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瘴疫横流,红白诡事 僻处一隅,瘴疫横流,僵仆者不可胜计。 出无所见,白骨蔽原,遂存者以幼祭神。 望祈平安。 …… “哥,愣着干嘛!快跑啊!”耳边传来少女焦急的声音。 暮色苍茫,百般寂寥。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到处皲裂,从石缝里长出的杂草枯萎发黑。 街上空无一人,透着令人发怵的死寂。 江无疾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我这是……穿越了?!” “哥,你可别在这时犯癔症啊!快跑,要不然他们就追上来了!” 一名模样憔悴衣衫褴褛的少女正望着他,急的双眼通红。 “谁?他们是谁?” 江无疾刚问完这个问题,一团团记忆便强行涌入脑海。 大黎朝,德景十三年。 朝廷腐败,国运萎靡,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清雨村突发疾疫,流尸满河,存者兼以饥馑,命若悬丝。 直到前不久,道士还俗的村长想到了一个办法——送祭瘟神! 七日一祭,四九为满,祭满送神,除秽布新。 村长说送瘟神必须要活祭,可如今村中家畜皆亡,无活物可祭。 于是乎,他们这些失去父母庇护的孩童,自然而然就成了祭品…… “好家伙,谢邀,人在古代,开局被当成祭品?”江无疾忍不住吐槽。 “这就是科学没有普及的悲哀啊……” 见江无疾莫名疯言疯语,少女急的大喊:“江无疾!跑啊!!!” 少女名为江知鱼,是江无疾的堂妹。 反应过来的江无疾当即抓住妹妹的手,低喝:“跑!” 两人穿梭在死寂的清雨村,距离村口越来越近。 虽然这开局有点噩梦模式的赶脚,但江无疾现在并不是很慌。 众所周知,父母双亡的人都不简单,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妹妹! 作为一个穿越者,一会觉醒个金手指不过分吧? 然而,就在两人到村口时,却被眼前的景象给弄愣住了。 薄暮冥冥,平地起风。 村外不知何时,雾锁烟迷。 迷雾之中,隐隐有一抹鲜红。 少时,一群人从迷雾里走出。 他们头戴礼帽,身披红袍,一步一摇的抬着大花轿,朝村子走来。 高举的牌子上,两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 ——迎亲! “村子人都快死完了,居然还有人办喜事?哪个老六那么好的雅兴……”江无疾有点懵。 锣鼓喧天,唢呐刺耳。 人影婆娑,渐行渐近,夹杂在锣鼓声中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愈发清晰! 江无疾越看越迷糊。 明明是披红挂彩的喜事,一个个却哭的涕泗横流,哀嚎不止。 “办喜事怎么哭的跟死了爹妈一样?”江无疾刚想吐槽几句,结果仔细一看! 那些人的尖嘴猴腮,五官丑陋,脚下一步一颤,甚是怪异。 而且一个个……竟然是踮着脚尖走路! 江无疾顿时人间清醒! “不对劲!快回去先躲起来!” 江无疾当机立断,拉着妹妹就往回走。 然而,扭头不过三两步,江无疾猛地又顿住了脚! 因为在后方,也有一群人! 他们拽布披麻,一身缟素,朝着村口缓缓而来。 最前方有人打招魂幡,招魂幡上绣着一行字。 ——接魂引灵羽化成仙! 白森森的纸钱漫天飞舞,映着队伍里那口鲜红的棺材分外刺眼。 但离谱的是,这送葬的一行人竟交头接耳,喜笑颜开,时不时还发出几声大笑! 猛然间,江无疾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惊悚! 迎亲的大哭?送葬的大笑? 离谱奶奶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啊! 伴随着阵阵阴风,迎亲的哭嚎与送丧的欢笑交融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事出反常必有妖,都说国运萎靡,邪祟横行…… 这青天白日的,难不成真活见鬼了? “系统,金手指,老爷爷……你快出来啊!” “再不出来,我就狗带了!”江无疾急的大喊。 然而,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系统,我竟然没有系统! 就在江无疾诧异之时,迎亲队和送丧队如缩地成寸般,转眼便到了跟前! “哥!快跑!” 在这时候,瘦弱的江知鱼居然冲上去想拦住迎亲队! 然不等反应,红色的花轿和鲜红的棺材同时撞向两人! “嘭!” 一阵天旋地转,等江无疾再睁眼,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了花轿内! 轿内鲜红如血,狭隘的空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外面传来哭声与笑声,诡异渗人。 “吱嘎吱嘎”的抬轿声犹如无常鬼差,勾魂索命! 至于妹妹江知鱼,已没了踪影! “小鱼!小鱼!” 江无疾嘶喊两声,死命拉扯轿帘子,可都无济于事。 而就在此时,身下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咚咚咚!” 低头一看,身下居然是那口大红棺材! 一瞬间,江无疾只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发凉! 花轿居然叠在棺材上?! “咚咚咚!”沉闷的敲击声再次从棺材里传出。 缓过神来的江无疾突然想到:“我身处花轿内,那棺材里的……会不会是小鱼?!” 虽然寒意阵阵,但来不及犹豫。 江无疾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棺盖就是一顿凿! 木屑乱飞,伴有褐色的液体。 所幸这棺盖很薄,没几下就凿穿了! “小鱼!” “小鱼!”江无疾目眦欲裂。 棺材里的确躺着个人。 一个凤冠霞帔的女人! 嫁衣精美,珠围翠绕,让人不由联想十里红妆。 可不知为何,江无疾总觉得她会突然坐起来。 “小鱼?是,是你吗?” 江无疾喊了几声,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管不了那么多了!” 江无疾心一横,伸出手,准备掀开红盖头看看是不是小鱼。 然而,就在刚触碰到红盖头的刹那,花轿却突然开始淌血! 等回过神,一双手已经朝他掐了过来! “唔!”无法描述的阴冷在脖子处蔓延。 随着宽松的袖袍滑落,江无疾看到了惨白的皮肤,以及成片成片的尸斑! 与此同时,深红发黑的指甲刺破了脖颈,深入血肉之中。 “唔!……” 双眼翻白,窒息感越来越严重。 江无疾拼命挣扎,一顿胡抓,扯下了女人头上的红盖头! 但还没等看清女人长相,大脑便一片空白。 随着强烈下坠感,江无疾猛然从床上惊醒! “呼呼呼……” 天花板上的老旧电风扇飞快转动着。 电脑,衣柜……逼仄的房间映入眼帘。 电视机正播放着一则新闻。 “今天下午本市突然出现漫天红光,在网上引发热议。经专家调查分析,应该是渔船上的红灯,通过水气折射,散射,引发的自然现象……” 江无疾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嚯,原来是个梦啊……” ------------ 第2章 诞幻不经,以幼祭神 缓过神来的江无疾坐起身子,喝了口茶,但仍有些惊魂未定。 “这梦,也太诡异了……” 这时,房间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张五官精致的脸悄摸摸的贴在门缝旁。 “大外甥,你醒了?” 江无疾黑着脸说道:“小姨,我说了多少次了,下次进我房间先敲门!” “我这不是还没进去嘛。”小姨委屈的说道。 “……,有区别吗?如果我在房间里做点什么,不都已经被你看到了吗?” “啧,谁叫你自己不锁门!” “所以,到底是谁拆的门锁?” 小姨推门而入,一屁股坐在江无疾床上,摆摆手:“哎呀哎呀,你小姨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嘛!” “但这样让我很没隐私。” “小屁孩能有什么隐私?” “我不小了。” 小姨莫名脸颊一红,改口问道:“药吃了没?” 江无疾:“刚睡醒,一会再吃。” “呐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按时吃药,就是听不进去。”小姨一边唠叨,一边帮江无疾拿来水和药片。 看着晃来晃去的小姨,江无疾忍不住说道:“小姨,下次你能穿的保守一些吗?晃的我眼花。” 小姨:“嗯?这就眼花了?小时候你还非要跟我一起洗澡呢。” “……我,我记不得了。”江无疾皱眉。 十年前的一场车祸,让他失去了父母。 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脑部受到重创,并出现了精神方面的问题,最后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三年前出院,但还得持续服用利培酮等药物,并且也只记得出院之后的事情。 之前的记忆支离破碎,几乎全忘了。 听小姨说,自己的名字也是因为这事才改的。 无疾,去病无疾。 这些年,也都是小姨在照顾自己。 吃完药,江无疾问道:“小姨,这药我还得吃多久?” 小姨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很好看,“医生说了,先连续服用五年,如果期间没再出现症状的话,就逐渐减少药量,直到停药。” “这些药,挺贵的吧?”江无疾问道。 小姨叉腰抱怨:“贵死了!我上班那点工资全给你买药了!” 江无疾:“你确定花的不是我爸妈的赔偿金?” 小姨愣住:“(。•ˇ‸ˇ•。)” 这时,江无疾感觉口袋胀鼓鼓的,便下意识一掏。 结果掏出了一条红盖头! “……”江无疾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棺材里那女尸的红盖头吗? 不可能,不可能! 梦里的东西是不可能出现在现实的! 江无疾看向善良的小姨,发现小姨也愣住了。 “无疾……”小姨张了张红唇,欲言又止。 但这会,江无疾的脑袋转的飞快! 我不能说这是梦里的东西,梦里的东西也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 我现在不能乱说话,要不然小姨肯定会觉得我犯病了。 我可不想又被送进精神病院! 组织了一下语言,江无疾笑着说道:“小姨,这条红盖头是……是我捡的!” “红盖头?” 小姨接过红盖头,端详了一会,说道:“这红盖头,挺别致的啊……” 江无疾笑道:“是啊是啊。” 小姨:“哪捡的?” 江无疾:“这两天敬老院不是摆了个戏台子嘛,昨天我去看戏了,在那捡的!” 小姨将红盖头还给江无疾,说道:“估计是人家不小心丢了的,你明天还回去。” “知道了。” “不对!这东西看起来挺喜庆的,就放家里吧,千万别带出去!” “呃……知道了。” 江无疾把玩红盖头,还用力闻了闻,并无异味。 善良的小姨:“……”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乌云揉碎月光。 晚九点,回房睡觉。 因为有精神病史,江无疾反而比普通人更加冷静,更加小心。 相比从梦里带出来的这个可能性,他更相信是自己忘记了。 “昨天我的确去看戏了,看的还是黄梅戏,叫什么龙女洞房……” “说不定真的是在戏场捡的呢?只是我忘了。” “毕竟我是个精神病患者嘛……” …… 同一时间。 隔壁,小姨悄摸摸拨通了一个号码。 “张医生,是我,苏小蕊。” “嗯,都在吃,这三年来都挺好的,但今天……” “他把我的,我的……” “哎呀!他把我的胖此当成了红盖头!” “您说他是又犯病了,还是故意这么说的啊?” “哦哦,我当时没有揭穿他……” “张医生!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两个肯定是清白的啊!我是他小姨!善良的小姨!” “哦,哦,那行,那我再观察几天看看……” …… 夜幕低垂,月隐星沉,江无疾渐渐进入梦乡。 空气里弥漫着古怪的味道,像是干涸的血受到了潮湿。 忽然,江无疾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院子…… “这梦,还带续集的?”江无疾感到诧异的同时,也观察起了周围的情况。 黯淡的月光落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一个个面容憔悴,衣衫褴褛的孩童蜷缩在阴冷潮湿的墙角,试图把自己完全藏进阴影里。 回过神,江无疾看到了自己怀里的江知鱼。 妹妹脸上有泪痕,衣服上还残留着刺目的血迹。 当他想要查看妹妹情况时,身体各处却传来剧痛。 半晌之后,江无疾算是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被抓到这里的,但因为他们兄妹两想逃离村子,被那些人用鞭子抽的皮开肉绽…… “这梦不但有续集,还真实的一批,简直是离离原上谱,越来越离谱……”江无疾心中感叹。 就在这时。 “吱嘎~” 院门推开,走进五六个村民。 他们当中有人脸上长满痤疮,有的皮肤溃烂,还有的一进门就开始咳血。 病恹恹的,就没一个正常人。 院子里的孩子们纷纷低下头,不敢跟他们对视,眼中更是有着浓浓的惧意。 为首年迈的村长背曲腰躬,瘦骨嶙峋,他在撕掉脖子上的一块带血的死皮后,开口说道。 “明日十四,送祭瘟神。” 他的声音是哑的,像是含了一口沙子一样。 “都过来抽灵签,黑签无用,红签送祭。”村长拿出一个插满长签的竹筒,双眼浑浊发黄。 然半晌之后,仍无人所动。 这时,那脸上长满痤疮的男人,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小女孩头发,将其如死狗般拖拽到村长面前。 “他娘的,让你们抽签,都聋了吗?!” 他大骂着,一脚踹在小女孩的肚子上,致其痉挛呕血。 “赶紧给老子抽!” 他再次抓着女孩的头发,将其硬生生的提起来。 女孩忍着剧痛,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抽了一根竹简。 ——红签。 她的眼神顿时涣散,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溢出。 无声哭泣。 而院子里,却不约而同地响起了舒气的声音…… 江无疾哑然。 原来,这里不光是潮湿和血的味道。 还有死亡和糜烂的气息…… 然而,就在孩子们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 村长嘴角的褶皱却是动了动,声音沙哑。 “这次需要两个,再抽一个。” ------------ 第3章 身不由己,祸起萧墙 片刻。 见还是没人主动来抽签,那满脸痤疮的男人目光落在了江无疾和江知鱼身上。 “你们两个过来!” “送瘟神是为了大家,为了村子,你们两个居然想跑?是想把我们都害死是吧?!” “赶紧给老子滚过来抽签!” 眼看着痤疮男即将暴走,江无疾索性主动上前。 反正是做梦,有什么好怕的? 可当靠近这些人的时候,江无疾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 就像是死了很多天的老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压下心中的诧异,江无疾伸手准备随便抽一根竹签。 而就在他刚抓着一根竹签的末端想抽出来时,手居然不听使唤的……换了一根并直接抽了出来! ——黑签! 卧槽?我的手怎么……怎么自己会动?! 江无疾并没有因为抽到黑签而感到高兴,反而因为自己的手不听使唤而冷汗涔涔! 我的手,不听我使唤了?! 而且还是右手!右手!!! 卧槽……那我以后岂不是不能…… 哦,我在做梦,那没事了,合情合理…… 环顾四周,众人的神色与先前无异,仿佛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 身后传来稀稀落落的叹息声。 痤疮男也是楞了一下,随后说道:“滚,换你妹妹来抽!” 江无疾抬头,道:“她还没醒。” “还没醒?那简单,打醒就好了!”痤疮男伸手解开腰上的皮鞭,神情病态。 这时,江无疾想到妹妹下午不顾危险,主动拦迎亲队…… 虽然是梦,但这梦里的情感,却很真实。 而且,既然是梦,那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于是,江无疾说道:“我替她抽。” “你替她抽?” 痤疮男露出一抹戏谑的表情,说道:“行啊,替人抽要抽三次,但凡有一次抽中红签,都得当祭!怎么样,还抽吗?”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江无疾能说出替妹妹抽签这话,就已经让人很诧异了。 现在又得连抽三次……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竹筒里大多数都是红签,因此谁都不愿意先抽。 江无疾能抽中一次黑签,已经是天大的好运了。 没人愿意那么做的,哪怕是亲兄妹…… 然而,江无疾并不这么想。 除了梦境和情感方面的影响,他也想试试自己的右手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江无疾直接应下:“好,三次就三次!” “呵,你有种,抽吧!”痤疮男看江无疾的眼神,如同死尸。 江无疾伸手,果然,手又不听使唤了! 只见江无疾掐着个兰花指,“唰唰唰”连抽三支,皆是黑签! 众人瞠目结舌,惊愕失色。 连江无疾都忍不住在心里喊666。 一旁,瘦骨嶙峋的村长开口说道:“你小子,倒是好运,下一个吧。” 江无疾带着震惊回到原处,将还在昏迷的妹妹抱在怀里。 只是下一个抽签的瘦弱少年,并没有好运。 虽然他也故意掐了个兰花指,但还是抽到了红签。 一男一女哭喊着被拖出了院子。 片刻之后,小院恢复了原有的死寂,寒潮也再次来袭。 明日祭祀,他们也要参加,哪怕他们不想参加。 众人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默不作声。 江无疾反复检查自己的右手,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在自己的衣襟里,发现了那条红盖头,由于红色太过于显眼,就没有拿出来仔细查看。 只是心中,多了一些疑惑…… 也不知过了多久,残月挂树梢。 有人声响起。 “我们……逃吧?” “这次我们虽然没事,可七天后呢?” “而且上次祭品只要一人,这次却要两人,下次说不定就要四人!” “我还不想死……” “难道你们甘心吗?” 借着昏暗的月光,江无疾看清了说话之人。 那是一个矮小的少年,发髻凌乱,脸颊深深凹陷进去。 根据记忆,江无疾知道这人是谁。 李不苟,小名狗娃…… 这时,有人说道。 “院墙有丈高,就算想跑,咱们也翻不出去啊。” “是啊……如果没被抓到这里,跑了就跑了,可现在咱们都已经……” “江家兄妹真可惜,父母刚死,本来是有机会跑掉的。” “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抓到后要挨鞭子,江知鱼是死是活都还不一定呢……” 短短几句话,让小院又陷入了死寂。 半晌之后,狗娃说道:“你们别忘了,这院子是我家的!” 见无人回应,狗娃继续说道:“这院子本来有个狗洞,后来狗死了,狗洞就被我爹给堵了。” “就是一些烂泥杂草,稍微花点力气就可以弄通,你们跟不跟我走?” 听到这话,有人问道:“万一外面有人看守呢?” 狗娃:“怕什么?横竖都得死,为什么要坐以待毙?” “……” “我跟你走!” “那我也走!” “对,不能坐以待毙!” 稀稀落落的声音响起。 有一大半人走到了狗娃身旁,准备逃离这个鬼地方。 但自始至终,江无疾都没有说话。 狗娃也没再拖拉,带人来到一处院角,开始刨挖。 不多时,跟狗娃说的一样,真的有个狗洞! “快,你们先钻出去,我垫后!”狗娃催促道。 “李哥!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 “我太胖了,会不会卡住……” “李哥!只要能活下来,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 “……” 狗娃笑着挥了挥手,道:“行了,快钻吧!” “无疾,你不一起吗?”狗娃忽然问道。 江无疾没有回答,只是不停的对狗娃眨眼睛。 狗娃:“你眼睛怎么了?没时间了!算了,你自己保重吧!” 原本一些并没打算逃跑的人,见此情形,也纷纷过去钻狗洞。 他们对狗娃感激涕零,毕竟那是生的希望。 其实江无疾也想跑,可尼玛身体不受控制了啊! 想动一下都动不了,连说话都做不到,只能眨眼睛! 就是这么的突然! 果然是梦,这果然是梦! 然而,就江无疾有那么亿点崩溃的时候,狗娃突然给了自己一拳,然后脖子一伸。 “快来人啊!” “有人逃跑了!” “快来人啊!!!” “哐!!!” 刚刚那痤疮男带人冲了进来! 看到狗洞之后,气的满脸流脓! “快!把那些小兔崽子都给我抓回来!” “他娘的,居然还敢跑,老子这次非抽死这些兔崽子不可!” “狗娃,你做的不错,看好剩下的人,待会老子回来再好好赏你!” 狗娃心中一喜,连忙作揖,“龚叔放心!” 与此同时。 江无疾发现自己能动了…… ------------ 第4章 三柱清香,送祭瘟神 夜如泼墨,万籁俱寂。 不到半个时辰,从狗洞钻出去的孩子们都抓回来了。 只不过一个个都被痤疮男用鞭子抽的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这会,他们只能蜷缩在小院角落,强忍着疼痛,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至于其他的,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以后他们都交给你管,谁敢不听话,想跑,就用这个抽死他!” 痤疮男将自己的皮鞭丢给狗娃。 即便上面还残留着血肉,狗娃依然如获至宝般捧在手心里。 “这是赏你的。” 痤疮男又给了狗娃半碗粥,不过这次他没有直接递给狗娃,而是放在狗洞旁边,一脸怪笑的看着狗娃。 狗娃是个“懂事”的人,他连忙四肢朝地爬过去,然后像狗一样伸出舌头舔舐白粥。 但即便是这样,狗娃舔米汤的声音依然引起了一些人的眼红。 太饿了,真的太饿了…… 更何况那半碗白粥上面,还漂浮着几片粥油! 看着狗娃的样子,痤疮男发出大笑,脸上的烂疮又开始流脓,“哈哈哈,既然要当狗,就要好好当,知道吗?” 狗娃:“一定一定,我是龚叔最忠诚的狗,汪汪汪!” 这些人的心理,都已经扭曲了……坐在角落的江无疾看着这一幕,愈发觉得自己这个梦离谱。 可都说梦可以折射一个人的心理。 那我这梦,算几个意思? 难不成我是个变态? 不可能,我最多是个lsp…… “……” 不多时,狗娃就将白粥舔的干干净净。 而对于狗娃所做的一切,没有人敢找他算账。 现在狗娃手里有鞭子,又是痤疮男的狗,晚上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等痤疮男离开,狗娃立刻从地上爬来起来。 他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你们也别怪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要怪就只能怪你们自己,谁让你们真的想跑呢?” 狗娃看了江无疾一眼,又扫了一眼刚刚没有钻狗洞的那些人,然后也不再说话。 小院重新陷入死寂。 只是…… 血腥味更浓郁了一些。 夜黑也更深邃了一些。 …… 破晓时分,江知鱼醒了,但气色还是很差。 身上那些结痂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撕裂。 倒是江无疾,恢复的要比妹妹快很多。 “哥,你也睡会吧……” 看到江无疾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江知鱼忍着疼痛挪了挪身子,想腾出位置。 “不用了,天亮了,祭祀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江无疾望了一眼天边的鱼肚白,说道。 “对了。” 江无疾扫了一眼院子,然后贴在妹妹耳旁小声问道:“当时你去哪了?” “当时?什么当时?”江知鱼不明白。 江无疾:“咱们跑到村口的时候,不是遇到红白事了嘛?当时我被装进了轿子里,你呢?” 江知鱼:“什,什么红白事?……哥,你不会又犯癔症了吧?我们不是跑到村口的时候,遇到村长他们了吗?” “???” 江无疾脸上全是大写的问号。 这梦境是出BUG了吗? 为什么妹妹会不知道? 就在江无疾诧异时,院门“哐”的一声被人踢开。 痤疮男大步走进,喊道:“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都给我起来!” “起来,都给我起来!” 狗娃扬起鞭子,抽在几个还没睡醒的人身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 天色灰朦,薄雾寥寥。 众人像是行尸一般,一步一晃的跟着痤疮男来到后山的一间小屋外。 后山原本茂盛的植物早已经枯死。 放眼望去,满眼荒凉,犹颓垣败壁。 此时,除了江无疾他们十来个孩子之外,还聚集着上百个村民。 他们当中有的满脸烂疮,有的毛发稀疏,有的涎水直流,有的不停地抓挠自己的皮肤…… 就没几个正常的。 不过,在他们的脸上,江无疾却能看到两个字。 ——虔诚。 就连身边的同伴,原本空洞的双眼此时也异光闪烁。 江无疾这才明白,他们只是不想当祭品,而不是反对祭祀…… 又或者说,只要把瘟神送走了,他们的日子也会重新好起来。 他们都想送瘟神! “跪~” 怪异的腔调突然响起。 众人纷纷下跪。 随着人群矮下去,江无疾看到了站在小屋外的村长。 瘦骨嶙峋的村长此时披着一件污浊的道袍,脸上带着木制面具。 他单手持剑,舞动,嘴中念念有词,但江无疾听不懂。 江无疾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小屋门外的那张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一个腐烂生蛆的牛头,以及一个只剩下白骨的马头,很是诡异。 半晌,村长突然扯着嗓子,发出尖锐的声音:“送神咧~” 昨晚被选中的那两个孩子,五花大绑的被人拽了出来,嘴里塞的破布让他们只能发出咽唔声。 在一道道虔诚的目光中,他们被关进了那间小屋里。 村长手奉三柱清香,跪在地上吆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咯~!” 村民们纷纷低下头,闭上眼,模样虔诚。 江无疾很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却鬼使神差的跟其他人一样低头闭眼。 “该死!身体又不听掌控了!”江无疾心中暗骂了一句。 而没过多久,小屋方向突然传来凄惨的声音。 “鬼!鬼啊!” “别!别过来!” “别吃我!别吃我!!” “救命!” “啊!” “啊!!!” 尖叫声,歇斯里地。 但很快,就被另一种声音取而代之。 那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啃食声…… 鬼?瘟神?吃人? 江无疾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很想睁开眼看看,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而就在这时。 “吱嘎——” 开门声响起。 紧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开始蔓延。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说不出清楚的气息……好像是……绝望?阴暗? 总之,令人非常难受,压抑。 就在江无疾用尽全力想睁开眼睛看看外面的情况时,突然两道阴冷的气息落在了脸上。 瞬间,寒毛卓竖! 此时此刻,江无疾感觉好像有个人蹲在自己面前,正贴着脸!盯着自己! 这冰冷的气息,就是两道鼻息! 可,活人的鼻息怎么可能那么冷? 而且还有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难道……不是人?而是……瘟神?! 眼睛还是睁不开! 就跟在做噩梦一样! 突然,江无疾想到一件事。 从抽签,钻狗洞,到现在…… 每当出现无法控制身体这种情况时,似乎都在帮自己避免一些未知的危险! 一想到这,江无疾就不再跟自己的身体反抗,也完全打消了睁眼的想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阴冷的鼻息终于消失,但腿也麻了。 又过了好一会,村长的吆喝声响起。 “恭送瘟神咯——” 随着这尖锐刺耳的声音,江无疾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又回来了。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按在了肩膀上! 好像是一只手,但却感觉不到手指。 江无疾下意识的睁开眼,精神却突然一阵恍惚。 在一圈圈光晕下,似乎有一个扭曲的黑影。 但还没等看清,江无疾便再次从床上惊醒! ------------ 第5章 红布遮头,三寸金莲 “滴滴滴,滴滴滴……” 床头柜上的闹铃发出刺耳的声音。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慵懒的洒进房间。 时不时响起的汽车鸣笛,让江无疾感到熟悉和放松。 按掉闹铃,江无疾长长舒了口气。 “呼……这梦境也太诡异了。” 虽然醒了,但脑子里却还是不停的蹦出各种问题。 瘟神是什么? “祭品”真的被吃了吗? 为什么感觉那些人,没一个是正常的? 痤疮,流涎,咳血,瘙痒……都是因为瘟疫造成的吗? 最后看到的黑影,是瘟神吗?…… 浑浑噩噩,头痛欲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姨悦耳的声音,“大外甥,起床了吗?” 江无疾揉了揉眉心,暂时放下梦境的事情,应道:“起了,但还没完全起。” 小姨:“好烂的梗,但没完全烂。” “快点快点,我在客厅等你,今天我陪你一起晨跑哈!” 因为江无疾有晨跑的习惯,因此每天起床都很早,现在还只有五点半。 倒是小姨,平时八点上班还叫苦积累,休息的时候可以睡一天,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穿好衣物,江无疾来到客厅。 一身运动装的小姨显得格外清纯,少女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噔噔噔~元气少女已上线,怎么样,小姨是不是很迷人?”小姨笑嘻嘻的说道。 “今天周四,你不上班吗?”已经对小姨产生审美疲劳的江无疾,面无表情的问道。 小姨甩了一下自己柔顺的马尾,歪头道:“咋滴,谁规定我今天就不能休息的?” “休息的话就回去睡觉吧,一会没跑几步就跟死狗一样,碍事。”江无疾说的很直接。 小姨:“嘿?江无疾你看不起谁呢!” 江无疾直勾勾的看着小姨。 小姨战术叉腰:“我郑重的告诉你啊,你小姨我……阿巴阿巴” “阿巴阿巴……” 后面的话江无疾直接选择了过滤。 很快,两人便从家里出发。 江岸边,微风拂面,绿树成荫。 马尾不停来回晃动的小姨,跟在江无疾身后,边跑边喊口号。 “强身健体!” “坚持到底!” “绝不退缩!” …… “芋泥波波❤~” 奶茶店门口,小姨开心地扫码付钱。 江无疾一脸嫌弃的站在后面,斜眼问道:“你是来跑步还是来喝奶茶的?” “哎呀,少跑一天又不会怎么样,瞧你那张脸臭的!” “呐,你喜欢的奶盖绿茶!”小姨将一杯奶茶塞给江无疾,继续神采飞扬的说道。 “而且你没注意到吗?刚才好多人都盯着我看,你小姨我这曲线,这腰,这腿,啧啧啧,简直了!” 江无疾:“呵呵……” 小姨小手一挥,“晨跑结束,回家睡觉!” 江无疾:“……” …… 一回到家,小姨就屁颠屁颠帮江无疾拿来了水和药。 并破天荒的盯着江无疾吃下。 接着,小姨就在客厅沙发上滚来滚去,一边刷着短视频,一边“鹅鹅鹅”的笑着。 “小姨,你能注意点形象吗,裙子都卷到背上了。”江无疾说道。 小姨皱眉:“难道我不性感吗?你们宅男不是就吃这一套吗?” 江无疾翻了个大白眼,对自己这个大大咧咧的小姨感到无语,“我又不是宅男。” 小姨媚眼如丝,说道:“穿过挪威的森林,让我走进你的梦里,夕阳落在我的铠甲,王子不一定骑白马,现在是上午十点二十一,你不必故作冷淡,我也不想做最后的纠缠。” “最后问一句,肯德基疯狂星期四,你请我吃?” 江无疾:“滚。” 小姨噘嘴:“哼,无趣。” “我回房间了,有事记得先敲门。” “晓得咯。” 等江无疾回房间,小姨立马关掉短视频,切到聊天界面。 玉葱般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击。 苏小蕊:“张医生,我大外甥好像对我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啊。” “我今天又御又纯又甜,结果他连正眼都懒得看我一眼!” “今天我好骚啊……可他!啊啊啊!!!” “不过,虽然他偷了我的……内个,但也并不能代表他就有那方面的想法吧,毕竟他说那是红盖头。” “会不会咱们的方向弄错了?” “能换个法子吗?” “……” 回到自己房间,梦里所发生的一切仍然挥之不去。 于是,江无疾拿出了那条红盖头,坐在床边反复查看。 红盖头的面料很舒适,上面还用金线纹着一些复杂精致的花纹。 总得来说,除了手感和精致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什么特别之处。 这时,小姨偷偷推开一条门缝,恰好看到江无疾又在把玩她的…… 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突然,江无疾用力闻了闻红盖头。 小姨:卧槽…… 江无疾微微皱眉:“没有异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小姨:卧槽卧槽……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 “想什么呢!难不成这玩意还真是从梦里带出来的吗?” “江无疾,你有病吧?” 江无疾自言自语,但是心中的烦躁并没能消除。 看着手里的红盖头,不自禁地又开始胡思乱想。 “万一真的是从梦里带出来的呢?” “要真是这样,这红盖头肯定有特别之处。” “只是我还没发现?” “红盖头是盖头上的,要不盖上试试?” “……” 有所决定之后,江无疾双手一捧,将红盖头戴在了自己头上! 小姨:(;꒪ꈊ꒪;)!!! 光线通过红盖头,变的猩红。 外面的噪音也似乎小了一些。 江无疾戴着红盖头站起身。 虽然现在这副模样看上去有些渗人,但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看来我真的是疯了,居然会怀疑这种事情……” 江无疾自嘲的笑了一声,准备将红头盖拿下来。 而就在这时,透过红盖头与面部形成的缝隙。 江无疾看到了半截大红色的裙摆。 裙摆下,是一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 三寸金莲!!! ------------ 第6章 亦真亦幻,开山弟子 “鬼!” “鬼!!!” “鬼啊!!!” 江无疾嘶喊着拽下头上的红头盖,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妹妹江知鱼。 又,又回来了…… 我又开始做梦了? 江无疾面如土色,眸子颤抖,浑然不知手里的红头盖是湿漉漉的。 “哥,没事了哥,我是小鱼,小鱼在这呢。” 江知鱼柔声安慰枕在自己腿上的江无疾,清澈的眸子里,尽是心疼。 过了好一会,江无疾才从那对三寸金莲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我……”江无疾想要问自己怎么了,却发现自己头昏脑涨,四肢无力,连说话都提不上气来。 这时,江知鱼轻声说道:“晨曦祭祀时,你晕倒了,村长说你体内燥热,应该是染了热病。” 热病?发烧? 江无疾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的确像是发烧。 江知鱼:“今早下了场雨,我在你衣襟里找到一条红头盖,就掺和雨水帮你降温。” 江无疾:“原来是这样……” 就在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 “什么热病,我看他就是染了瘟!时日无多了!”狗娃看着兄妹二人,眼神厌恶又忌惮。 “李哥说的没错,江知鱼啊,你赶紧离他远点吧!” “李哥,你跟龚叔说说,能不能把江无疾赶出去?” “是啊是啊,万一被他传染,别说下次祭祀了,我怕我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你们两个就在那别动!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啊!”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并都故意远离了这对兄妹。 一个巴掌大的院子,硬是隔出了两个世界来。 显然,他们都害怕被江无疾传染。 这个时间点染病,大家都会下意识认为是染了瘟疫。 不过对于这些人,江无疾这会没空理会。 不管热病还是瘟疫,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然而,娇瘦江知鱼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对着狗娃那些人大吼大叫。 “你们才染了瘟疫呢!” “要死也是你们死!” “我哥不会有事的!” “小鱼,你清醒点,镇上因为瘟疫死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狗娃说道。 江知鱼:“呸!呸呸呸!我不想跟你这种人说话!” 狗娃脸肉抽搐了一下,阴恻恻的说道:“一会龚叔来了,我会让他把你们赶出去的。” “送瘟神需要活祭,要是我们都被你害死了,还怎么送瘟神。” “龚叔会同意的。” “你!”江知鱼气的身子发抖。 狗娃得意的笑了,目光放肆的在江知鱼身上来回游走,他现在已经“掌权”了,临幸下江知鱼也合情合理吧? “别跟狗浪费口舌。”江无疾出声,将狗娃的神态尽收眼底。 “扶我起来。” “嗯。” 江知鱼搀扶起江无疾,让其靠在院墙上。 “拧干,收起来。”江无疾把红头盖递给妹妹,他自己这会实在是没力气,连拧水的力气都没有。 “呵呵,自己要死就算了,还非要带上妹妹……”狗娃还在冷嘲热讽。 江无疾看向狗娃,挤出一丝笑容:“再狗叫,信不信我吐你口水?” “!!!” 听到这话,狗娃和其他人顿时就瘪了下去,不再说话。 小院重新陷入了死寂。 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江无疾有些恍惚。 ‘这到底是不是梦……’ ‘如果是梦,红头盖怎么解释?我在房间里看到的三寸金莲又怎么解释?’ 浑浑噩噩,时至正午。 龚叔带着人来了。 狗娃第一时间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龚叔辛苦了,要不我帮您捶捶背?” 龚叔:“捶背?” 狗娃连忙对另一个人使眼色。 那人仿佛早有准备一般,急急忙忙爬到龚叔身后。 “龚叔,坐。”狗娃拍去同伴背上的一点灰尘,满脸笑容。 龚叔满意的点了点头,坐下,“你这狗崽子,会来事。” 狗娃:“龚叔谬赞,谬赞。” “龚叔,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狗娃一边帮龚叔揉肩,一边小心翼翼的说道。 “什么事,说吧。” “能不能把江无疾赶出去?万一他传染给我们……” 龚叔:“是村长让我送他回来,你是在忤逆我,还是想忤逆村长?” 听到这话,狗娃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大家因为江无疾出事,坏了祭祀大事啊!” 龚叔眉头一皱,几颗痤疮滋出脓来。 “他娘的还敢说!” “给老子滚远点!” 龚叔一脚踹在狗娃身上,将其踹倒:“你只是一条狗,这些事需要你一条狗来管?我们该怎么做还需要你一条狗来教?” “龚叔,我……”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狗娃爬起来,继续磕头,额头都碰出血来。 龚叔朝狗娃呸了一口,随后看向江无疾,眉宇竟变的和善:“无疾,好些没?” 江无疾:“……” 龚叔:“别怕,我就是来看望你,你们是我照顾的,你这染了热病,我也很心痛啊!” “饿吗?要不要喝碗粥?” 龚叔一边说,一边从另外一个村民手里端过来一碗热腾腾的浓粥。 上面,甚至还放了一些咸菜! 众人见状,诧异的同时更是红了眼。 狗娃更是不明白,为什么龚叔突然之间会对江无疾那么好! 早知道的话,他怎么可能会说刚刚那些话! 本就饥肠辘辘的江无疾接过浓粥,喝了一大口。 在确定没有怪味之后,才把粥递给妹妹。 江无疾看向满脸流脓的龚叔,说道:“好些了,多谢。” “哎哟,你跟我客气什么,以后你饿了就跟我直说,大鱼大肉没有,几碗热粥还是没问题的!” 龚叔讨好之意,一目了然。 其他人怔怔的看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无疾抬了抬眼,等对方说正事。 龚叔笑道:“既然好些了,那就跟我去祠堂一趟吧。” “祠堂?” “是啊,村长在那等你呢!” “村长?” “今早祭祀结束,村长突然说想收个开山大弟子!这会,他又让我来带你过去。” 江无疾有些懵:“什么意思?”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还不清楚吗?” 龚叔的脓都流到下巴了。 “村长,想收你为弟子啊!” “开山大弟子!” ------------ 第7章 身怀气运,拜入师门 道士还俗的村长,居然要收我为开山大弟子?! 为什么? 江无疾眉头皱起,心跳都不自禁加快。 这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毕竟现在全村上下都以村长唯命是从。 能成为村长的开山弟子,自然就成了一人之下。 但对于江无疾来说,这件事反而不像是一件好事。 “无疾,走吧?”龚叔笑着的说道。 “哥……”江知鱼轻轻拽住江无疾的衣角。 江无疾拍了拍妹妹的手,说道:“放心,没事的。” 随后,江无疾又看向跪在地上发愣的狗娃。 不等江无疾开口,龚叔直接大步过去,一脚踹在狗娃的面门上。 “谁让你停下的?给我磕,无疾没说停之前,你就给我一直跪在这里磕头!” 狗娃慌慌张张的爬起,连鼻血都不敢去擦,跪在地上重新磕起头来。 “江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其他几个刚刚嚷嚷着也想赶江无疾出去的人,这会卷缩在角落,连看都不敢看江无疾一眼。 “走吧。”江无疾从狗娃身上收回目光,说道。 “行!” 龚叔点头哈腰的带着江无疾离开了小院。 不过江无疾前脚刚走,狗娃就停止磕头了。 他的额头已经血肉模糊,眼睛也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李哥,你没事吧李哥!” 几个人上前想要扶住狗娃,但这时,江知鱼却冷着小脸说道:“我哥还没说停呢。” “知鱼,你哥都已经走了,再磕下去,会出人命的!”有人说道。 江知鱼:“那又怎么样?昨晚他怎么对你们的,你们忘了吗?他可有在意过我们的生死?” “这……” 听到这话,几个本还想着帮狗娃的人,都默默退了回去。 狗娃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看着江知鱼。 江知鱼:“接着磕!” 狗娃:“知鱼……” “狗娃,磕吧,回头江哥要是找你算账,怕是更惨。”有人说了一句。 狗娃咽了咽口水,继续磕头。 …… 祠堂,原本供奉的泥像牌位什么的,都已经不见了。 村民们把这里腾空,给村长用。 瘦骨嶙峋的村长盘坐在一张蒲团上,闭目养神,身上的道袍污浊不堪,像是从来没洗过一样。 “村长,无疾来了。”龚叔作揖,轻声说道。 村长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睛发黄,布满血丝。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江无疾,随后问道:“可知为何找你?” 江无疾:“听说村长要收我为开山弟子。” “可知为何?” “不知……” 村长点了点头,随后继续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说道:“我曾是天道观无为道人门下弟子,道号青玄子,后因无法出尘,便还俗入尘。” “如今我虽还俗,但并未停止追求大道。” “只是求道之路,坎坷崎岖,纵有天材地宝,灵丹妙药也无法窥视天道,登入仙门。” “求道,更注重机缘。” 青玄子看着江无疾,说道:“昨夜抽签,你连抽四支,皆是黑签,可还记得?。” 原来因为是这事? 江无疾心头一沉。 当时抽的几那支签,并不是自己控制的。 难不成他看出了什么?! 江无疾看着青玄子,说道:“只是运气好点罢了。” 青玄子:“昨夜竹筒中,共有四十九签,其中黑签,共四支。” 江无疾诧异! 四十九支签,一共四支黑签,全被自己抽到了! 这,多少有点离谱了…… 就在江无疾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时,青玄子却开口说道:“机缘往往与气运相关,你的气运不说洪福齐天,也算吉星高照。” “这是我想收你为徒的原因之一。” “另外,昨日你想逃离村子,龚山鞭打于你,但昨夜你的伤却几乎痊愈,这证明你的体质也过于常人。” “气运体质集于一身,好苗子啊……” 江无疾咽了咽口水。 青玄子已经把话挑的很明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昨天发生的一切,这老家伙居然一直在留意。 所以他真的是升起了爱材之心? 找个有天资的人来继承他的衣钵? 不对,万一他有别的目的呢?…… 我要是拒绝的话,会不会连这间屋子都走不出去? “……” 按照现在的局势,我的确要找个“靠山”才能确保安全。 想要证明这到里到底是不是梦境,我也得先能够自由活动才行。 要是一直被关在院子里,什么事也做不了。 成为村长的开山弟子,说不定还能知道送瘟神的真相…… 半晌,有所决定江无疾向青玄子作揖,恭声道:“弟子江无疾,拜见师父!” “好,好好好。” 村长连连点头,露出两排黄板牙,目光也变得和善起来。 “听说你从小患有癔症,昨日又受了皮肉之苦,或留暗疾,今日又染了热病。” 村长取出一个小瓷瓶,让龚山递给江无疾。 “此为凝血丹,可活血化瘀,降火泄热,你回去服下。” 江无疾:“谢师父赐药。” 村长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双手背在身后。 “你我二人,拜师那一套俗礼,就免了。” “既然你现在已经是我青玄子的开山弟子,那为师自然会教你一些术法。” “须知,天地万物无不需气以生之,气聚则生,气亡则死。” “吹嘘呼吸,吐故纳新,为寿而已矣。” “我们天道观,主张炼气化神,修的是内丹术。” “今夜子时,你来此处,为师教你吐纳之法,假以时日,待有小成,你便算入了练气。” 他真的要教我修仙? 但……为什么是子时? 挑一天阴气最盛的时候,教我吐纳练气? “……” 暂时压下心中的诧异,江无疾作揖道:“弟子谨记。” “去吧。”青玄子挥袖。 …… 回去之后,江无疾住进了那小院的内屋,其他人则还是在小院待着。 至于狗娃,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晕死过去了,准确来说是不知是死是活。 江无疾没有刁难其他人,而是和妹妹进了内屋休息。 有了床榻,江知鱼很快就在江无疾的安抚中睡去。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江无疾坐在桌边,取出了那枚凝血丹。 丹药呈褐色,不圆润,上面还附着一些很硬的碎物。 有点像碾碎了的指甲…… 就在江无疾还在犹豫要不要吃时,门外传来了龚山的声音。 “无疾啊,快子时了……” ------------ 第8章 吐纳之法,阴棺鬼轿 子时,月光冰冷,村中死气沉沉。 江无疾跟在龚山身后,朝着祠堂方向行去。 在经过一些小巷时,偶尔能看到飘荡的缕缕雾气。 “无疾啊,以前我有些地方做的确实过了一些,但是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如今你成了村长的开山弟子,能不能帮我美言几句?我不求别的,别说当你师弟,哪怕是徒弟徒孙都行啊……” 龚山放慢脚步,故意走在江无疾身后,并躬着腰。 江无疾看了他一眼,问道:“村……师父他,真的很厉害吗?” “无疾,这事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之前村长并没有故意做一些人前显圣的事情。” 龚山擦去下巴上的脓水,继续说道:“但村长他,是真的会奇门法术,身怀神通!” “神通?” “你知道村中大疫,我们为什么还在待着,不和你们一样逃出去吗?”龚山问道。 江无疾回想了一下,说道:“你们说村外有大虫野兽,出去也是死。” “是啊!但其实那些根本就不是野兽,而是邪祟啊!” 江无疾一愣:“邪祟?” 龚山抑扬顿挫的说着:“之前我守夜的时候,一只人面大虫冲入村子,想要吃我,结果你猜怎么着?” “村长用他手里的桃木剑,一剑便斩下了虎头!” “还有啊,铁匠铺的二愣子你知道吧?他之前遇到黄皮子讨封,也是村长出手解决的。” “要不是村长在,别说疫瘴,村外那些邪祟早就把我们吃光了!” 江无疾皱眉,道:“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些事?” “是村长不让我们说,但你父母生前是知道,他们应该是怕吓到你,所以没说。” 龚山说道:“毕竟村长也说过,光是瘟疫就已经让大家寝食难安了,如果再知道村外有邪祟,一些人怕是要吊死在自家横梁下了。” “因此,村长让我们闭口不言,只说村外有大虫野兽。” 龚山的话,江无疾自然不会完全相信。 但是想到昨天自己遇到的红白喜事,对于村外有邪祟这个说法,又好像并不能反驳。 不管如何,这村长应该多多少少是有真本事的。 或许……自己真的能修个仙? …… 不多时,祠堂到了。 黯淡的月光让这里平添了几分诡异,加上那瘦骨嶙峋的怪老头,又多了几分惊悚。 龚山很识相的退到门外,青玄子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 “来,坐。” 在青玄子旁边,多了一张蒲团。 江无疾过去,学青玄子的样子,也盘坐在蒲团上。 不等江无疾发问,青玄子先是说道:“抿口合齿,舌顶上鄂,收视返听,鼻息鼻呼,一呼一吸,皆令出入于丹田。” “哦哦。”江无疾应了一声,然后照做。 青玄子继续说道:“吸气时,短而渐快,呼气时,长而缓慢。” “吐纳时默念嘘、呵、呼、歙、吹、嘻六字音,用以影响肝、心、肺、脾、肾、三焦,祛除各脏腑病邪。” “短则三月,慢则十年,待丹田生炁元,便是练气修士了。” “这便是我们天道观的基础心决,六字气决。” “为师当初花了半年才引动炁流,你好生练习便是,切勿焦躁。” “嗯。”江无疾应下,按照六字气决的办法开始吐纳。 至于吸的是阴气还是阳气,暂时不重要。 师徒二人各自吐纳,祠堂内外重新陷入了死寂。 守在门外的龚山竖起耳朵想要偷师,但至始至终什么也没能听见。 然,随着时间的推进,江无疾非但没有感觉到吐纳的奇妙之处,反而愈发觉得这事荒唐。 要是这样就可以修仙,那天下岂不是人人都能修仙? 梦……这果然还是一个梦,只有梦才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就在这时,江无疾心中忽然闪过寒意。 紧接着,江无疾发现又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能感觉到是,自己盘坐的姿势正在被纠正,吐纳的方式也有了些许变化。 俄顷,一股股奇异的气息,源源不断的朝着丹田汇聚。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青玄子接近痴狂的声音。 “炁流?” “炁流!居然是炁流!” “一炷香,这才一炷香啊!” “天纵之才,天纵之才啊!” “哈哈哈……” 江无疾没有理会青玄子,这会就算他想理会也理会不了。 在炁流的冲刷下,江无疾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丹田出现了阴冷的气息。 随着这股阴冷的气息越来越强烈,江无疾感觉就好像有人拿着冰锥在凿他一样。 也不知过了多久。 江无疾猛的睁开眼! 青玄子那双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这么一瞬间,江无疾有种这老头想迫不及待吃了自己的感觉。 但紧接着,他又看到了一张激动兴奋的脸。 “好徒儿,我的好徒儿。” “如何?感觉如何?” “一炷香便引动炁流,纵观天下道观,那也是凤毛麟角啊!” 就在江无疾想要回应青玄子的时候,余光出现了一抹猩红。 下意识看去。 只见萧条的院子里,不知何时放了一口大红色的棺材! 在这棺材上,还停放着鲜红如血的花桥! 江无疾顿时眼睛睁大了最大!漆黑的眸子剧烈颤抖着! 惨淡的月光洒在阴棺鬼桥上,污浊的鲜血从棺盖的缝隙流淌,血红的花桥内似乎坐着一个人! “徒儿?徒儿你怎么了?” “徒儿?” “徒儿!!!” 耳边传来青玄子焦灼的声音。 江无疾想动,想喊,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血水朝自己淌来! 这时,一股阴冷的夜风卷进祠堂,将蜡烛尽数吹灭。 屋内陷入一片昏暗。 当亮光再次出现时,江无疾看到了一张有些发白的憔悴脸蛋。 “无疾!你终于醒了!” “你吓死我了……”小姨眼泪婆裟。 ------------ 第9章 梦中死亡,又当如何 “小姨……” 看着趴在自己胸口,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姨,江无疾感觉自己喘不上气来。 小姨:“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呜呜呜……” 江无疾:“别,别压着……难受。” “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姨连忙起身,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歉。 江无疾:“我口渴。” 小姨:“呐,喝吧。” 缓了缓,在小姨的搀扶下,江无疾靠着床头坐起来。 扫了一眼房间,发现自己在病房,江无疾问道:“我怎么了?” “你,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算了。”黛眉紧蹙的小姨欲言又止。 “你发烧了,42度多,还昏迷不醒!” “我真害怕你烧死了。” 江无疾:“你才骚死了呢。” 小姨伸手掐了一下江无疾的脸蛋,笑骂道:“刚醒就跟我皮?” “这不是看你哭了吗。”江无疾讪笑,只不过头昏脑涨的感觉的确让人难受,尤其太阳穴的筋还一胀一胀的。 小姨:“我没哭啊,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江无疾:“是进了砖头吧。” “……” 虽然江无疾故意在说笑,但小姨那精致的脸蛋还是沉了下来。 一对清澈的杏眼盯着江无疾。 “无疾,你跟小姨老实说,内……内条红盖头,到底哪来的。” 江无疾看着面色憔悴的小姨,心中想道。 之前说谎,是因为怕小姨以为我又犯病了。 而且当时,我也不相信那东西是从梦里带出来的。 但现在连续的梦境,已经让我有些分不清了…… 小姨是我最亲的人,没有理由继续骗她。 况且,如果我真的犯病了,继续隐瞒还不如早点接受治疗。 …… 江无疾目光微垂:“小姨,我可能……犯病了。” 听到这个回答,小姨先是楞了一下,随后暗暗松了口气。 江无疾能自己说出来,是好事,要不然要是由旁人来揭穿,反而会刺激到他。 这种刺激对有精神病史的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小姨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揉着江无疾的头发,细语柔声:“没事,有病咱就治,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无疾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接着往下说。 “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那条红盖头是我从梦里带出来的,不……我的意思是,我在梦里也看到了那条红盖头。” “对了小姨!”江无疾在自己身上一阵摸,问道:“那条红盖头呢?!” 小姨:“那个……放家里了。” “放家里了?” 听到这个回答,江无疾莫名想到自己把红盖头交给了妹妹。 现在,小姨又说把红盖头放在家里了…… 等等! 我发烧了,梦里的我也发烧了!这……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 江无疾一把抓住小姨的皓腕,目眦欲裂的说道:“小姨,你千万千万不要去碰那个红盖头!那红盖头有问题,我把它戴头上的时候,看到了鬼!” 小姨:“我,我……我不会把那种东西戴头上的。” 看到小姨那诧异的神色,江无疾猛地反应了过来。 “我……我知道那不是真的鬼,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我只是……总之,我肯定又犯病了。” 说完,江无疾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目光空洞。 这时,小姨拍了拍江无疾的手背,安慰道:“没事的,我已经和张医生联系过了,明天一早他就能到,到时候你配合点,有什么问题和医生说,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江无疾木讷的点头,“好。” “再躺会吧,我去叫护士来看看你烧退了没。”小姨扶江无疾重新躺下,随后匆匆离开了病房。 接下来,江无疾配合护士,做了一些相关的检查。 高烧已经退下去了,只是还有些虚。 好像身体被掏空…… …… 夜深人静。 医院总是会给人带来压抑的感觉。 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有些刺鼻。 辗转反侧,直至天明。 金色的光阳透光窗户洒进病房,光束中,糜尘浮动。 一名长相斯文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和小姨一起走进了病房。 江无疾认识眼前这个男人,当初送自己离开精神病院的人也是他。 自己的主治医生,张启良。 张医生露出和善的笑容,儒雅的气质让人感觉很亲近,他用一种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江同学,好久不见啊。” 江无疾:“好久不见,张医生。” 张医生搬来一把凳子,在床边坐下,随后又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纸和笔。 他扶了扶眼镜,笑着说道:“你的事情我听你小姨说过了,这种情况其实很多见,不过你不用担心,也不必觉得有多严重。” “精神病康复本身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相比其他患者,你表现的已经很好了。” 江无疾礼貌性的笑了笑,对于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他早就听腻了。 要是不严重,他会大老远的赶过来? 当然,也可能是小姨给了足够的钱…… “苏小姐,我想和江同学单独聊聊。”张医生看向一旁的小姨。 小姨:“啊,好!我正好要去问问什么时候能出院,无疾,好好配合张医生啊,人家过来一趟不容易。” 江无疾:“知道了小姨。” 等小姨离开,张医生才拧开手中水笔的笔盖。 “人在睡眠时,脑细胞也会进入放松和休息的状态,但有一些脑细胞并没有完全休息,微弱的刺激就会引起活动,从而引发梦境。” “做梦,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每个人身上都会发生,甚至有时候发生了,等隔天醒来却什么也记不住。” “这都是正常现象。” 张医生笑着说道:“说说看吧,你梦见了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说的详细一点。” 江无疾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儒雅的张医生,沉默了好一会。 最后,江无疾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回答张医生的问题,而是问道:“张医生,开始之前,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 张医生放下笔,微笑道:“没事,你问。” 江无疾:“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在梦里死了……” “会怎么样?” ------------ 第10章 真假难辨,后山小屋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 微风拽动窗帘,带来阵阵凉意。 墙上秒针的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可闻。 良久,张医生开口说道:“你想问的是,如果在梦里死了,现实中会不会也死去,对吧?” 江无疾沉默,不置可否。 张医生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个问题,没人能给出正确答案,两个主要观点各有各的说法。” 江无疾:“什么说法?” 张医生:“第一种观点认为会,持有这种观点的人,是将大脑与意识之间的关系作为佐证,意识是大脑产生的,如果一个人完全失去了意识,那证明他的大脑也已经停止了运转,又或者进入深度睡眠,你可以理解为死亡或植物人。” “另一种观点认为不会,他们的依据是根据量子力学的理论,认为人的意识和人体本身是相互独立的,即便大脑停止运转了,意识也还依然存在,并以量子的形态存在,不会消失。不管是梦中死亡还是现实离去,都不会干扰到另一方,他们甚至认为梦境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听到最后一句,江无疾的眸子不禁收缩了一下。 ‘梦境,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张医生:“虽然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你一个百分百正确的回答,但我个人还是希望,不要在梦境中死去。”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吗?” 江无疾点点头,准备和医生说明情况。 然而,当他张口想说时,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怎么了?”张医生连忙倒了杯水,递给江无疾。 喝下水后,江无疾说道:“我说不出话……” 张医生:“……” 江无疾:“诶?我怎么又能说话了?张医生,我梦到……唔,唔!” “……”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说梦的时候,就说不出话来?”江无疾面色有些发白。 “别紧张,只是梦,不需要有心里负担,慢慢说。”张医生在一旁耐心说道。 江无疾点点头,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重新开口:“我,我梦见,我……唔,唔唔!” “不行,我说不出口,我一定又被控制了,一定是这样!” “控制?被谁控制?被什么控制?”张医生问道。 江无疾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是……唔。” 江无疾想说“女尸”两个字,但就是说不出口。 这种仿佛被人扼住脖子的感觉,让江无疾的脸迅速涨红。 随着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一根根血丝开始在眼白蔓延,视线也逐渐扭曲。 “江无疾!江无疾!!!” 张医生连忙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恍恍惚惚中,好像看到了小姨,似乎听到了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随着周围景物的变幻,仿佛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等眼前重新变得清晰,看到的却是发黄的帐幔。 透过帐幔,能看到桌边坐着一个人,很瘦,还有些驼背。 紧接着肚子毫无预兆地一阵翻涌。 “呕!” 江无疾一个翻身爬在床边,呕吐不止。 黑色的液体,混着各种不可名状的碎物,溅了一地。 “徒儿,你终于醒了。” 村长快步走来,脸上挂满了担忧。 又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这到底是不是梦?! 我到底怎么了!!! “徒儿?徒儿?……”村长轻声呼唤着。 半晌,江无疾看向村长,虚弱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啊你。” 村长将江无疾搀扶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昨夜吐纳时,你引动了炁流,天赋虽极佳 ,但万事不可操之过急,第一次吐纳就想凝聚炁元,这不,物极必反,昏过去了。” 凝聚炁元?我什么时候凝聚炁元了?江无疾有些茫然。 这时,村长拿出几枚黑漆漆的丹药,说道:“把这些吃下去,对你有好处。” 虽然有些不愿,但在村长的注视下,江无疾不得不将这些丹药吞服下去。 随着丹药入体,一股股阴冷的寒流开始在体内滋生。 江无疾能清晰的感应到,这股寒流正不断冲刷自己的五脏六腑,四肢,最后尽数汇入丹田。 少时,先前那种虚弱感便消失殆尽。 现在除了感觉有些冷之外,其他方面可以说是精力充沛。 “如何?”青玄子问道。 江无疾从床榻上下来,作揖道:“多谢师父赐药,好多了。” 察觉到江无疾的变化,村长连连点头感叹:“你的体质比为师想的要好,不错,不错。” “既然没事,那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村长摆了摆手。 江无疾:“是。” 来到屋外,明明是早上,天色却依旧沉闷。 乌云一层叠着一层,将太阳完全遮挡起来。 经过祠堂院落时,江无疾下意识看向了昨晚棺材和花桥出现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物,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按村长的反应,他昨晚似乎并没有看到棺材和花桥。 难道昨晚只是我的幻觉?做梦还能出现幻觉? 再扫了一眼院子,总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阴森。 离开祠堂,江无疾直接去了村口,想要找找前天下午红白事的蛛丝马迹,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不过因为身份的转变,村民们对他都变得极为尊重。 但相比这些,江无疾更关心的是这地方到底是不是梦境。 太真实了…… 正午,江无疾来到了后山。 木屋外的祭坛已经搬走,周围也空荡荡的,看不到半个人影。 惨淡的光线笼罩在这里,让原本就死气沉沉的后山变得更加诡谲。 望着那间孤零零的木屋,江无疾眉头微微皱起。 祭祀时发生的事情,让他很好奇这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瘟神这种东西,总不可能真的存在吧? “或许弄清楚木屋里到底有什么,心结解开,这梦境也就散了。”江无疾喃喃了一句。 随着距离木屋越来越近,门口泥土的颜色也愈发清晰。 那是一种红到发黑的颜色,并且呈粘稠潮湿的状态,和其他地方的泥土完全不一样。 等到门外时,江无疾却顿住了脚。 “按照张医生的意思,如果我在梦里死了,现实中也有可能死亡,或者变成植物人。” “万一这屋子里真的有什么东西,那……”就在江无疾犹豫时。 “吱嘎——” 门,开了。 …… ------------ 第11章 他想杀我,传授吐纳 “师父。” 江无疾连忙作揖。 身披道袍脸戴面具的村长,正站在小屋门口。 屋内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而且还被村长挡住了大半。 半晌,村长微微低头,声音尖锐:“徒儿来此,所为何事?” 但此刻,江无疾汗毛倒竖,头皮阵阵发麻! 因为一缕缕阴冷的气息,像是蚂蟥一般正不断钻进自己的毛孔里!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他想杀我!” “村长想杀我!” 重重吞了口唾沫,江无疾说道:“弟子明白祭祀的重要,因此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在下次祭祀时为师父打打下手。” “毕竟弟子是开山,总不能让他人看了笑话。” “……”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良久,村长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你到是有心了,祭祀的确是大事,但此处为师说过是禁地,除了祭祀时,其他时候任何人不得靠近,龚山没告诉你吗?” 江无疾:“今日未遇龚山,此事弟子确实不知……” “不可妄言。” “句句属实。” 村长似乎审视了江无疾一番,最后摆了摆手说道:“祭祀一事为师的确需要你帮衬,但你记住,为师交代的事你才能去做,为师不允的事,你要是做了,罪加一等!” 江无疾:“弟子谨记!” 村长转身回屋,并关上了门。 就在江无疾心中刚松口气准备离开时,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子时,祠堂吐纳,莫忘。” 江无疾对着木门回道:“是。” 等从后山回来,江无疾发现自己的衣襟已经湿透了。 “村长真的想杀我!” “他收我为徒绝对有别的目的!” 江无疾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想。 因为当时那阴冷的气息,几乎要让他窒息! 但话又说回来…… 那木屋里到底有什么? 什么东西导致村长那么紧张,让他瞬间就毁掉了自己刚建立起来的“爱徒”人设? 江无疾一边想着各种事情,一边回到了自己家。 父母因为染了瘟疫而死,他和江知鱼逃命前把父母埋在了自家院子里。 现在终于恢复自由身,自然得回来看看他们。 毕竟不管这地方是不是梦境,感情都是真的,完没有能不能代入这种说法。 院内,江无疾手奉三柱清香,在小土包前跪拜。 随后江无疾去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并带上几件妹妹的衣物才离开。 狗娃的小院。 在院外守着的村民看到江无疾,连忙笑脸相迎。 “无疾回来了。” “啧,还叫无疾呢!现在应该叫小道爷!” “对对对,是我嘴笨,小道爷莫怪,莫怪啊。” “小道爷,村长有没有教你什么道法仙术啊?” “那还用问?小道爷是村长的开山弟子,自然会学习道法仙术!” “小道爷,我们两个凡夫俗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小道爷,累不累?要不我给你捶捶腿?” 江无疾这会心情本来就乱糟糟的,很多事情都想不通。 被这两人一烦,火气不打一处来。 “当日,龚山鞭打了我之后就离开了吧?后来,你们谁鞭打的小鱼?”江无疾冷眼问道。 “啊……这……”其中一个头发快掉光的瘦子往后退了一步。 “小鱼挨了五鞭,鞭鞭皮开肉绽。” “你,抽他十鞭。”江无疾看向另一人,说道。 “小道爷,这……” 江无疾:“有问题吗?不挨鞭子就丢出喂邪祟吧。” 听到邪祟二字,两人面色瞬间惨白!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那人取出鞭子,用力抽在了自己同伴身上。 后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但却不敢躲,更不敢逃…… 这一幕虽然解气,但两人神情变化江无疾尽收眼底。 村长对村民的威慑力,太大了……难不成村外真的有邪祟,村长真的能对付邪祟? 如此一来,那岂不是说明,村长真的是在保护村子? 离谱,这也太离谱了…… 献祭孩童的恶人,会是保护神? 这对江无疾的三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 …… 来到院子,江无疾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走进屋内。 刚进屋,江知鱼就冲上来抱住了江无疾。 “呜呜呜……” “哥,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呜呜呜。” “没事,没事,昨晚村长教我吐纳了。”江无疾伸手擦掉妹妹脸上的泪珠。 后者憔悴的模样,让人莫名揪心。 “昨晚一夜没睡?”江无疾问道。 江知鱼哽咽道:“半夜醒来你不在,我哪睡得着。” 江无疾轻轻掐了一下妹妹的脸蛋,随后将衣物塞到她平平无奇的怀里,“行了,我没事,快去洗一洗换身衣服,都发酸了。” 江知鱼脸一红,连忙侧头耸肩闻了闻:“哪有……” “去吧去吧。” “换了衣服睡一觉,醒了之后……” 江无疾压低声音:“我教你吐纳!” 江知鱼睁大眼睛:“吐纳?” ------------ 第12章 护生作法,炼丹治病 有水井在,擦擦身子还是能满足的。 之前只是因为大家挤在一起,惶惶度日,自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沐浴后的江知鱼,有模有样的盘坐在床榻上。 头发还有些湿,锁骨和肩膀上也还挂着几滴水珠。 凑近时,还能闻到少女独有的清香…… “是这样吗?”江知鱼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江无疾手把手调整好妹妹盘坐的姿势,并将吐纳之法告诉妹妹。 当然,江无疾教的和村长教的,还是有一点区别的。 这个区别就是当时在不受控制后的“最终版”。 调教好妹妹,江无疾自己也盘坐下,开始吐纳。 但奇怪的是,尝试了小半天,也感受不到昨晚那种炁流。 难不成……吐纳还真的只能在晚上进行? 抱着些怀疑,江无疾继续吐纳,屋内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天色渐晚,守院的人捧来了热气腾腾的白粥,成为村长的开山弟子后,兄妹二人不用再为吃的发愁。 至于院子狗娃他们,喝的还是米汤。 江无疾接过白粥,问道:“平时不都是龚山送粥么,今天怎么是你送?” “回小道爷,龚老大中午被村长叫去祠堂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所以……”那人说道。 “叫去祠堂了?”江无疾皱起眉头。 “是。” “知道村长找他什么事吗?” “这我不清楚……”那人摇了摇头。 “好的,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 端着白粥回到屋内,和妹妹一起喝完粥,江无疾将那条红盖头要了回来。 他需要用红盖头求证一些事,而且这玩意,放在小鱼那也不合适。 江知鱼抿抿嘴,问道:“哥,这红盖头哪来的啊?”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江无疾有些无奈,毕竟妹妹忘记了村口发生的事情,那么自己怎么说都是行不通的。 “哦。”江知鱼踮了踮脚尖,一副乖巧的模样。 “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你早点休息,对了,下午吐纳只是练习,晚上吐纳才会有效果。”江无疾说道。 “嗯?不是吧?我下午吐纳时,感觉很舒服啊!”江知鱼说道。 江无疾一愣:“舒服?具体点。” 江知鱼抿嘴,挤出两个小酒窝:“就是……就是很舒服啊。” “具体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流进了我身体,暖暖的!” 听完,江无疾不禁眉头紧皱。 自己昨晚引动炁流的时候,感受到的是冷,而小鱼下午感受到的是热。 这是为什么? 下午自己也在吐纳啊,为什么会没有任何感觉? 小鱼她是产生错觉了,还是真的引动了和自己不一样的炁流? 半晌,江无疾一脸认真的问道:“真的很舒服吗?” 江知鱼:“真的很舒服。” “从哪里流进去的?” “这个,说不来。” “没有不舒适的地方?” “没有啊,应该有吗?” “……” 江无疾伸手摸了摸小鱼的脑袋,说道:“我也还不是很清楚,但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定要停止吐纳,及时告诉我。” “好啦~”江知鱼吐了吐舌头,答应下来。 天色渐晚,月落星沉。 出门前,江无疾还带上了枕头下的那枚凝血丹。 这丹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放在屋里万一小鱼误食,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离开内屋,江无疾扫了一眼卷缩在院角的狗娃。 狗娃虽然没死,但失去了龚山关照后,比以前更加落魄了。 一来是那晚他坑害他人,二来也有自己成了村长弟子的缘故。 现在,大家都对狗娃嗤之以鼻,甚至还会故意欺负刁难他。 比如晚上他的米汤,就被别人抢走了。 而这种落差,也就一两天时间,真是令人唏嘘。 虽然大家都是可怜人,但对于狗娃,只能说现世报来的猝不及防…… 江无疾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来到院外。 两个守院的男人连忙作揖。 “小道爷。” “小道爷。” 江无疾扫了一眼其中一人身上的伤口,随后问道:“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你们。” “请教?” “不不不!小道爷这话简直是折煞我们了。” “小道爷有什么尽管问,我们定知无不言!” 江无疾点头道:“我师父他为什么老是撕死皮下来?” 虽然拥有完整的记忆,但是对一些事的细节是模糊的。 因此,江无疾要搞清楚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尤其是有关村长的事情。 毕竟村长对他有别的目的! 而且张医生说过,最好不要在梦境中死亡,要不然现实中也可能会死去,又或者变成植物人。 所以不管这鬼地方是不是梦,他都得想办法自保。 “小道爷,您看看我的头顶。”矮一点的那人指了指自己脑袋,上面一毛不拔不说,还有成片成片的血痂,看上去令人作呕,比龚山满脸的脓疮好不到哪去。 “还有他,老是咳血!” “村长说,我们这都是被瘟疫影响的,但只要能熬过最开始的三天,就没事了。” “只不过身体会出现这般变化,哎……” 矮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大家或多或少,都被瘟疫影响了,没熬过去死了的,只能说命不好……” “不过村长说了,只要送走瘟神,他就会开始炼制丹药,我们这些症状都是能治好的!” 听完矮子的话,江无疾也算彻底明白了。 护生杀邪祟,作法送瘟神,炼丹治怪病……这三样东西加在一起,大家不尊敬村长反而不合理。 哪怕他一样都还没做到。 “行,我去祠堂,你们好看院子。” “是是是,小道爷慢走……” …… 披着诡谲的月色,朝着祠堂方向走去。 经过中午的事情,江无疾现在心中很是忐忑,不知道今晚村长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这地方,村长一手遮天,想不去都不行……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刚迈过院子门槛,一股血腥味直接钻入鼻孔! 江无疾不由心头一紧! ------------ 第13章 手段残忍,为你好啊 借着月色与烛光,江澈看到祠堂横梁下吊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上下血肉模糊,鲜血顺着他草鞋缓缓滴落。 周围凌乱散落着各种东西,有匕首,短刀,鞭子,竹签,钉子等等…… 在这片血腥前,放着两张破旧的蒲团。 村长盘坐在其中一张蒲团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正看着江无疾,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江无疾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走近。 “弟子拜见师父。” “哎~无须多礼,无须多礼。”村长笑着挥了挥手,随后看向后方吊在横梁下的人。 江无疾顺势看去,愕然发现横梁下的居然是龚山! 虽然来之前就已经猜到龚山可能会出事,但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要知道,村长最亲近的人就是他,平时帮村长传话什么的也是龚山! 现在,龚山却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到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江无疾就忍不住牙酸。 村长看着龚山,问江无疾:“做错事,自然要受罚,徒儿你说呢?” 这老家伙,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怪物! 什么狗屁道士,什么狗屁送瘟神,把人弄成这样,除了丧心病狂的变态,还能是什么! 江无疾深吸了口气,问道:“弟子斗胆,想知道他做错什么了?” “做错什么?” 村长起身,绕着龚山走了一圈,说道:“为师说过,后山是禁地,任何人不能擅自进入。” “后山无人看守虽是为师的意思,但为师是望大家能心存敬畏,如果有人明知故犯,偷偷闯入,那与他龚山自然没有关系。” “可今日,你却说龚山不曾告知于你。” 江无疾:“弟子说的是今日未曾遇到龚山。” 村长:“那昨日呢?前日呢?带你来祠堂拜师的,是他吧?” 村长看着江无疾露出一个笑容,沙哑的声音居然有一丝和善,“为师知道你心地善良,想为龚山求情。” 不,我没有,你在乱扣帽子。江无疾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 村长:“但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该受罚就得受罚。” “不过你放心,为师已经备好了丹药,龚山死不了,这次就当是个教训吧。” 江无疾眼皮子狠狠抽搐了几下。 好一个教训…… “来,盘坐吐纳。” “以你的天资,想必很快很就能凝聚炁元了。” 村长盘坐到了自己的蒲团上,并示意江无疾。 江无疾硬着头皮上去,开始盘坐吐纳。 祠堂恢复了死寂。 血腥味肆意蔓延。 黯淡的月光斜照进祠堂,正好洒在盘坐吐纳的两人身上。 身下是蒲团,蒲团下是淌过来的鲜血,身后是吊起来的龚山。 周围,是一缕缕摇曳的烛火。 诡异的一幕,在这祠堂却并不显得突兀。 …… 后半夜。 村长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 “徒儿呐……” 睁开眼,村长那皱巴巴的脸几乎怼到了面前! 江无疾一个激灵,下意识向后仰去,结果手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血水里! 刚刚那一瞬间,江无疾感觉自己的心跳都骤停了。 神经病啊! 而不等江无疾开口,村长先是笑眯眯的说道:“徒儿,你有没有闻到丹药味?” “丹药味?” 江无疾心有余悸的坐回去,用力闻了闻,只能闻到血腥味。 “弟子并没有闻到什么丹药味……” “不,有,而且在你身上。”村长语气笃定。 江无疾:“我身上?” 忽然,一个恐怖的想法在心中升起。 这老怪物不会想说我就是丹药吧?! 他果然想杀我! 他的目的是把我炼成丹! 不行,我不能死,跟他拼了!!! 就在江无疾的眼神逐渐阴厉时,村长却问道:“为师给你的凝血丹,你还没吃?” 听到这话,江无疾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是凝血丹…… 凝血丹自己的确还没吃,因为上面附着的碎物像人的指甲,虽然不确定,但真的难以下咽。 江无疾:“弟子的确还未服用。” “为什么不吃?”村长问道。 江无疾:“丹药珍贵,弟子……” “我问你为什么不吃!”村长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沉。 江无疾:“弟子热病已经好了。” “谁说你热病好了?” “谁说你热病好了!” 江无疾也不知道怎么了,村长这会像是破了大防一样。 在他那沙哑的嘶喊声中,江无疾发现自己的身体真的开始发烫了。 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我说过,我让你做的事情,你就必须做!” “我这是为了你好!” 村长从自己的腰间翻出一枚凝血丹,另一只手捏住了江无疾的下颚。 “吃!” “给我吃!” “吞下去!” “吞下去!!!” 江无疾想挣扎,但身体却在这时候不受控制,只能瞪着眼睛让村长把那枚令人作呕的丹药塞进自己嘴里。 丹药入口,腐臭味顿时在口腔内炸开! 这种感觉就像是吃到了变质的臭鸡蛋,而且还被迫咽下去! 突然疯魔的村长在江无疾服下凝血丹后,表情才缓和了一些。 “徒儿,为师是为了你好啊。” “我们修的是内丹术,你热病不除,容易阴阳混乱,走火入魔啊。” “为师是为了你呀。” “徒儿。” “睡吧。” “等你醒来就好了……” 晕眩感越来越强。 村长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最后眼前一黑,所有感知像是一刀斩,消失殆尽。 …… 凌晨3点,夜阑人静之夕。 江无疾睁开眼,看到的是白色的天花板。 小姨躺在旁边的陪护椅上,一条很薄的毯子将她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 长长吐出口气,抹去额头的细汗。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红蓝相间的雷电撕裂苍穹,黑夜亮如白昼,但转眼又恢复了黑暗。 紧接着,一阵天崩地裂的声响震耳欲聋! 打雷了。 江无疾望向窗外,发现晚上这雷异常的凶。 那如蜘蛛网般不断闪现在苍穹的雷霆,仿佛要把天给劈碎一般。 “醒了?”小姨的声音响起。 江无疾回过神,看向小姨,发现后者憔悴了不少。 “小姨,这几天辛苦你了。” 小姨皱了皱琼鼻:“……” 江无疾:“怎么了?” 小姨:“你偷偷吃屎了?嘴巴好臭啊……呕!” 江无疾下意识想怼回去,但整个人却又猛地愣住。 紧接着,捂手哈气。 腐臭味…… 腐臭味!!! ------------ 第14章 那不是梦,怎么在这 这味道…… 凝血丹!是凝血丹!!! 江无疾面色变幻,瞳孔阵阵收缩。 “他要害我!他要杀我!” 见状,小姨连忙拉住江无疾的手:“无疾,你别吓我!” “小姨!有人要杀我!” “噩梦,是噩梦,没人想杀你。”小姨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不是梦!村长想杀我!他要杀我!!!” 江无疾松开小姨,紧接着将手指伸进自己嘴里。 “呕!呕!!!” 连连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两个护士匆匆赶来。 年轻的护士负责安慰江无疾,而另一名年长的护士则是不动神色绕到江无疾身后。 接着她双手并用,眼疾手快地拽下江无疾的裤子,将针筒刺进白花花的屁股。 江无疾:“哦——” 可能是镇静剂祈祷了效果,也可以是江无疾已经回过神来。 情绪开始逐渐平复,但并没有睡着。 半晌,江无疾看着小姨,“对不起,我……” “没事,没事的。” 小姨上前把江无疾搂进怀里,轻声安慰:“你只是病了,没有人要杀你,以前能治好你,那现在也一样能治好。” “没事的,没事的……” 两名护士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 晨曦。 七月炎夏,蝉鸣如嘶。 天青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楼。 “江无疾高烧反反复复,今天早上又烧回到42度……”护士长皱着眉头说道。 苏小蕊:“那怎么办,这么烧下去,脑子都要烧糊了吧!” “他脑子本来就……”跟在护士长身后的小护士低声嘟囔了半句。 听到这话,苏小蕊柳眉一竖,“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护士长皱眉呵斥:“道歉!乱说什么话!” 小护士:“对。对不起……” 见苏小蕊气还没消,护士长连忙说道:“苏小姐,江无疾虽然高烧反复,但我们还是有信心治好的,只是他那方面的情况……” “我说句实话,也是为了你们好,转院吧。” “专人对专事,不管什么病,耽误了总是不好的。” 苏小蕊高耸的胸膛起伏,但也没办法反驳护士长。 毕竟无疾的精神状况,真的越来越差了。 这样下去,也只能转院…… …… 病房内。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江澈脸上,将他的五官勾勒分明。 靠着床头,江无疾反复回想梦境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清雨村,江知鱼,瘟疫,小院,狗娃,龚山,村长,花桥,棺材。 女尸…… 这一切历历在目,甚至连对江知鱼的情感都清晰无比。 现在,江无疾甚至还在担心。 如果自己出事了,小鱼怎么办,会不会被狗娃报复,会不会被当成祭品…… “这一定不是梦,一定不是。” “红盖头,凝血丹,这些都可以证明不是梦。” “但是没有人会相信我,除非我能拿出更加有力的证据。” “要不然,我就会成为他们眼中不折不扣的精神病!” 就在这时,江无疾忽然看到白色的枕头下露出了一角鲜红。 翻开枕头,那条红盖头与白色的床单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恰好小姨进来,江无疾拿起红盖头问道:“小姨,你不是说这个放家里了吗?” 小姨三步并做两步,把江无疾拿着红盖头的手按进被子里,说道:“这东西别拿出来瞎晃悠!” “怎么了?红盖头为什么不能拿出来?”江无疾不解。 小姨大眼睛转了转,说道:“这里是医院,是生老病死的地方,你这喜庆的红盖头怎么能出现在这里呢?忌讳!懂吗?” 江无疾狐疑道:“还有这种说法?那么迷信的吗……” “这不是迷信,总之你别拿出来就是了。” “你还没告诉我呢,你不是说放家里了吗?” 小姨坐下说道:“昨天下午你突然问我要那玩意,我就特地回家拿来给你了啊。” 听到这话,江无疾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 按照小姨说的时间点,正好是自己问小鱼要红盖头的时间。 难道自己在另一边的时候,这边也会出现对应的一些投射? 江无疾追问:“然后呢?” 小姨耸耸肩,道:“没然后了啊,你拿到东西之后就睡觉了啊。” “……” “那我有没有说梦话,又或者做一些奇怪的举动?”江无疾问道。 小姨:“奇怪的举动倒是没有,梦话是说了。” “说什么了?” “模糊不清的,好像说什么小鱼,什么……村长?是你的梦吗?” 江无疾没有回答。 小姨眨吧眨眼睛,问道:“又是村长又是鱼的,怎么,是梦到田园生活了吗?要不要小姨带你回乡下放松几天?” 呵呵,田园生活……江无疾莫名觉得讽刺。 就在两人交谈时,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走了进来。 “龚山?!你怎么也在这!”江无疾瞪着眼睛大喊。 对方脸上也长满了痤疮,一些地方甚至还在流着脓。 但等看仔细后,两人的五官并不一样。 小姨看了看懵逼的医生,又看了看江无疾,问道:“你们认识?” 反应过来的江无疾摇摇头:“对不起,认错人了……” 医生:“……” 男医生心中默默松了口气,来之前他就听说这病人患有精神病。 刚刚那一嗓门,着实是吓到他了。 接着,男医生强装镇定的干咳了一声,询问了江无疾一些有关发热的情况, 草草了事,匆匆离开。 等医生离开后,江无疾才吐槽道:“这年头,长成这样也能当医生?” 小姨挑眉:“嗯?你什么时候还以貌取人了。” 江无疾:“不是啊,那人脸上长满脓疮,要看病的是他才对吧。” 小姨:“满脸……脓疮?” 听到小姨的语气,江无疾愣住了。 江无疾:“没有……吗?” 小姨:“刚刚那医生,挺白净的……” 江无疾揉了揉眼睛,“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小姨:“……” ------------ 第15章 菩萨焚香,独善其身 早上9点,烧退了。 在经过江无疾的同意后,小姨去办理转院手续。 当一个人极力的想要证明自己没有精神病时,周围的人往往会把他当成一个重度精神病患者。 这个道理,江无疾很清楚。 虽然不想去精神病院,也很知道自己没有犯病,但现在这事已经成了不可抗力。 如果自己死活不去,有或者抵触精神病治疗,那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繁琐,也会把小姨弄的更憔悴,更伤心痛苦…… 反正就算去精神病院,也有办法可以去证明自己病好了。 江无疾现在并没有什么危险倾向,转院流程也需要时间,因此今天还是空闲的。 中午吃完饭,小姨探了探江无疾的额头,问道:“感觉怎么样?” 江无疾:“精力充沛,就是躺久了,浑身涨着难受。” “那出去透透气?”小姨笑盈盈的说道。 江无疾苦笑:“不怕我在外面突然犯病?” “哎呀,你这人怎么那么丧啊!不都说没啥问题嘛。” “而且精神问题也分很多种,你又不是躁狂症,以前你住院的时候都是我领你出来放风的啊。”小姨拍了拍胸脯。 江澈:“放风?” 小姨:“就是逛逛,逛逛,嘿嘿。” 江无疾眯着眼:“那为什么我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小姨抿嘴掐了一下江无疾的脸蛋,说道:“好啦,实话告诉你吧。” “这旁边有一座佛庙,很灵的!之前你还在住院的时候,医生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缓解你的症状,后来我去那烧香拜佛,没多久你就好了,你说灵不灵?” “迷信。”江无疾撇撇嘴。 “这怎么叫迷信呢?这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走嘛?走嘛~”小姨晃着江无疾的手。 …… 下午2点,烈烈灼日。 江无疾和小姨来到了三公里外的佛庙。 寺庙不大,但院子里的几颗菩提树硕大无比,挺拔苍翠。 影堂香火长相续,应得人来礼拜多。 香客来来往往,即便在这大热天仍然络绎不绝。 空气中香烟缭绕,耳边萦绕念经诵佛。 来到寺庙的中央,一座“大雄宝殿”吸引了江无疾的所有注意。 迈过门槛,一尊头戴黑珠,端庄慈祥,两耳垂肩瑞气缭绕的大佛出现在眼前。 江无疾不大懂这些,但直觉告诉他这是如来佛祖,毕竟是C位。 旁边则是十八罗汉观音菩萨等佛像,石柱之上游龙飞凤,整个大殿透着威严庄重。 江无疾很意外,这小寺庙供奉的佛像会有这么多。 芸芸信众躬身祷,缭缭香火奉手签。 每一位来到这里的香客都很虔诚,同时江无疾也看到了一张张红红绿绿的票子,接连不断的被塞进功德箱里。 石柱旁的小和尚时不时拉下油灯,帮香客添油。 这时,一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僧人走到江无疾身边,合掌作揖:“佛教点油灯是点亮心灯,也是把自己的诚心传达给佛,代表佛法的智慧之光普照,能照破众生中心的无明黑暗。” “以前没有电灯,所以用油灯,在佛前供灯是很大的功德利益。” “功德利益?” 江无疾扫了一眼那些虔诚香客,问道:“那大师你说,他们跪拜的是佛,还是自己的欲望?” 僧人微微一愣,随后面带笑意,刚想回答江无疾的问题却被小姨的声音打断。 “无疾,拜佛啦。” “哟,大师好。”小姨提着一袋香蜡烛,对那僧人合十作揖。 僧人回礼:“小僧法号觉明。” “哦哦,觉明大师,是不是无疾给您添麻烦了?”小姨问道。 觉明摇头笑道:“女施主莫怪,只是有些困惑,需要小僧解答罢了。” “困惑?”小姨看向江无疾,一双眼睛仿佛在质问。 “没什么。”江无疾讪笑,想尽快把这件事翻篇。 毕竟在这地方说出刚刚那些话,的确很不礼貌,多多少少是有点病。 然觉明却说道:“菩萨焚香,独善其身,可解困惑。” “哦哦,谢谢大师,那大师我们先去焚香了。”江无疾敷衍。 然而觉明有点不依不饶态度,故意挡住了两人的去路,问道:“小僧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你能回答小僧的问题吗?” 江无疾皱眉:“什么?” 觉明:“小僧想知道,你一个道修,来我们佛庙作甚?” “道修?什么道修?我家无疾又不是道士。”小姨脸上也出现了不悦。 然而,江无疾却面露惊恐,瞳孔阵阵收缩,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和尚。 “你怎么知道我是道士?”江无疾沉声问道。 小姨脸一僵:“你是道士?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道士了?!” 觉明笑而不语。 江无疾突然伸手抓住觉明的手腕,嘶喊:“说!你是怎么知道的!说啊!!!” 这一嗓子引来了众多诧异的目光。 “无疾!” “放手!放手啊无疾!” “对不起,打扰大家了,对不起!” “无疾!!!”小姨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对江无疾的病情很清楚,不管是之前江无疾住院,还是后来出院,都是她在操办照顾。 可现在,她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 无疾的病情和之前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一根根血丝在江无疾眼中攀爬蔓延。 而觉明却还不温不火的讽刺:“道士,果然不如我佛门弟子。” “随你怎么说。”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道士的!” “你是不是也在那里面,是不是!!!” 就在这时,几个人高马大的僧人匆匆赶来。 前一秒还高傲模样的觉明一看到他们,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撒腿就跑! 然而还没等他跑出几步,就被那些僧人拦下架起。 瘦小觉明一边挣扎,一边冲着江无疾大笑:“哈哈哈!臭道士!老子永远都不会告诉你的!” “无边佛法,笑看痴嗔,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哈哈哈!狗屁不通!哈哈哈!” 江无疾想要追上去,但却偏偏在这时候高烧复发,头昏目眩,体乏无力。 虚弱感犹如洪水,来势汹汹,瞬间就吞没了他。 这时,身披袈裟的方丈从门外走进。 他站在大门口朝着殿内所有人合十作揖。 “各位施主莫怪。” “觉明是老衲收养的弃婴,他生来便是痴儿,命运多舛,今日偷跑出来,让各位施主受惊了。” “莫怪莫怪,阿弥陀佛。” “痴儿?精神病?不!他不是!”江无疾用尽力气嘶吼。 但随着一阵天旋地转,目眦欲裂的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 小姨眼泪婆裟。 周围佛像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那盏高高悬挂起来的油灯,火光幽绿。 …… ------------ 第16章 身染疫病,太极剑法 “徒儿,你醒了。” 拨开发黄粗糙的幔帐,江无疾靠着床榻,头痛欲裂。 村长坐在桌边,手中来回,斑驳的药碾子沙沙作响。 又回来了…… 那觉明和尚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跟我一样,也进入了这个世界?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 不行,我得想办法回去!我得问清楚! 觉明和尚,觉明和尚!!! 江无疾咬牙切齿,面色狰狞,一时没去理会村长。 村长抬了抬眼,“徒儿,莫要怪为师,你热病一日不除,为师寝食难安呐。” “也怪为师当日没有好好看看,为师以为你只是普通热病,没想到你是染了瘟疫。” “哎……” 江无疾猛然抬头,瞳孔颤抖:“你说什么?我,我染了瘟疫?!” 村长摇头叹道:“为师还能骗你不成?” “不过你放心,既然你是我青玄子的开山大弟子,为师自然不会做事不管。” “这瘟疫虽难治,但也并非没有办法。” 江无疾眉头紧蹙。 如果真的能治的话,那你这老匹夫为什么不把自己先治好? 难不成你还享受把皮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的感觉? 虽然心中颇多疑问,但村长既然没有露出恶意,江无疾自然也不会主动翻脸。 毕竟现在连村长的实力都还不清楚,贸然反水,怕是跟送人头无异。 于是,江无疾作揖问道:“弟子该怎么做?” “练剑。” “练剑?” 村长放下手中的药碾子,看向江无疾,“若你凝聚出炁元了,那为师会借此机会教你炼丹术,但现在你只需好好练剑便可。” “常练太极剑可畅通经络,配合为师教你的吐纳之法,可以淬炼精气,强身健体,祛病延年。” “亦可,斩妖除魔,杀人诛命!” 话语间,村长将一柄长剑递到江无疾手中。 剑刃锋芒,剑脊铮铮,剑格中间镶嵌太极,但奇怪的是,这太极没有少阴和少阳,看上去让人很难受。 …… 乌云密布,天色昏暗。 雷音滚滚,风雨欲来。 祠堂外的院落,江无疾正在舞剑,动作极为生硬。 村长手持一柄铜钱剑,一边示范剑术一边出声提点。 “虚领顶劲,沉肩附肘,含胸拔背,松腰没胯。” “静心凝神,吐纳自如,炁剑合一,是为太极!” 村长的动作渐渐加快,江无疾也从一开始的生硬渐入佳境。 “出剑连绵不断!” “收剑暗劲蓄藏!” “虽无对手,胜对强敌!” 一老一少,师徒二人,在这院落里舞起重重重影。 这一刻,青玄子仿佛真的是一个诲人不倦的好师父,江无疾仿佛真的是一个尊师重道的好徒弟。 青玄子对江无疾没有异想,江无疾对青玄子也没有杀心。 接下来连续数日。 江无疾白天练剑,晚上吐纳,几乎都待在祠堂和村长一起。 小鱼那边抽空交代过了,没有什么隐患,现在因为自己村长弟子的身份,小鱼已经成了院子的“掌权者”。 别说其他人,就连守院的村民们也对小鱼尊敬无比,生怕惹恼了她。 江无疾唯一担心的是,小鱼吐纳只有在白天有效果,晚上没有,和自己正好是相反。 这得找个机会从侧面敲探一下村长,看看是怎么回事。 至于龚山,虽然没死,但也差不多成了残废。 村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得罪了村长,但一个个都对其避而远之,就连送饭都跟喂狗一样丢在他家门口,不愿进去。 最后。 那强行控制身体的怪异力量只会在练剑和吐纳的时偶尔出现,导致江无疾无论是剑术还是吐纳,都进步神速,引得村长惊叹连连,直呼无双天骄。 但这段时间,没有再犯热病,也没找到回到原来世界的办法。 虽然眼下一切都显得无风无波澜,但江无疾每天还是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怕村长突然将手中的剑刺向自己。 同时,他也时常在找机会,幻想着一剑斩下村长的脑袋…… …… 看似平静的生活,在祭祀前夕被打破。 这一夜,天穹似碎裂了一般,伴随着电闪雷鸣,暴雨犹天河决堤。 祠堂内,师徒二人披上蓑衣,今夜的吐纳将暂时搁置。 村长手里捏着一个发黑皲裂的竹筒,说道:“破晓祭祀,你且随我一道,今晚该抽灵签了。” 江无疾紧了紧衣领,问道:“不知今晚师父准备了多少支黑签?” 村长看了江无疾一眼,笑道:“今晚,无黑签。” 没有黑签…… 那岂不是谁抽谁死? 江无疾虽沉默不言,但心中却已思绪万千。 似乎看穿了江无疾在想什么,村长说道:“无须担心,知鱼既然是你的堂妹,那自然也是我青玄子的半个弟子。” “若你不放心,今晚抽签就由你来指定。” “走吧。” ------------ 第17章 再次祭祀,三界五瘟 滚滚黯云遮月晖,雷鸣电闪雨争飞。 雨水落在瓦片上,激起的水花形成了一层浓烟。 “哗哗哗……” 七八人走进小院,披着蓑衣的江无疾首当其冲。 江知鱼站在内屋门槛旁,微倚木门,手捂胸口,黑眸闪烁。 “沙沙沙……” 村长慢步至江无疾身侧,破旧的十方鞋踩出一圈圈泥泞。 “明日廿一,送祭瘟神。” 村长的声音是哑的,像是含了一口沙子一样。 “抽灵签,黑签无用,红签送祭。”村长拿出一个插满长签的竹筒,双眼浑浊发黄。 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江无疾的身份出现了转换…… 半晌,无人所动。 江无疾不用转身,也知道村长正看着他,或者说,所有人都正盯着他。 以前这事都是龚山来做,现在龚山重伤在床,那这件事自然就落在了他这个开山大弟子身上。 雨似乎更大了,连视线都受到了影响。 “徒儿,不如为师……” 不等村长把话说完,江无疾伸手指向墙角的狗娃,“你,过来抽签。” 后者如遭雷击,整个人一怔,紧接着连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江哥,放过我,放过我吧!” “我错了,我真错了!” “我不该害大家被打,我不该坑害你,我真的知道错了!” “放过我!以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江哥!放过我吧!” “我求你了,我求你了!呜呜呜……” 面对狗娃的求饶,江无疾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随着剑身与剑鞘的摩擦声响起,江无疾抽出了村长给的那把太极剑。 雨水落在剑上,敲打出清脆的声响。 “抽灵签,送瘟神,是为了村子好,若你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江无疾冷冷看着满身泥泞的狗娃,言辞之间没有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管这是梦,还是真实的世界,江无疾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保全自己。 今晚,即便他不来,也会有其他村民来配合村长主持抽灵签这个环节。 哪怕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别人”和“自己”这两者之间,也并不难选。 更何况狗娃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了。 见气氛愈发紧张,负责守院的那个矮子突然上前踹了狗娃一脚,呵斥道:“要么抽签,要么直接带走,赶紧的!” “我抽!我抽……”狗娃连滚带爬的来到村长跟前,脸上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晚上竹筒里没有黑签,谁抽,谁就是祭品。 狗娃被架走,但是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叫骂却穿过了层层雨幕。 “我不想当祭品,我不想当祭品啊!” “江无疾!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们都给我去死!都给我去死!!!” “江无疾!” “江无疾!!!” 就在江无疾准备选下一个祭品时,一旁的村长突然说道:“可以了,这次只需要一个,随为师去后山吧。” 江无疾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对村长杀意,应道:“好。” 随着众人离开,小院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狗娃肯定要成祭品。” “真羡慕无疾啊,成了村长的弟子,还是开山大弟子!” “想想上次祭祀,无疾还因为想要逃跑,被龚山鞭打,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啊。” “跟无疾以前有过节的,离我们远点。” “你好像以前得罪过无疾吧?” “放屁!你别给我乱说话!” 议论声变成了谩骂声,逐渐嘈杂。 江知鱼坐在门槛上,双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后山。 龚山虽然不在,但其他村民还是各司其职。 布置的布置,搬桌子的搬桌子,端牛头马面的端牛头马面。 很快,小屋外的祭台就弄好了。 天还没亮,雨也没停,便陆陆续续有村民过来。 他们有的穿着蓑衣,有的带着斗笠,也有干脆淋着雨的。 山路泥泞,雨水冰冷,但每一个人的模样都还是很虔诚。 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井然有序。 “徒儿,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村长开口说道。 江无疾:“师父请吩咐。” 村长没有直说,而是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徒儿,你看看,看看他们。” 江无疾的目光落向稀稀疏疏的人群。 村长:“我们道家,乱世出山,盛世归林,然如今,瘴疫横流,苦难深重,为师心痛啊……” 江无疾:“……” 村长继续说道:“然送瘟神非一日半日,故为师决定,此番祭祀过后,开坛布阵,起炉炼丹!” “祭满之前,先解决大家身上的病患。” 江无疾面色微变,作揖道:“师父大义。” 村长颔首,“祭祀时,你与他人一样即可,祭祀后,你去把龚山带到祠堂,切记,莫要让他跑了。” “龚山想跑?”江无疾皱眉。 “你天资纵横,又习吐纳之法,太极剑术,普通邪祟亦可一剑斩之,无需多虑。” 说完,村长便朝着木屋行去,留下江无疾一人在风雨中凌乱。 普通邪祟,一剑斩之? 我现在,有那么强了吗?江无疾有些质疑。 …… 俄顷,进了木屋的村长又出来了。 只不过出来后,他带上了那张木制面具。 破晓时分。 所有人都到齐了。 江无疾看到了人群中小鱼,后者也对他投去了清澈的目光。 虽然祭祀不需要江无疾做什么,但作为村长的弟子,他现在不需要跟大伙站在一起,而是在离木屋五米左右处。 很近,很近! “送神咧~” 随着狗娃被丢进木屋里,村长开始舞剑吟唱。 可能是这次离得近,虽然村长的声音很尖锐,腔调很怪异,但还是听出了个大概。 “三界五瘟使,云驭驾浮空。” “渐别人间远,须臾上九重。” “玄府宫殿下,传言奏善功。” “五瘟来赴会,醮罢返瑶宫。” 村长手奉三柱清香,跪在蒲团之上,声音刺耳悠长。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非礼勿动,非礼勿言咯~” 村民们低头闭眼,模样虔诚。 江无疾虽也是其中之一。 但这次,那会强行控制身体的力量并没出现。 也就是说。 他随时都可以睁眼…… ------------ 第18章 在看什么,颇瓦仲觉 “哗哗哗……” 风雨晦暝,打在身上有些生疼。 身下的泥泞格外清晰,冰冷的雨水混着泥浆,从掌间流走。 有人的死皮被雨水冲开,有人强忍着身体某处的瘙痒,还有有人死憋着不让自己咳嗽…… 明明是一群深受瘟疫荼毒的怪人,此时却异常的安静。 随着祭祀开始,不多时,啃食和惨叫声响起。 即便天雷滚滚暴雨如注,在江无疾听来,仍清晰无比! “这木屋里绝对不是什么瘟神,而是藏着一个吃人的邪祟!” “什么祭祀,什么送瘟神,都是幌子!” “村长蛊惑村民,用村民的命来养怪物,喂邪祟!” 江无疾心中想着,脸颊两侧咬肌凸起。 不管好坏善恶,神怎么可能吃人?! 就在这时。 “吱嘎——” 开门声响起,血腥味瞬间弥漫。 与此同时,一股温热顺着雨水淌过江无疾按在地上的手背。 “血……” “是血!!” 粘稠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清晰,最后停在了江无疾前方。 “……” “又是我?” “那东西,又盯上我了?” 江无疾现在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但是又怕因此而让自己陷入险境。 挣扎许久,江无疾突然想到一件事。 “强行控制我的力量没有出现,那是不是证明现在是安全的?” “如果我要做的举动会给自己带来危险的话,那神秘力量应该会跟之前一样阻止我吧?” “而且我得抓紧时间回到现实,去找觉明和尚!” “上次看到那团黑影的之后,我就回去了,或许我可以借此机会回到现实!” 有所决定后,江无疾深吸口气,睁开了眼睛! “徒儿,你在看什么呢?” 放大的瞳孔中,倒映着一张木制的面具。 身穿道袍的村长,爬在地上,仰着头,正盯着江无疾! 面具下的眼窟窿,一片漆黑,仿佛深不见底! “咕噜。” 江无疾重重的吞下一口唾沫,右手离剑柄明明只有一寸,却宛如隔了千里。 就在这时,面具下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嗓音。 “恭送瘟神咯~” 村长站起来,对着小屋磕了个头。 接着,村民们也纷纷睁眼起身。 江无疾看了一眼小屋木门,是关着的,地上也没有血迹。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徒儿。” 村长看着小屋,没有去看江无疾。 江无疾起身作揖:“弟子在。” 村长:“去吧。” 江无疾:“是。” …… 江无疾看了一眼村长的背影和那间木屋,转身朝山下走去。 “哥……” 山脚,江知鱼喊住了江无疾。 “怎么了?”江无疾将自己的蓑衣系下来,给小鱼披上。 江知鱼眨巴眨巴大眼睛,盯着江无疾,小声问道:“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没别的事你先回去,记得换身衣服,别染了风寒。”江无疾叮嘱了一句,便抽身离开。 他现在的任务,是要把龚山带到祠堂。 按村长的话腔,龚山很有可能会逃跑。 刚刚祭祀的时候被抓包了,村长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如果再让龚山跑掉,指不准他会两件事一起算。 走在泥泞的小路上,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有些纳闷。 那股强行控制自己的力量,很有可能跟当时那具凤冠霞帔的女尸有关。 之前几次都未卜先知地避开了危险,这次村长明明在盯着看,为什么没有阻止自己睁开眼睛? “小脚女尸,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还是说有其他目的?” 思索间,龚山家到了。 江无疾上前敲了敲门,屋内传出中年女人的声音。 “谁啊?” “我,江无疾。” 打开门,江无疾看到了一名皮肤黝黑的妇女。 她是龚山的妻子,全名是什么不知道,在江无疾印象里,同龄人都叫她柳姨。 柳姨看到江无疾,连忙点头弯腰:“哟,原来是小道爷啊,快请进,快请进。” 进屋后,江无疾下意识打量龚山家。 不说家徒四壁,其实也差不多了。 在江无疾的记忆里,龚山家一直都是不富裕的。 “小道爷这是有什么事吗?”柳姨到了碗清茶准备端给江无疾,结果发现碗口崩了好几个小口子,就想着换一口碗。 “不用了,我不渴。” 江无疾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柳姨,问道:“今天你怎么没去祭祀?” “这……” 看到江无疾的目光,柳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了起来:“小道爷饶命,小道爷饶命啊!” “我不是不想去,是我家当家的,伤的实在太重了。” “我怕我去了后山,回来,回来他就……” “我没有对瘟神不敬,只是想陪着当家的。” “小道爷开恩,开恩啊……” 江无疾心中叹了口气,上前将柳姨搀扶起来,说道:“我就是随口问问,龚叔呢?在哪?” “在内屋躺着呢。”柳姨指了指用一张破布隔开的内屋。 其实江无疾一进门就知道龚山还在。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似乎对血腥味格外敏感。 此时,浑身几乎被血痂包裹的龚山正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他脸上本来就长满了痤疮,现在更是面目全非,不忍直视。 逼仄的屋子里,除了血腥味之外,还一股浓浓的腐臭味,准确来说……是那种令人作呕的烂脓味。 地上的一个木桶里面,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反正有蛆虫。 村长说的没错,龚山死不了,但这模样可能还不如死了干脆。 “无,无疾啊……”龚山努动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 江无疾直截了当的说道:“村长让我带你去祠堂。” “他都这样了,怎么去祠堂?”柳姨面露惊慌。 龚山暴突的右眼转动,看向自己的妻子。 “柳儿,你,你先出去……” “当家的。” “我和无疾,有几句话要说……你先出去,放心,没事的……” 柳姨离开,龚山干裂的手指动了动。 江无疾上前。 “无疾……” “我在。” “村长是不是要准备炼丹了?” “嗯。” 听到这个答案,龚山长长吐了口气,那模样,江无疾都生怕他吸一口气续不上来。 过了好一会,龚山继续说道:“没想到最后,我居然成了药引子。” “……” “青玄子这狗东西……真是好狠的心呐!” 听到这话,江无疾的眼皮不禁抽了一下。 原来龚山也恨村长? 还有,什么叫他成了药引子? 就在江无疾想开口询问时,龚山却说道:“别急,我会跟你说的……”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告诉你另一件事。” 江无疾:“你说。” 龚山:“你知道当日,村长为什么要责罚我吗?” 江无疾微微皱眉:“难道不是因为你没告诉我不能擅自去后山的事吗?” 龚山似乎笑了一下,嘴角旁的血痂裂开,流出红白相间的粘液。 “这只是借口罢了……” “擅闯后山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以前那些人,都被村长杀了……到了你这,却责怪我……” “你不会以为,村长真的是爱惜你这个开山……大弟子吧?” “有话还请直说。”江无疾说道。 龚山看了一眼江无疾手里的太极剑。 “村长的衣食起居,都是我在照顾。” “那日我打扫他的卧室时,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到东西。” 江无疾:“什么?” 龚山:“虽然我没上过私塾,但也认得几个字,那日桌子上有一本他翻阅过的书籍……” “封页写有四字。” “颇瓦仲觉。” “颇瓦仲觉?”江无疾一字一顿。 “什么意思?” 龚山:“起先我也不明白,于是就好奇翻了一页,看到了另外一行字。” “……” “离合神光,夺舍之法。” 恰逢惊雷,震耳欲聋。 江无疾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 第19张 起炉炼丹,时间提前 江无疾怔住,龚山还在说话。 “村长在修炼夺舍之法,他要夺舍谁?” “我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无疾你了……” 夺舍!原来是夺舍! 他不是想杀我,也不是想把我炼成丹药,他是想夺舍我! 难怪,难怪他要收为我弟子,教我吐纳,教我剑术! 难怪他每每看到我进步神速的时候,比我还要高兴!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之前一些矛盾的地方,这一刻豁然开朗。 村长如此“悉心教导”自己,只是在培育他未来的身体! 什么狗屁热病,走火入魔,都是为了他自己! 江无疾不知道夺舍究竟是什么,他能想到的是,一旦被村长夺舍,他江无疾就死了! 小鱼以后要喊村长哥哥,说不定…… 说不定他还会因此而去到现实世界,连累到小姨! 不可能!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愤怒,恶心弥漫心头,根根血丝在眼白攀爬蔓延。 青玄子,青玄子!!! 这一刻,江无疾对村长的杀意达到了顶点! 然而,龚山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如巨木撞钟,惊醒江无疾。 “无疾……村长肯定已经料到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江无疾瞳孔一缩:“什么?!他知道?!” 不,不对,他不应该会知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村长怎么会让自己来带龚山去祠堂,这样不就东窗事发了吗? 龚山说道:“不要被他外表蛊惑了,呵呵……他其实是一个极其狂妄的人,让你来找我,或许他就是想通过我来把真相告诉你。”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江无疾目眦欲裂。 龚山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他没有回答江无疾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江无疾:“……” 龚山:“那老家伙,只手遮天,就算你知道了,你跑的了吗?你杀的了他吗?你不能……” “你只能在恐惧中彷徨,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而这对他来说,只是一种乐子罢了。” “就像他戏耍我一样,戏耍村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你……江无疾。” “你不觉得抽灵签很多余吗?但他觉得这是个乐子。” 江无疾面色沉的有些可怕,脑子里也只剩下了一件事,如何杀了青玄子! 龚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炼丹药引子的事情,之前村长私下跟我提过。” “这场瘟疫闹的是人,想要炼制丹药,也需要人作为药引子,而且最好是那种将死之人,徘徊于阴阳,入药有奇效。” “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送瘟神,他也压根就不会送瘟神!” “我故意装疯卖傻,配合村长蛊惑村民,借着村长的照拂,在家中藏了不少粮食。” “我只是希望等大疫过去,家中有余粮,能活的好一些,但如今……呵呵。” “我膝下无子,等我死后,那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吃绝户。” “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跟你谈条件。” “所以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柳儿跟我了大半辈子,苦了大半辈子……”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保全她一条性命。” “无疾,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就当我求你了,行吗?……” 江无疾看着龚山,说道:“我自身都难保,怎么帮你?” 龚山声音透着无奈:“我知道,但我还能找谁……” 江无疾:“……” 半响之后,龚山用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从床榻上艰难爬起,血痂开裂剥落。 江无疾伸手搀扶,粘稠的触感让他直犯牙酸。 “走吧。”龚山目光微垂,无力说了一句。 逃跑? 他根本就没想过逃,而且也逃不了…… …… 顶着暴雨,来到祠堂。 祠堂小院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布置过。 两面院墙上画着太极符篆,院子中间多了暗灰色的棚子,棚下放着一尊漆黑的丹炉。 丹炉下方刻画着一个复杂的纹路,像是一种阵法,隐晦难懂。 此时,丹火舱透着熋熋火光,一旁的村长手持拂尘,仿佛已经等候多时。 “来了。”村长那满是褶皱的脸上,挂着笑容。 江无疾看向村长微微颔首,发现后者的眼神充满了戏谑。 将龚山送进炉棚后,村长说道:“徒儿,你且去外面等候,记住,为师炼丹时,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搅。” “去吧。” “是,弟子告退。”江无疾作揖,退到院外。 院门缓缓关合,江无疾发现龚山正看着自己。 那眼神,充满了绝望。 但又似乎是……解脱…… 暴雨不止,狂风怒号。 “嘭。” 院门闭合,江无疾长长吐出一口气,开始平复情绪,尽可能让自己静下心来。 村长怎么炼丹的,龚山最后会怎么样,他都不在乎。 包括龚山的妻子,会不会被吃绝户,他也可以不在乎。 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来时龚山说的话。 龚山说,原本炼丹应该是在祭满之后,村长故意把时间提前了,再加上他看到的夺舍之法,提前炼丹很有可能是为了提前夺舍。 留给他江无疾的时间,不多了…… 另外,龚山还说了一个法子。 一个或许能杀掉村长的办法! ------------ 第20章 如何自救,龙兴觉明 灼日之炎炎,午时至未时,村长都会在祠堂卧房睡觉。 是睡觉,而不是打坐吐纳什么。 在这个时间段,村长严禁任何人打扰他。 有一次,一个父母刚过世孩子逃离村子,和江无疾江知鱼他们当时的情况差不多。 由于村民们疏忽,让那孩子逃出了村口。 可村外有邪祟大虫,谁也不敢真追出去,于是龚山便硬着头皮闯入村长卧房,想要叫醒村长把那孩子抓回来。 结果村长入睡之后,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直到申时才醒来…… …… 雨还没停歇,淅淅沥沥的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 江无疾靠着院墙,眉头越皱越深。 “炎日,也就是大热天……” “如果龚山说的是真的,那村长在这个时间点睡觉,可能和吐纳有关。” “烈阳,正午,未时,一天阳气最盛的时候,村长吐纳的是阴气,阴阳绪乱……” “那我以后也会这样吗?” “不,不对,错了……” 江无疾搓了把脸。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如果龚山说的是真的,那么等烈阳高照之日,便是杀他最好的时间!” “但是……万一龚山说的是假的呢?” “又或者说,村长早就料到龚山会和我说这些呢?” “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江无疾越想越头疼。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希望的烛火,却又被无情浇灭。 想着想着,太阳穴又开始传来胀痛。 就在这时,江无疾突然想到了那具女尸…… 从衣襟里取出那条红盖头,那种鲜红仿佛要滴出血来。 江无疾对着手里的红盖头说道:“青玄子想夺舍我,你能不能帮我?” “……” 良久,没有反应。 “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现在控制一下我的身体就行。” “掐个兰花指也行。” “……” 还是没有反应。 江无疾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头昏脑涨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燥热的同时又有一种虚乏不断蔓延。 “这发烧,怎么反反复复的!” 江无疾靠着院墙坐下来,但体内燥热却让他的脸犹如火烧一般。 实在受不了了,江无疾收起红盖头,双手捧起地上浑浊雨水往自己脸上扑。 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就在江无疾以为自己又要晕过去的时候,眼前突然亮堂了起来。 那污浊的雨水变得清澈,泥泞的水坑也变成了瓷白色。 “这是……” 小姨:“无疾,你……” 江无疾猛地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小姨,后者脸上写满了惊讶。 再回过神看自己。 他江无疾这会,蹲在马桶边……一滩从马桶里捧起来的水,正从他的指缝间流走。 瞳孔阵阵收缩。 “……” “卧…槽……” 江无疾连忙起身,打开洗手槽的水龙头,疯狂搓洗自己的脸。 “行了行了,再搓皮都要被你搓烂了。” 小姨递过来一条白毛巾。 接过毛巾,江无疾脸一阵青一阵红,说道:“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小姨轻笑了一声:“行,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江无疾:“……” 等从洗手间出来,江无疾也了解了自己目前的状况。 在寺庙昏迷之后,他就被送到这里了。 ——之江市,阳光精神病院。 这里属于5A级……说错了。 这里是三甲精神病院,无论是环境还是医疗设备,都是全国最好的。 能住进这里的,要么大富大贵,要么就是资深精神病患者…… 穿着病号服的江无疾站在窗边,望着外面草坪上的一群放纵不羁爱自由的精神病,面露惆怅。 “又回来了,又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我不是精神病,但我却不能说自己没有病。” “这场战斗,注定漫长……”江无疾心中如此想到。 “要吃水果吗?”小姨剥开一根香蕉,递给江无疾。 江无疾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说道:“你再往前递一递。” “嗯?什么?”小姨歪头。 江无疾:“再往前递,就可以**鼻孔里面了。” 小姨轻轻掐了一下江无疾,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接过香蕉,吃了一口,江无疾问道:“小姨,你工作……” “辞了。”小姨毫不在意的说道。 江无疾点点头:“嗯……” “我记得上次你说,你之前的公司,有人追你来着。” 小姨:“太丑,我看不上。” 江无疾:“不会是因为我吧。” “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但凡知道家里有个拖油瓶,而且还是个精神病,都会被吓跑吧。” 小姨踩着高跟鞋哒哒哒上来,用手指戳了一下江无疾的额头。 “想什么呢你!你小姨我貌美如花,这方面的事情需要你这个小屁孩操心?” 江无疾摸了摸鼻子,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改口问道:“那个叫觉明的……” 听到江无疾提起了觉明和尚,小姨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就在她准备开口时,穿着白大褂的张启明走了进来。 “天青市,龙兴寺,觉明和尚。” 张启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江澈,继续说道:“觉明是龙兴寺方丈收养的弃婴,天生智力障碍,并患有先天性精神分裂症。” “但方丈心善,拉扯觉明长大成人。” “其实觉明病情还算稳定,就是有一次听到香客诋毁佛家,说佛不如道,导致他对道家极为抵触,逢人就说对方是道家弟子,道家不如佛家一类的话。” 江无疾皱眉,刚想反驳,却又把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改口问道:“张医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启明:“因为觉明,以前也是我的病人。” 江无疾愣了愣,“他是你的病人?那他……” “他没有梦境,你们两个的病情不一样,无疾,觉明的命运……很坎坷。”张启明说完叹了口气。 张启明说话真是高明……自己还没问,就直接回答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江无疾顺势点头,感叹道:“弃婴,智力障碍,精神分裂,确实命运多舛……” “但……我还是想见见他。” 见张医生和小姨两人面色变幻,江无疾接着说道。 “我知道梦是假的,我也知道我有病。” “我想快点康复。” “如果方便的话,让我见一见他,我不会像上次一样那么激动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见他,可能是我病影响的。” “但这或许对我病情有好处。” “当然,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会配合所有治疗的。” 江无疾吐字清晰,语气诚恳,不知道的人真的很难把他和精神病联系在一起。 片刻。 张启明:“过几天觉明要来复查,到时候我会和方丈沟通,尽量安排你们见一面。” 江无疾:“谢谢张医生。” ------------ 第21章 亲朋好友,死有余辜 午后,乌云密布。 少时,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水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如果有飘窗的话,这个时候依在飘窗下是极为解压的。 病房里很安静,两个人似乎都在听雨。 对于江无疾在龙兴寺的怪异举动,苏小蕊只字未提。 她只是一个陪护,不是专业的医生,乱说话反而会刺激到江无疾。 而且要不是她特意去学了陪护方面的东西,她现在连陪护都做不了。 江无疾靠着病床,闭目假寐。 脑子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我回来了,那另一边的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村长会不会借机夺舍我……” “太危险了。” “既然觉明过几天要来复诊,那我现在应该想办法回去。” “可是……万一回去之后,我错过了和觉明见面的机会怎么办?” “不,不对,不对不对。” “觉明的事情可以放一放,我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全,想办法杀了村长。” “万一真的被夺舍,什么都没了……” “得想办法回去。” “可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立刻回去呢?” 江无疾眉头微蹙,突然间想到了小脚女尸! “对了!红盖头!” “戴上红盖头,就能看到小脚女尸!说不定也能直接回到那个世界。” “红盖头……” 江无疾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趴在床边的小姨。 小姨一只手拉着自己,一只手枕着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从她那憔悴的脸色,不难猜测,最近自己肯定把小姨折腾了个半死…… “或许找机会让别人戴下红盖头,就可以证明我没有精神病了。” “但这事可能有危险,小姨绝对不行,要不等下次跟张医生独处的时候,我试试……” 就在江无疾思绪凌乱时。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接着,一名护工领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护工:“无疾,你朋友来看你了。” 小姨醒了,连忙招呼,搬来两把椅子。 “哟,依依,张伟,你们怎么来了!” “来来来,快坐,快坐。” “哎哟,你们说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呀!” 一番客套后,体态肥胖的张伟朝江无疾挑了挑眉,说道:“江哥,啥时候能出院啊?少了你这个野王,我都从王者掉到钻石了!” 张伟是江无疾的发小。 只是小时候的事情,江无疾都忘记了,对于张伟的记忆,是从上次出院开始的。 人很好,憨厚老实,也没有因为精神病而看不起江无疾。 同时也是江无疾的峡谷好兄弟。 能闪现挡后羿诸葛大招的那种。 江无疾笑了笑,说道:“放心,我很好,不用多久我能出院了。” 张伟上前拍了一下江无疾的肩膀,说道:“我就知道,不过你可要好好配合医生,现在我们还能来看你,要是严重起来,想看你都看不了了。” “好好的昂,要不然~” 张伟趴在江无疾耳边,笑声说道:“你的依依会伤心死的~” 江无疾一愣,目光落向站在床头一名少女。 少女亭亭玉立,身段玲珑,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白色的连衣裙将她衬的更加无瑕。 “无,无疾……我,你,我……” 少女支支吾吾,玉葱般的手指紧扣在一起,试图掩饰内心的紧张。 “放心,我没事。”江无疾声线变得温柔。 祝依依:“嗯……” 按照小姨和张伟帮自己平凑的记忆,祝依依也是自己的发小。 而且从小,就屁颠屁颠的跟着自己,像条小尾巴一样。 青梅竹马,豆蔻年华,心生情愫,虽然两人都没有说出口,但在外人看来已经是男女朋友。 小姨更是把依依当成了自家人。 看祝清依那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张伟笑嘻嘻的说道:“依依,你不是有东西要送给无疾吗?拿出来啊。” 祝清依:“啊,哦,嗯……” 祝瑶从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瓶,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人如其名,小鸟依人。 等递到面前后,江无疾才看清楚玻璃瓶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只千纸鹤,各种颜色都有,而且每一只千纸鹤的翅膀上,都写着一行小字。 “早日康复” “这里面可是整整一千只千纸鹤哦。” “我听说依依折了两三千个,然后挑了一千个好看的,啧啧啧……” 被张伟一调侃,祝清依的脸颊迅速攀上绯红,就差头顶冒烟了。 江无疾刮了张伟一眼,接过玻璃瓶,道了声谢。 随后,江无疾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人身上。 那人垂着头,看不清脸。 不过在江无疾的印象里,自己除了祝清依和张伟,也没有其他朋友了。 于是,江无疾问道:“这位是……” 掏出一个猪蹄正准备啃的张伟,愣了一下,“嗯?什么?你怎么说话文绉绉的?” “不是啊,这是你们朋友吗?” “老张你怎么又吃猪蹄,先介绍人啊。” “小姨,还有凳子吗?人家站半天了。”江无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三人面面相觑,看向江无疾的目光也出现了变化。 小姨握着江无疾的手,柔声道:“无疾,先放松,深呼吸。” “不是啊。” “这么大个人,你,你们看……看不到?” 江无疾的声音越说越轻。 张伟咽了咽口水:“江哥,你别吓我……” “这屋子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吗?” 江无疾瞳孔阵阵收缩。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 对江无疾来说,这声音无比熟悉! “江无疾……”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那人猛地抬起头。 他的脸是残缺的,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像是被野兽啃食过一样! 但即便这张面孔惨不忍睹,江无疾还是认识! “狗娃!!!” 在江无疾放大的瞳孔中。 面目狰狞的狗娃掐住了他的脖子! 冰冷的鲜血不断从狗娃的脸上滴落,滴进江无疾的眼睛里! “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 “江无疾!!!” 江无疾目眦欲裂,死死拽着狗娃的手指,试图将其折断。 “你,你死有余辜!” “老子杀的就是你!” “唔!……” …… “无疾!无疾!” “快去叫医生!快啊!!” “无疾,呜呜呜……” “小姨在这,小姨在这。” “无疾!无疾!!!” “无疾!……” …… ------------ 第22章 感知恶意,烈阳高照 猛然惊醒。 夜空辽阔,斗转星移。 “呼,呼,呼……” 江无疾望着星空,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残留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带来丝丝冰冷…… “回来了……” 缓了缓,江无疾从地上爬起来。 雨已经停了,但他身上却沾满泥泞,手掌也因为泡在积水里太久,发白褶皱。 “吱嘎——” 院门推开,瘦骨嶙峋的村长从里走出。 “师父。”江无疾微微作揖。 村长打量了一下江无疾,声音沙哑:“为师唤你,为何不应?” 江无疾:“弟子热病复发,刚醒过来。” 浑浊的双眼似乎想要从江无疾身上找出什么破绽来。 但在探了探江无疾的脉搏后,那满是褶皱的脸,才算缓和了一些。 “你的热病是瘟疫引起的,凝血丹治标不治本,不过无妨。” “择日丹成,你的热病自然能祛除干净。” 江无疾顺势说道:“不知仙丹何时能成,弟子实在不想受疫病折磨了。” “弟子晕厥,若有歹人借机闯入祠堂,弟子都不知道,更别说阻止了。” 村长点点头,“三日之后,丹成病祛。” “多谢师父,弟子……弟子还有些事想要请教师父。”江无疾说道。 “哦?” 村长挑了挑眉,浑浊发黄的双眼闪过一丝戏谑,问道:“说来听听。” 趁着现在还没跟村长翻脸,江无疾便暂时把他当成工具人,问些事先问,信不信另说。 “方才弟子昏迷时,梦见了狗娃索命……” 自己原来的世界肯定是真实的,但是这东西说不清楚,所以干脆说是梦简单一些。 而且狗娃的出现,也的确让江无疾升起了强烈的不安。 然村长听闻此言,竟是大笑了几声,说道:“三障十恶,三塗五苦啊。” 江无疾:“请师父解惑。” 村长:“三障者,魔障,业障,灾障也。” “因贪嗔痴等之惑,而生魔障。” “因五逆十恶之业,而成业障。” “因三灾八难之遭,而见灾障。” “十恶者,口有绮语、妄言、恶口、两舌。” “心有贪、嗔、痴。” “身有杀、盗、淫。”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害了狗娃?那晚你明知道没有红签,却还是让狗娃来抽,这等同于让他做祭品。” “如此障恶缠身,梦中索命,也非怪事。” 听完村长的话,江无疾眉头微微皱起。 他的意思是,这只是我的心魔?是因为我觉得是我害了他,导致我出现幻觉? 好像合理…… 如果这个世界出现邪祟鬼魂什么的,倒也说得过去。 但那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这些东西?一定是我的幻觉没错了。 就像之前把那医生认成龚山一样,都是幻觉。 江无疾作揖道:“多谢师父解惑,但如何消除这障恶呢?” 村长脸上挂着笑容,直勾勾的看着江无疾。 那模样,让人心里发毛。 半晌,村长伸手拍了拍江无疾的肩膀,说道:“徒儿啊,你涉世未深,等以后杀生多了,这些因果障恶自然就淡了。” 好家伙……江无疾眼皮抽了一下,但还是恭声应下。 “既然你身体不适,就先回去歇着吧,喊几人过来替你就行。”村长说道。 江无疾:“师父,弟子还有一事……” 正转身准备回祠堂的村长顿住了脚,脸上的神情似乎在说“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村长:“问吧。” 江无疾:“弟子白日吐纳时,感受不到炁流,是为何。” “白日吐纳?” “哪有人白日吐纳的?荒唐!”村长甩袖,觉得这行为非常离谱。 但一想自己也从来没跟江无疾解释过,于是耐心说道:“青天白日,万物苏醒,纷争精华,何来炁流?” “唯有夜阑,万籁俱寂,天地沉睡,方能吐纳修炼,凝炁聚元。” “以后莫要在白日吐纳,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江无疾:“是。” …… 回去路上,江无疾还在想村长说的话。 按他的意思,白天万物都在修炼,所以在这个时间点吐纳,连汤都喝不到。 可为什么小鱼可以? 而且小鱼是完全相反的,白天吐纳,晚上不行。 回到住所,小鱼立马迎了上来。 “哥,你晚上不用在祠堂吐纳了?”江知鱼抱着江无疾的胳膊,问道。 江无疾:“嗯,不用了,对了……你吐纳的怎么样了?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江知鱼笑盈盈的回道:“没有啊,很顺利,而且啊……” 乌黑清澈的眸子转了转,最后贴近江无疾的耳旁,轻声说道:“我现在可厉害了!” 江无疾:“嗯?” “喏。”江知鱼对着墙角的一堆粉末扬了扬雪白的下巴。 “哪来的骨灰?”江无疾瞳孔急缩。 “什么骨灰啦!是石粉!我捏碎的!轻轻松松~”江知鱼扬了扬她那粉嫩的小拳头,满脸得意。 江无疾诧异,随后找来几块坚硬的石头。 毋庸置疑,江知鱼的力气真的变大了,皮肤依旧滑嫩,但却又能劈转碎石,丝毫不损。 至于他江无疾,力气程度上也就赢妹妹一点点…… 但放心不下的江无疾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江知鱼,最后确定,白日吐纳对她没有坏处。 至少现在还看不出来任何坏处。 “哥,今早祭祀……”江知鱼欲言又止。 江无疾伸手揉了揉对方乌黑的秀发,说道:“祭祀怎么了。” “村长是不是……想杀你?”江知鱼说道。 江无疾眉头一皱,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江知鱼小脸凝重:“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村长很阴森,很可怕,每当他看着你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特别强烈!” 江无疾:“恶意?” 江知鱼:“对对,就是恶意!我能感觉到他对你有很大的恶意!” 江无疾心中骇然。 小鱼还能感受到别人的恶意? 村长迫不及待要对我下手了? 就在江无疾眉头越皱越深的时候,江知鱼挽住其胳膊,说道:“哥,要不我们跑吧。” “反正现在也没人管我们,我们逃吧!” 然而,江无疾却摇头说道:“不行。” 江知鱼:“为什么?” 江无疾:“这你不用管,我有我的安排。” 逃有什么用,万一村长追杀呢?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隐患,除了杀村长,别无他法! 安抚小鱼后,江无疾开始教她太极剑法。 在这里,他唯一信得过的只有江知鱼,所以江知鱼越强,那就等于他江无疾越强。 翌日,晨曦,浮光跃金。 被江无疾折磨了一夜的小鱼,仿佛身体被掏空。 这会还躺在床榻上,赖着不起床。 “再睡会,再让我睡一会会~” “不行,起床。”江无疾语气严肃,硬是把软绵绵的小鱼拉起来。 “昂~昨晚练剑太累了~再让我睡会嘛~”江知鱼睡眼朦胧。 江无疾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晴空万里,烈阳高照。 在夏季,雷雨过之后往往是炎热。 也真是想来什么,来什么…… 江无疾:“起床吧,今天有事做。” 江知鱼揉了揉眼睛,“什么事啊哥。” 江无疾整理了一下自己,拿上太极剑。 “午时之后,你在村口等我。” “哥?”江知鱼瞬间清醒。 江无疾:“别多问,照做就行。” 说完,江无疾便走出了屋子。 …… ------------ 第23章 杀人放火,欺师灭祖 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 久积的阴云一缕不剩,烈阳炙烤,仿佛一点星火就可以点燃大地 “今天怎么那么热?” “回道爷,昨日不是六月廿一嘛,今天廿二,廿五就是大暑,三伏天了。”守在院外的村民挠着脸说道。 江无疾伸手挡住日头,阳光从指缝穿过,“三伏天……” 那么热的天,村长一定会午睡吧。 还没等到祠堂,江无疾就先碰上了昨天自己安排守祠堂的一个村民。 “小道爷,村长正找你呢。”那人神色略显匆忙,毕竟村长交代的事,他不敢有任何大意。 江无疾点头:“嗯,我也正打算过去。” 祠堂前院,炉火劈啪作响。 盘坐在堂内阴暗处的村长对江无疾招了招手。 “师父。”江无疾上前作揖。 村长望了望外面的日头,脸上的褶皱微微蠕动,“小暑不算热,大暑三伏天,徒儿啊……” “弟子在。” 村长摘下腰上的一个葫芦,从里面倒出一枚漆黑的药丸。 “这凝血丹虽然无法根治你的病疾,但至少能压制你的热病,你且服下,为师有事交代于你。” 江无疾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将凝血丹吞下。 令人作呕的味道不断从胃里涌上来,但江无疾还是强忍了下来。 村长看着江无疾,说道:“凝血丹除了能抑制你的热病之外,还能提升你对炁流的感知,有助与你日后凝聚炁元。” “今天六月廿二,距离七月半已不足一月。” “你天赋异禀,七月半当晚,是你凝聚炁元最好的时机,届时为师也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七月半,中元节凝聚炁元? 也是,毕竟都说中元节是一年到头阴气最盛的一天。 江无疾作揖道:“多谢师父。” 村长点点头,继续说道:“从今日开始,每日午时、未时,你守在为师屋外,在这两个时辰内,无论何事,何人,都莫要打扰为师。” “是!”江无疾应下。 …… 很快,午时到了。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屋外江无疾手持太极剑,面色凝重。 他不是没想过这可能是个圈套。 毕竟龚山话也不能完全相信,再则村长明知道夺舍的事情已经败露,又怎么可能故意给自己机会来杀他。 但是…… 江无疾没的选。 不管龚山的话是不是真的,小鱼肯定不会骗他! 村长对他有恶意,那么迟早都会下手!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拼死一搏!!! 烈日当空,午时三刻。 江无疾敲了敲门,“师父。” 无人回应。 “师父,出事了!”这一句是喊出来的。 然而,等了好一会,屋内依然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江无疾屏气凝神,连汗流进眼里也不眨一下。 剑身从门缝穿过,然后猛地用力!门栓应声而断! “师父!大事不好了师父!” 江无疾冲进屋内,着急大喊。 直到看到床榻上的村长后,江无疾脸上那慌张的神情才逐渐收起。 此时村长犹如一具尸体一般,平躺在床上。 面如死灰,甚至连呼吸都无法察觉。 乍一看,真的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截止到现在,龚山说的都是真的…… 但即便如此,江无疾还是紧绷着神经,每挪一步都小心翼翼。 从门口到床榻旁,足足耗费了一刻钟。 提剑,凝神,吐纳,蓄力。 当炁流与长剑产生奇异的共鸣自后,江无疾不再犹豫,猛地刺出! “噗嗤!” 剑身没入村长心口,一抹猩红溅到了江无疾脸上。 “成,成功了?” “我成功了?” “死,死了?死了!!!” 狰狞,兴奋,解脱,喜悦……江无疾的表情不断变幻。 可猛然间,一个想法惊醒江无疾! 村长死的太简单了! 虽然不知道村长的真实实力,但既然他能搞出送瘟神,炼丹药这些事情来,肯定不简单! 而且吐纳,剑术,的确是他教的。 他是天道观的还俗弟子,青玄子!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再也压制不住那份莫名的恐惧。 “难不成这身体是假的?” 江无疾又是连斩几剑,当眼前化作一片狼藉之后才罢休。 是人的身体,是村长没错! “但夺舍都有了,那他会不会复活?” 江无疾连忙收起长剑,拿起桌上的蜡烛和火折子,将幔帐,被褥,草席,一一点燃! 等火舌完全包裹住村长的尸体后,江无疾又将柜子,桌椅凳这些东西全部点燃! 死无全尸,烈火焚身,这样肯定死透了吧! 火焰越烧越烈。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村民的嘶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 负责看祠堂院门的两个人是最先冲进来的。 当他们看到江无疾身上的血渍和已经那被染红的太极剑后,瞬间明白了一切。 “无,无疾……你,你杀了村长?!” “江无疾!你杀了村长?!” 江无疾耸肩大笑,身后火光冲天。 剑身上残留的鲜血,一滴一滴往下落。 “江无疾!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快,快去叫人,快啊!!!”村民目眦欲裂的嘶吼着。 很快,村民们赶了过来。 而当他们打算救火时,江无疾却拦住了他们。 “各位乡亲,你们听我说。” “村长其实是邪修!什么送瘟神都是骗你们的!” “不信你们去后山看看,那里面绝对不是瘟神,就算里面真有东西,也必然是一个吃人的邪祟!” “还有丹药,那能叫丹药吗?那是用……” “放屁!” 一个和龚山一样满脸生疮的男人指着江无疾骂道:“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东西!” “村长待你不薄,你却杀了他,还在这里妖言惑众!” “狼心狗肺的东西!” “乡亲们,别管他!先救火!” 见状,江无疾也不在多言。 毕竟愚昧是无法唤醒的。 来到村口,背着包袱的小鱼正东张西望。 江无疾拉上妹妹手就往村外走,“村长被我杀了,但等那些愚昧的村民回过神来,肯定不会过我的,走,离开这鬼地方。” “哥……”江知鱼顿住脚,面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江无疾问道。 江知鱼:“哥…你,你什么时候杀的村长?” “午时三刻,我亲手杀的,还放了把火,放心吧,他死定了。”江无疾说道。 “可是……” 江知鱼:“刚刚村长来找我了。” “什么?!” 看了眼那漫天火光,连嘴唇都已经发白的江知鱼继续说道。 “祠堂大火时,村长找到我,他说,让你去后山找他……” “咕噜” 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江无疾盯着后山方向,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