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那一场大战后,人们把茗河改成了冥河,河里的血水流了三天三夜才流干净。 实力相抵的赤华及天裕两国两败俱伤,两国在战争上付出了太多,民生亏损严重,两国世代仇敌,在海笙国的劝解下,两国这也才暂且放下两国世仇,签订休战协议。自此天下才初定,赤华,天裕,海笙三国鼎立。 醒木敲击木案的清脆响声一下子闯入人们的思绪,场下人们的神这才算是从那满是刀剑寒光,刺眼血光的杀戮之地被勾回三生酒馆。 台上人甩了下青袍,端起木案上斟满清酒的白釉酒杯,轻抿一口后缓缓开口:“如果被冥河的血水镇怕了,不妨尝尝三生酒馆新酿的桑落酒,必能感受到赤华现如今盛世之可贵。” 台下众人才缓过神,纷纷拿起酒杯举向高台,饮尽后称好,既称酒好也赞台上人书说得好。 雾迟眼神清澈,看着台下听客的反应,露出明亮的光芒,嘴角浮露着笑靥 “这一回便是建国之篇的最后一回,明日将为大家奉上柳如微的爱恨情仇第一回,敬请期待。” 雾迟将纸扇朝空中挥舞一圈,回到自己身前时已收拾合拢。雾迟行完礼后脚步轻盈地跃下高台旁边的台阶,绕过台幕,穿过丝质屏风抵达后院,后院的仆人们正在洒水打扫,拐角处一行仆人各抱着大小不一的酒缸正往酒窖走去,雾迟行色匆匆差点撞上其中一人,雾迟越过有人半身大的酒缸,歪头看了一眼便认出是桑落身边的小厮,兀地阵阵酒味里混有桑葚和石榴果香环绕着雾迟。 雾迟将封香的红布盖拨开,凑近缸口,深吸一口,感受到果酒香深入肺腑,水光涟漪般的眼眸现出惊奇之色。 “这是桑落新酿的酒吗,闻着真是香。” 小厮咧开嘴笑了笑,将酒缸往自己身上收紧了些 "离人先生,这是桑落主子酿的新酒,满京城都没有的,桑落主子特地为你留了一大缸,存在绪芳阁里。” 雾迟粲然一笑,将红布盖重新封好,远处便传来清果般诱人的声音“离人,已经这个时辰了,你再不赶紧回去,宣娘怕是又要到我三生酒馆来寻人了。” 桑落轻提烟罗裙摆,一双杏眼干净透彻,面色妍丽,虽是酒馆中人,却不染风尘,比过烈酒般摄人心魄的惊艳之美,更多的是清果酒般清甜人心的清丽感,身上带着清酒的香气,渗入人心。 雾迟僵在原地,后突然顿悟 “今日讲得入了神,竟不知时辰了,不说了,我先去绪芳阁了。”雾迟提起青袍,向前方跑去,束发的两条青丝带的长后摆在空中胡乱飞舞着。 绪芳阁内 雾迟褪去青袍,换上槿紫裙,系上丝绦,用简心钗将头发盘成了来时的某样,而后再略施粉黛。镜子前面已然换了一个人,一袭槿紫裙及地,白色丝绦寄于腰间,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一张面孔更是清秀动人,肌肤如冬日刚结冰的湖水般,清澈纯净又吹弹可破,樱唇不点即红,眼睛透露着少女天然的纯真。 雾迟赶到宣铺时已经是酉时了。天色已然暗淡下来,星月今日也是无精打采的挂在天上,宣铺漆黑一片,只有连廊上的小灯笼泛着微光,传到地面上时几乎消失不见。 看着死封的宣铺大门,雾迟心里咒骂着,定是宣娘给的下马威。雾迟又提起裙摆小跑绕道到后院,掀开墙角遮掩用的茅草堆,毅然露出一个半墙高的缺口,雾迟屈身钻过缺洞,然后又将茅草摆放回原位,起身提着裙摆穿过后院,只留下一阵细细的微风,脚步踏在楼梯面板上咯咯作响。 雾迟在二层最里面的那面门前站住,风还没反应过来,越过雾迟将雾迟发丝吹向了夜空中,雾迟深呼一口气,伸手打开了那面檀香木门,房间里昏暗无比,只有里间的桌子上摇曳着烛火,雾迟颤颤巍巍的朝里屋走去,不要看也知道烛火映衬的可怖面孔必定是宣娘。 宣娘的银发混着黑发整齐梳理好被扎实的绑扎在后脑勺,发团处只正正的簪着一支檀香木簪,脸上的苍斑皱纹在烛火的映照下簇成了结,沧桑却依旧威严的眼神跟随着雾迟。 雾迟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语气软下去:“宣娘,是我的错,我没有遵循归家时间,我该罚,必须重罚,那就罚我明天不能吃落冰酥。”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雾迟歪头想看清宣娘脸上的表情,宣娘陡然正了正身,嘴唇一开一合发出像一头野兽般醇厚的声音 “若是再犯......” 雾迟立马截和“若是再犯,那就,那就三天不吃落冰酥。“雾迟咬了咬牙,发出了毒誓。 宣娘轻眯着眼上下审视了一会,确认雾迟是在诚心起誓后,露出一丝忧虑,收了收声:”战野将军这个月班师回朝,民众自发迎接,街上乱得很,我看京城最近也不太太平,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雾迟疑惑地说 ”所以你这么早关门是因为这个。” 宣娘起身,扶着腰身朝床走去,雾迟两步走过去扶着宣娘的手臂。 “不然呢,为了吓唬你?我可不想我因为你没钱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后院的那个狗洞,下次犯事,我就把那个狗洞给填了。“ 雾迟大惊失色,却不敢表于形,发于声。宣娘轻哼一声,手在空中来回摆了摆“把灯给我灭了,去睡吧,明早陪我去西集看看新进的陶罐,我老了眼神逐渐不行了,当铺的事你也要逐渐上心上手才行。” “宣娘你可老不了,你还得唠叨我一辈子呢。” 雾迟帮宣娘掩好被角,薄唇凑近摇曳的烛火,呼出一口气将其吹灭,最后一丝光消失了,雾迟错过了宣娘脸上的笑容。 ------------ 第二章 西集是城西的一栋集市楼,通体有六层,一层用于存放商品,其余的楼层都用来进行商业交易或者是谈判。一楼的中心大堂高台时而也会进行一些特殊商品的竞价以及拍卖。高楼外附着着一大商圈,各种小贩团簇云集,其中小道错综复杂。 马车左右摆荡,路边赶早集的人们也已经赶到了摊位,开始吆喝了起来,小道两边有人走着,有人停留与小贩交谈着。 雾迟跟着马车左摇右晃,耳边卖肉的吆喝声先震耳欲聋而后渐渐远去,然后是一位妇人砍价和身边孩子拨浪鼓的啪嗒声,城东卖果子的杨大婶的吆喝声紧接着,原是她果菜园的蜜桃熟透了。 雾迟听到熟悉的声音,招呼大福靠边停下,拉开了马车的帘子 “这不是宣铺的小姑娘吗?“杨大婶一下认出了雾迟 雾迟趴在马车窗沿上浅浅一笑,与杨大婶攀谈起来 ”杨大婶你不是东集的吗,今日怎么到西集来了?“ 杨大婶将麻袋里的红嫩的蜜桃一个一个摆在摊位上,满脸春光,带着骄傲的笑容 ”战野将军剿匪大获全胜,班师回朝,我那小儿子也跟在战野将军军中,跟着占了光,听说大军从西大门进城,便也就提前来这边卖些边等着。“ 雾迟眼神跟随着杨大婶从麻袋里的桃子,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 ”原是这样,杨大婶你这蜜桃嫩嫩的,看着我心痒,给我装上几个。“ 杨大婶从身后的竹篮中拿出一个套袋,将几个又大又红的桃子装上了 ”好嘞,小姑娘今日可是也要去看归军,听说可热闹了。“杨大婶将桃子套袋递给了大福。 雾迟从随身带着的小荷包了掏出十纹石,递给杨大婶,然后满怀惊喜看了看车厢对面端坐着的宣娘,希望能得到参与热闹的许可 宣娘端坐着,面颊阴沉,皱着的眉头都快跟额头上的皱纹拧到了一块 宣娘的反映实在雾迟意料之中,雾迟薄肩微耸,无奈的回答杨大婶”算了算了,我们家宣娘的脸色看来不太对。“ 大福唤马儿继续走着,宣娘也开始了说教 “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就是天天跑去凑热闹,要不就是天天穿着大青袍到酒馆去说书,再不然就是在去买落冰酥的路上,对面街那家大茶馆家的袁姑娘现在是茶也做得,算起帐来也是毫不含糊,我前些日子去进茶叶,看见她出落得哟,见了的人都说是方圆里十条街同龄的姑娘里都没有人能与之相匹的,哎,听说作红媒婆都快踏破他们家的门槛了。” 宣娘皱起眉头嫌弃地看着正在大口吃桃的雾迟。 大福嘘停了马儿,雾迟又见宣娘还打算说些,立马接过话茬,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到咯到咯。“ 大福从马车后搬出步踏,雾迟先下了车,随后搀扶宣娘下车后,两人一道进了西集。 大福捞开遮帘,映入眼眸的就是一面人一样高的木案,门拦凭借着小高台站在木案后面,能露出半身。 门拦见有人来立马迎了上来“宣铺来了,今日办什么货。“ 宣娘从衣袋中掏出一个刻字的木条递给门拦 ”前几日便与你们掌柜说好了,从海笙那边来的陶罐,我要先验验。“ 西集的人管这个叫号牌,上面刻着一些异样的文字,哪一个国家的文字都不是,这些文字只有西集的人能看得明白。 门拦将号牌收好,便引导宣娘和雾迟穿过大堂,西集内里不比外面那般嘈杂,与之相反更显沉寂,天光通过中空的中庭照在大堂,为旁边的廊道提供着明亮。几人停在众多库房中的一个。 门拦从外衣中掏出铜钥,将库房门前那个大铜锁打开,随后抬手”这便是了,宣铺请。“ 为了防止偷窃,库房没有开大窗,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又细又高的长窗,尽管艳阳当空,窗户也只能透出一条微弱的光条,很快便被库房里的暗黑给吞没了。库房里有些昏暗,空气里还混着木箱潮湿还有烧制陶罐的土味。库房内里堆积着十几个大木箱,整齐摆放着。 宣娘轻拍了一下雾迟撑着自己的手,微扭头对雾迟说 “迟儿,你去验。” 雾迟微微颔首,上前翻开其中一个木箱,拿出稻草中的一个陶罐,闭上眼睛一只手拿起陶罐,用另一只手的指关节敲击了一下罐身,而后放到木箱上,用蜡灯靠近,细细观察了一周。 这些做罢,雾迟回到宣娘身边,靠近宣娘悄声说:”声音脆亮,表面无裂痕,表面色泽光滑,无色差,确实是海笙浪市的上等货。“ 宣娘对候在门外的门拦说”货已经验完,劳烦领路去见货主。“ 门拦应声说是,领着宣娘几人上了楼。 京城外,一支军队浩浩荡荡的朝门关压来,飘荡的红色旗帜上赫然写着”战野“二字,打了胜仗的将士们高举长枪,脚踏铁靴,战马均身披银色战甲,千军的整齐的脚步声,万马的蹄声随着周围的空气震荡开来。 领头的人骑着的是一匹壮硕的棕色雄马,雄硕无比,马上之人便是战野桦,年近中年的他,身长九尺,腰阔十围,精力十足,意气风发。 战野桦抚了抚胡子,向后望去,却没见他想找的人 便开口问到”殷将军呢?“ 远处传来马蹄声,殷瞿带着银制面具,高瘦清冷,面具下的一双眼眸凌厉冰冷,幽暗深邃,剑眉中透露着军人的独有杀伐之气,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锐利,微挑的薄唇,散发着傲视天下的强势。 ”战野将军,殷瞿在。“殷瞿低沉的声音随着马蹄声的停止传了过来,战野桦眉心蹙了蹙 ”瞿儿,乱跑什么,这马上都要近京了。“ 殷瞿眼眸含笑,淡淡的说道”去西集逛了逛“ 战野桦微抬头,憨声笑了笑”果然还是贪玩的少年啊,走,圣上也该等我们许久了。“ 西集内 来到三层,左边是一排雅间右边是用勾栏围住的一排木椅,往外看得到天,几个暗红灯笼挂在木椅上空,红色的流苏静止在天空中。 门拦指着尽头的房间“便是此处,宣铺请。” 宣娘停下脚步,柔声对身后的雾迟说道 “迟儿,你进去将事情谈妥,我便在隔壁房间喝茶等候。” 雾迟呆呆地张开嘴,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声音也不自觉弱了下来 ”宣娘不跟我进去?“ 后又凑近宣娘耳畔说到”我从未一人谈过生意。” 宣娘自若地说 “你说书时是怎么耍嘴皮的,现在便怎么耍。” 说罢宣娘转身离去,抬脚进入左侧的一间雅间,实则刚一进去,便坐在离尽头房间最近的角落,细心听着隔壁的动静。 雾迟长嘘了一口气,用手放在胸口拍了拍,将心中那跳动不安的紧张情绪压了下去,自己是见过宣娘谈生意的,唇枪舌战便是。 雾迟走近门口,步骤慢了下来后停住,秀窄修长的手推开双合门,眼前是一面大大的花鸟绣的屏风,绕过这屏风这才见到自己要斗智斗勇的人。 本以为会是一个肥胖的中年商贾,竟是一个年轻男子,那人身着秀白精锻袍子,袖口有银丝流云的滚边,黑色长发半扎着,散落的头发被微风吹抚在玉一般的面容上,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彬彬公子的气质。 雾迟先行了个礼,走向男子对面的椅子前,顺了顺裙子坐了下去。 男子削瘦的手拿起绿釉冰玉茶壶,微倾角度往茶杯里倒茶,清澈的茶水在空中划过,稳稳涌进了茶杯。 雾迟有些看呆,直到茶杯被递到自己面前,才醒神。 雾迟双手去接茶杯,不经意擦过了那削瘦的手,与那黑眸对视一眼后,立马把茶杯接了过来 “公子可是海笙国的何商贾。” 何灵均双目散出一道利芒,嘴角微勾 “我既坐在姑娘的对面,还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吗?” 雾迟抿了抿嘴,心底闪过一瞬无语。 ”库里的商品已经首验了一下,交易后宣铺会对每一个陶罐再进行仔细的查验。“ 何灵均笑如朗月,眼眸深沉,抬眼端详了一下雾迟。 ------------ 第三章 何灵均轻笑一声,纤长的手指将茶杯捻在手中转了转 “我们海笙国的商贾从不做假,既然宣铺已经首验,那就敞开天窗,谈谈价格。” 雾迟欣然点头,幽幽的声音中又带了一丝坚韧 “好,何商贾既是海笙国顶顶有名的商贾,自然犯不着要坑我们一个小小当铺的油水,冥河大战后,海笙国与赤华,天裕签订契约,将赤华,天裕各一块侯地归于海笙当作质地,这么一说,我赤华自然也是与海笙是有一块肌肤相连的,再者说这一批陶罐确实属于上等货“ 雾迟顿了一会,然后抬首斩钉截铁道“十万纹石。” 何灵均发出一声冷笑 “何商贾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只是,我的货从来没人喊过这么低的价,觉得有些新奇罢了。” 雾迟楞了一会,察觉到自己似乎被低估,一大股气便也就上了来 “若是我说何商贾的货今日就值这个价呢” 雾迟不苟言笑,眼神坚毅的对着何灵均眼神 两人相持不下,何灵均剑眉微皱,眼底映着雾迟剑拔弩张的模样,竟觉得有一丝好笑。 “再加两千纹石,这是我最大的让步。” 雾迟提起裙子,摆好椅子,向门转身,一串动作一气呵成。 “那还是不麻烦何商贾这个大商人了,你可以到大街上去问问,整个赤华国没有哪家当铺会出价像我宣铺这般高,你竟还在这里悉悉索索。” 雾迟大步迈向门口,便听见身后传来低沉隐忍的声音“门拦,带宣铺去取货。” 门拦打开门应声答是,雾迟嘴角紧抿深怕自己忍不住笑起来,转身向何灵均行了个礼后,便脚步轻快得跟门拦走了。在门外便见到宣娘和大福,雾迟情绪激动得挽着宣娘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宣娘自然也是开心得不行,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迟儿,二十万纹石的货,你十万就拿下来了,今天你说什么我都满足你。” 雾迟蹦跳着下楼,修眸里闪着光,往宣娘手臂蹭了蹭 “下午我要去说书,今日要说柳如微的爱恨情仇第一回,想是要花些时间,晚上我会晚点回。” 宣娘蓦然想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眼底现出一丝诧异 “莫不是前些日子来当铺典当冰玉镯子的那个病恹恹的柳如微,你那日请人家喝茶是不是又从人家身上扒故事了。” 雾迟被戳中心思,脸颊微红,柔声道 “便是了,柳如微身世可怜,也希望我说的书能让他那薄情的男人听到” 雾迟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还有今日,你要让大福去帮我排队买落冰酥才行,这么晚肯定排了长队。” 宣娘嗤笑一声“行行行今日你是大功臣,都先满足你。” 何灵均站在勾栏前,眼眸垂落看着雾迟愉悦的上了马车,刚刚明是咄咄逼人,却是个活泼的姑娘。 幽邃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眼光,这姑娘在自己面前若是能表现这般模样…… “公子你在想什么”何灵均身后站了一个壮硕的大汉,名叫梁山 “没什么,让你送信,可送到了?” 梁山肯首,粗壮的手提起一袋东西展示给何灵均 “对了公子,这是宣铺刚刚留下的,说是为了答谢公子的让步之恩。” 何灵均狐疑的看着那一袋又大又红的桃子,冷笑一声 “罢了,我们来赤华国并不是来做生意的。” 何灵均冷肃的眼神里蒙上了一层黑雾,深不见底。 回程的马车也是摇摇晃晃,可是耳边的声音便和来时的不相同。 众人在欢呼愉悦着叫着什么,嘈杂得很,马车越走越慢,最后停在路道中 大福挽起车帘,对正疑惑的宣娘说“宣娘,人太多了,怕是走不动了。” 宣娘看了看外面众人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无奈的叹气 “那便把马车安置在旁边,免得伤了人。” 雾迟向往着看着外面的热闹,趴在窗沿处左顾右盼着,时而眯起眼睛,时而往前探身。 雾迟激动的指向城门,连着马车也抖了一抖。 “宣娘你快看,城门开了!哎呀,在这里不怎么看得清呢” 宣娘忍受不了雾迟在马车里上蹿下跳,索性赶走 “别在那耍机灵,想去便去,等下记得回来,我便在马车上休憩” “谢谢宣娘”宣娘语音未落,雾迟一溜烟便跳下马车融入了人海,凭着身材瘦小以及常年凑热闹的经验,雾迟很快就穿到了靠近西街的前排,眼睛盯着大门,时刻准备迎接着。 西街联通西大门,左右两侧都挤满了人,有些人在等待自己的丈夫,有些人像杨大婶一样等候着自己的儿子,有些人则是为了看看赤华第一军的威势,而有些人只是为了凑热闹,雾迟便是其中一个。 浩浩荡荡的军队整齐的进入城中,每个人严正以待,丝毫不受旁边起哄人群的影响,仿佛随时都可以再打一仗,众多旗帜飘扬着,振奋人心。看着飘扬的军旗,冥河的那一场大战仿佛在雾迟眼底开打,到处都是血光和剑弩。雾迟晃过神,怕出了一身冷汗。 军队已经陆续进城,城门却迟迟没有关闭,随后进来的是一个个平板车,上面托着一具具用白布盖着的尸体。 欢呼的人群鸦雀无声,前面浩荡的大军也停住前进的脚步,人群沉寂了很久,连小孩都不再嬉笑,只有一个个平板车径直进城,木轮压过石砖地面,声音就像是滚在白骨上。其中一些板车后拉出一条血迹,战士的血透过板车的缝隙,留在了木轮上,那一条条鲜红的血迹像一道道长疤附在百姓心中。 雾迟愣怔得看着这一幕,瞳孔紧凑,双手紧握。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撕裂沉寂 "元儿,我的元儿”杨大婶看着一架平板车搭落的一只手,认出了他的小儿,原是手上还系着杨大婶出军前求的全胜链, 杨大婶使劲抓着那布满血痕的一只手,颤抖的掀开那一张白布,眼泪止不住的流,直到看到那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战士,杨大婶眼神空洞,六神无主,手在尸体上不断摸索挥舞着,抓着战甲摇来摇去。 随后更多的人上前确认了车上安详躺着的人,正是自己的亲人。震慑的哭声响彻了整个西集,无知的孩童还在叫着父亲,扶着父亲冰冷的手靠着自己红润热乎的脸庞,好奇父亲为何不想以前那样将自己抱起。好几位女子因为失去郎君而哭晕,众人急忙上去扶着。 战野桦从军队首策马来到板车队前,眼神哀伤又悲痛 “这次匪贼凶险万分,在边疆侯地烧杀抢掠,强抢民女,百姓苦不聊生,他们为保护百姓,营救人质而牺牲,是我们赤华的英雄。” 话过后,杨大婶没有支撑住,重重地朝地步倒去,雾迟见状,快步上前扶着杨大婶的头,让她躺在自己腿上,眼底满是心疼。 “杨大婶,你没事吧” 杨大婶脱力的说,悲痛到了极点。“我要……带我的儿子回家……" 一道有力的男声从上空传来 “死去的军中战士需按照政律,封奖后,安葬在军葬场。” 听到此处,杨大婶绝望得晕了过去,雾迟怒气一下子升到了顶峰,将杨大婶安置好后站了起来。 抬头对上那说话的人,原是一个小将,但在他前面骑着马的应是能决策的将军。 雾迟看着这人,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是冰冷无比,一个是坚毅愤慨,殷瞿骑着马,比雾迟高出数尺,殷瞿黑眸看着雾迟,眉梢好看的扬起,上下打量着雾迟。 “这个政律应改!”雾迟眼神笃定夹杂着愤慨,呼吸沉重,硬着声音对着马上的殷瞿喊道,此言一出,岑寂的人群中终是出了声音,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声音,还有一些惋惜的声音,想着这小姑娘命就算到头了。 有认出雾迟的,立马劝到“宣铺姑娘,快别说了,会丢命的。” 殷瞿身姿挺拔,手拽着疆绳,鹰一般锐利有神的眼睛紧紧抓着雾迟,朝左歪了歪头,不苟言笑。 周边的一切全都沉寂了下来,只有风在人群,板车,军队,雾迟和殷瞿中穿梭,吹起雾迟肩边的几束青丝,扬起殷瞿落在马背上的披风。 雾迟死死的握紧双手,相信握得越紧希望便抓得越牢。 “我相信比起安葬在沉寂的军葬场,这些战士们更想安葬在自己熟知温暖的家乡,家人能常去探望的地方,战士们并不是一出生便在军中,而是在家中的襁褓中,他们死后也应该魂归故里,将军你说呢?” 殷瞿静静的看着雾迟激情愤慨,冷峻的脸上依旧一丝表情都没有,骤然开口 “若我说,要是能动得了这律法,但代价是你的生命,你可愿?”殷瞿冷着声音,周身气场阴沉骇人。 雾迟心瞬间空了一下,自己本只是想让战士回家,没想到那人竟会说出那般令人生畏的话,可自己的背后是杨大婶,是更多想让自己的亲人回家的百姓,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便不能退缩。 雾迟往前迈了一步,扬起地面的一层灰,似乎这一步便是要压过着律法,压过这一界限。 “这便是错的,律法为百姓而立,便应听取百姓的声音,若是百姓要付出生命才能改变律法,请问律法到底是为何而立?” 殷瞿眼眸微眯,拉扯缰绳,调转马头向军中走去,随后刚刚说律法的小将上前说道, ”战士的尸体可跟随家人回故里,战野将军会向圣上求得旨意,让战士们在故里封奖。” 百姓纷纷上前跪谢战野将军,雾迟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有些人前来感谢,而雾迟只是盯着殷瞿的背影,后怕得呼了一口气。 喃喃自语道:“世界上怎么会有眼神如此可怕之人,如阎罗一般。“ ------------ 第四章 军队离去好一会,人群这才四下散开。雾迟也托人将杨大婶和她小儿子的尸体一同送了回去。 自己这才木讷地回到了马车,坐上马车后,也没说话,也未曾动弹,甚至没跟着马车摇晃,像被一根杠撑在座椅上了一样。 宣娘疑惑地看着雾迟这异样,一股不好的预感传来,质问道“你老实说刚刚人群里的异常骚动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雾迟又摆手又摇头,这时候要是交代出去,便是雪上加霜。 “我也不指望你告诉我,我自然有办法知道” 宣娘从身后取出一个用细麻绳十字形捆扎好的纸油包,红纸标签上用黑墨水写着落冰酥字样。 雾迟竟震惊大福这么快就买回来了,立马拿过落冰酥佯装无事的说,“大福最近办事效率不错啊,宣娘得给他加赏钱。“ 宣娘取出一块递给雾迟”快吃吧,落冰酥不易保存。“ 雾迟拿过就往嘴里塞,塞了一个又一个,试图用吃撑的胃将受惊的心给压住。 宣娘心里沉思着,怀疑雾迟究竟闯了多大的祸才会如此异常。 ”你还是不肯跟我说?“ 雾迟嘴里满嘟嘟,眼神闪躲,却还是露着浑厚的声音说”无事发生。“ 三生酒馆内 桑落急急匆匆的打开绪芳阁的门,看着雾迟已换上了青袍,正对着镜子插束发簪。 桑落端起雾迟,仔细打量确认完整后,才将雾迟放下, ”你可真够大胆的,竟然敢在战野军面前言谈,他们的凶狠可是连海笙国的汹浪军都要忌惮三分的,你真不要命了。“ 桑落摇晃着雾迟,又锤又打。 ”当时真的没想太多,我也后怕得很。“ 雾迟想起今日那将军的眼神都后怕得很,仿佛下一秒就会立马飞下来将自己啃食的尸骨都不剩。 ”不过跟我对峙的并不是战野将军,不过他应是一个将军,我敢确定。“雾迟又想起,浑身打了个激灵。 桑落身边的小厮记起什么,欣喜道”离人先生应该说的是殷瞿将军吧。“ ”殷瞿?“雾迟迷惑着,自己从来没听过。 “殷瞿将军是战野将军从小带大的小将军,不仅武力高强而且战略更超群,相当与又是战野军的军师又是战神。” 小厮说起来骄傲得很,夸夸词不绝于口。 雾迟轻哼一声,一脸不屑“既然厉害成这样,怎么才一个小将军,连战野将军官职的一半都爬不到,最后还不是靠着战野将军,然后在那狐假虎威。” 小厮听到马上回道 “离人先生可别这么说,我一个故友原是在宫里当差,后来转到战野将军府上当差,曾与我说过一些,是殷瞿将军自己不求功名,让战野将军不要将自己的功名上报给陛下,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就是个小将军, 不过就算是个小将军,殷将军还是凭自己俊秀的脸庞把那些贵女们迷得神魂颠倒。“ 这小厮越说越上头,又打算把殷瞿的战绩一一道来,看着雾迟拳头又攥紧了,桑落连忙让小厮出去逃命。 桑落掰开雾迟的拳,嗔怪道 ”怎么又要打架啊,上次和李家的小女在宣铺打的那一架,把你打上瘾了,那你可要放过这小厮,这小厮力气大,一下子可以抬两缸酒,别把他打成李家小女一样。” 桑落越说越想笑,后来干脆捂着嘴扑哧笑了出来。 雾迟面红耳赤,连忙解释“那是我的错吗,李央央先带人蛮横无理,说我宣铺卖给他们的金玉摆件是假货,而且他们还抄家伙,我不得摆点姿色出来,不然被人家说我宣铺是个好欺负的,到后来,任何一个谁都敢去我宣铺叫嚣,那还怎么得了。” 雾迟转过身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继续摆弄着束发簪。 “得得得,世人都知离人先生最会讲道理,快去说书,柳如微的噱头我已经放出去了,今日可是来了好多空闲无趣的姑娘们,我还看到好几个世家贵女”桑落起身帮雾迟摆正了发簪,然后推搡着雾迟。 “这次不知为何,那明郡主也来了,点着要你过去相见。” “这种人情世故你去挡挡就罢了,怎么我也要去。”雾迟停下脚步,惊慌得转身。 “明郡主点名要见离人先生。”桑落加重了后面四字。 “若我不去,三生酒馆会不会遭殃?”雾迟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说呢,人家可是郡主,事成之后,我替你酿一罐冬酒,独一份,然后接下来的十五日落冰酥都会在早晨准时送到宣铺” 桑落轻轻拍了拍雾迟的肩以示安慰。 “成交,你若是反悔,我便不在你酒馆说书,去街角茶馆说书。” 雾迟抵不住诱惑,眉开眼笑,不过是见个郡主,又不是见那要吃人的殷将军。 ”决不反悔,你可是我三生酒馆的红牌。”桑落抿嘴笑了笑。 雾迟拿着扇子,悠然得走上高台,环顾台下座无虚席,畅然一笑。 屈身向观众席行了一礼,而后又单独向坐在楼上雅间的明郡主也行了一礼。 雾迟抬手拿起醒木朝木案上一敲砸,台下立马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雅间内,殷瞿褪去沉重的军甲,换上了一件黑袍,头发高高竖起,若是不见眼中杀伐之气,便是一个活脱脱贵气公子的某样,殷瞿双手慵懒地搭在檀香木椅扶手上,冷傲孤清气势逼人。坐在旁边的明竹瑄一袭碧色锦裙,发髻上簪着镂空飞凤步摇,如雪一样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通透无比,衬得五官更灵动有神。看着殷瞿,明竹瑄娇媚脸上泛起红晕 “殷将军刚刚凯旋本该休息,这下还要陪竹瑄来酒馆,辛苦将军了。“ ”明郡主一大早带着皇后的名头来将军府也很不轻松。“殷瞿缱绻地说道,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看着高台上,似乎发现什么有趣的事,向前探了探身。 “并不,只是这说书的人有些熟悉。”殷瞿回过身,一眼都没看明竹瑄 明竹瑄内心气愤着,自己的外貌怎么说也是在京城中排得上名的,又是当朝明妃的妹妹,怎么会在殷瞿这里没地位一般。 ”殷将军可是见过离人先生?“看到殷瞿似乎对说书很感兴趣,还是欣喜地说 ”先生?“殷瞿嘴角勾出一丝弧度。 高台中,雾迟已经开始了故事 ”话说柳如微本是一家农户的女儿,善良天真,日日过着简单的生活,每天做做饭,烙烙饼,洗洗衣服” 雾迟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后脸色又由美好逐渐变得阴沉。 “倘若生活真能就这样过下去便也就罢了,可奈何上天弄人,在一场大雨中,柳如微与成池相遇了,一场悲剧就此拉开序幕。” 雾迟声音逐渐变小,神秘又幽深。 “柳如微本在街头卖饼,抬头看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变成泼天大雨,柳如微急忙来到一家店前避雨,在拍打衣服上积雨之际,便听见店旁巷子里似乎有什么动静,柳如微探头一看,魂都被吓飞了一半,大家请猜柳如微究竟看见了什么?“ 雾迟轻轻抿了一口酒,摇了摇扇子 ”是不是什么可怖之物“ ”是人还是物“ ”莫不是什么虎狼畜生“台下众说纷纭 雾迟醒木一敲,大声喝道。 "便是那如虎狼畜生般的人,三五小盗正在搜刮一人的财物,再看地上,一人受伤倒地。那倒地之人便就是成池成公子,柳如微小姑娘一个哪见过这世面,但却耐不过生性善良,还是去叫了人报了官,可谁知成池在迷糊之际竟将柳如微深深映在了心底,情根难拔。” 雾迟边说边摇头,深谙情便是世上最毒得毒药。 “成池日日缠着柳如微,帮她卖饼,送她回家,日复一日,柳如微竟也对成池打开心扉,两人落入爱河,定情于石桥,日月为见证,“ 雾迟停下来,朝旁边候着的小厮们摆摆手,小厮们立即上前将每一位听客的酒杯斟满。 ”这是我和桑落姑娘特地为柳如微而酿的如微酒,二十纹石一瓶,请众位宾客品尝,跟柳如微一般的如微酒,先是香甜至心间,后是苦涩至骨里。“ 台下人均拿起酒杯,细细品尝,无不感慨万分 殷瞿看了看手边的酒,竟不自觉的也拿了起来,抿了一口,随后笑了。 ”真是惊喜太多了,离人“ 明竹瑄看着殷瞿,马上也欣喜地端起酒喝了起来。 众人皆催着雾迟快些说后面部分,雾迟作势无奈 ”本应是明日的内容,见众客如此需求,我便破例一回“雾迟清了清嗓子 ”鸳鸯本已私定,但在赤华国自然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见过柳如微的父母,却在成池父母处受了刁难,成池本是京城一家有钱人家的公子,自然是看不上柳如微这样出身贫寒的姑娘的,可成池当堂说出一句,便让成家和柳家结了亲……” 雾迟顿了顿,然后继续说 “柳如微竟已有身孕。” 台下众人哗然,更有人惋惜。 ”为了维护名声,成家没过多久便把柳如微迎娶了进来,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奈何,哎,在柳如微诞下孩子之前,日子本是极好的,可就在孩子诞下后,成家人便换了一副嘴脸,可以说得上是极凶极恶,下人的活计全都落在了柳如微身上,而成池因为是家里的小儿子,最受管教,有时候也是有心无力。就这样柳如微的身子越来越虚,直到医馆说出那句‘因为没有养好月子,又劳累过度再也怀不上孩子了’,柳如微知道是时候走了。“ 雾迟说着黑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雾,聚集在微红的眼角顺着脸颊划了下来,雾迟抬手用衣袖抹去。 台下众人也沉静在悲痛的气氛中,有人咒骂着成家人,众多姑娘哭成了泪人,发誓一定要看清婆家再嫁。 雾迟将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听客们噤声。 “柳如微打算举家搬到一处山水秀丽,土壤肥沃的地方,继续好好的生活,众客可别担心,柳如微现在一定过得好好的。” 雾迟见还在气氛中,立马补充道”众人可再买一罐如微酒,也算是对柳如微的慰问,同时也算是对我的慰问,明日的内容今日说完了,桑落姑娘明日该不给我提成了。“ 雾迟灵动地笑了笑,狡黠地看着站在台下地桑落。 台下众人立马招呼着买酒,行礼后,雾迟潇洒离了场。 一下阶梯雾迟立马被桑落抓了去,径直扯着往楼上走 ”刚刚上酒时,小厮认出了与明公主同行的人“ ”什么人?“雾迟跟着桑落快走着,不知所云 桑落停下脚步,眼神严肃透露着事情地严重性 “便是今日你愤慨的那人,殷瞿将军” “啊,那我怎么还在这,我应该回家了”雾迟立马转身,想起西街上那一幕,还是会战栗不安。 桑落在后面叫住雾迟 “你不去,我今天三生酒馆就会被殷瞿给端了,现在是殷瞿要见你啊。” “他见我干嘛”雾迟回头,眼睛瞪大震惊说 桑落轻声细语地说着,伸手将雾迟捞了回来 “放心,应是你说得太好,别忘了你现在是离人,你若不去他才会起疑心,到时候连你祖宗十八代都给你扒出来” 雾迟揪着袖口,在原地踱着步,抬眼又看到桑落恳求的眼神,心底就像是有两头巨兽同时撞击心脏,让雾迟不知该顾哪边好。 看了看自己的青袍,又看了看桑落哀求之情都快溢出眼眶,雾迟最终决定舍身为桑落 “行行行,我去,我只要不看殷瞿便是。” “我的好离人。“桑落立马附上去,拉着雾迟走,雾迟早已欲哭无泪 雅间内 雾迟和桑落隔着珊瑚珠帘朝里面的两人行礼 殷瞿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玩味的眼神一直落在跪在地上的雾迟身上 明竹瑄嘴角含笑,大气地说 ”起来吧,离人先生果然如坊间传闻般,名不虚传“ 雾迟盯着地板,不敢抬头,悻悻地说 ”明郡主谬赞,能得郡主赏识是草民荣幸。“ ”离人先生可抬头,本郡主和殷将军都不是可怕之人。“ 明竹瑄眼底柔和地看了一下不苟言笑的殷瞿 听到这话雾迟在心里又咒骂了一遍殷瞿是阎罗,桑落也只能在一旁同情得看着雾迟 雾迟抬起头便盯着后面的兰花挂画,眼神呆滞木讷 桑落立马解释”离人先生眼睛不怎么好,只能看得远方,望郡主将军见谅。“ 殷瞿看着雾迟呆愣的模样,唇角勾了勾,”明郡主,今日晚些还要陪战野将军进朝面圣,便先回府了“ 殷瞿走后,雾迟才送了口气,明竹瑄自然也没兴趣待下去,温和的态度立马高傲起来,语气也硬了起来 ”过些时日是太后的生辰,这次明妃娘娘协助贵妃娘娘操持,想着太后娘娘本就喜欢听一些故事,便想这请一位说书先生前去助兴,挑来拣去便是离人先生最为出彩,离人先生可愿意?“ 雾迟愣住了,这时候真不知道该看向何处,桑落着急的看着雾迟,见雾迟还楞着,立马替雾迟回话 ”离人先生自然愿意,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多少人挤破头都去不了呢,是吧,离人” 桑落用手肘戳了戳雾迟,雾迟这才缓过神来,应下了。 待送走明竹瑄后,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件大事情,自己当真是要进宫了。 ------------ 第五章 雾迟是听过赤华宫的,宣娘从雾迟能听话的那年就一直说到现下,小的时候说是赤华宫里住着一个全身发着金光,长满獠牙的怪物,专门吃小孩子来补充精力,大了的时候说这赤华宫里暗流涌动,每一个暗流都藏着无数把刀子,人已经去就会被搅的骨头的不剩。 若是将自己要进宫献艺这件事告诉宣娘,她估计当场就气绝了。雾迟边走在路上,边踢着路边的石子,低声细语道 ”反正宣娘迟早都会知道,不如现在老实一点。“ 又转念一想”若是宣娘一知道,以她的性子,将我禁在家中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那个明郡主再查到宣铺,那我宣铺……“ 雾迟一脸绝望地摇摇脑袋 ”完蛋了完蛋了,一边是我自己会死,一边是整个铺子死,不对不对,只要我一说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宫,暗流便也卷不到我。“ 最后下定决心般的点点头,总不能将宫里的人给得罪。 与昨日不同,宣铺的大门今天只是微合,雾迟走进中庭,只见宣娘端坐在大堂,脸色黑得可怕,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发。 意识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雾迟立马识相的跪下 ”为何跪“宣娘发话。 ”做错了事“雾迟试探的说道,实际自己也不知道缘由 ”午时,卖蜜桃的杨大婶穿着麻衣专程来宣铺致谢,你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我全都知道了。 ” 雾迟立马将头磕了下去,这下知道缘由了“迟儿只是看那些战士可怜……” “所以你就要改律法吗,你是什么身份,就敢在战野军面前置喙,那个圈子的人,你是看都最好看不得的,如今你倒好,你倒是出风头了。” 宣娘大骂,声音里满是怒气还有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悔恨。 “迟儿错了,让宣娘担心了。“雾迟低下头,小声的说着 宣娘叹了一口气,”迟儿,我知你心中有百姓,也知你性子是如此,可是在这个世道不是你能改变的,特别是宫里的那些人最是碰不得,可明白?“ 宣娘扶起雾迟,眼底满是疼惜”我只希望你能平安平凡一生,好好经营宣铺,便就是我最大的希冀了。“ 雾迟垂下眼眸,心底难受着,自已眼前的所见所闻所想从来都与宣娘希冀的平凡人不同,本就是不同人,若是真应了宣娘的话,从此装聋作哑,两眼发昏,自己便会变成永远只会站在世事旁边的木头人,便是有人那火来烧,那污水来泼,自己只能立在原地,浑浑噩噩,悲悲戚戚。 ”宣娘,可是那样,我就不是我了。“ 雾迟眼底含着泪,倒映出宣娘白发苍苍的模样。 月色当空,月光照着两人相互扶持的身影,映在地面时像极了拥抱。 宣娘缓缓站起身,转过身,平静的说”去睡吧“ 雾迟向宣娘行礼后,走过几步再回头,月光将宣娘照亮,油灯的烛光将宣娘的背影拉得很长,宣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老了,背也有些弓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弯了。 宣娘总是忧郁着,似乎总有一把枷锁将宣娘锁住了。 殷将军府内 殷瞿坐在主座上,气定神闲的看着台下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的贼匪 “不说?”殷瞿冷厉的声音带着严谨。 “回将军,什么都不肯说。”回话的人正是在街道宣告律法的人--松霖,殷瞿的随身侍卫 殷瞿起身走到那贼匪的跟前,贼匪的嘴被用白布塞住了,眼睛瞪大,看到殷瞿后青筋暴起,奋力直上。 殷瞿抬手将那贼匪嘴里的白布扯开,贼匪立马开口大骂,粗哑又充满戾气 ”殷瞿!你敢动灭我寨,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这么些天吊着你这条命,也是很不容易,今日交代了,自然可以和你的兄弟团聚。“ 殷瞿低眸看着刀连,肃杀之气环绕。 ”殷瞿,你杀我兄弟,定会有人替我们报仇。“ ”哦?刀寨主身后果然还是有人啊。” 刀连气不打一处来,想上前却被小将们压制住了,殷瞿拔出松霖的佩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转手将剑抵着刀连的脖子。 “刀寨兵器新奇,杀死我战野军将士不少人,刀寨并没有打造兵器的场所和能力,说,那些兵器从何而来” 殷瞿眼里满是杀伐之气,甚至有血光,那是那些死去将士们的怒气。 “殷瞿,我刀连是个粗人,却也是管得住嘴的人,休想从我身上套话。“ 殷瞿呼出一口浊气,挥手让松霖将还在骂的刀连带了下去。 殷瞿沉着脸,思绪沉了下去,外面的天气也突然阴沉了下来,雷声四起轰鸣声不断,风也跟以往不一样,恶狠狠的刮着,不一会便开始下起了暴雨。 十日后,一辆昂贵黄木制成的马车停在了宣铺门口,雾迟一眼就看到连马车两旁挂的装饰吊坠上的红玉珠都是上等的。 正看呆时,桑落扮着男装拉开马车帘,走下来,向宣娘行礼。 “桑落?你怎么”雾迟饶有趣味地看着桑落与往日不同地形象。 “今日我陪你去郊外游学。”桑落给雾迟使了个眼色,雾迟悄悄瞄了一眼宣娘,确认宣娘没有对这个借口起疑心。 宣娘坦然地说 ”桑落姑娘沉稳知礼,能陪迟儿去游学我的心也放下大半“ 宣娘一脸平静,招呼大福把包裹拿来 “再拿上这个包裹,里面有一些出去必备的物品,还有大福今日起早去帮你买的落冰酥。” 雾迟欣喜若狂,“辛苦了大福,等我回来请你喝酒。” 大福恭敬的行了礼“希望姑娘路途顺利,一路平安。” 桑落上了车,拉开车帘招呼雾迟上车。 “我明日一早便回来。”雾迟紧紧抱着宣娘,在眼底的泪水喷涌而出之前,转身上了车。 马车渐行渐远,宣娘一直站在门外,看着马车消失在路口 “她果然是要去宫里,那马车一看便知是那些人的马车。“ ”宣娘到底应该嘱咐一下姑娘的,宫中凶险万分,行差踏错一步可能都会没了性命。” “我已修了一封书,放在那包里,一合大师说迟儿必定是要有这一劫,望薰姑娘在天有灵能护迟儿周全。“ ”天冷下来了,大福我们回屋吧。” 马车往宫里走着,车内两人四目相对 “你怎么会来”雾迟上下打量着桑落,还是没想到理由 “我说了,我陪你去游学啊。”桑落耸了耸肩,鬼灵精怪的说 “你明知我是去宫里,那个虎狼窟,很危险的” 雾迟打了下桑落,想将桑落拍正常 "所以我才陪你去啊,我们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再说,你去可是为我三生酒馆宣名啊。“ 雾迟叹了口气,打开宣娘的包裹,拿出一块落冰酥递给桑落“喏,落冰酥表谢意。” 桑落接过含了一口,腾出嘴来“不谢不谢” 雾迟正准备拿另外一块,却见什么东西从包裹里滑落了出去,捡起一看,是一封信,落款是宣娘 雾迟打开后,从上到下阅读着,清秀眼眸慢慢涌起泪花,桑落将那一口落冰酥紧急吞下后,连忙问 “信里写了什么” “宣娘早就已经知道了。“ 雾迟将信整齐折好,放回信封。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宣娘。“ ”信里写了些能让我保命的。“雾迟整理好心情,将信件稳稳的放在了青袍内侧 雾迟捞来车帘,看着远方红木的宫门越来越近,像是压过来一般,沉重的水泥墙有数尺厚,像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 进了门,马车便也就只能到这里了,剩下的就只能靠自己走了。 雾迟扶着桑落下了马车,便见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恭候在前边,唯唯诺诺。 小太监行了行礼”二位请跟我到闲阁休憩准备。“ ”麻烦小公公“两人在礼仪上也丝毫不敢怠慢 雾迟边走边打量着赤华宫,和坊间的黑瓦白墙不同,宫里的房子都是金灿灿的黄瓦,像血一样的红柱,雾迟想着莫非真的是用血糊成的 这一路上,雾迟和桑落跪了好几次,其中几个是宫外有地位人家的世家女子,有一个化成灰雾迟都认得,便是李央央,她竟有此般地位,雾迟想着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远处一座金黄的宽轿正慢慢被抬来,四面淡黄的轻纱帘扬在空中,云知烟美目流盼,肌光胜雪,气若幽兰,身着华贵衣饰,手持鎏金鸳鸯相依团扇,风情万种,摄人心魄。 雾迟熟练的跪下,没想到轿子在三人面前停下,雾迟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上面的人传出话来。 ”便是从坊间来的?“ 小太监回话道”禀云妃娘娘,正是从坊间来的。“ 雾迟想着,这位云娘娘应是宣娘在信中写的云知烟,是皇后那一派的,虽然看上去跋扈却生性善良 云知烟轻扶额头,细细打量跪在地上的两人,轻哼一声 "明妃也是个不知礼数的,要在太后面前献艺的人,竟也不知先接进宫,教教,不然到时候再出丑,罢了罢了,这次又不是皇后娘娘操持,我担心个什么。”云知烟轻敲轿沿,招呼抬轿的人走 起身后,雾迟轻吐了一口气,想起宣娘在信中写了一句话,若是遇见什么难事,皇后那边是可亲近的。雾迟转头看着云知烟婀娜风姿的背影,眼底复杂,心思沉闷,宣娘为什么知道这些,她到底和赤华宫有什么渊源? 终于是到了闲阁 两人惊叹,赤华宫一个小小的闲阁都比宣铺加后院都要大,装潢奢华又不失大气 ”离人,若是累了便去休憩吧,今天晚上还有大场面等着呢“ 桑落铺好床,唤雾迟过来。 “你说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赤华宫是不是需要去转转。”雾迟把玩着轻丝床帘,心底向往着刚刚经过的园子。 “不要命了啊,乱跑什么。”桑落义正言辞,语气坚定。 ”刚刚小公公说闲阁位于皇宫最北方,没什么人来的,最偏僻了,而且听说,从海笙国移植的雪榕树好像就在北苑,雪榕果可是不可多得的入酒果子,你确定不去吗“雾迟好像用毛草在桑落心上挠着痒痒 最终两人还是一道出了门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桑落负责认那雪榕树,而雾迟负责放风确定是否有人经过 旁边一座高殿上,有两人正在言论,其中一人便从高处发现了什么 ”行迹可疑,那两人不是宫里的。“宿屹皱着眉头,看着园子里那两人 殷瞿顺势看去,只见雾迟探头探脑,时而微弓身子,时而突然转身,样子可笑至极。 宿屹行了礼,“将军所说,卑职会认真思考。”说罢便下去逮人。 “就是这棵!”桑落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像大伞一样的雪榕树上已经结满了雪白的果子,雾迟捞了捞袖子,把青袍前摆捆扎在腰带上,抻了抻腰,热好身后一手抓着一节粗壮的树干,借力爬到了主干上。 桑落拿出小布袋双手撑开,眼底欣喜时刻准备接果子。 雾迟摘一个便丢一个下去,正准备摘下一个的时候,只听见下方桑落传出叫声和果子清脆的落地声,循声看去 宿屹抓着桑落的手,那明晃晃的剑抵在桑落雪白的脖颈处,桑落惊恐的看着宿屹,宿屹眉头紧皱,眼神淡漠,神情冷峻,冲过来时还带着一股劲风。 雾迟被那剑一晃,脚下一抖,手也没抓住,径直摔了下去,却没有等来预计的粉身碎骨,自己好像被什么接住了。 雪榕树叶随风缓缓飘落,其中一片稳稳落在殷瞿宽厚的肩头,雾迟紧闭双眼,手中死死抓着那一个雪榕果。 半睁眼一看竟是阎罗,阎罗眼神照样满是冰冷,虽然嘴角没有弧度,但是雾迟却感受到一丝笑意 雾迟挣扎着要下去,殷瞿环在雾迟细腰的手突然发力,雾迟又结结实实落到殷瞿怀里,殷瞿向上抛了一下雾迟又接住,掂量了一下雾迟 ”离人先生怎么跟女子一样轻”雾迟楞住,这次绝对看见殷瞿嘴角有了弧度 回过神来,雾迟手忙脚乱跳下,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这样阎罗的剑就寻不到自己的颈项了。 “我,微臣,卑职,小的啊不对”雾迟脑袋乱得很,将宣娘在信中书写的礼仪弄得一团乱。 “是草民。”殷瞿替雾迟找到了答案 雾迟接过答案“草民拜见殷将军。” ------------ 第六章 雾迟匍匐在地上,却迟迟得不到上面的人的回应。 只听殷瞿向凶神恶煞的宿屹解释说“宿屹,这两人是明妃娘娘叫传进宫来的。” 宿屹慢慢松开手,桑落立马虚脱坐在地上,吸了好几口气,然后一口全部吐出来。 宿屹将剑收回鞘中,伸手去扶桑落“在下失礼,望公子见谅。” 桑落魂还没回来,却先拍走宿屹的手,眼底满是戒备和恼怒,摸着雪榕树的粗枝干自己爬了起来,靠站在树前,注意力到了雾迟身上。 “之前可没见你这般有礼过,起来吧” “草民上次见将军时行全了礼数”雾迟低着头不敢看殷瞿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次。” 殷瞿走到雾迟左侧,斜着头轻声的说,像极了两个互相说悄悄话的孩童 雾迟也压低声音说 “殷将军怕是记差了,我之前就见过将军一次。” 雾迟低垂着眼眸,微翘的睫毛蒲扇着,时而展露出秋水般的凤眸,时而轻抚白雪般的肌肤。殷瞿不由觉得心头一颤,察觉后立马收回了眼神,转向宿屹。 “出来太久,那边会找的,走吧” “是”宿屹走之前又向桑落行了一礼表示歉意 射箭场内 一只箭撕破长空,朝箭靶精准飞去,随后远处一人交叉挥举双旗。 “中靶,正中红心。” “陛下好箭法”战野桦爽朗的说道 延帝留着黝黑的长胡子,明黄色的长袍上腾绣着飞龙图腾,手戴朝玉扳指,紧握着弓弩,整个人散发着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哈哈哈哈,与战野相比,朕还差得远呢“延帝浑厚的声音一出,大气无比。 为太后庆生的女眷们都列坐在后席观看着,延帝放好弓弩,大步朝后席走去,战野桦紧随其后。 延皇朝主座上的太后行礼,“母后,儿臣的功力是否退步了。” 太后头戴流珠金冠,身着紫色正衣长裙,流苏点缀,紫金纹饰镶边,一双有神的眼睛陷在深邃的眼窝中,眼中含笑,慈祥亲和。 “皇上还是和年少时一样,意气风发。”延太后开颜,抬眼看着晴空又伤情起来。 “若是你的妹妹还在,现在定会抢着跟你比赛。”延帝上前坐在延太后身旁,握住延太后的手,轻声宽慰着太后 “妹妹得知母后如此挂念不安,在天上也不会好过的,今日是母后的寿宴,妹妹肯定也希望母后开心愉悦。” “是啊,母后,别想太多了。”延皇后头戴旭凤衔珠冠,右侧戴着一只镂空金钗,云鬓微搭,风姿卓越,大气雍容,一举一动都温和典雅,透露着皇室气概。 说话间,战野桦和殷瞿来到后席 “太后娘娘,这是战野军在边疆特地为太后淘来的稀奇毛皮,让京城最有名的绣娘订绣而成,冬日里寒冷再也不会刺体。” 战野桦接过毛皮行礼献上。 “战野将军有心了”太后注意到战野桦身后的殷瞿 “瞿儿,快到跟前来,跟战野出去两年,如今越来越有男子气概了。” “谢太后娘娘夸奖”殷瞿走近,恭敬地行了礼 “真不错,算算年龄,也该到成亲的时候了,是吧,战野。” 延太后瞬间来了精气神,满眼疼爱又期待 战野桦应声答是 ”若是我外孙女还在,如今也是这个年纪,若是她在,我定叫你们二人结亲,可惜啊“太后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母后,您忘啦,竹瑄从小便恋慕殷将军。“皇后转言,将明竹瑄推销了出去 ”竹瑄?便是明妃的妹妹,明家的小女?“ 延太后双眉微怵,努力回想 ”是啊,明瑄快上前,让太后娘娘好好看看。“皇后招呼坐在明妃身边的明竹瑄 明竹瑄从明妃身边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太后行礼 太后端详着明竹瑄,又看看旁边的殷瞿 “哀家觉得挺不错的,瞿儿你意下如何?” “既是太后娘娘说不错那便是不错。”殷瞿话音未落 “好好好,就这么定下了。”延皇后双眼弯成弧形,当机立断 “今日啊,真是喜上加喜。” 殷瞿和明竹瑄二人叩拜了太后和延帝,明竹瑄起身后,心里忍不住的暗喜,嘴角噙着笑,自己惦念那么多年,如今一朝便如了愿。 延皇搀扶着太后朝主场走去,后席众人也跟随其后,离开了射箭场。 战野桦看着面无表情地殷瞿,语重心长。 ”瞿儿,你当真想好,你并不喜欢明竹瑄。“ ”皇后那边一直想塞人进战野将军府,将计就计,他们才会露把柄。" 殷瞿沉着的说,看向一行人离去的方向那里面,皇后正端正的走着。而在殷瞿眼中,光耀的皇后身后分明有一团黑不见底的浓雾和阴霾。 战野桦有些着急上火 “我说得可不是这件事,是你的终身大事。” “殷瞿是被您从战场上顺手捡回来的,本就是孑然一身,这成亲本就对我毫无意义。" 看到殷瞿冥顽不灵,战野桦右手背拍着左手心好几下 “要是有一天你遇上自己真爱之人,必会后悔。” 殷瞿沉默不语,战野桦索性甩手离开。 天色暗了下来,宫里到处张灯结彩,四处灯火通明,宫人们四处走动忙碌着,除了主场,其他宫殿全都要装饰得当,氛围到位。 连闲阁都有人来悬挂红彩,来挂彩的是几个小宫女。 小宫女看着雾迟和桑落,脸涨的通红 ”你们便是从宫外来的?宫外的男子都是长得同你们一般吗,这般俊秀。“ 雾迟和桑落两人相视而笑,雾迟细眉微抬,也打趣得说道,真像极了花花公子 “那宫中可满地都是姑娘们这般,这般美丽动人。” 此话一出,宫女们扭捏欢笑到一起,合不拢嘴。 其中一人察觉还有正事未达,开口道 “离人先生,时辰差不多了,请随我们到露厅献艺准备。” 雾迟转身向桑落说道“放心,我说完便会回” “一定要当心。” “嗯嗯” 桑落看着雾迟的背影,心里越来越不安 露厅灯火通明,琥珀酒,碧玉殇,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雾迟在偏厅等候不知多久,便听到传唤,终是到了上场的时候 雾迟拍了拍心脏,长呼了一口气上了台,左右两边都坐满了王公贵族,最前方坐着的便是太后,右边是延帝,左边便是延皇后 雾迟行大礼后,便开始说书,一路流畅并无卡顿,在最后一声醒木声后,雾迟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果然台下的人都开始用手娟擦着泪,虽然是王公贵族却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都能共情柳如微,可是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能阻止柳如微悲剧呢,明明主导者就是台下擦泪这些人啊。 “哀家许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流过泪了,虽说是寿辰本不应该流泪,哀家却觉得这泪流得值。” 延太后用手绢擦着眼泪 延帝发话“母后既喜欢,不如将这人留在宫中,时而说给母后解闷。” 听到这话,雾迟心中戈登一下,思绪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殷瞿在台下饶有趣味的看着雾迟,观察着她的反应 “不必了,先生本应是为天下事而生,若是在宫中折了翅膀,耳边没了故事,总有一天会江郎才尽,重赏便是,贵妃有心了,这又让哀家想起,以前宫中宣依染那丫头是最会讲故事的,哎呀人年老了就是爱回忆往事。”太后含笑看着雾迟 次位的延贵妃身着流光溢彩的华服,身姿曼妙,眉眼秀丽,清澈迷人,荷花般的清丽儒雅。 延贵妃淡然一笑,谢过太后。 台上的雾迟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宣依染便是宣娘的全名,雾迟回过神,跪下谢了恩,便退场了。 雾迟提着青袍,四下寻找着路,后悔刚刚跟宫女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好好记路 “该死,不是这一条”天色越来越暗,雾迟还徘徊在廊道,转头撞见一人。 穿着锦袍,带着银冠,雾迟想都不用想指定又是哪个王公贵族 雾迟一下子跪下去,行了礼,那人一下子将雾迟提起,大声逼问,将雾迟连连逼退到角落 “如微现在在何处?” 雾迟一下子没缓过来,那人用的力气越来越大,把雾迟的手臂攥得生疼 “你先放开我,你冷静一点。”雾迟吃痛的五官都拧到了一处 “成池是如微对我的爱称,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这故事。” 成时靖将雾迟一下子甩到柱子上,又准备上前逼问时,却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 殷瞿拉着雾迟手腕到自己身后,将杀气的眼神掩饰起来,取而代之是一双含笑又不屑的眼神 “成公子怕是醉酒了,松霖,送成公子回席上。” 成时靖从地上被扶起来,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哀求得看着雾迟,雾迟怕了刚才的痛,还是选择躲在殷瞿身后 在成时靖要走时,雾迟还是忍不住喊住了 ”成公子,与我刚刚说的结局大不相同“ ”如微到底去哪里了?“成时靖声音颤抖着 ”柳如微在故乡寻了条河跳了,人已经没了。“雾迟从殷瞿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悲愤的成时靖 雾迟从手上吃力的将冰玉镯子取了下来,“这是柳如微最后留下的,她将这镯子典当的钱都留给了她的家人,虽然你是个坏男人,但是柳如微却还是喜欢你,这个镯子给你,若是觉得对不起她,便好好对你们的孩子。” 殷瞿有趣的看着雾迟的背影,不自觉的就被吸引过去。 成时靖拿着镯子边走边泪流满面,雾迟看着成时靖心里也不是滋味“为什么总是在失去了后才懂得珍惜。” “为什么改结局”殷瞿低声问雾迟 雾迟回过神来才想起,背后还站着殷瞿。 “草民只是希望柳如微在故事的最后留在人们心中是快乐的幸福的。” “不怕我了?”雾迟才发觉,自己竟然可以直视殷瞿了 “草民并非害怕将军,只是对将军敬畏,将军已经两次救了草民,草民道谢还来不及。” “敬畏?西大门前,你火焰可不比我少,小姑娘。”殷瞿弯腰看着雾迟 雾迟慌慌张张却再也没找到理由搪塞过去 “将军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把我拖出去打死。” “我是将军,不是坊间恶霸。”殷瞿低下头注意到雾迟刚刚摘手镯的手上有了一圈红痕 “那手镯你一直戴着?” “是的,讲不定哪一次说书,那负心汉便可以听见,骂那负心汉的台词我都已经寻思好几遍了,谁知……” 雾迟停住没说,却没想到殷瞿把话接了过去。 “谁知看到他哭得那么伤心却突然说不出口了?”殷瞿眉头微抬。 意识到自己不是和殷瞿这样说话的身份,雾迟立马行了个礼,转头走了 殷瞿看着雾迟的背影走到廊道的分叉路口,命令般的口吻 “闲阁往左边” 雾迟又转身向殷瞿行了礼然后往左边快速走去。 好不容易绕回了闲阁,雾迟大口喝了一口水,心里却像是被一层迷雾蒙住了,为何太后会知道宣娘的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落担心的看着雾迟”你这是怎么了“ 雾迟沉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桑落”赤华宫里有什么东西要我留下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今日我们差点死在雪榕树下,你忘了?“ 桑落大为震惊雾迟所言,害怕雾迟被吓傻了。 ”不行,我留在宫里,我要找到困住宣娘的枷锁还有宣娘锁了大半辈子的我的身世,一定都在这深宫当中。“ 雾迟向外看去,漆黑一片,一点光都没有。 两人一大早就被来时带路的小公公带出了宫,从马帘扬起的缝隙中,看着宫门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成了一滴血那么小,雾迟思绪复杂 桑落担心的看着雾迟”既是你决定的事情,我定会支持你,可你要怎么过宣娘那一关,又怎么进宫呢?“ ”宣娘那边实话实说便好,进宫我自有途径,还得靠一个人的帮忙。“ ”谁?“ ”殷瞿“ 殷将军府内 殷瞿拿着一把长钉钉入刀连的肩头,刀连疼痛的大叫一声,脑门上大颗大颗的冒着汗,鲜血直冒,溅湿了殷瞿的蓝袍 “刀寨主,若是你背后那人当真有心救你刀寨,不会现在还无所作为的。” “殷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死也不会说的。”刀寨主咬紧牙关,嘴角渗出血,牙关缝隙也填满了血丝 “刀寨主太不知好歹了,看来是本将军用力太轻了。”殷瞿的声音像阎王爷一般,修长的手指在各种刑具上逐个滑动着 松霖从外面进来,在殷瞿耳边说了一些话 殷瞿嘴角噙笑”真是稀奇。“ 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血迹,转头对松霖说”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怕把小姑娘给吓坏了“ 雾迟站在大堂中间,两边都是面无表情配剑的将士,像是马上就要冲上来将自己压制住,环顾府上一点人间烟火气都没有,跟地狱没什么区别。 殷瞿看着雾迟穿着纱裙成女子模样,心情竟有些转好,又看见她战战兢兢,发觉自己的将军府对雾迟来说原来也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你们都下去吧”殷瞿遣散了两旁的守卫,然后喝起了茶 “说吧,找我何事,为什么不见我就赖着不走。” 雾迟跪下,向殷瞿行了大礼”民女想再拜托殷将军一件事“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民,又以和身份和条件能让我这个将军替你办事。“殷瞿觉得好笑,当初在西街站得又多直,现在背就有多弯,真是能屈能伸。 ”民女知道,殷将军并不是坏人,西大门前,雪榕树下,廊道中,若不是殷将军,民女现在早就死无全尸了,殷将军是个深明大义,善良正直,乐于助人,而且而且长相俊秀的人。”雾迟斩钉截铁的说出这一大串。 “想让我办什么事”殷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被着小姑娘拿捏住了 ------------ 第七章 雾迟眼中散发着坚定的光芒 “我要进宫。” 殷瞿停下喝茶的动作,一步,两步,三步走到雾迟面前 “你不是怕极了赤华宫吗?为什么要进宫” “我自有不得不进宫的理由。”雾迟抬头对上殷瞿的眼神 “为什么找我帮你?” 殷瞿眼神冷厉,垂头看着雾迟,两人眼神交织,直勾勾地想在雾迟坚韧地眼神中找寻一些其他的东西。 雾迟眼神纯净有坚定,有一股干净的力量。 “殷将军是民女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能让我进宫的人。” 殷瞿勾了勾手示意雾迟起来 雾迟起身,一脚踩住纱裙边缘,纱裙直直扯着腰身向下,眼看就要想地上摔去,殷瞿伸手抓着雾迟的手腕,慢慢把雾迟扶了起来,雾迟惊得眼珠闪烁着,待雾迟站稳殷瞿才慢慢松开 ”以你的身份和资质还不足以在宫中立足。“ 殷瞿淡淡的说,眼神无情 ”明日一早便来将军府,学习礼仪和规矩,一直到可以在宫中立足为止。“ 雾迟眼中瞬间放出光芒,嘴角立马向上,对殷瞿行礼。 ”谢将军,民女一定会好好学习,绝对不拖将军的后腿。“ 说完便提着裙子欢快的朝外面走去,问候着路过的仆人,声音清远悠扬。 松霖看着殷瞿望向雾迟蹦跳的背影,思绪将军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和无故乐于助人的人,困惑道 ”将军为何答应雾迟姑娘。" 殷瞿看着雾迟的身影逐渐出了大门,最后消失于阶梯之下 “送上门的棋子。”殷瞿阴沉的说 “妻子?”松霖惊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得大声喊道 殷瞿转过头瞪了松霖一眼,松霖立马意识道自己要不就是听错了话要不就是说错了话,拱手致歉。 雾迟三步做两步朝宣铺走,透过街角垂落的柳枝看到宣娘和大福早已站在宣铺门前等候 宣娘也发现了雾迟,大吼道 “出了宫也不回家,去哪里疯回来。”宣娘狠狠掐了一把雾迟的手臂 雾迟吃痛的扫了扫被掐处,赶紧安抚宣娘 “宣娘别生气,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你看毫发无损。” 雾迟原地转了个圈停在宣娘面前,然后挽过宣娘的手臂 “宣娘,迟儿有些事想跟你说。” 雾迟将宣娘扶进屋,安置在座椅上,而自己则是倚在宣娘膝头 “宣娘,迟儿想进宫。”语音刚落,宣娘立马瞪大双眼,眼中养着一团雄雄的火焰,用手扫着胸膛顺气,胸中有一架鼓,雾迟每说一个字,那鼓便猛击一下,震得整个胸腔都在共鸣。 宣娘得反应在雾迟的意料之中,立马轻抚宣娘的背,轻声说道 “宣娘,迟儿虽然性格顽劣,贪玩贪吃但是却不是个傻子,赤华宫凶险无比,迟儿进去一趟后更是后怕无比,差点没出来,可是,赤华宫实在藏着太多迟儿想要知道的秘密,包括宣娘闭口不谈的迟儿的身世,迟儿成年生辰那天的宣娘说是母亲送的梨木盒子里的双扇金簪,和云妃头上佩戴的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应是一对,而且迟儿看过金簪的纹路和雕刻,绝对不是坊间能造出来的,定是出自赤华宫。” 宣娘听着听着,逐渐平静下来,眼底湿润,雾迟握过宣娘的手。 ”宣娘,你对母亲许下誓死不说我身世的承诺,我不想你违背了诺言,迟儿的身世迟儿要自己去找个明白。“ 宣娘两行热泪流下,眼底慈祥,朦胧的眼睛里将雾迟映成了另一女子的模样,那女子明媚得对宣娘说着,宣娘我要出去闯闯。如见故人,感恩涕零。抬手抚了抚雾迟的秀发,笑了笑 ”大了大了,越发的像你的母亲。“ ”宣娘别担心,迟儿不会立马进宫,后几日会去殷将军府学习礼仪和规矩,直到能在宫中平安自处为止。“ ”殷将军?殷瞿?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宣娘从衣袖中扯出手绢擦着泪,困惑说 雾迟认真分析道 ”他是唯一一个能帮迟儿的人,而且宣娘我同你说,在宫中殷将军竟帮了我两次。“ 宣娘拉过雾迟的手,眼底收了泪满是担心的说 ”他为何会无缘无故帮你一个平民,怕是别有用心。“ ”宣娘放心,我定会处处谨慎,绝对不会让他利用伤害我的。” 雾迟拍了拍宣娘的手 “既是你做了这个决定,现在开始便就是要处处小心。” 雾迟伏在宣娘膝处,缓缓闭上眼睛,宣娘抚着雾迟的长发,心中想着无数事。 次日早晨 宣娘看着雾迟还算愉快喜悦的走后,转头对大福说 “备马车,去一趟光佛寺。” 光佛寺在京城外的一座矮山上,离京城有从宣铺到赤华宫来回那么远,宣娘到光佛寺时已经是接近晌午了 光佛寺位于一片桃林中,到了花开时节,会散出浓郁的桃香,寺中进门右侧种了一棵比其他桃树都要粗壮茂盛的桃树,正午的阳光至纯至洁,透过桃树树叶的缝隙撒在寺院的地上,也映在一合大师的脸上 一合大师手中握着佛珠串,不急不躁转动着,佛珠乖巧得一个接着一个慢慢滚动着,安详无比,一合大师柔和的眼神一直落在桃树上 宣娘走向一合大师行了礼,一合大师转身见了礼 “迟儿小时候最喜欢在这棵桃树上荡来荡去。”一合声音淡淡,尾音有些重。 宣娘顺着一合大师的目光看着桃树 “是啊,总是从小就不老实。” 一合大师闭上眼帘,脑袋里浮现一个姑娘活泼开朗,左摇右晃,时而半睁双眼,时而挪挪屁股不安分礼佛的模样。 "跟薰姑娘小时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迟儿比薰姑娘活得自在多了。“ 宣娘不安得问 ”一合大师,迟儿……“ 一合大师开口打断宣娘的话“宣娘,薰姑娘你从小看着长大,如今迟儿也到了自立的年纪,你操劳大半辈子,也该歇歇了,放手让迟儿去吧,迟儿有福相,到了宫中自有贵人相护。” 宣娘突然想起昨日雾迟说的话,想向一合大师求解 “那人可是殷将军?” 一合大师转身离去,笑了笑“天机自是不能泄露的。” “已是晌午,宣娘不如在寺中用斋饭?” 宣娘摇摇头 “迟儿说不定要回宣铺。” “宣娘,便在寺中用斋饭吧。迟儿应是不回宣铺用午膳的。“ 宣娘不解道“莫非这又是什么天机。“ 殷将军府内 殷瞿好笑的看着雾迟站在大堂中间战战兢兢,手中还紧握着两个纸油袋包裹 雾迟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凶光的妇人,手中拿着长长的戒尺,眉头皱到了尽头,吓得雾迟动都不敢动 殷瞿打破僵局”这是管嬷嬷,由她来教你礼仪规矩。“ 还没等雾迟行礼,管嬷嬷将话抢了过去。 ”老妇记得将军分明与姑娘约定是早晨,如今离晌午应该只有两柱香的时间了吧。“ 雾迟虚声的说”我去街边买落冰酥了,人有点多,然后将军府又远,离那里七,八条街,我走过来自然要费些时间。“ 管嬷嬷冷哼一声 ”将军,老妇先将雾迟姑娘带下去了。“ 雾迟听到”带下去“三字就像在宣读死刑,还没开始就已经感觉不安。 殷瞿轻点头,看着雾迟便跟着管嬷嬷走,还不忘藏了一块落冰酥在袖中 殷瞿放下茶杯笑了笑 礼仪教导在偏厅进行,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偏厅都是雾迟的噩梦。 这一早上雾迟也没闲着,头顶书籍走一字练仪态,脚踩高靴连平衡。光练行礼都行了几十次,跪也跪了百八十回。 雾迟的耳朵也没闲着,管嬷嬷念叨着宫规第几律第几条,怎样怎样规定。嘱咐着哪几条规定是要倒背如流,连做梦都要想着的,绝不可忘却,这样才能不出差错。 终于是熬到了敲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看着眼前佳肴,雾迟等不及伸手去拿鸡腿,却被管嬷嬷一个戒尺甩过来 雾迟捂着青紫的手,早上已经被打了十几次,而且还是同一块地方,雾迟眼泪径直掉了下来,特别是看见桌上的菜肴,而自己还得遵循那些礼仪才可以吃到,自己虽不是含金汤匙出身的,也从未被宣娘溺爱,可是也算是被宣娘捧着长大的,虽然心里也在使劲理解,可还是会委屈 殷瞿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站在身后的松霖开口 “管嬷嬷会不会对雾迟姑娘太狠了些,上次我被管嬷嬷甩了一下都疼了好久。” 殷瞿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而这颗种子还未破土,需要灌溉。 “宫里比这残酷得多,这是她必须经历的。” 殷瞿想了想又问松霖 “你为何会被管嬷嬷打。” “卑职吃饭时翘着二郎腿,被管嬷嬷看见了。”松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殷瞿眼里不带一丝感情 “拿一瓶战野军的伤药给小姑娘送过去。” “是” 殷瞿看着雾迟边哭边往嘴里大口送饭,心里竟有一丝不忍,察觉后立马被殷瞿压了下去 午饭后雾迟被一个小丫环带到了西边的一个厢房 “这是恙玉轩,是给姑娘在将军府歇脚用的。” 小丫环为雾迟倒了一杯水,看到雾迟的伤口,解释道 “姑娘勿怪,管嬷嬷是将军的教养嬷嬷自然严厉些,但心是好的。” 雾迟叹了口气,拖着伤体朝床边走去,涣散的眼神却无意瞥见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小棕瓶 小丫鬟歪头确认 “那是将军为姑娘准备的伤药。” 雾迟转了转瓶子,心里涌出一丝暖意 “你们将军本就是这么细心的人吗?” 小丫环越过雾迟,将床上的被褥打开铺整齐 “这个奴婢不知,我们不常跟将军打照面,奴婢第一次见将军对待姑娘,雾迟姑娘应是第一个吧,不过将军对明郡主应该也是如此,毕竟是未过门的妻子。“ 雾迟最开始还以为像殷瞿这样的人是要孤独终老的 ”你们将军有姻缘?“ ”是啊,太后娘娘亲自定下的。“小丫鬟说完便行礼出门了 雾迟大字躺在床上,看着床帘顶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进宫,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西集内楼下,商贩还没散,依旧嘈杂,没人注意到一架马车停在西集楼前,一位披着斗篷带着斗笠面纱的人被小厮从马车上扶下来,身旁的小厮将一个木制号牌递给门拦,门拦收好,向门面行了大礼 “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门拦领路一直上到最顶层,西集的顶楼只有一间豪间,不是一般的商户可以上来谈生意的。 何灵均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的那边,见人进来,起身行了礼“姑母,侄儿有礼了。” 蒙面人大气的坐下,受着礼 “嗯,太后寿辰在宫中耽搁了些时日,你可等久了?” “并未,侄儿平日还做了些生意。” 蒙面人语气不安起来 “你倒是有闲心,边疆的匪窝被端得连渣都不剩,刀连也落在战野桦手中,不知会不会把我们给交代出去。” “姑母别担心,刀连的小儿子还在我手上,再者说,战野军可怕的不是战野桦,而是殷瞿。”何灵均面色凝重,眼神可怖 “殷瞿,不过一个从战场遗孤”遮面人冷笑一声 何灵均眼神冷峻,提醒着蒙面人 “姑母别大意,在宫中也要小心他才是。” 蒙面人颔首 “下一步该当如何。” “刀连终究是个祸害,该是他死的时候了”何灵均眼神犀利,嘴角带笑 “要我派人去吗”蒙面人语气平静又可怖 “那里可是将军府,我得亲自跑一趟。”茶杯被放在桌上,杯里的茶水震荡着,有几滴浓茶最终还是溢出了茶杯,洒在了桌面上,形成了水晕。 又一个下午的教导,雾迟就算吃着佳肴也还是摇摇欲坠,嘴里明明还含着饭,眼睛却已经不受控制的闭上了,像是被针线缝住了,使劲睁也睁不开,管嬷嬷黑着脸,重咳了一声,将雾迟吓醒,雾迟恍恍惚惚咽下那口饭后,再也支撑不住不管不顾砸在圆桌上睡了起来。 管嬷嬷一下叫不醒,便举起戒尺正准备打醒雾迟,戒尺却停在了半空中,一只有力的手握住戒尺前端,殷瞿眼底毫无波澜的看着被惊到的管嬷嬷。 "管嬷嬷,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下去吧。”殷瞿的声音不大也不小,转头看着趴在桌上酣睡的雾迟 “是”管嬷嬷收回戒尺,带旁边的小丫鬟下去了 殷瞿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右手肘支在扶手上,右手抵着下颚,平静得看着雾迟。 雾迟发梢微动,步摇也安静的落在雾迟发髻上。 雾迟觉得脖子有些麻,便换了个姿势,往旁边移了一下,脸一下子就到了桌子边缘,又跟着挪了挪身子,脸顺势过去,殷瞿一步上前捧住了雾迟即将掉落的脸 这下殷瞿也愣住了,眼神更是停滞。雾迟的脸柔软无比,洁白如霜,像一块柔透的软玉。自己本是跟冰冷铁器打交道的人,殷瞿身子一震,雾迟把自己的手当成枕头,在自己手上揉来揉去。消停后,殷瞿轻轻把雾迟的脸放在自己的肩头,然后将雾迟横抱起来,雾迟温热的气息绕住殷瞿的脖颈,湿润糯香,殷瞿低头看了看雾迟,两人的脸仅有一拳的距离,雾迟的浓密的睫毛搭在细嫩的脸上,高挺的鼻子柔弱的呼着气,一呼一吸都打在殷瞿心头,在殷瞿的怀里雾迟浑身软了下来,舒服得朝殷瞿的心头缩了缩。殷瞿的心也跟着颤动。 仅有的意识把殷瞿的神给拉了回来,大步将雾迟一路抱上了马车。 ------------ 第八章 一连好几日,雾迟都是天还没亮就去了将军府,每次送回来时,雾迟都是睡眠状态。 看着偌大的将军府,却都是死气沉沉,一点人间气息都没有,像个地狱一般。这日,管嬷嬷出门采购,雾迟得了片刻空闲时间,便在着将军府内闲逛。 张望的目光突然瞥见前方一个角落从地面突起的门像是通到地下,雾迟一下子来了兴趣,一般这种怪异又不起眼的地方,都是大人物收藏宝物的地方,殷瞿又是将军,肯定有不少奇珍异宝。 雾迟打开木门,木门向里展去,吱呀呀地响,雾迟探头进去,发现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底下有蜡烛的微弱灯光。雾迟扶着墙壁,摸黑下台阶,越走越激动,直到下到了最底层。雾迟取过那一盏烛火,看着眼前一张长木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铁具,雾迟持火烛一个个凑近看,一个异样的构件,不同寻常,雾迟歪嘴一笑,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猛然背后一声粗野的声音,撕开黑暗朝雾迟扑来。 “殷瞿是换了个招数吗,竟叫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来,也不怕我一口吃了,哈哈哈哈。” 雾迟转身看被吓了一跳,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龇牙咧嘴的被绑在柱上,全身上下全是血迹,一块完整的皮都不剩。 “你你你,你是何人”雾迟被吓得话都说不清,但依稀还能辨认那应该是个人 “你不是殷瞿派来的?”刀连咧嘴笑了笑,虎狼般的眼神打量着雾迟 “我是将军府的小丫鬟,误闯了这里。” 雾迟说着不自觉后退了几步,突然意识到自己怕不是进了宝藏屋,而是误入了殷瞿的刑房。而这个血肉模糊的怪物应该就是殷瞿的杰作,雾迟不由得渗出冷汗,此地不宜久留,转身正准备走。 那怪物急切叫住雾迟 “等等,看你对那兵器很感兴趣啊,我为你介绍介绍如何。” 雾迟迟疑了,那兵器的所有部分都是上等的材料构成的,有些材料更是重金难求。反正那怪物也被绑在木柱上,不如套一些话出来。 “你说。” 刀连咧嘴笑了笑,“那可是天裕国的上等构件,威力大得很,一发便可立即要人命,你帮我解开绳子,我便可示范给你看。” “你没有说实话,那抵铁分明是海笙国的物件,上面的花纹我认得。” 刀连嘴角微微抽搐,却立即掩饰过去“小姑娘,挺识货啊,不过你还没见过这武器真正的威力所在。” “那你先告诉我,那武器上的实木是从何而来?”雾迟看过那实木,是上等制作香坛的好料,若是能得知产地,应该可以为宣铺赚不少钱 “你先帮我解开。” “你先告诉我,不然,等下我帮你解开后,你一口把我吃了怎么办。” 刀连冷哼一声,“你们自己国的东西你们自己都认不出?” 黑暗中突然多出一个冷峻的声音 “刀寨主看来更喜欢小姑娘啊。” 殷瞿和松霖从楼梯口的黑暗处出来 刀连恶狠狠的看着殷瞿“殷瞿你敢耍诈,卑鄙小人。” 雾迟感觉殷瞿在看自己,认不出殷瞿的眼神,是质问还是责怪还是戏耍? “我可没耍诈,这位姑娘确实是将军府的俾女。”殷瞿故意加重了俾女二字,弄得雾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先出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去大堂等我。”殷瞿轻声对雾迟说,转头给松霖一个眼神,松霖心领神会 ,带着雾迟走了出去。 雾迟晃晃悠悠的跟在松霖身后,两行泪马上就要下来了,刚刚殷瞿那眼神差点就要把自己当场鞭策。等下自己也许就会成为下一个血肉模糊的怪物。 ”姑娘胆子可真大,普通姑娘一看黑漆漆的都望而却步,你却径直往里面闯。“ 松霖掌着烛火往下移了一些照亮雾迟脚下的路 ”我怎么知道里面是刑房,外面都没人把守。“雾迟又悔又恼,声音不由变小。 ”本不是刑房,是柴房。也是凑巧,要不是姑娘,那禽兽也不会说那么多。” 松霖笑着,眼里是对雾迟的赞赏。 听到这话,雾迟突察觉到一丝生机,急忙问道 “假如你们将军很生气,要做什么才能从你们将军手里死里逃生?” 松霖皱皱眉头,仔细回想“反正每次将军生气,那些人总是跪着的。” 地下柴房内 殷瞿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直勾勾盯着刀连,刀连气急败坏开始扬声恶骂。 “殷瞿,你个卑鄙小人,就算你知道这些你也做不了什么,你永远也别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你就算吊着我一辈子,我也不会说,反正我刀连这一辈子也算是活出名堂了,我可是重伤了战野军的人。”说着说着刀连又突然大笑起来 殷瞿眼神又逐渐阴沉下去“刀寨主,别想激我杀你,你的用处还没榨干呢。” “殷瞿,我化成灰都不会放过你!“刀连全身颤抖,看着这个如地狱一般的人拿着刑具慢慢朝自己走来 日色逐渐暗淡下去,雾迟估摸着还有一会儿日月就该交替了,膝盖的疼痛一阵一阵,时而刺痛到心底,时而只停留在膝盖表层。 殷瞿换了身衣服到大堂时,雾迟已经跪在那里疼得左右摇摆,殷瞿目光下移,认出雾迟膝下那板木是刑房里的刑具。 殷瞿眼底酿出怒意,已经溢于言表。 ”你这是在干嘛“ 雾迟感受到殷瞿的生气,心中一震,立马笑着”我这样做你消气了吗,因为没经过你同意我误入了刑房,但是看在我也算是替你套了些话,你能不能不要处罚我?“ 殷瞿质问道”你就这么怕我吗?“ 雾迟头脑风暴,还是没能理解殷瞿这句话到底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那你现在生气是因为我误进了刑房吗?“殷瞿把雾迟扶到座椅上,雾迟低着头,喃喃道。 殷瞿眼底复杂,叹了口气,平复好情绪”雾迟,你与那些罪人不同。“ 看着殷瞿离去,雾迟愣住了”莫非是我误会他了。“ 雾迟确定殷瞿因为自己误会他生气,是在两天后,雾迟两天内在将军府给殷瞿行礼都被殷瞿冷脸忽略。 绝不能跟殷瞿关系僵掉,自己进宫还得指望他呢。 殷将军府的伙房是雾迟除了恙玉轩和偏亭在将军府最常来的地方。 ”香得很,刘掌勺在忙活什么呢。“ 刘掌勺前面的大锅里冒着热气,香气腾腾连绵不断得从木盖的缝隙中钻出来,一直钻到空中,形成大片薄薄的"云彩"。 刘掌勺寻声发现门边的雾迟,嘴角上扬 "姑娘来啦" 刘掌勺将木盖掀开,一大团雾气升了起来伴随着食物的香气,雾迟立马凑过去,香气立马把自己包围,寻着根源,看见锅里沸腾的浓汤中,一整只香鸡在里面吮吸着汤,周围星星点点着红枣。 "这是给将军的?"雾迟眼中冒着金光 "是的,将军近日不知怎么吃的不多,松霖小将命我们在膳食上用点心,这不是打早去西集买的老母鸡,寻思煲点香鸡汤给将军开开胃。" 刘掌勺娓娓道来,用汤勺在锅里搅动了几下。 雾迟若有所思 "原是这样,我倒是知道一样菜品,是最开胃的,而且保证将军会喜欢" 刘掌勺眼中惊喜"哦?" "我说出来,刘掌勺得协助我做才行,我近日应是得罪了将军,可就靠这道菜赎罪。" 旁边切菜的一个清秀小丫鬟大惊失色 "姑娘,每次将军生气,无论是人还是物品可都是非死即伤。" 雾迟也大惊失色 "啊,这么严重"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是啊"从外面抱着柴火的一个嬷嬷应和到 "姑娘啊,算是幸运的啦,赶紧让将军消气要紧。" 雾迟求助的眼神转到刘掌勺,刘掌勺表示乐意帮忙 "要我协助你做何菜,说来便是。" "伙房可新进了猪里脊?" "有的"旁边切菜的小丫鬟从竹篮中拿出一个纸袋 "那便做一道盐水里脊,盐咸定想喝粥配,我再熬个慧仁米粥,再配一个蜜饯金枣做甜点" 刘掌勺默认前面两道菜"将军不喜甜食" "甜食令人心情好,便做一个吧。" 雾迟磨拳擦掌,小丫鬟拿过围裙给雾迟系上 "姑娘之前可有做过膳食?" "从未" 雾迟不好意思咧了咧嘴,众人皆嘡目。 ------------ 第九章 殷瞿坐在大堂主座上,手中时而翻动着书籍,肚子一阵空感,殷瞿盖上书,看到外面日照当空,对旁边站立的松霖说 "今日怎么还没敲钟用膳" "属下这就去催催伙房" 松霖正抬脚向门口走去,门口便传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不用催,来了来了"雾迟两只手吃力提着三层食盒,一步一挂的往里面走,松霖见状立马上去帮雾迟提起食盒 雾迟松了口气,拍了拍手,然后向殷瞿行礼。 "怎么是你,伙房呢"殷瞿不苟言笑,脸上平静得像一摊死水 雾迟抿了抿嘴 "民女今日特地为将军做了几道菜,刘掌勺他们为了帮我都晚点了,我让他们先去顾将军府其他人,我来给将军送膳食。" "我府上的人竟听你的话。"殷瞿微挑眉头,自己连伙房的掌勺姓什么都不知道。 雾迟让松霖将食盒送到里屋的圆桌上,殷瞿不知不觉也跟着过来去。 雾迟将一层打开然后一碟一碟的来出来,拿一碟瞄一下殷瞿的反应,结果殷瞿的表情比铁还硬。 “殷将军尝尝吧。”雾迟拿出筷子双手虔诚的递给殷瞿,殷瞿接过筷子,将桌上每一个菜都端详了一遍,大爷一般开口 “我不吃甜食。” “这个蜜饯甜枣是我和刘掌勺花了最长时间做的,殷将军还是吃一口吧。” 雾迟将那碗蜜饯端到殷瞿面前,殷瞿看了看雾迟哀求的眼神,面露难色 单手端起抿了一口,雾迟满怀期待,盯着殷瞿的表情,过了良久,殷瞿嘴巴里才开始蹦出两字 ”还行。“ ”殷将军吃了蜜饯可感觉心情好些了?" 雾迟凑近殷瞿,歪头看着殷瞿的眼神。两人眼神交会,像一只鹿对着一只狼,一个懵懂憧憬,一个危险勿进。这只小鹿似乎一只在接近这头凶猛的狼,不怕死活。 “为什么做这些。” 雾迟满眼歉意 “那天误会将军,今天专门做这些来致歉,看丰盛吧。” 双手在菜肴上比划了几圈,一脸骄傲的说。 ”你是怕我罚你吗?“殷瞿抬起眼眸,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明媚的女孩 雾迟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脸颊把嘴角扯回原位,一脸正经地对殷瞿说 ”那日没经过你的同意进了你的刑房,我以为你会生气的。“ ”所以为何跪?“ ”我以为我罚了我自己,起码你的气会小一点。“ 雾迟看到殷瞿脸上表情似乎又快由多云转阴,立马补充 ”但是,是民女误会了殷将军,将军本不是那样狠毒之人。“ ”就算看到地下那人,你也不觉得我狠毒吗?“殷瞿等待观察着雾迟,想看看雾迟嘴里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将军为国为民,那人一定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殷瞿端起桌上的饭碗开始往嘴里一口一口的送饭。 雾迟开心得看了看松霖以示庆祝,因为知道殷瞿已经不生气了 ”将军慢慢吃,民女先告退了。“ ”等等“殷瞿停下吃饭的动作,开口叫住雾迟 ”你是怎么认得海笙国的花纹的,可是在哪见到过?“ ”宣铺时而会与其他两国做一些交易,那抵铁上的花纹流畅弯曲呈回合状,以三条为一组,以四组为一簇,海笙国的人自诩是自己的货都是最上等的,所以会往上印一些特定的图案,会有商人仿印,就看买家有没有这个眼力了,那个花纹一看便知是海笙国的。“ 旁边的松霖不由得朝雾迟投出震惊得眼光,雾迟也挑了挑眉,得意起来 ”姑娘竟有这般才能,刚开始我还以为姑娘是胡乱对那罪人说的呢。“ ”才不是呢,我可是有底气的。“ 雾迟撇了一眼殷瞿,似乎没什么反应,估计又在想什么自己触不可及的国家大事吧 雾迟走后,殷瞿继续拿起筷子用膳 ”将军,还好提早将刀连带到了柴房,昨晚刑房的看守兄弟都被悄声打晕了。“ ”刀连背后的人不简单,想抓住他们的把柄,就要把他们落在我们这里的把柄给握紧了,他们昨日未能杀刀连,定还会回来。“ 殷瞿用勺子挖了一口粥送到嘴里,又尝了一块盐水里脊,眉头紧皱 ”将军,可是有什么问题。“松霖慌张上前问道 ”所有菜做得都跟甜品一样。“殷瞿想着雾迟定是把糖当作了盐一股脑倒进了菜里。 ”属下立马叫伙房换“ ”不用了,将就着吃便是。“ 殷瞿继续夹里脊,然后是粥,接住是一口蜜饯,然后又喝了一口粥,吃了一块里脊…… 松霖目瞪口呆”将军,你不是不喜吃甜食吗,上次明郡主拿来的果蜜,你可是看都没看一眼。” “我的确不喜欢吃甜食。” 殷瞿嘴里塞满了菜,又端起蜜饯边回答着。 雾迟透过马车看到街上的店铺人家都开始装饰着自己的店面,有用红彩带配合着红灯笼,有的只用彩带摆出一个中元二字挂在店门,一群小孩快步跑过马车,头上带着虎头红棉帽,手中提着小小的红灯笼,有些孩子手里拿着刚刚在街上流动小贩处买的糖葫芦,连路边卖纸伞的都摆出红伞,卖女子发饰的都是带点红玛瑙或是红珊瑚珠,每个人的身上或东西都带着喜庆又亮眼的红色。除了殷将军府。 雾迟穿着红色丝绒棉裙,戴着玛瑙红珠簪子和流苏红链步摇,脚上的是宣娘亲自缝制的红棉布鞋用金丝线勾出蝴蝶花丛图案,手上提着要细长的红灯笼准备今晚灯会和刘掌勺他们出去游玩时提的。雾迟一抹红站在殷将军府前,两旁的石狮子如往日一般凶猛,没有应节日而变得柔和,两旁的守卫也依旧是一脸的视死如归,手上拿的兵器在阳光下散发着可怕的寒光,整个将军府像是把京城的节日氛围隔绝在外,一丝都没有放进来。反而更加冰冷,让门外一身红的雾迟更加显得突兀。 雾迟提着灯笼走进将军府,仆人们各忙各的,跟以往一样。雾迟抓住一个小丫鬟群 ”你们可知今天是什么节日。“ 小丫鬟们早已熟知雾迟”当然知道,中元节嘛。“ 雾迟更不解了“那为何将军府是这般模样。” 丫鬟们露出难色“将军不过中元节,我们也不好自己张罗。” “怎么不好自己张罗,中元节就该有中元节的样子,你要欢迎新年,这样明年才会一帆风顺,你们将军现在何处?“ 雾迟不可置信,就算主人不过中元,府中其他人也定是想过的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好像在练武场。“ 雾迟立马提着裙子和灯笼往练武场赶。 几个丫鬟围在一起看着雾迟的背影,其中一个年龄稍小的开口道“雾迟姑娘若是能一直待在府上就好了。” “管嬷嬷说雾迟姑娘是将军要送进宫里的。” “上次倒茶不小心倒在将军袖口处,也是雾迟姑娘把我从管嬷嬷虎口下拖出来的,要是换做从前,将军肯定不闻不问,雾迟姑娘讲了几句,将军竟然发话,叫我再倒一杯便是。“ ”雾迟姑娘一走,我们的好日子也就结束了。“ 几个丫头纷纷叹气,哀声继续走 练武场内 殷瞿反手拿着长剑,俯下身,眼中坚毅充满杀气,脚步挥过,扬起地面的一层沙尘。一支箭从远处急速射过来,箭头反射的寒光映射在殷瞿眼中越来越大,又几只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殷瞿翻身转剑将那些箭一个个打开,眼中却突然出现练武场从未出现过的颜色。 雾迟刚一进练武场,便见一只箭直勾勾朝自己飞来,眼看自己就要命丧当场,灯笼也失手掉在了地上。 箭在空中穿梭的风声戛然而止,雾迟睁开一只眼,只见殷瞿一手抓着,箭一手扶着自己的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径直往下倒。 雾迟脸上还泛着刚刚小跑过来的红晕,水光莹莹的眼睛还在眨巴着,双手握紧,缩在胸前。 殷瞿看着怀里的雾迟,嘴角的笑意荡漾开来。 ”将军?“ 殷瞿墨蓝的束发带飘扬在空中,黑眸有神,像是有水波荡漾,本觉得殷瞿是个绝对冰硬之人,现在觉得殷瞿好像有点……温柔。 “嗯?”殷瞿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鼻音 殷瞿将还在愣住的雾迟扶起来,将箭递给松霖。 “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雾迟两步追上殷瞿的背影 “今日是中元节,大街小巷都喜庆着,只有将军府。” “所以呢” “我想让将军府过中元节。” 殷瞿突然定住转身看着雾迟,自己本没有没有家人的概念,可是面前这一双如暖阳般又炽热又温柔的眼神总是让自己产生一种错觉,一种习惯她在自己身边的错觉。 殷瞿驱散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你若想,便就过吧。” “谢将军,等下能不能让松小将跟我走一趟,我要去采购。”雾迟激动不已,准备大干一场。 “采购?”殷瞿不明所以 “对啊,要买灯笼还有红彩带,还有小红布袋,我猜你之前应该也从来没有给府中下人们包过中元金。” 殷瞿静静看着雾迟仔细的盘算,心底不知为何,是愉悦的。 “我陪你去。” 殷瞿说出来,自己都没意识到 “将军今日没事吗?”雾迟有点惊到 “今日无事。” “那便走吧,逛街去咯”雾迟连蹦带跳的往外走。 松霖看着殷瞿,虽说不出来哪里变了,却感觉跟一个月以前的殷瞿有了一丝不同。 "中元节的街道果然一天都是热闹的" 雾迟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西街两侧全是卖东西的商贩,有些人推车卖,有些人干脆摆在地上,有些是店铺衍生出来的,行人在中间穿梭着。 "那边便是京城卖灯笼最好的"雾迟指了指前面的店铺,外面挂着好几串形式不一的灯笼。 殷瞿见有一背竹箱的人被人挤得箱子朝雾迟凑过来,将雾迟推到了路的内侧。 松霖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店铺 "雾迟姑娘,宣铺不是买过灯笼了吗,今日这是……"老板看了看雾迟又看了看身后的气质非凡的殷瞿。 雾迟思欠想后还是决定不要引起恐慌比较好 "除了宣铺,还有一个府邸要布置的" "这样啊,还是要跟宣铺一样的吗" 老板也不在意这么多,主要生意来了 "宣铺的小了点,我要挑大气一点的" 雾迟在店里四处挑拣着,一下子说这个灯笼梁架不结实,一下子说那个种类烛火一下子就烧没了。 殷瞿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双手交叉立于胸前,慵懒随意,眼底满是暖意。 雾迟好不容易挑中一个又大气又好的,转头找殷瞿却不见踪影,只有松霖站在门口 "……公子呢?"雾迟给松霖抛了个眼色 刚说完,殷瞿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串红灿灿的糖葫芦,上面满满的糖汁,诱人得很。 雾迟却莫名想笑,一个拿剑的人现在拿着糖葫芦。 殷瞿上前把糖葫芦递给雾迟 老板一眼看透"姑娘可是有姻缘了?" "不是的,这位公子是宣铺的客人,而已"雾迟立马否认,生怕造成误会,自己的名字是不能与殷瞿摆在一起的。 "要多少个灯笼"殷瞿眼神冰冷,脸色阴沉,声音都跟温度一样寒冷至极。 "五十个"雾迟感觉殷瞿心情突然不好了,声音也小了下去。 "等会便送去府上,府邸是?" "殷将军府,都是殷将军府上的,哈哈哈"雾迟说完还不忘瞄一眼殷瞿反应。 "松霖付钱" "是" 殷瞿朝外走去,雾迟塞了一口冰糖葫芦,小跑在后面跟上,"将军别走太快,我们要慢慢看的" 殷瞿脚步慢了下来,雾迟追上与殷瞿并肩。 "大娘,红布袋怎么卖"雾迟看到一个卖红布袋的立马上去去询问,殷瞿也等在身边 "五纹石一个"大娘眉开眼笑 雾迟拿起一个左右观察着,突然传来一男声 "宣铺姑娘?" 雾迟抬头,诧异道 "何商贾?" ------------ 第十章 何灵均眼神瞟过站在雾迟身后的殷瞿,眼神直直落在雾迟身上。 "雾迟姑娘也来采购?这位是?" 何灵均忽略殷瞿戒备的眼神 "这位是宣铺的客人,殷公子"雾迟转头看看殷瞿又看看何灵均总觉得气氛不太妙。 "既都是来采购,不如一起?"何灵均清朗的眼神投在雾迟的身上,看得殷瞿十分不是滋味。 "可以啊"雾迟爽快答应,既是海笙国的大商贾,自然不好驳面子,况且陶罐生意可是让宣铺赚了一大笔。 何灵均和雾迟并肩走在殷瞿前面,时而有说有笑,时而留神街边的小贩 “雾迟姑娘不愧是宣铺姑娘,挑东西的眼光算得上一绝。” 雾迟垂下头,不好意思得笑了笑。 这一笑在殷瞿眼里看起来极为刺眼。殷瞿一把把雾迟拉到自己身边,将手搭在雾迟的左肩上,疏离地看着前方地何灵均。 “赶紧采购完回家,天色暗下来后,会有很多坏人。” 雾迟被殷瞿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殷瞿的侧脸凌锐无比,下颚弧线完美,像一把利刃不近人,可自己却离这把利刃这般的近,会被割伤吗? 心跳开始越跳越快,肩膀可以感受到殷瞿掌心的温度离自己心脏好近好近。不可以这么近的,自己和面前的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这个人有自己的归宿,而那个归宿不是自己。 雾迟往旁边走了一步,离开了殷瞿的手,突然没有了刚刚的笑容。 殷瞿皱起眉头,心里落失了很久,慢慢收回手,原来是自己唐突了。 何灵均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若是要把雾迟形容成什么,何灵均很愿意把她看成刺猬,可以尖锐的对着外人,将柔软的那一面展示给该展示的人,而对于殷瞿,两人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若是因为某些世俗相遇相扯,也只是一时,雾迟终究还是将刺对着殷瞿的,而且应该是最尖锐的那一根刺。在殷瞿触碰到雾迟时,狠狠地扎下去。 “就在旁边的那家店买吧,小红袋还有红彩带应该都有卖。” 雾迟快步走去,将两人落在后面。两人面面相觑,也跟了上去。 经过一番仔细地挑选,终于买定。栅栏门外地日色也暗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被人间的红给浸染到了,晚霞呈一抹红悬在天际,照着远处山脉的顶部边缘像是描了一层红边,落霞与天一色。 ”何商贾,我们已经采购完成了,还得回府布置一番,就不陪你继续逛了。“ ”今日麻烦雾迟姑娘了。“ 两人互相行礼后,两边人便分开走了。 松霖双手提着货,怀中还抱着一大盒,慢慢吞吞的走在后面,与雾迟和殷瞿二人拉开一段距离。 殷瞿目视前方,余光却时不时落在雾迟的脸上 ”想来灯笼应该到了。“ 雾迟决定打破沉寂,一路上不说话肯定尴尬一路。 ”嗯。“殷瞿沉闷一声 ”将军晚上可有安排?“ ”晚上要去战野府用膳。“ 殷瞿眼底含笑,期待着雾迟会有什么回答,或是有什么反应 ”既是如此,能否让我和伙房一起去逛西街的灯会?“ ”伙房?“殷瞿眼底的笑意沉了下去 ”是啊,我前几日便和刘掌勺,世嬷嬷,和小屈儿约好了。“ ”既是约好的,那便去吧。“ 殷瞿随意回答着,语气略显生硬。 雾迟一到将军府脚都还没落稳,立马开始张罗着。一面指挥小厮将红彩带折挂成什么样的形状,一面指挥丫鬟们将灯笼哪一面朝前。 府中的人们也是欢天喜地,脸上都荡漾着笑容,开开心心的传递着红灯笼和彩带。府上顿时热闹起来,伙房也开始做中元夜饭,茶坊也开始煮中元茶。下人们在府上四处忙碌行走着。 雾迟坐在大堂两旁的次坐上,将多个纹石放进小红袋。 ”管嬷嬷,你放得太少了。“ 雾迟嗔怪着坐在对面的管嬷嬷,管嬷嬷笑着耸了耸肩 ”如今你倒是敢教训起我来了。“ 雾迟挑挑眉,古灵精怪的笑着。 ”其实管嬷嬷并不凶啊,也不可怕。" 殷瞿坐在主座上,放下书看着面前这一幕。雾迟笑得很好看,眼睛都在发着柔光,与管嬷嬷攀谈着。再往外看,下人们四下忙碌着,却也开心的,大家又笑又闹,府上从来没有过的景象。本以为这个将军府不过自己征战人生的一个落脚所,如今这样看来,这一幅画里,有你有我,像一个家。 远处几个人影越来越大,中间那人缓步走进大堂,开始打量眼前场景。 ”殷将军,这位是?“看着殷瞿与女子共处一室,明竹瑄气不打一处来,指高气昂的观察着雾迟 雾迟与管嬷嬷放下手中的小红袋朝明竹瑄行礼 ”民女是管嬷嬷手下的,来这里帮着做事。“ 明竹瑄越看越觉得雾迟在哪里见到过,面熟得很,记忆里却是没一个能对得上。 ”既是如此,那便下去吧,本郡主要和将军一同去战野府用餐了。“ ”是“ 雾迟低下头,不敢抬头看明竹瑄,自己也不知道是怕明竹瑄认出自己,还是另外一些原因…… 殷瞿未曾发话,眼神却一直跟随雾迟的背影。 ”明郡主为何会来。“殷瞿冷着脸对着笑眯眯的明竹瑄。 ”竹瑄刚刚说了啊,陪将军去战野府用膳。“ ”又是皇后娘娘安排?“ 明竹瑄被说住,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转口说 ”竹瑄作为将军的未婚妻,这些场合自然是要慢慢参与进来的。“ 殷瞿起身径直向门口走去,明竹瑄开颜,小跑跟在殷瞿身后。 雾迟在偏厅分发着小红袋,眼中却只有大门那两个并肩的背影,他们才是能并肩的人。 管嬷嬷扶了扶雾迟,似乎看穿一切,却又隐藏一切。 ”宣娘应在宣铺等你吃夜饭,你便就先回吧,这里交给我便是。“ 雾迟微微颔首,失神的走出了偏厅。 雾迟手中拿着筷子,桌上摆满触手可及的菜肴,自己却没有想夹得欲望,冷风从后院直直罐进来,自己的腿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暖手炉。 ”发什么失心疯?菜都不吃。“ 宣娘夹了一个蜜汁鸡腿放入雾迟碗里。 ”只是中元后马上就要入宫,感觉有些失安。“ 雾迟抿了抿嘴,拿起鸡腿轻咬了一口。 ”既然决定就好好走下去。“ ”宣娘,两个身份悬殊的人是不可能的对吗,就这个世势而言。“ 雾迟沉默一会,还是忍不住想求得一丝希望 宣娘停下筷子,直视雾迟的眼睛 "柳如微最后什么结局。” “宣娘,我明白了。” 雾迟提着灯笼来到西街,街道两旁亮起了灯火,银亮无比,四处穿行着来看灯会的人,一人执灯,二人便挽手,群人戏吵,满是繁华之景色。人围着多的地方就是戏杂耍,稍许少一点的便是小贩处,人最多的地方便是灯谜栏还有飞灯桥。人们无论身份和地位都在西街游逛着,享受着繁荣。 远处一盏盏明灯高低不一的飞向黝黑的灯光,明灯就比星星大一点而已。 雾迟提着灯四下寻找都没有寻到刘掌勺一行人。 “应该是在这里飞灯桥这里等啊,怎么会找不见人呢。” 雾迟下了桥,沿着河岸走着,河岸边有人在放游烛,真笑眯眯的看着,突然感觉后颈的衣领一下子被人提了起来,嘴巴也被一只手捂住,叫出的声音也被捂了进去。 那人将雾迟圈在怀里然后歪头看了看雾迟 雾迟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那人也逐渐松开了雾迟 两人没说话,也只是相视着笑着。 ”萧叔叔怎么把你放出来的,来京城也不同我说一声。“ 萧珩双眸弯成月牙状,梨涡在嘴角两边浮现,少年感十足。 ”本去宣铺寻你,宣娘说你来灯会了。“ 萧珩笑得灿烂,声音轻扬。 ”桑落没在?“ ”现在正是赚钱的好时候,桑落忙着呢。“ 萧珩微微颔首,远处也传来刘掌勺一行人的声音。 屈链看着风度翩翩的萧珩不由得红了脸 “雾迟姑娘,这位是?” “这是萧珩,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友人,能否与我们同行。” 雾迟大方的介绍萧珩,萧珩也很有礼貌得同刘掌勺一行人行礼 “当然可以”世嬷嬷与刘掌勺传递眼神相视一笑 几人便一起朝灯会走去,萧珩拉过雾迟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腕上,雾迟迟疑了一下 “又不是孩童了,不会走丢。” “万一走丢累的是我。” 雾迟笑了笑,习惯性的挽着萧珩的手走着。 ------------ 第十一章 西街上更是热闹,一条街被灯光填满,两边是商铺的灯光,人们穿着喜庆手中提着各式各样的,孩童们允许提着童趣十足的灯笼,前面的男孩还提着虎头红灯,后面跟着的女孩就提着兔子白灯。灯笼铺更是挤满了人,人们都想寻一个好看喜欢的灯笼。 雾迟挽着萧珩的手腕,嬉笑着东看一眼西瞧一下。 城楼下人流不知为何突然团成了簇,原本四向的人流突然趋于一致,都朝着城楼下走去。 雾迟正在给屈链挑选着发簪,正比划着,瞥见街上流动的灯河突然聚到了一处 转头看看萧珩,萧珩立马明白雾迟的意思 ”那便去吧。“ 刘掌勺探头看了看拥挤的人流,顺手将跟着去的屈链拉回来 ”雾迟姑娘我们这些老骨头就不去了。小屈儿留下来照顾世嬷嬷“ 刘掌勺眯眯眼给世嬷嬷使了个眼色,世嬷嬷立马心领神会,将屈链圈在身边 ”小屈儿陪我去那边看看纸伞。" 屈链不情不愿的跟着二人离去,时不时回头看向城楼处。 雾迟和萧珩对视一眼,耸了耸肩便朝城楼下去了。 城楼下聚集了很多人,城楼之上也站着一行人,城楼下的人欢呼着抬头看,城楼上的人冷漠的向下看。 雾迟踮起脚来想看看城楼上站着谁,让百姓们趋之若鹜,这般大的派头。 萧珩笑了笑,屈身蹲下背雾迟,萧珩本身就高,雾迟被背在背后将城楼上其中一双冷漠无比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好一会,雾迟不知为何心虚得把头埋在萧珩宽厚的背上。 萧珩看着不对劲的雾迟,偏头轻声的问,也跟着刚刚的视线看向城楼。 那人正好也在看自己,殷瞿眼里满是愠怒,看着自己碰一下都会躲开的雾迟,现在却被一个男人背在背上。萧珩自然对上殷瞿的眼神,一股熟悉感,殷瞿,战野军。殷瞿不由得紧握双手,竟觉得城楼下那人眼神中竟带有嚣张。 明竹瑄凑到殷瞿身边,看着台下众人,满是笑颜挽过殷瞿的手。 雾迟抬头只见这一幕,明竹瑄笑着,而殷瞿正在看着她。两个人真配,而且都能并肩站在城楼上,看这城楼下的世间繁华,自己不过只是城楼下众人中的一个,宣娘说得没错,有些心思最好一辈子也别动,就算是动了也要压在心底,尘封起来。城楼上的人和城楼下的人不是仅仅隔着一个城楼高而已。 战野桦站在城楼中间大声说着话,说着庆祝的话,说着感谢百姓的话,说着战野军未来的希冀。 雾迟一点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明竹瑄跟殷瞿的亲密举动。 雾迟拍了拍萧珩的肩,萧珩微蹲将雾迟放了下来,雾迟拍了拍衣裙,强笑道 ”我们去找刘掌勺他们吧。“ 萧珩微微点头,拉着雾迟的手反向穿过热闹的人群。 殷瞿眼神跟随两人的背影,一直到街头转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目光就莫名被小姑娘吸引着,如今看到她与别的男子亲近,自己心里竟更不是滋味。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只想让小姑娘在自己身边,自己眼前。 远处的孔明灯逐渐升起,松霖也从旁边递给雾迟一个孔明灯,上面写着国泰民安四个大字。 殷瞿看着这四个字,心中思绪万千,国泰民安得用保的,而不是用写的。 雾迟四处逛着,买了很多东西,大袋小袋全在萧珩身上。萧珩跟在雾迟身后,眼底含笑,心情愉悦。 ”帮你挑了暖膝,我本想帮宣娘挑一套暖膝,可是这家的太薄但样式好看,那家的厚实但是样式不太好看,你说买哪家?” 雾迟指尖抵着下巴,认真思索考虑着 “两个都买,宣娘想戴哪顶便戴哪顶。” “不行,我今日已经快花冒了,只能要其中一个。” “都买了,我付钱便是。” 萧珩看着纠结的雾迟,宠溺的说道 “你钱从哪里来,萧叔叔不是管你用度最紧吗?“ 雾迟不相信得看着眼前这个”大度“的人 ”前些日子朝廷举官的名单出来了,上面有我的名字。“ 萧珩冷静的说着,听者震惊欢喜不已,雾迟眼睛逐渐增大,激动得原地跺脚 ”萧小子有出息了,都当官了,感觉你昨天还是光佛寺桃树下的那个慌张的小屁孩。“ 萧珩梨涡涌现,语气温柔”你不是要进宫?这下在宫中我也好照应你。“ ”是啊是啊,在宫中全靠你照应啦。“ 雾迟好笑得拍了拍萧珩的肩继续蹦蹦跳跳的往暖帽摊走 ”那便两套都买。“ ”雾迟姑娘“,松霖看见雾迟,不假思索开口叫道 正挑着,听见有人叫,便回头。回头便对上殷瞿闪着寒光的眼神,渗人得很。 雾迟向殷瞿行礼,回头叫萧珩也跟殷瞿行礼 “这便是殷将军。”雾迟歪头小声跟萧珩解释道 “雾迟姑娘在挑些什么呢?”松霖跟着殷瞿第一次逛西街灯会,心中掩饰不住的激动。 雾迟瞟了一眼还冷着的殷瞿,笑着说 ”在帮宣娘买暖膝呢“ ”将军,你的暖膝不是不太舒服吗,不如让雾迟姑娘帮你挑一挑“松霖单纯的看着殷瞿。 雾迟若有所思,”殷将军有恩于我,我送将军一双暖膝也是应该的,以表谢意嘛。“ 松霖憨厚的笑着”那就麻烦雾迟姑娘了。“ 殷瞿心情莫名缓解了一些,雾迟低头拿出一套红丝鎏金花纹的暖膝,询问殷瞿”这个如何?“ ”将军不喜欢这么鲜艳的颜色。“ 松霖立马打住 ”我觉得这个颜色挺好看的。”雾迟期待的看着殷瞿 “就要这个吧。”殷瞿开口说话,眼神温柔下来 萧珩站在旁边将一切收在眼底。“宣娘同我说叫你早日回,现在差不多时辰了。” 雾迟从小荷包里掏出纹石点点头“我今天晚上也玩得差不多了,我们便回去吧。” 雾迟将暖膝递给殷瞿,行礼跟着萧珩走了。 殷瞿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神深邃愤怒一闪而过。 "给我查查这个人是什么来头" "我看跟雾迟姑娘亲密,会不会是雾迟姑娘的姻缘?" 松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眯眼笑着 殷瞿整个人散发着阴气,逐渐席卷开来,松霖顿感背后一凉。 悻悻开口"将军,松霖可是说错什么话了" "你最近最后少说话" 殷瞿语气低沉,尾音颤抖着。 中元后的十五日便是宫人进宫日,所有进宫的宫女都需要经过为期一个月的考察,由大嬷嬷观察评判资质,最后根据资质和地位来进行当差职务的分配。宫中的宫人都是有地位的人才可以举荐推举,身份地位越高就越能分到好的职务,受宫中贵人的青睐。 跟在队伍中的雾迟心中还没从与宣娘分别的悲伤中缓过来,便被宫中的阵势震住。 所有的宫女都换上了灰色长裙,头上所有花花绿绿的首饰全部上交,雾迟将母亲送的簪子藏在衣裙中,才没被发现。 雾迟安静的随着队伍走,走了很长时间终是到了一个皇宫内很偏僻的园子,名字也通俗得很叫宫女园。没被分派职务之前,宫女们衣食住行都是在此处。宫女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面是长条厢房中间围着一个院子,院子旁种了些绿植,西面有一棵与房顶平高得树。 管教嬷嬷有两位,消瘦一点不爱说话的是柳大嬷嬷,面色老沉,爱装腔作势的是凉大嬷嬷。雾迟微抬头眼睛瞟着,管嬷嬷便是同自己说过,已经拖柳大嬷嬷照顾自己。 凉大嬷嬷摇头晃脑一脸不屑,撇撇嘴哼着说:“既然到了宫里便是你们旧主子给你们最大的福气和恩赐了,从现在开始忘记你们的过去,来之则安之,踏踏实实的做事才能得到新主子的青睐,可明白?” 统共三十个宫女应声答是 “柳嬷嬷可还要嘱咐些什么?” “要嘱咐的东西多着,以后边教边嘱咐便是。” 凉大嬷嬷拖着声音“床前都挂着名字的号牌,找到自己的寝位,今日便好好休息,明日开始有的是你们忙。” 行礼后,宫女们便四散开来各自寻找自己的寝室,几宫女筹集在一起,出众的那个应该是个身份地位不低的人,自己最好别惹到这些麻烦。 雾迟在西厢房找到了自己的寝位 隔壁寝位的宫女看见雾迟放下包裹认定床位后立马上前,小声说 ”听说你是殷将军送进宫的啊,各家都有人送进宫,唯独殷将军从来没有,你是什么来历“ 雾迟被眼前这个热情的丫头问蒙了头 ”忘了自我介绍了,流萤,我是战野府的。“ 流萤眼睛像一个杏仁一样,里面总在闪着耀眼的光芒,皮肤白皙人生得小巧,有着典型江南美人的气质,小家碧玉,机灵动人。 ”我是雾迟,管嬷嬷带出来的,将军想着陛下和皇后待将军府不薄,便将我悉心调教送进宫来伺候宫中贵人们。“ 雾迟微微一笑,对流萤没有疏离,战野府毕竟是殷将军府的亲人府。 ”原是这样,既是亲人府我们便可以互相照应,相互照顾。“ 流萤笑得灿烂,雾迟也温和的笑着。 ------------ 第十二章 月亮已经攀到了夜空之上,月色温柔得填满宫女园的每一处,月色隐入了厢房的窗子,斜打在雾迟的枕边,边上的人都已经熟睡,雾迟辗转难眠,离家不适。 点了一盏灯笼打算去走走,寻寻睡意。 雾迟黝长的头发及腰浮动,穿着在暗沉朴实不过的宫女裙轻轻得出了门。 雾迟不敢走得太远,便只在宫女园前面的几棵樟树前转来转去。 雾迟伸手拍了拍樟树,想着这几棵树应该有些年头了,在这深宫之中,见多了这个宫女园里谁进来了,又出去了,谁死了又活了,谁飞黄腾达,谁落入尘埃。 肚子又叫了,宫女园的晚膳没有将军府的好吃而且又少。想起落冰酥细腻冰凉的口感和几个连着吃美妙的饱腹感。 想宣娘,想桑落,想萧珩,想管嬷嬷,想刘掌勺,想小屈儿,想世嬷嬷,想松小将,想……殷将军。 "小姑娘?"突然传出的男声将雾迟吓了一激灵,猛得晃着灯笼照去 "将军?"雾迟觉得声音熟得很,月色帮雾迟照亮了殷瞿俊朗的侧脸。 "嗯"殷瞿沉着声音。 "管嬷嬷说宫女吃得少。"殷瞿从背着的手转到前面来,手上提着一个纸油袋,不用看都知道这熟悉的包装,必是落冰酥。 雾迟忍不住哽咽起来,殷瞿慢慢走到雾迟身边,打开包装,雾迟也拿出一个吃着,眼泪不停得掉。 眼泪一滴滴像是滴在殷瞿的心里,殷瞿心底揪着 眼底温柔又心疼,伸手慢慢拍着雾迟的背。 "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雾迟摇摇头,嘴里塞满落冰酥。 "等会我就得走了" "这么快"雾迟睁大眼睛 "你想说的话,我可以待久一点" 雾迟偏过头,席地而坐,发着颤抖的声音 "今日晚膳,因为吃得快了些,被罚了" "打哪了"殷瞿上下检查了一下雾迟 "没打,罚我去抬水,我抬了好久,那几缸怎么都倒不满,结果发现原是有人趁我去打水,又将缸里的水又打了出去,我发现后他们才作罢,我一直打到前夜,才打满。流萤想来帮我结果还被他们锁在柴房里。"雾迟满是委屈 殷瞿抬起手抚了抚雾迟的头 “小姑娘,得靠你自己。” 雾迟抬头看殷瞿,月亮刚好停在二人的头顶,月光将二人的影子融在一起,树上的叶子淌在月光中闪着光。殷瞿的眼神有着一股劲让人忘记流泪,只是想好好看着这一双最好看的眼睛,出不来了。 雾迟提着灯笼左手挽着落冰酥右手提着灯笼,向宫女园走去,三步一回头,五步一回头,七步一回头 没看见殷瞿了,雾迟眼眸垂了下来,慢慢走了进去。 殷瞿从树干后探出身,借着月色看雾迟慢慢走进厢房,深叹了一口气 ”将军不帮雾迟姑娘?“ ”不必帮,小姑娘可以解决的,在宫里我不可能事事都护着她。“ 三生酒馆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桑落站在楼下垂下眼帘上下打量着,一群官兵模样的人里,那一位自己最是不敢忘的,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宿屹与同伴正坐着,其他官兵端着官范一脸不屑高傲,宿屹左侧放剑,端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面不改色。 ”听说三生酒馆的老板娘可是个大美人啊。“一个官兵色眼眯眯,四处搜寻着 ”想见?那还不简单。“另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兵起身大叫着 ”三生酒馆老板娘好大的面子,连赤华宫的官兵都不亲自来伺候,是还要我们请你吗?“ 那肥头大耳的官兵将剑重重拍在桌子上,以示威严。 桑落从楼上下来,紫罗裙摆扫过空气留下芬香,步摇荡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眉眼清秀,一颦一笑都勾着人心。 楼下几桌官兵都看呆了,便也忘了找茬之事 ”官爷们喝些什么?“ 桑落瞟了一眼垂着眼的宿屹,又撇到一旁的剑,气不打一处来。 ”给我们上最好的酒。“ 桑落转头示意小厮,不一会酒便端了上来,分发到各个官兵手上,宿屹的桌前也摆上了一瓶紫釉炫彩的酒壶。 桑落走到宿屹身边拿起酒壶为宿屹斟上了一杯 ”官爷请“桑落嘴角勾出邪恶,心中期待着好戏 宿屹下意识离桑落远些,却觉得桑落身上的果香熟悉。 宿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眉头紧皱”雪榕果的香气“ 尝出了酒,转过头对上桑落狡黠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慌张得转过了身 桑落立马逮住宿屹,这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官爷,害什么羞啊,我们不是都已经认识过了吗?“ 旁边人一听,面面相觑,都笑起来 “宿兵长原来不是不近女色啊,只是眼界太高了,哈哈哈哈。” 宿屹眉头紧皱,面色难看 “姑娘,若是因为雪榕树下那一场误会,我实是抱歉。” “怎么会呢,宿兵长若是再当机立断一点,我的脖子早就断得彻底了。” 桑落继续挖苦着,自己从宫中出来后可是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梦中都是眼前这人拿着剑追着自己跑,要砍自己的脖子。 “老板娘不能只和宿兵长亲近啊,也得跟我们多说说话啊。”那肥头大耳的官兵喝了好几杯,跌跌撞撞得朝桑落走来,一路上撞开了很多椅子。伸手就过来拉桑落的手。 宿屹起身站在桑落面前,拦住了那官兵,那官兵也有些醉的厉害,满脸通红冒着油光,眼睛里心里全是宿屹身后桑落的模样,一个劲得往前冲。 宿屹用手拦住那官兵,那官兵也上了头,开口大骂 “宿屹,我们官职相同,凭什么你就能得殷将军赏识,职位你同我争,女人你也要同我争?” 壮实的拳头一下子打了过来,宿屹揽过桑落的腰往后退身,众人见状,赶紧上来拉住了那官兵 “刘兵长醉了,带他去休息吧。” 宿屹面不改色,桑落抬头看着宿屹,别人这样说,这人似乎觉得说得不是自己。 宿屹猛得收回手,赔礼道歉道“刚才事急从权,冒犯姑娘了。” “没事”桑落看着宿屹有点呆住了,眼睛里好像有很多故事啊 “可是去流城震乱?” 看着宿屹不解,桑落立马补充道 “听说最近流城有人发乱,经常在晚上强盗,陛下派你们去协助流城?” “是的,将士们都是慕名而来,想尝尝酒再出发。” 宿屹一脸肃正,像是在汇报什么军机。 “我有一个极为亲近外家的妹妹嫁到流城,如今在衣良铺做事,自从流城出事我已经寄去无数书信,都没了下落,若是兵长分心见了,能否帮我看看妹妹是否无恙,如果可以回我一封书信也可。” 桑落眼神暗了下来 “若是见了,我定为桑落姑娘把话带到。” 宿屹颔首,心中不由生出难受之感,担惊受怕的百姓就在自己眼前,近些年总是多多少少,大大小小的乱祸,兀地想起与殷瞿上次在城楼上的谈话。 桑落的声音将宿屹从城楼拉了回来。 “我为兵长装一些解酒茶吧,我酿的酒后劲大着。” 桑落转身走后,宿屹看着自己的手出神,手中似乎还留有桑落纱裙的柔软感和身上的余香。 宫女的日子本是很枯燥的,在后宫日日要受训,日日干活,从一个宫殿到另一个宫殿,在路上若是碰到了后宫的贵人们那便就要跪。自己如今身份地位太卑微,是无法做任何事的,只能跪着说话,不能站在说话的话自己要如何才能到下一步。必须进云妃娘娘的宫里。 "雾迟,别看了快走吧,送衣服要迟了。" 流萤催着还在看着云妃离开背影的雾迟。 雾迟端着衣服立马跟着去了。 "冷宫最偏远,凉大嬷嬷总是给我们分配这样的活,气死了"流萤咒骂着,咬牙切齿 "闻姚向来会讨凉大嬷嬷欢心,如今又与我们对立,凉大嬷嬷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该死的闻姚,仗着自己旧主是樑丞相,就以为自己也跟他主子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流萤气得脸都红了,握着板上的手越来越紧。 "闻姚原只是看不惯我,你是被我连累的" 雾迟心疼得看着流萤 "可别这样说,我跟闻姚对立,是我看不爽闻姚欺负你,是我主动的。" 流萤拍了拍雾迟的肩,大气的笑了笑。 "不过我从进宫从来都没有主动惹过闻姚,她为何视我为眼中钉。" 雾迟皱着眉头仔细思考,自认确实没对闻姚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好像一见面闻姚就不太喜欢自己,第一次见面是在进宫的第一次早训,她身边附和的宫女出脚拌,然后就是自己被罚打水她在暗地里捣乱,接下来就是用水泼湿自己的被褥,还有找凉大嬷嬷安排重活等 "简单得很,我长这么大,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姑娘。她定是嫉妒" 流萤嬉笑着,打趣到 雾迟也笑了几声,"别闹了,快走吧。" 雾迟与流萤总是把洗好的衣服送到门口便就走了,总是没有进去过,本以为冷宫会像名字一样,不过雾迟总是趁开门之时看见里面,有一把琴,旁边有一棵极为秀丽的树,院子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令人向往。最神奇的是,雾迟经过外墙总能闻到里面飘来的墨纸清香。 "莲嫔娘娘一定是个文雅的人" 雾迟慢慢走着,抬头看向外墙。 "都说了不能提里面那位的名讳,你还提" 流萤四下张望,发现无他人才送口气。 流萤忽略掉的是,墙内还有人。 莲妍诗手执毛笔,在纸上画着,穿着素净,柔和的脸上带着笑,头发用毛笔简单盘起,大部分头发都从束发的笔中跳出来,搭在肩上,有些滑到脸颊边。 "好久没听见有人这样评价我了" 莲妍诗放下笔,满意得看着自己画的兰花。 "那小宫女倒也有些胆识。" "上一次听人夸我文雅,还是她" 莲妍诗抬头看着天空,万里无云。 ------------ 第十三章 忙碌一天后,雾迟和流萤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宫女园,用完晚膳后,一出门便被见一桶水迎面泼来,两人没有防备,身上全湿了。 雾迟感受身上的冰冷,耳朵里传来嬉笑声。定是闻姚。 雾迟上下检查了一下流萤,眼睛里满是怒气。 "闻姚,你到底想怎么样?" 雾迟脸上挂着水珠,上前质问闻姚。 "哟,小兔子生气了"闻姚趾高气昂,与旁边的人嘲笑着 "你一直针对我们,欺负我们,本以为长期你会作罢收敛,没想到你越来越可恶" 雾迟双手紧握,眼神燃着火,火中是不屑的闻姚 "我就是要刁难你们,一个将军府的都敢和我丞相府嚷嚷,看来是教训得不够啊" 闻姚冷哼一声,朝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些宫女接到指令一脸邪恶的上前 雾迟听见闻姚说将军府火冒三丈,自已又被推搡,眼神坚定起来,一把将旁边的宫女推开,冲上前拼尽全力与惊恐的闻姚厮打起来。 流萤也不甘示弱,两人大战着好几个宫女。闻姚吃疼叫了好几声,边打边大骂“雾迟你个宫女,力气怎么这么大,啊” 话还没说完,雾迟一大口咬住闻姚的手臂。 “我告诉过你不要惹我,从小到大我打架从来没输过。" 两个嬷嬷赶到时,雾迟一手抓着一个姑娘,头发凌乱,衣裙也是被撕开了好几个大口,脖子上也有红痕。 ”雾迟!“柳大嬷嬷看到这一幕怒气冲天 雾迟松开手,站在原地,等着处置。 ”凉大嬷嬷!“闻姚一看救星来了,立马附上去卖惨 那凉大嬷嬷立马接过茬,语气奇怪”哟,雾迟宫女这么凶啊。” 流萤满身凌乱,站出来怼着“又不是我们先动手,是他们先推搡的,不能全算在我们头上。” 流萤愤恨的看着装得可怜兮兮得闻姚,气得牙痒痒。 柳大嬷嬷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凉大嬷嬷平静的说:“既是我这边的人,当然会给你个交代。” 凉大嬷嬷撇撇嘴,冷哼一声“那是自然,相信柳嬷嬷会给我们一个好的交代。” 流萤对着离去的凉大嬷嬷和那群宫女狠狠瞪了一眼。 “你们二人跟我来。”柳大嬷嬷中规中矩的在前面走着,雾迟一向觉得柳大嬷嬷应该是按宫规打造出来的人,若是你在梦里问第七条宫规她一定能闭着眼睛把所有条目都背出来,若是特意去丈量柳大嬷嬷步子的长度,一定和宫规上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两人跪在地上,头上举着一大盆水,月亮一如既往得到处跑着,柳大嬷嬷没有点灯,因为月色覆盖得范围足够大。 已经跪了许久,两人都在摇摇晃晃 “流萤先回,雾迟留下。” 柳大嬷嬷坐在位子上,月色没有照清她的脸。待流萤不忍得走后,柳大嬷嬷点亮了烛火。 “放下了吧。” 雾迟颤颤抖抖得放下头上的盆,面色痛苦 “为何动手打人?” 柳大嬷嬷语气平和,听起来很平静,好像平常说话,只是多了一丝质问 “他们先挑事的,柳大嬷嬷您也看到了不是吗?” 雾迟对上烛火旁的面孔,坚定不退缩,所有的一切,从闻姚开始刁难自己的所有事,柳大嬷嬷全都知道,包括刚刚在膳食堂门前的打斗,自己无意间瞟到了角落安静看着的柳大嬷嬷 “你倒是知道的多,为何就忍不了了?前面不是忍得挺好得吗” “我可以忍,他们冲我来便好,但是不能欺负流萤不能诋毁将军府。” 雾迟不卑不亢,语气里全是悲愤 “既知道管嬷嬷托我照顾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帮你?” 柳大嬷嬷将雾迟扶起,到旁边的座位上坐下,雾迟坐定后,眼睛里出现殷瞿的模样,月光下的殷瞿叫我坚强。 “我得靠我自己,柳大嬷嬷帮不了我一世。” 柳大嬷嬷笑了,好几声。 ”说得不错,算是个看得比较透的,你若是有心我可好好培养你,必成一个好苗子。“ 雾迟突然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只觉得心里欣喜,柳大嬷嬷不轻易夸人,又是宫中的老长辈,若是能跟着柳大嬷嬷必定能跟着见一些贵人。 ”雾迟定好好跟着柳大嬷嬷“ ”回去收拾收拾吧。“柳大嬷嬷微微点头,微笑着 虽然自己也被打了,可是雾迟还是觉得开心,两步一跳得往厢房走去,突然头上疼得很,一摸才知是头发凌乱刚刚又摇现在头发和簪子打了结,有一束头发卡在簪子的缝隙里,如今拔也拔不出,扯也扯不掉,如今用手搅和了一下,手也被缠着吊在了上面,雾迟越扯越乱。 园外突然传来一声口萧声,雾迟立马不管自己的头发,拔腿向外面跑去 惊喜得看着殷瞿"将军,你怎么来了。” 殷瞿眯眼看了看雾迟,头发凌乱与簪子和手缠在一起,衣裙好几处破损,裙子下摆膝盖处还有跪得印记和褶皱,脖子两侧都有抓痕和划痕,原本白嫩的手现在也有好几块是紫的。 殷瞿端起雾迟的脸偏到一边,看着脖子上的伤痕,又捏起手看看手上的伤,雾迟只是探头探脑照着纸油袋 ”头发都没解开,怎么吃?“殷瞿皱着眉头,眼底抹了一层薄冰,又锋利又尖锐,心中又满是心疼。 雾迟抿了抿嘴,收敛一些,继续扯着头发,殷瞿查看了一下头发的状况 ”只能把那一束剪掉了。“ ”我没有剪刀,宫女不允许私藏尖锐之物。“ 殷瞿从腰带处拔出一把小刀,雾迟楞了一下干脆耸耸肩,让殷瞿在自己头上摆弄 很快自己的手就可以放下来了,殷瞿收好刀,将手背到了身后。 雾迟欢喜的拿着落冰酥,坐在地上吃了起来 ”宣娘,还有众人可好?“ ”都好。“ ”那就好。“雾迟笑得都能流出蜜来 “笑得出来?跟别人打架了?”殷瞿眼神还是控制不住看着雾迟的伤口。 “我又没输,她们也被我打得挺惨。” 殷瞿双手环抱在胸前,斜靠在树上,静静得看着雾迟 “三日后,我要去流城平乱。” 雾迟睁开眼睛忘记了怎么闭上,手继续往嘴里送着酥 “没事,我多打一碗饭便是。” “我会托人给你送来的。” “将军大恩大德,若是以后有要雾迟帮忙的,雾迟义不容辞。” 雾迟双手抱拳,朝殷瞿方向送了送。殷瞿低头笑着。 “不过将军之前本可以找人送,怎么还自己亲自跑一趟。” 殷瞿叹了口气,从树上起身 “快吃吧” 殷瞿手里紧紧攥着雾迟的发丝,几根不听话的头发从手心处支了出来。 雾迟确实没想到跟在柳大嬷嬷身边竟然比被凉大嬷嬷折腾还要辛苦。 柳大嬷嬷是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凉大嬷嬷就只能在宫中管杂事,难怪凉大嬷嬷对柳大嬷嬷总是有恶意。 柳大嬷嬷连着嘱咐了一路,才让雾迟进去端一下茶。 雾迟不敢抬头看皇上,只是跟着大家行礼后,送着茶,本都是延皇在与大臣在后厅议论事情,自己第五次端起茶送到桌上,看见了极为熟悉的脸 雾迟抬眉,只见萧珩眉宇温柔,看着自己 雾迟微低身子,行礼后离去了。 萧珩官职竟然大到这个地步,可以和延皇坐着议事,要知道在坐的可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延皇端起茶杯,掀起盖子轻吹了一口,然后贴近品尝。让茶香将自己躁动的情绪低下去。 台下一老成的人发着粗糙的声音“边疆匪乱,如今流城又贼乱,赤华百姓日日不安,老臣已派人去调查,多多少少发现天裕的影子。” “天裕胆敢,看来从冥河大战,天裕是恢复了,如今又来骚扰。” 一位武将模样的人,留着长胡子,面容粗旷。 战野桦面色沉静,义正言辞“还没有直接证据战乱的背后是天裕。” “战野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护着天裕。” 那名武将便是丰毅将军 “丰毅将军你不必奇怪,战野将军只是护犊子罢了,殷瞿将军到底是赤华还是天裕谁又说得清呢?” 坐在对面的那老成的文官语气不善,冷着脸说 战野桦火气一下上来,粗壮的双手青筋凸起,低沉的怒吼“樑栋!” “都别说了,瞿儿正在外面平乱,不管是赤华还是天裕,瞿儿冒死都在为赤华,已是赤华人。樑丞相不必多说了。关于众臣担心的问题,萧御史,你去找找,看看扒出来的影子到底是谁的。” 延皇面容阴沉,布满阴霾。 众臣面面相觑,眼神都投向萧珩,萧珩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没有受宠若惊的欣喜,也没有大任在身的不安,脸上平静得似乎置身事外。 萧珩站起来行礼领命。 众官散开后,殿外丰毅与樑栋并肩而站,“一个刚刚考上的书生,就能直接上任御史又接下被赐如此重任。” 丰毅锁定远处的萧珩,满脸不屑。 “不过文章写得好,陛下的一时欣赏,掀不起什么大浪。” 樑栋斜睨一眼,心中满是不平。 陛下走得急,柳大嬷嬷与随行的宫人们都跟着去了,只留下雾迟收拾茶具。雾迟小心得将一个个看起来就不凡的茶杯一个个放到茶盒中,然后再将一个个小茶盒放入大茶盒中,送到御茶坊。 雾迟小心的抬着大茶盒,走得很慢,茶具的碰撞声每一声都像在磨着雾迟的心,实在不放心时,还会打开查看。查看无误后才继续往前,突然感觉手下一空,扭头一看来人才放下心来。 雾迟憋着笑,正板着给萧珩行礼。 “萧御史安。” “雾迟可安?脖子和手怎么回事?” 萧珩歪着头,眉头微蹙。 “无碍。”两人继续走着,雾迟奇怪得看着食盒,萧珩提着极为轻松,而且食盒竟然安安静静,一点摩擦声音都没有。 “可能茶盒比较喜欢我”萧珩明朗的笑着,开着玩笑。 ------------ 第十四章 两人一路闲聊着,一直临近御茶坊,雾迟接过大茶盒 “就送到这吧,谢萧御史。”雾迟欠身行礼,向茶坊走去。 萧珩注视雾迟的背影,眼神逐渐阴冷,嘴角的梨涡也泯灭。与之前的意气少年郎不同,现在的萧珩散发着阴沉可怖之气。 流城内,四下里寂静得很,明明还没到夜深,家家都闭门不出,黑暗笼罩着全城,百姓房中也一点烛火都没有。整个城像一座死城,一点人气都没有。 城角的一家小面馆内,一家三口躲在柜台的角落里瑟瑟发抖。黑漆漆窗外面突然裂出了一点火光,然后是一团火光,马蹄声接踵而来,像是催命的声音。男主人紧紧捂住男孩的嘴巴,男孩睁大眼睛不哭不闹,在黑暗里闪着光芒,眼中映出火光。女主人拜求着上神,祈求马蹄声不要停在门前。 上神并没有眷恋他们。 一阵沉寂后,“砰!” 一个彪人满脸凶光一条刀疤斜穿整个脸庞,咧开嘴笑着,手上举着火把。 眼睛一斜,瞥到了柜台后面色绝望的三人,那人眼睛一弯,笑得更大 “老板娘,有客人来都不迎客的吗?”那彪人抽出腰间的弯月大刀,砍在柜台边缘,男孩失声尖叫。男人立马上前颤抖着将柜子里的财产全数拿出。 跪在地上祈求饶命,又进来几人将几袋纹石拿了出去,彪人嘴角歪到一边,拔起刀,用刀柄碰了碰头,眼神流露出无辜 “那今天晚上我怎么尽兴?” 男人绝望得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眼睁睁看着彪人拖着大刀走向角落的妻子和儿子。彪人欣喜若狂地看着颤抖地二人,举起大刀对准二人,宽大地弯月刀映着窗外地火光,也映着无助与绝望,突然一阵劲风闪过,彪人立马转刀立在自己胸前自保,一股强大地力道就在自己转刀之后一瞬间抵上了自己刀,彪人没有防备被这股力量逼得退了好几步。刀剑的光闪过后,才看清这一股可怖的力量。 殷瞿勾着嘴角,眼里冒着寒光与强烈的杀气,似乎能把人搅碎。手中握着的剑抵着刀,黑甲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现鲜艳的红感,鬓角的落发在劲风中扬起。歪了歪头,危险至极。 ”我来陪你尽兴。“ 殷瞿杀气尽冒,将剑横转,朝空中划过,彪人楞了一下,立马回过神接招。 外面传来打斗声,火光一下子灭了好几根。彪人被殷瞿击得连连败退,又见自己的兄弟都已经尽数被捕,立马唤来自己的马,将自己的刀扔向角落里的男孩,夺路而去。 宿屹挥剑将刀击落,斜插在门柱上。 ”将军。“宿屹看着彪人逃离的方向,转头请示殷瞿 “不必追了,定是逃到城外的据点去了,和边疆的匪贼一样训练有素,不是普通人。” 殷瞿将剑收回剑鞘中 ”我们来秘密进入流城数日,城门一直都是紧闭着,这些人到底是从进来的。“ ”看来流城有内贼。“ 殷瞿走出店铺,环顾整个街道,心里想着的是整个流城,到底是谁在背后。 流城城外 一片空地上有一个帐篷群,最中间的一个主帐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从流城逃出来的彪人吃疼得摊在地上,冷汗遍布全身,咬紧牙关在地上抽搐着,另一个满身是伤的人附上来,祈求着。 一个戴着银制面具的人,穿着羽白的衣袍,高高在上看着脚下的彪人,又转头看着另一人 "刀连,我好不容易把你从殷瞿那里救回来,你的手下就让我手下的人被抓,你就是这样报恩的?” 刀连匍匐在地上,整个人都在颤抖,戴面具的人在外人看来一身仙气,可在地上二人眼里也是可怕至极。 ”主上饶命,今日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支军队,尤其带头的那个将军,实在是可怖至极。“ 那彪人扯着自己被踩在脚下的手,喘着粗气,眼里还是那个挥剑的阎罗模样 ”年轻的还是老的?“ 戴面具的人坐回台上,手中把玩着桌上的茶杯 ”年轻的“ 台上人瞬间停止了动作,眼里怒气十足,从心底里发出寒气,握茶杯的力道不禁加重了些。 ”殷瞿。“ 刀连一听到这个名字,抖得更厉害,身上的伤口仿佛又被人重新上了一遍刑,不由自主失声说着 ”阎王,阎王。“ 台上人冷哼一声,细细打量刀连身上的伤口,每一处都见骨,却都避开要害,有几处应是疼至彻底。 ”在殷府可有发现什么异常处?“ ”并无异常“刀连眼神涣散,自己在将军府要不就是疼晕,要不就是被吊在牢里,黑暗的记忆里猛然闪过了一丝身影 ”等等,有一个姑娘误闯过刑房。“ ”姑娘,长什么样子。“台上人往前搭身,认真起来 刀连使劲晃脑袋,拼命想着,结果只是想起姑娘走后,殷瞿对自己的恶刑。台上人眉头紧皱,突然记起那天在街上碰见雾迟和殷瞿在一起。 ”有我肩高,说话行事与其他女子不太一样。“ ”是的是的“刀连记忆里雾迟的样子被何灵均的话刻画清晰起来,连连点头 何灵均靠在椅子上,手中继续把玩着茶杯,在街上殷瞿便已有所表现,本不近女色的他,似乎对宣铺姑娘有所不同。宣铺姑娘有点吸引人啊。 因为雾迟在柳大嬷嬷那里得了待见,流萤的日子也舒坦了不少。不过两人有一项重任没有变,那便是去冷宫。 “本以为是凉大嬷嬷折磨我们,没想到竟是柳大嬷嬷安排的。” 两人相识一眼,两脸难色,还是踏上了路程 雾迟走在路上,心里一直觉得奇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越来越多了。前几日闻姚一行人突然来给自己赔罪,个个哭丧着脸,求自己放过他们,就因为自己打了他们?没道理啊,难道自己如今是柳大嬷嬷的徒弟?撇开这件事不说,如今晚上便是松小将来给自己送落冰酥,可那松小将竟让自己每日写下差事,每日吃的膳食,是否受了欺负,与哪些人说了些什么事都要记录,上交给将军,自己倒是没什么大碍,也挺乐衷的,不过殷瞿要这些是要做甚。 ”今日烦请两位送到殿内。“平常接手的这个公公突然撒手不干,摆摆手,请门口亚麻呆住的两人进去。 “平日里不都是公公接手的吗,今日这是”流萤恳求得看着公公 “娘娘想见见二位”公公友善得笑着 虽说里面似乎鸟语花香,可是这里毕竟是冷宫,延皇下令提都不能提的地方。 “既是莲嫔娘娘召见,自然是要去拜见的。”雾迟给流萤使了个眼色,两人步子沉重,满脸死相的踏进了冷宫。 公公接过衣物,指引二人一个方向 “娘娘让二位不要拘谨,边逛边去便是,娘娘就在那边。” “谢公公” 雾迟四处打量,果然超乎自己想象,这里若不是叫做冷宫的话,一定会是鸟语花香园,除了大门对着的那一块地方,其他地方的砖全部都被敲掉,铺上了湿润的红土,种满了鲜草和花点,草丛一看就是被精心修剪过的,赏心悦目,这里与外面俨然两个世界,虽然赤华园是全国第一园,可是不知为何,冷宫的园子好像比赤华园更加自由。 两人一路走一路惊叹,直到看到前方一个亭子中见飘飘然站着一位仙子一般的人正在耍着墨宝。 两人默契的下跪,有着这样的气质和魄力,莲嫔娘娘无疑。 ”我画得怎么样。“莲妍诗看见二人,欣喜地放下笔,将桌上的宣纸提起来,大步走到二人面前举起宣纸,一脸期待 二人对视一眼,仔细端详着淡黄的纸上有一个圆,圆的四周是几短笔线绕在圆周围。两人确实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物什。 ”回莲嫔娘娘,奴婢们才疏学浅不懂欣赏”流萤低着头回答 “这是太阳,不过在纸上不耀眼,所以你们识不得。” 莲妍诗凑近雾迟,从上到下打量着 ”你便是在墙外夸我文雅的宫女?“ 雾迟立马扑到地上认罪,自己不过说这一句话,都被逮到还被抓到这里来了,也是够倒霉的了。 ”别紧张,我不过一个要老死在这里的女人,你只是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故人罢了。“ 莲妍诗侧身坐在桌子上,抬头遥望远方的天空,又低下头看着唯唯诺诺的两人。 “你们今日来得有些晚,我有些乏了,明日你们再来找我,到时候我让你们看看更新奇的” 莲妍诗用手揉着脖颈处,随意说着。 两人应声退下 出了冷宫后,也一路无话,魂还在那仙境一般的冷宫 “宫中人都说延皇将莲嫔娘娘打入冷宫,是因为莲嫔娘娘疯了。” 流萤不安得看着雾迟,雾迟也是不知所措,又想起那个画着太阳的莲嫔娘娘 “怪异的行径,奇怪的言谈,若是不熟知莲嫔娘娘的人这样说也不奇怪。” 雾迟心中思绪万千,就因为画下了心中所想,说出了心中所愿就被定为疯子的话,那么这诺大的皇宫才是一整个疯人宫。 傍晚将近,天空与地面隔着一条线,线的边缘处有一片暗绿的丛林,丛林的缝隙中透露着点点星光。 殷瞿站在城墙上遥看着远方,盯着那星星点点 “那便是窝?”宿屹顺着殷瞿的目光,眼中充满肃气 “嗯,这个窝显而易见,里面的窝还得找。” 说话间,一个官兵快步走向二人,抱拳行礼 “将军,有信来。” 殷瞿接过递上来的信,翻阅查看着 宿屹叫住了正打算走的送信官兵,从袖口拿出纸封,递过去 “三生酒馆桑落姑娘。” 那官兵一听是个女子名称,不言而喻,笑了笑 宿屹自是知道很容易让人误会,立马正声解释道“替人办事” “没什么好害羞的,好多兄弟们都托我带信给姑娘。” 那官兵边笑边走,宿屹无奈叹了口气,一与姑娘扯上关系,自己不管再怎么解释都洗不清。 殷瞿注意到一封信,本不是奇怪的人写的,属名是松霖,可是这封信足足有一节指头厚,若是要事,应该几行字诉说清楚,从来不会堆叠成这样。看到里面的内容,殷瞿不禁笑出了声,本是让松霖顾着雾迟,没想到竟然让雾迟日日记下行程来向我交代。淡黄红印的信纸上一个个娟秀的小字整齐排列着。 “今日我是西厢房起得最早的,柳大嬷嬷依照约定,给我的午膳加了一个大鸡腿,我还是厚道的给流萤分了一小块。” “中午才被加过鸡腿,结果下午就被罚了,因为宫殿没有打扫干净,反正我是觉得窗前的花瓣落在窗沿处美极了,不用刻意打扫。” “今天又去冷宫了,莲嫔娘娘今天教我和流萤做风筝,我做得风筝是飞得最高的,可是后来意识到不能比莲嫔娘娘高,所以我刻意收敛了一点。宫中之道,我也算领悟一点了。” “闻姚她们突然拦住我,本来以为是来跟我单挑的,我拳头都已经捏好了,结果竟然是来跟我道歉,其中几个还叫我哭着放过她,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奇怪哉” “将军在流城如何,有没有把贼匪打得落花流水,有没有受伤啊?” …… 殷瞿借着月色一张一张得读完,心中骤然有欣喜,但是也从雾迟的信中发现了一些别的踪迹 信中时常出现萧珩,还有便是雾迟所说得另外一件怪事。 ------------ 第十五章 纸中间的那一排字围绕着殷瞿的思绪,将殷瞿从雾迟的琐事中拉到了自己正在费心破解寻找的那一件事。 "今日轮到我送清洗好的锦衣去皇后娘娘的宫殿,我发现皇后娘娘的衣物上有些异味,还是说香味比较妥当,不过我经常送衣物,浣衣局确实会用些香料但是我都闻过,这个香味不太寻常,我思前想后一定是浣衣局的小宫女碰到了什么东西,我同皇后娘娘宫中的人说起此事,他们都说我细致用心,还留我吃了点心。" 若真跟自己想得那样是皇后在背后,赤华即将危在旦夕。不能再在流城耽误太多时间,刀连位置暴露,从自己府上被救走,府中的精兵落败,那些人已经将爪子伸向了将军府,或许那爪子本来就在将军府。 雾迟欣喜若狂却又忐忑不安,今日便是分差事的日子了。每个宫女都起得一大早,来查看宫女榜看看自己是否能优先选得好的差事。在大家的注视下,两位大嬷嬷从廊道走到了内院,站在公布榜前,说着官腔 “经过众位嬷嬷对各位的观察以及考核,得出了公平的宫女榜,各位查看自己的排名后需按排名顺序依次宣告想要当差的宫殿,我们也会贴出各个宫殿需要的宫女名额。” 柳大嬷嬷低头示意旁边的宫女将纸榜贴在公布榜上 流萤扭头与雾迟小声低语着”那不是后面排名的宫女就只能被分到被人挑剩下的差事。“ 雾迟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自己的排名不要太低,这样才可以安然得去云妃娘娘宫里。 纸榜贴好后,众人皆上前,你推我往的查看,有人哀伤有人欣喜,雾迟自知挤不过,便来另一边查看各宫需要的宫女数。 从上往下查看着,左栏写着各个宫殿,右栏写着人数”朝晖殿 五人  栖鸾殿 三人  瑶仙殿三人  明瑟殿二人  惜云殿二人 茶坊三人  御医馆二人  御膳宫  五人    浣衣局 五人“ 惜云殿如今只要二人,转眼一看那边的人群中,流萤探出脑袋来,左手横着搭在右手上比划着。雾迟直直点头,第十名那便就有点希望。只要前面的排名不要超过两人选惜云殿的。众人查看完后,都回归原位依次准备宣告差事。流萤喜气洋洋,却还是担心着雾迟 “ 你当真要去惜云殿?以你的排名说不定能进栖鸾殿的.皇后娘娘待下人们可好了,之前有些宫女宁愿进浣衣局都不愿进惜云殿。你可想清楚了?”流萤又凑近了些,低声说“云妃娘娘手段可狠了。” “流萤,我意已决,有不得不去惜云殿的理由。” 雾迟抚了一下流萤的手臂,眼神坚决 “自是如此,那你得空一定来栖鸾殿看看我。” 流萤眼神无奈,只能抱抱雾迟 “当然”雾迟也把头放在流萤肩头,用手环着流萤的背。 果然如流萤所说的,流萤靠着较前的排名如愿去了栖鸾殿,前面九人都避开了惜云殿 “雾迟请选差事。”柳大嬷嬷按照顺序念着名号 雾迟已知一念出这个宫殿,那便是以后都与这个宫殿绑在一起了,也许很艰苦但是要解开宣娘身上那把锁,要知道自己不为人知的身世,就必须要进惜云殿,必须弄清楚簪子的事情。雾迟握了握拳头,意已决 “惜云殿” 除了流萤以外,有些是倒吸一口凉气,有些是转头投出震惊的目光,凉大嬷嬷嗤笑一声,一脸等着看好戏,又转头贱兮兮的说“果然是柳大嬷嬷带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柳大嬷嬷吐了口气,“雾迟,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雾迟肯首,抬头看向柳大嬷嬷 “想清楚便好,大家要记住无论在哪个宫殿当差,只要脚踏实地便都可以过得好。” 柳大嬷嬷笑着看了看雾迟。 流城内,百姓在街上流动着,人们无精打采,满脸呆麻只是进行着生活必要的交易。每到晚上家家都会闭门不出,都在担心的今天晚上自己的门前会不会有火光,自己的房屋会不会变成满城黑暗中的那一小点火光。 “流城太大,一一排查是不可能的。” 宿屹与殷瞿穿着便服坐在昨日救下的茶馆楼上,看着街上流动的稀少人群 “既然能流通马匹和那么多人,这个地方规模不会小。”殷瞿颔首谢过旁边为自己倒茶的女主人 “如今朝廷既然派这么厉害的将军来支援,相信流城不日便能恢复往日的繁荣。” 女主人扯着笑,嘴唇发白,脸色发青还没从昨晚的惊吓中缓过来。 “我们定会尽自己职责。”宿屹一身正气,眼神坚定。 “郑县令的护城军队在我们来之前可有尝试过剿匪?”殷瞿一开始便有这个疑问,自己一进城便是郑县令来接的,每一个城都会有护城军队,武力不说能与战野军媲美,但是都是经过严格的训练才被选入的护城军队。昨日若是正常的话,距离近的护城军队本来就应该先比我们到达事发处,况且我们剿完匪后,他们依旧没有身影。这便不正常。 女主人仔细思考,小声得回答着二人 “本是剿了的,可是贼匪彪悍,说是没打几晚,兵力就折损严重,如今县令只留下剩下的兵力用来自保。” 女主人边说边摇头,满脸失望。 殷瞿与宿屹对视一眼,“这里的茶喝够了,去郑县令那里讨一杯茶喝吧。” 殷瞿放下茶杯,拿起倚在桌边的剑,剑与剑鞘内部碰撞摩擦,传来清脆的声音。 县令府内 两人士兵挽着昏死的郑县令拖进了屋内。 殷瞿双手撑在桌上,饶有趣味的看着摊死在地上的郑县令。 “郑县令,不过二十个板子,不过你若再装疯卖傻,含糊其辞,这就不是二十个板子的事了。” 郑县令紧闭的眼睛慢慢透出一条缝隙,脑门泌出了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来 “殷瞿你敢无故殴打朝廷命官!”郑县令推坐起来,全身颤抖咬牙大叫 “护城军大数无故消失。” “便是… …便是剿匪牺牲。” “尸体呢” “自是……自是…入了军葬场。”郑县令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军葬场都翻过来看过一遍了,郑县令你还是说实话吧。”宿屹满眼怒意,看着郑县令死不改口的模样,又想起这座安全府外担惊受怕的百姓,腰间的剑已经呼之欲出了。 郑县令瘫坐在地上,右手颤抖着指着台上二人,大叫着“疯子,疯子” “若是不说的话,我们不如也当一回劫匪,将县令府给洗一遍,看看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 殷瞿危险得笑着,眼神一转,冷光闪动。 郑县令呆滞在原地,心虚得满脸都是汗,殷瞿抛了一个眼神给宿屹,宿屹立马接令往外走去,召集着门外的士兵“搜县令府” 不一会,一箱一箱的财物都被陆续抬进了大殿,好几个箱子还是湿的,四角都滴着水。殷瞿眼神平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可是在那里找到的。”殷瞿低声说,眉梢微微抬起。 “正是在湖底,假山脚边”宿屹满脸佩服,应着殷瞿 殷瞿嘴角上扬,眼中闪过白光 “边疆的那个匪窝寨子,也是把财物藏到那里,不易被发现。”殷瞿顿了顿“说刀连聪明又不聪明,总是干一些露马脚的事情。” 郑县令一听立马跪地求饶,头贴在地上不敢抬起,声音颤抖,急切的解释道 “我并不知道他们跟边疆的劫匪有关系,若是知道,我万万不敢摊这一趟浑水的。” “一五一十说。”殷瞿目光幽深如潭。 郑县令赶紧回忆起来 “那日一个白衣公子来寻我,说是与我谈一笔生意,我心想怕是一些没事做的公子哥来找乐子,便想打发走,可谁知那人一开口便能将人勾了去,流城偌大一个城,繁华程度也是快赶得上京城的,好几个商人都发了财,只有自己这个清廉的父母官,日子过得连个商人都不如,那人给我出个法子,说是能将城中富商的财产都夺一些给我,只要我能让他们进城。” 郑县令吞了吞口水,瞪大眼睛看了一眼殷瞿 “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信了他的话,谁知他们竟然还会杀人,他们威胁我,若是不继续协助他们,便将我与他们交易的证据报给京城… ” “护城军呢”殷瞿冷声打断郑县令的话 “护城军几次三番阻拦他们,那白衣男子便给了我一袋药,让我下在不听我话的护城军的膳食中……我也是没办法啊”郑县令拍手,无奈得说。 宿屹忍无可忍抽出剑,一瞬间就抵到了郑县令脖颈处,郑县令没反应过来,感受到凉意,吓得瘫软了下来,连连喊着救命。 “救命!枉死的护城军和那些百姓,你既知道自己是父母官,为什么不救救他们的命!” 宿屹情绪激动,怒气全部汇集到了剑尖。 “宿屹,不能让他死在你剑下,得死在陛下的剑下。” 殷瞿起身,眼中隐含着无数阴狠和森寒。宿屹慢慢收回了剑。 “护城军尸首何在?” “被他们扔到城外的山上去了。” 殷瞿上前一脚踹倒郑县令,拔出宿屹刚收回去的剑,让郑县令的大腿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淋漓瞬间浸湿了郑县令的红色官袍,血的颜色比官袍要深得多。 殷瞿忽略郑县令的惨叫还有宿屹惊讶的目光,声音隐忍着 “带一些战野军去,找到那山不要让护城军再颠簸,就地立一个军葬场,好好安葬他们,另外,叫郑县令交代出开口所在位置,今天晚上端了那贼窝。” 宿屹认真听着,坚韧满腔恨意,“是!” ------------ 第十六章 黑夜笼罩着流城的每一处,平日里在天空闪烁的群星如今都躲进了密布的黑云中,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弯月悬在黑布上发出微弱的光芒,被一团黑云笼罩,照不亮人间。 护城军的练军场内,火光刺破黑夜,一个个崩了出来,火舌随着微风四处延伸着。 手持火把的是一个个穿着铠甲严阵以待的战士,每个人的脸上嫉恶如仇,蓄势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殷瞿细长的手搭在剑柄上,黑云逐渐散开,月光透过黑云的缝隙照亮殷瞿眼中寒光与杀气,银质战甲的缝隙里填满了微弱的月光,战甲也开始散着瘆人的寒光。 宿屹穿过练军场,快步朝台上走来,朝殷瞿行礼后,急切得说 “有两处,一处在城西流云山庄,一处在城东集市” 殷瞿转头,沉着声音充满坚毅的魄力 “贼匪作乱,流城民不聊生,护城军枉死,战野军听令,今天晚上端了贼窝。” 台下数千战士挥动手中的长枪,用枪底直锤地面,异口同声 “是!” “第一军随我去流云山庄,第二军听从宿兵长指令往集市,沿路抄贼匪,赤华兵驻守流城。” 随着战靴踏响沙地,火焰流过空中,战甲的摩擦,战士自动分成了三队。 趁着整队的间隙,殷瞿转头对宿屹说 “流城贼匪跟边疆贼匪脱不了干系,小心他们的兵器” “宿屹定不辱使命。” 殷瞿颔首,侧身登上了战马。 流城依山而建,流云山庄就在山脚下,故丛林密布,正是适合埋伏的地方。 殷瞿立马在流云山庄前,透过流云山庄看着那个隐匿的出口。 除了树林的被风吹过的摩挲声,再有就是地上落叶沿着地面微弱的浮动声,一道异常的声音突然出现混在树叶和风的声音中朝殷瞿袭来。 利箭上的寒光在黑暗中显得极为耀眼,殷瞿歪头侧身,一把抓住了近在咫尺的箭柄,箭向前的动力让殷瞿的手心还发着烫,殷瞿眼中的寒光与箭光交相辉映,果然是同一火贼匪。 一瞬间后,黑暗的树林里散出如雨点般的利箭直逼战野军,战野军也立马将银质镶边盾牌立在队伍外侧挡住箭雨,密密麻麻的箭声刺入木盾后消失于黑夜中。 又是一阵寂静,殷瞿捕捉着树林中不同寻常的声音,嘴角扬起,眼中极具侵略性和杀气。 左手拿过弓箭,右手抽过箭,在空中搭在一起,朝黑暗树林的某一处射去,一声微弱的声音过后,一团黑色从树上掉落下来。 随后树林中隐匿的贼匪挥剑向战野军冲去,殷瞿也拔出剑蹬马,朝贼匪挥去,战野军随后。 一道道血痕也淹没在了落叶中,一个个贼匪也倒在了树林的各处。 只是驻守入口的贼匪,还只是一小处,匪窝不容小觑。 偌大的惜云殿门前站着一位清瘦,面色苍白的宫女,两蹙眉离得很近让人感觉总是在皱着眉,不敢接近。这是雾迟对千帘的第一印象。 雾迟扯了扯包袱,扭头看了看并肩走着的颖雪,面如死灰,嘴唇发白,好像有一团乌云盘在额头。 雾迟低声问道 “颖雪,你没事吧。” 颖雪撇撇嘴,不领情 “到了这,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雾迟耸了耸肩,毕竟是最后排名被分配到的惜云殿,心中不快便也正常。 两人终是来到千帘面前 “雾迟,颖雪。”千帘一个个对应上二人的名字,得到二人肯首后继续说“千帘,惜云殿掌事姑姑之一,你们跟着我做事。” “是,千姑姑。” 二人又朝千帘行礼,千帘没什么反应只是转身向殿内走去。 雾迟小心打量着千帘,明明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身上却透露着不符合年纪的老成,身上仿佛若隐若现在宫中摸爬滚打的痕迹。 突然一道声音迫停了二人的脚步,只见一个宫女被从主殿拖出来,嘴里大声朝里面求着饶,可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被拖到前面的空地后,两个太监手持又长又粗的棍子,一上一下得朝那宫女挥去,那宫女哀嚎几声后,便没声了,应是晕死过去了。 千帘察觉二人没跟上来,转头冷着声音 “别多看” 二人立马将心中的恐惧收回去,埋着头继续跟着走。 惜云殿有三个殿,一个主殿两个次殿,还有一个后院,后院再里面便是宫女房。宫女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被宽大的隔板从中间分离开来,形成两个大间。 惜云殿掌事姑姑有两位,应是一位姑姑一个大间,千帘领着二人来到左边的大间,进到最里面,指着床上的两个空位 “这是你们的床位。今日便好好休息,明日开始差事。” 千帘扭头便走了 两人的回话千帘都没听见。 惜云殿吃得照样少,雾迟饿着睡不着,还好今日过来的时候瞥见伙房的位置,便就在距离宫女房不远的南边。雾迟小心穿着鞋,蹑手蹑脚得出了宫女房。 千帘睡眠浅,在雾迟关门后便睁开了眼,跟着雾迟出了门。 可一开门,只见雾迟提着裙子如脱缰野马般跑得飞快,自己此时又不好大声叫喊,只能无奈跟着雾迟,应是伙房方向。 雾迟一路飞奔来到伙房,探头看看私下无人,轻轻抬起已经冰冷的蒸笼,一层层的翻看,终于在最后一层找到了晚膳剩下的两个馒头,雾迟快速拿过一个塞到嘴巴里,然后又拿起另一个准备塞到袖子里。 转头只见千帘站在门口,弯月悬在千帘身后,雾迟看不清千帘的表情,反正跪下认错就对了。 雾迟把嘴里的馒头再往里面塞直到嘴巴可以闭拢,露不出白面皮。然后立马下跪,没想到袖中还没塞进去的馒头崩出来,直直跳到了千帘的脚边。 雾迟眼神惊恐看着自己的馒头,嘴里又塞满了,于是只能发出极沉闷的惊叹声,心中满是可惜与懊悔。 “没吃饱?”千帘问着雾迟 “嗯”雾迟悄悄嚼着馒头,现在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柳大嬷嬷跟我说过了你容易饿。” 雾迟好不容易将最后一口吞下去,立马疑惑道 “柳大嬷嬷?” 千帘认识柳大嬷嬷并不奇怪,每一个宫女都是从宫女院出来的。但是千帘这样说的话,感觉跟柳大嬷嬷很熟的样子。 “我是柳大嬷嬷从宫外捡来的,养在宫中。“ 千帘上前掀开附在锅上的木盖,又转身从角落的柜子中提出一捆干面,然后一瓢一瓢往锅里舀着水。 雾迟更加迷惑了,千帘姑姑这是在给自己煮面食吗,雾迟连忙上去接过瓢,继续千帘的动作。 千帘没什么反应,只是走到柴火灶前,往里面凑着柴,随后引燃。 “在惜云殿我无法时时护你周全,我也要保自己,你既是柳大嬷嬷赏识的宫女,我起码是不会让你饿着肚子。” 火光映着千帘惨白的脸,脸颊两旁的凹陷更加深了。 “千姑姑为何来惜云殿。” 从刚刚开始雾迟的疑问一直越来越深,既是柳大嬷嬷带在宫中长大,自然最熟悉宫中细事且礼仪宫规应该都是上等的,为什么不是栖鸾殿而是惜云殿。 “柳大嬷嬷让我首选惜云殿。” 千帘站起身,停住雾迟添水的动作,随后盖上锅盖,做到案板旁切着葱。 雾迟猛然想起之前柳大嬷嬷问起过自己的意愿差事,自己是提过一嘴,当时柳大嬷嬷只是点点头。那该如宣娘在信中所说,云妃娘娘虽然跋扈一点,但是性子是良善的。 “你问我这个是因为今天看见宫女被打?” “宫中传闻云妃娘娘罚人很狠”雾迟声音越来越小 千帘撇了一眼雾迟,似乎是在告诫雾迟不能乱说话“云妃娘娘罚人虽狠却从来没有害过人命。” 千帘打开木盖,水已经烧开锅底的小泡争相往上冒,一大股热气腾空而起,咕嘟嘟的声音听得雾迟肚子又开始叫。 千帘麻利的将面撒进去,直愣愣冰冷的面遇到热水后不一会就变得软趴趴了。 “听说你是自己选的惜云殿?” “嗯是,我是有些事情必须来惜云殿。” 千帘盖上锅盖,眼睛直愣愣的看着雾迟 “小心行事。” “明白。” 面出锅了,不愧是管伙房的姑姑,随便做一碗清汤面都超好吃,雾迟拿起筷子大口又守礼仪得吃着,幸福洋溢在脸上。 流城外贼匪的驻地 刀光剑影,白刃相接,火光四起,战野军如狼一般厮杀着,将驻地杀得一团乱。 殷瞿脸上还留有贼匪温热的血痕,手中握着的银剑已经失去了原来的颜色被夺目的红色覆盖,眼中满是杀气,剑无虚发,殷瞿已经杀红了眼。 殷瞿一路斩杀贼匪,拖着剑一直到主帐前,银剑划过地面留下一条亮眼的血痕。突然一阵不同于硝烟和血气的气息传来,茶香。殷瞿勾了勾嘴角,有意思。似乎是在帐篷里看着戏,外面的贼匪就像是他的玩物一样,任其生灭。 殷瞿上前迈过一步,帐篷内便出来两个大汉,提着大刀,满脸凶悍。殷瞿冷哼一声,两位都是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个大汉露着狡黠的笑 “殷将军,久违久违。” 那是在流城小酒馆对上的彪人,殷瞿歪头看着彪人旁边的一人笑着,危险至极 ”刀连,不怕吗?“ 刀连不自觉向后退一步,在心里强壮着胆子,将刀握紧。 ”殷瞿,我说过我出来自会取你性命。“ 说话间,宿屹从另一条道赶到,战野军汇合,战力加倍。 宿屹快步走到殷瞿身边向殷瞿赔罪 “宿屹来迟望将军见谅。” “无妨,不晚。” 帐前两人朝殷瞿和宿屹看去,殷瞿挥剑对上刀连 “这次不打算让你活了。” 殷瞿冷着声音,身形如电光,一瞬间旋到了刀连背后,轮动右臂朝刀连背后挥去,刀连吃疼大喊,身体本能转动剑朝身后胡乱挥去。 殷瞿纵跃如飞,几个起落躲开落到了远处,待刀连气喘吁吁得停下来后,殷瞿邪笑着转了转剑。 刀连一瞬间楞了神,眼前仿佛出现一个歃血的阎王,浑身冒着恶火能将人浑身吞噬进去,看着殷瞿朝自己杀来,竟突然不敢反应,全是自己在刑房可怖的经历,也就到这里了吧。 刀连倒在地上,头无力的歪向一边,血逐渐沿着地面散开,涣散的眼神里映着,彪人中剑跪倒在地上的模样。 宿屹将剑从彪人胸口处抽出来,眼神死死盯着主帐。 ------------ 第十七章 何灵均提起茶壶为对面的那盏茶杯倒上一杯热茶,茶水沿这杯壁逐渐填满茶杯,热气瞬间腾了上来,透过热气隐隐约约看见门口高挑的黑影。 “殷将军来得刚好,茶刚刚热好。” 殷瞿将还在滴血的剑收回剑鞘,自然得笑着 “既是为我亲自热的茶,自是要好好享受,只是不知海笙国的人为何来乱我赤华?” 何灵均戴着银制面具,浅笑道 “殷将军因何断定我是海笙人,因为雾迟的话吗?” 殷瞿眉头微微皱了皱,定是刀连将雾迟透露出去了,如今对方竟将雾迟当成了自己的把柄握在手里,宫中既也有他们的人,雾迟便有危险。 何灵均有趣得看着殷瞿的变化 “雾迟,西集宣铺小女,如今进了宫在惜云殿当差。” 何灵均慢吞吞一下一下得说着,语气温柔但是好像已经绕着雾迟的命随时都可以掐断一般。 “不过一个草民,这便是你留在这里的底气吗?” 殷瞿坐到何灵均面前,语气强硬。 何灵均面色温和,笑得却很邪恶,抬手示意殷瞿喝茶 殷瞿嘴角一勾,抬手端起茶杯靠近薄唇喝了一口,何灵均看着殷瞿敛了笑 “殷将军,延帝视天裕为天敌,极为依赖海笙国,就算你抓了我,你觉得延帝会为几个贼匪就与海笙为敌吗?” 殷瞿双目发出一道利芒,似剑一般 “世上传海笙国太子殿下温润如玉,言谈有礼,如今一看不过一个只会使唤劫匪闹事的市侩。” 何灵均不自觉得瞪大了双眼,瞳孔扩了扩,立马又收了回来,自己的身份既然这么快就被识破,此地不宜久留。 ”天色不早了,便就陪殷将军聊到这了,下次还会再见。“ 何灵均起身向帐外款款走去,轻轻掀开帐帘便见一把剑一煞抵了过来,宿屹满眼杀意扭头看着帐内殷瞿的背影,只等一声令下 没想到等来的只是帐内人沉着声音的一句 ”让他走。“ 宿屹满脸不可思议得对上何灵均淡笑的脸,远处一匹白马迎着月光奔来,宿屹只能看着何灵均骑着白马消失在夜色中,而自己却无所做为 宿屹极其不解得看着缓缓走来的殷瞿,眉头都快拧到了一起 “现在还动不了他。” 现在还动不了他,当何灵均的一番话倒是点醒了殷瞿,延帝对天裕的执念太深,对海笙的依赖吸附太重,自从冥河大战前海笙不过依附着赤华天裕两个大国苟延残喘,赤华天裕不知为何因旧怨开战,两败俱伤,伤财劳民,海笙虽没有乘虚而入功占领地,却也坐收了渔翁之利,不仅得到两块不小的质地,更是掌握了两国重要的商业往来。冥河大战和海笙脱不了干系,如今两国逐渐强大,便又想故技重施。 只要有他殷瞿在,海笙就别想动赤华,天裕还有雾迟。 雾迟一大早就被叫醒,站在院子里等着分配任务,等了许久在等到自己的差事--伙房打杂。 这可不是自己希望的,不接近云妃娘娘自己这么能探到簪子的事情。 散开后,雾迟连忙跟在千帘后面,连连问道 “如何能到主殿当差,伺候云妃娘娘。” 千帘转头皱着眉,奇怪道 “你真不怕?” “不怕” 雾迟斩钉截铁,千帘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待你先熟悉宫中事务再说。” 这一熟悉便就是七日过去了。 雾迟愤恨得往灶火里面凑着柴火,柴火越来越旺,就像雾迟心里的那团火都快烧遍全身了。 千帘用长勺在锅中搅动着汤水,面无表情得吐出几个字 “火再大一点汤都要烧干了。” 雾迟停止了加柴的动作,不情愿得用火钳将里面的几根燃得烈的柴抽出来,火头对着地上捣碎灭火,随后靠在旁边的墙壁上。 “我去库房取一下干菜,小火慢熬。” 千帘丢下这几个字便将雾迟丢在嘈杂的厨房。 一阵熟悉的声音穿过厨房的人来人往传到了雾迟的耳朵里,正是久违的落冰酥,是后门方向。 正是准备晚膳时候,伙房忙上忙下,雾迟四处张望了一下,瞄准门的方向就冲了出去,一路小跑至后门,将脑袋小心探出去,满眼黑青色,旁边挂着一个银令牌上面精美花纹围绕着一个大字"殷“,雾迟花了一会反应,才立起来给殷瞿行礼 ”雾迟恭祝将军凯旋。“ 殷瞿笑了笑从身后拿出落冰酥,上下看着雾迟 ”今日刚好皇上召见。“ 雾迟接过落冰酥,笑眯眯得向殷瞿行礼 雾迟右脸颊的灰渍引起殷瞿的注意,便伸手指了指,在千帘这个角度看来殷瞿便就是在摸雾迟的脸。 千帘的脸终于有了表情,满脸戒备,用力拉过雾迟到身后。音调高昂,声音比平时大了很多 ”将军是有姻缘的人!雾迟只是一个小宫女“ 一击重击,殷瞿楞在原地,平时凶悍的他竟被一个宫女说得哑口无言,自己是有姻缘的人,怎么能染指雾迟。 雾迟看着这窒息的气氛,立马解释道 ”千姑姑,你误会了,我和殷将军不是那样的。“ 千帘平复了一下情绪,朝殷瞿行了个极不走心的礼,便拉着雾迟进去了。雾迟边走边扭头看呆在原地的殷瞿,眼神里有些雾迟读不懂的情绪。 千帘把雾迟拉到伙房后面,伙房里透出亮黄的烛光让树林里的黑暗布进了些光亮,雾迟在千帘脸上看到了不同寻常的表情。这个平常面无表情的千姑姑此刻正在害怕着。 千帘呼吸沉重却还是在压抑着声音,怕被有心人听见 “这其中的危险你看不清嘛” “千姑姑你真的误会了,我和殷将军清清白白” “殷将军看你的眼神算不上清白。” 千帘情绪越来越激动,原本苍白的脸被怒气冲得通红,雾迟有点被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人吓到,慕然想起千帘的传闻 “千姑姑这么害怕,传闻是真的对吗?” 千帘瞪大双眼,双手忍不住颤抖,脑袋里突然涌现出一张不可一世的脸庞,触不可及。 千帘入惜云殿后就因为精湛的厨艺被云妃娘娘欣赏,做事能干,滴水不漏,云妃娘娘当做得力助手,舍不得打舍不得骂,那一次却将千帘打得差点残废,躺了好几个月才好,也落下了病根到了夜晚腿会有隐痛,这便是千帘睡眠浅的原因。那一次便是千帘与五皇子的情被发现,云妃好在与皇后关系尚好,这才瞒住了皇上,保下了千帘,云妃也因此大怒扬言要打断千帘的腿让她再也不能去见五皇子。千帘很多不在的时候这是宫女们时常讨论的话题。 千帘眼底闪着泪光,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一滴泪也顺着脸颊流下来,雾迟感觉千帘瘦弱的身板随时要倒立马将千帘扶到旁边的石椅坐下,后悔自己说错话了。 “传闻没错,你说得也没错,我就是怕。”千帘满眼哀愁看着雾迟继续说“我怕身份悬殊我只能仰视他,我怕我自己要独立面对那些可怕的人,我怕我夜晚腿疼得最厉害的时候他不能在我身边,我怕我就算一辈子待着这深宫之中我也见不到他。” 千帘声音逐渐颤抖,雾迟心里也不好受,也跟着一起哭,若是没有遇见五皇子,千帘也应该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宫女,雾迟原本就该知道应该离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远一点再远一点,一个是柳如微一个是千帘,雾迟心里难受又矛盾,触不可及之所以不可及是因为一触就破了。 雾迟坐在浣衣局院子的椅子上,一阵阵熏香从屋子里传来,前几日那事过后,已经再没有看见过殷瞿了。 ”雾迟姑娘“很熟悉的声音,雾迟抬头,原是松霖 ”松小将怎么在这。“雾迟疑惑道 ”将军受召与明郡主一起陪陛下和皇后用膳,一个不长眼的宫人不小心把将军的斗篷泼脏了,这不,明郡主吩咐我拿来浣衣局。” 雾迟缓缓低下头,心里不知为何有点酸楚,却还是硬生生扯出一个笑 “这样啊” 话音未落,颖雪端着一套薰好的花绣锦裙出来,脚步有些忙乱,将锦裙塞给雾迟便说身体不舒服便急急忙忙走了。 雾迟感觉奇奇怪怪,也没耽搁太久,辞别松霖便回惜云殿了。 来到伙房还没开始烧火便听见一人冲进伙房,四处张望最后锁定雾迟 语气慌张“雾迟你闯大祸了,云妃娘娘找你呢!” 雾迟想过见云妃娘娘,没想到以这种形式。跟着快步走过后院,便见千帘在后院路上往这边走,语气也有些急 “你今日是否是去将云妃娘娘的花绣锦裙送去浣衣局了?” “是啊。”雾迟也十分不安,语气都虚了下去 “花绣锦裙尾摆裂了一个大口子,可是你弄得?” “绝不是我”雾迟想起颖雪不对劲的模样,瞬间明白了什么 “排班上写着你和颖雪去送的,但是颖雪声称自己因为身体不舒服今日没去,只有你一个人,浣衣局那边内务府已经去罚了。” 雾迟握紧拳头,气得冒烟“颖雪说谎” ”切记不要再惹怒云妃娘娘。“ 雾迟颔首,再抬头时已经跪在主殿内了,颖雪颤颤巍巍的跪在旁边,雾迟撇了一眼颖雪示意颖雪实话实说。 云知烟坐在主位上,斜靠在座子上,细长的手指划过锦裙的裂痕,十分心疼,柳眉微挑,尾音拉得很长 ”你们两个到底是谁?“ 颖雪听到云知烟的声音抖得跟厉害了,从声音便可以听得出 ”是雾迟,我身体不舒服今日告了假,只有她一个人去的浣衣局。“ 雾迟皱着眉头,起身挺直腰板 ”颖雪今日分明跟我一起去的浣衣局。“ 云知烟顿了顿,觉得雾迟眉目间有些熟悉,念头转瞬即逝 ”可有人证明?“ 云知烟笑得好看,话语中满是危险 雾迟一下子晃了神,松霖能证明,可自己找不来他,他的主人现在也许正在等着和自己的未婚妻用膳,哪能分心管我这个小宫女的死活,千姑姑说得对,总是要自己独自面对。 ”无人能证明。“ ”那便去领罚吧,你觉得我的锦裙值几棍。“ 云知烟摸了摸锦裙又看向雾迟,又接着说”五十如何?“ 云知烟用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示意旁边的太监,饶有兴趣得看着雾迟 雾迟被拖到前院,这个地方雾迟见过,最开始来的时候那个宫女就是在这个位置被打到晕死,今日是轮到自己了呢。 雾迟看着那两个拿棍的太监心里发毛,今日自己的屁股怕是要开花了,雾迟在心底暗暗发誓若是自己伤好了定要将颖雪的头发全部拔光。 雾迟趴在长椅上,双手捂住眼睛不忍心看到棍子砸下来的模样,一下还可以忍受,直到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开始雾迟感觉长棍好像长出了钉子,刺骨疼痛难忍,且逐渐蔓延开来,自己的身体就要被打散了,雾迟疼出了泪但是没有叫喊,只是心里委屈着忍受着,自己没错便不能开口求饶。 雾迟心里数着,第二十三下没有落下来,这是怎么了,雾迟吸吸鼻子,忍着疼痛泪眼模糊的扭头看了看,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泪波中荡漾着。雾迟突然感觉疼痛一下子涌到了大脑,晕死过去了。 ------------ 第十八章 殷瞿看着晕倒的雾迟,握着长棍的手越抓越紧,那棍的太监被浑身冷气的殷瞿吓得直发抖,立马跪下行礼,殷瞿眼中满是雾迟惨白的脸还有划到脸颊边的那一滴清泪,心中不是滋味。 云知烟见没了动静,便动身出来看看,看到这个从来没交集的殷瞿出现在自己宫里,更奇怪了,还是以这样的情势,这是在护着这个小宫女吗? “稀客啊,殷将军” 殷瞿将长棍放在还在跪着的太监面前,收了收怒气,嘴角扬笑,向云知烟行礼 宫门外松霖和千帘先后赶来,喘着大气。 殷瞿含笑 “卑职来云妃娘娘的惜云殿是来解释误会” “哦?殷将军这样着急忙慌赶来,是为这小宫女吗” 云知烟美艳的眼里一丝怒意,看着扶着腿还在喘气的千帘,明白了什么 “云妃娘娘别误会了,雾迟是将军府管事嬷嬷教养的,嬷嬷年事已高,无子无女就只牵挂着雾迟,将军感念嬷嬷为将军府大半生,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松霖上前行礼,解释道 “既是来解释误会的,就别白跑一趟” 松霖得到允许继续说着 “卑职那将军的斗篷去浣衣局时见过那位宫女,是明郡主让我去的浣衣局”松霖指着还跪在殿内的颖雪,颖雪满脸死灰自知逃不了了。 云知烟柳眉微蹙,为了个小宫女可不能再把更多人扯进来了,殷瞿剿匪凯旋正是圣宠之际更不能开罪了。 “罢了,既有殷将军做保我才信,千帘你也辛苦了,把雾迟带回去好好养吧” 云知烟困恹恹得摆了摆手,往里面走去。 千帘立马上前扶起雾迟,眼神致谢殷瞿,事情已毕殷瞿也不好再留下来,多看雾迟几眼后,便离去了。 雾迟微微睁开眼,感觉睡得极不舒服,下巴和脖子呆疼,自己是趴着的,雾迟本想翻过来躺着舒服些,结果屁股一动就疼的转回了原地 “别动,才上了药”千帘端着一碗药进来,端给雾迟 “千姑姑你救得我?”雾迟没看清那人的模样,脑海里又只听见断断续续千帘和医官的对话 千帘叹了一口气 “殷将军救的你” “殷将军?” 雾迟将脑海中的那一幕的黑影的模糊擦干净代入了殷瞿的脸,心中莫名跳动的厉害 “我本是去找浣衣局看看有没有人能作证,便看见松霖在那,松霖说他身份地位低微进不去内宫,只能去找了殷将军,殷将军一听到立马就来了。” 雾迟心底复杂,自己虽免了这一顿打,可是却和殷瞿已经莫名连到了一起,无论是往前还是往后看这都是不利的形势,还将殷瞿拉下了水,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万一传大了到陛下那里,便会影响他的姻缘。 雾迟埋头喝着药,嘴巴里苦心里也苦,究其原因,还是颖雪 “颖雪呢,你把她叫来我非得要和她打一架” 雾迟满脸愤恨,用手捶着床 “云妃娘娘赏了五十板赶到浣衣局去了” 雾迟没说话继续喝着,罪有应得。 云知烟煮着茶,时而凑近闻闻,时而倒倒水。 千帘跪在地上,等着云知烟开口,云知烟声音慵懒 “千帘这不是你的作风啊,你是个聪明人,你若想救雾迟大可以自己来与我求情,你知道我自会给你这个恩情,你这样做只是借着这个机会试试殷瞿对雾迟的态度吧” “千帘的心思云妃娘娘都知道”千帘面无表情,继续说“殷将军也许跟他不同” “你既对雾迟上心,又已经教导好她了,就把她送到我身边吧” 云知烟尝了尝茶,满脸痛苦,身子往后退了退 “下次还是你来煮茶” 七日后,雾迟已经能跑能跳,待在宫女院无聊极了,每天就是给后院的花翻翻土,然后洒洒水。 今日与往常不同,千帘只让雾迟跟着走,雾迟认出这是去主殿的方向,几日前的不安又涌上心头 ”千姑姑,我可是又做错什么事?“ 千帘在前面走着没回话,雾迟连连问道 ”换句话问,今日我的屁股可会遭受什么?“ 千帘转头不可置信看着雾迟 “以后你在云妃娘娘身边当差。” 这么些天终于听到一点喜事,雾迟嘴角不自觉上扬,差点笑出声,这便能离发簪更近一步,太好了。 云知烟不爱出门,除了必要去给皇后请安,其他时间都待在惜云殿,这也让雾迟可以常有机会见到流萤。云知烟时而去后院走走,时而煮煮茶。平时没有什么别的活动,延皇偶尔会来,也是十天半个月来一次。 雾迟唯一知道云知烟一个大爱好便是膳食,这也是千帘受宠的重大原因之一。难怪千帘独管伙房,大部分菜品都是千帘掌勺。 跟着云知烟一段时间,雾迟开始了解云知烟的习惯,通常都能在前一刻知道云知烟想要什么,想去哪里,然后安排得妥妥当当。 云知烟用手绢捂了捂鼻,雾迟便上前点燃了香薰。云知烟笑了出来 “这个贴身宫女你倒是当得称职,哎,若是能给我解解闷就更好了。” 云知烟随手翻着手中的书感觉无聊烦躁得很 雾迟机灵一下,试探得问道 “云妃娘娘喜欢听说书吗,奴婢在坊间的时候常去听,会讲一些。” “哦?反正也是无聊,你就试试吧。” 云知烟手撑着桌子,笑了笑,瞬间来了兴趣。 这可是雾迟擅长的啊,不一会云知烟一会笑,一会哭,听到入迷还会拍手叫好。后来便常常将雾迟带到身边,时而赏赐一些东西。 云知烟与皇后,明妃交好便常常也让雾迟讲给三人听,雾迟越发喜欢讲给他们听,皇后良善,明妃也是温和得很,而云妃娘娘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可怕,反而是三人中最易相处之人。这也难怪宣娘会说皇后这边是可以亲近的。 只是自己没找到机会问问那支云妃娘娘每日都会戴的簪子,跟自己母亲一样的簪子,该如何开口。 议事厅内 众大臣就最近发生的大事七嘴八舌得说着 “萧御史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贼匪之事可是天裕所为?” 丰毅突然将矛头转向未发表一字一句的萧珩 “丰毅将军,微臣已经将调查巨细写在状纸上呈给陛下了,从殷将军缴获的人和物中,确实都指向天裕。” 萧珩笑得开朗看了看殷瞿,殷瞿嘴角勾了勾,萧珩一插手进来,靠着御令就将在流城缴获的人和物全部都转到了御史府,自己根本无法查证。 丰毅义愤填膺得锤了锤桌子 ”我就知道!天裕小儿,我们不去找他算账,他竟先来骚扰我们,可恶至极。“ 延皇沉着脸,心中怒意四起,尤其桌上还摆着多张状纸写着流城的伤亡,护城军的全军覆没。 殷瞿看着延帝开口道 “陛下,卑职已经让宿兵长留在流城整顿,相信不日便会恢复往日繁荣。” “但我流城的苦不能白受,不能任人欺,十五日后便是延皇后寿辰,海笙国太子已呈上了来访信,到时赤华和天裕会存在哪个便知晓了。” 延帝呼吸沉重,眼神坚决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各怀心事 殷瞿握紧双手,若是再不加以阻止,赤华和天裕便又要生灵涂炭,延帝被仇恨蒙蔽,被海笙利用,此棋难走。 场下气氛凝重,无人再敢言语。 一太监弓着身推门而入“陛下,皇后娘娘携明妃娘娘,云妃娘娘一道来送些点心。” 延皇一听见皇后,便只觉送了一口气,皇后温良淑德,总是能在艰难的时候在自己身边。 延皇后走在前,明妃和云妃并肩款款走在后面,再后面还跟着明竹瑄,明竹瑄看到殷瞿上不自觉泛起红晕。 殷瞿与众大臣一起起身行礼,眼神一路随着队伍看去,雾迟低着头端着几盘点心,站在明竹瑄身后,明竹瑄看着殷瞿一直盯着这边,脸上的红晕更加。 “陛下和众位大臣也不要总是只忧心国事,也要照顾好自己”皇后端着一盘点心走到延皇身边,点头示意身后宫女们将端着的点心分发到各个大臣的桌上。 雾迟看着旁边的宫女依次出去,只求自己不要是刚好殷瞿那一桌,这个时候离他越远越好,但是这个时候老天爷一般是不做美的。 雾迟端着几盘来到殷瞿桌前,一盘一盘得往外面拿。自己不敢抬头看,因为就算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殷瞿的目光。 “瑄儿想去殷将军那便去吧,瞧她那脸蛋红的” 延皇后捂嘴笑着,众人也都笑着,只有殷瞿眉头微皱,下意识看了下雾迟。明竹瑄快步来到殷瞿身边,不经意撞了撞蹲着的雾迟,雾迟蹲着本来重心不太稳,这一撞雾迟直接往前面倾,殷瞿抬起手正想扶,雾迟瞪大双眼,立马眼疾手快扶着地。这一件很小的事情,全场只有两人注意到,一个是明妃,另一位便是萧珩。 雾迟麻利得将最后一盘拿出去,快步回到队伍中,心中紧张至极。 殷瞿端起茶杯,手腕上一丝红引起明竹瑄的注意。 那是一根红线绕着一束头发制成的手环,可是女人的头发?明竹瑄皱着眉,心中疑云满布,却无从得解。 “说来也该为瞿儿和明郡主定下婚期了吧”延皇眼神落在二人身上,笑着说 雾迟心中瞬间空了下去,为什么现在自己还必须站在这里。只能一直不断在心里暗示着,不关自己的事,不关自己的事。 “陛下,明妹妹早就看好了,下个月十五是个极好的日子”延皇后与延皇同坐在皇位上,面容姣好 延皇抿嘴嗯了一下 “那便如此” 那便如此吧,就到此为止吧,就该是如此,可是自己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不是早就想通了吗,看着明郡主站在殷瞿身边,这才是被天下认可的一对。 雾迟出来后还一直想着,干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楞着干嘛?” 柳大嬷嬷煮着茶,点醒雾迟 “没什么,柳大嬷嬷尝尝这个吧,这是皇后娘娘赏给我的”雾迟扯着笑,推了推桌上的盘 “亏你得了宠还能记着我,得了宠便就要当心是否有人看不惯你荣宠过盛” “雾迟记住了,会四处留心的。” ------------ 第十九章 柳大嬷嬷说得没错,树大必然招风。 惜云殿有两位姑姑掌管,一位是千帘,另一位便是潘谷溪,云知烟身边的贴身宫女本应由两位姑姑分别带的宫女轮流值班,如今云知烟疼爱雾迟让潘谷溪这边跟在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潘谷溪忧心地位不保。 雾迟正在旁边帮研究煮茶的云知烟扇着风,便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便听见有人大喊着 “娘娘,谷溪有要事禀告” 云知烟不爽得皱了皱眉,自己正是研究得兴头上。也顾念到潘古溪留在自己身边也挺长时间便还是让她进来了。 潘谷溪一进来便跪下,撇了雾迟一眼,抬起手,张开手掌,上面平平躺着一支簪子 “这是奴婢今日在打扫宫女院时,在雾迟的寝位无意发现的,这是娘娘的簪子” 潘谷溪说着还瞪了雾迟一眼 雾迟在心里冷哼一声,自己分明藏得那么深,怎么可能无意发现,绝对的有意为之。 云知烟感到奇怪得看了雾迟一眼,又拿起簪子仔细看了看,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打开红木盒子,拿出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 潘谷溪并未看见这一幕,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幸灾乐祸着,想着雾迟死到临头,还面不改色。 “潘姑姑你先出去,关上门” 潘谷溪偷笑着,这下便再没有雾迟这个威胁了。 云知烟手中握着两支发簪,声音没有以前那般强势,反而颤抖着 ”你今日说,昨日看见潘姑姑将本宫的簪子混入你的物品中,今日已经归还给本宫,那么这支簪子是什么回事。“ 雾迟听了柳大嬷嬷的话早就有了防备之心,察觉到潘姑姑好几次都在暗中偷瞄自己,终于昨天撞见潘姑姑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将什么东西混入自己物品中,自己也不能定她的罪,干脆让她自己揭发自己的罪行。 雾迟跪下,抬头看着云知烟,眼底湿润 ”雾迟进宫来到惜云殿就是为了簪子的事,娘娘簪子的簪头刻着一个云字,娘娘刚才也看到了 ,另一支簪子上刻着一个薰字……这是我知道的唯一关于我娘的线索了。“ 雾迟趴下磕着头,眼中的泪滴凝聚落了下来。 云知烟哽咽着,拿着簪子的手都在颤抖 ”抬起头,告诉本宫,是谁将你养大的。“ 雾迟抬起头,满眼泪光,缓缓说 ”宣娘,宣依染。“ 云知烟扶着梳妆台缓缓坐下,两行泪顺着脸颊滑落,不可置信得看着雾迟。 云知烟上前捧着雾迟的脸摸了又摸,欲言又止。后来时而疼惜得上下打量,时而声音抖着说话,雾迟没想到云知烟竟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还活着,还活着,都长这么大了。“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多么的像她。“ 雾迟早已停止了哭泣,却不知道云知烟哭了多久,云知烟抱着雾迟说了很多话,却每一句话提到那个她到底是谁。本以为就快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别人问起父母时也可以作答了,不会再被别人叫做无父无母的孤魂野鬼了。 ”娘娘与母亲是什么关系?母亲现在在何处?“ 雾迟期待着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在哪里……是死还是活。 云知烟刚刚擦干的泪水,一下子又哭了起来 ”雾迟,你的母亲是我最为珍惜的人,她不会想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云知烟摸了摸雾迟的脸“待在我身边,我会替你母亲好好照顾你的。” 雾迟心底落空,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这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甚至连自己母亲的名字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这深宫中隐藏着什么。 流城内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医馆门口 一道身影快速从马车上下来,冲进医馆,四处寻找着 桑落掀开面帘,快速走到床边,满脸哀愁 “桑月,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桑落握起桑月的手,两条黛眉微微一蹙,身上被包扎了好几道,有一处较深的还透着血迹 “无碍,医官已经上了药,不必忧心。” 桑落松了口气,“一听到流城开城我便来了,你都不知道看见信上说你受伤了我有多担心。” “多亏了宿兵长,铺子被劫本无钱付医药费,是宿兵长将我送来的医馆还付了医药费,时而还来看看我。” 桑落还是有些震惊的,自己只是拜托宿屹传传消息,没想到宿屹还做了这么多,人并不像面一样冷。 “宿兵长现在在何处?” 桑落想着自是不熟,也还是要亲自道谢的。 一男子正站抓着药,听见桑落要找宿屹,便热心回答 “北集有人闹事,宿兵长应该在那里,听说是贼匪将流动商户的地界踩乱了,几商户正争地盘呢。” 桑落安置好桑月又吩咐了一下小厮,便往西集去了。 看热闹果然是人的天性。大大小小围了差不多三层,桑落踮起脚尖,没看见宿屹,只能也凑近了人群,凭借着纤细的身板很快便挤到了前排。 只见宿屹手上擒着一人,那人嘴里还在骂着,对面又冲来一人理论,气势汹汹,手中还拿着棍子,宿屹身边的官兵说了几次都没制止,宿屹无奈叹了口气,行军打仗还可以,自己从没有解决过这些“俗事” 眼看宿屹立马又要对另一人实施暴力制止,桑落提着裙子小跑上前,挡在宿屹面前,举起手制止提棍而来的男子 众人皆震惊,宿屹更是不解的看着桑落 “你怎么进来了?” 宿屹看着棍子,有些担心,转头示意身边的官兵将桑落带出去,桑落继续对官兵摆出停止的手势,明媚得笑着,语气温和得说 “大家共同在北集经商这么多年,就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那提棍的商户一见这样一个美女子劝架,声音不自觉变软了些 “我也念着情分,是他先狮子大开口不念情分。” 桑落转头看那人还被宿屹擒着,便拍拍宿屹的手,一脸自信,交给我的表情 宿屹松开手将那人放了出去,眼看立马两人骂骂咧咧又要凑到一起开战,桑落双手叉腰 “你们若是再打来打去,我便就让宿兵长将你们二人都抓回去,宿兵长的剑可是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你们脖子上的哦。” 宿屹心里一万个想解释,桑落似乎一直抓着雪榕树下那个误会不放。 “做生意呢,最讲究和和气气,若是像你们今天这样闹一番,谁还敢再来你们摊位,提着棍子,挥着拳头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服气但还是扔了棍子,松了拳头。 “毕竟都是多年邻居,将来也都是要开到大铺子里去的,争这小小的寸地,多不合适,不如现在每人退让一步,地方从中划线一人一半,也别让大家在这继续看热闹了“桑落扭头示意着周围围观的群众 两人相觑一眼,也只能无奈答应。 过了一会人群才四散开来,桑落笑着来到宿屹面前 ”这种情况太危险了,下次不要随便上来。“ 桑落绷着笑,实在没想到宿屹第一句话不是感谢自己反而是数落自己 ”我刚刚可是帮了你。“ ”我自己会解决。“宿屹看着逐渐凑近的桑落,扭过了头 ”你是要把他们都压回去,让百姓们看到赤华官兵办事多么的严厉可怕吗?果然武将只能是武将。” 桑落哼了一声,不识好人心,转念一想到自己是来道谢的,只能收了收语气 “我是来谢谢宿兵长帮我堂妹的。" 宿屹清了清嗓子”没事,举手之劳,若无其他事,我们就先走了。” 桑落看着宿屹离开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正打算甩头离开,脚下一动便踩中一个圆滚滚的,惊恐一瞥认出是刚刚那商户丢在地上的棍子 “啊!!" 宿屹听见叫喊还有倒地声转头看去,桑落埋头倒在地上,宿屹立马上前,扶起桑落。 桑落哭丧着脸,脚传来疼痛,手臂也是,手还有下巴,伸手摸了摸下巴,神瞬间飞走了,下巴的伤口摸着不算小 ”我要破相了。“ 宿屹挥手让官兵们先走,自己留下陪着桑落,桑落遮着下巴,眼底绝望,留了疤之后就再也不美了 ”人们只会说,那个酒馆的老板娘是个脸上有疤的丑八怪,再也不说酒馆老板娘是美人了。“ 桑落脚踝扭得严重,可只能感受得到下巴的伤口,心如死灰 宿屹看着桑落竟有些想笑 ”送你去医馆看看。“ ”不行,路上人太多了,都会看见我的脸的。“ 桑落欲哭无泪,轻轻碰着伤口,宿屹抓住桑落的手,递给桑落一张手帕 ”别碰伤口,容易感染,留疤的可能越大,用这个遮一遮。“ 随后蹲下背桑落,桑落在宿屹的背上,有一瞬间忘记了下巴的疼痛感,只有落日余晖下,宿屹坚挺背影的踏实和安全感,还有自己的心动感。 好不容易到了医馆 宿屹将桑落放下急忙去找医官 “下巴不会留疤是小伤,最要紧的是脚啊。” ”先治下巴,下巴要紧。“桑落抬起下巴 医馆一脸为难”可不治脚的话,可能要很久才能下地走路。“ ”治脚。“宿屹沉着声音,与医官说着。 桑落瞪了宿屹一眼,那医官抬起桑落的脚,转了转又揉了揉,说时迟时那是快,一个转手就将桑落的筋骨归了位。 桑落吃痛一把抱住旁边的宿屹,宿屹也被吓了一跳,感觉到柔柔的手环着自己的腰,大气都不敢喘,怕把那一双手给吓跑了。 桑落慢慢意识到不对劲,尴尬得慢慢松开,撇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宿屹,心里奇怪真是个铁面人。 ”医官,快快快,我的下巴。“ 医官正打算上药,外面便来了一位头部流血的人,大叫着救命 医官着急忙慌,将药一把塞到宿屹手上 ”公子帮你夫人擦擦药,老夫去去就来。“ 宿屹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已经看不见医官的身影了,只留下两人四目以对 ”我自己来吧。“ 桑落伸手去拿药,宿屹却将药往里面收了收 ”你自己擦不好,我来吧。“ 宿屹坐在椅子上,用指腹取了药膏,慢慢靠近伤口,一接触到伤口,桑落心里打了个激灵,武将这么细心的,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力道这么轻,眼神这么认真。冰凉的药膏还有温热的指腹,桑落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宿屹收回手,不自然地握着药瓶,手指还残留着桑落柔滑地皮肤感觉,久久不散。 宣铺门前停了一辆马车 宣娘向外望去,心中有些不安,这是宫里的马车。 马车上下来一位戴着面帘的人,四处张望打量着宣铺 宣娘走出来,警惕得看着,直到看见那人揭开面纱,眼神逐渐软下来,眼角泌出泪水。 ------------ 第二十章 宣娘朝着云知烟行着大礼,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云知烟见状立马上去搀扶 “宣娘,不必多礼” 宣娘拉着云知烟的手,眼睛不愿从云知烟的脸上移去,云知烟若是能找到自己的话,说明雾迟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云知烟握着宣娘的手往里走,语气安慰着 “宣娘不必担忧,我还记得薰儿与我说过的话,我并未将雾迟的身世告诉她” 宣娘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人也放松了些 “亏得云妃娘娘还能记挂着薰姑娘,特地来这里看老身” “宣娘将雾迟教养得如此之好,怎么不值得我来看”云知烟艳眸一垂“只要我活在宫里一天,我便会顾着雾迟,这是我唯一能为薰儿做的事情了。” “老身替薰姑娘谢云妃娘娘” 宣娘松开手,向下跪去,云知烟立马把宣娘拽起来,摇着头 “宣娘知道我个性,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 两人对视一笑,继续走着。 “迟儿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想办法继续寻找” 宣娘担心得,雾迟的脾性自己最清楚不过,越瞒她她就越想弄清楚 “宣娘安心,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她知道自己身世的” 云知烟想起那个姑娘抱着自己孩子的模样,是那么的慈爱与温柔,嘴里却说着,对不起孩儿出生在皇宫。那个姑娘在拥有那么好的面容下倒在了崇高的城墙之下。 怎么说呢,自从那天之后,云知烟有些时候有些奇怪,闲下来的时候,不是发呆或是找事做,反而只是时不时看看雾迟,跟雾迟说说话,问问雾迟在坊间的生活,是否愉快,是否有人欺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雾迟算是断了簪子的线索,如今再不知从何下手查自己的身世,若是云妃娘娘打算瞒,自己是怎么样都查不了的。 雾迟缓缓神,继续往栖鸾殿走着,手上端着云妃娘娘亲自缝制的云莲手绢是要献给皇后娘娘的。想着云妃娘娘这般好,与之交好的皇后定也是温柔善良的。此处顺便还能给流萤尝尝自己新研发的桂花糕。心情也是愉悦的。 栖鸾殿内 “云妹妹有心了,多么精致的手绢啊” 延皇后揉着手绢,面容喜悦,注意到雾迟衣袖处鼓鼓得好奇的问 “那是什么” 雾迟顺势看向自己的衣袖,恭敬得笑了笑 “回皇后娘娘,奴婢与栖鸾殿的流萤宫女是好友,这是奴婢做的桂花糕想送与她尝尝的” 延皇后笑了笑,眉眼温和大气 “想不到你们还有这样的缘分,便就去吧” 雾迟心里觉得延皇后亲切又仁爱,心里也是很愉悦,行礼后便去找流萤了。 流萤正有着差事,便是给照顾延皇后最爱的菊花,松松土,洒洒水。这么重要又轻松的差事能落到流萤身上,说明流萤在栖鸾殿的地位还是可以的。 雾迟嘴里嘬着桂花糕,眼里看着流萤忙碌的背影,树上有一窝巢,小鸟叫得叽叽喳喳动听得很,偶尔有一些枯掉的树叶落下来,有些落在土地,有些落在石子路上,还有落在雾迟的绣鞋上,雾迟看着脚上的落叶又看看流萤忙碌的背影觉得心里安稳得很。 流萤转过身,看着纸袋里的桂花糕就只有小小两块搭在一起,双手叉腰一脸不爽 “你自己在那都快吃完了,是带给我吃的吗?” 流萤放下洒壶,走到桌前,拿起一块送进嘴里 雾迟期待得看着流萤 “雾迟宫女,你做的东西都有一个特性那便是太甜了,亏你能吃那么多。” 流萤说着说着甜上了头,浑身抽搐了一下。 雾迟不解道“不觉得桂花糕甜一些更香吗” “你喜甜食,我可不喜”流萤笑了笑“还不回吗,惜云殿这么空闲?” 雾迟拍了拍手,讲手上的糕屑拍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嘴里还塞着桂花糕 “你忙你忙,我不打扰你了,我也得去回云妃娘娘的话了。” 雾迟将最后一块桂花糕打包好,塞进衣袖里向外走去。 雾迟发觉下次两块桂花糕还是不要一起塞进嘴里比较好,因为会很难嚼,而且还会感觉越嚼越满,雾迟一直憋着出了栖鸾殿,在旁边扶着墙慢慢仔细嚼着。 “雾迟?” 后面突然传来声音,吓得雾迟一激灵 “见过萧御史” 雾迟向萧珩行礼,慢慢咽下部分,可以正常发出声音 萧珩应了一声,满眼笑意的轻轻拍着雾迟的后背 “吃的什么?” “桂花糕” “一口吃了两块?” “嗯” 雾迟总算是咽下去了,想起还有一块桂花糕,便掏出来递给萧珩 萧珩忍不住笑,两个梨涡涌现,接过桂花糕尝了一下 “好甜” “甜,就说好不好吃?”雾迟追问着 萧珩看着雾迟闪着光的眼睛,不忍心还是一口吃完 “好吃” 雾迟大悟到“我就说嘛,肯定好吃的啊” “萧御史,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 殷瞿的声音,很久没听见的殷瞿的声音,马上就要成婚的殷瞿声音。雾迟忍住转头的欲望,只是低着头退到萧珩后面,与殷瞿拉开距离 殷瞿微微歪头看了看雾迟,眉头不经意拧了一下 “真的巧啊殷将军” 萧珩往旁边走了一步正巧将雾迟挡在身后 虽然只有一瞬,但是萧珩明确得从殷瞿眼中看到了杀气,殷瞿目光又转到萧珩手上包桂花糕的油纸,萧珩自信得笑了笑 “这是雾迟宫女刚刚给我的,对了,殷将军应该还不知道我和雾迟宫女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萧珩剑眉一勾,眼神挑衅。 殷瞿也明朗得笑了 “恐怕要借你这个青梅竹马一用,毕竟是将军府的人,管事嬷嬷挂心雾迟宫女,要交代一些事情” 殷瞿手越过萧珩,准确抓住雾迟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拉过来。雾迟瞟了一样殷瞿,笑着很好看但是却不是善意得那种,萧珩没笑了,感觉像是被吓到了,萧珩可是在看自己爬树都会怕得尿裤子的,怎么挡得了殷瞿。 雾迟权衡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开口 “萧御史,你先去忙吧,管嬷嬷有事交代我自是要听的” 萧珩看着殷瞿不爽得皱着眉,却还是朝殷瞿行了礼后走了。 殷瞿还拉着雾迟的手腕没有要松的迹象。雾迟慢慢转动手腕然后往外抽着,谁知殷瞿一下用力抓紧,将雾迟拖到墙边的一个折角处,一棵树正正好隐去这个角落,外人看不见。 走到这,殷瞿缓缓松手,雾迟扭了扭手,奇怪得看着殷瞿 “管嬷嬷有何事交代” 雾迟慢慢开口,语调平淡 “不是管嬷嬷” “将军有何事交代”不是管嬷嬷的话那定是这个将军有事了 “不要和皇后这边太亲近” 雾迟不可思议得看着殷瞿,延皇后分明是良善之人,而且云妃娘娘也是“皇后这边的人” “奴婢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雾迟撇过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听殷瞿说话,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是在气殷瞿误解皇后娘娘还是…… 殷瞿见雾迟倔强不听,直接用手抚住雾迟的脸强扭过来 “雾迟,延皇后不简单,我是为你好” “许久不见将军,将军还是一样的雷厉风行,一开口便是命令一般” 看着雾迟眼里逐渐涌现的疏离,殷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凉,逐渐松开了手 “雾迟要回惜云殿了。” 雾迟低眼看了看殷瞿松开的手,行礼后转身准备走 殷瞿握住雾迟的手臂一下把雾迟拉到离怀不到一臂的距离,雾迟惊得抬头对上殷瞿近在咫尺的眼神,眸子黑得像一个洞一样,会将人吸进去再也出不来,这与雾迟在西集看到的殷瞿不是一个人,那个殷瞿眼里是杀气,拒人千里之外,现在眼前的殷瞿,虽然眼里有着武将的肃气,却多了很多以前不曾有的少年之气,温柔又硬朗,真诚又迷人。 “你是因为我与明郡主订婚一事在气?” 雾迟楞了一下,正中心事,不愿承认,全面否认的藏在自己内心的心事,用良知和阶级压制的心事,现在被殷瞿一句话揭露出来。 雾迟深吸一口气 “没有,不明白将军为何会这样想。” 殷瞿凑近雾迟,低着声音 “你什么都不明白。” 殷瞿盯着雾迟的嘴唇,突然勾起嘴角,伸手环住雾迟的腰,抬手将雾迟往上面送。 殷瞿轻轻吻了雾迟,蜻蜓点水一般 “这样你明白了吗?” 雾迟提着气,神色呆滞,楞在殷瞿怀里,殷瞿低头看着雾迟,慢慢松开,伸手摸了摸雾迟的头 “现在离皇后远点,可能听进去?” 雾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觉得一些话是在对着自己说,而直觉也似乎告诉自己,这个时候无论殷瞿说什么,自己都得说答应 雾迟轻轻嗯了一声 殷瞿松了口气一般得笑了,鼻尖萦绕这桂花的香气,甜甜的。 待看不到雾迟一愣一愣的背影后,殷瞿才收了眼神,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行为不受控制。 雾迟第一次知道李央央家如此有权势是在进宫献艺时,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商户之女,可谁知,李老板竟然顺便在宫里当了一个小文官,雾迟只知道是整理整理史册的差事。 第一次知道李央央是明竹瑄的跟屁虫是有一次跟着云妃给皇后请安,看见李央央候在明竹瑄身边。 第二次见李央央跟着明竹瑄是路过御花园时,两人正陪着延皇后散步赏花 第三次见李央央陪着明竹瑄是现在,在面前。 雾迟站在两人面前,看着二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今天活罪难逃了。 李央央不怀好意上下打量了一下雾迟,低头对坐在椅子上的明竹瑄说 “在坊间将我打伤,结果父亲还不准我带人报仇,害得我被其他官宦姑娘取笑,就是她雾迟” 雾迟本是来御花园采摘一些桂花用来做糕点,谁知二人一来就在亭子里等着堵自己,今日算是不走运了。 明竹瑄一听,更加没什么好脸色 “雾迟,这名字如雷贯耳,我在将军府见过你,你进宫后,府里的下人们也是经常提起你的好呢,倒让我这个女主人无法融入” “奴婢是将军府的管嬷嬷教导进宫的,自然跟府里下人关系好些,明郡主善良温柔,在进府后也一定会深受将军府下人们喜爱” 雾迟一板一眼得拍着马屁,但是很明显明竹瑄不吃这一套。 “嘴巴很巧啊,你说你是来御花园采桂花做糕饼说明手也很巧咯” 明竹瑄撇了一眼站在雾迟身后的宫女,那宫女接收指令,从亭子一个角落端来一盆冰水,还有冰块盖满表面,冰块浮动,雾迟瞟到下面是一个个插满针的针包,密密麻麻。这手一下去肯定成马蜂窝了,不成马蜂窝,京城的秋日很冷,手也会被冰块冻伤。 “我掉了一支簪子在里面,雾迟宫女,麻烦你了” 明竹瑄高傲得指了指那个盆子,李央央一脸等着看好戏。 ------------ 第二十一章 雾迟抿了抿嘴,若是明竹瑄不叫郡主,自己不叫宫女此刻自己早就忍无可忍冲上去扯头发了。 见雾迟呆着不动,后面的两个宫女立马上前将雾迟压跪在地上。 雾迟深呼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坐着戏谑满眼的明竹瑄。 “明郡主,奴婢是云妃娘娘的贴身宫女。” “怎么,明郡主还怕你告状不成,明妃娘娘和云妃娘娘情同姐妹,你觉得云妃娘娘会为了个宫女就与明妃娘娘翻脸?” 李央央尖声说到,明竹瑄也是越怂越勇。直接挥手让人将雾迟的手强按到水里。 寒冷逐渐侵袭双手,冻得一下雾迟白皙的手就通红了,寒气从手沿着手臂到身体,在配合外面的冷空气,雾迟整个人都冷得在发抖。 明竹瑄越看越有意思,开始让宫女继续往下按,还没看到最有趣的呢 雾迟冻麻了,根本当不住二人把自己的手按到那密密麻麻的尖针中,雾迟不忍心看了。 丝丝尖锐的痛感开始传来,顺着血脉到达心头,盆里清澈的冰水开始变红,突然左边的宫女压力突然不见了,随后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云知烟一巴掌把那个宫女拍到地上,宫女捂着脸惊魂未定却还是记着行礼。云知烟拉起地上的雾迟,明竹瑄一下从座位弹起来,还在消化着 现在的情况,着急忙慌得拉着旁边的李央央行礼。 云知烟看着雾迟发着颤,气上心头,一脚踢开盆子,淡红的冰血水撒到地上,数个针包撒开。 云知烟看着这些针包怒火达到顶峰,明竹瑄丢了之前的气势,看着凶神恶煞的云知烟,心里突然没了底气 ”瑄儿参见云妃娘娘。“ ”明郡主,好生威风,本宫的贴身宫女竟劳你来教训。“ 云知烟一字一句都像是捡着地上的针在扎着明竹瑄,特地加重了“贴身”二字 明竹瑄心里不解着,一个小小宫女,明明云知烟自己也会因为小事偶尔罚罚打打,今日自己又没打,只是稍微教训一下,云知烟反应竟然会这般大。 “云妃娘娘,只是一个宫女而已,瑄儿下次不犯便是。” “明郡主记住,就算是宫女也是本宫的宫女,轮不到旁人教训,就算是皇后娘娘今日在这也不行。“ 云知烟皱着眉头,眼中怒气未减半分,语气强硬 ”明郡主既教训了本宫的宫女,那你的宫女自然也该交给我罚一罚。“ 雾迟被千帘抱在怀里取暖,眼神一晃一晃得看着眼前的场景,那两个压着自己的宫女如今也被人按倒地上,双手摆在地上,嘴里颤抖说着求饶的话。 云妃娘娘折磨人的手段自己是知道的,只管放心闭眼取暖便是,雾迟往千帘怀里靠了靠,心里又不经埋怨着千帘管膳食天天还吃那么少,那么瘦,暖意太少了。 云知烟令自己的随行宫女,一个个从摆在地上的手走过,一直在明竹瑄面前走了来回好几遍,宫女的惨叫萦绕在明竹瑄耳边,明竹瑄恶狠狠的咬牙,自己生得晚最受宠爱,姐姐又是当朝明妃,这是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吃瘪,云妃娘娘竟连自己姐姐明妃的面子都不给。 这个雾迟到底是什么角色,连嚣张跋扈的云知烟都能这般护着她。 惜云殿内 云知烟赶紧将雾迟扶到床上,捂上被子,又叫人端来一盆热水,亲自打湿毛巾给雾迟擦着脸蛋,转眼又问医官来治手没 雾迟受宠若惊,自己虽是女子之身比较羸弱,可是小时也是和萧珩在光佛寺在雪地里乱跑打滚的人,这点还是承受得住的。雾迟挣扎得起身,自己可受不起云知烟这般照顾,传出去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云知烟一见雾迟起身就按下,嗔怪道 “看看手都伤成什么样了,还动。” 远处传来声音 “云妃娘娘,医官来了。” 医官看着云知烟让出了位置,立马上前,端起雾迟的手,左右看了看,又把了把脉。 恭敬得与云知烟说“这位小宫女确实受了寒,手也被冻伤了,好在伤口扎得不深,待微臣开几贴驱寒药用于口服,再开些伤药外贴不日便可痊愈。” 云知烟受了礼,让千帘跟着出去抓药了。 雾迟被云知烟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只有一张苍白得脸露在外面,扯着一丝笑容,雾迟看到云知烟注视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伤感起来,与刚才的气势相比像是蔫巴了一样 “云妃娘娘是不是想起了我的母亲。” “若是当年我也在前一步发现……”云知烟陷入回忆中,差点说漏嘴”别想套我的话。“ 雾迟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自己连自己母亲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真的就跟从石头里蹦出来一般。 云知烟帮雾迟掖好被角,吩咐好好休息,便走了。 栖鸾殿 延皇后坐在凤椅上,手中捻着云知烟献的云莲手绢,脸上布满寒意。 明妃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脸色也不好看,开口道 ”知烟似乎对这个雾迟宫女格外上心,听说刚刚又召医官去了一趟。“ 延皇后冷哼一声,语气格外刻薄 ”如今云妃那边我们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了,潘谷溪这个蠢货,自作聪明,如今好了被丢到浣衣局去了。” “皇后娘娘,妹妹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明妃故作为难,身子往后退了退,皇后皱眉撇了一眼明妃 “说便是。” “雾迟是殷将军送进宫的。” 延皇后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捏着手绢的手也在用着力 “殷瞿处处阻挠我就算了,现在连云妃都要靠过去了吗?“低头看了看已经皱巴巴的手绢,继续说”瑄儿此次做得也是不妥当了一些,这马上都要进府了,还去整整府上送来的宫女,这不是落人口实吗,到时候再落把柄到殷瞿那,好不容易安插的棋子便一下子没了。“ 明妃低下头唯唯诺诺得说 ”皇后娘娘说得是,妹妹回去定好好说说瑄儿。“ 殷将军府内 松霖从门外快步走进大堂,行礼后将手中的信呈给正在翻兵书的殷瞿 ”将军,战野府来信了。“ 殷瞿接过信,信封面赫然写着致家信,落款流萤,拆开后呈现普通家书内容。殷瞿提笔缓缓圈出纸上的一些字和一些句子 松霖关注着”将军,流萤姑娘可探到一些什么。“流萤与松霖是从小一起被战野桦培养从小跟在殷瞿身边的,一人主文,一人主武,若不是流萤身子骨弱不能学武,靠着细心与明智的心思定可以和军师一般,能文能武。 “皇后不仅对殷将军府防备深,对战野府防备也不小,只安排些浇花打扫这些不要紧的事情,不过皇后衣物上的奇异香味倒是有些进展,流萤在皇后贴身宫女身上也闻到过一点,她说有些像海笙国北方部落的特殊香料,会让人上瘾。” “皇后娘娘果然和海笙有染” 流萤在信中还提到一件事,不知不觉比皇后这事更占据着殷瞿的关注,若是自己之前没想错,明竹瑄这个姐姐,明妃将是野心比皇后还要大的威胁。对雾迟的虐行不过是在明妃默许下的一场幼稚戏码,为的就是探出传说的云妃宠宫女上天一事是真是假还有就是要探自己对雾迟的态度。在惜云殿救下雾迟的事情不用猜明妃也是早已知道。 自己此时若是为雾迟一事表了态度,反而会让皇后那边抓了把柄,以后便只会抓着雾迟不放,如今一个明竹瑄在宫中尚且还有云妃可以相护,若是皇后下狠招闹到延皇那,云妃也保不住雾迟。 殷瞿转念问松霖 “武器上的抵木可找到产地和商人” “没有,送出去的传信也是石沉大海,那些精卫不会已经……” 殷瞿黑眸一沉,覆上了一层薄冰般。 流萤连续来惜云殿好多天了。 雾迟的手每日都要敷满膏药,还要用药布全部包裹住,一连敷好几个时辰。流萤每日来都只见雾迟双手裹布,眼神呆滞,坐在椅子上,活像个五十多岁的老宫女。 流萤今日一来,雾迟便抱怨着裹着这布,连膳食都用不好。 “每日都要这个时段敷着倒霉膏药,午膳时间都直接涵盖,我连一个汤匙都难得拿起来,别说筷子了” 雾迟一脸倒霉相,愁眉不展 “今日我拿了些糕饼来,你拿不动我喂你吃便是” 流萤好笑得看着雾迟,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盒子里清凉香甜的熟悉味道传来,雾迟立马来了精神,果然落冰酥。流萤拿过一个落冰酥塞进雾迟早已张大的嘴巴里。 “落冰酥从何而来”雾迟回过神问到,宫外的东西,一个宫女应是很难弄到的 “我与家里通信,家里送进宫的”流萤见雾迟吃完了,又喂了一块 雾迟失神的嚼着,脑海里浮现月光衬托下的那棵老树很平静祥和,树下站着黑青衣的殷瞿,月光把他高瘦的身姿拉得很长,面容比月色还要冷,却又怎么看怎么温柔,每次见到都会很开心,因为他总是带着落冰酥来看自己。 “发什么愣呢”流萤弹了一下雾迟的脑门 “没什么没什么”雾迟转话题“你这几日花心思在我身上,栖鸾殿那边呢” “反正也就是照看一下花,哪有照顾你这个人重要。” 雾迟想起皇后娘娘便想起殷瞿前些日子说得话,自己当然是听殷瞿的话的,可是实在不明白皇后娘娘到底有些事情,让殷瞿忌惮。 流萤走后 雾迟纳闷着今日莫非是什么探病日?自己才坐下没多久,便又被千帘叫了去,说是有人找,直接找到云妃娘娘那去了 雾迟看到坐在客座的温润的萧珩一下明白了 “雾迟,萧御史说来看看你的伤” 雾迟行礼后,云知烟还是带着疑惑看着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自从雾迟进屋后,眼神一直没移开过雾迟。像是在宣誓什么。 “回云妃娘娘,奴婢有幸曾是萧御史的幼时玩伴”雾迟又温吞得转头“萧御史还能挂念奴婢,奴婢感激不尽,奴婢的伤已无大碍,萧御史不必亲自前来的” 萧珩几日前便听说,可也一直没等到雾迟出惜云殿,只能直接上门。 “雾迟宫女无碍便好,既得云妃娘娘如此细微体贴的照顾,相信这份荣宠也能让伤好得快些”萧珩看了看雾迟裹着布的手,眉头微皱。 云知烟笑了笑,本来还奇怪小小年纪当上御史,如今也不奇怪皇帝为何喜欢萧珩,温润儒雅的气质,言谈令人愉悦,三两句都能将自己对雾迟那份如母般的心揭出来,看着就让人心安。云知烟的眼神在二人中来回转动,不知为何一股老母亲般的喜悦上了心头。 萧珩坊间出生,清清白白,又与雾迟是青梅竹马,仕途良好,又无婚嫁姻缘,如今就因为雾迟伤了一点就敢不顾风言风语直接冲来被命为地狱一样的惜云殿,如何能让人不喜欢。 ------------ 第二十二章 雾迟端着她那两只手与萧珩往惜云殿门口走着 “萧御史下次还是不要做这些出格的事情,雾迟只是一个小宫女,萧御史是御史,本来就不该扯上关系。” 雾迟低着头,平静的说。虽然自己也不想这样,但是自己必须得离这些大人物远一些了,不然自己受苦不说,还要连累云妃娘娘得罪人,这深宫之中,明哲保身是不言而喻的生存之道,只有远离才可以不被卷入。 “你对殷将军是否也说过同样的话。”听到这个姓,雾迟忍不住抬头对上萧珩清冷的眼神很平静,眉眼垂了垂,原本的清朗少年感似乎被试探的不安感掩盖了一些,雾迟心里揪了一下,突然想起小时站在树下的那个一把鼻涕 一把泪的男孩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奴婢与殷将军并无什么特别的关系。” 雾迟继续走着,眼眸不自觉暗淡,萧珩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走在前面的雾迟耳边 “我已经不是树下那个小男孩了,不需要你事事再为我考虑,我做得任何事任何话我都能承担得起,就像现在我如果说我要履行小时候说娶你的那个承诺,也是真的。” 雾迟背对着萧珩,直到听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也不敢转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该如何承担,自己确实不该继续把萧珩再当做小时候的小男孩了。 云知烟站在主殿门口,眺望着二人,脸上不自觉挂上了满意的笑意,甚至已经开始想着自己那套珍惜的紫纱花袖裙可以加到雾迟嫁妆中。千帘看着云知烟如此来兴趣,又看了看远方的雾迟,感觉不对劲 “云妃娘娘,雾迟好像不喜欢萧御史。” 云知烟收了收笑,转身对千帘说 “本宫只要保证萧珩是雾迟最好的选择就好了,喜不喜欢又能决定什么”云知烟背过身,弱声说“别像我就好。” 别像我就好,喜欢皇帝,可皇帝依旧是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也活得并不幸福。 千帘看着云知烟的背影若有所思,云知烟最开始是幸福的,延皇极为宠爱,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只不过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被一个丫环撞没了,自此以后才开始嚣张跋扈,横行骄蛮。只在一次喝醉酒后说过一句,自己这样是要别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负的,不是一个丫环随便都可以来撞的,后宫内的所有人都要把她当回事。现在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在用尽自己的力气来保护着另一个小姑娘。 -- 今年冬季迟迟没落雪,冷倒是冷得可怕,没风的时候是那种冷空气如冰箭一般慢慢刺骨的冷,有风的时候,冷空气像一把刀一样能将人浑身刮个遍。 那一次冷气入体后,雾迟还是怕了冷,总会在里面比别人多穿一件袄子,暖膝,手炉样样不少。 每日活计做完之后,就蹲坐在主殿的火炉前,等着下雪,偶尔下一点点雨,也会跑到外面仔细查看是不是雪,能否堆积起来。 看到雾迟耷拉着脸又重新盘坐在火炉前,云知烟冷哼一声 ”高僧说了,今年赤华丢了很多百姓的性命,瑞雪怕是不肯来了。“ 雾迟叹了一口大气,看了看外面滴滴答答下着的小雨,冷风刮进屋内,雾迟立马跟着再离火炉近些,内心忍不住的失望。 若是下雪了,便可以和流萤一起堆雪人,若是有落冰酥还可以把落冰酥冻在雪里,隔天再拿出来吃,这是落冰酥口感最好的时候。 “你别离火炉那么近,等下烧到自己”云知烟正往毛茸茸的围脖上绣着花,就看见火舌在雾迟面前晃着,转头对旁边的宫女说“再多加些碳火。” “云妃娘娘,你说这雪到底在等什么呢,往日这个时候,雪都可以堆到膝盖处了。” 云知烟随着雾迟的目光看向外面的灰蒙蒙的天空,一股不好的预感传来,也许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 人们都觉得瑞雪会在皇后寿诞之日落下。 皇后寿诞,普天同庆,各城都送来了贺礼,这次皇后的寿诞办得比以往都要大,都要喜庆热闹,不止是为了庆祝延皇后生辰,更为重要得是迎接海笙国的太子,向其展示赤华的繁华。 宴席大臣宾客们的入座而开始,延皇是和海笙国的太子一同入场的,雾迟低着头只见那太子与延皇是并肩而走的,入传闻所说,延皇十分注重这次海笙国太子的来访。雾迟不敢抬头,因为一抬头便就可以看见殷瞿和明竹瑄坐在一处。 何灵均微微笑着,回应着延皇的话,二人在高台上落坐,延皇将太子的位置就安置在皇位的左侧。 舞台上开始有舞姬上来表演,鼓瑟齐鸣,时而婉转时而铿锵,舞蹈也是刚柔并济,融于音乐。雾迟看得有些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也在被人注视着。何灵均饶有兴趣得看着云知烟背后站着的雾迟,嘴角微微带着弧度,随后又转头对上殷瞿冰冷的眼神,嘴角弧度更大了些。 节目多到雾迟眨眼都不舍得眨,生怕错过什么精彩场面。 云知烟唤了唤雾迟,让雾迟去后场拿落下的暖膝,雾迟这才依依不舍得离开。 云知烟不安得瞟了一眼台上的何灵均,似乎一直将视线转向这边,虽然不确定还是让雾迟暂时离开比较好。 明竹瑄注意到殷瞿的暖膝,颜色亮眼,料子看上去也不行一看就是坊间的。 “将军为何不戴瑄儿送的暖膝反而戴这样的” 明竹瑄说着脸上不自觉露出鄙夷之色 “我喜欢” 殷瞿丢下三个字后,起身离席。 何灵均看着雾迟和殷瞿先后离席,佯装不适 “陛下,灵均有些不胜酒力,想去休息一下” 延皇接收到后,立马让人带着何灵均去了。 后场离宴席不远,雾迟急着回去看歌舞表演拿上暖膝之后立马往回赶 在路上碰见了殷瞿,雾迟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形成雾,透过雾,雾迟还是能将远方披着黑色斗篷的高挑身影认出来。 雾迟隔着很远给殷瞿行礼,距离有些远,雾迟没看清殷瞿的表情,只知道他正在看着自己,然后看见一个青衫男子正从殷瞿身后走来,在跟殷瞿交谈着,这应是那海笙国太子。雾迟低着头走近些,又看得清楚些,觉得这海笙国的太子越发得眼熟,在哪里见过那一双眉目 何商贾!海笙国太子竟然是何商贾! 雾迟心里何止一点震惊,自己当初竟是在和一国太子斗生意。雾迟这下更加不敢看那边了。 “殷将军,这么快就见面了”何灵均清澈的眼睛里带些讥讽,眉梢带着寒气 “太子真是胆大,真不怕嘛?” 殷瞿扯了扯嘴角,语气平静眼神闪过杀气 何灵均耸了耸肩,转头看向远处正走来的雾迟,语气更加猖狂 “怕什么?” 殷瞿拳头不自觉得握紧了些,一团怒火在内心燃烧起来。 雾迟心里埋怨着这条路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完,地上突然多了很多小点,雾迟一下子反应过来,是雪!下雪了!雾迟惊喜得抬头看,一片片雪花杂乱又缓慢得飘下来,白花花的。 雾迟目光随着一片雪花逐渐下移,看见城墙上站着两个宫女模样的人,然后靠近城墙边的人突然从城墙边落了下来,雾迟的目光从雪花移到那人的身上,一直砸到了地上,雾迟被声响震得猛眨了一下眼,有一些温热的液体着到了自己脸上。 雾迟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在雪地里躺着的那人,周围全是血的那人,怎么这么像……怎么这么的像……流萤。 殷瞿看着地上的人,闪过惊诧之意,脚步立马走向前。何灵均收了收惊讶,慢慢换上看好戏的眼神。 雾迟一步步挪向前,希望能从那人身上找到不是流萤的证据,可是没找到,如画般的眉眼,总是笑着的薄薄的嘴唇,还有手上裸露着的与自己一对的柳玉镯。 雾迟一声都还没发出来,眼泪已经从眼角流了下来。 雾迟跪下流萤身边,双手颤抖着不敢触碰流萤,初雪落在流萤的脸上,融在流萤身后那一摊又浓又红的血里。 殷瞿蹲下看了看流萤,流萤慢慢将眼珠拉向殷瞿,扯着最后的力气“将军……流萤……做到了……保护……雾迟” 力气散尽后,流萤没了气息。 雾迟抓着流萤的手,痛苦得喊着流萤的名字,流萤得手软趴趴,而且越来越冷,雾迟又摸了摸流萤的脸,温热正在散去。 “不能让流萤冷着”雾迟急忙脱下自己的斗篷,摘掉暖膝和围脖,全部为流萤盖上。 殷瞿没有阻止雾迟,只是把自己的斗篷脱下搭在雾迟肩上。 远处延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得赶来 延皇后大惊失色“流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看着眼前惨状,皆遮目叹息 “定是今日早晨流萤说要把花搬去城墙上晒晒太阳,不小心跌落下来了” 延皇后身边的宫女惋惜得说道 这一句句话传到雾迟这里,雾迟记起城墙上的另一个身影,虽然模糊但是确实存在,雾迟猛摇着脑袋,不能让流萤的死就被这么轻易得被谎过去。 雪已经积了一些,虽然披着殷瞿的斗篷,寒气还是入了雾迟的体,雾迟嘴唇发白,发丝积雪,摇摇欲坠。在倒下的最后一刻,眼里只有殷瞿疏离的眼神,和从未移动的脚步。 延皇后向旁边的何灵均致歉 “太子可被吓到?” 何灵均紧盯着殷瞿和雾迟,微微摇头回应着延皇后 云知烟惊恐得看着倒下的雾迟,立马赶上前抱着雾迟,雾迟的脸色已经惨白如雪 一个身影从人群中穿了出来径直走向雾迟,萧珩一把抱起雾迟,撇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殷瞿,向前走去,云知烟跟在旁边担忧得走着。 殷瞿拳头紧握,他知道自己该这样做,若是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抱起雾迟,无疑是将雾迟陷入水火之中。 殷瞿眼神冰凉,眉间带着煞气,眼中的怒火似是能把人吞灭,延皇后对着殷瞿的眼神,嘴角微微勾了勾又立马收回,转头对明妃说“既是战野府的人,就让战野府自己带回去吧” “太子殿下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吧,宴席还没结束呢” 皇后微微一笑 何灵均也温润一笑,随着延皇后回了宴席。 ------------ 第二十三章 雾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还有流萤,在对着自己笑着,如初次见面时笑得那般明媚阳光。与流萤经历的所有事情,雾迟都在梦中回想着,一起爆揍欺负人的宫女,一起与莲嫔娘娘放风筝,一起画画,互相梳着发髻。后来一阵大雾突然袭卷而来,一切变得很模糊,自己拉不住流萤的手,只能看着流萤一步一步朝着大雾最深处走去。 雾迟猛地惊醒,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 云知烟一见雾迟醒了,立马坐到床边,担忧着询问着 雾迟看着云知烟,眼泪止不住得一直流,喉咙嘶哑着只能发出虚弱的声音 “流萤呢” 雾迟慢慢起身,十分困难得念出这个名字,晶莹的泪水流满脸颊。 云知烟心疼得帮雾迟顺了顺脸旁的乱发,担忧着 “战野府领回去安葬了。” 雾迟只觉得听到“安葬”这个词语与自己脑海中那个花季少女是多么的遥远,现实却是那个少女终于还是被这个皇宫给吃了。雾迟哭的越来越严重,云知烟感觉雾迟的气越来越短,每一声哭都扯着心扉。云知烟担忧本就寒气入体的雾迟又因为悲伤过度继续伤了心肺,便让医官在雾迟的药里再下了一剂药,雾迟这才安静得睡去。 雾迟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头跟灌了铅一样重,像是跑了很久很久那么累。雾迟没了睡意,面色死沉一步一步拖着身体向外走去。月色正浓,四处如死一般的寂静,雪已经堆满了墙沿,院子已经被清扫过了,但雪下得太大了,不一会地上又蒙上了白白的一层。 雾迟抬头看着外面漆黑的天空,还有持续不断的雪,冷哼一声,苍白的嘴唇无力张开 “你一落下,就带走了我的流萤。” 视线下移,漂浮的雪中隐约浮现树下的一道黑影。 看着那黑影,心底那本稍稍冷静的情绪一下子又涌上了心头,雾迟眼圈一下子又红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得一直往外流,雾迟朝着黑影走去,越走近哭得越厉害,越撕心裂肺。 雾迟走得慢,那黑影一下子就到了自己跟前,雾迟抬头看,边哭边喘气,神色突然难过又委屈,泪光在雾迟泛红的眼角闪着光。殷瞿没有说话,眼里只有心疼,抬手用指腹抹掉了雾迟眼角的泪水。 殷瞿清冷又英飒的脸庞映在雾迟充满泪水的眼中,雪还在下着,殷瞿不知道在树下站了多久,衣服已经有些湿了,肩膀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雾迟也没说话只是帮殷瞿扫走落在肩上的雪。 雾迟轻呼了一口气,声音哽咽着 “流萤可有好好安葬?” 听到殷瞿嗯了一声后,雾迟的泪水突然决堤了一般,开始放声哭了起来,嘴里断断续续念着 “再也……见不到… …流萤了。” 雾迟每哭一声都像是在揪着殷瞿的心一般,殷瞿轻轻柔柔得环过雾迟的腰,将雾迟藏进怀里,宽大的斗篷将雾迟纤细的身体几乎全部包住,雾迟趴在殷瞿宽厚的肩膀上,哭了很久很久。殷瞿轻轻安抚着怀里哭到直颤抖的雾迟,神色突然阴沉下来,眸子里透着比着黑夜更寒冷的寒光,冷冽至极。 怀中的人儿慢慢安静下来,雾迟微微抽泣着松开殷瞿,然后转头走回房间,再出来时手上搭着昨日殷瞿为雾迟披上的斗篷,雾迟将斗篷递给殷瞿 “将军的斗篷。” 殷瞿看着斗篷又慢慢抬眼看雾迟,雾迟双目泛红虽闪着泪光却多了坚韧之感,有些疏离和冷淡。 慢慢接过斗篷后,殷瞿从衣里拿出一个镯子递给雾迟,雪落在柳玉镯上,晶莹剔透,洁白无瑕。 雾迟盯着镯子,没有再流泪,只是轻轻拿过镯子套在自己带着另一只镯子的手腕上,两只镯子碰撞发出清脆又铿锵的声音。 “夜深了,将军早点回吧。” 雾迟平静得看着殷瞿,行礼后便朝屋里走去。 看着雾迟的背影,拿着斗篷的手越握越紧,眼底一片冷色。 — 何灵均手中攥着茶杯,眼底若隐若现淡淡的乌青,脑海里浮现城墙下那个悲伤到晕厥的姑娘,又记起西集楼下那个笑语嫣然的姑娘,心里不觉泛起一阵酸楚,这赤华宫不比海笙宫简单。又想起殷瞿望向雾迟的眼神,茶杯不自觉攥得更紧了,那个眼神绝对算不上没有情分。 烛光摇曳着,站在旁边的梁山也是昏昏欲睡,摇摇晃晃 “梁山” 何灵均沉声点醒梁山,梁山立马睁大眼睛 “殿下有何事?” “云妃对雾迟的态度不简单,向姨母问清楚原因。” 梁山微微颔首 云知烟素来嚣张跋扈,不将人放在眼里,如今却格外关心照顾一个宫女,实在不像她的作风,雾迟绝对不简单,而云知烟绝对知道一些什么。 — 暴雪一连下了好几日,整个赤华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云知烟又让人往雾迟旁边的火炉加碳,雾迟除了睡觉之外平日都呆在主殿做一些杂事,没事的时候就会面无表情坐在火炉边看屋外的雪景。 云知烟看着雾迟连最喜欢的膳食都没吃几口,心里担忧得很,突然记起之前雾迟说过在坊间有一个至密好友 云知烟侧身轻声对千帘说 “将雾迟在坊间的那个好友接到宫中来住几天,陪陪雾迟。” 千帘应声答是 云知烟看着闷闷不乐的雾迟,忧思着,这才是赤华宫的开始就已经这么承受不住,往后该如何是好,还会有更加残酷的事情。 今日天气终于缓和一些了,至少雪没有下得那么重,雾迟一大早上就出了门,靠着墙边慢慢走着,走了好一会才到了冷宫,果然就算是再厚重的雪也不能将这样的仙境封印,花草树木一直都有在被打理着,通往亭子的小路也一点积雪没有,隐约有刚刚撒盐化雪的痕迹。 雾迟越往亭子走,书墨的香气越浓。 莲妍诗果然在亭子里,握着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微微笑着,就像是坠落的仙子被困在这森严的王宫 莲妍诗抬头看着雾迟手上捧着的柳玉镯,大概猜到了什么,看着难过的雾迟将所有事情一字不漏的说出来,莲妍诗没说话,只是将镯子拿过然后轻轻摸了几下,又轻轻抓过雾迟的手重新戴了回去。 “雾迟,流萤已经走了,你要代替流萤继续在这吃人的王宫中活下去。”莲妍诗浅浅笑着“流萤的使命不该结束,你要帮她。” 莲妍诗心思深沉,身处冷宫之中却也能将外面的形势看得清楚,皇后与明妃勾结,皇上一心只想着斗天裕却一点不关心赤华的那些城们早已貌合神离,若是这场战争爆发,赤华用不了多久就会分崩离析,到时候被瓜分的就不是天裕反而是赤华,自己曾在见过少时的殷瞿,入了冷宫之后也听说过殷瞿的一些事迹,深知殷将军早已对这些了然于心,一直在阻止着赤华继续走向深渊,流萤若是殷瞿的人,其使命必然在这赤华宫中有着不凡的使命,而这使命必须有人继续下去。 见雾迟露出丝丝疑惑,莲妍诗淡淡得说 ”雾迟,帮帮流萤,帮帮殷将军。“ 雾迟从流萤临死的最后一句话可以听得出来,流萤与殷瞿早已相识,流萤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殷瞿的什么命令才会丧命,而殷瞿是心怀大义,心怀天下之人,若是他让流萤做些什么,定是有道理的,也一定是为赤华国好的,莲嫔娘娘说得对,流萤在这个宫里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必须有人帮帮殷瞿。 ”莲妃娘娘,我会帮流萤的,也会帮殷将军的。“ 莲妍诗欣慰得摸了摸雾迟的头,嘱咐几句后送走了雾迟。 莲妍诗收回目光,对旁边的小公公说 ”煮茶吧,有一位很久没见的熟人要来了。“ 小公公不明所以,只能听命去房里煮茶,过了一段时间便听见外面有动静,似乎有好几人的脚步声,冷宫从来没有这么多人。 自己端着煮好的茶前往亭子,这才认出了这来者不善之人,原是云妃娘娘,小公公担心得看着莲妍诗,莲妍诗却一脸淡然得请云知烟坐下。 云知烟面无表情,冷哼一声 ”没想到我云知烟活着的时候还能见你。“ 莲妍诗将茶往云知烟那边推了推 ”云妃姐姐,本宫对雾迟没有恶意。“ 云知烟转头遣散了随从和随行宫女,偌大的院子只剩下莲妍诗和云知烟二人,云知烟慢慢坐下,神色淡漠 ”雾迟怎么会与你亲近。“ 云知烟看着雾迟从冷宫出去后,紧绷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莲妍诗浅浅笑着,语气温柔又平静 ”薰儿的孩子定是要与本宫亲近的。“ 云知烟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些,倒抽了一口气,难以置信得看着莲妍诗 ”你是……怎么……” “云妃姐姐,一亲近雾迟就会发现雾迟的性子还有眉眼都很熟悉。” 一阵愤恨地烈焰在云知烟心里冒出来,“莲妍诗,若是你敢对雾迟说些什么,本宫定不会再念及往日情分。” “本宫当年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若你还是因为本宫是贵妃这边的就一直不相信本宫,日后你定会后悔。” 云知烟怒瞪着双眼,呼吸逐渐急促,声音不自觉增大了些 “莲妍诗!延皇后是薰儿最珍惜最爱戴之人,你胆敢再将薰儿的死的罪名安在皇后娘娘身上!” 莲妍诗坚韧得对上云知烟的眼神,“薰儿待我真诚,本宫当年自是可以明哲保身,将自己看到的永远隐藏,但薰儿不能枉死。” 云知烟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莲妍诗继续说 “云妃姐姐,妹妹最后再给姐姐一句忠劝,小心皇后。” -- 雾迟一直努力回想着那个被空中雪花遮住的那个宫女的脸,但是自己的那个角度只能模糊看清是个宫女模样,若是能知道那个宫女长什么样子,也许就能找到杀害流萤背后那人究竟是谁,定要她血债血偿。当时并不是只有自己在现场,还有殷将军还有……何灵均,也许他们会看见。 雾迟第一个要见殷瞿,不止是为了问那个宫女的模样,还有就是问清流萤的事。 皇后身子不适,医官断不出原因,高僧断言近两月不宜有皇家婚礼,否则会撞坏皇后的生运,皇后的病自会好起来。皇上疼爱皇后,当即按照高僧的指示,下令两月之内有婚期的都推迟了,其中也包括殷瞿和明竹瑄的本来近在咫尺的婚礼。雾迟听说明竹瑄在明妃那里哭了好几天。 殷瞿在宫外有将军府,除了召见或上朝平常一般都不会来宫中。 为了蹲到殷瞿,雾迟已经连着在墙边看着下朝好几天了,也一直没等到机会。 还好最近开春,延皇为了给皇后祈福,便设置了开春宴请来了光佛寺的高僧做一些阵法祈福。 这是自己见殷瞿最好的时机。 ------------ 第二十四章 桑落一从流城回到京城,就被接到了宫里。 透过帘子看着这赤华宫,与第一次来的时候感受很不同了,明明所有的房屋瓦舍都没改变,可是却像是所有的都变了。 桑落在惜云殿的主殿见云妃娘娘 桑落本在见这些大人物之前还有些紧张,尤其是在坊间传得嚣张跋扈,凶神恶煞的云知烟。可是紧张感随着云知烟的话语一点点消失。云知烟与桑落说着雾迟遭遇得一些事情,桑落认真听着,看着云知烟担忧又温柔的双目,轻轻笑了笑,雾迟在宫中遇到了贵人。 “云妃娘娘宽心,我定会好好安慰雾迟。” 看着桑落懂事得点头,云知烟也松了口气,转头对千帘说 “带桑落姑娘去见雾迟。” 桑落跟在千帘后面,越过主殿后到了后面的院子,院子布景小巧又精致,应是每日都有专人打理,右侧靠墙处还有一处小假山,假山脚下有一潭清水,今日有少许阳光,映得水面波光粼粼。 雾迟挽着袖子提着桶从树的背后出来,用浇壶浇着花。 桑落看着雾迟,感觉与坊间的那个活蹦乱跳的雾迟相比少了一丝神韵。 千帘走后,桑落整理了下情绪,活跃得叫了一声雾迟 雾迟起身看着桑落,一下子楞了神,仿佛是在梦中,反映过来后快步跑向桑落,紧紧得抱住 ”你怎么来了?“ 桑落抚着雾迟的背,轻声说 ”云妃娘娘将我接进宫的。“ 桑落松手看着雾迟,甜甜得笑着”出去走走吧,上次来都没好好看看。“ 雾迟淡淡笑着,挽过桑落的手往外走着。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一些墙罢了。“ 桑落拍了拍雾迟的手,开心得笑着 ”对了上次摘的雪榕果还记得吗?酿的酒已经喝完了,我们再去摘一些吧。“ 雾迟想了想这个时节那个偏僻的院子更应该没人,就欣然点头了。 赤华宫北院 雾迟和桑落轻车熟路得来到了雪榕树下 那一场暴雪倒是助长了雪榕树,一个个雪榕果又大又圆,白白嫩嫩。 雾迟和桑落开始打着配合,雾迟又捞起了袖子,桑落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 雾迟不可置信得看着那个布袋,好笑得说 ”原来桑落姑娘早已经打算好了。“ 桑落不好意思:”哎呀,雪榕酒卖得太好了,好不容易进宫,自然要有所准备。“ 雾迟干劲十足,抓着树干脚下一蹬,便上到了较低的一个树枝干上。 这一幕似乎在历史曾经上演过,城墙上的同一位置,依旧站着同样的两人,同样一起注意到了雪榕树一上一下的两人 殷瞿和宿屹不自觉同时失笑,察觉到后尴尬得对视了一眼 “宿总领应该下去看看吧,毕竟有一位不是宫中人。” 殷瞿好笑得看着宿屹,不自觉开起了玩笑 宿屹反映过来,“也是”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将军也去看看吧,毕竟有一位是将军的人。” “将军的人”听到这四个字,殷瞿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微微点头。 雪榕树上 雾迟摘了底下的几个正打算继续往高处爬,只感觉白花花的雪榕树似乎飞过了一道黑影,突然自己的腰肢被这个黑影环住,然后被拉着下落,下落的速度很快但自己却莫名觉得安稳,只是吊着那一口气直到安稳落地后才松了气,背后黑影的气息就在耳边,温温热热的,心跳突然加速,殷瞿在树上一抱雾迟的腰时,雾迟就认出了殷瞿。 桑落刚一看清情况,只感觉自己背后一阵冷风,然后另一个黑影落在了雪榕树挺高的位置 宿屹穿着墨黑色的军服,没有穿盔甲,像是训练时的衣服,站在雪白的树上极为夺目。 一只手扶着树干,微微弯着身向下放大声音问着桑落 “桑落姑娘,还要多少。” 桑落看得出了神,木楞楞得大声喊着“再要十个差不多” 雾迟看了看树上摘果子的宿屹,又看了看树下的拿着袋子的桑落,这一幕简直美得像一幅画,心底不自觉地开心。 殷瞿松开了手,雾迟才反应过来殷瞿还站在身后,立马转身行礼,此时宿屹也用衣摆兜着雪榕果飞下来了,将果子装进了桑落的袋子中。 殷瞿缓缓开口,低声说 “危险的事情别做了。” 雾迟虽然心里暖着,面上却正经的回答 ”谢将军关心。“ 眼看殷瞿和宿屹立马要一起走了,雾迟一下子拉住殷瞿的衣袖,殷瞿转头看了看衣袖又看了看雾迟,雾迟立马撒开 ”将军,我有些话想问。“ 桑落看着雾迟与殷瞿有事要聊,不自然得撇了一眼旁边的宿屹,决定还是开口说些什么 “没想到宿兵长功夫这么好,还能飞。” 说完桑落就后悔了,听上去像一个没见过轻功的傻子 宿屹的脸竟然红了一些,谦虚道“桑落姑娘过奖。” “若是雪榕酒酿出来了,找到机会我会送一些给宿兵长的。” 宿屹扯了扯嘴角,解释道“陛下封我做了禁卫军统领。” 桑落反应过来,开颜道“原是我叫错了,如今是宿统领。” 桑落注意到雾迟那边似乎表情有些不对劲,担心得望去 看着雾迟满脸倔强,殷瞿叹了口气,神情严肃 “我再说一遍,不准查。” “流萤不能枉死,若是将军执意不肯将城墙上那个宫女样貌说出来,我自还有别的办法知道。” 殷瞿神色不悦,“不准去找海笙太子,就算你之前就认识他。” 雾迟想起来确实当时与殷瞿逛集市的时候一起碰到过何灵均 “那将军就告诉我杀害流萤的凶手到底是谁,将军一定知道” 雾迟语气强硬,直直对上殷瞿的灼热的目光 “我不会让你掺和进来的。” 雾迟拉住要走的殷瞿,眼神逐渐真切起来 “若是我能完成流萤的使命呢?我来帮将军” 殷瞿眉间突然布满寒意,眉头微皱,眼中稍稍震惊,又逐渐浅了下去。冷着声音 ”不需要。“ 雾迟看着殷瞿的背影,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离殷瞿那么的遥远,那个背影承受着的是多么沉重的责任,走向的是一条多么危险的路。雾迟突然有些顿悟,流萤的使命其实就是陪着殷瞿走这条路,为殷瞿拨开路上的荆棘。如今没了流萤,他现在在这条路上可能寸步难行。 -- ”为什么不让雾迟去做。” 宿屹与桑落离殷瞿和雾迟的距离不远,听得到一些 殷瞿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当初帮雾迟进宫不就是有朝一日能利用,如今听到雾迟主动得要进这个谋,自己的第一感觉竟然是,害怕。这条路若是能走到底便就是光明,若是走不到底,雾迟很有可能会像流萤一样。自己虽从小内心强大,自是能接受这条路上的牺牲,可是只有印着雾迟的那一块是软的,永远也接受不了没有雾迟。 宿屹看了看殷瞿面无表情,却又像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早已表现出来,一语点破 “将军动情了。” 殷瞿没有惊讶,就像是宿屹说了一件日常事,淡淡的回应着“我知道。” 殷瞿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对于雾迟的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越陷越深,在雾迟每一声的将军中,在每一口尝着雾迟做得甜菜中,在雾迟将殷瞿死气沉沉的将军府布置得温馨又明亮的时候,在雾迟看向殷瞿那干净又纯粹的眼神中……之前不明白的爱的滋味,如今真切又实际的感受到了。 自己娶不了她。 -- 云知烟将安排雾迟和桑落住进偏殿这件事还是引起了一阵小轰动的。 宫人们私下都在讨论着雾迟是怎么能让云知烟直接突破阶级,直接从宫女提到了小主子的地位。 雾迟其实很想解释一些什么的,云知烟一听说桑落会酿雪榕酒,立马将只待几天就走的桑落留下来,这一住必定是要长住的。宫女房本来就拥挤,桑落待个几天还好,若是要长住定是要另外找地方的,云知烟又为了雾迟去主殿能方便一些,直接将二人安排在了离主殿最近的左偏殿,尽管两人万般推辞,还是无济于事。 雾迟也没太纠结于这个,毕竟自己还有一些正事要做。 今日没什么差事,雾迟帮桑落把雪榕果碾碎了之后便出门了。 何灵均定是住在梅园,因为自己时常见到延皇将一些珍贵的东西往那边送,总要路过惜云殿。 梅园一般不住人,是用来赏冬景的,如今正是冬日又下了雪,那边的景色是整个赤华宫最好的地方,延皇果然对海笙国太子不一般。 雾迟对梅园不陌生,梅园人最少又富有梅花,雾迟之前就总和流萤一起进来摘梅花做梅饼,梅园常年关门,就从梅园后院的那个洞钻进去。如今太子一住进来守卫更加森严,雾迟还想着那个洞会不会被发现,结果没有。 自己对隐藏洞这招还是深有造诣的,从外面看完全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洞,不知道宣铺后面的洞宣娘补了没。 雾迟小心掀开一点杂草,往里面看着,没看到人,四周一片祥和,正是欢迎自己的好情形,熟练的进入然后将洞隐藏起来,四处张望着。 突然听见了脚步声,雾迟急忙躲在草丛后面,缩成一团等着脚步声过去。 脚步声好像走了一会便消失了,雾迟慢慢探起身一张大脸一下子出现在眼前,雾迟被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这人是那日在西集跟在何灵均身边的人。 梁山面无表情得朝雾迟行了一礼 “雾迟姑娘,殿下有请。” 雾迟楞坐在原地,梁山侧身便可以透过窗户看见殿内的何灵均淡淡的笑着,那扇窗户半开着正好可以看见这个洞。 虽然觉得丢人,雾迟还是硬着头皮跟到了殿内 殿内有一股浓浓的茶香,殿门正对着一棵梅树,梅花开得正好 雾迟从外面走进来,脸色微微泛红,肌肤雪白,眉目清秀又温柔让艳丽的梅花都失了色彩。很多年后,何灵均依然忘不了这一幕。 雾迟朝何灵均行着赤华国的大礼,何灵均不知为何觉得心中似乎多了一些情感。 何灵均柔声:“宣铺姑娘。” 雾迟抬起头,有些惊喜“太子殿下还记得奴婢?” “自然记得,宣铺姑娘那么厉害。” 雾迟唇线拉直,不好意思得“当时不知道,何商贾是海笙国的太子殿下,只当普通商贾。” 何灵均勾了勾唇,不自觉想逗雾迟“还好有宣铺姑娘的那几个桃子补偿,不然我讲不定会为自己亏损而不眠了。” 雾迟尬笑了几声,何灵均摆弄着茶具,缓缓开口 “找我何事。” 雾迟正颜,“那日流萤坠楼,殿下也在现场,可看见了站在城墙上的还有一个宫女的模样?” 何灵均的动作停了停。 ------------ 第二十五章 何灵均放下茶壶,明眸微抬 “看见了” 雾迟难掩期待,立马追问着 “殿下能否将那人的面貌描述一番,奴婢感激不尽” 何灵均垂着眼帘继续制茶,语气冷淡得 “我只是来赤华做做客,没想要卷入这些事中” 雾迟有点抓不住希望的感觉,如今何灵均既承认看见了,那便是唯一的希望。 “殿下,流萤是奴婢在这宫中最好的朋友……却死在奴婢面前”雾迟顿了一下接着说“奴婢不会透露殿下的信息的,奴婢发誓” 雾迟恳切地看着何灵均,星眸清亮,波光潋滟,像一池清澈柔静地湖水。 心脏似乎猛跳了一下,立马被理智压下去,何灵均将视线移开,沉思了一会 “我能帮你画出那人,可我从不干亏本地买卖。” 何灵均挑了挑眉,双目凛凛 海笙国太子体内果然藏着何商贾的灵魂,跟一只老狐狸一样。 雾迟垂头仔细思考着,突然想起,声调高了些 “殿下既然喜欢上次的桃子,奴婢认识卖桃子的农户,等结了果,奴婢送一大筐给殿下,如何?” 何灵均失笑,“一筐桃子就想让一国太子帮忙?” “那……那殿下提条件。” 何灵均没有摆弄茶具了,起身走到雾迟面前,低头看着雾迟,神色温和,慵懒的声音拖着些尾音 “我没想好,想好再告诉你,那就先一筐桃子吧。” 雾迟有些担心何灵均会坑自己,到时候要求千万纹石什么的,自己一个小小女子如何能负担得起 “得在我能承担的范围内。” 雾迟声音逐渐弱下去 何灵均大方的“自然,明日来取画吧。” 雾迟的眼中顿时璀璨晶莹,心里压抑不住的开心,若是能得那宫女的画像,自己便能找到蛛丝马迹,起码不算是对流萤没有交代。 -- 桑落站在十字路中间晕头转向,感觉每个路口都一模一样 心里默默骂着:赤华宫不如改名做迷宫好了,御花园到底在哪呢 桑落分明记得千帘给自己指的方向,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迷了路,自己似乎是走到了什么犄角旮旯里,四下里都没人。 顿然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桑落满怀希望的转头看,有些被吓楞了,一只小型的军队正朝自己整齐踏步而来,自己不会进了什么军场。 桑落立马走到旁边让行,震惊得看着这严阵以待的士兵,正感叹着,便见对整齐的士兵队里分出了一人,正朝自己大步走来 宿屹停在桑落面前 “桑落姑娘怎么在这?” 宿屹穿着与其他士兵不同的军服,额前挂着细细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目光炯炯,英气十足。 “我迷路了。” 桑落看了看十字路口,小声得说着 宿屹浅笑了一下 ”原是要去哪?“ ”御花园。“ 宿屹重重嗯了一声,转头对军阵嘱咐了几句,便又来到桑落面前 ”跟我走吧“ 桑落跟在宿屹身后,军阵中有好些人探头看着,时不时传出一些议论声还有笑声 “桑落姑娘见怪了,他们没见过我与女子单独一起过,我刚刚已经解释清楚了。” 桑落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不过,你既已经是统领为什么还亲自带他们巡逻?” “我只是觉得统领更应该与将士们多待在一起,这样军心才会更稳。” 说着说着桑落觉得宿屹虽没有带兵打仗不是一个将军,却一直恪尽职守,认真负责,也难怪这么年轻就已经当了统领,不由得佩服起来。 “桑落姑娘去御花园做什么?” “雾迟说御花园开春一些花长了花苞,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为加在雪榕酒里的,这样酒里又有果香又有花香了。” 桑落想着酿出来的酒,顿时幸福感十足,眼波盈盈,桃唇挂笑。 宿屹扭头看着桑落,神不知鬼不觉得也跟着笑。 御花园内 桑落仔细选摘着花苞,揽过一支凑近闻了闻。 宿屹靠着树干看着,桑落温玉般的肌肤娇嫩欲滴,皎若白雪的手腕在绿叶丛中穿梭,弯腰采摘时,体态轻盈,紫衫轻飞,秀眉美目。 桑落拿着一只镶着个个花苞的枝干,提着裙子凑到宿屹面前,将枝干递近,声音清脆婉转 ”宿统领你闻闻,这是我目前为止闻得最香的。“ 宿屹晃了神,眼神和鼻息都紊乱了,眼神迷乱不知道是因为树叶透过的阳光,还是阳光斑驳下的桑落肌光如雪的脸庞和清雅的眉目,鼻息混乱不知道是因为面前的花苞淡淡清香,还是这清香后被风送来的桑落身上细细芳馥的果酒香。 桑落见宿屹呆呆得没回应,耸了耸肩便转头继续采摘了。 宿屹心悸动,莫非自己也动了情? -- 雾迟回到惜云殿后发现桑落没在,正打算问千帘便看见宿屹与桑落在门前交谈着。 雾迟嘴角上扬,注视着桑落走进来 “桑落姑娘什么时候与宿统领这般亲近?” 桑落察觉出雾迟正拿自己开玩笑,双颊红晕,解释道 “迷路了,正好碰见” 雾迟故意叹了一口大气,不正经得 “都是缘分呐” 桑落不服气“雾迟姑娘和殷将军可也是缘分匪浅呢” 雾迟心里那平静的水面突然波涛汹涌,呼吸停滞了几秒,等到心里平静下来,慢慢开口,声音平静又生硬 “我和殷将军没缘” 雾迟转身往偏殿走着,心情突然低到了谷底,本来看今天明朗的太阳挺顺眼的,现在突然觉得刺眼烦躁得很。 -- 殷将军府内高楼 松霖刚刚汇报完 殷瞿凝望远方的眼神突然暗沉下来,彻骨的寒意中带这些怒意 “明妃,隐藏得太好,把皇后耍得团团转” “将军,将流萤推下城墙的便是明妃的身边的宫女” 松霖面色狠厉,眼中充满报仇的欲望。 “明妃本就靠着海笙的香料钓着皇后这个筹码,如今被流萤提前引发,自然不悦” 殷瞿冷笑一声,低垂睫毛下的眼眸闪着凌厉的寒光。察觉到松霖的报复心切 “别急,他们要偿的不止是流萤的命” 松霖逐渐松弛下来,无条件的相信殷瞿,与流萤从小便一起跟在殷瞿身边,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自己再了解不过,殷瞿胸怀大志与天下,图得不只是眼前这一点,他甚至将眼光放到了三国。 松霖忽地想起从盯梅园的传来的消息 “对了将军,梅园那边有消息。说是有一个宫女模样的人从后院悄悄潜入,与海笙国太子在主殿交谈了一会,后面从正门离开的。“ 殷瞿冷眸闪过一丝锐利感,立马不假思索得往外走 ”将军,去哪?“ 松霖没有反应过来,殷瞿似乎很急切,定是什么紧迫的事情。 ”进宫。“ ”将军……可是现在……“松霖还没说完,殷瞿就已经飞速下了楼,”夜深了。“ 松霖耸了耸肩,最近殷瞿进宫的次数确实比以前多,以前是明郡主经常以皇上皇后的名义让殷瞿去,如今殷瞿总是自己进宫,而且好几次都是这样不同寻常的时候。 -- 惜云殿偏殿 果然还是大床睡得舒服,是雾迟和桑落两个人睡,雾迟还可以连打两个滚的程度。 桑落规规矩矩得睡着,习以为常雾迟的行为,终于雾迟翻滚时的脚不小心惹到了桑落,两人在床上厮打嬉闹起来,乍然,嬉闹声被一声口萧声打破 雾迟一下子坐起来,瞳孔放大,与桑落面面相觑。 ”殷将军要见我。“ 这个口萧声自己再熟悉不过,换做是之前自己肯定跑飞一般的冲出去,可如今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了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觉得现在自己可能不能再随便见殷瞿了。 雾迟犹豫了一会还是在桑落的注视下出门了。 口萧声离偏殿比较近,雾迟就在偏殿前看了看,没看见,然后又转到偏殿后面,提着裙子四处张望着,长而柔的头发随意的搭在薄肩上,在月光的映衬下有一种既柔和又安好之感。 雾迟在树下看见了斜靠着树的殷瞿,月光逐渐明朗,驱散了殷瞿脸上的树荫,露出殷瞿俊朗的脸。 雾迟深呼了一口气,漫步走到离殷瞿一定距离的地方 “殷将军找奴婢有什么事吗?” 殷瞿撇了一眼雾迟留出的距离,从树干上离身,语气有些愠怒 “你去找海笙太子了” 雾迟愣了一会,回了一声“嗯” 殷瞿就算不在宫里但是好像宫里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不奇怪,他的事情自己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流萤的事不是简单找到那个宫女就能解决的”殷瞿朝雾迟走近 雾迟下意识的后退让殷瞿停住了脚步,殷瞿没有再前进,将戴着雾迟发丝的手背到了身后 “流萤在我面前被人杀害,将军现在是要让我什么都不做,然后继续看着害死流萤的人过着美好的生活?” 雾迟声音有些急促,脑海里又浮现流萤临死前苍白的面容,永远留在了那个最美好的年纪。 殷瞿察觉到雾迟眼角似有若无的泪光,脚步不受控的往前挪了半步,嗓音柔和下来,像在哄着孩童 “流萤的仇交给我,我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前提是”殷瞿加重了一些语气“你不能出事” 雾迟愣了几秒,心里突然觉得平静了下来,殷瞿的眼神让人安心,给人坚信的力量。 “雾迟”殷瞿磁性低沉的嗓音柔和的唤着雾迟的名字,继续说着“信我” 这两个字强硬有力,真诚果断,雾迟的脑袋“叮”了一声,心脏狂跳着,自己一直都相信殷瞿。 雾迟低下头,轻叹了一口气 “奴婢相信殷将军定会给流萤一个交代,明日我不去梅园便是” ------------ 第二十六章 梅园内 梁山粗壮的手里攥着一个石头,石头外面裹着一张淡黄的宣纸,朝园子里的何灵均走来 何灵均接过这个奇怪的石头,打量了一番,觉得十分新奇 “头一次见这样传消息的。” 何灵均将纸打开,上面赫然成列这几行小字,被石头粗糙的纹路磨砺得已经皱巴巴 “殿下安 奴婢不能来取画像了,辛苦殿下画像,那一筐桃子自是会送给殿下,那一个承诺便就作罢了吧。 雾迟上” 何灵均将纸放下,眼帘微低,脸上像抹了一层寒霜 “雾迟太听殷瞿的话了,没了利用价值”何灵均微微转头对梁山说“告诉姑母,可以动雾迟了。” 何灵均坐在梅花树下,浑身气质温润文雅,却又透露着寒冷,脸上没有表情,双眸却深不可测。 -- 开春宴举办在即,城外光佛寺的僧人也都进了宫。 延皇信佛,对僧人极其尊重,赤华宫内有一个偌大的佛堂,僧人们一来便直接入住了。僧人们入住的第二天,延皇就领着后宫前去参拜。 雾迟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也是第一次见到整个后宫,还有五个皇子。前两个皇子都是已经封了番地取了妻的妃位以下所出之子,按律法不能当太子,三皇子则是延皇后所出,四皇子是嫔位所出但是因为还没娶妻所以没封地,五皇子则是贵妃所出。 因为千帘的关系,雾迟特地偷偷多瞟了几眼这个五皇子,外貌与气质都是五位中最出众的,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下的强势,一双眉眼完美融合了延贵妃的温婉和延皇的轩昂。 雾迟将视线移到台上,在一众安静打坐的僧人中发现了一合大师的面孔。 自己少时只知道一合大师是个可以进宫的厉害人物,没想到一合大师竟然还受延皇如此尊敬,不由感叹。 雾迟跟着一众人下跪。随后跟在云知烟后面进到寺庙里去上香。寺庙里烟雾缭绕,满溢着香火气,寺庙内侧的大钟敲得一震一震的,真有种到了佛堂仙境的感觉。 延皇参拜完毕后,便和一合大师一同进了佛堂内屋,余下人在听着诵经。 延皇与一合大师对立而坐,一合大师面色安详平静,反观延皇却稍微有些忐忑不安 “一合大师虔问上天后,此处赤华与天裕开战,赤华战运如何?” 一合大师慢慢闭眼,一会后睁开 “赤华国运昌盛,得海笙相助,战运自是顶好。” 延皇送了口气,脸上展露着笑容,瞬间充满了胸有成竹的自信。 一合大师又继续说着 “上天感念陛下虔诚,还有一事需得让陛下知晓。” 延皇收了收笑,正襟危坐,认真聆听着。 一合大师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微微舒展 “陛下不日便会见到一位素未谋面的故人,是为赤华的定运人,万不能让此人离开赤华,否则陛下的帝运恐怕会动荡。” 延皇听罢,倒吸一口凉气,疑惑着 “素未谋面的故人?这该怎么解?” 一合大师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又有力。 “故人亦亲人罢,起死回生,天机亦。” -- 礼佛后,众人散去 得到云知烟的允许,雾迟便留了下来想着见一见一合大师。 雾迟朝着一合大师行大礼,一合大师慈爱得笑着,阖眼全是另一个姑娘朝自己行礼时的模样。 “多日不见,雾迟问候一合大师安好。” 一合大师抬手将雾迟扶起 “佛祖在上,自是安宁。” 一合大师向外走去,雾迟跟在身后 ”萧珩公子可还安好?“ 听到一合大师提起萧珩,突然想起自从那日在惜云殿他提出要娶自己后,便再也没见到过他。 一合大师脚步放慢,转头撇了一眼雾迟低垂的眼眸,微微叹了一口气 ”雾迟姑娘可有寻到自己的身世?“ 雾迟抿了抿嘴,自己确实一无所获,不过也许一合大师能算到什么 ”知之甚少,一合大师可知道些什么?” 二人走到一棵树下,一合大师伸手示意雾迟落座,雾迟微微点头坐下 “该知道时便会知道,不必一直苛求。” 雾迟耸耸肩,记起小时候一合大师算出自己会从树上摔下去,结果自己没一会就摔下去了,自那以后,自己就一直将一合大师的话视为真理一般,丝毫不敢违背,以免会触犯佛祖,到时候再让自己少个胳膊还是腿什么的。 雾迟虔诚得朝寺庙佛祖方向拜了拜,心里默念自己一定遵从一合大师的话语。 一合大师双目陷在布满皱纹的眼窝里,看着雾迟不免有些触动 “雾迟姑娘刚刚可有跟佛祖求些什么?” 雾迟眸光微动,自己当时被佛堂的气氛感染,看着金光闪闪,威严立坐的佛像,自己确实朝佛祖许下了愿望--佛祖在上,雾迟从小到大都大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光佛寺,在佛祖的身边长大,从前向佛祖诉说都是说些请求斋饭里面可以加荤的戏言,望佛祖不计前嫌,雾迟今日想许下真正的愿望,愿世间再无战火,天下安平,愿自己所爱之人,安康祥和,愿……愿殷将军日后日子能过得舒坦,不用再打打杀杀。 “没什么” 一合大师温和得笑了笑 “雾迟姑娘想知道自己的姻缘吗?” 雾迟眼神明亮了几分,一合大师果真是神人,国运能算,人运亦能算。 “一合大师不是对宣娘说过是天机?” 自己的姻缘宣娘在自己成年那日便问过一合大师了 “那时与今时又不相同,雾迟姑娘的姻缘,亦远亦近,触得到又触不到。” 雾迟更加迷惑了,就像是没有听过一般,有时候一合大师就算告诉自己,自己也是参透不了的。 雾迟嘴里默默重复着 ”亦远亦近,触得到又触不到。“ -- 今日便是开春宴! 天气暖和了一些,雾迟褪去了一件棉服,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 雾迟打开门整个惜云殿一整个欣欣向荣的画面,脸色不自觉现出明媚的笑容。 雾迟快步来到主殿,云知烟已经在铜镜前梳妆了,云知烟正戴着耳坠,抽空看了一眼雾迟 嗔笑道 ”哟,这么开心呢。“ 雾迟收了收慢慢走到云知烟身后,帮云知烟梳着发髻 ”别开心得太早,开春宴以简为主,此次又请了高僧,宴上肯定是一些清淡小菜。“ 雾迟撇了撇嘴,有点泄气。 云知烟也笑了起来 准备好后,外面也敲起了钟声,是该赴宴的时候了 雾迟扭头没看到千帘,好奇得问道 ”千姑姑不跟云妃娘娘一起去吗?“ 云知烟冷哼了一声 ”让她去干嘛,看看她那负心的情郎如今过得多好多舒坦吗?“ 雾迟知道云知烟对千帘与五皇子的事情一直有很大的意见,所以也没再问了。 -- 虽说是一切从简的开春宴,可是阵容还是不小的。 有地位的大臣们都在座下 殷瞿跟在战野将军身后,身形修长,穿着淡蓝色长袍,黑玉般的碎发搭落在额前,用玉冠束发,整个人透着武将独有的爽朗又带着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让人挪不开眼睛,二人落座在武将席。 雾迟自那日后第一次见到了萧珩,萧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落座前与雾迟对了一下眼神 最后皇上搀扶着病恹恹的延皇后慢慢走来在高台上落座,何灵均跟在后面落座了。 众人皆朝着高台行礼,声音震耳欲聋 延皇后的眼睛有些凹陷下去,眼周有些乌青,原本红润饱满的脸颊也因为疾病而凹陷下去,苍白的嘴唇硬生生得扯着笑。 随后,便是一合大师领着僧人们在圆台中间念着经词,做着法事,为皇后祈福 法事持续了好一会,雾迟站在云知烟身后有些摇摇欲坠 自己本来从小就受不了一合大师的催眠经,更何况今日早上还比平常起得早,更加受不了了。 云知烟感受到身后浓浓的睡意传来,无奈得摇了摇头 ”想睡就去后殿睡会,别等下在宴上睡着,那才罪过。” 雾迟喜了一下,便立马离席前往后殿了。 对面席的明妃--明瑶一见雾迟离了席,便看向台上皇后方向,皇后回了一个眼神,明妃颔首,转头对身后的宫女悄声了二字 “动手” 明瑶勾了勾嘴唇,本是想等到各人贴身宫女去御膳房端宴席时再动手,现在既然雾迟自己离席落单,便是最好的机会。 法事做罢,众人已经开始用膳。 那宫女微微点头,邪恶得笑了笑朝着皇子席走去,附在四皇子延毅耳边说了几句 延毅听罢,嘴角逐渐露出笑容,神情也猥琐了一些 “替本王谢皇后娘娘。” 说罢后便放下筷子迫不及待得离席了。 宫女凝视着延毅的背影,慢慢勾起了嘴角。四皇子是出了名的浪荡,在坊间就喜欢玩弄年轻貌美的姑娘,玩得非死既伤,一直都是皇后娘娘在兜着,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用上这个浪荡子,如今正是时候了。 何灵均有趣得看着这一系列,而后又看了一眼武将席上正在用膳的殷瞿,不自觉得勾了勾嘴角 不知道殷瞿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期待得很。 延皇朝何灵均举起杯,何灵均淡然得笑着也举起杯,互相敬了敬。 延皇喜悦得看着何灵均,觉得后面是时候提出借兵一事了。 过了一会,突然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从外面大步朝圆台走来,神色有些慌张。 延皇皱着眉头,神色不爽,认出这是最近进宫的露贵人。 露岚舒双眉微蹙,语气尖锐“陛下,皇后娘娘,臣妾无意打扰宴席,只是……只是……只是这件事臣妾实在无法定夺。” 延皇下意识得看了一眼何灵均的反应,心中怒气一下上来,语气不耐烦起来 “说便是。” 露岚舒往后看了一眼,两个宫女架着一宫女,两个太监架着另一人,朝殿内拖来。 两个宫女将似昏似醒的那宫女丢在地上,地上那宫女虚弱着,缓缓撑着身体慢慢抬头露出半张脸 云知烟瞳孔放大,嘴巴不可思议得张着,一下子站了起来 萧珩也不自觉站了起来,震惊得看着地上的雾迟 殷瞿眼神平静得看了眼雾迟又转头对上台上何灵均等着看好戏的眼神,勾了勾唇 又看向雾迟领口处的扣子是解开的,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了起来 何灵均没看到期待殷瞿有的表情,但那一抹笑却让何灵均内心有些不安。 ------------ 第二十七章 延皇也一下认出那个歪歪扭扭被搀扶着的人,不正是自己不争气的那个四皇子吗,如今衣衫不整,酒气熏天 ”怎么回事!“ 延皇声音震怒,怒视着台下几人 露岚舒装着清纯”臣妾不胜酒力,本是想去醒醒酒,没想到……没想到碰到这宫女跌跌撞撞得从后殿出来,后面还跟着衣衫不整的五皇子。“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延皇忍着怒气 ”延毅!你好大的胆子!“ 本是家丑不可外扬,如今却闹到这样的场合,更何况海笙国的太子还在席上,实在是一大丑事,若是因此影响海笙对赤华的印象,影响借兵该如何是好…… 延毅被延皇吓得酒醒了一半,立马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得说着 ”儿臣,儿臣也只是去解解酒,进了一屋子,看见那宫女实在是太美了……“ 云知烟没等延毅说完,直接上前一脚踹倒延毅,怒气冲冲 ”延毅,你敢动我的人!!“ 延毅被踢到在一侧不敢说话,旁边的露岚舒温婉开口 ”云妃姐姐,自是发生了这也没办法,不如就让四皇子纳了这宫女,也是这宫女的荣幸。“ 云知烟正着雾迟坐起来,一听见这话,冷目灼灼,直接甩了露岚舒一巴掌,露岚舒被打蒙了直接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脸哭出泪来 延皇捂住脑袋摇了摇头,云知烟看着地上的露岚舒往细里想了想,不对!露岚舒绝对是故意的,露岚舒 才进宫怎么会脚跟还没立稳就冒这么大的险,定是身后有人,云知烟不可置信得看向台上倚着椅子的那个病恹恹的皇后还有台下带着笑意的明妃,目光逐渐锐利起来,最近露贵人可是日日都去栖鸾殿照顾皇后娘娘。 明瑶缓缓起身,温柔得”云妃妹妹,再怎么不相信,你也要冷静一些,不过一个宫女“ 明竹瑄坐在明瑶旁边得意的笑着,终于报仇了,雾迟一落到五皇子府里便会被折磨至死 雾迟喘着弱气,脑袋还是晕晕沉沉,“奴婢……奴婢是清白的。” 殷瞿注视着虚弱的雾迟,一股怒火涌上心头,眸色冷光寒射。 云知烟声音稍大了一些“不可以,绝不可能。” 延皇愕然,自己听说过云知烟宠宫女,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是为自己了结这件事都不愿意,而且还是嫁给皇子为妾,对一个宫女来说又没亏着。 “别说那么多了,纳就纳了。” 云知烟讶异得看着延皇,自己知道皇帝薄情,可没想到延皇竟然连真相都不顾,只为了遮丑就要让雾迟嫁给那个浪荡之子 雾迟深吸了几口气,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坚毅得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奴婢不会嫁给四皇子。“ 台下好几人倒吸一口冷气,小小宫女竟然敢公然对抗皇威 延皇怒上心头”云知烟!看看你宠出来的好宫女!来人,先杖打五十再给朕压到四皇子府上。” 殷瞿凝视着云知烟,心里在等待着,云妃娘娘,该说出口了 云知烟看着后面正来人抓雾迟,心里着急着 萧珩从席上出来,跪在雾迟前,朝延皇行礼“陛下,万不可轻易下定论,这宫女神色不对劲像是被下了药,若是仓促下结论恐怕会让海笙国太子觉得我赤华忽视真相,不分青红皂白。” 何灵均冷笑一声,好手段,一下子就让将自己拉进了这一事情,可萧御史还是小看了延皇的愚昧。 延皇冷着脸突然笑了一声 “萧珩,连你也护着是吧,朕今日就要看看,朕今日到底动不动得了区区一个宫女!” 萧珩眼神错愕,转身轻轻抱着雾迟,让雾迟的头靠在自己胸膛。 延毅趴跪在地上痴痴的笑着,在礼佛时自己就看上了云妃身边的宫女,正愁动不了这个宫女,此事之后,这个美人可就是自己的了。 云知烟颤抖着,坚韧得看着延皇,下定决心一字一句 “雾迟不可嫁给四皇子,雾迟是薰儿的孩子,是赤华公主的唯一的骨肉!” 尾音一落,台下众人哗然,四面八方传来声音 皇后惊得立起了身,不可思议“不可能!薰儿的孩子出生就夭折了。” 明瑶惊讶得看了一眼何灵均,何灵均微微探身,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诧,这一局,算是败了。 萧珩感觉雾迟有了动静,雾迟喘着粗气,两行泪水从眼角流下来,对上云知烟的眼神,幸福得笑着 知道了,终于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了。 延皇半天没有合上嘴巴,怒气瞬间熄下去,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萧珩怀里的雾迟,越看越熟悉 延皇后撇了一眼延皇,立马开口”云妃妹妹空口白话,为了保那宫女竟拿夭折的孩子说事”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震震脚步声,延太后被搀扶着进来,脚步匆匆,还在喘着气 延皇一见,立马下台搀扶 “母后,您怎么来了。” 延太后面门冒汗,深邃的眼睛传出责备的情绪”哀家要是再不来,皇上怕是真要把哀家的外孙女嫁给她的堂兄了!“ 延皇气势一下被压了下去,没有再开口 延太后扶过雾迟的肩膀,满是皱皮的双手颤抖着摸着雾迟的脸,雾迟有些惊讶与不知所措,看到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老夫人的眼角满是泪花 ”还要什么证据啊!还要什么!你们是要哀家抱憾致死吗?这双眉眼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延太后边哭边抱着雾迟,雾迟身上没什么力气,便软趴趴得被抱着,心里认定着,这便是我的外祖母还有舅舅 外祖母是赤华当朝太后,舅舅是赤华当朝皇帝,母亲是已过世的赤华长公主-赤华公主,那么父亲便是在冥河大战中英勇牺牲的赤华大将军--苏安 自己不姓雾,自己姓苏,叫苏雾迟 皇后紧握双手,明瑶的脸色也不好看,难怪云知烟会如此疼爱雾迟,这小宫女竟是延幽薰的女儿 千帘从殿外进来,将手上的信递给云知烟 云知烟对着千帘笑了笑,不愧是自己心尖上的宫女,总能知道自己需要些什么 ”这是赤华公主放在雾迟襁褓中的信,还有养育雾迟长大的宣娘都是证据。“ 千帘传信后便候在一旁,全然不顾几米外五皇子延辞投来的目光 延太后松开手,含着泪接过信看着,泪水持续不断得划过苍老的面颊,随后两眼一发晕,倒了下去。 众人皆去搀扶太后,开春宴算是结束了。 -- 那迷药的效果实在是太厉害了,雾迟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睁眼一看已经是日出了,盘算着时间自己大概睡了半天多。 口干舌燥的,不想想那些复杂的事情,只想好好喝一口水,然后再睡一觉 雾迟起身看见桑落趴在床边睡着,雾迟勾唇笑了笑,将桑落抬到床上,然后再去喝水。 雾迟喝了好几口,再看向窗外时,天已经微微亮了,阳光从城墙边缘慢慢升起,将黑暗驱散着。 叹了一口气后,决定先再睡一觉再面对明天。 雾迟感受到炙热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伸了下懒腰,一睁开眼 ”!“ 雾迟看到延太后,立马立坐起来在床上行礼,延太后见了立马拉住 ”不必了,不必了。“ 雾迟定睛一看,后面是延皇还有云妃娘娘,贵妃娘娘,然后是桑落还有宣娘! ”宣娘!“ 宣娘仁爱得笑了笑,眼神示意太后娘娘还在呢 ”哀家一大早便让人将宣娘接进了宫,让她与哀家说说你在坊间的生活,你喜欢什么,喜欢去哪里。“ 延太后拉过雾迟的手,慈爱得摸着雾迟散落的头发 ”都是有些人隐瞒着哀家,不然哀家怎么会现在才知道哀家的宝贝外孙女已经在哀家身边生活了这么久。“ 延太后撇了一眼云知烟还有宣娘,语气嗔怪 雾迟刚想解释些什么,延太后立马接过”别担心,哀家不会责罚他们的,薰儿在信中写着呢,让他们尽量隐藏你的身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揭开。“ 延太后又斜睨了一眼有些心虚的延皇,延皇立马开口 ”母后放心,挑事的露贵人,朕已经驱逐出宫了。“ 延太后冷哼一声“不止吧”顿了一下“皇后带病在身,身体不宜再操劳,宫中事务都交由贵妃打理,凤印也一并移交给贵妃。” 延皇震惊了一些,看着延太后的眼神也不太敢说什么,便吩咐身边的太监去办 “对了,母后,朕为雾迟拟定了封号--安平公主。” 延皇一夜未眠,确定雾迟便是一合大师口中所说的故人及亲人,并且是赤华的定运之人,那么封号安平再合适不过,愿雾迟安平,赤华亦安平。 延太后温柔得问着雾迟“雾迟觉得如何,哀家觉得安平二字很适合你。” 雾迟愣愣得点头,嘴里重读着“安平,安平公主。” 自己竟然成公主了! -- 雾迟觉得当了安平公主后最大的改变便是以下几点 首先,自己不用再下跪了,换成别人一见自己就下跪,有时候是成堆成堆的跪,一跪一大堆,实在太不习惯了 其次,自己不用再干活了,所以也穿不了方便的宫女裙,现在每日都要穿着有这长长拖尾的长裙,戴着沉重的冠,很漂亮很华贵,只是不太习惯 再来,当了公主之后,与宫女要学的礼仪规矩也大不相同,如今自己的老师也不再是什么嬷嬷了,而是当朝贵妃娘娘,自己的嫂嫂。 还有就是住的地方变得很大,住在雅薰殿,是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雾迟把桑落也一起接了过去。本来宫殿其中的薰字应随着主人的名而变更,雾迟没有改名,只是想继续留着那个薰字。 除了每日定时去贵妃娘娘的殿里学礼,其他时间雾迟更是空闲得很,时而被叫去和延太后这边走走,那边看看,时而就是陪着延皇下下棋,大部分时间是在惜云殿,偶尔也会去冷宫陪莲嫔娘娘画画。 这日正好在惜云殿主殿 “千姑姑,我想吃你做的清汤面了” 雾迟吃着点心觉得不过瘾 千帘回到 “奴婢这便去” 雾迟还是不习惯千帘对自己自称奴婢 云知烟看出雾迟的不适,不知道将身世公布是福还是祸“大鱼大肉现在腻了是吗” 雾迟撇了撇嘴“不是所有的大鱼大肉都好吃,也不是所有的点心都好吃” 雾迟随手拿起点心,又放了回去,神色失望。 “宣娘不是说了嘛,坊间的那家卖落冰酥的铺子搬回城外的乡下了,离京城远着呢” 云知烟语气尽量柔和,安慰着,随后又想起些什么,便想着先试试雾迟的心意 “安平公主可有心上人?” 正泄气趴在桌上的雾迟,慢慢起身,眼前闪过殷瞿的模样,雾迟低眸,叹了口气,想到殷瞿不日后便要完婚了 “没有” 云知烟眯眼一瞧,哼了一声 “别想骗本宫,定是有”追问到“可是萧御史?” ------------ 第二十八章 “不是的,当然不是”雾迟连忙否认,定是上次萧珩来探伤造成的误会,要说出什么关系的话,自己与萧珩之间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关系。 云知烟斜睨一眼,扯着嘴角笑着 “本宫倒觉得,萧御史是一个好归宿,那日开春宴他可是那般护着你呢” 雾迟思绪重新回到那日,确实迷迷糊糊感受到了萧珩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说话,然后支撑着自己,可自己望向台下时,自己在意的那个人,无动于衷,表情甚至毫无波澜,虽然知道这样才是正常的,才是正确的,可是自己但是的心却凉透了。 “我到时会专程去答谢萧御史” 云知烟笑着无奈摆了摆头,不管如何,开春宴上萧珩的表现自己都是满意的,那样的场合能有那样的胆识,说明雾迟在萧珩心里占着很重的地位,这就够了,爱或不爱又有什么重要的。 雾迟一下嗦完了面,满足得笑着 “不愧是千姑姑,太好吃了” 千帘浅笑,“谢公主夸赞” 雾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 “到时候去贵妇娘娘殿里了” 想起云知烟似乎与延贵妃好像一直不怎么融洽,轻声说着 “雾迟跟着贵妃娘娘学礼仪已经挺长一段时日了,其实贵妃娘娘是一个特别善良温柔的人,云妃娘娘不如放下以往的偏见去见见贵妃娘娘” 云知烟倒茶的手停滞了一下,心中也稍微有些动摇。之前自己一直是皇后那一派,所以一直听信皇后对贵妃的诟病,深信不疑,如今原来皇后那边才是腌臜角色,说明贵妃也许并不是他们说的那般。 云知烟清了清嗓子,假意无奈掩饰着 “那便……那便随你去明瑟殿吧” 雾迟开心得笑着拉过云知烟的手,往外走着。 明瑟殿内 延贵妃-黎瑟瑟已经在主殿等候着。 外面通报的人传着“安平公主,云妃娘娘到” 黎瑟瑟有些惊讶,连忙迎上去,云知烟向来跟自己不对付,如今突然来访是来示好的嘛? “云妃妹妹来了啊,快坐快坐” 黎瑟瑟忐忑得握着云知烟的手,安排坐下 雾迟自己熟练得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嬉笑得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暖意十足。 云知烟也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黎瑟瑟的慈眉善目,心里也有些愧意 “突然前来打扰姐姐了。” “无妨无妨,本宫不知道妹妹来什么都没准备。” 黎瑟瑟连忙招呼身边的宫女准备茶点,两人相视笑着,像是把之前所有的间隙都用这一笑打破 黎瑟瑟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笑嘻嘻的雾迟 “雾迟,今日的诗词还未曾诵读抄写。” 雾迟厥了厥嘴,“这便去。” 诗词都已经抄完,然后诵读了好几遍了,也没见黎瑟瑟过来。 雾迟本打算去主殿寻,却在主殿门外听见黎瑟瑟与云知烟一把鼻涕一把泪得交谈着,估计一时半会还不会结束,也是,毕竟都是几十年的恩怨纠缠怎么能是一朝一夕能解开的。 雾迟正百无聊赖的在明瑟殿四处闲逛,便看见远方一个宫女来叫,原是自己的陛下舅舅召唤,正好无事可做,不如去陪舅舅下下棋喝喝茶 朝晖殿内 雾迟用公主的礼仪恭敬得朝延皇行礼 延皇满意得看着雾迟越来越有公主的气魄发自内心的欣喜,自己生了五个儿子,就想要一个女儿,如今也算是有一个贴心的了。延皇也确实将雾迟当作自己的女儿在宠着。 ”看来礼仪学得不错,是该赏。“ 延皇声音爽朗,眉开眼笑,挥手招着殿外的人 雾迟疑惑得转头,只见一个亭亭玉立,温婉如玉一般的宫女慢慢走到自己面前,朝延皇和自己行礼 延皇解释道 ”这是柳絮,朕与贵妃娘娘挑了好些日子才为你选出了贴身宫女。“ 雾迟有些惊”陛下,雾迟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自由得很,不需要贴身宫女。“ 延皇故作为难,”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公主不要,柳絮就只能再回御膳房干些搬柴砍柴的活计了。“ 雾迟叹息着御膳房怎么会让一个姑娘干这种重活,实在是太不可能了,随意又撇到柳絮的手好几处都起了茧,还有一些是刚结的疤。 不免心里揪了揪 ”那便让柳絮与我一起吧“ 在雅薰殿自己起码不会让柳絮做这样的活计 雾迟抿了抿嘴,决定提前与柳絮打好招呼 ”因为我之前当过云妃娘娘的贴身宫女,其中事务我自是熟悉的,我这个人天生喜欢乱跑,若是你觉得什么时候累了烦了,你可自行回宫。“ 柳絮欠了欠身,声音柔柔的回到”奴婢不会累不会烦。“ 雾迟欣然的笑了笑,心想,到时候自己撒开腿跑,柳絮这般柔柔弱弱怕是会被跑步的风吹倒 延皇正疼爱的看着雾迟,旁边的老太监凑近 ”陛下,文武官员都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延皇嗯了一声,转头对雾迟说 ”安平啊,今日就不用陪朕下棋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延皇一般不叫自己的名字,喜欢叫自己的公主称号,叫着叫着自己也就习惯了。 雾迟知道延皇有大事要忙行了礼后,便往殿外走去。 转头看见柳絮跟在自己身后,低着头小步小步的走着,雾迟惹不住想逗逗,便心生一计 雾迟正经慢步走着了一会,突然笑得邪恶,提起裙子大步往大道上跑着,时不时转头看后面的柳絮 表情瞬间变了,柳絮竟然一下子就跟了上来,而且脸不红心不跳。 雾迟的好胜心一下子就上来了,自己可是从小就撒野子满大街跑,朝着柳絮大喊着 ”你若是能先我一步跑到大道尽头,今天晚上我就给你做点心……啊!“ 一句话还没喊完,雾迟就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肉体,周围透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雾迟抬眼一看,对上殷瞿深邃的眼神,下意识远离,规规矩矩朝殷瞿行礼。 殷瞿第一次见雾迟这样的装扮,白金相间拖地长袍清丽脱俗,行走跑步时体态轻盈,姿态飘逸,用玲珑金冠半束发,剩余的头发飘扬在空中,些许碎发附在肌光如雪的额头,散着清幽淡雅的香气。 不止殷瞿看得有些呆,殷瞿身后的大臣们也看得有些呆 雾迟目光炯炯,震惊于突然出现的一行人,整顿好心情朝一行人行着公主礼 ”雾迟问大臣们安。“ 粱栋认出是新立的公主,立马上前来,笑语盈盈 ”这便是安平公主吧,果然端正大方,坊间一见安平公主的画像都说安平公主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美女子呢!“ 一些大臣也跟着附和着,雾迟撇嘴,自己跑成那样还能被这位说成是端正大方,这位必定是油嘴滑舌梁丞相。 见雾迟没开口,梁栋继续说着 ”想来老臣的小儿子也比安平公主大不了几岁,两人定很能聊得来,改日……“ 这是要给自己招婚啊,雾迟瞄了殷瞿一眼,然后又注意到萧珩与一些大臣正从拐角走来,立马打住了梁栋的话 ”梁丞相,雾迟还有些要紧事。“ 雾迟提着裙子快步走到萧珩跟前,看着雾迟越过殷瞿朝自己走来,萧珩眼若秋波,嘴角荡漾着笑,脸颊两边的梨涡浮现,少年感十足。 ”萧御史,雾迟有些话要说,下会后来御花园吧。“ 殷瞿凝视着雾迟的背影,觉得无比刺眼,目光瞬间转冷透着些许无力。 萧珩坦然点头。 旁边的大臣们都起着哄 ”没想到萧御史与安平公主相识啊“ ”这哪是相识,这分明是亲近得很啊。“ 萧珩原本不是为这些奉承话术动容之人,只是现在却觉得这些话动听得很,特别是看着殷瞿那阴冷的眼神。 -- 雾迟从朝晖殿前脱身后,便到了御花园亭子里等着,看着这个亭子感悟极深,上次自己就是在这里被明竹瑄堵住,不过现在的自己也许能正面跟明竹瑄对着干了 如今皇后和明妃也因为自己不得太后待见,延皇又是个大孝子,向来遵从母命,自然也疏远了皇后和明妃,他们也算是得到一些教训了。 雾迟看着站在一旁的柳絮,沉默不语 “柳絮,估计还要一会呢,你要不坐坐” 柳絮官话答着 “谢公主关心,奴婢站着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坐下吧,还可以陪我聊聊天” 柳絮走近了些,依旧没有坐下,雾迟轻叹了一口气 “你若是不坐,就是违抗我的命令” 柳絮果然坐下了,雾迟勾起嘴角,知道该怎么与这位木头人一样的贴身宫女交流了,雾迟想起柳絮跑步那么轻松好奇道 “你跑步那么厉害,小时候经常跑吗?” 看着雾迟真诚的眼神,柳絮抿了抿嘴 “不常跑,奴婢只是天生在这方面胜于常人” 雾迟震惊得捂住了嘴巴,终于见到了宣娘从小就说的超常人,宣娘也曾经说自己是超常人,自己饿极时能一次进食半日不停歇,自己当时逢人便炫耀自己是超常人。 “那你除了跑步之外,还有没有什么超常之处” 柳絮低着头沉思了一会 “奴婢从小力气也异于常人,也学过一下武,所以御膳房重活计奴婢做起来比较轻松” 雾迟猛眨了两下眼睛,自己好像被当今圣上坑了。 雾迟边指边走向旁边的大花盆,俯下身两个手吃力的搬着,憋得脸通红 “你能搬动这个吗?” 柳絮缓步走向花盆,摸索到一个支力点,一只手轻易抬了起来,雾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得看着这一幕,一个身体瘦弱的女子拿这么大一个花盆跟拿一个蹴鞠一样轻松 雾迟连着夸赞了好几声,柳絮脸有些红,随后又不紧不慢得举起一个更大些的缸。 听见雾迟夸赞声越来越大,柳絮不自觉直接打了一套拳,拳拳带风,劲力无比。 雾迟惊呆了,嘴巴就没合拢过,只见柳絮缓气收了拳,又恢复原本唯唯诺诺的样子。 “你一定要向桑落展示展示”雾迟接着解释道“她是我的至密好友” 柳絮微微点头,突然觉得有什么声响 “有人来了” 雾迟四处张望也没看见人,过了一会后,一个黑影出现在转角,没看清脸,不过现在出现的应该是萧珩 “原来你还有千里耳呢” 雾迟又赞了柳絮一句,自若得走向黑影,柳絮紧随其后。 雾迟走得越近,看得越清,立马调头。 ------------ 第二十九章 雾迟认出来人是殷瞿时已经晚了,萧珩和殷瞿体型身高都有些相像,何况两人今日都穿了黑色。 殷瞿见雾迟转身就要走,几步上前将雾迟拉了回来,雾迟被拉力拉着转了个身面对殷瞿。 殷瞿眸若清泉,似和煦的阳光,纯净澄澈,雾迟头一次在殷瞿眼里看出这样的感觉,这样温暖的眼神正分毫不差得对着自己。 雾迟回神,将手腕从殷瞿的手中抽出来,朝殷瞿行着礼。 “殷将军安” 殷瞿躬身向雾迟回礼“安平公主,安” 声音清润又低醇,最后那个“安”字尾音略沉,磁性动听,撩人得很 雾迟着实有些被吓到,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平常那个触不可及的人竟然在给自己回礼。 偌大的御花园就只有三人,其中的男子还是已经有了姻缘的,何况那个姻缘不是自己……终究是不妥的。 “雾迟就不打扰殷将军赏花了” 殷瞿又拉住雾迟“我有些话要对公主说” 雾迟皱着眉头,疏离得看着殷瞿抓着自己的手,再抬头看向殷瞿时眼神多了几分警告 殷瞿缓缓松开雾迟的手腕,雾迟疏离的眼神烙印在自己的内心,很难再抹去 雾迟轻叹了口气,转头对柳絮说 “你在转角等我,我与殷将军有些话要说” 柳絮领话走后,雾迟面无表情转向殷瞿 “将军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雾迟低着头,避开与殷瞿眼神交流,本是与殷瞿待在一起自己就已经心跳不已,若是在对上眼神,雾迟怕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殷瞿背在身后的手转到身前,骨节分明的手上提着一个纸油包,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雾迟顺着纸油包歪头看向后面的殷瞿,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的戳了一下,疼得很,疼得眼泪都布满了眼眶 殷瞿声音有些弱下去 “哭什么?” 雾迟眼眶红红,声音哽咽,似乎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殷瞿” 雾迟第一次叫殷瞿的全名,殷瞿突然觉得内心有些慌张,沉着声音回答 “嗯?” 雾迟吸了吸鼻子,看着殷瞿手里提着的落冰酥,一行泪随着眼角滑落,看得殷瞿心里一紧 “我不喜欢吃落冰酥了” 雾迟越过殷瞿朝外面走去,一路上都忍着不回头,换来的是眼泪止不住的流,咬嘴唇不发出声音,身体忍不住得抽搐,为什么就算殷瞿在自己受难难过时无动于衷,自己也不怪他,只是觉得他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殷瞿默默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下隐藏着失落,雾迟不是不喜欢吃落冰酥,只是在与自己划清界限,仅此而已。 萧珩刚一来,就看见雾迟出来,眼角下睫毛处还湿润着,心里便有了答案,文官被留下讨论科考一事,武将便先下会了,自己本就有些担心殷瞿会先见雾迟,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萧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整个人都如同进了冰窖一般。 待雾迟走后,萧珩走进御花园,果然看见殷瞿站在树下。 “你已经将雾迟推开了。” 殷瞿眼中的失落一瞬间被寒霜覆盖,转过头对上萧珩,眼中多了几分不屑 “我从未将雾迟推开,她一直都在我身边。” 殷瞿声音低沉,特意加重“一直”二字 萧珩猛地冷笑一声,眼中满是阴险恐怖,似乎将之前那个温润如玉的梨涡少年外皮撕碎 “你可是殷瞿,怎么可能随意帮助一个平民,在雾迟进将军府前就知道雾迟是赤华公主之女了吧。” 殷瞿直视着萧珩的眼神,露出笑容 “萧御史原来还有这样一面。” 萧珩猛地收了下情绪,继续说着 “开春宴那天,殷将军也早就知道皇后的计划,只是将计就计利用雾迟的身世给皇后一击。” “他说的可是真的?” 话音刚落,便听见不远处的转角传来一声颤抖的声音 殷瞿看着雾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想开口却看见雾迟眼角流下的泪水,心里备受煎熬。 萧珩回头看雾迟向这边走来,眉头紧蹙。 “我在问你是不是真的?” 雾迟蒙着泪花,不可置信到有些喘不过气,若是真的,若是真的,那么自己就只不过是一个棋子一般,之前的那些温柔还有关心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好好被利用…… 殷瞿听出雾迟语气里的愤怒与质问,胸口像刀绞一般,生平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殷瞿没办法解释,因为萧珩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殷瞿在雾迟第一次提出要让殷瞿帮忙进宫后,就查出雾迟的特殊身份,也的确知道皇后开春宴的阴谋,殷瞿无从辩解 殷瞿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雾迟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泪不停得流,双唇不停的颤抖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自己的胸膛,呼吸越来越沉重。 雾迟往后退了一步,萧珩,殷瞿和柳絮立马去扶,萧珩和柳絮因为距离近一下扶住了,殷瞿停在空中的手慢慢缩了回来。 雾迟转头看了一眼萧珩,眉头紧皱,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像是见到一个陌生人一般,随后缓缓转向柳絮 “走吧” 雾迟转身离开,一眼都没再看二人。 萧珩心里也不好受,虽然殷瞿受了重创,可是自己的境界也没好到哪里去。 -- 云知烟和黎瑟瑟紧盯着桑落从屋里出来,手上端着的食盘跟端进去时原模原样。 桑落无奈得摇了摇头 “还是不肯吃” 云知烟与黎瑟瑟互相对视一眼 “已经一天没进食了,这该如何是好” 黎瑟瑟柳眉皱起,掩饰不住的担心 “平常吃那么多,现在突然一点也不吃,身体怎么受得了” 云知烟神色愠怒,端过桑落手中的盘子,一下子将门推开,看着雾迟正摊死在床上,面色发白,脸颊两边还有泪痕。 “快起来吃,本宫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云知烟语气强硬,桑落和黎瑟瑟站在后面都有些被气势震到。 “我没胃口” 雾迟将身体偏向床的另一边,背对着云知烟 “若是再不起来,明日本宫就将桑落姑娘送出宫” 寂静了一会后,雾迟慢慢起身,端起饭碗一点一点得往嘴里送着,眼睛呆滞无神 几人出来后,便叫了柳絮问了问,柳絮将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几人 “本宫一直都不喜欢殷瞿和雾迟一起” 云知烟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黎瑟瑟低头沉思了一会“这样看来殷将军确实不是雾迟的良配,反倒这个萧御史,看得透又会为雾迟出头” “贵妃姐姐也觉得萧御史与雾迟配吧” 云知烟像是找到了知音,附语道 黎瑟瑟对着云知烟笑了笑“可雾迟是喜欢殷将军的” 云知烟垂下眼帘,语气突然沉下去“姐姐在这个深宫中生活了这么久,觉得喜不喜欢还重要吗?” 黎瑟瑟像是被点通了什么,笑容僵持在脸上,黎瑟瑟自从受了宠之后就一直被延皇后以这种那种的方式欺压,甚至连自己在宫中最亲的姐妹都进了冷宫。 最开始本来是为了对延皇的那份情,可是自己生下五皇子后,延皇后的目标便直直对上自己的孩儿,而延皇不可能不发觉,只是选择视而不见。 云知烟说得一点都没错,若是不为延皇这份感情所困,自己和五皇子可能会活得轻松很多。 -- 几天后,宫里突然兴起一个传言。 那就是安平公主在议亲了。 雾迟对自己在议亲这件事并不知情,毕竟已经窝在雅薰殿好几日了。 柳絮正为铜镜前无精打采的雾迟梳妆打扮着,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抬手停住了柳絮的动作,趴在窗沿边,映入眼前的情景突然让自己心情好了许多 “宿统领最近日日来帮桑落酿酒,今日是第五天了吧” 雾迟露出笑容,欣慰得看着桑落与宿统领有说有笑。 说着说着桑落突然走进后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纸油包,雾迟转身疑惑得看着柳絮,小声窸窸窣窣 “这个应是昨日桑落花了一天做的酒心酥糖糕饼,对吧?” 柳絮凑近窗边,眯着眼仔细瞅了瞅,笃定道 “正是,这个油纸还是奴婢找给桑落姑娘的” 雾迟撅撅嘴,满脸幽怨 “昨日想吃一块都不给,原来是要留给宿统领” 柳絮道“公主继续收拾吧,还要赶明瑟殿的早膳呢” 雾迟听罢继续坐回去让柳絮摆弄,心里觉得奇怪,平日里从来都没说让自己去用早膳,今日不知怎么特别些。 一到明瑟殿,雾迟就知道特别在哪里了。 用早膳的地方在主殿内部的侧殿,一面大圆桌上坐着三人,贵妃,云妃还有萧珩。 三人一见雾迟来了,立马展开笑,特别是云妃还有贵妃,笑得很有目的性。 雾迟尽管不解,还是乖乖的上前行礼,萧珩也起身对雾迟回礼 “萧御史怎么会来明瑟殿?” “本宫让萧御史来的,为了替你还人情” 云知烟抢先答道提前想好的答案 雾迟突然想起来上次自己因为殷瞿愤然离开,全然忘却自己当时去御花园是为了答谢萧珩。 雾迟有些愧疚朝萧珩道“上次确实是我失礼了” “无碍”萧珩浅笑着 二人归位而坐,云知烟给黎瑟瑟使了个眼色,黎瑟瑟立马心领神会。 黎瑟瑟拿过小碗边为雾迟打汤边不经意得说 “听萧御史说,你们二人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啊” 雾迟拿起一个包子塞到嘴巴里,点着头 “是啊,怎么了吗” 黎瑟瑟装出惊讶的表情“这样啊,那萧御史一定很了解雾迟啦” 萧珩笑得很暖,浅浅点着头 雾迟看着云知烟和黎瑟瑟觉得越来越不对劲,表情浮夸而且话语也不着调。 刚打算开口,突然一大块面团噎在喉咙里,雾迟开始猛烈的咳嗽,云知烟和黎瑟瑟还没来得及反应,萧珩立马娴熟的端过汤喂了雾迟一口,然后抚着雾迟的背。 不一会雾迟慢慢缓过来了,云知烟和黎瑟瑟松了口气,随后带着满意的笑对视一眼。 本是这一次组这一场局就是为了看看二人的相处模式,如此看来,二人再合适不过。 萧珩解释道“小时候在寺庙,公主就总是被包子噎住” 雾迟又喝了一大口汤,转头看着萧珩眯眼笑了笑 看着这一幕,云知烟和黎瑟瑟笑得更开心了。 送走萧御史后,云知烟和黎瑟瑟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本宫和贵妃娘娘正在给你议亲” 云知烟不紧不慢的开口,仿佛在说一件最为平常的事 雾迟一口酥茶差点没吐出来 “什么!” “那么惊讶干嘛,年龄到了就该议亲了” ------------ 第三十章 云知烟与黎瑟瑟一个人软,一个人硬得劝说着 黎瑟瑟放低声音,眼神温和 “薰儿走的早,你的终身大事自是要留给我们打算的” 雾迟的脸煞白 “所以今日萧御史会来用早膳……”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云知烟开口 “本宫和贵妃娘娘都觉得萧御史是良配” 黎瑟瑟附和着 “萧御史不是武将,不必担心受怕,陛下正看重,以后官途定然无可限量,更何况对你情真意切” 武将?这个词一出,雾迟就明白了,这是在拿萧珩与殷瞿比,看来上面这二位是已经替自己做了选择了。 “萧御史与我除了朋友之外不会存在其他关系” 云知烟眼里映着雾迟冥顽不灵的模样,怒气稍升 “殷将军与明郡主的婚礼已经在筹备中了,七日后便会完婚,你与他不可能” 云知烟着重强调不可能三字,眼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雾迟心头一颤,苦涩感漫布全身,死死握紧住双拳 “我不嫁萧珩,无关殷将军” 黎瑟瑟眼看气氛开始不太对,正想缓解 云知烟怒夺话语 “由不得你决定,姻缘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雾迟不可置信,浑身都在颤抖,这就是了吗?皇宫里的身不由己。 “不可能,我不嫁” 雾迟起身直直对上云知烟的眼神,倔强又强硬,语气硬朗,声音不大,但云知烟却觉得雾迟向是在对着自己吼一般,望着雾迟的眼神,呼吸停滞了几秒。 雾迟转身向外走着,云知烟起身放大了些声音 “殷将军婚礼那日,你亲自去给他们递姻缘花” 雾迟楞住脚步,眼底盈盈泪光,眼神却没有半分退却,抬起脚径直往外走。 云知烟直落在椅子上,大口泄气 黎瑟瑟慢慢帮着拍背顺气,远望着雾迟离开的背影。 -- 桑落和柳絮透过伙房的窗遥望着里面正在忙碌的雾迟。桑落担心得开口 “本来她做膳食时总是一脸喜悦,如今却是死气沉沉像在泄愤一般” 柳絮骤然想起 “这么说来,今日摘录说书故事时,也不见公主如往日一般兴奋” “若是要嫁要自己不爱之人,而且还要亲手给自己所爱之人递姻缘花,若是我,也会不开心的” 桑落不知为何说到所爱之人,脑海里竟然浮现宿屹的面容,脸瞬间泛起红晕。 -- 殷将军府 殷瞿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婚服,鲜艳的红色越过黑夜映在殷瞿深邃的眼中,眼中的红光不像是喜庆反而像是血光的杀气。 “将军,如你所料,那武器上的实木的产地,确实是明郡主在赤华购置的地块” 殷瞿抬眸望向黑夜,眼里充满难以掩饰的仇恨,两只眼睛仿佛燃烧着两团炽热的火焰。 “将军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殷瞿眼中戾气十足,声音沉着 “成亲” -- 殷将军与明郡主的婚礼如约而至。 延皇看重殷瞿,所以也难得给了皇后和明妃好脸色看,特地将婚礼安排在礼宴殿,所有礼仪布置都是上等的。 雾迟从那日开始,胸口就一直疼着,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着一般,一想到明竹瑄理所当然得站在殷瞿身边…… 云妃和贵妃感觉雾迟落后了,便转过头等着 贵妃与云妃对视一眼,眼中难掩担忧 几人一同到礼宴殿时,殿内宾客都朝几人行礼,里面的热闹都能让人花了眼。 皇后看上去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一些,但是还是带些病状,正与明妃把酒言欢着 两人一看贵妃和云妃,雾迟跟着身后,立马眼神都变了,可是嘴角依旧假惺惺得挂着笑。 云知烟只觉得心中一恶。 “两位妹妹来了啊,快入席吧” 三人朝台上的延皇后行一礼后,便入席而坐。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后换上温柔的眼光,对着雾迟说 “果然宫里都在传安平公主美若天仙,今日这才得见” 雾迟懒懒的抬眼,面前这位假温柔的皇后是怪自己封号那么久都还没去拜见过她。 云知烟白了一眼延皇后,怪声怪调道 “雾迟爱与谁亲近便与谁亲近” 明瑶眼里有些不屑,挑刺般的说 “云妃妹妹如今离了皇后娘娘气焰倒是更甚了” 云知烟憋着怒气,突然听见雾迟淡然开口 “明妃娘娘,你的鼻子处有些黑渍,刚刚乍一看我还以为是鼻垢呢,快擦擦吧,免得等下婚礼开场丢人现眼” 雾迟面色有些嫌弃,黎瑟瑟在旁边憋着笑,云知烟干脆直接笑出来。 明瑶的脸瞬间黑了下去,连忙转头让贴身宫女处理着。皇后正想说些什么,延皇与战野桦一行人便走进了殿内。 所有人都起身行礼,礼毕后,战野桦也依次向坐上几位娘娘行礼,随后入座。 何灵均随后入场,延皇亲自下台迎接,并将何灵均安置在雾迟旁边的桌子。 雾迟正经坐着,只觉得何灵均时不时转头看自己。转头对上何灵均含笑的眼神,更困惑不止 “殿下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只是觉得今日安平公主安静了些” 何灵均笑了笑 雾迟面无表情扭过头,虽然何灵均面上一直带着笑,可是话语里却像是隐藏不友善的态度。 不一会后,钟乐齐鸣,外面也放起了鞭炮,烟雾直接沿着地面和空气遍布得到处都是,明明一片热闹欣喜的场面,明明是自己最喜欢的场合,可是现在自己连一个笑都扯不出来。 鞭炮的轰鸣声震得自己本就透不过气的心更加闷疼,痛彻心扉。 太监在外喜庆得高喊着“新人入场” 雾迟此刻觉得一切都刺耳,无论是鞭炮还是笑声,亦或是自己最熟悉那人的脚步声。 雾迟头一回见殷瞿穿亮眼的颜色,明亮的红色没有夺走殷瞿自身的光芒,反而将殷瞿眉眼之间的飒气与英气体现得淋漓尽致,头发也用红色的束发带绑扎,干练又夺目,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雾迟面前 旁边跟着盖着红盖头的明竹瑄,微风稍微掀起,那一抹笑也显露了出来。 雾迟缓缓底下了头,黎瑟瑟还是有些担心得望向云知烟,却得到云知烟坚决的眼神,此次,雾迟必须断了与殷瞿的这份情。 殷瞿低眸望着座位上的雾迟,内心深处就像是有成群的蚂蚁在侵蚀着,心如刀割般。 两人站定后,太监又高声叫着“递姻缘花,拜天地” 话语一出,雾迟紧抓着袖口,微微颤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起身,一举一动,一步一移都极其有气质,将公主范体现得淋漓尽致。 殷瞿见雾迟起身内心闪过一丝震惊,眼里突然被担忧占据,雾迟走向姻缘花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殷瞿的心上,殷瞿死握双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显露。 雾迟一直在心里打着气:不能哭,千万不能哭! 雾迟抬手拿起姻缘花,硕大的姻缘花占了瞳孔的大部分,强烈的红色刺激着雾迟的眼睛变得湿润起来。 雾迟呼了一口气,走向两人,纤长的睫毛下垂着,眼里的泪光若隐若现,将姻缘花的丝带一段递到了明竹瑄手上,随后走到殷瞿面前。 那股熟悉的气息再次传来,雾迟没有以往那般欣喜的感觉,只觉得心疼无比,这一刻心痛的感觉达到了顶峰 小时候雾迟曾装心疾不想看店时曾说心像千斤石压着那般闷又如好几只猎犬撕咬一般剧痛,如今雾迟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雾迟忍不住抬眼看着殷瞿,眼泪终究没有藏住,一滴泪珠涌出眼角,顺着雾迟白嫩的脸颊流下,落在殷瞿接丝带的手背上。 从此以后,殷将军就有夫人了…… 殷瞿心头一颤,心疼不止,脚步不自觉往前挪了挪,握住丝带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然后越握越紧,像是要把这红丝带给磨灭,愧疚感和后悔感随着那滴泪落下后遍布全身,眼神一直跟随雾迟回到座位。 雾迟安然坐下,只觉得整个人懵了一般,耳朵嗡嗡得直响,只知道太监继续喊着,自己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云知烟转头看向雾迟,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雾迟脸上的泪痕抹去。 仪式结束后,雾迟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真的忍不住了,便找了个由头离场了。 雾迟回来便倒头就睡,睡了很久很久。 -- 雾迟一睡起来,就得知了一个消息,那便是自己与萧御史订婚了。 雾迟想都不用想,定是云妃和贵妃娘娘的主意。 一睁眼,桑落着急忙慌得跟雾迟说后,雾迟连发髻都没梳,披头散发得朝明瑟殿跑着,柳絮在后面跟着,宫人侧目无数。 “公主殿下,贵妃娘娘与云妃娘娘在朝晖殿与陛下商议公主与萧御史的婚事。” 雾迟继续往朝晖殿跑着,速度一直不减。 到了朝晖殿后没等太监通报完便冲了进去。 朝晖殿内有着意料之外的好几人。 萧珩也在坐,而殷瞿和明竹瑄像是刚来。 忽略所有人对自己披头散发的诧异,雾迟对所有人都规规矩矩得行了礼。 随后转向萧珩,眼神抱歉,喘着气一字一句得说 “萧珩,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萧珩眼里难掩得难过,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在殷瞿眼里,雾迟就如同一道光一般出现,一直在驱散着自己周围的阴霾还有寒霜,雾迟从来没有变过,一直都是那个最纯真最果敢的人,是这个宫里最独特的存在,雾迟一直在对抗着。 雾迟缓了口气直面台上几个面色明显不悦之人。 云知烟怒道 “圣旨已下,你要抗旨不成!” 黎瑟瑟见云知烟马上又要爆起,立马边安抚边对雾迟说 “陛下已经下旨了” 延皇一见雾迟反应这么大,总觉得有些失礼 “安平,休得胡闹,这门亲事是朕与云妃还有贵妃斟酌许久定下的,你此次来应是谢恩而不是抗旨!” 雾迟不可置信得看着延皇,斟酌时真的有斟酌自己的心意意愿吗? 明竹瑄看着这出好戏,心里偷笑,本是来谢赐婚之恩,没想到还有这出好戏看,明竹瑄抬头看着殷瞿,心里一阵酸楚,自己昨日那般明艳动人,可殷瞿却一夜都未进新房。 ------------ 第三十一章 朝晖殿那一场过后,安平公主与萧御史订婚的消息更加坐实,甚至开始在坊间流传。 不少达官贵人因为萧珩娶了赤华宫明珠一般的公主飞黄腾达争相送礼入萧府。 萧珩看着一箱箱的礼往里搬着,不一会便铺满整个院子,嗤笑一声 “这些人可真会看时候” 身边的随行小厮也有些欣慰 “安平公主入府后,定会让整个府邸都不一样的” 小厮从小跟在萧珩身边,深知萧珩成长的不易,幼年逝母,小妾登堂入室,萧父本就是个小气商人,对待萧珩更是苛刻,小妾仗着主母的气焰和市井的嘴脸经常对萧珩打压,其他子女更是狐假虎威。不上学堂时经常把萧珩丢到光佛寺,连门都不让萧珩进。 总而言之,萧珩能走到现在这一步着实不容易,唯有跟雾迟在一起时才会真正开心快乐。 萧珩想起前几日朝晖殿上那个说不嫁自己的倔强姑娘,眼里闪过一丝安然。 “事已成定局,安平公主是我萧珩的夫人” -- 雾迟坐在院子的秋千上,一前一后晃荡着,思绪回到朝晖殿那日,殷瞿与明竹瑄并肩而立,明竹瑄面色带笑,满脸幸福…… 雾迟摇了摇头甩开这个想法,现在该想的不是这个,而是应该担心自己才对,若是萧珩与自己一同去说,自己不想嫁,萧珩不想娶,说不定能说动延皇。 柳絮见雾迟起身便问着 “公主去哪” “萧御史府” 有了公主这个身份后,果然出行方便许多,宫门守卫一见是雅薰殿的马车,简单询问几句后便开了宫门。 这还是雾迟入府后第一次出宫,雾迟却无心观赏外面的自由的街景,自己一生正被人掐着,若是迁就那便一生不得自由。 马车缓缓停下,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 柳絮掀开帘子问车夫“到了吗” “前面有很多人,马车动不了了” 柳絮一看,已经在萧御史府附近,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到处都是嘈杂声,焦点中心正是萧御史府门口。 雾迟下了马车,疑惑得皱眉。 人们一看雾迟不凡的打扮,都纷纷给雾迟让着路,雾迟走到萧府门口这才看清 一个穿着孝服的夫人边哭边喊着,身边跟着一儿一女也穿麻戴孝在旁边哭泣着,烧着纸。 人群不断传来诋毁和诟病萧珩的声音。 雾迟一见到便认出来这是萧珩那个登堂入室的后妈,萧珩小时候被这个后妈折磨得差点断气。 雾迟满脸愠怒俯视正哭喊的妇人 “萧夫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妇人转头一看认出雾迟后立马拉着旁边的儿女一起叩拜“看呐,这是安平公主啊,是你们哥哥即将要娶的公主夫人” 群众一听立马乌泱泱朝雾迟跪拜,雾迟眼里闪过一丝不悦,这妇人将自己身份布公是想做什么。 雾迟声音放大了些对着人群“都起来吧” 萧妇一下抓着雾迟的裙摆,哭诉着 “安平公主啊,你要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啊,你萧叔叔前些日子做生意被骗光了财产,心里承受不住,跳了河救上来时已经凉透了,萧御史虽不是我亲生,也是萧府出来的孩子啊,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流落街头呢” 萧妇呜咽了一声“哪怕不接济我都好,也要接济接济我的孩子啊” 雾迟一听萧叔叔跳河自杀,震惊了一会,宣娘是在做生意时与萧珩父亲结识的,雾迟接触过萧珩的父亲,典型的生意人的狡诈模样,做生意时总要多多少少骗油水,如今却被人骗光财产,失去生命。 众人一听更加同情跪着的几人,有些年老者甚至开始掩面哭泣,有些年轻气盛的开始骂着萧珩。 说话间,府门打开,萧珩面色苍白双眼无光,慢慢抬眼望着雾迟,露出一个虚弱无助的笑容。 萧珩缓步走下来,慢慢开口“我已经安葬了父亲,也给了你们一笔不小的钱。” 妇人的儿子一听,立马丢去纸钱愤然冲向萧珩。 雾迟见状快步走到萧珩身前,将萧珩往自己身后护住。萧珩眼里闪过一丝触动,看着雾迟的纤弱的背影眸光闪动。 那男人停住脚步破口大骂“萧珩亏我还唤你做哥哥,萧家养你这么大,你就给那么一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雾迟听了这么多终于算是忍不住,怒气直冲到顶峰。声音也大了些 “真是好笑,你什么时候把萧珩当过儿子”雾迟怒视着地上跪着的萧妇,随后又转向气红脸的男人“你又什么时候把萧珩当过哥哥” “你们既要闹到这个场面,闹到众民面前,我便在好好跟你们算算这笔账” 雾迟转身扶起萧珩的右手,将袖子卷起来,一块三角形状的疤痕展露在空中,光看疤痕都能想到当时的血肉模糊,疤痕与周围皮肤的连接处还透着些血色,触目惊心。 “这是这位声称弟弟的人,在萧珩少时用滚烫的铁器烙下的,偏偏烫在右手,萧珩连笔都拿不起来。” 周围的声音开始有些变化,男人偏过头,气势虚了下去,转头求助般得看向萧妇。 雾迟怒哼一声,拧着眉,寒着脸 “萧夫人估计又有话说了吧,说自己的儿子小,不懂事,是吗?” 萧妇到嘴边的话被呛到肚子里,嘴里还在呜咽着。 雾迟转向群众“这位自称萧珩母亲的人,做过更过分的,京城有名的商家,连一件厚袄都给不了萧珩,我见到萧珩的时候,发着高烧,手上腿上长满冻疮,嘴里说着胡话,差一点人就没了!” 此言一出,众人彻底倒戈,纷纷对地上几人改观,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雾迟面有愠色,强忍着心中的气。 萧妇的女儿双唇紧抿,瞪大双眼,颤抖着直指雾迟身后的萧珩 “安平公主!你不知道萧珩是个什么浪荡货色,我的贴身侍女就是被他欺辱到最后自杀而死的” 群众皆倒吸一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信谁 雾迟黛眉微微一颤,径直走到那女子面前使劲全身力气扇了一巴掌,萧妇的女儿大叫一声被打倒在地上,扶着脸缓了一会后开始卖惨。 众人惊叹一声后,寂静一片,只有地上两人的哭声。 萧珩嘴角挂起一丝笑容,心里温暖至极 萧妇的儿子见状气得直冲雾迟而去,柳絮眼疾脚快直接从侧面一脚踢倒。 萧妇大哭着“天理啊,天理难容,他们仗着地位权利,竟然当众打百姓!” 雾迟一个眼神甩过去,萧妇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减小,直到没有。 雾迟对着地上扶着脸卖哭的女子,大声质问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分明是你哥哥夺取了那侍女的清白,你们怕她报官所以将她杀害,为了掩人耳目制造的假象,你胆敢再诬陷萧珩。” 雾迟如今十分庆幸当时宣娘和街坊邻居聊八卦的时候自己在旁边听着,要不然现在拿什么怼。 三人如鲠在喉,怒而不语,最后只好骂骂咧咧的狼狈而逃。 众人不久后也开始散去。 萧珩像是经历了什么风浪虚弱得撑开腿坐在台阶上,双手扶着头,面色暗沉,似乎在松气。 雾迟抿了抿嘴,走到萧珩面前,蹲了下来,轻轻抚了抚萧珩的肩膀,萧珩抬头眼圈有些泛红,雾迟知道从小都被欺压,打心底里肯定还是怕萧妇一家的。 萧珩双手环过雾迟的腰,将雾迟往自己怀里拉,像是找到了安慰般,放松得将头埋在雾迟肩头,雾迟瞳孔微张,还是慢慢抚着萧珩的背。 萧珩露在外面的双眸点点睁开,带着得的笑意看着人群散开后的露出那个身影。 殷瞿冷眼睨着台阶上相拥的两人,眼神清寒如星,眉梢带怒,呈现一种锋锐之感,就这样安静淡漠的望着二人,一会后目光下敛,转身离开了。 松霖跟在殷瞿身后,察觉到殷瞿气压似乎低到了谷底,弱弱的开口”将军,不去城外的明郡主的地块查看了吗?“ 殷瞿跨上了马,声音不如往日一般有力,带着些冷淡气音”今日不去了,改日再去。“ -- 看萧珩还没从小时候的阴影中缓过来,雾迟只好先暂缓取消婚事的行动,无奈回到宫中。 萧御史府 侍女打开后门,正是萧妇一家,三人脸上带着笑。 侍女不惊讶,只是面无表情得将三人带到主殿 主殿中央摆着一个箱子,箱子里满满当当摆放着闪着银光的纹石。萧妇见钱眼开立马附了上去,大笑着抚摸着上层的纹石。 萧妇的儿子缓了缓神,从纹石上移开眼神,讨好性得对台上的萧珩说 “大哥,下次若是还需要我们,随时开口。” 萧珩抬眸,一道寒光直直射向台下 “再叫我一声哥,你们今日就别想出这个门。” 抬下三人被萧珩的眼神吓住,大气都不敢喘,与早些时辰站在门前那个柔弱的少年哪是同一个人,三人立马行了个礼抬着钱财快步离开。 -- 雾迟坐在雅薰殿的院子里,仰望着星空,夜空坠满星辰,月光淡淡的,尾端像是稳稳坐在树枝丫上,纤尘不染,清入心扉。 轻轻舒了一口气,眼眸转动,又见殷瞿。最近因为与萧珩订婚的事情自己睡眠不好,总是出现幻觉。 雾迟看着树下那个身影觉得真实得很,越看越不对劲,平淡的眼神逐渐惊讶,先是宫女院,随后是惜云殿,如今是雅薰殿,殷瞿似乎无处不在。 殷瞿迎着雾迟的目光逐渐走近,坐在雾迟身边的位置上。 温柔的目光与雾迟的双目交融,雾迟似乎被吸住了一般,陷入殷瞿深邃的眼眸中,心跳也加速了。 “你今日出宫了。” 雾迟眸光一闪,原来今日自己在人群中看到的那个熟悉身影也不是幻觉,是真的他。 雾迟抿嘴嗯了一声,底气不觉虚了下来,自己与萧珩相拥的场景也许被殷瞿看见了。 “我来道歉。” 殷瞿声音不似之前那般强硬,这次似乎带着温柔还有一些在哄小孩一般…… 雾迟呼了一口气,平淡得看着殷瞿”五皇子的领地店铺是殷将军查抄的吧?他前几日来见我,对我说是受皇后的诱骗如今在宫里不受人待见,还说让我放过他,那些店铺是他仅剩的财产……“ 殷瞿闷声说”是。“ 雾迟抿了抿嘴,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嗯……为什么在我之前……差点受辱时……没来呢?“ 再抬头时,雾迟的声音带着哭腔,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映着月光闪烁,眼里迷迷蒙蒙,殷瞿却从里面清楚看到了委屈与难过,更多的是失望。 当时自己拖着无力的身体往外拼死拼活得跑着,那股力量的源泉只是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殷瞿的脸庞。 殷瞿心里像是被雷击了一般,放在腿上戴着雾迟发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看着雾迟眼角的泪光,殷瞿只觉得无论自己有什么理由都是错的。 ”对不起。“ 雾迟默默得摇着头,哭得更厉害了”你怎么不说啊,怎么不说后殿外全是你的精卫,在五皇子快抓住我的时候一直都在暗中阻拦。“ 殷瞿有些诧异得看着梨花带雨的雾迟,心里满是心疼和怜爱。 殷瞿在得知皇后在开春宴一事后,便决定将计就计,为了保护雾迟的安危,亲自挑选了精卫藏在后殿周围,并且再三强调绝不能让五皇子碰到雾迟一寸皮肤,一丝发梢都不行,当时看到雾迟脖颈处开了一个扣子,回去后就将那些精卫重罚派出查抄五皇子的店铺。 实则那个扣子是雾迟在迷药的作用下热得自己打开的。 ------------ 第三十二章 雾迟泪眼蒙蒙,微微抽泣着,“四皇子说的,那日追我时一直有石头猛砸向他的腿,阻拦他。” 看到殷瞿轻轻点头,雾迟长呼了一口气,抬手擦去了眼角还挂着的泪珠以及脸上还在湿润着的泪痕,眼睛眯成月牙状,浅浅得笑着 “殷将军,我一直都会支持你的。” 殷瞿眼神猛颤,面前的姑娘白嫩的脸颊还留有银河般闪烁的泪痕,眼角还是湿润的,像挂着珍珠一般,在月光下笑得很好看,比月亮还要柔和还要耀眼,说着会一直支持自己。 殷瞿在隐忍着,隐忍着不去拥抱面前这个耀眼的姑娘。 “也许你也可以跟我说的,我会帮你的,你不用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么多,太累了。” 雾迟温柔得看着殷瞿,眼里多了几分心疼,殷瞿一直在做的事情是什么,雾迟并不清楚,雾迟只知道殷瞿一心一意得为国,一直都是一片赤心对赤华,莲嫔娘娘曾对雾迟说过赤华的表面强盛实则各城之间却不合,流城受灾,距离较近的周边各城都找理由推脱不去救援,只好朝廷派兵前往。 一直都是殷瞿在救着赤华,殷瞿不仅要应付着其他国家对赤华的骚扰,还要斗着宫里势力强大的皇后,雾迟应付一下都觉得力不从心,殷瞿得有多累。 这一刻,雾迟好像卸下了殷瞿冰冷又坚硬的外壳,然后轻柔得拥抱着最真实最软弱的殷瞿。 毋庸置疑,殷瞿好像开始依赖雾迟了。 — 雾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找萧珩合适,萧珩小时一遇到这些事情总会伤心郁闷很久。 雾迟失神得将大罐中的雪榕酒,一点点舀到精致得小瓶中,稍不注意有些漏出瓶口,顺着瓶身流到桌上。 桑落注意到,心中心疼得很“发什么愣呢?” 雾迟回过神,看着桑落心中有些不舍 “你当真明天就回三生酒馆?” 桑落笑了笑,接过雾迟递来的最后一瓶酒,然后边分装边说 “再不回去,我三生酒馆的客源都快败光了。” 几人满意得看着桌上整齐摆放的酒,心里一阵强烈得满足感 “从冬季一直到夏季,终于酿好了。” 夏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差点忘了这茬子事,自己还欠着何灵均一筐桃子呢。 桑落眼里闪着星光,对着酒水比划着 “这三瓶是云妃娘娘,那三瓶是贵妃娘娘,还有这三瓶是…宿统领”桑落白了一眼偷笑的雾迟,继续说着“这边三瓶是给殷将军的,为了感谢他这么久对你这个泼皮的照顾之恩,你替我送去。” 雾迟往后缩了缩,震惊得想说些什么,桑落立即开口打断 “这三瓶是给萧珩的,你也送去吧,跟萧珩好好谈谈。” 桑落意味深长得看着雾迟,雾迟抿嘴乖巧的点头。 “你上次说柳大嬷嬷只是偶尔小酌,所以我只留了两瓶给柳大嬷嬷……千姑姑腿疾不宜饮酒,然后呢,这两瓶是给你的。” 雾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那小小的两瓶 “怎么我才两瓶,我还以为那一罐是我的呢!” 雾迟不可置信得指向地下那个大陶罐,桑落无奈得看向雾迟 “那个大罐是三生酒馆的,你有寒疾,雪榕酒性冷,你本就不该多喝,给你留两瓶不错了。” 桑落做了个噤声得动作,面色平静得开口“没得商量。” 雾迟幽怨得咬牙切齿,端起两瓶雪榕酒,语气不爽 “宫女园还有禁卫园都挺远的,就先给他们送去吧,我去给柳大嬷嬷,你嘛,去给宿统领。” 雾迟故意说宿统领的时候声音悠扬起来,桑落一下子羞红了脸。 “柳絮,我们走吧。” 柳絮自然得端过雾迟手里的酒,跟着雾迟快步走去。 — 御花园内 明竹瑄郁闷得看着绿叶上盛着的明艳鲜红的花,想起方才明瑶对自己说的话-殷瞿心里的那个人是安平公主。 原是那个小宫女,自己那一次在将军府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不对劲,殷瞿看向雾迟的眼神,那么得与众不同,殷瞿珍爱着她,自己这个将军夫人却从未得到过的,就算自己人在将军府如何投怀送抱,也无法获得殷瞿的一丝温柔,自己可是郡主! 明竹瑄垂眼,怒意渐起,这花越来越刺眼,明竹瑄愤然将其扯下,扔进泥土里用脚碾碎。 突然听见前方传来清脆的笑声,明竹瑄定睛一看,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雾迟正与柳絮笑得明媚 自己因为殷瞿愁眉不展,她却笑得那么开心! 明竹瑄冷着脸转头对随行宫女说“去将皇后娘娘还有姐姐请来御花园。” 雾迟也发现明竹瑄面色不善得站在花丛边,立马收住笑,同样冷着脸不屑的看着明竹瑄,一看明竹瑄的随行宫女走开了,微皱眉头。 转头拿过酒对柳絮说“我去送酒,你去请贵妃娘娘和云妃娘娘来御花园,就说赏花。” 柳絮一见感觉气氛确实不太妙,也没耽搁,立马转身小跑去。 明竹瑄端着架子,一步一摇得走到雾迟面前,极不情愿得行着礼 “安平公主。” 雾迟面色也不好,更是随意得行了个礼 “明郡主。” 明竹瑄冷傲得看着雾迟,阴阳怪气说着 “安平公主一下子从宫女变成公主,应该还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吧,也是,毕竟野鸡变凤凰嘛。” 雾迟挑了挑眉,冷笑一声 “明郡主也真是了不起,一说话就惹人厌。” 明竹瑄憋着气,眼神转到雾迟手里的酒上,得瑟浅笑着 “说起来,将军的酒近日也要喝完了,还嘱咐我要记得去酒楼打酒呢。” 雾迟一听觉得好笑极了,不可思议得看着明竹瑄 “明郡主看来在将军府也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啊,殷将军平日里喝的酒都是刘掌勺酿的,从来没有去酒楼打过酒。” 明竹瑄一下子被噎,自己平日都把注意力放在殷瞿身上,府上的琐事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明竹瑄涨红了脸,有些气急败坏,语气激进 “雾迟,你别得意,我才是嫁给殷将军的人,我才是将军夫人!” 雾迟冷漠得看着明竹瑄,凑近了些,语气质问 “明竹瑄,这样你幸福吗?” 明竹瑄楞在原地,气得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却突然听见如救星一般的声音 “这不是安平公主吗?” 是延皇后的声音,温柔却不善 延皇后和明妃正朝自己走来,明竹瑄突然底气又硬了起来,重新得意得看着雾迟 雾迟根本没在怕,只是平淡的行着礼 明瑶装着为雾迟考虑,柔着声音说“看来安平公主还是有不少礼仪没学,晚辈向长辈要行跪拜大礼,而不是平礼哦。” 明竹瑄眼神含笑等着看好戏 雾迟冷笑道“晚辈向长辈行大礼,也得那个长辈值得,陛下,贵妃娘娘,云妃娘娘值得,可是皇后娘娘和明妃娘娘,不值得。” 雾迟嘴角带着笑魇,看着延皇后和明妃微微摇了摇头。 延皇后心里被刺激到,嘴角抽搐着“确实不懂规矩,今日本宫便替故去的赤华公主教教,来人” 身边的宫女正准备上去,不远处便又传来 “皇后娘娘提薰儿,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啊。” 雾迟朝明竹瑄得意的摆摆头,我的救星也到了。 黎瑟瑟与云知烟大步走到雾迟身后,柳絮接过雾迟手里的酒,看向雾迟的眼神似乎在说着:救星已搬到 延皇后冷眼看着云知烟 “云妃妹妹,前段日子你还是在我身后呢!” 云知烟笑了一声“皇后娘娘身后太黑暗了,知烟怕得很。” 延皇后咬牙恨着,明瑶继续说着,脱去了温柔,只剩嚣张跋扈 “别以为你们现在得了圣宠就安然无恙,皇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照样是一宫之主。” 延皇后似乎被明瑶这番话提起了气,背脊骨也硬了不少 “没错,本宫现在照样还是皇后,本宫照样有权利。” 延皇后看着原本像一个软柿子一般的黎瑟瑟,现在似乎不屑得看着自己,又想起自己落在她手里的凤印,怒声脱口而出 “黎瑟瑟,若是不想五皇子再发大病,劝你趁早称不堪重任将凤印归还给我。” 明瑶也有点被惊到,没想到这个皇后竟然蠢笨到如此地步。 在场所有人被惊到,黎瑟瑟更是怒气爆发 “果然是你,我的儿子身体这么弱,全是因为你!” 云知烟面色不悦,安抚着黎瑟瑟,嘴里怒骂着延皇后“真是恶毒至极。” 延皇后低声怒吼“云知烟,你别嚣张,不然本宫要你怀一个掉一个。” 云知烟不敢相信,偏说当年那个撞自己的宫女突然不见踪影,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延皇后安排!自己那连世面都没见过的孩儿,就这样殒命在了面前这个声称是一国之母的皇后之手,而现在害人者竟然心安理的挑衅着受害者。 “皇后娘娘,你以为你这样就赢了吗,你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雾迟上前挽着云知烟的手,平静得看着延皇后,继续说着 “我为赤华有这样一个善妒,内心黑暗,手段毒辣的两面人而感到惋惜。” 每一个词都在直击着延皇后的内心,似乎将自己苦心经营的温柔善良的国母形象全部撕碎。 延皇后怒的发抖,气得心慌。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雾迟的脸被打到偏向一边,丝丝碎发从发髻中弹出来,落在逐渐鲜红的脸上,嘴角也流出暗红的血。 发丝遮住雾迟的眼眸,挂在血渍的嘴突然慢慢勾起了一丝笑容。 ------------ 第三十三章 延皇后本还因为打了皇上太后的掌上明珠而有些悔意,如今督见雾迟不知天高地厚的笑容,心中悔意瞬间消散,挥手又打算打。 云知烟抬手抓住延皇后的即将落下的手,奋力一推,将延皇后一下推倒在地,周边的人惊得去扶。 “云知烟你好大的胆子!” 明瑶惊奇得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延皇后被欺负了。延皇后惊得说不出话,发髻上的首饰乱做一团,毫无形象可言。 “明瑶!给本宫掌嘴!” 明瑶气势汹汹冲向云知烟,黎瑟瑟表情一瞬凶狠起来快步上前一把抓过明瑶的头发,明瑶吃痛的大叫,头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明竹瑄惊恐得上前“姐姐!” 雾迟一股作气大力拉住明竹瑄,一想到之前亭子里的仇,狠狠朝明竹瑄的腿踹了一下,明竹瑄大叫一声满脸愤恨得朝雾迟扑去。 云知烟见两边都在战斗也没放过延皇后,带着新仇旧恨将还没顺过起的延皇后推倒在地,用尽全力打着 雾迟与明竹瑄扭打在地上,缠在一起,又掐又打。 柳絮观战之余看见皇后那边的宫女上前,立马带着自己这边的宫女上前阻拦。 雾迟抽空瞥见柳絮一个人淡定得擒着三个面色痛苦的宫女,心里不禁佩服。 就这样一群人扭打至一团,一群人里找不出一个挽着完整发髻的头。 明竹瑄狠狠朝雾迟的胳膊踹去,雾迟疼了一声,抓着机会大口朝明竹瑄的腰咬去,明竹瑄这边疼得动不得。 一见贵妃娘娘那边对明妃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便用嘴拖着明竹瑄移动一下,奋力蹬脚踹向明瑶的胯部,明瑶瞬间倒地。 黎瑟瑟来不及感谢,立马骑在明瑶身上打着。 雾迟一点都不担心云知烟的战斗力,放心得看了一眼正往外逃的延皇后又被云知烟拖回来打。 一堆人里惨叫声,骂声连连。 “成何体统!都给朕起来!” 延皇一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扭打在一团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雾迟抬头一看,延皇,殷瞿,还有一些大臣,连何灵均都在。 延皇怒气冲天,非得总是这样的场景让海笙太子看见! 黎瑟瑟松开明瑶,慢慢起身,云知烟也松开了拳头,四人整理了一下满是灰尘的衣裙,顶着一头乱发,余气未消得朝延皇行礼。 而雾迟和明竹瑄这边却没有送开的痕迹。 “还不松手!” 延皇觉得丢脸至极,就差捂着脸钻进地洞,一个公主一个郡主! “让雾迟先松手”明竹瑄几乎是尖着嗓子喊出来的,语气带着哭腔 “凭什么我先松,凭什么我让步”雾迟抓着明竹瑄的头发越来越紧。 延皇无奈至极,黎瑟瑟和云知烟自然不会主动上前拉开,如今雾迟正占上风,明瑶与延皇后还在后怕着,雾迟刚刚打架如疯子一般。 延皇感觉有什么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定睛一看竟是何灵均,殷瞿也随后走向地上两人。 雾迟皱着眉疑惑看着何灵均,何灵均眼中带笑,一步一步走来,仙气飘飘,尘世不染一般。 何灵均走到雾迟身边缓缓蹲下,将雾迟抓着明竹瑄头发的手缓缓松开。 雾迟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中了魔一般,一下子就没力了。 何灵均双手抓着雾迟的肩膀将雾迟扶坐起来,期间还不忘瞟过殷瞿阴沉的眼神。 何灵均牵着雾迟的手腕拉起雾迟。明竹瑄也总是挣脱束缚,挣扎站起来走到殷瞿身边,一脸委屈。 雾迟挣脱何灵均的手,更疑惑得看向何灵均,何灵均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眼神含笑得看着雾迟。 本来不是装不认识的关系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延皇看着这一幕眼神有些复杂。 “到底怎么回事” 延皇后上前哭诉着,模样惹人怜爱 “陛下,本宫和明妃妹妹不过是想教安平公主一些礼仪,谁知安平公主非但无视长辈,还口出狂言” 雾迟噗通一声,趴跪在地上朝着延皇,语气故作更委屈 “陛下,皇后娘娘这哪是在教雾迟礼仪啊,分明是公报私仇”雾迟扭头展露着自己脸上的伤口还有嘴角的血迹“这可是皇后娘娘先动手的” 殷瞿偏头看了看,眉头不自觉皱着,眉梢带怒。 明竹瑄忍不住殷瞿看向雾迟的眼神,回怼道 “那你们也不能对我们下死手啊,还咬人!公主不像样也就罢了,连娘娘也不像样。” 雾迟一脸不爽看向明竹瑄,起身又打算扑过去,何灵均圈过雾迟的腰,拦住前进的雾迟。 殷瞿满眼愠怒看着何灵均放在雾迟腰上的手。 雾迟被拦住只好放着狠话“明郡主,我还有很多绝招你没尝试呢,你若是想尝试,你大可继续说” 明竹瑄一看雾迟嫉恶如仇的嘴脸,腰间得疼痛突然加剧,眼里不禁涌出泪水。 “安平!别再胡闹了”延皇龙颜震怒,转向延皇后 “皇后,这次是你先做得不妥,安平再怎么不会说话,好好教导便是,你打她做什么,而且还是打脸!” 延皇看着雾迟嘴角挂着的血迹,还有红肿的脸,心疼不已。 “你们也没做对什么,所有人全部给朕禁足一个月” 延皇怒哼一声摆手离去。 延皇后怒视着雾迟,这是自己入宫以来第一次被罚,全是因为这个刁蛮的安平公主! 延皇后一行人离去时,将明竹瑄也带走了,尽管明竹瑄多么想留在殷瞿身边。 明竹瑄路过雾迟时,还在说着“雾迟,我们走着瞧” 雾迟咬牙切齿,满脸吃人相“你再说一句” 何灵均用手箍着闹腾的雾迟,嘴角勾出一抹笑。 明竹瑄加快脚步跟着明瑶,心里有些怕。 待皇后一行人走后,殷瞿脸上怒气隐现,眸色漆黑深沉。 “松手” 足以听出殷瞿声音中隐忍的怒火 雾迟也反应过来,惊慌得往外走着。 何灵均对上殷瞿的眼神,清贵淡漠,慢慢松开了手。 雾迟忐忑不安得看了一眼殷瞿 只听见何灵均笑着说 “殷将军,我放得了也抓得回” 殷瞿薄淡的唇掀起一丝冷笑“得看殿下有没有这个本事” 雾迟扯了扯嘴角,夹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的中间。 云知烟似乎看出了什么,连忙把雾迟拉到身边,冷着脸说“两位怕是都没这个本事” 何灵均儒雅得笑着,朝云知烟行了个礼 “很多事情都说不定的,云妃娘娘” 看着何灵均离去的背影,殷瞿心里莫名不安得看着雾迟,何灵均心思向来深沉,有时候他的很多行为自己都猜不透。 -- 朝晖殿内 延皇打发了所有宫人,只留下自己与何灵均。 延皇表情有些惶恐不安,豆大的汗滴从太阳穴往下流着,开口再次确认 “海笙太子当真要……安平公主……做为借兵条件?” 何灵均下颌微扬,冷淡道 “是,我要安平公主” 延皇大喘气,“可……安平已经订婚了” 何灵均嘴角上扬,把弄着茶杯“陛下,海笙借兵给赤华可是相当于公开与天裕对立,若是这一场仗赤华打赢也就罢,倘若输了……” 延皇低着头沉着脸 “海笙是一夫一妻制,安平公主嫁我后会是太子妃,往后便会是海笙的皇后,这一场交易,无论如何对赤华都是不亏的” 延皇内心深处极其纠结,与天裕为敌是赤华的祖业,自己往上的世代祖业都为此奋斗,何况天裕屡次骚扰赤华,绝不能忍。 可再者,怎么也没想到海笙太子竟要安平公主,延皇想起一合大师的话,倘若安平公主离赤华,将会影响自己的帝运。 何灵均觉察到延皇的郁结,继续乘胜追击 “我爱慕安平公主,在海笙公主绝不会受一点委屈” 延皇倒吸了一口气,这一句不是在对皇帝说,而是对自己当做是安平的舅舅,长辈来说。 延皇叹了口浊气“安平公主是赤华唯一的公主,这件事还需要多考虑。” 何灵均落定茶杯 “灵均来赤华也有些时日了,见证了赤华的繁荣昌盛,不日后便要启程回国,五日后,希望陛下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延皇捂着脑袋,思绪就像打了个死结。 海笙国力是三国中最强的,安平若成了海笙皇后,无论这场仗是赢或是输,赤华都是海笙皇后的母国,海笙自是会帮赤华。 可自己好不容易才将薰儿的孩子认回,如今又要为了这场战争将安平公主送出。 -- 雅薰殿 延太后一脸心疼得抚摸着雾迟的脸 “本以为皇后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也这么不知轻重!” 雾迟拉过延太后的手,握在手里 “太后娘娘别担心,雾迟无碍” 延太后望着雾迟的笑颜,凹陷的双眼逐渐湿润 “薰儿在天上定会闹着说哀家没有照顾好她的孩儿” 雾迟摇了摇头 延太后伤感着,声音逐渐哽咽 “说起来哀家又何曾照顾好了你母亲,若是当时哀家陪在薰儿身边……薰儿也不会气血不足坠下城楼” 延太后用手绢擦着泪水,语气满是后悔与悲痛。 这是首次有人主动与自己说自己母亲的死,自己每回问贵妃和云妃,她们都闭口不谈,自己也不敢向太后开口,怕勾起太后的伤心事。 雾迟正通过延太后慢慢认识着自己的母亲。 “太后娘娘,多跟我说说母亲和父亲吧,我未曾见过他们,可我想认识他们,不只是知道名字和身份。” 延太后呜咽着,肩膀一起一伏,开始说着雾迟母亲与父亲的故事。 ------------ 第三十四章 雾迟趴在桌子上,安静认真得听着外婆诉说着延幽薰和苏安的故事。 “你母亲小时候不仅和你长相很像性子也很像,总是不安分,上蹿下跳的,不爱受束缚总喜欢往宫里外跑,每回偷跑出宫外,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哀家,先皇还有陛下带礼物,时而是坊间亮闪闪的小簪子,时而是甜糯糯的小糕饼,有时候还会带几朵路边鲜艳的花枝,有一次哀家记得,你母亲送给陛下的是一块河边的小石头,她还解释着呢,说河边那么多石头,唯独这块石头绊倒了她,就是缘分。” 延太后破涕为笑,笑得慈祥又温柔,仿佛那个善良又开朗的小姑娘此刻就坐在自己面前。 “有一回,你母亲说着从宫外给哀家和先皇带了一份大礼,没想到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从你母亲身后走出来,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头都不敢抬起来,正当哀家和先皇诧异时,你母亲大声解释着,这份大礼就是女婿,哈哈哈哈。” 延太后眼含着泪花,往后仰着,雾迟跟着一起笑着,眼泪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眼睑聚集着。 “没错那个乞丐模样的小男孩就是你的父亲,英勇无畏的赤华大将军,苏安。苏安这个名字是先皇取的,你的封号里的安字,也是从你父亲这里来的,当年冥河之战,若不是你父亲,赤华不会安平。” 延太后摸了摸雾迟的头继续说着 “先皇发现你父亲是天生得学武奇才,便一直留在身边培养悉心教养,你父亲也不负圣望,靠着实力一路晋升。自从你父亲进宫后,你母亲出宫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两人一同长大一同玩耍,你父亲十分疼爱你母亲,哀家和先皇都看在眼里,两人两情相悦,我们也没阻拦,两人一到适婚年纪便结婚了。” 延太后顿了顿,低头叹气,叹得那一口气都在颤抖。 “不久后,你母亲便怀上了你,可没想到这时候天裕突然越过冥河进攻赤华边城,先皇大怒,派出好几位将军都被天裕歼灭,你父亲与战野将军不忍边城百姓受苦,便主动请缨,告别了还怀着你的薰儿,你父亲上阵后便开始传来好消息,天裕节节败退,边城算是保住了。” 延太后语气又开始颤抖,泪水流满脸颊 “可……第二年开春,天裕不知为何实力大增,双方僵持不下,本就是快生的时候,你母亲看着你父亲寄的书信心情郁结,终日惆怅。也许是老天爷戏弄人,便是你出生那日,你父亲还有战野将军与天裕在冥河大战,你一出生,你父亲战死疆场的消息也传到了将军府上。” “哀家赶到将军府时,迟迟都没听见产房里传来哭声,最后宣娘出来告诉哀家,说是……说是因为薰儿郁闷与心,影响了胎儿,说你一出来便断了气。如今一想,定是薰儿在哀家与众人到之前便将你送出了府。” 延太后紧紧得抓着雾迟的手,眼中透着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幸福感。 “后来呢……” 原是这样,原来自己是在冥河大战之日出生的,自己从出生过的生日都被宣娘往后推了一日,原来是这个原因,这一日,母亲得多伤心,自己的丈夫战死沙场,又亲手送走了刚出生的孩子。 延太后眼泪一直没停过 “后来战野将军带着剩余部队班师回朝,我记起,瞿儿当时就是战野将军从战场后捡回来的遗孤。” 雾迟抹了抹眼泪,“殷将军?” 延太后点头,“说起来也是缘分,你出生那日,瞿儿便被战野将军捡回来了,你们两是同一天到的赤华。” 雾迟抿了抿嘴,继续听着 “你母亲当时就是站在城楼上等着军队,还怀着希望能找着你那已经死去的父亲,我本以为你母亲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没想到竟会因为气血不足,站立不稳而跌落城墙。” 延太后一下没忍住,放声哭了出来,手绢已经湿了一大半,雾迟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流着,紧紧抱着延太后,延太后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声嘶力竭 “薰儿走后不久,先皇悲痛欲绝,没过多久也随薰儿去了。就留哀家和陛下母子二人!那对狠心的父女啊!” 霎时间,雾迟心疼得抱着延太后哭到不能自已,自己怀抱里的不是一国太后,而是一个内心深处深深爱着自己丈夫和女儿的一个普通的女子。 人们都说人生有三悲,莫过于丧母,丧子,丧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延太后失去了疼爱自己的丈夫,还有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雾迟与延太后相拥很久很久,雾迟自从认祖归宗后,第一次真切得感觉到自己与太后亲情如此之深,之前一直都只是当太后敬着。 两人互相安抚着,互相安慰着,一直到夜深,雾迟才在延太后怀里沉沉睡去。 — 宫门外 殷瞿骑着马,面色阴沉,心里还在思索着当时御花园何灵均说的那些话 松霖从后面驱马赶来,“将军,明郡主那边有动静了,盯着明郡主的线人说,那边最近又打算交易一笔,之前的每一笔交易也是有账目的,只是不知道明郡主将账目藏在什么地方,一找到账目,就可以给明家姐妹定罪了” 殷瞿眼神坚定了些,握住缰绳的手都紧了。 越趋近宫门,越清楚得看到一个老妇人拿着一个包裹与守卫交涉着,有些急切,时不时往宫里张望。 松霖率先开口“咦,那不是宣娘吗?” 宣娘听到马蹄声,转身查看着,殷瞿下马,朝宣娘行着礼,宣娘认出殷瞿也俯身回礼 “宣娘可是要进宫?” 宣娘对殷瞿映像不错,毕竟帮雾迟进宫又护着雾迟 “想着给安平公主送些东西。” 殷瞿低头看了看包袱,浅浅笑着 “我替宣娘送去吧,就免得宣娘来回跑了。” 松霖不可思议得打量着殷瞿脸上挂着的笑,一时间找不出词来具体形容,硬是要一个词的话,那便是有些… …乖巧? 宣娘安心得笑着“既是殷将军我也放心,宣铺确实也有些事走不开,不过……老身还想劳烦殷将军一件事。” “何事” “这包袱实是赤华公主遗物,安平公主查看时能有人在身边最好,我有些担心……” 宣娘将包袱递给殷瞿,雾迟托信回来问遗物,宣娘就知道雾迟已经知晓自己母亲的事了。最终还是没有守住这个秘密。 “宣娘放心,我会陪在安平公主身边的。” 宣娘欣慰得看着殷瞿进宫的背影,露出笑容,雾迟心悦这位殷将军,若非陛下赐婚,自己倒很愿意让殷瞿伴在雾迟身边。 — 雅薰殿内 雾迟百无聊赖,想起桑落还有几瓶酒没送出去,萧珩的,宣娘的,还有殷瞿的。 到时候自由之后出宫再一起送完,然后顺便去杨大婶那里买桃子,只是不知道杨大婶如今在东集还是西集摆摊。 雾迟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声音懒懒的 “柳絮,还有多久才敲钟吃午膳?” 柳絮不厌其烦得答到“公主,一柱香前你才问了同样的问题,两柱香前,你才用了早膳。” 雾迟起身“我这不是无聊透顶了嘛,门都出不了,桑落又走了。” 雾迟一想起今日一大早送走桑落心里就不是滋味。 一太监传着话 “殷将军到。” 雾迟一下站起来,看着殷瞿一点点的走近。 两人互礼后,殷瞿将包袱递到雾迟面前 “进宫时遇见宣娘,顺手帮了个忙。” 雾迟听着殷瞿着话语,似乎在邀功一般。接过包袱,应是自己问宣娘要的母亲的遗物。 雾迟低头看着,有些不敢打开。 “打开看看吧,我在这里。” 殷瞿看出雾迟的思绪,声音又低又温柔。 雾迟像是被喂了定心剂一般,听到殷瞿陪着自己这句话,内心觉得悸动又安稳。 柳絮和松霖退下后,院子里只剩下殷瞿和雾迟。 雾迟一点点的将包在外面的步解开,展露在眼前的一叠衣服,上面还有一个男人的束发冠,是银质镂空的,第一层衣服是一件紫纱织锦长裙,第二层是浅粉金绣裙,第三层明显比前面的尺寸小很多,是青绿色的锦衣,最后是一件婴儿的襁褓服。 雾迟抚摸着这些衣服,一下明白了 “宣娘留下了母亲每个年龄最喜爱最珍贵的衣裳,从婴儿,到少女,人妇,最后这件紫纱……是母亲坠楼时穿的衣服。” 雾迟轻轻触碰着,紫纱裙袖口处比周边颜色都要深的不规则区域,蹙着眉,这块区域是自己母亲的血染深的。 轻轻拾起那束发冠,眼睛蒙上了一层雾 “这应是父亲战死那天戴着的冠,母亲一直留在身边。” 雾迟没见过活泼开朗的延幽薰,也没见过深明大义的苏安,自己只见过忍痛割爱的妻子和母亲,和疼爱妻儿的丈夫与父亲。 殷瞿看不得雾迟伤心难过,却只能在一旁默默得陪伴着雾迟。 若是这场大战开始,还会有更多的赤华将军战死沙场,还会有更多的赤华公主郁郁而终,还会有更多的雾迟与父母阴阳两隔。 殷瞿注视着雾迟眼角挂着的泪珠,心里坚定了什么。 ------------ 第三十五章 雾迟一寸一寸抚摸着紫纱织锦裙,摸到左袖的袖口处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块衣袖缝合处似乎比起其他地方都厚实许多。 雾迟与殷瞿对了个眼神,雾迟有些不安得将缝合的线条一点点的散开,紫布岔开后一股白色手绢布料涌现。 殷瞿走近了些,雾迟才慢慢将白布扯出来 这是一张纯白的方形手绢,奇怪得是慢慢衣袖的周围皆是深深血迹,只有这一块衣袖是较浅的,是特意避开了血。 “母亲在最后时刻还在保护着的,到底是什么……” 雾迟眼里印着手绢边缘处还是沾染的淡淡的血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只感觉到殷瞿又往自己身边走了走,站在自己身后,雾迟心安了一些,吐了口气,打开了手绢。 手绢上是用毛笔蘸墨写的字,小巧玲珑却又刚劲有力 “致苏郎 你走后我日日遥望穹顶,却未曾发现你朝我闪耀。这与苏郎出征前同我约定的不同,苏郎知道的,我是会生气的。 雾迟很乖,出生时没有折腾我,漂亮的眉眼像我,小小的嘴巴像你,你会不会怪我没有将雾迟留养在身边? 你传来的信实在令我不安,我必须查清这件事,若此事为真,雾迟再留在宫中便会有危险,明日军队搬师回朝,到时我会借此进宫替你查清此事。 我将此手绢缝入你最喜欢看我穿的紫纱裙中,皆时一同烧寄给你。” 雾迟拿着手绢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有些哽咽 “母亲很有可能不是因为气血不足而坠亡” 殷瞿轻轻拍了拍雾迟的肩膀,神情复杂,也许赤华大将军与赤华公主当年追查一事便是自己一直心存疑虑的冥河大战的真相。 殷瞿蹲下身,抬眼温柔得看着雾迟,浑厚的嗓音轻柔着 “雾迟,莲嫔娘娘也许知道些什么” 雾迟平缓了一下心情,对上殷瞿的目光,疑惑道 “莲嫔娘娘?” 殷瞿微微点了点头 “你可知莲嫔娘娘为何会入冷宫?” 雾迟之前听说过一些,宫人们传莲嫔娘娘行为举止有违常理,时而疯言疯语,这个说法自己与莲嫔娘娘接触后已经否认了。 莲嫔娘娘虽然说话行事是与常人不同,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莲嫔娘娘应是这赤华宫中最通透明智之人。 定有其他原因。 “赤华公主逝世当场,莲嫔娘娘当场指出还是太子妃的皇后娘娘将赤华公主推下的城墙” 雾迟瞳孔放大,深吸了一口气,若真是皇后…… 殷瞿顿了顿继续说 “当时具体的情况,须得问莲嫔娘娘。别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殷瞿的眼神温柔似水,就像暖阳下的清谭,望着让人沉醉一般的心安。 雾迟坚定得回应着,眼中露出怒气。 “若母亲当真是枉死,我定不会让害人者逍遥法外。” -- 冷宫内 莲妍诗仔细端详着面前的雾迟还有站在身后的殷瞿,嘴角勾了勾 “本宫可是个疯婆子,你们当真信本宫说的话?” 雾迟跪在莲妍诗面前,眼里坚韧又悲伤 “娘娘,这么多些日子与您相处,您是不是疯子,不在雾迟的眼里不在雾迟的耳里,在雾迟的心里有数。” 莲妍诗有些感动,对着雾迟真挚的眼神,神色也舒缓了不少 “本宫见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像极了薰儿,不是说长相,是性子,讨人喜欢” 莲妍诗说到讨人喜欢四字,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殷瞿。 “雾迟先起来,本宫同你们说便是”莲妍诗视线从起身的雾迟转到殷瞿身上 “殷将军,既来了便同雾迟一起坐下吧,这件事需要你们二人一同才可解决。” 莲妍诗眸子沉了下来,表情严肃了许多。 对于莲妍诗,殷瞿只知道是一位一直住在冷宫的妃嫔,其他的知之甚少,没想到莲妍诗后面的一番话,让殷瞿颠覆了认知。 “薰儿性子讨喜,与我们都相处得极好,尤其是皇后,薰儿尊敬爱戴皇后,当日城墙上,先皇领着众人在城墙上等候着归军,本宫恐高只觉不适便想在城墙上的小殿内休息,一进去似乎听见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是从后城墙传来的,我刚走一走近,打开窗户,亲眼看见皇后将薰儿推下了城墙,明妃站在皇后身后。” 雾迟不由得身体一紧,莲妍诗平静得继续说 “皇后一口咬定是薰儿晕晕乎乎坠得楼,说来不及扶,就算本宫指认,最后也只是落个疯癫的说法,还被关进了冷宫。” 雾迟从袖中拿出染了血的白手绢,递给莲妍诗 “娘娘可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话,这是从母亲坠楼那日穿的衣裳里找到的。” 莲妍诗接过手绢,垂眸阅读着,眼神逐渐阴沉下来,眉心处也带着复杂的情绪 “本宫那日虽未曾听清只言片语,但是依照手绢上来看,薰儿与赤华将军调查一事,与殷将军一直调查的应是同一件事。” 雾迟转头对上殷瞿的目光,殷瞿耐心解释道 “我一直怀疑冥河大战并非是天裕挑起的,而是海笙从中做祟才引起的,而赤华宫中就有海笙人,是明妃” 雾迟低下头,脸色瞬间煞白,若这一切都是明妃站在海笙那边挑起的,自己是绝对不会放过明妃的。 莲妍诗将手绢放在桌上,视线在二人间流转 “这是薰儿在天上帮着你们呢,若是找到赤华将军与薰儿来往信件,便足以给皇后和明妃定罪,殷将军也应找到了不少能让她们罪加一等的证据,那便趁这个机会,拔了赤华宫这一个毒瘤。” 莲妍诗恬静的脸上展露出坚毅的魄力。 — “宣娘拿来的母亲遗物里没有信件,母亲定将信件收在某个连宣娘都不知道的地方。” 雾迟埋头走着,自顾自的说着 “赤华将军府” 殷瞿沉着声音对低头对雾迟说,雾迟抬头对上殷瞿的眼神,脸不知不觉得变红了,马上尴尬得移开 殷瞿似乎是被雾迟的这一举动刺激到了,停下脚步,将还在前进的雾迟抓到面前。 “我与明郡主定亲是为了找到明妃危国害民的证据,明郡主显然也参与其中。” 关于这一件事,其实雾迟一直都知道,就算殷瞿不解释,雾迟也知道殷瞿一直都在与皇后和明妃对抗着,娶明郡主也定是为此。 “若明妃是海笙国人,那明郡主岂不也是?” “嗯。” 雾迟怒意四起 “我要去赤华将军府,找到信件,我要置她们于死地。” 殷瞿浅浅笑了笑,微微弯腰,视线与雾迟视线平齐 “我还要解决一些事情,我会让松霖跟着你去赤华将军府取信件,可以吗” 雾迟心里似乎漏了一拍,觉得殷瞿的温柔喜欢漫溢席卷着自己全身 殷瞿抬手摸了摸雾迟的头,柔声道 “我需要你帮我,雾迟。” 雾迟脸连带着耳根子都红得彻底,猛点着头,殷瞿不再将自己当作局外人保护,而是将自己当做是并肩的战友一般,也许自己也可以保护殷瞿了。 一股莫名的力量真正自己的血液中流淌着,赤华国的安危,冥河大战的真相,父母的使命,现在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这便是自己成为安平公主的目的。 — 因为还在禁足时期,雾迟扮作丫鬟的模样跟在殷瞿身后。 松霖和柳絮也紧随其后。 殷瞿边走边说“赤华将军府在赤华山脚下,太后娘娘将赤华将军府修建成了礼堂用来怀缅赤华大将军与赤华公主,就在城外光佛寺的后头山。” 雾迟顿了下脚步“光佛寺!?” 宣娘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带自己去一趟光佛寺,原来不是因为信佛礼佛,而是为了让自己亲近父母,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自己的“家门口”玩耍。自己从未远离过父母。 雾迟边笑边擦着眼泪,觉得幸福又感动。 殷瞿不知道为什么雾迟突然哭了起来,而且一直都没止住,停下了脚步。 轻声问 “怎么了?” 雾迟抹着眼泪,抽泣着“我从小就在在光佛寺玩耍,宣娘让我日日朝拜的方向不止有佛祖……还有我的父母,他们一直都在… 他们一直都在看着我长大……” 雾迟眼圈红红的,眸子水光涟漪,眼角的泪持续不断的流过脸颊。 殷瞿慌得手抬了抬,却不敢触碰雾迟,哪怕是雾迟的泪水,不能以已娶妻的身份来碰雾迟。 柳絮上前拿出手绢为雾迟擦着泪,雾迟平复了一下后,攥紧拳头 “继续走吧。” 殷瞿仔细查看了一下,确认雾迟好些后,轻轻嗯了一声。 — 栖鸾殿内 圆桌上摆满着佳肴,延皇后坐在主坐上,表情不佳,忍着嘴角撕裂般的疼痛,嚼着菜。 “云知烟那个泼妇,竟然直接冲着本宫的脸上打。” 明瑶佯装讨好“皇后娘娘,皇上心还是向着您的,虽说禁足,却还是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延皇后一听不知道为什么火更大了 “若是没有开春宴你出的馊主意,皇上对本宫的感情怎么会动摇!” 明瑶咬牙,脸颊僵硬,挤出笑 “妹妹当时也不知道这小宫女还有这么大的身份。” “你本是说这小宫女惹得云知烟忤逆本宫,所以利用那浪荡四皇子来除去,既可以除了雾迟也可以让皇上对这个浪荡子彻底失望,也好让本宫的孩儿登基之路更顺利,可结果呢…” 延皇后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一句一句质问着。 明竹瑄埋着头,话都不敢说。 延皇后转眼看着明竹瑄,瞪了一眼 “瑄儿……嫁到殷将军府也得有些用处才行。” ------------ 第三十六章 皇后斜瞥了一眼低着头的明竹瑄,心里莫名火大 “别整日就顾着讨殷瞿的欢心,更为重要的是要找到殷瞿的弱点,扳倒他。五皇子若有战野军相助的话,对我儿继位可是一个大威胁。” 延皇后冰冷的目光扫过明竹瑄,继续开口 “最近一批要送往海笙的货准备得怎么样了?” 明竹瑄看了一眼明瑶,朝着延皇后点头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延皇后看向明瑶,冷着声音 “希望海笙信守承诺” 明瑶微微点头“皇后娘娘如此相助,海笙定会助三皇子夺太子之位。” 唯诺过后,明瑶眼中闪过阴沉之色,最后一批货交货后,你就没命再活下去了。 — 松霖在外面驾着马车,出了城后,道路开始崎岖不平,马车缓缓荡荡,不知是不是因为马车的原因,雾迟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明明这条路自己走过千趟万趟,可今日这一趟心境与之前完全不同。 雾迟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到光佛寺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柳絮捞开帘子,只见一合大师站在林中道路正中间,手中撵着佛珠,感受到雾迟的目光,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 雾迟下了马车,走到一合大师面前行着大礼。 一合大师微笑 “总算是来了。” 雾迟心里思索万分,一合大师神机妙算定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如今却挡在自己前行的路上,绝不是无理由的。 “一合大师,信件可在光佛寺?” 一合大师嘴角挂着满意得笑容,转身往光佛寺去了。 雾迟转头示意松霖和柳絮在门口等着,自己也怀着复杂的心情跟着一合大师往光佛寺走。 一合大师祥和得开口 “先皇礼佛,所以陛下和薰儿也时常跟着礼佛” 路过庭院那棵桃树,一合大师停了停脚步 “薰儿小时也喜欢在那棵树上玩耍。因为喜欢这棵树,所以与赤华将军的府邸特意修建在离光佛寺近的地方。” 雾迟抬头望了望这一棵硕大茂盛的树,似乎正努力往外面冒着新芽。 一合大师带着雾迟慢慢走进大殿,从佛像旁边的暗匣里拿出一叠书信,递给雾迟。 “为你母亲平冤。” 果然!莲嫔娘娘所言是真,母亲有冤屈。 雾迟捞捞得抓住那一叠信件,抬头仰望着这尊自己从小拜到大的佛像,默默跪下,双手将信件夹拢放在面前 虔诚得祈愿,不是对佛像,是对着佛像后的自己的父母。 “母亲,父亲,若能听见女儿的心声,愿此次能让我未你们报仇雪恨,将罪人绳之以法,愿殷将军一切顺利,最终能为赤华铲除祸害。” 一合大师欣慰得笑着,眼里却露出一丝悲悯 “雾迟,无论身在何处,都要记住赤华是你的家,一定要回来。” 雾迟不解,却也没过多问,只是将这句话放在内心深处。 -- 在回宫的马车上,雾迟一封一封得拆读着信件,没有说过一句话。 柳絮静静得坐在旁边,眼神一直落在雾迟身上,看到雾迟的面色逐渐阴沉 直到读完最后一封信,雾迟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平静得将所有信件折叠好,整整齐齐得塞进信封然后牢牢的抓在手里。 柳絮从来没有见过雾迟这幅表情,不像平常,也不像难过,倒像是在隐忍着一股强大的怒气,只差一点就要爆发了。 雾迟回到雅薰殿时已经是入夜了,天空像一块黑墨布将赤华宫整个囫囵罩住,也找不到月亮,不知道月亮躲到哪里去了,这就让本就黑暗的赤华宫更阴暗了。 雾迟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院子里,坐一会又站起来踮脚抬头看看黑幕一般的天空,随后又坐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松霖开口 “安平公主宽心,将军解决好事情自然会来的” 雾迟抿抿嘴,低着头眼中难掩急切。 柳絮从伙房端来一碗杏仁粥放在雾迟面前 “公主今日一天未进食了,吃点吧” 雾迟看着杏仁粥,提不起食欲,微微摇了摇头 柳絮又把杏仁粥往雾迟推了推 “不吃饱等下怎么有力气斗。” 雾迟愣了一会,将手中的信件放好,拿过勺子大口吃了起来,自己要使劲全力去与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斗,自己不能输。 不一会,碗就见了底。像是约定好似的,雾迟一吃完远方的天空突然升起一点亮光,慢慢升至黑夜当空。那一盏天灯亮着小小的橙黄灯光代替着月亮将黑夜照亮,随后将光辉撒向赤华宫。 光芒映在雾迟的眸子里,驱散着雾迟心里的急躁,只留下温暖的安心感,像给雾迟注入了一股莫大的力量。 天灯的这一边 殷瞿抬头看着缓缓升起的天灯,嘴角勾了勾,满眼暖意。再低下头时,暖意已消,只剩淡漠与冰冷。 殷瞿侧身上马,朝着赤华宫奔去。 雾迟将信件攥紧放在胸前,提起裙摆朝着朝晖殿跑去,柳絮和松霖紧随其后。 朝晖殿内 延皇放下手中的折子,紧闭双眼揉着眉心,再睁眼时只见雾迟气喘吁吁得扶着门槛。 延皇看了一眼外面深深的月色,不解道 “安平,这么晚可是有什么事” 雾迟没说话,只是走进大殿朝延皇下跪,手上高高举起信件还有白手绢。 延皇觉得有些不对劲,正襟危坐了些,对旁边的太监说“呈上来” 太监接令立马将雾迟手里的东西拿到延皇面前 看着雾迟还一直跪在地上,延皇表情更加严肃了些 一封一封得读着信,手上拿纸的力气越来越大,直到看到最后的染血的白手绢。 逐渐上升的怒气还是被理智稍微压下去了些 “去把皇后还有明妃给朕叫来,安平你起来” 延皇的反应在雾迟的意料之中,父亲与母亲来往的信件只能证明皇后与明妃参与了冥河大战,可却没有证据证明是海笙从中作祟,也不能证明是皇后害死了母亲。 事情已然久远,很多证据已然找不到,唯有让当事人自己回忆起这件事。 延皇极其信赖海笙,就算知道明妃是海笙人也定不会治大罪,除非能找到明氏姐妹祸害赤华的证据。 皇后与明妃看着焦急的太监,虽然疑惑却还是急忙跟着往朝晖殿去了,明竹瑄感觉不安也跟着明瑶去了。 几人一进朝晖殿便察觉到了延皇压倒性的气势,黑着脸,眼神里传来若隐若现的怒意。 雾迟也冷着脸站在旁边,一点表情也没有。 几人还没来得及行礼,延皇便开口质问 “皇后,冥河大战以前你时候派军队骚扰过天裕的边城!” 延皇后一听心里有些慌,却还是强装着震惊,装着温柔“陛下从何处听说的,臣妾从未做过此事” 延皇捏着拳头砸向信件旁的桌面,怒声道 “赤华将军与薰儿的信件里,天裕叫阵挑战时提到是赤华先骚扰的天裕边城,赤华将军留心一查结果发现那支军队隶属你的母家!” 延皇后花容失色,眼神涣散扯着嘴角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本以为苏安和延幽薰死后便再无人知道此事,谁知他们竟然还留有信件证据,如今还被雾迟找到。 雾迟看延皇后的眼神融着冰,冷淡着逼问 “母亲念及与皇后娘娘的旧情,并没有在先皇和陛下面前揭发你,而是想劝你改邪归正,所以呢,皇后娘娘为何要害我母亲” 延皇后瞪大双眼,眼里像是藏着浅把刀要将雾迟浑身上下刮个遍,却还是强端着温柔皇后的架子 “安平公主,本宫不过就训斥了你两句,你怎么能血口喷人,赤华宫人都知道本宫是最疼爱薰儿的” 雾迟挑了挑眉,冷笑 “赤华军归程当日,城墙上,母亲与皇后娘娘还有明妃娘娘说了些什么” 延皇后吞了口口水,紧绷的情绪让自己找不到借口,只好怯生生得看了一眼明瑶 明瑶瞟了一眼皇后,自若得回着雾迟 “薰儿丧夫,本宫和皇后娘娘自是要开导安慰的” 雾迟忽略明瑶的话,矛头自指延皇后 “母亲坠落城墙时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在震惊与自己从小爱戴尊敬的嫂嫂竟有一天会将自己杀害。” 雾迟径直走到皇后面前,死死盯着皇后的眼睛,皇后有些被冲来的雾迟吓到,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雾迟的眼神像极了那日城楼上揭露自己的延幽薰,那一双眉眼,那一个眼神,眼神里的那一股力量,这就是薰儿! 皇后眼里全是自己慌张将延幽薰推下城墙时的模样,接踵而至的是延幽薰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再回头看时只见雾迟全身挂满了血朝自己走来。 雾迟垂眸看着瘫倒在地的皇后,继续说 “皇后娘娘觉得我像母亲吗?” 延皇后连连朝后面退着,失神叫着 “不是本宫,不是本宫,是薰儿逼本宫的” 延皇越听越怒,直到听到延皇后承认,仍然不可置信,这个最为温顺懂事的皇后娘娘竟然亲手将自己的妹妹推下了城墙,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妹妹。 ------------ 第三十七章 延皇震怒,直冲延皇后 “皇后!” 延皇后惊恐得看着延皇,瘫在地上直打哆嗦。 “不仅如此” 只听见外面传来低醇的声音,声音不大却直击着殿内的每个人。 殷瞿冷着脸走进来朝延皇行礼,身后跟着一个男子,雾迟定睛一看,这个男子雾迟见过,是五皇子。 殷瞿的披风后摆有些泥渍,俊朗的脸上透露着一丝疲惫之态,眼神却依旧凌厉。 “辞儿?瞿儿?” 延皇怒意未消,眉头紧锁,这皇后到底干了多少事! 殷瞿往雾迟身边靠了靠,挡住雾迟半身将雾迟放在身后,雾迟本还有些忐忑自己一个人对上延皇后,如今殷瞿一来,雾迟神经都松了下来。 殷瞿低声对雾迟说 “做得不错” 雾迟浅浅笑了一下,这件事情还没完…… 门口又接着传来 “陛下” 众人往门口看去,只见黎瑟瑟和云知烟也赶到了朝晖殿,延皇后绝望得看着几人,一脸死相。 明瑶与明竹瑄对视一眼,却只见明竹瑄的眼里全是殷瞿将雾迟护在身后的画面。 延皇大发雷霆 “一桩桩一件件,让朕看看自己的糟糠之妻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延皇往“糟糠之妻”这四字上加满了怒气。 明瑶心里也有些发慌,原本若只是自己身份暴露,怂勇皇后挑起战争,但毕竟斩杀赤华军的还是天裕,延皇也许会因为对海笙的信赖而对自己网开一面,可如今延幽薰的死却被翻了出来…… 黎瑟瑟站在延辞身后,抚了抚延辞的背,延辞上前下跪,将手中的药包递给太监 “儿臣从小身体羸弱,不是天生,是皇后娘娘在儿臣的汤药里动了手脚,那日母妃与皇后娘娘在御花园里发生冲突,儿臣当天晚上便抓住为儿臣熬汤药的宫女往药里加了东西。” 黎瑟瑟补充道 “那宫女后面交代,是受皇后娘娘指示” 延皇后双眼无神,嘴唇越发惨白。 云知烟拉过雾迟的手拍了拍,满眼心疼得摸了摸雾迟的头“雾迟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云知烟与殷瞿对视了一眼,毅然走向前方。 怒瞪着皇后 “陛下,臣妾的孩儿也是遭皇后毒手,都没来得及见过世面。” 延皇愤怒着等着云知烟继续解释下去 “当年那个冲撞自己的宫女,一出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日在御花园皇后冲动承认后,臣妾便从皇后母家入手,终于查到那宫女原是皇后母家的洒扫丫鬟,与皇后签下生死状,扮做宫女入的宫,难怪内务府根本查不到这宫女。” 云知烟眉心聚怒,一想到自己曾经竟与害死自己孩儿害死薰儿的人朝夕相处就觉得犯恶。 延皇紧闭双眼,龙颜盛怒。 延皇后头一回见延皇怒到这样的地步,害怕得流着泪,移跪上前,大声哭喊求饶着 “陛下,臣妾跟着你近三十年” 延皇大步走到跪着的延皇后面前,低头俯视着延皇后 “这么些年,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延皇后满脸湿润,顺着延皇的目光看过去 延辞与黎瑟瑟站在一处互相依靠,殷瞿将雾迟护在身后,云知烟高傲冷淡得看向自己,原本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明氏姐妹也离自己很远,对自己敬而远之。 延皇后冷笑一声,眼里满是泪光,红血丝布满眼周,看向明瑶的眼神跟煞血的凶兽一般,自己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陛下,明妃也脱不了干系,明氏姐妹都是海笙人,都是她怂恿本宫的。” 明瑶似乎料到了一般,表情没有过多的波动,只是挑挑眉,将之前的低眉顺眼全部抛到脑后 “证据呢?” 延皇怒气之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如此大的信息量。 殷瞿嘴唇轻抿,轮到自己登场了 ”这个证据我来给明妃娘娘吧。“ 只见松霖从殿外走进来,手中拿着一本不薄的账本,殷瞿接过顺手递给了延皇 延皇楞了一会,已经气麻了,不敢接过这个账本,明瑶虽未曾为自己诞下子嗣,却与皇后一样从自己是太子时就陪在自己身边,从来都是平平淡淡,老老实实,也不争宠只是尽心尽力帮衬着皇后,若这也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延皇翻阅着账目,明竹瑄走近了一步越看那账目越眼熟,明瑶也认了出来,两人惊恐的对视一眼 明竹瑄只觉得腿都有些软,带着恳求的眼神看着殷瞿,殷瞿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只是冷冰冰的开口 “陛下可知边疆与流城贼匪所使用的新武器?” 延皇木楞得点着头,战野桦和殷瞿都曾上书描述过那武器,杀伤力极大。 ”已查清那武器关键的两个部件,一个抵铁来自海笙,而另一个实木来自赤华,这实木特殊得很,三国都很难培育出硬朗效果如此好的木头,除了明郡主的地块。“殷瞿顿了一下”这本账目便是明郡主与当地的厂商以及海笙的交易来往记录。“ 明竹瑄慌张得扯着明瑶的衣袖,明瑶迎着延皇暴怒的眼光,理直气壮 ”陛下,臣妾和瑄儿确实是海笙人,货虽是卖给了海笙,却也没有证据表示那武器便是海笙造的,而且我们也是在皇后的旨意下才与海笙做的交易,并不知道那材料是制造武器的,请问殷将军可有确凿证据证明是海笙造的那武器?“ 殷瞿扯了扯嘴角,自己派去海笙的精卫全部都被消灭干净,明瑶看来知道不少。 皇后一听自己的名号又被提起来,连忙抱住延皇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陛下,是明妃!是她说若将货卖到海笙,海笙定助苍儿登基。“ 延皇气得脸色铁青,脑门上青筋暴起,甩开延皇后,大声训斥道 ”朕早就说过苍儿不是当皇上的料,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延皇后发髻尽乱,比那时在御花园打斗时更乱,延皇后突然大笑起来,两行泪继续从眼角流下 ”你不过就是打定主意要让黎瑟瑟那个贱人的儿子当太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哈哈哈哈“ 延皇愤怒的摇了摇头,甩了甩袖子,声音颤抖着 “延皇后德不配位,剥去封号,压入大牢,秋后……问斩……“延皇狠心转过身,看向明氏姐妹”明氏姐妹隐藏国籍欺上瞒下,贬为庶民,明郡主封地到底是出了这档子事……发配到蛮夷之地苦役一年,殷将军大义灭亲,允你一纸休书休了明郡主“ 延皇丝毫没有提海笙对赤华的所作所为,果然对海笙信赖太过,对天裕执念太深,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延皇是不会想与海笙为敌的。 明竹瑄绝望得连连摇头,先是跪下祈求皇帝,然后再是跪到殷瞿面前,放声大哭 “将军,你是我的夫君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明竹瑄颤抖着双手去拉殷瞿的衣摆,殷瞿却轻轻得往后推了一步,明竹瑄木讷得抬头望着,水蒙蒙的眼里只看见殷瞿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 明竹瑄眼里瞬间一片死寂,心里空到了底,明竹瑄默默转头望向明瑶,跪爬到明瑶脚边扯着明瑶的衣裙 明瑶内心煎熬,紧闭双眼,大事未成,只能舍下明竹瑄。 明瑶被压下去时,冷漠得看着殷瞿放下狠话“殷瞿,别高兴太早。” -- 雾迟朝外面看去,藏着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来了,大得跟一个圆盘一样,亮得跟一盏大天灯,将赤华宫照得通亮。 雾迟心里的一块石头像是放了下来,走在回雅薰殿的路上,觉得脚步都轻了些,突然想起些什么,转头问殷瞿 “将军刚刚与明郡主说了些什么?” 殷瞿停下脚步,静静看着雾迟,淡淡得开口 “流萤” 雾迟有些没反应过来 “流萤?” 又突然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思绪回到了漫天飘雪的那天,那片雪花遮挡下的那宫女,可能不是宫女 看着雾迟脸色逐渐变化,殷瞿默默点了点头 “将流萤推下城墙的那人,是扮成宫女的明郡主。” 殷瞿答应的自己的事情,答应要为流萤报仇,殷瞿做到了,流萤你看到了吗? 雾迟泛红的眼眶逐渐蓄满泪水,一下子泪珠盈盈,低头看到殷瞿衣摆的泥印直直触动着雾迟的心,雾迟已经不知道殷瞿到底默默做了多少事,来赤华宫时的那一路肯定很累,不止这一路,殷瞿从小到大又何曾简单过,自己起码还知道自己的父母,殷瞿是一个遗孤,纵然有万千宠爱却独独少了父母的爱,可殷瞿从未悲哀从未对周围充满恶意,反而一直都在照顾着所有人,照顾着整个赤华。 雾迟低着头笑了笑,抬头看向殷瞿的眼神满是心疼,朝殷瞿走近几步,踮起脚尖抱住殷瞿。 殷瞿眉梢一闪,轻轻得笑了笑,扶着雾迟的腰慢慢低下身,让雾迟的脚落地,然后像歇气一般将头埋在雾迟的颈窝里,依偎着雾迟的暖意。抱了有一会,雾迟已经将泪水全部擦到了殷瞿的披风上。 殷瞿看了一眼湿润的披风,嘴角挂起坏笑 “公主可得负责” 雾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湿润的披风,抿了抿嘴,又凑近轻轻亲了一下殷瞿的脸 “这个是对披风的歉意。” 然后眼神逐渐落在殷瞿薄薄的嘴唇上,慢慢靠近,温热相撞 “这个是对将军的谢意,将军今日辛苦了。” ------------ 第三十八章 殷瞿眼神温柔沉迷在雾迟的主动中,满眼都是月光下雾迟似初雪消融般的眸光,流光溢彩,乱人心神。 再次溺入雾迟的怀抱,像是抱着温暖的软玉,上瘾到想把这样的感觉永远珍藏。 雾迟笑着轻轻回抱着殷瞿,又顺着往上摸着殷瞿的头,若有所思后开口 “我想给将军一个东西。” 雾迟身子向后却被殷瞿的力量箍住,只感受到殷瞿在自己脖颈处呼出的气息,以及含糊又沉闷的声音 “就这样说。” 雾迟无奈笑着,感觉殷瞿又把自己抱紧了些,声音温软干净 “你还记得母亲遗物里父亲的银冠吗?” 殷瞿缓缓睁开眼,嗯了一声 “父亲带着这顶银冠经历了许多战役,见多了生与死,我想让将军戴着它看看世间的和平。” 殷瞿低垂眼眸,松了松手,撞上雾迟明净止水的眸子,殷瞿的深邃的眸底忽然添了几分宠溺 “我答应你。” 月光下,雾迟和殷瞿对视一笑,城楼上一人的影子正对着两人,射出的目光寒如雪。 何灵均面色稍暗,微垂的眼睫下有淡淡的黑影,清冷淡雅的气质下平添了几分瘆人的冷意。 梁山从后方走来,顺着何灵均的目光看向城墙下的二人,对何灵均说 “殿下,延皇要见你。” 何灵均淡薄的嘴唇勾起一丝弧度,看着月光下并肩前行的二人,殷瞿,这一回是我要赢了。 — 朝晖殿内 延皇情绪不佳,之前的疲惫感消散,只是稍带审视得看着何灵均。 何灵均不慌不忙 “对于陛下对海笙的疑虑,我没什么要辩解的。” 延皇眼底闪过复杂之色,却没有一丝愤怒的意思 “对于冥河之战,那支骚扰天裕的军队是赤华自己的,而对于那武器,确实是在我海笙造的,海笙本就是三国之间贸易之最,其中人口混杂无法证明制造武器的人究竟是哪国人,再者,陛下自己也查过边境与流城的贼乱都指向天裕。” 延皇深呼了一口气,一整件事的关键全被何灵均抓得死死的,与海笙为敌无疑对赤华有百害而不一利。 “天裕与赤华的恩恩怨怨历史悠久,两国开战是迟早的事,赤华历代帝君都为这祖业付出过了。” 何灵均含笑,清冷的声音环绕着延皇,一字一句都诛心,这是在强调自己没有完成祖业。 “赤华与天裕战力旗鼓相当,若是开战只会两败俱伤,赤华若是想赢……” 何灵均挑了挑眉,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屑,延皇心中一震 “我海笙汹涌军可借陛下一用。” 延皇紧皱眉头,微低头,赤华要有汹涌军相助,战野军如虎添翼,此战必胜!自己也可以对先皇和赤华历代帝王有个交代。 何灵均见延皇眉头松了下来,满意得勾了勾唇,只要利用赤华与天裕的恩怨,延皇必定为自己所用。 “太子想要的可还和之前一样?” 延皇心里稍许有些紧张,怕的就是眼前这个人还是想要安平,既不要金钱也不要封地,偏是要安平公主,一合大师曾说过不能让其离开赤华的安平公主…… “是,我要安平公主。”何灵均停顿了一下,继续提出 “除此之外,明妃娘娘与明郡主即为海笙人,还是由我带回海笙论罪。” 延皇本听到何灵均还是要安平公主,就有些强人所难的感觉,如今自己的一个妃子和郡主也是说要就要,更何况这二人还做过危害赤华之举,怎么能再忍! “明妃与明郡主隐瞒国籍,做出过危害赤华之举,岂是太子说要走就要走的。” 延皇阴沉的脸庞透着偌大的怒气,赤华虽有求与海笙,但也并非是一个弱者。 何灵均有些诧异于延皇并未完全糊涂,也猜到可能这次明瑶和明竹瑄的事情敗露,多少还是动摇了延皇对海笙的态度。 何灵均扯了扯笑 “陛下的明妃是海笙的长公主,我的姑母,在陛下还是太子时就一直仰慕陛下,姑母那是年少,本已定下婚姻是为了嫁给陛下离国出走。” 延皇倒吸一口凉气,眼皮猛跳了几下,这下倒让自己无话可说。 “明郡主呢?明妃的妹妹?朕从未听说海笙有两位公主。” 何灵均眸光一闪,看着延皇这劲头是非要海笙给赤华一个交代了,若大计要成,延皇的心思还是要稳定住才行。 “明郡主是姑母极为亲密的贴身丫鬟,在赤华惹下的祸事,陛下可自行处罚。” 延皇更不可置信,自嘲般连连摆头 “明竹瑄竟让一个丫鬟当郡主二十多年,真是可笑” 何灵均假带着歉意,实则眼中带着强势 “陛下,我明日便回海笙,赤华是否拥有海笙的汹涌军,取决于我的马车上是否有海笙长公主,是否有赤华安平公主” 何灵均声音清冷,声调极低,像是在给台上人下最后的通牒。 一阵风从殿外吹进来,越过何灵均直直吹向台上,延皇桌边的烛火摇晃两下后熄灭,冒着蒙蒙青烟,殿内一下子暗了许多,延皇的表情隐匿在月色中,眼神沉在额头的阴影中,只见紧闭的嘴唇。 -- 将皇后和明氏姐妹绳之以法后,雾迟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 雾迟只是震惊于那天晚上之后,延皇竟让明竹瑄劳役期增加两年,看来延皇对明竹瑄助力造兵器这事意见挺大的。 自己挺乐于此的,隔三差五还去看看明竹瑄在牢里哭天喊地,寻死腻活的样子。 宫里发生的巨大变故很快传到了坊间,皇后母家一族受牵连全族都被流放了,延皇下旨让莲嫔娘娘复位,可莲嫔娘娘当场抗旨,说是住惯了冷宫,延皇无奈只好将冷宫改成冷莲宫。这些事倒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雾迟唯一挂心的是宣娘得知是皇后娘娘杀害的母亲之后,一惊之下病倒了。 因为明日何灵均就要回海笙了,自己答应何灵均桃子还没实现,雾迟打算趁着这次去坊间看宣娘时顺便买了,也好和海笙彻底断了联系不往来。 宣铺内 雾迟一下马车就感觉有了归属感,刚刚下过雨,地面还有些斑驳的水块,映着蓝蓝的天空,配合着黑青石地面有着独特的美感,宣铺老旧木质墙在雨天散发的湿霉味一下子绕在雾迟的鼻头。 雾迟没做过多停留,急忙上楼打开宣娘的屋门。 宣娘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大福伺候在旁边正点着安神香。 宣娘一见雾迟进屋没有惊讶,只是自然朝雾迟伸着手,雾迟微微一笑眼里满是心疼得牵着宣娘的手,跪倚在床边。 知道宣娘可能会隐瞒病情所以雾迟直接转头问大福,大福实诚。 “张大夫怎么说?” 大福回到 “张大夫说,只是受了惊,开了些安神的药,买了些安神香,没多久就会好的” 雾迟舒了口气,低头看着宣娘 “宣娘不必过于担忧,一切有我呢” 宣娘叹着气,眼睛看着房顶,年老雾化的瞳孔在眼眶里颤抖着 “薰姑娘可以安心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雾迟为宣娘熬了药,看着宣娘喝下去,安睡后为宣娘掖好被角才出来。 柳絮看着雾迟在往宣铺外走开口道 “公主,是要去送酒吗?” 雾迟摇了摇头 “时辰不早了,西集的早市要散了,先去西集买桃子” 柳絮跟在雾迟身后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走着。 西集 西集楼周边的早市已经散了一些了,雾迟四处寻找着杨大婶的水果摊位,边张望边嘟囔着 “宣娘明明说过杨大婶后面一直在西集卖果子了啊?” 正说着便看见杨大婶正收着摊位 雾迟加快脚步,上前止住杨大婶的行为,杨大婶看起来比之前要红润一些,脸上也有笑容,看起来像是从丧子之痛走出来了,雾迟打心底的高兴 杨大婶一看一惊,正打算下跪行礼,雾迟立马打住 “杨大婶,不必多礼,我还是宣铺姑娘” 杨大婶知道雾迟性子善,也没多拘泥了,笑道 “都说宣铺姑娘当了公主了,都只看过公主画像,如今倒是让我先看看公主真容” 雾迟抿嘴笑道“杨大婶,再卖宣铺姑娘一框桃子如何?” 杨大婶面色作难 “公主来得不巧,今日桃子卖得差不多了,不如与我到我家的果园去摘一些?” “当然可以” 雾迟毫不犹豫得答到,自从进了宫自己这些坊间的乐趣都被宫规消磨得差不多了,正好借这个机会锻炼锻炼。 雾迟想到什么邪笑一声,柳絮一见雾迟眼里多了几分斗志就猜到雾迟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这些事情你绝对没有我厉害,柳絮啊,比不比” 柳絮本是没什么斗意的,只是每次自己在类似的逼死赢过雾迟时,雾迟都会将自己夸上天,自己也迷失在雾迟的赞叹中。 柳絮自然点头,毫不犹豫接下挑战。 雾迟直接将杨大婶的东西搬到马车上,一同坐马车朝果园进发。雾迟心里开心得很,嘴里哼着刚刚在路上听到的孩童哼的童谣。 ------------ 第三十九章 杨大婶在马车上看着与柳絮笑嘻嘻的雾迟,心里突然涌现一股暖意 “说起来我还没好好谢谢公主,在西大门前让我能带走我儿,等下摘了的桃子就当我的谢礼送给公主” 雾迟收了收笑,想着杨大婶丈夫死于冥河大战,而儿子又相继而去,内心不免同情 “杨大婶,这些日子你不容易,我怎好意思再要你的桃子。” 杨大婶朴实得笑着 “怎么会呢,我儿战运不好,却摊上个好将军,殷将军会派战野军时而回来慰问我,帮我打理果园,殷将军也偶尔会来。我老无所依,现如今有了他们就像是我儿还在身边一样,我觉得心安得很。” 雾迟低着眸,嘴角浮露笑魇,原来之前那个阎王一般的面孔下一直隐藏着最真诚最善良的心。 — 雾迟摘好桃子后,还有着许多事 要先去萧御史府送酒顺便与萧珩说说解除婚约之事,接着就是去殷将军府送酒,顺便看看伙房,然后还要去三生酒馆看看桑落,看看能不能再要到一些雪榕酒。 萧府内 雾迟坐在大殿的椅子上等着小厮去叫萧珩。 萧珩站在殿外的门口,往里看着四处张望的雾迟,心中已明了雾迟来此处的目的。 雾迟注意到了门口的萧珩,笑了笑,萧珩也立马驱散脸上的阴霾,回着明朗的笑。 柳絮将手中的酒递给萧珩身边的小厮。 “这是桑落在宫中酿的雪榕酒,托我带给你一些。” 萧珩看了酒几眼,眼中含笑又转回雾迟 “替我谢谢桑落。公主在萧府用午膳吧” 雾迟的笑有些僵在脸上,自己原本打算去殷将军府大吃伙房一顿,刘掌勺的手艺自己很久没尝到了。 “不了,我还要去殷将军府送酒。” 萧珩歪了歪头,眼中有些失望,雾迟抿了抿嘴,下定决心正打算开口,只听见萧珩低垂眼眸 “公主是来让我去找陛下解除婚姻对吗?” 雾迟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萧珩,我们并不合适,而且……” 萧珩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因为难过倒像是有些发怒 “而且公主已心有所属……殷将军对吗?” 萧珩见雾迟点着头,眼神是那么的真挚,心里一瞬间纠了一下,强忍着怒气 “我不会的,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将你主动让给别人,尤其是殷瞿。” 雾迟吐了一口气,心里理解萧珩为什么会这样,萧珩从小就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自己一直站在他身边陪伴他,他会误认为自己是唯一对他好的人,错把感激当作爱情。 “萧珩,你会遇见对的人,她会给你温暖,也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前庇护你,那个人不是我。” 萧珩抬眼看着雾迟,眼里是闪着坚定的光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不是你,我就要你。” 雾迟皱着眉,觉得萧珩情绪越来越不对劲,眼神一直紧紧得抓着自己。 “萧珩……” 雾迟轻轻唤着萧珩的名字,希望将从前那个少年唤醒,雾迟觉得现在的萧珩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般,看不进去,他也出不来。 萧珩呼吸沉重起身往走着,下着逐客令 “送安平公主出府。” 雾迟看着萧珩拒绝沟通的背影,心里极其无奈又迷茫,自己必须要和萧珩解除婚姻才行。 从萧府出来之后,雾迟情绪低落,在马车上叹了好几口气,直到马车停下,柳絮开口 “公主,殷将军府到了。” 雾迟抬了抬眉,收拾了下心情,下了马车。 殷将军府和自己进宫前一样,基本没什么变化,两旁的士兵还是一脸视死如归。 雾迟像回家一样,对门边的士兵说不用通报了,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句 “殷将军在哪?” 士兵正气回答“殷将军应在伙房” 雾迟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吃惊道 “你们将军……什么时候……对伙房感兴趣了?” 士兵答 “将军挺久之前无事的话就一直在伙房” 雾迟呆愣的点头,朝里走去,朝着伙房走去。 伙房里 雾迟悄咪咪得接近,透过纸窗朝里面看去,只见一个高硕的影子正埋头与灶台,像一下一下按压着,像是在和面一般,隔着很远处好像有好几人的黑影挤在一处,似乎在看着和面的那一人。 然后里面的人说话了,是刘掌勺 “将军,这一批好像已经放凉了,您尝尝?” 那高硕的黑影袖子高挽着走向蒸笼旁边的碟子,左手虚插着腰,右手拿起里面的东西尝了尝,又摇了摇头 “不太甜而且还是偏凉了一些,她不能吃这么凉的了” 雾迟知道那个“她”一定说的是自己,雾迟侧耳倾听着眼里含着笑,好奇殷瞿到底在做什么呢 “将军已经做了好几十次了,这一次该是最好最接近落冰酥的了,落冰酥铺子老板知道有人能得他真传做到这样,一定是很满意了” 落冰酥!雾迟瞳孔一下放大,落冰酥铺子老板因为年龄大了已经搬回乡下了,离京城很远的,听刘掌勺的意思,殷瞿应是特地跟落冰酥铺子老板学习过。 雾迟走到门口看着殷瞿的背影,这么好看,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殷瞿了。 雾迟对发现自己的刘掌勺一行人做噤声的动作,几人相视一笑,都默默退出了伙房。 殷瞿看着碟子里的落冰酥,摇了摇头。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出现在自己眼前,拿起碟子里的落冰酥,殷瞿顺势看过去,便见雾迟一大口将落冰酥塞到嘴里,眼睛笑得弯弯的。 殷瞿有些惊讶,这本不是最终要给雾迟的,却看见雾迟笑得甜,自己心里也喜悦了些。 殷瞿抬手为雾迟擦去嘴角的落冰酥碎屑,雾迟嚼碎吞下去之后,觉得与落冰酥原本的味道其实相差不大,只是比落冰酥要多了一丝独特的甜味道,像是什么甜草药。 “除去那一丝甜草药的味道外,这就是我喜欢的落冰酥的味道,将军加了什么进去?” 殷瞿眉眼带笑 “落冰酥寒凉,你又有寒疾,我往里面加了甘草” 雾迟恍然大悟得点头,郑重其事的说 “我宣布将军的落冰酥已经完成了,可以不用再练了” 殷瞿笑了笑“还有些瑕疵” 雾迟摇摇头,走近了些 “这落冰酥本就是为我做的,那当然是我说好就是好咯,将军说呢” 雾迟眸子里像是悬着繁星,瞳孔周边还有一圈极美的光晕,殷瞿的眼神闪动,在雾迟眼眸间流转。 无论现在还是过去,雾迟一直都在温暖着自己。 “我来给你送酒的,桑落在宫中酿的雪榕酒。” “替我谢谢桑姑娘” “等会吃完午膳后,我会去三生酒馆,将军若是没事可与我一同前去。” 雾迟歪头看见殷瞿脸颊侧蹭了白面粉,自然的为殷瞿擦去。 殷瞿感受雾迟白嫩的手指绕着自己的脸轻轻抹过,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 “好,只不过伙房被我占着,刘掌勺还未来得及做午膳” 雾迟开心得拍了一下手“那正好了,我刚好好久没做膳食了,正好一展身手” 雾迟边挽起袖子边朝门口喊着 “门边的人也别偷着听了,快进来帮我,不然等下没得吃” 刘掌勺一行人一听,陪着笑走了出来,想起雾迟做得菜总是甜齁,心里都不禁怵得慌。 雾迟像是看出什么,慢慢保证“放心我尽量不把菜做甜好吧” 雾迟想起之前殷瞿就吃过自己做的菜,好笑得问着殷瞿“将军,我之前做得菜将军可喜欢” 殷瞿立即反应,点着头“喜欢” 刘掌勺一行人对视一眼满眼笑意,雾迟来之前,将军一点甜的都碰不得,雾迟来了之后不仅开始吃甜,而且还主动吃甜,这两人真是甜啊。 雾迟一点都不让殷瞿帮忙,只让殷瞿坐在一旁看着。 殷瞿用手撑着头,眼神一直放在忙活来忙活去的雾迟身上,雾迟一直忙着,忙着想自己的才菜刀放到哪个台子上了,忙着与叫刘掌勺帮自己洒一下油,忙着想自己的鱼是不是腌好了。 “我的菜刀怎么又不见了” 殷瞿宠溺得笑着“你刚刚把菜刀顺着鱼一起放进蒸笼里了” 雾迟尴尬得嘿嘿笑着,将菜刀取出来后就准备开始制作最后一道汤菜。 看着旁边的刘掌勺们已经为自己切好的配料,自己也快速切好了丝瓜,一切准备就绪。 殷瞿眼含春光,注视着雾迟,像一尊雕像一样,知道看见雾迟又往里面加糖,眼神这才稍微动了动。 殷瞿示意刘掌勺不必提醒那个小迷糊。 乒乒乓乓一顿好,菜终于做好了,雾迟直接招呼拘谨站着的三人来坐下 “都来坐吧,不用把殷将军当将军,也不用把我当公主” 雾迟又招了两下手,几人才来坐下,雾迟又叨了几句,几人才敢端起碗来吃饭。 雾迟满脸期待,几人瞟了瞟殷瞿的眼神立马对雾迟说好,雾迟责备得看了一眼殷瞿,用手遮住殷瞿的眼睛,又真诚得问了一遍 小屈儿挤出一个笑,天不怕地不怕一般 “还是甜” 雾迟像泄了气一般,把手放下 “哎,我明明没放糖了啊” 殷瞿沉着声音开口 “我喜欢” ------------ 第四十章 雾迟看着殷瞿一大口一大口吃着菜,眼底笑意,嘴角也止不住得往上扬。 却又想起自己和萧珩的婚姻还没有解决,就像是一道坎横在自己和殷瞿中间,延皇今天早晨派人来说明日要带自己去赤华将军府祭奠父亲母亲,若是到时候再与延皇商量一下,若是延皇还不讲理,自己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解除这个婚姻。 饭后,殷瞿又陪着雾迟在府里四处逛了逛,时间差不多了才一同去了三生酒馆。 殷瞿看雾迟总是时不时低眸沉思,似乎有什么心事 “怎么不开心?” 雾迟摇了摇头,不打算与殷瞿说萧珩拒绝解除婚姻这件事,这件事是自己要与萧珩说清楚说明白。 殷瞿多少猜到一些,是关于与萧珩婚姻一事,之前自己本就发现萧珩心机深沉,做事阴险老练,为了达到目的可能会不择手段,想来他想娶雾迟也是经过很长的谋略,接近贵妃和云妃让他们对雾迟施压,然后进一步再鼓动陛下下旨,这件事就算雾迟不愿嫁也得嫁。 殷瞿没有挑明,雾迟不想说自己也可以放心让雾迟自己解决,实在是不行的话,自己再上。 三生酒馆门前 门庭若市,好多人挤在外面进都进不去,大多都是妙龄女子,互相攀附往里面张望着,眉开眼笑。 雾迟在这里说书这么久还没见过三生酒馆这么生意好过。雾迟面露疑惑,扶着殷瞿的手腕下车。 人群中的男子应是为桑落而来,人群中那么多姑娘是为了什么而来呢?难不成桑落最近扮成男子迷惑了不少妹子? 门口的小厮边拦着人群边探头发现站在外围的雾迟和殷瞿。小厮们立马开了个口让雾迟和殷瞿进去。 三生酒馆里更是不得了,本是白天,桑落却把大蜡灯都挂到了顶上用来照明,里面坐着“人山人海”,台上一些乐师正吹着弹着,声音不大完全被人声盖过。加了很多张桌子,连角落都摆满了,桌子与桌子之间坐了人之后只有很小道可以供人过,很多小厮端着酒水小菜在其中穿梭着。 雾迟四处张望着,突然听见殷瞿说 “宿屹?” “啊?” 雾迟顺着看过去便看见宿屹穿着便服在众多桌子间穿梭着,熟练得为客人端酒点单,大多都是在被姑娘传唤。雾迟也看见桑落了,大多在被男子传唤,看宿屹熟练的程度应该不是第一次来酒馆帮忙了。 雾迟与殷瞿对视一笑,小厮一告诉桑落,桑落立马放下酒水就向雾迟走来 “怎么出宫了?” 雾迟眼神指示了一下宿屹,打趣得笑着 “我来出宫看看宣娘,宿统领是怎么回事啊?” 桑落给殷瞿行了礼后,转头看了一眼宿屹,脸上有些晕着点红 “宿统领轮休三日,说是为了谢谢我的酒,特地来帮忙” 雾迟忍不住笑出声“哎哟,这哪是帮忙啊,越帮越忙吧,以前可没见小姑娘这么多啊,都是因为宿统领的帅气才来的吧” 桑落笑着打了一下雾迟,桑落眼神瞟过殷瞿突然不爽的脸色,发觉不能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心里骂着:雾迟这个没心肝又没心眼的,连不能在自己喜欢人面前夸别的男子帅都不知道。 “店里这么忙,快去帮忙” 雾迟耸了耸鼻头,只见殷瞿径直走向客人,顺手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白褂利落得系在腰上,然后端起酒水。 雾迟看着殷瞿一系列动作,莫名心动着。 客桌区的女客人们显然比自己更心动,四面八方都大声唤着殷瞿,殷瞿勾了勾唇朝客人走去,长长的衣摆洒在空中,俊朗又迷人。 雾迟撅撅嘴,心里殷瞿对其他女子笑的模样一直挥之不去。 桑落见雾迟吃瘪,笑了笑,将雾迟推去斟酒。 雾迟为客户斟着酒,看见外面围着的姑娘越来越多了,有很多眼神一直直勾勾看着殷瞿,还有几个殷瞿走到哪他们眼神一直跟到哪。 “姑娘,酒都满出来了” 雾迟立马回神将酒壶抬起来,对客人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 那男子上下打量着雾迟,与同桌的男子对视一眼,歹意乍现,不怀好意的抓着雾迟的手腕 “姑娘,把我的手都倒湿了,总给我擦擦吧” 那男人抓着雾迟的衣服将雾迟往自己这边扯。 雾迟警惕一眼,便是了,喝了酒之后就起色心的老酒鬼加老色批的结合。 雾迟正打算发威,桑落便走过来将那男子的手甩开,虽是脸上扯着笑,但眼里却没那么多善意,带着些警告 “公子,桌边就有毛巾” 那男子见又来一美人,色意更浓 “既都在这里卖酒了,也别装什么清高了,出个价” 雾迟怒意渐深,却被桑落扯到身后 “我们这里是做正经生意的,不是客人耍酒疯寻欢作乐的地方” 那男子借着酒劲拍桌而起,脸涨得通红,众人听到响声都纷纷看过去。 桑落果然是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平静得应付着 “看了公子有些喝多了不胜酒力,来人,把公子请出去好好休息” 小厮听到立马上来将那桌的客人请出去,那男子摇摇晃晃甩开小厮,朝桑落雾迟两人走来。 恍惚之间似乎看见两个美女子后面多了两人,一人正义凌然,眼中凶悍非常,一人面无表情,冷眼垂眸凝视着自己。突然一道白花的亮光闪得男子眼睛都睁不开,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瞧,那倒酒美女后面,面无表情的男子眼带凶光不动神色得将随身的短剑从剑鞘中翘起来一截,不长不短,正对着自己。 男子一下子被吓到在地,连滚带爬往外面冲去。 雾迟与桑落转头一看才知道两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殷瞿快速将将收回了袖中。 雾迟有些不满,双手抱在胸前 “我们可以搞定的,不过一个老酒鬼” 桑落也语重心长对二人 “你们这样凶神恶煞,我以后怎么做生意” 宿屹收了收凶光,有些歉意得看着桑落 桑落无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继续做生意吧” 夜晚降临,最后一桌也已经收拾好了。 雾迟摊在桌上,一脸疲惫,感觉手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桑落让小厨房已经备好了饭菜,陆续摆上了桌。 四人一同坐在桌前,雾迟看着眼前的光景,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和桑落遇见这样的两人,一个是赤华鼎鼎有名的少年将军,一个是年少成名的赤华侍卫统领。 酒足饭饱后,雾迟已经拉着桑落喝了好几轮,本是千杯不醉的雾迟也有些晕晕乎乎的,到处乱撞。 殷瞿抱起摊在桌上雾迟,告别了桑落和宿屹。 临走前桑落还有些担心,不过一看殷瞿结实宽厚的背影又觉得放心得很。 宿屹歪头看了看桑落 “你也喝了不少,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桑落听了好笑,“宿统领,我可是酒馆老板娘,一罐一罐喝我都没事” 宿屹笑了笑,想起今日醉酒闹事的人,看向桑落的眼光有些心疼 “像今日闹事的人多吗” 桑落耸了耸肩,“酒馆这样的人肯定多啊,不过都习惯了,现在已经能很好的应付了” 桑落转头对上宿屹的眼光,宿屹愣了一下,不自然的扭过头,耳朵红了起来。 桑落嗤笑一声,带着些调戏的语气 “哟,宿统领耳朵什么红了?是害羞了嘛?” 宿屹越回避桑落的目光,桑落越往前凑 宿屹突然回头对上桑落的眼神,这下桑落有些被吓到了,两个人距离很近,呼出的气体都能打在对方脸上。 桑落收了笑往后退了一下,兀地被一股力量拉向宿屹,宿屹环着桑落的腰的手有些颤抖但力气不小 看着桑落萤光闪闪的眼眸,慢慢得开口 “桑落姑娘……我……可以……” “可以” 桑落凝视着宿屹的脸庞,微微笑了笑。 宿屹瞳孔微张,随后歪了歪头靠近桑落,未尽的语言沉没在满是情意的吻中,宿屹将桑落又拉近了一些,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明确感觉到桑落的脸已经红烫到一个境界,才松开。 伸手摸了摸桑落的脸,学着桑落刚刚调戏自己的语气 “桑落姑娘脸这么红,是害羞嘛?” 桑落本就不好意思,被这样一说更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说不清一句话。 -- 小酒鬼在马车上闹了一路,殷瞿看雾迟待在怀里也不老实,干脆把雾迟背在背上,朝雅薰殿走着。 雾迟安稳的把头放在殷瞿的肩膀上,半睡半醒,时而起来看看到哪里了。 殷瞿走得很慢,怕惊醒背上的小酒鬼会起来闹腾。 “这条宫路怎么天那么长,殷将军,你不是会飞吗,把我背着飞到雅薰殿,好不好” 雾迟的脖颈压着殷瞿的肩膀,嗓音也有些变化,感觉像是说悄悄话的小奶音。 殷瞿恨自己为什么不能飞,这样就可以满足背上这个软趴趴的小酒鬼的愿望了。 “趴好了,再动等下就会掉下去的。” 雾迟轻轻嗯了一声,把头放正了些,嘴唇不偏不倚划过殷瞿的脸颊,殷瞿一下子愣在原地,那个吻如一片羽毛一样轻飘,一碰即离,柔到骨子里。 殷瞿低头一笑,继续走着 “公主,你这样我会控制不住的。” ------------ 第四十一章 雾迟感觉有一团铁压着自己的脑袋,柳絮已经进来叫了好几次了。 柳絮陪着雾迟到殷将军府之后就被雾迟催着回宫打理雅薰殿内务,不知道雾迟没在自己的管控下到底喝了多少酒。 柳絮耐着性子“公主,陛下已经派人来唤了,该梳洗梳洗了” 雾迟顶着脑袋一下子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强行将精神拉回自己身体。 “今日要去赤华将军府,我必不能如此” 雾迟两步走到梳妆台前,看到桌上有一碗盛着褐色的药。 柳絮便帮雾迟梳妆,边解释 “解酒汤,喝了会好很多” 雾迟端起汤,还是热乎的,沿着边边吹了几下之后,便喝了下去,不一会后确实觉得好了许多,眼睛都有神了。 “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啊” 柳絮笑了笑,解释说“这是昨天晚上殷将军将公主安置好后特地教奴婢的。” 雾迟甜甜得笑着,从在殷将军府殷瞿给自己送伤药,自己就有些感觉得出来,殷瞿的性子不像传统的将军一般大老粗,反而细心又温柔。 -- 因为只是平常去悼念家人,所以延皇也没有带很大的阵仗,只是让宿屹安排了一些亲卫,两辆马车。 雾迟晚了一些,按照延皇的性子应是多少会说一些的,这一次延皇倒是很宽容,雾迟一来就出发了。 今日海笙太子便要走了,延皇应是要送行才是,为什么偏偏今日要带自己去祭奠父亲母亲。 雾迟发现桃子还在马车上,还没把桃子给何灵均呢。 雾迟看了看外面,已经到光佛寺了,车队竟然直接行驶而过,没有停留 雾迟眉头紧锁,延皇信佛,信奉于光佛寺,怎么都不停下来膜拜后再走呢? 车队还在继续行驶着,雾迟缓了口气没想太多。 光佛寺内 一合大师站在高塔上,眼神跟随着车队,缓缓摇了摇头,眼帘微阖,声音沉重苍老 “地上的佛又怎信天上的佛呢?” 说罢后又俯首捻了几下佛珠,嘴里念了几句经 再睁眼时,车队已经行过了光佛寺,马车的咕噜声还回荡在桃林里。 车队到了赤华将军府门前。 雾迟抬头打量着那几个鎏金大字,苍劲有力,仿佛已经能看到父亲赤华将军苏安的英姿飒爽。 延皇解释道“这是你母亲提的字,你母亲写的字本是不好看的,先皇赐府的时候,你母亲争着要题字,赤华将军府这几字,你母亲练了好几天” 雾迟跟着延皇的描述,一笔一划得看着字,感觉又不同了些。 走进院子 院子里一点也不像很久没人居住的样子,应是有人精心打理保持着母亲与父亲生活时的模样。 延皇让护卫随行都留在院子里,只与雾迟两人进了大殿祠堂。 -- 赤华宫惜云殿内 云知烟站在主殿门前,察觉到门前巡逻的士兵突然多了起来,连让宫女去贵妃宫里送些点心都被拦了进来。就算是之前前几天被禁足也没见这样守得严过。这像是专门守着惜云殿一样。 千帘从后院赶来,还在喘着气 云知烟有些不安,拉着千帘问着 “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 千帘顾不得休息,“奴婢刚从另一个后门出去,差点被巡逻的士兵看见,整个惜云殿都被士兵围住了,奴婢去看了,太后和贵妃的宫都被围了,其他宫殿和平常一样” 云知烟蹙着眉,心里感到十分奇怪。 “偏是本宫,贵妃还有太后?这是为什么?” 云知烟突然想起些什么问到 “雅薰殿呢?可也有人围?” 千帘摇了摇头“今日一早陛下就带公主去赤华将军府祭奠赤华大将军和赤华公主了。” 云知烟低着头来回走了几步 “实在不对劲,今日海笙太子便要启程回国,按理来说延皇不该今日非得带雾迟去,太不对劲了。” 云知烟觉得心里越来越发慌 “一定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本宫总有些不好的感觉” -- 殷瞿读过宿屹从宫中传来的信,冷眸微闪 延皇的行径确实不太对劲,不由得想起明妃那日最后说的话,实在令人费解。 就算延皇知道海笙也许有参与冥河大战的嫌疑,可是依照延皇的性子也不会断然与海笙翻脸,将海笙晾在一边。 这件事又与雾迟有什么关联?又为什么将与雾迟亲近的云妃,贵妃,太后圈禁在宫中,有什么是必须要这样做的,竟连太后宫都管制起来。 “松霖,备马去赤华将军府” -- 赤华将军府内 延皇轻轻抱起倒在地上的雾迟,看着苏安和延幽薰的灵位,眼神满是歉意,眼底涌出泪水。 “薰儿,原谅哥哥,赤华将军为赤华战天裕而丧生,朕不能辜负那一份衷心,安平跟随父亲为赤华贡献,朕当着你们的灵位发誓,待攻下天裕后,朕定将安平迎回。” 延皇越说到后面声音越颤抖,一会后,灵位的后方传来声响,大殿祠堂后门被打开,光亮透过轻纱照在雾迟沉睡的脸上。 何灵均走到延皇面前,看了看延皇怀中的雾迟,笑着行礼。 延皇眉眼染上一丝伤感,随后猛得一沉 “太子若是照顾不好安平,赤华不会善了。” 何灵均嘴角依旧挂着浅笑 “陛下放心,海笙太子妃在海笙的待遇怎会差” 梁山正打算上前接手雾迟,却被何灵均伸手拦住。何灵均亲自上前环住雾迟的腰,从延皇手里接过雾迟。 雾迟匀称轻柔的呼吸着,睡得很沉。何灵均低头凝视着雾迟的睡颜,安详又美好,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笑意都深了许多。 何灵均将雾迟往自己身上收紧了些,抬头对延皇说 “承蒙陛下这些日子的照顾,再不走恐怕会有些麻烦,待我和安平公主抵达海笙后,我便安排汹涌军助阵赤华” 延皇没话说,只是点了点头,心疼得看着何灵均怀里的雾迟,一直到何灵均走出大殿祠堂。 柳絮刚刚就和马车被安排在后门等着,正当柳絮一头雾水的时候,何灵均便抱着雾迟从将军府后门出来了。 柳絮不明所以,何灵均瞟了一眼柳絮 “你是雾迟的贴身宫女?” 柳絮点了点头 “延皇已将安平公主许给海笙,你清楚了解公主的生活起居,你可愿一同前往?” 柳絮不可置信得看着熟睡的雾迟,这哪是许,这根本就是抢啊,柳絮看了看何灵均身后的梁山,想法却被何灵均一眼看透 “你虽然有些功夫,但绝不是梁山的对手,你跟着雾迟去,起码还可以照顾她” 柳絮又无奈又心疼,雾迟醒来该有多绝望,至少得有自己是陪在雾迟身边的。 柳絮沉思了一会捞来了马车的帘子,何灵均歪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马车睡着不舒坦,坐海笙的马车吧”何灵均往另一边走边说“梁山,将马车里的那一筐桃子带上,那是给我的。” 何灵均环在雾迟腰上的手又圈紧了些。 大殿祠堂内 延皇听见马车的声音逐渐远去,扶着桌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只手扶着头,没有抬头再看灵位一眼,只是这样坐着,拳头紧握放在腿上,延皇被内疚感和使命感相互拉扯着,痛苦至极。灵位前,雾迟刚刚为苏安和延幽薰上的香已经烧尽,最后一截灰炭折落在缸内,随即灵位旁的长明灯也突然灭了,延皇内心挣扎后还是抬起眼,望向灵位 “外面无风,你们灭了长明灯可是在怪朕?” 殷瞿赶到大殿祠堂时,延皇正沉重得从殿内走出来,面相像是疲惫了好几十岁。 殷瞿眼神流转过整个院子,却也没看到雾迟,一股落失感瞬间传遍全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包围着殷瞿。 殷瞿紧抿着唇,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阴鹜目色滲着可怕的寒意,声线很低带着隐怒的嘶哑 “陛下,公主呢?” 延皇察觉出了殷瞿的情绪,之前便看出殷瞿与雾迟之间暗生情愫,如今殷瞿这样的情绪那便是真的了 延皇叹了口气,摆出皇威,逐字逐句得下着召令 “安平公主深明大义,为国为民,已前往海笙和亲,将此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延皇沉着心,继续对殷瞿说 “这个时辰,应该已经到了质城” 言下之意,已经到了海笙境界,想追也追不回了。 延皇说罢便越过殷瞿离开了赤华将军府。 殷瞿脑袋一片空白,只是感觉心里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身体有些飘忽,就像是要从天祥云端突然跌落谷底深渊,这一刻自己好像再也隐忍不住了,自己明明最擅长的就是将所有事情都放在心里盘算,如今自己的心终于也是因为受累而承受不住了。殷瞿心里像是空了一块,有些喘不过气来,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为什么会让雾迟任人摆布! 松霖担心得看着殷瞿,却没上前,知道殷瞿此刻有多么的绝望。 殷瞿是将雾迟放在心尖上疼的,就只剩下将浑身上下都写满雾迟的名字了。为了给赤华公主申冤,让雾迟安心,甘愿打乱所有计划,将雾迟的发丝一直带在手上,为雾迟学做落冰酥等等,凡事遇到跟雾迟有关的事情总是以雾迟为第一位。 ------------ 第四十二章 郁郁葱葱的林子里簇拥着一条小路,一只奢华的车队在这条路上行驶着。 这条路并不平坦,崎岖不平坑坑洼洼,马车却安稳得走着,车内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雾迟趴睡在宽大的车厢台上,虽然觉得跟床一样舒服,但是自己睡得并不好,自己做着一个噩梦,自己一直被困在一个什么地方,那个地方有很多烛光,还有延皇,自己突然脚下一软,只见自己的后面是万丈深渊……自己一下子掉了下去……延皇站在崖边……就只是看着。 何灵均坐在侧边的座位上,垂眸看着雾迟满头大汗,眉头紧皱,时不时还发着抖。 柳絮上前轻拍着雾迟的背,为雾迟擦着额头上的汗,慢慢安抚着雾迟。 柳絮摸了摸雾迟的手,没有该有的温度,全是凉意指尖还有些冰冷,再用手背探了探雾迟的额头,烫得离谱,本以为只是做了噩梦,这样一看倒不像噩梦这么简单了。 柳絮问责似得看向何灵均 “你们对公主做了什么?” 何灵均看雾迟的状况确实有些问题,就刚刚那一会的功夫雾迟的嘴唇已经开始惨白了起来,连着脸都白得彻底,只用脸颊看上去就红烫红烫,脑门上持续冒着汗,擦都擦不尽。 何灵均没有回答柳絮的话,只是开口对外面说 “梁山,先在质城落脚” 梁山应了一声。 何灵均抬起雾迟的脑袋,坐在车厢台的另一边,让雾迟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抬起雾迟的手为雾迟把了把脉。 柳絮担心得等着何灵均的结果,只见何灵均的眉头由原先的平坦到现在眉心紧锁。 “你家公主是否有寒疾” 柳絮点头 “虽然脉象可以诊出有寒疾,可现在天气并不冷,不是寒疾发病的原因”何灵均眼神不自觉有些慌 “到底是什么原因发病发得这么厉害……” 柳絮见何灵均这样说,心里更加着急了,嘴唇微微颤抖着,心底烈火焚焚,想着原因 “不是外寒,是内寒,是心寒” 自己的舅舅将自己抛弃,强行让自己和亲这件事怎么能让人不心寒,雾迟从小生养在赤华,被那一方水土养大,如今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故土,怎么能不寒,离开自己所爱与爱自己的人,怎么能不寒…… 何灵均低头看了看怀里还在微微颤抖的雾迟,反手将自己的披风扯下盖在雾迟身上。声音略微急切 “梁山!还有多久!” “殿下,差不多还要半刻钟的时间” 质城是赤华隔给海笙的地,做为冥河大战结束的承诺,质城地界很大,周围全是树林,中心才是人们居住的城。 “快!” 何灵均语气已经可以听得出来十分急切紧张 梁山顿了一下才应答,自己的主子向来都是温温润润的,还没见过有什么失态的时候。 车队迎着慢慢降临的月色逐渐靠近星光点点的质城中心。 -- 延皇诏书内容的传播速度比延皇回赤华宫的速度还要快,大街小巷都已经开始议论了起来,很多人跟着赞赏安平公主的深明大义,有一些青壮少年摩拳擦掌约定明天一同去参军一扬赤华怒气与威风,有一些年龄大的只是满脸担忧着这一战绝不会比冥河大战小,百姓民生又该如何过活。 宣铺内 宣娘支起身体,眼神空洞透着无力的绝望,嘴里一直念叨着 “是我不好,本就不该让迟儿……进宫……本就知道这只会是祸事……薰姑娘……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迟儿怎么办……” 宣娘支撑不住,脸颊抽搐颤抖着,不一会就哽咽哭了起来,无力至极不停拉扯拍打着被子,深深得自责感折磨着宣娘,将宣娘脸上仅剩的血气都夺得差不多。 大福慌忙跑进来,手里拿着信 “宣娘,云妃娘娘来信了,传信的人也传了太后口信,让您不要担心,顾好自己的身体,宫中自有解决的办法。” 宣娘止了止泪,双手颤抖着迎着信,读完后,只能哭得更大了些 “碧下怎么能如此!怎么对得起薰姑娘啊!” 大福连忙上前帮宣娘顺着气,可宣娘只是一直死死得抓着信,指尖都发白了也不肯松一点力气。 赤华宫内 消息一传到宫中,云知烟和黎瑟瑟都一脸着急,不约而同汇合在了太后殿内 果然两人一进门就看见满脸泪痕的太后,皱纹凹陷处都还蓄满了泪光,鬓间的白发似乎比之前白了很多,也多了很多。 太后见二人进来,没有过大的波澜,只是悲痛得看着二人,嘴里颤颤巍巍得吐着字 “是哀家对不起薰儿,养出这样一个儿子!哀家的孙女该怎么办啊!” 云知烟和黎瑟瑟尽管同样伤心无助,却也是鼓起精神侍奉安慰着太后,黎瑟瑟忍着哭腔 “太后娘娘,您别太心急了,待陛下回来,我们好好与陛下说说理,应还有回寰之地。” 云知烟眼里像是融了冰,扫过的眼神有着将人碎尸万段的威力 “陛下是铁了心要打天裕,公主都已经订婚,他竟强行将雾迟嫁去海笙!” 太后沉重得摆着头,原本年老无力的声音因为哭得久了更虚弱嘶哑 “没用的,哀家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就立誓要完成祖业,打天裕不是他一时兴起而是毕生的计划,如今机会送到眼前,他定是会不顾一切抓住的,可怜我的孙女,什么都不知道偏就被送到了那虎狼窝里。” 黎瑟瑟再也没忍住,默声流着泪 外面突然传来通报“陛下到” 几人料到陛下会来,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冷冷得看着门口,等待着一个解释。 延皇走进大殿,看了看殿内有哪些人后,只默默得讲宫人支开,全程都没有直视太后的眼神。 待宫人都退完之后,延皇的皇威像是收了一大半,气势也淡然无存,只是掀起前袍,朝着太后跪下,头重重的磕在地上。黎瑟瑟与云知烟见此状惊得直立起来,互相对视一眼。这个自侍高傲,最以皇家威严为主的延皇竟磕头赔着罪。 太后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只是冷淡得低眸看着延皇 “朕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安平,天裕虎视眈眈主动挑起事端,赤华历代皇帝都抵御抗击着天裕,朕更不能退缩,只有彻底击败天裕才能再无后患之忧,战野军骁勇善战加上海笙的汹涌军此战必胜!” 太后正身,冷着嗓音 “为什么是哀家的孙女?” 延皇原本扯着的那一点笑意都被太后的话语扫荡无存,微低头 “海笙太子求娶安平以此来换汹涌军相助。” 延太后绝望得闭上眼睛,眼泪随着眼皮的合拢被从眼角挤落,声音依旧悲恸却多了很多无奈 “陛下啊,就算要打,我赤华什么时候要赢还需海笙相助,何需要用公主和亲来换胜利!” 延皇心底深处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却还是硬起威严 ”事已成定局。“ 云知烟冷笑着哼了一声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苦衷,我们人微言轻还劳烦陛下派人看着,陛下放心我们怎么敢打乱陛下伟大的计划呢“ 黎瑟瑟倒吸一口冷气,知道云知烟早就对延皇不满,却也没想到云知烟会这样明着跟延皇对着干。 延皇直起身,只是淡淡扫过云知烟和黎瑟瑟,随后向外走去,脚下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像是拖着脚走一样。 -- 质城灵府 车队一到,何灵均就快速将雾迟缠着自己的披风从马车上抱下来,大步朝里面走着,柳絮和梁山紧紧得跟在后面 ”梁山,医官可到了?“ ”已经快马将医官请到了。“ 跟在后面的马车帘子也被捞开,一位穿着素衣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冷眼看着这一切 ”娘娘,安平公主身体不适,殿下那边传来话,说是要在质城待上一段时间。“ 女子暗自咬牙”既已经回了海笙就别叫我娘娘了。“ ”是,长公主。“ 明瑶寒着脸进了灵府,回头对旁边的侍女说 ”给我准备上好的衣裳,我要沐浴更衣。“ 殿内 一位白发苍苍的医官正一脸严肃的为雾迟把着脉,一会后便收了起来,朝何灵均拘礼 ”殿下所言不错,确为寒疾发作,具体原因老者也查不出来,按理来说确实这个时候不该发作的……老者这就开方子压住这寒疾,今晚必须时刻关注留心才行。“ 柳絮的手紧紧抓着袖子,担心得就差原地跺脚了 何灵均转头对柳絮平静的说 ”跟着医官去给你家公主熬药,这里我守着。“ 柳絮看着医官走了出去,心里有些纠结,转身脚步移了一下,又不安得转头 何灵均低头为雾迟擦着头上的汗水,没有抬头看柳絮,只是缓缓吐着两个字 ”放心。“ 柳絮也看出何灵均也许对赤华心存不善,就他在马车上对雾迟的关心照顾来说,暂时也只能相信他,毕竟这是海笙国,自己与雾迟算得上是举国无亲,如今雾迟又病成这样。 雾迟又痛苦得嘟囔一声后,柳絮立马抬脚追向了医官。 寒疾症状为外冷内热,与风寒发热症状差不多,只是比风寒难受程度要大得多,最忌讳受凉。 雾迟觉得内心像是被火烧了一般,难受至极,能明确感受到额头和脸颊跟岩浆一样红烫,雾迟一直挣扎得要逃出这个火烧一样的地方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雾迟皱着眉头,开始踢着被子,手也不安分得甩着被子,何灵均眼疾手快将被子扯回,用手掌压住,任雾迟怎么闹腾也翻不开。 似乎是累了,雾迟慢慢安分下来,呼吸几次后,微微睁开了眼睛 眼睛没有完全睁开,雾迟没有意识到自己醒来,似乎还在梦里,迷迷糊糊看见一个白衣男子,不是殷瞿,殷瞿从不穿白衣。 雾迟眼角划下的那一滴泪狠狠得流入了何灵均的心里。 ------------ 第四十三章 殷将军府内 松霖守在门外,看了看又来送餐的管嬷嬷,只是无奈得摇了摇头,管嬷嬷见状也没做停留,叹了口气后就走了。 围墙处一道黑影降落,松霖朝围墙走去,黑影附在松霖耳边说过几句话便又消失在黑夜中 松霖慢慢推开殿内的门,屋内被黑暗侵占得彻底,殷瞿没有坐在主座上,而是坐在地上,斜靠着桌角,眼神停滞,低头不语。 松霖开口报着精卫的消息 “海笙太子的车队没有直接去海笙京城,而是在质城灵府停下来了,不久后质城就全城戒严了,出入质城的人都要严格排查,精卫进去也不容易,却发现灵城周围戒备更严,不仅府内有好几支汹涌军来回巡逻,府外各个出口也站了很多汹涌军,精卫没找到方法进去,只是看见有医官扮相的人进去灵府。” 殷瞿眉头一皱,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神识 “医官?” 松霖点头肯定“将军别担心,精卫会再想法子进府的。” 一抹笑意在殷瞿的唇边勉强浮现,带着难言的苦涩又带着一丝嘲讽的冷意 “何灵均这么紧张,是生怕我会将雾迟夺回来……” 殷瞿低头用指腹揉了揉眉心,又左右掰头松了松久坐僵硬的骨头,皓月落进殷瞿幽深的眼眸,徒增不少冷意 “备膳食,明日一早将五皇子请来将军府。” 松霖看殷瞿终于打起精神,心里也是开心得不得了,连忙出去招呼管嬷嬷将膳食热好端上来。 — 天还没有大亮,东方逐渐冒了一点白,幽暗的天空渐渐在褪色,清晨的薄雾一点点凝聚在人间。 萧御史府的雾聚蒙在萧珩的眼里。 小厮鼓足勇气才敢敲开萧珩寝殿的门,满地狼藉没有一样东西是完整的,床边坐着的萧珩还透着一夜未息的怒气,阴沉恐怖。 小厮踮起脚尖来走路,生怕自己的脚步声惹恼了萧珩,低声下气道 “大人,宫里来人了,陛下下旨了,该出去接旨了。” 萧珩吐着浊气,尽量压着怒气,起身朝外走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萧氏萧珩,德才兼备,品行端正,殚精竭虑为朕分忧解难,现酌情赐位左丞相,愿尔承接使命,辅佐朝政。 钦此” 传旨公公尖着嗓音,照着明黄的布帛念着,完毕后,腆着笑 “萧丞相,恭喜恭喜啊,如今便与梁丞相同位而立,可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泼天权贵啊” 萧珩冷着脸,扯不出一丝笑意,只是默默地接过那布帛,垂眸一看,那明黄色映着刚刚升起的暖阳,狂放又肆意。 所有人都在恭喜着萧珩,只有萧珩真正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夺去自己未婚妻而给的可笑的封口官罢了,可笑至极! 那传旨公公深居宫中见萧珩半天没反应,自然也是明白了一些,便也没自讨没趣,回宫复命了。 萧珩紧抿着唇,目色滲透着浓浓的的寒意。 朝着缓缓升起的黄日,淡淡说了一句 “臣,接旨。” — 一夜之后,雾迟似乎能正确感受到自己的体温还有清晨的凉寒,心中的那团火似乎已经熄了下去,只是全身还有些乏力。 雾迟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了,睡了多久,在哪睡着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这是自己出生以来睡得最糟糕的一次觉。 雾迟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眸的不是雅薰殿浅紫的纱帘,而是纯白雪纺长布横着搭在床梁上,赤华不是这样布置床的,迷迷糊糊得坐了起来,清晨的阳光被雾迟借来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里的布置都十分的陌生,雾迟翠羽般的眉毛拧在一起,不安得下床,赤脚越过鞋子,径直走向门口。 地板的冰凉刺激着雾迟的大脑,猛然记起昨日的一些,有一幕是在大殿祠堂,有……很多盏烛火,突然烛火开始摇晃模糊,自己失力倒下,最后看见延皇的脸……似乎很悲伤 还有一幕是在马车上,自己是躺在马车上的,因为可以看见马车摇晃的木顶,也听见一些声音,有一个是柳絮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是一个男声,很好听很熟悉,可自己头痛欲裂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的…… 雾迟思来想去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坐马车,这个陌生的房间又是怎么回事。 雾迟脸色发白,不由自主咬紧嘴唇,心脏砰砰直跳,颤抖着打开房间的门。 看到外面场景的那一幕,一瞬间停滞了呼吸。 清晨的阳光洒在精致的大理石地板上,一些穿着异样花衫的像侍女一样的人,正在洒水打扫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园林样式布置,房间开门便见园,园中间摆着一个细瘦的假山摆石,周围有一圈水景衬着假山,院子四边也都是修剪精致的绿树草丛,点点花红撒在其中,休憩桌椅的材料都是上等的,一种强烈的感觉:奢侈。 洒扫的侍女们见雾迟,立马放下工具,朝着雾迟行着雾迟从没见过的礼 “奴,问太子妃安” 雾迟停滞的那一口气,带着惊讶吐了出来,只是使劲的摇着头,否认着这个称号,否认着这个地方,三国之间能做到如此奢华的只有海笙。 雾迟眼神慌张,无神得问着 “为什么叫我叫我太子妃,我不是你们的太子妃!我这是在哪?在哪?” 柳絮跟在何灵均身后,看见这一幕立马跑上前,安抚着雾迟,雾迟见柳絮眼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柳絮我们这是在哪?” 柳絮没有回答,只是心疼得看着雾迟 “公主,先进屋吧,外面凉” 雾迟注意到柳絮身后的何灵均,目光有些闪烁直勾勾对上何灵均温软的眼神。 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在海笙,为什么那些人会叫自己太子妃…… 雾迟将柳絮拉到身后,胸膛一起一伏,眼底微红噙着泪水,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太子殿下,该解释一下吧” 何灵均收纳着雾迟的怒气和脾性,只是淡淡得笑着 “公主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便是事实。” 雾迟眼中闪着凌凌冷光,唇角带着苍白的色泽 “我要知道原因” 何灵均眼神依旧柔和,试图把雾迟眼里的寒光吞没 “延皇用公主来换海笙汹涌军相助,打天裕” 雾迟不停呵着气,胸口像是被一块大石压住了,自己虽知道延皇一直对天裕态度不佳,却不知道延皇对天裕的执念竟到了如此地步,当年的冥河大战,贼匪之乱,都是有隐情的,若真是为了这些而去攻打天裕,这就是大错特错,如今延皇算是已经破釜沉舟,将自己送给海笙以此来换这一场战争的胜利,这场战争会牺牲不少,最为明显的是自己便是赤华放弃的牺牲的第一人。 何灵均扫过雾迟落在青石地上的白净的双脚,眼底多了几分冷意 “柳絮,先扶公主进去吧” 柳絮挽过雾迟的手臂,微微施力引着雾迟进了屋,雾迟像是被抽了魂的木偶,呆愣的被安置在床上。 柳絮为雾迟盖好被子,掖好被角,何灵均便端着药坐在床边,将药递到雾迟面前。 雾迟掀起眼帘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药,带着无尽的寒意。 “拿走。” 何灵均笑了笑,抬手拿起勺子,顺着碗壁搅了搅 “既来之则安之,公主,应为大局考虑,你现在已是海笙太子妃。” 雾迟心中慕然一紧,脑袋里充斥着各种乱纷纷的念头,自己绝不能待在海笙,自己的家在赤华,自己绝不能嫁何灵均,自己要嫁的是殷瞿! “我要回家!” 雾迟坚硬的语气转瞬冲击着何灵均,何灵均搅药的动作一滞,立马又恢复。 “这里便是你的家” 雾迟抿着嘴,摇着头“我的家在,赤华” 何灵均的眉一挑,没有任何怒气,眉宇之间尽是温柔。 “昨日没吃些什么,等会吃点东西,我再让医官来给你看看” 雾迟语气开始带着怒气,倔强道 “我要回家,我绝不吃你们的东西。” 柳絮心里揪着,有些担心雾迟的态度终究还是太硬了一些,毕竟二人是在这海笙太子的地盘,将二人生吞活剥扔到哪一座不知名的大山都是有可能的,不过也奇怪着,这个海笙太子像是没脾气一般,只是一直哄着,安抚着雾迟,无论雾迟怎么闹,何灵均都始终一脸温柔,将雾迟的情绪消化吸收。这个海笙太子莫非真是因为爱慕雾迟? 直到晚上雾迟还是滴水未进,滴米未进,柳絮又劝了一遍,雾迟还是摊在床上,紧闭着眼睛。 听见门的声音,本以为是柳絮出去了,没想到是有人进来了。 何灵均看着原封不动的饭菜,微微叹口气 “不肯吃?” 柳絮眼中透着无奈,摇摇头。 雾迟一听是何灵均进来了,火气更大了,直接将被子拉起盖住头顶,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 过去了有一段时间,雾迟没有听见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蠕动了一下后从被窝里慢慢探出来。 谁知刚一有画面,自己便裹着被子被何灵均一下子扶着坐起来,被子滑落到雾迟的脖颈处,露出惊色的黑眸,只看见何灵均深邃又温柔的眼神,还有微勾的嘴角。 ------------ 第四十四章 “怎么样才肯吃饭?” 何灵均的温柔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雾迟慌了一下神,语气却依旧强硬坚决 “让我回赤华” 何灵均摆头,眼神一沉 “除了这个” 雾迟眉眼流露出一丝伤感“你就是不会放我走,对吗” 何灵均捕捉着雾迟眼底的那一抹情绪,心头颤了颤,心软的那一瞬被压了下去。 “对” 简短的一个字就将雾迟的希望掐灭,柳絮白日时便将府中的情况探明白,也与雾迟说过了,府中戒备森严到处都有汹涌军巡逻,就连府外的街边都有汹涌军,每一个出入口都有人把守,每一个出入的人和物品都要检查,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更是难出去。 若是面前这个主人不放自己出去,自己既不会飞天也不会盾地,那便永远也出不去,现在只能让面前这个人放松警惕,自己才有可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雾迟神情疏松了一些,端起饭碗开始吃起来。 何灵均浅笑着着雾迟吃着,觉得心中谧静许多,便也没多留,起身出去了。 梁山跟在何灵均身后,何灵均虽和平常表情没什么两样,但是梁山跟在何灵均身边久后便能特别熟悉得从何灵均那温和的脸上察觉不同的情绪,就像现在何灵均是放松的,愉悦的。 “殿下这下可以放心了,太子妃现在似乎慢慢接受了” 梁山话音刚落,便听见何灵均的一声笑 “你太不了解她了,她怎么会就这么放弃,她不过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好将府中戒备放松。” 梁山一下被噎着,何灵均就是这样一个神人,别人有时不说话都能看出别人心里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对了”梁山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一脸凝重“今日刀博差点又将送饭汹涌军打死,还好被发现及时救下了,可也是半死不活了” 何灵均停了停脚步,又继续走 “刀博可比他爸狠多了” 梁山猛点头认同着“汹涌军每一人都是经过严厉训练的,不会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孩都打不过,我看过刀博,他体格不大却力大无穷,不得武器靠蛮力尚能把汹涌军打成这样,若是将来得了武器又悉心指导,简直不敢想象……” 何灵均眼色森然,若是好好利用,也许是一件利器。 “加派人手,看好他” “是” 灵府的另一殿内 明瑶端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安神的茶,眉间却满是不悦 “本以为她会病个十天半月,一个晚上就好了?” 跪在地上的侍女点头,继续说“殿下似乎对太子妃很上心,听说那一个晚上又是喂药又是擦汗的悉心照料着” 明瑶脸上瞬间没了光彩 “瑄儿被她迫害受苦受难,她可不能过得这么舒服。” 侍女面色担忧 “长公主,她毕竟是太子妃” 明瑶冷哼一声 “真是搞笑,这可是在海笙,太子是我亲侄儿,看谁还护着她。” 侍女低了低头正打算行礼退下,明瑶转念一想,叫住了侍女 “均儿可说什么时候回京城” “殿下派人来说过了,说是质城距离京城得有两三天的路程,太子妃大病初愈,可能经不起折腾,便要在质城灵府再多留些日子,还嘱咐道,长公主若是想回京城,自行离开便是” 像是有人往明瑶心里浇了一瓢油,怒火忽地燃烧起来,就差嘴里喷出火来 “均儿当真这样说!?” 侍女颔首 明瑶扯了扯嘴角,既是这样自己便更不能走了,自己的侄子从小看起来平易近人,实则却是距人千里之外,可以说得上是无情,更是没必要这样友善的对待一个像质子一样的太子妃,若真是让何灵均被雾迟勾起心神…… — 朝堂之上,众臣排列,纷说展开。 延皇还未到时,便就有一堆又一堆的人层层叠叠的祝贺萧珩升官。 稍远的地方,丰毅和樑栋站在一起,望着笑着的萧珩,丰毅狠狠吐了一口 “萧珩倒是走了狗屎运一般,官从天上来” 樑栋老成的双眼在萧珩身上不停的打转,幽幽长叹一声 “陛下本就器重他,无论怎么样都对我们的地位是威胁” 丰毅捻着胡子,表情凝重 “我们该如何是好” 樑栋嫌弃得扫一眼丰毅,随后又坦然得看着萧珩“站得越高摔得越惨,且看吧” 殷瞿冷眼看着樑栋二人,察觉到身后延辞和战野桦走近。 延辞转眸望着远方的人群 “殷将军,萧珩是个变数” 殷瞿幽深的眼睛忽然闪烁几下,眸光冰冷锐利。 殷瞿孤冷的背影深深映在战野桦的瞳孔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殷瞿从懂事开始就一直为国为民,在玩耍的年龄便已经能对着自己将三国形势分析透彻,从来没有过别的特别喜好,只是一心扑在赤华的国事上,在背地里为赤华解决不少隐在的麻烦,甚至献出自己的婚姻,如今好不容易得来自己,有了追求自己所爱的自由,所爱之人却被送去了和亲。 战野桦拍了拍殷瞿的手臂,语重心长道 “瞿儿,我会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局势很快就会变的,安平公主……也会回来的。” 殷瞿并没有因为战野桦的话语而舒气,反而不动神色声色的将目光放在殿内那金光闪闪,辉煌亮眼的皇椅上。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时,朝臣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肃穆等待着延皇登位。 沉静片刻后,在太监的高声中,延皇从后幕走到了皇位前,安稳得坐下。 百官礼毕后,一声响亮的钟响接踵而至,早朝开始了。 樑栋低头斜着眼睛左右一瞧,侧身踏出队列 “陛下,海笙汹涌军已从海笙出发,相信不出三日便会抵达赤华。” 延皇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那便好,这一场大战会是赤华和天裕的最终较量,有了汹涌军的相助,赤华必赢”延皇语气笃定又带着些喜悦,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只是征战的军队朕思前想后做不下决定,便让你们来做决定好了,战野军和丰毅军哪支军队自愿前往?” 丰毅一听自己被点了名,满脸横肉都颤了颤,眼底露些恐惧得看着樑栋,樑栋回给丰毅一个眼神,丰毅点了点头,正打算上前回话,没想到战野桦却突然抢先一步。 “陛下,此次与天裕大战,必是要最为勇猛的军队,自冥河大战后赤华军分为两波,末将得知战野军平定叛乱的这些日子,丰毅将军也没闲着,一直养精蓄锐,日日操练再有坊间得知大战在即,众多青壮少年都前来投军,丰毅将军可是提出丰厚的条件招纳军士众多,想毕着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延皇笑容满面看着丰毅,心里觉得欣慰极了,樑栋这一派行为做事本就深得自己心意,如今竟还做了这样万全的准备。 丰毅慌得手都在抖,立马上前回应 “陛下……末将未上战场已久……怕是……” 战野桦没有惯着丰毅,出口截断 “陛下,丰毅军招兵买马却不上战场,这……是要意欲何为啊” 丰毅涨得脸红,怒视着战野桦 “战野将军为何将大战一直往我身上推,平常那么骁勇善战,如今莫不是怕了……” 战野桦朝丰毅走近一步,后面带着一股强劲的风,气势逼人 “我战野军打得了流寇,上了得战场,从来不知道怕这个字,我们为赤华洒尽了热血,也保得了赤华一方水土平安,如今也该是丰毅军为赤华奉献的时候了。” 丰毅被战野桦怒横的眉眼震到,怔了好一会 延皇不满得看着丰毅,中气十足的开口道 “这次征战便就让丰毅军去,回去好好整顿,半月后发兵。” — 深沉的夜晚又降临,万籁俱寂,一轮孤月高挂苍穹,清冷的月晖肆意铺洒在质城,灵府院子里的草木在夜风中摇曳不止,婆娑的树影照在青石地上像极了天上的黑云,但云只有在天上是云,地上的树影不是云。 雾迟站在院子里看着天,月晖照着雾迟的脸更加苍白,多带了几分孱弱之美。 雾迟心里算着日子,今日是到海笙的第十日了,何灵均每天都会陪自己吃饭,对自己照顾无微不至,从第三日开始,何灵均便清楚知道自己的生活习惯以及饮食喜好,后来的日子,自己在府里的日子除了不能出门之外,按理说简直不可挑剔。 但自己就是能挑出来海笙很多毛病,例如就算是夏天海笙的早晨和夜晚比白天冷得多,床没有雅薰殿的床舒服,园子太豪华直晃眼睛,还有一个最最讨厌的一点就是在这里经常能看见明瑶到处晃悠。 看来延皇真是下了血本了,连已经治罪的明瑶都能原封不动的还给海笙,定是下定决心要打这场战,到时定是生灵涂炭而自己虽然无意识却也成为了着一场战争的推动者。 夜色越来越深,风中也带着些冷气袭来,雾迟感觉到身上多了一件布裘。 “我站一会便回,你不必忧心,快去睡吧” 雾迟正奇怪柳絮怎么不回话,一转头便见比这月色还要清冷的脸庞。 ------------ 第四十五章 雾迟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后,很快恢复沉寂 何灵均嘴角微微扬起 “明日我有些公事,便不陪你用膳了” 雾迟没有回话,只是继续看着天上那一挂悬月,表情毫无波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个府门。 何灵均没有在意雾迟冷淡的态度,只是继续说着 “你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七日后便回京城完成大婚吧。” 雾迟眸光一闪,若是去了京城自己就离赤华更远了,回去的可能也会更加渺小。 何灵均见雾迟还是没什么表情,将雾迟肩边滑落的布裘往上拉了拉,就转身走 “大婚……”何灵均听到身后的人终于开口说话,眼中现出一抹喜悦,回过头等着雾迟继续开口 雾迟将清月的寒冷扯下,放入了自己的眼眸中 “大婚……一定要在京城吗?” 说出大婚这两字的时候,雾迟的眼底噙着浅浅的泪水,顺着月光闪耀,深深映在何灵均的眼神里。 “公主想在哪里举办” 雾迟嘴唇在颤抖,努力压制着声音,藏在布裘下的手已经握死。 “这里。” 雾迟眼角的那一滴泪让何灵均挪不开眼睛,从雾迟到质城以来,除了面无表情,这是第一次做出其他表情,这样悲伤委屈的表情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自己想看见西集楼下那个灿烂笑着的,那个在御花园大打出手,那个对着……殷瞿喜悦的……鲜活的雾迟,而不是现在只是为了能离赤华更近,宁愿答应与自己成婚的雾迟 何灵均背过身,眼眸低落,落下一个“好”字,便离去了。 待四下无人后不久,雾迟才慢慢蹲下来,双手抱膝,将头埋在手臂交叉处,眼泪无声得流着。 — 雾迟没有睡得很好,从来灵府的第一天开始就没有熟睡过,今天更要比之前醒得早些,想看看何灵均走后,府中的戒备会不会松一些。就算是出不了城,雾迟也想去质城看看,虽然现在质城名义上是海笙的,可却是我赤华的领土,总有一天是要夺回来的。 柳絮端着早膳推门而入,面露喜色,还没等把早膳放下就开口传达 “公主,太子殿下走前特地说了,公主在府上闷了数日,允我们能出去走走逛逛” 雾迟这么些日子里终于眼里带些笑意,迫不及待得吃了两口包子垫垫肚子,就拉着柳絮往外走 一开门,便被一个又高又宽的黑影挡住去路,雾迟惊得往后退的同时,不解得回头看柳絮 柳絮无奈扯了扯嘴角,解释道“太子殿下特地派梁山保护公主” 梁山向后退了一步,朝雾迟行礼“太子妃安” 雾迟听见这个称号已经习惯性的反射说 “不要叫我太子妃” 雾迟看着梁山心里冒出一股怒气,这哪是保护,分明是监视,都让人将自己的画像在全质城,可能在全海笙都传播过了,在何灵均的威严下谁敢让自己出城,多此一举派梁山来监视自己。 雾迟没有给梁山好脸色看,只是径直得往府门走,这些日子在灵府早已经将灵府的布局给走遍摸透了,府门也已经去张望过很多次了。 砖红色的厚重大门一被拉开,街上的繁华景象直逼眼瞳,灵府建在质城的最中心,冥河协议签订之后,原城因为离海笙最近,所以便作为质城割给了海笙,由海笙做主约定休战,改名质城。海笙进驻质城之后,不到三月的时间就将质城完全变了一个样,灵府的修建让质城原本的布局也大变,原本在灵府地界的店铺全部拆除挪位,让出最中心的位置,最为奇怪的是,灵府就算是在繁华点,各个方向都有店铺营业,在府内却一点也不觉得吵闹。 每一处都流光溢彩,雾迟有点花了眼,每个店铺的装潢都各有特色,行行色色的客户也是络绎不接,街道两侧的行人如两条细长的流水,时而有分流进入不同的店铺,时而有店铺中的人汇入,街中间更是精彩纷呈,流动商贩在中间尽可能的吸引着客户,有些用晃眼的灯球,琳琅满目的产品,还有些在吆喝的。 雾迟觉得亲切,在这样的繁华中可以看到赤华街道的影子,这里的每一天都是赤华的节日。雾迟在门前愣了一会,不知道该往哪条街走。柳絮见雾迟总算是有些活力了,便主动为雾迟提着建议 “公主,去逛逛我们国开的店铺吧,买一些称手的物品” 雾迟转头看了看柳絮,点了点头,心里大悟,这个时候可以被繁荣迷了眼可不能被迷了心,若是遇见赤华的人肯为自己传信回国,那便最好。 雾迟四下观望了一下,看到西北方向那一条街的街头与宣铺那条街头同样有一棵柳树,便拉着柳絮往那条街去了。 街边的招牌都是一些花花绿绿的海笙字,雾迟看不懂只能根据商铺前摆放的大卖商品来判断这间商铺是什么商铺。 雾迟停了一会,从袖子里扯出一张手帕,将自己的半张脸蒙住,才继续往前走 ”就去那里吧。”柳絮指了指左边街道中间部分的点心铺 雾迟点了点头。 越走越奇怪,虽说是海笙掌管着质城,会对质城的商铺有影响也说得过去,这里毕竟还是赤华的领土,也有天裕的商人,可不论是这条街还是其他街道,招牌竟全是海笙字,赤华国的领土连一家国人开的商铺都没有吗 才走到店子门口,那老板似乎认出梁山似的,赶紧迎上来 “梁兄弟,要购置什么派人来说一声便是,怎么亲自来了” 梁山横眉冷对着老板,粗着声音说 “我是奉太子殿下的命陪太子妃出来购置的。” 雾迟无语得转头看向梁山,心里骂了千万遍,自己都带上手绢遮掩了,亏得这个大老粗还是何灵均的随从,何灵均那么多个心眼,怎么就不能分给梁山几个。 果然,那老板一听身份,立马变了神色,恭敬得行着礼。 柳絮明白雾迟的意思,眼疾手快得制止老板 “我家公主只是来买些东西,不必张扬,也不必行礼。” 老板悻悻然得点头,立即将雾迟领进里堂展示最好最新的点心 雾迟垂眼看着形形色色的点心,眼眸流转间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点心样式,是落冰酥! 那老板见雾迟的目光停在那白嫩的点心上,便用筷子夹出落冰酥放在碟子上 “公主好眼光,这是我家师傅不久前才研制出的新品,叫归来,吃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的。” 雾迟是满怀疑虑却还是微微掀起面帘,拿起落冰酥尝了一口,白透的面团里面冰凉的甜心,确实与落冰酥的味道一模一样,雾迟隐在面帘下的粉唇轻轻勾起,只是里面多了那一丝味道,是殷瞿特地为雾迟加的味道,这道点心的名字也定是殷瞿命的,归来…… 雾迟虚掩了一番激动的情绪,只是强装镇定的问 “这个点心的味道我很满意,我想见见做点心的师傅” 梁山不解的问道 “公主既喜欢,让老板每日订做便是。” 雾迟扫过梁山的眼神像融了冰“你觉得太子殿下吃我做的点心开心还是吃店子里的开心?” 梁山被堵得哑口无语,思索半天才弱弱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让早点回……” “我自会自己跟太子殿下解释。” 雾迟白了梁山一眼,那老板笑了笑缓和气氛,接过话茬 “太子妃与太子殿下真是恩爱非常啊,太子妃兰心慧智定要不了多久就能学会,请随我来吧。” 雾迟哼了一声,大步跟着老板穿过一间小木门往后厨走去,见梁山要跟上来 柳絮横身拦在门前 “梁兄弟就在堂内等着吧,公主学完便会出来的。” 梁山有些踌躇,柳絮继续说 “担心什么,不说这质城被你们围得固若金汤,连着点心铺周围都围了不少人吧。” 从出府门开始,柳絮早就发现不少穿着寻常百姓衣服的一看就会武的人,时而张望着这边。 梁山粗眉皱出一个川字,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妥协到 “让公主做好出来便是,有什么事便叫我。” 柳絮快速吐出几个字“知道了”便转身进了门。 出了门之后是一个小又精致的花园,隔着花园才见一间木屋,柳絮在里面看到雾迟的身影,柳絮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那时恍惚之间看到的点心铺楼上的那个身影是不是殷瞿的精卫。 柳絮一进木屋便见雾迟笑盈盈得扶起地上行礼的点心师傅,柳絮一见这个点心师傅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年轻气壮的一看就是武力不凡的人,怎么会做点心呢,看来这个老板莫非也是…… 老板见梁山没跟过来,放松的笑了笑 “公主殿下总算是等到你从灵府出来了。” 雾迟浅笑了一下,眼神满溢期待不禁四处张望 老板看穿雾迟的心思开口解释道“一接到消息公主能出府,我们就飞鸽传书给殷将军了,将军赶到可能还要些时间。” 雾迟抿了抿嘴,乖乖的坐在一旁等着,时而盯着足尖,时而看向木屋的四周,不知道殷瞿会从哪个方向来。 老板为了不让梁山怀疑,便去前堂迎客了。 雾迟等着也是无聊,便于扮做后厨的精卫聊了起来。 ------------ 第四十六章 这精卫不善言辞,雾迟通过精卫寥寥无几的话语中,得知这精卫名叫杨源,父亲再冥河大战中牺牲,母亲也在下一年父亲忌日这天跳了河,留下年仅五岁的他,流落街头之时遇见了殷瞿。殷瞿将杨源收入府中后与其他精卫一同培养,后来被派到质城与点心铺掌柜一起当差行事。 雾迟双手撑着脸认真的听着,这么说来点心铺的掌柜和杨源早在自己还没被掳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殷瞿也许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打算助赤华夺回质城了。没想到殷瞿眼光竟如此长远。 雾迟突然记起四周街边无赤华店铺的奇怪景象,开口问道 ”我目之所及都没有赤华店铺,你即在质城多年可知原因。“ 杨源郑重其事的点头 ”冥河大战之后,海笙入驻之后,海笙商人强势霸道,直接将赤华原有的商铺和人员全部吞并,赤华的店铺不久后就全部易主,如今质城所有的店铺都是海笙人当家,而我们赤华只能靠给这些海笙人打杂才能艰难生存,点心铺的老板也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开的店“ 雾迟越听后牙关不自觉得咬紧”这可是赤华领地,竟还会发生此等事情。“ ”质城的百姓们心里都知道,是赤华抛弃了他们。“ 雾迟心里空了一拍,脑袋不自主摇着表示否定,心里却很明白如是自己一定也会这样想,这么多年来,赤华战后损缺严重自是不敢与强盛无比的海笙当面抗争,就算偶尔想起质城,派几个官员来查看一番,最后也肯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源扭头看向窗外已经蒙上了一层月色,脸色有些担忧 ”从赤华京城到质城快马加鞭也要一日。“ 雾迟也注意到天逐渐黑下来了,当时自己被掳过来的时候确实是从清早一直行驶到了深更半夜,若是何灵均的马车的话,马应该也是极好的品种。 雾迟心里也随着月色的加深逐渐焦急起来 没等一会,柳絮从大堂走来,面色有些不安 ”公主,梁山又在催了,说让公主做好便快些出来要回府了“ 雾迟抬头看了看月亮,已经快升到当空了,若是这一次等不到殷瞿,下次何灵均心情好放自己出府就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只有这一次机会自己能见殷瞿。 ”无论如何,不计任何后果,我都要见他。“ 雾迟眼里坚毅又温情的模样印在柳絮眼底,柳絮眼里同样坚韧 ”公主便等着,奴婢会应付梁山的。“ 柳絮走后,雾迟便一直站在月光下,用眼神勾勒着月亮里黑影的形状,焦急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只是这样静静的站在等着。 ”噔“ 雾迟倚在月亮下的眼神突然被一声响动吸引过去。 一身黑衣的殷瞿站屋瓦上,月光斜映在殷瞿的侧颜上,清冷又俊朗,修长挺拔的身姿立在数丈高的墙上,耀眼夺目。 雾迟眼里满含泪光在殷瞿身上流转着,殷瞿微微喘着气,披风和长袍的尾摆处都有不小的泥渍痕迹,在黑衣和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显。 殷瞿从墙上跃下,稳稳落地后疾步朝雾迟走去。 雾迟没有动作,只是站在月光下等着自己的心上人朝自己走来,眼里的泪水早已经脱离了眼眶的束缚,肆意在脸上流淌着,眼底却满是喜悦与开心。 殷瞿伸手将雾迟的腰肢揽过,紧紧得揉在自己的怀里,生怕抱不紧雾迟就又会消失。 雾迟抬手环着殷瞿的腰,紧紧抓着殷瞿的衣服,将脸颊靠在熟悉又温暖的胸膛。 殷瞿呼吸沉重起来,闭上眼睛将自己一路的疲惫全部在雾迟的怀里散去。 雾迟感受到殷瞿的呼吸深入自己的身体,自己离殷瞿是多么的近,近到自己能清楚感受到殷瞿的一分一寸。 两人紧紧相拥着,仿佛过了几百年那么久。 殷瞿垂眼看着脸上满是泪痕的雾迟,眸里尽是深情,扣住雾迟的后脑勺向自己拉近,轻轻吻着雾迟湿润的眼角,下移到布满泪痕的脸颊。雾迟笑了一声后,感觉殷瞿快亲到自己的唇后,只是静静的迎着殷瞿的吻。 闭眼感受着这漂浮的美好,感受着殷瞿轻轻柔柔地亲吻着自己,雾迟没有使什么力气,殷瞿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有力又结实,自己完全将身体放在殷瞿怀里。与之前那般热烈又悸动的吻不同,这一次柔和得像夏日湖面刮过得微风,风中带着无尽的思念。 雾迟嘴角提着笑,温柔得看着殷瞿,抬手为殷瞿整理着略显凌乱的头发,与殷瞿对望虚抱着。 ”辛苦了,将军。“ 殷瞿笑着又亲了亲雾迟的嘴角,”你也辛苦了。“ ”可有受什么委屈“ 殷瞿眼里透着数不尽的心疼 雾迟摇摇头”没有,没受委屈。“ “赤华众人都还好吗”自己含冤被掳到海笙如今回去难比青天,宣娘身体本就不好,万一为这件事再感上心病,这该如何是好,太后娘娘更是两面为难,一边是自己的孙女一边是自己的儿子,云妃娘娘估计是已经带着贵妃娘娘闹过一回了,贵妃娘娘恐怕也是担忧得不行。 殷瞿眉头一皱,面色故作委屈,眼里却透着玩味 “怎么不关心关心我” 雾迟看着殷瞿像极了一个争糖的小孩,不自觉得母爱泛滥得摸了摸殷瞿的脸 “你如今就在我面前啊” 殷瞿将头埋进雾迟的颈窝,沉闷得发着声 ”我好想你“ 雾迟轻轻拍着殷瞿的背,柔声回应着”我也是“ 殷瞿抬起头,眸里闪过一丝寒光”我会带你回家的“ 雾迟仰头对上殷瞿的眼神”我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不必忧心我,只要做你该做的事情“雾迟顿了顿”阻止这场战争,我只相信将军。“ 殷瞿沉声应着雾迟”我答应你,这场战争绝对不会发生的。“ 殷瞿思索了一下又继续说”海笙王室复杂,何灵均疑心重,你定要万分小心,若是自己解决不了的,定让杨源告知我。“ 雾迟乖巧的点点头,”梁山在大堂,何灵均应该也快回来了,将军先走吧。“ 雾迟不舍得看着殷瞿,心里难受极了,殷瞿进质城应该不容易,点心铺周围又全是何灵均的人,殷瞿应该都已经碰撞过了。 雾迟听见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柳絮脚步和脸色都很急切,看见殷瞿也没有惊讶只是急急得行了一个礼 “公主,海笙太子殿下回府了,梁山已经派人将公主在这里得消息传去了。” 雾迟眉头瞬间紧皱,眼里也闪过几分慌张“将军快走吧“ 殷瞿微蹙眉头,为什么自己无能为力到不能带雾迟离开这里,雾迟竟还要护自己周全。 -- 何灵均刚一到府邸听见雾迟在点心铺一天的消息后,原本略显疲倦的眼里瞬间布满不安和愤怒 转身就又上了马朝那条街奔去,还没到便见到雾迟从点心铺出来,手里拿着一包点心。 雾迟看见何灵均,站住脚跟,看着何灵均从马上下来走到自己跟前 何灵均清冷的眼神试图穿过雾迟的眼眸,充满着搜索和试探,就差直接问出那一句,你是否已经见过他了。 雾迟将手中的点心递到何灵均面前,冷冷得说着”给你的。“ 何灵均扫了一眼点心,又转回雾迟面无表情的脸上,心里竟然不争气的多了几分欢喜,点心传到手里的温度一直传达到内心 雾迟见何灵均接过了点心,便越过何灵均往灵府的方向走着 梁山正打算说些什么,何灵均便开口”她见过殷瞿了。“ 梁山脸上不由自主的佩服着”守后面的汹涌军被打晕了。“ 夜色浓了不少,很多店铺都还在营业,灯火通明,看见何灵均跟在立马行着礼 何灵均看着月色下慢慢走着的雾迟,脸色复杂,语气怒沉 "这么多汹涌军拦不住一个人,废物一般。” 梁山及几个汹涌军立马下跪。 何灵均抬头看了看点心铺的牌匾,又低头看了看跪着的老板,冷笑一声 “这家点心铺很会做点心。“ 梁山抬头确认何灵均的眼神,随后转头对随军说”将点心铺的人压下去。“ -- 雾迟来质城后,这一觉是睡得最长最久最舒服的。 若不是柳絮将自己叫醒,雾迟觉得自己还可以睡到晌午。 雾迟不知道自己醒来就听到这样一个震惊的消息 ”什么!何灵均为何抓点心铺” 柳絮扭扭头,同样不解“怕是发现什么了。” 雾迟急忙起床“帮我梳妆。” 外面候着的海笙的梳妆娘,雾迟一般都是不让他们进门的,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梳着赤华的发髻样式。也从来没有按照海笙的家族规定每日清晨去给家里长辈行礼请安,雾迟是决不会给明瑶请安的,雾迟巴不得她不安。 梳妆后,雾迟提着裙子大步朝外走去,全然不顾一路上朝自己行礼的人 大堂内 何灵均看着堂下的雾迟,浅笑着“可是为点心铺的人?” 雾迟眼中带着些怒气“太子殿下为何要抓点心铺?” 何灵均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温柔“我为何抓点心铺,公主不知道?” 雾迟心里有些虚,难道何灵均竟心疑到此地步。 ------------ 第四十七章 雾迟硬着头皮 “我自然不知道,莫非是昨日点心铺教我做的点心不好吃,惹得殿下如此生气。” 何灵均抬眼看了一眼雾迟,又继续低头摆弄茶具 雾迟见何灵均没反应,继续试探着 “世上人人皆道海笙国太子温润如玉,最是好性情,如今原也是会欺压小小百姓的。” 何灵均停下动作,起身款款走到雾迟面前,低着头眼眸上下挪动,细细打量着雾迟,还是赤华的女子装扮,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海笙。 何灵均眼眸一沉,抬眼一瞬对上雾迟的澄净的眼神,声音不觉软了些 “公主既然不愿承认,那便算了,只此一次。”何灵均背身朝台上走去“在质城办完婚礼我们便回海笙京城。” “啊” 雾迟怔了一下,短促地吸了一口气,眉头瞬间打了结,之前便问过灵府里的宫女了,说是海笙京城离质城就已经要花上半个月的时间在路上,跟别说离赤华了 何灵均背后似乎也长了一双眼睛,将雾迟的反应全部掌握,平淡道 “婚礼完成之后,你就是太子妃,是海笙的太子妃” 何灵均的语气淡得像白开水,可在雾迟听来,这些字眼就像是汹涌的海浪一阵一阵猛打着心扉。 自己不能去海笙京城,绝不能! — 午膳时间,柳絮劝了好几次雾迟也只是扒了几口,柳絮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将雾迟的神扣住了一般。柳絮又盛了几碗汤催雾迟喝下,雾迟眉头紧锁,双手放在腿上互相摩挲着,忽略柳絮手中的汤,不安得问着柳絮 “灵府大门可又被守住了?海笙太子可放了点心铺?” 柳絮叹了一口气 “公主先喝了这一碗,奴婢便告诉公主” 雾迟无奈扯了扯嘴角,端过汤碗连勺子都没用直接几口就咕噜了下去。 柳絮还没来得及叫雾迟喝慢点,碗里的汤就已经见底了 “大门被守住了,点心铺的也被放了,只不过点心铺被严加看管起来了” 柳絮又转头给雾迟盛着汤,雾迟低下头叹了一口大气,质城当中的赤华百姓还在被欺压,自己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他们留在质城,给他们撑腰才行,自己既然在质城,便不能任由赤华百姓再被压榨。 雾迟失神得慢慢嘬着碗里的汤,全然不知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人。 柳絮推了推雾迟,雾迟才回过神来,原是不定时就要上门来找茬的明瑶,奇怪的是明瑶前面还站着一女人,一身雍容华贵,头戴着几斤重的金银首饰,面色煞白,眼角快高高挑到太阳穴,眼睛狭长嘴唇薄薄的,涂着血一般鲜红的唇彩,浑身透露着高傲冷漠的气质。 明瑶语气强硬了不少 “瞧瞧,真是不知礼数的,还不给海笙当朝皇后行礼” 雾迟听说过眼前这个海笙皇后,确实是个厉害人物,海笙虽然为三国之大国但是却有一个庸碌无为的皇帝,幸而这皇帝娶了一个好皇后—洪筱,自从海笙皇上位以来,洪皇后就一直垂帘听政,执掌大权,用实力控制让海笙的所有大臣和百姓臣服,是海笙有实无名的“女皇” 雾迟对上洪筱高傲的眼神,看样子便是来刁难人的,看来海笙的皇室果然不容小觑,复杂得很。 雾迟慢慢起身,平静的脸庞透露着清雅的气质,朝着门口几人行着赤华公主礼。 好一会后,洪筱才缓缓开口,高贵冷艳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 “公主身上带的赤华影子还是太多,太浓了” 洪筱狭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雾迟,眼中逐渐显露出不悦 明瑶搀扶着洪筱坐在椅子上 “既然已经来了我海笙,就该守海笙的规矩” 雾迟知道这个皇后不远千里从京城赶来,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展示海笙皇后威严,自然也没带什么好脸色 “洪皇后怕是说反了吧,质城是我赤华的领土” 洪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明显得笑了一声 “公主倒是嘴不饶人,冥河大战之后,质城可一直是我海笙在管啊” 雾迟眼透怒气,死盯着洪筱挑衅一般的双眼 — 惜云殿内 云知烟匍匐在床上,双手揉着眉心,听到动静才微微抬眼看 千帘带着几个宫女已经将好几盘菜摆在桌子上 “云妃娘娘,已经敲了午膳的钟了” 千帘走到云知烟身边,把云知烟从床上扶起来 “贵妇娘娘呢?” “贵妃娘娘那边已经在用了,莲嫔娘娘一同在贵妃娘娘殿内” 千帘帮云知烟更着衣,云知烟皱眉,疑惑至极 “真是怪事情了,莲妍诗不是守着她那冷宫像金子一般吗?如今也舍得出来了?” 衣服穿好后,千帘又帮云知烟梳着发髻 “云妃娘娘反正也没胃口吃不下去,不如去贵妃娘娘那里,说不定还能多吃些” 云知烟反头斜瞥了一眼千帘 “啧,如今你倒是会替本宫做主了” 云知烟反念一想 “莲妍诗向来心眼多,皇后为人她也早看得清,说不定雾迟的事她也有些见解” 云知烟匆匆带上耳坠,“走,去明瑟殿” — 明瑟殿内 黎瑟瑟和莲妍诗对立而坐,慢慢用膳 黎瑟瑟时不时抬头瞄一下莲妍诗 莲妍诗边夹菜,垂眼笑着 “姐姐若是想说什么,便说吧” 黎瑟瑟放下碗筷,柔柔得笑着“妹妹在自己宫里深入简出,一般都是本宫去找妹妹,今日妹妹怎么这么反常” 莲妍诗为黎瑟瑟夹了一筷子菜 “等会,云妃娘娘还没来呢” 黎瑟瑟更加感到奇怪,直到没过多久门外传来通报 “云妃娘娘到” 黎瑟瑟不由瞪大双眼“妹妹怎么知道的” 莲妍诗同自己一样,都是在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嫁到太子府了,因为皇后的打压而联手对抗,情如姐妹,莲妍诗一直都为自己对抗着皇后,为自己抵挡了不少皇后的暗招,若是莲妍诗说什么做什么黎瑟瑟也都是愿意相信这其中都是有理由有道理的。 云知烟看到莲妍诗在里面,脚步不由加快了一些,几人互相见礼之后,云知烟就坐在饭桌前迫不及待得开口问道 “莲嫔妹妹怎么出冷宫了” 黎瑟瑟回头跟候在旁边的宫女说“为云妃娘娘加一副碗筷” 莲妍诗没说话,只是在碗筷拿上来之后,遣退了所有的侍奉宫女,只留下了千帘 “两位姐姐边吃妹妹边说,吃好了才有精气神,雾迟都是这么说的” 黎瑟瑟和云知烟对视一眼,莲妍诗不管什么时候都还是莲妍诗,说话行事总是这么的奇怪,让人捉摸不透。 两人只好端起碗筷吃起来,莲妍诗抬眼看看 “千帘你也坐下吃吧,这件事情与你有关” 千帘深呼了一口气,在莲妍诗只将自己留下时,自己就已经猜到了,如今既然明确与自己有关的话,那便是与五皇子有关了。 千帘微微欠身之后,也就坐下了 云知烟还惊了一下,千帘被柳大嬷嬷教养长大,最是懂得这深宫中的规矩,除了与五皇子这件事逾越之外,其他事情是一步都没有行差踏错,如今竟然能安然与几位娘娘平坐。 千帘坐在椅子上,却没有动筷“莲嫔娘娘有什么要吩咐的,奴婢定尽力而为。” 莲妍诗看着千帘,眼中露出一丝赏识“难怪柳大嬷嬷一直都在本宫面前提起你,果真是有胆识。” 黎瑟瑟和云知烟一脸迷惑 云知烟再也忍不住了“莲嫔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事便说吧” 莲妍诗转眼看向黎瑟瑟“姐姐,可有想过让五皇子上太子位” 黎瑟瑟倒吸一口冷气,身体都不由自主得抖动着,立马做出噤声的动作 “妹妹,慎言,后宫中人不可随意讨论皇储之位” 黎瑟瑟确实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皇后在时,自己只是想让五皇子能平安长大,过幸福的日子,没有想过要让五皇子上太子位,若要问自己愿不愿意,自己也是不愿意的,自己被这赤华宫困了一辈子,不能再让自己的孩子也登上那个位置,那个最为恐怖的位置。 莲妍诗撇撇嘴“不然妹妹为什么把人支出去” 莲妍诗示意二人继续吃“若妹妹说让五皇子登太子之位,是阻止这一场战争唯一的办法,也是让雾迟回家的唯一办法” 云知烟皱着眉,将椅子挪近一些“这又与千帘有和干系” “皇后留了一手给樑丞相,千帘与五皇子的事” 黎瑟瑟看了看千帘,眼中闪过几分歉意,自己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千帘,自己心里虽然喜欢千帘可也挡不住门第阶级。 “莲嫔娘娘想让奴婢做什么”千帘脸上面无表情,眼神透着冷静 “你便以我们的名义去质城看看雾迟,海笙皇室复杂,海笙皇后洪筱更是个狠角色,你在她身边我们也放心一些。” 千帘低了低头,自己在京城只能是成为阻碍五皇子登太子位的阻碍。 “奴婢明白了” 自己的身份与五皇子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一座大山,永远也无法跨越,一直是阻碍,自己只能是五皇子的阻碍,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 第四十八章 千帘一直都知道延辞的志向不小,自己唯一能为延辞做的只有不成为他的阻碍。 莲妍诗满意得点了点头 ”妹妹知道贵妃姐姐自然是不想让五皇子登上那个位置,可如今五皇子是唯一能当大任的皇子,三皇子志在游历无心朝政,知道皇后行事之后更是失望至极,远离了皇宫,四皇子荒淫无道,只有五皇子志向远大,心怀抱负。“ 莲妍诗眼带真诚得看着黎瑟瑟”姐姐可知道五皇子近日在做何事?“ 黎瑟瑟心中不安越来越明显,只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自己只知道五皇子向来跟殷将军亲近,最近也只是与殷将军相聚而已。 ”五皇子早已有心夺太子位。“ 黎瑟瑟呼吸停滞了几秒,嘴巴不由得张开呆在原地,自己从来都不知自己的儿子究竟想要什么,只是从小就教导延辞不要跟三皇子争,不要跟皇后对着干,方能自保。 黎瑟瑟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魂不守舍,云知烟轻轻拍了拍黎瑟瑟的背,声音放软对莲妍诗说 ”我们能为五皇子……“云知烟收住音,顿了一下”为赤华做些什么?“ 莲妍诗站起身走到黎瑟瑟身边坐下,握住黎瑟瑟的手,眼里满是温柔和心疼 ”我们要做的事情不简单,五皇子和殷将军要做的事情也不简单,延皇被蒙蔽一心只想打天裕,到处招兵买马,民生苦不堪言。“ 黎瑟瑟上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莲妍诗又一番大逆不道的话,差点没让黎瑟瑟将那口气呼出来 云知烟突然一下相通什么似的,惊讶得看着莲妍诗 莲妍诗看着云知烟点了点头 ”如今延皇最宠贵妃姐姐,五皇子和殷将军能否顺利就靠姐姐了。“ -- 雾迟看着洪筱苫眼铺眉的模样,恨不得上前就撕破洪筱虚伪的脸庞 洪筱怒哼一声”本宫一路到今天,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公主正是绮纨之岁,气头正盛缺管教,如今马上就要入我海笙王室,更要好好管教。“ 明瑶立马搭着话”公主还不快谢礼,皇后娘娘可是从京城特地赶来的。“ 雾迟眉尾一挑 ”长公主真是一到哪个地方就依附哪个地方的大王啊,可惜啊,上一个大王已经命不久矣了。“ ”你!“明瑶被怼得无言,只是求助一般得看向坐着的洪筱,上一个大王命不久矣,这不是在当面诅咒现在这个大王洪筱吗 洪筱没有明显得表情,眼神姿态依旧高傲 “听说公主之前流落坊间,难怪没有人正经教过公主如何才是孝敬守道,来人,先帮公主换身正常的衣裳,让人看得顺眼点再说。” 柳絮见好几个宫女接命朝雾迟就要扑来,立马挡在雾迟身前 雾迟眼中的怒气立马就要冒出来了,一直拼命的压抑着,自己如今与这些人对着干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柳絮奋力挡着,没想到这些宫女也是练过的人,几人一起就算是力大无穷的柳絮也有些困难 “洪皇后,这就是海笙的待客之道吗?” 雾迟瞪着那几个宫女,将柳絮拉到身后护住,几个宫女看着雾迟的眼神有些怵得慌,停下了手 明瑶看着雾迟的眼神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一股劲上前将雾迟推倒 “你们赤华如何待我和瑄儿,我海笙便就如何待你。” 明瑶的力气不小,雾迟手在坚硬的地上滑了一会才撑住自己,手掌也传来一股红肿和刺痛感,胯骨也因为不小的冲劲直直撞向地面,雾迟疼得眉头皱了皱。 明瑶笑得很得意,洪筱开口,拖着懒懒的尾音 “倒是胆大不少啊明瑶,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长公主都给你们做表率了。” 几个宫女得到许可,凶狠得朝躺在地上的雾迟和扶着雾迟的柳絮走来 柳絮气不过正打算上前挥拳,没想到几个宫女中的一人竟然从身后拿出一个手臂粗的长棒,在柳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得打在柳絮的腿上,柳絮疼痛得大叫一声,雾迟惊恐得扶着倒地的柳絮,看着痛苦的柳絮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了下来 “柳絮!” 那拿棍的宫女得到洪筱的眼神许可,放下棍子直接将雾迟从柳絮身边拖开,雾迟身形轻,一下子就被滑拖到了墙角 “公主!”柳絮顾不得腿上的疼痛,脑袋上汗珠满布一点一点朝雾迟挪去,抬眼却看见那棍子又被重新拾了起来,正对着自己。 柳絮还没抬头,那一棍子直接落在自己的背上,棍子落下后,疼痛直击自己的五脏六腑,柳絮只觉得眼前一晕,黑黑蒙蒙之际只看见雾迟满是泪光得朝自己移着。 雾迟叫着柳絮的名字,手被宫女死死扣住,剩下的宫女也上前,强硬着脱着雾迟的衣服,雾迟反抗着却抵不过好几人的束缚,只能看着自己的领口的扣子被一点点的解开,宫女的动作粗鲁加上雾迟的反抗将雾迟白皙的脖颈处抓红了一大片。 雾迟又叫又喊眼里满是委屈得落泪,脑袋偏向一边紧闭着双眼,脚还在不停得蹬着 自己的衣服好像没有再被人拉扯了,那些人为何停了? 雾迟抽泣得慢慢睁开泪眼模糊的双眼,面前的人影逐渐清晰 何灵均先是蹙着眉看着雾迟眼角的泪水,随后视线又逐渐移到松垮撕裂的衣服上,眉心皱得更紧了。 原本温柔如水的眼眸平添了几分怒火,用布裘将雾迟的包裹住之后,起身对上洪筱高冷的眼神 “均儿给母后请安,母后从京城远道而来,儿臣未去迎接,还望母亲恕罪。” 何灵均的话语听起来谦逊,语气中却有着怒火 洪筱布满粉黛的眼皮猛跳了一下 “均儿这是怪母后没有经过你就见了安平公主?” 何灵均嘴角带着笑,语气露出明显的不爽 “均儿只是觉得,母后这样粗暴得对待太子妃实是有些不妥。”何灵均微微歪了一下头,看向扶着柳絮的雾迟“这可是我的太子妃。” 这一句话极为宣誓主权,看向雾迟的眼神除了柔情之外多了一丝霸道。 洪筱干扯了下嘴角,自己从小就严格要求何灵均,何灵均乖巧听话也争气,自己最满意的便是自己这人中龙凤的儿子,从小就顾全大局,从来不会忤逆自己,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行事不妥。 洪筱收住眼中的惊色,眯眼看着何灵均 “你姑母说得没错,你果然是被这安平公主迷了神了,宁愿不要城池也要娶这狐狸精!” 洪筱越说越生气,语气怒意涌现 本来计划中与延皇交换汹涌军的条件是一座城池,可洪筱在京城却没听到城池收归,等来的确实何灵均将赤华一公主带入了质城灵府,还让质城众人唤其太子妃,再加上明瑶的来信,自己才快马加鞭赶到质城。 “母后舟车劳顿,就不麻烦母后再费心教导太子妃了,来人送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下去休息。” 明瑶看向洪筱,等着洪筱指示,洪筱抬起下巴瞟了一眼怒瞪自己的雾迟,海笙皇年老身体逐渐虚弱,若是海笙皇过世后,自己还想插手政事的话,自己这个儿子便是唯一的途径,必不能因为一个太子妃就跟何灵均的关系僵掉。 洪筱走出房门,明瑶也只能跟上。 何灵均俯身把着柳絮的脉,低声安慰着雾迟 “放心,她没有性命之忧。” 随后又转身对梁山说“请医官。” 医官为柳絮上好药后,雾迟安顿好柳絮就一直守在火炉给柳絮煎着药 何灵均看着雾迟在伙房里忙碌又笨拙的模样,心里不由得触动了几分,梁山解释道 “太子妃不让任何人靠近,实在有些宫女想上去帮忙还被太子妃骂走,骂的话还挺难听的。” 梁山语气虚了些 何灵均静静得看着雾迟,淡淡的说着”骂什么了。“ 梁山咽了口口水,背书似的一词一句的回复着”你们肯定是那个老太婆派来的!都不许接近我,谁敢近一步,我就泼谁开水!“ 何灵均眼眸里的光不自觉得暗了下去,她本就不喜欢自己,如今也更不会喜欢海笙了。 自己曾答应过延皇不会让雾迟受委屈,如今是自己失言了。 雾迟用小扇子扇着火,脸上一块黑一块白,衣服也蹭了不少灰,注意力一直在烧着的药上,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近 ”我说话算数,我真会用开水泼人的。“ 雾迟转眼一看却是何灵均 ”手上的伤不处理一下?“ 雾迟虽然对何灵均印象不好,算得上有仇的那种,可是究竟还是何灵均刚刚救了自己,还找医官给柳絮治伤 ”小伤。“ 雾迟淡淡的回了一句又转身烧火 何灵均拉过雾迟的手,打开手中的药,慢慢撒在伤口上 ”这个药要小伙慢熬,你这样心急只会让这个药火气更大。“ 雾迟缩了缩手,也听进去了何灵均的话,放下扇子,坐在小板凳上 何灵均蹲下身,将药递给雾迟 ”这件事是海笙做得不对,我要怎么做公主才能消气?“ 雾迟对上何灵均温柔似水的眼神,眼里有些疑惑 何灵均继续补充道”你尽管说。“ 讨价还价这件事自己向来知道怎么做,先提一个高的条件 ”我要回赤华“ 何灵均没说话只是定定得看着雾迟,眼神透着不可能三字,果然!接下来再提一个低的条件 ”那我要随意出入灵府,你也不许找人跟着我。“ 雾迟看清何灵均眼底的犹豫之色,假装不经意补充道 ”反正质城到处都是殿下的人,我跑不了。“ 何灵均微微叹了一口气”若这样你能消气,我答应你。“ ------------ 第四十九章 殷瞿站在城墙下注视着延皇指点着丰毅军 盛夏已过,秋意渐浓,微凉的秋风吹过将士们的战甲,吹得万木摇曳,天空阴沉沉得却迟迟都没有落下一滴雨水。 丰毅尽管心里不愉快不愿意,却还是恭敬得听着延皇的圣言。 “我赤华是否能夺回以前的地位,是否能给天裕宵小一个教训,就看众位将士的了。” 延皇接过随身太监递来的酒水,双手送向台下洋洋军队,一脸毅然 “朕替赤华祝众位将士早日凯旋!” 延皇将酒杯凑近嘴边一饮而尽 台下众人也接收到了延皇的诚意,都奋力大喊了三声好 秋风似乎也被感染了,带着些视死如归的悲凉。 战野桦走近殷瞿的身边,不由得冷笑一声 “丰毅军就像是一面镜子,花而不实,这些不懂事的小生光有一副报国的心肠,若是真的到了战场上怕是会被吓尿裤子。” 殷瞿给战野桦行了一礼,沉静得说 “所以便不能让他们上战场。”殷瞿顿了片刻“这件事需在汹涌军到边境之前解决。” 殷瞿平静得望着远方正准备出发的丰毅军,眼神带着不可撼动的坚韧。 “萧珩那边怎么办?” 殷瞿眸色一暗“他会帮我们的。” 战野桦不太相信听到了话,反问到 “萧珩可向来跟我们不对付,如今又升了官,权势更大了。” 殷瞿嘴角勾了勾,自若得笑着 “陛下把雾迟送走,萧珩意见也不小。” -- 惜云殿内 千帘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云知烟看着千帘瘪瘪的行装,有些不满的皱眉 “就带这点?” 千帘面无表情的点头 云知烟长舒了一口气,眼中露着些愧疚与心疼,微微低了低头隐藏 “你伺候本宫这么些年,一直都是最稳妥的,唯一那次处罚你,你可怨过本宫?” 千帘脸上表情有了一些浮动,眼中带着些温暖的笑意 “奴婢不怨娘娘,唯一怨的是自己。” 云知烟将千帘送到惜云殿门口,千帘朝云知烟行了一礼 “奴婢定会好好替娘娘们照顾安平公主。” 云知烟有些不忍 “你自己的身体也要顾着些。” 千帘微微颔首,云知烟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口 “不去见他吗,御花园我已经打理妥当了。” 千帘淡淡的笑着,笑得很痛苦,眼里没有该有的笑意,有的只是无奈和失望 “既是能推开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时辰差不多了,奴婢就不见五皇子了,望娘娘告知五皇子,别让他等久。” 千帘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语气都虚了下来。 云知烟看着千帘走向宫门的背影,有些伤神 两边都是大红的墙壁,脚下是坚硬的青石板路,千帘走得很平缓,瘦小的背影被夹在着两面红墙之中都快被吞没了,细看千帘的脚似乎还有些站不稳,站不稳的时候还会走慢一些。 云知烟眼底心疼不已”这条路这么长,千帘这样走下来,多辛苦啊。“ 一直看到千帘消失在路的尽头,云知烟才回了宫。 千帘将身上的包裹拉紧了些,抬头发现在宫门口等着的柳大嬷嬷 千帘走得快了一些”嬷嬷“ 柳大嬷嬷点了点头,看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更是忍不住得疼惜 ”云妃娘娘应该嘱咐你不少,我也不多说了,照顾好安平公主,照顾好自己,这边的事就别想了,等着我们接你们回来便是。“ 千帘平静得点了点头,柳大嬷嬷从袖中拿出一袋纸包。 ”坊间的人说这个药每日敷在膝盖处可以缓解疼痛,秋日凉,你多注意腿疾。“ 千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着头。 柳大嬷嬷将千帘送上马车后,便听见远处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千帘坐在马车里,没有看到延辞朝马车跑来的景象,却已经料到了来人,只是平静得对车夫说 ”师傅,我们走吧。“ 马车车夫有些为难,看着跑来的人似乎是一个大人物 延辞看到马车车夫正准备调转马车,立马对车夫大声喊道 ”停下!再走一步就问罪!“ 延辞的话威慑力不小,马车车夫立马撒开缰绳,颤颤巍巍得跪在地上 柳大嬷嬷面露不悦,放大声音对着接近马车的延辞行礼 ”五皇子安“ 延辞停下脚步,朝柳大嬷嬷走来,高傲的身份荡然无存,只有明显的歉意和无措感 ”柳大嬷嬷,我自知对不起千帘,我只求能让我跟她说说话,哪怕就看一看她也好。“ 柳大嬷嬷欠了欠身 ”奴婢人微言轻,但也想丈着将千帘从小养大这个功劳,同殿下说一说,殿下从来不懂千帘的心,不如就不要再碰千帘的心。“ 延辞眼帘垂落,心中沉闷不已,自责与愧疚布满全身,自己从来不懂千帘吗? 延辞掀开马车帘,千帘的模样一点点映入眼眸 许久不见,千帘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如自己上次见他那样红润,也再也没有看见过如以前那般明媚的笑容,更为闪烁的是苍白的眼角处挂着一滴饱满又晶莹的泪珠,千帘脸上没有一丝哭相,那一滴泪水就慢慢流下,泪水源头的眼睛带着多么清晰的疏离和淡漠感。 延辞想对千帘说得种种话,如今都哽咽在喉,吐不出也咽不下,最后只能化作眼中最深厚的歉意还有最简单的话语 “对不起。” 这三个字一说完,延辞就轻轻关上了马车帘。 马车里安静之后,千帘才面无表情慢慢抬手将泪水擦掉,却听见外面的延辞对马夫嘱咐着 “她腿脚不好,马车行驶安稳些。” 那马车夫恭敬得应答后,驾驶着马车上了路。 -- 接到千帘要来的消息之后,雾迟就一直处在兴奋和担忧的两种情绪之间,却还是起得很早想去城门口接千帘 雾迟将药递给柳絮,柳絮端着药喝着 “奴婢陪公主去吧,千姑姑恐怕得夜晚才能到” “不必,我正好到处去看看质城情况,你这个伤体拖着我,我反而行事不便。” 柳絮还是有些担心,“奴婢实在放心不下,万一那海笙皇后……” 雾迟笑着安慰柳絮“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别忘了我背后还有赤华。” “我陪公主去吧。” 门口传来清冷的声音,雾迟转头便见何灵均朝自己走来,雾迟敛了敛笑,朝何灵均行了礼 看着雾迟瞬间消失的笑意,何灵均心里不由生出几分酸楚。 “殿下有那么多事要筹谋计划,就不用麻烦殿下了。” 何灵均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是在讽刺自己 ”有我在,公主行事会方便许多。“ 何灵均依旧笑得温柔如水,似乎雾迟坚硬的态度还有冷言冷语都投入了水中,只是一瞬惊起波澜,随后都被悄无声息的吞没。 雾迟仔细一想,有这个权势在确实会比较好行事一些,如果说通何灵均发话,说不定质城的局势会变化一些。 ”殿下要跟着便跟着吧“ 何灵均跟着雾迟到了府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只见前面的人朝自己递过一张白色的纱布 ”我只想到处逛逛不想声张,麻烦殿下遮一下自己的身份。“ 何灵均笑了笑,竟真接过纱布将自己的脸遮了起来,心里想着雾迟的意图,越觉得好玩,不过是想看看质城真正的模样,等到要用权势压制时再亮出身份。 雾迟随意挑了一条街假意漫无目的又带着目的得走着。 走了一段路之后假装不经意得问道”质城最大的商铺是哪一家?“ 何灵均答”儒季酒楼,公主要去看看吗?” 雾迟点了下头“那便去看看吧” 何灵均笑了笑,走到雾迟前面带着路。 雾迟跟在何灵均的身后,观望着四周的店铺,倘若最大的店铺被搞定了,这些小店铺被逐个击破只是小问题,自己还得寻个由头去点心铺看看才行。 雾迟只露在外面的眼睛见到儒季酒楼时都拉直了,本来以为西集已经是顶豪华的了,没想到这个儒季酒楼更是夸张,通体比西集更大更宽更高。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透过门都能看到里面的小厮四处行走忙碌着。 雾迟往里面走着,景象更加令人震惊,里面灯火通明,仿佛跟外面不是一个地方,比外面的街道都要繁华许多。 小厮露着职业的笑,凑上来迎着 “两位客人里面请。” 两人被带到包厢的一路,雾迟都在四处打量着这个繁华得不同寻常的酒楼。 雾迟随意点了几个小菜还有几壶酒。 继续假装不经意得问着何灵均“这家酒楼这么大,老板一定打理得很好,这里的老板叫什么名字啊?” 何灵均微微歪头,看着雾迟眼里全是笑意,一会后才开口“王全升。” “他是哪国人” “海笙” “他一直都是酒楼的老板吗?” “不是” 雾迟与何灵均一问一答,终于套出有用的信息了 ”那以前的老板是谁?” 何灵均为雾迟倒了一杯茶,也为自己倒了一杯拿在手上 “以前的老板我不知道是谁,不如叫人上来问问?” 说话间,小厮已经将菜端上来了,雾迟端起酒,浅浅嘬了一口 “没有桑落酿得好喝” 桑落现在肯定也是心神不安,担心着自己,不过一想到宿屹陪着自己也安心不少。 ------------ 第五十章 喝过几杯后,儒季酒楼的老板王全升也到了。 见到二人之后,王全升的态度格外的亲切热忱,雾迟瞟了一眼蒙着面的何灵均,想来这个王全升已经认出何灵均 ,一个大酒楼的老板多少还是要有些眼力见的。 “二位想问些什么?”王全升又让小厮上了几壶好酒 雾迟无奈得呼了一口气,起身坐在何灵均和王全升之前,将何灵均整个人都挡住 “你不要看他的脸色,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便是。” 何灵均微微皱眉,差点笑出声来 “我会给他看什么脸色?” 雾迟斜睨一眼身后的何灵均,“这么大的酒楼海笙王室怎么可能不参与?” 何灵均柔和得看着雾迟“你想知道些什么?” 反正自己在这个城里要做些什么都瞒不过眼前这个人精,不如直接告诉他 “把质城里属于我赤华的都夺回来。" 雾迟边说边意味深长得看着面前的王全升,这下王全升倒有些不知所措,踌躇不安得探头看雾迟背后得的何灵均 却被雾迟一挪身挡住视线 ”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看他吗?“ 王全升跪在地上行着礼,”公主殿下想问什么,草民知无不言。“ 雾迟狠狠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看嘛,太子殿下包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来,这家酒楼是你个人的还是海笙皇室的谁的资产?“ 雾迟见王全升又有抬头的趋势立马用话语打住 ”你若是再抬头看他,我就把你的眼睛打瞎!“ 何灵均没有说话,只是含笑喝着茶,偶尔满含笑意得看着雾迟 王全升被雾迟的气势和话语压在地上,一份一寸都不敢移动,小心翼翼得答着话 ”回公主殿下,儒季酒楼是太子殿下的资产。“ 雾迟见王全升终于认真回话,继续问道 ”冥河大战之前,儒季酒楼的老板是谁?“ 王全升沉默了一会,语气有些虚 ”是刘历。“ ”刘历可是赤华人?“ ”是……“ ”他现在在何处?“ ”在儒季酒楼当差“ ”当什么差“ ”后勤打杂“ 雾迟一股气上来,高的位置权力全被海笙剥夺干净,脏活累活全部塞给了赤华。 看着雾迟的逼供般的气魄,何灵均观望许久还是决定开口 ”公主能否让我插几句?“ 何灵均说得委婉谦虚,好像将自己的身位放在雾迟之下又像是带着陪雾迟玩这一场逼供游戏的玩味 雾迟冷着脸”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何灵均站起身,轻声说 ”儒季酒楼在灵府接管之后可是蒸蒸日上,如今这样的景象公主也是亲眼所见。“ 雾迟正身面对何灵均,浑身透着不输男子的气势 ”对你们来说是,蒸蒸日上,对质城的赤华人可不是如此。“ 随后又低头看着跪着的王全升,"质城还是我赤华的领土,该是赤华的只能是赤华的。” 何灵均的表情松了松,良久之后才开口 “公主是要将质城所有的商铺都归回原位啊?” 雾迟抬头毫不避讳得对上何灵均的眼神,有力得说 “没错。” 何灵均仔细端详着雾迟的眼神,不自觉又将自己的思绪全部打乱了,只要你能有心留在自己身边…… “海笙商铺入质城多年,一朝一夕是改变不了的。” 雾迟走近何灵均一步“我会尽全力的,无论要花多久。” 何灵均这样静静得看着雾迟,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字“好” 雾迟有些奇怪何灵均怎么会这么轻易得答应自己,若是将所有的商铺都归还给了赤华,赤华夺回质城就会更加容易了,按理来说何灵均应该要尽全力阻止自己才对,应该要将自己再次关进灵府才保险才对。 雾迟也没再想太多,只当何灵均偶尔犯了一次傻,反正自己得到了这一份允许后面做事就会方便许多。 雾迟语气冷淡得对王全升说“带我去见刘历。” 王全升唯唯诺诺得答是领路。 雾迟从包厢连着下了好几层楼梯才回到一楼,随后又穿过了好几层走廊,何灵均没有一起来,雾迟感觉松了一大口气。 何灵均坐在包厢内将面帘取下,从容得喝着茶 “进来吧” 梁山应声而入,朝着何灵均行礼 “殿下真打算将质城的商铺让出去?” “有这一件事拖住,起码她暂时不会想尽方法回赤华了。”何灵均放下茶杯“赤华那边什么情况?” 梁山想起正事正经的汇报道 “丰毅军已经在往边境行军了,还有一事,前赤华皇后三日后问斩” 何灵军眉头怵了一下”丰毅军?“ 怎么会是丰毅军,战野军若不去,丰毅军就会是纸糊的老虎一般,天裕随随便便一打,不出七日便会溃散。 何灵军撵着茶杯沉思了一会,这到底是延皇无意为之还是殷瞿有意为之,到底事实是如何? “汹涌军现在到何处了?” “五日之内会到达赤华天裕边境,天裕那边已经有所防备了。” “传话给汹涌军,若是丰毅军就不必拖累了,只要保证天裕和赤华两败俱伤即可。” 梁山应声答是,便出了房间 何灵均沉思着,绞劲脑汁也百思不得其解,殷瞿到底想干什么? -- 画面一转,雾迟已经随着王全升到了后厨,雾迟将面帘摘下 后厨很忙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因为劳累面露苦相,可手中的活计却没有停下来过,其中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粗壮大汗拿着棍子似乎是在监视着 “哪些是我赤华人?” 王全升有些不好意思“后厨都是。” 雾迟怒视了王全升一眼,声音满是怒气,对着拿着棍子的大汉说 ”我赤华人不是活该给你们海笙当牛做马的,都给我出去。“ 王全升给那大汉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悻悻然离开,后厨众人因为雾迟的声音被吸引过去。 那大汉不解的问着王全升”刚刚那可是画像上的安平公主,太子妃?“ 王全升无奈得点着头,又摇摇头“质城要变天啦!” 后厨的人认出雾迟是画像上的安平公主,立马跪下行礼 雾迟却没有从众人的话语中听出兴奋与激动,只有习惯的服从和死气沉沉的无奈,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雾迟却听见明显的凑柴声,明显的怒气。 雾迟先让众人起来,然后走到还在凑柴的人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面相像一个乡野大夫,眼中却有着与常人不同的睿智感 “刘历,不认识我吗?” 刘历听见雾迟认识自己,还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有些惊色,随后立马被冷漠压过 “当然认识,赤华鼎鼎有名的安平公主,谁人不知啊。” 刘历语气满是不屑与挑衅,让后厨众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上去劝。 “既然认识我,为何不出来见礼?” 刘历拿起一根柴塞进火灶里,动作粗鲁透着不敬 “公主别误会,不止是公主,赤华宫的人我一个也不认。” 雾迟笑了一声,倒让刘历有点不知道做何反应了 “我知道来探查质城的赤华官员对你们的状况视而不见,我与他们不同,我此刻来见你们,是要带质城的所有赤华百姓脱离这个情况,你们现在大可以宣传周知,质城所有商铺即将回归我赤华” 雾迟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众人仔细听着,暗淡无神的眼中透出一丝光亮。冥河大战之后,质城被赤华抛弃,被海笙欺压,每一个人都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赤华见死不救,海笙更加肆意妄为,质城的赤华百姓苦不堪言。 “从现在开始,刘历重新执掌儒季酒楼。” 雾迟回头看了一眼还是面露倔强的刘历,浅笑了一声 “刘老板可还有能力重新撑起儒季酒楼?” 刘历融在火光中的脸庞瞬间热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来 “若是公主发话,草民定当此大任,带着质城众商铺一起配合公主。” 雾迟笑得更大了些,台下众人也浑身充满了干劲,大声叫着号子 “让我们夺回质城!” “好” 众人高声呐喊,后厨回荡着激动人心的声音。 何灵均俯首看着笑着的雾迟,心里也开朗了不少,自言自语的说着“笑了” -- 雾迟安顿好刘历交接儒季酒楼的许多事项之后才累死累活得跑到城门处等着千帘。 城门旁边还有一家面摊开着,街边了了走着几人,街道两边的小商小贩张罗着收摊。 何灵均与雾迟坐在面摊的摊位前,秋风夹着夜空袭来,面摊的招牌被吹得沙沙作响。 “殿下先回去吧。” 何灵均为雾迟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汤,平静的说着 “不用." 雾迟耸了耸肩,看着面前的汤又看了看何灵均,心里有些复杂 ”太子殿下“ 何灵均应声看着雾迟,眼中不免有些诧异 ”怎么了?“ 雾迟抿嘴,淡然道“你就算对我再好我也不会领情的,你将我从京城掳到这里这件事,我是不会轻易原谅的。” 雾迟见何灵均没有说话,便又继续说 “你自然可以逼我嫁给你,你知道这毫无意义,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 何灵均一下挪开眼神,借着月光将自己的眼神隐藏在黑影中 “这是我的事情” ------------ 第五十一章 雾迟将眼神从何灵均炙热的目光中木讷的移开,捧起面汤低头喝了一口。 后方的城门就传来马车轮的轱辘声。 雾迟一听见立马就放下面汤,朝城门奔去,背影如此洒脱欢快,一天的疲惫似乎都已经销声匿迹了。 何灵均大步跟上去,拉住雾迟待马车停稳才放雾迟继续奔去。 雾迟咧嘴笑着,眼中的笑意就快溢出来了 千帘掀开帘子,看见雾迟候在马车旁边,苦苦得挤出一个笑脸 雾迟将千帘扶下马车,死死得抱住千帘的手臂,就像是见到极其珍贵的宝物 千帘没有动作只是对着何灵均行了一礼,却只见何灵均的目光一直放在对着自己撒泼的雾迟身上 何灵均心情好了不少,嘴角一直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中的眸光却突然暗淡下去 原不是雾迟天生就是那般冷淡的性子,实则对她亲近的人还是如同孩子一般,而对自己则不是如此,像是将上辈子的仇恨全都带到自己身上。 这也不奇怪,雾迟生性自由活泼,最不喜约束,将雾迟带到海笙也算是自己的一错。 千帘在二人之间来回扫了一眼,还是开口打断了何灵均的目光 “殿下,秋夜凉爽,公主殿下又有寒疾,不宜在外面多待,我们还是先回府吧。” 何灵均回过了神,立马应着点了点头。 雾迟自然的上了千帘的马车,千帘无奈的看着雾迟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 ”殿下,奴婢与安平公主许久未见,安平公主许是有些体己话要说。“ 何灵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然得上了另一辆马车。 雾迟笑语盈盈的看着千帘,虽然同样的面无表情,面色冷如灰,可雾迟越看千帘越觉得暖 ”来海笙这些日子,公主辛苦了。“ 雾迟抿着嘴 “对了,海笙太子将质城围得跟监牢似的,是怎么愿意让千姑姑入城的。” 千帘盯着马车窗帘外若隐若现的质城街道,冷着声 “何灵均心思缜密,说的许多话也许是假,但有一件事也许是真的。” 雾迟睁大眼睛 “何事?” 千帘扭头反问着”这件事,公主应该也是看得出来的“千帘边说边低头往包裹里翻找着东西 雾迟低着头,若是说自己看得出来的…… ”海笙太子心思缜密不假,心仪你更不假,此次能进质城,也是云妃娘娘来信道明,你喜欢吃奴婢做的菜,并且再三强调奴婢来了质城之后不会离了公主回赤华。“ 雾迟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用手缠着裙子 ”海笙太子之所以将质城围成这副模样,没有什么别的原因,怕的就是赤华再将你夺回去,尤其是殷将军。“ 雾迟呼了一口气,脑袋里思绪翻涌 ”我已经与他言明了,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千帘将包裹中的一叠信件拿出来,放在雾迟手上 ”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他若不想放你走,谁也没办法。“ ”这是……“ ”一知道奴婢要来,宫里宫外都托奴婢传信。“ 雾迟抛却杂七杂八的思绪有些迫不及待得翻看着 第一封就是宣娘的,第二封是云妃娘娘,第三封是贵妃娘娘,第四封是柳大嬷嬷,第五封是桑落,第六封是太后娘娘,第七封是莲嫔娘娘 雾迟一一读过,不一会就哭得稀里哗啦,整个手绢一丝干的地方都找不到,千帘又拿了一张手绢让雾迟哭 所有亲近的人都给自己写了信件。 雾迟扯着哭腔”我从不担心自己会被永远困在海笙手里,我知道有这么多人等着我回家呢。“ 次日 千帘一日大早就在伙房里忙活,端着菜回到雾迟屋里时便见到雾迟那一双渴望的眼睛 雾迟嗦了一大口面又匆匆灌了一口汤,满足得哈着气 柳絮连忙将门关上,虽然没说只字片语,行为里满是对雾迟不雅行为的嫌弃 “果然还是千姑姑的面最厉害了,真像回到了赤华宫。” -- 赤华京城 清早的阳光还没有布满西集,人就已经代替阳光将西集围得水泄不通,人群簇拥着一个木质的平台,台下话语声不断。 一女孩手中持着的风车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 女孩看了看风车又抬头看着母亲,母亲似乎比平日严肃很多 女孩噘着小嘴,扯着母亲的袖子 “母亲,我饿了,我们待在这里做什么” 母亲本是在和别人交谈着,耐心得蹲下来摸着女孩的头 “袅袅乖,今日要惩罚一个坏人,看大家都在等着呢。” 女孩一脸天真无邪,歪着头看着母亲 “这个坏人犯了什么罪?” 母亲垂眼,眼神黯淡,嘴边的笑意渐淡 “这个坏人让很多像袅袅一样的孩子没有了父亲和兄长”意识到不该和孩子说这些,母亲立马改了话语”袅袅还小,不必懂这些“ 袅袅不解,注意力被不远处的嘈杂声吸引,众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 军队中间一辆马车拉着一个木牢 木牢中间趴坐着一个披头散发,满脸污垢沧桑的妇人 本是满场寂静,直到人群中不知是谁朝木牢中的妇人扔出一团烂菜 人群中有人大声吼骂着”毒妇,还我赤华将士!“ 烂菜混着糟水一下子糊在妇人身上,杂乱乌白发下的那一张脸慢慢抬了起来 众人一见这一张脸,似乎是什么开关被打开了,人群一下沸腾了起来,朝着笼中的延皇后又扔又骂 延皇后满身的傲气似乎早已经在牢里被剥削赶紧,如今残留在牢中的只剩一具软趴的肉体,抬起来后又慢慢俯下去,用背迎着百姓的怒火和哀怨。 延皇后的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眼神空洞,直到马蹄声从后面一直传到自己身边,一声粗哑的话语从乱遭的乌发中发出来 ”殷瞿,你揽下这事,是专为来看本宫笑话的吗?“ 殷瞿目视前方,眼中带着无尽的冷淡 ”末将何敢?“ 延皇后抬起身,愤怒的眼神如同汹涌的洪水要将眼前的一切全都淹没 殷瞿微歪头,薄唇亲启,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淡漠拂过一丝暖意 “她不在,我自然要替她把管好。” 延皇后被压在台上的时候,浑身已经布满了果菜污渍,乌发中不仅夹着不少白发还挂着一个鲜黄的蛋液 本是白着脸,对周遭的一切都视若无睹,眼底却不自觉得环顾着四周,这些一直以来趴在自己脚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人们,现在却都敢逾越到自己头上,将自己像乞丐一样对待。 延皇后哼笑一声,随后自嘲道“果真是墙倒众人推,可笑之极“ ”罪妇还笑得出来!“ 声音一落,正对着木台前的平台上了几人,话语所出者正是云知烟,身后跟着黎瑟瑟 两人在万民的簇拥声中落座 延皇后冷眼看着台上的二人,眼神又瞟了瞟周围 云知烟冷声“别找了,斩你还不必劳烦陛下和太后娘娘。” 云知烟看着延皇后这般模样,心里生出几分酸楚,实则延皇和延太后不来还是念及了延皇后与之其之前的情谊,延皇后一直以来披着羊皮扮演着延皇的糟糠之妻,延太后也视延皇后为女儿一般。这么多年的情谊,原是到了这一步田地终究还是不忍心亲眼看着。 黎瑟瑟见惯了延皇后高傲险恶的模样,现在再看这斩台上的妇人,权势脱身后也不过一个普通女子的模样,而就是这样一个凡人之躯却干得出来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陛下早已下旨赐你死罪,只是赤华从来都没有斩首示众的刑法,可你罪大恶极,这西集的斩台专为你而建,也算是给赤华百姓一个交代。” 黎瑟瑟脸色有些发白,手中攥着手绢,姿势略怯弱但是话语却没有一丝退缩 延皇后呵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黎瑟瑟 “本宫棋差一招,如今算是输给了你们,可你们又算是什么好东西!” 延皇后对着周围大吼着,唾沫从干瘪发白的嘴唇中飞溅而出,似乎是费尽了全身力气,脖子边的青筋若隐若现 ”赤华宫倒是嫉恶如仇,清高极了!你们倒是把安平公主捧在手心里一般,可又是谁将安平公主卖给了海笙!”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皆哗然,面面相觑,互相议论着 人群中开始发出几句声音,质问着斩台上的延皇后 “毒妇!休得诋毁我赤华延皇,众人皆知安平公主是奉旨前往海笙和亲,赤华百姓都感念着安平公主的恩德” “是啊,莫不是你将死之际的信口胡说!” ”……“ 众说纷纭之时,延皇后又续言 ”擦亮你们的眼睛吧,我虽有错,他们也没对到哪去!“ 延皇后恶狠狠得看向台上的云知烟和黎瑟瑟 ”高僧曾说过,安平公主是赤华的安国人,若是安平公主离了赤华,赤华的国运和帝运都会受到影响!“ 台下百姓静了不少偶尔有几声悉悉索索的声音 ”你们所谓清正的延皇为了与天裕的新仇旧恨,还不是不顾国运和帝运将安平公主送去了海笙!“ 台下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好几人不约而同得看向台上的云知烟和黎瑟瑟。 云知烟眼皮一跳,却听见一声清亮的声音 ”传陛下的令,斩!“ ------------ 第五十二章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萧珩面无表情在楼上对台而立,紧闭的薄唇上方垂着的眸透着冰冷瘆人的目光。 延皇后斜抬头看着萧珩,嘴角扯了扯,便只见一道亮白的光过,鲜血四溅,身首异处…… 萧珩的目光从台上的惨状移开后转向了看台旁的殷瞿,不出所料,殷瞿的目光恰巧也在自己身上。 松霖走近了殷瞿一些,“将军,萧丞相这一举动是什么意图?” 殷瞿看着萧珩的眼色又放冷了些 “自是无意,却带着有意” 松霖一脸疑惑,小声道“萧丞相本就心思深沉,似是四处都有眼,他可是发现了什么?” 殷瞿将头又微微抬起来些,略带审视般的眼神迎着萧珩的目光 萧珩垂着眸,微微朝殷瞿的方向欠了欠身,像是在行礼又像在至意什么 殷瞿嘴角微微勾了勾,随后转身离去了。 -- 海笙的秋晨如往常一样透着渗人的冷 雾迟嗦面期间将自己在府中的情况以及城中的情况都与千帘说明。 千帘坐在雾迟面前,安静得听着雾迟说话,无论是说到雾迟被欺负还是柳絮受伤,抑或是雾迟在儒季酒楼的作为,千帘依旧是面无表情如同从前那般,就像是被扒去七情六欲的木偶人一般。 雾迟一番激情说完之后,千帘只默默回了一句 “柳絮受伤不在身边,公主就更不应该四处走动。” 雾迟叹了口气,奈何千帘是个冷清的性子,不能像桑落一样同自己共欢乐同诉苦,只能埋头吃面来缓解内心苦楚。 千帘拿过旁边的小包 “柳大嬷嬷托奴婢给公主带的,说是公主上回去柳大嬷嬷那好吃的茶,柳大嬷嬷便又晒了不少。” 雾迟接过包,打开看着里面喷香的茶叶,心中的委屈散了几分,便又觉得离家近了不少。 千帘接着说 ”公主等会可是还要去儒季酒楼?“ 雾迟将包包好放在床边的柜子上,回答着 ”是啊,今日正是儒季酒楼新生的第一日,我自是要过去帮着的。“ 千帘自然得说 ”柳絮的伤虽是恢复得还不错,却还是要养的,就由奴婢先跟着公主吧“ 雾迟点了点头,本是自己恐怕还是有些慌的,若儒季是个小店小铺自己也许就还能应付一些,可儒季必竟是在海笙都排得上名的酒楼,归主之后可不能比之前差才行,千帘素来行事妥当稳重,能帮着自己,自己也算有些底气。 儒季酒楼内 雾迟今日起的还算早,所以来的时候也没有儒季酒楼便还在准备阶段。 因为缺少人手,所以刘历一行人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忙手忙脚的准备了。 刘历靠着之前的经营儒季的经验,细心布局着每一步虽然已经面露累相,但眼中却透着准备大干一场的光芒。 雾迟与刘历交流了几句,便和千帘去后厨帮着备菜。 雾迟估摸得时间差不多是该敲钟开业了,开窗一看酒楼外已经围了一些人了。 ”公主,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得也差不多了。“ 刘历站在雾迟身后,看着外面层层的人群,心中虽然惊喜也不免有些忐忑。 ”人来的可真多。“ 雾迟扶着窗棂静静看着嘈杂的人群 ”是啊,草民还看见好多之前来的儒季酒楼的老客,应是听到消息来捧草民的场的。“ 刘历欣慰得笑了笑,却没见雾迟有多开心,”客人有很多,却都不一定来捧场的,也有可能是来砸场子的,定要小心行事。“ 刘历听进雾迟的嘱咐,便离去了。 雾迟本就有些担心洪筱和明瑶回来插一脚,又看到下面有一妇人的面孔有些面熟,似是那日跟着洪筱的粗使嬷嬷。 这就对了,这几日何灵均一直明里暗里的阻挠着洪筱接近自己,现在何灵均不在自己身边,自己又不在灵府,不正是洪筱找自己麻烦的最好时机吗。 钟声敲响后,门外候着的客人蜂拥而入,一层的大堂散座一瞬间就坐满了。 由于人手比较少,雾迟也用面帘遮脸后,挽起袖子入堂去帮忙了。 如雾迟所料,来的人很多都是为了刘历的老名头来的,儒季酒楼被海笙接手后菜肴和酒都是海笙的口味,而质城虽然暂被海笙统管但百姓还是赤华居多,刘历手下厨子的菜肴自己尝过,是最地道质朴的赤华口味,也怪不得这么多的老客都贪这一口。 客人比预想的来得还要多,甚至连二楼三楼的包厢都坐满了人。 舞台上的已经陆陆续续得上了舞女和戏子,舞曲的弦乐融合着人们的的谈话声传来,几个伙计穿梭其中。 雾迟抱着端盘满意得看着大堂中繁荣的景象,脸上满是笑颜。 正与周边客人交谈之际,只见刘历脚步有些慌忙的赶来,附在雾迟耳边 “王厨闹了肚子,疼得厉害,怕是被人下了药了,一时半会怕是好不了了。” 雾迟皱了皱眉,撇了一眼洪筱的爪牙,还是好好在那里坐着的,不由担心着这些人手都能伸到后厨 ”这才是第一招,你盯着大堂,尤其小心第六桌那个横眉丑目的老嬷嬷,我去后厨看看。“ 儒季酒楼本是有三位大厨同时出菜,王厨是三个中最得力的那个,少了王厨,后厨想同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满这一栋楼的菜怕是难上加难。 果然少了王厨,后厨开始有些手慢脚乱,剩下的两位大厨像是恨不得自己有四只手一般。 雾迟环顾了一周在后厨的一角看见了正在切菜的千帘,朝着千帘走去 ”千姑姑“ 雾迟轻轻唤了唤千帘,千帘朝雾迟行了礼后,又做起了自己的事 ”奴婢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雾迟又走近一步,朝着千帘投射着无比纯真又真诚的目光 ”千姑姑行的,如今正是儒季酒楼危亡的时候,只要儒季酒楼兴起,就是给所有质城的商铺打了个榜样。“ 千帘依旧面无情感 ”奴婢只是给云妃娘娘一人做过。“ ”可千姑姑连清汤面都能做出赤华一绝的口味“雾迟拉过千帘的手,”千姑姑,质城的赤华百姓对赤华寒了心,我们必须让这份心重新暖回来。“ 千帘看着雾迟含笑的面庞严肃起来,眼中闪着晶莹的亮光,像是布着星辰。 千帘不觉心软,将袖子又挽高些,朝着厨位走去,不一会就上手了,熟悉之后立马将速度和顺序处理得井井有条。 雾迟看着千帘心中也开心了许多,向来不苟言笑的千姑姑,在做菜肴的时候好像时不时在不自觉得笑着呢。 后厨的问题也算是解决了,一盘盘的菜也在有条不紊得往大堂送着。 每次一去送菜,雾迟都时不时瞟一眼那老嬷嬷,心中不免奇怪至极,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反应,洪筱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 灵府书房内 梁山将冒着热气的茶盏放在桌子上 何灵均往纸上慢吞得写着字 “殿下,这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说是千年雪茶不多得。” 何灵均楞了楞,手中的笔也缓了一会又继续落笔 “太子妃可是去了酒楼?” “暗卫来报说是酒楼已经开始迎客了,太子妃娘娘现在估计正忙着。” 何灵均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瞟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茶,缓缓开口 ”太子妃大病初愈,控制一下酒楼的客人,别太多就好。“ 随后端过桌边的茶盏,凑近鼻端,一股浓郁又刺鼻的香气瞬间萦绕着何灵均,将茶杯拉远后,笑了笑 梁山脸上也有些不悦“殿下从小就不喜刺鼻茶香,我替殿下去回了皇后娘娘吧。” 何灵均端着茶杯起身,嘴角一直挂着浅笑,走到一盆绿植旁,将茶慢慢倒了进去,茶水很快融入深褐色的土中,只有香气还漂浮在上空 “母后这一辈子都陷在权势中,父皇病重便将精力全部放在我身上,不惜从京城到质城也要来监视我,要我听话却还要动我的太子妃,一杯茶就想让我袖手旁观。” 何灵均的眼神由原先的清淡变得越来越寒冷,到最后像是融着冰的寒川。 梁山离何灵均还有些距离都觉得寒意刺骨 “殿下,太子妃那边我们该如何?“ ”太子妃应是能察觉到些什么,却会低估了母后的手段。“ 梁山听到后便朝外走去,何灵均有些不明所以 “你去哪?” 梁山停下脚步回答“为殿下备马啊” “我何时说过要你备马?” 何灵均觉得有些好笑,梁山虽然生性粗鲁了些当时却是机灵着的。 梁山一脸坦然只是正常得回答着”殿下一般遇到太子妃的事情都是要亲自去的。“ 何灵均心中的一处像是被戳中了一般,猛跳得厉害,本意将雾迟娶来海笙可并非是爱慕她,不过是对抗自己母后和重伤赤华罢了,如今连梁山都这么表现的话,自己确实对雾迟关心太过了,这样不就是……爱慕了吗? 梁山看着何灵均没有回话 ”殿下,还要备马吗?“ 何灵均回神,转过身 ”不用了。“ ------------ 第五十三章 儒季酒楼内 大堂满座,人声鼎沸,正当雾迟又送走一个包厢的客人,耳边传来的声音将雾迟心中那一道防线意料之中的打破。身后的大堂先是有一声尖锐的女声惊骇地尖叫着,随后众人都围了过去,心理防线强一些的看到这一场景都面露惊色后退几步,稍微弱一些的已经受不住得干呕,有几个小姐已经吓晕了过去。 后厨的众人都已经闻声赶到了大堂,刘历最先见到那一场景,控制好自己的心境后立马跑到正朝这边走来的雾迟身边,声音还有些抖,嘴唇甚至就这么短的时间变得煞白 “公主,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第六桌的人……” 雾迟没有停住脚步,出事的人确实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只不过要看看洪筱到底要闹出什么事才能让开过这么大饭店的刘历都大惊失色,慌张成这样。 雾迟越过人群,看着地下那老嬷嬷的情形,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老嬷嬷布满褶皱的脸上展现着狰狞的表情,像是麻木似的,这个表情一直钉在了那一张本就难以入目的脸上,嘴边挂着唾液和呕吐物,四肢强直痉挛,急促得喘着气,瞳孔缩小得和鱼眼一般大且死死盯着天花板。 雾迟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情况竟然会这样的糟糕,雾迟虽在市井长大见过一些不寻常的场面,不过这样的场景就算是多年后也无法从脑袋里抹去。 雾迟抬头环顾了一番四周景象,一张张惊恐的面容四处张望着,这个时候自己必须站出来主持场面否则儒季酒楼的努力就要在这一朝毁于一旦。 刘历凑到雾迟耳边“已经让人去请医官了。” 雾迟颔首,刘历还是经验比较丰富的,现在的情况必须先保住老嬷嬷的命,这样至少不会死无对证。雾迟两步上前蹲在浑身僵直的人旁边,探了探呼吸和脉搏,呼吸急促脉搏也很弱,雾迟眼神有些晃动,心中担忧着,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这老嬷嬷的命就会不保了。 雾迟正束手无策时,突然见一道身影从人群中穿出,隔着老嬷嬷蹲在自己身前 “千姑姑?” 雾迟面露疑惑得看着千帘,千帘却没有看雾迟,只是微微皱眉看着地上的人,一会后斩钉截铁 “是乌头。“ 众人一听,众说风云 千帘没有被周围的打扰,只是找准老嬷嬷的几个穴位揉捏了一会 就听见人群中有人说着 ”看呐,那老婆婆的脸色好些了,胳膊也软些了。“ 人声慌乱中,千帘那不动神色的面容很多年后也一直映在雾迟的眼底,不多时就会现出来看一看,忆一忆。 不一会后,医官就赶到接过千帘的事,为老嬷嬷医治,喂了一附药后,老嬷嬷的神色才算缓了过来,命也算救回来了,众人才算缓了一口气。 当着众人的面,医官不由得有些佩服千帘 ”姑娘按的穴位极有讲究,乌头这巨毒之物,中了之后极大可能会窒息而亡,若是可以的话,姑娘能否将刚刚揉的穴位再让老夫看一眼。“ 就算是如此的赞赏,千帘也还是那一附表情,若不是雾迟熟知千帘,恐怕也会与外人一般以为千帘是高傲着的。 千帘微微恭敬得俯了俯身 “医官言重了,现在人多嘈杂,我们儒季酒楼还要处理一下状况,待场面平定事情平息,我自会去医馆告知医官大人。” 医官一听千帘没有拒绝,也只是欣然同意,招呼几个伙计将还神志不清的老嬷嬷抬去医官 雾迟连忙拉过刘历 “刘掌柜,医官治理期间让人守着那老嬷嬷。“ 刘历应声答是,雾迟只是被抬走的老嬷嬷,心中一股怒气升起 若是以洪筱的手段,要治儒季酒楼于死地大可以让这老嬷嬷直接死在儒季酒楼,让儒季酒楼的名声臭到谷底,现在那老嬷嬷竟然还可救,若是洪筱的计谋没有出差错,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老嬷嬷自己惜命,这老嬷嬷自己还不想死呢 雾迟转身对着还惊魂未定未离去的众人,坦然将面帘摘下,果然引起了行礼朝跪 ”太子妃安“ 雾迟上前将面前的妇人扶起,对着其他人说 ”大家请起“ 雾迟放眼望着众人,一脸毅然 ”我不是海笙的太子妃,我站在这里就是赤华的安平公主,我到现在才将面容现出,不是为了要用身份镇压你们,强行将这件事平息“ 雾迟顿了顿 ”我是为了让你们相信我,相信赤华,儒季酒楼新开张第一天就出了这件事,我定会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但是我敢保证这件事绝不会是我儒季酒楼有意为之,还请质城的百姓给赤华一个机会,还儒季一个真相。“ 话音一落是出乎意料的沉寂,没有人发出质问,也没有人发出肯定,大家只是不做声,果然三言两语怎么可能就让质城的百姓对赤华回心转意,只有真相才能改变所有的看法和歧义。 雾迟有些灰心,只听见人群中逐渐响起声音 ”既是我赤华的公主屈尊做出如此保证,真相我们等一等又如何。“ ”是啊,再说刘掌柜的为人街坊邻居也是有目共睹的。“ ”是啊,对啊“ …… 众声熄灭之际,一个中年男子中气十足得说道 ”虽是这样说,但事情终究还是发生在儒季酒楼,到底是儒季酒楼有意无意为之或是他人构陷,我相信众人都是需要一个真相的。“ 雾迟接过话柄,眼神透着超然的决断 ”质城的百姓还愿信我,我定不会姑息此事,就算是牵扯再大,我也会将罪魁祸首拉下来,将真相摆在天下众人面前。“ -- 灵府内 洪筱假眯着双眼,看着眼前朴素的茶杯,神情闪过不悦 明瑶斜着眼立马察觉道 ”这里的东西自然不如皇宫的称娘娘的心意,娘娘不如早些皇宫也免得在这里受苦。“ 洪筱缓缓睁开狭长的双眼,将眼神移开白了明瑶一眼 ”是你自己想回皇宫了吧。“ 明瑶似是被看穿心意了一般,眼神缩了缩,声音也小了些 ”我自是要陪着娘娘,娘娘去哪我就去哪“ 洪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难怪你斗不过黎瑟瑟和云知烟,你当真以为我待在这破城真是为了替你出气?“ 明瑶觉得有些不解,自己确实去信将洪筱请来质城原是因为自己那侄子明里暗里都阻扰自己动雾迟,原以为洪筱来了之后这件事会简单一些。 洪筱冷笑一声,眼中透着强烈的轻蔑 ”本宫跑那么大老远可不是专门来给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长公主出气的,本宫来这里是为了看住自己的儿子。“ 洪筱语气加重”儿子“二字,像是在强调什么 说话间,门外进来一个丫鬟,通传了儒季酒楼发生的事 洪筱闭着眼睛缓着气,明瑶当即则骂了出来 ”那老货是怎么办事的,既然还给儒季酒楼留了这番田地,死都不死透。“ 明瑶瞟了一眼洪筱看,立马泄了气,坐在一边,等着洪筱发话 ”我海笙的太子妃运气还挺好,这么些年,本以为这老货还是堪用的,没想到这老货竟然还惜命,那乌头的量那老货定是没吃足。“ 洪筱眼中像是含了团火,自己在海笙后宫打拼这些年,对这些毒物的运用向来都是得心应手,没想到竟然在自己人身上载了跟头。 明瑶问道”皇后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办。“ 洪筱嫌弃般的瞟了一眼明瑶,顺着摇了摇头 ”你在赤华宫白待了?乌头没吃够就让那老货吃够啊,死的赤华皇后听说也是个狠货啊,你跟着她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明瑶心里虽然不爽,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几句 转头却见报信的丫鬟还没走,便将怨气顺势撒在丫鬟身上 ”怎么还在这!“ 那丫鬟压低头 ”赤华那边还传来信,说是赤华立了新太子。” “什么!” 洪筱一改坐姿,惊得直接站立了起来,明瑶也不可思议着,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立太子,两国交战在即,现在立太子究竟是何意? 洪筱咬紧后槽牙,连忙问着 “立的是哪个皇子。” 那丫鬟回答,肩膀止不住得颤抖 ”是……是赤华贵妃之子五皇子。“ 洪筱扶着座椅坐下来,明瑶虽然也大惊失色,却也不敢喘大气,只是在心里慢慢消化着,赤华皇后想了一辈子的太子位终究还是被五皇子夺了去,虽然这个在意料之中,可是这个时机怎么想都怎么不对劲 洪筱对着趴在地上的丫鬟”传太子殿下来“ 洪筱思前想后还是琢磨不透,这件事是赤华皇帝自己想立还是有人故意促成性质完全不同,大战在即,此时立太子是为了单纯赤华的将来或者只是后宫和前朝为了得到皇位而使的手段? ------------ 第五十四章 赤华城外 当空的月色映照在湖面上,湖面波光粼粼,荡漾着的水波将天上的悬着的白月一来一回的推动着。 岸边的亭上,一个高挑的黑影正对着湖中月的倒影,深邃的黑眸从未离开过水中月。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走近 水中的人影也映出了来人 殷瞿转过身朝着延辞行了一礼,声音略低沉“太子殿下” 延辞扶了扶殷瞿的手肘,表情有些不自然“这个称呼我现在听着还有些不真实。” 殷瞿没有做过多的表情,只是嘴角带着笑意,没有会话,转过身与延辞共同望向平静的湖面,水中的月还在顺着水流一波一折。 延辞继续说“我一直都在争取的东西,一直未得,今朝却一触即得,是否操之过急?“ 殷瞿笑意大了些,转头看向延辞”恕臣冒昧,殿下想得到之物之人,其实一直唾手可得,只是需要打破那一层界限。“ 对面之人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冷住了一般,不受控制的思绪涌入大脑,今日的太子之位若不是靠殷瞿的谋划估计延皇想都不会想这件事情,又怎是靠自己得来的,殷瞿一直都在为着国家大局而考虑,就连上任太子必要的两相签字印掌都能在几天之内弄到手,自己却一直局限在小小的一个赤华宫,就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亲手推开…… 延辞身体微微颤抖,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无奈得看着水中被推搡的明月”是啊,都是早可以得到的东西啊。“ ”陛下不全是因为奏折才立的太子,陛下早有立殿下的意思,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延辞偏过头,诧异于殷瞿话锋的转变 ”其实陛下早就知道了殿下与千姑姑的事。“ 延辞脑袋像是涌入了一股热浪,一直冲向心口不断翻涌着,”什么……什么……时候” 延辞语气极虚,听上去更像是自顾自的低语 “殿下认为先皇后当真会那么好心,放过那么好打压殿下的机会,这件事早就看似无意实则无意的被传到了陛下耳朵里。” 月光暗了下去,一大片阴影罩在延辞的脸上,薄唇微张“为何不治我的罪呢” “陛下是为了等殿下承认自己的心。“ 延辞眼角闪着寒光,看着湖中的月光,自嘲道 ”我一直以为她会是这条路上的阻碍,没想到她才是最后的登天梯,我曾亲手把她推开。“ "殿下,在这样的局势下,陛下愿顺着我们的意立太子,定不是只考虑了一点。” 延辞收了情绪,疑惑得看着殷瞿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恐怕已经打算亲征了。” -- 质城医馆内 雾迟眼睛一直盯着面前躺着的老嬷嬷,丝毫不敢移开视线 刘历站着门口如门神一般,细细打量每一个进出路过的人,远远就看见走廊尽头走过来的两个人影,朝着里面端坐着的雾迟说 “公主,千姑姑和柳絮来了。” 雾迟大声说着“定是来给我送饭菜的,告诉他们我暂时不饿。” 话音刚落,千帘和柳絮已经走到门口 “公主吃些吧,昨日儒季酒楼收场后你就一直守在这里了。”千帘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柳絮将食盒放到了上面,开始将里面的菜一点一点端出来 ”是啊,公主,千姑姑给你煮了清汤面还炒了几个小菜,闻着可香了。“ 雾迟抽空撇了一眼,咽了口口水,又将注意力移到老嬷嬷的脸上 “我等会吃,医官分明说毒已经差不多消尽,今日都这时候了也差不多该醒了吧。” 似乎听见了声音,老医官从内室出来,见到千帘瞬间喜上眉梢 “是在儒季酒楼那个妙手回春的姑娘啊” 千帘含蓄得欠了欠身,“昨日答应医官的。” 老医官一听千帘主动提及此事,眉眼都快笑开了,立马将千帘请到了药房 柳絮眼神跟随着千帘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感叹 “千姑姑好像什么都会呢,真厉害。” 雾迟受不住香味的袭击,还是往食盒那边挪去 “千姑姑若不是生养在皇宫,现在讲不定已经是一方水土最有名的厨子或是医者。” 雾迟大口朵颐起来,眼神却还是没有离开床上躺着的那人 柳絮埋头为雾迟夹着菜,眼中多了几分忧郁的情绪 床上的人突然往边上挪了挪,嘴里叭叭含糊说了一些东西 雾迟和柳絮立马放下手中事,趴在床头凑近听着 “我……救我……” 这一句含糊的话挂在嘴边说了好几次,然后又沉沉睡去 雾迟起身坐在床边,低头沉思着 ”公主想的确实不错,这老嬷嬷确实惜命,醒来后加以劝解说不定愿为我们证清白。“柳絮低头看了一眼老嬷嬷 千帘正从大堂过来,便看见刘历急急忙忙跑来 “千姑姑,楼下来人了,是海笙太子,说是来接公主” 千帘透过窗户往外一看,果然看见了楼下有一辆奢华富雍的马车,以一个太子的身份明明可以在城内横行,现在像是在尊重雾迟的意见一般的候在门口。 “我去告诉公主。” 雾迟一脸鄙夷的趴在栏杆上向下看,何灵均正站在马车旁,表情冷淡,一身温和。 “千姑姑,昨日你可跟海笙太子传达了我这几日都不会回了?”雾迟蹙着眉转头问千帘 “昨晚已经去回过话了。” 雾迟低头一会,”千姑姑,那老嬷嬷麻烦你看着,我下去看看“ 千帘应声进到了屋内 “你怎么来了?”雾迟提着裙子不紧不慢的踏下阶梯 何灵均神情平淡,从容一笑 “近日转冷了,外面多刮风,还是回家吧。”转身接过梁山手里的毛绒披风,想要围在雾迟身上。 雾迟往旁边挪了半步,垂了垂眼眸“屋里挺暖和的。” 何灵均楞了楞,脸上还是扯出笑,将手中的披风收回怀里 ”你调养寒症的药都在府里……“ ”这里是医馆“何灵均话刚说了半句,雾迟就把话柄接了过去 何灵均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眼眸晃动着 “先回家吧”何灵均的语气轻柔又带着些乞求,似乎不管雾迟有什么理由和借口,何灵均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要雾迟回府。 雾迟了然轻笑“我为何一定要顺太子殿下的意呢?” 何灵均走近雾迟,俯在雾迟耳边“最近朝中朝外局势变化很大,坊间可能会不大太平,你在我身边,我才好保你。” 雾迟向后退一步,倔强的对上面前男人的眼神“我自己可以保我自己,不用太子殿下费心。” 何灵均又上前几步,雾迟抢先开了口“太子殿下着急让我回府,不就是忧心赤华新立的太子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何灵均有些诧异,按理来说质城被自己封锁成这样,特别是这样的消息就更应该传不到雾迟这里才对。 雾迟定定得盯着何灵均,似乎是断定自己是不会从何灵均这里得到什么回答,干脆得转身离去。 何灵均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得看着雾迟纤细的背影,还有摇曳的长发。 梁山走上前“殿下,该怎么办?” “就先让太子妃在这里吧,让人在四周看着,别让生人接近。” “殿下是怕赤华那边再有动荡会来接走太子妃?”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何灵均起身上了马车“先顾另一边吧,那边可不是省油的灯,刀连的儿子落在谁手上,都是个大麻烦。” 梁山扯住缰绳,用力一撇,马车朝远方驶去。 医馆楼内 雾迟坐在帘外,帘内老医官正在为躺在床上的老嬷嬷施针,不时传出阵阵乱语。 千帘往雾迟身边靠了靠,眼神也一直看着帘内。 “怎么不开心?” 雾迟有一种突然被叫醒的感觉,只是愣愣的答着“没有,只是,只是想回家了” 千帘轻轻拍了拍雾迟的后背,语气稍放柔了一些”快了。“ ”这次立五皇子为太子,千姑姑怎么看?“雾迟将手肘放在桌上,歪着头看着千帘。 千帘送到嘴边的茶杯因为”五皇子“这三个字停在了面前,只是停了一会,便又继续抿了一口。 ”我没什么想法。“千帘低垂着眼眸,将茶杯放在桌边 雾迟抿了抿嘴,又朝千帘这边凑近了些”我不问人,我若是问国事呢?“ 听到“国事”二字,千帘才正经抬眼 ”公主以为这个太子立的突然?“ 雾迟斜躺在檀木椅上,理所当然 “当然突然啦,之前从没有要立太子得兆头,延皇正当壮年,谁提这个事情肯定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更不用说,梁栋那个老狐狸会心甘情愿的在双相书上签字,只有左右两相都同意立五皇子为太子,这事才能成啊。” 千帘嘴角微微一勾,端起茶杯悠然得喝了一口 ”这才是殷将军的本事。“ ”我倒是知道这件事会与殷将军有些关系,可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三国百姓的太平。“ ------------ 第五十五章 灵府书房内 坐在高座的男人纤细的手中把玩着茶杯,脸色阴沉无比。 梁山站在台下,沉着脸答着话”跟着足迹找了一路,在一条林中小路上没了踪迹,那条路是商户往赤华送货的路,人多眼杂不好行事。“ ”很有可能,已经躲在人群中混进赤华了。”何灵均挪了挪位置,面色依旧没有缓和。 “那边我去看过了,护院的一个活的都没留下,好像是有人去救的,几个武功高的是被另一个人打死的,其余的是被刀博撕碎的。”梁山一五一十的汇报着 何灵均冷笑一声“这是在发泄被囚禁的怒火啊。“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梁山继续问 ”养了那么久的杀人兵器,竟然被赤华的人截胡了,如今赤华局势复杂,刀博落在谁手里都对我们没好处。“何灵均站起身看向窗外,语气有些遗憾和忧郁。 “继续查,就算弄不回来,也要知道刀博在谁那。” 梁山拱手退下。 “对了”何灵均叫住梁山”太子妃那边怎么样?“ “太子妃守着的那个老嬷嬷醒了。” 何灵均轻嗯一声,又继续说“拦了多少皇后娘娘的人?” “拦了一共三波,怕再拦下去皇后娘娘那边可能会有意见了。“ 何灵均歪了歪头,整了整袖口“继续拦,皇后娘娘那边我自会交代。” “是” 何灵均伸手抬了抬袖子,摆弄着窗边的小植。 -- 赤华宫议事厅内 众多大臣乌泱泱跪了好几排,黄金高台之上毅然站着一个身披黄金甲的男人,男人脸上皱纹满布,鬓角微白,脸上却满是朝阳之气,但在此刻,乌黑的双眸却直直映着台下众人,满是阴霾。 ”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 趴在最前面的梁栋首先挪了出来,悲切地说着”陛下,请三思啊!赤华前战军先遣军已经与天裕那边交战了!传来地消息陛下也是知道了,先遣军几乎全军覆没,天裕那边全是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兵啊!“ 众人皆开始附和,台上的延皇脸色铁青,将案台上的奏折全部打翻在地。 ”真是笑话,天裕压着我赤华打,你们竟然要我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我赤华又岂会怕了他天裕!“ ”陛下!“战野桦侧身而出,恭敬行礼,声音洪亮有力 ”陛下绝不可出征,陛下为赤华之心,百姓们都是知道的。“ 延皇背过身,双手扶着案台 ”朕已经下定了决心,你们不必在劝,况且太子已立。“ ”陛下!“众人纷纷行礼受罪,不敢出一言相顶,只能把头尽量靠着地。 延皇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接过身边侍卫递过来地佩剑,大步往外走着,却在接近门口时慢慢停下了步伐。 只见厅外站满了士兵,却不是延皇要引领出征地军队,延皇先是被军队的规模震撼后,马上就注意到了引领军队的人,站在浩然军队的前方不是别人正是殷瞿和宿屹,果然这些军队里有战野军还有一些就是宿屹领的兵。 延皇面露不悦,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声音洪亮带着些怒气“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乌压压的大军一阵沉默,无一人出言以复,片刻之后,殷瞿将别在身旁的佩剑拆下,将其递给了身后的松霖,郑重其事地上前几步,朝延皇行着军中大礼,左膝单膝稳重得跪在青是石地上,右拳紧握掷在地上,额前碎发的阴影洒落在坚毅的眼神上。 随后,从宿屹和松霖开始,众军队都朝着延皇行着军中大礼,众将士跪地的声音铿锵有力,声音在天与地之间来回穿梭,震动在场所有人的心。大堂内的所有官,无论大小也全都朝着门口的延皇下跪。 延皇木楞得看着眼前的将士又转头将身后的文武百官收入眼底,思绪许久后不由得笑出了声,这笑声之中满是无奈,只能无力得喊着“你们这是要朕如何是好啊!” 鸦雀无声的军队中似乎有什么动静,延皇定睛一看,叫出了声“辞儿?……太子” 延辞在众人目光中,快速又稳重得走到龙阶前,没有上前,只是站立原地仰望着台上的延皇,从身后拿出一卷用金丝线缝绣过的布轴,用双手捧着,将其高高举起并下跪行礼。 ”父皇,这黄金布轴不仅代表着在场所有人的意愿更代表的是赤华上下的民声!“ 延皇面露严肃,叫住准备下去拿黄金布轴的随行太监”我自己去“ 延皇走下龙阶,用满布沟壑的大手接过延辞手中的黄金布轴,双手有些颤抖,稍微拉开一点后还是不安得停顿了一下,眼神不安得涣散着,最后还是果断得拉开了。 黄金丝线在当空烈日的照耀下显得比平常更为耀眼,这夺目的金光毫无遮蔽得映在延皇的脸上也刺在延皇的眼里。 在延皇放下布轴的那一刻,延辞朝延皇行了大礼后,大声得喊道”赤华古令,若帝王做出错误抉择时,太子有权联合文武百官谏言!“ 延皇紧紧抓着布轴,平淡得看着延辞”你们怕不只是谏言这么简单“ ”陛下固执己深,为攻打海笙之事劳心伤神,为了陛下的龙体着想,请陛下移驾别宫安心修养。“ 延皇冷笑了一声,顺着话题说了下去”那么朕不在又有谁可以当这国君的位置呢?“ 延辞没有说话,殿内却传出了声音 “陛下修养之时,理应由太子殿下承担代国君之位,主持赤华大小事。” 延皇疑惑着寻找着声音来源,终于在殿内的第一排找到了声音的来源,认清人之后,笑得很大声 “原来是萧丞相啊,这就是你们上杆子要催朕立太子,实是因为只有太子才能成为代国军理政!”延皇的语气加重,满眼怒火得看着萧珩,又转头看着延辞 众人都沉默,只是任由延皇散着怒火,知道这怒火熄灭 “还等什么,前往别宫的御驾行应该都准备好了吧” 延皇的怒气未在脸上明显出现,却在话语中加满愠怒。 宿屹走上前,恭敬得朝延皇行礼“陛下,这边请。” 延皇吐着粗气,意味深长得看着宿屹,大步朝宿屹所指的方向走去。 -- 仅仅半月的时间,赤华的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往赤华天裕边境的军队被召回,太子夺权在半个月内传遍三国,众人对此议论纷纷,有明理的人称好,也有很多的百姓称之为不善不孝。 就这样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在时间的冲刷中被消磨得了无踪迹。 赤华宫大殿内,主位的旁边放置了一个次位,正坐在次位上的男人正用手指揉着眉心,俊朗的侧脸逐渐显露出对台下人汇报内容的不悦。 台下那人话落后,延辞正了正身才开口 “反的城虽然都是小城,这件事也不容忽略”延辞沉思了一会,叹了口气“这件事就交给萧丞相吧,明日让萧丞相来见我。” 延辞向后靠在位子上,语气略有些沉重”别院那边怎么样了?“ ”陛下近日心情倒是不错,今天早晨还让手下太监在别院后院垦一块地用来种些小菜……感觉像是。“ 台下太监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太对立马打住了话语。 “像是什么?”延辞向前探了探身 “像是……要在别院长住。” 延辞低下了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去一趟殷将军府,让殷将军进宫一趟,就说有正事商议,有件事不能再等了。“ ”是“ -- 质城儒季酒楼内 顶楼一间房内,一串串的算盘声不断传出,其中还伴随着间断的笑声,时而是大笑时而是小声偷着乐一般。 雾迟凭着宣铺的经验,右手熟练的打着算盘,然后记下账目。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掉下来。 刘历坐在侧边也翻着账目,抬头看了看雾迟,心中也跟着欢喜 “看公主这么开心,看来这个月的账目很可观啊。” 雾迟兴致高的将账目一本一本的码整齐“可不是嘛,自从那老嬷嬷服软认账,我们的生意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老嬷嬷本是没那么容易松口的人。”刘历抱着账目朝里屋走去 雾迟沉下脸,小声的自言自语道”这哪是那老嬷嬷松口,只是老嬷嬷背后那人有其他事情要担心了而已。“ 殷瞿和延辞的这一出,显然偏离了灵府那两位的计划,雾迟近日鲜少看到何灵均,不过倒是经常看见灵府上的下人,每天到时间都会来儒季酒楼接自己,像惯例一般,雾迟每日到时间就会下去告诉他们自己不回去,已经在儒季酒楼住下了。 里屋传来刘历整理账目的声音,还有一些翻页声 ”公主,时辰差不多了,灵府来接的人该来了。“ 雾迟整理了一下坐塌的衣裙,快步走下了楼。 还没下到大堂就听见了下面的动静,这次的动静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 雾迟在楼梯拐弯处差点碰上了行色匆匆的柳絮 ”大堂出什么事了,怎么跑这么急?”雾迟有些不安得拉着柳絮的手 ------------ 第五十六章 柳絮顺手拉着雾迟下楼梯“公主我正想上去找你,殷将军和太子殿下都在下面……“ ”殷将军?“雾迟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在听到后面的太子殿下后,这一抹神色变得复杂 柳絮继续说着”说是来接代国君妃的。“ 这句话刚落,两人刚好走到能看见大堂的楼梯处,雾迟一下子停住脚步,失神的说着”千姑姑。“ 不知道是因为急着下楼还是因为被这个消息吓到,雾迟喘着气,眼神止不住看着跪在殷瞿和何灵均面前的千帘 殷瞿和何灵均不约而同得看着慢慢走过来的雾迟,雾迟看了一眼殷瞿后,便挪身将千帘挡住,向面前的二人行了一礼 雾迟抬头看着殷瞿,有些茫然,又转头看了看跪着的千帘,心里不知为何生出苦楚,这似乎是好事啊,延辞终于肯勇敢一回,可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得心疼千帘,心疼这一直跪着的千帘 在殷瞿的注视下,何灵均似乎是自然的拉起雾迟的手 ”雾迟,赤华代国君要在赤华宫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典,殷将军来接回代国君妃,也是来邀请我们一同去参加盛典的。“ ”可是真的?他真的下旨了吗?“雾迟看着殷瞿,慌乱的同时也在祈求着 殷瞿扫了一眼雾迟被何灵均握着的手,眉间虽有些不悦,还是耐心回着 ”嗯,代国君下了旨意。“ 雾迟低下头,不忍得看着千帘,内心不由得一团怒火升起,上前将千帘扶了起来。 ”跪什么……都跪了半辈子了……“雾迟声音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得流着,心疼得看着千帘 对比于雾迟的情绪,千帘冷静得出奇,就像是局外人一般,轻轻慢慢安抚着雾迟的情绪 ”只要你说你不想去……你不想去……我绝不会让他这样将你带走。“雾迟紧紧抱着千帘,千帘感到不适却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却显得眼角的泪花更为亮眼。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这个事情太长了,牵扯了太多人,我要去找他说清楚。“就算是听了解释,雾迟还是紧紧抓着千帘的衣身不愿放手。 千帘无奈得看了一眼殷瞿,殷瞿上前扶着雾迟的肩将雾迟拉了回来。 千帘挺直身体走向外面的马车,没有回头,只是在上马车的一瞬间停顿了一下。 雾迟看着千帘停顿的动作,心中不觉发慌得很。 “别担心,我会看着办的。”殷瞿摸了摸雾迟的头,想让雾迟安心一些,却不想这一个动作惹得旁边的男人极其的不爽。 看着车队渐渐走远,雾迟不安感逐渐上升。 “我们何时回赤华?”雾迟对着何灵均说,眼神却一直放在远方殷瞿的背影上 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何灵均不受控制得紧紧拉住雾迟的手,在看到雾迟转身后的眼神,还是慢慢松开了。 何灵均不知道雾迟为什么会哭,是因为担心千帘还是因为离开殷瞿了呢? 是自己错了吗?把雾迟以这样的方式留在自己身边,错了吗? 雾迟又问了一遍,何灵均才回过神来回答 ”七日之后。“ ”好“ -- 这七日,雾迟早早的就来到儒季酒楼做好安排,看到质城的商铺正在一点一点的回归到最初的样子,雾迟这么久压抑的心情才算是松弛了一些。 虽然是快要回到自己的国,自己却没有应该的开心,反而更担心千帘在赤华的情况怎么样,是否又独自面对着群臣的施压。 马车不快不慢得走着,质城离赤华边界不算太远,但快的话也还是要一日的车程,可明明是海笙精心培养的车队这一路却不知为何停下来歇了好几次。 雾迟捞起帘子,日光已经慢慢暗淡了,傍晚已过,可车队又停驻在路边了。 梁山小跑到马车边“太子妃娘娘,日色渐晚,今晚就在旁边的扎营歇下吧。” 听到这句话,雾迟只觉得郁闷,这绝对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定是何灵均又在策划一些什么。 营地扎在离河不远处的林中,何灵均手下正在忙着生火和扎营,雾迟下车后四下寻不到何灵均,眸光一掠,只看见一抹白色身影站在河边,河里波光粼粼,映着当空的浅月和攀升的枝丫,这抹身影莫名有一些凄冷。 雾迟转身让柳絮不必跟过来了,独自走向了那抹身影。 何灵均没有转头,只是看着水中雾迟的倒影慢慢走近。 “太子殿下的马车队今日怎么跟脱了力一般,我依稀记得那日殿下将我从赤华都城掳来,用了一日不到就到了质城。” 旁边的男人许久没有说话,看了一眼雾迟又抬头看着慢慢清晰的月 ”你既知晓我的心意,却猜不出我此番作为是何意?“ 雾迟转头看了看营地,火已经生起来了,四跃的火光似乎没有胜过清冷的月光,林中还是一片凄凉。 ”太子殿下心思八面玲珑,我就算想猜也怕是猜不出。“ 何灵均覆手而立,”雾迟,这次回赤华只是昙花一现,你终究还是嫁了我,无论殷瞿怎么夺,都夺不走的。“ 雾迟目光凌冽却总是会撞上那双柔情似水的目光,又将所有涵盖,怎么倾覆都倾覆不起来。 ”何灵均,无论如何我都会回去的,就算是死。“ 就算是死。 何灵均心空了一拍,甚至没注意到身边人早已转身离去。 -- 赤华城西集到赤华宫门大道边都已经围满了人,赤华宫门前站着几个身着官服的人,一行人后面正坐着几位衣着富贵的人,翘首以盼得看着大道。 终于听到远处人群传来得沸腾声 桑落紧紧抓着宣娘的手,转头却见宣娘早已泣不成声,而黎瑟瑟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揪着丝帕。 身着官服的萧珩面无异样,只是在看到扬扬而来的马车出现时,眸光急闪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向殷瞿。 殷瞿只是一直看着马车,一动也不动。 马车内,雾迟紧紧抓着柳絮的手,眼中的泪花蓄积。 马车停了,何灵均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向宫门前一行人行了一礼,随后走向身后的马车。 看到这一幕,周边的百姓开始议论起来 ”公主为何不与海笙太子同乘一座马车,是二人关系不合吗?“ ”这可不好啊,公主若是与那海笙太子处得不好,海笙太子会尽心助我赤华吗?“ …… 何灵均向雾迟伸手,想要扶雾迟下马车却见雾迟有些躲闪,何灵均拉着雾迟向自己这边扯来,伏在雾迟耳边 在宫门这个方向看,二人的行为极其亲密,殷瞿只觉得眼皮猛跳了一下,脚步不自觉挪了挪 “公主要配合我演戏啊,公主可是赤华百姓的希望啊。” 雾迟眉头猛怵,抬眼看了看周边的百姓,都是担忧的表情,自己身上早已不是一根线,而是千丝万缕牵扯着,若是自己只凭着自己这一个线动,便会撕扯着其他的线。 雾迟脸色沉了下来,看着何灵均再次伸过来的手,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众人一看这才松了口气。 何灵均满意得拉着雾迟的手朝宫门走来,自然不会错过殷瞿早已阴黑的脸。 满城响起“见过安平公主。” 雾迟眼角不绝的泪水翻涌着,看着这一片熟悉的地方,却如同初见那般心中的念想滚烫着。 何灵均牵着雾迟首先拜见了黎瑟瑟和云知烟,雾迟抬眼看到旁边的宣娘一下子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 看着似乎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云知烟自然对何灵均没什么好脸色,黎瑟瑟却还是顾全大局让他们起来,才立马上前拉着雾迟查看。 何灵均则被请去与当官的周旋 宣娘心疼得看着雾迟,“受委屈了没有。” 雾迟摇了摇头,云知烟捧着雾迟的脸”都消瘦了,还说没受委屈,海笙那个老太婆绝不是好对付的。“ 黎瑟瑟边哭边做噤声的动作”姐姐,不合礼仪。“又拉过雾迟的手,”迟儿,回来就好,本宫已经让人备了你最爱的菜。“ 桑落抽泣着”还有我的酒,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雾迟点点头,这面一片和谐,却不知周边已经有开战的气氛。 殷瞿垂眼看着何灵均笑着应付着,无比的刺眼 ”殷将军,又见面了“ 殷瞿扯着嘴角笑了笑,”太子殿下“ 何灵均看向殷瞿背后的站着的人,想起在路上梁山传来的消息,刀博原来在你手里啊,你会用来对付谁呢? “殷将军,太子妃的常提起赤华宫中的雪融果,到时我与太子妃回海笙时可带一下解解她的酒馋。” 殷瞿低头笑了笑,抬头时眼底多了几分寒意“太子殿下,事事可不都能如你所愿。” 何灵均也笑着看向殷瞿背后那人,笑意更深了“世事无常,殷将军还是多担心担心自身吧。” 看着何灵均的背影,殷瞿觉得很不自在,微微偏头时,只见萧珩正看着自己,眼中似有死水一潭,阴森透着寒意。 -- 云知烟握着雾迟的手走进了赤华宫,攀谈之中全是千帘 雾迟从云知烟口中大致知道了,即将要成为赤华皇后的千帘,现在正被囚禁着,痛不欲生。 ------------ 第五十七章 雾迟与延辞并不像寻常堂兄弟一般亲近,就是雾迟被封赏为公主之后也没说过几句话。 偶尔在赤华宫中碰见了,也是普通的行礼问候的关系。 在雾迟眼里,自己的这个堂弟透露着一股比自己第一次见的殷瞿戾气还重,心思更是沉重。 如今千帘算是扎扎实实落在他手里了,一旦落到他手里,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放开的。 雅薰殿内 雾迟翻来覆去睡不着,延辞会把千帘藏在赤华宫的哪一个地方呢? 思索无果后,雾迟还是决定出去转转,戒备森严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千帘被藏之处。 还好在海笙的时候就准备了夜行衣,雾迟麻溜的换上,因为只是猜测般得找一找,便也没有带柳絮。 雾迟不会轻功,只能一路摸爬滚打,一边躲着侍卫一边观察着每一个宫殿是否有不寻常的地方。 正寻过御花园,不留神时,脚下一滑,脚踝径直划过了一块坚硬弯折的块石,炽烈的痛感瞬间传遍全身,一抬头便又见路的拐角处传来火光,巡逻的侍卫正朝着这边来。 雾迟吃痛得挣扎站起来,却又一次滑倒在地,正无计可施时,突然感觉自己被人一下子提起,一瞬移到了旁边的假山群中。 那人也穿着夜行服,借着侍卫走过时带来的火光,雾迟才将那黑影笼罩下深邃的目光看真切。 “你怎么来了……嘶”雾迟一句话还没说完,伤口处不小心碰到假山,一阵刺痛、 “猜到你不会那么老实,疼不疼?”殷瞿将雾迟受伤的腿小心得搭在自己的腿上,细心查看着伤口。 ”可能伤到筋骨了,刚刚想站都站不起来“雾迟疼得有些想哭 看着撕裂得有些吓人的伤口,殷瞿觉得心有些紧,顺势将雾迟横抱了起来。 雾迟感觉有些不稳,双手搭在殷瞿的肩头 “去哪?” “太医院” 雾迟笑了一声“殷大将军什么时候这么不会思虑了,我们穿着这一身衣服去,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去莲嫔娘娘宫里,柳大嬷嬷肯定在那里。“ 殷瞿才发觉自己看着雾迟的伤口一下子慌了神有些欠考虑了,将雾迟往自己怀里送紧了些就出了御花园。 以殷瞿的实力到达冷宫并不费力,这比雾迟自己正常走过去还快。 虽然之前也觉得冷宫很温暖,但是现在的冷宫看上去更有人间的烟火味,可能也是因为人气养人吧。 不出意料,柳大嬷嬷果然在这里,屋里没有点大油灯,只是掌了一盏小灯,从外面看是没有光的,就像是这屋里的主人早已入睡一般。 而这盏小灯下罩这的正是皇宫布防图。 纸上的皇宫是用黑墨描的,雾迟看着布防图出了神,这黑墨果然描不出皇宫的深红。 一见殷瞿抱着雾迟进来,莲妍诗和柳大嬷嬷还来不及诧异就注意到雾迟腿上那一抹鲜红。 殷瞿将雾迟小心放在椅子上,半蹲着将雾迟受伤的那条腿放在自己支起的膝盖上。 莲妍诗和柳大嬷嬷急忙上前检查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莲妍诗眉头一挑“看你穿着这般,莫非是想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找到那一人。” 雾迟撇了撇嘴,低下了头,房间里的光线本来就不亮,正好用来隐藏羞愧的目光。 柳大嬷嬷轻轻将伤口外面遮挡的衣裙掀起,掌着油灯凑近看了看。 “还好没伤到筋骨,正好莲嫔娘娘这里也有些伤药。” 身旁几人正集中着帮雾迟上药,而雾迟却也顾不了腿上的疼痛,只想着探头看看图纸,思考着千帘的藏身之处。 “延辞那边都发话啦,说是无论我们找没找到千帘都不会放千帘的。”莲妍诗冷哼一声 柳大嬷嬷处理到伤口最深的位置时,雾迟有些吃疼得抓着殷瞿的手,忍着冷汗“这个延辞心思竟这么深沉又狠辣。” 莲妍诗瞟了一眼两人握着的手,察觉到二人特殊的氛围,寻了个坐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打算怎么办,如今雾迟是好不容易才回来的,等这一场闹剧结束过后,回海笙是必然的,海笙太子也绝不是等闲之辈,你们之间的情,他定是知道的,恐怕这次回去之后会将雾迟直接藏入海笙深宫,层层看护,再见可怕是难上加难。” 雾迟看了殷瞿一眼,无言之中已经蕴含着两人之间的千万阻拦,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牵扯着数不清的人。 莲妍诗的话,雾迟不是不明白,自己若是留在海笙,这就不是几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国家人民之间的事,若是海笙因此打翻协议,倒打一耙,趁机挑起战争。赤华现在官中内乱,心中不服延辞的不在少数,以这样的一种内政,如何能承得住海笙的攻打。 只有自己先做出让步。 雾迟眼中不知不觉得噙着泪,心疼得摸了摸殷瞿的手,殷瞿的手很大,但是不如军中其他人的粗壮肥大,而是偏细的,但指关节处还是能摸到很多的茧子,雾迟慢慢松开了手,却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抓了回去,雾迟抬头看时,殷瞿没有在看雾迟,而是无比坚定得看着莲妍诗 “莲嫔娘娘,雾迟是我这辈子认定之人,我是绝不会放弃的。” 雾迟呆愣愣得望着自己被握着的手,原本已冷透的心逐渐热了起来,眼中噙着的泪也顺着两颊洒下的烛光流下。 莲妍诗又站了起来,抬手摸了摸雾迟的头,安慰般的“既然殷将军都这样说了,我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上好药后,雾迟与殷瞿又在房中查看了一番布防图才走。 雾迟趴在殷瞿的背上,偶尔抬头看看天,与之前来的时候不同,殷瞿走得很慢,却也神奇般得避开了所有的巡逻士兵。 “看天收不住泪的,我能感受得到。” 殷瞿声音不大,深沉中带着点温柔 雾迟急忙收住泪,明明自己一想哭了就抬头,把泪流泪回去,泪怎么还会落在殷瞿的肩头? “你怎么感受到的?”雾迟声音有些颤抖,极力压抑悲伤,因为自己这样只会让殷瞿肩上的担子更加重。 “心能感受到。”殷瞿停下脚步,雾迟无声得哭着,用手环抱着殷瞿的脖子,头埋在殷瞿的脖颈处 闷声道:“我想一直和你一起。” 殷瞿心头猛颤,思绪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汹涌,背雾迟的力气更大了,眼中闪过红光 薄唇微张“会的” — 殷瞿背着雾迟回到殿内,打开大门时却只见院中有很多人,柳絮嘴角冒着血,而上方正是梁山还没落下的拳头。 就在旁边的石椅子上,何灵均手中握着茶杯平静得看着门前的两人。 看着柳絮脸上的瘀伤,雾迟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太子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殷瞿将雾迟放下,扶着雾迟往前走 何灵均嘴角带笑,似乎柳絮的伤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做为贴身侍女,不知道主子的下落这是大忌,我忧心太子妃的安慰,关心则乱,若是太子妃心疼了,夫君在这里赔个不是。” 不愧是何灵均,一句话不仅把事情撇干净,责怪了雾迟,还把向殷瞿宣誓着主权。 雾迟一瘸一拐走上前,将柳絮扶起来,细细检查着柳絮的伤口 何灵均目光移到雾迟的腿上,有些慌神,完全不见方才的责问“腿怎么了” 雾迟无视何灵均的话,直接回怼道“太子殿下,柳絮是我的人,无论你是以何种身份也不能在赤华宫!在我的宫殿!打我的人!” 何灵均眉头微蹙,脸上俘露一丝伤感“为何你身边所有人你都能平善以待,却唯独我” 梁山目光落在何灵均身上,自己跟着何灵均数年,自己这个主子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示弱,可现在就像是是一只寻求关注的小鹿一般,向雾迟示弱。 雾迟眸光流转,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只听见一直沉默的殷瞿开口“太子殿下不妨想想自身吧,看看自己是否做过令公主厌恶之事。” 殷瞿的话一入耳,何灵均的表情冷了下来“殷将军也不妨想想现在站在这里是否合适。” 雾迟觉得有些累,“太子殿下,我本欣赏你做生意时的豪爽气魄,本以为会与你成为很好的友人,可如今你的这一番行为,只会将我一点点推远。”话一顿“天色不早了。” 雾迟扶着柳絮,忍着腿伤,走进了殿内。 何灵均看着雾迟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殷将军是要抓着雾迟不肯放手了?” 殷瞿笑了笑“雾迟从来不是谁了所有物,只是雾迟的心靠向了我,所以无论太子殿下使出什么样的招数,怕都是徒劳无功。” 话落后,殷瞿转身离去,话语在院中回传,一下一下抨击着何灵均的心。 “你不在了,雾迟也许会靠向我。”何灵均眼眸暗淡,看着雾迟房中的灯熄灭。 偏头对梁山说“给那边回个话,说我们会想办法让鱼落网。” ------------ 第五十八章 时间过得很快,那天晚上的矛盾就像是一场梦一般,被遗留在了无人在意的过去。 这么些天来,雾迟至少发现了延辞说的是对的,真的无人能找到千帘,而今日就是册封大典,过了今日,千帘就会是一国之母,身上也就会戴沉重的枷锁,一辈子也褪不去。 前几天开始赤华宫的人们都已经在布置宫城,现在宫中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氛围,就连雅薰殿殿门昨日都被挂满了红彩头,何灵均那边一早上就送来了极其隆重的宫礼服,这也让柳絮忙活了一上午,就单是梳妆都花费了近两柱香的时间。 雾迟没有这个心情,只是端坐在那里任由着柳絮摆弄,眼神时不时放在门口的那一抹红上。 “真是刺眼。”雾迟嗤笑道 柳絮将金簪插入雾迟的发髻中,对着铜镜仔细调整到合适的位置,顺口答着雾迟的话 “公主说的是这身行头,还是门前的红带。” 镜中人偏头无力得看着镜中的自己,细细的柳眉印在白如雪的肌肤上,眼眸似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轻柔中带着些沧桑,唇瓣微抿如红樱盛放。由上到下细细打量着属于自己的枷锁,这是海笙的宫中行头,属于海笙太子妃的行头,不说脑袋上顶着多么繁重的发髻,就单是身上穿的单衣,就达到八件。 全部完毕后,雾迟只觉得连站起来都难。 雾迟从殿中出来时便看见何灵均在殿门等候了,何灵均与雾迟穿着是一套的,雍容华贵。 雾迟冷冷得看了一眼何灵均,忽视何灵均眼底隐晦的欣喜。 何灵均牵过雾迟的左手,放在自己的右手腕上。 雾迟只觉得有些诧异,正想抽离时,却被面前的人按住 “海笙宫的行头都是很重的,你前些日子又伤到了腿,怕你走不稳。” 何灵均眼中有着无限的温柔,就像是一潭沉静的湖水,沉静却深不见底。 雾迟缓缓开口“我可以自己走。”还是将手抽了回来。 册封大典在天台进行,宴席会在大殿举办,接近午时,天台周围都已经围满了人。 雾迟和何灵均进场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行礼之后,两人便入座了左侧席,而对面的又侧席正坐着殷瞿,不远处便是萧珩,三人的目光都在雾迟身上交汇,而雾迟却看着位上的人,莲妍诗和柳如烟坐在后面,黎瑟瑟坐在前面,几人都穿着隆重。 莲妍诗低眼看着台下的光景,嘴角勾出一丝弧度,侧头对柳如烟道“台下可真是修罗场啊” 柳如烟顺势看去,轻笑了一声“你倒还能笑得出来,不如想想怎么解这困局。” 莲妍诗故作叹气“我们的风波早已过去,如今这些小辈们倒将这天下搅得一团糟。” 黎瑟瑟听到动静,回过头“都已经午时,怎么还不见千帘,就连延辞也没看见。” 突然听见门口有些嘈杂,所有人目光汇聚,两人身着红衣,拖着长长的摆尾,朝天台走来。 雾迟莫名有些紧张,刺眼的红色映着千帘的脸更加消瘦苍白,而眼中更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悲哀,就像是一副被夺去魂魄的傀儡一般,任由身边人的摆布,耳边响起的奏乐就像是一个个尖锐刺耳的鼓点,一次次得敲击着千帘的灵魂。 千帘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看到天台边站着的柳大嬷嬷,眼中才多了一丝颜色,嘴角也挤出一抹奇怪又难看的微笑。 柳大嬷嬷就这样静静得看着千帘,没有回应,眼底的泪水逐渐汇聚。 两人登上天台,面对着眼前的司仪,司仪似乎在说一些话,千帘没有听进去,只是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突然觉得手上有一股力量,转头看去,正是身边的人温柔笑着抓着自己的手,这个自己曾经最爱的人,现在却一步一步将自己推进深渊,他还是那样笑着,就像是初见之时的那个少年,却又不像那个少年,那个少年不在这里,那个少年在自己的回忆里。 千帘仰起头看着苍天白日,眼角划过一滴泪,在司仪的言语中甩开了延辞的手,顺势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剑,眼中沉静无比,在对面人惊恐得阻止自己之前,短剑恍过亮眼的日光,穿过了千帘的身体。 延辞呆滞得跪在千帘面前,紧紧抱着千帘,看着千帘嘴角和腹部不断得冒着血,悲痛得叫着千帘的名字,而后大叫着太医 雾迟看着千帘直挺挺得倒下,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不顾柳絮的搀扶,径直跑上前。 高台上的人也赶了下来,而千帘身体微微抽动,温热的血浸染了白石的天台,就像是红色婚服的边角,越来越大。 千帘撑着最后一口气,轻轻握了握雾迟的手 抬眼看着柳如烟“云妃娘娘,千帘不能……继续伺候您了……。” 倔强如柳如烟在听到千帘在弥留之际的话语也掩面而泣 “公主,一定要日日都开心。” 雾迟紧紧抓着千帘的手,贴近自己满是泪痕的脸,用力点着头。 千帘转头看着旁边的柳大嬷嬷“谢嬷嬷的养育之恩……千帘只能……下辈子还了。” 柳大嬷嬷轻轻抚摸着千帘的脸,眼神柔如水“别忧心,好好地去吧,这一辈子辛苦我的帘儿了。” 像是得到了允许,千帘闭上眼睛,如释重负一般“延辞,我也算嫁过你一回,无憾了。” 千帘的气息逐渐消失,手上的力也卸了下来,从雾迟的脸侧滑落。 千帘的生命在延辞的怀中消逝,延辞瘫坐在地上,直到怀中人最后一点温度都淡了下去。 柳大嬷嬷扶着雾迟的肩,让哭到几乎脱力的雾迟靠在自己肩头。 “都怪我,我若是阻止千姑姑回赤华,我若是能早点找到千姑姑… …” 柳大嬷嬷嘴角挂着释然的微笑“公主不必自责,这是帘儿的命数,这对她来说才是解脱。” — 千帘走后,整个宫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赤华皇后册封大典上自戕的消息瞬间传遍了三国。 雾迟恍恍惚惚得睁开眼,听见耳边有人说话,似乎有些着急,聚神再听,才听出来是柳絮的声音。 “公主,你终于醒了。” 雾迟还没回过神,只觉得脑袋沉重,转头都费劲,更别说抬起来了。 雾迟还没来得及回柳絮的话,就看到柳絮似乎跑了出去,再回来时,后面跟着柳大嬷嬷。 “给公主打一杯水来,整整睡了一天,滴水未进。” 雾迟被柳大嬷嬷扶着靠在榻上,喝了几口柳絮递来的水,才回过神来。 “柳大嬷嬷怎么在这里?” 说话间门外又进来几人,黎瑟瑟心疼得握着雾迟的手,柳如烟眼圈有些红,应该也是刚刚哭过。 柳大嬷嬷牵过雾迟的细腕,把着脉,雾迟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瘦了下来,惨白得很。 “公主可知自己寒症严重了?” 雾迟低下头“我知道” “怎么会身体虚弱至此,海笙到底是怎么对待我赤华公主的!”柳如烟眉间透着怒气。 “千姑姑……怎么样了”雾迟拉过柳大嬷嬷的手,关切得问道 “公主安心,千帘已经入陵了。” 雾迟没有哭,只是平静得点了点头。 屋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阳光依旧耀眼,只是故人已不在。 “我还想再睡一会。” — 雾迟再醒来时,已经入夜了,柳絮趴在床边睡得有些沉,雾迟不忍心叫,小心翼翼得下了床。 外面似乎刮起了风,有些冷,雾迟将架上的外衣拉下,披在了身上,月色正浓,屋檐的影子落在院子里,有些不寻常。 “是谁?”雾迟多了一丝防备,周边都是巡逻的士兵,能做到悄无声息到这里的人,除了殷瞿还有谁,身形虽然与殷瞿有些相似,却不是殷瞿。 屋檐上的人没有反应,只有高扎的束发随着风飘扬着。 “萧珩?”雾迟走近了些,确认着 屋檐上的人笑了一声,一跃落地 “好久不见。”萧珩笑着,嘴角边的梨涡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雾迟眉梢稍松,嘴角微微扬起“为何不走殿门?” “公主现在身份不同,在门口盯着的人也不少,怕给你添麻烦。” 确实,门口不仅有巡逻的士兵还有何灵均的暗哨,时时刻刻都盯着雅薰殿的动静。 萧珩拉着雾迟坐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木盒,木盒周边弥漫着浓郁的草药香。 “治寒症的药,太医院的药可比不得。” “谢谢”雾迟突然想起些什么,突然开口“对了,朝中现在如何,可有什么异样?” 雾迟想着萧珩现在既然作为丞相,应该是了如指掌的。 “代皇如今还不见人影,有人透露还守着代皇后的陵墓前,朝中事务如今有我代为操办,没有什么异样,放心吧” 雾迟松了口气,萧珩看着雾迟,眼中有了些异样的情绪,却很快平复下去 “公主好好休息吧。” 雾迟点点头,看着萧珩消失在夜色中。也许是错觉,雾迟觉得萧珩给人的感觉越来越不同,似乎一眼看不穿了,而且萧珩有这样的轻功武力可不是一朝一夕就练成的,这需要长时间的训练,而要将这样的实力隐藏更是不容易的。 萧珩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雾迟思绪飘远,鼻尖萦绕着草药香,脑袋似乎又晕了起来,困意瞬间席卷而来,没来得及走到床上,失力趴在桌子上后迷迷糊糊看见殿门口站着一个穿白衣的身影。 ------------ 第五十九章 殿内弥漫着淡淡的木花香,从飘窗不间断吹进一些冷风,雾迟从梦中惊醒,扭头一看房间的布局,一阵强烈的不安感传来-这是质城的宫殿。 柳絮从殿外走进来“公主……” 雾迟努力缓解这自己的情绪,忽略脚边的鞋,走到飘窗前,看着牢笼一样的灵府,是昨日萧珩的那个药让自己昏迷的,而柳絮也是因为自己被带走才被逼无奈回到了质城。 柳絮到床边将鞋子提起来放在雾迟脚边,看着雾迟心疼又无奈“公主怕凉,还是穿上鞋吧。” 雾迟蹙眉“昨夜……” 柳絮一下子就领悟到了雾迟的意思“昨夜,萧相和太子殿下是一起的。” 果然,萧珩早就跟太子有了一些来往,而自己却没发现,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这么着急将自己带回海笙? “海笙太子现在在何处?”绝不能坐以待毙。 柳絮想起何灵均出门之前的嘱咐“太子殿下说待公主醒后就请公主去城墙上,说是要请公主看一场戏。” 虽然现在没什么眉目,都是雾迟总觉得身上一阵发麻后浑身都冷了下来。 城墙上,何灵均坐在楼顶殿内喝着茶,时不时看向远处,手指不间断地点着桌面。 “太子妃可醒了?” “醒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梁山将新烧好的一壶茶端到桌面上。 何灵均手点桌面的动作停止,握着茶杯转了转,眼中闪过不明的意味 “时辰差不多,我还怕太子妃看不到这场戏,她必须要看到这场戏才行……” 到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茶,雾迟只是坐下并没有喝。 何灵均再将茶往雾迟方向推了推“我知道你怨我,但也把茶喝了吧,对寒症好。” 雾迟冷笑“对寒症好?昨夜的那个药已经让我长见识了。” 何灵均没有强求“事急从权,公主谅解一下吧” “你明知道我已经被身份束缚,何苦再将我绑一次。” 何灵均转头看向远处“只是怕公主,再也不回来了。” 雾迟没有回话,只是走到城墙边,看着质城厚重的城墙和严密的城门,就像是对自己逃出海笙的希望的阻碍,不知何时才能打破。合眼之间,远处一对人正骑马向这边赶来,再近些时,雾迟提起裙子向城门跑去,却被人环腰抱住,移动不了。 雾迟强压着情绪,冷着脸“何灵均这是干什么!” 何灵均出奇得冷静“这场戏公主还是站在城墙上看比较安全。” 雾迟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就变了,用几乎质问的语气“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城门在殷瞿和松霖赶到前关上了,两人最终停在了城门前,殷瞿环顾着周边阴森森的林子,顿感不妙,急着追回雾迟没有带人马,现在怕是中计了 松霖似乎也意识到了“将军,林子里藏了人。” 殷瞿将马拉正看向城楼之上意料之中的人,声音意外的低沉“人还不少。” 何灵均冷眼对上殷瞿的目光,将被捂着嘴雾迟拉到身边,殷瞿看到雾迟的出现心里有了一下着落,眉头微微挑了一下。 雾迟满眼惊恐得看着从林中冲出的一群人,领头的竟是萧珩。 殷瞿眼底也闪过一丝诧异“萧相?这是何意?” 萧珩的手移到腰间的佩剑上,带着笑意“殷将军在皇后葬礼期间私自外出,擅离职守,前往海笙,恐怕跟海笙有些不正当来往,本相有权代替代皇将殷将军押送审问。” 殷瞿听着这理由有些好笑,懒得反驳,只是握紧佩剑准备随时出鞘。 “殷将军别急,我还带了一位与殷将军有些渊源的友人。” 话音刚落,林中又走出一人,体格粗壮,横眉冷目,上身没有穿衣,只在腰间别了一条粗大的虎皮腰带,腰带正中间镶嵌着一块刻着字的金牌,那个字是“刀” 何灵均沉眸,果然刀博被萧珩收用了,也用来对付殷瞿,萧珩这般举动无非是为了雾迟,那么除掉殷瞿之后恐怕就会被用来对付自己了。 刀博看着殷瞿,眼中怒意不点自燃“殷将军不认识我吧,但你该记得我的阿父,刀连。” 殷瞿眼神略过刀博腰间的金牌,原来是为父报仇,这一点却让萧珩抓住了。 “刀连杀我赤华百姓,当诛。”殷瞿的每一个字都足以让刀博沸腾,刀博径直朝殷瞿扑去,直接跳到马身一般高,将马头拍下。 殷瞿右脚一蹬,弃马落地,随着马哀嚎的声音看去,马已经躺在地上,痛苦得颤抖。 松霖立马拔刀拦住冲向殷瞿的刀博,刀博用刀抵住,用手肘将松霖甩向一旁的树干上,松霖的腰径直撞向树,当即就吐了血。 殷瞿看出了刀博的蛮力招式,这样的招式与刀连的有异曲同工之处。 殷瞿拔刀劈向刀博,连挥动几个招式让刀博无暇调动蛮力抵抗,暂时压住了刀博,突然一道身影进入战斗。 一阵刀光剑影后,殷瞿退了一步才停住脚。 萧珩的剑垂落在地上,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杀气,殷瞿知道萧珩有些实力隐藏,但当萧珩展露时,殷瞿还是有些被惊到了。 何灵均恍了神,没想到萧珩会出手,原来萧珩的底牌不是刀博,而是萧珩自己。 场上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刀博看见萧珩加入有些急眼 “萧相,殷瞿的命是我的,这是你答应我的。” 萧珩面露无奈又带着一些讥讽“刀博,你看清形势,只有合作才会能要他的命。” 萧珩这句话说得没错,接下来的战斗中,两人像是已经训练过无数次,就是为了针对殷瞿的招式,刀博用刚,萧珩用巧,几个回合下来,殷瞿身上已经有几处伤,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 每一个招式就像是打在雾迟的心上,何灵均感觉到一直在怀里挣扎的雾迟突然安静下来,一会后捂着雾迟嘴的手感受到了一股湿意。 何灵均呆呆得看着雾迟眼角滑落的泪,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一闭一睁眼后只剩一股决绝。 这次殷瞿必须死。 殷瞿用刀撑着自己的身体,连续不断的强攻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这样下去情况可不妙。 殷瞿抬头,汗水混着血水有点糊眼睛,却又也能看到雾迟在哭。 剑在手中被死死得握住,颤颤巍巍站起来,手臂的伤口不断渗着血顺着手臂往下流,滴落在沙地上。 似乎被刚刚对面人往城墙上的那一眼激怒,萧珩没等刀博跟上就径直冲了过来,萧珩挥剑被殷瞿奋力挡住,却无暇顾及后面的刀博。 预想中的那一道伤口并没有落在殷瞿身上,恍惚间,有人倒下了。 殷瞿双眼有些蒙血,隐约间看到倒下那人的血在沙地上扩得越来越大,沙子贪婪得吮吸着血,将血潜入深层。 萧珩收了剑,并不打算在这一刻给殷瞿致命一击,而是饶有兴趣得看着殷瞿失去松霖的反应。 萧珩习惯了失去,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一直在不断得被夺走,而最该属于自己的,绝不能让。 松霖躺在地上不断得咳血,殷瞿愣了一下才上去扶起松霖,殷瞿感觉到怀里的人张口想说些什么,凑近后怀中的人却没有了动静。 萧珩拦住要上前的刀博,嘴角勾起,观察着殷瞿的情绪,却一无所获。 殷瞿的碎发盖着眼眸,眼眸沉没在无限的阴影当中,不知为何萧珩感受在凉意十足,脚边的沙地不知何时被风扬起很多沙子,在周边不停得回转。 风继续吹着,殷瞿眼角的碎发扬起,左眼从阴影中猛得现出,杀光闪过。 又一阵风后,刀博的一只手臂结实得落在沙地上,随即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惨叫。 似乎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殷瞿靠着旁边的树滑下,没有一丝生气。 城墙上的雾迟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一股疼痛感遍布全身,就像是群蚁噬咬一般。 直到看到萧珩提着剑一步一步向殷瞿走去…… 感受到何灵均因为城墙下的事情分了神,雾迟趁机挣脱出来,夺过身边将领的佩剑站到了城墙的高处,亮晃晃的剑架在肩颈上锋刃正对脖颈,一行一动之间脖颈已经有了血迹。 何灵均一下慌了神,冲近了些却又不敢太近“雾迟……听话……下来…别伤到自己。” 雾迟用尽全身力气“萧珩!” 萧珩转头,停止了脚步,只是仰着头看着。 “你要杀他,我绝不独活。” 雾迟转动剑身,割伤自己右腿,随后又架回脖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