她了……” 孙夫人一听吕氏越说越不像话,大怒着道: “你胡说,你儿子不要脸,竟然还敢诬蔑我们。” 付由也不由得说道: “亲家母慎言!” 吕父一听吕母的话,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也不出声劝阻。 吕简已经这样了,如果不闹到付家负责的话,只怕付纹也不会跟着他们回去。 他儿子没了男人的尊严,却也连媳妇都没有了。 又闹出这样的事来,仕途也肯定是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这两口子,倒是有志一同的,要死拉住了付纹不放手。 吕母得了丈夫了认可,自然更加的猖狂起来,放大了嗓门子道: “我有说错吗?你们也不想想,你们是谁喊到这儿来的?无缘无故的,你们放着前边客人不管,怎么就跑这儿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蹄子安的什么心。我现在就问你们,你们到底为什么会到这儿来?” 一句话,将孙夫人问得说不出话来。 赵夫人瞪着眼睛,瞅着孙夫人。 屋里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孙夫人回答吕母的问话。 是啊,她们为什么会来这儿? 是被谁喊来的? 孙夫人喃喃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吕母得了理,又如刀子一般,拿话来杀孙夫人道: “我儿子也是个窝囊货,媳妇说了两句引逗的话,便就来到了这儿,结果你们竟然没安好心,这样害我儿子,今儿你们一定要给我们个交待。” 赵夫人虽然恨付纹,但现在,却是不能将这事,往付新身引。 他们联合起来害付新,那么吕简这样,付新肯定干不出来。 但一想到付新身后,跟着的罗辉派过来的五名边女。 赵夫人特别的解恨。 对于吕简的结局,非常的开心。 赵夫人一面心下痛快,一面却是面里虽然恶心付纹,却也是站到了孙夫人的这一边,冷冷的说道: “亲家母这是自己儿子干出这种事来,却是巧舌如簧的想要挑拨,我们妯娌之间的关系?四娘在家里时,可是非常的友爱姊妹,当初五娘定婚的时候,四娘可是高兴了好长时间,怎么可能会嫉妒妹妹?” 吕氏抢嘴道: “我……” 赵夫人并不给吕氏说话的机会,而是冷冰冰的又说道: “亲家母可别乱懒好人,要不咱们可就报官吧,让官郎们问问令郎,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来这里,是我的主意。四娘的嫁妆被婆家扣了,咱们心疼四娘,自然四娘每次回娘家,我们都不能让她空手。也不好在前厅,我们就拿体己银子给四娘。我们倒无所谓,可这要传出去了,不是打亲家的脸?” 本来有些心虚的孙夫人,这时也反应过来。 见赵夫人将话说得天衣无缝,孙夫人不由得从心里佩服起赵夫人来。 自觉得,她果然照着人家赵夫人,差着一大截子呢。 赵夫人将路给辅了,孙夫人非常道的质问吕母道: “怎么,吕夫人觉得我们大夫人带着我们这儿来,可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会掐指算,知道那个畜生,在这儿办这种没人伦的事情?” 吕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己的儿子如今这样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他们怎么可能认吃这个哑巴亏? 无论怎么的,孙夫人这边,是想着正好吕简名声臭了,又再不能人事,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让付纹与吕简离婚。 这样离婚,对于付纹还能有些许的好处。 最起码,人们说起付纹的离婚理由时,都会不自觉的同情一下付纹的。 以后付纹就是不能找个好人家,但也不到于嫁不出去。 一般人家,给人当个续弦,还是能够找到的。 而吕家其实现在,也不想揪出害吕简的人来了。 因为他们也知道,揪不出来。 只要肯细想,都能猜得出来,这事是谁做的。 若吕母说得是真的,那么他们算计半天,要害的人呢? 吕家人现在,就是想要拉着付纹不松手。 但是,这话吕家人不能说,他们要等,等着付家说出话来,他们好反击。 吕简现在极度虚弱,已经在晕倒的边缘。 可是,吕父、吕母根本就没有,要将吕简弄回吕家的意思。 吕母与孙夫夫、赵夫人对峙着。 那边厢医生已经开了方子,吕父就使唤着跟着吕母来的丫头,出去抓药。 转过头来,就管付宽要诊金。 药抓来了,便就让付宽吩咐人,去厨房给他儿子煎药。 ------------ 第三十六回 7(惹怒) 前边晚,还要接新娘子,这后面,却出了这等龌龊的事。 付宽现在,也恨不得,立时就跟付由分家了。 出了这等事情,付由也是万分羞愧。 尤其是猜着,自己的女儿,对着自家姊妹,竟然也下得了狠手的情况下,付由更是头都抬不起来。 但若是让他将女儿,重送回吕家,却又是万万舍不得。 付宽终是做了回正确的决定。 最起码,这事也要压到明天,再行解决。 既然吕简重病,那就留在付家好了。 反正国公府里,房子众多。 就让吕简住付纹这儿,由着付纹侍候。 付宽看了眼神色各异的人,说道: “一面是我的亲弟弟,一面是亲家,这种事,总不好请外面的人来,风言风语,不像个事情。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就听我的,若不然,就请外面去,咱们官府见。” 依着孙夫人的意思,就想着今天闹将出去,正好离了婚。 可是付由心里觉得对不起大哥,更何况今天是付芩结婚,前面一堆的客人,闹下去也不像话。 所以,付由目视着孙夫人,让她不要说话。 吕父、吕母也想到,怕闹将出去,吕简吃亏,也就算是默认了付宽的提议。 但吕母却安了个心眼,说道: “守院门那两个丫头,一定看住了,别让她们出事。如果你们欺负我们,我们还是要报官的。” 虽然事情算是暂时压下了。 但到底这种事,在心里膈应着。 接新娘的时候,闹得再欢,付宽赵夫人,笑得也颇有些勉强。 等到付芩被夫家接走,客人也都陆陆续续的送了出去之后。 吕家人、付家人片刻不休的,便就坐到一起,商量吕简、付纹的事情来。 付新虽然十分的好奇,却也不敢这时候,往吕家人跟前撞。 只是躲在了回燕居里,时不时的,就让丫头付纹的院子里,去探看探看。 但是丫头也说不出来吕简怎么的了,面带不解的说道: “可真是奇怪得很,怎么四娘子的院子里,有只死鸡呢?难不成他们打算着,在四娘子的院子吃饭?可一只鸡,也不够吃啊?奴婢听她们说,四娘子要跟四郎子离婚,实在是不明白。” 丫头说话无心,可是纪妈和着绣燕,年岁大。 对于一些个特殊癖好,却是有所耳闻。 恍惚听得,乡下传言,一妇人养的鸡,不下蛋,无故的肠子就出来。 后来抓到,原来是乡间一个小混子,就喜欢鸡。 纪妈和绣燕怕打听出什么来,便就不让丫头出去了。 结果没有一会儿,赵夫人打发了张婆子来,告诉付新,让付新老实在回燕居呆着,要是没意思了,就去妹付芸玩,或是去琪乐园。 总之,别往付纹院子那边走。 付新大为失望。 看着那五个边女,是狠狠的整治了吕简。 付新的心像是有小猫在挠她一般。 纪妈和绣燕背着付新,偷问了丁婆子,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丁婆子便就将吕简与鸡的故事,学与纪妈和绣燕听。 直听得她俩个一愣、一愣的。 可是付由、孙夫人和着吕家父母,是谈不笼的。 一个报着借机会离婚,顺带捞着好名声的想法另一个报着死也要拉着付纹的想法。 如何能谈得笼? 吕母一挥手,冷冷地瞅着孙夫人道: “算了,不用谈了,明天咱们长安令府衙见。” 孙夫人却也不怕他们,一拍桌子,道: “见就见,就是你说得,我们四娘嫉妒她五妹妹,也没得要这样害你儿子的,对四娘有什么好处?” 孙夫人这话,无异于,要将付新拉下水来。 赵夫人看了眼孙夫人,突然觉得,中山狼,其实是孙夫人。 明眼人,都知道付纹与吕简合着想要害付新的,孙夫人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女儿,竟然还想拉付新下水。 赵夫人觉得,她果然还是太仁慈了。 瞟了眼孙夫人,赵夫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其实亲家母一开始就想错了,我平时瞧着吕郎子正人君子,怎么能觊觎姨妹呢?也许是有人嫌弃吕家穷苦,想离婚又想挣名声,所以才会弄成这样呢。” 孙夫人一听赵夫人这样说话,大惊,叫道: “大夫人想干什么?谁远谁近,大夫人总要分出来。” 赵夫人冷笑道: “我想,弟妹没想过,我们憨娘是有娘的孩子。人都算计到我女儿头了,难不成我这当娘的,是死的?” 孙夫人为之语塞。 付霞拉着孙夫人,心下也是急得团团转。 可是赵夫人这话,算是让吕母茅塞顿开。 吕母这回回过神来,无情地盯着孙夫人看,说道: “可不正是这个事情。一开始我就错了,原来却是嫌我们家穷,比不得国公府,高门大户的。既想离婚,又想占着理。就这样害我儿子。想来,只要打听了,白天过来的那些夫人们,可就知道是谁喊她们过来的了。” 孙夫人狠狠地瞪向赵夫人。 赵夫人却不去瞅孙夫人,转过头来,却看向了付宽: “世子爷,老太君走了之后,这种事,本来应该国公爷来管。但现在国公爷不管事,就世子爷来吧。咱们将事情查清了,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让各方心服口服,如何?” 付宽没有立即答应,却转过头来看付由和吕父。 付由瞪了眼孙夫人,对付霞说道: “你母亲伤心过度,四娘跟前也离不开人,三娘扶着你母亲,回去吧。” 孙夫人不肯走,才要说话。 付由冷冷说道: “我的话,你不想听?” 孙夫人一见付由真的生气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和着付霞出去。 孙夫人到底,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再说,吕简明明就是付新那丫头害的,她女儿虽然有害付新的心,不是没有害成? 却反被付新那丫头给咬了一口。 孙夫人从付纹的院子出来,并没有听付由的话,回自己院子,去看付纹。 而是直奔回燕居去了。 付霞有些迟疑,本来就已经伤了大房。 ------------ 第三十六回 8(兴师) 若这时候再去寻付新的霉头,万一大房那边真的急眼了,只怕会跟着吕家联合的话,那么她们这一房,准没好果子吃。 付霞拉着孙夫人,想让她回去。 可是孙夫人为了付纹,却是什么都能舍出去的。 任着付霞如何劝阻,都无济于事。 付霞央求着对孙夫人道: “娘,回去吧,爹刚已经对娘有了意见,若这时候娘去找五妹妹的事,让大夫人知道了,闹将起来,谁都不好看。” 孙夫人瞪了付霞一眼道: “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亲妹妹?你难道看不出来?吕简那样,定是你口中的五妹妹干的。她这样害人,咱们急得什么似的,独便宜了她?我倒要问问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付霞忍不住说道: “不是女儿向着五妹妹,若不是四妹妹想着害五妹妹,哪有今天的事?娘这又何必呢?刚若不是娘伤了大夫人的心,虽然四妹妹做出那种事来,大夫人本着还想着要帮咱们的。都是娘说错话,将大夫人给惹急了。” 孙夫人一听,气得就去拍付霞道: “你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我还不是为了你妹妹?她虽然做昨不对,可是五娘既然识破了,大可以跑掉,哪有这样陷害人的?那可也是她的四姊,又不是别人,她就不行为你四妹妹想想?吕简那样的人,也许是逼迫你四妹妹的呢?” 付霞不以为然的撇嘴,并不怎么认同孙夫人的话。 心下忍不住吐槽: 怎么付纹就没想过,付新还是她五妹妹呢。就是受人逼迫了,就不行跟家里人偷偷的透个话?害人的时候从没想过一家人,被人害了,却骂人家不顾亲情。 付霞心知孙夫人这是钻进了死胡同里,转不出来,多说无益。 于是,识趣的闭了嘴。 默不做声的跟着孙夫人,看她在付新哪儿能讨着好不。 付霞隐隐的觉得,付新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决不会像表面上,她们所认识的付新那般,笑盈盈的好说话。 付新也是个,付霞想,依她看,付新绝对是个面上和软,其实心里极有主意的主。 孙夫人见付霞不再出声,以为付霞被她说住了,“哼”了声,直奔回燕居去了。 远远的,就见回燕居的门,紧紧的关着。 付霞见了,仍是不死心的,想将孙夫人拉回去,说道: “大概五妹妹睡了吧,要不咱们明儿再来吧。正好娘也要好好想一想。” 孙夫人如何听劝? 让个小丫头上去敲门。 但是,开门的,却是丁婆子。 孙夫人一见,愣了下,转而想到,这是赵夫人一早就防着她了。 冷冷的笑了,孙夫人并不退缩,连客气都省了,直接对丁婆子道: “让开,我有事要找憨娘。” 丁婆子道: “四夫人好,本来四夫人吩咐,老奴应该让开。但大夫人吩咐过了,让老奴在这儿守着,谁来也不准放进去。再说这么晚了,五娘子也已经睡下了。四夫人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 孙夫人直接吩咐跟了她来的人,便就将丁婆子按在了一边。 任着付霞如何的拦,却也拦不住。 付霞隐隐感觉不安。 可是再怎么说,孙夫人也是她的母亲,她不能不管,也只得硬着头皮,跟在孙夫人身后,往回燕居里走。 进到院子里,纪妈迎了出去,冲着孙夫人行礼道: “不知道孙夫人深夜到此,有什么重要的事?” 孙夫人冷笑着说道: “我是她的四婶,好大的架子,我都来了,竟然不说出来接我?难不成,我还等着你们进去通传?” 付新已经一身睡服,从里屋走了出来,笑着冲孙夫人行礼道: “四婶婶好,侄女不知四婶婶会来,已经睡下,迎接得迟了,还望四婶婶恕罪。四婶婶里面请。” 孙夫人冷着脸,上下的打量了下付新,抬步往屋里走,却说道: “好大的架子。没想到,你竟然还能睡得着?” 五名边女听了孙夫人的话,面上都是变色。 这五个人,尤其以石鲁的脾气最为暴躁,已经怒目以视了。 仪罗连忙在后面,拉了拉石鲁。 孙夫人过了外厅,直接进到了付新的卧室里。 见里面床帐子放着,孙夫人上前,将床帐子撩开,果然见被乱放在床上,而裀褥有人睡过的痕迹。 孙夫人放下帐子,才坐到了地中案子边上的椅子上。 付霞歉意地冲着付新笑了笑,说道: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五妹妹,实在是不好意思。” 孙夫人不爱听了,喊了声: “三娘,过来。” 付霞怕孙夫人急眼,只得连忙过到孙夫人身边,挨着孙夫人坐下了。 付新一见着孙夫人来,便就猜着,所为何事了。 就见付新并不着急。 由于她院子里有小厨房,并一年四季,都有新鲜的水果。 所以,付新便就吩咐丫头,起火煮新茶,给孙夫人上时鲜的水果、点心。 孙夫人从坐到椅子上开始,便就不错眼的打量着付新。 付新既不着急,也不害怕。 一脸坦然地,任着孙夫人上下的,拿着冷眼瞧看。 终还是孙夫人忍不住,说道: “五娘的日子,可比我这当婶婶的,还要舒心。我哪儿,还不能做到要什么有什么呢。这个点儿,大厨房关了,想喝口茶,也都是冷的了。” 既然撕破了脸,付新也不想让着孙夫人。笑了笑,说道: “侄女也是借了广陵父亲,和董夫人的光了,要不然,想来也是享受不着的。” 付新的言下之意,你要是嫉妒,也去找你亲爹或是夫君、婆婆要去。 何必上她这来,跟着她酸。 孙夫人自然听出了付新的言外之意,气得变了脸,一拍桌子道: “付新,你别目中无人。” 付新冲着孙夫人微屈了屈膝,却是坐到了孙夫人下手的位置上。 她低头,拿起杯茶,慢条斯理的轻啜着。 好一会,付新才抬起头来,微笑着,对孙夫人道: “四婶来回燕居,就是为了说这些?” 孙夫人被付新的一系列动作,气得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 第三十六回 9(祈求) 听付新问,孙夫人惊醒了过来,才咬着牙道: “自然不是,我有话要问你,你可得给我实话实说。” 付新低着头,拿着茶碗盖,开回地在茶碗子上,一圈一圈的画着,瓷破瓷发出清脆的响声。 过了一会,付新低低的声音道: “四婶婶有什么话,尽管问吧,侄女儿知道的,定不会瞒着四婶婶的。” 孙夫人瞅着付新,目光里,满是怨恨,咬着牙问道: “吕简的事,是不是你让人做的?” 付新也不知道,吕简怎么了。所以一脸茫然,却又有些小期待的问道: “四姊夫吗?他怎么了?憨娘并不知道啊。” 孙夫人心里认定是付新让人做的,张嘴就要说道:“他” 好在付霞还算有理智,急忙说道: “娘、憨娘虽然不是大夫人亲生的,但从小到咱们家,也是照着大家闺秀养的,请慎言。” 珠丹手里,已经拿出一枚铜钱来,若是孙夫人真敢在付新跟前胡说,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好在付霞一说,孙夫人也恢复了理智,没有将那事情说出口。 其实付新是一心想要知道的。 所以,见孙夫人被付霞拦了话头,还挺失望的。 孙夫人终是说道: “我也知道,你四姊姊害你不对,可是你也不能那样害你四姊姊。四婶知这事定不是你亲手做的。你现在只将做这事的人交出来,四婶婶也就不追究你的罪过了。” 付新听了,觉得好笑。 孙夫人不追究她的罪过,她还想要追究付纹的罪过呢。 她何其无辜? 凭什么就要任着别人,来算计她? 付新沉下脸来,拿着冷眼瞅孙夫人,就像看一个敌人一样。 “四婶婶!”付新说话的声音,如三九天的冰雪一样的冷: “四婶婶也说四姊在算计我,如果四姊将我算计成了,那么,现在的我,会怎么样?侄女儿年岁不懂事,经的事也少。四婶婶能不能告诉我。要果真那样的话,我会怎么样?” 一个人,得多么的自私,才能像孙夫人这样,若无其事的,说出那样的话来? 付新的脸,都已经快要结了冰了。 孙夫人被付新的话,问得也是一愣。 顿了下,孙夫人嚅嚅地说道: “不是没有成功吗?” 付新被气乐了,不敢相信的瞅着孙夫人。 孙夫人终是气焰低了下来,低着头,小声的哀求道: “四婶也知道是你四姊姊做得不对,但现在闹成了这样,就算四婶婶求你了,就将那人交出来吧。我们也不要别的,只要将那个人交出来,将你四姊姊从中间摘出来就行。” 付新语气坚定地说道: “那人之于四婶,或许什么都不是。又或许,还埋怨她坏了四姊姊的好事。但之于侄女儿,却是救命恩人,再生父母。若是没有她,那么现在的我,只怕已经一丈白绫,以死谢罪了吧。” 孙夫人一听,又急了,好在付霞在边上拉着,孙夫人才不至于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但孙夫人脸上的怒容,已经显而易见了。 其实,孙夫人见付新平日里,总是笑盈盈的,又有赵夫人总是拦在付新前头,所以,一直以为付新软弱可欺。 这才敢趁着赵夫人不在,过来找付新。 以为吓唬几句,付新就会将所有的事交待了。 别说问她要人,就是让付新去认罪,她也是能办到的。 可是,她进来时,给付新一个下马威,想镇住付新,就失败了。 之后几次言语交锋,却都处下劣势之中。 孙夫人才恍然发现,付新原来深藏不露。 却是她,看走了眼了。 付新见孙夫人气鼓鼓的,瞪着眼睛,被付霞拉着,不说话。笑道: “让侄女儿大胆的猜一猜,四婶之所以这个点儿,不在四姊的院子里,与吕家人谈判,是不是一直像与侄女儿说的这些话一样,当着我娘的面,也说了类似的话,惹怒了我娘,所以被四叔给撵出来了?” 因为没想到,付新会猜得如此之准,孙夫人立时就僵住了。 付新将孙夫人的反应看在了眼里,不由得便就笑了,继续说道: “其实,要侄女儿说,从一开始,四婶婶就错了。” 孙夫人瞪着付新不说话。 付霞却是非常的虚心问道: “五妹妹聪明,能否告诉我们,我娘哪里错了?也好改正了。刚我娘一时性急,有对不对的,还请五妹妹多担待些。姊姊代母亲,向五妹妹道歉认错。” 付新瞥眼付霞,说道: “看在三姊的份上,我不与四婶、四姊姊一般见识。其实我也知道,四婶对于三姊的这门婚事,是不乐意的。对不对?我虽然不知道四姊夫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总之肯定不是好事,所以,四婶这是打算着,想让四姊与四姊夫离婚。” 付霞点头道: “正是呢,五妹妹说得再正确不过了,我们正是这样打算的。” 付新定定地瞅着孙夫人道: “其实,我想四婶出来了,应该事情就解决了。四婶婶也是关心则乱,又何必胡乱拉人下水?现如今,咱们就死咬住,是四姊夫行为有亏,再没有别的其余什么事,吕家又能怎么样?这是咱们家,人都是咱们的人。” 付霞似是听懂了,一脸的恍然大悟。 只是孙夫人还没听太明白,茫然地瞅着付新,不说话。 付霞已经接着付新说道: “只要咱们家里的人对好了口供,到时就死咬住吕嗯,咬住他就是发了疯,胆大包天,在妻子的娘家,干那种不是人的事,吕家人,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的。这事根本就互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什么五妹妹,都是吕家为了推脱的说辞而已。” 付新的脸上,满是失望。 为什么就没一个人跟她说,吕简到底是怎么了呢? 付新气得直想捶桌子。 可是眼前这两尊大佛没有送走,付新只得强打了精神,笑道: “四婶婶回去安心等着吧,只要四婶不拿话刺激我娘。我想我娘决不会眼看着四姊姊,再进火坑的。” ------------ 第三十六回 10(利益) 想了想,付新一笑,又说道: “毕竟我娘长着一颗人心。” 言外之意,很显然,付新说得却是孙夫人,没有一颗人心,而是狼子豺心。 人为己没有错,可却推着别人进火坑的为己,就不可原谅了。 付新自认为,她自到了付国公府,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付纹的事情。 现在付纹这样坑她。 孙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甘心这么从付新的回燕居出来。 可是,付霞已经看出,付新的面色非常的不好看了。 付霞担心,孙夫人再说出什么话来,将付新彻底激怒的话,跑去与大夫人说些什么。 大夫人是世子夫人,光身份上,就压着孙夫人一头。 要真是狠了心,将付纹送进吕家。 只怕,她们也就等着给付纹收尸吧。 吕简已经那样了,付纹进到吕家,就决没有活着出来的送理。 于是,付霞死命的,将孙夫人拉了出来。并开解道: “娘,你别再闹了,若你再闹,才真的是在害四妹妹。怎么五妹妹看出来的事,娘就看不出来?今天本就是四妹妹不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不能算计自家的姊妹。这要是算计成了,五妹妹还要不要做人?” 孙夫人却死死地咬住: “不是没做成?” 付霞都被气乐了,问道: “难不成,娘还想着做成了?娘以为做成了会怎么样?五妹妹身边的人,那是罗家从边关上派了来的。若真是成了,只怕四妹妹也是死路一条。我不长在娘家,也听得人说,五妹妹的婚事,可是罗公子自己求来的。” 孙夫人没出声,不服气,她自己的女儿哪里不好了,竟然比不过一个过继女。 付霞劝道: “为今之计,就像五妹妹说的,咱们什么也不承认,根本就没有四妹妹,联合着吕简那个畜生,一起算计五妹妹。就是那个畜生自己兽性大发了,在妻子娘家,做出这种乱人伦的事来。是他自己做的。咱们与是受害者,四妹妹一定要离婚,离了那个畜生。” 这时候,孙夫人才慢慢的明白过味来。 孙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付纹还没有睡。 她在焦急地等着结果。 见孙夫人和着付霞进来,一头扑到了孙夫人的怀里,问道: “娘、娘,怎么样了?五妹妹招了没有?娘,都是五妹妹害得我,娘一定要为女儿报仇。” 付霞听了,不禁胸中一股子的火,将付纹从孙夫人的怀里拉了出来,扬手就给了付纹个耳刮子,咬着牙说道: “你还敢说,若不是你先害人,又怎么会有今天的事出来?” 付纹捂着脸,满脸的泪。 孙夫人心疼的将付纹拉到怀里,怒道: “你打她做什么?” 付霞指着付纹道: “娘要是再这么惯着她的话,有得她受的以后。自家姊妹都害,现在竟然还不知悔改。难不成,按着娘和四妹妹的意思,四妹妹要害五妹妹,五妹妹就等着让她害,连反抗都不行?” 付纹和着孙夫人没敢出声。 而吕家那边,自觉得上了当。 付家这边迎亲完了,却就反了口。 于是大吵大嚷地,要去报官。 付宽沉着脸,冷笑着瞅着吕父、吕母道: “如果二位想要毁了你们的儿子,我们付家不怕丢脸。那就去报官。这事就是走到天边去,也是你们家里没理。在妻子的娘家做下这等事情,还想着诬蔑别人?二位可有谁能证明,有我女儿的份?如果你们吕家想要打官司的话,我们陪着。” 先一直昏迷的吕简,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心底,对付新的愧疚,随着自己变成这样,全数化成了恨。 本来,吕简这样,全是为了付悦。 上一世,最起码,他还曾经得到过付悦。 可是这一回,他是不可能了。 吕简躺在床上,恨得攥紧了拳头,恨得无以复加。 听得外屋里,吕家人和付家人的争执。 吕父、吕母平日里就是个利令智昏的人。 其实,死咬着付家,多少是不想给付悦的嫁妆而已。 他们不缺儿子,多多少少也心疼他。 但,这夫妻两个,更心疼的却是银子。 于是,吕简晃悠着站起身来,他现在脚低没根。 扶着墙,吕简走到了外间,阴沉着脸,扫视了下屋内的人,对着付家人道: “我同意与付纹离婚……” 吕父、吕母几乎是同时呼道: “儿子……” 吕简一摆手道: “但付纹的陪嫁东西,就当是对我的补偿。” 出了这种事情,吕简这时候,应该羞愧的不好意思出来见人才对。 瞅着吕简,好像在为别人的事,争取利益。 付宽、付由和着赵夫人,都不由得深看了吕简一眼。 就光这份脸皮,一般人就比不了。 付由当时就说道: “行!我们全不要了。” 吕家夫妻经过一个晚上的谈判,也看出来,付家要是真的耍起不要脸来,对他们并没有利益。 所以,见付家说不要付纹的嫁妆,但就没再出声。 天边露白。 吕简却是要在付家呆到开了坊门,才能出去。 于是,吕父、吕母扶着吕简重又回到了屋里。 吕父叹道: “你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能……” 吕简因着最近,在杨国忠面前得了脸,在家里也颇有些地位。 因此上,他的父母,也不敢十分给他脸子。 吕简躺在床上,冷冷的说道: “我今天所受的,定是要他们十倍还回来的。” 因着这里是付家,吕父、吕母听了,吓得左右的看了看,夫妻两个,也没敢接话。 默默地坐在了床边上。 倒是吕简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似的。 第二天,坊门一开,付宽请了几个保山,并长安令来,写了离婚书,双方签字画押,算是即时升效了。 吕简由着他父母陪着,回吕家。 付纹什么也不要,倒也不用去吕家拿东西了。 孙夫人也算是得偿所愿,所以再见到赵夫人和付新时,脸上总是讪讪的。 有心想要向付新认错,却又拉不下脸来。 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付纹安心的在娘家住下了。 ------------ 第三十六回 11(阻拦) 吕简是阳精不止加上惊吓,以至于受了损害。 身体躺两天,也就好了。 只是,每日早上,看着并不起来的身体某处,吕简的恨意,就有增无减。 以前,吕简总不相信,以为付新是装的。 眼前那个女人,拿着匕首,宁可死了剖心,也不忍心伤害自己的。 怎么能就将自己忘了? 他都没舍得忘。 但是,现在付新给忘了。 他不知道,自己认识付悦、付新是幸还是不幸。 现在的他,被恨给添得满满的。 吕简现在,已经不知道,他是恨付新忘了他。 还是恨付新给他身体,带来的伤害了。 于是,他能支撑着下地,便就让人备了马车。 吕简现在要出城。 他急切的要见倒付悦。 付悦早已经不在付家庄上,而是被吕简安排在了,城外的一处农家里。 离着付家庄上也不是很远。 付亮和付悦,都考虑到,付家庄上,虽然被付亮和柳姨奶奶把控住了。 但那毕竟还是付国公府上的园子,庄子上的人,还是与着国公府有着联系。 就怕不紧密。 正好后来吕简找上门来,于是付悦就跟着吕简走了。 吕简为付悦,在离付家庄不远处,租了一个一进的院子,又典了几个奴婢侍候着付悦。 大概是付悦生活得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只可惜的是,付悦却将这样的日子,送与了殚精竭虑的算计。 当看到吕简虚弱着进到了院子里,付悦冷冷地瞅着吕简。 付悦只一眼,就瞧出来,吕简这是失败了。 吕简自来怕付悦。 上一世,付悦给吕简的感觉,是那种小鸟依人。 直到死那一刻,他才真正的认识到了付悦。 原来,她是那样的有主见,那样的强势。 也许是爱一个人,这个人变成什么样,他都会爱。 所以,即使有着那样的记忆。 但付悦一拿那种小鸟依人的眼睛,只一瞅他,他的骨头就已经苏了。 可是,这一次,吕简见到付悦的时候,却没了往日里的那种好脾气。 付悦一肚子的怒气,吕简的脾气也不小。 典来的丫头婆子,只以为吕简是京上的某位官爷,而付悦则是被人养着的外室。 所以,见吕简黑着脸进来,吓得赶忙准备茶点等物。 在人屋檐下,付悦虽然瞧不起吕简,却也只得低下头来。 在面上堆了堆笑,付悦迎上前去,说道: “怎么这时候来了?也不怕别人看见?你那新婚的妻子怎么样,按我说得做了,她老实了许多吧?” 京城里闹成什么样,付悦呆在这小村子里,也是半点儿风声听不着。 所以,虽然猜着吕简诱惑付新的事,可能失败了。 却也是万不能想得出,付新手下做的局的。 就是付新自己,也都不知道。 只是当时付新肯跟着付纹走,是相信罗辉,相信罗辉给她的人而已。 若是付悦不提这个,吕简气色还好一些。 付悦的话一落,吕简进到屋里,沉着脸,吼那些个上茶点的丫头、婆子道: “都给老子滚远点儿,不准进到屋子跟前。” 村里的丫头、婆子本来就胆子小。 听了吕简的吼,都吓得急急忙忙的滚了。 她们是典过来的,又不是家生子。 谁没事也不往火头上撞。 付悦一见吕简如此,就拿出了上一世的温柔贤淑来,连忙给吕简倒了杯热茶,笑道: “谁给你吕郎气受了?怎么这样大的火气?喝口茶,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想办法就是了。吕郎一贯聪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吕简冷眼瞅着付悦,说道: “怎么,这会儿又觉得我聪明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坏了她的名声,还不是想你自己嫁罗辉?” 付悦眼珠子转了转,笑道: “我是想嫁他。但又不是我喜欢他,谁叫他有本事呢?若是吕郎比他的家业大的话,我就是天天给吕郎洗脚,也是情愿的。” 吕简虽然来的时候怒气大,但见了付悦之后,却就先自己消了多一半。 然后又自觉心虚起来,没敢将自己身体的事,学与付悦听。 只是告诉付悦,诱惑付新的事,失败了。 然后又美化了一下,他与付纹离婚。 付悦将吕简的话,也就信个一两层,其余的,也就全当风一样,在耳边吹过了。 可是,吕简对付新的恨,却是展露无余。 吕简咬着牙说道: “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要得到付新。” 付悦怔愣了一下,然后笑道: “怎么,换回一辈子,突然觉得她好了?” 吕简抬眼,看了眼付悦,冷冷的笑道: “你不是总说你在地府的时候,曾看过许多人的生册,你可曾看过我的?” 付悦笑道: “世人那么多,我哪能个个的看?不过是可着凤子皇孙,高门大户的看了些个而已。” 吕简转而嗤笑笑道: “也对,看了的话,吕简本人一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若是命定真那样准的话,就没有你我的现在了。你那个叔叔也是,既然他那样本事,你告诉他,也是我给你提个醒,她十六了,要是不想让她和罗辉成婚的话,快些想个办法。” 付悦冲着吕简笑道: “吕郎回去,就等着好消息吧。我们,已经开始做了。” 吕简奇怪地问道: “什么办法?” 付悦现在也十六岁了,出落得极美,微微一笑,就是吕简常看见付悦,都被迷得一晃神。 可是,美得如些不可方物的女人,嘴里说出的话,却也是极毒的。 付悦轻启朱唇道: “祖父死了,未嫁的嫡亲孙女儿,两年的孝是要守的。就是罗公子再怎么急,总不能让人考期嫁女。” 吕简呆愣愣地瞅着付悦,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听付悦说过,付亮有些本事。 可也没想到,能决定人的生死。 不由得吕简问道: “总不是” 付悦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转而甜甜的笑道: “怎么可以?想一个人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就是神仙也不可能这样随心。没想到吕郎两辈子,倒还是个天真的。” 吕简的心跟着颤了下。 但是,付新,他势在必得! ------------ 第三十七回 天灾人祸接踵至 堪笑天子喜无忧1(将乱) 唐皇晚年,越发昏聩,无心政事,却又好大喜功。 宠幸边将。 守边将士为了功迹,开始不断的主动出击,骚扰边境小国。 先天宝九年,南诏王阁罗凤带着妻子,谒见长云南新任长官张虔陀。 张虔陀见阁罗凤的妻子漂亮,竟然出言挑逗,阁罗凤未加理会,只是看好了随行的女眷。 张虔陀虽未占到便宜,便就又给阁罗凤多要礼物,私加贡品等,诸多的折辱。 阁罗凤大怒,但在人家地盘,也只得忍了。 待回到南诏之后,便就发兵攻陷姚州,杀张虔陀以泄恨。 可是大唐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不问原由。仗着兵多粮足,却觉得这是一次立边功的机会。 立即发兵征讨,没想到唐兵软弱,根本就不是南诏兵的对手。 却又败在了阁罗凤的手下。 阁罗凤冷眼瞧着大唐就将内乱,不过是有着个大国的外壳而已。 于是遂依附了吐蕃。 吐蕃封阁罗凤为赞普锺,号东帝。 事情闹到朝庭之,唐帝竟也不问原由,正赶杨国忠初登相位,也想弄些个边功以自勉。 于是,杨国忠开始游说唐帝,大批征兵,讨伐南诏。 南诏一用兵,守在与南诏相邻的罗洪父子,便就也跟着加紧操士兵。 董夫人便就想着,给赵夫人去信,看能不能让付新远嫁。 罗家派人去接。 可是还没等去,便就等来了,付国公去世的消息。 付新又要守孝二年。 对于急着当新郎官,看着跟前的韦贤、李演都当爹之后,直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罗辉也觉得,嫌付国公去世得不是时候,很不尽人情。 但是,罗辉还是觉得付国公去世的,不是时候。 太不是时候了! 就不行再挺挺? 董夫人知道罗辉的想法之后,气得将罗辉狠狠的大骂了一回。 但是,仪罗给罗辉的秘信,也跟着到了罗辉的手里。 可是,还未等罗辉有所行动,唐帝点了大将李宓为侍御史,剑南留后,领兵七万,号称十万,一路旌旗招展的直奔南诏而来。 罗洪也收到了朝庭的命令,让罗洪一路供给李宓粮草军费。 并辅助李宓攻打南诏。 罗辉看着他爹罗洪阴沉着脸,不由得说道: “爹爹打算怎么办?” 罗洪叹道: “虽然说南诏年年贡,并不曾背辱大唐。但既食君禄,就报君恩。也只得尽力而为了。咱们倒也没有什么,但李将军带五子,唉……” 罗辉无情的说道: “怕是有来无回了吧?儿子听得有人报说,李将军还未出征,就已经感觉要败,竟然连后事都安排好了。更何况李将军念着与阁罗凤有旧,但向来阵无父子。阁罗凤只怕未念着李将军。” 韦贤这时候说道: “依着我看,阁罗凤肯定会向吐蕃借兵。然后派弱兵与李将军的主力交锋,最后来个诱敌深入。现在只看李将军如何了。若他只是沿边镇守,缓慢图之还行。若是轻敌冒进,可就完了。” 李演却说道: “现在不是李将军要不要进,而是背后朝庭不许,杨宰相也不能容。” 罗洪默然。 罗辉却没有罗洪的那么多精忠报国了,看了眼他爹,说道: “儿子说句大不敬的话,这个时候,如果爹想跟着李将军同进退的话,儿子也不能说什么。但爹有没有想过,跟着爹出生入死的兵士的命?自古以来,兵家大忌,就是师出无名。现在皇昏聩,发无义之师,妄动兵革,爹要三思啊。” 罗洪久未言语。 六月李宓带兵入剑南,直奔南诏边境。 罗洪派人送去军需粮草,一面自己这边严密布兵防控,却没有派兵去增援李宓。 然后果然李宓兵到之后,先只是镇守,然而大唐连番诏书,催促李宓发兵。 终于李宓被坑于洱海之南,这一战,全军覆没。 可是,传到京城的消息,却是剑南大胜。 罗辉拿着那些信,给罗洪看时,罗洪终久久不语,终是叹道: “以败为胜,奸臣祸乱朝纲如此,我也只从末世看过。看来,百年大唐,真的是要乱了。” 再一次的,罗辉感叹付国公死得太不是时候了。 只是可笑唐帝听得剑南大胜,竟然大赐群臣,在宫中举办宴会庆祝。 付新守孝在家,但是付国公府的日子,也越发的艰难起来。 关中自春季开始,先是旱,到了夏季,却又淫雨不断。 国公府的庄子的地,本就是次等的。 再加年头不好,虽然还未到秋天。 但按季送来的东西,就已经接连的差着,一直送不来。 而街的米,却又开始飞涨起来。 皇见着天天下雨,也担心禾苗受灾。 这时候,宰相杨国忠,却让门下,将那禾苗长得好的,拔了两棵来,送到皇帝面前,笑称: “天虽降雨,但有圣人福荫,不至伤禾。” 就是这种明晃晃的谎言,当年英明神武,平灭太平公主韦氏之乱的唐皇,竟然就信了。 现在正是付国公的孝期,若是当时就分了家,显得太过无情。 所以,无论如何,赵夫人也得忍着。 忍着孙夫人和着付纹两个。 可是一想到,付纹和着孙夫人,自己倒了霉,就想拉着别人的动机,就觉得恶心。 就这样的人,将来有个登高踩低的,还能指望着他们拉你一把? 那简直是做梦。 因此,付宽接了国公爷的位子,赵夫人现在也是国公夫人了。 接手了整个国公府,那么日子艰难,第一个开始俭省的,就是孙夫人和付纹了。 丫头婆子,一切日用,全数减半。 现在是在人屋檐下,孙夫人也不敢吱声。 一切任着赵夫人处置。 可是付纹就不干了,因着她的嫁妆被吕这扣下,而孙夫人知感日子难过,付桐也大了,还要娶妻。 因此,花钱就不像以前那样的大方了。 付纹一心想过回未嫁时的日子。 又因为在她自己原来的院子里,吕简曾在那里过,所以,一直吵着要收拾新院子。 一来大夫人不同意,只说日子艰难。 ------------ 第三十七回 2(为吃) 再来,付国公未到二年,也不宜动土。 付纹闹也没用,就只得和着孙夫住一个院子。 但她已经大了,又出嫁过,怎么能与父亲同住一院? 好说不好听。 付纹冷眼瞧着,就她爹这一门子,省吃简用的。 虽然是孝期,但付新哪儿,却是想吃什么有什么。 虽然不至于吃肉,但,付纹曾偷去过付新的小厨房,那每日的菜,可是比肉还要好吃。 于是,付纹便就吵着,要与付新同住。 孙夫人都没敢跟赵夫人提,直接将付纹骂了一顿。 自付纹出家回到娘家之后,她一心所想的,就是当初她看好的是李演,是她的父母,非将她嫁到吕家的。 所以,她所受的罪,都是她父母给的。 她父母对不起她。 孙夫人深深的感觉到,她与付纹之间的隔阂。 付纹现在是打也不怕,骂也不怕。 说又不听。 整天拿着一双眼睛瞪人,好像全付家人,都对不起她似的。 见与孙夫人提了,要去与付新同住,孙夫人不但不帮她,还将她骂了一顿。 付纹也觉得孙夫人是指不上了。 要想改善自己的生活,还得自己来。 于是,付纹打着串门子的口号,打算着就赖在付新哪儿不走。 看着桌上的早饭,一碗粥、一个饼,一盒盐豆,一盘过了油的青菜。 付纹猛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 她倒要去瞧瞧,付新的早饭,是什么。 要是俭省,就大家一起俭省。 凭什么只她一个人俭省? 现在侍候付纹的,只有两个大丫头,里里外外,都要管着。 见付纹饭菜一口没吃,突然站了起来,其中一个,名芍药的丫头连忙问道: “四娘子怎么了?有事也先吃了饭的吧。” 付纹现在喜怒无常的,她的两个丫头很是怕她。 瞪了身边的芍药一眼,付纹冷冷地说道: “牡丹呢?她干什么去了?怎么,嫌弃我这儿不好,是去攀高枝去了?” 芍药小心翼翼地承着笑道: “回四娘子话,哪有什么高枝?牡丹姐姐先将四娘子的饭领了,去领奴婢的饭菜去了。现在家里平日没有盈余,要是领晚了,奴婢们就要饿着了。” 付纹哼道: “这也算得上饭菜?是给人吃的?什么叫没有盈余?这东西,我不吃。去五妹妹哪儿,我倒要瞧瞧,五妹妹吃什么。” 芍药一听,吓了一跳,才要开口劝付纹。 付纹两只眼睛一立,冷冷地说道: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法子跟个过继女相比?她是个什么身份?我再怎么的,也是国公府嫡亲的娘子,她不过是商女,我倒是要瞧瞧,她是不是跟我吃得一样。” 芍药一听,怕挨打,便就不敢出声了。 付纹抬起脚来,出了院子,直奔付新的回燕居去了。 其实付新的早饭,也不比付纹丰盛多少。 不过是一碗粳米豆粥,一盒油酥饼,一碟油闷豆、一盘炒鸡蛋,还有一杯牛奶。 付纹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回燕居,付新的卧室里。 付新正在吃早饭,并未吃完。 由于仪罗几个在耳房里在吃早饭,回燕居里的丫头,一时没有拦住付纹。 付纹竟没有等着通报,便就冲到了付新的跟前。 付新皱了下眉,面上就有些不大好看。 上次付纹害她的事,因着紧接着付国公去世,乱哄哄的,也就没有算。 之后孙夫人有意拉开她俩个,虽然同住在付国公府上,却是鲜有见面。 现在,付纹这样直直的冲到自己这里来。 一想起之前,付新自然就不高兴了。 抬头瞅了眼付纹,付新低下头,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饭,没答理付纹。 付纹一见着付新桌上的饭菜,又见付新理都不理她,伸手就去拿桌上的牛奶。 一只手,钳子似的,牢牢地将付纹的手握住了。 付纹抬头一看,原来是珠丹。 原来绣燕见付纹来者不善,像是来寻付新算帐的,怕付新吃亏。 所以,将在耳房吃饭的珠丹喊了过来。 珠丹一进到内室,就见付纹伸手去拿牛奶碗。 二话没说,珠丹上去便就将付纹的手,给牢牢地握住了。 付纹那点子力气,珠丹只用半成劲力,付纹就连动,都动不了了。 见自己的手被人下人拽住,往回抻了几回,都抻不动。 付纹大怒,骂道: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接我的手?放开,你个贱婢,放开我。” 芍药也吓坏了,想去伸手帮付纹。 可惜,石鲁也进了来,伸手只一拽,芍药便就给丢了出去。 珠丹也不理付纹,就那样死死的握着付纹的手腕,不松开。 付纹见付新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吃着早饭。 简直是怒火功心,付纹立时大叫道: “付新,你什么意思?竟然敢纵奴行凶?还不让她们放开我?” 付新放下手里的碗,从付纹的手边,拿起付纹先想动的那碗奶,喝了口,才说道: “那四姊姊也不让人通报,直接就闯进我的屋里,却又是想要干什么?” 因为喝了奶,付新的上嘴唇上,有一圈的奶印子。 纪妈拿了帕子,给付新擦嘴。 付新就又拿了个油酥饼,就着牛奶吃。 见付纹看着她手里的油酥饼,面露出欲吃之色,不由得叹道: “这是花生油做的,又酥又香。牛奶也是新鲜的,看着奶贩子挤的,听说熬了三开,起了奶皮子,果然香甜。怎么,四姊姊想要吃?” 付纹气得大叫道: “付新,你不过是个过继女,你凭什么享受这些个?这全应该是我的,是我的。凭什么你就一堆人侍候着,我就要住在我娘的院子里,就两个人侍候?付新,这一切全是我的。” 付新瞅着付纹,被付纹的这种理直气壮也逗乐了。 无声一哂,付新冷冷地说道: “就凭我是国公爷的嫡女,嫡长女。即使是过继的,但我是上了宗谱的。既然四姊姊这样不服气,去找大夫人说去吧。还有国公爷,看他们怎么跟四姊姊说。” 付纹被怒气冲昏头,一只手被珠丹握着,用另一只手,就要将付新桌上的东西,全数划拉到地上。 ------------ 第三十七回 3(问题) 边上的石鲁上去就是一脚,将付纹直接踢到墙上。 珠丹堪堪闪来,不乐意地说道: “你出手也不吱一声,幸好我躲开了,要是伤了我怎么办?” 被踢的付纹一时有点蒙。 她身边又没有个丫头,靠在墙边上,面上表情痛苦。 刚石鲁那一脚可不轻。 付新就那样瞅着付纹,并没有要说石鲁的意思。 她不是没有同情心。 只是,付新理解不了付纹。 付新想,这要是她的话,做出那种事情来,只怕这辈子也不再好意思见人了。 竟还能像付纹,没事人一样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就好像她付新欠了付纹的似的。 纪妈到底是上了岁数的人,赶过去,将付纹扶了起来。 付新平静的将自己的早饭吃饭,丫头上来收拾。 付纹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一把推开纪妈。 因为力气大,纪妈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了。 撞到了拿着托盘,想要将付新用过的碗、碟、盘子等,拿出去的丫头身上。 一时间,屋子里响起了碗碟掉到地上,碎裂和磕碰的声音。 付新连忙站了起来,抢步上去扶纪妈道: “纪妈,小心。” 好在付新扶得及时,纪妈才没有摔到地上,那一般磁碎片上。 付新已经怒了。 可付纹不等付新说话,她自觉吃了亏,不依不饶地跳脚就要去挠石鲁。 以前未嫁的时候,付纹虽然刁蛮了些。 但到底还有小姑娘应该有的矜持。 现在倒是将脸皮全都不要了,就如个泼妇一般,直冲着要去挠石鲁。 只是还未到石鲁跟前,石鲁只拿眼睛一瞪付纹。 付纹自己就先怂了。 于是转过头来,就要要去挠付新。 石鲁和珠丹自然不可能让付纹够着付新,两个人一齐出手,便就将付纹给按到了地中。 付纹嘴里大喊着: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婢而已。竟然也敢按着我?放开我,付新,你有本事就放开我……” 纪妈拽了拽付新的手。 虽说现在付国公府由着赵夫人撑权。 但现在还在孝期,一时分不了家。 若是将事情闹到了赵夫人跟前,赵夫人自然是向着付新的。 可是如何处置付纹? 处置重了,传出去不好听。 处置轻了,更涨了付纹的气焰。 纪妈的意思,付新懂。 于是,付新对丫头们说道: “去请四婶婶来,我倒要看看,四姊姊无故到我这儿来摔东西,四婶婶管还是不管。” 付新不着急,不着慌的坐回到了座位上。 并不让丫头们收拾地上。 付纹被石鲁和珠丹压着,半分动不得,嘴里却并不讨饶,依将付新是过继女的话,挂到了嘴上。 孙夫人听得女儿在回燕居里,只一想到付新身边几个边女,便就吓得飞也似的跑了来。 还未进房门,就听见付纹在满嘴的骂付新。 孙夫人羞愧得满脸通红,几步抢进屋里,一见付纹被人压制着,心头就软了下来。 那到底是孙夫的亲女儿,又觉得付纹可怜。 付纹一见孙夫人面色和软了,就猜着她母亲这是自觉对她有愧。 于是,付纹吵得更加的欢实起来,叫道: “娘、娘救我。娘,我再怎么的,也是咱们国公府上,正经的嫡女,她算得上什么?竟然在咱们家里,骑在咱们头上,吃香的喝辣的,娘……” 本来有些心软的孙夫人脸腾的一下子,青一下,白一下的,到底没舍得下去手,指着付纹骂道: “你现在是疯了不成?得着什么都胡吣。闭嘴、闭嘴。” 付新瞅了眼付纹,心下却是一动。 起身迎着孙夫人,付新笑着与孙夫人招呼道: “一大早上,就给四婶添麻烦,侄女实在是罪过。侄女也实在是不知怎么办好,一早上的,四姊姊就像疯了一样,到侄女儿这就要抢侄女的早饭,侄女实在是劝不动。” 嘴上虽然与孙夫人这样说着,付新的心底却在盘算着,付纹此行的目的。 按理说,虽然赵夫人恼恨孙夫人和付纹,将四房院里的丫头婆子全都裁剪了一半。 现在街面上米也贵了。 上头人全都省着,但付纹能吃多少? 就是俭省,总不至于差太多。 但就付纹刚进门的样子…… 付新想起来,芍药和牡丹都是跟着付纹去的吕家。 但…… 付新觉得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却又抓不住关键。 孙夫人连忙笑道: “憨娘别与她一般见识,她在吕家受了难,一时心情不好,四处寻着人打架。憨娘看在四婶婶的面上,别理她就是了。” 付新突然问道: “不知道四姊姊早上可吃了饭?” 付纹瞪着眼睛,怒气冲冲说道: “付新,你别假好心。你这边的叫早饭,我那叫早饭?就是以前老太君养的猫,都比我吃得好。” 孙夫人心下大急,经过这么些天,却也知道付纹是说不动的。 现听得付纹如此说,却也只是急得一面呵斥付纹,一面却对着付新讨好的笑。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仪罗几个这时候也都进了来。 听了付纹的话后,仪罗最先感觉出不对劲来。 因为回燕居里有小厨房,所以,并不去大厨房里领饭菜。 再说,对于付纹吃什么,也没过过心。 现听了付纹的话,虽然觉得付纹不可理喻。 但却也觉得不大对劲。 仪罗冲着付新微行了礼,转过头来,笑着对孙夫人道: “四夫人恕罪,容奴婢说句话。” 因是付新的人,孙夫人也是笑容满面的说道: “请说。” 仪罗问道: “奴婢斗胆,想问一问四娘子的丫头一些话,不知四夫人可否同意?” 付纹有些警醒地喊道: “你们又想给我安什么罪名?那是我的丫头,你没有权力逼迫她们。她们都是顶好的,跟着我从吕家过来。我在吕家受苦,也多亏了她们。” 付新瞅都没瞅付纹,对孙夫人说道: “四婶,侄女儿这个丫头可不一般,我看四姊这个样子,像是被人蛊惑了也说不定。就让仪罗问一问,兴许就能问出什么来呢?” ------------ 第三十七回 4(丫头) 孙夫人正踟蹰的时候,就听屋外面传来了赵夫人的声音,说道: “怎么这里突然这样的热闹?有什么新鲜玩意,也不说喊着我一声。” 现在赵夫人已经不是世子夫人,而是国公夫人了。 本来付宽继承爵位,是次第减等。 但付宽承爵的则子,正好赶上与大胜南诏的信一起,唐帝一时开心,额外加恩,让付宽同级承爵,并继承了封地。 所以,现在付宽依旧是付国公。 而赵夫人便就是国公夫人了。 孙夫人一听到赵夫人的声音,连忙就抢在付新前头往外迎。 但说话的工夫,赵夫人已经进到了屋里。 赵夫人既然将付新放到了心尖上,回燕居里的动静,也是时时关注着。 孙夫人和付纹闹成这样,早有丫头去给赵夫人送信。 赵夫人进到屋里,正好迎上孙夫人带笑的脸,道: “大嫂怎么就来了?” 付新上前,亲亲热热的喊了声: “娘怎么来了?” 说着话,挽上赵夫人的胳膊,偕着赵夫人一起坐到了床沿边上。 赵夫人瞅了眼付纹,用手戳付新额头道: “我不来,你要怎么办?” 付新笑着说道: “娘就看着吧,女儿这儿这么多人,能应付得来。” 赵夫人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对孙夫人道: “弟妹也坐吧。生了个好女儿,却也不是弟妹的错。” 孙夫人讨好的笑了,小心翼翼地凑到赵夫人跟前道: “大嫂别与四娘子一般见识,她一时鬼迷了心窍,我回去定好好教训她。” 付纹瞪着眼睛,十分不服气地瞪着赵夫人,也不打招呼。 孙夫人也没有办法,虽然也知道没什么用处,却仍是骂了付纹两句道: “见了你大伯母也不行礼,越发的不像话了。” 付纹抿着唇不说话。 赵夫人皱头紧皱着,面上却笑着道: “我进来时听说仪罗要问四娘子的丫头话?怎么,弟妹不同意?要我说,四娘子突然这样,十分的奇怪。还是让仪罗问问吧。兴许,就有什么误会呢?” 付纹一听,就又在边上喊着不让。 但她就是这样喊着,心下也明白,喊也是白喊的。 不过是做困兽之争而已。 孙夫人笑道: “我也正说呢,四娘子打从吕家回来,就性情大变,非常奇怪。只是那两个丫头是家里的,又是跟着四娘子去了吕家,应该最是可信的。” 赵夫人笑浅浅一笑,说道: “奇不奇怪,让仪罗问一问就知道了。她们边关上呆过的,问人还是有一套的。” 孙夫人不好再说什么,也只得点头。 仪罗出到外面,就见被掼到外面的芍药。 跟着出来的段奴、带素两个,二话不说,就将芍药带到了耳房里。 屋内,孙夫人瞅着被压着的付纹,颇为心疼,便就求情道: “我在这儿呢,四娘子虽然发了疯,但总不能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若就将她放开吧。” 付纹歪着头,瞪着付新不说话。 两只眼睛,就跟喷了火似的。 丫头进来,开始收拾地上的碗盘碎片。 待到全都收拾好了,付新才对石鲁、珠丹两个说道: “放了四姊姊吧,我也是担心怕四姊姊摔了,地上都是碗盘的碎片,受了伤,可就不好了。” 付纹的两只胳膊被石鲁、珠丹按得生疼。 有心想去挠付新,一见着石鲁、珠丹虎视眈眈地瞪在边上,终是忍了又忍,讥讽道: “我的丫头最是好的,有什么事冲着我来,难为她们算什么?她们平日里最是劝着我,说我现在不过是个,失婚寄居娘家的女人而已,让我处处低着头,让着你。是我自己不干,非要来的。” 屋内,除了付纹自己不觉得之外。 无论是付新、赵夫人,还是孙夫人,这时候,都听出问题来。 就刚付纹学的,这哪里是在劝人? 明明就是在拱火。 就付纹那脾气,如何听得人说这些? 可是,付新却又不明白了。 让付纹闹,是想她不痛快。 会是谁呢? 现在想想,当日吕简又为什么会害她? 一开始,付新觉得是付纹嫉妒她,所以联合了吕简来害她。 可是现在看来,又似乎不是。 付纹不像个始作俑者,倒像是被人当成了利刃。 不单付新低头沉默,就是赵夫人和孙夫人,都不自觉地感觉到,似乎是有个看不到的人,在背后操控着付纹。 而这个人,不像是吕简。 吕简本身,也像是被人利用的。 付新想到了前不久,付国公去世时,在国公府呆了几天的付亮,还有久未露面,下落不明的付悦来。 会是他们吗? 感觉到了付新情绪上的低落,赵夫人拍了拍付新的手,笑道: “你不用担心,不管她是谁,有娘呢,再不让她伤了你分毫。” 付纹看着,心下万分的嫉妒。 她不明白,凭什么她就嫁错了人,最终落得寄居娘家的下场。 而付新就能一直受着宠爱,一点苦都不曾吃过。 付纹看向付新的眼睛,满满都是嫉妒的火焰。 这时候,仪罗进了来,冲着众人行礼,道: “依奴婢看,四娘子是上了人的当了。四夫人就没注意过四娘子身边的人?” 孙夫人虽然心疼付纹,但这娘两个见面总是要吵。 所以,虽然住一个院子。 但后来,孙夫人连瞅都懒得瞅付纹,只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见仪罗问,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付纹倒是冷冷地瞅着仪罗,问道: “怎么,我就那两个丫头,你这个死奴婢,终于将也俩个屈打成招了?” 仪罗不为付纹的话所左右,只是淡笑着说道: “回四娘子的话,奴婢倒也不曾打她俩个。只是四娘子每日里与她们在一起,就没觉得她俩个有什么变化?” 付纹瞪着眼睛说道: “什么变化?她们个从小就侍候我,当然万事为了我着想。要说变化,也就是为我鸣不平。” 仪罗淡淡地一笑,说道: “可真是为了四娘子鸣不平。可四娘子知不知道,四娘子每日三餐,吃的全都是下人的饭菜。就是下人,也是外院下人的饭食。都不是内院丫头们的。” ------------ 第三十七回 5(付悦) 所有人都想到了问题所在。 可是付纹想到的,却是另一回事。 就见付纹瞪着大眼睛,一脸怒容地说道: “什么?你们也欺人太甚,我就是失婚在家,是个吃闲饭的。也不至于这样对我。竟然就给我吃下人的饭菜?也难为她们,打了饭菜来,就一脸愤愤不平的,原来你们竟然这样对我。” 屋内的赵夫人、孙夫人和着付新,再加上丫头、婆子,全都无语地瞅着付纹。 不明白,付纹怎么就能想到这个上去。 仪罗忍不住揶揄道: “依着奴婢看,四娘子是想多了。就是说现在日子艰难,断也不能省到四娘子的饭菜吃食上面去。” 孙夫人到底还是比付纹年长,却是反应过来,急忙地问道: “我还真没注意到平日里,四娘的饭菜。到底怎么回事?四娘的饭菜,怎么能领得和外院的婆子、丫头一样?到底怎么回事?问题出在厨房,还是那两个丫头?” 陪嫁的丫头,都是孙夫人自己亲自选的。 孙夫人自认为应该不会出问题。 所以,或多或少,觉得即使不是出于大夫人的指使。 也多半是低下人,想在赵夫人的跟前邀功,亦或是那狗眼看人低的奴婢们干的事。 屋里,不光仪罗听出了孙夫人的意思。 付新和赵夫人也都听出来了。 仪罗抿唇一笑,说道: “回四夫人话,奴婢刚差段奴去厨房里查看了,四娘子的饭菜,都是被着四娘子的两个丫头领走,一顿都没落下过。只是那两个丫头多管厨房要了份外院的饭菜,说是四娘子将老太君的猫要了来,养着呢。” 孙夫人叫道: “胡说,那猫在大夫人哪儿呢,她们不知道?” 仪罗看了眼孙夫人,淡淡地说道: “其实就是没有借口,不过是多要一份外院人的饭菜,又没有多少东西。四夫人觉得,她们会在意这些?” 付新皱着眉,问道: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有什么目的?谁指使的?” 仪罗瞅了眼付纹,转过头来,瞅着孙夫人说道: “四夫人当初将四娘子嫁进吕家的时候,是不是连同这两个丫头的卖身契,都给了四娘子?” 孙夫人惊叫了一声,然后捂着唇说不出话来。 她完全将这事给忘了。 仪罗了然地笑了,说道: “奴婢也不知道四娘子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将陪嫁过去的,丫头、婆子的卖身契,全都给了吕家。现在,留下侍候四娘子的人的卖身契,严格来说,应该都算是吕家的人了。” 出于什么目的? 不用问,孙夫人和赵夫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哪里是付纹乐意给? 根本就是吕家人,强要了去的。 看着付纹在家里横,在吕家,乖得跟只小猫似的。 既然她们的卖身契捏在了吕家人手里,那么,她们听命于吕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仪罗笑了笑,却说道: “奴婢听芍药说,她们的卖身契,实际上,是在六娘子手上。而她们这样做,也是受了六娘子的支使。” 听了这话,付新不知道怎么的,反倒将心放下了。 就好像一直担心的事,成了事实之后。 反倒就不担心了一样。 付新想起了最后一次,在粥场见到付悦时的情景。 这时候,付新才知道,原来吕简和付悦又搭在了一起。 可是,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付悦对她一直不肯放过? 付新无论怎么想,却也是想不明白。 付纹这时候,却突然叫道: “不可能,你们骗我,她们一直对我很好,怎么可能?你们是想将我身边的人全都换了,我好随你们处置,怎么样都行了。” 事实摆在哪儿,可是付纹就是不肯信。 付新也没有义务帮着付纹。瞅了眼孙夫人,付新淡淡地说道: “既然四姊姊信她们,就将她们放了吧。别说咱们要处置四姊姊的人,好像咱们欺负人似的。” 仪罗听了,一抱拳道: “是,奴婢这就让段奴将人放了。” 赵夫人没有意见,站起身来,瞅着付纹和孙夫人道: “闹也闹够了,要是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憨娘一会儿,还要去琪乐园学习呢。” 付纹闹了一早上,闹得灰头土脸的,却是什么也没闹着。 自己的早饭也错过去了。 本来,付纹还想闹。 可是一想到,付新和着赵夫人想要将她仅剩下的两个丫头,也要卖掉。 于是瘪了瘪嘴,跟着赵夫人和孙夫人身后,也出了回燕居。 芍药、被段奴抓来的牡丹,低着头,跟在了后面。 付纹好糊弄,但孙夫人可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芍药和牡丹非常的害怕。 她两个人的卖身契,并没有在吕家人手上。 而是落到了付悦的手上。 打从一开始,付悦就没有完全将宝,压在了吕简的身上。 付悦上一世,一直生活在付国公府上。 而自这一世,过继以来,又在付国公府上生活了这么几年。 虽然说连付新的边,都没有挨着。 但对于低下人的关系,却是摸得清清楚楚。 所以,当付纹嫁给吕简之后。 付悦便就让吕简,将付纹陪嫁丫头的卖身契,给了她。 然后,借着柳姨奶奶曾管过家,便就将这两个丫头的父母、兄弟们全数摸清了。 孙夫人给付悦当初挑陪嫁,自然全数都是可靠的。 是从她们孙家带来的丫头,配了付国公府上的管事的,生的丫头。 可是再是可靠,家里人也不全是一样的。 芍药的哥哥在外面,就是好堵。 欠了一屁股的债。 而牡丹则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付悦捏住了这两个人的短处,自然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更何况她们的卖身契,还捏在付悦的手里。 付悦是恨透了付新。 一时报不了仇,就是恶心,她也要恶心付新。 不能眼看着付新,悠闲的过日子。 孙夫人黑着脸,带着付纹和芍药、牡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进到屋里,便就让婆子把了门。 孙夫人看着付悦,指着两个丫头问道 “她们的卖身契,果然给了吕家?” ------------ 第三十七回 6(寻找) 付纹缩瑟了下,但只一想到,那门婚事,是孙夫人给她定的,强着让她嫁过去的。 而她所受的苦,又全都是因着嫁进吕家开始的。 但就又硬气起来,挺着腰板,梗着脖子道: “是,我窝囊,我无能。但凡我带进吕家的,我全都给了他们家。可是这怪我吗?要不是娘给我定这门亲事。定这么个不是人的人家,我乐意将自己的东西全数给出去?我倒是想不给呢。娘是想让我被他打死?” 付纹现在是拿住了孙夫人的软肋。 无论孙夫人说什么,付纹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 听了付纹的话,孙夫人果然立时气焰就下了来,心中有愧的流着泪道: “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当初瞎了眼,给你定了这么一门亲事,害了你。” 付纹绷着脸,一点儿都不为所劝。 孙夫人侧着脸看了眼付纹,收了眼泪,狠下心来,说道: “在你眼里,她俩个果然是好的?” 付纹还当孙夫人,被付新和赵夫人挑拨了,立时如炸了毛的猫似的,说道: “娘想怎么样?为了讨好大伯母,真的想要将我唯一剩下的两个丫头,也打发了?是!她们的卖身契的确不在我这儿,可是,她们一心为我,我知道。” 孙夫人瞅了眼付纹,说道: “娘就让你睁眼看看,她们是怎么对你好的。” 边上听着的芍药、牡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说来说去,她俩个不过是个奴婢而已。 就是没有卖身契,想要收拾她两个,也轻松得很。 付纹怒视着孙夫人,眼里全是恨,满满的恨。 孙夫人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疼。 那边,孙夫人跟着付纹掰扯那两个欺主之奴,而知道了事情根本的付新,也不得轻松。 付纹,付新并不放在眼里。 可是对于消失许久的付悦,付新的心情,可就不怎么美好了。 付新就觉得付悦,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甩也甩不掉。 而付悦消失了这么久,就像一个蛰伏在暗处,养精蓄锐,等着给她致命一击的敌人? 虽然还未见到付悦,可是付新的心,已经隐隐担心起来。 总觉得,付纹的事,不过是付悦给她的一个警告。 或是提示。 有付悦这么个蛰伏在暗处的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出来,给自己致命一击。 付新只一想,便就觉得如芒在背。 想了想,付新对仪罗道: “你对付悦了解多少?” 仪罗几个来时,付悦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罗辉既然派了她们来,该做的功课也都做了。 所以,仪罗对于付悦,还是做了一番了解的。 仪罗恭敬的说道: “奴婢头来时,小郎多少告诉给奴婢一些人,要多多提防。其中就有这们六娘子。奴婢听说她失踪很久了。” 付新点了点头,虽然仪罗没有细说,但是付新知道,大概的事,罗辉应该是都告诉给了她们。 看着仪罗,付新认真的说道: “你们能不能帮我把她找出来?” 仪罗想都没想,笑着说道: “应该不难。小郎说,当时若不是有事缠身,小郎不急着离京的话,找着六娘子应该不是问题。小郎曾跟奴婢说过,六娘子应该就在京郊,离付五爷远不了。” 付新点头说道: “那就有劳几位,帮我将她找出来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付悦隐藏了这样久,这一次露出行踪来,一定会做些什么。我们虽为姊妹,但她自小就对我不怀好意。这一次,只怕也是冲着我来的。” 仪罗并不多问,她们是罗辉派过来,保护付新的。 既然付新觉得付悦不安全,那么,就是没有付新的吩咐,她们也会将付悦处理掉。 到了中午,付纹那边传来了消息。 孙夫人带着付纹,找到了早上,牡丹领的正经付纹的早饭,还未来得及吃。 而大厨房,则将主人家的饭菜单子,拉了来,给孙夫人。 孙夫人就怕付纹不服气,是带着付纹一起看的。 芍药和牡丹则亲口承认了,她俩个被吕简送与了付悦的事实。 孙夫人忍不住部了,付悦住在哪儿。 芍药和牡丹说道: “六娘子只约了奴婢在外面见面,奴婢并不知道六娘子住处。在京城里,六娘子都是住客栈里头。至于其余的,就不知道了。奴婢就知道,六娘子和着吕郎子十分的熟悉。” 付纹到现在,算是彻彻底底的明白过来。 原来,根本就不是吕简看上了付新,这一切,都是付悦在从中捣鬼。 孙夫人这时候,忍不住劝付纹道: “往日里,我就劝你远着付悦点儿,你偏不听。你是个爆竹性子,她想难为五娘,总是给你拱火,你偏不听我的。这回可信了?” 付纹愤恨地低下了头。 孙夫人叹道: “我知道你还是不服气,并且一直恨我。娘也承认,是娘害了你。可是事已至此,你就是恨娘,也要依附着我们过活。你若是一直不改性子,我们活着呢,让着你。明儿你弟弟娶了媳妇呢?弟媳妇的脸子,你怎么受?” 见付纹的脸色有所松动,孙夫人又说道: “你跟娘说个实话,你是想着在家里呆一辈子,还是将来找个好人家,再嫁了?若真报了跟着娘呆一辈子的心思,你现在忍不了五娘,将来弟媳妇的脸子,如何忍?” 付纹低下头,不说话。 但看样子,是将孙夫人的话听进去了。 孙夫人又继续说道: “名声这种东西,只要坏了,再立起来,可就难了。好在姓吕的在咱们家里,干了那种事情,就是离了婚,于你也还算没坏了名声。你伯母也是个厚道的,咱们娘俩个闹了那么一出,你伯母到底还是留了情面,没有到外面乱说,坏了你的名声。” 睇了眼付纹,孙夫人又继续说道: “娘刚问你的话,你好好搁心里想一想。现在家里也乱,你又心浮气躁的,看谁都不顺眼。要不然,娘安排你到城外的修济院里,为你祖父、祖母祈福,安心住几天,将自己日后的打算,想清楚了,告诉娘。” ------------ 第三十八回 盛世繁华如烟火 一朝散尽满头灰1(将乱) 天宝十四年,关于安禄山要反的谣言甚嚣尘上。 可是在家守孝的付新,自然感觉不到什么。 付纹也被孙夫人送去了城外的修济院,满付国公府,上下都捧着付新。 又有仪罗几个在边上,保护付新。 真是连只苍蝇,轻易近不到付新跟前。 付新现在过得日子,极为舒心。 而朝堂离她,又太远了。 但是罗辉专设了个书信使,就为了给付新送信,收付新回信方便。 而罗辉给付新的信,付新却是看到了心里。 罗辉那样言之灼灼的说,天下将要大乱,让她早做准备。 若是真有个风吹草动,就南下去找他。 付新心下没谱,毕竟太平日久,对于兵革之事,也不过都是传说而已。 思来想去,付新没敢去与赵夫人说,怕吓着她。 在细读了罗辉的信之后,付新先将仪罗喊了来。 仪罗比另四个边女有计谋,平日里,付新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只要问了仪罗,仪罗都能给付新解决了。 就像之前,付新让仪罗帮着找出付悦的下落。 没用多长时间,付罗便就将付悦住在哪儿,平日都跟谁来往,摸得一清二楚的。 并且,仪罗才来京城多久,竟然就已经收买了不少的人手,石鲁和珠丹两个,将那些人全都训练好,用起来也方便。 付悦的周围,仪罗没用付新吩咐,就已经安插了人手,时时的监控着付悦、吕简,还有付亮母子。 而国公府里的高姨娘,仪罗也让人盯着。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付新也发现,罗辉给她派过来的人,各有所长。 本着对罗辉的信任,付新有什么难事,就爱与仪罗商量。 仪罗进来,冲着付新行礼道: “五娘喊奴婢来,是有事吩咐?” 付新让屋内的人出去,并让纪妈、绣燕看着门。 罗辉给付新的信,付新自然不能拿出来给仪罗看。 实在是因为罗辉给付新写的信,除了说了些时事之外,太过腻歪了。 所以,付新见人都出去之后,笑着说道: “你坐,我有些事拿不定主意,所以喊了你来,咱们商量一下。” 其实,仪罗也已经收到了罗辉的信。 让仪罗早做准备,一但京城乱起,带着付新赶紧南下去找他。 所以,大概也能猜着付新找她所为何事。 仪罗告了罪,坐到椅子上,笑道: “五娘子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定当尽力而为。” 付新斟酌了一下,说道: “你以前在边关,自然知道的比我多。你看现如今天的时局如何?不能……” 停顿了下,付新一咬牙说道: “不能真的就乱了吧?安将军,真的能造反?我听说,他的长子,可还在京师。” 仪罗了然地笑了,说道: “既然五娘子垂问,那奴婢少不得要实话实说。依着奴婢看来,小郎虽然远在南边,但对于朝局的把握,应该还是非常精准的。安将军羽翼丰满,叛局已定。现在满朝文武,也只有皇上不相信了。” 付新认真的听着,并不出声。 仪罗继续说道: “其实,依着奴婢的猜测,安将军之所以还未反叛,应该是深觉皇上对他恩重,他想等着皇上过世之后,再行反叛。其实也不见得是他情重,不过是那时候,国丧朝乱,有机可乘而已。” 停顿了下,仪罗又说道: “但是,就奴婢冷眼瞧着,宰相不想等。似是要激反安将军,以取信于皇上。更何况,宰相大概也急于建功树业以立危吧。” 付新沉默了会儿,说道: “就是打起来,边范阳到长安,路途遥远,关隘重重,应该不至于就打到长安来吧?” 仪罗摇了摇头,说道: “现在的形式,军队是外重内轻,边将权力过大。而天下太平日久,内镇臣子全都久怠兵势,奴婢只怕,到时叛军所过之处,各城守忘风而降。” 抿了抿唇,仪罗劝道: “依着奴婢说,五娘还是与夫人商量一下,早做准备吧。偏不巧,现在是老公爷的孝期,想要离京南下,也不行。” 付新没再出声的沉吟了会儿,就又问道: “付悦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仪罗拿出个册子来,递给付新道: “奴婢将六娘子的每日动向,都记录成册了。奴婢看着,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四娘子去了修济院的第二天,六娘子也去了一回。说得话,不外乎就是挑拨四娘子,让四娘子回来,给五娘子添堵。” 付新一听,不由得问道: “四姊怎么说?” 仪罗撇嘴嘲笑道: “大概是上次四夫人说得话,四娘子听进去了。这一回倒是没理会六娘子,任六娘子说破了嘴,四娘子只是认真虔诚的理佛。倒是十分认真的,为着老付国公、武老太君祈福。六娘子见说不动四娘子,也只得气哼哼的走了。” “只有一样!”仪罗皱了皱眉,一副欲言又止。 付新知仪罗不会隐瞒她什么,既然没说,肯定是吃不准。于是问道: “一样怎么了?你说来听听,拿不准也没事。” 仪罗说道: “奴婢就是觉得六娘子有些奇怪,她好像是知道要天下大乱似的。最近让那几个典来的婆子、丫头买米买面的屯着,他那院子里,一共多少人?哪里一时吃那么些了?还有五爷也是,最近倒是见他和着荣义郡主府的主管,来往密切。” 由于丧期未过,不宜分家。 况付亮二十好几,还未娶妻,也不好就这样将付亮踢出国公府。 但是,国公府里,正经的婆婆早没了,赵夫人自不能容一个柳姨奶奶,压在赵夫人头上,作威作福的。 所以,打算着,等明儿付国公的孝期一过,她这个长嫂就出面,为付亮说门亲。 然后分家出去,至于柳姨奶奶,便就往庙里一送。 又或是跟着付亮生活。 想留在付国公府,那是决无可能的。 因此上,付国公发了丧之后,便就又将付亮、柳姨奶奶打发回庄上去了。 赵夫人本着,只要付亮和柳姨奶奶不闹腾,她就当这娘俩个不存在的态度,也就不闻不问。 ------------ 第三十八回 2(准备) 他们在庄上,倒也落得个自由自在。 付新有些不明白了,说道: “若是安将军真的反了,那皇上第一个要杀的,便就是安太仆了。他这时候与他们家往来密切,定是有诈。” 仪罗皱着眉,说道: “奴婢也弄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这位五爷,处处透着古怪。平日里白天也不出门,做什么事,都要在晚上,神神秘秘的。派去的人,不止一次说,听见五爷自己一个人,在房内自言自语,十分骇人。” 对于付亮,付新倒没有多少关心。 只知道,付亮与付悦走得非常的近。 而付悦当年能进付国公府,也是付亮功劳颇多。 但是,对于天下大乱的事,付新却是真的上心了。 既然罗辉在信上说了,而仪罗分析得也都在理。 现在皇上老迈,谁可知道什么时候天下大乱? 于是付新让仪罗将绣燕和纪妈喊了进来。 当看付伟送付新上京上,京上给付新傍身的生意,正是绣燕、纪妈的家人在打理着。 她现在为付国公守孝,走不了。 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绣燕、纪妈的家人,跟着她死守在京城了。 可是,又不能跟她们说,天下要乱的事。 要是传了出去,还没等安禄山反叛,只怕传到皇帝哪儿去,先治她个妖言惑众的罪,就够她受的了。 于是,付新想了想,便就拿她将来要嫁给罗辉,去边关上当了借口。 让绣燕和着纪妈的家里人,将东西市的生意结束了,带着钱财,先一步去边关上等着她。 要是选下生意,倒是有几分要逃路的意思。 付新担心绣燕和纪妈不同意,所以才故意叮嘱他们,带上钱,留着将来在边关上用。 然后,还可以在边关上做生意,当本钱。 付新对仪罗说道: “你派些人,一路护送他们去边关上找罗公子,但经过广陵时,一定找到我父亲,看看我祖母如何了。” 付伟已经有一年多未进京了,付新觉得,她祖母周氏,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惜她祖母那般的爱她。 付新长叹了口气,停顿了下,才又说道 “若是我祖母还健在的话,就带着一起去。若是没在了,一定一定要将我爹对到边关去。就说我也要去边关,与他团聚。” 仪罗点头道: “奴婢让带素带队人,护送他们去边关,一定不辱使命。” 付新又想到了武琪,转而说道: “国公府别人走不得,武姑姑却是可以的。一会儿我就去找武姑姑,让武姑姑跟着你们一起去边关吧。” 吩咐完,付新站起身来,说道: “我去武姑姑哪儿,你也快点儿去安排吧。” 因为知道就是让绣燕和纪妈走,她俩个也不会答应。 所以,付新提也没提。 武琪与赵夫人交好,但自武老太君去世之后,住在琪乐园里,却也总是莫名的心虚。 要不是还教着付新,武琪早就想离开付国公府了。 付新与武琪多年的师徒关系,对于武琪还是颇为了解的。 所以,付新也没与武琪提什么天下将乱的事情,只是明儿出了孝,她要与罗辉完婚,将要出嫁边关,问武琪是否乐意与她一起生活。 武琪喜欢付新,自然乐意。 于是,付新借机说道: “那正好,我打算着要送纪妈、绣姨的家里人先去边关等着,不知武姑姑愿不愿意同行,先去边关上住着?而且秀姊也在边关上,听说秀姊生了个女儿,武姑姑正好帮着教育下,也省得学得跟秀姊一样没有规矩。” 武琪一听,多年来平稳的心绪,倒是生出些波澜来。笑道: “这自然是好,不知道几时起程?” 付新笑道: “本来我倒是不急,只是带素正好要回边关有事,也好一路上照顾你们,越快越好,陈叔那边收拾好了,就起行。所以,武姑姑也要快些准备才行。” 武琪笑道: “我一老婆子,没什么好准备的。一没家眷,二没财产的。定哪日起行了,通知我一声就行了。我只要跟你母亲告个别就行,别人,不怎么来往,倒也没什么离情。” 说完,武琪深瞅了眼付新,又问道: “你与武姑姑说实话,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才这样急急的要让人全离开京城。要不然,就是你嫁到了边关上,京上的生意也不至于就关了。不说有你母亲吧,你难道以后就不回京了?” 付新一听,才知道,原来谁也不是傻子。 勉强地笑了笑,付新解释道: “我不与武姑姑说实话,是怕武姑姑不信我的话。我虽然不怎么出去,但多少听到些流言,所以想着左右都要嫁到边关去,不如就将身边的人都带着。明儿要是可能,就是国公爷和夫人,我也想带着去边关上。” 付新虽然没将话说透,但武琪可不是内宅里一般的妇人。 怎么说,她也是出自宫里。 对于时政,只要她想知道,自然就有自己的一些方法。 所以,关于安禄山反叛的事,也略知一、二。 正是因为多少知道些,付新突然问她乐不乐意去边关上,她才会多心地问了付新一嘴。 听了付新的话后,对于付新能想着自己,心下颇暖。 武琪心想:到底没有看走眼,是个感恩知报的。 付新从琪乐园出来之后,便就直接去了延居里,找赵夫人。 赵夫人虽然成了国公夫人,由于付国公没有过二年,所以,赵夫人并没有搬到延居去住。 仍是住在了以前的延居里。 别人都还好说,编着谎话,让人去边关上等她。 只是赵夫人,再没有放着家不呆,跟着女儿去到边关的道理。 所以,付新思来想去,决定和着赵夫人说实话。 再说,也看看赵夫人的意思。 赵夫人正低头看着帐册,现在年头不好,米价大贵,付国公府简直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每日里,赵夫人都在变着法的,想着怎么简省才好。 见付新进来,赵夫人抬起头,笑着招呼道: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想娘了?快过来,等娘看完了这一点,咱们娘俩个好好说说话。” ------------ 第三十八回 3(说明) 付新坐到了赵夫人的身边,看着赵夫人认真的,一页一页的将一本册子看完。 她自九岁进到付国公府,到今年,十六岁,一转眼,便就七年过去了。 付新想到了初入府时的惶惶不安。 虽然中间,赵夫人也曾动摇过。 但付新不怪赵夫人,只能说付悦太会迷惑人了。 但是自过继了她之后,对她比过亲生。 付新记得,她刚进府那会,赵夫人的头发还没有这般的白。 现在,两鬓,已经是灰白色了。 眼角的皱纹也比往年多了许多。 虽然付新没有掌过家,但是在付国公府住了这么些年,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也许在几看前,付国公会就已经入不敷出了。 然后这几年,又是丧葬、又是嫁女儿的。 银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 而庄田产,又连年欠收。 国公府又没有可挣钱的辅面。 付宽又是个只知道花钱,不知道挣钱的主。 三个儿子,也没什么大的出息。 而四房却是一心的捞好处,留着日后分家当做自己的私产。 付亮和柳姨奶奶也完全只是消耗,半分贡献没有。 赵夫人又不肯用付新的银子,独自支撑着付家。 其中的艰难,心酸,肯定不足为外人道。 付新一面心疼赵夫人,一面,却又不知道怎么跟赵夫人说,要天下大乱的事。 她怕吓着赵夫人。 合帐册,赵夫人见付新直愣愣的瞅着她,笑道: “憨娘来这儿找我有什么事?怎么这样瞅我?” 付新见赵夫人不再看册子了,不禁靠到赵夫人身,轻声说道: “没有,女儿就是看娘这样劳累,实在是心疼。现在大哥的病也好了,大嫂也是世子夫人。娘为什么不让大嫂帮着娘,打理府内的事呢?” 赵夫人心下叹息。 哪里是她不想让大媳妇楚氏帮着她,打理府中庶务? 主要是楚氏嫁进来这么些年,一直没有管过内务,又出身于小家庭,根本就管不了付国公府。 赵夫人也曾让楚氏试过几回,但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赵夫人没法子,还得自己亲力亲为。 不过是让着楚氏,从旁协理一下。 赵夫人每日光教楚氏,就要占去大半的时间。 每每想到此,赵夫人就觉得比她亲自管理,还要累。 希望是她们杞人忧天吧? 付新一面在心里默默地祈盼着,一面却又想到,万一是真的呢? 她们不早做准备的说,万一是真的,到时怎么办? 付新抿了抿唇,直接说道: “娘,女儿有些话,想要跟娘商量,只是,娘别以为女儿疯了。” 赵夫人见付新说得特别的郑重,还以为她出了什么难事,连忙问道: “怎么了?你直接和母亲说就是了,什么疯不疯的?咱们娘俩个,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付新瞅了眼边的丫头婆子,说道: “娘可不可以将人都打发出去?女儿的话,只能单独与母亲说。” 付新到了国公府这么些年,还从没提过这样的要求。 赵夫人立时警觉起来,将屋里的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并让丁婆子守着门。然后问道: “她们全都出去了,你有什么话对母亲讲的,说吧?是不是你四婶又说你了?” 赵夫人所能想到的,也就这个了。 现在付国公府虽不济,但掌家人是赵夫人。 除了送走付纹的孙夫人,或许心气不顺,背着赵夫人,去妹付新的晦气外,赵夫人实在想不出别的来。 付国公府里,都知道付新在赵夫人心里的位置,谁敢对付新无礼? 付新摇了摇头,头靠着赵夫人,语气有些迟疑地说道: “娘,爹爹丁忧在家,应该也见外客吧?” 赵夫人不知道付新为什么突然想起说这个来了,不由得问道: “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你爹丁忧在家,自然是少见外客,但你舅舅、舅爷这等实在亲戚,还是见得。怎么了?” 付新看了眼赵夫人,说道: “爹没跟娘说些朝堂的事?” 怎么可能没说? 现在,满朝下,即使是路人,都在说安禄山准会反叛,只不过皇帝不信而已。 不过是付新不出门,所以没听说而已。 赵夫人瞅着付新,问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付新抿了抿唇,狠下心来直接说道: “娘觉得……大唐乱得了不?” 其实赵夫人也不知道,但仍是打起精神,安慰付新道: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你别听她们的,大唐国盛民安,太平日久,哪就能说乱就乱的?虽然说边关可能有些不安稳,但,层层屏障,决不会乱到长安来的。乖女儿安心呆着,明儿出了孝,你就要与罗公子完婚。没事的。” 付新现在又不是小孩子,赵夫人说没事的时候,半点儿底气全无,付新如何听不出来? 想了想,付新说道: “娘,万一呢?万一乱了怎么办?大唐太平日久,无论是平民还是官员,都久怠兵事。女儿只怕,如果乱了,从边关打到长安,一路的官民,望风而靡。” 赵夫人如何不担心? 不过是怕付新害怕,强行安慰她,并安慰自己而已。 赵夫人再怎么能干,也不过是内宅妇人,大难来了,又能如何? 她只希望,再怎么乱,也打不到长安来。 因为长安有皇帝,皇帝总是怕死的。 但也正是因为有皇帝,叛军也会将兵锋直指长安。 赵夫人没说话。 付新坐直了身子,瞅着赵夫人道: “娘,现在咱们守孝,不能动,但要不要提前做些准备?” 赵夫人一听,愣住了,说道: “如何准备?这种事情也只能是到时候再说,现在准备什么?怎么准备?若不是守孝的话,倒是可以到外面躲一躲。但若真是乱了,哪里又能安全?躲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的?” 这么说着,赵夫人脸,满是担心。 付新问道: “那舅舅呢?舅舅没说怎么办?” 赵夫人平静的说道: “你舅舅已经让你外祖母带着人,这几天起行,偷偷回老家。只你舅舅有官职在身,不便离开而已。” ------------ 第三十八回 4(谈开) 付新想了想,提议道: “娘,照这样说来,京城里,偷偷离京的,不在少数?” 赵夫人摇了摇头,叹道: “据我所知,偷偷将家眷弄走的,只几家而已。多数人还是相信即使有兵戎,长安之外,多重屏障,应该打不到长安来的。” 可是,赵夫人不知道的,却是有那与皇上支近的,就是明知道长安危险,为国之向争,将来外兵来入,必定先争东西二京。 但是,却也不敢往外弄家眷。 若是让皇帝知道了,只怕不用等乱兵入长安,皇帝就先要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付新拉着赵夫人的手道: “娘去与爹爹商量商量,既然舅舅老已经让外祖母带着家里人,回老家。就说明,长安可能真的会危险。不若咱们也先行想个办法吧。” 赵夫人摇头道: “我和你爹商量过了,现在正是你祖父丧期,咱们家,怎么动,都会非常的扎眼。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真到了眼前再说了。” 付新不赞同地说道: “娘,话不能这么说,虽然古语,车到山前必有路,但总是准备到前头,事到临头,才不至于慌乱。娘,爹有没有说,万一长安真的乱了,咱们往哪儿逃?” 赵夫人摇头道: “没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付新面上一红,但又一想到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 于是就又抬起头来,付新眼睛清亮的说道: “女儿觉得,若果然天下大乱的话,不若去投奔罗辉的好。女儿仔细考虑了,战乱无秩序,民众中有那平日不怎么老实的,这时候,三五聚成堆,定会趁火打劫。咱们家又没有那护院家丁,又多女眷。若真到那个时候,只怕难于自保。” 赵夫人一听,不由得用另样的眼光看付新。 付新在赵夫人心里,一直是憨憨弱弱的,应该是受人保护的。 现在这时候,竟然能分析出,她都没想到的事来。 赵夫人真的对付新,刮目相看了。 但是,赵夫人又有些担心。从长安到南边,路途遥远,若真的乱了的话,怎么过去呢? 赵夫人这么想着,就将疑惑问了出来: “你说得倒是非常有道理,只是咱们到时候,就是想平安过去,也是个问题。” 付新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道: “这个娘就多虑了。女儿已经让陈叔将京城的生意关了,刚也去过武姑姑哪儿,武姑姑也答应跟去边关。娘不若先收拾下府中的钱财,能带走的,都收拾了,然后让着大哥、大嫂带着钱财,先行到边关上去,等着咱们。” 一听说付琏和楚氏要走,赵夫人刚要说话。 付新笑道: “娘不用担心,大哥这么些年,身子一直不好。虽然说现在毒已经从身体里清干净,但还是要养的。若是让大哥装几天病,咱们找个巫医来,就说大哥与祖父忌日相冲,当然是祖父重要。大哥外出躲避,大嫂自然要跟着去侍候。到时候出京,再自然不过了。谁会怀疑?” 赵夫人听了,不由得一把将付新抱住道: “我的儿,都亏了你,要不娘再也想不到的。” 付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 “女儿又笨,又没什么力气,要真到了那时候,怕保护不了娘。所以,想着咱们事先准备了,到时候咱们轻装着跑,一来不用担心半路被抢,再则也容易走些。而到了边关,咱们虽然说是远道投奔,却也不用罗家接济,不过是想寻一片安宁而已。” 赵夫人养了付新七年,似是头一回认识付新一般。 上下的打量着付新,连连点头。 付新被看得直不好意思,继续又说道: “若果然是动乱年代,女儿读史书的时候,曹操的爹带着重金逃命,最终被贪财的张闿给杀了。可见带财物逃难,十分危险。所以,女儿觉得,还是先让大哥哥趁着现在,天下还算太平,跟着带素一起,先咱们一步去南边上。” 见赵夫人没有异议,只一个点儿的点头,才又继续说道: “到时个,等咱们去,大哥已经在那边安顿好了,咱们只要过去,就有房子住,又不用麻烦罗将军。亲戚走动起来,娘也不会觉得低人一等。” 赵夫人心悦诚服地说道: “可不是这个理。亲戚再好,若是叨扰多了,也会烦。别人不说,你看看四娘,还是一家人呢。出嫁离了婚,再回娘家,别说咱们,就是四夫人,待她也不如从前了。” 活到五十多岁,赵夫人还从未像现在这样,佩服过一个人。 赵夫人决没想到,平日里,看着安安静静,从不惹事老实的付新,心思竟然如此的缜密。 其实也也非常的好理解。 付新自小过继到付国公府,到底不是自己的家。 虽然说过继与亲生无异,但付新对待付家人,就是赵夫人都算了,不管是不是有意的,都会多一份小心。 再加上付新天生文静,自然观察力和心思,都比别人要细。 付新平日里,又与赵家舅舅看了许多的书。 再加上罗辉信里说得,又跟着仪罗分析了半天。 虽然说赵夫人比付新年长,但内宅妇人,见识到底有限。 要是在内宅里,玩个手段还行。 真出了宅门,可就不行了。 可是,付新突然想到了付悦和付亮。 若真是乱了的话,这两个人决留不得。 付新瞅了眼赵夫人,抿了抿唇,终是说道: “女儿总觉得,若真的乱了的话,五叔叔会对咱们不利。还有六妹妹也是。” 自来嫡庶没有感情特别好的。 尤其是庶出,总觉得自己不平衡,对嫡系是天生的仇恨。 赵夫人也知道付新身边那五名边女不简单。于是说道: “你派人盯着付亮,若真的乱了,你也别管什么五叔叔不五叔叔的,你对他仁慈了,他却可能要了咱们的命。只是这事,你也别跟你国公爷提。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弟弟,他可以装着不知道,却不可以当着他的面,将事情点破了。” ------------ 第三十八回 5(又跑了) 赵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着狠戾。 不是她无情,只是若到时候,付亮真起了什么坏心,跟着遭殃的,却是付家一大家子。 付新与赵夫人想得,一般无二。 只是怕付宽哪儿不好交待。 当然,即使赵夫人不发这话,付新也会叮嘱仪罗,若付亮真有什么动静,就将付亮弄死,以绝后患。 付新想,到时候兵荒马乱的,付宽应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就是有那心,也没那力量。 不过是先和赵夫人通个气,到时候,尤一付宽问起来,也好搪塞而已。 听了赵夫人的话,付新点了点头。 赵夫人却又问道: “你找着付悦了?” 付新也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上次四姊的事,猜着有人在背后捣乱,仪罗去查,发现是她在背后捣鬼。而且她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与吕简好像狼狈为奸。” 一担起付悦,赵夫人自然就想起以前来,气便就不打一处来。 然后不由得就担心起付新来,说道: “她现在在哪儿?你两个毕竟是亲姊妹,要是你下不了手的话,娘帮你。依着我看,她对你的恨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大,不若现在就将好给收拾了。也免得,夜长梦多。” 付新低下头,沉思了片刻说道: “我只是怕我爹心疼。她于我是仇人,可是于我爹却与我一样,同为女儿。” 赵夫人自然知道,付新口里所说的“爹”,指的是付伟。 这一下,赵夫人也颇有些为难。 付新低头只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抬起头道: “不过娘说得对,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这就与仪罗说去。娘也去安排长兄的事,起行应该就这几日。为了免生变故,越快越好。” 赵夫人安慰地将付新搂到自己的怀里,道: “好孩子,你就放心的做吧。你做了什么,娘都会理解的。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 付新动了动嘴,想问四房的事。 不过又一想,依着孙夫人自私的样,要真是大难来了,自然是带着自己家人跑。 一准不会跟着大房一起。 大房人多,照顾起来不方便。 这样想着,付新便就将嘴边上的话,咽回肚里。 赵夫人这时候,却说道: “明儿你大兄装病离京,你也就跟着走吧,若是没什么事,到时候娘等孝期过了,便和着你爹亲自去南边,给你们办婚礼。若是果然有个什么,你长兄在那边,你也不会没了娘家。” 付新从赵夫人的话里,听到的,满满的母爱。 她不能将大房这边的人,全数打发走。 自己还有两个亲生的儿子,可是赵夫人却想到了付新。 付新眼泪立里便就盈满了眼睛。 人总是到了关键时候,才能真正的知道,谁关心你。 付新搂着赵夫人的腰,哽咽道: “女儿哪也不走,娘在哪儿,女儿就在哪。女儿陪着娘。若万一真有个什么事,有仪罗她们,也好能保护娘。” 赵夫人一听,急道: “娘不用你陪,你只要好好的,娘就是死了,也瞑目了。明儿我让人假装成广陵那边的,这个时候,少不得委屈下你的祖母,就说她过世了,你去广陵奔丧。直接去南边,与你大兄们一起。” 付新听了赵夫人的话,瞪着眼睛道: “女儿在娘的眼里,是那贪生怕死之人?娘也别没得诅咒女儿的祖母,女儿只希望祖母长命百岁。女儿哪也不去,若是娘执意要撵了女儿走,女儿也是不走的。” 赵夫人见付新说得斩钉截铁,心知是劝不动的。 叹了口气,赵夫人拿着手戳付新的额头道: “你这孩子就是犟,你走了,难不成娘就会认为你无情无义了?孝顺有好多种,做为子女,好好的保重自己,便就是最好的孝顺了。” 付新抿着唇,也不说话,却也不肯松口。 赵夫人又是一声叹息,无奈的说道: “你不想走,就留下吧,希望只是咱们娘俩个的杞人忧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娘去见你爹、然后安排你大兄的事。” 付新今天又是和着仪罗商量事,又是去武琪哪儿,然后又与赵夫人说了半天的话。 一下午,除了吃了点儿水,什么也没吃,倒是真的又累又饿了。 因为事情急,赵夫人急着与付宽商量。 于是,付新回到自己的住处。 付新回到回燕居,洗漱完,先躺床上休息了会儿。 晚饭的时候,付新吩咐让人将仪罗的饭、菜也摆到了屋里,与她一起吃。 并让带素几个在外间吃,连着为她俩个守门。 可是,仪罗一进来,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付新心下一动,问道: “是不是付悦不见了?” 仪罗一脸羞愧地说道: “请五娘子降罪,都是奴婢无能。也不知道六娘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下午的时候,派去跟着她的人回来,跟奴婢说,六娘到不见了。吕简给她租的院子里,典来的丫头、婆子急疯了,到处找。就是找不到,也没见她出去。” 付新急忙问道: “那吕简知道了吗?她不会是去找吕简了吧?” 仪罗摇头道: “奴婢问过了,说并没有见六娘子出门。婆子让人去给吕简送信。吕简去时,也是慌慌张张的,看样子,也是不知道。更何况奴婢也让人盯着吕简呢。并没有见着六娘子去寻他。” 付新见仪罗满是自责,安慰道: “这也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你亲自盯着的。手下人也才开始训练没多久,一时疏忽也是有的。其实也怪我,就应该让你找到她,便就将她处理了,就没这么多的事了。” 想了想,付新又悠悠地说道: “其实就是现在,我觉得她跑了,我倒是松了口气。虽然好多事,我怀疑她,但到底没有证据。若是果然将她给杀了,万一是冤枉她呢?到底是一条人命。仪罗,坐下陪我吃饭吧。她跑了,倒省得我纠结了。” 仪罗看着付新的表情,也知道付新那些话,只是为了安慰她而已。 但现在人已经跑了,除了派了人去找之外,也别无他法。 ------------ 第三十八回 6(分家) 更何况,付新说得对,为今之计,重要的,却是要训练手底下的人。 经付悦一事,说明了手下人,先不说战斗力、行动力都不行。 就是看个人都看不住,要真是有乱那一天,还怎么保护付家人离京? 果然是,各方面都有待提高。 几日之后,带素一行十几人,伪装成了客商模样,和着武琪、陈叔等人,还有付新的钱财等物,先出了长安城。 在城外十里亭,等着付琏并妻子,汇合了,南奔南边罗洪的守地而去。 而天宝十四年七月,安禄山上表要为朝廷献马三千匹,每匹有执控夫二人,并派蕃将二十二人护送。 三千匹马,兵夫就有六千多人。 事情报到了河南尹达奚珣哪。 达奚珣,复姓达奚,字子美,是鲜卑人。 虽然与安禄山一样,同为外族,对朝廷还算尽心尽力。 颇觉安禄山此次进马有讹。虽未直接向皇帝说明,安禄山有反像,但却奏请让安禄山进马之事,转移到冬天农闲之时。 而控马之人,也由朝廷自给,不烦安禄山派人。 这无形中,破坏了安禄山的计划。 安禄山心中的愤恨,可想而知。 而经些一事,唐帝似是有所醒悟。 但仍是不大相信,安禄山会反。 杨国忠不死心,一心想让安禄山反,以正他的言论。 而年初时,曾派中使辅璆琳去巡视安禄山,受安禄山重贿。 杨国忠查明之后,立时向唐帝报告。 唐帝大怒,但现在安禄山羽翼已丰,唐帝并不想激反安禄山,于是随便给辅璆琳安了个罪名,杀了。 直到此时,唐帝对安禄山还报有希望。 而且,也希望和平解决此事。 于是,又遣中使冯神威携手诏至范阳,想将安禄山骗入朝中。 可是安禄山已经警觉,如何肯再入朝? 冯神威无法,只得自己独自还朝。 十一月初九,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十五万,号二十万,打着清君侧杀杨国忠的口号,烟尘千里而来。 兵锋已至,战书送到唐帝李隆基的手上。 直到此时,李隆基还不肯相信,安禄山果然反了。 这倒是与隋炀帝杨广当年在江都时,相差无几。 只不过,杨广将上报有反事的宫女给杀了,而李隆基没有杀报告之人而已。 直到十五日,李隆基才确信,安禄山真的反了。 然而,当消息传入京师,一片哗然。 当李隆基问杨国忠对策的时候,杨国忠还因为自己言中安禄山反而面带喜色。 杨国忠天真的以为,太平日久,谁都不乐意打仗。 跟从安禄山的,全不忠心,叛军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就瓦解。 而老迈的唐帝李隆基,竟然还深以为然。 然而一个月,安禄山便就攻占了东都洛阳。 而消息传到长安,一时间,人心惶惶。 而此时,长安城的百姓,想跑,却也出不了城了。 孙夫人将付纹从城外接了回来,这时候,她也不怕赵夫人了,直接说道: “国公爷、夫人也别怪我说这话不是时候。虽然说老国公爷的孝期未满,但现在东都陷落,长安城危在旦夕,不若咱们就将家分了吧。” 付宽瞅了眼付由,见付由没抬头。 便就知道,这事,付由也是同意的。 于是,付宽便就拿眼睛瞅赵夫人。 因为早做准备,既然四房想要单飞,并在这个时候,竟然都没提一下,大家该如何。 赵夫人也就没那个心思,于是痛快的说道: “事急从权,我虽然是长嫂,但现在乱哄哄的,也不好请了别人来分家。家里嫡出的,就咱们,五郎随着他姨娘,住在乡下,也就不用接来了。到时候,我们再与他分就是了。帐册都在这儿,就不知道弟妹想怎么个分法?” 房产田地,现在都算不得钱了。 于是孙夫人非常大方的说道: “国公爷承了爵,本就应该拿大头。再说房屋什么的,本就是国公爷的。但当年广陵四爷离京的时候,老国公爷还给了一笔银子呢。咱们是亲兄弟,现在又是兵荒马乱的,多带些银子上路,总是安全的。” 赵夫人一听,笑了,说道: “行,现下这么急,依我看,这帐也不用看了,咱们去库房里,有什么看得上的,随四弟妹自己选吧。只是别搬空了,多少给我们留点儿。” 孙夫人跟在付宽、赵夫人身后,还有付由四个,直接去了付国公府的库房里。 里面除了些金玉器皿,银子并不是很多。 也就有一千多两而已。 孙夫人不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银子怎么这么少?” 赵夫人睇了眼孙夫人,说道: “要是弟妹嫌不对,好在有帐册呢,咱们先对下帐再分家?四娘子当年出嫁时的嫁妆,是公出的,后来一样没拿回来,我这边还有憨娘、芸娘没有出嫁。要不咱们算一算?” 孙夫人立时觉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笑道: “哪有的事?看我这嘴,一时分心,就胡乱吣。既然嫂子说,那我可就拿了。国公府这么大的房子地的,我全不要了,我只要银子,可否?” 赵夫人瞅了孙夫人一眼,不觉皱了下眉道: “我有句话要劝弟妹,弟妹别当我是舍不得银子。现在正乱的时候,你拿着这一千多两银子出去,可不曾听过,匹夫无罪,怀碧其罪的道理?” 孙夫人只当赵夫人舍不得银子,不以为意的笑道: “这就不用大嫂操心,我既然要了银子,自然不会就这么白花花的拿出去。当然要伪装一下。” 到底是一个院子里,生活了这么多年。 赵夫人不忍心他们出事,便就拿眼睛瞅付宽,道: “国公爷!”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是让付宽劝一下付由。 钱是好的,可也得有命花。 付宽看出了赵夫人的意思,咳嗽了一声道: “四弟” 孙夫人拿眼睛瞪付由。 付由小声说道: “如果大兄、大嫂实在舍不得给,就算了。” 付宽被堵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赵夫人也怒了,冷笑着说道: “这库里的东西,随着四弟、四弟妹随便搬。我们也不在这儿陪着了,省得说我们舍不得,看着你们。只提醒下你们,咱们家里还有个老五呢。” ------------ 第三十八回 7(出逃) 说完,赵夫人也顾不得什么了,拉着付宽便就走。 守库的婆子瞧着大夫人走了,也就跟着退了出来。 付由面有些讪讪的,有些埋怨孙夫人道: “大兄、大嫂并不是小气之人,你又何必将话说得那样难听,日后难于见面。咱们在这时候提分家,本就已经不厚道了。” 孙夫人不以为意地嘲笑道: “四爷这时候说妾了,刚怎么说来着?坏人让我当了,得了好处还撇清。咱们还是快收拾了,走吧。” 付由被孙夫人呛得脸一阵的红,低着头,不再出声。 孙夫人吩咐婆子、丫头,就往外搬银子、看着值钱的器皿。 好在一千多两银子,就够沉的了,器皿倒是没拿多少。 天宝十六年的正月,因为兵乱东都,而长安城内,也无人有心思过年。 雪过之后,付由和着孙夫人,带着付纹、付桐坐着马车,只带了几句常年的老仆,从付国公府的后门,偷偷的走了。 都不曾向付宽、赵夫人道别。 孙夫人将那千两银子,用棉布包,像是棉被一样,弄得方方正正的,放到了她和付纹同乘的马车里。 赵夫人有些担心地与付新道: “你四婶为人贪财,但与我这么些年的妯娌,却也没真的办过什么坏事,这一走,带了那么多的银子,又不紧密,别再出事才好。” 付新想了想,但还是实话实说道: “女儿只怕出了城之后,碰见的不是外匪,却是有内鬼。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丫头婆子,也不见得就实心跟着你。谁家里,不是一整口子的人?又有几个乐意为奴为婢的?不过是情况所逼而已。而乱世道,最先活动心思的,就是近密之人了。” 赵夫人听了付新的话后,更吓的心惊胆颤,然后,右眼却又跳了起来。 付新连忙安慰道: “四婶带走的,全都是亲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娘就别再担心这个了。既然四叔一家走了,爹没说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官军屡屡吃败仗,女儿担心,长安也守不了多久。女儿听仪罗说,现在长安,纷纷有人家出逃呢。” 虽然当官的也曾下过政令,不许百姓离城。 但现在仗打得焦头烂额,根本也没那个精力管理老百姓。 而且老百姓出逃带有财物,这些个当兵的,也有扮成土匪,抢劫民财的。 然后,赵夫人与付宽、付璋和付琰商量着,离京的事情。 虽然说付宽是嫡子,为老国公爷守孝,不宜离家。 爷几个每日里,听得外面军报,也是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 现在付由当了坏人,先跑了。 那他这个当兄长的,免不得也要为自己、自己的一家子考虑了。 于是,在赵夫人的催促下,付宽拍板,近日离京。 可是,还没等付宽他们起行,付由、孙夫人和着付纹、付桐的人头,就已经在送往付国公府的路了。 吕简现在升了募军史,并监管意图逃路的老百姓。 而付国公府,虽然没有实权,但说出来,也是久承国恩。 国难当头,竟然跑了。 就在付由出了城不远,吕简等在了城外面,将付由一家抓个正头,于是,便就以意图通敌罪,就地正法了。 而银子财物,却被吕简全数没收。 好在付新让仪罗派人,暗中跟着付由的马车。 还没等将人头送来,付新就已经先一步听着信了。 然而,当知道劫杀付由一家的,是吕简的时候,付新不知道怎么的,感觉这一切,都是付悦安排的。 仪罗的意思,现在立即就走,还有一线生机。 要是再拖延,那就等着吕简来网罗付国公府的罪了。 现在的皇帝,已经如惊弓之鸟。 前一阵子,将久向皇帝报秘信,说安禄山准反的,安禄山堂弟安思顺兄弟赐死,然后家人流放岭南。 长安城现在只要谁一提反,都不及细问,便就杀之。 因此,有不少忠烈之士枉死。 临阵杀大将封常清、高仙芝。 可是往哪儿跑呢? 付新知道,仪罗所说的走,是让她付新一个人走。 可是付新无论如何也不肯。 于是,付新急匆匆的去找赵夫人和付宽,将付由的事说了,并说道: “依着女儿的意思,为今之计,就是走。咱们什么也不要了,轻车便马,从东城门出去,等躲过了吕简的追杀,再行往南,取道南边。” 付宽与付璋、付琰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只得将库房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分与奴婢婆子们,将其遣散。然后备了车马,什么也没带,只带着妻子孩子,轻装简行,一路出了东门,惶惶如丧家之犬。 等到吕简带了付由一家四口的人头,来到付国公府的时候,已经连个仆人都没有了。 而跟着吕简,其中一个瘦小的军士,赫然就是女扮男装入到军营里的付悦。 付悦左右看了看,便就见着了还在院子中,并没有跟着付宽他们走的高姨娘。 高姨娘自付悦逃走之后,一直未见过她。 现在冷不丁的瞅着付悦,自然十分激动,前抱住付悦就哭道: “我还以为至死也再见不到你,刚五娘子走时,跟我说,让我在这儿等着,一准能等到你。我还当他们不想带我走,是骗我呢。却原来是真的。” 付悦见到高姨娘心里也高兴。 以前她是嫌高姨娘帮不了她,出身低,使得她处处比不过付新。 但现在身份、地位全都没用了。 高姨娘又是真心实意对付悦好的,所以付悦这个时候,倒不像以前那般,厌烦高姨娘了。 付悦问道: “他们人呢?” 高姨娘实话实说道: “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说要走,给我留了些钱,让我在这儿等你,便就全都走了。” 付悦大怒,让人安顿高姨娘,然后转过头来,对吕简道: “追,决不能让他们跑了。你不是想要付新?” 吕简一想到他受的罪,立时两眼冒火,咬着牙道: “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她跑了。追!” 高姨娘似乎猜到了什么,拉住付悦道: “你想怎么样?” ------------ 第三十八回 8(夫人) 付悦正急在心头上,极不耐烦地说道: “我要干什么,姨娘最好别过问。姨娘只要记住,以后跟着我,会有享不尽的福,就对了。” 在以前高姨娘就怕付悦。 而现在,付悦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透着凶狠。 就像一只久饿的饿狠,看到了食物一般。 付悦的话音未落,高姨娘的身子,不自觉得抖了抖。 高姨娘本想劝一劝付悦的,却是半个字也不敢说出口,低着头,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付悦大概感觉出,自己刚说话的语气有些冲。 大概是想到,高姨娘大概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了,所以缓和了语气道: “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姨娘以后跟着我,擎等着享福就是了。多余的事,别问,也别管。姨娘先在这儿住着,这已经是咱们的了。以后,姨娘就搬到延居去住。” 说完,付悦笑了。然后说道: “什么姨娘,以后你就是我娘。你生我养我,对我最好,我却要管别人喊娘。” 付悦嘴角泛起了冷酷的嘲笑来,说道: “娘等着吧,以后这付国公府就是咱们的了。娘在儿好好呆着,看着延居有什么可收拾的。留下来的丫头婆子,娘放心的使唤,谁不听娘的,娘回头告诉女儿,女儿将她们发卖了。” 高姨娘做小一辈子,都已经养成了习惯了。 现在付悦告诉她,要翻身做主人。 高姨娘反而不知道怎么干了。 付国公府,被分了钱,被大夫人打发走,无处可去,重又回来的奴婢,很是识相地在边上的连忙上前给高姨娘行礼道: “夫人吉祥,夫人里面请,夫人有什么吩咐,奴婢这就去办。” 付国公府好多奴婢都是付国公的家生子,从出生,到结婚,全都住在了付国公府里头。 现在,虽然得了银钱,让出去逃命。 可是他们往哪里逃? 外面又没有亲戚朋友可投奔。 因此上,拿了银钱,等到付宽赵夫人带着一家子全都走了之后,便就有不少的奴仆,重又回到了付国公府。 最起码,这里还有个房子给他们住。 高姨娘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惊跳着说道: “你别这样喊我,我不可受不起,我还回我原来的院子就行。你们都好好的,咱们一起守着这里,等着国公爷、夫人回来。” 付悦急着催促着吕简,带着人去追付新他们。 所以,虽然听了高姨娘的话,付悦心下不痛快,但也没有空理她。 愤愤地瞪了眼与个奴婢说话,都小意温柔的高姨娘,付悦转过头来,对吕简道: “咱们快去追。” 吕简问道: “上哪里追去?” 付悦想了想,说道: “长安四个门,北门那是皇门,她只能从东、西、南三面出去。西面蜀地,我想她们要么去广陵投奔付二爷,要么去南边找罗辉。应该是南或东门走,咱们顺着这两个门追的话,一准能追上。” 吕简想了想,说道: “现在南门严加封查,这样几辆车不好往外出。倒是东门很有可能。咱们人少,若是分开的话,倒不方便。要我说,直接去东门外追。” 付悦却是怕付新跪了,才要出言反对。 吕简道: “长安三门,我全留了人,我想很快就会有人来报了。要不咱们就在这儿等着。” 说着话,果然就见有个小卒,一路骑马,直接骑进了付国公府的院子里,道: “吕募军,刚有一队车马,从东门急匆匆的走了。颇似付国公府的人。” 付悦一听,大惊地叫道: “你们没将他们拦住?” 那小卒说道: “小的让人拦着呢,小的便就赶紧来给吕募军报告来了。国公爷只怕不大好拦,认得那守门将军。小的来时,正在交涉中呢。” 吕简和着付悦一听,都急忙的上到马上,直奔东门而去了。 付悦骑在马上,抿着唇,紧绷着脸。心下暗暗的想着: 付新,你一定不能走了。咱们两辈子的帐,终于要一次算清。我决不能让你这么走了。只可恨吕简,杀了付由一家,便就将兵卒全都带了过来,只在东门,留了个眼目而已。 一想到付新有可能就此跑了,付悦便就心下大急,死命的抽打骑着的马。 长安城内的街道,现在异常的萧索。 店面全部关门,街上少有行人。 来来往往,破衣烂衫,受伤的兵士,或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一人手里拿着个酒壶,勾肩搭背地在马路上横行着。 或是结伴看谁家里炊烟升起了,便就进去强抢了饭来吃。 付宽和着孙子们乘一辆马车,付新和着赵夫人、付芸一辆。 而付璋、付琰则骑马。 赵氏、罗氏和着付恒、付蕉一辆车。 再加上仪罗五个,和着二百名一早招募来的,已经训练有素的兵丁一起,浩浩荡荡的往东门上急行而去。 就这阵仗就非常的显眼,那些个败兵,便就开始无言的往前凑了上来。 幸好仪罗有准备,付新头出来时,给了仪罗数袋子的铜钱。 仪罗抓了一把铜钱,便就开始往路的两边撒。 败兵们忙着拣钱,纷纷闪开路来。 付新等人,才能顺利的到了东门的门口。 然而守门兵,按个的盘查,个个都要搜刮一番,还不见得都放出城去。 赵夫人自己也非常的紧张,但她搂着付新和付芸,安着慰着付新和付芸,更像安慰她自己,喃喃道: “没事的,咱们会出去的。你四叔他们都能出城,咱们也能出去。” 付芸也非常的害怕,同样紧搂着赵夫人。 付新嘴上没说,但心里却清楚。 付由一家能顺利出城,恐怕要感谢吕简。 吕简一心相要截杀了付由一家人,只付由一家从付国公府出去,便就被人跟上了。 然后城门口,早就被吕简打点好了。 付由一家,简直就是直楞楞的,冲进了吕简给做好的圈套里。 而仪罗派了人,也同样尾随在了付由的后面。 所以出了事,第一时间他们就知道了。 好在先前守着付家门的吕简的人,全都去追付由了。 ------------ 第三十八回 9(闯关) 付由一家虽然无情无义,但却也帮了付宽一家的忙。 为他们引开了吕简的眼线。 所以,付宽一行人从付国公府出来,才没被吕简、付悦,第一时间知道。 可是东门外,弄不好他们放了人。 出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付新紧紧的抿着唇,不让自己表现出恐慌来。 她有要保护的人。 以前,一直是赵夫人保护她。 付芸也对好最好了。 现在,正是她应该给与回报的时候。 头走之前,付新与义罗对于出行可能会遇到的问题,都一一做了准备。 可是,一切都有变数。 所以,付新也不敢说,做到了百分百的稳妥。 可是他们不能停,只能没命的往前走。 后有追兵,前有拦路虎。 仪罗也非常的紧张。 付新从车门帘处,微嵌了点缝隙,往外看。 就见长安城的延兴门处,里面想往外走的人、车、马,聚成了堆。 均是想出城的老百姓。 守城门的兵丁吆吆喝喝,骂骂咧咧的,来回的推搡着急着出门的人。 而且,不管你是否能出城,却均是要将包裹等物,全部打开检查。 然后,有那入了眼的东西,多半就会被兵丁扣住。 老百姓敢怒不敢言。 为了能出城,多数人都忍住了。 而不被放出城的,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守城的兵丁。 将自己出城的理由,说得无比凄惨。 守城的兵丁不信,可是骗人的人,自己却信了。 城门口,总之是一片的乱糟糟。 仪罗今天一身短打男人装束,驱马近到城门。 由于付家人多,所以比较显眼。 堵在门口的人,不肯让道。 现在的人,急着出城,像来时道上一样,往地上撒钱,是不管用了。 由于东都陷落,所以东门上出城的人还是少了些。 这也是付新当初会选东门的原因。 仪罗让人将围在城门口的人,强行分出道来,然后与守城门的兵丁交涉。 可是守城门的兵丁,收了吕简的好处,知道是付家的人,如何会放出去? 自然是百般刁难。 付新心下大急,往来的路上看,吕简等人,随时都会追将上来。 只要追到的话,付新瞅了瞅,城里并起军来,还是官军最大。 而守城的兵丁,任是仪罗使银子、说好话,却就是不放。 付新一把将车窗帘子撩开,喊了锻奴过来,在锻奴耳边道: “不要再与官兵墨迹,直接冲关过去。再耽误,只怕咱们就出不了城了。他们轻骑而来,咱们车马缓慢,离了京城远了,就是不巧让他们追上了,厮杀起来,也全当他们是劫匪,而非官兵。” 说完这些话,付新坐回车里,心脏砰砰地跳。 她也害怕。 若是闯关不成的话,只怕吕简定会给他们安个谋反的罪名。 但即使不闯关,出不了城。 付新抿着唇想,依着吕简,也不会让他们好受了的。 看着吕简对付由一家,便就猜着了。 付新虽然心里害怕,面上却未表现出半分来。 见赵夫人和付芸,明显对于半天出不了城,担心害怕起来。 付新出言安慰道: “母亲不用担心,芸娘也别害怕,没事的。仪罗他们是董夫人的亲兵卫队,自小便就在军营里,训练有素,什么阵仗没见过?定能化险为夷的。咱们都能平安的出去,大兄、大嫂他们,还在边关上等着咱们呢。” 付芸闻言,拉着付新的衣角,搂着赵夫人的腰道: “我不害怕,真的,一点儿都不害怕。” 付新想到,她刚来付国公府时,付芸才六岁,这一转眼,付芸也十四岁了。 赵夫人强笑道: “不怕,咱们一定能出去。” 然后外面一声: “夫人、娘子们都坐好了。” 然后就听见传来杀猪一样的嚎叫声。 赵夫人一把将付芸、付新搂到了情里,问也没有问一声。 任着外面乱成了一团。 付璋和付琏兄弟两个,也是沉声说道: “爹、娘做稳了,咱们出城。” 然后付新就觉得身子往后一闪,马车飞快的跑了起来。 将喊叫、喝骂声丢到了后面。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付新忍着不掀车门帘子生外看,就任着马车急速的跑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仪罗在车边上,与付新道: “五娘子,咱们出来了,守城门的,并没有追出来。” 付新“嗯”了声,然后沉声吩咐道: “别停,急速走。我怕吕简他们就在后面,此时肯定会追咱们来。若是付悦跟着吕简在一起的话,一定不会放过咱们的。咱们能跑多远是多远。” 仪罗答应道: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那夫人、小娘子们就忍忍,等离得京城远了,咱们再下车休息。” 付新说道: “有劳姐姐们了。” 其实刚开始派仪罗他们来保护付新时,由于之前,仪罗与付新并没有多少接触。 所以,仪罗以为的付新,不过是个一般的大家闺秀而已。 到了长安,相处些日子之后,知道付新平日里读了不少的书。 但仪罗还是以为,一个闺秀,多读些书,也不过是写个诗、做个诗时,典故多些而已。 直到战争将近,仪罗与付新商量事情。 仪罗才真正的感觉到,付新与一般闺秀的不一样之处。 付新看起来憨憨的,万事不出头。 但一到了关键时候,地又特别的有主意。 就像刚刚在城门口,仪罗见久说守门的兵丁也不放他们过去,也曾暗自打算着,实在不行了,再硬行闯关。 现在想想,若不是付新当机立断的话,再拖延一会,只怕真的出不了城,也说不定。 只片刻的工夫,仪罗对付新,就已经心服口服。 听了付新的话,仪罗谦逊地说道: “五娘子客气了,若是五娘子想到了什么,尽管直接吩咐奴婢,奴婢定然会按着五娘子的吩咐做的。” 付新淡淡的笑了,声音柔顺,客客气气地说道: “姐姐千万别那么说,我们一路上,还多承着姐姐们照顾。” 仪罗连声说道: “奴婢不敢,奴婢本就是小郎君派来保护五娘子的,虽万死不辞。” ------------ 第三十九回 付悦飞书言旧事 前尘往事尽浮水1(狂追) 付悦越追越心焦。 只要出了京城,一路往东,到了岔路口,一道一道的路口,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面追。 虽然能猜着付新他们大概是去找罗辉。 可是南边的道,也有数条。 付悦不能确定付新他们,会走哪一条道。 更何况付新他们,完全可以绕着路走,就更难以预测了。 追赶了半天,在马又累又饿又冷。 天又眼看着快要黑了。 吕简终于打马停住,对付悦说道: “看样子,是追不了。” 付悦心里鄙视吕简的无能,可是她现在依然需要吕简,于是面堆满了柔柔的笑,说道: “没关系的,咱们再想办法,若是这次放跑了他们,一但她入了罗辉的羽翼之下,那么咱们也就再难抓住她了。” 现在付悦对吕简处处讨好。 但让付悦不明白的是,吕简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对付悦,却是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有时候,付悦不由得就会怀疑,难不成吕简现在不再爱她,而爱了付新? 可是瞅着吕简每次提起付新,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模样,又不像。 就像现在,一听付悦说有可能永远抓不到付新。 吕简的脸子立时就撂了下来,极没有好气的说道: “你不整天自诩聪明?那就想办法,死也要将付新抓住,说什么也不能放她跑了。” 付悦辈子也是跟着吕简过了好几年的人,现在却是拿不准吕简的脾气了。 见吕简烦躁异常,只得盈着笑说道: “咱们也追了这么长时间,要不寻个农家,休息一下。然后再做打算如何?兵卒们也累、饿了。” 吕简看了眼左右,面色微缓,但却并不放心的说道: “咱们休息,他们岂不是路跑得更远?更加的追不着了?” 付悦听了吕简的话,不由得想起了罗辉来。 罗辉以前的时候,为了给付新铺路出气,各种计谋,全不用付新操半点儿的心。 哪像吕简,以前虽然没有脑子,却还乖点儿。 现在,脾气又不好,又没有脑子。 十分的让人讨厌。 可是付悦只能忍了,笑意不减地闪着一双大眼眼,柔柔的声音说道: “咱们这样无头苍蝇一样的追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更保况一路岔口,万一咱们追错了道,岂不是越追越远?咱们休息下,正好一起想个对策出来。” 付悦与付新同岁,十七岁的付悦,出落得越发的美貌动人。 虽然付悦今天一身男装短打,但却更显得她俏立出众。 尤其是利落的束发,加白皙胜雪的肌肤,一又美丽动人的大眼睛。 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付悦发现,她现在的样貌,对吕简,越发的没有了吸引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明明先前,吕简对她,还是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样来着。 即使前世时,她害死了吕简一家子。 付悦细细的想,然后想到,是从吕简结婚以后。 吕简点了下头,打量了下道边的小村子,于是领头往村子里走。 城里的人正没命的往外路着,而村子里,也不得安宁。 长安城方圆百里,全数被征兵。 处处透着萧索。 偶有小孩子在村子里跑动。 吕简他们一队人,百十号人进到村里,一时间,引起了狗吠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十分鼓噪。 但到底还未被兵锋洗礼,村子还算平静安宁。 吕简领着众人,直奔到村子里,看起来最好的一家。 高墙大院,里面也有人声。 吕简停下马,让手下的人,去敲门。 好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谁啊?都这个时候了,敲门有事?我们老爷不见客,不管是谁,有事明儿白天再来。” 吕简没那个耐心与门里人说话,直接对手下人道: “砸开。” 手下那帮子新募的兵丁,本就是长安城附近的地痞流氓,一听吕简下的命令,二话不说,如土匪一般,便就去砸门。 几下,随着里面人的惊呼声,两扇开的大门,便就给生生的砸到了地。 兵丁们进到院子里,这是一个三进的院子。 在这种小村子里,已经算得是首富了。 就见这家人,无论老少,全都已经出到了前院来,一脸惊慌的站在了院中。 吕简从马下来,背着手,进到院中,沉声说道: “快去给我们准备晚饭,要有肉,若是怠慢了,就以贻误军机论处。然后我不管你们去哪儿住,腾出主屋来,给我们居住,燃炭火,备了热水。要是没事,晚我们就在这儿休息。” 显然这一家人,已经被吓坏了。 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站在地中,一动不动。 吕简怒道: “要是想让我叫人砍了你们,就尽管在这儿发呆站着。” 这家人,不管主仆,才惊着了似的,跳着四下里跑了。 吕简背着手,慢慢的踱着四方步,穿过了南客厅,直奔到了主屋里来。 屋子收拾得倒是不错,墙挂着字画。 看来,这家人还是个读书人家。 吕简哪儿有心情看这些个? 进到屋里,直坐到了桌傍的椅子,等到付悦了坐下之后,便就催促道: “你到底有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办法?” 付悦对着兵丁道: “你们去外面守着,谁也别放进来。” 正说着话,便就有丫头抬了炭火盆来,一看那燃烧程度,像是从别的屋里拿过来的。 看来,这主屋平时倒是没人在这儿住。 炭火放到了屋里,立时就暖和起来。 付悦不由得,想起了辈子出事的那个晚,也是才下过大雪,特别的冷。 付新呆的屋子里,连半点儿火星没有。 可是她付悦呆的地方,却是暖发春天。 丫头们出去,兵丁也出去守门。 屋里就剩付悦和吕简两个人。 吕简见付悦半天不出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冷冷的问道: “你到底想没想出来,如何追回付新?” 付悦回过神来,瞅了吕简一眼,两辈子,她都瞧不起他。 可是,她却是两辈子,都在讨好他。 见吕简的眉毛皱得更加的深了,于是,付悦赶紧地收敛了心神。 ------------ 第三十九回 2(诱骗) ♂! 付悦认认真真的细想了下,说道: “咱们就这样一直追的话,就是追到了,也不见得能打得过他们。毕竟他们光护卫,就有二百号人。更何况出了城,他们完全可以拿咱们当成抢劫的土匪杀了。” 吕简也想到了,不愤地说道: “那怎么办?就这样放了他们?” 一想到自己所受的苦,吕简一拍桌子,猛得站起来道: “我决不准许。” 付悦连忙劝道: “吕郎息怒,好在京城离南边不远万里,咱们也不急在一时。从长计议,总能想出万全之策来的。” 吕简横了付悦一眼,那眸光,极冷。 付悦是吕简曾经爱了两辈子的人。 但现在,吕简想起来,只觉得可笑。 他心知肚明,付悦从没爱过他。 可以说,付悦从没爱过任何人。 她只爱她自己。 吕简深看了眼付悦,重又坐了回去。 这时候,门口兵丁道: “吕募军,饭菜熟了,送过来了。” 吕简这时候,也真的饿了,于是冷冷的说道: “进来吧。” 菜色果然有鱼有肉,极为丰盛。 吕简这顿晚饭,吃得还算可以。 付悦自然是陪着吕简一起吃的。 待吃过饭,下人将碗筷都收拾好之后,付悦才想到了一个办法。 没等吕简问,付悦主动笑着说道: “付新想跑的话,咱们是怎么的,也抓不回她。但若是想个法子,让她自己回来,咱们来个瓮中捉鳖,守株待兔,倒是不错。” 吕简听了之后,完全当成了一个笑话,说道: “现如今她一心想跑,怎么可能回来自投罗网?” 付悦冷冷地一笑,说道: “吕郎不了解她,若是她知道她的生母,是被我害死的。就是有十匹马拉她,她也会不死不休的来找我报仇的。咱们又何必去追?至于付家其他人,受哪儿哪儿去,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吕简一听,倒也觉得十分有理。 本来,他就是恨付纹一家,然后,便就是付新了。 其实吕简对付新的感觉极其复杂,要说抓到了付新,就将她杀死,好像他也没有这个打算。 但终归是不能让付新跑了。 吕简点了点头,说道: “但追不上她们,又怎么能让她知道?” “但是!”吕简却又觉得这个办法的可行性不高,又说道: “咱们连追都追不到她,如何让她知道这些?” 付悦冷冷地笑着,说道: “这还不容易?我现在就开始修书数封。封好了,让兵丁轻装简行,带着信,分数道去追他们。她们车马人众,想来不会跑太远。总有一个能碰到他们的。到时兵丁就将这信交给付新。” 吕简却又问道: “她能信?不会觉得你这是骗她的一种把戏?就是她想要找你寻仇,她身边的人,也会拦着她的。” 付悦笑得胸有成竹道: “吕郎不若我了解她。只要能将信送到了,付新看了,不管真假,信还是不信,她都会留下来的。这么些年,付新其实一直怀疑,她生母沈容的死,与我有关。只不过苦于没有证据。” 就好像付新已经主动来找她寻仇似的,付悦笑得极为可怕,两眼露着凶光,说道; “我现在承认了,只怕付新恨不得飞到我的面前,杀了我,为她的生母沈蓉报仇。” 吕简淡然地瞅着付悦,然后对外面喊道: “进来个人,研磨。” 一个兵丁闻言里来。 随手在屋子里翻找,在扔地上数本书后,终于找到一块上好的砚台,和一方石墨,并纸笔呈给了吕简。 吕简看着付悦,一笔一笔的,将沈蓉如何死的,整个经过,完完整整地写了出来。 付悦写了十份。 吕简命人将信装到了信封里,印封了之后,两人一队,派出十队,顺着十条路,连夜去追付新他们。 付新和着赵夫人等人,随着离长安越来越远,终是放下心来。 一路上,碰见无数个从东都逃往长安的流民。 扶老携幼,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可是付新都自身难保,也无为救助别人。 也只得狠下心肠,假装没有看见一般。 从长安出来,赵夫人并未敢带什么值钱的东西。 再说乱世米贵。 然后百姓手里,也没有多少粮食。 就是有钱,也没处买米去。 更何况,世道一乱,各种土匪、官兵都来抢百姓口中食。 所以,付新他们,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仪罗领着他们,一道上也不去驿站,只在道边村店里休息。 付新见兵士跟着他们,也全都吃不饱饭。想了又想,对仪罗道: “事急从权,他们跟着咱们,虽然说到了边关就好了。但这一路上,饿着,万一生变呢?咱们全是老弱,一但生变,只怕没死于吕简手里,却要死在了他们的手里。” 仪罗也急道: “现在世道乱,百姓手里无粮,再说有,咱们也没钱买。” 付新摇了摇头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不一定是要习。” 仪罗惊呼: “五娘子想要抢百姓的食物?” 付新不由得笑了,说道: “哪有?我怎么会那么想?不过是事急从权,咱们不能抢老百姓的食物。难道还不能抢劫匪的东西了?咱们从他们手里抢食,不就行了?” 仪罗一听,茅塞顿开地笑道: “奴婢怎么就没想到?五娘子如何想到的?” 付新笑道: “哪里是我想到的?我可不敢领这个功。不过是我看书多,从古人那里学来的而已。” 仪罗不禁对付新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地叹道: “不亏得小郎喜欢五娘子,就是奴婢,都对着五娘子动心了呢。” 付新自从长安出来,但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 一直绷着脸,杀伐决断的。 大概是人有了要保护的人,所以就得成熟了。 仪罗一路了,不停的夸赞付新。 付新终是破功,像个小女孩儿般,羞涩得脸红了起来。 与仪罗说完话,付新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道: “我不理你了,你总说让人不好意思的话。我去找我娘和芸娘去了。只是与那些个土匪抢东西,一定要小心。咱们抢的是他们的口中食,他们也一定会拚着命的护着。” ------------ 第三十九回 3(真像) 仪罗恭敬地点头道: “五娘子放心,奴婢知道。:3wし咱们都要活着到南边,与小郎汇合,怎么能半道出事呢。” 由于付新她们人多,老弱妇孺,又要坐马车。 比不得吕简派出来的人,骑马快行。 付新他们又人多,不好隐秘行路。 只稍微一打听,没几天,就追上了付新他们。 当时正值中行,仪罗带着队打头前行着。 派去探路的人回报说,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村子。 她盘算着,一会儿在那个小村子里停下,借了谁家里,给点银钱,做点午饭吃。 正好休息一下。 从后面一两个人,骑着马,飞快的往前行来。 仪罗警觉,传话让护随们小心。 付璋和付琰也是严阵以待。 其中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男子,一马当年的从路边上,赶上了车队。 在与车队并行的时候,便就勒马抱拳,扬声说道: “敢问这就是付国公府上的车队?” 付璋和付琰兄弟瞅了眼仪罗,极为紧张。 仪罗坐在马上,沉声问道: “有事?” 那人倒也不墨迹,直接说道: “小人受了贵府上六小娘子吩咐,来给府上的五娘子送了封信。六小娘子让小的跟五小娘子说,这关系到她生母的死。” 无论是车里还是外面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仪罗怕其中诈,不欲给付新看。 而赵夫人和着付芸,也如仪罗一般的想法。 付新永远忘不了,她随着春絮走时,她母亲送她时,那柔柔的笑容。 太阳的余辉映到沈蓉的脸上,那样的想和。 可是,那之后,她母亲便就死了。 之后的一系列事情。 其实付新一直怀疑,那是付悦的手脚。 却苦于没有证据。 听了外面人的话,任着赵夫人拉着付新,表示那是敌人的轨迹。 但付新仍是对着外面扬声说道: “把信拿给我。” 仪罗道: “小娘子,小心有诈。” 付新的心砰砰地跳着,说话的声音,因为太过紧张而变得急促道: “给我,把信快给我。” 仪罗没有办法,只得从那男人手接过信,从车窗子,递进给了付新。 付新急切的将信打开,手都在颤抖着。 就见上面写道: 付新,你从来不知道,咱们的恩怨,是从上辈子开始的。 你现在跟着大夫人在一起,你可以去问大夫人,她有个嫡长女,也名付新。 而你决想不到,你就是那个人。 上辈子,你就是大夫人的嫡长女。 你去问大夫人,她会很详尽的告诉你,你的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吕简,就是上一世的程泽。 至于程泽是谁,你也去问大夫人,她会告诉你的。 而我,便就是上一世的,付国公府上的庶女,付悦。 至于咱们三个的恩恩怨怨,我想大夫人都会告诉你的。 现在,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些。 这些对于你来说,或许都太虚无,也太久远了。 当年在地府,你选择了忘记一切。 而我,却选择了记忆。 我要记住这一切,这样我就可以先发制人。 但你命好,我无法与你想比。 你看,我记住了一切,却仍是斗不过你。 我想,你肯定不止一次的嘲笑我吧? 好在老天垂怜,我总算熬到了翻身的机会。 你是不是一直在怀张,沈蓉是不是我害死的? 我告诉你,是,沈蓉就是我害死的。 有她在的一天,我就永远无法对你下手。 她挡了我的路,所以我便就设计,将她害死了。 你也许不信,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沈蓉是如何死的。 她是被吓死的。 还记不记得,你最后一眼看她是什么时候? 是你被老太太的丫头春絮接走的时候。 沈蓉目送着你,转过了引月楼。 你可能从来不知道吧,你那娘一直有心疼病。 我曾经研究过,问过医生,心疼病,就怕吓。 所以,当你随着春絮,转过引月楼的时候,我却扮成了你的模样,找了一个长得像春絮的丫头,一起,上到了引月楼的顶楼。 沈蓉远无的,迎着阳光看过去,恍惚认成了你。 然后便就将一个扎成你一样的草人,从楼上扔了下来。 你娘、你生母,这一辈子生你养你,将你疼在心里的沈蓉,生生让我给吓死了。 她到死,都没有瞑目。 我听说,怎么为她闭眼,她都闭不上呢。 付新,你走吧。 以后烽烟四起,大唐定乱。 你在罗辉的羽翼之下,而我也决不会飘萍江湖。 你生母沈蓉想来,也是安慰的。 我能感受得到,她是真心爱你的。 爱到了不想你为她报仇,只想你好好的、幸福的活着。 付悦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过,让付新回来寻她报仇。 付新拿着信,等看完,已经是泪流了满脸。 而赵夫人在付新手上,也将信看完了。 也是泪流满面,一把将付新搂在怀里,连声道: “我的女儿,原来你果然是我的女儿。” 付新从赵夫人的怀里挣扎开,看着赵夫人,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寻了个农家,停了下来。 仪罗等人准备饭菜去了,而赵夫人让赵氏将付芸带走,拉着付新,进到了农家的屋里。 付新瞅着赵夫人,并没有问。 赵夫人细细的,将付新前生的经历,学与了付新听。 包括付新如何上的付悦当。 而程泽是谁,付新也就自然知道。 付新心下纷乱,呆愣愣的消化着今天接收到的信息。 虽然说知道了,赵夫人是她上一辈子的生母。 但与沈蓉建立的感情,却是最为深厚,又最为真实的。 付新抿着唇,一声不吭。 赵夫人心下暗自担心。 因为她知道,付新这是想回京城去,去找付悦,为沈蓉报仇。 赵夫人拉着付新劝道: “同为母亲,我知道沈娘子的想法的。她若是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你冒险,去为她报仇的。你若是果然孝顺,就应该好好的活着,幸福的活下去。当母亲的,就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付新定定地看着赵夫人,好一会,语气坚定地说道: “娘说得,女儿都懂。为人母有为人母希望,但为人子有为人子的坚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 第三十九回 4(意外) 恋上你看书网 630bookla ,最快更新芝兰玉庶最新章节! 赵夫人非常担心的瞅着付新,想劝,却又无从劝起。 那毕竟是付新的生母。 说将来的话,赵夫人自己都觉得骗人。 现在时局这样的乱,只要从京城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他们是不会回京了。 开始大家也都以为,动乱很快就过去。 可是,现在东都洛阳失陷,安禄山已经在洛阳称帝,国号大燕。 兵锋直指长安,就是赵夫人一个内宅妇人,都看出来,长安也是早晚的事了。 可是,即使没有上一辈子的那一层关系,赵夫人是真心喜欢付新,掏心掏肺地养了这么多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付新回去送死。 看过信之后的付新,心里就像掀国巨浪一般。 付新强让自己镇定,无论前生是不是真的。 但付新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 赵夫人对她的好,付新全都记在了心里。 只是…… 付新搂住了一直在流泪的赵夫人,只是,她好像不大可能回报了。 但,无论无何,付新要回去。 只要一想到沈蓉的死。 付新自己都能感觉得到,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似的。 可是,她也不能这样走。 这样走的话,赵夫人第一个,就是要跟着她回去的。 付新为赵夫人的安排,就是去南边,在罗辉的羽翼下,躲避战乱。 想到罗辉,付新的心跟着一动。 罗辉对她,也是最好的。 虽然罗辉很怀,总是逗她,但对她的好,也是实实在在的。 只不过以前小,然后因为害羞,不肯承认而已。 他对她的喜欢,从没有掩饰过。 付新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可惜,付新不无遗憾地想,可惜她没机会跟罗辉说,其实她也挺喜欢他的。 付新搂着赵夫人,声音很轻很轻的安慰道: “娘,娘,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更何况我就是要寻付悦报仇,也总是要将你们送到南边的。若不然,我要走的话,只怕仪罗他们肯定也要跟着。那谁来护着娘一路去南边?虽然仗还没打到这儿来,可这一道上,也不太平。” 赵夫人不为自己,却也不想让付新回去,于是连忙点头道: “可不是呢,你爹也老了,你的两个哥哥又从小养尊处优的,你若是带着仪罗他们走了。我们一定不能活着到南边的。” 现在赵夫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即使是携恩求报也无所谓。 赵夫人说什么,也不能让付新现在回京上。 只要到了南边,赵夫人想,罗辉自然会有办法,能将付新留下。 仇报不报,又能怎么样? 赵夫人自己是母亲,所以,多少能想出沈蓉的想法来。 只要一个母亲是真心爱自己的孩子,无论自己如何,也不会乐意孩子为了她涉险的。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赵夫人的嫡长女。 即使想起自己的嫡长女,赵夫人便就心如刀绞。 但赵夫人,仍是舍不得付新回去。 一直盯着仇恨,人就会被仇恨吞噬了。 现在的赵夫人,丢掉了一切,只想和着付新,到了南边,好好的生活。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 现在既然知道了,付新就是她的亲生女儿。 赵夫人恨不得时时搂着付新,不松手。 虽然付新已经十七了,可是赵夫人仍是想再留付新几年。 以前事情多,虽然她疼付新,还是有许多的事将她精力分开。 到了南边,赵夫人想她会万事不管,只搂着付新,娘俩个形影不离。 此时的赵夫人,对付新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到手心怕摔着。 他们一路向南,虽然偶有骚乱,倒也还算得上顺利。 为了能赶快进程,赵夫人几乎忍下了所有,就边一天三顿,取路道边休息,在赵夫人的要求下,中午变成了干粮。 付新非常反常的,绝口不再提为沈蓉报仇的事。 却一直缠着赵夫人,给她讲前生的事。 赵夫人自然乐意学给付新听。 那是她的第一个女儿,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意义自然不一样。 赵夫人不止一次的暗自庆幸,付新还是舍不得她们的,只要付新将她们送到南边就好了。 可是仪罗却没有赵夫人那样乐观。 以她对付新的了解,付新绝不会就这样走了的。 所以,当仪罗知道信的内容,虽然觉得有些荒谬,但付新生母沈蓉的仇,却是真实存在的。 付新怎么瞅,也不想是个弃母仇于不顾的人。 仪罗一面让人快马加鞭让人给罗辉送信,一面死死地盯着付新,就怕她自己一个人偷溜。 可是,就在接了信的第五天上,仪罗担心的事,终还是发生了。 就在他们借宿农家,一切看起来都十分正常。 由于是在外面,所以也没那么多的讲究,都是男一屋,女一屋。 付新到点,跟着赵夫人等人一起睡了。 也许是看着付新这些天来,非常的安静,又或许是一时大意。 第二天第一个醒来的赵夫人,便就发现付新不见了。 付新留了信给赵夫人。 大概意思,就是让赵夫人他们假装她还跟他们一起,不动生色的继续往南边走。 因为付悦既然能将信送到了,自然也会让人看着他们。 如果他们发现付新不见了,慌慌张张地寻找。 就等于明着告诉付悦。 她付新回去寻付悦复仇了。 付新很聪明,她用爱,要挟赵夫人,无论有多担心,多害怕,却都要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地往南边走。 仪罗也是一样的,她一路上护送着,若是仪罗不见了,付悦也会能猜到,付新回去了。 好在,仪罗派出去送信的人,根本就没有到南边,便就回来,给仪罗回信了。 仪罗拿到信看了之后,不由得赶忙放心的笑了。 付新趁着夜色,偷了匹马,怕引起仪罗等人的注意,牵着走了许久。 直到天边露出白来,她牵着马,从小道上走着。 通往长安的官道,就在前面。 付新一身男子装扮,却是从农家偷的,才浆洗过,挂在外面的。 透着微光,就在小道的尽头,横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个青年,高挺着身姿。 ------------ 第三十九回 5(5相见) 他的身后不远处,跟有二十名身材劲瘦的少年郎,看起来个个不凡。 付新先是吓了一跳,以为是入了付悦的埋伏。 站在了小道上,付新停顿了下。 那个人就骑在马上,定定地看着付新。 晨曦拼着全力,透过了黑夜,也只有些微的光亮,映在了马上人的脸上。 付新想往后逃,但却又不甘心。 然后从前边人哪,又没有感觉到威胁。 于是,付新把心一横,竟然翻身上马,她谁也不理的冲过去。 就在付新上到马背上的那刻,那人竟然突然地策马,直奔着付新过来。 还没容付新反应过来,便就已经到了眼前。 不是罗辉,还以有谁? 二十岁的罗辉,已经逐渐将少年的青涩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青年的英俊挺拔。 而且比之以前,更具有侵略性。 毕竟这三年,他在边关上,可是大大小身经百战了。 就好像罗辉从没有离开,他俩个一直在一起一般。 罗辉的嘴角挂着一贯性的,只有在付新面前才会有的坏笑,慢条斯理地取笑付新道: “三年没见,我还以为你能变聪明点儿呢。没想到,却是越来越笨了。” 这冷不丁的,突然见到罗辉,付新可以说是极为开心的。 罗辉为什么会在这儿? 其实不用问,付新就能猜到。 所以,心下暖暖的。 可是,罗辉的话,却是瞬间将付新一腔的热情,全数给浇熄了。 就见付新瞪着眼睛,明知故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儿?” 罗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当然是等你。我若不在这儿等你,岂不是娶不上媳妇了?我都二十了,盼你来南边盼得眼蓝,偏你一直不肯来。你不知道,秀儿都生两个了,韦玉孩子也一岁了。就我,一直打光棍。你说,我能不急么?” 付新被罗辉的话,臊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可是罗辉身后,那二十个人,就见神色未变的坐在马上,就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能听不见么? 又不是离得远。 只不过,他们已经听习惯了。 这三年,罗辉选了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兵士五百人,才练出这么二十个亲兵。 自然是天天在一起。 罗辉轻易不说话,只要一说,便就将他的未婚妻挂在嘴上。 拿肉麻当有趣。 偏罗辉自己还不觉得。 就像这一次,本来仪罗已经给送了信,说付家人不日启程,前往南边。 只要耐心等,付新总会到南边的。 而且现在仗并没有打起来,虽然偶有动乱,但有仪罗他们保护着,是万无一失的。 可罗辉却就着急了。 说什么也等不了。 便就点了亲兵来,一路迎着付新他们。 他到亲兵们出来时,说的命令就是: “走,随着本先锋官接媳妇去。” 他们二十几骑,简直是日夜兼程,结果一路狂跑的结果,就是迎媳妇从南边迎到了快京城。 然后接到了仪罗的信史,大概了解了付新的动态。 就在前一天,罗辉就让人将仪罗找了过去,让她别看付新看得那么紧。 然后故意将付新放了出去。 所以,付新之所以会得逞,偷偷的能从仪罗手下跑掉,根本就是仪罗故意放水。 然后在付家女眷的水里,下了一点点的祝睡的药。 可怜的付新,还以为自己终于偷跑成功,还留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赵夫人的。 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所以另一封则是给罗辉的。 付新红着脸,瞅着罗辉,想到了,看来她是不能去京城了。 一想到要回去找付家的车队。 付新的脸,就更红了。 那封信要是让罗辉看到,简直就羞死人了。 付新从没想过,要自己的一己私欲,去害人。 如果这个人凑巧爱她,即使她不爱这个人,也会珍惜这个人的情义。 不会仗着爱而让这个人涉险。 更何况付新对罗辉,本就有情。 所以,见罗辉拦在了前面,倒也没有挣扎着,期期艾艾地说道: “咱们是要回去么?可不可以就咱们一起走?不要去追我娘他们了。” 付新想着与罗辉他们一起,轻车简行,一路抄近道的话,肯定会先到南边。 到时候,她就等着赵夫人,先一步将那信给毁了。 天边渐渐的亮了,罗辉的脸,越发的清晰。 那如刀刻一般英俊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笑。罗辉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听仪罗说了,你不是要为你生母报仇?原来你生母是被付悦给害死的。我就说,她一小的时候,心术就不正了。果然,这般的阴毒。” 付摇了摇头,说道: “付悦和着吕简,现在很是厉害,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去,有危险。但我想,你肯定不会放我自己去的,那就算了吧。咱们回去吧。我娘的仇,我一定会想法子报的。” 罗辉一听付新担心他,心下大喜,拍着胸脯笑道: “吕简算个什么东西?我怕他?有我在,怕什么?我定能帮着你报了仇。你跟着我进京就是了。你我还是挺了解的,若是这次你跟了我回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偷跑了回来,寻付悦报仇。” 付新不肯,将头摇得如拨浪鼓,说道: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付悦做好的局,肯定是等着我自投罗。我身为人子,一定要去,你却不用的。” 罗辉嗤笑地说道: “千军万马我都没有怕过,我还怕她不成?你就安心跟着我去京城,我自己不怕死,难道我还能让你跟着我一起涉险?” 对着罗辉一本正经,说着事实的脸。 付新的脸,就快要烧着了一般。 心虚的,付新转过头去瞅罗辉的亲兵。 那二十个人,神色不变地在路边上,充当木桩子。 罗辉总是这样,端着一张刚正不阿的脸,一板一眼地说着情话,总是让付新又感动又害羞。 付新非常的相信罗辉,便就低着头,红着脸,策马凑到了罗辉的身边道: “那现在就走吗?真的没事吗?我真的不想你因为我,身涉险地。” 端方正直的那二十名亲兵,其实心里已经受不了了。 ------------ 第三十九回 6(面圣) 这一对未婚夫妻,可真是天生一对。 一个一本正经的说着情话,一个羞羞答答,细声细语的说着肉麻话。 罗辉笑昨有些恣意,说道: “我进京,也不光是为了你,还有别的事情。东都陷落,各藩镇拥兵自重,全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若是这个时候进京,代表着我父亲,向皇上献诚,你说,皇上现在见了我会怎么样?” 付新立时便就听懂了,两眼一亮。 现在的皇帝,外将带兵进来,会害怕。 但是,各藩镇全都不表个态,却又心下不是个滋味。 无论是真是假,现在的皇帝心里,肯定是想要个承诺。 哪怕是口头上的。 忠于大唐! 忠于皇帝! 所以,罗辉这个时候进京,冒着战火,皇上只会大加赞扬。 虽然现在军资紧缺,不会有大的赏赐。 但是,皇帝一定会昭告天下的,大加称赞罗辉。 并南边重将罗洪。 于是,罗辉派了他一名亲兵,快马加鞭地赶往京城,给皇帝送信。 南边大将罗洪,听闻国难,守边不敢离开。 所以,派了儿子罗辉,来靖国难。 罗辉和着付新,并一众的亲兵,慢悠悠的往长安去。 果然如罗辉所料,皇帝一听闻罗辉来了,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派了一队的人,去南门外的十里亭,接迎罗辉。 罗辉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于众人的最前头,慢慢地放着马步,被天使引进了京城。 这么大的动静,付悦和吕简、付亮当然也都听说了。 付悦和着吕简,隐在人群里,眼睁睁地看着罗辉和着付新两个,有说有笑的,随着天使,直奔皇宫而去。 即使付新换了男装,付悦仍是一眼便就认出了她来。 付新与罗辉并行着,脸上洋溢着让人讨厌的笑。 付悦的恨与嫉妒,前所未有的高涨着。 她抠着手,紧紧的咬着牙:明明,明明罗辉是我先看上的。付新何德何能,就独得罗辉的喜欢? 付悦不服气,万分的不服气。 明明是她探得先机,带着前一世的记忆。 如何就败在付新的手上? 那个傻瓜! 似是感觉到了一股嫉恨的目光,付新往付悦所呆的地方看了一眼。 但是人头攒动,付新并没有发现付悦和吕简。 罗辉像是看到了似的,目光如炬的看向了付悦与吕简。 就一眼,付悦和吕简的心差点儿跳出嗓子眼。 好在罗辉飞快的回头,不知与付新说了什么。 付新害羞地低头笑了。 现在世道乱,像罗辉这样,带着人进京,仍是引起了京城百姓的围观。 毕竟现在的人,都急着往外跑。 往里来的,却是从没有的。 所以,皇帝也是想借着罗辉的到来,告诉城里的百姓,大唐的江山,依旧稳固。 罗辉现在进京,那意义就不同了。 这是罗洪在向大唐、向皇帝表忠心。 付新与十名亲兵,被安排在了皇宫外面的一个敞轩里,好茶好饭的招待着。 而其余的亲兵,却被罗辉安排去了别处。 罗辉跟着天使则直接进了皇宫,去见皇帝。 七十一岁的李隆基已经不复当年的英勇,岁月与女色侵蚀的,不光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精神。 李隆基满天笑的对着罗辉,嘘寒问暖。 罗辉却也十分的上道,一见到李隆基,但就赶紧的表决心,并铿锵有力地说,大唐江山十分稳固,他爹罗洪心里,只有大唐,所以才将他打发到京上,向皇帝慰问。 并送上了一笔大礼。 那是南边罗洪镇守的四镇地图。 李隆基看了,果然非常的开心,对罗洪大加赞赏。 但是,现在国在打仗,就是国库里有东西,李隆基却也舍不得钱,往外赏了。 于是,便就关心起罗辉住在哪儿了。 这时候,罗辉要就不干了,沉着脸,弯腰抱拳的与皇帝说道: “请圣上为臣做主!” 李隆基奇怪地问道: “做主?怎么了?爱卿不是刚到京城?难不成半道上,受了谁的刁难?” 罗辉摇头说道: “不是这个,臣在进京的路上,碰见了正往外逃的臣的未婚妻。” 听到这儿,李隆基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李隆基二十年不理政事了,但最近因为战火纷飞,他可是时刻关注着时事。 对于京城里的百姓、官吏家属,往外逃的事,李隆基也是知道的。 这不是明摆着不看好大唐。 以为长安要被叛军占了? 罗辉与付国公府上的小娘子定婚,当年也是董夫人亲自到宫里询问过的。 所以,李隆基知道。 罗辉知道李隆基想到了什么,并不着急的说道: “开始时,臣也以为臣的未婚妻是害怕兵乱,以为京城会陷落,不相信官府才逃的。臣也言辞骂了她。可是臣的未婚妻却与臣说,她们出逃,根本是无奈之举。” 李隆基这时候的笑,可以称得上冷笑了,语音微往上挑道: “无奈之举?朕倒是想知道,怎么个无奈法。” 罗辉恭敬地说道: “京城小吏吕简,圣上可能不知道,但杨宰相却是知道的。他原娶了付家四房的四娘子为妻,后来因着他在付家不行人事,两人就此离婚。因为有这件事,他便就恨上了付家。他现在是募兵使,仗着自己手下有兵,将付四一家,引到城外,将他们全家都杀了。竟然还不解恨,想要将付国公一系,也全杀了。” 李隆基一听,惊得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道: “天日昭昭,就是乱些,也决无这种可能。” 罗辉不紧不慢说道 “皇上可以打发个天使去付国公府瞧瞧,现在府上谁当家,谁做主。臣听臣的未婚妻说,吕简是勾搭了付家的六娘子,才得以成事的。” 李隆基一面打发了几名内监带着人,去了付国公府。 一面,却让人将杨国忠给喊了来。 现在的李隆基,任一点子事,都要喊了杨国忠来商量。 幸好! 罗辉嘴角泛起了笑来。 幸好他知道了付新的事后,决定要进京来,已经都打点好了。 吕简、付纹,还有付亮这三个,一个都别想跑。 罗辉冷冷地笑了。 ------------ 第三十九回 7(退路) 这时候,他再离京,带着付新,便就再不会回来了。 可惜便宜了付悦他们。 要不然,他决不会让他们这么痛快的死了。 付新那个傻丫头,竟然想亲手去杀人。 报仇就是要仇人死。 至于死在谁手不重要,重要的是敌人一定要死。 不过,虽然付新不能亲手杀了付悦。 但看着付悦死,倒还是可以的。 杨国忠先到,罗辉见了,连忙几步上前,给杨国忠行礼。 对于罗辉进京,不光李隆基高兴。 就是杨国忠,也非常的开心。 所以一惯高高在上的杨国忠,难得的对着罗辉笑脸答应,并客气的关问了下罗洪和边关的情况。 杨国忠吃了好处,已经让人将吕简拘了起来。 此时听李隆基问他,他先假装的吃了一惊,连忙弯身鞠躬地说这就下去查,但就急匆匆的去了。 因为要等一会儿,李隆基赐罗辉坐。 其实这也是个暗示,看罗辉眼里的皇帝,还是否值得敬畏。 这也是在透过罗辉,看罗洪的态度。 只不过,李隆基做得隐秘而自然。 罗辉一派的惶恐,立时便就跪到了地上,推辞: “圣上面前,臣万死不敢坐,还望圣上收回成命。” 李隆基脸上的神情一松。 看样子,他在边将的心目中,还是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生杀予夺,大权在握。 于是,李隆基挺着那张老脸笑着让内监将罗辉扶了起来,说道: “快起来,快起来,朕也是怕你等得时间长了,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回来。” 罗辉恭敬地站了起来,道: “臣等着,是应该的。只希望皇上一定要严惩了这些小人,臣的岳父母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与臣的未婚妻也失散了。臣已经二十了,一般像臣这个年纪的人,都已经当爹,可臣娶妻无望。找到臣的岳父母,也不知道几时呢。” 罗辉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忧伤。 李隆基被罗辉的话给逗笑了,于是说道: “爱卿稍安勿躁,如果你说的属实,一但查证了,也不用等着找你的岳父岳母,也不用你爹娘给你主持。朕还当不得你爹、娘,还有岳父、岳母的主?朕为你主挂婚礼,你俩个完婚之后,再回边关,向你爹、娘报喜。一定不能将你儿子给耽误了。” 最后一句话,多少有点揶揄的意思。 不过,罗辉却是一本正经地又跪下叩头谢恩道: “那臣就谢皇上恩赏。只现在国难当头,一切从简,婚事不用拖太长时间。等结了婚之后,臣正好名正言顺的带着媳妇回南边。完臣也好安心报效国家。” 说着话,天使和杨国忠一前一后的回来。 皇帝垂问,那太监便就将自己看到的,添油加醋地学与李隆基道: “回圣上话,奴婢去了付国公府上,现在付国公府上住着的,只有老国公爷的庶出五子付亮,而当着夫人一样供奉的,竟然是柳姨奶奶,主挂内外的,却是付亮和现付国公的庶出六女付悦。奴婢打听了左邻右舍,说是这样,有些日子了。” 太监停了下,又说道 “奴婢还听说,之前现国公爷一直在家里为老付国公守孝,一直没有出去。前些天,突然的极为仓皇的跑了。听说付悦和着吕简带着付四一家子的人头来的,非常的吓人。” 李隆基一听,脸都变了。 这时候,杨国忠也连忙打弯说道: “臣去找了主管招兵的主事,吕简现在果然是募兵使,带着一些人,前些天出了城,才回来没两天,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臣也听人说,吕简果然带着人,将他前兵家全数给杀了。人头割下来,带进了城里。” 罗辉适时说道: “请圣上为臣做主,为臣的未婚妻申冤。也不知道付国公带着一家,跑到了哪里,真是急死人了。” 李隆基大怒,站了起来,说道: “丧心病狂,丧心病狂。下朕口喻,吕简、付亮、付悦即刻问斩。吕家人十岁以上男人弃军,女人为奴入浆洗局,付家那个什么柳氏,也一并入浆洗局,还什么姨奶奶,朕倒要看看,在哪儿,她怎么当奶奶。” 太监应了声是,出去办事去了。 李隆基又吩咐道 “着太府寺,协理罗辉与付国公五女的婚事,钦天监看日子,近日为他们完婚。一切财物,由宫内朕的私库出。” 罗辉谢恩,从皇宫出来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在等杨国忠。 入京容易出京难,虽然皇帝一直说要放他回去。 但放不放,就全凭皇帝自己了。 谁也不可能跑到皇帝哪儿去,质问他失言。 罗辉从南边到京城,不可能带许多特别贵重的礼物。 但,罗辉准备送到杨国忠的,虽然不贵重,放到罗辉手也没什么用处。 但对于杨国忠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 安禄山竟然让人,偷了禁卫军调令虎符。 这件事情,一直被杨国忠和李隆基隐瞒得死死的。 虽然说现在还未到调用禁军的时候,还用不到虎符。 可现在的时局,谁又说得准呢? 李隆基简直急得日夜不得安睡。 身为皇帝的走狗,杨国忠也是暗暗地派人多方查找。 罗辉将那虎符,随随便便的装到了一个锦袋里,就那样挂在腰间。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里边的东西,却是让眼前这位宰相,和宫里那至高无上的皇帝,日夜不得安稳的东西。 罗辉亲手,恭敬地递给杨国忠。 杨国忠只一打开看,惊得差点儿扔到地上。 罗辉得了,竟然没直接献给皇上。 杨国忠由衷地叹道: “果然英雄出少年,你所求之事,不用担心,我一定为你办到。” 很多时候,话不用说白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只一点,便就全都知道了。 罗辉一报拳道: “那下官就安心当个新郎官,到时请相爷屈就,喝杯喜酒,为下官脸上也增增光。” 杨国忠笑道: “到时一定会到将军府上,讨杯喜酒喝。” 罗辉被太监送出宫外,付新已经等急了。 她在敞轩里,就见宫门起合,已经走了几波人了。 ------------ 第三十九回 8(刑场) 见罗辉终于出来,付新急忙的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 “怎么样?皇上没有为难你吧?” 罗辉任着付新上下的查看他,心里一阵的受用。不以为意地说道: “哪能?走,咱们去西市。” 付新放开罗辉,奇怪地问道: “去西市干什么?” 现在不是应该回家吗? 对上付新一片懵懂的眼神,罗辉忍不住就拿手戳她的额头道: “你不是想报仇?再不去,你仇人的头就要落地了。咱们去落井下石,气一气他们去。” 付新一时感觉自己的脑袋跟不上了,呆愣愣地。 怎么的,付新也弄不明白,罗辉不过是进了趟宫,出来,付悦他们,就要被一打尽了? 这也太快,太容易了些吧? 付新的脑袋一直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怎么上的马,缰绳在罗辉的手上,就跟着罗辉走。 可是罗辉并没有直接去西市,而是绕路到了吕家门口。 远远的,就听见吕家人的哭喊求饶喊冤的声音。 罗辉不等付新问,已经说道: “养而不教,活该受累。若是当初他们发现吕简做坏事,但凡劝着些,或者与吕简划清了界线,我也会放了他们。可惜,他们见吕简本事了,竟然还跟着做起富贵梦来。还有脸喊冤?一点儿都不冤。” 付新也觉得罗辉说得有理,看着一堆的官兵,将吕家整个围了起来,并没有半分的同情。 人富贵时,想分一杯羹,就要想到倒霉的时候,会跟着一起点晦气。 没有只想着得好处,却什么都不用付的。 等从吕家往丁市走,付新终于有些恢复神智了。 忍不住,就问罗辉怎么办到的。 于是,罗辉便就将自己入京的计策,还有跟皇帝如何说的,学与付新听。 然后拍着胸脯,罗辉洋洋自得地说道: “你个笨蛋,以后有事情想着找我,你未婚夫如些厉害,还有什么事,不能帮着你解决的?还要自己涉险。你说,你要是直愣愣的进京来,现在的人头,都挂竹杆子上了。” 付新听得一愣愣的,由衷地佩服罗辉。 其实她进京来,也是做了周详的计划了。 付新原本打算着,自己一个人,偷摸的进京,潜伏在付悦周围,学那张良刺杀秦始皇一样,去刺杀了付悦。 却哪里比得上罗辉,兵不血刃,不单付悦死了。 就是付亮和着吕简两个,也活不成了。 西市比之以前,萧条了不少。 辅面关了有一半,而在里面买东西的人,却也不是很多。 西市刑场,有不少开国功臣,就是在此被杀的。 像隋末的窦建德、贞观年间刑部尚书张亮,光义了就收了五百人,最终也是在西市问斩的。 还有最著名的,天后朝的来俊臣,也是在西市斩首的。 西市比东市繁华,所以,西市的刑场,也比东市的阔大。 付新跟着罗辉,一路直奔到了刑场。 要说皇帝下旨,就是迅速。 付亮、吕简,付悦已经被绑在了台子上,面冲外跪着。 一看就是都曾挣扎过,头发散乱,衣服也都破了。 付亮的眼睛往外瞪瞪着,他到现在也不能相信。 他明明知道会有大动乱,已经将路事先铺好。 就等着安禄山打将进来,他便就会飞黄腾达了。 他算准了,这一世,他一定会得了富贵,高高在上。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他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 吕简低垂着头。 上一世,他就是被皇上下旨赐死的。 没想到重生之后,却仍是一样的下场。 就连边上的付悦,都是一样的骂他没用。 只是,现在少了付新,那个生生问他为什么的人。 付悦不服气,她说什么也不服气。 她不明白,她到底错到了哪儿,罗辉和着付新才进到城里。 她正与吕简商量着,怎么要了付新的命。 却就如天上降下来的一般,突然冲进来一堆的官兵,将她和吕简全数抓了起来。 说是皇帝亲自下了口喻,赐他们斩立决。 付悦骂着吕简: “你是个男人吗?半分本事没有,亏了你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却斗不过罗辉。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娘瞎了眼,还以为你本事了。” 不停的,付悦骂了半晌。 也许是气急了,仍是声音洪亮。 远远的,便就见罗辉和着付新两个,骑着马,后面跟了一队的人,过到了刑场来。 罗辉先下了马,将马丢给了手下。 便就亲自扶了付新下马,并笑着说道: “小心些,别摔了。” 监斩官认得罗辉,本来还沉着脸,端坐在上面,见了罗辉,连忙站了起来,承着笑,大声道: “罗公子来观刑来了?” 观刑百姓,不用分,自然的便就从中间散开。 罗辉和着付新两个,便就近到了刑场。 罗辉冲着监斩官一抱拳,笑道: “过来看看,监斩官不用理我。” 监斩官点头笑道: “咱们在等吉时。” 他说这话时,好像说得不是杀人,而是今天天气很好似的。 付悦看见了罗辉和着付新,眼里红得如同滴了血一般。 她瞪着付新,恶狠狠地说道: “怎么,你赢了,所以上这儿看我笑话来了?我告诉你,你别得意,我既然能追你两辈子,就会追你三辈子,总之,咱们的仇,永远无解。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 罗辉才要说话,付新拉了下罗辉的衣袖,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样恨我?” 付悦瞪着付新,嘴角露出了一抹嘲笑,说道: “我为什么恨你?你自己说说,同为付国公世子的女儿,为什么你就要处处压我一头?本来我以为弄走了你,我会有个好因缘,可结果呢?我被你的好母亲算计着,嫁给了程泽那个笨蛋。你说我能不恨你?我为什么不恨你?都是你,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对于前一世,虽然付悦恨得睚眦欲裂,可是付新却没有什么感觉。 毕竟不曾记得。 付新又问道: “我娘真的是你害死的?你写的信,全是真的?” 付悦跪着,就那样瞪着付新,像是报复似的,冷冷的,发出了一阵的怪笑,道: “是,就是我。谁让她偏心?又得付伟的爱。只要有她在,付伟心里眼里只有你。如果不是没成功,其实我连你,也是想弄死的。” ------------ 第三十九回 9(结婚) 付新将眉心拧成了疙瘩,一脸不解地盯着付悦说道 “我娘自然心里向着我,你娘也是向着你的,这是出生决定的,并不是我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骗来的。” 付悦瞪着滴血的眼睛,冷冷的说道: “高姨娘跟大夫人比,吕氏与沈蓉比,为什么每次我碰见的,都是最不好的?你不过是命好而已。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付新,死,只能是下一个开始。” 也许是太过不甘心,又或许是不想让付新好过了,付悦歪头用下巴指向付亮,瘆人地笑道: “他,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吗?” 罗辉看了眼付亮,不觉也是眉着一皱。 这时候了,付悦这样说,似乎透着哪里不对。 而且罗辉曾观察过付亮,他以前也觉得付亮非常的怪。 付新摇了摇着道: “他不是五叔叔?” 付悦呵呵地笑道: “五叔叔?五叔叔早死了,他是阴间接引鬼的接引使。我告诉你,他跟鬼使关系都不错。只要有他在,付新,你别想安然度日。我死了,可我并没有输。” 瞅着付悦那种阴阳怪气的笑,付新觉得一阵的毛骨悚然。 再一想到之前付悦的信,和赵夫人与她学和事情。 然后付新又想起了,在初平园时,付悦的那些个行为。 付新突然觉得,付悦不像无的放矢。 这时候,一双温暖地手,覆了她的手。 一阵暖意,一沁心田。 一阵清清冷冷的声音,正是罗辉的嗤笑,说道: “人死成鬼,如同宰相变平民,人我都不怕,我还能怕降了十级的鬼?如果他果然通天的话,直接将憨娘弄死,不就一切全都解决了?” 说完,罗辉转过头来,冲着付新柔柔的笑道: “不用怕,明儿咱们成了亲,就黑天白天在一起了。我倒要等着,会会他们这些个鬼,能使出什么本事来。连太阳都不敢见的东西,也敢跟我叫嚣?” 罗辉说话,是想什么说什么。 从来不知道,有些话背着人说就行了。 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多么的让人难为情。 可是罗辉却不觉得。 他奉行,无不可对人言。 再说夫妇人伦,能做,为什么就不能说? 虚伪! 他不虚伪。 可是付新却受不了,早已经羞得低头不肯理他。 面对着付新和罗辉,付悦的眼里淬着毒一般,她不服气地问道: “她哪里好?你这样喜欢她?我不比她美?不比她聪明?” 罗辉直接讥讽道: “我就说,你小时候对我意图不轨,看看,现在终于承认了吧?” 付悦哼道: “你以为我爱你?你别做梦了,要不是因为我知道你命好,你就是白送我,我也不会理会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罗辉直戳付悦的心窝子道: “我是个看不你的东西。不管你看不看得我,总之你都包装好了想送我的,可惜我不要。” 付悦还想说什么。 监斩官冲着罗辉一抱拳道: “罗小将军,实在不好意思,时辰到了。” 对于刚他们说的话,监斩官多数没听懂。 只听得满耳鬼啊,神啊的。 心里想着,行完行,一定要找个大师去去晦气。 罗辉拉着付新往后一退,说道: “随意。” 付悦还想破口大骂,就见刀斧手拿了布条,将付悦的嘴,直接勒了。 让她说不出话来。 只能瞪着眼睛,淬着毒的瞪着眼前的付新和罗辉。 监斩官无情的喊了声: “行刑!” 罗辉一把将付新搂在了怀里,道: “别看。” 付新轻声说道: “其实我不怕的。” 虽然这样说,但付新却也没有挣扎。 而罗辉也没有放开付新。 直到此时,付悦的恨到达了顶点。 从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曾经为她遮风挡雨。 一直都是她自己不认命,不信的算计。 从来只有她自己! 这才是她最恨付新的地方。 付新何德何能,让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为她着想? 就在付悦人头落地的瞬间,罗辉轻轻的说道: “因为她比你,有一颗真心。你没有,却还想得到别人的真心,简直是痴星妄想。” 半个月后,一片风雨飘摇的京城,皇帝亲自督办了罗辉的婚事。 从婚宴到迎亲,全是内事太监跑来跑去,忙里忙外。 这对于一直慌慌的百姓和官员来说,无疑是一剂定心丸。 罗辉与付新的婚礼,可以说令整个长安侧目。 晚迎新娘的时候,引婚人要带着一身绯红的罗辉,绕城一圈。 可是罗辉心急,说道: “绕什么城?我接她回来,还要绕,得多长时间?先去接她,接到了我才安心绕城。” 引婚人是个五十几岁的太监,抽了抽嘴角,也只得随了罗辉。 虽然无父母在身边,但为付新添妆的,却全是皇亲国戚。 随着前面人报说新郎官来了,众人都是愣了。 均道: “怎么这么快?” 然后听得引婚人实话实说时,虽然都说言调侃了付新几句。 却也都是心下嫉妒得酸涩。 付新一身青绿,头钗环细钿,低垂着头,脸蛋红红的。 付新由人扶着,从屋内出来。 就见罗辉站在了院中,长身而立。 一双星目锁在了付新的脸。 付新虽然没有看,但也感觉出了罗辉那**辣的眼神。 喜娘和着贵妇们,不由得又是说了几句酸话。 罗辉全不当事,只是傻笑。 一点儿都没有了平时的精明。 付新害羞,飞快的钻进了轿子里。 然后又被笑道: “看看、看看,别说新郎急,新娘子也急着去婆家呢。” 付新坐到轿里,全当自己听不见。 最起码,不用面对从人了。 说什么就无所谓了。 接到媳妇,罗辉喜气洋洋的骑马,带着付新,顺着京城绕圈。 也不看路,两只眼睛,只盯着那顶轿子瞅。 被斩属于野鬼,应该是被阴风送到地府里面。 可是付悦如何甘心? 她追着瞪眼鬼道: “就这样死了,你服气?认了?咱们哪里不如她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吕简道: “罗辉说得对,咱们比不过付新,或许正是因为没有真心。” ------------ 第三十九回 10(来生) 付悦一听,转过脸来,瞪着吕简,恶毒地说道: “窝囊废玩意,两辈子,你都是个窝囊废。” 吕简没说话,任着风将他吹到了地府入口。 他认命了,要说有什么后悔的,只怕就是后悔认识了付悦。 他的一切一切不如意,都是从认识付悦开始的。 虽然也曾开心、幸福过。 但他的开心幸福,是建立在付新的痛苦之上的。 而且时间太短,而痛苦时光却是那样的长。 吕简理解了付新,为什么会选择喝下孟婆汤。 只有忘记一切,才能重新开始。 吕简希望他下辈子做个好人。 付悦不再理会吕简,就在被抓了以后,吕简已经被付悦抛弃了。 吕简转世也好,做什么都好,对于付悦来说,就如弃置的敝履一般,再不瞅一眼了。 瞪眼鬼却没有想付悦的事,他在想的,却是现在如何向姜子牙交待。 但转念一想,付新一样嫁给了罗辉,命一点儿没改,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至于申公豹,到时候,他就来个死不承认。 瞪着那双要掉下来的眼珠子,瞪眼鬼冷冷地说道: “现在你还在想这些?你现在想着,要怎么样过地府吧。真是的,到时候你可别咬我。我不过得了你一块儿羊脂玉而已,却跟着你到人间来,又被砍了头。” 付悦不甘心,急切地说道: “总会有办法的。我不死心,决不死心。反正还没到地府口,咱们逃吧。鬼不是怕太阳?咱们才死,还带着阳气,现在逃吧,想法子报仇。” 瞪眼鬼觉得付悦天真,不由得笑道: “要是有鬼来接引咱们就好了,现在只怕想善了也是不能了。” 付悦问道: “你什么意思?” 天空一道白光,一名小童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付悦立时觉得被灼伤了一般,被白光扫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她一直以为,鬼什么都感觉不到。 付悦吓了一跳,瞪着那小童道: “你是谁?想干什么?” 瞪眼鬼似是认得那小童,极为恭敬地站在了一边,动也不敢动一下。 小童站在哪儿,冲着三个鬼打了个稽首,客客气气地说道: “本道奉了上神旨,来领三位回地府,请随我来吧。” 付悦心下不服气,还想报仇,哪里就肯老实跟着?便就要跑。 小童祭出自己手中的法器,一个晃眼,便就将付悦收到了一个囊袋之中。然后一瞅瞪眼鬼和吕简。 他俩个还算识相,连忙老实表态道: “我们随着仙童走。” 地府仙境里,申公豹和着姜子牙在喝茶,阎王亲自躬身侍候着。 小僮引着吕简、瞪眼鬼进来,将囊袋打开,付悦便就滚到了地上,十分狼狈。 申公豹哼哼地骂了句: “一堆废物!” 姜子牙眼皮子没抬,品了口茶,不紧不怕地笑道: “我与师弟打赌,并未出手相帮付新,可是结果呢?师弟到现在,还是认为是他们无能?我知当年在山上学习,师弟处处优于我,所以对我不服气。对于侥幸受了师尊重任,我也是十分的惶恐。” 申公豹撇嘴,看样子,根本就不曾服气过。 姜子牙也知道不可能三言两语,将早公豹说服,于是便就又说道: “要依着我说,她输于付新,不是她蠢。而是她太过功于心计,你所走过的路,留下花种,来年春天,这条路收获的便就是美丽的花朵。可是她种下的全是算计,又怎么能收获到真心?即使是父母,也是如此的。有时候,算计太过了,反倒不好。” 认赌服输从来都不是申公豹,他站将起来,道: “怎么,师兄想要到师尊哪去告我不成?” 姜子牙憨厚,连忙说道: “当然不会,虽然师弟所做之事,有些过份,但到底没有酿成大错,而且我也与师弟打赌,决不会将事情闹到师尊那里。” 申公豹虽然讨厌姜子牙,但对于姜子牙的信用,还是想信的。 听了姜子牙的保证之后,理都不再理众人,甩袖子走了。 看都不曾看瞪眼鬼一眼。 瞪眼鬼自然不敢这时候,去提与申公豹合谋的事。 送走了申公豹,阎王连忙冲着姜子牙打躬,问道: “这几个人,怎么处置?” 姜子牙一瞅瞪眼鬼,瞪眼鬼便就跪到了地上,求着姜子牙饶了他。 他在地府多年,自然知道折磨鬼的办法,多了去了。 姜子牙问阎王道: “他依着你们地府,如何处置?” 阎王觑着姜子牙,见他并不是十分的生气,毕竟是自己的手下,有心留情,道: “要不送他去十煞城当一年鬼役?” 虽然当鬼役很苦,但一年也能熬得过来,明显感觉到了他上司这是给他放水。 于是大气没敢出地瞅着姜子牙不说话。 姜子牙点了点头道: “我不管你们地府的事,你本着规矩处理就行。” 于是阎王立时点了鬼差来,带着瞪眼鬼,去了十煞城。 吕简边忙跪到地上说道: “小人想去转生,忘却所有,只求远离付悦。我生生世世都不想再碰见她。” 姜子牙没理会吕简,而是与阎王说道: “来生薄是根据他今天所做所为,自动谱写的,就按着他的来生薄去处理吧。” 于是阎王很是上道的拿了吕简的来生薄来,递与姜子牙道: “他的来生是名太监。” 吕简立时便就晕了过去,瘫软在地上,一片鬼影。 姜子牙道: “给他灌忘忧汤,送走吧。” 付悦先不一直不服不愤的,现眼见着瞪眼鬼被处置了,而吕简竟然成了太监。 这下,她终于知道害怕了。 见鬼差将吕简抬了出去,跪坐到地上,道: “我呢?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说完,突然像是惊着了似的,跪爬到姜子牙的腿边上就要去拉姜子牙。 被边上的鬼给拉住了,喝道: “这时候还想动心眼,是想沾一沾上神的仙气?” 付悦连声道: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饶了我这一回吧?我现不这样了,以后我一定真心待人,对人行善。” 姜子牙很是平静的摇头道: “你还没听明白我刚说的话,每个人的来生,都是今生的行为,自动谱写的。并不是我要惩罚你。” ------------ 第三十九回 11(情书)(大结局)  说完对阎王道: “她的来生薄呢?拿来看看,就按着上面的发落吧。” 阎王恭敬地让鬼差将付悦的来生薄拿来,打开先看了看,面色不改的递给姜子牙,道: “她十世被男人抛弃,流落风尘,最终孤独终老,疾病缠身。” 如果鬼有血的话,付悦此时已经吐血了。 姜子牙很是平静地说道: “希望不会再出事吧?” 阎王立时说道: “小人亲自去办。” 被强灌了孟婆汤的付悦,很快被投入到了轮回之中。 阎王叹道: “希望她这一世知道行善,这样的话,她的来生自然会改一些。若是执迷不悟的话,却就要苦了。” 孟婆没有理会,一碗接一碗的给鬼递着汤。 杨国忠得了好处,自然办事。 付新与罗辉的婚礼完了之后,第二天进宫谢恩。 李隆基便就下口喻,让罗辉带着付新,即刻回南边,向父母报喜,并带了皇帝的敕令。 其实现在的皇命,也不过是一纸空文了。 但罗辉仍是极为慎重地接了敕令,却也没有当天回京。 而是带着付新各家的走了走,然后不紧不慢地收拾行礼,这一收拾,便就十天,才又进宫辞行。 李隆基看罗辉的眼光,比之前可就和善得多了。 罗辉若是那天当天,便就逃命似的,急急忙忙地带着付新走的话。 李隆基派人去盯着罗辉了,若果真如此的话,他便就会派了人将罗辉抓回来。 若是罗辉反抗的话,便就就地斩了。 而罗辉这样迁延了十多天,在李隆基认为,罗辉并不急着回南边,说明对大唐守住长安,非常的有信心。 大唐的长安不会失陷,那么大唐便就会保住。 于是,李隆基不顾军费紧张,竟然又赐了罗辉和付新许多财物,高高兴兴的将他俩个送出了宫。 罗辉带着付新,不紧不慢的出了长安城,一路上,也是慢悠悠的。 在十里亭外,看到了要饭的一样的李武,和着杜好好两个,拉拉扯扯的。 罗辉想了想,还是出声问道: “你俩个在干嘛?” 自李家出事之后,罗辉也一直在边关上,所以一直没有见过李武。 突然见李武变成这副模样,罗辉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李武一见到罗辉,不由得一愣。 拉着杜好好的手一松,杜好好便就跑了。 李武要去追,罗辉给他的亲兵使了个眼色。 一道长鞭,便就将杜好好从腰上卷着丢到了李武身边。 李武不理罗辉,急忙蹲下身,扶着杜好好,关心地问道: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杜好好认得罗辉,心知自己今天是跑不了了,于是怒拍李武道: “你关心我干什么?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你成全我吗?不肯成全我,还装成关心我的样子干嘛?我知道我是你买来的,可是你穷成这样,干嘛让我陪着你过穷日子?我要享福,享福知道吗?” 李武喃喃道: “我会挣钱的,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杜好好冷哼着,全然不信。 李武这话,自李家倒台之后,说了这么多年,最终将能卖的卖了。 好日子的影子都没有。 罗辉见他俩个吵得欢,于是笑道: “现在世道也乱,男儿志在四方,既然从科举上无望,你又是个无族的,不若就去从军,挣个世业出来,也好过被个风尘女子嫌弃,你以前的志气呢?” 李武一听,眼睛一亮,道: “你肯带着我?” 罗辉笑道: “你先问问自己,能吃苦不。” 李武点头道: “能,苦算什么?老子吃了好几年了,再吃几年也无所谓。” 罗辉看向杜好好道: “你呢?跟着他,最起码有人为你遮风挡雨,再碰见这样的傻瓜也是难了。现在世道乱,你就是想从旧业,现在谁有那心情?要不跟着我们走?要不就留京里,寻个下家?” 杜好好这么些年,一直吵着要走,李武拉住了杜好好道: “跟我走吧,我就是当不成将军,跟着罗辉,也总能混得比在京里强。我决不会委屈了你的。” 其实杜好好也是个纸老虎,虽然一直吵着要离开李武。 但现在的世道,她如此精明,自然知道,谁还有心情风花雪月? 她不过是吓唬李武而已。 见李武这样说了,便就就坡下驴地点头答应了。 但是没有马,于是李武便就与罗辉的亲兵同骑。 而杜好好,便就上车上,与付新同乘。 她俩个几年前曾见过面,多年不见了,杜好好细细地打量着付新,就觉得付新粉面如桃花,头发梳成了妇人髻,头上带着珠花,趁得付新的肌肤更加的白皙细腻。 一看就从没经过风吹日晒,被人捧在手心里的。 锦绣衣服,更显得富丽堂皇。 杜好好再瞅自己身上,就像个乡下妇人,怕碰脏了付新,都不知道手脚往哪儿放了。 付新不以为意的将杜好好拉到身边坐下,笑道: “咱们以前也认识,哪就这样外道?一起坐吧。” 杜好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全没了几年前的那种,应对有度。 在离着长安近时,罗辉故意慢慢的行。 直到确定即使皇帝派人来追,也追不上的时候,才快马加鞭的往南边赶路。 新城是罗洪镇守的南边重镇,与蛮夷接壤。 罗辉提前向天,派了亲兵送信,他带着付新,这几日全就到了。 罗洪也派了哨兵探着,待到罗辉与付新进到新城的时候,就见赵夫人、付宽等人,还有付伟都已经等在了新城守将,罗洪的将军府的门口外。 罗辉上前,给董夫人行礼,董夫人瞅了瞅儿子,笑道: “你爹在里面等着打你呢。” 虽然说罗辉从二上跑去了长安,但毛发未伤的回来,董夫人到底还是开心的。 罗辉转过头去,将付新从车上扶了下来。 付新立时红了脸,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众人了。 她嫁与罗辉,并没有通过父母。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付伟先冲到了付新的跟前,喊了一声: “憨娘!” 付新见到父亲,便就顾不得害羞了,特别激动地拉着付伟道: “爹,爹也来了?太好了,祖母呢?祖母怎么样了?” 付伟叹气道: “你别伤心,你祖母年纪大了,走了也很正常。你祖母知道你在京城生活得好,走的时候,十分的平静。” 赵夫人这时候也凑了上来,将付新搂到怀里道: “你这坏孩子,让娘为你担心。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大家相见,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自然是一阵哭一阵笑的。 付新一一的看去,见就连红丝、丝锦两个也全都到了新城来,自然十分的开心。 至于说到结婚的事,自然是交给了罗辉来解释。 罗辉脸皮厚,全无所谓地将事情学了。 虽然说婚礼在京城办过了,但是敬茶礼却是不能免。 对于付新这个儿媳妇,董夫人还是十分满意的。 于是,公婆给的敬茶礼,便就都不轻。 赵夫人却是执意要在新城,办回门宴。 亏了付新未雨绸缪,果然到了边关上,只是依靠着罗府,但银钱上,全都用的自己的,比较有骨气。 也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董夫人和着付宽、付伟、罗洪商量着办回门宴的事。 知道付新与罗辉连日赶路累,便就让人带着他俩个,去收拾好的新房休息。 仪罗将罗辉与付新送进新房的同时,便就给了罗辉一封信。 付新一见那字迹,便就想到了,是她当初偷跑的时候,写给罗辉的。 一想到信的内容,付新脸瞬间便就红了。 当初以为是不可能回来了,所以写得便都是她的真心话。 非常的直白肉麻。 但现在好好的回来了,再让罗辉看到信。 付新觉得她就不用活了。 于是,仪罗一出去,她便就上前去抢。 罗辉如何让她抢到? 一把将付新抱住,压到了床上,然后喜滋滋的将付新写给她的情书,细细的看完了。 罗辉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有什么比一手拿自己喜欢的人,写给自己的情信看,一手抱着写信人,更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