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客栈风波 在池州秋浦县,有一座荒山,名曰“齐山”。齐山云蒸霞蔚,层峦叠翠,蔚为壮观。只可惜山虽壮丽,终是少了些许薄名,因而人迹罕至。 齐山之下,有一小山村。小山村藏在一片似真似幻的薄雾之中。薄雾微凉,如水般清冷着这一方宁静而祥和的土地。 夜半三更,村庄里的男女老少都进入了梦乡,那昏黄的月色似乎也将睡去。连夜间出门觅食的野猫,都轻轻地踏着干瘪的肉垫,生怕打破村庄的宁静。 这个宁静的村庄,沉寂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唯有村子西侧的一家小客栈门前的一对暗黄色的灯笼,还在袅袅秋风中瑟瑟抖动着。 别看这家客栈只有二层小楼,那斑驳破旧的门面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但是它却完好无损的接待了无数年的风风雨雨。没有人能够记得这家客栈到底开了多少年,这家客栈就像是村子后面的齐山一样,默默的驻扎在这片土地上,舍不得移动半步。 客栈虽说不大,却也五脏俱全。一楼可以打尖儿,摆着纵三横四一十二张方桌,每张桌子大约能坐下十人,二楼则是客房。虽说名为客房,实则是一个个不大的小屋,里面皆摆有两张床铺,仅此而已。这样的房间,也有一十六间。后院则有东、西厢各四间上房,北屋用来给掌柜的做家用。 自客栈的掌柜在他的父亲手里接过这个客栈开始,他从来没有见过客栈来了这么多客人。数十年的冷冷清清,几乎已经让他忘记一个客栈应该如何接待客人。好在小村子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平日里农夫、樵叟也经常光顾,喝喝酒、吃吃菜,唠唠家常,打发日子。更有新人婚喜,老人故去等酒宴招待,让他还会做些吃食。而今,这门手艺就有了用处。 “小二,再来一盘酱牛肉,两斤女儿红,剩下的钱不用找了!”靠窗的一桌客人中,一位膀大腰圆的壮汉从腰间掏出一两白灿灿的银子,拍在桌子上,朗声喊道。 只见这位壮汉,豹头环眼,面色乌青,赤裸着上身,斜跨在了长条板凳上,手中端着大碗盛着的酒水正同着同桌的客人推杯换盏。酒水顺着壮汉的嘴角流过他壮硕的胸膛前那蕴含爆炸性力量的肌肉,灯光在酒水的折射下,让壮汉的肌肉显得更有光泽。 这壮汉已经连续喝了八斤烈酒,不过也仅仅只是面色微红,行止坐卧毫无异样,端得是一条好汉。 这位客人初到客栈时,店小二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他,便被吓得一身冷汗。搭眼望去,这位客人的脸上似乎盘踞着一条通体棕红的细长蜈蚣,正在狰狞的向周围的目光宣示着自己的地盘。当客人走到近前时,店小二才发现原来那并非什么蜈蚣,而是一条深可见骨的狭长刀疤。 不过这刀疤并不比蜈蚣看着可爱。 好在客人性格倒很是随和。见到店小二呆呆傻傻的望着自己,也不知道招呼客人,心中便已是明白这个孩子怕是被自己狰狞的相貌吓住了。于是温和的对着小二笑了笑,道:“小兄弟,怎么?没见过刀疤吧?年轻的时候闯荡江湖,脸上受了点伤,没有吓到你吧?” 虽然客人相貌凶恶,但是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张凶恶的脸瞬间变得敦厚了许多。看到他的笑容,店小二已经不像先前那般的害怕了,又听了他的解释,最后的惧意也似乎随着门外的清风飘散无踪,更是对这位壮汉升起了些许亲近的感觉。 此时听到这壮汉招呼自己,店小二立刻取了酒肉,给壮汉送到桌前,却没有接壮汉的银子。 “小兄弟,为何不收酒钱?”壮汉看了看欲要转身离开的店小二,开口问道。 “客官,您之前给的酒钱就已经足够多了,这笔钱无论如何不能再收了。” “之前给的钱,多出来的是对你的打赏,你收下就是。我见过的年轻人不少,但是如你一般不贪财、不油滑的倒是真的不多,今天我开心,这些钱赏你的,你就拿着吧。别急着拒绝,你也不小了,就没想过日后有一天走出这齐山脚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店小二原本只是摇头,不肯收钱,但是听到壮汉提起那山外的世界,眼中精光闪动,他是真的动心了,对于自幼在山脚下长大的孩子来说,山外的世界自然充满了彩虹一般的神秘色彩。 壮汉见这孩子眼中精光闪动,知道他的心思活络了,于是便拿起银子,送向这个孩子的手里,但是店小二依旧只是摇头,坚决不肯收下这笔银子。 壮汉见此,也只得作罢。 掌柜的微笑着看着店小二拒绝收下壮汉的银子。对于这份银子,在掌柜的眼中,收也可,不收也无妨。毕竟忠厚人家做买卖,有的赚便已知足。这店小二并非外人,实是这掌柜的独生儿子。客栈本来生意冷清,日常的进账也不过是勉强够自给自足,掌柜的请不起伙计,只好自己即做账房,也做掌厨,媳妇则帮着打打下手,十余岁的儿子没有父亲的那一手厨艺,便帮着家里招待客人。 掌柜的儿子十岁出头,呆头呆脑,一身的肥肉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如果这个孩子笑起来,一定像一个大肚能容的弥勒佛一般惹人喜爱,不过他总是一脸的严肃呆板,如同一个小先生一样。这样的孩子天生就少了一份灵气,日后怕是做不得一个顶精明的生意人。好在他平日里端个茶、倒个水却也没什么纰漏,且在家里孝敬父母更是真心真意。掌柜自知想把这祖传的客栈的生意做大做强,怕是指不上这个儿子了。但是对于这个儿子,他还是很满意的。养儿防老,再聪慧的头脑也不如一颗孝心更为可贵。何况他也没指望这个儿子能有多大出息,终究是自己的独苗,只盼着这个儿子继承自己的客栈,一生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平安就好。 掌柜一边打发自己的儿子去招待客人,一边偷眼打量着这些金主贵客。虽然平日里没怎么接触来自村外的人,但是他明白能够随手就撇出一两银子只是为了吃上几杯浊酒和一盘牛肉的豪客即使是在县里的酒楼都是很不常见的。更何况这些豪客们可不只是单纯的有钱。这些客人们一个个短打装扮,手臂裸露出来的部分无不是坚硬的肌肉,眼睛透着凶光,每个人身后那用布密密包裹起来的怕都是货真价实的铁家伙。 “怕不是几伙想要在齐山落草的土匪吧?”掌柜心惊胆战的想着,他生怕服侍的一个不好,自己这一家子人就只好来生再会了。 虽然害怕,但是这伙人是万万招惹不得的,更何况这些人出手确实大气。掌柜的转念一想,若是这帮土匪真的想要在这里大开杀戒,怕是也不会给他这么厚的赏钱。今天一天挣下来的钱,够给自己的儿子说一个好姑娘还有足够的富余。前几天还和自己的媳妇聊过这件事,隔壁铁匠家的闺女看着人就挺好。自己的儿子有了媳妇,就能给自己填一个大胖孙子。自己没本事,就这一根独苗,可别在自己儿子这里断了根。儿子最好多生几个孩子,把家族发扬光大,自己也就可以把酒店交给他,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了。想着想着不觉想的远了,心中的焦虑也放松了几分,更为看见未来的美好生活而生出无限欢喜。 掌柜的想入非非的在那里思考着得失,酒桌上的人却各自推杯换盏,同时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什么。场面倒也融洽。 不觉天色更晚,那昏昏欲睡的月终于抵挡不住深沉的睡意,深深的睡去,漫天唯余黑云。 掌柜的看天色已晚,更兼客栈内的所有客人都是要留宿的,便想关门打烊。 正当他往门口走去,一阵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 第二章 大财主 花香浓郁却不刺鼻,香味就如同瀑布飞流直下,巨大的力量敲打着山石产生的强烈的声响,水击打着石头,花香撩动着人心。 紧随花香之后,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传入了客栈,这声音如同战鼓齐鸣,又如同天雷震动,整个村子沉寂在这马蹄声中被打破了。顺着声音望去,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出现在了客栈门口的街道之上。 掌柜的虽然平日里不怎么出村,但是马车他还是见过的。双马的、四马的、简单的、华美的,他都见过。但他能对天发誓,如此富丽堂皇的马车,他从未见过。 八匹牵车的马,又高又壮,顾盼间雄姿飒爽,神俊异常,浑身毛色血红,见不到一根杂毛,如果这时有人伸手向马身上一摸,便会发现手上满是血水。其实这并非血水,只是这马的汗液也如同其毛色一样,也是血红的。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来自西域最纯种的汗血宝马。 掌柜的不识这马,却也明白这马的主人定然不凡。且不说马匹多么神骏,单是那马的马蹄铁,都是纯金锻造而成。马车则更是不凡了,整个车身,皆是真金白银,配以珠玉点缀,哪怕是皇家奢华,想必也不过如此。 马车虽然华贵,却并没有什么仆人跟随,唯有一个身高不过五尺的老车夫坐在车前赶着马车。 临近客栈,车夫轻轻的挥了一下鞭子,八匹汗血宝马如同照镜子一般同时收住了腿,整齐划一的停住了前进的脚步,最终停在了客栈门口。 随着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掌柜的终于看清了这位老车夫的脸。 这老车夫看年纪怕是已有古稀之年,浑身瘦弱不堪,好似只剩下一张皮紧紧地贴合在了骨头上。他的脸上满是皱纹,一双眼睛浑浊暗淡,不过眼角旁的一双太阳穴倒是鼓起了两个大包,仿佛他全身上下的肉全都汇聚到了那里。 老车夫停好了马车,颤颤巍巍的一翻身,跳下车来。与其说是跳,其实与滚下车来也差不了许多。这老车夫本就矮小,更驼背的厉害,如果不是翻身太过于突然,掌柜的都想上前去搀扶一下他。 好在老车夫平平稳稳的落到了地上,并没有摔伤自己。他一落地,便立刻弯着本就不直的腰,轻手轻脚的拉开了马车的门帘。 从门帘里走出了一个大胖财主。 只见这个财主身穿金丝绸缎,头戴宝珠冠,腰围玉带,玉带上缀满了华美玉佩,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都说财帛动人心,但是即使是见到了如此众多的金银珠宝,人们却很难立即去将目光放在这些财宝上面,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位财主本身所吸引,他实在是太吸引人的目光了。 胖。 这是所有看到财主的人的第一想法。 这个财主是真的胖。 胖到了如果不看上一眼,恐怕会遗憾终生的那种胖。 若是没见过这个财主,谁也不知道胖这个字的极致是什么,这哪里像是个人?这分明是插上了四根粗壮的莲藕的一小一大两个圆球。不亲眼见一见,谁又能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横竖一般长短的人? 随着大胖财主下来的,是四个如花似玉的佳人。这四个佳人,可以说是梅兰竹菊各有胜场,环肥燕瘦,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动人。在这深秋时节,四个佳人却轻纱盖体,丝毫不在乎车外的呼啸的冷风和冰冷的露气,漫摆着纤腰,盈盈浅笑着搀扶着肥胖的财主走下马车。财主满面春风的看着前方,迈着小步走下车来,而那一双带满了翡翠扳指的手则极不老实的在四个佳人身上的敏感部位游走。 马车的花香蹄响不但引起了掌柜的关注,客栈里的其他人也都被这异动惊动了。 惊叹过了财主的身材,人的目光一定会落在他这一身的金银财宝上,这哪里还是什么财主啊?这分明是一座移动着的金山。 金山动人心。 更牵动好汉们的心。 越是好汉越是需要银子的。 人在江湖走,功夫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豪爽。 不大口吃肉,不大碗喝酒,不大把的丢银子,功夫再好,谁知道你是好汉? 所以行走江湖,银子为重。俗话说得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座金山,已经足以使这些好汉潇洒半辈子。 目光在财主和四个美女的身上扫了一扫,东侧桌子上一位光头壮汉咧嘴一笑,手伸向了身后的包袱,低语道:“嘿嘿,可怜了这四个美人儿,白玉一样的身子,怎么经得住这样的一坨东西?等咱爷们干上这肥羊一票,一定要让这四个美人爽一爽,感受一下作为美人的福分。啧啧,这趟齐山真是不白来啊。” “假秃子,这肥肉就凭你也想入口?你要是有能耐还是回去满足老尼姑吧,这头肥羊蛟爷我定下了。”光头壮汉邻桌一白发老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嗤笑道。 光头壮汉听见老者嘲笑,也不生气,回到:“老鬼,你半只脚都进棺材了,还想着吃肉?也不怕撑死?更何况你早就断子绝孙了,肥羊送到嘴边也用不上啊,不如这肥肉让给罗汉爷,罗汉爷没准一个高兴,还能送你口棺材。你打听打听我铁罗汉的名号,咱孙不平说到做到,最是讲江湖义气的。” 老者闻言大怒,大吼一声:“小秃驴安敢放肆,看你爷爷的厉害!”说罢伸手成爪就向光头壮汉脖子抓去。 光头大汉也不惧他,挺身向前,临近老者身体时身子侧倾,同时右拳挥出,直取老者手腕。 虽则光头大汉变招凌厉迅猛,老者却也成竹在胸,脚下一个错步,避开了大汉的攻击,回身右手伸出,一掌攻向了大汉胸口。 二人拳来脚往,打在一处,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只听得拳掌碰撞,咚咚作响,好似金铁交鸣。 二人斗的正酣,这时,一道不和谐的猥琐声音在他们二人耳畔响起。 ------------ 第三章 车夫 说话的是二人身边一个看热闹的矮小汉子。他正一脸猥琐的向身旁不知情况的伙伴解释道:“这老不死的叫郑成蛟,在升金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拉起一个金蛟帮,霸着水路吃水上饭,自号叫升金蛟王,少年时得过高人指点,练得是少林外门正宗的龙爪手,在这池州范围,一身本事也算是叫得上号的。其实这人脾气倒也不大,但是有个软肋,平日里最怕人提这软肋了。你道他为什么生这么大脾气?便是被人戳中软肋了。他的软肋便是他其实是个太监。 哈哈。只可惜,他遇到的是铁罗汉孙不平,这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啊,换了别人,早就被他一掌拍死了,着实可惜啊!哎,这老鬼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 老蛟王双眼圆瞪,喉咙咯咯作响,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见他双眼一翻,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整个身体直愣愣的砸向了之前猥琐汉子坐着的那张桌子,然后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可惜那老蛟王也算是一代枭雄,人生就此谢幕。 老蛟王的死给客栈带来了短暂的混乱。 店小二一看出了人命官司,“啊”的一声躲在了柜台底下,老板娘双眼一黑,差些也跟着倒下,掌柜的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老板娘,一面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慌,一面把老板娘抱在怀里,低声安慰着她。 顺势追向老蛟王的铁罗汉尚未冲到近前,老蛟王已是一具尸体,铁罗汉看着眼前的猥琐汉子,右脚狠狠地向前迈了一步,只听得“咔”的一声,他身前的方砖硬生生让他踩出了一个深有半寸的脚印,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他满头虚汗,吃惊的看着眼前的汉子,心中惊疑不定。 其余的客人也是低声交谈着,能够一指击杀成名多年的老蛟王郑成蛟,定非无名之辈,这一手功夫,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太大了,在座的敢说能够击杀老蛟王的也不是没有,但是能够一招之间轻松写意解决他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猥琐汉子看见一招震慑群雄,微微一笑,向财主躬了躬身,轻声道“在下小白猿张飞举,祖上曾和白猿宗有些渊源。我们兄弟几人流浪江湖,手头拮据,恳请老爷您施舍一二。” 说是施舍,刚才那一手功夫却也是在震慑,给钱万事皆休,不给,就只好明抢了。 之前跟店小二要酒的那个壮硕汉子最是看不起这种人物,但是想着这财主肥得流油,怕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嘴里低声哼了一声,却也没有什么动作。 财主的注意力似乎都在那四个如花似玉的俏佳人身上,并未搭理这猥琐汉子。而老车夫则对着猥琐汉子,抿了抿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零零散散的大黄牙,然后再去不理睬他,反而转过身来,对着掌柜鞠了一躬,谦卑的说道:“麻烦掌柜的,为我家老爷准备一桌上好的饭菜,再备上一间上房,我们老爷赶了一天的路,又饿又乏,请准备的快些。我们的马也请您给照看一二,喂上些上好的燕麦,它们吃不惯草料,咱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你挑最好的招待着就是,钱不是问题。” 张飞举眼看着财主竟然并不搭理他,甚至连老车夫也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怒火中烧,便要去给财主一个教训。 张飞举正待向财主动手,眼前的一幕却吓得他冷汗直流,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只见老车夫对着掌柜的抬了抬手,一张银票便从他那破旧的粗布衣服的袖中飞了出来。这银票像是自身长着翅膀,无风而动,径自飞向了掌柜。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是什么妖法?银票竟然能飞的起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车夫怕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张飞举是见过世面的,这哪里是什么妖法,这明明就是极其高明的内功。 对于未知的事物,所有人都是怀着恐惧的。恐惧让整个房间静谧了起来。但是,眨眼工夫,一道带着惊悚的儒雅声音便打破了这份静谧。 “你,你,你莫不是十年前突然在江湖中消失的陆地龙王陆平川?” 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位儒生。 只见这位儒生面如冠玉,双目低垂,三缕长髯随风微动,仙风道骨,怕也不过如此。 儒生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这里的客人哪一个是易于之辈?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到儒生的惊呼,一旁的大汉一脸的不可置信。 “陆平川?那个一杆烟袋连打巢湖三十六寨的陆平川?他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 大汉身边的一位老者用昏暗的眼神看了看老车夫,也就是陆平川,暗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回头对大汉说道:“这老鬼确实是陆平川,我年轻的时候见过他几面,不会错的,这老东西早年也是人中龙凤,早早地便成了三品武者中的顶级高手,当年在池州这一亩三分地上,凭名气也能压倒一片江湖了,轻功、内力、点穴功夫都是圈子里顶尖的。我听说这老东西十年前被仇家追杀,从此就再也没在江湖上出现过,也以为他已经死了呢,没想到竟然还活着,看刚才那一手功夫,怕是已经是步入二品的高手之列了吧,这次有他在,麻烦了啊。” ------------ 第四章 占位置 老者闭目沉思片刻,摇头感叹道:“十年未出江湖,他这一身的功夫非但没有半分的退步,反而精进如斯,这次怕是。。。。。。,哎。。。。。。” 大汉的目光扫了一下陆平川,又扫了扫他身后的那个财主,却不似身旁老者一般愁眉不展,反而有些跃跃欲试,低声哼道:“哼,陆老头的功夫虽然高明,但是还要保护一个累赘,成败尚未可知。” 客栈里抱着和大汉想法一致的人不在少数。 陆平川点罢了酒菜,放眼四顾,却发现竟然没有桌子。 客栈已经坐满了人。 但是陆平川不急。 毕竟虽是坐满了人,但是有些人只要想有一张桌子坐下,总会有办法。 陆平川自认是一个很有办法的人。 他走到了被老蛟王砸倒的桌子旁,颤颤巍巍的身子慢悠悠的蹲了下来。他蹲的很慢、很慢,一如沙漏一般缓缓落下,也如同落叶一般在空中随风飘荡,然后缓缓的归于尘土。 路平川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缓缓的蹲了下去,然后用比蹲下来更慢的速度轻手轻脚地把桌子扶了起来。 众人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没有人上前帮忙,却也没有人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扶好了桌子,路平川笑呵呵的看着这一桌客人,他不说话。 他不说话,别人也不说。 他不说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说。 别人不说是因为已无话好说。 张飞举用力地甩了甩衣袖。他似乎是想甩一甩身上的酒气?亦或是想甩一甩突如其来的霉运?还是说衣袖本身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甩一甩? 当然,这衣袖的甩动并非毫无用处,衣袖带动的风声惊醒了惊诧于刚才路平川内功的同桌客人。 这一桌客人皆是张飞举的师弟。师门内部群雄割据,这个时候战队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些师弟们或许天赋并不高明,但是眼光还是不错的,起码他们认准自己能够走到最后,成为掌门。张飞举如是想。 师弟们自从跟着他出来见识了市面,发现江湖也不过如此。这一路遇见的江湖人,要不就是打不过师兄,要不就是干不过师门,天下虽大,讨好了师兄横着走亦可矣。 本来他们被路平川一手如妖似魔的功夫震惊了,惊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但是看到师兄挥袖,脑子再慢也琢磨出了味道来——师兄不高兴了。 师兄不高兴还了得?说明自己伺候的不到位啊。于是纷纷义愤填膺,填不了的便填了肚子,总之对此事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可惜嘴上功夫也有高低,众师兄弟们属其中一个满脸谄媚的少年嘴上功夫最为高明。 这少年开口便怒骂道:“老头,我们是池州张家的人,张家,听过吗?那可是白猿宗的供奉家族!别仗着自己的那一点邪门本事招惹你惹不起的人。我师兄年少成名,池州青年侠客里,他可是排进了前十的高手,小心我师兄一巴掌。。。。。。” 这一番话着实高明。知道师兄打不过,便报了家门,师兄打不过你,我们家有的是比师兄厉害的,不怕打不死你,识相的乖乖离开,否则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当然,师兄打不过人这句话肯定是丢了师兄的人了。走江湖,什么都可以丢,银子丢了再去强抢几户大户就有了,唯独这面子丢不得,所以还得说上几句场面话,找回自己师兄的面子,不是你比我师兄高明,是我师兄年轻,而且在年轻一代里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这话说的太高明了,旁边的师兄弟们眼中那是一个羡慕啊,都想着回到家里,一定要好好钻研一下说话的技巧,看看这个兄弟,以后肯定是风光无限,自己要是也能有这本事,以后就可以在孙家横着走了。 少年正为着自己这一段高明的谈话洋洋得意,一个巨大的巴掌便在他的眼前逐渐放大,最后打在了他的脸上。 “哪个不开眼的敢打小爷?”少年顿时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他本在为自己方才的话语得意洋洋,看着师兄弟们羡慕的眼神,他由衷的享受这份被人羡慕的快感。只是这个巴掌把他从快感中打醒了,这让他很不爽。到底是哪个混蛋妒忌本少侠的才华?等咱得到师兄的赏识,肯定弄得你生不如死,死了还想死。 少年回头,却被狠狠吓了一跳,顿时觉得冷汗直流,心惊胆战。那巴掌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站在他身旁的满脸铁青的张飞举。 小白猿张飞举虽然被陆平川的欺辱行为气的满脸铁青,更让他气愤的是自己师弟的表现。这他妈是自己的师弟还是自己带得脑残?看着平时挺机灵的人,怎么今天这么蠢笨?难道是今天出门没有吃药吗? 怎么就这么看不清当下的形势?没看见那张桌子吗?那桌子仅仅被陆平川的手轻轻一碰,上面就留下了这老鬼的指印和指纹,指印微乎其微,指纹却清晰明了。 在桌子上留下指印,但凡练过几年硬功的,谁都能做到,张飞举自认自己也是可以做到,而且做得应该比路平川好得多。 但是如果指印上还能看得见纹路呢?这就不止需要高明的硬功,还需要在硬功的基础上有一定的软功,刚柔并济,才做的到,而这份柔,得了也就是二流的高手。 眼前的这一幕,哪里是得了柔劲?明明是柔劲练到的极高深的境界,几乎脱离的刚劲独立使用出来,指印黯淡,指纹明了,怕是距离一流的高手也差不许多了吧? 这份指力,让张飞举深深的心惊。他深知,陆平川的功夫远在他之上,甚至远在家族大部分人之上。如此人物,惹怒了他,被人杀了,家族恐怕也未必会为他出面。 他明白,这一次,他是彻底的栽了,他在江湖上算是颜面扫地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打落了牙,只好往肚子里吞,这就是江湖,强者为尊。 屈辱,此刻在这个少年侠客心中深深扎下了根。 ------------ 第五章 财神 张飞举强忍着心头恨意,对着自己的少年师弟骂道:“还不嫌丢人吗?滚回屋子里去!”然后又看向了其他的师弟,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满嘴的苦涩,什么也说不出来,叹息一声,转身向客房走去。 他的师弟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个个被教训的灰头土脸,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敬仰的师兄向客房走去,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皆站起身来,准备跟随师兄离去。 旁观的人也有些目光灵敏的,看到了桌子上的异样,都暗暗为这老家伙的功夫而深感震撼,同时也因刚才出尽风头的张飞举这么快便夹紧尾巴走人而幸灾乐祸起来。 “这毛头猴子刚刚不是猖狂的很吗?现在怎么走的跟个孙子似的?” “山中无老虎,猴子才能当大王,现在猴子看到老虎了,自然灰溜溜的跑了。” “这猴子功夫不行,脑袋却也不错啊,知道打不过就跑,他师父教的是真的好啊。我徒弟怎么就学不会呢?” 张飞举虽然已经走远,但是一身修为足以让他耳聪目明,更兼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背着他,这样他本就铁青的脸更青了。他第一次恨自己练功太勤,如果自己没有这么深的内力,就可以不用听这些胡言乱语了。若换了别日,他一定会让这些嘲笑他的人吃些苦头,可惜此刻的自己如果再回到大厅,莫说是让人吃吃苦头,便是抬起头的勇气都已经丧失殆尽了。 财主看着远去的张飞举,呵呵一笑,带着磁性的声音从他胖乎乎的嘴角飘出:“张少侠慢走。” 这一句话,让张飞举的脸青的彻底跟锅底一个颜色了。 他回过身来,双手攥拳,咬紧牙关,恨声问道:“桌子已经让出来了,员外您还想怎样?” 财主爽朗的笑了起来:“少侠大度,看我年长,让了我桌子,我却受之有愧。我这老奴,不善于口舌,让少侠没有了吃酒的兴致,我在此跟少侠赔罪了。我虽不涉足武林,但是挣钱糊口,总免不了涉身江湖,您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三品顶尖的高手了,我这老仆,像你这般年纪,可没有你功夫的万一。假以时日,少侠必能名震中原,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陪少侠同饮一杯酒?” 张飞举见财主给了台阶,能保自己不丢面子,正好顺坡下驴,也就回到大厅,跟着财主坐了下来。 看,像财主这样的人,想弄到一张桌子,也是有办法的。 看见张飞举回来了,原本嘲笑他的人都闭上了嘴,他们虽然愿意在嘴上占些便宜,但是毕竟手上功夫不如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嘛。于是,大厅里又恢复了最初的欢乐和祥和,大家照旧吃着肉喝着酒,聊聊江湖,吹嘘吹嘘彼此,如果地上没有躺着一具尸体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掌柜的之前下意识的接过了陆平川飞来的银票,如今刚刚回过神来。他拿起银票一看,竟然是一百两银子,这可把他吓坏了,别的不说,就他这一家客栈,怕是连房带地合在一起,也远不值这张银票值钱呢。他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自家的媳妇和儿子,咬咬牙将媳妇和儿子赶回后屋,然后自己双腿打颤给财主准备了酒肉,还做了些拿手的菜肴亲自端上了桌来。 财主斜眼看了一眼浑身吓得颤抖的掌柜,抿嘴一笑,拿着筷子,夹了一口酱牛肉,塞进了自己碗口大的嘴里,慢慢的嚼了起来。 财主嚼肉的时候,两旁脸上的肥肉也跟着他的咀嚼而上下翻动着,就好像是两把柔软的蒲扇,伴随着他上下咬肌的每一次开合,身边都能刮起一小阵风来,伴随着风声,他的眼也迷了起来,就仿佛是一条微不可见的黑线。 财主吃完了嘴里的那一口肉,那眯成线的眼睛瞬间挣了开来,双眼似乎冒出了星星。“好肉,这老汤,怕是有百年的历史了吧,想不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竟能吃到这么好的牛肉,该赏。”说完就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玉牌,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本不想接过玉牌,毕竟刚收了人家一百两银子,自己还在犯愁哪里筹钱找还给人家零头,哪里能再收这玉牌呢? 财主看出掌柜的心思,呵呵一笑,对掌柜说道:“掌柜的,我金某人跟你一样,都是做买卖的,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一个物有所值,在你眼里,或许这些酒肉不值什么,但是在我眼里,这就是珍馐美味,别说一百两银子和一块玉佩,再多的钱也是值当的,给你就收着,就当给老哥一个面子。” 掌柜的推脱不掉,就只好把玉佩收了起来,他没细看这块玉佩,毕竟一辈子没有走出这个小村庄,哪里懂得玉佩的价值,也只是粗略的知道这个东西并不便宜而已。但是坐在财主身边的张飞举识货啊,他一眼就看出,这可是上等的和田玉,不由的暗自咂舌,这个姓金的老板是真的有钱啊。 “等等,姓金?”张飞举心头不由的一动,“这胖子莫非就是池州有名的财神爷,虽然不懂武功但是麾下高手无尽,在池州武林圈子中赫赫有名的有钱钱庄的大老板金元宝?” 看出张飞举眼中的异样,财主猜出他心中所想,呵呵一笑,道:“张少侠武功高绝,年纪轻轻便已名震江湖,难不成竟还有闲情听闻我这浑身铜臭的商人?” “您莫不是赛财神金世叔?”张飞举恭恭敬敬的询问道。 这赛财神金元宝虽然名字俗气,但是家里的钱庄名字更俗气,叫做有钱钱庄。但是这俗气的背后,却是一堆堆的真金白银。 有钱钱庄真的有钱,全池州甚至周边州县,银票皆以有钱钱庄为主。钱庄之中,银钱多于尘土,称之富可敌国,也不过分。 有着这么多的钱撑腰,大俗也便成了大雅。 众人也闻声向此处看来,眼前的这个胖的要命的胖子难道真的会是金元宝? ------------ 第六章 谢无常 南宋重文轻武,高手在庙堂之上多不得志,因此大多沦落民间,池州虽偏,江湖却也极为热闹。 这不大的城池中,也有武林四大望族,排名第一的便是这有钱钱庄,有钱钱庄的主人不会武功,不止主人不会,他的所有妻妾和子女也都不会武功,但是架不住人家的钱多,钱多了,高人也就多了,虽然主人不会功夫,但是南拳北腿、内家外门、轻功点穴、内力拳脚,皆有高人,人才之多,功夫之广,池州称冠。 张飞举所在的张家,祖上为白猿宗外门弟子,学得白猿宗的通臂拳法、爪法和身法,下得山来,在池州成家立业,自立门户,也算是混的风生水起,更加上其为人不忘本,每年收入都拿出部分孝敬白猿宗,代代如故,直到张飞举的父亲成为当代家主,也没有断了和白猿宗的关系,因此也获得了白猿宗的部分支持,最终和有钱钱庄并列,成了这池州四大旺族之一。 虽然张飞举和金元宝都是池州四大家族的人,但是由于金元宝平日不好功夫,也不和武林中人来往,四大家族之中,他除了几位家主,并不和任何人打交道,故此张飞举对其并不熟悉。 但是既然猜测到了他便是金元宝,想起自己的父亲和人家也算是有些交情,自然也便亲热了些许。 金元宝听着张飞举口称世叔,呵呵一笑,也便顺着他的称谓说道:“既然贤侄不嫌弃我一身铜臭,认我做个世叔,世叔也不能小气了,正巧前些天我去嵩山少林寺礼佛,送了少林些许香火钱为佛祖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少林的一位老和尚还赠了我几颗大还丹,我不走江湖,留着也是无用,不如赠与贤侄。” 少林的大还丹,生死人,肉白骨,算的上是武林第一奇药,张飞举接过大还丹,紧紧收入包中,这可不是一般的丹药,在关键的时候,这可是能救命的。 他人听说这个胖财主竟然是名动江湖的金财神,都纷纷来到桌前敬酒,之前沉静下来的客栈又一次的热闹了起来。张飞举喊回自己的几个师弟,帮着陆平川把地上的尸体拖到外面去处理掉,金元宝的几位侍女,则将被血水、菜肴和打碎的碗罐碎片弄脏的地面打扫干净,客栈仿佛又恢复到了骚乱前的样子。 掌柜的木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刚才的种种仿佛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却又无迹可寻。 突然,一道闪电将昏暗的城市照亮了一瞬,紧接着一道惊雷响彻大地,这声音将魂不守舍的掌柜吓了一跳,让他从刚才梦幻般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可惜不回过神来还好,刚回过神来,自己又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门口伫立着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 只见这个人一身黑衣,直直的站在夜色中,站的比客栈门口挂灯笼的那个竹竿还要直。他的身体,瘦的凌厉,如果换一个像他那么瘦的人站在风中,别人一定会担心他被风吹走,但是这个人站在风中,人们只会担心风被他的身体切成两段。而他那一对亮闪闪的眸子,更是放射着刀锋般犀利的眼神。这双眼没有人能够直视,任何人对上这双眼睛,都会有一种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的错觉。 客栈里的客人们似乎是发现了掌柜的异常,也有可能是他们感受到了那凌厉的气场,人们不觉顺着掌柜的目光向门口望去,这一望不要紧,登时吓得所有人下意识的把手伸进了厚布包裹的口袋。 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了门口,如果不是刚才的那一道惊雷震醒了掌柜,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人的存在,这人如果刚才不是站着,而是拔剑出手,怕是客栈里便再也没有一个活人。 黑衣人看到掌柜的望向自己,对着掌柜的微微点了一下头,抬腿迈向了客栈。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紧张的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只有刚才那个给店小二一两银子的壮汉双目如火,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这个黑衣人,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伴随着黑衣人的脚步,他身体也不断的变化,在黑衣人体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他的全身肌肉绷紧唰的一下子绷紧了起来,黑衣人踏出第二步的时候,他的太阳穴瞬间鼓出了两个鸡蛋一样大小的包,黑衣人踏出第三步的时候,他的双目火红,全身衣服无风而鼓动,黑衣人踏出第四步的时候,他缓缓的站了起来。 “谢无常,还记得十二年前九华山上的血债吗?” “嘿嘿嘿”黑衣人瞥了一眼壮汉,接着一种仿佛金属摩擦的笑声缓缓从他嘴中飘了出来。这声音尖锐的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打一个冷战,即使是野猫用尖锐的指爪去挠铁门,怕是也没有这种声音来的刺耳。 “哦,血债?” “当年我们师兄弟七人,在九华山隐居,向来不问俗世,只因为我二哥采一株草药的时候挡住了你的路,你竟然拔剑杀了他,当年我们兄弟几个功夫不济,向你讨要说法不成,我师兄们为了掩护我逃生,全都死在了你的剑下,我为报仇这十二年来浪迹江湖,寻名师访高友,只求能亲手手刃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六位师兄的血债,今天必须要用你的人头来偿还!” 说罢挥拳向谢无常打去,这一拳外走螺旋,内中更是似乎藏着一丝似有似无地暗劲,拳头一出,衣袖崩碎,去时如离弦飞箭,一往无前,看那露在外面的手臂,竟然被鲜血将肌肉充斥成了鲜红的颜色,这分明是明劲巅峰境界,他的拳里已然隐隐有由明化暗以刚济柔的意思,这个汉子已经是半步二等武者了。 谢无常依旧如竹竿一般地站着,并没有对这一拳做出任何的反应,似乎在等着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自己的身上,只是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嘲笑,表露着对这位壮汉功夫的蔑视。 ------------ 第七章 压力山大 壮汉的拳已临近谢无常的面颊,谢无常仍未见作何动作。 难道谢无常如此的中看不中用?眼看着谢无常就要殒命在这双铁拳之下,围观的众人流露出失望的神态,他们期待的本应该是一场龙争虎斗。不过,众人失望归失望,对于眼下的局面,他们还是充满了斗志的。他们从踏入江湖的那一刻起,渴望的本就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生活。 恰好,今天这池州注定不同寻常。 升金湖闻名四野的蛟王已经陨落。 而此刻,属于一代魔头谢无常的人生也即将落幕。 江湖啊,果然充满了未知值得去期待。 正当众人准备为谢无常收尸的时候,他们只见的眼前青光一闪,不知谢无常从什么地方拔出了一把全身漆黑的宝剑,剑长六尺七寸,竟然和张飞举的身高一般高矮,宝剑闪着蓝汪汪的寒气,而那宝剑的剑尖上不知从哪里带出一滴鲜血,那滴鲜血沿着宝剑的剑尖向下缓缓的垂落,先是被剑尖拉的很细、很长,接着逐渐被拉伸的更加细、更加长,之后脱离了剑尖,又回到了圆润的状态,最后这滴血砸在石板地上,响起了“嗒”的一声。 人们被这把浑身漆黑的长剑深深的锁住了目光,眼神随着剑尖的鲜血流动着,直到鲜血砸落在了地上,人们才想起,这滴血的主人应该是那个壮汉,但是那个壮汉现在怎么样了呢? 那个壮汉依旧保持着挥拳的状态,嘴角上翘,似乎再为自己即将给自己的几位师兄报仇雪恨而开心鼓舞,他的眼含着热泪,或许刚才拳头即将触碰到敌人头颅的那一刻,他想到这十余年来他的努力、他的奋斗、他的思念、他的青春都终于得以告慰。 可惜他的眼泪这一生终究无法流出了。 看着眼前的尸体,谢无常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过往,摇了摇头,轻声低语道:“不记得”。 人们从壮汉的尸体上收回目光的时候,黑衣人的剑已经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剑是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更不知道他把剑收到了那里,但是人们知道,让一个半步二品的高手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被一击击杀,这个黑衣人的实力肯定是二品高手无疑,于是,人们的眼神又转向了金财神身边的陆平川。 陆平川看了一眼黑衣人,苍老的面孔皱成了菊花一样的纹路,说道:“多年不见了,老伙计,你出手还是这么狠辣啊。多么好的后辈,天分好,又肯吃苦,日后说不得也是池州武林的一杆旗帜,可惜没有成长起来。” “没成长起来,算不得天才。”谢无常冷冷的看了一眼陆平川,淡淡的说道。 “你起码应该让他报一下自己的名字的。十余年的苦练,一朝走出江湖,竟然还没有留下名字就死了,太可惜。一个半步二品的武者,竟然直到死时名字都没有人知道,太可怜。” “练武本就不是为了让人记住名字,而是为了活下去。” “练武是为了活下去?这可不像是无常老鬼说出来的话,我一直以为,你眼中练武仅仅是为了让别人死。” “有什么区别?不杀别人,别人就可能杀我,只有杀人才能让我活下去。” “哎,谢无常啊谢无常,我是越来越好奇,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谢家宝树腰缠千金的风流公子谢天枫遁入求道阁,成了谢无常这个老魔头?” 谢天枫这三个字一出现,客栈大堂里乱作一团。 “谢天枫?他是谢天枫?当年舞柳山庄的少庄主谢天枫?”之前那位儒生打扮的侠客一脸的不可思议,二十年前的池州武林,多少少年把这个名字当作自己的偶像? “谢无常这个名字我倒是有一点印象,那可是臭名昭著的魔教里的一个风头正劲的堂主,却不想他竟然出身名门之后。可惜啊,谢老员外去世的早,若是还在,还不得让这个不孝子孙给再气死一遍?”铁罗汉孙不平跟自己的伙伴悄声说着闲话,这回他却不敢放大嗓门了,他自知凭他的本事,在人家手里也属于走不出一招的人。 “谢天枫?是他?可惜了,这个家伙年轻的时候那真是风流倜傥啊,人长得俊俏,家底也厚实,家传的剑上功夫更是高明至极,再加上他天赋异禀,谢家一百单八式回风舞柳剑法耍的飘逸出尘,同龄之中难逢对手,后来似乎行走江湖,遇到了一个女人,一见钟情,卖掉祖宅,封剑隐居去了,怎么就突然成了魔教的人?”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眼神中精光一闪,暗暗叹息道。 谢无常听到陆平川揭了自己的底,大为光火,眼中凶光闪动,似有雷霆蕴藏其中,他怒喝道:“姓陆的你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斩杀了你?”对于自己之前的过往以及被自己丢弃的姓名,他似乎特别的在意。 “好,好,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杀了的那个孩子是什么人?”陆平川呵呵一笑,带着深深的挪揄意味对着谢无常问道。 “他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谢无常察觉到陆平川语气中的异样,但是他对自己的剑上功夫还是比较自信的,他自信在这片江湖上,如果他不想死,没有谁能伤害到他。这是一个剑客的自信,剑在手里,即使是十殿阎罗,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陆平川看着谢无常的眼睛,只是微笑,不言不语。 谢无常被这份沉默惹得心烦意乱,他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这份沉默,这份沉默听起来竟然比身处闹市还要吵闹,吵闹的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他察觉自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他想拔剑,他想砍脑袋。要不砍下别人的脑袋,要不砍下自己的脑袋,否则自己永远无法平静。 陆平川看出了谢无常的烦躁,他的大张着嘴,笑的露出了满口的黄牙。能让一个冷酷的杀手出现心烦气躁这种致命的疏漏,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 第八章 神女 陆平川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他明白自己若是再不开口,谢无常怕是就要动手了。非是他陆平川就怕了那姓谢的,只是现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动手时间。 陆平川眼睛在眼眶中咕噜噜一通乱转,嘴角慢慢翘了起来,哈哈一笑:“呵呵,刚才的那一拳,名叫‘碎青山’。” 话不必多,贵在精准,有的时候,一个招式的名称就足以明确很多东西。 在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有自家看家的本事。有的时候,看家的招式即代表着门派。 “是他们?”谢无常面色顿变,本来苍白的脸色变得更是惨淡的吓人。他终于认识到自己杀得这个人将给自己带来怎样的麻烦。 但再想一想,人家要杀他谢无常,他有的选吗?与其被人杀,还是去杀人吧,起码他现在还活着。如果刚才留手没有斩杀了那个壮汉,现在死了的或许就是他了,更何况即使刚才留了手,那个壮汉又怎肯跟他和解?恐怕依旧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多年的杀人经验告诉谢无常,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杀戮中,留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这,他也就释然开来,只要现在还活着就好,自己的背景也并不比那个庞然大物要小。 谢无常左手食指和中指一并,做剑指状,狠狠的从胸前划向身后,一口浊气随之喷薄而出,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只要想到手中有剑,他的心里就有了些许底气,这便是最顶级的剑客必须具备的心理素质。 谢无常仰天大笑,“是他们又如何?” 看着狂傲的谢无常,众人缄口不言。对于那种庞然大物,也只有谢无常这种有魔教做靠山的人才会有恃无恐。 人在江湖,有些东西不是想不知道就能不知道的,再无知的人也会听说过一寺、二帮、三观、四宗、五岳的名气。 天下武林,少林为尊。少林寺自从十三武僧救唐王后,在盛唐一朝发展迅速,到了南宋,历时久远,名声远播,英才辈出,是为一寺。 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丐帮和青山盟两大帮派。这两大帮派单论人数,就已经使整个武林*。 天下的乞丐皆属丐帮,而天下的绿林皆属青山盟,两大帮派人数之众,合在一起说是独占半片江湖也毫不为过。而人多了人才自然也就多了,两派帮主更是人中龙凤,在两位帮主的带领下,两大帮派在武林中已然形成庞然大物。 而这招“碎青山”,便是青山盟的内门功夫。 当然,十五大门派虽然名震江湖,可是有两个门派他们也奈何不得,其中一个便是以刺杀为营生的百鬼门,另一个是为求武学极致而不择手段逆天下之大不韪的求道阁。谢无常便是投身于求道阁中。 谢无常走向了刚才壮汉所坐的那张桌子,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壮汉的位置,拿起壮汉的酒杯,轻轻品着酒,吃着桌子上的牛肉,并未去看和壮汉坐在一桌的客人。 但那些和壮汉一桌的客人却个个如坐针毡,皆是坐立不安,心中忐忑。 这些人本与壮汉素不相识,只是一则酒店人满为患,不拼坐便无处容身,二则壮汉性情爽朗豪放,颇有侠气,让人心生亲近。出此二因,故而这几位客人与壮汉临时拼桌坐在了一起。却不想壮汉竟然和这魔头有着血海深仇,更不想壮汉竟然这么快殒身谢无常剑下,而谢无常又在此刻坐在了这一桌。客人们没有人知道他抱着怎样的想法,但每个人都担心会遭受无妄之灾,不由得冷汗直流,寒生脊柱。 好在谢无常只是低头闷声喝酒吃肉,从始至终并未抬头看众人一眼。 被掌柜赶回后院的小二,第一次看见杀人,吓得脸色惨白,但是他强忍着不适,把面无血色的母亲送回了房间,看着母亲上床歇息,悄悄退出房间来,然后偷偷又回到了大厅。 这时壮汉的尸体也已被金财主的侍女们拖出去处理掉了,大厅虽然气氛诡异,却也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大家都沉默着吃着自己的食物。 小二偷眼在大厅四下观瞧,终于,他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父亲殷勤的在招待客人,看样子当是平安无恙。 见到父亲无恙,他悬挂着的心也就放下了。这个时间,他该去给后院上房的一位女客人送热水了。 每每想到这位客人,店小二的心就火热起来,他发誓,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一个女孩子能够长得这么好看,那一颦一笑,都深深牵挂着他的心。但是他也明白,这么美好的女孩子是不可能属于他的,把人家当成自己生命中最美的那一道风景就已足够。 小二用一种礼拜观音娘娘般虔诚的心态轻轻的敲着上房的房门,只听得房里飘出两个字,这两个字如同花香般袅袅娜娜的穿透小二的肉体,飘进他的灵魂深处。 “请进。” 店小二轻轻推开了那一扇门,听着老旧的房门发出轻轻的嘎吱声。这声音仿佛是劈开混沌让天地初开的巨斧,让人在嘶哑的声音后看见世间的第一缕清明,伴着神圣的光芒,呼吸着圣洁的空气,闻听着恢弘的声音,店小二不觉人已经进入了房间。 顺着店小二的目光,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这少女安安静静的坐在桌旁,手里翻着一本老旧的《李义山诗集》。夜色深沉,屋子显得昏暗,只有桌子上的那一盏烛台上跳动的火苗,随着微风翩跹起舞,它的柔弱的光芒照亮了书上的文字,也照亮了少女晓梦迷蝶、春心托燕的脸颊。 这是一张怎样夺天地造化的脸啊,那眉,是烟波江上的几缕孤帆,那颊,是杨柳风中的萧萧花雨,那眼,是大漠孤烟下的清冷红日,那鼻,是与天共色的一汪秋水。 她就那么坐着,静静的,轻轻的,只有偶尔翻动书页时会响起细微的沙沙的声响,似乎这个房间,宁静很近,喧嚣很远。 一袭黑裙,遮挡住了她瘦弱的身材,但那裸露在外的如同玉藕的手臂和类似青葱的手指,足以释放出让所有人为之自惭形秽的圣洁。她就静静的坐着,坐在房中,青丝如水般垂落,风自远方吹来,她的身影比远方更远。 店小二放下了热水,悄悄地退了出去,他觉得眼前的佳人是诗,眼中的景色是画,他不敢成为这幅完美的画卷上多余的那一点墨痕。 数十年后,垂垂老矣的店小二常常搬把竹椅,坐在她曾住过的客房的门口回忆青春,客房还是他自幼熟悉的那间客房,似乎岁月什么也没有带走。他常常想,或许有一天,推开门,她还在那,一如数十年前的过往。 你柔美的黑裙是精致的夜。 我迷失在了相思的梦里。 ------------ 第九章 少侠 夜已深。深秋的夜,凉的如同刚刚离开深井的水,凉意轻轻拍打着众人的衣裳,打碎了众人昏沉的睡意。 客栈里的客人们耐着秋寒,谁也没有回房,自顾自的吃着已经凉透了的食物。 谢无常带给众人的压力生生把众人困在了大厅之中。 每个客人都期待着谢无常能够在吃完了饭之后离开。 这么强大的敌人,有一个陆平川就够了,再加上一个谢无常,难道自己真的白来了一趟? 可惜他们的期待注定落空。没有人是白痴,如果不是为了那个东西,谁又会来这个鸟不拉屎的荒村?既然来了,拿不到东西,谁也不会走。 谢无常并不抬头看众人的脸色,于他而言,他的对手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陆平川。对于陆平川,他了解的不多,但是在年轻的时候,他们就都是这池州城内的顶尖俊杰,自然有过接触,那个时候的陆平川,并不仅仅是难缠能够形容的,他必须调整出最好的状态才有可能斩杀他。 而陆平川,则低声下气地伺候着金大财主,他似乎忘了自己是一个顶尖的武林高手,而完完全全地进入到了一个老仆人的角色中来。 啊呀,运气真好,这么晚的天还能找到一个没有关门的店,终于不用露宿街头了。 “不过早知道今天有这样的运气我晌午真应该找家赌场进去耍耍,有了真金白银,哪怕是赶不上客栈,去露宿街头也乐的开心。” 伴随着这让人哭笑不得的话语声,一个冒冒失失的少年走进了客栈。 只见这个少年眉若卧蚕,目若朗星,本是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只可惜如同冠玉的脸上却带着红润,那红晕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酒气上头染红了双颊,但是那七分痞气却是实实在在由内而外流露而出的气质,不过好在这份痞气并不能影响他本就英俊的外貌,反而给这个少年的气质凭空添了几分邪异。 “掌柜的,给我来二斤好酒,半斤馒头,这一路可是真的把我饿坏了。”少年进了客栈,扫了一圈,见到没有一张桌子空着,只有谢无常在的那一张桌子还有几个空座,便径自走向了谢无常的桌子旁,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大声对掌柜的喊道。 无论是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个少年确实是饿坏了,他那如同冠玉的脸上满是风尘,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脚上的布鞋眼看着就要露出脚掌,这个少年定然是走了不少的路,吃了不少的苦才来到了这里,而这一身打扮,想必也是没钱去买些什么吃食的。 这个少年铁定是饿坏了。 掌柜的看着这个少年,他比自己的儿子也大不了多少,想着他吃了这么多的苦,心里也可怜他,知道他或许拿不出饭钱,但今天一天挣得钱已经够多,也不差这少年一顿饭钱,倒是有心周济他,但是又想到,他既然没有钱,却一身的酒气,张口闭口不离赌场佳酿,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掌柜的心里权衡了一会儿,终究可怜少年,于是走进后厨,热了半斤包子,又热了一小盆米粥,给少年端了上来。 “公子,咱们家的酒今日卖光了,您喝些粥凑合凑合可好?为表歉意,这包子和粥就算是小店赠与公子的了。” 少年看了看掌柜的,哈哈一笑:“谢过掌柜的啦,掌柜的定是看小子贫寒,有心周济,小子却并不愿意欠人情。只是这一路上赌场进的太多,除了这一身衣服没人愿意要,能输的我都输了个精光,也就手头这把佩剑,师父交代人在剑在,所以从来不曾做过赌注。不过与我而言,欠债和欠命是一个道理,既然欠了命,人不在剑也就没必要在了,今日里小子就把这把剑抵押在您这儿。掌柜的放心,等小子回山,定然取了银钱来赎回宝剑。”说罢便解下了背上宝剑,递给了掌柜。 掌柜的哪里肯要,只是架不住少年倔强,只好收下。江湖中人好剑,这一桌的谢无常更是剑道高人,看到少年递剑,眼神下意识的向剑瞄去,这一瞄,却让这个面冷心冷的魔头心头也不禁一震。 “云霜?你自潭州来?”谢无常面露惊容。 “哈哈,对啊,远吧?一路过来是真的辛苦啊,本来下山的时候师父赠我一匹马,可惜那天我运气不好,在第一家赌场第一局就把那匹马输掉了,后面的路全靠这一双肉腿跑啊。”少年对着谢无常抱怨道。 谢无常也不搭理少年的抱怨,接着问道:“云霜是衡山派掌门信物,江湖传言衡山掌门古风今年年初将掌门信物传于开山弟子宋子云,似有退位之意,你便是宋子云?” 少年扫了一眼谢无常,又低头看了看他手中的酒杯,舌头在嘴唇上抿了一抿,展颜笑道:“敢问兄台,宋子云这三个字能否当酒喝?掌柜的怕我年少醉酒误事,不肯卖与我酒,可惜他却不知,我三岁喝酒,五岁便把酒看的比命还重,没有酒我可怎么活啊?兄台若是能请我喝酒,我便是宋子云!” “哈哈,宋少侠好风采,这风采让我敬仰的很啊。不就是些许餐饭嘛,哪里用得到抵押少侠的宝剑?少侠尽管吃就是,这一顿算我的。若是少侠想喝酒,不妨坐到我这一桌来,我这桌上还有些许好酒可以招待。”一听到这少年竟然是衡山未来的掌门,金元宝眼神瞬间一亮,朗声说道。人在江湖,即使不懂功夫,但是和气生财的道理却让金元宝摸了个通透,他明白,只有不断的结交有用的朋友,自己才能在江湖上更好的生存下去。 “为了不欠人情,竟然敢拿掌门信物做抵押,好胸怀,好气度,你宋子云值得我请你喝一杯酒。但我的酒可不是谁都敢喝的。是你知道我是谁吗?”谢无常也是暗自点头,这个少年确实与众不同,隐隐然有宗师气度,他也不由开口赞赏道。且一边说着话,一边已将自己的酒杯斟满了酒,向宋子云身前递去。 ------------ 第十章 如梦一场 宋子云先是对金元宝抱了抱拳,朗声笑道:“员外爷您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只是小子平生最不愿欠人人情。在我看来,这把宝剑远没有您的人情来的贵重,既然能抵押宝剑,还是不劳您请吃饭了。至于酒,哈哈,这不就有吗?” 说罢他接过了谢无常的酒杯,一饮而尽,对着谢无常拱了拱手:“这位兄台,你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能请我喝酒的就是朋友。万丈红尘三杯酒,酒在,江湖不过就是个故事罢了。纷纷扰扰江湖事,有几件不合江湖了?这被称之为江湖的小水泡子,眼睛看得清的、看不清的所有的一切,不也就是你杀我,我杀你吗?一入江湖,开心就好,生死算什么玩意?别的什么就更不必说了。你我只要无仇,那么你纵然是杀尽天下的魔头又如何?你我若是血海深仇,那么你纵然是名满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又如何?” 这个少年的想法是如此直接,竟然毫不掩饰自己对江湖中人大谈特谈的道义的漠视。这话让谢无常觉得惊奇,更是让在座的所有人为之侧目。名门正派何时竟然出了个这样的浪子?而这个浪子,竟然很快就会成为名满天下的武林正道门派领袖之一。 谢无常不由惊奇问道:“你是名门正派未来的掌门,这么说话真的没有问题吗?就不怕让其他正道英雄耻笑?且不说大英雄大豪杰与你有仇,你便真的敢去杀了人家?难道你们门派的声誉你就不在乎了?杀了人,就不怕给你的宗门带来麻烦?更何况我这种魔头,虽则和你无仇,甚至跟还活着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仇,但是你看看他们,哪个名门正派见了,不喊上一句人人得而诛之?我谢无常,可是求道阁的香主,这项上人头虽不值钱,却也够你喝上好些顿美酒的了。” 宋子云将谢无常的酒杯放回桌上,也不在意主人的态度,径自拿起酒壶,为自己满满斟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下,洒脱一笑,豪气干云地说道:“大英雄大豪杰也是人,他们杀的了人,难不成就不能被人杀的了?我们门派不惹麻烦,但是麻烦来了,我们也从来没有怕过。英雄豪杰能英雄的过岳飞岳元帅?岳元帅不也被奸臣暗害,惨淡收场?我们门派便是杀几个沽名钓誉、名不副实的英雄豪杰又能如何?至于你,你杀人,自然会有人杀你,有人会为了道义杀你,有人会为了报仇杀你。我不帮你便是不违道义,我不帮人便是不违情义。这就是我信奉的正道精神!至于用你的头买酒,哈哈哈哈!我平生虽好喝酒,但是也不是什么酒都喝的,起码拿朋友人头来换酒,我肯定是喝不下去。” “哈哈,就凭你这句我不帮你便是不道义,我不帮人便是不违情义。你这个朋友,我认下了。掌柜的,拿十斤好酒,这笔账算我的。”谢无常虽然身在魔教,但是少年养成的正道风骨丝毫不减,对于有趣的年轻人,他还是很欣赏的,尤其是对这个少年,他是打心眼里喜欢。 这样的少年,确实有趣,如今这么有趣的人,江湖上太少了。那群带着一副正义凛然的面具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少侠们,看着就让人心生厌恶,真叫人恨不得将他们堆在一起,一排排的将他们脑袋砍下去。 夜色越来越深,客栈里点点灯火和门外的星光相互陪伴,努力克服着深夜的倦意,闪烁的光亮越来越暗,它们也终究也要睡去了。一阵阵微风从门口吹来,在客厅里绕了一圈之后又从门口飘了出去,带来了三更的倦意,也带走了客人们内心的燥热。 长夜漫漫,又有几人能熬得过这无边长夜?正所谓今人不见古时夜,今夜曾经伴古人。便是这个道理。 最先离开的是金元宝。对于商人而言,一寸光阴一寸金,春宵苦短的道理他比侠客们可是清楚的多了。这次陪他来的四个佳人可是刚刚被他弄到手里不久,昨晚那销魂的感觉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白天,但是现在想一想还让人魂销骨软,于是金元宝心里跟住了一只不断抓心挠肝的野猫一般,猴急地搂着四个如花似玉的佳人,早早的离开了大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去享受温香软玉,而陆平川依旧像一个受过专业培养,多年服侍员外的老仆一样,迈着蹒跚的步履,却寸步不离的跟着主人,在众人的敬畏眼神中消失在了客人们的目光之中。 而已经喝的烂醉的宋子云则瘫倒在了桌子底下,鼻中发出了阵阵的呼噜声。谢无常冰冷的脸色也流露出些许的醉意,那冷如冰霜的脸上生出了些许红晕。他不紧不慢地吃完了桌子上的最后一片酱牛肉,又喝完了壶中的最后一滴酒,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缓缓地站起身来,然后轻轻扶起还是个孩子的宋子云,搀扶着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其他十桌客人看见金元宝、谢无常等人离开了客厅,顿时感觉那严肃的喘不上气来的冷峻气氛瞬间被一扫而空,继而迎上胸前的便是深深的倦意了,于是众人互相抱了抱拳,也跟着逐渐的散去,只留下了残羹冷炙和满桌的杯盘。 客栈掌柜看着面前的杯盘狼藉,感觉这一天恍然一梦,暴富、死人、财主、侠客,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那么的朦胧,太不真实了,死去的人已经被人掩埋,连鲜血都已经被财主的侍妾收拾干净,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手里的真金白银和那把宝剑却是实实在在的放在眼前,提示着掌柜的这一切的真实,对着人去桌空后的客厅,他默默地把每一桌的碟碟碗碗收拾干净,然后回到了房间。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对一个平凡的人而言,一生都难以遇到,掌柜的此刻只想早点休息,然后用余生慢慢消化。 ------------ 第十一章 又一日 掌柜的回到了房间,他的房间灯火未灭,妻子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坐在炕上,满脸焦虑的看着门口,等待着自己的丈夫归来,而儿子则站在一旁,陪着他的母亲,把自己稚嫩的小手放在母亲那粗糙的手上,希望自己能给焦虑的母亲带来一丝安定。直到掌柜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妻子苍白的脸才略略升了些许血色。 掌柜的把那把宝剑用布包好,放在了柜子中,然后拿出金元宝给的那块玉牌,放在妻子的怀里,轻声安慰道:“媳妇啊,别怕,咱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一根头发都没少,这一天还挣了好多的钱,你看,好多钱呢。”说罢又把今天一日挣下的些许银子拿了出来,递给了妻子。 “媳妇你别害怕了,这群人虽然杀人不眨眼,但是还看不上咱们这几条贱命,他们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等他们一走,你要是不想再呆在这个客栈里,咱们就把这个客栈卖掉,然后去镇子里买一栋独栋的小院,咱们在前院种上你最喜欢的牡丹花,每当春天到来,白牡丹、红牡丹,各色各样的花朵争奇斗艳,没准还会吸引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跹飞舞。咱们剩下的钱,买些田产,雇人耕种,收租子过日子,再也不用干活了。咱们还要给儿子说一个媳妇,以后有了孙子,咱们让孙子读书认字,再去考一个官来当当,咱们也能跟着光宗耀祖。媳妇,他们很快就走了,咱们的好日子也快来了。” 掌柜的妻子听着掌柜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畅想,心中的郁结逐渐的活络了开来,血色一点一点地回到了脸上,虽然依旧憔悴,却也不再那么苍白了。掌柜的儿子,看到父亲平安归来,母亲的脸色也有了好转,心中一块巨石也平安落地,心情愉悦了起来,只是听到掌柜的说要给他说一门亲事,娶一个媳妇,他的心绪顿时如同窗外的寒风,呼啸着卷动着自己的五脏六腑,似冷似痛。 现在的他,眼中心里都是住在客房里的那位姑娘。他知道,他只是她一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或许在她离开后,就将彻底地将他忘掉,甚至哪怕是现在,他都没有被她记在眼里。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心中有她,永远都有,这就足够了。 我愿意用一颗朝圣者的心,来将你爱成神明。 然后日日期盼着,一位你心仪的魔鬼把你带回凡尘。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客栈掌柜的早早起床,他和他的夫人为这群客人准备了丰盛的早饭,他们的儿子则收拾好了客厅,拖好了地,擦好了桌子,然后一家三口坐在柜台后等待着众人的到来。 入秋后,天气凉爽,尤其是早晨,总让人觉得凉热适宜,清爽舒适。经历了昨天的血雨腥风,客栈的早晨却依旧如此的宁静,昨天的所有似乎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或许,对于幽幽万古宇宙而言,沧海桑田、兴衰荣辱也不过都是大梦一场。 掌柜的本想着用这段时间好好的享受一下宁静的气氛,却不想,客人们也都已经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客人竟然起的如此的早,似乎他们有什么急事要赶着去办似的。 最早下来的是金元宝,金老板虽然是富豪,当年却也是白手起家,早年的打拼生涯留下的习惯让他在天一乍亮便起了床,只有肯吃的了苦,才能赚的了钱。勤劳能致富,和气好生财,这是金老板的人生信条。 今天的金老板,一身的神清气爽,双目明亮,满面春风,想必是昨天跟着他上楼的那四个如花似玉的侍女让他很是受用。陆平川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一面安排侍女搀扶金财主坐进位置,一面招呼掌柜的,跟掌柜的点了些可口的吃食,然后坐在了金财主身边,小二端上了食物后,便跟着财主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在财主之后来到客厅的是昨天最早认出陆平川的那个书生,书生身后跟着两位书童。他的书童是两个黄发垂髫的小孩儿,欢欢喜喜的跟着书生,其中一个书童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金元宝,开口跟另一个书童说道:“你看,我就说咱们不是最早到的吧,你输了,今天这一筐书你来背。” “明明是你拖时间,早早就起来了,你非要在床上磨蹭,你是故意的,否则咱们早就到了,这书太沉了,我可不背。”另一个书童也看到金元宝这一桌人了,本来满脸的笑容瞬间就冷了下来,生起闷气来。 “耍赖的孩子可是要被狼吃的,你明明答应了赌约,输了不认账,你就是小狗。”见另一个书童不认账,最先开口的那个书童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一双可爱的大眼睛凶狠的盯着另一个书童,只等另一个书童再推脱什么,就要立刻扑上去跟他厮打起来。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果然,只有在这山野之中,最能感受清秋的静美和安宁。”书生抬头看了看窗外湛蓝无云的天空,闭目幽幽感叹道。 感叹方毕,耳旁便响起了两个书童稚嫩的争执声。书生摇了摇头,抿嘴一笑,开口拦下了互相争吵的两个孩子,“清风、明月,如此好的秋晨,别吵了,莫要惊吵到风景,更别吵到别的客人进餐。”说罢转身对金元宝等人轻轻弯腰作了一揖。 金元宝看了看眼前的书生,有样学样,站起身来,抱着双拳微微弯腰作了一揖。“先生客气了,您的书童童真可爱,哪里会吵到我们,能有这样活泼可爱的孩子陪在身边,真是让人觉得羡慕。仿佛看一看他们,我便年轻了好多。这对我而言实在是幸事,先生万万不要见外。” 书生听得金元宝的话语,对着金元宝微微一笑,带着两个书童找了一张空桌坐下,然后点了些许吃食,从书箱中抽出了一本书,一边读书,一边吃着早饭。两个书童互相生着闷气,谁也不理谁,各自低头,吃着自己面前的吃食,只是筷子由于过分用力,敲击着瓷碗砰砰作响。 ------------ 第十二章 情 书生坐下后不久,其他的客人也陆续的来到了客厅。客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最后到的是谢无常和宋子云。谢无常还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宋子云则是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捂着肚子,缓缓的走了下来,明显是昨日里的酒醉的太过于厉害,还没有醒酒的原因。 早饭人们吃的非常快,吃完早饭,客人们把钱放在桌子上,谁也没等掌柜的找钱,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似乎慢上一步,就错过了万两黄金一般。 众人走了之后,那个住在客房的少女来到了客厅,她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了下来。一身黑裙披在了她的身上,那黑色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黑洞,能够吸收一切的时间和空间,无论是嘈杂、烦恼、忧愁、伤感,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都会随着自己的目光一齐被她吸收到了另一个空间。 而身披黑洞的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更加显得白皙和纯净,那不可亵玩的光泽,像是一朵永不会凋谢的昙花,如果说瞬间便是永恒,那么永恒的意义也就只是这个女孩出现的那一个瞬间。 起码小二是这么认为的。 女孩点了碗米粥,些许咸菜,静静地吃了起来,那小嘴一开一合,像是风在轻声低语,青葱般的玉手端着盛粥的碗,似是云在轻抚烟霞,偶尔有青丝滑落,女孩儿轻轻的用手将发丝缕到耳后,青色明亮的发丝,柔和纤细的玉手,灵动娇俏的耳朵,构成了一幅柔美的油画,女孩儿的侧颜散发出玉石般的光芒,这光芒不像珠宝那样的刺眼,却温润着时光,温润着岁月,小二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她,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看着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你抬起头的欢喜是朝阳。 你低下头的温柔是月光。 日升月落中,我被你带入另一个轮回。 小二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女孩,不觉已经看的痴了。直到一个温柔的如同花香一般的声音甜醒了他的灵魂,他发现,自己在那一瞬,似乎在万丈深渊中跌进了天堂。闻听声音的那一刻,他便已凌驾于天堂之上。 屋内还有别的人吗? 是谁在跟我说话? 是清风还是初阳? 是过去还是未来? 是生命还是死亡? 抑或是露水? 抑或是时光? 这个声音不是我父亲的。 这个声音不是我母亲的。 这个声音是谁的? 是我的声音吗? 不是我的声音吧? 除了我们,这个屋子里还有谁呢? 不会是她吧? 不能是她吧? 没有可能是她吧? 她会主动和我说话吗? 她主动和我说话了? 怎么可能是她? 她怎么会主动和我说话? 我怎么配听她说话? 她刚才的声音好好听。 我还想再听一遍。 她还会再和我说话吗? 我怎样才能把她的声音永远留下来? 永远留在我的身旁? 少年此时思绪翻飞,他混乱的脑子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当前的情况,甚至连女孩儿跟他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听清。 看见这个呆头呆脑的男孩儿红晕染透了双颊,双目却没有丝毫的神采,呆傻的样子如同孩提时圈养的小狗,女孩儿扑哧一声乐出了声来。她又慢慢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小哥你好,请问你知道后山的路怎么走吗?” “我知道,后山的路不好走,我带你去吧。”这回小二终于听清了女孩的话。并且连脑子都没有过,顺嘴就接了下来。 说完这句话,小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但是说出来的话他并不觉得后悔,反而十分的激动,他明白自己似乎能和女孩儿接近的机会也就只有这么一次了。于是又开口接着说道:“这齐山本就开阔,山势连绵壮阔,最是容易迷路,再加上它荒凉了无数年月,后山一直少有人烟,没有人带着,很容易迷路的,姑娘一个人走后山,最是危险不过了。而我自幼在山下长大,从小跟着山里的猎户学了些弓箭长枪,一是对后山比较熟悉,再就是如果遇到了野兽,也能保护姑娘的周全,姑娘若是想去后山走走,我带你去吧。” 掌柜的妻子刚想开口拦住小二,但是小二已经开口说出了这句话,掌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对着妻子摇了摇头。 谁又没有年轻过呢,当看到他的儿子望向少女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是拦不住自己的儿子的。 由他去吧。 掌柜的妻子本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丈夫的眼神,她把想说的话憋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眼里的担心却是憋不住的。之前走了的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想必也是奔着后山去的。 少女低头沉思了片刻,一双明星般璀璨的眼睛对上了小二的双眸。看到这双眼睛,小二的胸口似乎被一道强烈的强光刺透,感觉心脏空落落的,又似乎脑袋里装满了风花雪月。 少女对着小二展颜一笑,轻轻开合着红润晶莹的珠唇,恩赐给小二他心心念念的天籁:“那就谢谢小哥啦。” 这笑容刻进了小二的眼中,刻在了小二的心上,在这一刻,小二脑中的风飘了,花放了,雪飞了,月圆了,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少女的笑容中被赋予了生命。对着这满怀生机的笑容,小二连呼吸都带着浓浓的不舍,似乎周围的空气都被赋予了她的生机,每呼吸一口空气,都在消耗着少女留在他身边的影子。 小二只觉得心脏从来没有跳动的那么欢快,那么激烈,它是不是不想再跟着我?它是不是也想投入这个少女的怀抱?小二对自己的心脏也起了一丝充满青春的忌妒和猜忌。 你的笑,惊艳了岁月,温柔了时光。 待少女吃完早饭,小二便带着少女离开了客栈,走向了后山。 随着少女的离去,原本热闹的客栈终于彻底冷清了下来,这最后一位客人也已经离开了,客栈又恢复了原本清冷的样子。 ------------ 第十三章 漫行 掌柜的和他的夫人坐在一边,他们也没想到,这群人来的这么匆忙,走的也这么匆忙。 “媳妇,你说这群人是来干什么的?难不成咱们齐山里发现了金矿?看他们的样子,却也不像是缺金少银的人啊?” “谁知道这群疯子都是干什么来的,若是咱们齐山出了金矿,咱们自己村子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也不知道这群凶神恶煞们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不过我猜测能吸引这么多人过来,看来咱们这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这群凶神恶煞,总算是走了,可是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回来了,昨天可真是吓死我了,本来看着那群满脸横肉的家伙,就已经让人感觉心惊胆战了,却不想就那个秀气的书生和他的那两个年幼的书童,眼见了昨天两次杀人,竟然也能照旧谈笑风生毫无惧色,想必他们这几人也定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甚至我怀疑,他们这几个人也未尝没有杀过人吧?” “真希望他们这一走就再也不会来了,否则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一个头啊。不过好在这群家伙手头倒是真的宽裕,就这两天的收入,比咱们前半辈子总收入合在一起都还要翻几个翻才比得上,凭着这几天挣得钱,真的够给儿子说一个媳妇的了,老头子,我看丫丫那个丫头就不错,等这帮子人都走了,咱们就把那个丫头给咱们儿子定下来吧。” “呵呵,铁匠那也跟我提过,他对咱们家小南也很满意,丫丫那个丫头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人品好,勤奋,相貌也不差,知根知底,让她做咱们儿媳妇我也放心,不过就怕咱们儿子那关过不去啊。” “咱们儿子那有啥过不去的?他跟丫丫从小玩到大,感情深着呢。” “你又不是没看到今天咱们儿子看那个女娃子的眼神,我看啊,咱们儿子是看上人家了。” “人家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咱们跟人家高攀不起。再说了,弱女子能在这些凶神恶煞的鬼怪神魔出现的地方游玩?我看啊,这个女娃子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跟咱们家小南那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等她走了,咱们把孩子的亲事定下来,过上了日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把那个女娃子忘掉的。” “但愿吧。但是男人真的动了心,是很难忘掉心中的那个女孩的。就比如我,我就永远忘不了你。”掌柜的说着就抱住了自己的夫人。 掌柜的夫人满面羞红,啐了掌柜的一口,一把把他推开,强行转移了话题:“好啦,人都已经离开了,咱们也可以好生休息休息了,这群人在这住着,我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整夜的提心吊胆的,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人都离开了,希望他们今天就不要回来了,我累了,回去休息了,桌子你收拾吧,收拾完了你也休息休息。”说罢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掌柜的看着他的媳妇害羞着逃跑了,摇着脑袋呵呵一笑,顺手拿起一条毛巾,端着木盆开始收拾桌子。 而此时,后山和已经安静下来的客栈形成鲜明的对比,那经年不经人际的荒芜小径上突然有了各色行人。 后山,经年的陈草已经及腰,如同一件厚重的棉衣盖在了齐山之上。有风吹过,被风拂过的野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在空旷的山野中回荡,这声响低沉的如同人生的悲苦。 或许是齐山在向过往的行人诉说着这多年的空虚和无助罢。天空无云,湛蓝如海。湛蓝的天空在眼睛望着的最远端和齐山的枯黄相接成一片,这蓝色和黄色构成的画卷,让天空显得更加的广阔,而山脉却显得更加的悲凉。 走在齐山的小径上,店小二在少女的前头走着,少女在少年的身后跟着,少女天性活泼,东看看,西望望,似乎对这荒山有着莫大的兴趣,而少年却显得拘谨而沉默。 店小二似乎想找些话题来跟女孩儿聊聊,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沉默比孤独来的更加刻意。而越是刻意,越显得拘谨。小二感觉今天的自己似乎被一种无形的绳索紧紧的捆在了人生的旅途中,挣脱不开,摆脱不掉,而且这个绳索似乎永远也没有打开的机会,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囚徒,犯下了名为多情的万死难赎的重罪。 两个人一起走着,虽然走在了同一条道路上,却给人感觉是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闻着身后少女身上清雅淡丽的香气,那如同盛夏里的茉莉花一样芬芳洁净、美丽脱俗的姑娘就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的身后,少年憋得满面通红,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姑、姑娘,我叫陈陟南,很、很高兴能给你带路。” 说完这句话,少年的胸部急速的收缩,他逼迫着自己用自己都无法听到的声音来掩饰着自身通过剧烈的呼吸来摄取新鲜的空气的丑态。他不想让身后的女孩发现,刚刚的那一句话,便已抽空了他全部的力量。 少女看着眼前古怪的少年,展颜一笑。“柳梦涵。” “梦涵,梦涵,梦涵”少年在心里一遍遍的念着少女的名字,这两个字是诗、是画、是彩云,是明月,是少年见过的一切的美好,这两个字,似乎就是整个人生的真理,知道了这两个字,他似乎就已经不属于人间。 少年,也就是陈陟南略略停了半步,让柳梦涵跟上自己的脚步,这样两个人就能够并排走了,他觉得,能够和这样的一个姑娘并排走在一起,就已经是他此生能够想象到的最大的幸福。 但是,他却不知道,此时那带着浪漫的不经意的设想,却成为了一生最可悲的箴言。和这个姑娘并排走在这青山的小径上,对他即将开始的不平凡的一生而言,竟真的成了最幸福的时刻。 ------------ 第十四章 少年 柳梦涵看着陈陟南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而被憋得通红的脸颊,那能说话的眼睛弯成了正月初五的月亮。她丰腴而又红润的嘴角轻轻上翘,傻子都看得出,身边的这个少年似乎对自己很有好感。 作为天之骄女,她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没有见过?在她的家乡,追求者可以从她家的门口一直排到十里之外。柔美的、强壮的、文采出众的、武功高强的、算无遗策的、博学多才的,各式各样的青年们,如同胡碟围着鲜花一般,把她层层围住。被人追求的感觉已经让她觉得厌烦了,被人追求带来的成就感已经不足以让她对一般的男生产生任何兴趣,不过面前这个呆呆傻傻的少年似乎很有趣啊,竟然这么纯情?这倒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当然,这样平凡的少年她哪怕想见一见也是见不到的,如此少年若是放在她的家乡,便是连她身边百丈都挤不进去。 看出了陈陟南此时的尴尬,柳梦涵可不想就这么尴尬着走完后山这条路,于是主动打破了沉默。 她望着脚下这俊秀挺拔的齐山问道“虞山高与阆风齐,玉水清流不贮泥。如此风物,实在是人间胜景。*自幼长在山中,朝夕与清风明月、高山流水为伴,何其幸福啊。我第一次来齐山,却不知在这齐山之上,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呢?” 陈陟南虽然性格内向,平日里话语不多,但是说到风光景色,感性的他会如流水一般将内心中的种种情绪完完整整地倾倒出来,更何况面前向他询问的是他朝思暮想的女神呢?他见心仪的少女主动开口,便像是一下子被人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的讲起了齐山的风光:。 齐山,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山脉,群山环绕,连绵不绝。从这条小路往前走,不远处沿着小径向东,再向南,走上半个时辰,就能看到一大片花海,都是杜鹃花,颜色鲜红鲜红的,特别鲜艳,我父亲告诉我,这杜鹃花也叫映山红,红起来能把一座山映成朝霞似的,我父亲经常会带着我母亲来看。我母亲喜欢花,父亲有空就陪母亲看花,也陪母亲养花,每年母亲的生日父亲也会送给母亲一盆花,如今家里母亲的房间有好多好多花,都是父亲送的。父亲说,女孩子置身于花海,其实是一种回归。可惜姑娘你来的不是时候,花期已经过了,否则不妨去那里看看。 “不过我不喜欢杜鹃花,与其说不喜欢杜鹃花,不如说不喜欢除了茉莉以外的所有花,我喜欢白色,无瑕的白色,清清净净的,一丝尘埃都没有。我见过的花里只有茉莉白的无暇,而且还有花香。每次闻到茉莉的花香,我都感觉只要能够把这花香闻到鼻子里,我也能像茉莉一样白的无瑕。当然,这只是想想。而且我笨手笨脚的,曾经求父亲给我买了一盆茉莉,茉莉刚买回来,花开的特别多,开的也勤,我每天都守在花前,等待着花开,花一开,我能高兴的蹦起来,花落了,我能失落好几天。然后打起精神,接着等着花开。可惜我笨手笨脚,对花照顾的不够细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花的叶子就逐渐的变黄,然后枯萎,最后整个花都死了,当时哭得稀里哗啦的,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母亲说要给我重新买一盆,但是我拒绝了,我实在是无法再次接受把花养死对我的打击,从那时候我就不再养花了,但是还是喜欢白色的东西,于是我就经常去西山看流云。” “去西山的路离这里也不算远,从前面的岔道口向西走,直走就能走到西山,西山的山顶很空旷,没有树,也没有草,是一个天然的石台,晴天的时候,我经常会爬到西山山顶,然后躺在石台上,看天上的云彩。” “天上的云彩真的白啊,像是一大片棉花一般,柔柔的,软软的。忽而舒展,忽而收缩,忽而飞来,忽而远去,都是那么的随意,那么的自由。我自幼就活在这座山脚下,我也一直告诉自己所有人都像我一样,也活在山脚下,只是大家背后的山不同。可是我知道,事实不是这样的。但是事实是什么样子的呢?小的时候我躺在石头上,没事就会想一想。” “有的时候,看着天上的云,它一边飘,一边分散,我就在想,这云啊,随着消散,它们会越来越小,最终,它们会消失吗?如果消失,它是以怎样的方式消失?如果不消失,它最终会分散成什么样的大小?如果小到眼睛看不见,那算不算是一种小事呢?那是否只要眼睛看不见,就足够被称之为消失呢?而云和人和数字是不是一样的东西呢?无论是一百还是七十,分散到最后都变成了一,云和人分散到最后,会不会也变成一样的一呢?如果人和云分解到了最后都会变成一,那我和云是否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样的东西呢?我是否也会有一天变成云,无拘无束的在天空游荡呢?如果能变的像云一样自由,我也想像云一样,随意的在天上飞一飞,看一看山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山外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开始柳梦涵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她对这个口才笨拙的少年以及这美丽的山川风物并没有多大兴趣,她是为了某样特殊的东西才不远万里赶过来的。更何况这个少年的口才实在拙劣的可以,竟然连这座巍峨的高山的秀美的万分之一都无法描述出来。 陈陟南语言笨拙,思绪凌乱,他只是一股脑的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对着少女倾诉了起来,这些想法一直埋藏在少年的心底,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吐露过,他也知道,这些想法说出来,或许会被人当作疯子。 不过此刻他毫无顾忌,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少女不同。 ------------ 第十五章 尸体 柳梦涵随着少年的表述,逐渐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兴趣,少年所有的怀疑,所有的疑惑,都是她从来也不承想过的。她出生于富贵家庭,从小她就受到高端的教育,家里人先是让她学会怎样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贵族少女,其次还要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读书识字,教她谋断权术,甚至刀枪拳脚也没有落下,这样的童年虽然丰富,但绝对说不上快乐,柳梦涵生活在众多老师的教导中,从来没有独立去思考过任何问题。陈陟南天马行空的想象让柳梦涵眼前为之一亮。 对于陈陟南的疑问,有些问题柳梦涵尽力去回答,但是回答上来的东西却觉得似是而非,远不是少年真正疑惑的东西,而有些问题她也不甚明白,于是两个人对于人生、命运、前途等种种有趣的话题进行了细致的探索、争吵和交流。 一路上两个人时而有说有笑,时而怒目相争,这短短的一路竟然让两个本来应有云泥之别的人互相缩短了距离,甚至成了似乎熟悉了一辈子的挚友,这是陈陟南之前一直不敢妄想的,却不想竟然真的实现了。柳梦涵并未告诉陈陟南她为什么要到后山来,陈陟南也没有问,如今的后山,被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柳梦涵自然不会是来这里游山玩水,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陪在她身边,无论她想要做什么,陈陟南都愿意跟着她去做上一做。 两个人不知走了多久,发现之前客栈里的好多人都围站在了前面,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些什么,只能听到有些人在嚎啕大哭,有些人在激烈的争论些什么,还有些人在一旁窃窃私语。两个人快步走到了众人前,这才看清众人在围观些什么。 被众人围绕的是一个人。一个身材矮小、长相猥琐的人。 这个人就是张飞举,昨日里一击斩杀升金蛟王郑成蛟的池州张家三少爷小白猿张飞举。 张飞举安静的躺在了地上,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和惊骇两种表情同时出现在了他那僵硬了的脸上。他已经是一个死人。 张飞举的尸体静静地躺在了那里,全身没有明显的伤口,致命处就是眉心的一个红色的竖点。这竖点就像是一只竖着的眼睛长在张飞举的头上一般,除了这一个红点之外,他竟然没有流出一丝鲜血。 张飞举的随从们跪在张飞举的尸体前,不知所措的大声痛哭着,三少爷死了,他们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和老爷交差。 “哭什么哭啊,一群没用的东西,难道只懂得跟在主人后面狐假虎威?快说!方才跟你们动手的人是谁?”孙不平看着眼前的尸体,脸上满面愁容,心里却暗自喜悦地开了花,没想到昨天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人此刻竟然转瞬间就成了一具尸体,这人生啊,真是处处充满了惊喜。 张飞举的随从们一面哭着,一边回答道:“我们没有跟人动过手啊。” “胡说,没动手你们少爷怎么死的?总不至于是自己给自己来上一剑吧?” “今天一早,少爷似乎有些不对劲,我们刚出发,他就说有事,然后独自离开了,走之前交代我们,让我们先头里走着,他随后就赶上来,却不想我们走到此处,竟然发现少爷已经。” “这么说张飞举是在你们之后出发的,那么他的尸体是怎么出现在你们前面的?是他在你们走后先行赶到此处还是说有人杀了他后将他的尸体放在你们的前路上?张飞举功夫不弱,而且又恰巧在这么个时机。他又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呢?” “大家看这伤口,好快的剑。”只见那个书生蹲坐在张飞举的尸体旁边,仔细的看了看张飞举眉心处的那一点伤口,不由脱口感叹道。 “张飞举算得上是池州最顶级的少年侠客,和昨天死去的那个少年是同一个级别的高手,都已经达到了半步二品的境界,竟然能让人一击毙命,这个杀了他的人,剑上功夫真的不是一般啊。”昨天认出陆平川的那个老者伸出自己的手,张开食指和中指,双指一并,对着张飞举的头顶笔画了一下,然后低头沉思了一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哼,咱们上山的这些人中,有这样剑法的人除了谢无常还会有别人?肯定是他杀了张飞举。我想,既然张飞举有异常,会不会是张飞举知道了那个东西的下落?而谢无常正好也发现了什么,然后就站在老者身边的一位背着九环鬼头刀的男子恨声说道。 “那个东西?这么说来,那个东西的下落可能已经落到了谢无常的手里,我建议大家一起围剿谢无常,东西的归属问题自然是以后再做协商,总不能让如此重宝落在魔教妖人手上不是?”一个长着鹰钩鼻的汉子阴沉沉的说道。 听到有人提议围杀谢无常,一位手提红缨枪的汉子朗声说道:“我同意,重宝怎能由妖人掌握?魔教这是欺我武林正派无人?大家先合力杀了谢无常才是正事,我铁枪门全力支持斩杀谢无常。” 铁枪门的那个汉子正说着话,一声嗤笑响了起来。这嗤笑让正在大义凛然的发言的铁枪门的好汉很是尴尬,他向笑声出处望去,发现发笑的是站在铁枪门对面的一个壮汉。壮汉端的是铁骨铮铮,黑黝黝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肤色黑的就好似浇灌了铁汁一般,他浑身满是肌肉,竟然没有一丝的赘肉,身体充满了力量,肌肉似乎随时都能撑破衣服一般。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谁刚才借着验尸为名搜了张飞举的身,怎么,没有找到少林大还丹?周轻羽啊周轻羽,想要大还丹就直说,我们这些人得到又不是舍不得施舍给你,说的那个大义凛然的算什么?” ------------ 第十六章 狂刀 铁枪门周轻羽之前搜身的事在场的人都看的清楚,少林大还丹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神丹妙药,一粒便有接近于起死回生的功用,大家也都是看的眼馋,但是都不好意思动手搜身,周轻羽搜张飞举身的时候,虽然自认为动作隐蔽,却被大家看的是清清楚楚,若果真让他搜出了大还丹,即使当场无人发难,他们恐怕也会被遇到各种天灾人祸,整个队伍全部死在这齐山之中罢。 但是既然周轻羽没有搜到大还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大家都认得方才说话的是神拳宗的副宗主郑无敌,在池州武林圈子这一亩三分地里,谁不知道铁枪门与神拳宗是数百年的血海深仇,既然双方都是奔着重宝来的,那么就让他们就狗咬狗互相打吧,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对自己来说也都是好的。因此其他众人虽然知道那神拳宗的中年人说的是实话,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说上一句支持的话来,大家都盼着他们两伙人能够在这里分一个你死我活。 周轻羽端得是一号人物,听着郑无敌当着众人的面将他见不得人的勾当明着说了出来,却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竟然丝毫的羞恼都无法从他那虽然被岁月腐蚀但仍看得出年轻时候的俊秀的脸庞上看的出来。 周轻羽轻轻整了整衣襟,对着郑无敌一口吐沫喷了过去,一脸不屑的骂道:“谁放的臭屁,竟然也不看看场合?搜张三少的身?那是我堂堂铁枪门能做出来的下作勾当?区区大还丹而已,我铁枪门铁骨铮铮,岂肯那等不要脸面?我们若是那么做了,和狗屁神拳宗又有什么区别?你们神拳宗私下里坏事做绝也就罢了,明面上竟然也公然坏我铁枪门的名声,真是不要脸了。难不成是你想代表神拳宗正式跟我们铁枪门宣战?” 郑无敌看着周轻羽道貌岸然的样子,牙根恨得痒痒,恨不得立时就奔着面门给他来上一拳,但是看到众人眼中那玩味的神色,不由地压下了自己的火气,呵呵一笑,道:“没种的东西,你搜没搜过身在场的没有瞎子,刚才的一切大家都是看在了眼里的,我懒得和你争辩。至于开战,咱们两派早就势如水火了,你若是敢动手,哪里会费那许多口舌?直接就一枪刺过来了,既然不敢动手,浪费口水有什么用?和你这种垃圾联手是丢我门派的人,我不屑于和你联手击杀谢无常,若是我们神拳宗遇到谢无常,张飞举的仇我自会替他讨回公道。”说罢对着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再会,带着神拳宗的众人,向山林深处走去。 “这神拳宗真的是不知好歹,那谢无常岂是那么好杀的,区区数个三流武者,岂是谢无常的对手?恶人自有恶报,我辈应以除恶务尽为己任,莫要顾什么江湖道义了,联手击杀谢无常吧,我苍鹰派支持联盟。”之前说话的那个鹰钩鼻子男人看了看在场的众人,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那个拎着九环鬼头刀的汉子,慢悠悠地说道。 “哈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果然,那个拎着九环鬼头刀的汉子说话了:“我狂刀门自开创以来,何时惧怕过任何人?莫说是谢无常,哪怕是求道阁阁主陈岳峰当面,我等又有何惧?一刀即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大丈夫当如是,和你等鼠辈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狂刀门告辞。”大汉说罢头也不回,匆匆忙忙地带着身后众人向着之前神拳宗等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站在一旁的陈陟南被大汉的干云豪气震撼的心潮澎湃,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只恨自己武艺低微,不能成为他那样的汉子。他刚要为那大汉拍手叫好,柳梦涵看着身边的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懵懂少年,一脸的无奈,连忙伸出双手,一只捂向陈陟南的嘴唇,一只紧紧拉住他的袖口,生怕他喊出好来或是拍出声响。 陈陟南被柳梦涵拦住,没能拍掌叫好,满脸不解的望向柳梦涵,他看见的只是一个双眼望天一手捂着自己额头一手捂着自己胸口满脸无奈的少女的侧脸。 柳梦涵真的是无奈极了,她怎么就带了这么一个热血白痴在自己的身边?如果不是顾及到自己的淑女形象,她是真的想一脚把他踹到一边去,这人怎么笨成了这个样子? 但是陈陟南只是不解了一瞬间,继而心中大喜,柳梦涵的手竟然贴在了自己的嘴唇上?自己竟然亲到了柳梦涵的手?刚才的那个触感——冰冰凉凉的、柔*软的,似乎还有一丝温热?但是既然是冰凉的怎么还可能有温热?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到底是冰凉的还是温热的呢?到底还有别的感觉吗?到底还有任何感觉吗? 陈陟南已经被那纤纤玉手的触感勾丢了魂魄,先是一瞬间的空白,接着满脑袋都是混乱,最后头脑又回到了一片空白,他现在浑浑噩噩的,外界的一切他都已经不知道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感觉自己刚才似乎发了一会疯,做了一场梦,在不真实的疯狂中自己迷失到了天堂。 陈陟南身边不远处站着的一位五十出头的瘦高老者摇头叹息道:“这狂刀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如此简单的激将法竟然都无法识破。明显是苍鹰派那魏无计小儿忌惮这位狂刀门少门主司马雷的功夫,怕影响他在联盟中的地位,因而将其激了出去。‘一刀劈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简直就是一个笑话,盲目自信,不能客观的看出敌我差距,这哪里是一个领袖该说出的话?他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去拼命死了我也惊他是个汉子,虽然无脑了点,但是带着队伍还如此的鲁莽,这样的人怎么成为狂刀门的少门主的?家里又怎么放心让他出门行走江湖的?司马家这一代怎么出了一个如此的愣头青,看来日后池州司马家注定是没落啦。” ------------ 第十七章 动乱 老者的声音将浑浑噩噩的陈陟南唤醒了过来,他听到老人的话,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柳梦涵会拦住自己,这种不管敌人实力如何,带着自己的队友盲目送死的行为哪里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分明如老者说的那样,就是愣头青嘛。 陈陟南他并非不懂这些道理,千金之子,就当要坐不垂堂,何况是带着自己全部跟随者的时候,更是要有大局意识,团队意识,一时的热血上头只能是莽夫所为。可是陈陟南却也欺骗不了自己,他反思了一下自己方才的心情,他知道他是真真实实的被那个汉子的话语打动了,他并非不知道冷静和理智,但是他真的好向往那种十步杀一人,事了拂衣去的热血江湖。如果不管敌人是谁,递出一刀一剑,不去管什么江湖大义,不去管什么忠孝礼法,将恩怨情仇化作你死我活,一切都简简单单,那该多好? 这时,陈陟南的心开始活络了起来,或许,这次给柳姑娘带完后山的路后,自己可以回去跟父母去商量商量?自己是否可以走上快意恩仇的一生?父母是否会同意让自己去闯荡江湖?自己是否能够拜得一位武林高手,学到天下无敌的武功?自己是否能练成天下第一的高手?自己又是否能追求到现在正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样貌如同春风桃李,气息却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的天仙化人一样的姑娘? 但是,似乎老者的分析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的,就在那瘦高老者的身边,一道尖细声音随之响了起来。 “哈哈,想不到,名震池州的彭家四虎之一,彭四爷,竟然也有看走了眼的时候。” 被称之为彭家四爷的老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老者,这位老者体型略胖,虽然是满脸笑容,但是这张满是笑容的脸却让看到的人心中升不起一丝的暖意。 彭家四爷对着那位老者拱了拱手,笑着问道:“啊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霍家二哥,不知霍二哥有何见教?” “哈哈,见教不敢当,四爷当真是看不出吗?那司马家的小子,也不是一个一般的主儿啊。他哪里不明白这谢无常并非他一人能杀得了的?他分明是惦记着人家手里的大还丹和重宝的消息,不想让我等得到了消息呢。要不你看这小儿能跑的这么快?这小儿可不是一般的人,手段黑着呢,你真当他要一刀一剑的去跟谢无常拼命?若是遇到了谢无常,他指不定什么阴险玩意就全都拿出来招呼上了。暗器啊,下毒啊,偷袭啊,埋伏啊,这小儿玩的那叫一个溜嗖。他之所以成为少主,并非因为他功夫最好,也不是因为他管理能力最强,只是因为当年的竞争对手们一个个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再不就是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他当了少主之后,一切的反对声音也如同当年那些竞争对手一样,都一点点消失了。最可贵的是,这些事,竟然查不出和他的一点联系,是个厉害角色吧?他当年的一句话让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都不得不佩服啊:‘稚子才谈胜负,江湖只论生死,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才能活到最后。’哎,后生可畏啊。” “他竟然是如此人物,好心机,好演技啊,我果然是看走眼了,哎,真的是后生可畏啊。”彭四爷听着霍家二爷的介绍,感觉后背一寒,想想自己当年这个年纪的时候,哪里有如此的心机和算计,若是生在同一个年代,或许江湖上早就没有自己的名号了,想到此处,不由得暗暗心惊,继而感叹自己是真的老了啊。 陈陟南再次听傻了,柳梦涵看着他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由飞了一个白眼给他。 他终于明白柳梦涵为什么拦住自己了。什么英雄气概?什么有勇无谋?自己到底是太没有江湖经验了,竟然看不出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条条道道。原来人心竟然可以这么复杂,原来江湖两个字竟然是这么个意思,水深到能够淹没了整座大宋江山,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啊。 霍家二爷跟彭四爷打过了招呼,当即表态愿意加入围攻谢无常的联军之中。彭四爷也紧跟其后,表示愿意和众人一道,合力击杀谢无常。剩下的几个不知名姓的客人也表示,愿意紧跟众人的步伐,合众人之力,先解决了谢无常再说其他。 陈陟南和柳梦涵互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倒也想见见谢无常真正的本事,于是决定跟着众人前去看上一看。 升金湖,湖中一座海岛上,有一辉煌气派的宫殿,宫殿依海岛而建,五步一兵,十步一岗。防御森严。 宫殿正中,一间最大最明亮的房间里,三个大汉伫立其中,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冷冽如刀锋。在三个人的中间,有一张汉白玉石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封刚刚拆开的信和一个张开的紫檀木的木盒。 只见信上写到:“升金湖二当家、三当家、徐军师当面,大当家于昨日在齐山脚下无名客栈中遭奸人暗害,我等江湖中人,无不为之扼腕痛惜,深表哀痛。一代英雄就此陨落,实乃江湖之不幸,武林之不幸。唯其斯人已逝,万望三位英雄勿忘节哀。无名氏敬上,并附还大当家遗物于此。” “张老二、姓徐的,老鬼已经死了,你俩就来表个态吧,这蛟王的头衔谁想跟我孔方争上一争?”其中一个壮汉一巴掌拍在了汉白玉的桌子上,“啪”的一声,桌子应声而碎,壮汉抬起拍向桌子的手掌,指着另两个人冷冷笑道。 “三弟,老大尸骨未寒,这个时候争蛟王的位置不合适吧,我觉得这个时候大家应该冷静下来,先收回老大的尸骨,蛟王这个位置,从长计议可好?”三人中个子最高的一个壮汉看向拍桌子的大汉,和煦的一笑,缓缓的说道。 ------------ 第十八章 夺权 “我呸,嘴里老大老大的叫着,就像你真的把那个老东西当成自家兄弟似的,谁会叫那种腌臜玩意当兄弟?话说出口,你自己听着不恶心,我在旁边听着都恶心的想吐。若不是那老不死的功夫比你我厉害,谁他么认这么个太监当老大?还嫌不够丢咱的脸面的吗?幸好那老不死终于死了,委屈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你也别他么的惺惺作态了,痛痛快快地,就说你张老二想不想当这个蛟王吧。”被张老二称为三弟的大汉怒声呵斥道。 “三爷,你也别激动,二爷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你看啊,不管你认不认老大,但是死者为重嘛,不管你怎么看老大,毕竟也是一个头磕在地上拜过关二爷的结拜兄弟。江湖中人,最看重的莫过于情义二字,而今蛟王尸骨未寒,此时争蛟王的继承权,是会让江湖中人笑话的,三爷你说对也不对?”另一个壮汉慢声慢气的跟排行老三的水贼协商到。 “姓徐的,你也别装什么好人,你难道对这蛟王的位置没有兴趣?咱平日里最瞧不起那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鬼把戏,说那些屁话糊弄鬼呢?我孔方就是想当蛟王了,你们到底想不想当?想的话就摆明了车马吧,咱们过过招子,赢了当蛟王,输了的见阎王。”壮汉孔方气急败坏的冲着那位徐姓壮汉和张姓壮汉喊道。 “我徐某人无德无才,是肯定当不了这蛟王的,但是论身份、论尊卑,蛟王去世了,该继承蛟王位置的自然是二当家了,三爷您想当蛟王总不能不问问二当家的意见吧?”徐姓壮汉呵呵一乐,瞥了一眼张姓壮汉,然后对着孔方慢悠悠的说道。 “徐军师所言甚谬啊,我张某人一生无欲无求,别说是蛟王的位置,哪怕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愿意去做的,我唯一求的是兄弟和睦,家人安康,大家可以还像当初下水一样,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别的我再无所求。不过大哥一向推崇军师,说军师才华远胜我等,更何况如今升金湖有如此声势,一是大哥领导有方,其次便数军师厥功至伟了。而今大哥已经走了,群龙无首,如此家业,正需要一个像军师一般的胸怀沟壑的能人才能继续维持。如果军师有心当这个蛟王,我鞍前马后照应着,坚决奉军师为首。”张姓壮汉眯着眼睛,眉头先是一皱,瞥了一眼徐姓男子,又看了看怒目而视的孔方,思量片刻,开口说道。 孔方听着二人都不愿意做这蛟王,却互相推荐,竟然没有一个人肯说让自己来做这个蛟王的位置的,登时大怒,怒骂道:“丫丫的你们两个孙子,扯什么王八犊子,不愿意当蛟王就不愿意当呗,老子来当就好了,往别人身上乱推个什么劲啊。都别他么的推了,老子只是通知你们一声,这个蛟王我当定了,你们可以选择服从或者不服。当然,我想你们也不会服,不过没关系,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回去码好人手,咱们都拿出真章较量较量。” 徐姓军师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收起了笑吟吟的表情,摆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架子,对着孔方说道:“当年若不是大当家的收留,如今的徐东来早就是一具冢中枯骨,莫说是升金湖的军师,便是一条狗我都比不上啊。我徐东来的命是大当家的给的,大当家死的不明不白,我又怎有心奉谁为蛟王?我又怎能和谁去竞争什么蛟王?如果三爷想要我徐某人奉您为蛟王,也不是不可,但请您为大当家的报仇!” “既然三弟你这么想当这蛟王,徐军师又如此的情真意切,我张明义也不好不表个态了。三弟你看如此可好,咱们也别对自家人动刀动枪,伤了兄弟们的和气。不妨你我三人,各自带上自己的队伍,去齐山走上一遭,谁为大当家的报了仇,谁来做这个蛟王。这样一来不伤咱们兄弟和气,二来也不影响咱们江湖声誉,最后也可以在池州武林展示一下咱们升金湖的江湖实力,你看这样可好?”张姓壮汉张明义见徐东来终于图穷匕见给孔方下了套,自己的心也就放了下来。这个时候最理想的状态莫过于先收拾了孔方,至于徐东来,得慢慢收拾。于是接过这个套帮着徐东来套向了孔方。 “嘿嘿,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不是说不想当这个蛟王吗?想争一争就争一争嘛,我孔方怕的谁来?这个建议我同意了,咱们散了吧,回去点齐兵马出湖,到了齐山,各凭本事。告辞。”孔方哈哈大笑着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徐东来和张明义互相望了一眼,也都哈哈大笑起来。张明义说道:“这呆子脑子都没长,就想当蛟王?这次这个满脑袋里净是肌肉的家伙不要说是想当蛟王,恐怕想活着回来都不容易了吧。” “嘿嘿,张二爷,你有什么打算?”徐东来没有接张明义的话,反问张明义道。 “徐军师深谋远虑,自然看的明白,郑成蛟只身前往齐山,自然不是去送死的。我曾偶然听底下人醉酒后吐露出这样一条秘闻,说是当年岳飞北伐大金,被皇帝老儿连下了十二道金牌追回皇城,归途之中,他抽空上了一趟齐山。而他上齐山的时候,正巧被郑成蛟和几个喽喽给撞了个正着。郑成蛟亲眼见得那岳飞下齐山的时候掌中神枪不在身边,想是让他给留在了齐山之上。岳飞能当上兵马大元帅,打的金人抱头鼠窜,脑子自然不差,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为什么非要上赶着回去送死。不过既然知道回去就是送死,想必留在齐山之上的应该不止是神枪,还该有他的一生心血的传承吧。这次出湖,即拿神枪和传承,也除内乱,军师以为如何?” ------------ 第十九章 追 哈哈,二当家所言甚是,我赞成二当家的想法。 其实这个传闻我之前也多少有些耳闻。郑成蛟自以为掩盖的天衣无缝,却不想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当年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喽喽,除了几个现今在帮内身居高位,大部分都暗中消失了。而那几个身居高位的人中,有一人与我私交甚好,曾私下里告诉过我这个消息。只是当时我觉得疑点颇多,怀疑有诈,并未相信这个事情是真的。毕竟若真的有如此重宝,为什么他当时一直没有私下行动,去找寻那个东西呢?而现在,我有些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了。可是我却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郑成蛟要等到四十八年之后才去动身寻找这个宝贝?他到底抱着什么打算?而让我更吃惊的是,他的功夫本就不弱,到底是谁杀了他?又是谁传递给我们消息的呢? “军师的顾虑也正是我的顾虑,我也想不明白,郑成蛟的行为,让我很难理解。不过人已经死了,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这个秘密只能永远成了一个谜了。我猜测,要么就是郑成蛟第一时间就过去过,然后发现了岳飞在那里留下了什么禁制,让他不得不花费时间去破解。要么就是这齐山之上,有一个守护者,岳飞将宝物托付给了守护者,当时的郑成蛟不是守护者的对手,所以没能拿到宝物,他或许听说四十八年后那个守护者死了,才敢去取宝物吧,可惜他消息不准确,守护者没有死,所以他就被人杀了。但是是谁给咱们传递的消息,我也无法猜测。或许,郑成蛟约了什么帮手一起去谋取重宝,但是郑成蛟身死,帮手想借助咱们的手段除去守护者也未可知。” “二当家的思虑周祥严密,让人敬佩。从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找不到比这更合理的解释了。毕竟我很难相信岳飞登齐山、郑成蛟身死、传递给我消息的高层,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别人布下的一个局,一个针对咱们升金湖这个小小帮派的局。若真是有人布局,那么这个局布置的也未免太大了。如果真的只是为了引我们上钩,像岳飞这种级别的存在根本不需要布局,挥兵而下,扫灭咱们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罢了。” “军师所言甚是,我也不信这是一个局,武穆传成应该是真的存在的。至于齐山那边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咱们到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只要点齐兵马,咱们便能兵来将挡,水来土埋!对于这次行动,咱们主要任务就只有一个,合力争夺武穆传承。内乱这种小事只算是顺道为之。这武穆传承里,想必不只有岳元帅威震疆场的武功,还有他百战百胜的兵法。若能将这传承拿到手中,在这乱世,咱们大可以招兵买马,开疆裂土,当皇帝都成。” “这大宋江山,哪还有当年的花遮柳护,凤楼龙阁?山河破碎如此,早就保不住了的,忠臣名将死了个绝,天下该当属于二当家的。得了江山,到时候二当家的您当皇帝,我给您当个丞相,咱们共享天下荣华,定然远比这小小蛟王来的爽快的多。” 张明义双手抱住徐东来,大笑道:“我有军师,如汉有张良,唐有房杜啊,未来大业就拜托军师了,啊哈哈哈哈。” 徐东来顺势跪倒在张明义身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啊哈哈哈哈。” 两人情绪激动,互相拥抱了许久,然后转身各自回房。只是他们转身的那一瞬间,两个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全都消失,眼里杀意四射,刚才的兄弟情谊,竟然似乎是丢到了爪哇国了一般。 之前信上写到的遗物还摆在木盒之中,木盒随意地敞开着,摆在桌子最显眼的地方,但是三个人谁也没有将这遗物收下。当三个人先后离开后,侍女进屋来收拾房间,发现了这个敞开的未被人收起的木盒。侍女正要将它收起,眼神却在那时不经意地扫向了木盒之中。 “啊!”侍女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在屋子中传出,这声音带着无限的胆怯,还有无法明说的恐慌。 那位侍女透过木盒看到的,是一双圆瞪着的眼睛。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巨大的痛苦。 这双眼睛长在一个苍老却没有胡须的头上。 这个头安静的放在木盒里。 头因为离开了身体许久,血早已流了个干净,故而此刻显得格外的苍白。这无杂色的苍白如同最纯正的蓝田白玉一般,似乎很尊贵,很值钱。 实际上这颗头也确实很尊贵,很值钱。 这颗头是郑成蛟的。 齐山后山,联盟的人一路向前飞奔。可惜虽说是联盟,但是似乎每个帮派都刻意和他人疏远了一段距离。大家心里都明白,见不到谢无常还好,若是真的击杀了谢无常,之后这个联盟,怕是顷刻间就会烟消云散,到时候此时还是身边人的家伙,就该成为最危险的敌人,用最狠辣的攻击来攻击自己。 他们此时想到了队友反目,想到了自己该用怎样的方式反击,想到了回归家族和宗派应该怎样向自己门派的长辈解释本次的内斗,想到了怎样跟对方的家族和宗派索取赔偿。 他们独独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能追到谢无常。 但是越是没想到的事,越容易发生。 他们真的追到谢无常了。 此时的谢无常正和宋子云不紧不慢地走在上山了路上。 谢无常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时而挥,时而刺,时而削,时而挑,树枝在谢无常的手中,仿佛一个擅长跳舞的精灵,在谢无常的手掌中灵活的舞动着最动人的身姿,妖娆且活泼。 谢无常在向宋子云分享自己的练剑心得。 江湖侠客,最讲究薪火传承,哪怕是被称之为魔教的求道阁也不例外。阁主陈岳峰门人弟子无数,皆是武林高手,虽然臭名昭著,但是手掌上的功夫确实不同凡响。 ------------ 第二十章 尽力一战 谢无常练剑半生,身在江湖,如刀头舔血,又怎能不怕自己一身的功夫和自己一起埋在黄土之中?这怎能对得起先人的传承?又怎能对得起自己半生的体悟? 他早有心将自己的东西留下些给后人,一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二是也未遇到合适的人。而此刻,他着实觉得宋子云这个小伙子确实洒脱率性,很对他的胃口,更加上当前时间也并不紧张,于是对其悉心教导,希望能够把自己半生全部的体悟倾囊相授。 宋子云也确实有着不愧于衡山未来掌门的天资,一路上认真听着,不时提出几句自己的见解和疑惑,这些见解让谢无常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似乎困扰自己多年的疑惑迎刃而解,而宋子云提出的疑惑也让谢无常对自己的剑法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 二人一个教,一个学,聊得不亦乐乎,彼此亦是收获颇丰。 二人聊着正在兴头上,众人满面杀气的奔着二人冲杀了过来。 看见众人满含杀气的样子,谢无常冷冷一笑,道:“还没入深山,就想要动手吗?那就来吧。” “谢无常,给你一条活命的机会,交出大还丹和重宝的消息,我们可以考虑让你全身而退。否则,对魔教妖人,我们可懒得讲什么江湖道义。”之前贪恋金元宝财宝金银的那个青年壮汉死死地盯着谢无常的衣襟前胸,恨声喝道。 “呵呵,重宝和大还丹比斩妖除魔重要,如今的江湖啊,真的是有趣的很,想不到下了山,竟然能看到如此的笑话,不虚此行啊。”宋子云在旁边冷眼看着这热闹,冷笑着说道。 “宋子云,你是五岳衡山未来的掌门,是武林名门正派中人,怎么可以和妖人走在一起,如果你心中还有一丝正义,就当拔剑和我等一起,诛杀此獠。”苍鹰派的那个长着狗鼻子的中年侠客冷冷望着一旁的宋子云,摸了摸鼻子,开口说道。 “宋子云,你和这妖人厮混在了一起,你怎么向武林同道交代?又让你的师父怎么向武林同道交代?还不快快悔过,斩杀此獠,将功赎罪?”铁枪门周轻羽紧跟着众人对宋子云喝道。 谢无常看了看众人,洒脱一笑,对着宋子云轻轻挥了挥手,开口说道:“宋小友,相伴一路,对于剑法,你帮我良多,本想再跟你交流些经验,可惜这群不识相的东西拦路,只好于此处暂停谈话了。你先走一步吧,这群东西还奈何不得我。你在前面等我,我随后就到,过后咱们再继续这次未聊完的内容罢。” 宋子云倒也是潇洒,毫不做作,抬起双手,对着谢无常抱了一抱,“谢大哥,小弟先走一步了。有缘咱们再会,若是无缘,我替你收尸。告辞。”说罢转身,运起轻功,如同一片云朵一般,轻飘飘飞向前去,再不回头。 众人虽然未能逼得宋子云对谢无常拔剑,但是既然已经把他逼走,宋子云也便不会成为自己等人击杀谢无常的威胁。倒也无人阻拦,任其离开。毕竟若是真的让他留在了这里,击杀了谢无常,到时候分赃的时候这个家伙也将是一个麻烦。 最先动手的是苍鹰派。 谢无常正对着宋子云挥手告别,十余个黑漆漆一丝光亮也没有的细针便无声无息的向谢无常胸前十余处死穴打了过去。 谢无常端的是好功夫。也不见其如何动作,不知何时其手中便多出了一把黑色厚脊长剑。 谢无常背起长剑,转身背对众人,只听得“叮叮叮”十余声脆响,长针尽数打在黑色长剑上,然后纷纷掉落。 见苍鹰派率先出手,铁枪门的众人也忍不住了。他们趁着谢无常背对众人之际,纷纷拔出红缨枪,提枪向谢无常攻去。只见的场上红缨纷飞,枪似化作了漫天星光,牢牢罩住谢无常全身命脉。 谢无常听得身后风声如雨,也不回头,反手将大剑托于地面,快步向前跑去。跑至数丈,忽而又立身跳起,在空中猛然回身,趁着身体的惯性还在,将大剑狠狠轮了出去。 只听得“喀、喀、喀”几声轻响,铁枪门的弟子中,数人的枪头已经被削落在地。 那一伙不知名姓的客人第三个动起了手,趁着谢无常身体凌空,腾挪不便,飞也似的扑上谢无常身前,客人手上戴着生铁铸成标有狮头的拳套,疯了似地猛攻谢无常前胸。 谢无常剑还在横扫之中,手臂却在众人不可预见的时机翻转成了一个众人不可预知的角度,然后左手接过剑柄,右手回手一送,剑就犹如一条活了的毒蛇,猛的扫向了那群不知名的客人。就这一剑,那伙客人中,便有二三人被大剑扫中,一个人的手臂被切了下来,飞向半空中,然后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来,溅了旁边的师兄弟一身。 而旁边的那个师兄弟,却突然觉得自己身体一轻,似乎是找不到自己身体的重量了一般,随后重重地跌落在地,不能动弹,然后剧烈的疼痛感才涌了上来,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回过头去,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被那神鬼莫测的一剑斩为两段,自己下半截身体打着斜儿躺在了枯草上,肠子仔仔细细地铺满了草坪,原本枯黄的野草被鲜血染成了鲜艳的深红,那色彩就像是黄昏后西天最后的一抹残痕。 随着那位不知名的客人加入了战场,谢无常凭一己之力迎战三十余人,尚且显得游刃有余,这时彭家众人手提大刀也加入了战场,那位壮汉和身后的老者也同时攻向了谢无常,霍家众人也趁机跟着进入了战场。 陈陟南和柳梦涵看着眼前的战局,不由得不为谢无常的功夫拍手叫好,原来高手的功夫竟然可以高明到了如此地步。 谢无常以一己之力迎战五十余人,数十招已过,此刻竟仍然能够不落下风。如此风采,当世高手中又有几人能匹敌?神采如此,真是让陈陟南惊为天人。 ------------ 第二十一章 算计 “这个叫谢无常的人,功夫真的是出神入化。想不到池州地界,竟然有如此剑术名家。果然是深山藏虎豹,荒野卧麒麟,不能小看了天下英雄啊。只是可惜了,他功夫虽好,但是人终究不是神仙,其体力总归是有限,怕是僵持下去,撑不了多久。”柳梦涵看着还在和众人周旋的谢无常,不由感叹道。 “哎,可惜了这样的一个高手,虽然说是杀人如麻的魔头,但是死在众人的围攻之下,却是真的太可惜了,总觉得这不是一个习武之人应该有的结局。”陈陟南说道。 柳梦涵捋了捋被风吹乱的一丝秀发,轻声在陈陟南耳边说道:“死在众人围攻之下倒也未必,虽然他撑不住了,但是这群人想杀了他,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柳姑娘此言何意?谢无常难道还有别的杀手锏?还是隐藏了实力吗?” “都没有。” “他败势已成,难道众人还能饶了这个魔头,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小南,别柳姑娘、柳姑娘的叫我了,叫我梦涵吧。哎,我也没想到这群家伙在山下就已经开始撕破脸皮了,本来以为这一行山路相对来说还是较为安全的,才会答应你跟我过来,现在我有些后悔让你带着我过来了。小南,江湖不是刀光剑影,不是快意恩仇,这江湖是水,是随时可以淹没一切的冰冷的水,在水里,没有人能够像在陆地上走路一样走的平稳的。你的性格终究不会适合这江湖的。在这江湖中,比刀剑更危险的是人心。看完如此精彩的一场打斗,你就回去吧,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在客栈当一个小二,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梦涵姐,让我任性一次吧,这次陪你走完这一程,我就下山,再也不参合这江湖中事了。” 陈陟南正说着话,谢无常的体力问题终于暴露了出来,疲惫让他的剑芒露出了破绽,而苍鹰派的暗器趁着这个破绽,终于打到了他的身上。 看到谢无常受伤,动作略显迟缓,周轻羽看准机会,一枪奔着谢无常心窝便刺了过去。 谢无常命在旦夕。 正在周轻羽准备收取谢无常性命的时候,却发现此刻的气氛出奇的诡异。原本围攻谢无常的众人都收住了攻势,所有人都把气机紧紧锁定在自己的身上。此刻只有他在移动,而四周寂静无声,宁静的让他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踩在枯叶上的声响,和自己细微的呼吸声。 “操,这群混蛋!”周轻羽心中暗暗骂道。他心里明白,自己的这一枪若是真的刺中了谢无常,那么众人的攻势就会紧接着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怕是自己也就不得不去跟谢无常在黄泉下作伴了。 此时周轻羽心中暗恨众人,却不得不调整枪头,让自己的这一枪恰到好处地点在谢无常的剑上,然后装作失手,猛地从谢无常身侧向前窜去。 周轻羽一枪打偏,众人才把气机从周轻羽的身上收了回来,转头继续面对谢无常。 此时众人谁也不肯率先动手,都只是缠着谢无常,让其疲于奔命,却没有人愿意真的去对其下一个狠手。 众人与谢无常缠斗良久,谢无常终于又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而巧合的是,此时的霍天楠正巧递出一剑,好死不死的恰巧刺向了谢无常那个破绽。虽说是无心插柳,但是这一剑若是真的刺中,谢无常当即魂飞冥冥。 这一剑本是平平,奈何谢无常旧力已失,新力未起,身体呈现出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反而让这本就平平无常的一剑刺出了刁钻的感觉,而此刻对于这一剑,谢无常已经无力抵抗,眼看着就要命丧黄泉。 谢无常对此惨然一笑,倒也无话可说。纵横江湖,本就看淡了生死,杀人者人恒杀之,对于死亡,他时刻都有着准备。再想想那个在泉下等着他的人,她一定等了好久了罢?算了,不报仇了,我好想你。谢无常惨然的笑渐渐变得柔和,他不是在等待着死亡,而是在等待着重逢。 谢无常本已闭目等死,却不想他非但没有等待加身的利剑,反而等来了霍天楠痛彻心扉的一声惨叫。 此刻的霍天楠直愣愣地跌倒在了谢无常身前,浑身颤抖,印堂黑沉,似乎是中毒之状。再仔细向霍天楠的身上看去,便能发现霍天楠身后数个穴位上钉着数支黑针。 “魏无计小儿,你竟然偷袭老子。”霍天楠身体虽然在抽搐,毒药让他难以移动分毫,但是心中的怒气冲开了他的嘴,对着苍鹰派的魏无计,破口大骂起来…… “嘿嘿,霍天楠,不要信口开河,谁偷袭你了?也不看看你那个老脸,偷袭你都掉我身价!你该不是故意装作受伤,想装可怜索要重宝吧?历来重宝,自然是有德者居之,谢无常已经是瓮中之鳖,在场的这么多英雄,重宝哪里轮得到你来诈骗?你历来无德,欺男霸女无数,家里妻妾成群,其中最小的姬妾好像才不到九岁吧?这等小人,还不早早退去,免得伤及性命。”魏无计哈哈一笑,轻蔑的说道。 霍天楠大怒,骂道:“魏无计,这梁子咱们结下了,日后我必然跟你算一算这笔账。”说罢挥手示意弟子,将他紧紧护住,缓缓向山下走去霍天楠走后,众人更是不敢对谢无常下狠手了。各家弟子们都紧紧抱团,死死盯着其他的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之前霍天楠就是自己的前车之鉴。 谢无常看着僵持在那里的众人,心中暗自冷笑,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名门正派,这些名门正派的正人君子们,和那些给自己立了一座贞节牌坊的又有什么区别?除了站在制高点指责别人是邪门歪道以外,他们的所言所行和邪门歪道又有什么区别.……? ------------ 第二十二章 逃 谢无常看着无人敢下杀手,心里更是有了底。也不怕众人攻击自己,当着众人的面盘腿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腿上,双目紧闭,调养起来。只见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身体上的汗水尽数被体内发出的热气蒸干,他开始运功疗伤了。谢无常要用这短暂的时间来恢复自己的身体。 “大家都在干什么?还不快上,趁他受伤,杀了他?难道要等他运功疗伤结束,咱们再和他一战不成?”彭家四爷看着互相敌视的众人,只觉得自己被众人气的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本来大好的局势,眼看着就能将这妖人斩杀在此,怎想竟然出现了现在这样的一个结果。这些人脑袋里除了肌肉,难道就只剩下了水吗? 众人听着彭四爷的话,却是谁也没有搭茬。没有一个人愿意这个时候向前去击杀谢无常。这个时候出头,注定只能成为众矢之的。 彭四爷想上前去结果了谢无常,可是他身形还没有动,数道气息就已经紧紧的锁定了他,他看着无数双带着浓浓的怀疑和不信任的眼睛,长叹一声,抬起自己的宝刀,疯狂地对着身后的空气砍杀着。 他砍出的每一刀,都深深凝结着他全身的劲力,不把自己的全部劲力都发泄出来,让自己无能为力,他又怎能就此甘心? 随着刀光闪动,空气萧瑟冷寂,几片落叶、数条枯枝被刀风卷入空中,又缓缓落下,之后归于沉寂。此时日色昏沉。 彭四爷的疯狂让周围的人眉头紧皱,没有人能够猜测这个突然发疯的彭四爷之后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彭四爷的刀越劈越快,越劈越狠,他的眼睛此刻已经变得猩红。众人看着此刻疯狂的彭四爷,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差。若是任由他继续发泄,恐怕他会真的发疯,而那个时候,众人也将陷入无妄之灾。 正当众人纷纷紧握兵刃,打算强行制止他继续疯狂,彭四爷突然安静了,他将自己的刀收回了刀鞘,也不言语,转身向山下走去。 彭家的弟子们见彭四爷离开,连忙收起自己的兵刃,紧紧跟着彭四爷离开。池州百年名门五虎断门刀彭家也随着霍家的退出,成了第二家退出联军的团队。 魏无计看着人越走越多,谢无常的气息也越来越绵长,心想再这么僵持下去对自己不利,思考了片刻,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众位兄弟,事已至此大家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的了。大家都是奔着那个人所留重宝而来,自古重宝有德者居之,大家都是厚德之人,想得到重宝亦属当然。这本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也想得到重宝,不过现在重宝的线索在谢无常的身上,他的伤势快要稳定下来了,我们若还是互相猜疑,恐怕这重宝谁也无法将它拿到手里,我看这样可好?先合力擒下谢无常,然后一起拿着线索去寻找重宝,至于重宝将归谁所有,那是那找到重宝之后的问题了,我个人觉得,若重宝真的是那个人留下的传承,大家共享也并非不能做到。再者,此时重宝线索若是归到了某一家手里,怕是不到片刻,消息便能传遍整个后山。且不说各家都有自己压箱底的本事藏着掖着,一家敌对多家无论是实力、精力、人力来说都太过于艰难,守住重宝无异于痴人说梦,哪怕是刚刚离去的宋子云和那个跟在金元宝身边的宋子云也皆是同这谢无常一般的二品境界的高手,凭咱们这些人自己的实力,还真未必能够依靠自己的势力抵得过他们,并且守住这重宝的线索。故而共享线索,共享传承才是对大家最有利的选择,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听着魏无计的分析,觉得这个家伙虽然阴险狡诈,但是所言却也非虚,而且看谢无常此时的样子,怕是真的已经把伤势稳定了下来,再不动手,就怕是真的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于是众人互相望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然后向谢无常走去。 经过刚刚不短的时间的疗伤,谢无常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些许实力,虽然再战是已经无力再战,但是已经没有人能够留住他了。 于是谢无常哈哈一声大笑,手持长剑向众人冲了过来,众人正待招架,只见谢无常一剑挥出,击打在了周轻羽的枪上,宝剑和玄铁重枪撞击着,先发出了一阵短暂但是刺耳的摩擦声,这声音如同野猫挠墙一般,却是响亮了无数倍,震得众人耳膜直颤,脑袋昏沉。之后便是一声巨响,“噹”的一声,宝剑和玄铁重枪分离,谢无常一个发力,逼得周轻羽用尽全力迎剑,谢无常正好借着这巨力,如同归巢的燕子一般,飞退向后山深处。 众人眼见得谢无常遁走,哪里肯放他离开?皆是各施轻功,在其后紧紧追赶。这个时候众人已经不像是先前时候那般的井然有序了,联军队伍瞬间如同一盘散沙一般向前面追去。众人动作如同恶鬼扑食,哪里像是在追杀魔教妖人,简直像是追击一块即将到嘴的肥肉。 谁又是傻子呢?之前错过了击杀谢无常的机会,众人便皆是懊恼非常,再加上此刻谢无常并未选择对敌,而选择逃走,这本就是一种示弱的体现,既然谢无常已经无力再战,若是此刻不追,更待何时?此时追击谢无常就跟捡便宜是一个道理,有便宜不捡,在这群江湖侠士眼里,跟腰间的银子被人偷了是一个意思。 陈陟南和柳梦涵没有追击谢无常。 陈陟南看着做鸟兽状追击着谢无常的形态可笑的众人,陷入深深的沉默。 有风吹过,陈陟南额前的几缕头发被风轻轻吹起,风直视着这个少年清澈如水的眼睛。 风不说话。 日色昏沉,脚下有风雨飘摇的河山,眼前是波涛涌动的江湖,此刻,唯有客栈似乎安宁。 ------------ 第二十三章 袭击 柳梦涵静静地站在陈陟南身旁。 她明白此时陈陟南的心情。 少年时代对于生活的所有憧憬,总会被生活一点点打碎,然后生活再把这份破碎了的梦洒在天上。所以很多走过半生的人,抬起头,不见笑脸,低下头,只剩叹息。 陈陟南沉默了许久。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陈陟南微微眯起了双眼,然后轻轻低下了头:“梦涵姐,我明白,这一路上还有风险,但是这一次请一定要让我陪着你走完。之后我就回到客栈去,保证再也不去看什么江湖了。” “小南,这又是何苦呢?他们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就不会再把脸面拾起来。后面的路只会越来越危险,我还是觉得,你目前就应该。。。。。。小心!”柳梦涵正说着话,突然身体横在了陈陟南身前。 陈陟南的眼睛越过柳梦涵纤柔的身躯,看到前面站着一个壮硕孔武的光头汉子,汉子手持单刀,恶狠狠的对着二人笑着,似乎不怀好意。这个光头汉子他认识,正是当初和郑成蛟大打出手的铁罗汉孙不平。 孙不平看着眼前的这对小年轻人,嘿嘿直笑:“小伙子,这个丫头说的一点没错,后面的路只会越来越危险,你要是能早些走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陈陟南用手拍了拍柳梦涵的肩膀,然后走到柳梦涵身前,被女孩子挡在身后这种事他接受不了。如果他不能保护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孩,那么他愿意死在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孩的前面。 “这位英雄,不知道你在此现身有何赐教?” “我没有什么赐教,非但我没有什么赐教,反而我还想让小友赐教赐教我。” “我?一个普通的店小二,有什么东西值得英雄如此在意的吗?” “一个普通的店小二,竟然有胆量跟着我们这群目无王法以武犯禁的江湖中人进入后山,这本就不是一个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吧?” “我只是想看一看这真实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么,不如我带你好好看一看这真实的江湖如何?” “英雄似乎对我很有兴趣?” “这齐山脚下只有你们一家客栈,想必当年岳元帅来齐山的时候定是来过你们客栈的,而你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后山,恐怕我没办法不多想些什么?” “岳元帅?岳元帅来过后山?后山有和岳元帅有关的东西?你们这些人是奔着岳元帅留下的东西来的?” “呵呵,怎么,时至今日你还想装傻不成?难道你身边的这个小姑娘没有告诉你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还是说你想装作不知道岳元帅在齐山留下重宝的消息?” 陈陟南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柳梦涵,柳梦涵直视着陈陟南的眼睛,带着歉意对陈陟南说道:“小南,我本不想告诉你我此行的目的的,知道的太多对你不好。我确实是奔着岳元帅的遗物而来的,岳元帅在朱仙镇被十二道金牌催回,回程途中沥泉枪不翼而飞,民间传说是岳元帅过河之时沥泉枪化作蛟龙,腾空飞走,这本就是不可信的。后来升金湖一耄耋长老醉酒后曾跟人说起他亲眼见过岳元帅星夜下齐山,走时双手空空如也,什么兵器没有带。这个消息传出后,郑成蛟第一时间将那个长老和与当时跟长老一起喝酒的人全部灭口,但是这个消息在郑成蛟动手前便已经被各家打入升金湖内部的密探传回家族,于是虽然消息封锁的严密,可是整个池州江湖却少有人不知的。” “我在一直住在齐山脚下,从来没有听说过过岳元帅来过齐山啊?那个长老有可能是酒后胡言,随意吹嘘的呢?” “经年尘土满征衣,特特寻访上翠微。好水好山看未足,马蹄催趁明月归。岳元帅的登池州翠微亭诗手卷如今就在岳雷将军手里,岳雷将军称这首诗成诗绍兴十一年,旁人不知倒也罢了,池州武林怎能不知?那一年金军凶猛,军情紧张,岳元帅心系天下,怎会有闲心离开军营,来访齐山?而这首诗和那个升金湖小卒的话相比对,我们判断岳元帅来访池州应该是绍兴十二年,也就是岳元帅就义的当年。岳元帅怕是真的把自己的遗物留在了齐山翠微亭中。” “若是有如此遗物,岳元帅为什么不留给岳雷将军呢?” “那就不是我等俗人能够揣测的了。” “哈哈,揣测什么,岳元帅能够留下的东西,无非就是自己一生的绝世武功和百战百胜的兵法韬略了,岳雷将军自幼受元帅教导,这武功和韬略都是已经继承了的,岳元帅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再给岳雷将军留下什么东西了,所以就把重宝留在池州,希望能够在江湖里找一个继承自己衣钵的人呗。哈哈,我孙不平自幼佩服岳元帅为人,这重宝该着就是与我有缘啊,你说是吗,*?” “英雄是判断的出这重宝所在我肯定是清楚的了?” “我等久居池州,却从未听闻齐山之中有翠微亭之所在,岳元帅也就上了一次齐山,他是从何处寻得翠微亭的呢?必然有人陪同吧。虽然年纪上*应该没机会带岳元帅上山,但是说不准就是你的祖父或者曾祖父曾经带着岳元帅上的山呢?” 陈陟南望着眼前神色贪婪的孙不平,沉声说道:“我确实知道翠微亭在哪,但是想我带你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孙不平饶有兴趣的望着眼前的少年,呵呵一笑,缓缓说道“哦,那得看看你想要说的是什么条件了?” “让梦涵姐走。她离开,我就带你去翠微亭。”陈陟南深深的看了一眼柳梦涵,暗自叹了一口气,然后以一种近乎冰冷的平静语气对孙不平说道。 孙不平顺着陈陟南的眼神望向柳梦涵。这不细看还好,细看之下,口水不自觉的顺着嘴角向下流了出来。 好一个我见犹怜的可人儿! ------------ 第二十四章 反杀 说是可人儿,倒不是说眼前的这个少女有多么好看。 孙不平不是没玩过女人,无论多么漂亮的女人他都几乎玩过。但是这个女人带给他很强的新鲜感。 眼前的女孩,并不特别漂亮,甚至说只是一般人的资质。一双眼睛略显细长,眉色略淡,鼻子上面的部分看着很是寡淡。脸型也不是他喜欢的瓜子脸。不过这个女孩很特别,她的特别之处在于她比他玩过的任何女人都干净。是的,干净,不是说处女那种没被人碰过的干净,而是一种天生自带的不染尘埃的那种干净,这种干净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很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玷污掉那种干净,那种干净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那种干净让他的灵魂感到不安。 “嘿嘿嘿,这么漂亮的妹子,可是不常见的,就这么让她走了,我答应,我的兄弟可不答应。所以,只好对你说上一声抱歉了。”孙不平哈哈大笑,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虽然说不上无恶不作,但是也不是那种允许别人跟他讲条件的人。 “我知道如今我为鱼肉,你为刀俎,但是我要是想死,你可拦不住我,你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你的功夫只能杀人,却阻止不了我自杀,若是梦涵姐不能平安离开,我就自杀,你永远也找不到翠微亭。” 孙不平看着眼前毫无惧色的少年,他从来没想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面对生死的时候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坦然,这是一种怎样的执着和坚强。他一生杀过不少的人,每一个人的眼睛都会告诉你他面对死亡时候是怎样的恐惧,哪怕是名震江湖的高手,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不会像面前的这个少年这样的坦荡,他发现,这一次自己好像真的不得不屈服了,屈服给了一个武功远不如自己的孩子。 “好吧,让她走。”孙不平说完,猛的转过身去,他知道,自己如果再看一次那个女孩,自己恐怕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把她留下,而那样,自己就会永远失去获得岳飞遗物的机会,很明显,有了武穆遗书,什么样的女孩得不到? 柳梦涵看着眼前这个给自己挡下池州成名高手的少年,如水的双眸此刻却有了波澜。 之前看待这个男孩子,只是觉得他和别的男人比较起来很是特别,但是这份特别还是打动不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少女的心。但是面对强敌的时候,奋不顾身的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的心终于被他触动了。 面对自己的去留,柳梦涵并未表态。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她应该离开,她是带着家里的任务来到此处的,家人在等着她拿回武穆传承,为此,付出一条邂逅的路人的性命是值得的,她也不是第一次为了任务而牺牲掉某些性命了,她的血早在童年便已冷去。 但是柳梦涵的心底还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让她留一留,去看一看这个少年到底会怎么面对一个远远强大过自己的武林高手。 毕竟此刻少年所展示出来的一切,担当、勇气,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这个少年,真的很优秀。 柳梦涵本是一个善于决断的人,但是此刻的她,人生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她思索了片刻,然后被自己此刻思索的样子逗笑了。 柳梦涵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陈陟南,轻摆莲步走上前来,缓缓的用手将少年被风吹乱的衣衫整理整齐,然后轻轻地从衣袖中抽出自己的丝巾,擦去少年脸上的汗水,对着少年展颜一笑,如清梦般转身,悄然离去。 少女的身影已经远去,但是陈陟南还沉浸在方才少女为他整理衣衫和擦拭汗水的那一刻,她温柔的像一个妻子,那双手整理的不只是衣衫,还有他那刻骨的相思。不爱惨了一个人,永远也不知道那个人所为自己做的点点滴滴,都能让自己永生难忘。这份情感,汹涌的像波涛,陈陟南仿佛只坚持了一瞬,便被汹涌的浪潮卷进了江海之中,然后他拼命的挣扎,越是挣扎,越是被海浪击打,最后沉入江底,在少女温柔的江海中永无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等陈陟南回过神来,回头望向孙不平,这一回头,他被眼前的景象狠狠地吓了一跳。 孙不平双目圆瞪,嘴角大大的张开,似乎想要呼唤着什么,但是没有喊出声音,只因为他的嘴里含着一条剑尖。这剑尖漆黑如墨,仿佛黑夜悄无声息的从孙不平的嘴里涌现了出来。孙不平嘴角流着鲜红的血液,血液顺着孙不平的嘴角流出,宛如小蛇一般,先是从他凸起的下巴流过,然后轻盈的转身,流淌过他结实的喉咙,接着顺着喉咙调皮的钻入了他的衣衫,躲猫猫一般躲过了众人的眼睛,最后滴落在地上,响起了一声清越的滴答声。顺着这声音,众人才终于又把它得以找寻。而这小蛇滴落在地,又砸出了一个如同太阳一般鲜艳的圆点,小蛇在砸出了原点的同时还把鲜艳溅射到这个原点周围,如同阳光普照大地,这嫣红的鲜艳也将普照到他力所能及的地方。 谁也想不到,本来胜券在握的孙不平,转眼间已经是一条死尸。顺着黑色的剑尖望去,入眼的便是一整条黑色的重剑,重剑通体漆黑,却黑的没有任何光泽,这是谢无常的剑。谢无常的剑自然在谢无常的手里。 谢无常静静的站在孙不平的尸体身后。他依旧静静的保持着出剑击杀孙不平的样子。不知是他不想打破眼前少年对美好爱情的憧憬,还是说他和孙不平的尸体本就是一幅和谐美好的画卷,这如同艺术一般的杀人景象竟让人不忍将之破坏。 陈陟南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了,所以他看见孙不平的尸体,没有特殊的恐惧。 陈陟南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谢无常杀人了,所以他看见谢无常出现在他的面前,并且杀了一个人,也没有特殊的恐惧。 夜色渐深,凉风吹过,陈陟南此时只是觉得有点冷。 ------------ 第二十五章 去而复返 陈陟南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平静地看了看谢无常,轻声问道:“谢前辈也想让我领路去找翠微亭?” 谢无常没有回应陈陟南,他只是缓缓地拔出了他的剑,轻轻的甩了甩。剑上的血如同一支画笔的水墨,随着他的动作,在地上画出了一道鲜红的线,线条笔直而柔和,这条柔和的直线明明在指向死亡,但是染在枯黄的野草上,却不知为什么反而让人感到眼前的景象平添了几许生机。 谢无常提着剑走向了陈陟南,每一步落在枯草上,都发出了卡兹卡兹的声响,枯草的生机尽数毁灭在了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的脚下。随着卡兹声的不断临近,陈陟南双目紧紧的盯着谢无常。 明明死亡在此刻离他如此之近,但是此时的陈陟南心中竟然升不起丝毫的恐惧。非但升不起丝毫的恐惧,反而升起了好几分庆幸。 他庆幸幸好自己让柳梦涵提前离开了。这个叫做谢无常的魔头功夫不知比孙不平要高出多少,若是此时柳梦涵还在,恐怕她没有任何的希望逃出生天。 时值黄昏,深秋的黄昏天空格外的疏朗,微风拂过,蓝天在余霞的晚照中如同浆被洗过了一般的明净,斜晖染红了整片天空,这天空广阔的好似江畔渔夫爽朗的欸乃歌声。 后山此时的枯树荒草,似乎让岁月在此安息,似乎让生活从此平静,天地再也没有了人心,只剩下肃杀般的浩然。陈陟南觉得,若真的能死在此刻,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短短的几步距离,谢无常走的却格外的漫长。 伴随着谢无常的脚步,陈陟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过他的心跳并不紊乱,那沉着冷静的声音,如同秋水滴落花瓣,如同清风拂过幽兰。陈陟南缓缓的闭上了双眼,这沉稳安详的心跳声,就如同寺庙的晨钟暮鼓一般,在为眼前的这个少年进行超度。少年的心跳即将停止,而他的生命也将走到尽头,但是他不会听见晨钟暮鼓的终结,因为晨钟暮鼓的声音终止时,他也便会同一刹那死去,这对一生善良的他而言,好幸福。 谢无常终于走完了他和陈陟南之间短短的几步道,来到了陈陟南的身前。他伸出左手,在陈陟南的眉心仔细的摸了摸,似乎在找寻一个能够解开宝藏的钥匙,又像是在找寻一颗从来也没有存在过的眼睛。 陈陟南静静地任凭谢无常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既然一切都已经注定,那么任何的反抗反而让自己显得可笑。更何况,能够在自己人生的最后感受到那个女孩儿带给自己的那缕不同于深秋反而似盛夏的如同暖阳般的温暖,哪怕是只有一瞬,他也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遗憾。 如今他坦然的等待着属于他自己的人生中,最后的那一刻的到来。 谢无常的宝剑缓缓抬起,剑尖对准了之前他用手摩挲过的眉心,只消他轻轻向前一送,陈陟南的命便顷刻间化为乌有。 但是陈陟南迟迟没有等到谢无常的剑刺穿自己的额头。 谢无常也不看眼前的陈陟南,望着陈陟南身后的古树,嘴角微微上扬,轻声低语着:“还不出现吗?我可要出剑了。若是在乎他,何必躲藏?若是不在乎他,何不离去?你躲在树上,还要躲多久?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出现或者离去。你离去,我就杀了他,你现身,我就杀了你们两个。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来选择吧。” “谁?谁在树上?”听到谢无常的低语,陈陟南双目猛的睁开,他脑中突然闪过了一道纤弱柔美的身影。但是他逼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个身影。在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都可以,他唯独不希望此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平日里时时期待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个身影。 可惜天不遂人愿。柳梦涵如同一片柳絮,轻轻的从树上飞了下来。 陈陟南望着走向自己的柳梦涵,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愤怒,大吼道:“不是让你走吗?为什么不走?谁让你留下的?快走,快走啊!” 柳梦涵走到了陈陟南的身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望着他。但是陈陟南已经听到了她要说的所有的话。她的眼睛会说话,她的鼻子会说话,她的眉毛会说话,她的嘴、她的耳朵也都会说话。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那双带着流光和水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陟南,那双清秀淡雅的眉毛如同远山吹来的柔风一般轻轻的吹拂着陈陟南,那只挺翘精致的鼻子,上下跳动着撞击着陈陟南坚硬的胸膛。 她就静默地望着陈陟南。静默在此时,显得如此美好。 谢无常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少男少女,也不说话,找了个石头轻轻坐下,那支威慑池州武林的宝剑已经不知道被他收回到了哪里。 陈陟南望着眼前如花似玉的佳人,下意识的伸出了双手,轻轻将那凉如玉、软如棉的娇躯搂入怀中,这一刻,软玉温香满怀。 不知柳梦涵被陈陟南抱住了多久,似乎是一瞬间,也似乎是一盏茶,还似乎是一天一夜,十天十夜,甚至有可能是沧海桑田,白衣苍狗? “啊!”柳梦涵终于回过了神,看着自己被陈陟南搂在怀里,瞬间羞得满脸通红,一声娇叱,轻轻的将陈陟南推了开来。陈陟南感觉怀里一空,也回过了神。这一回神,方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瞬间也被羞得满面通红,然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将柳梦涵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柳梦涵刚回过神来,还没有彻底清醒,被陈陟南这一拉,脚下没跟,差点摔倒在了地上,踉跄着到了陈陟南的身后,本想责怪这个不知轻重的少年,但是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满面警惕的陈陟南,她也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是啊,眼前不是卿卿我我的场合。 他们面前的,还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谢无常。 ------------ 第二十六章 枪 谢无常看着眼前警惕地盯着自己的两个人,呵呵一笑。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陈陟南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名动天下的魔头竟然出手救下自己后,什么也没有图,反而莫名其妙的走了。 若是谢无常想要伤害他们,陈陟南必然奋起反抗。但是目前的局势是,人家非但没有为难自己,而是把自己救了。这让陈陟南不知所措。 但是既然被人救了,断然没有不报答救命之恩的道理。陈陟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店小二,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可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道理店小二也是明白的。 “请留步。”陈陟南快步追了上去,对着前方的谢无常喊道。 谢无常回过头来,看着紧追上来的陈陟南,也不说话。他在等,等这个年轻的孩子开口,看看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到底要跟他说些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陈陟南双目紧紧地盯着谢无常,希望能够从他的眼睛中看到某些答案。 “只是突然心血来潮而已。”谢无常看似不经意的向柳梦涵那里轻轻的一瞥,然后收回目光,双目迷蒙,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种类似苦涩的笑容。 他的鼻息如洞箫,在一呼一吸中散发着呜咽的声响,这呜咽的声响如同叹息般的哀愁。世人都道他杀人如麻,心如钢铁,谁又知道他的心里,也曾有那一块最*的地方,包裹着一个和那个女孩长得神似的人呢? “我知道你也想去后山深处寻什么翠微亭,我真的从未听说过后山有这样的一个亭子,不过我自幼在山下长大,对这座齐山还是较为了解的,我看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虽然无法带你找到齐山,但是我会尽最大努力帮你避开那些追杀你的人的。”陈陟南思索了片刻,轻声说道。 谢无常闻言哈哈大笑:“哦?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那个小女朋友明显是为了岳飞遗物而来,你若带着我,她没有丝毫机会获得岳飞遗物,你就不怕她恨你一辈子?况且你又怎知这后山真的没有别人能发现咱们的行迹?万一那群英雄豪杰真的找到了咱们,他们会把你们当成我的同党,然后把咱们一起杀掉,你就不害怕?” “你救了我,我带你躲过追击,这是报恩。若是被敌人追击而至,被他们斩杀了也不过是还清了你的救命之恩,我并未损失什么,不是吗?至于你们张口闭口所说的那岳元帅的遗物,我根本不相信它真的存在。岳元帅一生精忠报国,是真正的大英雄,我们穷山僻壤,没出过什么顶天立地的豪杰,但是对英雄的敬佩却从来没有缺失过。若是岳元帅这等人物真的光临过齐山,那么不可能不在我们这个小村子中引起轰动,我们这个村子的所有村民,都会以见一面岳元帅为荣。我自幼在山脚下长大,从来没有听过村子里的长辈提起过岳元帅上山的事情,所以我可以断定,岳元帅一定没有来过齐山的,因而所谓的岳元帅的遗物也一定不会存在才对。”陈陟南说的情真意切,脸上的认真和坦诚绝非作伪。 谢无常和柳梦涵都看到了陈陟南的认真表情。 他们二人一个久经江湖,一个自幼在家族中执掌权力,受家族熏陶,都是阅人无数的人物,自然能够分辨得出,眼前的这个少年说的应该是真话。那么,这武穆遗物要么真的存在,只是岳飞当年来的隐晦,让整个村子毫无察觉。要么,就是一个不知道针对什么的惊天大局了。 想到为了布置这个局,竟然连大宋军中第一人、已经辞官养老但是盛名满天下的岳雷将军来亲自作伪证,那么布这个局的人又该是怎样的地位?又会有怎样的谋略?而这个局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跟池州武林开上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无论是谢无常还是柳梦涵,越想越觉得胆颤心惊,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阴谋,那么掩藏在这个阴谋之后的,到底是一场怎样的利益争斗。而他们,在这场争斗中,又将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于是,谢无常和柳梦涵不得不期望,岳元帅留下武穆遗物的事情一定会是真的,一定得是真的。 之前围攻谢无常,那些被斩杀的弟子们的尸体都被同门匆匆掩埋了,地上只有一个个黄土包见证着之前的那场血雨腥风。 那些江湖豪杰们,对自己的同门并没有举行什么比较隆重的纪念,只是将同门生前使用过的兵刃放置在了土丘之前,算是留下了一个简单的记号。即使如此,他们临走的时候,还是取走了一些没有损毁或是损毁程度较轻的兵刃来替代自己的兵刃。对于他们而言,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不要谈什么对同门的哀思,耽误自己宝贵的时间去让同门入土为安就已经算得上是对得起同门之谊了。侠义,先讲侠再谈义,若是没有以武犯禁的实力,那么就没有谈义的本钱。 之后的路不会好走,陈陟南明白当下的情况。对于之前面对孙不平、谢无常等人的无力感,让他明白,他必须得有自保的手段。好在他自幼长在山林下,猎户手段也算是粗通一二,长枪弓箭都略懂一些,看着眼前江湖中人留下的众多破损兵刃,然后将目光定格在铁枪门留下的铁枪之上。 陈陟南走过铁枪门掩埋同门的土丘,认认真真的挑选了一把相对而言还能使用的破损了的铁枪。铁枪入手,陈陟南左手握住枪身,右手握住枪柄,然后右手由内而外向前拧去,只听得“飒”的一声,长枪如同飞箭一般射向前方。之后陈陟南双手同时内扣,右手向后撤回长枪。只见的长枪枪头如同风抚柳絮,竟然款款摆动了起来。 ------------ 第二十七章 三品高手 这两个动作分别叫做扎枪和拦枪,是枪的三大基本功之一,但凡练枪的无有不会的,但是这两枪的沉稳和干脆,却不是谁都能打的出来的。看得出,这个少年没少在枪上下功夫。 “咦,怎么可能?”谢无常和柳梦涵看着少年的这一手枪法,不由的暗自心惊,村民住在山林之下,自然少不得樵夫和猎户,懂些兵刃的人不在少数,少年懂些基本的枪法并不能引起二人的注意,但是这少年能够把枪法的基本功打得如此扎实,甚至比一些门派的少年还要根基牢固,乃至能够在出枪时褪去拙力,用出整劲,这就难能可贵了,这不应该是一个粗通兵刃的少年应该有的枪法水准,这分明就是进入了三品武者的高手的枪术实力啊。 武林中常讲剑是小枪,练剑的撩砍技法不多,格挡更是没有,毕竟剑脊略薄,撩砍一时难以用力,二是宝剑若是被格挡住,会受到严重的伤害,而用剑格挡更是艰难,绝大部分的兵刃都要比宝剑更为坚硬,一旦用剑格挡,多数会导致剑断人亡的下场,所以剑法的核心也不过就是一个字——刺。 而谢无常便是剑道名家,对于刺有着很深的认识,这一点从他刺向孙不平的那一剑就能够看的出来,而且他纵横江湖多年,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和不少枪法名家交过手,故而对于枪也是极为熟悉的。 谢无常见少年枪法不弱,已经进入了三品高手之列,对这个少年便有了更多的好奇,他想试一试这个少年在枪法上的造诣到底有多深,于是拿起一节树枝,向陈陟南点去。 陈陟南看着这一节树枝转瞬杀到身前,意识到谢无常想要指点自己枪法。他自知自己和谢无常的功夫有如云泥,不必担心伤到谢无常,也便不必客气,放开手脚,跟其动起手来。只见得陈陟南面对树枝,飞快的提枪拦下,然后用枪身拿住树枝,回枪刺向谢无常。 谢无常艺高人胆大,眼见的自己树枝被大枪拿住,也不变招,顺势便进了陈陟南的身,对着陈陟南全身七十二道大穴点了过去。 只见的谢无常动作飘逸洒脱,写意自然,随手一击便让陈陟南应对艰难,陈陟南这种不懂剑法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剑法端得非常,想必就是当年名动江湖的谢家一百单八式回风舞柳剑法。 陈陟南看着谢无常的攻势,脚步交叉后退,然后接着拦住树枝,将其拿稳,之后刺出一枪。 谢无常又换了各种进攻方式,陈陟南竟然只是用拦拿扎三招应对,若不是谢无常有意留手,此时的陈陟南早已是一具尸体。 江湖上虽然讲究的是一招鲜吃遍天,但是如果真的只有三板斧,除非是做到了返璞归真、无招胜有招的最高境界,否则根本就不是一般江湖中人的对手。谢无常和柳梦涵都是高手,一眼就看了出来,并非陈陟南不想用别的方式招架,原来他竟然只会这拦拿扎三个动作。 谢无常满脸无奈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苦笑道:“看你的枪劲,本以为你也算是一个高手。可惜动起手来。。。。。。。如果你不动手,光看这基本功,已经是一个三品的实力了,可惜。。。。。。哎。。。。。。” “三品实力?那是什么?之前在客栈便听人提到过三品高手和二品高手,这些品级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已经是三品高手了吗?”陈陟南再次听到了三品高手这几个字,顿时心头的疑问不由浮现水面,紧忙追问道。 看到陈陟南对于江湖中武功等级的划分一无所知,柳梦涵在他耳边轻声解释道:“这江湖,高手分三品之数。三品之下,只算是武夫,称不上高手。武夫一旦由蛮力练出了劲力,便算是踏入三品高手之列了。而此时的你,理论上说已经到了三品高手的境界。” “理论上说?就是说我其实还不是三品高手吧?”陈陟南听到自己竟然能够算得上高手,心中不由得有些兴奋,但是他还是注意到了柳梦涵话语中含蓄着的那一部分。 “高手练功,或由内而外,或由外而内,都是有着他们自己独门的功法,你没有练过任何功法,你的劲力只是练枪法基本功练出来的,由于没有功法,所以还称不上是三品高手。”柳梦涵再次轻声解释道。但是柳梦涵没有解释,一个人能够通过基本功练出劲力,这难度远比通过功法练出劲力困难得多。 “那既然没有功法也可以练出劲力,那么没有获得功法的人就没有任何办法真正成为三品高手吗?”陈陟南追问道。 “也不全是,东汉名医华佗,本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医者,不通功夫,后凭借着自身对人体经络的天才般的认知和对野兽习性的观察,创造出了五禽戏,可惜华佗一是年纪老迈,二是被曹魏迫害,致使自身未能修炼成高手便早早过世,而五禽戏,也随着华佗的逝去而不得全貌。但是哪怕是五禽戏残篇,在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的武学功法,后人得之,并不断完善和修改,创出了各式各样的功法绝技,大多名动江湖。 而近代武林名宿中,昔年也曾有一位绝世高手,他本是一个书生,因为官场昏暗,致使他屡试不第,于是在瓦舍间以写戏唱戏为生,书生本精儒学,对孟子养浩然之气颇有心得,再加上戏中唱念做打的打法使得他在不懂功法的情况下练出了拳劲,竟然在十余年之后,凭借着自己的大智慧,自创出了功法。” “也就是说,想在武道的路上走的长远,必然要有功法吧?或是自创,或是学习?” “当然。”柳梦涵答道。 “其实并非如此。”谢无常突然打断了柳梦涵的话。“确实有人不练功法,而在武道上走出了比他人更远的路。” ------------ 第二十八章 共创大业 “那个人就是我的师父。” “我师父年纪轻轻便通过走修习功法这一条路成为了一名一品高手,之后他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自废功法,凭借自身的绝世悟性,悟出了无招胜有招的最高境界,竟然跳过了三品高手和二品高手,再回一品高手之境,而此时,他已经近乎无敌于天下了。”谢无常神色肃穆中带着无限的敬佩和尊敬。提到他的师父,他的眼中全是敬佩。 “不过你不要指望能够悟出无招胜有招的境界了,没有对功法的极致理解,根本悟不出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没有对任何功法的接触和练习,也就无法做到对功法的极致理解。我虽然对枪法了解不多,但是我这正好有一门枪法功法,先教给你吧。”谢无常说完,向铁枪门留下的枪群中一招手,一支铁枪如同长了翅膀,快速飞到了他的手上。 拿过铁枪,谢无常也不仔细打量,随意的舞了几个枪花,紧接着就在陈陟南面前展示了起来。 只见这枪使得如同花团锦簇,疏处可跑马,密处不透风。急时如暴雨倾盆,缓时如龙潜蛇伏。虚实相间,变化无穷。 “这枪法名为飞雷骤雨枪。”谢无常一边练枪,一边从容开口,如此刚猛霸道的枪法,他练起来,面不改色、气不长出。 “当初我少年游历江湖,于一枯冢中偶然所得,墓穴主人生前应该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这枪法很是不俗,应该是二品巅峰的功法,甚至有再进一步的可能,只可惜我并非专修枪法,对其了解不多,不过这枪法着实高明,我年轻时亦曾借鉴它来完善我的剑法,后来剑法成型,也就不再钻研了,既然你用枪有些根基,不如就好好练一练这套枪法吧,没准日后能够让它再进一步,成长为一品功法也未可知。” 陈陟南看过一遍,对这套枪法也便有了大致的了解,但是功夫并非是看出来的,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是根本不能够发挥出其威力。于是陈陟南便静下心来,尽自己最大努力,仔细揣摩谢无常的动作,将每一招、每一式铭记在心。 这枪法好在并不复杂,很快陈陟南便将枪法烂熟于心。于是带着谢无常和柳梦涵,向后山某条小径走去。 日色西沉,斜阳在苍茫的山林间投下了冰冷的余辉,冷冽的橘红色让天地都变得庄严和肃杀。山林寂静如水,只有偶尔飞鸟展翅,才能让人感觉得到,这山林还有生命。 在齐山的山脚下,枯草中隐隐似乎有寒光闪动,在这肃杀的天气里,更显得杀气凛凛。 这时如果有人仔细向枯草中望去,会发现这时的枯草中早已经埋伏了不少的绿林好汉。这些人人头攒动,手中的单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反衬着刺眼的寒芒。 这伙人便是升金湖的海贼。 “徐军师,你说那姓孔的怎么还没有到?”升金湖的二当家九头蛇张明义无聊的坐在草丛中,抬着头双眼望天,一只腿散漫地搭在了另一条腿上,慢慢悠悠地晃悠着,他的身边放着一壶美酒和一只烧鸡、几两酱牛肉。 “呵呵,咱们都小看三当家了,三当家脑子里也不都是草包啊。虽然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他带着部下飞蛾扑火似的去跟齐山上那群家伙们硬砍硬杀,但是我还以为他会马不停蹄先赶到这里抢占先机,却不想他倒是很沉得住气啊。这个时候的他,或许想着在什么地方躲起来,看着咱们被人家消耗掉,然后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呢。”升金湖军师水蛭子徐东来缓缓说道。 “那就只好让他多活上几天了。召唤兄弟们,活动活动手脚,咱们去干几票大的。”张明义慵懒的从地上扒拉扒拉土地,捡起了几块形状可爱的石块,仔细的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然后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伸懒腰,看向身后盘腿坐在地上五心朝天闭目养神的徐东来。 徐东来睁开双眼,双手从膝盖上抬起,然后轻轻拍向土地,之后他盘坐着的身体竟然缓缓飞了起来,随着飞起的身体,他抽出盘着的腿,将腿伸直,于是便以站立的姿势出现在了张明义的身前。 徐东来对着张明义点了点头,然后向身后的一个小道童挥了挥手,小道童立刻附耳过来,徐东来轻声向小道童交代着,小道童应了一声诺,悄然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水贼们便已经提刀挂剑,整装待发。张明义看着眼前的众人,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眼前的山林,高声说道。 “兄弟们,咱们已经在升金湖过了很多年刀头舔血的日子,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咱们以后的日子依旧会在升金湖过着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好过吗?你们愿意天天被人当不起眼的土匪?当最下层的水贼吗?官府看不惯咱们,就来剿灭咱们;武林看不上咱们,就来声讨咱们。咱们就是臭鱼烂虾!就是没有在乎的垃圾!但是,意外来了!你们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了!跟着我冲过去,咱们杀掉后山的人,拿到后山的宝贝,这宝贝一旦到手,咱们就不再是土匪、不再是水贼了。以后的日子,你们不用生活在水上,不用见了官府就躲,见了侠客也要躲,以后的日子,你们可以悠闲的坐在家中喝酒,坐在家中吃肉,可以穿华丽的衣服,可以睡最美的女人。 兄弟们,咱们的功名利禄,千秋大业就在今天这一刻了。愿不愿意跟着我,拿起刀,夺了这山中重宝,咱们同心同德,创一翻惊天事业?” “我等愿追随二当家,共创惊天事业!” “我等愿追随二当家,共创惊天事业!” “我等愿追随二当家,共创惊天事业!” “我等愿追随二当家,共创惊天事业!” 。。。。。。 众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惊飞无数飞鸟。张明义看着眼前群情激动的众人,呵呵一笑,对着身边的徐东来暗中使了一个颜色,徐东来对着众人喊道:“兄弟们,千秋大业就在眼前,跟着我,咱们走!” ------------ 第二十九章 女儿 说罢众人簇拥着张明义,向后山进发。张明义仔仔细细地盘着手中刚才拾起的几块精美石头,走在徐东来的身后,他的双眼认真地看着徐东来的背影,似乎想要从他的背影中看到什么一般,但是仔细看了一会儿,终是洒然一笑,挥了挥衣袖,踏步向前走去。 只是没有人注意,在张明义挥手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几粒石子,已经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刚才被惊飞的几只飞鸟,纷纷掉落在树林中,细看时会发现它们的*都有着石块大小的窟窿。 “三当家的,咱们不是去后山吗?去后山可不是这条路啊。咱们若是不能赶在二当家和军师前面到,那功劳可就都让他们抢去了啊。”一个粗壮大汉挠了挠头,焦急地问向身旁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圈的壮汉。 “说你傻你还真傻,平日里叫你们多吃点猪心、鸡心什么的长长心眼,你们也不听我的,有那肚子都拿去喝烈酒吃牛肉了,一个个现在满身蠢肉,脑袋里也都是蠢肉,一点脑子都没长。”那个比之前说话的大汉还要壮上一圈的大汉用手狠狠的拍了拍之前说话的大汉的脑袋,恨声说道。这个大汉正是升金湖的三当家,吞天犬孔方。 孔方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一群壮汉,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说说你们,除了这一身块头,还有些什么?那个张明义心肠狠得跟个蛇儿子似的,身边还有一个算盘打的地流转、精的跟个猴孙子似的徐东来,咱们要是去后山,还不得让他们给团灭了啊?没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拉开架子,埋伏在后山道上等着咱们去送死呢。傻子才去后山,而且后山那群曾孙子们哪个是吃素的?谁手上没有五七八条人命官司?真杀了起来,咱们这群兄弟虽然能拼死他们,但是你们又能活下来几个?所以这个时候就听哥的,哥带着你们去村子里寻摸寻摸姑娘啊、好酒啊、好肉啊什么的享受享受,然后等着他们互相杀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去凑凑热闹。” 被打的那个壮汉用手摸着被打的发青的后脑勺,嘿嘿傻乐着,“三当家的就是三当家的,脑子比我们这群兄弟好用多了,三当家的说咋整咱就咋整,咱就跟着三当家的混了。” 话还没说完,这一伙水贼便已经临近了村子。平日里郑成蛟活着,对他们约束的严,哪里允许他们上岸啊,即使是孔方,身为升金湖三当家的,平日里也少有上岸的机会,这次郑成蛟一死,他的心也跟着活络了起来,带着众人直接如同狼入羊圈一般风卷残云的扑向了村子。 虽然昨日里客栈来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客人,但是他们一进入客栈,就再也没有出门,而今天一早,天刚破晓,人便已经离开了个干净,他们的到来,并没有打扰到小村庄的正常生活。 离村口最近的一家人是一家铁匠,这铁匠铺在村子里已经存在了无数年了,村子里的农具、菜刀、猎具都是出自这个铁匠铺。铁匠铺的铁匠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壮汉,年轻的时候曾经娶了外村的一个姑娘,后来他的媳妇难产,不幸去世了,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十多年来铁匠和他的女儿相依为命,日子清苦,却也还算清闲。 “爸,别干了,先歇歇,喝点水吧。”铁匠的女儿将一碗水端到铁匠的身前,放在铁匠的身边,然后抽出了自己的丝巾,为自己的父亲轻轻擦去脸上的汗水。 “丫丫啊,你觉得客栈老陈家的小南人怎么样?”铁匠看着已经娉娉婷婷、豆蔻年华的女儿,呵呵笑着问道。 “爸,你提南哥哥做什么?”铁匠的那个叫丫丫的女儿被父亲突然的问题问得满面羞红,低下了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襟,轻声呵斥着。不过那个憨憨厚厚、偏胖却很可靠的身影却随着父亲的话进入了她的脑海。 “我前几天和你几个叔叔一起去酒店和你陈叔叔喝了点小酒,期间你陈家婶婶就说了,小南都已经十四岁了,也到了该找个媳妇的年纪了,咱们村子里你虎子哥去年十四岁,不是就娶了南面孙家村的孙大夫的女儿吗?今年孩子都出生了。你陈家婶婶提了一嘴,说是他们夫妻俩都比较中意你,想让我把你许配给小南。你是个实在姑娘,可怜你娘去世的早,你小小年纪就得帮着老爹维持这个家,倒是也练出了一身好家务,脾气也温顺,心性也善良,这是你老爹特别骄傲的,咱们村满村子打听打听,谁家有咱家这么好的闺女?我觉得陈家的小南人也行,是个实在人,没什么花花心思,人踏踏实实的,虽然不是什么俊俏公子,也不懂风流,但是靠谱,稳重,脾气也好,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不会欺负人。不过爹知道你的性子,婚姻大事是女儿一辈子最重要的大事,爹不愿意替你做主,想听一听你的想法,所以也就没答应下来,琢磨着找个时间问问你,咱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一定要让你找到一个既让你满意又能让你幸福的丈夫。”铁匠看着身前的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从心里都是温暖,如果没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己能否在媳妇去世后熬下来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想不到很难熬得下来吧。女儿就是他的命,是他的一切。他其实也不舍得女儿嫁人,哪个作为父亲的人会舍得把自己的贴身小棉袄送给别的男人呢?不过女儿大了总要嫁人的,虽然他也舍不得,但是再舍不得也不能耽误了女儿。 “爹,女儿还小,还不想离开你,女儿想一辈子照顾你。”老铁匠的话太直白了,羞的丫丫的脸浮现出一抹如同玫瑰花初展时的嫣红,这嫣红让丫丫的脸像一个红苹果,即使只是看上一眼,也觉得脆脆的,甜甜的。 ------------ 第三十章 引狼入室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嘛。看看咱们村子的那些女孩子,像你小花姐,也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惜过了18岁,就算是个老女人了,再想嫁个如意郎君可太不容易了。这些年东村西村的,但凡听说哪里有适婚的男娃,小花的爹妈哪有没找媒人打听过的?可是哪有一个好人家的男孩愿意去她们家提亲啊?这一年年拖下去,眼看着小花就要20岁了,再若没有人提亲,就得是给人续弦或者做妾了啊。”老铁匠虽然也想让女儿多陪自己几年,但是听到女儿想一直陪着自己,却立马就着急了,自己什么苦没熬过?什么罪遭不住?自己怎么都行,可再不舍也不能耽误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 “爹!”什么续弦啊、什么做妾啊,爹这是想的什么啊,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啊?听着老铁匠的话,丫丫觉得自己的父亲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胡言乱语了,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女儿的啊?丫丫不知道再让自己的父亲说下去,会说出什么让自己觉得羞得无法忍受的话来,于是立刻打断了父亲的话。 “丫丫,跟爹说句实话,是不是不喜欢陈家的小南,爹这就去回绝了老陈,然后爹再帮你物色物色别的小伙。咱们家丫丫长得这么漂亮,又善解人意,又心灵手巧,我相信只要眼睛不瞎,就一定愿意娶你。丫丫,你先想想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等爹回来告诉爹。爹去帮你找。”老铁匠说完话就要往门外走去。 “爹!”丫丫看着风风火火的父亲,小跑着追了上去,紧紧地抓住了老铁匠的袖子。脑海里浮现出了陈陟南的那个胖胖的身形。 丫丫从小就在村子里长大,她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去世了,从小没有母亲的她只能靠着自己粗心大意的父亲照顾,直到有一天,她在自己家的院子中玩,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进了他家的院子,一张稚嫩的小脸怯生生的看着她:小妹妹,请问这儿是卖菜刀吗? 她看着面前这个小心翼翼的问着话,懵懵懂懂呆呆傻傻的小男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觉得这个小男孩好有趣。这是她第一个认识的同龄的小伙伴。她带着小男孩去铁匠作坊找她的父亲,卖给了他一把菜刀。然后她问她的父亲,才知道这个小男孩叫陈陟南,是村西客栈老陈家的孩子。 陈陟南当时可能也是觉得难得遇到了一个同龄人,很开心,此后就经常到老铁匠家里来找丫丫玩。后来玩的比较熟悉了,一次闲聊,谈起当初的第一次见面,陈陟南告诉丫丫,他当初是第一次离开家,陈陟南的父亲希望能够锻炼陈陟南的自立能力,让他独自出门去买一把菜刀,他从来没有自己出过门,特害怕,丫丫是他见过的除了父母和客人以外第一个人。 当时的丫丫听到陈陟南这么说,感觉特别的开心。 而这份开心,一直保留在丫丫的心里,直到现在,想起当年陈陟南的那番话,依旧觉得开心。 随着年纪的增长,陈陟南和丫丫也接触了更多的同年人,也认识了更多的同龄朋友,但是在这些朋友里,丫丫的心中,陈陟南永远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如果能够嫁给南哥哥,自己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刚拽住父亲的衣服,丫丫的脸瞬间就已经彻底的红透了。这一瞬间的丫丫,脸色竟然比抹了胭脂水粉还要鲜艳,清水芙蓉,天然雕饰,已经胜过人间无数。这姿容,即使是老铁匠看到了,也不由的心中一阵心神摇曳。倒不是说老铁匠对自己的女儿动了什么心思,只是那一瞬间的美,无论再怎么粗犷的人,也不能做到彻底无视。 “爹!”丫丫快速松开了抓着老铁匠衣袖的手,红扑扑的脸低的似乎能够碰到脚尖。 “你抓我干什么?改主意了?想嫁给小南了?你别光拽着我啊,你得说话啊,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你就告诉你爹呗。你不说话,爹哪里知道你是啥意思嘛,我到底该去拒绝人家还是答应人家啊?”铁匠看着就是低头不说话的女儿,用粗糙的手用力揉着自己的硕大的脑袋,丫丫就是不说话,自己哪里能够知道她到底想的是啥啊,这丫头真的是要把自己的亲爹给急死了。 可怜的老铁匠,对于女儿的行为,凭他这么个只知道打铁的脑袋是理解不了的。 “我不管,你愿意拒绝就拒绝,愿意答应就答应。小花姐说最近去镇子里买了一匹布,要做衣服,让我去帮着看看,我先走了。”丫丫看着直挠头的父亲,顿时大羞。哪有父亲这么直白的问女儿心事的。恨声丢下了一句话,就向村子东头跑去。 “丫丫!丫丫!”老铁匠看着飞快跑去的女儿,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女儿看来是真的长大了,自己竟然看不透女儿的想法了。“别玩得太晚了,晚上记得早些回来!” 看了看已经跑的远了的女儿,老铁匠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回了屋子。 正当老铁匠打算拿起锤子将还没有打好的锄头继续打完时,就听到院子中传来了嘈杂的声响。孔方等水贼冲进了铁匠铺。 “呦,原来是一个铁匠铺啊。”孔方嘴里叼着一根杂草,大刀架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看着墙上挂满的锄头、铁锹和弓箭,不住地点头。 看着蜂拥而至的水贼,老铁匠心中不由的惶恐了起来。“不知道各位好汉需要些什么?请随便看看,咱家铁匠手艺是祖传的,一辈辈就靠着这手艺为生,保管让各位好汉满意。” “嘿嘿,让我们满意?”孔方看着眼前这个相貌粗壮,双腿却微微颤抖的壮汉哈哈一笑,扫视了一下房中的各种铁器,一脸不屑地对着身边的一个壮汉使了个眼色。 壮汉抽出自己腰间的单刀,猛地向墙上挂着的柴刀砍去,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的水贼目瞪口呆,孔方那笑容也随之僵硬在了脸上。 只见伴随着双刀碰撞发出的“叮”的一声脆响,壮汉的单刀应声而断。 ------------ 第三十一章 欺负 “好刀!”孔方不由的发出了一声赞喝。那壮汉本是他孔方账下亲信的头目,他的腰间单刀乃是升金湖高价聘请的铁匠师父亲手打造的,可以说哪怕是孔方腰间的佩刀,也未必比这壮汉的单刀要坚硬多少。这单刀,放在池州一带,都算的上是极好的工艺,没想到竟然在这小小山村中被一个不知名的铁匠打造的刀给斩断了。 “师傅的手艺不错啊,不知道愿不愿意跟我回升金湖?到了升金湖,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看着眼前的铁匠,孔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哪里是一个铁匠啊,这放在升金湖,那就是一个聚宝盆啊。江湖从来不缺侠客,但是却极其缺乏好的铁匠和大夫,好的兵器和医药是能够救命的。 “诸位好汉,老头子我岁数大了,老人都讲落叶归根,我不求什么吃香的喝辣的,只希望自己能够死在这生我养我的小村子里,对于诸位的好意,我只能拒绝了。”老铁匠略略向后退了一步,浑身颤抖着向孔方拒绝道。这些土匪犀利的眼神,让这个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铁匠感到无比的恐惧。 “呵呵,你想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三当家的邀请你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要么站着跟我们离开这里,要么躺着把尸体留在这里,你自己选吧。”那个被孔方打过脑袋的壮汉冲过来奔着老铁匠的肚子就是狠狠的一拳,打的老铁匠手捂着肚子久久直不起身来。 孔方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礼贤下士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就是浪费时间,他乐呵呵的站在一旁,双手抱着肩膀,看着自己的手下一拳打在了老铁匠的身上,还在一旁点评道: “笨蛋,我说过多少次,揍人的时候,不要打肚子,那里的肉太厚,打了也伤不到人家,要打就打脑袋,知道吗?” 壮汉听着孔方的话,呵呵一笑,抬起碗口大的拳头,劈头盖脸地直奔老铁匠打去,拳拳入骨,直打的老铁匠双眼发青,七窍流血,瘫倒在了地上。 “停!”孔方看着打的也差不多了,立刻叫停。他可是知道自己手下人都是一群什么样的货色,这一个个家伙手里都没有什么轻重,不小心把人打死了,那死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聚宝盆啊。 “你看,我不是说了吗,跟我回升金湖,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你偏不听,吃香的喝辣的就那么没有吸引力吗?这么好的选择你不选,换了别人早就一刀结果你了。不过我终究心善,再给你一个选择吧:要么留在这被揍死,要么跟我们走,给我们打兵器,我们留你一条命,你选一个吧。” 老铁匠看着这一屋子的土匪,只觉得胸中的屈辱和痛苦瞬间涌上了心头,他的眼角已经溢满了泪水,但是他的眼角已经被人打破,泪水碰到了伤口,让他有一种钻心的疼痛。 老铁匠陷入了深深的绝望,难道自己这后半辈子就要去土匪窝里没日没夜的给土匪们打铁去了吗?想到后半生暗无天日的生活,老铁匠的双眼神采逐渐的变得暗淡,此刻,他想到了自己的前半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想到了自己的玩伴,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与女儿。虽然父母早逝,但是他们给了铁匠温暖与慈爱,虽然妻子早逝,但是妻子给了铁匠温柔和幸福,而且,女儿此刻竟然不在身边。女儿走的太是时候了,如果女儿没有走,这个时候的她又将面临一个什么样的境地呢?这么想想,看来上天对自己还算不薄,铁匠的眼中在暗淡中突然闪出了一道精光,这是对自身命运的感激。 对于普通的劳苦大众而言,他们早已习惯了疾苦,因而在更大的苦难面前,之前所遭受的所有困难竟然能够让他们品尝出微微的甘甜。这是人们对苦难的屈服,但除了屈服,他们又能怎样呢? 丫丫向小花家方向走着,一路走一路脸红,羞红的面颊和小路两侧的枫叶交相辉映,人比枫叶更美。丫丫一边走着,一边幻想着日后嫁给了陈陟南,该如何去过属于两个人的日子。 “南哥哥不喜欢装饰自己,以前也就无所谓了,穿的那么好看给谁看啊?以后可不行,得好好让他收拾收拾自己,走出去才体面嘛。陈叔叔是开酒楼的,手艺一定很好,也不知道南哥哥会不会嫌弃我的手艺?结了婚,是不是就得有个孩子了?南哥哥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孩子长大了一定要送到镇子里去教育,我们苦点没关系,但一定要让孩子读上书,然后考个秀才当当。可是孩子考上了秀才,我和南哥哥也就老了啊。不过要是我们能就这么老了,似乎也很好呢。。。。。。” 一路上丫丫想入非非,魂不守舍,直到路走到了一半,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出门时太过于慌乱,小花姐原让自己给她带上一组绣花针的,可是针虽然准备好了,放在了自己的梳妆台上,可是出门的时候竟然没有带着,自己把这事给忘了。没有绣花针,怎么缝衣服啊?丫丫大急,快步向家里跑去。 等丫丫走进家门,正好看到自己的父亲满头冷汗,双手死死捂着肚子。剧痛让铁匠的眉毛紧皱着,他的脸因为疼痛而变了形。 铁匠蹲在了房间的角落中。他的身前,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在挥舞着碗口粗细的拳头,不难想象,刚刚就是这个碗口大的拳头打在了自己父亲的身上。 “爸!”丫丫飞快地跑到铁匠的身边,扶起因疼痛而蜷缩在地上*着的铁匠,满脸警惕地对着水贼一伙人问道:“你们是谁?光天化日的为什么来我们家打人?” 孔方江湖人称吞天犬,一是因为其相貌如同一只老狗,确实丑恶非常,再就是吃人不吐骨头,最是喜欢欺男霸女。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活色生香的水灵灵小姑娘,这孔方哪里还走得动半步? ------------ 第三十二章 霸道 “嘿嘿,我们是谁?”孔方哈哈一笑:“我啊,我是你未来的老公,来跟未来的老丈人亲热亲热,哪里打过人来?媳妇你一定是看错了,你们说对不对?”说罢对着身后的水贼众人甩了个眼色。 这群水贼谁不清楚这是三当家的看上了眼前的这个小娘子,虽然可怜这小姑娘羊入虎口,平日里被三当家看上的女孩子哪有一个善终?不过又想了想,若是三当家吃腻了肉,他们还能跟着喝上几口汤,三当家的虽然好色,却从来也没亏待过自己这群兄弟,眼前的这个小女孩长得确实不错,哪怕被三当家玩个半死,兄弟们接过手来,玩起来也能尽兴,于是甩开了脑袋猛点起头来。在众多点头的壮汉中,还就数那个方才狠狠的揍铁匠的壮汉脑袋点的最猛。 “咳、咳。”铁匠咽了咽嘴里的血水,伸出手来颤颤巍巍的将宝贝闺女拉倒了身后,用自己宽大的身体挡住了女儿的娇躯。“几位好汉,老头子答应你们,答应你们跟你们走还不成吗?老头子跟你们走,给你们当铁匠,你们让我打什么我就打什么,你们让我打多久我就打多久,我也不要吃香的喝辣的,只求你们放过我的女儿好吗?算老头子求求你们了。” 铁匠说完就跪了下来,狠命地给孔方磕起了头。 孔方呵呵一笑,走到铁匠身前,扶起了正在磕头的铁匠,用手臂紧紧搂住铁匠的脖子,邪邪地笑到:“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老丈人给女婿打些兵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谈什么吃香的喝辣的,那多见外?只要我娶了你女儿,别的事都好谈。哈哈,择日不如撞日,那些酸腐文人怎么说来着?春宵一刻值黄金还是白银来着?算了,不管了,我等不及跟你闺女入洞房啦。” 说罢一把甩开老铁匠,就去抢丫丫。 丫丫看着扑过来的如同恶犬一般的孔方,吓得连连后退,直退到墙角。孔方也不急,丫丫退上一步,他就跟进一步。 孔方一边向前走,一边脱着自己的衣服,很快他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了……突起惹得身边的水贼哄堂大笑。孔方对此非但没有丝毫的羞涩,反而洋洋得意。 眼看着丫丫已经退无可退,孔方的双眼得意的眯成了一条缝,嘴角上扬,口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在丫丫的眼里,似乎地狱的恶鬼在此刻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丫丫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她双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前领,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了墙角,且死死地闭上了双眼,她觉得,闭上双眼似乎一切的耻辱和恐惧都不会降临,而墙角,那个狭小的空间,足以保护柔弱的她的身体。 当然,这自然是自欺欺人的。丫丫心里明白,弱小者,只能任人欺凌。在此刻,她已无力反抗。生于人间,弱小并非过错,但是弱小者想要反抗命运、反抗强大,那才是过错。弱小的人,除了让自己变得强大,脱离弱小者这个阶层之外,就只剩下认命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此刻的丫丫,茫然无措,混乱的呼吸声在房间中响动着,这声音犹如错乱了的时间,将一个个场景打碎,然后拼接出了诡异的画面。画面凌乱动荡,焦躁嘈杂。 丫丫紧闭着双眼,但是双眼看到的却不是一片漆黑,眼前的漆黑中似乎有一缕光线,光线逐渐拓宽,在光线中出现了一道身影,一道小小的,憨憨厚厚的孩子的身影,那是三岁的陈陟南,那个她渴望能够厮守一生的男孩。 陈陟南在错乱的时间中,从三岁变成了十四岁,变成了前几天双手捧着生日礼物,在杜鹃花海中陪自己过生日的少年。之后又从十四岁变成了六岁,变成了那个在她被别的小男孩欺负时挺身而出却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孩子。最后又从六岁变成了七十岁的老者,他一个人守在杜鹃花海中,时而看着天上的流云,时而看看地上的花海,他看云时,任云卷云舒,面容平静安详,他看花时,任花开花落,目光深沉邃远。突然,老者转过了头,看向了此刻的丫丫,对着丫丫微微一笑,这一笑,给了丫丫莫名的勇气。她似乎听到老年的陈陟南在对她说:快来吧,我在这里等你。我在数十年后,早早地等待着你,数十年后不是时间,只是个地点,我已经到了,而你,还没有来。我等了好久,你为什么不来呢? “那我该怎么去呢?,到数十年之后,不是需要等待数十年的时间吗?”丫丫疑惑着问道。 “跳出时间之外。”老年陈陟南睿智的双眼温柔的看着丫丫,在丫丫耳旁轻语着。 “跳出时间?” “跳出一切!” 陈陟南的话或者说丫丫此刻幻想中的陈陟南的话让丫丫勇气倍增,丫丫睁开了双眼,这个时候,孔方已经来到了丫丫的身边,他们两人的脸离得如此之近,近的丫丫能够吸入孔方的呼吸。 孔方得意洋洋的看着眼前的女孩,这个女孩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玩物,他已经好久没有碰到过……自从跟着郑成蛟上了升金湖,自己似乎再也没有那种快意江湖的感觉,郑成蛟这个人,自己不能……竟然便不允许……这样的死鬼活该被人砍下了脑袋。孔方恶毒的想着。 孔方一边在心中咒骂着郑成蛟,一边欣赏着紧闭双眼等待着被他临幸的小姑娘的恐惧。在小姑娘的恐惧的吸引下,他对着女孩伸出黝黑粗壮的手臂。那双手臂的归宿是丫丫粗劣但是干净的衣服。而此时,也正是丫丫睁开双眼的那一刻。 孔方被丫丫突然睁开的双眼喝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丫丫便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猛地推开了身前的孔方,一咬牙,直愣愣奔着身后的砖墙撞了过去。 ------------ 第三十三章 掠夺 只听得“哐”的一声,丫丫的脑袋狠狠的撞到了墙上,血水随着丫丫的额头奔流而下。那血水如同瀑布洒落重云,在斜晖下溅洒着折射着阳光时似水晶如宝石一般的晶莹剔透的水珠。鲜红的水珠溅洒了一地。 丫丫头部流出的血水有一部分溅洒到了身前的墙上,墙上先是出现了一个如同朝阳一般浑圆而又深红的圆,之后这圆圆如同被水稀释后的墨汁洒落在了生宣纸上一般,晕了开来,越晕越大,而圆又随着扩大,受着重力的影响,逐渐从浑圆变成了椭圆,虽则左右的粗细如故,上下却被拉长了许多。顺着拉长了的圆,一道道细小的分流从红日中分离出来,顺着洁白的墙流淌直下。这一条条分流,带着太阳的热量,流出了或直或曲的痕迹,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流动跳跃的溪流。 而没有溅洒到墙上的血水,有些直接落到了地上。土地被血水敲打地叮当作响,仿佛一串断裂的项链,任由珍珠洒落玉盘,声响清脆,静美动听。还有些血水顺着丫丫光洁的额头,流过丫丫挺翘的鼻尖,流过丫丫.丰润的双唇,流过丫丫纤细如同天鹅的脖颈,然后流过……那平坦的小腹,顺着丫丫修长笔直的双腿,流到地上,再和那条条溪流汇合。这鲜血一直流淌着,新血覆盖着陈血,让血液短时间不被氧气氧化,那鲜红美艳的带着激扬热烈的红,给丫丫的还未褪净的、余着丝丝温热的尸体增添了别样的娇媚和诱惑。而此刻,本就白皙的丫丫,在血水奔流下,肤色更加的姣白,圣洁,好似昨晚的月光。 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就这么撞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带着恐惧和震颤的铁匠终于暴怒了,他的宝贝女儿,他相依为命的人,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就这么被眼前的这帮混蛋给害死了。没有了女儿,他以后该怎么活啊?他直起身来,拿起手边打铁的巨锤,奔着孔方轮将过来。 之前试刀的壮汉眼看着三当家的要被锤子锤中,一个纵步迈到铁匠身前,举起手中的柴刀对着铁匠的脑袋用力一挥,一瞬间的剧痛让铁匠的双目猛地一瞪,随之痛苦消失,而他那圆滚滚的脑袋也顺着刀势滚落在地。随着一腔鲜血喷出,铁匠立时毙命。 孔方方从丫丫的自杀带给自己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便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自己的伙计把这个价值不菲的老铁匠一刀结果了性命。孔方暴怒,伸手一个嘴巴就将壮汉抽到了屋外。 抽完了壮汉,孔方便有些后悔了,他也知道壮汉是为了保护他才杀了铁匠,不过一是如此美丽动人的女人没有被他……二是如此价值连城的铁匠也没有收入麾下,这让他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亏的血本无归。他很气愤,气愤这个女人为什么不愿意让自己..气愤这个铁匠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归顺自己,他们真的该死,该死一万次。 怒火让孔方的双眼变得血红,他笑了,哈哈大笑,笑的放肆,笑的癫狂。此时的他,如同一头发了疯的恶犬。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人见过孔方发疯了,发了疯的孔方才是真正的吞天犬,一头敢于撕咬苍天的疯犬。一股直刺灵魂的凉意从他魁梧的身体上发散了出来,屋里的所有水贼都被这份凉意冰的打了个寒战。 “呵呵,我孔方想要得到的人,就一定要得到。你活着,我会得到你,你死了,我依旧会得到你,死亡能够阻挡我吗?呵呵,你太天真了。呵呵呵呵,别忘了,呵呵呵呵呵呵,你还有尸体!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孔方用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只听“飒”的一声,漫天碎布纷飞,伴随着纷飞的碎布,他.……奔向了丫丫柔弱着逐渐冰冷的尸体。。。。。。 孔方神清气爽的从丫丫家里走出,只见此时的他手中拿着一把柴刀,用刀背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后背,刀背拍打后背时发出的声音轻快而又活泼,带着鲜明的节奏感,此时的他似乎心情很愉快。而手下的水贼们也似乎都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们有的因为手快抢到了锋利的柴刀而津津自喜,而没抢到柴刀的虽然表情落寞,但是人人也都腰挎着一把菜刀出门。众人走在路上,摇头晃脑,耀武扬威,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拿到了什么绝世宝贝一般。 看着众人没有出息的样子,孔方哈哈大笑,回过头来,对着众人说道:“弟兄们,平日里咱们待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知道兄弟们一定都憋坏了。这个村子,今天就是咱们弟兄们的了。大家今天要好好开心开心,放松放松。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想去拿什么就去拿什么。多拿多得,多干多爽!以后跟着孔爷我,有我一顿肉吃,就保证兄弟们也有肉汤!锤子,你带几个兄弟,去村子东门堵住,虎头,你带几个兄弟去堵西口,不要放任何人走出这个村子!其他的兄弟们,去吧,把村民赶到我这,然后肆意的展现一个水贼内心最真实的自己吧!这才是一个水贼应该享受的人生。只有过了今天,只有经历了烧杀抢掠的洗礼,你们才算是一个真正的水贼!去吧,去释放自己吧,水贼们啊,好好的享受你们的人生!哈哈哈哈!” 孔方说完,众人一窝蜂的哄散开来,挨家挨户的搜刮扫荡了起来。村民们被水贼闹出的动静惊吓到了,一窝蜂的跑出家门,发现村子到处都是水贼。 村民们被强行闯入的水贼逼到了小村庄的中央,孔方带着留在身边的几十个水贼将村民们紧紧围住,任由其他水贼在村子里随意搜刮。 村民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探出了半个身子,颤声问道:“请英雄们高抬贵手,饶了我们的村子吧。老朽是村子的村长,我们村子不比其他村落发达,小村子历时数百年,一直都穷的紧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知您想要多少拜银?我做主,您说个数,相亲们也不还价,我让乡亲们来凑一凑,拿了拜银,便请您高抬贵手,带着好汉们早些离开可好?” ------------ 第三十四章 坏人 孔方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头,呵呵一笑:“银子,行!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我们也不多要,拿出五千两白银我们便走。” “五千两,你们疯了!”村长身边的一个壮汉大怒,挥出拳头便向孔方打去。 这壮汉不愧是庄稼人,虽然没练过什么功夫,但是常年耕作,拳头势大力沉,一般汉子还真未必是他的对手。 可惜他遇到的是孔方,孔方江湖贺号吞天犬,虽然不是什么龙啊、虎啊的有台面,但好歹也是一个半步二品的武林高手,哪里能让这么一个庄稼汉打到身前?也未见孔方如何动弹,只是挥了挥手,掌中柴刀刀光一晃,壮汉人头落地,滚到一旁,而身子却还是保持着向前冲出的状态,却因没有了头颅,只得随着惯性扑倒在地,血水流了一地。 “小张!”老村长大呼道。 “当家的!”村民中一个妇人痛呼一声,随之昏迷了过去。 “张阿哥!” “张大哥!” “张兄弟!” 看着身首异处的壮汉,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很多人看着孔方等人,满目只剩怒火。 老村长看着流了满地的血水,惊得差点昏厥了过去。但是想到他的身后还有一村人的性命,不得不咬紧牙关让自己保持清醒,只是他此刻的清醒,带给他的痛苦远比昏迷沉痛了许多。 客栈的掌柜的也在人群中间,在壮汉被斩首的那一瞬间,他死死的捂住了妻子的眼睛,但是他的双目,却满是仇恨和无奈,他多么想站出去,去守护熟悉的村民,但是他知道,他没有这份本事,他好后悔,后悔当年没有认真学习武功,他也曾有机会。。。。。。 “呵呵,这就是反抗我们的后果,你们看到了吧?我不想多说什么,拿出五千两白银来,我可以饶了你们,否则,嘿嘿。。。。。。”孔方弯下腰,捡起了被自己斩落的首级,拿到眼前看了看,摇了摇头,顺手一撇,正好丢在了老村长的身前。 “英雄,我们确实没有那么多钱,您看能不能。。。。。。”老村长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苦苦哀求着孔方。 孔方哪里不知道这个村庄没有那么多的钱,只是之前的铁匠和丫丫让他觉得在这个村庄受了气,他这口气不发出来,哪里肯善罢甘休?更何况身边的这群水贼,虽然跟着自己很久,但是哪里过过刀头舔血的日子?没沾过血腥,他们永远也干不了大事。孔方早就打定了主意,定要将这个村子屠杀个干净。 看着老村长跪地哀求,孔方只觉得这么个老头着实有趣。卑微的人真的好有劣根性啊,越是欺负他,他越是敬重你。看看,他这没骨气的样子,真的让人好想欺负欺负他啊。 孔方抬起脚来,对着老村长说道:“来,把大爷鞋舔干净了,我可以考虑考虑少要点,嘿嘿。” 老村长看着眼前满是灰尘和动物粪便以及由于时间太久而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粘粘其上的鞋子,双眼流出了数十年没有流过的、早已忘记什么滋味的泪水。他紧了紧牙关,但是当眼前狠辣的水贼和身后无助的村民的身影先后进入他的眼帘时,他终究不得不慢慢地将咬紧了的牙关用力松了开来。此刻他才发现,有的时候,放松真的比咬紧更让人吃力。 老村长终是屈辱地缓缓伸出了舌头,舔向了那双鞋子。 孔方看着老村长一点点地舔着自己的鞋子,脸上露出厌恶中带着戏谑的表情,飞起一脚,将老村长踹出了一丈多远,并骂道:“老东西,不要脸的玩意,你的口水把老子的鞋弄脏了,除了五千两白银,你们还得赔我的鞋子!我鞋子一千两!” 村民们看着老村长被逼着舔那肮脏的鞋子,早已是满目泪水,更见着老村长被一脚踢飞,哪个能忍?但是看着土匪手中明晃晃的柴刀,看着地上张姓农户未寒的尸骨,村民们不得不强忍着怒火。让人们忍受屈辱的从来就不是修养,而是恐惧。他们只能用吃人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一群水贼,可惜除了目光,他们手脚早已无力。 “报!当家的,这是兄弟们搜出的宝贝,您过目。”一个水贼头目打扮的水贼小跑到孔方面前,谄媚的对着孔方说道。他身后数名水贼手里端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孔方拿过第一个水贼手中的一件虎皮,披在身上试了试,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见这虎皮浑然一体,竟然没有拼接的痕迹,孔方翻来覆去的拿着虎皮看看,他非但没有看到拼接的痕迹,哪怕是当初猎杀猛虎时猛虎身上的伤口都无处可寻,这真的是一件难得窥见的宝贝。自古小山村有人能够猎虎,这本就如同传说一般难得一见,更何况这虎皮竟然没有什么损伤,堪称完美无暇,这让这一条虎皮更为值钱。孔方自知,猎虎靠的要么是功夫,要么是运气。论功夫,哪怕凭他的本事,见了猛虎也只有逃命的份,一品高手能猎虎,想必不假,但是他也未见过那等高人,二等高手遇到了猛虎,或许能逃得一条性命,他这等本事,遇到猛虎,也唯有一死。猎户们想猎虎,一是要提前布置好陷阱,二是要有不怕死的精神,三是要有好的运气,这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所以市面上但凡出现了虎皮,哪怕是升金湖三当家的财力,也未必能够买得起。本来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未必能够拥有虎皮了,却不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能够遇到一匹,对此他之前对铁匠和丫丫的不满也就释怀了许多。 看着孔方试着虎皮,村民们用似乎哀悯、似乎同情的异样的眼神看向同伴中的一位精壮壮汉。这壮汉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部却出奇的柔和,给人一种春风化雨的感觉,村民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而他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孔方手中的虎皮。他的双目喷火,却又敢怒不敢言。 ------------ 第三十五章 凶狠 这位壮汉的身边站着一个美丽的姑娘,姑娘身材修长,腰身纤细,眉如远山,目如秋水。她看着双目喷火的壮汉,紧紧的用自己的双手抱紧身前的壮汉,哀声在他耳畔祈求道:“虎子哥,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虎皮虽然是祖上流传,但是先人已经去了,咱们还得好好活着啊。我知道祖传的宝贝被人抢走你很不好受,我也很难过,但是请你一定不要冲动,哪怕不是为了我,也要想想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那个叫做虎子的男人,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的娇妻,眼中的火苗逐渐熄灭了,但是一种叫做屈辱的感觉化作波涛般汹涌的水,在眼中逐渐积蓄了起来,随时可以肆虐而出。 孔方接着又翻了翻别的东西,别的水贼手中,有人拿着银质烟袋,有的拿着青花瓷器,但是孔方搭眼一看,便知道并非真货,本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也就没了再看的兴趣。直到他看见了一块玉牌和一把剑。 那玉牌通体晶莹剔透,灵动清澈,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质,这是上好的蓝田美玉啊。想不到在这小小的村子,不只有精美的虎皮,有巧夺天工的名匠,有如花似玉的美人,竟然还有如此瑰丽的重宝,看来自己这次真的来对了啊。这小村子果真不可小看。 孔方将玉牌收起,贴身放好,然后伸手去拔那柄宝剑。 掌柜的在看到宝剑被水贼端了上来的时候,心中便乱跳了起来,看见孔方拔出宝剑,心中暗道一声,完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把剑对那个孩子太重要了,自己说好了只是替那个孩子保存这把剑等那个孩子来取的,却不想自己马上就要失信了。掌柜的看了看身边的妻子,又看了看眼前如狼似虎的孔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挺身站了出来。 “英雄且慢!” 孔方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并不强壮,却也并不像老村长那般卑躬屈膝,在这个男人身上,孔方看到了一种类似于读书人的倔强。 这个小村子里还有读书人?有趣。孔方心中想道。 “怎么?你是这把宝剑的主人?”孔方看了一眼身前的男人,又把自己的目光送回到宝剑的身上,但见这柄宝剑,紫哇哇蓝晶晶,出鞘之时寒光迸溅,端的是一把神兵! “我不是这剑的主人,我是村子酒店的掌柜,这剑的主人让我帮其保管这把剑,他日后还是要取走的,做买卖诚信为本,既然答应了人家,我就要信守承诺,不能让你把剑拿走。如果英雄见允,我愿意将我祖传的酒楼的地契送与英雄,来换取这柄剑,英雄请看可好?” “哈哈,地契?就这破酒楼?哈哈哈哈!大胆刁民,你是欺负本大爷没见过世面?这把剑而今就是我的了,快滚!” “不!这把剑绝不能给你!”掌柜的怒喝道。 “不给我?”孔方哈哈大笑,提着宝剑就奔掌柜的走了过来。 “你凭什么不给我?”伴着掌柜的痛彻心扉的一声惨叫,孔方一剑斩断了掌柜的的左臂。 “我想要什么东西谁有资格拒绝我?”孔方又挥了一剑,斩断了掌柜的的右臂,这一剑又换来了掌柜的惨叫一声。 “还有谁想要跟我说什么东西不能给我吗?”孔方第三剑,掌柜的的左腿应声而断,此时掌柜的已经痛得难以呼喊了。 “今天我不杀你,不是我杀不了你,而是我要用一个活着的你,告诉世人,没有人有资格拒绝我孔方!谁都不行!”孔方挥出最后一剑,掌柜的的右腿也被斩断,他的人也随着剧痛昏迷了过去。 众人被掌柜的的惨状吓到了,他们每个人眼中的怒火都在这一刻瞬间被熄灭了。他们曾经只是怕死,而今,他们更怕让他们像掌柜的一样,被斩掉四肢,一辈子生活在床上,无法行动,只能等死。此刻,他们心中充满了恐惧。活着,有的时候真的比死亡更可怕。 掌柜的的夫人看着血流不止的掌柜的,只觉眼前一黑,就要昏迷过去,但是她咬了咬双唇,双唇被她咬出了鲜血。曾经,无论发生了什么,那个男人都会挡在她的身前,哪怕那个男人也没有保护她的实力,可是他从来没有退后一步,而今,他四肢尽断,流血不止,这个时候,轮到她该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了。于是她走向前去,轻轻撕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替掌柜的包扎起四肢的伤口,缓解掌柜的流出的鲜血。 虎子的妻子看着虎子眼中已经没有了想要上去拼命的怒火,悬着的心终于舒缓了下来,看着眼前流血不止的掌柜的,她作为村中唯一的医生,哪里忍心见死不救,也跟着掌柜的的夫人走了过去,如此大量的出血,仅仅凭着包扎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希望能够帮助掌柜的将血止住。 可惜,这样的一个秋水为神、寒玉作骨的佳人,出现在了孔方的面前,这不恰如肉包子遇到了狗吗?而且是一个刚刚在女人那里被拒绝了的疯狗。 孔方对着丫丫的尸体,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之后又让自己的兄弟们一一上前,去羞辱那具带给他耻辱的尸体,直至最后,没有人想再去看一眼那具曾经青春靓丽的尸体。他用拳头、用脚、用锤子、用锹、用铁匠铺能找到的一切工具向丫丫的尸体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哪怕是这样,孔方对丫丫的怒火依旧难以平息,而今,这样的美女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不正是平息自己怒火的最佳对象吗? 孔方上前,一把将虎子的妻子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虎子的妻子哀求着,哭嚎着,反抗着,但是她那弱不禁风的身体哪里是孔方这样的恶魔的对手?在孔方的眼中,这个女人的反抗只是一种调情的手段,更激发了他想要霸占她的欲望。 ------------ 第三十六章 离开 孔方不理会女子的哀求,双手用力一撕,她的衣服便如孔雀开屏般绽放,然后化作羽毛被风吹散在了天空中。天空湛蓝,衣服和流云点缀其间,流云时卷时舒,洒脱自然,衣服也如同飞絮,随风舞动,任意东西。 虎子看的目眦尽裂,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试图用拳头将眼前的恶鬼狠狠的揍成一滩烂泥,但是他尚未近身,便被身前的两名水贼给生生拽住,不能动弹分毫。 “放开我的媳妇,你这个混蛋!你这个魔鬼!你会遭报应的!你会不得好死!”身体被两名水贼束缚住了,虎子便用嘴去抒发自己的不满。 于是两名水贼一个寸劲,卸下了虎子的下巴。虎子安静了。但是他虽然安静了,他的暴怒仍在。 孔方笑着看向暴怒的虎子:“怎么?你也要拒绝我?难道你没看见上一个拒绝了我的男人的下场?还是说,这个女人对你很重要?”说罢狠狠地给了女子一巴掌,巴掌打在女子的脸上,在女子脸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女子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的疼痛刺激的惨叫了一声。 “也对,如此佳人,想必对任何男人都很重要。对我是,对我的兄弟们也是,当然,对你,也应该是。你说是吧?”孔方呵呵笑着。 “不过,男人嘛,想成大事,就得有胸怀,懂分享。你看,我,未来升金湖的一把交椅,跟你一起分享这个女人,是你的荣幸吧?今天,我就把这份荣幸赐给你。”说罢,孔方开始了禽兽不如的行为。 虎子的媳妇痛呼着,挣扎着,可是这就是命运,这就是自从人类出现到而今永远无法被人类摆脱束缚的命运! 当一切注定,无论怎么挣扎,结局都注定是徒劳的。 挣扎的结局,无非是力量越来越小,声音越来越低,心也越来越痛。 然后一种名为无力的感觉降临。人类面对着无力,流出那名为屈辱的泪水。 虎子看着妻子受辱,痛彻心扉,他疯狂的挣扎着,咬着牙,瞪着眼,牙被咬出了血,眼睛也被瞪得看不清东西,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哪里是身边两个水贼的对手? 虎子只能被水贼牢牢束缚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媳妇被人欺辱。他怒吼着、哀求着,用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努力去尝试着,他希望村民们有人能够帮助他救下自己的妻子,但是村民们也只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说是看着,他们也不敢更无颜去看眼前这种惨烈的场面,众人以手拂面,闭目无言,可是眼睛看不到的惨烈,却随着声音钻进他们的耳朵,他们想躲也无力躲避。 此时的虎子很悲痛,他悲痛自己竟然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妻子,此时的虎子很愤怒,他愤怒竟然没有一个村民愿意挺身而出去救助他的妻子。 他此刻只想昏倒,对于面前的场面,他无法去接受。 可现实太残酷,他不得不接受。 而且他还要接受比目前的局面更加残酷的现实。 因为此刻那疯狗的声音又再一次的在他的耳旁响起了:“为什么闭着眼睛?为什么不睁开?为什么不学习学习我教给你的分享?你看,我就不像你那么保守,我就是一个要成大事的人,因此我也是一个愿意分享的人,我愿意把我最好的宝贝给我的兄弟们去分享,兄弟们,现在,我就把我的女人分享给大家。来吧,弟兄们,咱们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睡了她,从此,你们便是我最亲的兄弟!” 于是,双目无法看清东西的虎子,又听到了水贼们在欢呼、在狂笑。欢呼和狂笑从正午一直持续到了黄昏。 等水贼们都筋疲力竭,虎子的妻子早已外翻双目,命丧九泉。那肉体从温热到冰凉,竟然在水贼们亢奋中未被任何一人发觉。 虎子对着眼前妻子的尸体,一股寒意从后脑发出,他从未如此痛恨世界,是的,他痛恨世界,痛恨无力的自己、痛恨奸污妻子的水贼、痛恨无动于衷的村民、痛恨能痛恨的所有!他挣开拉扯自己的水贼,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屋子。拉扯他的水贼被他那冰冷的双眼吓得一时手软,竟然没有抓住,而其余的水贼,则沉迷于方才的发泄之中,没有留神这个他们丝毫没有放在眼里的废物。村民们则无颜面对虎子,对于他的离去,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一旁观看下全部场面的小花突然走了出来,她快步走到了孔方身边,对着孔方说道:“好汉,你看我怎么样?你也要了我吧。”说罢,当着所有人的面,主动的褪下了衣服。 小花今年一十八岁,这个年纪,正是如花似玉的时候,更加上小花人长得漂亮,腰如柳絮,面似芙蓉,娴静处如春花照水,柔媚时似弱柳扶风。端的是一佳人。小花的这个举动,不止让村民们看傻了,孔方都有些微微发愣。 这是个什么情况? 小花轻轻托起孔方的手,让他的手触摸着自己的面颊,双眼直视着孔方,开口说道:“好汉,在我们村,人人都说我是老姑娘,没人要。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不想嫁给一个普通的庄稼汉,不想过平凡的日子,但是为什么有能耐的人不愿意娶我?为什么甚至没能耐的人如今也不愿意娶我?凭什么我要给庸人做妾?凭什么我要给废物续弦?我不好看吗?我不动人吗?凭什么老天给了我这样一张脸,却给我一个可悲的人生?你看你愿意要我不?我从来没被男人碰过,我不甘心一辈子没男人碰,我就想找一个向你一样强壮的好汉把我收了。让我跟着你吧,只要你收下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名分也不要!” 孔方看着眼前美丽的少女,哈哈一笑,用力的将少女搂在怀里,接过手下递来的虎皮,用虎皮披在了身上,挡住了自己和少女的娇躯,再也未说什么白银的事,转身直接向村口走去。 水贼们看着孔方离去,马上穿好衣服,拿起搜刮的财宝,紧跟着孔方离开了村子 ------------ 第三十七章 月 正午的阳光收敛着自身的光芒,向着西方渐行渐远。 陈陟南带着众人七拐八折,走上了一条无名小径。 小径被落叶铺满,如果不是特别熟悉,没有人能够注意的到。 和心爱的女孩走在金黄色的小径上,四周宁静安详,唯有踩在落叶上,才会发出咔咔的响动,这样的静谧让陈陟南的心格外的平静,对于方才学习的枪法竟然也有了一丝顿悟。 陈陟南停下脚步,拿起手中长枪,飞快的向前刺去、然后往外一拨,之后猛地收回,反反复复地重复着拦拿扎的动作,动作初时快如急雨,势如惊雷,之后速度逾慢、气势逾弱,最后轻飘飘一枪飞出,欲要收回,似乎都已无力,长枪静静地扎向前方,静止于此。云收,雨散,雷停。 “好!”谢无常双手一合,大声喝了一声好。这飞雷骤雨枪他也习练过一段时间,自然看得出,陈陟南此刻已经粗得此枪神髓。 江湖人练功,得招式易,得神髓难,当年他练此枪,凭着多年的武功造诣,也是花了些许功夫的,没想到此子竟有如此天赋,当真惊人。 一旁的柳梦涵看着陷入沉思中的陈陟南,眼中也是精光连闪,心中暗自钦佩。未入流的武者习练二品武功,只是粗略的记下了招式,竟然能够短时间对其领悟,真是惊人。 时间似箭,流逝的飞快,陈陟南端着枪,不觉数个时辰便已过去。等他回过神来,暮色昏沉,已过黄昏。 “恭喜,陟南,你已经领悟功法,如今已是一名真正的三品高手了。”柳梦涵轻笑着看向陈陟南,轻动朱唇,细声说道。 “三品高手?这么快,方才也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明白了飞雷骤雨枪是什么意思,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没想到清醒过来,天都黑了,然后也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三品高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功夫不是练出来的,是顿悟出来的,练得再多,也只能是增强你对招式的理解和对招式的熟悉,在熟悉和理解的过程中,去体会功夫的真谛,跳跃当前的境界,才能走向更高明的境界,这就是武学品级晋升的现象。而这种顿悟,往往可望而不可得,有的人觉得马上就要顿悟了,却花费了数年、数十年、甚至一辈子都无法突破,有的人毫无前兆,却在一瞬间就突破了,这种事谁也无法说得清楚,不过你能顿悟,也在情理之中。一是你性情纯良,心性单纯,赤子之心,毫无杂念,最易领悟武学真谛,再者你多年的苦练,已经明白枪法劲力的道理,缺的并非境界,只是功法,所以获得了功法,晋升是一种必然。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不过还是要恭喜你,这江湖上,虽然三品最低,但是三品也是一个门槛,不入三品,一生和江湖无缘,但是入了三品,才有了纵横江湖的可能,你如今正式有了闯荡江湖的本钱了。” “谢谢谢前辈,不过我不打算闯荡江湖了,本来,对于江湖,我还有着一份憧憬,但是看到之前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那见不得人的勾心斗角,我对这江湖真的心冷了,我宁愿去守着祖传的铺子,安安心心的做我的本分买卖吧。这次,我陪梦涵姐游完后山,我便彻底放下了曾经的江湖梦,江湖,对日后的我,从此只是一个孩提时代的梦罢了。” “哎”,谢无常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好,有这想法不是坏事,江湖,远比你见到的这些还要黑暗,不来趟这浑水,确实也是一件好事,我也好向往那种江湖抽身的日子啊,可惜,他们还是没能放过我,哎。。。。。。” “他们是谁?”谢无常欲言又止的话让陈陟南和柳梦涵充满了好奇。 “我也想知道他们是谁,如果有一天让我知道了,我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斩杀。哼!”谢无常愤愤说道,说完一拳打在身前的树上,枯树应声断成两节。 其实陈陟南和柳梦涵相比于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不肯放过谢无常,他们更在乎的是他们是怎样不肯放过谢无常,不过见谢无常并未开口,他们也不想自讨没趣,也便没有再对这个话题进行追问。 “天色黑了,梦涵姐、谢前辈,你们都饿了吧?不如我们采摘些蘑菇,打些野味,填填肚子如何?”陈陟南见谢无常不想说话,他和柳梦涵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三个人默默走着,气氛很是尴尬,再加上自己腹中空空,从早晨出门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倒也真的是觉得有些饿了。 柳梦涵是女孩子,本就是爱美的年纪,平日不大吃油腻的食物,今天早晨只是简简单单的喝了一点粥水。挺到此时,腹中也早已饥饿难耐,只是出于女孩子的羞涩,不好先开口说些什么,见陈陟南提了这茬,立马点头应和了起来。 谢无常主动提出,由他去狩猎些野物,让陈陟南和柳梦涵将附近的野草收拾利落,腾出一片空地来开火。如今这深秋时节,草木水分流失的厉害,满地干草,如果不能将附近的枯枝干草收拾干净,很容易一把火将这整座齐山点着,陈陟南和柳梦涵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点头应了下来。 谢无常见二人开始收拾地面,便也起身离去。随着谢无常的离开,此地只剩下陈陟南和柳梦涵两个人。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发出清冷的光芒,此刻二人还未收拾干净地面,自然也无法点火,只好借着清冷的月光低头忙碌着。 夜色微寒,寒风吹拂着月色下的孤男寡女,清冷似乎比温热更让陈陟南的内心生出了些许的躁动。在这样的月色下,他似乎能够听到少女的呼吸,能够感受少女的心跳,能够体会少女的喜怒,此时此刻,眼前的少女,似乎不属于天地,也不属于人间,仅仅只属于他。 ------------ 第三十八章 暗害 凉风拂过草地,风中带着微甜的仿佛来自野花的香气,香气不重,但是温馨。 伴着闪烁着的疏星,陈陟南偷偷侧头望向身边的少女,而此时,恰恰对上了正偷偷看向自己的少女的双眼,漫天星辉顿时变得暗淡,此刻闪亮的只剩少女的双眼。 看见陈陟南发现了偷眼打量着他的自己,柳梦涵的双颊瞬间红了起来,就如同熟透了的苹果一般,这份娇艳映在陈陟南眼中,陈陟南不争气的鼻子流出了两道热血。 看着留着鼻血的陈陟南,羞涩的少女瞬间忘记了羞涩,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柳梦涵拿出自己贴身的秀帕,递给陈陟南,让他擦拭鼻前的鲜血,陈陟南接过秀帕,闻着秀帕散发出的清淡的香气,不由的呆了。 “呆子,干什么呢?快把鼻血擦干净!”柳梦涵看着陈陟南拿着自己贴身的秀怕只是发呆,脸颊再一次的鲜红了起来,不由羞恼起来。 见柳梦涵生气了,陈陟南顿时慌了,拿起秀怕就直奔着鼻子招呼了起来,胡乱的在脸上抹来抹去,血迹非但没被抹干净,反而抹了一脸都是。 柳梦涵见状,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抢过了自己的秀帕,仔仔细细地帮陈陟南将脸上的鲜血擦拭干净。陈陟南看着眼前举止温柔的少女,此刻,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够静止。 柳梦涵擦拭干净了陈陟南的脸,满面通红,也不搭理陈陟南,径自去拾地上的野草,陈陟南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也闷头捡起草来,不一会,二人便把草拾掇了个干净,然后生起火来。 谢无常不久又带了一只兔子、数只山鸡回来,他看着眼前双目通红的二人,微微一笑,也不点破,低声叹息着:“哎,年轻真好。” 这叹息虽然低声,但是此处空旷,只有三人,那两人又怎能听不见呢?于是他们二人羞红的脸色愈加羞红了,陈陟南为了防止气氛更加尴尬,紧忙上前将野兔野鸡收拾干净,然后用树枝穿好,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看着陈陟南去烤野物,谢无常摇了摇头,盘膝坐了起来,打算练功,但是心一静了下来,便闻到鼻尖似乎有一种微甜的香气,这香气经久不散,又不知来自何方,但如此四顾无人的野地荒山,哪里有什么东西能够发出这样的香气?闻着这种香气,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了谢无常的心头。 “小南,丫头,你们闻没闻到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没啊,谢前辈,您闻到的是兔子或者野鸡烧焦了的味道吗?这刚开始烤,并未烧焦啊?” “不是,我闻到的是一种似乎有些甜味的香气。” “有些甜味的香气?前辈您这么一说,我似乎也闻到了,这香气飘了有一会儿了,我们方才拾取野草的时候,香气便这么飘着了。” “不对,这香气有问题!”柳梦涵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回味了一下这香气,思索了片刻,然后轻轻运了运自己的功法,瞬间发现经脉仿佛被堵塞了一般,真气竟然流动的竟万分缓慢,没有了真气配合,自己空有明劲,却只得和普通初入门的三品高手无异,此刻的自己,太危险了。 “有人下毒!”谢无常大惊,瞬间从地上跳了起来,凝神戒备着。他方才也试了试自身的功力,作为二品高手,他比柳梦涵更能感知到这毒素对他身体的影响。此刻的他,周身经脉闭塞,劲力流失严重,一身功力被深深束缚住了。明劲尚能用出,但是没了功力,暗劲无法发出,他此刻的修为也只能用出普通三品高手的水平。 谢无常放眼四下张望,“是谁?我谢无常在此,不知是哪位道上的朋友,用此下三滥的手段,想必是为了在下的项上人头吧?我既然已经中了招了,阁下怎么还不现身?此时不出,还待何时呢?” “哈哈,谢前辈不愧是江湖上成名日久的二品高人,哪怕是中了我们的十香软筋散,声音还是如此洪亮透彻,佩服,佩服!” 说着话,远方草丛中,走出了一位精壮汉子,这壮汉虬须虎眉,虎背熊腰,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端的是响当当一条好汉。精壮汉子手提九环鬼头刀,昂首阔步,走向陈陟南等人面前。只见这几步走的是虎虎生风,威风凛凛,大家风范,不过如此。其身后众人,皆是彪形大汉,也都手持大刀,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是你!”陈陟南看着眼前的壮汉,惊呼道。 眼前的壮汉非是他人,正是狂刀门少门主司马雷! 陈陟南正是被当初司马雷的豪言壮语感动的激情澎湃,视眼前的这位少年为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 可惜后来听了他人的分析,明白眼前的这个人非但不是英雄,不是豪杰,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人,一个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恶魔。 不过如果这个人此刻不在他的身前出现,之前那些人所说的所有话他即使选择相信,却也不愿意承认。他不想打破自己的英雄梦。 但此刻,他不由得不选择去直面这个残酷的事实。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用药将他们麻倒,而且即将要夺取他们的性命。 如果是别人,或许只杀谢无常便也罢了,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又怎么会留下这两个能够毁掉他英雄气概的知情者生还下去? 留给陈陟南和柳梦涵的结局,也只剩下了一个字——死! “好手段,不愧是狂刀门的少门主,果然有些道行。且不说这小径本就不易察觉,再加上我这一路上行止也算是谨慎,江湖上很多经验丰富的老人也未必能够找的见我们,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谢无常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壮汉,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是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出来和各位相见的,若是在等等,各位身中的毒素会将各位的功力和体力削减的更好对付一些。只是我必须得跟谢前辈交代一个事情,便是我这毒药,少林寺的大还丹是解不了毒的,我怕我出来的晚了,谢前辈浪费了那上等丹药,就未免太可惜了。” ------------ 第三十九章 小人得志 “大还丹?什么大还丹?”司马雷的话让谢无常一头雾水,谢无常冷冷地看着司马雷,开口问道。 “你不知道大还丹?张飞举不是你杀的?”司马雷听了也是一愣,在计划对谢无常出手之前,他便对谢无常做了充分的调查和准备,谢无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比较清楚的。这人虽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是一生说话做事遵循本心,从来也不会说谎,他既然不知道大还丹,那么张飞举的死就有意思了啊。 “我没有杀张飞举。”谢无常盯着司马雷,平静的说道。 此刻不止司马雷,陈陟南和柳梦涵在旁边,也都被事情的发展搞蒙了头脑。这山林中,除了谢无常,还有谁有本事用剑干脆利落地杀死张飞举?宋子云?还是陆平川?可是陆平川不用剑,宋子云的剑也留在了酒馆里啊,难道这后山还有别的二品高手? 看来谢无常真的没有杀张飞举,那么这后山真是热闹了啊。司马雷心中暗道。不过看着眼前的这三个被自己用药放倒的人,眼中寒光连闪,一丝残忍的笑容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呵呵呵,谢前辈您真的是会开玩笑。是想通过失口否认自己击杀了张飞举这件事拖时间吗?这齐山后山,除了你,谁还有那么快的剑?今天张家少爷的仇我狂刀门必然替他报了,你哪怕口吐莲花我都不会放过你。不过不要紧,你尽可能的拖时间,我不介意,我时间有的是。” “哦,对了,”司马雷接着开口补充道:“我给三位下的这药,名为十香软筋散,是我特意花了大价钱从万里翠红阁里淘弄来的,专门对付内功高手,中了此药,任何人都无法用功力将其逼出,功力用的越多,消散的也就越快。当然,不催动功法,功力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流逝,功力流失殆尽,之后流失的就是各位的体力,直到你们的体力也流失殆尽,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这本是翠红阁用来对付江湖上那些自称贞洁烈妇的美丽侠女的,而今,用到你们身上看来效果也很不错啊,哈哈哈,你们看看你们的样子,此刻你们三个虚弱的还不如那些女人,哈哈哈哈。” “哼!谢前辈既然说了人不是他杀的,就一定不是他杀的,你口口声声说替人报仇,但是行的却是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如此心性,哪里是报仇,明明是要趁机除掉我们。事已至此,要杀就杀,费什么话!”陈陟南看着眼前壮汉展露而出的丑恶嘴脸,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陈。 “呦,这不是店小二兄弟吗?想给姑娘当向导骗人家芳心,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吧?要是早就知道此行会把命搭在这里,你还会跟着这个小姑娘一起来后山吗?不过也正如你所说,事已至此,你也只能上路了。不过请你放心,杀了你们之后,我会把你和这个小姑娘埋在一起的,你们虽然生不能同眠,但是死后可以同穴,我带你不薄吧?哈哈哈哈。”司马雷看着陈陟南,缓缓的调笑道,“小小年纪,算计不输于老江湖,你也是人才难得,知道这药效拖得越久对你们越不利,逼着我早些动手,你们还妄想有一拼之力?哈哈哈哈,可惜我才不会让你们如愿。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们的吗?我现在告诉你们。” 陈陟南看着眼前这个疑心病病入膏肓的壮汉,无话可说,转头看向了一旁,但耳畔壮汉的声音已经响起。 “那孙不平自以为自己比别人都聪明,其实他那点小聪明谁又看不出来?其实我也早就发现你这个店小二了,而且孙不平那个自鸣得意的傻子的异常举动我也是早就看在眼底的。我一直跟着孙不平,就想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却不想还没玩出什么精彩的东西就让谢无常你这个混蛋给斩杀了,你知道看见这个玩物被你杀死,我丧失了多少乐趣吗?” “你们一直跟在孙不平身边?”柳梦涵吃惊的看着众人,她在谢无常斩杀孙不平的时候一直潜藏在树干上,并未有发现任何人的行踪,对于眼前的这群人,柳梦涵很吃惊,他们到底是怎样潜伏在孙不平身边的呢? “哈哈,是啊,跟着你们走了一路,你们可真的是累坏我们了,早晚都是要上路的,你们没事走的那般快到底是图个什么?”壮汉司马雷走到烤好的野鸡旁,用手撕下了一个鸡腿,狼吞虎咽的咀嚼了起来,不时吧唧一下嘴,似乎是在夸奖这个野鸡烤的火候极好。 陈陟南一边警惕的盯着眼前啃着鸡腿的司马雷,一边偷眼看向身后的谢无常和柳梦涵,他发现谢无常和柳梦涵的脸色越来越差,而他的反应,也完全落到了司马雷的眼底。 “哈哈,都说了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你们偏偏不信,如今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为人虽然下作,但是说的话还是很可信的,是不是你们发现,运功非但无法逼出毒素,反而使自己的功力越来越弱?还不如见到我的时候就拼尽全力去搏上一搏,没准还会有一条活路。不过你们那么做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用,毕竟不确定你们都中了毒,我也不会现身,子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圣人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就得这么听着不是?” 司马雷话音未落,手上的鸡腿已经不见,不知何时换上了自己的鬼头大刀,并已经冲向了眼前的谢无常,而他身后的众人也紧随其后,拔刀冲了过来。攻敌攻心,司马雷自信自己的话,在最恰当的时机已经给敌人心头留下了最深的阴影,这个时候最容易拿下眼前的这群人。 眼见的众人奔着自己冲了过来,谢无常绣袍一挥,掌中顿时出现一柄漆黑如墨的宝剑。只听得“叮”的一声,金铁交鸣中,宝剑已经和司马雷的九头刀触碰到了一起。 ------------ 第四十章 首战 谢无常见九头刀与自己的宝剑触碰,竟然未见丝毫损伤,不由暗自心惊。外人哪里知道,他掌中这柄漆黑如墨的宝剑,便是名动天下的十大名剑之一巨阙。这巨阙剑相传为春秋时期铸剑名家欧冶子所铸,虽然厚重无锋,但是坚硬无比,有“天下至尊”的美名,谢无常少年练剑,功力深厚,自步入二品高手之后,能用剑气对敌,其师父为其寻得此剑,与其功力配合,一般二品武者绝非敌手。此刻其虽然功力逸散,所剩无几,但是宝剑的坚硬不减,没想到这大环刀也非凡品,竟然能硬碰此剑而无缺。 司马雷见谢无常挡住自己得意的一刀,不惊反喜,大喊一声好来,顺势转身,借着腰劲又劈出了一刀。这一刀劈出,刀身带起的疾风吹得谢无常脚边野草狂舞,想必所谓力劈华山也不过如此。 谢无常见司马雷刀来,转腕持剑应对,却不想这一刀力度之大,远超其想象,接了这一刀,谢无常被劈飞数米,落地之后整条手臂剧烈颤抖不停。 司马雷见谢无常难以持剑,又怎坑轻饶?哈哈一笑,“魔头,你的死期到了,看刀!”说罢再次挥刀直奔谢无常砍来。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此刻的司马雷,掌中刀法连绵,刀式似长江潮涌,一波接着一波,一波强胜一波。 谢无常却也不是省油的灯。眼见得硬碰自身毫无优势,便该换打法,展开身形,以巧对敌。别看这谢无常手持重剑,此刻却展示出了惊人的身法。只见谢无常如同风中落叶一般,随着司马雷的刀芒在空地中自由地舞动,虽然司马雷刀芒惊险万分,但是每每都似即将将其斩杀于此的招式,却每一刀都堪堪触碰到谢无常身前,无法真正斩到谢无常身上。 “好一个回风舞柳剑法,这套剑法练到谢大少这般,想必谢家先人中也是没有的吧,可惜如此优秀的后人,却投入到了魔教之中,还担任了魔教的香主。”司马雷一边展开着凌厉的攻势,一边开口嘲笑到。 谢无常最是不愿被人提及过往,此刻被触摸到了痛处,剑眉一皱,也不躲闪,直直挥剑刺向司马雷。这一剑虽然去向直来直往,却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将司马雷的刀芒稳稳地定住。一剑东来,风平浪静。 司马雷见谢无常中了自己的激将法,暗中得意,挥舞大刀,再次硬碰巨阙重剑。 只可惜这一次司马雷的算盘打错了地方。这一剑,看似风平浪静,却杀机暗藏。司马雷大刀刚刚触碰到这漆黑的重剑,便觉得自身的力道如同泥沉大海,消失无迹。 司马雷纵然是池州俊杰,但是池州武林终归太小,他哪里见过这等高明剑法?他眼见的情形不对,顿时心中警觉,也顾不得面子什么的了,撇下手中宝刀便向身后退去,此时司马雷身后的众人才堪堪赶上前来。方才两人动手说来话长,实则不过一瞬,可见高手之间,招式变化如何之快。 随着众人加入了战圈,谢无常双拳难敌四手,被众人攻击的连连退后,司马雷也顺势捡起了自己方才丢掉的宝刀。江湖众人本讲究刀不离身,武器是一个江湖中人的脸面,丢了命也不能丢了武器,但是司马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丢了宝刀逃命,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拿起自己丢掉的宝刀而毫无愧色,足见此人是一个了不起的枭雄人物。 见众人围攻谢无常,柳梦涵轻咬玉牙,拔出配剑也加入了战圈。 柳梦涵虽说年纪尚轻,但是身法着实不错,鸿雁一般穿梭在众人之间,一把薄如蝉翼的宝剑在月光下耀耀生辉。自从其加入战局,谢无常身边的压力顿时被削弱了几分。 司马雷见二者一时无法拿下,用余光瞄了一眼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陈陟南,嘴角露出了一丝奸笑。 司马雷暗道:“呵呵,这二人倒是还有些本事,可惜你们的同伴却未必也这么有本事吧,就不信拿下你们的同伴,你们还能无动于衷,肯定会露出破绽的,今天,你们合该栽到我的手里。” 想罢,司马雷转身撇了谢无常,向陈陟南奔去。司马雷身材壮硕,身高腿长,几个健步便冲进了陈陟南身前。他的刀本是后拖着,此刻手腕一翻,熊腰一转,只见的白光一闪,刀便由下向上撩去,刀式凶狠毒辣,本就是抱着一刀毙命的打算斩出,这一刀若是砍中了,陈陟南定然立时毙命。 陈陟南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倒是平日里跟着老父亲练枪,对拦拿扎烂熟于心,于是下意识后退一步,手腕向胸前一拧,这一拧竟然真的将那九环鬼头大刀死死锁住,接着陈陟南向前进步,双手内扣,枪身跟着身体急速翻转,只见这一翻,枪头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形,竟硬生生将司马雷的大刀拨向了一旁。 这一拨外行开来似乎没有什么,但是却把司马雷给吓了一跳。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一拖刀式,本是狂刀门的绝学,据传乃当年汉末三国时期关羽关云长所创,狂刀门前辈获此绝技,历时数代,将刀法由长化短,从青龙偃月刀化为鬼头九环刀,方成此艺。狂刀门也正是凭借这一手拖刀式,正式在池州武林立足。后人更是从这拖刀之法中受到启发,融合百家刀术,形成了狂刀门的狂刀六式。而狂刀六式中,这拖刀式威力最大,也最出其不意,最是难挡。为了练这拖刀式,司马雷不知下了多少工夫,数十年寒来暑往,风雨无阻,此刀法被其视作得意武功,从未想过竟然有一天能够被人轻易破解。 而且,哪怕是被人破解,司马雷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被十五大门派的青年俊杰,或是江湖享誉盛名的少年奇才破解了,他也不是接受不了。但是他从未想过,这拖刀式竟然被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店小二给轻易破解了,而这个店小二,明明是在他的眼皮子低下,刚刚突破到了三品高手之列,这更是让他无法接受。 ------------ 第四十一章 逃离 或许上天都要在此刻庇佑陈陟南等人,一是司马雷此刻不合时宜的愣神让自己露出了破绽,二是陈陟南的拦拿扎本就是烂熟于心的下意识动作,拦拿二枪用出,紧接着这扎枪便到了司马雷身前。 司马雷反应过来,为时已晚,长枪已经刺至胸前,司马雷猛地用脚蹬地,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向一旁跃去,可惜任他功夫再高,留给他的时间却实在太短了,最终他还是败在了时间之下。他只是避开了奔向心口的枪尖,但是枪尖还是扎透了他的前胸。 剧痛难忍,司马雷瞬间昏迷了过去。 众人见少主受伤,哪还顾得上谢无常等人,飞也似的奔向了司马雷,将司马雷团团围住,并有数人解下胸前包裹,取出绷带及金疮药给司马雷止血并包扎起来。 见众人舍弃了自己,谢无常一剑扫灭了烛火,山林瞬间昏暗了下来。恰逢此时乌云飞过,挡住了明亮的月色,这正是传说中的天无绝人之路罢,暮色四合,伸手不见五指,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谢无常伸手一把拉起柳梦涵及陈陟南就向山林深处逃去。众人见三人逃走,本想追击而去,但是一则考虑到即使他们没有了内力,自己等人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够拿下他们,二则考虑到少主生死未卜,这个时候怎么能舍弃少主而去,若是少主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前途未可知也。于是只好眼睁睁地任凭三人离去。 使用金疮药,本就不是直接将金疮药涂抹在患处便足够了,毕竟刀枪剑戟都是纯铁的东西,这玩意风吹日晒,也不知锋韧处有些什么细菌毒素,若是不把病菌毒素杀尽,伤口非但不会愈合,反而有感染的可能。当然,宋朝武林,哪里有人懂得什么是细菌,什么是毒素,什么又是感染?但是千余年的刀光剑影早就让他们见到了太多因为伤口流脓,止血无用而死去的江湖中人。于是走江湖的人总结出了一条经验,即上金疮药之前,要在伤口上喷上一口烈酒。 试想,这正留着鲜血的伤口上碰上了烈酒,那剧痛有怎会弱于被长枪穿透胸膛?本是被剧痛痛昏过去的的司马雷被有一次的剧痛给痛的苏醒了过来。 “啊!”司马雷大吼一声,猛地睁开了双眼。双眼睁开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将这口气呼出,足足停顿了数盏茶的时间,才回复了清醒。 “谢无常呢?”司马雷向身边的众人问道。 “回少主,他们打灭了篝火,逃跑了。我等怕趁着光线不明,他们几人对少主不利,。。。。。。”身旁一个壮汉立时回复到。 “啪!”回话的那个壮汉话尚未说完,司马雷一个巴掌便狠狠地拍在了壮汉的脸上,“什么担心对我不利,是担心我苏醒过来的时候你们没在我身边,让别人讨的到救醒我的这份人情吧?一群只有小算计的废物!还愣什么?留几个人保护我,其他人马上去给我追!追不到你们也就不用回来了!” 此时,谢无常带着柳梦涵和陈陟南向着后山深处拼了命的跑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功力流逝的越来越厉害,若是不能在追兵追到之前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三个注定要在此地成为孤魂野鬼。 最先承受不住的便是柳梦涵。随着体内真气的流逝,再加上方才一场大仗,柳梦涵此时身上都是汗水,难息,身体已经不足以支撑其再向前跑去了。而谢无常,也已经快到了自己的极限。 而身后,火把通明,将远方的夜色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陈陟南知道,后面的追兵怕是已经临近了,若是再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怕是他们几个人就要被生擒活捉了。 此时的陈陟南,焦急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把背起柳梦涵,拉着谢无常就要再努力向前跑去。 谢无常轻轻拉了拉陈陟南的衣袖,示意他先不要着急。然后闭目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呼出:“小南,看到前面的岔路了吗?把你的枪和我的巨阙丢到左侧的路上,然后咱们沿着左侧的路往前逃。” “不行啊,咱们把兵器放在这,一会他们追上了咱们,咱们就只能任凭他们宰割了啊,更何况他们看见了咱们的兵器,不是更容易追上咱们了吗?” “那个叫司马雷的少年生性多疑,他看见咱们的兵器放在左侧的路上,定然会怀疑咱们故布疑阵,他会认为咱们沿着右侧逃跑,所以咱们沿着左侧逃跑,或许能够躲过一劫。” 陈陟南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同意谢无常的意见,将他们的兵刃放置在路旁,然后带着二人接着向前逃去。 谢无常回头看了看放置在路旁的巨阙,暗暗叹了一口气。暗道:希望这次可以逃出生天吧,想不到我谢无常竟然也落得如此田地,竟然也需要丢弃自己的冰刃来换取一丝生机,日后行走江湖,怕是再也没有抬头之日了,而丢弃了冰刃,我的武道也怕是难以精进了。那司马雷并非庸人,此时此刻,哪里还需要合兵一处追杀我们,遇到岔路,分兵追杀便是,我们又怎么跑的掉?好在这巨阙也算是上古十大名剑,在武林中人眼里,也算得上是至宝了,之前跟司马雷的那并鬼头大刀触碰,想必他便明白此剑的不凡,希望这把剑能够拖延他们一点时间罢。 第二个脱力的是谢无常。此刻的谢无常已经失去了奔跑的力气,陈陟南只好将背上的姑娘放下,将谢无常用衣服绑在背上,然后横抱起姑娘向前逃命。 若是平日,些许路程对于陈陟南而言还算不得什么,但是此刻身后背着一位壮汉,还要抱着一个姑娘,哪怕是他步入三品武者,可惜功力积攒不深,纵使中毒最轻,他的体力也逐渐用光了。 而身后的追逐声也越来越近。最后,他终于没有撑住,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一脚踩空,拉着身旁的谢无常,合着身后背着的柳梦涵一起,跌入后山山下。 ------------ 第四十二章 询问 待陈陟南苏醒过来,他已经置身于一个山洞之中了。这个山洞昏暗幽深,当是在此存在了不短的时间,只是他作为本地人,却从来没有尝试过从山上跌落,因此也便不知道这个山洞的存在。 山洞中整整齐齐的插着几个火把,而山洞的最中心,有一个烧的正旺的火堆,三个体格强健的壮汉正在那里生火。 陈陟南欲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疼痛万分,想必是掉落山崖的时候摔伤了自己。一声疼痛的声想要从嘴里喊出,不过此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声都无法发出,他的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伸手将堵住嘴的东西去掉,随之他继而发现,原来自己的双手双脚甚至躯体,都被人用麻绳紧紧的束缚住了。 不过好在他的头部还能转动,他立马转头看向周围,最先看到是那三个正在烤火的壮汉,陈陟南心中明白,此刻自己应该就是被这三名壮汉绑在了这里,不过既然自己满身伤痕,若不是这三名壮汉把自己带入山洞,此刻自己三人应该就是某些野兽的晚餐了,毕竟血液散发出来的气味最容易招惹野兽,更何况若是任由自己在野外昏迷,光是一身的伤痕,想必也足以要了他们三个人的性命。这么一想,眼前的三个人虽然绑着自己,但是也应该不是坏人,反而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对三人心中升起了一丝感恩。 当然,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只是一扫而过,毕竟还有一个他更关心和挂念的人生死未卜。好在他的视线从三位壮汉身上向左稍移,便在另外两个简易的木床上看到了谢无常和他心心念念的柳姑娘。当然,此刻二人也都被麻绳紧紧地困在了木床上。不过既然被捆着,想必说明他们二人当是还活着,且应无性命之忧。 那三个壮汉陈陟南这边有声音响起,顺着声音便看到了苏醒过来的陈陟南。于是其中两名汉子向着陈陟南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壮汉手里拿着一把单刀,架在陈陟南的脖子上,冷冷地对其说道:“我一会会解开你嘴上的布条,然后问你些东西,如果你敢乱喊或者糊弄我们,我就在第一时间割断你的脑袋。你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陈陟南紧紧盯着眼前的壮汉,似乎想要从他们的眼中发现些什么,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也有许多的话想问,想问问此刻他身在哪里?想问问和他一起的两个伙伴现在还昏迷着,他们二人此刻到底怎么样了?想问眼前的这三个壮汉躲在这山洞里到底所图的是什么?但是他明白,此刻最合适的做法就是点头,然后认真回答他们的问题,争取能够有一丝获救的机会。 于是陈陟南用力点了点头。 见陈陟南识趣的点了头,持刀的壮汉将陈陟南嘴里的布袋取了下来。陈陟南感觉到一股新鲜的空气顺着山洞从四面八方在此刻向他涌了过来,瞬间觉得浑身舒畅,于是大口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点一点将体内的浊气呼出,静静地看着众人,等待着他们发问。 “你们是什么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见到陈陟南虽然浑身被束缚住,但是双目清明洁净,没有丝毫的惊慌神态,另一位壮汉满意的点了点头,直视着陈陟南的眼睛,开口问道。 “我是齐山脚下的村民,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传说这齐山之中有岳元帅留下的遗物,所以我们想过来看一看,但是中途遭人暗算,慌乱之中掉落山崖,醒来便发现到了这里。” “齐山脚下的村民?村民竟然有胆子掺和江湖事?村民又有本事认识江湖人?村民竟然值得江湖人暗算?你觉得这话我们会相信吗?”持刀的汉子在陈陟南的耳畔怒吼道。他将手中的刀贴的离陈陟南的脖子更近了,冰冷的刀刃接触着陈陟南温热的脖子,脖子上传来的凉意让陈陟南皮肤略微有些发麻。 “。。。。。。”陈陟南想辩解些什么,但是尚未开口,却发现事实确实如这壮汉所言,他作为一个普通的村民,若非贪恋柳梦涵的微笑,他又怎会跟着这群江湖人来到后山?若非意外结识了谢无常,他又怎会被狂刀门追杀,跌落山崖?自己的这一天的经历,似乎真的都好像和常理毫无瓜葛,这份解释若换做自己来听,似乎自己也不会相信。 “怎么?编不出什么别的理由了?无言以对了?那么,就别怪我不留下你们的性命了。”持刀的壮汉说罢,就要挥刀结果了陈陟南。 “大虎,刀下留人!”篝火旁没有起身的那个国字脸的汉子站起身来,走到陈陟南的身前,看着眼前的少年,又看了看那个持刀大汉,开口说道:“大虎,你怎么还有这么大的杀气?别忘了咱们的规矩!” “可是老大,他说他是村民,这明显就是在欺骗咱们嘛,肯定是大金的奸细,咱们不如就地除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啊。” “闭嘴!”那个被称为老大的汉子转头看向陈陟南,对他笑了笑,问道:“*,你说你是齐山脚下的村民,那么我问你几个问题,你来回答我好吗?” “您问吧。”陈陟南不觉间对着这位壮汉用上了敬称。他本就对这三个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心中有些许的感恩,此刻又听到那个叫做大虎的壮汉如此痛恨大金的奸细,心中更是生出了无限亲近之情。大宋江山,沃土千里,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在这片土地上生长,吃着这土地长出的每一粒粮食,喝着这土地孕育的每一滴江水,谁又能不热爱这片土地?谁又能不热爱这个祖国?原本好好的国家,就是被那个叫做大金的蛮夷之地硬生生给夺走了半片江山,哪怕出身于穷乡僻壤,仍然无法淡化陈陟南对于大金朝廷的痛恨。 ------------ 第四十三章 世叔 “你们齐山脚下的小山村,有个酒馆,你知道吗?”国字脸壮汉柔声问道。 “知道,那个酒馆就是我家开的。”陈陟南很诧异,这个壮汉他从来没有见过,却不想他竟然知道自己家的酒馆。 “哦?酒馆是你家开的?未请教你祖父尊姓大名?”国字脸壮汉闻言,顿时态度又柔和了几分。 “免尊姓陈,上讳一,下讳浮。”提到自己的祖父,陈陟南语气无限的恭敬。百贤孝为先,陈家虽然一脉单传,但是最重家风。 “哦,陈掌柜的现在还在世吗?那是个很好的人呢,我二十多年前曾去过酒馆喝酒,陈老掌柜跟我很聊得来呢。”壮汉用手摸着陈陟南的头发,语气陈缓、平和,带着对过去的缅怀,声音显得格外的温柔。 陈陟南听着壮汉的话,却丝毫也感受不到壮汉的温柔。“祖父吗?壮士您记错了罢?祖父五十年前便已经仙逝了,您二十多年前来到酒馆,那掌柜的应该是家考。” “哦哦,难道真的是我记错了?不过当时的陈掌柜到今日应是花甲之年了,儿子怎么会还是个孩子,小兄弟你在骗我的是吧?”壮汉的声音又温柔了几分。 “家父今年五十有三,已是不惑之年,离花甲之寿尚有七个春秋,不过我确实是家父晚来得子,所以年纪小了些。” “哦,对!对!毕竟年头久了,那么当初我来的时候见得人一定是令尊。令尊身体可好?” “家父身体尚佳,劳壮士您挂念。”陈陟南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叫什么壮士,我跟你父亲也算是一见如故,不见外的话,叫我一声世叔就好。”国字脸壮汉说罢,转头对着两位壮汉说道:“大虎、晓峰,这是我旧友的儿子,还不快快给他松绑!” 大虎还有些犹豫,晓峰将他带到一旁,轻声在他耳畔说道:“他不是大金的奸细。刚才老大已经暗中试探了他很多次了。你真当老大认识那酒店的掌柜?老大只是试探他罢了。若他真是大金的尖细,他怎会告诉咱们酒店是他家开的,这个回答实在是太容易露出破绽了,咱们既然问到了酒店,未必对酒店不熟悉,若是咱们真的熟悉酒店,他岂不就漏出破绽了?再者,老大故意说错了前两代掌柜的年纪,少年的回答应该是正确的,我不知道老大从哪里知道那两位掌柜的年纪,不过看来少年回答的都是对的。所以,听老大的,给他松绑罢。” 那个叫大虎的壮汉闻言,脑袋依旧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即使他们不是大金的奸细,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啊。他们可是见过我们的啊。如果他们把咱们在这里的消息泄漏了出去,咱们的计划可就都完了啊。我认为,即使他们不是尖细,也不要着急放了他们,不如把他们留在这里,等咱们的任务完成了,咱们自然就可以放他回去了。” “哎,他们不从咱们这里出去,咱们的计划就不会泄漏了吗?”国字脸的壮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的身后。 那名叫大虎的壮汉闻言顿时急了,低声怒吼道:“咱们的计划是少将军给谋划的,怎么会有问题?老大你不会对少将军的谋略有所怀疑吧?” 国字脸壮汉一脸的无奈,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我又怎么会怀疑少将军呢?我只是担心郑成蛟。你们难道没算过时间吗?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个时间郑成蛟早就应该出现在这里跟咱们回合了,可是。。。。。。” 大虎怒声打断了国字脸壮汉的话:“成蛟大哥不会背叛咱们的。” “对,老大,我也不信老郑会背叛咱们,他自幼跟在将军身边,后陪着少将军长大,谁背叛老郑也不会背叛咱们的。”那名被国字脸称之为晓峰的壮汉这时也开了口。 “我也不认为郑成蛟会背叛咱们,但是我担心郑成蛟哪里出了问题。否则他早就该来了。”国字脸大汉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的说道。 被称为大虎的壮汉刚才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成蛟大哥”四个字传入了陈陟南的耳朵,陈陟南见三人在那里低声说着什么,表情显得不是很自然,心中不由想到了山下郑成蛟被张飞举击杀的场景,又想到这几个人应该是郑成蛟的同伴,他们或许还不知道郑成蛟身亡的消息,便开口安慰道:“几位壮士说的升金湖蛟王郑成蛟吗?在山下的时候,郑成蛟前辈和铁罗汉孙不平发生了矛盾,两个人大打出手,一个名叫张飞举的少爷在旁边说三道四,惹得郑前辈不快,于是转头攻向张飞举,可惜郑前辈功夫不敌张飞举,被张飞举击杀了。不过几位壮士节哀,那张飞举死在了后山不远处,一剑毙命,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被谁杀死了,但是确实已经被人斩杀。而孙不平也死于被几位救下的现在在那边躺着的谢前辈手中,也算是帮助各位报了郑前辈的血仇了。” “嗯,这个事我们知道了。谢过小友传递给我们的信息。”国字脸壮汉对着陈陟南微笑点头以示感谢,却丝毫没有因为听闻同伴的死亡消息而有任何异样表现,这让陈陟南很是摸不清头脑。 国字脸壮汉接着转头看向着自己的两个伙伴,低声交代道:“莫要忘了元帅定的规矩!谁也不可以不可伤及无辜。此次郑成蛟迟迟不到,我猜测咱们的计划应该是失败了,不论这三个人是否会对咱们的计划有任何的干扰,目前看来似乎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松开他们的束缚,让他们走吧。” 那名叫做晓峰的壮汉闻言就去解陈陟南身上的麻绳,叫做大虎的壮汉也不情不愿地去解柳梦涵和谢无常身上的麻绳。国字脸壮汉则微笑着看着陈陟南,开口说道:“抱歉啊贤侄,之前不知道跌落山崖的是你,让你吃了些苦头,莫要责怪愚叔啊。” ------------ 第四十四章 英雄救美 “世叔您折煞我了,我们三人从山崖跌落,不是世叔解救,现在已经是猛兽腹中餐饭了,我得感谢世叔的救命之恩。”陈陟南此时的绳索已经被叫做晓峰的壮汉解开,他忍着剧痛支起身来,就要对着国字脸壮汉行礼。 国字脸壮汉一把扶住陈陟南,说道:“贤侄你的伤还没有恢复,莫要行此大礼,你的心意我明白,养好了伤,咱们来日方长嘛。” “世叔,我无事,却不知我的同伴们。。。。。。”陈陟南顺着壮汉的手又躺回了木床,扭头看了看已经松绑却仍旧昏迷的柳梦涵和谢无常,虽然自己无恙,可是心中的担忧比疼痛更加难耐。 壮汉看出了陈陟南的担忧,不由得暗中点头,身世清白的人会获得他们的庇佑,而有担当、重感情的人才能得到他们的尊重。而陈陟南此刻对同伴的关心便获得了国字脸壮汉的尊重。“放心吧,好在山崖不高,你们都没有伤到骨头,只是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可是外伤依旧不轻,他们二人的伤比你轻些,但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没有恢复清醒。” “他们并非是因为伤痛而昏厥,让他们昏厥的是一种毒,叫做十香软骨散。”陈陟南闻言,立刻想到,他们身上还有剧毒,于是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壮汉,他祈求上苍,眼前的这名壮汉不止能够救下他们的性命,也能解除他们身上的毒素。“不知世叔是否听说过这种毒药?我们三个都被下了这毒,世叔可有办法解了我马上身上的毒?” “这便是十香软筋散?这可是江湖上难得一遇的迷药,一般人可是没有这本事拿得到它,想不到这东西竟然让你们碰到了。解药我确实没有,这东西出自万里翠红阁,那地方水很深,我没有办法让他们拿出解药。你们若是想解毒,江湖四大宗之一达闻斋的门人或许有这个本事,你们不妨去岳麓山看上一看。我手里有一种丹药,虽然没有奇效,但是能够压制你们体内毒素三天,这药你们服用了吧,吃下之后,他们二人应该也能随之醒来。”国字脸壮汉伸手在怀中摸索了一会,拿出了一瓶丹药,递给陈陟南。 “那我在这里先谢过世叔了。”陈陟南再次挣扎着站起身来,对着国字脸壮汉拜了一拜。 国字脸壮汉紧忙上前扶住陈陟南,道:“解药是有时限的,贤侄给二位朋友服用后,就快些去岳麓山吧,免得解药药效一过,我也无能为力了。” 陈陟南闻言,对着国字脸壮汉再拜一躬,不再多言,立时将解药喂给了昏迷着的谢无常和柳梦涵。随着解药入腹,不久谢无常和柳梦涵便悠悠醒转。 陈陟南未待二人发问,便将众人被追杀、二人昏迷、坠落山崖、获救等一系列过程详详细细地告诉给二人知道。二人听闻自己被三位壮汉救下一命,立马对着三位拜谢了救命之恩。之后三人就在山洞中运功调养起来,身体调养得当,便辞别三名壮汉,下山欲上岳麓求药。 陈陟南三人走在下山的路上,长夜未央,星辉淡雅,入水般的月光在山间洒下清冷的凉意,这凉意被宁静吸收,进而借助着宁静,渗透进了三人的灵魂,此刻三人的灵魂在清冷中愈发清晰,越发清醒。对于三人而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恍如一梦,梦醒了,他们也就该下山了。 “看来岳元帅的遗物留在齐山一说果真是假的啊。”柳梦涵吸了吸挺翘的鼻子,略带些委屈的抱怨道。 “是啊,看来一切都是那三人不下了一局棋啊。”谢无常摇了摇头,低声回应着。 “梦涵姐、谢前辈,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有听懂?”陈陟南听着二人云里雾里的对话,觉得自己一头雾水。 “哎,小南啊,你这个脑子!那些人问你的话,哪里有什么记错了的事,分明是在试探你嘛。你竟然没有看出来?后来那持刀大汉质疑你是金人奸细,这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和他们的目的了啊,他们明显就是奔着金人奸细布下的局,可惜我们却傻乎乎的入了套了,这几个人,真是混蛋!”柳梦涵气呼呼的低声怒骂着。 “哦,看吧,我就说嘛,这齐山根本就没有翠微亭,更没有什么岳元帅遗物,你们非不信,现在信了吧,我没骗你们的。”陈陟南听到了柳梦涵的解释,呵呵傻笑了起来。 柳梦涵看着陈陟南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想要说些什么,这时,一阵凄厉的求救声在远方传来。 闻听的求救声传来,陈陟南三人也顾不得说些什么,飞身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随着他们身形离着求救声越来越近,数道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几道仓皇逃窜并一路求救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金元宝平日带在身边的四名小妾。 只见这四人,身上早已没了初见时的珠光宝翠,那婀娜的体态和风流的神韵也被风霜和尘土掩盖的完全没有了影子。昨日的如花美眷、似水佳人,此刻衣衫褴褛,神容憔悴。她们的身上满是伤痕,身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血,也不知是被追杀者砍伤的还是逃亡的过程中受到了什么伤害。 当然,这四人与陈陟南等人初见时不同的,除了脸上的风尘和而今的憔悴,最明显的不同便是四人手中都掌着一柄宝剑。再想到刚才四人逃窜时使用的轻功,陈陟南三人这才发现,原来这四名侍妾竟然也是三品高手。 那么,以一人之力追杀四名三品高手的追杀者,想必也非庸碌之辈。 这时,四人身后的追杀者也追踪而至,看着四人停下了身形,呵呵一笑:“跑啊,你们四个贱婢,怎么不跑了?跑不动了吧?那就乖乖受死罢!”说罢就要挥剑将四人斩杀。但是,他突然收住了手中剑。因为,他发现,除了四名侍妾,此处竟然还有陈陟南三人。 ------------ 第四十五章 黑衣人 只见得这追杀者黑衣蒙面,体型修长干瘦,和谢无常身量一般无二,且身法灵动,亦不输于谢无常的回风舞柳身法。若非谢无常就在陈陟南等人身边,还真的容易将此人误认成谢无常。 谢无常盯着眼前的黑衣人,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江湖寻仇,请朋友们给个方便,兄弟这里自有重谢。”黑衣人声音虽然沙哑,但语气中不怒自威。听着语气,在江湖中便非寻常人。他发现了谢无常的存在,似乎有一些意外,眼睛不由闪烁了一下,但略微调整了一下心态,便开口说道。 “寻仇?”谢无常闻言,冷哼了一声。柳梦涵更是直接将四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抽出长剑,将四人保护了起来。 陈陟南开口骂道:“这四个弱女子,能与你有什么仇怨?让你寻仇致此?一个江湖侠客,欺负弱女子,算是什么英雄?今天你若不能说出你们有深仇大恨,我等绝不会让你伤到她们分毫!” “看来各位朋友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黑衣人认真打量着眼前的三人,尤其是谢无常。谢无常身上的伤并未掩饰,只是夜色昏沉,黑衣人初时没有看清,看清谢无常的伤痕后,黑衣人似乎底气足了很多,说着话,便提剑杀上前来。 谢无常从四女中随手接过一柄宝剑,奔着影子迎了上去。一上手,便用出了之前对战司马雷的必杀一剑。剑法沉稳干净,不染尘埃,化繁为简,纯用剑意伤人,这就是一名二品高手真正的实力。 黑衣人见谢无常一剑刺来,却不像司马雷一样惊慌失措,他向前冲刺的速度瞬间提升了无数倍,一瞬间便冲进了谢无常的身前,欲要破开谢无常的门户。这速度之快,竟然快到让陈陟南无法看清,想不到此人竟然有如此实力,怕应该也是一名二品高手罢。 “看来,之前斩杀张飞举的人便是他了。他是谁?又想要做什么呢?”柳梦涵在一旁轻声低语着,微皱着双眉,陷入了沉沉的思索。 谢无常见黑衣人不退反进,轻易便冲进了自己身前,这身法端的高明,不由为他喝了一声好来。之后更是不但没有闪避,更是敞开门户,就在这门户方寸之地,跟黑衣人斗起剑来。 宝剑虽非长兵,却也算不得短器。跟分水峨眉刺、夺命判官笔、子母鸳鸯钺这些短兵器相比,剑身终究还是较长的。身前分寸地斗剑,最是考验对剑的理解。二人剑来剑往,金铁交鸣,声音清脆的仿佛珠雨滚落玉盘一般,节奏欢快鲜明,悦耳动听。此刻他们斗在一处,竟难分高下。 只是谢无常终究有伤在身,双方互斗了片刻,谢无常一时不小心牵动了伤口,招式变换不及,被黑衣人抢占了先机。 黑衣人既然占了上风,更是得势不饶人,此刻,他对着谢无常展开了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强势的攻击,招招都奔着谢无常的伤口,希望能够借着此刻谢无常的弱点,一举将其击杀。 谢无常也不亏是行走江湖多年的老人了,江湖格斗经验丰富,远非常人可及,此刻眼见得自己漏出了破绽,也不恋战,抽身便向后方逃去。 黑衣人哪里肯放过谢无常,挺剑纵身追来。二人一个跑一个追,皆是用尽了全力,却不想谢无常身法竟然真的不如黑衣人,眼见的二人距离越来越近,谢无常眼看着就要被黑衣人斩于剑下,此刻陈陟南和柳梦涵才反应了过来,都拿起了武器,准备向前相帮,而谢无常,却突然停住了身形,回转了身体。 “看剑!”谢无常大喊一声。只见剑气如风,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直刺黑衣人面门。这一剑又冷又快,黑衣人来不及防备,眼见的就要死在这一剑之下。 可黑衣人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嘿嘿一笑,长剑连刺,剑气纵横,竟然在眼前出现了无数白色的剑影。每一道剑影上,都蕴含着浓烈的杀机,即使身在剑影之外,也能感受的到这剑影绝非虚幻那么简单。 谢无常的身体直奔着剑影冲了过来,那如风的剑气和剑影相互碰撞,响起了如同撕裂绸缎时发出的刺耳声响。这碰撞产生的声响不绝于耳,陈陟南、柳梦涵以及四个女孩紧紧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是依旧无法阻挡声音穿透耳膜,直击灵魂的力量。在众人的耳中,此时的声音就如同山河破碎,地动山摇一般。 随着剑气和剑影相互碰撞,剑影一条条地消散了,而剑气也比之前弱了许多,不过此时决斗的双方,气势上却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谢无常在此刻占据了上风。 黑衣人见谢无常久攻不下,不知为何,一个撤步跳出战局,对着谢无常拱了拱手,“朋友,今天咱们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日后江湖再见,定然跟你讨个公道,再会!”说罢冲进山林,不见身影。 随着黑衣人的离开,众人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 “好厉害的家伙!”谢无常感叹道。 “谢前辈,您可能从这黑衣人的路数上看出他的身份吗?”柳梦涵双眉紧促,轻声问道。 “看不出,他的功夫不像是中原路数。”回忆了一下方才交手时双方的招式,谢无常摇头叹息道。 “我认为这个黑衣人是奔着谢前辈来的。”柳梦涵轻轻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缓说道。 “嗯,可惜我有伤在身,否则一定追上去问个明白。”谢无常点了点头,他也觉得来者似乎是有意针对自己。 “奔着谢前辈来的?他知道咱们会经过此地?这怎么可能?”陈陟南挠着脑袋,满脸疑惑的看向柳梦涵。 “笨蛋!你看看他的身材衣着兵器,不觉得眼熟吗?”柳梦涵一脚轻轻踢在陈陟南身上,开口提示到。 “嗯,梦涵姐,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像谢前辈,不过或许两个人天生形体相像,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吧。至于兵器,江湖用剑的多了,这也不足为奇啊?”陈陟南还是想不明白,到底这个人哪里在针对谢无常。 ------------ 第四十六章 姐姐妹妹 这时,一旁的四名侍妾中,年纪最大的女孩开口了:“少侠,你有所不知。我们姐妹四人,有些粗鄙功夫,本以为是凭借着这份功力勉强逃到各位面前,但就目前的这个情况看来,却明显不是。这黑衣人跟谢前辈交手时展露而出的轻功远胜于我姐妹四人,而且剑上功夫更是高明的厉害。他若真的想制我姐妹四人于死地,怕是我们姐妹四人根本就没有逃跑的能力,早早毙命于他的剑下了,根本就不可能跑的这么远。他之所以暂时留我姐妹四人性命,怕是就为了找寻几个见证者,让人看见追杀我姐妹四人的到底是什么人。可能他也没想到,竟然遇到的第一个见证者就是谢前辈本人吧。” “哦,原来如此,看来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陈陟南哈哈笑道。 “我想,不出意外,张飞举也是此人所杀。杀了张飞举,既能拿到大还丹,又能尽早地挑起后山众人的矛盾,来实现他的某些阴谋,一举多得。”柳梦涵分析到。 “却不知到底是谁这么恶毒?”陈陟南将手中长枪狠狠地向地上一刺,恨声说道。 “我知道!这个人一定是陆平川!”四名少女中,年纪最小的女孩开口说道。和其他三个女孩儿相比,这个女孩儿最为娇小,五短身材,圆圆的脸蛋俏皮可爱,身材娇小玲珑,那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天上的星星。这名少女,年纪应是和陈陟南相当。 陈陟南和柳梦涵瞬间将目光投向了这个说话的女孩儿,女孩的话让他们二人惊异非常。柳梦涵想要追问些什么,但是还没等柳梦涵开口,谢无常的声音响起了。 谢无常闭目沉思了片刻,开口分析道:“我认为是陆平川的可能性不高。一则是陆平川身形和此人相去甚远,转换身形本就不是什么易得的功法,而且哪怕是真的取得了此等功法,一边施展这种功法一边打斗,会影响自身实力的发挥。我虽然从未跟陆平川交过手,但是陆平川跟我的功夫不会相差太多,他绝不会如此托大的跟我动手,而且若是真的如此托大,他也断然没有从我手中全身而退的可能!二则若是陆平川,他为何要追杀这几个女子?他明明是金元宝的贴身护卫,为什么会对自己主子的侍妾动手?三则若是陆平川,他的武功路数我还是比较熟悉的,这个人的身手和陆平川是有着极大的差别的。四则有钱钱庄富甲天下,若是别人为了一颗大还丹杀人还情有可原,他们断然没有必要为了一颗丹药而去冒跟张家决裂的风险啊?” “不,他一定是陆平川,他也一定是伪装了身形。”那名年纪最小的少女用万分肯定的语气对着谢无常说道:“我不知道陆平川用伪装身形的功法后,自身的实力会发挥出多少。我也不知道陆平川到底懂得多少从未在他人面前展示出来的武功招式。我更不知道陆平川为什么要去杀张飞举,但是我知道,只有他有理由追杀我们姐妹四人。” “哦?姑娘能不能告诉我们,陆平川为什么要追杀你们?”柳梦涵好奇的看着说话的少女。 “还是我来说吧。”之前为陈陟南解惑的那名年长的少女轻轻捋了捋杂乱的头发,将乱发缓缓梳拢到耳后,直了直腰身,让自己的丰盈随着腰身的动作而画出了一道优美的曲线,然后对着陈陟南三人风情万种的微微笑了一笑。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是自信,却不想这个舒展身体的动作和风情万种的笑竟然如同沉入江海的石头,在谢无常和陈陟南两名男士面前,甚至没有引起一丝的波澜。 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的小心思,柳梦涵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抿着嘴微笑着,什么也没有说。对于那两个男人,她跟他们相处了一路,太清楚那是两个什么样的人了,一个似乎有着忘不了的过往,另一个更是懵懂无知的木头,这个女人若是指望他们二人庇佑自己,真是选错了对象。不过看破不说破,她倒是愿意看一看这个女人到底还想做些什么,想必会很有趣吧。 女人见自己的姿色竟然被在场的那两个男人无动于衷,心里不由得有了些失落,这份失落对她的打击竟然比方才的追杀还有来的剧烈。不过好在这个女人久经风尘,对于心态的调整还是很优秀的,略微调整了一下心态,便接着开口说道:“陆平川追杀我们,是因为我们姐妹四人无意间撞破了陆平川的一个秘密。” 少女说完这句话,收敛了那惹人沉醉的微笑,停顿了数秒,忽而低眉顺眼了起来,戚声轻语着:“我在这里先谢过三位恩人的救命之恩了。在说那陆平川的秘密之前,请恕我无理,竟一直忘了对三位救命恩人进行自我介绍。我姐妹四人,原本都是风尘女子,花名春茶、夏荷、秋菊、冬梅。本名早已记不清了,只是依稀记得,孩提时都曾是小门小派的弟子,后或因江湖仇杀,或因天下动乱、或因朝廷清洗等种种原因,被迫离开宗门。或许是这皮囊生长的好看罢,被人卖进了万里翠红阁。在阁中,我们姐妹四人,被安排到了一起,以四季花名,组成了一个组合,接受专业的训练。” “训练什么?”柳梦涵好奇的打断了春茶的回忆,开口问道。 “呵呵,小妹妹,一个妓女,还能训练什么,无非是服侍男人的那些东西罢了。我等初入此阁,便被下了十香软筋散,功力尽失,除了那些腌臜功夫,也断然不会让我们练习别的什么的。”春茶叹息着,脸上的笑容早已被回忆驱散,只留下满面的哀愁和泫然欲泣:“我们姐妹四人,从那时起,便风雨同舟,一起面对生活中所有的屈辱和苦难,在那段时光里,我们任由有钱人玩弄,一双玉臂千人枕,两点朱唇万客尝。若是没有姐妹们相互扶持,我们早就无法忍受到了现在。” ------------ 第四十七章 假死 说着说着,少女的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粒一粒地从精致的双颊滚落:“直到前不久,金元宝来万里翠红阁潇洒,点了我们姐妹四人,或许是我们姐妹四人服侍的周到,他将我等赎身,并赐给了我们十香软筋散的解药,还用药物梳理了我姐妹四人的经脉,强行将我等提升到三品高手的境界,作为他的侍妾和护卫。我等早就厌恶了妓女的日子,自然乐的跟着金元宝离开。然后我姐妹四人就被金元宝带到了这齐山。” 少女泣不成声,不得不暂时停下自己的倾诉。她一边从袖间抽出一条绣花的青色丝巾,一边暗中观察着陈陟南和谢无常的表情,却发现这二人表情中似乎都有着些许同情,却没有一般男人见到痛哭着的少女的怜惜,不由地心头暗恨,只得抬起丝巾递到自己眼前,轻轻擦拭了自己的眼泪。 这一幕落在柳梦涵眼中,看的柳梦涵暗中偷笑,风情万种用着无效,便想试一试梨花带雨?果真是风尘女子,手段高明啊。可惜这两个木头若是都懂得怜香惜玉,你这辈子也就不可能再被人追杀,更不需要去寻求什么强者保护了。柳梦涵心里觉得有趣,又将头转向陈陟南,她很好奇,如此美色当前,那个老木头就算了,这个小木头到底是什么样的表现呢?却发现这个小木头眼睛不时向自己身上瞟了过来,顿时不敢再看,收回了双眼,而脸颊,也染了霜红。 春茶见自己的种种手段无效,暗自叹气,只得接着说道:“昨日里,我等奉金元宝之命,跟随陆平川去处理郑成蛟的尸体,哪知就在我等打算将其尸身掩埋的时候,他突然跳了起来,郑成蛟竟然是诈死!” “啊,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陈陟南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几个大汉知道郑成蛟身死的消息还能如此谈笑风生。自己当时对此很是诧异,从他们救下自己等人,还不愿意加以伤害的角度来看,他们不像是那种凉薄之人,可是知道自己的伙伴已经命丧他人之手,却面不改色,毫不关心,这绝不应该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该有的表现。 “少侠怎么了?”春茶疑惑地看着陈陟南,柔声问道。 “没,没什么,你接着说。”对于后山三个人谋划着的事情,陈陟南知道,那并不是可以对外宣传的,否则或许会对那三个人带来什么恶劣的影响。 春茶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头疑惑,但是看着他似乎并不想对她解释什么,也就不再追问,接着说道:“我等见郑成蛟诈死,想到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阴谋,又怎肯轻易放过他?却不想郑成蛟功夫高深,竟然也是半步二品的高手,我等姐妹四人哪怕加到一块儿又怎是他的对手?好在陆平川就在身边。陆平川真不愧是二品高手,随便一出手,轻松一指便制住了郑成蛟,然后让我等四人将陆平川捆好,看着众人在厅中饮酒,便私下里绕过众人,将他带到金元宝屋中。之后金元宝和陆平川便对郑成蛟进行了刑讯,逼问郑成蛟有什么阴谋,但是我等被金元宝命令在屋外看守,并不得知到底问出了什么,只是知道不久金元宝将我等叫进屋中,那时郑成蛟已经是一个死人。金元宝让我等将郑成蛟尸体掩埋。掩埋之后我等本已回归至半路,突然夏荷想起自己的贴身手镯不见了,那手镯对夏荷很是重要,她央求我们陪她回去寻找,我们姐妹之间,情比金坚,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路程不远,于是我等便反身回去寻找。但是没想到非但没找到手镯,反而发现陆平川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我等掩埋郑成蛟尸体的地方,他在挖郑成蛟的尸体。” “这尸体难道还有什么秘密?陆平川若是发现这尸体有什么秘密,为何不在让你等掩埋之前先查探清楚,竟然还要在你等掩埋尸体之后再去挖坟呢?”陈陟南惊讶地开口问道。 春茶摇了摇头,说道:“看见陆平川,我姐妹四人也很诧异,明明是他们叫我们来掩埋尸体的,断然没有再自己跑回来挖尸体的道理,我等不明所以,但觉事情诡异,也就不敢出声,暗自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挖尸体。陆平川指力惊人,不一会就将郑成蛟的尸体挖了出来。然后,他一手揪着郑成蛟的脑袋,一手握紧他的脖子,双手一用力,就将郑成蛟的脑袋生生拽了下来。” “啊!”陈陟南听着春茶的描述,一种反胃的感觉从他的小腹传来,他找了一颗树,一手扶着树,一手捂着前胸,似乎是想吐出些什么东西,之前春茶描述的那个场面,让他觉得万分恶心。只是他似乎忘了,他也仅仅只是吃过了早饭而已,至于晚饭,还没有来得及吃,就被司马雷追杀的逃命去了。所以吐出的只有酸水。 看着陈陟南难受的表情,柳梦涵快步跑了过来,想要安抚陈陟南,陈陟南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用方才擦鼻血的丝巾擦了擦嘴角,回到了众人身旁,并示意春茶可以继续说了。 春茶点了点头,在说到刚才那个场景的时候,其实这四个女孩脸色也都有些变色,她们对于那个场景也心怀恐惧,于是春茶紧忙跳过了那个场景,接着说道:“陆平川将郑成蛟的首级用布包好,背在身上转身就走,我等不明情况,但是明白这个事情他一定是背着金元宝做的,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如果让他知道我们知情,他一定会杀了我们灭口。可是我们自认为伪装的很成功,并没有让他发现啊,哪怕今天早晨,我们还特意观察了他,他似乎不知情的样子,却不想他应该早就发现我们了,只是这个人善于伪装自己的内心罢了。所以在今天晚上,他才会趁着金元宝熟睡后才对我们下手。” ------------ 第四十八章 以一敌六 “也不知道这陆平川要郑成蛟首级何用?但想必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一阵风吹来,陈陟南的衣襟被风吹透,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一种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了他的心头,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不过郑成蛟既然真的已经死了,这个消息无论如何都要告诉那三个壮汉,毕竟他们三人曾经救过我们一命,大恩必须报答。看来还是要回去一趟啊。”陈陟南暗道。 “四位姐姐,不知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柳梦涵看着四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开口问道。这四名少女的手段心机她也看的清楚了,初时还觉得好玩,只是越看越觉得无趣。她本能的不喜欢这四个女孩,总觉得这四个女孩不是什么好人,于是便逐客般的开口了。 “我等早就沦落风尘,而今死里逃生,就当过去的自己死了吧,我们想开始一段新的活法,也不求锦衣玉食的生活了,给人做妾,年老色衰时总会有被抛弃的一天。金元宝那里,就当我们死了吧。我们只想能够平安度过余生,粗茶淡饭,相夫教子就好。”春茶用哀怨的眼神死死盯着着陈陟南,用如同上等的丝绸一般顺滑的声音在陈陟南耳旁喃喃轻语到。 陈陟南却并未听出女孩声音中的那份委屈,点了点头,两手抱拳,对着四个女孩爽朗一笑:“那我在此祝四位姐姐心想事成,一生平安喜乐。” “做个平凡人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此处离山下不远,我这里正好有些碎银,不妨几位姑娘带着银子,离开此地,找一个安静祥和的村落,开始平凡的生活吧。”谢无常看着四个女孩,从胸前掏出数两银子,递给四名少女。 四女见事已至此,这两个男人断然是无法托付终生了,也就不再做什么无畏的挣扎,收下谢无常递过来的银子,对着三人连声道谢,之后趁着夜色,悄然下山去了。 眼见的四名少女远去,陈陟南将心中想法跟谢无常和柳梦涵说了,二人也都支持回去将郑成蛟的死讯告知三位壮汉一声,既然郑成蛟被抓,并且受了逼供,想必那三个人的计划应该是落空了,若再在哪里呆下去,或许会有性命之忧。毕竟欠着那三人的救命之恩,大恩不得不报。于是三人有再次向山上走去。 走至半山,一阵打斗声传至三人的耳朵。三人循着声音向前走去,发现一群壮汉在围攻昨日里认出陆平川的那位书生和他的两个书童。 此刻书生早已没了白日里的意气风发,潇洒倜傥,头发散乱的披在身后,随风飘动,衣服也不再整齐干净,浑身都是鲜血和伤痕,而两个书童则一个只剩下了一条胳膊,另一个整张脸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在两个孩子身上肆意的奔流着,两个孩子手持宝剑,跟在书生身后,奋力于那些壮汉周旋。 昨日里陈陟南招待这名书生,书生举手投足间的温文尔雅给陈陟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看着眼前书生等人的惨状,陈陟南的怒气从胸中勃发,他大吼一声,如同雄狮一般手持长枪冲进了战圈。 围攻书生的壮汉大约有十人左右,一名三品的高手,其余都是普通的武夫,三品高手和四名武夫将书生团团缠住,其余六名武夫攻击两个书童,书童虽然也懂些功夫,但是哪里是成年壮汉的对手,被壮汉伤的体无完肤,眼看着两人就要命丧黄泉,这个时候,那声巨吼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个雄壮的身影。一阵劫后余生的喜悦如同泉水一般从他的心头涌动而出,似乎有援兵来救助他们了。 眼看着陈陟南冲杀了过来,围攻书生的壮汉中,一人大笑着喊道“哈哈!又出现了几个猎物,兄弟们莫要放过了他们,通通杀了!” 听着壮汉这般言语,陈陟南更不犹疑,摆明了这伙壮汉不是什么良人,既然如此,陈陟南也就放开了手脚,大杀起来。 书生虽然长相文弱,但是一身的功夫倒也着实上的了台面,他一人便拖住了三品高手和四名武夫,剩下的六名武夫虽然对付书童绰绰有余,但是对付三品高手,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陈陟南手中长枪一如战圈,便如同蛟龙入海,翻江舞浪。飞雷骤雨枪施展开来,那六名武夫哪有一人是对手?其中一人持刀方才碰到长枪,便被一种巨大的力量锁住,刀身脱手而出。人也练退了数十步,才堪堪稳住身形。众人见陈陟南难敌,便都舍了眼前书童,合力围攻起了陈陟南。 可惜六人只是武夫修为,都未登堂入室,哪里是陈陟南的对手?枪来枪往,杀的六人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这一战,让陈陟南充分了解了自身的实力,虽然他初入三品之境,但是明劲早已到达了三品巅峰的水平,所欠的只是功力而已。陈陟南在战斗中不断吸收经验,不断找寻对敌的技巧,并在战斗中磨合着自己不久前跟着谢无常学会的飞雷骤雨枪,通过这六人的喂招,竟然让他对飞雷骤雨枪的领悟飞速提升起来,战斗,果然比一个人练习对于武艺的提升帮助大出了很多。 陈陟南同那六名武夫的对战中,他越战信心越足,越打底气越盛,以一敌六,游刃有余。 柳梦涵和谢无常看着陈陟南对战六名武夫,也不出手相助,陈陟南自从不入三品高手后,直到此刻都没有过一场正经的打斗,他们在给陈陟南一个历练自己、并让自己成长的机会。而陈陟南的表现也没有让他们二人失望,果然,这次的历练,让陈陟南成长了太多。 两个书童见众人舍弃了自己,奔着那男孩打去,心中不由的松了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气松了出来,二人觉得全身的力量都随着这口气消失了,二人浑身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看见两位书童瘫坐在地,柳梦涵快速走上前来,伸手分别拽住了两人的手腕,运功给二人疗起伤来。 ------------ 第四十九章 死去 那名断了一条胳膊的书童看见抓着自己仅剩的一条胳膊的柳梦涵,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得救了,终于得救了,我以为我会死在这里,想不到现在我竟然还活着,活着真好啊!” 秀气的脸被一刀斩做两半的书童也哭了,只是哭声有气无力:“是啊,活下来真好啊,嘶,我保证,以后我再嘶,也不赖床了,我愿意嘶,天天被书箱子,多沉都行,清风,我再也不跟你斗嘴,我再也不嘶,跟你抢零食了,我好想家,咱们什么时嘶,候能回家啊?”泪水流经他的伤口,那种仿佛撕裂伤口的痛感让书童的话说的结结巴巴。 “明月,咱们活下来了,咱们被人救了,咱们很快就能回家了,我也好想家,好想家里的床。一提到床,我怎么困了,好想睡一觉啊,我好困。”说着,那名断了一条胳膊的孩子突然就没有了声音。 “清风?清风!”秀气的脸被一刀斩做两半的书童看着断了胳膊的少年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连忙呼喊起小伙伴的名字来,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呼喊越来越没有力气,最后,甚至自己呼喊的声音也无法从嘴里喊出,随之,他也闭上了双眼。 柳梦涵静静地看着两个书童没有了声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无论她再如何运功也没有用了,两个书童分别因为流血过多和头部重伤,已经走了,任何人对此都无力回天。 书生听到这面的声音,转过头来,正好看见两个书童躺在地上,双眼宁静的闭合着,似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在睡眠中,二人做着回家的梦,或许,这梦里,有他们的朋友在等待着同他们玩耍,有他们的良师在责骂他们的淘气,有他们最喜欢的食物,有他们最讨厌的书本。可是,这一切,却只能在他们的梦中出现了,因为他们已经长眠。 望着长眠的两个书童,书生的眼睛红了,他如同野兽一般怒吼着,竟不躲那三品武者的单刀,挥剑直刺武者的胸膛,这是一命换命的打法。 虽然书生有心一命换命,但是那武者却不想就这么交代在这,于是连退数步,同时挥刀挡在身前,可是这一退,反而让他陷入了被动,正所谓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书生此刻既然不要命了,打法较之曾经,便狠辣了许多。于是书生这边的战局便借此与先前颠倒了开来。 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因为书生的疯狂,而疏忽了对那四个武夫的抵抗,四个武夫合力,在书生背后连砍书生数刀,书生负痛难忍,丢了长剑,武者看准时机,就要将书生斩杀。 谢无常冷哼一声,冲身至书生身前,捡起书生宝剑,只一刺,便一剑刺透了那武者的眉心,武者顿时毙命。眼见的武者身死,四名武夫四散奔逃,谢无常宝剑一挥,剑气纵横,四缕剑气直奔四人而去,四人被剑气追至,身体一僵,便再无动作。谢无常的剑气已经摧毁了他们四人的心脉,四人也下去给书生的书童偿命了。 而陈陟南这面,六个人也不是陈陟南的对手,陈陟南见书童身死,对这六个能对孩童下杀手的恶人又怎会手下留情,他心中大怒,枪法较之方才,更为狠辣犀利,而六人被方才谢无常的两剑震惊了,尚未回过神来,陈陟南的枪便已经到了,只见的眼前枪影如雨,六人无一人躲过,每个人都身种数枪,登时毙命。 见十人全部毙命,书生哇的一声,痛哭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书童身边,缓缓地用手轻柔地抚摸着两个书童稚嫩的脸庞,哀痛着说道:“清风,明月,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们二人来齐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为师给你们赔不是,为师带你们回家。”书生一边说着,一边对二人的尸体磕头,磕的声声振耳,磕的头破血流。 “先生,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陈陟南走到书生身边,双手按在书生的肩头,死死把住书生的身体,他担心书生会把自己磕死在这里。 此时书生虽然还悲痛万分,无法从方才的剧痛中走了出来,但是多年的修养让书生能用巨大的精神力量克制住自己的哀痛,孔子所云克己复礼,在此刻的书生身上,也能望文生义的用用。 书生忍下了巨大的哀痛,回转身来,赶忙拜谢陈陟南三人:“在下刘文举,大宋白云阁池州分阁教授,谢过三位救命之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日后三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刘某人的地方,到白云阁找我便是,但有驱驰,刘某人万死不辞!”说罢就要给三人磕头。 陈陟南立马扶住了刘文举,说道:“刘先生您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莫要过于在意。” “刘先生,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柳梦涵突然插口问道。 “请问。”刘文举看了看柳梦涵,这少女虽然相貌平平,但是身上有一种身居高位的贵族气质,且一看气质便知这女子腹有诗书。这让刘文举很是惊异,想不到竟在此偏僻处遇到这般灵秀女子。 “先生不似易结仇之人,这群人到底是何人?先生又是如何跟这群人接下仇怨的呢?”柳梦涵看着刘文举的眼睛,认认真真的问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听闻岳元帅曾来过池州,并留下传承,阁主对此很是在意。我们池州白云阁自南宋建立便立足于此,却从未在任何古籍中发现过池州有翠微亭这个古迹,阁主怀疑这是一个阴谋,于是派我前来调查,我一路上跟来此的多位江湖朋友交谈,了解他们获取消息的来源,发现这个消息应该是最近才传播出去的,可岳元帅去世近五十年了,若真的有传承,断然不会此时传出,此事定然有问题,而我的实力,已经不足以应对当前的问题,于是打算回阁中对阁主汇报,却不想,下山途中,便遇到这伙贼人截杀。” ------------ 第五十章 火化 “这伙人可曾问起先生什么问题了吗?或是对先生说过些什么?”听到刘文举的解释,柳梦涵眉头紧皱,不分青红皂白,冲出来见人就杀,这不合情理啊。而且,那群人见到他们三人到来,若是一般的江湖寻仇,也会对他们三人讲明情况,而不会将他们三人叫做猎物,也一并攻击才是。这些人方才的状态,似乎是发了疯一般,着实让人担心,也不知后山之行,会不会遇到他们的同伙,如果还有,那这趟后山路就真的不好走了。 “没,他们什么都没有说,见我们下山,冲上来便杀。”刘文举回复到。“而且他们人数众多,放眼望去,似乎有数百人之多吧,不过见我等只有三人,且只有我一人是三品武者,于是他们只留下了一个三品武者和十个武夫,其他人去击杀别的队伍了,所以我侥幸活到了现在。” “一百多号人,见人就杀,这断然不合常理。他们到底是谁呢?”柳梦涵低语着,陷入了思索。这正是她之前所担心的。她倒是不怕人多,若是能够沟通,倒也好办,他们本来进入后山也不是想和众人争夺些什么东西。只是这群人,根本不给人讲话的机会,见人就杀,而且人数还众多,此行看来真的凶险异常。而更可怕的是,身边的人是这两个木头,若换做他人,此次后山之行便到此终止了,收拾好东西打道回府才是正解,可是若是让这两个人放弃去搭救救命恩人,恐怕比登天还难。 柳梦涵虽然如此想着,可她却并未想过,其实她完全可以不跟陈陟南和谢无常一起走的。在不知不觉间,这一日一夜的后山之行,让她彻底的认可了陈陟南和谢无常这两个人,并将他们当做了自己可以以命相交的朋友。 “莫不是他们?”陈陟南突然一惊,震惊地望向柳梦涵,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却也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解释。此刻陈陟南与其说是在询问柳梦涵,不如说他是在向柳梦涵求救。若真是他们,陈陟南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是维护自己心中的道义?还是报答他们对自己的救命之恩? “不会,他们若是要动手,咱们便是最早遭殃的。”柳梦涵感受到了陈陟南的不安和焦虑,对着陈陟南微微一笑,温柔的回答到。 听着柳梦涵温柔的声音,陈陟南的不安和焦躁就仿佛被秋风卷袭着的落叶,飘向了看不见的远方。柳梦涵在他心中就犹如女神一般,只要是经过柳梦涵口中说出的话,他就会选择去相信。听到柳梦涵说不是那些人,他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只要不是他最担心的情况,那百人也好,千人也好,他倒并不担心。 “他们是谁?”刘文举听着二人的对话,觉得云山雾绕,不得要领。 “我朋友一直担心是金人军队也为了获取岳元帅遗物来到此处。但是他肯定是想多了,我大宋军队在前线英勇抗争,哪能让金人军队入境?”柳梦涵赶紧趁着陈陟南没有多说太多不该说的话,把话接了过来:“刘先生,既然你已经脱险,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也对,小友无需担心,我白云阁是朝廷组建,若是大金军方有任何举动,我定然第一时间知道情况,这些人断然不是金人军队的。眼下我打算将我的两个书童火化,然后带着他们的骨灰回到阁中安葬,之后闭阁专研浩然正气。我宣誓,我刘文举闭阁修炼浩然正气,功力不成,誓不出阁,待我功力有成,定然为二人报仇雪恨!若违此誓,天人共戮之!”刘文举看着两个书童的尸体,拔出配剑,剑光一闪,他划破了自己的左手,血液顺着他的手低落在地,同时,他的誓言也正好说完。 “先生节哀,我来帮刘先生寻些干柴。”陈陟南实在不忍心看着眼前深受重伤却咬着牙忍受着巨大悲痛的书生此刻的身影,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走向山林深处。柳梦涵和谢无常也紧跟着离开了。 好在神秋时节,后山枯树极多,在陈陟南三人的帮助下,两个崭新的木架很快就搭建好了。书生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蹒跚着走到书童尸体前,用颤抖的双手沉痛地先后抱起两个书童,分别轻轻地放在木架上,那轻柔的动作似乎是怕惊醒孩子甜美的梦。放好后,书生深沉地、忧郁地看着木架,看着木架上那两个似乎正在沉睡的年轻的身体,那两个曾经伴随着他多年的两个孩子啊,他们曾给他的生活带来的多少欢乐?给他的人生带来多少回忆?他曾想亲手将他们培养成大儒,培养成救国救民的人才,想让他们在这乱世,继承他的雄心和抱负,来绽放最耀眼的智慧光芒!可是,如今他的梦想终究破碎了,碎地一粒一粒的,碎成了满地尘埃,那长大后应该登临庙堂指点河山的人啊,却永远也长不大了。 刘文举不舍的看着眼前的木架,眼中的泪水如同决堤处的江水,汹涌着夺眶而出。他颤抖着的双手,如同举起千斤重鼎一般艰难地举起了火把,可他想要用这火把将木架点燃时,却发现他的手竟第一次不听使唤,肆意的违背着主人的意愿。而他的腿也同样不听使唤,竟不能挪动分毫。他发现,他没有办法让自己的四肢活动。 陈陟南轻轻的拍了拍刘文举瘦削的肩膀,轻声询问到:“刘先生,需要我代劳吗?” 刘文举咬了咬牙,坚定的摇了摇头,然后闭紧了因泪流不止而变得通红的双目,咬着牙走向前去,并用双手努力摸索着木架的方向,在尝试了多次之后,他才终于勉强将两个木架点燃。而此时,他咬紧的牙冠早已留下殷红的鲜血。 看着眼前刘文举笨拙的动作,和数次差点摔倒的身影,陈陟南多次想上前去扶一扶刘文举,但是他被柳梦涵紧紧地拉住了,他回头望向柳梦涵,柳梦涵美目含泪,轻轻地对着陈陟南摇了摇头。陈陟南叹息了一声,将头低了下来,不忍看眼前的场面。 ------------ 第五十一章 激战 木架点燃后,火光冲天。火光将昏暗的山林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火势旺盛,旺盛的火焰不断地向周围散发着燃烧自身带来的温暖,可是看着悲痛欲绝的刘文举,看着木架中被火焰灼烧的两个孩童,陈陟南丝毫没有察觉出一丝的温暖。 他只觉得很冷,透彻骨髓的冷。永别,他今生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词带给人间的凉意,对于它,任何温度都无法缓解。 火势汹涌,不一会儿,两个孩童便被烧成了灰烬,书生拿出布包,一点一点的拾掇二人的骨灰,这件事陈陟南等人谁都没有选择帮忙,因为他们明白,这是属于书生的事,也只能是属于书生的事。 刘文举拾掇完二人的骨灰,对着三人抱了抱拳,什么也没有说,黯然转身下山离去。望着刘文举远去的背影,陈陟南心头百感交集,他决定这次后山之行结束,便永远陪在父母的身边,他默默地祈祷着自己永远也不要经历刘文举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 目送刘文举远去,陈陟南三人则继续向后山的那个山洞行去。 三人前行不久,前方又传来了刀兵碰撞的声音。陈陟南等人赶去,发现被围攻的正是之前不屑于跟众人合力击杀谢无常的神拳宗等人以及围攻谢无常时被众人暗算的彭家众人。而围攻他们的,则是同之前围攻书生的人一路的人。 不过不幸的是,彭家和神拳宗受到的围攻比之前书生受到的围攻要厉害的多。围攻他们的,大约有一百多名武夫,还有三十多名三品高手。其中带队的人,是一名三品巅峰的武者。 原本彭家和神拳宗各带了十余名三品高手,在加上带队的是江湖经验丰富的彭家四爷彭云虎和神拳宗副门主彭无敌,这两人都是半步二品的高手,此次出行,准备很是充分,料想着一般的对手他们倒也确实不放在眼里。谁又能想到此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对手虽然实力不济,但是人数竟是如此之多啊。 彭家和神拳宗已经有多名弟子命丧于此,而对方,也被他们二家联手斩杀了数十名武夫。可是持续的消耗对对方有利,对他们两家而言则是灭顶之灾。 三品巅峰的那个武者,指挥着五名三品武者围攻彭云虎,又派了五名三品武者围攻彭无敌,其余二十多名三品武者对敌两派三品高手,一百多名武夫从旁协助,这阵容,无论是多么高明的武者,也只能选择饮恨在此。 陈陟南三人见众人被围攻,本不想惹是生非,但是见这群围攻众人的便是之前对阵刘文举的那群人,若是不出手,怕这群人也不会放他们安然离去,因此也便不再客气,出手援助两派。 谢无常施展身法,快步移到一名武夫身前,顺势夺过他手中长剑,轻喝一声“嘿”,剑随身动,如同蛟龙入海,攻向了围攻彭云虎的五名三品高手。 彭云虎此刻正被五人合力围攻着。他已被这五人围攻多时,五人招式狠辣,毫不留情,若非仗着家传五虎断门刀的神妙,彭云虎早就饮恨于此。但是哪怕是招式再怎么神妙,以一敌五,终究落着下风,也只能是勉力支撑。可随着支撑的时间越来越久,他的手下便会被消耗的越来越多,而他的体力也会逐渐下降,正在围攻他门下弟子的人手若是在消耗完他的弟子之后回过头来围攻他,那时,他难逃一死。 幸好此刻,有人加入了战圈,帮他分担了大部分压力,让他顿时觉得浑身一轻。彭云虎抬头想要感谢一下救助自己的人,却发现援助自己的,竟然是之前差点被自己斩杀了的谢无常,他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怅然无言。 随着谢无常加入战圈,整个战圈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那些三品高手哪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见谢无常闯入战局,先是一名三品武者挥刀直砍谢无常。这一刀势大力沉,隐隐有破风声传来。若是换做他人,此刻定然躲闪不及,而硬接却也胜算渺茫。 但是谢无常哪里是一般人,只见他脚步一错,不觉间已经进到三品武者身前,他的剑芒如灵蛇吐信,闪耀着危险的光芒,那三品武者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精光一闪,自己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谢无常出手,转瞬间便轻易斩杀了一名三品武者,这一手给整个战场带来了无法言说的震撼。 剩下的四人哪里敢轻敌谢无常?一人继续缠斗彭云虎,三人合力围攻谢无常。可是彭云虎半步二品的实力,哪里是那个普通三品武者能够应对的了的?瞬间局势就发生了惊天逆转,彭云虎稳稳压制住了对手,不消片刻,就能将此人斩杀于此。 而围攻谢无常的四人,更是吃力非常。四个三品武者围攻二品高手,那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四人自保尚且艰难,这几招招架下来,无不心惊胆寒。 此处的打斗惊动了一旁指挥的三品巅峰武者。他看见此处情形,心头大惊。“你是何人,竟敢来此送死?”那名指挥战斗的三品巅峰武者狠狠地看向谢无常,大喝道。 “谢无常。”谢无常缓缓答道。 ------------ 第五十二章 厮杀 “呵呵,想不到神拳宗和池州彭家这样的命门正派竟然勾结魔教妖人,这消息一旦被我传出,你们日后在江湖上定然不会有立足之地!”武者不再看谢无常,将目光转向了彭云虎和郑无敌,戏谑地说道。他一边说这话,一边暗中指挥手下的十余个三品武者,朝着谢无常围了过去。 “谢坛主,我彭云虎对不住你,想不到之前那般对你,险些坏了你的性命,此刻你竟然还愿意冰释前嫌来救助我等,我姓彭的先行谢过了,此恩此情,没齿难忘!但是家族声誉,比我等个人生死更重,还请谢坛主速去,我等若是逃得性命,日后定然报答恩情。”彭云虎一想到自己被谢无常救下的消息在江湖中传开,就不由的浑身颤抖了起来。他的双目通红,握着宝刀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了血色。彭云虎自认自己倒是从来不介意名声,但是池州彭家定然会因为自己被谢无常救助而遭受江湖同道唾弃。这对于一个自幼长在家族中的人来说,太难以接受了。自己的命就是家族的,家族给自己带来了无限的风光,带来了富贵和地位,那么自己也必须时刻将家族的利益放在首位,这便是出自家族之人的宿命。想到此处,彭云虎深吸一口气,对着谢无常吼道。 彭云虎和郑无敌二人各有各的担忧,但是初入江湖涉世未深的陈陟南哪里能够理解他们的烦恼?陈陟南听着二人不知好歹的话语,气的浑身发抖,他将长枪往地上狠狠一插,怒由心生,愤声骂道:“你们两个老迂腐呆子,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在想什么正啊邪啊的!你们围攻人家,人家出手救你,这是邪?在背后放暗器偷袭自己的同伴,这是正?这正、邪到底是谁划分的?划分的好无道理!而且你们也不看看,你们面前的这群人,他们是正?是邪?现在的情况不是你们勾结郑前辈,而是你们面前的这群人,他们既没打算放过你们,也没打算放过我们!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他们刚刚袭击了白云阁,白云阁的刘教授被我等救下,现在已经离去。而他们,此刻除了攻击这里,想必别的帮派也在受到他们的攻击,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这后山有一个活人!咱们只有联手,才有一线生机!” 彭云虎和郑无敌听着陈陟南的话,都闭口不言,但是也没有再说让三人离开的话,算是默认了联合对敌的策略。谢无常见二人也不再说话,便再次出剑,剑法如同柳叶,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在空气中随意摇摆,闪过面前的三品武者的层层防守,斩断了他的咽喉。此时,他面前只剩下三个人。 眼见的离间计不成,自己已经损失了两名三品武者,指挥战斗的三品巅峰武者终于坐不住了。他拔出自己的宝刀,亲自冲到谢无常身前,而于此同时,接到他之前暗示的十多名三品高手也同时赶到了谢无常的身边。其中五人再次围攻起了彭云虎,剩下的十多人则合力对战谢无常。这十多人同之前围攻谢无常的各门派不同,他们彼此间配合默契,而且不用互相猜疑防备,因此此刻的谢无常应对起来也显得有些吃力,他被眼前的十余人死死的拖住在了这里。 在谢无常被拖住的一瞬,看准时机,柳梦涵也拔出自己的宝剑,如如燕归巢,一个滑步便出现在了彭云虎的身边。谢无常刚刚被众人拖住,那些壮汉方才松了一口气,却不想此时突然便又生变故。这女孩的身法着实灵动诡异,竟然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她一剑递来,逼得围攻彭云虎的五人不得不连连后退,这一步退后,便失了先机。 彭云虎此刻发现了敌人的一个破绽,怒吼一声,这一吼如同猛虎出山,震得眼前众人只觉得地动山摇。他脊柱一抖,也未见如何动作,人便已飞到其中一个三品高手的身前,那三品高手只觉得似乎有一头恶虎奔着自己扑来,劲风凌厉凶狠。尚为等他反应过来,彭云虎的刀如同虎尾一般,对着那三品高手猛地一扫,那三品高手挥剑抵挡,却觉得突然一阵清凉,之后剧痛袭来,然后便没了感觉。原来,彭云虎的大刀在一瞬间斩断了他持剑的手臂,同时刀势未停,直接将此人拦腰斩为两段。 而柳梦涵则仗着身法灵动,死死地缠斗住了剩下的四名三品高手,让他们纵使有心却没有办法去救援那名被彭云虎击杀的三品武者。虽然她的功力也仅仅只有三品,但是身法轻盈异常,且功力远比四人高深的许多,因此一人招架四人,也还做得到不落下风。 而随着柳梦涵的加入,彭云虎彻底从众人的围攻中解放了出来,眼见的被解放出来的彭云虎如同入山的猛虎一般,打算打开杀戒,游离在外的三品高手不得不再出动六人接着围攻彭云虎和柳梦涵。而对方能够对敌的三品高手,此刻也只剩下了四人。 彭家和神拳宗两派的三品高手,除了防备那不时加入的五人之外,只需要周旋于十名武夫的围攻,便足以自保,相比于之前既要招架同级别的武者,还要再应对十名武夫的偷袭,此刻他们的压力减少了太多,太多。 陈陟南见谢无常和柳梦涵出手不凡,心中也跃跃欲试,不过他倒是没有急着动手。之前柳梦涵出手前便在一旁暗中交代过他,他的功力虽然不弱,但是若是过早出手,定然会被众多三品高手围攻,而他未和三品高手动过手,未必能应对围攻的局势,因此必须要看准时机,等谢无常和柳梦涵吸引走了大部分三品高手,才允许他动手。 陈陟南见此时只剩下了四名三品高手,而且还要时时关注两派三品高手和武夫之间的战局,此时正是他出手的最好时机,于是他一把拔出被自己狠狠插入地上的长枪,飞奔着来到了郑无敌的身边,一枪挑起了攻向郑无敌身前的数柄兵器。 枪是百兵之王,本就是战场杀敌的重要兵器,而陈陟南目前修炼的功法正是沙场将领所练的飞雷骤雨枪,因而在郑无敌身边,以一对多,更是将此枪本事发挥出了十成。 枪是长兵,适合远打,而拳法最适合近战,郑无敌见陈陟南持枪而来,便凭借着自己多年的对敌经验,配合陈陟南的枪法,周旋在五人之中,一远一近,在此刻发挥出了远超一加一带来的实力,力敌五人,让那五人很是吃力。 围攻郑无敌的五人见到陈陟南加入了他们的围攻,都明白再让二人配合着战斗下去,对五人不利,于是五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目光,其中一名用三节棍的武者点了点头,接着便挥棍扫向陈陟南,将他逼出了战圈。 这三节棍能长能短,长打则强,短打则狠,在奇门兵刃里也算是比较难练的功夫。此刻,那武者持棍扫打,棍头如飞箭一般,直刺陈陟南膝盖。人体的关节处最为薄弱,若是陈陟南的膝盖被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陈陟南有了之前同六名武夫对战的经验,此刻也不慌张,双手一拧,“叮”的一声,枪头和棍头碰撞在了一起,然后双双向外弹开。 那三品武者确实不是庸才,只见他左手握住三节棍根节,右手将中节一带,那三节棍的梢节竟然如同一条舞动的灵蛇,在空中回转过身来,打向陈陟南的后脑。 “*,小心!”这一招打出,险状跌生。在旁边一边对敌,一边留心此处战况的郑无敌不由的惊叫了一声,这一分神,那剩下的四个人的刀剑险险将郑无敌斩杀。 郑无敌勉强避开了四人的围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哼了一声,暂时压下对陈陟南的担忧,挥拳对着四人迎了上去。 陈陟南面对突如其来的棍子,却异常的平静,低声喝道:“来得好!” 只见陈陟南右脚向前轻轻踏出半步,脚在空中未落地时便左侧摆扣成九十度的直角。右脚方一落于地上,身体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随着身体的转动,左腿继而顺势踏出,直插正前,而身体则同时向后方探去,随着身体的移动,腰身也向着左侧倾斜,借助腰力,双手将掌中长枪在空中旋转一百八十度,枪头向下,枪尾朝上,进而扫向对方小腿。这一招名为拨草寻蛇。 这一招使出,枪尾正巧打飞打向后脑三节棍的梢节,而枪头直扫三品武者小腿,攻守兼备,神妙异常。看的旁边不时用余光扫视此处战场的郑无敌惊心动魄。郑无敌暗骂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路数,净玩些让人提心吊胆的招式,真不让人省心。但是他的嘴角,却笑开了花。 那三品武者见枪头扫向自己小腿,立时双手连倒,放弃根节,左手持三节棍中节,右手持三节棍梢节,梢节连动,拨打枪头。可是这一拨,自己便从主动变成了被动,只有防守之力,再无还击之能。 见武者欲要拨打枪头,陈陟南也不含糊,抽枪再刺。武者见陈陟南枪势已成,自己被动防守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可是目前的局势逼迫着他不得不不断后退,找寻时机。而陈陟南则步步紧逼,不给武者拉开距离的机会。 于是场中武者一边拨,陈陟南一边扫,双方一个退,一个进,武者被陈陟南死死压制着。 同伴深知情况不妙,若再不出手相助,退无可退时,武者即使逃得性命,那一双腿也是保不住了。于是从郑无敌处又分出了二人,接应那名武者。可这样,郑无敌身边就只有两名三品武者了。郑无敌堂堂半步二品的高手,哪里是两名普通三品武者能够对付的了的?瞬间便将二人压制的死死的。那游走在外的最后四人,见此处局势不稳,不得已只得舍弃了两派的三品武者,也都加入了围攻陈陟南和郑无敌的战圈。五人继续围攻郑无敌,剩下的四人对敌陈陟南。 自此,对方所有的三品武者皆被拖住,两派众弟子压力尽消,只待他们缓过劲来,将围攻自己的十名武夫斩杀,便可以将局势扭转。 局势稳定了下来,胜利的旗帜在向着两派众人这方向飘摇,曙光在即,众人也都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这一次能度过难关,我彭云虎牢记三位恩情。以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周旋着五名三品武者,此刻彭云虎非但不觉得吃力,反而愈战愈勇,胜利的号角让他精力充沛。 两派的弟子也因即将获得胜利的局势而变得斗志昂扬了起来,他们看着当前的战局,士气大盛,只要他们能解决面前的十个功夫不入品的武夫,胜利就要属于他们了。 看着眼前的众人因为自己三人的到来而换发出的生机,陈陟南心头也热血沸腾。江湖,似乎除了勾心斗角,热血也存在于每一个侠客的心中。能救下如此众多的生命,对于本来就打算回家之后再也不踏入武林的陈陟南而言,也足以让他觉得他的一日江湖不虚此行。 “哈哈,小崽子们,你们不是横吗?现在怎么不横了?胜利是属于我们的!三位兄弟大恩,郑某人牢记于心,日后但有驱驰,定不推辞!”郑无敌双拳也打的猎猎作响,本来筋疲力竭的他被转换过来的局势注入了无限生机。 正在众人凯歌欲奏、擂鼓雷鸣的时候,伴随着郑无敌的大笑,异变,却突然发生。 北侧一个五十多人的小队,向战场赶来。 就如同陈陟南等三人作为援兵加入战场改变了战局的走向一般,这五十多人作为援兵加入战场,也定然会再一次的改变战局。 众人看向赶来的这五十多人。只见这五十多人,穿着和眼前的敌人一模一样的衣服,大多数人衣服上还站着新鲜的血液。这五十多人中,似乎有近十名三品武者,还有四十多名武夫。领头一人,身高七尺,却目秀眉清,消瘦的身材似乎掩藏着巨大的能量。这个人太阳穴股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肉包,竟然也是一名三品巅峰的武者。 这五十多人的到来,如同一泼冷水,将群情热烈的众人从头浇到脚底,刚刚热烈的氛围转瞬间便冷到了冰谷。从大喜到大悲,人生这个爱开玩笑的玩意儿狠狠地折磨着两派众人那颗已经憔悴不堪的心灵。 这名新到来的三品巅峰看着眼前这僵持的场面,哈哈大笑:“姓褚的,带着一百多号人,愣是没有拿下这么两伙子废柴,现在似乎还马上就要让他们占据了上风,真的是很丢人啊。” “别他么废话!看不见这里有一个二品的高手吗?要么我们早就拿下了。邓芝云,别看热闹了,快过来帮忙!”带队围攻谢无常的壮汉看见援兵已到,胸中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这三名援军硬生生打乱了他的布局,若非有援兵来此,今天没准他还真的栽了。 那名名叫邓芝云的汉子闻言,也不动身,一旁嘲笑道:“二当家的手下就是不行,姓孙的,我带着你三成的兵力,就把那烈狮堂众人永远留在了齐山,你这么多人,留下两个小小帮派都做不到,我看你也别等人家来杀你了,自己抹了脖子算了。” “邓芝云!别忘了咱们两家联手,若是误了事,军师那边你也没法交代!”孙姓壮汉见邓芝云无动于衷,隔岸观火,怒骂道。 “好,既然你都提军师了,我便大慈大悲地帮你一次,不过可说好了啊,下不为例,哈哈哈哈。”说罢,邓芝云挥了挥手,手下众人加入战局。 “不好,这群人一旦进了战局,对方人太多了,我们真的无法招架了。”郑无敌喊道,好不容易扭转的战局再一次被扭转,郑无敌陷入了深深的绝望。这种绝望来的如此强烈,就仿佛一个经历了无数海浪终于看见岛屿的小舟却突然发现眼前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冰山一般,在困境中发现希望,然后希望再一次破灭,这比没有希望更让人绝望。 “三位朋友,我彭云虎感谢你们拔刀相助,你们的恩情我们已经领受了。但是当前的局势,你们留下来也只有白白送死的份,咱们寡不敌众,你们还是走吧,就让我等来拖住他们,给你们争取离开的时间!也算是还了你们方才救助我们的人情!”彭云虎的眼睛也是一片黯然,他不甘的挥舞着手中宝刀,戚声对着陈陟南三人大吼到。 “哈哈,弟兄们,那几个能打的都被姓褚的拖住了,不用你们费心,你们去将两大派的三品武者全部斩杀,然后在分别杀了这几个能打的三品高手。咱们最后围攻这个二品的!”邓芝云对手下指挥到。 此时,天色转明,东方出现了鱼肚白,第一缕朝阳即将要照临这片被猩红洗礼的土地。本来能带人希望的朝阳,却以其冰冷的白光,在昭示着众人的落幕。光芒冰冷,这冰冷凉透了众人的握着兵器的手,也凉透了众人奋起抵抗的心。 伴随着所有人意志的消沉,他们眼看着就要再一次陷入绝境,对此,众人谁也没有办法,哪怕是功力最高的谢无常,也在不经意的一瞥中,眼角露出了一份无可奈何,终究,功夫再高,也寡不敌众。 在众人中,只有陈陟南一人,目光自始至终未曾改变,他持枪奋战着,丝毫没有因对手援兵到来而受到丝毫的影响。坚毅地对战着面前的四名对手。 “大家都怎么了?人在江湖,本就是生死有命的事,怕死还进什么江湖啊?胜败是战到最后才能知道的结果,咱们眼前要做的,只是杀光要杀死咱们的敌人或是被眼前的敌人杀死就可以了。咱们当前的战斗,本就是想在战斗中寻求一丝生的希望。只要战斗,希望就还在。只有放弃了抵抗,才是真正放弃了生的希望啊!大家,带着希望,杀就是了!” 众人看着奋战着的陈陟南,那种坚定的目光,那稳健的枪法,无不激励着在场的众人。他们的热血或许再也难以被激起,但是凉透了的鲜血,却迸发出一种苍凉的悲壮。众人失去了昂扬的斗志,但随着昂扬的斗志的消失,在众人的心底里,却由沉默和坚定铸造起了一颗不屈的心脏。众人满怀着必死之心,势要同敌人拼杀个鱼死网破,或许哀兵未必能胜,但是哀兵注定不败。因为此刻的他们,可以被毁灭,却不会给打败。 当然,在战斗中,气势是一方面决定胜负的原因,而数量则更是决定胜负的要因。过大的数量差距是很难靠气势去弥补的。随着那五十多人加入了战斗,胜负的天平再一次的倒向了敌人。 柳梦涵在五十多人出现的时候,便料到了此次战斗的结果。她看着众人绝望的表情,眼神中时不时地闪动着一抹犹疑的光芒。她似乎再犹豫着什么,并在犹豫中迟迟无法下定一份决心。 而在她最是犹豫的时候,陈陟南开口了,伴随着陈陟南的那一番话,柳梦涵的眼神不再犹疑,而且逐渐变得坚定。她循着方才的声音望去,细细地打量着陈陟南的身影,抿了抿嘴,之后洒然一笑,用力咬了咬牙,缓缓从腰间拿出一粒漆黑如墨的丹药,微闭双眼,不再犹豫,狠了狠心一口吞入腹中。 柳梦涵此刻的内心从未如此平静过,但是她明白,此刻的平静并非是因为她能做到古井无波,而是因为她在这一刻,用一种类似冲动的感觉麻痹了自己的全部感知。她自幼的家教告诉她,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她都应该学会冷静,并用冷静的头脑仔细地去分析局势,然后做出对自己、对家族最有利的选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却无法做到清醒。或者说,她此刻能做到清醒,但是她真的不想清醒,她想疯狂一把,一生就疯狂这一把,或许是为了对自己童年的全部顺从进行了一次名为叛逆的抗争,亦或是某个人的冲动让她的心引发了共鸣。总之,在此刻她做出了一个自己一生唯一一次不符合家族和自己利益且让她自己事后都觉得疯狂的决定。 柳梦涵这颗药吞的果断而且坚决。她怕她哪怕犹豫了零点零一秒,她都会错失吞下这颗药的决心。她自幼受过的教育会阻止她,她心中对父亲的爱会阻止她,她的理性、她的责任也会阻止她。可是她的本心却告诉她,这颗药她非吞不可。 柳梦涵终究是吞下了这颗药。随着丹药入腹,巨大的痛苦将她的纤细地身体*成了一个球——她蜷缩在了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那弱小的身体不时*着,随着*,冷汗如同瀑布一般,在这深秋的清晨飞流而下,洒在脚下这一片枯黄的草地上。汗水和清晨的露珠混在一起,折射着第一缕阳光散发出的七彩的光芒。 随着身体的一次次,一股巨大的痛苦从腹部向上冲出,这痛苦冲上她的前胸,冲上她的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到了她的口中。痛苦在她的口中未作任何停歇,便汹涌喷薄过来。她紧闭的*小嘴被这巨大的痛苦毫不费力地冲破,这痛苦自口中裹挟一道鲜红地血箭猛地奔流而出。血箭颜色鲜红,如梦似幻地折射着刀光和剑影,然后染红了她身前的露珠,汗水还有枯黄的野草。 随着血箭喷出,她的气势暴涨,竟然瞬间也提升到了二品高手的境界,趁着众人被自己突然暴涨的实力所震慑,柳梦涵连挥数剑,当场将面前两名三品武者斩杀。 “禁药!”彭云虎惊呼道。 “姑娘,快停下!”郑无敌双目赤红,对着柳梦涵喊道。 “我操,想不到这小娘们身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老邓,快去支援,一定要拖住她。不管是什么禁药,对身体的损害都是极大的,只要挺住了,等药效一失效,他们就不足为惧了。”那名姓褚的三品巅峰武者一边对战谢无常,一边对着邓芝云喊道 “我晓得,你专心对付那个二品,这个女孩交给我们!”邓芝云痛骂一声晦气,便给手下三品高手打了招呼,带着他们一并去围攻柳梦涵。 邓芝云和手下十名三品武者尽数赶到柳梦涵身边,联合之前的三名三品武者一起围攻柳梦涵,此时柳梦涵身边的三品高手,竟然有十四名之多。 柳梦涵虽然功力暴涨,但是双拳难敌四手,面对十四人围攻,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而且哪怕是招架,也让自己伤痕累累。 好在随着柳梦涵的爆发,众人的危机有一次险之又险的被化解了。虽然四十名武夫的加入,让两派门下三品弟子应对起来也有些许的吃力。 “兄弟们,柳姑娘服用了禁药让自己临时突破到二品境界。禁药对自己的身体伤害极大,柳姑娘维持不了太久的。她这是用性命给大家争取了一段时间啊。兄弟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能不能在这个时间里解决掉自己的对手了。”彭云虎大吼一声,用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量,挥着刀一命换命一般对着对手砍了过去。 陈陟南方才还惊异于柳梦涵竟然能一瞬间将自身的实力突然拔高的二品高手的境界,此刻听闻原因,心头很不是滋味,若非自己想要报恩,又怎会带着二人回到后山,更不会让三人陷入这般危险的处境,柳梦涵也就不会因此而服用禁药,燃烧性命。 想到此处,他双目赤红,眼睛瞪的硕大,心中的愧疚化为了怒气,这怒气似乎已经近乎于实体,将他的整个身体充满,他感觉此刻前胸有如烈火一般灼热,这灼热的感觉似乎能将他燃烧成碳灰。这股灼热使他浑身充满了力量。陈陟南对着身前的一名三品高手大喝一声“看枪!”举枪冲杀了过去。 战场厮杀,不但讲功夫,还要讲气势。关公斩颜良、诛文丑,也胜在了一个势字。陈陟南此刻一往无前的气势深合这飞雷骤雨枪的神髓,雷霆本就是天地间至阳至刚之物,此刻的陈陟南,便是天地间至阳至刚的一道飞雷。 陈陟南双目死死盯着眼前的三品高手,头发隐隐间竟似乎要直立起来,只见他人还未动,整个身体却似乎发出了惊雷般的响动,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意境硬生生的将眼前的三品武者死死地定在了原地,让他无力动弹分毫。 人未到,枪意先到。 紧随枪意的,便是一往无前的杀气。 陈陟南的杀气死死锁定了那名三品武者。 而紧随杀气之后到来的,便是陈陟南的枪了。 陈陟南挥枪直奔三品武者杀去。 这杀气深深地震撼着其余围攻陈陟南的三名三品武者。眼看着伙伴就要命丧枪下,其余三名三品武者各持刀剑,纷纷挡在陈陟南身前。 陈陟南怒喝一声,挥枪在身前连刺,一刹那间便在身前刺出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三人眼见的枪网离自身越来越近,他们已经感受到枪网带来的浓烈的杀机,和那组成枪网的长枪在刺杀的过程中产生的强烈的枪风。 枪网虽然尚未接触到三人,但是三人的脸却已经被枪风划出了一道道伤口,三人心中明白,若是再让这枪风接近,怕是三人也难以招架。 好在三人也算是久经江湖,对于如此紧密的枪网,三人对视了一下目光,瞬间分散了开来,竟然不顾同伴的死活,从陈陟南身后及两侧对其展开了攻击。 这一手明显是要用同伴的命来换陈陟南的命。 郑无敌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若是此刻陈陟南的枪刺透眼前那个三品高手的胸膛,那么紧随其后的,便是他陈陟南的命也将要交代在三侧刀、剑、短锤之下。郑无敌不由地为陈陟南担心起来:“*,快停手!” 可是此刻陈陟南已经杀红了眼睛,哪里听得到郑无敌的提醒?更是不理会三人,只顾着飞身向前,杀向那名无法动弹的武者。 此刻的陈陟南,虽然不像柳梦涵一样功力大涨,但是雷霆般的气势附着在身,他的力量和速度都有了极大的提升,竟然也有了半步二品的实力。 眼看着长枪就要刺进那个三品武者的身体,武者的同伴嘴角都漏出了残忍的笑容,死吧,都死吧,你们两个一起在这里结束性命吧,哈哈哈哈! 可是三个人的刀剑锤子打下来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三人的攻击跟陈陟南的身体差了一个身位的距离,陈陟南竟然躲开了他们三个人的合击。 不可能!这是三个人此刻共同的心声。 他们三人虽然平日里并未做过什么配合,也从不自诩顶级高手,但是对于攻击角度的判断自认还是不会出错的,对于距离的掌握,是一个武者最基础的本事,不要说武者,哪怕是武夫,也绝不会犯这么低端的错误才对。 而且,哪怕一个人出错还可以理解,若是三个人一起出错,那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那么问题就不是出在三个人是身上。 那么,问题就应该出现在面前的这个少年的身上。 怎么回事?三个人的脸上满是疑惑。眼前的这个少年到底是怎么躲过他们的攻击的?莫非这个少年懂妖法? 三个武者看向陈陟南的眼神变得诡异了起来。 一旁关注着此处的郑无敌也是一脸的不解,刚才看着三人的攻势已到,他已经确定自己根本就没有救下陈陟南的一丝可能,陈陟南此刻应该已经死在了三个人的围攻之下才对。但是目前的情况,三个人的攻击竟然都打偏了,这是怎么回事? 强行让自己诧异的心冷静下来,郑无敌对着陈陟南仔细看去,他这才看清,原来陈陟南的枪根本就没有刺入那名三品武者的身体,而是停留在了他的面前。但那三个人的攻势,明显是瞄准着陈陟南的枪刺入自己同伴身体时他所在的位置。也正是由于陈陟南的枪没有刺进那个人的身体,所以他的位置和三人围攻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将枪刺进同伴的身体?三个人也发现了这个距离产生的原因,但是他们三个人却依旧是一头雾水,这不应该啊?难道是他刺出这一枪的时候心软了?还是他发现了我们的攻击,所以才停住了自己的攻势? 他们的同伴在此刻解释了三人的疑惑。只见那名武者的眼睛、耳朵、鼻孔、嘴角纷纷钻出了一条暗绿色的细蛇。 “毒虫?”三人惊呼道。 毒虫?哪里来的什么毒虫? 众人被三人的惊呼吸引过来了目光。待众人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毒虫啊?这分明是鲜血! 这鲜血成墨绿色,在一旁看着,恍如墨绿色的蛇皮一般。 人的鲜血是鲜红色的,只有混进了胆汁,才会是墨绿色。 这个武者在陈陟南长枪刺向面门的那一刻,便被枪法带出的神韵生生吓破了胆囊,硬是把自己活活给吓死了。 围攻陈陟南的三人倒也沉得住气,见一击未能斩杀陈陟南,并不气馁,再次将陈陟南围了起来。 这次三人对陈陟南的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了起来。一个能把同级别武者活活吓死的人,虽然不是二品高手,但是比二品高手却诡异多了。 减少了一名对手,陈陟南却并未觉得轻松,反而脸色愈发的深沉。他无意间向柳梦涵的方向看了一眼,柳梦涵的处境似乎越来越艰难了。 看来需要更快的将眼前的这三个人解决才好。陈陟南心中暗想。 可惜斩杀了方才那名三品高手的同时,陈陟南也从飞雷的神韵中苏醒了过来,他的速度和力量也随之下降。 不过,那个女孩还在燃烧着性命,还在拼搏着,跟她的生命相比,他自己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陈陟南此刻并不想活下去,他只求能让柳梦涵活下去,或者让自己死在柳梦涵的前面。 他再次提起了自己的长枪,怒吼一声,奔着眼前的三人冲了过去。 这一次他只是拖着枪,并未使用任何的招式。 可是正是因为陈陟南没有使用任何的招式,那三人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去招架。不过既然无法招架,不如主动出击。三人暗中互相通了一个手势,然后微不可查的彼此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奔着陈陟南冲杀了过去。 眼见的三人冲了过来,陈陟南缓缓的端起长枪,平平稳稳地向前刺去。这一枪,隐隐竟然有当初谢无常对阵司马雷时刺出的那一剑的神韵。平凡干净,朴实无华。宛如大雪封山,又宛如骤雨急停,似乎在这一枪面前,哪怕是汹涌澎湃的瀑布也将顿时悄无声息。这一枪,或许能让天地为之寂灭。 三人看着这一枪刺来,顿时被吓得胆战心惊。“神韵!”持剑的那名武者惊恐的扯着脖子喊道。而旁边另外两名围攻陈陟南的人,虽然并未喊出声音来,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和持剑的那名同伴一样,丝毫没有一丝的轻松之感,只有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惊吓。 这一枪根本不该是一个三品高手能用出的功夫。在这一枪中,竟然自有神韵。 江湖中判断一个武者的级别,一是看他们的功力,二就是看他们的手段。不同品级的高手有不同品级的攻击手段。用劲力杀人是三品武者的境界,若是修炼了高品级的功法,或许三品武者也能够勉强用出意境来,方才的那个三品高手就是死于陈陟南的雷霆枪意之下。不过此刻陈陟南已经脱离了雷霆附体的意境,说明刚才的情况也仅仅只是依赖于其对功法的了解和碰巧让功法和心性融合,因此,想要在三品施展意境对敌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没有高明的功法和一丝巧合根本就做不到。 而真正做到随心所欲用出意境这是二品高手的境界,只有明劲转暗,进入二品高手之列,才能在阴阳互补下,在冥冥之中掌握意境这种深奥的东西,并将其用于自己的攻击中,为自己的攻击加入超越出肉体的特殊力量。 而明暗一体,阴阳归一,生出化劲来,进入一品高手之列,才能在意境之外寻得神韵,并借助神韵的力量杀敌。神韵这个东西就比意境要玄奥的许多了。它能给攻势提供的,不只是一种超越于肉体的力量,更能赋予自己的攻势以灵魂,让攻势变成一种类似于拥有生命的存在。 当初谢无常对战司马雷用出的最后一剑,便是带有神韵的一剑。那一剑用出,哪怕是身中剧毒,体力、功力都所剩无几,也逼得司马雷弃刀而逃,由此可见这神韵对于攻势的意义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若是此刻由谢无常用出神韵,他们三人倒也不会太过于惊讶,毕竟若是修炼了超越自己品级的高端功法,越阶使用更高阶武者的手段也并非无法做到。众所周知,谢无常来自求道阁,那里是一群疯子聚集的地方,高阶功法数不胜数,谢无常修炼了超越自身品阶的功法不足为怪。可是这三个三品武者竟然在陈陟南这个三品武者的一枪中看到了神韵,那就太过于奇怪了,这本就不符合江湖上流传久远的习武常识,难道是他们见了鬼了? 感觉自己见了鬼了的并不止围攻陈陟南的那三个人,随着陈陟南的一枪此处,枪法流传而出的清冷孤寂的感觉瞬间传遍了整座战场,所有人都不得不注意到了此处的情形。 “这不可能!”彭云虎大吃一惊,他吃惊的差点将手中的宝刀掉落在地,幸好他的对手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故而没有趁机对他下手。 “怎么可能?”郑无敌大呼道。这一刻若不是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都会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柳梦涵在这一刻似乎也忘记了服用禁药给自身带来的巨大痛苦,她的淑女形象在此刻毁于一旦。那*般的鲜红的小嘴竟然因为吃惊而张的巨大,似乎能一口吞下一个鸡蛋。 而围攻谢无常和柳梦涵的那两名三品巅峰武者,更是被吓得想跳脚骂娘。妈的,这都是什么事啊?先遇到一个二品武者的大爷,又遇到一个磕了药能成为二品武者的小姑奶奶,现在又遇到一个虽然不是二品武者也没有嗑药,但是能用出神韵的妖魔怪胎,这一天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啊?他们在此刻甚至在心底升起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同样吃惊的还有谢无常。他倒是并非没有听说过三品武者用出一品武者独有的神韵攻势的先例来,他的师父从一品跌落到不入流的武夫的时候,依旧能够使用神韵,当然,他的师父那只是个例外。 不过谢无常同样知道,还有一种可能能够让三品武者用出神韵来。那便是修炼超一品功法。江湖传言功法有三个品级,三品最低,其次是二品,最顶级为一品。其实这个传说是错的。一品之上,还有超一品。他本人修炼的功法便是超一品。一个三品武者若是修炼二品顶级功法或者一品功法,便能够在三品武者的境界用出意境来,不过若是修炼了超一品的功法,在三品境界用出神韵来却也并非不可能做到,只不过做到的可能却也极低,因为那既考验了武者的身体天赋,同时也要求武者对于所修炼的超一流功法有着卓越的见解,天资悟性缺一不可。同时,哪怕是具备天资和悟性的武者,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用出神韵的,那还有个概率问题,而概率,绝不会比天上掉馅饼来的容易多少。 想到此处,谢无常倒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好在池州毕竟是个小地方,在这里的众人都未听说过超一品的功法存在。否则在场的众人若是听说存在这种功法,想必此刻还在彼此为敌的两伙人将会联起手来,拿下陈陟南逼问功法吧,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情况,他根本无力保障陈陟南的安全。 但让谢无常疑惑的是,陈陟南确实没有修炼过超一品的功法啊,这他是十分清楚的,陈陟南修炼的功法只是二品巅峰功法,而这功法,恰恰是他谢无常送给他的。他现在对能够使用神韵的陈陟南也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三个三品武者见这蕴含神韵的一枪向自己杀来,顿时心中有如泛起了惊涛骇浪。可是惊吓归惊吓,命终归是自己的,总不能坐以待毙啊。于是三个人分别用出了自己看家的本事。 只见那用锤的武者身体微微一颤,然后他身上的时间流速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一般,他用着极其缓慢的速度将锤子缓缓举过头顶。当锤子正好在他的额头正前方时,突然他双目一瞪,大吼一声“嘿!”,手臂顿时青筋暴起,宛如树根一般的青筋从他的手臂延伸到全身,暴起的青筋将他的衣服撑得粉碎,破碎的衣服如同柳絮一般,在空中任意飞舞。 他的手臂越来越粗,越来越壮,最后双臂竟然粗壮地如同他的熊腰一般。他脚猛地一踏地面,地面出现了一个十字型的裂纹,接着裂纹向四处扩散,逼迫的他身边的人立马闪开了数十步,才勉强没有被裂纹卷席着的余波伤到自己。 而他,也借着这一踏之力,如同炮弹一般冲着陈陟南锤杀了过去。这一锤狠狠地击撞在了陈陟南的枪头上,锤子和枪头碰撞发出的声响如同陨石撞击地球一般,震得众人耳膜生疼,附近功力较弱的武夫竟然从耳孔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而随着这一锤击出,这名三品武者同样也浑身青筋断裂,口中猛地吐了一口鲜血,人和鲜血同时掉落在了地上,之后便昏迷不醒。 用剑的武者和用锤的武者同时做出了反应,他相比于用锤武者引发的惊天动地的响动而言,动作简洁、宁静了太多。 只见这用剑武者谨谨慎慎地将宝剑插回剑鞘,而双目则死死盯着陈陟南的枪尖。 他的眼睛很稳,稳得如同盯着猎物的鹰的眼睛。 他的手很稳,稳得如同托举着孩子的母亲的双手。 只是母亲的目光很慈祥,鹰的爪子却很迅疾。 他的身子佝偻着,全身的脊柱都紧紧地缩在了身体中心,就仿佛自己在这一刻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球。 这个球却跟别的球很不同,别的球会滚,他却一动不动。 突然,球动了。哦,不,是他动了。 他一动起来,就不再像个球了,运动中的他,浑身的肌肉都放松了开来。此时的他,就好像一个迎风飞舞的风筝。 不过,一般人根本看不见这个风筝。 一般人只能看见闪电。 在用锤武者出现在陈陟南身前的那一刹那,用剑武者的眼睛从鹰眼变作了两道闪电。闪电消失了,他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了。当人们发现他的身影的时候,他早已出现在了陈陟南的身前,他的剑也跟着他一起,在陈陟南面前出现了。 人们之所以能发现他,倒也不是说人们的目光都是那么的好,好到能看清他那堪比闪电的身影,只是他出现的那一刻之前,人们便听见了“咔”的一声声响。 人们顺着这“咔”的一声声响,不止能看见他的人,也能看见他的剑。 他的人是凶狠的,他的剑已出鞘。 没有人知道他的剑是什么时候出的鞘,但是此刻他的剑早已出鞘,而且他的剑不止是出了鞘,还丝毫不差的点在了陈陟南的枪尖上。同一时间,正是用锤壮汉的锤砸在陈陟南枪尖上的同一刻。 哪怕是身为二品的谢无常,也不得不承认,此刻的用剑武者很快。他很快,真的很快,快的让一个二品的高手都有些始料不及。那种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哪怕是初入二品的部分武者,都根本无法躲避。虽然,若是初入二品的高手,他们真的遇到速度型的对手,其实可供他们选择的解决掉对手的方法有很多,应该真的很少有人会去选择躲避。 当然,只是这一剑,便足以让他在今天的战场上扬名立万。这一剑,太过于惊艳,作为剑术名家的谢无常也不由的对其暗自欣赏。不过,为了这一剑而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这名用剑的高手,因为极速的奔跑和出剑,损毁了自己全身的经脉,甚至双臂和双腿的骨骼,也因这一剑而碎裂开来,出现了无法修复的重创。此生,除非有极其难得的机遇,否则他注定再也难以站起来了。 相比于持剑武者和用锤武者,持刀武者的动作幅度最大,在周围引起的骚乱也最深。 他并未像前二者一样,缓缓积攒力量,然后在一个特定的点爆发。他选择是一条不一样的路。只见他手持单刀,毫不犹豫地就奔着陈陟南跑了过去。 但是他并不是单纯的跑。他一边跑,一边挥刀。 最开始,他的刀挥动的幅度很小,小的就仿佛手发出的轻微的颤抖。当然,他的手并不颤抖,不但不颤抖,而且非常稳。稳得哪怕是持刀武者在极速的奔跑,那一双持刀的手竟然没有因为奔跑而颤动丝毫。人们也正是因为他持刀的稳,才能感受到最初时他刀身的舞动。 他最开始舞动刀身,用的是指尖。 随着他的跑动,刀身舞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刀身在类似于颤抖的舞动之后,动作有了点头般的幅度。这时,是他在用手指运动,而此刻,才能看的出来,刀身的运动轨迹是在向着正前方立着画圆。再之后,他用了手腕,刀身的舞动幅度变大,圆也由原本的立圆变作了侧着的8字。 随着圆越画越大,他的刀式也越来越狠。8字画了不久,他便开始用手臂来画圆了,手臂画出的圆也是8字,但是不同于之前的8字,它变得立体了起来,从左下画到右上,又从右下回到左上,两个相连的圆纯由刀芒构成,将用刀武者的身影牢牢锁在其中。 之后,他的身体转了起来,圆也不再是8字的样子,而是一个球。 对,球。最圆润的那种球。 球将刀客的整个身体死死包裹着,就好像被蚕丝紧紧包裹着的蚕蛹一般,刀芒已经不可见,只能见到眼前的一片纯白。纯白中寒光凛冽,似乎在对他身边的人警告着:此处为禁区,沾着就死,碰着就亡。这个时候,刀客用的发力部位便是整个腰身了。 最后,在他即将靠近陈陟南的时候,纯白的刀芒消失了,只能看见他的人,还有他的刀。他的刀缓缓地劈向了陈陟南,这不是视觉的错觉,而是真的慢,虽然慢,但是避无可避。这一刀,似乎是死神的审判,似乎没有人能够逃得过。此时,他用的是自己全身的力量。 这一刀,和前两人的必杀一击相比,同样的惊艳。甚至就境界而言,这一刀的境界是三个武者的最后一搏中境界最高的,这是三品武者极致的一刀。若是他最后的那一刀之后,有本事再出一刀,他就能够踏进二品武者的境界。 那一刀之后,若再有一刀,就应该是身体之外的力量,来自自身灵魂的力量,或者说,来自意境的力量。 只是,就是这一刀,挡住了多少人,有多少人穷尽毕生的力量和心血,都无法在那全身一刀之后再劈出新的一刀来,故而以一个三品武者的境界仰望着二品武者的天地,暗自神伤。 到底有多少人无法在全身一刀之后再劈出一刀,在场的人没有人清楚的知道。但是在场的人都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刀客,此生是再也无法劈出新的一刀了。这一刀劈出后,刀客虽然直立着身体,但是他的双眼茫然,焦点散乱,竟然已是神魂破碎,也就是我们常说到的脑死亡了。 不过他并没有白白死去,他的那一刀,无论是时机、力度、境界都把握的妙到毫端,正好同用锤武者和用剑武者的攻击同时击打到了陈陟南的枪尖最前端的那个点上。一刀落下,似乎河清海晏一般。让人心生豁然开朗之感。若是他还活着,单凭对这一刀的体会,想必进入二品高手指日可待。可惜,“真实”终究不同于“若是”。 这三人各自用出了拼命的本事,招式同时击打到了陈陟南的枪尖,三个人的攻击,在枪尖上释放出了惊人的力量。陈陟南的枪尖一触碰到三人的攻击,便被击得粉碎,而他本人也被这三人拼命的招式打的口吐吐血,身体像离弦了的飞箭一般,向后被击飞出数十米远。 虽然陈陟南被击成重伤飞了出去,但是他在受到攻击的那一瞬间,便调整了自己的方向,他的身体正好对着围攻柳梦涵的一名三品武者。 借着三名武者拼命一击,陈陟南裹挟着近乎于毁灭性的力量撞向了那名武者,而长枪的枪尾,在惯性的作用下,直接刺穿了那名武者的身体。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那名被刺死的武者在被刺中之后,依然一脸的不可置信。他瞪大了双眼,惊愕的看着眼前自己被刺穿了的身体,惊讶地看着身体中那根枪杆和握着枪杆的人,然后喉咙发出“咯、咯”的声响,来不及说些什么,人就没了。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陈陟南,对于自己精心策划的以一换四的计谋,他也未能亲眼来见证这堪称辉煌的结果。在一人击杀一名武者,骗残两名武者,骗死一名武者,并在最后带走一名武者的同时,陈陟南也因为沉重的内伤而陷入了昏迷。 陈陟南一倒地,他身旁的彭云虎不顾身前奋战的敌人,第一时间冲到他的身前,将他一脚踢飞到场外,生怕有人此时去伤了他性命。当然,此刻局势倒也安全,毕竟众人乱战,所有人都在跟眼前的对手拼杀,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谁也没有经历去处理一个失去抵抗能力的人。 众人见陈陟南失去了意识,各自舒了一口气。一是众人被陈陟南凶残的战绩给吓到了。哪怕是成名多年的半步二品高手郑无敌和彭云虎,也被五个三品高手围攻的只有招架之力,而无反杀之能。但是这个初入三品的年轻少年,竟然以一己之力拼掉了五名三品高手,这个战绩,想必如今的十大高手在三品境界的时候也未必做的到吧?不愧是谢无常看的上眼的人,这个少年果然不凡。 众人舒气的原因之二便是他们对于那类似于蕴含神韵的一枪彻底放下了心。如果那枪中真的蕴含了神韵,他决不会让三人拼的如此之惨。即使自身做不到毫发无损,但是轻易击溃三个三品武者纯粹劲力的攻击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那一枪虽然看似神韵饱满,但是和三人的招式一触碰,众人便发现,其实那枪法中,不要说神韵,哪怕是意境都未曾蕴含一二。众人方才在枪法中看到的神韵,只是一种类似于障眼法的东西,虚有其表罢了。于是他们心中那沉甸甸的不解终于得以释怀。在场的众人仅仅认为,或许陈陟南只是借助用一种类似于幻术的功法,来实现拼掉三个对手的目的而已。 只有谢无常,暗中眼神微动,神情诧异。在场的人中只有他真正懂得神韵,也只有他亲身用出过神韵,所以即使别人会看错,但他决不会看错,陈陟南枪中蕴含的那个东西,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就是神韵。只是谢无常想不明白,这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的神韵,为什么到了陈陟南的手中,竟然根本无法发挥出它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来呢?难不成是因为陈陟南的神韵来路开古今先河,并非是借助品级或是功法而来,故而需要他本人不断地去摸索? 谢无常想到这里,顿时觉得眼前的少年变得更加的有趣了起来,这难不成是一个能够媲美自己师父的绝世奇才? 谢无常并不嫉妒天才,反而极其欣赏他们。这从谢无常对待宋子云的态度便可以看出一二。而对于陈陟南,谢无常更是充满了好感的,这一路的经历,让谢无常深深认可了这个虽然功夫一般,年纪幼小,但是人格不错的少年。 不过既然陈陟南已经做好了打算,不愿意踏入江湖,只想回家安心度日,他也不便再给这个少年平添什么惊喜或者烦恼。就让他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吧。谢无常想到此处,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随着陈陟南先后拼杀掉了五个三品高手,众人的士气终于提升了起来,那些两派的三品高手们,见得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少年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的力量,这激发了他们的好胜心,于是他们更加的拼命了,武夫们虽然人多,但是实力相差悬殊,逐渐地被武者消耗的越来越少,局势似乎又要有所变化。 “哈哈,你们不是横吗?不是有援兵吗?即使来了援兵,你们不也依旧还是要输?郑爷爷今天教你们做人。”见陈陟南一人拼掉了对方五人,一是减轻了对手的人数,二也打击了对方的士气,三是同时提升了自己这边的士气,如今,胜利的天平又一次向自己方向倾斜,郑无敌再次爽朗大笑道。 随着郑无敌的大笑,柳梦涵的身体突然一抖,她的长剑控制不稳,差点脱手而出,她的脸色苍白,看得出,她服用的禁药似乎时间也要到了。 此时的郑无敌,他的笑声还未停歇,却似乎向是被勒住了喉咙的公鸭一般,无法在发出任何声响。彭云虎无奈的看了一眼这个神拳宗的副宗主,这货难不成是一个瘟神吧?每次将要获胜的时候,他一笑,瞬间好事也都变成坏事了。 当然,有此想法的并不只有彭云虎,谢无常也用一种诡异的眼神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类似瘟神的男人。 “兄弟们加把劲儿,这个小娘们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只要把她拖垮,胜利就是属于咱们的了。”姓褚的大汉见柳梦涵药效将退,大喜着对着众人说道。 这时,一道身形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前。随着身影出现的,还有一个慵懒的声音:“哎,三更半夜的,鸡还没打鸣呢,动什么刀枪?吵得让人睡不好觉。” 听到这个声音,谢无常的眼睛瞬间亮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衡山派少门主宋子云! 宋子云看见谢无常,哈哈一笑:“谢大哥也在啊,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之前的场合我不方便出手,不过这种场合,动手应该没问题了吧?”话音未了,人已经从战场捡起一把长剑,杀入战圈。 见又有高手加入,战局再一次变得对自己有利了起来,郑无敌又要大笑,见郑无敌开口,还未等他说话,彭云虎和谢无常异口同声地对他怒吼道:“闭嘴!” 郑无敌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对自己怒吼的两人,挠了挠头,低声抱怨着:“我就是笑笑怎么了,高兴还不让人笑啊,这两人真霸道。”虽然低声,但是这声音还是让彭云虎和谢无常听到了,他们把郑无敌当傻子,懒得去搭理他。 宋子云本就是二品的高手,身手非凡,作为未来衡山派的掌门,头脑也是够用的,他出手并未奔着三品高手,而是直接杀进了武夫之中。这一去,仿佛虎入羊群,杀的众多武夫毫无招架之力,转瞬间便有数十人死于他的剑下。 数十人的死不但解放开了多个三品高手的手脚,逼着对方的武者来牵制住他们,同时,宋子云本身,也吸引了三品武者的注意,若是不想让他继续杀戮下去,就不得不抽出十人来牵制住他。 看了看药效还没有完全退散的柳梦涵,两名领头的三品巅峰武者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们不敢赌,若是赌柳梦涵坚持不了多久,赌赢了,他们有可能全歼在场的众人,赌输了,他们都将留在这里。 这个时候,局势明显已经开始不利于他们,他们不得不吹响了胸口的哨子,通知众人,选择暂时退却。 郑无敌见众人终于退了,哈哈大笑起来:“獐头鼠目的畜生们,怎么不打了?抱头鼠窜了?现在想走,晚啦。今天郑爷爷非得让你们留下点东西长长记性。兄弟们,追,莫要让他们走的太轻松,哈哈哈哈。”一边笑,郑无敌一边向前追去,并对着最前面的敌人喊道:“前面跑的快的算你们命大,不过你们给郑爷爷听好啦,下次别让郑爷爷看见你们,否则见你们一次,杀你们一次!” 这时,异变又发生了。 一小队人马仓皇向着众人的方向逃窜了过来,而这小队不远处,一个数十人的队伍紧紧追杀着他们。 仔细看去,这小队并非他人,都是陈陟南等人之前见过的熟人,是由魏无计和司马雷带队的苍鹰派同狂刀门的众人。 此时的司马雷早已没了昨夜偷袭陈陟南等人时候的意气风发,在仓皇逃窜中,他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就恍如一个落魄的乞丐。魏无计则更是不堪,浑身衣衫褴褛,风尘仆仆,落魄至此,谁又能想到他便是堂堂池州大派苍鹰派的副掌门? 二人自远处便看到此地双方交战,且似乎追杀自己的敌人的同伴在那些人手中落了下风,他们心中大喜,更是不遗余力的向前方跑去,只要到了那里,或许自己就有了一线生机。 而此刻,看着敌人选择退去,柳梦涵那紧绷的精神有了一丝舒缓,随着她放松了神经,一种脱力的感觉油然而生,之后那种无力感便不由分说的死死将她包围,随着无力感涌上了她的大脑,她也终于继陈陟南之后,昏迷了过去。 此刻郑无敌等人失去了一名二品高手,又要应对追击过来的新的敌人,同时,方才退去的敌人见到此处的情形竟然有了转机,又再次掉头,选择了观望,若是情况对他们有利,相信他们一定会再次杀奔回来。局势,竟然又一次在郑无敌的笑声中进行了反转。 “郑无敌,你不笑能死吗?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你真的能死!而且你非但自己作死,竟然还要拖着我们这群人给你陪葬!你这个死乌鸦嘴!”彭云虎大怒,他恨不得去生撕了这个叫做郑无敌的瘟神。 谢无常看着郑无敌的眼神也越来越诡异,眼前的这个同伙,若是能送到敌人的阵营去,那真的是一件比一品武者杀伤力还要大的大杀神啊。 郑无敌也惊呆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笑什么时候竟然这么灵异了?难道是最近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反思了,因为随着苍鹰派和狂刀门赶来的,还有三十多名三品高手和五十多名武夫。 “前面的朋友们,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苍鹰派和狂刀门众人一边跑,一边求救到。 “魏无计?”彭云虎怒喝到。 “司马雷?”谢无常怒喝到。 想不到是这两个无耻之徒将敌人引到了他们这边。随着他们的到来,局势竟然又再次发生了变动。 “哈哈,你们的命看来是真的不好啊。”那个姓褚的壮汉看清追杀着众人跑向此处的人的相貌和手下的人数,随即大喜,对着郑无敌等人狂笑道。 “呦,我方才还念叨前面的人是哪位朋友,却不想原来竟然是褚老弟啊。凭老弟你的本事,怎么竟然还没有拿下眼前这些人?”追寻魏无计和司马雷赶赴这里的队伍首领开口问道。这首领五十多岁的年纪,满头白发卷曲着散乱披在身上,身材魁梧壮硕,对着姓褚的壮汉爽朗一笑,声音洪亮清澈。 “哈哈,杜大哥想不到咱们真是有缘,我正需要帮手呢,杜大哥你就像及时雨一般的出现了。杜大哥来的正是时候,我等也想着要一举将这些人击杀,奈何变故频生,哎,真的是一言难尽啊,若不是杜大哥及时赶到,我等便要放弃他们了,不过现在嘛,哈哈,有了杜大哥的加入,收拾他们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看来这功劳今日注定是咱们三人的了。”姓褚的壮汉见来的也是自己一路的人,心情极好,再加上那个嗑药的女人也终于昏迷了,此刻,正是他建功立业的时候。 “兄弟们,杀,在场的众人,一个活口也不留!”姓褚的壮汉大手一挥,本来打算撤退的众人再一次攻向了谢无常等人。 谢无常和彭云虎、郑无敌互相换了一个颜色,众人也不向前,径自退守到司马雷、魏无计等人身后。 司马雷见状大怒:“彭云虎、郑无敌,你们干什么?为什么不去迎敌?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若是内斗,咱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离开吗?” 彭云虎、郑无敌只是默默地看着司马雷,谁也没有说话,司马雷又将眼睛看向宋子云。 宋子云摊了摊手:“你觉得他们留得住我?” “你!你想丢下我们跑?”司马雷闻言大怒,“你还有没有点名门正派传人应有的气度?” “没有!”宋子云呵呵一笑,也不理会地上的露水,径自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膀子,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魏无计见此,轻轻拉了拉司马雷的衣袖,司马雷也是聪明人,哪里不明白,自己等人想要绝处逢生,靠的其实不只是在场的三品高手,更重要的是谢无常和宋子云这样的二品高手,于是不得不低声下气的走到谢无常面前,翻金山倒玉柱一般地跪倒在地。 “谢大侠,之前多有得罪,这都是我的错,我误会你杀了张飞举,以谢大侠的为人,断然不会敢做不敢当的,杀张飞举的定然另有其人。我当时也是猪油蒙了心,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宽恕了我吧,此次事后,我定然将谢大侠当做亲爹一样供养,以后我们狂刀门就是谢大侠您的走狗,您让我往哪跑我就往哪跑,还请您出手吧。” 谢无常冷冷地盯着司马雷,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剑,解药。” 谢无常也并非想要救司马雷这种人渣,只是此刻单凭他们的力量,也断然不是眼前众人的对手,只有借助司马雷等人手中的三品高手,才能勉强和对手一战,不得已只好答应合作。 司马雷听到谢无常说的三个字,顿时大喜,立刻取了巨阙交还给了谢无常,恭恭敬敬地对谢无常说道:“谢大侠,这是您的剑,您当初将剑落在了路上,让小的捡到了,小的当时还在想,若是有机会,一定亲手将您的宝剑奉到您的面前,想不到机会来的这么快,您看看,保证宝剑没有丝毫的损伤。” 谢无常对于这个不要脸的人说的话,就当是放屁一般,天下十大名剑之一的巨阙,就是以坚硬著称,若是能损坏,它还是巨阙吗? “药呢?”谢无常问道。 “药,这个,药,谢大侠,是这样的,小的贪财好色,所以平时喜欢随身带着些寻花问柳时的必备物件,这药也是旧日里在黑市掏弄来的,买的只有毒药,没有解药。那解药只有万里翠红阁才会有啊,毒药还有可能在市面上有一点点传播,解药那万里翠红阁哪里会随意让它流传出来?我们狂刀门虽然在池州还算得上是一个宗门,但是放到江湖上,一个屁都算不上,那万里翠红阁又怎么会将我们宗门放在眼里?人家的独门毒药和独门解药都不会交给我的。谢大侠您圣明,自然能够分辨我说的都是实话,这解药,我是真的没有啊。”司马雷一边干嚎一边偷着打量谢无常的脸色,不过他未从谢无常的脸上看到丝毫的异常。 司马雷也暗中奇怪,按说这十香软筋散若是没有服用解药,此刻谢无常应该是软脚虾一个了,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全盛的状态啊。可是话说回来,他若是全盛的状态,又为什么会跟我要解药呢?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没有什么用了,只能期待他是全盛的状态,否则自己此刻就真的是性命休矣了。 谢无常懒得看眼前司马雷这个无耻之徒不要脸的样子,伸手抓过自己的宝剑,对着司马雷等人留下一句话:“想活命,你们就别想着留手!”说罢就向前冲杀了过去。 见着谢无常过来,杜姓老者和褚姓壮汉带着十五个三品武者迎了上去。谢无常虽然之前一直在众人的围攻中苦苦支撑,体力流逝的严重,但是随身携带的兵刃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中,感受着手中宝剑对自身力量的反馈,谢无常顿时疲惫一扫而空,虽非久别,但是重逢后的人和剑却更加的默契了,巨阙剑将那种心心相印的欢欣和喜悦通过谢无常的手臂传到了他的脑海,谢无常在此刻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人剑合一的感觉。因此再战十五人,虽不能胜,却也并非过于吃力。 邓芝云也带着十五命三品武者围上了宋子云。宋子云不愧是十五大派最顶级的青年高手,长剑在手,一身功夫竟然不逊色于名动江湖多年的谢无常。 就这样的局面。 ------------ 第五十三章 又战 在十人的围攻下,他长剑轻轻挥洒,一开一合间也是拼尽了全力,但是动作却从容不迫,那身形有着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彭云虎和郑无敌见谢无常和宋子云都动了手,也不再客气,纷纷冲了上去,每人牵制住对手五位三品武者。 司马雷看着当前的战局,心中的小算盘已经开始敲打了起来。看着当前的局势,我方的三品武者似乎较之对方,多出十人左右,但是对方除了三品武者,还有三百人左右的武夫无人牵制。我方武者,一人对抗十名武夫想必还有些胜算,再多,也就是牵制住一百五十人左右,剩下的一百五十人无人应对,长此以往,只能是必败无疑的局面。那伙人明显是抱着杀光场上所有人的态度来战斗的,因此自己若是此刻选择逃走,那么那一百五十名武夫第一时间就会把自己团团围住,让自己命丧当场,倒不如自己先装装样子,然后找准时机逃跑的好,至于跟随自己的那群傻子,他们的死活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罢,司马雷提起单刀,装模作样的冲到了三品武者身边,挑选了身形相比而言较为瘦弱的五人,然后跟他们周旋了起来。不过他也只是在周旋而已,明显的出工不出力,不温不火的装装样子罢了,对面的五个人看出了他的想法,倒也乐得配合他,毕竟自己也省力了不少。 而一旁的魏无计,表情就更为诡异了。他眯着双眼,一会看了看自己这面,一会又看了看对手,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想下什么决心却一时无法做出决定。 “魏无计,你再不出手,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彭云虎见魏无计一味的在一旁看着热闹,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图,不由破口大骂到。 “动手,我怎么会不动手?”魏无计听见彭云虎大骂,眉头微皱,在皱眉的一瞬间,眼底似乎划过一丝冷如刀芒的精光。他偷眼向谢无常和宋子云扫了一扫,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众人,他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不过当他看到司马雷的表现,瞬间会心一笑,对着五个功力较弱的三品高手冲了过去。 四名三品巅峰高手纷纷出手,每人牵制住了五名三品高手,此刻对方剩余了三十名三品高手,而四派众人,还有四十名三品高手在场。单论局势而言,似乎四派人数占优。可惜对方还剩下三百人左右的武夫,这些人放在战场上,无疑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不容忽视的威胁。可目前的局势,也只好把他们交给十名武者拼命去牵制那三百武夫了。而剩下的三十名三品武者对战对手三十名三品武者。 可三百名武者哪里是十个普通的三品武者能够对付的了的?这十人尚未坚持的了片刻,便被那三百人杀得东躲西藏,仓皇乱窜,想必再等待片刻,他们就要命丧于此,而他们一旦溃败,整个大局也再无丝毫胜算可言。 郑无敌和彭云虎看着面前艰难的局势,暗自心急,他们真的想能像陈陟南一样,一举解决掉身前的五个敌人,然后腾出手来救援拖住武夫的那十名弟子。可是,他们对此真的有心无力。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有心无力,让他们更加的感念起陈陟南和柳梦涵对他们的恩情来。 “哎,看来此次定然要命丧于此了,只可惜拖累了那名少年和姑娘。”彭云虎幽幽一叹。 “好人有好报,就凭他们这辈子积下来的福祉,想必来生他们一定再也不会遇到咱们了。没了咱们拖累,那他们一定可以平安的度过一生的。”郑无敌在一旁哈哈一笑,打趣说道。 “这个局面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对于郑无敌的粗神经,彭云虎对他的认知有深了一层。这货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而此刻的彭云虎却没有发现,那嘻嘻笑着的郑无敌,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他眼睛不经意的看向自己的肚子时,目光寒冷的如同一颗冰针,仿佛要一针将自己刺个通透一般。 眼看着那拖住武夫的武者们即将无力维持,局面即将在下一刻失控,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并穿越了人群,杀进了那武夫之中。 这黑影出现的时候,大家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竟然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的身影。若非他的身影最终在武夫之中出现,想必绝大多数人都会怀疑方才自己眼中出现了错觉。光是这份轻功,在场之中,便没有人能够和他相媲美。 放眼向那人群中望去,众人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得以窥见这个突如其来的身影。只见这身影矮小异常,如同五、六岁的孩子一般,但是那坨的厉害的脊背,就仿佛随身背着一个锅盖,却绝非孩子该有的体型。这身影在三百人中左突右进,如入无人之境,他手持一杆烟袋,点砸钩挂,甩手间便有数人应声倒地,这攻击的效率,真真让在场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身影在场的四派众人都认识,正是金元宝的贴身管家陆平川。 此刻,又是一个成名多年的二品高手加入了战局。 “呵呵,这么热闹的场合,也让我凑凑热闹呗。”随着陆平川的参战,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在战场边缘响起。这磁性的声音中,似乎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温暖,仿佛不经意间,便能使得他人对其放下所有的防备。这世界上能够发出种声音的,恐怕江湖中只有一个人,那个不靠武功,而是靠着特别特别有钱名动江湖的男人——金元宝。 金元宝看着眼前的战局,对着众人说道:“我路过此处的时候正巧碰到这群人在围杀郭家的人,见我们到来,也不分青红皂白,便想顺手要了我们两个人的命。可惜我还没有活够,就只能让他们先上路了。不过郭家的那对主仆也该着命数如此,所以还没等到我们救下他们,他们就先走了。对此我也无力回天,不过好在他们路上也不算孤单,有不少人陪着他们呢。话说回来,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大家有人知道吗?他们好重的戾气,我差点就要抱憾终身了。你们能理解吗?钱没花完,人死了,这得是多大的痛苦啊?”说着还拍一拍自己肥沃的胸脯,拍的自己浑身肥肉乱颤。 看见金元宝到此,彭云虎突然眼睛一亮,他看了看还在昏迷的柳梦涵和陈陟南,也顾不得面子,径直开口询问道:“敢问金老板还有大还丹吗?” “大还丹?那种丹药哪怕是我也只有一枚,前天晚上送给张飞举张小友了,实在抱歉啊彭四爷。可是彭大侠受了什么损伤?大还丹确实是没有了,不过我常年游走,随身也带着些药效不错的金疮药,自然效果远不如大还丹好,不过对于疗伤,总还是有些效果的,如果彭四爷不嫌弃,我愿意将丹药双手奉上。” “烦请金老板将金疮药给那位少侠和姑娘服下吧。”彭云虎闻言大喜,能让金元宝说出药效不错的金疮药,想必虽然不是大还丹,但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于是焦躁不安地急忙催促金元宝去解救昏迷中的陈陟南和柳梦涵。 看着这杂乱的战场,金元宝呵呵一笑,也不搭理身边的刀光剑影,闲庭信步一般向着陈陟南走去。 陈陟南被彭云虎一脚踢到战场外围,虽然身受重伤,还在昏迷之中,好在周围无人有时间顾及到他,倒也还算是安全。而柳梦涵,也在昏迷后被身边的人推到陈陟南的身侧,来确保重伤昏迷的二人不被战场的余波波及。 “哦,就是这一对昏迷的小年轻人啊。”金元宝很轻松的就走到了陈陟南和柳梦涵的身边,仔细打量着陈陟南和柳梦涵昏迷的样子,呵呵笑着。 倒也不怪金元宝为此发笑,此刻的陈陟南和柳梦涵,并排躺在一起,他们的身边再也没有别人,就仿佛是一对情侣,在这后山的苍茫中,沉沉睡去。这两个人倒也真的像是一对,他们年龄相当,相貌也很相配,柳梦涵那在陈陟南眼中如仙子一般的形象,在他人眼里,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的面容,当然,这面容透着那份干净,却也并不常见。这干净的脸庞和陈陟南那憨厚沉稳的相貌相得益彰。 看着昏迷的陈陟南和柳梦涵,金元宝轻轻地蹲下身来,不过蹲下之后,金元宝发现自己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蹲着实在是太过于难受,也便不在乎地上的凉气和泥土灰尘,直接一屁股就做到了地上,接着毫不避讳他们身上的血污,将陈陟南的脑袋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然后那肥厚的手伸进了自己的怀中,一通胡乱摸索着。 大约摸索了半盏茶的时间,金元宝终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墨绿色的小瓶。这小瓶一看就知道绝非是平凡的玩意。它虽然不大,只有拳头大小,但是通体墨绿。虽然通体碧绿,却晶莹剔透,它在此刻朝阳的微光下,竟然如同玻璃一般的透彻清晰,想必定然是上等美玉雕琢而成。更可贵的是,这玉瓶浑身上下竟然找不到一丝杂质,更没有一丝拼接的痕迹,想必,这玉瓶应该是从一块毫无瑕疵的极品美玉中整体抠制而成。这玉的价值便已经连城,敢抠制此玉瓶的,又怎会是一般的人物,想必那位大师的出手费用,必然更高。 一般的丹药,又怎会用这般宝贝的玉瓶来盛放?玉瓶出现的那一刻,众人对这玉瓶中的丹药便充满了期待,甚至四周围攻四派的那些敌人,都跃跃欲试地想摆脱掉对手,上前抢夺。 金元宝却似乎毫不将玉瓶当做一个宝贝一般,将玉瓶放在嘴边,那如同香肠一般的两个嘴皮轻轻一合,咬住瓶塞,肥厚的手向下一拽,便将玉瓶打开,之后金元宝像是吐葡萄皮一般,对着身侧将瓶塞一口吐了出去。就这一吐,看的郑无敌心中瞬间便有了一股骂爹的冲动,这一口出去,这个败家的玩意至少吐出去了近百两银子。 而四周的众人眼睛也直了起来,他们的腰包告诉他们应该去捡那个瓶塞,而他们的羞耻心告诉他们,去捡别人丢弃的东西,他们下不了手。他们在自己的腰包和羞耻心之中,陷入了强烈的挣扎。古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言不假,就是这小小一个瓶塞,竟然让战场上敌对的众人在内心中又开辟出了一个新的战场,并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新增加了一个几乎不可战胜的可怕的对手。 而金元宝此刻却并未在乎众人的状态,他从与瓶中倒出了一颗丹药。 这一颗丹药很小,小的就如同一滴眼泪。只是这眼泪是红色的,是鲜血一般的颜色。这鲜血一般颜色的眼泪一出现,那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红竟然比初生的那一轮巨大的太阳还要耀眼。 这丹药若只是色泽耀眼倒也罢了,那香气,更是香飘十里。在场的众人无人没有闻到这清爽甘甜的丹香。就凭这嗅到了一股丹香,众人便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 “归元丹?”彭云虎鼻子狠狠地耸了一耸,闻了闻这似曾相识的香气,不由大惊道。而他竟然忘了自己在惊呼,他此刻的思想不觉飘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场盛会上,在那场震动江湖的武林大会上,他曾因为表现出色被赠予了一颗同样的丹药,而那颗丹药,早已被他喂给了自己的父亲,也正是凭借着这颗丹药,让他的父亲化险为夷,最终成为了彭家上一代的家主。哪怕是时隔二十年,那熟悉的味道也绝不会让他遗忘,这鲜红透亮的、丹香浓郁的小药丸,一定是名动天下的名药——归元丹。 归元丹三字一出,整个战场都随之震动。这归元丹可不是一般的丹药,虽然不如少林大还丹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但是这金创药,放到整个江湖,也是能够排到前十的救命良方。毕竟,这丹药是出自江湖四大宗门之一以全知全能闻名江湖的达闻斋。达闻斋名动江湖,一是斋主实力深不可测,是当今天下十大高手之一。二便是斋主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无一不通,门中弟子,各有擅场,虽然不如他们的师父一般惊才绝艳,但是在各个领域,也都是惊世骇俗的存在。这医学一支的弟子数人,苦心研究,历时多年,才研发出这归元丹来,绝不可以小看。 江湖曾经有这么一个传闻,你若死了,一颗大还丹能让你起死回生,你若未死,一颗归元丹能保你想死都难。有了归元丹,陈陟南和柳梦涵的性命,那是稳稳地保住了。 此刻陈陟南的头枕在金元宝的腿上,金元宝一手用力,捏开了陈陟南的嘴,另一手对着陈陟南嘴,将那颗端在手中的丹药丢进了陈陟南的口中。丹药入口便化,成了一股热流,瞬间将陈陟南的浑身经脉游走了一个遍。 按说这陈陟南,以一敌三,被三名武者舍命一击击中,虽然他们的劲力并没有直接攻到陈陟南的身体,但是带给他的伤害却也绝对是陈陟南无法承受的,他此刻应该受伤极重,毫无意识才对。可是丹药一入腹,陈陟南立刻恢复了意识,他虽然无法睁开双眼,但是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热,一种并不灼热的温暖在缓缓滋养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逐渐恢复控制身体的力量。 看着陈陟南苍白的脸色泛起了丝丝红晕,金元宝知道,药效已经在他但是身上发挥了价值,于是将陈陟南的脑袋轻轻放在一旁,接着扶起了柳梦涵,将她的黔首轻轻放在自己的臂弯上。在这一丝细节上,便能看出金元宝发家致富的情由。 这金元宝也确实算得上一个人物,大丈夫能屈能伸,坐在豪华的马车上他不觉得奢侈,坐在即脏且冷的土地上,他也不觉得寒酸,而且更是不在乎自己一身名贵的衣服被两人的血腥弄脏,这就已经很不一般了。 更难得的是,从之前金元宝搂着四名侍妾进客栈,便知道这个男人是一个好色之徒,但是他扶起柳梦涵的时候,竟一丝杂念也没有,更没有趁机占这个女孩丝毫的便宜,女孩子躺在他金元宝的大腿上情形终究不雅,于是金元宝将她放在了自己的臂弯处,而对于陈陟南,将他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这就一个男人来说,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而且,躺在金元宝的大腿上,也能让陈陟南的姿势舒服些。就是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金元宝做的滴水不漏,若是这让的人不发财,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发财呢? 金元宝将柳梦涵的娇躯搭在自己的臂弯,随意的一瞥柳梦涵的面容,不禁大吃一惊:“咦?这女娃子服用了禁药?” 金元宝不愧是见多识广的池州首富,竟然一眼就看出这柳梦涵是服用了禁药遭到反噬而变成这个样子的。 看着柳梦涵苍白的俏脸,金元宝顿时两眼发光,他那种惊喜的感觉丝毫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欲望,那是单纯出于渴望证实些什么东西而引发出来的好奇心。 在这份好奇心的驱使下,金元宝在众人面前展示出了作为池州首富甚至大宋顶级富豪该有的豪气。那份挥金如土、财大气粗的派头顿时笼罩了整个战场。只见金元宝用肥厚的手掌轻轻捏住柳梦涵的双颊,让她的*小嘴微张,之后将玉瓶的瓶口对准这个姑娘的嘴,手一抬,便将一整瓶的归元丹“咕咚”、“咕咚”地尽数灌进了柳梦涵的腹中。 玉瓶虽小,但是归元丹更小,这一瓶之中,少说也应该有三十多颗丹药,而这一颗丹药,便足以让整个战场的江湖中人疯狂,此刻,三十多颗丹药竟然被金元宝就这么消耗掉了。 无论什么样的重伤,凭借归元丹强横的药力,一颗也足以恢复,三十颗归元丹,你当是糖豆子吗?众人在心中暗骂金元宝的奢侈和浪费。 金元宝一口气将整个玉瓶倒空,他将玉瓶从柳梦涵嘴畔拿开,先是摇了摇,听听里面的动静,然后又对着阳光看了看,确定里面确实一颗丹药都没有了,然后就像丢弃一个垃圾一般,随手就把那玉瓶丢到了一旁,连看都懒得再看它一眼。 而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仅仅只是发生在了一瞬间而已。那些想要上前抢夺丹药的人,还没来得及付之于行动,丹药就已经全都进了女孩的腹中。他们只得悻悻的收好自己的心思,继续对战眼前的敌人。但是他们的心里,已经反反复复的问候了金元宝的十八代的祖宗。 柳梦涵随着丹药入腹,不一会便悠悠醒转了过来。可是她的脸色依旧惨白,且浑身无力。金元宝见柳梦涵醒来,便轻轻扶着她躺倒在地上,之后悠悠叹了一口气:“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这归元丹对禁药没什么用,它不对路啊。” 听着金元宝的叹气,众人差点吐出了血。你都猜到不对路还往人嘴里灌?而且还灌那么多?你是不是钱多的烧得慌?烧得慌把钱给我啊? 金元宝对此微微一笑,他倒不是刻意地想挥霍什么,只是钱不钱的对他而言倒是真的不值得太过于在意,真正让他在乎的是自己的性命。财不露白的道理他是明白的,一个不懂武功的人,若是让财见了白,这财就不可能留了,否则不但留不住财,甚至命也有可能留不住。 众人的视线还没从金元宝的身上回过神来,那边已经有数十名武夫伤在了陆平川的手上。若是三百人一拥而上,这陆平川虽然武功高明,却也未必落得好来。只是一则没有人组织众人集中攻击陆平川,二则是这三百人都在合攻四派派出牵制他们的十名三品武者。随着陆平川的加入,那三百人瞬间被屠杀的只剩下两百多人,十名三品武者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而此刻,着急的反而是那升金湖的人了。 那三名三品巅峰武者眼看着自己的武夫越死越多,若是再如此消耗下去,很快他们就没有人可以再用了。此刻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抽调出十多个三品武者围攻陆平川。但是哪里还能抽调出那么多的三品武者呢?所有的三品武者都已经被人死死的牵制住了。此刻,他们也只能盼望着奇迹的出现。 不过此刻他们非但没有等到奇迹的出现,反而一个意外更加加速了他们的败亡。恢复了内伤的陈陟南,再一次加入了战斗。 虽然他重伤并未彻底恢复,但是对付些不入流的武夫还是绰绰有余。陈陟南看准一个持枪的武夫,伸手便将长枪夺了过来,在手中舞了一个简单的枪花,持枪杀入了战场。 此时的战场,呈现了一边倒的局势,那些武夫哪里是陆平川和陈陟南的对手?被杀的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呼天抢地着在战场上仓皇逃窜。 看着目前转好的局面,大家都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四派的众人,随着心情的转变,实力似乎也跟着提升了一大截。 魏无计看着眼前的战况,偷着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暗自为自己的选择庆幸着,然后四下张望了一圈,来确保周围没有人看得出自己的心虚。 这时那三名三品巅峰武者想要逃走,但是他们被谢无常和宋子云死死缠住,战斗到了这个阶段,哪还能轻易放他们离开?他们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此刻,朝阳已坐稳东方,四合的昏暗早已没有了影子。一片湛蓝的天空没有些许的云朵,风清爽的吹过战场,留下了沁人心脾的凉爽。 在凉爽的空气中,那三百人的武夫除了四散奔逃无法追捕到的,而今也只剩下了数十人似乎想逃,却无处可逃,只能在几名三品高手的手下苟延残喘。 战场早已不是枯黄的颜色,鲜血一遍遍的灌染着这枯燥的土地。让土地平地生出些许悲凉。 在这片战场上,已经有着数百人永远留在了这里。这数百人中,有四派的弟子,也有升金湖的众人,他们生前或者辉煌,或者卑贱,或者善良,或许野蛮,但是此刻,都随着他们的生命的逝去而成为了历史,然后随着记忆着这份历史的人物逐渐老去,逐渐死亡,然后淹没在悠悠的岁月里,不再被人记起。 陆平川见武夫们已经不足以对战场造成什么影响,便杀向了三品武者的战场之中。在方才的战斗中,双方的三品武者各自战死了七、八人,而他人也都各有不同状态的伤势,陆平川冲了过来,趁着对方武者尚未反应过来,信手攻击,短时间就让升金湖损失了接近十名三品的武者。 大局已定,被陆平川从对手手中解放出来的众多三品武者们纷纷协助自己的同伴对升金湖的众人展开了猛烈的反击,不一会儿,除了谢无常和宋子云两处战场,其他的升金湖众人皆数伏诛。 见败事无法阻挡,邓芝云双目微眯,四下观察了一遍,突然漏出了一个破绽,放宋子云一剑刺向自己身前。 宋子云的剑哪是寻常武夫可比?这一剑,恍若半峰插云,耸立巍峨,气象雄伟浩瀚,携五岳之势,对着邓芝云前胸便刺了过来。 手下协助邓芝云围攻宋子云的,那都是邓芝云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哪里会让宋子云伤害邓芝云分毫?纷纷拼命上前阻拦。邓芝云看住时机,飞身一脚,便将一名心腹踢向宋子云。这一心腹,正正当当的挡在了宋子云身前,长剑从那名心腹胸口穿出,将这名心腹刺了个透心凉。 长剑整个剑身都刺进了那名心腹身体之中,宋子云的剑被这个人的身体困住了数个呼吸的时间。这数个呼吸说长真的不长,但是高手过招,却已经算不得短了。就在宋子云将那柄长剑拔出的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中,邓芝云早已借着方才的一踢之力,飞身远遁而去了。 看着身后宋子云愤怒的眼神,邓芝云很是得意,他的脸露出了狡诈的笑容:“哈哈,小辈,想杀我,你还差的远!”但是,突然间,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是差的远,那么,我呢?”一个慵懒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个佝偻的身体和一个苍老的容颜。陆平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那随身携带的烟袋杆子也正巧打在了他的身后死穴之上。 邓芝云的双眼从得意变为惊恐,随后双目涣散,嘴角流出了鲜血,他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将头向身后转去。他真的希望此刻在眼中呈现的,是身后什么都没有。方才的声音仅仅只是他的幻听,而他的身体所感受到的痛苦也只是心理作用罢了。 他得逞所愿了,他确实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他的呼吸永远停止在了他转头的那一刻。一名二品高手的必杀一击,并不是谁都有资格扛得住的。 随着邓芝云的败亡,宋子云也终于从围攻中解脱了出来,那些邓芝云的心腹早已被邓芝云自己的行为气破了肝,而此刻又被他的死吓破了胆,哪里还有早先围攻宋子云的精气神?宋子云连挥数剑,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些人斩杀了个干净。 目前的战场,只有谢无常那一处了。如今众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围攻谢无常的那十多个人。杜姓老者看了看褚姓壮汉,幽幽一叹:“兄弟,咱们看来只能泉下再见了。” “杜大哥所言甚是,你我兄弟一起上路,倒也不显得孤独,不过既然要走,自然不能憋憋屈屈的走,大哥稍待,兄弟先走一步。”褚姓大汉说罢,对着围攻谢无常的人挥了挥手,让大家停止攻击,之后竟独身挥刀直奔谢无常。 三品巅峰的一刀,裹挟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奔着谢无常冲了过来,若是一般人,怕是就这气势都无法阻挡。可惜他的对手是谢无常。 谢无常已无他人牵制,二品高手的实力在此刻展现无遗。他只是平平淡淡的向前递出了一剑,这一剑剑招平庸,剑势缓慢,似乎漫不经心一般,但褚姓壮汉却突然觉得心口一痛。当他低头看时,谢无常的剑已经刺破了他的心脏。他一个三品巅峰的武者的身体竟然对这平平淡淡的一剑未能做出任何的反应,谢无常,果然高明! “好剑!”褚姓壮汉强忍着剧痛,对着谢无常抱了抱拳,赞叹了一声,说罢才任由自己的身体直直向后倒去,砸在了地面上。 壮汉的尸体狠狠地砸在了地面,砸起了些许的尘土,尘土飞扬,飞扬的尘土朦胧了壮汉的面容,也模糊了杜姓老者的眼。 “褚老弟,泉下寂寞,千万要等等老哥,我这就来!”杜姓老者对着壮汉的尸体痛呼了一声,说罢提着手中长剑也直冲向谢无常,谢无常剑锋一甩,一缕剑气瞬间划破了老者的喉咙,老者双目一瞪,气绝身亡。 其余十余人见二位首领先后死去,竟毫无哀痛之情。纷纷举起手中兵刃,对着自己的要害招呼了过来,十余人竟无一人偷生,全部自杀身亡,看的众人倒也心底暗自有些佩服了起来,这世上忠义二字,从不分敌我。 此刻,天已大亮。深秋的早晨,在遍洒阳光的空气中散发着薄荷般的凉爽,这凉爽浸润着众人的骨髓,劫后余生的快乐就在这凉爽中从骨髓一丝丝的逸散而出,在众人的鼻息里、话语中撒播开来,最终疏散到了整个战场。 疲惫的众人瘫倒在了地上,看着方才鲜血洗刷过的土地,享受着难得的清净。大家对着逝去的战友表示着哀悼,也对还活着的方才并肩作战的陌生人送去最诚挚的友谊。 而此刻,陈陟南则来到了柳梦涵身边,看着柳梦涵虚弱的样子,无数句想要说出口的表示关心的话语堵在了他的口中,一种名为沉默的东西紧紧封住了他想要张开的口。 金元宝看着这个小男孩,呵呵一笑:“放心吧少侠,这位姑娘性命无恙,不过禁药太过于霸道,对身体的亏损普通的金疮药怕是无法弥补,若是想要彻底恢复,只能去少林求一颗大还丹了。” 陈陟南看着柳梦涵苍白的面孔,点了点头。 柳梦涵对着陈陟南微微一笑,她心里暗自好笑,能够捡回一条命对她而言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若非这归元丹,此刻她怕是已经魂飞魄散。至于大还丹,若是真的那么好求,那么它在江湖的地位也就不会那么的传奇。这世上多少人渴望求得一颗大还丹,但是又有几人真的在少林求到了这丹药呢? 她对于从少林寺获取大还丹这一事从不抱有任何的期待,只是看着陈陟南认真的下定决心帮助自己去少林寺求取大还丹的样子,她内心的*被深深触动了。这个男孩认真的样子,好可爱,好温暖。 陈陟南休息了片刻,体力有所恢复,正打算辞别众人,去需找救助自己的三名壮汉,突然,魏无计开了口:“兄弟们,正好大家都在这儿,我之所以被人追杀,便是在这齐山后山发现了翠微亭的存在,追杀咱们的人想必也是发现了那处存在,他们不想让大家分享这利益,所以要将在场的各位永远留在这齐山之上。不过他的算盘落空了。咱们杀光了他的手下,而今他只剩下零星的人手,而今咱们好手众多,正是击杀他们的最佳时机。兄弟们,咱们去灭了他们吧,一为了武穆传承不落在这等小人之手,二是为了死去的众多兄弟们报仇。” 听到报仇二字,众人群情激奋,纷纷表示愿意跟魏无计去讨个说法。陈陟南在一旁听着,他本就不想和魏无计、司马雷这等卑鄙小人一路同行,只不过不放心一路上相伴的郑无敌和彭云虎等几个往年的朋友的安危,所以相伴到此,不过既然大局已定,前路已无凶险,那么他就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了。 正当陈陟南想要对众人提出辞行时,身边虚弱的柳梦涵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陈陟南见柳梦涵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于是轻轻附耳向前。 “小南,咱们这个时候不便离开,我猜测他们的目的地应该跟咱们去的地方一致,咱们若是去了那个地方,又跟众人不是一路,众人难免会对咱们有什么戒备,与其反目成仇,不妨一起去看上一看,而且我总觉得这个叫魏无计的人似乎不那么简单,前路未必会一帆风顺,路上一定要多家谨慎。” 陈陟南微微点了点头,他将柳梦涵的话奉为圭臬。柳梦涵无论对他说什么,陈陟南都会无条件的选择相信,眼前的少女,就是他的全部信仰。 而刚刚说完话的魏无计看着因报仇二字而群情激愤、意气填膺的众人,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待众人整点妥当,魏无计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向陈陟南之前落下的那个山谷走去。 山路清幽雅致,细细窄窄的小径仿佛一条玉带,通向一片未知的天地。众人走在小径上,天空万里无云,脚下枯枝黄叶,前路悠长,天空旷远,众人的激愤似乎也在这宽旷的空间中被山风徐徐带走,了无痕迹。似乎,流血的斗争,恍如隔世。 众人在这清静的山间小径上不知走了多久,那陈陟南等三人跌落而至的山谷已经临近。随着山谷的临近,一个影影绰绰的亭子的影子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翠微亭!”一名壮汉看着眼前的亭子,扯着那粗犷的喉咙,用着似乎要将心脏从嗓子中吐出的激动情绪高声地喊了出来。 随着那名汉子的吼叫,众人在小径上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再一次的激动了起来。看到了这个亭子,聚集在一起的众人心头各自有了新的活络。 正当众人想要上前一探究竟之时,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耳旁。 “魏无计你个奸贼,你竟然还有胆量回到这里!” 顺着声音望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围攻谢无常时出现过的铁枪门副门主周轻羽。此时的周轻羽,浑身伤痕累累,凝固的血水混合着风尘,在原本华贵的衣服上留下了深褐色的污渍。 看着老对头落魄至此,神拳宗郑无敌心情大好,开怀笑道:“哈哈,方才我就觉得眼前的这个乞丐好生面熟,原本还好奇呢,没想到仔细一看,果然是一个熟人啊。一日不见,周副掌门,怎么落魄成了这个样子?要不要兄弟我来周济你一二?” “我呸!姓郑的,你少得意,你以为我是怎么沦落至此的?没准下一刻如我一般的人就是你。”周轻羽不再看眼前的郑无敌,转而用愤愤地盯着魏无计,痛骂道:“魏无计,我原本当你是个人物,想不到你竟然只是一条走狗,你是不是没想到你的主子没有能取走我的命?在他们的追杀中,我活下来了,他们没有杀的了我。既然我没有死,那么死的就注定是你!今天我就要在众人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让兄弟们认识认识你这个两面三刀的恶贼!” “兄弟们,我周轻羽平日里何等风光?哪里能够想到竟然有今天这等落魄的地步?我落得今日境地,全都是拜这魏无计老贼所赐,我本以为池州名门本应该同气连枝,哪知道这魏无计老贼竟然给我下了绝命的套儿。这老贼跟我说他找到了翠微亭,并跟我说找到那翠微亭的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一伙不明身份的江湖人,他们苍鹰派独立难支,希望同我们联手去夺取宝藏。都是数十年的熟人了,我当时怎疑有他?于是就跟着这老贼去了,却不想到了那翠微亭,魏无计突然出手偷袭了我手下众弟子,然后那升金湖的二当家九头蛇张明义、军师水蛭子徐东来带着升金湖众人就将我等死死围住,想要将我等全歼在此。好在我众弟子拼命护我周全,让我脱身逃跑。升金湖哪里肯放我活着离开走漏风声?派出了大量高手追杀我,幸好我功夫不错,命也算大,逃脱了他们的追杀,不然在场的众人,恐怕就都要步我的后尘了。我猜这魏无计狗贼既然跟兄弟们在一起,怕是想要继续来骗兄弟们前来送死吧。你们也是被他用同样的理由骗过来的吧!”周轻羽带着哭腔,对着众人哭诉道:“兄弟们,你们一定要认清这个老贼的嘴脸,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啊!” “你胡说!”魏无计看到周轻羽的出现,脸色便已大变,等到周轻羽说完了话,他的脸色由白变红,又从红色彻底变的黑了起来。三个字一脱口,魏无计手中暗器便全都奔着周轻羽招待了过来。 只见漫天夺命钉纷飞,百余支钢针直打周轻羽全身一百零八处大穴,这穴位若是被打中了一处,也够让周轻羽魂归冥冥的了。 “哼!大胆。”陆平川一个箭步窜到周轻羽身前,衣袖一挥,那漫天钢钉顿时消失不见。 见自己的攻击被人轻易化解开,魏无计转身想逃,却发现此刻他的身边已经被众人围住了,他无路可逃。 正当魏无计陷入深深地绝望中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这个声音给绝望中的魏无计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呵呵,打狗难道不看一看主人吗?”慵懒的声音,如同被秋风吹落枝头的树叶,在空中飘飘荡荡的多时,然后才恋恋不舍般缓缓飞落地面。 众人顺着声音,去找寻这声音的源头,然后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的周围,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江湖人包围了起来。那个说话的人,是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汉子,这汉子眉目俊秀,顾盼间神采飞扬,似乎乾坤在握一般。只是和他潇洒的身形有些格格不入的,是他的腰间挂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那两个人头双目圆瞪,从脖颈处还流淌着鲜血。 这个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升金湖二当家的,江湖人称九头蛇的张明义。 “怎么可能?那个人头好像是霍天楠?”看着中年汉子腰间挂着的人头,彭云虎惊呼道。众人之中,他和这霍天楠关系最近,虽然也曾因为宗门斗争,有过些许冲突,不过那些冲突都只关系宗门利益,与二人私交无关。人在宗门,公是公,私是私,他们在宗门呆的日子长了,自然能够分得清楚明白。眼看着多年的熟人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彭云虎心中悲痛不已。而悲痛之后,更多的是愤怒,对眼前的这个杀他故人、屠他弟子、而今还站在他的面前连他本人也不打算放过的疯子的愤怒。 “那个首级不是冯坤吗?原本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个汉子啊,哎,看来烈狮堂也遭了毒手啊。”周轻羽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自己若不是跑的快,此刻的下场应该跟这个人一样,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也正是因为他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此刻他生出了一种名为兔死狐悲的悲哀。 在张明义的身后半个身位的位置,站着一个道士打扮的矮小男人,这个男人眉目低垂,手掌中把玩着两个核桃,一言不发。不过虽然他一言不发地在一旁站着,给人一种正在熟睡的感觉,可是没有人能够无视他,此人虽然低调,但是在池州武林,他的名气甚至还要高于二当家的张明义,他便是升金湖的另一位大佬,升金湖军师水蛭子徐东来。 二人身后,五十名精壮汉子整整齐齐站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就仿佛是五十跟屹立在秋风中的苍劲树干一般。身后乌泱泱地一片武夫,放眼望去,应是不下于二百人。 “二当家的!”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个中年汉子,魏无计仿佛看到了救星,也不顾的什么面子,连滚带爬的近到了他的身前。 “呵呵,做的不错,有一条狗该有的样子。”张明义拍了拍魏无计的脑袋,赞赏着说道。 “能够为二当家的当狗,是小的的荣幸。”魏无计头低的更低了,不过眼神中却有一抹阴狠留过。 “不过狗也有好坏,有些狗啊,虽然能咬人,而且咬的不错,只可惜它不懂得感恩,总是想着咬主人,你说这种狗能留吗?”张明义慵懒的声音微微上扬,疑问的语气伴随着张明义英俊的面容,微微向四十五度方向上扬,随着脸和语调的上扬,他拍魏无计的手突然发力,巨大的力量瞬间击碎了魏无计的浑身经脉,魏无计连惊呼都未能发出,便如同死狗一般,瘫软到了地上。 跟随魏无计的六名三品武者看到魏无计身死,急忙逃窜,但是他们周围都被升金湖的众人紧紧包围,哪里容他们逃脱?众人手起刀落,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苍鹰派侥幸活下来的那几个人瞬间被升金湖的众人斩杀干净。 张明义依旧上扬的那坚毅的脸,看也不看地上新添的数具死尸,对着眼前历经数次大战都不在巅峰状态的众人,爽朗着笑道:“为了张某人的前程,让各位奔波良久,我心不忍,现在看来,似乎没有什么大事了,就让我送大家回老家去吧。”说罢挥了挥手,手下众人蜂拥向三派弟子们冲杀了过来。 看着眼前如同流沙一般的敌人,三派弟子们虽然经过了短暂的休息,身体的疲惫有了些许的改善,但是心底的疲倦却依旧纠缠着众人。 众人并非不想恢复那疲惫的心态,只是心里的疲惫在短暂的休息中就如同垃圾被一层薄薄的沙子掩盖,垃圾虽然看不见了,但是它依旧存在在那里,只有经历着无数行人的踩踏,将沙子踩了个实诚,才能真正将之掩埋。不过再一次的战斗就如同秋天吹过的肆虐的狂风,随着狂风的舞动,沙子被吹散了个干净,在动荡中垃圾再一次浮现在了众人的心头。感受着身体里那份发自内心的沉重感,众人的疲倦逼迫着他们厌恶了武器和战斗。但是生死攸关,此刻却也由不得他们去选择放弃抵抗。 宋子云、路平川、谢无常毕竟是二品高手,虽然心里的疲倦会对他们的状态产生一定的影响,但是明显来自心里的负面情绪对他们的影响可以被他们有效的控制。 他们三人一马当先,率先分别迎上了升金湖的十五名三品高手。三派众人见战斗无法避免,短兵已经相接,便也不再多想,冲着那如山似海的两百名武夫冲杀了过去,誓要拼它一个你死我亡。 司马雷则躲在一边偷眼观察着眼前的战局,一边观察,心思一边急速活动,他首先看了看准备动手的张明义和徐东来,又看了看升金湖剩下的那五名三品武者,眼珠滴溜溜一转,心中打定主意,提着手中大刀便向剩下的五名三品高手冲杀了过去。他心里清楚,对阵张明义或者徐东来这种成名多年的三品顶级高手,注定吃力不讨好。 张明义看着剩下来的郑无敌和彭云虎,慵懒的伸了伸懒腰,呵呵一笑,缓缓向二人走去。徐东来也不疾不徐的缓步跟在张明义身后,对着郑无敌和彭云虎无奈的笑了笑,似乎在劝他们放弃那无谓的反抗。 郑无敌和彭云虎对视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暗自跟对方道上一声珍重,彭云虎挥刀直奔徐东来,郑无敌双拳也打向了冲着自己而来的张明义。 张明义人称九头蛇,倒不是说他长着九个脑袋,这世上哪里会有长了九个脑袋的人?不要说长了九个脑袋,哪怕是长了九条手臂,都是绝不可能存在的。 不过这江湖中跟张明义交过手的人似乎都曾见看见过九条手臂。张明义双拳舞动,拳式密不透风,仿佛他生了九条胳膊一般。而且此人出拳及其刁钻古怪,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仿佛灵蛇出洞一般,故而江湖贺号九头蛇。 此刻的郑无敌便见识到了那九条如同灵蛇一般的手臂。 只有亲自见识到这种拳法,才能明白这拳法的可怕。 看着张明义挥出的满天拳影,郑无敌眼里出现了一抹浓的化不开的凝重。神拳宗本是以拳法立宗,哪怕是在这样的一个门派中,张明义的这一手功夫,神拳宗宗主之下,怕也无人是他对手,自己却实是技不如人。 不过既然选择了对上张明义,郑无敌自然也只能拼了命。此刻每一个人的战斗都会影响在场所有人的命运,任何一份失败,都将决定大家无法活着离开。 郑无敌双眼死死的盯紧张明义,将自己所有的杂念都压制下来,静下心来,沉肩坠肘,凭着腰椎发力,双拳连续击出,双拳在空中竟然打出了破空声,拳速虽然不快,远远跟不上张明义的拳头,但是好在力量比之张明义,略占了些上风,且郑无敌拳拳攻张明义之必守,死死的将张明义缠住。看双方招式来往,想必短时间内,似乎也能跟张明义拼了个不分高下。只不过,此时的郑无敌,体力的流逝远在张明义之上,时间久了,怕是。。。。。。 彭云虎这面战况跟郑无敌相似,那徐东来虽然在升金湖一向是以智计闻名,不过一手功夫也远不可小看,他的轻功内力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明。 只见徐东来手中铁核桃随心转动,转动间竟将全身上下护的水泄不通。彭云虎的五虎断门刀对着徐东来东劈西砍,竟找不到下刀的地方,刀悬在徐东来身前,无法近身。彭云虎挥刀猛攻,刀势尽数被那一双铁核桃挡下,这刀法虽然逼得徐东来无反手之力,但是彭云虎所花费的体力亦是远超于徐东来,怕是僵持不了多久,彭云虎就将要体力耗尽。 这五虎断门刀名曰五虎,自然是说刀法如同五虎下山,讲究的是一往无前,若是短时间内无法攻下对手,自己便是凶多吉少。彭云虎此刻坚毅的面容已经见汗,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低落在了地上,彭云虎却毫无所查,紧张已经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死死将他裹挟。 徐东来算准彭云虎的弱点,以守代攻,稳坐钓鱼台。他东瞅瞅,西看看,对敌彭云虎竟如同闲庭信步一般,一边应对着彭云虎,一边计算着场上的局势。 “如果不出变故,这一役,算是拿下来了,不过之后也就是同张明义翻脸的时候。这张明义,果真还是那么的麻烦啊。”徐东来心中暗自低语道。 陈陟南一边紧紧盯着战场,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金元宝和柳梦涵死死护在身后,双目死死的看着战斗的双方。陈陟南此刻的心情万分的焦灼,他很想上前去帮助三派的弟子去战斗,却又害怕自己一旦离开,手无缚鸡之力的柳梦涵和金元宝会遭受什么不测。一个是自己深爱的女孩,另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无法让自己放下他们,可是眼前的战局却同样的凶险,若是有他的加入,或许会好上许多。 “小南,不用顾忌我们,我还有些保命的手段,你放心的去吧,否则咱们或许一个人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柳梦涵轻声在陈陟南耳旁说道。 金元宝也点了点头,对着陈陟南说道:“*,我最是怕死不过了,所以随身也带着些保命的暗器,不用担心我们,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 而这时,陈陟南不远处的一名弟子被武夫偷袭得逞,一刀将他的胳膊砍下,胳膊飞到了陈陟南的面前,从胳膊的切面,流出了殷红的鲜血。 随着断臂来到陈陟南身侧的,还有那名弟子痛苦的惨叫声。这惨叫声中透着无限的绝望,战局已经明显对他们不利。 陈陟南知道此刻已经不允许他在做任何的选择了,他的面前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条生路。陈陟南对着柳梦涵和金元宝轻轻点了点头,轻声低语了一声珍重,接着舞动手中长枪,奔着那武夫们的战场冲杀了过去。 只是此刻的混战已经不似先前,他的加入对于战局也没有明显的变化,众人的体力已经逐渐的下降,那二十名三派武者不一会便已经被武夫们斩杀了数人。而混在武者中的周轻羽,手持长枪,一味的只守不攻,明显出工不出力。 此时战场上的局势已经很难说再有什么回天之力了,众人也都只是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心态在同敌人拼命。陈陟南虽然及时出现在了战场上,但是巨大的人员伤亡让敌我双方的实力有了明显的差距,败局,似乎已成为必然。 陈陟南手持长枪,快步冲到那个被斩断一条胳膊的武者身前,长枪挑起了一柄堪堪将要砍到武者头顶的钢刀,可是武者因为失血过多,反应和感知都已经被减缓了好多,虽然在陈陟南的帮助下躲过了这要命的一刀,可是他却无法躲过身后的一柄长剑,陈陟南尚未来得及救援,武者便被一剑刺穿心脏,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此时的战场,已经明显的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三派的弟子们只剩下了十余人,早已无力招架对方近两百人的攻势。众人面带绝望的反抗着,他们心中早已没有了求活的动力,只是在下意识的舞动着手中的兵器,然后浑浑噩噩的等待死亡的到来。 郑无敌一边对战着张明义,一边注意着其余方向战场的动态,此时的他浑身淤青,虽然他能勉强跟张明义打了个平手,但是由于攻速远不及张明义,所以身上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势。 郑无敌看着眼前一边倒的局势,之前眼底的那一抹冷冽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他对着陈陟南大声喊道:“陈*,你目前的状态如何?” “还好,虽然不是全盛的状态,但是一战之力还是有的!”陈陟南听到郑无敌喊他,立马回答道。 “那好,我面前这个混蛋交给你怎么样?”郑无敌再次问道。 把张明义交给陈陟南?彭云虎大惊,“老郑,你疯了?那张明义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小陈哪里是那个混蛋的对手?” “呵呵,怎么?想逃?换对手是不是得经过我的同意啊?而且那个孩子跟你有仇吗?看他的身手,在我的手里应该还不如你支撑的时间久吧?杀了他,你不还是得回来?”张明义被郑无敌的一嗓子喊得有些发懵,不过当他看清郑无敌喊叫的对象,他的心瞬间变得轻松了许多。那个少年虽然枪法不错,但是跟他相比,还远远不够看啊。 一旁的司马雷和周轻羽闻言也都饶有兴趣的看向郑无敌一侧,郑无敌这个时候想做些什么呢?不过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无所谓了,他们都在等着双方的消耗,只要双方实力消耗的差不多,他们二人就有了逃走的可能,目前对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保留体力和实力。 陈陟南倒是没有多想,对着眼前数人虚晃一枪,一个箭步窜出了战圈,拖着枪就奔向了张明义。 张明义虽然并不在意陈陟南,但是却也不敢托大,同时应对陈陟南和郑无敌对他而言并不容易,眼见着陈陟南持枪冲杀过来,他也不跟郑无敌缠斗,对着郑无敌面前虚打一拳,借势一个侧身,从郑无敌身边抽出身来,侧方迎上了陈陟南。 郑无敌见张明义舍了自己,去迎陈陟南,也不联手陈陟南围攻张明义,径自奔着武者一边冲了过去。 陈陟南见张明义迎来,手中长枪一抖,在空中耍了一个枪花,长枪似乎长了眼睛一般,如灵蛇一般直奔着张明义心脏要害刺去。 张明义见长枪刺来,也不躲闪,双拳宛如游龙,竟在长枪刺向自己的一瞬间死死绞杀住枪身,身形微动,便顺着枪身近了陈陟南门户。 长枪出手,陈陟南门户大开,若是让张明义打进身来,陈陟南难逃一死。而今陈陟南的枪已经被张明义紧紧锁死,而张明义的人也即将到达陈陟南胸前,陈陟南却毫不慌张,看着即将临近的身影,大喊一声:“好功夫!” 只见陈陟南顺着张明义的身形,一掌将长枪向前打飞了出去,之后一个鹞子翻身,在张明义身侧划过,双手接住飞来的长枪,枪头化作枪尾,枪尾变作枪头,也不回头,直接横抽张明义两肋。 肋骨是人身体最薄弱的地方,一旦断裂,它裂开的部分非常锋利,而且离心脏很近,极其容易插入自己的心脏,造成立时死亡的结果。所以练家子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手不离心,肘不离肋。张明义方才双手在绞杀长枪,身随臂走,两肋都出了空门,这等要害直接暴露在了陈陟南的眼前。 但是张明义毕竟是池州成名多年的高手,虽然动作有些破绽,不过又怎能是一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少年能够轻松击败的?而今的结果在他而言不过只是方才对于对手的轻视导致了一个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张明义一个燕子抄水,矮身躲过横扫的枪身,单手向地上一托,双脚连蹬,直取陈陟南下路。长枪打的是松活弹抖,方才的这一横扫,拼的就是这抖绝之劲,底盘不够扎实,长枪根本抖不起来。而今长枪尚未收回,依旧在空中颤抖,陈陟南此刻底盘坚若磐石,张明义这几腿正好掐准在陈陟南无法躲开的时机袭来。无论是时机还是应变能力,这张明义,升金湖二把交椅,名副其实。 陈陟南摆在眼前的路似乎只有两条,一是硬抗张明义数脚,不过张明义这几脚,明显不可等闲看待,若真的让他踢到了身上,怕是只能落下一个骨断筋折的下场。可是若不想让张明义踢到自己,似乎却也只有丢枪逃跑这一条路可走,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掉自己手中的兵刃,仓皇逃窜,却也不是陈陟南这种不懂变通的孩子能够做出来的无耻行为。而且即使能够躲过这一击,可是没了长枪的陈陟南更不是张明义的对手,下一招便是陈陟南的死期。所以无论如何这手中枪也不能丢掉。 “啊!”眼看着陈陟南陷入了僵局,一直关注着此处战场的彭云虎不由惊呼了一声。而就在彭云虎因为担心陈陟南而分心的一刹那间,徐东来抓住这一瞬间的破绽,挥出一掌,直打彭云虎前胸,彭云虎回过神来,已是躲避不及,仓皇出掌应对,虽然没有被打中要害,但是一口鲜血喷出,已是身受不轻的内伤。 陈陟南危急关头,未作任何的思索,下意识拧腰坐胯,大吼一声,双臂用力,硬生生将长枪由侧方画了一个弧形,砸向了张明义。一枪砸出,雷霆万钧,大有劈碎华山的气势。 不过这一枪虽然劈出,可惜速度较慢,张明义的腿已经到了身前。但是此刻的张明义,却也不得不承认,若是他执意要踢碎陈陟南的腿骨,那么他的脑袋也必然会挨上这势大力沉的一枪。陈陟南此刻用出的,是以残换命的打法,而他,在稳操胜券的前提下,确实还不想这么换。 张明义拄地的那只手轻轻一用力,身体横移了半步距离.只见他在空中腰身用力,身体直转了九十度,脊背着地。之后一个鲤鱼打挺,瞬间翻身站起。 张明义发现,自己确实小看了眼前的这个少年。他双目一横,再次快速冲向了陈陟南身前,双肩微动,双手如风,拳头在漫天留下了无数拳影,拳影在空中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大网,牢牢将陈陟南束缚在了其中。 陈陟南再次出枪,枪影如同雨打荷叶,迅猛却不失轻灵,对上了张明义的拳网。拳枪交错,噼啪声不绝于耳。 而另一侧,郑无敌已经冲进了武夫阵营之中,双拳挥洒,瞬间击倒了五、六人。不过由于武夫的人数众多,虽然少了五、六人,却也无伤大局,随后十来人就奔着郑无敌围攻了过来,只片刻,就将他死死缠住。 此刻众人看着郑无敌的行为,心头都满是不解,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加入武夫的战局,在如此之大的人数差距下,似乎他比之陈陟南,也都不过就是杯水车薪,无伤大局罢了。 郑无敌被十余名武夫围攻,随战随退,不一会儿,便退到了谢无常身侧,此刻他跟谢无常的距离不过五步之遥,郑无敌对着谢无常大吼一声:“谢坛主,退!” 谢无常不明白郑无敌要做些什么,不过由于双方在一起并肩战斗了良久,那份用生命培养起来的友情使他早已对郑无敌充满了信任,随着郑无敌的一个“退”字,谢无常未及思考,便下意识的一剑逼开身前众人的围攻,一个撤步倒飞而出。待他立住身形时,已经离方才他的位置有数丈不止。 郑无敌快速冲上前去,正好站在谢无常方才立身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十五名三品武者,以及身后追至的十余名武夫,眼底涌现出一抹决然,双目的神采逐渐暗淡,嘴角却浮现了一丝似有似无的冷笑。 “我郑无敌在这池州武林,也算是风光了数十年,喝过最烈的酒,骑过最快的马,睡过最美的佳人,也交过最交心的朋友,这辈子无憾了。今天,我将丧命在此,我不怕死,死对我而言,算不得什么,可是对我的家人来说,这定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对得起所有江湖上的朋友,只是对不起我的家人们了。各位朋友们,若你们侥幸能够活着离开,我的家人就拜托给各位了。”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狠狠一拳击打在了自己的腹部,腹部瞬间鼓涨,一缕缕气机在天地间化为了有形的丝线,被郑无敌吸进了腹中。突然,一声类似于火药爆炸的巨响出现,和爆炸声同时出现的,是一片鲜红的水雾。 这不是水雾,是蒸发的鲜血。 郑无敌在这一刻,用出了一种同归于尽的招式,通过引爆自身的功力,带走了围攻谢无常的十余名武者以及追杀郑无敌跟至此处的十余名武夫。 “郑兄弟!”谢无常刚刚推开,尚未来得及喘息,便看到自爆了的郑无敌,他想上前去制止他的行为,可是此刻却已经晚了,谢无常只能注视着这个曾经一起并肩战斗的战友死在了自己的眼前,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撕心裂肺的嘶吼。 “走好。”柳梦涵眼中含泪,强忍着自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心里明白,这个时候,郑无敌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局势的变化,从而保住在场众人的性命,这种做法最为划算,而且他的行为也最符合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对她思维的指导。可是这个似乎长着一张乌鸦嘴的男人活生生就这么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看着一个鲜活的身影从此永远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她的心却突然在这一刻觉得好堵,好难过。明明自己早已学会了取舍,明明自己早已不断的在正确的决策中放弃了好多,明明自己从小最亲近的人一个个的在自己正确的决策中离自己远去,自己不是早已懂得了适应吗?可是为什么此刻的自己还会如此的难过?柳梦涵感受着心头的沉重,呼吸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顺畅。她不知道,或者说她在选择性的忽视,在陈陟南的身边,她那颗冰冷的心正在一点点融化。 “老郑,你个混蛋!”彭云虎怒吼着,刀势越来越急,他忘记了自己的疲惫,忘记了自己的伤痛,拼了命的攻向了徐东来,哀痛使得他突破了自己的极限,他双目通红,浑身似乎笼罩着一层巨大的虎影,“这群该死的东西,今天一个也跑不了,他们都将留在这里给你陪葬!” 陈陟南也被巨大的声响惊动了,他看着自爆而死的郑无敌,一声“郑前辈”喊得撕心裂肺。他步入江湖这短短几天,除了柳梦涵和谢无常,最让他心生好感的就是郑无敌和彭云虎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亲近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的痛苦,此时这巨大的痛苦迎面而来,打的陈陟南毫无还手之力。哀痛让他的心似乎被称砣死死压坠着,他的呼吸都为了克服这份沉重而变得急促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张明义,陈陟南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杀机,他从来没有像此时一般渴望杀死某一个人,但是这个夺走了郑前辈生命的罪魁祸首,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打算饶过他。 不过要说最吃惊的,却非张明义和徐东来莫属,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一种功夫。看着眼前的局势,他们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什么时候神拳宗竟然掌握了这种把自己变为炸药的功夫?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改变了当前的战局。 司马雷和周轻羽也暗自心惊,池州武林虽然便面上风平浪静,不过内里暗潮涌动,若是这神拳宗果真有这等神鬼莫测的功夫,随便出来几个不要命的弟子,怕是自己的门派便再无池州立锥之地了。而周轻羽所在的铁枪门,跟神拳宗不合日久,若神拳宗真的有心动手,怕是他们将第一个遭殃。司马雷和周轻羽暗中盘算着,这个消息无论如何都要第一时间向宗门汇报。 暂且不提众人的反应,随着郑无敌换走了敌方的十余名武者,谢无常如同猛虎下山,杀入一群武夫之中,那武夫哪有一人是谢无常一合之将?被谢无常杀的哭爹喊娘,溃不成军。 由于武夫阵营的溃败,胜利已经提前向三派众人一侧倾斜,升金湖的众人只剩下负隅顽抗的力量,却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看着大好的局势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张明义悠悠一叹,“哎,天亡我也,非战之罪。徐军师,你我彼此提防,彼此争斗,却不想最终却真的便宜了孔方那个混蛋。” 徐东来面对着疯魔一般的彭云虎,也是暗自苦笑,叹了口气,轻声道:“二当家的,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我泉下相见罢。咱们都小看了三当家的,更小看了天下英雄。” 张明义闻听着徐东来的感叹,心中惆怅万分,落得如此田地,他心里也明白,只能怪他太过于贪心。如果当时不求一口气将这江湖众人尽数斩杀在此,或许他们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看着眼前对着自己拼命的少年,他双目一闭,轻轻垂下了自己的双拳。 陈陟南看着放弃了抵抗的张明义,心中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他不想杀死一个不愿意反抗的人,可是他更不想放过这个杀死了郑前辈,杀死了无数鲜活生命的恶人。 杀?还是不杀? 柳梦涵一直关注着陈陟南这边的战局,看到了犹豫着的陈陟南,轻轻低声叹了一口气,她挣扎着站起身来,向着陈陟南的方向走去。她不想让陈陟南做这个决定,一个已经打算退出江湖的男孩,就不要再去沾染鲜血了,这个恶人就让她这个早已凉透了鲜血的恶人来去做吧。 陈陟南却并没有等到柳梦涵的到来,他的双眼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调整双手 ------------ 第五十四章 报恩 枪杆在他的手上被牢牢握紧,只听得陈陟南大吼一声,“贼子看枪!”一枪刺穿了张明义的心脏。 张明义暗哼了一声,疼痛让他明白,他被枪刺中了,若是它时,这男孩的功夫哪里有刺中自己的可能?不过也罢了,谁结束自己的生命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个男孩的功夫看着似乎也很不错,而且自己也不想活了。 看着心口的枪柄,张明义嘴角浮现出一抹无法名说的苦笑。一缕鲜血在他的嘴角流出,随着鲜血的出现,他的双目逐渐失去了神采,力量和温度都清晰的在他的体内流失,他感觉着无力、痛苦、寒冷同时涌上了自己的身体,疲惫感也涌上了心头,他顺应着这份疲惫,去让身体进入一种最放松的休息状态,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别的意识。 眼前的敌人死在了自己的手上,陈陟南却并没有感受到一丝喜悦,反而浓烈的悲伤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在为郑无敌可惜,可惜这么一个善良豪迈的汉子死在了这无名深山之中。他在为不知名姓的死者可惜,他们死的太平凡,死的太急速,他们的死亡甚至做不到引发陈陟南的怀念,可是那鲜活的生命却也真真实实的在这个世界上消亡了。他在为自己可惜,自己选择的江湖路,踏出的第一步就跟自己渴望的理想差之甚远,这本就不是他梦想中的日子。他不知道是他的梦想太过于虚幻?还是这真实太过于虚幻?为什么想象和现实差距的这么大?为什么他竟然完全无法从现实中找到哪怕一丝他梦想中那份武侠生活的影子?是他的梦做错了?还是整个江湖错了?这真的是江湖吗?如果这是江湖,那么他杀死这个男人的选择到底是对是错?应该是错的吧,毕竟他不该杀死一个不打算反抗的人,而且这个不打算反抗的人如果活着,他可能去彻底掀翻这个存在错误的江湖。但是他还是出手了,在明知道这么做不对的情况下,他选择杀掉这个男人。他选择的是向这个错误的江湖妥协,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不妥协,难道去反抗?怎么反抗?任由这个杀死自己亲近的故人的凶手逍遥法外?他做不到,所以这个江湖可能没有错,错的是人,因为理想中的江湖谁也见不到,是他错误的把真实的江湖理想化了。他甚至在为敌人可惜,可惜这个敌人的头目,他看似走投无路,主动选择了死在他的枪下,其实,他死在了江湖规则之下,他死在了注定该他死去的地方,他的存在,是违背了整个江湖道义的,是这座江湖对他进行了制裁。 徐东来看着张明义主动选择了死亡,他也便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轻轻收起了自己的铁核桃,对着眼前的彭云虎微微一笑,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一缕鲜血出现在了他的嘴角。 看到徐东来对自己展露而出的那一抹从容的笑,彭云虎收起了自己的宝刀。已经没有必要对着眼前的人出手了,彭云虎再也无法杀死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人能够杀死一个死人,谁也不行。 徐东来不再顾及眼前的彭云虎,他轻轻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缓缓盘腿坐下,随着他坐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他的呼吸也随之停止。他选择用功力震碎了自己的心脉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张明义和徐东来都在此刻死去,他们的手下也被谢无常配合着众人斩杀了干净,那升金湖众人,已经无一活口。 深秋的山林,飞舞着干枯孤独的黄叶,风也随着黄叶的舞动,吹起了悲伤的调子。初阳升入东方,洒下阳光万里,那阳光被鲜血浸润,闪烁着生命的脉动,在山林中婆娑起舞。鲜血为山林注入了生命,想必明年的山林,必然绿草如茵,古树参天。但是那已是明年的风景了,今年的山林,只是无数闺中少妇哀转凄凉的梦。 三派众人,被带领至此,哪个不是精锐,可是此刻,却只存活下零零散散数人,而高手,也只剩下了谢无常、宋子云、陆平川三人,以及彭家彭云虎、铁枪门周轻羽、狂刀门司马雷三人。江湖之无常,于近日便可见一斑。 陈陟南回过头来,便看到了向自己徐徐走来的柳梦涵。此刻他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会拖着重伤的身体走向自己,所以他心中对这个女孩的温柔更重了几分。 陈陟南对着柳梦涵使劲的微笑着,那眉头不展的脸因为那费力的微笑而变得更加僵硬。他想通过自己的微笑告诉柳梦涵自己此刻没有任何的异样,自己很好。 而这个微笑,柳梦涵也读懂了。她读懂了陈陟南对自己的关心,读懂了陈陟南佯装出的无恙,更读懂了陈陟南此刻佯装无恙时内心的苦闷。 于是柳梦涵同样对着陈陟南回以一个温柔的笑。这一笑,如同春风吹过湖面,荡起了清澈的涟漪,又如同细雨低落屋檐,留下了清脆的余响,陈陟南久久的凝视着眼前微笑着的少女,在这一刻,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浓烈的酒精,他陷入了一份粉红色的沉醉。 正当众人放下全部的警惕,坐在地上调整身心的时候,突然,变故发生了。 陆平川突然对着谢无常发难。 只见陆平川突然暴起,手中烟袋连打谢无常浑身上下七十二处要穴,谢无常尚未来得及抵抗,便失去了行动的力量。 但是陆平川却哭丧着脸,似乎自己的才是那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在陆平川动手的一瞬间,金元宝竟然也动起了手,他瞬间攻向了宋子云,身法竟然比陆平川还要快上几分,宋子云刚被陆平川的动作吸引了注意,还未来得及分出神来,便被金元宝一掌打在丹田。丹田受到重创,宋子云一口鲜血喷出,神情萎靡着瘫倒在地。即谢无常之后,宋子云也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众人吃惊的看着金元宝,这个名动天下的大财主不是没有武功吗?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胖子的身手竟然如此的灵活,而功力竟然更是深厚。 看着金元宝出手,陆平川脸上的那份惆怅和无奈更深了。 也对,一个二品高手,在这池州足以呼风唤雨,再多的钱财也不值得他为任何人为奴为婢,能让陆平川给金元宝当管家的理由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他根本打不过金元宝。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谢无常冷冷的看着突然动手的金元宝,平静的询问道。 “没什么意思。”金元宝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呵呵一笑,对着众人轻声说道:“真的好没有意思,想不到你们这些老江湖,竟然这么容易放松警惕,太没有意思了。” 谢无常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大名鼎鼎的有钱钱庄掌柜,竟然深藏不漏,在江湖上没有一人知道你会武功的消息,而且不声不响就成就了二品高手,真是了不起。那彭家少爷太纨绔了,竟然还想要打你的注意,我想,他们应该不是死在升金湖众人的手上,而是栽在了你的手里吧。” “呵呵,确实如此。那彭家二人竟然想拦路偷袭我,却又不敢明着动手,看得我好是着急。不过既然他们想动手,我肯定给他们创造一个动手的机会。在一个山清水秀适合埋骨的地方,我随意编造了一个借口就将陆平川给调走了。不过他们二人实在是太小心,陆平川走了好久,他们才敢跟我动手。我本来很期待这次交手,却不想他们手上的功夫太差了,所以我就直接送他们上路了,我的功夫不错,一切结束的很快,他们走的没有痛苦。当然,我的功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一切都是大金朝廷给予我的,所以我要用岳飞的遗物来回馈大金朝廷。而今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在场各位的面前,只要大家愿意追随我一同为大金朝廷效力,那么大家也会得到我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金元宝依旧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柔声对众人说道。 不过此刻金元宝的声音,虽然依旧如同春风化雨,但是听在陈陟南的耳朵里,却是那样的尖锐和刺耳。 “为大金朝廷效力?这是一个大宋子民能够说出的话吗?你还有一丝的良知吗?你对得起这生你育你的土地吗?你对得起你的亲人和朋友吗?卖国求荣,你就不怕遭报应吗?”陈陟南大声质问道。 “报应?我怎么会怕遭报应?我更想知道,到底卖国求荣的报应会是什么样子?你们只看到我是大名鼎鼎的有钱钱庄的掌柜,只看到我腰缠万贯、妻妾如云,只看到我的风光和显贵,但是我的心酸、我的付出、我的过去,你们又有几人看得到呢?”金元宝微笑的圆脸突然失去了笑容,变得沉闷且忧郁。 “知道吗?曾经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卖国求荣,那时我日思夜想的,只是活下去。但是那时的我却只是一个随时可能被饿死的乞丐,活下去这个简单的想法在我而言都是一种奢侈。我自幼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记事的时候,我就已经流落街头,由一个老乞丐带着我,一起乞讨为生。” “我曾经很感激老乞丐,感激他能够在我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收养我,让我不至于饿死。所以我认真的跟着老乞丐乞讨,我小的时候经常挨饿,所以瘦小的不成样子。却不想这种可怜的样子特别有利于乞讨,得益于这可怜的瘦小,我每次讨到的东西都又好又多。可好东西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些东西引起了别的乞丐们的嫉妒,他们总是从我这里抢夺东西,还要对我拳打脚踢,挨揍和挨饿伴随着我整个童年。” “而除了那些嫉妒我的乞丐们,老乞丐也经常打我,讨到的食物少了他要打我,回来的时间晚了他要打我,天气不好或者心情不好他也要打我,甚至没有什么理由,他想打我了依旧要打我。而我讨到的食物,也都要让老乞丐先吃,只有他吃饱了还能有些剩余的时候才能让我吃,否则我就只能饿肚子,他怕我吃的太饱,不骨瘦如柴了,给他乞讨到的东西会变少,所以哪怕剩下的食物足以让我吃饱,他也不会允许我吃饱的。但是那个时候的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的命就是老乞丐给的。 “后来有一天,老乞丐不知道从哪弄到了酒,他喝多了,嘲笑着对我说,他之所以收留我,是因为一个孩子更能让人心软,更容易让他讨到饭吃,不过我的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容易让人心软了,已经没有了什么利用价值,他想要看看哪里出高价收购男童,想要把我给卖了。” 金元宝说到这里,突然闭口不言。他平静的看着陈陟南,在那平静的眼睛里,任何人都见不到丝毫的波澜,不但波澜,任何东西都无法从里面看见,在那里,只剩下望不到尽头的万丈深渊。 陈陟南看着金元宝的双眼,此刻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民族大义?国仇家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别人?他之所以能够指责金元宝,并非是他有多么的高尚,只是他没有经历过金元宝的经历罢了。 人啊,都是自私的,他们只擅长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要求其他人都去做一个圣人,而自己,只不过也是一个凡人。 陈陟南第一次对礼仪道德这流传了数千年的文明发起了质疑。为国为民,真的对吗?生命和道义,到底该怎么选择?这世上真的有什么规范来规定人们的选择吗? 金元宝见陈陟南低头不语,却依旧不打算放过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他接着对陈陟南倾诉道:“你问我对不对得起亲人,我哪里来的亲人?你问我对不对得起朋友,谁愿意跟一个乞丐做朋友?你问我对不对得起生我养我的土地,这土地是怎样生我养我的?在这片土地上,我从来没有感受到来自它的善意,我只是不断收获那来自于这片土地上的无数次的叫做死亡的威胁。我何尝不想热爱这个国家?可是从我出生到而今,这个国家为我做过些什么?你叫我凭什么去热爱它?” “对于这个国家,我只有深深的恨意。你知道吗?就是那次老乞丐喝醉酒的时候,我并没有给他卖掉我的机会,我趁着他喝多了,搬起了一块沉重的石头,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我将他的脑袋砸成了浆糊,然后用竹席裹起来,一把火烧了,他再也没有卖掉我的可能了。这个老乞丐,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不过他的消失,对这个世界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这个世界甚至都未必知道,在这天地中,曾经有过一个老乞丐曾经存在过,他来的无踪,去的也无际。所以,看得出,这个世界对老乞丐也并没有做些什么。当然,老乞丐的死,并非对这个世界毫无改变,起码,从那之后,我终于吃上了几顿饱饭。” “可是饱饭却没有吃上几顿,我就又再次流离失所了。”金元宝幽幽一叹,“我还记得,那一日,传言皇帝巡游,县令下令驱逐乞丐,衙役们拿着棍子,疯狂的打我们,当时真的是鸡飞狗跳。我亲眼看着当时抢我饭吃的人一个个被衙役们用棍子打死在我的身前,他们死的很惨烈,哀号的声音在十里之外都能清晰的听到,那些人浑身被棍子打得没有一块好肉,整个人如同暗红色的泥浆一般,瘫软在地上,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喘着气,但是他们的身体已经都被打烂了,他们没办法呼吸,最后终于成了城外众多尸山中的一员,然后被当地官府一把火烧成了灰烬。知道吗?他们那惨烈的样子,是我无数次在梦中所渴望看到的,可是这些身影真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却没有一丝喜悦的心情,我的心里除了恐惧,就只剩下同情。我竟然对那些平日里让我恨得牙痒痒的人产生同情。同情啊!那种感觉,你们能理解吗?” “当时的我,拼命的往外跑,因为我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打成血浆的人。我疯狂的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久,最终实在是跑不动了,昏倒在了路旁。等我醒来,我已经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很高兴,我能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生活。但是,那个全新的环境,让我对生活的艰难有了更深的认识。那是个比之前我做乞丐的时候所居住的地方还要破败的地方,那里甚至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人们在山上用锤子凿出一个勉强能够容纳自己身体大小的洞口,然后把自己向货物一样塞进去,大家就居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在这里,我开始了新的生活,而生活的方式,就是不断的给当地的官员开采私矿。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来工作,既得不到良好的休息,也吃不饱肚子,每天工地上都有人累死、饿死,而那些私矿的主人,却锦衣玉食,出则香车宝马、入则妻妾成群,这就是你所说的我应该热爱的生我养我的国家真实的样子。”金元宝再次将目光盯着眼前的少年,那眼神中,愤怒如同风暴一般,呼啸着欲夺眶而出。 陈陟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默着,对于这个世界,他的见识远远不足。一个出生在山村从未踏出大山的孩子,哪里知道山外生活的艰难? 此时金元宝的声音已经因愤怒而变得沙哑,他对着陈陟南继续说道:“在这矿山中,我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吃上一顿饱饭,只不过这么个小小的心愿,数年都没有得到实现。后来,我决定逃跑。” “我跑了三次。第一次,我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但是一个在附近的劳力看到我要逃跑,他竟然大声呼叫,让人把我抓了回来,回来之后,我被狠狠的揍了一顿,揍得我浑身出血,根本无法下地。然后又饿了我半个月。在那半个月里,我吃自己的排泄物,吃老鼠,吃草,吃土,硬生生的熬了过来。知道吗?我吃到最后,整个禁闭室里什么都没有了,老鼠、草什么的都吃光了。那时我甚至用手撕下了我自己大腿上的肉,靠着吃自己来挺过最后的日子。那段时光,差一点我就被饿死了。” “熬过了半个月,我终于被放了回来。我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个举报了我的苦力。对他,我没有什么愤怒,我只是好奇,单纯的好奇,那个人到底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态,才会去举报我的呢?举报了我之后,对他又会有什么好处呢?带着这份好奇,我找到了他。”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举报我呢?他告诉我说,他也曾经想要逃跑,可是却没有逃跑的勇气,所以他这辈子注定是跑不出去了,他注定要在这里做苦力到死。既然自己要做苦力到死,那么为什么别人有脱离苦力的机会呢?他不甘心!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似乎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这份平静,哪怕是现在的我回想起来,依旧心惊。” “知道吗?他告诉我,他不甘心。一个人的不甘心,竟然不是因为自己被人欺负,也不是因为自己不想着自救,而是不甘心他人有有自救的可能,这就是你所热爱的国民做出来的事情。” 金元宝再次看向了陈陟南,此时的他,眼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种同情。 是啊,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有一种同情感发自内心。毕竟,去热爱这样一群根本不值得热爱的人,那一腔热血洒在地上,点点滴滴似乎都是一个个笑话。 金元宝继续说道:“我在找这个人之前,曾以为他会百般狡辩,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他看到我去找他的时候,只是嘻嘻地对我笑了笑,然后问我,逃跑失败吃了不少的苦吧。我把我的那半个月的经历仔仔细细的告诉了他,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劝我,不要试图逃跑,他看到我跑一次,会举报我一次。” “我问他,知道了逃跑受到的处罚,是不是对自己多年来没有选择逃跑的行为有了一个交代。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我明白,此刻的他一定已经心满意足。于是我也求他满足我一个要求,我用自己辛苦磨出来的锋利的石头切下了他的舌头。” “没有了舌头,我好奇他会怎么举报我。所以,我当着他的面开始了第二次逃跑。这一次,我准备的十分充足,比第一次充足了许多,而或许这采矿场形状的特殊牢房里充满了跟那个不敢逃跑的苦力相同想法的人太多了吧,采矿场的看守竟然没有因为我的第一次逃跑而增加对采矿场的看守,我很容易的跑了出去。” “不过,我没有选择独自离开,而是带上了那个被我割掉了舌头的苦力。出去之后,他对我千恩万谢,不过我却并不想要他的谢意,我只是想要他亲身体会一下被抓回去之后的苦难。” “于是,我回去了,并且把他逃跑的事情举报给了看守。别看那些看守平日里从来没有抓捕逃奴的经验,不过真正搜捕起来,速度还是很快的,就在次日的上午,那个被我割掉舌头的苦力就被看守们抓捕了回来。” “被抓捕回来的苦力一路上对着那些看守们支支吾吾的叫着,可惜他没有舌头,无法把自己想说的话对他们说出来,我猜他是想把我也举报出来吧,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他的体格似乎比我差了不少,而且由于近期接连出现了两次苦力逃跑的事情,那些看守们终于想到了杀鸡儆猴。于是他们把所有的苦力都聚集了起来,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将被我割掉舌头的苦力绑在了太阳下,皮鞭沾着盐水,一下一下的抽击着那苦力的赤裸着的身体,初期,苦力还会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哭喊,可是到了后来,他连哭喊的力量都没有了,嗓子也喊得沙哑,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可是疼痛却是真实存在的啊,我们看着他无声的呐喊,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剧烈*,而看着这样的场景,下面的观众们竟然在欢呼,在谩骂,他们咒骂着施刑者的力量不够,咒骂着鞭子上的盐水弄不不佳,咒骂着自己的同伴在被鞭打时的表现不够可笑,这就是你热爱的国民,就是你认为应该热爱着的充满劣根性的民族!” “那个苦力被活活鞭打了三天,鞭子已经将他的皮肉全部打烂,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最终他终于因为流血过多,死在了这场充满了屈辱的折磨之下。但是我想,这是他人生最好的结局,因为只有这个结局,才能证明他一生的选择的正确。如果没有这一次的逃跑,他哪里能够确定逃跑会有如此惨痛的代价?如果没有这一次的逃跑,他在被饿死或者类似的时候是否会后悔,后悔自己之前没有试着去选择为自己寻求一份生机?人啊,总是在作出选择之后去向往自己未作出的那一份选择。而选择了另一条路,其结果也注定一样。而今,他终于不会为自己曾经作出的选择后悔了,因为他的死亡让他明白,他是正确的,或者说,让他自以为自己是正确的。” “我送给了这个萍水相逢的熟人一个美满的结局之后,对于这个地方,我再无留恋,于是我开始计划第三次逃跑。已经有了前两次逃跑的经验,这一次,我轻车熟路,根本没有费任何功夫,便从容的逃了出来。只可惜我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导致我只是跑了几百里路,便昏倒在了道路旁。” “不过,我这次醒来,所在地方比之之前,那简直就是由于云泥之别。我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房间干净整齐,窗明几净,浑身的伤口已经得到了有效的包扎,而且肚子也不是那么的饥饿,应该是在我昏迷的时候,有人为我喂了食物。” “你们能够想到是谁在那个时候救下了我吗?想必你们也想到了,就是大金的朝廷。金人并没有让我再继续去做乞丐,更没有让我去为了他们的私利去开采矿产,他们让我吃饱穿暖,然后给了我一大笔钱,让我去帮他们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这种事,还有谁比乞丐更擅长吗?我混迹江湖最底层这么多年,别的不懂,但是打探消息这件事我最是擅长了,于是我帮助他们,获取了很多有用的信息,而他们,也越来越重视我,最后,在他们的扶持下,我凭借着钱庄生意和走私军械,成为了池州的首富,从此再也不用过那种忍饥挨饿的日子了。” “你就是因为过去吃了太多的苦,所以突然有了钱,就开始拼命的吃,所以才胖成这个样子的吗?”柳梦涵闪动着一双明亮的眼眸,打量着金元宝圆滚滚的身形,突然插嘴问了一句。少女的好奇心,永远在理智之上,哪怕是柳梦涵这样的女孩,也不能免俗。 陈陟南此时看向柳梦涵的目光有一点无奈,这样荒诞的一个关注点,在目前这个充满了凶险的场合下提,真的合适吗? “哈哈,当然不是。大金朝廷为了培养我,特意为我请来了金朝最好的良医,良医为我洗经伐髓,改善我的体质,使我在错过最佳练武年纪之后还能够再次的修习武功,只不过为了掩盖我的身份,我练习了一种易容的功夫,这功夫不但能够改变面容,同时也能改换身形,你们看到的这个胖子,不是我的本来面目。”金元宝说罢,身体竟然诡异的扭曲了起来,不一会,一个低矮健壮的汉子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一幕深深的震撼了在场的众人,众人不得不感叹江湖藏龙卧虎,什么样的神功秘籍都可能存在,传统意义上的易容术也只不过是能够改换面容,却不想真的有这种甚至能够改换身形的功夫存在。 看着金元宝的身形发生了变化,陈陟南突然想到了什么,道:“莫非那一日追杀你四个侍妾的人就是你!” “不错,那一夜跟谢无常动手的人确实是我,可惜让那四个贱婢逃走了。” “为什么要杀自己的枕边人?不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吗?”柳梦涵开口问道。 “呵呵,一日夫妻?她们跟我能算是夫妻吗?你以为她们是什么好人?她们也不过是千人骑万人睡的,谁有钱她们就跟谁上床,这么算,她们的丈夫可就多了去了,轮到我都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马月。如果不是看上了我的钱,你难道天真的以为她们会愿意跟着我?” “不过,因为我的钱而选择跟着我的女人太多了,我也不差养活她们四个,只可惜她们知道了她们不该知道的秘密。”金元宝接着说道。 “她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发现了雷霆军的探子。”金元宝叹了一口气。 “雷霆军?那是什么?”陈陟南问道。 “那四个女人没有告诉你?雷霆军就是大宋朝廷前征讨大元帅岳雷创建的探子机构,专门负责暗杀和刺探情报的江湖组织。郑成蛟就是雷霆军的一员。”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漆黑的铁牌,牌子上一道雷电的图案清晰可见,仿佛是被真正的雷霆劈打而成。 “什么?郑成蛟是雷霆军?”这一句话出口,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被这个消息深深震撼了,他们谁也想不到,那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背景,不过雷霆军的令牌在此,却不由他们不信。 陈陟南心中暗道,原来如此,那三个救助我的汉子,原来是岳元帅的麾下,怪不得身上带着一身的正气。他们来此,怕是就是想挫败这金元宝的阴谋吧。 “我本以为既然郑成蛟是雷霆军的一员,而齐山发现岳飞遗物的消息也是升金湖传出,那么此地注定会有一场雷霆军布下的阴谋。不过看到这升金湖内部竟然也出动了这么多人围剿江湖众人,我才放下心来,看来这消息并非郑成蛟发出,而且升金湖也判断这消息是真实的。” “这次,我收到了上面的消息,大金朝廷会派出一位特使来调查岳飞遗物这个事件,我不知道那位特使到了什么地方。不过,我想他应该快到齐山了。在特使到来之前,我给在场的给位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只要大家愿意投奔我,归顺到我的有钱钱庄麾下,成为我的人,我就饶了你们的性命,否则,呵呵。。。。。。” 看着眼前的金元宝,陈陟南想说些什么,金元宝立刻开口制止到:“陈小友,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不过我真的很看好你哦,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你且不要急着拒绝归顺于我,先看看这是什么。”金元宝说罢从怀中摸索出了一个紫檀木精雕细作的盒子,他打开盒子,盒子里是一粒散发着檀香的宛如佛门舍利、散发着金色光芒的丹药。 “大还丹!”陈陟南大惊,失声喊道。随后他突然想到了齐山后山的那具尸体,“张飞举难道是你杀的?” “呵呵,不错。既然郑成蛟是雷霆军密探,那么当着众人面击杀郑成蛟的张飞举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我拷问过郑成蛟,不过在他的嘴里我什么也没有得到,于是我就只好拿张飞举作为突破口了,可惜这个纨绔子弟,却是真真的一个废物。他是真的被郑成蛟当成了利用的工具。既然他没有利用的价值了,而且我也暴漏了身份,就只好送他上路了。而这大还丹,我这正好回收了回来。” 这是名动天下的名药,更是帮他怀中的女孩恢复身体的唯一可能。 他不在乎这颗丹药是否能够生死人肉白骨,他只在乎心爱的姑娘恢复健康。 他的内心陷入了矛盾,要么归顺于自己打心里痛恨的大金的势力,助纣为虐,为祸家国,要么让自己心爱的女孩永远饱受着伤病的折磨,红颜憔悴消亡。爱情和道义,如同他人生路上的十字路口,可他却只有一个身体,只能选择一个方向走下去。而选择了一个方向,就意味着他必须放弃另一条路。 “这大还丹现在就在你的面前,只要你愿意伸出手,这颗大还丹就是你的了,很心动吧。只要把这颗丹药给你身边的那个女孩服下,在辅以良好的调理,她那由禁药摧毁的经络就能够恢复如初。大还丹可是天下最难得一见的丹药,其炼制之难,成丹之少,世所罕见,错过了这一颗,你恐怕这一生都未必能够遇到第二颗了,哪怕是少林寺,他们也没有几颗大还丹的。所以,我劝你要慎重的考虑啊。”金元宝带着蛊惑的声调,对着陈陟南轻轻说道。 “小南,咱们不要。”柳梦涵的声音在陈陟南耳旁轻轻响起,或许是因为重伤在身的缘故,此刻的柳梦涵声音毫无底气,语气轻飘飘的,似乎不染一丝尘埃,温柔的就如同三月的风。听着这温柔的声音在耳旁回荡,陈陟南仿佛觉得自己这一刻已经飘在了云端。 这声音虽然在劝阻着陈陟南,但是此刻的他,心已经飞在了九天之上,浑身上下竟然毫无一丝着力的地方,他已无法控制自己。 陈陟南看了看眼前虚弱的少女,又看了看金元宝那张早已不再肥胖却变得令人生厌的坚毅面容,死死的咬紧了牙关,任着他那粗重的呼吸响彻整座齐山。陈陟南的心宛如重锤一般,沉重的击打着他的胸膛,他听着心跳声,在自己的身体中肆意破坏着自己的平静。 美人关,不是哪个男人都能过得去的,陈陟南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坚持,这一关,他输了。他缓缓的对着金元宝伸出了手,手颤抖着,僵硬着伸出,手心满是汗水,汗水如同泉水一般从手心汹涌着向地面流淌,手伸的好慢好慢,似乎在这双手的前面,有着数不清的阻隔和芒刺在等待着它。 看着伸向自己面前的这个稚嫩的手,金元宝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妥协,是一个人成熟的最重要标志。人,总会为了某一件事情低头。只有低下了头,才能知道生活的无奈,也只有低下了头,才明白活着的不易。也正是品尝过了无奈,体会到了不易,人才会更执着的生存下去。他便是低下了头,才获得了今日的成就。昂着头的人,只能生活在象牙塔里。 看着金元宝那嘴角如同正在绽放着的花朵一般逐渐绽放的笑容,此刻陈陟南的心是那么的绞痛。不过这份绞痛,反而让陈陟南那颤抖的双手变得稳定了。剧烈的痛苦能够转移人的注意,他自己折磨着自己,并通过折磨自己,发泄着自己对自己的不满,在不满发泄出来之后,那沉重的心反而轻灵了许多。 丹药闪着金色的光芒,这光芒闪耀着金元宝的眼睛,他在这一刻,似乎已经想象到自己再次增添了自身的砝码之后,大金朝廷将会怎样的器重自己,而自己也将凭借自己的砝码怎样的建功立业,最终实现自己的抱负,实现自己的价值。他要让曾经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看看,这就是你们曾经看不上的人,而你们看不起的人,在不久的将来,将会永远踩着你们,高高在上。 不过他也只能想一想了,他所想的事情已经无法成为现实。 因为突然间,他的胸前出现了一节明晃晃的剑刃。 这剑刃就似乎凭空多出来的一般,它出现的时候,非但金元宝没有察觉,哪怕在场的众人,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不过当剑刃刺穿金元宝的前胸,金元宝胸前挺着一节明晃晃的剑刃站在众人的中间,众人想察觉不到已经很难了,只是金元宝却依旧没有察觉到。 这剑刃精光黯黯,色如霜雪,晶莹的光泽似乎辉映着万里晴空。而随着剑刃出现,金元宝的胸前竟然没有流出一丝的鲜血,可见这宝剑之薄,同蝉翼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 随着剑刃刺透金元宝前胸,金元宝竟然没有察觉到一丝的疼痛,只是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倒不是说金元宝突然提升了呼吸的速度,只是他的呼吸已经变得艰难,他不得不用力呼吸,才能保持身体的供氧,只是力量也随着他的剧烈呼吸,在逐渐的流逝。当然,让力量流逝的,并不只是他剧烈的呼吸,因为那并不需要太多的力量。真正让力量流逝的,是生命力的消亡。生命的浪潮,裹挟着金元宝全部的精力,汹涌着向人生的来路退去,这浪潮,退得汹涌澎湃,一如它来时,波涛汹涌。这个靠着自己在生死边缘不断拼搏的生命,终究没有再一次迎来生命的奇迹,众人都明白,金元宝马上就要死了。 看着金元宝胸前出现的这一截明晃晃的剑尖,陈陟南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伸出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他双目呆滞,看着金元宝,还有金元宝身后的那个矮小且驼背的身影。陈陟南紧紧抿着以至于已经发青变色的嘴唇逐渐的张开,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在他看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在场的所有人。他们的目光先是紧紧的看着金元宝胸前的剑尖,之后透过金元宝看向了他的身后,最后收回目光,用一种怜悯和茫然的眼神对着金元宝,金元宝此时呼吸已经变得急促,他的呼吸让他变得焦虑。看着众人看他的眼神,他很急躁,很愤怒,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而且他特别想知道原因,那急促的呼吸已经让他很是局促,而现场的气氛更让他不安,他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看什么?你们在看什么?你们为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 金元宝开口问道。这一开口,他自己的声音将自己狠狠吓了一跳。这声音嘶哑低沉,似乎是来自一个久困沙漠嗓子已经干涸,没有一丝水分来润喉的人。这声音根本不可能是他的,自从投奔金人之后,他特别注意保养自己的身体,不用说喉咙,哪怕是头发丝,每天都会让数十名美丽的侍女殷勤的打理。他那保养得当的喉咙绝不会发出这种嘶哑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开口,为什么却会响起这样的声音。这声音太陌生了,哪怕是曾经作为乞丐、作为矿奴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的声音啊?这陌生的声音让他局促,让他不安,而更让他不安的是,在场的人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 “为什么没有人回答我?为什么你们不给我我想要的答案?明明你们是我的阶下囚,明明你们的生命都掌握在了我的手中,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就要面临死亡,你们怎么能无视我?你们不怕死吗?”金元宝撕心裂肺的嘶吼着,只是他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这些声音到底发没发出他都无法确定,似乎他在跟着众人说,又似乎他只是说给了他自己。 金元宝被众人的无视欺辱的暴跳如雷,他愤怒了,可是他的愤怒也随着生命力的流逝而被裹挟远去,那突如其来的愤怒,恍如被一桶凉水浇下,消消散无踪。金元宝此刻觉得浑身格外的冰冷,除了冰冷,他还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在愤怒突然迷失之后突如其来的空虚和寂寞。 那来自灵魂的冰冷感和空虚以及寂寞让金元宝沉默了下来,沉默使得他变得清醒了,他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睿智。他凭借着自己多年商场拼杀的智慧打量着众人那诡异的眼神。这眼神是如此的熟悉,这分明是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死前那种不敢置信的疑惑。 于是,金元宝的眼神也变得如同众人一样,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疑惑,然后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口,比往日多出了一个陌生的东西,那是一截明晃晃的剑尖。 随着他发现了剑尖,一股身体被刺穿的疼痛感顺着他的视觉,转移到了他的痛觉,他突然觉得好疼,但是这疼痛却十分的诡异,他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是身体在痛,还是心在疼。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他对于疼痛,表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大度,无畏疼痛,本就是他的强项,而他,真正在乎的问题,也已经被他找到了答案。 他终于知道众人那诡异的目光、那诡异的行为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可是他知道的还是太晚了。 不过知道的早些又有什么用呢? 当那剑尖刺透他的胸口,他精心导演的戏曲就已经缓缓落下帷幕。 他手里有大还丹,传闻大还丹能够生死人肉白骨。 可是当剑尖刺进他前胸、刺穿他心脏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连服用大还丹的力量都没有了。大还丹能够救人的性命,可是它的主人目前正在走向死亡,这颗丹药虽然能恢复生机,却逆转不了走向死亡的过程,更改写不了注定死亡的结局。 此刻金元宝突然有些惆怅,万贯家财也好,娇妻美妾也好,虽然平日里这些东西让他很开心,也很享受,不过到了生命的尽头,一切却都变得那么无足轻重,他对于告别这些东西,似乎没有任何一点的留恋。而让他留恋的,竟然是当初当乞丐的日子,这在他看来,真的好可笑,那个时候总是被老乞丐打,总是被别的乞丐欺负,总是吃不饱饭,他曾用一生的时间来挣脱过往,来摆脱那段时光的记忆,可是此刻那段记忆却异常的清晰,他好怀念那时的轻松和无虑。 金元宝吃力的回过头来,望向自己身后的陆平川,平静中带着微笑的柔和光芒填满了他那张满是风霜的脸。这表情,似乎就是当初金元宝质问那名举报了他的矿奴时脸上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伤感,只是真的渴望知道答案。 “为什么?”金元宝缓缓开口,声音如游丝一般,缕缕青烟似的从金元宝口中飘出。 金元宝只是问了三个字。他是一个商人,商人讲究的是博弈,有博弈就有胜负,愿赌服输是一个商人最重要的素质。此刻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只想在临死前问清楚为什么这个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会亲手将死亡送给他。 金元宝虽然生命已经流失的所剩无多,但是他的记忆如同汪洋,在他的脑海中流淌,一切清晰的恍如过往种种都发生在昨日。 十年前初见陆平川,那时他还是一个三品巅峰的中年武者。那时的他,浑身鲜血,躺在山崖下,奄奄一息,浑身已经没有一丝完整的皮肤。金元宝看他可怜,救活了他,并且收留了他,陆平川为了报恩,答应留在金元宝的身边,做金元宝最忠诚了一条狗。 可是这个忠诚的狗,今天把主人给咬了,而且咬的极狠,这一口,就要了主人的命。 “十年,你从一个乞丐变成富甲一方的富豪仅仅用了十年,十年啊,或许听上去很长,但是对于一个醉心于修炼的人来说,真的很短。仅仅十年时间,修炼的资源在你而言就如同家常便饭,你知道你有多幸福吗?”陆平川双目圆瞪,对着金元宝质问道。 “你根本不理解资源对于武者的重要性。为了资源,我可以做狗。给你做狗也是做狗,给大金朝廷做狗也是做狗,那么而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为什么我不能给大金朝廷做狗呢?” 说道此处,陆平川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越来越急,他近乎于咆哮着对着金元宝吼道:“只要我拿到了武穆传承献给大金,那么他们就会认同我的存在。对于别人,你的消失代表了池州的经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动荡,可对于大金的朝廷而言,他们却只不过是仅仅换掉了一条无足轻重的狗罢了。于我,我获得了新生,于大金朝廷,这根本就是无尽海水中掀起的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所以,我要赶在大金特使到来之前,让你消失。这十年里,我为了你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你没想到的事情我替你想,你想到的事情我替你做,我为了你做了太多太多的事。凭本心讲,我自问对得起你,你若是没有别的什么心愿,就安心上路吧。” 金元宝听着陆平川的话,听的很认真,很仔细,他的双眼随着陆平川的话逐渐变得更加的柔和,双目也缓缓放松,眼皮一点点的下落,虽然陆平川还没有说完,不过金元宝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他已经没有遗憾。人性,就是如此,他金元宝懂,也认。 看着金元宝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丝的愤怒,陆平川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劲却无处使了一般,他摇了摇头,狠狠的叹了一口气,随着一口气的呼出,他的语气逐渐的平静,道:“不要怪我心狠。你之前说他们不理解你,是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那么,你是否知道,你也同样不理解我。十年前,我在黄山上经历了什么,你知道吗?” “十年前,我困于修为,迟迟无法从三品境界晋升二品,我在这个境界上已经滞留了十多年。十多年啊,我每一天都在期待着机遇的出现,期待着我能够突破境界,提升修为。我就这么盼着,日复一日的盼着,我把自己从年轻的少年盼成了沧桑的中年。可是,我的境界迟迟没有任何变化。” “有一天,我游览黄山,无意间见到了一株奇药,这是天地孕育的宝物啊,如果服下它,我有可能突破到二品高手境界。这株草让我的全身的热血似乎置身与高温的烹炸下,一下子沸腾了。我知道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我此生也未必会有再一次晋升二品高手的机会。于是我就想上前去摘取草药。” “灵珠草?”谢无常突然双目圆瞪,吃惊的大声询问道。 “对,没错,灵珠草。就是当年你夺走的那一颗。”陆平川对着谢无常微微一笑,但是眼中非但没有笑意,反而有一抹浓的化不开的杀机。只不过这杀机并非是针对谢无常,反而像是针对一种已经不在这世间存在着的记忆。 “你怎么知道是我夺走了灵珠草?”谢无常目光满含着怒火,他的声音不自觉也变得颤抖了起来。 看着愤怒到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谢无常,陆平川平静的开口说道:“你们既然看到了我杀金元宝,那么在场的众人我没打算留下一个活口。因此我下面对你说的话你不必怀疑。我确实没有参与当年的那场围杀,她的死跟我毫无关系,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件事的。不过这株灵珠草的位置确实是我故意放出消息让你知道的,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当时我无法对黄山七鬼动手,但是我必须报仇,我必须让他们去死,而你又恰好需要一株能够续命的草药,给你草药的消息,咱们正好可以各取所需,所以我就用了点手段。” 众人听到陆平川的话,知道这个人不打算留下活口,都纷纷拿起贴身的刀剑,随时做好拼命的准备,反观谢无常,在听到陆平川并未参加当年的那场围攻后,愤怒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似乎能让他愤怒的,只有那场围杀,而是否会死,他反而不那么在乎。 陈陟南和柳梦涵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突然发现,原来谢无常果真是一个有秘密的男人。在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他们早就发现,谢无常本就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他放弃自己的家园,放弃自己的身份地位,选择加入求道阁,一定是有原因的,看来这个原因,应该就是和方才陆平川提到的当年的那场围杀有关。 二人心中突然特别的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一场围杀是围杀谁?是围杀谢无常吗?那么那个死了的人又是谁?只不过,他们知道,这件事触及到了谢无常的伤口,如果谢无常不打算主动跟他们说,他们也不会问。 “知道吗?当我听闻你将黄河七鬼中的六人斩杀的时候,我是多么的高兴,我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过一个人,你是我平生最感激的人,没有之一。”陆平川呵呵一笑。 谢无常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陆平川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当年,我打算出手抢夺灵珠草,却不想这灵珠草竟然是黄河七鬼养殖的,那个时候黄河老妖还没有病死,他也没收关门弟子,当时黄河七鬼还不叫黄河七鬼,叫黄河六鬼。” “可我得到的消息是,这灵珠草是天地孕育,自然生成的无主之物。”谢无常突然打算了陆平川的话,怒声质问道。 “如果我不这么说,你会不会去抢夺这草药?你会不会去杀黄河七鬼?”陆平川平静的问道。 “你!”谢无常暴怒异常,可是他却无话可说。当时的那个情况,哪怕是他明知道这草药是有主的,他也依旧会去抢夺,也依旧会斩杀所有阻止他取得草药的敌人。 陆平川并未搭理暴怒的谢无常,继续说道:“我自认为行动较为缜密小心,却不想还是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发现我之后,便群起而上,将我团团围住。我虽然比他们六人任何一人功夫都要高上不止一筹,但是都是三品武者,我双拳难敌四手,哪里是他们六个人联手的对手,交手不一时,就被六人打得遍体鳞伤。” “我若是败了,倒也不至于如此气愤,让我气愤的是,他们明明占尽优势,却不肯放我离开,更不肯放我活路。他们要像猫折磨耗子一样,活活折磨死我。” “当时的我,开口求饶,他们辱骂我,欺辱我,就是不肯放过我。他们告诉我说,不拦着我自杀。可是我若是肯去死,又怎么会忍受他们的折辱?我不想死,我宁可被他们折磨也不去自杀,我想着他们只要不杀我,我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我用尽我的全部精力,来保证自己能够存活下去,而他们,似乎也正是看出了这一点,竟然往死里折磨我,却又不动手杀我,就是想看着我受不了折磨自杀的样子。我就这么被他们折磨了三天三夜。” “那简直就不是人应该过的日子。他们但凡有一丝一毫的良心,也不会如此对我吧?他们简直就没有把我当人看。我当时就发下都毒誓,只要我能逃的性命,今日的仇,我一定要报回来。可惜,直到最后,我也没有找到一丝活下去的可能,我已经筋疲力尽,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我的神经也随之崩溃了,我再也受不了他们的折磨,我终于妥协了,于是我选择从黄山山顶跳崖自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终究还是活了下来,黄山的迎客松名满天下,也确实是名不虚传。我虽然跳下山崖,不过被生长在半山上的松树拖住身体,减缓了下坠的速度,以至于我虽然跌落在地,但是并未摔死,从而等到了金元宝的到来。” “金元宝帮助我疗伤,并给我提供了足够的灵药,虽然没有获得灵珠草,但是我依旧突破到了二品高手的境界。就这一点上,我很感激金元宝,于是我自愿成为了金元宝的一条狗,任凭他对我驱驰。” “我是亲身经历过为了一株草药而放弃尊严,甚至差点丢掉性命的人啊,谁又比我能体会到资源的重要性呢?而今金元宝用得到我,自然会提供给我资源,但是如果有一天,金元宝用不到我了,那我要从哪里获取资源呢?我无法忍受没有资源的日子,所以我不想把命运交给金元宝手里,我要靠着自己的本事,来保证自己永远能够拥有资源,所以,金元宝啊,我只能将你取而代之了。”原本对着众人的陆平川,突然回过头来,对着金元宝带着歉意的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金元宝听完陆平川的话,呵呵一笑,笑容变得孤独且哀伤。十年来,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了自己,自己果真还是如同当年做乞丐、做奴隶是的时候一样啊,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信任的人。 信任,在这个如此真实的世界里,果真是不该存在的啊。金元宝悠悠叹息着。 他明白,自己孤零零的来到这个世界,也只能继续孤零零的走了,这或许就是生命最真实的样子。用一种生怕打搅到自己平静的内心的声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金元宝缓缓闭上了双眼。这个拼搏奋斗了一生的狠辣男人,最后在这不知名的深山咽下了自己平生最后的一口气。 看着金元宝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陆平川从金元宝手中接过大还丹,慎重的受到自己的怀里。他明白这颗丹药可是有着救命的价值,一定要慎重对待。同时,他轻轻的整理了一下金元宝零乱了的衣衫,对着金元宝的尸身微微鞠了一躬,算作是对老主人的告别。 之后陆平川挺起身来,对着众人呵呵一笑:“时间不早了,既然金元宝已经走了,那么在座的各位也一并上路吧。对于本次各派受到的损失,我深表歉意。升金湖是我和金元宝引过来的,一则我们想看一看到底这岳武穆的传承是真是假,二则我们想利用升金湖的实力消耗在场各位的实力。目前看来,效果很好,不但证实了岳武穆的传承为真,也把各位的实力消耗的所剩无多。我很感激你们,各位若是在泉下见到自己的熟人们,替我向给位的熟人们道个歉吧。”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吧。”这时,宋子云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也不见他如何动手,他的身体竟如同一片飘浮无踪的云,已经出现在了陆平川的身后,他的手向前直直伸着,那原本空无一物的手掌此刻却攥着一颗丹药,一颗颜色金黄、光芒闪烁的丹药——大还丹。 怎么做到的?众人吃惊的看着宋子云。不知何时,宋子云竟然当着以轻功名震池州的陆平川的面,在他的手中夺下了大还丹。 宋子云小心翼翼的将大还丹放入了自己的怀中,双目直视着陆平川,平静的说出了上面那句话。 “怎么可能?你不是被金元宝打成重伤了吗?”陆平川看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重伤痕迹的宋子云,吃惊的问道。 “太好了,宋少侠,你竟然没有受伤,快,快斩杀了陆平川这个恶人,杀了他,咱们就安全了啊。”周轻羽看见宋子云站起身来,兴奋的似乎要跳起来一般,高声对着宋子云喊道。 跟周轻羽一样兴奋的人不在少数,只是谢无常双目微皱,而柳梦涵则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二人的表现让陈陟南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抱歉了,各位,我不能帮你们杀了他,因为我就是他说的金朝的特使。”宋子云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满怀歉意的说道。 “宋、宋少侠,你平日里开玩笑,我们都没有意见,不过这个时候,就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好吗,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周轻羽那兴奋的笑容一瞬间僵硬在了自己的脸上,他双目圆瞪,不敢置信的看着宋子云,磕磕巴巴的说道。 “抱歉,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宋子云轻轻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之后便转身看向陆平川:“其实我早就知道金元宝是我大金的密探,只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想要做些什么,所以迟迟不肯动手,不过而今既然知道了你们的打算,就不能不站出来了,毕竟岳飞的遗物,不能重新回到大宋的手里,无论大宋任何人得到了这份传承,都有可能成为我大金一统天下的障碍,所以,只好对不住在场的各位了。” “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堂堂十五大宗的未来掌门,竟然是大金的奸细,哈哈,十五大宗,哈哈,衡山派,日后这衡山派,注定会成为江湖中最大的笑柄!”周轻羽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人竟然疯癫了起来,放声肆意大笑道。 宋子云低垂着头,他的眼角透着无奈和忧郁,此时的少侠,早已没有了刚出场时的轻狂和洒脱。那眉间的愁苦,竟如同九月的霜,傲然独立于群峰之上,冰冷,且孤寂。 陆平川此刻的吃惊更加的浓郁,不过此时的吃惊却和方才不同,那份担忧转换成了惊喜。他真的想不到,原来大金的特使竟然就是这个年少成名的少年侠客,此刻二人联手,在场的众人无一能够脱身,那美好的未来,似乎已经在向着他招手。 “陆前辈,我来看着这群人,烦劳你速去翠微亭,将武穆传承弄到手中,这对大金很是重要,莫要出了任何差池。”宋子云突然对着陆平川说道。 陆平川看着表情忧郁的宋子云,乖巧的点了点头,那听话的态度,竟然比之前对金元宝还要高出几分,他对着宋子云唱了一个诺字,飞身就向着那翠微亭奔去,奔跑中脚步竟似未曾着地一般,地上的枯草都没有丝毫的舞动。 看着陆平川转眼间便消失在了眼前,宋子云回过头来,直勾勾的看着谢无常等人,不言不语。 沉默的气氛带着无限的压抑,让在场的众人都无法呼吸。但是众人都没有说什么,谢无常和陈陟南、柳梦涵不想对这个江湖名门的少年侠客再说任何话语,他们在心里鄙视着这个少年。而其他人则不敢说什么话语,怕惹得人家一个不快,立刻送自己上路。 “咳、咳。”似乎这尴尬的气氛让宋子云同样觉得压抑,他清了清喉咙,自己率先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 “唉。正如方才金元宝所言,元宝钱庄缺乏高手,而我大金此刻又正是用人之际,我大金真诚的希望能够招揽来自五湖四海的真正英杰,共谋大业。不知在场的给为英雄是否愿意归顺我们大金,加入元宝钱庄,只要大家愿意归顺于我大金,我保证各位日后都会有大好的前程。”宋子云即金元宝之后,再次向在场的众人抛出了橄榄枝。 “哼,如果我们不加入呢?”陈陟南冷哼一声,愤怒的质问道。 宋子云看着愤怒的陈陟南,眼神由忧郁变成了孤独,他无法直视陈陟南那锋利的光芒,轻轻将眼睛避开,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大金喜欢结交朋友,却也不畏惧结下仇敌。它会善待每一个朋友,同样,它却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宋子云并没有说众人不加入大金的结果,但是这句话却已经很明确的告知了众人想要知道的答案。似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众人没有了再询问的必要,他们需要做的只是做出选择,选择归顺或者抗拒,或者换一个更明确的说法,选择生存或者死亡。 见情况已成定局,大家都悠悠叹了一口气。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场的众人,又有几人不是俊杰?司马雷抢先开口道:“宋少侠,我等愿意。。。。。。” 司马雷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在众人的南方响起,这爆破声竟比之之前郑无敌的自爆要强烈了许多。 难道又有神拳宗的人自爆了? 众人循着爆破声的方向望去,发现不知何时,那翠微亭所在的地方升起了缕缕白烟,而原本伫立在那里的翠微亭此刻却不知所踪 “不好。”两字出口,宋子云也不管在场的众人,丹田功力尽数施加于足底,施展轻功,如同乳燕一般飞身而起,第一时间冲向了那废墟深处。 眼见的宋子云离去,这可乐坏了在场的众人,司马雷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般,第一时间冲着山下狂奔而去,紧随其后的便是铁枪门副门主周轻羽。二人此刻毫无疲态,身法灵动,转瞬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那存活下来的狂刀门数人,默默看着独自远去的少门主,脸上露出了不知是无奈还是憎恨甚至似乎还有些许的恐惧的神态,但是他们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没有做任何的停留,整顿好兵器,黯然向着狂刀门方向离去。 彭云虎望着远去的众人,摇了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到陈陟南等人身旁,扶起了身受重伤的谢无常,对着剩下的三人说道:“三位的状态如何?而今那宋子云已经离去,我等快趁着这个时机下山吧,或许能侥幸逃得一命,再图日后雪耻不晚。” 陈陟南看了看彭云虎,又转头看了看怀中娇弱无力的柳梦涵和被彭云虎搀扶着的谢无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彭前辈,还要烦请你将谢前辈和梦涵姐带下山去吧。我打算去前面看一看。”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根本就不是那宋子云和陆平川的对手,就不要想着武穆传承了啊,你还年轻,日后未必不会遇到更好的机缘。”陈陟南的话,让彭云虎顿时着急了起来。这个少年本不像是贪心上乘武学的人啊,怎么此刻竟然起了这种贪心?彭云虎心头暗自责备着陈陟南。 “不,我不是奔着武穆传承去的,这武穆传承或许本就是一个陷阱,它可能从来就没有真实存在过。”陈陟南再次摇了摇头,轻声叹息到。 “可能没有真实存在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彭云虎瞬间暴怒了起来 只见彭云虎“沧浪”一声,拔出自己的大刀,刀锋对着陈陟南的脸,恨声问道:“如果这东西是假的,那么老郑岂不是白死了?跟着我们来此的众多弟子不是白死了?这后山众多的白骨岂不是白死了?死了这么多的人,只为了一个没有真实存在过的东西,或者说只是为了一个陷阱,那么到底是谁设置了这个陷阱?你们三人又在这陷阱中充当了一个怎样的角色?说!你们倒是说啊?” 陈陟南低头闭口不语,而陈陟南的沉默更让彭云虎愤怒,此刻的彭云虎,已经有了想要动刀杀人的想法,可是当他的刀想要向陈陟南的头上砍去的时候,他想到了这一路上陈陟南等三人对自己、对众人的帮助,他实在无法下手,刀垂在陈陟南的面前,似乎一切都被时间凝固,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丝变化,天地间再也没有一丝声音,唯有远方,似乎有呜咽的哭声传来,是风声吗?彭云虎此刻脸上也有泪水滴落。 陈陟南说出之前的那句话,便已经后悔,他本想告诉彭云虎真相,却突然想到这会暴露那三位壮汉的行动,陈陟南只好选择沉默。 陈陟南是个在乎恩情的人,虽然金元宝对他的救命之恩只是他想要实现自身欲望的戏码,他确实该死,但是陈陟南也无法忘记了他的救命之恩这份恩情陈陟南日后自然会回报给他的家人 ------------ 第五十五章 真相 不过三名壮汉既然是来自大宋雷霆军,他们的计划是为了保家卫国,那么自己决然不能暴露他们的行动,哪怕彭云虎恨自己,想要杀了自己,自己也只能认下,若自己真的死了,也就算是报答了部分三名壮汉的救命恩情吧。 柳梦涵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那沉默决然的少年,那惆怅孤寂的老者,她实在无法忍心将眼前的场面再看下去。于是她轻轻拽了拽陈陟南的衣袖,笑着对陈陟南轻声说道:“那声爆炸应该就是代表着他们出手了,他们既然动了手,行动自然也就不需要保密了,不妨告诉彭前辈,彭前辈知道了情况,定然不会袖手旁观,他的加入,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助力啊。” 陈陟南听到柳梦涵的劝说,心里暗自寻思了片刻,对着柳梦涵点了点头,转过头来,仔仔细细将众人被三名壮汉救助,后来下山遇到金元宝侍妾,以及后来结合金元宝、陆平川的话分析而出的结论一一告知了彭云虎,彭云虎这才恍然大悟,他不由不佩服眼前的这个少年的忠和义。 既然这陷阱是雷霆军众人布下,那么他们所考虑的只是想要击杀大金奸细。只是这大金奸细太过于奸猾,竟然引得那升金湖众人参与其中,想要靠着这池州武林自行消耗实力。这本不是雷霆军计划之中的事情,冤有头债有主,该是那金元宝和陆平川的债,不能强加给雷霆军,这道理他彭云虎自然明白。 “我彭云虎也是大宋子民,既然雷霆军出面,愿意扫清敌患,还我大宋朗朗乾坤,我于情于理哪能吝惜此身?我也愿意随陈小友前去,祝他们一臂之力。且也能顺势替我那无敌兄弟跟他们大金走狗讨一个公道。”彭云虎说罢,对着身后仅存的二名彭家三品武者说道:“谢坛主和柳姑娘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将他们二人安全护送下山,不得让他们有任何意外。” 谢无常抿了抿嘴,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的脸色黯然,上面写满了不甘心。想他谢无常,也是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汉子,何时竟沦落到有恩难报,甚至成为他人累赘的时候?这份不甘心,让谢无常的内心很是煎熬。 一旁的柳梦涵倒是看得明白,此刻的她跟谢无常,都已经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勉强前往,定然会成为众人的累赘,倒不如随着彭家二位武者下山,来等着陈陟南的消息。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意外,自己日后定然替他报仇。 柳梦涵给谢无常一个眼神,谢无常虽然脸色黯然,但是却也是久经江湖的老手,自然懂得此刻该如何取舍,他对着柳梦涵点了点头,在彭家武者的搀扶下,缓步向山下走去,此刻他的心里也暗自发誓,若是陈陟南有任何的意外,待他恢复了伤势,定然会去替陈陟南报仇雪恨。 朝露在山中弥漫,给前方的路铺上了一片的神秘的色彩,偶尔有些许露水飞散,飘逸到了陈陟南和彭云虎的身边,带着被阳光折射的七彩斑斓,仿佛将二人带入了另一个世界。 不过此刻的陈陟南和彭云虎都没有任何心情来欣赏这奇异的风景,二人快步向前面的翠微亭冲了过去,因为他们已经听到了前方金铁交错时发出的碰撞声,有人在前面战斗。 不用想也能够猜出,战斗的双方一定是陆平川、宋子云二人和那雷霆军的三名壮士。 那三名壮士都是三品巅峰的境界,哪里是两名二品高手的对手,此刻陈陟南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他的速度再次提升,飞雷般直楞楞的向前冲着,而身边的彭云虎也是铆足了力气,提着宝刀紧紧跟在陈陟南的身侧。 随着短兵相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不一时,二人便到了翠微亭。此刻的翠微亭早已是一片废墟,袅袅黑烟还在那破败的木头上不断飞起,木头东倒西歪,满是裂纹,那浅浅的木色上包裹着一层密不透风的黑炭。断裂的木头支柱四周,到处都是散落一地的木屑,那木屑仿佛冬天的飞雪,将这翠微亭附近铺上了满满一层灰烬。 在这翠微亭遗迹附近,陆平川萎靡不振的摊倒在了一旁,浑身衣不蔽体,身上脸上都被浓烟熏得漆黑不堪,双腿严重的变了形,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形态向外翻转着,不用细看,便知道他的那一双腿是注定保不住了。 不过相比于那变形到夸张的双腿,用心一看,不难发现他的嘴角在漆黑之下还有着一道暗红,那是方才嘴角流出的鲜血。陆平川不愧是二品高手,哪怕身受重伤,依旧能够第一时间自我止血,将伤势牢牢控制住。从爆炸到陈陟南二人到来,他流出的鲜血早已干涸氧化,虽然重伤在身,但是性命无忧。 不难想象,这陆平川落到如此境地,一定是同方才的爆炸脱离不了关系。陈陟南和彭云虎立刻会意,这翠微亭一定是那雷霆军三人布下的陷阱,陆平川一落入翠微亭,三人就引爆了亭中的炸药,只可惜宋代的火药,尚不具有巨大的威力,其作用主要还是用于民间制作爆竹。而陆平川又是轻功内力都非等闲的二品高手,因此逃得了性命,只不过虽然性命无恙,但是却也被火药炸的重伤濒死。 而短兵相接的,就是那雷霆军三人和毫发无伤、状态正佳的宋子云。 眼见的那雷霆军三人被宋子云死死压制,陈陟南等人立刻出手,助那三人围攻宋子云。 宋子云看到到此的陈陟南,眼中不由的闪过一抹黯然,低声叹息了一声。 “方才那是一个多么好的逃命的机会啊,你本不该来的。” ------------ 第五十六章 不讲武德 看着以一敌三游刃有余的宋子云,陈陟南眉头微皱,开口回道:“大丈夫舍生取义,保家卫国,本就没有什么该不该的。” 宋子云看着眼前目光坚毅的少年,摇了摇头,道:“这世道,真的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如果你愿意在外面游历一番,你自然会明白,它真的未必值得你用性命去守护。” 陈陟南不想跟宋子云搭话,提枪就奔着宋子云前心刺去。 随着陈陟南刺出的一枪,彭云虎把握住时机,挥刀直奔宋子云后颈。此刻宋子云若是想要避开这一刀,就注定无法躲开陈陟南的致命一枪,反之亦然。 不过宋子云毕竟是名门大派的传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哪里是二人能够轻易击杀的?宋子云长剑一扫,身随剑走,一招苏秦背剑用出,竟将陈陟南的枪直接引向了彭云虎的大刀。 而此刻彭云虎这一刀,势大力沉,已经断然没有收手的可能,而陈陟南枪以刺出,也正是旧势未断,新势未生的重要阶段,二人谁也无法收手,眼看着二人就要同归于尽,那三人也都纷纷用手中兵刃招架住了二人的招式。而这一招架,正好漏出了破绽,宋子云借势刺出一剑,直奔那雷霆军伍长孟樊生而来。 孟樊生用一对铜锤,这锤本就不以灵活见长,而此刻的锤又正好抵挡着那彭云虎的必杀一刀,哪里回的了身来抵御这一剑?多亏了在其他二名壮汉的帮助下,此刻陈陟南已经能够收住手中长枪,他枪头变作枪尾,枪尾变作枪头,身形微动,一招回马枪杀出,逼得宋子云改换身形,这才保住了那孟樊生一命。 可是孟樊生虽然躲过一死,但是宋子云的剑哪里是那么好躲开的?他此刻前胸被这一剑刺了个通透,虽然避开了要害,但是血流不止,如果不能及时止血,依旧难逃一死。 而孟樊生,无疑是这五人中实力最强的,五人围攻宋子云,尚且又一人重伤垂死,若是再少了一人,后果不堪设想,此刻的局势,明显是宋子云占据了上风。 陈陟南有些自责,他和彭云虎未来之前,雷霆军三人依靠着精妙的配合,虽然一直占据着下风,却也未显露败绩,可二人的加入,非但没有扭转战局,反而是因为他的急于求成,竟然让原本精妙的配合漏出了巨大的破绽,从而导致了损兵折将。这是陈陟南不想看到的,可是事实已经发生,他不得不对自己方才的行为感到愧疚。 孟樊生对着自己被刺穿的部位周围的穴位连戳数下,封住继续流血的伤口,咬紧牙关,继续投入战斗,他的身手竟然没有受到重伤的影响,一举一动和方才无异,这份意志力哪怕是作为对手的宋子云都不得不暗中敬佩。而孟樊生麾下的二人,竟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目光坚定,持续对着宋子云发动猛攻,丝毫不对孟樊生的行为加以劝阻。 “孟大叔,你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你会没命的。”见孟樊生竟对自己的重伤无动于衷,陈陟南不得不发声提醒到。只是他发现,自己的提醒似乎跟孟樊生的重伤一样,那三人竟都没有感觉的到。 陈陟南见孟樊生也不搭理自己,一味对着宋子云猛攻,心里明白,这个人自己是劝说不动的,能让他停止攻击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尽快拿下宋子云。 彭云虎也明白此刻的局势,劝说孟樊生怕是无能为力,当务之急是如何战胜宋子云。他抬头看了一眼陈陟南,陈陟南此刻也正好抬头看他,两人双目一对,互相点了点头,抽身退出了战局。 二人心中明白,那雷霆军三人久在一起,互相之间熟悉之至,彼此配合的默契十足,他们贸然加入,只会给他们的配合添乱,不如在一旁熟悉一下他们的配合,以便于二人加入时能够和他们融合在一起。 随着二人抽身,虽然人数减少,但是局势反而有了改观,宋子云的应对明显较之先前五人时艰难了许多。只见那三人时而锤砸,时而刀砍,时而棍扫,配合的果然天衣无缝,虽然终究逊色了那宋子云一筹,一直被宋子云压着打,不过却也不漏什么败绩,短时间内双方倒也打的难舍难分。 率先加入战局的是彭云虎,彭云虎不愧是纵横江湖多年的老人,观察了片刻,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在那对组合中扮演的角色,持刀就加入了战局,刀风呼啸中,人已经跟宋子云对上了手。 这次宋子云没能再将彭云虎的刀引开。彭云虎同那三人的配合虽然说不上默契,甚至初始很是生涩,不过配合起来倒也不再如方才一般打乱了联合的节奏。随着相持的时间渐长,四人的默契也越来越浓厚,那初始的生涩已经看不见影子了,虽然依旧不够默契,不过宋子云也已经讨不到了便宜。 陈陟南在一旁看了许久,对于四人的路数也有了较为深刻的理解,于是持枪加入了战圈。陈陟南的经验比起彭云虎逊色了许多,不过好在此刻却也并未添乱,他在一旁充当着防守和干扰的角色,来配合四人的刚猛攻势。 枪是百兵之王,本是战场上厮杀的至刚至强的武器,不过在飞雷骤雨枪或急或缓的节奏变化下,却如同灵蛇一般,有了诡异的变化,宋子云力敌四人已经讨不到什么便宜,再加之不时被陈陟南的枪势干扰,已经有了些许的力不从心。 看着宋子云手忙脚乱,怕是要败下阵来,一旁重伤的陆平川咬了咬牙,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宋子云身上,用尽浑身力量,将烟袋飞了出来,直奔孟樊生头部打去。 陆平川不愧是暗器成名的高手,那么大的烟袋,飞出时竟然悄无声息,速度虽然不快,胜在竟然连破风声都难以听闻。它无声无息的近了孟樊生的身侧。这一击若中,孟樊生凶多吉少。 ------------ 第五十七章 斩杀 好在陈陟南本就是只负责干扰和防守,注意力却也并未全都集中在宋子云身上,他更多的精力是在己方这五人的身侧。眼见的烟袋飞来,陈陟南假装未见,紧接着手中长枪一抖,就对着宋子云面门虚晃了一枪。 见陈陟南枪来,宋子云手上宝剑未停,肆意舞动着剑身,迎接着四人的围攻,他身下脚步微错,人如同一朵浮云,手臂未动分毫,人却已轻飘飘的闪过身来,躲过陈陟南的这一枪。 可惜陈陟南的枪本就不是奔着宋子云去的,一枪刺出,竟然撇下了宋子云不管,借势长枪的势头直奔孟樊生面门刺了过去。 这一枪,不止惊呆了彭云虎和孟樊生的两个同伴,哪怕是作为敌人的宋子云也被这莫名其妙的一枪刺的不知所措。 孟樊生见陈陟南的这一枪刺来,也是大惑不解,不过他在陈陟南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的杀意,多年的战场厮杀,养成了他本能的反应,下意识就身体一错,躲过了陈陟南的长枪,在躲过陈陟南长枪的同时,他侧头便看到了身侧飞来的烟斗,瞬间明白了陈陟南的意图,左手重锤不停,继续猛攻宋子云,右手的锤子甩手飞出,正是陆平川所在的位置。 宋子云被陈陟南一枪逼到了孟樊生的身侧,方才孟樊生身形未动,他还未能见到烟斗,而今孟樊生一个错步闪身躲过,烟斗正直愣愣奔着宋子云的额头打来。此刻烟斗跟宋子云的距离已经不到五寸,宋子云想要躲闪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想要招架却也无能为力,身侧五人的攻势密集到他已经无力应对烟斗。 若是冷静下来,凭借宋子云的身手,或许还有解决的办法,但是宋子云方才被陈陟南的莫名其妙的一枪刺的有些愣神,接着又被突如其来的烟斗搞得不知所措,这已经很让他手忙脚乱,更让他气愤的是,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发出惨叫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这边的陆平川。 若是别人,宋子云倒也不至于分心,可是金元宝已经死亡,若是陆平川再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大金花了大量精力在中原武林打造的元宝钱庄这条暗线就彻底的断绝了。 陆平川的这声惨叫,正是源于方才孟樊生甩手丢出的那个锤子此刻已经砸到陆平川的脑袋上。 那锤子在孟樊生的手中,看似轻若无物一般,但是真正跟孟樊生交过手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对生铁打铸而成的铁锤,其重无比,此刻落在陆平川的头上,陆平川焉有命在? 宋子云顺着那惨叫声望去,此刻的陆平川已经没有了脑袋,替代脑袋在肩膀上扛着的是一个圆滚滚的锤子。只见那锤子四周红白交错,脑浆和鲜血流了一地,在惨叫声发出的同时,他的人瞬间就没了生命。 宋子云被陆平川惨烈的死状吓了一跳,他更担心的是元宝钱庄日后该如何收场。 不过现状却容不得他想这些东西,因为除开五人的围攻,那烟斗也到了他的近前。 待他回过头来,陆平川的烟斗已经到了他的身侧,此刻已是避之不及。宋子云衡量再三,一咬牙,一跺脚,也不顾周围的攻势,猛地扑进了彭云虎的身前。 宋子云这一应对,堪堪躲过了那烟袋要命的一击,可是面对彭云虎中门大开,彭云虎又怎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见彭云虎双手持刀,转腰座跨,双腿发力,力量由腿而腰,腰而臂,直达刀身,一刀由右下撩上左上,势要将这宋子云斩做两断。 宋子云猛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强让自己不被这一刀分身,不过腹部却正好被彭云虎一刀砍中。 彭云虎这一刀并未留手,宋子云也来不及招架,这一刀竟然将宋子云的肚子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宋子云的肠子顺着肚子上开出的那道口子,稀里哗啦地流了一地。 剧烈的痛苦让宋子云的动作有了一丝的迟缓,趁着宋子云动作迟缓的空档,孟樊生一锤轰出,正打在宋子云右侧肋骨之上,宋子云一声痛呼,向侧前方连奔数十步,才止住身形,只是他的面色却如同一张金纸,黯淡惨然。 宋子云定住身体,猛地喷了一口鲜血,接着甩手便将手中长剑甩出,长剑在空中飞出一道如同彩虹一般的弧线,最后插落在数十丈之外。宋子云随着长剑落地,又喷出了一口鲜血,然后对着众人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放弃了抵抗。 众人见宋子云丢了长剑,也便并不再围攻宋子云。在场的众人,哪一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看着宋子云的脸色,就知道他的心脏已经破损,哪怕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他的死已经成为必然。既然知道了宋子云必死,那么他们已经没有再攻击宋子云的必要了。而且既然宋子云放弃了抵抗,那么给宋子云留下交代遗言的时间也是对于像宋子云这样强者的一种尊重,这是江湖上不成文的规矩,毕竟江湖都是尊重强者的。 宋子云安安静静的扶着一颗枯树,缓缓坐在了地上。此刻的他并未因为死亡的到来而产生任何的悲伤,他那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反而浮现了一抹不该出现的诡异的笑容。 宋子云脸上的笑容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这诡异并非藏盖着什么阴谋的味道,似乎只是一种由于表情过于复杂而产生的扭曲。也对,心脏被肋骨生生刺破,肠子也顺着肚子流了一地,这样的痛苦下,哪怕是绝代佳人的脸,想要挂出笑容来,也绝不会让人觉得好看。 不过虽然笑容笑的让人毛骨悚然,但是宋子云的眼神却平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陈陟南望着这个曾经作为名门大派的掌门继承人潇洒倜傥的宋子云,心头很是替他不值,只是当他看到宋子云的眼睛,却发现他的那双眼睛中,并未有任何的不甘,反而只有一抹释然。 ------------ 第五十八章 母亲 宋子云从怀中摸索了一阵,然后掏出了方才从陆平川手中抢来的大还丹,对着陈陟南说道:“陈小友,这粒丹药于我已经无用,对你的朋友似乎倒是有些价值,你若不嫌弃,我就将它送给你吧。” 陈陟南看了看重伤垂死的宋子云,又看了看他手中的丹药,点了点头,走向了瘫坐在地上的宋子云。 “陈兄弟,小心有诈。”彭云虎在一旁出声提醒道。 陈陟南回过头来,对着彭云虎摇了摇头,他虽然江湖经验欠缺,但是也能判断的出,此时的宋子云已经没有了拿下他的本事,而且宋子云的眼睛,此刻清澈的如同湖水一般,他在里面看不到一丝对自己有害的想法。 缓步走到宋子云身边,从宋子云的手中接过了大还丹,小心翼翼的把大还丹收入怀中,陈陟南对着宋子云轻声说了声:“谢谢。” 宋子云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闭目等死。 “你后悔吗?”凉风吹过,吹乱了宋子云的头发,那个初入客栈时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而今却只能坐在树下闭目等死,看着眼前的景象,陈陟南不由不悲从心来,他双目凝视着宋子云,开口问道。 “我不能后悔。”宋子云并没有问陈陟南在问他后悔什么。他这一生,根本无法谈后不后悔。宋子云回忆着自己的一生,那扭曲的脸上,笑容逐渐消散,继之而来的是无奈的苦笑,惆怅的皱眉,悲伤的噘嘴,忧郁的凝眸,之后百种情绪涌上脸颊。他的脸更显的诡异了。 “你背叛国家,背叛师门,对得起你的师父的期待和培养吗?你想过古掌门知道你是大金尖细会怎样的心痛吗?”彭云虎想到他年轻时候曾有幸见到的那一位慈祥和善的笑容,想像着那位知道自己亲定的继承人是大金的尖细时会有怎样的悲痛,他开口问道。 宋子云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对着彭云虎咧了咧嘴,他似乎是想微笑一下,不过他的力量似乎已经不支持他做出这样的表情了。 “我确实对不起我的师父。”宋子云轻声叹息道。“我也对不起我的师兄弟们。因为我的行为,让我的门派丢人了,让我的师父丢人了,也让我的师兄弟们丢人了,或许他们会因为我的行为而暂时抬不起头来,不过好在有你们,你们阻止了我的行为,因为你们的阻止,他们只是一时抬不起头,而不至于一生抬不起头。” “他们都是很优秀的人,我相信他们在知道我的丑恶嘴脸后,会用自己的行动来挽回被我丢掉的衡山的脸面,他们总有一日会为衡山正名的。”宋子云提到自己的师兄弟们,眼神变得无比的柔和和深情,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对衡山的爱,只是这让众人更是不解,既然宋子云如此的热爱着自己的宗门,为什么要投奔大金? 看着众人不断变化的表情,宋子云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一定想不到,我虽然投奔了大金,但是我的家人却也出过全力抗金的英雄。我的外祖父姓李名纲。” “什么?李相竟然是你的外祖父?怎么可能?”听到宋子云的话,雷霆军三人不再淡定,这李纲在大宋倍受军人敬重,靖康元年,金兵入侵汴京,便是李纲率领大宋子民,以微博之力,守住了大宋江山,若不是当时奸臣当道,向皇帝进谏谗言,将李纲革职致仕,或许当今的朝廷,也不必南迁了。 “你既然是李相的外孙,怎么会投敌叛国?怎么能辱没了先人的名声?”孟樊生恨声质问道。 “辱没我先人名声的事,是大宋朝廷最先做的吧,先人在世的时候,他的名声就被朝廷给辱没了吧。”宋子云反击道。“而且,先人的死,甚至朝廷也脱离不了关系吧。” “你们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投奔大金呢?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根本就没有背叛大宋,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大宋人,我是金人。”宋子云冷笑一声,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全场震惊,大家都不敢相信,曾经被视为民族英雄的李纲,竟然会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金人,这简直颠覆了在场众人的意识。 “不,这绝不可能!李相绝不可能把女儿嫁给金人!”孟樊生大声吼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自己一直的偶像竟然会把女儿嫁给敌人,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 同孟樊生一样吃惊还有他的两名手下,他们双目圆瞪,目光却变得没有了神采,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 宋子云看着几近癫狂的孟樊生和他失魂落魄的两名手下,那冷笑逐渐被愁苦替代,他的声音也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嘲讽,反而带着无尽的悲伤。“如果我的外祖父还活着,他当然不会把女儿嫁给金人。我的母亲那么善良,那么温柔,那么知书达理,她又怎么会愿意嫁给金人?还不全是你们朝廷害的?” 说到朝廷,宋子云的原本愁苦的声音不觉又变得激烈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到我的母亲回忆说,我的外祖父其实为我的母亲定了一份亲,那个男人是我外祖父的得意门生,他也算是一表人才,学识胆量人品都是上上之选,他们在我外祖父去世前就喜结连理,日子过得也是和和美美。”宋子云似乎忘记了在场的众人,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后来,外祖父去世,由于奸臣的不作为,大宋汴京被金人攻破,朝廷南迁。我的母亲的丈夫想要随着朝廷南迁,凭借自己的学识报效国家,可是朝廷逃窜的太匆忙,他们根本就没有精力来保护想要跟他们一道南迁的子民。于是我的母亲和她的丈夫被金兵擒获了。” “当时那队金兵的首领看中了我的母亲,于是当着母亲的面杀了他的丈夫,并强行占有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也曾奋力反抗,可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是金人的对手呢?哎。我的母亲不堪受辱,她想一死了之,不过她发现那次意外,怀上了我,她不忍心让我陪着她一起死,于是忍辱负重活了下来。” ------------ 第五十九章 父亲 宋子云说到动情,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泪水顺着他的脸,一滴一滴的滚落在地,他没有选择去擦拭,任由泪水滑落,偶尔有泪水流到他的嘴里,那苦涩中带着咸味的泪水,在他的嘴里,仿佛尝到了一种柔和的甜美。 “后来她发现我的父亲叫完颜永济,是当时大金皇帝的亲叔叔。完颜永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人,那就是一个*的畜生。他从来没有把我们母子当成人,在他的眼里,我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任他发泄欲望的玩物。他不止玩弄我的母亲,在玩弄之后还要对她随意的打骂。我的母亲名义上是他的侍妾,可是在他的宫殿里,我母亲过得甚至不如一名宫女,任何的宫女都可以肆意欺辱她,谁不顺心了都可以拿她出气,而她却只能默默忍着,只因这是那个畜生默许了的。而且这个畜生更过分的是,他竟然威胁我的母亲,威胁她说如果她敢反抗,就要杀了我,杀了这个畜生的亲生儿子!这是怎样的一个畜生啊,任何有点人性的人也说不出这种没有人性的话吧?可是他说得出,他不止说的出,而且做得到。我母亲明白他就是这样的一种人。我的母亲为了我,把所有的苦都一一忍受了下来,这一忍,就是小三十年。”宋子云说到此处,双拳紧握,额头上的青筋都明显可见。可见他对那个叫做完颜永济的人恨透到了骨子里。 “确实是个畜生!”陈陟南应和道。他一想到若是自己的母亲受到这样的对待,自己一定会忍不住拿刀杀了那个混蛋。 宋子云并没有理会陈陟南的应和,他继续讲道:“在我六岁时,完颜永济把我叫到身边,他让我混入中原江湖,在江湖中树立威信,搜集情报,为日后大金统一天下做准备。我本不想答应,不过他对我说,如果我不答应,他就当着我的面,活活折磨死我的母亲,为了母亲,我答应了。” “在完颜永济的安排下,凭借我的外祖父的名声,我很容易就混进了衡山。师父本就敬重英豪,一听说我是李纲的后人,二话没说,就将我收入门墙,悉心教导,我也因此成为了衡山掌门的开门弟子。六岁的我,第一次在母亲之外,感受到了来自家人的温暖。而衡山上下,师兄弟们更是亲如一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对我,照顾备至,就如同亲兄弟一般。”宋子云想到了门派,想到了师父,嘴角不自觉变得柔和了。 “我也没有想到,我的武学天赋还算不错,不到十岁就踏入了三品境界,二十多岁就成为了二品高手,我的进步让我的师父也很兴奋,于是他将我确立为衡山下一任掌门,我当时很高兴,倒不是说我真的很在乎这个位置,只是我知道我成为了衡山的未来掌门,那么我在完颜永济的心里价值就更大了许多,这样我的母亲也就会因为我的利用价值而少受很多苦。我从来没有想要做什么坏事,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想办法减少我母亲的痛苦。” “我记得有一次,我借助情报网络,将大宋购买大理骏马的消息传给了完颜永济,完颜永济免除了我母亲的所有劳务,让她如同别的嫔妃一般,能够安稳的生活,我的母亲听到了这个命令,开心的哭了一夜。还有一次,我凭借衡山首徒的身份,刺杀了一名主战派大臣,成功阻止了一场战斗,那一天,我的父亲杀光了所有欺负过我母亲的宫女。还有一次。。。。。。唉。”宋子云突然叹了一口气,他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他的心里如同钢针一般,自己即将身死,那么自己也就再也没有能够帮助母亲摆脱苦海的价值了,自己的母亲以后又会怎样呢?他甚至都不敢再想下去。 “而今我算是栽了,我不怕死,我只怕我死了之后我的母亲也会遭殃。我对不起我的母亲啊。”说罢,宋子云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引动了他的伤口,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嚎啕大哭着,哭声和咳嗽声混在一起,这声音似乎能够穿透人的灵魂,陈陟南听着这声音,心脏竟然也跟着绞痛了起来。 “你安心的去吧,我孟樊生以雷霆军的名义向你保证,我们会接回李相的遗孤,并好好赡养她终老。”孟樊生突然开口说道。 宋子云吃惊的抬起头,双目直视着这个中年军人的双眼,那份坚定和执着让宋子云热泪盈眶:“谢谢,谢谢,谢谢。”宋子云连着说了三声谢谢,此刻他激动的手足无措,他忙乱的伸出手,想要握住孟樊生的双手,又有些害怕,担心自己的手脏了这名干净的军人。在茫然无措中,宋子云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保持着惊喜的表情,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老大,你不该答应他的。你不会不知道完颜永济是谁吧?”那名用棍的雷霆军壮汉突然开口问道。 “老辛,方才宋子云不是说了吗?大金皇帝老儿的叔叔,大金王爷呗。一个王爷有什么了不起的,别说抢他侍妾,哪怕是抢了他脑袋,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老大下命令,咱们立刻去闯了他老巢,把人救出来就是了。”用刀壮汉开口回到。 “哎,晓峰,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如果此刻站的是岳元帅,他也会如此保证的。保护不了英雄的后人,我们就对不起英雄们舍生忘死保家卫国的义举,不能让英雄们寒心。”孟樊生随着先开口的汉子说道,然后转过头来,苦笑着对着另一个汉子道:“大虎,此事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真的应该学学晓峰,雷霆军本就是一个情报系统,你不能什么事情都靠着我来决策,只会动刀动枪,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难道还想像一个没头苍蝇一样乱闯?” ------------ 第六十章 提醒 名叫大虎的汉子咧嘴一笑,道“老大,竟说丧气话,你怎么会不在,这么重的伤,你不也跟没事人似的。” 这名叫大虎的汉子提到伤口,众人才想起来,孟樊生还带着重伤在身呢。 陈陟南和彭云虎立刻过来关心孟樊生的伤口,孟樊生对着二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从容的从腰间掏出金疮药来,涂抹在伤口上。 只是经历了方才的一场大战,这伤口哪怕被封住了穴道,但是肉眼可见那伤口明显因为剧烈的动作而被拉伸增大。为了防止伤口不能过血太久而对肌肉造成永久性的影响,孟樊生解开了穴道,随着穴道被解开,那鲜血顺着伤口喷涌而出,便是那方才涂抹上去的金疮药,竟然也被血水冲刷了个干净,孟樊生只好再一次的往伤口上涂药。这场景哪怕是自诩江湖经验丰富的彭云虎看着也直皱眉头。 一边涂药,孟樊生一边开口对着那名叫做大虎的汉子说道:“大虎,在过去,这完颜永济是大金王爷,不过现在嘛,就不是啦,人家可已经是大金的皇帝喽。” “啥,他是大金皇帝?那咱们要救人,岂不是要闯大金皇宫?大金皇宫应该有一品吧?”大虎嘴张的巨大,似乎能吞进孟樊生的锤子一般,急吼吼的说道。 “呵呵,你刚想明白啊。”辛晓峰开口说道:“皇宫怎么可能没有一品?而且一品高手绝不会少,否则咱们雷霆军早就把大金的高层杀了个光了,还会容他们到今天?” 孟樊生一旁点头应和道:“晓峰说的对。金人不同于咱们大宋,咱们大宋奸臣当道,失人心啊。那些顶级高手,根本不屑于在朝为官。但是大金不同,他们的高手人心凝聚,朝中高手众多,不要说皇宫,哪怕是王府,也未必没有一品高手,至于皇宫中,那高手就更多了。咱们雷霆军,不知派了多少高手去摸大金皇宫的底,不过咱们的高手从来都是有去无回,他们的皇宫对咱们而言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 大虎的脸色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自信,他大手捂着脑袋,道:“那你还保证要去救人?不会只是说说吧?” “既然以雷霆军名义保证,那怎么能只是说说?”孟樊生严肃说道。 大虎不解,问道:“可是遇到一品高手,咱们几个都算不上一盘菜啊。这人还怎么救?” 辛晓峰一旁打趣道:“呵呵,老大不是说了吗,王府都有一品高手呢,不用说去皇宫,哪怕是去大金王爷府,咱们在人家的眼里也不过就是一盘菜,你刚才放言闯王府杀人的勇气那里去了?” “我哪知道他们那屁大的地方竟然能有那么多高手啊,咱们的王爷府甚至二品高手都未必有几个吧。”大虎撇了撇嘴,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小了。 “行啦,别聊这些了,这些事靠着咱们三个人的能力肯定是解决不了的,到时候我会如实向岳元帅禀告,最后怎么救人那就是岳元帅该头疼的事情了。”孟樊生大手一挥,示意二人不要再谈这个话题。 突然,孟樊生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问道:“陈贤侄,方才交战匆忙,尚未来得及问你,我记得昨天夜里,你不是就已经跟另两位朋友下山去了吗?你怎么又只身返回了这里?难不成是那两位朋友出了什么闪失?” 陈陟南对着孟樊生摇了摇头,道:“我们下山后,得知了郑成蛟前辈的死讯,郑前辈便是被方才那个让锤子锤死的陆平川伙同他的同伙害了性命。我一是想把郑前辈的死讯告知于世叔,二也是想告知世叔郑前辈既然已死,恐怕计划有变,还行早做准备,免得发生什么不可弥补的变故。却不想等我赶来时,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老郑临死时用特殊方法跟我们传递了信息,所以我才得知这陆平川便是大金的尖细,因此见他步入埋伏,便点燃火药,将它炸成重伤。只是可惜了老郑了,多年的老伙计,还是走了啊,哎。”孟樊生说着,眼睛突然红了起来,他身边的两个手下,在提到郑成蛟时,眼角也显露出了泪花。 陈陟南对着三人拱了拱手,说道:“死者已矣,三位世叔还请节哀吧。” 孟樊生等三人对着陈陟南也拱了拱手,算是做了回礼。 “那你的那两位伙伴?”孟樊生开口问道。 “他们二人受了较重的伤,我让他们在山下等我。”陈陟南回应道。 “较重的伤?有多严重?我听方才宋子云说的大还丹,不会就是给他们服用的吧?那么一颗大还丹够用吗?”孟樊生关切的问道。 陈陟南微微点了点头,回道:“谢前辈被人偷袭,好在未伤及要害,不需大还丹,只要调理些时日便好。不过梦涵姐服用了禁药,只能靠着大还丹才能恢复状态,所以我迫切的想要拿到这颗大还丹,按理说,这宋子云伏法,主要是三位世叔的功劳,这丹药我本不该贪占,只是。。。。。。” “既然贤侄需要,拿去便是,不必跟我等客气,那大还丹虽然说是绝世丹药,但我雷霆军府库之中,也并非没有。贤侄收下便是,莫要如此客气才好。”孟樊生呵呵一笑,对着陈陟南摆了摆手,接着又说道:“不过贤侄莫要忘了,除了他们二人目前的伤势,你们可还身中着强毒未解呢。” “中了毒?什么情况?”彭云虎闻言大吃一惊,这个同自己一路奋战到这里的少年竟然还身中剧毒,雷霆军既然知道他中了毒却未能将毒解去,想必这毒定然霸道至极。想到这里,彭云虎悲从心起,他真的不希望眼前的这个少年有任何的损伤。 “无碍的,彭前辈。”陈陟南见彭云虎激动的须发尽张,连忙对他解释,告诉了彭云虎自己所中之毒是那十香软筋散,虽然毒性霸道,不过也只是能锁住人的功力,对人性命无碍,而雷霆军的三人已经帮他们压制了毒素,下山后他们第一时间便会去寻找解毒之法,所以不必过于担心。 ------------ 第六十一章 一品高手 “十香软筋散?那不是千里翠红阁的东西吗?陈小友,你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势力?”彭云虎闻言,非但激动的情绪没有得到平缓,反而变得更为紧张了起来。 这千里翠红阁在江湖上可是没干过什么好事,用迷药迷翻了侠女当做商品放出来卖的勾当都能做的出来,又怎么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是它竟然愣是在江湖上立足多年,从来没有人将它称之为歪门邪道,对它进行喊打喊杀,这就看出它背景的不凡。 同样可怕的是,侠以武犯禁。这男人啊,一旦有了力量,总是渴望得到超越自己力量的享受,而对于男人来说,最大的享受莫过于权力和美色。而恰巧,千里翠红阁就是提供给那些侠客超越他们力量的美色享受的地方。而且,哪怕不是出于对那种享受的追求,男人嘛,也会有偷腥的愿望,家花不如野花香嘛,有几个男人不想偷腥的?所以经年累月下来,这千里翠红阁手里,有着不少高手的人情和把柄,若是得罪了这个组织,那么哪怕千里翠红阁本身不出手,也会有蝗虫一般无穷无尽的追杀在前面等着那个人。 听到这“十香软筋散”,彭云虎不禁联想了许多,他越想额头上的冷汗越多,若真的是对上了这么个组织,最不受罪的法子恐怕就只剩下自己了结自己了。 “我没有得罪千里翠红阁。这药是狂刀门司马雷从黑市购买的,然后用在了我跟梦涵姐、谢前辈的身上。”陈陟南不明白彭云虎为何会如此激动,不过还是一五一十的对着彭云虎讲述了一下他们中毒的经过。 闻听到这毒是司马雷所下,彭云虎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不过接着他又开始发愁起来。这毒虽然难买,但是有心,黑市总是能买到些的,不过解药想要在黑市上买,却绝无可能,卖人家独门毒药的解药,这不明摆着想要跟人家开战吗?江湖上除了十五大派和两大魔门或许有这个胆量,其余的势力谁敢得罪千里翠红阁? 想到十五大派,突然彭云虎眼中一亮,对着陈陟南说道:“十香软筋散若是想弄到解药,那绝无可能,一则任何的黑市都没有这个胆子来卖十香软筋散的解药,二则这千里翠红阁背景复杂,任何人的面子都不给,想要从他们手中求得解药比登天还难。不过若是想要解毒,未必需要解药,求一名医足矣。” “我年轻的时候,曾有幸见过岳麓书院院长、达闻斋斋主文大先生一面,并有幸获赠一粒归元丹。这文大先生不止学究天人,更是妙手回春,若是能得文大先生救治,定然手到毒除。”彭云虎说道。 “嗯,之前孟世叔也对我提过这闻达斋的名字,这闻达斋很厉害吗?”陈陟南疑惑的问道。 “何止是厉害,作为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四大宗门之一,达闻斋那可是江湖上最顶级的势力之一了。”彭云虎对陈陟南解释道。 孟樊生接口说道:“咱们大宋的江湖,顶级名门正派共有十五个。号称一寺二帮三观四宗五岳,这达闻斋便属于这四宗之一。这十五大门派伫立江湖日久,无一没有那悠久了历史。在江湖史上,也都出现过无数惊才绝艳的风云人物。便拿当今武林来说吧,我大宋已知的一品高手共有十人。这十人中,除了求道阁阁主陈岳峰、游侠无名老人、百鬼门门主钱多多三人之外,其他七人皆是出自这十五门派。而过往的一品高手,也大多出于他们,所以无论是现如今的实力,还是过往的积淀而言,这十五大门派都是江湖最顶级的势力。达闻斋置身其中,你凭此便可以看出它的不凡。” 陈陟南听着,不由心头疑惑起来:“一品高手竟然只有十个?那么哪怕是十五大门派,竟然都不全有一品高手坐镇?” “一品高手自然不多,要是一品高手多了,那么江湖也就没有那些二品高手肆意纵横的故事了。哪怕是十五大派,二品巅峰高手就足以成为掌门,震慑江湖了。那少林寺之所以尊为江湖第一,不就是因为整个武林只有他们一家有着两位一品高手吗?”彭云虎呵呵一笑,开口说道。 “不,也不尽然。”孟樊生突然开口,否定了彭云虎的说法。“一品高手未必少,据我所知,大宋武林还是有一些未知的高手的,只是他们出于某种特殊的理由,不愿意在江湖露面而已。否则大金朝廷那些一品高手,早就来碾压咱们中原武林了。” “难道说,十五大派还真的都有一品坐镇?”这次轮到彭云虎吃惊了,他出身于池州的一个二流门派,涉及到一品高手这种江湖秘闻是他所在的门派无力涉足的,对于这方面的信息,他也倍感好奇。 “那倒也不确定。因为我们雷霆军也没有掌握十五大派是否还有别的一品高手之说,只是十五大派的二品巅峰高手层出不穷,而这些高手在江湖上活跃了一阵,便销声匿迹,很是可疑。不过据我们雷霆军的情报,除了十五大派,别的门派倒确实出现过疑似一品高手活动的痕迹,只是不知为何,这痕迹很快就消失了,而我们军中。。。。。。”孟樊生说道此处,突然顿口不语,不过他想要说什么,陈陟南和彭云虎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猜测的出来。 也正是因此,二人更是感激孟樊生起来。像这种军中机密,定然不是谁都有资格知道的,孟樊生竟然并没有对二人隐瞒什么,自然说明他是信得过二人的。当然,二人也是心知肚明,朝中有一品高手存在,这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消息,如果朝廷没有一品高手坐镇,那才是真的奇怪呢。而这个消息,在他们这个层面或许是一个秘密,不过到了更大的天地,这应该算不上是什么秘密才对。 ------------ 第六十二章 离开 “话说的有些远了,咱们说回达闻斋。”孟樊生看到二人意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便不再在那个话题继续闲谈下去,他立刻转移了话题。 “江湖有一个风云榜,它将当今武林中的江湖高手、神兵、灵药等宝物进行了排名。咱们刚才说到的那十大高手,便是被这风云榜公示于天下的。之前提到的达闻斋斋主文大先生,便是这十大高手之一,在风云榜上排名第八。而这风云榜,也正是出自这位排名第八的高手文大先生之手。”孟樊生接着说道。 “琴棋书画、医卜星象文大先生无一不通,无一不晓。你身上的毒,若是这天下只有一人能解,那必然非文大先生莫属。而这文大先生,又不像其他九个高手一样,性格诡异难测,他在岳麓书院教书,桃李满天下,每年慕名而至的书生不知其数,所以若是拜访岳麓书院,总归不是难事。其为人虚怀若谷,高风亮节,绝对是一位谦谦君子,你若是想要见到他,还是有希望的。” 彭云虎突然插嘴道:“只是我却听说,文大先生本就喜好云游,居无定所,原本书院多交由其门人弟子打理,而近年理学宗师朱熹朱大先生课座岳麓书院,文大先生更是少在书院露面了。” “是啊。”孟樊生叹了一口气,“这就只能看贤侄的运气了。而且这千里翠红阁的十香软筋散,虽然号称江湖除了文大先生无人能解,但是文大先生的医学弟子也未必没有几位得了文大先生真传的,或许。。。。。。”说道后来,孟樊生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又何尝不知,岳麓书院儒学名动天下,武功达闻斋斋内弟子也是名动江湖,可是这其他诸门,却少有出了师的传人。尤其是这医学,除了归元丹之外,达闻斋真的在江湖未有什么轰动,怕是这些弟子们。。。。。。 陈陟南倒是洒脱一笑:“不就是武功尽失嘛,我已下定决心,不再踏入江湖,这一身功夫,有无也都无关痛痒,丢了也就丢了。此次求医,若是遇到文大先生,我自然高兴,若是遇不到,那也是我的命,就随命运安排便是。” 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陈陟南眼底还是泛着坚持,他倒不是为了自己,他只是怕谢无常和柳梦涵一旦没有了武功,日后怕是便不能再闯荡江湖了,他虽然愿意退出江湖,但是他却不能要求那两人也一起退出江湖。 不过想到若是遇不到文大先生,三人不得已退出江湖,陈陟南心头却突然变得有些期待。他总觉得,若是柳梦涵退出了江湖,似乎二人的距离便没有那么遥远了。或许,他能邀请柳梦涵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在齐山下的这个小酒馆里安心经营,柳梦涵当庐卖酒,陈陟南送往迎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柴米油盐,平平淡淡,似乎也是一种幸福的生活啊。 想到这里,陈陟南暗自摇了摇头,他明白,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虽然跟柳梦涵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柳梦涵却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孩,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愿意过那种当庐卖酒的日子,她属于江湖,只有腥风血雨才是她的归宿,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恢复武功的。 既然如此,我会倾尽全力帮你解除这十香软筋散。陈陟南心中暗自想着。 雷霆军三人和彭云虎见陈陟南如此洒脱,倒也心中甚慰。此时时已正午,午间的阳光笔直的照射在五人的头领,五人沐浴着阳光,劫后余生的喜悦在阳光的温暖沐浴下从五人的心里生根发芽。此刻的山林,没有风声,没有鸟鸣,一切的喧嚣和躁动都已经属于昨天,属于过往。 愉快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孟樊生对着陈陟南和彭云虎拱了拱手,道:“任务终于结束了,我等也该回去复命了,贤侄既然决定退出江湖,那么咱们应该再也不会相见了,我在此祝贤侄一生平安幸福吧。彭大侠,上高水长,咱们也后会有期吧。”说罢转身就走,名为大虎和辛晓峰的汉子也跟着孟樊生对着二人拱了拱手,也未说话,转身便离开了。只是他们三人离开的时候,这些饱经战火洗礼的汉子,眼角竟然有了一丝猩红。 陈陟南和彭云虎也纷纷抱拳回礼,只是二人此刻眼角似乎也有泪水滚动。江湖嘛,从来就没有不散的宴席,分别才是人生的常态。只是有些肝胆相照的兄弟,真的可遇不可求,一旦分别了,相见便再不知何日。 彭云虎明白那三人为什么没做任何客套便转身离去,因为此刻的他也不得不选择离开,回到宗门报道。只是该如何同陈陟南告别,成了这个汉子平生最难开的口。 陈陟南看出了彭云虎的为难,他何尝又不想跟这个一路血雨腥风肝胆相照闯到这里的汉子多聚一聚,毕竟他回到村里,便和江湖活在了两个世界。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一旦退出了江湖,除非有血海深仇,否则江湖中人是不得前去打扰的,这是对退隐之人的保护,江湖中人谁也无法保证自己是否会有同样的一天,所以大家都墨守成规。 陈陟南虽然舍不得彭云虎,却明白彭云虎也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于是主动开口说道:“彭前辈,我离家已经一日一夜,想是我的父母一定担心坏了,孔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我需要回家孝顺父母了,就先行别过,彭前辈,告辞。”说罢转身下山离去。 只是陈陟南此刻那因为雷霆军三人离去而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再也没有任何的约束,纷纷夺眶而出,泪水打在了深秋枯黄的草叶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伴随着陈陟南离去时脚步踩在枯黄干燥的枯枝所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响动,让这座久已无人问津的后山,更显的荒凉和清寂。 ------------ 第六十三章 老铁匠 因别离而心情沉重的陈陟南,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村子。只是此时的村子,比往日沉静了许多。 这本是秋高气爽的白日啊。 深秋的空气,干燥而凉爽,午后的斜阳,慵懒的把阳光洒遍了整个村落。呼吸着清新中带着一丝温暖的空气,享受着悠闲的生命和平静的岁月,这本该是这个村子传承了数百年的劳动人民用自己的辛劳换来的最大的智慧。 只是此刻村子为什么会如此安静? 这个时候,那些稚子们不该追逐打闹,放着风筝在村庄里嬉笑玩耍吗? 这个时候,那些三姑六婆们,不该拿着砧板和脏衣,一边揉搓着衣服,一边聊着家长里短,村语闲言吗? 这个时候,那些年老长者,不该拿着棋子,对着棋盘,冥思苦想,听着棋子敲打棋盘的声音,然后一直思索到深夜,思索到子女催孩子去叫他回家吗? 这个时候,那些中年的壮汉,不该挽着三五好友的臂膀,砍着大山,吹着牛皮,坐在一处阴凉的地方,用爽朗的笑声为菜去饮下那在酒馆打来的几角浊酒吗? 这个时候,那些年轻的少年少女,不该坐在一处无人的地方,用呢喃轻语互诉衷肠,互相品尝爱情的悲欢和喜乐吗? 这些种种,怎么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呢? 到乡翻似烂柯人! 可是,陈陟南明明只是离开了一天啊! 迈步进入村子,陈陟南突然发现了村子中心的那一块暗褐色的深红。连续一天的杀戮让陈陟南明白,这是血液的颜色。村子的中心,那被砍掉脑袋的壮汉的尸体、那个被众人轮番羞辱致死的少妇的尸体,都已经被清理了个干净。但是那暗褐色的痕迹,却已经深深染透了这片土地,它在告诉着陈陟南,发生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人的离去而成为过往,它们会在记忆的土壤里生根发芽,长出一朵名为仇恨的花,并撒发出一种叫做不报此仇誓不罢休的香味。 只是此刻的陈陟南,还不知道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敏锐的感受到,之前发生在村子里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他看到眼前的鲜血,突然担心起了自己的父母,他隐约感受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飞奔着向家的方向跑去。 在跑的过程中,一阵浓郁的血腥味随风吹到了他的鼻尖,他顺着血腥味望去,那正是铁匠家的房子。 陈陟南自小同铁匠的女儿丫丫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陈陟南一直把丫丫当做亲生妹妹一样看待,此刻闻到她家里那浓郁的血腥味,立刻跑了过去,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门后的景象,陈陟南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两具无头的尸体。 一具身材魁梧,肤色黝黑,光着膀子,摊倒在了地上,这是铁匠的尸体。 他的脑袋落在离身体不远的地方。 直到铁匠脑袋落地的那一刻,他的双眼还死死瞪着,瞪得滚圆,眉毛也是如利剑一般,直愣愣的蹙着,中心直指鼻尖。哪怕人头已经落地,但是剧烈的愤怒依旧盘旋在他周围,并没有随着他的死亡而逐渐消散。 而另一具尸体,已经找不到头颅。那洁白光滑如玉、修长挺直如鹅的脖颈之上,只剩下一片的血肉模糊。被暗红色的氧化了的血水包裹着的肉块和因为血水流干而裸露出一丝洁白的骨头的碎片散落在尸体脖颈的周围,那原本洁白的脑浆,也因为水分的蒸发,而凝固在了血水之上,形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白色固体。固体上还有着斑斑的点点的污渍,想必是在脑浆凝固之前炉子中飞溅而出的炉灰。 这具尸体无疑是丫丫的。 丫丫的尸体比她父亲的尸体要惨烈的多,她的尸身上静置在空气中,没有了衣物的掩盖,那原本合身而又干净的衣服早已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碎布,零落着飘散在了这个铁匠铺的房间之中。丫丫的尸体上满是淤青,想必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 更让陈陟南气愤的,是丫丫的那里。本该由丫丫未来丈夫独有的那里就这么裸露着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那里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模糊的竟然比丫丫的脑袋还要难以辨认。 在丫丫尸体附近,沾着血水和肉块的锤子、斧子甚至铁锹头等器具散落了一地。到底是怎样的畜生,才能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善良女孩下这等狠手? 陈陟南暴怒了,愤怒让他的双目变得赤红,他用尽全身的力量,使劲的抬起那双似乎已经粘在了地上的双腿,缓缓走到了老铁匠的脑袋旁,想要用手合上老铁匠愤怒的双眼。 只是无论陈陟南如何用力,老铁匠的双眼就是圆瞪着,无论如何都不肯合眼。这个鲁莽了一生的汉子,直到死亡来临,甚至直到死亡之后,都被那深入骨髓的愤怒支配着,连瞑目都无法做到。 陈陟南努力了片刻,发现无论怎样,老铁匠的双眼都无法合上了,于是他只好放弃,回过头来,又看了看丫丫的尸体,陈陟南泪如雨下。他心中暗自发誓,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他一定要为老铁匠和丫丫来讨回一个公道。 陈陟南对着老铁匠和丫丫的尸体深深鞠了三个躬,在屋里找了一根木柴,他将木柴放到火炉引火,然后用木柴将这座铁匠铺缓缓点燃。 他明白为什么老铁匠不能瞑目,最宝贵的女儿受到了那种侮辱,任何男人都无法淡然。 现在,陈陟南唯有期待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能够燃烧干净二人的尸体,将他们的肉体净化,烧净上面残留的所有的耻辱和肮脏,并来释放他们那不沾染肮脏和耻辱的灵魂。 深秋,天干物燥,最适合起火。不一会,火焰便将整座铁匠铺吞噬了个干净。唯有地上黑色的积碳在诉说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叔,丫丫,你们放心的上路吧,不管是谁,这个仇,我一定替你们报!” ------------ 第六十四章 安慰 秋风呼啸,那声音呜咽而又深沉,仿佛来自天外的悲鸣和怒吼。送别了老铁匠和丫丫,陈陟南飞也似的狂奔到了酒馆。 此刻的酒馆依旧是饱经风霜的样子,门前的两根柱子歪歪斜斜,上面的灯笼随着秋风的吹动而肆意飞舞。门也早已破旧不堪,上面的斑斑锈迹,似乎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一切如旧。 唯有大门紧闭。 看着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的酒馆,陈陟南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前来,轻手轻脚的推开酒馆的门,甚至轻轻地用耳朵聆听着这破旧的门被推开时由于生锈了的合页摩擦时发出吱嘎的声音。 陈陟南做的一切都是那般的轻悄悄。他生怕任何一丝声音,将会打破了他此刻正在做着的一切如旧的梦。 好在门开了之后,他的梦还在。 酒馆里十二张桌椅拜访整齐,大厅里一尘不染。一切就如同他昨天清晨离去时的样子。 陈陟南那颗悬到一半的心终于又放下了些许。 或许那些人只是杀了铁匠和丫丫,只是在广场上杀了不知道什么人,但是酒馆没事,我的家人没事。陈陟南暗自自我安慰道。 酒馆此刻宁静的如同另一个世界,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或许亏了这份宁静把酒馆开门的声音传到了屋后吧,酒馆后门的帘子被掫开,陈陟南面前出现了一张他心心念念的脸。 柳梦涵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是此刻的陈陟南,却并没有因为再一次看见柳梦涵而产生任何的喜悦,那曾经只要看到柳梦涵的一颦一笑就会心跳加速、面色通红的少年,此刻那悬着心,猛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跌落到了谷底。 陈陟南眼前的柳梦涵双目通红,她额上的一缕秀发因为忙碌而变得零乱,那一头秀发只是粗略的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她袖口轻轻卷起,如同羊脂美玉一般的肌肤裸露在了空气之中,而此刻的手里,还握着一条柔软的毛巾。 陈陟南在柳梦涵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看到了一丝担忧,也看到了一丝哀伤和痛苦。此刻,什么都不用说了,陈陟南立刻明白了,他明白他的家里也必然发生了让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一股无名的愤怒让陈陟南疯狂了,他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理智,竟一把将眼前这个让他爱到了骨髓里的姑娘在身前拨开。巨大的力量让失去了武功的柳梦涵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地是硬的,柳梦涵摔在上面,摔得很痛,她抬起头,看向陈陟南,却被眼前的陈陟南给深深吓坏了。 只见此刻的陈陟南,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他的双眼已经看不到一丝的眼白,血红的眼眶包裹着黑色的瞳仁,黑色和红色彼此交融,就如同那传说中炼狱里的熔浆一般。他的额头青筋根根凸起,仿佛一条条毒蛇盘踞在了他那愤怒的脸上。陈陟南的头发原本柔顺的顺在脑后,此刻竟然有直立起来的预兆,仿佛一根根钢针,要摆脱他的束缚,飞射向造成这一切恶果的恶人。 陈陟南并没有理会被自己推倒在地的柳梦涵,径直跑到了父母的卧室。之后,他便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他的母亲坐在床旁,那原本灰白的头发此刻竟然如同飞雪一般,全都变得洁白了。那原本并未因时光的流逝而依旧流连在母亲脸上的温柔和秀美被憔悴和苍老替代。母亲似乎这短短一天里,竟然老了十多岁。 而母亲的身旁,便是躺在床上的父亲。那原本高大伟岸的父亲啊,此刻昏迷着摊卧在了床上,他原本红润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憔悴不堪。陈陟南想要握一握父亲的手,对父亲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父亲已经没有手了。 一只手都没有了。 不止没有手,甚至脚也没了。 一只都没了。 甚至连接着手和脚的胳膊跟腿,也一并都没了。 是谁?到底是谁?此等大仇,不报我愧于这七尺之身! “娘,到底是谁干的?这TM的到底是谁干的?”陈陟南开口问道。这一开口,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沙哑,声音出口,竟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一般。 或许,怒火已经蒸发干了他嗓子里全部的水分。 “孩子,听娘一句劝,算了吧,你爹都已经这样了,我不想。。。。。。”陈陟南的母亲看着陈陟南怒火中烧的样子,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抱着儿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委屈,她伤心,她也愤怒,她却更怕在丈夫残疾之后,再失去儿子。 正值暴怒的陈陟南并没有等母亲说完话,他用力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大步走出家门,他想要知道到底是谁残杀了铁匠,奸杀了丫丫,又斩断了他父亲的四肢。这个仇,不死不休。 这时,陈陟南想到了一个人,此刻,这个人一定能够给他他想要的答案。这个人便是那个老村长。 陈陟南快步向着村长家走去。 此刻他已经迫不及待,他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村长,就能从他的口中问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就能亲手拿着长枪一枪刺进仇人的心脏,让他为自己的罪过付出应有的代价。 只是,他又一次的失望了。 此刻陈陟南已经到了村长的家里。 村长就在自己的家里。 他见到了村长。 可是村长却无法回答他任何的问题了。 一根白色的麻布悬挂在村长家的房梁上,下面的部分被打成了一个死结。村长把自己的脖子挂在了这条白色的麻布上,在陈陟南到来时,他已经不知道挂了多久。 见到了老村长的尸体,愤怒的陈陟南终于不得不冷静了下来。死者为大,再如何愤怒,此刻的陈陟南也应该先将老村长的尸体从房梁上释放下来。 缓缓放下老村长的尸体,陈陟南对着这个曾经无数次慈祥的教导自己的长者深深鞠了三个躬,他现在已经冷静了,他要回家,要安抚母亲,照顾父亲。先照顾好活人才是首要的任务,之后,有的是时间把仇人送进地狱。 ------------ 第六十五章 误入 回到家来,陈陟南先去看望了父母,他看到父亲还是没有苏醒,而母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或许是因为过于疲累的缘故,已经在父亲身旁深沉的睡了。他不敢打搅母亲的睡眠,从衣柜中抱出了被子,轻轻盖在了母亲的身上,然后悄然退了出来。 想起之前将柳梦涵推到在地的一幕,陈陟南此刻心头悔恨难言。他是何等的自责啊。人家姑娘手中的毛巾明显是给老人擦身擦汗的,在自己没有回来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是柳梦涵在哎陪着自己的母亲,照顾着自己的父亲,而自己回来之后对她做了什么?非但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反而硬生生把她推倒在了地上。现如今的柳梦涵,因为服用了禁药的缘故,身体虚弱的甚至远不如一个不同武功的女孩儿,那一摔,一定把她摔的痛了吧。 哪怕不谈恩情,单说他的这份相思,也绝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情。那明明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女啊,当时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下得去狠手,去伤害这个少女呢?明明自己一直都渴望着保护她,照护她,想要把她紧紧保护住的啊,怎么而今反而做的却是伤害她的事情呢? 陈陟南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脚步却没有停顿,不自觉的便走到了柳梦涵的房间。此刻的陈陟南还没有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中清醒过来,顺手便推开了柳梦涵的门。 “啊!”随着门被推开,吱嘎声尚未停歇,女孩的惊呼声却突然响起。 这声音在陈陟南的耳朵里听着,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动听,仿佛冰与玉的碰撞,一种从内而外被净化的感觉在陈陟南的内心深处升起。不用说,能让陈陟南有这种反应女孩,就是柳梦涵无疑了。 不过虽然陈陟南喜欢听柳梦涵的声音,但是他一瞬间便听得清楚这声音分明是惊呼。想到自己的父亲,想到丫丫和老铁匠,陈陟南吓坏了,他真的担心柳梦涵再出现什么意外,一个箭步便冲到了柳梦涵身前。 此时,陈陟南才看清眼前的场景。 柳梦涵的一条腿裸露在外,那如玉般的光芒闪耀着整间屋子,屋子竟然因为她光洁的长腿而耀耀生辉。她的腿笔直而修长,这腿笔直的就如同支撑天庭的玉柱。不过玉柱一定不如眼前的这个少女的腿好看,因为这条腿不但修长,还有着撩拨灵魂的弧度。这腿上的肌肉匀称而丰盈,皮肤紧凑而细腻,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腿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可惜此刻,腿却并非是完美无瑕,在柳梦涵裸露的这条腿的膝盖,还在不时的流出鲜血。柳梦涵的手里拿着金疮药,她正在给自己上药。 看着闯到自己身前,并痴痴傻傻的死盯着自己的赤裸着的腿不放的陈陟南,此刻柳梦涵的脸已经羞红了。红润的就如同树上熟透了的苹果。 陈陟南的脸也同样火辣辣的红。一是害羞,二是自责,三是尴尬。 看到了女神如此动人的腿,陈陟南本能的就害起了羞。如此美丽动人的腿,在陈陟南的心中,本就不是人间该有的东西,看到这一眼,他似乎便用尽了人生全部的运气。以后的人生,怕是真的会苦不堪言吧。毕竟日后不时想起今日的所见,那种抓心挠肝的相思,一定会把他活活折磨的生不如死。 随着害羞,陈陟南几乎同时感受到的便是深深地自责。这伤口从何而来,因何而来,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正是他无情的用力一推,才让眼前的这个少女受伤。他在来的路上,便已经因此事自责了许久,但是却没有想到少女会因为自己的一推而受伤,看到这伤势,他更为自责了。 害羞和自责了许久,陈陟南才反应了过来。他终于明白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事情。他竟然硬闯进了柳梦涵的房间,在柳梦涵因为来不及遮挡自己裸腿而发出惊呼之后非但没有离开,更是直接奔到了她的身前,将她的裸腿看了个仔细。想到这里,陈陟南尴尬的要死,他恨不得挖掉自己的眼睛,然后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躲。他已经可以想象的到,此刻的柳梦涵心里,他陈陟南一定就是一个该天打雷轰的流氓。 “梦涵姐,我。。。。。。”陈陟南回过神来,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 “还不快点出去,把门关好,一会我喊你你再进来。”柳梦涵见陈陟南终于有了理智,红着脸,白眼道。 陈陟南也发现自己此刻若还呆在房中确实不妥,也不犹豫,转身就从屋中退了出来,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只听得屋中传来稀稀疏疏的穿衣声,不一会儿,柳梦涵的声音从屋中响起:“可以进来了。” 听的柳梦涵叫自己进屋,陈陟南缓缓推开了房门。此刻的柳梦涵,一身素雅的落地白裙,衬托着自己干净清爽的气势,显得整个人更加的清秀漂亮。 陈陟南下意识的望向柳梦涵的双腿,发现裙子确实太长,长的让陈陟南根本无法看到那一双充满了诱惑的长腿,陈陟南心中不由得有些遗憾。 他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柳梦涵的那一双美目含嗔的俏脸,瞬间,陈陟南的脸又一次羞红了,此时他的样子就像是被父母捉到的作了恶作剧的孩子一般。他知道,方才的那个下意识的动作一定被柳梦涵发现了。 “不去看看你的父母,急匆匆的跑到我这里来,你不要告诉我就是想趁着我没有力量来耍流氓来了。”柳梦涵嗔怪道。 “我刚从父母房中出来,我的母亲睡着了。我不敢打搅。”陈陟南急忙解释道。 “哦,那是看完了你的父母,急匆匆的跑到我这里来,想趁着我没有力量来耍流氓来喽?”柳梦涵玩味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因为紧张到呼吸急促的少年,调笑道。说来也是奇怪,原本害羞的女孩,若是遇到了比自己还害羞的男孩,反而就不再那么害羞了。 ------------ 第六十六章 生气 原本被陈陟南看到了自己的腿,柳梦涵还是很嗔怒的,大宋年间,少女的贞洁胜过一切。孔子曰:非礼勿视是也。若是换做大家闺秀,就这么被男人看光了腿,可是要因失节的缘故而被家人活活饿死的。好在她柳梦涵是江湖儿女,对于那些个礼教之流不甚在意。可是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被人看光了腿,再怎么不在意礼教也是会生气的。 不过这陈陟南此刻的样子,就仿佛被看光了的不是她柳梦涵,而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看着这个少年如此羞涩的举止,柳梦涵忍不住想要逗弄逗弄他来。 只见柳梦涵的这一逗弄,让原本就紧张的陈陟南更紧张了,他说话都变得不那么利索了起来。 “不,不是的,梦涵姐,我,我,我。。。。。。给,给你这个。”陈陟南发现自己此刻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浆糊,确信自己无法把话说的清楚明白,也便不再给自己做任何的辩解,伸手向自己怀中摸去。 陈陟南摸索了片刻,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索出一个木制小盒,小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粒圆滚滚、金灿灿的丹药,这丹药一暴露在空气中,竟然还散发出了类似檀木的香气。 “大还丹?”看到这颗丹药,柳梦涵再也没有心思调笑陈陟南了。她收起玩笑的心思,直愣愣的盯着陈陟南,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陈陟南喜欢自己,这在柳梦涵见陈陟南的前几面就能确定下来。此刻的自己已经深受重伤,若是陈陟南不给自己这颗大还丹,或许自己真的会留在这齐山脚下,做一个平凡人陪着陈陟南一起终老,这应该是这个少年向往的生活。可是这个少年竟然把丹药放在了自己的眼前。甚至拿出丹药时,这个少年竟然没有提任何条件。一起在后山经历了那么许多,这个少年不可能不知道这颗丹药的价值,更不可能不知道,如果自己得不到大还丹,自己只能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可是他竟然真的把丹药放在了自己的眼前。这个少年,哎。柳梦涵心中暗自叹息着,手却没有停顿,伸手接过了大还丹,在陈陟南期待的眼神中,吞服了下去。 “怎么样,梦涵姐?伤势有没有回复?”陈陟南急迫的问道。 感受着自己身体内部的变化,柳梦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颗丹药入腹,自己竟然如同经历了轮回一般,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枯荣变化,不到片刻,体内竟然迸发出了无限的生机,浑身的经络在一瞬间流淌了起来,片刻间那些因禁药而被摧毁的所有经络竟然全部恢复了生机。 “名不虚传,大还丹不愧是大还丹。”柳梦涵不由感叹道。 “果真有用,这真的是太好了。”陈陟南猛地一拍手掌,高兴地甚至想要跳起来。 突然,陈陟南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向柳梦涵询问道:“对了,梦涵姐,怎么没看到谢前辈?” “你都进了村子这么久,刚想起谢前辈吗?亏得前辈同咱们一路同生共死,对你更是百般照顾。”柳梦涵美目一横,瞥了一眼陈陟南,故作气愤的说道。 陈陟南被柳梦涵说的羞愧的低下了头。他自己也承认,确实一到了家,看到父母的样子,自己的心就全都系在了父母的身上,而心情平稳了下来之后,自己的心又都放在了柳梦涵的身上,自己确实一点也没有想到谢无常。这确实是自己的过错。 见陈陟南低头不语,柳梦涵也不想在逗弄这个少年了,开口说道:“莫要忘了,咱们还中着那司马雷下得十香软筋散呢,雷霆军的那三位壮士虽然帮助咱们把毒素压制住三天,可是今天便是第二日了,若是明天咱们还无法恢复修为,咱们就要手无缚鸡之力了。谢前辈知道这解药极其难寻,让咱们在村子中等他,他先行回到门派去了。由于所剩时间不多,若是耽搁了些时间,不能在毒药发作之前回到门派,哪怕是谢前辈这样的高手也会遇到危险,所以他就不等你回来了。他要借助门派的力量来获取解药,解药一到手,就给咱们送来。或许这解药对于像咱们这些小鱼小虾而言得之难于登天,但是像谢前辈所在的那等门派,即使是千里翠红阁,也不得不给他们一点面子。想必过些时日,那解药便能到了咱们手里。” “哦,原来如此,我也算计着咱们身上所中的毒呢,本来是想等回到村子,就带着你一起去求医,不过既然谢前辈能够弄到解药,那么等等谢前辈的解药就是。”陈陟南听闻谢无常为寻找解药拖着重伤的身体赶路,心中不由的对他更加感激起来,也为自己竟然忽视了他而倍感羞愧。 说完了正事,陈陟南突然又红了起来,那一双眼睛从柳梦涵的脸上向下移去,顺着柳梦涵玲珑娇俏的身躯直奔着那修长笔直的秀腿,开口问道:“梦涵姐,你的腿。。。。。。” “闭嘴!”柳梦涵见陈陟南竟然又提到了她的腿,刚刚退去的羞意又一次的涌上了她的双颊。对着陈陟南娇斥道。 陈陟南,你就是一个白痴!柳梦涵心中暗骂。 说完这两个字,柳梦涵也有些后悔,她也明白,陈陟南并非是有意调戏于她,只是想关心一下她那被自己推倒后摔在地上时腿上的伤口现在的情况。不过想到这里,柳梦涵心中又暗自骂道:“陈陟南,你个白痴,我的腿上的伤什么样你不是刚刚都亲眼看到了吗?而且还看的那么仔细,就差捧到自己的眼前来看一看了,还问这个问题有意思吗?” “哼!”越想越来气,柳梦涵哼了一声,干脆将头转到一旁,不再搭理陈陟南,然后又想了想,气哼哼的抢起桌上的那本昨天没有看完的《李义山诗集》挡住了自己的秀颜。 ------------ 第六十七章 误解 陈陟南见柳梦涵突然间生气了,更是手忙脚乱起来,他暗自想到:“都怨我当时心情太激动了,梦涵姐明明在照顾着我的父母,可是我却恩将仇报,一把将她推倒并弄伤了,当时我的力量一定很大,梦涵姐当时也一定很痛,她一定是恨死我了。” 想到这里,陈陟南更是羞愧难当,对着柳梦涵开口说道:“真的是对不起,梦涵姐,当时的我太激动了,所以让你的腿受伤了,你的腿伤势好点了吗?” 此刻的柳梦涵虽然手里捧着书,但是那满脸的羞意烧的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哪里还有什么想法看书,只是想用书挡住自己的双脸,不至于在陈陟南面前出现什么丑态。只是她越是羞怒,这陈陟南就越要往她的腿上提,这个男人难道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 陈陟南见自己说的话柳梦涵根本没有理会,误以为柳梦涵还在为他推倒她的事情生气,于是接着道歉道:“方才进屋,我看到梦涵姐你的腿上还流着血呢,血还没止住吧?需要我。。。。。。” 没等陈陟南说完,柳梦涵一把把手中的书摔到地上,指着陈陟南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三个你说出,柳梦涵被这个脑残的少年气的胸脯乱颤,那急促的呼吸让她根本无法在说任何东西,而她此刻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男人,真的让她服气。一个人的情商怎么可以这么低!我又没生你推我的气,我只是生气你看了我的腿,不要再提我的腿了好不好!而且你明知道我的腿还在流血呢,就不能识相一点?我为什么没有继续止血?你难道想不明白?还不是因为你赖在了我的屋子里?难不成我还要当着你的面把裙子脱下,让你看着我给赤裸着的腿上的伤口来上药?柳梦涵气的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昏迷过去。 陈陟南见柳梦涵将书丢到了地上,知道柳梦涵这次的气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了,于是不再发声,只是立刻将柳梦涵的书从地上捡起,恭恭敬敬的递到柳梦涵身前,眼巴巴的望着柳梦涵,期待着她主动提出消气的条件。可柳梦涵就是不搭理他,将头扭在一旁,就让他手里捧着书,不去伸手接它。 陈陟南就这么尴尬的站着,不说话也不好,说话也不好,此刻屋子里的气氛格外的尴尬。 这时,一个打破尴尬的人出现了,陈陟南的母亲来到了屋外,她轻轻的敲了一下门,轻声问道:“柳姑娘,小南在你这吗?” 陈母的出现,打破了现场这份宁静,只是这句话问的。。。。。。一个男人在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的闺房中吗?这是什么意思啊?只是事实是这个男人竟然还真的在,这让柳梦涵觉得更尴尬了。 而陈陟南,此刻就像是一个偷了东西被现场抓到的小偷一般,似乎自己心中的秘密被自己的母亲知道了,他此刻也很是尴尬,想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躲上一躲。 此刻陈陟南和柳梦涵都不想应声,可也都知道此刻不得不应声,两个人在这个突然出现的情况面前,像是突然忘记了方才不愉快的事情,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游移。 最后还是柳梦涵先冷静了下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更可况我们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做。柳梦涵心里自我安慰着,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对着屋外说道:“阿姨,小南确实在这儿,您进屋来吧。” 陈母闻言,轻轻推开了房门,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柳梦涵和手里拿着柳梦涵的那本《李义山诗集》站在床边的陈陟南,此刻二人的眼中都带着一丝慌乱,这样子落在陈母的眼中,哪怕解释道二人没有问题陈母也是不信的。 看着陈母玩味着打量自己的眼神,柳梦涵的脸色瞬间羞红了,她明白陈母肯定是误会了自己,可是这个时候无论做什么解释都会让误会越来越深,倒不如不加解释,于是立刻转移了话题,道:“阿姨,您这个时候过来,是叔叔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我收拾一下,咱们一起过去吧。” 陈母温柔的看着柳梦涵,微微一笑,道:“之前劳烦柳姑娘忙前忙后照顾我和我家那口子了,我知道柳姑娘也累了,本来不想这个时候过来打搅你的,只是我家那口子现在醒了,他想跟小南说几句话,让我来找小南,我去了小南的房间,发现他不在,我想啊,他可能在你这,所以过来看看。” 陈母的这几句话,说的柳梦涵脸如同上了蒸笼一般,格外的红润。什么叫不该这个时候打搅?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什么叫小南可能在我这?为什么他就可能在我这?什么叫我累了?我累了这屋子里又怎么会站着个男人?柳梦涵欲哭无泪,她真的想告诉陈母,她们俩真的没有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她发现,似乎她平日自诩的才华不俗都是假的,那肚子里所有的语言被她翻过来调过去的琢磨了无数遍,竟然没有一句能拿出来跟陈母解释清楚当下的情况,无论她怎么解释,似乎都会被陈母当做是一个借口,这让柳梦涵觉得好无奈,又好憋屈。 柳梦涵横了一眼陈陟南。都是你害的。柳梦涵心中暗道。只是她甚至不能把自己的这份委屈和无奈对着陈陟南发泄出来,毕竟人家的母亲就站在她的身边啊。此刻柳梦涵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 倒是陈陟南,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怎么,他竟然丝毫也没有感受到此刻尴尬的情况,他一听到父亲清醒了过来并且想要见自己,竟然什么都忘了,飞奔着就跑去了自己父亲的房间,留下陈母和柳梦涵,一个尴尬的坐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一个笑容满面的盯着眼前的女孩,只是一味的打量着,却不说话。 ------------ 第六十八章 父训 “父亲,您醒了?”陈陟南猛地推开房门,人尚未进屋,他的声音便先传到了屋子里。 随着声音,陈陟南的身影随后也来到了陈父的床前。 陈父用慈爱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此时的少年,虽然稚气未脱,却也有着六尺左右的身高。一身的肤色呈现着健康的黝黑,体型虽然微胖,肌肉却也匀实。浓密的眉毛下,眼神清澈而又坚毅,肉嘟嘟的小脸,因为那不苟言笑的嘴而略显呆板,但是配上那微微高耸的鼻梁,只会让人觉得这个孩子憨厚和朴实。 转眼间已经十四年了啊。陈父感叹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忙着家里的生意,忙着维持整个家庭的运转,却忽略了自己的儿子。虽然平日里总能看到他的身影,不过像今天这样仔细的观察他却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做过了。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如今已经成长到了一个小大人了。看着眼前的少年,陈父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儿子,哪有一个父亲不觉得满意的呢? 陈父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躺着的床的边缘,示意陈陟南坐了过来。开口对陈陟南说道:“小南啊,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孔子云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知道你看到父母如今的样子,一定很想替我们报仇,这个事我不拦你,我也会告诉你是谁把我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认真听好。” 说罢,陈父的脸收起了那满意的笑容,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道:“小南,以前,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凭借咱们祖传的酒馆,也算是挣了些钱财维持家用,不过现在,我已经不行了,这辈子也无法再离开这张床了。你是咱们家唯一能靠得住的男子汉了,你要撑起这个家,你要有能力养活你的父母,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一个男人必须有的担当,你做得到吗?” “嗯!”陈陟南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他狠狠的点了一下头,他心里明白,此刻的自己,并不只是点了一下头这么简单,这一个头点下,自己的背上,从此也就扛上了一个家庭,自己从今天开始,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整个家庭,而不是自己个人了。 “能做到就好。为父跟你说这些,也不是阻止你为我报仇,咱们村子被人屠戮成这个样子,为父也很辛酸,如果为父是练武之人,为父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你若是真的想替我和村民报仇,为父支持你。只是你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必须时刻考虑到你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了,你千万不能有事,如果一旦你出了什么意外,那咱们这个家可就塌了,我和你的母亲也就跟你一起没有了生路。”陈父缓缓说道。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以家庭为重,并想办法修炼武功,若是没有机会,儿子不会贸然报仇,若是有机会,也绝不会放过这些罪不可赦的恶贼。”陈陟南坚定的说道。 “有你这句话,为父就放心了。屠戮咱们村子的,听他的手下们说,似乎是咱们池州的一个门派,来自升金湖,带队的是他们三当家的。”陈父回忆道,“这伙人,残杀了村头的小张,又奸杀了你虎子哥家的媳妇,把全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刮走了,并且还抢走了那个姓宋的少年寄存在咱们家的宝剑。” 随后,陈父把他亲眼所见的种种以及自己受伤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陈陟南。 “父亲,那个姓宋的不是什么好人,他是大金派到咱们大宋的尖细,而今已经伏法了。”听到父亲为了那姓宋的丢了四肢,陈陟南不免觉得很是不值,开口插话道。之后便将后山发生的一切一一告知了陈父。 “哎,这郑无敌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可惜了。这个叫彭云虎的侠士值得深交,你能遇到这样的朋友,为父很是替你高兴。那谢无常,也是有情有义,投身魔教定然是有他的隐情。英雄看的是人品,不是出身,你能不介意他的出身而跟他相交,为父欣慰的很。只是这个姓宋的少年,倒也确实可惜了,他的经历,情有可原,只是所作所为却也着实该死。希望雷霆军那些人能够平安将他的母亲解救出来吧。”陈父听着儿子的经历,不免有些唏嘘,他为儿子遇到的危险而担心,也为儿子结交了朋友而喜悦,为儿子失去了挚友而伤心,也为那宋子云的结局而叹息。 “这姓宋的孩子确实该死,死不足惜,只是那柄宝剑却是无辜的。一则背叛大宋的只是他宋子云一个人,而不是整个衡山派,宝剑是属于衡山派的,不是属于他宋子云的。二则不管宋子云是否背叛了大宋,他既然把宝剑抵押在了咱们这里,咱们只看自己是否遵守了看守宝剑的承诺,并不能因为对方不是善人便轻易毁约,这是咱们的问题,跟他无关。而今,宝剑在我的手里丢失了,父债子偿,你有机会就去一趟衡山吧,跟人家说明白情况,并表示歉意,无论人家有什么要求,咱们一力承担就是。人家若是想自行寻回宝剑,便由了他们。但你若是有机会报仇,而他们又未夺回宝剑,你拿到宝剑,定要归还给失主。”陈父接着说道。 “好,我会的。”陈陟南点头应对到。 “经年尘土满征衣, 特特寻芳上翠微。 好水好山看不足,马蹄催趁月明归。” 陈父低声吟诵着岳飞的登池州翠微亭诗,突然间瞳孔变得遥远了起来,他的声音逐渐低沉,记忆的小船似乎随着他的声音飘飘荡荡,已经飞驰向了远处那久已尘封住的角落。 陈父反复吟诵着这首诗,到最后,他的声音陈陟南已经一句也无法听清,只是突然间,陈父说了一句话,这句话陈陟南听清了,可是他却觉得自己似乎仅仅只是在幻听。这句话让他觉得很不真实。 “翠微亭,真的存在。” ------------ 第六十九章 老者 “父亲,你说什么?”陈陟南吃惊的问道,此刻的他,竟然因为吃惊而嘴张的巨大,仿佛嘴里能塞进自己的拳头。他的双目圆睁,远远的看去,竟仿佛如同两个涂了墨汁的鸡蛋一般。 这一惊着实不小,陈陟南已经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劳累而出现了错觉。翠微亭,真的存在?怎么可能?若是真的存在,自己又怎会不知?这绝对不会是真的,陈陟南心中想到。不过他的父亲认真的表情却不容质疑。 “我说,翠微亭真的存在。”陈父语气缓慢,但是字正腔圆,声声入耳,七个字,在陈陟南的耳中格外的清晰,而陈父的语气更是严肃的异常明显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只是这严肃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追忆,还有着些许的哀伤。 “我给你讲一个发生在咱们村子的故事吧。”陈父缓缓说道。 “曾经,齐山脚下有一个小村庄,这个村庄不知道建成了多久,它一直自给自足,跟外界少有往来。直到有一天,一个背着一杆长枪的游历老者经过此处,他身材瘦弱,年岁也很是不小,走到了村子的酒馆,自称走不动了,想歇歇脚,同时也跟酒馆的掌柜的讨要一杯酒喝。” “歇脚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村子很小,往来的客人几乎没有,酒馆里空着许多的桌椅,随意供来往的行人歇息。只是这讨要酒水,却让掌柜的犯了难。倒不是说掌柜的吝啬一杯酒水,只是这人渴了啊都是讨一杯水喝,哪有讨酒喝的道理?更何况这老者年纪已经大了,酒馆掌柜的也担心若是给他酒喝,他会出什么意外。于是掌柜的就倒给了他一杯水。谁知这老者拿过水来,非但没有感激,反而大怒,还痛骂了掌柜的一顿。这事看在掌柜的的四岁的儿子眼中,那孩子很是气愤,过来跟老者理论,谁知这老者一看这少年,竟然眉开眼笑起来,直对着掌柜的说他是生了个宝贝。” “老者告诉掌柜的,他的这个儿子,骨骼不俗,竟然有天生的枪骨,这种人若是练武,事半功倍,能够很快成为最顶级的高手。掌柜的见这老者疯疯癫癫的,一会儿因讨酒不成就痛骂自己,一会又来夸奖自己的儿子,总觉得这老者不安好意,于是也不搭茬,只是把儿子拉到自己身后,死死提防着老者。” “老者明白这掌柜的是对自己有了戒心,于是哈哈一笑,拔出身后的长枪,就在掌柜的面前耍了起来,这一耍,竟然耍的风云变色,天地动荡,惊雷滚滚,日月无光。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有人能够凭借自己的肉体凡胎,攘动天地风云?这一舞长枪,彻底折服了了掌柜的。” “掌柜的明白这老者定然是真正的高人。高人在前又怎可交臂而失之?更何况这个老者明显是看中了自己儿子的天赋。这天下哪有做父亲的不在乎儿子的前途的?掌柜的明白,自己这一辈子没出息,是注定要在这小村庄里安于余生了,可是若是这孩子本就有能成事业的天赋,而且还有大好的机会摆在儿子的面前,让儿子能够有出息,走出山村,过上更好的日子,还能光宗耀祖,这样的好事怎么可以错过?于是立刻好酒好菜招待着老者,只求这老者能够指引自己儿子成才。” “这老者也不客气,见桌上摆满了酒菜,径自坐下大口吃了起来。他菜也吃着,酒也喝着,只是闭口不提收徒的事情。这高人不愧是高人,那瘦弱的小身板,竟然将一整桌子的饭菜吃了个干净,更是喝了酒馆小二十坛老酒,就这些酒,就够小酒馆半年的收入了。不过掌柜的却不心疼,投资孩子嘛,多少钱都舍得花。” “掌柜的见老者不发话,也不催促,只是见到桌上那份菜空了,就添上一盘,酒瓶子空了,就在捧上一坛,默默在一旁伺候着这老者。这行为看在老者眼里,老者也是暗自点头。老者虽然性格怪癖,但是却也非不通情理的人。他这是在考验掌柜的。毕竟练武嘛,总是要有些付出的,他倒是想看看掌柜的到底能重视他到什么程度。见掌柜的如此,也知道他是真的实心实意想让儿子好,老者便不再多说什么,让掌柜的给他收拾了一间房间住下,从那之后便开始教导孩子。” “为了不被周围的人打搅,老人在后山的那个宛如棋盘的平台上用木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亭子,二人平日就在那里学文练武。这亭子立于平台之上,山上山下风景尽收眼底。时值初夏,山下层林尽染,青翠醉人,远望可以息心,近观足以忘返,端的是观景胜地,老者有意考教孩子,便让孩子为亭子起个名字,孩子轻*诵到: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将亭子命名为翠微。暗指自己胸怀抱负,虽则而今翠微,日后定然凌云。老者默默点头,心知此子不凡,日后定成大器,于是教导更加用心。” “这老者在酒馆一住便是一年。这一年里,孩子清晨练习体力,白日读书识字,下午学习枪法拳法,晚上继续读书识字。一年之后,孩子允文允武,身体强健,气质拔然,已然同一年前如隔云泥。” “一年之后,老者向掌柜的告辞,这一年来儿子的进步都看在掌柜的眼里,掌柜的心中感激老者,也想让老者在多教导自己的儿子,于是对老者说,愿意赡养老者终老,让老者留下。老者回复掌柜的说,论文,老者能教的都已经教了,书山学海,没有人能教的全面的,剩下的路还是要孩子自己去走。而武,也已经把能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是孩子自己修炼了,功夫是练出来的,不是教出来的。并告知掌柜的,此子只要日耕不辍,日后定然能光宗耀祖。说罢,丢给掌柜的一锭黄金,转身悠然离去。” ------------ 第七十章 棍术 “老者告别的突然,掌柜的连送行的盘缠都未能给老者准备,本就过意不去,哪里还会要老者的黄金?再者小村庄地方偏僻,消费不高,老者在这里连吃带住,数十年也未必能花的了这一锭黄金。但当掌柜的想要追上前去将黄金还给老者,却发现老者虽然看似走得慢,但掌柜的拾起黄金抬起头时,老者早已没有了影子。” “自此之后,掌柜的和他的孩子终其一生都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老者。孩子只知道自己的师父名叫周桐,可是一直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直到很久之后,他踏入江湖,才明白,当年这个不起眼的老人,竟然是当年的天下第一高手,曾让江湖贺号枪神。” “十年之后,那个孩子长成了和你一般年纪,当时朝廷政治混乱,孩子想以文安邦,于是凭借自己卓然的文采先后考取了童生、举人,后入京赶考,只可惜他低估了当时官场的昏暗,因为没有买通考官,导致他落选了。” “落选的孩子在一次意外中认识了自己的师弟,当时同样落选了的岳飞。二人本不相识,只是彼此敬重对方的文采武功,相互通报家门之后才发现,二人竟然是同门师兄弟,这更让二人惺惺相惜。” “岳飞虽然落选,但是却收到了当时名将宗泽的另眼看待,宗泽对他发出了邀请,岳飞询问少年是否愿意同他一起投身宗泽的挥下,少年却表示,大宋之所以孱弱,从来不是因为缺乏能征善战的武将,无论是李纲还是宗泽,甚至年轻一代的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等人,哪一个不是能够横扫天下的名将?大宋缺的是能够影响朝局的文臣。只有能够重振超纲,拨乱反正,攘除奸臣,致君尧舜,才能让这些名将有用武之地,才能让朝廷再现曾经的辉煌。他立志要成为像范仲淹、包拯、寇准那样的文臣,报效祖国。” “岳飞虽然选择了走武将这条路,但是却也支持少年的想法,二人依依惜别之后,少年在京城辗转多年,凭借才华受到李纲的重用,成为了李纲的幕僚。之后在李纲为相的时间中,他终于得以立身于朝堂之上,他跟岳飞二人,一文一武,肝胆相照,在当时青年一代中,二人隐隐有领军庙堂的势头。” “少年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从少年变成了青年,从青年变成了中年,他终于明白,这朝廷之上,真正误国的不是奸臣,而是高坐在龙椅的之上的那一位。哪怕奸臣死尽,朝廷也是无救。在秦桧当上当朝丞相之后,他终于在谗言下被赶出了庙堂。” “失意的他带着家人回到了村子,第一时间亲手毁掉了当初学文习武的翠微亭,之后郁郁寡欢的接手了父亲的酒馆,靠着酒馆经营勉强度日。不过由于心中郁结太重,回来不到一年就在酒馆病逝了。” “我想,你猜到这个人是谁了吧。他就是你的祖父,我的父亲。这翠微亭就是因他而建,也由他而毁。那个遗迹,就是你平日里喜欢看云的那个平台。”说道这里,陈父悠悠一叹,积攒在他心中的往事,终于有了一个倾诉的对象。他想到自幼生在京城,看着京中繁华,又想到孩提时跟着落魄的父亲回到村子,从此开始自己的平凡的一生,过往种种,真的如同一场大梦。 陈陟南听着父亲的讲述,他的吃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这么说,我的祖父真的认识岳元帅,那么传闻的岳元帅曾经来到过着齐山后山的事情也是真的了?” 陈父点了点头,道:“是,那一年你的祖父刚刚去世,我还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 “那时,朝廷由秦桧主政,他蛊惑皇上,连下了十二道金牌,召岳叔父回京。岳叔父自知回京必死,可是岳叔父以为,他之所以活于当世,所求无非精忠报国。既然朝廷让他死,他没有不死的道理。所以想要寻找祖父,将自己的遗物相托。可是岳叔父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祖父已经先他而去了。那一夜,岳叔父哭的很伤心,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大英雄也会哭,哭起来也是那么的悲伤和无助。” “岳叔父交给我的母亲两本书,一本是他一生行军布阵总结下来的兵法,一本是他纵横沙场归纳出来的枪术。岳叔父跟我的母亲说,而今的时局,动荡不堪,他不知道岳家是否会有人幸存于这动荡之下,若是岳家忠魂死尽,希望咱们陈家后代待日后君主清明,有心复国之时,凭借他的传承报效祖国,还祖国一个河清海晏。若是陈家后人没有这样的抱负,也可以把他的传承托付给有这等抱负的大好青年,这样,祖国未来可期。我的母亲哭着答应了岳叔父的请求。” “我母亲也问过岳叔父,不回去行吗?岳叔父告诉我的母亲,他这一生,求仁得仁,比起病死于家中,用生命来鉴证自己的爱国之情或许更有价值。虽然自己身死,但是自己的死能够激发天下大好男儿的热血,他把这力挽狂澜的可能,赌在了下一代年轻人的身上。” “岳叔父临走前,把一生的武学见地凝聚在三枪之上,传授给了我,就是我教你的那拦拿扎。当时岳叔父给我一一讲解,我虽然愚笨,但是在岳叔父的指点之下,也有些许的体会,只是我本就没有习武的根基,因此并没有什么成绩。不过我后来以上画葫芦,将之传授给了你,希望你能不辜负岳叔父的那惊世武学吧。岳叔父临走时,将它的漓泉枪埋在了你祖父的坟头,示意自己永远陪着师兄。那枪应是当世神器,对你练枪应该大有启发,只不过既然已经常伴你的祖父,就让它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吧。而你自幼练枪用的木棍,也正是你祖父少年时练枪所用,我总觉得那枪上似乎有着你祖父的影子,想必你练枪的时候也体会过,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过你的亲祖父,自然是不会害你的,那木棍肯定对你练枪有些帮助,你若是练枪,不如多用用那根棍子。” ------------ 第七十一章 成名绝技 “小南,我床头的那块砖,一会儿搬开,里面就是岳叔父留下的两本书,枪法可以任由你拿去学习,不过你的才情不适合学习兵法,兵法就留下来吧。还有,这两本书在咱们家的事情,谁也不许告诉,包括那个叫做柳梦涵的女孩,你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陈陟南犹豫了片刻,对着陈父保证到。 陈父盯着内心犹豫着的陈陟南,咬了咬牙,说道:“这兵书事关我大宋国运,若是落在外族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你需发下毒誓,我才放心。” “皇天后土为证,我陈陟南发誓,若是兵书让外族所得,我陈陟南不得好死,我陈家断子绝孙!”陈陟南跪倒在地上,对着陈父磕了一个头,誓言掷地有声。 看到陈陟南发下毒誓,陈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没有别的事情了,你回去吧。” “好的,父亲。”说罢,陈陟南悄悄退出了父亲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月色苍茫,如轻纱一般的浓雾层层裹挟着还在流淌泪水的村落,并赠赠其以黑暗去疗养自己的伤口。 薄雾微凉,寒意冰封了世上所有的喧嚣和躁动,在漫长的黑夜中,只有野猫跳上屋檐,偶尔碰动了几缕松动的瓦片,才能响起轻微的声音。 万籁俱寂,陈陟南在这静谧中独自静坐在房中桌前,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灯光昏暗,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用坚定的意志认真的阅读着那几近无法看清的字迹。 陈陟南在读岳飞的枪谱。 此刻的陈陟南,眉头紧蹙,额头的虚汗如同雨水一般,顺着他的壮硕的身体,留到他的脚面。他脚下的四周,已经被他的汗水晕成了两座水洼。 到底是多晦涩的枪谱让陈陟南学习的如此艰难? 在翻看枪谱前,陈陟南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毕竟这是曾经当世最强大的高手之一,让天下群雄敬仰,甚至让自己的敌人都钦佩的大英雄大豪杰岳飞大元帅亲自书写的枪法。无论这枪法多么艰难,他都会认真将它学会,并牢记在心。 可是当陈陟南真的翻看了这部枪谱,他才发现这枪谱竟然远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容易的多。何止是容易的多,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他竟然就已经练会了上面的武功。 对此陈陟南也觉得太过于不可思议。 是陈陟南天赋异禀吗? 不是,陈陟南反反复复的翻阅着枪谱,想要在枪谱中发现任何一丝一毫被自己忽略的玄奥。他已经快要把自己折磨的神经衰弱了。无论怎么翻阅枪谱,都无法发现这枪谱上神秘莫测的东西。他看到的这个枪谱上的招式,实在是太过于简单了。 这枪谱竟然只是扎根于拦拿扎之上,由三个动作扩展到了五个动作。竟然仅仅只有五个简单的动作。 这五个动作分别是劈、崩、钻、炮、横。 对此,陈陟南已经对着枪谱冥思苦想了一个时辰了,这五个简单的动作,明显不会是最顶级的武功,岳元帅留下的一生武学的经验总结,绝对不会这么简单。那么岳元帅想要借助这五个动作,传递给后学什么武艺呢? “这五个动作,看一眼就能学会,丝毫没有任何精妙的地方,岳元帅一生战场搏杀,所见过的精妙绝伦的枪法绝非少数,那么他化繁为简凝练而出的这五个动作比那些枪法高明在哪里?为什么我觉得还不如我的飞雷骤雨枪呢?它。。。。。。”陈陟南低声叨咕到,突然他似乎领会了什么,闭口沉思。 突然,陈陟南猛地从座椅上跳起,他的手狠狠地拍向了桌子,但是尚未拍到桌子,突然意识到此刻已是深夜,大家都已经睡下,若是闹出太大的动静会吵醒大家,于是强忍着自己的兴奋,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轻轻推开房门,拿起屋中祖父留下的那一根长棍,悄悄走到院内。 “化繁为简?我明白了!”陈陟南心中暗道:“这五个动作,岳元帅是化繁而简得来,所以他用来是简。但是简从繁中来,我若是想要学会这枪法,却还要从繁中求。现在,我就要试试从飞雷骤雨枪中提炼出这五个动作来。”说罢,端起长棍,缓缓练起飞雷骤雨枪。 飞雷骤雨枪在陈陟南的手中逐渐施展开来,最初如同骤雨倾盆,随着第二遍、第三遍、到第十遍时,雨势渐渐变小,到了一百遍时已经看不到那雨势了,只有零零星星的雨点飞落。 陈陟南不知道练习了多久,突然,一道彗星从天边扫落,光芒闪动着整片星空,陈陟南一枪砸出,云收雨散,飞雷骤雨枪竟然将全部招式都真的融入到了单式之中。 劈枪练成了。 只是陈陟南却明白,这五枪,动作看似容易,但是从枪法中凝练却百般艰难,只是这第一枪,若不是突然顿悟,他也是绝对无法领悟的,而这一枪领悟之后,他对枪法的认识有了一个质的提升,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不打算再接着凝练另外四个动作了,他要仔仔细细的消化这劈枪带给他的体悟。 不过虽然他不想在继续凝练剩下的四个动作,但是仅仅只是这劈枪一个动作,却也让他的实力有了一个质的提升,这一枪,几乎凝聚了他飞雷骤雨枪整套枪法五分之一的力量,单论威力,这一枪用出,他似乎能够发出接近二品高手的全力一击。 而这,还不是这一枪的极致,试想他若是再学习了别的枪法,就能将别的枪法的内涵提炼而出,再次融入到这劈枪之中,而随着枪法融入的越来越多,他的劈枪的威力也会越来越大,最后会有怎样的威力,他甚至都无法想象。 此时的陈陟南,已经意识到,他若是想替父报仇,那么这五枪就是他决胜于他人的必杀利器。只是可惜以目前他的实力,这五枪只能用出一枪,一枪若是不能解决对方,那么这一枪用出,根本就没有别的功夫能与之相接,自己会有巨大的破绽,那个时候自己也会面临巨大的危险,所以这一枪只能深藏在自己心中,用作自己日后真正生死搏杀时候的底牌。 想到此处,陈陟南心头大定。他收起手中长棍,丹田微动,平复了体内紊乱的气息,将浊气呼出,微微一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刻,屋外的月以升到中天,月色正圆。 ------------ 第七十二章 辞别 回到屋中,陈陟南并没有急于入睡,他想起了白日里父亲对自己的交代,他要去一趟衡山,跟衡山派的掌门交代宋子云的死以及他们传承宝剑丢失的事情。 之前没有细想,而今仔细想来,此事宜早不宜迟。此刻彭前辈定然已经回到了宗门,跟宗门汇报了宋子云的事情,想这池州城里定然已经传播出了对衡山不利的流言。宋子云已死,那衡山见宋子云迟迟未归,而池州又有这般言语传出,定然会大为恼怒,说不得会迁怒于彭前辈,彭前辈所在宗门定然不会因为彭前辈一人而得罪那十五大宗之一的衡山派,彭前辈定然会遭殃。倒不如我先行去一趟衡山,跟衡山派的掌门解释明白情况,也免得到时候衡山派和池州武林大动干戈。 陈陟南随后又想到,也不知谢前辈到底能否取得解药,这一路,正好行经岳麓山脉,倒不如顺路求医,以做两手准备。若是谢前辈无法取得解药,我这一路拿到了解药,也好给谢前辈带上一份。 想到此处,陈陟南心中注意打定,收好岳飞所留的枪谱,熄灭了桌前的燃油灯,上床躺下,不一会,便安然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清晨,陈陟南早早起床,洗漱完毕,走出房门。 此时深秋时节,万里无云,秋高气爽。凉风带上爽利的新鲜空气,直奔人的鼻孔飞来,那纯粹的凉意是如此的清澈,在人体内洗涤着灵魂,然后裹挟着所有的不愉快,在呼吸间不经意的流走。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陈陟南浑身舒爽,大步走向了前屋。 此刻陈母已经做好了早饭摆在桌上,柳梦涵坐在桌前,轻轻开合着*小嘴,将桌上的清粥就着小咸菜一点一点的送入口中。 平日里都是陈父做饭炒菜,陈母很少下厨,而今陈父四肢尽断,陈母只好做些简单的吃食度日。倒也别说,虽然简单,但是这清粥软糯绵柔,入口即化,还带着稻米的清香和甘甜,就着简单的小咸菜喝起来,虽然无奇,却也很是可口。 陈母做好了米粥之后,便先行吃完了,现在正在陈父的房中喂陈父进食,所以此刻桌前只能看到柳梦涵的倩影。 看着柳梦涵喝粥那香甜的样子,陈陟南胃口大好,走上前来,用勺子成了满满一大碗粥,也顾不得粥还散发着的热气,咭力骨碌的一股脑儿喝下了肚子。 随着热粥入腹,陈陟南打了一个舒适的饱嗝。热粥在陈陟南的体内化作一股热流,顺着他的嗓子流进他的肠胃,那舒爽且满足的感觉就仿佛重获了新生。经历了两天的血雨腥风,在不断搏杀中,他的心早已疲惫,此刻能够悠闲的坐在家里喝喝粥,对于陈陟南而言别提多么幸福了。 陈陟南喝完粥之后,缓缓舒了一口气,今天是他和柳梦涵解毒之前功夫在身的最后一天,陈陟南决定今天出发。今天走的越远,他们遇到危险的可能性也就越小。他明白,而今不是享受清闲的时候,父仇在身,一日不报,他一日不得清闲。 “梦涵姐,昨天我父亲让我去衡山派解释宋子云的死以及宋子云抵押在客栈的宝剑被抢夺的事情,我想,这一路咱们正好经过岳麓书院,与其等谢前辈寻得解药,不如咱们做两手准备,咱们这边也去岳麓书院求医,若是谢前辈那边万一无法弄到解药,咱们这边也可以求得办法解除了咱们三人身上的这毒。”陈陟南开口说道。 柳梦涵闻言,放下手中的粥碗,思索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道:“也好,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是咱们解毒之前还能自保的最后一天,不如就今天出发如何?”陈陟南询问道。 “也好,那一会儿咱们就同叔叔和阿姨辞行吧。”柳梦涵回道。 陈陟南早已做好了准备,行囊都已经打点利索,于是等柳梦涵吃好了早饭,便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筷。柳梦涵见陈陟南已经准备得当,便自行回屋整理自己的行李。 不一时,前屋的桌子已经被陈陟南收拾妥当,而柳梦涵也收拾好了行李,二人在前屋汇合,在陈陟南的带路下,二人走进了陈父的房间。 陈母看到陈陟南和柳梦涵二人背着行囊进屋,很是诧异不解,想要询问什么,却被陈父开口拦下了。陈父见二人这身行头,心中便已知道二人的打算。开口说道:“小南,这一路去衡山,怕是注定会受些委屈。无论是未来掌门的死,还是传承信物的丢失,这都是衡山一时难以接受的事情。这委屈本该我来受,只是我目前的状态,却确实无法亲赴衡山赔罪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所以就只好让你替我走上这一道。你莫要在心中怪罪父亲才好。” “父亲说的是什么话。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此次我定然去衡山,将宋子云此事的原委详详细细的告知衡山掌门,并保证亲自寻回他们的掌门信物来交还给他。”陈陟南立刻接口说道。 “好,那我没什么可以交代的了,只是这一路上注意安全,莫要忘了我之前对你交代的事情,你已经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了,咱们一家人的性命都交到了你的手上,你莫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陈父点了点头,对陈陟南的回答很是满意,只是虽然对儿子的态度很是满意,却也万分担心孩子的安危,陈陟南这十多年从来没有踏出过这齐山小村,怕他不习惯村外的生活,于是又转过头来,看着柳梦涵。 “柳姑娘是打算跟犬子一起去衡山吧,犬子从来没有出过村子,外面的世界他怕是丝毫不知,还请柳姑娘这一路多加照顾,我们老两口感激不尽。”说着,陈父就示意陈母对着柳梦涵行礼。 柳梦涵哪里肯受这陈母一礼,立马搀扶住陈母,对陈父说道:“请叔父放心,小南就放心交给我吧。” 陈父听到柳梦涵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 第七十三章 池州 金秋送爽,在深秋裹挟着凉意的微风中漫步,似乎人的脚步也较平日快上了许多。抬起头,看看天上缓缓上升着的朝阳,陈陟南咧嘴一笑,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前方的城墙已经隐约可见,想必再走上片刻,就能进得了那池州城了。 柳梦涵跟在陈陟南的身后,或许是这万里无云的晴空太美,或许是那微风不燥的时节太妙,早已阅历深沉的柳梦涵此刻竟然也被陈陟南那激动的心情所感染,竟然也为看到池州那并不壮阔也不华美的城墙而暗自欣喜。 抿了抿嘴,柳梦涵轻轻将耳旁零乱的秀发缕到脑后,从袖口中抽出一方秀帕,仔仔细细的将额头上哪点点沁出的汗水拂去,对着陈陟南笑着说道:“小南,过去老人们有句老话,叫看山跑死马,别看这池州城就在眼前,但是想要走过去,怕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到的。” “哦,还以为马上就能进池州城了。梦涵姐,你说,这城里人,平日里都是怎么生活的啊?”虽然不能马上进入城内让陈陟南有些遗憾,不过却丝毫没有打消他此刻兴奋的心情,自幼在齐山脚下的小山村里长大,此刻是他平生第一次离开齐山,对于外面的世界,他已经向往了许久,这大千世界的花花绿绿,曾经只出现在他的梦里。 “城里的人吗?如果说是普通人啊,跟村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一样的努力工作着,为家人的一日三餐而打拼。只是这城里,比村子里多了些享有特权的人,那些人生在富贵人家,父辈们的打拼让他们一生衣食无忧,他们可以尽情的花天酒地,享受人间富贵,也正是如此,城里比村子里多出了许多的享乐的场所和玩意吧。当然,人有了特权,很容易变坏,随意恶人也比村子多了很多。”柳梦涵思索了片刻,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对于这个答案,此时的陈陟南还不能完全理解,尤其是那句恶人比村子多了许多,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倒是那句有着许多的享乐的场所和玩意,这激发了陈陟南这个十四岁少年的心。虽然在当时,十四岁已经是可以结婚生子的年纪了,不过放在当下,十四岁不过就是个孩子罢了,此刻的陈陟南听到了玩儿,对于池州城更为憧憬了,不觉脚步都暗中加快了许多。 诚如柳梦涵所言,望山跑死马,虽然之前就看到了池州城的影子,不过真的走到这城门前,却整整花了他们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可是陈陟南一直处在兴奋之中,虽然花了较长的时间,但是这在他的眼里似乎只过了片刻而已。 此刻亲身来到了池州城,陈陟南倍感失望。这里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番热闹景象。城门口冷冷清清,竟然一个行人都没有看到。青砖磊成的城墙,上面斑驳着岁月的痕迹。城墙冰冰冷冷的,似乎在历史的洗礼中已经看尽了刀光剑影,看淡了兴衰成败。 朝阳照在城墙上,城墙不情愿的投下了一抹凄清黯淡的阴影。在这凄清黯淡的阴影中,有一个瘦弱矮小的老乞丐蜷缩在一旁,他冷漠淡然的看着城门,看着街道,哪怕陈陟南和柳梦涵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也不主动上前讨上一口饭吃。似乎他已经看淡了一切,看淡了生死。一种与其说淡然不如说认命的无奈用生活这个锉刀早已将面前的这个老者活活打磨的没有了一丝的生气。 池州到底发生了什么?柳梦涵心中暗自疑惑。 她可不是陈陟南那种没有出过门的懵懂少年,之前她一路行来,自然是经过过池州这座城池的,前几天的池州虽然说不上多么兴旺鼎盛,但是却也热闹不凡,哪里是此刻这等凄清景象? 柳梦涵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铜钱,走到了老乞丐身前,缓缓蹲下身来,将铜钱放入老乞丐身前的碗中,轻声开口问道:“老丈,这池州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感觉突然变得如此的冷清?” 见有铜钱入碗,那僵硬的如同尸体的老乞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柔和。他梗着脖子,低头看了一眼碗中的铜钱,缓缓抬起头来,直视了柳梦涵许久,缓缓开口说道:“小姑娘,你们是从外地过来的吧。” 这声音一出口,差点将一旁的陈陟南给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人的声音,这声音沙哑晦涩,听起来就仿佛是金属摩擦一般。 “我们路过池州,想要在这里稍作停歇,还要赶路的。”柳梦涵回答道。 “若是要赶路,还是尽快的走吧,池州最近闹得风风雨雨,莫要卷进这浑水中来啊。”老乞丐似乎开了口之后,逐渐的熟悉了那许久不用的语言的功能,此刻说出话来,已经比之前的声音柔和了许多,语速也快了些许。 “风风雨雨?老丈能否详细跟我们讲讲,我们也好提防一二。”柳梦涵从怀中再次掏出了几个铜钱,交到老乞丐的手上。 用手颠了颠铜钱,老乞丐点了点头,将铜钱放到眼前的碗里,开口说道:“最近也不知这池州的几个门派到底发了什么疯,突然间暴动了起来。这不,昨天他们联手,竟然将那有钱钱庄的总部给屠杀了个干净。当时的场面啊,那真是惨不忍睹。几个门派把钱庄围了个水泄不通,哪怕是鸟都飞不出去。其余的人疯狂的在钱庄里杀戮和抢夺,那天钱庄真的是血流成河。当时在一里之外都能听见钱庄里的人哭喊声、惨叫声以及求救求饶的声音。” “这几个门派,整整在钱庄里屠戮了近一个时辰,他们出来的时候,不用说钱庄里的高手,哪怕是那几百名侍女,几百名仆役,数十个如花似玉的娇妻美妾,还有十多个孩子,都被他们杀戮了个干净,整个钱庄,在他们走后,竟然连个能呼吸的活物都没给留下。” ------------ 第七十四章 烈狱 听着老乞丐的讲述,陈陟南的双拳已经攥的青筋暴起,虽然金元宝死有余辜,但是祸不及家人,更何况那些仆役侍女,哪个不是清清白白人家的孩子,只是为了求一口饭吃才卖身于钱庄,这些无辜的人又有什么取死之道?这些门派,妄为名门正派! 紧接着,陈陟南又想到当初在齐山后山,金元宝曾经用江湖上价值千金的疗伤圣药归元丹救过他和柳梦涵的性命,他本是打算将这份恩情报答在金元宝的子女身上的,可是而今,金元宝的家人都已经被屠杀了个干净,这份恩情,看来是无法报答了。 想到这里,陈陟南突然想去有钱钱庄看看,虽然明知道已经无人生还,但是若能给这些冤死者坟前上一炷香,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点心意。想罢,就要对着老乞丐开口询问,只是陈陟南还没有说话,老乞丐又接着说了起来。 “别以为这就是全部了,这几大门派在屠杀干净有钱钱庄之后,都没有回门派,接着就去了升金湖,不过据说这些人到的时候,升金湖已经没有了一个人影了,他们竟然白去了一趟。这让这几个门派的人大为光火,之后他们就又调转了矛头,再次杀回了城里,这次他们围攻的是苍鹰派。” 陈陟南还记得,苍鹰派的副门主魏无计,当时为了活命投靠了升金湖的二当家的,死在他手下的各派高手也不在少数,他也是一个死有余辜的人,只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在后山便已经死在了升金湖二当家的手上,这账应该就算是清了,怎么又要祸及宗门?这次又有多少无辜的人为此丧命? 不过接下来老乞丐的话却让他紧绷的心放松了些许。老乞丐接着讲到:“只是这苍鹰派的门主也确实是一个人物,不知他是怎么提前知道各门各派要找他麻烦的,竟然提前投奔了城主。等各派的弟子到了他们帮派门口,这里早就站着城主府的精锐部队了。一个穿着银盔银甲的将军对着各派的人问了一句:‘尔等想要造反吗?’说的那叫一个威风凛凛,把各派众人吓得无人敢说半个字来。” “各派在苍鹰派这里受了气,哪里肯忍,回头都把气撒在了有钱钱庄。各门各派的人再一次回到了有钱钱庄,把满地的尸体都分了尸,肉块铺满了整座院子,那些人的脑袋被用绳子穿成了一串,挂在有钱钱庄的门口,那脑袋挂的,跟过年时候挂着的灯笼似的,尤其是那些宠妾和侍女的脑袋,啧啧,各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别提多好看了。就是可惜人死了,不过想想,也幸好是死了,若是活着,肯定在那些老爷们的床上搔首弄姿呢,哪有让我老乞丐饱饱眼福的机会?”老乞丐一边说着,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似乎对这些脑袋充满了向往。“只可惜这脑袋白天看看到好,晚上若是从那里走过,多大的胆子也得被吓死不可。各门各派都留了高手在那里,说是要用这些尸体引诱那些跟有钱钱庄有勾结的人出现。这也幸好现在是深秋了,这若是夏天,尸体放了这么久,怕是早就臭了,别说是跟有钱钱庄有勾结的人出现,哪怕是他们留下的高手,也都得被尸臭给臭没了影子,哈哈哈哈。” “老丈,不知是否可以带我们去有钱钱庄看看?”陈陟南突然开口询问道。听着老乞丐的描述,陈陟南本能的有些反胃,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实在无法想象生而为人,竟然能够把自己的同类羞辱至此,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能够欣赏如此让人作呕的羞辱。死者为大,人都已经死了,还要折磨人家的尸体,这些名门正派所作所为,真是让他不齿。陈陟南知道,受人滴水之恩,定当以涌泉相报。此刻正是报恩的时候了。他陈陟南虽然不能救下这些无辜死去的可怜人,但是却要尽自己的一份力,让这些无辜者入土为安。 “啥?去有钱钱庄?你们不会跟这个钱庄的人有瓜葛吧?快走快走,老乞丐虽然活的不怎么样,但是好死总不如赖活着,你们想死可别拖累了我。”说罢就要挥手赶人。 柳梦涵明白陈陟南的想法,虽然她觉得这个少年的行经确实有些迂腐,而且此刻也不适合节外生枝,若是以往,柳梦涵一定会拦住陈陟南的行为,不过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看着眼前的少年,竟然觉得此刻的这个少年很可爱。 或许,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愿意陪陈陟南赴衡山,愿意跟陈陟南交朋友,就是因为她欣赏着陈陟南这不合时宜的坚持。 柳梦涵从怀中掏出了一串铜钱,在老乞丐眼前晃了一晃,说道:“老丈,我保证,我们跟有钱钱庄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们突然听到老丈你对于那地方的形容,感觉经好似人间炼狱一般,我们是不大信的,所以我们很想亲眼看上一看。倒不用老丈你陪我们过去,只要老丈给我们指上一条明路,叫我们知道怎么走到那有钱钱庄,这一贯钱就都是老丈你的了。” 看了看柳梦涵手中的一贯钱,又想到自己只要给二人指路,却不用陪着二人过去,想必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指个路就能挣到一贯钱,这买卖实在是太赚了啊。既然没有危险,那么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老乞丐心思打定,立马伸手夺过了柳梦涵手中的铜钱,速度快的跟他的年纪很是不服,似乎生怕柳梦涵反悔一般。 “事先说好了啊,我可以告诉你们有钱钱庄在哪,不过若是有人问起,你们可不许说是我告诉你们的。”老乞丐说道。 “放心吧,我们保证不说。”柳梦涵点头应允。 “好,那你们进城之后直走,在那个最大的客栈门前向东,走出一公里左右,便能看到了。”老乞丐说完,低下头来,竟再也不搭理二人。 ------------ 第七十五章 书生 沿着老乞丐所指的路,二人很快就找到了有钱钱庄。 只见这有钱钱庄,巍峨立于池州城东,如同鹤立鸡群一般,同周围的建筑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那高耸的前门,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立着,鲜红的油漆上,钉满了错落有致的金钉。金钉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可是二人此刻却无心看那前门的壮美,因为那前门之上,挂满了人头! 曾经评论一个人是否富裕,是否高贵,都是说他府邸的门脸如何宽广。比如门庭若市,门前能摆下一个集市,这么想,门脸一定是很大的了。 金元宝的府邸,门脸自然也不会小。非但不小,而且大的离谱。 有多大呢?大到能排开几千个人头! 陈陟南第一次知道,用人头竟然也能彰显身份和地位。 可是人头落地,哪怕是曾经富可敌国,哪怕是过去风光无限,又有什么意义呢? 哎!陈陟南对此深深叹息着,为金元宝不值,也为古今那些所有贪恋财富者不值。 世人都晓神仙好, 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 及到多时。。。。。。 眼闭了! 只恨那红墙翠瓦,还如过去一般明艳,那画栋雕梁,还如同过去一样鲜活。可是物是人非,旧时那王谢堂前飞燕,不也入了寻常百姓人家吗? 此时的有钱钱庄,门前有着众多的众派三品高手徘徊,四处打量着来往的行人,他们手中的刀剑亮晃晃的折射着阳光的光芒,没有一个人的刀剑收在鞘中,它们似乎实时准备着接受鲜血的洗礼,每个人的眉宇间都挂着一丝急迫,似乎都迫不及待的等待有人主动上门来送死。他们的杀意丝毫不加以掩饰,嗜血的光芒在他们眼中闪烁。 陈陟南和柳梦涵远远的在一旁打量着这群高手,单是他们的眼神,就让二人心底发毛。 “这些人,给人的感受好可怕,他们竟然不像是人,反而像是没有理性的野兽。”陈陟南低声对着柳梦涵说道。 “这些弟子想必都是昨日屠杀妇孺的人,因为妇孺没有还手之力,让他们杀得太过于痛快,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因此情绪过于高涨,甚至控制不住自身的杀意,各个门派也担心这样的人若是回到了门派,定然会给门派带来一定的危险,倒不如让他们留在这里,待心态稳定下来之后再让他们回去。”柳梦涵轻声对着陈陟南解释道。 “这些牲口!”听到柳梦涵的解释,陈陟南双目一横,怒声骂道。只是话还未出口,便被柳梦涵用那纤细的柔荑轻轻挡住。 陈陟南刚想挣脱柳梦涵捂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突然,一个书生样子的人出现在了二人的视野。 这书生满身灰尘,头发已经零乱,看似应该跑了不近的路才来到这里。书生仓皇的来到有钱钱庄的门口,焦急的对着这些弟子问道:“各位侠客,我听说有钱钱庄没了?” “嗯?你跟有钱钱庄有关?”被问话的弟子眼睛突然闪出耀眼的光芒,直愣愣地盯着书生,嘴角泛起了一丝邪笑。 “那钱庄里的抵押物呢?”书生并未注意到那弟子语气的诡异,接着问道:“前些日子,我父亲去世,我家贫,无力治丧,于是抵押了祖传的一方良砚。那砚台是祖传之物,既然各位少侠接管了这有钱钱庄,不知是否能够让我将那砚台赎回?” “砚台?什么砚台?你抵押的东西是抵押给了有钱钱庄,你想赎回,那去跟有钱钱庄的人说啊,跟我废个什么话。”弟子嘴角翘起,冷笑着说道。 “可是,可是那有钱钱庄不是已经没有了吗?”书生疑惑着问道。 “有钱钱庄有还是没有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还不快滚?”那弟子哈哈一笑,一脚将眼前的书生踹出了数米,对着地上吐了一口痰,不屑的说道。 “这砚台是我家传的宝贝,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我父亲看它极重,若是我丢失了它,那是极大的不孝啊。我若非为了父亲出殡,万万不会将它抵押的,若是丢了它,我对不起父亲,对不起祖宗啊,请大侠您可怜可怜我吧,您就高抬贵手,将那个砚台还给我吧,我不能没有这个砚台啊。”书生艰难的从地上爬起,也不顾身上的灰尘,再一次的跑上前来,双手抱住那弟子的大腿,痛哭流涕的哀求道。 “滚!”那弟子狠狠的一用力,再次将书生踢开,这次用的力量明显比上一次大了许多,书生倒在地上,猛地吐了一口血,应该是这一脚踢碎了书生的内脏。 “谁TM拿了你的砚台?这屋里的东西,都让刺史跟各派的掌门分了个干净,老子TM连口汤都没有,还还你东西?还你个狗JB!这有钱钱庄勾结大金,已经诛杀九族,你再赖在这里不走,就是他的同党,别怪我不客气了!”那弟子怒骂道。 “勾结大金?哈哈,有钱钱庄勾结大金?你怎么不说他有钱钱庄想统一天下呢?真是笑话,这不过就是你们这些门派看中了人家的钱财,谋财害命的栽赃!我不信,你把你们掌门叫来,我要当面问问他,我要当面讨回我的砚台!”书生一手擦着嘴角的血,另一只手扶着身子,缓缓站起,见这弟子打定了注意不还自己砚台,书生出离的愤怒。一股愣头青般的书生气上头,他已经不管不顾了起来,对着弟子怒声呵斥道。 “呵呵,替有钱钱庄辩护?你果真跟有钱钱庄有勾结,那就别怪我杀你了!”那弟子闻听着书生怒斥,竟不怒反笑,手持着长剑便冲向了书生。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举人,我有功名在身,你不能。。。。。。!”书生话未说完,一柱鲜血已经冲天而起,血柱划破天际,停顿了数秒,然后如雨水般点点洒落了一地。书生的人头先是被剑身挑起,还未落地,血柱便已喷出,又将人头顶到了天空,人头在天空徘徊了许久,才因为血水流净而滚落在地,有在地上弹了三弹,滚了数丈,才停顿下来,这时,书生的尸体也轰然倒地。 ------------ 第七十六章 小女孩 陈陟南在那弟子出剑时就想冲上前去出手相助,虽然这书生愚昧鲁莽,但是他是无辜的,他只是想取回家中的祖传之物,这并非是他的取死之道。 只是陈陟南还未来得及冲出,便被柳梦涵一指点住穴道,定身在一旁,只能看着书生人头落地。 陈陟南的眼里满是怒火,他怒不可遏的看着柳梦涵,这个被他视为女神的女孩儿,此刻竟然是如此的冷血,这份冷漠已经冷透了他的心底。 柳梦涵看着陈陟南此刻的眼神,心中竟隐隐作痛,她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在乎陈陟南的想法。 “小南,并非我不让你去救他,只是你距离他有多远你心里也是清楚的,你尚未能进得了那书生的身,他便已经丧命了。你的出手,根本就救不下那个书生,你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将咱们二人暴露出来。且不说咱们暴露了之后是否能够逃得了性命,被各派追杀却是无疑的了。一旦被追杀,你也就绝无替金元宝一家收尸的可能了。同时,莫要忘了,咱们明天就将武功尽失,哪怕今天侥幸在追杀中逃得性命,明天却也依旧前途未卜。所以,你的一时冲动,除了送命,什么也得不到,我必须阻止你。”柳梦涵直视着陈陟南的双眼,那清澈如水的眸子此刻闪动着认真的光芒,这份认真足以让任何人心动。日后陈陟南回忆起,总觉得此刻的柳梦涵是他一生之中见过的最美的样子。 只是,此刻的陈陟南,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他眼中的是非对错根本无法用得与失来衡量。在此刻的他的心中,除了得失,有侠义,有道义,还有正义。所以,此刻的他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欣赏柳梦涵此刻那认真起来时所散发出的名为理性的睿智之美。 此时的他虽然无法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在告诉柳梦涵:“不,你是错的,哪怕我什么也得不到,哪怕我会为之付出生命,但是我换来的是良心的安稳!” 柳梦涵无奈的摇了摇头,所谓成长,就是一个蜕变的过程。每个人都会被生活打磨,弱者被打磨的尸骨无存,普通人被打磨的磨平了棱角,而强者则带着倔强去妥协着,他们通过自身的强大,努力坚持住了些什么,却也不得不妥协了些什么,最后形成了自己最终的样子。 无论陈陟南成长成什么样子,那都是他自己要走的路,只是这条路,现在才刚刚开始,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她,此刻只能等待。 见书生已死,再束缚着陈陟南的穴道也没有了什么意义,于是柳梦涵玉手轻动,缓缓戳在了陈陟南的穴位上。随着柳梦涵的手指轻轻的一戳,陈陟南瞬间又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此刻的陈陟南,狠狠地瞪了柳梦涵一眼,转身大步离去。对于柳梦涵的冷静或是说冷血,他很是不满。 没走几步,突然陈陟南发现眼前的房子的拐角的阴影中,有一个瘦弱的小乞丐,将自己的整个身体蜷缩在角落里,只是偷偷摸摸的露出了半个小脑袋,这小脑袋上满是灰尘和泥土,头发也脏乱的随意散乱着。唯有一双眼睛明明亮亮的,忽闪着像是夜空中的星星。只是这本来极美的双目此刻闪烁着泪花,她泪眼汪汪的盯着有钱钱庄的大门,这一双眼睛,早已经因为流了太多的眼泪而被血丝充满。 看到自己被发现,小乞丐惊呼一声,撒腿就跑,只是她因为哭的过于厉害,已经消耗了自己太多的力量,此时方要逃跑,脚下却一个不稳,直接摔到在了地上。 陈陟南对于这个小乞丐本来没有什么兴趣,见她逃走,也未想追赶,不过现在看到这个小乞丐摔到在了地上,便不好不管了,于是快步走上前来,轻轻地蹲在小乞丐身边,来查看小乞丐的伤势。 见陈陟南近的身来,小乞丐眼中的恐惧更深了,她用力的想将自己的身体向身后挪去,但是用了很大的力量,才勉强挪动了一点点,而就是这一点点的距离,却让她的身体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此刻的小乞丐只得用出世界上所有女孩儿都会使用的未必好用但是却一定能够用到的最后的自救办法,就是放声痛哭了起来。 小乞丐一边哭,一边对着陈陟南哀求,那声音虽然并不像成年妇女痛哭时的那种撕心裂肺,却也哀转九绝,别有一番凄苦:“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恬恬,恬恬不是坏人,不要杀恬恬好不好?” 陈陟南对着小乞丐微微一笑,轻轻的跪在了小乞丐身前,俯下身来,检查小乞丐的伤势。 这一查看,陈陟南悬着的心放下了,眼前的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势,只是方才跑的太急,不小心摔伤了自己的腿,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擦伤而已,并不算的多么严重,这孩子之所以无法站起,不过是因为饿了太久,浑身早已没有了力气,清洗一下伤口,再让孩子吃上点东西,很快孩子就会好起来的。 见陈陟南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恶意,小乞丐那哭声也随之逐渐变小了。她闪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认真的给自己检查伤口的陈陟南,在这个陌生的男孩的面前,她那怀里的那颗不安的心似乎逐渐的找到了安宁。 看着小乞丐的伤口,陈陟南暗自摇头,此刻的他即没有地方给女孩去弄食物让女孩吃饱肚子,更是没有地方弄到清水清洗女孩的伤口,这伤口虽然不深,但是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清理,怕是会有腐烂的危险。 这时,柳梦涵已经追了上来。其实论柳梦涵的功夫,追上陈陟南那是易如反掌,只是此刻的她希望能给陈陟南自己一点时间,让陈陟南自己去解除自己心中的那一道横梁。柳梦涵相信,陈陟南终究能越过心里的那一道坎的。 此时,猜到了陈陟南想些什么,柳梦涵拿出一瓶水,递到了陈陟南面前。 ------------ 第七十六章 住宿 陈陟南见柳梦涵递过来一壶清水,本是不想接的,他还在生她的气,只是又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用着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看的小乞丐,终究不忍心就这么丢她不管,于是不情不愿地接过了柳梦涵递过来的清水,开始给小乞丐清洗起了伤口。 见陈陟南接过了水,柳梦涵又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瓶金疮药来,也一并递给了陈陟南。陈陟南这次并没有像接水时的那样扭捏,直接就将药拿了过去,只是脸上依旧是不情不愿,只是这不情不愿中,似乎有一点僵硬,还有一点尴尬。 看着陈陟南闹小情绪的样子,柳梦涵不由莞尔。这一笑,如同春风拂面,陈陟南背对着柳梦涵,并没有看到,只是这个小乞丐却是给看了个正着,此刻的小乞丐心中,却无法形容这个笑容的样子,只是心头一直回荡着一句话:这人间既然有了这样的女孩儿,那桃花,便不必开了。 见小乞丐痴痴傻傻的看着自己,这神态憨态可掬,哪怕是满脸的风尘,也掩饰不住内里那跟瓷娃娃一样的可爱神情,柳梦涵的心一下子就被这个小乞丐萌化了。她从行李中翻找了片刻,拿出了先前准备在野外无处打尖应急时留给她和陈陟南吃的糕点,都送给了小乞丐。 小乞丐见有了食物,也不客气,伸出那一双脏兮兮、肉乎乎的小手,抓起糕点就往自己的*小口里塞。虽然她确实很饿,可是她实在是高估的自己嘴巴的大小,这糕点入了嘴,竟然没有余下一丝一毫的空隙,自己连咀嚼都变得费力了起来。此刻她那圆滚滚的小脸因为塞了一嘴巴的糕点,被涨的更加圆润,肉乎乎的支棱着两个俏皮的腮帮,就如同一只可爱的小仓鼠。 怜爱的看着眼前的小乞丐,柳梦涵也不嫌弃她身上的污秽,用自己的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拭掉小乞丐嘴角的糕点残渣,抚摸着小乞丐的脸,对着小乞丐说道:“别着急,慢慢吃,这些糕点都是你的。你先吃一点垫一下肚子,有了些力气,咱们一会去找一家客栈,今天姐姐请你吃一顿好的,然后姐姐给你清洗清洗身子,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好不好?” 望着充满怜爱的柳梦涵,又低头看了看仔仔细细为自己清理伤口的陈陟南,此刻小乞丐的眼角又逐渐的红润了起来,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谁能知道,这短短的几天,对于这个小乞丐,是多么的艰难,她经历了多少这个年纪不该经历的东西。在这个冰冷的世界,她那的小小的身体似乎已经被冻的麻痹了,而今,她终于在这个少年和少女的身上,又一次感受到了如同夏日暖阳般的温暖。 小乞丐这一哭,给正在为小乞丐收拾伤口的陈陟南弄得浑身一僵,他以为是自己清洗伤口的时候不小心碰疼了这孩子,他尴尬的僵立在了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等了片刻,小姑娘的啜泣声停了,他才抬起头来,却发现这个孩子,已经睡着了。 见小乞丐睡着了,陈陟南浑身更僵硬了。这个时候该怎么办?是继续清理伤口?那会不会吵醒这个孩子?却也不能放下她不管啊,那更不对。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抬起头,求救的眼神直望着柳梦涵。 这个时候想起我了?刚才发那么大脾气的时候怎么不管我?柳梦涵撇了撇嘴,心中暗道。只是她柳梦涵自然不会跟陈陟南一般计较。似乎以前在某本书里读过,男孩子的心性总是比女孩子成熟的晚了许多?更可况本姑娘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本身就成熟,哼,不跟你一般计较了。柳梦涵自我安慰道。 “这个孩子这么瘦小,以你的身材,抱着她应该不费劲吧,抱着她,咱们找一家客栈安顿下来,之后从长计议。”柳梦涵说道。 “咱们可是只有今天这一天的功力了,若是住下,那咱们明天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陈陟南满脸疑惑,既然柳梦涵明白他来此的目的,而且也并未阻止,明显是支持他的行动的,那么为何还要从长计议?陈陟南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你随意吧,反正我是要去找客栈了,来不来随你。”柳梦涵说罢,转身就走。 见柳梦涵走了,陈陟南抱起女孩,飞快的追了上去,生怕把柳梦涵给跟丢了。 二人已经在池州城走了半个时辰了,陈陟南虽然体格不错,还是练武出身,可是他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怀里的女孩即使再轻,也有五六十斤的重量,此刻他已经气喘吁吁了。他越走心里越觉得不对,明明二人已经在路上遇到了许多家的客栈,柳梦涵愣是不愿意住进去。要么嫌弃这家客栈太小,要么嫌弃哪家客栈太大,一会儿说这家客栈人太多,一会有嫌弃哪家客栈太冷清。而转了许多家之后,遇到了一家人不多不少,客栈不大不小的,柳梦涵竟然说他家风水不好。风水不好你妹!你以为你是算命先生啊?陈陟南心中暗骂,这分明就是在报复自己之前对她态度不好。女孩果然是最记仇的生物,什么淑女,什么成熟,都是浮云! 柳梦涵也知道,再转下去陈陟南确实是没有力量再抱着这个女孩了,于是随意找了一家就近的客栈,住了进去。 陈陟南一见到这家客栈,就差点跳脚骂人了,之前自己只是怀疑这个妹子是想报复自己,可是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妹子就是在报复自己。 这里哪里像是个客栈,这里简直就比一个乞丐棚子好些不多吧。这墙都已经漏风了,怕是用力一锤,当场就能塌掉。而屋顶,这好在天上无云,若是下雨,怕是漏雨能漏到房客怀疑人生。到时候屋外小雨屋里中雨,屋外中雨,屋里得暴雨吧。 只是此刻陈陟南只敢在心里想想,自己已然受了这般罪了,若是把心里话说出来,凭这妹子的气性,自己还不一定要受怎样的罪呢。 ------------ 第七十七章 猜 柳梦涵似乎看出了陈陟南心中的不满,给了陈陟南一个眼神,示意陈陟南,先不要说话,一会开好房间,进了屋里再说。 陈陟南会意,对着掌柜说道:“掌柜的,开两间房。” 掌柜的看了看怀里抱着一个小乞丐的陈陟南,又看了看柳梦涵,表情先是一愣,然后又仔细看了看陈陟南怀中的小乞丐,这小乞丐虽然满脸灰尘,但是细看之下,这眉眼间确实也有着万种的风情。于是掌柜的的眼神又诧异变成了理解,然后给了陈陟南一个懂你的眼神,喊了一声“客房两间”,从墙上取下了两个钥匙,交给了陈陟南,悄声对陈陟南说道:“这是天字甲和天字乙的两间客房,两间房正好挨着,客官请尽情休息吧。”说罢,递给了陈陟南一个猥琐的笑容。 陈陟南被掌柜的话和笑容弄得一头雾水,他刚从山脚下的小村子跑出来,外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哪是他这个土包子能够理解的,他根本不知道此刻他在掌柜的心里,已经是一个饥不择食的花花公子了。柳梦涵倒是明白掌柜的误会了什么,只是这种话让柳梦涵当着外人的面讲给陈陟南听,她也是做不到的,她也是一个会害羞的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啊。 至于被掌柜的误会这件事情本身,柳梦涵倒是没有多想,或许,是陈陟南的本分太过于让她放心了吧。 拿到钥匙,陈陟南怀里抱着小乞丐,便跟着柳梦涵进了天字乙号客房。 进了房间,柳梦涵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房间的周围。经检查,这个房间四周并没有住着其余的客人,房间中也没有什么机关,墙体也没有什么漏洞。确定无误,柳梦涵才缓缓坐在床上。 “小南,你以为我让你在城里抱着这个孩子转了许久是为了报复你吗?”柳梦涵开门见山的问道。 “没,我没这么想。”陈陟南突然听到柳梦涵这么发问,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立刻回答道。只是这回答,语速极快,眼神慌乱,对于陈陟南这个不善于说谎的人,应付女孩子,真的太难了。 看到面前的这个少年回答这种口不对心的答案时傻子都能看出他在说谎的样子,柳梦涵暗自好笑,她开口说道:“小南,你就没发现这个孩子的特别?” “有什么特别?”陈陟南听涉及到这个小乞丐,瞬间紧张的望向柳梦涵。陈陟南很是在乎这个小乞丐。这个小乞丐的眼睛让他觉得太熟悉了,丫丫的眼睛也是这个样子的。他看到小乞丐,就想到了死去的丫丫,看着小乞丐,陈陟南就想起了丫丫七、八岁出头时候的样子,似乎小乞丐活着,丫丫就没有死。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去看死人?她出现在了有钱钱庄附近,本就是不对劲的地方。这是其一。”柳梦涵伸出了自己如同葱白的纤纤玉指,在陈陟南眼前晃了一晃,开口说道。 陈陟南看着柳梦涵那洁白如玉的手指在眼前晃动着,它在陈陟南的眼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种强大的吸力在手指上散发,陈陟南似乎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被这吸力给从体内吸出。他想拼命的吸回自己的心脏,但是猛地一吸,却只吸回了自己差点流出的口水。 见陈陟南丝毫不在乎自己讲的内容,反而看着自己手指流口水的样子,柳梦涵很是羞恼,恶狠狠的瞪了陈陟南一眼。见柳梦涵俏脸含煞,陈陟南立刻顺应着猛地点头:“嗯嗯,梦涵姐你说的太对了。” 柳梦涵看着陈陟南从那里胡闹,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分析道:“其二,正常人看到那么多人的首级,应该出现的表情是惊吓而不是悲伤。但是咱们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她那已经哭红了的眼睛,明显是悲伤过度导致的。” “悲伤过度?这孩子莫不是跟有钱钱庄有什么瓜葛?”陈陟南开口询问道。 “不好说。最初,我也认为这个孩子是有钱钱庄的幸存者,因为你在为她清洗伤口的时候,我发现女孩的腿部裸露在外的皮肤肤色洁白,明显就不是一个乞丐该有的肤色。只是后来我递给孩子糕点的时候,发现女孩的手,却已经有不少的老茧了,这是干了不少的活才磨出来的东西。”柳梦涵开口道。 “既然满是老茧,说明这个女孩肯定不是有钱钱庄的小姐了,那么她一定是他家的侍女吧?”陈陟南猜测道。 “不是。你之前并没有仔细观察有钱钱庄门前挂着的那一串人头吧。我最初也怀疑莫不是这金元宝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收纳了这么年幼的侍女,不过看了那堆人头后发现,应该不是这般。那堆人头之中,类似如此年纪的女孩,只有二、三人左右,应当是金元宝的子女。这么想来,金元宝的侍女应该都是豆蔻年纪的少女,而没有女童才对,所以这个女孩想必不是金元宝的侍女。”柳梦涵摇了摇头,否定到。 “特殊癖好,那是什么意思?”陈陟南疑惑的问道。 “你不需要知道!”柳梦涵刹那羞红了脸,对着陈陟南呵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着陈陟南发火,只是她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特别不希望陈陟南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见柳梦涵发火,陈陟南也没有多想,想必那特殊癖好定然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东西,所以才惹得柳梦涵不愉快,于是转移话题,接着就小乞丐的事情猜测了起来:“既然不是有钱钱庄的小姐,也不是侍女,难不成她跟有钱钱庄没有关系?” “目前我也说不准,我只是有一个猜测罢了,所以我让你抱着她,在城里转上一圈,若是她果真是那有钱钱庄的人,定然会被人认出,那样咱们趁着功力尚在,而追杀的人也需要时间赶过来,咱们有充足的时间带着她逃走。” ------------ 第七十八章 醒来 “啊,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梦涵姐不会生我的气嘛,我之前还真的以为你是在报复我呢。”陈陟南闻听柳梦涵的解释,拍了拍胸口,笑着说道。 “哼,我之前问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报复你,你不是说没有吗?口是心非的骗子!”柳梦涵俏脸一横,恶狠狠地踹了陈陟南一脚,恨声说道。 柳梦涵的这一脚踹的着实不轻,这也就是陈陟南皮糙肉厚,换了别人,伤筋动骨也未可知。只是哪怕是皮糙肉厚的陈陟南,挨了这一脚也不好受,双手捂着大腿,嘴里直吸凉气。心里暗道,这女人啊,脸色真的跟天气一样,说变就变啊。 哼!我就是在生你的气,你咬我啊。柳梦涵看着疼的直吸凉气的陈陟南,心中暗自想到。陈陟南若是知道此刻柳梦涵的想法,一定气的七窍生烟。这一脚,挨得真是冤枉。 “嗯,不过直到现在,这个孩子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是没有人去报信,各个门派也没派人追杀咱们,所以所这个孩子应该确定是和元宝钱庄无关了。” “我猜测,或许这个孩子的父母是金元宝家的佣人,她是来此祭奠自己的母亲。”柳梦涵一脚踢出,心情愉快了许多,继续说道了这个孩子:“只是这也无法说通,金元宝顾得佣人,自然不会过于亏待,这孩子的父母怎么会让孩子过得如此艰难?这说不通啊。而且这个孩子差点饿昏在路旁,那么她别的亲人呢?”柳梦涵疑惑的看着孩子,思索着。 “或许是孩子没有其他亲人吧,她平日里靠着父母的工作活命。每天母亲在去金元宝府上前给孩子做好的一天的食物,只是昨天的食物孩子都吃光了,但是直到晚上,母亲也没有回来,所以孩子今天早晨出门寻找母亲,正好咱们碰到,或许就是这样吧。”陈陟南分析道。 柳梦涵点了点头,按照目前的情况,似乎这个解释也算是勉强合理,只是她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这个女孩的身世,自然是等女孩醒过来之后亲口问一问女孩最好,只是女孩已经憔悴成了这个样子,无论是陈陟南还是柳梦涵都不想去触碰这个孩子的伤口。 “你想好怎么为金元宝一家收尸了吗?”柳梦涵突然问道。 “没,我也没想到,他家竟然有那么多的尸体。”陈陟南回道,他一想到挂在门前的那一长串人头就不由心头紧缩,放眼望去,怕不止有一千人左右吧,这些尸体若真的如同老乞丐所言那样,都被剁碎了铺在了有钱钱庄的地面上,那么哪怕是没有人干涉,他们想要将尸体整理妥当,一一安葬,都已经不是那么现实。 “你还记得你们村子里的老铁匠和丫丫吗?”柳梦涵突然提了一嘴。 “梦涵姐你是说咱们一把火烧了那有钱钱庄?”陈陟南问道。 “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柳梦涵反问道。 “梦涵姐,你如实告诉我,你之所以不拦着我来到有钱钱庄替这些人收尸,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个方法,你认为我最终也只能同意,而这个方法没有危险,因此你才同意我过来的?”陈陟南突然想到了上午的那个书生,想到了柳梦涵看待书生被杀时所表现出的冷血,眉毛微皱,沉声问道,此刻的陈陟南,表情已不似先前的轻松,而是变得凝重了许多。 柳梦涵见陈陟南有此一问,便知道上午那个书生带给他的心结还是没有跨过,只是柳梦涵却也不想骗他,她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对此,只有沉默。 见柳梦涵沉默,陈陟南便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此时陈陟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坐着,气愤越来越尴尬了。 好在这时有人打破了尴尬。一个稚嫩的童声在二人身边响起:“呀,恬恬还活着,恬恬没有死,恬恬饿了。” 小乞丐睡醒了。 见小乞丐醒了,二人立刻收起彼此脸上的寒霜,如冬雪初化时天上的暖阳一般,二人脸上都挂上了一层温柔的笑意。这笑容挂在二人脸上,丝毫不掺杂着半点的虚假,柳梦涵身上撒发着一种母性的慈爱,陈陟南脸上带着哥哥看待妹妹时的关切。 “还在屋里愣着做什么,你还不快下楼去让掌柜的烧一壶热水给我们送上来,然后让掌柜的再准备一桌饭菜,之后你再出门去买一套恬恬能穿的衣服,买完回屋里等着。我先帮恬恬洗漱一下,洗漱完了,我去你房间取恬恬的衣服,收拾完了,咱们一起下楼吃饭。”柳梦涵对着陈陟南说道。 刚才陈陟南和柳梦涵的不愉快,似乎随着恬恬的醒来而被留在了她香甜的梦里。此刻的陈陟南,听到柳梦涵的安排,二话没说,立马行动了起来。 掌柜的眼见着陈陟南和二女一起进了天字乙号房,此刻陈陟南自己走了出来,又叫掌柜的给乙号房送上一壶洗澡用的水,还跟掌柜的打听附近哪里的女装比较好,掌柜的嘴里回答着,只是看陈陟南的眼神,更是诡异和奇妙了。 陈陟南不清楚掌柜的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来看自己,只是觉得掌柜的的眼光让他很不舒服,于是逃也似的离开客栈,直奔布庄而去。 等陈陟南回到房间,稍作休息,柳梦涵便来敲他的房门了。柳梦涵拿走了陈陟南新买回的衣物之后不久,他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陈陟南打开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他眼睛一亮。那原本脏兮兮的小乞丐,洗漱完毕,穿上崭新的衣服,竟然如同一个从天上降落人间的小天使。 这个眼前的女孩,有着一双灵动的似乎能够说话的大眼睛。眼睛亮闪闪的挂在肉乎乎的小脸上,小脸圆润的如同充满了清水的气球,吹弹可破。不笑的时候,女孩安静的如同一个精致到了没有一丝瑕疵的布娃娃,而一笑起来,现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她就如同不小心闯进人间的天使。 如果说柳梦涵在陈陟南的眼中是女神,在大众的眼中只是中人之色,那么这个叫做恬恬的女孩,无论是在陈陟南眼里,还是大众眼里,都绝对称得上是天人之姿。 ------------ 第七十九章 惊艳 陈陟南此刻确实被眼前的这个小乞丐惊艳到了。洗漱打扮完毕,这个孩子哪里还有一丝小乞丐的影子?粉雕玉砌的样子,哪怕说是世间最尊荣的公主也不为过。 柳梦涵在一旁笑呵呵地打量着被小乞丐的容貌震惊了的陈陟南,此时的陈陟南,吃惊的表情不逊于在地上见到了千两黄金。 被柳梦涵一看,陈陟南的神色立刻恢复了清明,他尴尬的对着柳梦涵笑了笑,似乎在为自己的丑态遮掩,只是在柳梦涵心中,却高看了他陈陟南一眼。 如此漂亮的小姑娘,若是出现在一般男人的眼前,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绝对不会是单纯的欣赏,一定还会带着一种贪婪的渴望占有的欲望。只是陈陟南方才看向这个孩子的神色,除了惊艳,竟然只有一种类似于怜爱的感情,那眼神,清澈的不染一丝尘埃。 对于这个眼神,感受最深的自然是当事人了,还是个孩子的恬恬心性本就单纯,而且还是个女孩,所以她的直觉也就更加的清晰准确。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陈陟南此刻看她的神色,有一种哥哥对于妹妹的关爱,这份关爱,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亲人的温暖。 或许正是出于对这份温暖的信任,这名叫做恬恬的女孩在陈陟南面前,没有丝毫的戒心,而也正是由于没有了戒心,她毫不做作的行为也让她更显得单纯可爱起来。 “大哥哥,恬恬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恬恬用手揉着自己干瘪的小肚子,闪动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直视着陈陟南,萌萌地问道。 宠溺的摸了摸恬恬的小脑袋,陈陟南呵呵一笑,道:“咱们这就下楼吃饭。”说罢带着二人来到了楼下。 因为陈陟南早有安排,因此饭菜已经在桌子上摆好,恬恬自然是许久没有吃东西,早已经饿的不行,狼吞虎咽的大口吃了起来。陈陟南和柳梦涵也因为走了一道,早晨喝下的那点清粥全都消化了个干净,再加上看着恬恬吃饭时那香甜的样子,二人食欲大好,也跟着大吃特吃起来,哪怕是柳梦涵这样的大家闺秀,也不再讲究什么形象。 不需片刻,这桌子上便已经杯盘狼藉,一桌子的菜都让三人给扫荡了个干净。摸了摸圆滚了起来的肚子,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恬恬开心的笑了起来,道:“谢谢大哥哥和梦涵姐姐,我吃饱了。” 看着这散发着无限天真的可爱女孩,陈陟南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吃完了午饭,陈陟南和柳梦涵还要去解决有钱钱庄的那近千具尸体。也到了该跟这个女孩告别的时候了。 陈陟南看了看柳梦涵,对于如何跟人辞别,他是真的不太擅长,他不知道该如何跟恬恬说,他们二人马上就要离开。可是当陈陟南的眼神和柳梦涵的眼睛触碰到了一起,却发现柳梦涵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对于这个女孩,柳梦涵同样心里充满了不舍,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同她告别。 暗自叹息了一声,陈陟南知道,这个时候还是要自己开口。于是清了清嗓子,脸上装出一副开心的笑容,干干巴巴地对着恬恬问道:“恬恬啊,你家住在哪里啊?哥哥和梦涵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一听到陈陟南提起家,恬恬的笑脸瞬间将应在了那可爱的俏脸上,灵动的大眼睛里,泪水汹涌而至,抽泣着说道:“恬恬没有家,恬恬的家人都死光了,就剩恬恬自己活着,恬恬没有地方可去,恬恬不想再饿肚子了。大哥哥和梦涵姐姐是不要恬恬了吗?” 这一哭,瞬间让陈陟南和柳梦涵变得手忙脚乱起来,陈陟南哪里懂哄女孩子的办法,而柳梦涵,虽然是女孩子,但是自幼受过的教育让她比任何的成年男子更要成熟和冷静,也是从来没被人哄过,哪里懂得怎么去哄这个女孩? 慌乱中,陈陟南匆忙的开口哄道:“恬恬那么可爱,哥哥和梦涵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呢?别哭啊,我们要你,要你。” 听到陈陟南的答复,恬恬那汹涌的泪水才停了下来,一双通红的大眼睛将信将疑的盯着陈陟南,似乎生怕他反悔一般,那可怜的小脸蛋上泪痕犹在,看得陈陟南和柳梦涵好是心疼。 陈陟南那句话说出口,心里便后悔起来。说那话时,心情太过于慌乱,因此也没来得及思考,而今说完,他才想到,他和柳梦涵是要去衡山的,一路上山高水长,未必没有什么风险,而二人的武功明天也就将全部消失,他们二人前途尚未可知,自保之力都没有,带着这么个粉雕玉彻的女娃娃,怎么保证她的安全? 只是话已经说出了口,而这个女孩哭起来也确实太让人心疼,因此陈陟南也不好再行改口。更可况,之前是不知道这个女孩无家可归,如今知道了,又怎忍心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只是若不将她丢在这里,难道要带着她一起去衡山?且不说山高水长,这一路跋涉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子来说多么辛苦,单说到了衡山,到底会发生什么陈陟南自己心中也没有谱,甚至去往衡山的路上都是生死未卜,陈陟南和柳梦涵二人尚且自顾不暇,谁又能来保证她的安全? 满脸无奈的陈陟南和柳梦涵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和无奈。 对付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真是太难了,二人不由同时叹了一口气。 柳梦涵想了一想,突然开口问道:“小南,彭前辈在池州城呢吧。” 一听柳梦涵提到彭云虎,陈陟南的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这个同他同生共死的汉子,是一个十分稳妥的依靠,若是把恬恬托付给他,他定然能照顾好这个女孩。 “恬恬,哥哥和梦涵姐姐目前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所以无法带着你,哥哥在池州有一个朋友,哥哥带你去哥哥的朋友那里好不好?”陈陟南柔声开口询问道。 ------------ 第八十章 身份来历 陈陟南话一出口,恬恬“哇”的一声再次哭了起来。那俏脸上梨花带雨,有着说不出的凄苦和惶恐。 一边哭,恬恬一边说道:“哥哥和梦涵姐姐,你们还是不要恬恬了是吗?是恬恬哪里做错了吗?恬恬做错了事情,你们告诉恬恬,恬恬会改的,恬恬惹你们生气,你们打恬恬一顿也行,恬恬很抗打的,只是不要丢掉恬恬好吗?是恬恬刚才吃的太多了吗?恬恬刚才只是太饿了,恬恬平时吃的真的很少很少的,养恬恬花不了多少钱的,而且恬恬还会干活,恬恬能给你们洗衣服,能给你们收拾屋子,端茶倒水什么的甜甜的都能干的,什么脏活累活恬恬愿意干,你们不要丢下恬恬好不好?” 恬恬的话,说的陈陟南和柳梦涵心里发酸,这个女孩到底自幼受了多大的苦啊,才养成了这样一种卑微的性格。恬恬卑微的请求,让陈陟南和柳梦涵实在是不忍拒绝,只是又想到了二人那迷茫的前路,陈陟南咬了咬牙,闭上双眼,就要开口拒绝。 只是突然间,柳梦涵开口了,那清脆的声音一锤定音,决定了恬恬的去留。“让恬恬跟着咱们吧,我来照顾她。”柳梦涵如此说道。 猛地睁开了双眼,陈陟南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柳梦涵,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女神吗?印象里的柳梦涵,睿智而又冷静,睿智的让人战栗,冷静的让人心寒。从理性的角度思考,哪怕是陈陟南都清楚,无论如何考虑,都是不该带上恬恬的。 但是既然柳梦涵说了,陈陟南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从他的本心来说,他是希望带上恬恬的,只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照顾恬恬。不过既然下定决心带上恬恬,那么就不需要再考虑那些烦心的事情了,所有的困难,就让它兵来将挡,水来土埋罢。 决定了恬恬的去留,二人带着恬恬回到了房间,开始商量下面的行程。既然决定带上恬恬,二人也就没打算对恬恬避讳他们打算火烧有钱钱庄的计划。 “梦涵姐,我建议,咱们要想抵达岳麓书院,黄山是必经之地。咱们今晚不如就在这黄山脚下叫做景德镇的镇子休息一夜。今日午后,我去有钱钱庄放火,你和恬恬先行出发,你们到了景德镇,在镇子中找一间客栈等我,我随后便到。”陈陟南看着柳梦涵随身携带的地图,跟柳梦涵商量到。 柳梦涵也考虑到,带上恬恬,确实不适合一并去有钱钱庄那种危险之地,二人分开走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于是点了点头,对着陈陟南说道:“好,那你注意安全。” 只是,一旁的恬恬却突然开口,道:“哥哥你是想要一把火烧了有钱钱庄吗?我想去看看。” 陈陟南笑着对恬恬摇了摇头,道:“放火烧钱庄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哥哥只是想超度那些可怜的逝者。那里是是非之地,恬恬就不要去了,等咱们从衡山回来,哥哥带你到哥哥住的村子,那里夏天的夜晚会举办篝火晚会,把干柴堆在村子的中央,一把火点着,大家围着火喝酒聊天烤肉,那才好玩呢。” 陈陟南本以为恬恬只是好奇,于是拒绝了她。可是恬恬却对着陈陟南再次提到:“哥哥,我想去看看你烧有钱钱庄。” 说这句话的时候,恬恬的声音严肃而又认真,眼神也透着一股坚定。 这神情让陈陟南诧异,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可爱的女孩竟然也有这种坚定的神情。他疑惑的开口问道:“恬恬,那里并不好玩,你为什么要去呢?” “恬恬不是去玩的。恬恬知道哥哥是想让死者安息。恬恬也想送妈妈最后一面。”说完这句话,恬恬的头轻轻低下,眼角又一次的红润了起来。 “妈妈?”陈陟南惊呼道。 “恬恬的妈妈是有钱钱庄的侍女。一次金元宝喝醉了酒,然后欺负了恬恬的妈妈,之后就有了恬恬。”恬恬缓缓解释道。只是提到金元宝的时候,语气冰冷的竟然不似在说自己的父亲。 “金元宝酒醒之后,就跟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再也没有关注过我们母女。不过他虽然不关心,可是他的那些妻妾们却从来也不肯放过我们。她们让恬恬和妈妈做各种最脏最累的活,好几次恬恬实在干不动了,她们还要打恬恬,恬恬被打的疼的哭了,都是妈妈把恬恬搂在怀里,跟恬恬说‘有妈妈在,恬恬不哭。’”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恬恬的眼泪开始一滴一滴地掉落。 “恬恬虽然辛苦,可是恬恬知道妈妈更苦,那些夫人们,都是坏人。她们说妈妈勾引金元宝想上位,经常想着法的折磨妈妈,每次妈妈回来,都是在恬恬的面前硬装着笑脸,等恬恬睡着了,妈妈就在一边哭。妈妈以为恬恬不知道,可是恬恬都是知道的。从那时起,恬恬就不再哭了,妈妈已经很难了,恬恬不想让妈妈再为恬恬担心。”恬恬用手擦了擦眼睛上的泪水,小大人一样硬装着坚强,这是她擦泪水的动作,看的陈陟南和柳梦涵好生辛酸。 看着眼前的孩子,超越了她这个年纪的懂事让陈陟南和柳梦涵的眼角也变得猩红。 “昨天早晨,那些恶人便开始包围有钱钱庄。妈妈应该是在干活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他们的行动了,于是她用煤灰涂在了恬恬的脸上,将恬恬的旧衣服撕碎,然后缝补在一起,也沾了煤灰,让恬恬穿上,跟恬恬说要陪恬恬玩捉迷藏,让恬恬从狗洞中跑出去,等妈妈来找恬恬。妈妈告诉恬恬,她没来找恬恬,恬恬不要回钱庄。恬恬明白钱庄一定是出事了,但恬恬不会让妈妈担心。所以恬恬按照妈妈的话,从狗洞跑出去了。可是,恬恬没有走,恬恬就在一旁看着,看着那群人杀光了有钱钱庄的所有人,看着他们把妈妈和所有人的脑袋砍下来挂在了大门口。恬恬还小,恬恬现在没本事,但是恬恬会长大的,长大了恬恬一定会为妈妈报仇!” ------------ 第八十一章 纵火 恬恬咬着牙说完了这些话,她强忍着自己的泪水不再流下。只是她的心里的恨,却化作了无形的水,顺着她的双眼,比泪水飞流的更加汹涌。 听着恬恬的讲述,陈陟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恬恬,呆呆地坐在一旁,闭口不语。而柳梦涵,则一把抱住了恬恬,向恬恬母亲抱住恬恬时候那样,嘴里轻声念叨着:“有妈妈在,恬恬不哭。” 被柳梦涵抱在怀中,听着柳梦涵说着妈妈说过的话,恬恬在这一刻终于又感受到了妈妈的身影,原本故作坚强的恬恬终于忍不住了眼中的泪水,“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见到恬恬哭了,柳梦涵才缓缓舒了一口气。有些太过强烈的情绪,若是憋在心里,硬是不愿意发泄,那会伤坏了这个孩子的身体的。 等恬恬释放完了自己心中的悲伤,柳梦涵拿出自己的秀帕,仔仔细细的擦干恬恬脸上的泪水。拉起恬恬的手,对恬恬说道:“走,恬恬,陟南哥哥和梦涵姐姐带你去跟妈妈告别。” 见恬恬恢复了情绪,柳梦涵也做好了准备,陈陟南小心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火折子,然后从恬恬换下的衣服上裁下一块布条揣入怀中,下得楼来,将房间退掉,并跟掌柜的要了一壶老酒。拿着酒,就离开了客栈。 不一时,三人便走到了有钱钱庄附近,陈陟南示意二人躲在一旁,他则从附近找到了一根粗壮的枯树树干,将怀中的布条一圈一圈的裹在树干上,然后上面倒上了方才买下的白酒。 看了一眼附近,陈陟南躲着巡查的各派弟子的身影,绕着钱庄仔仔细细转了一圈,最终找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脚一蹬地,飞身进了钱庄。 眼前的景象,让陈陟南有一种反胃的冲动。这院子里,原本的小桥流水,奇花异草,假山怪石,无不透漏着一种清幽秀美的园林风光,可是此刻,这清幽秀美的园林,已经看不到地上的青砖铺路了。此刻满地都是破碎了的肉块,深褐色的地面上,根本无法辨认它原本的颜色,只知道近千人的鲜血,将这片土地,染成了暗红色的人间地狱。 陈陟南默默对着众人的碎肉鞠了三躬,对着地上的肉块说道:“各位,我不知道你们生前是谁,不知道你们曾经善良或是恶毒,高贵或是低下,但是人死为大,希望这一把火,能让你们的灵魂重新归于平静,愿各位在天国安好。”说罢,用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木棍,往地上一放,火焰在带着碎布的肉块上剧烈的燃烧了起来,随着肉块的燃烧,它们竟然炼出了油脂,油脂也被火焰点着,于是不消片刻,火势便变得凶猛了起来。 陈陟南见火势已起,便不再逗留,顺着来路,人便已经跳出墙外。这一路,竟幸运的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快步走到柳梦涵二人藏身的地方,对着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大功告成。 而这边陈陟南刚同二人汇合,那边各派的弟子们已经发现了钱庄失火。弟子们一边大喊着“跑水啦!跑水啦!”一边冲进院子中,从井里打水救火。只是,这火岂是那么好灭的?要怪就怪这些弟子们的丧心病狂,他们若不将尸体分尸成碎肉,火势倒也不至于控制不住。这些尸体们被分成了碎肉,火一烧,尸油便被炼化出来,铺满了整个庄园。若火势单独是由木柴烧着,水倒是能够灭火,但是火若是烧的是尸油,就不是水能够浇灭的事情了,弟子们不断地用水泼火,只是火愣是不灭,最终火势越来越大,弟子们也不得不退出门来,放弃守在钱庄门口。 眼见的自己的母亲的首级消失在了猛烈地大火中,恬恬的心情,复杂的无法言明。她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脚下一个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破旧的瓷坛上面,坛子不知是被谁遗弃在此,上面早已裂痕累累,这一脚下去,虽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是坛子应声而碎。 坛子破碎的声音传到了那些弟子们的耳中,一个子弟猛然回头,向着陈陟南三人藏身的地方怒喝一声:“什么人?” 坛子破碎的声音瞬间让伤心过度的恬恬清醒了过来,她一下子明白自己闯了大祸,而那弟子质问的声音传来,她的眼神先是变得惊恐,然后紧接着又变得愧疚,愧疚的望着柳梦涵和陈陟南,对着二人洒脱一笑,便要走出去,来承担被发现的一切后果。 只是陈陟南和柳梦涵又怎会让这个小丫头上前去送死? 见自己三人的身形已然即将暴露,陈陟南一把拉住要往前走去的恬恬,然后对着柳梦涵眼神示意,让柳梦涵带着恬恬先走,他出去引开众人。 柳梦涵目光连闪,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她和陈陟南必然要留下一人来吸引各派弟子。就功夫而言,她比陈陟南的功夫略高,若是她来引开众人,似乎逃命的可能性更大。之后柳梦涵又开始思索若是自己引开众人,那么如何逃命,能够最快的将追兵摆脱,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想好应对的策略,陈陟南人却已经冲了出去。 看到陈陟南冲出去的身影,柳梦涵不由得手扶额头,心中痛骂陈陟南,真是个冲动的呆子。只是她也明白,既然陈陟南已经暴露了,那么自己就只能选择相信他了,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好恬恬,在之前定好的景德镇安心等待他的到来。 想罢,柳梦涵一咬牙,一跺脚,先是用手捂住了差点因为陈陟南冲出而惊呼出声的恬恬的小嘴,在恬恬尚未缓过神来时,便一把抱起恬恬,施展开轻功,飞身向身后略去。 而此时,柳梦涵怀里的恬恬,脑袋还向着陈陟南的方向,她的明亮的大眼睛里全是陈陟南冲上前去的身影,那稚嫩的脸上带着对陈陟南舍身相救时万分的愧疚和感动,似乎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 第八十二章 快逃 “小子,你是什么人?火可是你放的?”那名弟子见陈陟南走了出来,大声喝问道。 这弟子衣着比其他弟子华丽了许多,而他说话的时候,别的门派的弟子本能的眼神闪躲,看来,眼前的这个弟子就应该是众多弟子的首领。 “路见不平之人。”陈陟南望着这名问话的弟子,目光坚定,语气却格外的平静。 “那么说,你是替这大金尖细打抱不平了?”在场的各派弟子,听闻陈陟南的回答,眼神竟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纷纷热切的看着陈陟南,就如同看一只待宰割的羔羊。而那名弟子,更是兴奋异常,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甚至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有了些许的颤抖,那嗜血的眼神盯着陈陟南,就如同盯着一个脱光了衣服的绝色美女。 “金元宝自然是死有余辜。可是这死有余辜的,是你们谁杀的?我只见你们杀的竟是一些无辜之人。该杀的不杀,不该杀的滥杀,这就是你们这些名门弟子的做派?”感受着此刻场面中气氛的变化,陈陟南冷冷一笑,盯着眼前问话的弟子,眉宇间已经杀气纵横。 “哦?你不止替有钱钱庄辩护,还要质疑我们池州各个家族?小子,有点胆量啊,池州城里,有这胆量的人可不多了,看来你是真的活够了啊,就让小爷送你上路吧,我只希望你的实力配得上你的胆量,不然小爷杀你会杀得不尽兴的,嘿嘿嘿嘿。”说罢,那名弟子大笑着持剑刺向陈陟南。 虽然语气狂妄,但是这个弟子确实有狂妄的资本。这一出手,就已然不俗。只见这一剑刺出,他脊背雷鸣,人尚距离陈陟南一丈,但是剑却已然到了陈陟南身前,这剑似乎平白长了数尺长短一般。 当然,剑是不会变长的,之所以会给人剑变长的错觉,那是因为这名弟子的腰椎和脊背的柔韧性已经达到了一种惊人的程度,一剑刺出,腰竟然扭转了接近九十度,手臂探出,脊骨都因为手臂而出现了塌缩,他的整个手臂,竟然近乎于从身体里探出来了一般。 而反观陈陟南这里,他虽然目前已是三品高手,但是却只懂得枪法,此刻无枪在手,面对敌人,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面对着直刺过来的利剑,陈陟南突然有些愣神。此刻,他在心中暗自思量着,虽然自己擅长长枪,但是出门在外,带着长枪多有不便,但是不带长枪,遇到敌人却又无法应对,看来有时间一定要学一门拳法了。 一剑刺出,剑已经对准了陈陟南的咽喉,而陈陟南似乎被这突然遍尝的一剑吓得呆住了,竟然并未动手,看来这条命也要被自己收下了,那名弟子想到此处,嘴角也随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自他出道以来,已不知有多少人丧命在这一剑之下。哪怕是在门派之中,论剑法,他也是个中翘楚。对于这一剑,他有着非同寻常的自信。 可惜他遇到的是陈陟南。陈陟南虽然暗自抱怨着自己不懂拳脚,但是手上并未松懈,见这人来,脚下一个错步躲开,伸手就叼向对方手腕,要将他的剑夺下。虽然陈陟南不懂拳法,可是连着几天的杀戮,他临场应对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一叼,又快又准又狠,时机把握之妙,力道掌握之巧,已然有了高手的风采。 这弟子何曾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竟然也是一名不弱的三品武者?方才过于信任自己的这一剑,从而导致一剑刺出,心情松懈了许多,而今陈陟南的手已攻来,这弟子竟然余力用尽,没有了变招的可能。 顺手从那弟子手中夺过了宝剑,陈陟南回手一剑,就刺向了他的心脏。只是这剑法同枪法差异甚大,这一刺,他估算错了距离,虽然刺中了那名弟子,却并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那名弟子本来都一位自己难逃一死了,却发现陈陟南的剑竟然只划破了自己的皮肤,一瞬间,死而复生的喜悦充满了他的心头,他的嘴角再次得意了起来。 “哈哈,见你方才的身手,原本还以为你是个高手,原来也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既然你不会用剑,那么你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那弟子说罢,脚下一个发力,人就已经贴向了陈陟南身前,他的身法灵动,竟如同猿猴一般。 而其他弟子们在发现那名弟子被夺了宝剑的时候,便已经向着陈陟南聚拢了起来,而今已经将陈陟南包围了。 身形已被那弟子缠住,而众人的包围也已形成,见此刻不走,便是要永远的留在这里了。陈陟南面色微沉,以肘为枪,暗道一声接招,猛地发力,肘竟真的如同长枪一般,狠狠地刺在了那欺身近前的弟子身上。 那弟子功夫自然不弱,之前被夺剑也只是因为大意轻敌,而今认真下来,竟然也十分了得。见陈陟南肘来,身体一缩,竟然平白矮了三分,“啪”的一声响动,只见他的肩膀随声而出,迎上了陈陟南的一肘。 这一甩肩,肩膀甚至带出了风声,那肩灵活的有如拳头一般,直对上陈陟南的铁肘,只可惜他终究是吃了身材瘦弱的亏,力量照之陈陟南微弱,这一碰撞,他被击飞数尺之远。 随着那名弟子被击飞,陈陟南终于有了空闲,他放眼在四面扫视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相对薄弱的位置,然后将方才从那名弟子手中夺过的长剑一剑甩出,这剑在陈陟南的力量加持下,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身侧,而身侧挡在那个位置上的弟子见长剑飞来,不得已侧身躲过长剑,趁着这个出现了空档的机会,陈陟南的身影已经跟着长剑,一起飞了出去。 有钱钱庄既然已经烧毁,众弟子也便不必再看守此处,于是都奔着陈陟南逃跑的方向追杀而去。 众人走后,有微风吹过,将少许黑色的灰尘卷入了空中。谁能想到,此时在空中飞扬的焦炭,曾经有着怎样的辉煌? 那曾经威风赫赫的有钱钱庄,曾经名动池州的四大望族,而今也只剩下了一抔焦土。 或许,有钱钱庄还会活在人们的记忆中,活在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里。只是随着这一代人的老去,它终究还是会消失的,随着风,回归到此刻的尘埃里。 ------------ 第八十三章 分赃 见众人追杀的紧迫,陈陟南不敢托大,思虑再三,直奔城西山林跑去。 只因陈陟南自幼在山中长大,他跟着猎户在山林中学到了不少狩猎的本事。陈陟南明白,只有在山林中,他才能够更好的掩藏住行踪,以求成功脱险。 而各派弟子共计二十余人,手持着各种兵刃,在陈陟南身后,死死紧跟,生怕一个不小心让他给跑了。 这一路追杀,陈陟南几次差些便让众派弟子追上。险之又险的跑入山林,他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此时,他已经汗流浃背。汗水将他的衣服湿透,若非被人追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法可以做到如此之快。 陈陟南在山林中,一边游走于树丛里,隐蔽着身形,一边注意脚下,生怕发出任何响动从而引起敌人的注意,同时还要清除自己经过留下的痕迹,他明白,能不能逃得性命,就指望这树林了。 可惜追杀而至的各派弟子,似乎并不想给他一条活路。那个方才被夺下长剑的弟子开口说道:“大家听好了,这山林虽大,但是咱们人多,分头去找,一定要把他给我找出来。这小子功夫不错,咱们单对单对上他,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二人一组,咱们十组分开了找,谁找到了喊上一声,大家聚拢过去,莫要让他在跑掉了。” 那弟子吩咐完毕,众人各自分组,就开始分散找寻陈陟南起来。 这一切都让躲在一旁的陈陟南看在眼里,他明白,自己若是单纯的躲在这里,怕是不会有什么活路,这个时候,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找到活下去的可能,于是他悄悄尾随二名用枪的弟子,寻找适合的出手时机。 “那姓张的真是越来越神气了,竟然指示起咱们来了。那个少年虽然年轻,功夫却不差,能够从那姓张的手里将他的剑夺下,足以看出他不好对付,也不知咱们能不能碰到他。”走着走着,那两名持枪弟子中,偏瘦的一个撇了撇嘴,对着另一个微胖的汉子抱怨道。 “那少年此刻应该是在逃命吧,这深山老林的,想要找到他似乎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咱们不喜欢被人家使唤,出工不出力就是了,就说咱们没有找到他,他们还能把咱们怎样?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谁想给人当打手啊,只是谁叫人家是四大望族之一的张家人啊。”那个微胖的汉子摇了摇头,哀声叹气道。 “张家,呵,好大的派头,他以为他是张家的公子还是供奉?不就是一个普通弟子嘛,竟然还要在咱们面前拿架子。”偏瘦的汉子从地上捡起一根枯草,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呸的一声,将枯草吐出,接着说道。 “嘘,小点声,咱们离得还是太近,莫要让他听到。”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微胖汉子轻声提醒道。 “听到又能怎的?谁还怕了他不成?”那个瘦削的汉子兀自嘴硬,只是说话的声音却不自觉小了许多。 “咱们是不怕他,只是跟张家有关的事情咱们还是少碰。你就看这有钱钱庄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家竟然突然发了疯,一股脑就召集了各个门派将这曾经的四大望族之一给灭了门。”微胖汉子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听说,理由似乎是金元宝勾结大金,不过听闻咱们铁枪门周副门主说,张家三少爷张飞举死在了这金元宝的手里。”瘦削汉子呵呵一笑,回答道。 “勾结大金?死了个少爷?咱们池州的望族什么时候这么有民族担当了?又什么时候这么护短了?跟大金有关系的玩意多了,也没见他张家做什么啊。至于少爷,死了的又不是一个两个,怎么就只为这一个少爷报仇?我看啊,还不是窥视着这有钱钱庄的利益?金元宝和陆平川活着,他们不敢动手,不过人既然死了,呵呵。”那个微胖的汉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也是,那金元宝,都富的流油了,你没看啊,攻进了有钱钱庄之后,那地上都差点铺满金粉了,谁不动心啊。我要是有本事,我也想吞占了它,哎,可惜了。”那个瘦的弟子说道。 “就你也想吞了它?没了金元宝和陆平川,单是张家,就有足够的能力吞并了有钱钱庄,你道为什么还要将咱们各个门派带上?难不成是嫌弃钱多?”微胖的弟子嗤笑了一声,不屑的看着身边的这个瘦削的弟子。 “那是为何?”瘦削的弟子不解的问道。 “若是他张家独自出面,企图吞掉元宝钱庄,剩下的那两家望族定然不会视而不见。所以他拉拢了咱们,也是告知那两家,利益他不会独吞。这分赃,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别看那两家没有动手,若是分赃,他们分到的可比咱们这些出了力的门派要分的多的多了。里面道道多的你根本理不清。只是不知道咱们铁枪门这次分到了多少好处,而这些好处能不能落在咱们的头上。”微胖的汉子回到。 “那定然有咱们的一份啊,不然咱们难道白出力气?”听到会有好处,那瘦小的汉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也是,希望吧。”那个微胖的壮汉不再言语。 陈陟南在一旁听着,在二人的对话中,他这才清楚之前围攻有钱钱庄的,并非是所有的门派,至少有两家没有动手,他此刻特别期待,没有动手的那两家是神拳宗和彭家,不然,日后若是恬恬要跟这些门派报仇,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彭四爷和故去的郑无敌。只是陈陟南也明白,他的期待的事情很难成真,能被称之四大望族,自然是不小的势力,似乎彭家和神拳宗都未在各大门派中脱颖而出。 “哎,宋哥,帮我看着枪,我酒喝得多了,要去前面方便一下。”陈陟南尚在思索,那名瘦削的汉子突然将手中长枪递给了那名微胖的弟子,自己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方便了起来。 此刻,正是陈陟南出手的最佳时机。 ------------ 第八十四章 忘恩负义 见身边突然蹦出了一个人,那个瘦削的汉子被吓了一跳,甚至是尿到一半的尿都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尚未等那汉子看清自己,陈陟南立刻用手拧断了他的脖子。 “你!”那瘦削的汉子刚说出了一个字,脖子便已经断裂,随之呼吸也逐渐停止。 一旁的微胖汉子听到此处异动,警惕起来,将瘦削的汉子的长枪放在一旁,双手端起自己的武器,缓缓走向此处,等他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是一具死尸,而凶手却早已没有了影子。 “不好!”微胖的汉子暗道不妙,便要大喊,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出声,就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什么利器顶住。耳旁也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不要动,也不要喊,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陈陟南。 陈陟南在杀了那名瘦削的弟子之后,立马隐蔽身形,绕路来到了微胖汉子放下瘦削汉子长枪的地方,捡起了地上的长枪,然后在跟上了前面微胖汉子的身影。只怪这微胖汉子走的太过于谨慎,若是脚步走的不是那么缓慢小心,也不至于让陈陟南有机会拿到长枪并来到他的身后。 只是此刻似乎后悔已经晚了。 那微胖汉子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明白既然陈陟南此刻并没有一枪刺下来,定然说明他还有活下来的价值,于是立马丢下了手中的长枪,也不回头,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对着身后的陈陟南说道:“少侠饶命,我不乱动,也不喊叫。只要少侠肯放过我,我就当没有见过少侠,绝不会多说半字。” “闭嘴,我问你什么你说什么,我没问你的时候,不要说话。”陈陟南用枪顶了顶那微胖汉子的后腰,警告道。 感受到来自枪尖的冰冷和后腰被刺中而产生的疼痛,那名微胖的汉子咬了咬牙,忍住突如其来的痛苦,紧忙点头示意起来。 “四大望族都有哪些?”陈陟南询问道? “少侠您不是池州人?”听闻陈陟南如此问,那名微胖的汉子双目一转,似乎随口的问道。 陈陟南对着那个微胖的汉子的后腰就是一拳,只听得“哐”的一声,这名微胖的汉子脚下一个趔趄,险之又险的倒向前方。等他勉强站稳身形时,嘴角已经流出了一缕鲜血,这一拳,陈陟南并未留手。陈陟南见他立住了身子,便在一旁再次开口问道:“不要跟我耍这些小聪明套我的话,我问什么你就回复我什么,如果再在我面前动心眼,别怪我杀了你。” 感受着身后浓烈的杀气,那名微胖的汉子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眼神一正,立马回复到:“是,是。别杀我,我这就说。四大望族是指池州的有钱钱庄、城主府、白云阁和张家。” 果然没有彭家和神拳宗,陈陟南暗自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又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追问道:“这次张家带队围杀有钱钱庄,都哪些门派参与了?” “郭家、霍家、狂刀门、烈狮堂、铁枪门五家参与了。”微胖汉子立马回复到,他生怕回复的慢了,再像方才一般,白遭受一拳。 听到这个答复,陈陟南心头顿时一松,竟然真的没有神拳宗和彭家。只是他却突然有些疑惑,既然参与的门派能够分到这有钱钱庄的利益,那么为了门派的发展,这两派掌门定然不至于不参与才对。于是接着问道:“为何不见有彭家和神拳宗参与?” 听到彭家和神拳宗,微胖壮汉心中微动,此人或许跟这两派有关,有这个消息在手,那么自己也算是将功补过了,此次回去,想必不至于受到那张家弟子的责难。但是他心中所想却不漏于脸上,乖乖的回复陈陟南道:“我也不知道细节,但是听此次从齐山后山归来的周副门主说,那神拳宗似乎掌握着一门极其诡异的武学,能够用一命换掉对方近十名同级别高手。这郑无敌就是在齐山后山用出了这门功夫,才让众人转危为安。于是各个门派都很是忌惮这神拳宗,已经将其隔离在众人之外,若非忌惮这门功夫,甚至各家都有心想先铲除了这神拳宗,避免他们真的培养出死士,那会扰乱了池州的稳定,各个门派也都将没有立足之地。至于彭家,因为彭家一向同神拳宗交好,两家近几年走的很近,所以便一并将这彭家也孤立了。” 陈陟南想过很多的理由并没有带上神拳宗,却不想真正的理由只是因为郑无敌牺牲了自己救活了大家。难道这些门派的弟子们眼里真的只有利益,竟然容不下一丝的恩情?想到这里,陈陟南的眼神中已经开始喷火。 “嗯,现在你先歇着吧,一会还有用你的地方。”陈陟南再也没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了,于是一拳将这个微胖的汉子用拳头打昏,然后绑到了一颗树上。 之后陈陟南在树前挖了一个深坑,坑中立满了锋利的树枝。并从一旁寻找到了一些枯枝和干草,将枯枝铺在坑上,然后在枯枝之上,撒上一层薄薄的沙土,再在沙土之上,撒上干草,这一手陷阱,布置的天衣无缝,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若不是仔细留意,怕也是无法将之看破。 布置完了陷阱,陈陟南一拳打在了这名微胖的汉子的肚子上,剧烈的疼痛让这个汉子瞬间苏醒了过来,并伴随着自己的苏醒,发出了一声痛呼。 看着自己被绑在了树上,痛呼之后,微胖的汉子瞬间冷静了下来,他用惶恐的眼神看向陈陟南。瞬间,他便已经明白陈陟南的想法,他要用他来吸引别的弟子,只要别的弟子发现他还活着,并帮助陈陟南吸引了他们的到来,那么除非陈陟南将他们全部杀死,否则他定然无法跟门派交代,他会被其他人当做叛徒来处理的,现在,他已经跟陈陟南绑在了一条绳上。 ------------ 第八十五章 拖出去…… 不一时,便有二人顺着微胖汉子的痛呼声寻声而至。他们发现了被绑在树前的微胖汉子。 微胖汉子看着二人,神色复杂,但是事已至此,若不能坑杀了眼前这二人,这二人回去之后,定然会告诉别人,自己竟然帮着陈陟南吸引自己的同伴投入罗网。 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微胖汉子暗中咬了咬牙,装出了一副哀求的样子,对着来此的二人急切地呼喊道:“前面的兄弟,快,快来救我。” 这二人中,一名汉子觉得情况诡异,似乎哪里不对。只是面前的这个人,他倒也确实认识,是铁枪门众弟子中较为出色的一人,这却不是作假,他在一旁犹疑了起来。 而另一人,则未曾多想,见他被绑在树上,呵呵一笑:“姓宋的,人都说你是铁枪门的少年才俊,现如今却也落得要我们来救你性命了?这若是传回你门里,我看你的脸面如何去摆放?”说罢,便要上前去解救这微胖汉子。 这时,那名沉思的汉子突然明白诡异的地方在哪了。若是他是那名少年,定然不会轻易留下活口,如果留下活口,就只能说明这里是一个陷阱。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那名向前的汉子已经一脚踩空,跌落到了陷阱之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再也没有什么声音。 愤怒的看着眼前的这名微胖的汉子,还活着的那个弟子怒斥道:“姓宋的,你。。。。。。”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完,胸口已经出现了一截明晃晃的枪尖。 陈陟南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并一枪将他刺穿。这名弟子直到死,都带着愤怒和不甘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那名微胖的汉子。 微胖的汉子看着这名直到死去都没有合目的汉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对不起了兄弟,你若不死,那么死的定然就是我了。我活着,想必比你活下去会过得更精彩些,这么想想,似乎你的死也是很值得的。” “你说错了。”陈陟南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汉子,提醒道。 “少侠您的意思是?”微胖的汉子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他自信此时的情形,陈陟南定然不会将他怎样,于是不解的向陈陟南询问道。 “谁告诉你,你还能继续活下去的?”陈陟南目光冰冷,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杀意,对于这个为了活命连战友都能转身背叛的人,陈陟南没有丝毫的怜悯。 “少侠你不能杀我,我已经跟你一起坑害了我的同伴,他们已经将我当成了叛徒,现在,咱们是一路人了,咱们得一起杀光他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啊。你不能没有我,咱们现在生死与共啊。”微胖的汉子对陈陟南呐喊道。 “抱歉,我不想跟你成为一路人。要怪就怪你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恬恬的仇,我先替她报一部分吧。”陈陟南摇了摇头,对着微胖的汉子轻声说道,同时,手中长枪刺出,一枪就将那微胖汉子的心脏挑破。 “恬恬是谁?”那个微胖的汉子疑惑着问道,但是他再也没有能力听到答案了。他到死都不清楚,到底自己是为何而死。 杀了这名弟子,陈陟南不再逗留,他明白,此刻已经杀了对方四人,连续的惨叫声一定会将附近的人聚拢起来。此刻不走,对方将要来到的人就不是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想罢,陈陟南飞快的向远处遁去。 而事实上,也确如陈陟南所想。不到片刻,此处便汇聚了包括那名张家弟子在内的十人。 也幸好陈陟南已经离去,否则对上这十人,陈陟南定然没有再走脱的道理。 那名张家弟子走上前来,先是检查了一下被一枪刺穿胸膛的那名弟子的伤口,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小子功夫果然不一般,这一枪,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死者的伤口齐整,一般人用枪,枪杆弹抖,枪尖刺入身体,定然会因为枪身的抖动而扩大伤口,而这个少年这一枪,却控制的丝毫不差,想必是一个用枪的高手,我之前还是小看他了,他的功夫想必还比我高上一筹,当时幸好他手中无枪,若是长枪在手,怕是我就没得命了。” 众人听着张家弟子的话,顺着他的手看向了那具尸体,尸体的伤口果真如同张家弟子分析的一般,众人虽然不用长枪,但是身在池州,跟铁枪门自然是多有接触,这铁枪门之中,年轻一代弟子,想要将枪法控制的如此妙到毫端的根本就如同凤毛麟角,甚至老一代高手,也少有这等控制力,不由得在心中对陈陟南的身手暗自赞叹。 随后张家弟子又分别看了看被陈陟南扭断了脖子的弟子的尸体和陷入了陷阱中的弟子的尸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少年,也不知是来自何处,果真神秘,身手高明不说,这隐蔽行踪和布置陷阱的功夫也绝非一般人能够比拟。大家将这三名弟子的尸体掩埋了吧,然后就不要分散了,大家一起寻找这个少年。” “那那名弟子?”其中一人指了指被绑在树上的微胖汉子,对张家弟子询问道。 “他?把他的尸体剁碎了,放在这里,喂野狗吧。”张家弟子冷笑了一声,冷漠的回答道。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在了当场,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行动,将同伴的尸体剁碎喂狗,这个事,好说也不好听啊。 张家弟子看着犹豫的众人,呵呵一笑。 “你当这二人是因何而死?”说罢,指了指被陷阱中的树枝刺死的弟子的尸体和那名被陈陟南一枪刺穿了的弟子的尸体,开口询问道。 还未等到任何人的回答,张家弟子自己给出了答案道:“这人明显背叛了咱们,主动给那少年作饵,将这二人吸引过来,才导致了他们的惨死。” 接着,张姓弟子的声音变得清幽了起来,那仿佛来自幽灵的声音悠悠在空中飘散: “对于背叛同伴的人,只配去喂野狗!” ------------ 第八十六章 中埋伏 陈陟南游走于山林之中,他心中盘算,此刻已然杀掉了对方四人,敌人想必不会再二人一组对他进行搜查,此刻他只要逃出这山林,便可以前去追上柳梦涵二人了。 只是走了不久,正巧看到前方还有二人落单。陈陟南心头微动,若只是有两个人,自己还是有把握将之击杀的,对方大部分人定然已经抱团,此刻自己杀了他们二人再行逃跑,也并非是什么难事,而这二人,留在有钱钱庄,定然说明他们手中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想罢,持枪冲了出来。 却不想二人似乎早有准备,见陈陟南现身,竟然不惊反喜,呵呵一笑,对着空中便吹响了口哨。 陈陟南此刻心中大惊,暗道一声不好,自己怕是已经中计了,此二人定然是饵。其后不知有多少人埋伏着等待自己上钩。 此刻他已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向着山林深处逃窜。 那二人哪里肯放他离开,在其身后紧追不舍。 陈陟南思量着,那些敌人定然担心离得太近会被自己发现,所以距离这二人虽然不至于太远,却也不会太近,他们赶来想必是需要一点时间的。此刻二人紧紧跟着自己,自己一时无法将他们甩开,若是不能解决了他们,等援兵到来,就凶多吉少了。此刻,陈陟南只好赌一把,赌他能够在援兵到来之前将二人斩杀。 陈陟南想罢,竟然在奔跑中猛地定住了身形,借着前冲的惯性,腰上发力,扭转身体,长枪顺势向身后刺去。这一招大有来头,几乎所有战场武学中都有记载。锏法中,这一招叫做撒手锏,刀法中,这一招名为拖刀计,枪法里,这一招名为回马枪。想当年,关公斩颜良诛文丑,便是用的这一招。 这一枪用出,时机把握的妙到毫端,正好对上追杀而至的二人。 只是这二人身手却也绝非等闲之辈,对陈陟南竟然早有防范,见着陈陟南定身出枪,也不闪避,径自奔向陈陟南胸膛。 这二人的武器,极为诡异,竟然是套在手上的拳套。拳套是狮头模样,狮口处上下各有獠牙,若是被这拳套叨住,手臂定然无存。而拳套四周,狮子鬃毛处,皆是条条刀刃,勾搂采挂,皆可伤敌。 陈陟南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奇门兵刃了,前些日子在齐山后山围攻谢无常时,便有人用这拳套。当时记得,这群人应该是出自烈狮堂罢,只是后来烈狮堂尽数被升金湖杀尽,因此并未跟这群人有什么交集。 只是这拳套,本就是走的一寸短一寸险的路数,专门贴身发力,因此正好克制陈陟南手中长枪。 见二人贴近身来,陈陟南大喝一声:“来得好。”说罢连退数步,同时长枪一抖,顿时漫天枪影弥漫,舞的密不透风,这便是飞雷骤雨枪中的骤雨。 见枪影如此细密,那二人却似乎毫不在意,拳套直奔枪影冲了进来。枪影带动的强风甚至已经吹乱了二人的头发,但是二人身手却竟丝毫未受影响。 随着二人进入了枪影之中,拳套和长枪发出了一连串的碰撞,爆破声如同爆竹一般,噼里啪啦的想个不停,不愧是以近战出名的宗派,这二人拳法连动,拳速丝毫不慢于陈陟南的枪法。 随着二人近身,陈陟南的长枪的劣势逐渐的显露了出来,虽然远距离陈陟南尚且能够用长枪发出不俗的威力,但是到了近处,长枪的威力逐渐的无法施展,而二人的应对也越来越显得轻松,此刻,二人嘴角已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再过片刻,二人就要来到陈陟南的身前了。 陈陟南手臂用力,加快了出枪的速度,可是无论枪法再快,却丝毫不影响二人前进的脚步,二人离陈陟南越来越近。 三寸。 二寸。 一寸。 二人来到陈陟南的身前了。长枪在这里已经无法发挥出任何的功用。二人的笑脸已经变得扭曲,那洁白的牙齿在此刻似乎已经疯长,竟然比拳套上的獠牙还要狭长。此刻二人看着陈陟南,就如同看待一具死尸。 看着二人接近身前,陈陟南的脸色越来越焦虑,也越来越惨白,但是当二人进到身前时,那惨白和焦虑竟然如同雨后的初阳,早已没有了乌云密布的影子。 “既然来了,就不要想走了,正好用你们二人来试一试我之前领略的手段。看枪!”说罢,陈陟南长枪一抖,正好用出了昨夜在流星下领悟而成的绝技——劈枪。 这一枪劈下,就如同九天神雷击落人间,四周一片在雷罚之下愈发的静谧,只有长枪的破风声在山林中回荡,而空气竟然因为这一枪的迅猛而发出了音爆。 只听的“啪”的一声响起,这一枪竟然直接将面前二人劈做两断。 二人的尸体从身体中间断开,向左右两侧倒去,只是倒下的尸体,还保持着向前出拳的动作,他们直到死,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枪劈为两半。 望着眼前的两具尸体,陈陟南对于自己领悟的这一枪很是满意,这一枪果真能够达到接近二品武者全力一击的实力。只是这一枪用出,代价同样很大,单是这一枪,便已经消耗了他全身接近一半的力量。若是再用出一枪,怕是自己将再无动手的力气。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响起,紧随鼓掌声响起的,还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好枪法,端的是好枪法,能够在这池州地界连续杀戮六名名门弟子,枪法果真不俗。” 还沉浸在方才那一枪的韵味中的陈陟南突然听到了鼓掌声和话语声,浑身一个激灵,汗毛尽竖,他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狠狠吓了一跳。 “谁?”陈陟南询问道。 在陈陟南发出询问的同时,在他的身后,缓缓走出了四名手持单刀的汉子,而伴随着四名汉子的出现,一个声音同时响起。 “送你上路的人。” ------------ 第八十七章 陷入绝境 此刻的陈陟南,实在是狼狈。 一头长发散乱着,衣服肮脏零乱,头上身上满是灰尘,哪怕是比起之前在池州城门口见到的乞丐,自己似乎也不遑多让。 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如今的样子。 他已经连续逃了一个时辰了。 在这一个时辰里,他不断的逃跑,而那四名汉子总是能快速的发现他的藏身的地方,但是却只是逼着他逃跑,而不对他发动攻击。 他们算准了陈陟南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多,与其跟陈陟南拼命,不如将陈陟南的体力耗尽,将他逼入绝境。 可是陈陟南却确实不得不跑。除了跑,他没有别的办法,那四个汉子出现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硬碰硬他不是对手,真的打起来,他没有丝毫的胜算。 陈陟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多少次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被发现多少次,但是此刻他的肉体已经很是疲惫了,而比肉体更加疲惫的便是他的精神。一次次的逃命,一次次的被发现,然后再一次次的逃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才是一个头,他的精神一直在逃跑中高度紧张着,高度紧张的精神就如同一根紧紧绷着的线,一旦用力过大,这根线就会断掉。陈陟南的精神,此刻便已经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他甚至已经绝望了,他无数次想要去跟对方拼命,想要拼了一死拼掉对方的几个人。但是他的脑海中却回想着昨夜父亲跟自己的谈话。 他已经是家中唯一的支柱了,他不能倒,他倒了,这个家也就塌了。陈陟南靠着父亲的话作为自己内心最强大的信念,生生硬撑了一个时辰了。 但是他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多,若是没有什么别的变故,再拖下去,他怕是真的拖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才能摆脱这些人?”陈陟南的脑袋飞速的思索着着。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之前的那个陷阱。 陈陟南想罢,也不停留,飞速奔着方才挖好的那个陷阱跑了过去。不一时,便已到达了那里。 此刻,之前的三具尸体已经被掩埋,那微胖汉子的尸体被剁成了碎肉,零乱的散落在地上。看着这血腥的场面,陈陟南摇头叹息了一声,然后对着陷阱之中的锋利的树枝,长枪连抖,将其全部清除了干净,然后重新搜集了些枯枝和干土,自己飞身跳下陷阱,又用这些枯枝和干土将陷阱重新填补完好。 躲在陷阱中,陈陟南不敢出声,默默平复着自己焦虑的心情,同时放缓呼吸,盘腿打坐,缓缓恢复着自己的体力。 不一会儿,追兵果然追至,之前说过要斩杀陈陟南的汉子开口问道:“你确定,他是奔着这个方向跑过来的?” “嗯,韩哥,我保证不会看错,他肯定往这边跑过来了。”四个汉子中一个体格偏瘦小的汉子回复到。 “那他现在人呢?”被称做韩哥的汉子追问道。 “韩哥,我虽然善于追踪,但是他杀人已经许久,且不断的逃跑让血腥味发散的更快,而今他身上的血腥味已经极淡了,当下我也无法闻出他在何处。”那名瘦小汉子回答道。 此刻陈陟南才明白,凭他在山林中的本事,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被追杀的,于是陈陟南仔仔细细注意了一下这个有着特殊本事的汉子,一会必须先解决了他才好。同时这次的事情也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日后若是遇到相同的情况,一定要处理好身上的血腥味道。 “废物!”那名叫做韩哥的汉子怒骂了一声,回头对着其余的两名汉子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找找,莫要让他逃了!” 四个汉子飞快的向四周飞略,寻找陈陟南留下的蛛丝马迹。 见四人已经分散,陈陟南却并未选择立刻出现,主要是因为他的体力并未完全恢复,他也不急于一时。只是这停顿的一会儿,却救了他一条性命。 只见那四人方才略走,还未等陈陟南放下心来,竟然又飞了回来。 那四人再次认真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动静,那名被称为韩哥的人摇了摇头,叹息道:“唉,果然不在这里。” 原来他们四个人分散,只是为了引诱陈陟南出现。这个姓韩的好生善于算计。陈陟南心中暗叹。幸好他的体力并未恢复,否则冒冒失冲了出去,定然无法逃脱这四人的围攻。 四人见陈陟南并没有现身,于是一道向着陷阱方向走来。陈陟南此刻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的体力所剩无多,虽然能偷袭掉一个敌人,但是面对三人,他怕是也无能为力。 但是有一个词叫做墨菲定律,讲的是人越担心什么,那他所担心的东西就越容易发生,陈陟南虽然不懂墨菲定律,但是墨菲定律此刻就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那四个人果然来到了陷阱边,再向前走上数步,他们就要踏在陷阱上了。 不过此刻陈陟南的心反而不那么焦虑了,既然一切已经注定要发生,那么所剩下的只有一条路,面对就是了。 准备好手中的长枪,在那四人即将踏上陷阱的那一刻,陈陟南一枪刺出,只见银光一闪,长枪从一个人的两腿中间刺入,直接刺穿了脑袋,那个人瞬间毙命。 抽出长枪,陈陟南从陷阱中飞身跳了出来,直到飞身跳出陷阱,他才看清,原来被自己一枪刺死的,便是之前那个嗅觉出色的矮小弟子。 见到陈陟南出现,那名韩姓弟子初始还有些惊吓,随后便是狂喜,他明白,这个少年的体力所剩无多,明显不是眼前三个人的对手,此刻虽然有一名弟子死于非命,但是剩下的三个人,足够将这个少年斩杀在当场。 韩姓弟子仰天长笑,对着陈陟南说道: “哈哈哈哈,有心找你还找不到,却不想无心找你你自己竟然蹦了出来,看来你注定要死在我的手里,这就是天要亡你!” ------------ 第八十八章 反杀了 三名弟子看着陈陟南,嘴角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这个少年,此刻已是瓮中之鳖。 不过对于眼前的韩姓弟子的话,陈陟南似乎并没有听见。 此刻的陈陟南,面对着三名持刀弟子,却格外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惊恐,握紧手中的长枪,不知为何,他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他缓缓端起手中的长枪,双目无神,一举一动似乎被一种莫名的东西附身了一般,下意识的用出了方才斩杀了烈狮堂两名弟子的劈枪。 只是这一次的劈枪,明显同之前不一样,它似乎莫名地有了生命。只见的陈陟南这一枪劈出,宛如枪上附体了一个活着的斧头的灵魂。那灵魂带着长枪的身影,呼啸着猛地劈向了那两名不知名的武者身上。 这一刻,时间似乎已经静止,那两个武者不可置信的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长枪从他们头顶劈落,直接劈到了他们的脚底。此刻的长枪劈的并不快,但是他们却根本无法躲避,甚至生不出一丝想要躲避的勇气,二人就这么直直地站着,如同等待回家一样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同样吃惊的,还有一旁的那名韩姓武者,他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坏了,这是什么情况?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神韵吗?他以前从书上看到过,也曾在梦中幻想着自己修炼有成,有朝一日踏入一品高手的境界,随手一击,便能用出神韵。 可是,那是在梦中啊?对于神韵,他也就是想一想,那不是传说中一品高手才能用出的东西吗?不是说整个大宋,一品高手总共就只有十个吗? 难道这个少年是某一个一品高手,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此刻韩姓武者已经委屈的快要哭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和玩弄。心里暗自骂道:“那个姓张的混蛋,他怎么不去死?让我们去追杀一品高手?我们到底是有多么不想活了啊?眼前的这位大爷你也是的,明明修为都这么高了,就直接杀了我们不好吗?为什么还要逗弄我们?是觉得逗弄我们好玩吗?” 但是陈陟南却并未关注这名姓陈的武者,他沉浸在方才的那一枪之中。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之前在齐山之上,他便进入过此刻的这种感觉,当时人们喊它叫神韵。陈陟南不知道神韵是什么,不过这个东西他似乎很早就接触过,很早,很早。 他陷入了回忆,那还是在他三岁的时候呢,他父亲递给了他一个长长的木棍,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他要学习功夫。那根木棍刚入手,一种温暖的感觉就包裹了他。他当时以为那是一种幻觉,不过这种感觉偶尔出现,并伴随了他整个童年。他问过他的父亲,但是他的父亲也并没有能够给他更详细的解释,只是说,他也确实有过相同的感觉,似乎是这个木头的材质有关。 当时的陈陟南,怎么看都觉得这就是一根普通的木头嘛,哪里有什么特殊?只是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对于熟悉的东西的好奇心也就淡了,于是便不再追究这种温暖的感觉,而且,对于这份温暖的感觉,他不但喜欢,而且也逐渐的习惯了。 后来,在齐山,陈陟南无意间下意识的用出自己平日练习的枪法,那种温暖的感觉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出现,却并非是借助于那根木头,而是借助于另一杆普通的长枪,只是当时那种感觉,似乎有些牵强附会,于是只是出现了一瞬,便彻底消失了。 此时这份感觉再次出现,而且在陈陟南最危险的时候,它附着在了这杆长枪上,主动发出了劈枪的威力,将眼前的战局变得有利于陈陟南了。它的出现,可以说是救下了陈陟南的性命。 陈陟南不认同这是什么神韵。这明明是那素未谋面但是跟自己有着至亲血缘的祖父的在天之灵。祖父在天上看着自己,他默默的守护着自己,这不是神韵,是来自祖父的亲情的温暖。 对于这份温暖的感觉,陈陟南缓缓闭上了双眼,他用心体会着此刻的感觉,他明白,这东西并非是可以刻意使用出来的,他也并非想学会使用神韵,只是想留下这份来自从未谋面的祖父的温暖。 陈陟南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够用出神韵,归功于他的祖父武学早已达到了极高的境界,那份神韵被祖父不经意间刻印在了那木棍之上,同木棍朝夕相处,让陈陟南对神韵有了深刻的体会,所以在关键的时候能够将其用出。只是神韵的使用,是需要借助于顶级的武学的,一般的武学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并不足以附着神韵。因此之前那次,他无法用出神韵,而此刻的劈枪,正是岳飞一生武学功法的总结,已经是世间顶级的武学了,故而能够附着神韵。 看着陈陟南闭目沉思,那韩姓武者心中大喜,他自然不敢再对陈陟南出手,不过他以为陈陟南闭目,是想放自己一条生路,于是头也不回,飞快的向前方逃命而去。陈陟南还沉浸在神韵之中,下意识的丢出手中长枪,长枪直接*了那韩姓武者的身体。 “额。。。。。。”韩姓武者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便觉得浑身无力,之后缓缓摊到在了地上,同时停止了呼吸。 随着韩姓武者的死亡,陈陟南从神韵中摆脱了出来,他的头一片眩晕。这便是神韵的副作用。一品武者练神,二品武者练气,三品武者练精。陈陟南只是一个三品武者,他的神识不够强大,若非陈陟南这劈枪只是粗有皮毛,单是这一枪用出,怕是就要耗尽他的灵魂。不过虽然这一枪只是粗有皮毛,但是他的灵魂已经受损,故而他此刻有些眩晕。 陈陟南对于神韵自然是一无所知的,他将这份眩晕当做一路逃命精神过度紧张的缘故,也不在意,起身离去。 这一次陈陟南再也不敢托大,他不准备同剩下的十名武者碰撞,直奔着前面景德镇而去,计划天黑前同柳梦涵和恬恬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