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序章 大审判 拖着浮着白沫的浪花，一艘帆船破开乌黑的波涛，驶入了雾弥之湾。 第三层船舱中，洛林借着狭小的舷窗朝外望去，顶着腥咸的海风，他看到了一片流淌着淡淡迷雾的峡湾。 随着两侧海峡逐渐隆起，薄雾散去，一座恢宏的大理石城市出现在了眼前，这座巨城犹如沉睡的岩龙，在海岸线上舒展着四肢与双翼。 随着自己和这座繁荣港口越来越近，洛林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这座城市名为圣路易斯，它位于泰拉帝国南部，因无可取代的地理位置，人们又称其为“西进之门”。 在他的记忆中，圣路易斯已经毁灭了一百多年。 即便到游戏关服、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它依旧是一座蚊虫肆虐的瘟疫废墟。 可现在，圣路易斯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且和很久以前一样，热闹、繁华，并且充满生命力。 只不过，作为它的访客，洛林的身份已经从最初的新手玩家完成了质的转变。 “洛林，有点挤……” 一个虚弱少女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洛林收回视线扭头，结果却意外碰到了她的鼻尖。 少女打了个喷嚏，热气喷在了洛林的脖子上，痒痒的，让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抱歉……没忍住。” “问题不大，等会儿发水的时候，你多喝点。” 除了他以外，这只已经不能用狭窄来形容的铁笼中，还关押着一名皮肤苍白的少女。 他们都是奴隶，被迫挤在逼仄的笼子里，再加上夏季沿海湿闷炎热，两人黏腻腻、汗哒哒的躯干都被迫挤在一块，两对长腿更是交错地贴在一起。 其中一对矫健有力，精瘦地露出肌肉的轮廓，另一对却是纤细中不失丰腴，肉感均衡，曲线细腻。 洛林感觉到对面的腿肉上传来的温度。 她在发烧。 女孩的表情有些难受，她微喘出的气扫在洛林的脸颊上，湿热里又有一丝少女汗液的味道。 原本鼻息就扫的洛林很痒，这下他心里也开始有些发痒了。 他摇摇头，想赶走这些不着调的思绪，只能思考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刚刚，他伸着脖子看向窗外的动作，多少挤压了两人之间本就不多的空间，洛林不由歉意地咧咧嘴。 女孩摇摇头。 虽然两人心中都有屈辱，还有一些包含着荷尔蒙的异样情感，但是现在他们已经相当疲惫了。 一个月以来，两人更是习惯了这种病态又没有丝毫隐私的相处方式。 奴隶没有人权，想要更大的个人空间？甲板上的奴隶贩子会告诉你，挂着绞索的桅杆又空又大。 看着少女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洛林心情不由有些复杂。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 暗哑的灰发黏在她的额前，猩红的眼眸黯淡地半闭着，没有多少灵动。 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起伏，洛林随时都会觉得她是一具尸体。 在上一世，也就是第二世，洛林认识了名为“维克”的原住民，他们两人一路上互相扶持，是最信赖彼此的战友、兄弟和师徒。 然而后来，维克却在洛林成功镇压虚空之后毫不犹豫地背叛了他，甚至自己亲自创建的“真理圆环”也背叛了自己。 他们把他的肉体撕成碎片，烧成灰烬，熔入岩浆……而灵魂？差点被邪神吞噬。 想到这里，洛林脸色略显阴沉，那些粘腻的触手、低语和几乎濒临死境的经历，直到现在——死而复生了，依旧像是阴影一样缠绕着他。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第二世的临死之前，他目睹了“救世主”维克拯救的阿舒尔世界走向灭亡，在讥笑中被恼怒的维克一剑斩杀。 仔细想想，当时这个败类破防的样子真是可笑。 等洛林再睁开眼，他不仅发现自己没死，而且正漂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远处一艘船只发现了他，等靠近后洛林才发现不值得高兴，因为这艘船根本就是一艘奴隶船。 在奴隶主送上镣铐和新生活的祝福后，洛林得知自己已经回到了一切的起点——星辰历1024年。 距离圣路易斯毁灭，还有不到一个月。 紧接着，他就被塞进了潮湿沉闷的第三层船舱，无能为力地等待贩奴船抵达圣路易斯。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抵达陆地后，一个人逃跑的准备。 然而，让他临时改变主意的，是眼前这个与他同笼的女人。 戈薇•墨德莉特，来自北大陆的劣血一族。 这支与远古血族有着紧密联系的亚人。 虽然刚被关进来的时候，这位领居根本不愿意和洛林说话，但一个月后的今天，洛林已经成为了和她同命相连的苦命朋友。 戈薇自己可能不知道，眼前的黑发异乡人其实是穿越者兼重生者——他对《琥珀》这个游戏可谓了如指掌，更是在第二世尝试拯救过阿舒尔世界。 在第一世时，洛林就是个字面意义上的游戏宅，虚拟全息网游为他提供了逃避现实的庇护所。 《琥珀》，这款奇幻游戏更是在开服之前，便以真实度、自由度和深度为噱头吸引了他这样的老牌玩家。 仔细想想，《琥珀》和洛林一同走过了整整十年，而在一系列天灾人祸后，《琥珀》的阿舒尔世界已经濒临毁灭。 千殒之夜、溃烂黄昏、湮灭天灾、地狱圣诞、末日宣言、无光之年…… 在第二世，洛林和维克并肩作战，生死相依，硬是撑过了堪称地狱难度的老资料片。 只不过在最后，决心拯救世界的维克和洛林有了理念的巨大分歧。 维克成为了救世主，击败洛林后，阿舒尔世界几乎得救了 只不过可笑的是，在那个蠢货的带领下，世界还是走向了灭亡。 想的有些远了，洛林深呼一口气，说到戈薇，他知道对方可能的未来。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戈薇会卸去奴隶镣铐，被皇帝提拔为帝国的将军。 这个时候的她被称为“黑色收割者”，似乎有光明的未来。 但几年之后，戈薇再次出现时，已经被帝国的禁忌实验扭曲成了发狂的堕落者，成为了无数一线玩家的版本噩梦。 如果在上一世的时间线，戈薇会被洛林和维克所救，并在分歧中选择追随维克。 因为比起洛林，维克更像传说中的救世主。 那个时间线中，她被称为“灰猎狗”。 她也确实做到了，真的像是猎狗一样穷追不舍，最后洛林在七狱的“黑暗罪都”科塞斯一时失足，转眼沦为了她的阶下之囚。 换句话说，洛林现在正和昔日故人、宿敌肌肤相亲，这一度让他有些不快，但现在他和戈薇都麻木了。 忽然，原本睡过去的戈薇睁开了眼睛。 “洛林……他们下来了。” 那双猩红色的眼睛中有着浓浓的惊恐。 “没事的，他们只是下来检查我们的锁链，”洛林安慰道，“幸运的话，会发点吃的。” 话音刚落，头顶的船舱就响起奴隶看守的嘈杂脚步声，接着三三两两的武装大汉踩着楼梯，“噔噔噔”地走了下来。 “挑几个奴隶，我们马上要进港了。”为首的大汉向手下吩咐道。 几人称“是”，他们具有目的性地挑选出几个看上去还算精壮、健康的奴隶，把他们从铁笼里拉了出来。 “洛林！” 当洛林被拉出来的时候，戈薇居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洛林诧异地回头，他只来得及匆匆对上那双惶恐、晶莹的红瞳，就连拖带拽的被强行带走了。 “都给老子站好！” 一声清脆的鞭响，奴隶们局促不安的在甲板上站成一排，久违的阳光照在缺乏光照的苍白身体上，清新的空气本该宜人，但是每个奴隶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被拉上甲板，不确定的事情遇上凶暴的主导者，总会为未知塑上一层恐怖的薄膜。 一个暗精灵从桅杆后走出，她身材纤细，皮肤褐黑。她穿着一身皮甲，一把弯刀挂在腰侧，目光审视地打量着眼前的奴隶。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洛林的身上。 洛林有着一头干练的黑色短发，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层冷白，体型修长矫健。 尽管他总是微微低头，作出臣服的样子，但是她还是能察觉出他身上的一股气质，一股难以言明的气质。 不卑不亢，又充满疏离感，仿佛除他之外的人才是真正的奴隶。 就算已经不再像刚登船时那样挣扎、易怒、桀骜，但是暗精灵还是认为自己没有驯服他。 不过，这才有趣，不是吗？ 看到暗精灵嘴角勾起的笑容，洛林心中莫名一紧。 “就他了，女主人会喜欢的。”暗精灵根旁边的看守们说道，人们称她为“凡妮莎小姐”。 她是这艘船的主人。 其余的奴隶被看守和水手们重新带回了船舱下面，只留下洛林一人。 凡妮莎走到他的面前，他从那双紫色的眼睛中看到了戏谑的玩味。 “知道为什么我选了你吗？” 洛林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越过凡妮莎的肩头，看向了越来越近的圣路易斯港口。 “看着我，要么低下头！你只是个奴隶，真是太不尊重你的主人了。” 凡妮莎皱起眉头，她捏着洛林的下巴，调整了一番后才重新露出笑容。 “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没错，我很期待你被玩弄、被榨干后的表情……噢，其实我更期待，你被阉掉后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桀骜不驯。” 她凑到洛林的耳边，红唇中吐着香气，妩媚地说出了耸人听闻的话语。 阉了我？ 洛林眉头不由跳了跳，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过这种话了。 “还是波澜不惊……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凡妮莎的手指勾过洛林的脸颊，后者全程默不作声，但是暗精灵似乎更加喜欢他了。 等到贩奴船抵达港口、安稳靠岸后，凡妮莎牵着洛林的锁链，带着几个亲信手下迫不及待地下了船。 “快，别管那些船务官，我要回公馆，赶在女主人前做好晚宴的准备……对，晚宴。” 她的目光扫过洛林的胸肌，不由自主地伸出嫩舌舔了舔嘴唇。 仿佛看到了什么可口的美食。 真是……令人恶心。 洛林下自觉地抿起嘴角，他很抵触这种轻浮造作的行为，但这一丝外露的情绪转瞬即逝，神情重新变成了冰冷，又或者缺少变化的“麻木”。 车轮颠簸地滚过鹅卵石街道，马车穿过低矮破旧的码头区房屋，最终停在了一座公馆的大门前。 这座建筑是一栋两层楼的精致小高楼，充满了兰卢茵地区的田园风情，暗蓝的瓦片整齐地叠落在倾斜的屋顶上。 只不过在混乱的码头区，这么一座房子的出现显得尤其突兀。 从这条街往北走两百米，就是通往上城区和旧城区的中央大道，但四周围绕着码头区错综复杂的巷子，并没有明面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 “欢迎来到夜风商会的公馆，奴隶，你会有个美好的夜晚。” 凡妮莎抓起洛林脖子上的锁链，露出放浪期待的笑容。 洛林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这座建筑。 在《琥珀》刚开服的时候，他还是个玩盗贼的菜鸟，这间屋子他尝试潜入过不下二十次。 因为它实在太亮眼了，在脏乱差的码头区，像是这样的房子可没有多少。 简直就是在告诉玩家：“这里有钱，速来！” 不过在洛林的记忆里，这座公馆应该不属于凡妮莎这样的暗精灵战士，而是另一名暗精灵。 桑德琳•夜风……或许，她就是凡妮莎口中的“女主人”。 洛林清楚，这位夜风女士是一名强大的邪术师，奴隶贸易不过是她在泰诺兰南地的伪装。 实际上，源源不断的资金和祭品正在不断涌入她的手中，为她那扭曲的野心添砖加瓦。 在第一世，很多玩家做过推测，认为桑德琳或多或少推动了西南行省的一系列天灾人祸。 其中，就包括圣路易斯的灾难。 ------------ 第一章 恶灵重生 拖着浮着白沫的浪花，一艘帆船破开乌黑的波涛，驶入了雾弥之湾。 第三层船舱中，洛林借着狭小的舷窗朝外望去，顶着腥咸的海风，他看到了一片流淌着淡淡迷雾的峡湾。 随着两侧海峡逐渐隆起，薄雾散去，一座恢宏的大理石城市出现在了眼前，这座巨城犹如沉睡的岩龙，在海岸线上舒展着四肢与双翼。 随着自己和这座繁荣港口越来越近，洛林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这座城市名为圣路易斯，它位于泰拉帝国南部，因无可取代的地理位置，人们又称其为“西进之门”。 在他的记忆中，圣路易斯已经毁灭了一百多年。 即便到游戏关服、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它依旧是一座蚊虫肆虐的瘟疫废墟。 可现在，圣路易斯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且和很久以前一样，热闹、繁华，并且充满生命力。 只不过，作为它的访客，洛林的身份已经从最初的新手玩家完成了质的转变。 “洛林，有点挤……” 一个虚弱少女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洛林收回视线扭头，结果却意外碰到了她的鼻尖。 少女打了个喷嚏，热气喷在了洛林的脖子上，痒痒的，让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抱歉……没忍住。” “问题不大，等会儿发水的时候，你多喝点。” 除了他以外，这只已经不能用狭窄来形容的铁笼中，还关押着一名皮肤苍白的少女。 他们都是奴隶，被迫挤在逼仄的笼子里，再加上夏季沿海湿闷炎热，两人黏腻腻、汗哒哒的躯干都被迫挤在一块，两对长腿更是交错地贴在一起。 其中一对矫健有力，精瘦地露出肌肉的轮廓，另一对却是纤细中不失丰腴，肉感均衡，曲线细腻。 洛林感觉到对面的腿肉上传来的温度。 她在发烧。 女孩的表情有些难受，她微喘出的气扫在洛林的脸颊上，湿热里又有一丝少女汗液的味道。 暗哑的灰发黏在少女的额前，猩红的眼眸黯淡地半闭着，没有多少灵动。 看着她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起伏，洛林随时都会觉得她是一具尸体。 不过，洛林对死亡已经麻木啦，因为他已经死了一次，阿舒尔毁灭的余波摧毁了一切。 然而，在洛林以为终于能解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死，反而漂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远处一艘船只发现了他，等靠近后洛林才发现不值得高兴，因为这艘船根本就是一艘奴隶船。 在奴隶主送上镣铐和新生活的祝福后，洛林得知自己已经回到了一切的起点——星辰历1024年。 距离圣路易斯毁灭，还有不到一个月。 紧接着，他就被塞进了潮湿沉闷的第三层船舱，无能为力地等待贩奴船抵达圣路易斯。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抵达陆地后，一个人逃跑的准备。 然而，让他临时改变主意的，是眼前这个与他同笼的女人。 戈薇•墨德莉特，来自北大陆的劣血一族。 这支与远古血族有着紧密联系的亚人。 虽然刚被关进来的时候，这位领居根本不愿意和洛林说话，但一个月后的今天，洛林已经成为了和她同命相连的苦命朋友。 但是，戈薇自己可能不知道，眼前的黑发异乡人其实是穿越者兼重生者。 他对《琥珀》这个游戏可谓了如指掌，更是在第二世尝试拯救过阿舒尔世界。 在第一世时，洛林就是个字面意义上的游戏宅，虚拟全息网游为他提供了逃避现实的庇护所。 《琥珀》，这款奇幻游戏更是在开服之前，便以真实度、自由度和深度为噱头吸引了他这样的老牌玩家。 仔细想想，《琥珀》和洛林一同走过了整整十年，而在一系列天灾人祸后，《琥珀》的阿舒尔世界已经濒临毁灭。 千殒之夜、溃烂黄昏、湮灭天灾、地狱圣诞、末日宣言、无光之年…… 在第二世犯下的错误，让他只坚持到了地狱圣诞。 背叛的维克和真理圆环撑过了“末日宣言”，却在最需要稳定、秩序和团结的“无光之年”中快速崩溃。 最终，世界灭亡。 想到这里，洛林一阵疲惫，他看向戈薇，想起了对方可能的未来。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戈薇会卸去奴隶镣铐，被提拔为帝国的将军。 这个时候的她被称为“黑色收割者”，但在几年之后，戈薇再次出现时，已经被帝国的禁忌实验扭曲成了发狂的堕落者，成为了无数一线玩家的版本噩梦。 如果在上一世的时间线，戈薇会被洛林和维克所救，并在分歧中选择追随维克。 换句话说，洛林现在正和昔日故人、宿敌肌肤相亲，这一度让他有些不快，但现在他和戈薇都麻木了。 忽然，原本睡过去的戈薇睁开了眼睛。 “洛林……他们下来了。” 那双猩红色的眼睛中有着浓浓的惊恐，完全不没有一丝洛林熟悉的冷漠和疏远。 “没事的，他们只是下来检查我们的锁链，”洛林轻声安慰道，“幸运的话，会发点吃的。” 话音刚落，头顶的船舱就响起奴隶看守的嘈杂脚步声，接着三三两两的武装大汉踩着楼梯，“噔噔噔”地走了下来。 “挑几个奴隶，我们马上要进港了。”为首的大汉向手下吩咐道。 几人称“是”，他们具有目的性地挑选出几个看上去还算精壮、健康的奴隶，把他们从铁笼里拉了出来。 “洛林！” 当洛林被拉出来的时候，戈薇居然抓住了他的手臂。 洛林诧异地回头，他只来得及匆匆对上那双惶恐、晶莹的红瞳，就被看守们连拖带拽地带上了船舱。 “都给老子站好！” 一声清脆的鞭响，奴隶们局促不安的在甲板上站成一排，久违的阳光照在缺乏光照的苍白身体上，清新的空气本该宜人，但是每个奴隶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安。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被拉上甲板，不确定的事情遇上凶暴的主导者，总会为未知塑上一层恐怖的薄膜。 一个暗精灵从桅杆后走出，她身材纤细，皮肤褐黑。她穿着一身皮甲，一把弯刀挂在腰侧，目光审视地打量着眼前的奴隶。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洛林的身上。 洛林有着一头干练的黑色短发，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层冷白，体型修长矫健。 尽管他总是微微低头，作出臣服的样子，但是她还是能察觉出他身上的一股气质，一股难以言明的气质。 不卑不亢，又充满疏离感，仿佛除他之外的人才是真正的奴隶。 就算已经不再像刚登船时那样挣扎、易怒、桀骜，但是暗精灵还是认为自己没有驯服他。 不过，这才有趣，不是吗？ 看到暗精灵嘴角勾起的笑容，洛林心中莫名一紧。 “就他了，女主人会喜欢的。”暗精灵根旁边的看守们说道，人们称她为“凡妮莎小姐”。 她是这艘船的主人，一名一阶巅峰的剑士。 放在《琥珀》中，一阶的职业者往往是部队中比较常规、常见的精英，他们还未觉醒超凡的萌芽。 虽然这艘贩奴船常年来往于安全的帝国领海，但能成为一名掌舵的领导者，对一阶巅峰的剑士而言实属不易，更别提争抢这个安全且油水丰厚的职务了。 这或许说明了女主人对她个人能力的信任，又或许她有别的资本，导致能担当这个肥差。 其余的奴隶被看守和水手们重新带回了船舱下面，只留下洛林一人。 凡妮莎走到他的面前，他从那双紫色的眼睛中看到了戏谑的玩味。 “知道为什么我选了你吗？” 洛林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越过凡妮莎的肩头，看向了越来越近的圣路易斯港口。 “看着我，要么低下头！你只是个奴隶，真是太不尊重你的主人了。” 凡妮莎皱起眉头，她捏着洛林的下巴，调整了一番后才重新露出笑容。 “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没错，我很期待你被玩弄、被榨干后的表情……噢，其实我更期待，你被阉掉后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桀骜不驯。” 她凑到洛林的耳边，红唇中吐着香气，妩媚地说出了耸人听闻的话语。 阉了我？ 洛林眉头不由跳了跳，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过这种话了。 “还是波澜不惊……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凡妮莎的手指勾过洛林的脸颊，后者全程默不作声，但是暗精灵似乎更加喜欢他了。 面对这样的冒犯，洛林实际上一直在强压住恶心和怒火，忍住了用镣铐砸死对方的冲动。 等到贩奴船抵达港口、安稳靠岸后，凡妮莎牵着洛林的锁链，带着几个亲信手下迫不及待地下了船。 “快，别管那些船务官，我要回公馆，赶在女主人前做好晚宴的准备……对，晚宴。” 她的目光扫过洛林的胸肌，不由自主地伸出嫩舌舔了舔嘴唇。 仿佛看到了什么可口的美食。 真是……令人恶心。 洛林下自觉地抿起嘴角，一丝外露的厌恶转瞬即逝，神情重新变成了冰冷，又或者缺少变化的“麻木”。 车轮颠簸地滚过鹅卵石街道，马车穿过低矮破旧的码头区房屋，最终停在了一座公馆的大门前。 这座建筑是一栋两层楼的精致小高楼，充满了兰卢茵地区的田园风情，暗蓝的瓦片整齐地叠落在倾斜的屋顶上。 只不过在混乱的码头区，这么一座房子的出现显得尤其突兀。 从这条街往北走两百米，就是通往上城区和旧城区的中央大道，但四周围绕着码头区错综复杂的巷子，并没有明面看上去那么光鲜亮丽。 “欢迎来到夜风商会的公馆，奴隶，你会有个美好的夜晚。” 凡妮莎抓起洛林脖子上的锁链，露出放浪期待的笑容。 洛林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这座建筑。 在《琥珀》刚开服的时候，他还是个玩盗贼的菜鸟，这间屋子他尝试潜入过不下二十次。 因为它实在太亮眼了，在脏乱差的码头区，像是这样的房子可没有多少。 简直就是在告诉玩家：“这里有钱，速来！” 不过在洛林的记忆里，这座公馆应该不属于凡妮莎这样的暗精灵战士，而是另一名暗精灵。 桑德琳•夜风……或许，她就是凡妮莎口中的“女主人”。 洛林清楚，这位夜风女士是一名强大的邪术师，奴隶贸易不过是她在泰诺兰南地的伪装。 实际上，源源不断的资金和祭品正在不断涌入她的手中，为她那扭曲的野心添砖加瓦。 在第一世，很多玩家做过推测，认为桑德琳或多或少推动了西南行省的一系列天灾人祸。 其中，就包括圣路易斯的灾难。 毁灭女王的觉醒。 ------------ 第二章 逃出生天 在《琥珀》后期的一系列玩家调查下，毁灭女王的幕后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她或许是某个强大精魄的腐化产物，而圣路易斯的地下深处隐藏着古代妖精文明的遗迹。 在毁灭女王觉醒之前的几个月，那座妖精遗迹就不止一次发出异动，一直封锁遗迹的帝国先后派出了不少调查团队，试图深入找出异动的根源。 第一世，洛林还只是新手玩家，妖精遗迹只有外围向他们开放，等到圣路易斯毁灭而变成一座大型副本后，废墟中到处流窜的深渊、七狱魔物更是破坏了原本的真相。 但是在论坛上，依旧有人公布了一个线索：在帝国的探索行动中，夜风商会以资助方参与其中，而众所周知，桑德琳•夜风是一位秘密的魔君信徒。 调查到了这里便没有任何进展，因为当时的桑德琳早已死在了帝国审判之剑的追猎中，其余知悉真相的人也基本逝去。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想解决毁灭女王的问题，恐怕必须冒险进入妖精遗迹。 否则，只能坐视其诞生，并拉起一群七狱恶魔，开启帝国西南行省的第一资料片，“硫磺之影”。 “到了，请稍等，我们马上为你洗浴。” 思索之间，洛林跟着仆人走进了浴室，后者的声音将他从神游中拖回。 古罗曼式的浴室非常的大，宜人的温泉水洗净了这一个月来积攒的脏污，那些仆人在洛林的身上涂满香料和精油，修剪他的眉毛和头发，让他看上去像是从古代壁画中走出的人类英雄。 看着温泉水池中自己的倒影，洛林唤出了个人面板。 风格古朴的面板界面出现在只有他才能看到的视界中，不多但简练的数据罗列出了他的情况。 …… 姓名：洛林 种族：人类（先民） 生命：24/24 就职：空白（无阶） 身份：奴隶（你已被奴役） 秘能：未觉醒 属性：力量12（+1），灵巧14（+2），体质14（+2），魅力12（+1），智力12（+1），感知10 天赋：低端施法（0环法术位+2，光亮术，熔断术），战争本能（战斗学习效率+10%），重生之人（经验惩罚+10%） 特性：多才多艺（种族特性），博识多闻（个人特性），蹒跚孤狼（个人特性） 威能：无 状态：轻度虚弱，营养不良 “你这样子，我可真喜欢。” 凡妮莎走了进来，她从后面环住洛林的肩膀，皮甲的冰凉让在热水中呆了一会儿的洛林起了层鸡皮疙瘩。 “真可惜，女主人要过半天才过来，你先好好歇息吧……”暗精灵贴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真想把你一口吃掉啊。” 说罢，她松开双臂，和洛林拉开了距离。 似乎为了引开自己的注意力，凡妮莎没有再看这个让她心动的奴隶，而是转身面对着关闭的大门，拔出弯刀习练了起来。 显然，作为一名暗精灵战士，凡妮莎依旧敬畏着她那个神秘的女主人。 刀锋反射着橙红的夕阳光芒，在浴室的墙壁上映衬出粼粼秋波。 凡妮莎的思绪随着她的动作飘动了起来。 这把弯刀已经跟随她闯荡阿舒尔世界，大概有十年了。 当年离开故乡沙缘的时候，她才五十出头，属于成年不久的暗精灵。 虽然她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但是弟弟已经加入了王庭的三阶宫殿卫队，妹妹前往沙缘深处追随导师，钻研法术。 按照时间来看，现在应该也已经步入了三阶。 自己是太平庸了，才会不甘心地出来闯荡。 只不过这十年的时间，似乎并没有为自己带来太多改变，始终没有找到突破的门槛…… 但这个奴隶……女主人会喜欢的。 他会是女主人今晚的晚餐，可口的男人，啊…… 是啊，说不定呢！ 凡妮莎看似认真的练刀，但是心思已经溜出了浴室，开始在夜空中跳舞，刀锋的走势也跟着乱了。 但暗精灵没有发现这一点，她的思绪已经顺着晨风奔向了温暖的沙缘。 她也没用注意到，洛林无声无息的从池水中站起身，走出浴池。 如果凡妮莎这时候转过头，绝对会震惊地发现：原本束缚了洛林手脚活动的锁链和镣铐，居然全部沉入了池水中。 此时洛林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擦干身体，然后才朝凡妮莎缓步走去。 一步接着一步，脚掌轻盈地贴着瓷砖，没有半点声响发出。 浴室外透入的阳光照亮了洛林的脸庞，不再是维持了一个多月的麻木，而是一种内敛的沉稳。 但在这种表情下，还可以窥见一丝尖锐的冰冷，以及……疯狂。 然而就在这时，正在走神的凡妮莎耳朵一颤，她猛地转过身，结果却看见大步扑向自己的洛林。 她想后撤，然而比她更快的，是一只迎面抓来的手掌。 “你……” 作为战士，敏锐的反应力让凡妮莎向旁边躲去，可是在洛林的手掌即将擦过右耳的时候，一道炽热的强光从其掌心中炸裂开来。 突如其来的强光不仅让她瞬间致盲，而且近距离的震鸣像是尖锐的钩子一样撕碎了她敏锐的听觉，鲜血从尖耳朵中流了出来。 作为一名战士，凡妮莎下意识朝洛林刚刚的位置劈了过去。 空空荡荡。 等下，那个奴隶怎么可能……不祥的预感突然笼罩住了凡妮莎的全身，他怎么可能施法！ 难道说，他根本就不是凡人—— “来人——” 暗精灵终于意识到了异常，她急切地想要引来守卫的注意，可是下一刻，一股势大力沉的钝击狠狠撞在了她小腹偏上的地方。 这是12点力量的倾力一击，凡妮莎只觉得小腹和胸腔交界的地方开始剧痛、痉挛，强烈的反胃感将惨叫憋回了它主人的肚子里。 凡妮莎弓着腰，她完全丢了以往的骄傲和优雅。 强烈的反胃感正在她的喉咙里无声尖叫——她需要呼吸——不知名体液和口水混合的粘稠液体顺着他的嘴巴流了出来，是的……呼吸，缓解横膈膜的抽搐。 但是洛林不会给她喘息的机会。 他拔出了暗精灵腰侧的匕首，眼看就要刺入她的胸口，暗精灵却突然抓住了锋利的刀刃，她的指缝里很快流出了鲜血。 强烈的求生欲和恶心感矫揉并杂，姣好的面容变得狰狞无比，嘴角的唾液更显得狼狈。 她咬牙想把匕首夺过来，洛林死死握紧匕首，两人一时间难分胜负，凡妮莎一记鞭腿抽中了洛林的腰胯。 “蓬！” 这一记反击饱含一阶巅峰的巨大力量，洛林瞬间失去了平衡，几乎跌倒在地，而暗精灵也趁机从对方手中夺回了匕首。 短暂的胜利让暗精灵陷入狂喜，只是尚且处于致盲状态的她还不敢轻举妄动。 她想放狠话，尝试和洛林陷入僵持，但是她发现耳朵还是一阵阵的刺痛。 “我的耳朵——” 暗精灵惊叫了一声，却发现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好像聋了。 “你这个该死的祭品！我要杀了——” 暗精灵的面容扭曲了起来，她拼命地揉眼睛，想要张口呼救，可是腹部一阵剧烈的刺痛打断了她的思绪。 “呃……这是？” 模糊的视线中，她隐约看到一把熟悉的弯刀穿过了她的小腹，血从皮甲下的亚麻布上渲染开来。 她认出来了，这把弯刀上有一串用绿宝石组成的橄榄叶……这是，她的刀。 惊恐地想要尖叫，可是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凡妮莎颤颤巍巍地抬起头，隐约看到昏暗中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晚安。” 洛林从暗精灵的手中接过匕首，后者神色惊恐地想要哀求、想要阻止。 但，刀锋还是轻柔地划开了她的咽喉。 刹那间，鲜血喷溅在洛林的身上，他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暗精灵的垂死挣扎，她想要捂住漏气的喉咙，可是根本阻止不了鲜血涌入气管和体外。 在最后的几秒中，她抓住了洛林的手臂，圆瞪的双眼中充满了绝望、哀求和不甘。 这种情绪的激烈，甚至让她的指甲扣进了洛林的血肉里。 不，我……不想死—— 然而，窒息感逐渐蚕食着暗精灵的意识，她眼前的一切都在逐步沦入黑暗，缺氧的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位一阶巅峰的剑士用尽力气抓住洛林。可是，她很快没了气力，意识随着黑暗的潮涌而消失。 洛林看着怀里逐渐松软的尸体，想起她临死前嘴唇的糯动。 妈妈。 洛林面无表情，但还是把尸体平放在了地上，让她看上去死的显得端正一些。 血顺着砖缝弥漫开来，流入了浴室的温泉中，清澈的池水转眼变成了丹红色，迷蒙的蒸汽混合着熏香的味道，变成一股诡异的腥甜。 “安息吧，你欺凌过我，现在你死了，这很公平。” 洛林擦尽匕首上的鲜血，看着脚底的尸体，轻轻摇了摇头。 刚刚不到几分钟的打斗恐怕已经引起了外面仆人的注意，自己得赶快离开了。 拿起一旁准备了许久的常服，洛林熟练地穿上，再挎上凡妮莎的弯刀和匕首，乍一看，好像哪家贵族专门畜养的武士刚刚沐浴更衣。 记得浴室的排水口可以直通下水道，是桑德琳诸多逃亡用的暗道。 洛林已经听到浴室外有人在靠近了，还有人在喊“凡妮莎小姐”，他闷声搬动地上的排水石板，露出了其下幽邃的通道。 “咣当——” 五六名仆人和侍卫撞开了浴室的大门，凡妮莎的尸体让门外众人陷入了迟疑和震惊中，他们的视线看向了洛林，后者扯出了一个冰冷的讥笑。 “再见。” 说罢，洛林直接钻进了排水道下。 ------------ 第三章 不速之客 洛林并没有在危险的地下逗留太久，而是每走一段距离，就借助下水道的井口观察地面街景。只要这样，他才能确保自己不会迷路。 等到地面上的房屋逐渐变得低矮、凌乱之后，洛林确定自己已经离开夜风公馆大概影响的范围。 也就是更加混乱的贫民窟。 随着提拉玛岛因为邪神降临事件被毁灭后，圣路易斯接替它成为西南行省最重要的海贸枢纽。 然而，这样的繁荣还未持续五十年，帝国与卡姆宁又点燃了战争的烽火。 两国的交锋让淹水沼泽以北的居民失去家园。 他们的土地或被敌人侵占，或遭到卡姆宁法师的污染，或低价贱卖给了军人。 这导致大量的破产农民涌入了圣路易斯，当时他们口中的梦想之城。 然而，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社会秩序已经形成的圣路易斯并不接纳这些外来者，而城外富裕的庄园主则需要大量的奴隶开垦荒地。 一部分破产者很快沦为了奴隶，剩余的那些则拥挤在城市的边缘，依靠狭长、潮湿的海岸搭建起一片混乱无序的临时住宅区。 随着后续战争带来更多的外来人口，这片区域很快成为了一个非正式的公开区划，犯罪、XD和MY在内的灰黑色产业养活了大多数的失业人群。 这就是圣路易斯贫民窟的由来 顺着一条下水道口的爬梯，洛林推开井盖，回到了地面。 此时已经日落西沉，夜幕逐渐降临在帝国的南方大地上。 “真是怀念啊。” 洛林环视了一圈周围，两排陈旧屋宅犹如倾倒般朝他压迫而来。 他一边小心可能的危险，一边“顺”走了几件晾晒在外面的衣服。 等洛林从巷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平平无奇的下城居民。 走在夜晚的贫民窟巷道里，腰上的弯刀让某些人收起了不善的目光。 持有军用武器，说明对方多少有点家底，而敢在贫民窟中独行来往的，不是傻子，就是真有点东西。 没人敢冒险，因为贫民窟是没有法律限制的。 被杀死，帮派都不一定会帮着收尸！ 洛林拍开一个小偷的脏手，在对方骂骂咧咧离开后，他依旧皱着眉头。 才走不到十分钟，这已经是他遇到的第四个小偷了。 这里只是贫民窟边缘，可想而知深处究竟有多混乱。 下水道不乏有便捷的管道通往城市的各处，乃至城外。 只不过，期间需要路过不少危险区域，而洛林只清楚部分路线图，其余都已经随着时间而模糊淡忘了。 他就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迷路。 否则早就溜出圣路易斯了！ 在第一世，很多玩家在遭到通缉后都这么做过！ 也正是因为这些红名玩家的冒险行为，更多的人知道了下水道中，哪里能走，哪里不能。 但是，出了圣路易斯又如何？ 荒野之中徘徊噬人恶兽，法外流寇和堕落者在密林中搭建匪巢，来自深渊的脓瘤已经在不为人知的阴影中孕育、生根…… 手无寸铁的凡人能去哪里？孤身流亡，唯一的结局就是化为无名枯骨！ 洛林要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才能复仇。 垃圾场西侧，第三排房子，最里面的那间小屋。 洛林循着记忆中的地址，一路走去。 曾经在《琥珀》的论坛上，有人说过一个故事，提起了那个地址。 彼时的圣路易斯已经毁灭，洛林还因这则论坛故事，特意拜访了那间已经不复存在的小屋。 虽然在那个时间线上，屋子的主人已经死去，但是现在，那里或许还有他需要的东西。 武器、装备，以及激活职阶的媒介，这些都是洛林眼下急需的东西，获得它们，自然越快越好。 但如果通过社交不能成功的话……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微沉。 …… 一间不为人所注意的小屋中，响起一对男女的交谈。 “姐姐，今天你又出去了啊……”一个虚弱又年轻的声音响起来。 “尤里，别担心，我只是出去买了点面粉，”温柔的女声，但多少有些疲惫，“教会的修女很关心我，他她们很喜欢我呢。” “咳咳……对不起，姐姐，我的身体……”少年的语气中充满愧疚。 “尤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明天……明天我去求卡恩老大，他一定会松口的。” “不要这样！姐姐，他就是想要你……咳咳咳！” 听到姐姐的回话，少年立马大声地反驳，结果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没事的，尤里，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皇帝、皇帝看着我们呐。” 他的姐姐还想继续安慰，但不知为何哽咽了。 “咳咳……姐姐，我求求你，不要那样做…咳，你要是那样做，还不如让我去死好了…咳咳！” 姐姐哽咽的声音不由酸涩了起来，她想让弟弟的病痊愈，这比什么都重要。 一个健康的孩子怎么可能忽然病的这么重呢？卡恩已经不止一次暗示过自己了，尤利尔的病不是什么肉体上的疾病。 是诅咒，他下的诅咒！ 芙蕾雅咬着下唇，看着床铺上虚弱的弟弟，不由一阵刀绞似的心痛。 然而，就在她想继续劝说弟弟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叩叩叩……” 原本的细语声停止了，洛林隐约听见门后有衣服摩挲的声音。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对方拿起了匕首，准备给不速之客致命一击。 “放松，朋友们。” 洛林缓缓道，语气洋溢着善意。 “我是你们父亲——哈诺维德的故人……别害怕，孩子们……请开门。” 没有回应。 但洛林能感觉到门后的慌乱、茫然和不知所措，这些情绪堆积在一起，化为年轻人的咳嗽声。 “我带来了你们父亲的消息。” 又是一片死寂，也不知要持续多久的时候，一声“吱呀”…… 洛林面前的木门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消瘦美人，她眼眶发红，绝望的目光中藏着好奇与警惕，以及一丝期盼、又在闪烁的光。 见到这样的表情，洛林露出了僵硬、和善的微笑。 “晚好，芙蕾雅小姐。” ------------ 第四章 一击毙命 走进矮屋后，扫视了一圈这间几乎赤贫的宅屋，然后洛林给了少女一个友好的笑容。 “我无意伤害你们，此行只是路过。” 一名裹着被子的少年蜷缩在角落，芙蕾雅站在他的身侧，手藏在身后，像是捏着裙子，但是洛林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拿的是一把匕首。 烛火摇曳，洛林没有去看她，而是坐上了唯一一把完好的椅子。 “哈诺维德的孩子，住的环境比我想象的更恶劣。” 这句话让姐弟二人莫名感到不安，同时也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谁是……哈诺维德？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妙。 “你是……”芙蕾雅忍不住开口问道。 遇到意外，年轻人内心总是浮躁不安，她的弟弟虚弱地看着这一幕。 “你知道，你父亲是谁么。” 看到芙蕾雅被打断话语而露出的局促模样，洛林压住了自己的笑意。 可不能破坏了眼下的氛围。 他们的父亲，表面上是帝国荆棘骑士团的先锋骑士长，实际上那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一次战役的灾难性失败结束了那个英雄人物的年轻生命，他临死前的不甘、憎恨和崩溃泄露的情绪，引来了深渊的注视。 被深渊注视的可怜男人瞬间堕落了。 他的情绪和灵魂被深渊中的邪魔吃干抹净，腐化的菌子充斥了他的躯壳。 这个男人从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彼时他已经成为了堕落者，一个意识被邪魔支配的发狂野兽。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看似与凡人无异，但实际上，他们每个人都是深渊的混血儿。 只要契机合适，沦为和父亲一样的人皮怪物，不是件困难的事情。 看了眼病榻上虚弱的尤利尔，又看了看芙蕾雅，如剑般的目光尖锐地盯着女孩，好像要把她从里到外地剖析开来。 这种充满胁迫性质的眼神，几乎逼得芙蕾雅露出了匕首，然而洛林的下一句话，让她的动作顿时僵直。 “你父亲，是一名伟大的英雄。”洛林的眼神无比玩味。 “嗯？” 英雄？ 这个遥远而沉重的词汇响起时，两人瞪大了眼睛，感觉眼前的男人在跟他们开玩笑。 他们曾经有太多的幻想，但其中最不切实际的，就是自己的父亲会是一名“英雄”？ 芙蕾雅一阵混乱，父亲是英雄……母亲得病死去的时候，他又在哪里？为什么不来见他和姐姐，反而让他们在贫民窟受尽凌辱的苟延残喘？ 为什么…… 芙蕾雅的表情一片混乱。 “太荒诞了！这怎么可能，”尤利尔支起身子，紧紧盯着洛林，“姐姐，这就是个骗子，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对的？” “我们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听到弟弟的声音，芙蕾雅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震惊的表情从她的脸上消失，转而换之的是浓浓的敌意。 “……” 当洛林的视线转向尤利尔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潜挪到洛林背后的黑暗中，匕首没有一丝弧光，已经做好了背刺的准备。 贫民窟长大的孩子，没有一个是单纯的。 早已察觉芙蕾雅的洛林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仿佛感觉到了女孩的颤抖，她或许还流下了冷汗……应该是没有任何杀人经验的。 但依旧很麻烦。 此时此刻的洛林，已经做好了武力制服的准备。 到时候哪怕这二位再不信，也得硬着头皮听他把话讲完。 如果那样，他们也不愿意配合的话……洛林也只好送这两个可怜的年轻人，去见他们的父亲了。 或许是母亲？那个可怜男人的灵魂连渣都没有被深渊剩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矮屋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喂，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死没死啊！” 那人嘴里骂骂咧咧，像是恨不得砸开木门一般，在外面疯狂的敲门。 “咣！咣！咣！” 面对这个微妙的意外，洛林眼神闪烁了一下。 “看来你们有位不速之客，”他微笑着后退一步，全身藏入黑暗之中，“让他进来吧。” 芙蕾雅看向洛林的目光包含着某种奇怪，但是出于对门外之人的恐惧，她还是快步上前打开了房门。 一股酸臭的酒气扑面而来。 洛林皱了皱眉头，一个醉汉歪歪扭扭地闯进屋子里，伸手便朝芙蕾雅身上摸去，金发的少女赶紧避开，引来对方一阵唾骂。 “玛德，卡恩老大看上了你，你这个表字就了不起了？” 污言秽语中，酒鬼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黑暗里，尤利尔正靠着墙冷眼旁观。 姐弟两人根本看不出这位疑似父亲故友的男人，有那么哪怕一丝的帮忙态度。 “给我过来，不想挨顿痛打的话就给我过来！让你那废物弟弟看着……” 烛火放大了醉汉的影子，乱舞的怪影和不成人声的嚎叫让场面愈发混乱。 “别在靠近了，你这个酒鬼、人渣、混账！信不信你碰了我，我直接把你的卵蛋咬下来给卡恩老大看！” 芙蕾雅嘶哑地叫道，可根本阻止不了酒鬼上前的动作。 她已经将匕首的刀尖对准了酒鬼，尤利尔也试着拿起床边的水果刀去保护姐姐。 酒鬼没想到俩姐弟会这么做，他瞪圆了眼睛，眨了眨耷拉的三角眼。 “哟！皇帝在上啊，瞧瞧这是谁在威胁我？一个病鬼，一个表字？你以为老子会害怕？他妈的——” 酒鬼拔出了腰间的铁棍，屋内的局势紧张到了峰值。 “我警告你，不要过来！” 就在这时，洛林怀抱的双臂忽然松开，他握住袖子中滑出的匕首，对着酒鬼的脖子就扎了下去。 骤然间，混乱的屋子一片死寂，只剩下芙蕾雅紧张的喘息，和尤利尔试图压抑的咳嗽声。 洛林歪了歪脑袋，看到匕首割裂了肌腱，撕开气管，直接贯穿了酒鬼的脖子，鲜血喷涌出来，沾的他满手都是。 不过，一击毙命。 他满意地点点头，拔出匕首后任由死者倒下，愤怒又迷茫的双眼愣愣地失去聚焦。 洛林拿起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擦拭起了刀刃，动作慢条斯理的同时，他看向两姐弟。 “看清了吗？不要忘记这个角度。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满是温和的语气，配上他的动作和脚底的尸体，让人莫名的不寒而栗。 “你……” 姐弟二人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这个男人眼下的泰然处之更是让气氛愈发得微妙。 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崇拜弗雷•哈诺维德，也就是你们的父亲。” “这是他教我的。” 洛林淡淡地开口，同时擦干的匕首收回了袖中。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血渍？”洛林抬眼看向芙蕾雅和尤利尔，“没有的话，就和我一起把尸体处理了。” 之后，洛林和芙蕾雅抬着尸体，穿过了无人的街道，血一直在滴，尸体已经没有了温度，月光照在女孩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们一路来到一条延伸向海湾的河沟，这条河里浮满了污物，有时候出现一具尸体，也会很快顺流排向大海，最终在码头区附近被发现。 贫民窟的人几乎都是黑户。 码头区的治安所从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而上城区的学者们需要解剖用的尸体。 “那些治安官会赚上一笔的。” 洛林告诉金发的少女，后者至今惊魂未定，一脸半信半疑。 之后便一直无言，两人毁去酒鬼的容貌，把尸体丢进了河沟。 “第一次做这种事？” 等到这时，洛林才开口向芙蕾雅问道。 “杀人……不是我们这些小偷会做的事情，”芙蕾雅面色苍白地摇摇头，“尤利尔也只在小时候杀了一个霸凌他的人。” “那你认识他吗？” “山姆，皮条客。他一直对我，你应该明白的，”芙蕾雅低着头，难以启齿，只能比划着示意了一下，“还有就是……谢谢你。” 洛林挑挑眉毛，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 第五章 感同身受 之后的时间里，洛林逐渐像是敞开心扉的长者，向两人讲述他们父亲的英雄故事。 这一切其实是有迹可循的，两人的父亲——弗雷•哈诺维德曾经是无可争辩的帝国英雄，皇帝赐予他“荣光之剑”的称号，这意味着无法比拟的皇恩。 但是随着弗雷在一场荒谬的战争中牺牲、躯壳被魔君霸占，帝国将其视为耻辱和堕落者，销毁了一切有关“弗雷•哈诺维德”的荣誉记录。 历史或许会铭记英雄的旧日荣光，但是帝国与诸神的教会只会记住这份耻辱与堕落。 但是洛林并不会讲出事情的真相，那只会破坏眼下的融洽气氛，尤利尔和芙蕾雅被他巧妙地拿捏住了内心。 此时，“弗雷”在他们心中形象愈发的丰满。 洛林尽可能去描述一个高大、伟岸的英雄人物，一个距离五阶传奇只剩临门一脚的荆棘骑士长。 或许过去真实的哈诺维德爵士并没有这副模样，但是洛林却巧妙地加入许多姐弟二人愿听的主观描述，在冷峻与克制中表达自己对他们父亲的崇拜与敬重。 洛林并不担心这对姐弟日后得知真相后，会和自己反目成仇。 因为现在他的人设，是“不清楚事件全貌、对帝国满心愤恨、冷酷但关爱旧日师长之后的神秘人”。 再加之有关哈诺维德爵士的记录几乎已经被完全销毁，洛林只要不说的太过混乱，他编造的内容在日后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除非那位深海邪魔下场，对这位自己和凡人女子生下的孩子讲解真实的故事，并揭穿洛林的真身。 除此之外，还要保证姐弟两人不会因为直视它而当场发疯。 否则，尤利尔和芙蕾雅恐怕要一直蒙在鼓里，直到死去，或得知真相。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当象征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洛林缓缓起身。 “可是，这么晚的话……”还没反应过来的芙蕾雅有些茫然失措，“您要去哪里？洛林。” “救一名你父亲战友的后人，”洛林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这里的后人，其实指的是“戈薇”。 今夜他所说的话，几乎全是真假参半的。 “这次唐突拜访你们，也是因为我不确定是否能够成功……虽然有很多遗憾，但是见到你们，我还是很开心。” “那么，我先……” “请，请稍等！” 洛林正要告别，芙蕾雅拦住了他，转而从床下拉出一只木箱。 “这是母亲的遗物……”芙蕾雅咬了咬下唇，接着认真地盯着洛林。 “她说这是父亲留下的东西……还说，‘会有合适的人来取走，此乃命中注定’。以前一直不明白，但是刚才我在想……那个人，一定就是您吧？” “我不是什么合适的人，我们都没见过几面。而且，这套礼物恐怕很贵重，”洛林斟酌道，“你们，想要什么呢？” 洛林没有急着打开箱子，而是看向尤利尔和芙蕾雅二人。 他应该帮这对姐弟俩做点什么。 就像刚刚跟他们说的，这两个孩子值得更好的“生活”。 这里，毕竟是贫民窟。 作为深海的混血儿，他们有着随时活化的腐化灵性。 如果不妥善处理，芙蕾雅和尤利尔迟早会变成怪物。 圣路易斯贫民窟曾发生过深海子嗣的觉醒事件，很有可能是因为弟弟的死，让芙蕾雅在绝望中失去了理智。 洛林认为，既然自己给了他们新的希望，他们又给出如此大礼……他很难自私的全部吞下。 提供能提供的帮助，是他应当做的事情。 姐弟其中一人死去，都很有可能导致另一人绝望、痛苦、偏激。 就算洛林救了他们，带他们离开圣路易斯展开新的生活，这座城市还是会因为毁灭女王的诞生，而化为烈火滔天的废墟。 西南行省接连沦陷火海，直到痛苦女王被诛灭于翡翠河畔。 但“千殒之夜”随即来临，诸神从天上坠落，开启了纷争的乱世。 而这一切，不过是阿舒尔世界走向毁灭的前奏。 洛林不可能一直庇护姐弟二人。 所以他清楚，他总得做点什么，像是能掀起风暴的蝴蝶。 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改变那些悲剧，挽回那些遗憾的。 圣路易斯，毁灭女王，桑德琳•夜风…… 短短几秒，脑海中闪过海潮般的思绪，洛林心中叹了口气。 这座城市有被解救的可能。 虽然这个“可能”非常的微妙。 但是，他能将它无限放大。 “只有一个请求……洛林大人，” 在洛林头脑风暴的几秒后，芙蕾雅说出了藏在心中的请求，她的语气小心翼翼，看上去斟酌了许久。 “我想要让尤里走出贫民窟……我也能安心瞑目。”芙蕾雅说道，“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 “我能感觉到，您说的更好的生活其实很难实现……但是恳求您，如果有希望，牺牲我也可以。我只是希望，尤里能走出这片贫民窟，去做一个健康、正直的孩子……” “姐姐！” “可以。”洛林凝视着芙蕾雅，目光温和，“你想谁死？” 少女的眼眸如湖中静水，靛青而纯粹，蕴含着凝而不散的坚强。 想离开贫民窟这种肮脏的血坑，就必须斩断那些束缚自由的锁链。 值得自然是盗贼头目，以及“关心”姐弟俩的“大人物”们。 低着声音，芙蕾雅说出了几个名字。 卡恩、乔瑟夫、安东尼…… 杀死这些人，杀死这些压迫他们姐弟俩的暴徒——这种事情，她以前根本不敢想。 但是随着尤里的身体越来越差，洛林的出现更像是砸破黑暗的光……哪怕只是一丝希望呢？ 她选择相信洛林。 洛林很可能也是荆棘骑士，但是骑士放弃了效忠的君主后，背弃的誓言会让他们损失非常多的力量。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可能有二阶的实力。 二阶……显然可以碾压贫民窟中的大部分职业者了。 芙蕾雅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洛林失败了，他们姐弟俩也死去好了。 尤利尔病的很重，她的心里实际也不想被人凌辱，洛林如果失手，他们很可能会遭到后续的报复。 来不及逃出圣路易斯的。 芙蕾雅捏紧手里的钱袋，眼眶泛红。 还不如像父亲一样，带着最后的高贵与荣誉，纯洁地离开这个活该被诅咒的混蛋世界…… 她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中对“死亡”和“未来，燃起得是新的期冀。 面对这样的芙蕾雅，洛林点点头。 这代表他同意了这笔交易。 “我会帮你们杀了那些人渣，也会保证你们一段时日的安宁……”他顿了顿，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背弃今天所说的诺言。” “另外，我不是什么合适的人。” 洛林想了想，额外补充道。 “是的，就是您，我希望您收下它……我的母亲，是女巫，所以我也遗传了她的能力！” 听到这句话，尤利尔震惊了，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自己的姐姐抓住洛林的手，恳切地说道： “我看到有一个人会来到我们家中，我隐约听到他诉说父亲的过往……洛林先生，那个人，无疑是您。” 洛林不由有些震惊。 结合日后的故事走向来看，那个神秘人恐怕是深海邪魔的化身。 这个在论坛上就有过推测，因为发狂的凡种如果不受到外界魔法的催生，不应该会畸变成真的深海怪物，继而造成那么大的伤亡。 只是让洛林完全没想到的是，芙蕾雅居然继承了女巫的血脉，但似乎没有完全觉醒……尤利尔日后的死亡，她是否也预见了吗？ 绝望、痛苦、不甘……这些情绪是否最近一直纠缠着她？ 毫无疑问，尤利尔如果死去，她一定会精神崩溃，这是失控发狂的最佳时机。 现在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尝试改变弟弟的最终命运。 或许芙蕾雅并不知道，她其实也在试图拯救自己 洛林深吸了一口气，不由为芙蕾雅的意志力感到由衷的倾佩。 在姐弟两人复杂的视线中，他打开了尘封多年的木箱。 一套色泽暗沉的革制连帽大衣叠放在木箱中，其上是勋章，一把弯刀和一只白鸦面具。 洛林眼神一凝。 这具名为“盲目正义”的套装，缺了一条吊坠。 正常来讲，这具套装会随着圣路易斯的毁灭而流散世界各处，有的甚至从此消失。 但如今，它出现在洛林的面前的时候，已经有一条吊坠下落不明了。 洛林没有急着穿上这具套装，而是看向尤利尔和芙蕾雅二人。 “其实少了一件吊坠，”芙蕾雅告诉洛林，“它……我抵押在了约书亚那边，就是卡恩在灰牙帮的老大，约书亚的手里。” 洛林点点头，这人恰好就在芙蕾雅给自己的名单中。 “你们应该清楚，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九死一生。” “以前我不相信命运，但如今也不得不信了……芙蕾雅，谢谢你，它或许能救我一命。” 芙蕾雅的紧张表情化为勉强的笑容，她从床上坐起身，示意尤利尔和自己一起为“英雄”披上革制的大衣。 “请一定小心……洛林大人，请不要害怕孤独。” 于行将离开之际，金发的少女抓住了黑色英雄的手腕。 “愿炉火永远温暖着你的心扉。” 她的语气轻柔。 犹如黑暗中的一缕烛火。 微小，却散发着温黄的柔光。 ------------ 第六章 如此故人 之后的时间里，洛林逐渐像是敞开心扉的长者，向两人讲述他们父亲的英雄故事。 这一切其实是有迹可循的，两人的父亲——弗雷•哈诺维德曾经是无可争辩的帝国英雄，皇帝赐予他“荣光之剑”的称号，这意味着无法比拟的皇恩。 但是随着弗雷在一场荒谬的战争中牺牲、躯壳被魔君霸占，帝国将其视为耻辱和堕落者，销毁了一切有关“弗雷•哈诺维德”的荣誉记录。 历史或许会铭记英雄的旧日荣光，但是帝国与诸神的教会只会记住这份耻辱与堕落。 但是洛林并不会讲出事情的真相，那只会破坏眼下的融洽气氛，尤利尔和芙蕾雅被他巧妙地拿捏住了内心。 此时，“弗雷”在他们心中形象愈发的丰满。 洛林尽可能去描述一个高大、伟岸的英雄人物，一个距离五阶传奇只剩临门一脚的荆棘骑士长。 或许过去真实的哈诺维德爵士并没有这副模样，但是洛林却巧妙地加入许多姐弟二人愿听的主观描述，在冷峻与克制中表达自己对他们父亲的崇拜与敬重。 洛林并不担心这对姐弟日后得知真相后，会和自己反目成仇。 因为现在他的人设，是“不清楚事件全貌、对帝国满心愤恨、冷酷但关爱旧日师长之后的神秘人”。 再加之有关哈诺维德爵士的记录几乎已经被完全销毁，洛林只要不说的太过混乱，他编造的内容在日后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除非那位深渊邪魔下场，对这位自己和凡人女子生下的孩子讲解真实的故事，并揭穿洛林的真身。 除此之外，还要保证姐弟两人不会因为直视它而当场发疯。 否则，尤利尔和芙蕾雅恐怕要一直蒙在鼓里，直到死去，或得知真相。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当象征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洛林缓缓起身。 “可是，这么晚的话……”还没反应过来的芙蕾雅有些茫然失措，“您要去哪里？洛林。” “救一名你父亲战友的后人，”洛林平静地说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这里的后人，其实指的是“戈薇”。 今夜他所说的话，几乎全是真假参半的。 “这次唐突拜访你们，也是因为我不确定是否能够成功……虽然有很多遗憾，但是见到你们，我还是很开心。” “那么，我先……” “请，请稍等！” 洛林正要告别，芙蕾雅拦住了他，转而从床下拉出一只木箱。 “这是母亲的遗物……”芙蕾雅咬了咬下唇，接着认真地盯着洛林。 “她说这是父亲留下的东西……还说，‘会有合适的人来取走，此乃命中注定’。以前一直不明白，但是刚才我在想……那个人，一定就是您吧？” “我不是什么合适的人，我们都没见过几面。而且，这套礼物恐怕很贵重，”洛林斟酌道，“你们，想要什么呢？” 洛林没有急着打开箱子，而是看向尤利尔和芙蕾雅二人。 他应该帮这对姐弟俩做点什么。 就像刚刚跟他们说的，这两个孩子值得更好的“生活”。 这里，毕竟是贫民窟。 作为深渊的混血儿，他们有着随时活化的腐化灵性。 如果不妥善处理，芙蕾雅和尤利尔迟早会变成怪物。 圣路易斯贫民窟曾发生过深渊子嗣的觉醒事件，很有可能是因为弟弟的死，让芙蕾雅在绝望中失去了理智。 洛林认为，既然自己给了他们新的希望，他们又给出如此大礼……他很难自私的全部吞下。 提供能提供的帮助，是他应当做的事情。 姐弟其中一人死去，都很有可能导致另一人绝望、痛苦、偏激。 就算洛林救了他们，带他们离开圣路易斯展开新的生活，这座城市还是会因为毁灭女王的诞生，而化为烈火滔天的废墟。 西南行省接连沦陷火海，直到痛苦女王被诛灭于翡翠河畔。 但“千殒之夜”随即来临，诸神从天上坠落，开启了纷争的乱世。 而这一切，不过是阿舒尔世界走向毁灭的前奏。 洛林不可能一直庇护姐弟二人。 所以他清楚，他总得做点什么，像是能掀起风暴的蝴蝶。 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改变那些悲剧，挽回那些遗憾的。 圣路易斯，毁灭女王，桑德琳•夜风…… 短短几秒，脑海中闪过海潮般的思绪，洛林心中叹了口气。 这座城市有被解救的可能。 虽然这个“可能”非常的微妙。 但是，他能将它无限放大。 “只有一个请求……洛林大人，” 在洛林头脑风暴的几秒后，芙蕾雅说出了藏在心中的请求，她的语气小心翼翼，看上去斟酌了许久。 “我想要让尤里走出贫民窟……我也能安心瞑目。”芙蕾雅说道，“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 “我能感觉到，您说的更好的生活其实很难实现……但是恳求您，如果有希望，牺牲我也可以。我只是希望，尤里能走出这片贫民窟，去做一个健康、正直的孩子……” “姐姐！” “可以。”洛林凝视着芙蕾雅，目光温和，“你想谁死？” 少女的眼眸如湖中静水，靛青而纯粹，蕴含着凝而不散的坚强。 想离开贫民窟这种肮脏的血坑，就必须斩断那些束缚自由的锁链。 值得自然是盗贼头目，以及“关心”姐弟俩的“大人物”们。 低着声音，芙蕾雅说出了几个名字。 卡恩、乔瑟夫、安东尼…… 杀死这些人，杀死这些压迫他们姐弟俩的暴徒——这种事情，她以前根本不敢想。 但是随着尤里的身体越来越差，洛林的出现更像是砸破黑暗的光……哪怕只是一丝希望呢？ 她选择相信洛林。 洛林很可能也是荆棘骑士，但是骑士放弃了效忠的君主后，背弃的誓言会让他们损失非常多的力量。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可能有二阶的实力。 二阶……显然可以碾压贫民窟中的大部分职业者了。 芙蕾雅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洛林失败了，他们姐弟俩也死去好了。 尤利尔病的很重，她的心里实际也不想被人凌辱，洛林如果失手，他们很可能会遭到后续的报复。 来不及逃出圣路易斯的。 芙蕾雅捏紧手里的钱袋，眼眶泛红。 还不如像父亲一样，带着最后的高贵与荣誉，纯洁地离开这个活该被诅咒的混蛋世界…… 她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中对“死亡”和“未来，燃起得是新的期冀。 面对这样的芙蕾雅，洛林点点头。 这代表他同意了这笔交易。 “我会帮你们杀了那些人渣，也会保证你们一段时日的安宁……”他顿了顿，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背弃今天所说的诺言。” “另外，我不是什么合适的人。” 洛林想了想，额外补充道。 “是的，就是您，我希望您收下它……我的母亲，是女巫，所以我也遗传了她的能力！” 听到这句话，尤利尔震惊了，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自己的姐姐抓住洛林的手，恳切地说道： “我看到有一个人会来到我们家中，我隐约听到他诉说父亲的过往……洛林先生，那个人，无疑是您。” 洛林不由有些震惊。 结合日后的故事走向来看，那个神秘人恐怕是深渊邪魔的化身。 这个在论坛上就有过推测，因为发狂的凡种如果不受到外界魔法的催生，不应该会畸变成真的深渊怪物，继而造成那么大的伤亡。 只是让洛林完全没想到的是，芙蕾雅居然继承了女巫的血脉，但似乎没有完全觉醒……尤利尔日后的死亡，她是否也预见了吗？ 绝望、痛苦、不甘……这些情绪是否最近一直纠缠着她？ 毫无疑问，尤利尔如果死去，她一定会精神崩溃，这是失控发狂的最佳时机。 现在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尝试改变弟弟的最终命运。 或许芙蕾雅并不知道，她其实也在试图拯救自己 洛林深吸了一口气，不由为芙蕾雅的意志力感到由衷的倾佩。 在姐弟两人复杂的视线中，他打开了尘封多年的木箱。 一套色泽暗沉的革制连帽大衣叠放在木箱中，其上是勋章，一把弯刀和一只白鸦面具。 洛林眼神一凝。 这具名为“盲目正义”的套装，缺了一条吊坠。 正常来讲，这具套装会随着圣路易斯的毁灭而流散世界各处，有的甚至从此消失。 但如今，它出现在洛林的面前的时候，已经有一条吊坠下落不明了。 洛林没有急着穿上这具套装，而是看向尤利尔和芙蕾雅二人。 “其实少了一件吊坠，”芙蕾雅告诉洛林，“它……我抵押在了约书亚那边，就是卡恩在灰牙帮的老大，约书亚的手里。” 洛林点点头，这人恰好就在芙蕾雅给自己的名单中。 “你们应该清楚，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九死一生。” “以前我不相信命运，但如今也不得不信了……芙蕾雅，谢谢你，它或许能救我一命。” 芙蕾雅的紧张表情化为勉强的笑容，她从床上坐起身，示意尤利尔和自己一起为“英雄”披上革制的大衣。 “请一定小心……洛林大人，请不要害怕孤独。” 于行将离开之际，金发的少女抓住了黑色英雄的手腕。 “愿炉火永远温暖着你的心扉。” 她的语气轻柔。 犹如黑暗中的一缕烛火。 微小，却散发着温黄的柔光。 ------------ 第七章 蹒跚孤狼 洛林瞳孔微张，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戈薇。 失神了一瞬后，他点头致意： “愿你也能如此。” 轻轻颔首以示感谢后，他离开了这个贫民窟中鲜为人知的角落。 等拐过一个转角，洛林仰头望向头顶的多彩星河，心情慢慢舒畅了起来。 他明显感觉到，面前死水一般的局势终于有了变化。 不仅是因为两个年轻人被他轻易拿捏，更是因为——第二世的失败一度打击了他的信心，但这一次的成功让洛林意识到，来自第一世的经验依旧有效。 自始至终，他的优势都无人能及。 对世界未来大事件的预知，以及对一系列关键任务点的了解。 他有能力，也有时间去准备、去改变、去操控。 一定会比上一世更加成功。 而那些背叛者，也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过了一会儿，洛林又想起刚才满意的演技——其实他的怒火并非掩饰，对维克和众人背叛的愤怒，自始至终都藏在他的心底。 所以，帮助芙蕾雅姐弟，究竟是自己一时善念发作，还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又或者只是把自己忽悠进了自己现编的英雄故事里去……洛林自己也不清楚。 想到这儿，黑发的男人自嘲地哈哈笑了一声，他掂了掂手中的乌鸦面具，吹去上面的浮尘，戴上了面具。 洛林感觉到自己激活了某个禁制，沉睡的力量开始游走，这具套装逐渐苏醒，露出它本来的力量。 【察觉到转职媒介】 手上的勋章正一点点的发热，锯齿环绕的渡鸦浮雕上的铁锈一点接着一点的剥离…… 【可激活职阶：游侠】 【职阶已激活！】 洛林的角色模板出现了变化。 …… 姓名：洛林 种族：人类（先民） 生命：24/24 就职：一阶游侠 （1级50/100（无派系） 身份：逃跑的奴隶（你可能被通缉！） 秘能：无（五阶觉醒） 属性：力量12（+1），灵巧14（+2），体质14（+2），魅力12（+1），智力12（+1），感知10 天赋：低端施法（0环法术位+2，可记忆），战争本能（战斗学习效率+10%），重生之人（经验惩罚+10%） 特性：多才多艺（种族特性），博识多闻（个人特性），蹒跚孤狼（个人特性），盲目暴行（套装特性，未激活） 装备： 狭光的狩血弧刃（弯刀-盲目的正义）造成出血状态，刀刃嗜血 无光的游侠大衣（大衣-盲目的正义）附加腐化抵抗，弱刺击 盲目的鸦猎面具（面具-盲目的正义）邪恶镇压（充能1/2） …… 新增特性：诡步匿行（职业特性） 可激活宿敌……宿敌：人类（包括亚人、初级堕落者，等） 可激活探索特性……探索：荒野偏好 …… 洛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盲目正义应该是那个邪魔为芙蕾雅二人留下的邪恶套装，也可能是身为傀儡的傅雷留给子女的最后遗产…… 但无论如何，这具足以支撑职业者一直使用到二阶的套装已经属于他了。 至于诡步匿行这个特性，会运用到接下来的许多行动中。 虽然比不上盗贼的潜行特性，但是用来度过前期，基本上是够用的了。 在传统的玩家观念中，“游侠”不仅没有战士的多样性，而且伤害也不如战士凶猛。 不仅如此，作为偏游荡的职阶，游侠不像盗贼那样强力的强行能力和瞬间输出，对“暗影迷踪”一系列的高段特性还有学习惩罚。 可以说，这个职阶仿佛一直处于这样不尴不尬的位置，上下徘徊。 但是洛林清楚，游侠的定位之所以尴尬，是因为这个职阶不同于盗贼的脆弱、战士的缓慢——游侠能够装备中甲，身形敏捷，能够学习低环法术。 之所以总被贴上“尴尬”的标签，是因为很多玩家下意识将游侠放入了团队战斗中，时常将它视做盗贼和战士的替补。 可是，在团队的战场以外，游侠却在一个冷门流派的群体中大放异彩，能够向游荡和输出两个体系分衍发展的特点，受到了广泛的欢迎。 这群玩家，名为“独狼”。 独狼玩家用实际行动证明：如果运用得当，游侠的输出能力甚至不会弱于战士。 只不过，这通常极吃游侠本人的操作。 洛林对游侠职阶的日后发展已经有了一个粗略的规划。 前往风暴之地，第二职阶“暗鸦”的最后导师就在那里，直到“溃烂黄昏”降临后，这位隐士才会畸变成发狂的怪物。 之后，前往“凛冬大陆”希伯利尔，于三阶时抵达不朽高墙，转职为“守夜人”，或许还能赶上那些乘雪南下的亡潮。 到那个时候，洛林在阿舒尔世界才算是有了真正的自保之力。 这个计划的施行，对洛林而言并不困难，毕竟他已经在阿舒尔世界死过两次。 真正危险的是他是否能撑过“千陨之夜”带来的巨大混乱。 那是世界毁灭的征兆，阿舒尔的太阳开始衰亡，众神从群星的神位上跌落大地，七狱的诸魔君亦是如此，而沉淀凡尘之恶的深渊将入侵现世，二十一位旧日邪神的力量将随之登向巅峰。 唯有亚尔夫海姆中的沉睡仙灵可以勉强躲过此次的浩劫。 但也只限此次，在那之后，仙境将遭受深渊的侵蚀，幻梦充斥污浊……在深渊的崛起后，世间再无安宁。 千陨之夜很快就会到来，现在已经是星辰历1024年的夏末，第九月，洛林还剩三个月的时间。 最好在那之前抵达暗影之地，否则千陨之夜到来后，荒野中的旅行将会变得异常危险，洛林的计划恐怕也会因此受到巨大的影响。 当然，现在的时间还很充裕，他还要着手去解救哈诺维德家的姐弟，解救圣路易斯。 以及拯救戈薇。 “这些破事……不给个英雄称号，简直对不起我自己啊。” 自嘲了一声，男人缓步漫行，悄然消失在午夜街头的幽暗之间。 …… 或是午夜的缘故，薄雾氤氲的暗街上人迹罕见，潮湿的石板路积淤着陈年的污水。 卡恩走出暗街的酒馆，他手下的两名混混跟在他的身后。 他是一个毛发旺盛的过头、说话总是喘气的高大男人，作为附近两条街的盗贼头目，他还是灰牙帮下的一名暴徒。 三人快要走出巷子的时候，卡恩或许是酒喝多了，于是对着旁边墙角的垃圾堆开始解裤腰带。 “哎呀，现在这些小娘皮的味道可真一般。”他嘴里呲着一根牙签，懒散地看了眼头顶的双月，“啧，光看上去都不如芙蕾雅那个孩子好看。” “那个芙蕾雅也是没眼力见的，卡恩老大都想收她了，居然还拒绝，”一个混混哈哈笑道，“如果我有妹妹，还能被老大看上，那真是咱全家的荣幸。” “呸，我哪是想收她，我是想献给头上的人！”卡恩吐掉牙签，蹬了眼这个蠢货，“是约书亚大人！我刚刚把那个诅咒娃娃给他，你也看到了，他多高兴……你我前程光芒无限啊！” “老大英明，英明。”混混搓手笑道，粗犷的外表配上他的谄媚，不禁显得有些滑稽，“老大抽烟！” 他拿出一盒火柴，准备给卡恩点烟。 然而这时，另一个始终保持警惕的混混却忽然扭头低吼：“谁在那！” 两人立马转头看去，一名漆色大衣的男人从他们身后的小巷中缓步走出。 这个人的兜帽压得很低，但是其下的尖锐鸟嘴隐约可见。 莫名悚然的卡恩正准备提起裤子，却听到低沉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别紧张，别紧张。”面具人话中含笑，“我想来借个火，顺道传个话。” “传话就传话，装神弄鬼的家伙，别在靠近了！” 注意到了对方腰侧的一对弯刀，卡恩连裤子都来不及提起，甩着鸟儿连忙后退，同时两名混混紧逼上前，将他护在身后。 见到这一幕，面具人的眼眶中亮起一丝恐怖的红光。 他低声问候道： “‘弗雷之子向您问好’，卡恩先生。” ------------ 第八章 双狼共舞 三人如临大敌之际，瘦子忽然大吼一声，另一个光头像得到什么信号了一般，抄起棍棒朝洛林冲来。 然而，棍棒却与洛林擦身而过！ 在棍棒砸落的前一刻，后者扭转身形。 在光头迟滞的注视中，洛林朝右纵身跃起，一脚踏在墙上——高达14点的敏捷带来的强大弹跳力，直接让他如一把回旋短刃般凌空越过光头。 弯刀横过一片血花，人头落地。 同时，另一把锋刃贴着地面，石屑飞溅，尖端朝瘦子的小腹凌厉刺去。 “铛”的一声，瘦子慌忙间举起的砍刀格开了狩血弯刀，剑锋随时会朝洛林递来。 洛林瞳孔微张，正准备收身回退的时候，却发现瘦子没有进攻的意思！ 这个混混愣在了原地，显然没想到自己活了下来。 “废物。” 就在这眨眼的功夫，洛林一声冷哼，趁下落余劲未消，翻转身躯，两把弯刀抡转如圆，刀光似夜幕月弧，转眼“蹭”断了瘦子的双手！ “呃啊？呃啊！” 瘦子张着嘴巴，他慌了神，剧痛还未冲上他的大脑，洛林直接起身斩下了他的脑袋。 然而还没等洛林喘口气，他就感知到一股混浊的力量在瘦子身后不远爆发开来。 心中顿时警钟长鸣，洛林急身后撤，而下一刻，一股粗黑扭曲的手掌贯穿了瘦子的胸腔，本要抓住洛林，却一下扑空。 “这是……”洛林心绪微凝，他“看”到瘦子身后的卡恩蕴含着一股巨大、蓬勃的力量，这个暴徒的气息正以不正常的方式快速攀升。 他浑身散发着诡异瘆人的波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毛骨悚然又无比熟悉的腐烂气味…… 最大的变化是他的双臂的骨骼，短短几个呼吸，骨裂的脆响不绝于耳。 整条毛发浓郁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长了一截，十指关节粗大，指甲长而粗尖。 兽化让他比原先高出了将近三个头，但其中病变导致的骨骼增生，换来的却是躯体被迫弯曲、佝偻。 从他身上，洛林察觉了熟悉且痛恨的气息。 深渊。 一个词在他浮现在脑海里。 残兽之血。 在“深渊”之中，血月神系的芬迪尔关注着地上的凡种。 祂时常会赐下这样的诅咒，亦或者如其信徒所言的：源于神的“馈赠”。 虽然在1024年，残兽之血的稀释液作为一种战争兴奋剂开始传播但是主要聚集在沙缘一带。 稀释剂想流传到圣路易斯，唯一的传播来源只有…… 夜风，桑德琳•夜风。 底层挣扎求生的混混最渴求这种增强力量的道具了，他们朝生夕死，估计连“后遗症”和“腐化”的概念都不清楚。 真是愚蠢。 只不过，洛林不太明白的是，一个最底层、靠霸凌小偷的暴徒，是从哪条渠道混到的残兽之血。 这玩意儿出现在这里，已经出乎了洛林的预料。 如果说，原先他只需要面对一个连一阶都不是的暴徒，那么他现在面对的，就是全盛时期的一阶巅峰，也就是10级。 虽然都属于一阶，但巅峰已经属于凡人之中的精英，对一阶初期的人而言，挑战不可谓不大。 但对洛林而言，一阶的跨级挑战即便难度巨大，对他而言也并非希望渺茫。 准备充分后杀死凡妮莎是一个孤例，但他不止一次以低阶之身正面杀死过一阶巅峰。 在洛林谨慎到极致的凝视中，瘦子胸口的手收了回去，尸体倒在地上，露出其后的卡恩。 他裂开的嘴里发出“赫赫”的低喘。 “告诉我，弗雷之子是谁？”他遏制住体内的杀意冲动，质问洛林，“不想死得太惨的话，最好现在就说。” 洛林转了转双刀，没有回话。 “你会后悔的！” 说罢，卡恩朝他扑杀过来。 兽化暴徒的力量足以达到16点，洛林根本不敢硬抗，转而贴着墙壁，这足以撞断骨头的冲击与他擦肩而过，他趁机一刀刺入卡恩的大腿。 暗精灵弯刀上传来切开肌腱的触感，兽化血液的腥臭涌入了他的鼻腔。 “啊！！！” 卡恩凄厉地咆哮着，伸手向身后抓去，利爪在洛林胸前一扫而过，直接砸碎了旁边墙壁的砖石。 好大的力量。 洛林瞳孔微张，眼下的情况和刺杀凡妮莎截然不同，直面一阶巅峰的压力让他根本不敢有丝毫松懈，每一个失误都可能把自己推向死亡。 不仅如此，卡恩已经转过身来，另一只爪子顺势从右侧劈了过来，洛林抬起狩血弯刀才勉强挡住，同时忙不迭的后退。 这充满力量的一击却震得他手里手外一阵酸麻。 但右手的酸麻并没有影响洛林顺势将狩血弯刀指向卡恩的胸口，锋利的尖端直接刺入！ 这一击本该递入卡恩的心脏，但刀锋在挣扎的混乱中刺偏了，乌黑的兽血尚未流出，便被狩血弯刀贪婪地吮吸殆尽，甚至连其体内的都没有放过。 短时间内，心脏附近的大量出血让卡恩感到胸闷、眩晕和意识恍惚。 趁此机会，洛林拼尽全力地将其顶退到一边的墙上，刀锋甚至钉穿了胸口。 剧痛引起了卡恩不受控制的剧烈挣扎和嚎叫。 撕—— 咬着牙，他扭动刀锋划开肌肉，争分夺秒地试图逼向暴徒的心脏，酸麻的右手做不出更多动作，洛林大脑中并不算一片空白，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始终注意着…… “吼！！！” 果然！ 卡恩绝境中的第三次进攻从洛林左侧的上方滚滚而来。 “给我跪下！” 歇斯底里的咆哮灌入他的耳中，破空的风声完全不给洛林喘息的时间。 他没有抬举左手的暗精灵弯刀，而是不顾一切抡圆狩血弯刀，生硬地撞开那只利爪，但这付出的代价便是失去平衡。 双腿踉跄的躲避着，汗水从洛林的脸颊上划落，他看到了第四击，还是从右侧来，不过轨迹的终点是他的胸腹。 但这回洛林没有躲避，他丢掉暗精灵弯刀，两只手全力压在了狩血弧刃上，拼尽全力，重新爆发的剧痛让卡恩的攻击扭曲变形，洛林松手矮身，卡恩的爪子只来得及擦过他的兜帽。 电光火石，洛林瞅准时机，捡起地上的暗精灵弯刀。 “噌——” 刀锋精准地切入了面前膝盖的骨缝之中！ 手掌用力扭转，半月板和腿骨立即被撕了开来，乌黑的血液四处喷溅，洛林再次将刀顺势拔出。 “呃啊！！！” 卡恩只是一个暴徒，残兽之血更是加强了他的体感能力，关节和肌肉的碎裂让他下意识地弯腰， 但是洛林却猛地抬起膝盖，巨大的力量撞击在其胸部以下的柔软部位，一如之前对凡妮莎的那样。 还在哀嚎的卡恩不由干呕了起来，身体蜷缩的更加厉害 局势已然明了，洛林这次反握弯刀，将其贯入到了暴徒的后心。 哀嚎逐渐消失，洛林分别从卡恩的身前身后拔出两把弯刀，再看他的眼睛，空洞无神。 已经死了。 原本暗街酒馆的热闹不知何时停歇了，似乎有视线从窗户和门后向这里窥察，洛林懒得管那些人了，他一边喘匀气，一边挥去刀上的鲜血，最后才疲惫不堪地朝暗街外走去。 在去杀约书亚那些人之前，他得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太累了，跨级杀人，从来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然而，洛林还没走几步，一声“咔哒”从他背后不远的地方响起。 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洛林回身就是一刀，然而刀上传来的质感像是砍到了冻硬的皮肉。 紧接着，洛林看到了一双疯狂瞪亮的昏黄眼瞳。 卡恩。 他居然没死！ ------------ 第九章 穷尽之力 “呃啊！！！” 嚎叫的暴徒直接一拳砸在了洛林的肩上。 恐怖的酸麻感瞬间传遍了他的左半边身躯，身体不可避免地撞在了右侧的墙壁上，剧烈的撞击让洛林一时之间头晕目眩。 那只比起手更像爪子的东西牢牢固住他的肩头。 “告诉我，弗雷之子是谁！！！” 喘着气，洛林盯着那双眼睛，疼痛逼迫意识重新缓过劲来。剧烈的危机感包围了他的思绪，他甚至一度忘记了呼吸。 一滴汗水划过额头，顺着眉骨流进了左眼中，酸涩感让洛林只能瞪大右眼。 卡恩半人半狼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几乎溃散的昏黄眼瞳中散发出悚然的恐怖。 洛林听到接连不断的可怕爆响，那是骨头断裂、肌肉撕裂且重新生长的声音，卡恩已经无法承受残兽之血的副作用。 他的力量正在向一阶的鸿沟——5级攀越，超凡的气息正在其身上初步泄露。 可是，死而复生纯粹只是将他推向了真正的深渊。 “快说！快说啊！” 这个……不，这头狼一般的非人像是寻觅丢失猎物的饿狼，急促地嘶吼着，混浊沙哑的喉音正在改变他的发音习惯。 卡恩愈发像一头野兽。 此时此刻，冷汗已经浸透了洛林的后背，身旁的仿佛不是墙壁，而是冰冷的死亡。 他咬住牙齿，几秒后抬起了眼睛。 “……我？我不知道。” 卡恩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他的思绪明显迟滞了一下，紧接着畸变明显的口腔中露出了枯黄的牙齿，粗毛横生的丑陋嘴角上挤成一抹癫狂的笑容。 “我说了，你会后悔的！” 他的嘴角咧到了极限，满口黄牙逼向洛林的咽喉，而后，迎来的是一记头锥。 “嗷！！！” 鼻骨的断裂声中，洛林右膝猛然向上，极近的距离让膝盖狠狠地撞入了卡恩胸下的薄弱位置。 和凡妮莎如出一辙的干呕，卡恩下意识弯下腰去，而手掌的松动让洛林得以拼命挣脱束缚。 “我要杀了你……”卡恩想重新抓住洛林，可是回应他的是一击直拳。 “给我滚。” 洛林睁大了唯一的右眼，表情狰狞，鸦嘴面具封闭的镜框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一股猩红的力量流散而出，犹如灼烧般引起卡恩凄厉的尖叫。 盲目的正义—— 邪恶镇压！！！ 鸦嘴面具的唯一一个术法能量正式耗尽。 面对瞬间瘫痪了战斗力的卡恩，洛林举起双刀，他双手发麻的严重，甚至根本感受不到十指的存在。 但这并不能阻止他沸腾的杀意。 握紧，握紧……砸下去！ 钝形的刀把迅猛地砸落在卡恩的天灵盖上，剧烈冲击直接将卡恩的脑袋砸跌在了地上。 “呃——” 这名暴徒只来得及吐出半口的哀嚎，洛林手中弯刀翻转，刀尖朝下，寒冷的刀锋直直插入了他的两肋之间。 “啊！！！” 凄厉的嚎叫几乎划破夜空，但是转瞬便被呼吸不畅的剧烈咳嗽声所替代。 洛林拔出双刀，他喘着气让自己的状态回到平稳，并离开了卡恩可能暴起的距离。 “呃！咳……啊，疼啊！” 地上的暴徒绝望地扭动身体。 兽化躯体的强盛生命力并不代表愈合速度的提升。 在正真的死亡来临之前，卡恩清楚地感受破裂的双肺被涌入的鲜血倒灌，生不如死的剧痛逼迫他向唯一的活人求救。 “求……救……救我……” 行将溃散的昏黄眼瞳中充斥着迷茫、不甘和绝望。 洛林予以他的回应，却只是弯刀归鞘，而后捡起一根落地的火柴和卡恩的卷烟。 “嚓……” 燃起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犹如一点闪灭不定的明星。 洛林吸上一口久违的劣质烟草，而后缓缓将混合血味的烟雾吐散在夏季蝉鸣的夜中。 “呼……好痛。” 过了一会儿，卡恩不再动弹。 他死了。 耳边响起系统提醒声，洛林瞥了尸体一眼，打开了系统模板。 姓名：洛林 种族：人类（先民） 生命：21/24 就职：一阶游侠 （1级，可升级（无派系） 身份：逃跑的奴隶（你可能被通缉！） 秘能：无（五阶觉醒） 属性：力量12（+1），灵巧14（+2），体质14（+2），魅力12（+1），智力12（+1），感知10 天赋：低端施法（0环法术位+2，可记忆），战争本能（战斗学习效率+10%），重生之人（经验惩罚+10%） 特性：多才多艺（种族特性），博识多闻（个人特性），蹒跚孤狼（个人特性），盲目暴行（套装特性，未激活） 状态：轻度虚弱，营养不良 装备： 狭光的狩血弧刃（弯刀-盲目的正义）造成出血状态，刀刃嗜血 无光的游侠大衣（大衣-盲目的正义）附加腐化抵抗，弱刺击 盲目的鸦猎面具（面具-盲目的正义）邪恶镇压（充能0/2） 状态：轻伤（恢复中） …… 提醒……角色可升级！ 可激活战斗风格……战斗风格：双刃 可激活法术位……一环法术位+2。零环法术位现为2，一环法术位现为2……激活威能列表 可强化属性……灵巧+2。灵巧现为：16（+3） 生命值上升……生命现为：21/30 …… 洛林关闭了模板，将脸沉在积水里的卡恩翻面朝上，拔出弯刀刺入了他的眼眶。 没有反应，确实死了。 临死前，这个暴徒痉挛着想要爬到他的脚边。 然而，纵使穷尽全身力气，直到死亡，他都没有寸进半步。 悲愤，茫然，不甘，以及浓浓的憎恨，凝缩在了这张丑陋、扭曲的面容上。 洛林确定他死了以后，拔出弯刀，上前割下了他的脑袋。 黑血滴落在石砖上，和积水混为一体。 肩膀仍旧酸痛，一整条胳膊仿佛都不能抬起，但是洛林还是用死者的衣服把卡恩的脑袋包了起来，顺便搜罗了一些战利品。 其中最有价值的，是一整袋的帝国银。 这么多钱对底层人已经是一笔巨款了，足够卡恩这种暴徒在妓院里挥霍一周了。 不过，从钱袋的灰牙帮标志来看，应该是他这几天从下辖街区搜刮上来的保护费。 卡恩本来应该把这笔钱缴给上头，但却没想到自己会凄惨无比地死在了街头。 对于洛林来说，这是相当丰厚的收获。 足以买一个奴隶了。 但真正昂贵的，其实是卡恩的脑袋。 猎人公会将有人对此感兴趣。 那些人不仅狩猎深渊种，还偶尔会干铲除这种杂鱼的顺手活计，填饱钱袋。 或许，可以借此铲除灰牙帮。 至于残兽之血的来源是什么，很少有人在意，因为更多的食人鱼只看到了新鲜的肉。 洛林站起身，他没理会那座早已沉寂下来的酒馆，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远去后。 几个佝偻的人影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 围绕三具尸体，他们急切地扒下了任何可能具有价值的东西，紧接着在有人驱赶他们之前，迅速消失在了贫民窟的黑暗中。 除了灰牙帮，没人会在意这些尸体是谁的。 哪怕卡恩死的人不人鬼不鬼，他依旧只是个盗贼头头。 他死了，又会有新的人填补这个位置。 没人会怕死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为，这就是贫民窟。 ------------ 第十章 幽暗之人 在旧城区和码头区之间，有一条石质大桥跨越了废弃的排水道，露出了潮湿泥泞的底层。 这条巨大的排水道中，拥挤着低矮的窝棚，各种各样的人在昏黄黯淡的灯光下熙熙攘攘，叫卖和讲价声不绝于耳。 “灰水沟”，人们这么称呼它，原本的名字早已蒙尘于古旧的城市地图之中，即便是执政官，也会视其为无物。 灰水沟是贫民窟生长在码头区和旧城区之间的脓疱。 对于洛林这种人来说，只要没暴露逃奴的身份，他在这里就是灯下黑。 没人会关心一名路人，就像没人会打击这里的黑市。 繁荣的黑市让灰水沟生生不息，它养育祟动的暗影，并为阴沟里的老鼠提供中立的场所。 洛林需要身份，一个自由民的身份。这不是买通治安官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是逃奴，还是杀人犯，关于他的通缉令恐怕正在印刷，等到明天就可以张贴到城市各处。 不仅需要伪造的身份证明，洛林还需要乔装打扮，让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他在摊位之间小步穿梭，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商品。 不得不说，圣路易斯无愧于南海岸最繁荣的港口。 从小偷小摸的赃物，到垃圾堆中堪堪能用的回收品，再到伪造的赝品，以及混杂其中的少量珍惜物品，可谓无所不有、屎里淘金。 洛林穿过几个摊位，走入大桥的阴影下时，他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嗯……你？”声音如刀片摩擦般沙哑，“一股深渊的气息……” 浓郁的锈血气味飘到洛林的鼻间，他下意识甩开了那只手，想要拔刀转身，可在此之前，一把形制怪异的曲锋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下颚上。 洛林瞳孔微张。 这把匕首的主人，极善潜行，如果不是突然拉住他的手，洛林对此人不会有任何察觉，更别说警惕了。 再加上出手迅速，喉上的刀尖让洛林果断放弃了鲁莽挣扎的欲望。 “摘下面具，让我看清你，是堕落者？还是人。” 那声音继续响起，但刀锋的主人已经缓步挪到他的身侧，一身厚重的漆皮披风映入眼帘。 披风之下的皮甲已经非常破旧，说明对方相当不景气，甚至连最基础的防具也制备不了。 洛林试图看清对方藏在宽沿帽阴影下的脸，只看见光洁的下巴，以及一道勾向唇边的刺青。 虽然声音粗哑，但顺滑的脖颈依旧能看出她是一位年轻的女性。 “幽暗朝圣者？”洛林挑了挑眉毛，他松了口气，也大概明白了究竟怎么回事，“我想你误会了，打开我的袋子，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沉默片刻后，那人垫了垫洛林腰后的布袋，腐朽的血味让那把危险的匕首离开了洛林的下颚。 “抱歉，我以为你是堕落者。” 刀片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对方已经退到几步开外，摊开空荡荡的双手，表示自己已经没有了敌意。 虽然洛林在这种淡漠的语气中听不出多少歉意，但他至少松了口气，因为在刚刚几秒之间，眼前这人真的会杀死他。 见两人没碰撞出什么火花，周围那些本想看戏的好事者自讨没趣，逐渐散回到人群之中。 “堕落者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多的地方，除非某片地区已经深受影响，”洛林扶了扶面具，“你应该去贫民窟。” “我在等我的同伴，” 宽沿帽的阴影里，一双紫色的眼睛打量着洛林。 “贫民窟……你的猎物，来自那里？” “是的。” 话是这么说，但洛林眯起了眼睛。 这个时候的圣路易斯，幽暗朝圣者的……同伴？ 脑海中浮现出《琥珀》中的一个片段，洛林的眼神不由变得同情了起来。 “幽暗朝圣者”是一个松散组织的自称，类似于洛林的“逃奴”身份，而非一个职阶。 这些神秘的猎人很少参与世俗事务，专心致志地寻猎有关深渊的一切迹象，从生命到死物。 对深渊蔓生的根瘤，他们尤其兴趣勃勃。 漆皮披风便是他们的标志。这些羽毛源自于凛冬大陆的霜林鸦，是能抵御一定深渊侵蚀的秘法材料，还能抵消部分魔力的冲击。 但按常理来讲，幽暗朝圣者不应如此落魄才对。 她在等自己的同伴。 没记错的话，以现在这个时间点，“食血妖”凯恩应该才堕落不久。 这位朝圣者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迷宫中迷失了方向，在携带的物资消耗殆尽后，他的意志逐渐崩溃，最终在腐化的气息中陷入沉眠。 作为下水道深层的新人杀手，“食血妖”凯恩已经达到了可怖的8级，其二阶段的狂化状态更是逼近了10级的一阶巅峰。 ……非常危险。 洛林不想参与到这件事情中。 “你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朝圣者喃喃了一会儿，问道，“你……是不是见过别的朝圣者？” 嘶哑的声音里有一丝迫切。 洛林摇了摇头。 “抱歉，并没有，”他平静地答道，“你可以去猎人酒馆，那里的情报贩子消息灵通。” 他看了一眼朝圣者，没有再和对方纠缠，而是扎紧了装着人头的布袋，快步朝猎人酒馆的方向走去。 路上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洛林推开酒馆大门时，里面吵闹的声音让他不由松了口气。 久违的汗味、酒味和血混杂在一起的强烈味道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一个尚未出头的游戏萌新。 当时的他也整日混迹于猎人酒馆。这里虽然鱼龙混杂，但是时常有大公会的人来招募优秀种子，是灰水沟最安定的地方。 “来一杯最便宜的酒，” 柜台后的酒馆老板对落魄的冒险者早就习以为常，但他接下来看到的不是钱币，而是一只带血的布袋。 血从破布中渗了出来，被丢在柜台上时，砸出了一段血迹。 “你，什么意思。”他摸向柜台下的斧子，警惕地盯着眼前的访客。 “这是一个堕落者的人头，我想公布有关他的线索。” 洛林握住袖中掉出的匕首，划开布袋，露出了卡恩狰狞的面孔。 “此人名为卡恩，灰牙帮的暴徒，他只是个凡人，这个黑帮要么有残兽之血的供货渠道，要么信仰邪教。” “无论怎么说，一个底层势力出现堕落者……道理我们都懂，不是吗？当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它们已经多的藏不住了。” 酒馆老板的警惕略有松懈，他放下斧子，但依旧不愿意去碰那个人头。 这则消息公布出去，无论如何都会影响酒馆的中立地位。但显然，面前的人并不是专门找他来公布的。 老板扫了一眼酒馆热闹的众人，其中有些人已经察觉到了这里的怪异氛围，在偷偷窥伺，另一些人在听到“堕落者”的时候便站了起来，说明这些人有非比寻常的感知。 除此之外，酒客依旧纵享狂欢。 毕竟这里大多都是落魄的冒险者和流氓，他们大多都没有爬上一阶5级。 别说对付堕落者，光是从嘈杂中注意到洛林的话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洛林自然也不指望这些人去殴打灰牙帮。 而那些站起来的人，可能后不少像幽暗朝圣者，以狩猎深渊为生，也有可能拥有实力，恰好在城市里需要一份外快调剂生活。 是的，外快。 每座帝国城市都有针对堕落者的长期悬赏，价格不菲。 “你可以去冒险者协会，在旧城区，”酒馆老板皱着眉头，“而不是在我这破烂地方。” 但那里需要身份认证，洛林现在还是个逃奴，不可能去背后有官方支撑的势力门口。 但他也不会告诉酒馆老板真相，他来猎人酒馆的目的很简单，就像对朝圣者说的，这里消息灵通，许多冒险者不经意间的话都有可能是有趣的情报。 闲暇时，靠这一行吃饭的投机分子最爱到这里“囤货”。无论是买卖消息的嘴巴，还是窃听用的耳朵，这里都有。 用不了多久，这则消息就会被冒险者协会核实，甚至明天早上，灰牙帮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 “还要付钱吗？” “不用了。” “行，那晚上给我开一间房，最便宜的，能睡觉就行。对了，这个人头你要吗，卖你十银，治安官那边应该收得更高。” “要的要的，扣你一银当房费，”老板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真他妈能省就省。” “感谢你，对了，”洛林端起酒杯，离开之前，他想了起来，“附近有卖炼金药剂的吗？” 他不可能一直戴着面具。 但摘下来，就有可能被人发现是通缉的逃奴。 “最近有一个快饿死的炼金术士常来，你等明天吧，要是他不来，就去找收尸人，应该是死了。” 洛林点点头，他端着酒杯离开柜台，但还没找到座位，就在酒馆的角落里看到了朝圣者女性。 他打量了对方一眼，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似乎刚来没多久，周围还有人好奇地打量这个怪人的漆皮披风。 洛林本想另找个座位，但朝圣者桌上的一个盘子吸引力他的注意力。 那个盘子里，装得是……视线穿过接踵摩肩的酒客，洛林缓步靠近，让自己看得更清。 血淋淋的，那是一颗心脏，可能属于猪，也有可能来自人。 ------------ 第八章 水沟边缘 洛林穿过一条又一条窄道，他在摊位之间小步穿梭，视线扫过琳琅满目的商品。 不得不说，圣路易斯无愧于南海岸最繁荣的港口。 从小偷小摸的赃物，到垃圾堆中堪堪能用的回收品，再到伪造的赝品，以及混杂其中的少量珍惜物品，可谓无所不有、屎里淘金。 在大桥之下，一座酒馆隐藏在阴暗中，由砖石砌成的墙壁缝隙中爬满了苔藓，弥漫着陈旧和遗忘的气息。 洛林推开大门，久违的汗味、酒味和血混杂在一起的强烈味道汹涌而来，整日买醉的酒鬼们沉浸在虚假的欢愉中，即便到了深夜也没有丝毫停歇. 他们是贫民窟的混混，是落魄的冒险者，是走投无路的人渣，彻底破产的奸商……反复循环的堕落生活让这些人对生活彻底麻木，他们聚集在灰水沟的酒馆，用酒精麻痹自己对未来的恐惧。 这里鱼龙混杂，但在这群社会蛀虫中，洛林想要找到贩卖假身份的人并不困难。 “来一杯最便宜的酒，我还要一份炒面。” 柜台后的酒馆老板对落魄的冒险者早就习以为常，洛林将身上所有的铜币塞给了他，并换取了一个房间的钥匙。 “感谢你，对了，”在离开之前，洛林问道，“附近有卖炼金药剂的吗？” 他不可能一直戴着面具。 但摘下来，就有可能被人发现是通缉的逃奴。 “最近有一个快饿死的炼金术士常来，你等明天吧，要是他不来，就去找收尸人，应该是死了。” 洛林点点头，他端着酒杯离开柜台，视线在混乱的大厅中游走一番后，落在了角落的一个人影身上。 绕过那些拥挤的酒客，洛林坐到了那个人的旁边。 这是一个干瘦的男人，他双眼深陷，干柴一样的十指间沾满了墨渍。 “一个自由民的身份，外来的，”洛林将那杯酒推了过去，“希柏里尔也好，远东沙缘也行，我不需要泰诺兰大陆的。” “……很少见的要求，我恐怕不会做的太好，”男人沉吟一会儿后，开口道，“给我点时间，价格也会高一些。” “多少，什么时候？” “三银币，明天下午……”男人搓了搓手，“看你的样子，是不缺这点钱的。” 他的眼睛里亮着光。 “虚高了，一银币。”洛林皱起眉头，从凡妮莎身上拿下的钱大部分都交给了芙蕾雅姐弟以换取信任，他身上剩下的也不过只有十枚银币。 “两个帝国银，”男人搓着的两只手攥在了一起，“不能再低了！” “一银币再分你半银，我知道你的底气，”洛林指了指那些酒客中的壮汉，“有人保护你，但你觉得他们会是我的对手，那就大错特错了。” 干瘦男人瞪着洛林。 “分半个银币给他们，一枚银币足够你挥霍很久了，朋友。”洛林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别因小利铤而走险，这不是你能承受的。” “沃金女神与你同在，晚安。” …… 酒馆的房间不能说是陈旧，但也能与贫民窟的窝棚相媲美。墙壁上的霉菌弯弯绕绕，犹如劣质的街头涂鸦。 角落里还残留着上一任住客的垃圾，在散发作呕气味的同时，各种飞虫围绕着它们欢快地环绕。 洛林翻开潮湿的被褥，躺在床上，小心地和衣而睡。 他已经很累了，小半天的奔波中，他只在夜风公馆和这家酒馆吃过东西。 现在的洛林需要休息，以准备接下来几天的行动。 有关自己的通缉令到明天恐怕就会在城中张贴，洛林需要易容才能安全地行动。 即使在贫民窟，戴着面具也会显得相当可疑，引人注目。 找到那个炼金术士，才能确保自身的安全。 同时，还需要钱，赎回戈薇是最安全的途径。奴隶商人不会在意买家的身份，他们也不会想到一个逃奴会大着胆子出现在奴隶市场——夜风商会的眼皮子底下。 而后，是芙蕾雅姐弟的麻烦。距离贫民窟的深渊种，也就是芙蕾雅的失控还有一段时间，大概一周的样子，尤利尔的死期也大概是那个时候。 洛林握了握胸前的游侠勋章，他的时间还很充裕。 虽然姐弟两人与他没什么联系，但终究从他们那里得到了“盲目的正义”。 更何况，灰牙帮的头目，约书亚此人，身上还带着套装中的吊坠。 如果洛林得不到那个吊坠，“盲目的正义”也自然不能发挥全部的力量。 大体算下来……洛林心里盘算了一阵，他还有一周的时间。 绰绰有余。 闭上眼睛，疲倦很快汹涌地吞没了他的意识，困意将他拉入了黑暗的幻梦。 对了，还有圣路易斯。 毁灭女王苏醒于下水道的更深处——地层之下，那座受人遗忘的古代遗迹之中。 得阻止这一切…… 还有一个月。 …… 第二天中午，洛林昏沉沉的从酒馆二楼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昨晚热闹的酒馆此时已经空了大半，几个强壮的伙计正在老板的指挥下把酒鬼扔出去。 “记得面朝上，要是闷死在烂泥里我可不管！” “哟，您早啊？”看到洛林走下来，老板拿起烟斗抽了一口，“你想吃点什么？” “出去买。”洛林整理了一下腰间的双刀，“有什么事发生吗。” “夜风公馆死了一位贵人，是一个逃奴所为。据说夜风的女老板相当震怒，有关谋杀者的通缉令已经开始在旧城区张贴了。” “行，”洛林点点头，“我还会住几晚，记得把晚餐送到我的房间里去。” “您走好！” 跟老板告别之后，洛林离开了酒馆。他昨晚已经找人打听过了，那个炼金术士就住在这条灰水沟的边缘，污水汇集的肮脏低洼处。 洛林对那个落魄至极的炼金术士相当感兴趣。 炼金术士沦落到这种地步的情况，他个人所知、所见的加到一起也是屈指可数。 哪怕那些奇怪的学派，兆如说克拉斯的“圣愚教派”，也不会落魄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洛林根据调查了解到，那个术士完全不可能是个疯子，相反，他思维迅捷，口齿伶俐，看上去和一个披着乞丐皮囊的学者无异。 对此，洛林眼前只有一种可能来解释这种状况。 善于苟活又接触禁忌，被学派驱逐，又社死于上流阶级。 无路可走，但又鲁莽傲慢，即便帮派也避而远之，只能躲在灰水沟这种地方，如狗一样苟且偷生。 “好，就是这里了。” 洛林止步于一处窝棚前，莫名酸腐的气息让他皱起了眉头。 这股味道的源头，他曾接触了不止一次。 手按落于刀柄，洛林呢喃自语。 “……深渊。” ------------ 第九章 刀锋银芒 酒馆中陷入了一时的迟寂，就连扫洒的服务生都看了过来，没谁想到，只是简单讹诈的事情，会让这个面具人说出这种话。 而在这微妙的两三秒时间中，洛林已经确认了情况。 他面前站着的壮汉是这里所有暴徒的老大，他身后是那个干瘦男人。自己的左侧靠墙，只有一个持棍光头。 右边两个人，距离最近的是纹身男，稍远的则是一个油腻的胖子，他们搭伙站在一起，都拿着砍刀 洛林不想白天动手。 但是，这种意外的事件让他非常难耐——他刚睡醒，早餐还没吃，心情愈发烦躁。 “你就只会这点威胁的话了吗?我劝你别动，咱这儿四五个人拿捏不了你吗？像你这种冒险者，我们简直手到擒来！” 洛林垂眼看向地面，按在刀柄上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摩挲了起来。 像是蠢动的毒蛇。 没人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动作，那名壮汉握紧了砍刀，瞪紧了洛林，小心的同时还不忘恐吓： “更何况，你买假身份是吧？，你这个人恐怕有点案底……我跟你说，今天不把钱付了——！” 壮汉话未说完，就看见面前的男人忽然双臂下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道寒芒交错。 “噌——” 壮汉瞪大眼睛，他不敢置信地想捂住剧痛、窒息的脖子，喉咙中喷射出大滩的温热液体，他身子发软，还没来得及倒下，就被洛林一脚踹向左方。 在光头被撞倒的下一秒，洛林迅速朝右侧猛进，狩血刀锋在半空划出一道血圆。 纹身男堪堪反应过来，举手想要格挡，可是洛林的另一把弯刀却以诡异的轨迹插入了他的小腹。 刀刃轻易撕开血肉和皮肤，随着暗精灵弯刀的拔出，鲜红的血液在半空甩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下一刻，这把武器被其主人驱使着朝旁侧的胖子劈斩过去，瞬息之间，两段金属刮擦碰撞，于半空溅射出一片火花。 肥硕的暴徒一脸悚然，在这一击的格挡中，他的双手被震得酸麻，而左手同样酸麻的洛林没有给他再度防御的机会，右手的狩血弯刀横递直冲，刀锋贯入肋间的阻滞感如期而至鲜血没有喷溅，而是被狩血弯刀的锋刃吮吸殆尽。 然而，还未等洛林拔出武器，身后便有“蹬蹬”的脚步传来。 “喝啊！！！” 伴随一声历喝，洛林急身闪退，几乎贴着足以断骨的风声，一根棍棒砸在了胖子的脑袋上，直接毙去了这个将死之人的性命。 袭击者就是那个光头，他面色扭曲、狰狞，的衣服和脸上都是鲜血。 毫无疑问，这些血来自那名当场毙命的壮汉。 见到自己没有击中，光头瞪大眼睛看向身侧的洛林，想要再拉起沉重的棍棒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的，要松手！不然的话—— 双手尚未脱离棍棒，一记凶狠的踢击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断骨和肋下软肉的剧痛混合在一起，让这个可怜的家伙蜷成一团，洛林从死胖子的胸口拔出弯刀。 “提示，经验溢出，可升级……” 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音，但他没有理会，而是走到再起不能的光头身旁。 “你，你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别杀我！我……” “闭嘴。” 光头面色苍白，他还没说几句话，下巴就被洛林的一记鞭腿抽中。 “咔擦……” 光头的嘴巴垂张开来，他的求饶转为凄厉的嚎叫，洛林没有多理会这个废物，而是看向了狼藉的酒馆大厅。 越过瑟瑟发抖的年轻服务生，无视看戏的酒鬼，瞥了眼还在假寐的酒馆老板，洛林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一个颤着身子的软弱家伙身上。 “你，过来。” “不，不是，大人，我是被他们逼得，您可怜可怜我，我还有个孩子要养，我……” 看到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暴徒像是被洛林砍瓜切菜似的斩杀当场，男人直接跪了下来，不断地哀求洛林开恩。 但是，当他看到那张没有表情的白鸦面具的时候，又“唔”的一个哆嗦，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急忙狼狈地爬了过去。 “当啷……” 洛林把脚边的砍刀踢给男人。 接下来一句话，让后者的眼神从茫然变成不可置信，任何是深深的恐惧。 “不想死的话， “杀了他。” 刀锋指向被踢断肋骨的暴徒。 杀人者的语气玩味。 “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 过了一会儿，洛林揉着酸麻的右手走出了酒馆。 那个干瘦男人还是杀了光头，从坐在血泊里万念俱灰的表情来看，他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在愈发令人绝望、压抑的贫民窟，法律的权威几乎沦丧，杀与被杀是建立在暴力和金钱上的绝对规则。 虽然白天杀人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但是带来的益处是巨大的。 杀了这些暴徒，没人敢轻易冒犯洛林，那些欺软怕硬的人渣会记住他的手段，贫民窟也会流传“戴面具的外来人”的传闻。 但干瘦男人就没那么好过了。 那些人渣会迁怒于他，因为这个蠢货间接害死了几个好手，而他手上沾了鲜血，其最终的下场也不言而明。 一番速战速决的结束，已经让经验溢出，洛林打开了系统模板，古朴风格的数据画面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 姓名：洛林 种族：人类（先民） 生命：24/24 就职：一阶游侠（1级，可升级（无派系） 身份：逃跑的奴隶（你可能被通缉！）北方冒险者（伪造） 秘能：无（五阶觉醒） 属性：力量12（+1），灵巧14（+2），体质14（+2），魅力12（+1），智力12（+1），感知10 天赋：低端施法（0环法术位+2，可记忆），战争本能（战斗学习效率+10%） 特性：多才多艺（种族特性），博识多闻（个人特性），蹒跚孤狼（个人特性），盲目暴行（套装特性，未激活） 状态：营养不良 装备： 狭光的狩血弧刃（弯刀-盲目的正义）造成出血状态，刀刃嗜血 无光的游侠大衣（大衣-盲目的正义）附加腐化抵抗，弱刺击 盲目的鸦猎面具（面具-盲目的正义）邪恶镇压（充能1/2） …… 提醒……角色可升级！ 可激活战斗风格……战斗风格：双刃 可强化属性……灵巧+2。灵巧现为：16（+3） 生命值上升……现为30/30 …… 随着杀戮，洛林的经验也会逐步提升。这些暴徒最多供养他到三级，之后就会捉襟见肘。 想要前往妖精遗迹，阻止毁灭女王的诞生……一阶二级，根本不可能。 需要更多的经验。 但眼下，洛林得先找到那个炼金术士。 然后，彻底成为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