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怨魂归来! 苏离死了。 死在亲生父母和嫡亲兄长们刀下。 七个人,七把刀,在她身上割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刀,每一刀都深可见骨! 他们将她割得支离破碎,榨尽她体内鲜血,尽数献给江清歌。 肉身死去的那一瞬间,她的魂魄飘浮而起,俯瞰着她曾经深深依恋的亲人,恨意如潮般汹涌。 可惜,她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江清歌饮尽她身体里最后一滴血,又将她的尸身锁入一处贴满符纸的暗室。 她在那暗室之中念着奇怪的咒语,符纸无风自动,汇聚在一处,形成一朵黑色莲花。 莲瓣张开如魔爪,倒扣俯冲而下,恶狠狠的抓向苏离的心脏! “噗嗤”一声,鲜红的心脏破体而出,她笑容扭曲,形如鬼魅! 苏离看得毛骨悚然,失声尖叫:“啊!” “苏离,你别再装可怜了!”愤怒鄙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下一刻,一盆刺骨的冷水自头顶狠狠浇下来。 苏离打了个寒颤,倏地睁开双眼。 眼前一张清俊熟悉的脸,脸上写满厌恶。 “顾明轩?”苏离愕然,“你不是死了吗?” 这个男人,是她前世的夫君。 虽然娶了她,心里却一直装着江清歌。 可惜江清歌并不喜欢他,将他利用殆尽后便弃掉了,他最终抑郁吐血而死。 明明已经死去的人,为何又出现在她面前? “死?”顾明轩瞪着她,“如果我死,你就同意为歌儿献血的话,我愿意去死!” 献血? 苏离愈发困惑。 她连心脏都被江清歌剜出来吃掉了,哪还有什么血可献? 困惑间,一道绿影从外面疾冲进来,一把抱住她,哭道:“姑娘,你千万不要再听姑爷的话了!你都献了那么多血,再献下去,你会死的!” “哪里就死了?”顾明轩冷哼,“不过就是一点点血做药引……” “一点点?”绿影怒斥,“那可是整整一罐血!一个人的体内,也不过三五罐血!被你们放血之后,姑娘一直晕睡不醒,恶梦连连,还起了一脸的黑斑!如今不足七日,你们又要放血,当她是什么?江清歌的血罐子吗?” “灵儿?”苏离看清她的脸,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阮灵是她的婢女,对她极是忠心,后来为救她被五个兄长乱刀砍死,血肉模糊。 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灵儿,却是个活泼泼水灵灵的小姑娘! 死去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 除非…… 苏离心念微动,忽地扑到梳妆台前。 铜镜映出一张苍白稚嫩的脸,左脸白皙娇嫩,右脸却是一片乌黑! 这,是她十六岁时的脸! 她,重生了?! 苏离的泪水狂涌而出! 不枉她死后在恶灵境苦苦修行十年,竟真的修来这重生之日! 前世死后,苏离才发现,自己竟活在一本叫团宠假千金的话本子里,她是真千金,自幼被抱错,养在农户家,而农户的女儿江清歌,却顶替她的身份,在侯府金尊玉贵长大。 苏离是话本里的恶毒女配,江清歌这个假千金,则是里面的万人迷女主。 话本里的所有人都喜欢她,江家的五个儿子更是整日围着她转,所有见过她的男子,都会为她心动,她想要什么,只需一个眼神,便有人殷勤奉上,无论走到哪儿,都如众星捧月一般。 江远侯夫妇也将她视若掌上明珠,百般宠爱,对苏离这个亲生女儿,反而是感情淡薄,不管不问。 苏离自幼被农户夫妇凌虐,吃尽苦头,养就懦弱胆小的性子。 为了融入这个家,她处处讨好,委屈求全,任何人都不敢得罪,对于父母兄长和江清歌的诸般要求,更是无条件遵从。 遵从到最后,这些人变本加厉,竟将她变成一只专为江清歌续血的人形血罐! 想到被囚禁取血猪狗不如的悲惨岁月,苏离双拳紧握,目眦尽裂! 还好她重生得及时,江清歌的吸血计划,才刚刚开始实施。 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冷冷的看向顾明轩:“你方才说什么?只要我同意给江清歌献血,你就愿意去死?” “是!”顾明轩坐在轮椅上梗着脖颈回,“为了歌儿,我甘愿献出自己的生命!” “那么,你便去死吧!”苏离冷叱一声,双手暴伸而出,恶狠狠的扼住顾明轩的脖颈! 顾明轩被他掐得满面青紫,眼珠外凸,拼命的扑腾着两条残腿。 苏离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估摸着顾明轩濒死之时,方才松开手。 顾明轩如逢大赦,张开大嘴拼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这边气还未喘匀,苏离的手却又再度扼过来! “还想死吗?”她的素手如铁钳,一双冷眸如冰霜般慑人,说出的话,更叫他恐惧异常,“如果想的话,我继续!” 顾明轩浑身急颤,拼命摇头! “看来,是不想了!”苏离满面嘲讽,“既然你都不愿死,凭什么要求我去献血?你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 “你……”顾明轩瞪着她,嘴唇剧烈哆嗦着。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如面团般任人揉捏的苏离,忽然会变成这样! 之前她虽然不肯献血,但也只是哭着求饶。 像现在这样,直接对他动手,却是破天荒头一遭! 而且,她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 刚刚,他真的以为,她要掐死自己了! 一个人,在短时间内,竟有这么大的反差,顾明轩委实是被惊住了。 阮灵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但自家姑娘忽然变得这么厉害,她为之心喜,当下也不管什么原因,只是拍手称快:“姑娘骂得好!像这等狼心狗肺的畜牲,原就不该给他好脸色!” 她出身武将之家,虽是为奴作婢,却也胆大泼辣。 “你闭嘴!”顾明轩被她骂得羞愤难当,盯着苏离看了半晌,怒声大叫:“苏离,你竟敢打我!我要休了你!你这般丑恶悍妇,不配做我的妻子!” 他以为,他说出这话,苏离会立马吓得跪地求饶。 她那么喜欢他,最怕他提休弃两字! ------------ 第2章 和离吗?甚好! 可这一次,苏离没有跪地,更没有求饶,反而扬唇轻笑。 她的笑极灿烂愉悦,连带着那张毁容的脸也似迸发出惑人的丽色。 顾明轩被她的笑闪到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边正想着再说几句狠话吓吓她,却听她欢快道:“和离吗?甚好!灵儿,快拿笔墨纸砚来!这就让他写下和离书!” 阮灵早就想要她和离,闻言大喜,很快便拿来文房四宝,放在顾明轩面前。 苏离展纸磨墨润笔,一切准备妥当后,将笔塞在顾明轩手中:“写吧!” 顾明轩愕然。 这个女人,竟然真的要跟他和离? 和离便和离! 他本就不愿娶她,只是被她算计,才不得不迎她进门! 他提笔就要开写,然而落笔那一刻,脑中忽然想到江清歌曾跟他说过的话。 “轩哥哥,求你照顾好阿离,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跟她和离!” “她是个可怜人,因为爬了你的床,毁了你我的姻缘,在京中几乎是身败名裂,你若再跟她和离,就等于将她赶上绝路!” “我虽怨她抢了你,可她到底是父母的亲生骨肉,又替我在乡下受了十五年的苦!若她死了,父母会很伤心的!你一定答应我,好不好?” 顾明轩想到这些话,心中暗自慨叹,他的清歌,就是这么的善良无私! 哪像面前这个女人,恶毒丑陋,野蛮暴力! 不过,她虽有诸般不好,但自进门后,待他还挺不错,生活起居方面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双腿残疾,她贴身照顾这么久,从来没有嫌弃过。 经由她调理过,原本麻木无感的双腿,也渐渐有了知觉。 说起来,这个女人,还是有点用的。 既然她有用,他又要履行对江清歌的承诺,那么,就容她在顾府多待一阵吧! 想到这里,顾明轩扔下笔,抬头看向苏离,强压内心厌恶道:“若你同意献血,我可以考虑,让你留下一男半女!” 苏离:“??” “你什么意思?”她皱眉。 “明知故问!”顾明轩冷笑,“你当初绞尽脑汁爬上我的床,不就是想要怀上我的孩子,坐稳这世子妃的位子吗?这个时候,又装什么贞节烈女?行了,我同意跟你圆房!你快去给歌儿献血吧!” 苏离听明白他的话,呵呵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顾明轩瞪着她。 “笑你蠢笑你自恋!”苏离满面鄙夷,“你一个死瘫子,这辈子都站不起来,我眼睛又不瞎,为什么要嫁?便算我名声再不好,来侯府求亲之人却从没断过!我选谁不好?非得选你?李家公子,刘家儿郎,哪个不比你这个死瘫子强?” 顾明轩被她一口一个死瘫子骂得面红耳赤:“可到最后,你还是嫁给了我这个死瘫子!你还那般尽心尽力的伺候我!你还敢说不喜欢我?” 苏离生生被他气笑了。 不过,顾明轩也没说错。 前世,她对这个男人,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小情愫。 顾明轩这个人,只是蠢,谈不上坏。 当然,那是在不牵涉江清歌的事上。 只要沾到江清歌,他是又蠢又坏! 在两人单独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没有江清歌从中作祟,顾明轩待她还算凑乎。 他是那种没有心机的人,厌恶一个人的行为也是简单粗暴,顶多就是口头上嫌恶几句,他不会动手,更不会想一些刁钻的法子来折磨她。 苏离在侯府被江清歌和五位兄长折腾得苦不堪言,乍然遇到一个不折腾自己的人,偶尔还会帮她说话,她便觉得这人真是可亲可近。 她实在是太缺爱了,不过一点稀薄的善意,便让她感动异常,掏心掏肺的对人好。 为了帮顾明轩治腿,她以身试针,将自己两条腿扎得密密麻麻全是针孔,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可结果呢? 只要江清歌勾一下手指头,他立马弃她于不顾。 前世她对这个男人便没了半点爱意,更别说恶灵境又修了十年。 她对他,只有深深的鄙夷憎恶! “我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她不屑道,“你这种江清歌的舔狗,我看一眼就觉得恶心,更别说喜欢了!至于爬床什么的,顾明轩,拜托你,用你那狗脑子仔细想一想那日的事,再想想我在江府的地位,我真的敢做那样的事吗?我又有必要做那样的事吗?我,有能力做那样的事吗?” 顾明轩被她这连环三问问愣了,脑中转若飞轮。 关于苏离爬床这事,他本来就有点困惑。 在爬床之前,苏离对他一向是畏而远之,连句完整的话都不曾同他说过。 这种情形下,江清歌说她暗恋自己,他虽然一向笃信她,也觉得颇是牵强! 当时从床上醒来时,他脑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药是你的歌妹妹下的,人是我那好三哥送的,我们俩的丑事,是你那好岳母撞破的!”苏离直接说出真相,“若她想遮掩,这事又如何会落进众人眼?答案其实很明显,因为你残了,江清歌那么优秀完美的人,怎么可能嫁给一个死瘫子呢?可是,两家婚约摆在那儿,若是提出退婚,难免会被京人诟病,所以她们母女俩便想出这么个龌龊的计策来,把你我送作堆……” “不可能!”顾明轩愤怒的打断她的话,“歌儿不是那样的人!她对我是一片痴心!” “她对你这般痴心,若是你我和离,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嫁给你,对吧?”苏离眸光微闪。 “那是自然!”顾明轩不假思索回。 “那么,便和离吧!”苏离将纸往他面前推了推,“用这一纸和离书,来验证你歌妹妹的真心!我打赌,她一定不会嫁给你的!你信不信?” “我不信我不信!”顾明轩怒叫,“她一定会嫁给我!你等着瞧吧!” 他恼羞成怒,提笔唰唰唰,很快,便将和离书写好了。 苏离抓过和离书,吹干上面的墨迹,笑得见眉不见眼。 顾明轩看到她那眉开眼笑的模样,陡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 第3章 把我的嫁妆还给我! “你激我?”他气咻咻叫。 “不!”苏离摇头,“我是在帮你!如今和离书已写,我们两人再无半分干系,快去找你的歌妹妹吧!赶紧把她娶回家!” 她小心将和离书折好,揣在贴身小衣里,转身看向阮灵:“灵儿,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那个家才不会收留你!”顾明轩怒叫,“你自作主张和离,就等着你父母和你那五个哥哥打断你的腿吧!” “那是我的事!”苏离笑眯眯道,“顾公子,我劝你,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家的事吧!我今天就要离开,可我的嫁妆,却被你母亲和妹妹拿了大半,你快去通知他们,怎么拿的,怎么给我还回来!” “我母亲妹妹为何要拿你的嫁妆?”顾明轩怒叫,“他们才不稀罕!” “不稀罕吗?”苏离冷笑,“那我便带你去瞧瞧吧!” 她不顾顾明轩的反对,推着他出了院门,径直往顾家主母方氏的院子走去。 方氏正和女儿顾心莲喝茶聊天,看到苏离,眉头微皱。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方氏冷叱。 她不喜欢这个唯唯诺诺的儿媳。 纵是侯府真千金又怎么样? 野生野长出来的货色,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可怜她儿子这般青年才俊,原本该娶江清歌那样才貌俱佳的闺秀,结果却跟这女人凑成堆! 只稍想到这事,方氏心里就跟油煎火燎一般难受! 若非还顾着这顾府主母的体面,她恨不能暴打苏离一顿,把她扔回侯府! 换作以往,被她这么骂了一句,苏离早就缩头畏脑的溜了。 可这一次,她不光没溜,还迎着她的目光昂首阔步走了过来,一直走到方氏面前,她才停下。 “苏离,你耳朵聋了,还是眼瞎了?”顾心莲不耐烦的瞪着她,“母亲让你滚,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苏离笑盈盈回,“我很快就会如你们所愿,滚得远远的!不过,在滚之前,麻烦你们先把我的嫁妆还给我!” “嫁妆?”方氏和顾心莲对视一眼,下意识的把手往回缩了缩。 然而春衫的袖口有点短,而腕间那镯子又实在太闪,任她们怎么扯,仍然掩不住那耀眼的光泽。 苏离无声冷笑。 前世,她的嫁妆尽数落于方氏和顾心莲之手。 得了她这么多好处,这娘儿俩却从来没给她一点笑脸,对她非打即骂。 名义上是侯府儿媳,实则连最低贱的奴婢都不如! 如今再看到这娘儿俩的嘴脸,苏离心中戾气满满。 她的目光落在方氏腕上,唇角微勾:“夫人带的这红珊瑚蕃莲手镯,是我外祖父自西域购得,当初我大婚之时,还是外祖母亲自戴在我腕上的,顾明轩,你可还记得?” 顾明轩拧过头:“谁记得你戴什么镯子?我根本就懒得瞧你!” “是啊!”方氏盖住珊瑚镯,附和道:“你休在这里胡说!我这镯子,是轩儿他父亲送给我的!怎么就成你的了?” “夫人不承认也没关系!”苏离笑眯眯道,“左右我这嫁妆单子上写得一清二楚!届时到了顺天府,自有人为我主持公道!” “什么顺天府?”方氏吓了一跳,“好好的,你鬼扯什么呢?” “是夫人先跟我鬼扯的啊!”苏离轻笑,“我大萧律法可写得明明白白,女子若和离,夫家不可克扣其嫁妆,夫人偏要违律法而行,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方氏自听到“和离”两字,脑子里嗡嗡直响,忙不迭的打断她的话:“什么和离?你到底在说什么?” “啊,对不住!”苏离呵呵笑,“一时心急,倒忘了跟夫人说清来龙去脉了!就在刚刚,我跟贵府公子顾明轩和离了!和离书在此,我亲口所求,他亲手所写,千真万确!” 她将和离书拿出来,放到方氏眼底,确定她看清之后,又利落收回去放好。 “既已和离,我带来的嫁妆,请夫人原数奉还!若是差了半件,咱们就顺天府见!希望夫人坦诚些,莫要藏私,免得对质公堂难看!” “凭什么还给你?”顾心莲跳脚,“那些嫁妆,明明是你主动赠予我们的!” “主动?”苏离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逼她将腕间的手镯亮出来,“这只碧玉玲珑镯,我何时赠予你了?” “还有你脖子上这条孔雀绿翡翠珠串,又是我何时赠予的?” “明明都是你们不问自取!不问自取,即为偷!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说什么赠予?这话,你敢到顺天府去说吗?你敢让全京城的人来听吗?你见过哪家的婆婆小姑,周身上下,都带着新妇的嫁妆?” “你少拿顺天府来吓唬我!”顾心莲想要甩开她,却被她抓得更紧,气得破口大骂,“好你个苏离,你今日抽什么风?来人,把她拉走,乱棍伺候!” “顾大姑娘真是好大的威风!”苏离冷笑,“我便在这里,我看哪个敢乱棍伺候!” “打你又如何?”顾心莲瞪着她,“难不成,还会有人来护着你吗?你娘家那些人,只怕比我还想打死你呢!能护着你的,只有你外祖家!可是,苏家现在完了!男丁死的死亡的亡,蹲大牢的蹲大牢!就剩下老弱妇孺,自顾尚且不暇,你以为他们护得住你?” 苏离自重生来一心想着如何对付江清歌,此时忽然听她提到外祖家,心里一颤,泪盈眼眶! 是啊,外祖家已经败落了。 在她被接回侯府不久,苏家就出事了。 外祖父和大舅舅二舅舅战死,三舅舅回京后便被关入大牢,四舅舅失踪,五舅舅瘫痪在床,家中只余下外祖母和大舅母带着几位表姐表弟苦撑。 可即便如此,她出嫁时,外祖母还是极尽所能,为她置办了十抬嫁妆。 而身为生母的苏氏,却只是象征性的给了一抬破铜烂铁,便连下人都瞧不上的物件儿,才挑来扔给她。 仔细想一想,前世那短短二十年,她最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外祖母接她回京的路上。 ------------ 第4章 就从这恶奴开始吧! 舅母们虽与她初相见,却待她极好。 表姐表弟们也从不嫌她出身乡野,不懂礼节,很耐心的教她学这学那。 那时,她对京城的家充满了幻想。 外祖表亲们已是如此,那她的亲生父母和嫡亲兄长定会更疼她爱她! 她是真没想到,他们所有人都那般的厌恶她! 前世被取血之后,她再没有机会见到外祖家人。 直到有次逃出来,再去寻她们,才知道外祖一家竟然都死了。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好像忽然就从这个书中的世界消失了。 后来她又被江清歌抓回去,才知道,外祖一家,竟然死在江清歌手里! 想到她在自己面前所描述的外祖家人的惨状,苏离目眦尽裂,双手亦不自觉缩紧了! “啊啊……松手……救……命……” 手底传来顾心莲粗嘎惊恐的尖叫。 苏离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已扼上顾心莲的脖颈! 她将她用力怼在矮几上,几上茶壶倾倒在她头边,滚烫的茶水流出来,烫得她哇哇乱叫! 方氏见状,忙扑过来相救:“苏离,你这个贱人!还不快点住手!来人啊!快来人啊!” 一群家丁听到动静,急匆匆跑过来。 苏离站在那里,目光暴烈,神情凶戾,竟是没有半点惧色! 而她手底的顾心莲,此时已然翻起了白眼。 顾明轩知道,顾心莲定然跟她一样,也快要被掐死了! 他看得惊心动魄,根本就不敢拿顾心莲的命去赌,当即急急叫道:“你放手!你的嫁妆,我给你凑齐便是了!” “还是顾公子明事理!”苏离冷哼一声松开手,“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们了!大家各自清点,到时按单查验,希望顾公子依法行事,不要丢了伯府的颜面!” 说完,她带着阮灵转身离开。 剩下顾家娘儿仨在院中凌乱。 “哥,她是不是中邪了?”顾心莲看向顾明轩。 方氏亦是心有余悸:“怕是有邪祟附身了吧?”” “不知道……”顾明轩抹了把脸上冷汗,喃南道:“反正,你们别惹她就是了!” 然而顾心莲不甘心。 她想知道苏离到底怎么了,便悄没声的去了苏离的青玉院。 青玉院厢房,苏离和阮灵正忙着打点行装。 “姑娘,你总算想通和离了!”阮灵十分开心,“不过和离后,姑娘打算去哪儿?侯府怕是回不得的!” “那等龌龊之地,便是请我,我也不屑回去!”苏离冷笑,“我自是要回外祖母那儿!苏府才是我的家!” “好啊好啊!”阮灵用力点头,“姑娘早该回苏府了!老夫人才是真正心疼你的人!” “是啊!”苏离伸手摸摸她的头,“我早该听你的话!” 这一世,她定要护好真正疼惜自己的亲人! 而那些害死他们的人,她定会让他们付出比她前世更惨烈的代价! “姑娘,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阮灵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忽又道:“姑娘,你说你那母亲,为什么那么讨厌你?明明你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苏离咧嘴笑。 这个问题,她前世临死前,曾问过她。 苏氏的回答,她现在依然记得很清楚: 因为你该死!你这种贱坯,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她说那话时,眼里满满的怨毒和快意! 那不是一双母亲的眼睛。 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苏离想不出一个孩子和自己的母亲能有什么仇。 但现在她懒得再想了。 现在,是她跟她有仇,跟整个侯府有仇! “苏离,你今儿抽什么风?”门外忽然闯进一个人,打断她的思绪。 苏离抬头望去,看清她的脸,眸中戾气更浓! 这人,是她院中的掌事嬷嬷黄氏。 黄氏是苏氏身边的老嬷嬷。 苏离出嫁,苏氏便将她派过来做了陪房。 名义上是陪房,可实际上,却是苏氏的眼线。 苏离在顾家的一举一动,都被这嬷嬷看在眼中,但凡有一点不妥之处,都不用方氏出手,她就借着苏氏的名头发落了。 明明是个奴仆,结果那架子摆得比苏氏还足,对苏离动辄训斥惩罚。 愈是当着顾家人,愈是要下苏离的脸面。 本来苏离就不被待见,被她这么一搞,便连顾府下人都敢来欺侮她。 因着她是苏氏身边的心腹老人,苏离不敢得罪她,只好当长辈一样伺候着,这边给顾明轩揉完腿,那边又得给黄氏捏肩,别得有多憋屈了。 可这样的憋屈日子,她硬是忍了半年之久! 想起前世饱经凌辱的自己,苏离眸内猩红。 她冷冷的看着黄氏,还未及说话,黄氏那边已先兴师问罪:“我刚听下面的小厮说,你跟姑爷和离了?你不能跟他和离!你现在就把和离书毁了!马上!立刻!” 说完,竟上前动手,想要扒苏离的衣襟,被阮灵一把推开。 苏离看着黄氏,脑中转若飞轮,沉吟半晌后,她忽地拧过头,看向门外。 此时是正午时分,阳光很好很灿烂。 顾府位于闹市之中,这处院落离街区较近,隐约能听到外头街市传来的喧嚣声。 “灵儿,今儿是什么日子啊?”她问,“外面好像很热闹!” “今儿逢庙会!”阮灵回。 苏离呵呵笑:“真好!我想去赶庙会,嬷嬷一起吧?” 她忽地看向黄氏。 “谁要跟你赶庙会?”黄氏气咻咻的瞪着她,“你这贱人,跟我这里东扯西扯的扯什么呢?我问你话呢!你为什么跟姑爷和离?你以为和离了,你就不用献血了吗?我告诉你,你休想!” 苏离不答,理理衣裳站起身:“灵儿,走,我们去赶庙会!” 阮灵一头雾水,不知她要做什么。 苏离在她耳边一阵低语。 阮灵眼前一亮,搀着苏离就往外走。 黄氏大怒:“你们两个小贱人,给我站住!” “老贱婢!”苏离霍地转身,低声回骂,“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你居然敢骂我?”黄氏惊呆了! 自从苏离进入侯府,便是一幅畏缩模样,对谁都陪着笑脸。 像她这种在夫人面前格外得脸的老人儿,她更是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 第5章 第一个同盟! 随她一起嫁入顾府后,黄氏在苏离的后院那是一手遮天,真正是过足了主子的瘾! 被人捧得久了,就很容易迷失自己,忘了自己的本来身份。 今日苏离一句老贱婢,骂得黄氏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好你个贱蹄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她反应过来后,对着苏离嗷嗷开骂。 苏离却似怂了,转身就跑。 黄氏见她认怂,自然要趁胜追击。 这一路追着苏离,骂声不断。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顾府后门。 后门外是条热闹的街巷。 街巷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常。 苏离停在门边,拧头看向黄氏。 等她追到自己身边时,又压着嗓子骂她。 这一回,她骂得更难听了。 黄氏上了年岁,跟在她后面撵了那么久,本就气喘吁吁,被她一骂,气血翻涌,浑身乱颤,一心只想着要驯服这贱人,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贱人,我看你是皮又痒了!” 她终于逮到苏离,扬手就是重重一耳光! 苏离在她抬手的那一瞬间,一把拉开后门,待她的耳光落到自己脸上时,就着那个劲用力向前俯冲! “咕咚”一声,她扑倒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这一扑,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大家看了她一眼,又齐唰唰的看向她身后的黄氏。 黄氏生得高大肥胖,又是一脸横肉,此时咬牙切齿的模样,十足一个泼辣悍妇! 再看地上这小丫头,众人都觉一阵心疼。 苏离太瘦了,简直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 她在农户家饱受虐待,那身子骨压根就没有长起来。 此后不管是在侯府,还是在顾府,都饱受欺凌。 更不用说,她还刚被抽取一罐鲜血,那张脸苍白如纸,形容憔悴,一看便知是饱受虐待的小可怜! 小可怜趴在地上,脑袋好像磕破了,血流如注,一双黑眸之中,满满的惊惧害怕! “嬷嬷,我知错了!求你不要再打了!我再也不敢忤逆你了!求你饶了我吧!” 她这幅形态,落在黄氏眼里,却分明是戏耍嘲弄! 刚刚还骂她老贱婢,这会儿又装可怜讨饶,当她是傻子吗? 她定要狠狠的给她个教训! 黄氏真是气疯了,疯到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只想狠狠的揍苏离一顿! 她打苏离,也真的是打惯了,三不五时的拧胳膊掐腰眼。 这会儿一上手,那是绝对的轻车熟路,净往那不能示人的暗处掐挖。 苏离忍着疼,不作任何反抗,只在地上翻滚求饶:“别打了!求你了!我真的不能再给姐姐献血了!她才刚从我身上抽了整整一罐血!那可是足有两斤重啊!便算把我榨干了,我这小身板里又能有几斤血?这才过三日,你们又要抽我的血!这么个要法,是要我的命啊!” “呸!”黄氏恶狠狠的唾了一口,“乡野长大的贱人,大姑娘不嫌你的血脏,那是看得起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你居然还敢拒绝!给你脸你都不要!真是贱到骨头里!” 说完,一把扯起苏离往门里拖,口中狠狠威胁:“今儿这血要定了!你不给也得给!”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献血?献什么血?” “还献了足足两斤!就这小姑娘这小体格,体内至多七八斤血!献了两斤,就要命了!” “你没听说,才过三日,又要放血!啧啧,这恶婆娘是谁家的?” “这婆娘我瞧着眼生,地上这小丫头我却识得,她是顾家新妇!只是她这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有顾府隔壁的人认出苏离,看到原本俏丽的一张小脸变得形容可怖,不由十分诧异。 “顾家?”众人纷纷唾骂,“这顾家的人,放儿媳的血做甚?要练巫蛊之术吗?” 顾心莲自苏离出门后,便一直盯着她,此时听到这话,吓了一跳。 这巫蛊之术在本朝可是禁忌! 顾家岂能跟这样的脏事沾上? 她忙命身边婢女去叫方氏和顾明轩,自己则上前解释:“你们少胡说八道!这事儿,跟我们顾家半点干系都没有!” “这老婢不是我们府上的人,她是江远侯府苏氏身边的陪房!” “后来苏离嫁来我们顾府,便把她带过来了!说是陪房奴婢,可自进了顾家后院,人就成了祖宗了,对我嫂子没有半点敬意,非打即骂的!好像她是主,我嫂子是婢!倒比我母亲的范儿,起得还足呢!” “天哪,侯府夫人,竟养出这样的奴婢?”众人议论纷纷,“那这献血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顾心莲正要答话,身后一人急慌慌道:“就没有这回事!” 却是方氏和顾明轩赶到了。 “你说没有就没有?”有人冷哼一声站出来,“方才这老婢说的话,我们大家可全都听到了!” 这声音…… 苏离倏地抬头,看清他的脸,不由喜形于色! 此人名叫薛昊,是她父亲江远侯斐的死敌,也是书中反派之一。 薛家跟江家具体有什么过节,苏离并不清楚。 据书中所述,好像是薛昊妹妹想要爬江远侯的床,结果没爬上,被江远侯怒斥后羞愧自杀。 薛昊自幼父母双亡,兄妹俩相依为命,感情十分深厚。 薛妹死后,薛昊便盯死了江远侯,不管是在朝堂还是生活中,处处挑刺找茬。 但书中所述的这些缘由,苏离是绝对不信的。 就像她在书中是个恶毒女配,对女主各种陷害,可实际上呢? 真正遭受凌辱迫害的人是她! 她不曾恶过,更不曾毒过,即便是在后期对江清歌下毒,也是想要保命,逃离她的控制。 她是如此,书中反派又为何不能如此? 不管两家因何生怨,但是,薛昊的确是江远侯的死对头!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苏离苦修十年重生,不管是医术还是武功都入化境,但这只是她自身的能力。 在书中这个世界,她依然是孤力无援。 而她要面对的,却是整个江远侯府的人! 不,除了江远侯府,还有江清歌的那些追随者们! 男主亦在此列! 他和江清歌是这书中世界的主宰者,他们拥有强大的主角光环,想要跟他们对抗,仅靠她一人之力,是绝对不行的! 不过,书中还有那么多反派,她可以联合他们,借力打力,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薛昊就是苏离寻求的第一个同盟! ------------ 第6章 击鼓鸣冤! 他本就住在顾家隔壁,平素最喜欢到这条街上的茶馆喝茶,这也是她带黄氏来此的主要原因。 听了他的话,众人纷纷点头。 “是啊!我们都听到了!她说能给大姑娘献血,是前世修来的福份!还什么不嫌血脏……啧啧,头回见过这么说话的!” “可不是嘛!强夺别人的血,也便罢了,难不成还要别人感恩戴德?” “对了,那老婢口中的大姑娘是谁啊?” “老婢是江远侯夫人的陪房,江远侯府可只有两个姑娘!”薛昊冷笑,“大姑娘是出身农户的假千金江清歌,二姑娘则是半年前刚刚找回的真千金苏离……” 他说完低头看向苏离,温言问:“你,可是苏离?” “是!我是苏离!”苏离见他看过来,悲呜着爬过去,“求大人救救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大姐生病,说要用我的血做药引!可我却没料到,他们竟然足足取了我两斤血!如今才过三日,又要取第二回!我不想再献血了!我好怕啊!我不要再做侯府的女儿了!我宁愿做个孤儿!” “可怜的孩子!”薛昊伸手将她扶起来,“你放心,此事既是让我遇到了,便不会视而不见!此事,当报官才行!你这老妇,这就随本官往那顺天府走一趟!” 说完,命手下按住黄氏,又看向苏离:“小姑娘,你可敢告她?” “敢!”苏离用力点头,“我已被逼到绝境,无论如何,不能再由得她们欺辱了!” “好!”薛昊道,“那本官便替出头,为你申冤!诸位,有愿意作证的,也请一并前去吧!” 众人纷纷点头随行。 方氏犹豫了一下,也站出来。 江家搞出姐妹易嫁的闹剧,她这傻儿子信以为真,她可没那么好骗!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苏氏和江清歌那德性,明摆着是看她儿子残废了,不想把她嫁进来,才拿苏离充数! 她心里窝着这口气,一直没机会出,这会儿逮到机会,自是不愿错过! 顾明轩死死拉住她:“母亲,不可啊!” “为何不可?”方氏咬牙,“顾府才不会为江清歌那贱蹄子背黑锅!” “可这黑锅已经背上了!”顾明轩苦着脸,压低声音道:“那血,是在顾府取的!” “什么?”方氏惊呆了,“那你们当真取了她一罐血?” 顾明轩点头。 方氏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离察颜观色,猜出这母子俩在说什么,冷声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借!”顾明轩飞快拒绝。 苏离轻笑:“你若不借,那顾府便要背这吸血鬼的黑锅了!我只有一张嘴,委实是说不过侯府那么多人!但若有夫人相助,结局或许不一样!” “我如何帮你?”方氏咬牙,“我若帮你,说了实话,必要牵涉我儿!” “那你就不要说实话啊!”苏离附耳低语,“我也不会把顾明轩供出来,只要我们共口一词咬死江清歌便好,你说呢?” 方氏一怔,随即明白苏离话里的意思。 是啊,只要苏离不说,她不说,谁知道这血是在顾府取的? “若夫人肯出来做证,我那些嫁妆,不要了!”苏离加大筹码,“夫人觉得可好?” 方氏觉得好极了。 苏离十抬嫁妆,有五抬落在她手,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非是她贪财,实是如今这顾府日子不好过,看着伯府的名头还挺风光,实际上早就入不敷出了。 “我答应你!”方氏用力点头,命人备车。 苏离无声轻笑。 她就知道方氏一定会站到她这边的。 这个妇人最是精明,因为结亲之事,对苏氏一肚子怨气,绝不会放过这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既是要让方氏作证,少不得就要准备些唬人的罪证。 江清歌行事谨慎,凡事都交由江清远去办,自己并不出头。 想要在公堂之上告倒她,少不得要费一番思量。 苏离思忖片刻,去了隔壁顾明轩的书房,轻车熟路的找到江清歌写给他的情信。 她挑出一封,揣在怀中,出门时交给方氏,一番交待后,共赴顺天府。 顺天府门前,苏离握紧手中沉甸甸的鼓锤,重重敲响了顺天府前的鸣冤鼓。 这鼓,她前世就想敲了。 可是,她太弱了,侯府太强,像一张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到后期,她百病缠身,眼瞎腿瘸,甚至都没有力气走出家门,更别说到这顺天府击鼓了。 可她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这一日,站在这里,剥开侯府中人虚伪丑陋的假面,让世人知道她所有的悲苦心酸! 她是卑贱如泥,粗鄙丑陋,他们瞧不起她,憎恶她,她都接受! 她甚至想要主动离开侯府,再不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可是,他们却不许她走,将她囚禁在小黑屋里,如猪狗一般,做一只血罐! 不,便是侯府的猪狗,也比她自由! 他们可以不爱她,可为什么非要这般伤害她? 自从进入侯府,她处处陪着小心,谁都不敢得罪,拼尽全力讨好着他们所有人! 为了治好大哥江清川的眼疾,她进入那瘴气弥漫深山采药,他的眼疾将愈,她的眼睛却被瘴气损毁,视力远不如从前! 为了帮二哥江清浩解毒,她不眠不休,以身试药,他身上毒素将清,自己却因此落下满身伤痛! 苏离想到前世自己所做的诸般傻事,心里一阵绞痛。 她心疼那个傻傻的自己,她那么渴望得到家庭的温暖和亲人的疼爱,以为自己豁出命来对亲人好,亲人早晚会像疼爱江清歌那般疼爱自己! 可最终等来的,却是那般撕心裂肺的悲惨结局! 这一世重来,她再不是那个巴巴的乞求亲人之爱的可怜虫了! 她要跟他们彻底断绝关系,她要她们每个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血债,就必须血偿! 鼓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仿佛一下下擂在人的心上。 顺天府尹赵勉正坐在案边处理公文,听到这鼓声倏地抬起头。 ------------ 第7章 看她能翻出什么风浪! 有人击鼓鸣冤,他自然要速速升堂。 很快,他便带着一众衙役出现在公堂上。 外头看热闹的人,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同一时间,江远侯府,此时也是炸了锅。 发生在顾府后门的事,很快经由顾明轩小厮顾宣的嘴,传到了苏氏耳中。 苏氏本正和女儿江清歌在那里品画赏花,乍然听到此事,都是惊愕异常! “苏离要去顺天府告状?”江清歌感觉自己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顾宣,你莫不是听错了吧?她有那个胆子吗?” “小的是亲眼所见!”顾宣急急道,“小的来时,他们已往顺天府去了!此事由御史薛昊主导,顺天府尹赵勉跟他可是好友,定会受理这个案子的!说不定,衙役很快就上门了!” 他的话音未落,江家两个儿子急慌慌跑进来! “母亲,出事了!府外来了两个衙差,说是苏离状告黄氏恶奴欺主,还说您是主使!”江家五子江清远急急道。 苏氏霍地站起来:“这贱人,她怎么敢?” “还不止这些呢!”长子江清川看向江清歌,“她还告小六凌虐亲妹,吸血夺命,这会儿,要请您和小六过去问话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说起来,这取血之举,委实是有点不妥,才取三日,又要她献血,也实在是有点残忍……” “大哥,你说什么呢?”江清远怒道,“你忘了小六因何要取苏离的血吗?还不是被她害得中毒受伤,命悬一线,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苏离害人在先,小六心善,没要她以命相抵,只要她一点血做药引,已是万分宽宥了!她竟还有脸去告小六,真是厚颜无耻!” 江清远闻言不语,抬头看了江清歌一眼。 面前的江清歌皮肤润泽,容光焕发,哪里有半点中毒受伤之相? 从她中毒受伤到现在,才不过七日,若真是像江清远说得那般严重,她又怎会这么快恢复? 江清歌见他频频看着自己,心下一惊,忙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方才太过吃惊,竟忘了在人前做戏了。 她咳啊咳,很快便咳了满帕子的鲜血。 “小六!”江清远心疼万分,气恼的看向江清川,“你自己瞧瞧!小六都被她折磨成这样了!你竟还替苏离那恶女说话!” “五哥,不怪大哥的!”江清歌哀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向阿离要血!其实这毒也无妨的,就只是经常咳血而已,一点也不疼的!” 她嘴里说着不疼,手却死死的捂住了胸口,一看便知是疼痛到极点的模样。 “歌儿!”苏氏心疼的揽过她,拧头瞪着江清川,“你凶你六妹妹做甚?这以血为引的法子,是我想出来的!你要怪就怪我!你是嫌她身上的伤不够痛吗?还要再来扎她的心窝!” “母亲,孩儿知错了!”江清川看见江清歌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愧疚万分。 他怎么能怀疑六妹妹呢? 六妹妹心地纯良,平时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对家人朋友皆是一片赤诚之心。 别的不说,为了治好他的眼疾,她孤身入瘴林采药。 如今他眼疾将愈,她的眼睛却被瘴气所浸,见风流泪,再难治愈。 单凭这一件事,他就不该怀疑她的用心! 更不用说,自苏离来到侯府,她处处委屈求全。 苏离抢她未婚夫,她心痛欲碎,却还要忍痛为苏离求情,将世子妃之位拱手让出。 后来被苏离毒害呕血,也是她死死拖着父母,不许他们惩罚苏离。 她是这世间至真至纯至善之人,他真是该死,竟然怀疑她! “六妹妹,兄长知错了!”他向江清歌一揖到底,“兄长一时失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兄长言重了!”江清歌含泪摇头,“歌儿知道,兄长其实是在担心我,才会说那些话的!你不是要指责我,只是担心此事坐实,会影响我的闺誉名声!” “正是这样!”江清川用力点头,“苏离如今将此事捅到了顺天府,又有薛昊推波助澜,此事只怕难以善了!我们如今该想一想,届时该如何说才好!” “那还有什么好说?”江清远轻哼,“自是据实以告!正好让世人瞧瞧苏离有多恶毒!” “不可!”江清歌急急摇头,“此事不可让外人知晓!” “为什么?”江清远一怔。 “因为……”江清歌掠他一眼。 因为这事从头到尾都是在她扯谎! 她那些谎言,骗骗侯府这几个没脑子的兄长可以,可是,绝对经不起顺天府的盘查审问! 她轻咳一声,低泣道:“阿离妹妹是害了我,可是,她到底是替我过了十五年的苦日子,又是爹娘的亲骨肉,我怎能忍心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江清远闻言,眸内瞬间湿润了:“小六,你真是个傻姑娘!她都去告你了,你还为她着想!不行,这次,绝不能再惯着她了!得给她一个教训才好!” “是啊!”江清川亦道,“她也该为她的胡作非为付出代价了!总不能一直委屈六妹妹你啊!” “我不怕委屈!”江清歌轻轻摇头,“我只愿家人平安和睦便好!” “可是……”江清远还想说什么,苏氏轻叹一声,打断她的话,“行了,就听你六妹妹的,阿离是我的亲骨肉,我也不忍毁了她!” “是!”江清歌点头,“待会儿到了公堂之上,大家都说没有这回事便好!反正这事她又没有证据的!我们做得很干净!” 江清川听到最后一句,下意识又抬头看了江清歌一眼。 做得很干净……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他被这股怪异的感觉缠得心中窒闷,不再说话。 江清远那边倒是答得利落:“放心吧!我们绝不会说漏嘴的!” “那就好!”苏氏理理衣裳,“好了,都打起精神来!咱们这就去顺天府,看她能翻出什么风浪!” “我去备车!”江清远说完转身跑开,苏氏这边换了衣裳,急急往外走。 ------------ 第8章 对质公堂! 一旁的顾宣此时忽然想起一件要事还未说,忙又追上去道:“夫人,六姑娘,少夫人和少爷和离了!” “什么?”江清歌倏地拧过头,“你再说一遍,谁和谁和离了?” “少夫人……就是苏离……”顾宣道,“苏离主动跟少爷提了和离,少爷应了,和离书已然写下了!苏离还问夫人讨还嫁妆呢!” “那蠢物,他怎么能答应和离?”江清歌气得咬牙跺脚。 顾宣呆呆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 他从来没有见过江清歌这幅咬牙切齿的模样。 江家大姑娘一向是水做的,再柔顺善良不过,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 可现在这样子,好凶…… 对了,她刚刚骂少爷什么? 蠢物…… 在她眼里,少爷竟是个蠢物吗? 而且,苏离跟少爷和离,她不应该开心高兴吗? 毕竟,她每回见了少爷,都要说什么有缘无份之类的话。 说着说着,就眼泪汪汪,好像不能嫁给少爷,是她一生至痛! 现在两人可是终于有机会破镜重圆了! 她竟一点也不高兴,还一脸烦躁,一点也不希望少爷跟苏离和离一样! 这个苏大姑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顾宣盯着江清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江清歌的心思,却全都在苏离和顾明轩和离这事上了。 她不想嫁给顾明轩。 哪怕他双腿未残,她也不想嫁给他! 这男人虽然生得不差,对她也是死心塌地,可是,他实在是有点蠢。 一个蠢物,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 当然若家世好,蠢些她也能接受。 可他家世也是平平。 这偌大的京城,皇亲贵胄国公侯爵无数,就顾家那小小的伯府,连名都排不上! 更不用说,顾明轩那爹又是个无用的,凭着祖上的荫德,混了个五品小官勉强混着。 在官场上毫无建树,在从商方面也没什么天份,混到这会儿,这伯府就剩个空架子了。 说起来还是个世子,其实呢?还不如商贾之家富庶!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儿郎,她若嫁过去,能有什么指望? 她这般品貌家世,便算是那东宫太子也配得起的,怎能嫁给这蠢物? 所以她想了个法子,要苏离代嫁,又一再嘱咐顾明轩不许和离。 因为两人一旦和离,她这位前未婚妻有缘无份的戏便再也演不下去了。 她只是想撩拨他玩儿,让他为自己所用,绝不会真的嫁给他! 可顾明轩这蠢物居然就这么和离了! 若是他再旧婚重提,她如何是好? 这倒是小事,最主要一点是,苏顾两人和离,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到哪儿再去找两个这么称手好用的人帮完成那件不能示人之事? 不行,还是想办法把这两人再扳回来! 母女俩很快就来到了顺天府大堂。 看到她,黄氏哭喊着爬过来:“夫人,救命啊!您一定要救老奴啊!” 她先前是真的没把自己打苏离这事放在心上。 可刚刚听了府尹一番话,只觉得魂都快没了! 原来,恶奴欺主,真是重罪,轻者流放,重者要砍头的! 而她不光打骂苏离,还要放她的血,此事一爆出来,便惹得堂外围观者愤怒异常,人人喊打喊杀,吓得她腿都软了! “无事!”苏氏拍拍她的手,走进大堂,对着顺天府尹赵勉福了福。 她是侯夫人,江远侯官居一品军侯,见到三品府尹,自是不用下跪的。 赵勉起身还礼,又命人看座,礼数颇是周全。 做好这一切后,方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夫人,黄氏欺主,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按律,当砍头!” 苏氏叹口气,看向堂上的苏离,哽声道:“阿离,你当真要砍黄嬷嬷的头吗?” 苏离这边还未及答话,她那边忽然掩面落泪:“你这丫头,好狠的心啊!你难道忘了,嬷嬷曾救过你的命吗?当初你落水,可是她跳进湖中把你捞上来的!隆冬腊月,湖水刺骨,她因此患了心疾,到现在还未痊愈呢!” “呜……”黄氏那边也“伤心”的哭起来,“七姑娘,老奴救你,原是老奴的本份,从未想过你的回报!可是,你也不能被外人撺掇着,来要老奴的命啊!” “所以,因为你救过我,我的命便是你的,就可以对我任打任骂了?”苏离冷笑,“更不用说,你根本就没有救过我!” 黄氏被她怼得一滞,忙又看向苏氏。 苏氏泪落如雨:“你这孩子,永远都是这样!你在乡下习得那么多坏习惯,但凡有人管束你一点,便要说人害你,可你那些习惯,不能不改啊!一个姑娘家,坑蒙拐骗,满嘴污言,像什么话?嬷嬷是脾气暴躁了些,那也是为你好啊!” 她这话,明里暗里都指是苏离自己不端。 黄氏是为了助她改正缺点,才会对她动手。 薛昊听出这言外之意,暗骂无耻。 他生恐苏离被带进沟里,正要发话,却听那小姑娘冷哧一声:“你可是我的生身母亲啊!为了一个恶奴,当着众人的面,将我贬得一钱不值!也就不怪这老奴不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肆意打骂了!母亲的这颗慈母之心,实是叫女儿无福消受啊!” 众人方才听苏氏那番话,也都开始怀疑苏离。 毕竟,她在京中的名声的确不怎么好。 听到这话,又都觉得不对劲了。 一个母亲,若是真心疼女儿,怎会为了救一个老奴,当众诋毁自家女儿? 薛昊听到这话,呵呵笑出声来。 他倒是没想到,这小姑娘瞧着不起眼,嘴皮子倒挺利落! 这下,苏氏直接给她甩沟里了! “你……”苏氏被她怼得恼羞成怒,一时竟无言以对。 江清歌那边忙哭着接话:“阿离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母亲呢?她对你还不够纵容吗?你做了多少错事,她都替你遮掩着……” “我做了多少错事,你们有证据吗?”苏离冷笑。 “怎么没有?”江清远立时跳起来,“你抢了六妹妹的婚事,用那般龌龊的法子爬上未来姐夫的床,逼嫁顾府,此事,满京人谁不知道?这般无耻行径,还当自己有多干净吗?” ------------ 第9章 嫁给他!证明你从不曾嫌弃过他! “说得好!”苏离拍掌轻笑。 她方才故意提到证据,就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掰扯这事儿呢! “我有句话想问诸位婶娘姐妹们……”她转向外头围观的女人们,“大家同为女人,换作是你们,你们可愿意去爬一个瘫子的床?这瘫子心里想的是你的姐姐,对你十分厌恶,而你并非无人问津,一直有长相家世不错的郎君上门提亲!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你们会做这样的事吗?” “谁会做啊!”站在人群中的一个圆脸姑娘撇嘴道,“就凭是瘫子这一点,就退居三舍了!这瘫子心里想着别人,就更不会上前了!” “是啊!”她身边的女子纷纷点头附和,“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除非这人是太子殿下!”有个姑娘轻笑,“若是太子殿下这般俊俏的,我还是愿意嫁的,毕竟,他长得多好看呀!但顾家儿郎,还是算了吧!瞧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谁说不是呢!天天追着江清歌跑,嫁给他这样的,不是找虐嘛!” “又没钱又没颜还残废,爬这种废物的床,搞得声名尽毁,三岁小儿也做不出这样的蠢事来!” 躲在不远处马车里的顾明轩,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原来,他在京都女子眼中,竟是这样的形像! “大家都不愿意!我不是傻子,自然也不愿意!我那好姐姐眼高于顶,更不会愿意!可这个烂瘫子,总归要收拾!所以……”苏离倏地看向苏氏,“所以你便想出了这龌龊毒计,迷晕了我,将我送到顾明轩的塌上!” “你胡扯!”苏氏怒叫,“你有什么证据敢这么说?周大人,你就任由她这么信口雌黄,诬陷自已的生身母亲吗?她这可是大不孝啊!按律当诛!该拉出去五马分尸活剐了!” 赵勉:“……” 众人:“……” 薛昊呵呵笑:“五马分尸活剐都想到了,夫人,恕我直言,您跟您女儿,不是母女,是仇人吧?” 众人亦是议论纷纷:“虎毒还不食子呢!这侯夫人竟要将自家女儿五马分尸加活剐!” “敢情不是养在身边的,就是不疼啊!” “为了假女儿,这般对待亲生骨肉,啧啧!这人心啊!” …… 苏氏听着这些议论,后悔不迭。 她刚刚不该如此冲动的,她该扮一个伤心的母亲,才能引来更多同情。 这会儿倒好,把真面目露出来了! “我……我实是被气苦了!”她抹着眼泪往回找补,“赵大人,你万不要听我胡言,离儿她年幼无知,被人蛊惑……” 一边说着,一边瞟着薛昊。 赵勉呵呵笑着,未置一言,也盯着薛昊瞧。 薛昊叹口气:“这事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真是不好处理,苏离,你可有法子证明你是被陷害的?” “自然!”苏离用力点头,“两月前的事,已然无法考证,不如我们便另辟蹊径,从侧面论证!” “那如何个论证法呢?”薛昊兴致盎然问。 “很简单!只要证明一件事便可!”苏离笑笑,看向江清歌,“江清歌,你真的喜欢顾明轩,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吗?” 江清歌看着咄咄逼人的苏离,心里噗噗乱跳,一时竟不敢回话。 苏离太不正常了。 她不光口舌伶俐,头脑清楚,就连周身的气势也十分迫人! “江清歌,回答我的话!”苏离步步紧逼! “我……”江清歌以袖掩面,装出一幅委屈伤心的模样来,“妹妹,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你们已然成婚……” “我们已然和离了!”苏离看着她,“成婚两月,顾明轩为你守身如玉,我们之间亦是清清白白!不如我们拔乱反正,你再嫁给他吧!” 江清歌吓了一跳:“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是正经话啊!”苏离挑眉,“既然你不是因为顾明轩残废不嫁,是因为有我破坏,现在我这个坏人退出了,你的郎君清清白白,你们如此相爱,自不会在意我与他那两个月有名无实的婚姻,对吧?我用我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想嫁!请你也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你自己吧!嫁给他!证明你从不曾嫌弃过他!” “胡闹!”苏氏跳脚大骂,“你这贱人,好毒的心肠!你要你姐姐去捡你不要的破烂吗?” “破烂?”苏离冷笑,“母亲到底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顾明轩,你听到了吗?你是人家不要的破烂呢?” 角落里的顾明轩,听到这话,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气咻咻的转着轮椅,冲进大堂,瞪着苏离怒叫:“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不许你胡说!” “你冲我吼什么?”苏离冷笑,“想堵我的嘴,便让你的歌儿妹妹嫁给你啊!她同意嫁,便是不嫌弃!可她若是不嫁,便证明她嫌弃你,证明我是被陷害替嫁!” 她这一句话,直接把江清歌和顾明轩两人同时架到火上烤! 顾明轩死死盯着江清歌:“歌儿妹妹,你会嫁给我的,对吧?你快说!” 然而江清歌怎么能说? 她说了,她这辈子就毁了! 可是,若她不说,便会被苏离这贱人钉死在悔婚这个耻辱柱上! 两者孰重孰轻? 江清歌一时不知如何取舍,苏氏那边亦不知如何周旋,江清川和江清远也同时陷入了沉默。 一片死寂静默中,只有顾明轩还在苦苦追问:“歌儿,你说话呀!你快说呀!” 苏离冷笑:“顾公子,你的歌儿,已经给你答案了!” “不错!”薛昊适时接话,“若她想嫁,何须思量?她思量许久不答,答案一目了然,她,嫌弃你!她,根本就不想嫁!” 顾明轩闻言,面如死灰,直勾勾的盯着江清歌。 众人纷纷向江清歌投来鄙夷目光。 “自己不想嫁,便去祸害自家妹子!真是不要脸啊!” “可不是嘛!还把那黑锅甩人头上!我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出风头勾搭男人!明明都有了未婚夫了,还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恶心透了!” ------------ 第10章 你,敢验吗? 苏离听到这话,扭头望去,正对上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以及,花花绿绿如孔雀开屏般的身影。 她的脑海中浮出三个字:花无月。 花无月,书中五大女反派之一,排名仅次于她。 又一个盟友来了。 她对着她微笑点头。 花无月不明所以,但看苏离把江清歌怼到了墙角上,便觉得她十分顺眼,也冲着她使劲点头。 她挥舞着拳头助威:“苏姑娘真是可怜,有这样狠辣的母亲,又遇到这样的白莲花姐姐,被坑得好惨!还不如做个孤儿呢!啊,对了,苏姑娘,那个吸你血的事,可别忘了说啊!” “谢姑娘提醒!”苏离点头,“我不会忘的!” 说完,看向堂上的赵勉,扬声道:“大人明鉴,方才江清远指证无效,黄氏罪无可赦!请大人做主,将她砍头示众!” 赵勉点头,扔下一只签令:“将黄氏押进死牢!” 黄氏哭喊求助无果,吓得裤子都湿了,就这么被拖下去。 苏氏和江清歌看在眼里,俱是面色惨白。 苏离跪地叩头:“谢大人秉公执法!民女再告江清歌,毒害姐妹,吸血夺命!” “阿离,你没完没了是吧?”苏氏那边又开始抹眼泪,“这种没影的事,你怎么编得出来?” “妹妹,我知你恨我……”江清歌泪落如雨,惹人生怜,“你恨我是对的!毕竟,若不是我,你就不会在乡下受那么多年的苦!我知我亏欠了你,所以,自从你回府,我从不敢跟你争任何事,可你也不能这么编排我啊!这般悚人听闻之事,你怎么能想得出来的?” 苏离冷笑:“你不必装模作样!我有证人!” “什么证人?”江清远紧张追问。 “夫人!”苏离提气扬声。 方氏早就等在那里,听到她的召唤,立时站出来。 “方姐姐?”苏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方氏恨恨的剜了她一眼。 她并不想帮苏离。 可是,她更不想看到嫌弃他儿子,算计他们顾家,还要骂他们是破烂的女人逍遥法外! 她现在恨死苏氏和江清歌了! “夫人说话真好笑!”她昂首道,“你们做下那等恶事,我岂能视而不见?你们借着解毒疗伤的由头,足足抽了苏离一罐血,足有两斤重呢!真是丧心病狂!” “你空口无凭!”江清歌瞪着她,“你有证据吗?” “怎么没有?”方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呈给赵勉,“大人请看,这是江清歌亲手所书,要我儿劝服苏离,主动为她献血!幸好我儿明事理,严辞拒绝,不想她仍不肯放弃,竟将苏离掳回侯府戕害取血,那场面真真是惨绝人寰,叫人触目惊心,我无意中撞见,真是吓得浑身发颤!” 江清歌有点懵。 她记得自己的情信之中并未提及献血之事。 正犹豫间,一旁的江清远却再也听不下去了。 “你胡扯!”他气咻咻的冲上前,“你何时亲眼瞧见了?苏离根本就不是在侯府取的血!那一罐血是在你们顾府取的!是我亲自取的!顾明轩当时也在场!你这老东西竟敢作伪证……” 苏离听到这句,唇角微勾:“原本是伪,不过,现在,你亲口招供了!” 江清远一怔,忙不迭的捂住自己的嘴。 “这会儿再捂,晚了!”薛昊笑得快要站不住了,“周大人,这个,算罪供吧?” “当庭招供,怎能不算?”赵勉回。 “那,该当何罪呢?”薛昊又问。 “视情节而定!”赵勉道,“手足相残,有违人伦,若致受害者死亡,自是要以命相赔,像现在这样,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江清歌听到五十大板,脸都白了。 这五十大板死不了人,可是,她一个大家闺秀,被按着打上五十大板,岂不是声名尽毁? 被打这么一回,以后还怎么攀高枝儿? 情急之下,她只想脱罪,当即哭叫道:“可是,此事我并不知情啊大人!” 江清川听到这话,倏地看向她,眼底满满震惊! 六妹妹她居然说她不知情? 她……她是要五弟帮她顶罪了…… 江清远听到这话,瞬间会意,忙站出来:“此事是我瞒着六妹妹做下的!跟六妹妹无关!要打就打我吧!” “五哥哥,你好傻啊!”江清歌哭得撕心裂肺,“我知道,是苏离害我中毒受伤,你心疼我,才这么做的!呜,不要打我五哥哥,打我吧!这事原就是因我而起的!全是我的罪过!” 她哭着趴倒在江清远身上护住了他。 苏离:“……” 这戏演得好假好恶心! 众人也都觉得十分尴尬。 可江清远却被深深感动了。 他紧紧抱住江清歌,柔声哄道:“歌儿没错!你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是苏离太恶毒了!她害你中毒,如今又来告你!她……” “中毒吗?”苏离冷笑,“那么,江清歌,你敢验吗?” 一句话,让哭得凄凄惨惨的江清歌瞬间哽住了。 她不敢验。 她根本就无伤无病无毒,她怎么敢验? 薛昊看到她那骤变的脸,就知道其中有猫腻,当即道:“周大人,验吧!事情得搞清楚啊!” 赵勉从善如流:“请大夫来,验!” 顺天府是有专门的大夫的,很快便被请过来。 江清歌和苏氏俱是面如死灰。 眼见得那大夫就要走过来,堂外忽然响起一声高呼:“厉王殿下到!” 厉王? 苏离心里一跳,倏地拧过头。 堂外一人疾步而入,身高七尺有余,肤色黎黑,相貌英武,不怒自威。 他是如此的高大壮硕,迈入大堂的那一瞬间,连阳光都似被遮住了。 厉王萧允,大萧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位比三公! 又兼他姓着国姓,虽属萧氏旁枝末梢,但也是正经的皇亲贵胄! 有这两层身份加持,此人在大萧虽不至只手遮天,但也是绝对的实权人物! 他是江清歌众多护花使者中的一个,对江清歌死心塌地,宠溺到极点! 这人来了,她今日就别想治江清歌的罪了! 这就是女主光环! 不管陷于何种困境,总有人如神兵天降一般来救她! ------------ 第11章 我愿与王爷一战! 苏离冷冷看着他,双拳紧攥。 前世,便是这厮襄助萧玦和江清歌起事,又为她鞍前马后,冲蜂陷阵! 也是他,帮着江清歌,屠尽外祖母一家人! 众人看清厉王的模样,齐唰唰跪倒在地。 连赵勉和薛昊也都屈膝行礼:“参见厉王殿下!” 众人都跪下来,只有苏离还直直的站着。 厉王一进门,便看到那瘦弱如幼苗般的小小身影。 一张小脸半黑半白,十分怪异。 然而更怪异的,是这小女孩的眼神。 厉王是沙场宿将,自十岁起便浸血腥杀戮之中。 经十数年淬练,他满身杀伐之气尽显,被京人称作活阎王。 据说提到他的名字,可止小儿夜啼。 这样一个人,便是赵勉薛昊这些朝廷命官,见到他亦是脊背生寒。 可面前这个小丫头,眸中却无半点畏惧惊惶! 她站在那里,平静的与他对视,那黑眸深处,有一股暗潮正在酝酿着。 鄙夷,不屑,仇恨,憎恶,种种情绪掺杂在一处,渐有惊波涛拍岸之势! 厉王看得眉头微皱,正要说话,江清歌娇软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允叔叔,你来了!” “小歌儿!”厉王掠了苏离一眼,大步走向江清歌,俯身拉起她,原本冷酷阴戾的脸上,满满宠溺笑容。 “本王到处找你呢!”他柔声道,“你怎么跑到衙门来了?” “是妹妹……”江清歌美眸含泪,朝苏离掠了一眼,委屈伤心溢于言表,“妹妹和薛大人还有赵大人他们……” 她说到这儿,忽又顿住,咬唇不语,那眼泪啪嗒嗒掉下来。 “他们怎么你了?”厉王道,“歌儿莫怕,你只管说出来!有允叔叔为你做主!” 说话间,那目光自苏离三人身上掠过,方才还是满目宠溺,此时又陡转冷厉。 “王爷容禀……”薛昊正要开口,却被厉王冷声打断:“本王没问你话!歌儿,你说!” “我……”江清歌欲语泪先流。 苏氏忙道:“王爷,是这样的……” “母亲,不要!”江清歌冲她摇头。 “歌儿,他们欺辱你至此,你还要为他们遮掩吗?”苏氏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可我们终归是一家人啊!”江清歌泪流满面,“同室操戈,不过是让人笑话咱们侯府罢了!何必呢!” “那也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江清远忿忿然,“你忘了苏离方才怎么逼你了?她是要毁了你啊!” “苏离……”厉王的目光再次落到苏离身上。 苏离扬唇轻笑,眸中满满鄙夷不屑,那股傲气令厉王心头火起,他冷哼一声:“你胆子挺大啊!” “不大!”苏离摇头,“也就比王爷大一点点!” “呵……”厉王怒极反笑,正要移步上前,江清歌哭着拦在他面前:“允叔叔,不要啊!她终归是我的妹妹啊!看在她曾为我受了十五年苦的份上,你就饶过她这一回吧!就这么算了吧!” 围观的人群见她先前不愿说出苏离,这会儿又替苏离求情,一时又觉得这位假千金十分仁义。 被苏离逼成这样,依然肯委屈求全,息事宁人,倒也不似苏离方才指证的那么阴毒残暴。 献血之事,她应该是真的不知情吧? 苏离听到江清歌的话,呵呵笑出声来。 “饶?江清歌,你凭什么用这个饶字?要饶,也是我这个受害者,饶了你这杀人未遂的凶犯吧!”她目光如刀似剑,直直戳向江清歌,“你若真像你自己表现得这般无辜委屈,便不会依仗厉王的霸权,说这些恶心人的话!你会坦然的接受查验,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要你身上有毒,我便承认自己是诬告!你,敢吗?” 众人一怔,随即都明白过来了。 是啊,江清歌若真是清白无辜,接受检验便是了。 明明仗势欺人,却还装清纯无辜,的确是恶心人啊! “敢不敢呀?”花无月素来是个胆大的,此时在外面蹦哒着催问,“人苏离都说这样的话了,你快验啊!” “她根本就不敢!”阮灵出言相激,“因为她根本无毒也无病!她就是装的!她比那梨园的角儿还会演戏呢!天天装善良纯洁,实则心如蛇蝎,毒着呢!” 花无月深以为然:“她何止是毒,她还浪呢!全京城的男人,她都想染指……” 那个“指”字刚出口,一物飞袭而至,直袭向她的面门! “咕咚”一声,花无月惨叫一声,仰面倒下。 而她身边的阮灵也未能幸免,她好像被暗器刺到了,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还有敢废话的吗?”厉王冷声问。 四周鸦雀无声。 有些胆小怕事的,已然悄然撤离。 赵勉叹气缩头,也不敢惹这位活阎王。 薛昊满心不甘,昂首道:“看来,王爷今日是要公然包庇嫌疑犯了?” “你不服?”厉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不敢!”薛昊冷笑回,“不过,您要是执意带走江清歌的话,那便是她心虚,此罪名,也就板上钉钉了!” “板上钉钉?”厉王轻哧,“本王现在想在你头顶钉钉!来人!薛大人喜欢钉子,送他几颗吧!” 他一声令下,身边亲卫如狼似虎般上前,一把将薛昊压倒在地上。 “住手!”苏离冷叱一声,站到厉王面前,“冤有头债有主,我才是苦主,王爷不如冲我来吧!我愿与王爷一战,看王爷可有能耐把这钉子钉到我头上!” “你?”厉王失笑,“诸位,告诉本王,本王没听错吧?这小丫头在向本王宣战吗?” “好像是这样!”他身边的亲卫忍笑答,“属下也听到了!” “一只蚂蚁,居然向大象宣战……”江清远笑得前仰后合,“苏离,你现在是要笑死我们吗?” “苏姑娘,莫要胡闹,快退下!”薛昊挣扎着急叫,“这事与你无关!” 说完转向厉王,“萧允,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过是个小姑娘,被我怂恿才会上公堂,你堂堂大将军,总不至于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吧?有什么冲老子来便是了!” ------------ 第12章 遭雷劈了? 苏离倒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担当,愣怔一下,眼眶微湿。 “薛大人,你不用替我顶罪!”她轻声道,“你且放宽心,我不会有事的!” 薛昊皱眉哀叹。 他可是朝廷命官,面对萧允,都只能任其宰割。 更不用说面前这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苏离却再次向厉王逼近,与他几乎是咫尺之隔! 厉王身形高大健硕,算得上是大萧男子中的第一高度。 他立在那里,犹如一座小山一般矗立。 苏离站在他面前,就好似山脚下一株刚冒出嫩尖的小草,只是一阵风便能将她吹折,更不用说这大山般的重压了! 两人身高力量悬殊,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厉王须得俯身弯腰,才能看到苏离那小脸生得什么模样。 他降尊曲纡的瞟了她一眼,立时嫌恶的直起腰:“丑人多作怪!滚开!” 他轻轻一拂袍袖,像是拂掉粘附于身上的微尘。 在他看来,只需这一点点力量,便能将面前这瘦骨嶙峋的丑丫头摔个稀碎。 可出乎他的预料,这一拂并未令这粒微尘溃散。 苏离还稳稳的站在那里,纹丝未动,便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嗯?”厉王颇觉纳罕。 他方才那一拂,看似轻飘飘的,但实际也用了三成功力。 莫说是苏离,便算是一个壮汉,也经不起他这一拂! 这丑丫头居然能接下来?! 厉王眉头微皱,目光在她脸上一掠,再度扬起手。 这一次,他用了全力。 以他之功,全力以赴,莫说是一个苏离,便连这顺天府大堂,他都能生生拆了! 苏离若硬接下他这一掌,定会筋骨断裂,五脏尽毁! 他出掌的那一瞬间,苏离身后围观的人群只觉一阵飓风袭过,竟似有排山倒海之势!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四散逃避。 薛昊最是了解厉王,一见他那架式,便知他动了杀机,急得大叫:“苏姑娘,快逃!” “现在才想到逃?晚了!”厉王怪笑着拍向苏离的天灵盖。 这丑丫头居然敢当众挑战他的权威,还欺侮他心爱的小歌儿。 此番,他定要将她拍成一滩烂泥! 江清歌袖手旁观,眸中嗜血快意之色尽显。 这贱人居然敢脱离她的掌控,真是作死! 待她死了,她定要将她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 江清川自从看到江清歌那番表演后,人就有些魂不守舍,此时看到她那兴奋模样,心中愈发茫然。 这样的江清歌,实在太陌生了! 然而陌生的又何止一个江清歌? 站在江清歌身边的苏氏,也是一样的快意兴奋! 可是,苏离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一个做母亲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即将惨死于他人掌下,怎么也不该是这种表情! 江清川看得触目惊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苏离的确令人讨厌,蠢笨爱哭,丢人现眼。 他也很不喜欢她。 可不喜欢她,便要这么看着别人杀死她吗? 江清川觉得自己应该上前阻止。 可是,他的嘴张不开,他的腿也迈不出去,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住了,只能这么胆战心惊的瞧着苏离。 苏离却还是气定神闲模样。 眼见得萧允那只巨掌就要落于他头顶,她忽地伸出手,纤细的指尖直直的戳向厉王的眉心! “萧正轩,我在地狱里等着你!”她一字一顿,眸色森然,“你欠我的,我便算化为厉鬼,也要一一讨还!”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她唇齿之间厮磨而出。 原本清脆如莺啼的少女之音,此时也陡转嘶哑粗砺。 那声音竟似是从垂死之人口中吐出来,无尽的悲怆怨怼,听得厉王汗毛陡竖,面色骤变! 这声音,这话,怎么那么像那个人? 那个人,她…… 那些深埋于心底不可示人的隐秘旧事,在脑中忽然扬尘而起! 每一粒微尘,都让厉王惊惧到极点! “你……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的瞪着苏离,额角突突跳起来,原本凌厉如刀的手掌,也在瞬间委顿下去! 苏离不说话,然而那冷眸如刀,纤指如剑,凌厉慑人。 萧允被她这么指着,脑中嗡嗡直响,那些细碎微尘渐汇聚成一幅完整的画面,熟悉的令人绝望的疼痛瞬间席卷而来…… “啊啊!”他抱着头痛苦的叫出声来。 “允叔叔,您怎么了?”江清歌吓了一跳,忙跑到他面前察看。 可刚才还温言细语的萧允,此时却似忽然变了一个人一般,一把推开她,疯疯癫癫叫:“走开!走开啊!” 一边惊慌乱叫着,一边胡乱挥打着,没命向门外逃窜。 然而他幻想中的敌人似乎十分强大。 他与她缠斗良久也未能摆脱,只急得连声哀嚎! “苏离,你对王爷做了什么?”江清歌难掩内心惊惶,失声惊叫。 苏离冷笑:“我方才死到临头,向上天祈祷,如今看来,是苍天开眼了!” 说完双手合十,跪倒在地上,口中高呼:“上苍慈悲,庇佑小女,小女感恩涕零!” 她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额头抵地的瞬间,狂风忽起,天光骤暗,云层里有闪电忽隐忽现,尔后,“咔嚓”一声,一声响雷恶狠狠劈下来! 正在狼狈逃窜的厉王听到这声响雷,眼前一黑,直接扑倒在地上! 众人全都惊呆了! “这个小丫头,居然能呼风唤雨驱雷策电?” “她她她……她是神女下凡?” 众人的目光齐唰唰的落在苏离身上,眼中满满的震惊崇拜! 苏离:“……” 她真没这个能耐! 方才那一指,也并非用了什么绝世奇功,只是用了摄魂术。 她在恶灵境的确修炼出奇功,可再好的功底,也是要靠这肉身来承载依托,方能发挥效用。 目前她这肉身破败不堪,再好的奇功也无法施用。 情急之下,她记起萧允的隐秘之事,遂以全身力量聚于指尖,对他施了摄魂之术,将他带入他最为恐惧的幻境之中,这才逃过一劫! 这风雨雷电什么的,纯属巧合! ------------ 第13章 太子萧凛! 然而这巧合却让世人欣喜若狂,纷纷拜倒在地,叩谢苍天。 萧允其人,狠辣暴戾,残忍嗜杀,仗着自己大将军的威名,在京中横行霸道。 如今见他遭雷劈,大家俱是快意非常! “老天显灵了!雷神把狗王劈死了!”花无月捂着肿胀的脸,手舞足蹈,开怀大笑。 阮灵也是惊喜万分:“他遭了天谴了!真真是大快人心!” 两个人又笑又跳,乐成一团。 亲兵们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江清歌几人也是心惊肉跳,面色惨白! 两伙人踉踉跄跄的奔向厉王,手忙脚乱的抬起他,一溜烟的去了。 “哎,有种别走啊!”阮灵跟在后面哇哇乱叫,“赵大人,薛大人,你们快派人抓他们!” 赵勉和薛昊对望一眼,轻舒一口气。 抓是真不敢抓了。 今日之事,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然是万幸了! 厉王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脾气上来,便算皇亲贵胄,说杀也就杀了。 昔年兰陵王不知怎的惹到他,便被他生生斩断了一只臂膀。 更别说他们这芝麻官了! “谢天谢地!苍天有眼!”赵勉也忍不住跟着百姓一起跪拜。 见薛昊站在那里发怔,伸手扯他衣角:“昊兄,你也拜一拜啊!今儿若不是上天保佑,咱们兄弟俩都得玩完!” 薛昊长舒一口气,亦跪倒在地,郑重的朝天磕了个头,这才理理衣裳站起来。 “薛大人!”苏离上前,向他深施一礼,“今日之事,多谢大人全力相护!苏离感激不尽!” “苏姑娘言重了!”薛昊摆手,“本官并没真正帮到你什么!是苍天有眼,惩戒了恶人!只是,此番还是让那些恶人逃掉了!”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苏离轻笑,“薛大人,来日方长,莫要心急,我们慢慢来!” “对,慢慢来!”薛昊微笑看着她,眸中满满激赏,“我信苏姑娘!今日之事,只能这样了,日后苏姑娘若有什么热闹,莫忘了叫上我同瞧!” 苏离知他话中之意,是要与她结盟,遂用力点头:“小女子定不负薛大人所望!” “甚好!”薛昊笑笑,目光往一旁的方氏身上掠了掠,又道:“需要本官送你回府吗?” “不必了!”苏离摇头,“夫人为我出头,极是仗义,十分可靠!我同她一起回去便好!” 方氏被这仗义可靠四字窘到了,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 这死丫头明显是在嘲讽她! 但是,看在那五抬嫁妆上,她还是主动走过来相邀:“既如此,那便走吧!” “哥哥呢?”顾心莲追问。 方氏这才想起儿子,忙四处瞧了瞧,发现他正坐在角落里发怔,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冲过去。 顾明轩抬头看了她一眼,仿佛如梦初醒一般,飞快看了看四周,脱口叫:“歌妹妹呢?她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歌妹妹!你一定会嫁给我的,对不对?” 他一迭声叫起来,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对!”花无月捏着嗓子,学着江清歌的腔调,“不过你得耐心等一等!等我把绿帽子织好!天冷了,绿帽子可暖和了!” 她学得维妙维肖,若不看她的脸,真以为是江清歌在说话。 众人本就觉得顾明轩傻得好笑,听到她这笑,笑得直打跌儿,纷纷附和道:“如今这天气转凉,的确正是戴绿帽的好时候!” “你们都给我闭嘴!”方氏气得连连顿足,“江清歌那种贱妇,我们江家才不要!” “不,母亲!我要娶她!”顾明轩大叫,“她是我今生挚爱,我的妻子,只能是她!我……” 他还想说什么,嘴被方氏用力捂住了。 顾心莲则推起轮椅,疾步往前冲。 母女俩配合默契,很快就把顾明轩弄上马车带走了。 阮灵叹口气:“姑娘,看来,我们得步行回去了!” “若不嫌弃,我送你们吧!”花无月走过来,笑盈盈的看着苏离,“苏姑娘,认识一下,我姓花,花无月!我爹是骠骑将军花锬!我瞧苏姑娘聪敏有趣,想与姑娘交个朋友!” “能与花姐姐为友,是我的荣幸!”苏离也有意与她相交,遂投其所好,学着男子的模样朝她拱手作揖,“今日多谢姐姐仗义直言,妹妹感激不尽!” 花无月出身武将世家,虽是个姑娘身,却有个英雄梦,行为作派颇是豪爽。 此时见她居然对他行男儿礼节,十分高兴,依样还礼:“妹妹客气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妹妹快请!” 苏离从善如流,三人并肩走出大堂。 此时,外面已是小雨淅沥,一阵秋风过,吹落一树金黄。 三人踩着落叶往马车边走,车把式见三个姑娘同来,忙将马凳递下来。 苏离踩着马凳上车,人才刚站过去,忽见不远处的街上忽然出现一支队伍。 队伍中人浑身缟素,当先一人,白发红袍银甲,身下一匹枣红骏马,马额前一朵火红色莲形胎记,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雾中,愈显得鲜艳夺目。 “那是……赤莬?”苏离的心突突跳起来! 赤莬是天下神驹,毛色如火,性烈亦如火,桀骜难驯。 据说为降服这神驹,不知有多少人死于这赤莬的铁蹄之下。 最终,被大萧储君萧凛降服,成为其座骑。 萧凛…… 苏离眼前忽然起了雾。 前世她死后,不光被江清歌敲骨吸髓,便连魂魄也被她用阵法困在那处暗室里,日复一日的在死前的苦痛之中煎熬轮回。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魂飞魄散之时,有人闯进来,揭了符,破了阵法,收殓了她的尸骨,将她安葬于山青水秀鸟语花香之地。 她的魂魄终于获得自由,也因此,才有机会进入恶灵境修炼,换来这重生之机! 太子萧凛,便是那个安葬她的人! ------------ 第14章 仙骨已断,仙容已毁! 他是她的恩人,也是这书中最大的反派! 苏离死得早,并未亲眼看到他的结局。 可那话本子她看过了,他的结局,比她凄惨百倍! 其母族谢氏战败,三万长林军覆灭,谢老元帅及其三儿四孙,尽丧沙场。 他去北境收尸,在这过程中遭到暗害,残了腿,毁了容,因此失了储君之位,又惨遭退婚,从大萧储君,沦为众人笑柄。 其后谢老元帅又被查出通敌卖国之罪,谢家被满门抄斩,诛九族,皇后谢韵当夜自焚于长秋宫中。 他拖着断腿残颜挣扎苟活,跟男主萧玦争夺皇位,虽曾逆袭,但最终落败,惨遭剐刑。 死后其尸骨皮肉被百姓分而食之,留下千古骂名! 苏离的目光落在那逶迤而来的扶灵队伍上,泪水盈眶。 原来,这一日,竟是太子萧凛迎谢家英魂回归京城之日! 怪不得风雨雷电交加,却原来,是苍天为那惨死在北境的五万长林军落泪! 雨雾茫茫中,队伍愈行愈近,车行辘辘,载着谢家人的尸身而来。 虽有白布覆体,却难掩血迹斑斑。 而那白布下的尸身,早已没了人体该有的形状。 随行的士兵,亦是伤痕累累,破衣烂衫,好似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刀剑上血痕未干,每个人脸上,都满满悲愤哀痛。 领头的萧凛,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发苍苍的乱发下,一张苍白枯槁的脸,明明不过二十余岁,正值青春年少,可眼窝深凹,颧骨高隆,一张脸瘦到几近脱相,竟似足足老了十几岁! 更可怕的,还是他脸上那道伤痕! 那伤痕自左眉间起,至右唇角止,受伤时显然也未能得到妥善处理,以致伤疤虬起,似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脸上,令人不忍卒看。 苏离远远看着他,忽然想起前世初见他时的情景。 那时她正随外祖母回京,中途遇到他,外祖母带她上前见礼。 初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惊为天人! 世人皆云,太子萧凛,貌如玉,美姿容,龙章凤姿,俊美无俦。 他不似人,他分明是天上仙! 可眼前的他,仙骨已断,仙容已毁! 身为医者,苏离很快便发现他的异样。 虽然他一直端坐于赤莬之上,努力挺直脊背,可那跨于马鞍上的无力双腿,袍下与马背紧紧相连的绳索,还是出卖了他。 他,如前世一般,已然中了毒,残了双腿! 苏离的泪水潸然而下。 她忽然好恨,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提早重生! 若早些重生,这悲剧或许就能避免! “天哪!原来太子殿下毁了脸又残了腿的事,不是谣言!”人群中忽然有人低呼。 苏离倏地拧头,向他望过去。 那是个很不起眼的男人,扔在人群中便能淹没的那种。 他的话惊得众人都望过来,纷纷追问:“怎么还残了腿?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你们看那腿上的绳子嘛!”那人指指点点,“他是把自己绑在马上了!” 众人将信将疑,议论纷纷。 “若太子殿下真变成残废,如何再做储君?” 储君是未来的皇帝。 皇帝自然不能是个毁容的残废! “太子殿下不是去北境收殓谢家尸骨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有人低声追问。 “那还用说?定是遭到暗算了!” “是谁暗算了殿下?” “那还能有谁?自然是……” 那声音一点点低下去。 “定是那个狗屁昭王!”一旁的花无月怒啐。 “花姐姐,慎言!”苏离忙打断她的话,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妄议天家之事,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花无月吐吐舌头:“我一时忘了,多谢妹妹提醒!不过,这事儿,京城人尽皆知,也不算什么新鲜事了!昭王真是太讨厌了!” 苏离默然。 昭王萧峻是萧凛宿敌,也是角逐皇权的最有力的竞争者。 可是,事实真是这样吗? 她缓缓摇头。 回府之后,她让阮灵继续收拾行李,自已去了街上的药铺,买了一堆药,回来后便开始忙活。 “姑娘,你在做什么?”阮灵好奇问。 “我在炮制药丸……”苏离将自己刚制出的几瓶药递给她,“你将这些药收好!” 阮灵接过来,放入柜中。 苏离理理衣裳站起身:“灵儿,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守着门,明儿一早,我们再出发去外祖家!” 阮灵听得更迷糊了:“姑娘说什么呢?这天都黑透了,你要去哪儿?不管去哪,让奴婢跟着你吧!这个时候,奴婢怎能让你一人出门?” “不必!”苏离摇头,“你在家等候便是!莫要再多问了!” 阮灵呆呆看着她。 姑娘行事跟以前不一样了。 今日在公堂之上,她口舌如刀,气势逼人,迫得江家人现了原形。 她再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没头没脑的傻丫头了。 阮灵不知道她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但这样的变化,令她欢喜,也令她敬服。 阮灵是个很称职的婢女,唯主命是从,所以她短暂犹豫了一下,很快便点头:“奴婢听姑娘的!” 苏离朝她点点头,悄声出门。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渐有磅礴之势。 她撑起油纸伞,径直往谢家走去。 谢家离顾家并不远,隔着两条街道,约摸三四里路。 她顶风冒雨而行,刚走过一条街,便隐约听到阵阵哭声,待站到谢府门前,满目缟素,哭声震天。 冷风吹过,那绝望哀怮之情,与风雨声混作一处,呜咽作响,令山河变色,天地同悲。 苏离立在冷风冷雨之中,忆起外祖家当年遇劫之时,也似这般凄惨光景,泪水再度盈眶。 她知道,谢府的天,塌了。 男丁尽丧,只余妇孺,而唯一的指望萧凛,又是如今这般景况。 皇后谢韵早在谢府侯着,看到父兄的尸身,已是悲痛欲绝,待看到儿子的惨状,再难承受,直接晕厥过去。 各房夫人和姑娘们看到夫君父亲的尸身,亦是痛不欲生。 这个时候,唯有哭,也只有哭,才能宣泄内心的绝望无悲伤,无助彷徨。 ------------ 第15章 废定了! “行了,都收声吧!”谢老夫人拄着拐杖,强忍内心伤痛,颤颤巍巍站起来,“人既已去,哭嚎又有何用?都打起精神来,好好的送他们走!老大媳妇,你先请大夫来,帮他们收拾一下……” “是!”谢大夫人含泪回。 “太子那边如何了?”谢老夫人又问,“刚来的御医怎么说?” 谢大夫人忍泪摇头:“御医束手无策!” “这是第几拔御医了?”谢老夫人喃喃问。 “第五拔了!”谢大夫人哽声回,“皇上已命人将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叫来了,还有京中名医,也全数到场!他们……他们都说……治不了……” “治不了……”谢老夫人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面上老泪纵横。 治不了的意思就是,萧凛残定了。 这太子之位,也废定了。 自古以来,废太子就没有一个能好好活着的。 更不用说,他的母族谢家,如今已遭灭顶之灾! 老夫人胸口一阵闷痛,攥紧手中拐杖,深吸一口气,又问:“皇后呢?可醒了?” 大夫人黯然摇头:“还没有!娘娘自闻噩耗,便一病不起,这会儿又见太子如此,自是承受不住……” 老夫人眸光愈发黯淡,顿了顿,又问:“皇上可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应是没法过来了……”大夫人回,“苏公公来报,皇上惊闻噩耗后便即晕倒,醒来后一直气息不稳,御医说他是犯了脑疾,不宜移动,他差苏公公传信,让人将太子和皇后带回宫……” “回宫?”谢老夫人咧嘴惨笑,“就他们母子俩这景况,此时回宫,哪里还有命在?跟苏公公说,他们现在也不宜移动,暂时先养在谢府,待稳定后再回宫!” “是!”大夫人点头,自去回话。 老夫人则去了萧凛房中。 萧凛正坐在那里发怔,见她进来,下意识就要起身相迎。 然而脚尖才刚触地,一阵刺痛之痛瞬间传遍全身! 他痛不可抑,直直向前俯扑,幸好身边的小厮手快,忙不迭的扶住他。 “呵,还真是瘫了呢!”他惨笑着瘫倒在床上。 老夫人心如刀割,面上却不敢显露,只安慰道:“太子殿下莫慌,老身已差人去请安神医了!他最擅解毒,定能治好你的!” “是!”萧凛点头,“吾信老夫人的!” 他嘴里说信,可那黑眸之中,却是一片死寂枯滞。 想来,他也知自己不能好了。 却也不想拆穿别人的安抚之言。 老夫人眸内酸涩,几乎要哭出声来,但她咬牙忍住了,又问御医情形。 新来的御医满面惶恐:“微臣无能,检查至现在,亦未弄清太子所中何毒,只能先开些活血化淤之药……” 老夫人叹口气,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每来一个人,开一张方子,所开药方,大同小异。 活血化淤的药汤,太子自中毒起便一直在吃,从北境吃到现在,已是一月有余,那两条腿却是愈来愈疼,愈来愈无力。 不过都是些无用的庸医罢了。 御医听到她的话,如逢大赦一般,拎起医箱,躬身退下。 萧凛看他仓皇而去的模样,忍不住又勾了勾唇角。 他并不是爱笑的人,自幼便是清冷少言。 此时却一笑再笑,那笑竟是比哭还要令人心碎! “我的凛儿啊!”老夫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悲苦,一把将他抱在怀中,面上老泪纵横。 “祖母……”萧凛轻抚她后背,哑声安慰,“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可是,他自已心里清楚,不管是他的腿,或是他以后的命运,都不会好了…… 谢府门外。 苏离深吸一口气,走向门外执勤的士兵。 因为萧凛是被刺客偷袭,才落得面毁腿残,为防刺客再来,谢府加强防卫,府外亦设了岗亭,日夜巡防。 苏离在防线外站了一会儿,早已引起府兵注意,只是一直隐而未发,此时见她走过来,登时亮出刀剑,拦住她的去路:“你是何人?” 苏离自报家门:“我叫苏离,我外祖父是平西大将军苏皓!” “苏皓的外孙女?”府兵打量着她,“我记得他的外孙女叫江清歌,她不长你这个鬼样!” 苏离耐心解释其中的来龙去脉,可惜,这些征战沙场的兵士,对京城闺阁之事本就不了解,她来京城才不过一年,他们根本就不识得她,又见得她生得丑陋古怪,自是没什么好脸色,一径轰她走。 “我是大夫,我可以治好太子殿下!”苏离固执站在那里,“我劝你们,还是进去通报一下!不要耽误他的治疗!” “你这小丫头,若真有那本事,先把自己那鬼脸治一治吧!”府兵何甲怒哼,“谢府如今是什么景况?你若敢在这里胡闹,我这刀剑可不长眼睛的!” 苏离掠他一眼:“你这刀剑,怕是时常拿不稳吧?” “你说什么?”何甲一怔。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啊!”苏离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你最近怕是不光腕力跳痛,连脚心也常常发麻刺痛吧?” 何甲惊得无以复加:“你怎么知道的?” “我方才说了,我是大夫!”苏离昂首道,“快去通报吧!再晚些,就真的没救了!” 她虽然身形矮小,容貌丑陋,但语气笃定,神情肃然,那股傲然之势,竟令人不敢小瞧。 但这种时候,因为一个身份不明奇里古怪的小丫头去通报主子,何甲还是觉得有点不妥。 正犹豫着,忽听身后脚步声响,一人疾步而来,很快便站到他面前。 “你们在吵嚷什么?”他问。 “大人!”何甲和府兵忙拱手行礼,解释道:“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丑丫头,说她能帮太子殿下解毒!属下将信将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通报!” “丑丫头……”李如风的目光落在苏离脸上。 四目相对间,只见那丑丫头眼前一亮,脱口叫:“黑炭头,是你啊!” 李如风:“……” 他承认自己有点黑。 但是,身为太子身边的心腹内卫,还没有人敢给他取这样的诨号! 除了一个人…… ------------ 第16章 选殿下做靠山! 他心念微动,下意识的往苏离面前凑了凑。 苏离扒开额前的湿发,尽力将自己那张小花脸完整呈现在他面前。 李如风拧眉看她。 灯影下本就光影斑驳,眼前这脸又实在是够花,他看了半天,也未能从这张脸上找出印象中那人该有的模样,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苏离急得不行,忙出言提醒:“李大人,我是苏离啊!在清远镇,你误吞枣核差点噎死,是我救了你!你还给我取了个外号叫苏豆芽!” 李如风自然不会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 更不用说,救她的,还是一个头大身子小,活像一根豆芽菜的小姑娘! 他对苏离印象深刻,可是,面前的这个丑丫头,真的是苏离吗? 他伸手将她扯到门前灯笼处,细细打量着她。 良久,他终于确认,这就是清远镇那根小豆芽。 可那时的小豆芽,虽然看起来瘦小,总归还有个人样。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小丫头,瘦骨嶙峋,满面黑斑,立在这风雨灯影中,活像一只到处游荡的小鬼。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不敢置信的瞪着她。 “这个,说来话长,容后再叙!”苏离摆手,“大人还是快些带我去见太子殿下吧!我听说他中毒了,伤得极重!我或许能救他!” 李如风犹豫了一下,点头:“你随我来!” 旁人不信苏离的医术,但他是信的。 当年若不是她用了怪招,他这条命早就交待在那粒小小的枣核上了。 苏离跟在他身后,一路穿堂过户,很快就到了萧凛的寝殿。 殿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老夫人隐约的啜泣声。 李如风示意苏离稍候,自已进去通报。 老夫人听说有人主动上门施治,十分激动。 然而听到对方是苏皓的外孙女时,却又犹豫了。 “她是苏皓的外孙女不假,可是,她也是江宁侯的女儿!”她沉声道,“江宁侯跟昭王过从甚密,而这个真千金,对她的父母兄长言听计从,此女于此时上门施治,怕是存心不良!” “不会的!”李如风下意识反驳,“那小丫头心思澄澈,不会有那样的心机!再者,她胆小懦弱,便要她做,她怕也没有那样的胆量!” “敢在这个时候上门施治之人,你当真觉得她是胆小之人?”老夫人反问。 李如风沉默了。 他想起方才遇见苏离时的情形。 谢府府兵皆是沙场征战的老兵,身上杀伐之气甚浓。 便算他们不做什么,也颇是慑人。 寻常人见了他们,多是绕着走。 今晚这种情形下,谢府如临大敌,府兵们心里窝着一团火,若是她敢纠缠,何甲绝对会出手杀了她。 可她却毫不畏惧,纠缠不休,这所作所为,跟他印象中那个小豆芽可是天壤之别! 这么一想,李如风也觉得不对劲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对苏离本就谈不上了解,她回到侯府也有一年之久。 这期间,两人从未有过交集。 便算她是一张白纸,可是,在侯府那种大染缸里,只怕也染黑了! 若是江宁侯拿她做死士,利用当初那点交情害死太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属下思虑不周!”李如风低声道,“属下这就带她走!” 苏离正在殿外翘首以盼,见他去时神色如常,回来时却是面色黑沉,心里不由一紧! 看来,她被拒了! 果然,李如风一看到她便道:“殿下不信你,我送你出去!” 苏离眸光微闪:“因为我是江宁侯的女儿吗?” 李如风掠了她一眼,答非所问:“回京一年,苏姑娘好像变聪明了!” 他记得一年前的那个小丫头呆呆傻傻的。 那个小丫头若是被拒了,只会瞪眼发傻,想法证明自己的医术。 不会像她这样,一语中的,说出自己被拒的主因。 苏离察颜观色,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过,这也是意料中事。 她与太子和谢府素无交情,此时乍然出现,自然令人生疑。 “李大人,今儿顺天府尹赵大人接了一桩关于江宁侯府的案子,你去调查一下吧!”她轻声道,“你调查完了,就知道我到底是我自己,还是江宁侯的女儿了!” “什么意思?”李如风一时没听明白。 “我在自证清白!”苏离认真回,“你方才不是问我怎么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吗?我现在回答你,因为江宁侯府!拜他们所赐,我才变成现在这样!所以,江宁侯不是我的亲人,而是我的仇人!” 李如风听得目瞪口呆。 殿内的老夫人亦微微皱眉。 苏离知道殿内定然有人在听,上前一步,提气扬声,继续道:“殿下,民女今日会来此处,原因有二!其一,我如今已是侯府弃女,又与顾明轩和离,外祖家是何景况,京城人人皆知,民女如今在京中孤立无援,若想立足,只能寻一处靠山!殿下便是民女所选的靠山!” 老夫人听到这里,不由惨笑,正想说什么,寝房内门声轻响,却是小厮谢星推着萧凛走出来。 “祖母,外面是谁在说话?”他哑声问。 “她叫苏离!”老夫人苦笑回,“她说她能治好你!还说选你做靠山,这丫头,奇奇怪怪的!” “的确是有点奇怪!”萧凛示意谢星推他到门边,隔着十来层台阶往下望。 晕黄灯影中,他看见一只小小的单薄的影子立在廊下,疾风骤雨吹得灯影乱晃,她那张脸忽明忽暗,瞧不出是什么模样。 然而那挺直的脊背,高昂的头,却彰显出她的倔强和决心。 萧凛自受伤中毒以来,所听皆是宽怀安慰之语,所见皆是忧心忡忡之容,这是头一次有人对他说,要选他做靠山。 他看着廊下那个小女孩,自嘲的笑:“小姑娘,你这靠山选错了!吾非但做不了你的靠山,还会为你带来杀身之祸!” “殿下?”苏离听到他的声音,一阵惊喜,下意识的踮足翘首。 然而这大殿巍峨,她所立的游廓,离大殿还有十来级台阶,她只能看到一抹清瘦剪影,沉在那灯火辉煌中。 ------------ 第17章 原来你是那个小哭包! “殿下,民女本就是死路一条,又何惧什么杀身之祸?”苏离远远看着他,“左右是个死,倒不如放手一搏!若民女能解了殿下的毒,殿下这太子之位可保,只要殿下太子之位在,一切皆有可能!” “可能吗?”萧凛哑声问,“你没看到吗?孤的靠山没了!又如何给你做靠山呢?” “我只看到殿下好好的坐在这儿!”苏离朗声道,“殿下不过残了双腿,又不是残了心脑!谢府的确是殿下的靠山,可殿下乃人中龙凤,未来天子,将来是天下万民之依靠!如今,正是您做中流砥柱,力挽狂澜之时!” “若以孤之力,挽不住这波涛万顷呢?”萧凛看着她,“你待如何?” “殿下生,民女生!殿下死,民女死!”苏离昂首道,“便算是向死而生又如何?难不成,坐以待毙吗?” “好一个向死而生!”萧凛扬唇轻笑。 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真心的笑。 “上来吧!”他道,“孤信你!” “殿下!”老夫人冲他摇头,“还是让如风去调查一下……” “不必了!”萧凛摇头,“比起杀死吾,他们更想看吾挣扎煎熬!一个死去的太子,只是一具尸体,对他们毫无用处!可一个残废不甘的太子,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不留着吾,怎么罗织罪名,去抓吾的追随者呢?所以,祖母多虑了,她真的就只是一个想求靠山的小丫头罢了!” 老夫人叹口气,命人带苏离进殿。 苏离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走上去。 走到最上一阶,她停在那里,看向大殿正中的男子。 男子端坐于轮椅之上,此时也正向她望过来。 两人之间,相隔不过一米。 殿内的灯很亮,将他的面容照得纤毫毕现。 苏离白日里在大街上便已见过他了,知道他再不复往日模样。 如今离得这么近,才发现,他比她白日里所见的还要憔悴清瘦! 尤其是那道疤痕,在灯影下愈显得丑陋刺目! 苏离被那疤痕刺到了,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潸然而下! 萧凛原本正好奇的打量着她。 苏离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竟想不起来是何人。 正细想间,见她忽然落泪,他脑中忽然忆起一人,脱口叫:“原来你是那个小哭包!” 小哭包? 苏离心里一颤,又是一暖! “殿下认出我了吗?”她呆呆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可是……可是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 还没有真正相识。 清远镇那一次,她与萧凛只是一面之缘。 遇到了,依礼拜见,虽住同一个客栈,但萧凛有要事在身,早出晚归,一直到她离开,两人都再未见过面。 前世,她跟萧凛真正相识,是在来年春日的京郊大疫中。 那时她接连被江清歌逼着取了两罐血,濒临死亡,出于求生本能,她开始反抗。 在阮灵的帮助下,两人女扮男装,偷逃出顾府。 为躲开江府和顾府的追踪,两人阴差阳错的躲进了萧凛的别院。 李如风认出她,和萧凛一起救下她。 适逢京郊突发时疫,萧凛带医士抗疫,她便随他一起去了京郊云城。 在那里,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再不是被人嫌弃的乡下野丫头,而是能为人解除病痛的良医。 三月时疫,她跟萧凛并肩作战,总算将疫*情控制住。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人死于那场大疫,无数个家庭破碎,无数人面临死别。 苏离见不得这种场景,每见一次就要哭一次。 萧凛便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她小哭包。 可现在还未到那个时候,他怎么就这样叫她了? “没有什么?”萧凛看着她,“你不就是苏大将军那个爱哭的外孙女苏离吗?在清远镇时,救了如风一命!” “正是民女!”苏离抹了把眼泪点头。 原来,小哭包的外号,从清远镇时就有了。 萧凛认出她,自然也记起她以前的模样,目光在她脸上一掠,眸光微沉:“你的脸……怎么回事?” “被江清歌害的!”苏离说到自己遭的罪,忍不住又想哭。 可是,为什么老是哭? 她在恶灵境苦修十年,早已修得心硬如铁。 对于前世旧事,每每想起,只有滔天仇恨,再不会委屈软弱流泪! 可为什么见到萧凛,就觉得格外委屈难受呢? 因为对方是前世见过她悲惨结局并最终安葬她的人? 苏离搞不懂自己的心境,只得很努力的擦眼泪。 然而那眼泪愈擦愈多,竟似外面那细雨般绵延不绝。 老夫人适才听她在外面语气铿锵,只觉得这小丫头不容小觑,此时见她泪流不止,不由哭笑不得。 “还真是个小哭包呢!”她轻叹,“你当真能解太子的毒吗?” 她现在真心有点怀疑了! 苏离一听这话,立时又支棱起来。 她来这里,是来救人转运的,不是来哭诉的! “民女能!”她用力点头,看向萧凛,“殿下,民女这就给您诊脉!” “诊脉之前,先把你的眼泪擦干净吧!”萧凛递出一方丝帕,目光在她湿漉漉的黑发上一掠,又道:“来人,送苏姑娘更衣!” 苏离心里一暖。 她这会儿穿着湿衣,的确冷得厉害。 她随婢女去换衣裳,老夫人到底不放心,还是差李如风去查问顺天府之事。 结果,还未出府门,便得了准信。 今日太子迎谢家英灵归府,老夫人一早便派人去必经的街边相迎。 苏离状告江清歌,本就是一件轰动之事,府中下人从始至终亲眼目睹,自然知其来龙去脉。 李如风听完,义愤填膺,老夫人亦是满心同情,萧凛看向窗外,微微出神。 原来她有这般悲惨遭遇。 怪不得她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苏离换了干净衣裳,清清爽爽的站到萧凛面前,开始给他诊脉。 指尖触到萧凛腕间的那一瞬间,屋中几人齐齐屏住了呼吸,目光齐唰唰的落在了她身上。 苏离本来就有点紧张,被几人这么一看,一颗心也微微悬起来。 ------------ 第18章 蚀骨! 不过,那只是短短片刻。 在摸清萧凛的脉像后,她那微悬的心瞬间回落。 在她诊脉时,萧凛便一直盯着她看。 此时见她面现喜色,心里一跳,忙问:“如何?” 苏离对着他粲然而笑:“太子殿下放心,您这毒,民女解得!” 她语气笃定,自信满满,看得萧凛眸间忽然起了雾。 从中毒那日到现在,他看过不知多少个大夫。 每个人探完他的脉,都是面色灰败,摇头不已。 唯有她说,这毒,可解。 “你……确定吗?”萧凛的尾音带上一丝微颤,落在轮椅两侧的手,也不自觉紧握成拳。 “确定!”苏离认真回,“殿下,相信民女,民女一定能让您重新站起来!” 老夫人听到这话,也是激动异常:“小丫头,你当真能解太子的毒?这种事可不敢乱说的!你跟老身发誓,你一定能治好!” 苏离正要回话,萧凛却先开口:“祖母,这治病救人,只能视病情而定,哪有一定能治好的说法?你这么说,难为她了!” 老夫人被他这么一说,也觉自己过份了。 “我真是晕了头了!”她叹口气,“不过,小丫头,你真的行吗?你今年才多大?至多不过十五六岁吧?平日里,也没听说你会医术啊?你怎么就能解毒了?” 苏离知她不信任自己。 不过,这也正常。 她在京城一年,虽诊治不少疑难杂症,可那功劳尽数被江清歌所抢。 江清歌如今在京城是医术高超法术高深的福运圣女,她却寂寂无名,无人知晓。 只靠一张嘴,自然不能令人信服。 所以她也不再多说,只是轻轻握住老夫人的手,指尖搭上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她说出老夫人身上的隐疾。 “老夫人近半月常觉胸口闷痛,后背发凉,每逢夜半,心口如被利刃刺入,痛不可抑,之后肩颈麻痹,手脚僵硬,此等症状,会持续一个时辰之后,方能缓解!”她看着老夫人,“可是如此?” 老夫人愕然,随即一迭声回应:“有的有的!自从听闻噩耗之后,老身便患上此症,每每梦见我儿孙们被刀剑加身,肝肠寸断,夜夜恶梦不断……” 她说到这里,泪盈眼眶。 “祖母可有请大夫来瞧过?”萧凛忙问。 “瞧过,无用!”老夫人苦笑摇头,“此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他们都瞧不出什么所以然,其实我方才就有点难受……” 她刚才有点激动,心口又似刀刺般的痛。 只是当着萧凛的面,一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这会儿被苏离看破,这才说出口。 “老夫人这是心疾!”苏离道,“近日祸事不断,您的精神极度紧张,就好比一根弦,时时绷着,便算年轻人也熬不住,更不用说您这把岁数了!” “那你可能治?”萧凛又问。 “心疾还需心药医!”苏离看着他,“不过,眼下老夫人难受,我可先帮她缓解一二!” 说完起身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箱,从箱中拿出一包银针打开来,放在桌上。 她选取其中一根,用酒水消毒后,站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若信我,便让我为您施针!” 这一回,老夫人再无半点怀疑之色,用力点头:“老身信了!丫头你尽管动手!” 苏离点头,散开她的发髻,在她头上施针。 扎下第三针后,老夫人惊呼:“好像没那么疼了!” “这可真是奇怪!”李如风惊道,“老夫人心口疼,为何你扎她头能治好?” “因为病根在这儿!”苏离侃侃而谈,“大脑是人体主帅,身体其他器官皆由其指控调度,老夫人脑中的弦紧绷着,其他器官自然也难以轻松!心脑相连,脑子里这根弦松下来,心自然就回归原状!” 她一边解释,一边继续施针。 第八根针扎进去,老夫人只觉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你这小丫头,还真是神奇!”她看着苏离,满目欣赏惊讶,“连太医院院首都未能解老身病痛之苦,你却只靠几根银针便治好老身这痼疾,可见这医术果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 “老夫人过奖了!”苏离谦逊道,“晚辈也只能将您这痼疾暂缓,并未治愈!您这是心疾,还需要您自己心境开阔,方能痊愈!” 如今这景况,如何开阔?”老夫人低叹:“罢了,且不说这些!老身如今信你了,你快些给太子解毒吧!” “是!”苏离点头。 “苏姑娘可知孤所中是何毒?”萧凛问。 苏离不答反问:“殿下可知自己何时中的毒?” 萧凛摇头:“不知!” “确切的说,殿下其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吧?”苏离看着他,“可能某一天忽然的就觉得全身刺痛,之后便是高热头痛呕吐,这种症状过后两个时辰,浑身乏力,咽喉肿痛,面色发黑,原本已经痊愈的伤口,再度复发,且久治不愈,最后留下难看的疤痕……” 她的目光落在萧凛脸上,眸光微黯。 “天哪!”李如风惊叫,“小豆芽,你是开了天眼吗?怎么跟亲眼看到了一样?” “并非我亲眼看到,是这种毒,本就能让人中毒于无形之中!”苏离解释道。 “这到底是什么毒?”萧凛追问。 “此毒,名曰,蚀骨!”苏离看着他,“确切的说,蚀骨是一种毒虫的名字,殿下中毒,亦非从口中摄入,而是皮肤接触到这种毒虫的芒刺,这芒刺见肉即钻,顺着血脉流动,会将这芒刺带遍全身,芒刺入体,痛入骨髓,若不及时解毒,久而久之,身上筋骨尽蚀,碎为齑粉,故名,蚀骨!” “好可怕!”老夫人听得头皮发麻,“殿下,你可记得是在何时何处,接触到这种毒虫?” “完全没有印象!”萧凛摇头,“正如苏姑娘所言,忽然有一日,觉得全身刺痛,之后便出现她所说的诸般症状,军医对此束手无策,便疑心是中毒!孤自觉见闻颇广,对北境毒物也颇是了解,却从未听过此虫……” 他说着看向苏离,“苏姑娘从何处得知?” ------------ 第19章 太子殿下害羞了! “从我师父处!”苏离回。 “你师父又是何人?”萧凛追问。 “不知!”苏离摇头。 “不知?”萧凛挑眉。 “是,不知!”苏离认真道,“我遇见师父时,是十二岁那年的秋日里,我上山采药,他晕倒在山坳,我粗通药理,灌了他草药,将他救醒,他是个很奇怪的老头,须发皆白,我常疑心他是天上的神仙……” 她想到自己的无名师父,唇角不自觉微扬。 与师父相处那一年,是她最最开心的时光。 她自幼被养父母虐待,村人对她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眼色。 但师父会陪她说话聊天,听她天马行空乱扯。 师父学识渊博,天文地理,无所不通,医术更是精湛。 她跟着他学了很多东西。 师父说她是学医的天才,将一身医术倾囊相受。 只可惜,她是个无用的,空有一身医术,却因胆小怯懦,自始至终都未能真正站到世人面前。 “师父当时便中了这种毒……”她继续道,“但他从未说过是谁下的毒,关于他自己的事,他极少谈起,也未曾告知我他的名讳!他只说自己中了蚀骨虫之毒,他知道解法,让我帮他采药治疗!一年后他毒解后不告而别……” “一年?”老夫人颤声叫,“要解这毒,须得一年之功吗?” “并非如此!”苏离摇头,“师父身上不止蚀骨一种毒,解蚀骨之毒,他用了三个月,不过,彼时他并无经验,只是依据蚀骨虫的毒性,摸索着应对,如今这套解毒之法已然纯熟,殿下之毒,多则一月,少则半月,便可尽清!” “那真是太好了!”老夫人喜极而泣,“快解毒吧!” 苏离点头,看向李如风:“李大人,你去顾府,找我的婢女灵儿取药!她自会将药给你!” 说完又转向老夫人:“请老夫人差人多送几个炭炉过来,将这殿内烘暖!我要为殿下施针排毒,期间不可受寒!还有,烧一大锅热水,待会儿殿下要泡药浴!” “好!”老夫人用力点头,急急差人去办。 很快,炭炉便送过来,将寝房内烘得温暖如春。 这时,李如风也匆匆赶回来。 苏离将药分好,一部份交给李如风,吩咐他煮药之法,另外一部份药丸药膏之类放在桌上,依次排好备用。 做好这些准备后,她走到萧凛面前。 “殿下,得把身上衣裳脱了!”她道,“我要为你施针了!” “孤自己来!”萧凛自行除去了外衫。 “要脱干净!”苏离看着他,“亵裤都不要留!” 萧凛的眼倏地瞪圆了! “怎么?”苏离挑眉。 “亵裤,总要留一留……”萧凛轻咳一声。 “殿下,病不羞医的道理,您该懂的吧?”苏离认真道。 萧凛当然懂。 可是,面前这个医生,是个小姑娘。 他长这么大,还没在她这样的小姑娘面前袒胸露体过! 想一想,就觉得好窘…… 苏离看着他揪着衣角手足无措的模样,哑然失笑。 她忽然想起前世为他治疗时的情形了。 那时自然也要像现在这般针灸加药浴。 不过,那个时候,她一直女扮男装,李如风并未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萧凛。 萧凛一直以为她是个男子,自然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羞窘。 他是不窘,可苏离却窘坏了。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男子的身体,脸红得快要滴血,根本就不敢正视萧凛。 现在重生回来,经恶灵境诸般淬炼,对人体见怪不怪,面皮也厚比城墙。 害羞的人,变成了萧凛…… “殿下,健康重要,还是脸面重要?”她笑问。 萧凛想了想,回:“都重要!” “比三万长林军的命还重要?”苏离继续道,“比这谢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重要?比追随殿下的那些文臣武将重要?” 这话一出口,萧凛揪着衣角的手瞬间松开了。 他扭开头,脱下自己的中衣,待要再除中裤,却无能为力。 他的腿根本就抬不起来。 “我帮殿下!”苏离俯身动手。 萧凛红着脸推拒:“要不,让如风来吧!” “殿下!”苏离看着他,“不光要脱光施针,待会儿你还要全果入浴,在这期间,我要随时观察你身体的状态,蚀骨虫的芒刺,在针灸和药浴后会显现出来,我要用刀将芒刺剜出,这些芒刺有可能游走到身体的任何一处!殿下如此怕羞,李如风又不懂如何操作,这芒刺怎么剜?这毒,又如何驱?” 萧凛最终妥协了。 他拧过头去,任由苏离摆弄。 苏离褪了他的衣裳后,将他移到床塌上,又开始脱自已身上的衣裳。 “你……你干嘛?”萧凛见她这举动,惊得说话都结巴了。 “我要轻装上阵啊!”苏离无奈道,“你看我这宽袍大袖的,怎么干活儿?” 萧凛“哦”了声,扭过头去。 “殿下别把我当女人就行了!”苏离轻笑。 “那当什么?”萧凛粗声粗气回。 “当太极宗师吧!”苏离自黑,“您看我这张脸,一半黑一半白,跟阴阳八卦似的!京中贵女给我取了诨号,叫我苏阴阳!是不是很好笑?” 萧凛拧头看她。 小姑娘正侧着脸摆弄盘中的银针,对着他的,是那半张白脸。 她的皮肤其实很好,肤如凝脂,雪白*粉嫩。 她生得也挺好看,侧颜尤美,脖颈修长,俏鼻微耸,浓睫卷翘,一缕黑发自她额间垂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在脸颊上飘飘拂拂。 萧凛看得心里一痒,伸指将它撩起来,掖到耳后。 他做这个动作时,几乎是不假思索。 做得也极顺手,好像之前曾做过千遍万遍一般。 做完才知唐突。 可已然收手不及。 苏离被他这么一掖,也是微微失神,下意识又想起两人在云城时的情形了。 那时她忙着救人,双手不得空时,他便会这么做。 有时帮她撩发,有时帮她挽髻。 当时那种境况,真未觉得有什么。 毕竟,每天都面对死亡,脑中实在无暇顾及太多。 可今日他这一撩,倒撩得她有点窘。 ------------ 第20章 心悦于他? 萧凛比她还要窘迫。 他压根就不明白自己怎会有此唐突之举! 简直如鬼使神差一般! 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偏又无从解释,正尴尬间,忽听苏离道:“殿下,我要开始施针了!应该会有点痛,殿下且忍耐一下!” 萧凛点头,下意识的抬眸看她。 小姑娘手执银针,神情端肃,虽直面他的身体,却无半点扭捏之色。 第一针自肩颈起,依次向身上各种穴位刺入,轻捻,细碎的疼痛随即在身体里扩散开来。 短暂的痛意后,有绵绵不绝的暖意汩汩而来。 自中毒后便一直如附骨之蛆般缠绕的冰冷寒意,此时如冰雪般融解。 上半身时这种暖融感尚不算太强烈,等那针在下半身行起,那暖意竟如春水般绵延不绝,令人倍感舒泰。 萧凛两条残腿,自中毒后便一直持续性的冰冷刺痛,是以他一直下意识的蜷缩着双腿。 此时,那紧绷的双腿,在这融融春水之下,竟不受控制的舒展开来! 这立竿见影的奇效,让他热泪盈眶! 他强抑激动,一瞬不瞬的盯着苏离的一举一动。 小姑娘的手指修长灵巧,行针刺穴如行云流水般潇洒自如,只是行针到小腿处时,她的秀眉忽然紧蹙,头也忽然轻拧到一边。 下一刻,有温热液体滴落到他膝盖上。 萧凛歪头看她,片刻后,方意识到,那是她的眼泪。 “哭什么?”他心下一紧,“是这毒难解吗?” “不是!”苏离飞快摇头,“这毒民女能解!殿下勿要担心!” “那你哭什么?”萧凛好奇追问。 “没什么……”苏离嗡声嗡气摇头,“你这全身上下,伤痕密布,被蚀骨毒催发之后,怕是如千刀万剐一般痛楚难受吧?” 身上这般痛楚,却还要千里扶灵而归。 这段时日,也不知他是怎么煎熬过来! 苏离也不知怎么的,只一想到他曾遭受这样的痛楚,便觉得格外心疼酸楚,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所以,你是为孤落泪?”萧凛看着她朦胧泪眼,心底暖意泛滥,他扬唇轻笑:“苏离,孤真没有叫错!你还真是个小哭包呢!莫要哭了,一个哭唧唧的大夫,叫人莫名担心!” 苏离一听这话,慌慌抹了眼泪,解释道:“我只是爱哭,并非医术不好!殿下现在不觉得身上轻松许多吗?” “感觉到了!”萧凛回,“之前孤似被压在寒山之下的猴儿,如今终于逃出生天,不知有多自在!” 苏离轻笑:“待泡过药浴,剜除芒刺之后,殿下会更自在!” “孤十分期待!”萧凛点头,“这么看起来,你不是小哭包,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苏离失笑:““殿下谬赞了!我充其量只能是唐三藏吧!” “嗯!”萧凛点头,一本正经道:“多谢师父救吾出苦海!” 苏离被他一声“师父”叫得哭笑不得,倏地回头看他。 男子躺在那里,目光晶亮,言笑晏晏,再不复之前的沉肃死寂了。 苏离见之心喜,朝他挑眉轻笑,萧凛亦笑,然而笑着笑着,他忽然发现苏离有点不对劲。 她好像……脸红了? 苏离方才一直凝神施针,脑中真未想到其他。 可被萧凛这一笑,让她有点心猿意马。 心思一乱,目光便有些虚浮,触到萧凛身上,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羞窘。 这窘意来得莫名其妙,让她面酣耳热,她慌慌起身:“殿下,施针已毕,你且稍候,我去瞧瞧药汤可备好了!” 说完,即匆匆而去,到玄关边时,却又退回来,扯了一条薄毯,盖在萧凛腰间,这才又急急去了。 这一扯一盖间,她面红如桃花初绽。 萧凛原已接受这种赤果果的医患关系,被她这么一弄,强压下的羞窘之意瞬间又汹涌而出。 他默默的拧过头,将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脸深埋入枕间。 他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小哭包,莫不是心悦于他吧? 一念既起,原就嗵嗵乱跳的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来! 苏离只离开了一小会,萧凛却已将之前与她初相识的情形细细的回忆了好几遍。 可惜,他并未找到苏离钟情于他的蛛丝马迹。 两人根本就无任何交集,除了初次见礼时那一瞥。 不过,那一瞥间,他能看出她眼底的惊艳。 所以,她的确是心悦于他…… 他一径胡思乱想,想到一半,忽又一阵羞愧。 如今这是什么景况? 他竟有闲心想这些儿女情长! 那暗处的敌人磨刀霍霍,谢府已覆,东宫将倾,他这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如今,当思虑如何应对破局才是! 念及朝中诸事,他滚烫的身体渐渐冷却下来。 苏离跑出殿外溜达了一圈,再回来,人也已清醒许多。 李如风药汤已备好,她差人抬进来,倒进浴桶,待温度合适后,便给萧凛拔针,移他入浴桶浸泡。 半个时辰后,萧凛身上的蚀骨虫毒刺便陆续释出。 那毒刺包裹在一个个红色脓包之中,须用利刃将其尽数剜除,再覆上特制药膏。 这样的过程,要持续数日,一直到没有新的毒刺脓包释出,蚀骨之毒便彻底拔除。 “剜除毒刺很痛……”苏离手握利刃,语气轻柔,“因毒刺之故,不能服用麻沸散,亦不可用任何麻醉药物,殿下……” “小事一桩!”萧凛道,“动手吧!” 苏离点头,开始为他剜除毒刺。 这是个细致活儿,剜除毒刺过程中,要确保这脓包不破,不然,脓液渗出,会持续感染,导致余毒不断。 而萧凛身上的脓包,多达百个! 苏离深吸一口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萧凛知晓其中利害,也不再说话,李如风和老夫人亦是屏息静气,一瞬不瞬的盯着苏离,看着她一点点的剔除毒刺,上药,接着再剜除下一个。 等到九十八个脓包尽数剜除,苏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总算完成了!”她松开手上柳叶刀,却发现手居然不听使唤了。 手指保持蜷屈的姿势太久了,一连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这会儿,竟然舒展不开。 李如风上前帮忙,将柳叶刀从她指间扒拉出来。 但那手还是无法恢复原状。 “不管了!”苏离笑,“歇会儿就好!真是太累了!” 她伸了个懒腰,想要下塌,起身的那一瞬间,却觉眼前一黑! “咕咚”一声,她栽倒在萧凛胸前。 ------------ 第21章 为何知晓她的饮食喜好? 萧凛大惊,抱着她翻身坐起,连声问:“你怎么了?” 苏离双目紧闭,面色灰白,一动不动。 “快!叫大夫!”萧凛一迭声唤,“快请府医过来!” 李如风也被吓到了,慌慌出去叫人,老夫人则上前去试她的鼻息。 鼻息温热。 “应该无事!”她劝慰道,“应是太累了!这一整夜,她都没歇息呢!” “可她身上好冷!”萧凛紧紧抱着苏离,身子止不住的轻颤。 苏离浑身是汗,满面通红,衣衫已然湿透,看起来不知多热似的。 可抱在怀里方知,她的身体很冷,冷得都有点冰手。 那股子慑人的寒意,让他的心一个劲的往下沉。 他伸指去探她颈脉。 指尖下的脉搏一下一下的跳动着,颇是有力。 他心下稍安,摸过枕边汗巾,轻拭她额角薄汗。 丝帕触到她满布斑点的半面容颜,想到她的遭遇,一颗心紧紧揪起来。 殿外响起脚步声。 府医背着药箱疾步而入。 “快瞧瞧她!”萧凛急急道。 府医吴争匆忙上前,去探苏离的脉搏,片刻后,眉头紧皱。 “怎么了?”萧凛的心瞬间高悬。 “这位姑娘气血两亏,明显是过度失血之兆!”吴争道。 “的确是失了不少血!”老夫人轻叹,“可有性命之危?” “那倒没有!”吴争摇头,“虽气血严重不足,但这脉相尚算平稳,只是她身体极度虚弱,未能得到及时调养,又似劳累过度,这才出现短暂晕厥!无妨,老夫帮她扎上几针,很快便能苏醒!” 他动手施针,几针下去,苏离果然缓缓睁开双眼。 “可算醒了!”萧凛轻舒一口气,还想说什么,怀中的小姑娘的眼睛又闭上了。 “怎么又晕了?”他登时又急出一身汗。 吴争伸手探了探,道:“殿下莫慌!她不是晕了,是睡着了!殿下莫要再抱着她,寻处软塌,让她好生睡上一觉便好!” “送老身房间去吧!”老夫人忙道。 萧凛摇头:“就在这里安歇吧!” 他小心翼翼的将苏离放在自己身侧,又拉了衾被,轻轻盖在她身上,把被角掖了掖。 “这……不妥吧?”老夫人轻声道。 “有她守着吾,吾心才安!”萧凛哑声回,“再者,祖母处没吾这里暖,她身上太冷,去祖母处受了寒,再招了病,如何再为吾解毒?她如今是吾的救命稻草,万万疏忽不得!” “这倒也是!”老夫人点头。 非常时期,自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太子现在感觉如何?”老夫人又问。 “浑身轻松!”萧凛回,“今夜,应能睡个好觉了!” 自从中毒,他痛得日夜难安。 此时痛意虽不能说是尽除,但也消减十之八九,又有救星在侧,心下安宁,浑身放松,倦意袭来,晕晕欲睡。 但他还是硬撑着吩咐李如风:“让厨房准备明早的饭菜,她不挑食,什么都吃,但有几味菜肴糕点乃是最爱……” 他说出那几道菜肴糕点,如数家珍一般。 李如风听得目瞪口呆:“殿下如何知晓她的饮食喜好?” 萧凛张口便答:“自然是因为……” 说到一半,忽然愣在那里。 因为什么? 他怎么忘了? 但刚刚明明就记得。 所以才可以自自然然说出来。 感觉之前曾说过千百遍似的。 可这会儿细究,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除了清远镇见礼那一面,两人再无交集。 她主动上门,他都不曾记起她是谁。 见她落泪,才想起那年那只小哭包。 他怎会知道她的喜好? 萧凛坐在那里发怔。 李如风好奇催问:“殿下,因为什么?” 萧凛掠他一眼:“孤做事,要跟你解释?” 李如风缩缩脑袋:“是!” “滚吧!”萧凛摆摆手。 李如风乖乖滚开,又贴心的将卧房的门轻轻带上。 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 烛影轻摇,纱帐轻舞,外面冷雨依然萧萧,屋内却是暖意融融。 萧凛支起胳膊,侧身端详枕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睡得正香,纤长浓翘的睫毛低垂下来,像两排小扇子,在眼底留下淡淡阴影。 她的睡颜恬静美好,只是面容过于消瘦。 他一只手掌,便能将她那小脸遮得一干二净。 “该多吃一点,养胖一点才好看!” 他看着她的脸,模糊想着,沉沉睡去。 苏离此时也沉在黑甜梦乡中。 她实在是累极了。 自重生归来,便是马不停蹄,公堂才刚斗罢江家人,这边又直奔谢府救人,真正是心力交瘁。 这会儿好不容易歇下来,睡得酣畅淋漓。 只是睡着睡着,又开始做梦。 她又梦见前世萧凛杀进江宁侯府的情形了。 他冲进暗室,浑身是血,白发苍苍,腰身佝偻着,腿一瘸一拐,明明不过二十余岁,却似是六十老翁。 苏离看得心酸不已,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看着他将自己安葬,看着他去找萧玦江清歌寻仇,尔后,落入他们所设的陷阱,被押入大牢。 再之后,情景变幻,她看到刑场高台之上,萧凛被悬于渔网之中,身上肌肉翻卷,鲜血淋漓。 刽子手刀光闪亮,在他身上零切碎割,而台下围观的人群则连声叫好,争相抢夺刽子手掷下的肉片…… 这本是书中情景,此时却无比真实的呈现在她面前! 那般的惨烈血腥,令她心中大怮,不顾一切疾奔而去,手中长剑狂舞,剑尖所指之处,血光飞溅。 她杀得酣畅淋漓,可那刑场边上的士兵,却似怎么也杀不完,刽子手的刀再度扬起,苏离目眦尽裂,嘶声哭叫:“殿下!殿下啊!放开他!你们放开他!” “苏离!苏离!”耳边有人焦灼低唤,“醒一醒!快醒一醒啊!” 额间有冰冷的物事触过来。 苏离倏地睁开双眼! 眼前已是天光四亮。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衾被上留下斑驳细碎的光点,窗外一棵桂花树,此时正摇落一树金黄。 而眼前的萧凛,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 ------------ 第22章 还不够明显吗? “做恶梦了?”他轻声问。 苏离上下打量着他,摸摸他的手,又碰碰他的脸颊,戳戳他的胸口。 一切都完好无损。 所以,方才真的是一场恶梦! 她呜咽一声,一头扎进他怀中,泪水狂涌:“吓死我了!” “不怕不怕!”萧凛轻抚她背,“你做什么梦了?跟吾有关吗?吾听你一直在叫殿下……” 苏离不说话,只是摇头。 这梦太可怕。 她绝对不要说出来! 窝在萧凛趴了一阵,她忽然惊觉,忙推开他下塌。 “我怎么睡在这儿了?”她有点不好意思问。 “昨夜你忽然晕倒,吾不放心你去别处,便留在你这儿了!”萧凛轻声解释,目光落在她脸上,脑中却仍回荡着她在睡梦中的泣血低唤。 他不知她梦到什么。 但心中却很笃定,她口中的殿下,一定是他! “殿下现在觉得如何?”苏离又问。 “甚好!”萧凛活动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的腿能动了,不由大喜过望。 苏离也很是惊喜:“按理说,最其码要泡三次药浴,才能有这样的效果!殿下却恢复得这么快,真真是可喜可贺!如此看来,至多七日,殿下便可恢复如常!” “嗯!”萧凛也是喜不自胜,孩子气的晃悠着自己的双腿,越晃越起劲。 苏离轻笑阻止:“殿下刚刚恢复,还是消停点吧!你莫乱动,我再瞧瞧你身上的伤口!” 萧凛乖乖躺下来,躺到一半,忽又忙不迭的将身子翻转,趴在床塌上。 “怎么了?”苏离问。 “没什么!”他摇头,“就是忽然有点内急!你叫如风进来!” “好!”苏离去叫李如风。 可李如风进去好一段时间,仍然没出来。 苏离等得着急,敲门追问:“好了没有?可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要讲,不要藏着掖着!” “没有不舒服!”李如风的声音传出来,“就是有点便秘!” “便秘正常,我开个偏方,你用方上所写的食材煮汤服下,很快就会通畅了!” 她提笔写偏方,写完推门而入。 屋内两个大男人也不知到底在搞什么,看到她表情怪怪的。 尤其是萧凛,一张脸红通通的。 苏离心里一惊:“可是发烧了?” “没有!”萧凛摆手,“是……是憋的……” “便秘的确难受!”苏离点头,将方子递给李如风,“快去煮汤!” 李如风犹豫着不肯走:“我再帮殿下试试……” “你能帮什么?”苏离轻哧,“要帮也是我这个大夫帮!殿下快躺下来,我帮你揉一揉……” 她有一套按揉腹部的手法,可以促进大肠蠕动,促进排便。 “不用不用!”萧凛慌慌摆手,“让如风揉!” 苏离:“……” “你们两个,不对劲!”她抱臂皱眉。 “没有!”两个大男人拼命摇头。 “你先去用早食吧!”萧凛道,“吾知道你肯定饿了!吃饱喝足了再来看吾也不迟!” “对对!”李如风讪笑附和,“厨房做了许多菜,全都是你最爱吃的!快去吧!” 他伸手把苏离往外推,一径推到寝房外。 苏离由得他推,在出门的那一瞬间,却像条泥鳅般“哧溜”一下窜回房间,反手关门上闩,把李如风关在门外。 李如风在外哀嚎:“殿下,属下尽力了!” 萧凛听到这话,苦着脸扯过被子盖住头。 苏离看得稀奇古怪。 “殿下,你……到底怎么了?”她好奇问。 “今日不适合治疗……”萧凛闷声回,“你出去吧!” 苏离上了倔劲:“适合与否,殿下说的不算!我这个大夫说了算!” 她疑心萧凛有什么隐疾,不便与她说,便又放柔了声音道:“殿下,还是那句话,病不羞医!我真的是个很好的大夫,不管你哪里不适,我都能治的!” 说话间,人已走到塌旁,伸手扯掉萧凛身上的被子。 萧凛慌得不行,蜷缩成一团。 苏离见状,愈发疑心,直接上手扒拉。 萧凛拼命抵抗。 可惜,中毒一月,他病弱如猫。 虽然解了毒,体力却还未及恢复。 苏离虽然力气不大,但手中银针却不饶人。 不过两三个回合,便把他扎倒在床塌之上。 萧凛躺平的那一刻,苏离的眼瞬间直了! “你……你……”她指着他高高挺起的某处,双目圆睁,满面怒容。 萧凛羞愧欲死,语无伦次解释:“吾不是故意的!吾也不知怎么回事!以前明明不行了的,吾也没想到忽然就行了!吾都没有注意到,吾……” “够了!”苏离怒叫,“你怎么还有脸说这话?你没注意到,还会找李如风帮你一起遮掩吗?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这么久,足以证明你心里跟明镜似的!” “吾……吾……”萧凛还想解释,被苏离怒声剪断,“吾什么吾?我为了救你,拼尽全力!昨日为你剜除毒刺,我的手都快要断了!到这会儿,手腕还肿着呢!我费了多大心力,就为了清尽你体内残毒!从昨儿在顺天府门前看到你,我就开始忙着制药,这半天一夜,不曾停歇!你倒好,跟我这儿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你可是东宫太子,是未来储君啊!怎么行事如此扭捏?” 萧凛被她骂得狗血喷头,羞愧难言,听到最后一句,却倏地抬起头:“你说什么?扭捏?” 他那“行事”,可说无耻,也可说龌龊,可是,跟扭捏有什么关系? “怎么?我还说错了?”苏离瞪着他,“跟你说了很多遍,病不羞医!昨日我为寻这毒刺,看得眼都花了,可百密难免一疏,我昨儿没瞧到,你今儿发现了,便当及时告知,及时处理!你非但不报,还刻意藏掖,你可知道,若体内有芒刺残留,致余毒不尽,你这辈子都可能站不起来了!” 萧凛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脑中嗡嗡直响,愣怔片刻后,他结结巴巴问:“你的意思是说,吾……吾这里是……有芒刺残留?” “不然呢?”苏离轻哼,“肿得这么厉害!还不够明显吗?” “肿?”萧凛咽了口唾液,嘴唇剧烈的哆嗦起来。 ------------ 第23章 苏离,你蠢死了! “苏离,你……你嫁过人,对吧?”他呆呆看着她。 “你别想岔开话题!”苏离轻哼,“我可不管你羞不羞,我也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既然成了我的病人,就得听我的!我解毒,那定要除毒务尽!躺那儿等着,我去找刀!” “刀?”萧凛一颤,慌慌摆手,“不要啊!那不是肿!不能动刀的啊!” 苏离不理他,兀自磨刀霍霍。 昨儿这刀用得太久,感觉都不怎么锋利了。 萧凛伤在那种地方,不光治着尴尬,治起来也极棘手,力度绝对要拿捏到位。 轻了切不掉芒刺,重了又怕会坏了他的子孙根。 太子殿下的子孙根,事关国运,可不能任何闪失! 苏离把刀磨了又磨,脑中模拟着动手时的情形,在其中摸索着最优方案。 她那边方案未曾成熟,萧凛那边却快要魂飞魄散! “苏离,这里没有芒刺!真的没有!”他急急解释着,“你信孤!真的!孤不是怕羞!孤这种情形,是……是男人都会有的……真不是中毒啊!” 然而苏离认准他怕羞,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 她很快就磨好了刀,选定了最佳方案,准备好绷带药膏,端着托盘站到萧凛面前。 萧凛急得快要哭了:“苏离,你这死丫头,你要是切坏了孤,孤……孤定饶不了你!” “殿下放心!”苏离自信满满,“我知道轻重的!” “你不知道!”萧凛苦着脸,“你这蠢丫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蠢死了!你明明嫁过人啊!你怎么会这么蠢的?” 苏离听得稀奇古怪:“殿下说话真是颠三倒四的!我嫁人跟这有什么关系啊?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好不好?” “你……”萧凛唇角急颤,“你跟那个姓顾的,没有洞房吧?” 苏离一怔:“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这样!”萧凛哭笑不得,“可就算没洞房,你出嫁之前,你母亲应该也教过你啊!” “教什么?”苏离听得一头雾水,“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萧凛:“……” 他想说的太多了。 可是,他可以说吗? 他要怎么说才能让她相信? 萧凛平生未曾遇到这般羞窘之事,正想着要不要豁出去,给她好好的启蒙一回,外头响起脚步声。 “太子,苏姑娘,该用早食了!” 是老夫人的声音。 萧凛如逢大赦,扬声高叫:“祖母救我!” 老夫人正吩咐婢女在外间布菜,乍然听到呼救声,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去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闩住了。 那一瞬间,她脑中掠过无数种可能。 苏离果真是江宁侯府派来的内奸? 正惊惶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苏离拿着刀,站在她面前:“老夫人,您来得正好!快劝劝殿下吧!我快要被他气死了!” “他怎么了?”老夫人看看她,又看向萧凛。 萧凛苦着脸向她招手:“祖母救我!” 老夫人一头雾水走过去:“出什么事了?她怎么你了?” “她蠢死了!”萧凛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吾跟她说不明白!” “有什么说不明白的?”苏离轻哧,“老夫人,事情再明白不过!他那里有芒刺,肿得老高,我要为他剜去芒刺,他怕羞,死活不肯!” 老夫人扭头看向萧凛。 萧凛尴尬欲死,苦眉皱眼分辩:“祖母,没有芒刺,不是肿!孙儿是……是正常了!” “正常了?”老夫人眉头微皱,随即意识到她在说什么,眼晴倏地一亮! “凛儿,你说的是真的?”她激动追问。 “真得不能再真!”萧凛哀叹。 不光正常了,还正常得有点过份。 往日晨起不过一刻钟。 这会儿都快两刻钟了,依然屹立不倒。 他那边苦眉皱眼,老夫人却是喜上眉梢,乐呵呵的笑起来。 “老夫人,您笑什么?”苏离不解问。 老夫人看她那一脸认真的模样,笑意愈深。 “行了,丫头,随老身出去用早食吧!”她牵起苏离的手,拽她离开。 “老夫人,吃饭不着急!”苏离急道,“这毒刺得先拔除……” 老夫人只笑不说话,一径把她扯到外间,方才道:“老身记得,你嫁过人,对吧?” “老夫人怎么也问我这个问题?”苏离愕然,“我嫁过人啊!我还和离了!但这跟解毒有什么关系呢?” “但你跟顾家儿郎,未曾洞房,对吧?”老夫人不答反问。 “他要为江清歌守贞,不屑碰我!”苏离轻哼,“不过我真的谢他不碰之恩!” “确实!”老夫人深以为然,“你医术高超,聪敏灵秀,当得起这世间最好的男子!那厮的确不配!” “呃……”苏离挠头,还从未有人这般夸过她,她颇是羞窘,讷讷道:“老夫人过奖!我才没有那么好呢!我出身乡野,相貌粗鄙,举止粗蛮,也就医术高一点!方才老夫人来时,我正逼着殿下解毒呢!他快要被我气死了!” “不怪你!”老夫人看着她,忽然伸手轻摸她的头发,“你出嫁之时,你母亲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没有!”苏离摇头,“她素日就不爱搭理我,只宠着江清歌!我虽是她亲生,却连她身边的婢女都不如!我又是顶着那样的恶名,仓促出嫁,连嫁衣都是外祖母帮我备的!” “那就难怪了!”老夫人叹口气:“若非亲耳听见,简直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的母亲!亲生骨肉不疼,倒将那假的宠到了天上!” “可能江清歌跟她更投缘吧!”苏离耸肩,“罢了,不说她了!老夫人,我还是觉得,不能由着殿下的性子来!那毒刺不除……” “那不是毒刺!”老夫人轻声打断她的话。 “不是毒刺,为何会肿起来?”苏离瞪大眼睛问。 老夫人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眸,一时无言。 片刻后,她轻咳一声,附耳低语。 苏离听完,如遭雷劈! “竟……竟然会这样吗?”她结结巴巴问,心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 第24章 这大腿,尽管抱! 明明前世给萧凛治伤时,就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过,既然老夫人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苏离想到自己方才的“义举”,面红耳赤,羞愧难当,恨不能地上裂条缝,好让她钻进去! “老夫人恕罪!”她红着脸道歉,“我真是蠢透了,竟然做出这等荒唐可笑之事!” “傻丫头!不怪你!”老夫人摇头,“是你母亲失职!” “可我差点害了殿下……”苏离愈想愈是后怕。 “不,你救了他!”老夫人认真道,“若不是你主动救治,凛儿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双腿残废,太子位废,若再加上这样的隐疾,对于一个男子来说,简直是毁天灭地的打击!上天垂怜,赐下你这员福将,救太子和谢家于水火之中!老身感恩涕零!请受老身一拜!” 她说着起身,对着苏离,躬身行礼。 苏离吓了一跳,忙搀住她:“老夫人折煞晚辈了!晚辈岂敢受您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救命之恩,再重的礼,也是受得的!”老夫人认真道。 “不!”苏离摇头,“若说救命之恩,那也是太子殿下先与我有恩,我如今是报恩而来!” “他于你有何恩?”老夫人一怔,“那是何时的事?” “是去岁冬至宫宴时的事了!”苏离回,“那时我被江清歌和一众贵女设计落水,是太子殿下把我拉上来的!” “原来如此!”老夫人了然,“你们竟有这样的缘份!” “不光是太子!”苏离又道,“当时我冻得快要晕厥,老夫人您还把自己的手炉塞给我!公主差人带我回她的寝殿取暖,太子殿下当时穿着一件大氅,当时就脱下来包在我身上!你们对我的恩德,如今想来,都觉得格外温暖!” “老身竟全无印象了!”老夫人看着她,“也难得你这丫头,竟还记着!” “救命之恩,岂敢轻忘?”苏离轻声道。 “好孩子!”老夫人握住她的手,眼眶微红,“快别说了,你辛苦一整夜,一定饿了!快吃饭吧!” “先送给殿下吧!”苏离忙道。 “不用管他!”老夫人道,“吃食方面,自有如风料理着!咱们先吃饱了再说!” 苏离点头,举著用餐,待看清桌上饭菜,微微一怔。 “怎么了?”老夫人问,“没有你爱吃的?” “不!”苏离笑回,“全是我爱吃的!” “那就好!”老夫人点头,“快吃吧!一定饿坏了!” 饭后苏离稍事休息,便去检查萧凛的状况。 有方才那样的乌龙事件,进门前她很努力的摆出不在意的样子来。 可进门之后,看到塌上那个人,还是瞬间破功。 好在,萧凛正在看书,见她进来,只是淡淡的朝她点了点头,便又低下头去。 苏离松了口气,走到塌前,低声道:“殿下,我要再察看你腿部状况……” 萧凛“嗯”了声,主动掀开被子,将两条大长腿露出来。 苏离凝神细察,一切正常,她轻吁一口气,将被子盖回去。 “殿下好生养着吧!”她道,“相关注意事项,我会写下来交给老夫人!” “好!”萧凛点头,眼睛还粘在书上。 “还有这舒痕膏……”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膏,放在他旁边的小几上,“让李大人帮忙涂抹在伤口处,可消炎止痛,用上一段时日,身上疤痕尽除!殿下便能恢复往日仙颜了!” 萧凛又“嗯”了声,仍是没有抬头。 苏离微微有些不安。 看来,方才自己那乌龙之举,令他不悦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道歉,话到嘴边到底又咽回去。 这种窘迫之事,不宜再提,就这么装傻翻过吧! “殿下保重,民女告退!”她躬身告辞,缓缓转身。 才刚迈步,忽听“噗嗤”一声,好似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她一惊,倏地转身。 看到的,却是萧凛凝神看书的认真模样。 苏离挠挠头。 出现幻觉了? 她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那声音又响起来。 苏离:“……” 她再度拧头看向萧凛。 萧凛还在看书,还是非常认真。 只除了一点,那书好像抖得厉害。 苏离顺着那书往上看,看到萧凛快要垂到胸口的下巴,以及,明显咧开的唇角。 下一刻,他忽然扬起手中书,盖住了自己的脸。 压抑的笑声,从乱颤的书背后不断溢出来。 苏离:“……” “殿下……笑……笑什么?”她结结巴巴问。 其实她是明知故问。 但被他这么笑,傻站着不说话,好像更尴尬。 “没什么!”萧凛很努力的忍住了笑,朝她招手,“过来!” 苏离犹豫着走到他面前。 萧凛从床头小柜中取出一只锦盒递给她:“诊金收下!” “诊金?”苏离一怔。 “原本没打算给你,”萧凛看着她,“你救孤命,此恩深重,绝非金银俗物可抵!不过孤后来认真想了下,觉得你此时应该很需要这些俗物!” 苏离垂眸看那锦盒,片刻后再抬眸,眼底有水意潋滟。 萧凛说得不错。 她现在穷得要死,非常需要这些俗物。 她与顾明轩和离,今日便要离府,嫁妆给了张氏一半,所剩无几。 再者,嫁妆多是首饰绸缎字画之类,一时也换不成银钱。 她要去投奔外祖苏家,可苏家被抄了家,这会儿定然也是拮据的紧! 萧凛这盒诊金,可解她燃眉之困! “谢殿下体贴!”她吸吸鼻子,“民女却之不恭,就收下了!” 萧凛点头,又道:“日后若有人敢相欺,差人来告诉孤!孤这条大腿是你治好的,日后,只管来抱便是了!” 苏离莞尔:“多谢殿下!若有难处,民女一定来叨扰!” 萧凛微笑颔首,笑眸璀璨,看得苏离内心雀跃。 真好,她上辈子的恩人,今生再不会像前世那般狼狈悲惨了! 她怀着这种心情离开,脚步轻捷异常。 走到门边时,身后萧凛忽又叫:“等一下!” “嗯?”苏离拧头看他。 ------------ 第25章 总觉似故人重逢! “你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萧凛问。 “今晚啊!”苏离回,顿了顿,又道:“殿下未康复之前,民女每日都会过来的!” “甚好!”萧凛眨眨眼,“去吧!” 苏离点头,伸手拉开门,门刚拉开,身后萧凛又叫:“再等一下!” 苏离再度回首。 “你帮孤解毒之事,勿要外传!”萧凛叮嘱道,“若被居心叵测之人知晓,怕会于你不利!” 苏离郑重点头:“知道了!民女定谨言慎行!” 萧凛“嗯”了声,朝她摆摆手,叫:“如风!差人送她回去!” 李如风一直站在外间相候。 他耳力敏锐,寝房内的动静他全都听在耳中。 第一次听到苏离告辞,他就做好准备。 可惜,萧凛那边左一个等一下,右一个等一等,连等两次,他都等得不知所措了。 此时见萧凛吩咐,下意识问:“殿下,这回确定要送走了?不等了吧?” 萧凛:“……” 他甩给李如风一记耳刀,轻咳一声道:“还是再等一等,寻一身府中婢女的衣裳,让她换上!免得被人瞧见了!” “还有,不要直接去顾府,先找个地方转一圈,寻个合适的机会,你再换回自已的衣裳!” 最后一句,是对苏离说的。 苏离微笑点头:“民女全听殿下的!” 萧凛又转向李如风:“切记,要护她周全!” 李如风点头:“殿下放心,若她少一根汗毛,属下把整颗头赔给您!” “行了,去吧!”萧凛摆手。 苏离朝他福了福转身。 李如风那边嘴欠的问:“殿下,这回真的可以走了吧?” 回应他的,是萧凛扔过来的书本。 “属下告退!”李如风缩头畏脑,躬腰退出。 苏离紧跟在他身后走出大殿。 想到萧凛的“三等”,抚着手中的诊金,她黑眸弯弯,唇角轻扬。 “殿下的性子真是温暖宽厚,令人如沐春风!” 李如风拧头看了她一眼,回了两个字:“呵呵。” 心细?性子温柔?如沐春风? 可拉倒吧! 这些字眼,跟他主子半点也不搭! 主子自十一二岁起,便跟在萧帝身边东征西战。 沙场宿将,见惯血腥杀戮,早已修炼得心硬如铁。 彼时萧帝还只是一个王爷,这大萧的天下,与其说是萧帝的,倒不如说是这爷儿俩一起打拼下来的! 自萧帝登基,他被立为储君,朝中明枪暗箭无数。 想要震慑这些人,便须用雷霆手段镇压。 所有的这些,都不可能是一个温暖宽厚的人能应对的! 不过,他今儿对这小丫头倒真算得上是温暖宽厚了。 子孙根差点被当脓包割了,也没见他生气。 对这丫头,更是事事处处考虑得周到,小到饮食喜好,大到人身安全,面面俱到。 而且,自得长林军溃败阵亡的消息后,他那脸就一直阴云密布。 今儿个,倒是罕见的晴朗,露了笑,还跟这丫头开玩笑…… 他跟主子这么久,就没见他跟哪个女子开过玩笑! 当然,男子也没有。 主子自幼便是少年老成,沉稳冷肃,不苟言笑。 现在却跟苏离言笑晏晏,都有点不像他了! 莫非,主子对这丫头有什么暖昧情思吗? 李如风下意识的又看了苏离一眼,又不自觉摇头。 这一根小豆芽,都还没长开呢! 所以,应该只是看重她的医术,视她为救命稻草,才会如此的细心温柔吧! 毕竟,这丫头,于他们而言,是黑暗长夜中唯一的一道光! 因为有她,太子和谢府这盘棋,又能盘活了! 李如风送宝贝一样,亲自把苏离送回顾府,又差人暗中保护她,确定安全无虞后,这才返回谢府。 他回去的时候,寝房静悄悄的。 他以为萧凛睡着了,遂放轻脚步,蹑手蹑脚推开门。 门打开,他十分意外。 萧凛居然没睡。 他正趴在桌子上画画。 也不知他画的什么,面上带着浅淡笑意,看起来心情绝佳,又似沉浸其中,连门外有人进来都没听见。 “殿下,你不好生歇着,画什么画?”李如风边说边凑上前去看。 萧凛却似是被吓到了,扬起袖口遮住了自己的画,神情慌乱,手忙脚乱间,还打翻了砚台。 墨汁瞬间四溢,流得到处都是。 他雪白的袖口上也染了一大块。 李如风:“……” 他怎么觉得主子有点做贼心虚的样子呢? 可是,他做了什么? 又为何心虚? 他好奇心起,瞪大眼睛去看他袖底的画。 画被宽袍大袖遮了大半部份,只能隐约看到,那是一幅人物肖像。 “看什么看?”萧凛拿眼瞪他,“还不快出去叫人来打扫一下!” “殿下,属下可以打扫!”李如风道。 “你不可以!”萧凛摇头。 “可以的!”李如风道,“属下先帮您把衣裳脱下来……” 他伸手去扯萧凛的袖口,触到他要吃人的眼,忙不迭的缩回手。 “属下这就去叫人!”他转身离开。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走到某处,忽然来了个猛回头。 撞入眼帘的,是一张未完成的画,画上一张桃花少女面,竟是苏离! 李如风惊呆了:“殿下,你……你莫不是心悦那小豆芽吧?” 一本书飞过来,牢牢塞住了他的嘴。 李如风缩缩脑袋,吞着书退出去,眼前一阵阵发花。 殿下心悦小豆芽? 这也太荒唐了吧? 萧凛也觉得很荒唐。 在苏离来谢府之前,他真的不记得她了。 可她来了,她站在他面前,他与她,明明是乍然相见,他却总觉似是故人重逢! 这之后,心绪似不受理智控制了。 撩她头发,叫她师父,不自觉的跟她笑闹。 他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萧凛摸摸自己的嘴,将唇角往下扯了扯。 风雨飘摇之时,有什么好笑的? 可是,看到她,就莫名的放松自在。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不过,李如风还是说错了。 他并非心悦苏离。 他就只是觉得跟她相处,很是轻松愉快。 她就像他曾经的养的一只狸花猫儿,极通人性,也极是粘他。 在这猫儿面前,他可以放下所以伪装,跟它絮叨些杂七杂八不着调的话。 冬日里,将它抱在怀里,温温软软的,心都要融化了。 阿狸,阿离,她们的名字都一样呢! 就是这个阿离太瘦了。 抱起来肯定硌人。 得把她养胖点才好抱! 然而下一瞬间,他又被自己脑中的念头惊到了! 他……为何想要抱她? 不不,他想的不是抱她! 是抱那只狸花猫! 他是被狸花猫带偏了! …… ------------ 第26章 蠢得无可救药! 顾府,顾明轩书房中,无数封书信,被尽皆展开,摆得到处都是,桌上床上椅子上,全都铺满了。 顾明轩坐在这雪花般的情信之中,一手执酒,一手展信,喝一口酒,念一句情信中的缠绵情话,念完了哭,哭完了念,真正是肝肠寸断! “歌儿,你一定有苦衷的,对吗?”他对着那些情书自言自语,“歌妹妹,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是当时那种情境之下,你难以宣之于口!” “你那般的羞涩爱羞,你胆子又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一定吓傻了!” “对,你就是被吓到了!”他说着说着,忽然找到了一个最最有说服力的可能,一时又激动起来,“苏离那女人,实在太可怕了!一言不和就要杀人!我都怕她,又何况你呢?更不用说,又在那公堂之上!” “呜,歌儿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他抱着情信,呜呜哭起来,“你当时那么害怕,我还跟着苏离一起逼你!我真的太坏了!太过份了!我简直猪狗不如!” 门外的方氏听到这话,直接炸了! 自昨儿回府后,她便一直让人守着顾明轩,不许他去找江清歌。 从昨晚守到现在,听这傻儿子自言自语的说了不知多少浑话。 一开始,她还能沉得住气,由得他疯,放着他闹。 她本想着,既然看清了江清歌的真面目,他过了这个劲儿,自然就能好起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股劲儿会这么大! 这傻儿子疯癫了一夜,到现在还不肯消停。 说到最后,倒怨怪上自已了,还骂自己猪狗不如! 方氏眸内滴血,一脚踹开房门,重重的踹了顾明轩一脚! “你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你的确是猪狗不如!猪狗被人这么涮,也该知道回头了!你做大冤种,就这么有趣?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母亲,对不起……”顾明轩被踹,却似不觉得疼,兀自抱着情信发痴,“孩儿也不想的!可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我许你个鬼啊!”方氏掐起他,扔到床上,又命小厮:“来人,把这贱人写的情信全收起来烧了!” 一听要烧情信,顾明轩嗷嗷叫着爬过来:“不要!这都是歌儿对我的一片心!谁要是敢动,我就杀了他!” 方氏气得跳脚:“我动了!你杀啊!” “母亲莫要逼我!”顾明轩抱着情信,恶狠狠的瞪着她。 方氏气得差点晕过去! “哥,你真是蠢得无可救药!”顾心莲跳脚。 她生怕兄长真对母亲对手,生拉硬拽的把方氏拖走了。 方氏气得捶胸顿足,对江清歌的恨意自是更深了一层! 书房外,一个绿衣俏影一直乖顺的站在那里。 此时见方氏离开,也悄悄的溜开。 她从后门出去,轻车熟路的寻到街角的一处茶馆,径直去了楼上的雅间。 雅间内,年轻女子正端坐品茗,见她上来,朝她点点头,问:“情况如何?” 绿云福身:“回江姑娘,世子对您,仍是一往情深!” 她将顾明轩回府后的情形说了一遍。 江清歌听完,露出满意自得的笑容。 “难得他一片痴心!”她轻声道,“既如此,你再帮我传个话吧!我要见他!” …… 苏离的马车,此时正缓缓驶在顾府后门的街道上。 远远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从茶馆里走出来,她认出是顾明轩身边的婢女绿云,眸光微闪。 绿云早已被江清歌买通,顾府每日发生的事,都会通过她传给江清歌。 这个时候,正该是府中婢女忙碌的时候,她却出现在这种富贵闲人才会来的茶馆,且走路东张西望,明显有猫腻! “停车!”她叫停车夫,“就送到这里就行了!劳烦你们了!” “苏姑娘客气了!”谢府车夫恭敬行礼,打开车门。 苏离下车,进了茶馆,径直上二楼雅间。 果然,在其中一间,她发现了江清歌。 一大早的,就到顾府后门茶馆喝茶。 这是要等人啊! 苏离冷笑一声,悄声下楼,顺着后门进了顾府。 看到她回来,阮灵一路小跑迎过来:“姑娘,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夜你都去哪儿了?来取药那人好凶!他是谁呀?” “是我一个故人!”苏离简单的回了句,就要去找方氏,院外却急匆匆走进一个人来。 苏离看清他的模样,不由一阵惊喜! 这人是顾府的嫡长子顾千城。 也是书中的反派之一。 顾千城的母亲许氏是顾家家主顾朗的原配夫人。 原本,他才是该袭世子之位的人。 可惜,许氏死得早,后来顾朗续弦方氏,方氏生下顾明轩和顾明轩,他这个儿子便成为了府中的边缘人。 一场怪病,令他盲了一只眼,身有残疾,自不能再继承世子之位。 这位子便顺理成章的落到了嫡次子顾明轩身上。 那场怪病是怎么回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无非就是方氏这位继母的手笔。 盲了眼又失了世子之位的顾千城,母不在,父不爱,连亲事都无人张罗。 年近二十五,仍是孤家寡人一个,在这顾府中活得像个凄惶的影子。 没有人愿意这么活着。 曾经玉树临风才高八斗的顾千城更不愿意。 他跟所有的反派一样,开始祸害主角团的人。 顾明轩两腿残废,便是他的手笔。 他这事做得不够干净,被聪慧绝顶的女主抓住了把柄,联合方氏顾明轩一起,将他送进监狱,后来惨死在流放路上,尸骨无存。 结局凄惨,是书中所有反派配角的命运。 顾千城是她在顾府中唯一的温暖,也是唯一真心帮助过她的人。 虽然他身份所限,并不能真正助她脱离苦难,然而饥饿之时的一口水,一个馒头,都是弥足珍贵的。 前世苏离在顾府没少受罚,每次都是这位大公子偷偷接济她。 她当初能从顾家逃走,也是顾千城帮她设计谋划,后来事情暴露,被顾朗和方氏狠狠责罚。 隔着十年的光阴,再看到这位故人,她眼眶微热,鼻子直泛酸。 ------------ 第27章 顾家兄长! 谢千城看到她,跟阮灵一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阿离,你可算回来了!你去哪儿了?我听灵儿说你不见了,急得不行,到处打探,都说没见到你人!” “我没事!”苏离笑着摇头,“就是去见了一位故人!兄长怎么回来了?外头的帐可收完了?” 顾千城摇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还有什么心思收帐?” “看来,顺天府的事,兄长也有所耳闻!”苏离轻笑。 “外头都传疯了!”顾千城回,“说什么的都有!” “都说什么了?”苏离问。 顾千城叹口气:“反正不是什么好话!” “是骂江清歌的吧?”阮灵喜滋滋道,“她就该骂!” 苏离轻叹:“傻灵儿,若是骂江清歌的,兄长怎会愁眉苦脸?” “啊?”阮灵愕然看向顾千城,“难不成,是骂我们姑娘的?” 顾千城低叹一声默认。 “凭什么啊?”阮灵默认,“昨日在公堂之上,江清歌可是被我们怼得哑口无言!连老天爷都给我们撑腰,放了个大雷,把狗王都劈疯了!那么多人可都是亲眼瞧着,还都跪下来拜天呢!谁是谁非大家心里明镜似的,怎么到最后反是我们姑娘挨骂?” “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顾千城皱眉,“反正我听到的就是这样!” 苏离笑笑:“这倒也正常!老天爷虽厉害,到底没银子好使!他们江家人在顺天府丢人现眼,怎么能不花点钱找补回来?” 顾千城一怔:“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他们花钱雇的人?” “十有八九!”苏离点头,“无妨,公道自在人心!他们有银子只管花便是了!黑的洗不白!” “话虽如此,于你名节还是有损!”顾千城忧心忡忡。 “不怕!”苏离轻笑,“有江家人陪着我一起损,我开心得很!” “阿离,你当真跟明轩和离了?”顾千城看着她,仿佛还有点不敢相信。 苏离点头:“以后,我再不是顾家妇,也不是江家女!我自由了!” “可是,你以后要怎么活啊!”顾千城愁眉苦脸,“我知道你想去苏家,可你一直待在闺中,你不知道,苏家如今的境况真的很差!我有次见到你表哥苏惊寒,他都被逼出来卖苦力了!” 阮灵惊叫:“怎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顾千城道,“苏家牵涉到那样的案中,按律当满门抄斩,若不是苏家世代忠烈,圣上开恩,他们这会儿已然化为枯骨一堆了!圣上虽开恩饶命,但家产俱皆罚没,苏家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又是病的病,残的残,这银钱从何处来?只得跟那些贩夫走卒一样,胼手胝足赚钱!你表兄是何等英武俊俏的郎君,如今瞧着,可真是……” 他由人思已,物伤其类,满面黯然。 阮灵苦着脸:“姑娘,苏家若是这般光景,我们还去不去了?” “当然去!”苏离红着眼眶,“哪怕他们如今身处地狱,我也会一路相随!” “现在不是你随不随的问题!”顾千城道,“你们两个姑娘家,又不事生产经商之道,去了之后,怕是反给他们增加负担!依我的意思,不如这样吧!” 他像是下了决心一般,轻咳一声道:“阿离,我在城中有一处小院,是我母亲所留,你去那里住吧!我如今虽不当家,但节省一点,养你们两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要养我们?”苏离愕然,“兄长,你可知道,若是被人知晓,你的名声便全毁了!” 做大伯的,在弟媳与弟弟和离后,花银子将她养在外面,这种事要是传出去,顾千城以后不用说亲了! 顾千城失笑:“傻阿离,这事若是传出来,毁的可不止是我的名声,你只怕要更甚!” “我不在意什么名声!”苏离摇头,“不过,此事断不可行!兄长还是弃了此念吧!” “其实我也不甚在意!”顾千城自嘲的笑,“我这幅模样,说什么亲?又有哪家好好的女儿,要嫁给我受罪?这法子虽不好,但也是唯一的法子了!你与明轩和离是对的,他本就非良人!我们可结拜为兄妹,日后,你便是我亲妹子!只要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就不怕任何人诋毁!” “谢兄长美意!”苏离摇头,“不过我意已决,无须再议了!其实我并不像兄长想像的那般困窘,我有嫁妆的!我以后还可以开医馆卖药赚钱!兄长忘了吗?我制出的药,可灵着呢!若是公开售卖,说不定能赚个盆满钵满!到时不光不会拖累外祖家,还会救他们出苦海!” 顾千城被她说得笑起来:“你这丫头,还真是异想天开!你以为开医馆那么容易吗?别的不说,只看你的年龄,便没人敢信!” “不管他!”苏离摇头,“总要试一试的!反正这么待着也是死,换种死法也好啊!” “小姑娘家家的,说什么死啊活啊的!”顾千城轻哼,“反正呢,你记得,有兄长一口吃的,定不会叫你饿死的!你若执意去苏家,那么,便把这个收下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包,塞到苏离手里。 苏离打开一看,竟是一迭银票。 看银票边角,已然发毛。 显然,是他存了许久未舍得花的。 如今倒都拿来给她了。 “我不需要!”苏离将银票塞还给他,“兄长留着娶媳妇吧!” 顾千城失笑:“三句话不离娶亲!我看起来就那么像缺媳妇的人吗?” “反正我不要!”苏离认真道,“兄长,我真的不缺钱!” “我也不管你缺不缺!”顾千城看着她,“这银票你不收,你今儿别想走!” 话说到这份上,苏离只得默然接受。 “你们先收拾着,我出去备车!”顾千城道,“今儿我送你们回苏家!” 他说完匆匆去了。 苏离盯着他的背影发了会怔,这时,就见绿云快步走过来,鬼鬼祟祟的进了顾明轩的书房。 不多时,顾明轩便开始鬼叫:“来人,梳洗,更衣!” 苏离勾勾唇角。 看来,她猜对了! 今天,又有一场好戏可瞧了! ------------ 第28章 去堵苏离的退路! 茶馆。 江清歌隔窗往下望,看到顾明轩的身影,她露出得意笑容,伸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将原本梳得光洁的头发扯乱了些许,又勾出两缕,垂在颊旁。 她今日穿的还是昨日的裙裳,上面很多褶皱,看上去像是和衣而睡留下的。 这样的一身妆扮,再配上那张凌乱却又撩人的头发,通红的眼,真正是楚楚可怜! 顾明轩推开门,看到这样一个江清歌,心中那点稀薄的怨念瞬间振翅而去,只余满满心疼担忧。 “歌儿,我对不住你!”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轩哥哥……”江清歌嘤嘤低泣,雪白手指轻覆住他的唇,“你不要这么说!原是歌儿对不住你,让你在人前丢脸了!你却这么说,歌儿的心快要碎了!” “你没有对不住我!”顾明轩大力摇头,“都是那苏离太可恶!我知你心里有我,大堂上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轩哥哥,你果然懂我!”江清歌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在我心里,轩哥哥你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心中最最伟岸俊美的男子,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 顾明轩听得心花怒放:“那么,我们便将错就错吧!歌儿,事已至此,我们不要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成亲吧!嫁给我吧!我恨不能现在就娶你回府!” “轩哥哥,你以为我不想嫁给你吗?”江清歌哭道,“可如今这景况,我们不能在一起啊!” “为什么不能?”顾明轩皱眉,“如今我已和离你是未嫁,正是好时候啊!”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清歌哀怨道,“轩哥哥,你以为,当初我为什么会愿意将你拱手相让?我是被逼无奈啊!我若不放手,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了!” “这跟我的腿又有什么关系?”顾明轩听得一头雾水。 “因为你之所以如此,是被苏离和顾千城合谋所害!”江清歌哽咽道,“你应该知道,她粗通一些医术,但其实她更精通的是毒术!她给你下毒,以解毒要挟,若我不将你让给她,她便要毁了你!我又岂能看着你变成一个残废?只得答应她!轩哥哥,我心里好痛啊!” 她捂着胸口,哭得撕心裂肺! 苏离带着方氏一直在门外听着,听到这话,方氏的眼倏地瞪圆了。 “那毒,你下的?”她咬牙切齿,“怪不得你跟那贱坯子走得那么近!” “信了?”苏离轻哧,“怪不得顾明轩那么蠢!原来,是随你啊!”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自己下的毒?”方氏瞪着她。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下的毒?”苏离冷笑反问。 方氏没有证据。 但是,江清歌的话,却在她心里掀起了波澜! 她深恶江清歌,尚且如此。 顾明轩本就对江清歌一往情深,自然是全然笃信。 “可怜的歌儿,我竟不知道,你背地里受了这么多委屈!”他抱着江清歌,感动得热泪盈眶。 “所以,轩哥哥,你不能跟她和离!”江清歌见他信了自己的话,心中得意,顺理成章的说出自已的意图,“便算要和离,也得等你的腿好起来才行!得让她先把毒解了!” “可那女人铁了心要走,我又如何能拦得住?”顾明轩皱眉。 “你哄哄她嘛!”江清歌道,“她一直垂涎于你,是受你冷待,才会如此!你若肯放下手段哄她开心,她自然就不会走了!” “我才不要哄她!”顾明轩唾了一口,“她丑死了!我瞧她一眼,就觉得恶心!” “可是,轩哥哥,若她走了,你可能就真的残废了!”江清歌劝道,“她那独门毒术,连我也解不了!只能委屈轩哥哥忍一忍,好不好嘛!” 她拧腰撒娇,语气软媚,听得顾明轩的骨头都快酥了,自是无所不应。 “那便听你的!我想法应付一下吧!” “轩哥哥真乖!”江清歌目标达成,眉开眼笑,搂着顾明轩的脖子温存了一阵,便开始赶人。 “轩哥哥,你快回去吧!再晚些,我怕苏离走了,你就追不回来了!” “可我还想再跟你说会儿话……”顾明轩恋恋不舍。 “轩哥哥,我们来日方长啊!”江清歌娇声哄道,“先将这燃眉之急解了,日后等你身子好了,想怎么聊,全由得你!” 她伸指在顾明轩胸前轻轻一戳。 顾明轩乖乖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苏离和方氏躲在隔壁房间,看他离开,方氏就要跟着一起下去,被苏离拉住了。 “你不想听听江清歌内心的真正想法吗?” “怎么听?”方氏还在怀疑她,恶形恶相。 “很简单,坐下来继续听便是了!”苏离轻哼。 江清歌目送顾明轩离开,见他身影消失在顾家后门,她掩着唇,咯咯笑出声来。 “这个顾明轩,还真是好骗!”她身边的婢女珑儿谄媚讨好。 “他不光好骗,他还浑!”江清歌轻笑,“若叫他知道是苏离害残了他,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的!苏离啊苏离,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的手在空中虚握成拳,眸中似是淬了毒一般! “那可是!”珑儿用力点头,“姑娘聪敏过人,那苏离蠢笨如猪,哪是您的对手?” “不过她昨日在那公堂之上,倒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江清歌难掩眸中嫉恨,“她好像忽然就变聪明了!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鬼魂上了她的身?” “不会吧?”珑儿道,“不是说,她是被那薛昊撺掇的吗?” 江清歌不说话。 昨日公堂审案,是谁主导,她一清二楚! 她心里很明白,苏离的确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紧迫感。 “去平安巷!”她霍地站起来。 “去那里做甚?”珑儿好奇问。 “去堵苏离的退路!”江清歌怪笑,“前路已断,后路被堵,苏离,我看你能往哪儿跑!” 苏离听得惊心动魄。 平安巷,那是外祖母家的住处! ------------ 第29章 外祖母一家不见了! 事关苏家安危,她也懒得跟方氏多说,匆忙回府。 听说江清歌要去平安巷,顾千城也是一惊,当下也顾不上收拾行李,驾起马车,带着苏离和阮灵径直往平安巷奔去。 平安巷在京城西北方向,是萧京中平民聚居地。 马车才刚驶入巷内,她便觉得不太对劲。 巷子里太安静了,家家关门闭户,巷道内也无人进出,一幅死气沉沉的模样。 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无人居住。 可这个时候,原该是巷内最热闹的时候! 事如反常必有妖! 看来,江清歌比她先到了一步。 但是,她到底想做什么? 苏离不太能摸清她的路数,只能吩咐车夫缓慢前行,自已则是全神戒备。 马车驶过死寂无人的小巷,最终在巷尾倒数第三家停了下来。 那是外祖家现在的居处。 他们搬来这里后,苏离曾来过一次。 苏离下车毃门:“有人吗?” 门内响起脚步声,很快,大门打开来,一个身中年妇人出现在她面前。 她身形粗壮,肤色油黑,粗眉暴眼,一脸横肉,瞧起来凶神恶煞的。 离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酒气薰人。 苏离并未在外祖家见过这样的仆妇。 外祖家也不会有这样的仆妇出现。 她心下一沉,目光飞快向院中掠了掠。 院中有点乱,好像刚刚经历一场洗劫似的,衣物箱笼什么的洒了一地,未曾收拾。 院中石桌石椅倾倒在地,一片狼藉。 苏离心里“咯噔”一声,但她隐忍未发,躬身朝胖妇人施了一礼,礼貌问:“请问大婶,这里是苏府吗?” “苏府?”胖妇人斜着眼睛觑着她,“你是何人?” “我找苏惊寒!”苏离报了表哥的名字,“请问他在吗?” “我问你,你是何人!”仆妇不耐烦道。 苏离忍着怒气回:“我是苏家的外孙女苏离!” 胖妇“啊”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她,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原来你就是苏阴阳啊!这脸还真是跟阴阳八卦图一样!瞧着可真是新鲜有趣!” 苏离的脸瞬间冷下来。 会对她这般无礼的人,绝不可能是苏府中人! 可是,这里明明就是苏府! 苏离已经认出院中那棵柿子树。 树上挂满了红灯笼一样的柿子,映着碧蓝色的天空,煞是好看。 可里面的人呢? “外祖母!”苏离绕过胖妇,扬声高叫,“我是阿离!我回来了!表哥,舅母,表姐,你们都在吗?” 阮灵听到,也跟着一起叫。 “嚷嚷什么玩意呢?”胖妇瞪着苏离,“这是我家!你趁早给我滚远点儿!不然,我报官抓你!” “你家?”苏离心下一沉,“那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胖妇人咕咕笑,“不过,要是你愿意给老娘洗个脚,老娘倒可以透露点消息给你!” 说话间,将她那双又脏又胖的脚丫头亮出来,在苏离面前乱晃。 顾千城见状,一个箭步冲出来,挡在苏离面前。 “你这妇人,放尊重点!”他嫌恶掩鼻。 胖妇人看着他吃吃直笑:“哎哟,苏离,你行啊!把自己的野男人也带来了啊!早就听说你跟你大伯哥勾搭上了,原来竟是真的!这小模样生得倒是挺俊俏的!不过,你跟这丑丫头做甚?不如跟了我吧!” 说着,伸出她那肥手,竟拉拉扯扯起来。 “请你自重!”顾千城是斯文君子,长这么大还头回遇到这样的妇人,直憋得满面通红,用力将自已的袍袖扯回来。 他其实并未用太大力气。 可那妇人却顺着他那一拽之势,猛地向前扑去! “咕咚”一声,她栽倒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牙齿好像也磕破了,满嘴是血,狼狈至极! 苏离一惊,情知有异,果然,下一刻,那胖妇人便哭天抢地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有贼人私闯民宅,欲行不轨!谁来救救我啊!” 她一边哭嚎着,一边扯着自已的领口。 “哧啦”一声,一大片黑油油的胸脯袒露出来,像案板上的肥肉,晃悠悠的渗人! 顾千城惊得面色赤红,一把扯过苏离,转身要走,身后却忽啦啦的涌出一大群人来!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打扮也是各异,可那脸上的表情却是如出一辙,俱是凶巴巴的。 “出什么事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老者急急叫。 胖妇人一看到他,放声嘶嚎:“刘吏长,我不活了!青天白日的,这小子上门非礼于我,这丑丫头还在一旁相助,若不是你们及时赶来,我贞节不保啊!” “你这是倒打一耙!”顾千城怒斥,“我们不过是过来投亲,你没说三句话,就对我胡言乱语,动手动脚!我不过是想避开你,你自己扑过来摔倒了,如何能怪我头上?” “你血口喷人!”胖妇人涕泪交加,“我好好的在家中待着,你们上门行凶,将我打成这幅模样!看看我这脸,再看看我这衣裳,是我自己能弄出来吗?” “那肯定不是啊!”人群中有人附和,“流了这么多血,一看就知下了狠手!” “哪来的恶男霸女,竟敢欺侮我家婆姨?”一个粗壮汉子站出来,油腻腻的衣裳上,兀自血迹斑斑,手里一把杀猪血,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血。 苏离看到这人,瞬间记起这胖妇人是谁了。 这妇人姓孙,名二娘,方才说话的壮汉,是她夫君武屠户。 夫妇俩以杀猪卖肉为生,曾往苏府送过猪肉。 两口子都不是善茬,给的肉总是缺斤少两不说,还多次把坏肉当新鲜肉送过去。 如是几次,苏府自不肯再用。 这夫妻俩因此暗恨上苏府。 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儿武梅,跟孙氏生得一样德性。 貌丑倒无所谓,偏偏想得美,她曾帮家人往苏府送过肉,跟苏惊寒偶遇,便迷上了他,腆着脸纠缠不休。 像这妇人这般无耻手段,她也用过一次,武氏夫妇借题发作,狠狠的闹了一通,诬赖苏惊寒非礼她女儿,将他告到了顺天府。 亏得顺天府赵勉慧眼如炬,很快就审清案情,还苏惊寒清白。 武梅也因此成为京城笑柄,吃了板子,蹲了三月牢狱。 两家梁子就此结下。 然而那时苏府乃一品军侯之家,府中儿郎俱是武艺高强。 他们便算再恨,也不敢吱声。 这会儿,倒是齐唰唰冒出来了! 苏离唇角微勾,无声冷笑。 看来,这是江清歌精心为她安排的一场大戏啊! ------------ 第30章 苏离就是欠揍! 不得不说,她的动作还真是利落! 她紧赶慢赶,还是被她抢了先! 孙氏看到武屠户,哭得更厉害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们两个是何人?”刘吏长对他们怒目相向。 苏离还未及说话,孙氏已嗷嗷叫起来:“她是苏家的外孙女!” “什么?竟是苏家人!”刘吏长面色骤变。 身后的人亦是群情激愤。 “苏家乱臣贼子,投敌卖国,枉送了几万兵士性命,这外孙女真是有样学样,跟他们苏家人一样,把人往死里欺负呢!” “以前他们苏家人欺负咱们,咱们都不敢吭声!可这会儿他跟我们一样,都是平头百姓!谁怕谁?” “是啊!谁怕谁?咱们可不是好欺负的!打他们!!” “打死他们!让他们给边关将士赔命!” …… 这些人显然是事先排演过的,一个个义愤填膺,扬着拳头冲过来! “住手!”顾千城挡在苏离面前,怒声反驳,“苏家的案子,圣上都未曾有定论,你们凭什么说苏家是卖国贼?圣上赦免了苏家人,你们却要以此为由,对一个小姑娘动手,你们要违抗圣命吗?你们若敢动手,我定然将此事报上去,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我可是威远伯府的嫡子!可以面圣的!” 他身形高大,气宇不凡,如此掷地有声一番话,倒也有一定的威慑力。 原本想要开打的人,都下意识的拧头,去看刘吏长。 刘吏长扯着山羊胡怪笑:“顾公子,失敬失敬!不过,老朽恰巧与伯府管家相熟,对您这位嫡子也是十分了解!您母亲走得早,父亲早早续弦,您这嫡长子连世子之位都丢了,嘿嘿……” 下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在场的人,却全都听明白了。 “原来是个破落货!”武屠户狞笑着扬起手中杀猪刀,“大家还等什么?快点动手啊!早打早领赏!” 刹那间,整条巷子回荡着喊打喊杀之声! 某处阁楼,江清歌高高在上俯视着这一幕乱象,快意的勾起唇角。 “我这个妹妹呀,就是皮痒欠揍!”她乐呵呵道,“揍过这一回,她应该就知道悔改了!” “姑娘所言极是!”珑儿谄媚回,“找不到苏家人,她只能回顾家!只要她回顾家,就逃不开姑娘的手掌心!” “我其实就是舍不得她!”江清歌轻笑,“她浑身都是宝,可好用了!哎呀,忘了把我的药瓶带来!待会儿她挨揍,肯定会流血的!她的血多宝贵啊!白白流掉太可惜了!” 珑儿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后脑勺森然生凉。 这位六姑娘,近日行事,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尤其是放血这事,简直耸人听闻! 珑儿心里惊悚,面上却不显,笑道:“这有何难?奴婢下去帮姑娘寻个瓷瓶便是了!” “快去快去!”江清歌一脸兴奋,“马上就要开打了!” 巷道内,苏离三人已被包围。 顾千城面色煞白,将苏离紧紧护在身后。 “阿离,待会儿我拦住他们,你和灵儿趁机溜走!” “那大公子你怎么办?”阮灵哭道。 “不用管我!”顾千城咬牙,“不过挨顿揍!他们总不敢打死我!快走吧!” 他伸手去推苏离。 苏离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可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怎么会给他山一般的感觉? 顾千城觉得自己一定是太过着急,出现幻觉了。 他伸手又推。 可这一次,那种感觉更甚。 顾千城讶然回头,正撞上苏离微弯的眼眸。 她在笑! 这个时候,明明该哭不是吗? 她那么爱哭,遇到这种事,这个时候,早该哇哇大哭了。 可苏离不但没哭,面上的笑意还愈来愈深。 顾千城看呆了! 耳边有风声忽响,却是武屠户挥拳砸了过来! 顾千城忙伸臂格挡。 他是个读书人,虽生得高大,却极清瘦。 雪白修长的臂膀,跟武屠户那粗壮黝黑的手臂形成鲜明的对比。 任谁看来,都会为他捏一把汗。 顾千城自己也是汗出如浆。 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武屠户的对手,也知道这一挡的结果,是臂骨断裂。 但还是咬牙闭眼硬挡。 然而他预想中的断骨之痛并未到来,倒是听到一声重重的“咕咚”声! 顾千城倏地睁开眼,正好看到武屠户那肥硕的身体摔到地上的情景。 青石板路很硬。 他摔在上面,头触地,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鲜血在他脑后缓缓扩散开来。 他抽搐了几下,像头死猪似的一动不动了。 顾千城惊呆了! 孙二娘他们也都瞠目结舌! 某处隐蔽处,负责暗中保护苏离的东宫内卫承影也被惊到了。 他下意识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中暗器已发。 可是,那暗器是冲着武屠户的手去的。 他一向指哪打哪,这暗器,会当场斩断武屠户那只胖猪手,让他血溅当场。 当然了,武屠户现在也算是血溅当场了。 可是,他那暗器,没有那么大的后座力,并不能让他摔得那般惨重! 还有,武屠户那手好像没事的样子…… 难道他失手了? 打歪了? 承影很不开心。 一定是近来心情郁闷,这才失了准头。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练一练! 承影往兜里摸了摸,对准下面那些叫嚣的人,一阵嗖嗖嗖。 巷道内立时惨叫连声! “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掉了!”刘吏长捂着耳朵,指缝间血流如注。 “我的鼻子没了!”孙二娘惨叫捂脸。 “疼疼疼!手好疼!手指头掉了!” …… 一众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身上的零件莫名其妙就掉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就是乌合之众的他们惊惶万分,再也顾不得其他,抱头鼠窜。 不过是眨眼间,便散了个干净。 只除了孙二娘,还顾念着她的夫君,趴在那里拖死猪一样把他往家里拖。 眼看就要拖到家门口,忽见眼前白光一闪,有一物破空而来,直刺向她的眉心! ------------ 第31章 天选之女! “啊!”孙二娘吓得魂飞魄散,眼前一黑,重重向后倒去! 江清歌在阁楼上看到这般情形,亦是惊得面色惨白! “姑娘,发生了什么?”珑儿正好上来,惊得手中瓷瓶都掉了,在地上摔得粉碎! “刚刚不还要挨揍了吗?怎么忽然人就跑光了?这一地的血,谁把他们打跑了?”她一迭声问。 江清歌不说话。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一直守在这里,却也没看出到底是何人出手。 “这也太邪门了!”珑儿喃喃低叹。 江清歌听得头皮一麻! 她忽然想起昨日在顺天府时的情形了。 也是像现在这样,明明马上就能看到苏离吃瘪受虐,却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这一切生生逆转! 允王被雷劈得发了疯,听王府人报说,昨夜他疯疯癫癫的吵嚷了一夜,一直说胡话,请了好几个太医来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给他开了些镇静的药汤喝下,这才安生了。 这一次,又是这样! 难不成,苏离真的通神了? 苏离其实也是一脸懵逼。 她其实只出了一招。 这一次,她用的是淬了毒的毒针。 重生在气血两亏之时,她虽有一身神功,却因体力不够,无法施用。 为了自保,她昨日为萧凛炮制解毒药草时,顺便给自己做了些好用的武器。 银针是她治病救人之物,但也可成为杀人利器。 她体力不佳,不足与萧允对抗。 但对付武屠户这种莽汉,还是绰绰有余。 所以在他攻上来时,她便将手中银针射出,直攻他的眉心。 但这银针,她只射了一根,其余的还未及使用。 就算使用,也只能令人麻痹晕倒,绝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效果。 所以,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这个时候,有力量保护她的人,只有萧凛的人! 她抬头四望,并未发现那人隐身之处,心里却是一片温暖熨贴。 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有靠山的感觉,真是太妙了! 江清歌觉得这种莫名其妙就挨打失算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回……回府!”她咽了口唾液,灰溜溜离开。 巷道内,很快又恢复一片死寂。 “发生了什么?”顾千城瞪大眼睛看向苏离。 “嗯……”苏离想着怎么解释,阮灵那边欢快大笑:“哈哈!上天又显灵了!姑娘,你莫非成了天选之子?” 苏离失笑,随即点头:“是吧!” 她是被未来天子护着的人。 的确算得上天选之子了! “快拜谢老天!”阮灵扯着她和顾千城一起虔诚跪拜,“苍天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小女子感恩戴德,回去一定好好给您上香!对了,等我们有钱了,年底一定给您上猪头供!” 说完又看向苏离,认真问:“姑娘,猪头供的钱,我们年底能省下来吧?” 苏离用力点头:“那必须能!” 顾千城被两人认真的表情逗到了:“你们两个傻丫头,说什么呢?” “你才傻呢!”阮灵忙不迭的捂住他的嘴,“天爷勿怪!我们家大公子并无不敬之意,他只是太激动了,不知说什么好!” “是是!”顾千城想到方才的情形,也是对天爷肃然起敬,纳头连叩了好几个头,这才起身。 苏离理理衣裳,走到武屠户和孙二娘面前。 两人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苏离上前一阵狂踹,一边出言威胁:“再装死,叫天爷降雷劈死你们!” 两人大惊,齐唰唰睁开了眼。 “说,苏家的人呢?”苏离冷冷看着他们,“你们又怎会出现在这儿?” “我们……”孙二娘牙这回真的磕掉了,说话都漏风,“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儿我们正卖肉呢,有个个男人忽然找到我们,说要送我们一套院子!但要我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苏离追问。 “就是……就是以前做过那事……”孙二娘结结巴巴回。 “以前什么事儿,你说清楚!”苏离瞪眼。 “就是要二丫去诬陷苏惊寒……”孙二娘苦着脸,“我原是不肯的!之前的教训还在呢!可那人说,苏府今时不同往日,有他相助谋划,二丫一定能得手!” “结果呢?”苏离心瞬间揪紧了。 苏惊寒那般青年才俊,若是被那肥硕武梅染指,简直是他一生的耻辱! 孙二娘看着她骤然沉下来的脸,不敢再往下说。 苏离一把掐住她的手:“你说啊!” “成了……”孙二娘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法子,反正刘吏长带人把苏惊寒堵在屋子里!两人衣裳都脱了……” 苏离闻言,难过的闭上眼。 “然后呢?”她哑声追问。 “然后我们就按那个人说的,问他们要平安巷的院子,不给,就把苏惊寒送去顺天府,告他强暴良家妇女!”孙二娘缩头畏脑道,“他们没办法,只好连夜搬走!” “你们真是太无耻了!”顾千城怒斥。 孙二娘缩头不敢说话。 “那你可知他们搬哪儿去了?”苏离又问。 “这个真不知道!”孙二娘摇头,“我们平白得了一处大院子,满心欢喜来着,哪有功夫去管他们……” “你们也配!”苏离抬手,重重的甩了她一耳光。 孙二娘唇齿流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就把房契交还回来!”苏离冷冷的看着她,“带着你们的东西,立马给我滚!” “不……不交!”地上的武屠户忽然叫嚣起来,“这房契是苏家那老太太亲自签字画押抵给了我们!是我们拿二丫的清白换的!也是在官府过了明路的!这院子现在就是我们的!你凭什么要回?” “那你觉得,是这院子重要,还是你们一家三口的命重要呢?”苏离冷笑问。 “你休要吓我!老子又不是吓大的!”武屠户虽然受了伤,依然十分嚣张,他恶狠狠的瞪着苏离,“老子这么多年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知杀了多少猪!在老子眼里,人比猪好杀多了……” “是吗?”苏离冷笑,“那我先杀你这头猪瞧瞧!” ------------ 第32章 杀猪屠狗! 她摸过他的杀猪刀,手一扬,用力插进武屠户的大腿。 “啊!”武屠户惨叫出声。 苏离眼都不眨,拔刀再刺! 血光飞溅,溅得她满脸都是。 她却跟没事人一样,擦都不擦,只是一径猛刺。 利刃在她手中,挥出一片雪白幻影! 很快,武屠户那条大肥腿就被她扎成了筛子! 她那股狠辣劲儿,把孙二娘吓傻了。 顾千城也看得目瞪口呆! 曾经懦弱爱哭的小丫头,怎么忽然变成了玉面罗刹一般? 这眼眸,这表情,还有手起刀落的利落劲儿,顾千城毫不怀疑,她是真的要杀了武屠户的! 苏离的确已生出杀意! 她本就是携恨而生,此时胸中恨意汹涌,恨不能立时冲到江宁侯府,将那一家子全都杀个干净才痛快! 这股恨意如今落在武屠户身上,似排山倒海,催枯拉朽,那股狠戾之气,让武屠户头皮发麻,浑身急颤! “我给你!我给你!”他颤声求饶,“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啊!” 他的确是杀过很多猪。 可是,他真的没有杀过人! 这个苏阴阳,实在是太可怕了! 明明是个小姑娘,却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鬼! “这会儿才学乖?”苏离冷笑,“可我忽然不想要了!好像要你的命更有趣!” “姑娘饶命啊!”孙二娘叩头如捣蒜,“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现在就走!立刻马上走!” 苏离轻哼一起,将刀拔出来,扔在一旁,横着袖子拭了拭脸上的鲜血,朝孙二娘伸出手:“房契!” “这就去拿!”孙二娘连滚带爬跑去屋中,很快便把房契拿来,交到苏离手中。 “收拾东西,滚!”苏离再度发令。 “是是!”武屠户和孙二娘鸡啄米似的点头,回屋胡乱收拾了一通。 院子刚到手,他们本来就没搬多少东西过来,这会儿只挑值钱的金银细软,背在身上,胆战心惊的去了。 苏离拿着房契,在院子中转悠了一圈,找到房锁,把大门锁起来。 “姑娘,老夫人他们会去哪儿?”阮灵苦着脸问,“这儿也没个人能问问!” “他们未必知道!”苏离看看依旧死寂的街巷,叹口气,看向顾千城:“兄长,去大柳庄!” 顾千城一怔:“去那里做甚?” 苏离垂下眼睑:“外祖母他们,或许在那儿……” 顾千城愕然:“可那里是贫民窟啊!他们应不至于此吧?” 苏离没说话。 顾千城说完这话,也沉默了。 怎么不至于此呢? 他们如今只有平安巷这一处宅院容身。 现在被人赶出去,仓促之下,可能也只能选择大柳庄那种地方了。 “去看看吧!”他轻声道。 三人上了马车,缓缓向大柳庄而去。 大萧以东为贵,是以皇宫座落在城东。 围绕在皇城周围的,自然是达官显贵皇族贵胄之流。 而东北东南两个方向,住着的则是商贾富庶之家。 这三处的房子,无不修建得富丽堂皇,高大华美。 而愈是往西,那房屋愈低,也愈破败。 及至到了最西边,干脆连完整的房子也看不到了,全都搭着低矮的窝棚。 大柳庄介于窝棚和平房之间,算不得赤贫,但也绝是捉襟见肘。 人一穷,就容易脏,巷道又窄又小,到处都是垃圾。 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巷道内一片泥泞,污水横流。 阮灵看到这景况,眼泪啪啪往下掉:“姑娘,老夫人他们真的会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苏离默然。 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 但前世,她从江清歌嘴里知道,萧允是在大柳庄杀死了外祖一家。 这么算起来,这个时候,他们的确也该沦落到这种地方了。 前世她对此一无所知,只顾讨江家那些人的喜欢。 因为苏氏不喜娘家人,她便乖乖听她的话,不再回苏家。 她真的是狼心狗肺! 前世活该死得那么惨! “前面过不去了!”车夫勒住马,“公子,只能停在这里了!” 顾千城点头:“我们下车问问吧!” 在这种地方,忽然来了一大家子人,自是引人注目。 苏离拦住一个村民,才刚提了个头,那人便遥遥指向某处:“他们就住在那儿!一家子病的病残的残,好可怜!” 苏离瞬间泪盈眼眶。 “谢谢您!”她哽声道谢,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巷子尽头的小院走去。 道路十分泥泞,才走几步,脚和裙角已经湿透。 她不管不顾,只是一路狂奔。 很快就跑到那处宅院前。 看到那破败腐朽的柴门,她忽生近乡情怯之感。 她站在那里发了会怔,将满腹酸涩努力咽回肚中,这才伸手推开柴门。 门后是一处极小的院落,院内泥泞不堪,遍地狼藉,有数道凌乱的脚印,直通向正厢房。 厢房内的门半掩着,有年轻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声音很大,气咻咻的口气,好像在指责什么,中间夹杂着女子哀痛无助的低泣。 隐约能听见她在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我真的没法过下去了!我要和离!你凭什么不许我和离?” “凭什么?”那男声冷哼,“就凭你当初不知羞耻,爬了我的床!当初死乞白赖的要嫁我,这才不过半年,又要死要活的和离!苏灿之,你可知廉耻二字如何写?” 苏离听到“苏灿之”三个字,心里倏地一跳! 那是她大舅母家的表姐! 可是,表姐何时嫁人了? 还什么爬床强嫁! 这戏码,倒是跟她嫁给顾明轩一样! 苏离并不知这男人是谁。 可她知道,表姐绝对不会做出这等事来!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厢房不大,分为里外两间。 那男人是在内间的玄关处说话。 他身形颇是高大,将门挡了大半。 苏离站在外间往里望,透过那半扇门,看到破败的床塌上斜歪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妇人面目枯槁,形容憔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只一双眼睛瞪得浑圆,正怒气冲冲的瞪着她面前的年轻男子。 “外祖母……”苏离看清那老妇的模样,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 第33章 表姐的夫婿? 外祖母竟然……这么老了吗? 她记得当年带自己回京时,还是一个慈祥好看的老太太。 虽然已是五十余岁,瞧起来不过四十上下。 可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她竟然判若两人! 然而变老的,又何止外祖母一人? 她的左手旁,站着一个中年妇人,面黄肌瘦,容色哀痛。 竟是二舅母周氏。 周氏腿边瘫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蓬头垢面,满面泪痕,身上半旧的衣裳上满是泥水污痕。 这是她的表姐苏灿之吗? 苏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一年前的苏灿之,温婉俏丽,雅致动人,是京中男子竟相追逐的才女佳人! 可现在…… 苏离心痛如绞,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 她身后的阮灵却未能抑制住内心惊痛,哇哇大哭:“老夫人,夫人,大姑娘,你们怎么都变成这样了!” 哭声惊动了屋内的人,大家齐唰唰的望了过来。 “灵儿?”苏老夫人又惊又喜,“你来了,你家姑娘呢?” “祖母,阿离在!”苏离一个箭步冲上前,投入她怀中,放声大哭,“祖母,阿离没用,阿离对不住您!” 苏老夫人呆呆看着她:“你……你当真是阿离?可你的脸……你……” 她看着几近毁容的苏离,老泪纵横:“我的阿离,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周氏和苏灿之看到苏离的模样,也是大吃一惊,一时忘了眼前的事,纷纷上前相询。 苏离自然也不瞒着,遂将实情说出。 苏老夫人气得怒目圆睁,连声叱骂:“你那母亲,怎可糊涂至此?你才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却纵着那假货如此戕害于你!她是被人下了降头吗?” “小姑的确是愈来愈让人看不懂了!”周氏垂泪,“亲生女儿不爱,却拿那冒牌货当宝贝!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一道讥诮不屑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苏离抬头,对上一张英俊阴冷的脸。 这就是灿之表姐的夫婿吗? 她冷冷的看着他。 男人掠了她一眼,眼中满满鄙夷嫌恶。 他冷声道:“江姑娘美丽聪慧,善良纯洁,为京中贵女翘楚!可她呢?蠢笨如猪,丑陋如鬼,心术不正,便算是真的又如何?带出来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叶希元,你闭嘴!”苏老夫人怒斥,“我们苏家的女儿,再怎么着也比你这种斯文禽兽强!” 叶希元? 苏离一怔,脑中瞬间浮起话本中的剧情。 叶希元是江清歌无意中救下的一个穷酸秀才。 这秀才才高八斗,奈何时运不济,家道中落,父母发妻皆亡,只余他一个鳏夫,带着一儿一女艰难渡日。 为了养家糊口,考取功名,他每日里靠抄书为生,日子过得紧巴巴。 但是,既然是女主看中的人,那将来自然是有大福运的。 叶希元后来在科举考试中了探花,不知有多风光自在! 而其一儿一女也是天资聪颖,被世人所艳羡。 叶希元有一后妻苏氏,凶狠泼辣,在其微末之时瞧不起他,虐其子女毁其家,死活要与其和离。 见其中探花后又腆着脸求复和。 叶希元当然不会答应她,他本就不喜这苏氏,他心尖上的人,从来都是女主江清歌! 后来他一直追随江清歌,一生未娶。 江清歌嫁给萧玦后,他又无怨无悔的助萧玦成就大业,最后为江清歌而死,死前胸口还藏着江清歌的一幅小像。 这些事,苏离都是从话本中看来的。 这个叶希元在江清歌诸多倾慕者中只是个小配角。 只是苏离万万没想到,这位叶探花的继妻苏氏,居然就是自己的表姐苏灿之! 叶希元被斥,却愈发嚣张:“我便算是斯文禽兽,也总比那通敌卖国贪污受贿的乱臣贼子强!我到底是有多倒霉,被你们这样的人家缠上!” 这事是苏家人的心病,被他戳了这一下,俱是眸色猩红。 老夫人自不必说,气得手足乱颤,周氏也是浑身急颤。 苏灿之霍地爬起来,含泪怒吼:“无耻!到底是谁缠的谁?当初若不是你屡献殷勤,你当我瞧得上你吗?” “瞧不上我,怎还跟我睡?”叶希元笑得暖昧,“咱们可是先睡了,被你家人撞见了,才被送作堆的!” 这话一出,苏灿之立时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一个闺阁女,若真是洁身自好,岂会自荐枕席?”叶希元怪笑着继续插刀,“当时缠着要的人是你,这会儿倒要装贞节烈女了?你们苏家的娘们儿,可真会装!” “你……你……”苏灿之被他说得羞惭欲死,忽然一转身,猛地朝墙壁撞去! 苏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饶是如此,她的头依然撞得鲜血直流。 可知她是真的要寻死的! “灿儿!”周氏哭着抱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女儿活不得了!”苏灿之捂着脸,“女儿给母亲和祖母丢人了!你们就让我死吧!” “你可不能死!”叶希元上前一步拉起她,“便算死,也不能在这里死!为夫不同意和离,你生是叶家人,死是叶家鬼!” “叶希元,你不要逼人太甚!”苏老夫人眸内滴血。 “我就欺了,又如何?”叶希元咕咕怪笑,“要不,老夫人让你们苏家的儿孙们出来打我一顿?是让刚从牢中出来的断腿老大动手,还是让那个疯疯颠颠的五瘫子动手?啧啧,这两人怕是都不行呢!怎么办?” 他吃吃笑着,“我想想,苏家还有什么人呢?啊,大夫人,你还有一个遗腹子啊!今年刚满周岁吧?要不,让他来?对了,他现在会哭了吧?” 周氏的夫君谢宁是谢家嫡次子,半年前谢家军兵败,他和父亲谢老侯爷,兄长谢安一起命丧沙场,尸骨无存。 这之后,苏家经历抄家浩劫,被逐出侯府,去了平安巷。 这期间,不知经历多少心酸磨难和惊惶恐慌! 在这种环境中,周氏身心饱受煎熬,数次有小产之兆。 但这是谢宁留在这世间的唯一一缕血脉,周氏拼死拼活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可因为在娘胎时经历剧变,这孩子生出来便傻傻愣愣的。 虽已满周岁,却整日痴痴呆呆,不会哭也不会笑,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孩子,是周氏心中至痛。 此时被叶希元拿出来调侃,只觉五内俱焚,气血翻涌,嘶叫一声扑过去:“禽兽!我跟你拼了!” ------------ 第34章 你,不行! 然而才刚挪了一步,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前栽去! 苏离忙伸手去扶,门外忽然掠过一条人影,伸手捞起周氏。 自己却因为身形不稳,“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 “哎哟,大瘸子,你还真来了!咱们经常见面,你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啊!”叶希元吃吃怪笑。 “大表哥?”苏离看清那人的脸,心里又是一疼。 来人是她的大表哥苏惊寒。 曾经鲜衣怒马神采飞扬的俊美少年,如今满面尘灰,再不复当年模样。 苏离忙上前扶起他。 苏惊寒仓促间也没看到他是谁,只拧头看向叶希元,攥紧双拳:“你是又找揍是吧?” “是啊!”叶希元狂笑不已,“求寒兄揍我吧!狠狠的揍!揍得越重越好!哈哈哈!要是能让你另一条腿也坏掉,我甘心情愿被你揍!” 苏惊寒咬牙抡起拳头。 苏灿之哭着扑过来:“大哥,不要啊!” “寒儿!人不与狗争一时意气!”苏老夫人忍辱负重道。 叶希元见状,笑声愈发张狂。 只是,笑着笑着,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嗓子里好像有点痒。 他怀疑自己笑得太久,遂止住笑声。 可是,没有用,还是痒。 那痒意顺着嗓子眼往下扩散,像一条百足爬虫在身体里蠕动着。 每动一下,都带来一阵奇痒。 渐渐的,那痒意遍布五脏六腑,爬虫也从一只变成了无数只。 每只爬虫都在抓心挠肝,叶希元被弄得浑身奇痒,不自觉的开始猛挠。 可不挠还好,愈挠愈痒,挠到最后,他简直浑身上下无处不痒,连头发丝都痒得让人抓狂!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觉得不对劲,倏地看向苏离。 他隐约记得,苏离是懂医术的! “我什么都没做啊!”苏离摊手耸肩,“我离你这么远,连你的衣角都未碰到呢!” “定然是你!”叶希元咬牙,“你这个毒妇!最会用这些龌龊害人的玩意儿!” “叶举人,你有证据吗?”苏离讥笑。 “上了公堂,就有证据了!”叶希元瞪着她,语带威胁,“苏离,我劝你还是乖一点儿,把解药给我!不然,今日这事,我跟你没完!” 苏灿之一听这话,面色骤变,苦着脸就要讨饶,苏离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说话,自己轻笑一声上前。 “素闻叶举人最爱上公堂讨说法,巧了,这种事,我也特别喜欢!”她笑嘻嘻道,“昨儿我还在顺天府,撕了一个贱人的脸,今儿正好撕你这个渣男!走,现在就跟我顺天府说个是非曲直!” 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扯叶希元。 叶希元身上奇痒难当,生恐她再下什么药,吓得直往后缩。 苏离不依不饶:“怎么?怂了?我不许你怂!今日,我定要跟你好好的掰扯一番!你身为苏家的女婿,又是个读书人,上门羞辱自己的岳母和岳祖母,满口污言秽语,又那般羞辱自己的妻子,我要将这所有事,都说给世人听!让大家都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你……”叶希元瞪着她,“你不要脸,可你外祖家还要颜面呢!这公堂若是上了,我曝出她主动勾引之事,她定会声名尽毁!” “她主动勾引?”苏离怒嘲,“你一个穷困潦倒的鳏夫,还带着两只恶心的拖油瓶,敢说我表姐主动勾引?这话,你也就只敢在我祖母他们面前说说吧?你敢在公堂上说出来?你觉得世人会信?” “世人为何不信?”叶希元嘴硬,“你苏家早已败落,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我可是个举子,做得一手锦绣文章……” “可你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苏离冷笑,“你是个什么鬼样子,别人不知,你自己不知吗?” “你……”叶希元被她说得一颤,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步步退,苏离就步步紧逼! 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叶希元,你个银样蜡枪头,不能人事的狗杂种,竟还有脸说别人勾引你,便算别人勾引了,你,行吗?” 叶希元听到“银样蜡枪头”五字,已是面色惨白,待听到最后两字,一张白脸瞬间变得惨绿一片! “你……你你……”他指着苏离,如同见鬼一般,拼尽全身力气怒吼:“你胡说!” “胡说吗?”苏离呵呵笑出声来,“好,我胡说!你去告我吧!我跟你一起去!让顺天府的大夫,好好瞧瞧你到底是不是软蛋一个!也好洗涮我表姐的冤屈!” 一句“软蛋”,骂得叶希元惨绿的脸赤红如血。 一旁呆呆看着两人斗法的苏老夫人顾千城他们,也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他们是真没想到,叶希元居然是个“无用”之人。 他们更没想到,苏离居然知道这件事! 他们更更没想到,知道这件事的苏离,会把这事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直白的宣之于口! 这个小丫头,她是疯了吗? 她怎么什么都敢往外说呢? 苏老夫人和周氏还好,到底上了年纪。 顾千城却是羞红了脸,一时间又是想笑,又是害羞,只得忍着笑低下头。 苏灿之则被这个消息惊得外焦里嫩! “原来……原来你是个废物点心!”她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都不……” 她说到一半,羞窘万分,忙不迭的噤声。 众人的目光却齐唰唰的落在了她身上。 “灿儿,你不知道?”周氏惊得无以复加! 苏灿之红着脸摇头。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周氏困惑问。 “我……我怎么知道?”苏灿之泪眼汪汪,“没有人告诉我啊!” 苏离:“……” 好吧,又是一个跟她一样蠢的! 前世她老是听江清歌跟她她婢女说叶希元不行。 当时她还很困惑,他都中了探花了,明明很行。 不过,经历昨晚上的事,她瞬间就读懂了江清歌那句不行的隐讳用意! 方才怼叶希元时,她还不曾想到这一节。 不过说着说着,忽然就想起来,她其实也不确定,但气氛烘托到那儿了,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怼他脸上了。 ------------ 第35章 痒死了! 没想到,一击即中! 真真是乱拳打死老和尚! 看着叶希元那变幻的脸色,苏离简直得意得不行! 苏老夫人被苏灿之的话搞懵了,扭头看向周氏:“她出嫁前,你没跟她讲?” 周氏摇头:“她那时已被这贼厮祸害,我想着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却没想到……” 她说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所以,灿儿,你这会儿还是完壁之身?” 苏灿之羞得抬不起头,声如呓语:“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是知道的!”苏离笑眯眯的插刀,“我知道叶举人不行!哈哈,叶举人举不起来!太好笑了!” 她是彻底放飞了自我,极尽嘲讽之能事。 说到最后,爆笑出声,直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阿离,你这死丫头!”周氏哭笑不得,“你快别说了!姑娘家家的,像什么话……” “让她说吧!”苏老夫人一向古板守礼,此时却觉得,偶尔放纵一回,不顾什么颜面礼俗的,真的挺好。 别的不说,刚刚她被气得老眼晕花,几乎要吐血了。 可这会儿,看着叶希元那羞窘的模样,真的好生舒爽! 叶惊寒一直在旁听着,跟苏家人一样惊诧。 这会儿反应过来,一本正经的接了句话:“既然这样的话,叶希元,你不能叫叶举人了,你该叫,叶萎人!” “噗!”顾千城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萎人叶萎人哈哈!”阮灵跟在后面乱笑一通。 她虽然听不懂萎人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表少爷这么说,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既然是骂人的话,她肯定要多多益善了! 三人围着叶希元乱叫,叶希元只觉脑中嗡嗡直响,羞愤难当,而身上,那股痒意也似因为这羞怒之意扩散得更快了! 那种感觉,像是几百只蚂蚁,同时在他的骨髓里爬! 身心饱受折磨的叶希元再也承受不住,扭头拔腿就跑! 苏离是绝对不会把解药给他了。 他得赶紧找人救命! 他一口气跑出泥泞的小巷。 离小巷约几百米的小道上,停着一辆马车。 他直奔马车而去,掀帘即叫:“江姑娘,救命!” 江清歌从平安巷离开后,原本打算回府的。 可想到自己绞尽脑汁弄来的庭院,这么快就被苏离夺回去,她实在是不甘! 一直在手里揉捏搓扁的泥人儿,忽然生出了坚硬的骨头,那骨头还戳伤了她的手,她岂能善罢干休? 江清歌在马车里琢磨了一阵,很快就想到了叶希元。 这会儿,她暂时不能对苏离做什么了。 可是,苏灿之在叶希元手中。 那个将门虎女,也是个没脑子的,把名声看得比天大,因此被叶希元捏得死死的。 苏家投鼠忌器,也因此大受掣肘。 只要叶希元出手,定能将苏家人气得人仰马翻! 上一次,叶希元状告苏惊寒,令苏惊寒入狱断腿,苏家那老婆子气得中了风,瘫倒在床上。 这一次,希望能直接把那死老太婆气死,让苏离回府就直接奔丧! 就算不能如愿,便能恶心苏家人,也是好的! 江清歌想到这一节,立时命车夫调转马头,径直去了平安巷附近的李家巷,找到叶希元。 得知日苏灿之又偷跑回娘家,她立时怂恿叶希元去挑事找茬,自己则缩在一边,等着瞧热闹,好消心头之气。 她想的得意,此时见他匆匆而返,还以为得逞了,忙撩帘相迎。 哪知对方一见她便想救命! 她怔了怔,问:“你怎么了?” “痒!好痒!”叶希元哭丧着脸,“我浑身上下痒得难受!快帮我瞧一瞧!” 江清歌皱眉。 她不关心他痒不痒。 她只想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你可按我说的去做了?”她急急问,“可气到他们了?” 可叶希元此时哪还有心情跟她聊这些事? 他浑身痒得站都站都不住,一双手在身上狂挠,犹觉不够,后背够不着,他扯着江清歌的手,就往自己背上抓! 江清歌没提防,手指触到他湿粘腻的后背,尖叫一声,一把推开叶希元,怒啐:“你疯了?你做什么呢?恶心!” 叶希元上马车后本来就没怎么坐稳,被她这么一推,顺着车门一头栽下去,摔了个嘴啃泥! “你做什么?”叶希元抬头看着江清歌,看到对方脸上那满满的嫌恶之意,再想起她方才的话,心里一阵阵发凉。 “你说我恶心?”他不敢置信问。 “不恶心吗?”江清歌没好气回,“你是什么东西?让我给你挠痒痒?你配吗?” 她拿着帕子,用力擦拭着自己的指尖,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叶希元瞪着她,片刻,咧嘴笑:“我觉得我配你绰绰有余!” “你说什么?”江清歌倏地抬头,“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觉得我配你绰绰有余!”叶希元挠着后颈,龇牙咧嘴,“这话,莫说是一遍,就是千遍,万遍,我也说得!” “你……”江清歌今日处处不顺,本就气得七窍生烟,这会儿听到这话,几乎要炸裂开来! “我怎么了?”叶希元轻哼,“我再不济,也是个举子!我叶家再不济,当初在咱们的家乡,也算是世家名门!你呢?你算什么东西?你亲生父母又是什么东西?在江宁侯府住久了,忘了自己的出身了吗?忘了自己是谁的种了吗?你,忘了你的亲生父母了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在唇齿间厮磨而出,一双眼睛微微发绿,竟似一头猎食的恶狼! 江清歌被他看得冷汗涔涔,一颗心更是突突乱跳。 她差点忘了,面前这个男人,瞧着俊秀文雅,可实际上,却是个斯文禽兽! 而更可怕的是,这个斯文禽兽手中,握有自己要命的把柄! 若非如此,她这样的身份,岂会跟他这个穷鬼鳏夫纠缠不清? 她其实真不喜欢叶希元。 她一向喜欢万事皆在掌控的成就感。 可叶希元这个人,虽平时乖顺得紧,一口一个江姑娘,可他性情乖僻,一着不慎,便能逆到他的逆鳞。 那个时候,他便会瞬间变成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 现在这个时候,自是不能放马由缰。 江清歌反应极快,跟叶希元对视片刻后,她嘴一撇,眼泪啪嗒嗒掉下来! ------------ 第36章 真面目暴露了! “混蛋!连你也欺负我!”她攥起小粉拳,雨点般轻捶在叶希元胸口,“我从昨日起,便被苏离追着打,处处受制!你不疼我护我,竟也学她来怼我!我到这个时候,可依靠的人只有你!你却这样对我!我一肚子委屈不冲你撒冲谁撒?烦时说错了一句话,便要上纲上线吗?你这个人,还有没有良心啊!” 她趴在叶希元胸口一番唱念做打,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 叶希元温香软玉在怀,顿生怜意,低叹一声道歉:“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凶你了!” “倒也不怪你……”江清歌见好就收,“但是,元哥哥,我真不是嫌弃你!我就是实在太难受了,想要宣泄罢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你哪儿痒,我这就给你挠!” 说着,将手伸进叶希元的后背,强忍恶心,为他挠背。 说是挠,其实她上手就用力狠抓。 她的指甲留得长,稍一用力,叶希元只觉得后背的皮肉都快被她刮下来,忙叫:“别挠了!越挠越难受!你医术高超,还是快点想法子给我治一治吧!我这会儿真的有点熬不住了!” 江清歌松开手,很努力的掩下眼底的烦躁。 她这会儿哪有心情给他瞧什么毒? 再者,她也不会瞧啊! 以前都是苏离看诊瞧病,开出药方后交给她,她再到病患面前显摆。 这回没了苏离,她又如何能解苏离下的毒? 但叶希元对她深信不疑,她也不能推说不会,只得装模作样的瞧了瞧。 这一瞧,她吓了一跳! 叶希元的身上,此时到处都是凸出的红痕,有些地方已经开裂流血,血肉模糊! 可叶希元却似觉察不到,在那挠烂的皮肉上一通乱抓,指甲间塞满了皮肉碎屑,颇是渗人。 江清歌私下里也潜心研究过一些好用的毒药。 但像这种毒,她却从未见过! “你这个,我怕是解不了!”她忙道,“我们还是快些回城请大夫吧!莫要耽误了!” 叶希元一脸失望:“你也解不了?你不是医术比她厉害吗?” “可我毒术不如她啊!”江清歌胡乱回道,“快别说了!咱们快走吧!” 说完,掀帘看向不远处大树下歇息的车夫老吴:“老吴,走了!” 老吴站在那里没动,身子瞧起来还有点僵硬。 “怎么回事?”江清歌皱眉,见珑儿站在他旁边,便又叫:“珑儿,让他快点过来!” 奇怪的是,珑儿也一动不动,站着的姿势跟老吴如出一辙。 “你们两个,抽什么风?”江清歌尖叫,“都活腻了吗?还不抓紧死过来!” 她都发了火,要是放在以前,这两人只怕要跪着爬过来! 可现在,却仍跟没事人一样站在那儿! 江清歌瞬间又炸了! 她跳下车,一个箭步冲过去,对着老吴和珑儿,咣咣就是几耳光! 她将所有的窝囊气都撒到这两人身上,可以说是用尽了全力,直打得两人唇齿流血,两腮肿胀。 可即便是这样,两人还是一动未动! 江清歌傻了眼:“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我点了他们的穴……”一道嘶哑的声音,自树荫中传出来。 下一刻,一抹高大人影,幽幽的站到她面前。 江清歌看清他的脸,失声惊叫:“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清川自昨日顺天府公堂审案之后,人便有些魔怔了。 回府之后,脑中还一直回荡着江清远主动交待的那句话。 “我们不过是抽了她一罐血……” 不过是,一罐血。 江清川只要一想到这句话,便觉得心惊肉跳! 人之骨血,本就不能轻易予人。 除非亲生父母,嫡亲手足,否则,谁会轻易献出自已的血液? 江清歌虽不是苏离亲姐姐,但有姐妹之名。 当初苏氏说要几滴血做药引,他觉得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便去劝服苏离。 这个妹妹一向信任他,依赖他,他说什么,她便毫不犹豫答应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失了一罐血,便是对他这样身形高大健壮的成年男子来说,也极是惊人的。 更不用说苏离那样的小身板! 更可怕的是,才取一罐血,未隔三日,便又要取第二次! 这般悚人听闻的残忍之事,他一向宠爱的六妹妹,他一向敬爱的母亲,还有他疼爱的五弟弟,居然真的就做了出来! 江清川忽然有点不认识身边这些亲人了! 六妹妹善良柔弱,母亲吃斋念佛,五弟弟素来最敬仰侠义之士。 他们每个人的口碑都那么好,他们瞧着是那样的纯良仁善! 可是,他们却在背地里做出这等残忍至极之事! 所以,他们到底是人,还是恶鬼? 为了找到答案,江清川自回府后便盯紧了江清歌。 她去母亲房中,与母亲说话聊天,她去允王府,打探允王病况,她去茶馆,跟顾明轩互诉衷肠,她去平安巷,算计苏惊寒,她在阁楼袖手看热闹,热闹没看成,她又去找叶希元,这会儿,又跟他搂搂抱…… 江清川跟了她一路,她所做的一切,他都收入眼底,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入耳中。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那个柔弱善良如小白兔一般的六妹妹,私下里竟有那么多张脸! 她放荡无耻,她狠辣恶毒,她八面玲珑,胆大包天,心机深沉,不择手段,对付自己的外祖家,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原来,外祖母中风是因为她,表弟腿断也是因为她! 原来,她做了那么多恶事,简直罄竹难书! 江清川忽然想起苏离初到江家时的情形了。 那个时候,江清歌处处陪着小心,想方设法讨好苏离。 可苏离并不领情,屡屡对她动手,害得她一身是伤。 他们因此十分厌恶苏离,冷淡她,排挤她,对她恶语相向。 可现在想来,事实真的像他们看到的那样吗? 不!绝不是! 这一切,不过是这个心机深沉的六妹妹刻意演出的戏,来诬赖苏离罢了! 想到苏离被诬陷时无助的泪眼和委屈的表情,江清川的心痛如绞! 他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江清歌看着面色阴沉的江清川,心里“咯噔”了一声! ------------ 第36章 江清歌,你太恶心了! 这个大哥,一向跟其他几个哥哥不一样。 许是年纪略长阅历较深的缘故,他性子十分沉稳,行事也极有章法,且疑心极重,凡事都喜欢较真,远不如其他几个哥哥好骗。 现在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把老吴和珑儿定在这里,显然是有备而来! “大哥在……跟踪我吗?”她颤声问。 “是!”江清川咬牙答。 江清歌身形微微一晃。 既是跟踪了她,那她今日所做之事,是不是都看到了? 江清歌有点慌。 但她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先去探江清川的口风:“所以呢?大哥想说什么?” 江清川摇头。 他什么都不想说。 他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吐出来! 他今年二十岁了,自认见过人世间许多龌龊之事。 可是,他这二十年间见过的所有龌龊的人和事加起来,都没有面前这个女人恶心! 但不说点什么,那股闷窒之气在胸口又实在堵得慌! 他这会儿忽然有点恨自己。 恨自己不是泼妇。 若他是泼妇,他定要指着江清歌,用这世间最最难听污秽的话,狠狠的骂她个三天三夜! 可他不会骂,所以只能另寻他法宣泄。 江清川一拧头看到江清歌身后的一片烂泥塘。 塘内扔满了生活垃圾,什么粪便手纸烂菜叶之类的恶心东西全都堆积在那里,塘壁上粘满湿答答的惨绿色苔藓。 哪怕是在秋日,依然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那一瞬间,江清川觉得,这个六妹妹跟这烂泥塘真是绝配! “江清歌……”他指着那片烂泥塘,一字一顿道,“你就像这烂塘!烂透了!恶心透了!” 言罢,他转身离开。 走晚了,看到江清歌那张拿腔作调的脸,他真的会吐出来! 江清歌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粉饰自己今日的诸般举动,借口尚未想出,听到江清川这话,眼前一黑,作势要晕倒! 可这一次,这位大哥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阔步而过! “大哥!”江清歌满心不甘追过去,扯住他的衣角,哭叫道:“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给我解释好不好?我是被逼的!” “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江清川用力甩开她,“我虽然蠢,但还没蠢到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的地步!” 他的力气极大,江清歌像只断线的风筝般飞出去,直接跌进了烂泥塘! “救命啊!”江清歌拼命挣扎,“大哥救我!” “何必救?”江清川满面讥讽,“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 江清歌瞪大眼睛看着他:“大哥当真要这般绝情吗?” “人遇恶鬼,当狠狠打杀之!”江清川颌骨紧咬,满目憎恶,“只可恨我下不去手!江清歌,你若识相,便跟你的希哥哥轩哥哥走了吧!莫要再回侯府,不然……” “不然如何?”江清歌轻哼。 “不然,我便你的所作所为告诉所有人!”江清川冷冷道,“让每个人都唾弃你这恶心透顶的女人!” “去说吧!”江清歌真面目败露,也懒得再装下去。 她慢吞吞的从泥塘中走出来,一直走到江清川面前。 “大哥,你这就去跟母亲说,你看她是赶你走,还是赶我走!” “你可真是自信!”江清川怒道,“母亲不过是被你蒙骗罢了!若她知你的真面目,知你如此戕害她的娘家人,她定要将你活活打杀!” “那我们便走着瞧!”江清歌怪笑,“大哥,希望晚上,你还能有机会回家!” …… 小院。 因为叶希元忽然匆匆走掉,大家都有些莫名其妙。 “这人抽什么风?”苏惊寒眉头微拧,“该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不管他如何挑衅,你都不许再冲动了!”苏老夫人满面担忧,“你长点记性吧!已经因他断了一条腿了!” “祖母,你叫孙儿如何能忍得住?”苏惊寒咬牙,“这厮实在太可恶了!” “表哥这腿,是因他而断?”苏离攥紧双拳。 苏惊寒点头:“这厮极是狡诈,知我性子冲动,故意激怒我……” 他说到一半,忽然惊觉,盯着苏离:“你叫我什么?表哥?你谁呀?” “是阿离回来了!”苏老夫人道。 “阿离?”苏惊寒瞪大眼睛瞧着她,看到她半边黑脸,眉头皱得更紧了,嘴中咕哝着,“一点也不像嘛!” 苏离便又把另半边脸侧给他看。 这回,他很快认出来了。 但那脸上却也因此笼上了一层寒霜。 “你来做什么?”他满面讥诮,“我们这破家烂院的,哪容得下你这位侯府的千金大小姐?还有,莫要叫我表哥!我不配!你那些个好哥哥,哪个不比我出色?叫我表哥,岂不是辱没你这侯府千金的美名了?” 他这一番话,夹枪带棒,听得苏离羞愧难当。 “寒儿,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苏老夫人嗔道,“你表妹这么久才来一回,你莫要吓到她!” “就因为太久没来,才要说些客套话啊!”苏惊寒撇嘴,“话说,你多久没来了?自从我们被抄家之后,就再没见你人影吧?你跟我那姑姑,可真是亲母女!都是一样的狼心狗肺!” “是!”苏离红着眼眶点头,“表哥教训得是!我的确是狼心狗肺!你们待我这么好,我回京之后,却一径跟在江府人后头谄媚讨好,把你们抛在脑后,我真真是猪狗不如!像我这样的人,活该被人吸血抽髓,虐待至死!” “阿离,说什么混话呢?”苏老夫人皱眉,“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满嘴死啊活啊的!我这一把老骨头,还不想死呢!我们苏家不会垮的!你们都得好好活着!以后不许再说这些丧气话!” “是!”苏离乖顺点头。 苏惊寒还想说什么,门外探进两颗小脑袋,看到他,齐声欢呼:“哥哥回来了!” “哥哥,今日可买了什么好吃的?” “我们好饿!肚子都饿得扁扁的!哥哥,今天可以吃白面馒头吗?我们好久没吃了!” 苏离听到这话,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 第38章 表哥,我错了! 这两个小娃儿是三舅舅的一双儿女,男孩子叫苏泽,女孩子叫苏琦。 苏琦今年才三岁,苏泽四岁,尚不知事,只晓得要好吃的。 苏惊寒一瘸一拐走过去,一手抱起一个,哑声道:“今儿街上的白面卖完了,明儿哥哥再上街买,哥哥先做点粗饼就面汤吃好不好?” 两个娃儿一脸失望,但还是懂事点头:“好!” 苏离看着两个大头娃娃,吸了吸鼻子,走到院外,掏出一包碎银子,递给阮灵。 “上街买些吃食来!”她低声道,“多买一些!” 阮灵用力点头。 “别忘了买白面馒头!”苏离又道。 “嗯嗯!”阮灵接了银子自去。 苏惊寒瞧见了,冷哼一声:“千金大小姐怎么想起来发善心了?我们如今胃口差,怕是无福享受呢!” 苏离缩着脑袋不吭声。 她本就做错了。 苏惊寒再怎么骂她,她都不会还口。 只要他不赶她出去就好! 苏惊寒一拳打在棉花上,颇觉无味,一拧头看到苏离那黑白分明的小脸,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心里又是一酸。 其实他心里明白,苏离在江家过得十分艰难。 江家人都嫌弃她,此事京人皆知,他们也早有耳闻。 可即便是那样,这死丫头却还拼命巴结着他们。 他们不许她跟苏家亲近,她就真的不来。 偶尔过来,也是偷偷摸的,跟做贼似的。 苏惊寒一看到她那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想到这小表妹曾经的模样,他又不能真的生她的气。 这丫头是个实心眼,之前他接她回京,不慎被毒蛇咬伤,她不顾危险给他把毒吸出来,自己的嘴肿得像只萝卜,还乐呵呵的说没事。 她待谁都有一幅赤热心肠,人家待她一点点好,她恨不能拿命回报! 可这样的傻丫头,并不是人人都珍惜的。 他们疼她宠她,拿她当宝。 可江家人却视之如烂泥,人人都要踩上一脚。 苏惊寒想到这些旧事,心里一阵阵发堵。 他烦躁的转过身,自去灶下烧水煮饭。 苏离见状,忙上前帮忙。 苏惊寒冷着脸不搭理她,但也没再说的话。 苏离猫在他身边,目光落在他的残腿上,眼眶一阵阵发热。 “表哥,我帮你瞧瞧腿吧!”她怯生生的伸出小手。 “不必!”苏惊寒毫不客气的将腿挪开。 他动得太猛,只觉腿内筋一跳,不自觉轻“咝”了一声。 “很痛吗?”苏离看着他,“我还是帮你看看吧!” 她固执的伸出手,牢牢抓住了苏惊寒的腿。 苏惊寒想要挪开,却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他以为是自己腿部麻痹,也懒得再挣扎,任由苏离撸起裤管,察看伤处。 苏离伸手在上面轻摸,眉头紧皱:“你这骨头没接好啊!” “接?谁给接?”苏惊寒闷声回,“牢房里连肚子都难填饱,谁还管你有没有伤?” “牢房?”苏离抬头看他,“你何时进了牢房?” “还不是被叶希元那混蛋害的!”苏惊寒咬牙,“他欺负灿之,我去找他算帐!谁想这厮故意激怒我,我一时失手,将他打伤,他便去告我,他有功名在身,中过举,我是平民,就落了罪,挨了板子,在牢里蹲了大半年才出来……”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阵委屈难过,低声咕哝着:“我以后,再也不能骑马带你玩儿了!也不能上战场,立不了功,也救不了三叔……” 他语气哽咽,再也说不下去,狼狈的拧开头。 苏离心中酸涩,抱着他的腿泪落如雨。 “又哭……”苏惊寒笨拙的擦着她的眼泪,凶巴巴道:“不许再哭了!不吉利!” 苏离闷声“嗯”了声:“不哭了!以后,我要笑!多笑笑,运气就会好起来的!” 苏惊寒轻哧一声:“蠢!” “我是蠢,但是,我能治好你的腿!”苏离看着他,“我能让你变回以前那样,银枪横扫一大片!” 苏惊寒撇嘴:“大白天的,发什么梦呢?” “不是梦!”苏离认真道,“等我治好你,你就信了!” 苏惊寒只当她说孩子话,也不再反驳,目光落在她脸上,哑声问:“你这脸,怎么了?” “这个,以后再跟你说!”苏离知道他最是冲动,若是知道实情,没准又发疯去找江清歌算帐,所以暂时瞒下来。 “对了,表哥,我把平安巷的院子要回来了!”她掏出房契,递给苏惊寒看。 苏惊寒呆呆看着她,半晌,忽地伸手去摸她额头。 “你干嘛?”苏离不解。 “没发烧啊!”苏惊寒自顾自嘀咕着,“没发烧,为什么脑子坏了?” “你脑子才坏了!”苏离撅嘴,“我脑子不知有多好!” “那就是被江家人气魔怔了!”苏惊寒爱怜的摸摸她的头,“要不然,大白天的怎么说胡话?” 苏离为之气结。 “算了!”她站起身,“我把这房契拿给外祖母吧!” 她噔噔噔跑回厢房,跟苏老夫人说了平安巷之事,又把房契递上。 苏老夫人听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周氏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真的!”顾千城上前笑道,“阿离可不是以前的阿离,她今日凶得紧!那武屠户都快被她吓哭了!” “可是,你这丫头,怎么能制服她?”苏老夫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外祖母,你可别瞧不起人!”苏离笑道,“有句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们一别近八月,我自是脱胎换骨了!啊,对了,我已与顾明轩和离了,跟江家也没了关系,从现在起,我要跟你们住在一起!” 苏老夫人和周氏听到和离一事,又是一阵惊讶难言。 苏离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也是被逼到了绝境,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我再不反抗,就真的变成江清歌的血罐了!” 苏老夫人听得涕泪涟涟:“怪道这脸变成这样!我可怜的阿离,你遭了大罪了!” “大难之后,必有后福!”苏离笑道,“祖母,你放心,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大福运!” ------------ 第39章 醒悟得太迟了! “是!会有大福运!”苏老夫人心内酸涩,但嘴上却还是跟她一起鼓劲。 “阿离,你当真和离了吗?”一旁的苏灿之看着她,“那顾家的人,就这么轻松的放你回来了?” “他们不放也不行!”苏离回,“若是惹恼了我,大家一起玩完!只要我豁出去,他们自然就怕了!横的怕不要命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苏灿之喃喃的重复着她的话,面色瞬间变了几变。 苏离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表姐,你莫慌!叶希之那边,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苏灿之苦笑,“他跟顾明轩不同!你不知他有多狡诈无赖!因为我的事,已让阿寒残了一条腿!我怕……” “你不要怕!”苏离道,“没什么好怕的!就他会耍无赖吗?我们也会!看谁赖得过谁!” “你想像对武屠户那样对他吗?”周氏看着她摇头,“阿离,他不怕的!之前你表哥也去威胁过他,被他反咬了一口!这人就是个疯子!你表哥当时差点杀了他了,腿都被打折了!可他就是死活不松口和离!你表姐当初跟他时,便闹得人尽皆知,现在若再闹,定是声名尽毁,以后可怎么活啊?” 她说完难过抹泪。 “都怪我!”苏灿之羞愧垂泪,“我当初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竟被他的甜言蜜语诱骗,稀里糊涂的着了他的道!嫁给这样的中山狼,毁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家人!我真是该死!” “过去的事,已成事实,再后悔也无用!一切向前看!”苏离轻声道,“女子名声固然重要,可也不能被名声束住手脚,该闹时就得闹!依我看,只要能摆脱这头恶狼,便是天大的喜事!至于那虚头巴脑的名声,弃了也无妨!咱们苏家如今名声本就不好,再差一点又怕什么呢?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苏老夫人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失笑:“你这丫头,如今说起这些歪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祖母觉得阿离说得不对吗?”苏离笑问。 “对!”苏老夫人赞许道,“我也觉得,此时不必在意太多!先把灿丫头从那泥坑里拉出来再说!咱们一家人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灿丫头,你自己觉得呢?” 苏灿之点头:“我只想离开那恶狼的家!哪怕和离后便死,我也认了!” “表姐你能如此想,那便无所畏惧!”苏离笑道,“不过,此事急不得!我们须好生商量一下!和离是必须和离的!可是,也绝不能放过叶希元那个渣渣!他把表姐表哥害得这么惨,我们定要让他身败名裂,再也做不成他的致仕梦!” “阿离,你可是已有了主意?”苏老夫人看着她。 “已有了计较了!”苏离点头,“不过,还须做些准备!咱们不急,如今他中了我的痒痒粉,只怕要皮开肉绽,且让他好好的享受几日,表姐也好生的休养一下!接下来这场硬仗,还要靠你自己打呢!” “怎么打?”苏灿之眼巴巴追问。 “这事儿,容我跟你慢慢说!”苏离道,“咱们现在还是先找人搬家吧!这儿又湿又潮,怎么住啊!” “好!”苏灿之点头,挽着苏离的胳膊,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祖母,那房契,是真的吗?”苏惊寒还是怀疑苏离在发梦。 苏老夫人其实也是有点懵,又看向苏离。 苏离轻笑:“是真是假,表哥去问问那武屠户和孙二娘,看他们怎么说!” “我这就去问!”苏惊寒拧头便走。 才推开那扇破旧柴门,便见一抹人影“嗖”地闪开了。 他心里一惊,摸过墙角一截绳,瘸着腿追过去! 虽然腿半残,但他到底还是有底子的,那人跑得也并不快,他紧追几步,将系好的绳套扔出去,那人被套住脖颈,猛地往后栽,摔在烂泥里! 苏惊寒扑过去,看清那人的脸,微微一怔:“江清川?你怎么在这里?” 江清川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他就是鬼使神差的走到这里来了。 看到院中那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眼里一个劲发酸。 其实他小的时候,是在外祖家长大的。 那个时候,苏家随苏老侯爷戍守边城,母亲苏凝带他在那里住了两三年才回京。 外祖父母和舅舅们都很疼他,表弟妹们跟他玩得也很好。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生分了呢? 江清川也记不清楚,只知道母亲跟娘家闹了矛盾,苏家又远在边城,所以往来渐稀。 苏家每年都会回京过年,每年都会邀他们过府,但母亲总是不肯去。 便是去了,也定是闹得很不愉快回来。 江清川并不清楚母亲和娘家到底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只知道母亲常常在他们面前抱怨苏家的各种不是,一再告诫他们,不许跟苏家来往。 偶尔苏家人邀他去玩,被母亲撞见了,定要狠狠的斥骂他。 如是几次,他便也讨厌起苏家来。 毕竟,跟母亲相比,外祖家就不那么重要了。 一年前,外祖母带回苏离,母亲很不高兴,严令他们不许再跟苏家人来往,若被发现,定要断绝母子关系,逐出家门。 他畏惧母亲,便再没来过苏家。 此间虽然听到苏家出事,家产尽被查折,生活困窘,他也想过过来瞧瞧。 但还未成行,便被母亲发觉。 那一次,他遭受了有生以来最最严厉斥责和惩罚! 母亲甚至以死相胁,说若是再跟苏家藕断丝连,因此连累到江家,便是家族的罪人,定要将他活活打杀后再自戕! 江清川被吓到了,彻底断了念头,此后更是刻意避开关于苏家的话题。 他原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家便算被抄没家产,生活也不致成问题,至多就是过不成以前那种富贵日子罢了。 可如今看来,他想错了。 苏家如今跟这贫民窟的所有人一样,坠落泥淖,穷困潦倒! 这才不过一年,他们竟都变得如此苍老落魄! 尤其是表弟苏惊寒,哪里还是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 第40章 大刀向仇人的头上砍去! 苏惊寒看到江清川,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他跟这位表兄年龄相仿,志趣相投,最是聊得来。 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情,忽然物是人非,乍然相见,难免伤感难受。 苏惊寒掠了他一眼,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掉。 江清川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想到江清歌和叶希元的话,心里一阵刺痛! “阿寒,对不起……”他哽声开口。 苏惊寒脚步一滞,倏地拧头看他:“你说对不起?什么意思?” “是小六!”江清川红着眼眶,“我刚知道,是小六撺掇叶希元,害你做牢断腿!阿灿的事,也是她一手造成!还有你被武家诬陷的事,都是她做的!她简直就是魔鬼!我却拿她当亲妹妹,跟她一起害自已的亲妹妹,我真是猪狗不如!” 他忽然开口忏悔,倒叫苏惊寒不知如何应对了。 他盯着苏清川看了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再度转身。 江清川亦步亦趋,跟他到了院门口。 见他径直进去,并未相邀,他便又傻站在那里。 苏惊寒也不理他,自顾自回了房。 苏离方才见他追出门,以为他发现了萧凛的暗卫,忙上前询问:“外头是什么人?” “江清川!”苏惊寒轻哧,“不知抽什么风,忽然上门忏悔!还骂江清歌是魔鬼!” “他舍得骂江清歌?”苏离不相信,“怕是江清歌差他来作探子吧?” “鬼知道!”苏惊寒摇头,“莫要理他!” “可我不想看到他!”苏离袖子一撸,摸起墙角的一根劈柴刀,冷着脸过走过去。 江清川看到她过来,讷讷的叫了声:“小七,我……我是来道……” 那个“歉”字还没说出口,忽觉头顶生风,抬头一看,一把大刀呼啸而至,直直的向他的脑袋劈过来! 江清川大惊,慌忙躲避。 然而避过这一刀,第二刀又闪着寒芒挥过来! 紧接着是第三刀第四刀,刀刀直取他的要害! 最后一下,江清川躲闪不及,手臂被刀锋划到,立马鲜血淋漓! “阿离,你……你真要杀我?”江清川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我是你大哥啊!” “我呸!”苏离横刀立马,气势逼人,“我只看到门口有条恶狗在我家门前乱绕!恶狗上门,自是要剁了它的狗头,免得他以后再跟在他那主子身后瞎汪汪!” 江清川是江清歌最好用的一条好狗! 前世,她可是没少被这位大哥忽悠。 身为江家长子,他在待人接物方面,的确要比其他几人稳重老成,不会轻易表达自已的喜恶。 像江清远,从苏离到侯府的第一天起,就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厌恶排斥。 当时,江清川也呵斥了他,又给苏离道歉,安抚了她一番。 其后相处,江清川待她也还算好。 苏离十分信任他,什么都愿意告诉他。 第一次给江清歌献血,也是他主导,第二次第三次再献,也是他鼓劲三寸不烂之舌来游说。 什么一家子骨肉血亲,怎能忍心不帮,又什么善良是女子最美好的品质云云。 这位大哥说起这些套话来,那是滔滔不绝! 前世连顾明轩都没能劝动她,最后她却在江清川面前缴械投降,又献了两次。 然后,整条命都被江清歌攥在了掌心之中。 之前她一直想不明白,江清歌若想要她的血,让她身边那些人直接割肉放血便是,何必费那么周折,请那么多说客? 恶灵境苦修之后,她才明白,原来想要夺取一个人的气运,这血,就必须让那人自愿主动献出来,如此,这契约才能达成。 普通人只须一次主动,而她是大福运者,最少需要三次,所需血量,也远超普通人。 这件事原本很难。 蝼蚁尚且惜命,更别说她还是个人。 江清歌三次索要血量加起来,等于把她体内的血全都吸干放完! 这般恐怖之事,哪有人甘心情愿? 但在这位大哥的真情忽悠下,她最终还是从了。 她太相信他了! 偌大一个侯府,她把他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结果呢? 临死前最狠的那一刀,就是这位好大哥捅的! 苏离看着他,难掩眸中的恨意汹涌! 江清川被她的眼神惊到了! 以往,这个妹妹看到他,都是满心的信任依恋! 就在一天前,她还扯着他的衣角絮絮叨叨,让他要好生休养自已的伤腿。 如今不过一天功夫,她已视自己为仇人! 然而,这都是他应得的! 无论她怎么对他,他都得承受! “阿离……”他捂着手臂,再次试图道歉,“大哥……” 苏离怒目圆睁,再度扬起大刀。 江清川无奈,只得落荒而逃。 苏离扛着大刀,得胜回院,院中几人齐唰唰的盯着她瞧。 “阿离,你何时习得这一手好刀法?”苏惊寒惊讶万分。 他是练家子,他能看出苏离刀法纯熟,绝非一日之功! 她只是气力不继,若是气力充沛,这一刀下去,能剁下江清歌一条臂膀! “我跟你们分开都一年了,我这么聪明,自是要学点功夫防身嘛!”苏离解释道。 “阿离,你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苏灿之一脸崇拜,“你这刀法,跟阿寒不相上下!” “我被他们害得那么惨,虽然没死,也跟死了一样!”苏离道,“我自不是再不能跟以前那般懦弱胆小!以后,谁敢欺负我,我就剁了他的狗头炖汤!” 众人都笑起来。 只有顾千城没笑。 苏离的话,能骗过苏家人,可是,在他这里行不通。 苏家人跟她许久未见,可他跟她,却是三不五时见面的。 他可从来没听过苏离练过功夫!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然也不会拆穿她的谎言,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这时,外面响起脚步声,是阮灵和车夫带着采买的吃食回来了。 她是在苏府长大的,对苏府中人的感情很深。 看到苏家的孩子连饭都吃不饱,十分心疼,拿了苏离给的银子后,那是可了劲的买,把她能看到的好吃的全都买了回来。 ------------ 第41章 结拜为异姓兄弟! 两个小娃娃饿得两眼发绿,此时看到香喷喷的烧鸡烤鸭,馋涎欲滴,屁颠颠跑上来,围住阮灵叫姐姐。 “姐姐我要吃鸡腿!” “我要鸭腿!” “我还要那个栗子糕!我从来没有吃过栗子糕!” 阮灵自是有求必应,撕了鸡腿,又扯了鸭腿,分发给两人,又将栗子糕放在两人面前。 两个人儿抱着鸡腿就要啃,嘴长到一半,却又不约合同合上了。 “怎么了?”苏离问。 “弟弟还没吃!”苏琦小心捧着鸡腿,“他一定也很饿!先拿给他吃!” 他口中的弟弟,便是周氏的遗腹子苏佑。 “还有小叔叔也没吃!”苏泽捧着鸭腿,“我要先拿给五叔叔尝尝!” 他口中的五叔叔,是苏老夫人的五子苏晟。 苏离这才想起来一直没见到五舅舅,忙问:“五舅舅呢?没在家吗?” “他……”苏老夫人面色黯然,“他如今病情加重了!以前疯疯癫癫到处跑,最近几月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把自己关起来!连家人也不愿再见!现在,正在那边黑屋子里猫着呢!” “那我弄点饭菜,端过去给他吃吧!”苏离道。 老夫人摇头:“你不行!他如今见到陌生人便要发疯!你许久未来,他怕是识不得你了!让你表兄去吧!” 苏惊寒点头,拿碗挟了些饭菜,送去旁边的耳屋里。 才刚打开门,便听到里面一阵狂吼乱叫,那声音嘶哑粗砺,竟如困兽一般! 随着这声音一同响起的,是沉闷的擂墙声,因为离得近,能看到一条黑影在屋子里乱窜,长发盖住了他的脸,面上胡子拉茬,早已看不出本来模样。 这是五舅舅吗? 苏离眼中瞬间又起了雾。 苏家儿郎都生得俊美,而五舅舅是其中的佼佼者。 当年潇洒俊俏的银枪小将,令萧京贵女为之疯狂! 现在…… 她拧过头,悄然拭去眼角泪痕。 苏老夫人他们却已然习惯了,经历太多的苦难折磨,他们已然麻木了。 有些事,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周氏抱着两个小人儿,轻声道:“佑弟弟这会儿睡着了,你们两个先吃吧!他饭量小,待会儿给他留点儿就够了!” “那就把鸡腿鸭腿留给他吧!”苏泽道,“我们吃鸡胸上的肉也是一样!” 苏离听得心酸,忙道:“你们吃你们的!表姐有的是钱,等佑弟弟醒了,姐姐再给他买便是了!” “那怎么行?”苏琦认真道,“爹爹说过,兄弟姐妹之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们如此固执,苏离也只好作罢。 “祖母,大家都别站着了,一起吃吧!”她道,“我让灵儿都买的熟食!刚才又烧好了面条汤!就着一起吃!” 苏老夫人点头:“老大家的,你去找个桌子过来!” 周氏点头,去找桌椅。 转了一圈才发现,莫说是桌子,连板凳都找不到几个。 这处院子,是他们匆忙之间花很少钱买下的。 房主本就穷得叮当响,家中急用钱才卖了这破房子,搬去了更破的窝棚。 这家里本就没什么东西,走时更舍不得落下。 他们从平安巷搬得匆忙,被人捏住把柄,那人又刻意欺侮,是以出门时连生活用品都未能带过来。 后来又下了雨,也就没时间去添置。 当然,便是有时间,也没钱添置。 周氏看着这破家烂院,倍感心酸。 苏离笑着劝道:“二舅母,先随便将就一顿,吃完饭我们就走!将这布铺一下,席地而坐吧!” 周氏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让顾公子见笑了!” 自家人无所谓。 可是,顾千城算是客人。 被他看到这样的窘状,周氏很不自在。 顾千城笑回:“夫人客气了!不瞒您说,我这个残废嫡长子,也不比你们强多少,哪会笑你们?” “你那继母,也是不省心!”苏老夫人识得方氏,知道她的品性,“你这孩子,也是命苦!” “是啊!”顾千城点头,“大家都是苦命人,如今聚在一起,我忽然觉得不苦了!还有点小快活!” 苏惊寒失笑:“吃饭连个桌子都没有,顾兄快活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顾千城笑着摇头,“可能是喜欢这种跟家人团团围坐,说说笑笑吃饭的感觉吧?我最羡慕这样的热闹,可惜从未亲身体会过,今日坐在这儿,真是开心!” “那你以后就常来!”苏离笑道,“你不是喜欢吃我做的鱼吗?等搬过去,我天天做鱼给你吃!” “怎好经常叨扰?”顾千城笑叹,“不过,你如今有家人相伴,我倒是放心了!” “大哥,以后,我也是你的家人!”苏离认真道,“你不是说,要认我作义妹吗?等我们收拾好了,就找个好日子,把这关系定下来!” 说完又转向苏老夫人,道:“祖母,我在顾家,天天挨罚,方氏那老妖婆,整人的法子可多了!我天天挨饿,幸有大哥照顾我,不然,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呢!” 苏老夫人看向顾千城,微微顿首:“原来顾公子一直在照顾阿离,老身感激不尽!” “顾兄也帮过我呢!”苏惊寒道,“上次我做工被人刁难,是顾大哥仗义直言,助我脱困!当日匆匆而去,还未谢过顾大哥!今日我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寒兄客气了!”顾千城举杯与他相碰,笑道:“其实我对寒兄是同病相怜,看到你,仿佛看到自己一般,这才多说了句话,也并未真正帮到你什么!” “你这孩子,倒真是实诚!”苏老夫人轻笑,“要换作旁人,自是承了这份情,你倒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原原本本说出来!” “大哥就是这样!”苏离笑道,“生了颗实打实的心眼儿!” “我就喜欢这样实打实的人!”苏惊寒性子粗直,当即道:“顾兄,若你愿意,咱们这对同病相怜的苦命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那真是求之不得!”顾千城满面惊喜,“承蒙苏兄看得起,今日我们便撮土为香,对天结拜!” ------------ 第42章 被威胁了! “好!”苏惊寒用力点头。 两人并肩大步走出去,跪在院中,撮了个泥窝为炉,掐了根枯枝为香,就这么认认真真拜起来!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愿与顾千城(苏惊寒)结为异姓兄弟,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就拜了?”苏离看得目瞪口呆,“这仪式未免太粗陋了点吧?” “结拜这种事,在心不在迹!”苏老夫人笑道,“投缘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可是,顾大哥,你本来说要与我结拜为异姓兄妹的!”苏离撇嘴,“你现在怎么就抛下我,跟我表哥跑了?表哥你不厚道啊!居然抢我的人!” 她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引得大家一齐哄笑起来。 “要不,阿离你也来!我们一起拜!”顾千城笑道。 “何必多此一举?”苏惊寒笑回,“阿离,你是我的妹子,我与顾兄结拜,你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义妹!” “这倒也是!”苏离欢喜拍手,“真好!我一下有了两个哥哥了!” “我也有两个了!”苏灿之亦是笑眯了眼。 “那我们呢?”两个小奶娃蹦蹦跳跳,“我们是不是也有两个哥哥了?” “是!”周氏刮了刮两只小崽的鼻子,笑得见眉不见眼。 这一场家宴虽简陋到极点,可在场的人,都觉十分开心温暖! 日头渐渐西沉。 苏离差阮灵上街雇了辆马车,将苏家人都带上,一同返回平安巷。 因为生活用品家俱等物还留在平安巷,这会儿再搬回去,倒是省事了,几乎不用怎么收拾,只将带来的细软和随身物品再带回去便行了。 只是家中被武屠户搞得乱糟糟的,得重新收拾才行。 不过,能重新住回这个家,大家都干劲十足,连两个小娃娃也在旁帮忙。 可惜,他们搬了这样,又碰翻了那样,还砸了好几只碗。 周氏照着两人屁股拍了几下,笑骂:“净帮倒忙,赶紧滚蛋!” 两个小娃儿冲她扭屁股做鬼脸,引得大家都笑起来。 小院中顿时笑语一片。 看到他们去而复返,巷中有不少人家都打开门探看。 很快的,便有不少街坊四邻聚拢在门前,只是犹豫着不敢进。 苏老夫人见状,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快进来坐!” 她笑容温和,跟往常一样,好像这两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众人本来有些尴尬的,毕竟,邻居遇劫,他们都龟缩不出,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此时见她态度如常,如释重负,一齐涌进来,帮忙一起收拾。 “老夫人,你们到底惹了什么人啊?”隔壁老黄悄声追问,“昨儿晌午我们家来了个人,说什么苏家倒霉了,让我们一个个都小心点儿!不要多嘴掺合,不然就人头落地!” “咦?黄伯,你家也被威胁了?”对门刘氏惊道,“我们家也来了一个人,说我要是多管闲事,就把我女儿扔土匪窝!” “这么说,大家都被威胁了啊!”秀才何仲轻叹,“我们家也是一样,说我若敢像以前那般多嘴多舌的讲什么大道理,就把我舌头割了!” “天哪!我们家也是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才发现,大家昨天都收到了死亡威胁。 而威胁他们的人,是同一个黑衣人! “那人武艺十分高强,来无影去无踪的!”老黄心有余悸,“他跟只黑老鹰似的,在房顶飞来飞去!一开始我还不服,毕竟,我年轻时也算是个练家子,便想跟他过上几招,谁知手还没伸出去,便觉一阵剧痛,再一看,已然折了!” 他将放在口袋里的拿出来,果然肿得跟萝卜似的。 “我们也是被吓到了!”何仲哀叹,“我本想跟他理论几句,才刚说半句话,嘴便被割破了!” “实在太吓人了!”众人纷纷道,“老夫人,你们以后,千万要小心一点!” 苏离在旁听到,若有所思。 看来,为了能成功撵走苏家人,江清歌也是煞费苦心! 能有这种功夫的人,自不可能是江家普通护院,十有八九是她的另一位追随者魔君危楼的手下! 魔君危楼,传说中的魔教教主,名震江湖,对江清歌也是一往情深。 江清歌的追随者,皆是各行各业的翘楚,随便哪个搬出来,都是一尊大神! 有这样的人在,日后的确要小心防备! 不过,那危楼的手下既来了,为何未见他出手呢? 江清歌此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今日是节节失利,处处受挫,还被江清川骂得狗血喷头,心情简直差到了极点! 回京之后,她第一时间去了城中的如归客栈。 客栈三楼,是魔君危楼设在城中的联络点。 她上三楼后便怒气冲冲踹门:“石贺,你给我滚出来!” 石贺就是她找来对付平安巷那些多管闲事街坊的黑衣人。 他的武功高强,轻功绝佳,杀人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魔君危楼将此人指派给她,为她做一些不为人事知之事。 这人机灵听话,江清歌用得颇是满意顺手。 可今日,该他震慑苏离之时,他却莫名其妙没了动静! 江清歌一腔怒火难抑,两手两脚齐动,快要将那门给踹蹋了。 “石贺,你别装死!我知道你肯定在里面!”她怒吼,“快点开门,逃避是没有用的!” 她不知道,石贺并非故意逃避。 他是晕过去了! 此时被江清歌疯狂的踹门声吵醒,他挣扎着爬起来开门。 门一开,江清歌立马冲进来。 石贺本就摇摇欲坠,被她这么一冲,“咣当”一声,仰面摔在地上。 他本就受伤不轻,这一摔,摔得鲜血淋漓! “你受伤了?”江清歌一怔,“怎么受伤了?谁伤的你?” 石贺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江清歌瞪眼。 “有人偷袭属下……”石贺强忍胸口疼痛回答,“我中了他的暗器,伤了心肺,不得不回来疗伤……” “你跑回来了,我怎么办?”江清歌怒叫。 ------------ 第43章 江清川输定了! “姑娘一直未曾露面……应无……危险……”石贺艰难解释。 “你说没危险就没危险?”江清歌没好气叫,“我绞尽脑汁才将苏家人赶出平安巷!这才不过一夜,他们便卷土重来!你便算受伤,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啊!” “可是,属下真的撑不住……”石贺挣扎着解释,额头汗落如雨。 “撑不住你也得撑!”江清歌咬牙切齿,“难道到了战场之上,你受了伤,就要当逃兵吗?你这一逃,我前功尽弃!若你主子知道你这般无用,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石贺一听这话,立时跪倒在她面前:“江姑娘恕罪!是属下无用!属下并非故意逃走,只是那种情况下,若被那偷袭之人生擒,再顺着属下查到姑娘,恐对姑娘不利,这才……” “狡辨!全都是狡辩!”江清歌尖叫着打断他的话,照着他的头重重踹过去,“你害我前功尽弃,还活着做什么?赶紧死去吧!” 石贺受伤严重,本就摇摇欲坠,被她这么一踹,再度仰面倒地,头撞到坚硬的地面,登时晕死过去! 江清歌犹不解恨,又要再踹,被珑儿死活拦住了。 “姑娘,别打了!你看他都快成血人了,可见受伤极重!你再踹,真的会死人的!” “死就死!”江清歌咬牙,“这等无用的东西,死了再换一个便是!楼哥哥那里多得是!” “话虽如此,可他之前也为姑娘出了不少力!”珑儿低劝,“就失败这一次,就饶过他吧!再者,他若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再招来官府调查,查到姑娘有此事有关,岂不更麻烦?” 江清歌想到这一节,到底把脚又收回来。 “烦死了!”她气咻咻的甩门而去。 珑儿轻舒一口气,上前把石贺扶起来,又帮他将身上伤口重新包扎止血。 石贺悠悠醒来,见她为自己忙活,哑声致谢:“珑儿姑娘,多谢你了!” “石大哥客气了!”珑儿红着脸道,“之前我遇到难处,石大哥不也帮过我嘛!我总不能看你这么流血而死!” “你是个心善的!”石贺低喘一阵,又道:“你家姑娘,今儿怎么了?像换了个人似的!她以前是多温柔和善的人啊!这次却这样……” 他想起江清歌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有点不寒而栗。 那一刻,那个清纯柔弱的江姑娘,如同被恶鬼附了身! 那般的狠辣暴戾,连面容都扭曲变形了! “她……”珑儿叹口气,想说什么,忽又警觉噤声,探头往外面瞧了一眼,见江清歌已经下楼,这才放下心,关上门,压低声音道:“石大哥,你救过我,我得给你提个醒儿!我们家这位姑娘,自始至终,都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以前那模样,都是她刻意伪装罢了!她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石贺听得目瞪口呆:“你说的是是真的?” “千真万确!”珑儿用力点头,“所以,日后跟她相处,你千万小心些!她要是疯起来,你真会没命的!言尽于此,你多保重吧!我得赶紧走了!” 说完,匆匆而去。 客栈外,马车上,江清歌已然等得不耐烦。 见她姗姗来迟,抬手就是一耳光:“你怎么那么慢?” 珑儿被打得一个踉跄,却也不敢叫唤,忍着疼解释:“他的伤有点重,奴婢便多耽误了一会儿……” “烦死了!”江清歌剜了她一眼,“快上车回府!江清川已经回府告状了!” 江清歌并不怕江清川告状,可心里还是十分不安,一路快马加鞭,快到家时,忽见不远处一人骑马疾驰而来! 竟是父亲江宁侯身边的小厮书安。 书安是贴身书僮,江宁侯到哪儿,他便在哪儿。 可这个时候,江宁侯原该在外地公干,书安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呢? 她拦住书安询问。 书安遂将提前返京的事讲了一遍。 江宁侯江斐是被沸反盈天的传闻生生气回府的! 他原本正带人在离京两百里外的潼县出公差,无意中听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号,还时不时的向来瞟来异样的眼光。 虽然畏于他的威严,他们表现得并不明显,但江斐还是一眼看出这些人眼中的鄙夷之色! 他情知有异,遂命人上街暗访。 这一访,直接气炸了! 他的真女儿和假女儿竟然对薄公堂,连自己的妻子儿子都上了场,最后官司还输了,差点被顺天府尹当众打板子! 他堂堂一品军侯,侯府内院居然乱成这幅模样! 这是何等羞耻荒唐之事! 若叫朝中那些御史知道了,定要弹劾他治家不严,子女失教! 潼县距离京城较远,江清歌买通的那些洗白者自是渗透不进来。 所以在潼县所流传的事,基本跟顺天府公堂上发生的事毫无二致。 大家众口一词,将江清歌和苏氏骂了个体无完肤! 江宁侯听着那些污言秽语,直气得五内俱焚,当即收拾行李,连夜往京城赶。 次日黄昏时分,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侯府。 而此时,江清川正召集家中诸人,将江清歌所做恶事尽数说出。 江宁侯本就气怒满胸,一回府听到这些事,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便命令书安去把江清歌找回来。 江清歌听完书安的话,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她恼恨万分。 “姑娘还是快想想如何应对吧!”书安虽是江宁侯的小厮,但早被江清歌买通,此番是来找人,也是来通风报信的,“夫人让我叮嘱你,待会儿机灵点儿,绝不要跟侯爷倔嘴!对于江清川的指控,你也要坚决否认!反正他也没有任何实证!” “他没有实证,可是,父亲会去调查!”江清歌冷哼,“父亲最恨有人欺瞒他!若是被查出来,那便是罪加一等!” “那怎么办?”书安急道。 “无妨,我自有计较!你先去吧!”江清歌垂下眼敛,放下车帘。 她坐在那里发了会怔,尔后,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吞下去。 药丸入腹,不过一刻钟,腹内便一阵绞痛。 “姑娘,你怎么了?”珑儿吓了一跳。 江清歌唇角微勾,答非所问:“江清川这个蠢物,哪如我了解父亲呢?跟我斗,他输定了!” ------------ 第44章 演得一手好戏! 江府,花厅,江家五个兄弟,此时正吵成一锅粥。 对于江清川的指控,江清远第一个不服,站出来反驳:“大哥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你明明知道,是因为苏离先给六妹妹下毒,才有后来取血做药引之事!此事,我们在公堂上便已说得很明白了!这会儿怎么还纠缠不休?” “说明白了吗?”江清川冷笑,“当时阿离说要查验,她便要装昏,后来有允王救场,此事不了不了之!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验过!你们也都长着眼睛,她哪里像中毒的样子?” “她天天呕血,哪里不像了?”江清远怒叫。 “天天呕血?可我之前找来皇宫太医,她却不肯瞧!”江清川冷笑,“不知从哪找来个游医,就说什么以血为引的话!平日里不见人不呕血,一见人就吐血不止!她做戏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 “大哥,我没想到,妹妹在你心里,竟是这般不堪模样!”一道柔弱伤痛声音传来。 下一刻,江清歌被珑儿扶着,脚步虚浮的站到众人面前。 江清川扭头掠她一眼,难掩眸中嫌恶:“又装!在大柳庄跟我牙尖嘴利的,这会儿又柔弱不能自理了?江清歌,你真真恶心透顶!” “够了!”苏氏霍地站起来,“你眼睛瞎了吗?你看你六妹妹那脸色,白得跟张纸似的,你倒装一个瞧瞧!” “母亲,别说大哥,他也不是故意的……”江清歌含泪道,“他只是暂时被苏家人蒙蔽了双眼,您也知道的,他对苏家感情很深,这份感情,没那么容易放下的!” “你就编吧!”江清川满面鄙夷,“可是,江清歌,你别忘了父亲是做什么的!你的那些小伎俩,只要他想查,一定查得出来!” 江清歌皱眉:“我做的事情,为什么要父亲去查?我是父亲的女儿,我跟他之间,有什么好隐瞒的?” 江清川被他说得一怔:“你敢将你做的那些恶事,原原本本说给父亲听?”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江清歌皱眉,“大哥,我现在越来越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了!你就那么在意苏家人吗?苏家人管你吃了,还是管你喝了?你的吃穿花用,都是江家给的!你为什么要胳膊肘往外拐,帮着苏家人,来害自已家人呢?” “我什么时候帮着苏家害自家人了?”江清川怒叫,“你休想黑白颠倒,混淆是非!父亲慧眼如炬,是你能糊弄的吗?” 江清歌叹口气:“我跟你说不明白!我还是跟父亲说吧!” 说完看向江斐,福身行礼:“父亲回来了!女儿还未见礼!请父亲恕罪!” 江斐拧着眉头:“莫说废话!只说你做了什么吧!” “女儿对苏家下手了!”江清歌倒真是一点也不瞒着,将自己如何戕害苏家人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江斐先前已在江清川那里听了一遍,此时听她说得仔细,跟江清川所言并无太大差异,还补了不少细节。 可见,她的确没打算欺瞒自己。 他面色稍霁,冷声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大哥!”江清歌道。 “你胡扯!”江清川怒吼。 “大哥何必这么激动?”江清歌施施然道,“有理不在声高!我现在病体虚弱,便算你不拔高嗓门,我也吼不过你的!我现在……” 她说到一半,掩唇咳嗽起来。 这一咳,便又开始呕血。 这一次,那血如箭般喷射出来! “六妹妹!”江清远惊叫一声,上前扶住她,苏氏亦是失声惊叫! 江清川却满面嘲讽:“继续装!你那嘴里,是不是含着一只血袋啊!” “大哥,你太过份了!”江家二子江清浩一向是个沉闷话少的,此时见江清歌都这样了,大哥还出言不逊,也是一脸不忿。 “就是!”江家三子江清羽眉头紧皱,“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六妹妹当初为了治好你的腿,遭了多大的罪!你到底从哪里听到的风言风语,就对她这般的怀疑腹诽?” “大哥今儿怕是吃错药了!”江家四子江清景不悦的瞪着他,“着急忙慌的把我们叫来,就为了看你欺负六妹妹吗?她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因为我动了他心爱的表弟苏惊寒!”江清歌咧嘴苦笑,那面色愈发惨白,“可是,大哥,那苏惊寒当真是居心不良啊!苏家如今的景况你也知道,在京城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没有人能帮到他们,他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们江家身上!可是……” 她没说几句,口中又有血箭喷出。 这一下,连心中有数的苏氏都慌了! 江清歌吐血的伎俩她是知道的。 可是,之前吐血,可不像现在这么真! 最主要一点,那血袋藏在嘴里,只能咬碎一次,也就只能吐一次血! “歌儿,你到底怎么了?”苏氏抱住她,“怎么吐血不止了呢?” 江清歌惨笑:“母亲,女儿被大哥伤到了,伤得透透的!我心里好难受,跟火烧一般……” 她捂着胸口,额间冷汗涔涔,手却冷得冰人。 苏氏听出她话外之音,知道她这回定是对自己下了狠手,服了真毒药,直吓得两腿发颤,连声叫:“来人啊!请大夫!快请大夫!” 江斐见状,也是触目惊心,忙差人去请大夫。 江清川看到她这模样,心一下劲的往下沉。 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六妹妹的狠辣无耻。 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服毒了! “大哥!”江清歌伸出血淋淋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角,泪水狂涌。 她哽声道:“我知大哥对苏家人的感情!可是,那苏惊寒心怀叵测,他是要拉着我们江家人跟他一起下地狱啊!若真到了那一天,大哥你便是我们江家的罪人啊!” “我便是背负世间所有污名,都绝不能让你走到那一步!所以我对苏惊寒出手了!” “我让叶希元废了他的腿,我把他们从平安巷赶到了大柳庄!我就是要彻底断绝他们的妄念!便算因此让你恨我怨我恶心我,我也无怨无悔!为了大哥,为了这个家,我便算死又如何呢?” 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气息不继,连身体都剧烈的抽搐起来! ------------ 第45章 江清歌才是贱种! 下一刻,她忽然又喷出一股血箭,人也随即瘫软在地上! “歌儿!” “六妹妹!” 江家几人齐声惊呼,上前围住了江清歌,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 然而江清歌双目紧闭,浑身冰凉,竟似已没了气息。 “我的儿啊!”苏氏虽知她不会真的害死自己,但看到她这幅模样,仍是心痛如绞。 也因此,对江清川愈发恨怨! “都是你!你这个混帐!”她指着江清川,眸中一片怨毒,“我早就跟你说过,苏家心怀叵测,你总是不肯信,总是被他们哄骗利用!如今你把你六妹妹气成这样!你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她到底是真中毒,还是假装的?” “六妹妹都这样了,如何能是装的?”江家几兄弟看着江清川,也是满面怨怼,“大哥你怎么老是拎不清?苏家投敌卖国,虽未宣判,但基本也是板上钉钉!你怎的还跟他们牵扯不清?你想害死我们吗?” “大哥你真是太糊涂了!”江清浩怒叫,“父母三令五申,让我们不要引火烧身!你怎么就是不听?” “若不是你糊涂,六妹妹一个姑娘家,何必铤而走险做这些事?她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帮你遮掩,免得你被父母责罚?” …… 母亲兄弟的指责训斥不绝于耳。 江清川看着这些人,又看看晕厥的江清歌,咧嘴惨笑出声。 他真是低估这个假妹妹了。 她远比他想像的狡诈可怕!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跟苏家,早就没有联系了!”他冷声道,“若不是生了疑心跟踪她,我都不知道苏家已经在贫民窟过活了!母亲,您可知,您的亲生母亲,如今住在贫民窟啊!您……” “那又如何?”苏氏冷冷打断他,“为了我母亲,便拉着江家上下一百多口陪葬吗?” 江清川苦笑,一时竟也不知怎么反驳他,遂又看向江斐:“父亲,您怎么看?” 父亲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他应该能看出江清歌这些小伎俩吧? 可惜,他最终还是失望了。 江斐原本满面怒色,可在江清歌这番吐血哭诉之后,那怒色不知何时已消弥无踪。 “川儿,父亲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可有妇人之仁!”江斐眉头微皱,“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了!而身在官场,最大的忌讳,就是心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在这一点上,你六妹妹比你强多了!你到现在,还是跟苏家藕断丝连,实在让为父太失望了!” 江清川呆呆看着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他,半晌,方哑声道:“父亲,您不觉得六妹妹此举,过于心狠手辣吗?” “她若不心狠手辣,你就酿下大祸了!”苏氏怒斥,“她不顾自己的名声,为你收拾烂摊子,你不谢她倒也罢了,反而如此的羞辱她!你简直猪狗不如!” “你真是不配做我们的大哥!”江清远撇嘴,“怎么就能糊涂到这种地步呢?” “大哥,你快醒醒吧!”江清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这样,大家真的很闹心!”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苏氏冷斥,“还不跪到祠堂思过!” “思过?”江清川呵呵笑,“阴谋害人,心狠手辣,放荡无耻者无过,我这个揭发他的人,却成了罪人吗?这个过,我这辈子都不会思的!” “那你就滚出江家!”苏氏厉喝,“我只当我从未生过你养过你!蠢成你这样的儿子,不要也罢!” 江清川昂头看着她,半晌,又看向江斐:“父亲也要儿子去思过吗?” “你母亲既已发话,你便去那里待一阵吧!”江斐道。 “呵……”江清川笑容惨淡,“看来,父亲也认为我做错了!” “你错在不该跟苏家人来往!”江斐面色冷凝,“这个禁忌,为父和你母亲早就说过很多遍了!至于你妹妹,行事的确欠妥,不过,如你母亲所说,她也是为你收拾烂摊子!一个小姑娘,行事利落,出手干脆,你呀,该跟她好好学学!” “跟她学……”江清川哈哈大笑,目光落在地上的江清歌身上,他冲她竖起大拇指,“江清歌,真有你的!你赢了!我真是自愧不如!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倏地抬起头,看向江斐和苏氏:“父亲,母亲,恕孩儿无法认错!孩儿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祠堂我不会去,这个家,我也不会待了!” “你什么意思?”江斐皱眉。 “我要离开这里!”江清川一字一顿,“我绝不要跟这个肮脏恶心的女人,同处一个屋檐之下!” “你疯了?”江斐怒吼,“你这是忤逆你知道吗?” “孩儿知道!”江清川梗着脖子,腰背挺直,“可是,便算是死,我也绝不认错!错的人,是江清歌!” “你这贱种,被苏家下了降头了吗?”苏氏跳脚,“来人,请家法!重重的打!打死这个贱种!” “贱种?”江清川被骂得目瞪口呆,“母亲,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若是贱种,那生他的苏氏岂不成了贱人? 苏氏惊觉失言,忙不迭的捂住了自已的嘴,满面惊悸的看向江斐。 江斐的脸,此时黑沉如狂风暴雨来临前的大海! 他死死的瞪着苏氏,眼底满是暴戾之色。 “父亲,母亲一时失言……”江清远忙上前解释,被江斐打断:“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他是家中主君,平日里不苟言笑,威严沉肃,大家都很怕他。 此时见他震怒,都不敢再吭声,扶起江清歌,悄悄退出去。 江清川出门即径直离开,再未瞧自已的兄弟们一眼。 “大哥,你难不成真的要离家出走?”江清浩上前拉住他,“你做错了事,冤枉了六妹妹,给她道个歉就行,她那么善良,不会真的怪你的!” “是啊!”江清羽亦道,“一家人,何必搞得这么僵?” 江清川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眼依然晕迷的江清歌,冷声道:“我无须你们操心,你们还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吧!身边住着一只蛇蝎,随时都会咬你们一口!” ------------ 第46章 陈州那夜的风雨好大 江清远一听这话,立时恼了:“江清川,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江清川冷笑一声,疾步离去。 江斐书房。 苏氏站在那里,缩头畏脑,战战兢兢。 “侯爷,妾身知错了!”她腆着脸陪笑,“妾身并不是故意的!只是被他气到了!才会出不择言!妾身心里……” “你心里如何想,我很清楚!”江斐冷声打断她的话,“在你心里,除了江清歌,其他五个,包括小七,都是贱种吧?” “妾身不敢!”苏氏慌慌摇头,“侯爷真的错怪妾身了!妾身……” “其实你才是真正的贱种!”江斐再度打断她的话,目光冷硬如刀,“苏氏,本侯希望你谨记这一点!” 苏氏的脸倏地变得惨白:“原来在侯爷心里,妾身是这样的!” “本侯如何想,你一开始就知道,不是吗?”江斐冷哼,“这苏家主母你若是想当,便给本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当,别整日作妖!你不喜苏离,你将她嫁给顾家的瘫子,你让她在顾家生受,这一切,本侯都由得你!可是,你搞出那等子恶心之事,逼得她闹上公堂,让侯府声名尽毁,本侯断不能容!” “此事与我何干?”苏氏尖叫,“明明是苏离那个贱种作妖!若不是她给歌儿下毒……” “闭嘴!”江斐怒吼,“她给歌儿下毒?这话,你去诓那几个傻小子行,休要拿来诓本侯!苏离是什么性子,你我心里再清楚不过!她见到你,便如同老鼠见到猫!她被歌儿吃得死死的,像个泥人,由得她捏圆搓扁!她敢给歌儿下毒吗?不过都是你为了掩饰你们的恶心行为,故意找的借口罢了!苏氏,你们娘儿俩这点小伎俩,瞒不过我的!” 苏氏被他揭破,不由心惊肉跳,面上却硬撑:“怎么?你也觉得歌儿是在假装吗?她都晕过去了!怎么能……” “那是因为她这一次真的服了毒药!”江斐一针见血,“她为了脱身,对自己下了狠手!” “你……你胡说!”苏氏面皮紫涨,结结巴巴反驳。 “本侯没功夫跟你扯这些!”江斐冷笑,“歌儿是什么性子,本侯也很清楚!川儿没说错,她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心机深沉,长袖善舞,她在外面勾搭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你以为本侯不知道吗?” 苏氏听得两眼发绿:“你你你……” “你什么?”江斐冷哼,“本侯什么都知道!但是,本侯并不觉得她做错了!一个精于算计的女儿,总好过一个呆头呆脑的窝囊废!但是,你们记住,日后再做什么,就给本侯做得干净利落点儿!莫要拖泥带水丢侯府的脸!若是做不好,就给本侯消停点儿!至于你方才那些龌龊心思……”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道:“江家七个孩子,若说贱种,只有江清歌一人是贱种!贱种生的贱种,恶毒阴坏!本侯绝不会为了你们,令自己的至亲骨肉受苦的!你最好给我记清楚了!” 苏氏听到他前面的话,本来已经消了气,正要撒娇卖宠,却被他下面的话戳了个透心凉! “你说歌儿是贱种?”她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怎么?本侯说错了吗?”江斐冷声道。 “呵……”苏氏咧嘴笑,“侯爷说妾身是贱种,说歌儿是贱种,那么请问,这贱种的根子在哪儿呢?这贱种,到底是谁的种呢?是你的!” 江斐的面色倏地一沉:“你敢再说一遍?” “妾身可以再说成千上万遍!”苏氏忽然像头咆哮的母狮一般跳起来,“若真论起来,侯爷才是最贱的呢!若没有苏家扶持,你只怕还在军营做铲屎的马夫呢!你能有多尊贵?你的一切,还不是我们苏家给的?在我这儿装什么高贵?若真论起贵贱,我比你贵多了!你……” “啪”地一声,一记耳光重重甩在她脸上。 苏氏被甩得一个踉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你打我?”苏氏捂着脸,目光暴烈阴戾,“江斐,你居然敢打我?” “本侯打你又如何?”江斐居高临下,面色阴厉,“你本就欠揍!” “是啊,妾身欠揍!”苏氏咕咕怪笑,“但这话,十五年前在陈州时你怎么不说?陈州那夜的风雨好大,侯爷还记得吗?” 江斐听到“陈州”两字,面色骤变:“你闭嘴!” “妾身一直闭着嘴呢!”苏氏抹了把嘴角的血沫,“可是,侯爷如此无情,妾身这嘴,都快被您打开了呢!” “你威胁本侯?”江斐瞪着她,眸中杀意迸现。 “是你逼我的!”苏氏咬牙,“你怎么骂我都不行!可是,你不能骂歌儿!那是我们的女儿!你怎么能骂自己的女儿是贱种?你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还是你自己犯贱?”江斐冷哧,“若你不主动犯贱,说什么贱种之类的话,本侯在外人面前,何时没给你颜面?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想死,本侯倒也成全你!免得你在本侯身边晃悠,让本侯日日想起那些不堪!” 说话间,那眸间杀意愈来愈浓。 苏氏看得心惊胆战,到底不敢再倔下去,主动服软,眼泪汪汪道:“妾身知错了!妾身跟侯爷一荣俱荣,一耻俱耻,便算被侯爷打死,也得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江斐掠了她一眼,眸中杀意缓缓散去。 她既服软,他也扔了台阶给她下,伸手把她拉起来。 “为夫是气糊涂了,夫人勿怪!”他温言相慰,“脸一定很疼吧?为夫帮你涂抹药膏!” “岂敢劳烦夫君?”苏氏扭头避开,“不过小伤小痛,实是算不得什么!侯爷这一路紧赶慢赶的,一定饿了吧?妾身这就让厨房备饭,为夫君接风洗尘!” “甚好!”江斐笑赞,“夫人是为夫的解语花,这一生能娶到夫人,本侯心满意足了!” “侯爷谬赞了!”苏氏作娇羞状,笑得像朵花,“妾身这就去了!” 说完,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她脸上的假笑倏地消散。 江斐亦然。 看到她转身的刹那,那笑意消逝无踪,只余阴狠冷厉。 ------------ 第47章 把苏离接回来! 眼看苏氏就要离开书房,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问:“苏离现在何处?” 苏氏脚步微微一滞,但没有转头,只低声回:“在苏家。” “把她找回来!”江斐道,“你亲自去!唯有如此,才能平息这京中的风言风语!” “是!”苏氏点头,顿了顿,又道:“歌儿今日忙了一天,其实也是想让她回来!为了让她找不到苏家人,她真的是竭尽全力!” “她那不叫竭尽全力……”江斐轻哼,“她那叫无所不用其极!阴谋构陷,平安巷下杀手,找人大闹大柳庄,一招接着一招,招招狠辣阴险,你的这个女儿啊,还真是随你!” “谢侯爷夸奖!”苏氏咧嘴笑,“歌儿能这么聪慧,单靠妾身自是不行的!还是侯爷根红苗正,才能生出这般足智多谋的女儿!她呀,像我们两个!” 这话满满的嘲讽意味,听得江斐眉心微微一跳。 他扭头掠了苏氏一眼,苏氏正好也回头。 夫妻俩对视一眼,又都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 “随便她像谁!”江斐道,“还是那句话,只要她能成事,随便她怎么搞!但是,若是给侯府丢脸,就一定会付出代价!本侯言尽于此,你去吧!” “是!”苏氏福了福,悄步退出书房,一路疾行,径直去了江清歌的院子。 此时的江清歌,被大夫医治后,基本已经恢复正常。 她给自己下的毒,看着可怕,其实并无大碍。 只是折腾这么久,精神萎靡,面色也不太好。 此时,江家四子正团团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照顾得无微不至。 为宽江清歌的心,四人更是将惹事的江清川骂了个体无完肤! 江清歌躺在床上,小脸煞白,下巴尖尖,泪眼盈盈,说不出的委屈可怜,看得兄弟几个心都要碎了。 尤其是江清远,更是忍不住要将她抱在怀中,又是拍背,又是摸头,心疼怜爱之意,溢于言表。 苏氏进来,见兄妹俩搂搂抱抱,面色微微一变,忙伸手拉开江清远。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最近一段时间,江清远对江清歌的疼爱太过了,都有点超乎兄妹感情了! 江清远松开了怀抱,但那手却牢牢粘着江清歌的手,一刻也不肯放。 “行了,你们都下去歇息吧!”苏氏想跟江清歌单独说话,开口赶人。 “母亲,儿子不累!”江清远道,“我想一直陪着六妹妹!” “我们也陪着!”江清浩用力点头,“我有月余未见到六妹妹了,十分想念!” “我也是!”江清羽和江清景齐声道,“自从去书院读书,都没时间陪六妹妹玩了!” “你们不用陪着我……”江清歌泪眼汪汪,“我在家中,有父母疼爱,有下人照顾着,可怜阿离妹妹,这会儿却还在苏家受苦呢!” “你提她做什么?”江清远皱眉,“她都背叛我们了!又跟顾明轩和离了,她爱去哪儿去哪儿!便是死了,又与我们有何相干?” “可她终归是我们的七妹妹啊!”江清歌捂着胸口,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咱们一大家子和和睦睦的,独留她一人在外飘零,我只消想到这事,便觉寝食难安!” “六妹妹你就是太善良了!”江清景心疼道,“苏离她不配你惦念!既然她想走,那便由着她!从此,我们江家跟她一刀两断!” “四哥哥,不能这样!”江清歌急道,“你当着母亲的面这么说七妹妹,她心里得多难受?母亲,我们还是想法把七妹妹接回来吧?” 苏氏哀叹一声:“歌儿,母亲只怕会委屈了你啊!” 江清歌用力摇头:“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在一处,便是委屈一点,又怕什么呢?我以前受过七妹妹那么多委屈,不照样活得好好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虽是个女子,可也没那般小肚鸡肠!” 兄弟几人闻言,俱是感动唏嘘。 他们的六妹妹,真真是天底下最善良最美好的姑娘了! “母亲,明日咱们不如一起上门,把七妹妹接回来吧?”江清歌道,“只要她肯回来,让我做什么都成!四位哥哥,你们也一起去,好不好?小七一向喜欢你们,若你们肯去,定然事半功倍!” “好!”江清浩满口答应下来,“虽然我心里并不想去,但是,六妹妹你说得对,终归还是一家人!” “我可不管什么一家人!”江清羽撇嘴,“我是看在小六的面子上,勉强给她一点颜面!” “回来可以,但是,有件事,咱们可得说好了!”江清远轻哼,“她必须跪下给六妹妹道歉,该献的血,还得继续献,一滴也不许少!否则,我绝不同意她进门!” “这个……”江清羽皱眉,“此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是暂时不要了吧?” “我也觉得是!”江清浩道,“对了,六妹妹,你们到底取了她多少血啊?我听外头传言,有说几滴,有说一大罐的!” “这很重要吗?”苏氏轻哼,“她把你六妹妹害成这样,不该得些教训吗?只是要她的血,又没要她的命,已经足够宽纵了!你还纠缠这些细节做甚?” “是!”江清景缩缩头,“儿子只是被外人引得生了好奇心,以后,再也不问了……” 乍然听到一罐血的传闻,他瞬间就想到江清歌房中那些用来盛放药材的药罐。 若真是那一罐血,的确是悚人听闻! 但是,六妹妹那般善良,定然不会做这般残忍之事! 所以,一定是苏离那个坏丫头故意诬陷! “行了,都出去吧!”苏氏摆摆手,“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哥哥们,你们回去好生想想,如何能把阿离妹妹带回来!”江清歌道,“第一个想出法子的,妹妹这里有奖哦!” 她语气调皮,引得江家四子都笑起来。 “六妹妹的奖从来不差!”江清景撸起衣袖,“你们谁都不要同我争!这个第一,我拿定了!” “就你那种蠢脑壳,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江清羽轻哧,“这办法,还得我来想!” “切!你又哪里聪明了?”江清远伸指弹他脑壳,“明明五兄弟中最聪明的人是我!六妹妹,等着五哥哥的好消息吧!苏离那个蠢货,我是不想要她,若我想要,勾勾手指,她便会摇着尾巴来!” ------------ 第48章 为什么生分了? “你就吹吧!”三个兄弟一齐哄笑,几人打打闹闹的出去了。 苏氏目送四兄弟离去,眼底的神情晦暗难辨。 “可真是能生啊!可我现在,却不能生了……” 她低头抚着自已的小腹,眸中满满恼恨。 “母亲莫急!”江清歌握住她的手,“等苏离回来,我采集到想要的血量,一定能帮母亲达成心愿!” “可这个心愿,如今只怕很难达成了……”苏氏哀叹,“你父亲如今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江清歌看着她那肿胀的脸,眸色微寒:“父亲又打你了?” “无碍!”苏氏摇头,“他并不敢把我怎么样!倒是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大哥又是怎么发现你的事的?” “他跟踪我……”江清歌一脸烦躁,“几个哥哥当中,就数他最难搞!性子最是倔强,凡事都爱较真!现在因为这事,都离家出走了!以后定会跟苏离一起来对付我的!他可知道我太多事了!母亲……” 她压低声音:“他留不得了!要不……” “不可!”苏氏打断她的话,“他是家中嫡长子,你父亲颇是看重他!他若出事,你父亲绝不会善罢干休!你且消停点吧!” “我只怕夜长梦多!”江清歌皱眉,片刻,又问:“对了,父亲没说我什么吧?我演的这场戏,可骗过他了?” 苏氏哀叹:“你这傻丫头,哪里骗得过他那种官场老油条?你在外头的那些事,他说他都知道了……” “啊?”江清歌面色微变。 “莫慌!”苏氏拍拍她的手,“他并未怪你!反夸你聪明能干呢!只叫你做事干净利索点儿,莫要留下把柄!” “他竟这么说……”江清歌愣怔了一下,咧嘴笑起来,“到底是我亲爹啊!真是懂我!说起来,他跟我也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然,如何从一个马夫,混成一品军侯?” “那可是!”苏氏道,“他能有今日,虽有苏家帮衬,但说到底,也是他自己聪明!我们歌儿也聪明!今日这场戏,你算是演到他心里去了!” 江清歌洋洋得意:“因为我太了解他了!不管天大的事,只要归落到对付苏家的事上,那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这也算为父亲清除隐患,他自然不会怪我!” 苏氏点头:“只可惜,诸般算计,到最后全成了空!苏离那贱人,怎么忽然跟换了个人一样?” “鬼知道!”江清歌咬牙,“我真是被她搞得焦头烂额!我怀疑,她是攀上什么枝儿了!” “她那幅鬼样子,还能攀上什么人?”苏氏皱眉,“之前来求亲的那几个,自从她嫁入顾家,也都消停了!” “可她还有医术……”江清歌忧心忡忡,“脸可以毁,名声可以败坏,可是,母亲,你不要忘了,她的医术,却是谁都毁不了的!” 苏氏听到这一节,愈发气恼:“你说,她一个穷乡僻野长大的死丫头,到底从哪学来这般高超的医术?” “谁知道呢!”江清歌满面嫉妒,“以往她这医术可为我所用,助我博得美名,可若她脱离我的掌控,这身医术,她就别想要了!我这一手咒术,也不是吃素的!” “那你快点施用吧!”苏氏催道,“赶紧把她的魂拘回来!还有,你大哥那边,该挽回,还是要挽回!” “大哥那边,怕是无望了!”江清歌摇头,“我这符咒,从一开始对他的效用就不大!不过,我那爹爹,倒是可以再多用一点……” 她笑着看向苏氏,“母亲,你想不想让他在你面前做一回狗?就像我身边那些男人一样,对我百依百顺!” “自然是想的!”苏氏怪笑,“只是,你上次不是失败了吗?” “上次是失败了,可这次,咱们不是有了苏离的血嘛!”江清歌轻笑,“有了苏离的血,再配上母亲这张脸,不怕他不就范!” …… 平安巷,顾府。 有大家伙一起帮忙,很快,小院便恢复往日形状。 街坊四邻见时候不早,纷纷告辞离去。 苏惊寒目送这些人远去,撇嘴耸肩:“我们遇难时,一个两个的,跟缩头乌龟一般,这会儿,倒都来凑热闹了!真是虚伪!祖母何必理他们?” 苏老夫人失笑:“你这孩子,心眼儿就只针鼻儿那么小!人家跟你非亲非故的,遇到威胁,选择自保,又有什么错呢?” “话虽如此,可苏家未没落时,对他们多有关照,如今我们落难,他们闭门不出,又说得过去吗?”苏惊寒忿忿然。 “那不一样的!”苏老夫人道,“人家平时在生活上,也没少关照我们!本身就这点情份,你还要求人家拿命来还不成?再者……” 她顿了顿,惨笑:“你自己的亲姑姑,不也一样对我们不管不问?这可是骨血肉亲,尚且如此,更遑论别人?她可是我养了十几年的亲生女儿啊!如今竟然……” 她再也说不下去,难过的拧过头,泪水狂涌而出。 提到苏氏,苏家人都是黯然神伤。 苏离叹口气:“我还是她的亲生女儿呢!她不也照样对我赶尽杀绝?祖母,莫要再想这些事了!便当她不存在吧!” “可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苏老夫人红着眼眶道,“我只得她这一个女儿,她与我也最是贴心!以往我们在边城,她三不五时的写信,每隔一段时日,便要去边城找我们!对我也极是孝顺!她敬爱兄长,宠爱弟弟,最是乖顺!除了没听我们的话,执意要嫁给江斐,她真的从来不曾违逆过我们!我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她就这样跟我们断了亲!” “我也不敢相信!”苏灿之咕哝着,“姑姑以前多疼我们啊!每回去边城,都给我们带很多好东西!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她每次都要带上一堆!把马车里塞得满满登登!家中每个人都细心的备了礼物!” “姑姑每回去边城,都会写信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武器……”苏惊寒眼眶微红,“我幼时想要的新式刀剑,全是她在京中找人打造!” “她待我也是极好!”周氏怀想往日情景,心内酸涩,“每回去边城,都要买京中最时兴的衣裳首饰给我,她那个时候,跟我们多亲近啊!只要去边城,就要扯着我们说话,说得口干舌躁,都不舍得停!” 苏家诸人忆起昔日苏氏的好,俱是感怀万千。 “祖母,你说,我们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姑姑跟我们生分了?”苏惊寒看向苏老夫人,“孙儿记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姑姑便不去边城了,我们年底回京,她也不想过来,便算过来,也要闹个不欢而散!你们那时都因何而争吵?” ------------ 第49章 她会不会已经不是母亲了? “多数都是因为银子!”苏老夫人苦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忽然开口向我要银子,每次数额都很巨大,动辄万两,我想着她家中孩子多,江斐俸禄又不算多,许是有点紧巴,是以每要必给!可后来她要的愈来愈频繁,我渐渐便有些撑不住了!苏家人口众多,也是靠俸禄活着的,都给了她,苏家又如何过?” “再者,单是日常生活,又哪里需要花用那么多银子?我可是把自己私库里的银钱都给她了!有一次,她再要,我便多说了两句,让她量入为出,俭省一些,她便开始生气大闹,吵吵嚷嚷得,让大家连年都没能过安生!” 苏老夫人想到这些旧事,心情愈发郁结。 “那她又为何跟二婶争吵呢?”苏惊寒看向周氏。 “也是因为钱!”周氏回,“她不光向母亲要钱,家中每个人都被她要遍了!大家都觉得她有点奇怪,想着她是不是被什么人骗了,好心多问几句,她就变了脸,跟我们算帐,说她以前买给我们多少东西,又值多少多少钱,如今她遇到了难处,父母兄弟皆不肯相帮……” 周氏说着叹息不已:“我总觉得,从那时起,她就开始性情大变了!” “那时,是哪时呢?”苏离一直侧耳细听,此时忙追问。 “好像就是生了你之后吧?”周氏看向苏老夫人,“母亲,可是那一年春节开始要的钱?” “应该是吧!”苏老夫人点头,“不过,事隔这么多年,我也记不清了!” “那祖母可记得她生我时的情形呢?”苏离追问,“其实我到现在我不太清楚自己是被错抱的!便算她跟李梅同时生子,那也不可能在同一屋子里吧?所用的襁褓,也绝对不可能一样吧?应该很好认的,不是吗?怎么就抱错了呢?” “具体的情形,我也不清楚!”苏老夫人摇头,“那一年先帝重病,太子遇刺,朝局动荡,朝中诸皇子人人都想继承大统,五龙夺嫡,各自举兵,烽烟四起,京中乱成一锅粥,人人自危,你母亲不得已,再带着你回你父亲祖藉暂避!谁想行至陈州县郊时忽然动了胎气早产,不得已,才就近选择一处农户生产!当时我们远在边城戍边,整日里也是战火不断,时局混乱,书信不通,过了差不多有大半年时间,才辗转知道你母亲的消息!” “那之后呢?”苏离追问,“可有发生过什么异常之事?” 苏老夫人想了想,摇头,又看向周氏:“老大家的,你记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事吗?” “没有!”周氏摇头,“那年因为战局紧张,我们未能回京!但买了许多南境特产送回京城……啊,对了,那年小姑没有回礼!这算不算一件特别的事?” “算!”苏离继续问,“除了没有回礼外,她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这个……”周氏努力想了想,又想起一件事,道:“她再没有给我们写过信!对,就是从那年起,小姑与我们的通信中断了!她以前可爱写信了,有时一月能写上好几封!她写信也颇是有意思,虽然相隔数千里,我们却整日里用书信拉家常!但生过你之后,一直到现在,都再未见过她一点墨迹了!我后来有问过她,她说是兵乱时伤到了手!” “伤到手?”苏离一怔,“可她的手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啊!” “那就是她的托词了!”周氏轻叹,“她不想给我们写信了!” “她的字写得如何?”苏离又问,“她喜欢写字画画之类的吗?” “当然喜欢啊!”周氏回,“她的书法绘画乃是一绝呢!是母亲请了大家自幼教习的!是吧?母亲!” 她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点头:“是!我生了五个儿子,才得她这一个女儿,自是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一家子都是粗蛮武将,我便一心想着要将她培养成琴棋书画皆通的大家闺秀!她也颇有灵性,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苏离听得惊心动魄:“可是,据我所知,她在家中从未写过字,更未做过画!至于琴棋二项,更是从未见她与人对弈过,也未见她弹过琴!” “这怎么可能?”苏老夫人一怔,“你母亲惯爱这些,时常以书画琴艺自娱,怎会忽然弃之不用?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很确定!”苏离笃定道。 她在侯府一年多,对苏氏自有孺慕之思,是以时常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最其码在这一年间,苏氏从未写过字,也未作过画,琴更是碰都不碰……不对!” 她忽然想起一事,脱口道:“她屋内根本就不曾设过书案!更没有琴和棋!倒是放了不少绣花架!她平日里最常做的消遣,便是绣花了!” “绣花?”苏老夫人惊呆了,“她怎会喜欢绣花?她最讨厌绣花了!之前我要她学,她被针扎了很多次,气得在院子大哭,后来我就不逼她了,怎么这会儿又以此为消遣了?” “若如祖母所说,她的绣技应该极差才对!”苏离道,“可事实正相反,她的绣技绝佳!她绣出来的东西,便连京中最出色的绣娘都要赞一声好呢!” “怎会这样?”苏老夫人和周氏对视一眼,俱是惊疑万分! 苏离心中却已有了一个模糊又大胆的猜测…… “祖母,舅母,你们说,她会不会已经不是母亲了?”她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怀疑,“所以,她才会如此的反常!” 这个怀疑,她在前世时便有了。 那时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的生母不该如此待自己,若她不是自己生母,她心里便会觉得好受一些。 可跟祖母舅母聊了这么多,她忽然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一个人经历一些事,的确可能性情大变。 可是,再怎么办,一些生活习惯是变不了的。 苏氏可以因为一些不可知的原因对娘家生出怨怼,跟他们断绝来往,也可以因为苏家遭难,唯恐被株连,便跟他们划清界限。 ------------ 第50章 她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可是,她平日里做惯的事,却不会因此改掉。 再者,以苏离对苏氏的了解,这个女人动辄贱人贱种,言语粗俗,哪里像什么经过名师指点过的大家闺秀? 苏老夫人被她的话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她就是你母亲啊!她那张脸,跟你生得一模一样!她怎么可能不是你的母亲?” “退一万步讲,这世上,也不可能有人长得跟另一人一模一样吧?”周氏亦道,“可不光是脸,那身材也是一样的!还有手腕上的红色胎记,说话的声音,都别无二致!她怎么可能不是她?” “可我觉得她不像姑姑了……”苏灿之轻声道,“她好凶!动不动就拿眼珠子剜我!姑姑才不会像她那样呢!” “我也觉得不是姑姑!”苏惊寒用力点头,“姑姑那么喜欢小孩子,每回见到我和阿灿,都稀罕得不得了!可她生阿离那一年过后,我再找她玩儿,她就恶狠狠的瞪我,还动手打我……” “竟还有这种事?”周氏听得心惊肉跳。 “还有一点,她之前的饮食喜好如何?”苏离又问。 “她是无辣不欢!”苏老夫人道,“便连吃糕点都要蘸着辣椒面吃!” “姑姑还做过辣椒馅的月饼呢!”苏惊寒说着笑起来,“我们都觉得难吃,就她一人吃得津津有味!” “她不喜欢甜腻的东西!”周氏忆起往日旧事,也不自觉想笑,“当时她怀你时,吃辣更是猛,常常大把辣子卷饼里头,吃得鼻尖冒汗,还要大呼舒爽!那时她便说,这一胎定然是个女儿!我当时还劝她说,莫要吃太多辣子,回头娃儿生下来,容易上火!她却总也忍不住……” 他们说起往事之事,都是滔滔不绝。 苏离却听毛骨悚然。 “如今侯府中的那一位,一点辣也不吃的……”她喃喃道,“她嗜甜!不论做什么菜,都爱放糖……”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全都惊呆了! 一个人的口味,是最难改变的。 一个嗜辣如命的人,不会忽然一点辣都不尝。 一个不喜欢甜的人,也不会忽然疯狂的爱上吃糖! 苏老夫人愣怔半晌,忽然激动起来:“我要见她!我现在就要见她!我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若她不是我的凝儿,那凝儿去哪儿了?她到底是谁啊?” 说到最后,她再也抑制不住,痛哭失声。 “祖母,您不要激动!”苏离轻劝道,“此事不宜声张,要想得到真相,只能在暗中调查!否则,会打草惊蛇的!” “是啊母亲!”周氏亦劝,“而且,这会儿便算您想见她,她也不见您的!您忘了,上次咱们上门找她,在门外等到天黑,也未见到她人!还差门房把我们轰走!这会儿上门,什么事也查不到,净惹些闲气罢了!” 苏老夫人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长叹一口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若她不是姑姑,那么,江斐知道吗?”苏惊寒忽然问。 大家被他这一问,心里俱是一颤! 答案,其实很明显。 苏氏和江斐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了,身为枕边人,江斐对苏氏的了解,绝不在苏老夫人之下。 苏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知道了,却什么都没有做,跟没事人一样,跟她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这意味着什么? 苏离想到这背后可能会发生的事,身上汗出如浆! 她能想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 苏老夫人直勾勾的看着苏惊寒,手足俱颤。 下一刻,她悲鸣一声,晕厥过去! 苏离忙上前施治。 她随身携带银针,在她头顶和人中上扎了几针,苏老夫人总算悠悠醒转。 然而人虽醒了,神智却还似糊涂着,抱着苏离乱叫:“凝儿,你的脸怎么这样了?可是那江斐害的?” “那姓江的不是好东西!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你怎么就看不透他的真面目呢?你早晚会被她害了的!” “你就听母亲一句话,不要嫁给他,好不好?母亲求你了!” 她音色哀恳,声泪俱下,慈母之心,溢于言表。 苏离泪盈眼眶,握着她的手,哽声应:“好!” 苏老夫人听到这个“好”字,如释重负,嘴角露出笑容。 “好凝儿!”她伸手抱住她。 苏离与她相拥,过不多时,忽觉肩头一沉,她惊得一跳,忙伸手去探她脉搏。 脉相虽不算强,但尚算平稳。 她竟是睡着了。 苏离松了口气,和苏惊寒一起,将她抬到塌上安歇,关上门悄步走出来。 屋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阿离,今日真是多亏你了!”周氏看着她,“不然,我们现在还在大柳庄烂泥汪里过活呢!” “舅母说这话,就是拿阿离当外人了!”苏离轻笑,“我不光是为你们,也是为自己,以后,我也要赖在这里的!” “这儿本就是你的家!”周氏握住她的手,“你也知道,你外祖母一直盼着你回来的!你如今终于和离,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处,便算吃糠咽菜也开心!” “我们不会吃糠咽菜!”苏离摇头,扯过周氏的手道,“舅母,你同我来!” 周氏随她进屋。 苏离将放在祖母柜内的锦盒拿出来,放到周氏手中:“打开瞧瞧!” “是什么?”周氏笑着打开,看到锦盒中满满一迭银票,吃了一惊:“你哪来这么多钱?” “是我赚的诊金!”苏离骄傲道,“我如今攀上贵人了!” “什么贵人?”周氏惊问。 苏离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回:“太子殿下!” “太子?”周氏惊叫。 “嘘!”苏离小声道,“此事现不宜张扬!等祖母醒来,你只告诉她一人便好!表姐表哥他们心直口快,暂时莫让他们知道!” “可是,谢家不是兵败了?太子殿下如今可算不得什么贵人……”周氏急急道,“我听说他中了奇毒,双腿已废……” ------------ 第51章 顾家祖坟冒青烟了? “有我在,他的腿,不会废!”苏离道,“我会治好他的!会让他像以前一样,还是那位俊美逼人心怀天下的东宫储君!” 周氏不敢置信:“阿离,此事非同小可!可不敢开玩笑的!” “这种事,岂能开玩笑?”苏离认真道,“我昨夜已为他诊治过了!不出七日,太子殿下一定能站起来!若不然,我怎好收人家这么多诊金?” “可你的医术,有那么好吗?”周氏将信将疑。 苏离会医术,她是知道的。 但是,在她看来,穷乡僻壤长大的小丫头,能有什么高明医术? 不过是因为生在药乡,熟识药性,能治些小毛病罢了。 萧凛可是中的奇毒,这一路不知找过多少个神医怪医,都束手无策。 这丫头才十五六岁,能解什么毒呢? “我的医术,远比舅母想像得要好!”苏离将自己遇到无名师父的事讲了一遍,又将江清歌利用她治病的事说出来,“如你们所知,江清歌的那几个病人,全都是我治好的!我有神技在身,以后,一定能养活你们的!舅母以后再也不用为生活发愁了!” 她说得那般认真诚恳,虽然周氏还是有点怀疑,可对她这番赤热之心,却是笃信万分! “好孩子!”周氏抱住她,“你能这么想着我们,舅母心里真的很开心!” “阿离能再见到你们,也特别特别开心!”苏离紧紧抱住她,泪水盈眶。 在恶灵境的那些年,她受尽煎熬折磨。 有很多次,都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了。 可每当精神涣散之时,她都会想起生命中那些温暖片段,想起外祖母一家,想起萧凛,想起阮灵和顾千城。 想到他们,她就会挣扎着继续往前冲。 如今坐在这温馨小院,看着自己前世在意喜欢的人都在自己身边,心里无限满足温暖。 “舅母,天色不早了,我要去顾府把嫁妆拉回来!”她道,“收拾一下,我该去谢府了!” “好!”周氏点头,“那你路上小心一点!你黄伯伯他们说了黑衣人的事,我心中十分不安!” “不怕!”苏离摇头,“今日那个人若敢出现,我这房契就要不回来了!舅母,有人护着我呢!” 说着,手往屋顶指了指。 周氏会意,轻舒一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 …… 顾府。 方氏和顾明轩坐在房中,时不时的便要差人去门口去瞧。 婢女往返了好几次,这一次,仍未带来苏离的消息。 “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方氏咕哝着,“派去平安巷打探消息的人,也还没回来吗?” “没有!”婢女秋香摇头。 “她能出什么事?”顾明轩皱眉,“要不,派家丁去找找她吧!” 方氏掠他一眼,想到江清歌哄骗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是听话!平日里我教训你时,也没见你这般乖顺过!” 顾明轩被她骂得一头雾水:“母亲说什么呢?” 方氏怕说漏嘴,轻哼一声扭过头,懒怠理他。 顾明轩却还在想着江清歌的话。 他的心里是藏不住事的,很快便把那陷害中毒的事说出来。 “母亲,你看,咱们都误会歌妹妹了!她是为了儿子,才百般隐忍!可怜她为我操碎了心,我却跟苏离一起逼她!我只要一想到这事,就觉得万分愧疚!” 他说着忍不住又要抹眼泪,一边又感叹道:“母亲,你说世间怎么会有她那般美丽善良的女子呢?儿子何德何能?被这样的女子深爱着,真是三生有幸!” 方氏听得心头火起,恨不能站起来照着他那猪脑袋狠抽几下! 但她清楚这儿子是什么德性,强行与他争辩,不过是白费口舌,平白还惹闲气,所以她也懒得再说,只是冷笑:“那可是!遇到这样的女人,你们顾家的祖坟都冒青烟了呢!” “儿子也觉得是!”顾明轩呵呵傻笑,“列祖列宗保佑,赐予我这般福运圣女!我真的感恩涕……” 那个“零”字还未说出口,忽觉脑后生风。 他倏地拧头,方氏的大耳光重重的拍上了他的后脑勺! 他被拍得眼前一黑,直直向前栽去,头撞到桌面上,立时火辣辣的肿起来! “母亲,你打我做甚?”顾明轩哀嚎。 “我忍不住!”方氏吱吱的磨着牙,“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我就那么欠揍吗?”顾明轩忿忿然,“还是说,你对歌妹妹还有成见?我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吗?你被苏离勾了魂了?” 方氏本来就是强压心中怒意,此时听到这话,那火噌地一下又拱上来了! “你的魂才被勾走了!”她唰地扬起手,顾明轩早有防备,转着轮椅躲开了。 “你还敢躲?”方氏气得跳脚,“你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老娘简直怀疑,自己当初生你时,把娃扔了,把胎盘养大了!” “这说的什么话?”顾明轩怒叫,“我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你要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就活活掐死你了!”方氏气喘吁吁的捂着胸口。 那里一阵阵抽痛。 正烦躁间,外面门房来报:“夫人,少夫人回来了!” 方氏眼前倏地一亮,忙不迭的往外跑。 顾明轩听到这个消息,也急匆匆的出去相迎。 苏离还未及下车,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朝自己奔过来。 一个亲亲热热叫阿离,一个含情脉脉叫离儿。 苏离:“……” 好恶心啊! “你们……干嘛呢?”她不解的看着方氏和顾明轩。 方氏笑着上前:“你出去这么久没回来,我正担心呢!” “谢夫人关心!”苏离掠了她一眼,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记得上午自己离开时,她还在疑心自己是害残他儿子的罪魁祸首,那眼瞪得跟牛眼似的,恨不能当场撕了她! 这会儿,怎么又这么热情了? ------------ 第52章 带他看点刺激的! 方氏是想明白了。 她不是顾明轩,阅历浅薄,不懂人心诡诈。 身为世家宗妇,她见惯后宅女人各种龌龊算计,自个儿也是个中高手。 她又不蠢,她知道什么人的话能信,什么人的话不能信。 江清歌谎话连篇,完全是把她宝贝儿子当傻子耍,当工具用。 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如何能信? 可苏离却是个实心眼的姑娘。 她虽然瞧不上她,但相处这么久,她能看出她是什么性子。 所以,她选择相信苏离。 苏离了解江清歌,又跟江清歌针锋相对,她一定愿意跟自己一起,揭破江清歌的真面目,把自己那傻儿子叫醒! “阿离你累了吧?晚饭可用了?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我已经吩咐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饭菜了!”顾明轩一直想要卖好,此时终于插上嘴,“离儿,为夫一直等着你用饭呢!” 苏离掠他一眼,知他心中盘算,直白回:“谢邀!不过,我不喜欢跟残废一起用饭!更不喜欢跟舔狗面对面! 顾明轩万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来! “看什么看?”苏离轻哼,“别用看过江清歌的眼睛看我!我嫌脏!另外,别再自称什么为夫,咱们和离了!你现在是江清歌的玩物!别跟我乱扯什么关系!” “你你……”顾明轩被她气得生生站起来,两腿支撑不住,又重重跌回去。 他顿足怒叫:“苏离,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真的想要挽回你吗?我要不是想让你给我治腿,才不会腆着脸跟你这种恶心的女人说话!” “治腿?”苏离轻哧,“你想得美!你就是跪下来舔*我的脚,我也绝不会再帮你!你就等着做一辈子瘫子吧!” “是你害的我!”顾明轩跳脚,“你必须给我治好!” “你有证据吗?”苏离轻哼,“又有人在你面前嚼舌头了吧?我劝你闭嘴,你要再敢这么说,我就拉着你上公堂,告你和你背后那个贱嘴的人诽谤!” 一听说又要上公堂,顾明轩立时把嘴闭得紧紧的。 歌妹妹那般柔弱胆小,她怎能再经历一回那样的场面? 便算他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也绝对不能连累她! 苏离见他乖乖闭嘴,冷哧一声:“真蠢!不跟蠢物说话了!夫人,我是来抬我的嫁妆的!说好给你的,我不会拿!剩下那部份,我这就拉走!” 方氏讪笑:“拉走拉走!我这就找人帮你搬!” 说完招呼下人帮忙一起抬,自己则扯着苏离的手道:“阿离,我们借一步说话!” 苏离失笑:“夫人,你莫不是有求于我吧?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你儿子的腿,莫说我不能治,便算能治,我也绝不治的!我没那么欠!” 方氏干笑:“这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只有你能帮我!” 她扯着苏离去了僻静处,斯斯艾艾的说了自己的困扰。 苏离轻笑:“怎么?夫人不怀疑是我下的毒了?” “但凡长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一个谎话精的话!”方氏讪笑道歉,“我当时也是被吓到了!事后仔细一琢磨,江清歌那贱人的话,如何能信?” “夫人不愧是一家主母,就是看得通透!”苏离赞道,“既然夫人愿意跟我做同盟,我自是求之不得!” “那你可有什么法子,让轩儿跟她一刀两断?”方氏忙问。 “这个很简单!”苏离道,“让他看清江清歌的真面目就行了!” “他昨儿都看到了,也没见他醒悟!”方氏恨铁不成钢,“他那脑子,实在是有点蠢的!” “并非如此!”苏离摇头,“是昨日之事,刺激还不够大!夫人不如带他看些刺激的吧!” “什么刺激的?”方氏看着她。 苏离不答反问:“夫人,听说您跟允王妃挺熟的?” 方氏点头:“允王妃的堂妹,是我姑母的女儿,算是沾亲带故的!” “那你若说什么话,允王妃会信的吧?”苏离又问。 “有这个交情,又有我堂妹在,她自是肯信!”方氏点头,“不过,这事,跟允王妃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呢?”苏离轻笑,“允王妃的夫君,昨日咱们见到的那位允王殿下,与江清歌可是郎情妾意,难舍难分呢!” “他们?”方氏惊呆了,“可允王都四十多了,江清歌才不过十六七岁!允王又是有妇之夫,江清歌她为什么要自甘下贱,委身于他?” “谁知道呢?”苏离呵呵笑,“可能因为允王有权有势,长得又英俊神武吧!他可是大萧赫赫有名的战神!年纪大点算什么?来一段旷世忘年恋,是不是惊艳脱俗呢?” 最后一句,是她从话本中看到的原句。 女主江清歌跟战神萧允在话本中谱了一曲令人唏嘘断肠的忘年恋,萧允把女主宠成了女儿,后来萧允为江清歌而死,两人的恋情便成千古绝唱,为世人所唏嘘感叹。 当然,也让男主天天吃醋,愈发把女主当宝。 被那么多男人爱而不得的女人,只有他得到了,那自然是稀世瑰宝了! 只是在苏离看来,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闺阁女跟有妇之夫私相授受,跟那么多男人暖昧纠缠,此举与那风月场中的女支女何异? “你这事,从哪儿听来的?”方氏不太相信世间有这般自轻自贱的女人。 “我亲眼所见!”苏离回,“他们两个经常私会,就在城东允王的青云别院中!夫人若能设法让允王妃和令郎一同前往,捉他们一个现形,让令郎亲眼目睹心爱之人的浪荡之姿,他应该会死心的吧?当然了,若那样也不死心的话,那这儿子……” 扔了吧! 彻底没救了! “我定会让他回头!”方氏攥紧双拳,“多谢指点!此事,我心中有数了!” ------------ 第53章 让你们张家人陪葬! “那我便静候佳音了!”苏离点头,顿了顿,又道:“此事你知会允王妃,没准在事发之前,就能找出情信之类的证据来!我记得顾明轩这里也有她写的情书,届时两处情书同时公开,将会非常精彩!” 方氏用力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多谢你了!” “不谢!”苏离摇头,“啊,对了,顾公子房中的那位绿云姑娘,跟江清歌交情甚好!今日两人会面,便是她通风报信!” “那贱蹄子!竟敢吃里扒外!”方氏眸露凶光,“看我怎么治她!” “夫人何必忙着治呢!”苏离耸肩,“留着个大活人,说不定还能知道更多江清歌的秘密!死了,可就什么用也没有了!” “说的也是!”方氏用力点头,“还是阿离你想得周全!你……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看着苏离,目露困惑。 “夫人若沦落到我这个境地,还会任人宰割吗?”苏离冷笑,“宁愿血溅三尺而死,也绝不跪地而生!” 方氏听得惊心动魄,看着她那冷厉小脸,一时竟不敢再多说什么。 苏离跟她没什么好说的,遂道:“时候不早了,夫人若无别的事,我这就告辞了!” 她带着嫁妆回了平安巷。 承影跟了一天,此时见到了时辰,选了个无人的时候,轻飘飘的落在她面前。 “姑娘,到时辰了!莫让殿下等急了!” “好!”苏离微笑点头,“我正寻思着叫你呢!你稍等一下,我找样东西!” 她在嫁妆里翻找一阵,找到想要的东西,揣在身上,随着承影悄然离院。 巷头的街道上,早有一辆马车在悄然相候。 …… 谢府,地牢,烛火摇曳。 萧凛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脚底的人。 那人已经受过刑,浑身上下,肌肉翻卷,身上筋骨,寸寸断裂,瘫软如泥。 “张大将军,您还是不肯说实话吗?”李如风揪起他的头发,将他的头重重按在旁边的矮几上,“或者,你想尝尝我们殿下的手艺?殿下的云片粥,做得可好了!” 张岩痛得浑身抽搐,却依然咧嘴强笑:“好啊!早就想尝太子殿下的云片粥了!只是如今殿下这手还管用吗?回头切片时要是气力不够,那鱼肉可就不好吃了!” “放心!”萧凛淡淡道,“这手虽然不如以前有用,但切个云片粥还是没有问题的!保证张大将军满意而归!” “哈哈!”张岩放肆大笑,双目圆睁,“那还等什么?来吧!看老子这具残躯,还能做多少云片粥!” 萧凛轻哧:“你这粗皮糙肉的,孤瞧不上!孤喜欢那细皮嫩肉的!比如,张大将军的幼子,用来做云片粥,才真正是鲜软滑*嫩呢!到时孤亲手烹给你用,保你满意!” 张岩身子倏地一颤,面上的狂笑似被大风狂卷而去,只余恐慌惊惶! 他下意识的拧头四望,可这昏暗地牢中,除了各类血腥刑具,什么也没有。 他又拧头看向萧凛,颤声叫:“你诓我是不是?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的!对不对?” “谢张大将军信任……”萧凛咧嘴惨笑,“若说以前,孤的确不屑拿一个四五岁的稚子开刀!可现在孤想通了!只要能达到目的,何必在意太多呢?毕竟……” 他忽地俯身,一双嗜血黑眸死死的钉在了张岩身上! “张大将军屠戮长林军之时,可曾想过,那三万将士的家中,也有爱妻稚子相侯!”他目眦尽裂,“你们张家无情,孤又何必固守陈规?难不成,你那幼子的命是命,我谢家人的命不是命?我长林军将士的命不是命?” 张岩呆呆看着他。 这位东宫太子,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虽年纪轻轻,却老成沉肃。 两方争斗这么久,不管他和昭王之前如何动作,都不曾见他真正动怒过。 可此刻,面前这个年轻人,眼底血意翻涌,满面狂怒之色,似飓风席卷,毁天灭地,催枯拉朽! “若你今日不肯说实话,那么,孤便让你的家人,全都给你陪葬!”萧凛瞪着他,一字一顿,“不光是你的幼子,还有你的母亲,你的爱妾,你的女儿,你的子孙后代,张家的每一个人,都别想逃掉!” “孤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孤会把他们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给你吃,孤会……” “你别说了!”张岩看着面前这年轻人逐渐癫狂的表情,平生第一次感觉蚀骨的恐惧。 但他不想在他面前认输,硬着头皮嘶吼:“你若敢这么做,你这太子之位也做到头了!你母后后位定然被废!你们谢家,也要断子绝孙!我可是朝廷命官!是昭王殿下的亲娘舅!萧凛,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哈哈!”萧凛呵呵笑起来,“孤这太子之位,本就到头了!孤已在地狱之中,死之前若不将你们拉下来,又怎能甘心呢?大将军还不明白吗?这是孤最后的疯狂!孤,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你疯了!”张岩浑身急颤,“你不能这么做!你不会这么做的!你……” “孤能!孤会!”萧凛昂头,“孤这就证明给你看!如风,带张大将军,观刑!” “是!”李如风一把薅起张岩的衣领,将他拖到墙边,打开墙上的暗窗。 暗窗打开,隔壁房中的情形,便尽落眼底。 屋子不大,满满登登的坐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尽皆被绑缚着扔在地上,眼上蒙了黑布,嘴里塞了刺栗,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一名年轻女子的怀里搂着一个小小稚童,眼也被蒙着,可张岩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他最疼爱的幼子张晟。 “晟儿!”张岩捂住嘴,绝望悲吼。 许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地上的人都下意识的向他这个方向望过来,绝望的低呜声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张大将军,感受如何?”萧凛施施然问。 ------------ 第54章 好像有点太巧了! 张岩惊恐的望着他,态度明显软了下来。 “求殿下放了他们!”他跪倒在萧凛面前,不住叩头,“殿下,属下方才真的没有说谎!长林军兵败,真的与我无关!” “若与你无关,那么,这把匕首,是长着翅膀飞进我外祖父的营帐吗?”萧凛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横在了张岩脖子上。 匕首的刀把和刀鞘上,都镶嵌着红宝石,刀尖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幽蓝色。 “听说这匕首名唤幽灵,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张大将军极是珍爱,素来刀不离身……”萧凛指尖在刀壁上轻弹了一下,张岩脖间立血如泉涌! 张岩看到这匕首,脸倏地变了! “这匕首怎么在你那儿?”他惊问,“你在哪儿找到的?” “你聋啊!”李如风踹了他一脚,“方才殿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在谢老将军的营帐里!” “可是,这匕首,我在一月前便已遗失了!”张岩急急解释。 “这么巧吗?”萧凛冷笑。 “我不知道你不信,可是,事实的确是这样!”张岩哭丧着脸,“我身边的副将都知道此事,还在军中找了好一阵!但一直未寻到!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谢老将军的营帐?” “你问孤吗?”萧凛咬牙,指尖下压,张岩脖间鲜血激射而出,将他一袭锦袍染得斑驳鲜红。 张岩痛得冷汗直流,挣扎着道:“殿下,属下真未说谎!不信,你可到我军中查问!” “你军中之人,岂会不帮你遮掩?”李如风唾道,“殿下,莫要再跟他废话了!我看这厮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属下这就把他那幼子捉来,做个云片粥给他喝!” 说完,径直到隔壁房间抓人。 幼*童撕心裂肺的哭声很快便响起:“娘亲救我!祖母救我!姐姐,哥哥,救我!爹爹!爹爹啊!” “不要!”张岩痛声嘶吼,“萧凛,我真的没说假话!谢老将军他们真的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啊!我承认,我的确有趁火打劫之意!我的确也想着,趁着他们与大渝兵作战,抄他们的大后方……” 萧凛钳住他脖颈的手倏地一紧:“你终于肯承认了!张岩,你也是一方大将!你该知道,长林军对北境有多重要!你如此戕害他们,你置北境百姓于何地?你可知,若突破这一道防线,又会有多少百姓遭殃?你们简直丧心病狂!” “我们丧心病狂?”张岩瞪着他,“萧凛,你少在老子面前装!你们谢家自诩是国之卫士,可在皇权争斗面前,你们就不丧心病狂吗?为了铲除昭王在军中的力量,你们不也是一样装成大渝兵,屠杀我们自己的将士?如今,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牙罢了!怎么?只许你太子放火,不许我们昭王点灯?” “你说什么?”萧凛怒斥,“我们何曾做过那等事?” “你们若没有做过,那我们张家的长风军两万将士,又是怎么死的?我弟弟张威,又是如何兵败孤城?”张岩怒叫,“他死时,身上所留的伤痕,可只有你大舅舅的双刃重剑才能造成!那可是铁证!” “绝无可能!”萧凛斩钉截铁,“大舅舅两年前右臂受伤,早已握不动那把重剑了!他虽还在军中,却再也没有上过前线!他怎么可能用双刃剑杀掉你的弟弟?” “你何必再粉饰呢?”张岩惨笑,“我如今合家都在你手中!” “便算你合家未在孤手中,孤也没必要否认!”萧凛冷冷道,“我们之间,有否认的必要吗?这么多年,你来我往,我们杀了对方多少人?哪一次给对方留下证据了?难不成,我们还怕你们去告我们不成?” 张岩听得一怔:“真不是你们?不,我不信!除非你发誓!萧凛,你用自己的储君之位发誓……” “孤用孤这条命,还有所有谢家人的命发誓,孤和谢家人没有做过此事!”萧凛举手,“若有半句虚假,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张岩呆呆看着他。 誓言发得这么狠,难不成,真不是他们? “若不是你们,又能是何人?”他喃喃道,“当时唯一有机会动手的,只有你们!” 萧凛冷哼:“你若这么说,那燕山一战,唯一有机会动手的,也只有你们!” “怎么只有我们?”张岩争辩,“我们离燕山两百多里,要一路急行军才能赶到那儿!相比之下,离你们只有一百里的戚家军,才更是便利吧?” “照你这么说,那雁归山一战,我们离你们也不近啊!”萧凛冷哼,“虽然只有一百多里路,可当时天降大雪,泥泞难行!一路急行军至雁归山,兵士身疲力软,又哪有力气去打仗?而当时,离你们最近的人,分明是洪家军,他们的条件才最是便利呢!” 他这话说完,倏地一怔,下意识的把两个人名重复了一下:“戚正?洪阳?” 张岩那边也恍然惊觉:“这两个人,他们可是一家子!” 戚家与洪家,是儿女姻亲,戚正嫡长女嫁与洪阳嫡长子,而洪阳的嫡次女则嫁给了戚正的嫡次子。 除了这层姻亲关系,这两人还是同乡同窗,幼时便是莫逆之交,结拜为兄弟,各自成家后又亲上加亲,是以京中人提到戚洪两家,都说他们是一家人! 现在,接管长林军的人,是戚正,而接管了长风军的人,则是洪阳。 “莫非是他们从中妖妖?”张岩心里倏地一跳! 萧凛的心也跳得飞快,但他很快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们绝不会对长林军下手!” 这两人皆是父皇身边的心腹大将,唯他马首是瞻! 皇的人,是绝对不会对长林军下手的! 张岩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数度变幻,半晌未出一声。 “这个时候,大将军莫非还想着如何脱罪吧?”萧凛冷笑。 “不!不是!”张岩摇头,“我不是想着脱罪,我是想着那匕首和剑痕!殿下,你不觉得,这事,有点太巧了吗?” ------------ 第55章 你到底要什么样的真相? 萧凛被他问得一怔! “我们互撕了这么多年,对方是什么品性,殿下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张岩激动道,“若真是我出手,你觉得我会留下那么大的破绽吗?我会把我的匕首落在营帐?那可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啊!那匕首我素日里从来不用的!我把它当成平安符带在身上,我怎么可能那么大意,落在你外祖父的营帐?” 萧凛听得惊心动魄。 张岩身上匕首的来历,他是知道的,所以也明白他的确没有说谎。 “孤舅父的银枪,现在也只是摆设!”萧凛道,“而他的银枪,也在雁归山一战之前遗失了!不过彼时我们并不知你们在怀疑我们!” “所以,会是谁?”张岩瞪大眼睛瞧着他,“除了我们,还会是谁?” 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但萧凛却再度摇头:“他绝不可能!” “可除了他,就是我们!再无旁人了!”张岩哭丧着脸,“我们真没有动手!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何必再瞒你?我当时的确是想动手报复你们的,事前也的确做了周密的计划,备好兵马粮草,选定了路线,只待你们打败大渝兵回程,我们便假冒大渝兵,利用燕山之险,将你们全歼!可临出发前,我又犹豫了!虽然我们争斗多年,可我却从未屠戮过大萧的将士!就在我犹豫之时,忽然接到军报,说在白头山发现南离国部队,我便匆匆去了白头山……” “你去了白头山……”萧凛看着他,“正好途经燕山,张大将军,你还是无法洗脱你的嫌疑!” “你……”张岩咬牙,“罢了,既然你认定是我,那便是我吧!你放了我家人,我去自首,我背这黑锅,给长林军抵命!” “既如此,那我便如你所愿!”萧凛看着他,冷声下令,“送他们上路!” “是!”苏如风疾步走向隔壁房间。 很快的,惨呼求饶声便响起来。 张岩绝望的闭上双眼,泪水潸然而下。 萧凛冷冷的看着他。 张岩没有再求饶,也没有再说话,他瘫在那里,静听片刻,颌骨忽然紧咬,竟是要咬牙自尽! 萧凛迅疾出手,利落的捏住了他的下颌。 张岩自杀不成,痛哭流涕:“求你,让我死了吧!我真的受不住了!” 严刑拷打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可眼睁睁的看着亲人被杀,却无能为力,于他而言,是极至的折磨! “那便说实话!”萧凛瞪着他,“只要你说实话,孤立马放了他们!” “我方才对你所言,句句属实,不曾有半句谎言!”张岩哭道,“你到底想听什么?” 萧凛死死瞪着他,陷入沉思。 从接到长林军兵败消息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怀疑张岩。 那个时候,他还未去北境殓骨。 去到北境后,他很快便在营帐中发现张岩的匕首,因此几乎笃定他就是真凶! 可现在看来,或许真相并不是这样! 若不是这样,又会是哪样? 他想得头痛欲裂,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如风,停!”他哑声发出指令。 李如风立时罢手,大步走过来。 “他招了?”他急急问。 萧凛摇头。 李如风满面郁闷,抬腿踹了张岩一脚:“都这样了你还不招?难不成,真想看到老子把你那儿子做成云片粥?” 张岩面如死灰,崩溃叫:“你们到底要怎么样?老子都答应背这黑锅了!你们怎的还不依不饶?” “谁要你背黑锅?”李如风跳脚,“我们要的是真相!” “真相就是老子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张岩说着呜呜哭起来,“老子说了那么多遍!你们怎么就不相信呢?咱们是第一天认识的?老子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吗?你们想要的到底是真相,还是你们心里已经设定好的真相?不按你们这个真相走,就不是真相了吗?真他妈蠢死了!” “哎,你敢骂老子?”李如风扬手就要抽他耳光,被萧凛阻止了。 “押他下去!”他哑声道,“请府医为他诊治!” “是!”李如风点头,“那他的家人怎么处理?” 萧凛叹口气:“怎么弄来的,怎么送回去吧!” “这不是便宜他们了?”李如风忿忿然,“谢老将军和三万长林军尸骨未寒呢!” “便算如此,他们想必也不愿意看到孤对无辜妇孺下手吧?”萧凛苦笑。 李如风默然,片刻,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他疾步离开,经过张岩身边时,又重重的踹了他一脚! “你们张家的人命真好!”他骂道,“也只有我们殿下肯把他们毫发无伤的送回去!换了别人,早给弄废了!” 张岩原本一心求死,听到毫发无伤四字,倏地一怔:“你方才没动手?” “老子若是动手,一指头戳死一个!哪里还有得剩?”李如风唾了一口,转身离开。 张岩爬着攀到窗口,看自己的家人。 果然,如李如风所说,身上未见半点伤痕。 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发了会怔,拧头看向萧凛,踌躇良久,涩声道:“谢殿下饶命!” “谢早了!”萧凛冷哼,“孤会查清真相!若有确凿证据,定要灭你张氏全族!” 他丢下这句话,转动轮椅走出地室。 承影正在地室外静候。 见他出来,忙上前相迎。 “殿下,苏姑娘到了!” 萧凛原本沉滞的面色,因为“苏姑娘”三字,陡然变得明亮起来。 “洗漱,更衣!”他道。 承影点头,推着他走出地牢,回到偏殿,打来热水帮萧凛净面,又帮他换上了干净衣裳。 萧凛把自己的手放在鼻间闻了闻:“好像还有股血腥味……” “有就有吧!”承影道,“这血腥气本就难洗,要散好一会儿才能淡!” “再洗一遍!”萧凛道,“不然那小姑娘会闻出来!” “闻出来怕什么?”承影失笑,“她一个大夫,又不怕血!” “不一样的!”萧凛摇头,“这小姑娘的胆子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治病救人,剖腹开颅都不在话下,可是,杀戮刑罚是两码事!她不喜欢看到这些!” “呃……”承影呆呆看着他,“剖腹开颅,她还干过这事吗?殿下又是如何知道的?” ------------ 第56章 太子殿下被退婚了? 萧凛被他问愣了。 是啊,他是如何知道的? 不知道。 就是,脑子里想到了。 他的脑袋,中毒抽筋了? 承影轻咳一声:“殿下,属下觉得,你对苏姑娘可能有点误会……” “什么?”萧凛抬头看他。 “据属下今日所见所闻来看,苏姑娘的胆子并不小,确切的说,她的胆子极大!”承影想着小姑娘手起刀落血光飞溅的模样,啧了啧嘴,继续道:“而且,杀戮什么的,她应该也挺在行!” 萧凛盯住他:“何出此言?” 承影将今日发生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那武屠户都快被她扎成筛子了!看她当时那狠劲儿,是真的动了杀意的!” “杀得好!”萧凛勾唇,“小小年纪就这么刚,真是个好姑娘!孤甚是欣赏!” 承影:“……” 刚才你夸她不喜杀戮心肠好。 这会儿听说她杀气腾腾又夸她好姑娘! 话都让你说了! 算了,无所谓,只要殿下开心就好! 承影轻咳一声:“殿下,那你这手上的血腥味,还洗不洗了?” “还是洗洗吧!”萧凛道,“小姑娘嘛,肯定都喜欢香香的!” 为了掩饰身上的血腥气,萧凛往自己身上弄了不少薰香,薰得香气宜人,才去自己的院子。 苏离已经坐在大殿相候,谢老夫人在旁陪着,两人喝茶说话,讨论萧凛的饮食起居及恢复状况。 正说着,听到脚步声响,苏离忙站起来迎出去。 看到缓缓而来的萧凛,她唇角微扬,笑颜如花:“殿下,今日感觉如何啊?” 小姑娘的声音,微带着一点沙哑,但听起来还是又甜又软。 萧凛只是听这声音,便觉得心里阴霾尽散。 他淡淡颔首:“托姑娘的福,孤今日吃得饱睡得香,自在得不得了!” “伤口呢?可还疼?”苏离又问。 “不疼!”萧凛回,“姑娘那舒痕膏涂在身上,冰凉舒爽,今日孤照了镜子,发现面上这疤痕明显消下去不少!” “我瞧瞧!”苏离上前,轻触他的脸,那只可怖的“蜈蚣”果然缩小不少。 虽然知晓这舒痕膏的奇效,但看到一天之间,便有这样的成效,苏离还是十分雀跃。 “太好了!殿下,您这恢复力真是惊人!寻常人要用上三天,才能有这个效果呢!您只需一天,成效便如此显著!不愧是未来天子,就是跟凡夫俗子不一样!” “这马屁拍得好!”萧凛扬唇,“孤喜欢!姑娘可以多说两句!” “我才不是拍马屁!”苏离扁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了!你就是恢复得比常人快嘛!” “好,是孤厉害!”萧凛点头,“姑娘说得都对!” 苏离失笑:“殿下快进屋,我们该进行第二轮了!” 二轮排毒过后,又有部份芒刺脓包释出。 不过,比起上次好了很多,只有十来个。 苏离剜除脓包后开始做清创处理,这时,忽听外头一阵骚动,好像有什么人在激烈的叫嚷着什么。 “是外祖母!”萧凛眉头微皱,看向承影。 承影不待他吩咐,便即窜出去。 过了片刻,疾步跑回,眉头紧皱,满面羞愤之色。 “出什么事了?”萧凛问。 “没什么事……”承影语焉不祥,“丧仪上出了点小问题,老夫人心情不好,没压住火……” 萧凛轻哧一声:“那边有镜子!你自己去照一下!” 承影一怔:“大晚上的,属下照镜子做甚?” “你还是照一下吧!”萧凛道,“照了,你就会发现,你这张脸,有多心虚了!” 承影默然。 “说吧!”萧凛道,“事到如今,孤还有何事接受不了?” “老夫人不让说!”承影一脸为难,“这事儿,实在太恶心人!真的太过份了!怎么能这样啊!殿下才刚回京!谢府这丧事才刚开始办!他们就这么等不及吗?哪怕等丧事过去再提呢?而且,殿下您现在遇到苏姑娘,一切都会好想起来的!这人真是鼠目寸光!” 他内心不忿,说着说着,就说多了。 等到再想收声,已然来不及了。 萧凛浓眉微挑:“张家来退婚了?” 苏离听得心里一颤,随即却又了然。 是了,前世也是这样。 得知萧凛成为残废后,他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张雪韵就用一种特别恶心的方式,单方面中止了两人的婚约。 说起来,其实很荒唐。 萧凛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儿郎,他可是堂堂东宫太子,是皇帝的儿子! 谁敢向他退婚? 只有他退别人的份儿! 可是,在这话本中,他只是个反派配角。 所以,只要能羞辱到他的事,什么都可以发生! 谁让他只是皇帝眼中的一个炮灰儿子呢! 她想起书中的设定,担心的看向萧凛。 话本中写,萧凛对张雪韵情有独钟,被其抛弃后伤心欲绝,因而愈发变态偏激了! 以她对张雪韵的了解,这个女人,压根就不值得萧凛去爱! 她是江清歌的闺中密友,两人可说是一丘之貉,都是心机深沉长袖善舞又放荡无耻之人! 事实上,早在萧凛残废之前,她就跟昭王勾搭上了,甚至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苏离的思绪渐渐跑远,这时,就听外面谢老夫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滚!给老身滚出去!滚得远远的!莫要脏了老身的庭院!” “老夫人这又是何必呢?”一个中年男声响起,语气中带着不屑嘲讽,“咱们都是书香世家,怎么就不能好聚好散?非得搞得这么不体面?” “你们做出这等恶心之事,还敢跟老身说体面?”谢老夫人气得声音都变了,“真真是天下最最无耻之人!若敢再多说一句,老身手中这长剑可不长眼!” 紧接着,有刀剑铿锵之声响起。 承影见状,“嗖”地一声窜出去。 苏离的目光,再度落在了萧凛身上,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萧凛问。 苏离轻咳一声:“民女想要安慰殿下!” 萧凛“哦”了一声:“那……安慰吧!” 苏离:“……” ------------ 第57章 孤是你的春闺梦里人吗? 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 “民女知道殿下对张雪韵情有独钟,但民女想说,这个女人,她配不起殿下的爱!她不是什么好人!” “哦?”萧凛挑眉,“哪里不好了?” “她已然怀了昭王的孩子了!”苏离道,“她跟江清歌关系颇好,此事,是我亲耳所闻!她那喜脉,还是我亲自探得的!但那时我不知她是谁,后来才知道,她竟是未来太子妃!” 萧凛被她这话惊到了,愣怔片刻,呵呵笑出声来。 苏离总觉得那笑声中满是凄苦之意,愈发担心,遂又婉声劝道:“殿下,您这般品貌,那张雪韵本就配不上您!民女不知道您有没有跟她近距离接触过,但民女想说,她长得属实一般!您不知道,她都秃了,那厚厚的发髻,全都是假的堆叠起来!她肤色可黑了,又黑又糙,每日里出门,不知要抹多少脂粉!连手上都要抹上厚厚一层呢!” “竟然这样吗?”萧凛听得兴致勃勃,“还有什么缺点?” “她的缺点多着呢!”苏离撇嘴,“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这……”萧凛唇角微扬。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形容缺点,用罄竹难书四字! 乍然听起来,还真是新鲜极了! 苏离却有些羞赧:“殿下,我可能又用错词了,不过,我的意思你懂的,对吧?” “懂!”萧凛点头,“你的意思,孤都懂!总之,她的缺点很多就对了!” “嗯嗯!”苏离用力点头,“不过,她最大的缺点,就是蠢!” “蠢?”萧凛歪头,“可是据孤所闻,她是个才女呢!琴棋书画皆通!” “那又如何?”苏离轻哼,“可惜年纪轻轻的,眼睛瞎了!她若不瞎,怎会守着殿下这般嫡仙般的人物不要,去找别人?试问这天下有哪个男子,能与殿下匹敌呢?无论文治武功,还是品貌身材,殿下都是首屈一指,可以说是惊才绝艳,天下无双……” 萧凛的唇角扬得更高:“原来孤在你的心里,竟这般优秀吗?” “不是的!”苏离摇头。 “嗯?”萧凛眉头微皱。 “不止在民女心里!”苏离认真道,“在大萧女子心中,殿下都是最好的那一个!您就是那天上仙,是大萧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那么……”萧凛看向面前的小丫头,“孤是你的春闺梦里人吗?” “是呀!”苏离用力点头,“民女对殿下仰慕已久……” 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遂歪头停住:“殿下,民女好像又用错词了!” “哪个词错了?”萧凛施施然问。 “就是仰慕……”苏离不好意思的笑,“民女对殿下不是仰慕之心,应该用……” 她想了想,终于找出准确字眼:“敬仰!对!民女对殿下,就是敬仰!” “敬仰啊……”萧凛微叹,“看来,孤的魅力不够啊!居然只是敬仰,而不是仰慕……” 说完,流露出些微惆怅之意。 “不是那样的!”苏离忙道,“并非民女不仰慕殿下,而是民女太过粗陋,岂敢生觊觎之心?但民女对殿下的一颗心,天地可鉴!只要民女有需要,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说到一半,忽又噤声,傻笑:“殿下,民女说反了!是民女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不要!”萧凛摇头,“孤不喜欢看你的肝脑,还是看你当一个大活人比较好!” 苏离失笑:“那民女就好好活着!殿下,像张雪韵之流,根本不值得您难过,以后,会有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姑娘喜欢您,真心待您!您千万不要为这等丑女烦恼!” “好!”萧凛点头,“孤听你的,不烦恼!阿离你就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 “谢殿下夸奖!”苏离见他面色如常,似是未受到影响,也放下心来。 这时,外面也恢复了寂静。 想来,来退婚的那个人,已经被谢老夫人赶走了。 人虽走了,谢老夫人却仍是气得面色青紫。 被承影扶到殿内,又捂着胸口叫疼。 苏离知她是老*毛病犯了,忙上前施针。 一刻钟后,谢老夫人终于长长吁了一口气:“憋死老身了!” “张相都说了什么了?”萧凛淡淡问,“怎的就把祖母气成这样了?” 谢老夫人一怔:“你知他来了?” 萧凛失笑:“你们在院中吵嚷声那么大,吾自是听到他的声音了!” “那就不瞒着你了!”谢老夫人叹口气,“张宗虞这厮,真是太过份了!老身明日定要到圣上面前狠狠的告他一状!他怎能这么做呢?谁给他的狗胆?” “他直接提了退婚?”萧凛好奇追问。 “他敢!”谢老夫人忿忿然,“他是换了个法子,跟我说什么,张雪韵自从听到你中毒后,忧郁成疾!昨日知你回京,当时便想要前来探望,奈何气力不济,今日硬撑着出门,却误坠池塘之中,恰好昭王路过,便跳进池塘救了她……” “这个借口找得好!”萧凛满面嘲讽,“她一个未嫁女,湿淋淋的被吾那位好皇弟救起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是毁了名声!既然毁了名声,自然也不好再嫁给吾,总不能让吾娶她这种不贞之人,所以只能忍辱含怨嫁给昭王!” 谢老夫人叹口气:“正如你说的那样!我一听,当时就炸了!他却跟没事人一样,反说我小肚鸡肠不讲道理,真是生生气死人!” “这老匹夫真是欺负人!”承影咬牙,“这不是公然打殿下的脸吗?他这般做,就不怕陛下降罪于他?居然敢退皇帝儿子的亲,他胆子还真是大!” “可孤记得,他胆子没这么大啊!”萧凛眉头微皱,“此人行事素来谨慎,便算有心退婚,也不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总要再观望一阵,确定孤已废,才会出手!现在这般激进,都有点不像他了!” ------------ 第58章 惊出了一身冷汗! “谁知道呢!”谢老夫人轻叹,“墙倒众人推!谢家出事,这些妖魔鬼怪全都蹦出来了!可他们却都忘了,太子还有圣上呢!圣上才是太子真正的依靠!圣上对太子有多看重,众所周知!只要太子腿好了,谁都别想把他从东宫之位上拉下来!” “就是!”承影道,“等以后殿下腿好了,专门到那老匹夫面前走两圈,吓死他个王八蛋!” “何必等到那时候?”李如风阔步而入,他已从下人口中知晓张宗虞之事,气得浑身急颤,进门即道,“殿下,属下这就去张府,把那老匹夫砍个稀巴烂!” “这个时候砍人,岂不是让人一看便知是殿下的主意?”萧凛轻哧,“他倒还不配你去恐吓!这笔帐,怕是也等不到你去算!父皇这会儿肯定得信了,决不会轻饶了他!他可是最恨这种落井下石之人的!” 苏离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恻然。 萧帝怎会是萧凛的依靠? 他心中真正属意的太子,其实是话本中的男主萧玦! 他的母妃淑妃,才是萧帝心尖上的女人! 而其他人,萧凛的母后谢皇后,昭王萧峥的母妃张贵妃,包括后宫那些莺莺燕燕,不过都是萧帝的工具罢了。 谢家也罢,张家也好,只是他铺路的石子。 最后问鼎皇权的人,就是现在在所有人看来都毫不起眼的三皇子萧玦! 如今他皇途坦荡,江山一统,狡兔已死,猎狗将烹 萧帝为了保护这个心爱的儿子,故意疏远淑妃母子三人。 在外人看来,淑妃母子毫无存在感,萧帝对他们从不看重,也并不亲近。 他真正宠爱的人是谢皇后,真正看重的儿子,是太子萧凛。 不过,二皇子萧峥他也颇是爱重,对其母妃张贵妃也是感情深厚,颇有难以取舍之感。 他故意营造这种左右摇摆的假像,让萧峥以为自己有机会觊觎那至尊之位,因此处处跟萧凛比试。 而围绕着两人,朝臣分成两大派别,一个站萧凛,一个站萧峥,整日里掐来杀去,撕得不可开交! 可他们却不知道,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就在他们互撕之时悄无声息壮大。 两虎相争,两败俱伤,蚌埠相争,渔翁得利! 为了能让这个最心爱的儿子顺利上位,萧帝这个一国之君,亲手挑起朝中纷争,无数人因此殒命。 谢老元帅兵败一事,苏离并不清楚内情,书中所述,自然也不可信。 但最后接管长林军的戚正,却是萧帝专门为萧玦训练的心腹大将! 苏离想到这些,不由心惊肉跳,再看到眼前还蒙在鼓中,打算要去皇帝面前告状的谢老夫人,她的心倏地揪紧了! 找准敌人,是萧凛致胜的关键。 若他一直相信萧帝,便等于把自己的小命全然交在他的手中! 那么,哪怕她治好他的残腿,他这太子之位,仍然保不住! 今日残了腿,明日便可能断了胳膊盲了眼睛! 一个父亲,想要伤害深深信重敬爱他的儿子,简直易如反掌! 她必须要出言示警! 可是,以她的身份,要怎么说,才能不显得突兀呢? 毕竟,这可是朝堂大事! 而她非议的,是大萧皇帝,是萧凛的亲生父亲! 苏离琢磨良久,方哑声开口:“老夫人,殿下,你们有没有想过,张宗虞既然是谨慎小心之人,如今却做出这等放肆大胆之事,那就说明,他有放肆大胆的理由!” “还不是仗着昭王给他撑腰?”谢老夫人不以为然,“可他注定押错宝!昭王如何能与太子相比?跟太子斗了这么多年,他可曾胜过一回?” “这一回,他胜了……”萧凛哑声道,“三万长林军尽丧他手!为了争到这皇位,他还真是不择手段!” 谢老夫人一惊,颤声追问:“殿下已然确证了?” “不曾!”萧凛摇头,“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除了他,再没有旁人了!” 当然,还有戚正。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父皇身边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哪怕张岩拒不肯招供,他还是不愿去怀疑戚正! 怀疑戚正,就是怀疑父皇。 可是,他怎能怀疑父皇? 他们父子俩并肩杀敌十年,多少次死里逃生,那种至亲骨血间的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已然深深刻入他的骨髓之中! 萧凛宁愿怀疑自己,也不愿怀疑他! 苏离看着他沉滞的脸,知他心中所想,轻声问:“殿下,真的再没有旁人吗?还是,殿下不愿意怀疑那个人呢?” 萧凛倏地抬头:“苏姑娘何意?” “殿下,民女斗胆问您一句话,此战之后,剩下的长林军现在由何人统领?”苏离问。 长林军共七万,三万阵亡,主帅和大将尽皆殒命,群龙无首,自然要另择将帅。 萧凛看着她,一时沉吟未答。 这些事,本不是一个十五六岁小丫头该关心的事。 这些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显得突兀又荒唐! 谢老夫人亦觉她出言不妥,低声道:“阿离,此事,你还是不要多言吧!” “老夫人,殿下!”苏离认真道,“民女知道,民女不该多嘴!可是,有些事,民女知道了,便不能不说!毕竟,民女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系于殿下一身!” “你知道什么事?”萧凛皱眉。 “我外祖父和舅舅们尚在时,偶尔会在书房议论朝政……”苏离侃侃而谈,“论起京中局势,外祖父常常觉得困惑!” “困惑什么?”萧凛追问。 “他说,从表面上来看,如今是太子与昭王两虎相争,其余的皇子,皆无继承大统的可能!照这么说的话,那么,太子和昭王的权势,便该是此消彼长!太子除了昭王的人,便会安插进自己的人!同理也一样,昭王除掉太子的人,也会安插自己的眼线进去!可实际上呢?” 苏离看向萧凛,“殿下,实际的情形,是这样吗?” 萧凛被她问住了,稍一细思,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 第59章 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实际上,并非此消彼长,而是相互消耗,两者逐渐式微!”苏离继续作诛心之言,“斗了这么多年,太子的权势范围愈缩愈小,昭王原本拥有的,也渐渐消散!那么,你们两个人失去的权势,都去哪儿了呢?” 这一问,虽然是轻言细语,可听在萧凛耳中,不亚于晴天响雷! 他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话往下思考。 是啊,他们失去的权势,都去哪儿了呢? 答案很快便显露出来。 在父皇那里。 谢家和张家,皆有从龙之功,甚至有时候,都有功高盖主之嫌! 父皇一开始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皇子,母妃家世不显且早逝,在诸多皇子中毫无存在感。 与其说是他选择谢家和张家,不如说是谢家和张家选择了他,他是被选择的那一个,也因此,在这两大望族中间,并没有一个正常储君该有的话语权。 后来被扶持登基后,谢家张家都封侯拜相,将三省六部尽掌手中。 身为皇帝的萧帝,虽然不至被架空,却也并没有一个君主该有的实权。 现在,他终于有了! 那么,接下来呢? 萧凛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苏离看。 苏离知他已然惊心,遂再接再励,继续往下说。 “殿下,我嫁入顾府半年,从大哥顾千城那里,听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 “何事?”萧凛哑声问。 “确切的说,这些事,很没有意思,而是很残忍……”苏离轻叹一声,“殿下该知道的,顾千城是嫡长子,是该继承世子之位的人,继母方氏嫁进来后,府中便开始流传一种说法,就是伯爷有意将世子之位传给贵妾所生的庶子顾子志,说顾子志不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比顾千城强多了!” 她说到这里,看向萧凛,“殿下,你猜,有了这个说法后,顾千城和顾子志如何了?” 萧凛不答。 这两人的结局,很明显。 苏离继续道:“有了这个说法后,顾千城便有了危机感,顾子杰便有了欲望,为了争夺世子之位,两人明争暗斗,拼命在伯爷面前表现,他们争到最后,顾千城瞎了眼,顾子杰瘸了腿,身有残疾,自是做不了这世子之位,于是这位子便顺理成章的落到了顾府最小的儿子,也就是继室所生的顾明轩身上!顾明轩什么都不用做,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一切!” 她的话说完,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你……你这丫头……”谢老夫人看着苏离,结结巴巴道,“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可属下觉得,小豆芽说得,好像跟我们经历的……”李如风说到一半,又把剩下的话咽回去,拧头看向萧凛。 萧凛的脑中,此时嗡嗡直响,像是有一万只蜜峰在飞! 每一只蜜峰都在重复着苏离的话:顾明轩什么都不用做,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这一切! “那么,你外祖父可有说过,有可能轻而易举得到这一切的人,是谁?”萧凛哑声追问。 苏离深吸一口气,说出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个名字:“萧玦!” “这怎么可能?”谢老夫人惊愕摆手,“这绝不可能!” “老夫人何必这么早下定论?”苏离轻声道,“殿下可以调查一下,若事实并非如此,那便皆大欢喜!可若事实真是如此的话……” 下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 萧凛也没有再追问。 谢老夫人和李如风承影也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萧凛方抬起头来,看向苏离。 苏离安静的与他对视。 萧凛看着她,心中的感觉难以描述。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轻信一个小姑娘的话。 毕竟,她不在朝堂,她不懂政事。 可是,从她开口的那一瞬间,他就不自觉信了她,虽然情感上不愿意相信她说的是事实,可心里却将她的话全然听进去了! “若如你所说,那么,长林军兵败一事……”他想到某种可能,一颗心瞬间似被人紧紧捏住,几乎要炸裂开来! “民女无知,但民女知道一个道理,在这场兵败中获利的那个人,一定不会干净!”苏离一字一顿回。 “在这场兵败中获利的那个人……”萧凛一字字重复着她的话。 戚正! 这是第二次得出这样的结论了! 萧凛攥紧双拳,浑身僵硬。 那令人惊悸的“蜜蜂”,又开始在耳边嗡嗡乱飞,毒刺扎着他的耳膜,痛不可抑。 虽然他极力抑制,可口中却还是不自觉的发出牙齿的轻叩声。 若事实真如此的话…… 不,不会! 可是,事实摆在那里…… 萧凛内心作天人交战,谢老夫人也是惊悚莫名,屋子里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苏离没有再说话。 她缓缓走了出去。 她方才所说的话,可以说是耸人听闻石破天惊! 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来辨别其中的幽暗算计。 房内,两主两仆坐在那里,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良久,谢老夫人颤声开口:“太子,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我还是觉得不可能!” “吾现下也不知真假,但是,有一件事,她说得不错……”萧凛涩声道,“吾与昭王掐了这么多年,仔细算一算,的确是相互消耗,逐渐式微!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开始历数自己曾经失去的那些人和权位。 “昭王先出手,除掉我的老师,令我痛失一臂!后来太傅换人,此人,是父皇的人,只听父皇的号令,行事从来不为吾着想!” “吾为太傅复仇,除掉他的外祖父张昌,张昌之前领左相之职,他死后,父皇任命张宗虞为左相,此人是何德性,经今日之事,再清楚不过了!” “再之后,便是类似事件的循环,今日吾刺昭王一剑,明日昭王砍我一刀,我们在相互争斗中不断的失去,而父皇呢?” 他咧嘴笑起来,“张家和谢家的人,原本在三省六部中各占一半,现在在实权位置的,还有吗?” “没有了!”谢老夫人哑声回,“一个都没有了!” ------------ 第60章 石破天惊! “那么,吾和昭王,又是因何反目为仇?”萧凛又问。 问完不待谢老夫人答话,便自己答出来,“吾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宫宴,昭王做了一件事,众臣交口称赞,父皇也对他多有褒奖,还说他的脾性最像他!那一日,昭王出尽了风头!没过几日,太傅便被他拉下马!吾被迫还击,从那一日起,原本两个可以说笑的兄弟,变成了仇人一样!” “这就像小豆芽说的那般……”李如风闷声道,“殿下与昭王的矛盾,其实是被陛下挑起来的?” “现在想起来,的确如此!”萧凛咧嘴笑,“不过,若是苏离不说,吾是万万想不到此节的!吾自十一二岁起,便随他南征北战,上阵父子兵,我们这对父子兵联手杀敌,期间经历多少艰难险阻?我们最终夺得皇权,吾笃信他,就像相信吾自己一样!吾从未疑心过他,从未!可是……可是……” 说到最后,他音色哽咽,痛苦的闭上双眼。 谢老夫人听得肝胆俱碎:“若是如你所说,那么,我们谢家的长林军,是不是也是因为……” 她说到一半,忽地噤声! 这太可怕了! 她便连说都不敢说出口! 萧凛睁开双眼,涩声道:“燕山一战,外祖父和舅父们胜券在握,大渝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不是第一天跟大渝军对战了!哪一次不打得对方丢盔弃甲?他们怎会败于大渝军之手?吾殓骨之时,曾试图检验阵亡士兵的尸首,可是,他们全都被烧焦了!不管是萧兵,还是大渝兵,都烧得焦糊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谁烧的?”谢老夫人追问。 “戚正说,是天火!”萧凛回,“大战之后,晴空霹雳,雷电引发火灾,将整个燕山烧得一干二净,当然,也包括兵败现场的尸首和所有痕迹!” “啊……”承影忽然惊叫,“之前长风军战败,听说后来也遭了天火……” 萧凛倏地一颤:“此事当真?” “属下之前听张岩的副将说过一嘴!”承影回,“当时属下还笑话他们,说他们是遭了天谴!因此惹怒了他们,跟我大战了一场!” “若是那样的话,那岂不是……”谢老夫人身影微微一晃,差点栽倒。 李如风眼疾手快扶住她。 “他们将一切都处理得那么干净,尸首都无迹可寻,可偏偏,吾在外祖父的营帐中,找到了张岩素不离身的匕首!”萧凛咧嘴惨笑,“吾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怪,现在听了苏离的话,倒是明白了!是这些证据太过刻意了!怪不得无论吾怎么审,张岩都说不是他们!” “他也怀疑戚正!”李如风道,“看来,他们怕是早于我们之前就生了疑心了!” “他为了收回军权,竟让戚正枉杀了三万长林军的性命?”谢老夫人面色惨白,“若真是如此,他简直丧心病狂!他为什么要这样?你们父子相扶相携那么多年,你为他挡过多少刀箭?为了救他,你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这江山,是你同他一起打下来的啊!” “可能,就因为这江山,是吾同他一起打下来的,所以他才会如此对吾吧!”萧凛惨笑,“那至尊之位,他想要做得长长久久,而吾这个太子却在时刻提醒他,他早晚要让位于吾!再者……” 他顿了顿,继续道:“就像苏离说的那样,他真正喜欢的女人,并不是母后!吾虽不知他是否喜欢淑妃,但吾看得出来,他对母后,并无多少感情!” “怎么?他待你母后不好吗?”谢老夫人又是一惊,“可我记得,他年轻时颇是体贴周到……” “呵……”萧凛苦笑,“以前吾年幼不懂,可现在吾能看出来,一个男人是否真的爱重一个女人!” 谢老夫人听得浑身冰凉:“所以,真让苏离说准了吗?他这江山,是要留给心爱女人的儿子来做吗?他心爱的女人,当真是那个淑妃吗?” “殿下,属下这就去宰了那萧玦!”李如风霍地站起来,“让他的愿望彻底落空!” 萧凛摇头:“若萧玦真是他的心尖爱子,你不光宰不了他,自己还会暴露!” “那怎么办?”李如风急道,“难不成,就放任他们这样吗?” “目前来说,我们还只是推测……”萧凛哑声道,“既是推测,便没有必要伤人!先想法证明这一切吧!对了,吾那位皇弟,最近在做什么?” 李如风摇头:“都没怎么在意过他,也就不曾探过他的消息!” “去查!”萧凛吩咐道,“查清后报给吾,吾做一场戏,看看父皇到底是更爱我,还是更爱他!” “是!”李如风领命自去。 “若真如苏离说的那样,你待如何?”谢老夫人看着萧凛,眼底满满担忧。 萧凛的嘴唇轻颤了一下,久未作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外祖母,让苏离进来吧!” 谢老夫人点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去。 苏离正在外间静候,听到萧凛叫她,便悄步走进去。 萧凛坐在那里,背对着她,不知在做什么。 “殿下!”苏离走到他床塌边。 萧凛抬头看她。 四目相接的那一瞬间,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萧凛的眼睛微微红肿,一看便知哭过了! 看到他伤心难过,她忽然也一阵心酸难耐! “怎么了?”萧凛挑眉。 “没……没什么!”苏离拧头,努力抑制眼眶的泪水。 萧凛皱眉:“外祖母说你了?” “没有!”苏离用力摇头,“老夫人待我极为和善!” “那孤也没凶你啊!”萧凛眉头皱得更紧,“虽然你胆大包天,出言惊人,但孤并不怪你,还要多谢你出言示警,所以,你不必害怕!孤虽不是什么好脾气,但也绝不是那等残忍嗜杀之人!” 苏离破涕为笑,“殿下想哪儿去了?民女若认为殿下是那种人,根本就不会站到殿下面前!更不会斗胆将民女所知尽皆相告!” “那你哭什么?”萧凛不解。 ------------ 第61章 又哭了? “民女……”苏离瞟了他一眼,摇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哭了……” “你这个说法,有点敷衍……”萧凛歪头看她,“肯定是有原因的!说出来,孤或能帮到你!” “殿下的确能帮到民女……”苏离含泪而笑,“只要殿下看开点儿,不为此事难过伤心,民女便不会再哭了!” 萧凛一怔,“你……为孤哭?” “为殿下,也为民女自己!”苏离吸了吸鼻子,认真回,“看到殿下,就好像看到自己了!民女自幼被错抱,在养父母身边受尽虐待,无人疼惜,后来被外祖母找到,将我送回侯府,民女乍然归府,看到侯夫人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顿生儒慕之思,自觉从今往后,便可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然而民女却未料到,这亲生母亲,竟比养母还狠……” 萧凛听到这里,不由低叹:“虎毒不食子!她的确够狠辣!” “若那江清歌当真是被民女所害,又或当真中毒,民女或可能理解,毕竟,江清歌才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女儿,有十数年的感情在,民女虽是亲生,到底十数年未见,感情不深也正常!”苏离惨笑,“可她明知江清歌是装病,却还要如此,民女的五位兄长和前夫,亦对民女嫌恶至极,痛下杀手!民女被他们按倒在地当血罐之时,真正是伤心欲绝,五内俱焚!被自己深爱敬重的至亲背叛,那种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真正是痛入骨髓!原本信仰的一切,全都崩塌了!感觉自己是这世上最最糟糕的人,不然,为什么连自已的亲生父母,嫡亲兄长,都不喜欢自己?” 萧凛呆呆看着她,眼底热浪不住往上滚。 他狼狈的拧过头去。 十年戎马铁血生涯,让他早已习惯流血不流泪。 此时被一个小丫头说得眸内酸涩,他甚是羞愧! 可是,她真的说到他心里去了。 方才跟谢老夫人分析过往可疑之事,他嘴上说得头头是道,一颗心却一直在不断紧缩。 缩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谢老夫人出去后,强忍着的泪水,瞬间盈上眼眶。 他很想大哭一场,可最终,还是又忍住了。 这个时候,他没有资格放肆悲伤。 他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面前这个小丫头瞧了出来! “你这死丫头,真的很讨厌!”他低声咕哝,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民女知错!”苏离闷声道,“民女并非惹殿下伤心!民女只是想告诉殿下自己的心路历程!一开始真的好伤心啊!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陷入深深的自卑和自我怀疑中,是不是自己真的很差,很糟糕,很讨人厌,才会落得这般结局!” “这个过程*真的很煎熬,可是,熬过去就没事了!”她轻声道,“殿下,其实仔细想一想,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殿下您这么好,这么优秀,他不喜欢您,那是他的损失!他要去喜欢那些不如您的王八蛋,便让他喜欢去!我们自有喜欢我们的人,不是吗?” “殿下您还有母后,皇后娘娘她定然爱您如命!还有谢老夫人,您可是她的心肝宝贝!您的外祖父舅舅们,一定也特别喜欢您!还有如风大哥,承影大哥,他们都很喜欢您!” “啊,对了,萧京城那么多女子,她们也都特别喜欢您!还有这大萧的百姓,您所保护过的那些臣民们,他们都喜欢您!当然,还有民女!” “殿下您看,有那么多人喜欢您,干嘛去为一个不喜欢您的人伤心?”苏离轻哼,“反正呢,民女现在得出一个经验,喜欢我的人,都是好人!不喜欢我的人,都是坏人!不喜欢我还欺负我的人,全他妈不是人!” 她说到最后爆了粗口,浑不吝的口气,活像一个女土匪。 可这女土匪却生了一张半大小姑娘的脸。 瞧着有种莫名的喜感! 萧凛心中难过,可看到她这模样,还是忍俊不禁! “殿下笑了?”苏离歪头看他,唇角微扬,“这才对嘛!殿下将来是做大事的人!才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难过呢!” 萧凛轻叹:“你口中这个不值得的人,是孤的亲生父亲!是这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他一句话就能要你全家的命!你居然张口就来,你这小丫头,真真是胆大包天!你这样,可算是挑拔太子和皇帝的关系,就不怕孤把你拉出去砍了吗?” “怎么不怕?”苏离撇嘴,“可是,怕也要说啊!不说,你就不知警醒,不警醒,便可能落败!殿下若是败了,我还怎么混?殿下想必也知道,我那亲爹江宁侯,可是那位身边的一条好狗呢!我不靠着殿下,定然尸骨无存!” “你呀!”萧凛伸指轻戳她脑门,哭笑不得,“这些话,在孤这里说说也便罢了,到了外头,闭紧你这张小嘴!” “嗯嗯!”苏离用力点头,“殿下放心!民女虽然年纪小,但还是知道轻重的!这些话,民女也只对殿下说,旁的人,便算是亲如我外祖母,我都绝不会漏一句的!民女也并非胆大包天,只是生怕殿下被人算计,一着不慎,满特皆输!” 她说起这些话,想到萧凛前世的结局,眉心不由紧凝。 萧凛呆呆看着她,半晌,忽然道:“苏离,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在清远镇啊!”苏离笑回,“那时民女正随外祖母回京……” “不是那时候!”萧凛摇头。 “那就是在宫宴上了!”苏离回,“民女被江清歌她们捉弄,扔下了池塘,殿下救了我……” “孤没有印象了!”萧凛仍是摇头,“在孤记忆里,不记得与你有什么交集,可是,孤瞧着你,总觉得格外熟稔,像是相识很久的故人一般!” 苏离听得心里一暖。 她与他,可不就是相识很久的故人? 不,其实也没有太久。 不过三月。 可这百日里,她与他朝夕相伴,生死与共,形影不离。 苏离很难说清自己对萧凛具体是什么感情。 ------------ 第62章 是那么独特又那么温暖的存在! 百日时疫,云城被封,与世隔绝,有人想将这位废太子封死在这时疫之中,与云城百姓一起彻底消亡。 可他们没想到,自己这个江家弃女,误打误撞跟在萧凛身边的人,却成了破解时疫的关键! 但是,一开始,她从未想过自己有那样的能耐。 是他发现了她,鼓励她,让她发挥了自己所有潜能,也让她有机会也有胆量站到世人面前,施展自己的医术! 他令她脱胎换骨,摒弃自卑自弃之心,痛痛快快的做了一回济世神医! 因为有他,苏离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江家人所说的那么糟糕! 原来她也可以做一个闪闪发光的明媚女子,快乐独立的活于这人世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萧凛是她的另一位师父,是她的引路人。 他教她骑马练武,教她棋琴书画,教她一切她没有见过的但新奇有趣的知识。 但更多时候,他像是她的兄长。 真正意义上的兄长。 他疼她宠她,在他面前,她尽可以撒娇卖宠,可以做她渴望很久的,一直想对江家五兄弟做的事,她可以无视他的身份,叫他哥哥,给他取各种外号,他都微笑听着,看着她闹。 但若她做错事,他亦会板起脸训斥她,比如她在治疗时常常不够自信,常常会想着逃避,他会及时骂醒她,逼她面对残酷现实。 可当她受到伤害时,他却会第一时间出现保护她。 但他也依赖她,依赖她的医术,她的关怀照顾,他腿痛时,唯她可以缓解,那场抗疫之战,也是因为有她,他才得以冲破重围,重返京城。 他和她,相互依靠,相互信任,似战友同袍,又似兄妹亲人,他于她来说,是那么独特又那么温暖的存在,以致于,她见不得他受一丁点伤害,看到他委屈难受,她便也感同身受,恨不能以身相替! “又发呆了?”苏离看着面前再次对他发怔的苏离,扬唇轻笑,“苏离,你这样看着……有点蠢……” 他伸出手,轻刮她的鼻子。 苏离如梦初醒,皱了皱鼻子,不好意思道:“刚才走神了……” “想什么了?”萧凛问。 “想初次见到殿下时的情形了!”苏离笑回,“那时看到殿下,民女惊呆了!总觉得您不是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若不然,怎会生得那般好看?” 萧凛:“……” 这丫头,夸得这般直白,倒叫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殿下方才问民女,为何会觉得民女如故人一般,其实,民女看见殿下时,也是这般感受呢!”苏离笑道,“可能,我们前世认识吧!” “前世吗?”萧凛点头,“有可能!” “不过,民女觉得,更有可能是,殿下曾是天上仙,因故被贬下凡,而民女呢,曾是您身边的忠心小仙侍,见您下凡,便跟着一起来了!” 苏离胡扯完,自己先笑起来。 萧凛也笑:“这两个解释都不错!孤都信了!” “嗯!”苏离欢快笑道,“那么,殿下,小仙侍想送您一件礼物,您想不想要啊?” “想!”萧凛点头,“不过,怎么忽然想起送礼物了?” “为了感谢殿下的护佑之恩!”苏离道,“今日民女屡遭暗害,幸有殿下的人相护,这才安然无恙!” 白日里的事,萧凛自然早听承影说过,点头道:“孤不过是投桃报李!听承影说,那个江清歌,背后也有高人!除了萧允,还有江湖中人助她!” 苏离点头:“她身后能人异士无数!” “孤倒是小瞧她了!”萧凛皱眉,“不过,无妨,她死了,便无法作妖了!孤可以帮你除掉她!” “多谢殿下!不过,不用了!”苏离摇头,“民女的仇,民女想自己报!她若死得太快,民女仇恨难销!再者,她可是江宁侯的女儿,非无名之辈,殿下如今景况,不宜插手!民女亦不想连累殿下!殿下且好生休养着,等着瞧热闹便好!” “那便听你的!”萧凛点头,想起承影的汇报,下意识的又打量起面前的小丫头。 小丫头细胳膊细腿,格外清瘦。 因为身子太过干瘦,显得一颗小脑袋有点大。 怪不得李如风要叫她小豆芽! 他实在是想像不出这根小豆芽,是如何用这细得可怜的,风一吹就要折断的小胳膊提刀砍人的! 不知怎么的,这会儿想到那幅画面,他觉得格外心酸心疼! “没伤到手吧?”他自自然然拉过她的手,察看她手心。 那上面果然有两道新鲜伤痕,可知她当时有多激愤。 “以后像那种又脏又累的活儿,交给承影办!”他道,“小姑娘家家的,就在一旁瞧瞧热闹就好了!” 他的手很大,也很暖。 让苏离不自觉又想起前世两人手牵手在山间采药时的情形了。 萧凛握着她的手抚了半晌,忽然惊觉,轻咳一声松开了。 “你方才说,什么礼物?”他不自然的转移话题。 “殿下先闭上眼睛!”苏离神神秘秘道,“民女觉得,这件礼物,于殿下而言,应是一个惊喜!” 萧凛失笑。 但他没有拒绝她这孩子气的举动,听话的闭上眼。 苏离疾步走到自己的医箱前,从里面拿出一物,递到萧凛眼前,轻笑道:“可以了,殿下请睁眼!” 萧凛睁开眼,面前少女笑颜如花,白皙清瘦的手心中,捧着一只胖乎乎软嘟嘟的猫儿。 猫儿通体雪白,独两只耳边透出浅淡的粉色,额间一点红毛,形如一只小小月牙,粉红的小鼻子湿漉漉的,蔚蓝色的眼睛大大圆圆,此时正歪头瞧着他。 “阿狸?!”萧凛一惊,又是一喜,不自觉坐起来,将那只白猫抱在怀中。 ------------ 第63章 终于,抱上了! 这一入手,才知不是真猫,而是一只布偶猫。 说是布偶猫,可是做得实在太逼真,就这么抱着,手感软滑软糯,竟跟真猫一样! “你从何处得到的?”萧凛抱着猫儿爱不释手,双眸晶亮如少年。 “是我师父送我的!”苏离笑回,“他跟我说,这是九重天的神兽,要我好生收着!” “可这猫儿,跟孤幼时养的阿狸生得一模一样!”萧凛轻抚猫的鼻眼,眼底微微发潮,“就连这粉红色的耳边和额间的小月牙儿,都别无二致!” 可阿狸后来被人毒杀了。 他这位东宫太子,性情刚直,所以挡了太多人的路,也碍了太多人的眼。 他们深恨他,偏又杀不了他,便只能拿他身边的猫儿出气,生生将他毒死了。 那猫儿是他自幼养大的,极有灵性,哪怕他征战在外,也会一路相随。 有次他不慎落入包围,受了重伤,藏在深山,动弹不得,幸有阿狸相伴,为他衔来吃食,这才活下来。 此后他更是疼这猫儿,将它养得白白胖胖,软软糯糯。 数年征战,一人一猫,笑傲沙场。 可回京后才不过一年,阿狸便即殒命。 萧凛因此好长一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今日乍然看到这活灵活现的猫儿,心中惊喜,难以形容! 他简直怀疑,这猫儿,就是他的阿狸变的! “苏离,你怎会想起送孤这只猫儿?”萧凛好奇万分。 “因为我听说过殿下的阿狸!”苏离笑回,“有不少画师为殿下画阿狸,民女乍然看到那幅画,惊得说不出话来!当时就想,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将这猫儿送给殿下,以谢殿下救命之恩!只是民女身份卑微,一直未有机会,今日搬运嫁妆回府时,忽然看到这猫儿,便拿了来!” “多谢你!”萧凛含笑望着她,“阿离,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阿狸……” 喜欢自己的那只阿狸。 也喜欢面前这个阿离。 苏离并没有听出来,只笑道:“殿下喜欢就好!能让殿下欢喜,民女也觉得格外欢喜!” 她果然欢喜,眉眼笑得弯弯。 萧凛忽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情形了。 初时她时,他就觉得这小丫头像一只小奶猫。 她看到什么都特别好奇,偏又胆子小,看见喜欢新奇的事物,只敢歪头瞧着,偶尔拿小爪子碰碰,只碰一下,便即又缩回去。 可现在,这只小奶猫长大了,变成一只会挠人的小野猫了! 萧凛看看苏离,又看看阿狸,唇角不自觉微扬。 “阿离你送孤礼物,孤自是要回礼的!”他柔声道,“孤昨儿差人买来了几样好物,就在那边的柜子里!” 他指向旁边的八宝格,“那只蓝色的锦盒,你收下吧!” “殿下真是太客气了!”苏离笑道,“殿下要送我什么?” “你看看便知道了!”萧凛道。 “好!”苏离点头,走到八宝格边,去够那上面的锦盒。 可锦盒放得太高了,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正想着要不要去寻只凳子垫在脚下,一只手忽然从她头顶伸过来,稳稳的落在了锦盒上。 苏离回头,鼻尖撞到萧凛坚韧宽厚的胸膛,清新冷冽气息氤氲鼻间。 这熟稔却又陌生的气息,让她身子微微一烫,下意识的深深的吸了吸鼻子。 她想念他的气息已久。 恶灵境十年,每每因伤痛难以安眠之时,她便会想起躺在他怀中养伤的情形。 在云城,她和萧凛都曾感染时疫,那时以为必死无疑,不想因祸得福,竟研制出抗疫解药。 濒死之时,萧凛就没日没夜的抱着她。 她活到十六岁,从来没有谁像他这样,如珠似宝的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她窝在他怀中,觉得格外温暖满足。 可惜,后来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从云城回去后,她便落入江清歌的圈套,自此被囚禁在江家暗室,日复一日的承受着血液流失所带来的彻骨的寒冷。 那样的温暖满足,最终成为永远得不到的妄念。 如今重生再见,再如前世般亲密靠近,苏离忽然有些难以自抑,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重新感受那久违的温暖。 可手伸到一半,她却陡然惊觉,倏地缩了回去! 如今可不是在云城,她与他,也不是当年穷途末路一对可怜虫。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大萧太子,是她将来拼尽全力也要扶持帮助的恩人! 她岂能这般随意轻浮的待他? 若叫他误会她对他有什么龌龊心思,那就更不好了! “殿……殿下……”她结结巴巴解释,“我……我没想到你……你在后头……我不是故意撞到你……” “我知道不是你故意!”萧凛低头看她,“是我故意……” “嗯?”苏离一惊,倏地抬头。 面前的男子眼波温柔,一如前世,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沉溺其中。 下一刻,一双手牢牢锢住了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柔弱轻颤的身体,像只小猫儿一样撞入他的胸膛,萧凛满足的舒了一口气。 终于,抱上了。 从见到她时,便想要抱抱她。 这种念头来得强烈又诡异,让他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晚间入梦,梦里却似抱了很多回。 他在梦里抱得心满意足,醒来却又羞愧万分。 两人不过初识一日,他就有这般举动,实在唐突浮浪。 所以他一时努力忍着,然而忍到这一刻,手根本就不听大脑的使唤,四肢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它们一齐叫嚣着,叫得他脑袋一片空白。 但是,拥抱的感觉,真的好好啊! 好似春阳融融,温暖惬意,又似春花初绽,馨香满怀,四肢百骸都荡着融融的暖意。 苏离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熟悉的心跳,也不自觉满足轻叹。 两人静静的依靠着,不知过了多久,苏离陡然惊觉,伸手推开了萧凛。 ------------ 第64章 小猫小狗小刺猬…… 萧凛轻咳一声,想要说什么,苏离却已先开口:“殿下快给我,我瞧瞧是什么!” 为掩饰自已的不自在,苏离率先抱着锦盒跑开。 锦盒打开,苏离瞬间看傻了眼。 里面琳琅满目的一堆,衣裳首饰鞋袜什么都有,还有一只小小锦盒,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盒中是孤差人为你找来的千年人参!”萧凛道,“听说补气养血最快!你失血过多,用这个再好不过了!” “谢殿下!”苏离欢喜收下。 “这里面的衣裳,是孤差人帮你连夜赶制的!”萧凛又道,“这都快到晚秋了,你还穿着初秋时的衣裳,不冷吗?” 他打量着苏离,眼底满满怜惜之意。 这丫头在家中也不知过的什么日子,晚秋穿初秋薄衣不说,可能为了保暖,穿了好几层。 可这好几层薄裳,层层半旧,洗得都发白了,最外面的袖口,都磨破了! 方才她从外面进来,小手被冻得冰凉。 苏离抚着那些轻软暖和的棉衣,又想掉眼泪了。 原来不管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太子殿下都是这么温暖的人啊! 前世在云城,他也是如此。 当时苏离匆匆逃出,根本就没带什么东西,只两套衣裳换洗。 当然了,她就算想拿,也没得拿。 不管是在顾府还是江府,她都是被人嫌恶的存在。 谁会管一个讨厌粗陋丫头的冷暖? 每回裁制新衣,自然也就没有她的份。 因为只有两套衣裳,所以在云城救人之时,弄得脏兮兮的也没法换。 然而彼时她刚到,跟萧凛也不熟悉,自是不好意思问人家要衣裳穿,只能穷将就。 后来是萧凛嫌她臭,帮她找了两套合身的衣裳来换,才解了她的窘迫。 “多谢殿下!”苏离抱起衣裳,将脸贴在那暖绒绒的兔毛滚边上,笑成一朵花。 “去试试吧!”萧凛道,“匆忙之间定制,也不知是否合身!” 苏离抱着衣裳欢欢喜喜的去了屏风后,不多时打扮好走出来。 萧凛顿觉眼前一亮! 果然是人靠衣装,这套烟粉色的裙裳,衬得苏离面如桃花,娇俏可爱。 只是她比他想得还要瘦,裙裳虽然做得窄小,但穿到她身上,还是肥了点。 “以后吃胖点就好了!”他道,“对了,你匆匆过来,晚饭可用过了?” 苏离笑着摇头:“今儿事太多,倒忘了吃饭了!” “孤这就叫人做来!”萧凛叫李如风进来,差他去叫饭。 苏离走到萧凛身边,帮他推拿腰腿。 等她推拿完毕,那边菜已端上来。 两人边吃边聊,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惊得李如风和承影时不时的往里面偷看。 “殿下原来这么爱说话吗?”承影看傻了。 “可能是因为遇上了想说话的人……”李如风意味深长回。 “可是,殿下跟这小丫头,原本不该有话说的啊!”承影挠头。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未来储君,少年驰骋沙场,青年纵横于朝堂之上。 他所接触到的人和事,跟一个养在乡间十五年的大字不识几个的小丫头,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可是,两人偏偏聊得十分愉快! “他们都说什么了?”承影好奇问。 李如风耳力比他敏锐,哪怕门窗紧闭,他也应该能听清那么一两句。 “小猫……”李如风将耳朵贴在门上,“还有,小鸡小鸭小狗,嗯,还有小刺猬!” “啊?”承影惊呆了,“你听错了吧?殿下怎会说这些?” 李如风也怀疑自己听错了。 于是他将耳朵贴了紧了些。 这回听得更清楚了。 “小兔子!”李如风笃定道,“殿下在说他小时候养了只小兔子!” “殿下小时候还养过小兔子吗?”承影不敢相信。 他家主子可是铁血战将,生来便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有志少年。 他怎么可能养小兔子呢? 这太幼稚了! 简直就是颠覆主子的高大形像嘛! 屋内。 苏离和萧凛两人却丝毫不觉得幼稚,兀自说得兴致勃勃。 苏离并不觉得奇怪。 因为前世她就知道,传闻中冷酷暴戾的漠北屠夫萧凛,其实内心里住着一个纯真少年。 他跟她一样,喜欢养些小宠,并以照顾他们为乐。 苏离自幼受虐,从来不曾被人好生保护照料过,自己养了小宠,便将它们都宠上天,好像宠着它们,自己也被宠了一般! 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刻,其实并不太适合说这些温馨细碎的话题。 可愈是这个时候,愈不能沉在那令人窒息的苦痛之中! 萧凛性子沉闷,不管多艰难之事,都不习惯对身边人倾诉,永远只是自己默默承受着,煎熬着。 可是,人不能一直这么熬下去的。 他需要一个出口,又或者说,他需要一些温暖快乐的记忆,来抵御现实的残酷阴冷。 这一夜,有苏离陪伴,萧凛过得很愉快。 时辰不早,两人各自安睡。 这一次,苏离清醒着,自然不会再与她同塌而眠,但为了照顾萧凛方便,谢老夫人为她置了一处矮塌。 夜色沉沉,苏离带着满心温暖沉沉睡去,梦里一片清冽冷香。 那是萧凛的气息。 真的很好闻。 也真的令人安心。 烛火摇曳,照亮两张温柔含笑的脸,虽然一个满面黑斑,一个疤痕密布,可在这橘黄灯光的映照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只可惜,这美好只持续了短短的两个时辰。 夜半时分,凄厉的尖叫声骤然响起! 苏离打了个寒战,倏地坐起来! 对面床塌上,萧凛也早已惊觉,一个箭步冲下床,却因为腿足气力不够,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苏离忙上前扶起他,“殿下,您小心一点!” “是母后!”萧凛面色凝重,“是母后的声音!” 谢府后院,谢皇后房间。 本来已经睡着的谢皇后,不知怎么的,忽然像中了蛊一般跳起来,一双眼睛也骤然变得血红,口中更是咿呀连声。 守夜的大宫女青玉见状忙爬起来,正要察看是怎么回事,谢皇后忽然怪啸一声,恶狠狠的咬上了她的脖颈! ------------ 第65章 皇后也中毒了! 青玉又痛又怕,下意识的伸手推开她。 可是,原本病弱的谢皇后,此时却是怪力附身,任她如何推搡,她竟纹丝不动,而那咬住她脖颈的牙齿,竟然又咬深了一层! 不光如此,她一边咬着她,一边竟开始吸起血来! “咕嘟”一声,她吸了满口鲜血,用力咽入肚中,咧开鲜红的嘴,又朝青玉袭过来! 青玉吓得眼前一黑,当时晕厥过去! 谢老夫人就住在隔壁,听到女儿怪叫,爬起来就往这边跑。 待推开门看到房中诡异情形,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啊!”谢皇后发出一声怪叫,僵直着身体向谢老夫人跳过来。 谢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桂芝老练些,见状把谢老夫人一推,直接推出门外,自己则利落的锁住了房门。 谢皇后出不去,对着房门一阵猛踹! 她的力气似乎忽然暴涨,不过踹了几下,那房门竟被她踹歪了,露出一个大缝。 她弯下腰,将头伸进缝隙里,对着门外的谢老夫人和桂芝疯狂咆哮。 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府里人。 谢大夫人郑氏住得不远,很快也赶过来。 看到眼前这种情形,也是吓得魂飞魄散! “皇后有点不正常!”谢老夫人此时反应过来,忙叫,“快守住院门,莫要让人进来!” 若是她这般形状出去,被府中下人看到,再被那居心叵测之人报到宫里去,谢皇后这后位定然不保! 郑氏很快明白过来,一边命人去守门,一边派人过来堵住房间。 正混乱之时,苏离和萧凛赶到了。 看到谢皇后的情形,萧凛亦是惊愕万分,很快命李如风和承影上前制住谢皇后,将她绑缚于床上。 “到底怎么回事?”他看向宫女青玉。 青玉此时刚刚苏醒,满面惊悸,哭着摇头:“奴婢不知!娘娘自得噩耗,一直睡不安生,昨儿看过太子后,心情好了些,今日晚饭还多用了些!用饭时还说,待会儿要再去看太子,可吃完没多久,便说困乏,奴婢便伺候她睡下了,可睡到半夜,她忽然就跟发疯了一样,扑到奴婢身上,逮着奴婢就咬……” 青玉捂着脖子,心有余悸,抖若筛糠。 “我的韵儿啊!”谢老夫人扑在床边,痛哭失声,“你看看我,我是你的母亲啊!你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 可谢皇后却已完全失了神智,哪怕是被绑缚住,仍是龇牙咧嘴的要咬人。 苏离忙上前拉开她,“老夫人,我来瞧瞧吧!” 她上前诊脉,指尖触到谢皇后的脉搏,面色倏地一沉! 萧凛的心也跟着往下一沉,“可是有什么不好?” “暂时还不敢确定!”苏离道,“你们先回避一下,我要察看娘娘身上可有异常!” 众人纷纷退到外间,只留苏离和谢老夫人及郑氏三个女眷在。 “你们帮我把娘娘的衣裳解开!”苏离轻声道,“小心一点,莫要让她咬到!” 谢老夫人和郑氏点头,帮忙解衣。 这期间,谢皇后一直恶狠狠的瞪着她们! 衣裳解开,谢皇后脖颈处有一条红线,一直延续到肚腹间。 她轻叹:“果然如此!” “阿离知道是何故了?”谢老夫人忙问。 “皇后娘娘中了尸毒!”苏离笃定回。 “尸毒?”谢老夫人和郑氏面色俱变,齐声追问:“这毒可能治?” “治是治得,只是,费时良久,一时难愈……”苏离忧心忡忡,“老夫人,把太子殿下叫进来吧!此事,须得跟他商量一下!” “好!”郑氏开门去叫萧凛。 萧凛听说“尸毒”,咧嘴惨笑。 “看来,殿下也了解此毒!”苏离看着他。 “此毒来自西域!”萧凛道,“中毒者如同僵尸一般嗜血嗜睡,怪不得母后这几个月总说困乏……” “几个月?”谢老夫人一惊,“你的意思是说,这毒,是在几月前下的?” “尸毒本就是慢性毒药!”苏离解释,“毒素一点点的在身体里扩散,百日之后,方会致人疯癫失智!所以又称,百日癫!” “他们为了废掉孤这个太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萧凛惨笑,“不光在孤身上用尽心思,母后这边也没落下!如此双管齐下,便算孤能重新站起来,母后如今这等景况,若是传出去,孤这东宫之位,依然坐不稳!毕竟,一国太子,怎能有个疯癫母后呢?” “是谁?”谢老夫人恨得直哆嗦,“是谁给我的韵儿下了毒?” “要查清是谁下的毒,倒也简单……”萧凛冷笑,“只看明日谢府,是谁出去散布母后发疯的消息便知道了!” “殿下所言极是!”苏离深以为然,“娘娘今日毒发,定然有人在暗中窥视!这消息要想扩散得快,又能令人信服,那必须得是谢府中人才行!明日谢府中人,若有去那茶坊酒肆菜场等人多聚集之处胡说者,定然跟幕后下毒者脱不了干系!” “如风,给孤盯紧了!”萧凛颌骨紧咬,“孤定要将这恶鬼揪出来!” 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清早,天刚蒙蒙亮,谢府负责采买的管家黄富便带着几个家丁仆妇从后门出去。 李如风带几人紧随其后,很快,便来到了京中最大的菜市场。 虽然天色尚黑,但菜场上却已是热闹非凡。 城中各府的采买皆聚集此处,购买最最新鲜的食材,附近的菜农菜贩也都卖力的吆喝起来。 黄富身为谢府管家,是这里的常客,所需菜量大,出手也极大方。 所以他一出现,便有不少小贩跟他打招呼,有些相熟的,还会站在那里跟他攀谈几句。 谢府如今出了大事,这会儿谈的,自然也是这桩惨事。 黄富的目光往家丁和仆妇身上掠了掠,见他们都忙着搬菜,遂压低声音,跟那菜贩诉苦,“你说这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我们府上主子爷兵败战死,太子爷残了双腿,昨儿夜里,那张相借口来吊唁,结果,却是来退婚!” ------------ 第66章 谁是暗鬼? “天哪!”菜贩惊呼,“皇上的儿子,他也敢?” “还不是看我们太子爷残了嘛!”黄富哀叹。 “太子殿下可真是可怜!”菜贩满面同情。 “谁说不是呢!”黄富亦叹,“我以为,这样已经够惨了!可没承想,屋漏偏逢连阴雨,皇后娘娘又出事了!” “皇后娘娘又怎的了?”菜贩好奇追问。 他身边有几个菜贩一直在支耳听着,此时听到皇后娘娘出事,一齐围了过来! “皇后娘娘,疯了!”黄富压低声音,“昨儿夜里,忽然就从床上跳起来,人就如那僵尸一般,一口咬住身边大宫女的脖颈,一扯,就扯掉那么大一块肉!” 众人俱是听得毛骨悚然,“这可太吓人了!” “谁说不是?我们都这被吓懵了!”黄富哀叹,“这好好的人,说疯便疯了,吃人*喝人*!幸亏发现得早,不然,大宫女就只剩一个骨架了!” 李如风听到这里,恨得牙根直发痒,“我倒是没看出来,这老东西,竟然吃里扒外!” “他倒真会添油加醋!”承影亦咬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黄富绘声绘色的描述一阵后,见下人仆妇搬好菜品走过来,遂轻咳一声闭嘴,带着下人离开菜场。 他借口肚饿,要去早点铺吃早点,让下人们先拉着买好的菜品回去,自己则慢悠悠的出现在京城最大的早点铺粥鼎记门前。 此时阳光已经冲破云层,照亮大地。 早起的人们此时皆聚集于各大早点铺前用餐。 黄富选了一处合适的位子,又开始像菜场那样,借着跟人打招呼攀谈的由头,“隐讳”的说起皇后的“密事”。 谢家之事,本就万众瞩目。 他这边才刚开了个头,便有人不断聚集过来。 听到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后,俱是瞠目结舌,惊叫连连! 惊叫声引起墙角座位上一个年轻人的注意。 他侧耳聆听片刻,眉头微皱。 这人是顾千城。 他坐在那里看着黄富,眉头越皱越紧,听到最后,再也忍不住,霍地站起来! 他径直走到黄富面前,盯着他问:“你当真是谢府的管家吗?” “当然是啊!”黄富看着他,见他来者不善,暗自戒备。 “可我觉得你不是!”顾千城轻哼,“你见哪家的管家,会将自家主子的隐痛,如此大张旗鼓的揭露于世人之前?他们已然够惨了,你这个做奴才的,还要踩上一脚!这般的忘恩负义,实是令人不耻!” 他这话一出,众人看向黄富的眼光全变了! “是哦!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主家?主家败落了,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可不是?黄富,谢家对你不差啊!你看你这个后厨采买,过得比富户家的少爷还滋润!怎么谢家才刚倒霉,你就这幅嘴脸?” “我……我只是一时嘴快……”黄富结结巴巴解释着。 “你不是嘴快!你是嘴贱心黑!”顾千城轻哼,“平白无故的,你可不会来这里嚼舌头!无非是看谢府落魄,想另攀高枝儿罢了!说吧,是谁雇你来这里妖言惑众的?你把皇后娘娘说成那样,不怕皇上剁了你的狗头吗?” 他字字如刀,戳得黄富步步后退,眼见得就要犯了众怒,他脚底抹油,撒腿就跑。 “诸位莫要信他胡言乱语!”顾千城大声道,“定是有人看谢府出事,想要落井下石罢了!这等传言,还是到此为止,免得惹下什么祸事来!”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点头,虽也有将信将疑者,但被顾千城几句话唬到了,倒也不敢再议论,转而说起别的事来。 李如风和承影在暗处看到这一幕,都对顾千城投去感激一瞥。 “这顾家的大公子,倒是个好样的!”承影道。 “当年的顾大公子,那也是京城才俊!”李如风慨叹,“十五岁就中了举人!可惜,十八岁春闱将至,他却出了意外伤了双眼,自此再也读不得书,大好前途就此不在!” 黄富在粥鼎记吃瘪,可也不耽误他再去别的地儿。 城中的早点铺颇多,还有瓦舍说书的地儿,他每到一处,都搞出那般形态来,引得众人惊叹连连。 可惜,这么多地方,也只站出来一个顾千城! 午后,黄富终于忙完了他的差事,寻一处酒楼走上去,敲响了楼上某间雅间的房门。 门前,有个小丫头探出头来,见是他,忙邀其入内。 雅间内坐着一位年轻女子,满头珠翠,此时正坐在那里喝茶,见到他,便朝他勾了勾手指。 黄富忙谄笑上前:“见过贵人。” “看来,今日是有好消息啊!”女子问。 “如贵人猜测的那般,谢氏发病了!”黄富将自己在谢家所见所闻尽皆说出,又将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报上去,面上洋洋得意。 女子交口称赞:“不愧是黄管家!此事办得如此利落,我定会禀明主子嘉赏你的!” “岂敢岂敢!”黄富谄媚道,“能为贵人做事,自是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奴才效忠的,到底是哪位贵人啊?”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女子轻哼,“你只需要拿你该拿的东西便好!” 说着,朝身边的婢女看了一眼。 婢女会意,将一只包袱放到黄富面前。 黄富打开来,里面几块大金锭几乎要亮瞎他的眼! “谢贵人!”他千恩万谢收下来,“以后只要有事,您尽管吩咐,奴才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你倒是个识时务的!”女子掠他一眼,“行了,暂时无事!有事,会让这里的伙计通知你!你去吧!” “是是是!”黄富一迭声应着,抱着金锭子喜滋滋出门。 承影自跟踪他而去,李如风则留下来,盯着那女人。 “这个黄富,还真是!”婢女看着黄富的背影,满面鄙夷,“这等背主的奴才,可要不得!” “谁要他了?”女子轻哼,“不过暂时一用罢了!咱们事儿办得好,待会儿老爷回来,也定会赏咱们的!” 主仆俩说说笑笑用了午饭,开开心心回府。 李如风紧跟其后,一路行到一处街巷,主仆二人走到其中一家,推门走了进去。 ------------ 第67章 原来都是算计! “钱府……”李如风抬头看门旁的刻字,眉头微皱。 这里明显不是贵人所居之地。 达官显贵们的居处,皆是独门独幢,占地也颇是惊人。 可女子所进的院子,瞧着很普通,只比普通富户强一点。 但看这女子的穿着打扮,却又极其华贵,委实叫人猜不透来路! 李如风猫在房顶向院内偷瞧,正寻思着要不要下去一探究竟,忽听门声轻响,一个青衣小厮跑进来。 “老爷回来了!”他高声叫。 屋内的女子一听这话,欢欢喜喜的迎了出来。 李如风瞪大眼睛看向进门的老爷。 这人年约四十岁上下,面白无须,身形肥胖,腰身微佝,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颇是气派。 只是走道的姿势有点奇怪。 确切的说,是有点装腔作势,又有点扭扭捏捏,反正瞧着不甚顺眼。 此时他行得近了些,李如风看清他的五官,隐约觉得有点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 就在这时,老爷开口:“今日谢府那位,可有动静了?” 原本他生得高壮肥胖,李如风想着他声音也定然十分浑厚。 可这一开口,却是尖声细气的,倒好像一个男子捏着嗓子学女子说话! 李如风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记起这人是谁了! 他是淑妃殿中的掌事大太监胡德! 所以,给皇后下毒的人,竟然是…… 李如风的眼倏地瞪得浑圆! 苏姑娘说的,竟然是真的! 谢府。 得到李如风的汇报,萧凛咧着嘴笑出声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喃喃道,“这一招,淑妃玩得真是炉火纯青!” “这贱人!”谢老夫人恨声道,“可怜你母后忠厚,不知她的真面目,还说她是宫中最贴心的姐妹!原来,她竟是这么个贴心法!”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没有入宫前,便与母后交好了吧?”萧凛哑声问。 “可不是?”谢老夫人咬牙,“她是谢家偏门旁支,她爹带着他们一家几口,从乡下寻了来,跪在你祖父面前哭求,说家里遭灾活不下去,让你外祖父给他一条活路,你外祖父便帮他谋了个差事,她也常入谢府,姐姐长姐姐短的,那时瞧着她柔顺可人知进退,她愿意攀亲,便由得她攀了!谁承想,后来皇帝酒醉,竟把她当成你母后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极力阻止她入宫,可你母亲却为她求情,说当日之事真是偶然!可现在看来,哪是什么偶然?那不过是那对狗男女的恶心算计罢了!” 她愈说愈恨,说到最后,口不择言,“谢柔那贱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若无谢家,他萧颢能有今天?” 她气急了,索性直提皇帝名讳。 萧凛苦笑:“可能就因为谢家如此,他才要痛下杀手吧?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原来,不管哪朝哪代,功高盖主的从龙者,皆是这样的下场!” 众人闻言,皆觉心中生寒。 苏离在旁静听,亦无声低叹。 “殿下,那黄富如何处置?”承影问。 “卖主求荣之辈,留他做甚?”李如风咬牙,“殿下,把他交给属下吧!属下活剐了他!” “那岂不是浪费了?”萧凛摇头,“他们既然想看谢府的笑话,便让他们看个够吧!有黄富这只狗眼在这儿,孤就让他们大开眼界!” 李如风知他已有计较,遂点头:“属下听殿下的!” “母后之毒,需多久能解?”萧凛看向苏离。 “短则两月,长则半年!”苏离回,“要依娘娘的身体状况而定!可是,她的情形,很不好……” 她说着又由轻叹,“昨夜匆忙间我只诊出尸毒,可实际上,她体内不止这一种毒!最其码还有两三种,不过这两三种毒并不致命,只是令她精神萎靡,食欲不振,反映在身体发肤之上,便是容颜凋零,日渐枯萎!” “怪不得近两年韵儿的精神越来越不好,气色也越来越差!”谢老夫人心痛不已,“我真是瞎了双眼,竟未看出谢柔这贱人如此的心狠手辣!我儿身中这么多毒,那岂不是……” 她说到这儿,老泪纵横,满面担忧。 “这个淑妃,还真是狠辣到了极点!”苏离喃喃道。 杀人不过头点地。 她倒好,却要叫谢韵身败名裂受尽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一想,前世的萧凛,不也是这样吗? 瘸着一条腿,失了东宫之位,受尽欺辱,艰难苟活,最终变成那幅模样! 念及至此,她不自觉攥紧双拳! 这一世,她绝不容许这样的悲剧重演! “老夫人,殿下,你们放心,我会尽快医好皇后娘娘,绝不让淑妃得逞!”她轻声道,“只要娘娘好起来,他们散布的那些流言,自是不攻自破!” “阿离,幸而有你!”谢老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满面感激。 苏离笑着摇头:“民女如今是与太子共进退,自是要竭尽全力助太子保住东宫之位!” 为防谢韵再次发病,她给谢韵用了镇脑安神的汤药。 谢韵服过后,便沉沉睡去。 苏离又察看了萧凛的身体状况,一切良好。 只是,谢皇后的事,对他来说,到底是种打击,虽然他极力掩饰,但那眼底的伤痛绝望,还是没能逃过苏离的眼睛。 “殿下,你莫要担心!”苏离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道:“民女已想出一法,若是顺利,或可让娘娘在三日内恢复正常!” 萧凛一怔:“这么快?可是,你刚刚还说,这毒少则两月,多则半年才能解!” “这个……”苏离轻咳一声,“我忽然想起一个特别好的法子,想要试一试!” “是什么法子?”萧凛追问。 苏离失笑:“殿下又不通医理,我便说了,你也听不懂啊!” “可我还是想听!”萧凛看着她,“你说吧!” 苏离:“……” 好奇怪,他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之前给他解毒时,他都没细问过她如何治疗! 现在自己都给他解毒了,他反而不信任自己了? ------------ 第68章 以后莫要再犯傻了! “并非不信任!”萧凛忽然道。 苏离再度失笑:“殿下你会读心术吗?” 竟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孤不会!”萧凛摇头,“可是,孤这会儿看着你,总觉得你会为了救我母后,做出什么傻事来似的!苏离,只要孤好好的,没有人能把母后从后位上拉下来!你无须勉力而行!” 苏离听得目瞪口呆! 他怎知她要勉力而行? “看来,孤猜对了!”萧凛瞪着她,“说吧,你想干嘛?” “既然殿下执意想知道,民女说与殿下听也无妨!”苏离笑道,“江清歌要抽取我血的事,殿下知道的,但殿下可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吗?” “不知!”萧凛摇头。 “因我的血,有消解百毒,起死回生之效!”苏离不加思索的说出自己的最大秘密。 话才出口,萧凛便霍地站起来,一把掩住了她的嘴! “你疯了?”他瞪着她。 “我没疯!”苏离呜呜摇头,“殿下,民女知道这种事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事实真是这样的!” 前世她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一只血罐,直到堕入恶灵境之后,才知晓其中缘由。 原来,她的血跟普通人不一样。 她的血,可以让恶灵境中的游魂重新聚敛成型,也可让濒临死亡的鬼怪起死复生! 在恶灵境中,她曾遇到过一个疯疯癫癫的人,那人对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她没怎么听懂,但有件事搞明白了,就是她的血很特别。 这让苏离想起自己幼年时的事。 有次她上山采药受伤,鲜血流过的地方,小草迅速生长,开出绚丽的花朵。 当时觉得是自己遇到奇迹了。 她却没想到,原来奇迹是她自己! 不过,这种奇迹,若被心机叵测者知道,便是一场致命的灾难了! 苏离其实到现在也不清楚,为什么江清歌会知道这个秘密。 毕竟,这个秘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有这样的血也挺好,最其码,到了关键时刻,可以用来救自己想救的人! “殿下,你若不信,民女可以证明给你看的!”苏离笑道,“我保证,不出三日……” “你闭嘴!”萧凛怒喝! 苏离吓了一跳,“殿下,您……怎么了?民女能让娘娘早日康复,于您是有大利啊!您为什么……” 为什么要凶她? 他凶起来的样子,其实还是挺吓人的! 萧凛看着面前满面惶然的小丫头,心下一软,不自觉放柔了声调,“此事于孤有大利,于你呢?” “于我?”苏离一怔。 此事于她,当然无益。 不光无益,还有大害。 她如今气血两亏,尚未养好,若再强行取血,那肯定是如前世那般,气血受损,不可逆转。 别的不说,这脸,肯定是恢复不了了。 但是,如今的她,不是前世的她。 她懂得内功心法,慢慢调养,用个半年时间,还是能勉强恢复原状的。 只是有前世的阴影在,要她二次取血,她真的心慌。 这也是她方才为什么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献血为谢皇后解毒的主要原因。 她这命得来不易,她当然也惜命。 但想到萧凛,最终还是决定牺牲自己一回! “于我,也没有什么啊!”她故作轻松道,“就只是一点血……” “莫说一点,就是碰破一点皮,都不行!”萧凛怒气冲冲的打断她的话,修长的手指,轻戳在她额头上,“苏离,你看看你自己吧!你都成什么样儿了?就你这小模样,还想献血解毒,你脑袋被驴踢了?” 苏离呆呆看着他。 所以,他生气,并非不信任她血的效用,而是是不想她伤害自己? 这一世,到此刻,两人还只是相识两日的陌生人。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怕是恨不得她早点献血救人吧? 可他却断然拒绝,还因此生气,他如此设身处地的替自己考虑,这般担心她的身体…… 苏离再次被暖到了! 也因此更加坚定了献血救人的想法! 士为知已死! “其实并不像殿下想的那么严重……”她轻笑解释,“当然我肯定也会受到影响,但我能调养过来,我……” “闭嘴!”萧凛再度捂住她的嘴,“此事,绝不可以,不许再提!孤宁愿死,都不愿你如此!” 苏离惊呆了! 她怔怔盯着萧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萧凛其实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当他听到苏离要献血救自己母后的那一刻,他的心就一阵绞痛,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什么看?”他瞪着苏离,“苏离,世人怎会有你这么蠢的人?你被你那母亲哥哥姐姐坑得还不够苦吗?怎么就长点记性呢?怎么还像以前那样,对谁都全抛一片心?” “你知不知道,只有你爱自己,拿自己当回事,别人才会尊重你,爱你!像你现在这样,动不动就想着奉献自身,讨好别人,若是真心疼爱你的人也便罢了!若是再遇上江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你会被敲骨吸髓啃得渣都不剩!” “你……你怎么会说这些话?”苏离呆呆看着他。 “孤为什么不能说这些话?”萧凛反问。 苏离默然。 因为这些话,是前世在云城时,萧凛对她说的。 许是自幼便被人嫌弃的原因,让她养成了习惯性讨好他人的性子,但凡人对她有一点善意,她就巴不得要回报人十分。 当然,经过云城和恶灵境之后,她再不会像前世那么傻了。 但是,对于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要付出。 但这种付出,跟讨好无关,就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自己喜欢在乎的人。 就像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就只想保护好萧凛,想竭尽全力帮他避开所有的阴谋诡害,想让他顺利的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她生怕自己保护不了他! “傻子!”萧凛看着她那呆愣愣的模样,叹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头,“以后莫要再这么犯傻了!知道吗?不管对谁,哪怕是孤,都不许你这么来救!” ------------ 第69章 或许,这就是真爱吧! “这个……”苏离轻咳一声,还未说话,头就被萧凛拍了一下。 “什么这个那个的?”萧凛瞪眼,“孤的话,你也敢不听吗?” 苏离缩缩头:“这个,总要视情形而定!” “不管什么情形!孤都不允你用这种法子来救!”萧凛决然摇头,“若孤是被你这样救活的,孤定会自戕,把这条命还给你!孤说到做到!” 苏离哭笑不得,“殿下,未知的事情,你就不要犯倔了,好不好?” “不!”萧凛仍是摇头,“江清歌和苏氏如此待你,孤深恨他们,若孤也如此,岂不跟她们一样?孤才不要那样!孤是你的靠山,是用来给你靠的!不是用来拖累你,令你受苦难受的!你给孤记清楚了!这个秘密,以后,你对谁都不要提起!你得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苏离仰头看着他那张凝肃的脸,心中温暖,扬唇轻笑。 “笑什么笑?”萧凛轻哼,“下次若敢再做这种蠢事,孤定饶不了你!” “是!”苏离点头,“民女听殿下的!” “乖!”萧凛展颜轻笑,“今日辛苦你了,回去好生歇着!” “好!”苏离点头,“殿下也莫要过于忧心,好好养伤!还有这脸……” 她歪头看着萧凛的脸,忽地惊叫,“坏了!” 萧凛一怔:“怎么了?” “今早忘了给殿下抹那舒痕膏了!”苏离急急道,“这个可不敢忘!忘了一次,会影响效果的!” 萧凛轻哧:“看你慌里慌张的,孤还以为忘了什么大事呢!” “这就是大事啊!”苏离认真道,“脸上有疤的人,也不能做太子的!殿下生得仙颜,若是就此毁了,岂不是可惜得紧?我这就取来,帮殿下抹上!” 她跑到八宝格边,找到舒痕膏帮他抹药。 纤细柔软的指尖,轻轻滑过萧凛的脸,带来一阵清凉舒爽。 萧凛喉头微微滑动了一下,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可惜,脸上的疤太少了,才抹一会儿,便已抹完。 “殿下,若无旁的事,我便回了!”苏离背着医箱,笑盈盈道别,“我们晚上见!” “晚上见!”萧凛含笑送她离去,待她的身影消失在窗外,他方收回目光,召过外间的李如风。 “你帮孤去办几件事……”他附耳低语,“给府中那条狗好好看看!” …… 秋阳似锦,西风飒飒。 顾府外的茶馆,江清歌看着面前的顾明轩,满面失望:“什么?她还是回苏家了?不是让你想法挽留的吗?” “我留了!可她的脸真的很臭!”顾明轩苦眉皱眼,“她根本就不吃我那一套!还骂我是个残废,说不要跟残废一起吃饭!我都要气死了!你还说她暗恋我,我看,这根本就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清歌瞪眼,“她以前明明很听你的话,不是吗?你说什么,她都乖乖遵从!我看,是你未尽全力吧?顾明轩,你这样,会害惨你自己的!没有她,你就永远只能坐在轮椅上!” “那我也不怕!”顾明轩亲亲热热的握住她的手,“反正我不管变成什么样,歌儿你都不会嫌弃我的!就残着好了!有你照顾我,陪在我身边,我便是残了,也心甘情愿!” “你……”江清歌瞪着他,难掩眸底的嫌恶鄙夷。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男人啊! 他这脑子里,到底都装的什么鬼东西?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变成残废了,别人真的不会嫌弃他? “顾明轩,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江清歌冷下脸,“罢了!你爱哄不哄吧!反正这腿长在你身上!我无所谓了!” 这个男人太蠢了。 她决定放弃调教了! 可她一句“无所谓”,听在顾明轩耳中,却是真爱宣言! “我这样你都无所谓,歌儿,你对我真好!”他紧紧抱住江清歌的腰,情意绵绵,感慨万千,“我想,这就是真爱吧!” 江清歌:“……” “对了,这事,你可有同你母亲讲?”她强压内心的不耐问道。 “说了啊!”顾明轩回。 “那你母亲怎么说?”江清歌又问。 “她……”顾明轩歪头想了想,“她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江清歌立时急了,“她怎么可能没说什么呢?苏离害你至此,她会不管不问放她走?这不可能吧?” “苏离把嫁妆给了她一半!”顾明轩含混回,“可能就是看在五抬嫁妆的份上,不跟她计较了吧?” “怎么可能?”江清歌不愿相信,“苏离可是害你成了残废啊!就五抬嫁妆就把你母亲收买了?”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顾明轩咕哝着,“我没怎么在意!不过母亲有叫她单独过去说话,至于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江清歌顿足,“我要你有何用?” “你要我何用?”顾明轩倏地抬头,“歌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母亲和苏离之间的事,跟我们有关系吗?你来见我,不是想我,是想知道这些事吗?可是,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事?” “你说为什么?”江清歌没好气回,“事关你以后能不能站起来,我当然要关心啊!” “可那是我的事啊!”顾明轩看着她,“我自己都不在意,我宁愿残着,也不愿跟苏离献媚!我是属于你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我怎能为了这双腿,就毁了自已的清白呢?歌儿,我都不在意了,你也莫心焦了,可好?还是说,你心里,其实还是介意我是个残废?” “当然不是啊!”江清歌违心否认,“可我虽然不介意,却也希望你健健康康的,这样,我们以后才能更好的生活啊!” “就算这样,我们依然能好好生活的!”顾明轩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暖昧,“歌儿,我虽然不能走路,但是,夫妻之礼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我们这样,你不觉得,更有残缺之美吗?我看过一个话本子,讲的就是残疾男子与妻子之间的事,颇是令人神往……” ------------ 第70章 浑身上下都狗里狗气的! 江清歌看着面前眉飞色舞的男人,头一回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来。 之前,她总觉得顾明轩是她身边最好骗的男人。 虽然生得人模狗样的,但那脑子仿佛被狗啃过,跟个傻子没什么分别。 可现在她忽然发觉,其实傻子也不好骗。 傻子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因为傻,他们固守陈规,不知变通,想要把他们拧过来,简直难上加难! 江清歌的耐心彻底用尽,她看着面前大述春*宫话本的顾明轩,咬咬牙,霍地站起来! “轩哥哥,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得先回府了!” 说完,转身就跑。 再不跑,她怕自己的脑袋会炸掉! “歌儿!”顾明轩紧追不放,“歌儿你要去做什么呀?带上轩哥哥好不好?” 江清歌不理他,噔噔噔跑下楼,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顾明轩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一阵失落。 “我刚才不该跟歌儿说那话本的……”他自责的咕哝着,“歌儿那么清纯,她一定是被我羞到了!唐突佳人,我可真是该死!” 方氏躲在墙角看着自家的傻儿子,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江清歌这贱人,果然是该死! 居然还想利用自己对付苏离! 且等着吧,她定要让她好看! …… 顾明轩不中用,江清歌也彻底放弃用他骗回苏离的念头。 但家中这四位哥哥,倒还是可以一用。 为了帮心爱的六妹妹达成心愿,一大早,江家四个儿子都忙着献计献策,一番筹谋后,一家六口浩浩荡荡出发,很快,便出现在平安巷附近。 虽然江斐要求苏氏亲自上门迎回苏离,但苏氏最终还是没登苏家的门,只让二儿子苏清浩和三儿子苏清羽上前敲门。 两人才刚扬手,就见巷子另一头有马车停下来。 有人打开车门跳下来,竟是他们要找的苏离。 苏离乍然看到两人,十分意外。 打走了大狗,又来了二狗子和三狗子,真是烦人! 看来,江清歌想利用她的心还是未死啊! 她理理衣裳,疾步前行,根本就懒得看那两人一眼。 眼见就要擦肩而过,江清浩到底没忍住,伸手拉住了她! “阿离,你没看到我们吗?”他满面不悦。 以前这个妹妹,老远看到他,就要欢欢喜喜迎上来的! 苏离冷冷的掠他一眼,“对不起,我只看到两条狗!倒没想到狗还会说话!真是稀奇啊!” 江清浩没料到她张口竟是这么一句,惊得眼都直了,一旁的江清羽跳脚瞪眼,“苏离,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人话呀!”苏离轻哧,“当然了,狗是听不懂人话的!” “苏离?你是苏离吗?”江清浩不敢置信的瞪着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眼中的苏离,可没有这般尖利的口舌! 她才真正像一条只狗,一只对着他们疯狂摇尾巴的哈巴狗! 不论他们再怎么嫌恶她,捉弄她,只要偶尔摸摸她的头,她那尾巴立马会摇得欢快! 不管他们要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甘之如饴! 像现在这样,骂他们是狗,还拿白眼翻他们的事,从来都不会发生! 从来只有他们骂她,翻她白眼的! “二哥,你说,她会不会真像六妹妹说的那样,被什么妖邪附身了?”江清羽附在江清浩耳边轻语。 虽是低语,但苏离耳力敏锐,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妖邪附身吗? 她冷笑。 这个说法,还真是非常的江清歌! 江清歌惯来爱用这些妖邪鬼神之事吓唬人! 她素日里摆弄的那些符咒法器,也多与这驱邪捉鬼之事有关! 看来今日,是要借这两兄弟的手,来捉自己这只鬼了? 若是如此的话,那她一定就在附近! 苏离的目光在四周逡巡片刻,很快,就发现了江家的马车。 她微微勾唇,看向面前的两兄弟,“喂,好狗不挡道!你们再拦着我回家的路,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能如何?”江清羽轻哧,伸手推了她一下,“苏离,你是不是觉得回了苏家,就找到依靠了?你也不看看苏家如今是什么鬼样子!他们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功夫管你这个累赘?” “就是!”江清浩轻哼,“你还是别犯蠢了!赶紧跟我们回去吧!若你回去,我……我可以允许你叫我二哥!” 说完,倨傲的昂昂头,好像这是天大的恩赐似的! 苏离失笑,还未及回话,江清羽那边也拽起来,同样昂着脖子拿鼻孔瞧她,“二哥既如此说了,那么,我也允你叫我三哥吧!” 苏离:“……” 手好痒啊! 好想把这两人活撕了,撕成肉片,在这巷子里下一场粉色雪花! 在恶灵境时,她就这么干过! 对于欺辱挑衅她的恶灵,她的应对方式简单粗暴,就是直接开撕,撕得他们魂魄四散,化为虚无! 不过,那是一个无序的世界,强者为尊。 这个世界,却还是有规矩要守的。 苏离强忍手心痒意,看向面前这两人。 有一说一,这俩货这德性,还真是她自己亲手惯出来的! 乍到江府,人人嫌恶,除了江清川肯让她一见面就叫大哥,也肯唤她一声七妹妹。 江家其他四个兄弟,绝不许她称呼兄长哥哥,她只能跟府中下人一样,叫他们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五公子。 现在肯让她叫哥了,的确是天大的诚意呢! 苏离点头,笑:“谢谢你们……” 听到这句,江清浩和江清羽的下巴扬得更高了! 看看,就知道这丫头敌不过他们的魅力! “我要叫了哈!”苏离清咳一声,“二狗,三狗,好久不见啊!你们真是愈发的人模狗样了!做了江清歌那么多年的舔狗,你们真是浑身上下都狗里狗气的!江家有你们这五条好狗,那将来必定是鸡飞狗跳,鸡鸣狗盗,狗急跳墙,鼠头狗脑……” 她一口气说出个好多个狗字,吐字清晰,口齿利落,直惊得江清浩两人目瞪口呆,面红耳赤! “你你你……”江清浩指着她,惊得都结巴了! ------------ 第71章 你瞎定了! “你什么你?”苏离不屑的瞪着他,“你这只瞎眼狗!还有脸在我面前指指划划?你忘了当初盲了双眼时,是谁帮你治的!” “又说这破事!”江清浩满面怒容,“苏离,你是不是又想说是你治的?” “本来就是我!”苏离瞪着她。 “你有那个本事吗?”江清浩怒斥,“明明是歌儿救的我!她为了帮我治好眼,孤身入瘴林采药,中了瘴毒,到现在遇到阴雨天,还会浑身刺痛!你红口白牙的,就把她的功劳抢了吗?你简直太无耻!” 苏离惊笑出声:“原来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好!那就是她救的!希望她能让你彻底痊愈!” “我当然会彻底痊愈!”江清浩傲然道,“六妹妹可是福运圣女!有她出手,便没有解不了的毒,治不了的病!” “那么,赶紧让她治好你现在眼前发花的毛病吧!”苏离满面鄙夷。 江清浩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眼前发花?” 这两天他时不时的会感觉眼前有万花筒一样的物事掠过,因为回府后便遇到苏离这事,还未及同家人说过。 家人都不知道,苏离又怎会知晓? 苏离冷笑不语。 她当然知道! 他这眼,是她治的,治疗进行到什么程度,自然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江清浩这眼,她前期花了很多功夫,才让他能重新视物。 可是,余毒未清,还会出现反复。 这就需要重新斟酌药量,再加入其他药草。 可江清歌却不知道。 她若还按她以前的法子来治,那江清浩这双眼,就瞎定了! “被你那六妹妹治瞎的感觉,一定会很好!” 她想到将来会出现的情形,心内十分舒爽! “你咒我?”江清浩怒叫,“你居然咒我?” “我咒你?”苏离失笑,“若我咒你真的有用的话,那我就咒你们江家下地狱入畜牲道,永世不得轮回!” “贱人!”江清浩扬手就要打她,一只手忽然伸过来,用力钳住了他! 苏离回头,看到苏惊寒的脸,朝他笑了笑:“表哥,你来了!” 苏惊寒朝她点点头:“在家里听到狗叫,我还当是哪条狗呢!却原来是你们!” “你个死瘸子,你才是狗!你们全家都是狗!”江清浩自是不肯服输,挣扎着叫骂。 苏惊寒抬手就甩了他好几个耳光! 他虽残了腿,可手上功夫还在,曾经银枪横扫一片的南境小霸王,又岂是浪得虚名? 只这几个耳光,便把江清浩打得口唇肿胀! 江清羽见状,忙上前帮忙。 可曾经的南境小霸王,岂是他们两个书生能对付的? 苏惊寒一手一个,用力一甩,两人立时跌出去,摔了个嘴啃泥! 远处观望的江清歌见状,忙把江清景和江清远推出去,“快去帮忙!” 江家三兄弟,老大老二老三都是勉强能跟苏离说上话的人。 若是这两人出马,都不能说服苏离,回心转意,那么,便只能先把她绑过来,使用特殊方法了! 江清远和江清景都是习武之人,这两人一上手,苏惊寒就有点撑不住了。 他在狱中坏了身子瘸了腿,如今以一敌四,着实有些吃不消。 承影猫在某处屋顶,看到这情形,正要准备出手,忽觉如芒在背! 他倏地拧头,对面屋檐角上,有寒光闪烁而来,直袭他的面门! “竟然换了人?”承影冷哧一声,袍袖一扬,一枚暗器激射而出! “当啷”一声,那飞来的寒光被生生撞飞,换了个方向,反往来处袭去! 暗处藏着的人,是江清歌找来的高手。 这人比起贺石,功夫又高了一层。 高手过招,承影自然也不敢大意,不过两三个回合之后,承影便试出这人的根底。 功夫不错,但是,比起他,还是不行。 但是,却不像先前那个好对付,须他费些功夫来应付。 这么一来,他就顾不到苏离了。 承影有些担心的掠了眼巷道。 巷道内,江家四子已将苏惊寒压在了身底下,抡起拳头就要往他头上砸,可砸到一半,忽觉手上一麻,脚底一酸,“咕咚”一声,四人竟齐唰唰的跪倒在苏惊寒面前! 苏惊寒本正急恼,忽见四人这般形状,不由放声大笑:“好乖啊!一大早就过来给爷磕头!看在你们这般孝顺的面子上,爷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你们滚吧!” 房顶上的承影闻言一怔! 苏家这小子功夫可以啊! 都没见他怎么出手的,人就倒了一大片! 曾经的战神家族,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若是以后有机会,定要跟他好好的切磋几招! 一开场就被实力压制的江家四兄弟,此时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只觉膝盖酸痛难当,才刚起来,又跪下了。 江清歌暗暗心惊,下意识的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 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今日来找苏离,她自然也是有备而来。 贺石受伤不堪用,她便又让魔君另派了一个人过来。 这个人轻功绝佳,更擅暗器,如今就隐藏在平安巷屋顶的某处角落里,随时随地的保护他们! 可他们还是着了道! 那个人,没能拦住他! 苏离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厉害? 她不知道,自己找来的高手,此时已经直挺挺的躺在承影脚下了。 “怎么会这样?”苏氏惊出了一身冷汗,“莫非……真的有鬼?” 她脑中忽然浮起一幅画面:悬崖边,暴雨如注,血流如瀑,在那血瀑之中,女子面色惨白如鬼,眸中血泪翻滚! “我死之后,必为厉鬼!我要将你们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千万倍讨还!” 那声音凄厉,在耳边不断回响,如一支细长的铁针,狠狠刺进她的耳中,顺着耳道,一路长驱直入脑颅,在里面疯狂的搅动起来! “啊!”苏氏痛得浑身抽搐,抱头闷哼。 “母亲!”江清歌忙抱住她,“何必怕什么鬼?母亲忘了吗?女儿可是擅捉鬼!任她什么鬼,到女儿手中,都是乖乖就擒!” ------------ 第72章 快跟哥哥们回府吧! 她伸手在苏氏额间轻轻一拍,一道金符贴在苏氏额头,她手捻金符,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苏氏便觉那尖锐刺痛减轻了许多。 “我儿果然符到病除!”苏氏轻舒一口气。 “母亲不痛了?”江清歌看着她。 “比方才好多了!”苏氏回,“只一点隐痛,能受得住!” “还有隐痛?”江清歌面现失望,“按理不该如此啊!这可是我费了半年,才画出的金符!效用竟如此差吗?” “已经很好了!”苏氏安慰,“真的很好了!放眼整个京城,有哪个大夫有我儿这般本事?” 江清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便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知道,她的很多本事,都是从苏离那里偷来的。 单单依靠她这祝由术,绝对得不来福运圣女的称号! 可眼下她会的,却只有这效用不佳的祝由术…… 江清歌心里发虚,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喂苏氏服下去。 苏氏服下药丸后没多久,顿觉浑身轻松。 那如附骨之蛆一般的隐痛,此时已然消逝无踪! “这回,感觉如何?”江清歌追问。 “彻底好了!”苏氏喜道,“不光好了,还觉神智清明,浑身舒泰!我儿何时制出这种药?这比你那符咒还好用呢!” 江清歌闻言,眉头紧皱,怏怏不乐。 “怎么了?”苏氏问。 “母亲,你知这药丸是用何物炼成?”江清歌忽然问。 苏氏摇头。 “是苏离的血!”江清歌回,“再加上女儿的符咒,方有如此疗效!” 苏氏悚然一惊:“所以你要她的血,是要制药?” 江清歌用力点头:“苏离的血,非比寻常!以她的血入药,再佐以女儿的祝由术,可治世间百病!” “不管什么病都能治?”苏氏惊问。 “是!”江清歌点头,“此药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令腐肉生肌,断骨重续,总之,是你无法想像的神奇!” “那若是你能一直拥有这药,那你岂不是成了这世间神灵,成了救世主?”苏氏激动万分! “是!”江清歌想起那种可能,浑身热血澎湃! 届时,她便是世人眼中的仙人! 便算那些皇亲贵胄,都要拜倒在她的医术之下! 她想要什么要不到? 便算是做未来的一国之母,也不在话下吧? 只可惜,这个计划才刚启动,便被苏离毁了! 她拧头看向车窗外,目光落在苏离身上,满满的嗜血之意! 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母亲,”她转向苏氏,“现在您知道,女儿为什么千方百计的想要她回到侯府吧?” 苏氏用力点头:“歌儿,你放心,母亲定会想方设法把她哄回来!我这就下去找她!” “我同母亲一起去!”江清歌点头,“为了未来的荣耀,今日姿态尽可以放低一点!只要她肯回,女儿绝不会再让她逃出我的手掌心!” “是,我们母女同心,定能骗回她!” 苏氏深吸一口气,抱起马车上早已准备好的物事,打开车门走下去。 江清歌坐在那里,打开袖中的一只墨盒。 盒内躺着一张血淋淋的金符,符纸用鲜血浸泡过,却并无半点血腥气,反而有种奇怪的芬芳。 江清歌凑上前去闻了闻,自言自语道:“苏离,你的血,好香啊!” 婢女珑儿隔窗看着她这怪异举动,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自家这主子,真的是越来越吓人了。 自从取血之后,江清歌大部份时间都泡在自己的药室之中,捣鼓那罐血。 说来也奇怪,其他人的血,都有浓烈腥气,放久了还会发臭发黑。 可苏离的血,不臭不腐不黑,一直保持着鲜红的色泽。 离得近些,还能闻到一股淡淡莲香,清新好闻。 但即便如此,珑儿一凑近那血罐,还是下意识作呕。 不是因为血本身,而是因为这取血之人的种种恶心诡异之举,实是叫人浑身不适,毛骨悚然! 苏氏一出车门,便直奔苏离而去。 此时的苏离,虐渣虐得无比欢乐。 因着表哥喜欢,她便让自己那四个狗哥哥多跪了几回,每当他们踉跄着想要爬起来时,她就开始使坏。 银针一根根射出去,江家四子膝盖也软了又软,一次次跪倒在苏惊寒面前。 苏惊寒笑得直打跌儿,“你们这么个跪法,老子快要受不住了!老子可没有压岁钱给你们!” 江家四子恼恨万分,气得破口大骂,正煎熬之时,苏氏带着仆妇赶到,见状忙将他们都拉起来。 “母亲!”四人看到苏氏,俱是满面羞愧,“孩儿无用,不光没劝动这个死丫头,还被她戏弄……” “胡说!”苏氏装模作样斥责,“你七妹妹一向柔弱乖顺,怎会戏弄你们?她一个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又哪有那本事戏弄你们四人?你们莫要再往她头上泼脏水了!” 她还真不信是苏离把四个儿子耍得团团转,还以是苏惊寒做的恶。 四子被她骂得一怔,下意识的想要反驳,苏氏那边又骂道:“都给我闭嘴!我让你们到这儿来,是要接你们的七妹妹回家!你们都做了什么?还跟她打上了!四个大小伙,欺负你们最小的妹妹!简直不像话!等你们父亲回府,我定要他狠狠的责罚你们!” 她这一番怒斥,倒是骂醒了四人。 是啊,他们来这儿,是哄苏离回家的。 结果人没哄成,反倒把矛盾激化了! “母亲,孩儿知错了!”江清浩反应最快,忙道:“孩儿这就给七妹妹道歉!” 说着转向苏离,一揖到底,垂泪道:“七妹妹,二哥错了!二哥以前老是欺负你,你心里怨二哥,也在情理之中!如今二哥就在这里,你只管发泄,二哥任打任骂,绝不再还手了!” “我们也是!”其他三人也都反应过来,一齐对着苏离道,“千错万错,都是哥哥们的错!阿离莫要再赌气了,快随哥哥回府吧!” ------------ 第73章 花言巧语! “有些人居心叵测,他说的话根本就当不得真!”江清景剜了一眼苏惊寒,话里有话,“阿离你看看这条街巷,你再看看你身边人,你可是我们府里最最娇贵的小妹妹,每日里锦衣玉食惯了,在这里生活,粗茶淡饭怕都是都吃不饱,你会不习惯的!” “对对!”江清羽点头附和,“你看你现在身子正虚着,正是该回府好好调养之时!苏家如今这景况,自顾尚且不暇,哪有功夫管你?他们只所以拉住你,就是想借你把我们江家拖下水,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你们胡说!”苏惊寒怒道,“阿离是自己要回到苏家的,我们才没有去找她,更没有诱哄她!” “你们没有去找她……”苏氏忽然道,“听你这意思,你其实并不喜欢她,也根本不想要她回来,对吧?” “当然不是!”苏惊寒跳脚,“我哪有这么说?” “你方才的话外之意,就是这样!”苏氏道。 “我没有!我根本就不是……我只是想说是她自己来的……”苏惊寒试图解释,但话头很快又被苏氏截过去,“你不要老是重复这话了!阿离听了会难过的!亲人不去接她,她得自己腆着脸找上门……?” “你……”苏惊寒功夫虽高,却不擅辩论,只急得两脚齐跳,对着苏离道,“阿离,你信我,我真的没有这么想!” “我知道!”苏离含笑扯住他的袖口,“表哥,阿离不傻,知道谁真心疼我,谁假情假意!” 苏惊寒立时放下心来,憨笑道:“那就好!” “阿离……”苏氏那边忽然抹起了眼泪,“母亲知道,你的确受了大委屈了!母亲今日来,就是来给你赔罪的!” 说完,对着江清远叱道:“你还缩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你七妹妹道歉!” 江清远是真的不想道歉。 方才被苏离和苏惊寒一通戏耍,丢尽了颜面。 他这会儿恨不能把这两人撕了,更别说是道歉了! 他磨蹭着不肯动,身后的苏氏伸手掐了他一下,叱道:“你既犯了错,便该好好认错!你七妹妹被你坑得这么苦,脸都毁容了,让你给她道个歉,就这么难吗?你别忘了,你六妹妹也被你坑苦了!她本来和你七妹妹关系多好啊!就因为你做的这些浑事,好好的姐妹俩,这会儿都成仇人了!” 听她提到江清歌,江清远瞬间妥协,耷拉着脑袋走到苏离面前,深鞠一躬:“七妹妹,五哥错了!是五哥误会了母亲和六妹妹的意思,他们说是要一点血就好,我却听成要一罐!我真是蠢透了!” “你一向就蠢!”苏氏骂道,“行事素来不过脑子!你也不想想,这一罐子血,可不是要了你七妹妹的命?” “是啊!”江清歌适时登场,泪眼汪汪道,“七妹妹,自从知道这事后,姐姐便日夜难安……” “你的确是日夜难安!”苏惊寒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冷笑道,“自从发生这事,你是绞尽脑汁报复阿离,报复我们苏家!你设下那等诡计,把我们苏家赶出去,让阿离找不到我们!这会儿倒还腆着脸说这些话!江清歌,你真是恶心透了!” “你才恶心!”江清远立时跳出来护妹,“还不是你们苏家不要脸,天天想要攀附我们,歌儿是被逼无奈才这么做的……” 他说到一半,忽觉周围死一般寂静。 “怎么了?”他一头雾水。 苏离和苏惊寒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江家五狗,果然是条好狗!”苏离笑得前仰后合,“上次在公堂上,多亏你据实以告,今天你又实话实说,狠狠打了你六妹妹的脸!五狗啊五狗,你说,我得怎么感谢你呢?” “不用谢!”苏惊寒一本正经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吧,五狗他其实是我们安插在江家的卧底!专门负责刺探敌情,曝料江家黑幕的!” “啊,原来如此!”苏离装模作样的给江清远做揖,“卧底狗你辛苦了!以后要再接再励哦!” 江清远自知又说漏了嘴,悔恨万分,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拧头看向江清歌,讷讷解释道:“六妹妹,五哥不是故意的!五哥……” “你还是闭嘴吧!”江清歌面如寒霜。 她这边才刚起个头,戏还没开演,这蠢货倒好,直接把她老底揭了! 她这戏,还怎么接着演? 然而,江家的蠢货,并不止一个。 一阵诡异的静默后,江清浩忽然惊叫:“所以,真的抽了那么多血吗?苏离那么瘦,你们抽那么多,岂不是要她的……” 那个“命”字尚未出口,他的脚面便被苏氏恶狠狠的踩住了。 “你闭嘴!”苏氏咬牙,“都说了是误会了!” “是是!”江清浩咝咝的抽着凉气,心里也一阵阵发凉。 他跟江家所有人一样,都不喜欢苏离。 所以平时他也没少欺负她捉弄她。 但是,欺负归欺负,像江清远这样,生生抽取苏离那么多血,真的是悚人听闻! 母亲说是误会,可是,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误会? 他又不是三岁孩子,别人说什么都相信! 想到自己回府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江清浩心情复杂。 他真心没想到,原来传闻不是传闻! 既然抽血不是传闻,那第二次强迫要血,定然也是真的吧? 江清浩攥紧双拳,站在那里不再说话。 苏氏原本酝酿好感情,泪洒当场,这会儿被两个蠢儿子打岔,情绪就有点上不来了。 不过,眼下这四个儿子用不上,女儿未开口便被封了嘴,有希望哄回苏离的人,便只有她了! “阿离,千错万错,都是母亲的错!”她掐了掐手心上前,泪眼婆娑,“母亲跟你六姐姐一样,都以为是一点血,心里想着,骨肉至亲,你连这点血也不肯出,实在不像话!万没料到,你五哥哥竟做出这等蠢事来!可怜我的离儿,当时一定很绝望吧?” ------------ 第74章 古老恐怖的邪术! 说着忽然伸出双臂,要抱住苏离,苏离猛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她。 苏氏抱了个空,泪如雨下:“离儿,你果真是怨上母亲了?母亲不怪你,是母亲先误会你了!把你害得这么苦,母亲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能给母亲一个机会,让母亲好好的弥补你吧!母亲此次过来,买了好多东西给你!” 说着,朝江清羽使了个眼色。 江清羽会意,立时将她方才所抱的物事捧到苏离面前。 苏氏挨个儿翻给苏离看。 “阿离,这是你上次看中的裙裳,母亲差人给你买来了!” “还有这首饰,也是你喜欢的,母亲一直说给你买,但府中杂务太多,一直没机会带你去!后来你又嫁人,母亲心痛难忍,无心操办婚事,草草应付了!” “不过,没关系!母亲以后一定会百倍赔偿你的!母亲会为你另寻合意郎君,会给你很多陪嫁,让你风风光光再嫁!” “啊,还有这点心,也是你最爱吃的!母亲也买来了!”苏氏打开糕点,捧到苏离面前,眼泪汪汪道,“好离儿,尝一口吧!让母亲这颗慈母之心,得到一点点安慰吧!母亲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啊!” 言罢,泪水滂沱,其情其状,令闻者心酸,见者落泪! 江清歌亦随之上前,跟着苏氏一起哭哭喊喊:“好妹妹,你就原谅母亲,原谅姐姐吧!姐姐求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去抓苏离的手,指间早已准备好的金符,此时也趁机往苏离手心里贴。 这道金符,是她用苏离的鲜血画成的,有迷心乱智之效! 为了画出这张金符,昨夜她不眠不休,绞尽脑汁,可以说是用尽她必生所学,方化成这一张金符。 苏离一向很想亲近苏氏这位母亲,为讨苏氏欢心,再委屈的事她都愿意。 此时苏氏含泪相求,又拿出这样的诚意,苏离必然会被触动! 只要她有一点点触动,这道金符便能将此念放大到数倍,受符咒所驱,苏离定会像以前那样,如行尸走肉般受她驱使奴役! 苏离站在那里,看着苏氏母女紧抓住自己的手,胃液一阵阵翻滚! 就要伸手甩开两人时,忽觉手心一热,她陡然惊觉,低头一看,瞬间了然! 前世江清歌就惯爱用这些符纸作妖,她当时不解其意,死后进入恶灵境,才明白江清歌所做的那些,到底意味着什么。 比如,江清歌常以治病为由,以病患鲜血画符。 她将这符纸贴在病患患处一刻钟,后将符纸取下烧成灰,注入她特制的神水,喂给病患。 此后病患病情就会很快减轻。 不明真相者,皆会惊讶于她的神能。 可实际上,这种治法治标不治本。 对于有些小病的确是有效,但对于那种病入膏肓者,效用至多只有一个月。 患者原本可能活个三五个个月,被她这么一搞,便只有一个月可活。 因为她是用符咒强行聚敛病患的生气,就好比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般,瞧着精神,可实际大限已至,根本就活不了多长时间。 普通病患因为病灶未伤及根本,提前聚敛来的生气在他们未来漫长的生命中算不得什么,所以根本看不出端倪。 而病入膏肓者本就没多少日子好活,能在死前像健康正常的人那样活上一回,也会因此感激她。 但圣女的灵符,有时也会不灵验,许是她画符时灵气不稳,有时会让轻症者命丧黄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又发现苏离医术颇佳,便开始利用她,让她给病患诊病,开出药方。 明明是按方吃药,是因为药物才令病患彻底变好,她却哄骗病患,说药汤只是辅助,她画出的灵符,才是最厉害的。 如是几次,京中人人都传她是妙手仙医,福运圣女,一纸灵符,能活死人,肉白骨! 可谁也不知道,这位福运圣女所用的灵符,最常用的用途,却是吸人气运夺人福! 但凡被她看中的人,皆会受其荼毒,她取其血,施以咒术,这人若是大福运者,自此霉运缠身,血光之灾不断,若是普通福运者,被她这么一搞,立时会变成痴呆! 说起来,这是件玄而又玄之事,若未经恶灵境修炼,苏离也觉是怪力乱神之事,不可尽信。 此番重生归来,她却是看得明明白白! 江清歌死前对她做的那些事,其实就是一种古老恐怖的邪术。 用这种方法,可将她的魂魄永生永世锁在那暗室之中,日夜受生前所受的痛苦折磨,轮回不休。 若不是萧凛闯进暗室,揭掉符纸,她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为了对付江清歌,苏离在恶灵境除了修习武术和医术等诸多本事外,还着意修习了这灵符术。 如今再看江清歌这用符之法,她只觉得好笑! 真正的灵符术,可将符化为无形,可用符于鬼不知神不觉之中。 像江清歌这种,画了一张符,硬往她手里塞的举动,实在太粗陋了! 苏离深吸一口气,聚敛心神,汇于指尖,轻轻一挑。 江清歌手中的符纸立时化为飞烟。 破去符力之后,那炙热之感便瞬间消失了。 江清歌浑然不知,仍一径握紧苏离的手。 其实这灵符若是能贴于苏离前额是最好的。 可眼下这个情况,她也贴不上去,只能出此下策。 无妨,这灵符浸了她的血,只要触到她的皮肤,便能生出感应,那符中的咒语便立时会封印她的灵魄…… 苏离冷冷看着像牛皮糖一样的江清歌,指尖隐隐发痒,几乎想催动灵符让她自食其果! 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还未到好时候。 她得选个最好的时机,让她被自己的灵符诅咒反噬,如此,才真正是解气呢! 两人暗中较量,其他人恍然不觉。 苏惊寒见苏氏和江清歌都上前拉拉扯扯,深恐苏离被她们所惑,忙扭头看向她。 出乎他的预料,苏离并不像他担心的那样感动。 她的眼底,不光没有半分感动,反有仇恨嗜血的光芒在闪动! ------------ 第75章 你才更像一条疯狗! 苏离的确是恨极了! 她忽然想到前世时的情形了。 那时,她已在云城历练过,经萧凛调教,心智远胜从前。 在萧凛的帮助下,她成功和顾明轩和离,恢复自由身。 可最终,她还是未能敌过苏氏他们的花言巧语,还是随他们回了侯府。 现在看来,江清歌的符咒,也是功不可没! 想到那些凄惨岁月,苏离恨不能将江家这些人活活撕碎,生啖其血! 苏氏呆呆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原本握着她的手,哆哆嗦嗦松开了。 她忽然又想到十五年前悬崖下的那只恶鬼了! 这死丫头的眼睛,跟那只恶鬼的眼睛何其相似! 那样的恨意怨怼,那样的愤怒憎恶! 那眼底的血意,如潮般汹涌而来,血浪滔天,要将她生生淹没! “啊……”苏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头又开始痛起来! “母亲,你没事吧?”江清歌忙上前扶住她,目光撞上苏离的眼,她忽然明白自己今日这一出,到底有多可笑了! 苏离再不是以前那个苏离了! 她,再也别想像以前那样,控制她了! 既然控制不了,那么,就毁掉吧! 江清歌眸光微闪,尽是算计之色。 苏离冷冷的与她对视,一字一顿道:“侯夫人想要我回府,也很简单,这就当着我的面,抽这个贱种三罐血还我!” 她的手直直的戳向江清歌,眸中恨意迸发,“你,敢吗?” 苏氏听到“贱种”两字,立时炸裂了! “你才是贱种!你从生下来就是贱种!你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你该跟你母……” 她说到“母”字,陡然惊觉,硬生生的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苏离听得心中疑云大起,正待追问,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你说什么?” 苏离扭头看去,就见周氏推着苏老夫人,从小巷拐弯处走出来。 “祖母!”她忙上前相迎。 江家四子乍然看到苏老夫人,都有点不自然。 尤其是江清浩江清羽和江清景三人。 三人跟江清浩一样,幼时都曾随苏氏去过边关,在苏老夫人膝下养过一段时间。 虽然那时年少不知事,但有些记忆,是没那么容易消弥的。 苏老夫人一向疼爱家中的孩子们,对唯一一个女儿的孩子,更可说是溺爱,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不知有多喜欢! 幼时他们看边关的月亮又圆又大像月饼,还一齐哭闹着,要外祖父母帮他们摘下来吃,被苏氏笑骂了一顿。 但苏老夫人就愿意宠着他们,还真的搬了梯子,去房顶给他们摘月亮。 当然,月亮是摘不下来的,但她“摘”了三只又大又圆的肉饼,又香又脆,别提有多好吃了!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逢人就讲月亮是大饼味,被苏家人笑了好一阵。 现在想一想,那真是一段恣意快乐的童年时光。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他们也不知怎么变了,只知道母亲跟外祖家关系愈来愈差。 后来他们提到外祖家,母亲便会尖声叱骂。 再后来,长大了,童年的记忆也模糊了。 他们也跟父母一样,对苏家深恶痛绝,视他们为吸血虫,只想攀附江家。 可隔着这么多年,再看幼年时将他们宠上天的老人,兄弟三人心中都颇不是滋味。 原来,外祖母竟这么老了吗? 苏老夫人坐在轮椅上,脑中却还想回想着苏氏方才说的话。 “你才是贱种!你从生下来就是贱种!你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你该跟你母……” 母什么? 母亲吗? 你就该跟你母亲……一起……去死……吗? 苏氏想说的,是这句话吗? 苏老夫人看着面前的苏氏,再想到之前跟苏离讨论的那些诡异之事,心里一阵阵发凉。 “你方才说什么?”苏老夫人瞪着她,“你再说一遍!你把话说全了!” “呵……”苏氏怪笑,“我方才说的话,可不是什么好话!怎么?老夫人是想讨骂?” “苏凝!”周氏怒斥,“你口中的老夫人,是你的生身母亲!你对她不管不问也便罢了,竟然这样说她,简直大逆不道!” “我说什么了?”苏氏摊手,“母亲行事怪异,我虽是她的女儿,也不能顺着她胡来啊!母亲,您说是吧?” 她看向苏老夫人,眉间眼梢,尽是鄙夷嫌恶。 这样的眼神,苏老夫人以前见过多次。 每见一次,便觉得心痛如绞,不明白自己与女儿如何就走到这一步了。 此时,也不知怎么的,许是经过太多事,彻底失望了,麻木了,又或者说,是因为心中的怀疑,她现在并没有多难过,只是觉得面前这个满面讥诮的妇人有点陌生。 脸还是那张脸,身形也依然是那个身形,声音也如以前并无二致。 只是,她那表情神态,跟她的凝儿没有半点相像之处! “侯夫人倒也不必再惺惺作态唤老身母亲!”她冷冷道,“老身与你的母女情份,早就不在了!你叫着不觉得恶心,老身听着,倒委实有点反胃!” 苏氏听到这话,心里倏地一跳,下意识的掠了苏老夫人一眼。 母女目光对撞,苏老夫人眸中一片坦荡,苏氏却像被火灼般移开了视线,心中微微不安。 以前苏老夫人见她,可没有这么冷静! 不管她如何刺痛她,她都要唤她凝儿。 可这一次,她却唤她侯夫人。 方才还追问她,要她把话说全。 苏氏看着苏老夫人,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有必要把方才的话补全。 “老夫人不想听,那我以后便不叫了!”苏氏怪笑,“不过,老夫人,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你好像管不到吧?她的确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她当初就该跟我这个母亲一起,死在陈州府那场风雨之中!我宁愿陪她一起死,也不愿她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视自已的至亲为仇人,像条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恕老身直言,现在的你,才更像一条疯狗!”苏老夫人轻叹,“你看看你那张脸,都扭曲了!实在难看!” ------------ 第76章 三日后,群芳苑见! “至于你说管教女儿,这点不对啊!”她淡淡道,“苏离嫁与顾明轩,虽名义上还是江家女,但实则已是顾家人!如今她又与顾明轩和离,户籍又不曾落回你们江府,怎么就是江家的女儿了?” “外祖母所言极是!”苏离笑眯眯道,“如今我非顾家妇,亦非江家女,我,只是我自己!跟你们江家,没有半点关系!” “话虽如此,可是,世人不知啊!”江清歌忽然接过话茬,“我记得你被老夫人接回京城时,江府为了你,可是办了一个盛大的回归仪式,当着族老和诸多亲朋好友的面,将你的名字,写入江家族谱!你嫁与顾明轩时,的确从族谱中除了名,可是,却未从世人眼中除名!你以后若是做了恶事,定然还会影响我们江府……” “呸!”苏惊寒怒斥,“江清歌你不要脸!做恶事的,明明是你们!你们江府,如今可是臭名昭著!我们阿离,还怕被你们江府的名声玷污了呢!” “我们江府的名声再差,也比你们这叛国恶贼强!”江清远怒声反驳。 “你敢再说?”苏惊寒扬拳,“老子把你脖子拧断你信不信?” “来啊!有种来拧啊!”江清远梗着脖子叫嚣,“老子今儿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拉下马!” “表哥,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苏离笑劝,“你也知道的,他这人吧,早晚会把自己蠢死的!” “也是哦!”苏惊寒收回拳头,“那就等着他自己蠢死吧!” 江清远气得哇哇乱叫,江清歌不耐烦叫:“五哥,你能不能消停点儿?” 没看到她这边正在谈要紧事吗? 江清远被骂,乖乖闭上嘴。 江清歌继续道:“既然大家都不愿再做亲人,那么,不如找个合适的时间和机会,将此事告知世人吧!这样,对……” “江家能主事的人,都不在了吗?竟让一个赝品在这里多嘴多舌?”苏老夫人满面鄙夷的打断她的话,“江清歌,你一个小辈,又是个冒牌货,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老身谈这些?” “她是我的女儿!她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苏氏站出来护女,“有些骨肉至亲,狠辣恶毒,还不如自小养大的亲呢!” “这话说得不假!”苏离用力点头,“祖母,你看,有些骨肉至亲,狠辣恶毒,早知会这样,当初不如扔了喂狗呢!” “确实!”苏老夫人深以为然,“有些人啊,猪狗不如!” 苏氏转个弯,居然骂到自己脸上,不由面皮紫烫,咬牙道:“你们倒也不必这般阴阳怪气的!咱们有事说事!既然要断亲,那便断得干脆利落些!免得世人不知,再将我们勾缠在一处,没得让人恶心!” “这话说得不错!”苏老夫人点头,“老身之前就是断亲断得不够干净,天天被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恶心着!那就赶紧断吧!明日,咱们选个合适的时间,去那顺天府……” “怎么又是顺天府?”苏氏跳脚,“你当京中的衙门,是你家开的吗?” “既是断亲,自要请官府明断!”苏老夫人轻哼,“不然,你想选在何处?” “三日后安阳公主在城中群芳苑举办赏菊宴和诗会……”苏氏道,“届时,京中名门皆会前往,不若就在那里……” “不去!”苏老夫人利落拒绝。 “为什么不去?”苏氏冷声问。 “安阳公主的群芳苑,你们侯府可是常客!那些世家名门贵妇,也皆与你交好!”苏老夫人冷冷道,“侯夫人这等龌龊狠辣之人,若是在那宴会上设了什么圈套给我们钻,我们可应付不了!” 苏氏倒没想到她会把话说得这般直白,怒道:“果然是心脏看什么都脏!你以为我们侯府跟你们苏府一样不知羞耻吗?” “呵……”周氏在旁冷笑,“侯夫人别忘了,你在苏府长到了十六七岁才到的侯府!若苏府如你所言,你便是最脏的那一个!” “什么侯府啊!”苏离轻哧,“她嫁去时,那侯府还是个马棚呢!” “表妹你说的不对!”苏惊寒认真道,“若无苏家帮衬,那位侯爷连马棚也建不起的!” 苏氏大怒,欲要发作,江清歌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速战速决。 “我懒得跟你们废话!”苏氏强硬道,“若想落个清净,就去群芳苑做个了断!若是不肯去,那么,我们改日再来叨扰!” 苏老夫人毫不示弱,“那老身便备好热茶,改日与你好好的摆摆龙门阵!” “那便走着瞧吧!”苏氏气得咬牙,转身作势要走,苏离却忽然叫:“就听你们的!” “阿离,不可!”苏老夫人对着她缓缓摇头,低声道:“他们是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其中定然有诈!” 苏离低笑回:“祖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孙女倒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让江家声名扫地的好机会! “可是……”苏老夫人还是摇头,“你一个小丫头,我们苏家如今也不同以往,若真出了什么事,无人帮你说话!” “祖母,孙女当初上公堂之时,也无人帮孙女说话!”苏离轻握她的手,认真道,“您就相信孙女吧!” 她执意如此,苏老夫人虽然担心,最终还是同意了。 这两天她也看出来了,苏离再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懦弱胆小的小姑娘了! 再者,昨日周氏同她说了太子的事,或许,外孙女是早已胸有成竹了吧? 祖孙俩这边嘀咕了好一阵,倒把苏氏和江清歌急坏了,歪头瞅了半天,终于等到苏老夫人看过来。 “就如你们所愿,三日后群芳苑见!”她冷声道。 苏氏闻言,面露得色:“那再好不过了!” 说完,朝身边四子摆手,傲然道:“回府!” 回府的马车内。 苏氏看着江清歌,眉头紧皱。 “歌儿,这样做,能行吗?”她担心道,“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会不会又会骂我们胡来呢?” ------------ 第77章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会!”江清歌摇头,“只要我们把侯府的面子找回来,他才不管我们用什么法子呢!” “可这面子,能找回来吗?”苏氏提心吊胆。 “能!”江清歌傲然道,“只要我想,就一定能找回!” “你打算如何做?”苏氏压低声音问。 “要掩盖一个丑闻,只是洗白是没用的!”江清歌轻笑,“得制造一个更大的丑闻,来遮住原来的那一个!这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到后者,自然就会忘记原来那桩丑闻了!母亲,你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什么样的丑闻,是最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苏氏瞬间了然,怪笑道:“那自然是偷人养汉!” “母亲明见!”江清歌得意洋洋。 “可是,那可是公主殿下的群芳苑啊!”苏氏忧心忡忡,“她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最讨厌这种乌七八糟的事!” “她若不讨厌,我还不在选她那群芳苑呢!”江清歌轻笑。 “但彼时群芳苑上那么多人,稍微出什么差错,岂不是……”苏氏还是有点担心。 “能有什么差错?”江清歌不以为然,“母亲,您不要忘了,女儿可不是一个人!女儿身后,有能人异士相助,还有大萧战神相佑!我就不信,集这些人之力,再加上女儿的灵力,还对付不了一个苏离?” 她不提萧允还好,一提到这位战神,苏氏就不自觉想到那日顺天府大堂之事,身上又开始起鸡皮疙瘩。 若只是那一次天降响雷,她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今日,女儿请了魔教的高手保驾护航,江家四子还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而这期间,那个所谓的什么高手,连个屁都没放! 这些事加在一起,真的邪门透顶! “厉王现在如何了?”她低声问,“那头痛之症,还未好吗?” “好多了!”江清歌得意道,“有女儿灵符护身,他早就好了!只是刚从战场上回来,受了点小伤,如今正在青云居养着呢!” 苏氏松了口气:“那还好。” “女儿这就去青云居找他!”江清歌道,“母亲你同兄长们先回去吧!” “好!”苏氏点头,顿了顿,又道:“歌儿,允王的确位高权重,可是,他到底年纪大了点,跟你父亲年岁差不多!你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嫁给他,不觉得委屈了自己吗?当然若是能做允王正妃也不错,可允王是有嫡正妻的……” “母亲,您说什么呢?”江清歌失笑,“女儿怎会嫁给允王?他都那么老了!” 苏氏一怔:“你没想嫁给他?” “以前想过,”江清歌撇嘴,“不过,现在不想了!现在便是做允王正妃,女儿也瞧不上!更别说是侧妃了!” “那你还整日里往那青云居跑?”苏氏一下子急了。 “允王权高位重,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任女儿驱使,不好吗?”江清歌得意道,“便算女儿不嫁他,也没必要跟他断了啊!” “你……”苏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然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自己其实也不是那种三贞九烈的女人,但女儿之举,还是让她觉得头疼。 “可你整日与他厮混到一处,你的清白,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她担心追问。 “母亲,你说话真是愈来愈好笑了!”江清歌咯咯笑,“我便算是想嫁给他,也不会在未嫁之前把这身子给他呀!只有蠢女人才会用这种方法套住男人!实际上,她们不知道,愈是这样,男人便愈是瞧不上她们!男人啊,都喜欢那种看着随时能吃到,但又总是吃不着的女人!母亲,您应该深谙其中之道,不是吗?” 苏氏被她点中,老脸微红,唾了一口:“你这死丫头,净是胡说八道!” “才不是呢!”江清歌轻笑,“女儿在这方面,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女儿好像生来便知道,如何把一个男人的心,紧紧的握在掌心之中!” 她伸开五指,在空中虚握成拳,想到被她这么握住的男人们,得意的笑出声来,心中郁闷不快,也随之一扫而光! 有这些男人前仆后继,为她鞍前马后搏杀,苏离算什么? 经过街口时,她换了辆马车,直奔城郊青云居而去! 她不知道,她的身后,有两匹马,正悄然相随。 车上两人,一人是方氏弟弟方隆,另一人,则是方府的家丁齐元。 自被苏离指点后,方氏当晚便找到自己弟弟方隆,让他带人盯着江清歌,很快,就发现苏离所说属实。 江清歌夜不归宿,在青云居跟允王偷欢。 得了实证后,方氏立马找到自己的堂妹方氏,将自家的遭遇说了一遍。 小方氏听完,自是义愤填膺,第二天就带她去找允王妃。 此时的方氏,正坐在允王妃的起居殿里,和小方氏三人一起喝茶闲聊。 “王妃,王爷的头痛病可好些了?”小方氏率先挑起话题。 “好多了!”允王妃叹口气,“折腾了一天一夜,真是人仰马翻的!也不知他招了什么邪!” “招邪?”方氏笑问,“王妃为何要这么说?” “并非本妃说的!”允王妃道,“是江府千金江清歌说的!那丫头颇是灵性,说王爷是被恶灵缠身了!她那妹妹苏离,便是那个恶灵!” “呵……”方氏笑,“她竟这么说……” “对啊!”允王妃点头,“若非是恶灵缠身,王爷怎么会那样?啊,对了……” 她说到这会儿,忽然想起苏离是方氏的儿媳,忙问:“听说明轩的腿,也是被苏离给祸害的?难怪清歌拼着毁了声名,也要放她的血!邪血不尽,又怎能驱走恶灵?” 苏氏听得笑起来:“她在王妃面前,竟是这样洗白自己阴谋杀人之事吗?” 允王妃听得一怔:“伯夫人似乎跟本妃的看法不一样啊!” 方氏忙起身施礼:“王妃误会了!并非臣妇的看法跟王妃不一样!而是王妃被那江清歌蒙蔽了!” “哦?”允王妃将信将疑,“你这么说,可有证据吗?” ------------ 第78章 你到底发现什么证据了? “臣妇便是证据!”方氏咬牙道,“臣妇当时,就在现场!江清歌所做之恶,件件桩桩,臣妇都看得一清二楚!不光如此,她勾引王爷的举动,臣妇也全都看在眼中!” “你说什么?”允王妃惊叫,“伯夫人,这话,可不敢乱说!” “王妃,您觉得臣妇是那种爱乱嚼舌头的人吗?”方氏看着她,“臣妇若非亲眼所见,又岂敢在王妃面前说这些话?” “你都见到什么了?”允王妃瞪着她。 “看到江清歌和王爷在青云居亲亲我我!”方氏一字一顿,“王爷还允诺江清歌,要休了您,娶她为正妃!” “你胡说!”允王惊怒万分,“此事绝无可能!是谁让你来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的?他虽然喜欢江清歌,但那不过是晚辈对小辈的喜欢罢了!他对她岂能有男女之情?他都四十有余了!那江清歌还没有我女儿大呢!侯府门弟又不低,便算她想攀权附势,也绝不会选择王爷!这京城青年才俊那么多,她想嫁什么高门嫁不到?非要嫁给一个半老头子?简直太荒唐了!” “哎哟,王妃,您别这么激动嘛!”小方氏见状,忙拉她坐下来,给她倒了杯水,又朝方氏使了个眼色,道:“姐姐,你这话说得委实吓人,不怪王妃发火!你且说说,你到底发现什么证据了?” “王妃想要证据倒也不难!”方氏道,“只盯着江清歌便好了!臣妇已经差人跟着了!若发现他们今日私会,定会差人来王妃回报的!” “你……”允王妃瞪着她,“本妃还是不信!” “若非亲眼所见,臣妇也不信!”方氏苦笑,“王妃想必也知道,臣妇素来不喜苏离这个儿媳,若非江清歌那般哄骗欺辱我儿,我又如何会为她说话?” “她跟你儿,不是情深意浓吗?”允王妃愈发不解,“本妃记得,她才该是你的儿媳妇,你对她也颇是满意的!怎么这会儿又这么说?” “因为看透了她的真面目!”方氏遂将公堂上的诸般情形细细讲了一遍,又讲如何跟踪江清歌,看她如何将顾明轩玩弄于股掌之上,诸般事实,一一讲来,允王妃听得目瞪口呆! “她会是那种人吗?”她还是下意识怀疑方氏的用心,“本妃总觉得不至于如此!这丫头嘴甜伶俐,善良纯真,医术又好,本妃的妇科病,都是她帮忙治好的!你莫不是因为她不愿嫁与你儿子就恨上她了吧?平心而论,那个什么苏离在公堂上所言,本就十分无稽!都已经分开的两人,非要人家再成亲来证明对方的诚意,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可若她真心爱着我们轩儿,又有何不可呢?”方氏不自觉反驳。 允王妃掠了她一眼:“反正本妃不信!顺天府大堂一事,不止你一人在说,府中下人也在传!本妃问过王爷身边的亲卫,他们都说是苏离的错!是苏离步步紧逼,清歌她一再忍让……” “那不过是她在做戏罢了!”方氏冷笑,“不然,她为何不敢验?若非王爷赶到,助她逃了一劫,她这会儿怕是被板子打得都爬不起来了!” “姐姐!”小方氏听到这话,伸手扯了方氏一下,“你胡说什么呢?” 方氏一怔,随即惊觉。 她不该说允王的坏话的! 允王妃因为她这话,面色陡沉,呵呵笑道:“看来,伯夫人今日上门,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惜,王爷不在王府,他云青云居了!” “王妃误会了!”方氏忙解释,“臣妇没有指摘王爷之意!王爷其实也是被那江清歌蒙蔽了!你不知她有多狡诈!她……” “行了!”允王妃不悦拂袖,“本妃觉得乏了!你们回吧!” “王妃,您真的想要这么一直被蒙在鼓里吗?”方氏急急道,“江清歌她真的不像您想的那样!她简直心如蛇蝎!” “够了!”允王妃霍地站起来,“伯夫人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失礼吗?上来就挑拔本妃与王爷的感情,这且不说,又一再挑拔本妃与清歌,本妃可是有意收清歌为义女的!王爷也是有意于此!我们当她是孩子,是女儿,哪像你想得这般肮脏?” “义女?”方氏苦笑,“若王爷真有收她为义女之意,便不会让她口口声声的唤他轩哥哥了!” “什么轩哥哥?”允王妃怒极,“方氏,你胡说八道,没完没了了是吧?” “行了姐姐,你快别说了!”小方氏忙拉过方氏,“你惹怒王妃了!还不快给她跪下道歉!” 方氏也知自己今日把事情搞砸了,但她眼下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允王妃,索性牙一咬,硬着头皮跪倒:“王妃恕罪!但臣妇所言,句句是真!忠言逆耳,良药苦口!若这一时不快,能为王妃您解去隐患,那臣妇愿受王妃责罚!” 说完,不住叩头,直叩得满头是血! 允王妃看得目瞪口呆! 大家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方氏的性格脾气,她再了解不过。 这个妇人最是圆滑老道,但凡比自家门第高的人,她素来是捧着敬着,从不敢说一句大话,也只对门第对自己低的人,才会如此猖狂! 今日她反其道而行之,又是这般的急切,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 话说回来,那江清歌有时瞧着,的确有点媚里媚气的。 还有,府中下人说起江清歌与苏离公堂之争,也是意见不一。 亲卫们众口一词骂苏离妖邪,但有些下人却说自己亲眼目睹,此事是江清歌的错。 但这些怀疑,允王妃统统都没放在心上。 江清歌帮她治好妇科病,除了那日夜折磨她的难言瘾,她又是那般的柔顺体贴,她实在是不愿意这么想她! 小方氏惯会察颜观色,此时见允王妃有所意动,遂低声道:“王妃,我知您生气,但是,我姐姐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她惯来小心谨慎,若非事实如此,她哪敢这么编排王爷?若不然,您去调查一番?若是假的,莫说是王妃,我以后同这蠢姐姐也不来往了!可若是真的……” ------------ 第79章 倾心之约?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 允王妃的心却噗噗跳起来! 对于她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若江清歌真的像方氏说的那般阴险毒辣,那么,提前认清她的真面目,也是好事。 “这个,本妃自会斟酌……”她轻咳一声道。 “是!”小方氏点头,拉过方氏,屈膝行礼,“那么,便不叨扰王妃了!臣妇告退!” “臣妇告退!”方氏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先回府等待。 两人转身要走,这时,就见王府门房带着一人急急赶来。 “王妃,顾府家丁,说找顾夫人有急事!” 方氏看到他身后的齐元,一下子精神起来,一个箭步跑过去,低声问:“如何?” “江清歌去了青云居!”齐元回。 允王妃听到这话,面色微变。 “王妃!”方氏看着她,“您要不要去瞧一瞧?” 允王妃犹豫未答。 她想去,她也觉得自己该去,可是,却又有点害怕面对那样的场面! “王妃,其实臣妇明白您的感受……”方氏轻声道,“当年臣妇听说自己夫君养了外室时,也是这样的心情,不想面对那样的事实,可是,事实就摆在那里,你装作看不见,只会让某些人愈来愈放肆!等到有一日,她骑到您的头上来,那才是真正的屈辱!” “她敢?!”允王妃心中的怒火立时被挑起来,“去就去!本妃还怕她不成?本妃倒要瞧瞧,她到底有什么样的好本事!来人,备车!去青云居!” 方氏心里一喜,遂叫过齐元,低声吩咐:“去接少爷!就说江清歌约他在青云山下相见!” …… 青云山下青云居,山青水秀,风景绝佳。 临近深秋,满山红叶似火,远望过去,似是漫山云霞铺遍。 青云居被环绕在这片云霞之中,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这里还有一处小小庭院。 庭院墙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来。 江清歌撩帘望去,看见青云居门上悬挂着的一束红叶编就的花环,面上笑意愈发娇媚动人。 珑儿随她来过数次,自然知道这束花环的用意。 这花环,是允王亲手挂上的。 春日时,是一束烂漫红花,夏日时,是一支清媚红莲,秋日时,是这红叶似火,冬日里,是一支灼目红梅。 这是两人偷情的暗号。 当然,他们两人不管这叫偷情,而叫,倾心之约。 当允王在门上挂上花环,就意味着他遣散了身边所有亲卫,只等佳人赴约。 这种见面方式,是江清歌特意要求的。 她对允王的说辞是,不希望有人知道两人之间的感情,生恐允王会被允王妃及其家人责难。 可实际上呢? 是自家这主子想要利用允王,又不想因为他影响自己将来攀高枝儿! 珑儿不知道自家主子还能攀上多高的枝儿,不过,对于这位主子的手腕,她倒真是佩服! 战神将军也罢,江湖尊主也好,又是什么大萧第一公子,她身边的男人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任是哪一个站出来,都是京城贵女梦寐以求的高枝儿! 但江清歌却还是嫌这些枝儿太低,并不真正把这些男人当回事。 她以各种姿态游走于这些男人之中,却可以将他们每个人都迷得神魂颠倒,非她不娶! 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这些男人若是聚在了一处,发现他们眼中这个柔情万端的女子,实际上是个比秦楼楚馆花魁还要浮浪的女人,会是什么感受! 珑儿真的很期待这一天! 她原本是多么出色的妆师,凭借一双巧手,活得快活恣意。 如今,却只能被她胁迫,日复一日的过着这种被人驱使奴役的生活…… “想什么呢?”江清歌的声音忽地响起来,“快来帮我梳妆!今儿,我要着那件新买的红裳!梳最最时兴的流云髻!” 珑儿点头:“是!” 江清歌的马车内,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胭脂水粉衣裳妆匣绝不可缺! 因她要见的男人太多了,而每个男人的喜好皆不相同。 有的喜欢温婉沉静,白衣胜雪的仙子妆,有的喜欢风情万种火辣撩人的小野猫儿。 允王是后者。 珑儿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能将五分姿色打扮成八分。 这也是江清歌到哪儿都把她带在身边的主要原因。 只有她,能帮她遮掩脸上的缺点,将她的美放到最大! 珑儿动手给江清歌净面。 为了能成功哄回苏离,江清歌一早上特意化了一脸病容,瞧着一幅病弱可怜模样。 允王不爱这调调,他爱热情似火,火辣撩人。 珑儿洗掉江清歌面上的妆容,她本来的面目便袒露在她面前。 未经妆饰过的脸,有点寡淡,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十六岁小姑娘的脸。 相比她的年龄,这皮肤显得松弛老态,肤色萎黄,脸上斑点不少,显得脸上脏兮兮的。 看着这斑,珑儿忽然想起苏离了。 那小姑娘的脸,真是可惜了! 虽是在乡下长大,风吹日晒的,可她那皮肤却白皙粉嫩,吹弹即破,跟刚剥壳的鸡蛋似的光滑干净。 皮肤生得如此好,那眉眼五官也绝美,似是精心妆画出来似的,说不出的精致好看。 珑儿做过那么多年妆师,见过的女人无数,可是,没有哪个女子,能像苏离那样好看。 只是,她的美,被埋在乡下丫头的自卑怯懦之中。 因为过于畏缩胆怯,时常佝偻着腰背,低垂着眉眼,竟也不觉其美。 不过,她是一块璞玉,若经雕琢,必定光彩照人。 只可惜她如今太瘦了,若是再胖些,再长高些,再…… “啪!”手上倏地一痛! 珑儿倏地回神,正对上江清歌不悦的冷眸。 “你怎么又走神了?”她轻哼,“脸要洗这么久吗?面皮都快被你搓掉了!” 珑儿讪笑:“奴婢以为这里脏了,便多擦了一会!” “你瞎啊!”江清歌瞪眼,“这里是块斑!” 说完又咬牙顿足,“该死,这块斑怎么越长越大了?上次不是变小了吗?” ------------ 第80章 干柴烈火…… “上次是用七姑娘给的去斑膏……”珑儿小声回,“但去斑膏用完了……” 自从被迫嫁给顾明轩,苏离便再没送过去斑膏。 “该死!”江清歌喃喃咒骂,心烦意躁之时,便将气全撒在珑儿身上,“你不提她会死啊?你是不是成心叫我不痛快?” “奴婢不敢!”珑儿慌慌摇头,“奴婢这就帮您遮盖!” 在她的巧手妆扮之下,很快,江清歌那张脸又重新焕发神彩。 眼尾微微上扬,眉间一滴红痣妖艳,唇色更是鲜艳欲滴,待那一袭红裳上身,真正是千娇百媚销人魂! 江清歌对镜自照,十分满意:“珑儿,你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是姑娘生得美!”珑儿谄媚道,“奴婢只是稍微为您增点色而已!” 这话颇合江清歌的心意,她自得点头:“我这姿色的确不差!也难怪他们都要追捧我为大萧第一美人!” 珑儿:“……” 跟在江清歌身后的那些男人,眼睛瞎得透透的! 大萧美女无数,江清歌虽也不丑,但连前五十都进不了,更别说第一了! 她心里颇不以为然,嘴上却赞美不断:“莫说是大萧第一美人,便算是天下第一美人,姑娘也是当得的!别的不说,就姑娘这双眼睛,天下就没人能比得上!姑娘这眼睛呀,会说话!眼波流转,脉脉含情,便是无语也动人!” 这话,倒也不全是恭维。 江清歌天生一双湿漉漉的勾魂眼,妖媚入骨,勾魂引魄,任是哪个男人见了,都要神魂颠倒! 就是吧,若不勾画几笔,瞧久了有点渗人…… 江清歌被她夸得心花怒放,在镜前搔首弄姿,照了又照,半晌,忽问:“你说,我美,还是苏离美?” “自是姑娘美了!”珑儿谄笑回,“至于苏离,说实话,姑娘,奴婢到现在都没瞧清她长什么样儿!天天缩头畏脑的,那头都低得快到胸口了!现在倒是昂起来了,可那一脸黑斑,看得奴婢实在眼晕!” “哈哈!”江清歌心中大快,“她那一脸黑斑,瞧着着实晕人!苏阴阳这个外号,真的挺适合她的!丑成这幅样子,我看哪个不长眼的再向她求婚!” “是!”珑儿附和着笑,“她现在这鬼模样,除非是瞎子才能瞧上她!她这辈子呀,别想嫁个如意郎君了!” “她本就不配!”江清歌轻哼,“之前那张家儿郎李家公子也是瞎了眼!否则,怎会瞧上她?江家有我,又哪里显得着她?” “是是!”珑儿一径点头,心里却觉得十分不耐烦。 就这些车轱辘话,天天说,都说了一年了。 这位六姑娘怎么就不嫌烦呢? “你永远只会说是!”江清歌横了她一眼,“你就不会说点新鲜的?” “奴婢不知道怎么说……”珑儿讪笑,“奴婢只会化点新鲜的妆容……” “罢了!”江清歌摆摆手,“下车吧!” 珑儿跳下车,牵住她的手。 江清歌袅袅婷婷走下来,红衣在阳光着闪着细碎耀眼的光芒。 她自那红枫林中逶迤而过,将院内翘首以待的萧允看得眼都直了! “歌儿,你好美!”他大步迎过来,满眼的欢喜期待。 “允哥哥!”江清歌娇滴滴的唤了声,提着裙角向他飞奔而去,像只鸟儿般扑入他怀,两条腿就势盘在了他腰间! 这个动作,可谓是大胆至极! 便算是京中最最浮浪的女支子,都不敢在青天白日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江清歌却就这么自自然然的做了出来! 长裙下两条玉腿勾缠住萧允的腰,两条玉臂似藤蔓般缠住萧允的脖子,鲜红欲滴的小嘴离萧允近在眉睫,妖媚的眉眼,此时波光潋滟。 这一刻,萧允只觉得,自己要醉死在这汪春水之中! 青云居后院,允王妃方氏等人隔着镂空花墙看到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后院一向是允王妃带着女眷居住,但因为她鲜少过来,平常便都锁着。 此次萧允住进来,只在前院活动,他的亲卫眼下也都值守在前院门附近。 这些事都是方隆事先打探好的。 一行人一到青云山,便看到江清歌走下来,允王妃便带人直奔后门。 后门的钥匙,自然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此时他们蹑手蹑脚进入,前院院内的亲卫本就被遣出去,院内只剩两个神魂颠倒的人,自然也不曾想到,后院的花墙外,居然有人偷窥! 允王妃看着眼前这火辣一幕,下意识的的将眼睛揉了又揉! “这个女人,她……她当真是江清歌吗?”她不敢置信问。 同样不敢置信的,还有顾明轩。 齐元传信,说江清歌约他在在青云山下相见。 一听青云山,他立时欣喜若狂。 在山野之间谈情说爱,亲亲我我,是江清歌惯爱做的事。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躺在清风草地之上,畅所欲言,肆意所为。 那一刻,她似山中女妖,惑人心魂。 顾明轩食髓知味,本就整日想着,只是自从腿断之后,再未得此趣。 此时一听相约,当即差人快马加鞭,将他送到青云山。 他万万没想到,到了这青云山下,没见到江清歌,倒先见到母亲和允王妃。 看到这三人,他便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还未及问清楚,便被自家舅舅捂了嘴带到这处小院。 一开始他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 可未及反应过来,自己心尖上的女人,便已投入允王的怀抱! 顾明轩呆呆看着小院内的男女,虽然隔得有点远,依然能看出来,他们是怎样的疯狂! 萧允感觉自己是一垛干柴,而江清歌则是一团熊熊烈火,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被烧得神智都不甚清醒了,托着她的腿,紧紧抱住她,一口咬住她雪白的脖颈! “哎呀……疼!”江清歌娇呼,“允哥哥,你坏死了!歌儿被你咬疼了!” 说话间,细腰轻拧,腿儿轻抖,声音更是娇滴滴的,似能滴下水来! 顾明轩看着这不堪入目的一幕,眼前一阵阵发黑! ------------ 第81章 选了一个好夫君! 这作派,这声音,这调调,他是极熟的! 以前他与江清歌独处,她便是如此的妖媚入骨,轻嗔细语,软语娇柔,叫人血脉贲张,蚀骨销魂。 他一直以为,她只对自己如此! 可现在…… 顾明轩死死盯着两人,脑中一片空白! 允王妃看到这般景像,也是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耳边,萧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 “坏歌儿,本王就是要咬死你!本王恨不能将你吞入肚中,将你的骨血,与本王的骨血化作一处!这样,你就能时时伴着本王了!本王一时一刻也不想与你分开!” “那你便吃吧!”江清歌调皮的吐着舌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点,又娇笑着闪开。 萧允本就被焚身似火,哪经她发此挑逗,大手扳过她的头,用力吻过去。 “不要!不要啊!”江清歌娇笑反抗,“允哥哥,这里不行了!万一被人看到了,要丢死了!我们回房中好不好?” “这里没有人!”萧允低笑,“为了等你来,本王早就命人清过场了!再说,这是我们自家的院子,谁敢进来?乖歌儿,让本王亲一口,就一口,本王真的好想你啊!” 江清歌欲拒还迎,娇笑连声,在萧允猛烈的进攻下,最终乖乖的缴缴械投降。 “呜……嗯……坏哥哥,要闷死人家了……” 院外观景的人,此时也要生生闷死了! 顾明轩看得胸口闷痛,喉口一阵阵泛着腥咸! 他想要冲过去,想要大喊大叫,想要质问江清歌,为什么要骗他?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他!为什么要这么的……不要脸! 可是,他的嘴被方隆死死捂着,他的手被齐元死死拉着,方氏更是按住了他的双肩,将他禁锢在齐元背上,丝毫动弹不得! 他什么也不能做,就只能透过门缝,这么死死的看着,看着那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这般不知廉耻的勾勾缠缠! “呜……”他低呜一声,泪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 他的心,痛得快要碎了! 同样心碎欲死的人,还有允王妃。 在她眼里,自家夫君一向是个不解风情的冰人儿。 虽与她夫妻多年,生育两子一女,但他却从未与她这般嬉戏调笑过! 并非她不愿,而是萧允不肯。 他在她面前,从来不会说这般宠溺深情的话,更不会有这般激烈惹火的动作! 哪怕是夫妻同房之时,他也不曾对她说过半句情话! 可他虽不与自己说情话,却也从未跟她之外的任何女人有过暖昧。 他不爱女色,洁身自好,夫妻多年,未曾纳妾,通房倒是有,但也就是偶尔用上一次,从不拿正眼瞧这些女人。 允王妃便以为,她这个夫君,是天生的呆板严肃之人。 她却没想到,原来,他一点也不呆板,他只是没遇到令他情话绵绵之人! 如今,他遇到了! 江清歌这个贱人,就是那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允王妃五内俱焚,妒火中烧,恨不得这就冲进去,将那勾搭她夫君的贱人撕个粉碎! “王妃,不可!”方氏见状,忙上前拦住她。 “为何不可?”允王妃双拳紧攥,眼睛红得似要滴下血来! “王妃此时进去,又能如何呢?”方氏低声道,“王爷定会护着她的!到时反而会激怒他!反于王妃不利!” “那该怎么做?”允王妃气得心口狂跳,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容后再议吧!”方氏轻声道,“回去再作计较!” 允王妃万般不甘心。 可是,她知道方氏说得不错。 此时,便是她闯进去,也不能做什么,反而会因为忽然出现,遭允王斥责。 眼下,只能先忍下这口恶气了! 院内,一对“有情人”还粘在一块儿互啃。 就在允王妃以为自己会生生憋死之时,两人总算分开了。 萧允拉着江清歌的手,深情道:“小歌儿,本王一刻也等不得了!本王这就回去跟她提和离!本王恨不能现在就娶你为妻!本王的王妃,只能是你!永远是你!生生世世都是你!” 允王妃这边刚能喘口气,听到这话,立时又堵得死死的! 和离? 她深爱的夫君,竟为了这贱人,要跟她和离! 丝毫不顾他们那么多年的夫妻情义! 他怎么能那么狠心? 允王妃心痛如绞,浑身急颤,几乎快要站不住! “轩哥哥,不要啊!”江清歌轻轻摇头,“王妃可是出身名门世家,她的父兄都颇有权势,她平日里在您面前那般强势霸道!若您提和离,她岂能愿意?” “以她的性子,定是要大闹一场!届时,不知要找多少人来对付允哥哥呢!歌儿只一想到这些,心里就格外难受!” “允哥哥,歌儿真心恋慕您,崇拜您,为了您,歌儿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名份地位闺誉,歌儿统统不在乎!歌儿只要允哥哥开心快乐的活着!我们能像现在这样,偷偷的见上一面,以解歌儿心中的相思之苦,歌儿便已经很满足了!” “好歌儿,你真是本王的解语花!”萧允感动得无以复加,“你如此全心全意待本王,本王又岂能辜负你?你放心,王妃那点子家世,本王才不放在眼中!她若乖乖听话,一切好说!她若敢闹,本王便屠了她们蒋家满门!看谁还敢指指划划!” 允王妃听到这里,只觉浑身冰凉! 先前是伤痛嫉妒,这会儿,却有仇恨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为了一个贱人,要屠尽她蒋家满门…… 她真的是选了一个好夫君啊! ------------ 第82章 被下了降头吗? 方氏和小方氏亦是听得目瞪口呆! “这江清歌,给王爷下了降头吗?”小方氏喃喃道。 “被上降头的,又何止一个王爷?”方氏看向自己的儿子。 顾明轩这会儿正捂着眼,拼命摇头。 好像摇晃几下,眼前那一幕便会消失似的! 可惜,哪怕他摇得两眼晕花,面前那对“有情人”仍然固执的粘在一处,情话不断。 “允哥哥,歌儿不要这样!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你得来这一切不容易,不知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才拼来这军功累累!若是为歌儿自毁前程,您这大萧战神沦落为负心恶人,歌儿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所以,允哥哥乖,听歌儿的话,好不好?不要让歌儿伤心难过!歌儿能得允哥哥这样的大英雄一顾,已是心满意足!求你了,不要让歌儿背负那么多!歌儿只想一心一意的爱着允哥哥,我们就这样,一直到天长地久……”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娇软可怜,说到最后,一嗟三叹,柔情万端,听得花墙外的方隆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这个女人,可真会哄啊! 若不是这两天一直跟着她,知道她是什么死德性,他都要被她这番话打动了! 方氏和小方氏听到这些话,齐齐咒骂:“真真是个狐媚子!” 允王妃看到这儿,心如刀绞,面如死灰,摇摇欲坠。 方氏忙伸手扶住她:“王妃,咱们,回吧?” 再看下去,只能让自己更难受! 允王妃木然点头。 在方氏和小方氏的搀扶下,她软着双腿,悄步离开了后院。 上了马车后,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为什么偏偏是她?”她目眦尽裂,“本妃那么喜欢她,抬举她,待她那般亲厚,还要收她为义女!她却要勾搭我的夫君!” “这便也罢了!可她在本妃面前,偏又装成一幅柔弱纯真状!” “江清歌,萧允,你们骗得本妃好苦哇!” “她就是这样!”方氏咬牙,“我儿也是被她骗得团团转!她明明瞧不上我儿,嫌弃她腿瘸,偏还要吊着她,让我儿为她冲锋陷阵,去对付苏离……” “不是那样的!”顾明轩忽然叫起来,“一定是你们故意找人装成歌儿的模样来骗我的!歌儿才不会这样!歌儿她只喜欢我一个人!” 方氏:“……” 方隆看着面前的外甥,叹口气:“姐,明轩中的毒,对脑子也有影响吧?” “可能吧!”方氏气得手足乱颤,却强压怒火,“你不信是吧?那你去确认!让你舅舅陪你留在这里,等她回京之时,你看那贱人到底进谁家的门!” “我不看!”顾明轩忽然崩溃了,掩面哀嚎,“我什么都不想看!我好困!我要睡觉了!” 他说睡就睡,白眼一翻,仰面后躺,闭上双眼,再不吭声了。 小方氏同情的看了方氏一眼:“姐,真是难为你了!” “是江清歌这贱人太会蛊惑人!”方氏咬牙,“王妃,您瞧见了吧?这两日我一直派人跟着她,她做的恶事,简直罄竹难书!她的心肠之狠辣,也绝对超乎王妃预料之外!” “多谢你!”允王妃含泪道,“今日若不是你直言,本妃还不知会被蒙骗多久呢!” “只是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小方氏忧心忡忡,“要怎么样,才能让这贱人离开王爷?” “离开?”允王妃咬牙,“只是离开怎么够?本妃要她身败名裂!要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贱货!” “那王妃打算怎么做?”方氏低声问。 允王妃默然不答。 她此时恨意滔天,心乱如麻。 一时半刻的,哪里想得出什么好计策来? 再者,她跟萧允虽是夫妻,但因萧允那冷肃的性子,她其实一直有点怕他。 一想到要与他作对,她的头皮就一阵阵发麻。 有些事,说是一回事,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允王妃内心惶然又愤怒,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她这份心思,方氏和小方氏都看得明明白白。 其实她们两人也一样茫然无措。 于方氏来讲,她的目的基本达到了。 虽然顾明轩此时还未清醒,但如果这都不有让他清醒,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当然,她还是很恨江清歌,但为了一个江清歌,跟萧允作对,她还真没这个胆! 像顾家这样的落魄伯府,京城不知有多少个。 可像萧允这样的实权人物,又被封为大萧战神的人,满京城也就只得他这一个! 他是今上的肱股之臣,深受宠信。 若是惹得他不快,在皇帝面前多说一句话,自家夫君那五品小官,也就做到头了。 小方氏跟她的想法大同小异。 她夫家的门第虽比顾家高些,但也是只是普通官宦人家。 像萧允这样的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此时的允王妃,也在心里琢磨这些事儿。 她娘家是名门世家,她父亲也深受今上信重。 可是,那份信重,跟萧允比,到底还是差了一点。 若她将萧允所说的那些诛心之语,说给父亲听,父亲会如何? 她蒋氏一族,可有能力跟萧允对抗? 还有她的子女怎么办? 若是萧允毁了,她的子女,是不是也就此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荣耀? 这一路,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方氏一声喟叹:“现在想一想,苏离那个死丫头,胆子可真大!都没王爷腿高,却敢指着王爷叫骂!说来也奇怪,她那一指头,就把王爷戳疯了!” “你说什么?”允王妃倏地一震,“王爷是她戳疯的吗?” “是啊!”方氏看着她,“王妃不知道吗?” 允王妃摇头:“他身边亲卫只说他忽然头痛,又遇雷声惊吓,这才犯了旧疾!” “旧疾?”方氏愕然,“王爷以前也这样过吗?” 允王妃点头:“偶尔有之!他不喜雷雨天气,偶尔会惊雷,不过多是一时惊厥,很快便恢复了!像这次这般疯癫,却还是头一回!苏离当时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方氏回忆当时的情形,手指着允王妃,将苏离当日所说之话一字一顿念出来:“萧正轩,我在地狱里等着你!你欠我的,我便算化为厉鬼,也要一一讨还!” 她学得其实并不像,可允王妃的脸却“唰地”白了! ------------ 第83章 那只鬼,真的存在吗? “对不住王妃!”方氏忙道歉,“臣妇并非是要指着你,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当时的情形!” “无妨!”允王妃倏地抓住她,“你快继续往下说!苏离她还做什么了?” “没有了!”方氏摇头,“王爷听到她这话之后,就变得很不对劲,一开始他反问苏离,问她说什么,苏离没回话,就这么直直的指着他!当然她不像臣妇这样,她看起来颇是渗人,就好像垂死之人一般,我都怀疑那一刻是有什么讨债的恶鬼上了她的身!” “讨债的恶鬼……”允王妃喃喃道,“所以,那只鬼,真的存在吗?” “什么?”方氏一怔,“哪来的鬼?” 允王妃不答,她沉在自己的记忆里,目光变幻,一开始惊讶困惑,片刻后却又似恍然大悟一般,面上哀恨尽除,只余激动兴奋! “她在哪儿?”她一把抓住方氏,“带我去见她!” “谁?”方氏一头雾水。 “苏离!”允王妃一字一顿,“本妃要见她!就现在!” …… 苏离正带着阮灵穿梭在京城各大药铺之中。 送走江家那窝虎豹豺狼之后,她便动手给苏老夫人和苏惊寒诊病。 这是早该做的事,只是因为萧凛的情况比较紧急,所以耽误了。 好在,一番诊探之后,她发现苏老夫人和苏惊寒的症状不算太严重。 但因为延误了治疗,如今想要恢复如常,就需用好药慢慢调养。 好药很费银子。 长期服用好药,就更费银子了。 像苏老夫人和苏惊寒的情形,最其码要治上一个月,才能有起色。 苏离默默算了一笔帐,又感捉襟见肘了。 其实萧凛给的诊金不少,足有好几千两。 但是,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眼瞅着寒冬将至,要添置新的棉衣被褥。 苏家人是今年春日里被禁卫从之前的侯府赶出来的。 走时是净身出户,任何东西都不准带出来,连身上的首饰都被强行罚没。 时隔半年,苏家人贫病交加,于这吃穿用度方面自然是穷将就。 本已穷困潦倒,偏偏苏灿之又被设计嫁给叶希元,为了女儿能好过些,自然又得拿出银钱贴补。 这样一来,苏家的生活便是雪上加霜了。 深秋时节,除了两个娃儿穿上了夹衣,其他人都跟苏离之前一样,把几件破旧单衣叠穿在一处御寒。 平安巷的房子,原本是废弃不用的,年久失修,屋瓦损毁严重,有几处已经开始漏雨,也需尽快修缮。 所有的这些,都需要银钱。 这些,还都是小钱。 她要对付江家,对付江清歌以及她背后的那些人,更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撑。 对于如何赚钱这件事,苏离在恶灵境时便仔细考虑过了。 身为一个大夫,要想用最快的方法赚钱,那就只有一条路,卖药。 眼下,倒真是有一味赚钱的好药可卖…… 苏离抬头看向城中最大药铺--仁济药馆的柜台。 柜台上有一片区域被专门分割开来,上面摆着几包药,药前放一纸牌,上书三个大字:灵歌丸。 此时,灵歌丸的柜台前,已经排了很长的队。 所有排队者,皆是面带红疹,时不时的便要挠一下,一挠,便挠出一长条血印来。 “不能挠啊!越挠越痒!”医馆伙计在旁善意提醒,“大家都要忍住了!” “可这实在难忍!”其中一人愁眉苦脸,“小哥,你们这灵歌丸到底要服用多久才能彻底治愈啊?我都用了大半年了,抹了好,不抹就犯,没完没了,真是愁死个人!” “呀,老五,你也还没好吗?”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唉声叹气附和,“我也还没好呢!都快一年了!” “一年都没好?”排队的人俱是叹息不断,“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可是顽固性皮疹,哪有那么容易治好的?”坐堂大夫安抚道,“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彻底痊愈,还得耐住性子慢慢治!” “我是能耐得住性子,可是,我这荷包耐不住啊!”被称作老五的中年人翻着空空的口袋,“为了治这病,我都快倾家荡产了!这两个月吃药的钱,全是借的!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这病再不好,我人先饿死了!” 他这话立时引起许多共鸣。 “我的钱也快花光了!一瓶二十丸,得二十两银子,一日三次,一次三丸,这一天就得十丸!十丸药,十两银!一天十两,这谁熬得起啊!” “谁说不是呢?委实太贵了点!” “这灵歌丸太费钱了!弄不好,真的要吃得家徒四壁啊!掌柜的,你们就不能便宜点吗?” “是啊!便宜点嘛!真是吃不起了!” “吃不起怎么办?”掌柜老钱正在那里拔拉着算盘,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们卖这药能赚多少银钱吗?我们也差不多是白忙活的!不是这药贵,是这药的原料贵!” “什么原料这么贵?”人群中有人提出质疑。 “这里面加了福运圣女江清歌江姑娘的灵符!”老钱提气扬声,“她那灵符是如何制成,想来诸位也有所耳闻吧?那可是加了她的灵力在里面!她那灵力又从何而来?上苍所赐!大萧仅此一人!江姑娘为制这灵歌丸,耗尽灵力,连日呕血,她又为的什么?钱吗?她缺钱吗?不缺!她就是想要治病救人!江姑娘和我们一番苦心,到最后,还要落你们的埋怨吗?” “就是!江姑娘的灵符有多贵,你们不知道吗?”小伙计大声附和,“一符便值千金!为了求她这一符,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捧着银子上门,她都不一定赐呢!如今分文不取,施于你们,你们不感恩戴德也便罢了,还在这里说三道四的!真是丧了良心!” “你说这话我们便不爱听了!”宋老五饱受皮疹之苦,忿然道,“大家都是商人,别说什么无偿奉献那一套!老子压根就不信!再者,那个江清歌算什么福运圣女?顺天府大堂,她那幅丑态,老子亲眼目睹!她那样的人才不会搞什么无偿奉献!” ------------ 第84章 她根本就是可怕的魔鬼! “我也看到了!”人群中有人回应,“她还说吐血是因为被苏离下毒呢!这会儿被你一说,又是耗尽灵力所致!我发现你们真是越来越会糊弄人了!” “还有啊,这药灵不灵的我不知道,我知道它很邪门!抹了就好,不用就犯!你告诉我,哪种药的效用像这样?” “我也觉得不太对劲!我吃了这么久的药,还真没遇到这种!药嘛,有效就是有效,无效就是无效,怎么会这样呢?”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进来,质疑声此起彼伏。 老钱见势不妙,怒喝一声,拍案而起:“宋老五,赵柱,何强,还有你们……” 他的手指在方才质疑的几人头上点了点,“既然你们不信这灵歌丸,本店自然也不会强求!你们请出去吧!这药,本店不卖给你们!从今往后,所有质疑我们的人,我们都拒绝售卖灵歌丸!” 这话一出,宋老五等人立时萎了。 灵歌丸只在仁济药馆有售,其他地方,根本就买不到! 若是没有灵歌丸,身上的皮疹就会愈来愈痒,且会往身上其他部位扩散。 等到扩散至全身,那真是生不如死了! 京城因此自戕的人为数不少。 这些人家贫买不起药,便只能生受,最后将自己抓得皮开肉绽而死,死状极其凄惨! 宋老五想到因此而死的邻居,打了个寒颤,苦着脸妥协道歉。 “钱老弟,你莫急嘛!”他腆着脸陪笑,“咱们哪是不相信这药?就是病得急了,说些混话发泄一番罢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不敢再争,“就是病得难受,胡说八道!您是医者,医者仁心,千万别跟我们这些病患一般见识!” “我是真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老钱轻哼,“可是,你们这话,委实伤人!我们也很为难!为了大家伙儿,我们仁济医馆真是贴钱在干!也不图你们一声好儿,可也不想挨骂呀!” “不骂了不骂了!”宋老五照着自己的脸抽了一巴掌,“我这嘴呀,欠打!” “你还真是欠打!”老钱横了他一眼,“你骂我们也无所谓,我们开着医馆,好坏任人评,可你不能诋毁江姑娘!江姑娘是什么人,在京中又做过什么事,你们想必也都知道一点!就因为顺天府苏离那一番诬陷,就要说她是恶人,这岂不是欺负人?” 站在店外的苏离被点到名,不由暗自冷笑。 阮灵忿忿然,就要上前理论,被苏离伸手拉到一旁。 “你说不过他们的!”她道,“平白的惹些闲气罢了!”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胡说!”阮灵气咻咻道,“明明顺天府的事,都那么清楚了,怎么还有人黑白不辨?” “因为她的名声太好了!”苏离慢条斯理道,“我的名声又实在很差!好名声变坏,需要时间,而坏名声变好,当然也需要时间!所以,急不得啊!” 这话,是对阮灵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就好比方才,听到掌柜的一番胡扯八道,她很想冲过去,揭穿他的谎言! 江清歌所谓的灵歌丸,其实是苏离制出来的。 今年春日后,京城便有人陆续染上这种皮疹,苏离自己也感染了。 因为感染了这种皮疹,江家人把她扔在西院,任其自生自灭,只有江清歌给她送饭送药。 那时她不知她的用心,还以为她是真的对自己好。 可后来才知道,她之所以会患上皮疹,根本就是江清歌恶意传染。 为了治疗皮疹,苏离绞尽脑汁,以身试药,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痛苦折磨,终于制出克制皮疹的良药。 可她辛苦研制出来的药方,转手就成了江清歌的灵歌丸! 江清歌将此药放在仁济药馆售卖,价格高昂,一颗药丸就要一两银! 可实际上呢? 这一颗药丸的成本,至多不超过十文! 苏离制出的药丸,搭配药膏一同使用,只需要短短七日,便可彻底治愈! 可到了江清歌手里,药丸高价出售,药量却刻意减少,所用药膏中的草药成分,也是少了大半。 是因为药量不够,所以才会出现宋老五他们所说的症状,抹了就好,不抹就犯。 他们不知道,江清歌和仁济药馆的幕后老板,根本就不希望他们好得太快! 他们巴不得他们终身服药,这样,就可以一辈子都赚他们的钱!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江清歌和仁济药馆的幕后老板在利用世人的病痛疯狂敛财! 他们倒是赚得盆满钵满,可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因此家破人亡,死相凄惨! 江清歌自封为福运圣女,此后更以医仙之名誉满京城。 可她私下里所做的事,无一不龌龊狠辣! 她才不是什么圣女医仙! 她根本就是可怕的魔鬼! 便算恶灵境中最恶的鬼,都没有她心黑手辣! 可惜,如今知晓她真面目的人,实在太少了。 有太多世人被她蛊惑欺骗,想要扭转这些人的看法,需要铁一般的事实! 徒劳的辩论,是没有用的的。 苏离攥紧双拳,深吸一口气,将怀中早就准备好的锦盒拿出来。 盒中装着五瓶药丸,还有五瓶药膏。 这就是她接下来要卖的药。 不过,看到仁济药馆中的情形后,她决定先送药。 要送的人,当然是愿意相信她的宋老五。 她留心着仁济药馆的动静,约摸一刻钟时间,宋老五拿着买到的药,愁眉苦脸的从药馆中走出来。 药是买到了,但他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自从生了病,他是捉襟见肘,家中妻儿嗷嗷待哺,原本隔三差五还能见个荤腥的,这会儿只差吃糠咽菜了。 宋老五心内愧疚,可自己这病,痒起来又实在熬人,他顾得了这头,便顾不了那头,日子愈过愈没有盼头。 苏离悄步跟在他身后,转过了一条街,到得一处僻静的巷口,她出声叫住他:“宋大叔,留步!” 宋老五诧异扭头,看到她的脸,微微一怔:“你是那个……苏离?” “正是!”苏离上前施礼。 “苏姑娘客气!”宋老五忙伸手搀她,伸到一半,却又倏地缩回去。 “苏姑娘,我这身上有痒病,会传染的,你离我远点儿!”他好心道。 “我就是为了宋大叔这痒病而来!”苏离笑道,“大叔可愿信我一回?” “信你?”宋老五不解,“什么意思?” “我有药!”苏离拿出锦盒打开,展示给他看,“此药丸内服,药膏外用,至多七日,便可令大叔痼疾尽除,大叔可愿一试?” ------------ 第85章 这也太黑了吧? 宋老五惊呆了! “你……你懂医术?”他上下打量着她。 “我懂!”苏离昂头回,“大叔手中的灵歌丸,便是由我所制!不过,江清歌将此药丸药量刻意减半,才会令大叔之病久治不愈!此药也非什么灵力注入,所用之药,皆是寻常药草,一颗成本,至多也不过十文钱!一瓶二十颗,也不过两百文!” “两百文?”宋老五惊呆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里的药瓶,“江清歌卖一两一颗啊!一两就是一千文,一瓶要二十两,那可就是两万钱!两万钱,两百钱……” 他扒拉着自己粗壮的手指,越算手越抖得厉害! “什么狗屁福运圣女?这也太黑了吧?”他气愤叫。 “若只是黑心,能治病,倒也罢了!可她坑了你们那么多钱,还不肯好好治病,这心呀,黑得都要生蛆了!”阮灵忿忿然。 “太可怕了!”宋老五喃喃道,“顺天府那日我便看出来了,这娘们不是好人!偏偏还有那么多人夸她!可她怎么忽悠那么多人的?” “还不是靠我们姑娘?”阮灵道,“她治好的那些病人,全是我们姑娘治好的!转头就成了她的功劳了!” “你们姑娘……”宋老五的目光落在苏离身上,看到她那弱不经风的小身板儿,再看那张黑白分明的稚嫩小脸,不自觉叹了口气。 他信江清歌黑心。 但是,要她相信面前这小丫头会医术,还真是有点难。 “姑娘今年……满十五了吗?”他小心翼翼问。 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女大夫。 像苏离这么小的女大夫,就更没见过了。 苏离知他心中有疑虑,笑了笑,并不答话,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上,此时正是血迹斑斑。 为了给孩子省点口粮,他有五天没买药了。 这五天,全靠硬撑,身上挠得稀巴烂,手上自然也是鲜血淋漓的。 见苏离一个小姑娘竟然主动握自己的这双手,宋老五大惊摆手:“苏姑娘,快松手,你会被传染的!” “我不怕!”苏离握紧他的手,并不在意上面的血污,“如此,方能证明我所言非虚!不是吗?” 宋老五大为感动,连声道:“我信了我信了!你这孩子,快松开手吧!你的药,我吃就是了!” “多谢大叔信任!”苏离笑着松开手,拿帕子拭净手上血污,将手中药递给他,“这里共有五瓶,每瓶中都有七日药量,若大叔身边有人买不起灵歌丸,也可将此药赠予!” “好!”宋老五伸手接过,“我一定好好用!苏姑娘,我方才也不是不信你,其实你不这样,我也会用你这药的!因这灵歌丸,我实在是用不起了!再这么用下去,一家人都饿死了!” 说到伤心处,粗壮的糙汉子也忍不住眼泪汪汪。 “大叔一家,会活得好好的!”苏离笑着安慰道,“七日后,大叔就会恢复如常人!不,我向大叔保证,只需三日,您身上的红疹便会尽褪,也不会再有痛痒之感!余下四日用药,则是除尽余毒,确保以后不再犯!” “我信你!”宋老五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忽然想起那日顺天府天降神雷之事,心里一下子热乎起来! 她能让萧允那种人退败,定然也能治好他的病吧? “还有一事请大叔帮忙!”苏离道,“若大叔用后觉得有效,还请帮忙宣传!三日后,此药会在城中的济世药馆售卖!一瓶只需三百文!” “才三百文?”宋老五两眼放光,用力点头,“苏姑娘放心,只要我用得好,定会让世人都知你的好!我宋老五没别的本事,就是个走街串巷卖馄饨的,可我认识的人可委实不少呢!” “那就有劳大叔了!”苏离向他福了福,转身离去。 宣传的人找到了,接下来,就该准备药材了。 京城患此皮疹者不在少数,所需药量也是相当惊人。 除了药量,人力方面也要跟进。 她有药方,可是,她没有钱,也没有人。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找人合作。 一刻钟后,苏离戴着帷帽,站到了城中第二大药铺济世药馆前。 说是第二大药铺,但在一年以前,济世药馆才是城中第一大药铺。 济世药馆的药品类齐全,价格公道,坐堂大夫医术也颇高,深受京人信赖。 而如今雄居第一的仁济药馆,则是以贵闻名,一剂药动辄几十两,非达官贵人,商贾富户,根本就不敢进他那药店的门。 不过他颇会造势,号称自己只经营珍稀灵药,虽价格昂贵,但物超所值,一时间,倒也吸引不少贵人前往。 只可惜,药馆造势虽好,却无实力相称,价格又贵得离奇,便是不缺银子的贵人,也觉得吃亏上当。 时日一久,纷争屡起,便落了个黑心药馆的别名,达官贵人渐渐也不去了,生意自然也是每况愈下。 但这种情形,在一年前彻底改变了。 这改变,是因为她。 仁济药馆的幕后老板,是话本中的男主萧玦。 萧玦有皇帝做后盾,在大萧各地都有商铺,京中商铺更是涉足甚广。 而事涉民生的药馆,他当然也不会放过。 只是他的心太黑了。 他在别的行业走奢侈路线,的确是赚得盆满钵满。 可这岐黄之术,却非一个贵字就能摆平的。 衣裳首饰贵,穿戴出去引人艳羡,赚足了颜面。 可这药再贵,治不好病,也是白搭。 苏离进京时,仁济药馆已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后来江清歌发现她会医术,便动了歪脑筋,命她研制各种美容养颜药膏,以及能强身健体的补品,放在仁济药馆售卖。 那时苏离初到京城,对她是言听计从,她想要什么,她就绞尽脑汁帮她治出来。 她治出了很多好用的药丸药膏。 因为她研制出来的这些药物,仁济药馆起死回生,一跃成为城中第二大药馆。 后来更因这灵歌丸誉满全城,独领风骚,竟将多年的老字号济世药馆也踩在了脚底下! 但如今,他们这风光,要到头了! ------------ 第86章 太憋屈了! 江清歌从她这里拿走的药方,从她身上赚走的每一文钱,她都会连本带利讨还回来! 不,她不光要讨债,她还要江清歌连同这仁济药馆一起,声名崩坏,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她倒要看一看,若是江清歌身败名裂,那位话本中的男主角,还要不要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离在药馆外伫立良久未进,店内的伙计见状忙迎过来:“姑娘,有事吗?” “我有一笔生意,想同你们大掌柜谈谈!”苏离道,“请小哥通报一下吧!” “你?”伙计打量着她,满面犹豫之色。 面前这小丫头虽然戴着帷帽瞧不清脸,可这声音稚嫩,看这身形,应是不超过十五岁。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生意可谈? “姑娘有什么事,或者,先与小的说?”伙计委婉道,“我们掌柜的委实有点忙,姑娘见谅!” 他这反应,倒在苏离预料之中。 济世药馆的大掌柜很忙,自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那么,便请小哥将这封信转交给你们掌柜吧!”苏离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书信递给他,“此信关乎济世药馆未来的声誉,请小哥务必要第一时间交于贺掌柜之手!” 小伙计见她说得郑重,遂点头:“姑娘放心吧!我这就将信送过去!” 济世药馆二楼。 大掌柜贺青和馆中的坐堂大夫,此时正团团围坐在桌边,个个神情凝重。 近半年来,仁济药馆风头正劲,灵歌丸卖得热火朝天。 原本这些事,是与他们无关的。 大家各开各的铺子,各治各的病人,仁济药馆有灵歌丸,济世虽然没有,但也有自己的镇店招牌灵药,一直卖得很不错,生意并未受到影响,依然红红火火。 就是仁济药馆忽然异军突起,成为京都第一,难免就有好事者拿两者来比较。 这一比较,就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冒出来。 说什么仁济药馆的大夫好比是隐世高人,一朝出山,锋芒毕现。 而济世药馆的大夫不过是凡夫庸医,只能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小灾,真要遇到大疫,还得靠仁济药馆力挽狂澜。 诸如此类的话,倒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毕竟,济世药馆是老字号,多年来诚信经营,在百姓中的口碑颇佳,任那些人怎么说,都动不了他们的根本。 就是这些话听久了,实在是恶心人,也憋屈人! 一个以坑人为业的药馆,居然能研制出他们制不出的药丸,这事本身对他们就是一种打击。 更不用说,这些人还将这药丸卖得这么贵,患病之人却又不得不服,服得倾家荡产,服不到的,死相凄惨。 他们都是有良知的大夫,行医治病,不光为了钱,也是为了医者拯救苍生的责任! 现在,眼睁睁看那些患者被吸血,饱受煎熬,却无能为力,还要被那些人讥讽为无能庸俗,简直是奇耻大辱! 谁都能骂他们庸医。 可仁济药馆那帮王八蛋吸血的王八蛋怎么配? 奈何形势比人强,吸血鬼制出良药,他们薅秃了头发,却依然不得其法。 济世药馆的十名坐堂大夫,因此日夜难安! 此时,他们十一个人,二十二双眼,齐唰唰的盯紧了贺青手中的药丸。 这药丸,是他们几个按照灵歌丸调配出来的。 这大半年间,他们不知调配了多少次。 可惜,每次都失败了。 算到现在,他们已经失败了一千零一次了! “这次若还是不管用,我就彻底认输了!”馆中的首席大夫许谦扯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花白头发,哑声道:“这灵歌丸,我是掰碎了一点点的研究,我这一次真的能保证,是按灵歌丸的材料一比一调配的!” “我也能保证!”万腾瞪着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我和老许为了看这配料,看得眼都快瞎了!” “我这鼻子,都闻出血了……”胡柏摸着自己红肿的鼻尖,“再不行,我真的没招了!” 贺青叹口气,招手唤过药童,差他带一个病患过来。 因为仁济药馆的药太贵,所以城中大多数病患,还是都到济世药堂来买药。 济世药堂的药虽没有灵歌丸灵验,但好歹能止点痒,不至于那么难受。 药童很快带了一个患者进来。 贺青将药丸喂患者服下,又将配套的药膏涂抹在他身上。 众人便又眼巴巴的盯着那患者看。 灵歌丸涂抹一刻钟后,痛痒便会彻底消失。 可他们所制的药丸,等到了两刻钟,患者还是觉得痒。 “比之以前呢?”许谦不甘心追问,“可有好一点?” 患者看着他那愈来愈少的白发,于心不忍,讷讷回:“好像……强一点……” 一句“好像”,让大家面如死灰。 他们又不傻,当然能看出这患者是在安慰他们。 第一千零一次试验,失败了。 “难道说,灵歌丸里真的加了那福运圣女的灵力?”胡柏喃喃道。 “我呸!”许谦怒叫,“打死老子,老子都不信!那江清歌懂个毛?她根本就不通医理的!” “所以,我才说灵力嘛!”胡柏咕哝着,“不然,为什么同样的材料,我们调配出来就不行?” “应还是药物炮制方法不对!”贺青道,“你们也该知道,不同的炮制方法,药效完全不同!至于灵力一说……” 他冷笑,“上天若真赐予她灵力,让她如此害人,那上苍便瞎了眼!” “我不知道上苍的眼有没有瞎,但我的眼,真的要瞎了!”万腾捂住眼,泪水从指缝间汩汩而出。 “完了,我们的万能大夫都愁哭了!”许谦哀叹,“此事无解!老朽认输了!再不试了!就这样吧!”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眼前却忽然一晕,差点栽倒。 贺青忙伸手扶住他:“你快去歇着吧!这几个月,大家都辛苦了!为了这个药,都弄得魔怔了!从今日起,制药一事暂停,以后……以后再说吧!”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事儿,没有以后了。 仁济药馆喂的这只绿头苍蝇,他们只能闭着眼睛往下咽了。 “散了吧!”贺青摆摆手,就要离开,下面大堂的小伙计“噔噔噔”跑上来。 ------------ 第87章 第八封羞辱信? “掌柜的,有人让我转交你一封信!说什么事关济世药馆未来的声誉,叫我务必第一时间将此信交于你手!” 说着,将信递过来。 贺青一听说是信,面色微微一僵。 许谦性子火爆,立时炸开了:“该不是又是那种信吧?” “什么信?”小伙计一头雾水,“许大夫,这信,有什么问题吗?” “这信……”许谦想说什么,却又咽回去,摆手道:“行了,没你的事了!忙去吧!” 小伙计脸色苦了苦,点头离开。 他刚离开,屋内的十一人便又都齐唰唰的盯着信看。 每个人眼里都“噌噌”的冒火星! 他们这半年一直试图勘破灵歌丸的密方,这事不知怎么的,竟让仁济药馆知道了,便暗中差人送了封信过来。 信中说得倒是好听,自称是仁济的小伙计,看不惯他们以此敛财,坑害百姓,这才主动献方。 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见那信中言辞诚恳,便信了,还真按那方中所述制出了药丸和药膏,之后找了一个病患试用。 这一试用,不光未能解那病患痛痒,反而让他愈发难受,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人戏耍了! 其实制药过程中,他们便察觉到不对劲了。 原本用于救人的药,里面却添加了许多有毒之物,本就不合医理。 但当时他们实在太着急了,便都想着,或许是以毒攻毒,所以,明知不对,还是照着那个方子做下来。 患者出事之后,贺青再去看那封信,赫然发现,原本空白的纸页处,出现了很多字。 蠢货,窃贼,庸医…… 诸如此类的话,填满信中空白处,像一只只恶心的绿头苍蝇,堵在他们嗓眼,满心憋屈忿恨,偏又不能宣之于口,只能生生憋着。 原以为憋了一次便罢,谁想没隔几日,他们又差人送信过来。 如是送了三次,他们拆了三次,肺都要气炸了。 后来再有信送来,他们便直接撕碎扔掉。 谁想,第四次的信,却是他们东家差人送来的。 因为撕掉这信,延误了一件重要之事,大家集体挨训,搞得人仰马翻。 从那以后,再有信来,也不敢不拆,于是便隔三差五的被羞辱。 羞辱了这么多回,大家如今见到信,不觉得那是信,而是一只无形的手,咣咣的往他们脸上抽! 可再怎么抽,该读的信,还是要读的。 总不能因为一个仁济,连正常的通信都取消。 贺青忍辱拆信,信封打开,厚厚一迭纸,足有七八页之多。 最上面一页开头,写着五个大字:灵歌丸药方。 许谦看到这五个字,嗷嗷叫起来:“妈的,仁济那帮王八蛋还有完没完了?戏耍老子七八回了,怎么还来?老子受不住了!这就去揍他们!” 他撸起袖管往外跑,被贺青伸手拉住了。 “一把老骨头了,消停点吧!再说了,的确是我们想要抄他们的药方,也不怪他们写信来羞辱咱们!” “可我们只是看不惯他们以此坑人敛财!”许谦忿忿然,“若他不卖得这么贵,让这京中病患如此凄惨,老子才不屑去抄他们!” “话虽如此,到底是我们输理啊!输理再去理论,岂不是自打自脸?”贺青轻叹,“算了,随他们去吧!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他将信折起,扔进抽屉里。 那里已经躺了七封羞辱信了。 一开始他都撕了扔掉,后来却都保留下来,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日,要一雪前耻。 虽不知有没有这一日,但是,留在这里,也算是一种鞭策。 苏离完全不知道,自己费了好长时间写出来的八页药方,竟然因为这种原因被搁置。 她原本想着,以贺青的能力,只要一看到那药方,定会想法试制试用。 灵歌丸和药膏的制作工序并不复杂,以济世馆的能力,从治好到试用,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只要他发现药丸有效,肯定会第一时间出来寻她。 所以她并没有走远,趁着这个空,带着阮灵去斜对面的面馆吃面,一边吃,一边留意对面的动静。 “姑娘,你说,他们会信你吗?”阮灵咕哝着。 “怎么?你不信你家姑娘的医术吗?”苏离笑问。 “奴婢自然是信的!”阮灵用力点头,“就是吧,他们这药馆真大啊!跟他们一比,就觉得咱们好小!小到,人家可能瞧不上!你给他们的,是什么药方啊?特别厉害吗?” “特别特别厉害!”苏离笑回,“此事成了,你以后顿顿吃大肘子都没问题!” “我觉得现在这日子就挺好……”阮灵嘿嘿傻笑,“我都能坐在馆子里吃面了!里面还有肉哎!嘿嘿,好香啊!” 她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到面碗里大块朵颐。 苏离看到她这样子,却是一阵心酸。 这丫头自从跟了她,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连下馆子吃碗肉面都成了享受! 其实不光是她,苏家人也是这样。 这两日苏家两个小娃娃因为吃上了肉,每天都撑得肚子圆圆。 吃饭时,苏老夫人和周氏也只挑素的吃,花钱也极是节俭。 他们过了一年食不饱腹的穷日子,实是穷怕了,便是手里有余钱,也不舍得花。 苏离想到这些,不由有些心急。 吃完面后,便主动去济世医馆询问。 谁知那小伙计一看到她便冲出来,对着她怒吼:“你居然还敢来?” 苏离愕然:“我为何不敢来?” “你……”小伙计咬牙,冲她挥舞起拳头。 阮灵见状,忙挡在苏离面前,怒叫:“怎么着?你一个大男人,还要打女人不成?” “我……”小伙计也察觉自己不对,把拳头放下来,但那面色却愈发难看。 “滚!滚得远远的!老是这么恶心人,有意思吗?下次再敢送那样的信来,老子就包了屎给你们送回去!看谁恶心得过谁!” 虽然掌柜的什么也没说,但小伙计天天待在店里头,又岂能看不出其中的曲折? ------------ 第88章 滚? 身为济世药馆的一员,他自是同仇敌忾! 苏离听得稀奇古怪:“这位小哥,你说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我所送的药方,正是贵店亟需,怎么就恶心人了?” “你还说!”小伙计瞪着她,偏又不能把这事说出来,只憋得满面通红,发狠道:“我再不走,我真打你了!我可不管你是男是女!你们这么欺负人,我便是打了你再去蹲大牢,都得狠狠揍你一顿!” 苏离听得目瞪口呆! “你这人,越说越离奇了!”她哭笑不得,“我是诚心跟你们掌柜的谈生意,怎么就欺负你们了?算了,我跟你说不清楚,你还是请你们掌柜的出来吧!” 她直觉这里头有事,自然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我们掌柜的才不会见你呢!”小伙计怒道,“你快滚!滚!” 他说着就要伸手推搡苏离,店内忽然跑出一个人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三七,不得无礼!” “掌柜的?”三七看到贺青,连忙告状,“那信就是她送的!她居然又跑来……” “我知道了!”贺青点头,“你去忙你的吧!” 三七点头自去。 贺青看向苏离,见她是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难掩面上惊讶之色。 苏离隔着帷帽,看着面前这个中年人,唇角微扬。 前世,云城大疫被封,萧凛孤立无援,是这位贺掌柜冒着生命危险,瞒天过海,往云城运送药物,他们和云城百姓,最终才能逃出生天。 苏离不知道济世药馆背后的东家是谁,但是,肯出手帮助萧凛的,不是萧凛的人,便是他的朋友。 所以想到卖药赚钱一事,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济世药馆。 隔着前世的时光,再看到曾经并肩作战的人,苏离倍感亲切,躬身行礼:“晚辈苏离,见过贺伯伯!” 贺青被这句贺伯伯叫得有点懵,但听到苏离清甜柔软的腔调,莫名也觉得亲切,遂伸手虚扶了一下,道:“姑娘快里面请!” 苏离微怔。 看刚才那小伙计的态度,她以为得跟贺青费一番口舌解释。 没想到他竟直接请她进店了。 她愣了一下,从善如流,跟在贺青身后上了二楼。 二楼大厅的门打开,十双眼睛齐唰唰的望了过来。 苏离看到这十张迥异面孔,哑然失笑。 这十个人,倒还是跟前世一样有个性啊! 许谦好奇的打量着苏离。 方才在楼上听到三七轰人,他都想下去助阵了。 可贺青忽然跑过来,说送信的不是仁济馆的,还说这人是位奇人。 结果奇人没见到,只看到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姑娘。 看这身形,至多不过十四五岁吧? 苏离朝众人福了福,拿下头上帷帽。 众人看清她的脸,难掩惊讶之色。 “姑娘这脸,怎么了?”贺青也没想到这帷帽下的小姑娘竟然毁了容。 “被江清歌害的!”苏离也不瞒着,简单答了一句,问:“贺伯伯,我给您的药方,您看了吗?” “没有!”贺青摇头,“不瞒姑娘说,最近仁济老写信来羞辱我们,我们如今是见信即怕,看到姑娘信上写着灵歌丸药方,便以为又是仁济药馆故意恶心我们……”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苏离却听明白了。 因为这恶心人的主意,就是江清歌想出来的。 “怪不得那小伙计说我恶心人……”她叹口气,“不过,掌柜的误会了,我并非仁济药馆的人,但我是灵歌丸真正的研制者……” 此话一出,十一双眼睛齐唰唰瞪圆了! “姑娘,你说什么?”贺青不敢置信,“你再说一遍!” 苏离既是要寻求合作,自然也不会瞒着,遂将这之间曲折讲了一遍,末了道:“我给贺掌柜的药方,才是真正能治愈皮疹的药方!经过改良后,患者三日止痒,七日根除,之后再不会犯!” 她的话说完,十一双眼睛瞪得更圆了! 片刻后,贺青轻咳一声:“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苏离失笑:“我多大不重要,这药方是不是真的有效才更重要!贺掌柜,事实胜于雄辨,不若,我现场制给你们看,如何?” 十一颗脑袋鸡啄米似的点起来:“好!” “那就有劳诸位,帮我准备所需药材!” 苏离站起身来,依次报出所需药材及用量,有两味需要特别炮制的药物,她也仔细说明。 做这些事,对于贺青等人来说,那是驾轻就熟。 很快,便将原材料和器具准备齐全,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苏离挽起袖管,开始演示制药过程。 十一双眼睛齐唰唰的盯着她瞧,恨不能将她每一个动作都刻进眼睛里! 许谦看到苏离炮制药草,忽地惊叫:“啊啊啊,还可以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小姑娘,你怎么想到的?” “我不是想到的!”苏离笑着摇头,“我是用自已的身体做实验,最后总结出来的!” “拿自己身实验?”贺青一怔,“你也患过皮疹?” 苏离点头,将自己感染皮疹的事据实以告,又将自己当初摸索治疗的过程也一一细述。 她所走过的弯路,贺青他们也都一一走过,听完皆有茅塞顿开之感。 半个时辰后,药丸和药膏治成。 许谦那边早已找来一个患者相候。 这个患者是医馆中最严重的一个。 他感染时日较久,没有钱购买灵歌丸,皮疹遍布全身,痛不欲生。 此时躺在担架上,整个人瘦得皮包骨,精神萎靡,蜷缩成一团,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凄惨异常。 贺青拿起苏离治好的药膏,先涂抹病人的上半身。 才刚涂了一半,那病人忽地睁开眼,混混沌沌道:“我死了吧?我终于死了吧?太好了!谢天谢地,我终于死了!” “这药抹在身上,很难受吗?”贺青犹豫着不敢抹了。 毕竟,病人都有死的感觉了…… 苏离轻笑:“对他来说,死的感觉应该是好受才对!所以,他应该是感到舒服了,才会这么说!” “这样吗?”贺青看向病患,“王胡子,醒醒,你没死!我正给你上药呢!你感觉怎么样啊?” ------------ 第89章 杀疙丸! “上药?”王胡子眨了眨眼睛,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见上面果然有药膏,咕哝了一声,伸手在上面摸了摸,摸完歪歪头,眼睛直了直,又摸了摸。 “王胡子,你说话啊!”许谦急道,“到底什么感受?” “不痒了!”王胡子倏地抬起头,眼中满满的狂喜,“我不痒也不痛了!这是什么药?快给我多抹点!全身都抹!” 贺青闻言大为震奋,许谦和胡柏也开始上前帮忙,有的喂药丸,有的抹药膏。 一番忙活之后,王胡子活动着自己的身体,发现那如附骨之蛆般日夜折磨着他的痒意,竟然奇迹般消失了! “不痒了?不痒了!”他难以置信,惊喜的叫出声来,“我居然不痒了!我终于不痒了!呜……” 他叫着叫着,忽然“哇”地哭出声来! 自从患上皮疹,每一刻都是难耐的煎熬。 他已然绝望了,从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等到不痒不痛这一日! 那种清凉舒适的感觉,让他骤然焕发了神彩,竟然一翻身坐了起来,跳下担架,在屋子里手舞足蹈! 众人全都惊呆了! 许谦使劲揉了揉眼,犹觉眼前这事似梦,于是伸手在贺青身上狠狠掐了一把! 贺青痛得咝咝直抽凉气:“老许,你有病啊?” “很疼是吗?”许谦问。 “你说呢?”贺青没好气的回掐了他一下,“你说疼不疼?” “咝……疼……疼得好啊!”许谦大笑,笑着笑着,老泪纵横,“老贺,我们终于制出灵歌丸了,是吧?” 贺青亦是热泪盈眶:“应该是!姑娘……” 他看向苏离,难抑内心激动,上前一步,揖首施礼:“姑娘真乃济世仙女,请受老夫一拜!” 其他十人也一齐上前,“请受老夫一拜!” 苏离忙上前搀扶:“诸位叔伯真是折煞我了!这礼我可万万不敢受的!” “你制出这灵歌丸,让我们扬眉吐气,莫说一拜,便是跪老夫都愿意!”许谦乐呵呵道。 “就是!”胡柏又笑又叹,“你不知道,我们这半年有多憋屈!被仁济那帮黑心王八蛋碾在脚底打脸,别提有多难受了!” “那以后,晚辈就帮你们狠狠的打还回去!”苏离笑道,“其实,不光是灵歌丸,仁济药馆所售的灵药,九成出自我手!他们有的,济世药馆全都会有!且,是经改良过的最优版!” “姑娘打算把那些药方也卖给我们?”贺青一阵激动。 “不是卖,是与济世药馆分成!”苏离回。 “是是,分成也罢卖也好,都没有问题的!”贺青忙道,“姑娘,你想要如何分成?” 苏离想了想,回:“灵歌丸的利润就二八分成吧!我二,你们八!” “啊?”贺青惊呆了,“姑娘,你这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边分成的规矩,像你这种药方,可以说是千金难求!按我们业内的规矩,我们最其码要给与你四六分成!你六,我们四!” “什么四六?”许谦大手一挥,“这灵歌丸咱们贴钱都干!索性把利润都给苏姑娘!咱们就争一口气就行了!” “是是!”胡柏等人纷纷点头,“我们本也不靠这个赚钱,只是看不惯仁济药馆那黑心肝!”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我自然没意见!”贺青点头,“姑娘,干脆一九吧!你九,我们一,我们药馆要个人工钱就行!” 苏离失笑:“贺伯伯,你们这么做生意,不怕蚀本吗?” “有些钱能赚,有些钱,济世药馆不想赚!”贺青笑回,“如今京城饱受皮疹之苦众矣,身为医者,能救他们于水火,便觉万分欣慰了!” “我也算是医者,虽不曾公开行医,但也想为京中百姓做点实事!”苏离笑道,“利润我取二,因我如今的确需用钱,余下八,贺伯伯若不想要,便将这部份利润用来救济无钱买药者如何?” “姑娘大义啊!”贺青笑赞,“既如此,那便听姑娘的,将这部份利润拿出来,造福城中患者!” “好!”苏离笑着点头,“事不宜迟,那便尽快操作起来吧!三日后,可能就会有人来买药了!” “好好!”贺青点头,“不过,还需姑娘将药方用量仔细写下来……” “已经写过了啊!”苏离笑回,“不是差那位三七小哥送给你了吗?我足写了七八页纸呢,十分详尽,按那个剂量配制便好!” “你药方写得这么细?”许谦愕然,“你这姑娘,是不是傻?你跟我们一面不识,不怕我们直接把你那药方吞了?一文钱也不给你?” “怎会?”苏离微笑摇头,“你们又不是那假仁假义的仁济药馆,我相信你们!必不会做那等龌龊之事的!” “定不辜负姑娘信任!”贺青再度拱手,“不过,姑娘,以后,切不可这样了!人心叵测,这世上啊,什么人都有的!你一个小姑娘家,有这等本事,犹如稚童揣黄金过闹市,危险得紧啊!” “是啊!”许谦语重心长,“以后可不要这么犯傻了!得亏遇到我们几个老家伙,不然,还真不好说!” 苏离轻笑。 若不知他们几个“老家伙”的禀性,她又怎敢这般大咧咧的把药方直接写出来呢? “多谢诸位长辈教诲!苏离记下了!”她乖乖回。 “好孩子!”贺青见她笑得软糯可爱,也不由跟着笑,“对了,苏姑娘,我们这制出这药,总不能也叫灵歌丸吧?得换个名字吧?” “那是自然!”苏离笑道,“我想叫它,杀疙丸!” “杀歌丸……”贺青轻笑,“不错,杀死江清歌和仁济药馆那样的黑心肝!” 苏离笑:“并非清歌的歌,而是疙瘩的疙!” “杀疙丸?”许谦笑,“这名字也可,就是,听着有点俗气了!” “不瞒许伯说,我要的就是这个俗!”苏离道,“疙瘩,毒瘤也!江清歌就是一个毒瘤!我,要诛杀之!要她跟仁济药馆一起覆灭!” ------------ 第90章 是小仙女下凡了吧? 这话说得杀气十足。 贺青听得一怔! 他还未曾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看到这等杀伐之气! 愣怔片刻,贺青正色道:“不光姑娘有此念,老夫也早生铲除之心!此次京都爆发大面积皮肤顽症,也算是一场小疫了,仁济药馆趁火打劫,发民难财,搜刮民脂民膏,此举若真论起来,的确当诛!江清歌助纣为虐,当以同罪论处!此次有姑娘相助,我们定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说得好!”许谦等人齐声附和,“苏姑娘,以后我们联手制敌,定要让他们为今日之恶举,付出应有的代价!” 苏离起身施礼:“苏离愿与诸位叔伯共进退!” 有济世药馆这些人相助,她的胜算更大了! “杀疙丸不赚钱,我这边还有一些赚钱的药方,各位叔伯看看吧!” 她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各式药方一股脑拿出来,放到贺青面前。 “这是舒痕膏,对去疤痕颇有奇效!仁济药馆售卖的清痕膏,便是此方!” 万腾闻言,大为激动:“这个膏我用过,颇是灵验!没想到,也是出自姑娘之手!” “是!”苏离点头,“万伯若是用过,应该也知他的弊端吧?” 万腾点头:“清痕膏去痕并不彻底,用后会有烧灼感,皮肤敏感者不宜使用!若是操作不当,疤痕去不掉,反而会加深!不过,即便如此,也是很罕见的灵药了!” “那我们舒痕膏会更灵!”苏离笑回,“清痕膏是我在江清歌催促之下赶制的,效果并不稳定!现在这药方,是我我改良过的,之前的弊端绝不会再出现!去痕效果也是相当漂亮!” “若是这样,我们这舒痕膏一出来,仁济的清痕膏岂不就完蛋了?”许谦兴奋道。 “那是自然!”苏离点头,“此膏一瓶成本不过五十文,仁济卖二两,这是何等暴利?我们便是卖一两,也能把他们的脸打成猪头!” 贺青等人一听,兴奋得直搓手! 苏离拈着方子继续介绍:“这是美容养颜药膏,也是仁济的雪颜霜!” “这个对消渴症疗效甚好!是仁济的逍遥丸!” “还有这个,对斑秃脱发效果绝佳,是仁济的生发膏……” “啊啊啊!”许谦听到“生发”两字,忙不迭的伸头来瞧,头顶那光溜溜的一圈,立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贺青笑骂:“老东西,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到你秃啊!” “呸,老子有了苏姑娘的生发膏,以后比你还茂盛!”许谦捧着生发膏药方,如获至宝。 仁济的生发膏他是用过的,效果的确不错。 但是,为了济世药馆的颜面,他坚决拒绝继续使用,宁愿这么秃着。 “既然许伯急用,那我便同您说说这药方吧!”她单独讲起生发膏的制作流程,以及制作过程中的注意事项,许谦听得不断点头。 除了以上几种药方,还有一些专为女子定制的美颜方。 苏离逐个介绍,众人听得两眼放光,目眩神迷。 “贺伯,若是你们人手够的话,这些药膏可以陆续上市!”苏离道,“当然了,眼下主要还是以杀疙丸为主,治病救人最先!杀疙丸问世之后,必会对仁济造成毁灭性打击!而这些美颜膏是专为达官贵人所制,这部份人若是对仁济生了怨怼,不管他后面的东家是谁,都只能倒闭灭亡!” 贺青看着她,眸光微闪。 这小姑娘,显然很清楚仁济的东家是谁,不然,她不会这么说。 她知道,却依然敢如此,这胆子,真大啊! 这么胆大的姑娘,贺青头回见。 但是,这般胆大心细聪明睿智的小姑娘,他真的好喜欢! 不,简直就是如获至宝! 这小姑娘,简直就是一个大宝藏! 其实不光他这么想,许谦等人亦是同样感觉。 这小姑娘简直就是他们的救星! 该谈的事谈完后,苏离起身告辞。 贺青等人一齐起身相送,众星捧月般将她送了老远。 看着她那瘦小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上,几人半天未能回神。 “老贺,你再掐我一下!”许谦忽然道。 “又抽什么风?”贺青拧头看他。 “我还是觉得像在做梦……”许谦喃喃道,“我们捣鼓半年,未能如愿,一夕之间,就达成了梦想,这种感觉……” 好虚幻!好不真实! “我也觉得像在做梦……”贺青喃喃道,“不过,不是梦!是小仙女下凡来点化我们了!” 小仙女不光点化了他们,还救了他们的东家。 东家都那样了,寻遍名医都束手无策。 但这小姑娘一上手,居然就真的好起来了! 若不是方才三七推搡苏离时,承影悄悄跑来告诉他实情,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小姑娘,居然有那般惊人的能耐! 她一定是九天下凡的小仙女吧? 一定是! 阮灵这会儿也觉得自家姑娘是小仙女下凡。 姑娘居然让把济世药馆掌柜和坐堂大夫一起下来送她,把她送老远不说,那表情动作,还是那般的热切恭敬! 不,何止是恭敬? 她甚至都从那个秃头老头儿眼中看出了崇拜的感觉! 那老头儿最是傲气,在济世药馆里,医术也是最高的! 平日里看他治病救人,阮灵觉得他跟白胡子的老神仙一样! 可这个老神仙下凡了,还把她家姑娘捧到了天上! “姑娘,你这生意,一定谈成了吧?”她喜滋滋问。 苏离微笑点头:“妥妥的!以后我们每天都会有很多银子进帐!再也不愁没有银子花了!” 阮灵欢喜雀跃:“太好了!终于不用挨饿受冻了!” “为了庆祝我们生意谈成,我今天想要满足你一个奢侈的愿望!”苏离看着她,“说吧,你想要什么?” “现在吗?”阮灵问。 “对,现在!” “现在……”阮灵拧头看向对面,大眼睛眨啊眨,“姑娘,现在我想再吃一碗面!那面太好吃了!我只吃一碗觉得不够饱!” 苏离:“……” ------------ 第90章 这新鞋子烧脚! 这个愿望,可真是够“奢侈”啊! “蠢丫头!”她觑她一眼,“好了,去吃面!想吃几碗都成!” 阮灵一口气吃了四碗。 苏离让人在每碗面上都铺了厚厚一层肉。 四碗面下去,阮灵肚子撑得鼓鼓的,像身怀六甲的孕妇。 可小身板却又极瘦,看上去像只充气的小青蛙,格外好笑。 主仆俩在街上溜达,苏离又买了不少吃食,鸡鱼肉蛋糕点什么的应有尽有。 阮灵看着满满一车吃食,瞬间又后悔了。 “早知还有这么多好吃的,我方才便不吃得那么饱!这会儿嘴上想吃,可肚子实在盛不下了,可真是苦恼!” “那便去消消食吧!”苏离笑道,“正好配好了药,这就给顾兄长送过去!” 她绕了一条街,去了顾千城的书店。 顾千城母亲留下的铺子,全被方氏把撑,他又不曾娶妻,无法分府另住,这些嫁妆铺子,自然也就要不回来。 幸好他喜欢读书,因为喜欢书,做世子时,便盘下了一个书店。 当初瞧着不起眼,这会儿,却成了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日常花用,全从这书店所出。 不然,在方氏这个继母手底下过活,靠着那点可怜的份例,怕是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 苏离去时,顾千城正带着小厮顾辞在店内忙活着。 为了节省银子,他没有请伙计,店内所有事,都由主仆俩打理。 乍然看到苏离,顾千城十分惊喜,忙邀她进店内茶阁小坐,一边又唤顾辞去泡茶。 顾辞正踩着凳子上书,原是背对着他们,此时听到苏离说话,猛地转头,身子立时不稳,“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 顾千城哭笑不得:“阿辞,你今儿个是怎么了?不是磕着这里,便是碰着那里的!从昨晚到现在,摔了四五回了吧?” “是吗?”苏离的目光落在顾辞身上,一番逡巡之后,定在他的脚上。 顾辞脚上穿了一双崭新的皮靴,是京中最时兴的样式,她记得顾明轩就有一双。 她心里微微一沉,眉尖却轻挑,笑着打趣道:“可能,是他脚上这新靴子烧脚?” “新靴子?”顾千城一怔,目光也不自觉落在顾辞脚上。 可还没等他看清,顾辞人已跑开了,里面传来他的声音,“少夫人,您想喝什么茶?” “什么少夫人啊?”阮灵扁嘴,“叫苏姑娘!我们姑娘和离了,就不是顾府的少夫人了!” “是是!”顾辞讪笑,“小的叫习惯了!这就改!” “随便什么茶吧!”苏离笑回,“我又不挑!” 顾辞应了声,在里面捣鼓了一阵,捧着一只茶盘走出来 “苏姑娘请喝茶!”他给苏离倒茶。 凑得近了,苏离嗅到他身上一股脂粉香气,目光在他身上游移,很快,就找到了香气之源。 是顾辞坠在腰间的一只荷包。 荷包很新,样式也很特别,不是绣坊常见的花样,荷包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辞”字。 “阿辞,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了?”苏离笑着戳了戳那只荷包。 本是打趣之举,顾辞却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惊呼一声跳得老高,手里拎着的茶壶立时倾斜,里面的水全倒在了他自己脚上! “哎,你这死小子,到底怎么了?”顾千城笑骂,“脚没事吧?” 他俯身去看顾辞的脚,一边道:“快把鞋脱了!拿凉井水冲一冲……” 可他这番关心之举,却让顾辞愈发慌张,忙不迭的往后退,一边摆手:“我没事,我去换双鞋!” 说话间,人已逃也似的跑开去。 顾千城便算心再大,此时也察觉出不对劲了。 而且,刚刚他也看到了顾辞的脚,也就明白为什么苏离说他新靴烧脚了。 他那双新靴,是京中名品阁出来的新品,一双靴,需二两银。 二两银对富贵人家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是,对穷人来说,是一家人一月的糊口钱。 顾辞比穷人强一点点,但那一月月钱也才二两,这还是顾千城多给的。 普通的小厮,一月月钱不过一两。 但顾辞是打小伺候顾千城长大的,所以,他虽穷,却未曾在这月钱上克扣过。 以顾千城眼下的收入,是舍不得买这么一双靴子的。 主子都不舍得买,小厮却买了。 这一双靴子,穿在顾辞脚上,还真是烧得慌! 顾千城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但并未多想,只笑道:“这小子,定是瞒着我,偷偷谈了姑娘了!不然,哪舍得打扮得这么阔气?别说,他也的确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都十八了!” “十八……”苏离问,“他跟兄长时,多大?” “七八岁的样子!”顾千城比划着,“那时候又干又瘦的,没人要!我便要了来,这都跟我一样高了!” “兄长这语气,好像你比他大好多似的!”苏离失笑,“你也不过比他大个七八岁罢了!” “长兄如父啊!”顾千城笑,“说起来,阿辞才更像我兄弟呢!我得想想,给他张罗一个好姑娘!我不成家,不能把他也耽误了!” 苏离闻言,提气扬声,朝里面叫:“阿辞,你听到没?你家公子,对你真是好啊!就是吧,他有点穷了……” 顾千城失笑:“就你,也有脸说我穷?你可比我穷多了!” “没事,我们早晚会发达的!”苏离笑回,“等我治好了兄长的眼睛,兄长便可再参加春闱,届时一举夺魁,中个状元郎,插花游街,别提有多风光了!” “哈哈!”顾千城大笑,“阿离,你不光怼人的本事见涨,这夸人的本事,也是一日千里啊!你当那状元郎是你们家树上的柿子,伸手就摘得的吗?” “可对兄长来说,也不比摘柿子难多少!”苏离认真道,“兄长你当年可是明月书院最最聪明的人!我表哥可说了,去年你们俩若不是出了事,那文武状元,非你们俩莫属!” “这话说得……倒真是没错!”顾千城忆起往日荣耀,豪情顿生,眸亮如星,“当年寒兄可是打遍京城无敌手,我那诗词文章,也是无人能出其右!当年我与寒兄在聚会上与人比试,我五步成诗,他百步穿扬,引来喝彩无数,那是何等盛况?” ------------ 第92章 真的很补! “我猜,京城贵女,定然为你们疯狂!”苏离轻笑。 “那可是!”顾千城大笑,“当初大家为选我还是选寒兄争论不休,有人爱寒兄英武不凡,有人爱我才华横溢,一时间难以取舍,不过,等太子殿下一出现,瞬间就不争了!你猜为何?” “还能为何?”苏离轻笑,“自是因为太子殿下文武双全,惊才绝艳!不管是喜欢英武不凡的,还是喜欢才华横溢的,都能在他身上统一,自然就无须再争了!” “正是如此!”顾千城拍手笑,“当时我们便都齐唰唰的看着太子殿下,寒兄当时还说,做储君的人,就不该生得这么优秀,他这么优秀,又可娶那么多女子,到时候,好的都被他勾跑了,我们连个老婆也娶不上了!” 苏离失笑:“表哥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他以前超喜欢开玩笑!”顾千城说起以前的事,笑语欢颜,滔滔不绝,“当时他这话还让太子殿下听到了,太子当时便说,若他能中武状元,那便把京中最美最好的女子指给他!他要谁,他便指谁!你表哥也是彪,当时就点头说好!这也就遇到太子,若是遇到别人,还不治他个妄议储君之罪?” 苏离点头:“幸而殿下脾气好!” “殿下是心胸宽广之人,将来若为帝,定是位圣主明君!只可惜……”他想到萧凛眼下的情形,眸光微黯,喃喃道:“只可惜他如今也跟我们一样,被奸人所害,折了翅膀……” “你们折断的翅膀,我可以修补啊!”苏离轻笑,“兄长,你信我,我能治好你的眼睛的!表哥的腿,我也能治好!只是,这需要时间,非三五日之功便能好的!你且耐心服药!” “我信你!”顾千城虽然心里已不抱希望,但还是对苏离用力点头。 “阿辞,你也要耐心照顾好你家大公子哦!”苏离又朝里面叫了一嗓子,“好好跟着他混,早晚能混出个名堂!等他混出头了,你就等着做二老爷吧!” 里间的顾辞也不知在做什么,语蔫不祥的“唔”了声,不多时走出来,脚上的鞋子已经换掉了。 “公子,小的出去一趟!”他匆匆道,“马上就回来!” “去吧!”顾千城点头。 顾辞急急去了,出门时绊到门槛,差点又跌个大跟头。 “他今儿不对劲啊!”顾千城皱眉,“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的心事,我想,我应该知道……”苏离勾唇,原本含笑的眸子,染上了一层寒霜。 顾千城呆呆看着她:“阿离,你……” “兄长,我们后院说话!”苏离起身。 顾千城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在她身后进了后院。 后院不大,只简单两间厢房,顾千城不愿回府时,便住在这里。 相比伯府,这里才更像是他的家,虽不大,但很整洁干净。 “阿离,你是有话要同我说?”顾千城看着她,面色犹疑。 “兄长若想藏一样东西,会藏在哪里?”苏离忽然问。 顾千城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去那里瞧一瞧吧!”苏离道,“或许,你会有意外发现……” 顾千城愈发糊涂了:“阿离,你到底想说什么?” “兄长去看看吧!”苏离答非所问。 顾千城犹豫片刻,转身去了里间卧房。 他打开床头的暗格,里面有只带锁的锦盒。 苏离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锦盒,眸色微黯。 顾千城将锦盒捧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大略盘点了一下,半晌,抬头,困惑道:“阿离,这里面,什么也没少啊!” “那要是多了呢?”苏离问。 “啊?”顾千城愈发不解。 苏离上前一步,拿出锦盒内的一只金锁。 “这是我幼时所戴!”顾千城道,“有什么问题吗?” 苏离答非所问:“兄长把这金锁打开吧!” 顾千城看了她一眼,找到金锁后面的机关,轻轻按了一下。 金锁“咔嗒”一声跳开来,里面的东西也映入眼帘。 那是一只血红色的油纸包,纸包上带着暗黑色的花纹。 顾千城看到那只纸包,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 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京城朱雀大街,一辆马车缓缓而过。 车窗边,红衣美人倚窗挑帘,唇角眼梢,春意盎然。 秋日萧瑟,花木凋零,独有她,如一束招摇木棉,在街头灿然绽放,所经之处,引来无数惊艳目光。 “这不是福运圣女吗?天哪,她好美!” “人美心善,医术高明,灵力在身,这分明是仙女下凡吧?” …… 沿路的议论声传入到江清歌的耳朵里,她脸上的笑愈发灿烂了。 珑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那张明显变得滋润好看的脸,又忍不住要胡思乱想了。 每次与男人见面后,自家这主子都会变得美一点。 难道这世间真有那邪门的采阳补阴之术? 不过,据她所知,自家主子虽然跟那位允王什么都干过了,但始终没有冲破最后那道防线。 这样的话,说是采阳补阴好像也不太对。 那她到底是怎么变好看的? 又是靠那神叨叨的灵符吗? 这一次,她还真是猜对了。 江清歌抚着自己的脸,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这是她新近修炼的神术,虽不是采阳补阴之术,但那灵符术的确可以吸别人气血,供自己所用。 普通人的气血是无用的。 但是,战神王爷的气血,却真的很补…… 马车在江宁侯府附近缓缓放慢了速度。 门前的江清远,早就望眼欲穿,远远看见马车过来,急急迎上前。 “六妹妹!你可算回来了!” 他殷勤的打开车门,伸手去牵自己心爱的六妹妹。 目光落在江清歌身上,眼瞬间直了! “歌儿,你……你……” “怎么了?”江清歌扯着他的袖口撅着嘴,“五哥哥,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江清远咽了口唾液,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变得愈发粘腻,“歌儿,你今天……好美……美得让五哥哥心……” 那个“动”字就要说出口,被江清歌娇笑一声打断。 ------------ 第93章 未来君主必然不是他! “人家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们家却是哥哥眼里出西施呢!”她扯着江清远的袖口,拿头轻蹭着他的肩,“五哥哥,歌儿好累呀!” “那五哥哥抱你回去!”江清远伸手就要抱,被江清歌推开了。 “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啊!”她轻笑,“不过,我倒是很怀念五哥哥的背呢!五哥哥背我好不好?” “好好!”江清远求之不得,就要蹲下来,却被匆匆赶来的苏氏制止了。 “歌儿,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你五哥哥胡闹?” “歌儿便算八十了,在我眼里,也是妹妹!”江清远憨笑,“是妹妹,自然就要宠着的!” “那也不能这么个宠法!”苏氏轻哼,“不像话!以后不许这样了!你……” 她的目光落在江清歌身上,眸光微微一晃,忙伸手把她往家里扯,一直扯到自己院子,这才道:“你这是什么打扮?赶紧换了去!叫你父亲瞧见了,又要骂你学那勾栏样了!” “他呀,就是嘴上骂骂而已!心里不知有多喜欢勾栏样的女人呢!”江清歌轻哧,“他到那勾栏院里,玩得比谁都疯!我可是亲眼瞧见的!” “你闭嘴!”苏氏忙不迭的捂住她的嘴,“这话若是叫他听见了,能活活扒了你的皮!” “知道了!”江清歌耸肩,一步三摇走到镜前,照了又照,“母亲,您没发现女儿有什么变化吗?” 苏氏掠了她一眼:“好像比上午精神了不少!你不会跟那允王已经……” “又来!”江清歌撇嘴,“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去换衣裳!” “换件素净点的!”苏氏道,“你父亲方才找你了!知道你还在外头,又发了火,你快将脸上这些脂粉都洗了去,乖乖去见他!” “知道了!”江清歌懒懒的应了一声,自去更衣。 不多时走出来,衣裳倒的确换掉了,脸上的妆却还带着,只将额间那妖艳花钿揭掉了。 少了那花钿和红衣,那妖艳之色立减。 她理理衣裳出门,迈出门槛的那一瞬间,又变成众人熟悉的端庄秀丽的江家六小姐了。 “六妹妹,你去父亲那儿吗?”江清远时时追随,“我陪你一起去吧!对了,你还没用晚饭吧?今晚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栗子鸡,我让他们给你温着呢!” “多谢五哥哥!”江清歌扯着他的胳膊撒娇,“还是五哥哥对我最好了!” 江清远低头看她,心旌摇荡:“你是五哥哥最心爱的歌儿,不对你好对谁好?” 江清歌看着他那痴迷的眉眼,心中得意,音色更媚:“五哥哥也是歌儿最心爱的人啊!” 江清远听得心内狂跳,脱口问:“那允王呢?他是什么?” “他?”江清歌作茫然状,“他是疼爱我的长辈啊!” “所以,就只是长辈,对吗?”江清远一阵激动。 “不然呢?”江清歌反问,“五哥哥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江清远慌忙摇头,眸中却是满满喜色。 原来是他想岔了。 五妹妹跟允王,就只是单纯的长辈和晚辈的关系! 他真是龌龊,居然把两人往那方面想…… 江清歌掠他一眼,心中了然,也不多问,继续撒娇卖宠。 “对了,五哥哥,昨儿我让你帮我做的事,可做好了?”她压低声音问。 “妥妥的!”江清远回,“那穷鬼一看到银票,眼睛都放光!昨晚就把事情办妥了!” “那我就放心了!”江清歌勾唇轻笑,“三日后群芳苑,我请五哥哥看大戏哦!” “五哥哥等着呢!”江清远用力点头,“五妹妹出手,看那苏离往哪里逃!” 说话间,到了江斐的凝心园。 江清歌抬头看着那大大的“凝”字,嘴角撇了撇。 她抬步走进去,径直去了江斐的书房。 江斐正坐在书案前发呆,手里握着一张画轴,听到脚步声,将画轴收起。 可江清歌还是看到那画轴中的人像,嘴角又撇了撇,面上却满满乖巧笑意。 “父亲,您找女儿有什么事吗?” 江斐掠她一眼,未答话,只道:“先把门关上!” “是!”江清歌转身关门,悄步走到江斐面前。 江斐就要说话,忽然闻到一股酒气,眉头微皱,目光再落到江清歌脸上,那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今日,又去见哪个男人了?”他瞪着江清歌。 江清歌也不瞒他:“女儿去见了允叔叔!” “你怎么老是跟他纠缠不清?”江斐不悦,“他跟为父同龄,妻妾儿女一大堆,你跟他能落什么好?简直自轻自贱!” 江清歌被骂,并不反驳,只笑道:“允叔叔说,下次若是进宫,定会在皇上面前为父亲*美言几句!” “为父何须他美言?”江斐轻哼,“他虽得圣心,但为父也不比他差!” 话虽如此,但他那面色却明显变好了,连语气也变得温和。 “为父只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你一个小姑娘,不该你操心的事,就不要操心!” “是!”江清歌乖顺点头,“女儿全听父亲的!” “你要听我的,就该与昭王多亲近些!”江斐压低声音,“如今谢家兵败,太子又残了双腿,不出意外的话,昭王便是未来的储君了!” 江清歌摇头:“父亲,女儿还是那句话,昭王并无帝王之相,未来君主必然不是他!” “不是他,是那萧玦吗?”江斐轻哧。 “是!”江清歌笃定回,“不管父亲信不信,女儿信他!” “可今上根本就未拿正眼瞧过他!”江斐低声道,“他母妃更是不得宠,如今还只是个普通的妃位,你怎么就认准他了?” “因为天命如此!”江清歌道,“父亲想必也知道,女儿于此道还是有些真知灼见的!今上之心,不是父亲您能参透的!您便不信女儿,也别阻拦女儿吧!再者,女儿眼下只是与他暗中交往,我们父女各跟一个,将来不管哪一个继位,我们侯府不会差!” 江斐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女儿,神色复杂。 ------------ 第94章 最心爱的儿子? 这女儿自生下来就有点神叨叨的。 才将将懂事时,就爱捣鼓那些道观法术之类的玩意儿,以前觉得无稽荒唐,不过近几年,倒真让她捣鼓出点名堂了。 她藉这些邪门怪道,得了福运圣女之称,京中达官贵人,着实被她笼络了不少。 他的官途,也因此顺畅了不少。 有这般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女儿,他原本很欣慰。 可这个女儿在男女方面,却又离经叛道。 好好一个闺阁女,天天搞得像个烟花馆的花魁似的,跟数个男人纠缠不清! 虽然眼下京中并未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但江斐还是觉得很不妥当。 奈何,这个女儿主意大,对于他的教导,阳奉阴违,有时他都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 江斐不是很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像他! “父亲老盯着女儿做什么?”江清歌笑问,“女儿说得不对吗?” “你考虑得颇是周到!”江斐轻咳一声,道:“乾坤未定,给自己多留条后路没错!为父叫你来,也是因为你看好的那一位,他出事了!” 江清歌一惊:“出什么事了?” “他遇刺了!”江斐回,“伤势倒是不重,但不知为何,一直晕迷不醒!大夫怀疑中毒,却又查不出毒因,眼下正护送他回京!” “父亲从哪得到的消息?他现在在哪儿?”江清歌追问。 “他在棠州府出的事!”江斐回,“三皇子随从向棠州府求助,被棠州知府沈仲救下,为父之前在棠州为官,与你沈伯伯交情深厚,他差人送信回京,顺便也让人给为父送了一封!” 说着,他的手在桌上一封信上轻敲了一下。 “那按时间推算,三皇子现在应该在哪儿?”江清歌忙问。 “你要去找他?”江斐摇头,“不可!此次三皇子出京之事,无人知晓,你贸然前去,为父难免要背上刺探皇子行踪的罪名!还是在家中静候吧!” “那父亲可有想过,他为何要出京?”江清歌问。 “这个……为父如何能知道?”江斐皱眉,“若非因为你,为父根本就不关心他的行踪!不过,他此次行程,有点怪怪的,连你沈伯伯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来,父亲已知他是从何处到的棠州了!”江清歌看着他,“让女儿猜一猜,他应该是从北境而来吧?” 江斐倏地一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是不是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江清歌摇头,“此等大事,他怎会跟女儿讲?女儿与他,尚未到那种程度!但是,有些事,父亲细想一下,便明了了!京中如今的头桩大事,就是那位太子殿下!如今三皇子从北境而归,此事,是不是有点耐人寻味呢?” “你的意思,是他动的手?”江斐愕然,说完却又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哪有那样的能耐?他母族不显,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力量与太子抗衡!你别忘了,这天下,可是太子与皇上一同打下来的!区区一个萧玦,文不成武不就,便连昭王都比他强上许多倍,更不用说是太子了!你莫要被他带到沟里了!” “女儿知道父亲不信,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证明的机会……”江清歌压低声音道,“父亲明日不妨借故进宫面圣,看皇上见不见您!若他称病拒见,那女儿便可以确定,他定然去接他最心爱的儿子了!” “最心爱的儿子?”江斐听得目瞪口呆,“你说三皇子吗?这怎么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江清歌轻笑,“父亲也该知道,女儿是有一点神通的!父亲便不信女儿,也该擦亮眼睛,好好的看清方向!夺嫡之事,若是跟错了人,站错了队,便可能将所有风光荣耀葬送!父亲这风光得来不易,更需谨慎行事,不是吗?” 江斐呆呆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今日进宫时的情形了。 萧帝本正与他们议事,忽有内卫入内密报。 那内卫说了什么,他无从知晓。 但萧帝当时的神情,他却记得再清楚不过! 接内卫密报后,他那脸就变了,面色发白,身子微微发抖,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当时他还寻思着,是不是棠州出了什么谋逆大事。 毕竟,像这样的情形,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这位马上皇帝身上了。 他是见过大风浪的,便算太子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只是红了眼眶。 之后虽称悲伤过度未能上朝,但江斐被召入内觐见时,并未见他有多悲伤。 一个人的悲伤难过是藏不住的。 一个人的不悲伤不难过,也同样藏不住。 虽然萧帝一直装得很难过,但跟今日接信时的情形相比,哪一个更痛心难过,一目了然! 接信后,萧帝便匆忙中断了议事。 他出宫时,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衙役。 那衙役是棠州府的。 不过当时他并未多想。 毕竟,各地派往京都的信差多如牛毛,宫中出现各地信差再正常不过了。 回府后接信,才知道三皇子出事了。 如今经江清歌提醒,他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真如江清歌所说,这位帝君竟然玩了一招瞒天过海? 若是那样的话…… “父亲,富贵险中求!”江清歌道,“三皇子生死存亡之刻,女儿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以女儿之能,或能挽救他的性命也说不定!若真是如此,女儿可就是头功!这样亲近他,获取他信任的好机会,女儿绝不会错过!还请父亲也不要阻拦!女儿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有人问起,女儿就说是心念三皇子,感应到他出事了!绝不会把父亲和沈伯伯供出来的!” 这是一次绝佳机会,不光不能错过,她还须好好的表现一番,务必要让萧玦看到自己的一片痴心! 江清歌脑中转若飞轮,不过片刻间,已想好计划。 江斐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个女儿,真的……太精明了! ------------ 第95章 天选之女! “按时间推算,他这会儿,应该赶到宿城了!”江斐最终妥协,“你若想去的话,便去吧!” “多谢父亲!女儿即刻出发!”江清歌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一番妆扮准备后,江清歌一骑骏马出城。 此次,为了出行方便,她让珑儿帮她换了男装,带了府中身手最好的随从。 当然,为了能一举俘获萧玦的心,她把珑儿也带上了。 不管什么时候,美貌都是最重要的。 江清歌身形高挑,很适合扮男装。 时一袭黑色骑装,英姿飒爽,似一道离弦的箭,直射向她“心上人”的方向! 天色将黑,出城的人络绎不绝。 江清歌心急如焚,见前方拥堵,遂命随从清道,清到一半时,前方一队人马引起了她的注意。 说起来,这些人看起来毫不起眼,眉眼五官皆是稀松平常,瞧起来就像是城中普通的百姓。 可是,若再仔细看,他们那不起眼的五官,其实经过刻意修饰过。 江清歌通晓易容术,一眼便能看出这几人经过了易容伪装。 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了,但这些脸,还是带给她莫名的熟稔感。 为了确认对方的身份,她不住偷眼打量,才看了几下,那几人便已警觉,齐唰唰的向她望过来! 这凌厉的眼神,让江清歌瞬间记起这几人是谁了! 当中一人,正是如今的大萧之主萧帝萧颢! 而他身边那几人,是他的四名贴身内卫! 萧帝在这天色将黑之时出城,且刻意乔装打扮,避人耳目。 他会去哪儿? 他的方向,是否跟自己一致? 要证明这一点并不难。 出城之后,有数道岔路口。 而去宿城的方向,只有一条。 如果萧帝也踏上这条路…… 江清歌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遥望着萧帝的方向。 萧帝是马上得的天下,骑术自然绝佳。 那四名内卫自然更是不在话下。 江清歌的骑术其实也不差,在京城女子中绝对能拔得头筹。 不过,跟这些沙场宿将一比,就没眼看了。 很快,她就被落下一大截。 江清歌夹紧马腹,片刻不敢松懈,一刻钟后,终于到了岔路口。 萧帝一队人马毫不犹豫的踏上了去往宿州的官道! 江清歌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在这个节骨眼赶往宿州,又是这般的急切,萧帝着急要见的人,必是萧玦无疑了! 所以,一直以来,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那些念头是准确无误的! 虽然从表面上看,萧帝对淑妃和萧玦毫不在意,这位不起眼的三皇子,更是早被摒弃在储君人选之外。 可是,江清歌脑中却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萧玦才是萧帝最最看重的皇子,淑妃才是他的心尖宠。 这个声音自她懂事后便一直存在着,它引导着她趋吉避凶,排忧解难,一步步走到现在。 也引领着她学会了自己一开始都觉得有点荒唐的灵符术法,从入门时的无知愚笨,到现在的得心应手。 那声音如此的懂她,知晓她一切欲望和算计,总是能在第一时间为她指明方向。 这种感觉,就好像书院考试时,所有人都在为破题答题绞尽脑汁,她却什么都不用做,因为答案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她脑中,她只须照着抄下来便是了。 江清歌自己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但很多东西,她就是无师自通。 比如,祝由术,易容术。 又或者,面对男子时的游刃有余。 她好像生来就知道怎么驱使他们,也生来就了解自己所处这个世界的诸般规则,了解这个世界的人和他们的诸般喜好特性,所思所想,甚至,他们的结局和命运! 她合理利用这一切,所获颇丰。 或者,她真是天选之女,天赐灵力,让她在这个世界如鱼得水,风生水起,辉煌荣耀! 而萧玦,便是送她登上至尊荣耀之位的那个人! 这次机会难得,她一定要紧紧抓住了! 江清歌扬鞭催马,疾驰向前。 前面的萧帝,此时忍不住回头,遥遥的望了她一眼。 江清歌并没有易容,只是换了男装。 所以,他一眼就认出她是谁了。 “那不是江侯的女儿吗?”他道,“她这个时候出城,难不成,跟朕的目标一致?” “不知道!”内卫赤宵摇头,“不过,棠州知府沈仲与江宁侯私交深厚,是不是报信时也将此事告诉他了?” 萧帝摇头:“便算告诉他,以江宁侯的谨慎,应该也不会把这消息告诉自己的女儿!朕记得,他一直不赞成江清歌跟玦儿交往!” “是啊!”内卫点头,“他更看好昭王!” “什么看好昭王?”萧帝轻哧,“他是看好太子,太子瞧不上他!这才转投了昭王!朕还正当年呢!这些臣子,便跟朕的儿子们拉起关系来了!一个两个的,都是些急功近利之徒!倒是这江清歌有点不一样!能在这种时候,千里奔驰,去见玦儿,可见她是真心恋慕他!” “江姑娘对三殿下的确不一般!”内卫道,“若非有他,殿下那仁济馆便倒闭了!她主动上门献药方,仁济馆才得以起死回生!” “这丫头,倒有两把刷子!”萧帝问,“那药馆如今怎样了?” “好得不得了!”内卫谄媚回,“如今已是京城第一大药馆了!特别是江姑娘研制的灵歌丸,不知救了多少人!大家都说她是神女下凡!若此事非江侯所说,那么,会不会是她算出来了?” “她还有此能?”萧帝好奇问。 “有!”内卫点头,“坊中关于她,流传甚多,特别是那灵符术,更是神奇,要不,怎会被称为福运圣女呢?” “这样的话,她来得正好啊!”萧帝忙道,“说不定,她能救玦儿!你们留意她一下,莫让她跑迷了!这去往宿城的路,可不好走呢!这百八十里夜路,她一个姑娘家,怕是不好走呢!” 百八十里路夜路,走的人不算多,除了萧帝和江清歌,还有几辆车马,却是城中镖行和商行贩子。 他们的脚程远不如萧帝和江清歌,很快就被落下了。 李如风夹在贩夫走卒之中,远望着萧帝和江清歌的背影,满目悲怆愤怒! ------------ 第96章 有多喜欢?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晚间的时候起了风。 初时很小,后来越来越大,西风漫卷,枯叶飘零,尘烟四起,仿佛只是一瞬间,树叶便全落光了,只余光秃秃的枝桠,朝向暗黑色的天幕,在初冬的第一缕寒风中,发出呜咽的声响。 苏离跟在承影身后,悄步走向萧凛的起居殿。 院中灵幡在狂风之中飘荡,留下一地混乱光影,像是谁的灵魄在狂怒挣扎。 光影变幻间,整个谢府都似在飘摇动荡。 苏离一进殿就觉得不对劲。 其实一切都很正常,谢老夫人如往常般坐在大殿中候着她,见她过来,起身相迎,神态如常。 李如风也照常肃立在内殿门边,见到她微微颔首,伸手将门拉开来。 内殿中的萧凛也很正常,半倚在塌上看书,听见门响,抬起头来,黑眸微弯,唇角轻扬。 “阿离,你来了。” 他的声音也很正常,一如既往般醇厚好听。 可是,苏离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许是外面的风太大了点,显得殿内太安静了,安静得近乎死寂,那种沉滞哀痛的气息,氤氲在殿内每个角落,似是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叫人莫名惊悸。 “殿下,出什么事了吗?”苏离轻声问。 萧凛一怔,随即失笑:“看来,我们伪装得不够好啊!你竟一眼就看出来了!被你看出来无所谓,若是被那位看出来就惨了!祖母,如风,还得继续练啊!” 李如风应了声是,谢老夫人低叹一声,没有说话。 苏离秀眉微挑,正待发问,萧凛笑着先开口:“阿离,你是对的,萧玦才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至于孤嘛,不过是他亲手打磨的一把利剑罢了!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疼的,之前种种,原是孤这把剑想多了……” 他说这些话时,一直笑着,语气也极轻松。 苏离却觉心头似被重石死死压住,快要透不过气来。 “看来,殿下验证过了……”她哑声道。 萧凛点头:“孤差人查出萧玦行踪,在棠州跟他开了个小玩笑,让他受了点皮肉之伤,此消息很快传回京城,父皇听闻,连夜出宫,一夜奔驰两百里,去救他心爱的儿子,而皇城离谢府不过十里,父皇至今未来一趟!” “谢家子孙三代,血染沙场,三万长林军埋骨燕山,孤毁容残腿,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能令他有丝毫动容!” “为扶持他登帝位,谢家儿郎死伤无数,孤为救他,不知多少次受伤,有几次险些丧命,最终换来的,却是他背后那狠辣一刀……” 他说到最后,声音喑哑,喉咙嘶痛,连唾液都带着血腥味儿。 “凛儿,别说了!”门外传来谢老夫人沙哑凄凉的声音,“狼心狗肺者,多说何用?” “祖母所言极是!”萧凛惨笑,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 但他咬紧牙关硬逼了回去。 哪怕他早有准备,可猜想是一回事,亲眼目睹血淋淋的真相,却又是一回事。 真相是一把残忍的刀,将他搅得骨肉俱烂。 然而真相又是一双神奇的手,他从此重塑骨血,再世为人,不再是谁手里的利剑,也不再是谁的儿…子。 从今往后,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再不提什么父子骨肉亲情! 然而这一夜,注定难熬。 幸好,有苏离在侧。 看着她那沉静清丽的侧颜,萧凛觉得,心里火烧火燎般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这个小丫头,有种神奇的力量。 哪怕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都能让他觉得格外的安稳妥帖。 明明只是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儿,却有安抚他心灵的神奇力量。 夜渐深沉,苏离的治疗也告一段落。 此次药浴后依然有受脓刺释出,不过,比起前两天少了很多,只有三十九个了。 虽然才经过短短几天的治疗,萧凛的情形却大有好转,腿部基本已经恢复正常,不用人搀扶,也可在屋内缓慢行走。 身上的伤口也在逐渐愈合中,尤其是脸上那道伤疤,抹过几次药后,那条可怖的蜈蚣已然淡了身形。 苏离十分关心他的面部恢复情况,帮他按完腿后,便又端过烛台,细察伤口周围变化。 灯火摇曳,照亮一张冷俊逼人的脸,苏离的手指在伤口周围轻轻摩挲着,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殿下,民女向您保证,至多半月,您将重焕仙颜,跟以前一样好看!” 萧凛失笑:“阿离好像特别在意孤的脸,为什么呢?” “因为您是未来的储君啊!”苏离回,“您的面部不可有残缺!” “就只是因为这样?”萧凛看着她。 “当然不是了!”苏离笑,“殿下生得好看,这么好看的脸若是毁了,岂不暴殓天物?” “阿离喜欢孤这张脸吗?”萧凛又问。 “喜欢啊!”苏离不假思索回,“天下哪有女人不爱殿下这俊美容颜?” “所以,你跟她们一样,只爱孤的容颜?”萧凛追问。 “那怎么可能?”苏离飞快摇头,“民女爱的是殿下这个人呀!不管您变成什么样,民女都喜欢!” “哦……”萧凛眉眼微弯,“那么,有多喜欢呢?” 他忽地俯过身,一双黑眸牢牢盯住了苏离。 苏离一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并未察觉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此时见他的俊颜在面前忽地放大,心头忽忽一跳,人也就势定在了那里。 萧凛单手托腮,歪头看着她,黑眸灼灼似火。 面前的小丫头一脸错愕,小嘴微微张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茫然困惑。 萧凛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他盯着她那澄澈干净的黑眸,忽然意识到,这小姑娘嘴里的爱和喜欢,跟他心里所想的爱和喜欢,可能根本就是两回事! 果然,下一刻,他听见这小姑娘一板一眼特别认真的告诉他:“就像喜欢外祖母一样喜欢殿下!” 除了外祖母,萧凛就是她最最亲近的人了! 不,很多时候,感觉萧凛比外祖母还要亲,还要贴心,还要…… ------------ 第97章 是他想多了…… 苏离歪头想了想,发现自己无法用准确的字眼形容对萧凛的那种喜欢。 反正就是比亲人还要亲的感觉就对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用力点头,“对对,就是这样的!” 萧凛:“……” 因为苏离视他为外祖母一样的情感,他的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苏离看着面前男人明显黯下来的黑眸,立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有前世的记忆,可是,面前这位太子殿下没有。 没有前世生死患难的经历,他们如今只是相识不久的两个人,对方又是那样的身份,她刚才的话,的确是有点不妥。 “殿下,民女这么说,可能有点僭越了……”她讪讪解释,“但民女的意思其实是想说,民女如今视殿下为依靠,就像依靠外祖母一样,并非……” 话说到一半,萧凛忽然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 “孤也很喜欢你!”他道,“就像喜欢孤的妹妹一样!若你愿意,孤……认你做义妹如何?” 苏离眼前一亮:“这个……可以吗?” 萧凛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眸光愈发黯淡。 这小丫头对他果真无意呢! 原来真是他自己想入非非了! “阿离愿意就可以……”他摸摸她的头,“兄长是求之不得的!” “话虽如此,但此事还是再议吧!”苏离不好意思的笑,“眼下殿下要忙的事很多,我也得去皇后娘娘那里了!” 她说着站起来,逃也似的走出萧凛的卧房。 不知是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旺了点,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方才萧凛揽着她时,她身上一阵阵发烫,心也愈跳愈快,下意识的想要离他更近一点,想要……抱住他。 苏离被自己脑中冒出的念头吓住了。 她怎么能有这样龌龊的念头呢? 萧凛可是有自己的意中人的! 那个姑娘,是位好姑娘,对萧凛很好,为了萧凛,跟家人决裂,最后更是为萧凛而死! 当然,她最后到底如何,苏离只是从话本上读到,并没有亲眼看到。 但苏离见过那位姑娘,就在萧凛的别院。 萧凛与她琴瑟合鸣,心意相通。 那姑娘生得也十分美貌,跟萧凛男俊女俏,再般配不过了。 后来云城大疫,她偷偷从家中跑出来,跟着贺青他们一起,往云城送药,因此感染上时疫,差点死掉! 想到她濒死时萧凛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苏离心又揪紧了。 这一次,她不光要护住萧凛,还要护住他心爱的姑娘!护住他身边所有人! 谢皇后的情况并不好。 尸毒入骨,她中间又犯了一回病。 幸好苏离提前安排好镇静药汤,谢老夫人按她吩咐,喂给谢皇后,她便沉沉睡下了。 萧凛不同意苏离以血入药,苏离事后认真想了想,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谢皇后固然重要,但是,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她得先保住自己,才能护住别人。 自从重生回来,她马不停蹄的布局应对,不管是萧凛还是苏家,都是状况迭出,她一直未能好好的休息过。 从谢皇后房中走出来,她明显感觉到这具肉身的虚弱。 回到萧凛卧房后,她简单的说了两句,便回房休息了。 休息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修炼。 她深吸一口气,默念心法口诀,很快,便进入忘我修习之境。 夜已深沉。 风还是未停,直刮得天晕地暗,星月无光。 萧凛披衣起身,缓缓走到殿外。 李如风如影随形,侍立身旁。 “去地牢!”萧凛冷声道。 地牢内,张岩恹恹的躺在那里,听到脚步声,咧嘴惨笑。 “太子殿下终于要动手了吗?” 萧凛不答,缓缓走到他面前。 张岩看到站在他面前的萧凛,眼睛一下子直了! “你……你好了?”他不敢置信问。 “孤好了,你也会好……”萧凛的目光在他身上掠了掠,看向李如风,“今晚送张大将军回家养伤吧!” 李如风默然点头:“是!” 张岩惊呆了! “你要放我?”他瞪着萧凛,片刻,忽又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你费那么大力气将我抓来,怎会放虎归山?你没有那么好心,也没那么蠢!” “放虎归山?”萧凛呵呵了两声,“昭王在孤眼里,顶多是只大猫,何时算虎了?” “你……”张岩倍感屈辱,反唇相讥,“殿下倒是真虎,可虎落平阳,也难免被犬欺!” “说的不错!”萧凛点头,“不过,欺负孤的人,不是犬,是狼!张大将军,你想知道,那头狼是谁吗?” 张岩目光闪烁:“殿下这么问,是找到真凶了?不怀疑我们了?” “孤一直觉得你们没有暗算孤的能力……”萧凛淡淡道,“事实证明,孤的直觉是对的!你们的确没有……” “够了!”张岩气极反笑,“你都被人害成这样了,还在我面前臭显摆呢?” “不是显摆,是提醒!”萧凛看着他,“那头狼极狡诈,极恶,他不光害了孤,还害了昭王!这个人,他叫……” 他忽地俯下身,贴在张岩耳边,缓缓吐出两个字:“萧颢!” 萧颢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但张岩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很久没有人叫这个名字了。 他也很久没这么叫过了。 哪怕在许多年以前,他曾与他兄弟相称,可十几年后,他成了九五至尊,高高在上。 他见到他,再不可像以前那般勾肩搭背,而是要匍匐于地跪拜,口中高呼,圣上。 “圣上?!”张岩身子一颤,眼倏地瞪圆了! “萧凛,你疯了!”他瞪着他,“你竟敢将你的生身父亲视为恶狼,你简直大逆不道!你若放我归府,我定要将此事告到圣上那里去!定要将你这狼心野心之徒钉死在耻辱柱上!” “去吧!”萧凛伸手扶起他,“现在就去!去将昭王和你们张氏一族的人头一齐奉上!连同那两万长风军的头颅一起,为他心爱的儿子萧玦,铺一条鲜红的锦绣大道!” “什么萧玦?”张岩听呆了,“萧凛,你到底在说什么?” ------------ 第98章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殿下在告诉你一个真相!”李如风冷笑,“你口中的圣上,他所属意的储君,不是殿下,也不是昭王,而是萧玦!长林军兵败,长风军覆灭,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萧玦铺道!” “不可能!”张岩飞快摇头,“这绝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他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他所属意的人,明明是昭王!你不要以为你这番挑拔离间,我便会信了你了!萧凛,你不知道,圣上早就对你不满了!你明明只是个太子,可你却将多半朝臣笼络在你旗下!殿下能做的事,你做了!殿下不能做的事,你也做了!你把什么都做了,你让他这个皇帝做什么?你这样做太子,哪个皇帝能忍呢?” “他是这么说的?”萧凛满面嘲讽,“如此,孤便明了了!却原来,孤那位父皇,是嫉贤妒能啊!因为儿子比他优秀,便要斩断他的羽翼,让他再也飞不起来!真是一位好父亲!孤这做儿子的,更得好好回报他了!这话,你归府后,也一并带给他吧!” “你……”张岩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又不蠢,他知道萧凛也不蠢。 若非发生了什么事,他绝不会留下口实给自己的! “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他压低声音问。 “你不是笃信你的圣上吗?”萧凛挑眉,“为何又有这一问?” 张岩掠他一眼拧开头。 “所以,方才是故意激怒孤,想要套孤的话!”萧凛撇嘴,“真是多此一举!” “少废话!”张岩瞪着他,“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孤跟三皇弟做了个游戏,让他受了点小伤,歇息了一天一夜……”萧凛道,“得此讯后,父皇带人连夜出城,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张岩面色微变:“此事,当真?” “他们应于明日上午回京……”萧凛道,“昭王麾下眼线颇多,差人一查便知!” “好,我去查!”张岩粗声粗气回。 “还有一事……”萧凛道,“你猜,孤的人,是在哪里遇到三皇弟的?” “哪里?” “棠州!”萧凛回,“去往北境的必经之地!你猜,他去那里做什么?” 张岩眸光微颤。 “你再猜,他跟戚正私下可有交往?若是有,那么,他跟洪阳呢?又可有交往?若是都有,呵……” 萧凛呵呵笑出声来。 张岩的脸也倏地变得惨白! 若萧凛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谢家兵败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不不,何止是谢家? 谢张两家,都是有从龙之功的。 若谢家如此,张家又岂能逃过? 张岩想通其中的关节,登时汗出如浆,连牙齿都咯咯作响! 萧凛言尽于此,也不再多说,只看向李如风。 “如风,送张大将军归府!不要耽误他调查真相!” 李如风差人抬来担架,将张岩放在上面,从谢府小门抬出去,放在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 萧凛坐着轮椅相送。 暗夜沉沉,星月隐没,西风烈烈,灵幡飘飘。 萧凛伸出手,轻触那灵幡一角,眸色森然。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啊!”他勾起唇角,“明日谢府正丧,戚家的人,也该来奔丧了!” 他的声音极低极沉。 张岩却听得惊心动魄! 次日,凌晨。 京城人是被一场熊熊大火惊醒的! 火光烧红半边天,照亮黎明前的黑暗,却将骠骑大将军戚正一家彻底吞没。 没有人知道这火是从什么时候起的,只是察觉到时,戚正一家已然淹没在一片火海中! 火势太大了,风也太大了,风趁火势,火助风威,烧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有人发现走水,试图抢救,可一上手才知根本就救不了! 寻常走水,总有火弱处,可戚家这火烧得邪乎,家中每一个角落都烧得噼啪作响,间或还有雷鸣般巨响,整个宅院都笼在一团巨大烈焰之中,院墙都烧得通红! 莫说是进人,便算是离得稍近一点,头发都要烤焦! 既然救无可救,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救戚家的邻居。 因为巡城士兵来得及时,戚家隔壁两家倒是幸免于难,虽有小部份财物损失,但人皆无恙。 相比之下,戚家就太惨了! 一家老少被烧得惨嚎不断,那声音简直冲云宵,上下一百余口,尽丧于火海之中,无一幸存! 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苏离回府途中,到处可见有人在议论此事,便算是偏僻的平安巷,都有人津津乐道。 苏家人闻知此事,倒是颇觉得痛快。 “戚正昔年在你外祖父手下当差,最善溜须拍马,投机取巧,不打仗时,他是慷慨激昂,真刀真枪干时,他比谁跑得都快!那时军中还有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纸将军!” 苏老夫人说起旧事,满目鄙夷,“偏偏今上喜欢他这样的,寸功未立,扶摇直上,还接管了谢家的长林军,他也配?” “定是上天觉得不配,才命人烧了他的老巢!”周氏也觉快意非常,“我们苏家出事,就数他蹦得欢!不知罗织多少罪名栽赃在三弟身上,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谁不知道他是公报私仇?” “戚家那些女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苏灿之道,“之前苏家未出事时,见到我就捧,苏家一出事,她们结队上门羞辱,这下好了,都烧成骨灰了!再也无法踩高拜低了!” “可惜,戚家没了,洪家还在!”苏老夫人笑道,“若苍天真长了眼,便再来一把火,把那天杀的洪家也一并烧了!” 苏离闻言轻笑:“祖母金口玉言,说不定过几日,真还有第二把火呢!” 这第二把火,萧凛已经点了。 至于能不能烧起来,就看昭王了。 “你们说什么这么热闹?”苏惊寒从外面走进来,眉头紧皱,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 “表哥这是怎么了?”苏离歪头看他,“出门被狗咬了?” “跟被狗咬也差不多!”苏惊寒叹口气,“祖母,孙儿无用,从昨儿跑到现在,一家没成!” ------------ 第99章 送帖子的人来了! 苏老夫人闻言忙问:“贾家也不肯卖这个面子吗?” 苏惊寒摇头:“他们倒是比梁家强些,对我还算客气,没把我直接拦在门外,也算是以礼相待了!就是一听我说起这事,就婉拒了!” “这贾家,还真是……”周氏忿然,“当初若不是公爹,他哪有机会混上现在这四品武将之职?只怕早死在北境的风沙中了!又哪有贾家这一大家子人?” “人走茶凉……”苏老夫人苦笑,“倒是我高看他们了!还以为他们能顾念多年世交,没想到也是一样……” “祖母,那胡家还去不去?”苏惊寒闷声问。 苏离奇怪道:“祖母,表哥,你们说什么呢?什么贾家梁家胡家的?你们要做什么?” “要帖子啊!”苏惊寒回,“后日就是群芳苑了!那是皇家御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没有群芳苑的帖子,你连门都进不了!到时,江清歌他们会笑话死你的!” 他说到这里,不由又叹气:“阿离,要不,咱不去了吧?你根本就没有去过那样的场合!你都不知道去那里还要请柬的!江清歌却是那里的常客,我现在只要想到你去群芳苑,就感觉是小羊羔入了狼窝!” 苏离失笑:“那里是狼窝不假,不过,表哥,我也不是小羊羔啊!” “你瞅瞅你自个儿这模样,不是小羊羔是什么?”他看着苏离,满目担忧,“你还是刚出生的小奶羊!”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若我真像表哥说的那般,可不敢应约!”苏离笑道,“表哥不必担心,帖子什么的,你们也无须去要,自会有人送来的!” “我们要的可不光是帖子!”苏老夫人道,“我们要的,也是关键时刻,能帮你说话的人啊!那种场合,若真出了什么事,一个个尖牙利嘴,光拿那些规矩礼节就能压死你!” “是啊!”周氏亦叹,“那就是女人的角斗场!一个两个的,瞧着是去赏花游玩的,实则处处打着机锋,男人在朝堂上斗,女人在宴会诗会上争,说起来,也忒是无聊!” “可如今,我们连这无聊的门都入不了!”苏惊寒急道,“祖母,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苏老夫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犹豫道:“要不,再去胡家瞧瞧吧!” “哪儿都不用去!”苏离摆手,“祖母,你放心,这帖子啊,会有人主动送来的!对了,我昨晚没回来,没有人来家中找我吗?” 苏老夫人一怔,倏地忆起一事,忙道:“有!是允王妃!昨日黄昏她匆匆来寻你,见你不在,便说今日再来!我和你舅母正担心这事呢!阿离,她意欲何为?我瞧她神色不对劲,怕是要于你不利啊!” 苏离正要答话,阮灵忽然来报:“姑娘,允王妃又来了!” “她还有完没完了?”苏惊寒把袖子一撸,“阿离,你别出去!我来应付她!想要于你不利,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苏离忙拉住他:“表哥想多了!她并非来找茬的!她呀,应该是来送帖子的!” “她给你送帖子?”苏惊寒愕然,“阿离,莫不是昨晚风大,把你脑子吹坏了?” 苏离唾了一口:“你脑子才吹坏了呢!总之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应付就好了!” “阿离,到底怎么回事?”苏老夫人忙问,“你跟允王妃,何时有交情了?” “本无交情,不过,因为江清歌,我们便自然而然的有了同盟之谊!” 苏离简略的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苏老夫人瞬间了然。 “既如此,便请允王妃来家中小坐吧!” 允王妃进门,倒是礼数周到,虽然身份尊贵,却也没有拿乔,进院即给苏老夫人行礼,倒叫老夫人好生意外。 一番客套之后,苏离带着允王妃去了自己的房间。 两人在圆桌旁坐定,允王妃下意识的打量着她。 她之前未曾见过苏离。 但在江清歌口中数次听过苏离的种种劣迹。 后来又从方氏的口中知道苏离的诸般惊人之举,敢和自家夫君那等沙场宿将对峙,还把他吓到疯癫。 两方面的消息综合起来,她原以为,苏离应该是个泼辣凶悍的女子。 可此刻坐在她面前的,却是个柔弱纤细的小丫头,巴掌大的小脸,满满的青涩稚嫩。 若不是寻到了苏家,她简直怀疑自己找错了人! “苏离,你今年……多大了?”她看着苏离,“你满十五了吗?” 苏离哑然失笑。 自重生以来,她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你今年多大了。 “我已及笄!”苏离回,“不然如何嫁人?” “可你看着,像十二三岁的小女娃儿……”允王妃看着她,不自觉叹了口气。 她急吼吼的找来,是想着她是个有主意的,想跟她商讨个对策出来。 可现在看到这病弱小奶猫似的女娃儿,忽然又觉得自己有点荒唐了,原本到嘴边的话,也不知如何说出口了。 她不开口,苏离也不主动说什么,只微笑给她斟茶。 茶过三巡之后,允王妃到底耐不住性子开了口:“你不好奇本妃为何来找你吗?” “不好奇!”苏离摇头,“王妃不来找我,我才好奇呢!” 允王妃失笑:“所以,本妃来找你,在你预料之中?” 苏离点头:“这是显而易见之事!江清歌和王爷如此,身为发妻,您如何能忍?” “可本妃不忍,又能如何?”允王妃面色黯然,“本妃奈何不了王爷!他如今正得圣宠,权势滔天,他若执意休了我,迎娶江清歌,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娶不成!”苏离摇头,“江清歌不愿嫁他!” “不愿嫁?”允王妃一怔,“她既不愿嫁,为何要与王爷那般?” “王妃以普通女子的心思,去猜测江清歌所思所想,永远也得不到答案!”苏离道,“江清歌野心之大,王妃是想像不到的!区区一个王妃之位,她是瞧不上的!人家想的,是那至尊凤位!” ------------ 第100章  同病相怜! “她想做皇后?”允王妃瞠目结舌,“她凭什么?莫非……她勾搭上皇上了?” “那倒没有!”苏离隐讳道,“她搭上的那一位,是将来继承这大萧江山的人!” “太子殿下?”允王妃脱口道,说完却又摇头,“太子她攀不上!太子没瞧上她!” “没瞧上……”苏离挑眉,“所以,还真攀过了?” “你不知道?”允王妃看着她,“看来,你也不是很了解她嘛!” “若是在我回京之前发生的事,我的确不了解!”苏离笑回,“我是一年前回京的!” “那难怪了!”允王妃道,“本妃说的,是两年前的事了!那时江宁侯还未曾封侯,只是一个三品武官,有次宴会,她故意在太子面前落水,但太子并未救她,反倒是我们家那位怜香惜玉,跳下去把她救上来!” 她谈及旧事,后悔不迭,“其实从落水那次起,本妃便该知道她是什么德性!我是亲眼看到她如何将太子引到无人处的,我早该知道她心机深沉!可后来她来了王府,为我治病,病好后,我就跟吃了迷魂药一般,觉得她哪哪儿都好,却不知,自己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王妃错了!”苏离摇头,“据我所知,在为你治病之前,她跟允王,便已有了首尾!具体时间我不清楚,但她何时给你治病,我还是很清楚的!因为当时我就在场!” “你也在场?”允王妃看着她,“可本妃并不曾看到你!当时只有她一个人在!” 苏离笑:“王妃再仔细想一想,当时还有一个婢女,帮您脱衣,您忘了吗?” 允王妃细想了下,点头:“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 她说到一半,目光在苏离面上一掠,忽地惊叫:“是你!那个婢女是你!” “是!”苏离点头。 “她为何要带你?”允王妃追问,“你为何又要扮成婢女?” “因为我要帮你诊病!”苏离回,“她要那妙手仙医的好名声,偏又没有那样的医术,巧得是,我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医术颇佳,所以,便将她扮成婢女,为她所用!” “你是说,她的医术,其实是靠你?”允王妃将信将疑,“可你会医术吗?” 苏离笑笑,将她当时的隐疾细述出来,当时开的药方也一字不漏的背出来,期间数次治疗,如何操作,效果如何,逐一说出。 允王妃回忆当时的情形,竟与她说的一模一样! “天哪!”她喃喃低叹,“这个江清歌,可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怪不得我之前看的那些大夫,都说她不通医理,对她嗤之以鼻!可是,她有的时候,又的确能治好一些稀奇古怪的病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会祝由术!”苏离坦诚相告,“于这术法上有些造诣!王妃先前不喜她,后来却视其为义女,应也有这祝由术之功!” “那王爷呢?”允王妃忙问,“王爷是不是也因为那些劳什子灵符所诱,才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 “王妃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苏离反问。 允王妃一怔,咬牙道:“本妃自是要听真话!” “可王妃其实很希望这一切都是祝由术所致吧?”苏离看着她。 允王妃掠她一眼,垂下眼睑,片刻,哑声道:“本妃的确希望如此!本妃与他十数年夫妻,哪怕亲耳听到他说那般诛心之语,却仍然不愿相信那是事实……” 苏离叹口气,缓声道:“所谓祝由术,其实更多时候,是迷心术!心中有之,再施以迷计,方能将心中欲念放大!若心中无之,便算再多迷惑又如何?若是心中厌之,任她花招迭出,只徒增笑料罢了!” “所以,他心中,的确有她……”允王妃喃喃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她抬头看着苏离,眼底满满伤痛迷茫,“我的家,我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说到孩子……”苏离看向允王妃,眼底溢满同情怜悯,“王妃,您可能没有注意到,江清歌与府上的大公子,关系应该也不寻常……” “什么?”允王妃霍地站起来,“你听谁说的?” 苏离轻叹:“王妃,你好像忘了,我是江清歌的婢女啊!” 前世,她跟在江清歌身后,看她在允王父子之间穿梭,将父亲勾得神魂颠倒,又将儿子萧述迷得晕头转向。 允王妃初时不知真相,不敢跟允王硬来,只在私下里对江清歌下手。 江清歌并未将这些事告诉允王,却设计让萧述看到一切。 萧述怨恨母亲伤害自己心爱女子,不惜用极端方法与母亲对抗,母子之间彻底失和。 允王妃被折磨得疯疯癫癫,想要跟江清歌同归于尽,结果自已的丈夫和儿子同时站出来为江清歌挡刀! 那一刀,她最终误刺进亲生儿子的胸口! 因为抢救及时,萧述侥幸活下来,却因此坏了心肺,每日里缠绵病塌。 他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在母亲身上,允王妃饱受折磨后离世,萧述却在母亲死后撞见父亲和江清歌的奸情!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母亲为何那么疯狂! 可惜,一切都晚了。 他想像母亲那样手持利刃戳向仇人,可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最终,他将那把利刃狠狠的扎在了自己的胸膛! 母子俩用一辈子的痛苦绝望,衬托了一对爱得深沉的有情人。 世人后来提起这段旷世奇情,都无限唏嘘感叹,说允王爱得痴情深沉,说允王妃恶毒该死,说萧述与父争妻,是为大不孝。 可从始至终,他们做错了什么呢? 苏离看着面前的允王妃,颇有些同命相怜之感。 前世种种,她亲眼目睹,而这一切,若她不加阻拦,悲剧很快就将重演! “王妃,你若不信,回去一查便知!”她轻声道。 “有萧允的事在那儿摆着,我还有什么不信的?”允王妃眸内猩红,“这贱人!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勾着老的,又吊着少的?她还要不要脸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 第101章 若是他疯了呢? 苏离叹口气。 她也不知道江清歌想要什么。 哪怕重生一世,她也搞不清江清歌的某些诡异行为。 寻常闺阁未嫁女,见到别的男子,多会远远避开。 有些胆大轻佻的,会故意留下攀谈几句,聊几句风月,论几行诗词,仅此而已。 但她不一样,她似乎天生为男人而生,见到男子便要卖力的释放她的女性魅力。 若这男子已然婚配,又或有了未婚妻或意中人,她便愈发兴奋,非得勾得这男人为她倾倒才好! 前世她每得手一回,便要得意很久,她还特别爱到那男子的原配面前炫耀,每每炫得人家妒火中烧,跟她大吵大闹,她反装出一幅可怜无辜模样,惹得那些男子纷纷回护,不知让多少原配伤断肝肠! 因着这个原因,她在京中树敌不少。 不过,大萧男尊女卑,多数女子被她践踏,也只能忍气吞声。 就像允王妃,纵门第颇高,面对允王的绝情,依然无助彷徨。 “王妃不要管她想做什么,而是要想好你该怎么做!”苏离道,“想必你也不希望家中的大公子,变成第二个顾明轩吧?” 允王妃一听到顾明轩三字,脑子都炸了。 顾明轩有多痴蠢,她是亲眼所见。 若自家儿子也变成那样,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本妃不要那样!”允王妃一把握住苏离的手,咬牙道:“我如今什么都不想了,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能保住我儿子,我便毁了那允王府又何妨?” “王妃若有此志,何愁大事不成!”苏离轻笑,“眼下是江清歌不想嫁入王府,却又想要利用王爷,王爷浑然不知,还以为佳人为他苦守,王妃,咱们不能让他们这么苦,咱们让他们甜起来,好不好?” “如何个甜法?”允王妃追问。 苏离附耳一阵低语,允王妃听完,皱眉不语。 “王妃觉得不妥?”苏离问。 “若真如此,我恐控制不住她!”允王妃忧心忡忡,“王爷定会向着她!” “那若王爷不向着她呢?”苏离又问。 “王爷怎能不向着她?”允王妃咬牙,“你没见他对她那粘乎劲儿,恨不能捧在掌心,含在嘴里呢!” “那他若是……疯了呢?”苏离挑眉。 “疯?”允王妃一怔,眼前倏地一亮! 她跟苏离絮絮叨叨的说了那么久,来之前最想知道的事,倒是落下了! “那日,你是如何做到的?”她压低声音问,“我听方氏说了,你好像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王妃既然问起,想来,也是知道那些奇怪话的来源吧?”苏离反问。 “的确知道一些……”允王妃回,“只是,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 “那么,我们互通有无吧!”苏离轻笑,“或许这样,就能知道允王心里住着的那只鬼,到底是谁了!王妃觉得如何?” “甚好!”允王妃兴奋的抓住她的手! 半个时辰后。 允王妃从房间里走出来,满面笑容,神情轻松,再没有来时的阴郁愁苦。 “阿离呀,本妃与你真是一见如故!”她握着苏离的手,笑得和蔼可亲,“等忙过了这段,本妃在王府做宴,你来捧场可好?届时,城中不少名门贵妇都会前往!本妃介绍你与她们认识!” “谢王妃提携!”苏离微笑点头,“王妃盛情相邀,苏离却之不恭,届时一定前往!” “好好好!”允王妃连声道,“啊,对了,有件重要的事差点忘了!司翠,” 她看向身边的婢女,“快把本妃为阿离准备的帖子拿出来!后日可就是群芳苑赏菊诗会了!没有帖子怎成?” 司翠忙将准备的几张帖子奉上。 苏离接过帖子致谢:“王妃如此帖心,阿离无以为报,日后只要王妃需要,阿离定为王妃效犬马之劳!” “好孩子!咱们之间,就不用说这些话了!”允王妃握着苏离的手,亲亲热热的又说了会话,犹觉不够,临走前又特意向苏老夫人和周氏告辞。 她这般的纡尊降贵,让苏老夫人诧异非常,苏惊寒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待允王妃走后,他一把扯住苏离问:“阿离,你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了?瞧她对你那亲热劲儿,一口一个阿离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呢!” “表哥还真猜对了!”苏离吃吃笑,“她的确想认我做义女呢!” “那你可应了?”苏老夫人忙问。 “这个,得看她的表现了!”苏离笑回,“若她表现得好,也不是不可以!” “表姐,你拽死了!”苏灿之掩唇窃笑,“你拽成这样,我好想打你哦!” “我也想!”苏惊寒伸指轻戳苏离肩膀,嘴撇得快到耳朵根,“尺把长的个子,牛皮吹得震天响!” “可我能吹起来呀!”苏离得意洋洋的晃着手中请帖,“瞧瞧,某人差点把另一条腿跑断,一张没要来!我坐在家里,就有人送上门!” “哎,你这死丫头,是不是皮痒?”苏惊寒瞪眼,一把揪住她的耳朵。 苏离大声告状,“祖母,救命啊!表哥快把我耳朵薅掉了!” “呸,我都没用力呢!”苏惊寒笑骂。 “你这爪子跟熊瞎子似的,便算不用力,也够呛了!”苏灿之上前拍开他,把苏离护在怀中,“我们阿离这小耳朵多娇嫩啊,哪撑得你这么揪?瞧瞧,都给薅红了呢!不怕不怕,表姐帮你吹吹哈!” 她抱着苏离的头,鼓着腮帮在那里吹气。 苏惊寒扒着嗓子作呕吐状:“苏灿之,你要恶心死我吗?你以前你可是最喜欢巴着你大哥我的!” “谁让你现在不行了?”苏灿之笑嘻嘻道,“我当然要另攀高枝儿了!现在表妹才是我的依靠呢!” “瞧你那点出息!”周氏笑骂,“做表姐的不给妹妹依靠,倒想着要去靠妹妹了!” “表姐以前也是我的靠山啊!”苏离笑回,“我乍到京城,什么都不懂,可全都是表姐教我的!表姐,我们好姐妹一辈子!” ------------ 第102章 表姐,你嫁给我吧! “嗯嗯!一辈子!”苏灿之与她勾肩搭背,用力点头。 说完却又叹气,“表妹,你是要表弟就好了!这样,我直接嫁给你,一辈子都靠着你了!” 众人听到这话,哄堂大笑。 一旁的苏泽听到这话,一脸认真的纠正她:“大姐姐,你不能嫁给表姐的!你们都是女孩子!但是……” 他顿了顿,看向苏离,奶声奶气道:“表姐,你嫁给我吧!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的天哪!”苏老夫人笑得直打跌儿,“泽儿,你为什么要娶你表姐啊?” “我知道我知道!”三岁的苏琦蹦蹦跳跳答,“因为表姐有肉有鱼还有花衣裳!” “才不是呢!”苏泽鄙夷的看了妹妹一眼,“你就只知道吃!” 苏琦不服气:“说得你没吃似的!” “我当然也吃了,可是,我不是因为这些吃的,才想要娶表姐的!”苏泽反驳。 “那是因为什么?”苏离笑问。 “因为表姐……好看……”苏泽说出“好看”两字,忽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预料。 苏离摸摸自已的脸:“表姐这会儿,不好看了吧?” “不!”苏泽轻轻摇头,“还是很好看!表姐不光好看,还特别体贴温柔!最主要一点,表姐跟我非常投缘!我娘说,要娶媳妇,就要娶投缘的!” “那头扁的不行吗?”苏琦好奇追问,“大伯母的头就有点扁,可大伯还是娶了她,还很疼她啊!” 众人一怔,随即大笑出声。 “我的天哪!”周氏笑得头都快掉了,“我的头真的很扁吗?” “有点扁!”苏琦点头,“不过,表姐的头的确很圆哦!难怪哥哥会喜欢!” 苏离已经笑不活了,苏灿之也是笑得不行,姐妹俩趴在对方身上互捶,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唉!”苏泽叹口气,“三四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苏琦反驳:“你就是四岁!” “可我马上就五岁了!”苏泽道,“你以为还跟你们这些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吗?妹妹,我告诉你哦,投缘的意思,就是脾气相投,在一起很开心!不是指你脖子上这个头!” “啊?”苏琦眨眨困惑的大眼,撅嘴咕哝着,“这样哦!那我知道了!那就像我爹娘那样,对吗?” “对!”苏泽用力点头,眸光却倏地一黯。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爹娘了。 虽然祖母和大娘一直哄他们,说爹娘还在边关。 可是,他已经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并非像苏琦那样什么都不懂。 他偷偷听过大人说话,他知道苏家出了事,家产被抄,所以才会变得这么穷。 他也知道爹爹蹲了大牢,娘亲在爹爹蹲牢后不久,就被舅舅带走了。 苏离看着他骤然黯淡的小脸,心里一疼,忙将他抱在怀中,笑着打岔道:“表姐也觉得跟泽儿特别投缘!初回京时,我们还在山里逮兔子的,配合的可好了!对吧?” “嗯嗯!”苏泽想到之前的事,立马又开心起来,“表姐烤的兔子肉可香了!还有山里的野果果,又酸又甜!” “那我们今天就烤兔肉吃,好不好?”苏离笑问。 “好!”苏泽用力点头,苏琦也在那边跳起来,“嗷嗷,又有肉吃喽!” “两个小馋猫!”苏老夫人笑啐一声,“行了,别老缠着你表姐,她忙了一宿,一定累了,让她歇会儿吧!” “祖母稍候,待我跟表姐把话说完!”苏泽说着转身苏离,“表姐,你也觉得与我颇是投缘,对吗?” “对啊!”苏离微笑点头,“再投缘不过了!” “那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苏泽一本正经道,“那等我长大之后,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苏灿之笑得快要站不住,但看他认真的小模样,还是忍着笑点头:“好!” “好什么好?”苏惊寒笑骂,“泽儿,你今年还未满五岁,等你长大,你表姐都成老姑娘了!你怎么娶她?再说了,就是娶,也轮不到你个小不点啊!你大哥我还未曾娶妻呢!便算要娶,也得我先娶!” “你?”苏泽掠了他一眼,撇嘴,摇头。 “你什么意思?”苏惊寒又开始撸袖子瞪眼,“苏泽我警告你,趁早把你那小眼神收一收!不然……” 他伸手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下,“不然我叫你屁股开花!” 苏泽不为所动,只看向苏离:“表姐,你看到了吧?大哥他就是个粗人!一言不和就动手!你嫁给这样的人,多闹心?要嫁,就要嫁个端方君子才行!” 苏惊寒笑得肚子疼:“苏泽,你告诉我,你哪儿端方了?啃鸡腿的样子端方?还是尿床的样子端方?” “谁……谁尿床了?”苏泽红了脸,对着苏离疯狂摆手,“表姐你千万别听大哥瞎说,我已经很久不尿床了!” “你昨晚还尿的……”苏琦捂着小嘴坏事。 “苏琦!”苏泽扭头,对着她一个劲使眼色,这边又对着苏离有板有眼的解释,“表姐,她看错了!那不是尿,那是水!我晚上喝水喝撒了,祖母,对不对?” “这个……”苏老夫人忽然被点到名,坐在那里发愁,“泽儿,端方君子,不能撒谎吧?”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苏泽结结巴巴,小脸上表情乱飞,看得众人再度爆笑。 “我相信泽儿!”苏离抱起他,“我们泽儿不是三四岁的小娃娃了,才不会尿床呢!一定是水!” “嗯嗯!”苏泽眉开眼笑,鸡啄米似的点头,“是水!就是水!” “那咱们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苏离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泽儿要好好长大,等长大了,就来娶表姐过门!到时候,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好!”苏泽伸出小手指,勾住苏离的小指,大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变!”苏离跟他勾着小手,抱着他的脸,“啪唧”亲了一口,苏泽的小脸立马又涨得通红。 ------------ 第103章 池中白莲…… 但他忍着害羞,抱着苏离的脸,也“啪唧”来了一口。 “母亲,我觉得你应该给他俩整个洞房!”苏灿之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正笑闹间,外头有人敲门:“请问是苏皓府上吗?” 苏皓是苏老将军的名字。 “正是!”苏惊寒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位总管模样的中年男子,衣饰华贵,一看便知不是寻常百姓,但看到苏惊寒,态度却很谦卑。 “这位是苏公子吧?”男子恭敬的施了一礼,又问:“请问苏离姑娘住在这里吗?” “我在!”苏离疾走几步,站到门边。 “见过苏姑娘!”男子向她行礼,“老奴是安阳公主府上的总管,后日群芳苑诗会,公主特派老奴前来送帖,还请苏姑娘多多捧场!” 说着,将一只锦盒恭敬呈过来。 “多谢总管!”苏离双手接过锦盒,“苏离何德何能,竟能得公主青眼,实是荣幸之至,届时定会准时赴会!” “那便静候苏姑娘驾临!”总管躬身行礼,“老奴告退!” “总管且慢!”苏离笑道,“总管从京城来到这偏僻城郊,实是辛苦了!且请进门歇歇脚,喝口茶水!” “这个……”总管欲要拒绝,但苏离已做出相邀的动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进门小坐了一番。 苏老夫人和周氏以前曾去过公主府,倒是一眼认出他来,便陪着寒暄了几句。 苏离回房中取了一只银锭,放在锦盒中,又将自己自制的药膏置于另一锦盒中。 她捧着两只锦盒走出去。 “这只蓝盒,是给总管的薄礼,不成敬意!”她将两只锦盒递过去,解释道,“这只红盒中,是我给公主殿下的谢礼!” 总管没想到她还会给回礼,倒是吃了一惊,忙起身接过来。 小坐片刻后,他起身告辞。 上车后,他打开苏离给她的蓝色锦盒。 里头一只明晃晃的银锭,闪花了他的眼。 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穷酸的苏姑娘,出手竟如此大方! 小院内。 因为安阳公主送来的帖子,苏老夫人和周氏那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 安阳公主跟苏家没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会给苏离送帖子。 现在她派人送上门,那就说明,太子那边发话了。 这点小事,苏离没打算麻烦萧凛。 昨晚在谢府时,两人也并未聊起此事。 可他却悄悄安排了这一切。 苏离摸着烫金请帖,心里暖洋洋的。 这位太子殿下,真的很温暖贴心呢! 后日宴会,她本就自信满满。 如今有他站在身后,更觉无所畏惧。 同一时间,宿城。 江清歌急驰两百里,跟萧帝一前一后赶到了宿城。 到宿城后,她直奔宿城府衙,拿出萧玦给她的信物,顺利进入萧玦的房间。 她到时,萧玦还正晕迷不醒,所请来的大夫皆是束手无策。 萧帝等人十分着急,见她到来,便都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江清歌其实也搞不明白萧玦到底是什么状况。 他的确受了伤,但伤势并不重,更不曾伤到要害,头部也没有受到重创,看起来也不像中毒的症状。 江清歌察看半天一头雾水,最后还是用了她那万能的灵符。 灵符是提前备好的敛神符,强行聚敛萧玦的精气神。 这种符法其实对人有害,每用一次,便会令人的血气衰减一回。 放在以前,苏离尚未脱离她掌控之前,她不会轻易用符,会让苏离先行诊断。 若她可以治疗,她便拿灵符装模作样即可。 可现在,没有苏离这个趁手的工具,她只能用这灵符强来了。 明知对萧玦不好,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反正,对她好处多多。 萧玦跟她身边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这个男人天性冷淡寡情。 他只爱江山权势,不爱美人。 巧的是,江清歌也一样。 她虽深谙御男之道,但拜倒在她裙下的那些男人们,她一个也不喜欢。 确切的说,她就没喜欢过任何男人。 男人是用来利用驱使的,不是用来喜欢的。 当初只所以勾搭顾明轩,也是受自身条件所限。 因为那个时候,江斐还只是区区四品武将。 以江家当时的家世,顾明轩是她能够得上的最好的男人了。 可时过境迁,如今江家已是今非昔比。 她自然不会把自已的青春浪费在顾明轩这样的蠢物身上! 像萧玦这样的人中龙凤,未来的储君,才是真正能配得起她江清歌的男人! 她筹谋了那么久,主动去仁济献药方,才与他搭上关系。 这之后,两人相处不错,但关系一直未有进展。 这个男人性子幽深难测,便算是江清歌,都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思。 但有一点,她很肯定。 他不喜欢主动接近他的热情女人。 但对于那些真正瞧不上他的女人,他又会心生怨恨。 所以她对萧玦,就如同萧玦对她一样,一直是若即若离。 两人间那丝暖昧情愫,也一直似有若无。 在萧玦面前,江清歌从未主动过。 最其码,从萧玦方看来,她没有主动过。 当然,她暗中为接近他所耍的诸般心机就不算了。 在萧玦面前,她是清冷美人,如池中白莲,可远观不可亵玩。 男女感情角力,有时如两军对峙,考验的就是对方的耐心。 江清歌原本很有耐心,但苏离脱离掌控,让她十分不安。 没有了苏离,她这福运圣女和妙手仙医的称号,慢慢就会变得名不副实了。 除非,她能在这之前修炼出更高阶的术法,像心中那个声音所说的那样,可操控人心,颠覆天下! 但要达到那样的境界,必须要有萧玦相助! 未来储君的气血,可是比战神将军还要补的! 所以,这个时机,她必须得把握住! 江清歌手拈符纸,覆于萧玦额心,口中念念有词。 一番念祷之后,她点燃神符,符纸化为飞烟,黑末倾入清水中搅散,变成一碗黑乎乎的符水。 她将符水喂给萧玦。 可昏睡上的萧玦,根本就不会吞咽。 “这可如何是好?”萧帝一下子又急了。 ------------ 第104章 她太特别了! “要不,拿筷子撬开嘴,硬灌吧?”赤宵建议。 “不可!”江清歌摇头,“若是呛到,更加危险!” “那要怎么办?”萧帝急道。 “有一个法子……”江清歌端着符水,身形微晃,螓首低垂,原本清冷白皙的小脸,也染上了一抹红晕。 “什么法子?”萧帝忙问。 江清歌的头垂得更低,小声道:“以嘴相饲……” “啊,是了!”一旁的大夫用力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 “你们,谁来?”江清歌抬头看向萧帝。 “我们?”萧帝一怔。 赤宵挠头:“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若是殿下醒来知道了,怕是要把我们骂死!” “是啊!”萧帝也觉不妥,虽然是自己心爱的儿子,但到底是两个大男人,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江姑娘,要不,你来吧!”他看向江清歌。 “我……更不妥吧?”江清歌满面涨红,“我与殿下是知已好友,并无男女之情,我……我……” 她嘴上说着没有男女之情,可那满面娇羞之态,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深深的感受到她内心深藏的情感。 “有何不妥?”萧帝道,“江姑娘,你连夜奔驰一两百里,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救活你的……知已吗?” 江清歌呆呆看着他,片刻,似是做了决定,凝重点头:“大叔所言极是!那么,我来吧!” “你放心,只要你能救活他,朕……我向你保证,一定要他给你个交待!”萧帝做出承诺。 “不不!我不要什么交待!”江清歌慌慌摆手,“此事也万不可让殿下知晓!希望诸位一定帮我隐瞒!” “为什么?”萧帝皱眉。 “不为什么!”江清歌扭头看向萧玦,“我……我只希望殿下好,并不希望他受到什么困扰!更不要什么承诺,我一个大夫,治病救人,还要承诺,那成什么了?我方才就不该犹豫的,可我又实在有点羞……好了,不说这些了,诸位请回避吧!符水入体之后,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醒,这段时间,我会为他祝祷,还请诸位不要打扰!” “好!都听你的!”萧帝点头,带着几人走出去。 江清歌关上房门,放下帷帘,转回到萧玦病塌前,唇角微勾。 什么喂不进去药? 她故意这么说罢了! 若不趁这个机会,跟萧玦有肌肤之亲,两人的关系,如何能更进一步? 她低头轻抚萧玦的脸。 单从长相来说,这个男人真的很合她的胃口,比围在她身边的那些男人俊多了。 她含了一口符水,覆上萧玦的唇,舌尖轻抵,撬开他的唇齿,将那符水一点点的喂入他口中,顺势又是一番勾勾缠缠…… 一碗水喂完,萧玦倏地睁开双眼! 江清歌有点懵。 这么快就醒了? 她这符术虽有用,但要符术起效,最其码得两刻钟! 现在却是才刚灌下,人便苏醒了。 她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灵力在不知不觉中又暴涨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这种情形,在她过往的生命中并不稀奇。 很多时候,运气比她的灵符更有用! 有很多事情,只要她想了,哪怕什么都不做,最后还是会心想事成! 所以,她的确是福运圣女没错了! “殿下,醒了?”她收起方才那勾魂模样,又恢复一片清冷沉静。 然而那肿胀发红的唇角,却明明白白的提醒着萧玦,刚刚发生了什么! 当着萧帝的面,她说要众人帮她隐瞒。 可是,这种事,她怎么可能不让当事者知道呢? “清歌?”萧玦直勾勾的看着她,“你在做什么?” 江清歌垂下眼睑,将碗往他眼底递了递,哑声回:“殿下晕倒了,我请了灵符……您醒了就好!大家都等着您呢!” 她说完“逃也似”的往外跑。 萧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顺势将她扯到自己身上! “清歌!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方才唇齿间的缠绵之意,还在身体里奔涌。 他如今看着江清歌,只觉佳人如花,美不胜收,令他心旌摇荡,血脉贲张! 江清歌看到他那痴迷目光,得意非常。 方才,她对他用的,可不止是敛神符,还有媚惑人心的媚心符! 两符加在一起,用那样的方式,趁他心神不稳之时,喂入他口中。 便算他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难以抵抗!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江清歌“红着脸”推开他,手却趁势煽风点火。 萧玦本就心神俱醉,被她这么一触,更觉欲*火焚身,当即翻身,将她压在身底…… 外面的萧帝等人不知内情,还在外头焦急等待着,却不知,屋内的一对男女已经在翻云覆雨之中。 江清歌精准的控制着云雨的进度,等萧玦将要得逞之时,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针,往他大腿上刺去! 萧玦只觉腿根一酸,腹中那股汹涌之力立时溃散! 然而,那力道虽散了,可那求而不得的欲念却因此生根发芽。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那么的让人迷恋。 萧玦自认不是沉溺女色之人,可是,江清歌的滋味,跟任何女人都不一样! 她太特别了! 不,她本来就很特别! 她跟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清冷倔强,她聪慧过人,她拥有那些庸俗脂粉没有的能力,她帮他赚了一座金山银山! 这样的女人,真的应该留在身边! 萧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面前这个女人留下来! 可江清歌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离他那么远! “殿下,您怎么了?”她瞪着他,绯红的脸上带着一丝薄怒,“您怎么可以这样?您……我……我……” 她结结巴巴说到一半,一扭腰一顿足,拔腿就跑! 她这回跑得干脆利落,出门即上马,狂奔而去。 萧玦忙追出去,可江清歌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玦儿,你醒了?”萧帝看到生龙活虎的萧玦,喜出望外,“不愧是福运圣女,妙手仙医!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你醒过来!” “是她救了我……”萧玦喃喃道。 “是啊!”萧帝点头,“清歌是个好姑娘!不过,她怎么忽然走掉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萧玦摇头,“儿臣方才失态,惹恼了她了,儿臣这就把她追回来!” ------------ 第105章 他们才是一家人! 傍晚,城门。 昭王萧峻在城门口附近的茶馆里,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 张岩回府后,将萧凛所说的话一句不漏传到他耳中。 萧峻听完,心里就像长了草一般。 其实这些草,早就生根了。 为讨父皇欢心,他时常进宫面圣,各种卖力表现。 除此之外,为了掌握皇宫内的动向,他在宫中安插了不少内线,太监宫女什么的,他没少花钱收买。 这些人将宫内发生的事源源不断的汇报到他耳中。 当然,他最想知道的,是东宫和萧帝的动静。 宫人们重点帮他打探的,也是这两方面的动向。 但有时候,会有一些其他的消息混进来。 比如,关于淑妃的。 淑妃并不算受宠,萧帝一月才去她那里两回,平日里的赏赐也极少。 在一众争奇斗艳的宫妃中,淑妃也是最不显眼的一个。 她容貌不是最美,平日里行事也不显山不露水,特别安份守已的模样。 她的一子一女也跟她一样,瞧不出有多聪明,也瞧不出有多笨,平淡平庸模样。 这样一个人,萧峻是从未放在眼里的。 只是她到底是四妃之一,又诞下皇子萧玦,所以有关淑妃和萧玦的消息,还是会跟萧凛的一起汇总到他这边来。 一开始他是真没注意,后来偶然发现,萧帝和淑妃及其一双儿女的行踪,竟经常有重叠之处。 比如,淑妃信佛,每隔一月,便会去大相国寺烧香拜佛。 而同样的时间段内,萧帝也会出现在那里。 他一直以为这是巧合。 但后来有一次,他去大相国寺游玩,无意中闯入寺庙禁地,竟然撞见萧帝和淑妃同行,身后跟着他们的一双儿女,萧玦和萧希颜。 四人正在禁地中园子游玩,笑语欢声不断,看起来不知有多和谐融洽! 淑妃不再是他印象中那个呆板无趣的淑妃,她打扮得娇美动人,媚态百生。 萧玦也不似他平日里看到的那样寡言少语,在萧帝面前,他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父子俩不知在谈论什么事,说得十分投机。 最让萧峻惊讶的,是萧帝看向萧玦的目光,满满的赞许和喜爱! 父子俩像友人一般勾肩搭背,言笑晏晏。 那是他从未从这位父皇身上得到过的! 萧帝在他面前,一向都极威严,话也极少,对皇子皇女们要求极严,各种规矩要守得板板正正,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他的训斥。 从小到大,萧峻都有点畏惧他。 他常往母妃宫中来,在外人看来,他很宠母妃,但实际上,他并不喜欢母妃,虽然赏赐很多,但他对母妃的笑却少得可怜。 可在淑妃面前,萧帝却笑得极舒心,时不时的发出朗笑声。 而一向在外人面前乖顺得得甚至有点木讷的萧希颜,此时也一改常态,扯着萧帝的袖口撒娇卖宠,说到开心处,甚至还会拿头拱撞萧帝。 那般小儿女的娇蛮之姿,是萧峻想都不敢想的! 他想起自己的妹妹萧芷,每回见到父皇,都像猫见到了老鼠,大气都不敢喘。 更别说像萧希颜这样,腻在他怀里撒娇了! 从那时起,萧峻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但是,他又一直忘不了萧帝曾对他说过的话。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萧帝喝醉了酒,来到他的殿中,破天荒头一次跟他促膝长谈。 他谈了很多,他说他是皇子中最优秀的一个,他说萧凛杀戮之心过重,恐不能成为圣主明君,他还说,他是最像他的孩子,他对他那么严格,是为了更好的历练他。 他说了很久,说得萧峻脑子都是懵的。 后来他将此事告诉了母妃,母妃大喜过望,又将此事告诉了外祖父和舅舅。 那之后呢? 萧峻捏着眉心,额角突突乱跳,跳到头都痛起来! 那之后,他和母妃及外祖父一家,就生出了以前未曾有过的野心。 再之后,便是和东宫谢家长达数年的倾轧争斗,一直斗到现在。 现在,如何呢? 萧峻想到张岩所说的那些诛心之语,只觉得头痛得快要裂开来! 然而他知道,张岩说得不错,不,萧凛说得不错,斗到现在,他们是两败俱伤。 半年前张家兵败,外祖父和两万长风军埋尸雁归山。 兵败自然要受惩罚,张氏一族原本在朝中的势力因此消减大半,三省六部之内,再无一人姓张。 现在,又是谢家的三万长林军,是太子萧凛面毁腿残,朝中权高位重者,再无一人姓谢! 他们争斗数年,最后不是此消彼长,而是相互消耗。 如今回头一看,所有的权势,都集中在萧帝之手。 再仔细想一想,他那位曾对他推心置腹的好父皇,已经很久没拿正眼看他了! 但他和淑妃去相国寺的习惯,却一直未改。 那一次,萧峻因为太过惊讶,弄出声响,差点被内卫抓住,其后他再去那处禁地,那里已然荒废了。 那时他不想面对那样的事实,便自欺欺人,没继续调查。 可现在,他清楚,他只能直面现实了! 萧峻深吸一口气,浅酌了口酒,抬头望向城门口。 此时,一辆马车正缓缓从城外驶来,车两侧有数名护卫骑马相随。 萧峻看清其中一名护卫的模样,心里“咯噔”一声! 那是萧玦身边的内卫。 所以,萧凛没说谎,萧玦的确出了远门。 就是,未见到萧帝的身影。 按说,他们应该一起回来才对! “殿下,那个人,是赤宵!”他身边的暗卫段宇忽然低声道。 “哪个?”萧峻忙问。 段宇小心翼翼的指向随行在马车后面的一人:“就是他!” “可是,脸不像啊!”萧峻皱眉。 “定是易容了!”段宇笃定道,“你莫要看他的脸,你看他的身形,动作,还有他腰间长剑!那可是青虹剑!” 青虹剑遇到阳光会呈现七彩虹影。 此时,落日正好打在剑鞘上。 一团五彩光影闪烁,闪得萧峻眼内生疼,几乎要流下泪来。 赤宵是萧帝的影卫。 影卫,顾名思议,就是影子一样的暗卫。 ------------ 第106章 让所有人都拜倒在她脚底! 不管萧帝去哪儿,他都会寸步不离,哪怕是如厕,又或者,宠幸宫妃,他都不会离开太远。 赤宵是萧帝的影子。 他在,萧帝就一定在! 萧帝带影卫出城,跟萧玦的人一起回来,这且不说,还特意易容改音。 搞这么多弯弯绕,为什么? 自然是掩人耳目! 一个做父亲的,宠爱自已的儿子,又为何需要掩人耳目? 他要掩的是谁的耳目? 或者,干脆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答案已经在心底清晰浮现。 “呵……”萧峻咧着嘴,呵呵笑出声来,“怪不得东宫那位说他是位好角儿!他这戏唱得,比那梨园的台柱子还要好上一百倍!” 这么多年,苦心积虑,挑拔皇后和贵妃两派厮杀,只为了将他们两家手中的权势聚拢到自己手中,尔后,全数交到他最最心爱的儿子之手! “萧顥,你好狠的心啊!”萧峻颌骨紧咬,眸内猩红一片! …… 江清歌坐在马车之中,缓缓驶入皇城。 看着那川流不息的人群,再看看身边的萧玦,以及对面的萧帝,她忽然有种难以言悦的自豪骄傲! 从苏老夫人带苏离回城那一日起,她便感受到人心冷暖。 曾经跟她玩得好的闺密姐妹,因为她的身份,都不约而同的疏远了她。 而她曾经得罪过的那些人,只要有机会,必会讥诮她的出身,说她是个肮脏粗蛮的村妇所生。 她的才华,她的优秀,她的努力,在身份面前,什么都不是! 从那一刻起,她就彻底恨上苏离,恨上了苏老夫人! 若不是苏老夫人多事,找回苏离,她又怎会落入那般尴尬境地? 直到现在,哪怕她福运圣女之名满天下,依然有些嘴贱的人,还要拿她的身份说事。 这一次,她会让这些人好好瞧瞧! 她是农妇所生又如何? 她会坐上那至尊凤位,让所有人都拜倒在她脚底! 就像面前的萧玦一样。 他再骄傲又如何? 到头来,不还是乖乖的追在她身后,恳求她为他留下来? 想着萧玦留住自己所说的那些话,江清歌有些飘飘然。 哪怕这男人的痴心背后,有媚心符的作用,江清歌依然觉得很是受用。 此行不光收拢了萧玦的心,还成功获取了萧帝的好感。 若将来萧玦入主东宫,那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 马车经过岔道时停了下来。 江清歌从马车上跳下来,径自回府。 萧玦和萧帝回皇宫,目光却仍粘在江清歌身上,颇有些难舍难分。 “玦儿很喜欢她!”萧帝笑问。 “儿臣不知该怎么说……”萧玦茫然道,“此女极是聪慧通透,儿臣与她相处,很是轻松愉悦,但若说心动,却也没有!可这一次,却好像不一样了……” “可能因为她救了你吧!”萧帝道,“患难之时见真情!你如今在世人眼中并不受宠,她却愿意为你如此,可见是真心恋慕!玦儿,这样的女子,值得你珍惜!就像你母妃……” 他说到淑妃,唇角笑意愈浓,“当年张谢两家,只想利用朕,只有你母妃,是真心疼惜朕!真心疼惜你的女子,是这世间的瑰宝,可遇而不可求啊!” “父皇对母妃来说,才更是可遇不可求!”萧玦看着萧帝,眼眶微湿,“母妃说,世间男子皆薄幸,为君者,更是后宫佳丽三千!母妃说她无貌无才无德,却能独能父皇恩宠,这是她十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儿臣能成为父皇的儿子,怕是要修了二三十世,才能修来您这样的好父亲!” 萧帝闻言朗笑出声:“可这么多年,朕的恩宠,也只敢在那无人处才敢显露出来!便算你们受了委屈,也不能站在你们那边!这些年,你们也受了不少苦啊!” “不,有父皇的爱,我们甘之如饴!”萧玦忙道,“哪怕一直这样,儿臣也愿意!” “傻孩子,你愿意,父皇还不愿意呢!”萧帝道,“且再耐心等上一个月,待朕将东宫余孽拔除,你就可以安心住进去了!到时,我们一家人就能无畏无惧的站到所有人面前,再不用担心别人的明枪暗箭了!” 萧玦听得心潮澎湃,激动异常,哽声道:“父皇如此爱重儿臣,儿臣感恩涕零!普天之下,古往今来,有哪一位父亲,能做到父皇这般?儿臣真的好命!” 他说了许多奉承之语,捧得萧帝十分舒坦,只可惜,这般父慈子孝的画面,很快便被急急迎来的羽林军打断了! “皇上,出事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萧帝皱眉。 “是戚家!”羽林卫统领万松急急道,“昨夜戚家惨遭灭口,一百余口人,无一幸存!” 他将戚家走水之事简略说了一遍,萧帝听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这样?这事是何人所做?可有查出什么线索?”他一迭声追问。 万松苦着脸摇头:“只知道大火是在夜间起的,等到发觉时,便已无法抢救了!大火将整个戚府烧得一干二净!微臣进去搜查过,便连尸身都与那房梁烧在了一处,难以辨认,更别说那些行凶的蛛丝马迹了!戚家女儿戚梅听闻噩耗,当场晕死过去,这会儿还在暖阁里哭着喊着要见圣上呢!洪大人正陪着她!” “让她进来吧!”萧帝捏捏眉心,“这真是晴天霹雳,也是难为她了!” 戚梅进门即匍匐于地,哭得不能自己。 萧帝好言安慰了几句,戚梅哭道:“求皇上召父亲回京吧!出了这等大事,父亲必须得回来啊!” “这是自然!”萧帝点头,“这些事朕自会差人去办!如今戚家只剩你这一缕骨血,你要好生保重,等着你父亲归来!” 戚梅哭哭啼啼退下了,洪阳却留了下来。 君臣俩和萧玦一起聚在御书房,讨论这飞来横祸的幕后黑手。 洪阳与戚正是儿女亲家,又是同乡好友,便连升迁的方法,都别无二致,都是用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接管了原属于别人的军队。 此时见戚家如此,洪阳真正是兔死狐悲。 “陛下,您说,此事会不会是太子……”他压低声音问。 ------------ 第107章 老父亲的深沉爱意! 萧帝摇头:“他如今自顾不暇,哪有余力去做这些事?” “可除了他,还能有谁?”洪阳哭丧着脸,“又有谁能将事情做得这么干净利索?那场大火,可只烧了戚家!两旁的邻家,完好无损!这种作派,太像他的手笔了!” “可他如今这景况,谢家又如此,他哪有心思去搞这些?”萧帝皱眉,“谢府眼线来报,他如今在府中十分的颓废暴躁,显然是已经废了!更不用说,皇后又那样……” 他这么一说,洪阳也有点动摇了,苦着脸问:“那还能是谁?” “戚正为朕办事,得罪不少人!”萧帝道,“若有人蓄意报复,也有可能!眼下莫纠结这些事,还是先帮着一起把尸骨收殓了吧!” “是!”洪阳点头,“这些事,微臣已经安排人去做了!那尸体烧得焦黑,委实是惨不忍睹!” 洪阳见过那等惨状,当场就吐了,一直到这会儿,腿肚子还一直抽筋。 他好害怕,怕得要死。 自从听说戚家出事后,他便一直魂不守舍。 当时在戚家,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阴恻恻的盯着自己。 那是长风军两万冤魂在死死的盯着他! 毁掉长林军的戚正满门被屠,那毁掉长风军的他呢? 洪阳想到坊间的传闻,浑身都不自觉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萧帝瞪着他,“老抖什么?” “微臣应是发烧了!”洪阳讷讷道,“自昨晚听闻噩耗之后,便一直奔波在戚家,被冷风一吹,着了凉……” “是着凉吗?”萧帝冷哼,“不是害怕吗?” “殿下说什么?”洪阳强笑,“跟着陛下,微臣从来不知何为害怕!” “但愿如此!”萧帝掠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外头大太监雷德来报,“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萧帝一怔:“他怎么来了?” “陛下……”雷德轻咳一声,“他是陛下的爱子,如今受伤难过,来找陛下,再正常不过啊!” 这话瞬间提醒了萧帝。 太子余孽未清,该演的戏,他还是要往下演的。 他对萧玦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避开,自己则站起来道:“快!快扶朕出去!让人备好炭盘,凛儿如今最怕受寒了!” 雷德点头:“是!” 萧凛坐在御书房外静候,看着这熟悉的一草一木,眼底有暗潮汹涌。 曾几何时,他与萧帝在这里挑灯练剑,秉烛夜谈。 父子俩一起站在大萧舆图前指点江山,豪情万丈。 他将自已的所思所想尽数说给他听,他不光是他的父亲,还是他的战友同袍! 他以为,没有人比父亲更懂他了,也没有人比他更懂父亲! 可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对自己的父亲真的一无所知! 西风飒飒,拂过御书房前的大树,黄叶纷纷,寒意逼人。 萧凛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大氅。 比起身体的寒冷,内心的寒冷,才是真正让他难以忍受的。 不过,阿离说的对,受得久了,便习惯了。 他这会儿还不习惯,但是,早晚会习惯,没什么大不了的。 “凛儿!凛儿啊!” 一声悲呜响起,一道人影踉跄而出,一路磕磕绊绊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失声痛哭! 萧凛:“……”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父皇,戏演得这么好! 比那梨园里的角儿,也不遑多让! 看这眼泪,这哭声,还有这怀抱,满溢着老父亲的深沉爱意! 若非他亲自验证过,他真的要被他感动到了! 不,他现在也得感动起来才行! 可他实在不擅长作戏,尤其是,得知所有真相之后,面对这般恶狼般的父亲,哪怕来前做过无数次准备,他的身体还是一片僵硬! 他甚至觉得胃液在一阵阵翻滚…… 下一刻,萧凛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吐了萧帝一身! 那一身粘腻秽*物湿答答热乎乎的粘在身上,萧帝恶心得要死,却拼命忍住。 现在,还不是露出獠牙的时候。 他“不顾”身上脏污,连声呼唤御医:“快来人!快瞧瞧太子!凛儿,你怎么了?你怎么忽然吐了?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凛伸手推开他。 如今,连他的触碰,都让他觉得无比恶心! “父皇,儿臣失态了……”他气喘吁吁道,“您不要管儿臣了!快让人把这脏衣裳换掉了吧!儿臣对不住您!儿臣如今这身体,实在是……” 他说到一半,又作势要吐。 萧帝忙不迭避开,嘴里却道:“我儿莫急!太医这就来了!快,快把太子扶到内殿去!他一定是受寒了!把炭火挑得旺旺的!莫要冻着他了!” 雷德被他使唤得团团转,很快太医也来了,一番忙乱之后,两人都换了衣裳,总算能安静坐下来。 “凛儿,你不好好在府中养病,怎么跑出来了?”萧帝关切问。 “儿臣担心父皇!”萧凛泪盈眼眶,“听闻父皇因为儿臣一病不起,儿臣心痛如绞!前两天躺卧在床,动弹不得,如今总算能起身了,便第一时间赶来看父皇!父皇,儿臣已然如此了,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我儿这般惨状,叫朕如何能安心?”萧帝做出一幅病歪歪的模样,喘息了一阵,又道,“凛儿你莫慌!父皇已差人遍访天下名医,总有人能治好我儿的腿!” “可是,要是治不好呢?”萧凛眼巴巴问,“若是儿臣的腿治不好,父皇是不是就会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萧帝一怔。 他没想到萧凛会这么问。 这个儿子一向要强,幼时受伤,再痛也不肯哼一声。 年纪尚小时都不曾跟他撒过娇,怎么这会儿成人了,反倒软弱起来了? 他这一软弱,他反而不知怎么应对了。 “父皇,您回答儿臣啊!”萧凛得不到回应,不甘心,再次追问。 萧帝本想实话实说的,可看到萧凛那混乱的眼神,他又觉得没有必要说得那么清楚。 反正他是确定好不了了,这会儿,便哄哄他吧,免得他一时想不开,再闹起来。 虽说谢家已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儿子的本事,他也很清楚。 他要是真闹起来,还真能闹他个人仰马翻! ------------ 第108章 你是最心爱的儿子! 既如此,何不先稳住他,等将他的爪牙收拾干净后再摞脸子也不迟! 萧帝念及至此,当即便笑道:“你这傻孩子,你可是朕最心爱的儿子!便算你腿有残疾,朕也不会废你的太子之位!” “你看,我就知道父皇不会!”萧凛咧嘴笑起来,他昂头对李如风说,“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父皇是最疼我的人!” “父皇自然是最疼你的人!”萧帝干笑,“好了,凛儿,你快别说那么多话了,回去好生歇着吧!万事有父皇在,莫要担心!” “可儿臣还是忍不住要担心!”萧凛道,“儿臣一早起来,便听下人谈论戚府之事,父皇,这事,您可听说了?” “听说了……”萧帝看着他,眸光微闪,“你对此事怎么看?” “此事,定然是冲着长林军来的!”萧凛笃定道,“儿臣急急进宫,也是为了此事!祖父兵败一事,疑点颇多,如今接管长林军的戚大将军家中又陡遭横祸!父皇,您可千万不要让戚正回京啊!说不定那贼人就猫在他回京的路上,等着杀他呢!” “可他家中如此,他岂能不回?”萧帝皱眉,“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的确不合,可是,事出如因,也无可奈何啊!”萧凛急道,“其实儿臣更担心剩下那两万长林军!便算戚正能安全回京,可长林军群龙无首,若是被大渝兵偷袭,又该如何呢?戚将军本就是匆忙接手长林军,他这一走,下面的人可怎么办?” “这有何难?”萧帝道,“另外提拔军中能将,暂领大将一职即可!” “可是,长林军中哪还有能将?”萧凛哽声道,“燕山一战,干将俱丧,长林军中剩下的,只是一些普通士兵而已!无人可堪大任啊!父皇,不若,派儿臣麾下的谢允将军,他正好离北境不远……” “他年纪轻轻,怎堪大用?”萧帝摇头,“这事,你还是莫要管了!” “可能管长林军的人,除了他,还有谁?”萧凛急急道。 “此事,父皇心中自有计较!”萧帝面色微沉,“你还病着,莫要管那么多好不好?平日里管得够多了,这会儿病了,也该歇歇了!长林军虽是谢家人领兵,但是,他不姓谢,姓萧,不是吗?” “本来就姓萧啊!”萧凛眉头微皱,“儿臣何时说长林军姓谢了?” “你的确没说!”萧帝皱眉,“可是,长林军中将领,却全是谢氏儿郎!凛儿,这样不行啊!谢老将军在世时,那些言官在朕面前不知弹劾他多少回了!朕若再依你所说,让谢君任主帅,回头那帮言官再叫起来,岂不是让老将军在九泉之下亦不得安生?” “父皇所言极是!”一道洪亮的声音自御书房外传进来。 下一刻,一抹高大身影出现在萧帝面前。 却是昭王萧峻。 “峻儿?”萧帝满面笑容,“你来得正好!朕正跟太子讨论北境之事呢!” “儿臣方才在外面听到了!”萧峻对着他恭敬行礼,“父皇恕罪,儿臣并非故意偷听!只是太子殿下的声音委实大了些,儿臣便想不听也不行!” 说着转向萧凛,“太子殿下看来是大好了,底气这般充沛,看起来完全不像中毒之人!” “臣弟是希望孤像只软脚虾一样瘫在床上,不能动弹吗?”萧凛冷哼,“可惜,孤福大命大,又有父皇庇佑,未能让你如愿啊!”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萧峻皱眉,“你中毒坏了腿,毁了容颜,臣弟也是担心之至,日夜为你祈祷呢!” “祈祷孤早点去见阎王吗?”萧凛冷笑。 萧峻叹口气:“皇兄本来说话就不中听,这一病,说话愈发难听了!罢了,你病着,臣弟也不跟你计较!咱们还是谈正事吧!皇兄,你方才说你麾下的谢将军,今年才刚满二十岁,岂能担起一军主帅之责?将北境交于他之手,便等同于将后背亮给敌国,实是太危险了!” “峻儿说得不错!”萧帝点头,“镇守北境之责,须得稳重老成者才可!” “父皇所言极是!”萧峻用力点头,“要说老将,当推张老将军张宗波……” “张宗波?”萧凛嗤笑,“皇弟,你也真会选人!若是张老将军上任,别的什么都可以不带,就他天天抱着的汤婆子,一定带上百八十个!北境苦寒,他那老寒腿连路都走不了!若是北渝来袭,他无法上阵御敌,扔个汤婆子打退敌军,也是可以的!” “你……”萧峻被他怼得满面通红,“张老将军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你却如此诋毁于他,皇兄,臣弟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太没有储君风范了!” “你有?”萧凛冷笑,“若不然,孤这太子之位,让给你来做如何?反正你想着这位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可算看到我面残腿废了,你怕是早就等不及了吧?” “你说什么呢?”萧峻跳脚,“我们跟父皇好好的说着正事儿,你净在这里阴阳怪气的!有意思吗?” “孤跟父皇探讨长林军之事,要你来插嘴吗?”萧凛冷哼,“怎么?什么事,你们张氏都得插一脚?” “你这叫什么话?”萧峻怒叫,“我只是尽我的义务,为父皇举荐人才!哪像你这般,任人唯亲?” “孤任人唯亲,你就不是了?”萧凛反唇相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个没完,最后各自发起狠来! “父皇,谢君您可以不用,但是,张宗波绝对不可以!”萧凛怒目圆睁,“儿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长林军如此覆灭!” 萧峻那边针锋相对:“父皇,张宗波您可以不用,但谢君绝对不可以!长林军是朝廷的长林军,是父皇的长林军,他姓萧,绝不姓谢!”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萧帝一脸烦躁,“你们放心,朕不用谢氏,也不用张氏!你们两个回去吧!” “那您用谁?”萧凛和萧峻齐唰唰的看向他。 ------------ 第109章 主要是实力不允许! “朕手下强将无数,想用谁便用谁!”萧帝瞪眼,“怎么?朕做事,还得你们教吗?” “父皇言重了!”萧凛摇头,“只是,萧峻向来巧舌如簧,儿臣若不在,他定要游说您……” 萧峻“嘁”了声:“我的话可没有太子殿下管用!父皇惯来疼您,这会儿看在你中毒的份上,说不定就如了你的愿!” 两人互不信任,所以谁都不肯先离开。 萧帝不胜其烦:“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难不成,要违抗圣命吗?” 话说到这份上,可两个儿子还是跟斗鸡似的杵在那里不肯走。 萧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说起来,这兄弟俩变成这样,全是拜他所赐。 这是两只斗牛,若他不扔掉手中那块红布,这两人怕是停不了! “行了,朕这就任命新的人选!”他叫:“雷德,笔墨伺候!” 雷德忙摆好文房四宝,萧帝笔走龙蛇,写下圣旨,拿到萧凛和萧峻面前晃了晃。 “瞧清楚没?”他道,“不是谢君,也不是张宗波!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两人果然都露出释然笑容。 “不是谢君无所谓,不是你们张氏就好!”萧凛轻哼。 “太子真是懂我!”萧峻亦笑,“不是张宗波也无所谓,不是你们谢氏就好!” “现在能滚了吗?”萧帝没好气问。 “儿臣告退!”萧凛和萧峻两人同时拱手离开。 出门时,却还要分个先后,差点又没在门槛旁闹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路闹着,怼着,走出皇宫内院,走到通往皇宫的幽深长巷里,将所有的宫人都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长巷又长又窄又高,人行在其中,如同入了一条漫长的牢笼。 萧凛和萧峻不约而同的往后望了一眼,又不约合同的停止了互怼和争吵。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缓缓前行。 良久,萧峻主动打破寂静。 “太子殿下,你不该谢谢我吗?”他掠了萧凛一眼,“今日若非我帮忙,父皇可不会那么轻易把接替戚正的人写出来,你也就没那么快找出长林军的内奸了!” 萧凛瞟他一眼:“明明是你该谢孤!孤若不把你从幻梦中叫醒,你早晚会落得跟孤一样下场!孤对你,是救命之恩!你对孤,只是顺带搭句话拱个火罢了!” “可这搭话拱火,也须配合得当啊!”萧峻咧嘴笑,笑完又叹,“说起来,我们俩还挺有默契的哈!” “斗了这么多年,怎会没默契?”萧凛淡淡道。 “也是!”萧峻咕哝一声,忽又问:“你难受吗?” “你难受吗?”萧凛反问。 “我肯定没有你难受!”萧峻怪笑,“我对他吧,其实也没多少感情!不像你,你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是唯一一个陪他浴血沙场的孩子……哎,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你,非要捧那个俗物上位呢?” “可能因为他也俗吧!”萧凛回,“他们两人都俗,而孤太优秀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萧峻失笑:“喂,皇兄,咱能不能稍微谦虚一点呢?” “不能!”萧凛摇头:“主要是实力不允许!” 萧峻彻底无语,半晌,道:“难怪他不喜欢你!拽成你这样的太子,哪个皇帝会喜欢?天家无父子!你的光芒太盛,把他遮得严严实实,他自是想要除掉你!” “你错了!”萧凛冷然道,“他想除掉的,是微末之时扶持他的人,我便算窝囊无能,谢张两家,依然会走到今日境地!不,若我窝囊无能,这一天,早就到来了!萧峻,你读过那么多史书,还品不出其中之味吗?” 萧峻默然,良久,方道:“奈何这种事,总是当局者迷……” “是啊!”萧凛低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亏得有……” 有苏皓和苏离这个旁观者及时示警,不然,他必死无疑! “有什么?”萧峻追问。 “没什么!”萧凛摇头,由苏离忽然又想到一事,怪笑道:“听说孤曾经的那位未婚妻,你捡去了?还未恭喜皇弟喜提佳人啊!” “殿下干脆就说我捡你不要的破烂得了!”萧峻听出他话外之意,暗暗咬牙。 “话可不能这么说!”萧凛摇头,“毕竟,是张家先来退的婚!说人被你救了,只能将错就错!” “去他妈的!”萧峻气得爆了粗口,“老子好好的游湖赏景,有人在我面前投湖,我能怎么办?老子若知道投湖的是她,绝对不救!那么丑的玩意儿,救回家辟邪吗?” “你的意思是,你是被人设计了?”萧凛挑眉。 “不然呢?”萧峻跳脚,“你觉得她那鬼样子,我瞧得上?萧凛,我是跟你争跟你斗,但是,我也是有底线的好吗?我家王妃美若天仙,像她那种丑物,我看一眼都恶心!你就把太子之位让给我,让我跟她睡,我都要坚决拒绝的!这般龌龊恶心之事,我可做不出来!” “这么激动……”萧凛掠了他一眼,“看来,你也是受害者!” “我当然是受害者!”萧峻满面恼火,“我跟我家王妃恩爱甜蜜,不知有多快活!自从救了她,瑶儿再没拿正眼瞧过我!我向谁诉苦去?” “跟你父皇诉苦啊!”萧凛轻哼,“他不是最疼你的嘛!” “呸!”萧峻唾了一口,“我当晚便同他说了,他说,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救了!救上来时那身子湿淋淋的,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完了!可我看到什么了?这又不是夏天,穿得单薄,这都晚秋了!她穿那么多衣裳,我什么也没看到!” 说完却又摇头,“不对,我看到她那一脸的痤疮了!跟那癞蛤蟆身上的疙瘩似的,可恶心坏了!父皇当初为什么要把她指给你?我简直怀疑,他就是专门用这女人来恶心你的!” “你不用怀疑!”萧凛冷笑,“事实就是这样!” 因为憎恶他,所以要把这么丑陋的女子赐给她,恶心他,还要自我标榜,为帝者,不可沉迷女色,娶妻娶德,纳妾纳色,皇后就不能选太美的,女子美色祸国。 如今想起来,这些话简直荒唐可笑到极点。 ------------ 第110章 放把火回报他! 但更荒唐的是,他当时真的信了! “不过……”他顿了顿,看向萧峻,“现在,换你了!” 萧峻嘴巴哆嗦了两下,喃喃的咒骂了一声,片刻,忽又道:“我记得她好像不经常跟你在一起……” “不是不经常!”萧凛纠正,“她就从来没能靠近过我!” “你用了什么方法?”萧峻忙问。 “简单!”萧凛回,“靠近孤者,或手断,或脚断,或眼瞎,三者任选!她三个都不肯选,我自然就清净了!” 萧峻眼前一亮:“那我也可以用这个方法!” “你不可!”萧凛摇头。 “为什么?”萧峻一怔。 “因为孤敢真的砍!”萧凛看着他,“你敢吗?” 萧峻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他不敢。 萧凛是杀场宿将,身上自带杀伐之气。 他身为东宫储君,身份尊贵,从不将张相放在眼里。 可是,他不行。 张相是萧帝宠臣,最其码在表面上,他是不敢惹怒他的。 “张相可有说,什么时候嫁女?”萧凛问。 “腊月二十……”萧峻满脸的生无可恋。 “那快了!”萧凛掠了他一眼,“张家姑娘脾气古怪,心机深沉,你那位王妃却是个天真烂漫心无城府的,你得提醒她小心点儿!据孤预测,若她入府,你这后院,怕是要频频起火了!” “你巴不得看到我焦头烂额吧?”萧峻苦笑。 萧凛轻哧:“萧峻,你搞清楚,现在想看你焦头烂额的人,可不是我!” 萧峻长叹一声扶额。 此时,长巷已到尽头。 两人出了第一道宫门,李如风推着萧凛,径直往路边的马车走过去。 萧峻不知在想什么,也跟着一起往前走。 萧凛掠他一眼:“萧峻,你要跟我回谢府吊唁吗?” “我能去吗?”萧峻缩缩头,不待萧凛回答,便又自顾自摇头,“不能!我怕谢家人会杀我陪葬!” “你知道就好!”萧凛轻哼,撩帘上车,“就此别过!” “等一下!”萧峻拉住车门,“有句话,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你把舅舅送回来,是不是想告诉我,我们以后,不斗了?” “从来就不是我要跟你斗!”萧凛冷冷看着他,“是你们生了觊觎之心,先找孤的麻烦!” “我的确生了野心!”萧峻也不瞒着,“但是,先找麻烦的人,是你吧?若非你们先动手害死外祖父,我倒未必会跟你死掐!” “我先动手?”萧凛冷笑,“萧峻,明明是你们弄死太傅在先,我才对你外祖父动手!” “太傅?”萧峻一怔,随即摇头,“我没有!我何时对太傅动手了?他也是我的老师啊!虽然他待你最好,但待我也不差,我为什么要害他?” “昭王殿下,这个时候,您就别否认了吧?”李如风鄙夷道,“大家都掐了这么多年,双方折损了不知多少人,何必否认这一桩?” “是啊,我何必否认这一桩?”萧峻激动道,“我们相互往对方心窝戳刀,我外祖父丧于你手,你舅舅也死在我手,更不用说那些追随我们的朝臣了!我害了那么多人,又何必否认一个太傅呢?有这个必要吗?” 萧凛看着他:“太傅当日是赴你所约,与你饮酒,回来后即吐血而亡!此事,有他身边的书童为证!他死那天,你见过他,不是吗?” “我是见过他,可是,我真的没有害他啊!”萧峻急急辩解,“那日我们都喝醉了,后来就各自还家,我若真想害他,又怎会用这么明显的方式?” 萧凛沉默了。 其实他当时也怀疑过。 但是,萧帝说了一句话,让他瞬间打消了怀疑。 他说,萧峻曾与太傅争吵,两人不欢而散,又说张家野心勃勃,让他千万要小心些。 那时他对他深信不疑,自是不作他想。 “你因何跟太傅吵架?”他问。 “我何时与他吵过架?”萧峻反问。 “有人看到你们在对酌之时争论!”萧凛道,“你的情绪很是激动,应是闹得很不愉快!” “容我想想……”萧峻细想片刻,皱眉,“莫非是因为王妃之事?你也知道的,我当初要娶瑶儿,无论是母妃还是外祖家的人,都不同意!他们说瑶儿家世不显,人又呆笨,不适合做我的王妃,我当选个名门闺秀,我找太傅诉苦,想请他帮忙劝劝母妃,没想到他也这么说!我当时喝多了酒,心中郁闷,便与他争了几句,事后酒醒,便听闻他中毒身亡,便将这事忘到了脑后……” “这事,可有人能证明?”萧凛追问。 “有啊!”萧峻回,“当日当值的宫女太监都听到了!” “都是哪些人?”萧凛又问。 萧峻报出几个名字,萧凛愣怔片刻,冷笑出声。 “怎么了?”萧峻不解问。 “这几人如今都不在宫中了!”萧凛道,“有的回乡,有的暴毙,跟太傅在同一天晚上出的事!” 萧峻惊呆了,片刻,急道:“你怀疑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若是我的话,我何必提这几个人名?我不是上赶着让你怀疑我吗?” “我不怀疑你了!”萧凛苦笑,“如你所说,我们之间的仇恨,也不差一个太傅,你没必要在这件事上作伪!我之所以问你这些,不过是为了验证那个答案罢了!” “答案……”萧峻眸光微闪,“是他!” “十之八九!”萧凛点头。 “呵……”萧峻惨笑,“他这是生怕我不上套啊!先帮我放了把火!” 萧凛默然。 对于萧帝,他如今已无话可说。 “他既然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也放把火回报他吧!”萧峻攥起双拳,颌骨紧咬,“有来有往的,才显得亲热!” “那就祝二弟心想事成,马到成功!”萧凛道。 “多谢皇兄!”萧峻看着他,“皇兄以后若有放火之类的好事,莫忘了皇弟,咱们兄弟齐心,定能颠覆这旧山河!” “皇弟若有此念,皇兄自是求之不得!”萧凛掠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今日谢府正丧,还等着我回去呢!” “兄长节哀!”萧峻朝他点点头,大步离开。 “这个昭王……”李如风看着他的背影,皱眉道,“他真能放下那些仇恨,跟殿下您合作吗?” “他不能!”萧凛垂下眼睑,“孤亦不能!如今我们,不过是狼狈为奸罢了!” ------------ 第111章 是我的星宝宝啊! “那日后我们行事,要愈发小心了!”李如风轻声道。 前狼后虎,皆虎视眈眈,却还要与虎谋皮,斩杀恶狼。 李如风只稍一想,便觉得脑袋快要炸了。 萧凛也觉得脑仁有点疼。 他伸手捏了捏了眉心,哑声道:“说点高兴的吧!明日阿离就要去赴鸿门宴了,该给她准备的人和东西,都备好了吗?” “妥妥的!”李如风笑回,“已经安排人送去苏府了!” 为了应对明日的赏菊宴,苏离今日没再外出,饱饱的睡了一觉。 一直睡到午后,方才懒洋洋的爬起来。 阮灵见她起来,忙过来伺候,目光落在她脸上,惊喜叫:“姑娘,你脸上这黑斑,好像淡了许多哎!” “是吗?”苏离笑笑,走到镜边瞧了瞧。 的确是淡了不少。 之前是可怖的深黑色,这会儿淡成了黄褐色。 虽然依旧很难看,但比起之前,却明显要顺眼许多。 “按这个速度,姑娘,你是不是很快就能恢复原貌了?”阮灵喜滋滋问。 “差不多吧!”苏离点头。 正常来讲,再过三日,她脸上的黑斑就能褪干净了。 每一次沉睡,都是一次修炼。 修炼醒来后,她就好像褪了一层皮一般,原本枯涩的肌肤,也在慢慢变得丰盈润泽。 新颜焕旧颜的结果就是,身上会出很多汗,体内毒素顺着汗液排出来,这会儿,她身上粘腻得不得了,舒了下懒腰,便去灵儿为她准备的药汤之中浸泡。 这药汤也是她自已调制的,有排毒养颜奇效。 泡足半个时辰后,她擦干身体出浴,换上衣裳,正拿着毛巾擦干湿发,阮灵喜滋滋跑进来。 “姑娘,有人给你送来了好多衣裳首饰!都可漂亮了!” “还有一辆又大又漂亮的马车,可新可新了!可香可香了!” “什么人送来的?”苏离好奇问。 “是个可俊可俊的小姑娘!”阮灵笑回,“还跟着一个可帅可帅的小哥哥!这会儿,正跟老夫人他们说话呢!你快出去瞧瞧吧!” “好!”苏离理了理衣裳走出去。 院内果然站着两个年轻男女,男俊女俏,十分养眼。 看到她,两人躬身行礼:“您是苏姑娘吧?奴婢是名品阁的婢女,东家差我们来给您送礼物!这里还有一封信,东家说,是有人托我们送给您的!” 说完,将信恭敬递过来。 苏离展信,看到那熟悉的字迹,扬唇轻笑。 果然是萧凛! 话说回来,除了萧凛,她也没有这般大手笔的朋友,能一口气送她这么多东西! “辛苦你们了!”苏离看向阮灵,“灵儿,各拿一两银子,给这位姑娘和小哥吃茶!” 阮灵点头,进屋取了碎银子,分别递给两人。 “姑娘太客气了!”两人连忙推拒,“为贵人送物,原是我们的份内事!岂敢要姑娘这么重的赏?” 一人一两,对他们来说,是笔特别丰厚的赏赐了! 苏离笑笑:“两位客气了!往京郊跑一趟不容易,辛苦钱总要给的!你们尽管收下便是了!” “多谢姑娘!”两人齐声道谢,又说了些客套话,将所送物品交接清楚后,便自去了。 苏惊寒看着一院子琳琅满目的衣裳首饰等物,看得眼花缭乱,眸光落到一个长长的被厚厚红布包裹的物事上,他好奇的扒拉了一下。 红布展开,里面包裹的物事也袒露出来。 竟是一把锃亮的银枪,枪头银白色,在阳光下闪着慑人的寒芒。 “啊啊啊,这是我的银星!”苏惊寒欢叫出声! “银星?”苏离一怔,忙凑上前细看。 苏惊寒以前常用的那把银枪就叫银星,与他相伴多年,用得十分顺手。 这会儿一看,果然是他之前用的那一把。 “可是,这银星怎么到别人手里了?”苏离不解问。 苏惊寒吸吸鼻子:“之前为了糊口,我把我的星宝宝卖了!我从来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他!星宝宝,爹爹可想死你了!” 他抱着银枪手舞足蹈,因为腿瘸着,跳起来的样子滑稽好笑,没跳几下,便绊到旁边的物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惹得众人齐声哄笑。 苏老夫人“咦”了一声:“这里面不都是衣裳首饰吗?怎么还有银枪呢?” “祖母,是银星啊!”苏惊寒抱着银枪,激动得俊颜通红,热泪盈眶,“阿离,这枪送给我,好不好?” “好啊!”苏离笑着点头:“既然是银星,那么,这枪,应该本来就是送给你的!” “嗯?”苏惊寒一怔,“为什么啊?啊,对了,这些东西,是谁送给你的呀?” “是我们的贵人!”苏离回。 “什么贵人?”苏惊寒追问。 “暂时不能说!”苏离轻笑,“总之,是能襄助我们苏家之人!等日后时机成熟了,再同你说吧!” “好!”苏惊寒用力点头,顿了顿,又道:“阿离,你若见到那位贵人,一定帮我好好谢谢他!我做梦都想着铁银星!我真是太喜欢了!呜呜,星宝宝,爹爹对不住你!爹爹向你发誓,以后永远跟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他抱着银枪,像抱孩子一般,冲进自己的房间。 不多时,屋子里传来他荒腔走板的小曲儿,什么星宝宝最漂亮,星宝宝最乖之类的。 苏离等人听到,全都笑得肚子疼。 “这傻小子!”周氏看着儿子,又是好笑又是心酸,“之前为了糊口,他把那宝贝银枪卖了!此后一直闷闷不乐,现在怕是要乐死了!” “可不是?”苏老夫人亦笑,笑完又叹,“阿离,你那位贵人,竟这般体贴细心吗?他竟连这事都知道,还记在心里了!” “他一向如此!”苏离轻笑回,“祖母,他人真的特别特别好!” “看出来了!”苏老夫人看着满院的礼物,还有那崭新的马车,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这位太子殿下,真是把明日赴宴该想的事,全都想到了呢! 有太子殿下在,她的阿离,应该能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 第112章 宝马雕车香满路! 江宁侯府。 江清歌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宴会准备着。 为了能在宴会上艳压群芳,她也去了一趟名品阁。 这一次,她是下了血本,平日里不舍得买的那些昂贵的衣裳首饰,也决定全部安排上。 可到了之后却发现,她之前看中的那些东西,全都被人买走了! “可是,前儿来时,还都在的啊!”江清歌愕然,“这才一天一夜,那么多昂贵之物,谁一下子买那么多?” “是一位贵人!”店内伙计告诉她,“贵人来了之后,便把最好的全都挑走了!不过,江姑娘,你看看这些也不差啊!姑娘穿戴出去,保管是独一份!” “可这些,比起那些东西,还是差多了!”江清歌怏怏不乐,“不是说了,让你们帮我留着的吗?” “这个……”伙计为难道,“姑娘当时没放订金,我们也不好留的呀!” “怎么?你怕我出不起钱吗?”江清歌冷哼。 “小的哪敢啊!”伙计忙道,“姑娘您可是我们店的贵客!再者,您那灵歌丸在京中卖得那般好,怎会没钱?您家中只怕有座金山银山呢!只是,那位贵人小店也是惹不起的,所以,只能请您多多理解了!” “那人是谁?”江清歌不悦道,“还能比皇子还要尊贵吗?” “这个,其实小的也不知是谁!”伙计陪笑道,“是我们东家亲自下的令,咱也不敢多问啊!” “神神秘秘!”江清歌轻哼一声,“懒怠同你说了!你把这些都拿过来吧!我要一件件的试!” …… 次日。 秋阳明媚,碧空如洗,秋风徐徐,虽带着一丝寒意,却让人倍觉清爽。 此时的群芳苑中,热闹非凡。 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香气扑鼻,尤以菊花开得最是娇艳,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缤纷,香气馥郁,整个群芳苑都氤氲着醉人的清香。 此时,正有无数辆马车,自京城各处往群芳苑而来。 名门贵女,世家公子,豪门高妇,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所乘的马车,亦是一辆比一辆华丽,真正是宝马雕车香满路。 江清歌坐在马车上,远望着这条华丽的车流,忍不住又拿过镜子,细细的端详了自己一遍。 从名品阁精心挑选来的衣裳首饰披挂在身上,又有珑儿一双巧手妆扮,她此时真正是美目顾盼,艳色夺人。 然而江清歌还是觉得不够。 “这口脂有点淡了……”她照了半晌,吩咐珑儿,“再加浓些!” “要加吗?”珑儿小心翼翼劝道,“奴婢觉得,还是这样最好,浓淡相宜,若是加得太浓,就不够清丽……” “哪来那么多废话?”江清歌横她一眼,“我让你加你便加!今日这样的场合,那些世家贵女们必定是卯足劲妆扮,哪个不希望自己能艳惊四座,脱颖而出?这么淡的唇色,显得我很没有精神!” 珑儿掠她一眼,心中颇不以为然。 凡事过犹不及。 她是一个出色的妆师,最知道怎么妆扮,才能让一个女子显得清雅不俗。 江清歌却总是要画蛇添足,她心里其实非常抵触,但还是依她所言,将那唇色又加浓了。 江清歌对镜再照,十分满意。 这般娇艳饱满的唇瓣,任是哪个男人见了,都要忍不住想入非非! “母亲,您觉得如何?”她看向身边的苏氏。 “我儿自是最美的!”苏氏赞道,“这唇色真好看!人比花娇!” 珑儿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鄙夷。 这唇色娇艳欲滴,倒是跟烟花妓馆的那些女人有的一拼了! 除了那些女子,谁会这般浓妆艳抹? 方才还是清丽佳人,被她这么一抹,立时变庸俗脂粉了! 但是,江清歌喜欢,她也懒得多说。 毕竟这位主子脾气不好,若是恼起来,又打又骂的,她又何必出力不讨好呢? 江清歌美滋滋的照了一阵,自觉十分完美,这才放下镜子,又挑帘往外看。 见前后左右的马车,都不如自家的华丽阔气。 再看那车中女子,各个也是稀松平常,心中愈发得意。 “也不知苏离会怎么来……”她想到苏离,掩唇窃笑,“母亲,苏家那景况,应该是连辆马车也租不起吧?你说,他们会不会坐着牛车来?” “牛车?”苏氏笑得前仰后合,“若是那样的话,可就闹了天大的笑话了!自大萧建朝起,就没人乘着牛车来皇家御苑的!” “可他们有什么办法呢?”江清歌摊手,“从平安巷到这群芳苑,足有三四十里地,她总不能靠两条腿跑过来!” “其实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他们怎么来,而是他们来了,怎么进!”苏氏怪笑,“这群芳苑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进的!公主的帖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给的!” “可不是?”江清歌吃吃笑,“除非他们能找到人借给他们一张,可苏家这景况,谁又敢跟他们有牵连呢?” “你说,他们会不会花高价去买?”苏氏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忙问。 “不会!”江清歌摇头,“群芳苑的帖子,哪个脑子抽了会去卖?再者,便算有人卖,苏家人又买得起吗?母亲,你没见他们一家人身上穿着什么衣裳吗?这都晚秋了,还穿着夏天的衣裳呢!足足穿了好几层破烂,哈哈!” 她想到苏家的惨况,乐得哈哈大笑。 苏氏也笑:“如此,我便放心了!没有我们,他们连群芳苑都进不了!届时,就等着丢人现眼吧!” “咱们先晾着他们!”江清歌道,“什么时候丢够了人,咱们再去引他们入园!到时候,一定多找几个人去瞧他们的热闹!不知有多精彩呢!” 她想着苏离即将遭受的屈辱和冷待,心中快意非常。 母女俩这边说得快活,忽听外面一阵骚动,好似是发生了什么事,隐约还听到随行在马车两侧的江家四兄弟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五哥哥,你们说什么呢?”江清歌挑帘问。 “看到了香车!”江清远兴奋回,“就是上次咱们在宏大车行看的那一辆最贵的马车!” ------------ 第113章 这也太拉风了吧? “什么?”江清歌心下一沉,忙问:“哪儿呢?” “就那儿!”江清远指给她瞧,“那边岔路口,哎,拐到另外一条道上了……” 江清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 说熟悉,是因为,那辆马车,她已经去看了不止一次了! 那是宏大车行的镇行之宝,车是绝对的好车,就是价格贵得惊人。 若只是贵,倒也无所谓。 她如今靠苏离的各种药方赚得颇多,足够买这车的。 但这车人家车行不卖,说是留着镇行。 宏大车行的东家不知是谁,但看那硬气派头,十有八九是皇亲贵胄! “听说这香车的车体,是用江南的一种名贵树木打造,是真正的香车,自带清雅香气!”江清羽津津乐道,“在春日之时,甚至能吸引蝴蝶停在车上!” “确实能引蝶!”江清景点头,“我就亲眼见过!不过这车贵死了!” “最主要不是贵,而是车行不卖!”江清远嘀咕着,“这会儿,莫不是车行东家自已乘来的?” “话说回来,这宏大的东家,到底是谁啊?”江清羽好奇问。 “那谁知道?”几人一齐摇头,又一齐看向那车。 那香车已经拐上了岔道,再也看不到了。 江清歌放下车帘,心中有些闷闷不乐。 这么好的香车,居然不能属于她。 若是车行东家亲自驾来,倒还无所谓。 若是这京中哪家的女子乘了这车,岂不是把她比下去了? 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 毕竟,若她都买不来的香车,想来,也没有多少人能买到了。 那么,这香车十有八九是车行东家自已驾来的。 不知这车行东家到底是谁。 待会儿进了园子,定要好生打探一番。 若能迷住了他,让他将这香车相送,到时,这京中贵女,不知会如何艳羡她呢! 此时此刻,香车内的苏离,却并不知自己已经坐到了全京城最最豪奢的马车之上。 她知道这车是好车,但却没想到竟好到令京人啧舌的程度。 苏老夫人和周氏因为常居边城,对京中的奢侈品也不甚了解,所以也不知自己所坐的马车到底是有豪奢。 当然,这车好,他们都能看出来。 “母亲,这车坐着真是舒坦!”周氏道,“不像以前咱们府中的马车,坐上去颠簸的厉害!这个,稳稳的,完全感觉不到!” “是呢!”苏老夫人点头,“说起来真是神奇!以后太后娘娘的车辇,我也是坐过的,都没这车稳呢!” “不光稳,还软!”阮灵插嘴,她自上车之后,就一直好奇的在车里摸来摸去,时不时的吸吸鼻子。 一股沁人幽香氤氲鼻间,她惊叹连声:“天哪,这车子好香啊!” “你们也闻到香气了吗?”外头赶车的苏惊寒笑道,“看来不是我鼻子出问题了!我自上了车,便闻到一股花香,可这周围花木枯败,哪有花香?定是这车子上的!” “我也闻到了香气!”苏离吸吸鼻子,“是不是放了香包,又或者,薰过香?” “我找过了,没有香包!”阮灵摇头,“也不像薰过香的样子!你看这座垫,就没有这车架子香!是不是这车的木头散发的香气呢?” “这丫头又开始胡扯了!”苏老夫人笑啐,“香木是何等昂贵之物?岂能拿来做车?再者,那香木坚硬度不好,也不适合拿来做车嘛!” “那是哪来的香气?”阮灵咕哝一声,“姑娘,你说!” 她伸手推了推旁边的苏离,才发现苏离竟然又睡着了。 苏离在抓紧一切时间修炼。 哪怕是在马车上的短短半个时辰,她都不肯浪费。 今日,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她这枯败的身体,也得尽快硬起来! 马车缓缓驶进通往群芳苑的大道。 大道旁已经聚满了参加赏菊宴的人,大家相互寒暄着,打着招呼,正说得热闹,忽然嗅到一股清新异香袭来,都不自觉吸了吸鼻子。 “这是什么香气?好生清幽!” “是菊花的清香吧?”有人下意识四望。 “不是!菊花香气微苦,可这香气十分特别!我好像在哪里闻过……” 说话这人,是城中的制香高手移香阁阁主李寻香。 李寻香原名李寻,因痴爱这制香之术,便把这香字也加进自己的名字。 他制香手艺颇高,连皇宫中都用移香阁的香薰香片,是以虽是商贾身份,却受邀参加了这赏菊宴。 身为制香师,他的鼻子,用京城人的话来说,那是比狗都灵。 “李狗子,你快好好闻闻,这到底是什么香?”他的死党跟他开玩笑。 说笑间,那股香气愈来愈浓,于此同时,苏离所盛的香车,也渐渐驶到人群中。 李寻香嗅着这香气,忽地睁开眼:“是香车之香!这车,是香车!” 他指着香车大声道。 “香车”两字,立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大家的目光齐唰唰的落到了香车上。 香车上的苏离等人听到这声音,俱是一怔。 香车他们没见过,但是,关于香车的传闻,却委实听过不少。 什么深山间的极品沉香木所制,一车可抵一城,人在香车之中,百病全消,延年益寿。 又说这香车车壁极坚韧,刀枪不入,香车弹性绝佳,便算是走在最最颠簸的山路上,都不会有任何不适感。 诸如此类的传说,比比皆是。 不过,他们也就当笑话听一听,也不相信这车会有这么多功能。 若真那么好,皇家人早就下手了,那宏大的东家,又岂敢不售?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传说中神奇马车,就是自己所坐的这一辆! “这是……真的吗?”苏离看向苏老夫人和周氏。 两人也是一脸懵。 “表妹,我觉得是真的……”苏惊寒勒住马,将鼻子贴在车辕上,那股子沁人的幽香,让他愈发肯定。 其实他是见过香车的。 但时隔太久,完全忘记了这车的模样。 当然,主要是从来没敢把这般奢侈的物件,同自己联系在一起。 便算是苏家未曾落败时,也是用不起这样的马车的。 可现在闻着这香气,听着众人的议论,以前的记忆立时翻涌出来。 他居然坐上了京城最最知名的香车? 苏惊寒很想仰天大笑。 这也太拉风了吧? ------------ 第114章 富贵逼人! 苏离也觉得这车拉风极了! 她不用掀开车帘,便能感受到外面那些火辣辣的艳羡目光! 苏老夫人愣怔半晌,喃喃道:“香车……这可是花银子也买不来的东西啊!” 周氏亦叹:“这可是绝对的大手笔!阿离,他对你,真是特别看重呢!” 苏离也被惊到了! 她对萧凛当然很重要。 可是,他为她做的这些事,却完全不是重要一件事便能解释的。 他送来的首饰衣裳,不光有自己的,还有苏家人的,一个未落。 更不用说,还给苏惊寒那么大的惊喜,把他心爱的星宝宝找回来了。 这会儿,又是这京城人捧着银子都买不来的香车! 这位太子殿下,真是贴心到极点了! 这般的细致贴心,都叫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可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高调了?”周氏略有些不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都有点不自在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高调!”苏老夫人道,“群芳苑中那帮人,惯爱踩高拜低的,他们看到这马车,原本心中有十分鄙夷,也得因此生生减掉七分!这是他故意给咱们争脸呢!生恐阿离被人欺负了去!他这番深意,我们岂能辜负?” “祖母说得不错!”苏离微笑点头,“这世间的人,都是先敬罗裳再敬人!咱们乘着这车来,那些宵小若想踩压咱们,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够不够格!如此一来,定能少了许多恶心事呢!” “说得也是!”周氏理理衣裳,忽又笑起来,“我觉得我今儿这衣裳,也特别高调!苏家以前没落魄时,我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我的也是啊!”苏老夫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感叹,“看这料子,真是每一根丝线,都是金银的味道!阿离的更是……” 她抬头看向苏离,眼底满满欢喜,“阿离穿上这一身,光彩照人!你母亲年轻时也是这般的……” 她说到一半,忽然惊觉,倏地噤声。 苏离安慰:“或许,那位侯夫人,真的不是祖母的女儿!” “那我的女儿去哪儿了?”苏老夫人满面神伤。 “哎呀老夫人,这会儿,先不想这个了!”阮灵在旁插科打诨:“老夫人,您看我的衣裳也好看!我穿上之后,就好像小仙女一样!” 苏惊寒闻言失笑:“灵儿,别闹!你就算是仙,也只能是小仙童!小仙女没你这么彪的!” “我再彪,也没有表少爷彪!”阮灵扁嘴。 “行了,下车吧!”苏老夫人笑道,“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怎么着,也得对得起这套行头!” 一家人准备下车,却不知外头有人已经看红了眼睛! 江清歌走的是大路,比苏离先到,此时正跟一群世家贵女闲聊叙旧,顺便感受着她们的艳羡和赞美。 正飘飘然间,听到“香车”两字,赶忙跑过来瞧。 这一瞧,她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虽然香车内的人还没下车,可是,坐在车驾上的人,她却一眼认出来了! 那不就是苏惊寒嘛! 苏惊寒驾的车,车内坐着的,自然就是苏离了! 可是,苏离这贱人,她怎么可能买得了香车? 不管是银钱还是人脉,她都没有! 她既贫且贱又丑,香车的东家,为何要卖她这个面子? 难不成,她利用自己的医术,勾搭上香车的东家了? 江清歌缩在人群中,死死盯住了车门。 她身边的江家四兄弟,则齐唰唰的盯着苏惊寒瞧。 “苏惊寒身上这衣裳,是名品阁的吧?”苏清羽道。 “就是名品阁的!”江清远咬牙,“这一套行头,可要百两银呢!他怎么穿得起?” 他素来对这些奢侈品很感兴趣,没事就爱买爱研究。 苏惊寒身上这套,是他一直没舍得买的。 此时却穿在他最最瞧不上的苏瘸子身上! 而且,苏瘸子穿上这衣裳,真的好生俊朗! 他得承认,哪怕是瘸了一条腿,这个男子,依然闪闪发光! 此时,有不少女子看到了苏惊寒。 她们中很多人不识得他,亦不知他的身份。 但看这车,再看这人,还有这清俊逼人的模样,都悄悄羞红了脸。 等到苏离从马车上走下来,人群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 她今日穿了一套藕荷色裙裳,一看便知是量身定制的,极合她的身形。 说起来,她的身形略显矮瘦了点,可这身衣裳却显得她分外可爱轻盈,行走间,头上珍珠步摇轻晃,乌发云鬓之下,一张粉脸格外娇俏。 当然,这娇俏只属于半张好脸。 另半张脸则还是丑得不能看。 若是正面看向她,一张脸一边美到极致,一边却又丑到极致,委实是有点怪异了。 好在围观群众多是站在两旁的,于是一边的人觉得这姑娘简直是天仙下凡,清丽绝伦,一边又觉得她是丑女怪胎,纷纷啧舌。 但不管是哪一方,都得承认,这个姑娘,贵气逼人! “天哪,她这身上的衣裳首饰,全是名品阁最好的!”人群中有识货的暗暗惊叹,“这姑娘是谁?简直富贵逼人啊!” “没认出来!以前也没见过!莫不是朝中新贵之女?” “朝中新贵,除了戚家和洪家,其他的,也没有特别得圣宠的啊!” “戚家就别说了,都死光了!” “那她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总归是有背景后台的人!”人群中有聪明人低声道,“待会儿说话小心点,千万别提脸上斑点什么,免得惹恼了她,得罪了贵人!” 江清歌听着这些话,恨得牙根直发痒! 苏离这贱人,什么时候成贵人了? 她明明就是个穷鬼!把好几层破烂穿在一起御寒的穷逼,住漏雨房子的可怜鬼! 她在心里喃喃咒骂着,可目光却一直粘在苏离的华裳首饰之上,眼里红得快要滴血了! 那些东西,可都是她心心念念的! 竟被这贱人穿在了身上! 名品阁的伙计说是贵人买走了。 这贱人到底是攀上了哪个贵人? 那香车又是怎么回事? ------------ 第115章 江清歌身边的哈巴狗! 她想得脑袋快炸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耳听着身边人对苏离的议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只所以诱苏离来这群芳苑,就是想借这些不知情的名门世家女之嘴来羞辱她。 现在好了,她还没开始动手,这些人竟然先把她当贵人敬着了! 江清歌咬咬牙,朝身边一个女子使了个眼色。 这女子名叫邵惠丽,其父是江宁侯手下的一个武官。 既是江斐的下属,邵家的人自然是千方百计的捧着江家人。 男的捧江家五子的臭脚,女的则围着江清歌乱转。 换句话说,她就是她身边养的一条咬人的狗。 邵惠丽看到苏离这般华丽出场,也被惊到了,直勾勾的瞅了半天,一时竟没接收到她的眼神。 江清歌烦躁的掐了她一下,她这才回过神来,讪笑道:“清歌你别慌!我就过去揭穿苏离那贱人的真面目!” 她轻咳一声,疾步几步,加入那群女子当中,插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眼拙!这哪是什么贵人啊!这不就是江府那个养在乡下的蠢千金苏离嘛!就是爬了姐夫床的那一位!” “竟然是她?”众女皆瞠目结舌。 “就是她!”邵惠丽用力点头,“她是什么德性,你们不是都很清楚吗?还贵人呢!贱人还差不多!” “可是,她买得起名品阁的衣裳,又坐得上香车,怎么需要去爬姐夫的床?”有人提出质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顾明轩是个瘫子吧?” “他可不光是腿残了,脑袋也残了呢!天天追着江清歌跑!一个大男人,活得像条狗似的!这样的男人,这位苏离姑娘能瞧得上?” 正缩在马车里偷瞅江清歌的顾明轩,无辜躺枪,眸内心内都暗暗滴血。 “我也觉得瞧不上!”有人附和,“这苏姑娘富贵逼人,又生得如此美貌,怎么可能看中那样一个男人?还爬床,莫要说笑了!就她这身行头,能把整个伯府都买下来了!” 江清歌听得心头火起,恨不能亲自上场揭露苏离既穷且粗俗的真面目! 但是,不行。 她是京人眼中的仙女,仙女是不能诋毁别人的,不管那人是谁,仙女永远都会保持温柔和善良! 所以,她只能咬牙攥拳,忍! “就她那样还美貌?”邵惠丽撇嘴,“瞧瞧那黑白阴阳脸,丑陋怪异到极点!好妹妹,你今儿个这眼神,好像不怎么好呢!” 被她挤兑的姑娘不服:“我的眼神好着呢!人家好着的那张脸,明明就很美!至于那脸上的黑斑……” 她轻哼一声,“那黑斑如何来的,邵惠丽,你的那位好主子江清歌最清楚,不是吗?还不是被她吸血害的?” “李曼茵,你少胡说八道!”邵惠丽生气,直呼那姑娘的名字,“此事根本就是那苏离诬告!若我们主子……” 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竟顺着李蔓茵的话,把江清歌叫成了主子,不由又羞又恼! 她的确是巴着江清歌,可她也是官宦之女,虽然她爹官阶没有江宁侯高,但大家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平等的! 身为官家亲眷属,她也是很骄傲的! 如今当众被人这么说,登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一时也顾不上说苏离了,只一径跟李蔓茵撕扯:“你说什么鬼话呢?清歌她是我的好姐妹好朋友!才不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吗?”李蔓茵吃吃笑,“可你不是经常为她端茶倒水提裙使唤的,做的分明是婢女的活儿呢!” “你才是婢女!你全家都是婢女!”邵惠丽嗷嗷叫,“李蔓茵,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哎哟,戳到你痛处,恼了?”李蔓茵坏笑,“可你做得,凭什么我记不得呢?我说你是婢女,都说轻了呢!实际上啊,你就像她身边的哈巴狗!” “噗……”众女听到这话,都轰然而笑。 邵惠丽气得咬牙切齿,伸手去扯李蔓茵。 李蔓茵笑嘻嘻躲开。 两人在人群中玩起了“捉迷藏”,其他人哄笑之余,目光还是牢牢锁在苏离身上。 没办法,她身上的衣裳首饰都太好看了! 姑娘们早就对名品阁的这些物件垂涎三尺,只是没那么多银子购买,此时见苏离穿了,又穿得如此好看,都有点舍不得移开眼睛。 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赞美。 “天哪,怪不得名品阁管这条裙子叫流光裙!如今在这阳光下一看,真真是流兴溢彩呢!” “是啊是啊!当时在店内还不觉得!这会儿可算是瞧出门道了” “呜,好好看!好想拥有!” “流光裙只此一条,你就别做这梦了!我现在只想上前摸一摸,瞧一瞧!看看到底是何布料制成!” “我也想!” “还有我!” …… 江清歌:“……” 说实话,她也想! 很想很想! 当初,她一眼看中的就是这流光裙,她还幻想着,自己穿着这条裙子,出现在群芳苑,那是何等的惊艳! 现在,所有的惊艳与华贵,尽归苏离! 而那些她原先设想的鄙夷与嘲讽,此时却似绝迹了。 面对乘着香车,身着华裳而来的苏离,那些曾经跟着她一起嘲讽鄙视过苏离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换了口风,一齐夸她美貌富贵。 江清歌听着这奉承之言,心中气极,咬咬牙,又朝身边围着的女人们掠了一眼。 可惜,这些人都跟邵惠丽一样,被苏离惊到了,寻思着苏离是不是攀上了什么高枝儿,一时间思绪繁杂,都有点顾不上她。 江清歌没奈何,轻踹了珑儿一脚,示意她上前。 珑儿无奈,只好苦着脸上前传达她的指令。 女孩子们被赶鸭子上架,虽然有点胆怯,但还是陆续冲过去助阵。 江斐又一个下属家的女儿桑缨阴阳怪气发话:“真是好笑!我朝什么时候靠银子定尊卑了?她便有再多银子又如何?照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野丫头罢了!” “就是就是!”其他人一起附和,“一只野山鸡,再怎么装,也变不成凤凰!” 苏离此时正好推着苏老夫人经过这里,闻言淡淡一笑,正要反驳,一道声音先于她开口了。 ------------ 第116章 元真公子! “哎哟哟,这话说得,怎么跟放屁似的?到底谁是山鸡,谁是凤凰?拜托你们搞搞清楚好不好?苏离虽在养在乡下,可人家可是江家的真千金!某些人是养在京城,可是,改变不了她流着乡野农妇的血啊!山鸡的种子,便算再怎么养,也是变不了凤凰的!”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桑缨和邵惠丽被怼得哑口无言,直翻白眼。 江清歌那边听到,也觉胸口被狠狠捅了一刀! 乡野农妇之女的出身,是她的心结,也是她的逆鳞,任何人都触碰不得! 自从她得了那福运圣女之号,又结交了诸多朝中权贵家眷后,已经很少有人敢在她面前直揭其短了! 这个不长眼的贱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花里胡哨的身影,后槽牙咬得生疼。 又是花无月这个贱人! 她怎么老是跟自己作对? 花无月此时遥遥向她望过来,好像早就知道她站在人群中。 两人目光对撞,花无月咧嘴怪笑:“野山鸡姑娘,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众人一怔,也都循着她的视线望过来。 江清歌恨恨扭过头。 苏离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看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不由扬唇轻笑。 “花姐姐,我们又见面了!”她主动上前打招呼。 “阿离妹妹好!”花无月伸手轻扯她袖口,笑道:“你今儿可真是漂亮!我都差点没认出你呢!” “花姐姐过奖了!”苏离道,“花姐姐今日也……” 她本想说也很好看的。 但是,看到花无月那乱七八糟的一身,那话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她总觉得要是跟别人一样夸她好看,就是毁了她。 花无月其实生得好看。 但这打扮,着实是不敢恭维! 想起书中对这位炮灰配角的描述,她眸光微黯。 她的这点心事,大大咧咧的花无月丝毫未察。 她跟旁人一样,还沉浸在香车带来的震惊中。 “阿离妹妹,那香车,坐起来是什么感觉呀?”她好奇追问。 “花姐姐想坐?”苏离轻笑。 “想啊!”花无月用力点头,“早就想了!” “那便去坐坐吧!”苏离把苏老夫人交给周氏,自己拉着花无月的手,返回香车。 “苏姑娘,我也想去坐一坐,成吗?”花无月身后一个姑娘怯生生举手。 “她是我表妹!”花无月将那姑娘的手一拉,“想去就一起去嘛!阿离,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苏离笑回,“这又不什么大事儿!” “那……我们……可以吗?”李曼茵和几个姑娘讪笑着围过来。 花无月看了她们一眼摆手:“我不认识她们!” “无妨!”苏离笑道,“一起来便是了!” 女孩子们本来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喜欢稀奇好看的物件儿,此时得苏离应允,都十分开心,跟在她身后欢天喜地去看车。 进了车都跟小狗似的到处乱闻,纷纷说真香。 江清歌远望着苏离竟跟这些贵女相处得这般融洽,几乎难以控制脸上的表情。 苏氏见状,生恐她失态,忙将她拉到一旁。 “歌儿,且忍耐些!她很快就要出丑了!”她压低声音道,“这会儿大家都进园子了,她肯定没有帖子……” “肯定吗?”江清歌看着她,眸中满满担忧。 苏氏的嘴张了张,叹口气:“这会儿,还真是有点不敢肯定了!” “是谁在给她撑腰?”江清歌咬牙,“到底是谁?”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谁会帮她!”苏氏哀叹,“此事,容后再查吧!你赶紧把你那嫉妒的眼神收一收!若是被人看出来,有损你的形像!” 江清歌咬咬牙,抚着胸口,深呼吸好几次,依然觉得气难平。 这时,就听外头又是一阵骚动,隐约听见有女孩子激动叫:“元真公子来了!天哪,终于又看到元公子了!” “是啊是啊!元公子好像又瘦了呢!” “他一直思念亡妻,夜不成寐,茶饭不思,怎能不瘦?” “这就是诗中所说的,为伊消得人憔悴吧?” “真的好心疼元公子啊!” “真的好羡慕元公子的发妻啊!” “不知道谁会有那样的福气,能让元公子再展欢颜!” …… 细碎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江清歌听到“元公子”三字时,原本积郁于心的不悦便全振翅飞了去。 此时听到最后一句,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谁能让元公子再展欢颜? 只有她江清歌! 她理理衣裳,正要下车,待在车边的江清远声音先响起来:“元公子,六妹妹有点不舒服,您还是先回……” 那个“避”字还没说出来,江清歌的声音已响起来。 “五哥哥,我无大碍!” 说话间,一只玉手伸出,撩起车帘,一张精心描画过的娇颜,像一幅一般,轻倚在车窗前。 美人眉尖微蹙,一双美眸波光潋滟,眼波流转间,似有无尽情思氤氲其中。 她抬眸看向元真,口中轻唤:“见过真君,好久不见,君可安好?” “尚可!”元真看着她,低声喟叹,“青君看起来不太好!我浪迹江湖一月方归,归京即听京中诸多传言,甚是担心青君! “多谢元君挂念!不过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江清歌一嗟三叹,美眸中满溢忧郁之色,看得元真的心都揪起来。 “可那些龌龊之事,却让青君劳心至此……”元真言罢,目光往苏离的方向掠了一眼,眼底满满憎恶不喜。 苏离早就注意到他了。 没办法,这位元公子,实在是大萧的名人! 他生得俊美,才高八斗,前年春闱,他一举得中,殿试第三,被萧帝钦点为探花郎,一时间风头无两。 其实最出名的,原本该是状元郎。 奈何状元郎生得太过寻常,插花游街之时,被这位探花郎的光环衬得黯淡无光。 人长得好看就是讨巧,更何况,这人还真有才华,元真以诗名著称,写得一手锦绣文章,为世人所争相传诵。 ------------ 第117章 是渣男无疑了! 痴恋他的女子们不计其数,他所到之处,虽不能用掷果盈车来形容,但也不遑多让,不管去哪儿,都能收获无数芳心和爱慕目光。 这般优秀男儿,自然也入了朝中重臣之眼。 插花游街之日,他便被吏部尚书郭原之女郭薇看中。 郭原本就对他很有好感,当下也学京人榜下捉婿,将这位外地的寒门学子,捧到了贵婿之位上。 有吏部尚书的岳父撑腰,元真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不过两年时间,就做到了吏部侍郎。 跟郭薇夫妻俩也是举案齐眉,恩爱甜蜜。 官场情场两得意,元真几乎成为那些外地举子们心中神一般的存在了! 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前,郭薇难产而亡,元真因此一蹶不振,每日里以泪洗面,见人即痛述死别之苦,更做出一首令人痛断肝肠的悼亡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水,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此诗一出,令京城诗文界震动,人人都为这诗中痴情所震撼。 又因其风采过人,世人便称其为大萧第一情圣,对其品格之高洁,用情之深赞叹不已,连萧帝都盛赞其痴情。 虽然他在位期间并无过人政绩,却依然破格提拔,任命他吏部侍郎! 苏离远远看着这位元公子,心里却一阵阵作呕。 世人只知那悼亡诗做得好,却不知,那首诗,是元真躺在江清歌怀中写就! 而那个时候,郭薇新丧才半月,真正的尸骨未寒! 实际上,郭薇未死之时,元真跟江清歌便有了暖昧! 而与他有暖昧的女子,也绝不止江清歌一个! 在他未进京赶考之前,曾暂住在舅舅家中。 靠着这好皮相和好诗文,哄得表妹韩莺为他倾倒,瞒着家人,倾尽自己私财,助他进京赶考。 却未料到,这位表兄青云直上之日,便是她命丧黄泉之时! 然而她便是死,都死得那么憋屈。 明明是被辜负之人,在话本中却成了阻碍女主江清歌和男配元真的绊脚石,死得窝囊又凄惨! 而元真这个品性恶劣的渣男,却被捧成了情圣,简直可笑到极点! 苏离看了元真,才知道,世人所说的文如其人这话,根本就是胡扯八道。 龌龊污浊者,亦可作出高洁文章,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元真看向苏离的瞬间,立时感受到对方眼中浓浓的鄙夷,不由一怔。 他行走在京城这么久,所遇女子,不是对他脉脉含情,就是满满敬重,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这般憎恶的目光看着他,那眼底的鄙夷不屑,浓得快要流出来! 不知怎么的,元真忽然有点不安。 好像这具光鲜俊美外表下藏匿着的真实的自己,被人猝不及防的扯了出来,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种感觉很不爽。 元真的眉头因此皱得更紧! “果然是丑人多作怪!”他冷声道,“一身鄙俗,妄想用这香车华服掩盖,真是可笑至极!”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引得周围人都向他看了过来! 那些原本热切盯着香车和苏离的女孩子们听到大萧第一公子的话,都满面羞愧。 是啊,不过就是一堆铜臭堆出来的光鲜罢了! 她们可都是高洁高雅的小仙女,怎么能拜倒在真金白银之下? 元公子果然是真君子,一眼便看透事情的真相! 为了表明自己非鄙俗之人,有人立时发声:“是啊,真是可笑!香车华服又能代表什么呢?不过就是一堆臭银子罢了!” “就是嘛!”桑缨和邵惠丽抓到机会,大声附和,“我们方才就说了,大萧可不是以银子来论尊卑!” “只有腹中空空者,才用这些华丽的俗物来装点自己!江姑娘就不一样!她呀,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苏离被这话逗笑了。 花无月鄙夷反驳:“可拉倒吧!你们江姑娘那一身行头,同样是铜臭堆起来的!你们堆就是气自华,我们堆就是腹中空空?脸皮得多厚的人,才能说出这般没脸没皮自相矛盾的话?” “你才是真正的厚脸皮!”邵惠丽怒叫,“你也不瞅瞅你自个儿什么鬼样子,倒有脸说起别人了!” “我这鬼样子的确不怎么好,但是啊,比起你这骚狐狸,还是要强上成千上万倍!”花无月是个吵架小能手,向来是牙尖嘴利,一句骚狐狸,引得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苏离亦是笑得不能自控。 说起来,这骚狐狸的外号,还是阮灵取的。 身为江清歌的一条好狗,邵惠丽没少帮江清歌欺负她,每回见到她,都要想方设法找茬。 阮灵十分讨厌她,所以私下里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骚狐狸。 这外号原本只是阮灵私下里跟自己说话时才会叫。 可不知怎么的,竟传了出去,很快就传遍整个京城贵圈。 没办法,这外号实在是太贴合邵惠丽了! 她本就生得一幅狐狸样,眉眼细细上挑,鼻子细长,下巴尖尖,妖妖娆娆的模样,总叫人想起狐媚子。 偏名字又跟骚狐狸这三个字是谐音,脾性也的确是有点骚气的。 她跟江清歌一样,喜欢四处彰显自己的女子魅力,只是道行没有江清歌高,又或者说,运气没有江清歌好,所以也就没落什么好名声。 邵惠丽当众被叫这么难听的外号,气得脸都红了! “花无月,你竟敢骂我?我跟你拼了!”她尖叫着扑过来。 花无月笑哈哈避开,嘴里却道:“我叫错了吗?你不是叫邵惠丽吗?叫你名字也不许叫?我偏要叫!骚狐狸!骚狐狸!哈哈!怪不得你跟野山鸡好!原来你们都是一窝的!” “你……”邵惠丽气得跳脚,在人群中扑来撵去。 虽然同为武将之女,可花无月身上却是有点真功夫的。 邵惠丽平时只学着怎么狐媚子招男人,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很快便被带得扑倒在地上,跌了个嘴啃泥! 江清歌看在眼里,忍无可忍发话:“你们就这么看着花无月欺辱人吗?堂堂闺阁未嫁女,说这样的脏话,不知羞吗?” ------------ 第118章 第一情圣和第一公子! “这有什么好羞的?”苏离轻笑接话,“不过是斗嘴互怼罢了!又没偷人家的夫婿!也没像个妓子似的在多个男人之间周旋!那样的人都不嫌羞,花姐姐说句调皮话,又算得上什么呢?” “妹妹,你……你说什么呢?”江清歌瞬间红了双眼,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张口闭口偷人妓子的,你到苏家才几天?怎么就被带成这个样子了?” 苏惊寒素来崇尚一点,好男不跟女斗。 可听到这话,他却委实忍不住了,冷声道:“江姑娘慎言!” “她便不慎言,你能如何?”元真冷哼一声,站到他面前,眸中满是挑衅不屑,“莫非,苏公子另外一条腿,也想断?” “元侍郎好大的口气啊!”一声朗笑传来。 下一刻,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苏离面前。 “薛叔叔!”苏离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薛昊笑眯眯道,“阿离,叔叔甚是想念你啊!” “我也念着叔叔呢!”苏离笑,“今日来时,还想着,叔叔会不会来!叔叔果然来了!真好!叔叔,今天,应该也有热闹瞧哦!” “哦?”薛昊大笑,“甚好甚好!叔叔可喜欢瞧热闹了!顺天府那次,我都没瞧够!江姑娘,你瞧够没?” 他忽地拧头,看向江清歌,眸中满满嘲讽。 江清歌正要说话,元真却挡在她面前,再度开口:“薛大人,您一把年纪,欺负一个小姑娘,真的好吗?” “这不都是跟元大人学的吗?”薛昊冷笑,“我不过是问了江姑娘一句话,你刚才却对一个小辈喊打喊杀的!皇上让您做这吏部侍郎,难道是用来助纣为虐的吗?” “助纣为虐?”元真眸光微寒,“薛大人,我看您是老糊涂了吧?这里,谁是纣?” “纣就在你眼前,但你眼睛不好,看不到!”薛昊轻哼。 元真冷笑,语带威胁:“看来,薛大人这刑部侍郎,做得有点腻了!莫非,想换个官阶了?” “想换啊!”薛昊昂头,“怎么?元大人想帮忙?那你得先请示您府上的岳父大人啊!看他能不能帮上这忙!” “些许小事,何须岳父大人出手?”元真轻哧,“元某不才,为薛大人改个官阶的能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了不得!”薛昊大笑,“看来,最近元大人的悼亡诗,又帮您攀上了新的高枝儿?不知是哪位贵人?说来给咱们听听,好歹也震慑一下我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侍郎嘛!” “薛大人很快就会知道了!”元真盯着他,目光不善。 薛昊正要答话,苏离忽然道:“元大人应该也很快就会知道了!” “什么?”元真拧头瞪她。 “知道装腔作势者,必得报应!”苏离一字一顿,“另外,建议元大人改名!真这个字,不适合你!因为,你太假了!” “你……”元真倏地一颤! 方才看到苏离时的那种不安感,再次浮上来。 这个丑丫头,话里有话,好像知道什么似的…… 不,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蠢得要死,天天被江清歌当猪狗一般蹉磨着,就算这会儿终于起了抗争之心又如何? 不过是一只在牢笼中徒劳奔跑的小仓鼠罢了! “鬼头鬼脑!不知所谓!”元真冷哧,“说这些大话,小心闪了自已的舌头!” “元大人也要小心!”薛昊轻哼,“毕竟,你的舌头,可闪过一次了!” 他意有所指,元真显然也被戳中痛处,面色骤然一变!~ 正欲发作之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冷哼:“真是无用!就这幅窝囊相,还想做护花使君吗?” 元真回头,对上一张黑冷却又熟悉的脸,面色变得更黑了! 江清歌那边却惊喜叫:“佑安,你也来了!” 苏离听到佑安两字,嘴角撇了撇。 好嘛,又是一个使花使者! 温佑安,大萧右相温修嫡子,年二十七,人虽不在朝堂,却能将朝臣玩弄于股掌之上。 据说温明许多治国良策,都是他贡献的,又据说他才高八斗,胸有丘壑,偏又视名利为粪土,然虽处江湖之远,却忧国忧民,其性冷如冰,内心却狂热如火,在世人眼中,是个非常神秘的存在,世人称其为大萧第一公子,跟元真这个大萧第一情圣并驾齐驱,常年在大萧奇男子的排行榜上。 因两人性格不同,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冷如冰,因而拥从者也不同,有人喜欢温润的元真,也有人喜欢清冷禁欲的温佑安,长年因为排名争吵。 目前为止,是元真领先一名,排名第二,主要是悼亡诗的功劳 而温佑安而屈居第三。 至于第一名…… 第一名从来就没有悬念,从始至终都是太子萧凛! 苏离想到萧凛,再看看面前这两个货色,嘴角撇得更厉害了! 什么第一情圣第一公子的? 别的不说,单就皮相而言,这两人给萧凛提鞋都不配! 不过,对于京都女子来说,萧凛基本已是仙阶之人,可眼前这两人,却还是凡间才俊! 不知不觉间,佑安派和元真派的贵女们又开始掐起来。 一边掐,一边往江清歌那边看,眼底的艳羡嫉妒都快掩不住了! 她们心心念念的两个才俊,平日里对她们无感,偏偏都喜欢围在江清歌身边! 尤其是温佑安,这个冷得像冰山一样的男人,对世间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只对江清歌一人温柔! 此时,听到江清歌的声音,他那张冷脸立时浮上了一丝暖色。 “清歌,我来晚了!”他柔声道,“若知你身边这位如此无用,连只苍蝇蚊子都挡不住,我便该去江府接你的!” 元真自看到温佑安,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此时听到这讥诮之语,立时炸了,气咻咻叫:“温佑安,你好好说话,莫要夹枪带棒的!” 温佑安掠他一眼:“对不住,像你这种靠女人上位的人,我看着就来气,没法好好说话!” ------------ 第119章 养歪了! 元真被他怼得脸都青了:“你又多有能耐呢?你还不是靠你那位相爷父亲上位?” “你说错了!”温佑安摇头,“我从始至终就没上过位!我,不屑上位!” “你……”元真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怒道:“你是没上位,但你那些名声靠什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反正不是靠悼亡诗来的!”温佑安显然比元真会吵架,一开口就往他最痛的地方扎,“天天拿死去妻子来经营自己的名声,自己就不觉得恶心呢?” 苏离袖手看两个男人争风吃醋互怼,听到这句,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实在是有点大,温佑安听到了,冷冷的掠了她一眼,又猝然拧过头去。 “苏离,你辣到我的眼睛了!” 邵惠丽桑缨等人听到这话,立时夸张大笑:“哈哈,辣眼睛!温公子说话好有趣呀!” “我觉得温公子说得不够贴切,其实是刺眼睛!一黑一白混搭着,看得眼睛都发花!” “苏阴阳果然名不虚传啊!” …… 嘲讽声此起彼伏,如潮水般向苏离涌过来。 江清歌终于看到她被众人嘲讽鄙夷,心中得意非常。 再看身边这两个男人,脖子不自觉又昂得高了些! 苏离拥有香车又如何? 她可是拥有大萧第一情圣和大萧第一公子的爱慕! 不,不止这两人,她还有顾明轩,还有萧玦,还有萧允,还有…… 一念未了,就听一阵马蹄声响,一抹高大英武的身影自花径中奔跑而来,一袭绛红的披风,在风中烈烈飞舞,为他平添了几分威武霸气之势! “战神来了!”人们齐唰唰的看过去,逐着萧允的身影,最终又落在江清歌身上,那眼中的嫉妒之意更深了! “这个江清歌,莫非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媚术?”花无月满心不服,“怎么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拿她当宝贝?” “因为她本来就是稀世珍宝!”邵惠丽得意洋洋捧臭脚,“你不服有什么用?那些优秀的男人,就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呢!” “就是就是!”桑缨用力点头,“不像某些人,就算倒贴,自家未婚夫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可知她有多糟糕!” 花无月一直战斗力惊人,听到这话,却低下头,默默走开。 “啊啊,我倒忘了,温佑安是她的未婚夫呢!”邵惠丽快意大笑,“花无月,听说你为了讨温公子欢心,还为他绣荷包来着?” “她绣了只鸳鸯!”桑缨吃吃笑,“巴巴的送给温公子,被温公子直接甩到她脸上!让她以后再也不要绣鸭子了!哈哈!” “天哪,把鸳鸯绣只鸭子,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绣工?”邵惠丽笑得直打跌儿,“花无月,我知你蠢,但竟不知,你竟蠢到这个地步吗?” 花无月不吭声,只低头往外走,走到无人处,捂住脸,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苏离一直跟在她身后,见状,忙掏出帕子递给她。 花无月接下来捂在脸上,哽声道:“我当真就那么差劲吗?” 苏离点头:“嗯!” “你?”花无月倏地瞪大眼瞧她,“你说什么?” “你这妆扮,的确有点差劲!”苏离认真道。 花无月的眼瞪得更大了:“我以为,我们俩是一头的!” “我们俩就是一头的!”苏离用力点头,“若不是一头的,我就不跟你说实话了!” “啊?”花无月呆呆看着她,“我这妆扮,真的就这么难看吗?可是,他们都说好看……” “他们是谁?”苏离追问,“是你的继母和姐妹吗?又或者,还有府中的仆妇婢女?” 花无月点头:“没错啊,就是他们,都说这样打扮好看的……” “那你出门赴宴时,没有人告诉你,这样不好看吗?”苏离又问。 花无月沉默了,片刻,咕哝回:“有,但是,我跟她们又不熟啊!你看桑缨她们,哪个是好的?她们肯定是故意这么说来气我的!我家人都说好看,我自然就信家人的!怎么能信她们呢?” “你的家人……”苏离叹口气,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了。 身为话本中的炮灰,花无月这个排名仅次于自己的第二大蠢坏女配,自然也不会有多像样的家人。 她生母柳氏早逝,现如今的花家主母,是花无月的亲姨娘小柳氏。 小柳氏跟柳氏关系很好,柳氏生病时,便一直伺候在塌前,帮忙带着花无月,柳氏病逝后,花无月才只有三四岁,花锬是骠骑大将军,长年戍守在边境,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回京。 小柳氏昔年遇人不淑,嫁了个浮浪子,和离后无处可去,柳氏见她可怜,便将她接回家中。 柳氏一死,她无所依靠,花锬丧妻,也是没着没落,两人同病相怜,日久生情,小花氏又待花无月如亲生女儿,花锬感其纯善,遂娶其为继室,自此将花家放心的交与小柳氏。 他却没有想到,这个继室心存不轨,硬生生的把花无月养废了! 就好像花无月的妆扮,总是不伦不类,其实都是被她带偏了。 三四岁的小姑娘,养在深闺,哪知什么美丑? 花无月极其依恋信任小花氏,小花氏说美,那便是美,小花氏说丑,那便是丑! 这一歪,便歪了十二三年! 花无月已经成现在这幅模样,想要纠正过来,想要她对自己的亲姨娘起戒心,真的是难于登天! 像现在这样,三句两句话的,更是别想说明白! 在话本中,花无月跟她一样,基本就属于被人奚落嘲讽的对象,用她们的丑陋粗俗愚蠢,来衬托女主江清歌的真善美! 所以,花无月喜欢的男人,对她不屑一顾,却对江清歌情有独钟! 苏离喜欢的顾明轩也是一样,视她为粪土,视江清歌如珠如宝! 苏离看着满面泪痕的花无月,满心疼惜,偏一时又无法同她说清楚,只得安慰道:“你别难过了!你愈是难过,江清歌愈是得意!便为了这个,你也不能被她看低!” ------------ 第120章 既有得爽,又有得赚! 花无月一听这话,果然又支棱起来,伸手擦干眼泪,攥紧双拳道:“我要与她大战三百回合!” 苏离失笑:“花姐姐,你就没有想过,放弃温佑安这个未婚夫吗?” “放弃?”花无月一怔,“我为何要放弃他?那江清歌岂不是更得意?我绝不能输给她!” “抛开这点好胜心不说,你真的喜欢温佑安吗?”苏离追问。 “当然喜欢啊!”花无月不假思索回,“他多优秀啊!你看,那么多女的都眼巴巴的想要嫁给他呢!我能与他订婚,已经非常幸运了!若不是江清歌从中作祟,他肯定会很喜欢我的!所以,我要打起精神来!我要撕下江清歌那假清纯真浪荡的美人皮,让佑安看清她的真面目!” “好吧!”苏离叹口气,“我定会帮你达成心愿!” “好妹妹!”花无月握住她的手,重又露出笑脸,她正想要说什么,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愤怒叫骂声,声音还有点熟悉。 两人忙过去一看,却是方才跟他们一起的李蔓茵。 李蔓茵此时满面激愤,对着江清歌大嚷大叫:“江清歌,你真是不要脸!勾搭了一堆男人在自己身边还不够吗?连我未婚夫你都不放过!你这么喜欢勾搭男人,何必在这里招摇?你不如去那红袖招做花魁吧!既有得爽,又有得赚!” “这话骂得真是痛快!”花无月抚掌大笑,“不过,她未婚夫是谁?” “是那位吧!”苏离指向江清歌身边的一位俊俏男子,“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哦,楼玉春!” 楼玉春跟萧允他们一样,也是江清歌的裙下之臣。 不过,他在话本中连男配都算不上,至多只能算是炮灰。 他跟萧允那些人不一样,他对江清歌是暗恋,本身是内向寡言的性子,见到江清歌,也只会规规矩矩的问一声好,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说。 但他的内心却是十分丰富的,他是丹青大家,画功卓绝,于是便将自己的暗恋写成了一封封永远不会寄出的情信,每封信配心爱之人的画像一幅,从各种各样的角度,诠释了江清歌的真善美。 江清歌于他而言,是天上月,是云中仙,是他的爱而不得。 他全程目睹着她与话本中各个男配之间的情感纠葛,却只能卑微的做一个旁观者。 那份痛楚日复一日的折磨着他,让他日渐憔悴,最后竟因这相思之苦而病入膏肓。 他死后,他的书画被其家人找出来,送给了江清歌,后又被一位书局老板看到,将其编纂成册。 于是仙女江清歌的艳史,又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因此,让男主愈发的紧张宠爱她。 妻子如此出色,是这么多优秀男子心头的白月光,最后却花落他手,他对江清歌那真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掉了。 话本中的的大萧帝君萧玦因此得了一个别号,宠妻狂魔! 世人看着这缠绵悱恻的暗恋故事,都觉精彩纷呈,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段惊天动地暗恋之后另一位当事者的痛苦悲伤。 李茵蔓自从得知楼玉春的心事,便主动提出退婚。 可是,这世间有一些男人,天生就自私。 他们心里想着那遥不可及的白月光,却又不肯放弃现实中的一切。 李茵蔓是名门之女,不论是家世出身还是人才貌在大萧贵女中都堪称上等,楼家却因为各种原因日渐衰落。 这桩婚事,若非早就定下,单从两人家世来说,楼玉春根本就配不上李茵蔓。 李茵蔓嫁给他,本身也是下嫁。 一心想着白月光的楼玉春,在李茵蔓退婚后认怂了。 估行他心里也很清楚,以他的条件,李茵蔓是他能娶到的最好的妻子了! 于是又做情诗又画画儿,各种甜言蜜语,哄得李茵蔓回心转意,带着丰厚嫁妆下嫁,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楼家,硬生生的把楼家拉起来,把楼玉春送上了礼部侍郎之位! 其间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更不知在娘家那舍了多少脸,要了多少银钱补贴! 然而这番辛苦付出,到头来得到的,却是丈夫楼玉春那一本厚厚的写给江清歌的情信! 那情信彻底击垮了李茵蔓,那本被世人传阅出版刻印的情书,更像是一只巨手,一遍遍的在世人面前掌掴着她! 世人都知道了,原来楼玉春曾为江清歌守身,坚持不碰李茵蔓。 就连一双儿女,也是她给楼玉春下药强迫他得来的。 可实际上呢? 事实根本就不像楼玉春在情信里写的那样! 这个男人,他为了自己的家族和荣华富贵,扮恩爱哄骗李茵蔓,自己却委屈得要死,转头就在情信中颠倒黑白,粉饰自己这旷世暗恋,却将妻子置于那等难堪境地! 李茵蔓饱受嘲讽病倒,她跟允王妃一样冲动报复江清歌,结果被男主萧玦斩杀,还因此牵连了李家和楼家。 两家人被流放,李茵蔓的一双年幼儿女在流放路上被恶虎捕食,尸骨无存! 苏离看着李茵蔓,想到她将要迎来的惨烈结局,低低的叹了口气。 反正在话本里,不管是什么样的女配,只要与江清歌不对付,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说起来,李茵蔓算是这么多女配中唯一一个清醒自立的女子了。 相比自己的胆怯懦弱,花无月的单蠢恋爱脑,还有允王妃的纠结,她算是最有魄力的一个。 自知楼玉春非良婿,立马提出退婚,这个勇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未能逃脱配角的悲惨命运! 李茵蔓骂江清歌的这番话,立时引起了不少炮灰女配的共鸣,大家齐声附和指责。 可惜,在话本中,群芳苑这场戏,就是江清歌大型炫耀现场。 话本安排她的诸多追求者同聚一园,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男人之间的修罗场花式上演,相互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表现女主江清歌的魅力无穷! 此时,听到李茵蔓的话,几位原本互看不顺眼的爱慕者同时停止内斗,齐唰唰的看向李茵蔓! ------------ 第121章 善良得叫人心疼? “青天白日的,哪来的母狗狂哮?”一向温文尔雅的元真公子直接爆了粗口。 第一公子温佑安则直接出言威胁:“看来,有人想去做花魁了!本公子今日就可以成全她这个愿望!” “不如就现在吧!”萧允更是直接,冷哼一声,一个箭步冲到李茵蔓面前,揪住她的衣领,直接把她提溜起来! 李茵蔓到底是个小姑娘,方才出于气愤,冲动而言,此时见萧允如此,吓得面色惨白,几乎要哭出来! 她身边的女孩子们见状,亦是面无人色,忙不迭的往后退。 很快,便空出一大片空地来。 空地中央,只站着李茵蔓和萧允! 李茵蔓左看右看看不到一点助力,不由惊惧万分! 江清歌满意的欣赏着她那惶恐的表情,轻叹一声,装模作样出场了。 “允叔叔,不要啊!”她急急上前,“李姑娘她只是一时想多了,才会出言不逊!不过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千万不要伤害她!快放开她吧!” 见她开始装好人,桑缨和邵惠丽两人立马应景的吹起彩虹屁。 “江姑娘真是善良!李茵蔓骂得那么难听,原就该打!她却拦着,唉,真是善良得叫人心疼呢!” “谁说不是呢?”邵惠丽唉声叹气,“她就是太好了!因为这个原因,这些人都以为她好欺负呢!你说气不气人?” “就是气人!江姑娘这样的好姑娘,不应该再被辜负了!” “就是就是!江姑娘,你别为她说好话!若不然,她下次见了你,还会乱吠!莫如让王爷狠狠的教训她一顿,她下次一定不管了!” “说得不错!”萧允轻哼,“左右我们歌儿这委屈不能白受!她必须为她所说的话,付出代价!” “我不在乎的!”江清歌慌慌摇头,“不过就是些难听的话,她以前也常说,我都习惯了!真的,都习惯了……” “噗!”苏离一直很耐心的看这几人演戏,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不得不说,江清歌真是好手段,总能把这损人的话,掺在这般“真诚”的戏里,让人既看出她的善良大度,又能深刻体会到李茵蔓的恶毒蠢坏! 这种招数,苏离前世见惯了! 在江家人面前,她从来都是这么来恶心她的! 偏偏,没有一个人能看出来! 就比如现在,一群人听到她这话,愈发同情喜欢她,对李茵蔓也是愈发的厌恶! 江清歌戏演得正带劲,听到苏离的笑,掠了她一眼,却并不受她影响,继续演戏。 见劝不动萧允,便又开始“劝”李茵蔓。 “李姑娘,允叔叔脾气不好,你别跟他倔,免得惹恼了她!若不然,你就跟我说句对不起吧!” “你……”李茵蔓瞪着她,“我凭什么跟你说对不起?” 话才出口,脖颈又被萧允掐紧了! 她痛得眼泪都流出来! 江清歌欣赏着她的痛苦状,嘴里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的真诚善良! “李姑娘,我真的觉得,你欠我一个对不起!”她柔声道,“你每次见到我,都对我没什么好脸色!可实际上,你真的误会了!我跟楼公子之间,什么都没有的!你不要听别人风言风语的,就怀疑自己的未婚夫!虽然身为女子,但也要独立清醒呀!一味的犯糊涂,不光会失掉好姻缘,还会让自己变得面目扭曲,这样,就不美了呀!” “滚!”李茵蔓气怒攻心。 明明是这女人先招惹了自已的未婚夫,自己是发现两人之间的暖昧,才会如此待她。 现在听她这么一说,错处倒全成自己的了!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不知廉耻颠倒黑白的贱女人?”李茵蔓性格强硬,虽被允王扣住,却依然难抑心中愤怒! 可惜,话未说完,锁喉的那只手,又往颈中缩了几分! 薛昊和苏惊寒站在那里,看到这种情形,就要上前,被苏离伸手拉住了。 “薛叔叔,表兄,再等会儿吧!” 两人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等。 但是,这小丫头一向做事稳妥,她说等,那定然就有等的缘由。 两人压住火气没吭声,而此时的李茵蔓,真的害怕了。 此次群芳苑盛宴,她的父母家人因故未能前往,只有她一个人带着个婢女过来了。 可此时连婢女也不见了踪影。 她是不知道,她的婢女巧儿,早就被萧允的亲卫拿下了。 李茵蔓怀疑自己此次真要死在萧允手中,最终无奈的将目光投向楼玉春。 “玉春,救我!”她哭着叫。 虽然她能感觉出楼玉春不怎么喜欢她,可是,她终归是他的未婚夫。 这种情形下,他总不能不管她吧? 然而,她的希望落空了! 楼玉春站在那里,连动都未动一下,反而嘲讽问:“你现在知道怕了?那方才大放厥词之时,怎么就不知收敛些呢?口出狂言之前,也该惦量自已的轻重,江姑娘岂是你这种人能惹起的?” “我这种人?”李茵蔓呆呆看着他,“我是哪种人?” 楼玉春轻哼一声没答话,反而转向江清歌,躬腰一揖到底:“江姑娘,对不住,是我没管教好她,让你困扰了!我这就带她离开!” 江清歌叹口气,皱着眉头,故意不说话,仿佛不尽烦忧。 萧允见状,立时发声:“你既知让歌儿困扰了,还想着轻易离开?你当本王是死的吗?” “王爷教训得是!”楼玉春再次揖首行礼,“我这就让她跪下给江姑娘赔罪!” “跪下?”李茵蔓惊呆了,“楼玉春,你疯了!她江清歌算什么东西?我楼玉春再不济,也是官眷!我这双腿,上跪苍天和帝君,下跪父母长辈,江清歌比我还小着一岁,我凭什么给她跪?而且,我骂错了吗?若非她主动勾引,又是抛媚眼又是送情画的,你也不会着了她的道儿!” “够了!”楼玉春怒喝,“李茵蔓,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与江姑娘之间清清白白,她什么时候勾引过我了?又什么时候送过我情画了?你根本就是看她美丽多才,心生嫉妒,才故意要诋毁她吧?” ------------ 第122章 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呸!”李茵蔓怒叫,“她没送,那你偷偷藏在枕头下的那幅画是谁画的?那上面的题名又是谁?你当我眼瞎吗?” “你竟敢进我寝房翻我枕下?”楼玉春又惊又怒,“李茵蔓,你也太厚颜无耻了吧?我们只是订婚,还没有成亲呢!你居然就这般的不知廉耻!你这种女人,我真是……” “你如何?”李茵蔓死死瞪着他。 “我真是厌恶得紧!”楼玉春咬牙。 “厌恶得紧?”李茵蔓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眼泪缓缓流出来。 但她的脆弱伤心却只是短短一瞬,很快,她的头便高高昂起来! “我对你这种见异思迁之辈,也是厌恶得紧!”她冷冷道,“既然我们是相看两相厌!那这门婚事,就此作罢吧!我便算终老一生,也绝不嫁给你这种恶心的男人!” “作罢就作罢!”楼玉春怒喝,“像你这种女人,娶进家门,是我楼家家门不幸!” 李茵蔓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像你这种恶心的舔狗,我也要谢你不娶不恩!若真嫁了,才是我李家家门不幸呢!没得还得拿嫁妆去贴补你楼家那无底洞!如今,倒是大为省心!” 这话是直接戳在了楼玉春的痛处上,直气得他两眼晕花。 “说得好!”他冷笑,“既然你我婚约不算数了,那么,允王殿下,您给她个教训吧!反正,她已经跟我没关系了!我不能因为一个跟我没关系的人,让歌……让江姑娘平白担这污名!” 此话一出,李茵蔓的脸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萧允却听得笑起来:“楼玉春,你倒是拎得清!” “我连累了江姑娘,实是罪过!”楼玉春的目光落在江清歌身上,满满愧疚心疼,“江姑娘,真是对不住你啊!” 说完,三度揖首。 见他如此,李茵蔓心痛如绞,面如死灰。 这个男人,真是一点都没把她放在心上! “跪下道歉?”萧允将她掼在地上,拿脚踩住她后背,硬把她往下压! 苏离见时机已到,冷笑一声,挺身而出! “战神王爷可真厉害啊!这么多年,像样的仗没打过一次,但是欺负起小姑娘来,倒是一回比一回狠辣!敢情练这一身功夫,不是为了保家卫国,竟是为了争风吃醋吗?” “就是!”薛昊冷哧,“这位李姑娘犯什么罪了?您要如此待他?便算她犯了什么罪,也轮不到您来惩罚!您这般欺凌弱小,不觉得自己过份了吗?” “苏离!薛昊!”萧允拧头瞪她,“又是你们……” 他自恃身份不一般,说话也极其直白,“看来,你们真是活够了啊!一天到晚的,净是作死!” “王爷慎言!”苏老夫人转着轮椅,眸光冰寒,“国有国法,我家阿离是不是该死,王爷决定不了!” “本王决定不了?”萧允咕咕怪笑,“老夫人莫不是老糊涂了?忘了本王是谁了?” “你是谁?”苏老夫人冷笑,“大萧战神?这战神之名,如何来的,要老身提醒您吗?老身可清醒的记着呢!倒是王爷身居高位久了,有点糊涂了,记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你在别人面前尽可以装腔作势,但在我们这些武将面前,还是少摆谱吧!” 萧允被她骂得满面赤红,笑容狰狞:“没想到,老夫人这把年纪,经历如此剧变,骨头竟还这么硬啊!” “苏家人生来骨头硬!”苏惊寒冷笑,“王爷忘了吗?您可曾是苏家人的手下败将呢!啊,不对,确切的说,曾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在我们苏家,唉,最弱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交换着困惑的眼神,议论纷纷。 “战神连苏家的孙子都打不过?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了!苏家人有多能打?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当初把黄征打得满地牙呢!这黄征,可是王爷的师兄!比王爷厉害的!连黄征都打不过苏家人,王爷就更别提了!” “这么说来,他也不厉害啊!”有人是从外地来京,对萧允不甚了解,小心追问,“那他怎么得了大萧战神之名?” “自封的喽!”有人嗤笑,“说是战神,但是,他有多少年没打过一场像样的仗了?最后一场战役,还是十年前吧?还打输了!” “话不能这么说!”有人反驳,“他还是打过很多有名的战役的!之前也有常胜将军之称!那些战绩,也并非是虚的!” “战绩不是虚的,但是,是不是他创造的战绩,就不好说了!”有人轻哼,“不然,同样一个人,为什么前十年每战必赢,后十年却是龟缩不出,不敢应战呢?本王听人说,之前是有人襄助,那个人,才是真正的战神呢!” 苏离听到这话,倏地一惊,循声望去,就见人群中立着一位年轻公子,约摸二十五六岁上下,身着一袭华贵紫袍,袍子却不似本朝男子那般穿得板板正正,他穿得极是松垮,一幅极慵懒随意的模样。 此时他正斜倚在一棵花树旁,手里还晃着一枝新采下来的红菊,见她望过来,朝她扬了扬下巴,又挤了挤眼睛,本就带着笑意的黑眸,此时弯成两只月牙儿,唇角两只漩涡若隐若现,雪白的小虎牙雪白闪亮。 苏离被闪到了,站在那里发了会怔。 萧允这战神之名虽然有点虚,但是,萧帝对他的宠信却是实打实的。 近十年,他虽然没有什么像样的战绩,但也是小胜不断,长久以来所形成的威慑已经深入人心。 寻常人根本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议论他! 当然,有一些人例外。 那就是,萧凛的人! 这个人,十有八九是萧凛的人吧? 想到萧凛的人就站在她身后,苏离瞬间体会到靠山两字的厚重感。 虽然她此番赴宴,并未想要借用萧凛的助力,哪怕没有萧凛,她亦不会输给江清歌。 可是,有了萧凛助力的感觉,真的好爆了! 萧允本就被苏老夫人怼得心惊肉跳,此时听到这些人的议论,愈发恼火,遂厉声怒叫:“都在那里叽叽咕咕的说什么?有胆子,到本王面前来说啊! ------------ 第123章 跪下道歉吧! “到王爷面前说,也不用胆子啊!”那人笑眯眯站出来,“难不成,你能剁了本王?” 一句“本王”,让萧允倏地一怔,待看清他的脸,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个人,还真不是他能剁得的! 此人跟他一样,也姓萧,名悦。 但他的萧跟自己的萧可不一样,他是萧氏旁枝末梢,若如今的萧氏权力中心是一棵大树,他大概就是处在最边缘的一片叶子。 可萧悦的萧字,却是尊贵无匹! 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也是太后亲妹妹的儿子。 太后妹妹死得早,太后便将他养在膝下,宠得如珠如宝,成年后建牙开府,赐乐王,意即终生平安喜乐之意。 莫说是他,便算是萧帝,对这位乐王弟都得恭恭敬敬的! 可是,萧悦一向是个懒散的人,从不参与朝中纷争,对朝政更是不感兴趣,他更热衷于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宴会什么的,经常参加,但是,对于宴会中的一些纷争,他从来都是懒得多看一眼的。 今儿怎么忽然想起来为苏离说话呢? 要说这苏离,也颇是古怪,今日居然能以香车为驾。 难不成,苏离背后的靠山是他? 若是他的话,那他还真不能跟他硬倔! “今日盛宴,本王懒得与你斗嘴!” 萧允最终选择退缩,放开了李茵蔓。 李茵蔓如逢大赦,坐在那里,掩面悲泣。 苏离忙上前扶起她。 这边厢,江清歌见萧允居然主动示弱,心里十分不甘,遂看向元真和温佑安,希望他们能站出来说两句话。 李茵蔓今日骂得骂得这般难听,若是不给她个教训,自己岂不是失了颜面? 然而,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便算元真和温佑安也不敢造次! 毕竟,在皇族面前,他们这些所谓的重臣,根本算不得什么。 说得难听点儿,就是皇族的走狗罢了! 狗是绝对不敢跟主子争论的。 尤其对方还是萧悦,是太后的心肝宝贝,连萧帝都只能宠不能训的特殊存在! 两人跟萧允的想法一样,都觉得苏离应是攀上了萧悦。 所以,不管江清歌怎么使眼色暗示,两人都无动于衷。 美人是要宠的。 但却不能拿前程命运来宠! 再者,今日之事,他们的确是有点仗势欺人了。 小姑娘之间争风吃醋说几句难听的话,至多就是斥责几句罢了。 萧允逼人下跪道歉,委实是太过折辱人了! 毕竟,李茵蔓也是官眷,虽然她爹官职不高,只是个普通言官,但也是朝中大臣。 这事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定要在萧帝面前弹劾他们的! 两人初时为了得佳人青睐,未及细想。 此时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此事办得实在有点不妥当! “青君,既如此,咱们也别在这里听这些宵小聒躁了!”元真道,“快入园吧!听说园内的菊花,才真正美呢!” “不光是菊美,听说今日的伶人也美,请的是曼音坊的琴师妙音姑娘!”温佑安道,“咱们快去欣赏!” 江清歌听到这话,知道这两个男人跟萧允一样,也要当缩头乌龟了。 她难掩心中失望,看向苏离的目光,也在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一丝狠辣。 温佑安说完话后,便即盯着她瞧,看到她眸中的恨毒之意,不由一惊! 认识她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这么看着她,莫名竟觉得有点陌生了…… 他呆呆的盯着江清歌看,一旁的苏氏见状不妙,便扯了江清歌一下! “歌儿,快别愣着了!温公子和元公子相邀,咱们快一起入园吧!” 江清歌回过神来,忙换了一幅脸,轻声道:“好!” 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委屈和伤心,眸间更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温佑安见到,一时又觉得分外愧疚。 说起来,也是他无用,竟没有保护好她! “走了走了!”萧允理理衣裳,就要离开,苏离却在后面轻笑:“王爷,您不道歉了吗?” “说什么鬼话?”萧允倏地拧头看她。 “咦?”苏离挑眉,“您方才不说了,要下跪道歉的吗?快下跪啊!” “你疯了吧?”萧允怒叫,“本王是要那多嘴多舌的女人道歉,本王什么时候说自己道歉的?” “你没说,但是,我刚刚说了啊!”苏离笑嘻嘻道。 “你?”萧允看着她那诡异笑脸,心里没来由的发毛,不自觉又想起顺天府那天的惊雷,面色变了几变。 他的预感告诉她,得赶紧走! 不然,恐怕又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可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在这个时候这么走掉,他堂堂战神威名还要不要了? 被一个小姑娘戏耍至此,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下,日后在这京城,他还要不要混了?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萧允最后还是折返回来,站到苏离面前。 “诸位,今日你们给做个见证!”他扬声道,“本王方才已经要息事宁人了,是这丫头不知死活,又出言挑衅!若是她不给本王道歉,本王定然让她……” 话未说完,忽觉膝盖一疼,又是一酸,“咕咚”一声,他跪倒在李茵蔓面前!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萧允自己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怎么回事?”他脱口叫。 “还能怎么回事?”苏离笑眯眯的往天上戳了戳,“自然是天谴了!你说你,一天到晚的,怎么净做这些遭雷劈的事呢!好好的做你的大将军,不好吗?” 萧允恨恨的瞪着她,拼命的想要抬起双腿。 可是,两条腿实在太酸了,像被灌过醋一般,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江清歌见状大惊,忙上前扶他:“允叔叔,你怎么了?苏离,你是不是又对允叔叔施了妖法?” 她瞪着苏离,满面惊惧。 苏离答非所问:“江清歌,你能换个称呼吗?你老是叫他允叔叔,搞得我对叔叔这个称呼都不忍直视了!咱就说,伦理纲常什么的,你们多少顾一点吧?” “嗯?这是何意?”花无月好奇追问。 “花无月,你好蠢!”李茵蔓闷声开口,“阿离说得多明白呀!他们之间,呵呵……” ------------ 第124章 是把清歌当成女儿待的! 她的目光在萧允和江清歌脸上掠了掠,满面鄙夷。 苏离的话,再加上她这两声“呵呵”,让围观的吃瓜群众瞬间情绪高涨! “难不成,这萧允跟江清歌之间,还有什么猫腻吗?” “你们简直胡说八道!”一道声音传来,却是允王妃姗姗来迟! 她其实早就到了,一直躲到一旁看戏,见时机合适,这才站出来强势“护夫”! “我们王爷对江清歌岂能有那种肮脏龌龊的不伦之情?”她大声道,“他跟我一样,是把清歌当成女儿待的!” 说完却又摇头,“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当成儿媳待的!” 一句“儿媳”,听得萧允如遭雷劈,下意识反驳:“不是那样……” “王爷说什么?”允王妃笑问。 萧允的嘴张了张,最终还是又闭上了。 这事儿,先这样糊弄过去吧! 允王妃掠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尴尬,心中暗暗冷笑,面上却仍是笑得欢喜。 她自顾自道:“行了,知道你不想这么快把这事公开,怕影响到两个孩子的名声,不过,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他们正值青春年少,相互恋慕,再正常不过了!大家便是提前知道了,也没什么的!我总不能因为这事,让大家伙误会你和清歌啊!” 说完,转向江清歌,笑道:“歌儿,你说对不对呀?” 江清歌被她这一招搞得十分被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干笑着低下头。 “瞧瞧,还害羞了!”允王妃轻笑,“行了,不说了!咱们快入园吧!园内风景独好,大家伙儿都守在这儿做什么?” 说完命人搀起萧允,扶他入园。 经过苏离身边时,两人交换了个眼色,都露出隐秘笑容。 好戏看完,大家也都想起该早些入园的,正好此时群芳苑内也有侍者走出来。 想来是发现人群一直聚集在苑外的花园里,苑内却没什么人,觉得有点奇怪,特意前来相邀。 众人说说笑笑,鱼贯而入。 既是皇家御苑,为防有恶人混入,入园都要查验群芳苑发出的请帖。 众人纷纷将随身携带的帖子奉上。 群芳苑的帖子,分为三等。 一等为金帖,是由使用群芳苑的人亲自发出。 此次盛宴是公主所办,公主所邀的,自然是她自己的贵客。 二等为紫帖,是由管理群芳苑的总管发出,对象是京中权贵名门,公侯世家,四品及以上的朝廷大员。 这些人不论是宫宴还是其他宴会,都会例行发帖,哪怕他们不去,帖子也会照例送出。 三等为绿帖,这个对象就比较广泛了,有四品及以下的官员小吏,也有民间奇人异士,又或者巨贾富商之类的,皆会送出绿帖。 验帖也是检验身份,能得公主亲自相邀者,寥寥无几。 所以,在场九成人都执紫帖和绿帖。 执紫帖者在执绿帖者面前自是高人一等,而这部份人在京中也是少数。 是以,人人都投去羡慕的目光。 江清歌是江宁侯之女,自然执的是紫帖。 她感受着身边一圈绿帖者的羡慕目光,心中的郁闷多少减轻了些。 进园之后,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众人,躲在暗处,窥视着苏离。 她现在非常好奇,苏离到底有没有请帖。 苏离此时正和花无月一起安慰李蔓茵。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本就没经过什么事,哪怕性格再强势,遇到萧允那样的杀神,也是吓得七魂走了六魄。 当时敢跟萧允叫板,全凭一腔倔强孤勇,现在事情一了,她整个人都瘫软在苏离怀中。 苏离将她抬到香车里,又让花无月取来清水和面巾,为她重新梳妆。 李蔓茵被萧允揪着,妆也哭花了,眼也哭肿了,头发更是乱如鸡窝,背后被萧允踩了一只大大的鞋印。 幸好她来时多带了一身衣裳,当下也重新换下来。 一番收拾之后,总算没那么狼狈了,只是眼睛还红肿着。 她的随身婢女和车夫此时也被萧允放掉,都一齐聚拢过来。 见她如此,都十分羞愧。 “此事不怪你们!”李蔓茵哑声道,“你们也不必自责!遇到萧允的亲卫,你们自然不是对手!” “姑娘,要不,咱们回府吧?”婢女巧儿红着眼睛道,“都这样了,还赏什么菊呢?” “不,我要赏!”李蔓茵固执道,“我若是走了,那对狗男女还以为我害怕了呢!我偏不走,谁走我都不走!要走也是他们先走!” “可是,你不怕他们再算计你吗?”车夫刘登苦着脸担心道,“小的虽会些功夫,但如姑娘所言,在萧允那些亲卫面前,真的连一招也过不了!” “我不怕!”李蔓茵红着眼睛发狠,“若他们再敢算计我,我就跟他们拼了!谁怕谁呀?” 苏老夫人见状失笑:“你这小姑娘的性子,跟你爹真是像!都有一腔孤勇!” “老夫人识得我爹?”李蔓茵看着她。 “当然识得了!”苏老夫人笑回,“你祖父便是言官,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爹亦是好样的,倔脾气犯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呢!年轻时跟寒儿他爹打赌,两个倔牛为了赢对方,两天两夜没合眼!” “那最后谁赢了?”苏离笑问。 “他爹赢了!”苏老夫人笑道。 “其实也不是夫君输了!”周氏笑道,“主要是他爹眼睛大,夫君眼睛小些,明明没睡着,但因为眼睛小,看着像睡着了,所以才输了的!” “还有这种事?”苏离笑得前仰后合,李蔓茵亦是忍俊不禁。 花无月那边夸张的竖起大拇指,“李蔓茵,你爹真是个狠人啊!” 说起旧事,大家一下子感觉亲近了不少。 “你既不愿意走,那就留下来看热闹吧!”苏离道,“没准你今天受的委屈,最后全都能找补回来!” “真的吗?”李蔓茵看着她,不待她答话,又自顾自道:“阿离,我信你!谢谢你方才帮我出气!不过,你会武功吗?你怎么让他跪下的?” ------------ 第125章 恋爱脑太愁人了! “天遣喽!”苏离吃吃笑。 经过几天的修炼,以她现在的能力,能把萧允打成肉泥! 更别说只是简单的让他跪下了! “对了,你是决意跟楼玉春退婚了吗?”她问起这桩最最关心的事。 方才李蔓茵被萧允折辱,她一直忍着没出手,也是想让李蔓茵看透这个未婚夫的真面目。 伤得越痛,将来才不会被哄骗回头! 果然,李蔓茵一提起这事,就满面恨意,她用力点头:“危机时刻,他对我不管不问,这样的男人,留着做甚?” 话虽这么说,可脸上的伤痛落寞,却溢于言表! “那你要将他今日之绝情牢牢记在心里!”苏离看着她道,“若有一日,他再回头献媚讨好,你也莫要上他的当!” “他不会的!”李蔓茵苦笑,“你方才没瞧见吗?他那颗心,全都扑在江清歌身上,根本就懒得瞧我一眼呢!” “他是懒得瞧,可是,不代表楼家的人也不愿意瞧!”苏离认真道,“楼家如今是什么景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若知他失了这桩婚事,定要逼他将你哄回来!但是,他心里会永远记得江清歌,你便算嫁给了他,也绝落不到什么好!” “阿离,你这么说,是否太武断了?”花无月咕哝道,“我还是觉得,他是被江清歌给蛊惑了!跟佑安一样!你不知道,江清歌的狐媚功夫可好了!但凡她看上的男人,就没有人能逃得过!她会用那个什么媚心符,能让男人如鬼使神差一般为她着迷的!”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苏离失笑。 “我天天盯着她,自然知道得多一点喽!”花无月笑回。 “那你可有听过一句话,叫一个巴掌拍不响?”苏离又问,“诚然是她有媚惑之术,但是,若她媚惑的男人不喜欢她,便比如太子殿下,任她如何,也不会上她的当!” “太子殿下那是神仙!”花无月撇嘴,“佑安他们是凡夫俗子,哪能跟他比呢?再者,你方才说的不对,一个巴掌,也能拍得很响!比如……” 她扬手做了个掌掴的动作,笑嘻嘻道:“若我用这手狠狠的抽江清歌的脸,肯定又脆又响!” 苏离:“……” “你可真是……”她不知说什么好,顿了顿,又道:“便算如此,我们也没有必要非在她那石榴裙下找男人吧?与其天天被她恶心着,烦恼着,不如直接斩断烦恼之源!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何必吊死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 “佑安不是歪脖子树!”花无月永远最会抓重点,一脸认真的解释,“他的脖子可直了!身姿也极为挺拔!嘿嘿,每次看到他向我走过来,我都会觉得心跳加快脸好红……” 苏离抱头。 恋爱脑果然不好拯救啊! 若是可以,她很想告诉花无月,她在那个话本里的结局有多惨烈! 李茵蔓虽然很惨,但因为她冷静,楼玉春虽然想着江清歌,但一直也未有能力和胆量脱离她的掌控。 在楼家做主母那几年,她并未受过什么委屈,活得还算恣意。 但花无月就不行了。 她本来性子就单纯,又被黑心继母养得傻里傻气的,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要给人属钱的那种大傻妞! 然而这个大傻妞的气运却好像不错,因此被江清歌盯上了。 苏离是江清歌的血罐,花无月便是江清歌的气运罐。 温佑安将她娶回家后,江清歌需要用到她时,他便以甜言蜜语哄骗,谎称是自己得病,需要用她来施阵作法。 江清歌修炼的那些邪术,不论是取血,还是施阵作法,都极痛苦,对人的身体损害也极大。 但为了救心上人,花无月熬过了无数次痛苦折磨,直到气运被江清歌榨完用干,温佑安便彻底变了脸,一纸休书将她他休弃,扔回了花府。 花府本就是一处虎狼窝,她这种失去气运之人,很容易被各种晦事缠上,后来更连累得花家频频出事。 小柳氏本就不喜她,以此为借口,说服花锬,把她嫁给了一个招摇撞骗的色坯,受尽折辱惨死。 死前她有没有觉醒,苏离不知道。 话本里对这位二号恶毒女配之死倒是浓墨重彩的描述过,什么被众男玩弄,死前赤身果体,凄惨到极点。 她生前总要骂女主为妓,所以话本便给她安排了一个比妓还凄惨的结局! 想到这些事,再看着面前花无月那天真无邪的傻样子,苏离心里的叹息似水泡似的,咕嘟嘟往外冒! 李茵蔓也是叹息连声:“花无月,我刚才老怨自己蠢,没看透楼玉春的心,可见了你之后,我才知道,我比你聪明多了!” “呸!”花无月瞪她,“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可咱们今儿也算是共患难了,我还是想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李茵蔓道,“温佑安待你,估计跟楼玉春待我一样!在他们眼里,我们怕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呢!” “才不会!”花无月用力摇头,“佑安他以前待我真的很好!” “是吗?”李茵蔓表示怀疑,“可从我认识你起,我就知道他从来没拿正眼看过你!” “才不是呢!”花无月一下子恼了,“我小的时候,不小心掉进雪洞里,还是他救的我呢!那时他待我可温柔了!还把自己的烤红薯分给我吃!那烤红薯可甜可甜了!” “小时候……”苏离叹口气,“你这个从前,真的是从前啊!花姐姐,人都会变的!” “从前好的人,再变也不会太差啊!”花无月摇头,“反正,我一直觉得他好!他……” 她说到一半,目光无意中往车窗外一掠,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不由惊喜万分! “是佑安!”她激动叫,“他怎么过来了?他是来找我的吧?他肯定知道我今天受了委屈,要找我道歉来着……” 苏离往窗外瞅了一眼,果然看到一个男子朝这边走过来。 ------------ 第126章 又一个炮灰反派来了! 那男子穿了一件跟温佑安类似的锦袍,身形也差不多,眉目也有点相似。 但是,苏离一眼便认出来,这人不是温佑安。 温佑安是清冷的,拿腔作调的那种高冷,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特殊多出色似的,走路腰板刻意挺得极直,目不斜视,头颅高昂。 可远处这人的腰背有些佝偻,面色也略显忧郁,走路时头微微低着,速度也没有温佑安那么快,有些温吞,好像每迈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苏离盯着这人看了半晌,此时这人离她也越来越近,苏离终于认出他是谁了。 是温佑安的堂弟温谨安。 同时,也是书中的又一个反派炮灰男配。 温谨安父亲温文在他八九岁时病逝了,抛下他和母亲阮氏,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温茉。 孤儿寡母在京中生活,自然诸多艰难,母亲阮氏又因丧夫之痛染上头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此时,一向与温文不合的兄长温修出现,将母子三人接到大温府生活。 温文生前与这位兄长关系很僵,基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比陌生人还不如。 如今弟弟病逝,他却不计前嫌,出头帮忙治丧,还将弟弟的妻儿接到身边照顾,世人皆赞温修仁义,实是为兄者的楷模! 可世人却不知,温修接回温谨安三人,根本就是存心不轨,所图的,是温文留下的巨额家财! 温文跟温修乃是同父异母,温文原是温家嫡子,奈何生母早逝,其父便把温修母亲钱氏扶正。 钱氏自不会容温文出头,想方设法毁其名声,又设奸计令温文断了两指。 身有残缺者是无法参加科考的。 温文的仕途就此彻底断送,曾经的京城才子,只能转而从商。 但他头脑聪慧,便是在商界,也依然混得风生水起。 苦心经营十余年,手中良田商铺无数,生活十分富足。 相比之下,温修就有点上不得台面了。 虽然钱氏着力培养,但这儿子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考了七八年,才勉强中了一个最末等的进士。 钱氏花了不少银子,让他做了个八品小官,算是入了官场。 彼时温老太爷因病去世,钱氏又不会经营,生活捉襟见肘。 温修做这点小官,俸禄本就没几两,眼瞧着自家弟弟过得那般舒适,便打着兄弟的名头,腆着脸去套近乎,想从温文手中要点好处。 可温文早已看透这对母子的真面目,自已的仕途又葬送于继母之手,自是不肯愿给他好脸色。 温修恼羞成怒,买通温文院中的厨子,在他和阮氏的饮食中动了手脚。 夫妻两人若是同时出事,会令人生疑心,所以,他用了两种毒药。 给温文用的是慢性毒药,便算最高明的大夫也查验不出来。 温文中毒后身体愈来愈差,渐缠绵病塌,看遍京中名医都束手无策,如此苦熬半年后终撒手西去。 而阮氏所中之毒,却并不致命,只是令人头痛难忍,且是在温文缠绵病塌时才开始下药。 在外人看来,阮氏是因为夫君之病发愁,才愁出这头风之症。 温文死后,阮氏痛不欲生,头痛骤然加重。 为解头痛之苦,她只能服用一些止痛药汤。 这药汤让她终日晕睡病塌,基本已无法理事,家中店铺田产更无力打理,便连温文的丧事都无法主持。 温修趁虚而入,借着治丧之名霸占了弟弟的财产。 父死母病,年幼的温谨安明知不对劲,却也斗不过温修这样的老狐狸,只得一步步被驱赶着入了他的圈套。 不过彼时,他虽觉得这位大伯没安什么好心,却也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是被此人谋害。 在之后的十年中,他渐渐被温修驯化,或者说,控制,不得不屈从于这位大伯的淫威。 他的母亲和妹妹常年缠绵病塌,每日里都要服用药汤保命,而温文的资产,被温修彻底把控,温谨安想要母亲和妹妹活命,便只能去求温修。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父母赚来的,可他和母亲妹妹却过得捉襟见肘。 可是,他不敢反抗,也没有能力反抗。 因为温修搭上了贵人,又用温文巨额家财铺路,步步高升,从八品一直升到了五品。 而他却是一无所有! 虽然他也跟父亲温文一样,天生聪慧,诗文俱佳,可是,有温修在,他根本就别想入仕,温修也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甚至都不给他读太多书的机会,借口他母亲妹妹需要照顾,早早的将他摒弃在书院之外。 但即便如此,依然无法掩住温谨安的光芒。 哪怕他从来不曾像样的读过书,习过字,可是,他还是比天天泡在书院,有名师教导指点的温佑安优秀。 温佑安要读好几遍才能记下的诗文,他过目不忘。 温佑安绞尽脑汁也破不了的时议政论,他只看上一眼,便能洋洋洒洒引经据典的写上几千字,其间不乏真知灼见。 温佑安将他所作时论默出,交给温修,温修在上朝时与朝臣论道时,将此番言论说出,当时便震惊全场,连当朝太傅,曾经的状元郎看了,都要击节赞叹! 因这一篇时论,温修受到群臣称赞,更让萧帝对他刮目相看,当即采纳了他的建议,之后实施起来,更是成效卓著。 此后朝中若遇难解之事,萧帝自然便会去征求温修的意见。 温修则将议题告诉温佑安,温佑安则想法去套温谨安的想法。 温佑安跟温谨安基本算是同龄人,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温佑安虽然爱装,但却不似父母那般有心机,有时父母苛待温槿安时,他还会站出来帮这位弟弟说话。 一来二去的,温谨安便真拿他当兄长看,对他自然也不设防,但凡温佑安问的,他必不会藏私。 他本身也很关心这些时政议题,而京中男子讨论时政,亦是寻常事,只他被温修限制,无法出去与众人谈论,温佑安主动与他闲聊,他愈发把温佑安当知已了。 ------------ 第127章 你表妹也来了? 于是,温家父子俩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就这般聒不知耻的剽窃着温谨安的真知灼见,如是几次,萧帝对温佑安愈发欣赏看重。 他原本花巨额银钱,才勉强混到从五品,可有了温谨安,未花一文钱,便开始直线上升。 适逢萧帝开始对张谢两家进行清洗,他得到机会,竟一跃成为大萧右相!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是,成为右相的那一日,他对温谨安的忌惮愈发深了!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真正有宰辅之才的人不是他,而是温谨安! 这么一个人,被自己强势圈禁在家中,可是,他真的能圈住他吗?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温修心里太害怕了,太恐慌了,他生恐温谨安展露头角,曝出所有的秘密,那他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便会化为乌有! 而让一个人彻底闭嘴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变成一个死人! 其实说起来,温修就跟江清歌似的,都是靠别人的能力获得了荣光,他们万分依赖这个人,却又万分嫉恨这个人,嫉恨到极点,便只能杀了他! 可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动手,温谨安却先发现了他窃用自己时论的真相! 彼时温谨安再不是当年那个七八岁的无知稚童了,他发现后默不作声,暗中调查,很快,便发现了父母生病的真相。 这真相让温谨安再也无法苟活,他决心反抗。 既然当朝帝君的路子他走不通,那么,就加入到废太子的阵营中赌一个前程! 哪怕最终落败,总好过任人宰割,什么都不做! 云城大疫,萧凛被封,在外人看来,已是绝路,但在温谨安看来,却是一个博取废太子信任的绝佳机会。 他想了,也做了,用从温家骗来的银钱,买粮买菜,跟济世医馆的医药一起运往云城,最终,成功跟萧凛会合,也成为了他麾下一将。 在其后的残酷角斗中,他跟萧凛和许多愿意追随废太子的人一起,也曾胜利过,但最终落败。 毕竟,萧凛怕是至死也不明白,真正要害死他的人,是他最最信任的父皇! 一个连敌人都没搞清楚的人,注定只能失败。 失败的结局,是惨烈死亡。 温谨安死得跟萧凛一样惨。 话本里说,他被车裂,温修“大义灭亲”,亲自监刑,“含泪”送了这最疼爱的侄儿一程,却在行刑之时痛心到晕倒,此后大病一月,骨瘦如柴。 温佑安更因痛失爱弟,半年未曾剃须,未曾出门,出门后有了个新的外号:美髯公。 在话本里的剧情,跟苏离所看到的真相,基本是完全相反的。 话本里,温谨安跟自己的父亲一样,都是不识好歹穷凶极恶的弟弟,他们嫉妒陷害优秀的兄长,兄长却念在手足之情一再相让,让到最后,让这些炮灰配角们愈发猖狂,开始作死,最终也终于死在了自己兄长手中。 想着话本中的剧情,苏离就想骂娘。 她实在是很好奇,这话本到底是何人所写,为何竟能颠倒黑白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沉思间,温谨安已经走到香车旁的小径上,身后的花无月也认出他是谁,难掩心中失望。 “怎么是你啊!”她咕哝一声,“害我空欢喜一场!” 温谨安似是没想到车内有人,闻言微微一怔,扭头看过来。 看到是她,又是一怔,但很快便垂下眼睑,朝花无月点点头,礼貌的说了声:“花姑娘!” “又叫我花姑娘……”花无月抱头,“都说了别这么叫了!听起来很好笑!” 温谨安“嗯”了声,没再说话,自顾自往前走,一条人影却从远处跑过来,欢欢喜喜拦住他。 “谨兄!好久不见啊!” 苏离听到这声音一怔,忙撩帘去看,正看到自家表哥苏惊寒那乐呵呵的脸。 她不由一怔,表哥与温谨安这么熟吗? 很快,温谨安便用同样惊喜的声音回答了她的疑问。 “寒兄?!好巧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说完忽又觉得这话不妥,忙摆手道:“我的意思是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我并不是说……” “行了!你不用解释!”苏惊寒笑着轻拍他肩膀,“我们两个人,还用得着说这么多吗?我们两个落魄的倒霉蛋,谁都不该出现在这里,所以看到对方才觉得惊讶嘛!” 温谨安失笑:“寒兄还是跟以前一样,快人快语!” “你也是啊!”苏惊寒大笑,“还是跟以前一样,磨磨唧唧的!” 两人说完,相对而笑。 “这会儿才刚进园,你怎么又出来了?”苏惊寒问。 温谨安苦笑:“大伯刚差人传信来,说我母亲头痛症又犯了,妹妹也不大好……” “借口!”苏惊寒撇嘴,“全都是借口!他吧,就是想把你圈禁在家里头,生怕你展露头角呢!真是恶心透了!” “寒兄慎言!”温谨安紧张的往四处瞧了瞧,压低声音道,“苏家今时不同往日,你当谨言慎行,免得祸从口出!他如今可是一朝宰辅呢!” “怕他个鸟?”苏惊寒撇嘴,“我如今也想开了,以前天天当缩头乌龟,也没见人少欺负,这会儿索性不管那么多了,爱咋咋地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寒兄今日好生豪气!”温谨安轻笑,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浮起疑惑,“寒兄,你们苏家是不是又起势了?” “没有!”苏惊寒摇头,“但我们得遇贵人,日子的确是好过了一些!今儿到这群芳苑,也是有一桩重要的事要办!” 当下把苏离和江家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表妹也来了?”温谨安不知为何,一下子变得十分激动。 “来了啊!”苏惊寒点头,朝不远处的香车指了指,“还有我祖母和母亲,都在车里头呢!” “那我当去见礼才是!”温槿安忙道。 苏惊寒点头:“我带你过去!” ------------ 第128章 我喜欢苏姑娘! 两人说话的地方,本就离马车不远。 此时见温槿安过来,苏老夫人和周氏也都下了马车,苏离和花无月李茵蔓也跟着一起下来了。 “槿安见过老夫人!见过伯母!”温槿安上前行了大礼,“许久未见,你们可安好?” “好着呢!”周氏上前扶起他,苏老夫人含笑问:“槿安,你最近可好?” “还行!”温槿安笑回,目光落在她的腿上,眼神黯了黯,但也没说什么,只道:“上次一别,一直想再去看你们!奈何伯父管得严,一直未能得出,更耳提面命,不许我去……” 他说到最后,声音也愈来愈低,满面愧疚道:“槿安无能,受你们恩惠颇多,可你们如今境地,我却什么也帮不上!” 苏老夫人轻叹摇头:“傻孩子,莫要说这些话!你的境况,我们再清楚不过了!这等境况之下,还能东拼西凑的给我们送银子,你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是啊!”周氏亦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多亏了你那些银子,不然,我们还真不知能不能熬过来呢!” “夫人言重了!”温槿安一径摇头,“我真没帮上什么忙!您这么说,倒让我愈发无地自容了!” “行了行了!”苏惊寒伸手轻捣了他一下,“咱们兄弟之间,就不说这些话了!说了,反而见外了!” “是!”温槿安笑着点头。 苏离在旁听他们说话,知道温槿安曾帮助过苏家,有点意外。 她是真没想到,温槿安跟苏家竟还有这种渊源! “温公子,你跟我表哥是怎么认识的呀?”她好奇问。 温槿安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一张脸不知为何忽然就涨红了。 他看着苏离,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想说什么,却又莫名结巴起来,舌头一直打结。 苏离忍俊不禁,打趣道:“温公子是被我这幅模样吓到了吗?竟连话都说不齐整了!” “不是不是不是!”温槿安慌慌摆手,“姑娘生得肤白貌美,我长这么大,就不曾见过如你这般好看的女子,我怎会吓到?我喜欢都来不及呢!” 一句“喜欢”,听得众人都傻了眼! 苏离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哪!”花无月惊笑,“温呆子,原来你喜欢阿离呀!不过你小子眼光真好!阿离的确生得肤白貌美,若是脸上这斑褪了去,便是我都比不上!” “那是自然!”温槿安用力点头,“苏姑娘是这京城最好看的姑娘……” 他说完这话,忽然发现不对劲,等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不由汗出如浆! “不是不是不是!”他双手乱摆,汗流浃背,“苏姑娘,我说错了!你不好看……啊不是不是不是!你好看,但我不喜欢你……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喜欢你……” 众人:“……” 苏惊寒那边笑得直打跌儿:“槿兄,你到底想说什么呀?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不过,你喜欢我表妹也没用!温家是个大火坑,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表妹去跳!她好不容易才从顾家那火坑里爬上来!” “我没有娶她之意!”温槿安忙摇头,“我就只是单纯的欣赏她!对对,是欣赏!不是喜欢!” “你这话说得自相矛盾!”花无月唯恐天下不乱,吃吃笑道:“欣赏就是深层次的喜欢啊!不然,怎么能叫欣赏呢?对吧?” “对对!”李茵蔓用力点头。 “对什么对?”苏惊寒笑啐,“你们两个别捣乱!槿兄本来舌头就打结了,你们再插嘴,我怕他会咬牙自尽!” 温槿安这会儿真想咬舌自尽了! 他视苏家人为自己的亲人至友,现在在亲人至友面前,唐突他们的亲人,才是第一次见面,就对一个小姑娘胡言乱语,说些喜欢欣赏的疯话,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有损人家姑娘的名声? “老夫人,伯母,苏姑娘,槿安失言,还请你们恕罪!”他躬腰一揖到底,红着脸解释道:“苏姑娘那日在顺天时,我也在场!苏姑娘唇枪舌战,力挫群雄,令我甚是钦佩!如今再见到她,不瞒诸位,真的万分激动!苏姑娘一介女流之辈,其胆识勇气,却远超我这个无用的男人!我方才说喜欢欣赏,并未有半点轻薄之意,就只是想要表达我内心的钦佩之意!” “啊,原来你是我们姑娘的崇拜者呀!”阮灵得意插嘴。 “对!就是那样!”温槿安用力点头,看向苏离,“说实话,自那日见姑娘之后,我这心里,也燃起了一团火,总觉得自己也能做出点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不过,我到底是无用……” 他自嘲的笑笑,“我文不成武不就的,连说话都不利索,动不动就结巴,还词不达意,我能做什么呢?只配当个废物罢了!” “温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苏离看着他认真道,“其实你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被人圈禁已久,见不到外面的世界!若有机会见了,你就会发现,以你之才,便是封王拜相都不在话下!” “经天纬地,封王拜相?”苏惊寒惊呆了,“阿离,你是头一回见他吧?就给他这么高的评价?他要这么厉害的话,那我岂不是更厉害了?” “你当然也很厉害啊!”苏离笑回,“你将来定然会是个威风八面的大元帅!你们一文一武,所向无敌!” “我的妈呀!”苏惊寒大笑,“好阿离,表哥真是没白疼你!听你这奉承话,我可是全身都舒服啊!” 说着转向温槿安,笑问:“怎么样?槿兄,你舒服不?我表妹这嘴啊,是不是跟抹了蜜似的?” “是!”温槿安亦笑,“听苏姑娘这话,便算一辈子被圈禁,都觉得心里畅快得紧!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这般夸我,还夸得这么狠!” 苏离笑道:“温公子,以后你就会知道,我这话不是夸你!以后……” 她想多说几句,又觉得不妥当,遂改口道:“以后,温公子尽量想法子来一趟苏家吧!我有一些很要紧的话,想同温公子细说!” ------------ 第129章 我们不见不散! “很要紧的话……”温槿安不知想到什么,脸又涨红了。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用力点头:“等有机会,我一定上门拜访!” “那我们一言为定!”苏离认真道,“温公子,我在平安巷等着你哦!你可一定要来!我们不见不散!” 众人:“……” 温谨安:“……” 他呆呆看着苏离,目光在她那格外诚恳认真的小脸上逡巡片刻,面上刚刚褪去的红色潮汐,又在瞬间席卷而来! 这一次,他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姑……姑娘美意,我……我一定……前往!”他结结巴巴回道。 花无月好奇追问:“阿离,难不成你也看中他了?虽然温呆子人不错,但我还是要劝你三思哈!你表哥说得不错,温家于你而言,的确是个大火坑呢!” “那你还往里跳?”苏离轻笑。 “我不一样啊!”花无月回,“我要嫁的人,是温家千娇百宠的嫡长子!温家于我而言,就是个大福窝!哈哈!” 温谨安扭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撇了撇,又摇了摇头。 “温呆子,你那什么表情?”花无月轻哼。 温谨安摊手:“花姑娘,你懂的!” “我懂什么啊?”花无月瞪眼,不待他答话,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那伯父伯母,待你的确苛刻!你不喜欢他们,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那温伯父温伯母,待我很好的哦!尤其是温伯母,每次见到我,都要夸我生得美呢!” “可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要骂你又丑又蠢!”温谨安同情的看着花无月,“花无月,你听我一句劝,温家对你来说,才真真正正是个大火坑!能把你烧得骨头渣都不剩的那种!至于苏姑娘……” 他看向苏离,眼底满满激赏,眼睛也闪闪发亮,“苏姑娘聪慧过人,便算身处绝境,亦有化险为夷之能!” “温公子谬赞!”苏离轻笑回,“其实我没有温公子说得那般厉害,只是被逼到死境,不得不反抗罢了!有朝一日,若温公子如我一般,定能激发出远胜我百倍的力量!” 这话说得十分直白,听得温谨安目瞪口呆! 他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 好在,旁边没有人,大部份人都已进了群芳苑,少部分还在苑门前排队待验,门口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尚有很长一段距离,苏离的声音又刻意压低,所以并没有人听见她说话。 “苏姑娘慎言!”温谨安忍不住道,“祸从口出……” 苏离失笑:“温公子你慎言到现在,得什么好了?” 这话直戳温谨安的痛处,他被堵得发了半天怔,叹口气,苦笑:“只落得越发悲惨!” “所以,别那么慎了!”苏离微笑道,“再这么慎下去,这辈子就完了!” 温谨安听得一颤,又不自觉盯着她看,面上那红色潮汐持续扩散,这下,连脖子都红了,一颗心也嘭嘭直跳,浑身的血液都似沸腾起来! 再这么慎下去,这辈子就完了…… 这话在他的耳边一直循环播放,直到他告辞离开,还是没有停下来。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般大胆的话。 他听得触目惊心,却又心潮澎湃! 一忽儿想到苏离在顺天府力挫群渣时的情形,一会儿又想到她说我在平安巷等你,我们不见不散。 她说这句话时,眼睛那般的闪亮,像是两盏灯,在漆黑的深夜点燃,照亮他心中的漫漫长夜,让他有了莫名其妙的期盼! “苏离……”他想着她的眼睛,连步子都觉得轻快许多。 他的心在一个想入非非的世界飞翔着,头忽然撞到一物,“咚”地一声,跌坐到地上! 抬头一看,前方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马车。 他绊到了马车的车辕上。 “对不住!”他忙躬身道歉。 但车内无人发声。 想来,应该没有人。 小厮温润上前扶起他,嘴里嘀咕着:“好奇怪哦!” “什么奇怪?”温槿安问。 “这马车,明明刚刚在那边的!”温润往右方指了指,“我不过就是晃了个神,怎么就跑到咱们眼前了?” “谁知道呢!”温槿安摇头,“许是马自个儿跑过来的吧!” “也许吧!”温润拧头看那马车。 此时正好一阵风吹过来,掀起锦缎车帘,帘内影影绰绰的,竟似有一个人。 温润探头,正想着瞧得清楚点儿,忽觉一阵寒风无端而起,将他吹得个踉跄,摔了个啃嘴泥! 他尚且如此,温槿安就更不必提了。 他那颗心仍是围着苏离兜兜转转,嘴里下意识的默念她的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愈念愈觉得欢喜,这边正要再继续往下念,忽觉身后如芒在背,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背上重重一推! 他整个人被推得向前疾奔七八米,然后,“咕咚”一声,结结实实的撞到了路旁的树干上! 这一下撞得委实不轻,眼前金星乱冒,额头起了一个大疙瘩! 远处,苏离在他摔第一个跟头时,就忍俊不禁,没想到还有第二个跟头,不由哭笑不得。 “这位温公子,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她笑问。 “人家的眼神好得很!”苏惊寒掠她一眼,“是你乱了人家的心!阿离,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真看上他了?” 苏离正要回答,他却又烦恼起来,“不行不行!你看上也不行!虽然他是我挚友,人品也好,生得也不错,可是,他家的日子委实是难过的紧!温家一窝恶狼,能把你们俩啃得骨头都不剩!” “不怕!”苏离笑着摇头,“我会想法把温公子驯成一头比他们更恶的狼!然后把他们狼窝都抄了!” “啊?”苏惊寒惊呆了,“你还真的想要嫁给他?” 他这声音着实有点大,大到,温槿安方才所撞的那辆马车里的人,不用使用内功,都能清清楚楚听到这句话! 车内端坐着一位俊俏郎君,郎君的脸本就冷得紧,听到这话,那脸立时冰凝霜结,那股寒气四散,让他对面的李如风都有点坐不住了。 ------------ 第130章 你这帖子,从哪儿仿制的? 他下意识的想说点什么。 可是,他想到自已刚刚因为多嘴多舌挨踩,到底又把嘴闭上了。 方才苏离邀温槿安去平安巷,说什么等着他,不见不散之类的话。 主子听到这话,那脸就黑下来了。 他便打趣了一句,问他是不是吃醋了,然后脚便被他踩住了,到现在还有点发麻。 “殿下,您这腿力,恢复得不错啊!”李如风揉了揉自已的脚尖,讪笑道,“就属下这个痛感来说,属下可以确定,您这功力最其码恢复了一半!苏姑娘真是神了!” “她是神……”萧凛的目光在苏离和温槿安之间流连着,想到她方才的话,心里一阵阵发堵。 这小丫头,居然看中温槿安了…… 那死小子哪点好了? 生得那么丑,腰背还佝偻,说话结巴,一幅没出息的窝囊废样儿,盯着苏离看时,那眼神十分的猥琐! 他的小姑娘,他有什么资格去看? 看了一眼也便罢了,还看了两眼三眼四五眼! 他就不怕自己废了他那俩招子吗? 还有,居然还偷偷默念他家小姑娘的名字! 那名字是他配念的吗? 他就不怕自己割了他那口条拌黄瓜? 萧凛心中妒火中烧,看向温槿安的目光也愈发的危险! 温槿安这会儿不想苏离的眼睛了,也不念她的名字了。 因为他脑瓜子太疼了。 不光疼,还嗡嗡乱响,好像有几百虫蜜峰,同时钉着他的脑门蛰! 温润自看到马车内的身影后便觉浑身发毛,一把拖起自家公子,没命的往前跑。 然而,跑着跑着,又是“咕咚”一声! 两人第三次摔了个嘴啃泥! 李如风:“……” “殿下……”他拧头看向萧凛,“您要一直这么摔他的话,他就摔坏了!” “坏了就坏了!”萧凛轻哼,“敢觊觎孤的人,他不坏谁坏?孤没剜他的招子,没割他的口条,已经非常宽容了!” 温谨安的三次摔倒,让苏离和苏惊寒同时吃了一惊! 若是摔两次,还可说温槿安心情激动导致,可这第三次摔得实在邪乎! “莫不是你方才所说之话,被温家的人听到了?”苏惊寒小声问。 “若是他们听到了,我岂会平安无事?”苏离摇头,“而且,并未看到任何暗器之类的东西……” 最主要一点,她也不是随意说出那些话的。 说话之前,她特意观察过四周,并未发现有人。 她说话时的声音也很轻,除非遇到那种内功心法极厉害之人,不然,根本听不到她说话。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苏离还是又往四周逡巡了一遍。 李如风和萧凛同时屏息静气,掩住内息。 苏离和苏惊寒目前的功力,自是比不上他们,一番察探之后,没有任何发现。 温槿安摔倒时,她只看到一阵又一阵风。 能御风伤人的高手,并不多见。 她所知道的,也就萧凛一人而已。 但萧凛肯定不来这儿的。 那么,就只是纯粹的巧合? 想着温槿安面对自己时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她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她的话音虽轻,但那话对温槿安来说,不亚于平地起惊雷! 他怕是被震到了,神思不属,才会一摔再摔吧! 她远望着温槿安的背影,见他已经消失在小径尽头,遂放下心来。 “咱们也该入园了!”她看向苏老夫人等人,“再不进去,有人要着急了!” 江清歌此时的确急得不行。 她猫在暗处许久,见苏离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正要出去询问,就见苏离推着苏老夫人慢悠悠的走过来。 她松了一口气,挥手叫过邵惠丽和桑缨。 一番安排之后,邵惠丽用力点头:“你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若她敢在这帖子上做手脚,我一定让她没脸没皮!” 苏离走到园门前时,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去了,只剩下十来个人。 “咱们也赶紧进去吧!”花无月上前,将帖子交给侍者,侍者查验后很快放行。 苏离推着苏老夫人,和周氏苏惊寒一起走到侍者面前,拿出自已的帖子。 “金帖?”侍者星归接帖查验后,倏地抬起头看她。 面前的小姑娘很陌生,他从未见过。 他犹豫了一下,又看向苏老夫人等人。 还是不认识。 苏家人久居北境,只在年底回京述职,京城宴会本来就参加的少,这群芳苑也是头一次来,侍者根本就没见过他们。 可是,公主殿下亲自下帖邀约的人,他怎么可能没见过呢? 他可不是普通的侍者,他是在公主面前还颇是得脸的,总管很多事都交给他去做。 这次宴会,公主一共发出五张金帖,全是经由他的手送的。 但这五张帖子的主人,他都见过,可没有面前这家人! 邵惠丽本就一直盯着苏离,看她拿出金帖,也吃了一惊。 此时又见星归满面犹豫,明显是有问题。 虽然她拿的是绿帖,可因为有江清歌相助,她常年混迹于京城各大宴会之上,对这里面的人也是耳熟能详。 她识得这个侍者,知道他的身份地位。 从进园到现在,这侍者一共放了五波持金帖者入内。 他见到那些人,可全都是恭恭敬敬的! 现在见到苏离一家,却是这种表情,事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邵惠丽脑子一动,猜到一种可能,遂道:“苏离,你这帖子,从哪儿仿制的?跟真的一样!” “仿制?”星归一怔,面色微变。 “对啊!”邵惠丽撇嘴,“若非仿制,公主怎会邀请她?你可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吧?她是福运圣女江姑娘的那个假妹妹!爬床的那个!” 这事,星归倒是有所耳闻。 他的面色因此变得更黑了。 这样的人,公主是绝对不会相邀的! 而且,福运圣女可是公主府的常客,她为公主调制的那些香膏,美容养颜,功效绝佳,公主对她赞不绝口,还给了她许多赏赐。 这苏离跟江清歌不和,前段时间还在顺天府状告江清歌,姐妹俩的关系十分恶劣。 公主怎么可能邀请这样的人入园? ------------ 第131章 招摇撞骗? “这可真是稀奇!”侍者冷哼,“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拿假金帖招摇!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你说什么呢?”苏惊寒怒叫,“这金帖是公主的管家亲自送给我们的,怎么可能是假?” “天哪,还管家亲送?”邵惠丽那边笑得前仰后合,“这谎话说得,真是连眼睛都不眨呢!你当公主府的管家是什么人?他一天到晚忙得要死,会有功夫去平安巷那种破烂地方送帖子?你们可真能扯啊!” “就是啊!”桑缨附和,“你们当你们是谁啊?皇亲国戚啊?你们不是!你们是叛国罪臣的家眷,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公主殿下不打你们,就算给你们脸了!还想让她差人给你们送帖子,是你们疯了,还是公主疯了?” 马车内的萧凛听到这话,手又开始痒了。 “孤想割口条……”他的指尖在袖口轻磨,两指之间,夹着一片枯黄的落叶,“这回,是真的想割……” 这两个聒躁的女人,比温谨安讨厌多了! 居然敢这么说他家小姑娘! 分明就是找死啊! “那殿下就动手吧!”李如风这次也不拦着。 他也觉得这两个女人太碍眼了,叽叽喳喳的,吵得他脑子疼。 萧凛的指尖在袖管中飞快旋转着,那落叶在他指间仿若变成了一片薄刃。 若是他未中毒之时,一片小小树叶,便可取人性命。 不过中毒之后功力减半,但割个口条什么的,还是勉强可以的。 他盯着邵惠丽和桑缨那一张一舌的嘴,就要动手,脑间忽然浮起一念,又默默的松开了。 “咦?殿下怎么不动了?”李如风好奇问。 “若孤动了,孤是爽了,可阿离难免会惹上麻烦……”萧凛回。 李如风失笑:“殿下还怕麻烦?” “孤自是不怕的!但是,孤怕会打乱她的计划呢!”萧凛道,“这样,她会不开心!所以……” 且这么看着吧! 需要出手时再出手。 而且,苏离看起来一点也不慌。 苏离的确不慌。 她拿的是真贴,邵惠丽和桑缨在这里胡说八道,到时候倒霉的是她们! “你听清她们两个说的话了吗?”苏离看向星归,“她们说,不是我疯了,便是公主疯了,这话,请你务必记清楚,回头原话禀报给公主殿下!” “我如何做事,好像用不着你来教!”星归对江清歌印象很好,也有意卖她个人情,自然对苏离冷眼相向,“我劝你,还是自行离去吧!不然,我将此事报给公主殿下,你指定是要受罚!” “话别说得这么满!”苏老夫人冷哼,“老身劝你,现在就去汇报吧!我们苏家原本是什么样儿,你该清楚,我们还不至于蠢到一家四五口拿着个假的金帖来招摇撞骗!” “就是!”苏惊寒忿忿然,“用你那脑壳好好想想!别被人撺掇几句,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你最其码好好看看你手中的金帖!”周氏轻哼,“你只看一眼,便断定是假!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假的!你若真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侍者,怎么会不识得她的字和印章呢?身为她身边的近侍,辨别这个,应该是你们必修之课啊!” 星归原本认定他们拿的是假帖,此时听三人一说,忽然又犹豫了。 苏家未落魄之前,那可是名门世家。 苏家几位虎将,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连苏家的女眷都是女中英豪! 这样的人家,确实不可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而且,邵惠丽和桑缨两人,的确是有挑拔撺掇之嫌! 星归既能在公主身边服侍,自然也不傻,忙低头验帖。 这一验,验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金帖上的字迹,跟公主一模一样! 这金帖的材质,也跟他之前送出的别无二致! 这可是用上好的金箔制作的,这一帖便值一两金! 若是制作假帖,怎么可能下这样的血本? 星归唯恐惹了不该惹的人,面色变了几变,最终又变成一幅恭敬模样。 “几位稍候,容小的去禀报!”他陪笑道,“因你们实在面生,小的暂时也不敢做主放你们进园,都是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考虑,还请你们多多宽宥!” “你去吧!”苏离道,“我们不急,在这里慢慢等着便是了!” “是!”星归匆匆而去。 邵惠丽和桑缨齐唰唰变了脸。 两人瞪了苏离一眼,一溜烟跑去找她们的主子江清歌。 江清歌那边也被这出乎意料的金帖惊到了。 虽然她未看到那帖子,可她看到星归的脸色了。 这人是公主身边的得力内侍,若他也觉得那金帖是真,那这金帖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是,公主怎会亲自下金帖邀请苏离?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江清歌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蹊跷,遂向身边的江清远使了个眼色。 “五哥,你跟着那侍者,我去找公主殿下!”她低声道,“我会设法绊住公主,让她不要见侍者,侍者若是见不到公主,必会去找总管验证……” 下面的话她还没说出来,江清远便已了然:“我会想办法让他见不到总管!” 江清歌满意点头,娇笑道:“我与五哥简直就是心有灵犀呢!若是没有五哥哥,我可怎么活?” 江清远闻言心中狂跳,上前一步道:“那么,五哥哥这一生一世都陪着歌儿,可好?” “好啊!”江清歌装出一幅天真烂漫模样,仿佛听不懂他话里的暗示,拍手轻笑道:“歌儿也想一生一世都陪着五哥哥!” 江清远闻言,不由心花怒放,只觉得便是为眼前这女子死了都心甘情愿! “五哥哥这就去了!”他拍拍江清歌的头,悄步跟上星归。 江清歌则加快脚步,抄小道去找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近来身上有些不爽利,脸上一直起刺痘痤疮,经江清歌治疗后,大有好转,但近日又有复发迹像。 她一向最是爱美,此时见脸上又冒了几颗,心急如焚,看到江清歌即道:“你可算来了!本宫正要派人找你呢!” ------------ 第132章 倒大霉了! “臣女来迟,公主恕罪!”江清歌跪下行礼,“臣女新近又制了一味药膏,想给公主试用!公主这会儿可得空吗?” “这会儿吗?”公主犹豫了一下,“有几位老友到访,正要出去见客!” “公主不如推迟一下吧!”江清歌忙道,“这药膏有个特性,越早用效用越好!臣女方才是在马车里赶制的,为的就是用个新鲜!若是耽搁了,怕是疗效没那么好啊!” “这样啊……”安阳点头,“那便先用吧!左右那几位老友也经常见的!也不在乎这点时间!” “是!”江清歌微笑点头,“当然是公主的脸更重要了!” “你最懂我了!”安阳大笑,“行了,那就开始吧!” “是!”江清歌点头,“殿下,这一次,要久一点,约摸要大半个时辰才能见效!您得耐心一点才好!” “没问题!”安阳笑道,“只要能治好本宫这脸就行!这赏菊宴有她们带着玩闹就好!本宫也就是牵个头,其实也懒怠去应付这些!” “那公主便先享受这次的药膜吧!”江清歌动手为她净面洗脸上药膏。 药膏覆上,安阳赞不绝口:“这新药果然有效!本宫脸上的脓包好像一下子不痛不痒了呢!” “这是臣女精心研制数月所得,自然管用!”江清歌笑回,“这一剂便可令殿下重焕新颜!” 药膏的效用,她是亲自实验过的。 便算是江府下人那生满痤疮的脸,用了这药膏都能立竿见影。 更别说安阳公主脸上只是生了几颗小痘痘了! 公主用完觉得好,自然会在众人面前夸奖她。 届时,靠着这只药膏,她很快就能在京城贵妇圈中狠狠的赚上一笔! 这方子,江清歌不想再跟萧玦分了。 毕竟,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她有苏离在手,想要什么样的药方,让她制出来便是。 现在苏离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只能靠苏离之前留下的那些药方赚钱了。 一想到这点,江清歌就觉得心里在滴血! 她甚至都有点后悔,不该把苏离逼得那么紧! 现在好了,鸡飞蛋打! 以后在京城这些贵人面前还怎么装妙手医仙? 不过,幸好她利用苏离时,也一直在防备着她。 为了避免苏离反水,说出她这妙手仙医的真相,她一直刻意圈禁控制她,不让她见到太多人,她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所研制出来的药物,在京城到底有什么样的反响。 另一方面,她其实一直在给苏离下毒。 那种毒并不致命,只是会令人神智昏聩,头脑不清。 每次苏离研制出她想要的药膏后,她都会给她下此毒,让她忘记自己亲手所制的药方。 而自己这边也会刻意将她用过的药室收拾干净,一点线索都不留下。 等到她再需用到苏离时,便会给她服用解药,等她神智清明后,再为自己制药。 如此,苏离就算与她反目,也记不清自己到底研制过什么,自然也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想到这里,江清歌忽然有点佩服自己的谨慎和远见卓识了。 若非她提前预想到这些,苏离如今失控,若真还记得那些药方,她岂不是要倒大霉了? 江清歌不知道,她的霉运,已经在路上了。 前世苏离的确是中了毒,人也稀里糊涂。 可是,现在的苏离,是经历恶灵境淬练,重生而来的全新的灵魂! 她所下的那些毒,早就对苏离造不成任何影响了! 今日济世药馆驱疙丸正式开售。 一大早,贺青他们便为此事忙活着。 为了能一炮打响,他们做足了准备,特意请人抬着被治好的胡五和其他一些病重的患者到街上宣扬。 哪知这边药馆的门还没来得开,外头便聚集了几十号人,将药馆围了个水泻不通,全都嚷嚷着要买药! 贺青一脸懵:“什么情况?我们还没开始宣传呢!” “我听他们带头的王胡子说,是苏姑娘让他们来的!”三七激动得直搓手,“王胡子说苏姑娘三天前赐药,他用了之后,身上皮疹很快就不痒了,他将苏姑娘多给的几瓶药给身边患病的邻居用,邻居那么重的皮疹,也好了!他们都激动坏了!掌柜的,你没看到,他们中很多人,都跪在咱们店门口拜呢!” “原来苏姑娘已经帮我们做了宣传了!”许谦乐呵呵道,“那还等什么?赶紧放药吧!” “好!”贺青点头,命人将制好的药丸运到柜台上,打开店门,这一开,又是一惊! 刚刚三七还说只有几十号人,这会儿,怕是几百号人都不止了! 远望过去,一片黑鸦鸦的人头。 每张脸上,都溢满期盼和希冀! 看到店铺门口,众人齐声欢呼,一齐扬着手中的银子大叫:“掌柜的,快卖药!快卖药!” “这就开售!”贺青忙道,“不过,售药之前,还请大家自觉排好队,莫要疯抢!大家放心,我们济世药馆这药量十分充足,每个人都能买到!” “大家排队吧!”王胡子大声叫,“苏姑娘和济世药馆能救咱们的命!咱们不能让他们难办啊!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众人哄然而应,倒真是很听话,在门外排起了长龙。 药一瓶瓶放出去,买到药的人俱是欢喜雀跃,笑逐颜开。 很多人拿到药也不回家,现场就开始涂抹起来。 这一抹,更是叫好声不断。 “有救了!孩子他娘,我们有救了!”一人抹完药,身上那种日夜折磨他的奇痒很快就消失了,高兴得当街抱着自己的娘子跳,惹得众人哄然大笑。 “猴三儿!”王胡子笑骂,“你可算又猴起来了!” 被叫作猴三儿的那人又哭又笑:“是啊!我可算又猴起来了!我还以为,我会变成一只死猴儿呢!” “多亏了苏姑娘和济世药馆啊!”他家娘子眼含热泪,跪倒在贺青面前,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头。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一起过来磕头。 贺青和许谦扶起这个,那个又跪倒了,不由哭笑不得。 ------------ 第133章 去找仁济药馆算帐! 猴三儿磕了几个头,大声道:“买了济世的药,才知仁济有多黑!老子吃他们的药,吃得倾家荡产还没治好!这济世的药,才刚抹上,疗效就如此明显!价格又是如此的低廉!这才是真正为民的好医馆啊!” “是啊是啊!”众人一齐点头,都盛赞济世,对仁济深恶痛绝。 而仁济的药,是江清歌治出来的,他们自然而然也厌恶起江清歌来! “什么狗屁的福运圣女,妙手仙医,我看就是个吸血鬼害人精!趁着京中皮疹盛行大肆敛财,她这是在发民难财啊!” “她倒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可怜多少百姓被榨干家底惨死!这个女人,真是太坏了!” “明明治出了良药,却藏着掖着,不肯痛快的治好病患,只想着从他们身上多多搜刮银钱!这般歹毒的心思,还妙手仙医呢!我看她根本就是辣手毒医吧!苍天真是不长眼,竟让她制出这样的药!” “这药,根本就不是她治出来的!”王胡子轻哼,“这药,从一开始,就是苏离姑娘治出来的!” “什么?”众人一惊,齐声追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胡子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众人皆唾骂连声! “还以为她有多厉害,不想竟然是个贼!偷了人家苏姑娘的东西,还要人家的命!这种女人,简直太恶毒无耻了!” “诸位,咱们得了苏姑娘和济世药馆的救助,得给人家点回报啊!”王胡子大声道,“咱们用了药觉得好的,莫忘了帮济世宣传一下,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这里有好药!这样,也能帮助更多的人!” “那是自然!”众人齐声回应,“回去之后,定然要走街串巷帮他们宣传的!” “何必走街串巷?”猴三儿脑子活,笑道:“咱们直接去仁济药馆就行了啊!咱们往那儿一站,用事实啪啪的打仁济那帮黑心肝的脸!正好也让那些跟咱们一样受骗的可怜人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济世,谁是假仁假义!” “这个方法好!”王胡子用力点头,众人也都深以为然,纷纷道:“等我买完药就去!” “我用过药了,一等一的好!我这就过去!” “兄弟等等我,我也一起!” “还有我!” “我……” …… 众人用过药后,离开济世药馆,排成长队,浩浩荡荡的赶往仁济药馆。 这么多人一起出行,声势浩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都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猴三儿和王胡子据实相告。 “什么?济世也制出神药了?” 路人中也有亲属患上此病,闻言大喜,忙奔走相告。 济世药馆的人也因此越来越多。 贺青看着乌泱泱的人群,抹了把脸上的汗,终于明白苏离为什么要他们首次要多多备药了! 看这情形,这次备的药,还不一定能够呢! 不过,没关系,他们的药厂一直在持续生产,肯定能够这些人的量! 王胡子和猴三儿等人很快便出现在仁济药馆。 仁济药馆已经得了信,掌柜老钱初闻此讯,嗤之以鼻,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济世千方百计的想要抄我们的药方,抄了那么多回都没抄对!这次,又玩什么花招呢?”他鄙夷道,“他玩任他玩,我自巍然不动!我们的清歌丸,那可是有江姑娘的灵力在里头……” 王胡子这时正好走过来,听到这话,重重的唾了一口:“我呸!还灵力!是恶力吧!恶毒的毒!” “王胡子,你说话小心点儿!”老钱阴恻恻的瞪着他,“小心祸从口出!” “我呸呸呸!”王胡子一连呸了他几下,愤怒道,“老子的血汗钱全被你们榨干了,还要怎么小心?若不是有苏姑娘和济世的药,老子都打算自杀了!老子怕你个球啊!” “当真有药吗?”仁济买药的人此时也排成一条长龙,他们可不关心别的,只关心有没有真正有效的药! “你们看我!”王胡子撸起袖子,敞开胸膛,以身作证,“我以前是什么鬼样子,大家也都知道的,对吧?这是用苏姑娘的杀疙丸三天的效果!有没有效用,大家自已看啊!” “还有我们也是一起用药的!”他的几位邻居此时也现身说法,“大家都看看哈,我们以前有多严重,你们都见过的!” “天哪!”排队的人群中有人惊叫,“韩三儿,我记得前几日见你时,你还是浑身流脓血的,这才三四日,怎么好像好了?” “不是好像!”韩三昂首挺胸,“老子是确确实实好了!” “赵四,你不要胡说八道!”老钱怒叫,“你什么时候见过韩三儿了?你跟他可不合头!” “我就是跟他不合头,才去找他啊!”赵四道,“我没银子买药,他欠我银子,我去找他要,还逼他卖地卖房子的!跟他大吵了一架,这个,街坊邻居的,应该都听到了吧?” “我听到了!”队伍中有人举手。 “我也听到了!” “还有我!” 人群中不断有人举手,也不断证实韩三儿之前是什么鬼样子,也因此,越来越多的人惊呼连声! “韩三儿,你居然真的好了!”赵四上前一步,打量着韩三儿,“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是病得出现痴妄症了?韩三儿你之前血糊拉的,身上没半点好皮!这会儿这皮子……” 他探头细瞧了一眼,两眼放光,一把抓住韩三儿,激动追问:“你怎么好的?你快告诉我!求求你了!告诉我吧!你欠我的钱,我不要了!只要你告诉我!” 说着竟声泪俱下的跪倒在韩三儿面前,痛哭流涕道:“三弟,我不是故意要逼你的,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啊!家中银钱都用尽了,这病还不好,我真的没钱吃药了!这药这么贵,我这种贩夫走卒,一年能赚几个银子啊!我真是没办法了!” “四哥,快起来!”韩三儿忙拉起他,“这药是在济世药馆买的,便宜得很!治好这病,我都没花完一两银呢!你快去买吧!” ------------ 第134章 出大事了! “好好!我这就去!”赵四拔腿就跑。 “我们也去!”其他人看到韩三和王胡子他们的情形,俱是激动异常,排队的人全都拧头要跑。 老钱咬牙阻拦,“我可警告你们,若真去了济世药馆,就休想再回头!谁去了,我仁济以后一颗药都不会卖给他!” “你们仁济的黑心药,千万不要卖!全留给你们自个儿吃吧!”王胡子怒叫,“黑心肝的狗东西,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说这大话!我告诉你们,你们仁济要倒霉了,倒大霉了!济世的药一出,世人都知道你们有多黑心,看谁以后还来你们这鬼地方买药!” 老钱轻哼:“我们济世可不光有清歌丸,我们还有……” “你们有的,济世全都有!且,比你们好一千倍一万倍!”王胡子怒声反驳,“你们这药方,根本就是那江清歌偷苏离姑娘的!现在人家苏姑娘把改良过的更好用的药方,全都给了济世!你们这假仁假义的药馆,和你们那个黑心肝的江姑娘,一起烂掉臭掉吧!臭遍全城!” “臭遍全城!”猴三儿振臂高呼,下面呼应者众! 大家得知了真相,对仁济药馆俱是恨之入骨。 明明花点小钱便能治好的病,却因为仁济和江清歌的贪婪,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这恨意在胸中汹涌,他们的声音自是愤怒高亢,无数吼叫声汇聚在一处,声高震天,几乎快要把仁济药馆的屋顶掀翻! 原本在仁济排队的人此时也是感同身受。 他们也是一样的委屈和郁闷,此时再不管老钱如何威胁,都一蜂窝似的向济世药馆奔去! 不管是短短一刻钟,所有的病患便跑得一干二净,剩下的,是那些曾经被他们压榨的人,站在店门口,一遍遍的怒叫! “你们要造反吗?”老钱气得连连跺脚,“你们可知道,我们仁济的东家是何人?” 他原本是要威胁这些人,让他们赶紧散去,谁知却戳了马蜂窝! 众人纷纷怒叫:“他是谁?你说出来!” “我们倒要看看,是哪位贵人,如此狠辣的吸食民脂民膏!” “说出来,我们去告御状!看圣上如何处置他!” “置万民生死于不顾,公然发民难财,居然还有胆拿他的身份来威胁我们吗?”王胡子怒叫,“他便算是龙子龙孙又如何?龙子龙孙若是这般荼毒自己治下的百姓,那他也为这天地所不容!” “天地不容!天地不容!”愤怒的声音,如巨浪排空,汹涌而来! 老钱听到“天地不容”四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位皇子,可也是野心勃勃的! 他想要上位,自然需要好名声! 若是被爆出是仁济的东家,他必然声名尽毁,还拿什么去争? 老钱想到这一节,瞬间意识到到自己闯了大祸了! 他刚才实在是不该提这茬的! 若他不说,这些人怕也想不到去找仁济东家算帐,至多只会找到江清歌。 他这一张口,却是把这怒火全都引到自已那位主子身上了! “来人,快来人!”老钱哆哆嗦嗦的抓住一个药童,低声道:“快去报信!立刻,马上!” 药童点头,从后门匆匆去了。 老钱看着外面愤怒的人群,抖若筛糠。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仁济药馆,可能真的又要倒闭了! 此时的江清歌,对京中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算计苏离。 原本,事情是很简单的。 以她这一年在名门世家之间的经营,已经笼络了不少人。 只要她一开口,自会有人站出来帮她说话。 可现在,情况变得复杂了。 从星归看到金帖时的凝重表情,她就明白,这只金帖肯定是真的了。 不管她有多么不情愿,却也得承认,苏离的确是搭上了贵人。 这就意味着,她的计划实施起来,有了一定的难度。 帖子是安阳公主差总管亲自送出,既是她所邀之人,这人若真的出事,她必会出言相助。 她身份尊贵,若她开口,其他人只会附和她,不会再管自己如何。 更不用说,一辆香车,让苏离身价陡增,人人都猜测她攀上了什么贵人,心有忌惮,也不会全向着自己说话。 不过,幸好,她反应很快,先把安阳“放倒了”。 现在,她要趁安阳“倒下”的大半个时辰,把她之前想做的事都做了。 等到安阳出来,看到苏离犯了她的大忌,那么,不管托她送帖的贵人是谁,她都会重罚苏离! 江清歌手中忙着,脑中更是转若飞轮。 伺候好公主后,她又贴心的交待了几句,诸如千万不能提前结束之类的话。 安阳对她十分信任,自是连连点头。 安排好一切后,江清歌寻了个由头,将安阳交给她的贴身婢女看管,自己则悄步出了公主的房间。 房间外,桑缨和邵惠丽等人还在等着她。 江清歌招手唤过几人,一阵耳语。 很快,几人便分头行动。 江清歌径直去找苏氏。 苏氏进园后便按她和江清歌事先计划好的,与相熟的世家闲聊攀谈。 江家的事,如今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既是闲聊,自然也就越不过这桩公案。 很快便有人追问苏氏,探听事情真相。 苏氏装模作样抹起眼泪,开始她的表演。 “我知道那孩子事后定然会四处散布谣言,诋毁我和歌儿,我却没想到,她竟然丧心病狂至此!这简直就是黑白颠倒!” “怎么?事情不是那样?”有人提出疑问,“可我听顺天府的衙役说,你们家歌儿,的确抽了她的血,还是你们家清远亲口招供的!” 苏氏听到这话,暗暗咬牙,面上却一幅哀凄状:“是,的确是抽了她的血……” “什么?”众人皆愕然,“怎么可以这么做?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是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侯夫人,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苏氏苦笑道:“你们都知道虎毒不食子!我又岂能不知?阿离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若不是被逼无奈,我又怎忍心那般对她?” ------------ 第135章 这是要搞事情啊! “被逼无奈?”有人追问,“怎么无奈了?” “我那离儿,她……她……”苏氏说到一半,忽然掩面哀泣。 “她怎么了?”众人齐声追问,“你快说啊!” “她中……”苏氏作势说出实情,江清歌适时登场,“母亲,不可!万万不可啊!” 苏氏惨笑:“歌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帮她藏着掖着吗?你不知道,外人都把你传成什么样儿了!她一直排挤你,你何必再为她背黑锅?” “谁让她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呢!”江清歌泫然欲泣,“她变成这样,说到底,还是母亲的疏忽啊!若是母亲当时没抱错,她长在母亲身边,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我代替了她,抢了她的福运,我原该赔偿的!便算要我这条命都无所谓!更何况,只是背个……” “黑锅”两字,她没说出来。 但是,大家都听明白了。 “可怜的歌儿!你总是这么善良,凡事都先想着别人,从来不顾惜自己!”邵惠丽的母亲梁氏适时追捧,轻叹道:“可是,那苏离不值得啊!” “就是就是!”桑缨的母亲李氏适时接话,“自从她回京,每日里作妖不断,想方设法的捉弄你,排挤你,你被她害得那么惨,干嘛还为她说话?” “歌儿,你这孩子呀,就是心软!”安平侯夫人刘氏轻叹,“你这样不行的!被苏离欺负得这么惨,哪能一再退让呢?” “是啊!”允王妃一直冷眼旁观,此时懒洋洋插嘴,“不该你背的黑锅,你岂能一背再背?你这样,岂不是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就是啊!像她这种粗蛮顽劣的性子,就该让她得到点教训才好!不能老是这么纵着她,该管,还是要管的!不能放任自流!” 这会说话的,是张宗虞之妻孙氏。 张宗虞与江宁侯交好,江家与张家自然也是常来常往。 苏氏跟孙氏以姐妹相称,江清歌跟张家的女儿,曾经的太子妃张雪韵更是闺中密友,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她是左相之妻,说出来的话自然是颇有分量。 是以众妇都跟着一起点头L:“相夫人说得太对了!是该好好管管了!” “哪里那么容易管呢?”苏氏垂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在乡下野了十五年,回到京城才一年,这一年间,还有大半年是跟着我母亲他们一起的!母亲是个好母亲,可是,他们既然能做出那样的事,什么事做不出来?阿离那孩子,本来就养歪了,跟了他们一段时间,就更……” 她说着连连摇头,泪如雨下。 众人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有些跟江家关系一般的人,都缄默不言。 毕竟,事涉苏家,又是通敌叛国的恶名,还是不要多嘴为好。 有些跟江家不太对付,此时都不自觉的撇嘴。 苏氏对娘家的种种,说好听的,自然是大义灭亲。 可是,人人都知道苏家是如何扶持的江家。 苏家出事,江家撇得比谁都干净,从亲情道义上来讲,着实是令人不耻! 但江宁侯如今风头正劲,所以不管是关系一般的,还是不怎么对付的,都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唯有跟江家交好的几位官眷还在那里应和着。 “侯夫人您摊上这样的娘家,也是遭罪啊!”李氏一脸“同情心疼”。 “谁说不是呢?”梁氏轻叹,“为了帮助娘家,侯夫人也是殚精竭虑,想着让他们早日改过自新!谁想她那娘家兄弟都是一条道儿走到黑!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的心,早就黑透了!”刘氏满面义愤,“圣上待他们何等仁厚?又给了他们何等的尊荣?他们居然还不知足!活该落到今日结局!” 众人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桑缨和邵惠丽几人急急赶过来。 “清歌,你快去瞧瞧吧!你那位七妹妹用了假的金帖想要进园,被星归认出来了,这会儿,正去找公主告状呢!” “什么?”江清歌“一惊”,连连顿足道:“她可真是糊涂啊!便算虚荣心再盛,也不该这么干啊!我那日给她帖子她不要,竟来这一出!母亲,怎么办啊?” 她看向苏氏。 苏氏“眼泪汪汪”:“还能怎么办?赶紧去找她啊!找到她,带着她向公主殿下认错赔罪!” 说完看向身边妇人们,“诸位,还请你们看在江家的薄面上,一起帮我给那孽女求个情吧!” “你怎么还为她收拾烂摊子?”刘氏皱眉,“她那么爱惹事儿,你这烂摊子要收拾到什么时候?” “就这一次了!”苏氏双手合十,恳求道,“真的就这一次了!求求你们了!” 说着泪盈眼眶,好像随时都快哭出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允王妃慨叹,“大家都是做母亲的,知你这份伤痛!行了,别人本妃管不着,本妃还是愿意帮你求这个情的!” “我也一起去吧!”孙氏叹口气,“谁让咱们都是做母亲的呢!” 允王妃相夫人都带头了,其他人也不再多说,跟在苏氏身后,一起往园门口走去。 行到中途,遇到允王元真和温佑安楼玉春等人,见江清歌在其中,问清什么事后,也一起追随而来。 他们在这园中,可是最扎眼的特殊人物。 见他们出现在队伍中,自然又有不少年轻公子姑娘们主动追随而来。 大家一路走,一路追问缘由。 得知苏离居然用假的金帖试图混进宴会,大家反应不一。 迷信江清歌的人,自是万分鄙夷。 脑袋稍微清楚一点的,则十分好奇。 能乘得起香车,用得起名品阁最奢侈物品的人,想要入园的一纸绿帖,再简单不过。 怎会冒险仿冒公主的金帖?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猫腻吧? 再看这江家人,纠集了一大群人往门口赶。 很明显,这是要搞事情啊! 有事情就有热闹瞧。 于是,又有一大波想要看热闹的人加入到这支队伍中。 还没到门口,园中半数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人群中的薛昊看着这浩荡的队伍,不由得替苏离捏了一把冷汗! ------------ 第136章 也算我一个! 今儿这阵势,比那日在顺天府还要大! 顺天府外头围观的,多数是平民。 可今日能来赴宴观景的,非富即贵! 这些人可不比那些平民。 平民心直口快,做事冲动,关键时刻,反能仗义直言。 但这些贵人们那颗心却是九曲回肠,凡事三思而后行,他们很快就能分析出站在哪边对自己最有利! 苏离和苏家这些老弱病残,对峙江清歌和江家这些虎豹豺狼,能有胜算吗? 薛昊攥紧双拳,加快脚步,疾步跑向门口,打算先向苏离示警。 群芳苑门口。 苏离站在门前的石墩旁,足足等了一刻钟,仍未见到星归的身影,唇角不自觉微扬。 “你个死丫头,还有心情笑!”苏惊寒哭笑不得,“咱们一家人都在这儿晒脸子了!你怎么还能笑出来的?” “那有什么?”苏离笑回,“反正待会儿自有好狗主动来领我们入园的!” “你说的好狗,是指他们吗?”苏老夫人往不远处浩荡而来的那支队伍指了指。 带头的自然是江清歌母女和江家四兄弟。 苏离用力点头:“就是他们了!来得还挺快的!” 周氏面色凝重:“她们明显是有备而来!身后跟了那么多人!” “这要是演场大戏啊!”苏离撸撸袖子,一脸兴奋。 “这丫头!”苏老夫人看着她,“你这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呢?” “老鼠药!”苏离回,“祖母,您就瞧好吧!孙女这回指定把她们全都药得直挺挺的!” 苏老夫人淡笑:“看着这些人,祖母忽然想起年轻时的事了!老大家的,寒儿,你们可还记得那一年的事?” 她看向周氏和苏惊寒,“那年我们从京城返往边城,中途与一支偷袭的大渝军遭遇……” 听她说到这事,周氏和苏惊寒的脊背同时挺得笔直! “怎会不记得?”周氏微笑回,“那是儿媳第一次杀人呢!” “也是孙儿第一次杀人!”苏惊寒笑道,“那时孙儿才八岁呢!银枪捅入敌军胸口,他直直向我倒过来,那血洒了我一头一脸!那时候孙儿可吓坏了!” “儿媳也吓坏了!”周氏笑道,“儿媳头一回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血竟是那么的烫人!不过,被烫过一次后,再杀第二人时,就没什么感觉了!只觉得解恨!” “原来母亲跟儿子的感觉一样!”苏惊寒点头,“儿子当时也是那样,接着杀了第二人第三第四人!” “那一战,我们这些妇孺齐心协力,连同卫兵一起,共歼灭百人!”苏老夫人轻叹,“那可是最最凶狠酷烈的大渝兵啊!居然死在我们手里!你祖父每每提起此事,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没想到我们能从那些大渝兵手里活下来!” “祖母你们那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苏离笑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正是如此!”苏老夫人笑着看向那愈来愈近的队伍,淡笑道:“你瞧瞧这些人,一个个弱柳扶风的,她们能把咱们吃了吗?” “不能!”苏离轻笑,“孙女能把她们吃了!” “噗!”苏惊寒笑骂,“你这么点个儿能吃谁?你不怕撑坏自已个儿?” 苏离拿眼剜他:“祖母,您看他!我们刚把士气鼓舞起来,了那边又长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您说他是不是该打?” “该!”苏老夫人拿起拐杖,轻敲了苏惊寒一下,笑啐:“待会儿护好你表妹!提防那些黑心肝的!” “包在我身上!”苏惊寒用力点头。 “还有我!”阮灵撸撸袖子站到苏离面前,被苏惊寒一根指头戳到一边。 “你可拉倒吧!你能护好你自己就不错了!” “切!”阮灵撇嘴,“多个人多份力量嘛!放屁还能添个风呢!” 她这一句俚语,把众人都逗笑了。 “打架我不行,但是,吵架我最在行了!”花无月站到苏离身边,大声道:“阿离,你放心,待会儿由我来对付那帮长舌妇,保管把她们骂得闭气!” “我吵架也凑乎!”李茵蔓站到苏离右侧,“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一个柔弱陌生的声音忽地加进来。 苏离一怔,循声望去,正与一双黑白分明的小鹿眼撞在一处。 “阿离阿离,是我啊!”小姑娘生得娇娇小小,像林中麋鹿一般天真烂漫,此时蹦蹦跳跳跑过来的样子,别提有多可爱了! “阿离,是你的朋友吗?”苏老夫人笑问。 苏离看着那可爱的小姑娘,唇角勾了勾,点头:“是啊!是我新交的朋友!她叫陆阡墨!” “嗯嗯!”陆阡墨走到苏老夫人面前,活泼泼的行了个礼,笑道:“老夫人好!您果然跟阿离说的一样慈祥可亲呢!” “这丫头,嘴真甜!”苏老夫人含笑看着她,“你父亲是谁呀?” “陆鸣!”陆阡墨乖巧回,“我爹就是个末品小官,老夫人应该不识得他吧?” 苏老夫人的确不记得京中有这号人物,遂道:“我们长居边城,对京城人氏本就不甚熟悉!不过你既能来这群芳苑,你父亲定然也不是无名之辈!他有跟你一起来吗?” “没有呢!”陆阡墨摇头,“我今儿是跟母亲一起来的!母亲先进去了,我偷偷溜出来玩儿,然后就看到阿离了……” 说着转向苏离,“阿离,自从你嫁人,我们就再没见过了!我真是没想到,哪怕你嫁人,江清歌还是阴魂不散!她真的太过份了!” “她惯来如此!”苏离笑笑,“不过,阡墨,你还是莫要趟这浑水了!你跟她们不一样……” 她看了花无月和李茵墨一眼,道:“她们两个的家世都比你好,便算说什么,江清歌也不敢拿她们怎么样!可你不同,你父亲官职低微,很容易被江清歌打击报复的!” “我不怕!”陆阡墨昂首挺胸,“咱们是好朋友,若不是你突然嫁人,咱们都结拜为姐妹了!好姐妹遇难,我岂能独逃?那样也忒没出息了!” “既如此,那便同我们一起吧!”苏离伸手揽过她的肩,笑道:“咱们齐心协力,共同抗敌!” 敌人此时已经到达现场! ------------ 第137章 这就是你的慈母之心! 苏氏本来就哭唧唧的,看到苏离的瞬间,更是哭声震天! “离儿!离儿啊!你怎么能做这么糊涂的事啊!公主的金帖你都敢仿!你这个丫头,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以前你就胆大妄为,现在居然变本加厉了!天哪,你要母亲怎么办啊!” 江清歌挽着苏氏的胳膊,泫然欲泣:“七妹妹,此番你真是闯了大祸了!那可是公主殿下的金帖啊!不比从你从前戏弄的那些人!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的?你……唉!” 她说完拧过头,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苏离在这对母子俩来之前,就能猜到她们会演什么样的戏码。 可此时看到了,还是被恶心得直想吐! “好一个慈母啊!”她拍手笑道,“每次我遇到什么事时,您都会这样哭着嚷着,好像不知有多心疼我似的!可是,诸位……” 她昂首看向面前的围观者,“你们中一定也有为人父母的,我想请问你们,若你们的孩子真犯了什么错,你们真的心疼他们,会像面前这位慈母一样,大声的叫嚷着,唯恐天下人不知吗?” 众人被她问得俱是一怔,下意识的按着她的思绪往下想。 若是自己的孩子仿冒了金帖,他们断然不会到处张扬,定是第一时间悄然赶到,将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完了这节,再来看苏氏,大家的表情都有点微妙。 江清歌见势不妙,忙往回找补,红着眼眶哽声道:“七妹妹,听你这话,莫非还怪母亲没有帮你遮掩吗?这样的事,你觉得能遮掩过去吗?而且,这事我们也并非不想遮掩,可是有人已经叫出来,大家都听见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就是啊!”江清羽站出来道,“大家一下子都知道了!又不是我们知道了故意嚷嚷的!这个,大家都可以作证!”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侯夫人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我们也是被惊到了!谁想到你能做出这般荒唐的事来?”李氏大声道。 “仿冒金帖入群芳苑,你还真是想得出来呢!”刘氏应和。 “太恶心了!” …… 鄙夷憎恶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瞬间就把苏离等人淹没在唾沫星子里! 薛昊站在人群中,大声反驳:“你们谁能证明帖子是假的?你们有什么证据?就连公主身边的侍者都还没有给出结论呢!你们凭什么这么说?” 可惜,他一个人的声音实在太过低微,很快就被女人们高亢的声音淹没了。 江清歌看着这群情激愤的场景,快意的扬起唇角。 可扭头看到苏离,那嘴角又耷拉下了。 这贱人,被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着,居然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脸上也是笑眯眯的,好像看到了特别好玩有趣的事一般! 她怎么敢这样? 她怎么能做到这样? 她这样,真的一点都不像她了! 苏离站在那里听着刻意制造的唾骂声。 她耐心的听了好一阵,约摸过了半刻钟,那些声音慢慢弱了下来。 因为最忠心的那几条狗,叫累了,实在叫不下去了。 苏离趁着这个机会,提气扬声问:“你们说的那么多,现在也该我说句话了吧?我想请问你们,名帖是假的事,你们是听谁说的呢?” “是……”江清歌下意识的想把桑缨和邵惠丽的名字说出来。 话到嘴边,却又觉得不妥。 这两人虽然天天跟在她身边,但其实蠢得紧。 她们只能帮个腔助个势,若是让她们直接跟苏离对峙,难保被苏离套话,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念及于此,话到嘴边她拐了个弯,皱眉道:“当时乱哄哄的,我听了一嘴,脑子就乱了,倒是没注意到是何人所说!” “不知道是何人所说?”苏老夫人冷笑,“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道听途说的话,未经证实,就认定是阿离的错,然后纠集了这么多人来兴师问罪喽?苏凝,这,就你的慈母之心?” 她看向苏氏,满面嘲讽。 “我真的要呕了!”花无月扒着嗓子作呕吐状,“这哪里是慈母之心?这明明是毒妇之心!侯夫人,上次在顺天府,您要将您女儿千刀万剐加车裂,这一回,又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带来这么多人,来看你女儿的笑话!你可真是爱死她了啊!” “我看,是嫌她碍事,巴不得她去死,您才称心的碍死吧!”李茵蔓怪笑。 “我带相夫人她们一起来,是为阿离求情的啊!”苏氏抚着胸口,“痛断肝肠”,“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看笑话了?阿离,你千万不要听她们挑拔!” “我们的确是来帮你求情的!”孙氏冷着脸道,“不过,看到你这忤逆模样,我忽然不想为你求情了!” “我也不想了!”刘氏皱眉,“此等孽女,该让她得个大教训!侯夫人,惯子如杀子!您千万不能再由得她胡来了!快把她交给公主殿下发落吧!” “是啊是啊!”苏离笑着看向苏氏,“侯夫人,快把我交给公主殿下发落吧!我真的等不及了呢!” 苏氏听得暗暗咬牙,扭头看向江清歌。 她并不知苏离的金帖是真是假。 方才桑缨和邵惠丽跑来一嚷,她还真以为是假的。 但若真是假的,苏离又怎么敢见安阳公主呢? 所以,是真的? 江清歌看出她眼底的疑问,附耳答话:“帖子是真的!” 苏氏听到这话,惊得差点晕过去! “是真的你怎么还敢?”她瞪着江清歌,差点把心里的话嚷出来。 “不然怎么办?”江清歌一脸烦躁,在她耳边低语道,“若叫人知道她所持金帖的确是公主亲赐的,还有谁会为我们说话?到时,我们的计划,岂不是全部泡汤了?如今,只能兵行险招,你放心,半个时辰内,她别想见到公主殿下!” 苏氏呆呆看着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觉得江清歌这回可能真的气糊涂了。 半个时辰内见不到怕什么? 苏离手持真帖,她在这里耗上半个时辰,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那她们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第138章 真的可以打吗? 江清歌却并不这么想。 她有信心,让苏离在半个时辰内臭遍这群芳苑! 只要她名声臭了,便算这帖子真的是公主发出的,她也绝对不会承认! 相反,还会恼羞成怒,怪罪上她背后那个人! 她只所以让桑缨大肆宣扬金帖是假的,无非是为后面的谋划铺路,顺便再看看苏家人的“热闹”。 就是,今儿这热闹,好像不怎么热闹…… 以前只要曝出苏离什么事,她身后这帮人就会群起而攻之。 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苏离淹死。 可这一次,她所期待的那种盛况,并没有出现。 自始至终帮她说话的,只有跟江家交好的那几个人, 其他人好像都被苏离的话带歪了,不约而同的保持着观望态度,并没有真正参与到其中。 有的人,甚至怀疑起她们的居心了! 这在以前,是从来不会出现的。 难道是因为苏离变强了,这些人被她的牙尖嘴利震慑到了? 不,不可能! 这些人可从来不怕什么牙尖嘴利! 若是没有身份加持,便算老虎的牙她们都敢掰!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那辆香车的影响! 这些人忌惮苏离身后那人的身份,生恐引火烧身,所以才会如此的束手束脚! 可香车已经在了,名品阁的那些豪奢衣饰也已经披挂在苏离身上。 那人为苏离造势,造得非常成功。 既然影响已经造成,无法更改,那么,莫如就从她这豪车和衣饰入手…… 江清歌看着苏离,目光闪烁。 苏离看她那模样,知道她肯定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冷笑一声追问:“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啊?快把我押去见公主殿下啊!” “阿离,你胡说什么!”苏氏忙道,“母亲怎么可能真的那么做?你放心,母亲会帮你在公主殿下面前求情的!你不会有事的!快跟母亲进园子吧!这园内的菊花,可好看了!” 说着,腆着脸上前,去拉苏离的手,“阿离,母亲只所以来这群芳苑,就是想见你一面!自从你回到苏家,母亲根本就见不到你……” 苏惊寒冷笑:“侯夫人说起谎话来,可真是眼都不眨呢!阿离从顾家和离到现在,统共也没超过十日!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根本见不到面?” “三天前咱们平安巷的街坊邻居们,都还见到你恶形恶相上门找茬,这一抹嘴,就又变成慈母了!”周氏满面嘲讽,“侯夫人怕不是变色龙托生吧?” “随你们怎么说吧!”苏氏垂泪道,“母亲,嫂嫂,寒儿,我知你们对我有颇多怨言!我不怪你们!可是,大家与小家,我总不能两个都顾着!我若顾着你们的小家,替你们颠倒黑白,岂不是对不起这大萧的百姓和士兵?他们浴血搏杀,到头来连军饷都被苏家贪得一干二净,他们的委屈,又向谁诉啊?” 她说到这里,都快哭出声来,哽声道:“既然总有人要受委屈,那么,这个委屈,便由我这个无用的妇人担着吧!你们要恨尽管恨,要怨尽管怨!便算你们杀了我,我都不会怪你们的!母亲,谁让您是我的生身母亲呢?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您给的!您可以随意处置,要打要骂都可以!” “夫人大义啊!”温佑安频频点头,“舍小家,顾大家,实是令人敬佩!” “是啊!”元真亦用力点头,“大萧有侯夫人这样的女子,真乃我大萧之幸!” “是啊!大萧之幸啊!令人敬佩啊!” 一批应声虫很快利落跟上,奉承赞美声不断,搞得苏氏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似的! 苏离听得直发笑:“天哪!我可真是开了眼了!明明是怕被娘家连累,只能当缩头乌龟的无情无义之辈,到你们这些人的嘴里,居然成了大义大勇之人1!你们可真是能胡掰啊!” “像你这种人,自然是不知道何为真正的大义大勇!”元真满面鄙夷,“你眼里心里,只有铜臭之味!” “元公子,莫要这么说我家阿离……”苏氏眼泪汪汪道,“她也不是故意要这样的,她只是被养歪了!” 说话间,那眼不怀好意的往苏老夫人脸上瞟。 苏老夫人上次中风,就是因为苏氏说的这些戳人的话。 彼时苏灿之被叶希元欺辱,苏惊寒被打断腿入狱,苏氏又跑来说这些扎心的话,苏老夫人被生生气晕,醒来时四肢麻痹,就此瘫痪在床。 当时看到她那惨状,苏氏心里不知有多快意! 此番旧话重提,心里还一样抱着恶意期待。 既然没能按计划好的那样,让众人唾弃苏离,那么,若能把苏老夫人再气得瘫倒,也算大功一件! 可惜,这一次,她的期待落空了。 苏老夫人听到她这话,不怒反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不过,真的是要打要骂都可以吗?” 苏氏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微微一怔,嘴巴哆嗦了一下,正想岔开话题,一旁的苏老夫人却忽地扬起手中拐杖,劈头盖脸的朝她砸下去! 她本就出身武将之家,虽然年纪大了,但功底仍在,力气比寻常妇人大上许多。 这几日经苏离细心调养,身体已然恢复了七八成,只是双腿还不能行走。 可便算坐在轮椅上,也不妨碍她揍人! 拐杖如雨点恶狠狠的砸在苏氏身上,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咚”声! 苏氏万没料到苏老夫人会忽然出手,躲闪不及,被砸得连声惨叫! 江清歌和江家三兄弟见状,忙动手拉开她。 可苏老夫人却不依不饶,她身后的苏惊寒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推着她紧追苏氏身后,目标明确,动作迅疾,苏老夫人拐杖如风,在空中竟然舞出了幻影! 这一下,不光是苏氏挨揍,连江清歌和江家三兄弟身上也都挨了好几下! 萧允见状,第一个站出来护花。 “住手!”他怒喝,“苏宁氏,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想公然行凶杀人吗?” 他甚至都没有尊称一句苏老夫人,直接报出了老夫人的姓氏。 ------------ 第139章 她怎么知道这些事? “行凶杀人?”苏离冷笑,“王爷是瞎还是聋?方才侯夫人一番唱念作打,说什么要打要骂全由得我祖母,如今祖母不过是如她所愿罢了,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她不过说说罢了,你们岂能真的打?”温佑安怒斥。 “就是!”元真头一回附和温佑安,“就只是这么一说……” “就只是这么一说?”苏离满面鄙夷,“所以,你现在是在替她承认,她方才所作所为,是故意演戏给大家看?” 元真和温佑安被她怼得一噎,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明知她在演戏欺骗大家,明知她心中对苏家并无半点亲情,你们还在那里跟她一起装腔作势,你们这些人,跟这位侯夫人是一样的虚伪恶心!” “你说谁虚伪恶心?”元真和温佑安齐唰唰上前。 “说你们!”苏离的手在元真温佑安萧允楼玉春四人头上挨个点过,“你,你,你,还有你!一个两个的,俱是装腔作势之辈!若世人知道你们的真面目,怕是人人都会吐出来!” “元真,你敢说,你那首悼亡诗是在哪个女子的怀里写的吗?” “还有你,楼玉春!”她看着楼玉春,满面鄙夷,“心里念着别的女人,却又指望着另一个女人来帮你重震楼家!吃着奶还骂着娘,你怎么不出去当小倌卖?” “至于这位允王殿下……”她抬头看向萧允,嘴角的嘲讽,愈发明显,“江清歌那句叔叔,是不是叫得您格外舒爽啊!” 她一口气连爆三人秘辛,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被她点到名的三个人,更是听得惊心动魄,魂不附体,脑中一片空白,只不约而同的想着: 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而唯一没被点到名的温佑安,则是汗出如浆,仿若躲过了一场生死劫一般! 温谨安的事,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的! 那可是欺君大罪啊! 这个苏离,她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以前那般怯懦蠢笨之人,为何忽然变得如此的尖牙利齿,还洞察别人那么多隐秘之事! 若说只凭她一人之力,温佑安是绝对不信的。 所以,定然是送她香车那人在幕后操纵! 她不过是做了别人的喉舌! 那人是谁? 不管是谁,都不能惹! 虽然苏离刻意略过了他,但温佑安却莫名觉得,她其实也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只是隐而不发而已。 这时候不发,那若是他再惹到她,她就未必不发! 所以…… 温佑安艰难的咽了口唾液,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趁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离和被点到名的三位身上,他一直往后退,一直退出人群,远离那纷扰之地,方轻舒了一口气。 他这边扶着树轻喘,他不远处的某人,却因为苏离的话,一颗心高高悬起来! 她是元真的岳母郑氏。 虽然外人因为元真一首悼亡诗,把元真捧到了天上,封他为大萧第一情圣,可是,郑氏却并不相信。 她今年年近五十,已是知天命之年,阅人无数。 她知道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东西。 或许这世间真的有情圣,但这个人一定不是元真。 人人都知道元真跟郭薇一见钟情,但没有人知道,元真在娶郭薇之前,已经跟舅父家的表妹韩莺打得火热。 那个女子背着自己的父母,偷窃家中金银供他读书挥霍,对他一片痴情,更在放榜后,偷跑到京城来看他。 那时,他中了探花,又被自家女儿看中,郑氏初见这位探花郎,便觉此人是风月老手,遂暗中派人调查他,因此发现了韩莺。 她本欲以此事说服夫君和女儿,将这段亲事作罢,不想,元真却主动上门,将韩莺的事据实以告。 在他口中,韩莺是痴迷于他,纠缠不休。 可郑氏知道,实情绝非像他说的那般! 她原本想要找到韩莺查问清楚,不想韩莺却消失在京城,她旁敲侧击追问,元真回说韩莺自知无望,也不愿得罪吏部尚书,知难而退,回了家乡。 因为女儿和夫君皆看好元真,元真此后也的确表现得十分痴情,对郭薇更是关怀备至,郑氏也就此作罢。 可几天前,她却无意中得知,韩莺跟元真一位同来京都赴考的姓沈的同乡私奔了。 韩家不肯相信这件事,那同乡家更不愿相信,两家多方寻找,但这两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找了两年也未有音讯,只得就此作罢。 此事让两家结了仇,相互伤害,韩家怪沈家诱拐了自家女儿,沈家怪韩家女儿勾引了自家儿子,几番打闹之后,两败俱伤。 可这件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郑氏见过韩莺,她知道韩莺对元真的痴情,那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孩子,便算是负气随人私奔,那人也绝不会沈姓同乡。 因为那沈姓同乡,压根就不喜欢女人! 也是那次暗中调查,无意中发现的秘辛,此时,这事却像暗火一样在心里烧灼着。 她忽然想起女儿郭薇的死了。 郭薇是病死的。 可是,在没有嫁给元真之前,郭薇身体康健,平日里连头疼风寒都很少有! 然后忽然有一天,就病了,先是口不能言,后是晕迷不醒,再后来,缠绵病塌如活死人一般,如此煎熬百日,芳魂殒逝。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突然得让郑氏觉得很不对劲! 但试图调查过,可惜,一无所获,贴身伺候女儿的婢子也不曾说过元真半句坏话。 但郑氏就是觉得可疑。 女儿临死前那泪眼汪汪的模样,分明包含着无尽的委屈伤痛,只是无法向她诉说! 郑氏本就满心疑窦,此时听到苏离的话,脑子里嗡嗡直响! 此时的江清哥,脑子里也似飞进了成千上万只蜜峰,嗡嗡的飞着,吵得她快要发疯!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怀疑苏离是中邪了。 或者干脆说,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 不然,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的? 楼玉春的倒还好说,元真那悼亡诗,是在她怀里写的,可当时她又不在场,如何知晓的? ------------ 第140章 苏离她中邪了! 马车中的萧凛,听到这连珠炮般的指证,也是惊讶万分! 片刻,他轻轻笑出声来:“小姑娘胆真大!连这些人都敢战!孤好喜欢!” “可是,殿下,属下怎么觉得这丫头是在找揍呢?”李如风哭笑不得,“楼玉春咱不说,就那仨,哪个都不是她该惹的人啊!” “你什么意思?”萧凛斜觑着他,“你在小看孤吗?” 李如风一怔:“殿下,属下没扯到您啊!” “怎么没扯到?”萧凛轻哼,“你告诉孤,阿离现在是谁的人?” “自然是殿下的!”李如风回。 “孤的人,在这大萧,有孤给她托底,她想惹谁惹不起?”萧凛挑眉,“莫说是这几条狗,便算惹上孤那位好父皇,孤都会为她做主的!在这大萧,她想惹谁,都可以!” 李如风:“……” “殿下,你果然对她恩宠倍至啊!”他喃喃道,“您跟属下说句实话,以后她是不是就是属下的新主母了?” 话刚说完,头上挨了一记爆栗:“你有旧主母吗?” 李如风飞快摇头:“没有!从来没有!不过,真的是要娶她吗?不过,那丫头,她好像还没成人,能当主母吗?她什么都不懂!上次就闹了大笑话!您说她会不会还不能生娃?那要是这样的话……” 话没说完,他的嘴被一臭物塞住了。 那臭物来得迅疾,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对面萧凛的怪笑。 “如风啊,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话多!” “话多就多嘛,还不会捡好听的说!”一句懒洋洋的声音自车窗外传来。 李如风拧头,正对上承影那懒洋洋的脸,以及,满脸嫌弃的表情。 “我的袜子臭吧?”他叹口气,“没办法,天天跟着苏姑娘身后跑,苏姑娘太能跑了!我这腿都快跑断了!不说了,我能去继续保护我们的主母了!我看哪个王八蛋敢动她一指头,我就剁了他全家!” 说完朝萧凛卖好,“殿下,属下这么做,对吧?” “很对!”萧凛点头,“去吧!” 承影赶到时,元真萧允楼玉春三人正恼羞成怒的朝苏离冲过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各自的爱慕者和追随者,以及江家三兄弟。 “你居然敢诋毁我们元公子!” “打她!打她!把她赶出去!” …… 群情激愤,一齐往前涌,声势浩大,似是巨浪排空,兜头砸过来! 江清歌方才还想着如何应对,看到这般情景,喜不自禁! 这个苏离真是自已作死,居然敢当众唾骂大萧男神,这不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吗? 打吧!快打吧! 把这贱人揍成肉泥才好! 不,还是不要揍成肉泥吧! 她的计划还没实施呢! 比起被揍起肉泥,她更喜欢看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她出丑了,她的那些丑闻,才好洗脱! 所以,待会儿等她挨了教训后,她还得再上前为她求情。 这样,正好树立自己善良纯真的好姐姐形像! 她朝苏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要趁这个机会,树好自已的慈母人设。 娘儿俩得意洋洋,却没料到,那愤怒的潮水,在到苏离面前时,忽然的就湮灭了! 跑在前排的萧允等人,像是集体得了软骨病,齐唰唰跪倒在苏离面前! 带头的萧允,此时跪得更彻底,摔得更狼狈,那脸几乎快要磕到苏离的脚上! “怎么会这样?”他怒吼着想要站起来。 可是,背部似被一座山压住,不用力往上顶,都压得他骨痛! 这一抬头,“咯噔”一声,他脖子居然拧了! 他是沙场宿将,功夫还相当不错,都是如此感觉,其他人就不必说了。 元真一张帅脸直接杵在了地上,摔了个嘴啃泥,楼玉春也好不到哪里去,牙齿都磕破了。 江家三兄弟则更惨,在平安巷尝过的那种刺痛,此时卷土重来,且比上次更甚! 那种蚀骨般的痛意,让三人都禁不住怀疑,自己这条腿要废掉了! “苏离,你对我们做什么了?”江清羽尖叫。 苏离耸肩:“你眼瞎啊!我连手都没动!” “定然是又遭了天谴了!”阮灵扁嘴,“有人做恶事太多,老天看他不顺眼,上次降雷劈他,他还是不改,这不,老天爷又发威了!你们都被他连累了!哈哈!” “老天要是再能降道响雷就好了!”花无月拱手敬天,“天爷啊!降雷吧!劈了这些王八蛋!” 陆阡墨和李茵蔓有样学样,也学她的样子拜天。 “住口!才不是什么天谴!”苏氏尖叫,“分明就是她中邪了!苏离她中邪了!” “母亲,不要啊!”江清歌眼泪汪汪装模作样的捂住苏氏的嘴,“不能说啊!” “不,我要说!”苏氏嘶声大叫,“这事没法再瞒下去了!歌儿,再这么下去,不光我们会被她害死,我们大家都会被她害死的!” “侯夫人,你在说什么?”李氏等人装模作样追问,“苏离怎么中邪了?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们也会被她害?你快说清楚啊!” “是苏家人的鬼魂上了她的身!”苏氏指着苏离,“他们要利用她这肉身毁掉大萧!” “什么?”大家全都惊呆了! “这……不可能吧?”允王妃下意识的要帮苏离分辩。 李氏迅速接话:“怎么不可能?你们以前也都见过苏离的,你们不觉得她的变化太大了吗?她以前是什么模样?现在又是什么模样?” “别说,还真是!”刘氏喃喃道,“以前她像只老鼠似的见人就躲,这会儿却有胆子指着王爷和元大人的鼻子骂!” “以前她也不会这样对我!”苏氏垂泪,“歌儿察觉到不对劲,遂用灵符查探她的魂魄,结果竟发现,她这肉身之中,住着好几个灵魄,个个凶神恶煞,竟然是我那投敌卖国的父兄……” “你胡说!”苏老夫人怒斥,“你父兄是否有这些罪名,连皇上都未曾决断,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们?” “苏凝,你当真是丧心病狂!”周氏气得浑身直哆嗦,苏惊寒亦是目眦尽裂,恨声道:“阿离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从来就没不是什么中邪!她是被你们逼的!你们生取她血,差点害了她的性命!哪个人经历过生死,还会跟从前一样懦弱?” ------------ 第141章 不该出现的人! 「就是!」薛昊站出来,「若一个人有了变化,便是中邪,那这世间中邪之人可多了!」 「可她再怎么变,也不会凭空变成现在这样!」苏氏尖叫,「你们都看到了!她能在眨眼之间伤了这么多人!这是她一个丫头能做到的吗?不能!她不能!」 众人听到这话,再看到现在还跪着起不来的人,俱是面色惶然! 「我的确不能!」苏离笑道,「我这一个穷丫头,还买不起名品阁的衣饰,更加没资格拥有香车呢!可我却有了!诸位,你们觉得,这会是什么原因呢?」 听到这话,大家的理智又瞬间回归。 是啊,她连香车都有了,有人在暗中保护她,这再正常不过! 而且,能让允王在不知不觉跪倒的人,这个保护她的人,功力简直是高深莫测! 这么看起来,苏离的确是攀上高枝儿了! 虽然不知她攀的高枝儿是何人,但是,可以确定一点,一定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想到这一节,大家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退。 这一退,萧允等跪着的几人,就显得愈发明显了。 「不是那样的!」苏氏见众人又被苏离说动,十分着急,大声叫嚷着,「她真的有了很大变化,她以前见到我,吓得跟只老鼠似的,我让她做什么,她从来不敢违抗!她对歌儿也是言听计从,对她这些哥哥们,更是百般讨好!」 「可现在呢?你们看她!你们看她呀!她恨不能要生吃了我们呢!她的身体里一定有邪灵!歌儿生恐这些恶灵祸世,所以才要取她的邪血……」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使出浑身解数想要众人相信她的话。 说着说着,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周围好像忽然静下来了。 身边的江清歌一直在扯她的衣角。 她本来以为她是在装腔作势,可到最后她扯得那般用力,她没留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母亲,小心啊!」江清歌咬牙扶住她,语带双关,面上努力保持着镇定,脑子里却炸开了锅! 这个母亲,跟她那个五哥哥一样,一到关键时刻就犯蠢!中文網 她只顾着说苏离的诸般变化,却完全没注意到把实情都说出来了! 现在,她要怎么遮掩才好? 苏离当然不会给她遮掩的机会,冷笑一声,看向众人:「诸位,刚才侯夫人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众人:「……」 「我以前见到她,吓得跟只老鼠似的,我对江清歌也是言听计从,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来不敢违抗!我对哥哥们也是百般讨好……」苏离将苏氏的话重复了一遍,笑着看向苏氏,「可是,侯夫人,你之前在众人面前是怎么说我的?顽劣,暴躁,粗蛮,狠辣!一个人不可能两种完全相反的性格吧?所以,你到底哪一句才是实话呢?」 她重又看向众人:「大家都是聪明人,大家觉得,她哪句才是实话呢?」 「自然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才是实话!」薛昊冷笑,「这一点,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没有哪个蠢物会不承认吧?」 他说这话时,特地看向李氏和刘氏。 两人缩缩头,没去做他口中的蠢物。 「薛大人言之有理!」一道苍老女声传来。 众人齐唰唰回头,看到一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苏离看到那张脸,唇角微扬。 任何人都觉得这位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若她不会出现在这里,她方才就不会把元真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当众宣扬出来了! 没错,她就是说给这位听的 ! 这位可不是凡人,她可是女主江清歌的一个大劫! 元真看到那张脸,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忙上前行礼:「岳母大人!」 郑氏掠了他一眼,疾步上前,大声道:「我认同薛大人的话!你们呢?」 「我们也觉得该是如此!」有些与她交好的妇人很快附和。 「所以,侯夫人,你一直在诋毁欺辱自己的女儿啊!」郑氏看向苏氏。 「夫人说笑了!」苏氏轻哼,她自恃身份跟郑氏不相上下,自然也不惧她,昂首道:「我女儿阿离以前再怎么不好,在我眼里也是好的,可现在她中了邪,她的灵魂已不属于我的女儿……」 「说起这中邪之事,侯夫人,我觉得,您才是真正的中邪吧?」苏离冷笑。 「我中什么邪?」苏氏怒声反驳。 「那我中什么邪?」苏离反问。 「你跟以前判若两人,你当然……」 「若评判的标准是判若两人,那么,侯夫人,您才是真正的判若两人,不是吗?」苏离一字一顿,「您,真的还是我外祖母的女儿苏凝吗?」 苏氏听到这句,如遭雷击,面色剧变! 「七妹妹,你都胡说什么呢?」江清歌忙上前解围,「母亲当然还是母亲,是你自己变了!」 「那不若咱们来证明一下!」苏离冷笑,「今日正好是赏菊诗会,侯夫人做首诗来听听,如何?」 「这个时候,你要我作诗?」苏氏瞪着她,「你果然是中邪了!」 「你不敢!」苏离直接忽略她的话,「因为你不会!若不然,写字或者弹琴,如何?」 「我的手受伤了,早就不能写字,也不能弹琴了!」苏氏轻哼,「这事,人人都知道!」 「有件事,其实人人也都知道……」苏离冷冷的掠了她一眼,看向郑氏,「夫人,三个月前的群芳苑宴会,您与侯夫人有过一段对话,您还记得吗?」 「三个月前……」郑氏怔了怔,皱眉回忆着。 苏离提醒她:「就在这绿菊旁边!」 她的手指向苏氏身旁的几盆绿色菊花。 群芳苑的园丁手艺颇好,这几盆绿色菊花养得十分旺盛,花朵大如圆盘,十分好看。 看到这绿菊,郑氏瞬间记起是什么事了。 苏老夫人和周氏亦是齐齐变色! 「凝儿自幼对绿菊的香粉过敏!从来不敢靠近这个品种的菊花!」苏老夫人惊叫,「你为什么没事?你怎么会没事的?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的凝儿!你不是!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你还我的凝儿!还我的凝儿!」 ------------ 第142章 疑窦丛生! 她痛声嘶吼,苏氏被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撤。 因为太过慌张,手足酸软,竟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众人见到她这样,愈发觉得这其中有曲折! 江清歌瞪了苏氏一眼,暗暗咬牙。 这当娘的太不济用,她只好再上场解围,息事宁人。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您吓到母亲了!」她哽声道,「另外,我母亲什么时候对绿菊花过敏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回事!」 「我见过!」郑氏开口作证,「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好像还没生苏离呢!诸位,你们中还有人记得此事?」 「我记得!」很快有人应和,「有一回她误触到绿菊花,整张手掌都变绿了!」 「我也记得!」不断有人站出来确认此事,「那时她真是畏绿菊如虎,也从来不参加赏菊宴的!后来却频频出现,说是治好了!」 「就是治好了!」苏氏此时已回过神来,咬牙道:「这是病,我治好了,也犯法吗?」 「没人说你犯法!」苏离冷笑,「只是,一件事情可疑,可说是巧合,可这巧合若是多达三四次,事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呢!」 「什么多达三四次?」江清羽上前护母,「母亲的手,是为了救我才受了伤!怎么到你眼里,就成了可疑了?」 「那你母亲的才情,又是因何而消失了呢?」苏离冷笑,「一个琴模书画皆通之人,忽然不懂琴棋,书画不写,原本对绿菊过敏也治好了!从来不会的刺绣,绣得比京城最好的绣娘还要好!江清羽,我出生之前,你有五六岁了吧?你对你原来的母亲,应该多少有点印象吧?你仔细想一想,她是更喜欢绣花,还是更喜欢弹琴呢?」 「还有一点,我们凝儿可是自小练过拳脚功夫的!」苏老夫人补充道,「她一向最喜欢耍刀弄剑,她若动起来,寻常男子都近不了她的身!清羽,你的母亲,她,会武功吗?」 「苏凝口味重,喜辣不喜甜,便算吃个月饼,都要吃辣椒馅的!」周氏冷声道,「你们兄弟好好想一想,你们的母亲,现在喜欢吃的到底是甜,还是辣?」 江清羽三人被问得俱是一怔,江清羽的心中,此时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其实,不用回想,他自己一直知道,现在的母亲,跟幼时记忆中的母亲,有了很大的变化。 如苏离所说,幼时记忆中的母亲,从来不会绣花。 她最爱弹琴,她还常把自己抱在膝上,教他弹琴。 但他那时调皮捣蛋,总是一通乱拔拉,每回都逗得她大笑,轻拍他脑袋,骂他小笨蛋! 幼时母亲也最爱练剑的,她有一把长剑,特别漂亮。 他也特别喜欢练剑,每次看母亲练剑,都跃跃欲试,于这剑术方面,也颇有灵性。 那个时候,母亲常夸他是将门虎子,对他也是着意培养,不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教她习剑! 可是,忽然有一天,她就不喜欢弹琴了,家中再不见琴的踪影。 她也不喜欢练剑了,那把她非常喜欢的剑,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她也不像以前那般温柔慈爱,他不许他再练剑,她总是冷着一张脸教训自己和兄弟们,动辄责罚,且罚得极狠,动不动就关在祠堂小黑屋里,一天一夜不准出来,也不许吃喝。 这样的惩罚,便连当时只有三四岁的江清远也不曾逃过! 虽然苏氏每次责罚他们时,都说是为他们好,一幅用心良苦的模样。 可是,他从她身上,委实感受不到半点母爱。 他是感受过母爱的人,所以,他能分得清面前这个女人是否真的疼爱他! 她一点也不爱他们,不光不爱,有的时候,她看着他时,他常常能感觉到他对自已深深的憎恶! 可一个母亲,怎会憎恶自己的孩子呢? 江清羽解释不了这点。 但只要父亲在府,她却又会变回幼时那模样,对他们格外的温柔宠溺。 父亲在府中时,她是从来不会呵斥他们,更不会惩罚他们的。 种种矛盾的事,让江清羽心中疑窦重重。 他私下里曾和江清川讨论过这个问题。 江家五兄弟,他和江清川年龄相近,已经懂事了,像江清景他们,什么都不懂,估计连质疑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不过,他和江清川的探讨,最终也是无果。 毕竟,母亲的脸,还是从前那张脸。 虽然她变凶了,她也还是他的母亲,他们对她的那份依赖和孺慕,是那些责罚打骂消磨不了的。 更多时候,他认为是自己太过顽皮,又或者,不够上进,才惹母亲生气的。 在这样严厉的母亲眼底下长大,他们几个对苏氏的感情其实挺复杂的。 有依赖敬爱,也有畏惧逃避,有时甚至还会有那么一点点憎恶。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很怕惹到她,所以事事处处顺着她。 她喜欢江清歌这个最小的妹妹,那他们就一蜂窝的疼爱她。 她不喜欢的人和事,他们就一蜂窝的去讨厌排斥。 就像苏离。 其实平心而论,乍然看到苏离的时候,他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中文網 小姑娘生得好看,跟母亲长得很相像,却比母亲看着更亲切亲近。 她站在那里怯生生的模样,叫人心生怜爱,忍不住的想要对她好。 可是,这种怜爱之情,在遇到苏氏后,瞬间就消逝无踪了。 在苏氏身边久了,他们很明白怎么明哲保身,只要自己不受责罚,他们兄弟之间都可以互相举报,更别说这个不知从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妹妹了! 因为苏离一句话,江清羽几乎快把自己这短短的二十来年都仔细了一遍,愈想,心里愈是发毛! 有很多让他觉得困惑的东西,此时忽然有了一个合理的答案。 是的,假如像苏离怀疑的那样,他们的母亲,早就不是原来那个母亲了,那么,她对自已那种不合情理的憎恶,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江清羽站在那里,脸上变幻莫测,看向苏氏的目光,也不自觉充满了怀疑。 ------------ 第143章 感觉有点诡异…… 虽然他已经极力抑制内心的情绪,可是,那明显不正常的面色,却还是让众人疑窦从生! 既然连一直养在苏氏身边的江清羽都是这般神色,那苏离的话,绝非是空巢来风! 苏氏看到众人质疑的目光,心中一片慌乱,连声怒斥:「你们胡说!我就是苏凝!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不是苏凝?你们拿出来呀!」 「侯夫人,你这话说的,有问题啊!」郑氏皱眉。 「何止有问题,问题还很大呢!」薛昊轻哧,「正常来讲,若你真是苏凝,你不会让别人拿出证据来证明你不是!你会想方设法反驳对方的说法才对!」 「就是啊!」花无月点头附和,「侯夫人,你这话说得愈发叫人疑心了!一下子有了这么大的变化,难怪阿离要说,中邪的人是你了!你说,你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夺舍重生了?」 「花无月!」萧允怒喝,「你休要信口雌黄!」 「哎哟!你吓我一跳!」花无月怪笑着掠了他一眼,「对不起啊允王殿下,我以为你还跪着呢!什么时候爬起来了?你说你爬起来也不吱一声,我要知道你能爬起来,我哪敢说那么多啊!」 她嘴里说着不敢,可那脸上的表情,却满满的嘲讽不屑。 「今儿个,作死的人可真是多!」萧允气得咬牙切齿,本来就大的眼珠子,此时更是瞪得跟铜铃似的! 若是以前,旁人看到他这幅模样,定会吓得避居三舍! 可今儿接连看他在苏离面前跪了两回,大家瞬间就觉得,这个平日里牛逼轰轰的人,好像也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厉害。 要真厉害的话,怎么可能被人这么容易放倒呢? 抱着这种心理,再看他发火说狠话,大家都觉得有点腻烦。 有种就跟保护苏离的人似的,真给惹他的人一点颜色瞧瞧。 光吹牛逼不动真格的,实在可笑! 萧允其实很想动手立威,但他纠结良久,到底还是没敢动手。 他怕自己这边还没出手,便又被那该死的不知猫在何处的暗卫算计,再次跪倒在众人面前! 他已经两跪了,要是再来个三连跪,他这战神将军的脸,都快要被打肿了! 江清歌见他雷声大雨点小,知道他这会儿也扛不住了,叹口气,又去寻找元真和温佑安的身影。 这才发现,这两人不知何时都没了影踪。 元真在看到自家岳母出现后,就不敢再公然为江清歌说话了。 这个岳母,一向不喜欢他,近来不知为何,一直死盯着他。 若是被她发现自己跟江清歌之间有染,那就麻烦了。 美人再好,也不比他自己的官途名声重要! 所以他借口去茅房,来了个尿遁。 楼玉春倒还在,可是,这男人本来就是个窝囊废,根本就扛不起事! 江清歌咬咬牙,只得自己上场。 「你们所说的母亲的那些特点,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母亲年轻时爱舞刀弄剑,可她如今多大了?四十有五了,一把年纪的人,难不成还像以前那样吗?她哪里还舞得起来?」 「她年纪大了,肠胃不好,大夫让她戒辣,这又有什么问题?值得你们拿出来质疑?」 「可是,不对啊!」江清景脱口道,「我五岁的时候,她还一直吃辣呢!后来到乡下生妹妹回来,她就不喜欢了!这中间,她肠胃也没生过病啊!」 「所以呢?」江清歌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四哥哥也想说母亲是假的?」 「当然不是!」江清景慌慌摆手。 「那你在说什么?」江清歌哭道,「 你是蠢还是傻?别人分明是在故意诱导你啊!你看看母亲,你好好看看她,你觉得她是假的吗?」 江清景看了一眼苏氏,撞上她那双又红又冷的眼,哆嗦了一下,忙不迭的认错:「母亲,孩儿知错了!孩儿真是该打!竟被外人带偏了!」 说着,照着自己的脸,用力抽了几巴掌。 他是真的用尽了全力,几巴掌抽过后,两边脸立时肿起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江清景这样的举动,感觉好诡异啊! 寻常母子间,好像不该这样吧? 苏老夫人看得叹息不已。 「看来,你这位母亲平日里对你的要求极为严格……」她深深的看了江清景一眼,「不过是说句错话,你就恐慌至此,自掴耳光,你……」 她痛苦的闭上双眼,原本的怀疑,在看过江清景和江清羽的反应后,几乎可以确定了! 真正的苏凝,就算性格不变,不喜欢苏离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为了自己夫家,要跟娘家断绝关系,可是,她绝不可能虐待自已的亲生儿子! 江家五子,那都是她的心头肉,什么时候舍得斥骂过? 苏氏此时也意识到江清景的反应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忙又上前拉住他的手,眼泪汪汪道:「傻孩子,母亲又没怪你,你这是做什么?都怪你父亲,平日里对你们太过严格了!」 她索性把这锅甩给江斐。 「不怪父亲!也不怪母亲!」江清景慌慌道,「是孩儿太蠢了,不会说话!您是不是我的母亲,还有谁能比我这做儿子的最清楚的?您就是我们的母亲!任谁诋毁都不行!」 「对!任谁诋毁,我们也绝不会信他!」江清羽此时也反应过来,生恐苏氏回府算帐,赶紧表忠心,「母亲不知有多疼爱我们!」.z.br> 江清浩见状,也忙道:「母亲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我们誓死保护好母亲!你们无凭无据,这般质疑母亲的身份,你们这是诽谤!等父亲回来,我定要告诉父亲!让他好好的跟你们理论理论!」 「是是!」兄弟三人齐声道,「我们最爱母亲!我们最爱妹妹!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任谁想破坏我们,我们都绝不允许!除非,你们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完,齐唰唰的上前一步,护到了苏氏身前! 可这统一得有点诡异的动作,却让众人更惊讶了! ------------ 第144章 真的不觉得残忍吗? 苏离冷笑:「看来,侯夫人对自个儿的儿子们,实行的是军队管理!」 「我们是一品军侯之家!」江清歌冷声道,「父亲对哥哥们严格训练,将来保家卫国,有什么不对吗?」 「有没有不对,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苏离冷笑。 「我当然清楚啊!」江清歌轻叹,「但你这种自小没规矩的人,理解不了,也很正常!罢了,我不同你多说了,母亲近来因苏家之事,屡犯心疾,这会儿怕是又不好了!二哥,三哥,快帮我一起,把母亲扶到园中客房歇息一下!」 「好!」江清羽几人此时也巴不得赶紧离开。 「慢着!」苏离上前一步拦住了他们。 「七妹妹,你还要如何?」江清歌垂泪道,「她可是你的母亲啊!」 「她是不是我的母亲,目前已经不确定了!」苏离冷笑,「不过,不管她是不是,趁着人多,把咱们之前定好的断亲之事解决一下吧!」 「断亲?」众人一听,议论纷纷。 「七妹妹,你当真要这样?」江清歌泪如雨下。 「又装可怜!」花无月哇哇乱叫,「江清歌,你老是弄那幅死样子给谁看呢?佑安可走了,你的元君也离开了,你的允叔叔说不定随时会跪下,没男人帮你了!你正常点吧!」 「就是!」李茵蔓和陆阡墨齐声附和,「靠男人不行了,靠你自己吧!有种就跟阿离把事情掰扯清楚了!」 「到群芳苑断亲一事,可是你主动提出来的!」周氏冷笑,「我们如今连园门都没进,你就整了这么多戏出来,怎么,到了正戏,不想演了?」 「母亲这样子,如何再办此事?」江清歌哭道,「你们非得这么咄咄逼人吗?」 「是啊!等人家清醒了再说,又能怎么样?」 「这样也太欺负人了!看把江姑娘给逼的!」 她是福运圣女,又是妙手仙医,本就引得京都男子竟相追逐,此时虽然几个主要人物退了,还有一大批倾慕者又站出来帮忙说话。 「我逼她?」苏离冷笑,「一个两个的,眼怎么这么瞎?是谁先带这么多人来看我的热闹的?又是谁说我中邪的?从始至终,都是她们步步紧逼,我被动应战!我怎么逼她们了?她如今是看我的热闹没看好,自己反而被人瞧了热闹,这会儿装晕想退?没门!」 「真晕了吗?」苏老夫人忽笑,「待老身砸她一拐仗,给她醒醒神!」 苏惊寒反应极快,不待她说完,便将她推过去。 苏老夫人也不含糊,扬起手杖开砸! 江清羽大惊失色,忙上前阻拦。 他的功夫其实也不算差,就是到了苏惊寒面前就有点不够看了,被对方一把推开! 苏老夫人那拐杖呼呼生风,直直的朝苏氏砸过去! 苏氏哪里还装得下去,「啊」了一声,爬起来就跑! 「哈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声。 「还真是装晕呢!」 「侯夫人您可真是有趣极了!」 「今儿这戏可真是好看!」薛昊大笑,「侯夫人,您这戏演得,比梨园的角儿还要好呢!」 苏氏在哄笑声中涨红了脸。 江清歌恨得牙根一阵阵发痒,却还强撑着收拾烂摊子。 「母亲,既然七妹妹心意已决,您也别再逃避了!就如她所愿吧!」她哽声道,「断了亲,日后不管她如何,都跟江家无关!母亲您已尽到自己的责任了!我这个姐姐,也对她仁至义尽!我们……就这样吧!」中文網 苏氏点头,轻咳一声道:「既然你执意如此,今日便请大家做个见证,我与苏离, 自此便作陌路,再无母女之情!以后不管她再闯下什么祸事,统统与我江家无涉!」 苏离慢悠悠的加了一句:「江家若是倒了大霉,比如遇到什么灭满门诛九族的祸事,也与我苏离无涉!」 江家几人听到这话,立时又气得跳脚。 「说得好!」苏老夫人大笑,「既是断亲,那么,苏家与江家,也一并断了!请诸位做个见证,老身与苏凝……」 她说到「苏凝」两字,忽又摇头,「不,不是苏凝!老身如今不能确定,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女儿!那么,老身就与这个女人,自今日断绝名义上的母女关系!她对老身无情无义,老身一腔爱女之意,也是白付于她了!日后不管她犯过何等罪过,都与老身无涉!」 苏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疾避开,粗声粗气道:「虽然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但是,您到底是我的母亲,您想断亲,那便断吧!女儿全凭您安排!」 众人看到这种情形,想到去年苏老夫人送苏离回江府时的情形,都不觉有些唏嘘。 「亲虽断,却终究不能失了体面!」江清歌轻叹一声,扶着苏氏,对苏老夫人微微躬身,恭敬道:「希望以后再见,不是亲人,亦不是仇人!」 又对着苏离道,「七妹妹,我知你恨我取你血,但我是真心为你好!你早晚会醒悟过来的!在我心里,你也永远是我的七妹妹!断亲不断情,再见还是好姐妹!」 「还真是体面!」苏离满面嘲讽,「不过,生取我血的姐妹,算计我的母亲,我还真是不敢要!你们做了这般不体面的事,还妄想什么体面,简直是可笑至极!」 「随你怎么说吧!」江清歌叹口气,「不过,我还是有句话想要跟七妹妹说!苏家贪墨的军饷,是数万兵士用血肉换来的!您这般奢侈的穿在身上,花在什么宝马香车上,真的不觉得残忍吗?反正我觉得挺残忍的!」 她看着苏离身上的首饰等物,眸中满满沧凉,「这一支珠钗,怕是要一千名士兵的军饷才能换来吧?七妹妹,您可是把一千条人命,就这么轻飘飘的挂在头顶上啊!」 她的话说得一嗟三叹,说到最后,眼底热泪涌出,仿佛无尽沉痛唏嘘。 众人原本已经都要散开了,听到这一句,却似五雷轰顶,石破天惊,齐唰唰的看向了苏离! ------------ 第145章 一个子儿都不许少! 那支珠钗真的很漂亮,也真的很昂贵。 那曾是名品阁里的镇店之宝,是无数人看过无数遍,却始终没舍得买的。 此时,就这么明晃晃的戴在了苏离的头上,被明媚的秋阳映着,璀璨如星光闪烁。 可是,这么美的东西,若是用那般残忍的法子换来的,那这件东西,该有多罪恶? 佩戴这件饰品的人,则更是罪恶中的罪恶! 萧凛给苏离买这些东西时,并没有想太多,只一心想要给他的小姑娘撑腰。 他人暂时不能出现,便只能给物,给最好的东西,让世人看到这些东西,就知道她有多尊贵,她背后的人又有多不好惹! 他想要的效果,也的确达到了。 因着香车和衣饰,很多人没受江清歌怂恿,苏离也的确因此少遭了许多非难! 可此时,听到江清歌这句话,萧凛却是从骨子里开始冒起了寒气! 「这个江清歌,真是好毒的唇舌!」他眸色沉沉。 明明已经被苏离怼得一败涂地,可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迅速扭转了局面。 「这毒妇!」李如风咬牙,紧张道:「殿下,怎么办啊?这种情况,阿离如何应对?」 萧凛不知道。 他仔细想过,这事,除非苏离把自己真正的后台说出来,证明这一切与苏家贪墨无关,不然,还真的没法收场! 「如风,把轮椅准备好!」他道。 「殿下您要现身?」李如风看着他。 萧凛点头:「这个黑锅,可无论如何也背不得!」 若是背上了,除非苏家***,不然,别想洗干净了! 此时的苏老夫人等人也跟萧凛一样的想法。 但是,这个时候若说出是太子殿下所赐,却是极不妥当的。 萧凛的腿现在还没好,若两人关系暴露,那么,必然为他引来杀身之祸! 太子殿下这么帮他们,他们又岂能这么害他? 可若是不害他,却又无法说明这一切奢侈之物的来源! 「母亲!」周氏看向苏老夫人,难掩内心焦灼。 苏惊寒此时也是一头一脸的汗。 花无月薛昊等人俱是急是不行,不住的看向苏离。 江清歌一语得逞,得意非常,挑眉催问:「七妹妹怎么不说话了?」Z.br> 「还叫我七妹妹?」苏离冷笑,「你刚才那句话,都把我钉到大萧的耻辱柱上了!你有多恨我,大家想必也都看清楚了,何必再假惺惺的叫妹妹呢?你叫着不嫌恶心,我听着委实是恶心坏了!」 「那请你多担待!」江清歌轻哼,「我再怎么恶心,也没有你这种行为恶心!苏家所贪军饷,你如此花用,才是世上最最恶心的事!」 「说的好!」苏离鼓掌,「既然这样,你们就把苏家所贪军饷,全数还回来吧!」 「你说什么鬼话?」江清歌皱眉,「苏家贪墨的军饷,为何要江家还?」 「为何不要江家还呢?」苏离提气扬声,「如你们所说,苏家既然有贪墨行为,又怎么可能只贪一年两年?那定然是不知贪了多少年!如今苏家家产俱被罚没,可是,有很大一部份,却在未罚没之前,作为你母亲的陪嫁,带入了江家!」 「何止是陪嫁呢?」苏老夫人咬牙,「那之后,为了扶持江家,苏家所贪军饷,又花了多少进去?侯夫人你又私下里又向老身要了多少?这所有的银钱店铺田产,都是苏家贪墨而来!」 「所以,侯夫人,你们,统统还来吧!」苏离一字一顿,「一个子儿,都不许少!」 「苏 家会将你们还来的银钱,全数交予曾在北境牺牲的烈士家属,做为他们的抚恤金!」苏老夫人眸含热泪,「你方才说的那般大义,想来,不会拒绝老身这个请求吧?」 一家人这番话一出来,满场鸦雀无声! 萧凛本来都打算出去作证了,听到这番对话,呵呵笑出声来! 「这小丫头的脑瓜子真灵啊!孤都没想到这一招!」 「属下更没想到!」李如风喜不自胜,「这下好了,江清歌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天哪,所有的陪嫁都得交出去,江斐那老东西要是知道了,怕是会生生心疼死吧?」 这会儿的苏氏,已经快要心疼死了! 她本来是装心疾,这会儿,却觉得一颗心却像是要生生碎裂开来,火辣辣的闷痛! 「你们怎么能这样?」她气得连连跳脚,「已经陪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歌儿,你别光站着,你快说话呀!」 她用力推了江清歌一下。 江清歌站在那里,死死瞪着苏离,平日里巧舌如簧,此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反正我不同意!」苏氏冲到苏离面前叫嚣着,「你们没有权利拿走这一切!」 「我们有!」苏老夫人冷冷看着她,「既然你不认我这个母亲,自然要将我给予给你的一切都还回来!不管是当时的陪嫁,还是你后来从我这儿要走的银钱!你都得还回来!」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从你那拿银钱了?」苏氏快要气疯了,「你有人证物证吗?你没有!」 「我就是人证!」一道粗哑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来。 众人齐唰唰望过去,认清那人的脸,又是一阵惊讶啧舌! 苏离看清说话的人,也是万分惊讶! 那人,居然是江清川! 几日不见,江清川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几乎可以说是形销骨立了。 原本已经好的腿,此时也变得一瘸一拐。 想来,是没有彻底治好的腿疾又犯了。 他瘸着腿走到苏老夫人面前,手里还扯着一个人,竟然是一直没在现场的江清远! 江清远脸上受了伤,血糊啦的一片,被他硬扯着,拼力挣扎。 但奈何武力不如人,仍被江清川攥得死死的! 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却是上次给苏离送请帖的总管。 总管头上包着一块布,隐约有血丝冒出来。 江清歌看到这种情形,心里「咯噔」一声,忙上前一步,拉过江清川,小声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母亲心疾犯了,你不要再刺激……」 ------------ 第146章 江清歌,你逃不掉了! 话还没说完,江清川手一扬,将她用力甩开。 「别扯着我!你脏死了!」他冷冷的看着江清歌,「另外,别叫我大哥!谁是你大哥?你不过是个假货罢了!我的亲妹子,在这里!」 他看向苏离,眸中满满愧疚。 可这迟来的愧疚贱如杂草。 回应他的,是苏离漠然无感的脸。 「江清川,你又抽什么风?」苏氏见这个大儿子忽然冒出来,气得眼前金星乱冒,「你滚!滚远点儿!」 江清川并不搭理她,只看向苏老夫人道:「当年母亲向外祖母索要钱物之事,我是亲眼所见!她要过很多次,外祖母疼爱她,从不过问缘由!后来她索要数额越来越大,外祖家也承担不起,就拒绝了她,还问她要那么银钱做什么,她便因此发了邪火,那年春节,在苏府又哭又闹又砸,让一家人连年都没过好!」 苏老夫人听他说及过往之事,不由叹息连连。 苏氏那边却连声尖叫:「你个不孝逆子,你竟然敢胳膊肘往外拐!我看你也中邪了!中了苏家的邪了!来人啊!把这逆子拉下去!我要告他!告他忤逆!」 「忤逆?」苏老夫人冷笑,「那你还记得自己有多忤逆吗?因为要不到银钱,你指着我的鼻子叫骂!连你父兄也一并被你骂得体无完肤!」.z.br> 「你胡说!我没有!」苏氏矢口否认,「除了这个贱种,除了你们苏家人,你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从你处拿银钱了?这贱种的证据,根本也不中用!你没有真凭实据,你别想从我这里抠钱!」 「侯夫人,你确定我们没有真凭实据吗?」苏离冷笑,「那我便提醒你一下,你从外祖母手中要走的那些地契店铺,在官府都是有备案可查的!这店铺地产的原主人是谁,一查便知!不是你红口白牙便能抹了去的!」 「那又如何呢?」苏氏咬牙,「她都过户给我了,那便是我的!我朝律法,没说过可以要回去的!」 「律法的确没说可以要回去,可是,侯夫人,这钱,你确定要留下来吗?」苏离冷笑,「你忘了你的好女儿方才说的话了吗?那可不是钱啊!那是数万将士浴血搏命换来的饷银啊!你看看,你头上这珠钗,身上这华裳!还有你,江清歌……」 苏离的目光落在她的步摇上,「这在名品阁,也是数一数二的珍品吧?这支步摇上,又摇晃着多少边关士兵的命呢?还有你这口脂,色泽这般好,一支也是价值不菲吧?这血一样的红色,又是多少士兵的鲜血染就?」 她将江清歌方才说的话,原样不动的还了回去。 江清歌听得面色发紫,嘴唇发青,恨不能扑上来咬她一口! 「干嘛这么看着我?」苏离冷笑,「莫非是舍不得了?你们这样可不行啊!我们苏家虽然还未真正定罪,但我们愿意为那些烈士遗属做点什么,你方才说得那般义正辞严的,轮到自己就装怂?诸位,你们说这样,行吗?」 「那指定不行!」薛昊大声道,「侯夫人,江姑娘,你们还是老老实实交出来吧!」 「本官也觉得应该交!」这回说话的,是兵部侍郎姚刚。 他正愁着国库没银子抚恤遗属,这会儿算是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我也觉得该交!」花无月怒叫,「江清歌,你方才说的那般好听,这会儿装死,有点不太好吧?」 「就是啊!」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赶紧交吧!别说一套做一套!」 「我没有!」江清歌避重就轻,「我身上衣饰,从来就没有用过家中的银钱!这是我自己赚来的!我用灵歌丸的药方,救了多少病患?我……」 「你确定,你是救了病患,而不是害了他们吗?」 苏离冷冷的截住她的话头。 江清歌倏地看向她:「我当然是救!」 「不,你是害!」苏离一字一顿道,「你偷拿走我研制出来的药方,跟仁济药馆的东家一起发民难财!成本如此低廉的药丸,你却卖出了天价!多少病患为了服药,倾尽家财,却仍然难以痊愈!你将我的药方减量,就为了让他们病情反复,如此,便能长长久久的从他们身上赚钱!江清歌,你这只黑心肝的贼,你良心被狗吃了!你头上这支步摇上,又摇晃着多少患者血淋淋的生命?」 「你……」江清歌瞪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还记……」 她说到一半,陡然惊觉,忙不迭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想说,我怎么还记得吗?」苏离冷笑,「我当然记得!我自己研制出来的所有药方,我全都记得!」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江清歌汗落如雨,却强装镇静,「你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大字都不识得几个,敢说自己通医术?你也太会胡扯了!」 「对,胡扯!她是胡扯!」苏氏大声叫,「你们千万不要相信她!」 「到底是谁胡扯,很快,就能验证了!」苏离冷笑,「你刚才不是说我身上昂贵衣饰从何而来吗?我告诉你,是因为我将我所有的药方,都卖给了济世药馆!如今依照我的药方所做的第一批药丸,正在售卖之中!我为它取名杀疙丸!今日回府,你便可看到杀疙丸的功效!江清歌,谁是真金,谁是假货,届时,将一目了然!」 「不可能!这不可能!」接踵而来的重创让江清歌摇摇欲坠,但她还是攥紧双拳,咬紧牙关,反将偷药方之事诬陷在苏离身上,「苏离,我知道你早就嫉妒我,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的不择手段!药方是什么?那能随便偷的吗?偷了你也不会用,你会害死人的!你赶紧把那药方收回来!」 「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今晚就可以见分晓了!」苏离冷笑,「江清歌,你,逃不掉了!」 江清歌心慌意乱,面上却苦苦支撑:「苏离,你真是疯魔了!我们走着瞧吧!」 两人一番唇枪舌剑,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围观的人惊得都不知如何发声了! ------------ 第147章 钉死在耻辱柱上! 「有件事,我先要帮苏姑娘澄清一下!」总管忽然站出来,「苏离手中所持金帖,的确是公主差我亲自送去的!别的我不知道,但江姑娘之前所传的假帖之事,的确是诬陷了苏姑娘!」 众人听到这话,又是一阵愕然。 公主居然亲自差人送帖,这个苏离,来头真的不小啊! 「多谢总管解围!」苏离躬身致谢,目光落在他头上,眉头微皱,「总管这头,怎么了?」 「别提了!」总管冷冷的看了江清歌一眼,恨声道:「今儿我正忙活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江府的五公子江清远,这位江公子身上手上全是淤泥,蹭了我一身,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不小心滑进了池塘!我一看,赶紧找地方给他更衣,自己也顺便跑去换了身衣裳,衣裳还没换好,头上挨了一记,直接躺地上了!」 「打人的是江清远!」江清川大声道,「是我亲眼看到,抓了他个现形!」 「我没有!」江清远矢口否认,「大哥你不能因为跟家里人闹矛盾,就诬陷我!」 「江清川你个贱种,你……」苏氏张口便骂,苏老夫人冷声怒斥,「一口一个贱种,苏氏,你若真是他的母亲,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苏老夫人说这样的话,又不觉得亏心吗?」江清歌咬牙,「若不是你们从中挑拔,大哥怎么会对母亲那般不敬?他动手打了母亲,母亲还不能骂他一句吗?」 「对对!他打了我!」苏氏用力点头,「就是他打了我!」 总管冷笑:「行吧,反正看到此事的,也就只有江清川,你们不承认,我也没办法!我只是想把事情说清楚了,让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看向星归,道:「你来接着说!」 星归点头:「总管被打之时,我正在四处寻他,怎么找都找不到,没办法,便只好去找公主殿下,可巧的是,公主正在覆药膏,无法见我!我没办法,又回来找总管,然后就遇到江家大公子了!他和江清远正在厮打,我过去一看,总管居然被人关在了杂物室!在场的人,就是这兄弟俩!」 「我相信江大公子的话!」总管道,「我当时虽然晕迷不醒,但是,弄脏我衣裳的人,是江清远,诬陷拿假帖的人,是江清歌,前后联系一下,自然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然了,我没有证据,所以今日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但这金帖的确为真,诬陷苏姑娘的人,站出来向苏姑娘道歉吧!」 桑缨和邵惠丽听到这话,齐唰唰的往回缩,却被花无月一把扯出来。 「缩什么缩?道歉!」 两人被逼无奈,只好福身道歉,所说之语,自然是言不由衷。 苏离冷哼一声,也懒怠管她们,只道:「不过一桩小事,我并不放在心上!但苏家军饷之事,却务必要有一个结果才行!薛大人,这事儿,我们该找谁给我们做主呢?」 「人就在这儿啊!」薛昊笑眯眯介绍,「这位兵部侍郎姚大人,正好管这个事儿!」 「那还真是凑巧了!」苏离躬身施礼,「见过姚大人!」 姚刚笑笑,下意识的往不远处的马车望了望。 说起来,今儿个,还真是凑巧。 他今日原本在群芳苑隔壁,跟太子殿下的人谈事情,正谈着,被李如风薅了过来,说要送他一份厚礼。 他没想到这份礼,会这么厚重! 苏家只得苏凝这一个女儿,当初嫁女,那真正是十里红妆! 苏凝当时是下嫁,苏老夫人心疼女儿,什么田产铺子拼命往她手里塞,嫁个女儿,半数身家都进去了! 这部份银钱数额十分巨大,足以解他眼下之急! 「 快快请起!」姚刚扶起苏离,感觉像是扶着一位女财神。 「姚大人,久违了!」苏老夫人向他点头致意。 「老夫人!」姚刚忙向她躬身施礼,「老夫人大义,姚某感怀备至!」 「有劳姚大人了!」苏老夫人道,「此事,便全权交由姚大人处理!请务必要把苏家陪嫁及老身后来赠予的财物全数拿回来,全数交予烈士亲属,以告慰烈士亡魂!」 姚刚用力点头:「老夫人放心,此事,姚某定办得妥妥的!」 「回去之后,老身便将嫁妆单子及转让店铺田产的文书交予你,你按单收取财物即可!」苏老夫人还未说完,苏氏那边又叫起来:「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呢?」姚刚轻哼,「侯夫人,这事,侯爷一定会同意的!」 「不!不!」苏氏拼命摇头,满面惊惧,「他会杀了我!他一定会杀了我的!歌儿,怎么办啊?我们怎么办?」 江清歌也不知道怎么办。 相比被苏离一句话挖走的这些家财,她此时更担心仁济出事。 家财没了,还能再赚回来。 可是,仁济若是出事了,她苦心经营许久的声名,将在瞬间毁于一旦! 不,不光如此,她还会背上发民难财的骂名,会被众人唾弃,钉死在耻辱柱上! 众人的唾骂,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此事若是将萧玦也牵扯进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如今,她只希望苏离不知道仁济药馆的东家是何人!Z.br> 可是,这可能吗? 苏离背后,还站着一个贵人呢! 江清歌心慌意乱,此时听苏氏废话不断,心中烦躁至极,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怕她不捂住,这个愚蠢的母亲,会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 「二哥,三哥,你们送母亲回府吧!」她低声吩咐。 「六妹妹你不走吗?」江清羽看着她,「还是一起回去吧?」 丢脸都丢到这份上了,还留在这里做甚? 然而江清歌只是摇头。 就这么离开,她绝不甘心! 反正事情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而她放出去的鱼饵,苏离也已经咬了。 她要撑住,便算自己身败名裂,也要把苏离拖下水! ------------ 第148章 该你上场了! 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腰板。 被人唾弃又怎么样? 她又不是没被唾弃过! 唾沫星子或许能淹死别人,但是,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她根本就不在乎世人如何评价她,只要她能得到掌权者的垂青,照样风生水起! 「歌儿,你没事吧?」萧允担心的看着她。 「没事!」江清歌淡笑摇头,「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儿啊!难不成,允叔叔信了苏离那番胡言乱语?」 「当然不会!」萧允摇头,「她算什么东西?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允王妃站在人群中,冷冷的看着他们,唇角满满嘲讽鄙夷。 被苏离怼到现在,江清歌是什么东西,在场但凡长点脑子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了。 可他还是视她如珠如宝。 所以,还是苏离说得对,他不是被江清歌蒙蔽了,他们根本就是一类人! 男渣女贱,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允王妃深吸一口气,将胸口浊闷吐出,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儿子。 今日,她特地带着萧述一起过来,跟苏离联手,共演一场大戏! 苏离这边的戏演得差不多了。 也该她和儿子登场了! 她悄步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肩。 萧述夹在人群看苏离和江清歌斗法,本来对苏离满心憎恶,一直为江清歌说话,可看到最后,他却跟身边那些倾慕江清歌的人一样沉默了。 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他恋慕的这个女子,绝对不像他之前想像的那般天真单纯。 她真的很会伪装自己,也真的很有心机! 他不傻,他能看出来,江清歌为了对付苏离,可以说是绞尽脑汁,穷尽心思! 而在这之前,萧述常听她诉苦,说苏离如何欺辱她,她又如何隐忍。 事实给了萧述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看着远处的江清歌,眉头微皱,心中五味杂陈。 允王妃看他那模样,就知他跟围观的人一样,也对江清歌起了疑心,心中窃喜,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只轻笑问:「述儿,想什么呢?」 萧述回神,叫了声「母妃」,摇头道:「没什么。」 「你不说,母妃也瞧出来了!」允王妃嗔道,「还不是看心上人看得发痴了?不过,清歌今日的确很美!站在那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她生得的确不错,不过……」萧述拧头看她,「母妃,经过方才的事,您还觉得她……好吗?」 允王妃听到这话,知道儿子清醒了,心中愈发欢喜,面上却跟没事人似的,反问:「怎么不好了?述儿,你莫不是也被苏离那些歪理邪说给带偏了吧?」 「母亲觉得她说得不对吗?」萧述咕哝着。Z.br> 「有什么对不对的!」允王妃摆手,「她们姐妹俩素来不合,一直掐来掐去的,也很难说个是非!母妃不了解苏离,不知她是什么品性,但母妃了解清歌啊!她是多好的姑娘啊,嘴甜人美,医术又高明!母妃的病,就是她治好的!还有你父亲的头风,也是她细心调理……」 她说着故意看向萧允和江清歌。 这两人此时并肩而立,许是因为可依靠的男人跑光了,只有萧允还在身边,江清歌下意识的紧贴在他的身边,萧允也下意识的揽住了她的肩。 这般亲密姿态,让萧述的眉头皱得更紧。 允王妃知他已生疑心,继续煽风点火,乐呵呵笑道:「你不知道,为了给你父亲治这头风,她是衣不解带的伺候在塌前!比我这 个妻子还要尽心呢!你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嘛!」 「为了我?」萧述一怔! 「当然是你为了你啊!」允王妃笑道,「我之前同你父亲讨论过你们的事,你父亲断然拒绝,我寻思着,他是没看上清歌!清歌想来也知道,这才努力讨好他嘛!这回你瞧,清歌遇到事,他急得跟什么似的!从头到尾都一直护着她,哪怕遇到危险,也绝不后退!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萧述喃喃重复着她的话。 「说明他接受清歌了呀!」允王妃伸手轻拍儿子的胳膊,「你个傻小子,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吧?」 「这倒也是……」萧述轻舒一口气,将心头那些杂乱怪异的思绪尽皆吐出去。 「所以,儿子,现在,该你上了!」允王妃道。 「我……上?」萧述呆呆看着她,「我上什么?」 「哎,你来时怎么说的?」允王妃笑望着他,「你不是说,今儿个要当着群芳苑宾客的面,向她表白爱意的吗?」 「啊,是的……」萧述挠头。 他今日来此,的确是有这个打算的。 为了能博得佳人心,他颇是费了一番心思。 只是彼时是兴冲冲而来,经过中间这波折,莫名的有点意兴阑珊了…… 「母妃,若不然,改日吧!」萧述犹豫道,「今日这情境,好像不太适合!」 「怎么不适合?」允王妃摇头,「你个傻小子,这个情境,再适合不过了!你想想,若是清歌像平时那般,身边围了一堆追求者,花团锦簇的,你站出来表白,她可能也不会有多大惊喜,毕竟,她不止你一个追求者!」 「可现在不一样呀,大家都不出声了,她被大家质疑,被苏离狂怼,她颜面尽失,心中不知有多尴尬窘迫!你现在站出来表白,那是给她长脸呢!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儿子,你这相当于雪中送炭!就算全世界都排挤她,不喜欢她,可她依然是你心中至宝,这种感觉,哪个女人会不感动?」 允王妃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了。 可是,她还是咬牙说完了。 她必须这么狠狠的坑萧述一回,给他好好的长个记性! 若不觉得痛,他如何能彻底清醒? 无论如何,她也绝不容许儿子变得跟顾明轩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被江清歌那***所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萧述原本就是模棱两可的,被允王妃这么一说,那劲头立时又上来了。 ------------ 第149章 当成未来儿媳妇? 本就是年少热血之时,虽方才被冲击到,但想到江清歌平日里待他的好,他只觉得热血翻涌,要学那江湖义士,来个英雄救美! 「那孩儿准备一下就过去!」萧述点头道。 「好!」允王妃点头,「母亲先去帮你打个前战!你准备好便过来!」 萧述点头:「多谢母妃!」 「谢什么?」允王妃轻笑,「母妃疼你,你喜欢的女孩子,母妃也一定喜欢!清歌人这么好,母妃巴不得她能做我的儿媳妇呢!」 说完摸摸萧述的头,笑着转身。 转身的那一刹那,眼底恨意汹涌! 但很快,她便敛去那满目恨意,笑盈盈的走到了江清歌身旁。 「本妃可不管别人说什么,在本妃心里,清歌就是这天底下最好最善良的姑娘!」她挽起江清歌的手,满眼的欣赏喜欢,「她的医术到底如何,被她治好的人,心里应该很清楚,不是吗?怎么能因别人一句话,就怀疑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是啊是啊!眼见为实!」李氏本来还站在那里发怔,听到这话,赶紧附和,「我的咳疾,就是清歌帮我治好的!她的医术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那腰疼的毛病,也是多亏了清歌呢!」刘氏也赶紧接上,「要不是她,我现在还缠绵病塌,哪能活蹦乱跳的来参加这赏菊宴呢!」 「我的心疾,也是江姑娘治好的!」孙氏也站出来,「不光是我,她还治好了相爷的病!还有赵大人黄大人的病,也是江姑娘所治!大家都对她赞不绝口!这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妙手仙医的名号,岂是虚得的?」.z.br> 「别的能做假,就这医术做不了假!」允王妃用力点头,「药到病除,符到病消这种事,那哪能伪装啊?别的不说,就给我治病时,清歌身边可就跟着一个婢女,再无旁人!她又如何做假呢?难不成,她要身边婢女帮我诊脉不成?」 江清歌听到这话,心里突突的跳了一下。 若不是允王妃说这话时,又亲切的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她简直要怀疑她知道真相了! 允王妃看到她明显僵硬的脸,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愈发慈爱,继续道:「所以呢,我是笃信清歌的!对了,清歌,我昨儿去名品阁,看到一样好物件,觉得很适合你,就买了下来,一直要送给你,但你一直没得空,这会儿可算得空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递给江清歌,笑道:「快打开瞧瞧!看喜不喜欢!」 江清歌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要送礼物,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转念又想,定是她要表明对自己的爱重,为自己解围,于是便欢欢喜喜的接了过去,嘴里道:「王妃不管送什么,臣女都喜欢!」 说着打开锦盒,里面装着的物事,让在场的人俱是一惊! 「呀,这不是那对并蒂莲玉镯嘛!」邵惠丽惊叫,「王妃您可真是大手笔啊!这一对玉镯,可是价值不菲啊!」 「也不算多贵!」允王妃故意掠了苏离一眼,笑道:「也就比苏姑娘头上这簪子,贵上那么千八百的!谁让我们清歌是福运圣女呢?本妃不给便罢,要给,就给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允王妃真是大气!」苏离笑道,「看这架式,您莫不是把面前这位江姑娘,当成未来儿媳妇看待了吧?」 这话一出,萧允和江清歌俱是一惊! 萧允下意识就要开口辩白,允王妃却赶在他面前开口:「还真是让你猜对了!本妃和王爷确有此意!福运圣女,妙手仙医,能娶她入我们王府,那是王府的福气!」 萧允有心分辩,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了。 这个时候,允王妃这番举动,无疑是 给江清歌长脸。 若他此时说没有此意,岂不是当众打了江清歌的脸,让她愈发难堪了? 可是,他若是不分辩,他将来又怎么娶江清歌? 世人若是把江清歌当成王府的儿媳,便算这亲事没成,那在世人眼里,他也算是她公公辈的人了。 公公和儿媳之间若是传出点什么来,那可就是天大的丑闻! 他这边纠结万分,江清歌却觉得十分享受。 她本就没打算嫁给萧允,此时允王妃站出来为她撑腰,又送她这般贵重的礼物,还特意拿苏离头上的发簪相比,这等于帮她打苏离的脸,下苏离的颜面! 这等好事,她自然不会拒绝! 「王妃,您……您都说什么呢?」她低下头,红着脸,轻扯着允王妃的衣角,身子轻扭,将小儿女的娇羞表现得恰到好处! 允王妃看到她这模样,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这***,明明已经勾搭上老的,这会儿居然还有脸应承小的,她根本就是人尽可夫吧! 允王妃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内心的憎恶压下去,笑着打趣道:「瞧瞧,这丫头还害羞了呢!这有什么好羞的?你和述儿郎情妾意,我呀,早就看出来了!」 萧允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脱口道:「你都胡说些什么呢?」 「王爷也害羞了?」允王妃吃吃笑,「就知道你平时不爱说这些事儿!可是,该说的时候,还是要说的!得让那些不长眼的人瞧瞧,我们清歌不是好欺负的!她不光有侯府,还有我们允王府护着呢!」 「行了!别说了!」萧允满心醋意,下意识的想要洗白这层关系,大声道:「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你先说出来,回头再让两个孩子难堪!到时万一出什么纰漏就不好了!」 允王妃看他那紧张模样,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愈发欢喜:「王爷,您多虑了!您不知道,述儿今儿来之前就跟我说了,他跟歌儿相互倾慕,歌儿有意入咱们王府呢!」 「胡说!」萧允怒道:「本王怎么从来没听述儿说过?」 「王爷整日板着个脸,述儿哪敢跟您说?」允王妃笑道,「不过,他便是不说,你这做父亲的,应该也能瞧出来呀!他们平日里相处得那么好,年纪相仿,志趣相投,在一起说话聊天,不知有多投缘呢!连王府下人都瞧出来了!昨晚我同述儿聊起,述儿全都告诉我了!」 ------------ 第150章 嫉怒交加! 「不可能!」萧允怒叫,「这绝不可能!一定是你搞错了!」 「不会错的!」允王妃仍是笑,「哎,述儿就在那里!妾身让述儿亲自同你说!」 说着,朝身后的萧述招手:「述儿,快过来!你歌妹妹在这里呢!」 「来了来了!」萧述此时已经准备好,听到允王妃叫她,捧着一大束鲜花跑过来。 「傻站着做什么呀!」允王妃笑道,「你辛苦培育这么久的花,还不快些献给清歌!」 「是!」萧述上前一步,将手中鲜花呈给江清歌,羞涩道:「清歌,这是我特意为你培育的蔷薇花!你上次送我的画,我一直未曾回礼,今日,便以此花回礼,你的心意我已知,我的心意,也望你知!也望……人人皆知!」 说到最后,他笑着往周围看了看。 他那一帮好兄弟立时拍手叫好,纷纷道:「我们都知道了!」 「恭喜萧兄!贺喜萧兄!喜得佳人垂青!」 「萧兄真勇士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求爱,江姑娘,你们郎情妾意,不如尽早从了他吧!我们可等着喝喜酒呢!」 这些人一说,其他人不明状况,也都跟着一起道贺! 萧允听着儿子的话,再看到他那些同窗起哄,脸变得愈来愈难看! 允王妃看着他那难看的脸,心中十分快意! 之前苏离让她这么做,她还想不通。 现在,她可算明白了。 苏离就是要把萧允架到江清歌未来公公的位子上! 这就等于给这对女干夫***上了一个紧箍咒,届时,他们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臭名远扬! 萧允此时也想到这一点,心中嫉怒交加,再也管不了太多,当即怒喝:「「胡闹!歌儿怎么可能喜欢你?她心中的人,明明……」 说到一半,他倏地噤声,身上汗出如浆。 好险,差点把真话说出来了! 父子争妻,实在是一则大丑闻! 便算他为了江清歌可以什么都不要,可这也实在太丢脸了! 萧述看着父亲那气咻咻的脸,心里「咯噔」一声! 他忽然想到母亲昨晚曾跟他说过的话。 母亲同他谈到江清歌,问他可否对她有意。 他自是不瞒着母亲,将两人之间的事和盘托出。 母亲当时便沉默了。 他以为母亲没看上江清歌,谁想母亲却又催促他去告白,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那些话,他当时听得一头雾水。 可现在看着父亲那愤怒的脸,还有江清歌那奇怪的表情,他忽然想起府中的传闻了。 父亲和江清歌走得近,两人关系十分亲密,父亲极宠爱江清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她,从边境回来,也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要江清歌挑捡过了,才让他和妹妹再挑选。 他喜欢江清歌,倒也无所谓,他愿意将最好的东西给江清歌。 可是,妹妹萧嫣却因此屡生怨言,说父亲对江清歌不一般,不是当女儿宠,是当情儿待的。 这话,不光是妹妹说,府中下人也常在私下议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但萧述从来就没有相信过! 他很自信,在同龄人之中,他长相家世俱佳,文武双全,江清歌嫁他,其实都有点高攀了! 江清歌待他,也的确是带着一点讨好的,那仰慕之姿,溢于言表。 每回见到他,都羞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虽然她从未将心意宣之于口,但是,她与他相处时的动作神态,明明就是恋慕他已久了 ! 她还常与他吟诗作赋,她的诗文绝佳,每出佳句,令他心动不已。 而那些佳句,字字句句不离情,他又岂能瞧不出来? 他当时听到妹妹的话,十分气愤,还狠狠的骂了她一顿! 可现在…… 现在萧述自己也觉得有些古怪了! 若父亲真将江清歌视作女儿一般看待,那么,看到自已主动求爱,定会欢喜应允,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勃然大怒! 不,他看起来更像是嫉怒交加! 萧述虽然不是什么风月老手,但对男女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 他能看出来,一个男人脸上有这样的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父亲,您……不同意?」他结结巴巴问。 「什么同意不同意的?」萧允怒吼,「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你忽然做出这等事来,你想过歌儿的感受吗?又征求过歌儿的同意吗?你喜欢她,她可心悦于你?你就没有想过,她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吗?」 「不是吗?」萧述看向江清歌,「歌儿,你不喜欢我吗?」 江清歌垂着眼睑,答非所问:「世子,咱们还是先去赏花吧!盛宴马上就开始了……」.z.br> 萧述本就满心怀疑,听到这话,瞬间炸了! 「你什么意思?」他瞪着她,「你回答我的话!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只要你说,我不怕被拒绝!我也不会怪你!只要你说!」 「说什么说?」萧允怒叫,「歌儿已经委婉的回答你了,你听不出来吗?怎么,非得她说出难听的话,打你的脸你才舒服吗?不知死活的狗东西!简直荒唐至极!」 「王爷,您怎么可以这说述儿?」允王妃倏地看向他,「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当众求爱,的确是些唐突,但对我朝女子来说,这种事,从来都是荣耀,而不是什么羞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人相求,自是说明这女子优秀!我儿敢当众示爱,也说明他心之赤诚!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这般难听了?您看您这样子……」 她掠了萧允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吃醋呢!」 「你说什么呢?」萧允跳脚,「本王怎会吃醋?本王对歌儿,那可是……可是当女儿待……」 他艰难的说出这几句,说完又恨不得抽自已的耳光! 这会儿他当着众人的面承认把江清歌视作女儿,那以后还怎么再娶她过门? 娶自己视若女儿的女子过门,岂不成了乱*伦? 更不用说,这女子,还是自已儿子心悦的! 萧允想到这些,脑袋都快炸开了! ------------ 第151章 后悔了! 江清歌也觉有些尴尬。 不过,更多的却是兴奋愉悦。 萧述在京中,也算是一顶一的优秀儿郎! 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自己求爱! 用允王妃的话说,这真是无比的荣耀骄傲! 只是,她这份骄傲,在听到萧述下面的话后,瞬间崩塌了! 「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给我这些?」 萧述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盒打开来,里面零头碎脑的一堆小东西。 一支发簪,一缕头发,一只锦帕,还有香囊书画之类的东西,竟塞了满满一盒! 这盒东西,也是萧述精心准备的。 他将江清歌素日里赠送自已的小物件儿细心收拢起来,原本是留待她接受自己表白后,拿给她看的,以此表示,她的每一份心意,自己都能感知到,更显两相情悦之美。 原本这是个浪漫的举动,萧述没打算展示在众人面前。 可江清歌的反应,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在他看来,江清歌跟自己在一起时的诸般举动,都是在向他隐讳示好。 可现在,他当众表白了,她却顾左右而言他。 这让萧述倍感失落,也颇觉难堪尴尬。 年少好胜,他又是那样的身份,本是自信满满的一个人,在同窗好友面前,已然夸下了海口,现在这样的结果,自是有些羞恼。 但羞恼归羞恼,若非萧允如此疾言厉色的训斥他,他也就知难而退,就此作罢了。 可萧允的反应太大了,大到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父亲的用心! 又兼有府中传言和母亲昨晚那欲言又止的神色,萧述直觉这其中有猫腻! 是以,他上了倔脾气,非得问个清楚明白! 江清歌看到那些物件儿,脑子又开始「嗡嗡」起来! 她忽然后悔了。 当初不该去勾引萧述的。 她本来对萧述也没什么兴趣。 虽然他身份尊贵,长得也是一表人材,但年纪太轻,毫无城府,那尊贵的身份,也是因为他的父亲才有的。 这样的少年人,还处在母亲的管束之中,除了一腔热情,什么也不能给她。 而且萧述的性子有点执拗,凡事爱较真,惹上他,就好比粘了块狗皮膏药,不好甩掉。 再者,萧述又是萧允的儿子,同时搭上父子俩,万一玩脱了,不好交待。 所以一开始入王府,她并没有在萧述面前施展自己的魅力。 萧述那时的确也没有对她动心,只把她当作母亲的大夫看待,十分的客套礼貌。 只是后来有一次,她无意中听到萧述和同窗们的对话。 年少人讨论京中哪家女子最美,大家各自提自己心仪之人,当然,也有人提她的名字。 但萧述却反驳说,若单论姿色,她身边那个婢女容色更佳。 当时扮作婢女随她入王府的人,正是苏离。 江清歌听到这话后,立时就恼了。 若只是这一点,她也懒得跟他计较,至多会想法毁掉苏离的脸。 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她下定决心,要让萧述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那时王府摆宴,邀请被称为京中第一美人的许蔷赴宴。 许蔷一向跟她不对付,两人为夺这第一美人之称,各种明争暗斗。 那次宴席上,自然也少不得一番比试。 许蔷当时跟萧述走得极近,两家似有结亲之意。 萧述跟她相处也不错,自是要护着许蔷。 他当着众人的面,说许蔷才是名副其实的大萧第一美人,她美虽美矣,却全靠妆扮,不似许蔷,是清水出芙蓉,天然一段风姿。 他这么说,他那些同窗还都齐声附和。 许蔷得意洋洋在她面前显摆,说什么有朝一日嫁入王府,便不许她再踏入王府半步! 从那时起,江清歌便发誓,一定要打败许蔷,成为萧述心尖上的人。 最后,她的确做到了。 她让许蔷和萧述生了误会,关系破裂,不再往来,也让萧述对她心生爱慕,像她身边那些爱慕者一样,保持着暖昧不清的关系。 江清歌很享受这种关系,这种关系能给她带来诸多好处。 男人只有在追求一个女人时,才会付出最多心力。 她玩得很开心,也很得意,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玩脱! 看着那些自己亲手送出的小物件,江清歌悔得肠子都青了,面上却强撑着笑道:「世子,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萧述倏地瞪大了眼,「这些东西,可都是你送给我的!一个女子,会平白无故的送男子这些吗?」 「可是,这锦帕,是你手脏了,我递给你擦手的……」江清歌委屈道,「这簪子,应该也不是我送你的吧?我记得好像是无意中掉落,摔坏了,你说帮我拿去修,后来事多我便忘了向你讨回!」 「你居然这么说?」萧述呆呆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说?」 江清歌眸含清泪:「事实本来就是这样啊!世子,难道不是吗?」 萧述被她问住了。 因为事实的确是她说的那样。 锦帕的确是他手脏了,她递给他擦手的。 可是,那手,是她帮他擦的,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一点一点拭净上面的污迹。 她握着他的手时,纤指轻颤,面飞红霞,让原本没什么想法的他,忽然就生出了一丝异样情绪。 那簪子也的确是她无意中掉落的。 可是,是她撞进他怀里时掉落的,他还记得那温香软玉身体投入怀抱时的感觉。 在那之前,他从未与女子这般亲密接触过,她吐气如兰,脸贴在他脖颈之上,让他整个人都懵掉了。 他不敢碰她,于是便握住了那只发簪,她含羞带怯,并未向他讨回发簪,只说摔坏了,委托他帮忙送去修补。 在萧述看来,这不过是她一个委婉的托词。 身为未嫁闺阁女,她总不能说得那般明白。 簪子也罢,锦帕也好,这些都是女子的贴身之物,既然给了他,自然就是要留给他做个念想。 可江清歌现在忽然这么说,萧述却也无法反驳。 他无法把拿到这些东西时的情形以及感受都说出来。 「那这头发呢?」花无月不服,指着头发道,「总不能是你无意中掉落的吧?」 ------------ 第152章 巧舌如簧! 「就是无意中啊!」江清歌一脸无辜,「是无意中碰到了烛火!当时我正给世子瞧病,头发太长了,被烛火点着,幸好旁边有剪刀,世子眼疾手快,将那缕头发剪掉了!世子,当时是不是这样?」 萧述默然。 他还是无法反驳。 因为从表面上看,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可后来,她将落了一地的发丝捡起来,卷在手里编来挽去,编成了一条同心结的模样,然后含羞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她走时并未将那缕编成同心结的发丝带走。 他为她剪发时,她的头几乎要拱到他怀里去! 他便想当然的觉得,她是想要与他结发为妻。 身为一个女子,她都如此主动了,做为男子汉的自己,又岂能一直佯装不知? 所以,他一直想着,要选一个好日子,当众向她求爱,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可现在她却告诉他,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想多了,是他自作多情,是他会错了意! 看着萧述目瞪口呆的模样,江清歌唇角微勾。 这青涩的小毛头还想与她过招吗? 她能游走在那么多男人之间,自然深谙此中之道! 她的确是刻意勾搭他了,可是,男女感情的事,很多时候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并无实证的。 萧允乍然看到那锦盒,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听到江清歌这番解释,一颗心稳稳放下来。 是啊,他的小歌儿怎么可能喜欢他儿子这种毛头小子呢? 她明明喜欢的是自己这种成熟的男人! 「蠢物!」萧允轻哼,「人家姑娘同你说几句话,你便要犯花痴!犯就犯吧,你也不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就冒冒失失的搞这一通!简直就是糊涂至极!」 「孩儿没有!」萧述心里万分的不服气,「她跟儿子在一起时,的确是各种主动,投怀送抱都不止两三回了……」 「你闭嘴!」萧允怒喝,「求爱不成,就要毁人家姑娘的清誉吗?简直不可理喻!还不快给我滚下去!」 「我不!」萧述满心憋屈,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只死死盯着江清歌,「你我之间相处时是何种情景,你我心里都清楚!我萧述也并非是非你不可,但是,你如今这样,实是叫人不耻!」 允王妃上前一步,拿过萧述手里的锦盒,轻叹道:「述儿,看来,清歌对你真是无意呢!既然这簪子锦帕什么的都有出处,就是不知道这幅画,又是什么样的出处呢?」 她将锦盒中的一幅画打开来,悬在江清歌面前。 「这上面写着是你赠予述儿的,还盖着你的印,应该不是述儿无意中捡的吧?」 「当然不是!」江清歌摇头,「这画是我送给世子的!」 「那这诗呢?」允王妃笑问,「也是你写给世子的?」 江清歌看到那诗,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镇定,点头回道:「是!」 允王妃指着那画上的题诗,缓声念出,「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她念完轻叹,「江姑娘,你好像送了述儿一首情诗呢!也难怪他会觉得你对他有暖昧之意!」 「是晚辈唐突了!」江清歌躬身致歉,「此诗其实是应这画中之景而作,顺手写就,当时并未细思,如今看来,的确是有情诗之嫌了!但我对世子,的确无……」 她话未说完,忽有一人疯癫大笑:「哈哈!好一个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众人闻声望去,就见一人 蓬头垢面踉踉跄跄跑过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厮。 定睛再看,那疯癫之人,竟是顾明轩,而他身后的妇人,是他的母亲方氏。 看到顾明轩忽然出现,江清歌心里「咯噔」一声! 她和别的男人暖昧,都没有留下实质性的证据。 可是,顾明轩不一样。 当初顾明轩是她能抓住的最好的男人,为了能将他抓得更牢,她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情书写了一封又一封! 因为写得太多,她也记不清自己在给顾明轩的情书中有没有写过这句情诗了! 若是有的话…… 未及她想明白,顾明轩已将一幅画「唰地」甩到她眼前! 「江清歌!」他咬牙切齿,双目猩红,「你这一首情诗,到底写给了几个男人?你这一幅情画,又画给了几个男人?」 江清歌看清那幅画,脸「唰地」白了! 原来,她不光给顾明轩写了一样的情诗,还画了一样的情画! 萧述看到那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画和情诗,咧着嘴,呵呵笑出声来! 「江姑娘,你是不是开了一间批***画的画廊?除了我和顾明轩,你还批给谁了?」 「还批给楼玉春了!」李茵蔓大声叫,「我亲眼看到的!那画现在还在楼玉春的床头挂着呢!」Z.br> 楼玉春自看到那幅画时,人就已经傻掉了。 他原本以为,那幅画是江清歌专门为他所作,一直视若珍宝,可万万没想到,萧述也有一幅! 正混乱间,还未及想明白,顾明轩又冒出来,手里也执着一幅! 他现在感觉自己脑袋被人用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时间竟也未能反驳李茵蔓的话,等到回过神来,方才弱弱叫:「根本没有的事!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李茵蔓冷笑,「那你敢现在就带人去你房中看吗?若你房中没有这样的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群芳苑的墙上!」 这誓言发得狠,气势更是惊人。 楼玉春本来就是软弱内向的性子,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心虚的往人群中缩,生怕李茵蔓真的跑过来揪他看画。 众人看到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信的? 此时就连萧允也是满心怀疑,不敢置信的看向江清歌:「歌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清歌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总不能说,我懒得动脑子想那么多幅画,所以就用同一幅随便敷衍一下。 ------------ 第153章 一首情诗送三郎! 给顾明轩的那幅画,是她认真画的。 至于萧述和楼玉春,本来就是她为了打压别的女人,一时兴起才挑逗的男人,自然懒得多费心思,所以就原样复刻了。 这几人对她都很痴迷,她相信他们绝对不会把自己作的画随意拿给别人瞧的。 可现在就是这么巧,三个拿到她画的人,现在都在这里,还都听到了她写的情诗…… 江清歌不傻,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今儿这出戏,怕是有人刻意为之! 萧述之所以选在今日告白,为的,就是引出那幅画吧? 可是,谁又会知道她同时送了三个男人同样的画? 江清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其中曲折,不自觉的又将目光落在苏离身上。 苏离正满面嘲讽的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唇角微勾,提气扬声道:「京城那红袖招的花魁们,是一点朱唇万人尝!如今咱们的江姑娘,是一首情诗送三郎!江清歌,你比那红袖招的花魁们还厉害啊!佩服!佩服!」 众人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哄然而笑。 江清歌的脸此时已经变成猪肝色。 这***,居然把她和红袖招的花魁相提并论! 这不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女支子吗? 「阿离,我觉得你说少了!」花无月大笑,「我觉得五郎六郎也是有可能的!」 「五郎六郎也少了!」人群中有女子附和,「七郎八郎江姑娘也应付得来!」 「你们这么说,就小瞧江姑娘了!」李茵蔓鄙夷道,「咱们江姑娘平日里长袖善舞,那就是一夜八十郎,又有可难呢?」 「噗,八十郎!」阮灵笑得捂着肚子叫疼,「你们当她是铁打的吗?」 「哎呀,灵儿,你好懂啊!」花无月向来是损人高手,此时尖声怪气道,「我说,各位喜欢江姑娘的公子们,你们可以打造一个江清歌的人偶嘛!这样,就能保证人手一个,再也不用争不用抢了!还不用累着我们江姑娘!真是一举多得呢!」 「花无月!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来?」楼玉春忍不住发声,「你的心可真脏!」 「我呸!」花无月唾了一口,「脏的明明是你的江姑娘!」 「就是三幅情画而已,又能说明什么?」楼玉春攥起双拳,「就算送同样的画,我们依然喜欢江姑娘!我们也依然不会喜欢你这种丑八怪!你不过是嫉妒江姑娘罢了!」 「就是!你就是嫉妒她!」人群中又有人站出来,「反正我们相信江姑娘!」 「我也相信她!」一道突兀又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愣住了。 这个人,居然是顾明轩! 方氏听到这话,气得差点晕过去! 「你还信?你信她什么?一幅情画送给三个人!你都亲眼看到了,亲耳听到了,你怎么还执迷不悟?你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 方氏恨怒交加,抓着顾明轩一个劲猛捶! 顾明轩站在那里,不躲不避,只直勾勾的看着江清歌:「歌儿,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对不对?你其实只喜欢我一个人,对不对?你回答我!只要你说,我都信!」 苏离:「……」 众人:「……」 允王妃看得心惊肉跳,拧头看向萧述,颤声道:「述儿,这事,你……你怎么看?」 萧述苦笑:「还能怎么看?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啊!她根本就是故意逗着我们玩呢!」 允王妃听到这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喃喃道:「谢天谢地!」 「母亲怎么这个脸色?」萧述看着她,「您难不成以为,我跟顾明轩一样,还想 听她的解释吗?」 「母亲担心啊!」允王妃眼含热泪,「述儿,只要你能从中走出来就好!母亲真的怕你会跟他一样,深陷在里面!」 「母亲多虑了!」萧述摇头,「儿子之前的确很喜欢她,不过,经过今日之事后,儿子现在只觉得这个女人好恶心!」 他的目光落在江清歌旁边的萧允身上。 萧允此时也正死死的盯着江清歌。 他是真的嫉妒吃醋了,尤其在听到顾明轩那番话后,他隐约觉得江清歌跟顾明轩之间一定不像她自己说的那般简单! 所以,他跟顾明轩一样的紧张,不知不觉扳住了江清歌的肩,再度发问:「歌儿,回答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清歌此时很想拿大耳光抽他! 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追问她这么多? 他该第一时间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是吗? 而且,他这幅鬼样子,很容易被别人看出两人关系不正常! 有哪个父亲,会在儿子求爱受阻后,还那么关心那个不可能成为他儿媳的女人? 「允叔叔,连你也要逼我吗?」江清歌嘴一扁,泪落如雨,「你没看出来吗?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专门针对我的阴谋!那些画什么的,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弄出来陷害我的!你不帮我,还要跟他们一起来欺辱我吗?」 「我……」萧允怔了怔,最终没再问下去。 江清歌强打精神应对:「明轩,看在我们曾相爱一场的份上,你告诉我,你这画,是谁给你的?」 顾明轩被她问愣了:「这画……不就是你给我的吗?」 「是我给你的吗?」江清歌眼泪汪汪看着他,「你再好好想一想!真的是我给你的吗?我没有给你这幅画!这画,应该是你母亲给你的!」 「我母亲……」顾明轩眨眨眼,一时间,他忽然觉得脑子里似是装满了浆糊一般,竟然无法思考,也无法回忆,只是下意识的重复着江清歌的话,「我母亲……给我的……」 「放屁!」方氏怒骂,「江清歌,你还要不要脸了?这画分明就是你的手迹!自己亲手写亲手画的,还想不承认吗?」 「那就请夫人再仔细看看这两幅画吧!」江清歌将两幅画放在一处,「我给世子的这一幅,画功略嫌粗糙,哪如这一幅精致?这明显就不是一个人画的!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我,用这画来毁我名声的!」 ------------ 第154章 命可真好! 她这番狡辩倒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众人看到两幅画的差别,都起了疑心。 如她所说,两幅画的确是一个好一个差。 「看来,有必要把楼玉春房中那幅拿来比对一下!」李茵蔓冷哼。 「欢迎比对!清者自清!」江清歌攥紧双拳,努力装出一幅清白无辜的模样来,「我没有做过的事,不能由得你们这般诋毁!」 说完,又转向方氏,「夫人,您不能因为我退了婚,就这般整我!更不要被别人利用,到头来,害了自已的儿子!」 「我呸!铁证在前,还说别人诋毁你,你还要不要脸了?」方氏本就被自家儿子气得要死,听到这话,恨不能跳起来去打人。 正闹腾间,忽听一道尖声细气的声音响起来:「杂家说园中怎么见不到人,原来都跑到这儿来了!这闹哄哄的,是做什么呢?太后娘娘好不容易在这满园花香中酣睡一觉,硬是被你们吵醒了!」 众人齐唰唰回头,看到一个面白无须的宦官,认清对方是太后身边的老太监田德,全都闭上了嘴。 江清歌看到这人,却是心里一喜,忙不迭的迎了过去! 「见过田公公!」她乖巧道,「太后也来园中了吗?臣女不知,未去拜见!」 「这便去吧!」田公公道,「太后来这园子,就是要找你呢!公主殿下也差杂家叫你回去!你给她覆那药膏,都超过半个时辰了!」 「是!臣女这就过去!」江清歌终于找机会脱身,忙不迭的跟在他身后离开。 苏氏看到田公公,想到太后也在园子中,立时又来了精神! 「快,扶我起来!我们一起拜见太后!」她一把位住江清羽的手。 「母亲,我们还要去吗?」江清羽满心惶然。 「为什么不去?」苏氏瞪眼,「难不成,你要你六妹妹一个人应付这么多妖魔鬼怪吗?」 江清羽苦苦脸。 他现在觉得,自家这六妹妹,才真正像妖魔鬼怪! 别的不说,就萧述和顾明轩那两幅画,他是亲眼看着她画的。 只是当时他没想过,这两幅画竟然送给了两个人! 看楼玉春那模样,他那幅画应该也是六妹妹送的! 六妹妹搞这么暖昧的情诗,送给三个男人,这种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丢人! 刚才听苏离说她一首情诗送三郎,江清羽丢得都想钻到地缝里! 可即便是这样了,母亲居然什么感觉也没有,还要执意留下! 再联想到她方才为了护住家财,各种疯癫行为,江清羽整个人都不好了! 其实不光他不好,江清景和江清浩两人也是各种尴尬难堪,一齐跟着劝:「母亲,还是回府吧!」 「你们怎么只想着自己?」江清远怒道,「我们当哥哥的回去,留下六妹妹一个人在园子里,苏离他们虎视眈眈,你们就真的放心?这也太自私了吧?」 「让六妹妹一起回府!」江清羽道,「出了这样的事,她再在这里待着,也是尴尬!」 「有太后在,谁敢说她?」苏氏瞪眼,「有太后给咱们撑腰,你们到底在怕什么?是要你们帮六妹妹挡刀枪了吗?不过就是几句风言风语就听不得了?那以后你们六妹妹遇到了危险,你们一个两个的,是不是跑得飞快?我把你们养这么大,就是让你们遇到危险,就临阵脱逃的吗?」 江清羽三人被训得哑口无言,只得点头:「母亲教训得对!我们听母亲的!」 几人扶着苏氏,紧跟在江清歌身后,很快便消失在众人视线。 「好可惜啊!」花无月瘪眉皱眼,「我还没骂够呢 !居然又有救兵来救她了!上次到关键时刻,允王救了她,这会儿又是太后,这个江清歌,命可真好!」 「而且,她都那样了,那些男人还为她说话!」李茵蔓也是忿忿不平,「尤其是那个顾明轩,真真是蠢出天际了!」 「我看这顾明轩才是真正中了邪!」苏老夫人皱眉,「我记得他以前虽不机灵,但也不傻的,怎么忽然糊涂至此了?」 苏离轻笑:「祖母自已不说了嘛,他是真的中邪了!」 这话并不是嘲讽的话。 江清歌的确是给顾明轩下了媚心符之类的邪符。 方才顾明轩一开始怒气冲冲的质问江清歌,后面却明显又混沌了。 那一瞬间,苏离看到有符光闪现。 那符光只有她一人能看得见。 不过,她没有阻止。 她想知道,江清歌的符力到底有多强,又能否真的完全控制住人心! 在恶灵境时,符力高强者,可以凭借灵力,完全控制一人的身心,将此人制造成傀儡,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就如行尸走肉一般,完全执行控制者的指令行事。 但人跟恶灵不同,人有肉身,肉身鲜活,想要用符力完全控制他们很难。 但是,当一个人有了弱点,便可被完全控制住。 顾明轩的确是真心喜欢江清歌的,所以才会如此。.z.br> 在场的人此时也陆续散去。 实际上,在田德出现,报出太后和公主的名号时,就有人悄悄离开了。 方才苏离和江清歌斗法,江清歌节节败退。 众人也都不自觉对这位名满京城的福运圣女生出鄙夷之意。 可田德的声音,却似是当头棒喝,把大部份人都打醒了。 他们很快意识到一点,那就是,不管苏离有多无辜,江清歌又有多狠辣,但在权贵们眼中,江清歌才是真正的宠儿! 她为这些皇亲贵胄治病消灾,深得他们的信任! 苏离算什么? 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包括她背后的那个人,也只是给了她香车和华服,真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站出来! 可江清歌却不一样,从萧允到元真温佑安,现在又是太后和公主,这些人,可都是旗帜鲜明的支持江清歌的! 太后和公主看重的人,他们岂敢得罪? 他们也没有必要为苏离得罪江清歌! 什么世间公理公道? 与他们有半文钱关系吗? 讨好权贵,为自家挣来更多权力荣耀,才是头等大事嘛! ------------ 第155章 敢赌吗? 有些反应快的,此时已经跑到苏氏面前卖好。 「侯夫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派人出去给您请个大夫过来啊!」 「何须出去请?这园内就有御医的!我刚还看到太医院的院正何大人在小亭中,我这就过去请他!」 「侯夫人您慢点儿走,莫要为那不值得的人生气!随便她说什么,谁信啊?」 「就是就是!江姑娘这一年间救了多少人啊!这可是我们亲眼所见!有的人把自己说得无所不能似的,谁看到她救过一个人了?」李氏说着还故意瞟了苏离一眼,鄙夷道,「大字都不识几个,还有脸说自己懂医术!真是笑死个人!」 「她吧,就是个谎话精!」刘氏附和,「什么事都能装,唯独这医术不能假装!不会就是不会!会就是会!随便吹个牛我们就信了?当我们傻子吗?」 「还说江姑娘偷了她的方子,怎么有脸说这话的?明明是她偷了江姑娘的方子吧!」 一群贵妇为了讨好苏氏,一边夸江清歌,一边瞟着苏离,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苏离听到这话也不恼,只笑眯眯的看着刘氏:「那么,这位夫人,您敢跟我打赌吗?」 「打什么赌?」刘氏瞪眼。 「自然是赌灵歌丸的方子啊!」苏离轻笑,「你说我抄江清歌的,那么,我制出来的药,肯定跟她一样,对不对?」 「跟她一样?」李氏撇嘴,「你可真是瞧得起自己呢!若是拿着菜单就能做出大厨那么好吃的菜,那人人都成大厨了!」 「就是!」刘氏轻哼,「你便算偷走江姑娘的药方,也做不出像灵歌丸那么好的药!」 「那么请问夫人,何为好呢?」苏离又问。 「你说何为好?」刘氏轻哧,「自是能治好病的药,才算是好药!」 「灵歌丸治好皮疹最其码需要一年!」苏离道,「那若我的药至多只要十日,便可令患者痊愈,我的药,算不算比她的好?」Z.br> 「十日?」刘氏狂翻白眼,「你是做梦呢?江姑娘要一年,你怕是要十年!还十日,你蒙谁呢!」 「她怕是脑子被驴踢了!」桑缨和邵惠丽在那边窃笑帮腔,「我怕是一百年也治不好!」 「来打赌吧!」苏离指了指头上的发簪步摇,「就用这个来赌!若我十日治不好,这发簪步摇归你们!」 几人一听这话,齐唰唰的看向她,难掩眸中的贪婪垂涎。 这发簪步摇,可是名品阁独一无二的精品! 「你说真的?」邵惠丽动心了。 她看中了发簪,多少次心痒难耐,想让母亲给她买,结果反被母亲训斥了一番。 以她们家的财力,根本就别肖想这样的物件! 桑缨也动心了。 她看中了步摇,也是多少次梦绕魂牵! 但跟邵惠丽一样,她爹那点俸禄,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连宅子都买不起,到现在还租房住,更别说买这样的奢侈物品了! 「苏离,你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桑缨眸光微闪,「你这德性,我不信你!回头输了再耍赖!」 「好!」苏离点头,「不过,若我赢了呢?你们打算给我什么彩头呢?」 「我们……」邵惠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还未及说话,花无月那边叫起来:「既是彩头,那便得价值相当!你身上那些破铜烂铁就算了吧!」 「呸!」邵惠丽唾了一口,「破铜烂铁也好过你那野鸡似的一身妆扮!以为自己很美吗?」 「美不美的不敢说,但是吧,就是贵气!」花无月将身上的金银珠宝拔拉了一下,立时叮当作响,气 得邵惠丽面色铁青。 「你想怎么样?」桑缨问。 「你们若输了,我也不用你们给我什么,就举着我写的牌子,在京中最热闹的大街转上三个来回就好了!」苏离笑回。 「你写什么牌子?」邵惠丽谨慎问。 苏离轻笑:「我会写上一张牌子,上书:江清歌是卖假药的假货……」 她话没说完,就被苏氏尖声截断:「桑缨,邵惠丽,不许赌!你们谁都不许赌!」 「嗯?」苏离挑眉看她,「侯夫人怎么这么激动?难不成是心虚了?」 「谁心虚了?」苏氏色厉内荏,大声道:「我只是不希望这些孩子被你骗罢了!」 「这有什么好骗的?」苏离轻哧,「这些都很好证明啊!我也无法作伪,毕竟,我的杀疙丸,现在正在售卖中!很快就能见到结果了!要是侯夫人不放心,不然这样吧!」 她提气扬声,「若你们中有谁敢跟我赌,我便拿香车做彩头!若我输了,不光是这发簪和步摇,我把这香车也白送给他!除此之外,我自个儿举个牌子,上书苏离卖假货五字,在京城最最热闹的街巷,走上三天!这样的赌约,够有诚意了吧?有敢赌的吗?」 众人闻言,俱是惊愕莫名! 桑缨和邵惠丽听得眼都直了,两人不约而同的举起手:「我……」 那个「敢」字还未说出来,手却被苏氏用力打了下来! 「我说过了,不许赌!」苏氏尖叫,「谁都不许赌!」 她实在是急了,竟将桑缨和邵惠丽的手打得通红! 苏离轻笑:「侯夫人,您对自己女儿的医术,就这么没信心吗?她可是妙手仙医!您自信点儿,这个赌,十有八九是我输啊!我输了,您可得香车,又可看我丢人现眼,这是多好的事啊!身为妙手仙医的母亲,您应该乐见其成才对啊!」 「就是嘛!」苏惊寒吃吃笑,「我们家阿离都这么说了,你都不敢赌,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还能心虚什么?」花无月吃吃笑,「肯定是她知道自已那假千金到底是什么货色!」 「我懒得跟你们说!」苏氏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总之谁都不许跟她做这么无聊的游戏!都走了!快走!」 她催促身边人尽快离开。 众人面色都有些微妙。 看苏离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再看苏氏这慌里慌张的姿态,莫非真是江清歌抄袭苏离的药方? ------------ 第156章 我们做朋友吧!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众人心中皆困惑不解,但当着苏氏的面,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只陪笑道:「是,我们快去赏菊!没得叫这些无聊的人污了眼!」 一群人跟着苏氏,一阵风似的去了。 但有十来人站在那里没走,此时不约而同的向苏离走过来。 最先过来的是薛昊。 他快走几步,走到苏离面前,冲她竖起大拇指:「阿离啊,今儿这戏,可真是精彩!」 苏离微笑摇头:「薛叔叔,夸早了,真正精彩的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还有?」薛昊拍掌大笑,「甚好甚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不过,为了这戏能更精彩,薛叔叔我先去帮你打个前战!」 他压低声音,「我去帮你盯着江家人,免得他们使什么毒计!」 「多谢薛叔叔!」苏离含笑点头。 「那我先进去了!」薛昊朝她点点头,又朝苏老夫人拱拱手,「老夫人,先行一步!」 「薛大人请自便!」苏老夫人微笑点头。 「苏姑娘!」 「苏姑娘!」 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笑着走过来,围在苏离身旁,俱是喜笑颜开。 「苏姑娘今日真是是厉害!我们还是头回看江清歌吃瘪呢!」 「是啊是啊!她还想看苏姑娘的笑话,结果,被我们看了大笑话!我一想到她母亲要把嫁妆都交出来,就觉得格外畅快!」 「天天看她得瑟,跟只蝴蝶似的在男人堆里穿梭着,今儿可穿不成了!那个什么天下第一情圣和第一公子半道就遁了,还有那个王爷,一跪再跪!」 「没有这些男人相助,江清歌她节节败退!被苏姑娘怼得脸都绿了!可真是太痛快了!」 十来个小姑娘,像十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特别欢快。 一个两个的,都亲亲热热的扯住了她的衣襟,争相报上自己的名讳。 「苏姑娘,我叫张朵朵!我好喜欢你!我们做朋友吧!」 「我叫柳飘飘,我也很喜欢你!我们做姐妹吧!」 「还有我,我叫林湘……」 苏离看着这些人,被这些人围着,一时竟也不知先去回应谁,只能笑着笼统回应:「好啊好啊!承蒙大家喜欢,我也很愿意结识大家,跟大家做朋友!」 「苏姑娘,我叫韩露,你还记得我吗?」一个身形高挑的姑娘站到她面前,「我表姐叫许蔷,咱们以前在允王府见过的!」 「自然是记得!」苏离用力点头,「那次我被江清歌害得肿了脸,还是你们两个带我去医馆呢!」 那时她随江清歌一起去给允王府瞧病,经过园中小亭时,听见里面的男子们在那里谈天说地。 言及谁是京城第一美,有人说是许蔷,有人说是江清歌。 萧述提出异议,说单论起容貌,江清歌那点姿色,连身边的婢女都比不上。 于是扮作婢女的她便遭殃了。 这边才给允王妃瞧完病,还未出正厅,就觉得脸上发痒。 她稍稍挠了一下,便起了一脸的红疹,未过半刻钟,连眼睛也肿了起来,等到最后,双目肿成一条缝,视力模糊,竟连人都看不清了! 她当时对江清歌十分信任,根本就没想到是她下的毒手,还哭着跑去找江清歌求助。 江清歌寻了个由头,说要给允王妃做什么理疗,命婢女守住正厅,不许任何人进入。 她没奈何,只得又返回原来等候的小亭。 中途因为视线不清,差点跌入池塘。 正好许蔷路过, 见她如此,忙带她出府寻医。 大夫说她是中了荨麻毒。 荨麻茎叶上的蜇毛有毒性,一旦碰上就如蜂蛰般疼痛难忍,继尔瘙痒红肿,若不及时处理,会出现严重烧伤。 若非有许蔷在,她的脸早就毁了! 「对了,许姐姐呢?怎么没见到她?」她忙问。 「表姐……」韩露叹口气,看了看左右,咕哝道:「她近来身体不适,没有出门!」 「她怎么了?」苏离忙问。 「她……」韩露犹豫未答,苏离猜测其中定有隐情,忙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问:「许姐姐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若她真的有病,或许我能帮到她!」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韩露苦眉皱眼,目光在她脸上掠了掠,低声道:「表姐她跟你一样,脸上生了许多黑斑,十分怪异,无法见人!」 言罢忙又道:「苏姑娘,我说这话,并非笑话你!我的意思是说,她那情形跟你差不多!」 「我懂你的意思!」苏离轻拍她的肩,「我没放在心上!」 韩露点点头,又问:「苏姑娘,你这脸是怎么了?」 「被江清歌害的!」苏离回,「她给我下了毒,毁了我的脸!」 「啊?」韩露一怔,片刻,脱口道:「那这么说,表姐的脸,也是她祸害的?」 「十之八九!」苏离用力点头。 前世她见到许蔷时,许蔷便已毁容了。 她想法为她医治,只是因为中毒太久,到底未能恢复往日容颜。 许蔷是京城第一美人,跟江清歌不同,她是名副其实的美人,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才华学识,都远胜于江清歌。 江清歌为夺这第一美人的称号,对她各种算计陷害,最终毁了她的脸,也毁了她的名声。Z.br> 那个时候,许蔷正在参与太子妃遴选,江清歌却造谣说她与萧述暗通款曲,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之后更设计把许蔷送到萧述的床塌之上,又给两人喂了烈性***。 一夜之间,许蔷从京城第一美人,变成了京城第一***! 可实际上,许蔷跟萧述之间并没有什么。 只是两人年纪相仿,江萧两家有意结亲,才传出一些流言。 身为京城第一美人,倾慕许蔷的男子自然也不少。 但她跟江清歌不同,对于不喜欢的男子,她从来都是明确拒绝,绝不拖泥带水。 对萧述也是一样。 苏离曾亲眼听到她与萧述对话。 萧述提及两方结亲之意,有意示爱,许蔷当即便说自己心中已有所爱,拒绝了萧述。 之后,她便再没来过允王府。 ------------ 第157章 又一个受害者! 只是因为江清歌屡次找茬,她曾故意跟江清歌说过一些狠话。 诸如要是入了允王府,便绝不允许她涉足之类的。 因为这些话,江清歌恨死了她。 苏离没想到,原来在这个时候,江清歌便已经对许蔷下手了! 「她毁容多久了?」苏离忙问。 「差不多有月余了!」韩露哽声道,「就是上次带你去看脸那一次,回府没几天,便觉得不对劲,先是发烧头疼,请了宫中太医来瞧,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连续发了一天一夜高烧之后,脸上便开始冒黑斑,越冒越多,到最后,半张脸都长满了!」 韩露说完,看向苏离,「苏姑娘,你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苏离点头,「许姐姐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她现在整日以泪洗面,不愿见人,还成日的要寻死……」韩露眼泪汪汪,「曾经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忽然变成这样,根本就没法接受!如今我姑姑和姑父他们一直派婢女守着她,生怕她想不开!」 「那等你回去,给许姐姐传个信,让她莫要难过,我会想办法帮她恢复容颜!」苏离轻声道。 「你有办法?」韩露看着她,「你有什么办法?你自己都……」 她说到一半,忽然捂住嘴,干笑解释道:「苏姑娘,我……不是笑你,我就是……」 「你就是心直口快!」苏离轻笑,「不过,你担心得不错啊,我自己都这样,还怎么帮许姐姐?可是,韩姐姐,你仔细看看我,再想想许姐姐的脸,你不觉得,我脸上这黑斑,比她要轻许多吗?」 韩露一怔,忙仔细瞧了瞧,随即点头:「你的是黄褐色,表姐的脸,乌黑乌黑的!」 「我以前也是乌黑乌黑的!」苏离道,「不过经过几天的治疗,颜色明显变淡了!我能治好自己,自然也能治好许姐姐!」 「你……治……」韩露呆呆看着她,「苏姑娘,你真的会医术吗?」 「当然会!」苏离用力点头,「你忘了吗?上次我被江清歌毒肿脸,大夫说是荨麻之毒,却无药可医,最后是我自己报了药方,请医馆的大夫制出了药膏,这才治好了自已的脸!」 「是哦!」韩露本已忘了此事,听她这么一说,立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苏离的手,连声道:「我回去就跟表姐说!表姐若是知道,肯定会很开心的!」 苏离点头:「只不知许姐姐住在哪儿,我明日想去瞧瞧她,看看具体情形,再对症下药!」 「她住在城中永乐坊!就是那巷子有点难找……」韩露比划着,忽又摆手,「不如这样吧,明日你打算何时过去,我们可以在允王府那条街上的茶楼汇合!我在那里等你,亲自带你过去!」 「也好!」苏离点头,与她约定了时间地点。 韩露心中高兴,扯着苏离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 两人说话时,苏离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围着自己打转儿。 她拧头望去,对上一张熟悉稚嫩的脸。 却是允王妃的女儿萧嫣然。 萧嫣然站在允王妃身边,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此时见苏离望过来,忽然又扭捏起来,下意识的往允王妃身后躲了躲。.z.br> 允王妃失笑:「你不是一直想跟你苏姑娘说话吗?快过去吧!」 苏离有点诧异,不知道萧嫣然要跟她说什么,但还是含笑上前问候:「郡主!」 萧嫣然有点窘,小脸微微发红,但还是从允王妃身后走出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原来你是苏离……」她看着苏离,结结巴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江清歌的婢女 ,还曾被她撺掇,笑话捉弄过你!真是对不起!」 她说着,很认真的给苏离鞠了一躬,红着脸道:「苏姐姐,我今日给你赔罪了!以前是我眼瞎心盲,不知江清歌有多坏!但我现在知道了!求苏姐姐原谅我吧!」 苏离忙上前扶起她:「郡主言重了!你还是个孩子呢!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而且,你也没有真的伤害到我!」 「不要叫我郡主!」萧嫣然摇头,「若苏姐姐原谅我,便唤我一声嫣妹妹吧!我想跟姐姐一起玩儿!」 苏离失笑,抬头看向允王妃。 允王妃笑着向她点头:「阿离,你若原谅她,就唤她妹妹吧!」 「既如此,我便腆着脸,做郡主的姐姐了!」苏离笑着拉住萧嫣然的手,「嫣妹妹快快请起!姐姐可受不得你这般大礼!」 「谢谢姐姐!」萧嫣然展颜欢笑,亲亲热热的拉住了她的胳膊,「母妃,我们同苏姐姐一同游园吧!」 「母亲还有事,要先行入园,你陪你苏姐姐一起吧!」允王妃说完,朝苏离点点头,带着萧述先行离开。 她今天的戏还未演完。 得赶紧进园准备。 苏离会意的笑:「王妃慢走!」 「阿离,咱们也入园吧!」苏老夫人道。 「好!」苏离点头。 「我们一起!」花无月上前挽住她另一条胳膊,一边往前走,一边瞟着萧嫣然,「郡主,我记得你以前跟你江姐姐可好了,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晃悠,怎么忽然倒戈了?又要找苏姐姐了?」 萧嫣然本就因此事羞愧,被花无月一问,刚缓过来的脸又通红一片。 「花姐姐,不许欺负我嫣妹妹!」苏离笑啐,「人家比你小好几岁呢!今年才十二,还是小姑娘呢!」 花无月朝她翻白眼:「我哪有欺负她?我说的明明就是大实话嘛!而且,我也不是要挤兑她,就是好奇她为什么忽然不跟江清歌混了!」 「因为她把父亲抢走了!」萧嫣然鼓着肉乎乎的小脸,气呼呼道:「以前父亲最疼我了!每次从边关回来,都会给我带很多好玩好吃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我!可自从她来王府,父亲眼里只有她了!他带回来的礼物,得让江清歌先挑,她挑过了,才能轮到我和哥哥!可是,凭什么啊!明明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江清歌又不是!江清歌她自己也有父亲的,为什么要跟我抢父亲呢?」 ------------ 第158章 反歌者联盟? 「傻孩子……」花无月轻叹,「她可不是要你跟你抢父亲,她是要跟你母亲抢……」 她本来想说抢男人,但看到萧嫣然那天真的小脸,又生生咽回去。 苏离见状,无声轻叹。 有些事,对萧嫣然来说,真的很残忍。 可是,没办法,她只能接受。 「算了,不说这事了!」花无月飞快转移话题,对着身后一众姑娘们大声道,「我问一句,大家是不是都很讨厌江清歌啊?」 「我不讨厌她!」张朵朵大声回,「我对她呀,是恨之入骨!」 「朵朵你要是入骨,那我就要入髓了!」柳飘飘咬牙,「我的婚事,就是被她破坏的!」 「我也是!」林湘闷声回,「其实我本来不想怨她的,她的确比我们生得好看,也比我们有才华,有能耐!我那未婚夫喜欢上她,我也能理解!可我不理解的是,既然她招惹了我未婚夫,为什么又要那样对他?随意撩拨几回,让他跟我退婚,婚退了,她又不搭理他了!他受到打击,这会儿跟顾明轩一样没了心魂!好好一个人,就这么废了!」 「他都为了江清歌那***跟你退婚了,你管他废不废?」李茵蔓轻哼,「他废了才好呢!你正好看笑话!」 「可我不想看笑话……」林湘哑声道,「他以前待我也很好的,我们在一起也颇是融洽,我很喜欢他,我奉若珍宝的人,她抢去了,却随意丢弃,我每次一想到这点,心里就特别特别难受……」 林湘明显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子,说到最后,音色哽咽,泪盈眼眶。 「好了,别难过了!」张朵朵掏出帕子给她拭泪,「能被江清歌勾走的男人,全都是垃圾,为他落泪,不值得!」 「其实我自己心里也知道不值得,就是觉得憋屈!」林湘涩声道,「其实我还是怪我自己,谁让我姿色平平呢?若我好看些,或许他就不会移情别恋了!」 「你再好看,也总有比你更好看的人在!」苏离道,「若这个人一直追逐这些,那他这辈子都停不下来!所以,说到底,还是这个人不行!」 「对啊!」李茵蔓用力点头,「苏姑娘说得对!这世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姐妹们都想开点,不要为了那些贱男人伤心难过!你看,我那个未婚夫,当众护着江清歌,不顾我的死活,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哭过一阵便罢,不要一直想着!大家都要学着往前看才对!」 「李姐姐就是通透!」苏离笑道,「总之呢,姐妹们凡事多想想自己,自己开心最重要!江清歌之流虽然可恨,但也不要被她乱了心绪,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来!毕竟,她身后有那么多人护着,姐妹们还是不要跟她硬刚的好!以免遭到她的打击报复!」 「阿离,你就不怕她报复吗?」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阡墨此时忽然开口。 「我不怕!」苏离摇头,淡笑道:「因为她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连太后都护着她呢!」陆阡墨小心翼翼道,「我听说,她帮太后治疗消渴症,颇见成效,太后如今视她为救星,不知有多倚重!还有温公子元公王爷那些人……」 她说到一半,忽然叹气,「阿离,我真的好担心你!」 「喂,陆阡墨,你什么意思?」花无月瞪眼,「大家正在兴头上,你这会儿说这些话,岂不是长江清歌志气,灭咱们自己的威风?」 「就是!」韩露附和,「刚才你说的那些人都在,结果,江清歌还不是被阿离妹妹怼得脸都绿了?」 「王爷还一跪再跪呢!」李茵蔓轻哧,「我看他那战神之名,怕不是买战马送的吧?半点气势也没有!」 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允王的女 儿也在,忙又讪笑道歉:「郡主,我不是……」 「你说了也无妨!」萧嫣然摇头,「我看父亲那样护着江清歌,心中也甚是厌恶他!不,我比你们更厌恶他!他让我觉得,我这个亲生女儿,像个笑话!」 「我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陆阡墨被众人齐怼,满面尴尬,「我只是有点担心……」 「你什么也别担心!」花无月大声道,「现在苏离不是一个人,这不还有我们吗?我有个建议,大家不是都讨厌江清歌吗?那不如就建个反歌者联盟,苏离是盟主,咱们听她号令,以后但凡有江清歌在的场合,咱们就团结起来,按着苏离的法子一起怼!早死能怼死这只狐狸精!」 「别说,是个好办法呢!」李茵蔓拍手赞成,「我同意!」 「我也同意!」后面追随的人全都举起手来。 苏离哭笑不得:「我不同意!」 「你为何不同意?」花无月瞪眼,「我们大家联合,总好过你一个人孤军奋战!」 「对啊,人多力量大!」阮灵扯着苏离的衣袖,「姑娘,你现在都能当盟主了,多威风啊!干嘛不同意?」 「你们若是听我的,就不要轻举妄动!」苏离认真道,「你们不是我,我如今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与江清歌有血海深仇,便是豁出这条命来,也要咬死她!但你们不一样!你们跟她不过是有些小矛盾,没有必要这样!所以,大家该玩玩,该闹闹,偶尔捧个人场也没问题,别的事,暂时不要参与了!」 今日之后,江清歌必然会对她展开疯狂的报复。 不,不止江清歌,整个江家人,还有萧玦,都会想方设法针对她。 她有萧凛相助,她有自信应对这一切。 可是,她身后这些姑娘就承受不住了。 这些人,在书中本来就是炮灰一样的配角,至多被江清歌抢个未婚之类的,虽然伤心,但不伤身。 可要真参与进来,惹得江清歌发了狂,做了真正的炮灰,那就太惨烈了! 大家听到她这话,不约而同沉默了。 「苏姑娘,你其实,是怕我们被江清歌误伤吧?」李茵蔓轻声问。 ------------ 第159章 颠倒黑白! 苏离点头:「她比你们想像的要可怕的多!大家还是小心为妙!未婚夫没了,再找便是,可若因此丢了命,又或者,给家族带来灾难,那后果之惨痛,不是你们这些小姑娘能承受得住的!」 「我们这些小姑娘……」花无月撇嘴,「这里除了郡主,哪个不比你大?可听你这话,老气横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们的长辈呢!」 苏离失笑:「我虽比你们年岁小,但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心境自然跟你们不一样!总之大家听我的没错,平日里姐妹们一起玩乐,但到了关键时刻,我希望你们能明哲保身,免得被牵连了!」 「苏姑娘你这话说得不对!」柳飘飘大声道,「平日里做姐妹,关键时刻扔下你不管不问,那我们成什么了?我虽然胆小,却也做不来这种事!」 「对啊!」张朵朵用力点头,「我们都是被江清歌迫害过的人,既敢留在这儿,自然也就不惧她!再者,她有那么可怕吗?就算她爹是一品军侯,可我们也都是官眷,她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就是!」花无月轻哼,「老子才不怕她!她抢老子的男人,老子跟她血战到底!谁怕谁啊!」 「是啊是啊!」众女一起附和,纷纷道:「我们才不怕她!」 「若是怕她的话,便不会留下来跟苏姑娘做朋友!」 「我方才可没少骂她!若说得罪的话,我已经得罪完了!回不了头了!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 「反正我是一头撞在了南墙上,绝不回头了!」李茵蔓大声道,「就算我跟楼玉春退了婚,也不耽误我天天骂她!」 众女七嘴八舌的发泄着对江清歌的不满,只有陆阡墨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阡墨,你若是害怕的话,就先走一步吧!」苏离看着她,「毕竟,你跟这些姐妹也不一样,你来京城不久,万事都要小心!」 「不要!」陆阡墨摇头,解释道:「阿离,我说那些话,并非是我自己害怕,我是为你担心!江清歌是什么德性,你想必也知道!这会儿面见太后,定会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太后若是当众罚你,你可如何是好?」 「这个……」苏离笑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阡墨的担心并非多想,此时的江清歌,正跪在太后面前,哭得梨花一枝春带雨,仿佛不知有多委屈似的! 「这孩子,好端端的,哭什么呢?」太后忙问。 「回太后,并无大事,只是我七妹妹非要与江家断亲,惹得母亲伤心,臣女心中也颇不是滋味……」江清歌垂泪回。 「你七妹妹……」太后皱眉,「就是因为抱错,养在乡间的丫头吗?」 江清歌点头:「是!母亲好不容易找回她,不知有多娇宠,此番被她伤透了心,数次晕厥!看母亲那样子,臣女心痛如绞!若非臣女这个假千金,或许七妹妹便不会如此了!臣女原打算离开江家,可母亲听到,愈发伤心!如今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真是万分为难!」 「你这孩子,就是心太善!」太后轻叹,「你那个七妹妹在乡间养得粗俗无礼,整日里胡作非为,她要断亲便断了吧!她留在江家,才真正是个祸害呢!」 「话虽如此,她到底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哪是那么容易舍弃的?」江清歌面色哀威,「方才在园中苦劝了几句,反遭外祖母训斥,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大闹了一通,外祖母还要将母亲的陪嫁全都收回去……」 她说着不住摇头,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这个时候要收回嫁妆?」太后愕然,「那老太婆疯了吗?」 「她就是怪母亲不为苏家之事奔走!」江清歌苦笑,「可苏家所犯之事,岂是 母亲一介闺阁妇人能左右的?母亲其实也日日忧心,但再怎么难过,也不能罔顾那些战死的边关将士啊!母亲如今是左右为难,外祖母却步步紧逼,臣女没奈何多说了几句,遭七妹妹辱骂,母亲便训斥了她几句,不想,她竟连母亲一起骂!母亲被她气得心疾都犯了,这会儿,正在园中客房歇着呢!」 「太不像话了!」太后一向最重孝道,听到这话,拍案而起,「她这是忤逆啊!在我朝,忤逆可是重罪!」 「她说已经宣布断亲了……」江清歌苦笑,「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忤逆之说……」 「她说断亲便断亲?」太后怒喝,「她是你母亲骨血所造,除非她死,否则,这一生都是你母亲的女儿!若想断这血脉,先把自己一身的骨血还给你母亲!她敢吗?」 「她……」江清歌叹口气,「算了,太后,不说她了!也怪臣女,没事跟您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反扰了您的好心情!」 「不行!」太后摆手,「此事本宫不知也便罢了,既然知道,便不能就此作罢!田德,传本宫懿旨,这就把苏宁氏和苏离带过来!本宫倒要好好看看,她们到底想做什么!苏家的男人投敌叛国,皇帝仁义,看在苏家数代忠烈的份上,只罚没家产,驱逐出京,她不思悔改也罢,如今竟做出这等事来,是要公然践踏我朝律法吗?」 「是!」田德尖声应,「奴婢这就去带人!」 安阳公主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 她一直在屋内覆药膏,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看太后这模样,知道情形不妙,想到萧凛的嘱咐,她叹口气,招手唤过总管老朱。 老朱是跟田德*江清歌一起回来的。 江清歌说话时,他便站在一旁听着,中间数度想要插嘴,但到底还是忍住了。.z.br> 太后面前,他一个小小奴仆,实在不敢造次! 可是,听江清歌这般的颠倒黑白,他听到这会儿,肺都要气炸了! 眼见安阳叫他,立时来了精神,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却在到公主面前时,故意摔了一跤,尔后捂着头龇牙咧嘴。 ------------ 第160章 她以为她是谁? 公主这才注意到他头上纱布,皱眉问:「头怎么了?」 老朱终于得到说话的机会,忙道:「殿下,其实老奴也不知怎么了,江清川说看到江清远,也就是江姑娘的五哥哥打伤了奴才……」 公主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他打你做甚?」 「因为当时星归正要找奴才确认苏离姑娘的金帖是真是假,江清歌姑娘说苏离的金帖是假的,两人因此起了纷争,巧得是,奴才在这个时候,被江清远弄了一身泥,跑去更衣,接着被人从后面袭击……」 「朱总管,你这么说,是怀疑我让五哥哥打人吗?」江清歌委屈叫。 「我没说啊!」老朱一脸无辜,「我只是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给公主听罢了!苏姑娘,你和你母亲带着一大群人去找苏离,这件事,可是大家亲眼所见,那么多人都能证明的,我哪敢说假话?」 江清歌看着他,暗暗咬牙。 他的确没说假话,可是,他字字句句,都向着苏离那***! 可是,他为什么忽然要帮苏离说话? 正常来讲,一个做奴仆的,在这个时候,是不该多嘴多舌的! 老朱是安阳身边的老人儿,一向最善察颜观色,也最是圆滑老道。 他该能看出,自己如今跟苏离是针锋相对! 这个时候,他明明该帮着自己说话,不是吗? 毕竟,安阳公主对自己有多爱重,他是最清楚的! 更不用说,现在太后也在这里! 他到底是抽什么风,要为苏离出头? 老朱与她对视,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谦恭,心里却满满的鄙夷憎恶。 他是一个不起眼的奴才。 他的命,也的确不值钱。 可是,他到底是公主身边的奴才! 江清歌为了阻止自己确认金帖真假,居然让江清远对自己下手。 是,江清远的确没打算下杀手,只是用棍子将自己敲晕。 可是,他今年五十八岁了,身子骨本就不算硬朗,这老胳膊老腿的,哪经得起这番折腾? 被他这一敲,他到现在脑壳还一阵阵钝痛,眼前也时不时的发黑。 老朱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留下头疼的后遗症! 只为了一点点小事,就要自己付出这样重的代价! 那若是以后她有需要,自己这条老命,她是不是想要就要了? 她以为她是谁? 仗着公主的宠信,就可以在公主的地盘上,对公主的人随意下手? 老朱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江清歌。 他是个古板的老人,看她每逢宴会,便像只花蝴蝶似的穿梭在那么多男人中间,心中十分不耻。 姑娘家当端庄矜持,才是正道,站在男人中眼波乱送,长袖乱舞,那是欢场女子才会做的事!Z.br> 他觉得江清歌跟那些男人谈天说地的模样,像个欢场女子! 不过,那只是他心里的想法,也只是想想便罢。 可江清远那一棍,却把他心底的鄙夷不耻全都砸起来了! 他并非是要为苏离说话。 他是在为自己讨公道! 顺便,再帮一下苏离。 毕竟,苏离是个那么大方的姑娘! 安阳公主听清老朱的描述,表情也有些微妙。 她看向江清歌。 江清歌忙解释道:「并非是臣女怀疑,是臣女听到有人怀疑,便和母亲前去确认!想着若是真的话,可以帮她遮掩一下,免得她不懂规矩,给公主添麻烦!」 「是的,正是这样!」老朱微笑附和,「当时江姑娘和侯夫人带了好多人一起过去确认的!足足有几十口人呢!我当时还奇怪,怎么这园子中人那么少,却原来,都被你们母女俩带过去了!」 江清歌:「……」 她抬头看了老朱一眼。 老朱一如既往般笑得谦卑恭顺,好像就是在单纯的附和她。 可他附和得真好啊! 每一句附和的话,都在无声的向公主控诉,是她刻意带人围观苏离的「造假」现场! 安阳公主听到这里,面色微变。 她又不傻,从老朱的话中,她能听出其中的暗涛汹涌。 如果江清歌真想替苏离遮掩,只会悄悄过去,怎么会带上几十口? 带那么多人过去,那定是要看苏离的笑话! 可是,她看笑话便看笑话,却为了想看笑话,就打伤自己手底下的人! 很快,她又联想到江清歌给自己覆药膜时说的话。 那时她正好准备出去迎接客人,却被她阻拦了,后来又说药膜要半个时辰才行。 后来都超过时间了,她还没有回来。 让江清远打晕老朱,这边又用药膜困住了自己,她同时堵住了知道金帖真假的两个人的嘴,为的,就是能看苏离的笑话! 因为她和苏离之间的矛盾,她可以肆意伤害自己手下的人,更置自己这张脸于不顾! 不得不说,她的胆子,真的很大! 安阳公主看着江清歌,面色变了又变,心里的不悦,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江清歌见状暗暗叫苦,忙解释道:「总管误会了!那些人并非是我和母亲带过去的!她们是听到了假帖之事,便跟了过去!」 「何人说是假帖?」公主冷声问。 江清歌涩声答:「仓促之下,臣女并未看清那人模样……」 「没事,我看清了!」老朱看向安阳公主,「回殿下,是桑家女儿桑缨,还有邵家女儿邵惠丽!」 「这两个人……」安阳看向江清歌,面色愈发难看。 这两个人,可是天天围着江清歌转! 现在江清歌却说未看清! 这怎么可能? 「竟是她们吗?」江清歌作愕然状,「我说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只是当时太慌张了,都未及去看!算了,不管是谁说的,其实归根到底,是臣女搞错了!臣女想着七妹妹素来胆大妄为,唯恐她伪造名帖,这才生出了误会!千错万错,全是臣女的错!跟七妹妹无关,请殿下勿要怪罪她!臣女在这里替她赔罪了!」 「她本就无罪,你替她赔什么罪?」安阳掠了她一眼,「倒是你,明明为本宫治脸,中途却跑去看你七妹妹的热闹,实在是不像话!」 ------------ 第161章 给太后见礼! 江清歌闻言,汗落如雨,忙跪地道歉:「是臣女的不是!臣女不敢分辩!还请公主惩罚!」 「罚什么罚?」太后摆手,「她是担心她七妹妹,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也没耽误你的事啊!而且你这脸,多亏了清歌,不然,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呢!」 安阳听到这话,面色稍霁:「既然母后为你求情,那本宫便不与你计较了!」 「多谢殿下!」江清歌轻舒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面上是满满谦卑感恩,心里却暗暗恨上了。 这些皇亲贵胄,永远都把人当狗一样使唤! 可既然要用自己这条狗,狗被人欺负了,却不肯出头撑腰! 狗要这样的主人有何用? 总有一天,她要堂堂正正的挺直腰,做一回真正的主人,把这些瞧不起她的人,全都踩在脚底下! 正发着狠,外头响起脚步声。 却是田德带着苏离和苏老夫人赶到了。 江清歌忙主动上前打招呼:「外祖母,七妹妹,你们来了!」 苏老夫人掠她一眼,鄙夷道:「老身可当不起江姑娘这一身祖母!毕竟,老身中风时,还是你和你母亲嘴里的老不死的!怎的到了太后面前,就又变成外祖母了?」 「我也当不起你这句七妹妹!」苏离冷笑,「你让江清远生抽我血,毁我容颜时,拿我当血罐子!到太后面前,又要叫七妹妹,我委实是渗得慌!」 江清歌闻言也不争辩,只是惨笑:「外祖母,七妹妹,你们先别忙跟我说话,赶紧先拜见太后啊!太后娘娘还看着你们呢!」 「看着有什么用?」太后怪笑,「在宁氏眼里,本宫素来是渺小如一粒尘埃啊!」 苏老夫人摇摇头:「太后娘娘言重了!阿离,扶我起来,给太后见礼!」 「是!」苏离点头,上前扶起她。 苏老夫人双腿绵软,此时勉力支撑,摇摇欲坠。 安阳见状,正要开口,却被太后阻止。 「老夫人是本宫的老姐妹呢!这么久没见,她想给本宫行礼,这份诚意,本宫若是不受,她怕是又要多心,嫌本宫瞧不起她了!」 「太后说得极是!」老夫人双腿急颤,面上却一片淡然。 她强撑着给太后叩头,额上很快便出了一层薄汗。 太后却跟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慢条斯理的跟她叙旧,东扯葫芦西拉瓢的,说个没完。 「宁氏啊,想当年,本宫可不如你风光啊!你们宁氏是名门世家,我们冷氏却为先太后不喜,天天坐着冷板凳!」 「当年先太后可是有意选宁氏女入宫为妃的,可惜呀,你不愿意!最后阴差阳错,倒是我们冷氏女入了宫!」 「可入了宫,还是继续做冷板凳!哎呀,想想在宫中苦熬的那些岁月,本宫现在都想流眼泪呢!」 她装模作样的在脸上擦了擦,拿眼睛斜觑着苏老夫人,「那个时候,本宫可羡慕死你了!你嫁给了苏皓,夫唱妇随,恩爱甜蜜,真是羡煞旁人!那个时候的苏家,真是风光!啊,对了,你一定很想他吧?」 苏老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当然!」 「不要想了!」太后撇嘴摇头,「你看他把你坑得多苦啊!他投敌卖国,不管你们这一家老小了!不过本宫又听说他死了,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真的?」 「身为大将,马革裹尸,便是最好的归宿!」苏老夫人淡淡道,「再者,他怎是死无葬身之地呢?他葬在老身的心里!那些无人喜欢的人,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呵……」太后咬牙笑,「果然是宁家的女儿!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谢太后夸奖!」苏老夫人回。 她已经极力克制了,可是,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带上了一丝微颤。.z.br> 没办法。 她实在太累太痛了。 这无力的双腿,保持着跪姿,每一刻都是折磨! 哪怕是有苏离伸手相搀,此时也渐渐承受不住,身子一个劲前倾,随时都可能匍匐于地! 但若是在太后面前五体投地,那便闹了笑话了! 所以她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江清歌看到她那狼狈模样,难掩眸中快意之色! 苏离跪在那里,看着太后那居高临下的模样,再看着祖母的艰难,双拳不自觉紧攥。 她是真没想到,太后会向苏老夫人发难! 江清歌告状,应该告的也是她,太后便算要罚,罚的也该是她。 苏离是打算认罚的。 毕竟太后身份在那儿,她暂时不想横生事端。 可现在太后竟连祖母也不放过,那么,就莫要怪她了! 她在恶灵境苦修十年方归,为的是护住自己的亲人,除掉自己的仇人! 她重生回来,不是来被人蹉磨受苦的! 无论是谁,都别想! 她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将全部意念聚于指尖,开始催动重生后的第一张灵符! 在未来群芳苑之前,她已在家中尝试过催动符力,虽然不能像恶灵境那般使用自如,但也可控符于无形之间。 她要太后深刻的感受一下祖母此刻的痛楚! 下一刻,符光如剑,直刺入太后的双膝! 太后正得意洋洋的「教训」苏老夫人,忽觉双膝一阵刺痛,那痛意瞬间在双腿间扩散开来,竟好似谁拿着一把重锤,一下下的敲打在她的膝盖骨上! 「啊!」她痛得一颤,脚一软腿一弯,「咕咚」一声,跪倒在苏老夫人面前! 「太后,您怎么了?」江清歌大惊失色,忙伸手来扶。 可是,太后太胖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她养出了一身肥膘,又兼身患消渴之症,愈发胖得走了形,整个人跪在那里,就如同一只大肉球! 江清歌拉到半道没了气力,手一滑,「咕咚」一声,太后再度跪倒在苏老夫人面前! 「母后!」安阳公主此时也奔过来,田德和老朱两人也急慌慌上前,四人合力,这才将太后扶回了原位。 「疼!腿好疼!」太后痛得连声叫唤,「快,宣太医!」 ------------ 第162章 居然是阴蛊! 「奴才这就去!」田德撒腿就跑。 跑到门边,却又急急跑回来。 「太后,江姑娘不是在这儿嘛!先让她给您瞧瞧吧!」他急急,「奴才方才出去时,见何太医往亭子那边去了,说要去湖中划船!奴才便是现在就去找,这来来回回的,也得耽误不少时间!太后疼得这般厉害,只怕撑不住啊!」 「那便让清歌先瞧吧!」安阳忙道,「清歌可是妙手仙医,药到病除的!清歌,你快过来瞧瞧太后!」 江清歌却跟没听见一样,只直勾勾的盯着苏离瞧,眼底满满的怀疑戒备。 上次在顺天府,萧允见到苏离,突然发疯头痛。 这次太后遇到苏离,腿又莫名其妙疼起来。 这个苏离,她莫不是会什么邪术吧? 江清歌自己是懂邪术的。 虽然她目前术法低微,但她脑子里的那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只要她勤于修炼,聚集足够多的灵力和气运,她就可以伤人于无形! 难不成,苏离练会了这种邪术? 可是,她从哪儿练的? 江清歌瞪着苏离,面色变幻莫测。 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事上,一时竟忘了太后,也忽略了安阳。 安阳皱眉,又唤了一声:「清歌!你发什么怔呢?还不快点过来!」 说话间,伸手拉了她一下。 江清歌如梦初醒,扭头看向她,恭敬问:「殿下有何吩咐?」 「太后啊!」安阳没好气回,「太后忽然腿疼,你方才又不是没看到!太医一时过不来,当然要你这个妙手仙医先顶上!这些事,还要本宫吩咐吗?」 「啊……是!」江清歌讪笑,「臣女这就帮太后诊治!」 但她并不会治病,所以,便跟以前一样,装模作样的望闻止切,将大夫的一套流程走完,却不开药方,亦不用针灸,直接画符解决。 这符力是她在京都权贵圈如鱼得水的利器,是以,她不管到哪儿,都会随身携带一些画符用的工具。 此时都装在珑儿拎着的锦包之内。 「请公主借臣女一处有风有水的静室……」她看向安阳,「臣女要为太后制符!」 画符的过程,她不会让人看到,以免遇到行家,招惹不必要的是非。 她自己也很清楚,脑海中那个声音让她修习的,并非道家正统方术,而是邪门歪道,万万不能让懂行的人知道! 这个规矩,安阳倒是很清楚,很快便差人领她去往静室。 在她们乱糟糟的处理这些事时,苏离早就把苏老夫人扶了起来,重又坐回到轮椅上。 太后腿痛难忍,冷汗直流,人已进入半晕厥状态,自然也没有功夫管她们。 苏离蹲下来为苏老夫人捏腿,将体内灵力缓缓注入她的双腿。 苏老夫人原本疼痛难忍,此时只觉体内一股暖流溢过,竟是难以言说的妥帖舒泰! 祖孙俩身心俱安,此时一言不发,袖手看热闹。 江清歌画符很快,不过半刻钟,便已端出一碗符水,喂太后服下,尔后又蹲下来揉捏太后的双腿,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她在念叨什么。 苏离凝神细听,听到几句熟悉又陌生的咒语,面色微微一变! 这咒语可是上古邪术阴蛊中所有的! 这个江清歌,竟然修炼了阴蛊! 在恶灵境时,苏离接触过阴蛊。 那是她初入境时的事了。 因为生前被江清歌施法献祭,自身的气运和灵力全然消弥,她是恶灵境中最最脆弱也最最低贱的灵魂! 正常人若是正常死去,灵魄会进入轮回道,依据各人的业力,开始新的轮回。 可她灵魄受损严重,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轮回道,只能跟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枉死的鬼魂沉聚于恶灵境。 然而恶灵境也分三六九等,那是一个弱肉强食之地,以灵力论成败,谁的灵力深厚,谁就可以高高在上,灵力低下者,便要终身为奴,或者,为傀儡,为强者所欺辱奴役。 那里原就是地狱的最深处,那里的欺辱奴役,自然要比人间更加残忍黑暗! 要想成为强者,便只有通过各种方法修炼,重新获取灵力。 修炼术法有很多种,而阴蛊,是其中最残忍最阴毒也最最恶心的一种! 修炼者以活人鲜血为饮,骨肉为食,要练成此蛊,就要残害无辜。 是以,生前有良知的人,便算化为鬼灵,亦不愿修习此道。 但女子修习此蛊,却有一个特别的好处,阴蛊中有一道媚心符,可惑男子心智,令其为女子驱使,若这男子是大气运者,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助这女子修行圆满,达到化境。 因为后面这一个好处,很多堕入恶灵境的女子,都首选此术修习。 跟苏离同时期进入恶灵境的几名女子,都靠此术成功晋升,不过五年时间,便重回正轨,进入轮回道重生。 苏离一心想要复仇,也是稀里糊涂的入了此道,不过,见识到那些人诸般恶心行径后,她坚决退出了。 那些人的行为,总让她想到江清歌。 她便算再急再恨,都绝不容许自己变成跟江清歌一样的人! 退出阴蛊道,会遭受此术的反噬之苦,她咬牙苦熬,硬是比别人多熬了五年,才换来这重生之机! 现在,听到江清歌的念咒声,她忽然又觉得庆幸,庆幸自己当初经受住了考验,没有误入歧途! 她如此的憎恶这个女人,岂能跟她为伍? 江清歌并不知道自己所习邪术已被她看破,此时还在念念有词。 念完最后一句咒语,她轻舒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按她以前的经验,这番咒语念过后,太后必能恢复如常。 她已经准备好接受太后和众人的夸赞,所以她先看向了苏离,并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你不是说我的医术是假的吗? 这一次,我要狠狠的打你的脸! 让你好好的看一看,我这符术有多灵验! 会医术了不起吗? 你便算再神,也不能让病患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正常! 所以,还是她更厉害! 她以后要好好修炼,待她练成神术,就再不需要她的那些破药方!.z.br> 届时,她会将那些药方狠狠的甩在她脸上,塞进她嘴里,她要将这***碾在脚底,让她知道,不听她的话,还跟她作对,永远都不会有好结果! ------------ 第163章 灵符不灵了? 苏离看懂她眼底的炫耀和恨意,唇角微勾,「关切」问:「太后,您老人家好点了吗?」 太后没有回话。 她躺在那里,双目紧闭,面色青白,竟似没了气息一样! 江清歌此时也意识到不对,忙不迭的伸出手,去探太后的鼻息! 这一探,不由魂飞魄散! 太后气息微弱,竟似陷入了晕迷! 可是,这怎么可能? 明明以前都是这么办的,百试百灵! 太后虽然上了年纪,又有消渴症,但平日里身子还挺硬朗,少说也能再活个十年八年的。 她这咒术,至多只消耗她三个月的命数,对她根本就没有多少影响! 怎么忽然会变成这样的? 见她满面惊惶,安阳公主也有点坐不住了! 「清歌,怎么回事?」她急急追问,「你这灵符,不灵了吗?」 「不会的!」江清歌拼命摇头,「这绝不可能!我的灵符,从来没有失败过!」 「可太后的情形,看起来很是糟糕呢!」苏离满面「担忧」,面上装得焦灼,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下的符,江清歌若是能解开,那她十年恶灵境岂不是白混了? 她的符,只有她自己能解。 但她不打算解。 让太后多难受一阵,顺便再让江清歌背上一个治晕太后的罪名,看以后谁还再叫她妙手仙医! 江清歌看着太后那灰白的脸,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她不明白太后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有一点,她却很确定。 那就是,若是太后醒不过来,这罪过,肯定会扣到她身上! 这黑锅,她得赶紧甩出去才行! 「苏皓!」她倏地拧过头,看向苏离,声音尖厉,指尖直戳向她的眉心,「我看到你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借着苏离的身体继续作妖!」 「什么意思?」安阳听得一头雾水,「清歌,你在胡说些什么?」 「她中……」江清歌正要答话,苏离却飞快截住了她的话头,自己主动向安阳解释道:「殿下,她是怀疑我中邪了!说我这肉身里住着外祖父的灵魂!」 「什么乱七八糟的?」安阳听得瞠目结舌。 「殿下,这是真的!」江清歌拼力甩锅,「苏离她真的中邪了!上次在顺天府,允王殿下遇到她忽然发疯,这次又是太后忽然腿疼!这一切都太过巧合!是因为有苏皓的怨灵作祟,才会如此的!殿下,此女,断不可留!」 苏老夫人冷笑:「关于这中邪之事,方才在园门口我们就扯了好久,这会儿你又开始扯!罢了,你那么想扯,便让你母亲进来一起扯吧!老身倒真想看看,是谁中了邪!另外,老身得提醒你,公主殿下不是旁的人,她很了解你母亲!」 江清歌不接她的话,只一径尖叫:「苏皓,滚开!滚开!不要!不要再伤害太后!」 说话间,人忽地向前疾扑,挡在太后的软塌旁,手在空中飞快划拉着,好像又在画符,画到最后,手指作剑,气势如虹,再次向苏离戳了过去! 「退退退!」她厉声呵叱,「诛诛诛!」 苏离被她逗笑了。 「猪猪猪!」她重复着她最后的话,懒洋洋道:「江清歌,你可真是一头猪!太后身患消渴症,消渴症会引起什么样的病症,你不知道吗?明明是你治疗不力,控制不佳,令她的身体出现了严重的损害!你不自思已过,反要用什么中邪之说来甩锅,你不觉得羞愧吗?」 「你胡说!」江清歌怒声反驳,「我明明治的很好!我所用的药方,全都是你……」 「是我什么?」苏离嗤笑。 江清歌嘴唇哆嗦了一下,迅速改口:「全都是你看都看不明白的!你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还有脸质疑我的医术?」 「哦,我现在又不是苏皓了?」苏离轻哧,「我又变成我了?」 「他的灵魂,本就与你的灵魂共存!」江清歌咬牙,「我知道我道行不深,治不了他!可是,你别得意,自有能降服你们之人!苏离,苏皓,你们的死期,很快便到了!你们……」 「行了,别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了!」安阳烦躁道,「母后还晕迷着,你们两个倒是吵得起劲!江清歌,你快想办法啊!」 「殿下恕罪!」江清歌跪倒在地,垂泪道,「苏皓恶灵之力实在厉害,太后被他所害,臣女这点微末道行,实是应付不了!不过,若殿下能将此女当堂诛杀,太后很快便能苏醒!有且只有这一个办法!请殿下快些动手吧!」 安阳:「……」 「江清歌,你当本宫是什么?」她皱眉,「你说中邪便中邪?你说杀人便杀人?你不觉得这有点荒唐吗?」 「简直是荒唐至极!」老朱站出来,「这要是传出去,公主岂不是落下一个滥杀的恶名?江姑娘,你莫不是中邪了吧?说话神神叨叨的!」 「你们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江清歌作黯然状,「以后你们就会知道,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谎话!」 「到底是中了邪,还是消渴症治疗不力引发的病症,等何太医来了,自见分晓!」苏离淡淡道,「想来何太医也快到了,咱们在这里等着便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安阳心内焦灼,又去探太后的鼻息。 鼻息微弱,但依然能感觉到温热之气。 她略略放了心,正要差人去催问,苏离忽然道:「公主殿下今日可是覆了药膏?」 安阳尚未答话,江清歌却像被踩到尾巴似的跳起来:「苏皓,你又想作什么妖?你不许伤害公主!」 「伤害公主的人,可不是我!」苏离冷声道,「是你江清歌!你今日给公主用的,是痤疮膏吧?」 「是又怎么样?」江清歌瞪着她。 「怎么样?」苏离冷笑,「你用错药了!你自诩妙手仙医,可是,你看不出公主脸上所患的并非痤疮,而是因为触到了发物,而导致的皮疹吗?」 「皮疹?」安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已的脸,眉头微皱,「可是,你让老朱给本宫拿来的药膏,也说对痤疮有效!」 ------------ 第164章 劈你的雷,已经在路上了! 「因为江清歌一直说是痤疮,民女也只能借这个名义送药……」苏离解释道,「江清歌一直给公主瞧病,我若对朱总管说治疗皮疹,公主肯定不会相信,也不会用我的药……」 她说到这儿,忽又自嘲的笑:「当然了,不管怎么说,公主都不会用我给的药的!但公主命朱总管亲自送帖,民女心中感激,不管公主用不用,民女该送还得送!」 安阳点头:「你说的不错,本宫的确不信你!从未听说你会医术,本宫自是不敢胡乱用药!」 「是!」苏离点头,目光在她脸上一掠,又道:「不过,被江清歌用错药后,公主可能真得用民女的药了,不然……」 「苏离!」江清歌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下去,尖声叫,「你就不要再胡扯八道了好不好?便算你把我的药方都背得滚瓜烂熟,可你根本就不知如何使用!你这样会害死人的!你简直丧心病狂!」 「江清歌,劈你的雷,已经在路上了!」苏离淡淡的掠了她一眼,「很快,大家就会知道,到底是谁丧心病狂!」 江清歌还想说什么,这时,田德带着何太医急匆匆走进来。 看到太后晕迷不醒,田德立时尖着嗓子哭起来:「哎哟,娘娘啊,您可别吓老奴啊!老何,你快给她瞧瞧!」 何太医点头,上前诊脉,探过左手探右手,又翻看太后的眼睛和口舌,看完之后,又撩开太后的裙摆,察看她的膝盖。 越看,那面色愈是凝重。 「何太医,母后到底怎么了?」安阳提心吊胆追问。 「太后的消渴症,明显加重了!」何太医回,「消渴症控制不好,身体会出现严重病变!若是平日里不小心磕着碰着,伤口难以愈和,还会逐渐加重!你看这膝盖处,明显有淤青……」 他说着看向江清歌,强抑内心不屑,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江姑娘,最近一直是你在为太后治疗消渴症,对吧?」Z.br> 江清歌自从听到消渴症控制不好几个字,脑子里就嗡嗡作响,此时被何太医点到名,面色愈发难看。 「是我在治……」她哑声回,「何太医,太后这病,我已治了大半年了!我治疗之前,她是何等状况,你是最清楚的,因为之前一直是你在治,你未能控制住她的病情!我接手之后,她有了明显好转,这一点,太医院人人都看得到!不是吗?」 言外之意,治坏太后的黑锅,你别想往我身上甩! 「江姑娘言重了!」何太医垂下眼睑,「我并无指责之意,只是想问一下江姑娘,可是治疗过程中出现了什么状况,才导致太后病情反复?」 「她!」江清歌故伎重施,疯狂甩锅,将中邪说贯彻到底,咬死苏离。 苏离笑笑,并不在意。 反正何太医和安阳都不会相信她的说辞。 何太医掠了苏离一眼,叹口气,又看向江清歌。 「既然是由江姑娘治的,我也不好插手,便还由江姑娘继续接手吧!我这医术,跟江姑娘没法比的!」 他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这事真是好笑。 他费尽心力,也只能勉强控制太后的病情不恶化。 江清歌这个不通医理的小姑娘,却能让太后出现明显好转。 但现在,又因为什么恶化了呢? 他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 江清歌会甩锅,他更是甩锅高手。 这事儿,本来也就不归他管! 见他是这个态度,江清歌瞬间又慌了。 她所谓的瞧病,就是拿苏离当初留下的方子抓药熬药汤。 她只 会生搬硬套,要么就是灵符续力,现在灵符无用,她哪知道要怎么治疗? 眼见被逼到绝境,江清歌咬咬牙,道:「我这就开药方!珑儿,扶我起身!」 珑儿一直缩在一旁当鹌鹑,忽然被点到,颇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上前扶住她,走到屋内的书案旁。 这边才刚提笔,江清歌忽然打了个激灵,下一刻,她再度尖叫:「苏皓!我跟你拼了!」 说话间,手拿毛笔,直直的向苏离戳过来! 苏离下意识的伸手格挡,可对方却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尔后,「咕咚」一声,摔倒在她面前! 「苏皓,我不会放过你的……」江清歌挣扎着叫出两个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离:「……」 他喵的,这是眼见糊弄不过去,就装晕了! 晕就晕吧,晕之前还又摆了她一道,非得把中邪这事钉死在她身上! 不得不说,她这个仇人的手段,还真是花样百出啊! 一个没醒,一个又晕过去了,安阳公主也颇是头疼。 何太医头更疼。 他在后宫行走多年,甩锅甩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万万没想到,今日却输给了一个小丫头! 江清歌晕了,他却不能装晕,只得强打精神给太后施针诊治。 「公主殿下,民女就不打扰何太医诊病了!」苏离推起苏老夫人,向安阳躬腰施礼,「民女告退!」 「老身告退!」苏老夫人亦道。 「去吧!」安阳朝两人摆手,目光掠到地上的江清歌,叹口气,看向何太医,「你要不要看看她?」 「不要!」何太医坚决拒绝,「她的命,没有太后重要!」 顿了顿,又道:「不用看,该醒的时候,她自然会醒!」 安阳:「……」 这是怀疑江清歌装晕喽? 她以前对江清歌印象很好,但今日知道她胆大妄为之事,心生不喜,又见她与苏离斗法,怎么看她,都觉得她心虚。 现在,她忽然也很好奇江清歌到底是装晕还是真晕。 「老朱,你过来!」她伸手召过老朱,附耳一阵低语。 老朱点头,自带人进来,把江清歌抬出去。 「总管,把她抬到哪儿去?」抬着担架的两个仆妇问。 「扔进湖里喂鱼!」老朱忿忿然,「真是个歹毒的女人,为了不让星归见到我,居然砸我脑壳!」 两个仆妇愕然:「还真是江清远砸的?」 「他大哥都亲自指认了!」老朱冷哼,「我这会儿脑壳还疼呢!烦死了!」 「那也不能真的扔到湖里喂鱼……」其中一个仆妇笑道,「她可是江宁侯的千金呢!」 「那也得给她点教训!」老朱忽然压低声音,跟仆女一阵耳语。 江清歌躺在担架上,听着老朱的话,头皮一阵阵发麻,生恐老朱对她不利,忙不迭的爬起来! ------------ 第165章 打下手的婢女? 「我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她装出一脸懵的模样,尔后又似忽然想起似的,惊叫:「我记起来了!我是被苏皓的恶灵迷晕了!天哪!怎么办?太后她老人家还好吗?还有公主殿下,她们会不会有危险?她们都还好吗?」 「她们不太好!」老朱眉头紧皱,「大家都是一团糟,只等着江姑娘去解救呢!正好姑娘醒了,快回去帮帮她们吧!你可是福运圣女!你去了,自能消灾解难!」 说完,吩咐两个仆妇,「赶紧的,再把江姑娘抬回去!」 「且慢!」江清歌干笑道,「眼下我还有点头晕,得先休息一下……啊,对了,珑儿……」 她转向珑儿,问:「母亲方才是不是找我了?」 「是啊是啊!」珑儿忙点头配合,「一直在客房候着你呢!急得跟什么似的!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那先去瞧瞧母亲吧!」江清歌道,「太后那边有何太医看顾,何太医医术高明,应该无碍!苏家视我为眼中钉,此时我若去了,只会激怒苏皓,若惹得他发了狂,我也控制不住,所以,还是暂避为妙!」 「这样吗?」老朱笑笑,「那么,就随江姑娘吧!」 江清歌朝他点点头,逃也似的去了。 老朱看着她那仓惶的背影,冷笑一声,回去复命。 「居然真是装的?」安阳公主面色复杂,「她为什么要装晕啊?」 「瞧那情形,应是对太后的病束手无策了,才装晕逃避吧!」老朱回。 「可是,母后的消渴症,一直是她在治疗啊!」安阳困惑不解,「经她治疗,这半年也的确有了很大起色!这说明她的医术的确不同寻常!就算母亲出现反复,她对症下药,再行救治便是,为何要逃避呢?」 「老奴也不甚清楚!」老朱摇头,「不过,老奴听众人议论,好像是苏姑娘指控江姑娘,说她偷了她的药方!还说仁济的灵歌丸以及很多好用的药膏,都是自己研制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安阳一怔,随即摇头,「她一个乡野长大的丫头,大字都不识几个,哪会制什么药方?」 「谁知道呢!」老朱摇头,「但苏姑娘说了,江姑娘从她那窃走的药方,她现在全数卖给了济世药馆,且经过重新改良,比之旧方,效用更佳!尤其是那灵歌丸的方子,她改良后命名杀疙丸,说能在七日内治好城中的皮疹患者,且价格极为低廉!现如今已在济世售卖,到晚上便见分晓了!」 「竟还有这种事?」安阳愕然,「她既夸下了这样的海口,难不成,真有什么惊人之能?」 「为这事,还打赌了呢!」老朱将所见所闻简略说与安阳听,「她用香车和自己的名声作赌,可侯夫人未敢应赌,急匆匆走掉了!老奴也不知谁真谁假,但当时那情形,苏姑娘胸有成竹,气定神闲,倒是侯夫人明显有点心虚了!」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安阳喃喃道,「别人本宫不知道,但本宫和母后的一些隐疾,的确是江清歌治好的!这又怎么说?」 「是啊!」老朱亦十分困惑,「江姑娘为殿下治病之事,也是老奴亲眼看到的!她每次前来,也并无异常,身边也就带两个婢女……」 说到婢女,他忽然记起一事,惊叫:「那婢女,难不成是苏姑娘?」 「说什么呢?」安阳看着他。 「就是江姑娘带来的婢女,殿下有没有仔细看过她长什么模样?」老朱问。 「她的婢女,不就是珑儿吗?」安阳回,「生得细眉细眼的,皮肤很好,也颇会妆扮,手特别巧,还为本宫做过妆发呢!」Z.br> 「不是那个!」老朱摇头,「还有一个婢女,个子矮小,特别清瘦,脸也 特别小,总是耷拉着脑袋,江清歌为公主诊病时,珑儿在外头,是她一直跟在江清歌身后帮忙……」 他这么一说,安阳总算记起来了。 「是有这么一个丫头,胆子好像特别小,总是战战兢兢的样子!」 「对,就是她!」老朱点头,「公主可记得她的模样?」 「本宫就没看清过她的脸!」安阳道,「她一直勾着头,说话跟蚊子哼似的,本宫就记得她面色不好,蔫黄蔫黄的,跟晒黄的小白菜似的!」 「但她的皮肤其实很好!」老朱道,「有次她从里面出来,在公主府里迷路了,还找我问路来着,那天下着雨,雨水把她那脸淋得一条一条的,明显是涂了姜黄粉之类的东西作了伪装!」 安阳皱眉,「你确定吗?」 「确定!」老朱用力点头,「老奴也是忽然想起这回事,今日看到苏姑娘,总觉得她那模样,跟苏姑娘有点相像!」 「跟苏离相像?」安阳一怔,「你的意思是说,真正给本宫瞧病的人,不是江清歌,而是苏离吗?」 说完又飞快摇头,「不可能!绝不可能!」 「奴才也觉得不太可能……」老朱讪笑,「就是突然想起这么个事儿,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但那丫头特别乖顺老实,一直跟着江清歌,几乎寸步不离,所以老奴就没跟殿下说!」 安阳被他这么一说,脑中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丫头似乎对江清歌很是敬畏,不管做什么,都要看江清歌的眼色行事。 但是,江清歌为她诊病时,那婢女似乎跟她有了些争执,争执时的语气,却又十分的自信笃定,不容质疑。 最后,江清歌还是按她所说行事。 当时她觉得有点古怪,但彼时她服用了麻沸散,意识不清,所以便没往心里去。 可这会儿越想,越觉得可疑! 很快,她又想到,江清歌在给太后瞧病时,好像也是这个婢女一直作陪。 但除了瞧病,平日里受邀赴宴游玩时,这个婢女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有珑儿陪在身边! 婢女在江清歌身边时,一直帮江清歌打下手。 可反过来想,如果打下手的人是江清歌呢? ------------ 第166章 越想越可疑! 安阳将治病时的情形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愈发觉得江清歌更像那个打下手的人!.z.br> 就比如诊脉时,最先动手的,肯定是那个婢女。 她会为江清歌诊脉作准备,比如,为病患挽袖擦手拭面之类的,之后江清歌才会再上手。 但婢女所做的那些,有时真的没什么必要! 安阳被自己的发现惊呆了,坐在那里发了会怔,就在这时,一声痛苦的「哎哟」声响起,却是太后醒了过来。 何太医轻舒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道:「谢天谢地,太后您可算醒了!」 「母后,您感觉怎么样?」安阳忙上前问候。 「疼……」太后眉头紧皱,「腿还是疼……」 「太后的腿生了病变……」何太医安慰道,「微臣已经开了药方,让人去熬药汤了!服了药汤后,痛感会减轻许多!」 太后对他的话很不满意,「只是减轻,不能根治吗?」 「这个……怕是很难……」何太医讪讪答。 「对你自然是难!」太后轻哼,「对清歌来说,就很简单了!」 「微臣无用!」何太医跪地顺势甩锅,「微臣这就去找江姑娘来给姑娘瞧病!江姑娘是妙手仙医,定能为太后解除病痛!」 说完,拎起医箱,脚底抹油。 太后看不上他。 他也真是不想接手太后这个烂摊子! 谁治坏的病患谁负责! 他是个无用的,但他能看出来,就太后眼下这情形,除非江清歌真有什么神能,让她再度康复,不然,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安阳看着何太医逃也似的身影,哭笑不得。 「母后,您能告诉儿臣,江姑娘平日里是怎么给您瞧病的吗?」她问。 「那还怎么瞧?」太后恹恹道,「跟别的大夫一样,望闻止切那一套!但她可比太医院那帮废物强多了!不管我哪儿疼,只要喝了她的符水,很快便好了!灵验得不得了!如今我可是离不开她了!你快让人把她找回来!我这腿还是疼得难受!」 「此番找她怕也无用了!」安阳轻叹,「方才你疼晕过去,她喂你喝过符水了!但是,并没有什么效用!」 「这怎么可能?」太后不信。 「这事,儿臣岂会撒谎?」安阳摊手,「就是因为她应付不了,这才请的何太医!对了,母妃,这段时间她给你瞧病,可有带着那个黄脸小婢女?」 「什么黄脸小婢女?」太后明显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那个脸白手巧的,叫什么珑儿!」 「除她之外,还有一个特别羞怯的!」安阳道,「之前一直给清歌打下手的那个!」 「打下手的……」太后想了想,总算想起来,摇头道:「这段时间,都是清歌带着珑儿进宫,那个蠢物没来!她上次来时,非要我戒掉甜食,一点都不许吃,你也知道的,我最好这一口,哪能戒得掉?清歌说少吃一点也无妨,她倒好,斩钉截铁的,说一点都不许碰!还说什么甜的水果都吃不得,还有什么油炸之类的也不可,还让我戒酒!总之废话一大堆,搞得好像她才是大夫似的!我腻烦得很,当场训斥了她,让清歌不许再带她进宫!」 安阳默然。 看来,她的猜测没错。 江清歌身边的婢女,才是真正诊病的人! 可这个人,会是苏离吗? 安阳歪头使劲想了想,可惜,除了记得那婢女脸黄,什么也记不起来。 不过,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江清歌让她代替自己诊病,肯定会要求她越普通越好! 只 是不知道苏离这个真千金,为何会甘心站在江清歌这个假千金身后。 安阳想到近来京中的传闻,又想起老朱的话,联想起苏氏的诸般异常,眉头皱得更紧了。 其实,她早就觉得苏氏不对劲了。 她跟苏氏是同龄人,幼时也常在一起玩闹,关系还算亲近,只是算不上投缘。 她在深宫中长大,在宫规中浸润十数年,言行举止有板有眼,绝不逾矩,时日久了,也不喜那些出格之人。 但苏凝却偏偏是个跳脱出格之人。 寻常闺秀嫁人,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唯有她特立独行,执意下嫁江斐,引得京城人议论纷纷。 她也不喜她这般行径,渐渐断了来往。 苏凝知她有疏远之意,也不刻意逢迎,之后十数年,都是见面点头寒暄几句的交情。 但忽然有一天,她像转性了一样,莫名变得热络起来,每次见到她,都是各种奉承赞美,那谄媚之姿,连安阳自己都觉得肉麻难受! 然而当安阳跟她谈及过往之事时,她却又语焉不详,颠三倒四,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以前的苏凝,活泼欢快,快人快语,喜欢热闹。 虽然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却还像个少女一般爱玩爱闹,对宴会中踩低拜高攀比炫耀之类的事,从来都是嗤之以鼻。 她交朋友全随自已喜好。 喜欢的,对方便算是贱奴她也照交不误。 不喜欢的,便是位高权重,她也懒得搭理。 但转性后的苏氏,沉闷许多,也势利很多,特别热衷于妇人间那种暗戳戳的炫耀比试,言语亦不似以前那般纯净清朗,总是话里有话的样子,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准备着跟谁比试战斗似的。 但她口舌却又不如以前利落,常常词不达意,言语也略显粗谷,有些想法,更是粗鄙的可笑。 以前每逢诗会,苏凝妙词佳句迭出。 可近些年,到了赛诗的环节,她直接变做了锯嘴葫芦,连一句打油诗都不肯做了。 这样的苏氏,虽然生了苏凝的脸和身体,但却只剩了一个空壳,跟之前的苏凝,大相径庭。 以前安阳就觉得古怪,不过并未多想。 此时却因为中邪一说,陷入了沉思之中。 客房中,苏氏和江清歌也正坐在那里发怔。 苏氏原本想着,有太后和公主撑腰,自家女儿定然还能支棱起来。 可听江清歌说灵符失灵,瞬间又慌了。 「歌儿,若不然,我们回府吧!」她握着江清歌的手,难掩内心惊惶,「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慌得厉害!」 ------------ 第167章 他必须得来! 「走?」江清歌恨声道,「我今日一直被苏离那***压着打,到现在未讨得半分便宜,还丢尽了颜面!我岂能这么回去?再者,母亲忘了我们惹下了什么样的祸事吗?若是这么回去,又怎么跟父亲交待?」 「哎哟!头痛!」苏氏捂着脑袋叫苦,「他那般贪财,若叫他知道了,只怕要发疯了!你说你也是,当时都要走了,干嘛要扯那些有的没的?若你不说那些话,又怎会遭她反咬一口?」 「母亲真是幼稚!」江清歌轻哼,「你以为她们要嫁妆的想法,是被我激怒之后才想起来的吗?不!苏离和那老不死的,只怕在家中便已计划好了!便算我不说那些话,她们也会借断亲之机,当众讨还陪嫁的嫁妆!到时母亲被架在那里,又岂能不还?」 「我现在只后悔,不该把这断亲之事弄到这群芳苑来办!」苏氏后悔不迭,「若是当时在那破巷子里断了,就没有今日之祸了!」Z.br>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江清歌冷声道,「母亲也莫要再说这些废话!您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配合我执行接下来的计划……」 「那计划,还要进行吗?」苏氏苦着脸,「今日很多事都出乎我们的预料之外!我总觉得再留下去,会出什么大事似的!」 「是会出大事啊!」江清歌咬牙切齿,「但是,出大事的是苏离!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她声名尽毁,万人唾骂!对了,我让你差人去找顾千城,你可找到了?」 「没有!」苏氏摇头,「你四个哥哥还有家丁婢女把这园子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他人!我在想,他会不会根本就没来?」 「没来?」江清歌从未想到这个可能,立时急了,「他怎么可以不来?他不来,我接下来的戏还怎么演?」 「可是真没找到他!」苏氏回,「而且,你想想,方才大家都聚在园门前瞧热闹,那么大的阵仗,他又那么关注苏离的,怎么可能不出现?他若在的话,不可能不帮苏离说话的!」 江清歌被他说懵了,愣怔半晌,顿足叫:「他为何不来?他明知今日苏离来这群芳苑,是来赴鸿门宴的,他怎能不来?到底又出什么状况了?」 「这谁知道啊!」苏氏哀叹,「既然他没来,若不然,咱们也回……」 「够了!」江清歌气急败坏叫,「你能不能别再说这丧气话?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回去根本就没法跟父亲交待!所以,今日之事,必须得成!」 「可顾千城没来,怎么成?」苏氏咕哝着。 「差人去叫他!」江清歌牙齿磨得咯咯响,「让人散布谣言,就说苏离那***,快要被我弄死了,就等着他去收尸呢!我看他还不来!」 城中,三味书肆。 顾千城手执一卷书,坐在雅舍间看得津津有味。 顾辞拿着鸡毛掸子,这里扫扫,那里掸掸,时不时的拧头看向顾千城。 「阿辞,你老看我做甚?」顾千城放下书,端起桌上的茶杯浅啜了一口,目光缓缓落在顾辞身上,唇角带着若无若无的笑意,一如从前般亲切随意。 顾辞却被他笑得腿有点发软,干笑道:「没什么!公子看什么书这么上瘾?」 「是新进的一本诗词文集!」顾千城笑回,「作者文采斐然,佳句频出,实是让人击节赞叹,不忍释卷!」 「这么好看啊!」顾辞呵呵傻笑,「能比那群芳苑的花儿还好看?」 「比花儿好看多了!」顾千城笑答。 说话间,又翻了一页,看到欢喜处,忍不住低声吟诵。 「这么说,公子今儿不去群芳苑了?」顾辞追问。 「不去了!」顾千城摇头,「方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你 若是想去,拿着我的帖子进去玩吧!」 「公子都不去,小的一人去有什么意思?」顾辞摇头,「小的又不懂规矩,那里贵人又多,回头不小心冲撞了,倒是罪过!」 「那你便乖乖留在家里吧!」顾千城道。 「小的在哪儿都成,就是……」顾辞看着他,「就是公子不担心苏姑娘吗?她今日可是单刀赴会!那江姑娘可是带着一大家子人!苏姑娘怕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不怕她被欺负?」 「不怕!」顾千城摇头,「阿离如今也不是好惹的!她今日是宝马香车相送,又有寒兄护卫,若真有什么事,我去也没用!我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书生,眼神还不好,去了反而是个拖累!」 「话虽如此,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顾辞笑道,「苏姑娘一向信重公子,视公子为嫡亲兄长一般,此番你不去,她会不会有点失望?」 「她才不会!」顾千城笑着摇头,「那个丫头,现在厉害着呢!我这个兄长,不给她拖后腿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了!」 「可是……」顾辞还想说什么,被顾千城温和打断,「阿辞,你好吵!你让我安静的读会儿诗不行吗?」 「好吧!」顾辞讪笑点头,走出书肆,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目光忽然掠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顾千城。 顾千城看书看得入了迷,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向。 他深吸一口气,疾步走到那人身旁。 两人站在路边说话,过不多时,顾辞重又返回书肆,坐在门口发呆。 这时,有两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黄兄,今儿你不是去群芳苑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高个书生问矮个书生。 「别提了,里面出事了!」矮个书生回,「福运圣女跟她妹妹在园中斗法,结果她妹妹出事了!」 「她妹妹是哪个?」高个追问。 「就是江家那个养在乡下去年才找来的苏离嘛!」矮个回,「前阵子在顺天府告状的那个!」 「啊,原来是她!」高个问,「她怎么了?」 「她出了大事了!」矮个书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她跟江姑娘断亲,结果江姑娘反将一军,说她身上衣饰,皆为边关战死将士的饷银换来的,苏离言语不慎,如今激了众怒,被众人又打又骂,这会儿浑身是血,眼看活不成了!」 ------------ 第168章 苏离出事了? 顾千城听到他们提及苏离,本就支着耳朵在听,听到这会儿,霍地站起来,一把抓住那矮个书生,急急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吓我一跳!」矮个书生推开他,「什么真的假的?」 「你方才所说之事,是真是假?」顾千城急急追问,「求仁兄告诉我!」 「当然是真的啊!」矮个书生回,「这是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顾千城面色大变,忙起身叫顾辞备马,自己则向店内的顾客解释。 「诸位真是对不住,我有急事,要立刻出门!还请你们多担待!」 「哎哎,什么事这么急啊?」矮个书生叫,「我们就拿本书,用不了多长时间,你等我们拿了再走嘛!」 「不行不行!」顾千城作揖抱拳,「真是等不及了!我这就要出门了!」 「既有急事,那就改日再来吧!」其中一名顾客跟顾千城相熟,当下第一个走出去。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离开。 「顾公子,出什么事了?你这着急忙慌的?」隔壁两旁店铺的伙计见顾千城一脸慌张,都上前问询。 「苏离出事了!」顾千城急急回,「我得赶紧瞧瞧她去!」 那边顾辞已备好马,两人锁了门,快马加鞭往群芳苑而去! 矮个书生见他着急忙慌的背影,咧嘴怪笑:「看来,他还真是关心他那位前弟媳啊!」 「都是不受待见的人,自是同病相怜!」高个书生笑得猥琐,「说起来,苏离其实长得真挺好看的!那皮肤那模样,怎么瞧怎么招人疼!也难怪这位大公子动心了!他又没媳妇,肯定饥*渴得紧!」 「呸!」矮个书生唾了一口,「你那眼也不知怎么长的!要说好看,这京中有哪个女子能比得过江姑娘?那才是真正的尤物呢!跟她比,苏离算什么?要胸没胸,要腚没腚的,就一张脸能将就看,还毁了!」 「哎哟哟,你这是也钻到圣女的石榴裙底了?」高个书生怪笑,「怪不得这么卖力为她做事呢!」 「能为江姑娘做事,那是我的荣幸!」矮个书生理了理衣裳,「好了,事情办成了,咱们赶紧回去复命领赏吧!」 群芳苑。 苏氏在客房中走来走去,心神不安,「歌儿,你说,那顾千城真的会来吗?他要是不来怎么办?」 「他一定会来!」江清歌笃定道,「他对苏离是什么心思,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母亲,好戏即将开场,你打起精神来!这戏的开场,要由你来唱!」 「我知道了!」苏氏点头,「那现在呢?我们做什么?就这么干等着吗?」 「怎能干等着呢?」江清歌冷笑,「现在,我们得出去造势了!」 造势一事,其实她早就开始预热了。 此时的桑缨和邵惠丽以及她们各自的父母,正像条蛆虫一样在人群中乱拱,刻意把话题往苏离和离的事情上引,顺势再扯出顾千城对苏离的诸般照顾帮助。 当然,这些话,她们是绝对不敢当着苏离的面说的,只能在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群中悄悄传播。 然而经由园门一事,这次的传播效果不佳。 自入园起,便是江清歌带着她们生事,众人都能看出她们包藏祸心。 若是以前,看在侯府的面子上,少不得要附和几句。 但江清歌没能治好太后的事,经由老朱的口一传出来,大家立时就觉得江清歌可能要失去权贵宠爱了。 而苏离香车华服加身,在与江清歌数番搏奕中连胜,大家能看出她的能耐,又惧着她的后台,此时听到这些话,绝大多数人都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沉默是金,两方都不得罪。 苏离听力敏锐,虽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听到这几人在嘀咕什么。 但她只当没听到,推着苏老夫人,跟周氏和苏惊寒他们一起在园中闲逛。 群芳苑内有温泉滋养,比起京城,要暖和许多。 此时又是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园内奇花异草无数,芳香满园,又兼有名伶吹拉弹唱,有御厨制作出最精致美味的糕点吃食,供众人随意取用享受。 在这样的地方吃喝玩乐,再逍遥快活不过了! 「怪不得大家每年都要来这群芳苑!」苏惊寒笑道,「这里果然是一处神仙洞府呢!」 「我们久在边城,倒不知京中还有这般好地方!」周氏四处瞧着,颇觉新鲜。 「这群芳苑本来就是前朝行宫!」苏老夫人道,「前朝皇帝每逢入冬,都要搬到此处!据说这里便算到了冬日,也是温暖如春,繁花似锦呢!」 「那可是!」花无月是群芳苑的常客,忙介绍道,「不过,这园子太大了,真正到了冬日里,也就温泉四周才有那般盛景!其他地方没那么暖,花木还是会凋零的!」 「听说温泉附近还植了不少果树,这个时节,还可见桃李杏开呢!」陆阡墨好奇问,「只可惜没亲眼看过!」 「现在就可以去看啊!」花无月道,「这会儿桃花杏花是见不到了,但是,说不定可以偷个仙桃甜杏吃吃呢!」 「这都入冬了,还有这等新鲜物?」苏离笑问。 「当然!」花无月点头,「每年举办宴会的贵人们,都会将这鲜果赐给赴宴的宾客,不分尊卑,先到先得!不过我们来晚了,也不知还有没有那个口福!」 「管它有没有,过去瞧瞧呗!」陆阡墨一脸神往,「其实吧,我倒不是想看桃花杏花什么的,我主要是想去看温泉!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温泉呢!」 「我也没见过!」几个姑娘一齐附和,「我们都是头回来!」.z.br> 「那便去瞧瞧吧!」苏离笑道,「我们一家人也都未见过,甚是好奇呢!」 大家说说笑笑的往温泉方向走,愈往前,愈觉得温暖,空气也变得愈发湿润。 及至到温泉附近,便见云雾缭绕,花木扶疏,影影绰绰,芳香扑鼻,沁人心脾。 「这可不就是仙境嘛!」苏老夫人笑道,「这般温暖芳香之地,真是叫人流连忘返!」 ------------ 第169章 阡墨,快带我离开! 「若是能在那温泉之中泡上一泡,撒上鲜花,再吃点鲜果,便给了神仙也不做呢!」花无月笑道,「只可惜呀,这温泉只有皇亲贵胄才能资格享用!我等屁民,只能沾点热气儿,勉强过个眼瘾了!」 「能过眼瘾,已是莫大的荣幸了!」陆阡墨慨叹,「大多数人连这眼瘾都过不上!知足吧!」 「也是!」花无月笑,「能入这神仙洞府,已是福气了!咱们去沾点仙气儿吧!」 大家说说笑笑前行,很快就听到流水潺潺之声,中间夹杂着笑语嬉闹。 显然,早有人在她们之前来到此处赏景了。 今日赏菊宴,群芳苑各处都设有美酒佳肴糕点果盘之类,可随意取用。 大家赏景赋诗,说说笑笑,一行人很快加入其中,谈天说地,颇是热闹。 「老夫人,阿离,你们也来喝一杯果酒吧!」陆阡墨端着一只托盘,将盘内果酒分予众人品尝。 临到苏离时,又道:「阿离,那边还有菊花糕,你要不要去尝一尝?我刚吃过了,甜而不腻,还有股菊花的清香,颇是美味!」 「好啊!」苏离点头,随她一同去餐桌旁取用。 桌旁站着园中侍女,见她们过来,便拿精美细瓷碟盛了两块,又拿起旁边的果酱罐,往上面淋果酱。 果酱红艳艳,糕点黄澄澄,旁边又佐以紫色的葡萄干和绿色的杏脯,五颜六色的一盘,令人食指大动。 「真好看呀!」陆阡墨一幅馋涎欲滴状,「我还想再要一盘,可以吗?」 「可以啊!」侍女微笑点头,手脚不停。 正忙活着,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两个半大少年,打闹着从她旁边跑过。 侍女手捧酱罐,生恐撞到,忙向一旁躲避,这一躲,就躲到了苏离身边。 苏离忙不迭的往后退了一步,可后面却似有谁挤了她一下,她一个踉跄前扑,正好扑到了侍女手中的酱罐上。 侍女躲闪不及,连声惊叫,手中酱罐也随之倾倒,那一罐红色果酱,大半都倾倒在苏离胸前,顺着她的衣裳,淋漓而下,连脚上的绣鞋都溅脏了。 「天哪!」侍女面色煞白,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上,「贵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虽说你不是故意的,可是,你知道她身上这裙裳值多少银子吗?」陆阡墨皱眉,「把你卖了都买不起啊!这会儿弄得脏成这样,可如何是好?」 她这么一说,侍女愈发害怕,泪流满面,不住叩头求饶。 「行了,起来吧!一点小事而已!」苏离伸手扶起她,「我不是什么贵人,也没有怪你!你该做什么做什么!衣裳脏了,回头洗洗便是了!」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侍女感恩涕零,「贵人若不嫌弃,就让奴婢为您浆洗吧!客房中备有衣裳,您可以随意挑一件换上!」 「你们客房中居然还有衣裳可换?」苏离有点意外。 「有的!」侍女点头,「每次宴会,总会有贵人不小心摔倒或者因为各种原因弄脏衣裳鞋袜之类,所以公主便差人在客房中放了些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真是太好了!」苏离点头,「那便带我过去吧!」Z.br> 「贵人请!」侍女躬身引路。 「阿离,我同你一起吧!」陆阡墨道,「两个人一起,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好!」苏离微笑点头。 两人随侍女穿花绕柳,往西北方向而去。 很快,便到了一处小院。 院中静寂无人,青石板路的缝隙间长满了青苔,阶前的大树下,积了层厚厚的落叶。 苏离隐 约觉得不对,皱眉道:「群芳苑的客院,都没人打扫的吗?」 「有的有的!」侍女忙道,「定是看管客院的小厮又偷懒了!不过这边客院靠近温泉,太过潮湿,就是会长青苔的!贵人小心,莫要滑倒了!」 「阿离,我扶着你吧!」陆阡墨伸手搀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房间走,一边道,「你可是比以前又瘦了!瞧这细胳膊细腿的!顾明轩定是没少欺负你吧?」 苏离点头:「若不然,我怎会与他和离呢?」 「对了,你跟他和离,嫁妆要回来了吗?」陆阡墨又问,「你那前婆婆最是抠门,没有为难你吧?还有你那个小姑子……」 她边走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苏离一径回应着,很快,两人便穿过那条布满青苔的青石板路,进到了客房里。 客房内倒是很干净,显然是刚刚打扫过,窗明几净,还点着薰香。 「这小厮,倒还算称职!」陆阡墨笑道,「看到外头那情形,我还以为客房里会更脏呢!」 「不会的!」侍女摇头,「外头其实就是青苔瞧着脏,还有那树叶每时每刻都在落,扫也扫不净!又不能光站在那儿扫落叶!」 「也是!」苏离笑笑,「行了,你快找衣裳给我换吧!我待会儿还要出去跟她们玩呢!」 「好的!」侍女笑着点头,「贵人请随我来!衣裳在内间的柜子里!」 苏离随她走进内间,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香气氤氲在鼻间,令人头脑发滞,眼皮发粘,腿也一阵阵发软。 她情知不妙,一把抓住陆阡墨,连声叫:「阡墨,快带我离开!」 陆阡墨轻笑:「阿离莫要说笑!你这衣裳还没换,怎么能离开呢?」 「不换了……」苏离有气无力叫,「这里的薰香不对劲!我怕其中有诈……」 「不怕不怕!有我在这儿,什么都不用怕!」陆阡墨挽着她胳膊的手越缩越紧,到最后,她几乎是硬扯着她,把她往内室拉。 侍女也过来帮忙,两人架起苏离,将她拖曳进内室,直接扔到了里面的软塌上! 苏离本来就晕头转向,被她们这么一摔,眼前金星乱冒! 她挣扎着爬起来,努力瞪大双眼,去看眼前的人。 然而眼前人影虚浮,她竟然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阡墨!陆阡墨!你在哪儿?」她踉跄着爬起来,朝着那虚浮的人影抓去,声音也因忽然模糊的视线也变得恐慌颤抖。 ------------ 第170章 可以开演了! 「阡墨,带我离开这儿!求你了!」她颤声哀求,「你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呵……」一声嗤笑在耳边响起来,尖细中带着快意猖狂。 「谁?」苏离一颤,「你不是阡墨!你是谁?」 「七妹妹,我是你的六姐姐呀!」那嗤笑声愈来愈近,「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江清歌?」苏离一惊,浑身的血都凝固了! 「你要干什么?」她惊惶后退。中文網 「干什么?」江清歌上前一步,一把掐住她的脖颈,用力将她推倒在床上,开始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裳,一边撕,一边尖声怪笑,「我要找个人干*死你!我要那个人,当着这群芳苑几百人的面,与你干柴烈火,颠*鸾*倒*凤!我要你这***在京城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江清歌你疯了?」苏离怒喝,「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安阳公主最见不得这种事的!你居然敢在这温泉圣地,做这般龌龊恶心之事,你不怕丢人现眼吗?」 「丢人现眼?」江清歌怪笑,「苏离,你搞清楚!丢人现眼的人,是你啊!龌龊恶心的人,也是你!今日,你死定了!」 「对了,你知道我给你选的女干夫是谁吗?」 「是顾千城!是你前夫的兄长!你为什么要和离?因为你跟他私通,你偷到你大伯哥身上了!而他,勾搭了自己的弟媳!你看,这是多么有趣的事啊!」 「苏离,你猜,你们俩在这里苟合之事,若是被游园的人无意中撞见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你,你们苏家人,还有顾千城,你们全都完了!你们做出这般有违人伦之事,将被游街示众,万人唾骂!这个结果,你喜欢吗?哈哈!我可是太喜欢了!太痛快了!」 江清歌看着眼前萎靡瘫软的苏离,心中快意异常,放声大笑。 「江姑娘,你小声点儿!」陆阡墨轻扯她的衣角,小声道,「若是把人招了来,便前功尽弃了!」 苏离听到她的声音,浑身的血都凉了! 「陆阡墨,为什么要害我?」她怒叫,「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陆阡墨没吭声,江清歌怪笑接道:「因为你不能给她的,我能!金钱,权势,她想要的,我都能给她!而你,苏离,你不过是个和离的贱妇,你自顾尚且不暇,还妄想别人追随你吗?」 「你可能不知道吧,从一开始,她就是我派去故意接近你,帮我监视你这***的!你这种乡下来的贱骨头,有什么资格拥有朋友?你只配像现在这样,被我踩在脚底,踩成泥,碾成灰!」 「我允许你跟在我身边,做我的婢女,那是你的福气!你居然还敢忤逆我!***,我会让你知道忤逆我,跟我作对的下场!」 她对着苏离一阵疯狂叫嚣,尽情发泄着内心的不满怨恨。 苏离却再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她已经人事不醒了。 「***,真是没用!」江清歌洋洋得意,「不是说医术比我高明吗?现在不照样被我的***迷倒?且等着吧,待会儿,我会让你们好好享受的!」 说完,朝苏离恶狠狠的唾了一口,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萧允带着心腹亲卫,正在院中相候,见她出来,低声问:「放倒了?」 江清歌点头:「跟死猪一样!顾千城呢?」 「已经差人过去了!」萧允回,「应该很快就到了!」 顾千城跟顾辞一路疾奔,很快就赶到了群芳苑。 一进园门,便听见有人在谈论苏离之事。 他忙上前询问,那人颇是热心,主动上前引路,很快, 便把他带到了苏离所在的客房。 人才刚进客房,他就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江清歌狞笑着走进来,将早已准备好的符水,分别灌入苏离和顾千城口中,尔后吩咐身边人:「把他们两个扒光了,扔到床塌上!」 说完又转向陆阡墨,「告诉母亲,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她那边,可以开演了!」 陆阡墨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为了避开苏老夫人等人,她刻意绕了小路,直奔苏氏所在的客房。 苏氏听说一切就绪,立时精神抖擞,理理衣裳走出去。 李氏刘氏等人本就在附近闲逛,见她忽然出现,一齐迎过来。 「侯夫人,您可好些了?」 「好了!」苏氏笑道,「歇息了一阵,神清气爽!正要找你们一起去温泉那边瞧瞧呢!」 「我们也要过去呢!」刘氏笑道,「正好一起!」 几人说笑着一起往温泉方向走云。 这一路,侯夫人见到谁都热情的打着招呼,邀请大家同去温泉赏景。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不用说,这人还是江宁侯的夫人。 虽然大家这会儿对这位侯夫人都有些不耻,但表面上还是乐呵呵的应和着,有些人架不住她的热情,便跟她一路同行。 「这温泉真是好!这都初冬时节了,京中花木凋零,这里却还是花开锦绣!」刘氏赞道。 「这算什么?这里的桃树,还能开两回花呢!」苏氏笑道,「春天时开一回,秋天时再开一回!我记得那边有一处客,院里种了好大一棵桃树,你们说,这会儿会不会又开花了?」 她一开口就把话题把客院里引。 刘氏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很有可能!要不,咱们过去瞧瞧?」 「好啊!」苏氏满意点头,「我跟你们讲,那处客房比较偏僻,平日里少有人去,那桃树若是结了果,咱们还能尝回鲜呢!」 「侯夫人这么一说,我都快流口水了!」孙氏笑道,「我前年吃过这里的桃子,那叫一个甜脆!虽是冬日的桃子,却不比夏日的差!」 「那赶紧去吃吧!」苏氏乐呵呵道,「去晚了,怕是被别人捷足先登!」 她这么一说,众人自然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温泉附近。 影影绰绰中,见有人影在云雾之中奔跑,瞧着颇是慌张。 苏氏看清那人影是苏惊寒,知他是在寻找苏离,心中得意,嘴上却故意道:「咦?那些人在跑什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 第171章 苏离不见了! 「那人……」刘氏仔细看了看,道:「侯夫人,那不是您侄儿嘛!」 「我侄儿?」苏氏装模作样,「还真是他!他这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呢?」 「不光他慌,苏家那老婆子瞧着也挺着急的样子!」刘氏咕哝着,「还有花无月她们,怎么都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我过去问问!」邵惠丽看到花无月着急,心里暗爽,紧跑几步,上前拦住她,大刺刺道:「花无月,你不跟你的主子后面摇尾巴,在这儿晃悠什么呢?」 「滚!」花无月一把推开她,疾步走向苏老夫人。 「没找到?」苏老夫人看到她那焦灼的脸,心一个劲的往下沉。 「没有!」花无月摇头,「还有那个陆阡墨,也不知死到哪儿去了!我明明看到她跟在阿离后面走的!」 「那个侍女也没见着!」李茵蔓急得快要哭出来,「老夫人,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苏老夫人心里也是噗噗直跳。 苏离跟陆阡墨一起去拿糕点时,她被周氏推着去看温泉水。 那处小泉眼咕嘟嘟的翻滚着,有人放了鸡蛋在里面煮。 大家都很好奇,这温泉水到底能不能煮熟鸡蛋。 她一时被吸引住了,便盯着瞧了会儿,并未注意到苏离那边的情况。 等到反应过来时,苏离已经不见了。 一开始她以为苏离是跟陆阡墨还有那些姑娘们去别处玩了,便也没在意,只让苏惊寒去找。 谁想找来找去,一直到现在也未找到! 「你这死孩子,让你保护你表妹的呢!」周氏急得拿苏惊寒撒气,「你那心思都飘到哪儿去了?」 苏惊寒羞愧万分,不敢吭声。 他确实是一直盯着苏离的。 只是温泉边雾气太大,他看着看着就看错了人,把一个跟苏离身量相仿,穿着相似的姑娘看成了苏离。 等苏老夫人找苏离,他上前去叫人时,才知道自己盯错了人! 「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苏老夫人看向花无月,「你再仔细说一遍!」 「就是有两个孩子碰倒了侍女,侍女手中的酱罐弄脏了阿离的衣裳,那侍女带她去客房更衣,我本想跟着一起去的,但看陆阡墨跟上了,我就作罢了……」花无月说到这儿,后悔不迭,眼泪汪汪,「早知我便跟过去了!那侍女定然是不怀好意!」 「可是,这附近的客房,我们都寻遍了!」周氏喃喃道,「阿离定是被人算计了,弄去了隐蔽的地方!」 「祖母,怎么办?」苏惊寒急得直搓手。Z.br> 「此事必然跟江清歌和苏氏脱不了干系!」苏老夫人咬牙,「阿离十有八九是落在她们手里了!」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事,忙问:「你们有谁见到顾大公子了?」 「没见到!」苏惊寒摇头,「应该没来吧?他若来了,方才园门口闹那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站出来说话的!」 「难道说,阿离猜错了?」苏老夫人眉头紧皱。 「阿离猜什么了?」周氏忙问。 苏老夫人摇头,脑中却转若飞轮。 未来群芳苑之前,她就担心江清歌会设计陷害,曾与苏离探讨过这个问题。 苏离当时就说,以江清歌的德性,十有八九会拿顾大公子跟她之间的交情搞事情。 她还说她自有法子应对,届时若她出了什么事,让她不要着急。 可现在顾大公子却根本没出现,江清歌到底要搞什么事情? 虽然知道如今的苏离聪慧过人,且已事先预料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现在情形有变,苏老夫人心里还是七下八下的。 唯今之计,只能先派人找到苏离再说! 「寒儿,你去找薛大人帮忙!」 「老大家的,你快推我去找公主殿下!」 「我们呢?」花无月忙问。 「你们就在附近探问,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吧!」苏老夫人道。 一群人分头行动,周氏推着苏老夫人径直去公主歇息的大殿。 正急行间,忽然瞥见一个人影,竟是她们一直寻找的陆阡墨! 「陆姑娘!」周氏一把抓住她,「你在这儿,我们家阿离呢?」 「阿离遇见顾大公子,说有要事同他说!」陆阡墨笑回,「她让我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那她现在在哪儿?」苏老夫人追问。 「就在那边假山旁啊!」陆阡墨往某个方向随手一指。 「没有!」周氏飞快摇头,「我刚把那儿都找遍了,也没见到人!」 「没有吗?」陆阡墨挠头,「可我走时,他们俩还在那儿的!他们是不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说事儿了?」 苏老夫人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瞧。 陆阡墨仍像初时见到那样,一脸的天真烂漫,看不出半点端倪。 见苏老夫人一直盯着她,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已的脸,羞涩问:「老夫人,我嘴上是不是沾了果酱了?我跟阿离吃了好多果酱,那个侍女为了补偿阿离,还给了她两颗这么大的桃子呢!又大又红,肯定又脆又甜!」 说话间,还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一幅馋涎欲滴的模样。 看这模样,倒还真是个贪吃又没心机的小丫头! 苏老夫人叹口气,正要再问什么,身后忽有人嗤笑:「那边才和离,这边又跟大伯哥这般亲密,老夫人,您得好好管管您这外孙女,莫要让她闹出什么笑话!」 苏老夫人回头,正对上苏氏那不怀好意的脸。 「侯夫人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苏老夫人冷笑,「有笑话别人的功夫,不如先回府主动把该交的嫁妆都交了!不然,等官府上门讨要,你这意图贪污边关将士饷银的罪名就逃不掉了!」 苏氏听到这话,心里又豁豁的疼起来,面上却装作没事人一样,笑回:「谢老夫人提醒!我也是好心提醒老夫人呢!毕竟,大伯哥跟弟媳通女干,这可是一桩大大的丑闻啊!若叫人瞧见了,定要疑心苏离和离,就是为了跟大伯哥双宿双飞呢!这丑闻要是爆出来,你们说,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 第172章 看桃花,摘仙桃? 「这等烂泥之事,定是要将那女干夫***绑了,扔进猪笼沉塘!」李氏怪笑附和。 「你这说得还是轻的!」刘氏咕咕笑,「听说以前抓到这种不知廉耻的***,要骑木马,遭千刀万剐!」 「天哪!你们别说了!太吓人了!」苏氏装模作样,「老夫人已然中风了,哪经得起你们这般惊吓?虽然她不认我这个女儿,但我心里还当她是母亲的!你们不能这么对她!我会生气的!」 「不说了不说了!」刘氏和李氏吃吃笑着摆手,「侯夫人,我们还是快些去摘仙桃吧!晚了,怕是要被旁人摘完了!」 「好!」苏氏点头,目光在苏老夫人身上一掠,怪笑道:「老夫人要不要一同前往?这仙桃的味儿呀,可甜了!那桃花呀,更是好看的紧呢!」 那个「桃」字,她刻意加重强调。 苏老夫人听得心里忽忽一颤,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苏氏看着她那骤然变白的脸,愈发得意,轻笑一声,带着众人疾步离开。 「母亲,她那话,什么意思?」周氏亦听得心惊肉跳! 苏老夫人艰难的咽了口唾液,涩声道:「让灵儿去找寒儿报信,我们跟上她!看她意欲何为!」 苏氏远远的看到周氏推着苏老夫人追上来,面上笑意愈浓,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她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场酣畅淋漓的好戏了! 众人跟在她身后一路疾行,有些人已经从中嗅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个侯夫人,一开口就提什么客院客房,以摘桃为名,刻意把大家往那个地方引。 她真正想摘的,其实并不是桃子吧? 难不成,苏离跟那位大伯哥之间,真的有什么猫腻? 若是那样的话,那今天可是有好戏看了! 讨厌苏离,亲近江家的人,俱是兴奋莫名。 而那些对苏离生出了好感,反感江家的人,此时却莫名悬起了心。 尤其是花无月等人,听到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然,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单纯的就想瞧个乐呵。 于是,跟在苏氏后面的人又莫名多了些。 苏氏带着众人在云雾缥缈间穿行,拐过曲折的小径,最终到达她的目的地--春澜院。 「这里真是难找!」花无月咬牙笑,「夫人怎么知道这里的?这地方,您常来吗?」 苏氏掠了她一眼:「人蠢,说话也蠢!这群芳苑我一年才来几回?这院子,自然更不常来了!只是去年迷路,偶然闯进来,知道里面有甜桃,便刻意记下了!」 「那还真是巧!」花无月轻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您的秘密据点呢!专门用来搞什么不可示人之事的!」 「想得真多!」邵惠丽撇嘴,「侯夫人只是想带我们来摘桃子,你就想得这么复杂!花无月,你那脑袋里,天天都装了多少脏东西啊!」 「惠丽,莫要睬她!」苏氏轻哼,「你记着一点,莫与傻瓜论短长!」 「是!」邵惠丽装模作样,「谢侯夫人教诲!跟傻瓜说话,的确费劲!我以后一定改掉这个坏毛病!」 花无月心急如焚,也懒得跟她斗嘴,一心想赶在苏氏之前进入春澜院。 可惜,她这点心思,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众人全都看出来了。 「花无月,你怎么看起来火急火燎的?」桑缨怪笑,「莫非这院子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你,是负责站岗放哨的?」 花无月不理她,加快脚步往里闯,却被邵惠丽和桑缨拦住了! 「不要脸,这院子是侯夫人先发 现的,里面若是有桃子,也该我们先摘!」 「就是!你想跟我们抢桃子吗?休想!」 两人拿桃子当借口,带着几人把花无月李茵蔓等人团团围住,不许她们先进去。 苏老夫人和周氏跟在后面,看到这种情形,俱是浑身冰凉! 很明显,苏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才会把众人往这里引! 他们当然不相信苏离和顾千城之间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有江清歌在,她若想让这两人之间发生点什么,又有何难? 「莫要理她!」苏氏笑道,「诸位,咱们自去赏咱们的桃花,吃咱们的仙桃!」 「是!」邵惠丽上前推门。 原以为一推就开,谁曾想,这门怎么推也推不动! 「怎么回事?」苏氏皱眉,明知故问。 「好像从里面闩住了!」桑缨道,「难不成,有人比我们先到,捷足先登了?」 「那也没理由闩门啊!」苏氏眉头皱得更紧了。 「母亲,儿子进去瞧瞧吧!」江清远忙道。 「好!」苏氏点头。 江清远脚尖在地上一点,「噌」地一下爬上了墙头。 看到院中有一个人影晃动,他伸手招呼:「你是哪个?怎么把客院的门闩上了?快些打开吧!这又不是你们家开的!哎哎,你怎么还跑呢?别跑!」 他怒喝一声跃下墙头,紧接着,里头传来一阵打斗声。 苏氏面色微变:「莫不是进了贼人了吧?浩儿,羽儿,景儿,你们快进去帮忙!免得你们五弟被欺负了!」 「是!」江清羽几人陆续翻进墙内。 一番呵斥声过后,大门打开,四兄弟押着一人从里面走出来。 「咦?这人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苏氏嘀咕着。 「母亲,是顾千城身边的小厮顾辞!」江清远回道,「见到我就往客房跑,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做什么!」 苏老夫人听说是顾辞,一颗心直接坠到了谷底!Z.br> 周氏也是心惊肉跳,推着轮椅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婆媳俩交换了个眼神,都难掩内心惊惶! 「母亲,若是真的……怎么办?」周氏颤声问。 「那又如何?」苏老夫人咬牙,「阿离已然和离,她现在是自由身!顾千城亦未曾娶妻!男未婚女未嫁,约在一处,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者,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怎么回事!这根本就是赤果果的构陷!届时,我定要请公主做主,还阿离一个公道!」 话虽如此,可周氏心里明白,想要这个公道,真的很难! 安阳公主生性古板,她是最最厌恶这些男女间私相授受之事的! 但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第173章 装腔作势! 苏氏看到顾辞后,便刻意看向苏老夫人和周氏。 见两人面色紧张,兴奋得面部肌肉都抽搐起来。 她忍着笑,大声问:「顾辞,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随我们公子来这里摘桃……」顾辞结结巴巴回。 「摘桃?」江清远冷笑,「摘桃用得着锁门吗?你哄谁呢?」 「公子怕别人过来跟他抢……」顾辞支支吾吾回,「所以才要小的把门锁上了!不想你们也来了……那……那就让给你们吧!桃……桃树在那边……你……你们快过去吧!」 他往西墙边指了指,又道:「我……我得去找我们公子了……」 「我随你同去吧!」江清远拉住他,「有些日子没见到顾公子了,今日正好碰上,总得打个招呼!」 「五公子客气了!」顾辞慌慌摇头,「我们公子这阵子心情不好,不想见人,所以,还是……还是下次吧!」 「不想见人?」桑缨怪笑,「我看,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想让我们知道?」 「你……你胡说!」顾辞结结巴巴反驳,「我们公子才没有!他本来就不喜与人交往,你们何必强人所难?你们赶紧摘桃去吧!干嘛管我们公子怎么样?」 「今儿个,我还非要管了!」江清远一把抓住他,「他在哪儿呢?前面带路!」 「我不带!」顾辞用力挣扎着,目光却不自觉的往某个方向瞟。 「那边客房中好像有动静!」刘氏顺着他的目光,很快发现了端倪。 「过去瞧瞧!」江清远扯着顾辞,大步向前,众人也一齐跟上。 顾辞挣脱不得,放声高叫:「公子!快逃!快逃啊公子!」 「你这孩子,越来越奇怪了!」苏氏瞪眼,「你们公子到底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见到我们还得逃?」 「就是啊!」李氏接腔,「这逃得了和尚,逃得了庙吗?」 「二哥三哥四哥,随我去瓮中捉鳖!」江清远大叫。 江清浩三兄弟自从听说自家母亲可能是冒牌货之后,就有点神神叨叨的。 后来又见苏氏如此,隐约也都能猜到她要做什么,心里愈发觉得茫然困惑。 苏离是不讨人喜欢。 可是,母亲竟要带着这么多人,亲自来撞破亲生女儿与人的***吗? 就算是苏离主动与她断了亲,她也不该如此啊! 这样的母亲,真的越来越没有母亲的样子了! 三兄弟心事重重,此时听到江清远的叫声,都没回应,只站在那里木愣愣的看着他。 他们是真的不想去撞破自家亲妹妹的***! 这太尴尬了!Z.br> 也太荒唐了! 江清远连呼数声,无人应声,大为不悦,皱眉叫:「二哥三哥四哥,你们聋了吗?」 「我看不光是聋了,还瞎了呢!」苏氏看到木雕泥塑般的三兄弟,牙齿又咬得咯咯响。 正想着要大声叱骂,忽然发现众人投过来的异样目光,立时又换了幅脸色,笑啐道:「你们仨想什么呢?还不快去帮你们五弟弟!」 说完,伸手在江清羽身后推了一下。 江清羽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其他两人见状,也都跟了上去。 两人制住了顾辞,江清远和江清景则直奔那间客房而去。 还未到客房门前,便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男人的闷哼。 紧随着闷哼响起的,是女人暖昧的低吟声:「嗯……啊……」 在场的妇人面色都不自觉一红! 大家都是过来人,自然能听得出,在什么时候,男女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苏老夫人周氏等人听到这声音,也是面色惨白! 花无月和李茵蔓等人则是又惊又羞,面色通红。 苏氏看着几人的反应,心里的兴奋愉悦,难以言传,面上却装出一幅三贞九烈义正辞严的模样来,忿然道:「光天化日之下,神仙洞府之中,竟有人敢在公主殿下的眼皮子底下行此污秽之事,当真是狗胆包天啊!」 众人纷纷附和:「这也太恶心了!」 「就是啊!真是不知廉耻,猪狗不如!」 「便算是猪狗,也还知道避着人呢!他们倒好,竟选在园中客房,这不远处可就是温泉啊!那边那么多人,就不怕被人瞧见吗?」 「想来是干柴烈火,忍不住了吧?」 「顾大公子瞧着不像那种人啊!平日里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该不会搞错了吧?」 「呸!他的小厮都在这儿,还能有错?有些人吧,惯会装腔作势,实际内里污浊不堪!」 「那男的若是顾大公子,女的是谁呢?」孙氏发出疑问。 众人不说话,却都齐唰唰的看向了苏老夫人。 「你们看老夫人做甚?」苏氏瞪眼,「难不成,你们怀疑那女的是阿离吗?不,绝不可能!阿离虽然行事鲁莽,脾气古怪,但这事她绝对做不出来的!苏老夫人可是贞节烈女,她又岂能教出那样的外孙女呢?是吧?老夫人?」 她说完故意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只是冷笑。 「哎呀,对了,老夫人,您方才一直在找阿离的,可找到了?」苏氏又问。 「侯夫人何必阴阳怪气一再暗示呢?」苏老夫人冷笑道,「你明明知道,刚刚陆阡墨说阿离有事找顾大公子,又知道我们一直在找阿离,一直没找到,你根本就是怀疑,这里面的女人,就是阿离,何必再装腔作势呢?」 「老夫人,您误会我了!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苏氏连连摆手,唉声叹气,「我若真这么想了,看到顾辞时,便拦着众人不让进了!虽然她跟我断了亲,但到底也是我的女儿啊!我这个做母亲的,哪能做那种事呢?老夫人您放心,我们阿离呀,绝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阿离当然做不出这种事来!」苏老夫人冷哼,「但是,你的歌儿,倒有可能做出来!」 「老夫人何必出言伤人?」苏氏冷下脸,扭头看向顾辞,厉声喝问:「说,里面的男女,到底是谁?」 「不知道!」顾辞扭过头,拒绝作答。 ------------ 第174章 苏离,你怎么在外面? 「蠢物!」江清远怒斥,「人已经被我们堵在这儿了,你不说,他们就能逃得掉吗?还是你觉得,我踹不开这扇门?」 「你想踹便踹!」顾辞面色如土,「反正我就是不知道!」 「让你嘴硬!」江清远一巴掌抽过去,打得顾辞满口是血,倒在地上。 「母亲,儿子这就把门踹开,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要脸!」 他抬脚要踹门,却被苏氏拦住了。 「远儿,此事不该我们管!」她大声道,「这群芳苑是皇家御苑,赏菊宴是公主殿下所办,此事,应该尽快告知公主,到底要如何处理,还是由她来定夺吧!相夫人,您说对不对?」 她看向孙氏。 孙氏点头:「侯夫人所言极是!此事的确该交由公主定夺!我这就去请公主过来!」 「不用了!」外头忽然响起安阳的声音,「本宫已经到了!」 苏氏一怔,忙迎过去。 「殿下您来得正好!您快瞧瞧吧!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可都快被羞死了!」她连声嗟叹,「你说他们在哪儿胡来不行,非得选在这神仙洞府里?真是作孽哟!这好好的地儿,都被他们弄脏了!简直该死!」 「侯夫人所言极是!」一道声音轻巧的接上她的话,「这样不要脸的人的确该死!就该拉去骑木马游街,浸猪笼沉塘,最后再来个千刀万剐!」 苏氏听到这话,心中畅快,用力点头,正要说话,忽觉不对,倏地抬头看向那说话之人。 那人站在安阳身后,对着她微笑颔首:「侯夫人,真是难得啊!我们俩的意见,竟也有一致的时候!」 苏氏看清她的脸,脑子里「嗡」地一下,随即失声尖叫:「苏离?你……你怎么在外面?」 「嗯?」苏离歪头笑回,「瞧侯夫人这话说的,我不在外面,难不成,还能在里面吗?」 「可是你明明被……」苏氏瞪着她,像见到鬼一样,差点把实话说出来! 说到一半,忽又惊觉,忙不迭的闭上嘴。 她闭得太快太急了,而那惊讶的舌头还未及收回,被尖利的牙齿硬生生截住,竟咬出血渍来! 「我明明被什么?」苏离微笑追问,「侯夫人您说话怎么说一半留一半?还有,您怎么这么慌张啊?好端端的,您慌什么呢?瞧瞧,舌头都咬破了!真是好笑!」 她呵呵笑出声来。 「的确是好笑极了!」又一道声音响起来。 这回的声音,清朗,醇厚,熟稔。 苏氏拧头望去,不出意外的看到顾千城那令人生厌的脸! 她直接懵掉了! 苏离和顾千城都在外面,那么,在里面的一对男女,会是谁?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离?!」苏老夫人看到苏离和顾千城,喜极而泣! 「祖母!」苏离握住她的手,在上面轻轻拍了又拍,安慰道:「阿离没事的!」Z.br> 「你个死丫头!」周氏又哭又笑,「你跑哪儿去了?让我们好找!」 「我跟兄长还有薛大人一起看桃花了!」苏离笑回,「后来听说你们找我,又往这个方向来了,我们便急急赶了过来!」 「今儿个园中的桃花,开得可好了!」薛昊捻须轻笑,「我们欣赏许久,却没想到,这边的桃花,也开得这般绚烂!」 苏氏听出他话里有话,两腿一个劲发软,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你们真是好雅兴啊!」安阳看着身边这些人,哭笑不得,「本宫请你们来赏菊花,这满园菊花你们看不到,一个两个的 ,倒都跑来这废弃客院看桃花!这么想看桃花,索性一起看个够吧!」 她的目光在苏离脸上掠了掠,最后落到苏氏脸上,牙根隐隐发痒! 若说一开始得信时她还一头雾水,这会儿看到苏氏诸般反应,她心里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毫无疑问,又是苏氏母女俩在算计苏离了! 只是不知怎么的,没算计到苏离,却被对方反将了一军! 里面偷欢的人不是苏离,那么,会是谁? 十有八九是江清歌吧? 毕竟,江清歌惹到的,可是那一位的人! 就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会轻易放过她? 只不知,他会安排哪个男人跟江清歌一起丢人! 毕竟,喜欢江清歌的男人太多了! 「来人,把这门撞开!」她冷声道,「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本宫的宴会上放浪形骸,做出这等不知羞耻的事来!」 「是!」老朱听令,带着两名侍卫上前,就要抬脚踹门,苏氏却一个箭步冲过来,挡在了三人面前! 「侯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安阳皱眉。 「公……公主……」苏氏的嘴剧烈哆嗦着,说出来的话亦是碎不成声,「若不然,让……让臣妇帮……帮您看吧?免得污了……您……您的眼……」 「本宫不怕!」安阳冷冷道,「在本宫的宴会上做出这种脏事的人都,本宫决不容忍!一定要亲手把他们揪出来!」 「殿下……」苏氏腿一软,跪倒在她面前,扯着她的裙角,一径哀求,「就让臣妇帮您看吧!求您了!」 「侯夫人,你这样就不对了!」苏老夫人扬声开口,「方才你还说这事一定要公主殿下来方能定夺,这会儿公主 「你……」苏氏恶狠狠的瞪着她,片刻,却又换上一幅可怜巴巴的神色,对着苏老夫人叩头不已,「母亲,女儿错了!女儿真的错了!求母亲饶了女儿这一回吧!求您了!」 「这话说得真是可笑!」苏老夫人冷哧,「侯夫人便算求,也得有个名目啊!我们是去抓屋内的狗男女,又不是抓你的女儿江清歌,你到底在慌什么呢?」 「对啊,你慌什么呢?」花无月大笑附和,「你这么一慌一求的,我现在可要怀疑,里面那女的是江清歌了!」 「候夫人莫怕!」苏离笑道,「不会是江清歌的!江清歌可是侯夫人亲自教导的,您这般贞节烈妇,怎么可能教出那般不知羞耻的女儿呢?放心吧!您那冰清玉洁的女儿,绝计做不出这等烂污事来的!」 这是苏氏方才挤兑苏老夫人的话。 此时被苏离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 第175章 她好像是你的歌儿啊! 所以,她一早就到了,只是一直没有现身。 直到公主驾到,她才站出来! 现在,苏氏简直可以确定,里面的女人,就是江清歌了! 她绝不能让江清歌暴露在世人面前! 若是真被捉了女干,不管那男方是谁,江清歌这辈子都毁定了! 「公主!公主!」苏氏跪在安阳脚底,叩头如捣蒜,「求您了!求您了!」 「你求本宫有什么用?」安阳抬脚踹开她,「这么恶心人的绿头苍蝇,方才本宫已经吞过一只了!难不成,你要本宫吞下第二只吗?有人把本宫的宴会当角斗场,弄脏了这鸟语花香之地,本宫还不能打扫一下吗?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安阳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从知道江清歌对老朱下手,她就动怒了。 但想到江清歌给自已治病的功劳,硬是忍下了。 可现在,苏氏母女却又犯了她的大忌! 明知她最讨厌这些男女偷情之事,还非要给她来上一出! 她明白这母女俩心里在想什么。 不外乎就是要利用她这个心性,除掉自己想要除掉的人! 可是,她可是堂堂大萧公主,不是谁手里杀猪宰鱼的刀! 她们算什么狗东西? 竟也敢拿她当刀使? 安阳公主愈想愈气,提起裙角,对着房门重重踹过去! 「给本宫砸开!」她怒叫。 老朱听到这话,再不迟疑,带着两名侍卫一齐抬脚! 「咣当」一声,门板直接被踹倒在地! 门一开,门内的龌龊,便一览无余! 内室的矮塌上,此时正罩着一层乱七八糟的纱幔,显然是临时从窗子上扯下来的,幔下两具人体,赫然在目。 其中一人整个人被纱幔盖住,看不出是谁,但另一人倒是胆子颇肥,直接把脸露了出来。 「允王殿下?」老朱看清那人,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谁?允王?」允王妃在外听到「允王」两字,面色骤变,一个箭步冲进来! 看清允王的脸,她尖声大叫:「萧正轩?真的是你!你你你怎么做出这种事?」 门外的萧述和萧嫣然听到母亲的吼叫,也都冲进来。 看到父亲的脸,两人也都傻了眼! 「她是谁?」允王妃瞪着他,「你和谁在这里偷情?」 「一个侍女!」允王耷拉着脑袋,平生第一次对允王妃低声下气,「阿念,是我糊涂了,喝多了酒,没能把持住!你先把人带出去!等我收拾好,自会向公主请罪!」 说完,又看向安阳,狼狈道:「公主,对不住,是我脏了你的地儿,我会给你个说法的!求你给我留点颜面,我……真是喝多了!」 「原来是喝多了!」苏氏忙道,「男人喝多了就会胡来!王妃您千万别生气!这个时候,还是先让王爷自行收拾一下吧!」 说完,也不管允王妃是否同意,就急吼吼的把人往外撵,「行了,没什么大事!允王殿下喝多了,被一个小侍女算计了!大家都散了吧!」 「小侍女算计吗?」允王妃冷笑,「那么,让我来瞧瞧,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侍女,敢来算计我的夫君!」.z.br> 话音未落,她已迅疾出手,一把薅住允王身边那人身上的帐幔,死命往外扯! 允王大惊,紧抓着帐幔不肯松手,一边哀求:「阿念,我真的知错了!就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求你给我留点颜面吧!」 「我给你留着颜面了!」允王妃瞪着他,双目猩红,「我 没有扯你身上的纱幔啊!我扯的是这***身上的!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护着这***不成?」 「我不是护她!」允王急急解释着,「是我喝醉酒强迫了她,她是无辜的!阿念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贱婢一般见识好不好?」 「好啊!」允王妃松开手,允王心里一喜,谁想,下一刻,允王妃却对着她身边的婢女一通猛踹,直踹得那婢女惨呼连声! 「你做什么?」萧允心疼万分,对着允王妃怒吼,「蒋念,你别逼我休弃你!」 「休弃?」允王妃哈哈大笑,「这贱婢果然深得王爷宠爱呢!竟要为她休弃我!好啊!你休啊!但是在你休弃我之前,我有资格弄死她!」 她想起萧允跟江清歌之间的种种,千般心酸,万般愤恨,齐上心头,索性直接站到那纱幔之上狂踩! 纱幔下的人被踩得哇哇乱叫。 「哎哟,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苏离好整以暇开口,「侯夫人,她好像是你的歌儿啊!」 「你别胡说!」苏氏跳脚,「你再敢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那我若不是胡说,我撕了你的嘴好不好?」苏离吃吃笑。 萧述听到这对话,原本就难看的面色,瞬间涨得通红! 这帐幔下的人,会是江清歌吗? 她拒绝了自己的求爱,却跟自己的父亲在这废弃客院中颠*倒凤? 这样的认知,让萧述羞耻万分,也愤怒万分!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扯开了那遮羞的纱幔! 纱幔下,一具妙曼*体立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江清歌?!」萧述看清她的脸,眼前一黑,又是一晕,直直的向后倒去! 苏惊寒就站在他身后,伸手扶住了他。 「江清歌,怎么是你啊?!」允王妃瞪着纱幔下的江清歌,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你们……」她的目光在江清歌和允王身上流连着,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述儿,嫣儿,母亲是不是看错了?」她扯着萧述的衣角,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你告诉母亲,母亲刚才是出现幻觉了,对不对?那个女人,不是江清歌,对不对?」 萧述看着伤心欲绝的允王妃,又是心疼,又是愤懑,泪水夺眶而出! 「母亲,你没有看错!她……就是江清歌!」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那个跟父亲偷情的人,就是你当作儿媳一般看待,当作女儿一般宠着的江清歌!」 「为什么?为什么?」允王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哭着望向塌上那对男女,「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什么事,你们要这么伤害我?!」 ------------ 第176章 我们是被陷害的! 「江清歌,你每回来允王府,我哪次不是好吃好喝的待着?哪次不是各种赏赐不断?可你却打着为治病的幌子,在我的眼皮底下勾引我的夫君吗?」 「你每回都去青云居为他瞧病,实际上,却是去那里私会的吗?你一个闺阁未嫁女,可还知道廉耻二字如何写?」 「还有你,萧正轩!你若喜欢她,你为何不告诉我!」允王妃手指着萧正轩,浑身急颤,目眦尽裂,「自她入府,我便跟你谈过此事,你明明知道,我有意选她做儿媳的!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娶她?你说了,我会拦着你吗?便是你让我把这正妃之位让出来给她,我蒋氏亦不会拒绝!」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允王妃哭得声嘶力竭,「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却跟她偷偷摸摸,还在这里搞?你们是禽兽吗?你明知你的儿子喜欢她,你明知道啊!」 「江清歌,你给我儿子情书,你跟我儿子暖昧,现在又跟他老子这般胡搞!怎么着?你想要这父子俩共伺你这一妇吗?你简直……简直连娼妓都不如啊!」 她说到最后,捶胸顿足,哀声痛嚎,哭倒在地上! 众人看在眼里,都唏嘘不已。 刚刚在园门口,江清歌被苏离怼得颜面无光,这位允王妃还站出来力撑。 那份真心,人人都看得到! 可现在,这份真心,却被塌上这对狗男女践踏如泥了! 光是这么一想,都能想到她心中是何等的伤痛绝望! 「这可真是亘古未见的荒唐事啊!」苏老夫人满面鄙夷,「允王妃,你也别难过了!为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难过,真是犯不上!」 「我只是想不通!」允王妃哭道,「我真是想不通啊!你们想要在一起,纳她为侧妃便是,我又岂会拦着?你们为什么非得偷啊!偷偷摸摸的搞,就这么爽吗?」 「王妃有所不知,这世间有些女人,就是喜欢偷……」郑氏慢悠悠开口,目光冷冷的落在江清歌身上,「偷一个不够,得偷上一群,让一群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她才能觉得快活呢!尤其那些有名的男人,若都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于她而言,可能是莫大的荣耀吧!」 她特意提到有名的男人,让大家不自觉又开始联想。 郑氏的女婿元真,可就是个有名的男人呢! 听郑氏这语气,难不成,江清歌跟元真也不清不楚? 大家不约而同的向郑氏身后的元真望去。 元真:「……」 他后悔了。 他不该来的! 刚才听人说有苏离的好戏看,他没忍住,想着过来看个热闹,顺便给江清歌捧场。 万万没料到,看到的却是青君暴露于众人面前的「曼妙身姿」。 元真是个贪财好色的,跟江清歌之间也的确不清白,搂搂抱抱亲亲摸摸的事常有。 他知道江清歌是假清纯真浪荡,但他就喜欢这样的女人,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看到她跟萧允之间的戏码,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还是了解不够!中文網 明明,她跟自己说过,她跟她允叔叔之间是单纯的忘年交,并没有暖昧关系的。 现在看来,她撒谎了。 她跟允王的关系,比跟自己的暖昧多了! 元真被惊到了,站在直发怔,这会儿被众人异样的目光烧灼着,额角冷汗涔涔。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好像来不及了。 这会儿要是走了,就等于坐实郑氏的话了。 可站在这里,被这么多双眼睛猜忌着,如站,针毡! 同样如站 针毡的人,还有温佑安。 温佑安跟元真不一样。 他是洁身自好之人,从不流连欢场,更不会逢场作戏。 他是真的喜欢江清歌,也真的想娶她的。 可现在…… 看着狼狈暴露于人前的江清歌,温佑安眼都快看瞎了! 「为什么?」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跟我说过,你跟他只是忘年交!你拿他当长辈当叔伯的!你们现在这样……」 他咬咬牙,眼眼都红了,再也说不下去,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话,如同一只巨石扔进水里,让本就动荡的人群,直接沸腾了! 「天哪!这个江清歌,到底是有多浪荡?萧允元真再加上这位温公子,还有之前的顾明轩,这都四个男人了!」 「怎么是四个?你们忘了刚刚的楼玉春和萧述了吗?这明明是六个!」 「一个女子,跟六个男子同时纠缠不清!啧啧……」 众人的议论声如洪水般泛滥,字字句句,皆是羞辱嘲笑鄙夷,以惊天拍岸之势,向江清歌和萧允狂涌而去! 萧允虽是见惯杀戮的沙场宿将,仍觉羞愤难当,老脸紫涨,狼狈异常。 倒是江清歌,反而不像他那般窘迫。 哪怕是顶着被允王妃踹成猪头的脸,身上裹着半透明的纱幔,被众人这般的唾弃鄙夷,她好像也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羞愧,头也高高昂着,极力维持着自己之前那高雅高洁的姿态! 「你们都骂完了吗?」她昂首看向众人,「那么,该容我们说几句话了吧?」 「你想说什么?」安阳冷冷看着她,「偷情被人抓了个现形,你又有什么话可说?」 「我们是被陷害的!」江清歌梗着脖子咬着牙,「我和王爷被人下了药,扒光了扔到此处,这个人,她是……」 她说着看向苏离,正要指认,一旁的允王妃扬手一个耳光重重掴过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么装?」她对着她又踢又踹,「你以为你说别人陷害你,就能逃过罪责了吗?呸!你可知道,允王府撞见你和萧正轩丑事的下人有多少?甚至都有人告到我面前来!可是,我从来不肯相信!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有多蠢!那些人,可都是证人!」 「不需那些人!」萧嫣然忽然站出来,「母亲,女儿便可以作证!上次我们去青云居看望父亲,看到她趴在父亲身上!我当时就愣住了,可父亲却骗我说,她是为他疗伤,才会如此!可现在看到他们这样子,哪是什么疗伤?根本就是……」 ------------ 第177章 不会让她死得那么痛快! 她到底是小女孩,说到最后,红着脸,将头扎入允王妃怀中大哭。 「母亲,女儿不想要这样的父亲了!他怎么能这样?之前女儿因为他将所有的好物件都给江清歌,跟他闹脾气,他就哄我说江清歌将来是要做我嫂子的人!可现在他却跟要做我嫂子的人这样!他是疯了吗?」 「他就是疯了!」萧述看着萧允,眸中满满的愤怒怨怼,还有难以言说的羞耻绝望,「母亲,儿子也不想要这个父亲了!儿子不想做这个世子了!母亲与他和离吧!你带我们离开王府吧!我们去外祖家去!母亲……」 他说到最后,也是泣不成声,紧紧抱住了允王妃。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众人看到这情形,皆议论纷纷。 「这个江清歌,可真是个祸害!人家好好一家人,生生被她作散了!」 「就是啊!允王妃这是引狼入室啊!」 「谁能想到一个小丫头,会自已犯贱,勾引一个比她父亲还大的人?」 「江宁侯生得好女儿啊!」薛昊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声慨叹,「瞧把这孩子教得,仁义道德,礼义廉耻,通通不要了!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么多人当场抓了现形,还能厚着脸皮说人家陷害她!」 「本来就是她陷害我!」江清歌方才强力苦撑,听到这话,瞬间爆发了,对着苏离疯狂尖叫,「苏离,你这个***!你居然敢如此害我!我绝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你说我害你,证据呢?」苏离慢悠悠问。 「我……」江清歌被堵住了。 她哪有什么证据?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控制了苏离和顾千城之后,便要人扒光两人的衣裳。 谁想还未及动手,头上就挨了重重一记,当即晕厥过去。 等她再醒来,人已在萧允怀中,两人赤条条的缠在了一处! 苏氏带人进院时,她就听到了动静,当时就想着得赶紧逃走。 奈何,大脑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哪怕她脑中急得快要冒烟,可那身体却还是不断迎合着萧允的索取。 两人的身体,是如此的焦渴沉醉,难以自拔! 以致于,在江清远踹门时,她和萧允甚至都不自觉发出那种声音! 这种邪门的事,江清歌再熟悉不过了。 只有她的媚心符,才会有这般霸道的功效! 可是,媚心符的符水,明明是喂进苏离和顾千城嘴里的,怎么她和萧允却中了招? 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可是,为什么会上当? 她想方设法设计苏离,甚至让陆阡墨先潜伏到苏离身边,获取她的信任,再借由侍女之手,将她一起带到这客房来! 为了引开苏惊寒,她甚至还专门准备了一个跟苏离类似的女子。 诸般事宜,她面面俱到,皆准备得细心充分! 除了树下那堆落叶,她忘了差人打扫,让苏离生了疑心。 可她生疑心之时,人已进了客院,根本就没有逃离的可能了! 苏离在这园中又不认识什么人,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人打晕了自己和萧允,又悄无声息的除掉了守在客院内外的侍卫,又让她和萧允陷入那种形态的? 江清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处观战的陆阡墨,此时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以为帮助江清歌,就能获取她想要的。 可现在,江清歌却成为了戏中人! 苏离是怎么做 到的? 她能在园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倒江清歌和萧允,那么,她要是想要对付自己…… 陆阡墨不敢再想下去,缩着头,悄步离开。 苏离早就看到她了,只是懒怠搭理。 此时见她惊惶而逃,唇角微勾。 前世她之所以会被江清歌抓回,就是因为这个陆阡墨! 那时云城大疫得解,萧凛回京,邀她同去,她拒绝了。 她不敢回京城,生怕被江家人抓到,宁愿浪迹天涯。 萧凛也是在那时,才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他知道她的顾忌,特意将她安排在京郊一处隐秘之地。 原本她在那里过得很好。 可后来,她意外遇到了陆阡墨。 她视陆阡墨为唯一的好姐妹,便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她。 陆阡墨当场大骂江清歌,还说了江清歌不少坏话,让苏离觉得,她是真心向着自已的。 她的外表也极具欺骗性,总给人天真烂漫之感。 苏离对她十分信任,连跟萧凛结交的事也没瞒着她。 当天两人相谈甚欢,还约定次日相见。 次日陆阡墨的确来了。 她把江清歌和江家五兄弟也一起带来了。 连同萧允,以及他那一队如狼似虎的亲兵! 萧凛走时,特意留下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她。 结果却寡不敌众,被萧允和江家五兄弟乱刀砍死。 也是在那一次,阮灵为了保护她,死在江家五兄弟的乱刀之下! 苏离被江清歌押回江府,自此以后,便彻底坠入地狱之中! 她前世结局悲惨,江清歌是罪魁祸首,陆阡墨则是关键时刻推她入这地狱的一双黑手! 这一世再见到她,看到她那天真烂漫的笑脸,苏离掐得自己手心都紫了,才强忍住想要当场掐死她的冲动! 她不会让她死得那么痛快的! 就像江清歌,若她愿意,她随时都能杀了她! 可是,只是杀了她,怎能消她积聚十数年的怨恨? 她会将她所在意的一切全都剥夺,她会让她受尽所有屈辱痛苦,让她每一天都在零切碎割的痛苦中渡过! 她还要借她的手,摧毁所有伤害过萧凛的人,将这如腐肉般的大萧王朝彻底覆灭! 萧帝也罢,萧玦也好,他们这般龌龊狠毒之人,不配做这大萧的主人! 能主宰这大萧的,有且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太子萧凛! 他拼命打下来的江山,只能属于他,谁都别想平白夺了去! 苏离冷冷的看着江清歌,目光沉沉,似乌云压顶,压得江清歌胸口一窒,喉头一甜,「噗」地一声,一口鲜血自她口中喷出来! ------------ 第178章 是小仙女下凡! 她竟是被气得吐血了! 苏离唇角扬得更高。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一定特别美妙吧? 江清歌死死瞪着她,眼里满满的不甘! 她承认,自己这次输了! 可是,她到底为什么会输? 有之前几次教训在,这一次,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可是做足了准备! 萧允此番入园,带了不少亲卫高手。 她自己自然也没闲着,又向魔君要了两名武功高手! 除此之外,她身边所带的几名小厮,也是侯府中武功最好,且经过萧玦身边暗卫特殊调教过的! 这些人分散埋伏在客院内外,随时关注院内情形! 这么多人严防死守,苏离那***,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除掉的? 当时萧允就在院外,他身边还有两名亲卫! 以他的能力,竟然丝毫未觉! 这简直太诡异了! 苏离她到底攀上了什么高枝儿,竟有这样的能量? 放眼整个大萧,几乎就不可能有这么厉害的人,能将萧允魔君和萧玦的人同时斩杀,还一点声息都没发出来!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除非这个人是萧凛! 萧凛?! 江清歌被突然跳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脑中转若飞轮! 按常理来说,萧凛现在中毒成了瘫子,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应无这样的闲心。 可是,若苏离能治好他呢? 她瞬间想到某种可能,身上登时冷汗涔涔! 苏离的医术,别人不清楚,她却是十分了解的。 这***虽然来自乡野,字都认不全,可是,于这岐黄之术上天赋极高。 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到了她手里,总能迎刃而解! 她都能研制出痼疾皮疹的药方,想要治好萧凛,应该也不难吧? 只是,她跟萧凛素无交集,会主动上门救治吗? 以她那怯懦的性子,怕是不敢。 不不!她哪里怯懦了? 她现在牙尖嘴利,胆大包天,根本就不是以前那个又怂又软的乡下丫头了! 所以,这事是极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她身上所有不合理的事,便有了答案! 只有萧凛,才能予她香车华服! 也只有萧凛,才能给她提供这般周密的保护! 有萧凛在,她才能逢凶化吉,才敢横冲直撞,才会站出来跟她作对! 那么,今日,萧凛来了吗? 她昂头看向门外。 门外围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 她什么也看不到。 但萧凛所处的位置极好,能将屋内情形尽收眼底。 他现在正坐在屋顶上,揭开瓦片,顺着其中的小洞往下瞧。 看到江清歌在此等情形之下,还能如此淡定,他啧舌不已。 「这女子的面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随她爹啊!」李如风撇嘴,「江宁侯那面皮就极厚!正常人觉得万分羞耻之事,到他那里,跟没事人似的!他这不要脸的功夫,江清歌是学了十足十啊!」 「何止?」萧凛轻哼,「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遇到这般厚颜无耻的货色,阿离也真是闹心!」 「殿下,您在这儿,苏姑娘会更闹心的!」承影拧着眉头,「她方才不是让您赶紧离开嘛!您还是快些走吧!您这腿,还没好利落呢!万万受不得寒!」 「孤受点寒怕 什么?」萧凛不以为然,「便是冻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离受委屈啊!」 承影哭笑不得:「她哪里受委屈了?她这一路高歌猛进,都把江清歌气吐血了!这会儿还把她和萧允堵在这里!江清歌声名尽毁,您就放心吧!」 「不行!」萧凛仍是摇头,「孤走了才不放心呢!孤得一直盯着才行!方才若不是孤盯着,就凭你和阿离两个人,能发现客院内外的狗?能悄无声息的完成那么多事儿?怕是早叫江清歌算计了!」 「那也未必!」承影摇头,「江清歌和她身边那几个人,可都是苏姑娘放倒的!我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就倒地了!」 承影想到当时的情形,现在还有点懵。 苏离的计划,从一进园子就告诉他了。 她知道他一直在暗中保护她,便请求他帮助自己打狗。 当时的分工是,他负责屋外的,她解决屋子里的。 承影当时就觉得她的想法有点单纯。 江清歌一个女子好对付,可是,她身边的两个小厮,绝非等闲之辈,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不过,他知道李如风就在附近,也就没说什么。 反正到时候把院外的人交给李如风带来的人,自己只护好苏离便是了。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还没来及出手,苏离已经把三人放倒了! 可是,她怎么放倒的? 承影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但是,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反正等他想要出手时,江清歌三人全都瘫软在地上! 苏离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出手竟然比他还快! 承影真是被惊到了,这会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殿下,你说,苏姑娘她会不会真的……通神?」承影小声问。 「通神?」萧凛一怔,「你怎么会想到她通神的?」 「你不觉得她挺神的吗?」承影认真道,「殿下的毒,谁都解不了,唯有她可解!萧允那样的人,大家都不敢惹,她一指头把他戳疯了!还有啊,温佑安和元真那些破事儿,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有还有,今儿在园门口,萧允一跪再跪,那可不是属下的手笔!」Z.br> 「不是你?」李如风愕然,「那是谁?」 「不知道!」承影摇头,「我是打算出手的,可还未出手,萧允就跪倒了!」 「是苏惊寒吧?」萧凛猜测着,「他的功夫也不错!」 「不是!」承影仍是摇头,「刚才苏公子可不在这儿!苏姑娘这事儿,没告诉外祖家人!她说只有自己家人真慌了,那位侯夫人才会上当,便先瞒着她们了!」 「所以,的确是阿离自己出手?」萧凛轻声嘀咕一声,不自觉又看向房内的苏离。 苏离此时自然是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唇角两粒甜美漩涡,一直甜到萧凛心里去! ------------ 第179章 砸锅卖铁也要送! 「可能,她真的是小仙女下凡吧!」萧凛唇角微扬,笑意如涟漪般在俊颜上扩散开来。 上天垂怜,送他一个小仙女,救他苦救他难,救他于悬崖之端! 他自中毒瘫痪后,一直怨上天不公。 此时,却又万分感谢上天! 若是只有残了腿才能与苏离相遇,那么,他愿意生生世世都把这种苦受一遍,以求生生世世,都与她相见! 苏离站在那里,欣赏着江清歌的丑态,心中的快意,自然是难以描述。 只是,耳边忽然响起一些细碎的声响。 这些声响夹杂在众人的议论之中,若非她身负异能,耳目极其敏锐,根本就听不出来! 苏离支着耳朵静听片刻,倏地抬头看向屋顶! 萧凛被她看得一抖,忙不迭的把头缩回去! 「怎么了?」李如风小声问。 「嘘!」萧凛捂住他的嘴,「小仙女发现孤了!都别出声!若是她知道孤还没走,定要找孤的麻烦的!」 苏离听到这窃窃私语的一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怕她找麻烦吗? 那等料理完眼前这些破事儿,她就要好好的找他一回麻烦! 解毒的关键时刻,他居然还敢到处遛达,真是把她的医嘱当耳旁风了! 江清歌那边吐血不止,苏氏心疼万分,哭着扑过去,为她擦拭唇角鲜血,又脱下自己的外裳,包裹在她身上。 哪知她还没盖好,便被一人用力推开! 是萧述! 「不许盖!」萧述伸手将那外袍扯掉,恨声叫,「她既做得出这般肮脏恶心之事,还怕别人看吗?这般烂污发臭的肉体,又当谁稀罕看吗?」 「畜牲!你做什么?」萧允见状,扬手给了萧述一耳光! 萧述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远点儿!」萧允把气全都撒在他头上。 若不是这个蠢儿子当众搞什么告白,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动! 至多,就是被人骂一声好色! 好色的男人那么多,也不缺他这一个! 可他这么一闹,他就背上了与子争妻的污名,这一辈子都难洗清了! 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他看着身边的江清歌,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正琢磨着怎么脱身时,耳边忽有风声掠过! 他一惊,歪头就要避开,可那风声远比他想像得要迅疾! 「啪」地一声,他的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 萧述抬头看向打他的人。 那人竟然是萧述! 萧允瞪大眼,目眦尽裂,「你个忤逆不孝的畜牲,你居然敢打你老子?」 「为什么不敢呢?」萧述咧嘴怪笑,「老畜牲教出小畜牲,再正常不过了!你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我这做儿子的,自然是要有样学样啊!全都是父亲你教得好啊!孩儿叩谢父亲的养育教导之恩!哈哈哈!叩谢啊!」 他趴在地上,对着萧允「咕咚咚」磕头,直磕得满头是血! 「述儿!」允王妃忙上前扶起他,哭道:「你这是做什么啊?」 「孩儿替母亲出气!」萧述直起腰,抬起头,那眸中此时已灌满了鲜红的血液,「父不为父,子自然难为子!夫不为夫,妻也自然不须为妻!母亲,今日你便当着众人的面,与他一刀两断!孩儿已然成年,母亲想要的荣耀,他可以给,孩儿也可以给!您不必再与这般禽兽不如之人做夫妻了!」 「不做便不做!」萧允死猪不怕开水烫,反而觉得 一身轻松,「我的确做错了事,可是,我与小歌儿早已相知相许,她才是我心中所爱!我没有对不起你萧述,是你自己自作多情!怪不得任何人!我也没有对不起你蒋氏!」 他看向允王妃,眼中满满厌恶,「我与你成亲这么多年,连侧妃都未曾纳过!如今不过是情难自控,你就如此的不依不饶!你这般妒妇,我亦不想要!我早就想与你和离,娶歌儿进门了!是歌儿善良,怕你伤心难过,一直没敢告诉你!如今看来,她对你这一番苦心,根本就是对牛弹琴!你非但不感恩,还如此的辱骂她……」 「感恩?」允王妃大笑,「萧正轩,你要我感她什么恩?夺我夫婿之恩吗?」 「你的夫婿不是一个死物,不是给谁争来夺去的!」萧允冷哼,「更不要说,歌儿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跟你争抢什么!是我被她吸引,是我不能自控的爱上她!」 「今日,也是我喝酒了酒,情难自控强迫了她!她是无辜的!」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打要骂,全冲着我来!有什么污水,也尽管往我头上泼!」 「但是,我不许任何人诋毁歌儿!她是这天底下最纯洁善良的女子!她是因为被我爱上,才陷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一番「爱的宣言」,让众人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说得真好!」苏老夫人冷笑,「头回见到把无媒苟合之事,说得这般清新脱俗的!」 「明明是偷情,怎么到王爷嘴里,就成了为真爱负重而行的苦命鸳鸯了?」苏离挑眉轻哧,「怎么着?王爷难不成还想让公主殿下代表大萧朝廷,给你们发个真爱无敌的牌匾吗?又或者,让言官上书,以后给所有通女干者都发真爱奖赏? 花无月听到这话,笑得直打跌儿,在那边插科打诨道,「公主不发也没关系,我砸锅卖铁,也要送王爷一个!你们还有谁要送的?」 「若是王爷需要的话,苏府当然也要送的!」苏惊寒冷嘲。 「我们郭府也送一个!」郑氏冷哼一声接上。 「还有我们薛府!」 「张府!」 「韩府!」 戏谑嘲讽的笑闹声,很快将萧允的话淹没! 房顶上的萧凛听到这儿,手举得高高的:「孤也要送!」 「殿下!」李如风和承影哭笑不得的把他的手拔拉下来,「你不送!」 「不,孤要送!」萧凛固执摇头,「孤现在就写一块!你下去送给公主!托公主再转送给允王和江清歌!」 ------------ 第180章 奔者为妾! 他伸手揭下一片瓦,以手作笔,在上面写了三个字,递给李如风。 李如风拗不过他,接过瓦片,飞身下房,挤入人群中。 此时的安阳,正站在那里盯着萧允发怔,神情阴郁,不知在想什么。 李如风上前行礼,将手中瓦片递给她。 安阳抬头看他,眸现茫然:「你是……」 李如风此番入园,为不引人注意,特意伪装过。 此时也并不表明身份,只恭敬道:「殿下,我家主人差属下把这只瓦片送过来,说殿下一定能用到!」 说完即转头离开。 安阳一头雾水,低头看那瓦片。 瓦片上写着三个字:奔为妾。 不,确切的说,是雕着三个字。 瓦片被字迹穿透了,周围却又没有任何裂痕,可知雕字者指力惊人。 有这么惊人的指力,那他的内功自然也是深不可测! 那字体浑厚刚劲,铁钩银画,极熟稔刚劲的字体,让安阳倏然一惊,下意识的往屋顶瞧了瞧。 当然,她什么也瞧不到。 但她心里明白,萧凛来了! 可是,这会儿他不是该瘫在床上不能动弹吗? 怎么会亲自前来? 还插手这种他以前瞧都懒得瞧一眼的无聊庸俗之事,又特意差人送来这瓦片…… 安阳盯着这瓦片,莫名一阵激动。 萧凛有如此深厚的内功,那是不是说明,他的情况,并不像传说的那般严重? 安阳跟这个侄儿关系不错。 看到他平安无事,她真心为他高兴! 当然,她也明白他所写这三字的含义。 他是在请求她,不要因为萧允和江清歌的身份,就对这两人的丑事网开一面! 江清歌要入王府,便只能做妾! 妾者,奴婢也。 安阳盯着手中这瓦片,咧着嘴,呵呵笑出声来! 「奔者为妾,说得真好啊!本宫深以为然!」 众人本正议论纷纷,听到她这话,不约而同噤声,齐唰唰的看向她。 安阳上前一步,走到萧允面前。 「萧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宫没兴趣管你们是真爱还是假情,本宫只想说一件事,江清歌是闺阁未嫁女,你是有妇之夫,你们两人此等行径,按我大萧律法而言,是为,通x!」她一字一顿道,「通x有何后果,你可知晓?」 「我知道!」萧允点头,「但我是大将军,我有功勋在身,可免除罪责……」 「是,你有!」安阳冷冷的打断她的话,「可是,她没有!身为侯府女,却与有妇之夫于这光天化日之下偷情,更偷到本宫的赏菊宴上!你可知,依我大萧律,她是何等结果?」 「按我大萧律,不知廉耻的女子,当与x夫一起塞入猪笼沉塘!」郑氏冷声道,「王爷有功勋在身,可免一死,但江清歌是别想逃掉了!」 苏氏听到「沉塘」两字,打了个寒颤,尖声反驳:「可此事并不怪我们歌儿!你们方才也都听到了,是允王喝醉酒强迫了歌儿!歌儿她是受害者!」 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你可闭嘴吧!」郑氏满面鄙夷,「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我们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何必再往自已脸上贴金?」 苏氏被她怼得面红耳赤,顿足叫:「郑夫人,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 「我只是就事论事,跟你是否得罪我有什么干系?」郑氏轻哧,「自大萧开国以来,便是这个规矩,这个规矩,还写到了大萧律法之中!怎么着?侯 夫人还想凌驾于大萧律法之上?」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不用说区区一个侯府假千金了!」安阳轻哼。 江清歌听到「假千金」三字,倏地抬起头,眼底的恨怨之意,快要掩不住了! 「真千金也罢,假千金也好!歌儿在我心中,就是唯一真爱!」萧允挺身护花,大声道:「公主殿下,若我以王府尊荣,求圣上赦免她!你觉得,圣上可会给我这个面子?」 「王府尊荣?」安阳冷笑,「萧正轩,你觉得,这王府的尊荣,独属于你一个人吗?是你可以随意处置的吗?」 「不然呢?」萧允轻哼,「这王爷的封号,是我挣来的!不属于我,还能属于谁?」 「若是在你与蒋氏成婚之前,你获得了这尊荣,那这尊荣,的确只属于你一个人,可惜,不是这样的!」安阳冷冷看着他,「你迎娶蒋氏时,狗屁都不是!你只是萧氏旁枝末梢上的一个落魄小人物罢了!若无蒋氏助力,萧正轩,你以为你能有今天?」 允王妃听到这话,眼眶一下子红了! 因为她爱上萧允,娘家蒋氏倾力相助,他性情执拗,动辄得罪人,父兄和自己暗地里不知为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若非她在后努力修补各方关系,萧允早在权势倾轧中死了! 但这些,她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提过。 她是心甘情愿付出的,自不会在他面前邀功,她知他自傲又自卑,平日里在他面前,亦是做小伏低。 可这份真心,换来的,却是他无情的背叛! 萧允被安阳怼得面红耳赤,却仍厚着脸皮争辩:「殿下此言差矣!我承认蒋家对我助力不少,可是,归根到底,我这份尊荣,是我浴血沙场拼着性命换来的!我获此尊荣后,亦不曾亏待过蒋氏!我欠他们的,早就还完了!总不能因为他们对我有薄恩,我便要还他们一生一世吧?」Z.br> 「薄恩?」安阳冷笑,「行吧,你说薄恩便薄恩吧!希望这种话,明日到了朝堂之上,面对文武百官,你还能说出口!本宫也懒怠与你废话,咱们还是依大萧律来吧!按律,你犯通女干之罪,虽死罪可免,却没有资格与蒋氏和离……」 「是蒋氏她要主动跟我和离的!」萧允大声叫,「她主动和离,我有什么办法?」 「主动和离?」安阳冷笑一声,看向允王妃,「你当真要做这样的蠢事吗?他们这般欺辱你,你就这么想给他们腾地方?」 ------------ 第181章 送去灭心庵! 允王妃不想! 她心中恨意汹涌,恨不能将面前这对狗男女生撕活剥了! 她跟苏离所定的计划,亦不是和离! 只是方才萧述和萧嫣然都太激动了,萧允又说那般无情的话,她一时气急,便应了他! 这会儿正悔着,听到安阳这么说,遂用力摇头:「臣妇无错!错的是他们!臣妇是允王府的女主人!凭什么要给一个不知羞耻的***让位?她想得倒美!只要我一日不死,她就别想上位!」 「你以为你不让位,我就会喜欢你了吗?」萧允看着她,一脸嫌恶,「不会!永远都不会!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我的心里,只有歌儿一个人!自家夫君不喜欢你,你还腆着脸缠着他,蒋念,你何时变得这般卑贱了?」 他刻意激怒蒋念。 可惜,蒋念经过这么多事,早已变得心硬如铁! 闻言只是笑眯眯的瞟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接! 经历这么多事,她要是还喜欢萧允,那才是真是卑贱呢! 她现在根本就不在意这个男人喜欢不喜欢自己,她只在意,能不能让他们这对狗男女难受! 只要能出气的事儿,她绝对不会拒绝! 「念妹妹放心,江清歌没有上位的机会!」安阳淡淡道,「如此无耻的***,又怎么有资格做别人的妻妾?便算萧正轩不要这王爷的封号,江清歌死罪可免,可活罪也难逃!我朝犯了大错的官家贵女,皆会被送往灭心庵了此残生!这,便是她最好的结果了!」 灭心庵是处于大萧京郊的一处尼姑阉。 说是尼姑阉,其实就是专门用来处置犯错的官家贵女的监牢! 去了那里的女子,终生不得与家人相见! 据说被送往灭心庵的罪女,就没有活过三年的。 苏氏闻言大惊,哭着跪倒在安阳面前:「公主殿下开恩啊!求您了!求您看在她侯候您那么多回的份上,给她一条生路吧!」 「她身为医者,为本宫瞧病,本宫哪回少过她的诊金了?哪次不是赏赐丰厚?哪次宴会上,没有给她额外的尊荣?」安阳冷笑,「可你们又是如何对本宫的?算计本宫的人,本宫忍了!现在又给本宫搞这么一出!怎么?本宫这金尊玉贵之体,就是给你们母女当刀剑耍的吗?耍了一次还不够,还得来第二次?本宫就那么贱吗?」 「臣妇岂敢啊!」苏氏哭着狡辩,「殿下误会了!您真的误会了!我们家歌儿真的是冤枉的啊!殿下您跟歌儿和王爷认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性情!他们若是真有的私情,又怎会选在这里?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人游园之时?便是傻子都不会这么干!他们很明显是被陷害的啊!」 「陷害?」安阳冷笑,「可是,侯夫人,带着这么多人,绕过那么多美景,非要来这处早就废弃客院的人,可是你啊!撞破你女儿x情的人,也是你!」Z.br> 「臣妇只是一时兴起,想来这里看桃花……」苏氏心虚分辩。 话未说完,又被安阳截断了。 「苏氏,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把本宫当猴耍吗?」她声色俱厉,「群芳苑这么大,温泉处处皆桃花!你所经之处,桃花灼灼,你眼瞎看不到吗?非得跑到这客院来!刚进就撞见了顾千城的丑事,巴巴的让人去叫我!这世间之事,真有这么多巧合吗?你们……」 她冷冷的掠了江清歌一眼,「你们母女,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害人终害已!!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给本宫乖乖闭嘴,哪来那么多废话?你们当本宫是死的吗?」 苏氏被她骂得面皮紫涨,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清 歌被戳到痛处,自知再也逃不过,索性乖顺认罪:「殿下,臣女知错了!请殿下重罚!」 萧允也不敢再嚣张,忍气吞声道:「臣知错了!臣不该说那些混话!求公主看在臣曾为大萧出生入死的份上,给歌儿一条生路吧!臣,感恩涕零!」 说着,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安阳轻哧一声:「既然你们肯认错,本宫自然也不能赶尽杀绝!萧正轩,你若想江清歌不去灭心庵,便先将自己这封号,传给萧述吧!」 「什么?」萧允一怔,「臣还活着呢!怎么传给他?自古以来,就没有这规矩!」 「有!」薛昊慢条斯理反驳,「就在半年前,端王妃殁,端王隐居,便将端王的封号,传给了自已的儿子,是为,小端王!」 「可那是因端王妃殁了!」萧允争辩,「如今蒋氏还好好活着……」 「所以,你是舍不得了?」安阳冷笑,「刚才还说,要拿这尊荣换江清歌生的,这回本宫好心,让这尊荣还留在王府,只是不在你身上,你就不愿意了?萧述这儿子,是你捡来的吗?还是说,你怕你没了封号,变成一无所有的糟老头子,你的歌儿就不喜欢你了?」 她出言相激,萧允果然上当,怒道:「歌儿才不是那般庸俗女子!她是喜欢我这个人!并非我的权势地位!」 「那你就证明给大家看啊!」安阳道,「用实际行动,证明你们真爱无敌!若你没有了封号,江清歌还肯做你的通房,那你们便是真爱无疑了!我们大家都会祝福你们的!」 「证明就证明!」萧允梗着脖子,「歌儿不管为我做什么事,都心甘情愿!她是真心爱我的!便算是做通房……」 他说到一半,忽然怔住了。 「殿下方才说什么?」他瞪着安阳。 「我说什么,你不是听见了嘛!」安阳淡淡道,「让她做你的通房啊!」 「通房?」江清歌惊叫出声,「我怎么能做他的通房?」 「你怎么不能做他的通房呢?」安阳挑眉,「你连无媒苟合都愿意!什么身份都不要,就可以陪他这般!如今本宫给了你一个身份,你应该感恩欢喜才对啊!」 ------------ 第182章 做通房吧! 江清歌呆呆看着她,眼底的怨怼,再也掩饰不住,浓得快要流出来! 「看来,殿下您是恨上我了……」她颌骨紧咬,「可是,臣女想不通!是,臣女的确做错了事!可是,臣女跟公主相识日久,公主为何这般的绝情?」 说到最后,简直是气急败坏! 其实想不通的不止她一人。 屋顶的萧凛也想不通。 江清歌跟萧允这事,说大也大,说小,其实也很小。 无非就是王公贵胄跟官家贵女那点子事,以前也并非没有先例。 被当场抓到的人,也不止他们两个。 只是,场面没有这么大,也没有人死盯着不放。 这些事件中的女子,最后都是家族嫌丢人,直接送去了灭心庵。 当然了,事件中的男子,也不像萧允这般「有担当」。 他们被发现之后,在正室面前,全都诋毁与之私通的女子,说是她刻意勾引,自已一时不察之类的,先稳住自家山头。 这种时候,正室自然是要维护自家夫君的颜面。 最后就只有那些私通的女子一人承受所有。 这么说起来,萧允倒也算是一位大情圣了! 萧允深得萧帝宠信,以他的能力,若无人从中作梗,他是能保住江清歌的。 萧帝看在他的面子上,很有可能将错就错赐婚,给江清歌侧妃之位。 但他不愿看算计苏离的女子去做侧妃,也知晓苏离的用意,并不打算直接弄死江清歌,而是想要零切碎割。 他这才刻意送去瓦片,想借安阳之手打压她,以方便允王妃后续各种操作。中文網 他料想安阳会给他这个面子。 他没想到,安阳不光给了他面子,还给了他惊喜! 她连侍妾的名份都不打算给,直接让江清歌做通房! 侍妾是奴婢,但那是专职服务萧允的奴婢。 当然,允王妃她也一样得好好伺候。 但在普通奴婢面前,却也算是主子。 通房却就不一样了。 通房不光要伺候萧允和允王妃,连萧述萧嫣然也是她的主人。 便算老朱这个总管,都能支使她! 她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奴婢,只是比别的奴婢多了一个暖床的职责! 苏离看着满面恨意的安阳,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愧疚。 其实不光江清歌在利用安阳。 她也在利用安阳。 安阳最讨厌这些私相授受男女偷情之事,并非是她性格古板,而是因为她也曾是这种事的受害者。 她跟允王妃一样爱错了人。 这个男人利用她的公主身份扶摇直上,心里却一直忘不了他青梅竹马的表妹。 他背弃表妹娶安阳,从安阳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又跟表妹重温旧梦。 这世间很多男人好像都会这样,贪得无厌,什么都想要。 可贪婪注定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 安阳很快发现此事。 身为尊贵的公主,她是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背叛。 所以安阳的附马后来死在了沙场上,尸骨无存。 外人只知他为国捐躯,却不知是安阳下了杀手。 她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却放过了那个表妹,只让她远离京城,终生不得回京。 说起来,安阳其实挺宽容的,换作旁的女人,第一个想杀的人,估计就是那个表妹。 但她知道真正犯错的人并非表妹,她跟她一样,也是一个受害者 。 这段感情中,唯一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附马! 这些事,是苏离前世从江清歌的口中知道的。 江清歌利用安阳这个性子,除掉了不少碍她眼的女人,背地里得意非常,说安阳是她用过的最好最快的一把刀! 她表面上对安阳毕恭毕敬,内心实际并无半点敬意。 她瞧不上安阳那些古板的教条规矩,她也很清楚,安阳若知她的真面目,也必定会唾弃她! 后来她跟萧玦混在一处,跟萧凛交好的安阳,自然也成了碍她眼的人。 她把那些用惯的伎俩又用在了安阳身上,给她和老朱施了媚心符,将这两人送作一堆,并暴露于众人面前。 此后结果,可想而知。 安阳选择了自戕。 老朱想为主报仇,被萧允一剑穿心,剁得稀碎。 这两人的结局,苏离是亲眼看到的。 不过,她虽利用了安阳,但能让安阳早点看清江清歌的真面目,也算是救了她! 按她原本的计划,这件事最好的结局就是,江清歌以允王侧妃的身份入允王府,断掉她嫁给萧玦,与他狼狈为女干的可能,然后再分而击之。 现在安阳直接是大手笔,让江清歌去做通房! 这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允王妃此时也是满心欢喜,甚至有点不置信! 可是,安阳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她跟安阳熟识,但并没有过深交情。 安阳却为她做了那么多,允王妃感动得热泪盈眶! 苏氏那边就惨了。 听到「通房」两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做什么狗屁通房? 还不如去灭心庵呢! 去了那里,他们还可以私下照应。 可在允王妃手底下,做允王的通房,那不是要被允王妃死死拿捏在手中? 更不用说,允王还将要被褫夺封号,萧述成了王爷,想要治江清歌,随便捏个由头就能治得她死去活来! 苏氏想到自家宝贝女儿将要为奴为婢,心如刀绞,号啕大哭:「你们欺负人!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 「侯夫人若是不服,可以去圣上面前告状啊!」安阳轻哧,「当然了,你们也是一样!」 她看向萧允和江清歌,眸中幽深难测,「你们若是不服本宫的处罚,也可去告状!」 「我当然要告!」萧允怒气冲冲,「公主殿下如此羞辱人,本王是一定要到皇上那儿讨个说法的!」 「臣女记得,公主好像并没有资格处罚王爷这般身份的人!」江清歌见装可怜不行,索性也撕破面皮,「便算是臣女,公主殿下也无权直接发落!毕竟,我是侯府之女,不是什么草民百姓!而公主您虽金尊玉贵,却只是一介闺阁妇人,您应该没有资格,执行大萧律法!」 ------------ 第183章 真的太太太丢人了! 「说得好!」安阳拍手笑,「那我们就走着瞧吧!今日便一起进宫面圣,明日本宫会请京中大儒在朝堂辩论,再不行的话,便请大萧所有儒生,来评判此事!若是大家都说本宫处理得不当,本宫便向你们磕头认罪!可若大家都说是你们的错,那你们就要做好准备,迎接此事最糟糕的结果!浸猪笼,沉塘!」 「何用大儒儒生来评判?」郑氏怒道,「自古以来,通女干便是重罪!便是说破大天,也改变不了你们这放浪形骸的无耻行径!」 「就是!」人群中一众正室看得入了戏,自觉代入允王妃的立场,此时皆是义愤填膺,纷纷唾骂道,「偷情被抓,还振振有词的,好像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事似的!简直是厚颜无耻到极点了!」 「靠着妻族起家,功成名就之后,又说什么从来没有喜欢过!萧正轩,你当蒋氏的人都死光了吗?」一个青年怒气冲冲窜出来,「我告诉你,我们蒋家便算只剩一个人,也要跟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斗到底!」 「五弟弟?」允王妃看到那青年,眼眶一热! 这青年竟是她娘家最小的弟弟蒋晋! 「长姐!」蒋晋看到她,也是眼眶通红,「你受这么大的委屈,怎的不同家里人说?今日若非我随同窗过来玩儿,都不知这狗东西做了这般无耻之事呢!」 「长姐怕你们担心!」允王妃擦了擦眼泪,「父亲年纪也大了,长姐也不想让他为难!这狗东西如今正得圣宠,我们哪里斗得过他?」 「呸!」蒋晋唾了一口,「便算我们蒋家是草民百姓,也不会怕了这王八蛋!我今日就要揍他!」 他说揍就揍,对着萧允就是一脚! 萧允本正心慌意乱,不曾提防,被他踹倒在地,半个身子都露出来,引得一众女子尖叫。 「太恶心了!」 「打他!」 不知谁嚷了一句,然后丢了块小石子过来,正中萧允脑袋。 这一下,大家都被提醒了。 这种抓女干现场,这样的女干夫***,该扔臭鸡蛋烂菜叶和牛粪来表达唾弃的嘛! 他们刚刚怎么都忘了? 不过,这会儿再扔也不迟。 只是这废弃客院中没有臭鸡蛋,也没有牛粪,有的只是枯烂的树叶和零碎的小石子。.z.br> 于是,众人便拿这些东西向萧允和江清歌砸去! 很快,两人便被一堆脏物埋起来了! 「不要啊!」苏氏哭喊着上前护女,一边向江家四兄弟嚷嚷着,「你们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护住你六妹妹!」 江家四兄弟却都站着没动。 就连一向把江清歌捧在心尖上的江清远,此时都木愣愣站在那里,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事实上,自从踹开门,看到江清歌和萧允后,他整个人便傻掉了。 后来听萧允说的那些话,什么早就两情相悦,又什么江清歌无名无份的跟着他。 他说的每一个字,落在江清远耳中,便如同一道响雷,咔嚓嚓的往下劈。 被劈了无数道响雷之后,江清远的魂魄已经死了,只剩下一具躯壳站在这里,如行尸走肉一般,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 江清羽三人却是纯粹觉得丢人! 这真的太丢人了! 自家妹妹一天到晚允叔叔长允叔叔短的,结果这会儿却跟允叔叔睡到了一堆! 若真是被萧允强迫,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倒也不算太丢人。 可偏偏她不是! 听萧允那话里的意思,两人私通已久,情感非常深厚。 可是,这个 六妹妹才刚退婚几个月? 若她跟萧允如此这般,那顾明轩又算什么? 江清浩瞬间想到退婚之前,苏氏让自己做的事。 那天是江老夫人的寿宴,顾明轩在江府喝多了,感觉很不舒服,苏氏便让他去找苏离,让苏离拿解酒药给顾明轩送过去。 他按苏氏所说,找到苏离,将她送到顾明轩的房间后便离开了。 可才走没多久,苏氏便带着众宾客撞破了苏离和顾明轩的孽情! 他当时便觉得有点古怪。 因为他去找苏离时,苏离看起来很不舒服,不想去送解酒药,请求他把解酒药送去。 但江清浩没有同意。 苏氏吩咐他时,特别嘱咐过,一定要苏离亲自喂顾明轩吃药才行。 他一向对苏氏言听计从,生恐受她诘责,所以把苏离生拉硬拽过去。 苏离为此还气哭了。 她根本就不想去见顾明轩! 又怎会跟他有*情? 但他当时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没有多想,也没有过问。 反正他又不喜欢这个乡下来的妹妹。 可现在看来,真相竟真如苏离所说。 江清歌的确不想嫁给顾明轩了。 她搭上了权高位重的战神王爷! 所以,就把苏离扔去挡灾! 再看今日之事,他其实能看出来,江清歌和苏氏江清远一直在密谋着什么。 但是,不知何故,她们却刻意避开了自己和三弟四弟。 江清景还因此后悔,说在园门口表现不好,惹怒了母亲和六妹妹,她们不信任他们了。 江清浩却是乐得清闲。 他比江清景大了好几岁,心智比他成熟。 经过苏离爬床那件事后,他对苏氏和江清歌,也不像以前那般盲从,对她们做的事,有时也颇有些微词。 只是他顺从惯了,不愿表现出来而已。 但这并不代表他眼盲心蠢。 安阳方才所说的一番话,他听得很明白,他也能看出来今日这桩丑闻的原委。 正如安阳所说,不过是算计苏离不成,反被苏离将了一军! 想要别人出丑,结果却自曝了丑事,丢人现眼! 然而让江清浩觉得羞耻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江清歌被撞破丑事后的诸般表现。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唾骂指戳,这般赤条条的坐在那里,若换别的女子,早就羞惭欲死,没脸见人了! 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强词狡辩的? 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真的太太太丢人了! 江清浩真的真的不想上前,跟她一起丢人现眼! ------------ 第184章 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赶紧离开! 实际上,在他刚看到江清歌时,他就想跑了。 可是,苏氏就在身边,他害怕她惩罚,便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原想着,这个六妹妹能认错认罚,赶紧把这事了结了。 不想她却一再作死,把这事越作越大,逼得公主要请天下儒生来论辨此事! 若他那些同窗知道这事件中的女子,就是他的六妹妹,他还怎么去书院读书? 江清浩又是羞耻,又是怨怼,这会儿听到苏氏的尖叫声,不光未上前,反而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他心中暗暗发狠,便算苏氏因此重罚于他,或者干脆打杀了他,他此番也绝不会再听她的话了! 他往后退的时候,江清羽和江清景也是不约而同的跟着他一起退。 这两兄弟心里的想法,跟他大同小异。 这事,真的太太太太丢人了! 他们真的真的承受不住了! 苏氏尖着嗓子叫了半天,发现四个儿子竟然没一个听从指令,不由尖声叱骂! 她实在是太急了,也太气了,骂人时自是满口污言,一口一个贱种,骂得江家四兄弟齐齐变色,围观的众人也是瞠目结舌! 「这侯夫人,莫不是真是假货吧?亲生母亲,哪有骂自家儿子贱种的?」 「谁说不是呢?娃是她生的,娃是贱种,她岂不成了老贱种?」 「不,她不是老贱种,她这会儿分明是个老泼妇!哪还有半点世家千金的模样?」 「以前那位侯夫人,棋琴书画皆通,便算是骂人,也是风趣幽默!」郑氏轻哧,「哪像眼前这位,简直粗俗野蛮到极点了!」 众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听得江家四兄弟愈发茫然,听得苏老夫人肝肠寸断,而此时的苏氏,却是心惊肉跳,浑身急颤,忙不迭的闭上了嘴! 江清歌看着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母亲,咬咬牙,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她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任由那些物不断的砸在自己的身上脸上,心中的绝望和怨恨,如野草般疯长! 苏离,安阳,薛昊,郑氏,花无月…… 她默念着所有辱骂嘲笑她的人,在心中暗暗发誓。 若我能渡过此劫,必让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今日所受之痛苦羞辱,来日,将数以千万倍的还回去! 可是,今日这一劫,她还能渡过吗? 江清歌不知道。 她一时又怨起萧允来。 这老东西虚长了四十余年,也枉背了一个战神之名! 什么狗屁战神会被人如此轻易放倒? 被人撞破丑事后,他为什么要把实话说出来? 什么狗屁的两情相悦相知已久? 他若是直接说是他醉酒强迫了自己,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她也就是个单纯的受害者,他至多就是个酒后失德的色鬼!Z.br> 哪会像现在这样,惹得允王妃发疯,世子发狂,安阳发飚,众口一声唾弃他们? 她好后悔啊! 早知这老东西如此无用,当初就不该勾搭他! 不,她从一开始就不该约苏离来这儿断亲的! 她该让身边的人暗中下手,将这***绑了,卖到那最低等的窑子里去,让她遭千人骑万人睡,如此,哪还有今日这一劫? 江清歌缩在那里胡思乱想,忽听人群一阵骚动,继尔,熟悉尖细声音响起来:「太后驾到!」 太后? 江清歌心里一跳,倏地抬起头! 太后来了。 可是,她是来让她变得更惨的,还是来解救她的? 自己救治太后的灵符失灵了,太后醒来后定然震怒,只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想到这一点,她的头很快又耷拉下去,心里愈发绝望了! 正惶恐间,太后的声音响起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给孤住手!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福运圣女?」 江清歌心里一喜! 太后是来救她了? 那自她出生起就一直围绕她的幸运和福运,还一直存在着? 她抬头看向太后。 太后此时正看向她,目光落在她脸上,满目疼惜。 「可怜的歌儿哦!瞧瞧你们把她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太后……」江清歌泪落如雨,「太后救命啊!」 「太后救命!太后救命!」苏氏跪爬到太后面前,拼命磕头。 「母后!」安阳公主上前道,「您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容儿臣向您细禀……」 「你不必说了!」太后摆手,「孤什么都知道了!不就是两个人相爱不得相守,在此相约,一时情难自控吗?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众人:「……」 苏老夫人看着太后,难掩眸中鄙夷,「太后居然说不是大事?太后,您……莫不是病糊涂了吧?」 「孤看你这老东西才是糊涂了!」太后张口便骂,「你敢说,你年轻的时候,没和那苏皓私相授受?没去那无人之处亲亲我我,花前月下?」 「我们是未婚夫妻,如何能跟他们一样?」苏老夫人怒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太后轻哼,「清歌倾慕正轩英武,正轩喜欢清歌兰心慧质,他们不过是犯了天下男女都会犯的错罢了!你们何必这般上纲上线的,把人往死里整?这天下,什么都有错,唯独真情真心没有错!正轩被你们如此折腾,还一直护着清歌,清歌甘受此苦,也要伴其左右,这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那是何等的忠贞不渝?一份真挚的感情,为世俗所不容,你们说几句也便罢了,怎么,还非得闹出人命来不成?」 「母后?」安阳呆呆看着她,「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孤怎么不能说这样的话?」太后冷哧,「倒是你,抓住他们一点小错,就没完没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安阳,你看清楚,面前这两人,不是你那附……」 「母后!」安阳眼见得她就要将自己的秘闻说出,面色大变,忙出言打断她! 「行了!都消停点儿!」太后没有再说下去,冷哼一声道:「得绕人处且饶人吧!」 ------------ 第185章 还有一桩要紧事没说? 「儿臣已然饶过他们了!」安阳没想到自家亲娘会因为一个江清歌,来揭自已的伤疤,心中十分郁闷,解释道:「儿臣没有要江清歌的性命,也没把她送去灭心庵,只要她做萧正轩的通房……」 「你都让她做通房了,还说饶了她?」太后不满道,「安阳啊,清歌她鞍前马后的伺候了你这么久,咱做人得讲良心啊!她堂堂官家贵女,你要人家做最低等的奴婢,这是何等的羞辱?你还不如把她送去灭心庵呢!」 「臣女愿去灭心庵思过!」江清歌趁势装模作样哭道,「臣女愿意受公主殿下任何责罚,哪怕沉塘也愿意!只求公主殿下,莫要羞辱臣女!臣女的确是做了错事,错就错在,不该跟允叔叔走得那么近,让他误会,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做出了今日这样的糊涂事!」Z.br> 萧允听得一怔,下意识辩解:「歌儿,我没有……」 「允叔叔,你别说了!」江清歌哭着捂住他的嘴,「大错已然铸成,你说再多又有什么用?求求你,不要再为我说话了!你为我辩解越多,我的罪过便愈深啊!」 萧允呆呆看着她,片刻后,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要他一个人把这桩丑事扛起来! 他当然可以扛的,只是现在听她这么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太后被江清歌哭得眼眶通红,脱下自已的衣裳,盖在她身上,又命田德将她扶起来。 「傻丫头,莫要说傻话了!」她安慰道,「那灭心阉岂是你能去的地儿?当然了,孤也绝不会让你做什么通房!孤今日就做主给你和正轩赐婚,你就做他的侧妃吧!」 萧允闻言大喜,连声致谢:「谢太后!微臣感恩涕零!」 江清歌却没有说话。 她不想嫁给萧允。 她图谋那么久,为的是那至高无上的凤位,不是为了做一个半老头子的狗屁侧妃! 不过,她也很清楚,自己如今声名尽毁,嫁给萧玦基本无望了。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嫁去做侧妃!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毕竟,她是这么幸运的人! 也许会有更好的机遇出现! 在这个机遇出现之前,她得首先保证自己是自由身,而不是谁谁的侧妃! 江清歌深思良久,对着太后缓缓摇头:「太后,臣女还是想去灭心庵!」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太后皱眉。 「臣女……」江清歌忽然失声痛哭,「不管太后信不信,也不管在场的诸位信不信,臣女真的没想过跟允叔叔之间,会有这样的误会!今日被人陷害至此,臣女空口无凭,什么也不想说了!但臣女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臣女从未肖想过允王妃之位!更没有想要伤害允王妃!她视臣女如女儿,臣女像对允叔叔那般敬她爱她!臣女若想高嫁并不难,何必嫁给一个比自已父亲还大的人?」 「歌儿?!你说什么?」萧允听到她这话,惊得无以复加! 「允叔叔,求你,不要再为我说话了,好吗?」江清歌咬牙,轻掐他的大腿,示意他闭上嘴。 萧允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到底还是把嘴闭上了,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 明明可以顺水推舟嫁给他的。 虽然被众人唾弃,声名尽毁,可是,他们终于可以相爱相守了! 可她却说,不嫁! 萧允完全被搞懵了,只是呆坐在那里,看江清歌继续表演。 江清歌这最后一搏,也的确见了点成效。 她宁愿去灭心庵,都不嫁萧允,可见真的无意于他! 所以,这其实就是她想设计苏离,结果 被苏离反设计了。 说到底,就是两姐妹互撕罢了! 允王妃见江清歌唱念做打俱佳,气得眼前发黑,怒骂:「***,你可真会装腔作势!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洗脱自己,做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吗?我呸!你们在那青云居中可是没少私会!要不要现在就派人过去,把你那些发*的物品拿出来?」 江清歌心里发虚,亦不与她争辩,只是跪倒在太后面前,哭道:「求太后成全!」 「这……」太后犹豫了。 苏离眼见得结局就要跑偏,正要说话,安阳却抢在她前面开口:「本宫不同意!江清歌,今日本宫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允了这侧妃之位!可若你不识好歹,那么,对不起,便算被母后责罚,本宫也要将你绳之以法!到时候,你也不必去什么灭心阉了,你直接去那猪笼里沉塘吧!就你这种人,若还是未嫁之身,将来不定又会污了谁家的好儿郎!你跟你的允叔叔,才真正是一对!以后就死在一堆吧!莫要出来再祸害别人!」 这话她说得极其狠厉,态度之坚决,让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清歌,你别闹了!」太后道,「就做侧妃吧!」 江清歌便算千不甘万不愿,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得叩头谢恩,「谢太后,臣女感恩涕零!」 「行了,没别的事,就都散了吧!」太后看向众人。 「太后,请等一下!」江清歌忽然道,「臣女母亲,还有一桩要紧事未来得及说!」 「我?」苏氏拧头看她,一头雾水,「歌儿,母亲没什么事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今天人也丢够了,家中的银钱也被人惦记上了。 她现在心如刀割,头痛欲裂,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猫起来,再也不想被众人如此唾弃辱骂了! 但江清歌似乎没看出她的焦灼,仍固执道:「母亲,还是说了吧!若你不说,只怕明轩哥哥活不了多久了!」 人群后的顾明轩忽然被点到名,惊愕莫名,倏地站起来,又被方氏狠狠按回去! 「蠢货,你难不成还要上前见那***吗?」她咬牙切齿骂。 顾明轩咧嘴惨笑:「母亲,儿子在你眼里,就那么蠢吗?江清歌她都那样了,儿子便算是三岁小儿,也知道此女是什么货色!母亲放心,儿子今日,真的是大彻大悟,再不会受她哄骗了!」 ------------ 第186章 二傻子变毒舌了? 「那你刚才那么激动做什么?」方氏皱眉。 「想去骂她!」顾明轩回,「想用最最恶毒的话,唾骂这个最最无耻的女人!她将我耍得团团转,嘴里却不嫌弃我,却跟萧允私相授受,儿子心中恨毒了她!她这会儿却又要拿儿子作筏子,也不知要做什么妖!儿子岂能再由着她胡说八道?」 方氏倒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心中欣慰,面色稍霁,温言道:「我儿迷途知返,回头是岸,犹未为晚!」 苏氏听这母子对话,生恐顾明轩真的上前骂人打人,忙道:「歌儿,那些事,还是算了!」 「不能算!」江清歌固执道,「轩哥哥误会我,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了,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戕害,却还蒙在鼓里!所以,这事,是一定要说的!母亲不愿说,那么,便由我来说吧!」 她说完提气扬声叫:「顾辞,你还在吗?」 顾辞自从发现房内的人换成了江清歌和萧允后,人就彻底懵了。 这会儿正躲在墙角发呆,寻思着自己到底该不该跑,忽然被叫到,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就想藏起来。 谁想身后却伸出一只手,将她牢牢扯住了! 他拧头一看,是自家主子顾千城。 「阿辞,你去哪儿呢?」顾千城笑眯眯的望着他。 那笑容一如往昔般温和,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可是,这可能吗? 顾辞呆呆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顾千城拍拍他的肩,把他拉起来。 「你没听江姑娘在叫你吗?」他道,「过去瞧瞧吧!看她找你有什么事!」 顾辞摇头拒绝,「公子,小的跟她素无交集,她跟小的能有什么好说的?小的还是早点回去看店为好!店里的生意可耽误不得!」 说完转身要跑,却被顾千城用力薅回来! 「去吧!」他看着他,语气依然温和,但却是不容质疑的,「她都叫你了,你要是跑了,旁人还以为我们主仆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本公子岂能背这样不明不白的黑锅?」 顾辞自知逃不过,苦苦脸,跟在他身后,挤入人群,走到江清歌面前。 「江清歌,你要找的人就在这儿!」顾千城淡淡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江清歌掠了他一眼,轻哧:「顾公子,要说话的不是我,而是他!」 「哦?」顾千城看向顾辞,「那你说吧!」 「小的无话可说!」顾辞急急摆手,「小的跟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有什么好说的?」 他又不傻,明知江清歌倒霉了,自然不会再按原计划行事! 江清歌显然也猜到这一点,轻叹一声:「你不说便不说吧!你一个奴仆,连命都攥在人家手里,贪生怕死,乃人之本性!我也不逼你!你不敢说的话,就让我代替你说吧!」 说完,转身方氏,道:「夫人,你可知,明轩哥的腿,是因何瘫痪?」 方氏不答,只满面戒备的盯着她。 江清歌也不指望她能回答自己的话,自顾自道:「他是中了一种毒,此毒名曰蒸骨!中此毒者,人如喝醉酒一般,高烧高热不止,浑身骨骼如在蒸笼之中蒸煮……」 方氏听得一惊:「这正是我们家明轩的症状!你怎知这是什么毒?」 「你既知是什么毒,为何当初却不愿帮我医治?」顾明轩冷冷看着她,第一次清醒的与她对话。 「因为当时我并不知道,我是听了顾辞的控诉,才知道你原来是中了这奇毒!」江清歌垂泪道,「轩哥哥,我真是没用,直到现在才……」 「闭嘴!」顾 明轩冷笑,「你这鳄鱼的眼泪,还是省省吧!说你想说的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顾辞跟你控诉了什么?」 江清歌刚要说话,顾明轩却又打断她,「让我来猜猜看,你肯定是想说,顾辞向你控诉,说这毒是我兄长顾千城所下,对吧?」 江清歌:「……」 傻子清醒过来,说话这么噎人的吗? 他把她的话说了,她还怎么说? 她轻咳一声,点头:「正如明轩哥你猜测的那样……」 「呵……」顾明轩冷笑,「江清歌啊江清歌,你可真是坏透了!你这是不甘心自己一人丢脸,非得拉人给你陪葬啊!」Z.br> 江清歌又是一噎:「明轩哥你……」 「谁是你明轩哥?」顾明轩再度截住她的话头,「下次叫别人哥哥前,先瞅瞅自己那张脸吧!跟三十妇人似的,生生把本公子叫老了!人长得老相,还天天装娇滴滴的小姑娘,你不嫌膈应啊!」 苏离听到这儿,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这个顾明轩,蠢时极蠢,可清醒过来,还真是毒舌,哪儿痛往哪儿戳! 江清歌长相成熟,又爱卖弄风情,是以,明明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没半点小姑娘的样子,瞧着倒像是个三十少妇! 因这一点,她没少受人挤兑。 江清歌本人对此也是十分郁闷。 她的身世和她成熟的长相,算是她的两大心病了。 此时顾明轩这个前未婚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揭她逆鳞,把她噎得眼泪汪汪,却又无法反驳,只得咬牙转移话题。 「顾公子,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你说这毒是我所下,有证据吗?」顾千城淡淡问。 「当然有!」江清歌轻哼一声,看向顾辞。 顾辞缩头畏脑,打定主意不吭声。 江清歌只得继续往下说:「前日顾辞找到我母亲,跟母亲提及此事,说顾二公子对他不薄,他明知自家主子行凶害人,却知情不报,良心实在难安!如今顾大公子见顾二公子只是残了双腿,心中不悦,意欲再次下毒,他实在不愿再跟他一起害人,故冒险将此事告知我母亲,希望母亲能阻止此事!」 「呵……」顾千城冷笑,「你这话说得真是好笑!顾家小厮要告状,为何会告到你们江家?他向自家主母邀功请赏不好吗?」 「因为他怕顾家夫人迁怒于他!」苏氏硬着头皮开口,「他想着,我跟顾家夫人交好,便先跟我说,再请我从中做个中间人,说些好话!有我在,总能保他一条小命!」 「解释得真好!」顾千城轻哧,「那么,证据呢?口说无凭,证据拿出来吧!」 ------------ 第187章 我以后要叫你,江浊歌! 江清歌抬头看他。 面前男子脸上并无半点惧色。 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她把证据拿出来! 江清歌挑眉:「顾大公子不害怕?」 「怕什么?」顾千城反问,「你一通胡说八道,我又没做那种事,有什么好怕的?」 「你看起来,还真像是问心无愧的样子!」江清歌冷笑,「那么,你敢让人搜你的书肆吗?」 「有何不敢?」顾千城挑眉,「不过,既是要搜我的书肆,那便得有个说法!若是什么也搜不出来,江清歌,我可就要告你诬告了!」 「那是自然!」江清歌昂首道,「我既然敢站出来指证你,自然也就会承担指证的所有后果!」 「那便搜吧!」顾千城看向安阳,「此事,还请公主殿下主持!我只相信殿下!」 「好!」安阳点头,「老朱,你带人去搜!」 「为了不耽误大家的功夫,臣女还是把顾辞所说的具体藏药处告诉公主吧!」江清歌掠了顾千城一眼,眼角余光又扫了扫苏离,难掩眸中得意。中文網 苏离被她这么一扫,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江清歌不是傻子,她在被自己反制之后,就应该能想到,她花钱买来的内女干顾辞暴露了! 顾辞既然暴露了,那么,他在顾千城那里做的那些脏事,就很有可能被自己和顾千城处理掉! 她那般狡诈的性子,肯定能想到这一点! 既然想到了,为什么还要拿顾辞说事儿? 还要说出具体的藏药处? 难不成,除了她所知道的那个锦盒,她还让顾辞在别的地方藏了毒药? 想到这一点,苏离立时汗出如浆! 是她大意了! 她按前世已知的事实行事,却没有考虑到,这一世,因为她的反抗,很多事情都变了! 江清歌一再受挫,行事自然也愈发谨慎周密! 若是她多留个心眼,让顾辞多放了一份毒药,那么…… 一念未了,江清歌的声音响起来:「顾辞交待,那蒸骨之毒,被顾千城藏在了两处地方……」 顾千城听到「两处地方」,脑子里也是「嗡」地一下,登时汗湿衣背! 他强抑内心不安,看向苏离。 正好苏离也向他望过来。 两人无声的交换了个眼色。 苏离看出他的惊慌,朝他摇摇头,示意他镇定。 江清歌看出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便知这两人没想到自己的后手,得意的笑出声来。 「怎么?顾大公子慌了?」她故意道。 顾千城的确是有点慌。 但看到她那得意洋洋的脸,心中怒气骤生,反将那惶意压了下去! 「你不必阴阳怪气的说这些无谓的话!」他冷哧,「你想指证我下毒,人证物证,缺一不可!」 「人证就在你面前啊!」江清歌轻笑,「物证嘛,很快你就会看到了!」 「什么时候一个卖主求荣的贱奴,也能做人证了?」苏离轻哼,「照你这么个说法,我倒要指证你收买了顾辞,故意放毒,故意陷害呢!」 「那你得拿出证据来啊!」江清歌摊手,「空口无凭!」 「证据就在你眼前,你眼瞎看不到吗?」苏离冷哧,「刚刚明明屋子里是你和萧允,顾辞却故意引导大家,让大家以为屋内的人是他家主子!试问,哪个忠仆会如此做?」 「他又不知道屋内的人是谁!」江清歌争辩。 「你的意思是,他跟你一样瞎?」苏离挑眉,「他是守门的啊!他就站在门 前,离这门不过一米之隔!他可能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他分明就是知道!但为了帮你们开脱,才故意让众人疑心是他家公子!」 「你简直胡扯八道!」江清歌跳脚,「若他被我收买了,知道房中的人是我,自是要想法设法向我示警,怎会装腔作势把人往那儿引呢?」 「装腔作势往人往那儿引?」苏离翻了个大白眼,「你当时可是在屋子里!你怎么知道他会装腔作势的?你还敢说没有收买他?我看你不光收买了他,还教他怎么坑害自家主子吧?」 「你……」江清歌被她七绕八绕的绕得两眼昏花,咬牙顿足道,「我也懒怠跟你说这些废话!待会儿从书肆中搜出毒药,我看你们还怎么狡辩!」 「我都不知书肆中有毒药,你却如此笃定……」顾千城冷笑,「江清歌,看来,你真的是让顾辞往我书肆放东西了!」 「清者自清!」江清歌冷哼一声,看向安阳,正要说话,一旁的顾明轩却好死不死的来了一句,「江清歌,你不配说这四个字!你玷污了这个清字!我决定了,我以后要叫你,江浊歌!」 「噗!」花无月听到「江浊歌」三个字,笑得头都快掉了,「顾明轩,我忽然发现你是个风趣幽默的人!」 「我本来就是!」顾明轩一脸的苦大仇深,「就是因为遇到这个女人,我才变得面目全非!」 江清歌屡遭嘲讽,气得面色青紫,偏又无可辩驳,只得当作听不见,走到安阳面前,低声说出藏匿毒药之处。 「据顾辞交待,毒药就放于这两处地方,请公主即刻派人前去搜查!」 「知道了!」安阳掠了她一眼,看向老朱,「你这就带人过去!」 「钥匙在这里!」顾千城主动上前,交出书肆的钥匙。 「谢顾公子配合!」老朱接过钥匙,自带人赶往书肆。 这边太后则张罗着让人送来衣物和洗漱用品。 江清歌和萧允简单擦洗过,换上干净的衣裳。 再走出来后,仿佛又变成了之前那个高雅骄傲的福运圣女。 倒是萧允有点垂头丧气,目光在江清歌身上流连着,面色阴晴不定。 京城书肆。 老朱按照江清歌提供的信息,很快便找到了一只暗红色的油纸包,上面带着暗黑色的花纹。 「总管,是这个吗?」星归忙问。 「十之八九!」老朱表情凝重,心情也十分沉重。 他如今对江清歌深恶痛绝,自是不愿看她得胜。 但这毒药又的确找到了,身边人都看到了,他亦不能徇私说没找到。 ------------ 第188章 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没奈何,只得小心将那毒药包装好,走出书肆大门。 书肆门口,此时正有两人探头探脑往里瞧。 是书肆两边店铺的伙计赵诚和李明。 见他出来,两人一齐追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顾公子的书肆乱翻?」 「你们怎么还有钥匙的?」 「你们顾公子被举报用毒药害人,我们是来查抄毒药的!」星归回。 「顾公子害人?」两人一齐摇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顾公子是好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而且,你们刚刚搜出毒药的地方,上午有个胖子在那里鬼鬼祟祟的乱动!」李明皱眉,「我识得其中一个叫二赖子的,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会不会是他干的?」 老朱听到这话一怔,随即问:「那若你再见到那人,可能识得他?」 「当然识得!」李明点头,「那个王八蛋,扒了他的皮,我能认得他的骨头!」 「既然这样,你可愿过去为顾公子作证呢?」老朱问。 「当然可以!」李明用力点头。 群芳苑客院。 看到老朱查抄到的毒药,众人表情各异,议论纷纷。 方氏更是大受冲击,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揪住了顾千城的胳膊! 「果然是你!」她尖叫,「我早就知道是你!只是没找到证据!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这个贱种,还有什么话好说?」 「什么人证物证?」顾千城轻哼,「我方才已然说过了!顾辞这个背主的奴仆,不配算作人证!」 「你说不配就不配?」方氏怒叫,「他是你的下人,跟了你那么久,怎么可能背叛你?」 「夫人,顾辞是否背叛,很多人都看到了!」苏离上前,话还未说完,就被方氏厉声打断,「苏离,你若还与这贱种一条心,莫怪我翻脸无情!」 「夫人,您想什么呢?」江清歌轻叹,「您到这会儿还没回过神吗?您这位前儿媳,她跟顾家大公子,早就是一条心了!不然,她为什么早不和离,晚不和离,非选在顾明轩彻底残废之后才和离呢?」 「你胡扯!」顾明轩怒斥,「她明明是被你我逼迫,连番放血,不得已,才与我和离的!」 「轩儿!」方氏顿足,「你别乱说话!」 「母亲,儿子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与人说的!」顾明轩昂头道,「儿子以前受江清歌蛊惑,的确做过很多错事,也的确差点害死苏离!儿子做的错事,儿子得认!但是,江清歌,你若想藉此诬陷苏离跟我兄长私通,我绝不同意!为了治好我这伤腿,她不顾危险上山采药,日夜照顾看护!为了找出治好我腿的方法,她用自已的腿一遍遍试针,那腿上扎得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 他说到这儿,忆及往昔之事,不自觉拧头看向苏离。 待看到对方那黑白分明的脸,再想到她原本的娇美模样,心里一酸,泪水瞬间狂涌! 「对不起……」他眼泪汪汪的道歉,「苏离对不起!你对我那般好,我却帮着江清歌欺负你,我真是瞎了眼,盲了心,误把鱼目当珍珠,却又将珍珠当鱼目!我……我真是该死!」 他说到最后,忽又恼起来,扬手对着自己的脸咣咣抽,直抽得面目肿胀,口唇流血! 苏离:「……」 这二傻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忽然搞得这么深情,弄得她都有点尴尬了! 但顾明轩这一出,却成功击碎了江清歌苦心编造的谣言。 毕竟人家前夫君都发话了,还说得如此的情真意切! 可见苏离之前待他的确很好,不然,也不会感动到 哭泣! 方氏看着自家儿子这哭哭啼啼的模样,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 这个儿子到底还是蠢啊! 不管顾千城有没有真的给他下毒,现在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江清歌还指出了实证,何不顺水推舟,把这个贱种送入监牢? 如此,便彻底绝了他承爵的可能! 若不然,他只是眼疾,顾明轩却是残疾,顾家另外一个庶子也残废了,相比之下,顾千城承爵的可能性更大! 留着这么一个竟争对手,让她怎能睡安稳? 「顾明轩,你闭嘴!」方氏气急败坏,指着他又叫又跳,「你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你……」 「夫人,慎言啊!」安阳轻叹一声,打断她的话,「您可是伯府夫人!可不能跟那位粗鲁的侯夫人学啊!」.z.br> 方氏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只得强压心头怒气闭了嘴,略缓和一阵,道:「证人证据皆在,到底如何处理,臣妇听公主殿下的!」 「这个……」安阳搓着手,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那边轻哼:「这有什么难处理的?人证物证俱全,毒是从书肆搜出来的,自然就是顾千城所藏!当把顾千城下狱细审,至于他和苏离之间的***……」 她说到一半,人群中忽有人朗声打断她的话! 「公主殿下,学生有要事禀报!」 安阳抬头,对上一张清瘦俊逸的脸。 竟是江家长子江清川! 江清歌看到江清川,立时又紧张起来! 苏氏则在心里把江清川骂得个狗血喷头! 这个贱种,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眼看就能给顾千城定罪,虽然不能把苏离怎么样,但也让她背上了与顾千城通杀人的污名! 他在这关键时刻冒出来做甚? 心里骂得恶毒,面上却装出一幅慈母面容,在江清川说话之前,她先跑了过去,扯着他的手问东问西。 「川儿,这几天你都没有回家,你在哪里住的?」 「你快别生你爹的气了!他也是为你好啊!你年纪也大了,不能想一出是一出!」 「跟母亲回家吧!母亲想你了!你走的这几天,母亲天天哭……」 说着,又开始抹眼泪。 江清川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甩开她,走到安阳面前。 「殿下,学生在园内找到了两个有趣的人,或许,他们能解释,顾公子书架后的毒药,是怎么回事!」 ------------ 第189章 公然包庇! 江清歌听到这话,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莫不是她让江清远找来办事的那两个货被…… 一念未了,便见江清川伸手往后一抓,将一胖一瘦两个书生抓过来,猛地掼到了地上! 「江清远,你仔细瞧瞧他们是谁?」 江清远早就瞧到了,此时面如死灰,却强装镇定摇头:「不认识!」 「我认识!」跟着老朱一起过来的李明举手,「殿下,小民识得其中的胖子,他叫二赖子,是街上的地痞流氓!前阵子小民还见过他跟顾辞一起在馆子里喝酒呢!」 「我没有!」顾辞慌慌摇头,「你不要胡说!」 李明轻哼:「这事你可赖不掉!又不是我一人看到!那馆子老板还有我们几个伙计都瞧见了!你们点了一桌子菜,喝得满面通红的!我那时还好奇,你哪来的银钱吃酒!现在看来,是出卖主子换的啊!」 顾辞自知无可辩驳,表情愈发慌张。 「殿下,学生当时恰巧去书肆找顾公子,就见这两人在公子店中胡说八道,说苏离跟江清歌吵架输了,被众人打得鲜血淋漓!」江清川将事情原委道来,「我当时就觉得不对,本想上前跟顾公子细说,这时,却见这个二赖子趁着顾公子跟别的顾客说话的功夫,偷偷往书架中藏东西!」 「呀!你也看到了?」李明开心叫,「那看来我看的没错了!那是个红色的油纸包,上面有暗黑色的花纹!」 「正是!」江清川点头,「所以,这毒跟顾大公子没有任何关系!是你……你们……」 他的目光落在江清歌和江清远身上,眸光冷厉,「是你们故意买通二赖子藏毒书肆,构陷顾大公子!」 「我没有!」江清歌矢口否认,「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大哥,你不能因为生我的气,就把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 「江清川,你简直丧心病狂!」苏氏尖叫,「你背叛江家,去抱苏家人的臭脚,我由得你,你被苏离蛊惑,打我骂我,我也受了!可你怎么能这么诬陷你六妹妹?你忘了吗?你之所以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到处遛达,多亏了你六妹妹啊!若非她治好你的腿,你这会儿早成瘫子了!可怜她为了帮你治腿,拿自己的腿试针,扎得两腿密密麻麻的全是针眼……」 她说得正煽情之时,顾明轩皱眉打断她的话,「侯夫人,要点脸!你别学我的话啊!要是实在想不出新鲜的词,就闭嘴吧!」 苏氏被他骂得满面赤红,却强自争辩:「谁学你了?歌儿为了救他大哥,不知遭了多少罪!现在却被她大哥这般诋毁!川儿,我求求你,做个人吧!」 她这边唱念做打俱佳,可惜,江清川却根本就不搭她的话茬,只看向安阳,沉声道:「公主殿下,学生想说的说完了,孰是孰非,由您来评判吧!」 安阳点头,拧头看向人群中的薛昊。 「薛大人,你是刑部侍郎,此事,就交由你来审问!」她道,「免得某位假千金再说本宫没有资格!」 「是!」薛昊点头,走上前来,「承蒙公主殿下信任,微臣定将此事问个明明白白!」 「问什么问啊!」太后烦躁拧眉,「这还有完没完了?今儿大伙儿齐聚群芳苑,是来游园赏景的,如今倒都聚在这里,做这些无聊的事!怎么?这群芳苑变公堂了吗?真是烦死人!都给孤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母后,不可!」安阳忙道,「此事尚未断清,如何能散?」 「本宫说散就散!」太后霸道瞪眼,「怎么?你还要忤逆你的母后不成?」 「儿臣不敢!」安阳摇头,「只是这事……」 「既然不敢,就不要再说什么可是了!」太后一把扯过她,一阵耳 语,「这江清歌可是孤最信任的人,常常出入孤的慈宁殿!如今闹出这番丑闻,已让孤面上无光,你这会儿还死揪着她不放!她若身败名裂了,孤这老脸好看?」 「母后也只是被她蒙蔽……」安阳低低道,「此事与母后何干?」 「怎么无干?」太后轻哼,「孤对她如何笃信,世人皆知!她若真出了事,世人岂不是要骂孤眼瞎人蠢?」 「可是……」安阳还想说什么,太后的脸瞬间冷下来! 「话已至此,不必多说!」她扬声道,「在场所有人,都给孤滚!滚得远远的!孤再也不想看你们跟斗鸡似的死掐了!」 「太后!」薛昊上前一步,「您这么做,是在公然包庇藏毒构陷的元凶啊!」 太后掠他一眼:「薛大人,你知道,你这么做,是在公然挑衅孤的凤威吗?你知道,敢这么做的人,都如何了吗?」 「他们都死了!」田德尖声尖气接腔,「被太后砍了脑袋,育作了花肥!不然,慈宁宫里的花儿,为什么开得那般红艳呢?皆是那些生就反骨之人的鲜血浇灌!」 这话说得阴沉沉的,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众人对于皇族之事,素来是门儿清,对于皇族中这些主子的脾气禀性,自然也是熟稔于胸。 在皇族诸贵人之中,太后是其中最不敢忽视的一个! 她身份尊贵,脾气古怪,常因为一些琐事重罚身边之人。.z.br> 她要是真不开心了,还真能大开杀戒! 今上一向孝顺她,哪怕她无缘无故杀人,也从不过问,还要找出各种理由矫饰,将错处全归在那些宫人身上! 谁都不想做冤死鬼。 如今看太后发怒,有些胆小的人已经悄悄开溜。 但今日来园中的朝臣亦不少,虽趋炎附势者多,但总有那么两三块碛骨头敢对着这位老佛爷犯倔! 「太后如此,就不怕引起朝中非议吗?」 这回站出来的,不是别人,是李茵蔓的父亲李坚。 他原本未打算来此,后来听说女儿和楼玉春之间生了矛盾,当众说要退婚,他才急急赶来,想问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自家女儿的事还未搞清,先撞到江家女的丑闻! ------------ 第190章 特别特别生气! 但身为一个大男人,遇到这种事,他自是不好上前,所以只在外围听个热闹。 听到这会儿,当真是忍无可忍了! 「太后,恕臣直言,臣真是没见过像您这样的太后!」他眉头紧皱,口舌如刀,「您自个儿可能觉得,自己比皇上还要尊贵,自是可以将众生踩在脚底!可是,太后,没有众生,又哪来您的高高在上?您不顾众生,众生总有一天也不会再顾着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是言官,一开口便是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太后本来一看到他就脑仁疼,这会儿听他跟念经似的说个不停,气得瞪圆了眼,指着李坚尖叫,「姓李的,你不要以为你家有祖传的尚方宝剑,孤就不敢杀你了!你若惹恼了孤,孤才不管那么多!孤要把你们一家全都杀得干干净净,鸡犬不留!」 「那您杀吧!」李坚不光不怕,还又往前走了一步,一直站到太后面前,还把后脖子亮出来,「太后您往这儿砍!」 太后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她自是不敢杀李坚,便拿别人开刀,怒声咆哮:「孤数到三,若有人还敢杵在这里不走,孤就命人砍他的脑袋!都给孤掂量好想清楚了!赵坚家有尚方宝剑,你们家可没有!死了也是白死!」 说完便开始数数,「一,二……」 她才数到「一」,人们便齐唰唰转身往外跑,生怕晚一步脑袋掉了。 等数到「二」时,院中不相干的人跑了个干净! 连一向胆大包天的花无月也不敢停留,扯着苏离的手急急道:「阿离,快跑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阿离,走吧!」苏老夫人叹口气,「太后的确不是你能惹得的人!」 「是!」苏离看向薛昊,「薛叔叔,一起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有,李叔叔……」 她又看向李坚,轻声道:「李叔叔,此事左右也掰扯不明白!先这样吧!」 「是啊父亲!」李茵蔓上前轻扯李坚的袖口,「父亲也走吧!」 李坚叹口气,没有坚持。 他方才一直在,所以也看得明白。 虽然江清川和李明能作证是二赖子放的药,但想要二赖子承认,却是千难万难。 二赖子人如其名,他赖得很。 虽然是个流氓,但骨头却硬。 之前曾因***女子入狱,他却非说那女子勾引她。 重刑之下,打得皮开肉绽,死不改口,最终只能将他无罪释放。 这样一个人,就是块滚刀肉,想从他口中得到实证,很难。 几人一起离开了客院。 离开之前,苏离扭头看了江清歌一眼。 江清歌也正在看她,眼底恨意如毒雾氤氲。 两人目光对撞,苏离唇角微勾,笑颜如花。 江清歌的脸本就难看,被她这一笑,直变成了紫茄色! 苏离轻哧一声,收回目光。 其实她有点不甘心。 不过,今儿她算是占尽了便宜,也该给江清歌留一点喘息之机。 一下子把她拍死,她死得太爽,她那积年的沉怨又如何抒解? 当然了,最主要一点是,对于太后这昏庸之举,她是乐见其成的。 这会儿大家跑得愈快,对太后便愈是不满,也因此,对宽纵太后胡作非为的萧帝自然也会渐有微词。 这种不满发酵得久了,就形成了民怨民愤。 太子萧凛目前很需要这么一股怨怼愤怒的民众力量! 苏离一边跑,一边琢磨着,有什么法子,能让太后多「霸道」几回。 屋顶的萧凛,此时反而没想那么多。 他很生气。 特别特别生气! 他一向不是很喜欢这位拿腔作调视人命为草芥的皇祖母。 现在这皇祖母还公然欺负起他的小姑娘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萧凛拧着眉头,问身边的李如风:「你觉不觉得,皇祖母最近有点闲?」 「是有点儿!」李如风点头,「因为她闲,慈宁宫都死了好几个宫女了!」 「所以,得让她忙点儿才行!」萧凛轻哼。 「殿下想要如何?」李如风忙问。 萧凛附耳密语。 李如风了然。 「属下先把殿下送回府,再去忙那件事吧!」 他背起萧凛,悄然跃下。 「承影!」萧凛看向身边的承影,「时候不早了,今日,让阿离跟我们一起回府吧!」 承影点头,自去叫人。 苏离此时正跟在众人身后,慢悠悠的往正园晃。 此时已经离客院很远了,大家胆子都大起来,开始悄声议论太后的诸般「壮举」。Z.br> 说得最多的,自然是她草菅人命一事。 苏离默然听着,并不搭话,忽然想到一事,低声问苏老夫人:「祖母,您和太后年轻时是不是结过怨?」 「确切的说,是她非要跟我结怨!」苏老夫人笑回,「她年轻时喜欢你外祖父,各种示好,冷家也有意与苏家结亲,但你外祖父不喜欢她,自是拒绝了这门亲事,她因爱生恨,自此怨上你外祖父,后来得知你外祖父钟情于我,也把我视作了眼中钉!不论在哪里见到,总要瞪我一眼!」 她忆起年轻时的事,觉得十分好笑,然而再忆及当下情形,眸光陡转黯淡。 「你外祖父他们出事,可少不了她推波助澜!」苏老夫人惨笑,「她呀,留着我不死,就是要看我笑话,让我生受呢!不然,以她那性子,早就杀了我了!」 「还不定谁看谁的笑话呢!」苏离轻笑,「外祖母莫难过,祖父舅舅们的仇,阿离来报!总有一天,会让他们都得到报应的!」 此时的江清歌,已经深刻感受到报应的痛苦了。 哪怕有太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强势相护,可是,她基本上也算是身败名裂了! 背着这样的污名,她以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不,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 眼下最最要命的是,她回府之后,该如何面对自已那个贪财好势又爱沽名钓誉的父亲? 他若知自己丢了那么大的丑,还把自己母亲的嫁妆都赔得底儿掉,他会活剥了自己吧? 她不知道,此时的江斐,不光想要活剥了她,还想把她大卸八块喂狗! ------------ 第191章 流民造反了! 因安阳公主置办赏菊宴,朝中休沐一日,以便朝中官员可以去宴会上放松身心。 江斐对赏菊宴没什么兴趣,所以没去,趁着苏氏带儿女们出门,他让人把养在外面的外室接到府中,很是风流快活了一番。 正得趣时,忽听外头一阵聒躁,好似很多人在乱喊乱叫。 他被打扰,十分不悦,差小厮去问什么情况。 这边小厮还未出院,总管江福便急慌慌跑进来! 他向来梳得溜光水滑的头发,这会儿乱糟糟的如同鸟窝,上面还粘着草叶,额头不知被什么东西砸到,一片淤青红肿,身上满满污迹,散发着浓烈的臭味,像是被人泼了粪,衣裳也扯得破破烂烂,好好的一件袄子,这会儿都露了棉花! 江斐见状,惊得目瞪口呆,正要问话,江福却连声叫唤:「侯爷,快跑吧!造反了!外面有流民造反了!眼看就要攻进来了!」 江斐吓了一跳:「哪来的流民?」 「是城中那些皮疹患者!」江福哭丧着脸回,「他们说,六姑娘伙同仁济药馆的东家发民难财,趁着他们病,要他们的命,用那灵歌丸荼毒众生……」 「胡说!」江斐怒道,「那灵歌丸明明是挽万民于水火之中!若非歌儿治出这灵药,他们全都活不了!」 「可现在他们说,那灵歌丸的方子不是六姑娘所制!是偷苏离的!」江福急急道。 「苏离?」江斐一怔,「她哪会制什么药?她连字都认不全!」 「小的也是这么说的,可那些人跟疯了一样骂我!」江福苦眉皱眼,「他们说苏离制出了什么杀疙丸,卖给了济世药馆,卖得可便宜了,抹过之后就见效,七日便能痊愈!相比之下,灵歌丸死贵还久治不愈!那些人就说六姑娘心黑手辣,是故意不治好他们,好藉此长期敛财!」 江斐听得心惊肉跳,冷汗涔涔。 知女莫若父,自家这个女儿是什么德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因为他跟她一样,也是个心黑手辣的! 这种事,她的确能干得出来! 「那事实如何呢?」他急急追问,「你可查问过了?」 江福点头:「问过了!府里也有几名下人感染,今儿也去济世药馆买药了!之前他们都向六姑娘买药,用了七八个月了,一直不曾痊愈,可用了杀疙丸才不过大半天,就明显感觉到好转……」 「所以,竟是真的了?」江斐的心一点点的往沉! 「十有八九了!」江福哀声叹气,「反正这会儿城中病患都快闹翻天了!他们集结在一处,先是砸了仁济药馆,这会儿又堵到我们府上来找江清歌,听说还有人直接去了群芳苑……」 他话未说完,院外忽然又有一人闯进来! 此人是邵惠丽的父亲邵彬。 邵彬今日也去了群芳苑。 不过,他去得比较晚,去时,正好赶上江清歌丢人现眼的场面。 见此情景,他惊愕异常,当即骑快马回江府报信。 江斐本来就被外头这群***者弄得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处理,此时忽闻噩耗,直气得两眼圆瞪,几乎要凸出眼眶来! 「这孽种!孽种!」他连骂了几声「孽种」,眼前一黑,直直向后仰去! 「侯爷!」江福和邵彬齐声惊呼,忙上前扶住了他! 「快!快!」江斐气得面色青紫,舌头发硬,费了好半天力气,才吼出一句,「快派人去群芳苑,把那两个丢人现眼的贱妇抓回来!本侯要亲手剁了她们!」 人群散尽的客院,一片凌乱死寂。 太后虽然保下了江清歌,但对她的所作所为,亦是十分失望,只 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教训她,此时见众人皆去,自是抠鼻挖眼的将她狠狠骂了一顿! 「蠢物!既然要害人,便当练好害人的手段!怎能害人不成,反被人害?」Z.br> 「孤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蠢!」 江清歌万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惊得半天未语,只呆呆看着她。 「看什么看?」太后跳脚,「你蠢便罢了,可你害得孤陪你一起丢脸!你简直是该死!」 江清歌的嘴唇剧烈的哆嗦了一下。 旁人都骂她不知羞耻,可太后却半句未提这几字! 她关注的点,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她不在意她的品行如何,只在意她做坏事时手段不够利落,她有没有给她丢脸! 所以,这位太后,跟她,竟然是同一类人? 这个发现让江清歌眼前一亮,心中激动异常! 在她看来,身败名裂什么的,根本就无所谓。 只要这个世界的当权者认可她,支持她,那么,她依然可以继续做她的福运圣女! 若是有谁敢反对,那么,如太后所言,砍了便是了! 砍得久了,那些人自然就会闭嘴! 关于她的那些流言,自然也会逐渐消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现在,太后就是那个可以给她这种强大支撑的人! 「臣女知错了!」她跪倒在地,叩头不止,「求太后再给臣女一个机会!臣女发誓,以后再不会犯蠢了!有太后教导着,臣女只会愈变愈聪明的!臣女以后愿伺奉太后膝下,唯太后马首是瞻!」 「你呀!就是嘴甜!」太后伸指轻戳她额头。 「臣女不光嘴甜,手也甜!」江清歌伸出双手,「只要太后给臣女一段时间,臣女能让太后重返青春年华!」 这话算是说到了太后心坎里,她倏地一震,兴奋追问:「当真?」 「母后!」安阳皱眉,「她连你的病都治不好,你还信她这种鬼话?」 「哪里是鬼话了?」太后轻哼,「你的脸,不就是她治好的?今儿还用人家的药,这会儿又这般打压!安阳,卸磨杀驴,也没有你这么快吧!」 「一码归一码!」安阳轻哼,「儿臣总不能因为这只驴子会推磨,就允许她蹬鼻子上脸吧?」 「你帮你那么多,借你这宴会,做点儿她想做的事,又不会碍到你什么,有何不可?」太后满面不悦,「怎么就是蹬鼻子上脸了?安阳,你这未免有点上纲上线了吧?」 ------------ 第192章 无头苍蝇! 安阳叹口气:「罢了,母后这会儿还如此说,那儿臣也无话可说了!你们慢聊,儿臣告退!」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太后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呸」了一声:「蠢物!半点也不像孤!孤怎会生出这般呆板无聊的女儿来?」 「殿下是注重原则!」江清歌心中恨极,面上却还要说尽好话,「此事是臣女思虑不周,让殿下为难了!她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谁让我犯了她的大忌呢?」 太后轻哼一声,没有说话,站在那儿发了会怔,看向苏氏。 「行了,此事已告一段落,你带着她回吧!」她道。 说完又看向萧允,「侧妃的事,宜早不宜迟,趁早纳她进门吧!至于婚事嘛,在这节骨眼上,就不要再大操大办了!免得再惹人非议!」 「臣知道了!」萧允叩头谢恩,「谢太后成全!太后的大恩大德,正轩来世做牛做马来还!」 「来世?」太后轻哧,「来世谁认得谁啊?你若想报,今生便报!日后孤若有什么事要你帮忙,萧将军莫要推辞才好!」 「太后若有召,正轩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萧允忙道。 「有你这句话,孤就放心了!」太后笑得古怪,「孤累了,走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恭送太后!」萧允和江清歌躬腰相送。 待她离开,院中再无旁人,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一劫,不管结果如何,总算是渡过去了! 「快回府吧!」苏氏恨不能扎翅飞离这是非之地。 江清歌惨笑:「母亲,你真觉得府里会比这里安生吗?事情发生了这么久,父亲肯定已经得信了!这会儿,只怕已经派人来抓我们了!你不想着如何应对,还想着自投罗网吗?」 「那要如何应对?」苏氏哭丧着脸,「一切都已成了定局,无可挽回了!」 「不是要你挽回这些事,是要想想,如何说,才能堵住他的嘴!」江清歌哀叹一声,重又坐回到那张带给她无尽耻辱的矮塌上。 「本王同你们一起回府吧!」萧允贴心道,「到了岳父面前,一切后果,都由本王来承担!」 「岳父……」苏氏瞟了他一眼,面色愈发难看了。 算起来,萧允的年纪,比江斐还要年长两三岁呢! 赴个宴,给江斐带回个比他还大的女婿,他怕是会被活活气死吧? 「王爷还是不要去了!」她连连摆手,「此事,就由我们自己来承担吧!歌儿,你说呢?」 江清歌不想说话。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可萧允却觉得她此时的冷静和烦躁格外刺眼! 「歌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嫁给本王?」 他终于问出一直盘旋在心里的话。 江清歌想要答话,一拧头看到旁边僵立的江清远,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自家这个五哥哥很好用,哪怕目睹那么多事,依然还留在她身边,比那几个哥哥强多了。 正当用人之际,她不能再刺激他! 「王爷,我现在心里慌乱得很,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面对父亲的怒火!」她垂泪道,「他会打死我的!真的会打死我的!这个时候,你还问我这些问题,你不觉得有点过份吗?」 「对不起!」萧允看她那狼狈模样,心中一阵疼惜,连声道歉,「歌儿,你放心,本王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你的!哪怕那人是你的父亲也不行!」 「萧允,你怎么有脸说这些话的?」一旁的江清远妒火中烧,怒声嘶吼,「歌儿沦落到如此境地,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 强迫了她,害她丢了清白和名声!现在还假惺惺的说那么多!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你年纪比我爹还大呢!你居然对小六下手!小六今年才十六啊!她足足比你小了二十六岁啊!你个王八蛋!」 他越说越气,抄起一旁的椅子抡过去,被萧允伸手格挡开。 「江清远,看在歌儿的面子上,本王不与你一般见识!」他冷哼,「但是,希望你到此为止,不要再冲动!」 「我就冲动了!」江清远暴跳如雷,「你玷污了我六妹妹,你玷污了她!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我跟你拼了!」 「远儿!别闹!」苏氏伸手扯住他。 但江清远正在气头上,像头倔牛一样往前冲,根本就不是她能拉住的。 「景儿,浩儿,羽儿!」苏氏忙叫自家儿子帮忙。 可叫了一通,才发现,江家另外三个儿子已经不在客房了。 「他们去哪儿了?」苏氏愕然,「该不是跟苏离一起走了吧?贱种!到底是一样的贱种……」 「母亲!」江清歌咬牙,「这种自取其辱之话,女儿希望您以后再也不要说了!他们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一口一个贱种的叫!他们若是贱种,你是什么?」 苏氏被她怼得面红耳赤,忙不迭的噤声,目光却不自觉向外张望。 院内已经空寂无人。 此时的江清浩三人,正紧紧跟在大哥江清川身后。 江清川比他们大着几岁,人也更成熟沉稳,行事有板有眼,平日里对他们也算是爱护有加。 所以,在这种迷茫时刻,他们不约而同的跟上他。 江清川则下意识的跟在苏离和苏老夫人身后。 几人急行片刻,到了园中一处小亭,苏离和苏老夫人等人停下来歇息。 江清川有心上前,又觉得没脸,便在离小亭约四五米的池塘边坐了下来。 只是他心里一直纠结,时不时的往这边瞧上几眼,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离早就看见了,但只当没看见,反把脸拧过去,不想与他搭话。 相比其他四个哥哥,她对江清川的怨念最深。 其他四人从来就没有对她好过,她从来也不曾对他们有过任何期待,也习惯了他们的恶形恶相。 最后死于他们之手,也觉是意料中事,心中只是恨,却并无委屈难受之感。 可江清川不一样。 他是江家第一个伸手给她温暖的人,对她一向温和,虽没有嫡亲兄长该有的亲切疼爱,却也给了她应有的照顾爱护。 Z.br> ------------ 第193章 我们是一条心吗? 她是真的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 被亲人背叛,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绝望,她实在是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被他虐杀时的情景! 记得他割在自已双腕双腿间的刀刃,是如何的锋利阴狠! 他几乎快把她的双腕和双腿割断了! 可若不是过于相信他,她或许有机会逃出生天! 便算逃不了,也不至死得那般痛楚凄惨! 她是宁愿自戕,也不会任人宰割! 苏离攥紧双拳,压抑内心的怨怼。 可那眉眼间的寒意,却还是丝丝缕缕的透了出来! 苏老夫人原本看江清川主动示好,还想着让苏惊寒找他过来。 见苏离如此,到底又作罢了。 她看得出来,苏离对这位兄长怨念极深!Z.br> 她的孙女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能让她如此,那定是江清川深深的伤害过她! 这时,顾千城从远处走过来,看到江清川,他忙上前致谢。 「今日多亏江兄仗义直言,不然,愚兄怕是要被江清歌陷害了!大恩不言谢!还请江兄受我一拜!」 说完,对着江清川深揖一礼。 「顾兄言重了!」顾千城忙扶起他,「我也是凑巧看到了!既然知晓内情,自不能装聋作哑!」 「可是,江兄,你为什么忽然就跟江清歌闹崩了?」顾千城犹豫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清川惨笑点头:「是,发生了一些我不敢相信的事!看清了这些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到底有多蠢多瞎!江清歌她就是一个女魔!顾兄,你以后可千万要小心她!此次她算计你和小七未果,决不会善罢干休!」 「她如今声名俱毁,回府后只怕你父亲也不会放过她,还能如何?」顾千城道。 「我父亲……呵……」江清歌咧嘴苦笑。 他那位父亲,还有那位母亲,只怕跟江清歌是一丘之貉吧? 不然,江清歌又怎会长歪到如此地步呢? 她可是父母最最宠爱的小女儿,是江家五兄弟拿命护着的千金! 自从有了她,他们几兄弟便彻底沦为她的陪衬。 母亲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对他们五个却是动辄打骂责罚,还一再的教导他们,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这个妹妹。 她还说,妹妹比他们的命还要重要! 父亲对她这种溺爱,从来不置一词。 幼时江清歌便心机颇深,小小年纪就特爱耍心眼儿折腾人,跟她一起玩的孩子,只能捧着她,但凡有人对她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又或者,比她优秀一点,她就要想方设法的让那人难看! 但这些心机,落在父亲眼里,却是聪明机灵的好品质! 他如今已然成年,他知道世人对父亲的评价如何。 身为江斐的儿子,他更清楚自家这位父亲的为人! 他跟江清歌一样,自私自利,贪财爱权,表面装得光风霁月,内里却污浊不堪! 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对外人言的! 不管江斐有多少不是,他终究还是姓江! 江清川以苦笑结束和顾千城的对话。 然而他对苏氏的疑问,却愈来愈多,忍不住想要找苏离和苏老夫人说一说。 可拧头看向小亭,才发现苏家几人都不约而同的背对着他。 这明显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了! 不过,这是他应该承受的。 不管对苏离还是对苏家,他都十分 的寡淡薄情。 他们不理他,本就在情理之中! 他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身边的江清浩看出他的尴尬,忙道:「大哥,要不,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府吧!你总在外头住,也不是办法啊!」 「就是就是!」江清羽附和,「大哥,你看你,都瘦得没人形了!现在小六做出这种事,父亲想必也知道你之前所言非虚了!你这会儿回去,他必不会再怪罪你的!」 「是啊!」江清景扯着他的衣袖,眼泪汪汪,「大哥,你不在,我们都没有主心骨了!你说,母亲为什么要这么骂我们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动不动就骂我们贱种!哪有母亲这么骂自家孩子的?」 他心里一直纠结此事,愈想愈是委屈,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也许,如小七所说,她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母亲吧……」江清川喃喃道。 江清景一惊,忙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大哥,你别瞎说!旁人若是这么说还无所谓,咱们可是她的亲生儿子!你也这么说,让旁人听到了,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呢!」 江清川掠了他一眼,苦笑问:「阿景,母亲生江清歌时,你多大?」 江清景摇头:「我哪知道?你不说那时你才七八岁嘛!」 「是啊,我当时八岁……」江清川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你比我小五岁,那么,你就只有三岁!阿羽,阿浩,你们呢?」 不待江清羽和江清浩答话,他又道:「阿浩你比我小两岁,你是六岁,阿羽比我小四岁,你是四岁!还有阿远……阿远跟阿景同岁……」 「嗯?」江清浩一怔,「大哥,你说错了吧?五弟怎么可能跟景弟同岁?他们可不是双胞胎!」 「对啊!」江清羽亦点头,「远弟应该比景弟小一岁,他当时应该是两岁才对!」 「不,他就是跟景弟同岁!」江清川笃定道,「因为他不是母亲所生,他是母亲从庙里捡回来的!」 「捡来的?」三兄弟齐声惊呼,「我们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事?」 「因为当时你们年纪太小了!」江清川回,「但我却记得很清楚!那时母亲已经怀了小七,她带着我们一起去庙中许愿,她生了四个儿子,一心想要个女儿!阿远当时就被人放在庙里的佛像后,一直哭,围了一堆人看!母亲看到阿远,说他与景弟生得十分相像,觉得他与我们家有缘,便收养了他!」 「原来远弟竟然不是我们的亲兄弟!」江清浩感叹,「怪不得他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呢!」 「我们……」江清川惨笑,「阿浩,你觉得,我们兄弟四个,是一条心吗?」 ------------ 第194章 原来是在虐待我们? 「我们四个当然是……」江清浩脱口要答,说到一半,却又沉默了。 其他两兄弟也不约而同沉默了。 他们四兄弟不是一条心。 虽然他们此时遇到难解之事,都聚到了江清川身边,但是,这么多年在江家,他们相处得很糟糕。 别说四个人一条心了,他们四个人,能生出八十条心! 幼时为了逃避苏氏的惩罚,他们遇事互相推诿,互相指责,明明是亲兄弟,却天天窝里斗,打架口角那是家常便饭! 苏氏给他们立了条规矩,让他们相互监督,互相检举,检举者有功,下次若是犯错,便可以免受处罚。 为了这一次豁免权,他们也没少举报自已的兄弟! 没办法,苏氏的惩罚太可怕了! 动不动就关祠堂旁的小黑屋,屋子里连扇窗都没有,也没有床铺,只有冰冷坚硬的泥地。 在这样的地方,连着饿上两三天,只许喝点水渡命,遇到炎夏或者严冬,更是难熬。 然而更难熬的,还不是这些肉体上的折磨,而是精神上的摧残! 小孩子都怕黑,都畏惧鬼神。 偏偏祠堂中供着的,是江家几代人的牌位! 晚间这里空寂无人,常能听到鬼哭狼嚎,便算是年纪最大的江清川,都吓得尿过裤子! 至于其他四小只,就更不用说了! 为了逃过这种惩罚,他们之间检举互掐,基本已达到白热化,后来便是兄弟相殴,打得血*头血脸。 后来父亲从边境回来,这种梦魇般的日子,才算彻底结束。 可是,那只是形式上的结束。 事实上,这梦魇自始至终一直停留在几兄弟的脑海中,从来就不曾真的消失! 尤其是年纪较小的江清景,到现在一听苏氏发火,就止不住的直哆嗦! 兄弟四人回忆完往事,心里的迷雾,愈发浓重了。 「大哥,对于苏离所说之事,你怎么看?」江清羽压低声音问,「你……你可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你既然这么问,想来,也发现不对劲了吧?」江清川不答反问。 江清羽被他戳破心事,十分惶恐,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又看。 「她没过来!」江清川看出他的畏惧,苦笑道:「你只管说便是了!」 「我那时年纪太小了……」江清羽咕哝着,「我其实不太确认自己记忆中的事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就是一直觉得,没生苏离之前,母亲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母亲好爱我……」 「你也有这种想法吗?」江清浩激动道,「我记忆里的母亲,也是这样的!我记得我幼时特别贪吃,胃口也好,你们一天吃三顿就饱了,我却要吃上四五顿才行!母亲生怕我饿着,就让厨房做了一堆点心零食备着!可后来她从老家回来,不光不给我准备零嘴儿,还故意饿我!」 江清浩说到儿时之事,满腹心酸难受,眼泪都快掉下来。 「饿的感觉太难受了!」他吸吸鼻子,看向江清川,「大哥,那年你带三弟回外祖母家的事,是我举报的!」 「居然是你?」江清羽大怒,「好你个江清浩!你知不知道,大哥的腿疾,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母亲疯一样打他,把他的膝盖都打肿了!之后又关黑屋子,三天不给吃饭!大哥差点因此死掉了!」 「对不起!」江清浩苦着脸道歉,「真是对不起!我那时真是饿得疯魔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做啊!」江清羽抬手就要打他,被江清川拦住了。 「行了,你就没举报过他吗?」他叹口气,「后来他饿急了偷了 母亲的银子出去买吃的,被你瞧见了,报给了母亲,你忘了母亲当时是怎么罚他的吗?」 江清浩忆起当时情形,高举的手颓然放下。 「我怎么不记得?」他满面羞愧,「当时母亲罚他吃饭,吃饱了还得硬往肚子塞,塞得他胃出血,足嚎了一天一夜……」 「她可真狠啊!」江清川忆起当年情形,心中又是凄凉,又是愤怒,「那时阿浩才五六岁,还是个小娃儿呢!他叫得那么惨,她装模作样的请了大夫,可那大夫却说治不了……」 「后来还是大哥你偷跑出去,请了大夫来,我才侥幸活下来!」江清浩拧着眉头苦笑,「如今想起来,大哥,我们儿时,是一直在受她的虐待啊!」 「这是……虐待吗?」江清景小声道,「不是管教吗?」 「你见过哪家的母亲,这么管教自家的孩子?」江清川反问。 「我……我不知道!」江清景慌慌摆手,「我只有她这一个母亲,我又没见过别人家的母亲待孩子是什么样儿!但我记得母亲说过,惯子如杀子!我们幼时顽劣,她给我们立规矩的,不是吗?」 「就没有这么立规矩的!」江清浩怒叫,「我当时疼得快死了,我哭着求她,她都不理我!她根本就不爱我!」 「可是……」江清景还说什么,被江清羽打断,「所以,你直到现在,还是觉得她没有错,对吧?」 「我……」江清景缩缩头,斯斯艾艾道:「父母不管有没有错,都不该我们为人子的私下议论吧?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所以呢?」江清川看着他,「你再见到她,是不是又打算向她告状,以此换取下次的免罚资格呢?」 江清景还未回话,江清羽的拳头已然挥起来,「小四,你要是敢去告状,我就叫你以后再也张不了嘴!」 「我还能拔掉你的舌头!」江清浩冷冷瞪着他,「我们现在长大了!可不是小时候任她蹉磨的时候了!大不了,我跟大哥一样,也离家出走!反正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受她的气了!」 「我不说!我指定不说!」江清景被吓得抱头团缩,「我其实是一片好心提醒你们,怕你们犯错再被罚!既然你们都不怕她了,我告状也没用啊!」 「你心里明白就好!」江清浩轻哼,「今儿我们第一次反抗她,她回去定会狠罚我们!我不管你们如何,我是绝对不会像以前那样逆来顺受的!」 ------------ 第195章 绝对是假货! 「我知道了……」江清景缩缩头,苦眉皱眼道,「我今儿不也是跟你们一起反抗了嘛!这会儿正是母亲用到我们的时候,我们几个跑了个干净,她这会儿一定特别生气!也不知又会想什么法子来折腾我们!若她真要罚,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自是要据理力争!」江清浩怒道,「是六妹妹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连累了我们,她要罚也该罚六妹妹!我们又没犯什么错!」 「就是!」江清羽附和道,「她的嫁妆,也是被六妹妹作没了的!先前在园门口,我们几个一齐劝她,让她赶紧回府,她就是不听,结果闹出这等丑事来!她要怪,就怪她自己,凭什么怪我们呢?」 「话虽如此,可她不会这么想啊!」江清景满面担忧,「她今儿丢尽了颜面,我们也不听她的指令,她回头定是要拿我们撒气的!到时候,几位哥哥们可千万要挺住啊!我可全靠你们了!要是你们都撑不住,我……我怕是要投降的!」 说话间,那脖子一个劲猛缩,如一只惊弓之鸟,随时都担心着那穿心而来的毒箭。 江清川叹口气,伸手轻拍他肩,劝慰道:「阿景莫怕,天塌下来,还有兄长顶着呢!」 「大哥!」江清景扁扁嘴,扯起他的衣袖擦眼泪。 他这种情绪明显影响了江清浩和江清羽。 两人本来一番豪情壮志,被他这一哭,心里也颇是忐忑,都不自觉沉默了。 兄弟几人站在那里发怔,亭子里的苏离,却是听得惊心动魄! 江家四兄弟的声音其实很小,一直刻意压低,正常人根本就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可苏离耳目敏锐,却将四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听在了耳中! 听到最后,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 苏氏竟然一直在虐待江家五子? 还是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连当时只有三岁的江清景都不曾放过? 难怪之前在园门口,江清景被她瞪了一眼,便照着自己的脸狂*抽! 却原来,是被虐待后的后遗症! 苏离不自觉想起前世自己在江家时的情形。 其实那个时候,她已隐约感觉到不对劲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身为一个外来者,能明显看出,苏家这七个孩子中,苏氏真正疼爱的人,只有江清歌! 这是很不正常的。 大萧朝最是重男轻女,女子终归是要嫁人的。 嫁人后会冠夫姓,就不算是江家人了。 所以,一般人对女儿并不看重,但对家中男丁会着意载培。 尤其是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的,更是重中之重。 但身为长子的江清川反而是最不得苏氏欢心的那一个。 他是最成熟最有主见的一个,自然也是顶撞苏氏最多的一个。 苏氏被他惹到时,总要恶言恶语的咒骂他。 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总让苏离怀疑江清川是捡来的。 然而,真正捡来的江清远,却最得她的欢心! 苏离之前只是怀疑,现在都几乎可以确信,现在的苏氏,肯定不是她的亲生母亲苏凝了! 只有她不是苏凝,一切古怪诡异的事,才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她不光不是苏凝,她甚至还可能跟苏凝有仇! 所以,她会虐待苏凝的亲生孩子,而捡来的江清远,因为不是苏凝的亲骨肉,反而逃过一劫,受宠程度,仅次于江清歌! 在她所看的话本中,江清远也是江家五子中结局最好的。 他被封为威武大 将军,成为新帝的宠臣。 而江清川等人,却在助江清歌登临凤位的过程中陆续死去。 江清川和江清浩为保护江清歌,被萧凛斩杀,江清羽为苏氏而死,江清景为了救江斐毒发身亡。 苏凝所生的子女,无一人得善终! 而从江家四子的对话来看,这一切的,都是从苏凝返乡生子后发生的! 也就是她和江清歌身份调换的那一年!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冒充苏凝的人又是谁? 她为何生得跟苏凝一模一样? 就连苏老夫人这位亲生母亲都没有发现她外表上的任何异常! 世上真会有生得如此相像之人吗? 在她替换苏凝的过程中,江斐又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这两个人,谁是主谋?谁是帮凶?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早就筹划好的,针对苏凝的一场惊天阴谋? 苏离愈想愈觉得可怕! 可惜,她对苏氏了解实在不多。 而苏老夫人这么多年被迫跟她断了联系,对她也是知之甚少。 若想知道这个假苏凝的真消息,可能也就面前的江家长子江清川了!Z.br> 他是江家五子中最先清醒的一个,也是最聪明睿智的一个! 他定然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信息! 念及至此,苏离霍地站起来,扭头看向江清川! 江清川本就时不时的向她这边张望着,此时见她望过来,不由一阵激动。 然而触到她那灼灼的目光,忽又羞赧万分,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苏离掠了他一眼,看向苏老夫人。 「祖母,关于现在这个苏氏,我有一些疑问难解,想请教江清川,我们让他过来说话可好?」 苏老夫人本就有此意,此时见她主动开口,自是从善如流,点头道:「祖母也正有此意!寒儿,你去请你表兄过来一叙吧!」 苏惊寒飞快点头。 他跟江清川幼年最是投缘,今日见他两次主动相帮,知他清醒了,便也不想再纠结以前的事,马上走过去相邀。 不过,到底是有那么多年的隔阂在,人到江清川面前,那句「表兄」到底没能叫出口,只礼貌问:「江公子,我祖母有事想要请教,能否移步小亭一叙?」 「可以可以!」江清川一迭声点头,转身就往小亭跑。 没跑几步,膝盖上一阵刺痛,他两腿一软,直直向前扑去! 眼见就要摔个嘴啃泥,身后一双手,牢牢的抱住了他。 是苏惊寒。 「江公子,小心点啊!」他道,「今日不同往昔,腿有毛病,不能跑,只能慢慢走!」 ------------ 第196章 蹊跷的紧! 江清川看看他的腿,又看看自已的,不自觉忆起少年时两人打马游街时的情形,眼眶一阵阵发热。 「多谢寒弟!」他哑声道,「以后会注意的!」 苏惊寒被他这一声「寒弟」叫得喉头也隐隐发哽,叹口气,道:「走吧!」 两人一起进了小亭。 一个瘸了左腿,一个瘸了右腿,两人结伴而行,俱是一瘸一拐,看得苏老夫人鼻内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祖母莫难过!」苏离安慰道,「有孙女在,他们很快会恢复如常的!」 「你愿意给你大……给江清川治腿?」苏老夫人看着她。 苏离叹口气。 说实话,她真是不想治。 前世他带给她的伤痛,并不是他帮她一两次就能消弥的。 但是,想要用他,自不能放任他的腿疾继续恶化。 再者,江清川的腿疾,跟苏惊寒的不一样。 苏惊寒只是伤时未得到及时治愈,留下了病根,并不难治。 可江清川的腿疾很复杂,不光有幼时病根在,还有中毒之兆。 她未重生之前,一直用药控制余毒蔓延,重生之后,再未给他供过药。 若是再不用药,他这个人就废定了。 前世他就废了,跟顾明轩一样,天天与轮椅为伴,人也变得颓废沉郁。 虽然很恨他,但他既然清醒了,苏离还是下意识的不想看到他变成前世那幅可悲模样! 「治就治吧!」她回道,「就当是拿来交换苏氏的秘辛了!」 「你这丫头……」苏老夫人爱怜的摸摸她的手,道:「难为你了!」 此时,苏惊寒和江清川已经进了小亭。 「老夫人!」江清川走到苏老夫人面前,看着她那沧桑却慈祥的面容,幼年种种齐上心头,泪水不自觉盈眶。 他腿一软,忍着膝盖剧痛,跪倒在苏老夫人面前,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哭着叫了声:「外祖母!」 苏老夫人看到他,本就眼眶发热,被他这么一叫,不由老泪纵横! 这一声「外祖母」,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了! 遥记得十数年前,苏凝初次生下这个孩子时,她那份喜悦宠溺的心情,比自已当年生子时还要兴奋激动! 那时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江清川百日时,她恨不能把全京城的好东西都买给他! 幼时的江清川也极是懂事听话,跟个小大人似的,嘴甜如蜜,每回见到她,都要扑到她怀里,絮絮叨叨的说好多孩子话,每回都逗得她大笑。 那般的天伦之乐,自从苏凝回乡生子再回来,竟成了求而不得! 「孩子,起来吧!」苏老夫人伸手拉起江清川,「你腿不好,起来坐着说话!」 「是!」江清川站起来,坐到她对面的石凳上,看着苏老夫人,心中万千话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含泪望着她。 苏老夫人也是百感交集,一时竟也无话。 祖孙俩含泪对望,看得苏离心里也忽然酸起来。 她轻咳一声扭过头,将那股酸涩之意压下,主动跟江清川说话。 「江大公子,你怎么忽然转性了?」她看着他,虽然极力克制,但言语之间还是带上了一丝讥诮,「我记得你可是江清歌和苏氏的先锋军呢!她们指哪儿你打哪儿!这回怎么不听她们的号令了?还是说,你们在玩什么苦肉计?」 「没有!没有苦肉计!」江清川急急辩解,「阿离,我是发现江清歌的真面目了!我知道她如何害你,又如何害寒表兄,还有祖母 和灿之表妹,都是她害的!她这个人,简直恶毒得可怕!可我以前,却做了帮凶,跟她一起欺负你!阿离,兄长对不起你!兄长真是……该死!」 他说着,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下去,半张脸立时肿起来,苍白的脸上,五个红指印清晰可辨,连嘴角都迸裂开来,竟然流了血。 可知是对自己下了狠手! 饶是如此,他仍不停手,另一手又朝另一脸脸抽过去! 苏惊寒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你这孩子,怎么说着说着就对自己动手了?」周氏轻叹,「你不必如此的!」 「不!」江清川红着眼眶摇头,「舅母,我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前所做的浑事,便羞愧欲死!我以前那么对你们,为了一个假妹妹,差点害死了自已的嫡亲妹子,我简直猪狗不如!」 「话虽如此,也不能拿自己个的身子乱来!」苏老夫人轻叹:「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你这样,我们瞧着也难受!虽然你之前没拿我们当亲人,但在我们心里,你还是苏家的半个孩子啊!」 「是啊!」周氏亦道,「说起来,你比你那几个兄弟强多了!他们才真是浑呢!你自小便懂事,之所以跟我们断了来往,也是被你母亲逼迫……」 「母亲……」江清川苦笑,「她当真还是我幼时的那个母亲吗?不,她不是了!」 苏老夫人听得心里一跳,忙问:「川儿,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你母亲……不,苏氏,她平日里,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太多了!」江清川面色黯然,「其实,从她带着江清歌回京那天起,我就觉得她不对劲!明明脸还是那张脸,人也还是那个人,可是,我就是觉得她有点陌生!就好像换了个人!在她身上,我再也找不到母亲曾经给我的那种温暖慈爱的感觉了!」 「当时是什么情形?」苏离追问,「你还能记起来吗?」 「当时……」江清川努力回忆着,「我记得当时听说她回京,我和阿浩阿羽他们都开心得不得了!那时已有数月未见到母亲,又不通音信,我们都很想她,也很担心她!可她见到我们,却连我们的名字都叫错了!」 「叫错了?」苏老夫人心里倏地一颤! 「是!」江清川点头,「那时阿浩长得比我高些,她便把阿浩当成了我,以为我是阿浩!当时父亲还笑说,母亲一孕傻三年,说她在外头受了苦,眼神不好了!我们自然也不在意,我实在想她,当时就扑入她怀中,可是,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揽我入怀,而是把我往外推!她用力如此之大,都把我推倒了!」 ------------ 第197章 当年旧事! 「那之后呢?」苏老夫人追问。 「之后父亲就把我扶起来,解释说因为妹妹早产,母亲和妹妹的身体都极虚弱,大夫特意嘱咐过,要静养,不要接触太多人!」江清川咧嘴苦笑,「从那时起,她便再没有抱过我!她的全副心思,都放在江清歌身上,她忘了我们谁是谁,也忘了我们各自的性子和喜好!我们十分失落,因此闹了好几次脾气,她便恼了,正好父亲那时要离京去西境,她便开始借故惩罚我们……」 江清川说到这里,眸中满满凄凉伤痛,嗓音也因此变得低哑暗沉。 「她都怎么罚你们?」苏老夫人含泪追问。 「最经常的就是关小黑屋挨饿……」江清川将幼时所受折磨缓缓说来,「平日里如抽耳光罚跪斥骂之类的事,那是家常便饭!其实我当时还好,我年纪最大,虽然也跟她犯过倔,但被她关过几次黑屋后,就学乖了,不敢再招惹她!阿景最惨,他当时年纪最小,什么都不懂,他想母亲,母亲回来了,他便觉得自己还是她怀里的娇宝宝,所以一天到晚的缠着她,常常跟江清歌争宠,觉得是江清歌把母亲的宠爱夺走了,有次他不小心把江清歌弄哭了,苏氏便把他扒光了,扔进了小黑屋,那时候,正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阿景哭得嗓子都哑了!」 「这贼妇人!」苏老夫人听得心痛不已,哭道:「会这般对待景儿的人,绝无可能是你的生母了!」 「小姑一向最疼清景的!」周氏亦垂泪道,「清景幼时跟你五舅舅后面玩儿,被你五舅舅不小心撞到了,磕破了头,她都心疼得直掉眼泪,狠狠的骂了你五舅舅一顿!」 「难怪江清景见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苏离想起前世的情形,叹口气,「这么看来,是被她吓破胆了!」 「三岁的奶娃娃,被如此残酷对待,如何能不怕?」苏老夫人哭得两眼通红,心中亦是愧疚到极点,「都怪外祖母眼盲心瞎,这么多年,明知你母亲性情大变,却从来没往别处想!害得你们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煎熬!」Z.br> 「此事怎能怪外祖母呢?」江清川拼命摇头,「当时外祖母你们远在边城,只在年底回京,你们自然不知她的变化!其实就连我自己,明知她变化颇大,也从未往别处想!她生着一张跟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就连身形也都相差无几!谁能想到她不是母亲呢?」 「可我应该发现的!」苏老夫人自责不已,「从那一年回京,她不断向我讨要银钱开始,我就该知道,那贼妇人已经不是我的凝儿了!我的凝儿那么孝顺,她怎会那么对自已的母亲?我真是太蠢了!我早该想到的!若我早些警醒,岂能容这贼妇人如此戕害你们?又怎会把阿离送到她手中,任她们母女蹂躏蹉磨?」 「祖母,莫难过了!」苏离低声劝慰,「此事任谁也不能先知先觉!唯今之计,我们得想法找到她不是母亲的确切证据才行!」 说完看向江清川,道:「你们发现她诸般变化,可有向你父亲告过状?」 「自是告过!」江清川苦笑,「可惜,父亲并不相信我们,只说是我们调皮,母亲才会管教我们!又说母亲生子途中遭遇叛军,险些丧命,因而才性情大变!」 「呵……」周氏冷笑,「这说辞,倒是一样的!当时苏氏在家中因琐事大闹,他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当时也被他唬弄了,还以为她真的受刺激了!」 「我们当时也相信了!」江清川道,「不过父亲回京之后,她便收敛很多,顶多斥骂几句,不敢再玩幼时那一套!不过我们长期被她压制,畏她如虎,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啊,对了!」 他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一件事,忙问:「祖母当时是如何确认苏离是我嫡亲妹妹的?」 「就她这张脸, 跟你母亲年少时一模一样!」苏老夫人回,「我当时途经陈州,一眼便认出来了!后来查到阿离的养父母,竟然就住在你母亲生产的庄子上,我就疑心抱错了!毕竟,江清歌跟你母亲生得半点也不像!」 「她是跟母亲不像,可是……」江清川看着她,「祖母,您没发现,她其实有点像父亲吗?」 「像吗?」苏老夫人一怔。 「她那眉眼像江斐!」周氏道,「之前老五天天怀疑江清歌是江斐跟阿离那个养母生的!您当时还骂他呢!说那农妇生得颇丑,江斐便算再花心,也不致于跟一个农妇有染!」 「啊,是了!」苏老夫人拍拍脑袋,「我记起来了!是说过这话!川儿,对于江清歌的身世,你可有什么发现?」 「我怀疑她是父亲跟这个假货的私生女!」江清川道,「阿离被祖母送回京之前,有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那时您是先差人送信过来,言明抱错之事,说要请她过去一起调查!她接信后,十分恐慌,当即便差人去叫父亲!父亲回来后,两人便进了书房密谈,我当时好奇,便跟过去偷听!当时苏氏十分震怒,关门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她怎么没有死?」 「她……」苏离追问,「她指的是谁?」 江清川看向她:「应该是你!」 「我?」苏离一怔。 「是!」江清川点头,「因为苏氏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说,你骗我!你明明说已经溺死了,结果,她却还好好的活着!」 「这……」苏惊寒惊叫,「难不成,当初并非抱错,而是故意杀害?」 「十之八九!」苏离冷笑。 「如果那样的话,凝儿呢?」苏老夫人一把扯住江清川的手,「他们还说什么了?你快说啊!」 江清川摇头:「我不知道!我本来想继续往下听,可江清歌忽然过来了,见我那里,便大声叫我的名字,让我帮她个忙,我生恐父亲和苏氏发现,不好推托,便随她去了!那之后,父亲便差人往陈州送信……」 他看向苏老夫人,「祖母,那信是送给您的吧?他在信中说什么了?」 ------------ 第198章 认认真真诚诚恳恳的认一回罪! 「他说苏氏早就觉得不太对劲!」苏老夫人回,「因为江清歌身上长着一个红色胎记,巧的是那农妇在同样的位置,也有一颗!苏氏之前就一直怀疑会不会抱错了!当时实在是太慌张了,天又黑,叛军马上袭来,下面的仆妇乱成一团,听到孩子哭,就冲进屋子里抱起来往外走,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抱错了!」 「他竟然这么说……」江清川苦笑,「这跟他接信后,跟苏氏所说完全相反!而且,据我所知,苏氏从来就未怀疑过江清歌不是她的亲骨肉!她可宝贝着呢!」 「那他就是为了打消我的怀疑,故意这么说的!」苏老夫人猜测道,「我发现阿离之后,便去寻她的养父赵柱,赵柱那日喝得烂醉如泥,话都说不利整,母亲李氏是个胆小怕事的,见我问起阿离的身世,十分慌张,那时我便生了疑心,只是无法确定,才去信询问!当时还打算请陈州下属的县令帮忙调查此事,谁想还没开始查,你父亲便赶到了!」 「我记得江斐赶到时,找我养母聊了好一阵……」苏离回忆着,「祖母,你细想当时情形,可有不对劲的地方?」 「现在想来,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苏老夫人苦笑,「事关抱错亲子之事,正常人都会十分慎重,若知阿离不是自已亲生女儿,定要向你父亲打探江清歌的情况!可她当时什么也不问,你父亲说什么,她便附和什么,然后很快就弄明白抱错了,我当时便带阿离离开,她也没有问起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女儿送回来!」 「是啊!」周氏亦叹,「如今一想,真是破绽百出!可我们当时竟然一点也未察觉到!」Z.br> 「当时祖母的注意力,全在阿离身上呢!」苏惊寒道,「您才瞥了她一眼,就走不动了!之后更是拉在怀里不肯撒手!您当时可是一品军侯夫人,身份尊贵,身边又带那么多亲兵,那李氏是个没见识的乡下妇人,我们便都觉得她诸般惶恐畏惧都是情理中事,并未多想!更想不到,这其中竟然包藏着惊天阴谋!只不知他们现在可还在陈州?」 「不好说!」苏离皱眉,「这其中若藏着惊天阴谋,以江斐的狠辣,又岂会容这对夫妻再活着?」 「十有八九是没命了!」江清川苦笑。 「可有确证?」苏离忙问。 「不算确证,但我半年前曾去过陈州!」江清川回,「我与同窗游学,途经陈州,当时出于好奇,便去了他们所在的庄子,但没有找到他们!邻人说他们搬去别处了!我又去打探他们在此地的亲朋好友,结果谁都不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不光是这对夫妻,就连他们各自的兄弟姐妹,也都销声匿迹了!有知情人讳莫若深,说他们被灭口了!」 周氏扼腕长叹:「如此一来,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这倒也在意料之中!」苏离轻叹,「毕竟,江侯行事素来狠辣利落!绝不肯落人把柄的!」 「那凝儿呢?」苏老夫人想到莫名消失的女儿,情难自控,语带哭腔,「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此事,只能慢慢查了!」苏离轻声安慰,「祖母,事已至此,再怎么难过都无济于事!这假货既然替换了母亲,母亲怕是凶多吉少!」 苏老夫人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但还是心痛如绞,掩面落泪。 苏离亦是心内酸涩。 其实她从小到大就不知道什么叫母爱。 赵柱和李梅对她极差,幼时经常打骂。 那时她看到邻家姐姐被父母捧在手心宠着,常常羡慕到哭。 她做梦都想有一个像邻家伯母那样的母亲! 听江家四兄弟说起幼时对母亲的印象,她定然是个温柔有趣的母亲吧? 若她活着,定然也会把自己宠成邻家姐姐那 样! 这么一想,心里愈发难受! 江清川忆起幼时种种,心中更是悲痛欲绝。 原来八岁那年的生离,竟是他与母亲的死别! 母亲走时还摸着他的头,让他乖乖听话,照顾好弟弟们。 还说回来时要给他带很多好吃好玩的,还要给他买一匹漂亮的小红马做他的生辰礼物! 可最后,她没有回来。 来的却是一个追魂夺命的冒牌货! 风吹过小亭,亭角的风铃叮当作响,将每个人的记忆都带回到往日尘烟之中。 一家人心情沉重,此时都陷入了沉默。 「哎,阿离?阿离你在这儿啊!」 一道惊喜雀跃的叫声,打破亭间的寂静。 苏离抬眸,看到一张半肿的猪头脸。 脸的主人…… 她的前夫君,顾明轩。 苏离掠了他一眼,嫌弃的扭过头,不想跟他搭话。 但顾明轩却似一直在找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幅欢欣万分的模样,一边朝她挥舞着手臂,一边催促身后的小厮顾宣:「你推快点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阿离说!」 顾宣加快速度,很快就把这位讨人嫌的顾公子推到了苏离面前。 「阿离!阿离!」顾明轩那手摆得跟西洋的招财猫似的,脸上堆着满满笑容,称呼苏离的语气,也极是亲切。 他到了小亭下的台阶,还不满意,又要顾宣推着他进亭,被苏惊寒拦住了。 「顾公子,请自重!」他没好气道,「你与我表妹已然和离了!莫要再阿离阿离的叫,她跟你,没这交情!」 顾明轩被挤兑,却也不恼,腆着笑脸道:「寒兄勿怪,是我叫习惯了!我以后一定改!我以后就叫她苏姑娘吧!阿离,你说好不好?」 苏离被他吵得不行,白眼一翻,大刺刺道:「顾明轩,你找我做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顾明轩讪笑:「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想当面向你致歉的!」 「没有必要!」苏离摆手,「方才在客院里已然致过了!」 「那不够正式!」顾明轩摇头,「现在是老夫人和伯母寒兄都在这儿,我当着他们的面,再认认真真诚诚恳恳的认一回罪!」 说完,手撑在轮椅两侧站起身来。 「你要干嘛?」苏离瞪着他。 「道歉啊!」顾明轩回,话音未落,人已「咕咚」一声趴倒在苏老夫人面前! ------------ 第199章 你走吧! 苏老夫人还以为他跌倒了,吓了一跳,忙叫苏惊寒把他送走。 不想顾明轩却固执摆手。 「寒兄莫要扶我!若不下跪,怎能表达我道歉的诚意呢?」 苏惊寒轻哧:「你这是跪?你这是趴吧!」 「你莫急啊!」顾明轩一本正经道,「我眼下双腿无力,只能先以趴姿卧倒,再行跪姿!这个急不得的!」 他倒真是不急,趴在那里用双臂撑着地面,一点点的将上半身支起。 尔后又哆嗦着两腿,改为跪姿,最后晃悠着屁股,给苏老夫人磕了个摇摇摆摆的头。 苏老夫人被他磕得哭笑不得,见他磕完了一个,忙道:「行了行了!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可顾明轩却固执得很,「我还没给阿离磕!」 「你给我磕什么头?」苏离瞪眼,「我们同辈的!你给我磕头,莫非是怕我活得久,专门来折我寿的?」 「不是不是!」顾明轩慌慌摆手,「阿离,我只是想要表达我的歉意和诚意!真的!我怎会想折你的寿?我巴不得你活上千年万年呢!」 「呸!」苏离唾了一口,「能活千年万年的,那是王八!你这是拐着弯儿骂我呢!」 「我没有!」顾明轩委屈得不行,「我真的就是想感激你的!我的腿有好转,全都是因为有你悉心照顾!我现在才知道谁是真正的妙手仙医了!没有了你的药,我这腿立马又不行了……」 「所以,是要向我磕头求药?」苏离撇撇嘴,毫无留情的拒绝,「别做梦了!我们之间呀,还真没这交情!」 「我不是向你求药!」顾明轩仍是摇头,「只是要表达感谢和歉疚!阿离……」 「闭嘴!」苏离利落的截住他的话头,「我表兄方才说过了,让你别叫我阿离的!你若是再叫,你可能就不光是腿残了,可能口条也会不太好!所以,乖,听话!咱不叫了,成吗?」 顾明轩果然很乖,一听要切口条,忙不迭的把嘴闭得紧紧的! 「你的歉意和愧疚我都收到了!」苏离懒洋洋的掠了他一眼,「我不打算原谅你,不过呢,也不打算向你寻仇!我们以后就做一对陌生人就好!懂了吗?」 顾明轩眨巴着眼睛点头:「懂。」 「去吧!」苏离摆手,「再见!再也不见!」 「等一下!」顾明轩忙叫。 「真不想要口条了?」苏离叉腰。 顾明轩忙不迭的捂住嘴,拼命摇头:「不是!是我刚才抓了个礼物,正要送给你……」 苏离:「……」 「你不会抓条鱼送我吧?」她瞪眼。 「别说,还真是条鱼!」顾明轩傻笑,「是一条漏网之鱼!就是我兄长身边的小厮顾辞,刚才大家都跑的时候,他也跑得飞快,我就让人把他抓住了!像他这种背主的刁奴,要重重惩罚才好!」 苏离叹口气:「那你该把他送给你大哥!送给我做什么?」 「请你转交兄长!」顾明轩回,「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他应该不想跟我说话!」 「行吧,我替他收下了!」苏离道,「谢谢你了!人在哪儿呢?」 「拉过来!」顾明轩朝后面招招手,便有小厮推搡着顾辞走过来。 苏离自不能越俎代庖,便让苏惊寒去找顾千城。 顾千城跟江清川说完话后,便遇到了薛昊和李坚,此时正在另一处小亭说话,听到报信,面色微黯。 他随苏惊寒到了小亭。 见到他,顾辞吓得面无人色,瘫软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饶! 「公子,就饶了小的这次吧!小的不是故意要害 公子的!小的只是……只是……」 「只是跟着我这么多年,过得太清苦太憋屈了!对吧?」顾千城忽然道。 顾辞被戳破心事,立时噤声。 顾明轩叹口气:「不过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Z.br> 顾辞倏地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我不怪你……」顾千城继续道,「但你我之间的主仆情份已尽,你既已生出异心,想必也是瞧不上我这种无用的主子,那便走吧!带上你的身契,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只当我从未认识过你,你也从未跟过我!我们就此别过!」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这是书店的钥匙,你的身契,就放在你放毒药的地方!你收拾一下离开吧!钥匙帮我放在隔壁店内,我回去自取!」 「顾兄,这不妥啊!」苏惊寒忙提醒,「你把钥匙给他,以他这贪财的性子,若将你仅有的一点金银细软一并卷走,如何是好?」 「那就由得他卷!」顾千城淡淡道,「一切,全由得他!」 说完,将钥匙掷在顾辞面前,转身离开。 顾辞捧着那串钥匙,哭得撕心裂肺! 「我错了!公子,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其实我一开始忍住了,江清远他拿金银诱惑我,我真的没拾理他!」 「可后来……后来我遇到一位同乡妹妹,她……她被家人卖到了窑子里,若我不为她赎身,老鸨便要把她卖给一个比她爷爷还大的老头子做妾!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就……」 「你幼时便被兄长所买,记得自己的故乡在何处吗?」苏离轻哧,「还说什么同乡!你那个同乡,只怕也是江清歌专门请来的戏子吧!」 顾辞一惊,倏地抬头看她,半晌,似是终于了悟,哭声愈发绝望。 苏离叹口气,也懒怠再管他,转身去找顾千城。 顾千城一人独坐于池塘边的柳树下,背影清瘦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苏离走近了,才发现他双肩也在微微抽动着。 他应该也哭了吧? 苏离轻叹一声,掏出帕子,从他身后递过去。 顾千城接过帕子捂着脸,整个人都扑倒在树身上。 他是极隐忍谨慎的性子,便算哭,也是悄无声息的。 苏离也不相劝,只站在那里默默相陪。 过了好一会儿,顾千城终于转过头来,脸上泪痕已干,只是鼻尖和眼眶依然通红一片。 「阿离,让你见笑了!」他有点宭。 「我才不会笑兄长呢!」苏离摇头,「我比兄长惨多了!我在江家这一年,天天被自己视若珍宝的亲人欺负嫌弃,我天天偷偷哭!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我能哭足三百天!」 ------------ 第200章 到底还是伤到脑子了吧? 「的确是比我惨!」顾千城笑叹,「说起来,我这个大男人,倒还不如你一个小姑娘!你都能跟他们斗了,我却还在为一个不值得的人掉眼泪!」 「那是因为兄长是至情至性之人!」苏离笑道,「我知道,你是把顾辞当成了亲兄弟对待!平日里书店的活儿,你干的比他还多!他虽然名义上是你的小厮,但其实从未真正承担过小厮该做的事!你惯坏他了!」 「以后不会了!」顾千城喃喃道,「以后不会再这么蠢了!」 苏离点头:「吃一垫长一智!人总是在各种痛苦中慢慢成长!」 顾千城盯着她看,半晌,「噗」地笑出声来! 「嗯?」苏离看着他,「兄长笑什么?」 「没什么!」顾千城摇头,「就是看你刚才说话的样子,老气横秋的,活像七老八十一样!可再看这脸,却还是个半大小姑娘……」 他的目光落在苏离脸上,忽又惊呼:「阿离,你脸上的黑斑,好像淡了很多呢!」 「那当然!」苏离得意轻笑,「你别忘了,我才是真正的妙手仙医呢!你等着瞧吧,至多十日,我这脸便能恢复如初了!」 「真的?」顾千城满面兴奋,「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阿离生得花容月貌,若是恢复了往是日容颜,全京城的姑娘都比不上!」 「谢兄长夸奖!」苏离在他面前一向放松肆意,笑得眉眼弯弯,「那赶明儿我好好养养,没准下次再评天下第一美人,我能上榜呢!」 「哎哟!」顾千城伸指轻刮她鼻子,「小丫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怎么?」苏离扁嘴笑,「兄长觉得我这美貌不够做天下第一美吗?」 说话间,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午后的阳光透过摇曳的柳枝,洒在她的脸上,将她一张小脸照得纤毫毕现! 乌发云鬓,红唇娇艳,眼波横流,娇美如临水照花! 顾千城看呆了,一颗心莫名的开始狂跳! 苏离好看,他是一直知道的。 但是,在他眼里,她从来都是一个好看的小女孩儿,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爱护照顾的小妹妹。 就在刚刚,他伸指刮她鼻子时,心里还是无波无澜的。 可这一刻,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忽然就从这张青涩清瘦的小脸上,看出了属于成年女子的风情! 他一定是疯了! 顾千城捂着狂跳的胸口,下意识的想要移开视线。 可是,身体似乎已然失控,不光视线未能离开,连手也不自觉扬起来,想要轻抚面前这笑颜如花的女子…… 十米外,假山后。 萧凛自苏离和顾千城单独离开后,目光便牢牢锁定了两人。 见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他心里就开始泛酸。 后来见顾千城伸指刮苏离的鼻子,他的眉头瞬间皱紧了!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的不避嫌?Z.br> 明明之前还在客院中被江清歌说三道四的,这会儿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如此的轻浮吧? 这个苏离也是不长脑子! 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的亲近亲密,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萧凛愈看愈觉得扎眼,见萧凛竟然又要抬手,再也忍不住,利落出手。 顾千城手未伸出,忽然一阵秋风起,拂动旁边的柳枝,「啪」地一声砸在了他手上! 那一下并不算疼,但却足以让他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忙将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 只是,为什么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好像有人一直盯着他瞧! 不过,园中这么多人,有人瞧他也属实正常! 他这会儿清醒了,自知不宜跟苏离单独相处太久,遂邀她同回小亭。 萧凛看到两人终于离开,一颗心不光没放松,反而吊得更高了! 因为他发现顾千城跟苏家人的关系真的很好! 看到顾千城,苏家三人俱是亲亲热热的上前说话,多番劝慰舒解,又邀他一同回府吃饭。 这架式,让他怀疑,苏家是把这位顾大公子当成未来的姑爷了! 这种联想让他心情异常抑郁。 他坐在那里,仔细的考虑了苏离和顾千城之间的可能性。 然后惊觉,这两人之间的可能性真的挺大! 别的且不说,就看苏离愿意对他笑对他撒娇跟他开玩笑,就知道两人相处异常融洽和谐! 苏离都没跟他撒过娇,没跟他开过玩笑,更没有像对顾千城这样,如此放松,如此肆意,如此娇憨的笑过! 当然她对他还是挺好的。 就是那份好里,总带着客套礼貌! 所以,她其实是真的拿自己当靠山来讨好的! 不像对顾千城,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快活!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是,他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跟顾千城说话时的语调,都跟他不一样! 萧凛愈想愈是心凉,那脸也一点点的往下垮,垮得一旁的李如风心都揪起来了! 「殿下,他们是正经兄妹!」他小声开解,「根本就不像您想的那样!」 「孤想哪样了?」萧凛轻哼,「孤什么都没想!孤才不会管他们正经不正经!孤就是忽然……腿疼……」 其实,是心疼。 是那种被醋淹渍的酸疼! 李如风一听他腿疼,吓了一跳,忙道:「属下这就去请苏姑娘!」 「不必了!」萧凛轻哼,「承影不是已经去请了!定是有什么事没有聊完,他没有现身罢了!」 「但现在殿下腿疼,还是先请……」 「不必!」萧凛摆手,忽又叹气,「让她们说会儿吧!孤不急的!孤倒要看看……」 他说到一半,忽又闭口不言。 「看什么?」李如风追问。 「没什么。」萧凛摇头。 死丫头到现在都没想到他。 明明知道他就在园中没走,也不早点过来与他说话! 她就这么放心他这个双腿瘫痪的人吗? 她就不怕有人认出他,然后再暗害他吗? 她就不担心他出来受了风寒,腿疾加重? 她就…… 「殿下!」 一阵轻悄脚步声响起,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萧凛扭头,看到承影的高大身影。 以及,那高大身影后的小小人儿。 小人儿站在那里,拧着眉头看着他。 萧凛坐在那里与她对望,心中忽然生出难以言说的委屈来! 「你怎么才来?」他浓眉微皱嘴微扁,一幅气鼓鼓的模样! 「殿下这是在……生气?」苏离愕然。 李如风看着自家殿下那委屈巴巴的脸,叹口气,脑子里嗡嗡直响。 殿下所中这毒,到底还是伤到脑子了吧? ------------ 第201章 为什么哼她? 不然,为什么一个十一二岁就已经领兵作战的沙场宿将,竟做出了十岁时也不会做的表情? 他自幼伺奉在萧凛身侧,两人可以说是穿开裆裤长大的。 在他的记忆中,萧凛这种委屈求安慰的表情,从他七八岁开始就绝迹了! 可现在…… 李如风叹口气,深深的为自家殿下的心智担忧。 苏离也叹气。 她心爱的殿下,怎么生气了呢? 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殿下怎么了?」她上前一步,柔声追问。 萧凛回她一个字:「哼!」 他「哼」她时,那眼神无比幽怨,表情无比委屈,嘴撅得能挂住油瓶! 这幅神态让苏离不自觉想起苏家最小的宝贝苏琦。 小琦儿最喜欢吃的东西若是被哥哥苏泽抢走时,就会流露出这种委屈巴巴敢怒不敢言的小表情! 可是,萧凛对她,怎么可能有那种敢怒不敢言之事呢? 他可是东宫太子! 虽然他的命脉暂时攥在她这小大夫手里,但惯来杀伐决断的他,应该也不会因此屈从于她吧? 苏离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位太子殿下为什么要哼她。 她决定暂时置之不理。 其实她这会儿也挺生气的。 她也很想哼他! 身为一个病患,他真是太不听话了! 不听她这大夫医嘱,出来乱晃悠,完全是践踏她的心血! 不过他都先哼她了,她自然不能再跟他犯倔,所以努力压着火气,低声追问:「殿下现在感觉如何?腿部可有不适之感?」 萧凛晃了晃腿,咕哝一声:「有点冷……」 「你还知道冷啊!」苏离气不打一处来,「冷你还待在这做甚?方才我就让你赶紧回去的!你非是不听!这群芳苑到底有什么特别景色吸引你,让你如此的留连忘返,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你……」萧凛本来心里就发堵,听到这话,更堵了! 死丫头就是没良心啊! 群芳苑这地方,他一年不来也要来个七八次,能有什么景色吸引他? 他还不是担心她被人算计,才一直留到现在? 她倒好,半点不领情不说,还说这样戳人的话! 「哼!」萧凛这回「哼」得更大声了! 李如风出来打圆场,讪笑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苏姑娘也过来了,咱们一起回府吧!你这出来这么久,肯定受寒了,正好让苏姑娘回去帮你瞧瞧!」 「那我先出园,然后在岔路口等你们!」苏离道,「这儿人多眼杂,我就不跟你们一道走了!」 「好!」李如风点头。 苏离看向萧凛。 萧凛回给她一个傲娇的后脑勺。 他此番入园,自然也特意伪装过。 然而再普通的衣着,再简单的发式,也遮掩不了他那优秀的骨相! 就连这后脑勺都比普通人圆润好看许多! 光看这后脑勺,以及这修长的脖颈,就知道坐着的人是位清俊君子! 就是君子的头发白了。 虽然此次刻意伪装染黑了,但耳后依然有未曾掩住的雪白痕迹。 关于这一夜愁白的白发,苏离暂时还未想到法子恢复。 或者,回去帮他熬些有补气益血乌血健肾的药膳,吃上一阵,应该会有效果。 等过一阵子,他身体完全恢复了,不那么愁苦了,这白发应该就能变回来了! 苏离脑中转着食补的白发药方,很随意的跟萧凛打了个招呼,便自行离开。 萧凛:「……」 他呆呆看着苏离的背影,拧头看向李如风:「她,就这么走了?」 李如风摊手:「不然呢?」 「她礼貌吗?」萧凛忿忿然,「孤都这样了!她就这样……走了?」 「殿下,您怎么样了?」李如风问。 「孤……」萧凛瞪他一眼,轻哼一声拧过头。 罢了,一个两个的,都是木雕泥塑的! 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走吧? 可她居然什么都不问就走了! 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果然就只是当做靠山随便靠靠的! 根本就没有用心,更不用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了! 一想到苏离真的不喜欢自己,萧凛瞬间觉得天都阴了! 李如风看着自家主子这阴沉沉的脸,叹口气,闷声不吭。 其实他想开解几句的。 但问题是,他现在也搞不清苏离的心思了。 毕竟,苏姑娘和主子在一起时的状态,跟和顾家大公子在一起时的感觉,的确很不一样呢! 主仆俩都没有再说话,片刻,萧凛蔫巴巴的声音响起来:「回府吧!」 苏离和苏老夫人等人此时已经走到园门前。.z.br> 前面一堆人挤在门口往外瞧,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苏离上前一看,却是几十名民众聚集在那里,最前面十来人,抬着五六块黑色长条牌匾。 牌匾上用鲜红的朱砂写着: 严惩灾运恶女江清歌。 仁济发民难财,严查仁济东家! 搜刮民脂民膏者,杀! 黑底红字,犹如血一般的控诉,瞧着颇是触目惊心! 再加上有病患在园门口现身说法,痛诉江清歌和仁济药馆的黑心罪行,看得园中围观者俱是瞠目结舌! 「天哪,那个苏离说的,竟然是真的!」 「这么便宜的药,却卖昨这么贵!江清歌和仁济药馆东家的心,真是黑透了!」 「最可气的是,她卖得这么贵,还不让人好!一吃就不能断!这简直是要剔骨刮肉啊!」 「这药方居然真是偷来的!天哪!江清歌太不要脸了!」 「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以为她跟那位战神白日干柴烈火,已经够恶心的了,没想到,她的心居然这么黑!」 愤怒的声讨咒骂声,和着皮疹患者的激情演说,此起彼伏,园内越来越多的人都跑过来围观。 江斐派过来的小厮此时刚好赶到这里,听到众人这话,下意识的扯起斗篷上的风帽,盖住了自己的脸,免得被人认出来。 方才在江家时,那些病患就很激动,什么臭牛粪烂菜叶之类的,疯狂的往江家招呼,连大门上都被泼了粪便! 他偷偷从小门出来,也未能幸免于难。 在江家遭的罪,他可不想在这园门口再受一回! ------------ 第202章 你你你难不成真的喜欢他? 他趁着众人不注意,从人群中挤出去,径直跑到客院报信。 江清歌听闻此信,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阵阵发黑! 苏离那***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她真的把药方卖给了济世! 她真的治出了灵验的杀疙丸! 可是,她为什么能治出来? 她服过她的毒药,明明神智昏聩,连为她制药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难不成,从头到尾,她都在装傻骗她? 想到这一节,江清歌喉头又是一阵腥咸。 「噗」地一声,她口中再度喷出一道血箭! 下一刻,她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昏迷的那一瞬间,她脑中只想着一件事。 她完了! 这回,真的完了! 群芳苑外的岔路口。 苏离见身后无人,便下了马车,换乘到萧凛的马车上。 马车里燃着小炭炉,很暖,四周的帘子也拉得严严实实的,确保没有寒风透进来。 苏离对这种密不透风的防护很是满意。 「看来,我的医嘱,殿下还是记得那么两三分的!」她上车后即拉好棉帘,又起身将上面的帘子拉出一丝缝隙来,道:「不过烘着炭炉时,还是要记得通风才行!」 萧凛听到这话,又「哼」了一声。 苏离拧头看他,还未及说话,对方白了她一眼,又重重的「哼」了她一下! 苏离:「……」 她哪儿惹到他了? 好像没有啊! 「殿下这样……多久了?」她问。 「什么?」萧凛没好气回。 「就是这样……」苏离学他哼他的动作,扭头,皱鼻子,再转头,做完一套流程,她一脸认真追问,「您像这种症状,有多久了?」 「症状?」萧凛指着自已的鼻子,「你觉得孤这样,是生病了?」 「对啊!」苏离点头,「若不是病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老是哼哼的?还有这脖子也好像不太好,老是拧来拧去的,是不是扯到筋了?」 「扯什么筋?」萧凛气急败坏,「苏离,你个庸医!你故意的吧?孤明明是在生气,你却说是生病!」 「啊,原来是生气啊!」苏离撇嘴,「那刚才在园中问你时,你也没回我,我还以为你是生病了呢!那么,殿下生什么气啊?」 萧凛瞪了她一眼:「算了!哼!」 这回,连外头随行的李如风和承影都觉得自家主子有点矫情了! 都多大的人了?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萧凛不说,苏离也不追问。 这位太子殿下人挺好,就是有时会莫名生闷气。 前世也是这样。 就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生她的气了,她问他气什么,他也不说,她的嘴又笨,也不会哄,便只能由着他气。 反正他气一阵自已就会好哒! 他虽然偶尔会生闷气,但绝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 「殿下这腿,还冷吗?」她像前世那样转移话题。 「有点儿……」萧凛嗡声嗡气回。 苏离叹口气,咕哝了一声:「自作自受!」 「喂!」萧凛委屈叫,「死丫头,孤巴巴的跑来这鬼地方,为的是什么?」 「那还能为什么?」苏离故意道,「定然是在家闲着无聊,想跑出来看热闹!」 萧凛被她气得白眼狂翻,手指轻戳上她脑门,「你你你……」 苏离看他那模样,「 噗」地笑出声来! 她的笑容极绚烂,连车内的光线都似平白的亮了几分! 萧凛那手立时敲不下去,一双眼睛牢牢的粘在她身上,片刻也不舍得离开。 今日苏离赴宴,盛装而出,容色自然非寻常素颜能比。 虽然那半张脸依然算不上好看,可对着萧凛的半张脸,却是说不出的鲜妍娇美,明艳照人! 看着面前这娇憨笑脸,他心中那点酸气瞬间就散得一干二净! 这么可爱调皮的小姑娘,谁舍得真的跟她生气呢? 不过,这么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也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所以萧凛心里虽然不气了,但那脸还是冷着,又轻哼了一声:「笑什么呢?」 「自是笑殿下喽!」苏离眉眼弯弯,「我以前总听人说,谁谁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我一直不信!今日看了殿下,才知道锅底色的脸,到底是什么模样!殿下快别生气了,本来脸就黑,又沉着脸,简直吓死人!」 「你还会怕?」萧凛轻哼,「你分明胆大包天!」 「可是,包不了太子殿下啊!」苏离学着前世的样子哄他,「太子殿下一黑脸,我这两腿都发软!我做错了什么事,太子殿下尽管教训斥骂,可不要黑着脸吓人!」 「那你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了?」萧凛问。 「不知道!」苏离摇头,「请殿下指教!」 「倒也谈不上指教,就是以后得注意……」萧凛轻咳一声,「那江清歌本就在传你跟顾家大郎的谣言,你还跟顾家大郎那般亲近,岂不是授人于柄?以后,还是尽量少来往为好!」 「那怎么行?」苏离坚决摇头,「我跟兄长,那是生死患难的交情!岂能因为一点谣言就断?太子殿下,这点,我是绝对不能同意的!」 「生死患难?」萧凛惊呆了,「你跟他,竟有这么深的交情?」 「有!」苏离用力点头,「若没有兄长,我早病死了!当然了,若没有我,兄长也早就瞎了!所以,我们是相互扶持的难兄难妹,这情谊,绝非江清歌那点流言可破!莫说是一个江清歌,便算是天下人都这么说又如何?」 「你就不怕清名有损?」萧凛急道。 苏离失笑:「殿下莫要说笑!我哪有什么清名?我也不在意那些!便算我嫁了他,那又如何?我们一个男未娶,一个女和离,都无婚约在身,我们在一起也很正常,不是吗?」 「你你你……你想嫁他?」萧凛惊得都结巴了,「你你你难不成真的喜欢他?」 苏离被他逗笑了:「殿下您这么激动做什么?便算我想嫁他,喜欢他,也不过是小事一桩!您这么一搞,弄得我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萧凛不说话,只是失魂落魄的看着她。 外头的李如风和承影两人却是齐唰唰出了一身冷汗! ------------ 第203章 先把自己养壮了再说吧! 啥? 他们家未来太子妃要改嫁他人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事啊! 他们家主子,这会儿心一定碎成琉璃渣子了吧? 萧凛捂着胸口,缓缓拧过头,极力掩饰眼底的落寞伤痛。 「殿下怎么了?」苏离见他面色不对,忙问,「心口不舒服吗?」 「疼……」萧凛垂下眼睑。 苏离吓了一跳,忙抓过他的手:「我瞧瞧!」 她伸指探脉,然而脉相并无异常,相比昨日,甚至更强劲了一点。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感受?」她又追问。 「困……」萧凛说完即飞快闭上双眼。 他怕闭了慢了,被苏离发现他眸中异常。 他刚刚眼中犯酸,莫名的想要掉眼泪。 堂堂东宫太子,居然因为这点小事就如此的多愁善感! 萧凛觉得非常丢脸,同时,也觉得非常荒唐! 他跟苏离才认识短短几天! 这丫头还不是什么绝世美人! 她甚至都没有长成人! 他亦不是那种沉溺声色之人,于男女情事上,素来寡淡的很。 长到这么大,他见过不少绝色美人,都是心如止水。 怎么面对这个没长成人的小丫头,就忽然患得患失起来? 还是在这种风声鹤唳的非常时刻! 萧凛觉得这事非常无稽,无稽到让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的事,就不想了吧! 今儿在外头跑了那么久,他委实是有点乏了。 这会儿坐在马车里,被这暖意围着,有点晕晕欲睡。 苏离见他满面困倦,也不再说话,只将体内灵力汇于指尖,源源不断的传给萧凛。 萧凛初时并未觉感觉到,只是睡着睡着,身体里那种困乏感忽然就莫名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种久违的充盈丰沛之感! 自中毒之后,他很久没有过这样鲜活蓬勃的感觉了! 这几日经苏离治疗,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是,那种好,跟一个健壮的人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他的身体在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康复,更不可能有之前的那种活力,他时常觉得乏力困倦,今日也是,只是因为担心苏离,一直勉力强撑。 可此时此刻,那种感觉完全消失了! 他这会儿甚至想要跳下马车,好好的耍一套剑法! 萧凛自幼习内功心法,知道自己不会平白无故如此,倏地睁开双眼! 苏离看到他那闪亮的眼神,便知他已受灵力滋润,轻舒一口气,扬唇轻笑。中文網 「殿下如今可觉得好多了?」她问。 「你会内功心法?」萧凛呆呆看着她。 「会一点!」苏离笑回,「我那位无名师父教过我!只是我比较笨,学得比较慢!之前也从来没有给别人调养过内息,也不知对殿下有没有好处!殿下现在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萧凛粗声粗气道,「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怎会?」苏离愕然。 她用的可不是什么内功心法,而是自己修炼来的灵力,比内功心法更能滋养人体。 这灵力她用得纯熟,按理说,萧凛此时应该感觉特别好才对! 「殿下,您确定不怎么样吗?」苏离一时又怀疑是否是他的身体太过虚弱,以致虚不受补了! 「反正,以后不需要你这么做!」萧凛的目光落到她脸上。 苏离一张小脸此时灿若桃花,额角一层 晶莹薄汗,将两侧的头发都濡湿了。 她此时的灵力尚不算稳,是以不能像在恶灵境时那般自如。 这番灵力输送,她颇费了一番气力。 「你怎么老是这样?」萧凛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能不能不要老是卖力的对别人好,你得学着对自己好啊!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却想着先顾别人,你这样,对得起你自己吗?」 苏离被他骂愣了! 这话,听起来好熟悉啊! 前世,她被两对恶父母养出了讨好人的性子,别人对她一分好,她能还人十分,总是为一点点的善意,就付出很大的回报。 因此她经常被人骗,被人利用,蠢而不自知。 一次被人骗得差点没命,萧凛知道了,抠鼻挖眼训了她一顿。 那时,他说的就是上面那番话! 可是,这一世,她并没有像前世那样啊! 她也不是在讨好他。 她是在报恩呢! 「可是……殿下对我很好啊!」苏离咕哝道,「殿下今日不顾身体虚弱,亲自来这群芳苑为我撑腰!殿下给了我香车,华服,还把表兄心心念念的银宝宝也赎了来!殿下这般贴心为我,我为殿下做这一点点小事,又算得上什么呢?而且,我也没有自顾不暇,我给殿下输送内力,对我自身并没有任何妨碍……」 「还说没妨碍?」萧凛轻哼,「你看你这张脸上,都是汗!你这小身板儿,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他掏出帕子为她拭汗,动作轻柔,眼底的心疼满得快要溢出来!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他满面不悦,「留着你那点内力,先把自己养壮了再说吧!」 「我很壮……」苏离咕哝着,「我……」 「哪里壮了?」萧凛轻叩她脑袋,目光在她身上流连,「看这胳膊,烧火棍一样!这下巴,尖得能耕地了!还有这爪子!鸡爪子都比你胖!还有这腰,我一指头就能掐过来!」 苏离撇嘴:「你这有点夸张了吧?我腰再细,你一指头也掐不过来!」 「谁说掐不过来?」萧凛伸手在她腰间比划着。 他的手很大,修长有力,轻轻掐在她腰间,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扣,居然严丝合缝! 苏离:「……」 「看看!多细啊!」萧凛愈发心疼,他掐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提溜了两下,又道:「真轻!可怜的,还没有我之前养的猫儿重!还有……」 他还想说什么,苏离忽然拼命挣扎起来:「殿下,快放开我!」 「嗯?」萧凛低头看她,「你还不承认吗?」 「我承认!」苏离红着脸,一迭声道,「我承认我没有您的猫儿重!快放下我吧!」 他们两人现在这个样子,好像有点……不像话…… 可这位太子殿下却根本就有觉察到,更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已经在刚才提溜那两下之后,滑到她的腋下了…… 只是滑到腋下也没什么,可是,他的指尖,触到了不该触到的地方。 当然了,那个地方贫瘠的很,几乎没什么起伏,萧凛应该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是,他没有感觉到是一回事,那个地方,它到底是存在的啊! ------------ 第204章 这情啊,还真是磨人! 萧凛很快意识到什么,忙不迭的松开手,心中暗暗自责。 怎么说着说着,又开始动手动脚了?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般随意的去掐一个小姑娘的腰? 这也太不像话了! 可他以前明明是个端方君子,便连女子的衣角都不愿碰到的! 与女子说话时,也定要保持一米之距,以示男女有别! 在这方面,他一向做得极好! 可怎么到了苏离这里,就屡屡破戒呢? 好像见到她就手痒,总想摸摸头发碰碰脸,逗弄逗弄她。 这回倒好,直接抱人家小姑娘腰了! 怪不得小姑娘的脸那么红! 「阿离,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他语无伦次解释着,「我并非要占你便宜!我其实吧……我就是……没把你当个正常女子……」 「啊,不是!我不是说你不正常!我是想说,你跟正常女子不一样……」 苏离被他逗笑了。 跟正常女子不一样,那还不是不正常? 不过,她的确是不正常。 所以也不介意他说什么。 「嗯,我懂殿下的意思!」她笑道,「就是……」 「不,你不懂!」萧凛急急打断她的话,「我说你跟正常女子不一样,并非说你貌丑!你很好看,很美!在我眼中,你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没有人比你更好看了!」 苏离:「……」 这突如其来的褒奖,让她都有点迷失自我了! 「谢谢殿下!」她微笑回话,哪知萧凛却再次打断她的话,又急急解释起来,「但我刚才那样,并不是因为你好看,才有此轻浮之举!我其实没想你好看与否,你在我眼里,其实算不得一个正经女子……」 苏离:「???」 她啥时候不正经了? 萧凛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口味,忙又解释:「我不是说你不正经!我的意思是说,你算不得一个正经的女子……」 苏离听得头都要大了。 这位太子殿下,他到底想说啥? 外头的李如风和承影听到这会儿,耳朵里也是啪啪乱炸! 他们的殿下,三军对垒之时,口若悬河,能把对方主帅骂吐血! 单枪匹马出使敌国,巧舌如簧、滔滔不绝,硬是为大萧争下城池数座! 当年萧帝登基,诸多人非议他名不正言不顺。 也是他们殿下引经据典,舌战群儒,硬是把反对的人驳得哑口无言! 就这么一位东宫太子,怎么遇到一个小丫头,舌头就打结了? 米粒大的一件小事,他怎么就说不清了呢? 李如风急得腿肚子直转筋,承影也是急得直搓手,恨不能撩帘做嘴替,帮殿下把这件事说个清楚明白! 这事儿多简单啊! 你就是喜欢人家小姑娘,所以想要亲近人家! 要是不好直白说喜欢,就说心疼人家也行嘛! 许是两人的怨念太重,马车内的萧凛福至心灵,总算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脱口道:「我所说的正经不正经,跟品行无关,就是说你现在这模样,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女娃儿!算不得一个成年女子!我方才那样,也不是对你有什么非份之想,我就是……逗小孩儿……」 「小孩儿」三字一出口,萧凛瞬间又后悔了! 他怎么能说她是小孩儿呢? 这不等于取笑苏离没有女人样儿嘛! 谁听到这话能高兴? 但是,苏离却很高兴。 前世时,萧凛就一直拿她当小孩儿。 不,确切的说,是当弟弟。 那时她女扮男装,又生得瘦小,没有任何女性特征,见到她的人,都拿她个半大小子。 萧凛当然也不例外。 她可太喜欢做萧凛的弟弟了。 当他的弟弟,好处太多! 有好吃好玩的东西,他总是想着她,有危险的时候,他总是护着她,她不开心了,他会想法子逗她高兴,她犯蠢了,他会及时骂醒她。 她在心里,早就把他当作最亲的家人,最爱的兄长了! 这一世重来,她能想到的跟他最最亲密的关系,就是做他的妹子! 「我懂殿下的意思!」苏离用力点头,笑得眉眼弯弯,「殿下放心,我也没有怀疑殿下的居心!在我心里,殿下是我的尊者,如父如兄……」 如父如兄? 萧凛嘴唇剧烈的哆嗦了两下。 他在她心里,这么老的吗? 苏离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兄长,那个如父两字,只是顺口带出来。 却不知这两个字,让「脆弱」的太子,又开始犯魔怔了! 「不过,殿下,虽然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别人未必懂!」苏离认真道,「所以,以后殿下还是要注意一点哦!不然,被别人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 苏离嘴中的别人,主要指的是萧凛心尖上的女人许蔷。 这对前世的苦命鸳鸯,因种种原因未能相守。 这一世,她既受命运的恩赐,自然就不会再允许那样的悲剧发生! 太子殿下和大萧第一美人的爱情,从现在起,就由她来守护了! 身为一个守护人,她又怎会让自己成为他们两人的绊脚石呢? 虽然她很喜欢萧凛的亲密举动,可是,为了恩人的美好姻缘,她只能忍痛割爱了! 苏离想到许蔷,思绪立时又发散开来。Z.br> 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 忙过了今晚,一定要赶紧去帮她解毒才好! 神仙眷侣,怎么能少得了这美丽仙颜呢? 她绝不容许这样的缺憾出现!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萧凛正想着另外一个「别人」,顾千城。 为了不让顾千城误会,她明确拒绝了自已的「唐突」之举。 也就是说,她其实并不喜欢他的触碰! 一个女子,若是不喜欢一个男子的触碰,不想与之亲近,那么,她对他,是真的没有那种男女之情了! 她刚刚说得也很明白。 她对他,是如父如兄的感情…… 萧凛叹口气,刚刚提起的精气神,忽然又溃散了。 李如风和承影两人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听到自家主子没有再说话,便知道他又开始郁闷了。 两人同时看天,同时哀叹。 这情啊,还真是磨人! ------------ 第205章 是坏到一堆去了! 马车此时缓缓驶入城中朱雀街。 才进朱雀街,便听到一阵喧闹之声。 苏离好奇的挑帘察看,就见街口某家店面前,聚集了一群人,手里举着牌子,正在那里激动的叫嚷着什么,引得路人频频驻足围观。 此时马车走近了些,苏离能看清那黑牌上的红色字迹,竟跟群芳苑门口的黑牌红字如出一辙! 再看那店面招牌,竟然是仁济药馆! 此时仁济的牌子上,已经被人用朱砂浓墨重彩的打了个醒目的「」,大有立时处刑的即视感! 这样的创意和做法,可不是那些病患自己能想出来的! 苏离拧头看向萧凛。 未等她开口,萧凛已向她点头:「是孤差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苏离失笑:「怪不得这些人敢闹到群芳苑!」 「不止群芳苑……」萧凛道,「江侯门口还有一波!待会儿带你过去瞧瞧热闹!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厉害的一波,在大理寺呢!」 「怎么还闹到大理寺了?」苏离一怔。 「这事造成的影响如此恶劣,必须得闹到大理寺啊!」萧凛回,「仁济药馆的钱掌柜幡然醒悟,力揭仁济幕后东家的黑心行径!此番,他可是作为一位有良知的污点证人,状告当朝三皇子萧玦!他手中掌握的证据可委实不少!」 苏离又惊又喜:「你怎么说动他的?」 「说,自然是说不动的!」萧凛耸肩,「所以我让我二皇弟出手了!」 「昭王?」苏离失笑,「他肯听昭王的话?」 「如何不肯?」萧凛笑,「如今我瘫着,昭王在世人眼里,那是一枝独秀!大概人人都觉得,我废了,储君之位必然是他的!这位未来储君亲自出马,许以***厚禄,要钱掌柜说一点真话,还是不难的!谁让三皇弟他不受宠呢!」 「在未来储君和不受宠的三皇子之间,不管是钱掌柜,又或是朝中官员,应该都会一边倒的站昭王吧?」苏离想到这事引起的一系列误会和反应,就觉得好笑,「今上一定想不到,他让三皇子隐藏实力,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可不是?」萧凛挑眉,「这事儿此时已然上达天听了!这位隐藏的储君,还未得露面,就曝出了这种荼毒百姓的大丑闻!以后,他的储君之位,定然会很不顺畅吧?」 「绝对会艰难得紧!」苏离用力点头,「哎呀,这位三皇子,此时一定非常煎熬吧?殿下,您说,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会用什么办法来洗白自己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甩锅江清歌!」萧凛回,「毕竟嘛,他只是个东家,并不参加药馆的日常经营!他可以反咬一口,就说钱掌柜和江清歌狼狈为女干,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将民众的怒火,尽数引到江清歌身上,他就可以脱身了!」 「那殿下可记得堵死这条路!」苏离道,「我不希望江清歌死得太快!有殿下帮我,我留着慢慢玩,全当解闷儿!但是,那位隐藏的储君,得早点死,才能彻底断了今上的念想!您说是不是?」 「你这丫头,真是坏死了!」萧凛唇角微扬。 苏离轻哼:「殿下不坏吗?」 「坏!」萧凛轻笑,「我们俩呀,是坏到一堆去了!放心,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会放任他跑掉!便算弄不死,我也得让他脱层皮!」 此时的萧玦,的确是煎熬到极点! 自从得知济世制出杀疙丸,还有那么厉害的功效后,他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边还未及调查,噩耗便一个接一个传来! 先是仁济被愤怒的暴民袭击,其后又是钱掌柜当众反水,曝出更多关于仁济的黑幕,再之后,大理寺卿霍 风火速出动,直接把钱掌柜带走! 等到他反应过来,他是仁济东家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事情发展之迅速,完全超乎他的预料之外!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养精蓄锐,运筹帷幄,自以为已经修得处泰山崩而不变色的化境。 然而,等意外真的来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幼稚! 之前的诸般操作,犹如纸上谈兵。 现在他总算明白,什么叫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相比此事背后的那个幕后推手,他的反应,简直就如小儿杂耍一般拙劣可笑!Z.br> 城中的消息发酵到如此地步,萧帝自然也早就知道了,第一时间将他召进宫。 才刚迈进御书房的大门,他便挨了萧帝恶狠狠的一耳光! 那耳光如此之重,直接将他打倒在地上,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萧帝指着他痛骂,「你就那么缺银子吗?你缺,你跟朕讲啊!这国库里的银子,还不是尽着你用?你是未来的的储君,这大萧江山都是你的!你怎须用这种龌龊手段,去坑那些患者的银钱的?」 「坑便坑吧!你该把他们治好啊!怎么坑了人的钱,病还不治好?」 「怎么?还指望着他们一辈子赚的钱,都得拿来买灵歌丸吗?简直是又蠢又坏!」 「父皇,儿臣知错了!」萧玦捂着脸哭诉,「可是,此事儿臣真的不知情!儿臣素日里忙于父亲交待的公务,虽是仁济的东家,但诸事都交由江清歌和钱掌柜打理,并不干涉他们的经营!儿臣此番真是冤枉死了!」 「你当真不知?」萧帝瞪着他。 「当真不知!」萧玦诅咒发誓,「儿臣有父皇宠爱,从来不缺银子!怎会做出这般愚蠢之事?儿臣真的是被他们两个给骗了!」 「这个江清歌……」萧帝正要说什么,书房外有内侍急匆匆赶过来。 「陛下,江姑娘在群芳苑出事了!」他急急道,「她跟允王在废弃客院偷欢,被人赤条条的抓了个正着!」 「什么?」父子俩对视一眼,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两人怎会扯到一处?」萧玦惊问,「莫不是被陷害的吧?」 「这事有点复杂,小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内侍忙道,「殿下若想知详情,待会儿让报信的星归跟殿下细说!如今的的情形是,此事犯了众怒,一堆朝臣纷纷上书,弹劾允王和太后!」 ------------ 第206章 堵门,声讨! 「母后怎么又惹到他们了?」萧帝怒问。 「因为公主要处治江清歌,让她给允王做通房!太后说这样处理太重,便让她做了侧妃!」内侍解释道,「朝臣觉得此事伤风败俗,当重罚才对!太后明显有包庇之嫌,因此就一起参上了!现在都闹哄哄的要见圣上呢!」 「不见!」萧帝烦躁甩袖,「让他们全都滚!有多远滚多远!朕现在正烦着呢!」 「是!」内侍见他生气,忙领命出去,可没多会儿又气喘吁吁跑回来,边跑边叫:「陛下,不好了……」 「又怎么不好了?」萧帝跳脚,「一天到晚的,能不能说点儿好话?」 「陛下,实在是没好事啊!」内侍抬头看了萧玦一眼,苦着脸道,「是静王殿下到了!」 「皇叔?」萧帝一怔,「他怎么来了?」 静王是先帝最小的兄弟,当初他登基,皇室中人都说他名不正言不顺,但这位皇叔力排众议,他在朝中说话颇有份量,他顺利登基,离不开这位皇叔的帮助扶持! 但自他登基后,静王便如仙云野鹤般云游四海,再不过问朝中之事。 他已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一个早已不沾染朝事的闲散宗室,此时忽然出现,必是有什么要事! 「快请他进来!」他忙道。 对于这位皇叔,便是萧帝,也不敢托大。 「殿下,您还是听奴才说完再做决定吧!」内侍哭丧着脸,「不光是静王殿下呢!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呢!有张大儒,有您的老师方先生!还有先帝最看重的老臣高相!还有……」 他扳着指头,数出一长串人物来。 萧帝听清这些人名,面色愈发难看。 这些人,可都是深居简出者。 怎么这会儿一齐聚到他的御书房来了? 「他们是为何事而来?」萧帝忙问。 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 静王不会关心江清歌和萧允的那点风流事。 他必定是为萧玦的事而来! 萧玦见过这位静王,知道他的脾气禀性。 此时听说他居然亲自出山,带人前来声讨,吓得面色惨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萧帝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赶紧离开。 萧玦软着双腿,爬了几下没爬起来,还是内侍搭了一把,这才勉强站起来。 这个时候,御书房的门已经被堵上了,也不可能逃出去了。 他咬咬牙,踉跄着往屏风后躲。 见他躲好,内侍出去叫人。 萧玦躲在屏风后偷听萧帝跟静王对话,愈听,愈是心凉! 钱掌柜居然全都招了? 不光招了,还主动曝出他更多见不得人的事? 这个钱掌柜,他疯了吗? 明明他在接到药馆小童报信后,便开始火速应对了。 他怕钱掌柜反水,第一时间给他施压,还以关心之名,带走了他的家人和孩子! 他让钱掌柜咬死江清歌,把这一切事情都背上来,向他许以重金不说,还许以***厚禄,等事情平息之后,立马让他家儿子升官发财。 为了让钱掌柜死心蹋地,他甚至还说出自己才是未来储君的密事! 钱掌柜当时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反咬他一口? 「陛下,三皇子之事,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全!」静王的声音响起来,「身为皇子,却做出这等搜刮民脂民膏之事,实在是令人神共愤!请陛下重罚!」 「臣附议!」他身后的张大儒等人异口同声附和,「请陛下重罚萧玦! 重罚江清歌!」。 御书房外面,未得召见的薛昊等人,听到这声音,也跟着一起叫起来! 「请陛下重罚萧允!重罚江清歌!」 「绝不允许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者存活于世!」 「绝不允许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者再居于皇室!」 「诛杀江清歌!」 「幽禁萧玦!」 两方的声音叠加在一处,似山海呼啸,愈来愈烈! 萧玦在屏风后听得两股战战,冷汗直流,几欲晕厥。 萧帝亦是听得惊心动魄! 他是从残酷的宫廷斗争中夺得这至尊之位的。.z.br> 他能看出来,今日之事,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推波助澜! 可偏偏,他明明知道,却没有任何证据反驳! 但那个操纵这一切的人,却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出来,恶狠狠的砸到了他的脸上! 萧帝看着钱掌柜亲手写就的认罪书,以及萧玦跟他之间的书信来往,额角突突乱跳! 此事,到底该如何了结? 他当然不会放弃萧玦。 别说他只是被陷害的,对内幕并不知情。 便算他真的做了此事,他亦不会放弃他! 那是他跟他心爱的女人所生的唯一的儿子。 他的一切,必须要交给他! 谁反对都不行! 但眼下这种情况…… 萧帝捂着自已的头,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内侍雷德福在他身后服伺已久,见他此种举动,便知圣心如何,当即配合上前,急急叫:「殿下,您可是头风又犯了?」 「无……无妨……」萧帝摆摆手,「朕还能再撑一会儿……」 嘴里说着撑一会儿,可那步子却愈发绵软无力。 下一刻,他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栽去! 「陛下啊!」雷德福哀号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在萧帝倒地之前,稳稳的扶住了他! 「来人!快来人啊!」他连声惊呼,「陛下又犯头风了!他这头风犯起来,可不得了啊!上次因为太子殿下,他痛得在床上打滚,足晕迷了两天一夜才醒!这会儿三皇子居然又出了这种事!天哪!天哪!这让陛下可怎么受啊!」 静王等人见状,自然也不要再逼,相互看了一下,都纷纷道:「快宣太医!」 太医张准很快就背着医箱跑过来了。 他在萧帝身边也伺奉已久,方才在外头便已猜到萧帝会如何应对。 此时听到召唤,急急冲进来,装模作样的望闻止切之后,面色陡转凝重。 「陛下的情形很不好!」他道,「快把他抬到塌上!哎,诸位大人,你们就别在这里杵着了!」 他开始撵人,「陛下头风会引起呼吸困难,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儿,会让他更紧张!还是快些散了吧!天大的事,也没有圣上的龙体重要啊!」 ------------ 第207章 从天而降的神! 一句「龙体」,让静王也得乖乖让步。 皇上都这样了,自然也就不能议事了。 身为臣子,自是要体恤主君。 这个时候,岂能再苦苦相逼? 「如此,便请陛下多保重龙体,臣等告退!」 静王躬身行礼,缓缓退出。 其余人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外面的薛昊等人见状,也只能一起退下。 御书房总算安静下来。 萧帝轻舒一口气,坐起身来,看向屏风后。 「行了,都走了!你出来吧!」 萧玦软着双腿,耷拉着脑袋从屏风里走出来。 已是初冬了,他却出了一身的冷汗,连中衣都濡湿了,面色更是惨白难看! 「就这么点小事,你就怕成这个样子?」萧帝看着他,眉头微皱,心中微有些失望,「当年萧凛随朕征西时,才不过十一二岁,他被敌军生擒,刀架在脖子上,都未曾露半点惧色!那可是凶悍的大渝军!被抓到便要剥皮砍头挂城墙示众的!你现在面对的,不过就是几个老家伙而已,他们既不能杀你,也不能砍你,更加不能惩罚你!所有的决定权,都在朕手里!若朕不准,他们只能瞎叫唤!有朕护着你,你到底有什么好怕的?」Z.br> 他想到大儿子的冷静凶悍,再看眼前这个寄予厚望的三儿子,不住摇头。 这个孩子,跟萧凛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别啊! 萧凛十一二岁时,被生擒回敌营,大渝兵以他要挟,若大萧不退,便要将萧凛生烹活煮,还要分他一杯羹。 可萧凛却面不改色,还大笑着跟那将领开玩笑,说要煮的话,先煮他的腿,自己的肉汤,自已得先尝尝! 这样的话,便算是萧帝自己,也是万万说不出来的! 换作他是萧凛,怕也不能如他那般视死如归,谈笑风生! 可萧凛做到了! 那之后,他被大渝兵带回敌营。 人人都以为他此番有去无回,谁想他第二天却浑身是血跑回来,手里还拎着那敌军将领的人头,敌军粮草也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受此重创,大渝灰溜溜的后撤五十里,因此结束了长达一年的对峙。 后来萧帝才知道,萧凛竟然是故意落于敌手的。 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计谋! 这是一着险到极致的狠棋,稍有不慎,就要面临最最惨烈的结局! 可萧凛兵行险着,居然一招致胜! 萧帝现在还记得他拎着敌军将领首级归来时的情形。 那时,天才刚蒙蒙亮,草草打扫过的战场上,血雾弥漫。 他从那雾气缥缈之中大步走来,血色黑眸亮若繁星。 值夜的士兵乍然看到他,还以为是他的魂魄归来。 谁都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一个大活人! 不,确切的说,那个时候的萧凛,像是从天而降的神! 确定他还活着,还立了惊世之功后,整个军营都沸腾了! 每个人都欢天喜地的跑出来迎接他,众将士跪倒在他面前,眸中充满着崇拜敬服! 而在这之前,他在众人眼里,就只是个孩子而已! 可这个孩子真的不一般,就连他身边的老将都说他是战神转世,必能创造一个崭新的时代! 可是,创造一个崭新时代的使命,应该是他的! 他只是他的儿子,他应该完全的臣服于他,他可以做他的左膀右臂,但是,绝对不能夺走他的光华! 但有些人的光芒,注定是遮不住的。 从那场大战起,他锋芒毕露,不断展现出诸多惊人才能。 他被捧为了一尊神,越来越多的人慕神而来,聚拢在他周围。 这些人后来被他编成一支先锋军。 这支先锋军队,在萧帝通往皇权至尊的道路上一马当先,所向披靡,被世人称为,长凛军。 后来是他觉得这凛字不好,改凛为林,是为,长林军。 长林军以萧凛为首,有其母族谢氏做后盾,日益壮大,大到,令他都心生忌惮! 彼时,他离至尊之位不远了。 可是,他的儿子萧凛,比他在军中的威望还要高,就连先帝都特别看好这位皇孙,有意跳过子辈,直接立这位出类拔萃的孙子为太子。 萧帝乍然听闻这样的消息,顿感天崩地裂! 他辛苦筹谋那么久,他野心勃勃想要得到的皇权,最后竟要落于自已的儿子之手! 这一点,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哪怕这个人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所生的萧玦,他都绝不会让步! 更不用说,他还是谢氏所生! 谢氏和萧凛,就是压在他头顶,令他日夜饱受折磨的两座大山! 现在他好不容易把这两座大山掀掉了,绝不容许他们卷土重来! 所以,不管萧玦如何,哪怕他是烂泥扶不上墙,他硬涂,也要把他涂上去! 他脑中想着如何帮这个烂泥儿子收拾烂摊子,一旁的萧玦却看得心惊肉跳! 父皇为何忽然要提起萧凛? 难不成,他后悔了? 他看他无能,不愿再立他为太子,要重新启用萧凛? 不,绝不能容许那种事发生! 「父皇,儿臣知错了!」萧玦跪地,叩头如捣蒜,「儿臣并不怕他们!儿臣只是觉得愧疚!惹出这样的事来,害得父皇丢了颜面!不过,儿臣已有应对之计!父皇且看儿臣的表现吧!」 「你想到什么好法子了?」萧帝看着他,「说来听听!」 萧玦的嘴巴哆嗦了两下。 他只是先这么表态而已。 这会儿他这脑子里乱得像一锅浆糊,哪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但他又不能说自己毫无应对之法,只得嗫嚅回:「儿臣……儿臣想回去与母妃商量一下……」 萧帝叹口气。 就知道他没想出办法! 这个儿子,最大的好处是,乖顺,听话。 想办法不是他的长处。 不过,若他也像萧凛那样有办法,他就不会选他做自己的继承人了! 「跟你母妃有什么好商量的?」他轻叹,「你还是跟朕商量吧!」 「是……」萧玦原想找母妃求助,但萧帝不允,他就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 「你觉得要破此局的关键是什么?」萧帝问。 ------------ 第208章 格杀勿论! 「钱增!」萧玦说出钱掌柜的名字,「他们给儿臣定罪,靠的就是他的口供和手中书信!若能证明这些口供为假,或者,干脆是被人指使,恶意陷害,此事便可出现反转,儿臣自然也就能洗白了!当然了,还有江清歌,这个锅,她一定得背上!」 萧帝「嗯」了声:「看来,你也不是太蠢!既能找到这关键点,事情也就不难办了!这锅交给江清歌和钱增背,届时由你来亲自处决,如此,便可洗脱污名了!」 「父皇高见!」萧玦谄媚道,「只是,如何让这钱增改口呢?静王他们可盯着此事呢!若有不慎,被他们察觉了,难免又要像今日这般聒躁不停!着实是惹人烦!」 「若是实在烦了,杀了便是了!」萧帝不以为然,「玦儿,你记住一点,这些朝臣,说好听的,是国之栋梁,可实际上,他们就是朕的奴才!将来也是你的奴才!或者干脆说,就是一条狗!主人让狗汪汪,他汪汪两句也无所谓,可是,主人若不想听这狗汪汪,狗还乱叫的话,那就让他永远也叫不出来!」 「是!」萧玦闻言,满面兴奋,「天下归一,唯父皇独尊!若有敢忤逆者,格杀勿论!」 「正是如此!」萧帝傲然点头,「玦儿,你记得,你将来是万乘之尊,要有尊者的霸气!切勿像今日这般,被一帮奴才吓到口不能言!」 「儿臣受教了!」萧玦用力点头,原本的惶恐不安也一扫而空! 不管他如何,父皇都会坚定的站在他身后! 有父皇在,他有什么好怕的? 「父皇,您觉得此次事件的幕后推手,会是谁?」他小声追问,「会是……他吗?」 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萧凛。 萧帝摇头:「应该不会吧!他此时哪有这般心力?」Z.br> 「那么,是昭王?」萧玦猜测着,「除了他,应该没有旁人了吧?只是,儿臣不明白的是,这个幕后推手,为什么会忽然想到对儿臣下手?儿臣平时不显山也不露水的!从表面上看,没有碍到任何人的路啊!」 「你上次忽然遇刺,这次又出这样的事……」萧帝很快想到其中的联系,眉头紧皱,「难不成,上次是有人故意试探?发现朕对你十分在意,这次才决然出手?」 「极有可能!」萧玦想通这其中关联,立时出了一身冷汗,「父皇,那这人,必是昭王无疑了!」 「可是,总觉得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萧帝犹豫着,「张家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张岩病了!」萧玦回,「不,确切的说,是受伤了!探子说,伤得极重,好像刚刚经受过一场重刑一般!还有就是,张家人最近好似有些慌张,平日里最爱出门玩乐的,可这一次,连群芳苑都没去!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探子没打探到,只是张家人整体比较低迷,不似往前那般活跃!」 「那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萧帝猜测道,「可若是出了大事,昭王又怎会有闲心来算计你呢?」 「儿臣不知!」萧玦摇头,「对了,父皇,还有戚家那场大火,到现在为止,也没查出幕后黑手!这会不会也跟昭王有关呢?」 「不可能!」萧帝摇头,「他跟戚家无怨无仇的,怎会下此毒手?真要下,那也该是萧凛下手!毕竟,是戚正……」 他说到一半,陡然惊觉,轻咳一声,止住了话题。 哪怕是在萧玦面前,有些事,依然是说不得的。 此事若曝出来,那么,他麾下朝臣怕是有半数人要造反! 其实若非被逼无奈,他也不愿出此下策。 长林军是谢家的,但更是大萧的。 这么一支骁勇善战的 勇猛之师,令一直雄霸北方的大渝闻风丧胆,望风而逃! 因为有长林军,北境才得以结束被大渝欺辱近百年的历史,北境百姓也因此能安居乐业,再不必受战争之苦! 但凡有一丁点办法,他都不会对长林军下手! 可是,他没办法。 哪怕他绞尽脑汁,在长林军安下暗桩无数,依然无法动摇这支军队的军心,亦不能让他们改弦更张! 他们明明是大萧的士兵,却只认东宫太子和谢家人! 而他这个九五至尊,在长林军面前,只能屈居第三,他的所有旨意,只有通过太子或者谢家人去传达,才能被长林军接受,换了别的人,就被误会是假传圣旨。 这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实在是天大的耻辱! 既然这支军队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不管这些兵士有多勇猛,这些将领又立下什么样的盖世奇功,北境百姓如何爱戴这支军队,他都必须要将他连根拔除! 「萧凛最近如何了?」他想到扎在自己心里的那根刺,忙又召过身边的内卫赤宵询问。 「回陛下,一如既往!」赤宵低声回报,「就是连召数十名大夫无果后,他似乎听天由命了!近几日没有再让大夫上门!不过,谢家老夫人似乎还未死心,眼下正托人打探一位江湖游医的下落!」 萧帝听到这话,十分满意,笑道:「病急乱投医啊!太医都治不好,游医又能如何?罢了,由得他们去吧!皇后近日如何?」 「还疯着……」赤宵压低声音,「听她身边的大宫女说,她今儿又发了一回病,把谢老夫人都咬伤了!」 「甚好!」萧帝听完,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乐呵呵道:「今儿还是有好消息的!」 「父皇,要不要把他们接回宫中呢?」萧玦道,「回宫能更好的看管着,如今在谢府,就怕他们请到什么奇人来!」 「说到奇人,连妙手仙医福运圣女都为我们所用,这世间,还有比她更奇的奇人吗?」萧帝不以为然。 「父皇……」萧玦犹豫道,「您现在还觉得江清歌是妙手仙医吗?」 「为何不是?」萧帝反问,「她只是想用灵歌丸敛财,虽然心术不正,但本事还是有的!那灵歌丸也并非无用,只是她刻意消减药效,想要藉此长期敛财而已!」 ------------ 第209章 淑妃谢柔! 「可现在外面都传,说她的药方是抄苏离的!」赤宵道,「苏离把所有的药方,都卖给了济世药馆!苏离所制的杀疙丸,效用绝佳,比灵歌丸不知好用多少倍!」 「还有这种事?」萧帝一怔。 他是在应对静王等人时,接到的消息,当时并未细问。 「确有此事!」萧玦点头,「那杀疙丸也的确好用!儿臣现在也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这种事,其实很好搞清楚!」一道轻柔嗓音自书房外传来,继尔,一道娇柔身影悄步走出进来。 「母妃?」萧玦忙上前相迎。 来人是淑妃萧柔。 「柔儿!」萧帝看到她,亦是眼前一亮,满面含笑走过来,轻轻挽住她的手,朝赤宵使了个眼色,「把门关好,未经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赤宵会意,和雷德福一起退出,各守在房门两侧。 「柔儿可是也听说玦儿的事了?」萧帝笑问。 谢柔点头:「方才听宫人在那里乱传!臣妾听了一嘴!」 「哪些人敢乱传此事?」萧帝冷下脸,「立时打杀了!」 「何至于此?」谢柔摇头,握住他的手,「他们也都是顺嘴一说,算不得什么!陛下若真打杀了他们,反叫别人起疑心!」 「可这次,别人已经起疑心了!」萧帝道,「不然,玦儿也不会有今日这无妄之灾!」 谢柔叹口气:「这也算不得什么灾!他被陛下保护得那么好,也该出来历练历练了!」 「还是你想得开!」萧帝轻笑,「不过,你放心,有朕在,任人也不敢动他!」 「皇上就是太惯着他了!」谢柔娇嗔,「依臣妾说,此事,莫如就放手让他自个儿处理!总不能出什么事都让陛下兜着!他总要学着独挡一面!」 「这个不急,慢慢学!」萧帝笑道,「对了,你最近睡得还好吗?失眠之症,可有缓解?」 「好多了!」谢柔道,「自从用了江清歌的主子,一觉睡到天明,再好不过了!陛下千万莫听外面的谣言,江姑娘的医术,再好不过了!倒是那个苏离,臣妾记得她是江侯养在乡下的孩子吧?大字都不识几个,她能懂什么医术?你们可有亲眼见过她治病救人?」 「那倒没有!」萧帝和萧玦一齐摇头。 「可你们都亲眼见过江清歌救人!」谢柔道,「上次你晕迷不醒,也是她用灵符水将你唤醒!这可是实打实做不得假的!说她不会医术,只会抄药方,这种谣言,你们也敢信?我看呀,苏离怕也是那幕后之人所用的一把刀?专门用来拉江清歌下水的?顺便再把玦儿你也牵扯进来!」 「听你这么一说,极有可能!」萧帝点头,赞赏道,「柔儿,还是你想得深远!」 「陛下过奖了!」谢柔笑道,「臣妾的病是江姑娘治好的,自是信任她!」 「所以,玦儿,你看,这又是一个教训!」萧帝道,「凡事不要听风就是雨!轻易被别人左右!要学会明辨是非!」 「父皇教训得对!」萧玦用力点头,「儿臣差点真的信了!现在想来,苏离一个弃妇,爹不疼娘不爱,夫君婆婆不喜,人又蠢笨如猪,如何有胆去济世药堂献药方?那济世药堂的人,又如何肯信她?想必,是有人从中介绍,真正偷药方的人,其实是苏离才对吧?有人在幕后指使她,让她针对江清歌,再用江清歌把儿臣拖下水!」 「你算是触到事情的根本了!」谢柔叹口气,「可惜她太过贪心,不然,也不会被人抓住这样的把柄!无论是萧允又或是江斐,那可都是陛下的肱股之臣……」 她看向萧帝,「陛下,臣妾现在怀疑,那幕后之人,就是想用此事,离间 您和他们的关系呢!不如,您先将他们都宣进宫中,细问一番,再做计较吧!」Z.br> 「爱妃所言极是!」萧帝一向宠信淑妃,对她的话自是从善如流,扭头看向内侍雷德福,道:「传朕的口谕,让萧允江斐江清歌还有谁……总之,跟江清歌的相关人等,全都宣进宫来!」 雷德福的旨意到时,江清歌和苏氏还未及进江家大门。 门上涂了粪,门口一堆垃圾,后门也被巨石堵住,还有愤怒的病患在那里发泄着,江斐气得脚都跺肿了,带着一众护府兵冲杀出来。 然而才刚出门,便屡遭暗算,那些病患如有神助,堂堂侯爷带着那么多士兵,居然奈何他们不得,反被他们当场唾骂,甩了一头一脸的牛粪! 江斐虽是武将出身,但容颜俊美,一向又以儒将自诩,此时儒将变屎将,真正是丢尽了颜面! 直到京中巡防出现,这闹剧才算结束。 江清歌和苏氏在外头马车里瞧着,俱是心惊胆战,更是不敢进门触霉头了! 正纠结之时,听到雷德福亲自前来传口谕,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这事怎么这么快就上达天听了?」苏氏吓得浑身乱颤,「歌儿,我们完了!我们这回真的完了!」 「有我在,圣上不会苛责你们的!」萧允安慰道,「更何况,太后已做出决断,圣上他一向孝顺,不会驳了太后的面子的!」 「那他为何还要宣我们进宫?」苏氏哭丧着脸问。 「许是要问清具体情形吧!」萧允道,「歌儿,届时,我会向陛下求情的!你放心,陛下是性情中人,对真心相爱之人,必会网开一面……」 「什么真心相爱之人?」江清远跳脚,「你根本就是个登徒子!歌儿是被你强迫的!」 「够了!」萧允瞪着他,对于他接二连三的挑衅,也颇是不耐烦,「我与歌儿之间如何,用不着你来多嘴!」 「我是他兄长,她我的妹子,她的事,我必须管!」江清远寸步不让。 「妹子?」萧允冷笑,「可本王看你这醋意大发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她也有非份之想呢!」 「你……」江清远被他戳到痛点,恼羞成怒,霍地站起来,「老东西,我让你胡扯!」 说完就要动手,被江清歌伸手拉住了。 「母亲,五哥,你们先下车吧!」她看向苏氏,「我有些话,要跟允叔叔单独说!」 ------------ 第210章 巧舌如簧! 「你跟一个老禽兽有什么好说的?」江清远怒道。 「跟本王没什么好说的,跟你这个心怀不轨的兄长,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萧允阴阳怪气道。 「行了!」江清远哭道,「都火烧眉毛了,你们两个还吵什么吵?非得逼死我才开心吗?那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她作势往外冲,被萧允紧紧抱住了。 「远儿,我们快下去吧!」苏氏伸手把江清远扯下来。 「你这个兄长,对你,莫不是真的有什么吧?」萧允看着江清远的背影,满面防备。 「有什么?」江清歌哭道,「你是嫌我的名声不够臭,还要给我再加一条罪名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萧允摆手,「行了,不说这个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待会儿面圣,你万不可跟皇上说,我们是真心相爱……」江清歌才刚起个头,萧允那边就炸了! 「为什么不能说?」他怒道,「我们明明就是真心相爱!连太后都成全我们的,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江清歌听到他的话,本就疼痛如裂的头,此时简直要炸裂开来! 这个糟老头子,能不能别再提什么真心相爱了? 他难道不知道,越是真心相爱,她所受到的非议就会越多吗? 更不用说,还要当着萧帝和萧玦的面说! 萧玦那人一向倨傲自信,若叫他知道,自已这边吊着他,那边又跟萧允真心相爱,他会扒了她的皮的! 萧帝有意让她做未来的太子妃,若知她这般三心两意,又岂能放过她? 这两人一个是当今帝君,一个是未来的储君,她万万得罪不起的! 「你说我在顾忌什么?」江清歌哭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背负上这样的罪名,真的很好听吗?哪怕是有太后做主,我可以做你的侧妃,可是,终其一生,我都得背负这样的污名活着!在世人眼里,我们只是通啊!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们的孩子,也要这么被人指指点点!这所有的后果,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啊!」 「孩子……」萧允一把握住她的手,「歌儿,你竟然想到要给我生孩子了吗?你是真的想嫁给我的!」 「你总是要说这些傻话!」江清歌伸手轻抚他脸,柔声哄道,「我当然是想嫁给你的!可是,轩哥哥,我不能顶着这样的名声嫁给你啊!为了我们的以后,你不能再说真心相爱了!待会儿见到皇上,你就说,你是被人下了毒,才对我做出那样的事!如此,便能洗脱我们的污名了!」 「好!」萧允点头,「我都听你的!」 「还有一点……」江清歌掠了他一眼,又道:「你就说我们虽然同处一室,但并未真正做什么,你运功控制住自已,并未夺去我的清白……」 「为何要这么说?」萧允皱眉。 「哎哟,你傻呀!」江清歌娇嗔道,「如此,方显得你是端方君子啊!我不能只顾自已的名声,就毁了你的名声!我们要让世人知道,我们是清白的!是被人陷害,才会如此的!」 「可是,今日千人万眼瞧着,你这般说辞,哪个肯信?」萧允不以为然,「而且,也没有必要嘛!反正,你很快就是我的侧妃了!」 「可我不想顶着这样的污名嫁给你!」江清歌顿足,「我不想成为众人眼中的笑话!」 「笑话?」萧允看着她,「在你眼中,嫁给本王,是笑话吗?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只要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为何要管世人如何说?不管世人如何唾弃诽谤,我们始终如一,如此,才更显我们爱的真挚纯洁!不是吗?你当初说愿意无名无份的跟着我,这会儿,有名有份了,怎么反而有了那么多无谓的顾虑 ?歌儿,你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江清歌听到他这番话,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顾明轩是个没脑子也罢了,面前这个男人,都四十多的半拉老头子了,还是身经百战的沙场宿将,怎么也跟顾明轩一样,脑子里净想着什么真爱不真爱? 想法努力挽回自己的名声,尽量减少带来的坏影响,才是最主要的不是吗? 当然了,她让他这么说,也有自己的私心。Z.br> 虽然眼下看来,一切都非常糟糕,可是,她绝不是俯首认输之人! 但凡有一丁点翻盘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如果她能向萧帝和萧玦证明自己还是清白之身,那么,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入主东宫! 就算没有,一个清白女子的名声,对她来说,也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已经想好见到萧帝和萧玦的说词了,此时,一定要说服萧允,让他听从自己的指令行事! 「罢了!」她咧嘴惨笑,「果然是自已送上门的不值钱!在王爷心里,可能我也就是这等货色吧!所以宁愿看世人诋毁我,也不愿为我多说一句话!」 「我不是不愿意!」萧允急急解释着,「我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怎么没有必要?」江清歌哭道,「我一个好好的女儿家,我想要好好儿的出嫁!不想顶着那样难听的名声,被世人指点唾骂!我这个要求很高吗?我是让王爷做什么千难万难的事吗?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这话对王爷没有半点害处,反而大有益处!王爷就非得跟我倔!非得不肯说!罢了,不说就不说吧!你如此轻贱于我,我也不做你的侧妃了!我还是自请去灭心阉吧!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袖子一甩,拧头就走。 萧允见状,只得妥协,伸手拉住她道:「行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你让我怎么说,我便怎么说!我全听你的!」 江清歌冷笑:「臣女不敢为难王爷!王爷不想说,也不必勉强!我从来就不愿勉强别人!」 「不勉强!」萧允苦着脸道歉,「歌儿,我错了!我以后,全都听你的!」 「王爷说话可要算数!」江清歌掠他一眼,「若以后,再拿这事儿跟我倔,我可不决计不回头了!」 ------------ 第211章 五哥哥最好了!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我哪敢啊!」萧允哀叹一声,伸手抱住她,「歌儿,你就是我的心,我的命!你若是走了,我的心和命就都没了!我哪敢再跟你犯倔?」 「那就这么说好了!」江清歌轻舒一口气,「你在这里稍候,我还有些话,要同母亲和五哥说!」 萧允点头:「去吧!不要怕,万事有我在!」 江清歌朝他飞了个媚眼,理理衣裳,下了马车。 江清远人虽下了车,但那眼睛一直死盯着车门。 此时见她终于走出来,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拉住她,上下打量着。 「他没怎么你吧?」他急急问,一边又往车内张望。 江清歌看到他这样,又是一阵头痛。 她现在真的后悔招惹这么多男人了。 哄好那个,又来了这个,烦得不得了! 「五哥哥,我们到那边说话!」她扯着江清远,走到一处僻静地方。 「歌儿,你说,你跟那死老头子,到底怎么回事?」 江清远终于跟她有了独处机会,张嘴便要问个清楚明白。 「五哥哥怎么又问这话?」江清歌哭道,「今日客院之事,你全程参与,你最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不是吗?难不成,五哥哥觉得,我自己设计自己,就是为了嫁给允王当侧妃吗?」 「那怎么可能?」江清远飞快摇头,「你不会那么蠢!你们是被苏离反设计了!」 「那你还问什么问?」江清歌顿足,「是故意往我伤口上撒盐不成?」 「当然不是!」江清远拉住她的手,「可是允王说你们相爱已久……」 「谁跟他相爱?」江清歌低泣道,「我先前不是都解释过了?我当他是忘年交,不知他却对我起了这样的心思!刚好被苏离那***利用,才有今日这场劫难!事情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与他之间,当真无私情?」江清远将信将疑。 江清歌瞪着他:「你要我说多少遍?再者,现在不管我与他有没有私情,我都要嫁给他了!五哥哥,你翻来覆去的问这事,真的很奇怪!你是我的兄长啊!你可不能胡思乱想!」 「我……」江清远被她戳破心事,满面涨红,直勾勾的盯着她瞧,半晌,结结巴巴道:「歌儿,你并非江家亲生女儿,我……们亦非嫡亲兄妹……」 「可我们一起长大,比亲的还亲!」江清歌叹口气,「五哥哥对我好,我都知道!我如今已是身败名裂,五哥哥想要我的名声更臭?要让母亲更绝望?让父亲更生气?让江家直接沦为京人口中的荒唐笑话?」 江清远的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江清歌又飞快道:「我不想!我只想大家都好好的!想五哥哥也好好的!五哥哥,我找你过来,是有要事商议,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些原本就没有结果的事了,好吗?」 「没有结果的事……」江清远咧嘴惨笑,「是啊,这原本就是没有结果的事!可是,歌儿,五哥哥的心……你……你明白吗?」 他的目光落在江清歌脸上,满满哀苦凄凉。 「歌儿不想明白!」江清歌泪落如雨,「五哥哥,我们不要为难自己了,好吗?你永远都是我心中最好最亲的哥哥!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比你更重要!你要好好保重,不要让我担心难过,好吗?」 「好!」江清远用力点头,「有你这句话,五哥哥便算为你去死,也甘之如饴!」 「五哥哥你又说蠢话!」江清歌泪落如雨,「我不要五哥哥死!我要五哥哥长命百岁!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 「好!」江清远点头,「都好好活着!」 「 可眼下,我们都有一个大劫要渡……」 江清歌看着他,眸光微闪,尽是算计。 终于哄好这个蠢货了。 现在,该让他把该背的锅背起来了! 「五哥哥,我方才仔细想了一下,此事,只有这样,才能让父亲和皇上相信……」她附耳一阵密语,说完又哽咽道,「只是如此,就又要委屈五哥哥你了!」 「五哥哥不怕委屈!」江清远用力摇头,「歌儿,只要你好好的,要五哥哥怎么样都可以!」 「还是五哥哥待我最好!」江清歌拉住他的衣角,「这世上,我最喜欢的男子,也只有五哥哥!等这事过去了,我陪五哥哥去南州走一走,可好?我记得五哥哥最喜欢那里了!」 「再好不过了!」江清远喜出望外,「那到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不让任何人随行,可好?」 「自然!」江清歌娇羞点头,「妹妹也一直盼着这一天呢!只是,能否成行,还得看今日之事顺不顺利……」 「顺利!会顺利的!」江清远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歌儿,你放心,我定会把所有事都承担起来!绝不会让皇上和父亲怪罪于你的!」 江清歌得到这句保证,轻吁了一口气,又同他说了两句好话,转身去找苏氏,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苏氏一听不用她担责,自然是求之不得。 至于江清远会被如何发落,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母女俩这边商量完,院内的江斐也正好把雷德福送出来。 江清歌深吸一口气,昂首上前。 「哎哟,这可真是巧啊!」雷德福笑道,「江侯正说要去找女儿,女儿就回来了!江姑娘,侯夫人,王爷,你们来得正好!皇上召见,你们快准备一下去面圣吧!」 「公公先行,我随后就到!」江清歌无惧江斐那吃人的眼神,气定神闲道。中文網 「好!」雷德福朝她拱拱手,自去了。 他才刚上马车,江斐便一把抓住江清歌,用力把她推进大门。 这边吩咐门房关门,那边拎起门边的闩棍,劈头盖脸的朝江清歌砸过去! 「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怎么还有脸回来?你该一头扎进护城河,直接淹死自己,免得回来脏了我江家的门楣!」 「父亲息怒!」江清远冲出去,挡在了江清歌面前,大声解释道:「父亲,此事并非歌儿的错!她跟王爷,是被苏离陷害的!」 ------------ 第212章 破罐子破摔! 「五公子说的不错!」萧允亦护在江清歌左右,郑重道:「侯爷,此事另有内情!清歌她真的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无辜?」江斐瞪眼,「她能有多无辜?这一天之内,她在群芳苑丢尽了颜面,江家因为她家宅不安,你瞧瞧这侯府,都成什么样子了?本侯被她害苦了!」 「父亲只晓得自己苦,却从未想过,这些苦,到底从何而来!」江清歌站在萧允和江清远身后,侃侃而谈,「一日之内,有两桩关于女儿的事爆发了!这些患者,居然敢成群结队的欺上侯门!若是无人操纵指挥,父亲,您觉得,他们敢吗?」Z.br> 「他们敢不敢且不论,你敢说,你没有做那些见不得人之事吗?」江斐跳脚。 「***的那些见不得人之事,所获取的银钱,父亲没用吗?」江清歌自知无可辩驳,索性把自家亲爹一起拉下水,「仁济药馆的分红,女儿用得几成?又交给父亲几成?父亲自已心里没数吗?」 「你……」江斐被她怼得面色青紫,高声叫:「我怎么知道你那些银钱是如何得来?」 「父亲怎能不知道呢?」江清歌耸肩,「短时间内,积聚了如此惊人的一笔巨财!父亲算盘打得好,算不出这其中的帐目来?若非高价卖药,一家药馆,如何能有这么多进项?还是说,父亲以为,这钱是从天上平白掉下来的?」 「你个孽女!」江斐被堵得白眼直翻,「你做出了这等恶事,还有理了?」 「我固然是错了,可是,父亲,我可是您的女儿!」江清歌轻哼,「这教女不严之罪,您肯定脱不掉!不光如此,我所获之利,您也得原封不动的拿出来!父亲,您确定,您舍得吗?」 江斐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他哪里舍得? 「若想不交出来的话,就赶紧想对策吧!」江清歌道,「想想见了皇上,到底该如何说!另外,您真的不能当庭打死我,毕竟,皇上和三皇子,还需要我来背锅呢!我死了,皇上定然会迁怒于您!所以,别闹了,也别气!咱们还是收拾一下,赶紧进宫面圣去吧!」 说完,转身就走,竟再不看江斐一眼! 江斐万没料到她会如此,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可想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闩棍扬得高高的,到底是没敢往下落! 萧允看着江清歌的背影,忽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在他面前时,江清歌从来都是娇弱柔顺的,好像就是一个单纯痴情的小姑娘。 可现在,面对这个被人称作笑面虎的军侯父亲,竟然毫无惧色,明明错的是她,她理不直气也壮,那份倔气,倒让萧允愈发喜欢了! 江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女儿驳得哑口无言,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侯爷,还是快些准备吧!」萧允上前,「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再气也无用,还不如想一想,怎么把损失降到最低!您说呢?」 「我跟王爷没什么好说的!」江斐瞪他一眼,拂袖而去。 但他再怎么生气,这会儿却也确实不能拿江清歌怎么样。 于是便拿苏氏撒气,对着她一通狂吼,更衣时又嫌她手脚不利落,抬手要打,被江清歌拦住了。 「父亲还是消停点吧!」她翻着白眼,「女儿这会儿脑子本来就乱,被您这么一吵吵,感觉更乱了!回头见了圣上,要是把不该说的事情说出来,可就麻烦了!」 「什么不该说的事情?」江斐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就是父亲跟昭王来往密切那些事啊!」江清歌摊手,「我但凡说出那么一件两件的,父亲您可就麻烦了呢!」 「你这是在……威胁 我?」江斐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父亲听出来了?」江清歌叹口气,「那我也不瞒着您了!女儿如今是破罐子破摔!女儿心情很不好,最好谁都不要惹我!谁惹我,我就拉谁下水!这个时候,应该是一拉一个准吧?」 「混帐!」江斐气得直哆嗦,「我可是你亲爹!」 「亲爹又如何?」江清歌轻哧,「亲爹见亲女儿遭了罪,一句安慰没有,也不听她解释,一心只想着他自己脸上无光,这样的爹,哪里亲了?」 「歌儿,不要这么说你爹!」苏氏见父女跟斗牛似的对峙着,伸手直扯她的衣角,又看向江斐,哀求道:「侯爷,如今这景况,你也看到了,你就是气死,事情也无可挽回了!还不如想想如何应对吧!你们父女俩都是聪明人,遇事多商量,这般顶牛,对谁也没好处不是?」 「你们娘儿俩,是商量好的吧?」江斐咬牙,「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跟我这儿唱大戏来了?」 「父亲想多了!」江清歌耷拉着眼皮,「就眼下这景况,女儿还真是没那闲功夫!」 一句话,又差点把江斐气得半死! 「江清歌,你是觉得皇上召见,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是吧?」他上前一步,掐住她的脖子,「等面圣回来,我照样……」 「若面圣还能回来,我倒宁愿被父亲惩罚!」江清歌梗着脖子打断他的话,「可是,父亲,您觉得,女儿还有机会回来吗?还有父亲您,又可有机会,仍以这一品军侯的身份,从皇宫里走出来?」 这话,如同一瓢冷水泼在江斐头上,彻底把他泼醒了! 江清歌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把三皇子也牵扯上了。 他虽得圣宠,可三皇子却是他的亲儿子! 他势必要拿江家和江清歌背锅! 「你这***!」江斐连连顿足,「我真是瞎了眼,才会把你带回家!你可坑死老子了!」 他气恼之际,也不再装那儒将之风,直接爆了粗口,一把推开苏氏,转身走了出去。 一家人连同萧允一起,在黄昏时分,缓缓走进那深幽宫巷之中。 此时,残阳如血,寒风阵阵,吹得江清歌遍体生凉,连腿都不自觉颤抖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江斐咬牙,「平日里胡作非为之时,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天呢?」 ------------ 第213章 安神香? 「父亲拿女儿给您的分红时,不也没想到这一天?」江清歌反唇相讥,「说起来,我们父女俩真是一样的性子呢!」 江斐被她怼得哑口无言,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恨声道:「你就嘴硬吧!反正你惹的祸,你自己扛!别指望为父帮你顶雷!」 说完,袍袖一甩,大步向前,将江清歌远远落在后面。 「父亲怎么能这样?」江清远难过道,「他以前多疼爱六妹妹啊!怎么这会儿,翻脸比翻书还快?」 江清歌阴着脸不说话,眼眶红红的。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个父亲寡淡无情,从来就不是什么慈父。 但平日里见他和颜悦色惯了,这会儿见了他的真面目,心里颇不是滋味。 一行人穿过幽长的宫巷,在雷德福的引领下,走向萧帝的起居殿。中文網 起居殿内,淑妃谢柔正在为萧帝推拿。 金色龙纹香炉内,燃着淑妃亲自研制的安神香,香气清幽,沁人心脾,又兼她推拿手法高超,萧帝只觉浑身疲劳烦躁一扫而空,只余难以言说的愉悦轻松。 「柔儿,朕真是一刻也离不开你的香啊!」萧帝抚着她的手,眼底满满迷恋欢喜,「每次闻到你亲手制的薰香,朕这心里,不知有多舒坦!」 「陛下喜欢,那妾身以后就多制一点!」淑妃语调轻柔,那眼神更是温柔似水,手中力道却柔中带刚,揉捏得萧帝浑身舒泰,惬意得闭上双眼。 不过片刻间,轻微鼾声便响起来。 谢柔掠他一眼,唇角笑意愈深,眼神也愈发的温软。 她伸手将萧帝的头抱在怀中,与他脸贴脸,头挨头,柔软的红唇,在萧帝耳边不停的蠕动着。 如果有人在此时靠近她,一定会被她所出之语吓到。 因为她不像在说话,更像是在念着什么咒语,那薄薄的两片唇,此时如毒蛇的信子一般飞快吞吐着,好像随时都能将萧帝的头颅吞食入腹一般! 当然,只有靠近她,才能发现这般诡异情形。 离得远了,人人都只能看到一对恩爱夫妻,在那里喁喁私语,无尽宠溺甜蜜。 香炉内,隐约有暗黑色的光芒闪动,细看,却是炉中香灰平空飘浮起来,随着谢柔唇瓣扇动,急速旋转着,等到双唇停下来,那香灰亦像一只被施了咒语的黑蝴蝶,蛰伏在炉底,一动不动。 谢柔在萧帝耳边念叨了约有一刻钟,方轻舒一口气,站起身来,悄步走了出去。 外间,萧玦此时也正趴在书案上昏睡。 案前的香炉里,亦是轻烟袅袅。 谢柔走到他身边坐下,嫣红的唇,又开始如蛇信般飞快扇动着。 香炉内的黑蝴蝶,又开始飞舞起来,最后如内间那只一样,再度蛰伏在炉底。 谢柔做完这些事,伸了个懒腰,走到龙案旁,拉开龙椅坐下来。 虽然是在起居殿,并非大臣上朝的太和殿,但这龙椅也是只有萧帝才能坐的至尊之位。 可谢柔却极随意的坐上去,好像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椅子,她也只是很随意的在休息。 一切都如此的熟稔,且,理所当然。 她坐在那里,翻看着上面未及批完的奏折,看到几个不顺眼的,便挑出来,扔进案前的火盆。 火舌飞跃而起,很快便将那张奏折化为一堆黑灰。 谢柔看了一阵,忽听外面脚步声响,继尔,雷德福尖声尖气的声音响起来:「陛下,江侯他们到了!」 「知道了!让他们在外面等着!」谢柔点头,发出的声音,却不再是她自已的,而是萧帝的。 她模仿萧帝的声音,可 说是维妙维肖,连一直伺候萧帝的雷德福都没有听出来。 谢柔应付完他,继续翻看奏折。 她看得极快,很快,又挑出几个奏折扔进火盆,之后又提笔在奏折上批阅着什么,朱笔勾划的字迹,跟萧帝之前的字体竟也是一模一样! 将案头那些奏章批完,她方站起身来,走到水盆边净手,揩干,又到八宝格上取了香脂膏,将白皙纤细的玉手细细的抹了一遍。 虽已年近四十,可是,她十指依然如春笋般娇嫩好看,未见半点衰老之相。 谢柔将手抬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片刻后,她张开十指,两手分别指向萧玦和萧帝的方向,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做完这个手势后,她凝神不动,似在聆听什么动静。 可惜,屋子里传来的,只是萧帝和萧玦轻微的鼾声。 她叹口气,收回双手,径直走到萧玦面前叫醒他。 萧玦醒来,人有些懵懂,揉着眼问:「母妃,儿臣什么时候睡着了?」 谢柔不答,只道:「江清歌来了,你随我去内间!我们母子俩此时不宜露面,且看你父皇如何处理此事吧!」 「好!」萧玦点头。 谢柔走进内间,唤醒萧帝。 萧帝睡了一觉,精神颇佳,心情也极是愉悦,当即便叫雷德富带人进来。 江斐等人躬身鱼贯而入,见到他即跪倒行礼。 萧帝冷哼一声,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江清歌身上。 江清歌立时汗出如浆,身体也一阵阵发僵。 这边厢,江斐未等萧帝开口,先痛哭流涕,自述已过:「圣上,微臣该死啊!微臣养出这般逆女,真是无颜面见圣上!」 「你的确是养了个好女儿啊!」萧帝冷哼,「她不光丢了你们江家的脸,如今是要连皇家的脸也丢尽了!」 「圣上,容臣细禀!」萧允忙道,「群芳苑一事,皆是微臣之错!清歌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无辜?」萧帝轻哼,「可是,据朕调查,她可一点也不无辜!不过是想要害别人,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是臣女的错!」江清歌垂泪道,「千错万错,皆是臣女一人之错!臣女愿意认错!求皇上责罚,勿要迁怒于臣女的父母兄弟!他们对此全然不知!都是被臣女连累的!」 江斐听到她这话,倏地一怔。 这个女儿,在他面前恶形恶相的,这会儿到了萧帝面前,怎么忽然有了担当了? 这边正困惑不解,身边的江清远忽然开口:「六妹妹,你就不要再为我遮掩了!圣上慧眼如珠,他什么事查不出来?你这么做,反而是欺瞒圣上!」 ------------ 第214章 真是无辜的! 「五哥哥,你说什么呢?」江清歌哭道,「这事本来就是我做的,跟你无关!你不要乱说话!」 江清远缓缓摇头:「圣上,您应该明白清歌的性子,她做不来那种事的!她这么聪明,此事若由她来做,必然不会今日这个结果!此事,是我犯蠢了……」 「可据朕调查,此事跟你关系不大!」萧帝皱眉,「你这会儿跳出来,是想替你六妹妹顶罪吧?」 「并非如此!」江清远摇头,「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请皇上听臣细细道来!苏离与六妹妹之间,其实早就不和了,之前诸般纷争,清远就不赘述了,清远也不管旁人如何评论,在我看来,一切都是苏离故意挑衅,藉着真千金的身份,多番挤兑六妹妹!」 「清远心疼六妹妹,又知她与顾千城有私情,便买通他身边小厮顾辞,想要将此事曝出来!今日群芳苑赏菊会,顾辞跑来告诉我,说两人会在客院私会,我便亲自前去察看,果然如那小厮所言!我想抓他们个现形,便故意缠着母亲,引她去客院摘桃……」 「你这孩子!糊涂啊!」苏氏装模作样抹眼泪,「你心疼你六妹妹是好事,可是,阿离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怎能如此?」 「亲妹妹又如何?」江清远撇嘴,「自她来到江府,府中鸡犬不宁!儿子实在是受够了!她在乡下养得那么多坏习性,为了一已私利,谎话随口就来,搅得母亲心神不宁,害得六妹妹满身是伤!我就是不想让她再丢人现眼了!」 「五哥哥,你真是……」江清歌掩面悲泣,「你要我怎么说你啊!你是一心为我,可是……」 「可是我却因此害苦了六妹妹!」江清远满面愧疚,「我万万没想到,苏离和顾千城身后有高人指点,他们早就知道顾辞被我收买,客院私会,就是故意引我上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操作的,反正等我带母亲赶到时,客房中的人,便换成了允王和六妹妹……」 萧帝看向萧允:「你当时是什么情形?」 「回皇上,臣当时多喝了几杯酒,觉得有点晕,就在温泉附近的亭间小憩,可等臣醒来时,人就已经在客房了!」萧允轻叹,「臣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寻常人也是近不得臣的身的!哪怕臣喝多了,也不会醉得人事不知!所以,对臣和清歌下手之人,绝对非同寻常!他们能在群芳苑中做这种勾当,却不被人发现,若说无内应,那是绝无可能的!」 江斐听到这会儿,也明白江清歌在打什么主意了。 这是又让他的五子顶黑锅! 就这个五儿子,又蠢又冲动,他才想不出什么捉的主意来! 不过,有江清远顶罪也好。 反正他是捡来的。 这么多年,江家把他养到这么大,若他能为江家挡挡灾,也算他回报他的养育之恩了! 相比江清歌这个有用的女儿,江清远这个无甚大用的假儿子,牺牲了也无妨! 「臣女怀疑,他们根本就是冲三殿下而来!」江清歌哽声道,「这些人双管齐下,一方面将计就计,将我困在群芳苑,另一方面,又利用那些患者,同时攻击仁济药馆,侯府,还有群芳苑三处,声势浩大,且进退自如,连父亲都奈何他们不得!可知定然是有人在其中指挥引导!皇上,这两件事联合在一处,其背后的居心,令人不寒而栗啊!」 「是啊皇上!」江斐附和道,「他们知道歌儿跟三殿下同开医馆,便从她身上下手,拖三殿下下水!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那幕后之人的阴谋!」 「皇上!」苏氏跪地哭叫着,「我们歌儿真的是无辜的啊!」 「皇上,微臣与清歌虽被算计,但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像世人所传的那般污浊!」萧允又道,「便算被药所迷,臣一直 谨守礼法,清歌也一直努力与那***对抗,我们之间,还是清清白白的!她真的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群芳苑之事,或可说她无辜,但灵歌丸一事,她当真无辜吗?」萧帝冷哼,「她和钱掌柜高价售药,引得民怨沸腾,世人不知真相,都将此事怪在玦儿身上!此事,江清歌,你得负起责任来!」 「这个责任,臣女当然要负!」江清歌昂首道,「因为此事的确是臣女一手操控,三殿下毫不知情!臣女一直刻意瞒着他,还重金收买钱掌柜,让他一起瞒着三殿下!」 萧玦倒未想到她会主动把锅背下来,还那么卖力的为自己开脱,不由心生感动。 「你为何要如此?」萧帝怒道。 「臣女……」江清歌看向萧帝,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不能说?」萧帝皱眉。 「不是不能说,是臣女这点秘密,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江清歌哑声道,「皇上若真是想知道实情,臣女可以与您一个人说!」 「你这么一说,朕倒有点好奇了!」他轻哼一声,「你随朕到内室来!」 内室的萧玦和淑妃听到这话,悄步躲到了屏风后。 才刚躲好,萧帝和江清歌便走了进来。 「好了,这里就只有朕一人,你想说什么便说吧!」萧帝道。 「是!」江清歌点头,未开口之前,却又匍匐于地,重重的给萧帝叩了几个头。 「这是为何?」萧帝皱眉。 「臣女这番心思,实在可诛,不可求皇上原谅,却也不欺瞒皇上,所以,先给皇上行礼,以免歉意,免得皇上怒了,直接砍了臣女的脑袋,臣女便无法道歉了!」江清歌认真回。 「你这丫头,想法真是稀奇古怪!」萧帝看着她,「行了,快说吧!」 江清歌点头,轻咳一声,道:「臣女只所以疯狂敛财,是想为三殿下寻条后路!」 「为他寻后路?」萧帝皱眉,「他可是堂堂皇子,怎须你一个臣子之女,为他寻后路?」 「他是皇子又如何?」江清歌苦笑,「他又不得皇上的宠爱!皇上有那么多个儿子,除了他,其余哪个没有强大的母族护着?只有他,母族不显,母妃不受宠,处处低人一头,便受了谁的欺负,也不敢吭声!因为皇上您根本也不在意他的感受!」 「大胆!」萧帝拍案而起,「你竟敢妄议天家父子之情!你是活腻了吧?」 ------------ 第215章 这太神奇了! 「臣女既敢说这话,自然是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江清歌知道他并非是真的生气,反装出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来,继续道:「要杀要剐,全由得皇上吧!不过,能否请皇上听臣女把话说完?」 「说!」萧帝朝她点头。 「皇上虽然生气,但得承认,臣女说的是实情,对吧?」江清歌「勇敢的」看着他,「三殿下虽有皇子的身份,活得却不如普通的世家子轻松自在!哪怕他从未想过要跟谁争什么,可是,这身份注定他前路艰难!太子萧凛,是皇上您的心尖宠,可是,他残忍嗜杀,心胸狭窄,将来若为帝,怕是很难容下其他的兄弟!别人有母族护着,想点法子,总能全身而退!可有谁护着他呢?淑妃那般柔弱无争之人,又如何能护得住他?」 「你能得护得住他?」萧帝挑眉。 「臣女自然也没那个本事……」江清歌叹口气,「但臣女总想为他做点什么!臣女一介闺阁女,手中无权亦无势,但若是能为殿下多备些银钱做后路,也是好的啊!有了这些钱,他便能多养些得力人手在身边,关键时刻,总能保个命吧?」.z.br> 「你想得倒是长远!」萧帝听到这儿,唇角已不自觉扬起来。 这个江清歌,是真的心悦他的玦儿! 就像他的柔儿,明明那般柔弱胆小的一个人,为了他,却敢拿刀跟敌人拼命! 这就是真爱啊! 萧帝看着江清歌,瞬间觉得,她跟萧允的那点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真心是最难求的。 另外,她虽然当众丢丑,但清白却还是在的! 更不用说,她还有那样的本事…… 萧帝脑中转若飞轮,看向江清歌的眼神,也愈发柔和。 江清歌察颜观色,知道自己那番「诛心」之言已然生效,不由喜出望外,遂继续她的表演。 「皇上您是天下万民之主,自然是要顾念天下,可是,臣女眼中,却只得一个萧玦!」她哽声道,「臣女恋慕他,希望他这一生都平安快乐!只要他能好好的,臣女便算下地狱又如何呢?臣女不在乎!臣女只在乎三殿下!」 「你倒是个痴情的!」萧帝此时已掩饰不住眸中的笑意,下意识的往屏风后望了望。 屏风后的淑妃看到他眼角的笑意,唇角微微一勾,看向身边的儿子。 萧玦此时满面感动,眸中泪光盈然! 他是真的没想到,江清歌对他,竟是这般深情! 不光把一切责任全都背负在自己身上,暗地里竟还这么用心的为他筹谋打算! 当初她提出要高价售药,他还觉得她铜臭气重,现在看来,这般用心良苦的真心女子,便如那人间瑰宝,可遇而不可求! 谢柔看到他脸上的感动喜悦,唇角扬得更高了。 她垂下眼睑,又继续端详自己的手。 这时,江清歌的声音又响起来。 「皇上谬赞了!臣女其实是个蠢的!在遇到三殿下之前,从来就不曾想过要计算什么,父母安排什么,便是什么,跟所有闺阁女子一样,父母想要我嫁谁,我便嫁谁!可遇到三殿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以前读诗,诗里说,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当时觉得这话颇是好笑,情有什么好重要的?明明是生死更重要啊!」 「可是,见了三殿下后,忽然就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了!原来这世间真有人,能叫另一人为他生,为他死,甘心情愿,无欲无求!」 「好一个为他生为他死,无欲无求!」萧帝听到这儿,拍掌轻笑,「玦儿,你跟朕的命一样好啊!有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愿意为你生死不顾,真 真是天赐福女啊!」 「是啊!」萧玦轻叹一声,从屏风后走出来,「歌儿,我竟不知,你对我用情至此!」 「三殿下?」江清歌佯装惊讶,「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一直在屏风后!」萧玦上前扶起她,「你所说的话,每一字我都听到了!」 「都……都听到了?」江清歌呆呆看着他,尔后,忽然捂住脸,转过身去,「若知你在这里,我便不说了!」 「为何不说?」萧玦轻笑问。 「不想让殿下知道……」江清螓首低垂,眉眼间水波盈然,「身为女子,当自尊自爱,不可为别人全抛一片心!便算抛了,也不可让那人知道,不然,那个人便会瞧她不起……」 「不,不会!」萧玦郑重发誓,「歌儿,我如今知道你对我的一番真情,只会更加爱你疼惜你!」 「不!」江清歌退后一步,「殿下,清歌如今声名尽毁,根本就配不上殿下!不过,如今却还可以为殿下做最后一件事,也是向那些被我坑害过的病患赎罪!」 「父皇?」萧玦看向萧帝,欲言又止。 「不舍得了?」萧帝朗笑,「朕这会儿也不舍得了!福运圣女,妙手仙医,这般人才,又是这般痴情忠心的女子,朕也不舍得送她上断头台啊!」 「皇上,殿下,你们……你们……」江清歌呆呆看着两人,心中一阵狂喜! 她这番唱念做打,是最后绝望的挣扎! 只想着藉此保个小命,背锅可以背,但别让那锅把自己压死。 她是真没想到,面前这对父子,居然被自己演的大戏打动了!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是要……赦免她? 「皇上……您这是何意?」她结结巴巴问。 「自是要赫免你啊!」萧帝笑回。 「赦免?」江清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真的赦免了! 不,不光是赦免! 看这父子俩的表情,他们不光赦免了她,还对她颇是看重! 刚才还说什么舍不得! 莫非,他们竟然连她跟萧允的丑事都原谅了? 哪怕事情到这么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依然可以靠几句轻飘飘的话,就峰回路转! 这简直太神奇了! 「当然神奇!因为你是福运圣女!」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来! 说熟悉,是因为,这声音自小到大便一直在她脑海中回响。 可是,这一次的声响,比以往都要真切! 好像不是在脑海中响起来的,而是身边人说出来的! ------------ 第216章 你是谁? 她下意识的往四周望了望。 可她的四周,只有萧帝和萧玦,再没有旁人。 看这两人的表情,肯定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 一时间,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兴奋,出现痴妄症了。 然而一念未了,那声音却又响起来:「不是痴妄症,就是我在说话!」 江清歌惊愕莫名! 以前这个声音虽然一直在,但是,她的声音总是空旷而渺远,好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传到她这里时,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甚至都听不清这声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有很多时候,她都怀疑是自己脑海中的一些妄念。 这是这个声音第一次这么清晰真切的跟她对话! 这一次,她听得很清楚。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声音沉静,冷漠,但却令她莫名觉得亲切,不自觉生出臣服之意。 「你……你是谁?」 她脑中刚浮起这个念头,还未说出口,那个声音已经给出回应:「不要说话!」 江清歌的嘴张到一半,那个「你」字就在舌尖,被她生生咽回去了。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她?谁?」江清歌用意念与她对话。 「真正的福运圣女!」 「真正的福运圣女?」江清歌浑身汗毛陡竖,「谁?」 「苏离!」女声答。 江清歌听到这两个字,脑子里劈里啪啦炸开了! 「她怎会是福运圣女?」她忿忿然,「明明我才是!她就是个乡下来的***!这***,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那声音静默,由得她脑海中一阵翻滚咒骂,直到那股恨意平息,方又道:「谁是真正的福运圣女,妙手仙医,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不是吗?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她身上掠夺而来!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江清歌被她怼得满面通红,满心忿然,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是啊,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苏离身上劫掠而来。 侯府千金的身份,福运圣女,妙手仙医的称号,原本,都该属于苏离。 苏离的医术,是让她身边所有人有福运的根本。 而她的灵符术,只是虚幻的泡影,是她精心编织的骗局,总有一天,这真相,会彻底暴露出来! 不,现在已经暴露出来了! 从今天起,哪怕是萧帝只手遮天,她这妙手仙医的身份,也很难再扮下去了! 「那我怎么办?」江清歌满心惶然,「皇上和三皇子是因为我的医术和福运,才会对我高看一眼,若以后我再不能帮到他们,他们怕是会立时翻脸的!」 「你觉得他们今日为什么没有翻脸?」那声音忽然问。 江清歌愣怔了一下:「他们……是被我说的那番话打动了吧?」 「你说的那番话,的确够聪明!」那声音回,「不过,只能勉强保住你的小命,想要他们继续喜欢你,将你列为皇家媳妇的人选,那是绝无可能!」 「可是,他们现在好像对我还一如既往的信任喜欢……」 「那是因为有我!」那声音答。 「你……」江清歌再度发问,「可是,你到底是谁?你在哪儿?你为什么可以在我的脑海里说话?为什么你说的话,只有我听得见,别人却听不见?你……是人是鬼?」 「呵……」那声音笑起来。 「你笑什么?」江清歌追问。 「有些事,我不能说,你也不能知道… …」那声音回,「但有件事,你一定要记牢了!苏离再不是以前的苏离了!你当小心再小心!另外,你那勾三搭四的老*毛病,也该改一改了!以前便是因此吃了大亏,怎么如今还是不改?」 江清歌听得面色一红,却又困惑不解:「以前?我以前什么时候吃过亏?」 她这一路走来,将身边诸男玩弄于股掌之上,占尽了众男簇拥恋慕的好处,可从来没吃过什么亏! 若说吃亏,也就今日被苏离狠狠算计了! 那声音低叹一声,含混道:「今日这亏,吃得还不够吗?若非你与那萧允有染,苏离便想藉此算计你,怕也极难!」 「你可知她如何害得我?」江清歌忙问,「我到现在也未想明白!明明她和顾千城都已中了我的媚心符,这媚心符是你教于你的,你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效用!根本就无药可解!可他们居然什么事也没有!反倒是我和萧允,跟疯了似的……」中文網 她想到客房中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心中愈发恨怨。 「媚心符这世间无人可解,除非……」 「除非什么?」 那声音没有作答,好像也陷入了沉思。 江清歌静立良久,仍未得到她的回应,这时,耳边响起萧玦的声音。 「清歌,你怎么一直傻站着?父皇赦免你了!你还不快点谢恩!」 江清歌如梦初醒,叩头如捣蒜:「谢皇上宽宥!臣女感恩涕零!皇上大恩大德,臣女来世定结草衔环为报!」 「倒也不用来世!」萧帝笑着拉起她,「今生就还给玦儿吧!有你这般痴心又伶俐的女子在他左右照顾着,朕再放心不过了!」 江清歌听到这话,不由又惊又喜! 听萧帝这话里的意思,竟是要让萧玦娶她了? 这样的话,她得赶紧想法把萧允处理掉! 但太后已然赐婚,这事,不知萧帝会如何处理。 萧帝没明说,她当然也不便追问,只是一再叩谢圣恩。 「行了,不说这事了!」萧帝摆手,「出去吧!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药馆的事解决掉!」 江斐和萧允等人自江清歌进去后,便一直提心吊胆等待着。 此时见萧帝出来,都一起迎过去。 见萧帝面带笑容,他微微一怔。 等到目光落到并肩而出的江清歌和萧玦之上,他又是一阵愕然。 三人俱是笑逐颜开,倒像是有什么喜事似的! 可是,今日哪件事,都不能称之为喜啊? 那边的萧允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目光落在江清歌和萧玦身上时,又隐约觉得不对劲。 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点暖昧。 当着萧帝的面,他也不好细问,只是一双眸子牢牢粘在江清歌身上。 ------------ 第217章 真是邪门! 江清歌注意到他的视线,刻意离萧玦远了点。 好不容易哄好这对父子,可不能再让这个糟老头子把事情搞砸了! 「皇上?」江斐犹疑开口,「这逆女,没惹您生气吧?」 「福运圣女,素来只会给人带来好运,怎会惹人生气呢?」萧帝朗笑,「朕听她一席话,心情异常愉悦!朕已宽宥她的所有过失了!」 他甚至没有说罪过,而说,过失。 江斐听懂他话中之意,喜出望外。 苏氏和江清远亦是喜上眉梢。 一家三口齐齐跪倒谢恩。 萧允闻言,自然也是喜不自禁,脱口道:「就知道圣上不会为难一对有情人的!」 江清歌听到这话,额角又突突跳起来! 果然,那边的萧玦立时追问:「有情人?允王这是何意?你与清歌,不是被人陷害吗?」 萧允正要答话,江清歌抢在他前面开口:「就是被人陷害!允王殿下是说他与王妃呢!王妃误会了他,跟他又吵又闹,皇上如今宽宥了我们,便等于替他作证了!今晚回府,王爷也就好交待了!是不是啊,王爷?」 萧允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但看到江清歌那冷厉的眼神,他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点头,涩声回:「是……不过,在客院时,太后已然赐……」 「允叔叔,这会儿莫再提那些事了吧!」江清歌再次打断他的话,「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药馆的事处理了!我的声名无所谓,可是,三殿下的声名,一定要保住才行!他根本就是被我连累的!」 「如今你跟三殿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江斐的目光在萧帝和萧玦身上打着转儿,谨慎问道:「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要把三殿下和我家这逆女,一同摘出来吗?」 萧帝点头:「正是!玦儿不能落了污名,于他将来入主东宫极为不利……」 一句「入主东宫」,惊得江斐一个踉跄,差点瘫坐在地上! 萧允也是惊愕异常,脱口叫:「陛下要三殿下做太子吗?」 「怎么?不妥?」萧帝扬眉。 「怎会不妥?」江斐反应过来,谄媚道,「三殿下龙章凤姿,聪慧过人,一看便知是储君之相!其实臣早就看好三皇子了!若不然,也不会让歌儿去帮助他!」 江清歌闻言勾了勾唇角。 这个父亲,这见风使舵的功夫真是好极了! 「玦儿是朕最最得意的儿子,将来东宫之主就是他!」萧帝郑重道,「他绝对不能出事,亦不可能有任何污点!清歌救过玦儿,朕亦要护着她!你们仔细想一想,有什么法子,既能护住这两人,又能平息这场风波!」 江斐听到这话,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自觉又看向江清歌。 这个女儿,真的是有一些邪门的本事啊! 事情都糟糕到这种地步,她居然能再次逆袭,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皇上不降罪于她,自然也就不会降罪于自己。 这是件大好事! 萧帝还说她救过萧玦,显然是对这个女儿另眼相看了! 所以,此次劫难,他虽受了点惊吓,但收获颇多。 得了皇上的信任,女儿还成为未来东宫之主的救命恩人! 这简直是因祸得福了! 这么一想,江斐看向江清歌的眼神都变得慈祥温和了许多。 危险解除,他本就聪明的大脑,很快便飞速运转起来。 江清歌这边,自仁济爆雷之后,就一直想着应对之策,脑中早就过了千万个念头,每一条可能洗白的路,她都细细想 过了。 父女俩将各自的对策说出,竟然不谋而合! 「不愧是父女啊!」萧帝大笑,「你们这个主意甚好!就这么办吧!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同朕说!」 「是!」江斐用力点头,「臣回府立刻安排下去!」 几人就计划的细节又细细商讨了一阵,一直说到华灯初上,夜色渐沉,方告别回宫。 黑暗中,一双犀利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在一切平静后,皇宫某处偏僻宫院,一只信鸽朴棱棱飞出去。 半个时辰后,信鸽准确无误的落在了谢府内院。 院内,灯火昏黄。 初冬的夜,总是风多,一阵又一阵的,吹得廊下白灯笼摇摇晃晃,在窗棂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萧凛坐在火炉旁,身披大氅,头带风帽,腿上还包了厚厚的一条毛毯,整个人包得像只胖粽子一样。 静王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看着看着,那眼眶便湿了。 「皇祖父怎么了?」萧凛笑问。 「没什么!」静王拧开头,吸了下鼻子,努力抑制眼中奔涌而来的湿意。 他只是忽然想到以前了。 一年前的初冬,这位太子殿下连件棉衣都没穿。 如今这屋内燃着炭炉,暖洋洋的,他竟然还包裹得这般严实! 中毒之后,他的身子,竟已亏损到这个地步了! 「我好后悔……」他喃喃道,「当初,就不该听你的!你把他当父亲,命都能给他!他却当你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得拔之而后快!他却不知道,若非是你,他这辈子都坐不到那至尊之位上!先帝真正属意的太子,是你啊!这大萧的江山,也是你带着谢家打下来的!他坐享其成,竟还不知足,要如此的戕害于你!真真禽兽不如!」 「呵……」萧凛苦笑,「可能就是因此,他才整日惶惶然,非要除掉我吧!天家无父子,儿子成了老子的劲敌,老子自然容不下他!」 「可你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你还救过他的命!他居然对你下这样的狠手!」静王恨声道,「说实话,在这之前,我都不肯相信这件事是他所为,直到今日,他如你所料,装病护着萧玦,我才知道他的狠辣用心!先帝当年没有说错,此人心胸狭窄,自私阴戾,睚眦必较!这样的人为帝,是天下万民之祸!阿凛,如今你这景况,可如何是好?」Z.br> 「我这景况,其实,挺好的……」萧凛笑着伸出手,与他相握,「幼时你总喜欢逗弄我,跟我掰腕子!现在,可要再玩一把?」 ------------ 第218章 又美又乖聪明能干的小媳妇儿! 「现在?」静王一怔,抬头看着他。 「我记得幼时,你明明比我大那么多岁,却总是输给我!」萧凜笑道,「等我长大了,你连我的一根指头也掰不过……」 「喂!」静王伸指敲他脑袋,「你个臭小子,到这会儿还敢显摆?」 「我觉得就算到这会儿,你也一样掰不过我!」萧凛挑眉,「敢不敢赌一波?」 「你呀!」静王叹口气,其实他此时并没有闲心掰腕子,但看着萧凛那期待的眼神,还是点头同意,「你想赌什么?」 「就赌你前阵子新买的那只龙凤玉镯!」萧凛道,「听说价值连城,得来极是不易!」 「那可是!」静王瞪眼,「我跟几个老家伙斗智斗勇又斗财,才把那对好物件抢了来!我才刚到手呢,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一直惦记那镯子呢!」萧凛道,「我想赢了来,将来,送给我家媳妇儿!」 「你那媳妇儿……」静王听到这话,忍不住又要骂人,「其实从他给你找那媳妇,我就该看出他不是个东西!哪有人给自家儿子找那样的媳妇的?又丑又怪又坏!那张家女便送给乡野村夫都不要!却偏要指给你!现在想来,那是纯粹恶心你呢!」 「是啊!」萧凛点头,「幸好她主动退婚了!我也正好再找一个又美又乖聪明能干的小媳妇儿!」 静王被他逗乐了,斜觑着他道:「你莫不是看上什么人了吧?」 萧凛笑而不答:「且不说这些,先来掰腕子吧!」 静王轻哼一声,伸出手,与他相握。 原本以为,他握住的会是一只冰冷无力的手。 可一上手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只手,竟远比他想像的刚劲有力! 静王心里一喜:「你……好了?」 萧凛笑笑:「好与不好,试试便知道了!」 静王心中雀跃,原本还打算让他的,此时毫不客气的用尽了全力。 然而,即便他用尽全力,依然扳不倒萧凛那只干瘦的手。 挣扎一阵后,如往昔一般,被萧凛用力压倒在桌子上。 「真的好了?」静王*兴奋异常,手舞足蹈,「啊啊啊!你居然真的好了?」 「嘘!」萧凛冲他摇摇头,「小心隔墙有耳!」 静王连忙噤声,压低声音兴奋追问:「真的好了吗?怎么好的?前几天过来时,还是弱得要死,怎么忽然就变强了?是有什么奇遇吗?是谁治好你的?你快说啊!」 李如风闻言失笑:「静王殿下,您一口气问这么多话,我们殿下便算想回答,也插不进去啊!」 「还没有好彻底!」萧凛摇头,「但是,快了!我手劲恢复了,腿这会儿也快了!」 「腿也好了?」静王惊喜万分,「快,走两步我瞧瞧?」 「不光能走,还能练呢!」萧凛今日被苏离治疗后,自觉体力大增,心中欢喜,如今见了静王,不自觉就想要显摆。 「我觉得,我此刻能耍一趟剑法了!」他自信道。 「耍!」静王激动道,「快耍!」 李如风闻言,大力摇头:「不能耍!殿下,您忘了苏姑娘说什么了?让您老实待着呢!」 「苏姑娘?」静王一怔,「谁?姓苏?是个姑娘吗?是你新找的媳妇吗?在哪儿呢?快带过来我瞧瞧!」 「待会儿瞧!」萧凛道,「我先耍剑……」 「所以,果真是媳妇吗?」静王很会抓重点,「小凛子,你果真给我找到合意的孙媳妇了吗?」 「不是媳妇!」萧凛摆手,摆完又叹气,「我还是先耍剑……」 「你居然叹气……」静王看着他,「那姑娘不喜欢你?」 萧凛:「……」 「看来,我戳到你的痛处了!」静王叹口气,「罢了,耍剑吧!」 萧凛点头,脱掉身上的大氅,甩掉帽子,豪情万丈的向李如风伸出手:「如风,拿剑来!我今日要让殿下好好的赏一赏我的雄风!」 「殿下,还是算了吧!」李如风摇头,「若叫苏姑娘知道你如此,定要训你的!」 「我怕她?」萧凛不以为然,「我这一天都没听她的话,她能我奈我何?」 「是奈何不了您!」李如风轻哼,「就是吧,苏姑娘说了,若您再不听她的话,打从明儿起,她不来这谢府了!病人不听话,她也懒得治!倒不如回去躺着睡大觉!」 「有这么说过吗?」萧凛看着他。 「有!」李如风用力点头,「不光我听到了,承影也听到了!我们都可以证明!」 「的确是这样!」门外忽然响起承影的声音。 「那又如何?」萧凛道,「你不说他不说,大家都不说,那小丫头怎能知道?反正我今天是一定要耍剑的!我觉得我这身体里充满了力量!若是不耍上一回,就会……」 「会怎么样?」一道清甜声音轻巧巧接道。 竟是苏离! 随着苏离的说话声,那门也「吱呀」一声打开了。 「啊啊啊!」萧凛一个箭步冲到小桌旁,拿起大氅就往身上披,一边又催促着李如风,「快,帽子!帽子戴上!」 又朝静王撇嘴,「毯子!毯子快给我!」 静王:「……」 「你这个样子,算不怕,还是怕?」他打趣道。 「怕!怕死了!」萧凛急得直跳,小声催促着,「皇祖父帮我,不然我死定了!那个丫头,她可凶了!凶起来的样子,太可怕了!」 他这么一说,静王以为这位苏姑娘定然是个特别凶悍的大夫。 可谁想从门外走进来的,却是一个娇软清瘦的小姑娘,瞧着风一吹就倒似的。.z.br> 可这风吹就倒的小姑娘,此时却把纵横沙场的东宫太子唬得正襟危坐! 刚才还得瑟要练剑,这会儿又变成了一只乖乖听话的大粽子! 见苏离进门,他主动招呼:「阿离,我刚才是说着玩的!就过过嘴瘾罢了!谁会来真的呢?对吧?我又不傻!我知道自己没好彻底,不能瞎得瑟!得瑟坏了,就麻烦了!」 苏离轻觑了他一眼,并不搭理他,只朝静王福身行礼:「民女苏离,见过殿下!」 「咦?你识得我?」静王笑问。 「静王名满天下,谁人不识?」苏离笑回,「民女在闺中便常听静王美名,今日一见,果真风神俊朗!」 ------------ 第219章 为什么满面哀伤? 「这小丫头,好甜的一张嘴!」静王捻须轻笑,「本王都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居然还能被你赞一声风神俊朗,真是太开心了!」 「殿下哪里老了?」苏离摇头,「放眼整个大萧,到殿下这个年纪,还能有如此清锵风度者,唯殿下一人也!」 「哈哈!」王被她夸得眉开眼笑,「小姑娘,你一见面就逮着本王猛夸,倒叫本王有点不好意思了!对了,你真是他的大夫吗?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那般本事的?他这毛病,那么多大夫瞧不好,你居然能行!还让他恢复得这么快!啊啊啊,小姑娘,你莫非,是天上的小仙女下凡吗?」 他一口气说了一串话,苏离听得笑起来。 「殿下谬赞了!其实吧,我的医术也没有多高!就是凑巧会解太子殿下的毒罢了!」 「那么,你会生孩子吗?」静王忽然问,「一下子生两胞胎的那种?会吗?」 苏离:「……」 这话,这位殿下前世就问过她。 没想到,今日再见,兜兜转转的,他还是又把这个问题甩出来了! 可知心里真的很急切啊! 这个急切的问题,让萧凛哭笑不得! 「皇祖父,您在说什么呢?哪有这样问人家小姑娘的?」 「没关系!」苏离微笑摆手,「静王殿下其实是想问,我对于生孩子这种事,是否了解,会否接生之类的!并不是太子殿下所想的那种问题!」 「这样吗?」萧凛一怔,看向静王。 静王摊手:「不然呢?你刚才在想什么问题?」 萧凛叹口气:「没什么!你们继续!」 「我对怀孕接生这种事,的确了解不少!」苏离笑问,「不知道静王殿下具体想问什么!」 「我听说有一种话,吃了后,人就能怀双胞胎!这样,就可以一举得两孩!可省事了!」静王满怀希望的看向她,「真有这种药吗?」 「有自然是有的,不过……」苏离笑问:「殿下为什么要一下子生两个呢?」 「因为这样,我这王妃就可以少受一点苦了!」静王回,「生孩子好辛苦的!每次都那么痛!她生了两个孩子,就痛了两次!每次我在外面听她的叫声,都觉得十分揪心!如今我们已有了两个孩子,我说够用了!可母妃和那岳父母,一天到晚的嘟囔我,说静王府只得她一个王妃,她呢,又只生了一个儿子,子嗣太过单薄!要我们赶紧再生几胎!若不然呢,就要我赶紧再纳侧妃!我要被烦死了!我可不想纳什么侧妃,那么多女人吵死人!」 「所以便想一劳永逸,一次生俩,就可以堵他们的嘴了!」苏离笑着接道。 「正是这样!」静王点头,「可有这种药?」 「有是有的,不过,这种药,还是不用为好!」苏离解释道,「怀两胎比怀一胎辛苦太多,风险也更大!本来女子生产,就是一脚踩进了鬼门关,若是生双胞胎,那可等于两只脚都迈进去了!」 「这么可怕吗?」静王吓得连连摆手,「那算了!孩子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还是我家王妃更重要一些!」 苏离看到他那紧张模样,不由哑然失笑。 这位静王殿下,可是真正的宠妻狂魔!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放在心尖上的爱妻,最终,死得那般凄惨! 忆起前世之事,苏离眼中又有热浪涌动。 静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比萧凛大了二十岁。 从辈份上说,他是属于萧凛皇祖父那一级别的。 但他跟萧凛的关系,却跟兄弟哥们一样。 前世那场大疫,身为太子萧凛的死忠党,他自然也 不会袖手旁观,在外多方斡旋,萧凛才得以重返京城。 苏离前世曾被萧凛安排,在静王府上住过一段时间。 静王和静王妃都待她极好,他们的一双儿女亦是十分友善。 静王性子明朗跳脱,潇洒不拘,极是健谈。 静王妃却与他相反,她性情沉静内敛,平日里话也不多,但却是个极温柔和善之人。 夫妻俩一动一静,原是最好的一对。 可惜,不知为何,两人却忽然和离,劳燕分飞。 和离之后,静王妃出家为尼,静王随萧凛起事,后失败,身死,静王府被抄,一双儿女被充作官奴。 静王妃为救一双儿女,被江清歌逼迫,入了教坊。 可即便如此,江清歌亦未遵守诺言饶恕她的子女。 静王之女之后也被送入教坊,后来江清歌故意安排这对母女共伺一夫。 而这个夫,就是萧帝宠臣洪阳! 静王妃未出阁时,洪阳觊觎于她,曾上门求娶,遭静王妃拒绝,心生恨意。 静王死后,他便肆意凌辱这对母女,要她们共伺他左右。 静王妃生性高洁,为救一双儿女入了教坊,已是痛苦不堪,洪阳却步步紧逼,她终于醒悟,这些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她,不过就是猫戏老鼠一般的玩弄罢了。 绝望之际,母女俩意图斩杀洪阳。 可惜,两个弱女子如何能是沙场宿将的对手? 两人很快死于洪阳刀下。 这事,就发生在江宁侯府。 彼时,江斐为母亲何氏举办生辰宴,遍邀京中权贵,又特意将静王妃母女带过来,任由洪阳欺辱戏弄。 而他们选定的院落,与苏离所居的院落相邻。 她亲眼看着洪阳作恶,亲眼看着母女俩惨死在他刀下,可是,被囚禁的她,戴着沉重的锁链,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那么绝望的哭叫着,看着那个禽兽肆意妄为,便连母女俩的尸身,都不肯放过…… 想到那些锥心刺骨之事,苏离眸内热浪翻滚,几乎要落下泪来!Z.br> 静王看清她忽然变红的眼眶,微微一怔! 这个小丫头,刚才还笑得甜美可爱,怎么忽然就满面哀伤? 这眼神,无尽的伤痛悲悯,叫人看得心都揪起来! 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小姑娘。 自己却是连当朝帝君都不敢轻易招惹的静王! 她为何会对自已露出这样的眼神? 「小姑娘,你怎么了?」静王皱眉发问,「本王这样子,看起来……很可怜吗?」 ------------ 第220章 真是太狗了! 苏离听到这话,瞬间醒过神来,慌慌摆手:「殿下说笑了!殿下是人中龙凤,怎会可怜?」 「可你的眼神不对!」静王好奇的打量着她,愈看,愈觉得她眼熟,忽问:「你认识苏凝吗?」 「她是我的母亲!」苏离回。 静王愕然,倏地看向萧凛:「原来,她就是跟江清歌斗法的那个苏离啊!」 萧凛失笑:「怎么?殿下才刚意识到这一点?」 「我就是没往那方面想!」静王拍拍脑袋,又看向苏离,口中「啧」了一声,「本王真是没想到,苏离竟然是个这么小的小姑娘!能把福运圣女气吐血,把仁济药馆搞得焦头烂额的人,本王原以为,她会是个很凶很泼辣的女子呢!不想,却是个……」中文網 他说着笑起来,「小姑娘,你今年有十三吗?」 苏离自重生后被人问过无数次这样的话,无奈笑答:「回殿下,民女马上就满十六岁了!」 「真没看出来!」静王不住摇头,「对了,传闻中关于你母亲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吗?」 「殿下指哪些?」苏离问。 「就是你母亲让江清歌抽你的血,又故意拿你顶包,陷害你嫁给顾家二郎之类的!」静王看着她。 苏离点头:「千真万确!这些事,的确都是苏氏做出来的!」 「苏氏……」静王叹口气,「你如今,也不管她叫母亲了……」 「她不配!」苏离道,「另外,她很可能不是我的母亲!」 静王倏地一惊:「这话何意?」 「看来,静王殿下所听的传言还不够全面……」苏离笑着将原因简略的说了一遍,「虽无确证,但是,她的确是性格大变,判若两人了!」 静王听得目瞪口呆,愣怔半晌,拍案而起:「我说怎么都觉得她不对劲!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她是假货无疑了!」 苏离听得心里一跳,忙问:「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 「本王的发现,可太多了!」静王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跟你母亲苏凝,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以前一直拿她当媳妇儿……」 「咳咳……」萧凛听到这句,大声咳嗽了两下,「那个……皇祖父,当着小姑娘的面,您老能不能稍微委婉点儿?」 静王不以为然:「这事何需委婉?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以前的确想要娶她为妻!我母妃和苏老夫人也有意结亲的!苏凝以前也挺喜欢我的,虽没有挑明关系,但大家常在一起谈天说地,颇是投缘!谁知半道杀出一个狗江斐,也不知他用了什么狗法子,居然把老子的媳妇儿活生生的挖走了!真是太狗了!」 他提起往昔失利,十分懊恼,忍不住爆了粗口。 苏离却觉这话十分舒爽,点头附和:「殿下所言极是!这江斐,的确是……狗……」 「不光他狗,你母亲也狗!」静王气咻咻道,「就江斐那死样子,如何能比得上本王?你别瞧本王这会儿身宽体胖的,可年轻时,本王不知有多风流俊俏!」 「不,便算是现在,殿下您也依然是俊逸逼人!」苏离认真道,「不管是年轻时,还是现在,您都比他好看过多了!」 「哎哟,小姑娘比你娘亲有眼光哦!」静王朗笑,笑完又叹,「可你母亲那狗眼睛不识金镶玉,非得嫁给江*狗!江*狗啥都没有,她就拼命倒贴,倒贴了,你那祖母还要拿乔作态,在她面前摆足了婆婆的架子!你母亲伺奉婆母,还得给那江*狗一窝窝的下小狗崽子!一下就下了五六个……」 萧凛听到这话,忍不住又要插嘴,「皇祖父,您少说几句吧!」 毕竟,苏凝下的小狗崽子,有一只正站在他面 前呢! 苏离听出他话外之意,笑着摆手:「殿下,无碍的!我很喜欢听静王殿下说话!静王,您继续说便是!」 静王此时也反应过来,笑道:「本王可不是说你是狗崽!你不是狗崽!江家那些才是!你母亲给他生了那么多孩子,为他奉上高房大屋,良田百顷,店铺无数!可即便这样贴心贴肺的付出,却依然挡不住江*狗在外跟人勾三搭四!我在陈州府就撞见过一次……」 「陈州府?」苏离一惊,「那殿下可记得,那女子长什么模样?」 「不记得了!」静王摇头,「当时我以为他是跟你母亲出游,便没怎么在意,等回京之后,才知你母亲就在京中,未曾远行!这才知道这厮起了外心了!」 「烦请殿下仔细想一想……」苏离道,「能否有那么一点点模糊的印象呢?」 静王歪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真是不记得了!当时我正陪王妃四处游玩,她又知道我以前的那些旧事,我以为那女子是你母亲,哪敢多看?只扫了一眼,便赶紧离开了!若不是回京正好又撞到你母亲,我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王爷方才说苏氏不对劲,又是怎么回事?」苏离追问。 「就是有次宴会,她跟一众妇人欺辱一位乡下来的官眷,被王妃瞧见了,仗义说了几句,两人起了争执,后来我出面调停,也就作罢!可没过几日,她忽然差人传信,说有要事相见,我虽气她嫁错了人,但彼时我娶了王妃,过往之事,自然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只当个旧友走动,她约我,我自然也就去了!可我到了约定的地方,她却……」 静王说到这里叹口气,「这事,不该同你们小孩子说的,但我觉得,她那时的举动,真的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苏凝了!」 「她做什么了?」萧凛好奇追问。 「她一进门就往我身上扑!」静王撇嘴,「还拿我的手搂她的腰,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那妖妖娆娆的样子,跟个风月女子似的!哪还有半点苏凝的样子?我当时就懵掉了,一时竟也反应不过来,被她抱了好一阵才推开她!」 「那之后呢?」苏离追问。 「之后我就走掉了!」静王回,「我还训了她一句,让她自重!后来我又莫名其妙的遇到过她几次,她每次见我,都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有一次,直接对我哭叫,说什么,今生无缘,来世再续!谁要跟她续什么来生缘啊!我喜欢的苏凝,可从来不是这种矫情样儿!她若一开始就这幅死德性,我才不会喜欢上她!」 ------------ 第221章 太意外了! 苏离听得一头雾水,也搞不明白苏氏为什么要这么做,歪头想了半天,问:「殿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七八年前吧?」静王回,「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跟王妃正是新婚燕尔,好得蜜里调油,说实话,真没什么心思管她作什么妖,就是觉得她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苏凝了!」 「皇祖父,你跟皇祖母新婚,那是十多年前的事!」萧凛道,「你居然说七八年前,莫不是老糊涂了?」 「你才老糊涂呢!」静王轻哼,「自从娶了你皇祖母,你皇祖父我天天是新婚!春宵苦短,便十年光阴,也是弹指一挥!你这种没媳妇的傻小子,是不会明白的!」 萧凛抱头哀嚎:「皇祖父,你又失言了!这儿,还有小姑娘呢!」 「本王又没说什么出格的话!」静王轻哧,「小姑娘,你觉得本王的话,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苏离轻笑摇头,「民女只觉得殿下快人快语,十分爽快!」 「做男人嘛,就得爽快一点!」静王戳着萧凛的脑袋,「小凛子,你跟皇祖父学着点儿!你吧,哪哪儿都好,就是在对女人这方面,嘴笨!女人都喜欢甜言蜜语的,你天天跟个木头似的,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难怪到现在都没讨上个正经媳妇!你喜欢谁,就要让人家知道!不可藏着掖着的!」 「是!」萧凛点头,「多谢皇祖父教诲!孙儿记下了!」 「光记下不行,还得实践!」静王的思绪永远都无比发散,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将话题转到苏离身上,脱口问:「你刚才说要赢我的龙凤镯给自已未来的媳妇儿,是不是要送给苏离?」 萧凛猛不丁的被他点中心事,一颗心嗵嗵直跳,还未及作答,苏离那边大笑摆手:「静王殿下,您可不能乱点鸳鸯谱!民女跟殿下,就好比是参天大树和树下的小草,根本就不是一个高度!也根本配不到一起去!」 静王掠了她一眼,又看看萧凛。 萧凛很高大,苏离很瘦小。 两人站在一处,一个真像是参天大树,一个也真像是柔弱小草。 此时,小草兀自笑盈盈的,跟没事人一样,并未将他方才那番话放在心上。 可是,大树却明显有点蔫头巴脑的。 这里面,好像有情况哦! 萧凛的确有点沮丧。 这是苏离第二次明确表示对他无意了! 「什么小草大树的……」他轻哼,「小草只是还没长成而已!等她长成了,定然也是一棵大树!跟原来大树比肩的那种!阿离,你很优秀,不必妄自菲蔳!」 「谢殿下夸奖!」苏离微笑点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是承影。 「殿下,宫中来信了!」承影将一张纸条递给萧凛。 萧凛展开来,看完那短短一行字,抬头看向苏离。 「怎么了?」苏离问。 「江清歌居然没有受罚……」萧凛眉头微皱,「不光没有受罚,还深得皇帝和萧玦之心,他们不打算让她背锅,要把她和萧玦一起摘出来!」 「萧颢他疯了吧?」静王愕然,「江清歌惹下这么大的祸事,在群芳苑更是身败名裂!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萧允那般,他们父子俩居然也能忍得?他们到底怎么想的?」 苏离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惊愕异常。 她以为此次事件,绝对能把萧玦和江清歌隔离开来,还有可能让他们互相撕咬,反目成仇。 可现在看来,她想得太乐观了。 毕竟,这可是话本中的男女主! 身为话本中 的支柱人物,他们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倒下的! 只是,她真的很好奇江清歌是用什么手段,让萧帝父子二人不光不治她的罪,还如此相信看重! 「他们真是疯了!」李如风和承影亦是大感失望,「我们忙活了大半天,他们竟跟没事人一样!岂不是白忙活了?殿下,你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就江斐那德性,无非就是跟我们反着来罢了!」萧凛道,「我们拿民愤攻击他们,他们自然就会想方设证明那些民愤民怨是假的!」 「可是,真的就是真的,永远都变不成假的!」苏离道,「哪怕他们花再多的银钱,买到的,也永远只是虚假!」 「不错!」萧凛点头,「既如此,我们便来个将计就计吧!如风,你差人盯紧江宁侯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务必要获取他们收买病患的所有证据!」 「是!」李如风用力点头。 「承影!」萧凛又道,「你调二十名内卫高手,不,三十名!你带三十名内卫高手,即刻赶往平安巷!」 承影一怔:「去平安巷做什么?」 萧凛不答,扭头看向苏离。 苏离方才得到江清歌无事的消息后,便知道情形不妙。 江清歌缓过气来,第一时间要对付的人,就是她。 她要攻击她,自然就攻击她最柔软最弱的地方。 那就是,平安巷的苏家。 苏家如今是一家子老弱病残,根本没有任何战斗力。 江清歌有萧帝做后盾,若想灭掉苏家满门,简直易如反转! 不,不光是苏家,还有在牢狱中的二舅舅他们,可能很快也会遭到株连! 关于苏家叛国贪墨军饷一案,原本一直搁置着。 一者,是因为没有确切证据,无法证明苏家的确做了这样的事。 二者,也是苏家的确战功累累,给萧帝出了不少力,先帝还在时,就是满门忠烈,苏家子孙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沙场。 这些功勋,不能因为一次尚未查清的罪案就平空抹杀的! 所以,这案子就一直这么放着,萧帝一直没有处理。 但现在江清歌加进来,事情就很难说了! 这些事,苏离其实在决意跟江清歌对战之前,就已经仔细考虑过了。.z.br> 她原先想着,只要想法斩断江清歌跟萧玦之间的关联,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可以慢慢图谋。 ------------ 第222章 是自家人! 现在看来,她想得还是太乐观了! 江清歌安然无事,那么,平安巷苏家,便是她泄愤的第一站! 苏离很快想到这一点,却没想到萧凛也能在第一时间考虑到自己和家人,心中满满感激,低声道谢:「多谢殿下!」 萧凛拧头看她,好看的浓眉微蹙。 「怎么了?」苏离问。 「我觉得你这个丫头,有点假模假式的!」萧凛轻哼。 「啊?」苏离哭笑不得,「我哪里假了!」 「哪里都假!」萧凛瞪着她,「之前在马车里说,我在你心中,如父如兄,如父如兄者,家人也!你会跟你的家人道谢吗?」 「这个……」苏离摇头,「不会……」 「可你方才却又在向我道谢!」萧凛挑眉,「你还敢说自己不假?」 苏离挠头,讪笑:「殿下,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萧凛轻哼,「反正,谢谢这两个字,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了!我当你是自己人,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从不道谢!我为你做这些,也是天经地义,无须多言!我们之间,如今是一荣俱荣,一耻俱耻,言谢,就显得太生份了!」 「是!」苏离用力点头,「阿离听殿下的!以后,绝不言谢!」 萧凛满意点头,扭头看向静王:「皇祖父,此事,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静王咬牙,「萧颢这老小子,果真无耻!板上钉钉之事,居然还敢洗!小凛子,你放心,此事交给我!我这就回去找人,看看到底是他洗得快,还是言官儒生们的嘴快!」 说完即匆匆而去。 苏离和萧凛送他出门。 门外的风,此时更大了,直刮得天昏地暗,寒冰暗结。 廊下有几人相扶相携,顶风走来。 前面挑着灯笼的,似是个小姑娘,一路小跑,手中一盏灯笼吹得乱摆,将她的影子照得凌乱不堪。 许是看到了门口的萧凛,她跑得更快了,一边朝他挥着手:「哥哥!哥哥!」 清甜欢快又熟稔的声音,瞬间将苏离带回前世。 前世宫宴上,她被江清歌设计落水,在寒冰冷水中挣扎良久,无人相救。 她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这清甜声音却如天籁般在耳边响起来! 「哥哥,那里有人落水了!快去救她!」 「天哪!她都冻得青紫了!快抬去我的浮光殿!」 「太医呢!快去请太医!」 「清秋,快叫小厨房烧点姜汤过来!」 「兰昔,快来帮我,把她身上的湿衣脱掉!」 「把炭炉移过来,把这被子烤一烤,再包住她,这样才暖和!」 「公主殿下,这些事,你吩咐奴婢去做就好了!干嘛自己动手?那塘中的水那么冷,你看,你身上都被打湿了!」 「湿点怕什么?救人如救火,可半点耽误不得!」 那清甜的声音,似死境中的一抹暖阳,将已然坠入地狱的她重新又活了过来! 苏离恍神间,那抹俏影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萧凛面前。 「锦儿!」萧凛上前一步相迎,口中叮嘱着,「你慢点儿!又没人追你,你跑什么呢?」 「我想快点见到哥哥啊!」萧素锦语带哽咽,步子迈得更大了,「我好些天没见到哥哥了!哥哥中了毒,母后生了病,我一直想来看你们!可是,父皇就是不允!我跟他闹了那么多次,他都不允!这一次,还是我偷偷跑出来的!」 她一边跑,一边念叨着,说到最后,声音带了哭腔,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撞到台阶,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栽。 「小心!」萧凛伸手去扶,不想他还未近前,軂边的苏离却早已窜出去,稳稳的扶住了萧素锦。 「公主殿下,您慢点儿!」她柔声道。 萧素锦点头,但脚下却并未慢上分毫,提着裙裾飞快向上飞奔。 廊上的萧凛此时也急急迎过来。 两人在台阶中端相遇,萧素锦如乳燕归巢般,哭着投入萧凛的怀抱。 「哥哥,我可想死你了!他们都说你快不行了,呜……我好担心啊!」 「哥哥没事!」萧凛轻抚她头发,拭去她眼角泪痕,「你别听他们瞎说!哥哥将来可是要做万岁爷的人!能活一万岁!这会儿才刚二十余岁,还能活上好多好多年呢!」 「真的吗?」萧素锦将头抬起来,上下打量着他。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哥哥竟然是站起来迎接她的! 「哥哥,你的腿,好了?」她大喜过望,下意识的蹲下来,伸手扒拉着萧凛的袍角,手在他两条腿上摸来摸去。 「锦儿,别闹!」身后传来谢老夫人的笑骂声,「你都是大姑娘了,还对你哥哥动手动脚的,没的叫人笑话!」 「这丫头就是没个正形!」 这声音嘶哑无力,却又带着无尽宠溺。 竟然是皇后谢韵! 苏离一阵惊喜,忙上前行礼:「民女苏离,参见皇后!皇后这会儿,醒了?」 她上下打量着谢韵,见她虽然容色憔悴,但目光清明,显然已恢复了神智。 谢韵的情形,颇是严重。 原本以为,最其码要养上十日,才能彻底清醒的。 这才不过三五日,她便恢复成现在这样,委实是难得!.z.br> 「你就是苏离?」谢韵知道她就是为儿子和自己解毒的大夫,忙伸手把她拉起来,「苏姑娘,快快请起!」 「谢皇后!」苏离笑着起身。 「阿离!」身后萧凛叫,「你又犯戒了!」 「呃……」苏离挠头,还未回话,谢韵那边先皱起了眉头。 「犯什么戒?」她瞪着萧凛,「人家苏姑娘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怎么?你还给人家定了三规九戒不成?萧凛,我警告你,在苏姑娘面前,你之前那些臭毛病都给我改一改!什么不准碰你手,触你衣角之类的,矫不矫情?做大夫的给你瞧病,想碰你哪儿,就碰哪儿!你绝对不能拒绝的,知道吗?」 萧凛苦着脸:「母后,我在她面前,哪敢犯那些臭毛病?我小命都交在她手里呢!」 「那你刚才还说什么犯戒之话?」谢韵轻哼。 ------------ 第223章 受伤了? 「皇后误会了!」苏离笑道,「殿下与民女相约,日后无论是他助民女,还是民女助他,我们都互不言谢!如此,方是自家人!但方才我对皇后说了谢字……」Z.br> 她说着看向萧凛,「殿下,那是你我之间的约定,又不是皇后和我的!这也不算犯戒啊!」 「母后跟我是一家人,跟你自然也是一家人!自然也不必言谢!」萧凛道,「此外,还有锦儿,日后也不必说那些客套话的!」 萧素锦自听到谢韵说苏离就是那位治好她的神医之后,便一直盯着她瞧,只是没空插嘴,此时见萧凛提到自己,欢欢喜喜道:「那我便也不说谢谢了!不过,神医姐姐,我们可是在哪里见到过?我怎么觉得你特别眼熟呢?」 「去岁宫宴,我落水,是公主殿下救了我!」苏离微笑回,「我那时,是跟江清歌一起的!」 她提到江清歌,萧素锦瞬间回忆起来:「啊,原来你是那晚那个小仙女啊!」 「啊?」苏离失笑,「我怎么成小仙女了?我那晚,明明该是落汤鸡才对!」 「先是落汤鸡,可你醒来之后,大家都觉得你是小仙女!」萧素锦掩唇轻笑,「你当时发着烧,烧得面若桃花,我殿中的宫女太监,都说你生得漂亮,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你醒来后跟他们聊天,还告诉他们如何制作冻疮膏!他们按你的方子试了,就再没生过冻疮!从那以后,每次生病,都要念叨你呢!只可惜,再没机会见到你!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她说着拉住苏离的手,又蹦又跳:「阿离,我好开心啊!」 「能再见到公主殿下,我也特别开心!」苏离含笑望着她。 「这两个丫头,倒是一见如故!」谢老夫人淡笑,「行了,别在这风口上说话,回头再冻着!快屋里去吧!」 「好!」萧素锦扯着苏离的手,乐呵呵的往屋里走。 苏离伸手与她相握,忽然觉得指间触感有点异常,好似牵到的不是手,而是一团浮肿的软*肉。 可萧素锦并非肥胖女子,相反,她十分苗条,毕竟,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姑娘,一双手柔若无骨很正常,可是,萧素锦这手,相比她的人,实在是有点过于肥大了一点,显得有点不正常。 不过,天色太黑,她也瞧不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再看萧素锦,笑盈盈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也就没多想,只跟着她往前走。 萧凛跟在后面打趣道:「锦儿,你这是有了小仙女,就不要哥哥了?」 「要的要的!」萧素锦吐了吐舌头,亲亲热热的挎住了萧凛的胳膊,那边拉着苏离的手,一蹦一跳的进了房间。 房间里温暖如春。 大家坐在那里说话,没说多会儿,萧素锦便喊热,将身上的袄子脱了去。 苏离就坐在她身边,见她脱衣时胳膊似有些僵硬,愈发觉得不对劲。 等她说话时,便着意去瞧她露在外面的右手。 这才发现,这右手竟然比左手大了许多,明显是肿胀所致。 手部出现这么严重的肿胀,那么,胳膊受伤的程度,定然不轻! 「殿下,你受伤了?」苏离握住她的手,轻声问。 萧素锦一怔,忙不迭的把手缩回去,连道:「没有没有!」 可她嘴里说着没有,脸上的表情,却是难以抑制的痛楚,嘴里还不自觉「咝」了一声。 显然是方才回缩的动作太大了,碰到了伤口。 见她这样,萧凛面色一沉,轻轻抓住她,小心撸开她的衣袖。 衣袖 一扯开,几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条右臂居然肿得发亮,多处红紫淤青,也不知是何物所致。 「锦儿,这是怎么回事?」谢韵惊叫。 「没事没事!」萧素锦笑着摆手,「我今儿不是偷跑出来的嘛!然后不小心摔倒了,撞的!」 「那来时怎么不说?」谢老夫人心疼道,「都肿成这样子了!还跟没事人似的!」 「当时没觉得嘛!」萧素锦笑嘻嘻,「我好不容易跑出来,见到母后和哥哥,欢喜都来不及呢!哪还想到这点小事?说实话,若不是方才脱衣,都没觉到疼呢!」 「那也该及时处理!」萧凛轻哼,「看你都肿成这样子了,定是伤到筋骨了!阿离,你快帮她瞧瞧吧!」 苏离点头,拎了医箱,带她去了隔壁房间。 「殿下将衣裳脱了吧!」苏离卷起袖管,「我看你这种情形,这条胳膊,定然是扭到了!」 萧素锦坐在那里,扭捏着不肯动。 「在我面前,你难不成还害羞?」苏离失笑。 「不是害羞……」萧素锦摇头,目光往门边掠了掠,声音陡然压低了,「阿离,我身上的伤,可能有点儿吓人,但我不想让母亲兄长和外祖母他们知道,你帮我瞒着他们可好?」 苏离微微一怔:「殿下身上,不止这一处伤吗?」 萧素锦点头。 「那定然也不是你自己摔的,对吗?」苏离又问。 萧素锦撇撇嘴,吸吸鼻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水光潋滟。 苏离不说话,上前帮她脱衣裳。 这衣裳一脱,她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不止胳膊拧了,背上也受了伤! 那长而深的伤痕,明显是皮鞭抽打所致,一条又一条,像丑陋的蜈蚣,趴在小姑娘雪白单薄的脊背上,令人触目惊心。 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但处理得并不好,只拿纱布乱七八糟捆了几道,有几处已经洇出鲜血来。 「谁打的你?」苏离怒不可遏。 「嘘!」萧素锦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儿!」 「你被人欺负了!」苏离压低声音,「这种事,必须要说出来!」 「我不想说!」萧素锦仍是摇头,「阿离,外祖一家都这样了!母后和兄长又……我这点事,算什么呢?说出来,只会让他们更加担心难受!不过些许皮肉之伤,养一养便好了!不碍事的!真的!」 苏离看着她那圆嘟嘟的小脸,一阵心疼。 ------------ 第224章 心疼…… 「我先帮你上药吧!」她拿酒水净过手,开始帮萧素锦处理伤口。 想要上药,就得先把身上的纱布揭掉。 因为处理不当,萧素锦身上的纱布,有很多已经跟伤口粘在一处。 虽然苏离已经非常小心了,但每扯一下,小姑娘还是不自觉的抽搐一下。 等到把纱布全数除掉,萧素锦已疼得大汗淋漓。 但哪怕再痛,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苏离看着她那满身鞭伤,心一个劲的往下沉。 「打你的人,是你的父皇吧?」她哑声问。 萧素锦倏地拧头看她:「你怎么知道的?」 「公主殿下是千金贵体,除了他,谁敢将你打成这样?」苏离闷声道。 萧素锦默然。 「他为何打你?」苏离一边上药一边问。 「他……」萧素锦说了一个「他」字,喉间忽然一阵哽咽。 她趴在床上,低低的啜泣起来。 苏离拿帕子轻拭她眼角泪水。 那泪水多而密,啪嗒嗒的往下掉。 小姑娘委屈坏了! 苏离见她这样,已了然于胸,也不再追问,只默默清理伤口。 包扎好后,又仔细检查她那条右臂。 右臂大臂跟腋下之间,有几点特别重的淤青。 苏离将手放在上面比了比,很快便确认,那是一只手的指痕。 指痕留在这个部位,造成手臂轻度脱臼。 能造成这样伤痕的情形,有且只有一种,那就是,有人曾抓着这位公主殿下的胳膊,一路拖曳而行。 而那个时候的萧素锦,应该已经被鞭笞过,站不起来了。 敢这么做的人,当然也只有萧帝了。 这伤痕很重,但却并非近两日所为。 背部鞭伤有部份已结痂,胳膊肿胀成这种油亮的程度,也是需要时间的。 萧素锦受伤了,且,未得到妥善的治疗和照料。 正常来讲,这是不可能的。 除非,她受伤后即被萧帝关在了某个地方。 所以,她才对萧凛说,她是偷跑出来的。 她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萧帝如此震怒? 苏离想到一种可能,脱口问:「可是那萧希颜又害你了?」 萧素锦本来正哭得伤心,听到这话,连哭都忘了,惊问:「你怎么知道的?」 苏离答非所问:「看来,我猜对了!她又作什么妖了?」 萧素锦呆呆看着她,脑中却还停留在她方才的话上。 她说,萧希颜是不是又害你了。Z.br> 这一句话,包含着太多信息了。 她居然直呼萧希颜的名字,她还知道萧希颜没事就爱作妖,她还用了「又」字! 想来,她知道萧希颜不是第一次找她的麻烦了! 见她怔忡不答,苏离也不再多问,只埋头治伤,一切处理完毕后,她帮萧素锦把衣裳重新穿起来。 萧素锦活动了一下右手。 原本动一下就隐隐作痛的胳膊,此时轻松许多。 「阿离你好厉害!」她竖起大拇指,笑得眉眼弯弯,仿佛那一身伤痕不存在一样。 可这些伤,那么痛,多难忍啊! 她居然硬生生忍了下来,还跟没事人一样,在母后和兄长面前嘻嘻哈哈的。 论起这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她跟她哥萧凛真是有的一拼! 萧凛也是这样,凡事总是自己扛着,再苦再痛也咬牙忍着 ,唯恐自己的亲人担心。 看着她这懂事模样,苏离一阵心疼难受。 她忽然想起她在前世的结局了。 前世,萧凛是因为这个妹妹,才最终决定造反的。 彼时,大渝兵大举侵犯北境,而北境最牢固的两条防线,长林军和长风军皆死于萧帝的龌龊算计之中。 萧帝派出自己最信任,也最引以为傲的两支雄兵对战大渝。 一是洪阳的长洪军,另一支,则是戚正所帅的长威军。 可惜,这两支军队,平日里牛皮吹得震天响,到真正实战时,却不堪一击,被大渝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妒贤忌能者杀尽真正的能臣虎将,最后自食恶果,不得不割地让城,生生将北境十一城拱手相送,也将数万边民的性命,交到了大渝手上。 即便如此,大渝皇帝仍是不依不饶。 他看透了萧帝的无能,不光讨要城池,更要求公主万里和亲,如此,方肯结束这场战争。 萧帝膝下,有五位公主。 按年龄来算,萧素锦是最年幼的那一个。 她今年才不过十三岁,一年后和亲,也才刚满十四岁,还未曾及笄。 无论怎么点,这和亲之责,都不该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来负! 可是,有江清歌和淑妃在,又有萧帝这种心眼偏到天边的狼父,她注定要为这个只会窝里斗的无能父皇,付出生命的代价! 万里黄沙漫漫,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被迫背井离乡,远赴异国他乡,嫁给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帝为妃。 她的命运,在和亲之旨下后,便可以预见了。 萧凛这位太子,是大渝人的恶梦,持续近百年的侵略,也是因为萧凛而被迫中断。 大渝将士看到他便闻风丧胆,瑟瑟发抖。 更不知有多少大渝兵,死在他所率领的长林军刀下。 这份仇恨,他们没胆子找萧凛去报,便全都发泄在萧素锦身上。 萧素锦自嫁入大渝,便受尽折磨。 可是,她给萧凛的书信中,却从来不曾吐露分毫。 她每次都会说,她在大渝过得很好,大渝皇帝很喜欢她,让母亲和兄长不要担心。 可实际上呢? 大渝皇帝要她和亲,就是为了报复萧凛! 萧素锦是嫁给他为妃,可他却将她随意转赠给自己的部将,任由他们欺辱玩弄。 苏离原本没有机会知道这些。 那个时候,她被关在江家地牢,不见天日,早不知外面是什么景况。 但她一直想着萧凛,想着外祖母他们,哪怕这些人都不在她面前,可是,他们给她的温暖和爱,却能让她从中汲取一点苟活的力量。 她想着有朝一日,能逃出这黑暗牢狱,再见到这些人! 江清歌看出她的心思,为了打击她,每当她所挂念的那些人出事时,她便会第一时间赶来告诉她,将他们的死状细细描述给她听。 ------------ 第225章 不信! 看她绝望哀嚎,她不知有多快活! 萧素锦的消息,就是夹杂在这些消息中带来的。 宫宴那次,萧素锦救了她。 在江清歌看来,那便是打了她的脸。 所以她一直记恨着,后来跟萧希颜成了闺中密友,更是想方设法的折腾萧素锦。 萧素锦被逼去和亲,没过几月,江清歌便得意洋洋过来,跟她细述萧素锦的死状。 她说她辗转于大渝皇帝的诸多部将身边,后来生了一个孩子,却不知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又说她发了疯,亲手掐死了自已的孩子,放了一把火,把自己烧成了一堆黑灰。 这就是萧素锦忍来忍去,忍来的最终结局! 苏离深吸一口气,拉着萧素锦,重回到萧凛的房间。 「她的伤,没事吧?」萧凛关切问。 「没事了!」萧素锦又装成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就撞了一下,能有什么大事嘛!」 「你呀,整日里没个正形!」谢韵笑骂,「以后可老实点吧!你父皇不让你出来,你就乖乖在宫中待着,干嘛非要跑出来?对了,你出来可有跟他说过了?他若寻不到你,会着急的!」 「他……」萧素锦的嘴张了张,强笑着拧过头,含混道:「跟他说过了……」 「那就好了!」萧素锦点头,又看向萧凛,「凛儿,不若,我们明日便回宫吧!出来这么久,你父皇定然担心的要命!也不知他最近怎么样!那头风之疾,可好些了!」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怎么了?」谢韵微怔。 萧凛看向萧素锦,哑声道:「锦儿,你跟阿离出去玩会儿,兄长跟母后,有桩很重要的事要说!」 「好!」萧素锦一向乖巧听话,起身要走,却被苏离拉住了。 「殿下,我觉得,此事,公主也该知道!」她知道萧凛想说什么,低声道:「我知道这些事对她来说很残忍,可是,这是逃避不了的!早些知道,早有防备,总好过稀里糊涂的被人算计,不是吗?」 萧凛默然,片刻,点头:「你说的对!那么,锦儿,你也留下来一起听吧!」 「凛儿,你想说什么?」谢韵呆呆看着他。 「儿臣接下来要说的事,对母后来说,怕是如晴天霹雳一般……」萧凛哑声道,「按说,这个时候,不该说与母后知道,毕竟,您混沌这些日子,今日才刚刚清醒些,若骤然遭受打击,只怕会承受不住……」 「但还是要说的!」谢老夫人面色悲戚,「宁愿清醒着死,也不能糊里糊涂的活着!」 「你们到底想说什么?」谢韵听得一头雾水。 「母后,您不是一直想知道,下毒害我的是谁吗?」萧凛看着她,「是我的父亲!您的夫君!萧颢!」 谢韵听得一颤,怒声叫:「凛儿,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居然直呼你父皇的名字,简直大逆不道!」 萧凛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这回,母后听清了吗?」 谢韵听清了。 可是,她因此愈发愤怒了! 「你胡说!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是他的嫡长子!他怎会害你?他绝不会害你!凛儿,这个时候,你可不能听信谣言!」 「就知道你不信!」谢老夫人哀叹,「韵儿,终究是母亲宠坏你了!宠得你不知人心险恶,哪怕如今已是四十有余,却依然一派天真!因此,才会被那萧颢吃得死死的!」 「母亲!」谢韵急急道,「莫非您也信了那些谣言?此事非同小可!定是那些居心叵测者刻意离间阿颢和凛儿的父子之情,您千万不能上当啊!阿颢对女儿,对谢 家,对凛儿还有锦儿如何,您都是看在眼里的!凛儿出事,他心疼得头风都犯了!凛儿又是他最最得意的皇子,这江山社稷,将来都是要交到凛儿手里的!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萧凛苦笑:「也不怪母后不信,儿臣乍闻此事,亦是如此!可是,母后,您信与不信,真相都在那里!不光儿臣被他所害,外祖舅父他们,还有三万长林军,皆命丧他手!他所属意的太子,也不是儿臣,而是萧玦……」 「萧玦?」谢凛轻哧,「凛儿,你莫不是被毒坏了脑袋?若说你父皇想立昭王为太子,母后或许还能相信!可是,淑妃和他那一双儿女,素来不得你父皇宠爱,他怎会选她的儿子?这些年,淑妃是依靠我的庇护,才勉强在宫中站稳脚跟!萧玦素来名声不显,不管是文治武功,皆是平平!你父皇才瞧不上他呢!你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不过都是假像罢了!」萧凛看着他,满面凄凉悲怆,「母后,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刻意演的戏!他引得儿臣跟昭王相争,两败俱伤,却暗中培养萧玦……」 他将自己找到的证据逐一说了一遍。 可惜,纵是说得口干舌燥,萧韵仍是不住摇头。.z.br> 「凛儿,母后可是你父皇的枕边人!」她自信道,「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他有一百八十天是歇在母后的凤鸾宫的!余下的一百八十天,他有半数时间忙于政事!他对母后如何,母后能感觉不出来?他待你如何,你也能感觉出来!还有锦儿……」 她看向萧素锦,「锦儿,你说,你父皇待你如何?」 萧素锦自听到萧凛的话后,便两眼发直,脑子里更是嗡嗡作响,此时忽然被谢韵点到,嘴张了张,话未出口,眼泪却先掉下来! 「你哭什么?」谢韵皱眉。 「可能,因为她那位父皇,对她太好了!」苏离冷笑,「能拿鞭子把亲生女儿的背打得稀巴烂,还不给她好好治疗的慈祥父亲,的确是极为少见!」 「你说什么?」谢韵愕然,「苏姑娘,请你慎言!」 「皇后娘娘,请您移步,看看您女儿的伤吧!」苏离道,「再问问她因何事挨的这顿痛打,或许,就能知道,那位父亲对女儿到底有多好了!」 「阿离?」萧凛听出她话里有话,倏地一颤,「锦儿身上,还有别的伤?」 「可说是伤痕累累!」苏离回,「老夫人,皇后,你们看看便知道了!公主殿下方才不让我说,但是,现在听了太子殿下的话,想必,你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吧?」 她看向萧素锦。 ------------ 第226章 求求您,清醒点吧! 萧素锦用力点头,泪如雨下。 她很懂事,却并不是傻,她瞒着身上的伤,是不想让母后和兄长雪上加霜。 实际上,她心里委屈极了,也憋屈极了,她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说出来! 萧凛的话,却彻底解开了那些疑惑。 「原来……是这样的……」她哭道,「怪不得每次我跟萧希颜起冲突,总是要受重罚……」 「总是……」萧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锦儿,你被罚很多次了吗?」 萧素锦含泪点头:「从母后生病起,我就觉得不对劲了!那时她神智昏聩,整日昏睡,后宫事务,便交给了皇贵妃!皇贵妃一向与母后不和,你们都知道的,我与她的女儿萧清兰自然也不对付,她这人咋咋乎乎的,但没什么心眼,所以我与她顶多就是斗斗嘴,吵个架什么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的,萧希颜忽然跟她交好,平日里看她不声不响的,可做出来的事,却一件比一件阴狠!」 「她如何了?」谢韵追问。 「儿臣不知道该怎么说!」萧素锦委屈道,「就比如上一次,儿臣跟萧清兰吵架,她上来劝架,不,确切的说,是拉偏架,她一个功的扒拉儿臣,儿臣被她扒拉得烦了,就扬臂甩开她,谁想,这一甩,竟将她掼到了地上,摔得脸上全是血!差点破了相!」 「我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忙去扶她,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可这事还是被萧清兰告到了父皇那里!」萧素锦抹了把眼泪,继续道:「父皇大为震怒,狠狠的骂了我一顿!我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痛骂一顿之后,还罚我跪了一天一夜,不准吃饭,水也不许喝,要我静思已过!」 「什么时候跪的?」谢韵惊问,「母后如何不记得了?」 萧素锦苦笑:「母后,自从春日里您染了风寒,患上了头疾,您还能记清自己做过什么事吗?您又能记清,父皇在这段时间,来过您的凤鸾宫几次吗?」 「他……」谢韵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我记得他常来……」 「是啊,常来……」萧素锦叹口气,「到母后塌前晃上一圈,说上几句话,便走了!再未在母后宫中过夜,也不曾真正把母后的病放在心上!连儿臣都能看出他有多敷衍了!母后怎的还觉得他情深似海?自您病后,他跟以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谢韵呆呆看着她,脑中不自觉回想起这大半年的事。 这才意识到,自己最清晰的一次记忆,竟然是在半年前初发病的时候! 「那次被罚,我虽然难过,但心中并无怨怼,也没往别处想……」萧素锦涩声道,「我觉得真是自己误伤了萧希颜,害得一个小姑娘差点毁容,受这点惩罚都轻了!可我却没想到,后来这种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她说到这儿,满面愤懑,「那个萧希颜,惯会做戏,每回跟在萧清兰身后,都一幅胆小怕事的模样,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我跟萧清兰吵架,又没有说她,她那边就眼泪汪汪的说着奇怪的话,让我不要打她什么的,搞得宫人都以为我天天欺负她!可是,除了那一次,我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你虽然没碰她,可是,只要你跟她在一起,她就会莫名其妙落水,摔跤……」苏离接着她的话说下去,「又或者,流血,受伤,中毒,腹痛……」 「对对对!」萧素锦用力点头,「就是那样的!可是,阿离,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江清歌就是这么坑我的!」苏离苦笑回,「先是对我好,哄得我拿她当亲姐姐,可后来这个亲姐姐就因为我不停的受伤,而每次受伤,都有人亲眼看到,然后我的罪名就越来越多,我的名声也就越来越坏!可是,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的那位好姐姐,也每次都会为 我证明,说事情不是我做的!可是,她越是做证,别人就越觉得是我做的!我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z.br> 「就是那样的!」萧素颜只觉苏离这话简直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一把抱住她,眼泪汪汪道:「我也不知怎么的,宫中人都说我天天戕害自己的姐姐!萧希颜她每次都向着我说话,可她越是说,父皇便越是生气!到最后,她成了最懂事最委屈的小可怜,我成了十恶不赦的刁蛮公主!连带着母后的名声也被我搞臭了!他们都说是母后教女无方,才教出我这种坏心肠的女儿!可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可父皇不信,对我的惩罚,也越来越重!以前只是罚跪禁足,后来一次气极了,便拿鞭子抽我,抽得久了,好像抽顺了手,每次只要萧希颜受伤,哪怕我不在那里,他也要惩罚我!以前只抽那么一两鞭子便罢,可昨儿个,他却……却……」 她想起昨日情形,满心委屈愤懑,不由放声大哭。 「他如何了?」谢老夫人和萧韵齐声追问。 萧素锦却已哭得说不出话来。 谢老夫人心疼万分,遂将萧素锦拉到屏风后,察看她身上伤痕。 这一看,怒不可遏! 「这贼子,竟对你下这样的狠手!」她怒道,「敢情这是害了儿子不够,还想把女儿也打杀了!这禽兽不如的狗东西!」 「可是,他以前待你一向极好的!」谢韵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锦儿,你跟母后说实话,这当真是你父皇打的吗?此事可不能胡说的!」 「她都这样了,你还说她胡说?」谢老夫人怒叫,「萧韵,你到底被那畜牲灌了什么***?自己亲生女儿的话都不信吗?锦儿她向来懂事,便受了这么重的伤,在我们面前,还是装得乐呵呵的,就是不想让你担心!她怎么可能说谎?」 「那你到底怎么惹到你父皇了?」萧韵哭道,「锦儿,你是不是闯下什么大祸,才惹他对你下了狠手?」 「母后!」屏风外的萧凛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怒道:「求求您,清醒点吧!他会对锦儿动手,是因为他从未将您和我们这双儿女放在心上!锦儿她一向懂事乖顺,您怎么能怀疑是她的错呢?」 ------------ 第227章 痛快的揍她一顿! 「可是,你父皇以前对你们多好啊!」萧韵仍是为萧帝开脱,「他不可能忽然变成这样的!这其中定然有原因!我只是想要问清楚而已!」 苏离看着面前的萧韵,忽然明白萧凛前世为什么会失败了。 他有一个那么善于伪装的父亲,又有一个这般糊涂的母亲! 萧凛便是神仙下凡,怕也逃不出这修罗场!中文網 她现在忽然后悔治好萧韵了。 这么一个糊涂的皇后娘娘,清醒过来,对萧凛来说,是祸,非福! 以她这糊涂的性子,没准儿还会跑回宫找萧帝对质确认呢! 一念未了,果然听萧韵那边气咻咻叫:「罢了,本宫跟你们说不通!本宫这就回宫找你父皇!本宫要问个清楚明了!」 「萧韵,你真是糊涂啊!」谢老夫人气得连连顿足,指着她,恨声道:「当初你父亲便说萧颢是凉薄自私之人,不值得托付终生!偏你不信!你非要嫁给他!」 「你嫁了他,谢家便不得已入了他的局!这么多年,为他做牛做马!到最后,落得这么一个结局!」 「你是他的枕边人,这么多年在宫中与他朝夕相伴!若是那些有心机的,只怕早就看出不对劲了!偏你万事不知!」 「你儿子被人戕害至此,你女儿被他打得体无完肤,堂堂嫡公主,居然被个贱妾生的庶公主欺辱耍弄!这么多惨痛之事,血淋淋的摆在你面前,你父亲兄弟的尸骨未寒,你却还要向着你那夫君!你的眼是有多瞎?我真是后悔生了你这么一个蠢物啊!」 萧韵被骂得面红耳赤,却仍固执叫:「你们说了那么多,哪件有实证?我总不能因为你们这些捕风捉影之事,就怀疑自已的夫君吧?他之前待我待谢家有多好,你们都有目共睹的!哪个皇帝能像他这样,容许外戚做大?满朝文臣武将,谢家子弟占了多少?谢家助他登临绝顶,他可也不曾亏待谢家!他那般温软的性子,他如何能做出那等事来?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说着看向萧素锦,「锦儿,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给我说明白了,不许有半句隐瞒!」 「儿臣还未说呢,母后便说不许有半句隐瞒……」萧素锦苦笑,「母后觉得儿臣是这样的人吗?」 「我只是让你说实话!」谢韵催道,「你快说,到底因何将你打成这样?」 「因为萧希颜!」萧素锦回,「我前面说过了,萧希颜在母后生病之后,屡次挑衅,次数多了,我便知她的险恶用心,自也不会由得她陷害,便以牙还牙,也坑了她几回!可是,同样的事,不管我受多重的伤,父皇都不会重罚她,每次都是重重举起,轻轻落下!我有次跟踪她,发现父皇就在淑妃宫中,他们一家四口,有说有笑,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呢!」 「你何时看到的?」萧凛哑声追问,「为何不同兄长说?」 「那时外祖父他们出事,哥哥去北境了!」萧素锦垂泪道,「等你回来,又是这幅模样,我岂能让哥哥再添心伤?」 「所以,萧希颜真正开始挑衅你,大概就是在谢家出事之前吧?」苏离问。 「差不多!」萧素锦用力点头。 「想来,是知道自己即将崭露头角,那狐狸的尾巴,便再也藏不住了!」苏离冷笑。 「苏姑娘,你可否不要再挑拔离间了?」谢韵不悦道,「而且,这是皇家之事,你还在这里听着,好像不妥吧?」 「母后!」萧凛面如寒霜,「我说过,阿离是自己人!您这么对她说话,才更为不妥!若非有她,您到现在,也未必能醒得过来!她可是您的救命恩人!也是您儿子的救命恩人!」 「话虽如此,她也没有资格插嘴皇家 家事!」谢韵掠了苏离一眼,面色很不好看。 「什么皇家家事?」谢老夫人冷笑,「如今讨论的,是我谢氏家仇!而你口中的那个皇家,便是我谢氏的仇人!若非有阿离,你以为太子还能做几日的太子?你又还能做几日的皇后?」 「那到现在为止,皇上可有出废太子废后诏书?没有吧?」谢韵气咻咻道,「这足以说明他对本宫对太子有多爱护!」 「既然母后这么说,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萧凛看着她,「母后暂时不要将儿臣康复之事说出去,我们今日对你说的话,你也当没有听过!你也不要回宫,我们母子俩就如众人所看到的那样,你继续疯着,我继续残着,看看父皇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如何?」 谢韵掠了他一眼:「便如你所说!若到时你父皇力排众议,仍要你做太子,你当如何?」 萧凛不答反问:「若他废了儿臣这太子之位,力捧萧玦,母后又当如何?」 谢韵瞪眼:「是本宫先问的!你当先回答本宫的话才是!」 「母亲的话,不用儿臣来答!」萧凛轻哧,「因为明日您就能看到答案了!」 谢韵自是不信,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萧素锦,「你继续说!」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萧素锦木然道,「自皇兄回京后,宫中关于他的事沸反盈天,人人都说东宫要易主了,萧希颜也这么说,她故意激怒儿臣,说了外祖和皇兄很多坏话,谢氏一族为国捐躯,马革裹尸而还,她却说谢家打了败仗,祸国殃民,又说皇兄身为太子,却残忍嗜杀,惹得天憎人怨,是遭了天谴,才会残了双腿!诸如此类的恶毒之语,她说了很多,我知道她是在故意激怒我,然后再像以前那样陷害我!我本想不理她的,但我没忍住,我想着,我便算不动她,她也会诬赖我,那不如痛快的揍她一顿!」 「所以,你真打她了?」谢韵惊叫。 「打了!」萧素锦点头,举起自己那双肿胀的手,道:「我用这只手,抽了她足足五十个耳光!她被我抽得口唇流血,仍破口大骂,我便更恼了,我用皇兄教我的那一招,来了个秋风扫落叶……」 ------------ 第228章 一个字,蠢! 她说着在屋子里比划起来,「我将她扫到了地上,对着她的嘴又一阵猛踹,踹得她脸上开了血花,牙齿都掉了!她再也骂不出来了!哈哈,真是痛快极了!」 她说到最后,开怀大笑。 「你个疯丫头!」谢韵指着萧素锦,气得浑身哆嗦,「你怎么能这样?那可是你的皇姐啊!她母妃淑妃,在我面前一向是伏低做小,万般恭卑的!你怎么能仗着自已会点拳脚功夫,就如此欺侮她的女儿?你简直太混帐了!怪道你父皇如此狠罚你!你这是活该啊!」 「活该?」萧素锦呆呆看着她,「母后,您听清儿臣说什么了?是她一再挑衅我!她辱骂外祖兄长,辱骂长林军!」 「那又如何?」谢韵怒道,「那也不是你打伤她的理由啊!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丧心病狂?」萧素锦指着自己的鼻子,怔在了那里。 萧凛和谢老夫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苏离亦是瞠目结舌! 众人都不敢置信的盯着谢韵看。 谢韵却还在一径怪责萧素锦:「此事你做错了!你父皇罚得对!希颜她是你的皇姐,哪怕她口出恶言,你也不该如此冲动粗鲁……」 「母后!」萧凛厉声打断她的话,「你确定这事锦儿做错了?」 「你父兄和三万长林军死得如此凄惨,如今他们坟头土尚未干,萧希颜便如此咒骂,你居然说锦儿冲动粗鲁?」谢老夫人指着谢韵,「你……你……」 她气得眼前一黑,一个趔趄,直直向后跌去! 苏离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她。 「锦儿已经很客气了!」萧凛一字一顿道,「若让我遇到此事,会当场将她打杀!敢辱我长林军者,任他是谁,皆格杀勿论!母后如今却要为她说话……」 他怒不可遏,拂袖转身,怒喝:「来人,将母后带回她的院子,无孤命令,不许她出房门半步!」Z.br> 「你什么意思?」谢韵愕然。 「太子是何意,你听不明白吗?」谢老夫人怒道,「从今儿起,皇后娘娘莫要再回宫了!就好生在这谢府呆着吧!等你父兄七日回魂之日,你便将你方才那番话,一字不落的说与他们听!若他们泉下有知,最好是把你这蠢物早早带走!省得留你在这世间,丢人现眼倒也无所谓,害得一双儿女尸骨无存,那便是造了大孽了!」 「你们才是在造孽!」谢韵尖叫,「凭借那些捕风捉影之事,便要诬陷你父皇!若是想造反就明说,何必找这些下三滥的说词……」 她说到一半,忽觉眼前一黑,却是萧凛的袍袖重重拂过。 他虽在病中,那一拂之力,却足以打晕谢韵。 谢韵瞪大双眼,软绵锦倒下了。 「带走!」萧凛哑声吩咐。 李如风和承影本就候在外面,听到他的命令,默然进入,找担架把谢韵抬回她的院子。 对外只说,皇后娘娘又发疯了。 「我如今倒宁愿她真的疯了!」谢老夫人痛苦的闭上双眼,「萧颢是给她下了降头吗?」 「可是那尸毒所致?」萧凛看向苏离。 苏离摇头:「尸毒会令人神智昏聩,可她方才人明明是清醒的!那便不是尸毒所致了!皇后娘娘以前便是这般的……心无城府吗?」 她总觉得不至于。 毕竟,她是一国之后。 若真是那种蠢笨之人,又如何能镇得住后宫? 便算有父兄依靠,儿子也争气,但这些人等闲不得入后宫。 她能坐稳这后位,好好的活到现在,想来,应该也是有点能耐的。 「我也 不知该怎么说……」谢老夫人苦笑,「不过她以前也算不得聪敏之人,若不然,也不会被萧颢那厮诱骗了!不过,她以前虽心无城府,却也不致像今日这般糊涂!大是大非上,还是能拎得清的!今日这般言行,也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公主殿下……」苏离看向萧素锦,「你是长伴在皇后娘娘身侧的,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若说异常,那便是母后所患的头风之症了!」萧素锦道,「自患头风,她过得十分煎熬,每日里痛不欲生,不知用了多少法子,都无济于事,后来是淑妃从古籍中得到一个推拿古方,每当她头痛难忍时,淑妃便会为她推拿按摩!啊,还会焚香!叫什么安神香!每次推拿完之后,母亲便能安睡一段时间,只是持续不久,至多一两日,便又开始头痛,如此周而复始……」 「那皇后对她,定然十分依赖信任吧?」苏离追问。 「那是自然!」萧素锦点头,「不过,在这之前,母后跟淑妃就十分交好,淑妃隔三差五的,便会来母后宫中,陪她聊天说话!淑妃还是她带进宫的呢!这个,外祖母应该知道!」 谢老夫人惨笑:「是啊!说是喝醉了酒,走遍了房,把谢柔当成你母后了!当时我便觉得不对,坚决阻止谢柔入宫!可你母后却说她清白已毁,若不入宫,便只能出家为尼,又说什么,宫中多个姐妹,互相有个照应,也是件好事,她……」 她叹口气,忽然不想再说下去了。 说来说去,无外乎一个字,蠢! 苏离也是唏嘘不已:「淑妃处心积虑,皇后娘娘单纯无心机,这么多年视她为好姐妹,如今头风之症唯有她可暂解,那淑妃于她而言,便如救命稻草一般!又兼有那位帝君从中蛊惑,她会如此昏聩,也不稀奇!不过……」 她顿了顿,皱眉道:「便算如此,事关她的至亲,她亦不该如此啊!此事,还是有点古怪!殿下,」 她转向萧素锦,「淑妃为你母后推拿之时,你可在场?」 「不在!」萧素锦摇头,「每次推拿之时,淑妃便以安神为名,将所有人都退出殿外,不许发出一点声响来!」 「每次推拿多久?」苏离又问。 「最其码也要大半个时辰!」萧素锦回,「最长的一段时间,足用了一个半时辰!我担心出什么状况,想要进去瞧瞧,结果被她身边的婢女拦下来……啊,对了,她身边婢女功夫不低!我想硬闯,都没能敌得过她!」 「她是萧颢心尖上的人,自是要得力的人贴身保护着!」苏离冷笑,「如此看来,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猫腻了!」 ------------ 第229章 迷心术? 「会是什么?」萧凛和谢老夫人齐声追问。 「我怀疑是迷心术!」苏离猜测道。 「那是什么?」萧凛惊问。 「是一种方士术法!」苏离回,「这种术法利用药物来损毁人的肉身,令人生病痛苦,后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给病患服用少量解药,令病患对此产生依赖,藉此逐渐控制她的心智!」 迷心术其实跟她所练的摄魂术类似,都是利用人的弱点,掌控人的内心。 但相比摄魂术,迷心术所用手段更为低劣些。 摄魂术主攻人心,能在瞬息之间掌控人的心智。 迷心术则主攻人的肉身,先将人变弱,再加以救治,并不断强化这种关系,让病患对他依赖性日益增加。 人在极端病痛之下,若有谁能帮到她,那在他眼里,那人便如救世主一般! 迷心术用这种方法控制人的肉身,再控制人的精神。 淑妃在谢韵身边近十年了,若她真会这种迷心术,那么,此时的谢皇后,只怕已成为她的傀儡! 谢家出事,她放任这只傀儡回谢家,想做什么呢? 可若她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要给谢韵下毒呢? 毒发的谢韵,要么发疯,要么晕睡。 若非遇到自己,这会儿怕也清醒不过来。 这么一个浑浑噩噩的傀儡在谢家,除了败坏皇后的名声,也就是让谢家人更难过恐慌。 可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多大影响。 谢家此时已经在地狱底了,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费尽心机调理出这么一个傀儡,就只起这么一点作用,苏离总觉得不太可能。 她皱眉不语,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那边萧素锦惊叫:「若是这样的话,母亲的头风之疾,岂不是淑妃恶意祸害所致?」 「十之八九!」苏离点头,「她既已对皇后下手,殿下也要当心!回宫之后,饮食方面,当小心再小心!」 「可我在饮食方面,一向同母后一起的!」萧素锦道,「为什么母后出事,我却无事?」 「若你和母后同时出事,我们岂能不生疑心?」萧凛道,「便算母后这头风之疾,我也是差人查了又查!只是未查到任何可疑之处!若是连你也出事,我怕是要将皇宫翻过来!」 「可现在情形不一样了!」苏离道,「之前他们有所顾忌,只能在暗中下手,现在却是明目张胆相欺……」 苏离想到萧素锦的结局,心不自觉揪起来,「殿下,或者,该想个法子,让公主殿下留在谢家才行!此时这种境况,她若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萧凛亦想到这一节,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是有什么法子把锦儿留下来?」谢老夫人听得五内俱焚,忽又想到谢韵,愈发担心,「你父皇早就催你们母子回宫,如今知道锦儿来此,定会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来!只怕他明日便要差人来带人了!你这种景况,如何能回东宫?锦儿回去,不定又会遭何等虐待!还有你母后,若她将我们所说之事合盘托出,那可就……」 她说到最后,只觉无处不艰难! 萧凛苦笑:「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若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 他看向苏离。 苏离叹口气,朝他点头。 若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便只能让谢韵继续晕睡下去了。 「像这种情形,若是能治好母后的头风,她可还有清醒的可能?」萧凛轻声问。 「按理说,应有这种可能!」苏离道,「只是,皇后被淑妃掌控太久,视她为救世主,若想 让她改变这种想法,需要一个好的契机,也需要时间!除此之外,我得知道淑妃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比如,她所用的安神香,到底是什么东西,方能对症下药!」 「这个我来想办法!」萧凛点头,轻舒一口气,道:「夜色已深,都早些安睡吧!事已至此,多虑亦无用!唯今之计,先养好各自的身体再说!」 「殿下所言极是!」苏离点头,「老夫人,您年事已高,不可太过操劳!公主殿下,你身受重伤,更要多加注意!都快些安歇吧!」 说是安歇,但各自回房后,大家都很难睡得着。 苏离照例歇在萧凛房中的矮塌上,与他之间隔着一道屏风。 今晚无星也无月,夜色黑沉,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风声呼啸,拍打在干枯的树干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这冬夜中呜咽哀嚎。Z.br> 苏离很讨厌冬天,更讨厌这样的冬夜。 她死时便是在冬日里。 那夜滴水成冰,天寒地冻,也有这样的风,在外哀嚎了一夜,以致于后来再遇到这样的冬夜,她总觉无限凄惶。 前世死前那一夜的各种情景,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不断闪现着,她裹紧被子,下意识的将身子缩得紧些,更紧些。 她很努力的想些开心之事,强命自己闭眼安睡。 可睡着睡着,忽觉浑身冰凉,如处冰窖之中。 她倏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让她肝胆俱颤! 她不是在谢府吗? 为何又重回到前世的小黑屋了? 黑屋内,寒刃闪着雪亮的光,那光影在她身上划过,撕心裂肺的痛楚随之而来,她痛得大叫,可口中却塞着破布,便连叫都叫不出来! 正窒息之时,一双温暖的手臂,忽然紧紧的抱住了她! 「阿离!阿离你醒醒!」 熟悉温暖的声音,似冬日里的暖阳,劈开黑暗,直直的照了进来! 苏离挣扎着睁开双眼,看清面前的人,她哭着投入他的怀抱! 「殿下!殿下你终于来救我了!我好疼!我好害怕!」 她像个孩子似的,哭得不能自控。 再不像白日里那般冷静淡定。 萧凛被她哭得心都要碎了,伸手将她捞起来,紧紧抱在怀中。 她的身体抖得厉害,明明屋子里温暖如春,她却浑身冰凉。 他扯了毛毯包裹住她,将她缠得像个襁褓中的小婴儿一般,他将她紧紧抱在臂弯,哄孩子一样晃着哄着。 「阿离,不怕!我在这儿呢!我在!不怕!不怕!」 他一边哄着,一边轻揉着她的头发,招魂一般叫:「快醒来吧!阿离,快醒来吧!」 ------------ 第230章 太可怕了! 他的声音醇厚低柔,他的臂弯厚重温暖,带给苏离难以言悦的温暖和安全感。 她僵硬紧绷的身体,瞬间就放松下来。 目光在房中逡巡片刻,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揪紧的心也一寸寸松开,理智也随之回来。 「殿下,我是不是吵醒你了?」苏离满面愧疚,「这样,我去隔壁睡吧!」 「不用!」萧凛摇头,「我本来就没睡着!你做什么梦了?吓得一直呜咽着,却又不发出一丁点声音来!像条鱼似的,在那里扑腾着……」 他想到她方才的样子,十分心疼。 苏离却不想让他担心,只含混道:「我也记不清了,殿下怎么这会儿还没睡?担心皇后娘娘吗?」 萧凛点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淑妃既将母后做成了她的傀儡,那么,她任由母后回府,可是有所图呢?可是,她却又给母后下了尸毒……」 苏离闻言轻笑:「原来殿下也在想着这事呢!」 「你也想到了?」萧凛问。 苏离点头:「我心里一直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似的!可是,又实在猜不透她的意图!」 「总之是要对谢府不利!只不知会用什么样的方法……」萧凛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唯今之计,只能先让人看好皇后娘娘!」苏离轻叹,「殿下也莫要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都半夜了,殿下快安歇吧!」 她伸手轻推萧凛。 可是,推不动。 萧凛不光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其实不光是苏离在做恶梦,刚刚,他也在做恶梦。 只是他的梦太过模糊,那些画面只是一闪。 可是,便是那一闪,也让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中,他看到母后支离破碎的尸身,被人胡乱掩埋。 他看到萧素锦在北境漫漫风沙之中挣扎,最终被一场大火吞噬。 那样的绝望无助,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会儿抱着苏离,跟她说话,闻着她身上的气息,这颗心却莫名的安稳了下来! 他不想离开她。 他想要再抱抱她。 那种欲望如此的强烈,让他不管不顾,就只想这么安安静静的与她相拥。 「阿离……」他在她耳边呢喃,「我其实……」 「殿下,噤声!」苏离忽然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萧凛不明所以,正要询问,耳边却似来一阵若无若无的嘶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跳了起来,披身便往外冲! 门外,负责值守的李如风和承影此时也急慌慌跑进来! 「殿下,是皇后那边!」李如风急急叫。 「殿下,您还是坐上轮椅吧!」苏离推来轮椅,让他坐在上面,又找来大氅,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推着他向谢韵的院子飞奔而去。.z.br> 越往前走,那叫声便愈来愈大,也愈来愈尖厉! 那样凄厉又诡异的惨叫声,夹杂在这冬夜呜咽的风中,听起来简直毛骨悚然! 「殿下!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苏离脚步不停,一颗心嗵嗵乱跳! 「最其码有十数人!」萧凛点头,他耳目敏锐,支耳听了一阵后,忽又惊叫:「我好像听到了外祖母和大舅母的声音!」 苏离此时也听到了,一颗心不断的往下坠! 谢老夫人为了照顾谢韵,搬到了谢韵隔壁房间。 难不成,她们都出事了! 「如风,你快去!」萧凛急 急道,「快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不!」李如风固执摇头,「此时最重要的人,是殿下您!哪怕这谢府的天塌了,属下也得先顾着您!」 「是!」承影牢牢守在萧凛后面,「殿下,愈是这个时候,便愈要保护好您自己!以免别人偷袭!」 「孤能保护好自己!」萧凛怒道,「孤让你们去!若是母后和外祖母有什么不测,孤拿你们试问!」 李如风无奈,只得先行离开。 他一人来去如风,不过短短一刻,便又如一阵旋风似的卷了回来! 黑暗中,苏离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心里「咯噔」一声,忙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身上怎么那么多血?皇后……」 「别说了!」李如风一把推开她,将轮椅调转方向,往来路狂奔。 「殿下!快走!快离开这儿!」 承影看得惊心动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向最了解自己的搭档。 他们这些年跟在萧凛身后,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 便算是被敌军包围,李如风都没像今日这般慌张过! 这么多年沙场征战,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便算是现在,这颗脑袋,也是系在裤腰带上的,随时都可能被别人收割! 死,对于他们来说,一点也不可怕。 他们司空见惯! 可李如风脸上这表情,简直是恐惧到极点! 他从未见他这般害怕过! 那么,定然是发生了比死还可怕的事! 那会是什么? 承影一时也不多问,只牢牢守在萧凛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防有人趁乱偷袭。 可是,他不听还好,愈听,心里愈是发毛! 因为,他忽然发现,那种尖厉的嘶叫声,不止是从皇后的院落传来,竟似是来自四面八方! 萧凛耳目敏锐,自然也发出了这一点! 「到底出了何事?」他一把抓住李如风的手,霍地站了起来,却被苏离用力按了回去! 「殿下,以让李大人如此惊惶,自是出了天大的事!您不要再问那么多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殿下,都疯了!」李如风面色惨白,边跑边叫,「老夫人和夫人他们全都疯了!还有皇后身边的宫女随从,谢府的奴婢,全都疯了!他们四处咬人!被咬到的人,也跟他们一样疯掉了!那些人不光咬人,还吸血!院中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太可怕了!」 「什么?」萧凛听得毛骨悚然,「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李如风抹了把脸上的血与汗,拼命摇头,「殿下,我只知道,若是跑得慢点,那些人就会追上来!若是您被咬到……」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 第231章 怪物! 「就是那样!」李如风用力点头,「一个两个的,跟炸尸了一样!那眼神直勾勾的,忒是渗人!偏偏力气极大,不论男女,皆是气壮如牛,逮着人就不松口,朝着脖子死命啃咬,若非我跑得快,这会儿怕也被咬伤了!」 「外祖母和母后呢?」萧凛急道,「她们如何了?」 「护府兵护着她们呢!」李如风回,「老夫人和皇后娘娘她们这会儿都躲在屋子里,老夫人让我先护殿下离开!殿下别再问了,先回房中躲着再说!」 「这种时候,岂是躲避之时?」萧凛轻哼,「孤这一避,任由府中之人相互撕咬,那不用一夜,这合府的人,都要变成疯子了!包括那些护府兵!」 「话虽如此,可是,殿下,您才是最重要的啊!」李如风苦着脸,脚下依然不停。 跑到一半,却觉腿部一麻,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却是萧凛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承影,随孤回去!」他推开轮椅站起来,大步向前。 「殿下,三思啊!」承影忙上前阻拦,李如风那边也是连声哀嚎:「殿下,属下可都指望您啊!您万万不能出事!」 「闭嘴!」萧凛满面怒容,「此时脱逃,难道你要孤置谢府不顾吗?若按你所说的那种情形,任由事态发展,明日这谢府,便成了一座坟墓!孤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殿下便算要去,也不能这样去啊!」苏离忙将轮椅推到他身后,「若您这般跑过去,那几日之功便全白费了!殿下还是坐下来吧!」 萧凛看看自已的腿,又看看她,到底还是听了劝告,重又坐回到轮椅上。 那边李如风已然恢复,爬起来推着他向前疾奔。 苏离紧随其后,很快便赶到谢皇后所住的怡心院。 到了这里,萧凛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最最冷静的内卫,也会如此的急惶害怕! 面前这一切,的确是太可怕了! 原本清雅干净的怡心院,此时简直如地狱一般! 院内院外,俱是血流如河,这血河之中,有数十条人影在那里嘶叫奔跑着,个个龇牙咧嘴,形容可怖,脸上身上,俱是鲜血淋漓,简直就如怪物一般! 如李如风所言,这些人举止十分诡异,皆是四肢僵硬,竟如提线木偶一般。 可这些木偶的动作,却极为迅疾,昏黄灯影下,这些人在院中狂喊乱奔,竟跑出了幻影! 护府兵统领谢征此时正指挥人严防死守,将院门紧紧关住,守门的护府兵严防死守,只要有人敢靠近大门,皆杀无赦! 可这些怪物的力气太大了,竟似无所畏惧,哪怕外面有刀斧加身,仍是前赴后继,更有甚者,直接从院墙攀援而上,直接骑到墙外的护府兵脖子上,逮着他们一阵猛啃。 被啃啮过的士兵,很快便变得癫狂。 不过谢征指挥有方,在这些人初现症状之时,便将其直接扔进院中。 可是,这些怪物实在是太强悍了,如恶鬼一般,不断的冒出头来,护府兵们按起了葫芦又起了瓢,皆是分身乏术,墙外的弓箭手箭雨如蝗,向内疾射,可那些发狂的人似是没了痛感一般,哪怕被扎成一只刺猬,竟也不死,仍然狂奔狂叫! 众人都见过这种诡异情形,俱是吓得面无人色! 谢征虽然身经百战,此时也是惊得面色煞白。 正慌乱之时,忽听身后有动静,一拧头看到萧凛,立时有了主心骨。 「殿下!」他忙跑过去汇报情况,「老夫人和皇后娘娘她们皆已妥善安排,只是老夫人的情形不太好,她也发狂了!属下不得不是把她打晕捆起,如今院中皆是府中下人,哦,还有皇后身边的 大宫女!再就是被咬伤发狂的士兵!」 「你做得很好!」萧凛点头,凝神看了片刻,忽道:「谢征,把你的箭给孤!」 谢征忙将手中弓箭和箭囊递给他。 萧凛搭弓射箭,数箭齐发。 「啊!」院中数人中箭,立时仰面倒下,再也不动了。 「咦?」谢征又惊又喜,「殿下,为什么您这箭就管用呢?」 「射他们的脚尖!」萧凛道,「这些人发狂之人的命门,应该是在脚上!」 说话间,又是几支羽箭疾射而出,俱是直直钉向那些人的脚部。 事实很快验证了他的话,又有几人躺下不动了。 谢征大为振奋,当下有样学样,找了几个好的弓箭手,一通猛射。 一刻钟后,怡心院内终于安静下来。 谢征长舒一口气:「还好有殿下您在!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离一直提心吊胆,此时心也放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汗,问:「殿下,您怎么知道他们的命门在脚上?」 「方才看他们在那里互相撕咬,有好几人躺下后即行动不便,皆是被踩到了脚……」萧凛解释,「所以便猜测命门在脚上!现在应该无事了,你们进去瞧瞧,看看是什么状说!外祖母她们在何处?」 他看向谢征。 「在隔壁院子里!」谢征忙引他过去。 隔壁院里住着谢府家人,才刚进院,便听到一阵哭声。 这哭声之中,还夹杂着谢老夫人的嘶吼。 苏离听得心都揪起来。 及至进了房间,这才发现,谢老夫人已然面目全非。 原本慈祥和蔼的一张脸,此时跟院中那些发狂的人一样,满布青紫淤痕,一双眼睛向外凸着,眼中布满血丝,虽被绳索捆绑着,却一刻也不曾安静下来。 看到他们进来,竟也不识得人了,只一径扭曲着脖颈,龇牙咧嘴的狂叫着。 谢韵萧素锦等人看到她这般情形,俱是惊惶落泪,看到萧凛进来,一起围过来,聚在他身边,眼巴巴的瞧着他。 「哥哥,怎么办啊?」萧素锦眼泪汪汪。 谢韵亦是满面惊惧:「母亲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凛儿,我们怎么办啊?」 每个人都在问萧凛怎么办。 可是,萧凛却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先把谢老夫人控制起来。 「在她恢复正常之前,就只能先这样绑着她了!」他哑声道。 「母亲身子最近很不好,若是这么一直绑着,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谢韵担心道。 「她一个人意外,总好过大家一起出意外……」萧凛攥紧双拳,掩下眼底的心疼难受,「只能先这样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无助低泣,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一片悲呜之声。 「行了,不要哭了!」萧凛哑声道,「哭也无用!留着点力气,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吧!此事尚不知是怎么回事,更不知源头在何处!大家都要警醒些,随时带着利器,一旦发现有人有此征兆,便以刀刺其脚背……」 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不管那人是谁,哪怕是你身边最最亲近之人,又或者,是孤,都绝不要手软!受伤不可怕,若是因为一时不忍,让大家都发疯发狂,那谢家就真的完了!」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却也知道他说的没错。 这个时候,哭真是最无用的。 当下也都强打起精神来,各自准备好利刃,以备不时之需。 萧凛看着身边亲人惊惶模样,心中难受至极,下意识的寻找着苏离的身影。 这才发现,苏离不知何时,已不在他身边了。 「阿离呢?」他看向李如风。.z.br> 李如风一怔,四处看了看,果然没看到苏离。 「刚才还在这儿呢!」萧素锦道,「刚才她一直盯着外祖母看,怎么一晃神不见了?」 「我在这里!」苏离正好走到门边,听到这话应了一声,疾步走到萧凛面前。 「殿下,我有一些发现,咱们借一步说话!」 萧凛点头,随她去了隔壁房间。 「你发现什么了?」他问。 「我刚才在外面问了一下,最先发狂的人,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青玉!」 「青玉?」萧凛心里倏地一颤,「照这么说来,是母后……」 「没错!」苏离点头,「这些人之所以发狂,根源就在皇后的尸毒上!她发狂之时,咬了青玉!」 「可是,她的发作症状,跟这些人完全不相同!」萧凛困惑道,「为何青玉被咬了之后,就忽然变得那般严重?」 「因为青玉身上的尸毒,被人恶意用毒药催发过了!」苏离回。 「用毒药催发?」萧凛听得一怔,「你的意思是说,她中毒了?可是,这段时间,谢府在饮食上可说是慎之又慎,若真是中毒的话,那为何对她一个婢女下毒?我们这些人,才该是真正的目标不是吗?」 「因为那种毒,只是一种催发之药,算不得正经毒药!」苏离解释道,「就好像普通的两种食物,分开吃时对人无害,可一起食用,却可能变成夺命砒*霜!」 「至于为什么对你们下手……」苏离叹口气,「殿下,今日若非你机灵反应快,又有谢征这样得力的助手,您觉得,谢府中人能撑到什么时候?不过一夜之间,谢府怕就……」 ------------ 第232章 状况频出! 「所以,她让母后回来,为的,就是彻底颠覆谢府!」萧凛目眦尽裂,「还是用这种惨烈的方式!」 苏离点头:「她不光是要颠覆谢府,还要将谢府中人钉死在耻辱柱上!本来长林军兵败一事,世人还只处于猜测之中,可如今有了今日之事,怪力乱神之语皆层出不迭!届时,怕是会有更难听的谣言传出来!谢府百年清誉,怕是要毁于一旦了!而太子殿下您……」 她叹口气,「便算您的腿好了,但背上这癫狂之名,只怕也……」 苏离再也说不下去,心里更是油煎火燎一般! 若萧凛在世人眼中,成了随时都可能癫狂的怪物,那么,萧帝依然可以用这个名目,废掉他的太子之位! 萧凛当然也想到这一点,眉头亦是紧皱。 「这到底是什么毒?为何竟如此诡异?能让人在瞬息之间发狂,简直匪夷所思!」 「这种毒……」苏离喃喃道,「原不该出现在在人间……」 这是恶灵境之毒。 不,确切的说,这不是毒,而是一种咒。 尸毒本身只会令人癫狂咬人,但被咬之人,是不具备传染性的。 可若加上那种咒语,再以药催发,这毒便会以惊人的速度迅速传播,将尸毒的特性放大无数倍! 因而产生的后果,也极其的诡异惊人! 可这种咒术,向来只存在于恶灵境中。 离开恶灵境,便会失去效用。 淑妃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施用此咒? 这咒到底是她自己施用的,还是她身边另有诡奇之人? 恶灵境中人,跟人界互不相通,若敢擅入人界者,会遭噬魂之刑。 除非如她这般,历十数年之功,修到化境重生。 会用此咒术的人,莫非也是重生者? 苏离一时也猜不出这其中是什么缘故,索性也不再去想。 眼下是要早点把这燃眉之急解了! 「殿下,这种施过咒术的尸毒,其实并不是通过咬人传播……」苏离忧心忡忡,「只要跟青玉有肢体接触,都有可能被感染!」 萧凛悚然一惊:「也就是说,谢府中人随时都可能再度感染爆发?」 苏离用力点头:「想一想吧,青玉这段时间,接触了多少人?得赶紧把这些人找出来!最主要是那催发之药是什么!我眼下还毫无头绪!」 「催发之药……」萧凛下意识的重复着她的话,忽问:「按你的说法,青玉在被母妃咬过之后,应该会即刻发作的,可她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发作?淑妃既然想害谢家,为什么不在母后到谢府后就实施这种计划?非要选在今天?今天有什么特别吗?」 「今天……」苏离一怔,心里倏地一跳,脱口道:「难不成,她今日搞出这一出,是为了给萧玦解围?」 「很有可能!」萧凛用力点头,「这种事奇诡至极,若是传播出去,定会引起京城中人恐慌!届时,大家怕是没有功夫来管萧玦的那点事了!」 「那么,这催发之药,很有可能就是今天才下的!」苏离顺着他的思绪往下想,「今日……」 她想到一种可能,惊叫:「公主殿下?」 萧凛那边也同时叫出声来:「锦儿!」 两人互看一眼,都激动异常! 萧帝若想关住萧素锦,那深宫重重,萧素锦一个小姑娘,是绝对逃不出来的! 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淑妃故意放水! 苏离推起轮椅,重返萧素锦房中。 此时的萧素锦还未歇息,正跟谢家人聚在一起说话。 说来说去 ,都是惊惶担心。 谢府接连遭到重创,大家心情都异常紧张。 正心神不定之时,萧素锦身边的谢然忽然尖叫起来! 「母亲!母亲!」 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某个方向,身体剧烈颤抖着。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这才发现,原本坐在床塌边的谢大夫人柳氏,脸上竟然也出现跟谢老夫人一模一样的黑红色青筋! 这明显是感染的前兆! 可是,柳氏自已却未曾察觉,脑子亦还是清醒的。 听到谢然尖叫,她皱眉道:「然儿,你小声点!回头再把你祖母吵醒了,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谢然大哭:「怎么办?要怎么办啊?我不要母亲变成怪物!母亲!」 她哭着去拉柳氏的手,可看到那手也布满了可怖青筋,吓得拔腿就跑:「救命啊!救命!」 其他人见状,亦是连声惊叫,连滚带爬跑出去。 独有萧素锦站在那里,跟柳氏大眼瞪小眼。 「什么变成怪物?」柳氏听得一怔,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指间异常的触感,让她浑身急颤。 下一瞬,她的喉咙里咕噜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泛了上来! 「舅母,您……您还好吗?」萧素锦战战兢兢问。 柳氏刚要答话,可嘴未张长,她那原本清明的眼中,立时被癫狂之色溢满! 「啊啊!」她转着脑子尖吼着站起来,朝萧素锦扑过去! 萧素锦在她扑过来之前,便已将手中尖刀握紧。 只是,看着还清醒的大舅母,她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可等柳氏扑过来时,她方知道,自己根本已不是她的对手! 柳氏疾扑而下,很快便将她压在了身底,原本瘦弱的人,此时却重得像一座山! 萧素锦拼命挣扎着,奈何根本动弹不得,眼见得柳氏就要咬上她的脖颈,一条人影忽然闪过来,疾如闪电般的将她拖开! 同一时间,一支羽箭也狠狠的钉入了柳氏的脚尖! 她翻了翻白眼,仰面倒下。 「舅母!」萧素锦又是心疼,又是害怕,痛哭出声。 这边惊魂未定,却又听外面尖叫连声。 却是外面的谢然又出事了。 与她同行的几人跟萧素锦一样,虽知她被感染,可面对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又岂能忍心下手? 猝不及防间,很快便有两人被谢然咬到,也变成了怪物。 萧凛无奈,只得再度搭弓射箭,将箭钉入谢然三人脚底,方才将形势控制住。 这边还未及喘口气,负责收拾怡心院残局的谢征又急急跑过来。 「殿下,不好了,那些被射中脚心的人,又都苏醒了!虽然都被绳子绑住,关进了屋子里,可是,这些人的力气实在太大,感觉随时都能破门而出!」 「殿下,若不然,就……」承影本想说杀了算了,可话到嘴边,却又一阵哽咽。 那些人虽然已经成了怪物,可是,在这之前,他们都是谢府的忠心奴仆,又或者,是忠诚的护府兵。 大家相处日久,虽非亲人,胜似亲人。 如今又怎能忍心亲手杀掉他们? 「喂他们喝酒!」苏离飞快道,「不拘什么酒,每个人都多灌上一些!应能安生一段时间!」 「这样可以?」谢征犹豫着。 「按苏姑娘说的做!」萧凛点头。 谢征和承影领命而去,苏离这边又安排人喂谢然和柳氏几人喝酒。 屋子里总算又安静下来。 只是,这安静也是照样折磨人。 所有人都如惊弓之鸟,唯恐自己也会变成怪物。 府中下人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已经开始偷偷外逃。 李如风抓了几个过来,俱是面色如土,纷纷求饶。 「这个时候,你们离开,反是死路一条!」萧凛道,「留下来,大家共渡难关,或有一线生机!不过,你们若是执意要走的话,孤也不强留!但出去若真是出事了,无人救治,莫要后悔!」 几人被他说了一通,反而不想走了,都跪下来磕头。 萧凛挥手让他们自去。 苏离则一把抓住萧素锦,上下打量着她。 「怎么了?」萧素锦不明所以。 「有点事……」苏离含混道,「公主殿下,你随我来一下!」 她将萧素锦拉到隔壁房间,拉上窗帘,吹灭蜡烛。 「阿离,你在干嘛?」萧素锦一头雾水。 「我在做一件特别重要之事!」苏离轻声道,「事关府中所有人的安全,殿下可以配合我一下吗?」 「好!」萧素锦点头,「我要如何做?」 「殿下站着不动便好!」苏离道,「现在开始屏住呼吸,闭上双眼……」 萧素锦依言动作,屏息静气,闭上双眼。 苏离亦同时闭眼,双手张开,在她头顶轻轻拢起,开始用灵力仔细检查她的身体。 很快,她便在萧素锦的指尖发现了异常。 那里有一缕黑烟正缓缓飘散。 苏离握住她的手,将那缕黑烟聚于自已的指端。 细察片刻后,唇角微扬。 原来,是这种小伎俩。 她还以为是多高深的术法呢! 她将那团黑雾在手心团了片刻,那黑雾缓缓消散,一粒白色药丸落在她掌心。 「殿下,没事了!」她拉起萧素锦,走出房间。 萧凛见她出来,忙迎过来:「如何了?」 「如我们猜测的那样!」苏离将那药丸展示给他看,「这就是催发之药!」 「这……好似是樟脑丸吧?」萧凛皱眉。 「看着像而已!」苏离摇头,「其实并不是!不过,有了这药丸,我倒知道如何调配解药了!」 萧凛大喜:「有了解药,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恢复正常了?」 ------------ 第233章 同生共死! 「这个,我也说不好……」苏离轻叹,「我只能尽量一试!最其码,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萧凛用力点头:「需要什么药,你开个方子出来,我即刻让人去准备!」 苏离点头,回房开了药方,递给李如风。 李如风自安排人去配药。 众人一听有救,也都有了希望。 萧凛将一家人聚在一起说话,谈及谢府现状,也不藏着掖着,将面临的困境直白道出。 「今日之谢府,便如三月前的长林军,都是身处绝境!今日之祸,只是开始,日后的处境,会比今日更难更苦!」 「这种时候,恐惧害怕无用,哭叫求饶更无用!以后,除了八岁以下的孩子,孤不想再听到任何人的哭叫之声!」 「从今日起,你们也不再是国公府养尊处优的主子了,你们是长林军中的一员,你们要时刻准备着,跟我们的仇人,决一死战!」 「仇人?」众人俱是一惊! 「殿下,莫非公公他们不是兵败,而是被人陷害?」府中的二夫人沈氏惊问。 萧凛缓缓点头:「正是!」 「就知道是这样!」沈氏恨声叫,「昭王和张氏,为了害殿下和谢氏,那是绞尽脑汁,此番终于让他们得手了!他们……」 「不是他们!」萧凛摇头,「仇人不是张氏,亦不是昭王!」 「那是谁?」沈氏愕然,「一直以来,不都是他们跟我们谢家斗的吗?」 「他们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萧凛道,「仇人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三夫人韩氏追问,「求殿下告诉我们!我们虽是女流之辈,可便算是死,也得死个明明白白!总好过整日这般稀里糊涂的活着!」 「我也要为祖父和父亲叔父们报仇!」谢家次孙谢云昭今年刚满十五岁,此时听到萧凛已查清仇人,攥起双拳大声道,「太子哥哥,你告诉昭儿吧!昭儿便算拼了这条命,也当手刃仇敌!」 「还有我!」才刚五岁的谢云涌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大眼睛里盈着两汪泪,却咬牙不让那眼泪掉下来,「太子哥哥,我也要为爹爹报仇!」 稚嫩的奶音,让一旁的苏离眼眶微红。 萧凛亦是眼内发热,伸手将谢云涌抱在膝上,摸了摸他的头,赞道:「涌儿真是好样的!」 「还有我们!」谢家的孙子孙女辈一齐向他跑过来,纷纷道:「太子哥哥,我们也要报仇!」 谢家共有四子,四子皆已成婚,大夫人柳氏育有两子一女,长子谢云海和谢老将军等人一起命丧沙场,次子便是谢云昭,谢然是她的女儿。 二夫人沈氏育有一子一女,女儿谢萌,年方十三岁,儿子便是谢涌,才刚满五岁。 三夫人韩氏膝下有一子谢云远,今年十四岁。 四夫人李氏,嫁入谢府三年,暂无所出。 她也是这些夫人中最年轻的那一个,今年才二十岁。 自得知夫君死讯后,她便一直以泪洗面,魂不守舍,经今日之祸后,受到了严重惊吓,此时正战战兢兢,听到萧凛忽提到仇人一事,也不自觉追问:「太子殿下,害死公公和夫君的仇人,到底是谁啊?」 「他……」萧凛的嘴唇轻颤了一下,目光在府中四位夫人的脸上盘旋了一阵,哑声道:「仇人是谁,孤暂时不能告诉你们!但有件事,孤需跟你们几位,讲个清楚明白!」 「孤如今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这太子之位,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五万长林军,仅剩两万,亦落于他人之手!也就是说,此时的孤与谢府,是被人斩断双翅的一只雄鹰,能否再重新飞起,孤也不知道!」 「而我们的仇人,他……」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他有覆灭孤和谢府之能!孤和谢氏之祸,不过是他小试牛刀!以后,会有更大的灾祸,等着我们! 「没有人能保护你们!孤也不能!孤能做的,只是带着你们往前冲!冲到哪儿算哪儿!若死,便一同死!若活,便一起活!没有退路可言!」 「孤和谢府,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必拔之而后快!谢氏子孙,谁都逃不掉!不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四位夫人身上,「若你们不愿再姓谢,与谢氏脱离关系,或许,能逃得一命!」 「殿下这是何意?」沈氏皱眉。Z.br>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萧凛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孤的舅父们虽死,但孤可代他们写下放妻书……」 「殿下!」沈氏满面涨红,「您当我们是什么?一日为谢家妇,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难不成,到这个时候,还能抛儿弃女吗?」 「便算没了夫君,我还有一双儿女要护!」韩氏咬牙,「我断不会离开他们独活!我们娘儿仨,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若我为了苟活,弃他们而去,岂非被世人耻笑?」 「事关生死大事,你们不必这么快做出决定!」萧凛道,「孤给你们两日时间,仔细考虑!你们放心,不管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孤都不会怪你们的!孤再说一次,此次,真是已到穷途末路!我们的仇人,绝不会放过我们!」 「可殿下还是未说,这仇人是谁……」四夫人李瑶颤声道,「便算太子殿下您因为腿疾被废去太子之位,可是,皇后娘娘她还是皇后啊!皇上他一向疼爱太子殿下,又怎会容许别人如此对待您?他会护着您的,不是吗?」 萧凛看着她,叹口气:「四夫人到底年轻,想事情太过简单了些!自古以来,就没有废太子善终的!皇后娘娘发狂之事,也早已传扬出去,废太子之令若下,那么,废后之旨也定不远矣!再之后会如何?便不用孤再说了了吧?」 李瑶听得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呆呆看着他不说话。 「莫如,四舅母离开吧!」萧凛垂下眼睑,「四舅舅已逝,您膝下尚无子女,不像其他三位舅母那样,有女子相依,这日子勉强还能往下熬!您在谢府,应是熬不出头了!」 韩氏和沈氏闻言,也都哑声相劝:「阿瑶,太子殿下说得对,眼下这种情况,你不如归家吧!你还这么年轻,才不过二十岁,没了夫君,又没有儿子,眼下谢家又是这样的景况,真不必在这里苦熬!」 李瑶不说话,只是一径流泪,哭不多时,忽然软软瘫倒在地,竟是已晕了过去。 苏离忙上前救治,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忙活半晌,她方悠悠醒转,然而那眸中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沈氏差她身边的婢女送她回房。 萧凛摆手:「都这个时候了,大家也都回去休息吧!」 「太子殿下也歇着吧!」韩氏点头,将孩子都带出去,沈氏却站在那里没走。 「二夫人还有事?」萧凛看向她。 沈氏点头,待韩氏和孩子们离开后,将门关上,扭头看向萧凛。 「是他,对吧?」她没头没脑发问。 「什么?」萧凛眉头微皱。 「我们的仇人……」沈氏咬牙,「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对吧?是萧颢那贼厮,对吧?」 萧凛轻叹:「都说二舅母最聪明,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并非我聪明,是你二舅父早在半年前,便跟我聊过此事!」沈氏苦笑,「他总觉得昭王是被萧颢挑拔的!还说自从太子对上昭王,两人谁都没占到好处!倒是皇帝渔翁得利!」 「原来二舅父早就察觉了……」萧凛叹口气,「可惜,孤直到现在,才刚刚知晓此事!」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沈氏看着他,「他到底又要做什么?太子殿下这般的出类拔萃,他要废你的太子位,又不要昭王,那他到底想要谁?」 「萧玦!」萧凛也不再瞒着她,据实以告。 沈氏听完,咬牙切齿:「就知道谢柔那贼妇是个祸害!当初我和母亲全力阻止,可皇后终究是太糊涂!」 「事已至此,后悔无用!」萧凛看着她,「二舅母已知仇人是谁,便更该早些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太子殿下!」沈氏横了他一眼,「你这么说,若被你二舅父知道,怕是要横着他那把长刀,追你千里!」 「无妨!」萧凛摇头,「儿时便被他追惯了,如今已练成他那草上飞的功夫,比他飞得快多了!他那老胳膊老腿的,再也追不上……」 他说到一半,忽地想起那位二舅父死时的惨状,喉头立时哽住了。 谢长宁被人拦腰切断双腿而死,他寻了许多,才找到他支离破碎的两条腿,勉强接了回去。 沈氏此时也想到此事,泪水瞬间盈了眼眶,却又在瞬息之间逼了回去! 「我说过,我生是谢家人,死是谢家鬼!」她一字一顿道,「太子殿下若以后再说这种话,便是在羞辱我了!且我的一双儿女,便是我的命!我是决意与谢府同生共死!其实死也没什么不好……」 她忽然又笑起来,「若是死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便可以团聚了!大家便能像以前那般,热热闹闹的,多好?」 ------------ 第234章 生死不问! 苏离看着这位清瘦的二夫人,不由肃然起敬。 送走沈氏后,苏离推起萧凛,回他的院子。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雪片大如鹅毛,自黑暗夜空不断飘落,整个谢府,都笼在这白茫茫的雪雾之中,寒风肆虐,吹得雪尘四起,尘烟漫漫,似要将这座府邸生生掩埋了。 苏离深恐萧凛受寒,忙将萧凛身上的风帽戴在他头顶系好,又将大氅拉紧,盖在他腿上。 只是风太大了,她才刚盖好,便又被风吹开去。 她索性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又给萧凛的腿部加了厚厚一层,将他围得严严实实的。 「就这么一点路,也不至于受寒!」萧凛拉起披风,披回她身上,「倒是你,身子骨这般瘦弱,要多穿一点!」 苏离又固执的将那披风扯下来,仍是围到他腿上。 「殿下莫要管我!我只是瘦弱,却未生病,殿下如今还是个病人呢!天儿这么冷,又是一夜未睡,如何能受得了?若是招了寒,我这几日功夫可就白费了!殿下忍心看我这个大夫一腔热血成空?」 萧凛无奈,由得她将他包成个粽子,只一双黑眸牢牢粘在她身上。 夜那么黑,雪那么冷,冷得彻骨。 可是,他的阿离,却是那么温暖! 他俯首看着她在自己腿边忙活着,伸指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将额头轻轻贴上去。 「阿离,你怕不怕?」他低低问。 苏离一怔,随即摇头:「有殿下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相信我?」萧凛抬头看她,「若我说,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呢?」 「那又如何?」苏离轻笑,「殿下只管往前冲,我只管一路相随,生死不问!就如方才二夫人说的,赢了报仇雪恨,以慰亲恩!输了便合家团圆,和和美美!总归,都是极好的结局,不是吗?」 萧凛闻言亦笑:「是啊!都是极好的结局!」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苏离握紧他的手,「殿下,我知今夜之事诡奇,令殿下心中不安,殿下勿虑,此事,我不光想到了解毒之法,还想出了应对之策!」 「哦?」萧凛挑眉,「关于此事,我也有一计,正要与你商量!」 「殿下想做什么?」苏离问。 「回屋再说吧!这儿太冷了!」萧凛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被风吹得发红的小脸,十分心疼。 苏离点头,推他回房。 一进屋子,便觉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僵硬冰冷的身体,也随之变得松弛舒适。 苏离推他到炉旁,除去他身上大氅,又烤热了帕子,将他身上的落雪全都掸了去。 萧凛由得她摆弄,一边也扯了帕子烤热了,帮她掸雪。 掸到她发上时,他恐伤到她,便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拿着帕子轻拭,指间触到她的脸,心里忽然又是一荡。 因是刚从寒冷的外面进入温暖的室内,苏离被冻得发青的小脸,这会儿红通通的,上面还带着一层薄汗,睫毛被雪打湿,那眼里也是湿漉漉的。 她用这湿漉漉的眼睛含笑望着他,黑眸亮晶晶的倒映着他的影子,让萧凛不自觉又生出一种错觉来,总觉得面前这小丫头是喜欢他的。 若不喜欢,为何愿生死相随? 若不喜欢,为何满脸宠溺爱怜? 苏离此时心中的确涌动着一股浓浓的怜爱之情。 她家殿下在这种情形下,乍然看到府中人发疯发狂,虽然表面佯装镇定,但心里其实也是害怕的吧? 对于人界的来说,怡心院那番场景,的确是惊心动魄! 「殿下莫怕!」她不自觉又把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此事我已有应对之策,她能用这毒来害咱们,咱们自然也害回去,以其人之道,还致其人之身……」 「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萧凛笑道,「那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我已想到合适人选,就是上次被抓到的内鬼,你觉得他可堪一用?」 「黄富?」苏离问。 萧凛点头:「正是他!」 「可堪大用!」苏离笑着点头,「我还以为殿下早就杀了他呢!不想,还留着呢!」 「舍不得杀!」萧凛淡笑,「这段时日,我留他通个邪风,报个歪信什么的,用得很是顺手!经由他这张嘴,已经成功挑唆那位杀了自已的几位心腹之臣!他们想必很快就会回过味来,这一次,正好让黄富物尽其用!只是如何用,还得阿离你拿主意!我对这尸毒,实是不甚了解!」 「交给我便好了!」苏离捻着那粒从萧素锦身上找到的小小药丸,胸有成竹的笑,「殿下歇了吧,明日起来看好戏便是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黄富便迫不及待的爬起来,带着府中采买赶去菜市场。 当然了,菜市场只是个幌子,等天一亮,他便寻个由头去了老地方,去见自己的贵人,将自已在谢府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汇报给对方。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所见所闻,是被人刻意阉割过的。 萧凛派府中内卫时刻监视着他的动向,该让他知道的,会让他知道,不该让他知道的,一丝风都不会透! 昨夜事发突然,合府震惊,那般景像,看得黄富亦是瞠目结舌。 不过,在事发之前,他就已经从那位贵人口中得知,谢府会生乱,是以一见乱像,即选个地方乖乖猫起来。 至于苏离已制出解药之事,他全然不知晓。 此时来见贵人,却是来报喜的,言明府中乱象后,他又得了不少奖赏,感恩戴德的去了。 贵人得信后,很快,便将此讯带给了自已的太监夫君,又经过胡太监之口,传进了宫。 长乐宫,暗室。 室内黑烟缭绕。 谢柔身着一袭黑袍,在这黑雾之中起舞,舞姿诡奇妖异。 舞步下,有一团团黑影在那里挣扎滚动,隐约间,有惨叫声传出来。 然而随着她的脚步愈来愈快,那惨叫声渐渐低下去,黑影也在迅速缩小,直至化为虚无。 一曲舞毕,黑雾散尽,一室静寂,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谢柔那张脸变得艳丽夺目,竟似忽然年轻了十几岁! 「倒还真是有用呢!」她对镜自照,满意的咕哝了一声,理理衣裳走出暗室。 暗室外,早有宫女躬首相候。 谢柔洗漱,更衣,出得暗门,站到阳光下,又是柔顺端庄于事无争的淑妃娘娘! 「娘娘!」胡太监迈着小碎步跑过来,看到她,老远就叫唤起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Z.br> 「你这老奴,喜从何来?」谢柔笑啐。 胡太监就要开口,忽又噤声,往左右看了看,见四处无人,方疾步上前,压低声音回报:「昨夜,谢府出事了!」 他将黄富所报简略说了一遍。 谢柔听完,纵声长笑! 「成了!居然真的成了!」她低头看着自已的手,激动得脸上的皮肉都抽搐扭曲起来,她站在那里大笑了一阵,忽又叫,「快!快让那些人把这事传播出去!越快越好!务必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此事!」 唯有如此,才能盖住她儿子萧玦的丑闻! 当然, 这不是主要的。 最重要一点是,能让谢氏从此变成这大萧朝的妖魔鬼怪,令人人憎恶,让那些到现在还追随萧凛的人,也一起变成妖物,一起癫狂悲惨的死去! 谢氏死,萧凛亡,这天下,便尽在她的掌握! 若能成为这天之下主,也不枉她在这人世间所遭受的百般屈辱万般苦! 「老奴这就去办!」胡贯点头哈腰而去。 一个时辰后。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谢府昨夜尸变! 造谣者摇着三寸不烂之舌,在人群中不遗余力的散播着悚人听闻的讯息。 「诸位诸位,上次长林军落败,谢氏俱皆战死之时,我就说过,这是天谴!你们非是不信!这回信了吧?如今这天谴又落下来了!谢府中人全都疯了!互撕互咬互食!满院残肢断体!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就是就是!谢氏沽名钓誉,明为国之柱石,实则嗜杀成性!所谓的保边关护百姓,听起来不知多厉害!可实际上呢?他们哪一次的军功,不是靠屠戮边关百姓换来的?他们杀的,从来都是咱们自己人啊!」 「谢氏冒领军功,杀人无数,刀下冤魂齐聚谢府,才有昨夜这场惊魂尸变!这是边关惨死的百姓找上门了!苍天开了眼了!」 几人一径胡扯八道,围观众人听得将信将疑,纷纷追问:「此事当真?」 「从未听说过还有尸变一说!」 「我也从未听过,你们胡扯的吧?」 「是真是假,你们去谢府左右一问便知!」造谣的张二大声道,「半夜三更鬼哭狼嚎的,这事儿可瞒不了人!」 「放你娘的狗屁!」一人拍案而起,却是一个身形高壮满面络腮胡的男子。 男子红着眼睛骂道:「老子就是北境人士,老子一家老少亲朋好友皆在北境!若没有长林军护佑边民,这会儿,那大渝人说不定早就杀到中原了!你们这帮王八蛋早已成渝兵刀下之鬼!怕是没有命在这里胡扯八道!」 ------------ 第235章 造谣生事! 「我是否胡说八道,你们尽管求证!」张二轻哼,「只去那谢府好好瞧瞧,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吧!」 「便算有这回事,又如何?」那大汉冷哧,「长林军兵败,本就邪门得紧!如今谢府又生祸事,更证明有人暗中陷害!」 「哎哟!」张二撇嘴,「你说陷害就是陷害?明明就是天谴!」 「去他娘的天谴!」大汉怒骂,「谢老将军明明他们已经胜了的!我们亲眼看到他们打得大渝兵落荒而逃!说晚上回去庆功,我们把庆功用的野兽都猎好了送到了大营中,边民们载歌载舞,等着他们凯旋归来,可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惨败……」 大汉说到这里,虎目含泪,满面悲愤,「长林军惨败,反倒是那个什么劳什子戚大将军捡了天大的军功!那戚大将军是什么货色?你们京城人不知,可我们边民却再清楚不过了!他惯会纸上谈兵,遇到实战就怂得要命,是个没胆子的孬种!他能打败大渝兵?他哪回不被大渝兵追着屁股狠揍?」 「如今谢老将军家居然又出了这种事,还有你们这些人,在这里信口开河,诋毁他们!事情真是愈想愈不对劲了!」 张二被他怼得气急败坏,叫嚣道:「你既知道自己是个粗人,就少在这里乱吠!谢家人惯会弄虚作假,装腔作势,你们这些愚蠢的边民,被他们骗了,还要为他们数钱呢!」 「就是就是!」他身边的同伙齐声附和,「你们都是屁民,什么也不懂!可是,苍天有眼,天老爷可是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的!谢家好大喜功,诳骗世人,让大萧民众都以为他们是国之柱石,其实他们根本就是国之蛀虫!如今遭了天谴了!长林军兵败,谢府尸变,这些都是铁证,谁也别想洗白!」 「我呸!」大汉怒哧,「我们这些边民,可是亲眼看着长林军如何护佑大萧边境的!有了长林军,我们才过了这么多年安生日子!我们这些当事者若是不懂,那你们这些饱食终日声色犬马的京城纨绔又懂个屁?你们知道大渝兵有多凶残吗?你们又知道长林军为了打败大渝,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付出什么样的牺牲?这十年间,有多少长林军将士埋骨边境?谢家又有多少子弟血洒疆场?谢老将军最小的侄子,被大渝兵抓到,誓死不屈,结果被那帮畜牲剥皮抽筋而死……」中文網 大汉说到一半,满腔悲愤,喉中哽咽,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眸子变得血红。 张二撇嘴:「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捧谢家人的臭脚?你说这些,除了你,谁见到了?」 「我见到了!」一道愤怒声音响起,酒楼中用餐的一位食客霍地站起来! 他站得太猛了些,腿脚又不利索,在那里摇晃了片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身边的人忙伸手扶住他,「老林,你别激动!」 「我实在是忍不了了!」被称作老林的男人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怒声咆哮,「长林军和谢老将军他们的名号,不容得你们这般羞辱!谢小将军死时,那是何等的惨烈?他才十八岁啊!还未曾娶妻呢!我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一条条命,就那么扔在北境的黄沙之中!我们付出不图什么回报,可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你们凭什么这么骂我们?是,此番长林军是惨败了!可那又如何?两军对垒,谁能保证谁一定长胜不败?」 「就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人大声道,「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常胜将军!这么多年,长林军十战九胜,已经很了不起了!」 「是啊!无论是长林军还是谢家,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北境就因为有边关将士用血肉筑起那道防线,我们才有机会在京城悠闲的喝酒聊天!」 「人家在前线拼命,流血流汗,我们在后方啥也不干,安享其成!便算不念他们的好,也 没必要落井下石,诋毁人家!」 「此番谢家成年男丁俱丧,他们是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啊!咱们将心比心,若这事发生在自家,若拼了性命,还要遭人非议,那心里该是何等的悲怆凄凉?」 「若是我家如此,我定要手刃那些非议之贼,把他们剁成肉酱!」一个武官模样的青年拔剑出鞘,眸中杀意迸现,「英雄鲜血未干,尸骨未寒,你们居然在此大放厥词,简直禽兽不如!」 「禽兽不如!」 「狼心狗肺!」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声讨行列,很快,张二便被愤怒的唾骂声包围。 但张二他们既是有备而来,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人的声讨,哪怕是被众人围攻,依然死鸭子嘴硬,跟食客们胡搅蛮缠,胡扯八道,惹得众怒沸腾。 先前那个大汉更是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过去,蒲扇大的巴掌对着张二重重掴过去! 张二既被选作造谣的头目,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他歪头避过大汉那一掌,反手去抓他的胳膊。 大汉身为北境边民,身经百战,自然也不怵他,直接来了个硬碰硬。 「咯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惊怵。 下一刻,张二杀猪般的哀嚎声响彻整个酒楼! 他的同伙们全都惊呆了! 他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百姓,而是宫中的禁卫假扮! 张二当然也不叫张二,他叫张明充,是他们的禁卫队长! 队长功力高深,平日里的拳脚耍得那叫一个漂亮! 可万万没想到,武功高强的队长,遇上这个边民,居然连一招都没过,就被他放倒了! 这真是太意外了! 张明充也觉得意外极了! 他自恃武功不低,所以压根就没有把这粗鲁莽汉放在眼里,可手才刚触到边民,便觉一拳捣到了铜墙铁壁之上,等到那大汉还手,他就知道他好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当着一帮属下的面,被人一招折断手,张二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丢尽了! 「你们……都傻站着做什么?」他气急败坏,抽搐着哀叫,「救……救我啊!」 那帮属下这才反应过来,一蜂窝似的围过去,将大汉团团围在中央! 大汉力气虽大,但奈何对方人实在再多,打起来也颇有章法,很快便落了下风。 ------------ 第236章 众怒如潮! 老林见状,忙上前相助。 其余食客也是义愤填膺,全都聚集过来。 一时间,整个酒楼杯盘齐响,桌歪椅倒,一片狼藉! 张明充等人功夫好,又懂实战,他们出手利落,招招狠辣,食客们却多是出于一时义愤上前助阵,是一群乌合之众,两相对阵,张明充等人愈战愈勇,食客们却是节节败退。 很快,大汉和老林打倒在地,血*头血脸的晕迷过去。 与老林同桌的朋友,也受到牵连,俱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你们不是普通百姓!」青年武官很快发现不对劲,惊声怒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在这里造谣生事,辱骂长林军?你们莫不是大渝女干细吧?」 那句「女干细」才刚出口,头上挨了重重一记! 却是张明充趁其不备在后偷袭。 青年武官额角立时有鲜血狂涌而出。 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努力想站稳,可到底还是未能撑住,「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这一跌,把还在奋战的几名食客的信心都跌没了。 这武官可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勇士,现在,连他都倒了,可见面前这群人绝非等闲之辈! 既非等闲之辈,自然也就不是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能应付得了的! 「杀人了!」众人纷纷后撤,一齐嚷嚷着,「快去报官!」 张明充冷笑一声,朝身边属下赵霖使了个眼色。 赵霖会意,混在人群中跑出去,一口气跑到巷口。 那里,有一队巡防卫兵正静默以待。 看到他,为首的队长孙朗朝他点点头,朝身后挥挥手,怪笑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该咱们上场了!」 食客们疯狂而出,看到巡防兵,一齐奔向前告状。 谁想还未及说清前因后果,巡防兵便对他们拳脚相向,直打得众人一头雾水,晕头转向。 有些胆小的,脑袋活的,看出情形不对,寻个空子,赶紧逃之夭夭,离开这是非之地。 但大多数人都被打懵了,他们只觉得委屈万分,又疑心这些巡防兵没搞清楚状况,所以哪怕是挨打,也要努力把事情说清楚。Z.br> 可他们愈是分辩,那些巡防兵打得愈狠! 打到最后,大家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原来,这些巡防兵跟方才造谣生事的那些人,根本就是一伙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是一伙? 巡防兵是朝廷的,长林军也是朝廷的,谢家是太子的母族,太子是皇帝的心尖宠。 有人辱骂长林军和谢家,那就等同于辱骂太子,辱骂太子,自然也就等于辱骂皇帝。 他们是站在皇帝和太子这一边的,是为谢家和长林军说话的! 为什么皇帝的巡防兵,却要跟那些造谣的人一起打他们,封他们的嘴? 难不成,那位皇帝陛下,真的要废掉那位双腿俱残的太子了? 不不! 看如今这架势,他想废的,可能不止是太子萧凛,怕是还有谢家吧? 有心人想到这一点,俱是惊心动魄,当下哪里还敢再争辩,一个个全都抱头鼠窜! 但还是有一部份人,依然要梗着脖子,扯着嗓子,非要跟巡防兵论个是非曲直! 「你们为什么打我们?」 「那伙贼人辱骂长林军和谢家,他们是大渝女干细!你们明明应该打他们!」 「你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打人,还有王法吗?我们要去顺天府告你们!」 愤怒的叫声,很快引来巷中食客围观 ,大家听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都跟着一起叫起来! 「对!去告他们!」 「这就去!这打不能白挨了!」 「辱骂朝廷军队的人你们不抓,反而抓我们这些见义勇为之人!你们是得了失心疯吗?」 哪怕是在棍棒夹击之下,那愤怒的咆哮声依然越来越大。 原本只是在酒楼内,现在整条巷子的人,都聚集而来,一齐声讨胡乱打人的巡防兵。 眼见得人越聚越多,原本打得挺欢的孙朗,头上开始冒汗。 这跟预想的情形好像不大一样啊! 他原本想着,只要巡防兵出手,这些人定然会逃得一干二净。 可现在看来,倒像是犯了众怒了! 孙朗惯常在街巷行走执法,他知道这世间最不能犯的,便是众怒。 众怒如潮,弄不好,那是真能淹死人的! 他不自觉的向张明充看过去。 张明充那边也颇觉棘手。 他出来造谣生事,为的就是好好的杀一杀那些吹捧长林军的人的威风,叫他们以后谈谢家色变,再也不敢为他们多说一个字! 可现在看来,这威慑目的根本就没达到! 这个时候若是罢手,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他这边犹豫不决,可愤怒的民众却根本不管那么多,摸过手旁的物事就朝巡防兵砸过去! 一时间,整个巷子里杂物乱飞,什么烂菜叶子臭泔水,啃过的骨头,正在用的筷子,正在喝水的茶碗,反正逮着什么就扔什么。 这些杂物如漫天箭雨一般,朝巡防兵身上招呼着,虽然造不成什么严重的伤害,可那股怒潮,却让人手足乱颤,几欲奔逃! 法不责众,眼下形势混乱,若是他们真被众人伤到了,也没处说理的。 总不能把这么多人全都抓起来! 更不用说,他们也根本不敢抓。 今日这番行动,原就是孙朗收了张明充的银子,才刻意赶过来。 他跟张明充是同乡,知他在宫中当差,但具体是哪位贵人,张明充不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今日之事,是受那位贵人授意。 可宫中贵人那么多,相互之间撕来掐去的,这波浑水实在不好趟! 「要不,我们还是先撤吧?」孙朗再度看向张明充。 张明充咬咬牙,还想让他再坚持一阵,可巷子里的人此时却越聚越多,愤怒的咆哮声似是惊涛拍岸,看得他也暗暗心惊,不自觉抬头看向酒楼二楼。 二楼雅间,谢柔缩在窗帘后,冷冷的注视着巷中的人群,眸中的憎恶烦躁之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这些刁民,好生大胆!」她身边的老太监低声叱骂,「居然敢对巡防兵动手!他们眼里还有朝廷吗?」 ------------ 第237章 杀! 「他们眼里,本来就没有朝廷!」谢柔咬牙,「他们眼里,除了太子,就是谢家!陛下在他们眼里,根本就不能跟太子相提并论!」 「也难怪陛下如此怨恨那位太子殿下了!」老太监胡兴轻哼,「这天下是陛下的,陛下还好好的活着呢!他居然就成为了万民之主,他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所以,我们得帮陛下把这脸打回来!」谢柔握紧手中茶杯,长长的护甲,掐得杯壁都隐隐碎裂开来,她的目光在巷子汹涌澎湃的人群中缓缓掠过,最终锁定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 「那个,那个……」她伸指隔窗轻点,「还有方才在酒楼中骂得最响的那几个,全都给本宫……杀!」 「杀」字出口,杯壁应声而碎,里面暗红的茶水流溢出来,如一滩血般,迅速洇满整个桌面! 杀戮是从午时开始的。 人们在酒楼和巷道中击退巡防兵,赶走造谣者,聚集在一处,热闹的庆祝了一番,酒足饭饱后,各回各家。 在回府的途中,他们便遭到了暗杀。 有的人是不小心落水,活生生淹死了;有的人则是走路不小心摔跤,直接把脑袋磕烂了,一命呜乎;还有的人,则是在经过某处小巷时,被楼顶掉落的牌匾砸成了肉泥。 这些人的死法千奇百怪,看起来,好像都是意外。 但是,当他们的死讯传开后,整个京城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把嘴巴闭紧了。 因为大家忽然发现一件事,这些人午时才刚死,午时不到一刻,他们的死讯,便已传遍了全城! 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只要不是傻子,人人都心知肚明! 这些人的死讯,所表达的讯息粗暴又直接,那就是,为太子为长林军为谢家发声者,杀无赦! 午后三刻,张明充在之前的酒楼聚仙楼,故伎重演,历数长林军谢家之过。 而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与他争论了。 一番血腥洗礼过后,人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更别说为长林军发声。 而那些心思活络,善于溜须拍马的人,则看准时机,及时应和,跟张明充一起罗织谢家长林军各种罪名,影射太子萧凛,一时间,谩骂诋毁之声充盈整个酒楼。 流言蜚语似一场可怕的瘟疫,以酒楼为中心,用惊人的速度疯狂蔓延。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整个京城沸反盈天! 但凡有人群聚集之处,皆有人以谢府惊变作引,谈长林军遭天谴之事,越来越多的见风使舵者加入助阵,摇旗呐喊,一时之间,世人所到之处,皆是声讨长林军之声,皆是辱骂谢府之言,而残了双腿的太子萧凛,自然也不能幸免。 身为未来的帝君,既然遭了天谴,残了双腿,毁了容颜,自然就不能再继承帝位,也就不该再占据东宫太子之位! 而前段时间关于皇后谢韵发狂的风波,本就未曾停歇,经此事激发,愈发波涛汹涌! 一时间,废太子废后之声喧嚣尘上。 「激愤」的人们,最终汇聚在楼聚仙楼前,在张明充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声讨谢府的征程。 聚仙楼三楼,雅间。 乔装后的萧帝和谢柔并肩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那一群乌泱泱的声讨队伍,不约而同的露出得意欢颜。 「陛下,妾身今日导演的这场大戏,可还能入您的眼?」谢柔邀功请赏,眼波横流,娇柔无限。 「妙极!妙极啊!」萧帝一把揽住她的纤腰,难掩目中兴奋,「今日这番好景像,朕期待已久!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投鼠忌器,未能成行,今日总算是得遂心愿了!柔儿,你真是朕的解语花啊!能得你这般 聪慧贴心的妻子相伴,朕三生有幸!」 「陛下谬赞了!」谢柔轻笑,「今日之景,是陛下众望所归,民心所向!陛下福泽深厚,方有这万民追随,声势浩荡!」 萧帝被她捧得心花怒放,大笑不已:「希望这浩荡之势,能冲垮谢氏门庭,为朕除去那心腹大患!」 「从长林军覆灭那天起,谢氏门庭就已然崩塌了!」谢柔挑眉轻笑,「今日之势,不过是催枯拉朽罢了!想一想,谢府被这群人围攻之时的情形……」 她掩住嘴,咯咯笑出声来。 「朕真是等不及要看了!」萧帝兴奋异常,「爱妃,我们现在就去吧!朕要亲眼见证这一切!」 谢府,长林院。 李如风疾步而入,径直走进正厢房。 「殿下,属下回来了!」 萧凛和苏离正围炉喝茶,闻言抬头掠了他一眼,见他一身血污,头发凌乱,浓眉微微一挑,沉声问:「他们……杀人了?」 李如风点头,满面悲愤,将打探的情形简略汇报了一遍。 「他们先是差人造谣中伤,辱骂长林军和谢府,但凡有为长林军和谢府发声者,皆杀无赦!属下带人拼死相救,也才只救下聚仙楼中的七八人!」 「他们这次是遍地开花!」承影恨声道,「城中各大酒肆茶馆,皆有他们的口舌和暗探,口舌负责中伤辱骂,暗探负责暗杀,我们准备得不够充分,只盯住了张明充一伙,也只救下那么几个人!其他地方的,都……」 「一共有多少人被杀?」苏离问。 「加起来,约有百人!」李如风哑声回,「这百人之中,平民三十,官员约五十,还有儒生秀才二十余人!如此一杀,京中风向立变!张明充聚集了一群声讨者,正往谢府这边来!殿下,我们赶紧准备应战吧!」Z.br> 「若此时才想到应战,黄花菜都凉了!」苏离淡笑摇头,「放心吧,殿下早就准备好了!他们来了,就别想走了!」 「殿下早猜到了?」李如风一喜,高悬的心也微微一松。 萧凛点头:「只是没算到他们会杀这么多人!终究是孤高看了他们!孤倒忘了,我那位父皇行事,向来只顾着自己,不想着别人的!更不用说,还是些对他来说,不值一钱的百姓的命!」 ------------ 第238章 是故人! 「他素来如此!」李如风满面厌恶,「当初为了军功,不顾边城百姓性命,一意孤行!殿下好言相劝,他还骂殿下忤逆不孝,后来边城事发,先帝要治罪,他慌了神,便又把殿下推出来顶罪!从那个时候,属下就看透他了!只是殿下敬他爱他,属下不好多说什么罢了!」 「这种事,也不止一次两次了!」承影低叹,「想想先帝还在时,他是逢功必抢,殿下不管做多少,最后都是他的功劳!可一旦出什么事了,被推出来顶锅的人,永远是殿下!想想都觉得憋屈!偏殿下您不当回事,从不与他计较!您那时,怎么就那么傻呢?」 「也不是傻……」萧凛苦笑,「就只是觉得我与他父子同心同进退,他既站到人前,我这个做儿子的,自当藏于幕后,鼎力相助!皇权角逐,他身上不能有污点,那我这个儿子替他背负一部份,也是为之子应尽之责!我只是没想到……」 他说到一半,面色晦暗,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哪怕是经历过千百次的自我开解,但心底依然一阵钝痛难忍。 苏离看出他眸底伤痛,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了他的肩。 萧凛抬头看她,目光触到她那满溢疼惜温柔的黑眸,那股钝痛瞬间消逝了大半。 「我没事!」他朝她摇摇头,迅速转移话题,看向李如风,问道:「你们救下的人,可都安顿好了?」 「已然安置妥当!」李如风回。 「他们的家人,也要妥善安置,以防他们打击报复!」萧凛心思细密,很快想到这一节,又吩咐道。 「这点属下倒是没想到……」李如风点头,「属下再差人去安排!」 说完即出门,将此事吩咐下去。 回来时,身后却跟了两个内卫,抬了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人,浑身是血,形容狼狈,一双怒目却兀自圆睁,双拳亦攥得紧紧的,人躺在担架上,却时不时的对着空气挥舞着拳头,好像在跟谁生死肉搏似的。 李如风差人将担架抬到萧凛和苏离面前放下来。 「这是何人?」萧凛问。 「是北境边民!」李如风解释道,「我们在聚仙楼盯梢时,张明充诋毁长林军,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之人!另外,他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说长林军已然打败了大渝兵,都准备回营庆功了!他是亲眼所见!只不知为何,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长林军战败,戚正救援!」 「什么?」萧凛一颤,霍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那壮汉面前,连声发问:「当时到底是何情形,还请壮士细细道来!」 「他现在怕是不能……」李如风话未说完,担架上的壮汉却忽地坐起来,一双血红的牛眼瞪着萧凛,扬起拳头,直砸他面门! 「又来了!」李如风早有准备,哀叹一声,钳住他的手,将他按倒在担架上。 壮汉拼命挣扎,但李如风的功力远胜于他,他又浑身是伤,挣扎了几下,便颓然躺倒。 身子虽颓了,但精神依然亢奋,对着李如风叫骂不休:「王八蛋!敢骂我们长林军!老子弄死你!弄死你!」 「老哥,拜托你醒一醒好不好?」李如风苦眉皱眼,哀声叹气,「我是救你的人啊!我没有骂长林军!我跟你是一个阵营的同袍战友!你怎么打个架打得魔怔了呢?好坏人都不分了!」 「他怎么了?」苏离问。 「别提了!」李如风叹口气,「当时在聚仙楼,最先跟张明充干架的人就是这位仁兄!可惜寡不敌众,被张明充带人围殴!不过这老哥也是个真英雄,打到最后不改口,后来被张明充扯了脑袋按在地上磕,我们当时看他勇猛,就先去救别人了,等我们回过神来,他被打趴下了!可能是脑子磕坏了,有 点认不得人,先是晕迷,醒了后就这样了,看谁都是坏人,疯疯癫癫的!」 「他这种情况,可还有救?」萧凛看向苏离。 苏离在他们说话时,便一直在试壮汉的脉膊,听到他发问,微笑点头,「殿下放心,他这是一时急火攻心,紧张过度魇住了!我给他扎上几针,通神清窍,很快就能恢复如常!」 说完拿过医箱,取出银针,给壮汉施针。 壮汉初时很不配合,奈何一针下去,浑身委顿,再也动弹不得,两针下去,那眼底的疯魔之色立褪,等到扎到第三针,他哆嗦了一下,瞪大双眼,盯着苏离,犹豫着发问:「姑娘,你是何人?」 「清醒了?」萧凛扬唇,「阿离,你真乃神人也!」 「殿下谬赞了!」苏离笑回,「不过,不是我神,是这位大叔神!一般人可不能醒得这么快!」 「你……你们……」壮汉躺在那里,呆呆看着身边的人,目光落在萧凛身上,眉头微皱,似有犹豫之色,欲言又止间,眼角的余光看到李如风,忽然「啊啊」大叫!.z.br> 「喂,老哥,你吓我一跳!」李如风斜他一眼。 「李将军!你是李将军对不对?」壮汉一迭声追问,「长林军的李将军!太子殿下身边的李将军!」 「你认得我?」李如风挑眉,「你怎么认得我的?」 「果真是你?」壮汉欣喜若狂,瞪了他半晌,忽然放声悲嚎,「李将军,我可算找到你了!我找你找得好苦哇!我走得脚都肿了!我们一行十多个人,我们这一路走过来,最后只剩我一个,老皮也死了……」 「老皮?」李如风一怔,「是北境猎户首领皮战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壮汉眼泪汪汪,「李将军,你不识得我吗?我是大熊啊!」 「大熊?!」李如风一惊,一把捧起他的脸,盯着看了半天,总算从那张血糊拉的脸上看出几分故人的影子来。 他惊叫:「可是,大熊,你怎么瘦成这个熊样子了?你以前可是有两百多斤的!跟一头熊那么重的!」 「别提了!」大熊抹了把脸上的泪,「我们刚出了北境就遭了匪,银袋子被劫了,一路乞讨而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哪里还能像以前那般?」 ------------ 第239章 顶要紧的事! 「你既来了京城,怎的不直接来谢府寻我?」李如风又问。 「我去寻了,可是,被驱逐了!」大熊满面委屈,「守门的士兵,没等我开口说话,就搭弓射箭赶我走,我还敢再靠前?」 顿了顿,又摇头,「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我一路乞讨进京,风餐露宿,走了一个多月,跟个叫化子似的,早就没了人样了!」 「那你又如何去了聚仙楼?」萧凛追问。 「是为了填饱肚子啊!」大熊回,「我知道自己之前那模样进不了谢府,便寻到聚仙楼,给他们劈柴,一文钱不要,只求一顿饱饭,一套干净衣裳!我只用两个时辰,便把他们后院柴房的柴全劈完了,掌柜的十分高兴,便赏我一身衣裳,一席好饭!可还没吃几口,便听到那王八蛋在那里诋毁我们长林军,那我哪能忍?立时就跟他们干上了!那帮王八蛋……」Z.br> 他说到一半,目光忽地粘在萧凛脸上,歪着头左看右看,嘴里嘀咕着:「你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这位是太子殿下!」李如风介绍道。 「太子殿下?」大熊愕然,「可是他们都说太子殿下生得可俊了,我也远远瞧过一眼的,是个玉面郎君!可他却是面黑如炭……」 「熊婆子!」李如风轻叱:「殿下面前,不可胡言!」 大熊忙不迭的住了嘴,只一双牛眼仍是木愣楞的盯着萧凛瞧。 「你从北境来京,面容大改,连李如风都不识得你了,孤去北境收尸,这一往一返之间,又岂会还是原来模样?」萧凛淡淡道,「孤不光毁了容颜,还残了双腿呢!」 「啊?」大熊的目光落在他腿上,这才发现他双膝上盖着厚厚的毛毯,立时又号啕大哭起来。 「我的殿下啊!这可怎么办啊!谢老将军他们死得那么惨,你又残了,啊啊啊,苍天啊,你怎么不开眼啊!老子干*死你个贼老天!」 他哭得伤心欲绝,显然是痛心之至,可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这般捶胸顿足哀嚎,再配上那张被打成猪头的肿脸,却又有种莫名的喜感。 萧凛扶额:「原来,你这熊婆子的诨号,并非浪得虚名啊!」 「那可是!」李如风摊手,「北境猎军之中,数他最爱哭了!这眼泪跟不要钱一般!行了,你别哭了!老皮带着你们一行十几人千里赴京,到最后只剩下你一人,总不是让你到谢府来哭丧的吧?」 「当然不是!」大熊拼命摆手,抽噎道:「我们来京,是有一桩顶要紧的事,要同太子殿下讲……」 「何事?」萧凛忙问。 「殿下稍候……」他哭着扯开衣裳,胸前一道狰狞疤痕映入众人眼帘。 他伸手在疤痕上摸索了两下,指尖停在某处,忽又咧嘴笑开来,「就知道放这里最保险了!李将军,来吧!把这道疤切开!」 李如风一头雾水:「切这疤痕做甚?」 「取密信啊!」大熊回,「我怕弄丢了,所以就把它缝在身体里了!」 「缝……」苏离的目光落在那缝得歪七扭八的伤口上,刚才还觉得这人好笑,这会儿肃然起敬。 萧凛也大受震动,哑声道:「苦了你了!」 「不苦!」大熊乐呵呵摆手,「就切开个口子塞进去,也没有多疼!总比信丢了强啊!老皮说了,长林军能否申冤正名,全靠这封信了!为了这信,我就是把命搭上,也算不得什么!」 李如风叹口气,拿出刀子找密信,刀尖划过胸口,鲜血急涌而出,拭掉血迹,果然看见一只黑色油纸包,粘连在血肉之中。 他伸手扯了一下,居然没扯动。 经过月余时间,油纸包都长到肉里了。 李如风一时有些不忍,正想着找个不那么痛苦的方法取出密信,大熊那边倒是利索,一咬牙一用力,自己生生将那油纸包抠出来,递给萧凛。 萧凛掠他一眼,看向苏离。 苏离会意:「殿下放心,我保证把他医得好好的!」 萧凛点头,拿帕子拭掉油纸包上的血迹,将纸包打开来。 油纸包包得很仔细,一直包了四五层,最后一层,是薄薄一页舆图,舆图里包着一样物事,在阳光着闪着温润光芒。 看清那物事的模样,萧凛浑身急颤,霍地站起来! 「殿下,怎么了?」苏离紧张问。 「这是四舅舅的玉佩!」萧凛哆嗦着嘴唇,「这玉佩曾为他挡过一剑,却完好无损,他便戏称其为保命神玉,平日里从不离身!之前战场收尸,我就一直着意寻找这块玉佩,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那现在出现在这里,说明什么?」苏离追问。 「说明什么……」萧凛喃喃重复着她的话,抬头看向大熊,「这说明什么?」 「殿下问我吗?」大熊指着自己,「我不知道啊!我只是按老皮吩咐,把这个油纸包带过来!其他的事,他没有交待啊!」 「老皮死前,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李如风追问。 「没有!」大熊摇头,「他没法说啊!我们又不是一起走的!」 「不是一起?」萧凛愕然,「你不说一行十多人?」 「启程时,是十多人同时出发的!」大熊解释道,「但出了北境,我们就各奔东西了!老皮嘱咐我,让我启程之前,先去花楼找点乐子,我不想去,我怕我那婆娘知道会揍我,但老皮非要我去,我没办法就在那住了三晚才出发!」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死了?」李如风听得一头雾水。 「老皮说,每经一城,都会在花楼留下讯息给我,让我每逢花楼必入,经过兰州城和沧州城时,我在花楼都看到了他画的笑脸,可到了梁州城,笑脸就没有了,再之后,再没看到他的笑脸……」大熊说着眼泪又啪嗒嗒往下掉,「老皮出发前告诉我,此行异常凶险,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他说若是看不到笑脸,就说明他们都死了,叫我不要管,还是每逢花楼必入,就这么一直往前走!我后来遇到了劫匪,银子都没有了,讨饭都去花楼讨的!」 ------------ 第240章 谜底是什么? 萧凛和李如风对视一眼,满面黯然。 大熊虽然说得简单,可两人依然能听出其中的刀光剑影和凶险艰难。 很明显,虽然皮战躲过了燕山搜寻,侥幸逃得一命,但后来肯定又被人盯上了。 他想往京城送信,一行十数人,分头出发,就是为了混淆对方视线。 十人在明,脑子最直最笨的那一个人在暗。 他让他逢花楼必入,也是为了迷惑跟踪他的人。 爱入花楼者,便为酒色之徒,酒色之徒难成事,一个又笨又聒躁又爱哭的酒色之徒,更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事实证明,皮战赌赢了。 那十人最终没能逃过追杀,只有傻傻笨笨的大熊成功抵达京城。 大熊以血肉隐藏这封密信,密信中却只有一个平安符和一张北境舆图,并未言明任何事。 想来,皮战是生恐这封密信也会落入敌手,才用这般隐讳的方式,向他传达信息。 他想要隐藏的秘密,定然是与四舅舅谢飞宇有关。 而这封舆图,便是寻找谢飞宇的关键。 萧凛打开舆图细察,却未发现任何特异之处。 这就是一张十分简略的北境舆图,画得粗枝大叶,仿佛是草草而就,图中所标地名,也与普通舆图无异,并没有特别标识。 李如风看了半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得已又看向大熊。 「熊婆子,你仔细想想,老皮给你这图之前,还说过什么话?」 大熊摇头:「就只让我把这带到京城,交到太子殿下手中,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你再仔细想想!」李如风不甘心,「你一向健忘,是不是漏了什么重要的话?」 大熊被他说急了,赌咒发誓:「李将军,我承认我脑子不太好,可这么大的事,我哪里敢忘?长林军能否伸冤,可就全指望着这两样东西呢!你就是让我忘了我家婆娘,我都忘不了老皮交待的话!」 「你还说你没忘?」李如风轻哼,「今日若不是我碰巧救下你,你早就成了张明充刀下之鬼,这封信也就送不到了!你有重任在身,还跟他们逞口舌之争,你跟人争论之时,怕是早就忘了自己来京城做什么了吧?」 大熊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我当时记得的,就是他们老是骂,我给骂急了,就忘了!但是,老皮交待我事时,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又无人聒躁,我真没有记错!他的确没说别的话!李将军,你信我!我真没那么糊涂的!」 「孤信你!」萧凛道,「老皮行事一向谨慎小心,他知你冲动鲁莽,连让你送的密信都如此隐晦,自不会再留下口实给你!」 「殿下英明!」大熊用力点头,「就是那样的!他特意嘱咐我路上不要与人搭话,能当哑巴就当哑巴,我已经很努力的当哑巴了!」 「我们在北境殓尸之时,你们在何处?」萧凛又问,「那时我们到处寻找猎军下落,却无人知晓!」 猎军是长林军编外的一支奇兵,由当地猎户组成。 最开始,他们只是负责帮军队收殓掩埋战亡将士尸首,后来被他收编,暗中训练,做为一支特殊的预备军,以备不时之需。 猎军平时不需要参加任何战斗,除非出现什么重大变故,比如全军覆灭之时,便需要他们出手,平时他们在外人面前的身份,就是普通边民,跟军营并无联系。 长林军兵败消息传到京城后,他去北境殓尸,第一时间联络猎军。 可是,在约定的地方,猎军首领皮战并没有出现,其麾下三百名猎军,也是毫无音讯。 这三百猎军,包括皮战,是他精挑细选,精心培 养出来的一支奇兵,这些人忠心耿耿,便算有人见长林军失势叛变,身为首领的皮战,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除非,他们集体遭遇了意外! 这个猜测,很快在大熊口中得到了证实。 「当时大军得胜,老皮十分开心,差我和柱子先回去报喜,自己则带着其他猎军去了华山!」 「华山多异兽,他说要猎些野味,给长林军庆功!但进山之后,他们即遭到蒙面人埋伏,猎军近三百人皆被杀死,只有他命大,侥幸活了下来!」 「那伙蒙面人杀完人清点尸体,发现他不见了,又开始搜山,连搜了半月,他就在一处小山坳里窝了半月,直到他们离开,这才偷偷跑出来!」 「果然出事了!」萧凛垂下眼睑,掩去心中隐痛,顿了顿,又问:「老皮可有告诉你,他从何处获取飞将军的玉佩?」 「不知道!」大熊摇头,「老皮只跟我说了他自己的事,并未提及飞将军!主要是那时他没法和我说!我和柱子回去之后,早等右等不见大军回营,后来又听说长林军兵败,便跑回燕山察看,正好撞上戚家军,柱子上前搭话,谁想他们拔刀即杀,我当时肚子疼,躲在草丛里出恭,还未及上前,便听到柱子惨叫,情知不对,哪敢再去,寻思着回去找老皮,哪想走到半路,又遇到一队大渝兵,他们不由分说便将我掳了去,我在那里做了一个月苦工,这才找机会逃出来!」 「大渝兵?」李如风惊呆了,「可那个时候,燕山内怎么还会有大渝兵?」 「不知道啊!」大熊哭丧着脸,「但他们的确穿着大渝兵的军服!我被掳到营地后,周围也的确都是大渝兵!他们所着军服,所执旗帜,所住营房,皆写着大渝的标志!我虽不识几个字,但他们那个圈圈,我还是识得的!」 「这真是匪夷所思!」李如风看向萧凛,「那时战斗已然结束,戚家军已然接管军营,戚正那王八蛋,自已家门前有大渝兵晃悠他不知道?大渝兵光抓壮丁,不偷袭他军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凛不答,目光在舆图和玉佩上盘旋不定,可惜看了半晌,也未看出个所以然来。 李如风急得直挠头:「哎哟,这个老皮到底想干啥?千里奔京城,舍了性命,煞费苦心,最后送到的东西,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 第241章 神仙洞府? 「你们不懂吗?」大熊挠头,「可是,老皮说,殿下只要看到这两样东西,就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他说过这话?」萧凛一怔。 大熊点头。 「那你还说什么都没说?」李如风忍不住拿眼瞪他。 「可是,这个话也要传的吗?」大熊苦着脸挠头,「我以为不要传的!」 「你个糊涂蛋!」李如风抱头哀叹。 「他若不是如此糊涂,这信,就到不了京城了!」萧凛抚着玉佩,哑声道,「老皮一向胆大心细,他既然未用明语,而是扔给我们一个谜题,那就说明,他担心连大熊都有可能被人盯上!而他要传达的这个信息,至关重要,是无论如何不能让那些人知道的!所以,他才采用这么般隐晦的方式!」 「可这也太隐晦了!」承影轻叹,「连我们也猜不出谜底了!」 「他既认为孤能猜出,孤就一定能猜得出!」萧凛将舆图和玉佩轻握在掌心,往日种种,浮上心头。 某一个瞬间,他忽然想起一个可能,手指倏地缩紧了! 「殿下想到什么了?」李如风忙问。 「没什么!」萧凛轻咳一声,目光在周围掠了掠。 院外有府兵执守,亦有婢女静侍。 这些人皆是谢府老人,对谢府忠心耿耿,他们所在的位置,离房间有一段距离,根本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萧凛还是觉得不安。 若老皮所传达的秘密,真的如他猜测的那般,那么,除非他的心腹密将和谢老夫人,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拼命送信的大熊! 「来人,带熊校尉下去休息养伤!」他吩咐人带走大熊,命府中下人退到外院侍候,又让承影和李如风带内卫清场,确保房间周围没有任何人。 苏离见状,知道他必是有了重要发现,事涉军中机密,她当然也不适合再待,当下便要告辞离去,却被萧凛拉住了。 「阿离,你留下!」 「可是……」苏离犹豫着。 「可是什么?」萧凛轻哧,「孤的命,都交在你手里了,还有什么需要避着你的?还是说,你不想与我共担这秘密?」 「我愿意的!」苏离看着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永远都会坚定的站在殿下身后,与殿下同命运,共存亡!」 「倒立起誓来了……」萧凛轻笑,「这誓言听着不错,以后可以多说几句,我爱听!」 苏离:「……」 这么严肃紧张的气氛,怎么忽然跟她开起了玩笑?.z.br> 「承影,如风,你们一起来!」萧凛看向自己的两个心腹内卫。 四人一起走进内室,他转动书柜上的机关,一个小小密室闪现出来。 四人鱼贯而入,关上密室的门之后,萧凛缓声开口:「如风,承影,你们可还记得,这玉佩是从何时起,变成飞将军的护身符的?」 「是在两年前的华山!」李如风飞快道,「那次他作先锋官,引大渝兵入围,挨了大渝兵一箭,坠入死人谷,就是这玉佩挡住了那箭,救了他一命!」 「对,当时,老皮也在!」承影对此事也是印象深刻,「亏得殿下轻功好,大家合力,才把他从死人谷拉上来!」 「可是,殿下问这个做什么?」李如风不解。 「因为老皮最后的藏身之地,也是在华山!」萧凛道,「他们两人都在那里起死回生,他如今差人送来了一张舆图,又送来了四舅舅的玉佩……」 未待他说完,李如风那边已惊叫出声:「他是想说,飞将军没死 ?飞将军很有可能现在还在华山死人谷?」 萧凛点头:「孤是这般猜测的!知道华山这处目的地后,你们再看这舆图……」 他将舆图铺展在桌子上,指尖在上面轻轻划动着,「这舆图乍一看,的确是北境全图,可你们看这地势地形,是不是华山的形状?」 华山是北境第一险峰,其势如一把尖刀插在地上,死人谷是华山悬崖底的山谷,但凡从悬崖下坠落的人,皆粉身碎骨,故名为,死人谷。 可是,死人谷是有活路的。 当年谢飞宇坠落死人谷,落到一半,被一棵大树接住,萧凛下去救他,沿着树桠往崖壁中间走,发现一处隐秘山洞。 山洞呈心形,洞口垂下紫色藤萝,洞内整洁干净,倒似神仙洞府一般。 彼时陈飞宇刚订婚不久,老皮还跟他开玩笑,说将来带新娘子来这天赐的神仙洞住上一宿,定然别有风味。 萧凛的手指,轻轻戳在舆图上的某条线上,缓缓勾划出一个不那么标准的心形,最后定在了那里。 「神仙洞……」他哑声道,「这,或许就是老皮要告诉孤的谜底!飞将军或许没死,他就藏在这神仙洞里!」 苏离一阵激动:「若是飞将军还活着,那长林军兵败一事的真相,便可大白于天下了!」 「若真如此,那是苍天开眼了!」李如风热泪盈眶,急急道:「殿下,我们快去寻他吧!属下这就可带人前往!」 「属下也愿往!」承影激动道,「也不知老皮走之前可有安排好,飞将军在那里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他若真还在神仙洞中,吃喝怎么办?那华山之中猛兽颇多,他一人又如何应付?他肯定也受伤了!」 「孤亦恨不能扎翅飞去见他!」萧凛道,「不过,再急,也不能贸然行事!如今这景况,不知有多少双眼盯着我们!孤须仔细斟酌,确保万无一失,才可出发!」 「全听殿下的!」李如风用力点头,「此事,可要告知老夫人?」 「暂时瞒着她吧!」萧凛摇头,「她年纪大了,情绪本就不稳,这一悲一喜之间,反露了形迹!再者,此番能否平安带回飞将军,还未可知!这大萧江山万里,处处都是他的人,连孤的暗军都被他猝然剿灭,长林军中,有暗鬼啊!」 「只不知那暗鬼是何人!」李如风咬牙,「若叫我知道了,定将他千刀万剐!」 「等见到飞将军,便知真相为何了!」萧凛小心翼翼的将那玉佩收起,与李如风承影两人讨论去北境救人的具体计划,尚未说完,萧凛抬头:「有人来了!进了内院了!」 ------------ 第242章 配合你们的表演! 苏离下意识的歪头看了看。 但身处密室之中,四周皆是墙壁,什么也看不到。 「殿下怎么知道的?」她好奇问。 「自然是听到的!」萧凛的耳朵动了动,「是谢征!我们先出去吧!」 出了密室,从窗口果然看到谢征自远处匆匆而来,离厢房还有十来米远。 他是在一直行进中,萧凛在密室中时,他想必离得更远。 可隔得这么远,又是在密室那种隔音极好的环境中,他不光听到人的脚步声,还听出对方是谁。 苏离惊愕异常:「殿下,您莫非生了一对顺风耳吗?隔着那么远都能听到?」 萧凛被她问得一怔,未及答话,一旁的李如风已先惊喜出声:「殿下,您的听力也恢复了吗?」 「应该是……恢复了……」萧凛的手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耳廓。 「那目力呢?」李如风拉着他往窗边凑,「你快看,能不能看清谢征头上那块斑秃?」 萧凛抬眸掠了一眼,叹口气:「阿征最近太操心了!那块斑秃,好像变大了……」 「啊啊!」李如风如孩童般雀跃,「殿下您的目力也恢复了!真是太好了!」中文網 「谢天谢地!」承影亦是双手合十,开心至极。 苏离看得莫名其妙:「殿下,您的听力和目力有问题吗?您平时看书说话,都如常人啊!」 「如常人,就是有问题了!」萧凛微笑道,「因为未中毒前,我可是天赋异禀,有千里里顺风耳之称的!」 「这么厉害?」苏离愕然。 「那可是!」李如风一脸骄傲,「以前在军中,殿下隔着一里远,就能听出来者是敌是友!自从中毒后,就成了凡人,好在,现在又恢复了!哈哈,今日真是喜事连连!」 谢征这时候正好赶到门前,听到这话,一头雾水:「什么喜事?」 「不告诉你!」李如风嘿嘿笑。 谢征剜他一眼:「我也没功夫搭理你!殿下,」 他转向萧凛,低声汇报:「那群瞎眼狗到了!正围门狂吠呢!」 「来得倒挺快的!」萧凛轻哼一声,理理衣裳,「既然来了,孤便去捧个场,陪他们演一场!」 「我也去瞧瞧!」苏离推起轮椅往外走。 「苏姑娘,你怕是得回平安巷了!」谢征道,「我方才接到报信,苏家也被恶狗围门,江清歌纠集了不少烈士遗属,整个平安巷都挤满了!」 「看来,他们这是要双管齐下啊!」苏离轻笑。 「不,应该是三管齐下!」谢征叹口气,「老贺也差人来报信,说济世药馆那边也被围了!一群病患自称服用杀疙丸后出现严重哮喘,已有数人猝死,这会儿,正抬着尸首,在那儿闹事呢!」 苏离扭头看向萧凛:「殿下,报应来的好快啊!昨儿我们闹人家,人家今儿加三倍还回来了!」 「可不是?」萧凛亦笑,「他们这么有诚意,那咱们就加六倍再还回去吧!」 「好!」苏离点头,「那我回平安巷还我那好姐姐的帐了!」 「去吧!」萧凛摆手,「我在这儿还我那好父皇的帐!济世药馆的帐,让老贺自已还吧!」 「希望今晚能还清!」苏离笑着起身,朝萧凛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小心点儿!」萧凛看着她的背影,叮嘱道:「若是不好还,莫要逞强!交给承影处理便好!」 苏离轻笑摇头:「就她那点帐,我保证还得妥妥的!殿下静候佳音便是了!」 承影带她从后门出去,门刚打开,便看到正门方向乌泱泱的一群人,好似 乱葬岗飞来的乌鸦一般,落得在谢府门前聒躁不休,哪怕是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依然能听到种种污言秽语,伴着牛粪烂菜叶齐飞,谢府的白墙,很快便被染得脏污不堪。 守门的卫兵事先接到指令,不可轻举妄动,是以只以言语呵斥威吓,并未动刀枪。 张明充等人此番围门,就是要逼迫谢府大开杀戒,藉此将谢府推到风口浪尖上。 此时见护府兵居然纹丝不动,大感意外,为确保完成任务,他们索性直接袭击执守的护府兵。 萧凛和谢征他们赶到时,护府兵被那些秽*物石子打得狼狈不堪,但无一人还手。 「太子殿下到!」谢征一声高呼,让张明充瞬间兴奋起来! 他像条蛆一般在人群中疯狂拱动着,将早已准备好的讨伐之语高喊出来,翻来复去的,还是在聚仙楼中的那一套,什么血腥嗜杀招致天谴之类的车轱辘话,喊了一遍又一遍,一边喊着,一边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既然太子遭了天谴,那么,他们这些义愤填膺的民众,自然也有资格来审判他。 萧凛坐在岗楼上,脚底民众如惊涛骇浪般翻涌,他的目光直直的掠过他们,看向某处高楼。 两刻钟前,便有探子来报,说萧帝携柔妃入了此楼。 他的父皇,可是等不及要看他的好戏了! 那么,他便卖力的演一场,给他好好瞧瞧! 萧凛轻咳一声,伸手沾了点水,往眼睛上抹了抹,又揉了揉,尔后,粉墨登场,对着汹涌的人群,开始他平生第一次演出。 演出其实很无聊。 他要哭着解释昨夜谢府的尸变,他还要极力向民众证明,这并不是什么天谴,而是有人故意下毒,他为长林军为谢府辩解,他倾尽全力,声嘶力竭,没说几句,便气息不继,倒在了轮椅上。 「民众」们自然不会听他的辩解,气焰愈发嚣张,大家众口一词,要把谢府和这位毁容残废的太子,钉死在天谴的耻辱住上,废太子废后之声,不绝于耳! 前院这样大的动静,后院的谢老夫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经历了昨晚的惊魂尸变,如今再看这场面,也觉得稀松寻常,老幼妇孺,无一人畏惧害怕。 大家沉默的站在萧凛身后,冷冷的俯视着这一群狂吠之犬,俱是神情倨傲,好似他们是脚底微尘,根本不值一提! 萧帝站在高楼之上,手拿远镜望向这边,看到萧凛的反应,心中快意非常,可惜还未过足眼瘾,眼前的局势,忽然急转直下! ------------ 第243章 好像有点不妙! 刚才还哭唧唧的萧凛,此时忽然冷下脸来。 「孤敬你们是大萧子民,一再忍让,你们却变本加厉,没有任何实证,胡搅蛮缠至此,孤如今还是东宫太子,你围攻孤,就等同于谋逆!乱臣贼子,孤若不诛,枉为东宫之主!」 他坐在轮椅上,目光冷冷掠过脚底狂潮,手中长剑出鞘,那一瞬间,雪亮的寒芒,照亮每个人的眼! 众人原本闹腾得厉害,在他拔剑出鞘之时,却不约而同噤声。 到这时,众人方记起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太子虽然毁了容颜,残了双腿,可是,在这之前,他是叱咤风云横扫千军的战神! 比起萧允那种捧出来的战神,他才是真正的实至名归! 能令最最凶残的大渝兵望风而逃之人,便算如今龙困浅滩,也不是他们这些鱼虾能戏得的! 人群中有半数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又退,就连冲在最前面的亡命之徒,也是脚底发软,几欲溜之大吉! 可是,来不及了。 萧凛手中长剑划破长空,口中冷冷吐出一个字:「杀!」 护府兵等这个杀字,已等得望眼欲穿,此时得令,万箭齐发! 一时间,箭羽如蝗,狠狠戳向冲在最前排的亡命徒,那速度如此之快,他们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便忽啦啦倒下去! 张明充花钱雇佣这些亡命之徒,就是要用他们的命来抹黑萧凛,此时自觉计谋得逞,怒声高呼:「杀人了!太子屠杀平民了!」 「嗜血恶鬼,岂能居东宫之位?」 「招致天谴,仍不思悔改,对手无寸铁的平民大开杀戒!猪狗不如!」 「万民请*愿!求废太子!废后!」 「大萧不需要一个凶残太子,更不需要一个疯癫皇后!」 这些套话,是事先演练好的,遇到合适时机,便如粪水一般狂喷而出。 按照原计划,张明充会带着这些人,将这些话喊遍全城,让京城每个人都知晓太子凶残嗜杀的真面目。 可惜,他的计划落空了。 因为护府兵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才刚叫出一两句,便有一支箭羽破空而来,直直的戳*入他的左肩! 刹那间,刺痛伴随着麻痒瞬间传遍全身! 张明充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那支箭。 身为此次事件的领头人,他深知自已的重要性,所以一直缩头缩脑的躲在人后,煽风点火,掌控全局。 他身边围着一圈自己人,随时戒备,就是为了保护他。 可现在,他的那些属下…… 属下在他之前都倒下了。 不,是在他前面的所有人。全都倒下了! 他们像是被农人收割的麦子,倒得整整齐齐。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站在队伍后头的! 他前面,那可是有近五百人! 谢府护府兵战斗力超强他知道,可是,他们再怎么强,也没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放倒五百人吧? 而且,萧凛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一口气干掉五百平民? 他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他这回,彻底完蛋了! 不过,他也要完蛋了。 张明充只觉眼睛发粘身体发僵,很快,便没了知觉。 他这个领头人都倒下了,身后的乌合之众立时慌了神。 他们跟着他,是来求功名求富贵的,不是求死的。 本来大家都觉得,遭受重创的谢府和太子,失了军权残了双腿,他们人数众多 ,其中又混杂很多士兵,这一战,太子绝对胜不了。 可看到前面横七竖八倒着的人,他们全都吓坏了,各自仓皇逃命。 好像只是眨眼间,原本聒躁的门前,变得死一般寂静。 高楼上的萧帝和柔妃远观这一幕,不由目瞪口呆! 「他怎么敢?」萧帝拍案而起,「这孽畜,他怎么敢如此大开杀戒?他又怎么能一下子杀那么多人的?」 柔妃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她的计划是趁萧凛为宅中尸变搞得焦头烂额之际,再来个突袭,打得他措手不及。 可现在看来,被打得措手不及的人,好像是她! 对方明显早有准备,不然,不会打得如此利落干净! 「他……他们在做什么?」身边的萧帝忽然又叫起来。 柔妃回神,忙凑近远镜细察。 远镜中,好像有人正在收尸。 「是巡防营!」她脱口道。 「是巡防东营……」萧帝认出其中一人,声音发紧。 巡防东营统领童靖,昔年是萧凛麾下的一员虎将,跟他有过命的交情! 除了童靖,来到现场的人,还有大理寺卿向辉,顺天府尹赵勉,刑部侍郎薛昊,御史刘江。 这些人官职都不算太高,但是,无一例外,都是死忠太子*党! 看到这些人,萧帝的脑壳又开始抽疼。 这些年,这些太子*党,就是他头风之症的主要源头! 他们跟在萧凛身后,对他这个皇帝各种指手划脚! 他看中个美人,他们说是臣妻不可纳;他建个行宫,他们说劳民伤财不可取;他请个道士,他们说方士骗术不可信,事事处处,都要拿社稷民生说话。 可是,他浴血搏命,做上这九五至尊之位,是为了那些卑贱如泥的百姓服务的吗? 他想要至高的权力,想要做这天下之主,为的,是为所欲为随心所欲的快乐,是想要天下人尽皆臣服他脚底的舒爽! 可萧凛和这些人,还有谢府那些人,却偏偏要跟着他对着干,偏偏要把他往所谓圣主明君的路子上赶! 却不知道,他从来就没有想过,更不屑于做什么狗屁的圣主明君! 被驱着赶着这么多年,萧帝实在是够够的了! 「来人,叫肖宁!」他怒吼,「让他赶紧上!把这些碍眼的家伙全都清走清干净!清得一个都不剩!」 肖宁是禁军统领,是专为今日这场戏收场的重要人物。 可他一唤再唤,均未出现,只有近侍雷德气喘吁吁从外头跑过来。 「回陛下,肖统领已经在下面了啊!」 他指着楼下。 萧帝一怔,忙低头细望,果然看见一身甲胄的肖宁正立在童靖等人身后。 「他何时下去的?」谢柔愕然,「陛下还未发令,他怎么就下去了?」 ------------ 第244章 你要完蛋了! 「就在刚刚……」雷德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答:「是太子差人来请的!肖统领让老奴上来回话……」 「太子?」萧帝和谢柔同声惊呼,「他怎么知道他在这朝云楼?」 「老奴不知!」雷德摇头,「但的确是太子身边的太子詹事李如风亲自来请的!还说什么,要请他做个见证……」 「见证什么?」萧帝瞪眼,「人都死光了,他要见证什么?他这会儿,不该着力掩藏自己做下的恶事吗?怎么还主动请朕的心腹之将去做见证?他到底要做什么?」 雷德惶恐摇头。 「不管他要如何,这人,的确是他杀死的!」谢柔咬牙,「单凭滥杀无辜这一项,他这太子,废定了!再加上我们事先准备好的那些罪证,他此番绝对逃不掉!」 话虽说得狠,可是,她心里却一阵阵发虚。 事情发展到现在,好像已经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原本是他们主动,现在萧凛却自请入彀,偏又猜不透他是什么路数,实在叫人抓狂! 可戏已经开场,戏台支好了,锣鼓也敲起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唱了! 苏离赶到平安巷时,巷内已然挤满了人,虽不能跟围攻谢府的人相比,但那群情汹涌之势,却是如出一辙! 同样的污言秽语伴着各种秽*物齐飞,苏家那扇大门本来就破旧不堪,被这些石子什么的一砸,简直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相比谢府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苏家通敌卖国之事,在京城几乎成了定论。 所以这些人骂起来自然更是起劲! 而冲在最前头的一群人,则是江清歌费尽心思寻来的烈士家属。 相比其他人,他们是最有资格唾骂苏家的人!中文網 早在苏家抄家之前,这些人就曾上门辱骂讨要说法,此番得了江清歌的好处,自是骂得更加恶毒,看那架势,恨不能将苏家人千万万剐! 苏离远远看着这一幕,虽知家人有东宫内卫护佑,一颗心却还是不自觉揪紧了。 承影看出她的担心,低声道:「苏姑娘宽心,家中眼下只有老夫人和苏公子,其他人已经转移到安全地方,原想让老夫人也一起转移的,但老夫人执意不肯走,便跟苏公子一起留下了!只有他们两人,若真有什么意外,也绝对护得住的!」 苏离点头:「这种情形下,祖母自是不会走的!那些烈士家属,也不是第一次闹了,趁着这一次,便好好的给他们个说法!」 「这个时候,苏姑娘能给他们什么说法?」承影担心道,「依属下之见,还是按殿下的路子走,把他们全数放倒得了!」 「该放时,自然是放的,不过,该给说法,还是要给的!」苏离笑回,「你且看我眼色行事便好!」 「好!」承影见她言笑宴宴,知她胸有成竹,遂点头听令。 马车缓缓驶向平安巷。 距离巷子约有半里处,一条人影忽然杀了出来! 是萧允。 他横跨在狭窄泥泞的小路上,手握长剑,鼻孔朝天,一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看得苏离忍不住笑出声来。 「允王殿下,您不赶紧准备婚事,迎娶您心爱的歌儿姑娘,跑我们这穷乡僻野做甚呀?」她挑帘调笑道。 萧允冷冷的掠她一眼,并不答话,只歪头看向左边的巷道。 那里停了辆马车,马车里的人听到苏离的声音,一口银牙倏地咬紧了。 她撩帘下车,袅袅婷婷走出巷道,站到苏离面前。 是江清歌。 江清歌咬着牙,唇角却极力上扬,一双眼睛像淬了毒的铁钉,死死钉在了苏 离身上。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开玩笑……」她开口,声音也像是淬了毒,「阿离啊,你的心可真大呀!」 「哎哟,是江浊歌姑娘啊!」苏离轻笑一声,从马车上跃下,笑盈盈回道,「说起心大,我还是比不过浊歌姑娘的!你看,那么多烈士家属吵嚷着要算帐,你居然还敢出现,这份胆色,真真是令人钦佩!」 「说反了吧?」江清歌冷笑,「烈士家属嚷嚷着要算帐的债主,是你们苏家人,不是我哦!」 「不是你吗?」苏离轻笑,「没关系,待会儿,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算到你头上的!」 「是吗?」江清歌狞笑,「那我们便拭目以待吧!不过,算帐之前,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哦?」苏离挑眉,「我最喜欢听好消息了!快说呀!」 她的语气过于轻快愉悦了些,听得江清歌差点没绷住,恨不能上去狠狠抽她几耳光。 但看到站在苏离身边的承影,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是关于你三舅舅的!」她怪笑,「原本呢,苏家通敌卖国之事尚未查清,你三舅舅在牢中还能勉强苟住一条贱命,但因为你作死跟那位残太子勾搭,惹怒了皇上,所以,他昨儿决定,把这个罪名定下来,你的三舅舅,很快就要被千-刀-万-剐了!」 她说着咕咕笑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千刀万剐呀!你想想,那是何等痛快销魂之事啊!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是个好消息!」苏离面色不改,笑答:「若我三舅舅落得这么个结局的话,我保证,会变本加厉,把你们江家每一个人,活剐了做鱼片粥!且看,谁的刀更快吧!」 「哎哟哟!」江清歌抚掌大笑,「苏离啊苏离,说这么大话,不怕闪了舌头吗?你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凭你,拿什么与我江宁侯府对抗?不要以为你勾搭上那位太子,就找到了靠山!我告诉你,你这个靠山,已经自身难保了!对了,我还有一个大秘密要告诉你……」 她忽地凑头向前,一双猩红的眸子,似毒蛇的信子,在苏离脸上闪动着,「你勾搭上的那个太子,不过是皇上用来给真正的东宫之主铺路的工具!圣上真正属意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他!不然,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圣上会不去看他?会让他不回东宫,一直住在谢府?我告诉你,那东宫,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即将被废,被杀!你的主子都完蛋了,你说,你会如何?」 ------------ 第245章 居然真的敢杀? 「会如何?」苏离淡笑问。 江清歌长篇大论说了一通,本以为苏离会吓得面无人色,未料到对方仍是气定神闲,就连唇角的笑意都未曾减掉分毫,心中恨意汹涌,咬牙冷笑:「等你落到我手里,我会用这世间最最残酷的刑罚折磨你!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届时,你会为你所做过的事,深深的忏悔!你会跪倒在我脚底,哭叫求饶!而我,却再不给你一点机会!除非……」.z.br> 她顿了顿,正要继续往下说,苏离轻轻巧巧的接上她的话,「除非,我现在就跪地求饶,召告世人,你还是妙手仙医,是福运圣女,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诬告构陷!你的三皇子殿下,依然是白壁无暇,可以堂而皇之的走入东宫!是这样吗?」 「你很聪明啊!」江清歌轻哼,「若你真能如此,我倒可以勉强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苏离满面鄙夷:「然后像以前那样,让你借着我的医术到处招摇撞骗沽名钓誉,一辈子都被你踩在脚下?污歌姑娘,这天还没黑呢,你怎么就做上白日梦了?」 「不愿意?」江清歌瞪着她,「给脸不要脸!那你就等着……」 她说到一半,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件事,脱口叫:「你怎么知道是三皇子殿下?」 「是啊,我怎么知道?」苏离吃吃笑,「你猜呀!」 「你……你……」江清歌瞪着她,后脊背一阵阵发凉,「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要抹黑他!要断了他的东宫之路!」 「我是故意的,但是,不是抹黑哦!」苏离撇嘴,「他本来就黑,就脏,就恶心!跟你真的好相配!也难怪你不想嫁给允王了,允王又蠢又呆又好骗,只配做为你们铺路的工具人!」 她说这话时,声音忽然拔高,满面嘲讽的望向萧允。 萧允听江清歌提到萧玦,心里本来就不舒服,此时听到「工具人」三字,那脸瞬间就青了! 江清歌见他面色大变,忙不迭噤声,转身走到萧允身边,解释道:「你不要听她的,她根本就是在挑拔离间!」 萧允呵呵了两声,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把嘴闭上了。 他真的喜欢她,甚至可以说,迷恋她,所以,有些真相,他宁愿装作看不见。 江清歌见他面色不悦,也不再与苏离多说,只按原计划那样,退回到巷中马车中。 萧允紧随其后,将路让开,同时对巷中的亲兵做了个手势。 亲兵早已候了多时,看到这手势,立时扯着嗓子高呼:「苏离来了!那个乘香车穿华服的苏离来了!大家快来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一声炸喝,立时将平安巷内的人全都吸引过来。 人潮汹涌,裹挟着各种烂石子臭牛粪之类的,向苏离恶狠狠的袭过来! 「这欢迎仪式,真是盛大!」苏离站在那里,不动不移,只朝承影示意,「咱们先还礼吧!碍眼的先放倒,但那二十来个烈属给我留着!」 承影点头,打了个唿哨,早已准备好的内卫居高临下,手中箭羽齐发。 他们都是精选出来的高手,百发百中,很快,巷道中的人便倒了一半。 这一出手,倒把江清歌惊住了! 「他们居然真的敢杀人?」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苏家这名声,怎么敢真的动手的?便算是萧凛,也不敢这么杀人吧?」 「你错了!」萧允闷声回,「据本王的亲兵报,谢府那边,也大开杀戒了!」 「那你不早说?」江清歌跳脚。 萧允掠她一眼:「可我没想到他的人在这里也敢真杀!这里是苏家,又不是谢府!」 萧凛在谢府屠戮平民,尚可用 平民造反来辩驳。 可在这平安巷,苏家如今就是屁民一个,他们杀人,那可是重罪! 「难不成,他们是要破罐子破摔了?」江清歌再次失算,气得眼前直发黑。 她想过萧凛会帮苏离解围,她也想过此番会有冲突。 但她觉得,苏离和萧凛不敢真的拿这些「义愤民众」怎么样,所以就只能任由她的人欺凌羞辱,他们能做到的极致,就是狼狈逃走。 她不怕他们逃,他们逃到哪儿,她就让这伙人追到哪儿,她就是要用这种法子慢慢的折磨苏离和苏家人,让苏家这点子事,连同谢府和济世药馆的事情一起发酵爆炸。 这样,世人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她和萧玦那点子丑事,自然也就遮掩住了。 可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苏离敢真的杀人! 不过,这好像也不算是坏事。 她杀了那么多平民,其中还有烈属,会引起更大的民愤! 若能用这些贱民的命,让苏家人堕入地狱,好像也挺不错的…… 她的目光重又落到平安巷内。 花钱雇来的「民众们」,此时都被这变故吓坏了,早忘了自己的「使命」,争先恐后的往巷外逃。 有人在慌乱中摔倒了,被后来的人踩在脚下,痛得鬼哭狼嚎。 被怂恿来的那二十多个烈属,见状不妙,自然也要溜之大吉,却被苏离拦住了。 「各位,既然来了,就别忙着走吧!」 「你……你要做什么?」烈属中一个半大小子站出来,恶狠狠的瞪着她,「你们苏家人通敌卖国,我爹和二叔他们全被你们家人害死了!你们还想害死我吗?」 「是啊!」他身后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怒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还想赶尽杀绝不成?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身后有太子,就可以胡作非为!我们不怕!你以为烈属只有我们这二十来个吗?不!苏皓麾下有多少烈士,就有多少烈属!数万将士,埋骨沙场!每一个将士,都有家人亲友!那么多烈属,你杀得完吗?」 「对,你杀得完吗?」后面烈属们同声附和,「你别以为杀了我们,就没有人再来找你们算帐了!」 「只要我们一日不死,你们就一日别想安生!」 「我们的家人血洒沙场,你们倒在这里过得舒服快活!凭什么?」 ------------ 第246章 胡搅蛮缠! 「到最后,连抚恤金都要贪掉!你们实在太黑心了!你让我们这些烈属怎么活?」 「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眼看就要吃不上饭了!」一个满面脏污衣着破烂的妇人,领着三四岁的孩子摇摇晃晃走过来,「今日,便由得你杀!你杀吧!反正我们也不想活了!」 她带着孩子往苏离身上撞过来! 承影忙上前拦住她。 妇人撞在他身上,又弹了回去,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抚地痛哭。 「苍天啊,你怎么不开眼啊!这般黑心的人家,你们怎么不让他们死啊!」 「张氏,你说这话,不觉得亏心吗?」 一声怒喝传来,苏惊寒推着苏老夫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掠过,冷笑道:「老身当是谁,却原来,又是你们这些人啊!」 「是我们又如何?」方才那个男人翻着白眼,「怎么?你们苏家欠下的人命债,我们这些苦主不能来讨?」 「苏家通敌卖国之事,朝廷尚无定论,你凭什么说那些人命债是我们苏家欠下的?」苏老夫人冷叱,「你们入伍当兵,领的大萧军饷,护的大萧百姓!你们的命,属于大萧,便算战死沙场,那也是为大萧而战!这条命又凭什么要算在苏家人头上?苏家人没死吗?苏家儿郎,几乎死得一干二净!我又向谁讨这人命债去?你们的命是命,我们苏家人的命,不是命?」 「你们贪污军饷,贪污抚恤金!你们还有脸说这些?」男人梗着脖子力争。 「证据呢?」苏老夫人朝他伸出手,「韩扬,你说这些,有证据吗?苏家通敌卖国贪墨军饷,你们谁亲眼看到了?又有谁手里握有实证?拿出来呀!」 「要什么实证?」方才那妇人张氏尖声哭叫,「满京城的人都这么说,难道还错了吗?」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夫君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当了逃兵被执行了军法!」苏老夫人怒叱,「张氏,你敢把这其中的真相说出来吗?你敢说出来,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大战来临之前,非要逃回京城吗?」 「他他……」张氏嘴唇哆嗦了一下,眸光躲闪着,「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只知道他死在了战场上,他是为国捐躯……」 「他不是为国捐躯!」苏老夫人冷笑,「他为什么急急往家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手里还有他带血的家书,是你家小叔亲笔书就!张氏,你当真要老峰把你那点脏事说出来吗?」 张氏听到家书小叔四字,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僵立在那里,嘴半张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家夫君急急返京,是因为知道她和外男私通。 这事要是被族人知道,她会被沉塘的! 「虽然他是被执行了军法而死,但当初你和这些人上门围堵,老身还是尽力给了你们足够的补偿!」苏老夫人冷冷的掠了她一眼,又看向韩扬,「你从老身讹走了多少钱,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但是,你真算得上烈属吗?你哥哥命丧沙场,你父亲年事已高,你寡嫂带着一双侄儿艰难过活!他们才是真正的烈属!可老身给你的钱,全被你扔到了赌场,可有半分钱,用在他们身上?」 「谁说我用在那里了?」韩扬耍赖狡辩,「你有证据吗?」 「我就是证据!」一个妇人牵着两个孩子奋力从人群中挤过来,看到苏老夫人,躬身行礼,含泪道:「老夫人,对不住,我家夫君这不争气的弟弟,又出来丢人现眼了!」 苏老夫人叹口气,温言道:「有日子没见了,阿莲,你们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许莲垂泪道,「多亏了老夫人相帮!」 「什么相帮?」韩扬插嘴,「 嫂子,哥都被他们害死了,你怎么还替他们说话?你这样,让哥在九泉之下……」 「够了!」许莲扬手给了他一耳光,「我恨不得现在就送你去九泉之下,让你哥好好的管管你!当年你和你哥被劫匪绑架。差点撕票,幸好遇到苏老将军,杀了劫匪,救了你们一命!你当时年纪小,可这事,你也是知道的!怎么如今别人给你几文钱,你就要反过来欺辱你的救命恩人呢?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哪……哪有这种事……」韩扬抵死否认,「你不要胡说!」 「怎么没有这种事?」许莲身后还跟着个老者,正是韩扬的父亲韩忠。 韩忠气喘吁吁奔上前,手里执着一把牛鞭,看见韩扬,劈头盖脸的抽过去! 「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狗东西!你怎么不去死啊!江家人是不是又给你银子了?这两年,一给你点银子,你就要跑到苏家来闹!你……你……」中文網 韩忠气得面色铁青,手中那鞭子更是甩得啪啪作响,几鞭下去,直接把韩扬打倒在地上,连声求饶。 韩忠却并不停手,发狠道:「我这回是一定要打死你这个孽种的!见钱眼开不讲仁义的狗东西!我只恨自己当初生下你!」 「行了行了!」韩扬身边的一个老妇人站出来劝架,「我说韩老头,你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呢?韩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韩家能过上好日子吗?」 「我呸!」韩忠对着她恶狠狠的唾了一口,「方老婆子,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不要脸吗?」 「哎,你说什么呢?」方婆子跳脚,「我好心劝架,怎么着,还得罪你了?」 「你就是得罪我了!」韩忠怒骂,「若非有你从中牵线搭桥,他能识得江家那窝子豺狼?你们两个……不,你们这些人!」 他的鞭子朝余下那些烈属恶狠狠甩过去! 众人惊惶后撤。 然而鞭子能避过去,却避不过韩忠的唾骂。 「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黑了心瞎了眼!苏家是否通敌叛国,那些瞎眼的朝廷官员不知道,你们不知道吗?苏老将军所率的铁鹰军又不是死光了!当初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们是怎么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 韩忠说到这儿,眸中一片猩红,苍老的声音也陡然变得哽咽。 ------------ 第247章 怎么就成了罪人了呢? 「但凡经过那一役的铁鹰卫士,都知道这一战是如何败的!他们没有败给敌人,他们败给了大萧朝中那些丧尽天良贪得无厌的官员!」 「大战在即,运去的军粮多半霉烂,便有部份好的,又掺了沙土,难以下咽,未上战场之前,便有无数兵丁因为这军粮腹泻中毒,死在了军营之中!」 「而送过去的军服呢?全他*用的破布烂棉!西境跟北境一样,天气苦寒,那样的军服,根本就不足以御寒!」Z.br> 「还有军械!他*军械……」韩忠咬牙怒骂,「军械全是破铜烂铁所打造,莫说是与敌人对战,便算轻轻一碰,便要折断!」 「战场之上,那是浴血搏命!可怜我们铁鹰军,空着肚子,冒着严寒,用那些破铜烂铁与西元国对战,岂能不败?」 「可即便如此,苏老将军带着铁鹰军杀敌两万,打得西元国元气大伤,现在都不敢冒头!苏家男丁,几乎尽丧沙场!怎么到最后,他们就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了呢!怎么就成了罪人了呢!怎么就……」 他连喊了三声,捶打着自已的胸口,老泪纵横。 苏老夫人听完他这番话,亦是泪流满面。 是啊,怎么就成了罪人了呢? 铁鹰军折翼,却并非像长林军那般。 谢老将军带领的三万长林军,在燕山全部覆灭,无一生还,所以世人无法知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铁鹰军却有数千士兵带伤回归,那场战事如何,他们再清楚不过! 得知夫君兵败,又背上那样的污名,苏老夫人第一时间为夫申冤,三千名幸存士兵***,证明苏老将军等人皆已为国捐躯,绝非像传言那般通敌叛国,逃去西元。 然而,这么多人的血泪之言,却依然未能打动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 他最终还是找了个由头,抄了苏家,又将苏家三子下了大狱,到现在不审亦不判,只任由京中谣言一日日发酵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说得久了,京中的风向就变了。 而那些幸存的士兵,多来自穷乡僻野之间,作证之后,各自回乡,自然也就失去了话语权。 京郊的这二十多个烈属,却又被江清歌收买,数次滋扰生事。 他们的行为,更加重了这种传言。 渐渐的,世人皆言苏家通敌叛国,再无人记得他们曾为大萧做过什么,更不知他们兵败真相…… 苏老夫人念及过往种种,喉头一阵猩甜发痒,她轻咳了一声,嘴角有鲜血淋漓而下。 「祖母!」苏离忙上前扶住她。 「无碍!」苏老夫人惨笑摆手,「这口污血堵在心头已久,如今吐出来,倒觉得舒服很多!」 「老夫人!」韩忠上前跪倒,满面羞愧,「老朽教子无方,一时没看住,又让他出来恶心人!不过,我向您发誓,以后,再不会了!」 言罢,忽地转身,手中不知何时竟已多了一把刀。 那刀光雪亮,直直的向韩扬的脖颈划去! 韩扬一向无赖,虽被亲爹暴揍,却仍不肯退场,见他转身,正想着跟他再顶两句嘴,然而未及张口,便觉脖颈一凉! 利刃在韩扬脖上划出一道血线,那血线在眨眼间崩裂开来,鲜血如泉般喷涌而出! 韩扬捂着脖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众人齐声惊叫! 苏老夫人也惊呆了! 「老韩,你疯了吗?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我没有这样的畜牲儿子!」 韩忠手握利刃,眸中血泪翻涌,牙齿咬得咯咯响,身形不断摇晃着。 他极力稳住身形,对着那些烈属一字一顿道:「日后若再有人敢欺辱苏家人,这不孝子便是他的下场!老头子我便是化为厉鬼,也要找你们算帐!」 那份狠辣酷烈之势,令那些烈属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苏离亦是看得惊心动魄。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到韩扬面前,掏出帕子,用力按住了那汩汩的伤口! 「承影,快拿我的医箱来!」 「表哥,快来帮忙!」 两人怔了怔,很快按她指令行事,承影拿来药箱,苏惊寒在旁相助,苏离撸起袖子开始急救。 到底是父子,韩忠虽然恨铁不成钢,但到下手之时,还是未用全力。 是以,韩扬的伤口虽大但并不算深,瞧着血流满地很吓人,但有她这个大夫在,倒无性命之忧。 苏离动手缝合伤口,韩忠在那边怒叫:「不要救他!让他死掉算了!这等无耻无赖贪财忘义的王八蛋,留他活着做甚?」 说话间,手上利刃一扬,竟是又要补刀! 韩扬吓得哭叫求饶:「爹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既然他认错了,便算了吧!」苏老夫人拉住韩忠,轻叹道:「你若真杀了他,自己这条老命也得赔上!若你吃了官司,叫阿莲母子三人可如何过活?这一大家子,可全指望着你呢!」 韩忠看看儿媳和被吓坏的两个孙子,长叹一声,到底把刀扔下了。 见韩扬如此结果,其他烈属自然不敢再闹事,都作势要走。 苏离此时已经处理好韩扬的伤口,正拿帕子擦手,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这些人面前。 「诸位,这就走了吗?」她笑问。 众人被她拦住,面面相觑。 之前那个大半小子胆子最大,梗着脖子叫:「怎么?你还希望我们留下来吗?留下来你招呼得了吗?难得我们肯给你脸,你不赶紧接着,还想作什么妖?」 「就是就是!」其余人一同附和,「我们肯走,就是给你面子!」 「给脸不要脸,还想怎么着?难不成,你敢把我们都杀了吗?」方婆子倚老卖老,咋咋呼呼叫,「我们可是烈属!就连朝廷都要高看我们一眼的!老婆子我也不管铁鹰军兵败是谁的过错!但我家儿郎的的确确死在了战场上!你若敢杀了我们,你……」 「方虔婆,就你,还有脸说自己是烈属吗?」韩忠怒斥,「你家那个小王八蛋,就是个火头军!他根本就不是战死的,他是噎死的!铁鹰军没的吃,他弄点好粮食,全弄到自己肚子里,活活把自己给撑死了!这件事,我可是亲眼所见!只是见你可怜,不想跟你分说罢了!」 ------------ 第248章 同为受害者,相煎何太急? 「你胡扯!」方婆子被戳中痛处,满面通红,索性往地上一坐,耍起赖来,「老韩头,你这个黑心肝的老贼!可怜我家小亮子命丧沙场,还要被你如此编排!我老婆子不活了!不活了!」 「你不活,你便去死吧!」韩忠咬牙,目光在那些闹事的烈属上一一掠过,眸中怒火狂烧,「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明知真相如何,却为了点散碎银子昧着良心做这种丑事,你们全都该死!」 众人一听这话,立时又炸了! 他们既然能被银钱买动,又能三番两次的来苏家闹事,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说他们是泼妇刁民也不为过。 此时被老韩指着鼻子痛骂,自然很不服气,全都扯着嗓子胡搅蛮缠。 「你说真相是什么,就是什么吗?你以为你是谁?」 「哎哟,人家以前可是苏家最最忠实的走狗!不然,能父子两人都跑到军队里混前途吗?可惜呀,没混好,把儿子的命都搭进去了,前途也没了!」 「都混到这份上了,居然还不知悔改,还要捧苏家的臭脚!真是蠢笨如猪!」 「可能还做着苏家会起复的美梦吧?呸!你想做狗,别逼着我们一起做!」 「就是!我们这些烈属,什么都不想管!我们只知道,自己的亲人为国捐躯,我们就该得到应有的赔偿!」 「呸!黄大梅,你有什么脸说自己是烈属的?」韩忠怒叱,「李虎子生前你嫌他穷,早就跟他退了婚,现在人家死了,领抚恤金你倒是急得紧!你算他什么人?也腆着脸在这里跳脚!」 「你管我算他什么人?」黄大梅涨红着脸叫,「是李大娘让我帮她过来……」 「黄大梅,你要点脸吧!」苍老的声音打断她的话,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颤颤巍巍的从巷口走来,身后跟着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约摸有四十五口。 「老嫂子,你也来了!」韩忠忙上前相迎。 苏老夫人亦向她颔首,「老姐姐,有日子没见了!」 老妇人满面羞愧:「老夫人,没脸见你啊!这不要脸的***,打着虎子的名号,三不五时的来滋扰你们!偏我老婆子无能,拦不住她……」 苏老夫人摆手:「此事与你何干?是那不要面皮的非要顶着虎子的名号,你哪里管得了她?」 「但官府定能管得住她!」老妇人恨恨的看向黄大梅,「你且等着吧!老身定要去顺天府告你,让你蹲大牢!」 黄大梅一听这话,瞬间就怂了,连声讨饶,直接跪倒在老妇人脚底,被老妇人一脚踹开,瘫在那里再不敢吭声。 「她不是,但我是啊!」那半大小子不服气,又嗷嗷叫,「我爹他……」 话没说完,耳朵便被人拎起来。 却是个面色黧黑的瘦弱妇人。 她扯着他的耳朵,扬手给了他几耳光,怒骂道:「你个死木头,老娘一天不打你皮痒是不是?吃你爹的人血馒头很光荣吗?」 木头被打得眼泪汪汪,瘪眉皱眼叫屈:「娘,我这不是想给你分忧吗?爹在战场上变成了瘫子,你如今又病着,也没钱看病,又没有人肯雇我做活儿!再这么下去,我们一家人就要活活饿死了!」 「老娘宁愿饿死,你不要你挣的这个昧心钱!」瘦妇人怒道,「铁鹰军是怎么战败的,你爹跟你讲过几百遍了吧?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跟他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人在这里胡闹?」 「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人群中有妇人抽抽噎噎诉苦,「家中没了男丁,只剩下老幼妇孺,这日子实在难熬!」 「是啊,眼看就活不下去了!我们实在是被逼急了!」 「你们活不下去,苏家人就活得很好吗 ?」韩忠痛心道,「苏家不也只剩下老幼妇孺吗?你们几次三番上门滋扰,老夫人竭尽所能相帮,苏公子跟我们一起去码头扛包谋生,你们眼瞎瞧不见吗?」 「大家都难!」一个胡子花白面容枯瘦的老者拄着拐棍摇摇晃晃站出来,「可是,苏家人何错之有?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烈属!同为受害者,相煎何太急?」 「你们便算胸中有怨气,也不该冲着苏家人发!」韩忠沉声道,「你们该去向朝廷请原,让他们找出真正贪墨军资的凶犯!那个凶犯,才是我们应该讨伐之人!是他让铁鹰军折了羽翼,是他让我们的儿郎们命丧沙场!每次组织*请原,你们皆缩头不出!欺负起自已人来,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铁鹰军烈属数万,谁个不苦?哪个不难?可也没见谁拿点碎银子,就把自已的良心喂狗!」 众人被他训得哑口无言,皆默不作声。 方才随老者一起来的那群人,都一齐走到苏老夫人面前躬腰施礼。 苏离看着这些人,隐约觉得眼熟,有几个人好似在哪里见过,只一时想不起来。 苏老夫人看到这些人,却是激动万分,下意识的想站起来,但双腿终究无力,又跌回椅子里。 此举令这些人大为焦心,纷纷追问:「老夫人,您这腿怎么了?」 「老夫人,您瘦了好多!」 「您这一年,一定吃了不少苦……」有妇人开始落泪,老夫人握住她的手,看着面前这些人,泪水亦盈眶。 「大家都瘦了!」她哽声道,「一别这么久,大家都受苦了!只是,老李,桂芝,还有家庆,良实……」 她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看到的全是熟悉的面孔,惊问:「你们怎么都来了?」 苏离听到她叫出的几个人名,瞬间明白这些人是何人了。 他们都是以前苏府的下人。 老李以前是苏府的总管,桂芝则是老夫人院中的管事嬷嬷。当初苏离随外祖母返京,住在苏府时,一应生活日常,都是这位桂芝嬷嬷亲自打理。 只是,面前的老李和桂芝嬷嬷,跟她记忆中的那两个人相差太多,几乎快认不出来了。 才一年多的功夫,那个腰杆笔直神采奕奕的老李弓了腰背,头发花白,像是平空老了十几岁。 桂芝嬷嬷的变化也很大,她原本是最利落爱俏的,总是穿得齐整利落,虽年过四十,皮肤依然白皙细腻,可现在,那一张脸上却是染尽了风霜。 ------------ 第249章 殿下太贴心了! 这些人在苏府抄家后,很多都回了原藉,还有一部份虽留在京城,但也多在京郊州府打零工过活。 受苏家影响,他们想找到合适的主家做佣也不容易。 除了老李和桂嬷嬷这些下人,站在他们背后还有二十来人,则是苏府以前的护府兵。 其中一人身形高壮,苏离一打眼便认出他来。 他是当时苏府的护府兵总领罗挺。中文網 苏府护府兵都是铁鹰军中的退役老兵,是经历过数次战火淬练,最终幸存下来的战士。 能成为苏家护院,自然也是苏家的心腹之士。 这些人在苏家落魄后并没有离开,一直护佑着苏家,靠打零工维持苏家诸人的生活用度。 只是他们这部份人数众多,又多是沙场宿将,其脾性气势跟普通护院截然不同,他们的存在,碍了某些人的眼,最终被强逼离开京城。 现在,这些分散在四面八方的人,却齐唰唰的聚集在平安巷。 这当然不可能是偶然相聚,而是有人刻意组织的。 苏离扭头看向承影:「这是……太子殿下安排的?」 承影微笑点头:「殿下说,苏姑娘如今也算是有钱人了,能养得起下人和护院了,所以,便差人将他们寻了来!这些人离开苏家,也都过得不太好,不过他们都忠心耿耿,苏姑娘既然发家致富了,也该照拂提携一二!」 苏离哑然失笑。 「殿下想得真周到……」她叹口气,心里的暖意一个劲的往上漾。 其实她早有这个打算的。 她和萧凛要走的路,注定是荆棘密布,凶险万分。 如今她与江宁侯府是彻底撕破了脸皮,萧凛那边跟萧帝也开始明刀明枪厮杀。 他们的对手,阴毒可怕,残酷暴烈,他们为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 想要护好自己的家人,那就必须有强大的护卫才行。 但要重新招兵买马,重新训练,需要时间来磨合察看,新人与他们没有感情,忠诚性欠缺,容易被敌人钻漏子。 所以最好是能找回苏家原先的忠仆护院。 但以苏离的能力,想要将散布在大萧各处的人找回来,很难。 她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现在落脚何处。 原本打算慢慢来,找一个算一个,不曾想,萧凛却先她所想,将这些人打包成团,一起送到她面前来! 还是在这种危急时刻,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 护府兵和下人们对苏家人本就有很深的情感,此时见烈属居然敢围攻旧主,瞬间就红了眼,撸起袖子,拎起那些烈属,怒目圆睁,喊打喊杀。 他们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寇的硬汉,气势本就摄人,如今这眼一瞪,手一扬,烈属们本来还想着为了银钱再撑一阵,这会儿全都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江清歌看到这一幕,气得魂都要乱了! 「这些人从哪儿冒出来的?去!去叫人把他们全都驱走!」 萧允站在那里没动。 「我让你带人驱走他们,你没听到吗?」江清歌尖叫。 萧允掠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忘了当初这些人是如何离京的吗?」 江清歌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倏然噤声。 当初为了驱赶这些人,出动皇城禁军一千。 一千人驱逐百人,不光没赶走,反被对方打得鬼哭狼嚎! 这些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战斗经验和战斗力却极惊人,他们把平安巷当成了战场,搞起了巷战,利用平安巷混乱的地形,飞檐走壁,神出鬼没,自身未折损一兵一将,却让禁军晕头 转向,叫苦不迭! 按理说,攻击禁军,是要被杀头的,但人家不动刀枪,只用弓箭,箭上抹了军医所用的***,力度把握得那叫一个好,只破皮不伤肉,但却能让禁军一口气晕睡好几个时辰。 他们都有军功在身,身份特殊,虽然反抗,但也给足了朝廷面子,再加上当时那些***的幸存兵士并未离京,便算是萧帝也不敢把这事闹大。 到最后,还是苏老夫人出面,劝走了他们。 一千禁军都搞不定的护府兵,就萧允身边这些人,估计还不够人家几拳头。 江清歌经过几次「战斗」,这会儿也发现自己看中的这位战神王爷,根本就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厉害。 他那战神之名,十有八九是自己捧出来的。 萧允搞不定,她找来的那些闹事的人现在又都被杀死…… 不对,等一下! 这些人,真的都死了吗? 江清歌想到苏家护府兵以前所用的招数,心里「咯噔」一声,忙探头察看那些死者。 这一看,心里凉了大半截! 这些人这模样,跟当初那些禁军一模一样! 正常来讲,若真是被杀死的人,死状千奇百怪,且鲜血淋漓,而且也不可能死得这么整齐,总有那么几个命大的,在那里苟延残喘挣扎着。 可她面前这些人,却个个双目紧闭,无声无息! 再看他们身上,血是有,但是,真的不多,只是箭尖处那么一点点,看那样子,至多就是破皮而已! 若是这些贱民没死,那些烈属又被苏家的护院吓破了胆,她此番岂不是损了银子,又折了面子,最终什么也落不到? 不!绝不要那样! 江清歌气得浑身发抖,可一时之间,却又无计可施,只死死钉住了平安巷里的人。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她已在意念中将这些人杀了千次万次! 可惜,意念并不能杀人,无论她如何仇视,这些人都好好的待在那里。 大家热切的围在苏老夫人身边,共叙别后之情。 「属下自离京之后,便在镖局谋生,昨日得讯,说江宁侯府欲对苏家不利,便放下手头的事,急忙赶了过来!」罗挺先说了自已的情况。 「我也是这样!」李堂平道,「我听说老夫人瘫痪了,苏公子也被人打断了腿,心急如焚,连夜赶了过来!」 「没想到老夫人您和寒公子真的……」桂芝看看老夫人那张苍老的脸,再看看苏惊寒的腿,泪如雨下,「若知会这样,桂芝说什么也不离开您!」 ------------ 第250章 我很看好你们闹事的本领的! 「别说傻话!」苏老夫人道,「若不离开,你们都会遭殃的!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有老婆孩子要养,有父母亲人要顾的!」 「老夫人,我们不怕!」桂芝用力摇头。 「可我这个老太婆怕!」苏老夫人仍是摇头,「我不能因为苏家,毁了你们这么多家!所以,你们都听话,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众人纷纷摇头:「我们来时都说好了,不走了!就在京郊找个营生,大家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就是!老夫人,不瞒您说,我们四散各处,过得也不如意!」 「怎么?事情过了那么久,还有人因为苏家之事,为难你们?」苏老夫人惊问。 老李叹口气:「我们这些人,从十来岁起,便在苏家跟着您,在我们自己心里,我们就是苏家人!在外人心里,我们也同样是苏家人!他们为难,也在情理之中!」 「若无苏家,世间早就没有我罗挺这个人,更别提我的妻儿了!」罗挺道,「所以,老夫人,您就别想那么多了!与其孤立无援,不如大家抱团取暖,总好过一个人遭人白眼!」中文網 「可是……」苏老夫人犹豫着,「老身真的怕连累你们……」 「祖母!」苏离微笑上前,「您没听罗伯和李伯他们刚才的话吗?反正就是不在苏家,他们也一样会被视作苏家人!不如,就让他们留在京城吧!现在孙女有济世医馆做靠山,虽不能说有多富贵,但养这几十口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老夫人,您的确也需要这些人!」承影道,「您也该知道,前路多艰,大家同舟共济,方能走得更远!」 「正是如此!」苏离拉住苏老夫人的手,「就留下他们吧!孙女的确也很需要他们!」 「可这么多人,往哪儿住啊?」苏老夫人发愁道,「家中就这么小的地方……」 「老夫人这是答应了?」罗挺听到这话,喜形于色。 「老夫人不必担心我们的住处!」李堂平笑道,「这平安巷这么大,到处都有房屋租赁,还能容不下我们这几十个人?」 「是啊!」桂芝点头,「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了!」 「住处的问题,大家不必担心!」承影道,「既邀请诸位过来,自然不会毫无准备!我这里有一张房契……」 他掏出房契,递给苏离,道:「这是殿下为您准备的宅子,就在平安巷附近,一应生活用品也购置妥当,择日搬迁过去即可!」 苏离:「……」 她握着房契轻叹:「这世间,怕是再也寻不出比殿下更细致贴心的人了!」 承影深以为然:「应该是!」 顿了顿,又加了句:「不过,依属下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殿下这份细致贴心,仅限苏姑娘一人!当然了,能这般对殿下的,也仅苏姑娘您一人!你们真的很……」 他本来想说,你们真的很相配! 但话到嘴边,到底又咽了回去。 乱说话会挨揍哒! 「很什么?」苏离歪头看他。 「没什么!」承影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如今危急已解,这些烈属,你打算如何处置?」 烈属们看到罗挺等人,本就缩头畏脑,听到这话,更是瑟瑟发抖。 有些胆子小的,已开始跪地求饶,直接把自己的幕后主使供出来! 「苏姑娘,我们是被人逼迫的!包括以前过来闹事,也都是受人威胁!」 「是啊是啊!有个男人,说来了就给钱,不来,就杀我们全家!他们可凶了!我们根本就不敢不来!」 「他们软硬兼施,我们根本就招架不住,并非 完全是贪财啊!」 「他们给的那点钱,还真不够我们昧着良心来做这种黑心事的,可是,我们怕他们报复啊!老韩头就被报复了好多回!」 「是啊!老韩头,你说有没有这回事?」 众人齐唰唰的看向了韩忠。 韩忠叹口气点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即便如此,你们也不应该这么做!做人得凭良心!我拒绝他们,他们不也没拿我们怎么样?」 「你是行伍出身,之前在铁鹰军中,也非藉藉无名之辈,可是,我们不一样啊!」烈属们纷纷诉苦,「我们家中没了男人,哪里硬气得起来?」 「就是啊!为了不惹事,所以就……」 「所以就专捡软柿子捏,是吧?」罗挺冷哼,「苏家人让着你们,那是看在你们是铁鹰军烈属的份上,才一退再退!若不然,就单凭寒公子一人,就能把你们打得稀巴烂!」 「现在苏家这枚柿子,你们是捏不动了!」苏离挑眉轻笑,「所以,诸位,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众烈属看着她,满面狐疑,一时也弄不懂她话中的含义,只混沌表态。 「我们以后绝对不会再来苏家闹事了!」 「对对!以后他们再怎么威胁,我们都不会来了!」 「绝不再来了!」 「那怎么行呢?」苏离摇头,「不闹事,你们赚不到银子,怎么吃饭?又怎么养活家人呢?」 众人被她说得更懵了,都以为这是讥讽之语,个个面红耳赤,连声致歉。 一群人好话说了几箩筺,再不提自己如何困难之事,只说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道歉表态,苏离只是摇头。 「不行!你们这样不行!」她大声道,「你们是铁鹰军的烈属,是外祖父麾下士兵的亲人!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挨饿受穷呢?这样绝对不行!所以,以后,你们还是继续闹事比较好!」 众烈属听到这话,叫苦不迭,齐唰唰的跪倒在地地上,高呼:「姑娘,我们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不不!」苏离仍是摇头,「你们得敢!这次,你们必须敢!我很看好你们闹事的本领的!只要你们愿意闹,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能拿到特别丰厚的一笔钱!」 「姑娘,你……到底何意啊?」方婆子苦眉皱眼的望着她,「你这话,我等是愈听愈糊涂啊!」 ------------ 第251章 大家一起去讨债! 「是啊!」张氏哭丧着脸,「我们做错了事,愿意认罚,只求姑娘不要一直吓我们!我这腿肚子都快吓得抽筋了!」 「那我便说得明白点吧!」苏离提气扬声,「前儿我们一家参加了公主举办的赏菊宴,宴会上,我那位母亲,也就是苏家唯一的女儿苏凝,决意要与苏家断亲!自苏家出事之后,她对母兄侄儿,不闻不问,祖母对她,亦是失望至极,遂同意了这断亲之事!」 「然后呢?」方婆子一头雾水追问。 「这亲既已断,那么,她从苏家拿走的东西,自然就得原原本本的还回来……」苏离说到这里顿了顿,往某个巷口望了一眼。 巷口内的江清歌听到这一句,立时觉得头晕目眩! 这***,对着这些烈属扯这些破事儿干啥? 这边还未想明白,苏离便用抑扬顿挫的话语,清清楚楚的回答了她的疑问。 「大家应该知道,铁鹰军兵败,苏家家产俱被罚没,手中已无半点余钱,便算想帮助诸位,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现在大家都有希望了!」 「只要你们能把苏凝的钱,从江家要回来,祖母愿意把这部份钱,平分给所有参与讨要的烈属!只要参与此事的,人皆有份!」 「说得不错!」苏老夫人提气扬声,「老身在此向诸位保证,只要你们能把这钱要来,定会将此部份平分给你们!」 「那……那是多少钱?」方婆子听得两眼发直。 苏老夫人掠她一眼:「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苏家嫁女时,是何等盛况,你是亲眼目睹的!你说有多少呢?」Z.br> 方婆子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口水差点流出来。 她身边的张氏听到这话,亦是两眼放光。 当初苏家嫁女,那真正是十里红妆,看得她眼都要瞎了! 那可是一笔巨财! 「不光是嫁妆哦!」苏离轻笑,「我祖母当初陪嫁苏凝好多个铺子,这些铺子,又能赚多少银钱?你们在心里加一加,算一算,就知道笔银钱,值不值得你们去讨了!」 「那是拼命也值得的!」方婆子脱口道。 其他人也深以为然。 「可是,江宁侯府是什么地方?」张氏一向算盘打得精,很快想到这件事要冒的风险,嘀咕道:「你们……真的敢去吗?」 众烈属听到这话,又齐唰唰的垂下眼眸。 他们不敢。 「你们人这么少,肯定是不敢了!」苏离道,「可是,若是人多呢?二十人不行,那若是,两千人呢?铁鹰军烈属数万,以诸位的能力,你们凑不齐两千人来讨这个钱吗?」 方婆子和张氏对视一眼,眸中精光四射! 是啊,二十人不好讨,那两千人围上江宁侯府,就不信那江宁侯不就范! 「而且,此次要债,还有官府为你们撑腰!此事已在官府过了明路,届时,他们执官府文书在前,你们这些苦主在后,咱们也不要像今日这般打打杀杀乱扔乱砸,咱们就有礼有节的坐在江宁侯府门前就好!一不伤人二不动怒,就心平气和有理有据的要这个钱!一日要不到,就一日不散!」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钱,肯定能讨到的!江宁侯府的面皮再厚,可他要想在京城继续做他的侯爷,就得乖乖的把钱拿出来!」 「那他就是不拿呢?」有人嗡声嗡气发问。 苏离听着这声音有点熟悉,低头一看,却是韩扬。 他脖子受伤,刚包扎好,生恐说话令伤口崩裂,直接用鼻子哼唧着。 韩忠见他此时竟然还有胆 子插嘴,气得扬手就要打,被苏离拦住了。 「韩伯,韩扬此举是为彰显正义,可以为之!您不用拦着他!」 「对啊对啊!为了正义嘛!」韩扬厚着脸皮笑,「爹,又能赚钱,又能彰显正义之事,儿子怎能不干?」 韩忠扶额,咬咬牙拧过头去,懒怠再搭理他。 韩扬厚着脸皮追问:「那个江宁侯,最是厚颜无耻了!他要是一直耍赖不给怎么办?」 「论起耍赖,韩公子你也不差吧?」苏离掠他一眼:「那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把他往死里损啊!他原本一穷二白,就是靠着苏家才有了今天!苏家出事,他跑得比谁都快!既然要跟苏家撇个干净,那是不是得把从苏家拿的东西全都还回来?他要是耍赖不还,那他还是人吗?一个连人都不是的东西,他配在朝为官?」 韩扬听得两眼发光,拍掌大笑:「苏姑娘,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这么想来着!既如此,我们就这么干吧!」 「好好!」方婆子激动点头,「就这么干!我这就回去找人!我跟好几家烈属都有联系的!」 「我也有!我也回去找人!」 「大家都赶紧回去摇人!」韩扬挥着手臂,发挥他闹事头目的本能,「摇得越多越好!尽量在一天内把人摇齐了!」 「摇不齐也不怕,咱们可以先凑个几百人,去江宁侯府把这势造起来!」 这些人都是闹事高手,此时有了巨大的利益相诱,都开始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江清歌听着这些人的话,眼前一阵阵发黑! 莫说是两千人,就算有几百人围到江宁侯府,在那里胡说八道,他们都遭不住! 到时候,她那个爹,会不会把她生撕了喂狗? 现在,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些人,打破苏离的阴谋? 她咬牙想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计可施! 自家母亲的那笔嫁妆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她所找的这些人,是什么德性,她也再清楚不过! 想要苍蝇不逐腐肉,那是万万不能的。 谁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天性! 苏离明知她在这里,却敢将自己的计划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就是算准了她无法解决! 她这不是阴谋。 她是阳谋! 这该死的***,这该死的烈属,这些该死的贱民! 她骂得正起劲,忽觉有些不对,抬眸一看,发现不知何时,苏离已然站到了她面前的巷道里,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 第252章 你得多保重啊! 「你……」江清歌气冲脑门,眼前一阵阵发黑。 苏离朝她做了个鬼脸,尔后提气扬声,像她初入平安巷时,萧允的亲兵那样,大喝了一声:「江宁侯的女儿就在这里,大家快来向她要嫁妆!」 方婆子等人一听到这话,就知道考验自己服从性的时刻到了! 为了向苏离证明他们的确痛改前非,要跟之前收买他们的人一刀两断,这些烈属以惊人的速度涌过来,很快就把江清歌围在了当中。 巨大的利益驱使,让他们忘了对方的身份,也没了恐惧害怕,只想着在自己的新金主苏离面前的好好的表现一番! 于是,原本对着苏府的那些污言秽语,又开始对着江清歌疯狂喷射! 骂苏家其实没什么趣味,毕竟苏家的事,说来说去,也就那么一桩,什么通敌叛国之说,他们嘴上说,心里根本不信的。 所以骂时多少也有点心虚。 可是,江清歌身上的黑点就太多了。 别的不说,就灵歌丸那点事,那可是有目共睹,数千人用生命证明过的,这些烈属的亲友,就有深受其害的。 除了这事,江清歌跟萧允之间的那点子破事,早已传遍了京城,众人都当做艳俗话本一样津津乐道。 有这么多可骂之处,又急于表现,方婆等人,此番那真正是有的放矢,言之有物,口若悬河,骂得滔滔不绝,痛快淋漓。 有护府兵和承影的人在,萧允身边那点亲兵完全不够看,是以,也根本不敢造次。 所以,江清歌便只能由得这些人唾骂不休,一边在萧允的保护下,硬着头皮往外冲,好不容易冲出重围,一回头,正好看到苏离袖手旁观言笑晏晏的模样。 两人目光对撞,苏离对着她说了句什么。 人声鼎沸,骂声聒躁,她其实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可是,她分明又听清楚了。 她一定在说,你看,我说到做到吧? 我说会想办法,让他们把这帐算到你头上,我现在做到了! 现在这帐,还真的是完完全全转到了江家头上! 这且不说,就连她软硬兼施费尽心力选来的闹事者,此时也都为她所用! 自己这边殚精竭虑劳神费力,才支起这台大戏。 她倒好,四两拔千斤,直接让她彻夜未眠搭好的戏台轰然倒塌! 喉头又开始泛起熟悉的腥甜麻痒…… 江清歌胸口一阵闷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噗」一声,她吐出一口血,晕倒在萧允怀中。 「哎哟!」苏离痛打落水狗,毫不留情,「污歌姑娘,你这动不动就吐血可不行!我才小试牛刀,你就吐两回了!就你身体里那点血量,可经不起这个吐法!你得多保重啊!我欠我的,尚未还完,我可不想你死呢!」 江清歌人虽晕倒,意识尚残留,听到这话,那嘴角血线淋漓不断。 萧允心疼万分,抱着她飞身上马,在众人的唾骂声中疯狂逃窜! 「慢走啊!」苏离大笑相送,「以后常来!苏家老少,在平安巷随时恭候!」 承影一向不苟言笑,看到这情这景,还是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姑娘这戳人肺管子的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啊!」他笑叹不已。.z.br> 他之前一直好奇苏离会怎么处置这些烈属。 说实话,这些烈属就跟滚刀肉一般。 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撒泼耍赖的功夫,在市井之间也是颇有「名气」,若不然也不会为江清歌所用。 苏家身份敏感,所处 地位尴尬,若是对这些人下手重了,这些人绝对会再次生事。 可若是轻了,又难保他们不会再次被江清歌驱使。 要处置这些人,尺度得好生拿捏。 他这边还正想着要如何威慑,苏离那边却直接祭出大杀招! 不得不说,这一招真是太好用了! 让爱钱爱闹的去讨那笔难讨的债,所用的名头,却又是那般的冠冕堂皇! 此番,便算是厚颜无耻如江斐,遇到这样的事,只怕也是头大如斗了! 事情解决得如此顺利,大家俱觉神清气爽。 承影安排人打扫战场,罗挺和老李在旁帮忙,将地上那些中了***的人全都绑了,送到顺天府,告他们一个寻衅滋事之罪。 到了那里,才发现,顺天府院内,此时已经是人满为患。 原来,在他们来之前,李如风已经带人送了一批「死者」过来。 「看来,殿下那边进行的也非常顺利!」 苏离看着那牢中横七竖八躺着的「死者」,笑得见眉不见眼。 「这得多谢姑娘的好药!」承影笑回,「箭上才抹了那么一点,擦破点皮,他们就睡得这么死,现在外头纷纷传言,说殿下滥杀无辜,一个两个的,都攒足了劲儿写折子,听说弹劾殿下的折子,已经快把皇上的龙案压弯了!他们要在明天朝会之上,弹劾殿下,请求皇上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呢!」 「那明天的朝会,应该会特别精彩!」苏离笑道,「只不知,济世药馆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结束了!」承影笑回,「江宁侯派人给服用杀疙丸的患者下毒,他可不知道,他所派出的那些人,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中,在他们下毒之时,就抓了个现形!那些下毒之人,被病患家属打得鼻青脸肿,送去了官府,如今正审着呢!这一路广而告之,叫世人都知他们的险恶用心,以后再想来讹咱们,也没人信他了!」 「江大人此番怕是要割肉了!」苏离轻笑,「希望他坚强点,能撑住这次重创!」 「有点难啊!」承影窃笑,「银钱和名声,是江大人两只眼珠子!现下两只眼珠都被我们抠下来,还扔在地上踩,他呀,此番怕是要痛死了!」 「痛是痛,但想死,却也没那么容易!」苏离冷笑,「他得慢慢的煎熬才行!我不许他们死得太快太轻松!」 这一夜,对于江宁侯来说,的确是一种难捱的煎熬。 在平安巷发生的事,自然不可能瞒过他的耳目。 ------------ 第253章 敲山震虎! 江清歌尚未回府,便有人将此事报给了他。 听闻苏离将纠集两千烈属来江府讨要苏氏的嫁妆,他整个人都疯了! 「蠢货!蠢货!」 他恶狠狠的瞪着江清歌,指尖用力戳到她的脑门上,那手指因为过度心痛,哆嗦得厉害,发出的声音,亦因为过于愤怒,变得扭曲嘶哑。 「你这蠢物!既没长那个害人的脑子,为何还要再出去丢人现眼?」 他完全忘记在几个时辰以前,他还夸她聪明机敏,是他的好女儿。 江清歌早已料到他这样的反应,倒是见怪不怪,只朝这个父亲翻了个白眼。 「我输的,是我母亲的嫁妆,母亲都还未说什么,父亲倒是好大的火气!怎么?莫非你真的像世人说的那般,这么多年,全靠母亲的嫁妆活着?」 江斐被戳到痛处,气得跳脚,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犹觉不解恨,抬脚又要踹,被萧允拦住了。 「岳父大人,您是朝廷重臣,不是什么乡野粗夫!」他冷声道,「有我这个外婿在,您便算再生气,行事也当冷静体面些!若被外人知晓您如此,怕是又要生出风波来!请岳父大人三思!」 他语带威胁,又一口一个岳父大人,江斐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女婿,气得脸都青了! 偏生苏氏这边还火上浇油,哭着絮叨道:「侯爷口口声声骂歌儿蠢货,你自已又能聪明到哪里去呢?你别忘了,你今儿派出去作恶的人,现在还在顺天府大牢里关押待审呢!」 「那赵勉可是太子*党,此事又有东宫那位死盯着,他那手段你是知道的!便是木头人他也有办法让他开口说话!你找的那些人,真能扛得过他的刑罚?若是他们一层层的往上咬,最后把你咬出来,那便是天大的祸事!你不赶紧给自己善后,还有功夫跟歌儿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岳母大人所言极是!」萧允沉声道,「大家都有错,也别相互指责!岳父大人,此事,该及早决断才是!」 「此事,何须你们提醒?」江斐轻哼,「从那些人落网那一刻起,本侯便把跟他们联络的线全都掐断了!你以为我是你们吗?光天化日的,叫人捉了……」 「父亲!」江清歌厉声打断他的话,「您若是累了,便歇着吧!女儿也累了!女儿先回房了!」 说完即拂袖而去。 萧允紧随其后离开。 苏氏掠了江斐一眼,也匆匆离开。 花厅内很快只剩下江斐一人。 江清川站在花厅外的假山后冷眼旁观,见众人都散了,才悄步走出来。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江斐面前,倒了杯热茶递给他,轻声道:「父亲,喝口热茶缓缓吧!」 江斐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父亲打算怎么办?」江清川看着他。 「还能怎么办?」江斐唉声叹气,「若真有两千烈属围门,我……」 他一阵烦躁,抓起茶杯朝地上狠狠摔去! 「啪」地一声,杯子在地上开了朵破碎的花。 江清川盯着一地碎片,叹了口气:「阿离现在,真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是中了邪吗?」江斐气咻咻叫,「原本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见到我连眼睛都不敢抬!怎么忽然就如此的刁钻古怪?便算有太子做靠山,也不该有如此巨变啊!」 「父亲只看到她的巨变吗?」江清川看着他,「母亲的巨变,您没发现吗?」 江斐一颤,倏地看向他:「你说什么呢?你母亲哪有什么变化?」 「没有吗?」江清川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着,「她以前可从来不会 像现在这般满口污言!」 「妇人都是这般!」江斐轻咳一声,「年纪大的妇人,哪能跟年轻时相比?年轻时爱重颜面,老了就口无遮拦了!这不算什么!你不要多想!」 「可除了这一点之外,她还有很多习惯,跟以前也都不一样了!」江清川故意道,「比如口味爱好什么的,她以前喜辣厌甜,现在却彻底反过来!以前爱琴棋书画,最讨厌刺绣,现在却……」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瞬不瞬的盯着江斐看。 江斐的面色很精彩。 他似是随着江清川的话,忆起了过去之事,面色变幻不定,似是后悔,又似是感怀。 不过随着江清川愈说愈多,他的面色,也愈来愈难看! 江清川却不因他的面色而停歇,他的声音反而愈来愈大,大到令江斐触目惊心! 「其实她最大的变化,不是她那些生活习惯和爱好,而是她对我们的态度!」 「她以前那么爱我们疼我们!那份浓浓的母爱,流溢于在她眉间眼梢,让人一见之下,即生孺慕温暖之思!」 「可自从生下江清歌后,她就再不是那个慈爱的母亲了!」 「她看着我们,目光恶毒,充满恨意!好像我们不是她的骨肉,是她的仇人!她……」 「够了!别说了!」江斐霍地站起来,「你是嫌我不够烦吗?净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烦我?」 「原来在父亲眼里,儿子们的生命和尊严,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值一提吗?」江清川并不畏惧,反唇相讥。 「什么生命尊严?」江斐瞪着他,「你都说什么呢?」 「儿子说,母亲,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要弄死我们!」江清川一字一顿道,「父亲可知儿子为何会瘸?拜她所赐!」 「父亲又可知,小四的惊厥之症从何而来?」 「也是拜她所赐!」 「你胡说!」江斐飞快打断他,「这不可能!她根本就不敢!」 「她敢!」江清羽三人听江清川安排,一直隐在暗处倾听,此时见时机到了,纷纷走进来告状,将苏氏曾加诸在他们身上的痛苦和折磨尽皆说出来。 说到最后,四兄弟抱头痛哭! 江斐听得五雷轰顶,目眦尽裂,颤声问:「你们所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江清川大声回,「若父亲不信,拿住她身边那些人,一审便知!自她回来之后,原本在她身边的那些老人全都不见了!那些人,可是她从苏家带来的心腹之人!若非她心中有鬼,为何要如此?」 ------------ 第254章 晴空霹雳! 「父亲,儿子怀疑,她或许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母亲了!她是被居心叵测之人假冒的……」 「胡说!胡说!」江斐听得心惊胆战,忙不迭的打断他的话,「她是你们的母亲,便算对你们严厉些,你们也不该如此怀疑她!」 「可没有一个母亲,会这般残忍的对待自已的孩子!」江清川一字一顿,「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更遑论是人?」 「就是!她对我们四个亲生儿子那么狠!对捡来的小五,却难得的慈爱!这明显不对劲!」 「她肯定是假冒的!求父亲给我们做主!」江清川直视着江斐,眸中血泪翻涌,「我们遭了那么多罪,如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父亲言及此事,父亲不查不问,直接包庇于她!真令儿子们寒心!既然父不疼母不爱,父亲要我们这些儿子做什么?倒不如将我们全都逐出家门,只留您心爱的妻子和女儿吧!」 「是!我们也早就受够了!」江清景垂泪道,「不管什么事,都得以江清歌为先!我们这些人,全都是她的陪衬,全都得围着她转!可我们为什么要围着一个不知廉耻丢人现眼的妹妹转?」 「将来父亲想要执掌门庭之人,莫非也选定了这般品行不端恶毒自私的女儿吗?」江清川步步紧逼,「父亲今日便给儿子们一个准话!若真是如此的话,儿子们心中有数,以后,只当自己是江府的下人。绝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说什么话?」江斐气得跳脚,「我江氏门庭,怎会由她一个女子来执掌?简直是荒唐!」 「那就请父亲疼疼儿子们吧!」江清川垂泪道,「求父亲给儿子们主持公道!让儿子们做江家堂堂正正的儿郎!而不是任由那个不知是不是母亲的人,当众叱骂驱使,活得像条狗!这几日,儿子们的脸,都快被这位母亲丢光了!张口即骂,抬手即打!再这么下去,儿子们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这***,她竟然……」江斐想到苏氏所作所为,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他虽然一向自私自利,可是,这四个儿子却是他的亲生骨肉,是他江家的香火延续,岂能容苏氏这般糟蹋? 「你们放心,为父不知此事也罢,既然知道了,定会狠狠教训那个女人,让她再也不敢造次!」 他很快给出承诺。 江清川却从「那个女人」四字上,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江斐说完,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又描补道:「你母亲性情大变,实是当年被那帮乱兵所吓,她在为父面前,也常有失心疯之举!但是,她并非你们胡乱猜测的那般,是什么人假冒!她就是你们的生身母亲!她既生你们养你们,受到刺激对你们不好,你们为人子的,也要多担待些!此事属于家丑,万不可对外人言!日后若她再敢给你们委屈受,只管来找为父,为父自会为你们主持公道!万万不可在外胡说八道!」 江清川听到这话,眸光微闪,心中明镜似的,面上却作恭顺状,含泪道:「孩儿谨遵父亲教诲!父亲放心,儿子也知晓其中利害,绝不会将这事宣之于外,令家族蒙羞的!」Z.br> 「好孩子!」江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行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江清川等人恭顺退下。 江斐抓起桌上的茶壶,「咕咚咚」的灌了几口热茶,压下心底狂怒,冷声唤:「来人!请夫人去书房!」 江清川听到「书房」两字,耳朵动了动,唇角微勾。 看来,今日这一招敲山震虎起效了。 苏氏本就因江清歌之事心烦意躁,得知江斐唤她,心中愈发忐忑,磨蹭了半天,才慢吞吞的进了江斐的书房,一双眼睛戒备的盯着江斐,生恐这个男人忽然发疯。 然而江斐看起来 却平静极了。 他先是朝她点头,示意她坐下来等着,随后便出了书房,屏退了所有下人,又将自己所居的院子从里面落了锁,确保四周无人之后,方才返回书房。 苏氏见他行为怪异,不由冷汗涔涔,这边却又强自镇定,先发制人,大声道:「妾身知道侯爷生气,可是,事已至此,也非妾身所愿!只怪苏离那***太过狡诈!侯爷与其跟妾身较劲,倒不如想个法子,赶紧除了这祸害!否则,有她在,又有那太子做后盾,只怕侯府将来是永无宁日了!」 「说的不错!」江斐点头,「苏离的确是不能留了!」 苏氏一怔,倏地看向他:「夫君当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江斐点头,「本侯很清楚,是谁一手造成了这一切!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追本溯源!」 「侯爷英明!」苏氏用力点头,「一切灾祸的来源,都是苏离那***!若侯爷真想除掉她,妾身有一计,定能让她身败名裂……」 「你确定她是源头吗?」江斐忽然打断她的话。 「当然是她!」苏氏以为他不舍得,拼力游说,「你看,当初若不是她把歌儿告到顺天府,哪有后来这么多事?她……」 「当初?」江斐再度打断她的话,「当初若不是你缠着我,杀了苏凝,我如何会陷入这等被动境地?」 书房屋顶上,躲在暗处偷听的江清川,听到最后四字,只觉晴空霹雳,轰然而下,劈得他心惊肉跳,浑身急颤,一个踉跄,脚底发滑,差点从房顶摔下来! 屋顶的动静,很快引起江斐的注意。 他倏地抬头,看到屋顶某处的光亮,惊叱:「什么人在那里?滚下来!」 言罢,一个箭步冲出去,几个纵跃,飞上屋顶。 江清川在他飞身而上之前,滚落房顶,落入事先看好的密林之中。 江清羽等人见情形不妙,忙将准备好的野猫放出来。 野猫本就受惊,此时脱困,「喵呜」一声,窜上了房顶,在江斐面前「嗖」地一声窜过,消失在视线中。 江斐松了口气,沉下脸跳下去,重又返回书房,却与想要逃跑的苏氏撞了个正着。 ------------ 第255章 痛悔! 「你觉得你能走到哪里去?」 他一把掐住苏氏的脖子,将她拖回房间。 苏氏尖声唾骂:「你这会儿倒怪上我了?你若是个洁身自好之人,我缠得住你吗?我若是苍蝇,你便是那有缝的臭蛋!明明是你为了保住自已的前途和狗命,才杀了苏凝!这笔帐,你休想算到我头上来!」 「你还敢说不是你的罪过?」江斐恶狠狠的扼住了她的脖颈,「当初你故意接近我时,本侯就知道你居心叵测!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本侯看你可怜,带你回京……」 「我呸!」苏氏挣扎着嘶叫,「你是看我可怜吗?你是生怕我把真相说出来,再也享不了苏家的富贵!还有那些乱军,他们真的是乱军吗?不过是你和那位……」 她说到一半,那声音被江斐硬生生的截在了嗓子眼里! 他的手愈缩愈紧,手上青筋凸绽,一双眼睛几乎要暴出眼眶来! 「***!就是你杀了她!就是你!」他咬牙切齿,「你杀了阿凝!你冒名顶替,享了这侯府的荣华富贵!你一个卑贱的野种,本侯给了你那么多,你居然还不满足,还敢害我的孩子,在本侯的眼皮底子下作妖!你好像忘了,本侯这军侯之名,不全是靠着苏家得来的!这功名的一半,是靠着本侯这双会杀人的手!」 他挥舞着手臂,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 匕首雪亮,闪着渗人的寒芒! 那寒芒在苏氏身上闪烁着,很快,便化作点点血色。 苏氏痛得连声惨嚎。 未嚎几声,那嘴便被江斐牢牢捂住了。 点点血色在江斐手底开成无数朵血花。 苏氏像条被宰割的鱼,在案板上挣扎着,跳跃着,最终,没了声息。 房外,灌木丛中的江清川,听着那断断续续的哀嚎与嘶吼,身子一阵阵发僵,脑中亦是嗡嗡作响。 他有心上前再继续偷听,可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让他整个人都虚脱了。 苏凝,死了。 那个疼他爱他,将他捧在掌心上的母亲,原来在十六年前,便已经香消玉殒! 她死时,一定特别的绝望吧? 她死了,可她的儿子们,就会被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冒牌货握在掌心! 那一刻,她一定是身魂俱碎! 而他,他是她的儿子,是她的长子,这么多年,他在仇人手底活着,被她驯化,受她驱使,助纣为虐,跟她一起,伤害她拼命生下来的女儿。 那是她欺盼已久的唯一的女儿啊! 他唯一的嫡亲妹妹! 她那么的信任他,敬爱他,依赖他,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乖乖遵从! 哪怕他让她去给江清歌献血,她也只是苦苦脸,悄没声的去了! 她差一点,就死在江清歌之手! 还是他亲手把她送到了仇人之女的屠刀之下! 他该死! 他该遭千刀万剐! 江清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江府的。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站在了平安巷苏家门口。 「阿离!阿离!」他哭叫着冲进小院。 看到院中的苏离,他「咕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 「你杀了我吧!」他仰头看着她,目光触到她那被毁容的半张脸,心如刀割,用力捶打着自己,痛声嘶吼! 苏离正跟罗挺李堂平在那里说话,猛不丁见他如此,惊得连连后退。 可江清川牢牢的抱住了她的腿。 他抱得那么紧,嚎得那么痛,倒叫苏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苏老 夫人见状,忙让苏惊寒上前拉起他。 「川儿,你这是做什么?哪有兄长跪妹妹的,这要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是阿离不懂事呢!快起来吧!」 「是啊!」周氏亦道,「有什么事,起来好好说!」 「母亲死了!」江清川痛声哀嚎,「母亲死了!我再也没有母亲了!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 「兄长,你说什么呢?」江清羽等人随他一起过来,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父亲真的杀了她了?」 「可她死了,不应该是件好事吗?」江清景小声咕哝着,「她那么坏,死了,就再也没人把我们当狗支使了!」 「那个毒妇,她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母亲!」江清川哭着摇头,「她就是个冒牌货!我们的母亲,早在十几年前便死了!被他们杀了!」 「什么?」苏老夫人霍地站起来,又重重跌回去! 她抓着江清川的手,不敢置信追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清川强抑内心悲痛,将实情说出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苏凝注定凶多吉少,但如今得到确证,苏老夫人仍觉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江清羽三人获知真相,亦是哭成一团! 苏离站在那里,泪水也不自觉盈了眼眶。 她自出生起,便不曾得到过母爱。 后来被苏老夫人带回京,以为从此有了家,结果却是那样的结局。 此时知晓其中曲折,只觉百感交集。 「妹妹,兄长对不住你!」江清川哭倒在她脚底,「兄长眼盲心瞎,差点害死你,更累得你毁了容颜!若母亲泉下有知,怕是要痛断肝肠!」 「母亲她生了四个儿子,心心念念的要生一个女儿……」江清羽喃喃道,「你还在她腹中之时,大夫说她此胎极有可能是女儿,她欢喜不甚,光是小女孩的衣裳,就买了整整一间屋子!她常常说她的乖囡儿生出来,有五个哥***着爱着,不知有多幸福!可我们却……」 他再也说不下去,双膝一弯,也跪倒在苏离面前。 「妹妹,二哥对不住你!」 「三哥对不起你!」 「四哥……四哥对不住你!」 江家四子眼含热泪,跪倒在苏离面前,个个哭肿了眼。 苏离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又退。 前世的苦痛实在太深,哪怕此时,她明知这四位兄长跟她一样是受害者,却依然无法因此原谅他们。.z.br> 但要她在此时,再说出什么诛心之语,她却又不忍。 她听着他们口中的母亲,不自觉的想像着,若是没有那么多阴差阳错,她和他们,该是多么融洽和美! ------------ 第256章 当年的乱军…… 母亲那么期盼她的降生,未生她之前,便已备了满屋子的衣裳玩具,生下她定然千娇百宠,母亲她…… 苏离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呢! 便已永远的失去了她! 她生之日,便是她死之期! 若是她泉下有知,定然不愿看她和这些兄长们手足相残吧? 但临死前的那七七四十九刀,却将她一颗心割得支离破碎,再也收拾不起来了! 苏离木然站了片刻,转身回屋。 既然她无法原谅,也无法责怪,那就索性避开,不要面对吧! 她坐在屋中,听着外面哭声不断,心乱如麻。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总算停歇了。 门外有轮椅声响,却是苏惊寒推着苏老夫人走了进来。 「阿离!」 「祖母!」 苏离起身相迎。 「我的阿离!」苏老夫人一把抱住她,「若不是你那几个混蛋哥哥忏悔,我竟不知,你在江家,受了那么多委屈!你怎的都不同祖母说?」 「那时又不知她是假货……」苏离轻叹,「孙女见祖母与母亲关系不睦,自不愿你们多生龃龉……」 「傻孩子!」苏老夫人愈发心疼,握着她的手泪水涟涟,「你那四个狗兄长,全然不像你母亲,你母亲便算处在他们那位置,都不会如此欺凌别人!虽然他们今日忏悔了,但祖母也不打算原谅他们!阿离也不要原谅他们!除非他们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真心悔改了!阿离觉得呢?」 苏离闻言失笑,顿了顿,不好意思道:「我方才一直担心祖母劝我原谅他们,看来,倒是我想多了!」 「祖母才没有那么糊涂呢!」苏老夫人摇头,「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做错了事,他们就得认!阿离你这脸上这斑都没掉完呢,被抽掉的血,也还未补回来,就想求原谅,他们想得倒美!要想求得咱们的原谅,他们必须得拿出诚意来!」 「祖母说得对!」苏离用力点头,「那就看他们表现吧!别的不说,就这个冒牌货之事,得先给咱们打听清楚了!我方才听江清川描绘,那假货提及乱军,好像另有隐情的样子,这其中会有什么曲折吗?那乱军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出去问他!」苏老夫人拉着他的手,重又回到小院。 此时日头渐渐西斜,温暖橘黄的阳光洒在院中的柿子树上,留下光影斑驳又灿烂,将每个人的脸也照得明亮又温暖。 江家四兄弟此时情绪已都稳定下来。 江清川又将自己在书房所见所闻细述了一遍。 谈及乱军之时,将苏氏所说的话原样复述出来。 「乱军真的是乱军吗……」苏老夫人喃喃的重复着这句话,眉头微皱,「她到底想说什么?」 「当时是何情形?」苏离并不清楚当时的状况,「乱军又指的是谁?」 「是清平王!」苏老夫人回,「清平王被曝谋反,朝廷派兵清剿,当时负责清剿的人,我倒是记不清楚了!这其中,能有什么秘密呢?」 「孙儿不知!」江清川摇头,「当时我差点被发现,惊慌之下跳进了灌木丛,所以听得不甚清晰!但从屋内的动静来看,那假货才刚说完,便被父……被江侯扼住了脖颈!那之后,便听到假货的惨叫声,显然,她触到了他不可示人之处!」 「兄长,你说,他会杀死那个假货吗?」 江清羽自从得知苏氏不是母亲,心中恨极,巴不得她马上死掉! 「他不会!」江清川摇头,「如今正处多事之秋,他生怕咱们把这种猜疑说出去,若是真杀了她,岂非 证明她不是母亲了?再者,江清歌也绝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他若敢杀苏氏,江清歌绝对会把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全都抖落出来!」 「不会吧?」苏离表示怀疑,「他们一向父慈女孝的,何至于此?」 「哪有什么父慈女孝?不过都是演给别人看罢了!」江清川满面嘲讽,「江侯素来只看重权势利益,其他的,夫妻之情也罢,父子之情也好,他都没那么在意的!」 「可我瞧着,他对江清歌可是宠爱得紧呢!岂会反目成仇?」 江清川摇头:「你不懂!他们之间,注定要走上这条路的!因为他们太像了!一样的自私自利,一样的野心勃勃!同为追名逐利不择手段之人,又怎么可能不为利益争吵反目呢?」 「之前就因为仁济药馆分红的事,争过好几回了!」江清羽轻哧,「江侯觉得分少了,江清歌觉得给多了,各不相让!到最后江侯占了上风,江清歌因此颇多怨怼!」 「江侯在外面有外室,那外室颇得他心意,他对她出手极大方,江清歌和苏氏知道此事后,十分不满,因着这事,也没少吵嚷!」江清浩补充道,「他对银钱一项,把控极死,珠缁必较,偏江清歌又爱摆阔,是以矛盾多发!」 「他们之间,也算是积怨已久了!」江清川道,「只是之前,虽有矛盾,却不曾激化!阿离跟江清歌之争,由此引发的各种事件,却是彻底的把他们父女身上的遮羞布揭掉了!这会儿,已经撕破了脸皮了!」 「呵……」苏离又笑又叹,一时竟也不知作何评论了。 顿了顿,道:「我以为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想到竟还有这些密辛苦楚!那我以后,定要让他们这对父女更辛苦点才好!」 「不光是父女,还有他们夫妻!」江清川双拳紧攥,「他们加诸在母亲身上的痛苦,我这个做儿子的,定要数以千万倍的还回来!母亲去时,所尝过的绝望悲伤,他们都要加倍尝过才好!母亲死得那般凄惨,他们休想逍遥快活!」 「话虽如此,川儿,你还是要以自身安危为重,切不可冒进啊!」苏老夫人关切叮嘱着,言罢又看向江清羽三人,「你们也是一样!身处狼窝,又知他是个不顾天伦之人,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 第257章 天地初开,万物混沌! 「可母亲之死,孙儿还是要一查到底的!」江清川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孙儿都要查清真相,把他们的恶行公之于众!」 「是!」江清羽三人亦用力点头,一齐起誓,「生为人子,不能为母申冤,岂非无用?」 「申冤之事,当从长计议!」苏离道,「江斐如今可是皇帝身边的宠臣,权势滔天!母亲之事,又尘封已久,而这个假货,与母亲生得那般相像,若无实证,切不可贸然出手,打草惊蛇不说,还容易惹来杀身之祸!我相信母亲泉下有知,也希望你们……」 她看向江清川几人,顿了顿,又改口,「希望我们这些儿女,能好好的活着!」 一句「我们」,听得江家四兄弟心里俱是一烫! 「妹妹的话,兄长谨记在心!」江清川看着她,「你放心,我们会谨慎行事,虚与委蛇,若寻不到铁证,绝不会暴露自己的目的!」 「是!」江清羽三人一齐点头,「我们都听兄长安排,不会胡来的!」 「他目前对我们还是十分信任,所以我们的安全不必担心!但是,阿离……」江清川看向苏离,「你所做之事,令他动了杀心!他已决意对你下手!他手下能人异士颇多,自身功夫也不差!你千万要小心啊!」 「还有江清歌呢!」江清羽道,「她一向爱与那些江湖人士结交,这会儿,估计也正想法找人除掉你呢!若不然,你这段时间,便在家中待着吧!哪儿都不要去了!以防被害!」 苏离失笑:「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种时候,当主动出击才行!对付他们,我法子多得是,你们莫要焦心,只顾好自己便是了!」 「七妹妹你如今,跟以往真的是大不相同了!」江清羽看着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想起以前那个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小女孩儿,一时又有些不敢辨认了。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苏离微晒,「岂能再奴性不改,任人鱼肉?」 「是……」江清羽想到自己也曾是「鱼肉」过她的一员,满面羞愧的低下头。 以前被苏氏教唆着欺辱苏离时,倒也未觉得自己有多大过错。 可如今,知道苏氏是杀母仇人,自己却被仇人指使,凌虐亲妹,简直无地自容! 他是如此,江清川等人也是亦然。 旧事伤人,面对自己伤害过的嫡亲妹子,四人都羞愧难言。 苏离知晓他们心中所想,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既然你们决意为母亲申冤复仇,那以后便尽量少与我们接触!江侯狡诈,若发现端倪,反是不妙!」 「阿离所言极是!」江清川点头,「那以后,我们若有什么信息,要如何传递?」 苏离想了想,道:「就送去顾大哥的书店吧!你们本就是读书人,常去那里,也不引人注意!」 江清川点头应允:「就按你说的办!」 「时候不早了,我们兄弟几个,趁早回吧!」苏老夫人关切道,「还是那句话,不可犯险妄动!你们活着,对祖母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祖母已经失去了最心爱的女儿,你们是她的心尖宝贝,万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言罢,再度落泪。 江家四兄弟含泪应下,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走出平安巷,夕阳已然落到了地平线,幕色四合,风声萧瑟,让人心生凄怆。 夜色很快降临,华灯初上,寒风随夜色而来,初时只是摇动树梢,夜愈深,风愈大,到最后,简直如野兽狂吼,吹得城中灯火明灭,沙尘弥漫,整个京城,都被一片尘烟弥漫,仿佛天地初开,万物混沌。 比这天更混沌的,是这城中的人。 从张明充在聚仙楼叫 出的第一声谣言起,京城中人便被困在这一场迷雾之中,难辨西东。 在今日之前,人们一直以为,萧帝最爱重的皇子是太子,最倚重的世家是谢家。 但是,一夕之间,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被强行拔根而起,人们被迫接受一个新的现实。 这个现实,对于萧帝那些心腹之臣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毕竟,他们很早就知道萧帝对谢家是明褒暗贬,对太子是明爱暗恨。 今日之举,原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他们只需要摇旗呐喊,配合萧帝,为他大壮声威即可。 只是,这声威壮着壮着,他们就发现了一件令他们惊愕莫名之事。 那就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柔妃,居然光明正大的站到了萧帝身边! 可是,这个时候,该站在萧帝身边的人,难道不该是真正的太子人选,昭王萧峻之母张贵妃吗? 毕竟,萧帝可是不止一次在大家面前盛赞昭王了! 现在却忽然变成了柔妃! 心腹之臣们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偏这时,又有一些消息丝丝缕娄的传出来,说什么萧玦才是帝君最看好的太子人选。 但萧玦最近可是正被恶闻缠身啊! 堂堂皇子,开设医馆,不为救死扶伤,只为谋财,已是与民争利,行为不端了。 他倒好,不光要争这个利,还要赚那么黑的黑心钱! 此等贪财无良之辈,连那黑心女干商都不如,行事又如此蠢笨,如何能入主东宫,继承大统,担起这大萧君主之责? 心腹之臣们琢磨不透,便又去打探张府和昭王府的动静。 这一探,心里就更迷糊了! 原来早在数日之前,张家和昭王府皆闭门谢客,不再与朝中诸臣有任何接触了! 这一下,昭王党瞬间就慌神了! 当然,眼下最最惊慌的,莫过于太党! 事实上,早从谢家兵败,长林军覆灭的消息传来,嗅觉敏锐的朝臣们便已闻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Z.br> 经由今日之事,萧帝通过民众之口,明确表态,一部份不那么坚定的太党很快就慌里慌张的选择离开东宫,去抱皇帝大腿。 而想要表白自己的忠心,最好最快的方法,莫过于弹劾太子。 这一夜,天地混沌,混沌间,不知有多少折子又被写出来,在次日一早的朝会上,迫不及待的递了上去! ------------ 第258章 替他愁的慌! 皇宫,太和殿。 萧帝看着龙案上那堆得似小山的弹劾奏折,心中十分满意,面上却做出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样,对着下面群臣大声道:「太子身中奇毒,本就饱受煎熬,你们还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吗?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何居心?」 「陛下,臣等实是忍不得了啊!」 江斐身为萧帝身边的宠臣,又是这些事件的亲自谋划和参与者,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配合他演戏。 他当着诸臣的面,痛陈太子萧凛八大罪状。 尤其是杀戮平民一事,更是大说特说,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什么?竟有此事?」萧帝「惊问」,「莫不是你们搞错了?太子岂是那等残暴之人?」 「陛下,此事千真万确,乃微臣亲眼所见!」江斐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只恨当时事发突然,微臣想救那些人,却未想到谢府护府兵的利箭是如此之快,之狠!箭箭穿心啊!」 「陛下,微臣也可作证!」右相温修亦朗声站出。 「还有臣!」左相张宗虞紧随其后。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朝臣站出来,历数萧凛之过。 一时间,众议沸腾,指摘批评之声不绝于耳。 萧帝听得「痛心不已」,当即命人去谢府请萧凛,要与这些人当堂对质! 谢府。 萧凛一早就换好了衣裳,静待宫中来人。 果然,日头才刚冒个头,萧帝身边的近侍雷德便已一路小跑上门。 许是知道这位太子即将被废,雷德亦不像往日那般谦卑。 身为萧帝身边的一条老狗,他自是要先给太子一个下马威! 是以,人才刚进谢府,即大呼小叫:「太子殿下呢?快让他出来接旨!他闯下大祸了!哎哟哟,可怎么办啊!满朝文武,都嚷嚷着要废了他呢!」 他原以为这一番叫嚷,会让谢府中人惊惶万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谢府中人却个个神情自若,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倒显得他像个沉不住气的愣头青一般! 雷德心中纳罕,正寻思着再嚷嚷几句,一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却是李如风。 他推着萧凛缓缓走过来。 雷德看到萧凛,微微一怔。 萧凛掠了他一眼,一言未发,李如风亦是脚步不停,推着他径直从雷德身边走过去。 「哎,殿下,您没看见老奴吗?」雷德忙追过去,「老奴是来传圣上口谕……」 「知道了!」萧凛轻哼,「你进门到现在,汪汪了那么久,孤早就听到了!快走吧,莫要多说废话!」 雷德一噎,心里暗暗冷笑。 拽什么拽? 等到了太和殿,我看你还怎么拽起来!中文網 太和殿上,萧帝正翘首以盼。 想到即将要开场的大戏,他兴奋异常,心痒难耐,费了好大力气,才努力把心底那股笑意压下去,换作哀沉悲戚模样。 龙椅后的隔间,谢柔和萧玦母子屏息静气坐在那里,忐忑却又兴奋的等待属于他们的崭新时代来临! 昭王站在一众朝臣之中,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向殿外眺望。 他一向视萧凛为盯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后快! 可现在,却无比虔诚的期盼着他能赢! 其实萧凛赢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他们之间的仇恨那么深,这是一个死结,根本就解不了。 若他执掌这天下,他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可是,若是萧 凛输了,若是这天下由萧玦来执掌,那么,他很确定,自己一定活不了! 不,甚至都不用等到萧玦即位,萧帝就会主动为他排除障碍了。 萧凛是萧玦的障碍。 他,亦然。 跟前者,他不一定能活。 跟后者,他却必死无疑! 两害权衡取其轻。 这一局,他祈祷萧凛赢! 可惜,希望萧凛赢的人,实在太少了。 昭王的视线从殿外收回,重又落在殿内诸臣身上。 方才江斐和左右相站出来弹劾萧凛,后面附议的朝臣众矣。 这些人都齐唰唰的站到了这三人身后,望过去乌泱泱的一群。 而没有站过去的那些人,却是寥寥无几! 昭王在心里暗暗数了数。 站在这殿中的朝臣约有四十八人,弹劾萧凛者,三十四人,未曾发言者,仅十四人。 十四…… 这个数字,真的好不吉利! 昭王捏捏眉心,继续看这十四个人。 十四人中,有一位年事已高,耳朵不好的老臣,这会儿正站在那儿打盹。 估计他压根就没闹明白殿上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一位向来是个和事佬,最爱做的是和稀泥。 不管何时何地何事,他决不明确表明自已的立场,包括他的站位,都十分微妙。 他并没有站在那三十四人之后,也没站在这十四人之后。 他站在两者中间。 跟他一样,选了一个安全无争议的地段,安静如鸡的缩头猫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战火不烧到自己身上就好,能苟一时是一时。 再看剩下来的那十二个人…… 昭王叹口气,不自觉的挠了挠自已的头。 他替萧凛愁得慌。 仅余的这十二人,官职低微。 位卑者,则言轻。 谁会在意他们说什么呢? 不过,他倒是挺佩服这些人,在这种时候,山雨欲来风满楼,他都已经能感受到萧帝望向他们时,那眼底里的暗潮涌动。 可即便如此,这十二人依然傲然挺立,未现半点惧色,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样的风骨,是让人钦佩的。 可是,让人钦佩的人,未必能活得长久…… 「太子殿下到!」 雷德尖声尖气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昭王倏地抬起头,看向殿外。 殿外,李如风正推着萧凛疾步而来。 走到进入大殿的台阶时,他停了下来! 太和殿的门槛很高。 轮椅不宜通行。 要进殿,便只能由李如风和承影两人合力,把萧凛和轮椅一起抬进太和殿。 李如风那边还未弯下腰,殿内便有一道讥诮之声传出来。 「一国太子,竟要人抬着才能进殿议事!大萧的未来,能交给这样的人吗?」 ------------ 第259章 太子殿下站起来了?! 这是张宗虞的声音。 「自是不能!」温修表情凝重,「皇后疯癫咬人,太子不利于行,这东宫之主,当重新考量!」 「东宫乃未来之主,当选贤能健康者入宫,方能保社稷,护百姓!太子如今连自己都护不了,又如何能堪当此重任?」 「护不了自己也便罢了,还如此的乖戾残暴!数百条平民性命,就此葬送在他手中!数百个妻子,失去了丈夫,数百个父母,失去了儿子,数百个孩子,失去了父亲……」 江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在萧凛还未进殿之前,那唇枪舌剑便呼啸而出! 「狠辣如此,焉能为一国之主?」 萧允趁势附和,将早已捏造好的罪名一股脑说出来。 两人皆是武将出身,气息充沛,此时又刻意提气扬声,声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一时间,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们那义愤填膺之声! 「啪啪啪!」 有人鼓掌,掌声如雷鸣,其声之巨,竟将萧允和江斐的声音生生压了下去! 众皆讶然,俱拧头四望,寻思着谁这么没眼色,敢在这时候跟皇上的嘴替争风头。 然而看了半天,却发现这掌声并非来自殿内,而是来自殿外。 殿外…… 众人的目光,齐唰唰的落到了萧凛身上。 没错,这掌声,正是萧凛所发。 可是,萧凛如今可是一介病汉,怎么可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不,等一下! 萧凛他现在真的是病汉吗? 众臣已有阵子没见过萧凛了。 但大家却还记得他殓尸回京时的情形。 那时他虽在马背上坐得笔挺,极力装出平日模样,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的色厉内荏,看得出他藏在衣袍下的脆弱惊惶。 那个时候,他枯瘦苍老,满头白发,面色黧黑,毁了容,残了腿,狼狈不堪! 可现在…… 虽然坐在轮椅上,可依然能看出他气色绝佳。 白发虽然依旧,可那黧黑的面色,却已悄然转白,虽不能与昔日相比,但那红润光洁的皮肤,明亮深邃的眉眼,以及微微轻勾的薄唇,却处处彰显着他的勃然生机。 「说得好!」 他在众人的注目中鼓掌,轻笑,朗声道:「三位觉得孤是残废,那么,你们敢与孤一比吗?」 江斐等人俱被他这好得出奇的状态惊呆了,都直勾勾的瞅着他,一时间竟无人答话。 「嗯?不敢吗?」萧凛挑眉,「可孤这个残废,却想要与你们这些战神军侯比一下!看你们能否打得过孤这个残废!」 言罢,他霍地站起来,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飞向大殿! 他站得太快了,也飞得太快了,几乎如席卷而过的狂风一般卷进了太和殿。 等他长身玉立站到众臣眼皮子底下,众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萧凛,他站起来了! 那个双腿瘫痪,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的残废太子,他,居然,站起来了! 不不,他不光站起来了,他,还,从台阶下,直接飞进了殿内! 他是真的飞啊! 从阶下到大殿,总也有三四十米远。 若是他们来走,要走上好一会。 可是萧凛却只用了一瞬间! 他们只是眨个眼的功夫,他人就已经如一只鸟儿般轻飘飘的落进了殿内! 那一刻,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短暂的寂静之后,殿内如一锅开水般沸腾起来! 「天哪!太子殿下居然好了!」 「不,他不光好了,他连功力都恢复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不是说那毒无解吗?不是说,他再难站起来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但我知道宫中御医都去瞧过了,皆束手无策!外头那些名医游医怪医什么的,也都请了个遍,也是毫无办法!他怎么就能好了呢?」 「莫非,他……他故意装的?故意要误导我们……」 有人想到一种可能,下意识的嚷嚷出来,被身边的人忙不迭的捂住了嘴。 「别乱说话!」 萧帝看着这般活蹦乱跳的儿子,惊得差点晕过去!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隔间的谢柔和萧玦,更是惊得跳起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萧玦与其说是惊,不如说是害怕。 他可太清楚这位太子皇兄的本事了! 他可是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若他真的恢复了功力,那…… 他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谢柔坐在那里,亦是冷汗涔涔,心惊肉跳! 苏离在为萧凛解毒的事,她一直是知道的。 可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她能解开她的毒。 她很清楚苏离的医术,知道她于这岐黄之术上颇有些本事。 可是,这毒,并非凡人之物,也绝非凡人可解!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萧凛会恢复如初这个问题! 可现在,这个问题,却这么明晃晃的摆在了她的面前,刺得她两眼发盲,头脑发懵,几欲晕厥! 萧帝此时也快要晕了! 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可是,他被惊到了,他说不出来话,他的唇舌一直在打架,咯咯咯直响,响得他无比羞恼! 他心里很清楚,他在害怕! 他一直就有点害怕这个儿子。 他太过优秀,他的优秀总是把他衬得如土如泥! 他也太过明朗,他的明朗干净,将他衬得愈发龌龊阴暗,他的杀伐决断,他的聪明才智,他的心怀天下,他的一切一切,都仿佛为自己身下这个龙椅量身定做! 也因此,愈发衬得他这个已经坐上龙椅的帝王,不配,不衬,不合格! 这让他怎么能不憎恶他? 萧凛的目光,越过惊惶失措的群臣,冷冷的落在了高居龙位的萧帝身上,唇角微勾,带出冰冷嘲讽的笑容。Z.br> 这一刻,这位父皇终于是装不下去,露出了真面目了! 如此忌惮憎恶着他的这位父皇,那张脸是如此的丑陋扭曲,令人一望之下,即胃液翻滚。 萧凛移开目光,重又看向江斐三人。 「江侯,来吧!」他朝江斐伸出手。 江斐此时已经反应过来。 他心里很清楚,他是不能跟萧凛比试的。 若是他正值盛年之时,或可在他手底过上几招。 可现在他已四十有余,真与萧凛比试,怕是连一招都过不了! ------------ 第260章 与孤比过! 而且,他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跟他比试的。 他是来弹劾他的,是来揪住他的罪状,废了他这太子之位的! 萧凛就算健康如初又怎么样? 不能攻击他的身体,还不能攻击他的品行了? 「太子殿下……」 他摇动三寸不烂之舌,试图把一切拉回正轨。 可惜,萧凛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只是轻轻一伸手,就扯住了他的衣领,尔后,稍一用力,直接把他举过了头顶! 江斐大惊失色,像只小鸡仔一般胡乱扑腾着,口中怒叱:「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微臣下来!」 「如何能放?」萧凛轻哼,「你当着众臣的面,骂孤是个残废!孤今日若不向你证明一下,孤以后在东宫还怎么混?」 「你……你要如何证明?」江斐头下脚上,面皮紫涨,心中惊惶。 他忽然忆起这位太子的一些旧事来。 一个从十岁就上战场杀敌的人,又有如此功力,杀人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要是恼了,直接摔死他,他又能奈他何? 江斐想到这点,瞬间就慌了,仓皇呼救:「救命啊!救命!」 萧凛满面嘲讽:「好个没用的江侯!若孤此时是敌军进犯,你也要喊救命吗?难不成,这大萧的江山,是你们这些人,喊救命喊回来的吗?」 他怒哼一声,揪着江斐的腰带,抡圆了膀子,将他整个人滴溜溜的转起来! 江斐被转得头晕眼花,胃液翻滚,正要再开口呼救,人却骤然飞出去! 「咕咚」一声,他撞在了左相张宗虞身上! 张宗虞是文官,哪撑得他这么一撞,哀嚎一声,仰面跌倒。 江斐则直接趴到了他身上,两人头对头嘴对嘴,亲密得不得了! 萧凛冷哧一声,又朝萧允伸出手。 「萧大战神,来,与孤比过!」 萧允一千一万个不想。 可是,萧凛若想比,又有谁能推拒得了呢? 不过,他到底还是比江斐要强些,不致于一招就范。 但是,也没强多少,才堪堪五招,他就被萧凛抓住了腰带,呈出跟江斐一样的屈辱姿势。 「你想转几圈?」萧凛问。 「太子殿下,你不能这样!」萧允面红耳赤辩驳,「我们就事论事,你怎么能……」 「孤不就是在就事论事吗?」萧凛摊手,「你们说孤残废,说孤不行,孤为了证明自己行,就用这残废之体跟你们比试!你们不是普通人啊!一个是一品军侯,一个是是什么劳什子战神!孤以一对二,没占你们便宜啊!」 萧允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无助的看向身边的朝臣。 可刚才还聒躁不休,誓要把天捅个窟窿的同仁们,此时却齐唰唰的闭紧了嘴,无一人再敢发声! 「皇上……」萧允扭头看向萧帝。 可惜,头还未扭过去,人便已在空中急速旋转。 尔后,像什么破烂物事似的,被萧凛直直扔了出去! 这一回,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右相温修身上,也跟他来了次亲密接触! 温修被砸之前,就有预感,所以拼命的往人群中躲。 可惜,终归是没有躲过,被砸得口鼻出血,眼冒金星! 萧凛连伤四人,却仍是面不红气不喘。 「骂孤残废,可是,你们却不如一个残废……」他满面鄙夷,「连残废都不如的人,怎么有脸在大殿之上指手划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胡闹!」萧帝 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太子,你疯了吗?怎么可以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戏耍殴打朝廷重臣?之前众臣弹劾你放残忍嗜杀,视百姓生命为草芥,朕还不肯相信,还为你辩驳!如今朕可是被你结结实实打了脸了!你当着朕的面,都敢公然行凶!你什么事做不出来?」 「太子无状!」江斐吐了口血沫,嘶声吼叫,「求圣上废了他!废了他!」 他这一嗓子像是一声号角,将大殿上的大臣们全都惊醒了,也都跟着一起喊起来! 「废太子!废后!」 「萧凛不废,天理不容!」Z.br> 「太子不废,国运遭殃!」 「愤怒」的吼叫声,如惊涛骇浪,很快便将萧凛淹没其中。 他孤身一人立在那里,仿佛风暴中的一只扁舟,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没。 昭王艰难的咽了口唾液,又轻咳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为他发声,正纠结间,站在左侧的十二人却齐唰唰上前,护在萧凛左右。 与此同时,萧凛的声音再度响起来。 「敢问诸位大臣,以何明目废孤这个太子呢?就用刚才那个理由吗?若是这样的话,孤可是不服的!」 那一瞬间,巨浪似遇到一堵巍然挺高,在上面徒劳拍打着,声势却渐渐转弱。 没办法,因为萧凛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不,也不能说是大,他的声音其实十分低沉。 然而那低沉的声音,却似有种慑人的威力,令在场每个人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压,不自觉的放低了声调。 他们低下去,站在萧凛那一边的十二人却气势高涨,齐声怒呼:「我们不服!不服!不服!」 这些人虽人数稀少,但那股气势,却丝毫不弱。 「祖宗既订立法度,便不是拿来当摆设的!」萧凛昂首挺胸,看向龙位上的萧帝,「父皇方才训斥儿臣,儿臣不服!儿臣是东宫太子,是未来储君!儿臣有错,他们可以弹劾,却不可辱骂儿臣!臣子辱骂储君,按律当诛!可儿臣诛他们了吗?」 他冷冷的掠了江斐四人一眼,摇头:「儿臣没有!儿臣只是小惩大戒,已是仁慈之至!请问诸位,孤,何错之有?」 「太子殿下无错!」薛昊第一个站出来,「江斐萧允左右相辱骂储君,便等同于辱骂圣上!他们都指着圣上的鼻子骂了,圣上您还要忍下去吗?」 「今日敢骂储君,明日便敢骂皇上,后日还不定做出什么恶事来呢!」 「当着爹的面骂儿子,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要谋逆造反啊!」 「乱臣贼子,其心可诛!依臣之见。该将他们推出午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 第261章 你是瞎的吗? 大理寺卿向辉和刘江赵勉等人虽然官职低微,可论起这嗓门和气势,却绝不输张宗虞等人,那口舌更是凌厉如刀,直接把大萧律法搬出来了! 「若你们想因此治太子的罪,那么,便把先帝也一同治罪吧!」薛昊怒喝,「人人皆知,先帝还是太子时,曾遭叛臣逆子黄猛辱骂嘲讽,他当时是如何做的?」 「先帝当时,直接拔刀,砍了那厮,让他血溅当场!」向辉语句铿锵,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我记得,那时先帝也是站在太子殿下这个位置,黄猛就站在江侯处,先帝一刀挥过,江*贼的脑袋,哦不,是黄贼的脑袋,就这么直直的飞了出去,直接飞到了殿外!」 他这么一比划,众臣皆觉得脊背发凉。 尤其是那些曾经亲眼目睹过此事的老臣,更是齐齐变了颜色! 「同样的情形,如今在太子殿下身上重演,太子仁厚,只是将尔等甩出去,没砍了你们的脑袋,已经是给足了你们颜面了!」 刘江冷哧,「尔等不知感恩,竟还有脸在这里聒躁不休!莫非,你们是想践踏我大萧律法,是想暗指先帝当年做错了吗?」 「敢辱大萧律法者,乱臣也!敢非议先帝者,贼子也!」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这十几人咬死律法和先帝两点,对江斐等人发起猛烈攻击。 莫说是江斐和左右相,便算是龙椅之上的萧帝,此时也难以辩驳。 不过,大家都是官场老油条,自不会被这十几人吓倒。 江斐擦干嘴角的血渍,飞快转移话题。 「尔等只看到我们对太子不敬,却不知道太子犯下了何等罪行!」 「他昨日因一桩小事,屠杀数百无辜民众!此举简直令人发指!」 「若非如此,我们又岂会弹劾于他?」 张宗虞和温修也迅速反应过来,一齐把话题往这上面引,「此事有京都百姓亲眼见证,谢府门前陈尸一片!」 「死者家属去顺天府外哀嚎痛哭,那般凄惨场景,令天地变色!」江斐言罢,泪盈眼眶,「太子殿下,此事,你是抵赖不了的!」 「太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帝疾言厉色,「你怎可如此的丧心病狂?」 「听父皇这意思,是信了他们的话了?」萧凛抬头看他,「您也相信儿臣是那等啫杀之人吗?」 萧帝对上他那清冷又暗含嘲讽的目光,下意识的将视线移开,嘴上却道:「那些死者家属怨气冲天,哭闹不休,如今宫里宫外,都在谈论此事!朕派出禁军统肖宁亲去顺天府查验,业已确认此事!」 「哦?」萧凛挑眉,「那还真是巧!不过,父皇,您有所不知,在您派肖统领去顺天府之前,儿臣就已经先请他到谢府验看过了!他是最最清楚事情真相如何的!不如,请他来做证吧!」 「宣肖宁!」萧帝阴沉着脸叫。 「宣,肖宁肖大统领!」 雷德尖声尖气传令。 底下小太监飞快跑出大殿。 很快,便将早就候在殿外的肖宁请了进来。 肖宁上前行跪礼:「参见皇上!」 「起来说话!」萧帝道。 「谢陛下!」肖宁站起身,看向萧凛,眸光犹疑不定。 萧凛一脸平静的看着他,「肖统领,昨日在谢府门前是何等情形,还请你如实告知父皇!」 肖宁轻咳一声,又看向萧帝。 谢府是如何情形,他早就同萧帝说过了。 他比较奇怪一点是,为什么萧凛此时还如此平静呢? 身为太子, 在京中大开杀戒,屠戮平民数百人,便算那些平民是先到谢府闹事,他也难辞其咎! 可他倒好,这会儿竟跟没事人一样! 「肖宁,到底怎么回事,还不速速说来!」 见肖宁一直发怔,萧帝忍不住催促。 肖宁收回思绪,拱手道:「回陛下,太子屠戮平民一事,乃微臣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所遭屠戮者满身污血,惨不忍睹!」 这话一出,江斐等人更来劲了,又一起嗷嗷起来! 「太子,你还有何话可说?」 萧帝瞪着这个儿子,手心一阵阵发痒。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这会儿就将废太子的诏书狠狠的砸在他那张脸上! 可惜,他不能! 虽然他是九五之尊,却还是无法为所欲为。 哪怕这朝中十之七八的臣子都站在他这一边,哪怕谢府已然坍塌,长林军覆灭,可是,有静王在那里盯着他,有那些酸腐大儒油盐不进,用各种祖宗教条约束着他,还有宗室诸王虎视眈眈,随时都会挑他的毛病! 一个不慎,被人抓住了把柄,钻了漏子,怕是连这龙椅都坐不稳了! 所以,他要废太子,还是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方能服众! 幸好,这个理由非常充分,他马上就可以…… 一念未了,忽听堂下的萧凛冷笑道:「肖统领,你最近是不是眼神不好?眼瞎了赶紧去治,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太子殿下,请您慎言!」肖宁怒道,「微臣眼睛好得很!你是如何杀人,又杀了多少,微臣看得再清楚不过!那么多死尸,如今还在顺天府放着呢!太子殿下,您觉得自己能抵赖得了?」 「哈哈!」赵勉听到这话,笑得前仰后合,「原来肖统领真的瞎了啊!」 「赵勉!」萧帝厉叱,「朝堂之上,如此的放浪形骸,你是活腻了吗?」 「微臣失态,皇上恕罪!」赵勉跪下叩头,「可是,微臣是被肖统领逗到了!身为禁军统领,他竟连个死人活人都辨不出来,实是令人发笑!」 「你什么意思?」肖宁心里莫名发虚。 「还能有什么意思?」赵勉摊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嘛!太子殿下送去顺天府的那些闹事者,只是中了***昏睡过去罢了!这会儿***过去了,个个活蹦乱跳的!怎么就成了死人了?」 「迷约?」肖宁脑子里「嗡」地一声! 其实,乍然被萧凛请到谢府,看到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时」,他就觉得有点怪异。 ------------ 第262章 咬着牙也得往下唱! 这些闹事者死得过于齐整了点,不像他平时见到的那种杀戮现场。 不过,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萧凜身上,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只是一闪,便飘过去了。 他是被萧帝刻意安排盯着萧凛的。 此事除了萧帝和他自己人,根本就无人知晓。 可萧凛却跟长了眼似的,径直上门叫人,这让他心中十分不安,怀疑自己反被萧凛的人盯梢。 他琢磨着这些事,心里有点慌,脑子就有点不太好用。 再者,萧凛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以他的本事,让这群乌合之众死得齐整利落,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他们也不是全都利整,最其码,摆在他面前的那十来具「尸身」,是十分惨烈的,满身血污,死相凄惨。 所以他到了现场之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相信,这些人全都被太子杀死了! 抱着这种想法,他跟随赵勉等人将「尸体」送去顺天府时,也就没有再细瞧,只将精力用在如何监视赵勉及顺天府衙役的事上,确保萧帝交给他的任务能圆满完成。 可现在听到赵勉的话,他只觉五雷轰顶,之前那些怀疑如潮水般翻涌而上! 「这……这不可能!」 他隐约觉得自己上当了,可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可能。 有什么***,能将这数百人迷晕那么久? 萧凛掠他一眼,叹口气:「肖统领真是瞎得厉害!罢了,孤也不跟瞎子计较!反正这种事,也是作不得伪的,人是死是活,咱们一瞧便知!父皇,」 他看向萧帝,「不如,让赵大人请衙役把那些闹事者都带过来吧!正好肖统领的人也在那边盯着,大家一起做个见证,同时,也好好审一审这帮人,看他们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在那里妖言惑众!」中文網 萧帝不说话,只死死盯着肖宁。 肖宁被他看得汗出如雨,面红耳赤,嗫嚅着解释道:「微臣当时的确看到他们都死了……」 「是死是活,一看便知!」萧凛冷笑一声,不等萧帝回话,便已开始发号施令,「如风,跟赵大人和肖统领一起去顺天府带人!」 「是!」李如风一个箭步迈到肖统领面前,「瞎统领,走吧!」 他故意把肖字和瞎字叫得含混不清。 肖宁恼羞异常,却又无法回怼,只梗着脖子,看向萧帝。 「皇上,微臣……去……去吗?」 「你居然还有脸问父皇!」萧凛冷笑,「这种事,还用问吗?当然得去啊!你得给父皇一个交待啊!堂堂禁军统领,连这点差事怎么做都不知道?你简直太不像话了!父皇,您说是不是啊?」 他故意觑向萧帝。 萧帝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面色铁青,后槽牙都咬得生疼。 可再疼,他也得忍着。 事情到这会儿,他其实也看明白了。 肖宁十有八九是被自己这个狡猾的儿子给骗了! 那些死人,很有可能如他所说,都活蹦乱跳! 如果可以,萧帝很想就此打住,叫堂下这些无用的废物该滚哪儿滚哪儿去,免得再丢他的帝王颜面! 可是,不可以。 他如今是被萧凛架在了这儿,这出大戏,咬着牙也得往下唱! 「还不快去!」 他怒吼一声,抓过龙案上的砚台,重重砸向肖宁。 肖宁不敢躲避,跪在那里硬生生的接下这雷霆之怒,额头被砸出个大血包。 众人见状,皆目瞪口呆,一时间,竟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以免多说多错,再被萧凛抓到什么 把柄。 皇宫离顺天府其实不算太近,又带着这么多人,车马来回要小半个时辰。 对于萧帝和他的心腹臣子来说,这算是一点喘息之机。 当着萧凛的面,他们不能商议如何应对,只在那里互相交换着眼神。 很快,温修便又站出来。 「皇上,他们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不如趁这个时间,大家商讨一下皇后之事吧!」 太子暂时废不了,那就先把太子的母亲给废了。 堂堂东宫太子,母后是个活吸人血吃人肉的疯子。 有这样的母亲在,看他这个东宫太子能当多久! 这话正合萧帝之意。 他当即点头,作出一幅痛心状:「皇后的事,实是令人痛心!自她疯癫之后,朕一直说要接她回宫,奈何谢府的人却以各种理由推托!也不知他们到底在捣鼓什么!朕一向敬重谢家,如今谢家遭了天谴……」 「天谴?」萧凛浓眉一挑,打断他的话,「父皇,您也信了这天谴之说吗?谢府男丁,俱为守护北境而丧,如今尸骨未寒,父皇便信了那坊间的流言蜚语吗?」 「朕不信流言蜚语!」萧帝瞪着他,面色阴沉,「可是,那般诡异之事,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在你母后及谢府诸人身上!生饮人血,生啖人肉,合府都似中邪一般!你让朕怎么想?若非是遭了天谴,又如何会有这种事发生?」 「父皇是一国君主,岂能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萧凛据理力争,「父皇忘了您即位之初时的事了吗?」 「朕在说谢家,你胡扯八道做甚?」萧帝不耐烦的打断他。 「因为当初父皇被人构陷,说是遭天谴之时,是谢老将军挺身而出,查明真相,为您正名!」萧凛冷冷的看着他,「父皇可还记得那时的情形?」 萧帝面色一僵。 他即位之初时,的确曾遭一方士妖术所害,神智昏聩,无法上朝。 彼时京中谣言四起,也是用这天谴的名头来构陷他。 那时,也的确是他的岳父力挽狂澜,找出此事的幕后黑手,才将那场风波平息下去。 但是,那又如何呢? 他既是他的臣子,便当尽臣子的责任,为他奔忙,为他排忧解难,原就是他份内之责! 难不成,还要他感恩戴德吗? 「朕当然记得那时的情形!」萧帝矢口否定谢老将军的功劳,冷哼道,「只是,实情却并非你所想!彼时朕新登帝位,强敌环伺,他们给朕下毒,可他们却不知道,孤自始至终都没有上当!朕不过是故意装疯卖傻,要他们露出马脚罢了!苏老将军听朕指令,与朕配合,这才将那幕后指使者捉拿归案……」 ------------ 第263章 先帝的遗诏! 他直接往自已脸上贴金,把苏老将军的功劳抹了个一干二净! 萧凛听到一半失笑:「父皇登基近十年,那个时候,儿臣十五岁了!」 「你什么意思?」萧帝瞪眼。 「没什么意思!」萧凛摇头,「儿臣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事实就是,他十岁上战场,十五岁时已是沙场宿将。 他会排兵布阵,他能指挥千军万马,他,很清楚当时的萧帝,到底是什么样的景况! 这世上装疯卖傻的人很多。 可是,没有哪个装疯卖傻的皇帝,会连自已的粪便都吃的! 他根本也没有必要装疯到那种程度! 萧凛只是一怔间,便明了儿子心中所想,不由愈发羞恼! 「太子,你阴阳怪气的想说什么?」他怒吼,「今日你数次忤逆朕,就单凭这一点,朕就可以废你的太子之位你信不信?」 「我不信!」 一道洪亮高亢的声音自殿外响起来。 下一刻,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昂首而入。 是静王。 他的身后,紧跟着高相张大儒和方太傅等人。 看到这几个人,萧帝的头皮又开始啪啪乱炸! 这几人到底还是来了! 来便来吧! 他还怕他们不成? 「静王,太傅,」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几人身上,「今日朕要与诸臣工商量重要事宜,怕是没时间接待几位了!你们如今并非朝臣,还是莫要多言为好!」 静王淡笑,「臣亦不想多言,奈何,有先帝遗诏在,不得不言!」 「什么遗诏?」萧帝一怔,「先帝何时留下遗诏?」 「皇上一瞧便知!」 静王上前一步,将手中所捧之物呈上去。 雷德忙上前接过,小心翼翼的呈给萧帝。 萧帝打开卷轴,看清上面的字迹,面色倏地变得苍白! 遗诏其实一共没有几个字,但每个字,都似重锤击打在他心上! 太子萧凛,有帝王之才,为我大萧之良君,绝不可废! 萧帝看到这一纸遗诏,刹那间仿佛回到了老皇帝驾崩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他执意要越过自己这个儿子,把皇位直接传给他的皇孙,自己的儿子萧凛。 还说什么,自己之所以立他为太子,便是为了能让萧凛顺理成章继位。 老皇帝此举,简直就是在狠狠的打他的脸! 但他身边的人却全然不觉得有什么,包括在场的静王高相方太傅等几位老臣,都觉得这事情很正常,没什么不可以接受的。 在他们眼里,自己身为父亲,便该无条件的为自己优秀的儿子铺路付出! 可是,凭什么? 明明他是太子! 明明该继位的就是他! 他因此怨怼不服,却又无可奈何,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发作之时,萧凛主动推拒继位之事,老皇帝无可奈何,只得让他继位。 这段屈辱历史,一直深埋在萧帝心中,平日里任谁也碰不得。 便连面前这几位老臣,他也是着意清除。 只可惜,在这件事上,一向爱争个你死我活的张谢两家,态度却出奇的一致,不约而同的拒绝了他的请求。 还说什么诛杀先帝在位时的老臣,会令朝局动荡之类的话。 现在,看着这遗诏,再看看面前站着的这几位老臣,萧帝毁得肠子都青了! 他早该杀了他们的! 早杀了,便不会有这狗屁遗 诏,也不必再将当年的羞辱再受一遍! 萧凛没有他们鼎力支持,在他手里,又能过上几招? 可惜,终究他没能如愿,只以各种理由将这些人逐出朝堂养老。 这才给了他们再度兴风作浪的机会! 萧帝盯着那遗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皇上,您看好了吗?」静王催问道。 萧帝朝他翻了翻白眼:「朕从未听先帝提及过此事,你这会儿忽然弄出个遗诏来,倒叫朕好生意外!一时竟也分不清真假了!」 「皇上不必担心!」高相上前,「立遗诏之时,我等皆是见证人!先帝的字迹和玉玺,又有何人敢仿?」 「先帝的遗愿如何,皇上再清楚不过!」静王淡淡的看着他,「当时是何情形,皇上也比我们更清楚,不是吗?当时……」 眼见得他要把先帝当时属意萧凛的事说出来,萧帝忙开口打断他。 「朕当然明白!」他急急道,「朕也并非不信,只是乍然看到,有点惊讶!不过,先帝多虑了!朕方才不过是被太子气到了,才说的气话!」 他的目光落在萧凛身上,咬牙将内心的憎恶咽回去,继续道:「朕也并非针对他!只是,皇后和谢府之事,无论是否是天谴,朕都不能坐视不管!身为***,食人饮血,如此的疯癫可怕,如何统领后宫?又如何对天下人交待?」 「所以,皇上是想废后了?」静王问。 萧帝轻咳一声,掠了江斐等人一眼。 几人会意,立时又嗷嗷叫起来,将事先准备好的套话全都叫出来,什么天谴逃不过,民众***,当顺应民心而动之类的套话。 萧凛倒也不恼,耐心等他们嚷完,方道:「既然你们认为那些闹事的民众,是民心所向的话,那么,咱们就等那些人到了,细细审过再论吧!这会儿,他们也该到了!」 话音才刚落,李如风和赵勉风风火火跑进来! 「皇上,殿下,闹事者带到!共计四百五十八名,一个不少,全都在殿外跪候!」 「另有闹事头目张二等十人,业已擒拿在案!请皇上亲自验证!」 萧帝看着殿外那乌泱泱的一群人,便知谢柔的一番苦心安排打了水漂。 此时又听到她所指派的头目的名字,眉心不由跳了又跳,后槽牙又开始疼了。 「肖宁……」他咬着牙,看向肖宁,「你代朕去瞧瞧吧!看看他们到底是死还是活!希望这一回,你的眼睛没有瞎!」 肖宁自看到外头那群人,便已通体是汗。 此时听到萧帝这话,更是大汗淋漓。 当下也不敢再多说,只应了声,一路小跑前去确认。 他之前在谢府时,特意记下了几张比较有特点的人脸。 此时第一时间去人群中搜寻,果然很快找到那几人,不由汗湿衣背。 ------------ 第264章 怎么会这样? 「肖统领,如何啊?」萧凛好整以暇问。 肖宁抬头掠了他一眼,苦笑:「太子殿下,您真是……演得一手好戏啊!」 「肖统领这说的什么话?」李如风轻哼,「好像我们殿下骗了你似的!明明就是你自个儿瞎,还怨上别人了?」 肖宁不说话,只扭头看向自己留在顺天府的十几名禁卫。 「他们醒了,你们为何不来汇报?」他将气全都撒在这些人身上,「我留你们在那里,是当死人的吗?」 禁卫们被骂得狗血喷头,哭丧着脸回:「统领,我们是想来报信的,可是,我们实是脱不开身啊!」 「怎么就脱不开身了?」肖宁怒叫。 「他们不得应付这些人的吃喝拉撒嘛!」赵勉在旁好脾气的解释着,「这么多人,大家醒了,都找他们要吃要喝的,他们忙得脚不沾地,也确实是脱不开身!肖统领不要怪他们,他们辛苦得紧哪!」 肖宁眼前一阵阵发黑。 其实他不用问,也能知道是什么情形。 不过是人家故意用这些人来拖住他们罢了!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蠢。 他叹口气回去复命。 这么多活人杵在这里,任谁也作不得伪。 他据实以告,听得萧帝一口老牙都快要咬断了,面上却还得装出一副长松一口气的模样。 「真是太好了!」他强颜欢笑,「大家都活着,就是天大的喜事!既如此,那便让他们……咳咳……都散了吧!各回各家,免得他们家人再哭哭嚷嚷的找朕要人!」 「是!」肖宁转身出殿,却被萧凛伸手拦住了。 「肖统领,且慢!」 肖宁无助的看向萧帝。 萧帝咬牙笑问:「太子还有事?」 萧凛失笑:「父皇,儿臣这冤屈,便白受了吗?」 「民众道听途说,听风就是雨,你将来是要做万民之主的,还是不要与他们这些蠢民一般见识吧!」萧帝笑回, 「父皇知道,你一向宽仁……」 「可今日之事,恕儿臣实在宽仁不了!」萧凛道,「他们这些人,也并非普通民众!尤其是那位领头者……」 他倏地指向张明充,「他,真正的身份是,宫中禁卫!」 萧帝听得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反驳:「这怎么可能?你莫不是看错了?」 「儿臣已调出他的凭证!」萧帝朝向辉伸出手。 向辉将早已准备好的凭证交到他手上。 萧凛手捧凭证,一直送到萧帝面前。 「父皇请看,他叫张明充,来自长乐宫!」 隔间里的谢柔,自听到自己计划失败后,一颗心便一直高悬。 此时听到长乐宫三字,心倏地缩紧了! 「母妃……」萧玦咽了口唾液,「怎么办?」 谢柔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萧凛会看出张明充的来路,还把他带到了太和殿! 说起来,她其实已经十分谨慎了。 张明充带着那帮禁卫出宫之前,都请易容高手易过容,她将他们改头换面,莫说是别人,便是他们的亲爹妈站在他们面前,都未必能认出他们来!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还特意叮嘱张明充,到谢府闹事时,一定要隐藏好自己,只在后面拱火就好,不要暴露在萧凛眼底。 昨日在现场,张明充等人也的确是按她的吩咐行事,一直缩在后头煽风点火,真正出头的人,都是他花钱雇来的那些地痞流氓。 那乌泱泱的一群人,乱哄哄的,萧凛隔得那么远 ,到底是如何确认张明充便是领头人的? 这且不说,前夜谢府诸人被她所下的尸毒侵蚀,人人自危,乱成一团。 在这种情形下,萧凛应该焦头烂额,手足无措,又如何能有这般清晰的头脑,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谢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也一个劲的往下沉! 太和殿上的萧帝,看着萧凛递过来的凭证,也是脊背生寒。 他轻咳一声,皱眉道:「只是这凭证,也说明不了什么吧?朕在长乐宫,好像未曾见过他啊!」中文網 「父皇稍候!」萧凛掠他一眼,看向李如风。 李如风会意,忙将早已准备好的水壶拿过来。 「这水里装的是特制的药水!」他道,「只需一条湿帕,便可令这贼厮现出原形!」 他掏出帕子打湿,在张明充脸上揉了片刻,那张脸很快便现出了本来模样。 这下,倒也不用再找谁来证明了,肖宁自己先叫起来:「明充,还真是你?」 张明充垂头不语。 「看来,肖统领跟他很熟啊!」萧凛轻哼,「既如此,余下还有十二位,你也一一认领回去吧!」 那边承影已将跟张明充一起闹事的禁卫拿绳子串成一排牵了过来。 李如风浸湿帕子挨个擦,一口气擦完十二人,肖宁那边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你们怎么都……」 他说到一半,忽觉如芒在背。 回头一瞧,正对上萧帝那刀子般的眼神! 那一瞬间,他彻底明白了一切,忙不迭的闭上了嘴。 可闭嘴也没用。 萧凛对张明充等人早已是调查得一清二楚,把他们祖宗八代都扒得明明白白。 「身为宫中禁卫,却改头换面,装神弄鬼,纠集无知民众,围殴东宫太子……」萧凛昂头看向萧帝,「父皇,他们,该当何罪?」 萧帝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个……」 他琢磨着要怎么样才能帮这些人脱罪,可是,主意尚未想出来,殿下的静王已冷声开口:「围殴太子,等同于谋逆!当,诛九族,满门抄斩!」 张明充等人一听满门抄斩,立时慌了神,一齐跪地求饶! 「太子殿下饶命,我们是受人指使,被人逼迫的!」 「是啊是啊!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如此!」 「哦?」萧凛挑眉,「那你们倒说说,是受何人指使?」 张明充张嘴就要把谢柔供出来,可他还未开口,萧帝一句话冷冰冰的砸下来!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若敢有半句虚言,朕不光要诛你们九族,还要将你们合族千刀万剐,叫你们这些口无遮拦的贱奴,知道什么才叫帝王之怒!」 ------------ 第265章 居然有惊喜? 这话,在不明内情的人听来,没有什么问题,还以为是皇帝迫切的想要真相。 可是在张明充听来,这话多少有点费解。 虽然此次事件,是谢柔指使安排,萧帝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但张明充负责长乐宫守卫,他心里清楚,萧帝对谢柔并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般冷淡寡情。 甚至有的时候,他都怀疑,这位帝王对谢柔才是真爱。 不过,怀疑总归是怀疑,萧帝和谢柔为避人耳目,来往皆在宫外寺庙,一家人相会之时,也都是萧帝身边的内卫保驾护航。 张明充等人在那种时候,都是被支开做别的事。 所以,张明充不确定萧帝对谢柔到底是什么心思。 不然,他方才也不会那么快就招供了。 萧帝猛不丁吼这一嗓子,又把他那些疑心给激了起来。 张明充颤抖着看向萧帝,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这位帝王到底是让自己招,还是不让自己招。 萧帝被他蠢哭了,正要再点醒几句,那边萧凛却抢在他前面开口。 「听到父皇的话了吗?」他抬脚将张明充踹了个嘴啃泥,「你惹了孤,便是惹了父皇!天下谁人不知,孤是父皇最最心疼爱重的太子?你居然敢对他最心爱的儿子下手,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如实说出来,父皇或可饶你一家人狗命!否则,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朕……」萧帝下意识的就想否认,可萧凛根本就不给他插嘴的机会,对着张明充又骂又踹! 张明充原就摇摆不定,头脑昏沉,被他这么一踹,不由悚然一惊! 这个太子,不是残废了吗? 怎么忽然站起来了? 不光站起来了,还有力气踹他。 他是懂功夫的,他能感觉到,踹在他身上的这一脚有多重! 他的尾骨此时痛得钻心,十有八九是被他踹裂了! 只轻轻一下,就能踹裂他的尾骨…… 太子的功力也恢复了?! 那岂不是没有了废太子的理由? 张明充本就不那么坚定的意志,瞬间被这一脚踹塌了! 他方才跟那些闹事者一直待在殿外,并不清楚殿内的情形。 所以也不知道萧帝一直在跟太子对峙。 而他之所以会按谢柔的指令行事,一方面是因为赏金非常丰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太子残废的传言,心想着谢柔若真能成事,他也能混个从龙之功。 可现在太子好好的,萧玦怎么可能有机会上位? 再者,萧玦又怎么可能跟太子萧凛相比? 不论是武功还是谋略,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的! 更不用说,萧凛的确是皇帝最最看重的儿子! 张明充脑中转若飞轮,很快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条路,哭嚎着跪倒在萧凛面前! 「是淑妃!」他大声道,「属下是受淑妃指使,买通城中地痞流氓,先在聚仙楼造谣,说谢府遭了天谴,尔后又聚集众人围攻太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逼迫属下的!」 这话一出,整个太和殿鸦雀无声! 隔间后,谢柔咬牙切齿,汗湿衣背!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叩头交待:「是淑妃逼迫属下!属下是被逼无奈!」 「你……你们……」萧帝指着张明充,气得额头青筋凸绽,摸起龙案上的镇纸朝张明充狠狠砸过去! 他不砸不好,这一砸,张明充更害怕了,也因此,交待得更清楚利落了! 「皇上,属下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句谎言!」他哭道,「淑妃她平时瞧着与世无争,可 实际上,她心机深沉,心狠手辣!属下一家老小命悬她手,实是被逼无奈,才与她同流合污的!」 「还有,她还暗中拿宫女当药人呢!长乐宫中的宫女,三不五时的便会因各种原因暴毙!实际上,都是被她的药毒死的!她惯常在暗室之中淬练毒药,属下怀疑,谢府的那个怪毒,就是她专门研制出来害人的!」 萧凛听到这话,眼前倏地一亮! 他倒没想到,张明充居然还能给他带来惊喜! 他的惊喜,对于谢柔来说,却是绝对的惊吓! 她本就满心慌乱,听到这句,眼前一黑,掐着丝帕的护甲,也应声而断! 萧帝没想到自己这一砸,还砸出了更多劲爆的丑闻,也是气得喉头腥甜,两眼晕花,恨不能跳将出去,直接将这蠢货灭口! 可他跳到一半,到底还是停住了。 事已至此,愈是激动,便愈是不利。 他得冷静一点,得赶紧想办法,帮他心爱的女人,渡过这一劫!Z.br> 眼下,要想挽回谢柔的名声,那就只能让张明充翻供! 「朕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了!」他冷冷的看着张明充,为了挽回这一局,也不再兜圈子暗示,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淑妃一向贤良淑德,最是淡泊无争的性子,这宫中哪个不知,谁个不晓?你说是她指使,你有证据吗?」 「证据?」张明充呆呆看着他,脑子里嗡嗡直响。 「对,证据!」萧帝死死盯住他,「要指认一个人,要有证据才行,不是吗?你有吗?」 张明充呆呆摇头:「她吩咐属下做事,属下便做了!哪有什么证据?属下和这些人,皆是她宫中之人,这本身不就是证据吗?」 「这算什么狗屁证据?」萧帝见他始终没领会自己的意图,气得爆了粗口,「那若是宫中之奴被别人收买,诬告主子,做主子岂不是冤枉死了?」 一句「冤枉」,如同当头棒喝,把张明充打醒了! 怎么听这位帝君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为那位淑妃娘娘开脱呢? 难不成,他跟淑妃,是一伙的? 下一刻,他忽然想起宫中的一些传言,比如萧帝跟谢府不睦之类的事,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茫然又无助的看向萧帝。 萧帝生恐吓到他,忙换了个口吻,和颜悦色道:「你不要怕!不管你是受人胁迫,只要你说实话,朕自会宽恕于你的!」 说完满怀期待的看向张明充。 他恨不能将自已的灵魂分离出去,附在张明充耳边低语: 只要你改口翻供,哪怕有天大的事,朕都替你兜着! ------------ 第266章 忒不地道了! 可惜,张明充太慌了,脑子里跟炸锅了一样,根本就无法解读他的话中话。 当然,最主要一点是,他怕多说多错。 但是,情形有些不对劲,不说又好像不行。 所以他就只能在那里哆嗦着嘴唇嗫嚅着,最终一句清楚的话也没说出来。 萧凛冷眼旁观,唇角嘲讽之意愈浓。 而殿上的朝臣,此时也是各自肚肠。 萧帝对张明充说的话,张明充没怎么听明白。 但身为旁观者的他们,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很明显,萧帝是在包庇淑妃。 淑妃身为后妃,不得干政,她平日里又好像不受宠,其子萧玦,近日更是丑闻缠身,自顾不暇。 按说,这个时候,她没有精力也没有理由去搞太子的。 但她就是做了,还搞得声势浩大。 这些事,仅凭她的能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么-- 她是为萧帝所做。 能一起做这种事,说明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不光要废后,还要废太子,那么,废完之后呢? 立谁为后?又立谁为太子? 答案呼之欲出! 如果说在昨夜,一切还在混沌中的话,那么,这时这刻,真相已经十分明朗了。 原来萧帝属意的新的太子人选,居然是眼下正臭名远扬的萧玦! 江斐萧允和左右相四人,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一点也不吃惊。 可是,其他人却都惊得眼珠子乱转! 皇帝是疯了吗? 怎么可以选这么一个皇子做太子呢? 这般黑心的皇子,若是真入主东宫,将来再成为万乘之尊,那天下万民,岂不是成为他板上鱼肉,任其宰割? 不,何止万民? 就连他们这些臣子,只怕也是逃不过这贪婪之人的黑手吧? 他们不喜欢太子萧凛,一者是因为萧帝不喜欢,二者,也是因为谢府声名太盛,性情太过刚直,挡了他们敛财之道,令他们不爽! 但萧凛和谢府虽然功高盖主,却从未有过什么不端之举! 这一点,跟萧玦有本质的区别! 若是二者择其一的话,他们宁愿选萧凛! 别的不说,萧凛的品行,就比萧玦强千倍万倍! 当然了,他们中大多数人更中意的,其实是昭王。 昭王性情平和,礼贤下士,比起萧凛,更加可亲可近。 一直以来,萧帝也一直在引导着他们,让他们以为他真正属意的太子是昭王,所以很多人都悄悄的站队昭王。 昭王党却万万没想到,皇帝会突然给他们来这么一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明着捧昭王,贬太子,让这两派厮杀不休,暗地里,却是为淑妃之子萧玦铺路? 再往深里想,若帝君真存了这样的心思,那么,张家长风军之难,以及眼下谢家的长林军之殇,会不会都是他的手笔呢? 还有,他既然能跟淑妃做出这种下毒造谣之事,那么,这位太子的毒,会不会也是他这做父皇的…… 众臣身为官场老手,最会举一反三的,此时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将近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那么一盘算,俱是冷汗涔涔! 若事实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位帝君,也忒是不地道了! 不,他简直称得上是阴险无耻! 跟着这么一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帝君混,他们以后,也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一时间,大家莫名的,都有点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了! 这股暗潮在大殿中缓缓酝酿着,发酵着,以至于,萧帝的话,到最后只有江斐等寥寥几人回应。 「张明充,皇上让你说实话,你可要想好再说啊!」江斐语重心长,生恐张明充听不懂,「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的?」 「呵……」薛昊冷笑,「江侯,你不如说得干脆点,直接让他改口翻供得了!」 「本侯哪有此意?」江斐跳脚,「本侯只是让他想清楚,说实话!」 「他方才已经说了实话了!」向辉冷哼。 「可是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江斐直接把萧帝摆出来,「皇上刚刚说的,你耳朵聋没听见?」 「没关系!没有证据,可以现查!」萧凛昂首看向萧帝,「既然指使他闹事没有证据,但他方才说淑妃在暗室制毒,想来,那毒室应该暂时还未及清理掉吧?父皇,不如派人去搜一搜吧!若真搜出来,那可是证据确凿,任谁也抵赖不掉了!」 萧帝咬牙否决:「还是先让他把幕后指使者供出来再作计较!那毒室就在那儿,跑不掉!」 「父皇所言极是!」萧凛呵呵笑,「毒室的确就在那儿,跑不掉!」 隔间的谢柔听到毒室两字,哪里还坐得住? 她得赶紧离开,趁着这个空儿,让人把毒室封了,免得最后被搜到! 她拉起萧玦,蹑手蹑脚往外走。 然而才刚走出一步,一物忽然飞袭而至! 「咣当」一声,隔间的门竟被生生砸开了一个大洞! 这洞如此之大,大到,她和萧玦,根本就无所遁形! 母子俩就这么明晃晃的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众臣万没料到,朝堂之后,竟然还有人在其后隔门听政,不由齐声惊呼! 待认清对方是谁后,众臣俱是目瞪口呆! 「淑妃,三皇子,你们怎么在那儿?」静王厉声呵斥。 谢柔自知逃避不过,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静王殿下,我们是……」她轻咳一声,看向萧帝,等着他为自己解围。 可是,龙椅之上,却已没了萧帝的身影! 「皇上呢?」谢柔大惊失色,「皇上!皇上您去哪儿了?您不要吓臣妾啊!」 在隔间听政的事,是她向萧帝请求,得到他的应允的。 两人一明一暗,共同处理朝政,萧帝乐于此,她也是很是受用。 但这种受用之事,是万万不可示人的。 依大萧律例,后妃不可参政议政,当然更不可干政,违者,诛。 她现在直接是隔间听政了,就单凭这一条,她跟萧玦都活不成! 只有萧帝能救她,只要萧帝开口,说是他要求允可的,其他人便算再怎么生气,也无可奈何。 ------------ 第267章 怎么跟你混? 这大萧律法制订出来,是为约束这大萧子民的,并不是约束帝王自已的。 帝王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萧帝到底去哪儿了? 明明刚才还在这儿的! 她寻不到萧帝,急得连声叫唤,殿内诸臣也觉匪夷所思。 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大家一齐在殿内寻找,遍寻不见,正惊惶之时,忽听龙案下「咕咚」一声,紧接着一声哀嚎传出来! 是萧帝的声音! 众人愕然,一蜂窝似的挤到龙案前,弯腰往里瞧。 龙案下,萧帝正打算往外爬,被众臣这么一看,一时竟不知是该爬出来,还是缩回去了! 君臣对视半晌,气氛微妙又尴尬,一时之间,竟无人说话。 肖宁一向嘴比脑子快,见萧帝狼狈至此,忙伸手去拉,一边还嚷嚷着:「皇上,我们到处找您,您怎么钻到案底了?」 这话一出,气氛愈发尴尬了。 对于萧帝为什么钻到案底,大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毫无疑问,他是被吓的。 萧凛方才猝然出手,以掌力内息硬生生的将隔间劈了个大洞! 而这隔间,就在龙椅的右侧。 在萧帝看来,萧凛那一掌,应该劈的是他。 所以才会吓得直接钻到了龙案下。 这事情,说起来也是人之常情。 遇到危险,寻安全地方躲避,再正常不过。 但是,都知道劈的不是他了,还在案底躲着不出来,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堂堂帝君,这般畏惧自已的儿子,多少有点丢人现眼。 身为众臣之主,你自己都这德性,叫别人怎么跟你混? 光内虚也便罢了,还糊涂,竟想要立萧玦为太子,又命后妃隔间听政,简直是荒唐至极! 众臣看着萧帝,说不出的失望沮丧。 萧帝此时已从方才的极度惊惧之中清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怂事,万分羞恼,一掌拍开肖宁的手,扯着嗓子嘶吼:「萧凛,你个逆子!你竟敢对朕下手!朕要废了你!这就废了你!」 「父皇,您说什么呢?」」萧凛立在他面前,委屈巴巴叫,「儿臣明明是在救您啊!儿臣听到您身后有动静,便以为是刺客暗藏其后,生恐父皇被刺,这才贸然出手!儿臣若是害您,您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吗?儿臣之力有多大,您也看到了!那一掌若真是朝着您去的,您就会跟那隔门一样……」 他手往隔间指了又指,委屈得眼泪啪嗒嗒往下掉。 众人看着木门上的大洞,再看看萧帝,都觉脊背生凉! 龙椅后隔间的隔板,可不是什么寻常木质,而是最最结实耐用的水曲柳打造! 而萧凛离这处隔间,约有十余米远。 隔着这么远,单凭掌风,便能将这水曲柳打个大洞! 这掌若是落在萧帝身上,只怕他已经成烂泥一堆了吧? 众臣在萧凛未曾中毒之前,就知道他武功卓绝。 军中之人提起这位太子,亦是尊崇有加,称其为旷世奇才,战神转世。 但听说终归是听说,却从未亲眼见证过。 萧凛为人低调,除非上战场杀敌,等闲不会显露自已的功力。 是以众人皆知他强,却并不清楚他到底强到什么程度。 但今日这一掌,却让那些反对他的朝臣两股战战,几欲昏倒! 让他们惊讶的,其实不光是萧凛打出的那一掌,还有他那敏锐过人的听力 。 方才大家都在大殿中,压根就没有察觉到隔间有什么异常。 萧凛比他们来得还晚,他应该也不知道淑妃会躲在后头。 更不用说,当时殿上还是那般紧张的气氛! 在这种情形下,他还能听出隔间的动静,怪不得军中人皆传他有千里眼顺风耳,飞檐走壁,踏雪无痕。 如此强大强势算无遗漏的太子,真是他们这些人能对付得了的吗? 众臣的意志力,在萧凛惊人的实力面前持续溃败,战斗力也愈发低迷。 他们是惯于审时度势的,这会儿见皇帝如此不争气,又不自觉的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 大家都盘算得很专心,专心到,忽略了萧帝的废太子之言。 除了江斐萧允和左右相几人外,无一人应和! 明明该是一呼百应之事,结果却只有稀稀朗朗的几声吆喝。 萧帝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那些朝臣的鼻子痛骂:「你们都死了吗?没听见朕的话吗?朕要废太子!废太子!废太子!」 他一连嚷了好几遍。 这回,大家都听清楚了。 但是,大家还是没有回应,也没有说别的话,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萧帝从这反常的沉默之中,感受到一丝不详。.z.br> 他瞪着眼睛,还想说什么,静王皱眉开口:「陛下,您是撞到脑袋,撞糊涂了吗?怎么说话做事,愈来愈让人看不懂了?太子方才解释得很清楚,是为了救您,才会突然出手!事实证明,那隔间里的确是淑妃在偷听!您该处理这偷听之人,怎么反而骂上太子了?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没有偷听!」萧帝咬牙反驳,「是朕让淑妃和玦儿坐在隔间里的!」 这话一出,众皆愕然! 「皇上,您为何要这么做?」礼部尚书朱敬元此时再也忍不住开口,「后妃不得干政,这可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啊!您怎么能……」 「怎么不能?」萧帝见自己人居然站出来反驳自己,气恼至极,口不择言,「老祖宗订的规矩,朕就得遵守吗?不管是什么恶心陋习,都得照单全收吗?」 「可这后妃不得干政的规矩,怎么能是恶心陋习呢?」朱敬元据理力争,「若人人都如淑妃一般,跑到这隔间听政,那这朝堂岂不是乱了套?这是先人给我们留下的血泪教训,前朝……」 他正要列举实例,却被萧帝怒声打断,「朕的朝堂,朕说了算!朕说可以,就可以!你个老东西,在这里聒躁什么?这大萧的江山是朕的!又不是你朱家的!要你在这里指手划脚?你乖乖做好你的狗奴才就是了!」 ------------ 第268章 太失望了! 朱敬元被他骂懵了。 在他的印象中,历朝历代的皇帝,就没有跟臣子这般说话的! 「在皇上眼里,臣……臣是奴才?」他惊得都结巴了。 「你不是奴才是什么?」萧帝怒吼,「你的吃穿用度皆来自朕发给你的俸禄!朕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竟敢跟朕在这里龇牙咧嘴,多嘴多舌的,你是活腻了吗?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朱敬元被骂得瞠目结舌。 其他朝臣也被萧帝这番论调惊得头皮发麻! 大萧立国两百余年,这么多任皇帝,就没有敢当着朝臣的面,说这样的话的! 臣子的确是为帝王所用,靠君王所发的俸禄过活。 这一点,没有错。 可是,臣子到底是臣子,跟太监宫女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就算你心里当这些人是奴才,嘴上也不能说得这般直白! 可萧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君王,性情乖僻,易躁易怒,残忍嗜杀,冲动时,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若是惹恼了他,不由分说拔剑杀人的事,也是稀松平常。 毕竟,在这之前,以刚直著称的几位言官御史,都死于这位帝君之手。 有那几个枉死的大冤种在,这会儿站在这朝堂之上,还跟在萧帝后面混的臣子,皆是阿谀奉承之辈。 萧帝不喜的事,他们绝对不说,萧帝不爱的事,他们也绝对不做。 这些人缩头缩惯了,此时见萧帝发疯,都齐唰唰的闭上了嘴。 但心里的不满和怨怼,却噌噌的往上涨。 他们寒窗苦读数年,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能站到这朝堂之上的人,都是有几分自得和骄傲的。 现在,萧帝却把他们归于太监宫女一流,都成了奴才,要他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朝臣心中暗潮涌动,萧帝却浑然不觉,反觉得心情异常舒爽。 不得不说,痛快淋漓的做自己,就是痛快,摒弃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为所欲为,畅所欲言的感觉,简直跟上天了一样! 「关于淑妃之事,谁还有异议?」他居高临下问。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都没有意见了是吧?」萧帝轻哼一声,「那么,以后,只要朕临朝,淑妃也会一同临朝听政!什么祖宗的规矩,朕不管,这是朕新立的规矩!从今儿起,就按朕的规矩执行!」 这话一出,大殿内更安静了,连江斐他们也不知如何说了。 然而这沉默,却分明又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萧帝气疯了,淑妃却很清醒,她很清楚萧帝这些话失了人心,忙出言弥补。 「皇上,您莫要跟各位大人说气话了,他们会当真的!」她娇笑上前,轻掐着他的掌心,「这朝堂之上,哪能容妾身这妇人在其中聒躁?事实上,妾身今日之所以停留在隔间,并非诸位大人所想的那样……」 她说着转向众臣,解释道:「只是因为皇上近日患了头风,妾身恐他在上朝时再犯,这才候在隔间,准备随时伺候着汤药!」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江斐干笑着站出来配合,「怪道皇上忽然发起脾气来,想是,是头风又犯了吧?」 萧帝被淑妃一掐,这会儿也清醒了,知道自己失言,见江斐递上了台阶,忙顺着走下来,扶额皱眉道:「是又疼了!都是被太子气的!今日早朝,就暂且到这里吧!都散了散了!」 他袍袖一甩,拉起淑妃就要离开。 从朝会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始终被这个儿子吊着打。 明明步步设局,结果步步皆输 。 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自己背着萧凛做的那些事,萧凛全都知道了,包括下毒! 一想到这事,他心里就慌得厉害。 这会儿,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免得被萧凛拉入更深的漩涡!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萧凛竟然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萧帝本就气得要死,此时整个人简直要炸裂开来! 「孽畜,你要造反吗?」 「父皇,您怎么老是说这些话?」萧凛呆呆看着他,一脸的无辜伤心,「儿臣只是想问关心一下您的身体状况!您这情形,跟母后发病前一模一样!父皇,您莫不是也中了那尸毒?」 淑妃听到「尸毒」两字,心里倏地一跳,脱口道:「太子殿下,请您慎言!那等怪异之病,你以为是什么人都会得的吗?陛下他是真龙天子,是天选之君!谢府可是遭了天谴,那能一样吗?」 「谢府是遭了天谴,还是被人下毒,淑妃,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吧?」萧凛冷笑。 「殿下什么意思?」淑妃眼眶立时红了。 「给母后和谢府下毒的人,是你!」萧凛也不再跟她兜圈子,冷冷道,「原本,孤还不敢确定,不过,今日看到父皇的情形,孤却可以确定了!谢柔,你好毒的心肠,竟然用药物控制父皇,为你所用!」 「你……」谢柔被他戳中痛处,心里倏地一缩! 萧凛怎么知道这些? 莫非,他已经查到什么了? 不!不可能! 那尸毒跟淬骨一样,皆非凡间之物,绝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能识别出来的! 她心里这么想,可身子却止不住的发抖! 中了淬骨之毒的萧凛既然能恢复如初,说明苏离的医术之高,已到了她无法估算的程度! 淬骨之毒能解,那么,尸毒自然也能解! 她念及至此,不由胆战心惊,脑中转若飞轮,面上却作出一幅可怜巴巴的模样来,哭倒在萧帝肩上。.z.br> 「皇上,您要为妾身做主啊!您如今好端端的在这里,太子殿下居然危言耸听!他这是要妾身的命啊!」 萧帝见心爱的女人哭得涕泪涟涟,不由心疼万分,心底那股狂怒再度暴涨,他忽地抬起手,对着萧凛没头没脸打过去! 「你这孽种!居然敢出如此诛心之语!还不快点给朕滚开!」 萧凛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反抗,只跪倒在地,固执的抱住他的腿,不许他离开! 「父皇,求您清醒一点!儿臣有证据,可以证明淑妃她心怀不轨!来人,把他们带上来!」 ------------ 第269章 皇帝疯了! 李如风和承影随时待命,听到这句,立时从殿下揪过几个人来!中文網 看清那几人的脸,淑妃脑子里瞬间像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 被押来的有三人,一个是谢府的黄富,另外两个,却是她身边的太监胡兴及其妻子华氏。 随同一起来的,还有酒楼的掌柜和小厮。 「父皇,您看!这就是儿臣找到的人证!」萧凛急急道,「母后发疯的事,就是黄富传出去的,他惯常跟华氏在四海酒楼接头,儿臣顺藤摸瓜,今日将他们三人一同擒下!掌柜小厮都亲眼所见!还有许多食客也可证明!黄富和胡兴均招认,下毒之人是淑妃!」 「她能给母后下毒,又岂肯放过父皇?萧玦如今臭名昭著,她生恐父皇责罚,因此苦心积虑,演出这一场场大戏,一边对谢府及皇后下手,一边又买通流氓地痞作乱!这证人全都在场,父皇,儿臣求您,睁开眼睛瞧一瞧吧!」 萧帝见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搞清了自己所有的阴谋,愈发气恼,偏又无可辩驳,只能一径怒吼:「朕不信!你滚!滚!」 言罢,对着萧凛一阵拳打脚踢。 萧凛很快便被打得吐了血。 然而即便如此,却仍死死抱住他的小腿不放! 「父皇,您便算打死儿臣,儿臣也绝不会放开您的!您是儿臣的父皇啊!您为这妖妇所害,只有儿臣能救您了!儿臣拼得这条命,也不能让您堕入她的掌控之中!」 「若您真为她所控,以这妖妇的手段,国将不国,民将不民啊!」 说话间,那泪水混着嘴角鲜血淋漓而下,其状凄惨,其情可悯,其心却又可敬可叹,看得众臣皆心有所感,一时间也都不自觉的聚拢在两人周围! 萧帝甩不开萧凛,气得暴跳如雷,连声唤人,然而过来帮忙的人,却只有肖宁江斐等几人。 但这几人还未近前,便被李如风等人拦住了。 萧凛气极,对着殿上朝臣怒吼:「你们都死了吗?你们就这么看着吗?眼见朕被这贱种攻击,你们却不闻不问,朕要你们这些贱奴何用?」 众臣:「……」 骂他们是贱奴也便罢了,可是,哪有做父亲的,骂自己儿子是贱种的? 这不是把自己也骂在里面了吗? 毕竟,这个种,可是他种出来的! 「疯了!真是疯了!」朱敬元喃喃道。 「所以,真的是被那个什么尸毒所控?」 「我看是十之八九!」 「若非如此,他怎会让淑妃在隔间听政?又岂会让那萧玦做太子?」 「他可从来不喜欢淑妃的!更不喜欢三皇子的!」 「现在忽然就喜欢了,这其中定有蹊跷!」 众人议论纷纷。 听到众臣都开始胡乱猜测,江斐慌了,压低声音解释:「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殿下本就不喜太子,本来就有意立三皇子为太子!」萧允亦道。 「那他之前一再在我们面前夸赞昭王,又是何意?」朱敬元反问。 「自然是为了保护淑妃母子啊!」温修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能不能长点脑子,往深里想一想呢?太子也罢,昭王也好,都不过是幌子,是障眼法,为了三皇子铺路罢了!」 昭王一直站在大殿中央看戏,看到最后,看到自己头上,咧嘴笑起来。 「温相真会说话!再多说几句吧!」 温相说时倒忽略了他,此时被他抓包,面色一僵,欲待解释,却发现根本无从解释。 要么承认皇帝独爱三皇子,昭王太子皆炮灰。 要么,就得承认皇帝疯了。 他轻咳一声没回话。 昭王党此时却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就为了这个贪财好利黑心肠的三皇子,就要挑得昭王和太子互相厮杀……」兵部尚书攀恒颌骨紧咬,「那咱们陛下,还真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他委实太失望了! 他宁愿相信皇帝疯了! 「疯了!皇上真的是中毒了!」他顿了顿,给出结论。 其他人纷纷点头:「绝对中毒了!」 不中毒也得中毒。 不然这事怎么收场? 难不成,真要他们将来奉那个萧玦为君王吗? 他配吗? 如此乱相之下,他不说力挽狂澜,也该站出来说点什么,毕竟,事情涉及到他了。 可他却屁也不放一个,像只小鸡崽似的,紧跟在淑妃身后,一双眼睛呆又木,哪有半点帝王之相? 尤其跟萧凛比,就更加惨不忍睹了! 谁要跟着这样的储君混啊! 看这架式,他将来若继了位,那淑妃也必然会垂帘听政! 谁又要跟着一个妇人混天下? 众臣酝酿到这会儿,已然无法抑制内心的暗潮汹涌,都难以自控的走向前,不约而同的发出请求。 「皇上现在实在太不正常了!还是请大夫来瞧瞧吧!」 「淑妃瞧着实在怪异!不如先控制起来,以免生变!」 「对对!肖统领,你快动手啊!把她抓起来!」 肖宁犹犹豫豫的要动手,萧帝一巴掌抽过来,嘴里骂骂咧咧:「蠢物,你到底是谁的人?你们又是谁的人?都他妈活腻了吗?」 他对着反水的朝臣一阵怒骂,堂堂君王,竟然爆了粗口! 然而他不知道,他越是骂得狠,在朝臣心中,他便越是疯得紧! 皇帝疯了,自然就不能按正常人那般对待! 肖宁不肯动,朝臣们就自己动手,也不管什么男女有别,直接把淑妃围起来,强行把她和萧帝隔离开来。 「你们要做什么?」萧玦瞬间慌了神,「我警告你们不要胡来!父皇已告诉过我,他会立我为太子!我以后就是大萧的储君!你们若想官运亨通,这会儿都给我俯首称臣……」 他以为自己说出这些话,就能震慑这些朝臣。 却不知道,这些人这会儿壮着胆子薅她母妃,就是为了不让他当储君! 听到他这话,朝臣们薅得更利落了,一边薅还一边嚷嚷着:「真正的太子还在这儿呢,你就敢以太子自居!看来太子殿下说得对,你们母子俩果然是居心叵测!」 「他这话就是证据!」 ------------ 第270章 皇帝也中毒了? 静王等人站在一旁,袖手看热闹,听到这话,笑出声来。 「先前太子说,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要按他说的来演,就一定会有人反水,本王还一直不信,这会儿,可算是信喽!」 「只是咱们没出什么力,有点无聊!」高相理了理衣裳,「不过,太子殿下被这么打,真的没事吗?」Z.br> 「无妨!」静王摇头,「皇上的本事,你是知道的!就他那三招两式的,对殿下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这倒也是!」高相点头,「只是今日这戏,到底要怎么收场?」 静王摇头:「本王也不知道!殿下只让看戏,需要帮衬的时候帮衬一下,别的一概没说!」 「那咱们就继续看吧!」高相重又笼起袍袖,兴致勃勃观景。 萧帝在关键时刻,无人相助,反遭已方人挤兑,气得哇哇乱叫,连声唤肖宁,让他出动禁卫镇场。 肖宁得到明确指令,正要去带人,不想这时的萧帝却忽然剧烈的抽搐了一下,脖颈也倏地一拧。 「咯嚓」一声,好似有什么筋脉断掉了。 肖宁一惊,伸手拉住萧帝:「陛下,您没事吧?」 萧帝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盯着他,眼底有血色雾气氤氲。 那雾气愈来愈浓,很快,便将他两只眼眸染得通红,连黑色的眼仁竟也变成了诡异的赤红! 与此同时,他的脸似是在瞬间皴裂开来,黑红色的纹路,如树叶上的脉络,在他脸上迅速生长,很快,连脖颈都长满了那种可怖的枝纹! 肖宁呆呆看着他,脑中瞬间想起坊间关于谢府尸变及皇后发疯的传闻! 那传闻中所描述的情形,竟跟面前的萧帝一模一样! 「皇……皇上?」肖宁后退一步,失声惊叫,「您真的中毒了?」 他的话音未落,萧帝忽然「啊呜」一声,张开大嘴,如一头猎豹般奔跳而起,朝着他的脖颈恶狠狠咬过去! 「哧啦」一声,肖宁的脖颈被他咬开一个血口,尔后甩头一撕,又是一扯! 肖宁瞬间痛得晕厥过去! 众人齐声惊叫,如受惊的飞鸟一般,忽啦啦散了个干净! 唯有萧凛,还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旁,一声声泣血高唤:「父皇!父皇啊!」 他哭得那般情真意切,看得众臣感慨万千。 这位太子殿下,对萧帝真的是没得说啊! 这么多年,多少功勋都给了自己的父亲,从无半句怨言。 无论萧帝捅下了什么漏子,都是他在善后,萧帝的烂瘫子,也都是他在收拾。 人家都是父亲殚精竭虑的为儿子着想。 到这对父子,却是反过来了,是儿子千方百计的为父亲操心奔忙! 仔细想一想,若无太子萧凛,大萧断然不可能有如今景况! 没有长林军,北境不可能有这十年安宁。 没有太子在朝中,亦不会有那么多利国利民的举措,大萧亦不会像今日这般繁盛! 说到底,太子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 而这位帝君…… 众臣看到疯癫的萧帝,又是惊恐,又是失望。 太子殿下说淑妃居心叵测他不信,现在,事实证明了一切! 「拿下淑妃和三皇子!」静王一声怒吼,众臣俱皆高呼响应,「妖妇逆子,岂容他们再猖狂?」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萧玦看着围上来的人群,失声惊叫,「母妃,我们该怎么办啊?」 淑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一切的一切,都 完全出乎她预料之外! 她看向江斐几人。 然而这几人此时也是面色如土,满目惊惶! 之前他们造谣生事,说谢府尸变是天谴。 现在好了,皇帝也中招了…… 若是萧凛质问,他们该如何自圆其说? 一念未了,萧凛愤怒的质问声已劈头盖脸砸下来! 「江侯,温相,张相,你们先前说母后和谢家是遭了天谴,才会有如此可怖之相!那现在呢?现在你们怎么说?父皇也遭了天谴了吗?」 「微臣不敢!」江斐几人忙不迭的跪倒。 「为什么又不敢了?」萧凛冷哧,「明明父皇的情形,跟母后的一模一样!母后中毒,你们嚷嚷着要废后,如今父皇也中了那妖妇之毒,你们是不是要废帝啊!」 「微臣……亦是被人蛊惑……」温修苦眉皱眼,「太子殿下恕罪!」 「这个罪,孤,恕不了!」萧凛看着身边张牙舞爪的萧帝,面色沉痛,「若非有你们推波助澜,父皇如何能被这妖妇坑到这般地步?现在孤怀疑,你们根本就是跟这妖妇勾结,试图谋朝篡位!」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直接把江斐几人扣傻了! 「不是那样的!」江斐一向最会审时度势,见萧帝发疯淑妃被抓,立时改弦更张,痛哭流涕道:「微臣也是被人蒙蔽误导!」 「对对!」张宗虞和温修亦同声附和,「就是被误导了!我等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可是,我们也不知道皇上他已被这妖妇所控啊!」 「是啊是啊!我们只是想要效忠于皇上和太子,却不想掉入这妖妇圈套之中!亏得太子殿下目光如炬,洞若观火,勘破这妖妇真面目!太子殿下圣明!」 几人前倨后恭,之前直接指着萧凛的鼻子骂,这会儿却又恨不能舔着萧凛的靴面夸。 「你们怎么能这样?」萧玦看着几人的嘴脸,满面恨怨之色,「父皇如此信任你们,如今他才刚出事,你们便要另寻山头!简直猪狗不如!」 然而几人皆是厚颜无耻之徒,即便被骂,也是面色如常,仿佛没事人一样。 不过,为免激怒萧玦,再说出一些对自己不利之事,他们都没有对萧玦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萧玦骂个人也没人搭理,心里憋屈又惶恐,不自觉又看向淑妃。 淑妃此时也是面如死灰。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会败。 她与萧帝筹谋那么久,明明一切都按着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长林军败了,谢家亡了,萧凛残了。 她给皇后下毒,并让她将那可怕的尸毒传到了谢府。 ------------ 第271章 太子监国! 这尸毒甚烈,一旦传染开来,整个谢府,包括萧凛身边所有得力的心腹暗卫,都将发狂而死。 萧凛失去所有助力,岂不是任他们宰割? 她太自信了,根本就没想过萧凛从能这场死局中跳出来! 她也太相信萧帝和他身边这些臣子了,觉得便算有什么意外,以萧凛眼下的实力,也不足以跟他们对抗。 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萧凛却是势单力孤。 可是她错了。 她低估了萧凛在朝中的影响,又高估了萧帝手下这些人的能力。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 萧帝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听不得半句良言规劝,能人直臣偶尔多说几句,触了他龙颜,他便一定要发落此人。 他性情也乖僻,喜怒无常,常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开杀戒,身边侍奉之人,宫人也罢,内卫也好,鲜有不遭他凌虐的。 这样的性子做君王,做到最后,能留在他身边的人,皆是阿谀奉承之流。 毕竟,只靠一张巧嘴,便能哄得他龙心大悦,你若不会投他所好,便算做出再多功绩来也无用,甚至,还有可能因为太能干而遭他忌惮。 毕竟,他是一个连自已亲生儿子都会嫉恨的人! 身边围绕着一群只会唱赞歌无半点真才实干之人,这些人每人绞尽脑汁要做的事,就是怎么哄皇帝开心,以期从他手中获取更多的权势和钱财。 这么一群酒囊饭袋,贪官污吏,人数再多又有何用呢? 就好像江斐和萧允,明明一个是一品军侯,一个是大萧战神,结果遇上萧凛,才过几招便落败!Z.br> 还有那个肖宁,身为禁卫统领,负责着皇帝皇宫的安全,原该是聪明睿智机敏善断之人才能担当此任。 结果呢? 就因为他姐姐是萧帝宠妃,嘴甜会哄,吹上几句枕头风,这个呆头呆脑反应迟钝的家伙就做上大统领! 这,才是他们今日落败的主要原因! 胜者为王败者寇。 淑妃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再未发一言。 她的一切,全系于萧帝一身。 萧帝在,她无论说什么,哪怕胡扯八道都有人听有人应和。 但现在萧帝发狂,神智不醒,她失了靠山,多说无益,反落人口实。 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解了萧帝的毒,让他尽快清醒过来。 萧凛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见她到此时仍未见惊惶之态,眸光愈发冷锐。 这位淑妃娘娘,远比他想像的要冷静沉着! 再联想到那可怖尸毒,也是由她所制,心中愈发戒备。 今日他能从容站到这大殿之上,最终保住这太子之位,可以说,全靠苏离那一手精绝医术。 有她的医术,他方能恢复如初,震慑群臣。 也是因为她的医术,解了尸毒,保存了他的实力,他才有余力跟萧帝和群臣对抗! 试想一下,若是没有苏离,会是什么模样? 那尸毒只怕已经在谢府彻底扩散开来,沾上即疯,染上即癫,他的那些心腹暗卫,包括他自己,只怕都会变成一具可怕的行尸走肉! 也是因为有苏离,他才能激发萧帝身上的尸毒,打了淑妃和群臣的脸! 萧帝身上的毒,是经由黄富传染给华氏和胡兴,再由胡兴传给谢柔,最终通过谢柔,神不知鬼不觉的令萧帝中了招。 这其中的关节,萧凛并不是很了解。 但苏离却给了他施用之法,让他只管放手去用。 他信他的阿离,阿离也 果然助他达成了心愿。 萧帝疯癫,无法上朝,那么,自然就须他这位储君站出来监国理政。 经此一役,这大萧的皇权,就暂时握于他手了! 萧凛站在金銮殿,目光落在那歪斜的龙椅上,薄唇微勾,冷眸低垂。 自被立为太子后,他就知道,自己早晚也要坐到这个位子上。 可是,他对这个位子,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欲望,甚至,有点厌弃憎恶,避之不及。 因为这把龙椅,无数皇室子弟泯灭人伦,扭曲疯狂,明明是父子兄弟,却刀戈相向,撕得鲜血淋漓。 他曾经发誓,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惜,事与愿违,最终,他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凛抬眸,眼底那抹痛楚已消逝不见,只余澄澈寒凉。 静王等人适时上前请命:「皇上疯癫,请太子殿下行监国之责!」 「请太子殿下,行监国之责!」群臣高呼跪倒,声若震天,生恐叫得声音小了,萧凛听不见,再把他们当做谋反之臣一并治罪。 江斐几人也拼命高呼,可惜,哪怕他们嗓子都吼破也无用了。 太子萧凛,虽非传闻中那般暴戾残忍,可他治军素来用的是铁血手段,如今既然监国,对治下的臣子,自然也是一样。 当然了,大殿上这数十位朝臣,他也不能都推出去砍了,该抓的要抓,该放的,还是要放他们一马。 如江斐之流,那是必抓不可。 跟在他们身后的嚷嚷声最大的,自然也是在劫难逃。 醒悟早的那些人,倒是可以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也只能是暂时的。 墙头草这种东西,萧凛是不屑用的,他们也没有资格站在他身后。 萧帝留下的这些废物,他鲜少能看上,但是,提拔考察新的人选,他需要时间。 江斐等人一番奉承讨好,最后换来的仍是押入死牢的谕旨,俱皆瘫倒在地上。 得到赦免的朝臣倒是不约而同的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对着萧凛拜了又拜,说了一箩筺的溢美之词。 萧凛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人,只觉聒躁又无聊。 这个时候,他忽然特别想念苏离。 他宁愿听那小丫头絮叨他几天几夜,也不愿听下面这些人说半句话! 可是,没办法。 有时候,明知是假话,也得姑且一听。 水至清则无鱼。 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处理完淑妃之事,萧凛起身,转去看萧帝。 萧帝一直疯癫发狂,为免他出丑,他请御医给他灌了一碗镇静药汤。 ------------ 第272章 孤没有合适的衣裳…… 这会儿正躺在起居殿的床塌上昏沉睡着。 萧凛挥手遣散宫人,坐到床沿上,低头俯视着床上的这个人。 这是他的父亲。 他也曾给过他父爱。 只是,经过这么多事,再回望从前,他忽然意识到,他给的父爱有多稀薄! 他从不像旁的父亲那么宠爱孩子,对他也没有多少好脸色。 很多时候,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他是嫌弃自己的。 可他愈是如此,他便愈想要获得他的关爱,于是拼命表现,要让他注意到他。 孩子对父母,总有天然的孺慕之思,他也一样。 他生性倔强不服输,总觉得自己只要足够优秀,就一定能获得他的认可。 于是,他跟着外祖舅舅们一起练武,读书,他什么事都要做到极致,他想要向他证明自己,并不像他说的那般不堪,他这个儿子很优秀,可以保护他,可以为他做很多事。 他是真没想到,到头来,连这也是错的! 萧凛盯着榻上的萧帝,愈看,愈觉得陌生丑陋。 看到最后,胃液都开始翻滚起来。 一时又忍不住自嘲,他当初到底是得了什么疯病,非要向这么一个父亲证明自己? 他没有任何地方,值得自己如此! 萧凛摇摇头,站起身来。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会吐出来! 然而面上再憎恶,出了这道门,却还要装出一幅哀戚模样。 毕竟,还要扮一位伤心欲绝的孝子呢! 就像当初萧帝装出慈父来笼络他时一样! 「好生照顾父皇!」他低声吩咐自己的内卫,「没有孤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殿下放心!」内卫仲湘明白他话中之意,回道:「有属下在,保证这殿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萧帝疯了。 这是一件大好事。 他最好一直一直疯着! 他疯着,太子便可一直行使监国的权利,他若能疯上个一年半载的,这大萧的主人,便是他们的主子了! 此乃重中之重,内卫们俱是精神抖擞,虎目灼灼。 萧凛点头,疾步走出起居殿。 候在殿外的承影和李如风忙迎过来。 「阿离在哪儿?」萧凛问。 「这会儿,应该在平安巷!」承影回。 「去平安巷!」 萧凛疾走几步,忽又顿住脚步,「等一下!」 承影和李如风齐唰唰抬头看他。 萧凛在起居殿的暖阁停住了。 暖阁是给入宫面圣的朝臣所用,里面放着茶几八宝格书架等日常用品,墙角立着一面铜镜,此时正好映出几人的身影。 萧凛前跨一步,站到了镜前。 镜中映出一张冷俊清隽面容,虽然肤色略黑,面上亦有一道伤痕,却依然无损于这面容的俊美。 只可惜,形容太过凌乱。 左侧脸有明显肿胀,一头乌发乱如鸟窝一般,身上的锦袍更是又脏又皱。 萧凛低头看着自己,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嫌弃憎恶。 方才萧帝发疯,他为表孝心,跪拜哭嚎,被他揪着又踢又踹,身上血迹混着汗迹唾液,别提有多埋汰了! 「先回府!」 他理理衣裳走出来。 回府后。 李如风和承影负责跟谢府中人讲述朝堂中所发生之事,得知萧帝疯癫,太子监国,淑妃和同党伏法,众人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 苍天有眼!」谢老夫人双手合十,喃喃念祷。 「太子殿下呢?」周氏笑问。 「殿下他……」李如风轻咳一声,「在房中更衣呢!」 房中的萧凛,此时已经更了五套衣裳了。 但是,依然不是很满意。 这是他第一次去平安巷,平安巷是阿离的外祖家,也是她的娘家。 第一次上门,自是要穿得齐整利落些,要让苏老夫人一看到他,便觉得他格外的沉稳可靠,是值得女子托付终生之人。 可是,也不能穿得太过老成。 阿离今年才十六岁,还是个娇俏的小姑娘。 他大着她几岁,当然这不算什么,但是,他想要跟苏离站到一起,就给人一种登对般配的感觉,要让人觉得这是一对再合适不过的壁人。 这样的话,他就须打扮得年轻一点才好。 可是,萧凛翻遍了衣柜,却发现,自己没有年轻人的衣裳。 长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惯于着深色衣裳,深色耐脏不显眼,深色便算是受伤流血,别人也瞧不出来,只要他伪装得好,敌人便探不出他的虚实。 他十五岁时,即做了一军统帅,虽年少老成,但到底面相稚嫩。 着深色老气点的衣裳,能中和他面容的青涩,让他显得沉稳老练。 因着这诸多原因,他的着装与普通同龄人整整相差了十几岁! 他素来于这衣食住行上无甚讲究,可今日想要讲究一回,却发现自己无合适的衣裳可穿。 李如风在外头候了好一阵,也不见他出来,一时又担心他身体状况,遂推门察看,就见自家主子坐在一堆乱衣之中发怔,一幅苦眉皱眼的模样。 「殿下,怎么了?」他关切问。 萧凛掠他一眼,苦恼摊手:「孤没合适的衣裳穿!」 李如风一头雾水:「这些衣裳……肥了?殿下这段时间的确是清减不少!不过,骨架子还在,又有腰带系着,便算肥些,应该也看不出来吧?」 「不是肥……」萧凛眉头紧皱,「是太老气了……」 「啊?」李如风挠头,觉得今天的主子,有点奇奇怪怪的。 他什么时候在这衣饰上费过心了? 「若不然,现去买一套花哨点的?」他犹豫着建议。 「可。」萧凛点头,「这便去买!」 李如风:「……」 「殿下,您除了去平安巷,还要去别的地方吗?」他跟在他身后好奇追问。 「不去!」萧凛摇头。 「那干嘛还要专门买衣裳呢?」李如风愈发不解。 这个时候,刚刚拿到监国权,百废待兴。 殿下其实应该待在宫中,把该处理的事都处理了。 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多,也该尽快搬回东宫了。 这个时候,其实该先办这些事,而不是去平安巷,更不是去买衣裳! 东宫太子,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去买衣裳的? ------------ 第273章 一只开屏的孔雀! 但萧凛觉得,今儿这衣裳,必须得买。 两人去了城中最有名的成衣铺子锦绣阁。 半个时辰后,萧凛昂首挺胸从阁中走出来,一出门,即引来无数惊艳目光。 「天哪,那是哪家的小公子,怎生得如此风流俊俏?」 「我还是头回见过脸上有疤,看起来还如此俊美的男子呢!」 今日天气晴好,街上人头攒动。 姑娘们结伴而游,猛不丁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美少年,俱驻足流连,一边瞧着,一边跟身边的姐妹交头接耳说话,一边又悄悄红了脸。 看着这些姑娘们的花痴模样,街上的年青公子们也有些蠢蠢欲动。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中了萧凜身上的衣裳。 「这孔雀蓝的锦袍真是打眼!显得贵气又潇洒!只不知是在哪家买的!」 「我瞧着他是从锦绣阁出来的!应是那里的货吧?」 「锦绣阁出新款了?快快!我也去买上一件!明儿我要与一小娘子相看,若有这身行头,定能夺得那小娘子芳心!」 「兄台言之有理!你瞧瞧,他这身一穿,满大街的姑娘们都看直了眼!我也要弄上一套!他那脚上的云靴,也颇是打眼!」 「还有他那头白发,也是如此的仙气飘飘!我要不要把头发先染白?」 众公子一齐往锦绣阁涌去,一时间竟快把门槛都踏破了,一齐嚷嚷着要同款。 顾客盈门,掌柜的自是乐得嘴都合不拢,忙命店内伙计好生招呼着,自己则一个箭步冲出门外,去觅方才那位顾客的行踪。 那位公子宽肩瘦腰,俊美无筹,方才他在店内试衣,无论是哪套衣裳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养眼。 这一出门,便招来那么多人嚷嚷着要同款。 若是有这般人物做宣传,这店内生意肯定会越来越火爆! 萧凛此时尚未走远,便听身后有人一迭声唤:「公子留步!」 「做什么?」 李如风看着疾奔而来的掌柜,隐约觉得有点古怪,手指下意识的按在了剑鞘之上,人也前跨一步,挡在萧凛面前。 哪知掌柜眼里根本没有他,一双眼睛,只粘在萧凛身上打转,因为跑得太急,他这会儿气喘吁吁的,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何事?」萧凛拧眉。 他这会儿归心似箭,恨不能扎翅飞到平安巷,被人阻拦,略显不快。 掌柜看到他那骤然阴下来的脸,打了个寒颤,到嘴边的话又卡在了嗓子里。 这位公子方才试衣时,瞧着还算亲和,这会儿冷下脸来,怎的这么渗人? 掌柜的被吓到了,脑中一片空白,一时竟忘了自己来意,只直勾勾的盯着萧凛瞧。 萧凛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李如风也愈发觉得不对劲,一把抓过掌柜,拧眉问:「到底何事?」 「没事没事!」掌柜慌慌摆手, 「真没事?」李如风表示怀疑,「说实话!」 「实话……」掌柜的哭丧着脸解释,「就是方才这位公子出街,带火了我们小店这衣裳,大家都嚷嚷着要买,小的就寻思着,能否请公子给做个宣传,日后公子的衣饰,小店全包了,只要公子把新款穿着往街上走一圈……」 李如风哑然失笑:「你这小老儿,倒是真有眼光!」 「公子的确生得俊美!」掌柜拱手,「就好比那仙人下凡!」 「什么乱七八糟的?」萧凛掠他一眼,转身离开。 路上的姑娘们对着他消失的方向痴痴相看。 掌柜的也痴看了半晌,摇摇头 ,叹口气,吟出一句诗来:「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秋风阵阵,将他这句感慨之词送到萧凛耳边。Z.br> 萧凛低头看了看自己。 看来,这身衣裳选对了。 能让这城中姑娘如此惊艳,若是阿离看了,定然也会舍不得移不开眼吧? 想着她痴痴看着自已的情形,萧凛瞬间觉得自己的脚步更轻快了,连骨头也似比平时轻了几两。 他带着李如风在街市上买礼物,林林总总的买了一大堆,直将马车都装得满满登登,才掀帘上车, 才刚坐下,即催车夫扬鞭催马。 原本需要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在他的催促下,居然在两刻钟内赶到了。 马车在平安巷外的路口停下来。 李如风伸手撩帘:「殿下,到了!」 里面的人「嗯」了一声,却迟迟没有下车。 「殿下?」李如风挑了半天帘没见人下来,遂探头去瞧。 这一瞧,不由忍俊不禁。 他们家殿下正坐在车内照镜子。 他照得那么认真,好像那不是镜子,是行军打仗的沙盘,需要仔仔细细的研究琢磨,才能把这战局看懂吃透,一会儿拿手将原就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往上抿了抿,又将发冠正了正,将衣裳上的褶皱理了又理。 「殿下,不用照了!」李如风朝他挤眉弄眼,「您今天这妆扮,真的很美很美了!」 美得像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别说,这孔雀蓝衣裳上面的花纹,还真是特别像孔雀的羽毛,带着低调华丽的闪。 万万没想到,他们家主子,居然也有做公孔雀的一天! 萧凛读懂他眼里的促狭之意,给了他一记眼刀,正正衣冠走出来。 此时的平安巷,正是一派热闹景像,孩子们在巷中嬉戏打闹,大人们则忙着给苏家贺乔迁之喜。 说是乔迁,其实也并没有搬多远,就在平安巷对过。 苏家昨天就搬过去了,但因为一下子多了很多下人,自然要购置不少日常生品,大家有说有笑,忙得热火朝天。 萧凛的出现,却让这热闹的气氛,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大家都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那缓步而来的男子看。 不,那确定是男子吗? 男子应该不会如此俊美吧? 不,便算是女子,应该也不能生得这般好看! 他的好看,跟寻常男子的好看不一样。 他是那种令人窒息失语的俊美,俊极,却也冷极,白发胜雪,冷若天上仙,令人想看,却又莫名的不敢多看,好像多看几眼,便会亵渎此人,令此人不悦一般! ------------ 第274章 美少仙! 苏老夫人正指挥众人归置物事,一转头见大家齐唰唰石化,不由心生好奇,也探头瞧了一眼。 这一瞧,老眼也是一花! 「这是谁家的后生,生得这般好看!」她忍不住赞了一声。 苏惊寒听到这话,咧嘴傻笑:「比我还好看吗?」 众人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打量了他一眼,又齐唰唰的摇头,撇嘴。 「喂!什么意思?」苏惊寒失笑,「刚刚你们还都夸我是美少年的!这会儿怎么都一脸嫌弃?」 「不是嫌弃你!」桂芝笑着摇头,「寒公子你当然是个美少年,就是……」 「就是这位呀,是个美少仙!」苏老夫人笑道,「人与仙,没法比呀!这后生是你们谁家的?」 她看向身边的邻居。 邻居们纷纷摇头:「我们家可生不出这般的美少仙!」 美少年苏惊寒表示不服:「看你们夸得天花乱坠的!我来瞧瞧!」 他一瘸一拐跳出门,只瞧了一眼,人也愣在了那里。 「祖母,他那花衣裳真好看!」他垂涎道,「若我穿了,定然也美若天仙!」 「想多了!」苏老夫人吃吃笑,「你穿了,就变成芦花鸡了!」 「芦花鸡?哈哈!」 众人齐声笑起来。 然而笑到一半,又不自觉把嘴闭上了。 因为美少仙已经站到他们面前。 其实美少仙也没做什么,就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到他们面前,但就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叫人莫名的不敢肆意笑谈。 苏老夫人虽说是见多识广,也暗暗吃惊,心道这人年纪轻轻,身上怎的竟有这般沉肃冷酷的气质。 这种气质她并不陌生。 那是杀场宿将身上特有的气息,是哪怕在平静祥和的气氛中,依然无法掩饰藏匿的东西,哪怕他在笑,那眉宇之间的杀伐之气,依然若隐若现。 经历昨天之事,冷不丁看到这么一个人,苏老夫人心中警惕,面色微变。 苏惊寒也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威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抹布。 大家都不说话,齐唰唰的看向那位美少仙。 「这位公子……有事?」苏老夫人主动发问。 「您是……苏老夫人吧?」萧凛看着她,一时间有点不太敢认。 他在很久以前的宫宴上见过苏老夫人,犹记得那是一位面色红润慈眉善目的富态老人,特别爱笑,时不时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 面前这一位,眉眼依然含笑,只是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瘦得有点脱相了。 他在打量苏老夫人时,苏老夫人也在打量他,愈看,愈觉得这张仙颜曾在哪里见过。 在大萧拥有这般仙颜的人可不多,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位东宫太子能与之匹敌…… 等一下! 东宫太子?! 苏老夫人心里倏地一跳,眼睛不自觉瞪大了! 「你……你是……太……」她被惊到了,说话都不自觉结巴起来,眼见得太子殿下四字就要脱口而出,她看看身边的人,又硬生生咽回去了。 萧凛向她微微颔首:「见过老夫人!许久不见,老夫人可还安好?」 「好!很好!」苏老夫人激动得语无伦次,「有太……有你庇佑,我们都很好!你怎么突然来了?你……」 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不能让人这么站在门口说话,忙猛拽苏惊寒的手,急急道:「快!快请这位公子进屋说话!」 「是!」苏惊寒点头,「公子请!」 萧凛向他点点头,缓步 入院。 苏惊寒将他引至正厅,奉了香茶,这边苏老夫人也被人推进来了。 「寒儿,把门关上!」她吩咐道,「在外头守着,不许任何人打扰!」 苏惊寒见她一脸激动,满心好奇,但还是乖乖听令,正要伸手关门,脑中忽然闪过什么,脑子里不由「嗡」地一声! 这个人,他……他是…… 「太子殿下?」他盯着萧凛,脱口道。 萧凛朝他微微颔首:「正是!」 「天哪!天哪!」苏惊寒激动得舌头都打结了,「殿下您怎么来了?您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您上次帮我找回我那红缨枪,我太感谢您了!我好开心!我……」 「寒儿!」苏老夫人见他语无伦次,忙打断他的话,「既知是谁,怎的还如此失态?快出去吧!」 「无妨!」萧凛摆手,「外头自有人守着,寒公子便在这里吧!又不是外人!」 一句「不是外人」,听得苏惊寒眉开眼笑,伸手把门关上,一个箭步冲到了萧凛面前,单膝跪倒拱手,「参见太子殿下!」 「老身也还未给太子殿下行礼……」苏老夫人就要起身,被萧凛拦住了。 「老夫人腿脚不便,无须多礼!孤此番来这里,就是专程来看你们的!」 「谢太子殿下惦念!」苏老夫人感动道,「太子殿下帮我们颇多,原该我们亲去拜谢的!如今倒让太子殿下先来……」 「老夫人言重了!」萧凛摇头,认真道:「若非有阿离解了孤身上之毒,孤此时怕是已如一滩烂泥,任人踩碾!阿离助孤甚多,孤遇到她,三生有幸,孤助她的家人,亦是份内之责!今日登门,便是专程来谢她的!」 「阿离……」苏老夫人一拍脑袋,「寒儿,快去唤你表妹过来!」 「表妹刚出门了!」苏惊寒回。 「去哪儿了?」苏老夫人忙问。 「东城许家!」苏惊寒回,「说昨日与许家姐姐有约,因故未能前去,今日午后,便匆匆去了!」 「许家姐姐是何人?」萧凛忙问。 「许蔷啊!」苏惊寒回,「就是工部尚书许大人的女儿!当初还参加过太子妃遴选的!殿下应该识得吧?」 萧凛点头:「识得!不过不知阿离竟与她有旧!」 「我们也是刚知道!」苏老夫人道,「阿离说以前去允王府时,曾遭江清歌欺负,是许姑娘仗义相帮,此后便有了交往!」 「原来如此!」萧凛点头,「既如此,孤便去许家寻她了!有一些急事,要同她讲!」 「太子请便!」苏老夫人忙道。 ------------ 第275章 又开始照镜子了…… 萧凛起身,苏惊寒殷勤开门,门开,李如风和车夫正抱着一堆礼物往廊下放,看到他,忙道:「殿下,都搬过来了!」 「这是……」苏老夫人看着萧凛。 「是孤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夫人笑纳!」 「殿下真是太客气了!」苏老夫人感动异常,「殿下给我们已经够多了!又送宅子车子,又是送衣裳首饰银钱的,老身却从未还过礼,真是惭愧得紧!」 「老夫人只管安心收下便是!」萧凛笑笑,「阿离给孤的还礼,比这这要重得多!也珍贵得多!」 他说到阿离时,那原本冷俊的脸上,忽然漾开一抹柔波,那一瞬间,似是冰雪初融,繁花次第盛开,那等明媚之色,看得苏老夫人呆掉了。 「老夫人留步!」萧凛朝她点点头,疾步离去。 苏老夫人盯着他的背影看,良久,后知后觉的嘀咕了一声:「他……叫阿离什么?」 「叫阿离啊!」苏惊寒回。 「他怎么能叫阿离呢?」苏老夫人又嘀咕了一声。 「他怎么不能叫?他们……」苏惊寒说到一半,也开始挠头,「就是啊!他怎么能叫阿离呢?他跟阿离这般亲近了吗?可是,他们认识的时间,好像也没有多久啊!」 「许是……一见如故吧!」苏老夫人唇角微扬,顿了顿,又道:「这孩子,生得可真好看啊!阿离生得也好看!将来若是……」 若是这两人成了亲,生了娃…… 「还不知道会好看成什么样儿……」 「祖母,您说什么呢?」苏惊寒皱眉。 苏老夫人掠他一眼:「没什么!祖母想抱重孙子了!你何时给祖母找个孙媳妇啊!」 「怎么忽然扯到这事上了?」苏惊寒撇嘴,避之不及的跑开了。 苏老夫人看着他的身影,眸色微黯,不自觉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老婆子真是得了失心疯了!这俩孩子,怎么可能在一起生娃呢?」 萧凛从京城到西郊平安巷,用了两刻钟,从西郊再赶到京城,却只用了一刻半钟。Z.br> 李如风骑马紧随车一侧,看着那快要冒烟的车轱辘,以及前面站着的车夫,被鞭子催得快要腾空的马,不由哭笑不得。 「殿下,您到底有什么急事跟苏姑娘讲啊?」他万分困惑,「火烧眉毛的事,不是都处理完了吗?」 萧凛不理他,只是紧紧抓着车窗。 车子跑太快了,车内太颠簸,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甩出去。 「殿下您这个跑法,您这头发都跑乱了啊!」李如风絮叨个不停,「回头跟个鸡窝一样,可就不完美了!」 这话终于成功的把车速降下来了。 临近许家时,李如风发现自家主子又在偷偷照镜子。 照完后下车,理理衣裳,阔步走向许家。 站在许家大门前,忽尔又问了他一句:「孤这头发……不乱吧?」 李如风:「……」 「殿下,您知道,您现在像什么吗?」他小声问。 「什么?」萧凛拧头看他。 「像是……」李如风轻咳一声。 像是洞房里的新嫁娘,即将见到自己的夫郎,各种忐忑娇羞。 可是,他们家殿下,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苏姑娘,他到底在「娇羞」个什么劲儿啊! 萧凛掠他一眼,看清他的表情后,冷哼一声:「孤不想听了,你咽回去吧!」 李如风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响,叹口气垂下头,上前敲门。 门房打开门,看到外面的萧凛,那眼睛也开始 发直,盯着他瞧了半晌,方记起这人是谁,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上。 「太子殿下!」 许家女儿曾参与太子妃遴选,身为许家门房,他自然是知道这位太子长成什么模样,当下忙将他迎入院中,殷勤道:「殿下,我们家老爷在外地还未回府,夫人和老夫人都在……」 「不找他们!」萧凛道,「找许蔷!」 门房一怔,忙又陪笑道:「大姑娘在家!您请!小的这就请夫人她们……」 「不必!」萧凛摆手,「今日你们姑娘应该有客到访吧?」 「有的!」门房点头,「是表小姐带过来的,倒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她脸上有一块很大的黑斑,十分吓人……」 他不知萧凛是何意,见他提到那位客人,自然是要详细描述。 说着说着,忽然如芒在背,拧头一看,萧凛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正拧着眉头看着他。 门房被他看得遍体生凉,正要说话,萧凛手一挥:「滚去通报!聒躁!」 门房倏然噤声退后,找了后院管事的婆子,命她先行去大姑娘房中通报。 此时的许蔷,正跟苏离执手相看泪眼,同叙别后之情。 得知苏离的遭遇,许蔷气得破口大骂,闻听苏离狠狠的算计回去,她又乐得抚掌大笑。 两人扯着手,叽咕咕说个不停,不觉时间飞逝,谈兴愈浓。 苏离看着满面乌黑,却依然活泼爽朗的许蔷,长长的舒了口气。 「在园中时,听张姑娘说你自毁容之后,便宅家不出,终日以泪洗面,我十分担心,如今见到你,倒不似她说的那般凄惨!你能有如此豁达的心态,倒叫我好生钦佩!」 「我不豁达又能怎么样?」许蔷摊手,「反正就这个鬼样子了!我哭也是这样,我笑也是这样!那我不如笑着活吧!我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去死吧?」 「当然了,最主要一点是,我想开了!我以前美过,但长得美时,除了招些烂桃花之外,也无甚好处,现在虽然丑了,但是,这脸不痛也不痒,也不耽误吃喝!我家又有钱有势的,我爹娘说了,我嫁不出去,就养我一辈子!」 「我除了没男人喜欢外,其他的,也没受什么影响,该吃吃,该喝喝,比起那些终日被夫君婆婆蹉磨之人,我还是挺幸福的!是吧?」 苏离深以为然:「我如今虽毁了容,但自觉过得比什么时候都快活!人活这一辈子,又不止嫁人这一件事,可做的事情太多了,有趣的事情也很多!容貌当然很重要,但若不在意的话,便也没那么重要!」 ------------ 第276章 一对欢喜冤家? 「正是如此!」许蔷用力点头,「我未毁容前,我家中人整日的让我相看,之前还让我参加太子妃遴选,可是,聪明的人都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谁要去那鬼地方啊!天天一堆规矩礼节不说,那里的人呀,一个人能长八百个心眼子!像我这种没心眼子的,岂不是羊入狼群嘛!所以我在参加遴选时非常聪明的犯了个大错,然后就被淘汰了!哈哈!现在好了,彻底清静了!」 「入宫的确是件熬人的事儿,不过……」苏离看着她,有心帮萧凛说几句好话,不过话到嘴边,到底又咽回去了。 她虽活了两世,但对男女感情一事,却是半点不通。 她也不清楚许蔷和萧凛之间的情感波折,还是不要多插嘴为好,免得帮了倒忙。 前世许蔷和萧凛两人容貌俱毁,又经历过那么巨变,最终劳燕双飞,那么,今世她帮他们把所有阻碍都清除掉,他们之间的感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吧? 「不过什么?」许蔷笑问,「难不成,你想入宫啊?」 「我入什么宫?」苏离笑着摆手,「我这辈子连嫁人都不想,更不会入宫了!不过呢,我在想,若是宫中只有帝后两人,没有那么多妃子,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明争暗斗了?」 「怎么可能?」许蔷撇嘴,「你瞧瞧咱们那位太子殿下,像那种人吗?他呀,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嫁给他这样的人,估计这辈子就别想知道什么叫温情!」 「你怎会对他有那么大的误会?」苏离讶然,忍不住要为萧凛说好话,「我觉得太子殿下人挺好的,生得好看,还特别的细心温柔!将来定会是一位好夫郎!」Z.br> 许蔷听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惊问:「阿离,你莫不是也被传染上花痴之症了吧?可是,就算你花痴,也不该从他身上解读出细心温柔这种感觉啊!他那种人,跟这四字根本就不沾边好嘛!还细心温柔,那脸一天到晚冷得像千年寒冰似的,看谁都像人家欠他几百金,要是瞪谁一眼,能把人的魂给吓掉!天天臭屁得不得了!让人一看就手心发痒,好想揍他……」 她显然对萧凛怨念颇多,一开口即滔滔不绝,还尽是诋毁嫌恶之语,听得苏离哑然失笑。 前世许蔷对萧凛也是这样,一张口便要说他的各种不是,将他损得一钱不值。 可就是这个她半眼瞧不上的男子,被困云城,孤立无援时,她却挺身而出,利用其父在工部的便利,暗中买粮买药,并亲自押送至云城。 所谓患难见真情。 到那个时候,才能看清一个人的真实内心。 许蔷这个姑娘,嘴硬心软,人又骄傲,她总是惯于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感情,明明喜欢萧凛,喜欢得连命都能给他,可是,当着他的面,却还要装出不喜欢他的样子,生恐被对方轻瞧了去。 就像对于自己毁容之事,苏离其实能看出来,她心里还是很难过的,但她却拼命掩饰这种难过,不愿意让人看出她的脆弱和悲伤。 若不然,韩露也不会说她整日里以泪洗面,寻死觅活了。 说起来,这姑娘的拧巴性子,跟萧凛十分相像。 萧凛也是那种惯于掩饰自己内心真实情绪的人,常年板着脸,你永远别想从他脸上看出悲欢喜乐,当然,也更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之前他和许蔷同在云城,两人惯常斗嘴,苏离一度以为他们是天生的冤家,可后来许蔷感染时疫,病死云城之后,萧凛抱着她的尸身痛哭失声,之后痛不欲生,水米不进,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他爱她有多深! 这一世,这两人也不知会扭巴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在一起。 不过,也许 这种拧巴的相处,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特别的情趣吧。 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欢喜冤家。 许蔷损完萧凛,一抬头看对面的小姑娘笑得贼兮兮的,伸手托住了她的下巴。 「小丫头,你笑啥?」 「没笑什么!」苏离摆手,正要说话,外头帘影轻动,有仆妇在外头通报:「大姑娘,太子殿下来访!」 「谁?」许蔷一怔。 「太子殿下!」仆妇笑回,「这会儿,人应该已经进院子了!」 「他来干什么?」许蔷皱眉,「他不是应该正在养病吗?」 「太子殿下好了!」仆妇一脸兴奋,激动道:「太子殿下是走着进来的!奴婢瞧着他那步履轻捷,神采奕奕的模样,应是恢复如常了!」 「殿下今日可好看了!」她身边的小婢女忍不住插嘴,一手捧心,满面绯红。 「瞧瞧这花痴样儿!」仆妇笑骂,「再好看也不是你们的!你们瞎激动作甚?」 「刘婶子你不也一样?」婢女轻哼,「要不是我拉着你赶紧来通报,你连道都不会走了!你都是有夫君的人了,都如此这般,我们这些小姑娘,又岂能招架得住嘛!」 「这倒也是!哈哈!」仆妇咧着嘴傻笑,「太子殿下真乃人中龙凤仙中仙!之前见他,他总着一袭玄裳,今日乍然换了身鲜亮衣裳,哎哟,可真是……」 苏离见这两人把萧凛夸成一朵花儿,不觉与有荣焉,一时又分外的骄傲自豪。 不枉她在那恶灵境苦修十年,到底是把她家太子殿下的美貌成功的挽回来了! 如今太子才刚得胜下朝,便打扮得如此光鲜亮丽,第一时间来找许蔷,可知他对这位许姐姐有多看重了! 可惜,被格外看重的许蔷,此时却是一脸烦躁。 「又来了又来了!」她一脸嫌弃的瞪着两婢女,「我说你们这些人,好歹也是见惯本姑娘这大萧第一美人美貌的人,就不能有点出息吗?我承认,萧凛那皮相是生得不差,但跟我以前还是没得比吧?我比他好看多了!」 两婢女讪笑:「是!是!姑娘当然是最好看的!太子殿下哪能跟姑娘比?从小到大都比不上!」 「这还差不多!」许蔷满意点头,忽又瘪眉皱眼,「可惜,我现在毁容了!不过,他也毁了呀!」 ------------ 第277章 你今儿要表演开屏吗? 她后知后觉的忆起这事,忙追问:「他那脸比我还黑,还有一条大疤!能好看到哪里去啊?你们莫不是诓我吧?」 「奴婢不敢!」仆妇用力摇头,「姑娘说的情形,我们之前没见着,反正方才见到的殿下,那容貌更胜以往!」 「嗯嗯!」小婢女用力点头,「反正可好看可好看了!」 「这可奇了怪了!」许蔷好奇得不得了,跳下椅子扒着窗户往外瞅,一边嘀咕着:「这小子,莫非是碰到什么神医了?」 「的确是!」苏离笑回,「这个神医,跟我特别熟!」 「是谁?」许蔷忙问。 「是……」苏离正想郑重的介绍一下自己的医术,外头响起脚步声,人未至,声音却先传过来。 「阿离,莫要告诉她!让她继续黑着吧!她心肠这么黑,一天到晚的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活该毁容!」 竟是萧凛的声音! 「喂!姓萧的,你可忒坏了!」许蔷撸起袖口,「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可是个姑娘家,我毁容了,你不安慰一下,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孤就说,怎么了?你不服,你来打孤啊!」 说话间,伸手撩帘而入。 苏离就觉眼前一晃,似乎被什么闪到了。 此时,已是午后时分,阳光斜斜的透过珠帘,洒在了他脸上,将他的脸照得格外的清晰明亮。 苏离看清他的脸,连呼吸猛地一滞! 她知道萧凛生得好看。 可是,这时这刻的萧凛,比前世今生她所见过他的所有时刻都好看!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方才那仆妇和婢女会如此激动了。 这男子真真是好看得有点过份了! 令人失了心魂窒了呼吸傻了眼,一颗心噗噗乱跳,跳得心气不匀红了脸。 萧凛迈入房间的那一瞬间,目光便牢牢的粘到了苏离脸上。 看到对方的反应,他不由心花怒放! 小姑娘明显是被他惊艳到了,一双美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瞧,樱唇微张,面色酡红,这痴痴呆呆看着他的小模样,叫他的骨头瞬间又轻了好几两! 「阿离!」他上前一步,站到她面前,以便她能瞧得更清楚些。 一张俊颜在眼前迅速放大,苏离原就嗵嗵乱跳的一颗心,此时几乎要跳出腔子来,浑身的血液在他望向自己的那一瞬间开始逆流,一张脸也莫名其妙烧起来! 萧凛看着那迅速红透的小脸,嘴里像是被谁喂了一大勺蜂蜜,一直甜到心里头! 「阿离……」他轻唤着她的名字,「可算找……」 他本来想说,可算找到你了! 可惜,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爆笑打断! 「哈哈哈!」 这般粗狂嘹亮的笑声,只能属于一个人,那就是,许蔷。 萧凛盛装打扮,一路奔波而来,就为了见到心爱的小姑娘,跟她说几句贴心话儿,此时却被人粗暴打断,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许大头你闭嘴!」他轻叱,「滚!」.z.br> 「我偏不滚!」许蔷冲他做鬼脸,一边笑得更大声了,「我的天哪!太子殿下,你今儿个要去唱戏吗?瞧瞧,这穿得什么呀,跟只花孔雀似的!你今儿要表演开屏吗?来来来,给爷演一个!爷回头给你好好打个赏儿!」 「死丫头!」萧凛咬牙,袖子一撸眼一瞪,「你是不是皮又痒了?看孤不打死你!」 他一个箭步冲到许蔷面前,伸手去揪她的耳朵。 然而许蔷早有防备,身形一滑,像条泥鳅般从他臂弯滑走了! 萧凛哪肯罢休,返身去抓,许蔷细腰乱扭,如游蛇一般在屋内窜行,瞬息之间,两人就过了十来招。 苏离抱臂作壁上观。 前世这两人相处时便是这般鸡飞狗跳的情形,只要碰上必要斗嘴吵架,萧凛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只要见到许蔷,就变成了炮仗,噼里啪啦就炸开了,而许蔷显然也极擅抓他的怒点,每句话都能踩到他的痛脚。 许蔷虽是女子,但功夫却委实不差,两个武者斗嘴,那自然是要伴随肢体冲突的。 像今日这般你抓我逃的游戏,两人是乐此不疲。 萧凛那般沉肃冰冷的性子,也只有遇到这位许姑娘,才会变得不一样,这会儿的他,不像大萧储君了,倒像是个咋咋唬唬的愣头小子,瞧着格外的新鲜有趣。 苏离隔着前世种种,看着这两人,只觉得眼前这打打闹闹的场景,是难以言说的温暖温馨。 希望这一世,这对欢喜冤家,能一辈子就这么打打闹闹快快乐乐的才好! 许蔷最终没能逃过萧凛的「魔爪」,被他一掌按倒在椅子上,一张小黑脸都快挤压成煤球,嘴里却仍不服输,兀自嗷嗷乱叫:「说好了跟我打架只用一只手的,你居然用两只!我不服,我们重新比过!」 「孤才没那闲功夫!」萧凛扯下她的腰带,将她紧缚在椅子上,伸指在她脑壳上重重弹了一下,「给孤老实点儿,不然,让你一辈子做煤球!」 许蔷被弹得连抽凉气:「姓萧的,你想弹死我,继承我的黑脸吗?怜香惜玉你懂不懂?」 「孤当然懂!」萧凛轻哼,「可惜,你不是香,也不是玉,你就是块臭石头!孤看见你就硌得慌!再跟孤瞎叭叭,孤把你那臭嘴也一并封上!」 「哼!」许蔷一脸不屑拧过头,余光正好扫过苏离,忙向她求救:「阿离,救我!」 苏离犹豫着走过去,被萧凛一把拉住了。 「别理她,我们走!」 「走?」苏离一怔,「殿下你才刚来啊!你不跟许姐姐多聊一会儿?」 「孤跟一块臭顽石有什么好聊的?」萧凛满脸嫌弃,「更不用说,她这会儿嘴*臭人还丑!」 许蔷朝他狂翻白眼:「老子以前比你漂亮多了!老子扮成男人时,姑娘们都争先恐后的往我怀里拱!可有一个拱你的?」 「烂白菜才有猪拱!」萧凛还之以白眼,「像孤这种空谷幽兰,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的!」 「噗!」苏离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她还是头一回见萧凛这么说话。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太子殿下吗? ------------ 第278章  我一刻也等不得了! 为什么感觉跟以前不一样? 不过,这也正常。 太子殿下只有到了心爱女子面前,才会放松的做真实的自己吧? 苏离看着许蔷,一时间竟有些羡慕她了。 也不知她看到的萧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但可以肯定,一定跟她认识的那个太子殿下不一样! 正想得出神,衣袖被人拉住了。 是萧凛。 萧凛见她笑颜如花,心里愈发的甜痒,一双黑眸牢牢粘在她身上,恨不能立时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跟她好好的说说话。 这边正要开口,许蔷忽又叫起来:「哎,姓萧的,你干嘛呢?」 萧凛瞪她一眼,拉过苏离:「阿离,我们走!」 「哎,你带阿离去哪儿?」许蔷哇哇乱叫,「还有你那眼睛,怎么瞧着粘乎乎的?你看起来好奇怪哦!还有,你在笑吗?你笑起来的样子好放荡……」 萧凛被她戳破心事,面皮紫烫,一抬手,一条丝帕出手,把她的嘴牢牢封上了。 「呜呜……」许蔷拼命挣扎,含混叫着:「阿离,救命啊!」 苏离笑叹一声,挣开萧凛的手,上前把她放开了。 许蔷盯着萧凛,还想再说什么,对方抬了抬手,袖底有寒芒暗闪,她缩缩头,飞快转移话题。 「哥,咱们这回说点正事哈!」她打量着萧凛,最后目光落在他脸上,「你这还真是大好了!哥,谁给你治的?求推荐!」 「不推!」萧凛摇头。 「求你了!我的好哥哥!」许蔷捏着嗓子装娇柔胡乱撒娇,「看在咱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份上,你就告诉我吧!你真的忍心看我这个美人儿跌落低谷,上吊自杀吗?」 「忍心!」萧凛轻哼,「不光忍心,孤还可以为你提供上吊的白绫!」 「喂!」许蔷跳脚瞪眼,片刻,忽又怪笑,「行吧!你不给就不给!我明儿就跟我母亲请求,就说我想通了,又想嫁给你了!正好你被张家给休了,我明儿就顶上!然后让你娶一个又丑又野的媳妇儿,天天扰得你睡不着觉!你别忘了哦,我们两个人,可是订了娃娃亲的哦!见证人很多的哦!我要想嫁,你就必须得娶的哦!」 「你……」萧凛指着她,最终却还是屈服了。 「罢了,反正孤也瞒不住……」他叹口气,看向苏离,「你来找她,就是来给她看脸的吧?」 苏离笑着点头:「正是!只是还未来得及瞧,殿下您便过来了!」 「什么意思?」许蔷惊呆了,「难不成,这家伙是阿离你治好的?」 苏离点头:「是我。」 「天哪!你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许蔷看着她两眼放光,「他都中毒那么重,你都能治好,那我是不是也能治好?」 「我要先试试你的脉相!」苏离上前一步,坐到她面前,挽起袖口,指尖搭上她的脉搏,片刻后,胸有成竹。 「许姐姐,你这毒,我解得!若无意外的话,会让你在一月内恢复原来面容!」 「真的吗?」许蔷喜不自胜,抱着她又笑又跳,「天哪!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离,你再说一遍!说大声点儿!」 「我说,你的脸,我可以治好!」苏离贴在她耳边大声道。 「啊啊啊!」许蔷乐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我又可以做个美男子了!哈哈!太开心了!阿离,你真是我的小福星!我太爱你了!哞哞!」 她抱着苏离的脸,在上面用力的亲了好几口! 「喂!」萧凛面色大变,一把把苏离从她怀里拉出来,「许大头,当着孤的面,你居然也敢耍流氓?」 「什么耍流氓?」许蔷叉腰,「我亲我们家小阿离,碍着你什么事了?」 说完,作势又要亲。 萧凛吓得一把扯起苏离,拔腿就跑。 许蔷跟在后面狂追,奈何萧凛跑得太快了,跑到最后,他索性抱起苏离,御起轻功,一个纵跃从院子里直接飞掠了出去。 许蔷:「……」 「你们有没有觉得,太子殿下今儿有点不正常?」 她看向身边的婢女。 婢女们痴痴的看着萧凛消失的方向,头摇得跟拔浪鼓一样。 太子殿下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他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倒是她们家这位大姑娘,是一如既往的不正常。 在外是大萧第一美人。 回府就是大萧第一美男。 尚书大人和夫人手里的鞭子要是抽得紧点,她勉强能做个大家闺秀。 要是哪天抽得松了,她就漏了原形,变成了一条风一样的女汉子,全然没有半点女郎该有的模样! 可是,她明明生得那么美,腰肢也是那般的纤细婀娜,为什么行事却比她们府上的大公子还像儿郎? 苏离被萧凛强抱出府,强送上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将尚书府远远抛在身后。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呢?」她哭笑不得,「我跟许姐姐还有话没说完呢!我要给她对症下药,还要问她平日服药中的一些禁忌!您慌里慌张的把我扯出来,我改日还得再来一趟!」 「你何时再来?」萧凛问。 「明日吧!」苏离回。 「那我明日陪你同来!」 苏离失笑:「刚刚明明可以一次做完的!若不然,现在再回去吧!」 「不要!」萧凛坚决拒绝。 「为什么呀?」苏离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讲!」萧凛回,「我一刻也等不得了!」 苏离一怔:「何事?今日朝堂之事不顺?」 「有阿离鼎力相帮,再顺利不过了!」 萧凛遂将朝会上的情形上细细讲了一遍,讲得绘声绘色,听得苏离眉开眼笑。 「按我们预期的那样,现在是我这位东宫太子监国了!」 「恭喜殿下!」苏离轻舒一口气,「既然朝堂之事顺利,那殿下又在担心什么?」 「我没有担心什么啊!」萧凛摇头。 「那你要说的重要之事是什么?」苏离追问。 「就是这事啊!」萧凛回。 苏离:「……」 「你觉得,这不重要吗?」萧凛看着她。 「当然重要!但是,许姑娘又不是外人,你当着她的面,也可以同我讲啊!没有必要非得把我单独拉出来说吧?」 她看着萧凛,一时有点搞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 第279章 生出了不该有的贪恋? 萧凛被她那轻飘飘的态度噎住了。 「阿离,这是我们两个并肩作战,历经艰险才换来的成果!」他看着苏离,「今日我在朝堂,可以说是众矢之的,群狼环伺!我自己都不确定最终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若我输了,那么,我们所有人,都将人头落地,这两天,我的心一直揪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今日站在朝堂之上时,我这颗心也一直提着的!现在我们赢了,我心中可说是狂喜,所以第一时间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可是,你……」 他的目光落在苏离脸上,见她一脸平静淡然的模样,莫名有点受伤。 「阿离,你一点都不担心的吗?嗯?我原本以为,你会在家中坐卧不宁,焦灼等待呢!」 因为觉得她会很担心,所以,他才会想着,要第一时间把这胜利的喜悦与她分享。 但他好像想多了。 苏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许府,给许蔷看脸! 苏离轻咳了一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可以说她一点也没担心吗? 前世没有她的帮助,萧凛坐在轮椅上,都能把大萧朝堂搅得风云突变。 这一世她让他满血复活,前期又做足了准备,朝堂上那些渣渣,岂是他的对手? 所以,对于今日朝会,她还真是一点也没担心! 朝堂上的事,她本来也就不懂,反正万事有他,她只需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好。 所以才会在第一时间跑过来,寻思着赶紧把他媳妇的问题解决了。 可看他这模样,怎么还委屈上了呢? 他可是铁血战神,冷酷太子,忽然这么的委屈幽怨,哪还有半点未来储君的模样? 苏离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一时被惊到了,只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瞧。 不得不说,长得好看的人,怎么着都好看。 冷着脸时,那是绝对的清冷禁欲,叫人想看又不敢多看。 这会儿俊脸苦成一小把,瘪眉皱眼的小模样,倒莫名的有点软萌可爱,又有点可笑可怜,让苏离不自觉想起家中两个小奶娃儿。 他们俩要糖吃被拒绝时,就是这般委屈无辜的模样! 她以前是怎么哄这俩娃的? 摸头,捏脸,给糖,给抱抱。 苏离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手才触到萧凛的头发,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不迭的把手缩了回来。 萧凛见她要摸自已的脸,心中窃喜,还刻意把头往脸她手底凑了凑,满心欢喜的等着她的手落下来,结果却等了个寂寞,心中愈发幽怨。 「阿离,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他闷声追问。 苏离看到他气鼓鼓的模样,哑然失笑。 「笑甚?」萧凛问。 「没什么!」苏离摇头,「就是莫名的……想笑……」 萧凛面上的幽怨更浓:「看来,你是一点也不担心!你就不怕我被那群恶狠活撕了吗?」 苏离再度失笑。 「殿下,若他们是狼,你便是猛虎狂狮!若真撕起来,粉身碎骨的,只会是他们!」 「就这么相信我?」萧凛挑眉。 苏离用力点头:「殿下是我心中的战神,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些魑魅魍魉,在殿下手中,自是不堪一击的!」 听到这话,萧凛心里的委屈瞬间散了大半,耷拉着的唇角也缓缓上扬。 「话虽如此,但是,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 萧凛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怨念。Z.br> 苏离语塞。 看他这模样,她要不说担心,他怕是会一直追问个不休吧? 罢了,那便遂他所愿! 「当然担心了!」她道,「所以我一直让人在宫外盯着,还嘱咐过承影,若是有了什么消息,第一时间传信回来!我是得了信,知道殿下赢了,才放心的来找许姐姐的!」 「这样啊!」萧凛轻哼一声,心里那点委屈终于散干净了。 「不过,你说的没错!莫说我如今恢复如初,便算双腿俱残,那群恶狼也别想拿我怎么样!」他扬起唇角,对着苏离粲然而笑。 他的笑灿若星辰,苏离被晃到了,一时又有些发怔。 方才在许府,许蔷和萧凛见面即掐,她只顾着看热闹回忆前世,对萧凛这一身打扮,也没怎么细看。 现在两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之中,又坐在同一条车座上,她跟萧凛之间,相隔只有一拳之距。 秋阳很好很灿烂,透过车窗洒进来,将车内照得明亮又温暖,也将身边萧凛的脸照得纤毫毕现。 他对她笑时,身子半倾到她这边,头微微歪着,几乎是跟她面对面。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近到苏离能看清他脸上的皮肤纹路,他浓黑斜飞的眉,鸦羽般浓密卷翘的睫毛在阳光着微微颤动着,黑眸深邃如海,里面噙着满满的笑意。 她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眼里,那样的清晰真切。 她还能看到他挺直的鼻,微弯着的薄唇,以及刮得铁青的下巴,隆起的喉结微微滑动着,鼻息热热的扑在她脸上,那一瞬间,苏离的思绪忽然不受控制的滑向了无法预知的方向…… 她忽然忆起前世在云城为他解毒时的情形了。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看到男子的身体,没有任何遮挡的出现在她面前。 她当时就惊呆了,脑子里噼里啪啦乱炸,像是谁在黑暗的脑海放了一朵绚烂的烟花,烟花迷眼,令她头晕目眩,盯着萧凛足足看了几息,方才反应过来。 好在,当时的萧凛心事重重,并未注意到她。 便算后来治疗中发现她有点异常,但因为她一直扮成男子,他以为她是因为过度紧张所致,还安慰她让她不要害怕,不管能不能解得了他的毒,他都不会怪她。 苏离现在还能回想起自己当时的羞窘,一颗心嗵嗵直跳,却还要努力凝神去剜他身上脓包。 那具男性躯体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大到,此后再见到萧凛,哪怕他衣着整齐,在她眼里,却依然是***,只看他一眼,便觉心如撞鹿,满面绯红。 她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将盘旋心中的羞赧淡化。 ------------ 第280章 殿下干坏事了? 可现在,隔着十数年,那种撞鹿般的感觉再度卷土重来,撞得苏离呼吸微滞,手足发软,浑身发烫! 幸好,她到底不是十几年前的小姑娘了。 虽然她依然不通男女之情,但是,恶灵境练就的冷静和定力,还是让她很快清醒过来,不动声色的往后撤了撤。 萧凛欣赏着面前小姑娘面上的表情变化,唇角笑意愈来愈浓。 见她猛地后撤,知她害羞,偏要伸手扶她一把:「阿离,小心啊!」 说话间,长臂一捞,小姑娘单薄温软的身体,便被他半搂在怀中。 熟悉的清冽冷香迅速氤氲鼻间。 那是独属于萧凛的气息,曾带给她难以言说的温暖和美好。 可是,这份温暖和美好,是该独属于许蔷的。 她重生而来,是为了自己和亲人,也是为了促成这份前世未能圆满的温暖与美好,并不是要来破坏这一切的! 可她现在好像在做破坏的事,她好像生出了不该有的奢求和贪恋! 苏离思及至此,不由羞愧难当! 「殿……殿下……」 她结结巴巴的叫了一声,忙不迭的伸手推开他。 急惶之时,她忘了控制自己的臂力。 这一推,推得萧凛径直滑向车座另一端,尔后,「咕咚」一声,他的头重重撞上了车壁。 「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车外随行的李如风听到车内不对劲,忙探头来瞧。 这一瞧,不由一怔! 萧凛所靠的车壁,竟然被撞出一个十分明显的圆形裂痕! 而他家主子,正捂着脑袋坐在那里发怔。 「殿下,什么情况?」他忙问。 萧凛很快反应过来,飞快摆手:「无事!你去吧!」 李如风犹疑着放下车帘,心里却直犯嘀咕。 方才他可看得很清楚,苏姑娘和他家主子各处车座两端,苏姑娘两手还未及放下,萧凛那边也还保持着头靠车壁四仰八叉的形状。 两人这种姿态,由不得他不多想! 事情很明显,苏姑娘推了他家主子! 他家主子是不是得意忘形,干什么「坏事」了? 不不,他家主子就不是那种会做坏事的人! 从来只有那些女人处心积虑对他做坏事,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对女人做坏事! 不过,他今天出门,打扮得像个孔雀开屏似的,又兴冲冲的来追苏姑娘。 如今孤男寡女同处车中,也不排除他头脑发热做坏事的可能。 毕竟,他早就已经到做坏事的年龄了! 对了,苏姑娘方才是什么表情来着? 李如风歪歪头,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苏离当时的神色…… 苏姑娘表情很严肃,眉间眼梢,还似有羞愤之色。 李如风的心一下子凉了! 萧凛的心,此时凉得都快凝霜结冰化作一座冰窖。 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他以为,苏离于他危难之时生死相随,她待他那般细心温柔,事事处处都为他着想,她心中,定然是有他的。 但现在看来,他真是想多了。 小姑娘在他面前,一向是笑语温柔,每回看向他时,一双笑眸里的依恋欢喜,满得快要溢出来! 就在刚刚,他靠近她时,还能看到她眼底的痴迷怔忡。 可是,就在他捞她入怀的那一瞬间,她却忽然变了脸。 她重重的推开了他! 她推他时,一 定是用足了身上的气力吧? 不然,凭她的能力,也不能将自己一下子推到车壁上,还将车壁都撞碎了! 萧凛的注意力全在苏离的脸上,一时竟也没仔细思量过,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就算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也无法将他推得这么远,更不可能将车壁都撞裂的! 他捂着脑袋,呆呆的盯着苏离看,一时竟失了语言。 苏离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推,竟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看着呆滞的萧凛,她很快反应过来,忙跑过来扶起他。 「殿下,你没事吧?你的头有没有磕破?让我瞧瞧!」 说话间,伸手在萧凛头上轻轻拔拉着。 指间触到后脑勺一处凸起,忙扒开发缝细瞧,微见血肿。 很明显,是刚才撞的。 苏离羞惭欲死,忙不迭的道歉:「殿下,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轻轻一推,没想到会推这么远!我忘了自己现在力气很大,我……」Z.br> 萧凛听到「力气很大」四个字,咧嘴笑了笑。 她瘦得跟只小猫崽一样,力气能有多大? 能让一只小猫崽忽然暴起,可知她有多排斥他方才的举动了。 她不喜欢他抱她。 她对他真的很好,她可以跟他共患难,不畏生死。 但是,她不能接受他抱她。 不对,也不是这样。 她之前救他时,两人也有肢体接触。 那时她没有像现在这般抗拒。 所以,她其实是不喜欢他在这种暖昧的情形下抱她! 原来她之前说的都是真的。 她尊敬他,亲近他,喜欢他,拿他当靠山,愿意跟她并肩战斗,视他如父如兄。 但她对他真的没有那种男女之爱! 人的身体,是最诚实的。 萧凛被面前这小姑娘的诚实伤到了,一时间眸内酸涩,热气上涌,几乎要冲出眼眶。 他扭开头,费了好大力气,才将那股热浪压了回去。 苏离见他一直默不作声,心里愈发愧疚,嗫嚅着再度解释:「殿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我知道!」萧凛打断她的话,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不是你推的,是这车子刚才颠簸了一下,我才滑到这边的!以你的气力,就算故意,也推不动我啊!」 「啊……」苏离挠头,「这样吗?我倒没注意车子颠没颠……」 「颠了!」萧凛道,「这边路况不怎么好!你坐稳了,莫要再被颠到!」 他伸手想把苏离扶起来,手伸到一半,却又缩回去,哑声道:「快起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你头上撞了个大包,还是包扎一下吧!」 苏离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箱,从里面找出一瓶药膏。 「不用!」萧凛摇头,「就是起了个包而已,都没有流血!以前在战场上,我头上被扎出个血洞,还领着军队连夜突袭百里,端了大渝兵的老巢!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这种伤跟蚊子咬没什么区别!」 ------------ 第281章 羞惭欲死! 「可那是在战场上,这会儿又没那么急……」苏离握着药瓶,劝道:「还是处理一下吧!你现在身体刚刚恢复,要多加注意才好!」 萧凛看着她握在瓶身上不安的小手,到底还是点了头。 「那听你的吧!」 苏离点头,打开瓶盖,先拿酒把自已的手指消毒,才又将那药膏抹在萧凛脑后的大包上,轻轻揉按。 萧凛身形高大,苏离个子又太过娇小,哪怕是他坐着,她也比他高不了多少。 为了上药方便,萧凛便把头稍往下低了点,苏离则跪在他旁边的座椅上,一手轻扳着他的脖颈,一手轻轻上药。 萧凛被她这么半环着,鼻间嗅到她身上幽香,不由心旌摇荡。 但想到小姑娘对他无意,他又努力将那股荡意按下去,正挣扎间,此时只觉脖颈一阵温热麻痒。 扭头一看,正好看到苏离嘟着小嘴,对着他受伤的地方轻轻吹着。 被吹过的地方,骤然变得滚烫,连呼吸都不自觉变得急促了! 苏离离他极近,感受到骤然变粗的呼吸,心里一紧,忙问:「殿下,你可是感觉呼吸不畅?」 萧凛咽了口唾液,扭开脸,含混道:「好像有……有点儿……」 「难不成,是方才那一撞,伤到脑子了?」苏离面色凝重,一把抓过他的胳膊,葱白的指尖搭上他的脉搏。 萧凛羞惭欲死,忙不迭的把手往回缩,「我没事!不用看了!」 「有事没事的,得我这个大夫诊过了才算啊!」苏离扯着他的手不放。 最终萧凛还是没能拗过她。 苏离诊脉后轻舒一口气,欢快道:「还好还好!殿下的内息极是强劲,恢复得极好!」 「多亏了你!」萧凛见她笑得欢快,唇角也不自觉微扬,「若没有你,我现在还不定是什么样呢!」 苏离轻轻摇头:「是因为有殿下,才有如今的我!若无殿下,我才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若不是遇上萧凛,让她知道一个人该如何活着,她便是重生一千次一万次,依然还是原来那个怯懦自卑的她。 哪怕被人欺辱至死,也没有反抗的胆量和勇气! 萧凛于她而言,如父如兄,如师如友! 「你为何会这么说?」萧凛看着她,「到现在为止,我好像都没有真正的为你做过什么……」 他给她的,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银钱和护卫。 实在当不起她方才话中所言! 苏离自知说漏嘴,忙胡乱解释道:「殿下悲悯苍生,心怀天下,我亦是苍生中的一员,自能感受到殿下的恩泽!」 「这……」萧凛失笑,「阿离,你这个解释,多少有点牵强了吧?」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苏离摇头,「殿下这么多年,在大萧励志改革,废除了很多旧俗,也开创了许多新政!比如之前,女子只能被休,不管所嫁夫君如何欺辱,都只能逆来顺受,被休之后,也只能削发为尼,青灯伴古佛!殿下悲悯天下女子,在大萧推行和离之法,救万千女子于水火之中!我能顺利从顾家逃离,恢复自由之身,全是殿下的恩德!若无殿下,我只怕还要在顾家生受,终生不得解脱!所以,我才说,因为有殿下,才有如今的我!」 「你这么说,我竟无法反驳了!」萧凛低叹,「原来阿离心中,竟有如此大义,倒叫我好生惭愧!」Z.br> 小姑娘为大义救他于水火,视他为圣主明君尊着敬着。 他却如此狭隘,竟将她的诸般友善之举,当成了暗恋喜欢。 今日又这般的轻狂,像个不知事的纨绔少年一 样油头粉面来撩她。 细想起来,真是叫人羞惭欲死! 他低头看见自己衣裳上的花纹,想起许蔷的话,这会儿也觉得自己像只开屏的孔雀一般好笑! 「这是殿下应得的景仰爱戴!」苏离认真道,「殿下当之无愧!」 「呵……」萧凛尬笑着转移话题,「对了,你跟许大头怎么认识的?」 「许大头?」苏离愕然,「谁是许大头?」 「就是你那个许姐姐!」萧凛回。 苏离忍俊不禁:「殿下为何要管许姐姐叫许大头?」 「因为她小的时候,头特别大!」萧凛也笑起来,「所以我便给她取了这个外号!」 「她那么爱漂亮,你这么损她,她一定气坏了吧?」苏离掩唇轻笑。 「她气得把我暴揍了一顿!」萧凛忆及幼年之事,牙根发痒,「这死丫头下手可狠了!我原本是个小头,结果被她打得肿得比她还大!」 苏离惊笑:「殿下小时候竟挨过她的揍?不应该啊!你这么厉害的!」 「我小时候没她厉害!」萧凛摇头,「我生下来未足月,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每日里都要服汤药,人也瘦弱矮小,许大头虽比我小两岁,却足比我高了一个头,生得又高又胖,是个大胖墩儿……」 苏离听得目瞪口呆:「许姐姐可是大萧第一美人,幼时居然是个胖墩儿?你莫不是记错了?」 「不会!」萧凛坚决摇头,「就她那样儿,扒了皮,我能记得她的骨头呢!我儿时一天挨她八回揍!记错谁,都不可能记错他她!」 苏离:「……」 「她为什么要打你?」她好奇追问。 「因为她坏嘛!」萧凛道,「她当时在京城权贵的孩子圈里,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女霸王!她搞了一个什么军队,要我给她当军师,我拒绝了,她就开始揍我,说非得把我揍服了!」 「然后呢?」苏离听得津津有味,「你加入了吗?」 「当然没有!」萧凜摇头,「我是那种能被揍服的人吗?我只会被越揍越强!为了跟她打架,我闷头苦练,然后有一天,我终于把她揍趴下了!然后取代他,成了新的孩子王!」 「殿下好厉害!」苏离笑着鼓掌,「那许姐姐肯定不服吧?」 「她当然不服!」萧凛笑回,「就到这会儿,她也不服我啊!哪怕在我手下败了千次万次,她嘴上也是永不认输的!那个死丫头,上辈子怕是头倔驴托生的!三斤的鸭子,二斤半的嘴!见了棺材不掉泪,到了黄河也绝不死心!」 ------------ 第282章 一定是嘴欠! 「许姐姐的确是这样倔强的人……」 苏离忽然又想起前世的事来。 前世为了帮萧凛筹钱筹粮,许蔷遭了不少罪,她死时苏离为她收殓洗身,发现她身上全是伤痕。 她明知来云城就是送死的,却还是义无返顾,无论家人如何劝阻,无论萧帝他们如何暗害,她都不管不顾向前。 他们的感情,深藏在平日里那些打闹之中,至死也未能互诉衷肠,就这般阴阳两隔,生离死别! 苏离想到这两人之间的种种,心中唏嘘不已。 萧凛忆起往日旧事,正说得快活,忽见苏离泪盈于睫,不由一怔:「阿离,你怎么了?」 「没什么!」苏离吸了吸鼻子摇头,「忽然想到一些旧事……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许鸭子死倔……」 「许鸭子?」苏离哭笑不得,「这是许姐姐另一个外号吗?」 萧凛点头。 「所以,你到底给她取了多少个外号?」苏离失笑。 「这个……记不太清了!」萧凛摇头,「总有那么七八九十个吧?除了许大头许鸭子,我还叫过她桶桶……」 苏离:「……」 「是……饭桶的桶吧?」她问。 萧凛点头:「正解!她就是个饭桶!饭量极其惊人!一天能吃我十日吃的饭!不是饭桶是什么?她不光能吃,力气也超大!壮得像一头牛……」 「我猜,你给她取的外号里,还有牛牛吧?」苏离猜测道。 「牛牛?」萧凛摇头,「这个名字这么好听,她不配!我都是叫她老牛的!」 苏离扶额:「这个名字,还真是特别……」 「你也觉得特别吗?」萧凛轻笑,「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这个外号非常适合她!她那时五岁,我便尊称她为老,她那么厉害,厉害就是牛,故,尊称她为老牛,可惜这厮读书少,不懂我话中之意,因着这外号,又饱揍了我一顿……」 苏离听到这里,笑得捂着肚子叫疼,「殿下,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幼时为什么老是挨揍了……」 萧凛挑眉看她:「看来你不认为是你许姐姐坏……」 「许姐姐可能霸道了点,但是你……」她看着萧凛,笑得前仰后合,「殿下您幼时那嘴,一定欠得紧吧?」 光外号就给许蔷取了十几个。 也难怪许蔷对他有那么深的怨念! 萧凛坚决不承认:「我幼时斯文秀气又安静,虽则嘴巴利了些,但实在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孩,待人大方有礼,与人友善……」 他正说得有模有样,却被外头一声「噗嗤」声打断! 苏离打开车窗,正好看到李如风憋得通红的一张脸。 见她探出头来,李如风直接把嘴捂上了,只是那「噗嗤」声像水泡一般从他嘴角往外冒。 苏离放下车帘,一本正经道:「看到李大人这反应,我相信殿下幼时定是位乖巧斯文的小孩!是许姐姐太霸道了!」 「嗯嗯!」萧凛假装没看到她嘴角那促狭笑意,用力点头道:「所以,你看,你许姐姐自幼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切记要离她远点儿才好!」 苏离:「……」 「还有啊,她那脸,也可缓点儿给她治!」萧凛又道,「若是叫她恢复了容颜,她指定又要出去祸害人!」 「她祸害谁了?」苏离哭笑不得。 「这大萧的少男少女,被她祸害得还少吗?」萧凛轻哼,「你是不知道她那些龌龊事儿!她扮女人骗男人的心,又扮男人骗女人的心……」 「殿下,她就是女人,不用扮的!」苏 离指出他话中漏洞。 「她不是女人!」萧凛坚决摇头,「你见过哪个女人像她那般男人的?」 「她不像男人!」苏离再次摇头否决,「她是大萧第一美人!全京城的女子,都没有她好看!」 「假的!全是装出来的!你千万别信!」萧凛语重心长道,「阿离,你信我的,离她远点儿准没错!你好好一个姑娘家,若是跟她混在一处,早晚也变得跟她一样疯疯傻傻!」 苏离哑然失笑。 果然是一对欢喜冤家啊! 平日里少言寡语之人,此时提起许蔷来就滔滔不绝,连最细微的旧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偏偏自己的心思自己瞧不出来! 这对欢喜冤家,也不知何日才能修成正果! 不过,无妨。 来日方长。 他们都还这么年轻,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的! 「我会尽快治好许姐姐的脸的!」苏离笑道。 许蔷的脸那么好看,萧凛也那么好看。 两个好看的人,便算在一起斗嘴打架,也是赏心悦目! 也许他们哪天打着打着,就春心大动了呢! 不过,要想解许蔷之毒,她需要一株奇药做药引。 这药引有点难寻,只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且须在夜半之时采撷,才有疗效。 因为那个时候,药草吸收了天地之灵气,药效才会达到顶峰。 对于常人来说,夜半登悬崖取药,那是送命之举。 不过,无妨,以她目前的功力,去峭壁取那一株药草,虽不能说像探囊取物一样容易,但也并无危险。 事不宜迟,不然,就今夜…… 她想得正出神,衣袖忽然被人用力扯了一下,一拧头,正对上萧凛那双璀璨星眸。 「殿下,怎么了?」她笑问。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萧凛看着她,「我刚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你刚说什么?」苏离挠头。 萧凛轻哼:「让你不要给许大头治脸啊!让她一直黑着!」 苏离掠了他一眼,故意道:「殿下说真的?」 「当然!」萧凛用力点头。 「那我可就听殿下的了!」苏离轻哼,「反正这会儿要是不及早治,错过了这个节点,以后想治也治不好了!许姐姐以后一辈子都只能顶着这张黑脸过了!殿下确定要这样吗?」 萧凛轻咳一声:「呃……好像不是那么确定……」 苏离挑眉:「殿下您不能这样啊!得给个准话儿!到底是治,还是不治?」.z.br> 「那还是治吧!」萧凛咕哝着,「万一再黑着脸嫁不出去,肯定又得赖着我!孤才不要娶一个又黑又暴躁的太子妃回东宫!」 ------------ 第283章 抓她做甚? 「殿下所言极是!」苏离轻笑,「那我便听殿下的!」 「治归治,你还是要跟她保持距离比较好!」萧凛又道,「就保持着正常的医患关系,不要有太多交往!免得被她祸祸了!」 苏离笑而不语。 「我说真的!」萧凛急道,「此事,你务必要重视起来!若不然,你这一辈子都毁了!」 「那殿下倒说说,许姐姐能怎么祸害我?」苏离笑问。 「这个我暂时没法告诉你……」萧凛轻咳一声,「反正你听我的准没错!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苏离心生好奇,但萧凛不肯说,她也不好追问,只含混应了:「我听殿下的便是!」 「阿离乖!」萧凛满意点头,还想再嘱咐几句,耳边传来一阵聒躁声,似是很多人聚集在一处说话,嗡嗡嗡的,像是几千只蜜蜂乱飞。 「什么情况?」苏离撩帘去瞧。 远远的,看到前方街道被挤得水泄不通,时不时的有人爆笑几声,嚷嚷几句,瞧着颇是热闹。 萧凛歪头瞧了片刻,笑道:「这不是江侯府前的那条街吗?看来,咱们又赶上了场大热闹!」 苏离笑着点头:「这回的热闹,可比前阵子更好瞧!」 此时的江府门前,黑鸦鸦的坐满了人,每个人头顶都系着一根白布条,白布上用朱笔写了字。 苏离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是欠债还钱四字。 除了头上的白布条,这些人还举着一条巨大的白布做的横幅。 那横幅足有十米长,上面亦用鲜红的朱笔写了一行字: 江家无义,苏家断亲,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告慰亡魂,无忘先烈。 这一行大红字写得那叫一个气势磅礴,饱蘸了红墨的字迹淋漓而下,似鲜血一般触目惊心! 光看这条横幅,有不少人看不太明白。 不过,没关系,烈属中有人将苏家和女儿苏凝之间的纷争,明明白白的写在了纸上,由在场烈属不间断的轮流宣读,确保每个经过的人,都能迅速了解事情的原委。 「这又是你的鬼主意吧?」萧凛拧头看向苏离,轻笑道:「这条幅做得,颇有匠心啊!」 苏离笑着摆手:「殿下过誉了!我只是让他们打着苏家的名义讨嫁妆,但这些条幅什么的,还真不是我想出来的!这些人昨儿去平安巷时,可没有这么好的主意!」.z.br> 「有钱能使磨推鬼啊!」萧凛轻笑,「你母亲的嫁妆,那可是好大一笔巨款!要到了便能平分,天底下掉馅饼了!那嘴自然是能张得越大越好!」 「这回江家人可成热锅上的蚂蚁喽!」李如风幸灾乐祸,「江侯涉谋反重罪,江家又被围困,最骄傲的女儿,如今又是污名满天飞,我都替他们愁得慌!对了,殿下,这江污歌,您打算什么时候抓?」 「抓她做甚?」萧凛慢悠悠道,「抓了她,谁去给太后送信?谁又给父皇制解药?没人给父皇送解药,父皇一直这么疯着,万一死在孤手里了,孤岂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啊?」李如风愕然,「殿下,您……您这都说的啥呀?」 「听不懂?」萧凛轻哧一声,「蠢!阿离,你可听懂了?」 「我这么聪明,当然听懂了!」苏离窃笑,「只是不知道,殿下下朝这段时间,她那解药有没有做好!可有机会出去寻太后!」 萧凛看向李如风:「去瞧瞧!若是她没机会,你就伸手帮她一把!不然把人急死了,接下来的戏,就没法唱了!」 江府。 江清歌的确未能逃出江府。 那些要债的烈属,把江府的前后门都堵 得死死的,江府出去的每个人,都要经过他们的盘查。 她先后扮成婢女家丁,试图混出去。 可惜到了门口,又被吓得退回来。 那些闹事的头目,多是她自己选来的,他们是什么德性,她是最清楚不过了。 为了防止她和苏氏逃遁,他们寻了两个婆子在那里验明正身,这且不说,还专门准备了一盆清水,就为防止她们改头换面,易容逃亡。 江清歌犹豫了好一阵,到底没敢上前。 她怕这些人逮到她后,直接活撕了她! 没奈何,只好又回到正厅。 此时的苏氏,如同一头困兽般在厅内团团打转。 看到她再次返回,愈发惊惶,「怎么又回来了?那些穷鬼查得就这么严吗?」 江清歌垂头丧气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苏氏气得跳脚咒骂:「他们怎么敢?这可是堂堂一品侯府!这是我们的家!我们出趟门,凭什么还得让他们搜身查验?他们是不是想要造反?」 江清川听到这话,扯了扯嘴角:「母亲慎言!您忘了父亲是因何被拘的吗?」 苏氏听到这话,那气势瞬间萎靡下去。 「怎么办?」她哭道,「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就把您的嫁妆都交出去吧!」江清川道。 「我不交!」苏氏咬牙尖叫,「想要我交嫁妆,除非我死了!」 「母亲这又是何必?」江清羽掠她一眼,慢吞吞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呸!」苏氏恶狠狠的唾了他一口,「哪还有什么青山?你那死爹都背上了谋反的罪名!若是太子发落下来,我们全家都得完蛋!你以为,你们就能逃得过吗?」 江清川冷笑:「逃不过就受着!既然享受过侯府的风光和荣华富贵,那如今大厦将倾,该受的罪就受!母亲不会以为,这世间还有什么占尽便宜之事,却一点代价也不付的吧?」 「你说什么鬼话?」苏氏本就气恼,见他说话挟枪带棒,扬手就要打,却被江清川一把攥住了。 「母亲,虽然我那死爹现在摊上事了,但他昨儿应该教过您,该怎样做好一个母亲吧?」他冷冷看着她,「当然了,若您没学会,孩儿可以替我那死爹,再教您一回!」 言罢,用力一甩! 苏氏被他甩得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昨日被江斐刺了满身窟窿,她本就痛得要死,只是府中无人,强撑着站出来。 此时被江清川一推,只觉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 第284章 瞧着怪恶心人的! 「你……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她瞪着江清川,那眼神像要吃人。 往日若是她发了火,江清川立时就会下跪。 可这一次,他不光未跪,反而冷冷的与她对望。 「孩儿方才说过了,是替父亲教您!」他一字一顿道,「你不服的话,可以去找父亲理论!」 「兄长这说的什么话?」江清歌咬牙,「你明知父亲现在自顾不暇……」 「你们知道就好!」江清川轻哼,「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就改改自已的脾气,不要动不动就像条恶狗似的狂吠!」 「你这是忤逆!」江清歌气得眼前发黑,哭着望向江清羽等几人,「二哥三哥四哥,你们就由得兄长这般胡来吗?就由得他这般欺负我和母亲吗?」 「由得!」江清羽飞快回。 「什么?」江清歌没听清。 「二哥说,由得!」江清浩贴心解释,末了又加了一句,「这也正是我想说的!」 「我……也是……」江清景在后面小声附和。 「你们……」江清歌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你们都怎么了?我是你们的六妹妹啊!我们兄妹一起长大,手足情深,母亲惩罚你们时,哪次不是我跪下求情?这么多年,我为了你们,不知在母亲面前跪了多少次……」 「可你跪了那么多次,我们受的罚,却一次也没少!」江清羽呵呵笑,「好妹妹,我们现在都回过味来了,母亲好比是那大棒,你就是那甜枣!她打我们十棒,你给我们一个甜枣,你们配合得真好!我们蠢得要死,被你们母女当猴一样耍了那么多年,可是,被打得久了,也会疼的!人一疼,就容易清醒!」 「我们现在清醒了!」江清浩冷笑,「我们知道你是什么货色,也知道母亲是什么样的母亲,所以,收起你们那一套吧!瞧着怪恶心人的!」 「哥哥们,你们不要这么对小六啊!」江清歌捂脸假哭,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她这阵子太混乱了,没怎么关注这几个哥哥的动向。 在她看来,这几人就是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几条狗,忠诚性是早早训练出来的,根本无须担忧。 是什么让他们忽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难不成…… 江清歌看向苏氏。 苏氏也正好向她看过来。 母女俩交换了个眼色,俱是汗出如浆! 眼见得江清川他们这般强硬,两人也不敢再造次,装作无比伤心收了声,相互搀扶着离开正厅。 一离开几兄弟的视线,母女俩的面色便全变了! 「歌儿,你说,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不是……」 苏氏正要说话,却被江清歌一把捂住嘴,「外面有人!」 话音刚落,江清远推门走进来。 「远儿!」苏氏看到江清远,松了口气,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方才去哪儿了?你不知道,刚才你那个四个哥哥,快把我和你六妹妹吃了!」 「为何?」江清远问。 「还能为何?」江清歌低泣道,「还不是被苏家的人给蛊惑了!现如今,拿我们跟仇人一样!」 「我去找他们!」江清远阴沉着脸要去几人算帐,被江清歌拦住了。 「五哥哥,你一人打不过他们四个的!暂时还是忍一忍吧!当务之急,得先找到太后,把信和解药送出去才行!」 「我方才就是在外面找门路,正好碰到了一个人……」江清远看向身后,「你进来吧!」 一劲装男子疾步而入,进门看到江清歌,即拱手行礼:「小人北河,见过江姑娘!」 「北河……」 江清歌一阵激动,「你是魔君哥哥的人?」 「正是!」北河躬首。 「太好了!」江清歌喜极而泣,「我一直盼着你们呢!你们若是再不来,我就要被困死在这府中了!」 「小人来迟,请姑娘责罚!」 「那倒不必!」江清歌摆手,「不过,你们此次的确响应得慢了些!我从得知宫中出事,便传信出去,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才见到你们的人……」 她说到一半,忽又问:「怎么?就你一人过来吗?我要了十个人的!」 「这个……小人不知!」北河摇头,「小人接了指令便过来了,具体情形不甚清楚!」 「行吧!」江清歌叹口气,「有总比没有强!有你和五哥在,我们应能出去了!事不宜迟,这就出发吧!五哥你去引开那些闹事的人,让北河带我离开!」 魔君手下无弱兵,个个都会飞檐走壁。 有他相助,江清歌成功逃出侯府,搭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绝尘而去! 萧凛和苏离坐在马车内,含笑目送江清歌一行离开。 不远处街巷中的李如风,此时正忙着处理街巷中的十条劲装大汉。中文網 他拿买来的麻袋,把他们挨个儿装起来。 几人挣扎得特别厉害,被李如风照着脑袋狠砸了两下,这才晕死过去。 城郊,群芳苑。 温泉池内,白雾渺渺,池畔桃花盛开,绯红色的花瓣被风一吹,扑簌簌的落了一池,也落在太后那花白的头发上。 太后伸指拈起一片,放在唇间轻嗅,苍老的眸子,此时却牢牢粘在池畔一人身上。 男子不过二十余岁,正是青春好年华,生得浓眉大眼,英武强壮,一双黑眸亮得晃眼。 他正在池畔舞剑,上身半果着,露出古铜色的精壮肌肉。 池畔热雾氤氲,他又舞得急,身上很快便大汗淋漓,汗水顺着麦色肌肤往下流,太后的目光也跟着一起往下走,苍老的眸底,此时却是情翻涌。 「阿皓,过来!」她娇滴滴的唤了声,仿佛二八少女般娇柔。 可惜,她到底不是二八少女了,那粗哑的声音,配上这娇软的腔调,怎么听怎么别扭。 男子也似被恶心到了,但还是乖顺走过去,伸手将太后揽在怀中。 「阿皓……」太后娇笑着将头埋入他怀中,「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娶宁氏,不过是被逼无奈,对吧?」 被称作阿皓的男子正要答话,一条人影却急匆匆闯进来! 「太后!出事了!出大事了!」 ------------ 第285章 给孤狠狠的杀! 皇宫,养心殿。 曾经宫人穿梭的大殿,此时空无一人,数列着黑色甲胄的内卫,牢牢守在大殿周围,空荡的大殿内,有野兽嘶鸣般的嚎叫声不断回荡着。 自从发疯后被送回起居殿,萧帝只要醒着,便会一直不停的狂嚎,嚎得外头一众太医的腿都软了。 承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眉头紧皱。 「皇上发病到现在,已有数个时辰,诸位还是未能找到解救之法吗?」 众太医惶恐摇头:「我等无用!实是未见过这般诡异之毒!」 「既然这毒是淑妃所下,那么,承大人何不去淑妃处寻药?」院正韦盈小心翼翼提出建议,「她既能治出此毒,自然便能配出解药!」 「韦大人所言极是!」承影掠了他一眼,「那么,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来人,送韦大人去慎刑司向淑妃求药!」 韦盈听到「慎刑司」,打了个寒颤,慌慌摆手:「大人,还是算了!我忽然想到,这淑妃既有心谋害皇上,这会儿事情败露,罪无可恕,便算有解药,只怕也不肯拿出来!若是她拿出的不是解药,而是毒药,岂不是反害了皇上?」 「原来韦大人也能想到这一点啊!」承影轻哼,「这慎刑司真好,总是能令人清醒!」 「是我愚钝了!」韦盈讪笑,「太子殿下聪敏过人,定是早就想到这些,他却没有向淑妃逼药,想来是知道无用!殿下如今虽疯着,到底性命还在,若是再中了毒,那可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韦大人想的极是透彻!」承影点头,「所以,诸位,求人不如求已!为皇上解毒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务必要殚精竭虑,群策群力,尽早救皇上出苦海!」 「是!」众太医唯诺应答,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莫说他们没有能力解毒,便是有那个能力,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敢提着脑袋往前上啊! 事情明摆着的,太子并不想治好皇帝的疯病。 如今又是太子监国,除非谁活腻了,才会触这位活阎王的霉头! 「我等一定竭尽全力,为太子殿下分忧!」 韦盈带头表了忠心,拎下医箱退下。 还未出殿门,便被一队人马拦住了。 「你们不在这儿为皇帝解毒,往哪儿跑呢?」 苍老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他们再熟悉不过的颐指气使的腔调。 「太后!」 众太医慌忙跪了一地。 承影等人看到太后鸾驾,也都跪倒行礼,「参见太后!」 太后冷冷的睨了他们一眼,问:「太子呢?他父皇如今疯癫在塌,他都不来侍疾的吗?」 「回太后,殿下出宫为皇上亲访名医去了!」承影回,「侍疾之事,暂交由属下和诸内卫!」 「他还真是孝顺呢!」太后满面嘲讽,但她现在只想尽快解了萧帝的毒,也懒得戳破他,只将手伸给肩舆旁的江清歌。 「扶孤下来!」她道,「陪孤一起去瞧瞧皇帝!」 江清歌殷勤上前,将她搀扶至大殿门前。 两人抬步就要入内,却被承影伸手拦住了。 「太后留步!」 「你敢拦着孤?」太后冷冷的横了他一眼,「你是活腻了吗?」 承影躬首:「太后恕罪!皇上此时疯癫暴躁,六亲不认,属下恐他会伤到太后!太后可能不了解此毒的可怕,这毒传染性极强,但凡被咬到者,半刻钟内即发病!之前肖统领便深受其害,这会儿也跟皇上一样疯着!」 「孤无惧!」太后抬袖拂开他,「让开!」 然而承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 「太后无惧,可属下甚惧!皇上中毒,太子忧心忡忡,若是太后再被传染,可如何是好?请太后务必保重凤体,勿要让太子殿下担忧才是啊!」 「呸!」太后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少在这里跟孤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话!你那主子是什么心思,孤心知肚明!孤不说,是给他留着脸呢!可他却不知悔改,一意孤行,囚禁皇帝,这可是谋逆大罪!」 「太后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承影据理力争,「皇帝疯癫,是被淑妃所害,此事有诸臣做证!太子殿下派人守住他,亦是为太后及这宫中无数人着想!绝非太后所说的囚禁谋逆!还请太后莫要冤枉了殿下!」 「你敢说孤冤枉他?」太后勃然大怒,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来人,将这以下犯上的狗东西剁了!撞开养心殿,救皇帝!」 言罢,手一扬,身后禁卫如潮般涌上。 「既然太后不听劝,那属下也只能不敬了!」 承影也不再多废话,拔剑出鞘。 身后,黑甲内卫的刀剑亦在同一时刻脱鞘而出,直直指向禁卫军。 养心殿外,立时剑驽拔张! 「太子意图谋反,给孤狠狠的杀!」太后手臂利落挥下,面色狰狞。 随着她一声令下,禁卫和东宫内卫立时杀在了一处,大殿上一片刀光剑影。 江清歌紧跟在太后身侧,一双诡诈的眸子,此时却不自觉的往房顶上瞧。Z.br> 殿前杀得热闹,大殿的房顶上,此时却是十分安静。 萧凛和苏离藏在勾檐斗角处的阴影里,袖手旁观,意态闲适。 他们选的这个位置很好,极隐蔽,外人根本发现不了,但他们却能将屋下房顶的所有动静都尽收眼底。 檐下禁卫和内卫杀得难解难分,檐上的江清远和北河两人通力合作,将琉璃瓦揭开,用工具刨出个足够一人进入的小洞。 北河将绳子系在腰上,江清远则将另一头牢牢捆在自己身上,围了几圈,又把绳末拴在屋檐上。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北河自洞口一跃而下,在空中荡了几下,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他径直往萧帝寝房而去。 江清远蹲在屋顶上望风,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的江清歌的心也高高悬着,只盼着江清远和北河能尽快得手。 萧凛见时机成熟,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唿哨。 殿前的承影立时会意,露了个破绽,直往后摔,其余内卫接到信号,也纷纷后撤,仿佛要溃散而逃! 太后见状大喜,紧随在禁卫身后冲入大殿。 ------------ 第286章 真的要倒大霉了! 江清歌紧随其后,想到萧帝即将恢复正常,侯府又将恢复往日风光,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如潮般奔涌! 此时的北河,已经站到了萧帝床塌前。 见众人冲了进来,他立时拿起江清歌给他的药丸往萧帝口中送。 同一时间,萧凜和苏离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寝房。 他身后,是被他宣进宫,此时「恰好」入殿的几位朝臣。 当然,少不了他身边的四大金刚静王高相等人。 「住手!」萧凛看见北河的动作,厉声怒斥,「你喂父皇吃什么?你想害死父皇吗?」 说话间,袍袖一扬,硬生生的将北河逼退了好几步! 「他是在救他!」太后疾步几步,拦在他面前,「这是孤为他寻来的解药!」 「皇祖母从何处寻来此药?」萧凛急道,「此毒甚是凶险,若非有十成十的把握,会反害了父皇的!」 「像你这般不管不问,他能自己好起来吗?」太后怒斥,「萧凛,你别以为孤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怕是巴望着他永远疯癫下去吧?」 「皇祖母何出此言?」萧凜委屈道,「父皇疯癫之时,是孙儿不顾被传染的危险,寸步不移的守在他身旁!这足以证明孙儿的孝心!」 「你若真孝顺,便不要拦着孤救他!」太后怒斥。 「来历不明之药,孙儿实是不敢让父皇用!」萧凛坚决道,「再者,皇祖母若真有心送药,大可正大光明过来!这般鬼鬼祟祟的,孙儿实是想不明白皇祖母意欲何为!」 「好个孝顺的孙子!」太后气得跳脚,「孤倒是正大光明的来了,你让进了吗?这会儿却倒打一耙,倒显得你有理了!」 「孙儿是为父皇考虑!」萧凛大声道,「若没猜错的话,这解药,是您身边这位福运圣女所制吧?皇祖母可知,她本身就是萧玦一党?淑妃给父皇下毒,您觉得,她会给出真的解药来吗?若是真出了什么事……」 「天塌下来,孤担着!」太后见事情僵持在这儿,心中着急,一时又撒起泼来,扯着萧凛一阵哭嚎吵闹。 她在胡搅蛮缠,北河则趁机会往萧帝身边溜。 江清歌的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见状忙上前相助。 她跟北河分工,由北河阻挡外围内卫,她则拿着那颗药丸,冲到萧帝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枚药丸塞入萧帝口中! 为防萧帝发狂时伤到自己,萧凛命人将他绑在了床塌之上。 江清歌的举动令他愈发狂躁,张开大嘴咬过来。 江清歌却早有防备,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硬逼她将那枚药丸吞进肚中! 「我成功了!」江清歌任务完成,喜极而泣,捂着脸跪倒在地上! 太后亦是喜形于色,一路小跑至萧帝面前,连声追问:「皇帝,你好点了吗?」 服下药丸的萧帝,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他这是好了,还是没好?」太后犹疑着看向江清歌。 江清歌也无法确定,但还是用力点头:「应是在恢复中!药丸要半刻钟方能起效!」 「太好了!」太后深信不疑,拍着江清歌的手道,「待会儿皇帝醒了,你便是首功!你救了皇帝,孤看谁还敢骂你谋反!」 「待皇上醒来,自会断明谁是真正的反贼!」江清歌狞笑着看向萧凛,目光触到他那双如刀般的利眸,到底没敢多看,又扭头去看苏离。 「到时候,有些人,真的要倒大霉了!」她咕咕怪笑,「通敌卖国者,抄家灭九族!忤逆造反者,千刀万剐!七妹妹,这样的结局,你,期待吗?」 「何止是期待?」苏离淡笑,「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这等好结局了!」 「你……」江清歌瞪着她,欲言又止。 她从苏离的脸上,没看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和害怕! 可是,怎么会呢? 江清歌脑子里忽然「咯噔」了一声! 以萧凛的能力,既然已经发现了他们,会拦不住吗? 可是,既然能拦住,为什么不拦? 他们…… 一念未了,忽听身边的太后惊叫:「皇帝,你怎么了?」 江清歌倏然一惊,猛地回头,目光触到床塌上的萧帝,不由魂飞魄散! 萧帝的脸,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可怖的青紫色,嘴角有一缕血线淋漓而下,原本瞪圆的双目,此时也缓缓溃散…… 「怎么会这样?」江清歌失声尖叫,「不该是这样的!他服过解药之后,身上的皮肤会在几息之间就恢复正常!之后神智渐转清明,气力也会很快恢复……」 「滚开!」萧凛袍袖一拂,她便像只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来人!快来人!」萧凛急急叫,「快救父皇!」 太医们本就在殿外侯命,听到里面的动静,一齐冲进来。 看到床塌上的萧帝,亦是大惊失色,忙上前抢救,有的揉胸口,有的掐人中,有的忙着扎针,有的则准备活命的药汤。 可惜,一番混乱之后,萧帝的气息仍是愈来愈弱,那一张脸由青紫转灰白,眼睛更现出可怖的混白色。 韦盈颤抖着手指,往萧帝的鼻间探去。 触手一片冰凉。 「皇上……」他哆嗦着嘴唇,看向身后的人,「薨逝了!」 太后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胡说!胡说!」江清歌疯了一样爬起来,再度往萧帝身上扑去,扑到一半,被李如风扬剑挑住,扎在了地砖上。 萧凛缓缓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给父皇服的,怕是不是解药吧?」他冷冷道,「你跟淑妃母子私通已久,早有谋权篡位之心!给父皇下毒不成,如今又鼓动太后,亲手喂他服下毒药!江清歌,你好毒的心肠!」 「我没有下毒!」江清歌哭叫着,「我给他服的就是解药!那解药是我亲手所制,是她亲自教给我的药方!我绝不会弄错的!」 .z.br> ------------ 第287章 他不死,我如何生? 「她?」苏离挑眉,「她是谁?淑妃吗?」 江清歌不答,只一径重复着方才的话,叫得声嘶力竭,嗓音嘶哑。 她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这一天,她从睁眼就在煎熬,为逃出侯府殚精竭虑,为给萧帝解毒绞尽脑汁,这根弦一直紧绷着,绷到这会儿,都快要断了。 她就指望着萧帝能醒过来,让她能喘口气,却万万没想到,一番奔忙之后,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有神灵引路,我是福运圣女!我总是赢,我这一次也该赢的!为什么没有赢?为什么?」她像疯子一般大喊大叫,「你说话啊!为什么会这样?」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众人鄙夷的目光,以及太后怀疑的眼神。 她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说,你是不是真跟淑妃母子私通……」 「我没有!」江清歌痛哭流涕,「太后,您该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希望皇上醒过来!我为什么要害他啊!只有他醒了,我才有活路啊!」 太后当然深知这一点,短暂的犹疑过后,她抬头看向萧凛。 「是你捣的鬼,对不对?」她咬牙切齿,「你对你父皇做了什么?是不是你给他下毒了?」 「皇祖母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萧凛看着他,「在江清歌喂入药丸之前,父皇还一直活蹦乱跳的,虽则疯癫了些,但气力精神皆与之前无异!是在江清歌喂药之后,才会变成这样!这一点,你我皆看在眼中,不是吗?」 「这里的所有人,还有外头那几位大人,他们皆可以作证!」 「本王可以作证!」静王第一个举手。 他身后几人很是上道,也都纷纷举手作证。 太后狠狠的瞪了几人一眼,还想说什么话,萧凛却抢在他面前开口。 「皇祖母受这妖女蒙蔽,非要进入寝殿给父皇解毒,甚至不惜屠戮东宫内卫!这边厢明修栈道,那边厢又差人暗渡陈仓!任是孙儿如何的围追堵截,你们到底是把这颗致命的药丸,喂到了父皇口中!怎么一转眼,倒又成了孙儿的不是了?」 「敢问太后,孤,何错之有?」 他一个箭步站到太后面前,高大的身影,被夕阳的余辉投射到太后身上,那一瞬间,太后觉得这皇宫里的天,瞬间就暗了下来! 「孤……孤是为了皇帝好……」她硬着头皮辩驳。 话未说完,便被萧凛一字一顿打断,「可是,太后您自以为是的好,却害死了父皇!大萧之主,就这么惨死在您的昏庸与愚蠢中!便算您是太后,也不能如此的肆意妄为吧?」 太后被他驳得哑口无言,她知道自己此番捅了大漏子,哪怕平时再颐指气使,此时也乱了分寸,只得将全部怒火都宣泄到江清歌身上。 「你这***,你害死孤了!全是你的错!孤都是被你所蒙蔽!以为你是什么福运圣女,能救皇帝一命!没想到,你却包藏祸心!孤打死你这***!」 她摸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的朝江清歌打过去! 江清歌被打得连声惨叫,却并不躲闪,只是一径鬼嚎:「为什么会这样?你出来啊!你说话啊!你害惨我了!你为什么不说话?求求你!说话吧!」 她对着虚空的大殿拼命叩头,直磕得嘭嘭作响,很快便磕得满头是血,晕死过去! 苏离见她行为诡异,眉头微皱。 江清歌这是在跟谁说话? 难不成,这大殿之中,还有她的幕后指使者? 萧凛也想到这种可能,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掠过,却并没有什么发现。 能被派到养心殿来看住萧帝的人,皆是他麾下的 心腹干将,也是从北境战场上一路厮杀出来的同袍战友。 他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背叛他。 毕竟现在执掌朝政的人是他! 「将她押入慎刑司,容后再审!」他吩咐道。 承影点头,差人将江清歌绑了,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她受了伤,身上鲜血淋漓,在地砖上留下了一条鲜红的印迹。 太后看着那条血痕,面色隐隐发白,身子亦难以自控的抖起来。 「太后,您怎么说?」萧凛走到她面前。 「说……说什么?」太后结结巴巴问。 「您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萧凛目光如刀,割得她体无完肤,「您就没什么好说的吗?」 太后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一双老眸急剧抽搐着,「孤……孤是被那妖女……」 「妖女罪该万死!太后呢?想以何种方式赎罪?」萧凛再次打断她的话。 「孤孤……孤是太后!孤是他的母后,孤赎……赎什么罪?」太后下意识的想把自己摘出来。 萧凛掠了她一眼,看向身后几名朝臣。 「太后是孤的皇祖母,孤若罚她,便是不孝!此事,孤不管了,交由几位大人吧!朱大人,你是礼部尚书,你来主理此事!」 朱敬元忽然被点到名,苦苦脸,缩缩头,最终还是站出来。 「那微臣便依祖例行事吧!」他道,「太后间接害死皇上,依祖例当……当囚禁冷宫,终身不得出!」Z.br> 「你敢!」太后听到终身不得出五字,瞬间急了,站起来就要叫嚣,却被萧凛一句话冰封。 「他敢!」他冷冷道,「孤,给他这个权利!」 「你你……」太后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下一刻,她「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上。 「送太后回慈宁宫!」萧凛冷声发令,「自即日起,慈宁宫全宫封闭,不得孤令,终生不得开!」 「是!」李如风那边答得格外洪亮利索。 朱敬元等人亦跪地高呼:「太子殿下圣明!」 「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已逝,还请您早日登基,以安民心,以定四方!」 「真好!他要登基了!」 一道轻悄笑声,在耳边响起来。 江清歌低呜一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嗅到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谁?谁在说话?」她抱紧自己,缩成一团。 「还能是谁?」那声音轻笑,「当然是我啊!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 江清歌疼痛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她愤怒叫骂:「你是什么狗屁神明?你害死我了!你个蠢货!你让我制的解药,把皇上害死了!皇上死了!我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你错了!」那声音笑得恣意轻狂,「他死了,我们才好翻身啊!他若不死,我又如何生?」 ------------ 第288章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生?」江清歌惊愕万分,「你在说什么?你如何生?你……你不是神仙吗?神仙都能活上几百几千岁的,谈什么生死?」 「神仙……呵……」那声音低低叹了口气,一时未语,半晌,忽又咬牙:「东皇,你害我至此,休想逃出生天!我便算神魂俱灭,也要拉着你永坠阿鼻地狱之中!」 黑暗中,有牙齿磨啮之声响起,咯咯作响,令人不寒而栗。 江清歌却是越听越糊涂。 「什么东皇?」她苦眉皱眼,「你莫不是也疯了?净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你害我至此,不给我一个交待吗?」 「你是福运圣女,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那声音答。 江清歌惨笑:「你看不到我身在何处吗?我现在是谋杀国君的罪臣!哪来的福运?霉运还差不多!对,就是霉运!从我记事时,你就一直跟我说,萧玦是未来储君,萧允是大萧战神,还有魔君元真温佑安叶希元他们,都是能助我登顶的栋梁之才!可现在呢?」 她摊手,「什么狗屁的未来储君?遇事束手无策,只会推卸责任!什么狗屁的大萧战神,到了太子面前,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魔君的人也是无用得紧,永远被东宫内卫压得抬不起头!还有什么元真温佑安叶希元,他们现在又在哪儿呢?以前围着我团团转,我身陷危难之时,他们却集体失踪了!连根头发丝都瞧不见!」 「还有江家五兄弟,明明他们是我身边最忠诚的狗,现在好了,狗疯了,咬起我这个主子来了!」 江清歌愈说愈气,索性连自己身体里这个指路明灯也一起骂,「你这个神明,倒是真的神!说话做事,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患了痴妄症啊?你有病就去看!在我耳边胡扯八道坑我做甚?」 她说到最后,整个人都崩溃了,放声悲嚎。 「蠢物!」那声音唾了一口,「你有今日,还不是怪你自己太贪心?有苏离这般称手听话的工具,你只靠开医馆,便能赚得盆满钵满!细水长流,方能源源不尽!你杀鸡取卵,谋取暴利,如今被反噬,倒怪起我来了!真真是蠢到了极点!」 江清歌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哭道:「可我做这些事时,真的没想到,苏离会把这一切都曝出来!若非是她从中使梗,我又岂会落到今日这般惨境?你告诉我,她是不是被鬼上身了?不然为什么变得这般厉害?」 「因为她回来了!」那声音叹口气,「我早知道她回来了,却没想到,她会有那般造化!是我疏忽大意,让他们钻了空子!」 「什么回来?」江清歌追问,「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 「你早晚会明白!」那声音含混道,「你只记住一点,她再不是以前的她,她比你想像的还要厉害!」 「这些事,还用你说吗?」江清歌苦笑,「我得到的教训,已经非常深刻了!你告诉我,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等。」那声音回。 「等?」江清歌一阵绝望,「你看我这个样子,能等多久?萧凛和苏离那两个***又能容我多久?说不定下一刻,他们就会杀了我!」 「不会!」那声音笃定道,「他们计谋得逞了,你如今便是杀死皇帝的罪魁祸首!好不容易才得到你这么一个替罪羊,哪舍得轻易杀了?自是要留到皇帝大丧之日,将你杀了殉葬!」 「计谋?得逞?」江清歌愕然,「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猜到皇上会死在我手里?」 「当然!」那声音回,「萧凛若要顺利即位,皇帝就不能一直疯着!尸毒在首次发作之后,人的神智会间断性恢复,恢复神智的皇帝很危险,所以,他得死!」 「他若死在太子手里,那便是太子救治不力,可 他若死在太后和你手中,背上这样的黑锅,太后便再无法对他指手划脚了!不愧是太子萧凛啊,这一石二鸟之计,叫他用得明明白白!」 「为了达成此计,他欲擒故纵,就是要利用我们孤注一掷时的慌乱,给予重重一击……」江清歌到这时方才回过味来,「可是,我给皇上服用的,是真的解药,并非毒药啊!皇上为什么会死?」 「当然是因为苏离在这之前,就喂他服下了毒药!」那声音回。 「可在未服下解药之前,皇上还是好好的!」江清歌困惑道,「她用的什么毒,能正好赶在我喂他服下药丸之后迅速毒发?」 「据我推测,她给萧帝服的毒,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毒,或者就只是一种食物,若是单独存在人体内,并不会给人体带来任何影响,但当这味药遇上尸毒的解药,便会毒如砒*霜,令人当场毒发而亡!」 「她又不会制尸毒的解药,如何针对尸毒用药?」江清歌愈发迷糊了。 「她不会吗?」那声音反问,「她若不会,那此时的萧凛,便会被尸毒搞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其他!今日朝堂之上,他的太子之位,便废定了!」 「她连尸毒解药都治得出来……」江清歌颓然抱头,「她……她……」 她被苏离震慑到,满心绝望,嘴里却又不肯承认,坐在那里懊恼了片刻,忽又霍地站起来! 「你明知他们的阴谋,却还把我往这火坑里推!你到底是何居心?」 「原因我一开始就已跟你言明!」那声音冷哼,「江清歌,你能不能镇静一点,不要老是问些车轱辘话?」 「你说得倒是轻巧!」江清歌恨声道,「大丧之日,被砍头的又不是你!你这般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害你,我是在救你!」那声音一字一顿道,「江清歌,你给我记清楚,从现在起,给我好好的猫着!猫到大丧之日!大丧之日,便是我们大杀四方之时!」 「大丧之日,便是我的死期,还反杀个屁啊?」江清歌痛苦的闭上眼,「罢了,我不想再同你说话了!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她伸手捂住自已的耳朵,将头深深埋入两膝之中。 那声音亦未再多言。 囚室又恢复一片死寂。 囚室外的气窗,苏离和萧凛像两只黑暗中的猎豹,一动不动的猫着,将江清歌入囚室后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眸中。 ------------ 第289章 传音入密术! 此时见她一动不动的窝在那里,许久未动,似是已经晕睡过去,遂悄步离开。 「阿离,你怎么看?」萧凛问。 苏离秀眉紧蹙:「她看起来好生诡异,明明嘴一动不动,却似又在跟谁在争论什么似的,她似乎十分愤怒,肢体动作也十分夸张,像是在跟幻想中的人对话一般!」 「我也是同样的感觉!」萧凛点头,「你说,她表情动作如此之大,为什么却不直接吼叫出来呢?这个时候,明明该是她最崩溃的时候,以她此时的心智,应也猜不到我们会在旁偷听吧?」 「她若有防备之心,那便连表情动作都会控制得极好!毕竟,她在那么大的动作幅度之下,还是牢牢的闭紧了嘴巴,能控制住嘴,自然也能控制住身体!」苏离分析着,「所以我猜她并未意识到有人窥视她!以她的肢体动作来看,她的确也是崩溃到极点了!若不是她一直闭紧嘴巴,我都怀疑她是疯了!」 「若真疯了,便不可能形为癫狂,嘴巴却不动……」萧凛猜测着,「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她平时一直用这种无言的方式,跟一个幻想中的,又或者看不见的人通话?习惯成自然,所以哪怕内心崩溃到极点,依然能保持无声交流?」 「用无言的方式交流……」苏离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脑中忽然有什么闪了一下,脱口道:「传音入密?」 「什么密?」萧凛忙问。 「传音入密术!」苏离解释道,「我听说有一种秘术,可以使用内息发音,他的话可以让特定的某个人听到,但别的人听不到!据闻法术高深者,便算相隔千里,亦能将声音传达!」 「世间还有这般诡异法术?」萧凛一惊,「我从未听闻过!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苏离自然是从恶灵境学到的。 她亦会施用此术,但是,此术跟江清歌所施用的那些邪术咒术一样,不可随意在人境施用。 人境与恶灵境泾渭分明,人境皆凡夫俗子,这个世界,自有他的运行规则,以达到某种平衡。 恶灵境也有一套约定俗成的体系。 凡逃离恶灵境,乱入人境和天境者,一经抓回,便坠入恶灵渊,受尽痛楚,魂飞魄散。 单是闯入人境,便有如此重的惩罚,若将恶灵境习得的邪术随意施用,打破人境平衡,那便是罪上加罪,所得的惩罚自然也最重。 恶灵渊极寒之处,养着一只恶兽,名唤恶噬,恶噬爱食恶灵脑髓,被食者,生不得死不得,每日都要经历魂飞魄之苦,偏偏又死不掉,只能永生永世承受这种可怕的煎熬。 这般严酷的律条,对于想要逃离恶灵境的人,是种极大的震慑。 所以,绝大多数人想要重回人境,就得像她这般老老实实修炼,熬过一重又一重难关,最终才有资格重回人间。 即便这样,回到人间后,在恶灵境习得的奇诡之术,也不可以随意在人境施用。 这其中亦有细则,回人境之前,便会与恶灵宫签定灵魂契约,一旦违约,很快便会遭反噬。 当然,能为人境造福的,人境本身就有的术法除外。 比如,医术。 还有一种情况,回人境者若遇到为非作歹的恶灵境逃犯,亦可用法术将他拘回,交给恶灵境制裁。 这种情况下,不光不会受到惩罚,还会受到嘉奖。 只是想重回人间者是极少数。 若非前世有深仇大恨未了,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恶灵境修仙。 修行二十年,便有入天境的资格。 天境与人境,那是天壤之别。 谁会为了那点仇怨,重尝人间八苦呢? 不过, 恶灵境律条虽严苛,也并不能完全阻止某些恶灵胡作非为的念头。 每年都会有心存侥幸的恶灵逃离。 但他们身上的烙印,是无论如何也去不掉的。 因为这烙印,恶灵军总能准确无误的找到这些人,最迟不超过百日,便会将他们抓回。 在苏离的记忆中,很少有人能逃过恶灵军的追捕! 苏离识得恶灵印,可是,在江清歌身上,她并未发现这样的印迹! 「殿下,我们去找淑妃!」她顿住脚步。 「你怀疑是她作的妖?」萧凛问。 「极有可能!」苏离凝重点头。Z.br> 淑妃会制尸毒,尸毒亦属恶灵境独有之毒。 她既通此毒,那么,也极有可能通晓传音入密之术! 淑妃和萧玦关押在地牢最深处。 为防止她和江斐等人再勾结在一处,这些人全都是分开关押的。 淑妃身为重犯,自是慎之又慎,派重兵把守。 此时的淑妃,正坐在牢中闭目养神。 她受过刑,身上自是伤痕累累,但精神看起来却还不错。 比起隔壁呆滞的萧玦,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听到动静,她睁开眼睛,看到萧凛和苏离,咧嘴笑起来。 「太子殿下,您打算何时登基啊?是在大丧之前,还是大丧之后呢?」 说完,不待萧凛答话,便又自顾自道:「本宫猜应该是在大丧之后吧?毕竟,你这么孝顺!不把你父皇好好送走,怎能安心登基呢?」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萧凛轻哼。 淑妃摇头:「你的人日夜看着我,便连只苍蝇蚊子都飞不过来!我哪有什么消息可听?」 「那你如何知道?」苏离问。 「这个不难猜啊!」淑妃咕咕笑,「毕竟,你们想皇帝死,不是吗?说起来,真正的谋朝篡位者,是你们啊!本宫真的好生委屈!唉!」 她叹口气,「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你们棋高一着,本宫也只有认输了!哈哈哈!」 她说到最后,却又狂笑出声。 苏离站在铁栅栏前,屏息静气,调动内息,仔细观察着她。 然而她并未在淑妃身上看到恶灵境的烙印。 她不是恶灵境逃犯? 难不成,她跟她一样,也是重生者? 可这也不对。 重生者使用禁术,会遭反噬。 可是,不管是她,还是江清歌,她们身上都没有任何遭反噬的迹向! ------------ 第290章 迷雾重重! 遭反噬者眉心会有乌气萦绕,反噬愈狠,乌气愈浓。 到最后,整个人都会被乌气包围。 那个时候,便是跟那些逃犯一样,被乌气卷回恶灵渊喂恶噬了。 苏离盯着淑妃,眉尖紧蹙。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为什么她能超脱于恶灵境的规则而存在? 难不成,她是天境之人? 不,天境对比恶灵境,各种规则制度会更加严苛。 毕竟,那是三境中最至高无上的神仙之境。 淑妃若敢藉禁术在人境乱来,也绝不可能逃脱惩罚! 苏离思来想去,未有结果,心里莫名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超乎预料的事,如苔藓一般,在那阴暗无人的悄然滋生。 见苏离尖紧锁,萧凛知她未有收获,也懒得再站在那里看淑妃发疯,带着她走出地牢。 地牢内,淑妃仍在那里怪笑,声如夜枭,令人毛骨悚然。 「太子谋反,天必谴之!」她忽地扬声尖嚎,「万民挡灾,伏尸千里!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朝有昏德,必当自绝!」 萧凛和苏离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听到这话,倏地拧头望过去! 淑妃见两人齐齐回头,叫声愈发尖厉。 只可惜,她还未来得及多叫完,便被看守的内卫敲晕在地上。 「这疯子!」内卫骂了一声,将她身上的铁链又多加了两道。 隔壁的萧玦似是被吓傻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萧凛冷冷的看了片刻,带着苏离走出去。 走出阴暗沉闷的慎刑司,眼前立时大放光明。 可此时两人心中,却似迷雾重重。 夕阳西斜,缓缓向地平线沉落。 慎刑司的狱卒,此时已到了交班的时候。 辛苦一天的狱卒陆续从慎刑司走出来,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 一黑面壮硕的汉子,却绕开众人,径直往宫门口而去。 天色将黑,宫门即将下匙。 守门的卫兵看到他,似乎有点意外,笑问:「老张,你到这里来做甚?」 张楚笑着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腰牌递过去,「今儿是我出宫探亲的日子!」 卫兵接过腰牌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你这腰牌的颜色好像有点不对啊……」 「别提了!」张楚哀叹,「我婆娘给我买的新衣裳,掉色掉得厉害!我洗衣时忘了把腰牌拿出来,结果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说话间,伸手去拿腰牌,指尖全往卫兵袖口间推去。 卫兵一怔,察觉到袖口多了包沉甸甸的东西,立时会意,轻咳一声,看了看左右,见无人注意,便将那包碎银子收起,低声对张楚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可别给我惹事!」 「放心放心!」张楚忙道,「我老娘病得厉害,怕是不成了!赶着见这最后一面,不然,也不会如此下策!」 卫兵「嗯」了声放行。 之前有宫人侍卫有急事要出宫,都是如此操作。 张楚不过慎刑司一个小小狱卒,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并不在意。 只要他悄悄的走,再悄悄的回,神不知鬼不觉,自己也能悄悄的混点油水。 张楚朝他点点头,大步离开。 出得宫门,直奔城中的同福客栈三楼雅间。 那里已经有人焦灼相候。 见他过来,那人急急迎上来,却是个中年男子,年约四十上下,眉眼阴鸷,鹰钩鼻,八字胡,一袭酱色绸袍,让他本就黧黑的肤色,愈显得 暗淡无光。 「张楚,情况如何?」见到张楚,他劈头便问。 「见过钱将军!」张楚躬首行礼,将宫内情形据实以告。 说完愈发惶然,担忧道:「钱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皇上暴亡,淑妃身陷牢笼,太子殿下狠戾,虽然还未言明行刑之期,但想来死期不远了!若是连淑妃也……」 他说到一半,触到钱谦那冷厉的目光,忙不迭的住了嘴。 「怕了?」钱谦问。 张楚忙摇头:「属下不怕!属下只是担心……」 「无须担心!」钱谦轻哼,「娘娘不会有事的!她是有大福运之人,除非她想死,否则,谁想别想杀了她!」中文網 张楚心中不信,面上却陪着笑:「是!」 钱谦看出他的言不由衷,眸间杀意一闪即逝。 「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他道,「淑妃娘娘可有交待过你什么?」 张楚摇头:「她是单独关押,内卫把守极严,属下没有任何机会!娘娘自然也传不出任何讯息!啊,对了!」 他想起淑妃在牢中高嚷着的那几句话,忙复述了一遍。 钱谦喃喃的重复着这几句话:「太子谋反,天必谴之!万民挡灾,伏尸千里!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朝有昏德,必当自绝……」 「对,就是这几句!」张楚点头,「可有什么特别深意?」 钱谦不说话,只是一遍遍的重复着。 下一刻,他霍地站起来! 同一时刻,东宫。 萧凛坐在桌边喝茶,脑中却还一直回荡着淑妃的那几句话。 他当然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更不会在意她那些诅咒。 但淑妃自事情败露后,一直十分镇定,并未有什么激进之言,那时却忽然嗷嗷乱叫…… 他想到某种可能,倏地站起来! 「如风,彻查今日慎刑司出宫之人!」 张楚的事很快便被翻出来。 李如风派出人马在城中搜寻。 然而人海茫茫,想找到一个刻意掩藏行迹的人,实是千难万难。 寻了一夜,未有收获,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在宫中张网以待。 最终等来的,却是张楚的死讯。 负责等他的,是东宫内卫秋然,此时一脸懵逼。 「李大人说放长线钓大鱼,莫要惊动了他,我们便什么也没做,看都没多看一眼,谁想他走着走着,忽然就倒下了!」 「应是他见的人给他下的毒!」萧凛猜测道。 「可是,为什么?」苏离不解,「他又不知我们知道他是内鬼!」 「以防万一吧!」萧凛道。 「就为了以防万一,杀了一个有用的暗子?」 「她的暗子,怎么可能是一个呢?」萧凛轻叹,目光掠向身后那巍峨华丽的宫殿,「她入宫十余年,除了东宫她插不进手,其他地方,只怕已经漏成筛子了!」 ------------ 第291章 拔乱反正! 「如此说来,她在宫外,只怕也织起了一张大网!」苏离皱眉。 「只是她如今身陷囹圄,这些人,当真还会为她效力,受她驱使吗?」李如风问。 「按常理来说不会……」萧凛沉吟道,「只是……」 「只是这个淑妃,并非常人!」苏离思忖着,忽然想起一事,忙问:「殿下,你可派人去淑妃宫中瞧过了?找到张明轩所说的暗室了吗?」 「暗室倒是寻到了,只是还未及进去,便出现了崩塌!」萧凛回,「想来是里面设定了机关!眼下正派人挖掘,只是一时半会儿,怕是难有什么发现!」 「也不知淑妃笼络的都是些什么人……」李如风嘀咕着,「张楚出宫,见的又是何人?可惜我们动作慢了些,让这根线断了!」 「自是能助她登顶之人!」萧凛眸光微闪。 想要夺位,靠的从来就不是朝堂上那些文官的嘴皮子,而是武官的铁拳。.z.br> 文官的铁齿铜牙,从来都比不过武官的金戈铁马。 而可能为淑妃所用者…… 萧凛执笔,写下一长串名字,递给李如风。 「让暗卫盯紧这些人,发现有异动,杀无赦!」 李如风点头,迅速安排下去。 苏离的思绪还一直停留在淑妃身上,脑中一直回荡着她的话。 「张楚带着淑妃这几句话出宫,到底想要传达什么样的指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什么天谴之类,她在未入狱前就一直翻来复去的说,这会儿又旧事重提,还什么万民挡灾,伏尸千里,她到底想干嘛?」 萧凛也是一头雾水,思忖片刻道:「她这种人的心思,非正常人所能揣度的!既然她想传信,那本王便给她个便利,让她传个够!」 当晚,便有意无意的放松了慎刑司的管控,只命人暗中盯着。 然而淑妃却像根本看不到一样,再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对比她的淡定,关在另一处的江斐等人却是上蹿下跳,将墙头草的德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自入慎刑司之后,几人便同声共气的骂淑妃,夸太子,又把身上衣裳脱了,咬破手指写血书,向太子表忠心,各忏悔自责,每说到动情之下,声泪俱下,哭得嗓子都哑了,磕得头都破了,吵得看守的内卫脑子嗡嗡响,只差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苏离叹为观止,「好歹也是一朝重臣,又是军侯,又是宰辅战神的,怎的一点风骨也没有?」 李如风失笑:「就皇帝身边那些宠臣,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应声虫!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贪,你以为他们还会做什么?」 「当污浊成了常态,清白便是一种罪过!」承影哀叹,「这般污流,如何能容得下清正刚直之臣?之前殿下每每为能臣出头,却被皇帝肆意打压,打压到现在,满朝文武,皆为软怂无能之辈!殿下您以后执掌天下,一时怕无人可用了!之前那些人,也被皇帝杀得差不多了……」 李如风忆及往事,亦觉悲愤凄凉,「殿下拼命护,他就拼命杀,其实远在那个时候,便该看出他的险恶用心了!」 萧凛想到折损在萧帝手中的那些人,难掩眸中伤痛。 其实他也察觉到萧帝对他的忌惮,渐渐的也不再与那些优秀能臣来往。 他希望用这种方法,保住那些人,免受自己连累。 但后来他发现,即便他与那些人形同陌路,他们仍然难以逃脱被排挤剿杀的命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对于一个骄奢Yin逸的帝王来说,为民请命悲悯天下的臣子,就是他天然的敌人,是眼中钉,肉中刺,非得拔之而后快! 可惜他以前太过愚孝,明知萧帝是这样一个人,却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不敢出任何违逆之言,心中却又时常彷徨郁结。 如今摒弃那些无谓的忠孝之念,反倒觉得一身轻松! 「我大萧泱泱大国,人才辈出,栽下梧桐树,自能引得凤凰来!」他道,「秋闱将至,正是选拔人才的大好时机!此番,孤要打破寒门嫡庶旧制,不拘一格降人才!」 他奋笔疾书,彻夜处理案上奏章公文,次日清晨,太子手令便从东宫频频发出,引来京都又一场地震。 这一次,震中的人,自然是江李温萧四家。 江斐及其女儿造反,罪不可赦,抄家下狱流放,在所难免。 李家和温家也是在劫难逃,查抄家产,全部充公,其子女皆下了大狱,择日宣判后流放千里蛮荒之地。 萧允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之前允王妃便有和离之念,太子特赦,只夺了萧允的封号爵位,府邸及家产原样未动。 除了允王妃子女外,温家的温槿安也得到了赦免。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储君并不甚关心,他真正在意的,是即将到来的秋闱。 为表朝廷求贤若渴诚意,但凡贫困书生,皆可申请领取一定数额的助学金。 凡大萧才子,皆可应试,不分男女,不论贵贱,不讲嫡庶,不分贫富,只要家世清白者,皆有资格参与。 此手令一出,整个大萧都沸腾了,大家奔走相告,欢呼不已! 相比朝堂四臣的殒落,这则消息,才是百姓真正想要看到的,也是事关他们自身利好的消息。 这么多年来,只是一个身份地位,断了多少读书人的梦想,而贫困中的学子则更是艰难,糊口已然不易,更别提其他。 储君的手令,于这些人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明明秋寒袭人,可他们的心却似春花初绽。 对于苏家人来说,这一天,却是真正的春天。 随着查抄四家的手令一起下达的,还有苏家***昭雪的旨意。 苏家三子苏子琰官复原职,仍是怀化大将军。 苏老将军离世,其一品军侯的爵位便由苏子琰继承,铁鹰军旧部由他负责整顿,重振旗鼓,原被查抄的苏府,也物归原主。 为赔偿苏家,户部另出安置银五万两,供侯府返京归府所用。 这样的消息一传开来,曾经欺凌过苏家人的那些官员,皆瑟缩不出,聚集在江府门前的烈属们却是齐声欢呼。 ------------ 第292章 魔尊危楼! 虽然他们的亲人已然战死,可是,只要苏家在,他们便可得现世安稳。 一直以来,铁鹰军便有这样的传统,所有战死士兵的家人,便是铁鹰军全军的家人,苏老将军在世时,曾在军中专列款相,军中赏赐,又或者任何收入,有活人一份,也就有死人一份。 苏家,就是所有烈属们的定海神针! 这样的消息,对于本就在火上煎熬的江府来说,却是致命的打击! 苏氏在官兵上门的那一瞬间,人便晕厥过去,被官兵五花大绑捆起来,扔到囚车上。 江家长子江清川主动交出家中金银财帛,以求赦免,并将苏氏的嫁妆也悉数交出,烈属们自是喜不自胜,欢声笑语。 街人有行人路过,冷冷的瞟了他们一眼,加快了脚步。 穿过几条街巷后,他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前停了下来,上前轻轻叩门,两轻三重,极有规律,叩完后即站在原地等待。 不多时,有人打开门来,先往他身后望了一眼,确认没有尾巴后,这才躬身行礼。 「钱将军,主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钱谦朝他点头,疾步入内。 小院从外面瞧着不起眼,乍然进去时,也觉稀松平常,可绕过高大的影壁,深入其中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是一处堪比皇宫的豪奢府邸。 一人在回廊前负手而立,一袭花哨阔大的彩袍,被风吹得飘飘若举,远瞧过去,倒像只花蝴蝶一般。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脸上赫然一张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 黑暗狰狞的面具和鲜艳亮丽的衣袍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一瞧之下,即生出难以言说的怪异和惊悚感。 钱谦快走几步到他面前,跪倒行礼:「属下参见魔尊!」 魔尊危楼淡淡的「嗯」了声,耷拉着眼皮问:「神女如何了?」 「神女即将迎来飞升之日!」钱谦喜不自禁,将淑妃所说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魔尊听完,笑得脸上的面具都快掉下来! 「终于等到这一日了!」他激动得手舞足蹈,「原以为还要等到春日呢!没想到现在就启动了!快!火速安排下去!万不可耽误神女飞升!」 「是!」钱谦用力点头,「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做!」 「先从太子殿下最喜欢的那一城开始吧!」魔尊又道,「那里,是皇后的祖藉,也是太子出生的地方,还是他少年时立功之地,听说那里的百姓,可喜欢太子殿下了!将他奉若神明不说,家家户户,都敬着他的画像辟邪!这么好的百姓,这么融洽的君民关系,万万不能,浪费了!」 说完,他咕咕笑出声来,脸上那青黑色的鬼怪面具,也仿佛在那一瞬间有了生命,愈显得狰狞渗人! 平安巷,苏府。 自得到太子***手令之后,苏家人俱是喜极而泣,苏老夫人一大早便翘首以盼。 眼见得日头越升越高,还未见人影,直急得人都要冒烟。 周氏在旁笑劝:「母亲您这也太急躁了!这手令才刚下来,官员得了指令,得安排人去接洽释放吧?这几道公文走下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公文批好了,还得去大牢呢!最快也得一个半时辰!」 「就是啊!」苏灿之亦笑,「祖母,您且耐心等着吧!如今表妹是东宫的座上宾,太子如今又将继位,这天下以后就是他说了算!三叔这次呀,一定能平安回来!」 话虽如此,苏老夫人还是心焦难忍,也不顾秋风侵人,索性披衣在门前等候,远远的,看到一辆马车驶过来,缓缓停在苏府门口。 车帘撩开,一张苍白枯瘦的脸出现在几人面前,看 到苏老夫人,他颤声唤:「母亲?!」 「琰儿?!」苏老夫人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这人就是她高大俊朗的儿子! 苏子琰亦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满头白发面黄肌瘦的老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相隔近一年,一家人终于再见,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苏离从重生那一刻起,心心念念的,便是为苏家***,救出三舅舅,这一刻终于心愿得偿,自然也是喜极而泣! 萧凛站在她身旁,见她哭得满脸泪痕,忙要伸指拭了去,却又在触到她时将手收回。 他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可是,小姑娘对他无意。 既如此,他便不能再如以前那般轻狂。 他当守之以礼,待之以诚,方不失君子之风。.z.br> 苏家人哭过一阵后,方才发现萧凛亦跟着一起来了,忙都擦干眼泪,跪伏于地。 「太子殿下对苏家的大恩大德,老身无以为报!余生将日夜为殿下祈祷,愿殿下一统江山,千秋万代!」苏老夫人纳头便拜。 苏子琰亦不顾残体,挣扎着跪倒在地上,郑重道:「殿下,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苏子琰这条命,属于殿下!」 「苏将军说错了!」萧凛淡笑摇头,「你这条命,属于大萧边民!你是他们的守护神,孤可不想要你的命!」 「是!是!」苏子琰用力点头,「微臣定不负殿下所望!」 「行了,快起来吧!」萧凛上前扶起他,「好生养着身体,孤这江山,日后还指望你们来守护呢!阿离,别愣着了,赶紧为苏将军瞧病吧!」 苏离点头,上前搀住苏子琰。 苏子琰这一路行来,已知晓苏离脱胎换骨,可此时瞧着她哭得鼻子红红的,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笑道:「舅舅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阿离会医术呢!」 「那舅舅待会儿就好好瞧着吧!」苏离扁嘴笑,「不出一月,我定让你恢复到从前模样!」 「这么厉害?」苏子琰朗笑,「小丫头,舅舅怎么觉得你是在吹牛呢?」 「三叔,阿离没有吹牛!」苏惊寒把那条残腿伸到他面前,笑道:「我这条腿可以证明!之前以为我瘸定了,但现在,你看!」 他昂首挺胸走了几步,竟是有模有样,只是不能持久,但短时间有这样大的变化,也是非常不容易了。 「我的腿,现在也有知觉了!」苏老夫人欢喜道,「琰儿,相信阿离,她定能治好你的!」 ------------ 第293章 云城怕是要出大事了! 「母亲,三弟,咱们还是快些进屋说话吧!」周氏笑道,「太子殿下亲临,已经站在这里听我们说好一会儿话了,连口茶水还没喝上呢!」 苏老夫人方回过神来,连声请罪,相邀入院。 院内,下人们已经备好了接风宴,众人举杯相庆,俱现欢颜。 城郊五十里外,云城,此时也是一片欢声笑语不断。 云城比京城还要大,城中百姓富庶,因其座落在交通要道之上,十数年前,曾为反贼占据,在其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满城百姓命悬一线,朝廷数次派兵,都铩羽而归。 最后是年仅十余岁的萧凛带着一支奇兵攻入城内,并与外面的长林军里应外合,救数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也是他想方设法,帮云城百姓重建家园,恢复生产。 云城百姓感其恩德,家家都供着萧凛的画像,如今萧帝驾崩,太子即位,他们自是喜闻乐见,只是碍着萧帝大丧期间,不能痛快庆祝,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喜乐欢畅,并无一人为刚刚死去的萧帝伤心难过。 无论那些朝臣如何唱赞歌,可是,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称。 一位君王是昏庸还是贤明,从他施行的诸项政策上都能感觉得到。 自萧帝执政,苛捐杂税愈来愈多,官府从上到下,愈来愈贪,也愈来愈懒,而那些权高位重者欺凌平民之事更是频有发生,且求告无门,只能含辱忍受。 忍得久了,怨怼自然就多了。 不光是云城百姓,在大萧子民心中,萧帝就是个地道的昏君。 昏君死了,当普天同庆! 虽不能张灯结彩,鼓乐齐鸣,但家家户户还是杀鸡宰鱼以庆。 城中丁香巷,婆子刘氏刚刚做好一顿丰盛的晚餐,开饭之前,她先到萧凛的画像前拜了几拜。 「太子殿下,托您的福,老婆子和两个孙子都过得很好!当年若不是你拼死相救,就没有我们这一家人了!若不是你给我们送钱送粮,又给老婆子找了个营生,老婆子一人也养不活这两个娃!如今听到您即将登基为帝,老婆子真是太高兴了!有您这样的圣主明君,是大萧百姓之福啊!」 说完擦了擦眼泪,又伸手向外招呼,「旭儿,凡儿,别玩儿,过来拜过太子殿下!」 何旭何凡两哥俩听到这话,争先恐后往这边跑:「我要先给太子哥哥拜!」 「不行,我先!」 两人争争抢抢,惹得刘氏直发笑,啐道:「什么太子哥哥?该叫太子殿下!殿下是皇亲贵胄,咱是草民一个,可不敢乱叫!」 「才没有乱叫呢!」何旭嘿嘿笑,「是太子哥哥亲口认下我们做弟弟的!」中文網 「对!他还说,等我长大了,就去考武状元,将来能做大将军!」何凡说罢亮出自已胳膊上鼓鼓囊囊的肌肉,「我今年十五了,马上就可以去考武状元了!」 「瞧把你能的!」刘氏看着两个生龙活虎的孙子,满心欢喜,嘴里却嗔道:「这些疯话,在家里说说也便罢了!千万别往外说!惹人笑话不说,还堕了太子殿下的名号!」 「祖母,放心吧!我们心中有数!」何旭笑道,「只是在家里叫几声过瘾罢了!才不会到外头胡说呢!」 「乖孙儿!」刘氏笑着摸摸他的头,「行了,可以开饭了!今日做了你们最爱吃的炖鸡,快尝尝吧!」 一家三口开始享受他们的晚餐。 饭后何家哥俩照例在院中练功夫消食。 刘氏则端了筐花生,在那里边剥边看,忽见邻人洪柱自墙外急匆匆跑过,面色急惶,她忙起身问:「他二叔,你这急慌慌的,出什么事了吗?」 「我 们家团子忽然说肚子疼!」洪柱气喘吁吁回,「我得赶紧带他去瞧瞧!」 「那赶紧去!」刘氏一向是个热心肠的,知道团子是个小胖墩儿,又差两个孙子去帮忙,一起把团子送到了医馆。 到了医馆才发现,这里居然人满为患,每个人都捂着肚子叫疼! 医馆大夫孙景显然也被惊到了,疲于应对,药方开了一张又一张,头都抬不起来,排队的人却还一直捂着肚子催:「大夫,您快点儿啊!我快要疼死了!」 「我也是!不光疼,还有点想吐!」 洪柱看着前面长长的队伍,再看看怀中痛得满脸大汗的团子,咬咬牙,转身离开。 「这儿人太多了,得换一家医馆!」 另一家医馆离这里有三四里路。 刘凡和刘旭两人紧跟在他身后,跟他轮流抱着团子,刘氏年纪大了,腿脚不行,只能勉强跟在后面走,走到了半道,却见三人又抱着团子急急跑回来。 「那边医馆的人更多!」洪柱急得快要哭出来,「怎么办啊?团子嘴都变青了!」 刘氏也是束手无策,只得再返回原来的医馆。 此时医馆内的孙景看着面前那长长的队伍,惊恐到极点! 「不对劲!这不对劲!」他霍地站起来,「快去报官!云城怕是要出大事了!这么多人同时发病,这极有可能是瘟*啊!」 「瘟*疫?」 大家听到这话,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即有人跑去云城官衙。 官衙此时却是大门紧闭,大家砸了半天,方有个衙役慢悠悠晃出来。 「天都黑了,还吵什么吵?」 「官爷,出事了!」 报官的是城中里正赵奔,他将事情细述了一遍,急急道:「全城人忽然一齐肚痛,此事定不寻常!还请官爷赶紧上报,尽早应对才是!」 「知道了!」那衙役敷衍的摆摆手,「你们回吧!」 赵奔还想说什么,衙役却「咚」地关上了大门。 他躲闪不及,鼻尖撞到门上,立时血流如注。 「这些衙役,怎么这样啊?」同来的小贩黄然目瞪口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赵爷,你识得那人是谁吗?」 「是个生脸!」赵奔摇头。 「衙里来了新人?」黄然咕哝一声,「不应该啊!我今儿还在衙门里晃悠了一圈,还是老马那帮人,没见到什么生人啊!」 ------------ 第294章 大疫! 赵奔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身为里正,他跟衙门打交道颇多,跟衙门里的人也混得颇熟,虽不能说有多深交情,但见面也要热情的打个招呼的。 更别说,他今日还是为了城中大事而来! 断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有点不对劲!」他嘀咕着,「老马他们一向认真负责,哪会这般敷衍?」 「许是新人不识得咱们?」黄然皱眉,「这也是有可能的!」 「那就直接去找熟人!」赵奔想到医馆中的异样,实在不放心,立时调转方向,直接往捕头马岗家而去! 可到了马岗家,门上却落了把大锁,家中静寂无人。 「这大晚上的,他们一家人能去哪?」赵奔愕然。 「问一下邻居吧!」 黄然去敲邻家的门。 邻家却也并不清楚马家人的去向。 连问几家,皆是如此。 马家人没了下落,邻人却也也染上了腹痛之症。 有户人家,一家老小都疼痛难忍。 赵奔和黄然无奈,只能帮忙将他们送到医馆。 还未到医馆,便看到乌泱泱的一群人。 原来排队看病的人,竟将整条大街都堵满了! 最先赶到医馆的人,此时已开始出现呕吐症状。 先是吐空了腹内的食物,后是吐黄水,吐到最后,一个体弱的老者,居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是只着中衣被送来的,那血将雪白的中衣染得通红,触目惊心! 人群中一阵惊呼,隐约有哭泣声传出来:「我们不会也这样吧?」 「莫要胡说!」孙景虽然也是心惊胆战,但却极力安抚,「这位老翁本就有咯血之症,又加年事已高,才会如此!并非……」 话未说完,队伍里忽然又有人哇哇吐起来! 却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瞧着颇是强壮。 可他的病况,并未因身体强壮减轻半点,跟那老者一样,吐完了食物和黄水,也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一下,连孙景也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见他如此,人群愈发恐慌,哭叫着让他赶紧想法治疗。 混乱中,一个男子忽然冲进来,一把将孙景从地上揪起来! 「你这庸医,还我母亲命来!」 孙景认出他是第一个送腹痛病患来就诊的人,心里一沉,颤声问:「令堂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男子痛哭失声,「她死了!你开的什么破医馆?用的什么破药?你把人害死了!我要杀了你,为我母亲抵命!」 言罢,对着孙景一阵拳打脚踢。 孙景不反抗,也不躲避,缩在那里由着他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嘴里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死了……死了……」Z.br> 眼瞅着这大夫就要被打坏,众人忙上前阻拦,将那男子拉开。 「这就是个庸医!我娘已经被他害死了,你们还敢找他瞧病吗?」 众人皆愁眉苦脸,有人哭道:「不然怎么办?若是一直不瞧,就像那位老伯一样,不是也一样吐血吗?」 男子一怔:「还有人吐血?」 「我妻子也吐血死了!还有我岳母也一样……」 门外一书生模样的男子踉踉跄跄跑过来,头发散乱,鞋都跑掉了一只,他自个儿却浑然不觉,只望着孙景问,「大夫,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男子跳脚,「都说了庸医害人了!」 「我岳母没有服药! 」书生哭道,「都未来得及送医,便吐血而亡!」 「方才那位老伯,也还未服药!」 「所以,并不是药的问题?」 「那是什么?」 「是瘟*疫!」孙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且是病程迅速惨烈的大疫!你们不要再围在这里了!老朽医术平平,对此病无能为力!快去报官!让他们派人速将云城之事报知京城!京城名医云集,或有治疗之法!若是迟了,云城数万百姓,怕是……」 他捂住脸,泪水潸然而下。 众人皆被他的话吓到了,呆呆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孙景说自己医术平平,可是,他明明是城中最好的大夫! 若不然,大家生了病,也不会第一时间往他这里跑! 赵奔听得惊心动魄,撒丫子跑向城中衙门,到了才发现,衙门口居然也挤满了人。 全是城中各街巷来报官的里正和管事的。 赵奔识得其中一人,此时正捂着肚子,面色发白,显然也感染上了。 他惊问:「老郑,你们那边也感染了?」 郑伍有气无力点头:「已死了十几人了,我初时还好,这会儿也觉腹痛难忍!这衙门怎么回事?出现如此重大事故,怎的连门都叫不开了?人都去哪儿了?」 「我先前来还有人应的!」赵奔从人群中挤过去,跟着来报官的人一起推门大叫。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叫,衙门内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等不得了!」赵奔急道,「黄然,快去找只梯子来!我们爬进县衙瞧瞧!」 外层有人听到要梯子,忙高声应:「我家就有!」 很快便将梯子搬了来,靠在了县衙的高墙之上。 赵奔虽年近四十,但是行伍出身,身手颇是利索,借着梯子,三两下就窜到了高墙之上。 衙门前院黑漆漆的,连夜间的风灯都熄灭了,冰凉秋风袭过,带来淡淡的血腥气息,让赵奔头皮一阵阵发麻。 「宋大人!」他深吸一口气大叫,「兰师爷!老马!你们在吗?」 回应他的,唯有风声呜咽。 「老赵,咋样呀?」黄然等人眼巴巴的看着他,「里面没人吗?」 「没人应……」赵奔摇头,「里面连灯也没点,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清!你们给我找只灯笼过来!」 很快有人将灯笼递了过来。 赵奔坐在墙头上,拿灯笼四处乱照,这才发现前院一片狼藉,桌椅书架花盆等物倾倒一地,地上黑乎乎的,似乎是血迹。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明显,这里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他担心贼人还留在县衙未走,忙将灯熄灭了,捏着嗓子将里面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道:「我先下去把门打开,大家一起进来瞧瞧吧!」 ------------ 第295章 全都死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感觉里面的人都出事了! 云城是曾遭反贼屠戮之城,十年前反贼先摸到县衙,胁持县令,假传指令,将云城衙役及守兵杀得一干二净,鸠占鹊巢,占领了这座城。 那是一场浩劫,哪怕是十来岁的少年,都知道那场浩劫有多可怕! 是以,此后十年间,云城从官至民,都有着别的州城所不曾具有的警觉性。 每任云城县主也加强了云城官衙的守卫,围墙加高,另设岗哨,无论白昼,守兵皆会在街市巡逻,无数风灯在黄昏起,至天亮方熄。 莫说现在外头这么多人拍门吼叫,便算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守兵都能听到! 但从他来报官到现在,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曾看到半个巡逻兵士! 方才着急忙慌的,他没有留意这点,这会儿简直是细思极恐! 他将梯子拉过来,放在墙内,软着双腿滑下去,足尖才刚点地,忽然被什么猛地抓住了! 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想要甩开那东西。 然而那东西抓得那么紧,他甩了好几下没甩开,耳边听到微弱的「嗬嗬」之声。 那声音,对于上过战场的他来说,太熟悉了! 那是人在垂死之时发出的哀鸣! 「谁?」 他哆嗦着手,吹开了火折子,看清脚底的人,「啊」地一声,跌坐在地上! 抓着他小腿的人,竟然是他一直寻找的马岗! 马岗喉间鲜血汩汩,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他似乎想要对他说什么,可嘴刚张开,便有鲜血狂涌而出! 「老马!」赵奔扑过去抱起他,「你怎么成这样了?出什么事了?」 老马的嘴哆嗦着,却已说不出话来,只将染满鲜血的手,遥遥指向官衙后院。 后院住着的是云城县主宋文昌及其家眷。 「宋大人也出事了?」赵奔目眦尽裂,「老马你别慌!我找人来救你!我找人来救宋大人!你挺住啊!」 他放下马岗,没命的往县衙大门跑去,大门打开,众人齐涌而入,得知实情,俱是一凛! 赵奔此时已经恢复了冷静,对黄然道:「你带几个人,送老马就医!其余人,随我进后院!我恐贼人未走,大家有什么家伙,都带上吧!」 众人皆默然点头,有的寻了菜刀,有的摸了锄头,有的人实在找不到工具,便将街角的石头摸在手里。 赵奔集结好队伍,带着一群人小心翼翼往后院而去。 才刚穿过前廊,便闻到一股浓烈血腥气,有人脚底一滑,跌了一跤,摸到一手湿滑,凑近前一看,竟是满掌鲜红! 他吓得叫起来,众人齐唰唰望过来,有人点亮火折子,顺着那血迹往前寻去,很快寻到一处池塘,跃动的火光,照亮一池血水荡漾,秋风拂过,摇落塘中枯荷,那枯荷之上,一汪汪血珠在上面滚来滚去,看得人头皮发麻。中文網 赵奔颤抖着双手,扯下廊下几盏风灯点亮,并在一处,高高举起,照向那荷塘! 明亮的光线下,荷塘内的一切,便无所遁形! 「那不是宋大人吗?」 一声惊呼响起! 然而说话的人下一刻即痛哭失声! 云城的父母宋文昌,此时只余一颗血淋淋的头,挂在塘中小亭亭顶。 他的人头下,是更多的人头,一颗又一颗,摞得整整齐齐,排成一个奇怪的形状,每一双眸子,都是血目怒睁! 看着这一双双血泪之眸,赵奔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他还是硬撑着向前,努力认清宋文昌人头下的 那些人。 紧挨着他的,是他的妻子儿子。 他的女儿才刚五六岁,就在昨天,他还拿一支玩偶逗她玩儿。 再往下,是师爷和衙役们巡防兵。 这些人数量众多,足有两百人,现在全都密密麻麻的排在这荷塘上的小亭间,他们的尸身,则被胡乱扔在池塘里,整个池塘都堆满了。 这般血腥恐怖的情形,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大家几乎是在瞬间就回到了十年前! 然而十年前的杀戮,不似眼前这般诡异,反贼到处杀人抢财物,却不曾把尸体堆叠成这般形状! 这奇诡的情形,令众人不自觉想到那些方士的邪术怪法,头皮一阵阵发麻。 「里正,我们现在……该……该怎么办啊?」 有人颤声问。 大家齐唰唰看向赵奔。 赵奔虽只是一个小小里正,但在这之前,他曾是长林军中的百夫长,也立过军功,是个有大主意的人! 「赵大哥,你说怎么办吧!我们全听你的!」有人道。 赵奔也不推辞,深吸一口气道:「贼人杀尽县衙人,却并未留下来,城中又突现大疫,必与他们有关!我现在怀疑,他们要的不是这座城,他们要的,是我们全城人的命!」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赶紧把云城的事报到京城去!可若是瘟*疫,我们贸然跑到京城,又恐造成更大范围的传染,所以,我们先出城去寻附近驻军相助,注意与他们保持距离才好!」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万分担忧! 若真是瘟*疫,人恐慌到极点,便会没命的往城外逃,他根本就阻止不了! 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做了。 「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在明,由我带领,从城门出去报信;另一路人在暗,目的地仍是附近的驻军!」他继续道,「但这部份人不走城门,选小道而行,大家要机灵点儿,若遇可疑之人,万不可叫他们知晓你们是出去报信的……」 「赵大哥,你在担心什么?」黄然呆呆问。 「我担心,这信会送不出去……」赵奔艰难的咽了口唾液,「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可多年的行伍杀戮生涯,却让他有一种霸道的直觉。 这一次的贼人,比之十年前的反贼,可能要更狠辣,更惨无人道! 大家听到这话,都不自觉攥起拳头,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赵奔在人群中挑选送信的合适人选,分为两队后道:「在暗的这队注意安全!遇到危险,莫要硬拼,保命重要!」 众人纷纷点头。 赵奔带一队人直往城门而去,远远的,便看到城上有不少士兵走来走去。 夜色中,一面黑底白纹旗正迎风飘扬。 ------------ 第296章 人间地狱! 黄然看到那旗子,惊喜叫:「这不就是驻扎在云城附近的三千营吗?」 「就是的!」他身后的人欢喜叫,「太好了!我们有救了!他们定是得到消息,来帮助我们了!」 其余人也都欢呼雀跃:「三千营的沈毅将军,那可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干将!有他在,便如太子殿下亲临,殿下定会法子帮我们渡过难关!」 众人欢呼着就要跑过去。 赵奔忙上前阻拦:「大家谨慎些!沈将军跟宋大人关系颇好,若他带军来云城,会在第一时间与宋大人联络!可方才我们一直在衙门,根本就没见到他人!更不用说,衙门还出了那样的事!」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都犹豫着。 这时,跑在最前面的人被城门上的士兵看到了,立时搭弓对准了他们。 「什么人?」那士兵叱问。 赵奔忙举起双手上前,解释着自己的来意。 士兵刚要回话,一抹蓝影闪了出来,身上的银甲在夜色下闪着冷冷的光,一头半白的发,在这夜色中尤为显眼。 蓝衣银甲白发,这是三千营沈毅将军给云城人最深的印象。 赵奔看得心里也是一热,大声叫:「沈大哥!是我啊!我是赵奔!」 沈毅探头瞧了他一眼,没吭声。 赵奔继续道:「沈大哥,县衙出事了!你们接手城防,怎么没……」 话未说完,一支冷箭忽啸而至,直射向他胸口! 赵奔大惊,身形一矮,在地上打了个滚,堪堪避开了这一箭! 「你们这是做什么?」黄然惊叫。 「云城大疫,太子有令,全城封锁,所有人不得外出!违者,斩!」沈毅朗声道。 「可我们没要出去啊!」众人纷纷叫冤,「我们本来就是想找沈将军报……」 那个「信」字未及出口,一支羽箭便直射入他的喉咙! 那人仰面跌倒,眼犹圆睁! 众人大惊,四散逃亡。 然而他们的腿再快,也比不过士兵的羽箭,很快又有几人倒地而亡。 赵奔奋力救下几人,让他们赶紧逃走,自己却像只猎豹一般,从城墙阴影处摸了上去,连续放倒几名士兵后,他成功上了城墙。 正想着如何接近沈毅时,颈上忽然一凉,鲜血随即狂涌而出!.z.br> 他捂着脖子,瞪大眼睛去看近在咫尺的沈毅。 沈毅狞笑着向他走过来,俯下身看他。 四目相对,赵奔目眦尽裂! 「你不是沈大哥!」他眸内充血,「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假沈毅不答,只同身边士兵说笑:「他居然能识破爷?明明爷扮得很像的!连他军中士兵都没发现!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奔听到军中士兵四字,一颗心瞬间坠到了谷底! 毫无疑问,三千营跟云城一样,也沦陷了! 此时的三千营,的确是惨不忍睹,随处可见腹痛呕血的士兵,被活生生的斩下头颅,搭成像衙门小亭同样的形状。 贼人们以此为乐,拿人头踢起蹴鞠,一边是士兵的惨叫声,一边却是他们的嬉戏欢闹声,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沈毅被绑在军营当中的旗杆上,目睹自己麾下士兵被如此凌虐,一双充血的怒眸几乎要凸出眼眶! 「此情此景,瞧着,难受吗?」有人笑问,脸上青面獠牙的面具上鲜血淋漓,「十年前,你和萧凛在云城时,也是这么杀我们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次,你们,统统死定了!」 皇宫,萧帝灵堂。 萧凛惊呼着从噩梦中醒来。 「殿下!」李如风疾步冲进来,「你怎么了?」 萧凛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摇头:「没事,忽然记起十年前在云城的那场仗了……」 什么叫尸山血海?什么又叫人间地狱? 那就是了。 他十岁入军营,十五岁时已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可他生平打得最艰难的那场仗,就是在云城,他遇到的最最穷凶极恶的人,就是那些反贼! 当时他带着一支奇兵入城,为打开城门迎援军,杀得刀剑卷了刃,人也疯魔了。 等到战斗结束,他们竟然也无法控制自己紧绷的身体,而手中兵刃,似是长在了掌心之中,手掌保持弯曲的姿势太久,整整一天,都无法回弯,之后整整睡了三天三夜,方感觉回到人间。 「好好的,殿下怎么忽然想起云城了?」李如风绞了条帕子给他擦汗。 「不知道!」萧凛摇头,「莫名觉得不安!」 「这段时日殿下太辛苦了!」李如风道,「要守灵,还要处理国事,简直是彻夜无休,难免胡思乱想!」 「不管是什么,还是派人去云城看看吧!」萧凛道,「沈毅那边,也让他提高警惕,任何可疑状况皆不可放过!」 李如风点头:「属下这就去安排!」 「盯着各大营的暗卫可有什么发现?」他又问。 「暂时未见异动!」李如风摇头。 「继续盯着!」萧凛道,顿了顿,正要说什么,忽听拧眉,往萧帝棺木的方向望去! 「怎么了?」李如风问。 「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萧凛疾步走近棺木,掀开棺盖往里瞧。 萧帝安静的躺在那里,并无任何异常。 萧凛盯着他看了片刻,忽道:「如风,你有没有发现,他这脸色,好似比刚死时好看了一些?」 李如风探头来瞧,也是一怔:「面色似乎比之前红润了些!不过,这也正常吧?穿寿衣时,宫人们帮他整理仪容,为了让他的样子好看些,难免涂个胭脂抹个粉什么的!这是胭脂洇开了吧?」 萧凛没说话,只盯着萧帝看,半晌,身子忽然微俯,整个人都贴到了萧帝身上! 「殿下,您干嘛?」李如风吓了一跳。 「别说话!」萧凛摆手。 李如风忙噤声。 萧凛伏在萧帝胸口细听,耳边有各种细微的声音,灯花炸裂时的啪声,风吹树叶落在檐下的咯声,甚至他还听到李如风明显加速的心跳。 但唯独没有方才在耳边一掠而过的那种奇怪声响。 那种声音,好似是蛆虫在腐尸之中蠕动的声音。 但萧帝新逝才不过两三天,如今这天气,是绝对不可能腐烂的。 ------------ 第297章 梦魇! 联想到那恐怖的尸毒,他心里隐约不安,一时又疑心自己听错了。 这一夜,他一直守在棺木旁,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帝的尸身,屏息静气,捕捉着那似有若无的细微声息。 黎明时分,他再度听到蛆虫蠕动的声音! 这一次,那声音无比清晰,清晰到,仿佛正在他耳中爬进爬出! 而棺木中,萧帝的脸,又似比夜间时红润了不少,原本因为尸毒侵蚀而变得青紫的皮肤,此时也变回了健康的粉红色! 他躺在那里,不像个中毒而死的人,更像是安静的睡着了,好像他只要叫一声,或者弄出一丁点声响,他便会立时睁开眼睛! 李如风之前还觉得是整理仪容的缘故,此时再看,亦是头皮发麻心发颤! 「殿下,他不会要起死复生了吧?」他喃喃道。 萧凛面沉如水:「他若复活,孤再杀他一次便是!」 他俯视着棺木中的萧帝,一字一顿道:「萧颢,你是鬼,孤便要做弑鬼人!你是妖,孤便是那猎妖师!你复活多少次,孤便杀你多少次!孤之前能救你于水火,自也能送你下地狱!孤且看你,到底能作出什么妖!」 言罢,吩咐李如风,「把棺盖盖上!」 李如风点头,拉过棺盖盖好,又道:「殿下,此事有些奇诡,还是请苏姑娘过来瞧瞧吧!」 萧凛想到尸毒的恐怖,点头,顿了顿,忽又笑:「有阿离在,孤,无所畏惧!」 黎明之前,是一夜之前最最黑暗的时刻。 苏离沉在一场至暗梦魇之中,犹如置身冬夜大海,巨浪涛天,风雪怒嚎,无数尸身堆叠在一处,耳边惨嚎哀哭声不断。 那是前世的云城之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忆起云城之事。Z.br> 她前世便已治出抗疫之药,解了云城之困。 重生回来后,为防不测,也第一时间把药方默出来,甚至还未雨绸缪,让贺青备了不少防疫用的药草。 因为胸有成竹,她一点也不担心这即将而来的浩劫。 毕竟,疫*情在来年春日爆发,现在才是秋日,他们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准备,绝对有足够的把握,将这场浩劫的损失降到最小! 她白日里真正担心的,还是淑妃所说的那几句话。 虽说听起来像是诅咒之语,但万民挡灾一句,总觉得不是随意而发。 哪怕在噩梦之中,她依然忍不住要冥思苦想,整个人也分裂成两个,一个皱眉苦思,一个却在云城噩梦之中奔走,某一个瞬间,她忽然想到某个可能,只觉一阵毛骨悚然,惊叫着翻身坐起来! 「姑娘,怎么了?」 外间的阮灵听到动静,一个箭步冲进来,却与赤脚而出的苏离撞了个满怀! 「马!灵儿,快给我牵马来!」苏离看到她,急急叫,「我要入宫!」 阮灵哭笑不得:「你要入宫,也得先把衣裳鞋子穿好啊!总不能这样出去吧?」 苏离低头看了看自己,转身回房,胡乱的扯过衣裳往身上套。 「哎哟,姑娘,穿反了!」阮灵笑着在旁帮忙,却被苏离推开,「你不要管,快帮我牵马!」 阮灵见她面色急惶,也不多问,转身去马厩牵马。 等她把马牵过来,苏离已经穿好了鞋袜,只是依然披头散发。 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随意拿发带一拢,飞身上马。 出院时遇到正在练功的苏惊寒,都来不及跟他打招呼,便纵马疾驰而去! 苏惊寒惊愕异常:「这火急火燎的,出什么事了?」 阮灵 摇头:「不知道!本来睡得好好的,忽然就啊地一声,接着就催我牵马,也没说去哪儿!」 「不行,我得跟着他!」苏惊寒想到萧凛之前的嘱咐,当即又叫了罗挺和几名护院,紧逐着苏离而去。 此时,天才刚蒙蒙亮。 从平安巷到京城,约有四五十里地,中间要经过一座荒山野林。 苏离一入野林便觉得不对劲。 在恶灵境修炼十年,她数次命悬一线,对于未知危险的直觉十分敏锐。 虽然此时野林内空无一人,只有雾气氤氲,可她却分明感受到浓浓的杀机!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观察四周地形。 这是从两山之间开凿出的一条狭窄小道,宽度仅容一辆马车进出,两旁是陡峭的大山,山上林木茂盛,虽已至秋日,却依然枝繁叶茂,将头顶的天空遮得干干净净。 本就是天色未明,这么一遮,山林中暗影幢幢,有鸟儿似是被什么吓到了,展翅惊飞,鸣声惊惶,在山谷之中回荡,让人无端生出了一丝凄惶。 这条小道曲曲折折,约有一里路,而此时的苏离,已经进入小路百米处。 此时,若有人前后包抄…… 一念未了,身后有马蹄声轻响。 她回头,对上数双幽暗的鬼眸。 来人约有数十之众,俱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着黑衣,黑纱遮面,手中的刀剑,在夜色中闪着渗人的寒芒。 「主上让我们杀的,就是这么一个小姑娘?」 当先一人歪头打量了苏离一眼,很是无奈的模样,「这样的小姑娘,我能手撕了蘸醋吃了!何需这么多人一起来的?」 「主上如此安排,咱们照做便是了!」他身边的矮冬瓜颇是沉稳,「老大莫要掉以轻心,能助太子反败为胜之人,不可轻觑!」 「那就动手吧!」被称作大哥的高壮男耸耸肩,「不过,我提个要求哈!听圣女说,这小姑娘的血可补了!能解毒除病延年益寿!那个残废太子就是喝了她的血才重新站起来的!这么好的血,咱不能浪费了!所以建议你们把她勒晕,然后咱们大家一起把她的血分一分尝一尝,没准还能壮阳呢!」 这话引来暴徒一阵哄笑,纷纷应:「有这等好事,我们自是听老大的!」 「我功夫最差,让我来吧!」一个矮瘦子笑道,「你们手劲都太大了,回头把她勒死了,那血就不新鲜了!」 「那就让瘦猴来吧!」高壮男笑道,「也让你好好的立回功!」 ------------ 第298章 正好练练手! 「谢老大!」瘦猴纵马噔噔噔走到苏离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嘴里啧了两声,「长得怪好看的!我都有点不忍心了!那什么,小丫头,要不,你自己把头伸到我这绳套里可好?放心,哥哥勒人可有经验了!保证一点都不疼!」 苏离掠了他一眼,应了声:「好!」 「哎哟,这么乖?」瘦猴哈哈大笑,然而没笑几声,他的喉咙便似卡住了,人也猝然从马背上飞起,黑暗中似有什么东西甩了一下,下一刻,他就消失在杀手们的视线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人便凭空消失不见了。 矮冬瓜使劲揉了揉眼,惊叫:「人呢?」 众杀手皆惊愕不言。 要命的是,瘦猴人不见了,但苏离还稳稳的坐在马背上,一双稚嫩的美眸,此时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惊愕间,有什么自天上掉下来,「啪」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小道上。 高壮男低头看了一眼,像是被谁点了穴一般,僵在了那里! 摔下来的东西是方才消失的瘦猴儿。 不过,他现在变成了一只汤汁四溢的灌汤包,身上骨骼尽碎,鲜血将整个皮囊都撑得满满的。 众杀手愣了片刻,有人咆哮而出:「还我兄弟命来!」 他身形高壮肥胖,远望过去,如黑铁塔一般,手中一把九环陌刀舞得呼呼生风,单是那刀风,便似能把面前弱不经风的瘦弱小姑娘吹成齑粉! 小姑娘许是被惊到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众杀手想着,这回,她死定了! 这胖子神力惊人,有倒拔杨柳之功…… 这边还正想着,却听「嗖」地一声,似乎又有什么物事飞上了天。 众人齐唰唰的揉了揉眼,正混沌之时,又有一物自天上落下来。 又一只灌汤包在眼前暴裂开来! 只是这只灌汤包的炸裂效果,实在太惊人! 主要也是因为他体重惊人,摔得自然也更重,那汤汁飞溅而起,最前面的高壮男和矮冬瓜躲闪不及,被溅了一头一脸! 矮冬瓜不光被溅到了,脖子里还落了个东西。 他伸手摸了一把,弹性极佳,凑前一看,饶是见惯杀戮的人,也吓得一哆嗦! 那竟然是胖子爆出来的一颗眼球! 他连声惊叫,将那只眼珠扔开! 面前连炸了两只灌汤包,原本吊儿郎当嬉笑玩闹的杀手们,齐唰唰的往后退,身上的汗毛,也跟着一根根竖起来! 这个小丫头,她是怎么做到的? 她到底是什么鬼? 他们不知道,他们惹到的,是一只来自十八层地狱的恶鬼! 苏离自重生以来,一直没怎么动过手。 主要是萧凛把她保护得太好,无需她动手。 二者,她重生初期,身子太弱,气息不继,也不宜动手。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她身体康健,精力充沛,一直想找个人练手,以免荒废在恶灵境练就的功夫,没想到,今儿就遇上了。 「你们一起来吧!」她开口,声音稚嫩清甜,透着浓浓的不耐烦,「我今儿赶时间!」 其实她不说,这些杀手也万不敢再托大了! 三十多号人相互交换了个眼色,握紧自己手中利器,摆好阵形,嗷嗷叫着向苏离砍杀而来! 苏离在感知到危险时,便解下了一直缠在腰间的银练。 这银带乍看是一条再寻常不过的腰带。 但其实是把软鞭,是她重生之后专为自己打造的 。 所用材料也是稀松平常,并无特异之处。 但在她手里,却变成了绝对的杀人利器! 银色软鞭在黑暗中忽啸,宛如一条银蛇亮出嗜血的毒牙,沾之即死,触之即亡! 苏离擅医,也擅毒,她的软鞭上沾有剧毒,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见血封喉!Z.br> 不过短短半刻钟,这场激战便已毫无悬念的结束。 苏离收回银鞭,甚至都懒得多看这些人一眼,便即策马离去。 不过是一晃间,山道上只余黄烟漫漫。 而此时的苏惊寒和罗挺,才刚刚赶到野山林附近。 苏离出门没多久,两人就纵马狂追。 追了一路未见人影,一时都怀疑苏离是不是走错道了。 这会儿入了野林,看到满地的尸身,一颗心瞬间悬起。 然而在尸堆里翻了半天,却并未发现苏离的身影。 苏离此时正纵马狂奔。 城郊山势绵延,她越过一个又一个山坳,再行上半里路,便是官道。 上了官道,再赶上二十里,便入了京,到了皇城。 她心急如焚,恨不能肋生双翼,直飞东宫。 一里外的小山坳内,一队人马正张网以待,其中一人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 「一个小丫头,怎需安排两拔人马剿杀?还把我们百人煞也拉来了!老大,你说,主上这次,是不是有点大题小作了!」 被称作老大的人,也颇以为然,正要说什么,忽听马蹄笃笃,他侧耳细听,意识到那是一匹马时,面色微变。 负责第一轮剿杀的兄弟,足有三四十人! 便算苏离再厉害,也不至于将他们打得只剩一人! 难不成是那女子胜出了? 不,不可能! 他不自觉摇头,一时又疑心是有路人凑巧路过。 正怀疑间,一人一马闯入他的视线! 女子身形娇小,所骑的马却又特别高大,因此便愈显得她像个未曾成人的女童一般娇弱可怜。 可等到看清她的脸后,方老大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是苏离! 她如今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她已经冲出了第一轮剿杀! 不,不应该用冲出。 前面那些兄弟,但凡活那么一个两个,还有点力气,都会不顾一切追杀她! 完不成任务的魔教教徒,只有死。 现在她身后却是空无一人,既无同伴,亦无追兵。 可见,那些人已尽数遭她屠戮! 方老大心里一凛,低声道:「按原计划行事!」 一人低低应了声,骑马走了出来,一袭玄裳,白发红马,马额上的火红色莲印在白雾飘渺中特别明显。 远远瞧去,那身形姿态,跟萧凛无异。 此时的苏离,已经行至十米开外。 ------------ 第299章 杀疯了! 方老大朝假萧凛使了个眼色。 他立时纵马狂奔。 方老大带着一群人跟在后面疾追,一边喊叫:「萧凛,哪里逃!」 山风浩荡,很快便将这呼喝声送至苏离耳旁。 她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心里倏地一颤,调转马头紧逐方老大一行而去! 追了十几米后,她看到周围的地形,倏地勒住了马。 可惜,晚了。 包围圈已成。 这一次,比方才要糟糕得多。 首先对方人数多,一眼望过去,黑压压一片,估摸着百人之众。 再就是地形更差了。 方才她情急之下狂追,没留意对方将她引到了什么地方,这会儿冷静下来,看清地势,不由苦笑。 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直对着一条长河,她方才过来的窄窄的河堤,此时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马,为首一人紧紧的盯住她,三角眼中满满戒备。 苏离掠了他一眼,径直看向那玄裳白发男人。 那人正将头顶的发套扯下来,发套下的脸,倒是有点人样,但明显不是萧凛。 苏离哭笑不得:「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还用了诡计,诸位,你们就这么不自信吗?」 方老大不答,目光在她血迹斑斑的衣襟上掠了掠,咬牙问:「你把他们都杀了?」 苏离淡淡的「嗯」了声,引来惊呼连声! 「我不信!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事实就摆在这里了!她能过来,就说明老肥他们都死了!」 「怪不得主上说,若我们见到你,一定要智取……」方老大低低的叹了声,忽地大喝一声:「排阵,杀!」中文網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挤挤挨挨的人群,瞬间散开来,他们纵马在苏离周围急驰,手中兵器冷冽,杀气腾腾。 「都给我听好了!」方老大的声音又响起来,「今日,要么她死,要么我们亡!若不能将她截杀在此处,我等也无命再回去!」 这话一出,马速愈来愈快,快到几乎出现重影,而那些手中的刀枪剑戈,也在这时幻化成重重刀光剑影,织成一张大网,扑天盖地的朝苏离头顶压过来! 苏离手握软鞭,气沉丹田,扬手朝那大网狠狠劈去! 「哧啦」一声,大网被她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刀剑坠地的金属脆响络绎不绝,随之响起的,还有杀手们难以自抑的惊呼! 方老大被她这一砸,手中长剑也险些落地,虎口一阵疼痛,竟是被震出血来! 可一个瘦弱如奶猫般的小丫头,怎会有这般神力? 方老大心惊胆战,全神戒备,在他的指挥下,那张破掉的网,很快便被修补起来,在天空急速旋转半周后,再度洒向苏离。 苏离纵马在刀光剑影之中穿梭,手中软鞭不时发出尖厉的哨音,所到之处,血光飞溅,如是几个回合下来,她已变成个血人! 以一敌百,她无所畏惧,但想要不受伤,也绝无可能。 她的后背和后腿上挨了几下,鲜血汩汩,随着鲜血一起流失的,是人的气力。 不过,对方比她更惨。 几个回合下来,百人斩变成了百人半斩,满打满算,也只剩五十余人! 五十人织成的刀剑之网,漏洞自然愈来愈多。 眼见得苏离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愈杀愈猛,方老大心肝胆俱颤! 他生平杀人无数,但从未见过有人如面前这女子这般可怕! 她简直不是人! 她是噬人的恶魔! 这样的魔,简直可以跟萧凛 那个疯子相提并论! 「换阵法!」方老大牙一咬,做了个决绝的手势。 此女太强,他们必须把命拼上,或许还能搏得一线生机! 看到他的手势,杀手们眼珠子都红了,各个是豁出命来打! 五十人同时用上了拼命的打法,苏离眸中亦是血光迸现,手中银蛇疾如闪电,一招一式,亦是不管不顾,拼上了性命! 萧凛纵马赶到,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幅血肉相搏的场景,他心尖上的小姑娘,被数十条汉子围攻,一张雪白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看得他的心都要碎了! 「王八蛋,不要脸!」他破天荒的爆了粗口,拍马扬剑而去。 苏离正打得难分难解,听到他的声音,心头倏地一松,欢喜叫:「殿下!」 殿下? 萧凛? 方老大打了个寒颤猛回头,正对上一双恶魔之眸! 他刚刚想到的疯子,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 方老大后悔不迭,恨不能狠狠的抽自己几个耳光! 他想谁不好,为什么要想那个疯子? 那疯子杀起人来,那真是…… 脖颈忽然一凉又是一痛! 下一刻,他的头颅如烂熟的西瓜般滚出去! 头目已死,对方援军又至,杀手们立时乱了阵脚。 苏离却是愈战愈勇,手中银鞭追魂夺命,萧凛与她背靠背携手杀敌,手中长剑气势如虹,虹光所至,身死魂消。 李如风带着东宫内卫大开杀戒,苏惊寒和罗挺相互配合,也是杀得畅快淋漓! 半刻钟后,战斗结束。 苏离连杀两场,仍是精神抖擞,看得几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你你……你是阿离吗?」苏惊寒怀疑自己瞎了,又或者,这河边雾气太浓,他认错了人。 「苏姑娘,你这功夫,跟我们殿下不相上下啊!」李如风看得两眼发直。 萧凛亦是大受震撼。 他从来没想过,这般柔弱的小丫头,竟有这般凌厉身手! 不过,他没有像其他人那般追问。 他的注意力,全在苏离身上。 「你受伤了!」他拉住她的手臂,将大氅披到她身上,将她拉到山坳后,为她检查伤势。 「殿下,没事的!」苏离摆手,「都是些小伤!」 「小伤会流这么多血?」萧凛担心异常。 「都是那些贼厮的血!」苏离摇头,「我自个儿没流多少!且不说这些了,我有一桩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讲!」 「你讲你的,不耽误我包扎!」萧凛扯下中衣衣角,撕成宽布条,从怀中掏出药来,细细检查包扎她每处伤口。 有处伤口在背部,苏离死活不肯让她包扎。 萧凛拿她以前教训自已的话怼她:「你自己不是说病不羞医的吗?这会儿又扭捏什么?」 ------------ 第300章 像只小青蛙! 「你又不是大夫!」苏离咕哝着。 「我现在在做大夫的事,我就是大夫!」萧凛轻哼,「苏离,你要再矫情的话,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要干嘛?」苏离瞪着他。 「你说干嘛?」萧凛一把将她拎起来,在手中利落的翻了个面,将她整个人横放在自己膝盖上,用头按住她的头,两手在她后背的衣裳上用力一撕! 「哧啦」一声,本就被刀刃划破的衣裳立时裂开来! 苏离立时羞窘万分,下意识的挣扎着,想要逃开。 「你再挣扎,衣裳可就全掉了!」萧凛轻哧,「到时,只怕比现在还难堪!」 苏离拧头看到后背已经变成两片的中衣,这会儿因为她挣扎的幅度太大,隐约有往腋窝处扩散的风险,吓得僵住了,再不敢动弹。 「这才乖嘛!」萧凛看到她那呆头呆脑的模样,扬唇轻笑,「小阿离,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只小青蛙!」萧凛伸指在她因为紧张而翘起的四肢上点啊点,「小青蛙,呱呱呱!」 苏离:「……」 「殿下,您上药就快点上吧……」她缩头咕哝着,「风吹着,有点凉……」 其实她一点也不凉。 不光不凉,她身上这会儿烫得厉害,脸更是红得要滴血! 这种暖昧的气氛,让她心情异常复杂,心口浮上的,是难以言说的甜丝丝的味道,可她的理智却一直在不停的鄙视指摘她,令她愈发羞惭难当! 听到她说冷,萧凛忙将大氅往她身上围了围,像包小婴儿一样,将她团在怀中,只留背部受伤的肌肤,尔后从怀中掏出药瓶,准备为她治伤。 他发誓,他真的只是想单纯的为她治个伤的。 可是,当目光落在她雪腻双肩上,一颗心却不受控制的忽忽乱跳,待指尖触到她的肌肤,似有一股热流顺着指尖迅速流窜到心尖上,一片***。 萧凛的手指微颤了一下,暗骂自已浮浪,忙深吸一口气,去看背上的刀痕。 那刀痕很深也很长,肌肉都翻卷出来,鲜红一片,血肉模糊。 这般瘦弱的小姑娘,身上挨了这么几下,当时该有多疼啊! 她那么疼,却还苦撑着跟那么多人厮杀,当时她一定特别害怕吧? 萧凛一阵难言的心疼,小心的清理她伤口处的脏物。 「你说你,天还没亮,急匆匆的入宫做甚?」他埋怨道,「便算入宫,身边也该多带些人手!一个小丫头,半夜三更一个人乱跑,亏得我们及时赶来,不然,你被这么多人围着,岂不是……」 他想到那种可能,他的心一下子又揪得紧紧的。 幸好,他及时赶过来了。 要是她真的没了,他可怎么活? 这个念头一浮上脑海,他自己先愣怔了一下。 随即又觉得好笑。 他自十来岁起,便在刀尖上行走,每时每刻都面临着死亡。 死,对他来说,太过司空平常。 身为一军统帅,千军万马皆听他号令,他亦是他们天然的依靠,可他自己身后,却是空无一人,战场之上,唯有手中这把剑,才是唯一的依靠! 亲生父亲欲置他于死地,谢家出事,他虽然难受,但从未绝望。 可方才想到她可能命丧于此,他心中却是无尽的恐慌绝望。 到这会儿,一颗心还在那里提着吊着,未曾舒缓过来。 苏离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得意洋洋。 「殿下你多虑了!就那几个毛贼,我还真没放在心上!便算 你们不来,他们也不是我的对手!想当年,在恶灵境……」 她说到一半意识到说漏嘴,倏地噤声。 「什么境?」萧凛看着她。 「没什么!」苏离摇头,「反正我很厉害,你不必担心!莫说只是百人,便算再多百人,我也无所畏惧!」 当初她在恶灵境修炼,最多时以一敌千! 那一次,她被千只恶鬼同时围攻,真正是杀得天昏地暗。 杀到最后,已至疯魔,差点被恶鬼噬了魂! 这些人虽恶,但比起恶灵境里的那些恶鬼,还是差了许多。 当然了,身为肉体凡胎的她,战斗力亦是无法跟在恶灵境时相比的。 萧凛见她欲言又止,亦不追问。 从她在那个雨夜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非寻常女子。 等到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解了自已的毒,治好了自已的腿,她在他心中,便是神,是仙。 有仙垂怜于他,他又何必追根问底? 「我要给你敷药了,你忍着点儿……」他轻声道,「这药膏疗效甚好,只是抹在伤口上极痛……」 「倒吧!」苏离打断他的话,「我受得住!」 萧凛深吸一口气,将瓶中药粉洒到她伤口上。 手底的小姑娘身子明显抽搐了一下,但她忍着没吭声。 「疼了便叫出来!莫要强忍!」萧凛心疼道,「又没人笑话你!」 「还好……」苏离咝咝了两声,转移话题,「殿下,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惊寒和罗挺一路追踪你而来,以为你入了宫,结果进宫却知你未到,我便知你肯定出事了,遂急急往回找,这才发现了你!」萧凛解释完又埋怨,「你到底是有何要紧事,这般急吼吼的?」 苏离一拍脑袋:「我方才便要同你说这桩要紧事的!都怪你打岔!殿下,你赶紧派人去云城瞧瞧吧!我怕那里不太平!」 「你也有这种感觉?」萧凛一怔。 「殿下也想到了?」苏离扭头看他。中文網 「昨夜我噩梦连连,重又忆起十年前在云城的那场血战……」萧凛道,「醒来后甚是不安,已差人去查探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苏离松了口气,「我昨夜梦见云城大疫……」 「大疫?」萧凛一怔。 「是!」苏离用力点头,「自那日听了淑妃的话后,我便一直觉得不安,尤其是那句万民挡灾,总觉得意有所指!后来我梦到云城大疫,数万民众惨死,我忽然想到,淑妃最擅用毒,若她的同党在云城人为制造一场瘟*疫……」 「人为制造瘟*疫……」萧凛听得心惊肉跳,瞬间明白她话中之意,「皇帝薨逝,太子登基,在这节骨眼上,若爆出一场大疫,本就令人心惶惶,若他们再刻意散播谣言,暗指我这帝位来得不正……」 ------------ 第30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届时,会有无数民众受到挑拔,大肆造反!」苏离接着他的话说下去,「而他们,却以救苦救难的角色现身,将原就准备的解药,分发给受灾民众,解除他们的病痛!此时人心自会倒向他们那一方,任由他们操控!」 「他们操控反民围攻皇城,孤若反击暴民,必会引来更加猛烈的声讨,若是不打,那便是坐以待毙……」萧凛想到可能出现的情形,面色沉肃,颌骨紧咬,「怪道他们会在这路上疯狂截杀你!是生怕你破解此局!」 苏离点头,忧心忡忡:「殿下,从张楚出宫到现在,已是整整一天一夜了!他的消息肯定送出去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 萧凛眸光微颤,看向京城的方向,眼底亦是满满担忧。 此时的京城,正复刻着云城的惨状。 同样是莫名的腹痛,之后大批民众就医,将城中各处医馆挤得满满登登。 哪怕城中名医云集,对这种症状却依然是束手无策! 最主要一点是,此病进程太快,快到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从发病到死亡,只短短的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的时间,都不够大夫确定病患的病灶在何处,更别说用药治疗了! 晨起有人腹痛,到了午间,大街上到处都是咳血而亡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着,家人也出现同样的症状,甚至无力将自已的亲人带回安葬,就只能由得他曝尸街头。 昨日还热闹繁盛的一条条街道,此时却变成了可怖的乱葬岗! 因为秋闱将至,已有不少举子聚集到京城各大客栈,他们虽然年轻健康,却也同样无法幸免。 明明是国之栋梁之才,此时却含恨死于他乡客栈! 惊惶绝望和痛苦,如一双巨大的手,紧紧的摄住了京城每一个人的咽喉,十里长街,哀嚎不断! 而就在这时,城中忽然出了一桩大事。 钦天监监正李乘风身披手写的血书,从京城最高的司天台上一跃而下。 其血书上用鲜血写着数行大字:太子谋反,天必谴之!万民挡灾,伏尸千里!若得救赎,福运圣女! 李乘风的大名,在大萧可以说是大名鼎鼎,妇孺皆知! 他是萧帝最信任的大相师,但凡有祭祀国礼之事,必要请其占星算卦,以趋吉避凶。 萧颢初继位时,梁州大旱,萧帝亲上司天台求雨,便是由这位李监正负责。 求雨一日后,梁州陡降甘霖,大雨连下三日,沟满河平,解了梁州数万百姓之困! 萧帝因此赐他大萧国师的称号,在民众心中颇有些威望。 可现在,萧帝中毒暴毙才方几日,他便身披血书,自司天台一跃而下! 再细思那血书上的内容,直指太子谋反不说,还用了万民挡灾的字眼。 这岂不是说,太子遭了天谴,不愿承担,却用了什么邪门歪道,让大萧数万民众为其挡灾避祸,也因此,才会有这场可怕大疫? 而国师李乘风不忍见民众被蒙在鼓中献祭,所以才以死为鉴,以命揭露太子萧凛的真面目! 这样的解读,如同瘟疫一般在京城迅速传播,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其实很多人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谣言。 太子萧凛对大萧百姓如何,他们一向看得很清楚。 每次民众有难,第一个站出来解决的人永远是他! 太子贤名并非一朝一夕而就,而是经过十数年如一日的锤炼,沉淀在民众心里,坚如磐石,不易动摇。 若是在平常,便算谣言满天飞,也少有人会被这话蛊惑。 可这场瘟*疫来得实在太突然,也太过 猛烈,将人们冲荡得惊惶无措! 生命垂危之时,哪怕是谣言,也是救命稻草! 李乘风最后一句话,给了民众希望,也让他们在他们曾经尊崇的太子萧凛和曾经唾弃厌恶的福运圣女之间,选择了后者! 毕竟,到现在为止,太子也未给出任何应对举措。 而国师李乘风,却直接指明了方向! 被死亡威胁的人们,此时只想活命,只想保住自已的亲人,他们根本已无暇思考太多! 越来越多的人,为了那句真假不知的话,聚集在一起,生出了以前从未有过,也从来不敢有的念头--强闯皇宫! 东宫,大殿。 苏离手执柳叶刀,全幅武装的站在数具尸身面前。 从入京之后,她便马不停蹄的开始研究这些人的中毒情形。 连看过几名正在病中的患者后,她一无所获! 那便只能从这些死者身上入手,察看他们的脏器变化,以确认毒物种类。 这世间的毒物数不胜数,便算是她,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辨识出这是何类毒物! 更不用说,这毒十有八*九出自淑妃之手!.z.br> 她既能制出人境没有的诡奇尸毒,此番大面积用毒,定然也非比寻常! 苏离一口气切开了七具尸体,逐一检查着他们的脏器受损情况,切到第五具时,眼前忽然一黑,差点晕倒。 萧凛就站在她身边,见状,忙伸手扶住了她。 「阿离,歇会儿!你太累了!」 她经历了两场恶战,带伤奔驰数十里,回宫后,京中疫*情已现,她便马不停蹄的研究起他们的中毒状况,连一口水都未来得及喝! 「我没事!」苏离摇头,「我得快点儿!我得尽快配出解药来才行!不然……」 下面的话,她没再说下去。 但众人心里俱是沉甸甸的。 苏离说的不错,除非她能赶在这场浩劫爆发之前制出解药来。 不然,若民众暴*乱围城,抢走江清歌,让她成了救赎…… 「不过,为什么是江清歌?」萧凛皱眉,「不该是淑妃吗?淑妃费心费力,不惜以民众性命相要挟,不就是想将孤赶下帝位,让萧玦继位吗?这个普渡众生的人,该由她来做,才更合情合理,不是吗?」 苏离被他问愣了。 她还未来得及想这个问题。 顿了顿,她道:「江清歌本就是与她一体的,之前又有福运圣女之称,想是觉得她更有号召力吧!」 「话虽如此,还是觉得有点牵强……」萧凛拧眉,正要说什么,外面有脚步声急促响起。 ------------ 第302章 要炸尸了! 下一刻,身着甲胄的内卫疾步闯过来! 「殿下,云城出事了!」他眼眶通红,跪倒在地,想说什么,却又被狂涌的泪水噎住,哽咽片刻,方道:「云城大疫流行,民众病死无数,县衙宋大人及城中兵士皆遭屠戮,还有沈将军及三千营也尽落敌手……」 萧凛眸光一晃,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自觉收拢,下颌骨紧咬,额角青筋都凸起一条,眼底瞬间溢满猩红之色。 李如风等人亦是目眦尽裂,双拳紧攥! 云城不光是萧凛母族祖籍,也是他们的祖籍!中文網 那里,是他们的根,有他们的族亲! 而三千营和沈将军,更是他们的战友兄弟! 苏离本就摇摇欲坠,此时听到内卫的汇报,眼前又开始发黑。 但她咬牙硬撑着,生恐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可探出是何人攻击了三千营?」萧凛强抑内心悲痛,哑声问。 「他们已换上了三千营的军服,属下瞧不出是什么来路!」内卫回,「属下知事情重大,又见他们人数不少,生恐被俘,未敢久待,便回京报信了!」内卫回,「不过属下在云城外救下一人,他说识得殿下,亦知云城内情……」 说完,朝外头招了招手,「把那位大叔抬过来!」 外头内卫得令,很快便将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抬了进来。 「赵奔?」萧凛一眼认出他,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殿下……」赵奔双手微颤,虎目含泪,努力抑制住喉头的哽咽,将事情原委简略道来,「宋大人及衙役兵丁全数被杀,贼人冒充沈将军,接管城防,又冒太子之名,封锁云城!如今城中谣言四起,说太子谋反,遭受天谴,行巫术,用数万民众生命为祭,挡灾避祸,百姓被困城中,极度恐慌,怕是要出大事啊!」 「妈的!一样的套路!」李如风怒不可遏,「这些人,简直忒不要脸了!竟拿老百姓的性命来夺皇权!可是,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 他看向萧凛,「内卫盯死了城郊各大营,并未发现异动!老沈的三千营,俱是精兵强将,想攻破他们的防线极难!云城防卫亦是十分严密!想同时拿下这两个地方,需集结大宗兵马,才能做到!这种事,可是想瞒也瞒不住的!可我们的暗探,并未发现什么动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一个可能,下毒!」苏离笃定道,「他们应是零散杂在来往的商户和百姓之中,进入了云城!在军营和云城各种水井大量投毒,投毒并不需要多少人!而一旦被毒倒,像京中百姓一样,出现腹痛呕吐症状,会很快失去战斗力!那种情形下,便算只有一支小分队,也能将他们尽数屠杀!」 「所以,此次在京城和云城爆发的,并非瘟*疫,而是大规模的投毒?」李如风愕然。 「基本已经可以确定了!」苏离笃定回,「如此迅速惨烈的病程,若真是可传染的瘟*疫的话,断然传播不了那么快!也不会在短时间内遍地开花!」 「这些禽兽!」赵奔咬牙,「他们为了对付太子殿下,竟然想出这样的毒计!还打着太子的名号,说什么万民挡灾!现如今大家生死悬于一线,有很多人被他们煽动,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凛正要答话,外面忽然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是静王。 他一向是四平八稳的性子,永远都慢悠悠的,可此时却是面色惊惶,一进门即叫「殿下」。 看到满满一屋子的人,又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咳咳……」他轻咳一声,「有件事,要同你说一下!」 他附耳低语。 萧凛面色微变。 苏离的心本来就一直悬着,看到他的脸色,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又要发生了。 但萧凛却很快恢复了平静,开始安排眼下亟需解决之事,命李如风亲自率兵,去解云城和三千营之危,又吩咐内卫随时关注城外民众的动向。 交待好一切后,他看向苏离。 苏离会意,悄步跟在他身后。 一行三人走出东宫。 见身后人渐稀少,静王再也忍不住,低声将自己所忧之事合盘托出。 「殿下,那家伙,可能真的要炸尸了……」他搓着手,「要不要现在直接把他脑袋砍了?」 苏离听得一惊,脱口问:「皇帝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说!」静王轻叹,「你见了便知道了!」 苏离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径直往萧帝灵堂而去。 此时灵前守灵的宗亲已都被遣散,几十名内卫将灵堂守得水泻不通,个个面色紧绷。 这般架势,让苏离心情愈发沉重! 虽然还没见到死皇帝的人,但从静王的话里来看,肯定是淑妃又出妖蛾子了! 萧凛带她进了灵堂,径直绕去了棺木后,伸手打开棺盖。 苏离看到里面的萧帝,也吃了一惊! 萧帝到现在已然死了三天了。 可他的状态,却半点也不像死去三天的人,他看起来鲜活润泽,闭目躺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更诡异的是,他脸上有道伤口,此时正往外洇着鲜红的血! 「本王一直在这里守着,忽然听到棺木中有动静,打开一看,他居然睁开眼,对着我笑!」静王捂着胸口,心有余悸,虽年轻时也是沙场宿将,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但死人复活这事,他却是头一回见! 「本王惊悚至极,就直接给了他一刀!」他指着萧帝脸上的伤口,「这一刀倒是把他扎得闭了眼,可这血,实在太渗人了!他……」 他说到一半,忽被一声轻笑打断。 是萧凛。 「你还笑?」静王伸手推了一把,「你小子,就一点也不怕?」 「不怕!」萧凛摇头,「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父皇死得冤,他败在孤手里,自是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复活,也在情理之中!」 他说着伸出手,在萧帝脸上轻捏了一下,又笑:「瞧瞧,这皮肤都是温热的呢!阿离,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他扭头看向苏离。 ------------ 第303章 反噬之痛! 苏离在看到死皇帝的那一刻,脑中已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 听他发问,遂道:「殿下让开些,容我仔细查验一下!」 棺木深广,她个子又小,跟在萧凛身后,只能勉强探个肩,想要接触到皇帝,自然更不可能。 萧凛发现她的窘状,忙找了只脚凳过来,让她踩上去。 「对了,我昨夜守灵,曾数次听到有类似蛆虫啃啮之声!」萧凛道,「但看他这情形,尸身不光未腐,还愈来愈鲜活,也不知又是有什么古怪!」 苏离听到「蛆虫」时,眉尖微微挑了挑,并未回话,只探身去察看萧帝的情形。 片刻后,她向静王伸出手,「王爷,借刀一用!」 静王忙将身上的匕首递给她。 苏离拿出匕首,顺着萧帝面部的刀痕往下割,鲜血不断涌出,棺木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往肌理深处割去。 静王听见那「哧哧」的声音,头皮微有些发麻,再看对面的小姑娘,却仍是一脸平静,不由对她竖起大拇指,「小丫头,你这胆子可真肥呀!」 苏离扯了扯唇角没回话,手却稳稳的下剜,一双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血淋淋的伤口,目光触到一物,她刀尖猛地一挑,将那物扎了出来! 一条痴肥丑胖的黑色虫子在她刀尖下扭动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就是这种声音!」萧凛脱口道,「这是什么?」 「一种虫子……」苏离看着那虫子,原本平静的黑眸,此时血色翻涌,连拿刀的手也不自觉颤抖起来! 萧凛见状,以为她被吓到了,忙伸手揽过她,「阿离,给我吧!」 「不要动!」苏离急急叫。 「怎么了?」萧凛看着他。 「这是盅虫!」苏离解释,「情盅的盅虫!情蛊只能在人活着的时候种下!下了情盅的一对男女,只要一方活着,另一个便会一直保持着鲜活的状态!」 「世间还有这般奇诡之事?」静王听得瞠目结舌,「可我听说的情盅,就只是让两人相爱,一直到死,没听说死了还能跟活着一样的!」 苏离咧嘴苦笑。 人境自然不会有这种鬼东西。 那是恶灵境的邪术。 「所以,他只所以独宠淑妃,是因为下了情盅,并非本心?」萧凛忽然问。 苏离摇头:「不是!这种情盅,只有被下盅者心甘情愿,才能种得下!种下此盅,命运相连,心灵相通,受盅者死了,种盅者便可催动其中的傀儡术,让他的尸身如傀儡一般,伴随自己左右,一直到下盅人离世……」 静王听得有点懵:「这听起来,好像也没有多大用处啊?」 「没用处?」萧凛呵呵笑,「这个用处可太大了!若非我耳力敏锐,听到棺木虫蛊虫的动静,我便不会打开这棺盖来瞧!毕竟,这张脸,我厌恶至极,恨不能立时将他埋葬!我若不看,等到大丧之日,王爷猜,这棺木中会有什么异动?」 「王爷见他时,他已睁开了双眼……」苏离接着道,「这说明,淑妃已经启动了傀儡术!大丧之日,文武百官在侧,皇室宗亲在列,若这棺木之中忽生异常响动,岂会不开棺验看?」 「开棺后,发现父皇竟是被我这个太子活活生葬……」萧凛双手紧抓在棺木之上,手面上青筋暴起,指甲因为过度用力隐隐发白,眼底一片猩红! 「皇帝活过来了,自会当场指证太子弑父造反,再加上外头那场遭天谴的大疫……」苏离攥起双拳,没再说下去。 静王却已听得汗湿衣背! 「如此两方夹击,太子岂能再有出路?」他看向 萧凛,擦了把冷汗,连声道:「幸好你听到了!苍天有眼!不叫这恶妇毒计得逞!我们这就杀了她!让这什么该死的情盅彻底完蛋!」 「没用的!」苏离摇头。 「怎么没用?」静王看着她,「你不是说,只要下盅人离世,一切都了结了吗?」 「我方才话未说完……」苏离道,「下盅人离世,若她愿意带着这傀儡一起走,一切方能了结,可她若不愿意,这傀儡,却可以独活一段时间……」 苏离低头看向萧帝,「如今这傀儡已成!若淑妃不愿毁,反在死前以鲜血为祭,那么,谁也别想挡住这傀儡开口!哪怕你毁了他的肉身也不成!」 「毁了肉身也不成?」静王跳脚,「他都没了肉身,还能作什么妖?」 「他有魂魄!」苏离道,「魂魄会开口,而破碎的肉身,对于太子殿下来说,无疑是弑父谋反的铁证!」 「啊?」静王愕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如何是好?」 萧凛倒是气定神闲,闻言只淡淡挑眉:「那便承下这弑父谋反之罪便可!这事,孤本来就做了!认了又何妨?」 「你说什么呢?」静王急道,「你这帝位来得不正,会遭世人非议的!到时候……」 萧凛轻笑:「王爷勿虑,自从得知真相那一日,我便再无任何顾虑了!人生在世,草木一秋,虚名于我,根本算不得什么!」 静王仍是摇头,苏离立在一旁,双拳紧握,指甲深陷入掌心之中,一阵刺痛传来,她低头,方才发现,掌心已满是鲜血。 萧凛眉头微皱,忙上前握住她的手,要将她扯到一旁包扎。 苏离站着未动,流血的那只手,斜斜的落在萧帝脸的正上方,鲜血汩汩而下,一滴滴落在方才的刀痕上。 那一瞬间,她低下头,口中默念咒语,椎心刺骨的痛楚,应着那咒语,瞬间扩散至全身! 她痛得几欲晕倒! 「阿离,你在做什么?」萧凛见她行为怪异,忙伸手将她抱到一边,又撕下衣角为她包扎伤口。 「可能太累了……」苏离看着他,咧着嘴笑,「殿下,没关系,我歇一会儿就好!」 她说完闭上眼睛。 然而,根本就睡不着了。 她现在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像是一双大手,要将她的骨骼生生撕裂开来,又要将她的五脏六腑掏干扒尽! 原来,这就是被反噬的痛苦。 ------------ 第304章 差点殉情了! 真的好痛苦啊! 感觉自己要死了! 可是,便算是死了,也决不能让淑妃的毒计得逞! 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哪怕最终要坠入恶灵渊喂那噬魂兽,哪怕这样的痛楚,来上一千遍一万遍,她也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她蜷缩起身体,咬紧牙关,调动所有的意志力,跟那痛楚对抗,牙根好像被她自己咬破了,满口铁腥。 萧凛看着怀中蜷曲如猫般的苏离,一颗心好似也被谁撕开了个大洞,寒风卷着雪粒,呼呼往里灌,要将他整个人冰封! 「阿离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他看着萦绕在她额间的那抹乌气,伸手想要抹开,可那乌色似乎要长进她身体的脉络中,竟然拂之不去。 「这丫头怎么突然就晕倒了?」静王十分担心,忙差人去请太医。 萧凛抱着苏离,大步流星回了东宫,将她放到塌上。 这边太医也一溜小跑跟进来。 院正韦盈坐到塌边,伸指去探苏离的脉息。 这一探,不由魂飞魄散! 「苏姑娘这脉……」 「如何?」萧凛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摸不着……」韦盈的手在苏离腕间摸了又摸,仍是一片沉寂。 「再摸!」萧凛咬牙,眸内猩红。 韦盈被他吓到了。 这位太子平日里便是生人勿近的模样,身上自带血煞之气,令人敬而远之。 这会儿牙一咬眼一瞪,他简直怀疑,自己要再说点不好听的话,他能把自己活撕了! 韦盈心里害怕,手上愈发没了准劲,一个劲发滑。 萧凛一把推开他,低吼:「唤军医!」 萧帝身边的人,就没一个人有用的! 说是太医院,可那本事,怕还不如他军中军医! 军医王正很快被唤进来,手指搭上苏离的脉搏,面色也是愈来愈难看。 「殿下,苏姑娘这脉,的确是摸不着……」 又伸手去探苏离的鼻息,指间一片冰凉。 他的手指哆嗦了一下,看向萧凛,一句话在喉咙间滚着,可看到萧凛那红得快要滴血的眼眶,一时竟不忍说出来! 萧凛死死瞪着他:「说话!」 「属下无能!」王正躬身,「苏姑娘她怕是不行了,殿下您……尽早准备吧!」 「可她方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静王急道,「难不成中了那毒妇的妖……」 他本来想说是妖法。 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去。 现在这宫里宫外的,已经够乱了。 他自不能再危言耸听! 可是,苏离的确是在看过萧帝尸身之后,才忽然晕倒的。 萧凛知道他想说什么,身形微微一晃,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静王就站在他身侧,忙伸手扶住他。 「无妨!」他摇头,眼底猩红更甚,但面色未改。 他站在那里,盯着苏离看了片刻,道:「你们都出去吧!」 太医和内卫躬身退下。 静王关上门,转身,看到那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年轻男子,像烂泥般瘫软在苏离塌旁。 「阿离……」他跪坐在脚踏上,捧着她的脸,泪水狂涌而出,高大的身躯佝偻着,抖得似秋风中的瑟瑟枯叶。 静王的嘴张了张,最终,一言未发,只牢牢守住了房门。 这个时候,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他应该是脆弱到极点了! 萧凛的确是万念俱灰。 他曾坠落地狱,是她的出现,让他重回人间。 可现在,他恍惚觉得自己又重回地狱了…… 苏离此时也正向地狱沦陷。 她似乎已经听到恶灵渊那只噬魂兽的嘶吼,浑身上下,如被冰封雪埋! 然而无尽的冰冷痛苦中,却有一双手牢牢的抓住了她,那双手如此温暖有力,让她原本有些涣散的斗志再次聚敛,她咬紧牙关,抓紧他的手,拼命向着头顶的光束跳跃…… 下一刻,暖意回归胸腔,缠绕在身体里的痛意也骤然稍减。 她倏地睁开了双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阿离?」萧凛倏地一震,随即惊喜大叫,「你活过来了?你又活过来了!哈哈!」 他喜不自胜,又悲从中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哽声道:「死丫头,你吓死我了!」 静王亦是喜出望外,跑过来盯着苏离瞧了又瞧,又伸出手指头在她面前乱晃:「小丫头,这是几?」 苏离失笑:「我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 「本王倒是还好,可某些人……」他掠了萧凛一眼,「……差点要殉情了!」 萧凛一噎,轻咳一声看向苏离。 苏离乍然清醒,头脑有点昏乎乎的,倒也没注意到两人说什么。 她心里始终还记挂着萧帝的事,生恐萧凛担心,忙道:「殿下,傀儡术一事,我已想到解决的法子了……」 「你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萧凛瞪着她,目光如炬,「用你的……」 他的牙齿磨了磨,终是没把那个「血」字说出来。 苏离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孤又没瞎!」萧凛牙齿磨得更响了,眼里怒火熊熊燃烧。 苏离心里发虚,缩头畏脑。 静王在旁看得一头雾水:「你们这是在生气吗?可是,生什么气啊?阿离能解决傀儡术之事,明明可喜可贺!太子你不夸不奖也便罢了,干嘛拿眼睛瞪人家?」 「皇叔,我有笔帐,要跟她好好算一下……」萧凛道,「您老人家先回避一下可好?」 「行吧!」静王撇嘴,「我老人家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在干嘛!阿离,他要是欺负你,你吭一声啊,本王就在外面,立马来救!」 「多谢殿下!」苏离讪笑。 萧凛送静王出去,关上房门,重又站到她面前。 「苏离,孤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你当成耳旁风是吧?」他俯身压下来,双手撑在床头架上,整个儿将苏离圈在臂弯中,眸中怒火愈炽。 苏离缩着脑袋往被子里滑,小声道:「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嘛!外头一团乱,若皇帝再出妖蛾子,殿下人心尽失……」 「失了人心怕什么?」萧凛怒哧,「你见过哪朝哪代的皇帝,是靠人心坐稳江山的?皇权逐鹿,靠的从来都是铁拳谋略,而人心,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 第305章 三十六计,走为上! 「可眼下,你的锦,不是不太够用嘛……」苏离小声咕哝着,「你的锦不够用,自然就需要人心来贴补一下……」 「不够用?」萧凛哭笑不得,「原来在你心中,孤是这般无用之人?」 「当然不是!」苏离慌慌摇头,「只是你之前一直被皇帝打压,如今长林军又覆灭,这皇宫里漏得跟筛子似的,那皇宫之外的军营之中,又岂能不漏?若是都如三千营那般……」 她这么一想,立时又焦躁起来! 以淑妃的狠辣,有一个三千营,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Z.br> 若是萧凛这边的人都丧失了战斗力,那可如何是好?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解毒之方! 她心急如焚,哪里还躺得住,霍地站起来,拔腿就往跑。 没跑几步,又被萧凛一把捞回去。 「话还没说完呢!你往哪儿跑?」 「我得继续观察中毒者的症状,赶紧把解药制出来!!」苏离急急道,「若有了解药,我们便再不用受那帮王八蛋的窝囊气了!殿下,你相信我!我的医术很好的!我一定能制出来解药!只要我观察的样本够多,我总能找到其中的规律!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时间……时间不够用了,你就别在这里扯着我废话了!」 她急得跳脚。 奈何萧凛拒不松手。 「你现在什么都不许做!就躺在这里休息就好!」 「我哪里睡得着?」苏离急道,「宫外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若是暴民围宫……」 她话未说完,殿外忽然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离这会儿最怕的,就是这种脚步声! 好像每一步都踏在她的心弦之上! 快要把她的心都踏乱了! 然而该来的一切终会来,并不以她的意志转移。 很快,一名内卫便气喘吁吁的跑进大殿。 「殿下,暴民围城了!」 「来得够快的!」静王跟在后面走进来,「有多少人?」 「估摸着总有两三千人!」内卫回,「他们来势汹汹,手中还有弓箭武器!已经跟守城的禁卫开战了!他们嚷嚷着说,要放了福副运圣女和淑妃!还说要……」 他看了萧凛和苏离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说!」萧凛道。 「反正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内卫到底没敢把那些人的秽言污语说出来,只道:「他们要殿下和苏姑娘割首赎罪!」 「胃口挺大!」萧凛轻哧一声,看向静王,「皇叔,我们聊一下!」 两人去了偏殿。 苏离本就担心暴民围城,此时得到准信,愈发焦躁。 见萧凛走开,忙又执起柳叶刀继续,剖开第八具尸体,一无所获后,又剖开第九具。 接连剖开三四具尸体,她却依然找不到想要的答案,直觉得整个人似被油煎火燎!。 「为什么就是瞧不出是用了什么毒?为什么啊?」她抓着自已的头发。 为什么重生之后,还是又回到前世那般惨状?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不要亲人被屠戮,她不要萧凛最后被凄惨虐杀,她更不要看那么多无辜民众,因为皇权争夺家破人亡,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若是那样的话,她重生回来,便成了一个笑话! 不,不光是笑话! 她还连累数万民众,让他们活在了地狱之中! 她自己一人待在地狱无所谓,她和萧凛和她的亲人一起待在地狱,她也能勉强接受! 可是,挣扎到最后,让那么多无辜民众为她陪葬,却是她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萧凛回到大殿,看到苏离拼命撕扯着自已的头发,吓了一跳,忙伸手拉住她。 「阿离,你莫急!」 「我怎么能不急?」苏离泪盈眼眶,「宫外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可我却束手无策!我真是没用!我早该想到的!淑妃和江清歌,她们那般恶毒之人,惯会用各种邪术禁术,她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可是,可是她们怎么能这般的丧心病狂?」 她高声叫起来,「那可是数万条人命啊!她们怎么能这样做?将来若萧玦执掌朝政,那也是他的子民啊!哪有人会这般对待自已的子民的?疯子!她们全是疯子!可我们是人,殿下,你说,人是不是注定斗不过疯子的?人有底线,可是,疯子她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她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可是,我们不能!我们不能杀民众,我们……」 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泪水潸然。 萧凛自认识她以来,她在他面前永远是语笑嫣然。 在自己的敌人面前,也永远是冷静自持,沉稳淡定。 他从未见到她如此崩溃失态过! 小姑娘哭得鼻子通红,眼睛肿得像核桃,看得人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殿下,你笑什么?」苏离呆呆看着他。 「笑你傻啊!」萧凛叹口气,「好了,别跟这些尸体较劲了!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去哪儿?」苏离问。 「跑路啊!」萧凛扬眉,「乱民围城,民心涣散!身为太子,无能为力,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苏离:「……」 她一定是听错了! 她眼里的无敌战神,顶天立地大英雄,她最最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绝不会说出这般没骨气的话! 「还发怔?」萧凛伸手揽过她,「快点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苏离这回确认自己没听错。 这跑路的话,的确是她钦佩的太子殿下说的。 她不知该怎么评价他这种行为,也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她脑子里乱极了,愣怔片刻后,哑声道:「殿下先跑吧!我要回家……」 「这会儿才想到你自己的家?」萧凛伸指在她脑间一磕,「你的家人,早就转移到谢府了!我安排足够的人留守谢府!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 「你跑路不带上老夫人他们?」苏离再次被惊到了! 「我去去城救人,带上一群老幼妇孺做甚?」萧凛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每次失血之后,人就会变傻?」 ------------ 第306章 兵不厌诈! 「去云城救人?」苏离一怔,「那京城怎么办?」 「京城留给想要的人啊!」萧凛唇角勾起,「反正咱们也治不了,他们能治,就让他们先来治吧!等他们治好了,再把功劳抢过来……」 「抢功劳……」苏离愕然,「怎么抢?」 「你猜!」萧凛轻磕她脑袋,「动动你这小脑瓜!想一想什么叫兵不厌诈!」 苏离捂着头看她,脑中想到什么,忽然豁然开朗! 宫外,暴民如潮水般向皇城根涌来。 冲在最前面的一行人,皆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个个肌肉虬起,恶神恶煞。 虽身着布衣,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并非普通民众。 静王立于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们,唇角满满嘲讽。 「尔等可知,围攻皇宫是何重罪?」他提气扬声,「这是谋逆造反!当满门抄斩诛九族的!你们好生算一算,你们家有多少个脑袋够砍!」 「我呸!」当先一个紫衣汉子叉腰怒骂,「太子行巫术,害死了老子的家人,如今大家都是命悬一线,谁还怕你们砍头不成?」 「就是就是!」下面一群人纷纷附和,「我们反正是活不成了!随你们怎么办!」 「都被你们逼上死路了,我们哪管那么多?」 「拿满城百姓生命献祭,太子萧凛之恶毒狠辣,简直令人发指!」 「杀太子!进皇城!迎圣女!」 数千人同时发出怒吼之声,惊天动地,连城墙上的墙灰都扑簌簌的往下掉! 「什么圣女?」静王怒哧,「江清歌所制的灵歌丸,害得无数人倾家荡产,典妻卖子,如今某些反贼趁乱散布谣言,你们便都信了吗?你们的脑子被狗吃了吗?城中这场大疫,来得蹊跷,到现在为止,还未查清是何原因,单凭一个李乘风,你们便要诬赖太子殿下吗?」 「李相师以命控诉,这还不够吗?」紫衣汉子嗓门特别高,他一开口,便把所有人都盖住了,「皇上刚刚薨逝,大疫就降临了,李乘风也跳了司天台!这些还不算铁证吗?你还要什么证据?」 「咱们不听他鬼扯!」人群中忽然站出一灰衣汉子,高声道:「我们现在也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我们只想救我们的家人!我们围攻皇城,也不为别的,就只是要你们放出江清歌!是不是谣言,把她放出来,看她能不能救我们,不就知道了?」 他也是生得一把好嗓子,这一开口,比方才那个紫方男的声音更加的高亢有力。 而他这番话,显然也更得民众的心思。 是的,他们只所以冒险站到这里,不是想要确认太子有没有谋反,有没有行巫术,皇帝又是如何死的。 这些事,他们统统不关心。 他们现在唯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找到江清歌,救回自己的家人! 灰衣男这话一出,从者众矣,一齐嚷嚷着要求放了江清歌。 「只要放了江清歌,你们就会退去吗?」静王问。 「当然不会!」紫衣男怒道,「你们害死这么多人,大家就白死了吗?身为储君,他该站出来谢罪!」 「对!谢罪!割首谢罪!」 「他不配为帝,不配做大萧的主君!」 「杀太子!杀太子!」 「救圣女!救圣女!」 「大家冲啊!杀啊!」 紫衣男振臂一呼,身后一呼百应,纷纷抄起家伙开干,什么云梯冲车纷纷抬了上来! 其后更有数列骑兵神出鬼没一般出现,每个人身上都背着箭筒,箭筒中的箭装得满满登登! 静王站在 城墙上,拿远镜细察,看到这番形状,不由冷笑:「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身边的新任禁卫统领吴勇眉头紧皱。 「他们不是冒出来的,是原本就散落在这城中!」静王道,「平日里蛰伏不出,积聚力量,到用时方倾巢而出,瞧这阵势,还真够大的!本王以前真是小瞧了这帮魔教信徒!」 吴勇愕然:「这些人竟是魔教信徒?」 静王点头:「没想到吧?」 「的确是没想到!」吴勇喃喃道,「属下一直以为,他们就是一群跳大神的……」 静王轻叹:「本王之前也是这么想的!谁成想,人家表面是个跳大神的,心里却存跳龙门之志啊!」 魔教这个组织,对于京城人来说并不陌生。 虽名中挂了个「魔」字,但他们表面上所做之事,却跟「魔」并不相干。 一开始,也不叫魔教,而叫神会,就是专门负责各种祭祀活动的民间组织。 这样的组织,属于三教九流,只要不触犯朝廷律法,朝廷也懒得过问。 神会也的确很规矩,不光跳大神跳得好,还很会办事,需要交纳一些赋税时,从来都是主动自交,只会多交,从不少给。 也因此,给官府的印象极好,自然也就更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给其行方便。 行了这么多年方便后,谁也没有注意到,神会变成了魔教,拥有了一批死忠信徒不说,还不知何时跟宫中的淑妃搭上了线,又或者干脆说,成了萧帝一支暗军! 若非萧凛昨日提审之前去江府救江清歌的那十人,怕是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云城县衙毁于谁手,三千营又败在谁的刀下! 能掀起这场轩然大波,将城中搞成这样的一支暗军,静王自是不敢小觑! 「既然你们不听劝,就休怪本王无义了!」 他冷哼一声,退后一步,做了个手势。 「谋逆造反者,杀无赦!」 声落,万箭齐发,对准最前面的暴民疾射而去! 听到这「嗖嗖」的箭矢之声,紫衣男难掩眸中兴奋! 杀吧! 杀得越多,太子的罪孽愈重! 只要他开了杀戒,他就会把全城的百姓都拉到这城墙根下,成为魔教的替死鬼! 他们,会踩着这些愚蠢民众的尸骨往上爬,直到爬到那至高之位上! 「太子屠杀平民了!」他嗷嗷叫了几声,带着人直往前冲。中文網 身后暴民本就如无头苍蝇一般,此时被他一忽悠,也跟着一起往前冲。 ------------ 第307章 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们没有注意到,那些叫得起劲的人,吆喝着让别人冲锋陷阵,自己跑了几步,却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挥舞着手臂,压根就没敢上前! 灰衣男冷眼旁观,见此情形,伸手把身边跟着要一起冲的人拉住了。 「杨兄,你别犯傻!」 「孙兄,怎么了?」杨丁扭头看他。 孙甲朝他呶了呶嘴:「你瞧瞧那个张大嘴!口号喊得山响,净撺掇别人上!自已脚却跟定在那里似的,一动不动!这一路上,就数他话最多了,到干实事的时候,怎么怂了?」 「是有点奇怪……」杨丁面色犹疑。 「他是领头羊,是指挥调度者,岂能像卒子一般乱闯?」人群中很快有提出反对意见,却是一个书生模样男子,穿着件素色锦袍,说起话来摇头晃脑,「若想打赢这场战,便需有合理分工,将帅自有将帅的职责,小卒亦有小卒应尽的……」 话没说完,被孙甲暴躁打断,「别跟老子掉书袋!什么将帅小卒?鬼扯什么呢?我们是一起来求药的!我们不是谁的卒子!更不想打仗!我们就只要他们能放圣女出来救我们家人就行了!让你这么一说,我们真成造反的了?不光造反,还成了小卒!那敢问我们这些小卒拼了性命,就为那个什么将帅吗?」 他朝人群中的张大嘴用力一戳,呸了一口:「他一个杀猪贩子,老子凭什么认他为帅?」 「就是就是!」杨丁一脸的不服气,「他自已往后缩,撺掇别人送死,他配吗?」 他自孙甲提醒后,便一直盯着张大嘴瞧。 这一盯,还真让他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 如孙甲所说,那口号喊得是震天响,可人却一个劲的往后缩。 原本在前头,后来到中间,这会儿,随着往前冲的人越来越多,他直接站到了队伍大后头! 站到了大后头也罢了,他脸上那笑又算咋回事? 这种时候,大伙儿都是拿命来搏,前头的人已经被射伤一大波了! 看到这些跟他一样的普通老百姓如此惨烈,杨丁心里惶恐得紧! 这个张大嘴,他怎么还能如此的得意洋洋? 他得意什么? 杨丁看得头皮发麻,不由又想起这一路走来时,孙甲所说的话。 他说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家人的命当然要救,但是,也不能稀里糊涂的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随意就把自己的命拼上了。 杨丁起初还对他这些话不以为然,可经过这一日相处,张大嘴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 这个人嘴甜心狠,看似一切都为大家着想,实际并无悲悯之心。 相比之下,孙甲才是真正诚恳热心之人。 路上遇到一些被瘟*疫折磨的人,孙甲绝不会袖手旁观,会想方设法的帮助他们。 但张大嘴对此却很不耐烦,一直催着他们快点,说什么时机不等人。 杨丁之前信他的,但现在看到他这幅嘴脸,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能看出来,他身边邻居亲友自然也能瞧出来。 「这个张大嘴他乐啥呢?」有人嘀咕着,「死人是件可笑的事吗?」 「他本来就这样!」有人轻哼,「这一路走来,到处都是死人,咱们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唯独他跟没事人一样!遇到好看的姑娘躺在路边,他还要摸上一把……」 「真的?」杨丁一惊,「你何时瞧见了?」 「就是来的路上啊!」那人回,「他瞅没人的时候干的!我刚好到墙角小解,瞧见了!」 「不止他一人这样!」孙甲轻哧,「他身边那一伙全都这德性,顺手牵羊趁火打劫的事没少 干!反正吧,我瞧着这伙不是什么正经人!老伯,你是见多识广,你说,他们像是咱们普通老百姓吗?」 他看向旁边一位须白皆白的老人。 老人摇头:「老朽早就觉得不像了!你们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咱们是想着救家人的命,人家想的是围攻皇宫杀太子啊!」 「说什么呢?」那书生见几人嘀嘀咕咕的,凑头过来细听。 「我们说不想平白送死!」孙甲大声道,「咱们今日之举,为的是让家人活命!咱们把这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来这儿,可不是要跟谁拼老命的!只要朝廷答应放圣女出来,给咱们瞧病,这事就了结了!没必要真跟他们打起来!」 「就是啊!」他身后几人一齐附和,「这要打起来,那可真成了谋反了!要满门抄斩的!能和平解决,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对啊!听方才那位王爷话里的意思,好像都打算放人了!他们怎么反而先动手攻击皇宫禁卫了?这样一来,事情岂不是更糟糕?」 「糟糕?」书生怒道,「你们还真是目光短浅!你们以为围在这里嚷嚷几句,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就真的那么听话,放了圣女吗?做梦!这事本身就是那无良太子自己搞出来的!他就是要拿咱们这些平民的命,为他挡灾避祸!我们死得越多他越开心,才不会主动把圣女放出来呢!」 「就是!」他身后一堆人大声附和,「你们怎么到现在还看不透火候?难不成,非得等到刀割到自己脖颈上才觉得痛?要想救出圣女,就得大家同心协力闯宫!你们想袖手旁观,坐享其成也便罢了,还在后头说这些风凉话!不觉得丢脸吗?」 「这个时候,方显男儿本色!」书生振臂高呼,「我等想活命,就得先拼命!大家一起冲啊!若打不赢这场仗,又如何能令朝廷屈服,放圣女出宫?」 「冲啊!」他身后一堆人嗷嗷叫着往冲。 有一些热血民众被带动,也跟着一起冲过去。 杨丁等人却都未受蛊惑,站着未动,只将目光齐唰唰的落在了书生身上。 书生跟张大嘴一个德性,跑到一半不跑了,只撺掇后面的继续往前冲。 可惜,后面的人,却远不像他想像得那么多,大多数人都站在那里踌躇观望,满面犹疑。 「你们都干站着做什么?」书生怒叫,「快冲啊!」 ------------ 第308章 怎么都不按理出牌呢? 「你自个儿冲了吗?」杨丁轻哧,「你自己出一张嘴,叫别人跑断肠,算盘打得可真响!」 「杨兄你忘了人家刚才说过的话了?」孙甲嗤笑,「人是将帅,是要做镇指挥的,自是不能上前搏命!这要搏死了,将来造反成功了,还怎么封侯拜将?铺路架桥之类的事,自然是由你们这些小卒子来完成喽!」 他的目光往书生身边人身上一掠,眸中满满嘲讽。 听到这话,原本热血上头的民众,陆续犹豫着停了下来。 他们这才发现,原本带头往前冲的书生,不知何时跑到了队伍后。 大家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书生见孙甲几次三番捣乱,眸中闪过一抹凶光,而不远处的张大嘴,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从人群中挤过来,站到孙甲面前。 「这位仁兄,对于我们闯宫救圣女一事有不同意见?」他盯着孙甲,目露凶光。 「有!」孙甲丝毫不怵他,「我们来时便说过了,只要朝廷愿意把圣女放出来救人就行,其他的事先不论!现在明明王爷都答应了,你们还非要怂恿大家冒险闯宫,我当然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杨丁举手。 「我们大家都不同意!」身后一群人都叫起来,「我们只想活命,不想跟朝廷拼命!」 「不拼命,如何活命?」张大嘴怒喝,「这天上难不成会掉馅饼吗?」 「可明明王爷说愿意放人了!」孙甲据理力争,「我们的目的就是放人,他既答应放了,我们还闹什么?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到圣女,救活我们的家人!我们不是要真的造反!更不想被满门抄斩!」 「我们既围攻了皇城,便已走上了这造反之路!」张大嘴轻哼,「开弓可没有回头箭!你以为太子他们会饶过你们吗?」 「会啊!」孙甲大声道,「为什么不会?前段时间五百人围攻太子,最后不也都活蹦乱跳回去了?太子并未治他们的罪!我们如今这性质也是一样!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救人,不是要造反!你们却硬逼我们走上造反之路,意欲何为?」 「太子谋反弑帝,又以数万百姓生命为祭……」张大嘴下意识的又想把那些套路搬出来,却被孙甲利落剪断。 「这位仁兄,你说的这些,我们暂时不想管!我们现在就只想一件事,救活自己的家人!其他的事,我们不关心!你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我们都是小老百姓,没你们想得那么长远!我们也没你们厉害,连攻城的云梯撞车你们都整出来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是想帮我们救家人,还是要踩着我们这些贱民的尸体,达到你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大嘴万没料到他会出此诛心之语,被怼得面色铁青,眸中杀意愈浓! 众人看到他这模样,心下生惧,都不自觉的往后退。 然而刘甲的话,他们却全都听进去了!中文網 是啊,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云梯撞车这类东西,又不是什么锄头铁锹! 那是兵部特制之物,寻常百姓如何能拥有? 再看他们那颐指气使的态度,高高在上,对着他们指手划脚,好像大家并不是平等的,而是他们的下人一般! 这些人,明显不对劲啊! 这边的动静,自然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人们都好奇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众人口口相传,传到最后,大家原本热血沸腾,这会儿,都觉得脊背有点冷。 这一路走来,除了太子行巫术这事,他们还听到了其他消息。 比如,城中正在发生的这场浩劫,并非瘟*疫,而是淑妃萧玦余党刻意投毒,要靠数万民众的性命来 逼太子退位。 李乘风之死,怕是也另有阴谋。 毕竟,城中流传的这些事,他们这些人,谁都没有亲眼见到,只是道听途说。 相比三皇子萧玦,他们其实更愿意相信太子萧凛。 萧玦是臭名昭著的仁济药馆东家,在这之前,他也从未为大萧百姓做过任何事,可太子萧凛却一直是百姓心中的主心骨。 若非是突发瘟*疫,实在没办法,他们才不愿意把希望寄托在那个用灵歌丸坑害百姓的福运圣女身上! 民众心中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骚动,却是第一波冲上城墙的人,受伤回来了。 禁卫并没有下狠手,虽然他们都中了箭,但未曾伤到要害,多是在手臂大腿等处轻伤。 城楼之上,静王的声音又响起来。 「太子仁厚,不愿伤尔等性命!劝尔等尽快离去!莫要再苦苦相逼!你们想要福运圣女为你们治病,本王如你们所愿,这就将她放出!」 孙甲闻言大喜,高声叫:「王爷这话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静王高声回,「只要她能解万民之患,太子殿下自是从善如流,又岂有不允之理?本王已差人将她带来,尔等静候!莫要再攻击皇城!」 「太好了!」民众大喜过望。 张大嘴一见这情形,立马急了! 他真名当然不叫张大嘴,他是魔教的堂主,名唤张鹰。 这一日他在城中派人四处散布谣言,就是要拿民众作筏子,趁乱强攻皇城。 事实上,城中民众的情绪也的确被他挑起来,不然也不会在短时间聚集这么多人! 这三四千人,只是先锋。 魔教的人,如今正在城中各处煽风点火,很快,大批民众会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按照计划,魔军也会随之出动,利用民众的力量,直取东宫,一举占领皇城! 他却万万没想到,到了这节骨眼儿,民众摞挑子了! 而萧凛的态度,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候,他身为储君,不留在皇城坐镇指挥,居然跑去云城,把这烂摊子交给了静王。 静王这厮也是怪异,这没怎么打呢,怎么就举手投降要放人了? 这些人怎么都不按理出牌呢?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张鹰身为魔教堂主,自然也不是个蠢的。 他的目光在孙甲身上转了又转,想到某种可能,心里「咯噔」一声! ------------ 第309章 浑水摸鱼! 他们魔教人能冒充民众煽风点火,火上浇油,那么,萧凜自然也能差人冒充民众来个浑水摸鱼釜底抽薪! 面前这个身形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怕是跟他一样,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朝一旁的书生使了个眼色。 书生刘竟,也是魔教堂主。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刘竟扯着嗓子又叫起来:「你们莫要信他的!他这是缓兵之计,想要先把咱们稳下来!咱们若是听了他的话,等他们缓过劲来,定是要秋后算帐的!到那时,大家分散各处,再无力反抗,岂不是任其宰割?」 「是啊!是啊!」他身后的魔军乱哄哄附和,「人家就是想分而治之罢了!」 「今儿把我们分化了,明儿就能把我们零切碎割了!」 「这个时候若不抱成团,以后想抱都抱不成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刘竟挥舞着手臂,慷慨激昂,气势迫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们这些老百姓,生来就被他们奴役,现在连家人都被他们拿来当祭祀的牲畜了!此时不为自己而战,更待何时?」 「战战战!」 「杀杀杀!」 魔军们口号嘹亮,一部份易冲动的民众又被说得热血沸腾。 而张鹰则趁着这当口,悄悄向孙甲逼近。 他身后,有十数名民众状似无意的跟在他身后,呈扇形向孙甲包抄过来! 孙甲眉尖微挑,暗暗冷笑。 他当然也不叫孙甲,而是萧凛身边的心腹内卫所扮,名孙晨。 在萧凛带苏离回京的路上,便已将他这颗暗子埋下。 一起埋下的,还有数百名东宫内卫! 这是一场暗战,拼的不是刀剑,而是口舌。 淑妃余党能借民众之口抹黑太子,他们自然也能借民众之口再反击回去! 这数百人散于城中街巷之中,不显山不露水,只用实际行动来获取民众的信任。 他们也从不反驳那些流传于市井之间的谣言,只用很平和的态度,引导民众自已去思考。 人在濒临死亡之时,一心只想活,他们相信江清歌能治好他们,那就如他们所愿,把江清歌放出来,他们迫切的愿望得到满足了,头脑自然也随之清醒。 这一天的引导,在此时初见成效。 虽然还是有不少人追随着刘竟而去,但有近七成的百姓,最终还是选择留在原地不动,选择相信太子,相信朝廷! 此时的张鹰,已经快要挤到孙晨面前。 「这位仁兄,还真是让你说准了呢!」他假装热切的揽住孙晨的肩膀,「看来,还是我们太冲动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去迎福运圣女吧!」 一边说着,一边把孙甲往边上带。 孙晨笑应:「好啊!江姑娘可是我们的救星!我们一定要好好的迎接她!」 说话间,两人已暗中过了数招。 「想用这种方法来保住你们太子?」张鹰狞笑,「老子不会让你得逞的!」 孙晨冷笑:「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没有机会?」张鹰怪笑,「你也不看一看,你身边都是什么人!」 「我看过了……」孙晨轻声回,「全是我的人!」 「做梦吧?」张鹰轻哧一声拧头,待看到周围那十数张陌生的面孔,脊背倏地一僵! 就在他和孙晨说话的功夫,紧跟在他身后来的那些人,竟似凭空消失了! 而缓缓收紧的包围圈,却是冲着他来的! 张鹰情知不敌,拔腿就要跑,可脚还及抬起,胸口忽然一麻! 下 一瞬,他软软倒下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四五千人聚集之地,到处都乱糟糟的,大家都翘首等待福运圣女出现,孙晨这边的小状况,没有人注意到。 哪怕发现有人晕倒了,大家也觉得稀松平常。 毕竟,瘟*疫嘛,每个人都有可能被传染。 这一路就不时有人躺下,再也起不来。 所以对于地上忽然多出十来具不省人事的尸身,大家也都见怪不怪。 孙晨带着「民众」善后,很快便把张鹰和他身后几人的尸身拖走,悄然回到人群中。 前方的刘竟,此时已带人冲到了城墙根上,不过,很快便被城墙上忽然出现的一只巨*物惊了回去! 「此乃火炮!」静王大声道,「诸位可知道他的威力有多大吗?」 众人面色齐变。Z.br> 火炮的威力有多大,人人都知道! 那一炮,能把平地打出深达数米的大坑!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直接就碎成齑粉了! 「本王不想伤害你们!你们要人,本王给你们!」静王苦心婆心,「但你们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本王!你们若是逼急了本王,本王便只能出此下策了!哪位英雄愿上前一试?」 众人皆噤若寒蝉,如潮汐般向后疾退。 刘竟和他那帮魔军自然不愿退,还直直的站在那儿。 但民众退得太快了,便显得他们格外的「出挑」。 等到意识到这一点,又见城墙上的火炮已高高昂起炮筒,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十几人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往后跑,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孙晨嗤笑:「秀才,你不是想做王侯吗?你跑什么?」 刘竟拧头见是他,就像见到了鬼一样! 这厮怎么还活着? 他活着,那他的同伙去哪儿了? 他心知不妙,忙命人去找。 孙晨故意问:「秀才,你是在找张大嘴吗?」 刘竟瞪着他不说话。 「他刚刚不幸感染离世了……」孙晨吸吸鼻子,「同他一起去的,还有十几个弟兄!太惨了!刚才还活蹦乱跳的,转眼人就没了!」 刘竟听到这话,眼前一黑。 幸好身边有人扶住了他。 他死死瞪着孙晨,眼底凶光乍现,牙齿咬得咯咯响。 「秀才,节哀啊!」孙晨拍拍他肩膀,「大疫当前,人命贱如草!你,我,我们,随时都会走!想开点!」 孙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他想说什么,但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不知圣女什么时候能出来!」孙晨昂首眺望远方,「等她出来了,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她!千万不能再让她被感染了!」 ------------ 第310章 要萧凛和苏离的心头血! 「她不会!」刘竟咬牙,「她是圣女,百毒不侵!」 此时的福运圣女江清歌,正坐在慎刑司的牢房中,支起耳朵,屏息静气,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数千人的呼喊之声,她早就听到了。 她还听到慎刑司外士兵紧急集结的脚步声。 可是,等来等去,却依然没有等来救她的人。 「怎么还没人过来!」她心急如焚,忍不住又要跟脑中的那个声音对话,「你是不是猜错了?万一他们就是不放我怎么办?」 「你急什么?」那声音轻笑,「这又不是过家家!总得还过上几个回合才行!且慢慢候着吧,少安毋躁!」 「那万一他们先进来把我杀了呢?」江清歌忧心忡忡,「他们狗急跳墙,就是不愿看我们得逞!」 「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们太子殿下了!」那声音怪笑,「太子殿下可不是我们这些人,人家将社稷百姓看得可重了!眼下只有你有望解得此患,他怎会杀了你呢?他只会派人把你好好儿的送出去!哪怕出力不讨好,他也无所谓的!」 江清歌不以为然:「他会那么蠢吗?」 「他会!他一直都这么蠢!对付这种蠢人,就得用这种方法!就好像打蛇打七寸,一打一个准!哈哈!」 江清歌听她语气笃定,略放了心,又问:「你给我的药方,的确是能解毒的,对吧?」 「当然!」那声音回,「不过,你得收得点用……」 「怎么收着点?」江清歌一怔。 「像灵歌丸那样收啊!」那声音吃吃笑,「你得让人死得多一点儿才行!」 「人死得越多,民众对萧凛的仇恨便愈深!」江清歌咕咕笑,「那他用民众挡灾的事,便是板上钉钉!他若完蛋了,苏离那***,便再无人可靠!」 她双拳紧握,带动手上镣铐叮当乱响,「苏离,若你再落到我手中,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声音轻笑,片刻,忽道:「来了!」 江清歌倏地一振,扶着墙站起来,踮起脚尖往窗外瞧! 黑暗的走廊内,果然有铁甲兵疾步而来,很快便走到她的囚室旁,下一刻,囚室的门被打开,走廊里的光亮一齐涌进来,囚室里立时亮起来! 江清歌原本枯滞无神的双眸,此时也像是忽然燃起了两盏灯,妖异诡丽如鬼火,看得铁甲兵眉头微皱。 什么劳什子的福运圣女? 这女人分明像女鬼一样! 虽然心中厌恶至极,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问清名字后,便将她带出了慎刑司,带到了城墙上。 她出现的那一瞬间,民众激动异常,欢呼如潮! 江清歌也激动得浑身发颤! 这种万民景仰的感觉,她真是好久没有感受到了! 「江清歌,」静王掠了江清歌一眼,「宫外传言说你有应对城中瘟*疫之药,此事可是真的?」 「是!」江清歌倨傲点头,「我的灵符,可解世间百毒!」 「那么,去拯救苍生吧!」静王压下眸中鄙夷不屑,命人将她送出宫城。 「等一下!」江清歌道,「王爷,我有话要说!」 「讲!」 「众所周知,京城这场浩劫,是因为太子巫术而起!」江清歌高昂着头觑着他,「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做的孽,自然得由他来解!我可解京城之疫,可是,我需要他和苏离的心头血做药引才行!」 「呵……」静王冷笑,「你这福运圣女真有意思!之前病了,要你妹妹的血做药引!这会儿大疫,又要太子的血做药引!可据本王所知,自古以来,动不动就拿人血做 药引的,可全是邪魔歪道!江姑娘怎么就这么喜欢折磨人呢?」 「王爷慎言!」江清歌如今站在这么多有求于她的民众面前,底气特别足,她知道静王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她怎么样,说话自然也无须客气,尖声道:「太子萧凛欠下的血债,自然要用他的血来还!怎么?莫非静王觉得,他生来尊贵,普通百姓生来低贱,便只能任他鱼肉宰割,哪怕被他害得悲惨至此,仍不能伤害他分毫吗?凭什么?他的命是命,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她这番话立时引来不少共鸣,刘竟带着一群魔军,自然是全力配合,在城墙下轰然而叫:「江姑娘说得好!众生平等!以血还血,以命还命,再公平不过了!」 「若要我救满城百姓,只有用他们的心头之血,除此之外,再无他法!」江清歌说完,扭头转身,一幅傲然独立的模样,再不搭理静王。 「你若执意如此,那么,便自己去寻太子讨要心头血吧!」他道,「他如今不在宫中,他去了云城!」 江清歌一怔,随即满面鄙夷:「想来是知晓这毒只有他的心头血能解,怕我们找他,提前跑路了吧?他跑得还真快啊!卑鄙无耻至这个地步,他也配做储君?」 「江姑娘眼脏,看什么都脏!」静王轻哧,「如今大疫可不止京城,云城亦受其害!太子殿下忧心云城安危,得信后即不顾安危,亲去营救!他心忧云城百姓,欲与云城共存亡!云城之急不解,他决不回京!」 「放着京城百姓不管,却跑去云城……」江清歌轻哧,「看来,在他心里,母族的亲人,就是比大萧百姓重要呢!」 「太子殿下倒是想护着京城百姓,奈何,京城的百姓们,只想着江姑娘啊!」静王满面嘲讽,「他们既将江姑娘视作救世主,太子殿下自然也就不好做这个恶人了!京城百姓嫌他弃他,毁他谤他,凭空捏造的谣言人人都信,殿下又有什么办法呢?反正只要百姓好,殿下便让出这座京城又如何?」.z.br> 他这话一出,城下百姓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江清歌轻哧:「静王这话说得真是好听!倒把个恶贯满盈的罪魁祸首,说成个悲悯天下的仁义之君了!」 「殿下到底是恶贯满盈,还是悲悯天下,你们最清楚了!」静王看向城下民众,「十数年如一日的好,因为一场浩劫,便要将他视作大女干大恶!若你们如此眼瞎心盲,这样的百姓,殿下不护也罢!殿下如今是心寒齿冷,也懒得多解释什么了!你们爱跟谁跟谁混吧!」 ------------ 第311章 通神还是通鬼? 说完,转向江清歌,满面鄙夷,「你这个福运圣女真是厉害,在牢中能知宫外之事,也便罢了,才刚出来,就要心头血!你干脆说你想要太子和苏离的命不就得了?就是想让他死,让萧玦和淑妃继位!还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本王现在强烈怀疑,这所谓的瘟疫,就是你们搞出来的!这不是瘟疫,这是投毒!」 江清歌被他说得心里一跳,尖声反驳:「你胡扯!你诬蔑!你有证据吗?」 「你说太子行巫术,你有证据吗?」静王冷哧,「你被关在宫中慎刑司,严禁与外人接触,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是因为我……」江清歌想说什么,却被静王打断,「行了,因为你通神嘛!可你都通神了,你本事这么大,治个病救个人还得要这要那的,本王看你也没有多神啊!你若真有那么神,你的灵歌丸也不会荼毒众生了!苏姑娘七天治好的病,你一年也治不好,怎么能腆着脸说自己通神的?」 「这些事,就发生在不久前!你们可都亲眼目睹的!」他忽地转向城下民众,「现在这么一个人,说她能救你们,你们就一点也不疑心吗?她如此的笃定,你们就不想想,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吗?这大疫来势汹汹,连经验丰富的京中名医都束手无策!这个偷窃别人药方的人,却这般笃定,说自已能治!又提出那样的要求!你们但凡长点脑子的,就该好好想一想其中的缘故!」 「一般情况下,只有知晓这是什么毒的人,才能笃定的说自己一定可解此毒!」静王提气扬声,「你们所有人,都给本王仔细想想吧!」 「另外,还有一点,本王要提醒你们!太子殿下驰骋沙场十数年,曾以三千之军,诛十万之敌!想取殿下的心头血,你们这辈子休想!既然取不到心头血便治不了病,那这福运圣女,要来,何用?」 他调动内息,声如洪钟,一番话如金石坠地,铿锵有力,哪怕是隔着高高的城墙,城下的民众依然听得耳边嗡嗡直响,身上也不自觉出了一层薄汗! 静王的话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了! 每一个字,都令人脊背发凉! 其实关于投毒阴谋之说,他们来之前就已听说了。 但那时的观感,却远不如现在来得惊悚! 因为现在江清歌就站在他们面前,让他们不自觉就想起这个人以前到底是什么模样! 是啊,一个被关押起来的囚犯,如何能知宫外之事? 她甚至都没有见过外头的瘟疫是什么模样,却口口声声说能治得! 若她真有些神能,也便罢了。 偏偏不久前,她还爆出了灵歌丸那桩丑事! 一个靠偷窃别人药方招摇过市的医者,她凭什么能这般笃定? 难不成,真的像静王说的那样? 京城这场大灾,根本就是淑妃余党故意投毒所致? 静王没有说错,正常情况下,的确是只有害人的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出应对的方法! 这样的认知,让每个人心里都惊悚到极点! 而静王最后一句,更是让所有人都满心绝望! 拿不到萧凛的心头血,便救不了人。 可是,太子萧凛又岂是束手就擒之人? 而这不知是毒还是瘟疫的病症,却又来得如此暴烈! 他们根本就没有时间了! 若这福运圣女执意于此的话,那要她,何用? 「什么狗屁的福运圣女?」孙晨怒声叫骂,「老子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大夫治病救人,还得拿别人的命来换的!你这不是通神,是通鬼吧?」 「就是啊!太荒唐了!怎么看,怎么像是故意的 !」 「不杀太子没法治病,这不耍人吗?」 「依我看呀,这根本就是阴谋!就是利用我们这些人的贱命,来给他们铺路架桥夺宫!」 「我也觉得是阴谋!话说回来,李乘风死时,你们有谁在场了?可亲眼见过他的尸身?死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不知道啊!」众人纷纷摇头,「我们都是听别人说的!还未及反应过来,家中人便陆续倒下了,谁有功夫查验是真是假?」Z.br> …… 质疑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刘竟心里发虚,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很快便有十数名扮成百姓的魔教中人站出来作证反驳。 「国师死时,我正好在场!亲眼见证的,怎么可能有假?」 「我也在!」 「还有我!」 十数人纷纷举手,又有人大肆宣扬国师生前的功绩,将他夸得神乎其神。 「国师本就有通神之能!曾用灵符术法,为大萧避过无数天灾人祸!如今他被逼从司天台一跃而下,用生命和鲜血警醒世人,又为大家留下求生之道,你们怎么能听人说几句,便要质疑他呢?」 刘竟痛心疾首,「罢了!我也懒怠多说了!信的自然信,不信的,也不必用圣女的药,各自回家等死去吧!」 「我信!我信圣女!」一个形容憔悴满面脏污的妇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哭着跪倒在城墙下,「我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我女儿前年差点病死,幸有圣女出手相救,只喝了她几回灵符水,这丫头就彻底好起来了!」 说着,将身边一个黑不溜秋的半大丫头往众人面前一推,「大家看,这就是我女儿!我们娘儿俩都可以作证!若不是圣女垂怜,我女儿早就死了,我这做娘的也绝计活不成!」 「谢圣女救命之恩!」那黑丫头恭敬跪倒在地,纳头便拜。 江清歌本正心虚,这会儿有人上前夸赞,自是喜不自胜,忙道:「大婶,小妹妹,你们莫要多礼,快快起身吧!治病救人,乃是我这个医者本份!你们行此大礼,倒折煞我了!」 刘竟见此情形,亦是大喜,忙装模作样扶起那妇人和黑丫头,又转身道:「公道自在人心!圣女是通神还是通鬼,自有人心来鉴!」 「圣女当然是通神!」那妇人大声道,「受圣女恩惠的,又何止我们娘俩?这城中女子,受其恩者良多!只是,我们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与人争论辩驳罢了!据我所知,站在这里的,就有不少人是被她所救!」 ------------ 第312章 莫要再走那恶臭老路! 她的目光落在人群中,恳切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大家都站出来说句话吧!咱们的恩人,如今被人如此抹黑,咱们总得为她说句公道话呀!」 这话一说,很快便有好几个妇人主动站了出来。 「我家儿子也曾被圣女救助过!」 「还有我……我家婆婆也是喝了圣女的灵符水好的!」 「谢圣女救命之恩!」几人一齐跪倒,「求圣女再救我们一回吧!全城百姓性命,皆系于圣女一身!求圣女想想办法吧!」 「是啊,圣女,想想办法吧!」刘竟抬头看向江清歌,也不管她看不看得到,使劲的朝她挤眼睛,「眼下这情形,圣女也看到了,一时半会儿,是取不到太子和苏离的心头血了,可这么多的性命,岌岌可危,求圣女想个权宜之计,得先把大家的命保住啊!」 「权宜之计」四字,他刻意强调加重,希望江清歌能明白他的意思。 江清歌在慎刑司时,脑中那声音便已将宫外可能发生的情形细述给她听,自然也将已方人的特征告诉了她。 此时她观刘竟言行举止,又听到那句权宜之计,瞬间过了窍! 这人是在告诉她,既然太子和苏离已然出逃,民众也未像预期那般冲动,那就只能暂缓攻城,先把这些人安抚住,再做计较! 「大家放心吧!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力挽狂澜!」她作出一幅解民倒悬生死不顾的模样来。 刘竟配合默契,带人连声叫好,嗷嗷着喊了一番溢美之辞,听得一旁的静王差点吐出来,恨不能立时冲出去,直接将她踹下城楼! 但为了这城楼下的万民,他到底还是咬牙忍下了,只讥诮道:「圣女果然是圣女!方才还说没有心头血别无他法,这会儿真好,法子说有就有了!实是令本王佩服之至!」 「静王殿下此言差矣!」江清歌强词反驳,「方才我已说得很清楚,若有心头血,百姓便可安然无虞,可无心头血,我只能拼命延缓病发的速度……」 静王挑眉:「就是说,有心头血能痊愈,无心头血只能勉强吊着条命,归根到底,还得太子和苏离死了,百姓才能彻底安好!是这意思吧?」 江清歌轻咳一声,暗骂这老东西多嘴。 她的确是要这么做的。 可是,话经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这么难听呢? 正要出言反驳,静王那边忽又冒出一句:「这不是跟你和萧玦搞的那灵歌丸一个路子嘛!反正目的不达到,就不能往好了治呗!」 江清歌被这话噎得差点晕过去! 「王爷,您这是诬蔑!」她怒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行了行了!」静王手一摆,不耐烦道:「本王才不管你山倒抽丝什么的,本王只是想要提醒你,莫要再走那恶臭老路!你用灵歌丸敛财,害人性命,可如今这京城数万民众的手,俱皆捏在你手中!你若敢胡来,本王就把你活剥了祭天!」 言罢,袍袖一甩,飘然而去! 江清歌一肚子反驳的话未及说出,却又不能撵上去分说,只憋得气血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江姑娘,别站着了!」静王身边近侍冷冷道,「赶紧去解救万民吧!」 江清歌咬咬牙,攥紧双拳,跟在他身后走下城楼,走出皇城。 刘竟带着魔军哭天喊地来迎接。 「圣女,我们可算等到你了!」 「有圣女在,我们有救了!」 「福运圣女,定能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他们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远远的,即滑跪在地,膝行向前,好像江清歌不是从宫中走出来,而是九天神女 下了凡尘。 除了他们,方才那几个妇人也是虔诚到极点。 尤其是那个黑丫头,见到江清歌,即抱着她哭着叫姐姐,倾诉姐姐对她的大恩大德,那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往下淌! 孙晨自她出现,那目光便一直粘在她身上。 此时见她如此,嘴咧了咧,想笑,又觉得不妥,遂低下头,以手覆额,悄悄的咬住了自已的下唇。 他发誓,他真的已经非常努力的克制了。 可是,黑丫头哭得实在情真意切,那一举一动,怎么瞧,怎么让人觉得好笑! 他下唇都快咬破了,笑声还是自唇畔逸出来。 杨丁见他举止怪异,扭头看了他一眼,看到那满脸笑意,好奇问:「孙兄笑什么?」Z.br> 「咳咳……不该笑吗?」孙晨回,「圣女出来了,我们的家人有救了!」 「你信她这鬼话?」杨丁一怔,「我以为你不会信的!」 孙晨不答反问:「杨兄不信?」 「老实说,不敢信……」杨丁苦眉皱眼,「我来之前真的笃信她能救人,可现在,听到她和静王的对话,总觉得这里头不对劲!静王说得不错,她这套路,跟灵歌丸真是太像了!」 「可不是?」众人皆一筹莫展,「若是那样的话,可如何是好?」 「那位苏姑娘,听说医术颇高……」有人小声道,「你们说,她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要是有办法的话,肯定会站出来跟江清歌对抗,便不会随太子去云城了!」人群中有人哀叹。 「这倒也是!毕竟,这病来势汹汹,连济世最擅疑难杂症的大夫,都没有对策,这一天之间,头都薅秃了!」 「可苏姑娘连太子的腿都能治好,应能想出办法来吧?你们之前都见过的,太子多严重啊!都以为他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可现在,他不光恢复如初,功力更胜从前!」 「苏姑娘的确是有点本事的!可眼下这情形,便算她有办法,怕也不会再管咱们了吧?毕竟咱们……唉!」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看着面前的江清歌,又想着萧凛和苏离,一时竟有点患得患失的,也不知到底要站在哪一边才好。 孙晨听着这些声音,忍不住又抬头去看江清歌身边的黑丫头。 黑丫头这会儿显然已经跟圣女混得烂熟了,一张小黑脸微仰着望着她,像向日葵朝着太阳,那眼底的崇拜赞美,满得似能溢出来! ------------ 第313章 嘴甜如蜜的黑丫头! 孙晨看了片刻,唇角又忍不住上挑,忙又把头低下了。 此时的黑丫头,正摇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把江清歌夸到了天上! 「江姐姐,你好美啊!人家做牢出来,都形容狼狈,可你为什么还是如仙女一般纤尘不染?你其实真的是仙女下凡吧?」 「江姐姐,你渴吗?你饿吗?你累吗?我帮你找吃的喝的!」 「你穿得这么单薄,一定特别冷吧?母亲,快帮江姐姐找件能御寒的大氅!她若是冻坏了,灵力衰微,我们可全都活不成!」 「江姐姐,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和母亲一定帮你办得妥妥的!」 「江姐姐……」 她那小嘴甜如蜜糖,动作也极伶俐,把江清歌夸得心花怒放,照顾得无微不至,只差没支个供桌供起来了!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任是谁见到这般伶俐可人又嘴甜贴心的小丫头,都难以抗拒。 更不用说是江清歌这种刚从牢狱里出来的人了! 她现在的确是很饿很渴也很冷,她被世人唾骂这么久,也的确很渴望从前所拥有的赞美和荣光! 黑丫头投其所好,并不像别人那般催促着她治病救人,而是先体恤到她个人的感受,这一点,让江清歌倍感暖心。 能这般贴心贴肺的人,自然不可能真是她以前救治过的人,当然是刘竟特意为她安排的。 刘竟的确安排了这么一拔人。 这拔人是魔教信徒,同时也是市井妇人。 那几人他不熟悉,但事前见过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让她们都改头换面,免得被人认出来。 此时看着黑丫头母女如此的能说会道,刘竟非常的满意,冲着江清歌点了点头。 江清歌也朝他点了点头,自然而然的将这母女俩视作了自己人。 很快,黑丫头母女便成了江清歌的左臂右臂,殷勤伺候其左右,听其差使安排。 「江姑娘,请问你什么时候可以着手治疗?」孙晨继续做恶人,催促道,「你每耽搁一息,便不知多少人死去!还请快点儿吧!」 江清歌掠了他一眼,正要说话,黑丫头腰一叉,挡在孙晨面前开怼。中文網 「咱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你让驴子拉磨,也得先把它喂饱吧?江姑娘在牢中饱受虐待,身上伤痛难当,气力不继,你总得让她吃点喝点,才能有力气去救人吧?」 「就是就是!」刘竟点头附和,「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这点人情世道都不懂呢?还不如人家一个小姑娘!」 「这种人呀,就是自私!」黑丫头母亲斜了他一眼,「就你一个人急吗?我们大家都急!谁家没有病人?可再怎么急,也不能只想着自己,不顾着别人啊!」 「行了行了,我错了!」孙晨瘪眉皱眼认输,「我不说了,你们歇着吧!我们等着便是!就是,你打算用什么药来治,开个药方,让我们先去备药总可以吧?」 江清歌听到「备药」两字,满眼戒备。 她未出宫之前,便跟脑中那声音将这计划实施过程中可能遇到的事,都仔仔细细的盘算了一遍。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防备己方的解药被萧凛和苏离窃取。 为了能重获民众的信任,她此番备的就是真的解药,能立竿见影的那种! 若是被萧苏两人窃为己用,跟他们争夺百姓的信任爱戴,那他们费尽心力搞死这么多人,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解药之事,为重中之重,江清歌自然也是十分谨慎。 现在听孙晨听起,便道:「大叔想得极是周到,只是,我治病救人之道,与寻常 医者不同,我是医药为辅,灵力为主,我用灵力画出的神符,才是袪病消灾根基!这符只能由我来画,大叔热心,但实是帮不了我什么!」 孙晨装作不死心的模样,固执道:「你也说是医药为辅了,虽说为辅,但这么多人同时生病,就算是辅助用药,那药量想必也极大!你不及早说出来,我们如何准备?自是要双管齐下,你这边画符,我们这边备药,药备好了,符也画好了,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治好所有人的病!」 「孙兄言之有理!」杨丁接道,「我也觉得这样更快一些!你们觉得呢?」 「我们也觉得应该这样!」其他人都点头附和。 「可我不相信你!」江清歌盯着孙晨,「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并非良善之辈!事关数万民众生死,这么重的担子,我不能交予你!所以,此事无须你操心!天道选我救人,我便有自己的计较,何须你们多言?我,要你们教我做事吗?」 她轻哼一声,傲然昂首,面色冷凝。 孙晨被怼得一鼻子灰,刘竟那边自是畅快难言,上前一揖道:「果然是圣女,一眼便能瞧出某些人是个什么德性!圣女放心,我等既是有求于你,自是一切都听令于你,你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你不许我们问的,我们也绝不多问!圣女仙法,岂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窥视的?」 江清歌看向他,面色稍霁,朝他点点头,道:「粗蛮武夫与饱学儒生,果然是不能比的!这位大叔一看便是知书达理之人,清歌信你,这用药之事,我便交予你办了!」 「谢姑娘信任!」刘竟一揖到底,「定不辜负圣女信任!在下于城中有一处空宅,地方颇大,一应生活用品俱全,姑娘若不弃,就将那里做为制药之地,如何?」 「好!」江清歌点头,「可有笔墨?我这就将药方写下!」 「有的!」刘竟忙道,「这里人多眼杂,多有不便,姑娘不若随在下去马车上写吧!」 江清歌自是无有不应,随他上了马车,关上车门,两人对了个眼色,刘竟朝她揖手行礼:「属下刘竟,参见圣女!」 「免礼!」江清歌压低声音,「魔尊还好吧?他现在何处?」 「好着呢!」刘竟笑回,「他是为萧凛而来,自是萧凛在哪儿,他便在哪儿!」 ------------ 第314章 一如既往的丑! 「萧凛和苏离当真去了云城?」江清歌又问。 「千真万确!」刘竟点头。 「不是让你们杀了苏离吗?」江清歌急道,「怎么没有动手?」.z.br> 「动手了,可是,让她给逃了!」刘竟咬牙,「魔尊先后派出了两批人马,伏于必经之道上,可不知怎的,这两批人都死得一个不剩!到现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来,是萧凛早有察觉,派人救了她!」 「这女干贼素来狡诈!」江清歌咬牙顿足,「苏离医术高明,若真让她参透这毒,治出了解药,我们一番心血,便尽数付之东流了!你们还是要想办法尽快杀了她!」 「属下晓得!」刘竟点头,「圣女放心吧!如今宫里宫外都有我们的探子,他们才刚出宫,我们便知道了,早就报给了魔尊,魔尊已派人围堵!京畿大营,也为我们所用,到时形成合围之势,萧凛和苏离,便是我们锅中的饺子,想怎么吃,便怎么吃!」 「届时,我要把她生剥了,一口口撕着吃!!」江清歌眸中怨毒四溢,「我要让她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要将最极致的痛苦,永生永世轮回!」 言罢,唇中咯咯有声,面色更是狰狞到扭曲! 「那是自然的!」刘竟谄媚道,「圣女可是魔尊心尖上的人,他已下令,要活捉苏离,只要抓到了,定会快马加鞭送来给您玩儿!」 京郊二十里外,沧龙河,长风渡。 长河如白练,横在山崖之间,长风破浪,惊涛拍岸,激起一层层白色浪花,如雪般堆叠在岸边。 天色阴沉,黄昏将至,残阳无光,风声鹤唳,让人倍感沧凉凄怆。 而此时,一场鏖战,正在这渡口缓缓拉开序幕。 萧凛带着一队人马,从皇宫出发,一路疾驰。 这期间,遇追兵无数,几乎每行一里路,便要狠狠杀一回! 连杀了二十余次,此时,他们已是人困马乏。 然屋漏偏逢连阴雨,这边赶到沧龙河边,原想渡河而去,可到了才发现,他们的后路已然被人切断。 原本密布沧龙河上的船只,此时一只也无,而横跨在河上的那条桥,不知何时已断,被利斧砍断的巨木,露出内里的年轮,像一个伤痕累累的垂危老人,回天无力,只能沉默的立在那里,任由风吹雨打散! 萧凛身边的内卫墨言等人骑马围着河边转了一大圈,依然未发现可用的船只,急得团团转。 「殿下,怎么办?」 萧凛还未及作答,一道怪笑声忽地响起来!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死喽!」 说话间,一花衣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如鬼魅般出现在众面前,脸上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在残阳下闪着青幽森冷的光芒,手中一把长剑,兀自鲜血淋漓。 他昂首打量着萧凛,哪怕是厚重的面具,都遮不住他眼底的恨毒之意! 「太子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阁下何人?」萧凛淡淡问。 「来自地狱的恶鬼!」魔尊危楼一字一句,似是从唇齿中厮磨而出,「专门索你狗命!」 「既要索孤之命,为何不敢以真面目见人?」萧凛面色淡淡,「难不成,你,丑得见不得人?」 危楼咬着牙,咕咕笑起来:「萧凛,时隔十年,你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欠!」 「时隔十年,你这张脸,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丑!」萧凛轻哧。 危楼微微一惊:「你知我是谁?」 「若不知你是谁,孤又何必引你来这长风渡口?」萧凛神色淡淡,准确的叫出他的名字,「卢宏,十年前,你被孤追得慌不择路,就是从那长 风桥上跳了下去,就此消失在这滚滚浪潮之中!」 他手中长剑在空中划过一抹虹影,直指向那河中断桥,唇角勾出残忍弧度,「这十年孤一直寻你不见,万没料到你自己送上来!孤,甚慰!」 「好个萧凛!」危楼忆及十年前旧事,胸腔中恨意汹涌,一把扯掉了脸上面具,黯淡残阳下,半张脸尚算周正,另一半,却似被刀子横切竖割过,肌肉扭曲,不成人形。 「果然好丑!」萧凛拧眉,「你还是把面具再戴上吧!不然,待会儿打架时,离得太近,孤怕自已会吐出来!呕……」 他说到一半,忽然扒着嗓子作呕吐状。 危楼再不是十年那个冲动少年,可此时见到他这般,仍未能遏制住内心恼羞,咬牙切齿唾骂:「你把本座害成这样,还敢在本座面前拿腔作调!本座定活剥了你这好看的面皮,拿去做一盏风灯,夜夜挂在廊下,任由风吹雨打!」 话音未落,人已向萧凛疾驰而去,手中一把乌黑陌刀舞得虎虎生风! 那一瞬间,黄沙滚滚,阴风怒号,长风渡口,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萧凛独立于风沙之中,自巍然不动,平静如水的眼神中,带一丝淡淡讥诮。 明明乌云罩顶,他却浑不在意,好似前方并非劲敌,只是一只虾兵蟹将,根本不值一提,更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危楼本就羞恼万分,此时见他举重若轻,更是气冲脑门,手中陌刀直舞出幻影来,那一身彩衣被风吹得鼓起来,让他整个人无端的膨*大了好几倍,再加上他气势惊人,此时浑似一头花斑猛虎下山来,要生生将人撕碎吞食入腹! 众内卫见他气魄惊人,都是严阵以待,生恐有什么意外! 萧凛却仍是气定神闲,抱臂斜眸相觑,手中长剑横放胸前,竟连剑鞘都不曾拿掉! 眼见得危楼那陌刀就要削到他脖颈之上,他不避不躲,也不用任何招式,就这么举着剑鞘,轻松随意的往陌刀上一顶! 金石铿锵之声响起,「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危楼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手中陌刀。 陌刀完好无损。 既然陌刀无损,那么,便是萧凛的剑断了! 他一阵狂喜,抬头看向萧凛手中长剑。 可萧凛的剑也好好的,剑鞘上的花纹,依然精致好看,连手柄上的穗子,此时都稳稳的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 第315章 你还指望谁来救你? 但这怎么可能呢? 这长风渡口,此时正是阴风怒号。 而他催马奔袭,长刀舞动,带来的凌厉杀势,便算不能将萧凛立时斩于马下,总不至于连剑身上的穗子都摇不动! 危楼死死盯着那穗子,眼底狂喜如潮汐般退去,只余阴冷戒备。 他甚至下意识的勒着马,往后疾退了几步! 「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他拿眼角瞄了一眼,发现是块碎裂的乌铁,心里一颤,倏地看向自已手中的陌刀。 陌刀刀尖已断,断口齐整。 没了刀尖的杀器,像失了牙齿的老虎,瞧着可笑又可怜。 危楼汗湿衣背,倏地拧头,看向萧凛! 萧凛还是方才那睨视之姿,手中长剑,仍未出鞘。 他的剑未出鞘,他的宝刀却已老! 能做到这等程度,需要强大充沛的内力! 可是,面前这个男人,怎么可能还会有内力这种东西? 他中了淬骨之毒,便算毒已解,身体也绝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更不用说,自中毒之后,他们一路追杀,从北境到京城,一路熬干了他的所有气力! 「你怎么做到的?」 他惊得忘了保持自己魔尊的体面,一句话脱口问出来,握刀的手,手心一片湿冷汗迹,脸上却是无法自抑的惊愕和震撼! 那一瞬间,危楼忽然觉得这十年时光匆匆倒退而去。 他仿佛又变回十年前那个被他追得狼狈逃窜的丧家之犬! 萧凛撇嘴耸肩:「芦花鸡,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危楼听到这句,一张鬼脸立时变得酱红! 他喜着华衣丽服,常精心装扮,招摇过市,京城女子慕其风彩,称他为九华公子。 可萧凛这厮,却口口声声唤他芦花鸡! 这般侮辱的诨号,自此便刻在了他身上,直到他死,都未能解脱掉! 此时败于他手下,又被他如此羞辱,危楼气得魂都乱了,手中陌刀一挥,嘶吼:「一起上!」 他这一声令下,身后乌泱泱的魔军如黑色潮水般激涌,沿着河岸次第铺陈开来,迅速围成了一个半圆,将萧凛一队人马围得水泻不通! 「人不少啊!」萧凛坐在马上,不动如山,打量着周围的魔军,「芦花鸡,孤问你个事儿……」 「萧王八,老子不叫芦花鸡!」危楼怒吼。 「不叫就不叫嘛!干嘛那么大火气?」萧凛轻哧,「一晃十年了,你怎么还是这点火就着的脾气?当年你为什么会败在孤手里?还不是因为你这脾气太急了!少安毋躁!孤如今就在你的包围圈里,你数千人围攻孤几百人,孤都没急,你急什么?这么没自信的吗?你这样,万一再输了怎么办?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危楼本就气得半死,听到他这话,愈发恼火,陌刀往地上一戳:「这一次,输的是你!」 他愈是生气,萧凛便愈是自在放松,他摆手道:「行吧行吧!你说孤输,孤就输!不过输之前,孤想问你个问题,请你务必回答孤,萧颢知道你们的存在吗?」 「当然!」危楼怪笑,「这支军队,本就是他和神女为三殿下所创!是三殿下的暗军!」 「他知道你的身份吗?」萧凛又问。 「当然!」危楼笑声愈狂,「本座坠入这龙沧河,还能活下来,就是因为他!」 萧凛面色微变:「他救了你?」 「是啊!他救了我!」危楼快意大笑,「没想到吧?你拼命要杀的人,他却费尽心力来救!你带兵搜索我时,他的人混 在其中,将我偷偷救上岸,交给了淑妃娘娘!他们找来最好的大夫给本座治伤,最美的女人来服伺本座!他要本座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杀了你!在你为救他拼命之时,你的生身父亲,正和你的仇人一起,为你挖掘坟墓!怎么样?这个消息听起来,是不是非常的舒爽?」 萧凛点头:「的确是出乎孤的预料之外!孤这位父皇,也的确是够丧心病狂!」 「太子殿下心里一定特别难过吧?」危楼昂头大笑,「像条忠心的猎狗一样为他奔走,结果他却在你背后狠狠的插上了一刀!说起来,本座都有点同情你了!」 「孤也甚是同情自己!」萧凛轻叹,「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如今在云城和京城肆虐的大疫,其实并非瘟疫,而是你们刻意投毒吧?」Z.br> 危楼吃吃笑:「本座不告诉你!你猜啊!」 「孤不正猜着嘛!」萧凛道,「看你这死样子,八九不离十了!为了夺这皇权,你们还真是禽兽不如!就不怕遭报应吗?」 危楼「嘁」了一声:「本座本就是恶鬼一只,怕什么报应?」 「这倒也是!」萧凛点头,「倒是孤高看你们这些禽兽了!啊,对了,孤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你哪来那么多事?」危楼烦不胜烦,「萧王八,本座记得,你以前惜语如金,可不像现在这般啰嗦!」 「以前不是没到这般孤立无援之时嘛!」萧凛施施然道,「这会儿到了,自然是扯着你多说几句,以待后援!」 「你……」危楼见他轻飘飘的甩出这句话,一时竟也分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转念一想,却又怪笑:「相信本座,你的后援,永远都不会到了!」 「为什么呀?」萧凛歪头问,素来冷冽的黑眸,此时宛如稚童般天真澄澈。 危楼明知他不会像他表现得这般单纯无心机,但他这样子,还是让他觉得快意非常。 「你说为什么?」他怪笑,「你以为你杀了皇帝,关了淑妃,这京畿各营的军权,就顺理成章的落入你手吗?你别做梦了!宫里宫外,皆是神女之人!京畿各营,也全听神女调遣!你的嫡系三千营和云城也皆落本座之手,你还指望谁来救你?」 「这样吗?」萧凛一幅失魂落魄模样,显然是被惊到了。 「当然是这样!」危楼快意大笑,「不光没人来救你,还会有人跟本座一起杀你呢!莫要聒躁了,受死吧!」 ------------ 第316章 你是不是傻? 他再不废话,陌刀恶狠狠划过,身后万千魔军嗷嗷叫着杀过来! 萧凛拔剑出鞘,剑光青幽如一泓寒水,照亮他冷冽俊颜,也似将天光照得明亮了些,原本沉溺河边地平线的残阳,又挣扎着冒了头,似一只血红的眸,半开半合的俯视着这杀声阵阵的长风渡口。 两方人马很快便杀在了一处,刀剑铿锵,血肉飞溅,很快将渡口的沙滩染得血红,那岸边堆叠如雪的白色泡沫,也悄无声息的变成了血沫。 血沫以极快的速度向沧龙河内蔓延,湍急的河水,都带不走岸上那汩汩而下的血流,残阳如血,半河瑟瑟半河红。 包围圈中,危楼带着自己的心腹内卫,死死缠住了萧凛。 为对付萧凛,他自创了一套阵法,此时一声摆阵,身边数百人如陀螺般急速旋转起来,而包围圈外,一队骑兵手持弓箭,箭雨如蝗,一齐向萧凛身上钉去! 「芦花鸡,你他忒不要脸了!」墨言怒叫,「这么多人围我们殿下一个!有种来打老子啊!」 「老子为什么要打你们这些小虾米?」危楼怪笑,「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老子不懂吗?」 只要擒住萧凛,其他人自是不战而降! 「殿下,小心啊!」墨言等人看得揪心,拼命的向他身边靠拢。 奈何危楼也非等闲之辈,这阵法是专为困住萧凛而来,墨言尚未近边,便又被一小撮魔军分割出去,急得他哇哇乱叫。 「你们照顾好自己便好!」萧凛一声清啸,眸若冷电,长剑如虹,凌空而起,一剑长虹化做了无数光影森寒的剑气,剑气袭人,内圈的魔军齐声惨叫,俱皆向后倒去,整个包围圈内,瞬间血雾弥漫! 萧凛在血雾之中穿行,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如玉俊颜之上染了血色,愈显得冷俊逼人! 危楼看得惊心动魄! 方才他剑未出鞘,生生以内力震断他的刀尖。 他以为,这已经很惊人了! 他却没想到,更惊人的在后头! 这个萧凛,他的功力,已达登峰造极的化境! 哪怕置身于包围圈中,他却无半点惧色,剑光所指之处,血雾愈来愈浓! 在这氤氲的令人窒息的血雾之中,危楼忽然又想起十年前云城那一战了! 同样是身处危境,同样是敌众我寡,可萧凛这个疯子,他就是带着那么一支奇兵杀了进来,面对他一路围追堵截,他却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城门大开那一瞬,他脑中忽地想到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承认,那一刻,他怕到不行! 而时隔十年,那种惊惶害怕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让他不自觉的打了寒颤! 下一刻,他却又拼命摇头!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输的! 这一次,他做足了准备,他筹谋已久,他步步为营,他还有圣女相助,占尽先机,他一定会赢! 可是,真的会赢吗? 打着打着,危楼忽然又不那么自信了…… 为什么感觉身边的魔军越来越少了? 他们的兵力,是萧凛的十倍不止! 怎么这么快就拼光了?Z.br> 危楼脑子有点懵,昂首往四周张望,忽然发现,他麾下魔军的边缘上,莫名出现了几抹绛红。 那抹绛红杀势甚猛,一点点的蚕食着魔军。 绛红色,那是大萧军队的军服! 京畿大营来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帮着萧凛? 他们的将领,明明早已归于神女麾下,早就是魔教的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雾太大了,腥气浓重,呛得危楼头脑发昏,胸口发闷,一时竟也搞不懂是什么状况,心里却有种不详的预感。 事情可能又如十年前一样,脱离他原本的计划和掌控了! 他心下惊惶,当下也顾不得萧凛,打马飞奔去察看,近前一瞧,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那的确就是京畿大营的兵士! 可是,一马当先杀敌正猛的将领,却并非他所熟悉的那些人。 一眼望过去,俱皆是陌生的面庞! 他骑着马,转悠了好半天,总算看到了一张熟脸。 这人是钱谦手下的副将,他曾见过几次,对钱谦言听计从,最是恭顺不过! 可现在这个恭顺之人,却穿着钱谦该穿的将领军服,正率领一队朝廷士兵跟魔军搏杀,其势之猛,摧枯拉朽,哪还是平日里那唯唯诺诺的模样? 危楼看得心惊肉跳,眼见得一名魔军将领就要命丧他手,忙出手相助,陌刀从那副将身后恶狠狠的砍过去! 「狗贼好生阴险!」一名士兵飞奔而至,手中长芧直向他刺来! 副将听到动静,身形一矮,避过他的杀招,跟那士兵联手,来了个连环夺命刺! 危楼自是不怵他,陌刀大开大合,一阵劈杀砸砍。 副将虽功力不如他,却毫无退缩之意,正面硬刚。 两人刀剑相撞,副将虎口一痛,震出血来,却不管不顾,再次迎上! 他身后,十数名士兵急援而来! 这回,倒全是熟脸了! 俱是钱谦麾下之人!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危楼气急败坏,「你们不是本座的人吗?」 这话引来嘲笑声一片:「哈哈,原来魔尊也是个傻子!」 「我以为钱谦已经够傻了,没想到,你这魔尊比他也强不了多少!」 「兄弟,你这么傻,怎么当上魔教尊主的?你们那什么魔教,莫不是纸糊的吧?」 副将亦是满面讥讽:「芦花鸡,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怎么长脑子啊!老子跟你们演场戏,你们就当真了?老子以前可是太子殿下帐前的亲兵,你算什么狗东西?能让老子跟你混?老子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殿下!」 「狗皇帝为了分散太子的军权,把我们这些人拆得七零八落,分散到各营!可是,不管到哪个营,我们都是太子的人!」 「宫中那些狗奴才天天盯着太子殿下,以为殿下已经无兵可用!可太子殿下怎会无兵可用?他是大萧军队的军魂!是我们所有人的魂!」 众兵士嘴上骂着,手上却不停,虽然他们每个人的功夫都不敌危楼,可是,众人拧成一股绳,配合默契,却也将危楼捆得束手束脚,一个不留神,手臂上挨了一下,立时血流如注,痛不可当! ------------ 第317章 会做何抉择? 「嗷嗷,打到了!」副将欢呼,「兄弟们冲啊!杀了芦花鸡,晚上炖鸡汤!」 众士兵齐声哄笑,士气高涨。 而危楼身后的魔军,却渐现颓势。 其实单从兵力上来说,两方可说是旗鼓相当。 魔军中有很大一部份本身就是京畿大营中的营兵,直接听令于淑妃和萧帝。 危楼是淑妃和萧帝心腹,他们自然也听其命行事。 但是,他们的心境,跟真正的魔军,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魔军是危楼一手带出来的,自然对其忠心耿耿,可这些营兵跟危楼之间到底隔了一层。 这且不说,萧帝骤亡,淑妃下了大狱,太子即将登基,这一连串的事件,对他们来说,都是很大的冲击! 原本跟在危楼身后,是想要建功立业,现在见其他营的士兵并不像危楼说的那样,尽数归顺,反而旗帜鲜明的跟在了太子身后,愈战愈勇,危楼却明显慌了手脚! 主帅都慌了,他们自然更慌! 两军交战,怕的就是军心溃散。 危楼也是带过兵的人,自然看出人心浮动,当即扬起陌刀鼓舞军心:「莫听他们胡说!京中各营,皆在本座掌控之中!便连昭王,也向本座俯首称臣,想必很快便会赶到!尔等听本座号令,杀太子,入京城,荣华富贵共享之!若敢有生异心者,杀无赦!」 一听昭王都已倒向魔尊,魔军中的营兵登时一振,而萧凛这边的营兵却是同时一凛! 昭王身为太子的主要对手,其实力不容不觑! 张家这段时间不显山不露水,哪怕萧帝骤亡淑妃谋反,都不置一词,老实得跟鹌鹑一样,却原来暗中已跟淑妃勾结在一处了? 若是他加入的话,那这战局…… 大家心里都有点沉重,偏在这时,前方官道上旌旗招展,黄烟滚滚,千骑骑兵正向这方战场疾驰而来! 危楼勒马远望,瞧见那旗帜上隐约的「昭」字,立时欣喜若狂! 「来了!昭王来了!萧凛,你完蛋了!」 萧凛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作答,手中长剑未停,转眼间又有一排魔军惨叫着倒下! 就在这惨叫声中,一身戎装的昭王带着大队人马赶到。 「昭王殿下!」危楼喜不自胜,上前相迎,「都等着你呢!你可算来了!」 昭王掠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抬头望向萧凛。 萧凛凤目微挑,与他遥遥相望。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殿下,快动手吧!」危楼的声音聒躁又尖厉,「按我们约定的那样!如今,正是好时候啊!」 「的确是好时候……」昭王开口,目光在鲜血淋漓的战场上逡巡着,「如今父皇骤亡,淑妃三皇子下狱,太子遭了天谴,焦头烂额,而本王,一直颇得民心,如今虽不能说是兵强马壮,但就目前这战局来看,本王帮着哪一方,哪一方就必赢!」.z.br> 他说完倏地抬眸,看向萧凛,「殿下,臣弟说的对吗?」 「你觉得对,那便是对的……」萧凛撩起衣角,轻拭剑身上的污血。 哪怕刚刚经历一场恶战,满身浴血,他依然气定神闲,面上的鲜血,于他而言,像是某种妆饰,让他原就俊美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凌厉孤绝之美。 「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他嗓音亦是淡淡的,「昭王能承受住那种代价便好!」 昭王叹口气:「殿下想多了,臣弟这个时候,真没想那么多!只是忽然想到幼时殿下教臣弟读书习武时的情形了……」 「哦?」萧凛挑眉看他,「那时如何?」 「那时……」昭王又叹,「那时真的挺快乐的!那时他还不是皇帝,我们也没想到着要相互厮杀,只想着仗剑走天涯,行侠仗义,快意江湖……」 「的确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萧凛点头,「可惜,彩云易散琉璃脆,世间好物不坚牢……」 「是啊!」昭王长长的叹了口气,「想一想,还有点惆怅呢!」 「哎,殿下!」危楼见两人隔着这鲜淋淋的战场拉起来家常,急得不行,忙打断他的话,「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再说这些了吧?现在我们当齐心协力,联手抗敌,我们……」 「我们?」昭王扭头看了他片刻,笑了笑,一语未发,又转向萧凛,「殿下觉得,臣弟会如何抉择?」 「孤不知!」萧凛摇头,「不过,孤不怪你!」 「若殿下是臣弟,会做何抉择?」昭王又问,说完不等萧凛答话,便又道:「殿下的抉择,便是臣弟的抉择!」 那个「择」字音尚未落,他原本笑盈盈的面色,骤然冷了下来,袖间有寒光微闪,下一刻,一只雪亮的匕首,狠狠的扎入了身侧危楼的心窝! 这一下兔起鹘落,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他那匕首已在危楼心口翻搅了一圈! 他剜得那么狠,手势那么的利落沉稳,「噗嗤」一声,危楼胸口出现了一只血洞,鲜血急涌而出! 他捂着胸口看着昭王,眼底尽是惊愕:「你……你……」 「本王如何?」昭王冷哼,「本王的确想要那至高无上之位,可是,那不代表本王为了那个位子,什么都肯做!有些事,本王便算死一千次一万次,也绝不会染指!」 他缓缓俯下身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危楼,一字一顿道:「大萧数万百姓的性命,你们也敢染指!真当这世人都如你们一般的黑心烂肠吗?」 他冷哧一声,手中匕首用力下压,一颗心随着一腔污血被他搅在了刀尖上,又被他重重掷到了地上! 「这心当真是黑的!」他唾了一口,再度看向萧凛,「殿下,臣弟,没让你失望吧?」 萧凛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片刻后,道:「原来孤轻看二弟了!」 「现在高看,也还不迟!」昭王扬唇,手中长剑出鞘,肃然道:「杀反贼,保太子,护百姓,安民心!」 「杀杀杀!」他身后千人同声高呼着分散开来,很快便加入激战之中。 ------------ 第318章 她不会觉得自己是神仙吧? 同一时间,慎刑司牢房。 原本悠闲端坐的淑妃,忽觉胸口窒痛,喉头发痒,下一刻,「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如泉眼般狂喷了出来! 「母妃!」隔壁的萧玦哭着扑过来,「你怎么了?」 淑妃不答,只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胸前的鲜血,一直镇静自若的面色,此时终于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 「不可能!」她拼命摇着头,眼底尽是惊惶之色,「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忽然尖声叫嚷起来,「我精心培养他十年!十年啊!他怎会如此不堪一击?他怎会在死前什么都没有留下?我不信!不信!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她霍地站起来,神色癫狂,对着粗大的铁栏一阵狂踹猛踢,很快,软底绣花鞋面上便是鲜血淋漓! 她的脚都踹破了,却依然不肯停下来。 看守内卫见她忽然发疯,俱是满面戒备。 这个女人自进来后一直气定神闲,哪怕受刑,亦是一声不吭,坚不吐实,其意志其坚韧,让人啧舌,怎么这会儿忽然莫名其妙发起了疯? 可刚刚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萧凛离宫前留下密令,万一皇城有变,第一时间杀掉她。 这会儿皇城安稳,此女却举止癫狂,内卫摸不着头脑,不敢随意定夺,忙差人去找静王。 此时的淑妃,正在奋力想要掰开那铁栏。 然而那铁栏是专为重罪死囚打造,岂是她一介弱质女子能掰断的? 她掰得指甲都裂开了,鲜血直流,那铁栏却纹丝不动! 「啊啊啊!」 淑妃气得浑身激颤,挥起拳头,对着那铁栏猛砸,直砸得白森森指骨都露出来,却似也不觉得疼痛,口中一径尖叫咒骂,「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输了!我不会认输的!绝不会!东皇,你等着!你们等着!你们休想逃出这个世界!休想!本仙拼得魂飞魄散,也要拉你们入无妄渊!」 两内卫听得目瞪口呆! 「她刚才说什么?本仙?她不会觉得自己是神仙吧?东皇又是谁?」 「鬼知道!这女人一直神叨叨的!」内卫压低声音,「她自疯她的!莫要管她!不过,殿下吩咐过,不管她说什么话,都要记下来,这些疯话,咱们也得一字不漏的记了报上去!」 言罢转去一旁书案,执笔狂书,淑妃叫什么,他便写什么,不多时,竟写了满满一页纸。 此时的淑妃,却再已叫不出声了。 她的嗓子叫哑了,刚刚又没能抑制住内息翻涌,连吐了好几口血,这会儿手脚都钻心的痛,再也动不得了! 「这该死的肉体凡胎……」她哆嗦着嘴唇,发出嘶哑绝望的哀叹,躺在污臭的稻草堆里,一动不动闭上眼。 「母妃!母妃!」萧玦以为她死了,隔着栏杆叫得撕心裂肺。 「蠢物……」淑妃翻了个身,喃喃咒骂着,「别叫了!除了鬼叫,你还会做甚?你……」 她不知想到什么,忽地坐起身,一双血红枯滞的眸子,也骤然焕发了神彩! 她盯着萧玦看了半晌,忽朝他招手:「你过来!」 「儿臣过不去!」萧玦摇头,「有栏杆挡着呢!母妃可是有话同儿臣说?可还有力气动一动……」 话未说完,淑妃已向他飞快爬过去,很快便爬到他面前,一只血淋淋的手,毫无预兆的落在了萧玦头顶。 萧玦未曾提防,吓得一哆嗦,但很快便安静下来,将头往她手边凑了凑,哽咽道:「母妃,你刚才怎么了?你莫要吓儿臣!」 淑妃闭目不语,只落在萧玦头顶的手暗暗缩紧了,长长的指甲,几乎要锲入萧 玦脑中! 萧玦痛不可抑,伸手将她拂开:「母妃,你弄痛我了!」 淑妃不理他,只低头看自己的手,看了片刻,忽然咧着嘴,呵呵笑出声来! 「母妃笑什么?」萧玦惊问。 「我儿骨格清奇……」淑妃看着他,眼底那汹涌血潮回落,再次变得平静无澜,「母妃甚是开心!甚是,开心!」 她一开心,看守的内卫便不开心了。 几人警觉的盯住她,另一人下笔如飞,将她最后一句录在纸页上。 长风渡口。 有昭王相助,这一场战斗,没有任何悬念的结束了。 此时夜幕已然降临,大家燃起篝火,原地修整,救治伤兵。 正忙碌间,就见不远处有火光忽现,马蹄笃笃,似是又有一队人马杀了过来! 「魔军还有后援?」昭王皱眉,提剑起身。 萧凛淡淡掠了一眼:「不是魔军的,是孤的!」 人马来得极快,很快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先一人,身形略嫌肥胖,肚子圆滚滚的,脸也白又圆,脸上带着笑,活像只弥勒佛。 「福王殿下?」昭王认清对方身份,吃了一惊。 福王程逍,是异姓封王,年轻时也是军中一猛将,他力气奇大,最爱的兵器,是两只大板斧,一斧重达百斤。 就凭这两把斧头,他在军中立军功无数,如今虽是廉颇老矣,但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依然是不减当年! 可是,福王自萧帝即位后,便宣布解甲归田,离了京城,回原籍安享晚年。 他已经很多年没在京城看到这位福将军的身影了,更是许久未有他的消息。 此时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身后还带着这么多骑兵! 昭王扭头看向萧凛,想说什么,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这时,福王已骑着战马赶到。 见到萧凛,他下马行礼:「殿下,老臣来迟了!」 「不迟!」萧凛摇头,「王爷来得刚刚好!」 「可比起昭王殿下,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啊!」福王拧头看向昭王,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昭王殿下跑得可真快!我这紧追慢慢都没追上!」 昭王愕然:「王爷一直在本王身后?」 「对啊!」福王点头,「从看到你就开始追了!唉,到底是老了!腿脚不灵便了!跑不动喽!不像你们这些小年轻,一个个生龙活虎的!这不,本来该我的功劳,就这么生生叫你给抢了!不过,输给王爷这样的青年才俊,人中龙凤,本王那是五体投地心服口服啊!咱就说,放眼整个大萧,除了长林军,那就只有殿下的长风军……」 ------------ 第319章 彻底信服了! 他向来是个话多的,说话大大咧咧,此时一开口就说个没完。 昭王却是愈听愈惊心。 原来,福王一直跟在他身后。 可他却丝毫未觉。 福王当然不会是追他追不上,也不会赶得那么巧,刚好赶在他杀死危楼和魔军时赶到。 他根本就是一直在盯着他! 想一想,若是方才,他一念之差,选了另外一条路,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昭王拧头看向萧凛。 眼前这位太子殿下依然是目深似海,神色淡然,叫人瞧不出半点端倪来。 昭王叹口气,忽然想起以前长风军中一位老将对他说过的话了。 这老将对他忠心耿耿,为了帮他对付萧凛,亲自训练了一支暗军,暗军中的人,皆是无数次残酷战争中淬练出来的,这些人无父无母无牵挂,是最好的杀手,也是他手中最利的一把刀! 可把刀,最终还是折于萧凛所训的东宫内卫之手。 老将自己当然也难逃被反杀的命运。 他死前一息尚存,反反复复交待他的话,竟然是劝他回头是岸,让他莫要再跟太子相争。 太子算无遗策,天下归心,皇帝居心叵测,不择手段,而他,不过是做人刀俎,腹背受敌,若不激流勇退,下场必定无比惨烈! 那时他不信。 可这一刻,他却彻底信服了。 原来那老将说的没错,连退隐已久的福王都可以为萧凛重出江湖,花甲之年,再入战场! 而京畿各大营,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萧帝和淑妃掌控之中,到最后,却依然愿唯太子马首是瞻! 这样的信任和臣服,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太子萧凛,早已深入人心! 怪道他以前总说,自己不配做他的对手。 昭王以前不服气,但现在觉得,自己是真的不配! 扪心自问,若他遇到他这般险境,是一定爬不起来的! 昭王盯着萧凛发了好一会呆,良久,低叹一声。 萧凛掠他一眼,解下腰间酒囊递给他。 昭王接过,满饮了一口。 辛辣灼人的酒液立时溢满口腔,然而入喉时却又莫名回甘,其味悠远绵长。 「这是……白云曲!」他辨出这酒味,咧嘴笑:「有生之年,没想到还能喝到殿下的白云曲!」.z.br> 「此酒是云城特产……」萧凛的目光遥遥望向远处的云城,难掩眸底担忧,「孤有生之年,也希望能一直喝到这种酒!」 昭王知他忧虑云城病患,忽想到一事,猛地拍头:「我方才不该一下子杀了那狗贼,我该先逼问解药的!」 「你想多了!」萧凛道,「此等丧心病狂之徒,便算你将他抽筋扒皮,他亦不会屈从!便算给了,也绝不会给你真正的解药!真正的解药,现在江清歌那里,也不知道阿离有没有拿到……」 京城,刘府。 身为城中瘟疫唯一指定救助领药点,刘府门前简直是人满为患。 大家全都眼巴巴的向门里瞅着,希望能早点拿到救命的药,早日解除亲人的痛苦。 万众瞩目之下,身为福运圣女的江清歌,自是要拿足了派头,做足了腔调,哪怕外面有人不断死去,她却依然要按照自己设定好的剧情,有板有眼的往下演。 既是通神之人,行事自不能如凡夫俗子一般粗俗简单。 于是,这解药的调配,在她的表演下,始终扣人心弦,好像稍有差错,一腔心血便付之东流,惹得外头等消息的百姓的心始终高悬。 这个时候,刘章自不会闲着。 这是为福运圣名洗脱污名的大好机会! 他领了这任务,自是要将这戏演到极致。 遂以祈祷为名,带着一群人在外头为江清歌唱赞歌,各种肉麻吹捧的话编成小调传唱了一遍又一遍。 孙晨本就等得不耐烦,听到这些吹捧之语,身上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他此时肩负「找茬挑事」的任务,自然第一个先挑起刺来! 「制个药而已,又不是生孩子,怎么到这会儿还没好?这都一个时辰了!」 「是啊!真是太慢了!」杨丁亦跟着一起叫,「制个药还搞得神神秘秘的,关门闭户,生怕别人学去一样!」 「你们这些人,嘴可真臭!」黑丫头如今已上升为圣女身边的得力小护法,听到这话,立时站出来维护,「圣女仙法,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瞧的?你们配吗?你们一个个穷瘪三,圣女肯帮你们,你们就烧高香吧!还在这里聒躁不休!不想治滚一边去!圣女之药,不救你们这些该死之人!」 「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孙晨怒叫,「什么叫该死之人?我们不过是心急了点,可也有情可原!家家都等着救命药,偏她这边不急不忙的,还生怕别人瞅见,活生生急死个人!这种情况下,明明是大家一起动手才更快嘛!她有前科在,这般捂着盖着的,谁知道她又要出什么鬼?有种就把药方说出来,我们找名医鉴别,自然知道她是在救我们,还是在害我们!」 「是啊是啊!」众人一齐附和,嗷嗷叫着往前挤,纷纷道:「把药方说出来!」 「你们都疯了不成?」刘竟怒喝,「不想治的全都滚!圣女拼命救你们,你们还挑三捡四,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太子派来的女干细,故意捣乱,阻挠圣女救人的!」 「你们才是女干细呢!」孙晨怒哧,「你们就是淑妃派来,故意下毒害我们,这会儿又装模作样的给我们解毒赚人心!不然,为什么捂捂盖盖的?」 「而且有一件事很奇怪!」他身后人大声叫,「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城中那些达官贵族,几乎少有感染者!可府中的下人,却都跟我们一样!大家觉得这会是什么原因?」 「还能是什么原因?」刘竟怪笑,「那些达官贵人,都是朝廷重臣,太子自然不舍得拿他们的命来献祭!就是我们这些贱民的命最不值钱!」 「你张口闭口太子献祭,可你有证据吗?你一个贱民,你亲眼看到太子了吗?」内卫反驳,「可我所说之事,却是有实证的!众所周知,那些权贵所饮用之水,跟咱们不一样,他们用的是玉泉山的泉水,而他们的家丁跟我们一样,用的是井中的井水!这才是关键!」 ------------ 第320章 细思极恐! 众人闻言亦恍然大悟,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很快又有人给出更多的证据来! 「我忽然想到,那山上的尼姑和尚,用的亦是山泉水,他们就什么事也没有!」 「和尚尼姑,本就是修行之人,他们自有神佛庇佑,没感染上很正常!」刘竟这边的人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出言反驳。 「和尚尼姑是修行之人,可我们村的吴老二一家可不是!他们照样没感染!」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我们村的赵老三一家了!他们在山上栽了果树,一家全种山上,也喝山泉水,他们也是健健康康的!」 这个发现,像是一个引子,引着大家一齐往深处想,越来越多的证据被百姓自发找出来。 「还有一点,我不知大家有没有发现,这病,好像不传染!」孙晨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实全都说出来,「你看到咱们这一路也接触了不少病患,可到现在,大家都活蹦乱跳的,什么事也没有!这要是瘟疫,怎么可能就我们这些人不传染?还是说,有的人,他们想要我们跟着他们闹事,就不想让我们感染上?」 说话间,那眼神自是毫不客气的落在了刘竟身上! 刘竟恶狠狠的瞪着他。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已经将面前这个男人杀死了一千一万遍! 可是,他杀不死。 自张鹰莫名失踪后,他就一直派手下下手,一直到现在,都没能弄死眼前这人! 刘竟知道碰到了硬茬,也不敢硬来,只争辩道:「谁说没死人?方才在皇城门口,不还死了好几个吗?」 「好几个跟成百上千的死,完全不是一码事!」孙晨一针见血,「如果这病真是瘟疫的话,那么多人聚在一起,早就传染开了!这会儿按说也该发病了!可我们却一点事都没有!」Z.br> 「还真是呢!」众人也觉奇怪,纷纷议论起来,「难不成,真是投毒?」 刘竟一听这话急了,大声道:「你们这些人,怕都是太子派来的女干细吧?」 「去你娘*的细作!」一个矮壮汉子唾骂,「老子一穷二白,莫说是太子,连里正都跟老子不熟!老子是哪门子细作?老子发现你这人好奇怪,但凡有说淑妃不好的,你全都要指控别人是太子细作!我看你才是淑妃的细作呢!」 「我看着也像!」其他人一起附和。 刘竟身边的魔军忙站出来打圆场:「哪来那么多的细作啊!大家都是被逼无奈的普通人而已!如今大难当头,大家当齐心协力,不要再作无谓争论了!」 「我们本来就是正常讨论!」孙晨道,「是你们动不动就说我们是细作的!」 「讨论可以,但不能胡扯!」刘竟冷哼。 「谁胡扯了?」人群中有人站起来,「赵老三本来就住山上,用的山泉水,他们一家就是没事,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的!我们村里全知道!」 「他说的没错!」他身边人用力点头,「赵老三的事,绝无半点虚假!对了,说起投毒,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儿!」 这人看向孙晨,道:「我昨夜起夜,发现水井边有人转悠着,我还以为是谁打水,跟他们说话,他们不光不理我,跑得比兔子还快!现在想来,十分古怪!」 「我也觉得今儿水井边有点不太对劲!」又有一人道,「以往那井口虽然不脏,但因为打水的人多,总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可今早打水时,我发现那井沿上被擦得溜光水滑的!我还寻思着,谁这么勤快好心呢!」 「啊啊啊,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边的井口这样,原来你们也一样!」一人惊叫,「我一早起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我们那边的井口也是一样!」不断有人站出来证实这件事,「我还跟我婆娘说,有人做好事不留名,令人钦佩!可现在一想,那人或许并不是做好事!他会不会为了掩去他投毒时留下的毒药痕迹,才如此做的?」 这话一出,众皆惶恐! 「极有可能!」孙晨笃定道,「这可真是细思极恐!不行,我们必须得要药方!不然,这命捏在人手里,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药方!」 众人一齐怒吼,刘竟听得心惊肉跳,屋子里的江清歌也是惊得手抖身颤! 这种情形下,她哪里还敢再装模作样演戏,当即站出来表态。 「药已治好!不过为确保疗效,需病患即时将药丸服下,再用灵力催发,药效才能达到最佳!是以,药物无法代领,只能将病患送到此处,亲自由她治疗!」 孙晨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这个江清歌,为了防止药方泄露,还真是什么谎话都编得出来! 城中这么多人,生病者挨个服药,那得服到什么时候? 他有心再闹腾一番,奈何大家一听到发药,全都飞奔回家带亲人,生恐迟了一步就丧了命。 孙晨无奈,扭头看向黑丫头。 「你看什么看?」黑丫头叉着腰冲过来,「就你一直闹事闹个不停!这里不欢迎你,你赶紧走!」 说着,用力推搡着孙晨,把他往外头推。 孙晨叫嚷:「你松手!好男不跟女斗!我要不是看你是个小丫头,我给你一耳光你信不信?」 「你打啊!打啊!」黑丫头拿头拱他,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 缠斗间,孙晨手心里忽然被塞进了一样物事,他心下一喜,忙用力攥在手心,骂骂咧咧的去了。 走到僻静无人处,他将手心伸展开来,里面是一张团皱的纸,打开来,赫然是一张药方! 内卫何良等人一直站在一旁帮他放哨,见他药方到手,俱是欢喜不甚:「苏姑娘这么快就拿到药方了?真是太好了!」 「苏姑娘让我们先拿去济世药馆试制……」孙晨道,「她说这是根据江清歌所制药丸的气味闻出来的,先试制出来,看疗效如何!」 几人用力点头:「我们这就走吧!」 「你们先走!」何良忽道,「野狗又跟上来了!」 孙晨抬头,正碰上刘竟那阴恻恻的眼眸。 ------------ 第321章 药方到手了! 刘竟自百姓一散开,便盯死了孙晨,此时见几人聚在一堆,明显是有什么猫腻,遂带人直逼过来! 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一直忍着,只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大家都忙着带家人来试药,人群散去一多半,是时候解决这些碍眼的家伙了。 「前后包抄,一个不放!」他咬牙挥手。 「老大你走!我们断后!」何良轻哧一声,扬起手中的杀猪刀。 两方人马在小巷里交上了手,展开一场无声的搏杀,双方都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是以都默不作声,小巷内只余刀剑铿锵,双方实力相当,打得难解难分,各有损伤,却是互不相让。 这时,前来领药的病患陆续赶到刘府,眼见得人愈来愈多,刘竟咬咬牙,到底还是先停了手。 他的任务是跟江清歌一起诋毁太子,拉拢人心,现在正处在关键阶段,万不能上了这些人的当,本末倒置,说不定他们就是声东击西,故意拖住他,好去江清歌那里偷药。 这么一想,他自是不敢再恋战,带着一群人浩荡而去,将原本围得密不透风的药房,又围了两层,对所有接近江清歌的人,更是严密监视,防止任何意外发生。 江清歌的救治此时也正式开始了。 最先上前治疗的病患,已经吐血多次,奄奄一息,此时服了她的药,又经她灵力灌顶后,在两刻钟后,情形大为好转,原本喘气都费劲,憋得面色青紫,这会儿胸口再没有那种巨石堵胸的闷窒感。 病患大喜过望,感恩涕零,对着江清歌叩头拜谢:「多谢福运圣女大恩大德!」 其他人见到这种情形,俱是喜形于色,纷纷道:「福运圣女,果然是药到病除!」 「我儿子有救了!」 「我娘也能活了!」 「呜,我们终于可以活下来了!」 「谢圣女!圣女是我们的救世主!」 江清歌听到这话,心中自是得意异常。 刘竟也是喜上眉梢,趁势宣扬:「由此看来,国师死前遗言没有错啊!圣女就是我们的救星!」 「圣女既是我们的救星,那么,太子自然就是罪魁祸首!」他身边的人又开始把话题往这方面引。 百姓们听在耳中,便算心有疑虑,却也无人再吭声。 毕竟,自已家人的命,都捏在这位圣女手中,哪敢再说她不好? 黑丫头立在江清歌身边帮忙,听着这些人的赞美之声,唇角微微勾了勾,垂下眼睑,浓密挺翘的睫毛,完美的覆盖中心底的鄙夷嘲讽。 她当然不是什么被圣女救过的女孩子,她是苏离所扮。 而她身边的母亲,则是萧凛派来保护她的内卫承月。 承月是承影的姐姐,武功高强,心思细密,人也极机灵。 有她相助,苏离如鱼得水。 两人配合默契,在江清歌和刘章的百般防护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了药丸,确认其所用药草原料后,又将药丸放了回去。 江清歌所制药丸是有数的。 若她发现少了一颗,没准会再生恶心。 人命大事,苏离不得不防。 同一时间,济世药馆。 拿到药方的贺青等人,很快开始按方配药,制出药丸后,第一时间找来几名病患试用。 药丸服下后不久,几名轻症病患的腹痛立时得到了缓解。 而重症吐血患者服药后,则在两刻钟后明显减轻,虽精神依然萎靡,但呼吸恢复正常,再没有胸口窒痛的症状。 「太好了!」贺青喜上眉梢,「真是没想到,苏姑娘这么快就偷到了药方!」 「什么偷?」孙晨轻笑,「这叫拿!江清歌偷了苏姑娘那么多药方,苏姑娘拿她一次,也算有来有往!」 「孙侍卫所言极是!」贺青笑,「的确是拿!但我真没想到,苏姑娘拿得这么快!江清歌那边才开始放药,你这边药方就拿来了!不是说她制药之时,不许任何人靠近的吗?」 「哈哈!」孙晨得意大笑,「这就要夸一夸苏姑娘了!当时我们为此也颇是头痛,苏姑娘便说,这些人为了吹捧江清歌,必定会准备一些人来陪她唱戏,我们跟着那个造谣的头目,果然看到他在找人,苏姑娘一双巧手,将承月和她扮成了那对母女的模样,成功的混成了江清歌身边的得力助手!」 「原来如此!」贺青拍掌笑,「既然药方已到手,她为何不同你一起回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孙晨摇头,「反正她肯定有自己的计较!我只管安心静候,等她指令!你们这边的药,倒是可以先备起来了!但何时开售,还须等苏姑娘通知才好!」 贺青点头:「全听苏姑娘的!等济世也可治好城中百姓,看谁还敢再用国师指定这句话来说道!」 「国师?」孙晨重重唾了一口,「那个老家伙,这会儿也不知到底躲在什么地方!我早晚把他揪出来!」Z.br> 「当真没死吗?」贺青忙问。 「我觉得他没死!」孙晨回,「那个老家伙,贪财贪色,贪生怕死,我不信他舍得牺牲!我也不信淑妃舍得牺牲他!那可是她手底下很好用的一只***!专门用来迷惑大萧百姓的!死的那个,脸摔得稀烂,除了穿着他的衣裳,旁的什么也看不见!根本就辨不清是何人!」 「这些人为了诬蔑太子,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贺青轻叹,「也不知殿下现在如何了!」 孙晨也颇是担心:「从他一出宫,身后的尾巴就紧咬不放,这个时候,按说也该有消息传来了……」 话音未落,何良撩帘而入,面上喜气盈盈,进门即道:「殿下得胜了!魔尊及其麾下乱党,尽皆被诛于长风渡口!」 此消息一出,大家俱是笑逐颜开! 「这样的好消息,该早些说与苏姑娘知道!」孙晨喜道,「我这就去告诉她!」 苏离此时还正以黑丫头的身份,和东宫内卫承月一起,在江清歌身边伺候着。 不,确切的说,是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 第322章 有什么猫腻? 事关全城百姓生死,她是半点不敢放松! 面前这个人,视民众生死为无物,世人之命,在她眼里,不过是用来争权夺利的器物罢了,随时可以捡起,随时又可以舍弃。 她现在是为了利益暂时捡起了,谁知道她能捡起多久? 苏离立在门口,鼻翼一直轻翕。 江清歌手中药丸不断的分发出去,可分发到某一人时,她忽然嗅到了一丝丝异样的气息。 与此同时,江清歌面色也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她拈着那颗药丸,手指微动,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 苏离心中警醒,目光倏地落在她面前的患者身上。 那是个年轻人,约摸十八九岁模样,麦色肌肤,皮身形健壮,一看便知是练过拳脚功夫的,此时虽捂着肚子,但似乎并不那么难受。 相比之下,他身后的中年男子就惨了,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显然是痛得厉害,头上脸上,俱是豆大的汗珠。 然而再痛也得按圣女的规矩排队。 圣女要求,所有治病者都要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服药,哪怕后面的人马上要死了,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插队。 当然,她也绝对因为病患病情紧急,就把手中的药丸放出一颗,由病患自己治疗。 这个规矩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但是,没办法,这病,圣女就只能这么治。 不想治的,滚蛋。 有刘竟带着那群凶神恶煞之人在旁看着,大家也不愿惹事生非。 毕竟,圣女也没做错。 就目前来说,先来后到,的确是最公平的办法。 此时,这个年轻人见身后的人叫得实在凄惨,犹豫了一下,退后一步,道:「你们先服吧!」 中年男子身边的妻子感动落泪,连声致谢,差点给他跪下来。 这个时候,时间就是生命,能早一时服药,或许就能逃过一劫,落下条命。 年轻人这是将活下来的机会先让给了别人。 众人皆交口称赞,冲他翘起大拇指。 年轻人显然不擅言词,被众人夸得面色通红,只是笑着摆手,一看便知是个淳朴老实的后生。 苏离拿眼角扫了他一下,一双眼睛却还牢牢粘在江清歌手上。 江清歌显然没想到这种时候,还有人如此高风亮节。 她愣怔了一下,放下手中药丸,伸手帮着那妇人将中年男人扶到了她面前椅子上,又轻声安慰了一句:「没事的,服了药丸,很快就会好起来!」 「圣女真是温柔善良又能干!」刘竟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宣扬圣女的好机会。 他一开口,身后一群人自然也是跟着一起狂夸。 「原是我该做的!」江清歌谦逊道,言罢,拿帕子拭了手,再次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药丸。 她刚刚拿起的那颗,就在她手边。 可她却舍近求远,换了一颗,喂中年男人服下。 苏离看在眼里,心里突突乱跳! 这不正常! 她不动声色观察着,很快,中年男人便服完药离开,方才那个年轻人再次坐到了江清歌面前。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的拿起了原本轮到他的药丸,放入他口中。 苏离吸了吸鼻子,确认这颗就是带有特别气味的那一颗,一颗心慢慢悬起来。.z.br> 但只年轻人一例,或是偶然,她亦无法断定这其中是有什么猫腻,只得奈着性子,继续观察,一边也不住观察着服药后病患的状况。 她只所以让贺青不要着急治疗,也是要 确认这些药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江清歌以前以灵符给人治病,为求立竿见影的效果,常常不顾病人身体状况胡来,有些急症,用药便好,有些病,却是必须慢慢调养的。 她不管不问胡来,神医的名声出去了,可病人的身子骨也被她掏空了,有些身体好的还能勉强熬上一段年月,体弱的直接就死于非命。 可惜,这些事,从来就没有人曝出来。 江清歌名声太响,后台太多,普通人家根本不敢惹。 这一次解毒,苏离其实一直担心,她会用符咒来催发这些解药,以达到「神灵」般的惊艳效果,一举尽拢人心。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她嘴上说用灵力,实际上却是实打实的用药。 虽然一直在装模作样的给别人饮用灵符水服药,但苏离能探出来,那并非符纸,只是普通的纸罢了。 想来,此毒本身便是急症,服药即可解,无须她再装神弄鬼。 可却为何给一样的病症,用两种不同的药呢? 苏离的鼻翼用力翕动着,想要探明那异样的气味来自何种药草。 但外面太空旷了,风又大,药物的气息被稀释很多,一时竟闻不出是什么。 苏离深吸一口气,等待着下一个机会。 她真的很好奇,江清歌区别用药的规律是什么! 她朝承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差人跟上那年轻人,以观察他用药后的反应。 承月会意,很快将指令传递出去。 接下来几人,江清歌用的都是同样一种药,并非给年轻人用的那种。 苏离耐心等着,队伍如一条长蛇般蠕动。 因为只需服药和喝灵符水,速度并不算慢,很快便是十几人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下来。 刘竟命人挑起风灯,将院中照得如同白昼。 这时,从门外排进院中的一队人引起了苏离的注意。 这些人个个身强体壮,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身上着装亦是一模一样,显然是来自同一处。 苏离踮脚细瞧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明远镖局的字样。 这些人,是镖局的镖师! 怪不得看起来就跟普通人不一样! 他们显然了中了毒,此时都微佝着身子,手捂着肚子,但常年行走江湖之人,体质自非普通百姓能比的,同样中毒,他们的症状,明显要轻上不少。 苏离看到这些人,再联想到方才的年轻人,心里微微一动,倏地拧头看向江清歌。 江清歌此时也正打量着这些人,她看得十分专注,以致于,给面前病患喂药时,差点塞到了他鼻子里。 那人叫了一声,她方回过神来,忙将药喂进去,目光却似有意无意的在刘竟身上一掠。 ------------ 第323章 一定让他们现出原形!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刘竟疾步回了药室,不多时转出来,又端了满满一盒药丸出来。 那一瞬间,那种异样的气息,瞬间充满了苏离的鼻腔! 苏离鼻子一向极灵,从这般浓烈的气息中分辩多出的那一味药草,简直是易如反掌! 很快,她就发现,那是乱魂草的气息! 乱魂草是一种毒药,并不致命,但会令人失去理智,变得极度冲动亢奋。 说白了,服了这种药,就跟二傻子似的,丧失头脑和冷静,极易被人怂恿挑唆,让他去拼命送死他亦不会拒绝! 所以,江清歌和刘竟是想借着机会,为魔军挑选无偿卖命的替死鬼吗? 苏离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江清歌的手。 果然,如她所料,轮到那群镖师时,江清歌放着手边那么多药丸不用,却打开了刘竟端来的那一盒,一粒粒喂这些人服下去,又差人将这些人引到一处院落中休息。 在外人看来,他们殷勤又贴心。 可实际上,这些人却已被他们用一颗小小药丸,做成了冲锋陷阵的死士! 苏离攥起双拳,费了好大劲,才将眼底的愤怒压下去。 一旁的承月忽然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 苏离抬头看她。 「黑丫,娘要上茅房,你同娘一起去吧!」承月道。 「正好女儿也想去!」苏离拉住她的手,跟她一起离开前院,往后院走去。 江清歌正忙着「制造」死士,自是不会管她这个忠心「护法」的去向。 承月拉着苏离的手一阵疾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伸手将她扯入一处房间。 孙晨就在房间里等着。 「你来得正好!」苏离将自己的发现简略说了一遍,「不能让她继续害人!你派人盯着那些镖师,他们是江清歌害人的活物证!」 「还有,告诉贺掌柜,我给她的药方可以使用了!」 「另抄一份,速送去云城!」她说到这儿,想到萧凛,心里一紧,哑声道:「也不知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 虽然他说他的「锦」够用,可是,她还是非常担心。 「可有他的消息?」她看向孙晨。 孙晨笑眯眯回:「属下急急赶过来,就是要跟苏姑娘报喜呢!殿下在长风渡口诛杀魔尊,大获全胜,现正带人去往云城收拾魔军余孽了!」 苏离闻言大喜:「太好了!快把药方给殿下送去!这药方我已确认无虞了!」 「嗯嗯!」孙晨用力点头,「属下这就差人传信!苏姑娘,既然一切都已安排好,要不,你找个借口撤了吧!殿下走前再三嘱咐,要属下保护好姑娘的!」 「有承月她们在,我安全无虞,无须操心!」苏离摇头,「当务之急,是要抓住江清歌他们投毒的把柄!我猜,只要济世药馆一放药,他们必定会再出恶招,你们要小心警戒防备……」Z.br> 她压低声音,一阵耳语。 孙晨听完,用力点头:「属下这就按姑娘说的安排下去!这次,一定让他们现出原形!」 夜色渐沉。 萧凛带领军队,渡过沧浪河,一路疾行三十里,很快便到了三千营。 营内此时杀声阵阵。 李如风先前带来的一千兵,此时跟营内的魔军已经杀红了眼,双方都是拿命在拼。 其实若单纯是魔军部属,并没有多少,有九成的人,都是三千营附近几个兵营的兵丁聚集而来。 这些人是萧帝的嫡系军队,对他忠心耿耿,对魔军自然也是言听计从 。 他们的数量加起来,数倍于李如风。 李如风带来的一千兵,此时已快要拼尽,他已决意与对方同归于尽,此时看到远处旌旗招展,知是援兵已至,不由纵声长笑:「狗崽子们,爷爷又要站起来了!」 萧凛率兵进入营地,昭王福王带兵紧随其后。 这一路,真正是催枯拉朽,势如破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魔军连根拔起,杀了个片甲不留! 魔军中小头领见势不妙,带人向云城方向逃窜。 萧凛带人紧逐其后,到云城城楼前,箭羽如蝗,疾射而出,将已经赶到城墙下的魔军射杀得一干二净! 小头目拼命逃到这会儿,已是精疲力尽,原以为小命得救,万没料到被自己人射了一箭,直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他*妈的危夜,你杀老子?」他强撑着身体,伏在马背上,对着城楼破口大骂。 其余残众还留着半条命的,也跟着一起嗷嗷叫。 然而他们的悲泣,换来的只是更加无情的箭羽! 这一下,射得极准,被一箭穿了个透心凉! 小头目白眼翻了翻,从马背上轰然倒下,落到地上,发出沉闷重响。 「狗贼!」李如风啧舌,「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萧凛面色凝重:「他们或是要与这座城,同归于尽了……」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殿下,要不要劝降?」昭王低声问。 「试试吧!」萧凛向身后的墨言伸出手,「危楼的人头!」 人头正在墨言手里拎着,听到这话,忙递过来。 萧凛剑挑人头,在空中滴溜溜的转了一圈,顺势向前方城楼上扔去! 隔着十来丈远,那人头依然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城楼上。 「危楼已然伏诛!」他提气扬声,声音顺着城外浩荡夜风,灌入城楼上每个人的耳朵里,声如洪钟,几乎要震破他们的耳膜! 城楼上执守的士兵,本就因为忽然飞过来的人头满心惊惶,这会儿听到萧凛的声音,顿觉脖颈发凉! 「这个萧凛,不是已经中毒断腿成了废人吗?可这声音,中气十足啊!」其中一名小卒缩着脑袋,躾在墙垛下,跟另一个咬耳朵。 「何止是声音?你瞧瞧他离我们有多远!」他的伙伴也是吓得面无人色,「那么远的距离,他怎么扔过来的?」 「最要命的不是隔着这么远扔过来……」另一名士兵缩在那里瑟瑟发抖,他的面前,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头颅已断,可一双血红双目,犹自圆睁,那眼珠子几乎要凸出眼眶,可见被杀时是何等的死不瞑目! ------------ 第324章 用你的命来换! 这张脸,士兵是识得的,他能被安排云城城楼这种重要位置上,虽然只是一个守城士兵,却也绝对是危楼的嫡系。 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这张脸,现在却变成了一个血窟窿,士兵浑身发凉,哭丧着脸叫,「他隔着这么远扔过来,可魔尊的头颅却不曾撞坏,这这……」 这是不是蛮力能做到的事了! 在他们眼中已成废物的萧凛,现在恢复如初了! 这件事对于城中执守的每个魔军来说,都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这位太子殿下有多厉害,他们都是亲眼见过的! 「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啊?他马上就要攻进来了吧?」大家缩在一起,交流着内心的惶恐绝望,「要不然……投降?」 「降」字才刚出口,忽觉头顶一阵冷风掠过,「咔嚓」一声,其中一名士兵的脑袋应声而断,咕碌碌的滚了出去,那嘴甚至都未及合拢! 几名士兵齐声惊呼抬头,头顶一张脸,那眉眼跟危楼有几分相像。 这是危楼的兄长危夜,是他们魔教的二当家。 此时的二当家,脸上的表情,阴冷得让人发抖。 「魔魔……君,属下知错了……」士兵们看到他,俱是魂飞魄丧,跪地求饶,「我们没想着真的投降,只是忽然间看到魔尊的头颅,我们好……」 那个「慌」字还未及出口,「咔嚓」声又起,其中一人的脑袋再次滚了出去。 「大敌当前,居然敢生叛心,乱我军心者,格杀勿论!」 魔君危夜面色狰狞,手中长刀切瓜斩菜般朝士兵脖子上削去,不过是短短几息,五名士兵的头颅尽数被他收割,血淋淋的滚了一地。 「还有谁想要投降?」危夜扬起滴血的大刀,俯瞰着面前的士兵。 士兵们忽啦啦跪倒了一地:「属下不敢!」 「属下定会魔君共进退,生死相随,福祸不论!」 众士兵纷纷表忠心,又哭又叫,说得舌头都打结了,生怕说晚了人头落地。 「很好!」危夜冷哧,「今夜,你们的命,本座的命,都将葬送在这座城中!但是,不用害怕,有这满城人为我们陪葬!还有他!」 他长刀一挥,忽地指向城墙下的萧凛,咬牙切齿叫:「萧凛,你想保云城人性命吗?」 萧凛冷冷望着他,不答反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哈哈!」危夜疯狂大笑,「太子殿下这么聪明,猜不出来吗?本君要你的命!用你一条命,换这云城数万百姓!划算吗?」 「挺划算的!」萧凛轻哼,「可惜,孤没兴趣跟你交换!」 「太子殿下害怕了?」危夜瞪着他,「不是说太子殿下悲悯天下爱民如子吗?这会儿怎么怂了?」 「孤从来不跟禽兽做交易!」萧凛轻哧,「你想要孤的命,就自己来拿!自己没有本事,以全城百姓性命相挟,你们卢家人真是个顶个的怂包!」 「怂就怂喽!」危夜咕咕怪笑,「既然你不肯,那么,来人!」 他猛地招手,「把本君给太子殿下备好的菜端上来!」 很快,便有一个小女孩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士兵拖过来。 小女孩不过五六岁年纪,骨肉娇嫩,这士兵行为粗蛮,扯着她的头发,跟拖个破布娃娃一般。 见到危夜,那士兵将小女孩随手一扔,小女孩的胳膊撞到厚重坚硬的城墙,立时折断,痛得撕心裂肺大哭。 「哈哈!哭得真好听!」危夜上前一步,故意去扯她断裂的胳膊,小女孩哭得已无人声,他却快意非常,拎着小女孩随意甩了两圈,对着萧凛道:「这是本君为你备的第一道菜 ,叫生撕芦笋,你瞧瞧,这初生的小芦芽嫩不嫩?」 他一把掐住小女孩的下巴,强迫她把脸抬起来。 「萧凛,我数一二三,现在就开撕,如何?」 「王八蛋!你拿奶娃娃开刀,你他*还是不是人?」李如风目眦尽裂,一旁的昭王和福王亦是满腔愤懑,两人几乎是同时搭弓射箭,却被萧凛伸手拦住。 「想让那孩子成箭靶吗?」中文網 昭王和福王同时反应过来,俱咬牙松手,眸中却是猩红一片。 「萧凛,你到底换不换?」危夜尖声怪笑,「你要是确定不换的话,我就开始撕了!一,二……」 「换!」萧凛沉声打断他的话。 「殿下!不可啊!」李如风吓了一跳,忙伸手拦住他。 昭王和福王亦齐齐向前:「殿下,不可冲动行事!」 萧凛摆摆手,夹紧马腹,疾驰向前。 危夜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往后仰! 夜色如墨,城楼下那人一袭玄衣红马,如离弦的箭一般射过来,好像下一刻就能洞穿他的心脏! 那一刻,他忽然莫名的恐慌,嘶声厉叫:「关紧城门,莫要被他闯进来!」 十年前,这个人,就是这么闯了进来。 当时他们浑不在意,还想来个瓮中捉鳖,谁想到,真正成了鳖的人,是自己和家人! 那次他是混在死人堆里装死,被萧帝的人所救,才侥幸留下性命! 他们卢氏一族上百口人,经过那一役,只余他和二弟苟延残喘在这人世间。 现在,连弟弟也死了! 他们明明准备得那么充份,有大萧皇帝做后盾,有术法高深的神女淑妃相佐,他们足足准备了十年! 十年间,他们从不敢有半点懈怠,日夜都想着雪耻报仇! 可弟弟还是死在了这人手中! 乍然听到这噩耗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拒绝相信这样的事实,直到占领三千营的头目,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萧凛驱逐于城墙之下,直到萧凛将危楼的头颅这么随意的扔过来,他才迫不得已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知道自己现在也死定了。 但在死之前,他必须要杀掉萧凛,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是他一直盘旋在脑中十年的根深蒂固的念头。 可这个念头,却在萧凛飞马而来的时候,出现了一丝松动。 最先涌上他心头的,居然不是浓烈的杀意,而是害怕! ------------ 第325章 你不敢! 「放箭放箭!」他一迭声叫着,「快放箭!」 城垛上的士兵一时有点搞不清他的想法。 刚刚这位魔君不还诅咒发誓要活捉萧凛千刀万剐的吗? 这会儿又要直接射死了? 大家愣怔了一下,在他再度催促之后,终于确认他的想法,手中弓箭齐唰唰的对准了萧凛,数箭齐发! 「殿下小心!」 李如风昭王福王等人一齐飞驰向前相救! 他们后方弓箭手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纷纷奔袭向前,手中万箭齐发! 萧凛趁着这乱势,纵身一跃,人已从马背上飞起,玄衣在昏黄的灯影中留下一抹淡淡暗影,他的足尖在湿滑的城墙壁上轻点,快得几乎要出现幻影,几个纵跃之间,他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守城士兵身后。 士兵刚要喊叫,被他一掌拍晕,悄无声息倒下。 危夜此时却还正在寻找萧凛的身影。 天太黑了,城墙下杀声一片,人影乱晃,他明明盯得死死的,可忽然的,那人就没了身影,他心下焦灼,正勾头寻找,忽觉不对,猛然意识到什么,当下也不回头,一扬手把那女娃娃扔下城墙。 萧凛的刀,离他的脖颈只有短短一寸,却生生又撤了回来! 他疾飞出去,抓住女娃的腿,将她生生拽回来,紧紧护在怀中。 就是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危夜已经逃离到城墙另一边,一把抓出一个小男孩来! 「殿下想吃菜只管说,何必硬抢?」他躲在男孩身后嘎嘎怪笑,「本君这边备的菜多着呢!有老有少,这满城百姓都是本君给殿下备的菜!你说,你能救多少?」中文網 萧凛抱着女孩,目光在他身上冷冷一掠:「孤能救一个是一个!」 「但你休想再像上次那样了!」危夜疯狂怪笑,「这一次,这城中的贱民,也休想像十年前那样,与你里应外合!他们都中了毒,死了大半了!还有一大半,被本君集中起来,本君在他们身边,放满了黑火!」 「黑火?」萧凛面色骤变! 「害怕了?」危夜得意大笑,「别怕!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烟火表演!以全云城的血肉做黑火桶,到时,只要引线点燃,嘭地一声,满天鲜血肉花,那是何等美丽的景像?你期不期待?」 「疯子!」萧凛颌骨紧咬,眸色猩红。 「我就是疯子!有种你来打我啊!」危夜有恃无恐,手舞足蹈,「怎么?你不敢吗?萧凛啊萧凛,你原来也有这一天!你拿我没办法!你们所有人,都拿我没办法!你们只能看着我肆意妄为,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一定很刺激吧?」 萧凛知道暂时拿他没办法,也懒怠跟他废话,抱着女孩子转身就要跃下城墙,身后的危夜却鬼叫:「你若敢走,我就把他们一个一个全杀了!」 萧凛拧头看向他身后。 十几名百姓齐唰唰的向他望过来。 他们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个人的眼底,都写满恐惧和害怕。 有的孩子还躲在母亲怀中,被危夜一瞪,吓得放声大哭。 「就撕你吧!」危夜伸手扯过那个小男孩,男孩母亲跟他抢夺,被他一脚踹开去,晕倒在地上。 萧凛拧头,死死盯住危夜。 危夜躲在男孩身后,笑声似地狱恶鬼:「萧凛,我刚才说过了,你救不完的!这么多人呢!满城的百姓呢!他们的性命,皆攥在我手的心中!你若想救他们,便只能听我的!」 「孤听你的,你就会放过这满城百姓吗?」萧凛冷哧,「你不会!」 「我会!」危楼怪笑,「只要你答应我,我一定会放的!我向你保 证!」 「殿下不要听他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怒声开口,「这厮在城中烧杀抢掠,肆意妄为,此等禽兽之语,殿下岂可轻信?殿下不用管我们,只管搏杀!满城百姓如今尽遭凌迟之痛,莫如来个痛快的!」 「老东西,谁让你多嘴!」看守的士兵骂了一声,抬手就朝老者身上。 然而刀才扬起,便被一枚暗器锁喉夺命! 危夜显然没料到萧凛这时候还敢出手,吓得一哆嗦,忙不迭的退回到那些人质当中,一边又色厉内荏咋呼着:「萧凛,你若再敢动本君的人,本君就让云城数万人给本君陪葬!」 「孤也可以给你陪葬!」萧凛冷冷瞪着他,「可是,你敢死吗?」 说完不待危夜回答,便飞快叱道:「你不敢!你这个贪生怕死的狗东西,可惜着命呢!」 危夜被他戳到痛点,面皮紫烫,色厉内荏叫:「你不信,本君便让你好好瞧瞧!」 说完,一把刀架到了男孩脖颈之上。 「杀吧!」萧凛扭过头,冷冷丢下一句,「你若再敢动这里任何一人,孤定不管不问攻破云城,让你再无法苟延残喘!」 说完,抱着小女孩飘然而下,径自去了。 「本君当然敢杀!」危夜嘶声叫嚣,「本君想杀谁便杀谁!你没来时,这城中的男女老少,本君不知杀了多少!你来了,本君便不敢杀了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本君怕你不成?本君这就摔死这小兔崽子!」 他抱起小男孩,就要往城楼下扔。 可走到一半,一双手却又骤然缩了回去,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身旁的随侍以为他不小心摔倒,忙伸手扶起他:「主上,让属下帮您摔吧!萧凛狡诈,他正在下面瞅着您呢!他的箭法又极准,万一伤着您就不好了!」 说完,便要从他怀里抱过孩子。 然而,抱不动。 危夜将那孩子抱得紧紧的,好像抱着什么保命神符一样! 「主上?」随侍不解的看着他。 危夜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忽然一抬腿,将他重重踹开去! 「滚!都给老子滚远点儿!」 随侍被打得莫名其妙,也不敢多问,只得躲到一旁。 危夜坐在那里发了会呆,忽然又发起狂来,对着小男孩的脸一阵猛抽,直抽得那孩子口鼻流血,这才恨恨的踹到一旁。 他到底没敢把那个孩子扔下城墙! 可是,他为什么不敢? 他刚刚当着他的面,已经扔过一次了! 为什么这次就不敢扔了? ------------ 第326章 若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 就因为萧凛刚才说过的话吗? 不,绝对不是! 他才不怕死! 他只是……只是不想那么快死掉…… 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他卢氏一族,如今只剩他一人! 他若是死了,卢氏这一支,就彻底灭门绝户了! 他得熬一熬,等一等,也许下一刻,援兵就会出现! 危楼虽然死了,可是,神女还在。 神女有通天本领,萧帝那么信任她,她手中定然还有暗军可用! 京中还有他们的人,还有那么多魔军在攻打皇城,只要皇城攻打下来,他们就会立时发兵来救他的! 在这之前,他得先苟着,先撑住了! 他当然想要萧凛的命,可是他并不想跟他拼得两败俱伤,他得保存好自己的实力,赢得这一战,将来,等萧玦登基,他就是有从龙之功的能臣,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他们卢氏图谋这么多年,包括当初占据云城造反,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 古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 古人还说过,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这会儿并非屈服于萧凛,也并非畏惧他,他这只是谋略,是缓兵之计,是为了更好更彻底的要了他的命! 对,就是这样的! 危夜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好像连带着将方才那混乱恐慌的情绪也一并掸除了。 他自士兵面前冷着脸走过,在他们惊惧的目光中,仿佛又找回了自己在魔教中的威严和自信。 他却不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举动,才真正是乱了军心! 大家的眼都不瞎,任是谁都能看出来,他们的主上,被那位太子殿下镇住了! 他警告他一句,自家这主上居然就真的不敢跟他倔! 跟着这样怂的主上,他们怕是时日无多了吧? 绝望恐慌的情绪,在军中飞速蔓延。 众兵士皆缩头畏脑的躲在城垛处,偷偷打量着城楼下那乌泱泱的军队。 夜色昏暗,灯影迷离,让士兵们莫名产生一种错觉,总觉得整个大萧的军队,都已铺陈在这云城城门前,如乌云罩顶,遮天盖地。 若是他们齐声怒吼,似就能把城墙震塌! 城门前的广场上,军医正在给方才的小女娃治伤。 许是太害怕了,小女娃一直缩在萧凛怀里,头也深深埋入他胸口,小小软软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萧凛轻抚她柔软濡*湿的发,低声安慰着,音色低沉温柔。 昭王站在一旁看着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情形了。 那时他已身经百战,他却还不曾上过战场,更不曾杀过人,至多是在猎场上猎到过几头猛兽。 萧凛破云城之围,轰动京城,朝中派重臣来嘉奖,他跟着一起来。 进入云城的第一天,就跟那几位重臣一样,吐得稀里哗啦,把黄胆都吐出来了! 那是他生平见过的最最惨烈可怕的景像。 满城鲜血断肢,到处残垣断壁,哀号痛哭声不绝于耳,血如河,流遍大街小巷。 便算是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而从这地狱中走来的萧凛,是这座城唯一的光! 云城百姓看到他,便似找到了主心骨,有他在,虽身处地狱,却依然有余力仰望光明。 后来他看军医为他治伤,身上无数刀伤翻卷,脚骨裂了,手骨断了,可就算这样,他依然能拖着这具残体去沧浪河追危楼。 那时,他方知,什么叫钢铁般的意志。 而这钢铁 一般的人,如今抱着一个小奶娃儿,脸上尽是温悯之色,一如十年前,那些被他救下的孩子们,软软的围在他身边,一声声的叫他哥哥。 那个时候,他也叫他哥哥。 他吐得晕天暗地,吓得泪眼婆娑时,他也曾像现在这样,伸手轻抚他发,好像他也是个孩子一般。 可明明,他也就比他小那么三四岁而已。 昭王站在那里,莫名其妙的想了许多以前的事,心中忽然无限唏嘘。 若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 若是时光能倒流,若是他能及早看出萧帝的险恶用心,若是他没有…… 可是,时光并不能倒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扭头望去,就见一骑快马急急驰来。 「阿良?」李如风认出马上的人,忙抬手打招呼。 萧凛看到何良,心里却莫名一紧,快走几步走到他面前,急急问:「阿离出事了?」 何良一怔,随即笑着摇头:「殿下放心,苏姑娘好着呢!她已经拿过了药方,确认无虞,殿下可以放心给云城百姓使用了!」 众人听到这消息,皆欢呼雀跃:「太好了!」 「苏姑娘就是厉害!」李如风亦是喜上眉梢,「真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我们才刚到云城,她就拿到了!」 「她是阿离嘛!」萧凛握着药方,唇角微微上扬,眉间眼梢,尽是欢喜笑意,顿了顿,又问:「大家都好吧?」 「一切顺利!」何良将城中情形说了一遍,「有孙大哥带人在那些乱民当中,对方什么便宜也没占到!皇城没围成,只得灰溜溜的回去!这会儿济世应该也开始放药了,苏姑娘说,他们肯定会狗急跳墙,到时,我们一定能抓到他们的把柄!」 「极好!」萧凛唇角持续上扬,原本紧蹙的浓眉也舒展开来。 「殿下,您这边怎么样?」何良又问,「苏姑娘也一直挂念您这边呢!孙大哥说,让我一定打探清楚,回去好回给苏姑娘!」 「我们这边的情况比较棘手……」李如风挠头,「死了个卢铖,又冒出个卢夜!」 何良一惊:「怎么?那个卢夜也没死吗?我记得我们当年都杀光了啊!怎么又冒出来了?」 「鬼知道呢!」李如风摊手,「这王八蛋发疯了,在城中布置了黑火……」 「行了,别说了!」萧凛打断他的话,看向何良,「你回去不许说什么黑火之类的事,只说孤这边进展也颇顺利,让她自己多注意安全便好!」 何良犹豫着点头:「是!可是,殿下,若是真有黑火,那可是极危险的!黑火点燃起来,整个城市都能毁灭了,您……」 ------------ 第327章 竟然为一个小姑娘折了腰! 「多嘴!」萧凛皱眉打断他的话,「你只管按孤说的回便是了!」 「是!」何良点头,抱手,「属下告辞!」 「等一下!」萧凛又叫住他。 何良忙勒马转头。 「保护好她!」萧凛道,「告诉孙晨,若她有什么闪失,你们这些人,统统提头来见!」 「是!」何良用力点头。 「去吧!」萧凛朝他摆手。 李如风在旁笑:「殿下真的不必担心!就苏姑娘那本事,属下都自愧不如!」 他想起苏离大战魔军杀手时的情形,暗自啧舌。 「话虽如此,她到底是个小姑娘!」萧凛轻哼,「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皮糙肉厚不怕砍吗?」 昭王听到这话,颇是新奇的打量了萧凛一眼。 他长这么大,跟他斗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紧张一个小姑娘! 不,紧张这两字,不足以描述他此时面上的表情。 这男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方才提到苏离,冷眸生暖,那温柔潋滟的水波,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嘴角更是一直勾着,眉眼间的缱绻之意,令他颇有些瞠目结舌! 昭王是懂情懂爱之人。 此时只是一眼,便看出这位太子殿下动了情! 那个叫苏离的小姑娘,近来在京中名头甚响,他也曾远远的瞧过一眼,半张小脸乌黑,眉目瞧不清晰,个子倒极是娇小,仿佛还未成年一般。 这位太子殿下一向不近女色,昔年不知有多少世家贵女对其青眼有加,倾慕不已,偏他对谁都是目不斜视,连退婚的那位太子妃,也是空挂了一个名头。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为一个小姑娘折了腰! 昭王忽然有种莫名的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他那边浮想联翩,萧凛这边,却早已收回思绪,一颗心全系在云城之战上。 「当务之急,得先想法把黑火解决掉!」他眉头紧蹙,拔剑在地上划拉 「可我们进不去啊!」李如风望着那高高的城墙,厚重的墙垛,一时有些感叹,「当初将这城墙加高加宽,为的就是抵御外敌,没想到这时这刻,却也把自己防住了!」 「想从这城楼入,是没有希望了!」萧凛道,「这处本就易守难攻,卢夜又派人死防,上面还有不少百姓被他劫作了人质,若是强攻,定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那便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了!」昭王道,「只是,这些贼人既占据了云城,定是在各处都设了防,我们但凡有什么举动,激怒了他,他们必定会狗急跳墙,引爆黑火,这不敢动不敢打的,可如何是好?」Z.br> 「得行找几个轻功好的,先行潜入进去,探清黑火的情况才行!」福王道。 「殿下,属下带人去吧!」李如风忙道,「云城的地形,我再熟悉不过了!」 「现在的问题,不光是地形,还有人!」萧凛眉头紧锁,「十年前,卢氏反军杀到最后,为了活命,丢盔弃甲,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裳,令我们防不胜防!卢夜亲历此战,这会儿,肯定也会用上这一招!」 ------------ 第328章 亲自迎接我等入城! 「那我们便还是用十年前的老办法,进城之后,便以云城俚语试探,答不出的,自然就是魔军了!」李如风回。 萧凛摇头:「这次,俚语怕是不中用了!他们在京城潜伏十年,十年前的惨痛教训,岂能不铭刻心底?这十年间,他们怕是把我们当初奇兵攻城复盘了不知多少遍!当初因为不会俚语,被我们分辨出来,斩杀无数,这次绝不会再踩旧坑的!」 福王深以为然:「他们既然能将黑火这种朝廷禁止私制的东西运入云城,可知其准备充分,并非一日之功!」 「能备得齐黑火,自然也就学得会俚语!」昭王道,「甚至,云城百姓中也早有人被他们买通做内应!」 所以,十年前的旧招,都不能再用了!」萧凛眉头紧皱,「得想个新的方法来辨别敌友才行!」 「新的方法……」李如风挠头,「可除了俚语,其他的,魔军跟我们再无区别!这么多年,他们又一直在京城附近活动,生活习惯各方面应该也已经同化了!」 「何止是同化?」福王道,「之前卢宏所带反兵皆来自南境,口音跟京城人有明显区别,那些人十年前皆命丧云城,可现在这云城中的魔军,都是京城人,无论是口音还是身形习惯,都跟云城人没太大区别!更不用说,还有黑火……」 昭王忍不住咬牙:「他们到底是怎么把黑火带进云城的?这种东西,连兵部使用,都有各种限制的!」 「兵部使用有严格限制,可是,皇帝若是要用,就不会有任何限制……」萧凛幽幽道。 「是他?」昭王愕然,「他怎可如此的丧心病狂?」 萧凛扯扯唇角:「魔军本就是他为萧决所备的暗军,卢宏兄弟俩,也是他派人所救!狗急跳墙之时,他的人做出这种事,简直不要太正常!」 昭王听到这话,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魔军不是淑妃的人吗?」他惊问。 「淑妃的人,就是他的人!」萧凛回,「他与淑妃同生死,共命运!」 「可我还是不太敢相信……」昭王呆呆看着他,「殿下确定没搞错吗?」 「此事,可是卢宏那厮亲口承认的!自然不会错!」李如风轻哧,「这人为了保住他的皇位,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那可是十年前啊!他才登基不久!我们为了救云城百姓,命差点丢在这里!他却为了钳制殿下,亲自派人放走这二人,还亲手培植这两人做了暗军!」 昭王听得脑中嗡嗡直响:「可是,这两人可是反贼啊!那是要与他争夺皇位之人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是疯了!」 「他清醒的很!」福王鄙夷道,「反贼又如何?若是用得好,便是一把称手好用的刀!毕竟,放眼整个大萧,可找不到比这两人更恨太子殿下的人了!」 「反贼不足为虑,于他而言,不过是被拔了牙齿的老虎罢了,完全在他控制之中!」萧凛苦笑,「可孤不一样,孤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他这皇位是孤让给他的,先帝要弃他而立孤之事,是他一辈子的魔障!他,已然入魔了!」 「还不是他自己不中用?」福王轻哧,「什么事都要靠着殿下,就指望着殿下这个儿子帮他建功立业,功成业立,却又嫌儿子太优秀,显得他这个老子太无能平庸!无能做一国君王,偏又贪恋那君王至高无上的权势,他又要殿下乖乖听话为他所用,又要殿下能独挡一面,为他铺平君王之路!可会乖乖听话的儿子,便没有能力为他铺路,而一个纵横天下的儿子,也注定不可能事事顺他!」Z.br> 「可不是?」李如风撇嘴,「有事时,他要殿下做鹰,无事时,他要殿下做只小家雀儿!可鹰和家雀儿,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殿下这些年,为他上天,为他入地,最后却遭他如此恶毒算计!这么多年对他的好,真是喂了狗了!」 「你别拿他跟狗比!」福王轻哼,「那倒是侮辱了狗了!狗才不会像他那般丧心病狂!死都死了,还给殿下留下这堆烂摊子!如今这难题,可是比十年前难解多了!殿下……」 他看向萧凛,「要不咱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杀吧!老是这么僵持着,等想出办法来,城中人怕是都死光了!这解药送不进去,里面的人可是……」 萧凛本就皱眉苦思,听到这话,眼前倏地一亮:「你说的太对了!」 福王原本就是着急随口扯了一句,闻言一怔:「殿下,真就直接杀进去啊!」 「当然不行!」萧凛摆手,「孤是想到了区别云城百姓和魔军的方法!」 「什么方法?」几人一齐追问。 「云城百姓有很多都中毒了,中毒者除了腹痛咳嗽吐血外,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嗓音嘶哑面现白斑!」萧凛侃侃而谈,「据孤观察,这类似皮肤病的白斑,是有一定的传染性的,若是长期跟中毒之人在一处,便算未中毒,脸上亦会有明显白斑出现……」 「啊啊!是了!」福王大笑抚掌,「这点我也注意到了!我今儿在京城看到那么多中毒的人,还怀疑满城人都得了白驳风了!」 「那这个特点,甚至比俚语更好用!」昭王亦是一阵兴奋,「魔军没有中毒,亦不会靠云城百姓太近,所以他们的面目定是完好无损!」 「面无白斑者,十有八九是魔军!」萧凛道,「不过,为防误杀,还是要多加观察,确保不会殃及无辜百姓!」 「好!」李如风点头,「联络的问题解决了,可如何入城,却有点头痛啊!咱们十年前走的那些道儿,估计早被卢夜那王八蛋派人守得死死的吧?」 「十之八*九!」萧凛点头,「不过,无所谓!我们这一次,还从那边进!」 「既然封死了,如何进?」福王追问。 「打扮成云城百姓进!」萧凛唇角微勾,「若计划顺利的话,魔军将亲自迎接我等入城!」 几人听完,互看一眼,半天没说话。 ------------ 第329章 像是在跟他告别一样! 「怎么?」萧凛挑眉,「孤的主意不妥?」 「妥!妥!」福王哈哈大笑,「殿下这主意,真是太妥了!卢夜那小子要是知道你用那种法子进去,一定会活活气死吧?」 「我觉得会把卢宏气得活过来!」李如风亦笑,「反正我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兵者,诡道也……」昭王低叹一声,「少时读书,常不解其意,如今见殿下用兵,方知何为诡道……」 「确实是鬼道!」福王大笑,「咱们殿下,打小儿就是个鬼灵精啊!那时他才那么丁点儿大,就有把我老朱骗得团团转!如今身经百战,自是出神入化!」 「福王谬赞!」萧凛想起自己幼时捉弄这老头时的情形,唇角亦是微微一勾,很快便又正色道:「事不宜迟,大家各自准备一下出发!」 说完转向李如风,「去帮孤找点灰土来!孤这脸太白,要遮一遮才好!」 「殿下也要去?」福王一怔,随即摇头,「不可!此行凶险异常,殿下当留在城外主持大局!」 「是啊殿下!」昭王亦道,「如今京中亦是乱成一团,这城中又有黑火,你绝不可涉险!由臣弟带他们同去吧!」 「你不熟悉云城内情,不是合适人选!」萧凛摇头,「你还是留在城外等消息!」 「殿下!」昭王急道,「如今大萧内乱,你即将为一国之君,若真有什么不测,岂不是乱上加乱?」.z.br> 福王深以为然,苦口婆心力劝:「此时非彼时,十年前你无所顾虑,你现在你肩挑大萧江山社稷,不可逞一时孤勇,殿下还是……」 「孤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萧凛摆手,「云城百姓此劫,虽是他一手造就,可孤也当负起一半的责任!此围不解,孤有何颜面见云城父老?若以孤之性命,换这满城百姓平安,孤心甘情愿!」 「明明是那萧颢惹下的祸端,与殿下何干?」福王急道,「殿下莫要将他人的错处,往自个儿身上揽!」 「是啊!」昭王亦道,「殿下何必如此自苦?」 「孤非自苦!」萧凛摇头,望向那黑暗中的云城,哑声道:「孤是苦这无辜百姓!皇权倾轧,争斗不休,到头来,承担这一切的,只是无辜百姓罢了!」 他叹口气,扭头看向昭王,「阿峻,孤入城之后,城外诸事,全权交予你处理!」 昭王听到「阿峻」两字,眼眶一热,心头一烫,喉间一阵哽咽。 这个称呼,他很久没有听到了。 在没有被萧帝利用,成为他刺向萧凛的刀之前,他和萧凛的关系其实挺不错。 那个时候,他就总是叫他阿峻。 现在在这种时候,忽然听到他这么叫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他像是在跟他告别一样! 「殿下……」他将喉间的酸涩咽下,想说什么,还未及开口,又听萧凛提气扬声,对着身后的军队道:「孤入云城,尔等在外城应援,其间有任何变故,皆听昭王号令,唯他马首是瞻!京城也罢,云城也好,都是我大萧子民!护住他们,是我等第一要责!其余,皆不重要!」 众军士齐声回应:「诺!」 昭王压下眼底的热意,郑重承诺:「臣弟以母妃及张氏一族起誓,绝不负殿下嘱托!」 萧凛向他点点头,这时,李如风已找来一些百姓的衣裳,几人换上,又从内卫中选了功夫最好且熟悉云城的人,组成一只二十人小队。 「从现在起,记住我们的身份,是云城的普通百姓!」萧凛道,「待会入城时,肯定会有冲突,为能成功入城,除非必要,不要跟他们有武力冲突,要把你们这一身功夫都隐藏起来!我们此番,靠银钱开道!」 众内卫俱皆点头,大家一番装扮后出发,灭了火把,隐了身形,悄没声的往城门西北方向而去。 昭王目送一行人离开。 黑暗中,高大巍峨的城墙下,这些人的身影显得异常的单薄脆弱! 昭王不知城中有多少魔军,但只是城楼之上,就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少说也有几百口! 既能控制住城中民众,那城中人数也绝对不会少于数千! 以二十人,对数千魔军,还是被逼到绝路的人,这些人还有黑火在手,随时都可以点燃引线,将这城中万民都一齐埋葬! 昭王的心,自萧凛离开的那一瞬间,就高高的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萧凛一行人,也是一样的紧张。 他们个个都是生死场上打过滚的人,自是无惧生死。 可是,他们害怕,拼了性命,粉身碎骨,依然不能阻止悲剧发生! 眼见得目的地愈来愈近,大家身上也都出了一层薄汗,便算萧凛,双手都不自觉紧攥成拳,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城墙上,本就冷凝的目光,此时锋利如刀。 因为有十年前的惨痛教训,云城的城墙修建得极高,以萧凛和李如风的功力,可以逾越,但对于其他内卫来说,就需要借助绳索等工具才可翻越。 而一旦用到绳索等物,这么多人同时行动,目标太大,难免就会惊动城墙附近岗哨的魔军。 他们居高临下,想要射杀他们,再容易不过了。 可若仅是萧凛和李如风两人入城,势单力薄,想要找到城中黑火,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此时,城墙四周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人都没有。 几人挨着墙根往前走,萧凛弯腰捡起一根枯枝,往里面一扔,立时有火把亮起来,数支箭羽射过来。 李如风叹口气:「这些王八羔子,倒真是警觉!」 「对于卢夜来说,这可是血的教训,如何能不警觉?」萧凛轻哼一声,猫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听里面有魔军士兵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刚刚他*的什么动静?吓老子一跳!」 「莫不是那个萧凛真带人摸进来了吧?」有士兵举着火把警觉四照,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他这回要敢来,让他有去无回!」有人发狠,「这附近能进来的地儿,咱们可都看得紧紧的!除非他生了翅膀飞进来!」 ------------ 第330章 全都取了! 「别说,我听说他真的会飞呢!飞檐走壁,无所不能!」 「你是听说,我是亲眼见过!」其中一人吸吸鼻子道,「那家伙简直不是人,他那身形,快如鬼魅!掌下生风,那风都能吹死人!还有他那手中那把剑,剑气所至,催枯拉朽!还有他那……」 这人正说着,有脚步声传来,继尔,一个粗嘎声音响起来,「黄老七,你又在这里长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这话若叫魔君听了去,非当场扒了你的皮不可!」 被称作黄老七吓得连忙噤声。 墙外众人支着耳朵听着,见里面稍稍安静了些,萧凛又捡起一块石头,往墙内某处胡乱砸去! 「哎哟」一声,好像有人被砸到了,魔军便朝着那个方向一蜂窝跑过去。 萧凛和李如风对视一眼,同时运起内息,拔地而起,像两只鸟儿般轻飘飘的落在了城墙上。 两人动作很轻,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他们一站定,便开始放下绳索拉人,拉到第十人时,便被巡防的士兵发现,凶神恶煞的堵了过来! 此时,城内的内卫故意大叫:「大哥,三弟,莫要管我们了!快带大家逃走吧!不要因为我们几个人,连累了大家!」 「是啊是啊!能逃一个算一个吧!快走啊!」 「不!我们说好一起逃的!」李如风和萧凛「哭叫」着,「你们快点儿!别再啰嗦了!」 魔军小队长郑照一看这情景,立时炸了! 「他妈*的你们怎么守的人?有人逃走了你们都不知道?」他气得猛踹了黄老七一脚。 黄老七一头雾水,他刚刚还在这里的,怎么没发现有人逃到了城墙上?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余力多想,只想着赶紧把人抓回来,遂嗷嗷叫着往前冲,先把地上的内卫按住了,又吩咐岗哨上的人将逃出的人全部射杀。 「官爷,饶命啊!」福王等人「哭着」跪倒在地,叩头不已,「我们错了!你们给我们个机会吧!我们有银子!有多多的银子!还有很多金条!」 他说着将装着金银的布袋打开,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在火把下闪着诱人的光! 「不光有这些!」萧凛「苦求」,「我们是京中富户,家里还埋着许多呢!只要官爷放过我们的命,我们愿跟官爷回去,把所有的金银都交给官爷,买我们这几条贱命!」 哨兵咽了口唾液,看向身边的郑照。 郑照此时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如今这云城到处人心惶惶,他们这些人提着脑袋跟着魔尊干,为的是富贵荣华,加官晋爵,结果魔尊自己先死了,他们美梦泡汤,这会儿脑中想的,全是怎么捞一笔跑路。 然而他不像别人有肥差,可以在城中随意搜刮钱贱,他被派来守城墙,一点油水都见不到,正愁着将来怎么办,就遇到了这么一块大肥肉,自然不会错过。 「倒是个识趣的!」他轻哼一声,朝哨兵使了个眼色,士兵会意,收起弓箭。 墙上的萧凛和李如风也极是乖顺,忙将绳子垂到城墙外,把福王等人拉上来,又逐一送进墙内。 在郑照他们看来,这些人是被「拉回来」。 而此时的福王等人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一开始听萧凛说这个法子时,他们还都有点转不过弯来,这回算是他明白他话中之意了。 他说,有办法让魔军亲自迎他们进城。 这会儿,可不就是亲自迎接入城了嘛! 他们是喜不自胜,此时的魔军士兵,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云城老百姓反正翻不出什么花来,他们自是不惧,想到即将拥有足 够跑路的巨额财宝,大家的心情都很雀跃,也因此,对萧凛等人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和善。 「多谢官爷!」福王跪着将金银奉上,「官爷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行了!」郑照摆手,「莫说这些废话,你们谁是当家的,速回城取金银,来换他们的命!」 「是是!」福王谄笑点头,「这就去这就去!」 嘴里说着谄媚讨好的话,那眼睛却在郑照身后打量着。 为了不让无关的人均分这批金银,郑照及时的封锁了这边的消息,不许向外扩散,不相干的士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被支使去巡逻,现在郑照身边全是他手下的心腹之人。 但他既能混成个小头目,当然也不是傻子,见萧凛等人人多势众,他自然也是十分警惕,军帐内有十数人,帐外又有二三十人。 福王在打量着帐内这些人时,萧凛和李如风则缩着脑袋跪在那里,借着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帐外的士兵。 三人观察完毕后,交换了一个眼神。 身为同袍战友,只一个眼神,便明了对方所想。 福王轻咳一声开口:「二子,你陪爹一起去取吧!官爷仁善,咱们就把所有的金银全都取给官爷!」 全和取两个字,他说的很重。 萧凛用力点头:「那是必须要取的!」中文網 「取」字刚出口,他已猝然出手,如豹子一般敏捷跃起,直袭郑照面咽喉! 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的那粗硬五指已死死掐住了郑照的脖颈,用力一掐又是一扭! 「咯嘣」一声,郑照来不及挣扎就一命呜呼。 而一旁的福王和众内卫在他暴起的那一瞬间,也都同时跃起,跃起之间,大家已分头盯死了身边的反兵,各出致命杀招,闷哼声在暗夜中接连响起,但很快又被手掌死死按回腹中。 不过是短短几息之间,帐内帐外的反兵被杀了一干二净! 福王得意低笑:「咱就说,论起默契和速度,我们得是天下第一吧?」 「那必须的!」李如风嘿嘿笑,「咱们东宫内卫,那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对付这些菜鸟,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 「别光顾着吹牛了!」萧凛轻哧,「快换衣裳!」 他们在城外就商讨了周密的计划,只要得手,便扮成魔军入城,用他们的身份,找到黑火所在,想法销毁。 ------------ 第331章 孤想造个谣…… 大家七手八脚的扒下魔军的衣裳,穿到自己身上。 「把换下来的衣裳给他们穿上!」萧凛忽然道。 大家不解其意,但还是听从他的命令,把自己脱下来的百姓的衣裳全都套到魔军身上。 「殿下,我们只有二十人,杀掉的魔军有四十多个!」李如风道,「不够换啊!」 「无妨,这样就刚好!」萧凛又道,「把魔军和老百姓着装的尸身好好摆一摆,做出相互厮杀而亡的模样!」 「殿下这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福王笑问。 「孤想造个谣,动一动这城中魔军的军心……」萧凜轻咳一声,理理衣裳,走出军帐。 军帐外,此时还是一片寂静。 虽然其他分队都知道这边有老百姓出逃被抓的事发生,但他们好像都对郑照敬而远之,郑照不许他们越过这边防区的防线,便没有一人敢越过来,便连瞧也不敢多瞧一眼。 这倒给萧凜等人造成了极大的便利。 一行人在夜幕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的走出了防区,径直往内城方向而去。 他们这些年与云城联络十分频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云城来转转,是以,对城中大小路道都是熟稔无比。 虽然此时所处位置是云城外城,但还是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通往内城的小道。 一路疾行之后,眼前渐渐明亮,远处一间大宅之内,灯火通明,隐约有军士呼喊吆喝声传来,好像是在教训什么人,中间还夹杂着少年的怒吼叫骂。 赵奔身为云城的万事通,此时自然也随萧凛等人一起入城。 听到那声音,他眼圈一下子红了! 「是熟识之人?」萧凛问。 赵奔点头:「听这声音,像是我姑母家的孙儿何凡何旭!」 萧凛眉头微皱:「可是住在丁香巷中的兄弟俩?」中文網 「正是!」赵奔用力点头,「殿下好记性!这么多年了,竟还记得他们!」 「十年前孤带人与魔军在丁香巷死战,那一整条巷子,就只剩下这祖孙三人!」萧凛攥紧双拳,「孤好不容易才救下他们,断不能让他们在十年后再丧于敌手!」 他说完疾步而去,赵奔等人疾步跟上,很快,便赶到那处大宅前。 宅前有四名士兵分列大宅两边,看到他们都着魔军衣裳,都放松了警惕,又见萧凛所着衣裳是头领军服,自然也不敢多问,只一齐躬首行礼。 萧凛带人昂首挺胸,长驱直入,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远远的,就见院中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遍体鳞伤。 院中一棵大树上,隐约绑了两个少年,一反兵执鞭,正对两人身上狂抽。 两少年被抽得鲜血淋漓,身上衣衫尽碎,却仍叫骂不休。 「有种就打死老子!老子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你个没用的狗东西,不过是老子的手下败将!若非你们人多势众,老子早把你们老窝给端了!」 两少年骂得嗓子都哑了,反兵头领郭二累得气喘吁吁,仍不能让这两人住嘴,气急败坏的夺过身边亲随方四手里的火把,直接放到了其中一个少年身上。 「来人,浇火油!」他厉叫,「老子活活烧死他!把他烧成灰扬了,看他还能不能倔起来!」 熊熊燃烧的火把,烧得少年的皮肉滋滋作响,却仍然不能让他屈服。 「旭儿!旭儿!」人群中的刘氏哭得声嘶力竭,奈何人被反兵按住,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孙儿受折磨,心中自是伤痛万分。 然而不管有多难过害怕,她也绝不肯出 言求饶,只是一径叫着:「旭儿,凡儿,好孩子,咱们不怕!你们前头走,祖母后头跟着!咱们到了那头,就能跟你们爹妈团聚了!」 郭二狞笑:「一家子倔种!既然如此,那老子就成全你们祖孙三个!把她也带过来一起烧了!」 反兵们七手八脚拖起刘氏,正要将她押过去,忽觉眼前有什么闪了一下,下一刻,两人一头栽到地上! 郭二还以为两人被什么绊倒了,张口便骂:「你们两个瞎啊!弄个老婆子都这么费劲!还不快给老子滚起来!」 他上前一步,想给那两人一脚,谁想脚底一滑,直往后仰。 他身后的方四见状忙上前搀扶,谁知手未伸出,腰间挎刀却不知怎么直直的顶了出去,像长着眼睛似的,雪亮的寒刃唰地划过郭二的脖颈! 「哧啦」一声,鲜血如泉眼般从郭二腰间汩汩而出! 郭二万没料到摔一跤能摔成这样,慌慌的捂住脖子,可脖间的主血管已破,哪里捂得住? 他像条搁浅的鱼一般用力抽搐着,越是抽动,那血便涌得越快,最后,连嘴里也涌出血来,他扑腾了两下,翻了翻白眼不动了。 这变故来得太快了,反兵们俱是面面相觑,方四更是满面惊惧,慌慌摆手解释着:「你们都看到了的,不是我杀的他!我都没有动手!是刀自己动的!」 众反兵呆呆看着他不说话。 他们当然看到了,这人的确没有动手,是他腰间的挎刀自己动的。 可是,刀怎么能自己动呢? 除非是被人操纵! 可是,这个带刀的反兵,拍马屁功夫一流,但拳脚功夫却是相当的差! 莫说是用这种诡异方法杀人,就算让他用双手抱刀朝郭二脖子上砍,他都不见得能砍中! 这事就很邪门! 大家都被这邪门的事惊到了,一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愣怔间,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着魔军参军军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阔步而来。 这人行走如风,落地却悄然无声,可知功夫颇佳,虽面色黧黑,却不怒自威,让人一望之下,即生臣服之心。 众反兵自家头目已死,正是茫然无绪,这会儿乍然看到一个头领出现,忙一起上前行礼,「属下见过参军!」 萧凛「嗯」了声,目光往郭二身上一掠,问:「他怎么回事?」 「参军,您听属下说,这真的是个意外!」方四吓得眼泪汪汪,扯着身边人给他作证,「属下是好心要扶他,谁想这刀就……」 ------------ 第332章 他们也可以这么干啊! 「既是意外,那便就此作罢!」萧凛摆手,「将他拉下去埋了吧!我这边有重要的事要你们办,不要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 「是是!」方四如逢大赦,,一迭声应承,「参军有事只管说,属下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可是,参军从哪里来的啊?」反兵中有个胖子似乎十分警觉,不住打量着萧凛。 萧凛冷哼一声,还未说话,身边的李如风便已会意,上前一步,重重的甩了那胖子几耳光! 「我们参军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胖子被他打得口唇流血,便是有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捂着嘴垂首退下。 有他这个前车之覆在前,其他反兵自然不敢再多嘴多舌,都缩着脑袋听训。 萧凛沉声开口:「今日负责守城墙的兄弟那边出了点状况!有百姓携巨财逃跑,有人拦下百姓后夺取钱财后跳墙当了逃兵……」 这话一出,众反兵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携财,逃跑,这四个字,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就是心底唯一的梦想! 自从得知萧凛带兵攻到云城后,城中绝大多数士兵都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十年前的云城之战,他们心里都再清楚不过,虽有满城百姓做人质,又手握黑火,但那有什么用呢? 满城人质和黑火,只不过让他们死得更煎熬些罢了! 魔尊带那么多人,都没能打过萧凛,他们人数比魔尊少那么多,自然也是敌不过的。 魔君危夜的心思,大家也都看得清楚明白,他就是想拿大家的命,跟萧凛硬抗! 可反兵们却不想抗。 他们当初会加入魔军,是为了能成为未来天子的嫡系,是为从龙之功荣华富贵而来。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也不愿再把命搭上! 萧凛的话,此时像是一条指路明灯,把反兵们的心照得雪亮! 既然都有人这么干了,那他们也可以这么干啊! 萧凛察颜观色,知众人心火已动,遂不动声色道:「我跟诸位讲这件事,是想给诸位提个醒!别只顾着捞钱,忘了自己的命!那些百姓为了护住钱,跟很多兄弟都同归于尽了!钱能有命重要吗?没有!为了钱搭了命,不值得!以后千万不要这么搞!」 众反兵听到这句,心里不约而同的想:以后就得这么搞! 「对了,刚接到魔君命令,说萧凛诡计多端,估计会像十年前那样从别的地方偷跑进来,所以要求大家要擦亮双眼,随时警戒!说到这里,老子忍不住想骂人了!」 他把腰一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跟这帮百姓较什么劲?现在严防萧凛入城,才是头等大事啊!你们一大群人,都窝在院子里偷懒!不需要巡逻吗?还有黑火,不需要看着吗?」 「回参军,我们这边没有黑火!」方四因为这位参军没治他的罪,对他十分的亲近,将已方情形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干二净,「我们是负责看管城中闹事者的!这儿也是专门关押他们的地方!」 「这些刺儿头这么麻烦,人又这么多,不用黑火,就凭你们这些人,能守得住吗?」萧凛皱眉。 「守得住!」挎刀反兵解释道,「黑火那么稀缺,哪能随便乱用?眼下都集中在城中心的广场上了,那儿可押着好几千人呢!」 「这个我知道!」萧凛叹口气,「我以为这边也有!」 「这边没有黑火,但是参军放心,这边很好控制的!」方四窃笑一声,上前一步,附耳低语,「魔君暗中差人假扮成云城百姓,故意接近那些意图反抗之人,有的时候,还把自己扮成反抗者,出去钓人呢!这法子可好用了,一钓 一个准!城中那些不老实的人,如今全都被他们骗了来!」 「原来如此!」萧凛咬牙笑,「魔君果然是魔君!这一招用得真是漂亮!那些反抗者听到此事,若再想做此类事,也是疑神疑鬼,大家互不信任,这事儿,自然也就办不成了!」中文網 「正是这样!」挎刀反兵得意点头,「眼下有能力反抗的,全都是中毒不深的,或者侥幸未中毒的!咱们将他们集中在一处,又把咱们的人安插在他们中间,便可随时掌握他们的动向,他们中间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的!」 萧凛听得心头火起,后牙暗咬,面上却是不显,顿了顿,又道:「魔君之所以还留着这些人的命,就是为了让他们跟太子自相残杀吧?」 「对啊!这事,咱们入城之前都知道啊!」挎刀反兵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萧凛问完,也知自己说漏了嘴。 卢夜一直是冒充他的名义,在云城烧杀抢掠,他是要让云城百姓恨他入骨,来报十年前之仇。 这一点,赵奔见到他时,他已同他讲过了。 但刚才他还是不自觉的想要确认一下,却忘了这点对于冒充太子军的魔军来说,就是众所周知之事,根本就没有必要问。 眼见得方四不住抬眼看他,他帮往回找补:「我是没想到这些刺儿头的命也要留的!毕竟,这些人敢站出来反抗,那定是对萧凛深信不疑的!若是用不好,怕是会遭反噬!」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方四听他这么一说,心头疑云顿解,笑道:「属下只管听令做事,反正头儿让留咱就留,头儿让杀咱就杀!别的,咱不懂,也不敢多问!」 「你做得对!」萧凛用力点头,「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便好!既是要用这些人当刀使,便不能浪费了……」 他的目光落到何旭和何凡身上,道:「这两个小子瞧着颇是能打,放了他们吧,好生养养,没准能磨出最快的两把刀!」 「这个……」挎刀反兵犹豫着摇头,「这两人怕是不好用!他们对太子忠心耿耿,我们骗了那么多百姓,有不少人都信了,可这俩死活不信!不光不信,还到处乱说,说我们绝对不是太子的人,跟十年前的反贼一模一样!差点把我们的底都漏出来了!不然,头儿也不会要弄死他们了!」 ------------ 第333章 心里笃信着呢! 「如此说来,他们跟太子倒有些渊源了?」萧凜笑,「将他们送进来,连同那个老婆子一起,我好好的问问他们!说不定,还能钓上几条大鱼,立个大功呢!」 一听说要立功,方四立时眉开眼笑去放人。 萧凛松了口气,将三人带到厢房,李如风赵奔福王等人紧随其后,余下人等则站在外头,监视着外面的反兵。 关上房门,赵奔即哽咽着抱住了两个少年,看到他们身上的伤,一个大男人,眼泪都止不住的往下掉! 「旭儿,凡儿,表叔来晚了!」 何旭何凡两兄弟见他们身着反兵军服,却口称表叔,俱是一头雾水。 两人愣怔片刻后,都以为又是反兵故意骗他们,遂齐声开骂:「又给老子装!老子被你们骗过两回了,我们就是傻子,也不会再信你这们这一套了!」 赵奔知道他们俩是被骗苦了,也不再多说,只去水盆里洗脸。 脸洗净,本来面目就露出来。 「表叔,真是你?」两少年俱是喜出望外。 「噓!」赵奔忙捂住两人的嘴,朝外头指了指,「小心被他们听到!」 两少年用力点头,一抱住他,扑到他怀里呜呜哭起来。 一旁的刘氏也是喜极而泣,老泪纵横:「阿奔,他们都说你死了,姑母始终不信!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福大命大本事大,哪有那么容易死?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我差点就死了!」赵奔叹口气,「他们其实也没说错,当时我的确是被抹了脖子,他们把我扔进了护城河里,也是侄儿命大,顺着河漂到下游,被一个老大夫救了!他说那刀要是再割偏一点点,我就真的活不成了!」 「谢天谢地!谢太子殿下保佑!」刘氏双手合十,对着京城的方向遥遥叩头,那番虔诚之姿,看得萧凛眼眶发热。 「老人家,到这个时候了,您还信太子吗?」他问。 「当然信!」刘氏回,「我们祖孙三人的命,都是太子殿下救下来的!我们不信他信谁?那些王八蛋胡说八道,他以为他们冒充太子殿下,我们就信他那套说法了?呸!太子殿下是好是恶,可不是由他们来说的!公道自在人心!莫说是我老婆子,就这云城中的百姓,十个有九个都不信他们的鬼话!只是大家都懒得跟他们争辩罢了!毕竟,每次一争,就要挨打,还有可能丧命!大家嘴上说不信,心里笃信着呢!我们大家都等着太子殿下神兵天降,救我们出苦海!」 「孤定不会云城父老期望!」萧凛攥紧双拳,郑重起誓,「便算拼了孤这条命,也要杀尽反贼!」 「孤……」刘氏呆呆看着他,虽然面前这人面色黧黑,可是,她还是从那双冷俊黑眸中看出十年前那个英武少年的模样! 「殿下?您是太子殿下!」她激动叫,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高,又忙不迭的捂上了嘴。 萧凛点头:「是孤!」 「太子哥哥!」何旭和何凡两兄弟听到这话,俱是欢喜雀跃,这一得瑟,带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刚刚面对火把,都没皱下眉头的两个人,此时却都是眼泪汪汪。 萧凛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两人的头,笑道:「长得真快!都快有孤高了!」 「我们一直想着殿下呢!」何旭欢喜道,「我们也一直在练武!从未敢懈怠!」 「嗯嗯!」何凡用力点头,「殿下,这一次,让我们随你一同杀敌吧!」 「杀敌可以,但得先治伤!」萧凛看向李如风。 李如风那边忙拿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给两人清理伤口。 伤口深且长,两人疼得咝咝直抽凉气,一边却又扯着萧凛说话。 「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何旭急急问。 「我觉得应该先找黑火!」何凡道,「先把黑火解决了,打起来才没有后顾之忧!」 「还得想法解毒!」何旭又道,「若大家的毒都解了,我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再跟殿下的军队里应外合,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哟,两个小家伙挺厉害的嘛!」福王轻笑,「年纪虽小,考虑事情倒蛮周到!」 「这些事,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何旭摊手,「大家全都知道!」 「这倒也是!」福王看向萧凛,「殿下,这两件事,咱们先办哪一桩?」 「一起办!」萧凛道,「这两件事,哪件都拖不得!我们兵分两路,一路负责寻找黑火,另一路负责联络医馆制解药!」 「殿下有解药?」刘氏满面惊喜,「那医馆的孙大夫,就在外面院子里!这事交与他办就好!」 「可是孙景?」萧凛问。 「正是他!」刘氏用力点头。 「那便交与他吧!」萧凛看向李如风,「你带人相助!」 「好!」李如风点头,「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把外头那些人解决了!」 「解决他们容易,但混在百姓里面的那些反贼,得稍微留点心,以防误杀无辜……」萧凛低声嘱咐几句,几人一同起身。.z.br> 院中负责看守的反贼并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就是四五十人左右。 这些人听了萧凛的话,都有些心思浮动,这会儿,趁着萧凛「审问」的功夫,都开始动起了小心机,借着巡逻和寻找反抗者的由头,纷纷往外遛达,想着到城中富户家弄些钱财跑路。 这会儿,院中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人左右。 他们有二十人,对付这三十人不在话下,但是,城中宅院相距极近,若是一个不小心,便可能走漏消息,引来一大群反兵。 为了保险起见,萧凛用了苏离给他的药,来了个以毒攻毒,将解药下在了酒水里,找了个由头请剩下的反兵喝酒,直接放倒,一个未剩。 只是混在百姓中的反贼,就不那么好找了。 他们按照原先的方法,先将面部没有白斑的人挑选了出来,才刚开始挑,有些机灵的便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想要逃跑,幸好大家早有防备,及时将其射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不明状况的百姓也恐慌异常,人群中一阵骚动。 ------------ 第334章 都麻利站出来! 「大家莫怕!」赵奔及时站出来,「是太子殿下来救咱们了!」 「老赵?」人群中有人惊喜叫,「老赵你还活着?太好了!呜,我以为你死了呢!」 这人说着哭出声来。 却是先前跟赵奔一起的黄然。 众人听黄然这么说,都齐唰唰的盯着他看。 看清赵奔的脸,都松了口气。 赵奔是太子麾下的一员猛将,云城中人大多都识得他,纷纷围上前,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 「老赵,你把信送出去了?」黄然急急道,「那些围城的人,不是太子的人吧?是有人假冒的吧?」 「当然不是!」赵奔用力摇头,「殿下自己就是云城人,怎会杀自己人?他们是淑妃的人!故意用这种法子,来恶心太子殿下呢!大家千万不要听他们胡扯八道!」 「放心吧!」黄然大声道,「能站到这里的,都是相信太子殿下的人!」 「老朽就是怀疑自己,也绝不会怀疑太子殿下!」孙景站出来,「若没有殿下,云城早就成了一座死城了!老朽也没命站在这里!」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道,「我等笃信太子!才不会因为贼人胡言,便偏听偏信!」 「十年前的反贼之乱犹在眼前,这事一出,我就知道,定然又是反贼作乱!」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朗声道,「我就知道太子殿下不会放弃我们!他已经带兵打过来了吧?」 「孤,在此!」萧凛闻言,上前一步,站到众人面前。 众人一齐望过去,灯影下,年轻男子长身玉立,冷俊逼人,可不就是他们日思夜盼的救星! 「殿下!」大家一阵欢呼,齐唰唰跪倒,俱是热泪盈眶,「太子殿下来了,我们有救了!我们可以活下去了!」 一片欢呼声中,人人都热烈的往前涌,期待能离救星近些更近些,有人却低下了头,一张脸倏地变得惨白! 他悄悄往后退了又退,一直退到阴影处,袖口微动,一点雪芒在掌心微闪,下一刻,他倏地抬眸扬臂,然而手中暗器还未及发出,就觉后颈一紧,有人伸手把他拎了起来! 「小鬼崽子,你干嘛呢?」福王身宽体胖,站在他身后像是一堵厚厚的墙,将这人衬得愈发瘦弱矮小,这人见事情败露,狗急跳墙,手中短刃一晃,扭头就往福王胸口扎,可这头好像扭得过了些,「咯嘣」一声断掉了! 这般手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众人齐声喝彩:「老伯好手劲!」 「还行吧!」福王得意的摆摆手,「还是老了,若是放在十年前,老夫直接把他这脑袋揪掉当球耍!」 「您……莫不是福王殿下吧?」孙景歪头看他,愈看愈觉得眼熟。 「老孙头,你个老小子,眼挺贼啊!」福王大笑叉腰。 听到这句「老孙头」,孙景亦大笑:「老家伙,真是你啊!一别十年未见,你吃胖了不少啊!」 「一别十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瘦!」福王伸手揽过他,孙景其实算是高个子了,但被他这么一揽,倒比他矮了一头,两个小老头儿这般亲热,多少显得有点滑稽,惹得大家都笑起来。中文網 「原来这就是福王殿下!果然如传说中那般,似巨人一般威武强壮!」 「那可是!若非这样,如何能把那南蛮子吓得望风而逃?」 「当初手撕南蛮将领的,吓退南蛮兵的那位福将,原来就是他啊!」众人看看福王,又看看太子,心里头俱是热得发烫,眼底亦是热浪翻滚,「有这两个定海神针在,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杀反贼,夺云城!」人群中忽然有个瘦猴儿振臂高呼。 他叫得那般慷慨激昂,其他人见状,也都不自觉跟着他一起叫起来。 几百口人同时高呼,气势惊人。 「别叫!」赵奔忙出言阻止,「这个时候,不宜太过张扬!」 「老赵你担心什么呢?」瘦猴儿高声道,「有太子殿下和福王在,我们自是无往而不胜!现如今城中人士气低迷,正该是重拾信心之时!」 「说得不错!」萧凛脚尖轻点,越过众人,站到那人面前。 瘦猴儿显然没想到他会过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面上虽还极为堆出笑容,但眸中的惊惧防备,却难以自抑的流露出来。 「怕孤?」萧凛挑眉,「为何?」 「殿下说笑了!」瘦猴儿慌慌摆手,「草民只是没想到殿下会降尊纡贵到小的面前,受宠若惊……」 「你叫什么名字?」萧凛又问,「家住何处?邻居是谁?又叫什么名字?他家中几口人?」 他一口气问出一连串问题,瘦猴儿被他问得有点懵,半晌,方结结巴巴回:「草民梁猛,家住在城中……梁家巷……邻居姓……姓周……叫周……周伍……」 「你是梁家巷的?」他身边一人探头瞧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我是梁家巷的里长,我怎么不识得你?我们梁家巷的人都姓梁,外姓只有一家,姓高,不姓周!」」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瘦猴儿讪笑,「我……我是来走亲戚的!是来我姑姑家走亲戚的!跟邻家不熟……」 「那你姑姑叫什么?」里长追问。 「她……她叫……」瘦猴儿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一双老鼠眼四处乱瞄,就在他想要逃跑之时,萧凛倏地出手,一把扭断了他的脖颈。 「还有冒充百姓的人吗?」他将瘦猴儿扔在地上,像扔垃圾一样,「若有的话,主动投诚,孤可饶你们一命!若是被孤抓到,就是他这样的下场!」 众人面面相觑:「我们中居然有反贼冒充?」 「那肯定是啊!你看刚才那瘦猴儿,连自已邻居叫什么都不清楚!这怎么可能嘛!」 「怪不得他刚才叫那么大声,他是想把反贼引过来啊!」 大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的情形有多危险,都抹了把冷汗。 「幸好太子殿下反应快!」 「还有谁是反贼,都麻利站出来!不然,待会儿我们逐一排查,就只有死路一条!」李如风冷冷道。 ------------ 第335章 咱们就不能抢他们的吗? 「小……小的……愿降……」一人举着双手哭丧着脸站出来,跪倒在萧凛面前,「求太子殿下饶命!」 「钱老七?」他身边的一个汉子怒吼,「你他*居然是反贼冒充的?怪不得我们一伙人还没开始行动,便被抓了!敢情是你去通风报信的!你害死我们好几个兄弟,老子弄死你!」Z.br> 他咆哮上前,对着钱老七一个劲猛踹。 「六哥饶命!」钱老七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也不敢逃,只哀嚎求饶,又对着萧凛一个劲叩头:「殿下,小的愿戴罪立功!求殿下饶命!我的知道黑火在哪儿!」 他这么一说,胡老六立时停手,抓着他的衣领怒叫:「快告诉殿下!」 「小的知道两处秘密黑火点,就在梁家巷那边!」钱老七哆哆嗦嗦道,「若是殿下需要,小的愿在前引路!」 「倒是个识相的!」萧凛掠他一眼,「既如此,孤便饶你小命!还有识相的吗?」 见钱老七果然投诚有效,很快又有三人主动站了出来。 众人看到这三人,俱是咬牙切齿唾骂:「怪不得老子策划几次逃跑都没逃成,原来是你们王八蛋捣的鬼!」 「你们也知道秘密黑火点?」萧凛问。 「小的不知道,但是,小的知道谁知道……」 「小的对黑火不了解,但是,小的知道隔壁据点时,是谁在老百姓中间潜伏着!」 「小的不知道潜伏者,但小的知道城中黑火一开始是在哪里放着的!」 投诚的三人争先恐后表明自己的可用之处,生恐说晚了遭殃。 「不错!」福王呵呵笑,「都挺有用的!殿下,留下用吧?」 萧凛点头:「先把他们带下去!」 肃清潜伏者之后,萧凛将余下人聚集在一处,简略说明下一步的计划。 「朝廷大军已集结在城外,但因城内有黑火,我们投鼠忌器,未敢主动进攻!是以孤先带一部份人潜入城内,先查清黑火去向,待排除隐患后,再与他们里应外合!」 「眼下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救治城中患者,由李如风和孙景带领……」他看向孙景,「眼下情况特殊,此事只能在暗中进行,以免引起反贼警觉,至于区分之法……」 「这个老朽知道!」孙景忙道,「面有白斑者,十有八九是城中百姓了!至于那些不易分辩的冒充者,便按殿下的法子来,查问他祖宗十八代,他要是反贼,一准儿答不出来!」 萧凛点头,看向众人,继续道:「另一路,由孤和福王带领,扮成魔军,暗查黑火状况,这期间免不了要跟反贼正面交战,凶险异常,若有不能胜此任者,可选择退出……」 「殿下,我等皆可胜任!」黄然大声道,「我们这些人,本就是因为跟反贼对战,才被抓到这里来的!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黄兄弟说的是!」张老六用力点头,「当时我们孤立无援,本就是豁出命来求一条生路,如今有殿下带领,更是无所畏惧!我等愿听殿下差遣!唯殿下马首是瞻!生死相随!」 「我等愿听殿下差遣!唯殿下马首是瞻!」其余人亦都郑重起誓,「生死相随!」 「好!」萧凛朗声道,「云城有你们这样的中流砥柱,绝不会毁于反贼之手!事不宜迟,二路人全都换上反贼的衣裳,随孤即刻出发!」 众人听令都忙活起来,身强力壮者都站到萧凛身后,而上了年纪或身体羸弱者,又或者受伤的人,则都跟在了李如风身后。 大家做足准备之后,分成两路出发。 此时此刻,这座宅院中「巡夜」的反兵,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在城中大户人家中翻箱倒柜,试 图找出一些银钱来,可惜,一无所获。 在他们未动此念之前,这座城市已遭劫掠,各个小分队的头目们藉着各种缘由,早已将能搜刮的钱财搜得一干二净! 这些人吃了肥肉,却连点汤都给普通士兵留! 可是,仗真要打起来,冲在前线的,却永远是他们这些兵丁! 想到即将降临的大祸,反兵们心中自是忿忿不平,都觉得自己是大冤种,流血流汗永远在前,吃苦享乐却永远在后。 大家心情郁闷,自然也没什么心情去巡逻,就在大街上随意遛达着,偶尔碰到其他队巡逻的士兵,若有自己相熟的,难免要上去聊几句。 这一聊,这抢钱跑路的种子,便又撒入了其他反兵心中,很快,便以惊人的速度,在反兵中间蔓延开来。 魔军内部等级森严,身为最底层的小卒,他们平时能得到的油水很少,以往还不觉得,可到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愈想愈觉得憋屈难受! 「那些腰包鼓鼓的,肯定随时都准备跑路了!就剩咱们这些人最倒霉了!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凭什么咱们要低他们一头?」 「是啊!凭什么?这城是我们一起占的,这城中的钱财,却半点也不让我们碰!却又绑着我们一起卖命!」 「他们若是成了,加官晋爵,他们输了,携钱跑路,敢情就咱们啥啥也得不到!」 这样的抱怨愈来愈多,抱怨到最后,有人忽然生出反骨来,脱口道:「他们能抢别人的,咱们就不能抢他们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原本因为搞不到钱而垂头丧气一群人,如醍醐灌顶,精神抖擞! 是啊,那些当官的能抢云城百姓的钱,他们自然也能抢他们的! 这个时候,到处乱成一团,只要他们手脚利索点儿,莫说那些小头目,就算弄死个大将,又有谁知道呢? 城中反抗的百姓那么多,让他们背黑锅就好! 一行十数人聚在一起嘀咕了一阵,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也选定了下手的目标,当夜就决定采取行动…… 此时,萧凛一行人,扮成魔军,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第一处秘密黑火据点。 此处据点看守的人并不多,只有三十人左右。 这三十人见萧凛一行人穿着魔军的衣裳,自然是毫无防备,那里的小头目见萧凛气度不凡,还主动上前点头哈腰,可惜还未说上几句话,便被福王掐了脖子,按倒在地上。 ------------ 第336章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小头目对黑火之事知道得不少,很快又供出几处城中的秘密据点,为保命,主动投诚带路。 这一路,萧凛一行人以魔军的身份作伪装,接连摧毁了魔军的好几处据点,有不少被魔军控制的百姓,也都纷纷加入他们的队伍中。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原本只有几百人的队伍,迅速扩大成几千人! 这支忽然出现的队伍,让城中各处据点的魔军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大家都没有多想,也无人多问。 一者,太子围城,魔君调动大军应对,这再正常不过。 二者,城中的反兵,此时心思已经不在守城上了,大家心思浮动,都想着抢钱跑的事,一夜之间,有不少据点的小头目莫名其妙失踪了,身为兵卒的他们,自然也没有闲心去过问太多。 反兵人心惶惶,城中百姓却因为萧凛的到来,信心百倍,城中的局势,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等到黎明时分,天刚蒙蒙亮,萧凛已经赶到了城中广场附近。 自从看到萧凛带兵围城,卢夜便让反兵将城中大部份能动的民众赶到了这处广场上,集中看管,又在广场周围暗处放了不少黑火,这部份黑火的数量十分惊人,足以将广场上所有人全部毁灭! 这是卢夜最大的杀手锏,是以,这处的布防也最为森严,哪怕天已渐亮,风灯仍然未熄,巡逻的反兵一波挨着一波,密不透风。 广场上的民众在这种天气被驱赶到这里,俱是冻得缩成一团,时不时的,有妇人孩子的哭声传出来,凄凄惨惨,然而便连这样的哭声,也是不被允许的,很快便有反兵扬起鞭子甩过去:「哭什么哭?哭得老子脑袋疼!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谁再哭,就拉出来剁了!」 大人能止住哭声,可不懂事的孩子却因为这一鞭哭得愈发厉害! 有名反兵脾气十分暴躁,扯起一个孩子,重重往地上掼去:「老子摔死你,看你还怎么哭!」 「住手!」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霍地站起来,疾扑过去,在孩子落地之前,堪堪接住了他。 孩子没受伤,可他这一举动,却惹怒了反兵,拔剑就往他脖颈上砍去! 年轻人身手颇是利索,抱着孩子在地上翻滚了几下,避开了杀招,可还是被刀锋刮到了手臂,鲜血直流。 怀中的孩子本就惊惧至极,被这么一吓,哭声愈大,最后竟哭得小脸青紫,直接背过气去! 孩子的母亲中了毒,此时正气若游丝的躺在那里,经历这一番险情,鲜血狂吐,待看到儿子没了声息,那口本就勉力吊着的气也瞬间咽了回去,惨叫一声,香魂殒逝! 然而即便死了,那双眼睛依然死死的朝向孩子的方向。 这般惨景,令众人皆是感同身受,他们深知,这妇人及孩子的遭遇,就是他们即将要遭受的,一时间都怒不可遏,纷纷上前唾骂。 「这孩子才不过一岁,他能懂什么?你们连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们还是人吗?」 「他们根本就是禽兽不如!这般残忍歹毒,还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太子的人!你们骗鬼吗?太子才不会这么对我们! 「我看你们根本就是反贼!」年轻人破口大骂,「你们是假冒太子的名义,想用满城百姓的性命来抹黑他!就连这城中盛行的瘟疫,也不是什么瘟疫,十有八九也是你们这些反贼搞出来的!」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太子殿下若知你们如此,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十年前他能救我们于危难之中,十年后,自也能带我们出苦海!」 「太子殿下!」有人说着哭出声来,双手合十,朝着京城的方向遥遥跪倒,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其余人见状, 也不约而同跪下来,朝着京城的方向,虔诚跪拜,仿佛只要心意够诚,便一定会得救! 这般的虔诚信重,令反兵瞠目结舌,恼羞成怒,扬起鞭子,劈头盖脸的朝众人头上打过去,年轻人就在他身边,也因此挨得最多,但他不惧反笑:「瞧瞧!你们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若你们真是太子的人,见我们如此跪拜信重,你们不该乐见其成吗?可你们却要拿鞭子抽我们,不让我们跪拜!怎么?你是要背主吗?」 反兵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正要说什么,就见一人阔步而来,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这一耳光打得实在是重,反兵瞬间觉得自己是被山间最最凶猛的熊瞎子拍了一掌,脸瞬间凹陷下去,眼前一片血雾弥漫,脑中更是疼痛欲裂,好像脑浆都在沸腾。 他摇晃了几下,终是没撑住,一头栽在地上,没了声息。 众人皆吃了一惊,齐唰唰的看向来人。 这人穿着反兵将领的衣裳,瞧着应该也是反贼,可是,不知怎么的,当他望向他们时,他们却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安心。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猛烈,众人一时也有些莫名其妙,只呆呆看着他。 反兵将领深深的望了他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只对着身后的反兵道:「你们应该都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些人的生死,对魔君很重要!所以,别坏魔君的事,也别作死!让你们看着他们,不是让你们弄死他们!若是他们死了,后果如何,你们都知道!」 他这话民众听不懂,可其他的反兵却是再清楚不过。 广场上这些人,是魔君制衡萧凛的重要砝码! 若是这些人被激怒,发生大规模的***,这砝码就没了。 魔君没了砝码,只能任由萧凛宰割。 他们当然也一样! 「属下明白!」反兵们纷纷低头认错。 能说出这种通晓全局的话,这人自然就是魔军中的高阶武官,虽然瞧着有点脸生,瞧着灰头土脸的,但是,城门那儿正准备打仗呢,说不定他是刚从上面撤下来的。 萧凛几句话就把反兵镇住了,自己也觉得颇是神奇,正要藉此问一下黑火的布置情况,忽见前方一阵骚动,一个反兵将领在一众反兵的前呼后拥之下走了过来。Z.br> 他看清这人的脸,心下一沉,忙将头拧开。 ------------ 第337章 打草,惊蛇…… 一颗心却一点点的往下沉。 这人名叫聂笑,是卢家军的军师,同时也是卢京的结拜兄弟,还是卢宏和卢夜的义父。 聂笑其人行事飘忽,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十年前,就是因为有他,卢氏兄弟才能撑那么久,云城也因此沦陷近三月才被解救。 当年,萧凛攻入云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此贼,砍头示众。 萧凛确认,这人当时已死在自己手中。 可为什么一个已死之人,却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一时想不出其中的曲折,只是垂头躬身,屏息静气,尽量不引起他的注意。 幸好,聂笑的注意力不在他这边。 他是来检查广场这边的巡防。 他治军极严,其麾下士兵,稍有不妥,便会受到他的重罚,有时候犯了点小错,连命都可能丢掉。 广场上的大小头目见到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未等他上前,便已开始自省其身,及时汇报自己这边的动向,生恐说晚了被拿到错处。 萧凛借着这个空当,悄悄退到了广场边缘的暗巷之中。 福王带人候在暗巷中,看他过来,忙问:「殿下,是我看花眼了吗?我怎么觉那厮长得像聂笑?」 「就是他!」萧凛压低声音回。 「这老王八居然还活着?」福王愕然,「那你当初杀的是谁?」 「现在看来,孤当时杀的,是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萧凛道,「至于哪个才是他,孤也不甚清楚!」 「有这老贼在,咱们此番想要成事,怕是难上加难了!」福王低叹,「这厮最是诡诈,也不知他会把黑火布置在何处!」 「要想知道这一点,倒也不难……」萧凛拧头看向身后的方四和钱老七。 两人被内卫押着,此时动都不敢动一下。 见他望过来,一齐讪笑:「殿下有何吩咐?」 「你们两个,出去报信吧!」萧凛伸手往聂笑那指了指,「就去找他报信,告诉他,孤已潜入云城,掀了你们的老窝!」 「啊?」两人吓了一跳,方四慌慌摆手表忠心,「殿下放心,小的绝不会坏您的事的!小的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位聂堂主为人狠辣,若知我曾设诚,便算我有悔改之意,他亦不会留我性命的!」 「是啊是啊!」钱老七亦用力点头,「小的这条命,如今全系在殿下您身上了!小的这会儿恨不得拜天拜地求您赢!」 「既然你们希望孤赢,现在就出去替孤报信吧!」萧凛道。 方四和钱老七呆呆看着他,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殿下,您……什么意思啊?」方四结结巴巴问,「小的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是啊!求明示啊殿下!」钱老七苦着脸,「不然,小的不知您到底是挤兑我们,还是单纯的让小的们帮您做事!」 「自是帮孤做事!」萧凛道,「事不宜迟,快些去吧!」 方四和钱老七对视一眼,躬腰垂首:「既如此,小的便去了?」 「那就算报了信,我们也……也还是算投诚的,对吧?」方四讪笑确认。 「那是自然!」萧凛正色道,「你们戴罪立功,孤若破云城,定会论功行赏!绝不会亏待你们!」 两人吃了定心丸,也不再犹豫,收拾了一下便哭天喊的朝聂笑而去。 「殿下,您这是要做什么?」福王困惑问。 「孤要打草,惊蛇!」萧凛唇角勾起,「聂笑最会藏东西,一人藏,百人也难找!既然难找,那便不找了,让他自己给我们引路吧 !」 说完,转身看向身后的士兵,「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盯紧反兵的动向,一旦发现他们有什么异动,就分批悄悄跟过去!记住,只跟,不动!动作都放轻点儿,莫要让他们发现你们的行踪!」.z.br> 众人虽不解他意,却都用力点头:「我等全听殿下的!」 「殿下是要……」福王这会儿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两只小眼瞪得大大的,满满兴奋之色。 萧凛点头:「希望这一次,他不要让孤失望!」 那边厢,方四和钱老七已经踉踉跄跄的跑到了聂笑面前。 为了让戏演得更逼真些,两人刻意搞得血血脸狼狈不堪,让人一看便知是从一场激烈的厮杀之中逃出来的。 「堂主,不好了!萧凛带人杀进云城了!」 两人哭嚎着跪倒在聂笑面前! 这话一出,广场上的反兵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萧凛这两个字,此时对他们来说,就如同索命的阎王。 之前听闻他带大军围城,众反兵便是心惊胆颤。 这会儿听说已然进城,俱是两股战战,面色如土,有些胆小的,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而广场上的云城百姓,却在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殿下真的来救我们了!」众人皆欢呼雀跃,热泪盈眶。 聂笑冷冷掠了一眼,狞笑叱道:「救?你们确定他救得出去吗?」 「当然救得出去!」方才的年轻人怒叫,「你以为,你们是殿下的对手吗?若你们能打得过他,就不会把我们聚集在这里当人质了!」 「既知本堂主把你们当人质,那你们便该知道一件事,他不来,你们还能多活一阵,他若来了,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聂笑咕咕笑起来,「本堂主的黑火,就专为你们的太子殿下所备!只要他敢动,我们大家就一起升天!」 他见民众不信他们之前的谣言,索性也不瞒着,直接现出了原形。 众人听到黑火两字,俱是面色惨白。 「你这个禽兽,我们跟你拼了!」方才的老者忽地扑过来,却被聂笑旁边的反兵抬脚踹回,跌落在地,口鼻喷血。 「不是你们跟我们拼了,是我们跟你们拼了!」聂笑咬牙切齿,「十年前没能灭掉云城,这一次,我一定要你们所有云城人,跟萧凛一起毁灭,永世不得超生!」 言罢,倏地扭头看向身边诸队的小头目们,「检查黑火,只要萧凛敢有异动,随时准备引爆!」 ------------ 第338章 有点眼熟…… 「是!」头领们领命而去,带着各自的小分队迅速散开来。 暗巷内。 萧凛已将身后功夫好的人分成了数个小分队,三人一组,趁乱缀在了各路反兵身后,两刻钟后,这些人陆续返回,面上俱是喜气洋洋。 「殿下,我们跟的那队,将黑火藏在了广场边上的地沟之中!」 「我们跟的那队更鸡贼,将黑火伪装成麻袋中的货物,若不是跟在后面瞧到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萧凛一共派出十支小分队,带回十处藏匿黑火的地点。 他按照小分队的汇报,依次复盘着那些地点,发现将这些点连在一处,果然在广场周围布成了一个完整无缺的圆,且每处黑火的数量都不小。 若是各处的反兵在同一时间将黑火点燃,那广场中这挤挤挨挨的近万名百姓,将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福王低声问。 「擒贼擒王,釜底抽薪!」萧凛道,「你们负责各个击破,孤负责诛杀聂笑!我们同时行动!」.z.br> 此时的聂笑,正站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俯视着城中百姓,十年前的惨烈记忆浮上心头,原就暴戾的双目,此时变得猩红如血,不像人,倒似是瞧见猎物的凶兽,随时准备扑出,将猎物撕得粉碎! 此时,各小头目检验已毕,陆续返回到他跟前汇报。 「堂主,黑火已就位!」 「堂主,黑火随时可以引爆!」 聂笑听着属下的汇报,心里略略舒服了些。 有这些黑火在手,萧凛便算闯到这广场上来,也必定是束手无策! 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不顾城中百姓的,既然要顾着百姓,那便跌入了他的陷阱,到时候,他要好好的折磨他一番,以报他杀妻灭子绝门户之仇! 十年前,他跟在平西王卢京麾下,随他东征西战,虽不敢说居功甚伟,但也是战果辉煌,是大萧赫赫有名的大将。 可这位大将命不好,跟错了人,押错了宝,原本众人都看好的大皇子,最终却在皇权逐鹿中败北,而平庸无能的萧颢,却成为这江山之主! 可是,他那种货色,有什么资格执掌这天下? 他所有的功绩,都靠儿子萧凛得来,若是没有萧凛,他连大皇子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无情。 人家娶了个无脑好骗的妻子,因此得了谢氏一门助力,又养了个能征善战的好儿子,天下不用自己动手,自有儿子拱手送上。 他什么都没做,就轻松的拥有了一切! 三皇子不服,平西王自然也不服,他亦不服。 大家都不服气,索性就揭竿而反,原本一切顺利,可萧凛的出现,却让他们的美梦全都变成了泡影! 十年前那一战,所有人都死得一干二净,幸好他提前备了个替身挡灾,才侥幸活下来,这么多年,他一直缩在魔教之中,藏首露尾,不敢露出真容。 他蛰伏了那么久,为了就是有朝一日,能杀掉萧凛,扬眉吐气,翻身做主人。 可十年一梦,终究还是破碎无痕! 哪怕他们筹划了十年,准备得如此周密,可结果,还是令人沮丧。 便算在这般艰难的情形下,萧凛依然可以无往而不胜! 不过,那又如何呢? 这一次,他保证,他一定胜不了! 就是,不能像预期的那样,让他身败名裂了。 说起来,卢宏也真是不中用,萧帝和淑妃给了他那么大的权利,京中诸营任由他指挥驱使,到最后,还是被萧凛斩了头颅。 而这些云城百姓,骨头也实是硬,无论他们怎么忽悠,他们却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萧凛,这些贱民,当真是该死,该拿鞭子狠狠的抽,抽得他们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抽得…… 他想到这儿,脑中忽然划过一道人影,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声! 那人是他刚到广场时,遇到的一名参军,当时一名士兵正在鞭笞百姓,是他站出来阻止此事,平息了一场***。 他当时还觉得这人颇有见地,知道百姓是人质,不能把人质逼得拼命,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人的声音和身姿,好似有点熟稔。 然而那种熟稔,却并非来自他对自己属下的熟悉。 他确认自己并不认识那个人,也没见过那张脸。 这个很正常,魔军人数众多,他不可能全都认识。 明明不认识,却偏觉得他熟稔,像是之前见过千百遍一般,以至于,只是听个声音,观个身形,就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那种直觉来得如此诡异,却又如此的霸道,脑海中久远的记忆被这种感觉激起,在一片尘土般的旧日记忆中,他忽然想到一个人,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霍地站了起来! 「方才那人,是何人?」他高声叫。 身边的亲随被他问得莫名其妙,小声追问:「堂主指的是谁?」 「就是方才那个人!」聂笑说完,自己也觉无稽,遂又叫:「将方才那个鞭笞贱民的人找来!」 这下亲随听懂了,很快将那人带过来。 那人以为自己鞭笞百姓的事,惹得聂笑不满,见到他即跪地求饶:「堂主饶命,小的并非故意的,实是他们主动挑衅……」 「你没错!」聂笑打断他的话,「我找你来,是问你可记得方才阻止你的参军是何人!」 「小的不知!那人瞧着面生!小的之前从未见过!」 「你不识得,旁人也不识得吗?」聂笑又问。 「不识得!小的后来问过身边人,都不知他是什么来路!」反兵说着,忽地咕哝了一声,「堂主,刚才有兄弟报说萧凛来了,你说,那人该不是萧凛吧?」 聂笑一怔,随即脑子里「嗡」地一声! 那个人,会是萧凛吗? 他努力的回想那人的模样,可惜,当时离得有点远,灯火又比较晦暗,他并未看清那人的具体模样,就只是觉得他有点熟稔。 这会儿被士兵一说,脊背生寒,额角冒汗,愈想愈觉得后怕,急急叫:「去找他!快!把他找来见我!」 「堂主在找属下吗?」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 第339章 他说他叫萧凛…… 聂笑倏地回头,就见一人朝他慢慢走过来,身形高大颀长,面色黧黑,容貌寻常,说不上好看,但也说不上难看,跟他麾下那些魔军一样,因为精神紧张,眼眸疲惫,布满血丝,但步态稳健,神色瞧着也颇是谦卑的样子。 他径直走到他面前,对着他躬腰拱手行礼:「属下参见堂主!」 「你……」聂笑皱眉看他,「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哪一队的?」 「我叫……」那人说了两个字,忽地抬头看他,原本谦卑的眼眸中,此时忽然溢满了笑意,下一刻,聂笑听见他道:「萧凛!」 「什么?」 广场嘈杂,聂笑一时没有听清,只瞪大眼睛盯着那人瞧。 他身边的亲随耳朵挺尖,很贴心的将那人的话重复了一遍:「堂主,他说他叫萧凛……」 说完「萧凛」两字,亲随愣住了,等到意识到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时,眼前已是寒光一片,剑气袭人。 萧凛的剑一向是极快的,疾如闪电,不过是俯仰之间,手中长剑已刺向聂笑的胸膛! 聂笑在他刺过来的瞬间反应过来,身体迅速后仰,想要避开这凌厉一剑,可惜,他在十年前便不是萧凛的对手,更别说是十年后。 十年后他已是年近四十,而面前这人,却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剑法比起十年前,更加炉火纯青! 而这一切,又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聂笑未及反应过来,左胸已挨了重重一剑! 那一剑,从左胸口入,从左背出,竟是穿了个透心凉! 鲜血自胸前汩汩而下,很快,他的衣裳便已被鲜血染透! 聂笑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触手一片猩红。 然而,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灯火被风吹得明灭不定,他胸口钝痛,眼神也有些迷离,以致于,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不是真实发生的事,这只是一场梦。 若不是梦,萧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呢? 他又怎么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到他面前,突然拔剑杀了他? 他可是在这周围布满了黑火,他怎么敢? 「点……点火!」 聂笑踉跄着扑倒在地上,拼尽全力喊出这句话后,头一歪,白眼一翻,没了声息。 他身边的亲随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一路鬼嚎着传令:「点火!快点火!萧凛来了!炸死……」 那个「他」字还未出口,他的头忽然凌空断掉,重重砸在地上,一腔污血喷射而出,脚步竟还未停,无头的尸身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轰然倒下。 他的身后,福王手中一把九环大刀,寒光逼人,血光艳艳。 反兵见他如此凶悍,吓得四散而逃,福王趁胜追击,愈战愈勇,而萧凛这边,亦是长剑如虹,虹影所到之处,一片血光弥漫。 「殿下!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果然来救我们了!」 广场中的百姓虽没认出萧凛的脸,却认出他手中那把虹影剑,欢呼雀跃,群情激昂。 「太子殿下来了,我们跟着他一起冲杀!」年轻人振臂高呼,捡起地上的兵器,主动加入了战斗。 「我也要去!」 「算我老头子一个!」 越来越多的人主动加入战斗,跟反兵厮杀在一处。 墨言则带人将广场上的老幼妇孺往安全地方转移。 虽然满场杀声不断,但大家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经历一场浩劫的云城百姓,自然也不是好惹的,大家被反贼欺辱至此,各个心中也都窝着怒火。 之前手无寸铁,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 此时 见到萧凛,有了主心骨,个个都扬眉吐气,勇气倍生,便连那七八岁的男童,都敢捡起兵器跟反兵对…… 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们,此时也似被战神附体,纤纤素手握着棍棒,见到反兵就直接往头顶砸! 反兵虽是久经沙场之人,可是,人数却远不如百姓多,气势上更是弱了不少。 百姓们齐心协力,只想夺回自己的家园。 他们是为自已而战,为家人而战。 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反兵们的心境则不同了。 他们本来就是鸠占鹊巢,心中发虚,这会儿见萧凛一剑放倒聂笑,俱是吓得魂不附体。 魔尊死了,现在聂笑这个魔教的三当家也没了。 只剩魔君一个疯子,如何能与萧凛对抗? 众反兵无心恋战,且战且退。 这个时候,谁也不想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小命拼上! 晚间他们就被同伴说得心思浮动,想要搞钱跑路,这会儿自然更想逃了! 只是,这个时候,还能逃出去吗? 萧凛看出这些反兵的犹豫,高声道:「放下武器,主动投诚者,可饶你们性命!」 这话一出,前方立时跪倒了一大片! 「殿下,小的愿降!」 「小的也愿降!」 「混蛋!叛徒!」反兵中有人怒吼,「平日里魔尊都是怎么对你们的?他对你们这么好,到这个时候,你们居然敢投敌?你们全都该死!谁敢再投敌,老子格杀勿论!」 他举刀劈死几个投诚者,气焰十分嚣张。 然而这气势不光未能震慑那些投诚者,反而激起这些人的强烈反抗。 「他对我们哪里好了?你们这些当头头的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可曾沾到半点光?」 「谁沾光了谁拼命,我们没沾,凭什么要我们白白送命?」 「天天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这会儿大敌当前,还敢如此对我们!兄弟们,干他!」 投诚的反兵恼了,反戈相向,跟那些死忠的魔军直接打起来了。 这一下,死忠魔军们有点熬不住了,一边负隅顽抗,一边尖叫:「点火啊!快点火啊!跟他们同归于尽!」 「黑火怎么还不炸?你们到底在干嘛?」 「别叫了,吵死了!」福王手中大刀舞出了幻影,一边嘿嘿笑:「你们那些兄弟,现正在陪阎王爷喝茶呢!你们也一起去吧!阎王殿的茶可好喝了!」 顽抗的反兵听到这话,全都面如死灰。 「怎么可能这样?你们怎么做到的?」有人绝望尖叫。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堂主!堂主你在哪儿?」 群龙无首,反兵们方寸大乱。 他们原是存了死志,要跟萧凛和云城百姓同归于尽! 可现在,黑火哑了火,而他们费尽心血,最后却只能被对方如此屠戮,心中自是万分不甘! 一片混乱中,原本已经躺倒在地,没了气息的聂笑,此时却倏地睁开了双眼! ------------ 第340章 临死前的疯狂! 身为一名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他最擅长的事,其实不光是排兵布阵出主意,他还擅长装死。 他知自己不是萧凛的对手,在他长剑入胸的那一刻,他就直接闭气躺倒,只求能让萧凛掉以轻心,再在亲随的保护下逃过一命。 而他之所以能够保命,则是因为自己的身体构造异于常人。 别人的心脏在胸骨偏左,他的心脏却在胸骨偏右的位置。 所以萧凛那一剑,并没有戳到他的要害,可即便如此,那凌厉之势,依然让他晕厥过去,胸口痛得几乎要炸裂开来! 生死徘徊之时,他心心念念的,便是要亲眼看到自己为萧凛精心准备的「烟花」。 可他等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听到黑火的爆炸声,正焦急间,听到福王那句话,不由浑身冰凉,一颗心也瞬间坠到了谷底!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萧凛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捣毁他十数个黑火爆炸点? 他藏得那般隐秘,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躺在那里,浑身冰凉,下一瞬忽然想到自己在死前发布的检查黑火的命令,方知自己上了当,一时间气血翻涌,「噗嗤」一声,一口污血狂喷出来! 他身边的亲随见他忽然睁眼吐血,倒是惊喜异常。 「堂主,您还活着?太好了!」 「快!保护堂主!带他离开,我来殿后!」 他自己精心训练出来的亲随,待他忠心耿耿,到这时依然没有放弃他。 可是,聂笑忽然觉得累极了。 他不想走了。 他只想跟萧凛同归于尽! 萧凛倒没想到聂笑还能在他的剑下活下来。 身为杀场宿将,他太清楚如何在一招之内致敌死命。 自他上战场那一日起,只要他出了杀招,就没有人能在他剑下活下来。 而刺向聂笑的那一剑,是直对着他的心脏而去,锋利的剑刃,直接将他穿了个透心凉。Z.br> 这种情况下,他不该活着! 「这老王八,命挺大啊!」福王轻哧,「中了殿下的剑,还能活下来!莫不是他那心长歪了吧?」 「心长歪了,那便直接砍头!」萧凛清啸一声,剑气如飓风袭过,烟尘四起,一众反兵被吹得东倒西歪,聂笑身边的亲随亦被吹得踉跄不稳,混沌间,就见眼前剑光大盛,萧凛如神兵天降,手中寒刃以雷霆万钧之势,朝聂笑头顶直劈下来! 「堂主!」亲随们连声惊呼,飞奔来救。 「让开!」聂笑一声嘶吼,血淋淋的双手,「哗啦」一声,撕开了自己胸口的黑色甲胄! 甲胄内,一小簇火苗如鬼火一般跃动着,哧哧的向聂笑胸口位置燃烧。 空气中瞬间充满了浓烈的硫磺气息。 「是黑火!」福王惊叫,「殿下快躲开!」 萧凛在看到那簇火苗时,就知道聂笑的打算了。 这个疯子,竟将黑火绑在了自己身上! 看来,他的确是存了同归于尽之心! 出于逃生的本能,萧凛在看到他胸口黑火的那一瞬间,人已疾迅后撤,不过是瞬间便已撤出十米开外,可撤开后他才发现,聂笑身后,还站着数百名百姓。 这些百姓被反兵围困,正拼命想要突围,可他们到底只是普通人,并非久经沙场的战士,手中又无兵器,一时之间,根本就无法脱困。 而那群反兵明显是跟聂笑一样的心思。 他们要跟百姓同归于尽! 萧凛退到一半,猛地定住了身形,猛地朝聂笑疾扑而去! 福王墨言等人正护着他往后跑,哪想到他会冒险返回,愣怔间,人已跑出数米,等到反应过来,萧凛已经扑在了聂笑身上!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福王急得老腿直颤。 「殿下,回来!」墨言眼泪都掉下来! 紧跟着墨言身后的刘凡刘旭两兄弟此时也是声嘶力竭:「殿下,快回来啊!」 几人拼命往前跑去。 可不断有聂笑的亲随冲过来,阻碍了他们的去路。 亲随此时也看出了聂笑的意图,自是要助他达成心愿。 反正他们都要死,若能拉上萧凛陪葬,也值了! 福王几人心急如焚,可被反兵缠住,一时之间却也无法靠近萧凛,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嘶吼着。 可萧凛却充耳未闻一般,一意孤行,连杀了几名亲随之后,他寻到了个空当,扑到了聂笑身上,伸手去掐他黑火的引线。 可是,晚了。 引线只剩星星一点,而绑在聂笑身上黑火边缘的油纸,已经开始哔哔剥剥的烧起来! 这种情形下,想要再灭掉黑火,绝无可能! 而聂笑身上的黑火数量,足以炸死这里所有的人! 「哈哈哈!」聂笑躺在那里,放声大笑,「萧凛,我们一起上路吧!黄泉路人有你和这么多百姓作伴,我实在是快活得紧!」 福王等人听到这话,俱是汗湿衣背,齐声嘶叫:「殿下,快逃!」 以萧凛的轻功,这个时候逃开,绝对来得及! 「殿下,往这边逃,我们来接应您!」福王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拼力杀出一条血路来! 萧凛掠了他一眼,猛地俯下身,一把将聂笑抱了起来! 聂笑倏然一惊:「你要做什么?」 萧凛不答,抱起他顺着福王为他杀出的那条血路狂奔而去。 「殿下,你抱着这老王八做甚?」福王一拧头看到他竟然抱着聂笑飞奔,脑子又开始打结,墨言那边反应较快,脱口道:「殿下是想要救人!」 「救人?」福王一怔,看到萧凛所去的方向,是广场边上的一条河,瞬间明了他的意图。 只要抱聂笑扔进河里,河水自然会稀释掉黑火的巨大威力。 不得不说,萧凛反应很快,所做的决定也极果断。 可是,那条河,离广场还有数百米之遥! 而聂笑怀中的黑火,已经开始冒出黑色浓烟! 那是黑火即将爆炸前的征兆! 「殿下,来不及了啊!」福王哭天喊地跟过去,「快扔下……」 那个「他」字还未出口,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黑烟缭绕,火光冲天! ------------ 第341章 永远的沉入了黑暗…… 巨大的冲击波迫得福王等人向后直直飞了出去,在空中飞了十数米,才「咕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众人皆被摔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可却都不管不顾,爬起来就往前冲。 「殿下!殿下!」 可是,哪里还有什么殿下? 他们面前,只有被炸塌了的河堤,河堤上黑烟滚滚,火光熊熊,河内泛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像一锅沸水般咕嘟个不停,水花随着火光四溅,汹涌的水波将一只残尸送上来。 福王等人连滚带爬跑过去,发现那是聂笑的两条断腿。 聂笑如此,那一直抱着他的萧凛…… 福王等人俱是闭紧双目,不敢再往下想。 「殿下不会死的!」福王愣怔片刻,坚决摇头,「他功夫那么好,他定然能在最后一刻逃脱!他命还硬,多少次命悬一线,他都熬了过来!这次也一定没事的!快找!找啊!」 他嘶吼着,「殿下肯定是被震晕了,他落水了,我们得尽快找到他才行!」 「是!」墨言刘旭等人含着泪水,扑通通跳下了河。 下了河才知道,河水已被鲜血染红。 福王掬起一汪血水,整个人抖得厉害,却还是努力瞪大双眼。Z.br> 「殿下!太子殿下!」 身后,无数云城百姓哭着涌上来,一个接一个的往下跳。 已近晚秋,河水寒冷刺骨,然而大家仍是义无反顾向前,恨不能将整条河的河水抽干! 「殿下是为了救我们,才会如此!」 「求苍天开开眼吧!让殿下好好的活着吧!」 「求苍天开眼!求苍天开眼!」 老弱妇孺无法下河,此时齐唰唰的跪倒在地上,对着长河不断叩头。 他们磕得如此虔诚,每一次额头触地,都发出「咕咚」一声响,刘婆趴在那里,几乎是五体投地,额头因为太过用力,已是鲜血淋漓。 此时,太阳终于冲破黑暗,从地平线上跃上来,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将整个广场照得亮堂堂的。 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反兵,似是暗夜中的鬼影,因为阳光的出现,再无所遁形。 聂笑的死,让他们斗志全失,惊慌失措,四散而逃。 「杀!为太子殿下报仇!」 愤怒的吼声响起来,汇聚在一处,震得地动山摇,也震得反兵手足俱颤,两腿发软。 溃兵如山倒,很快,他们便被斩杀于广场上。 欺凌他们的反贼,终于伏诛,笼罩在云城民众头上的乌云也随之散去。 这是他们这两日一直渴望的光明。 可是,给他们带来光明的那个人,却永远的沉入了黑暗。 广场上,哭声震天。 云城城楼上,卢夜隐约听到爆炸声,吓得一颤,急急高唤:「哪里炸了?来人!快来人!快去打探!」 「魔君!」一个灰头土脸的反兵哭喊着爬进来,「大事不好了!萧凛攻破广场,黑火尽数哑火,聂堂主被杀,百姓反了,咱们的人,跑的跑逃得逃,剩下那么点人,怕是凶多吉少……」 「什么?」卢夜霍地站起来,又软软瘫回去,「完了!全都完了!」 城外。 昭王自然也听到了爆炸声,本就高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众将士亦是担心异常:「殿下,怎么办?」 「反贼引爆了黑火,太子殿下定然已经跟他们交上手了!」昭王当机立断,举剑高呼:「攻城!」 反兵在卢夜的威逼下死守城楼,奈何双方兵力相差太大,哪怕是卢夜亲 自坐镇指挥,依然难挽这兵败如山倒。 而城内的民众,此时也是杀红了眼。 太子生死不明,他们满腔怒火,全向着反贼而去,个个奋不顾身,浴血拼命,在福王的带领下愈战愈勇,反兵节节败退,本就人心涣散,此时更是乱成一团。 不过半个时辰,昭王便已破了云城,带大军涌入,与城内的福王等人汇合,很快便掌握了云城的控制权。 李如风和孙景一行此时也是进展顺利,解药已经制出,陆续分发给中毒的民众,病情很快便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唯有负责寻找萧凛的墨言这边,却仍是一无所获。 此时,河中聚集了数千名民众,大家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地方,一寸一寸的搜索着,一开始,希望找到一个晕迷的萧凛,后来降低了希冀,希望找到了一个重伤的萧凛,到最后,大家流着泪,希望找到萧凛的尸骨,哪怕是一点残尸也可。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莫说是残尸,便算一片衣角,一缕发丝都未瞧见。 「聂笑死了,我们寻到了他的尸骨,但殿下的没寻见……」墨言红着眼看向身旁的赵奔,眼巴巴问,「所以,殿下一定还活着,对吧?只是他可能被震飞到一个我们还没发现的角落里,对吧?」 他连问了两个对吧,语气是疑问的,可赵奔却知道,他渴望得到自己肯定的回答。 赵奔想说什么,喉头却一阵哽咽,嘴唇剧烈的哆嗦起来。 「老赵,您说话啊!」墨言哽声催道,「你可是这里的万事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的!你快给句话啊!」 赵奔与他对视片刻,捂住脸失声痛哭。 他是云城的万事通,他的确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以,他知道黑火的威力有多大,也知道这条河有多深! 爆炸起时,他因为受过伤,一直在外围支援。 所以,没有人比他看得更清楚,爆炸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样的情形! 火光升起的那一刻,他看到萧凛抱着聂笑,冲破河堤上的围栏,跃入了河中,随后,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烟火漫天,激起的水柱足有十几米那么高! 这么多的水柱砸到河面上,会在河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这个漩涡,足以吞没一切! 所以,找不到太子的尸身,并不意味着他就能活着。 他们找了这么久,也只找到了聂笑的两条残腿,躯干头颅至今未见。 所以,结果其实很明显了…… ------------ 第342章 肠子都悔青了! 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何旭何凡两兄弟一齐捂住了嘴! 「表叔,不要!」刘凡拼命摇头,「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 「殿下一定活着!你不许咒他!」刘旭哭得眼都肿了。 赵奔默默的与两人对视片刻,再度捂住了自己的脸。 然而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大家心里却也都明白了。 绝望悲伤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迅速蔓延,胜利的喜悦,在此时,也显得那么的稀薄,不值一提。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啊?」墨言崩溃,直接瘫倒在冰冷的河水中,放声大哭,「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谁来救救殿下!」 「之前殿下残了双腿,是苏姑娘救了他……」李如风哽声道,「他如今骤然离去,不管他是死是活,一定很想到见到苏姑娘,殿下,您等等属下!属下这就去找苏姑娘!这就带她来见您!您一定要等着她啊!」.z.br> 他跪在河堤旁,重重的磕了个头,尔后纵身上马,向京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京城。 济世医馆的解药,很快便制出来,并迅速投入使用。 他们自然不会像江清歌那般遮遮掩掩,生恐别人知道药方,为了能尽快解毒,不光济世药馆所有人都出动了,附近几条街上但凡能动的人,都被找来帮忙。 药馆那条街上,临时支起了十几口大锅,药馆中的大夫现场熬制解药,闻风而来的患者很快便在药馆前排起了长队。 为救治那些危重病人,贺青开列了一条重疾专用通道,确保在最短的时间内,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顾千城的书店就开在这条街上,此时自然也加入义工行列,跟在贺青身后帮忙,一边向他打听苏离的动向。 「贺大夫,阿离现在怎么样了?」 「顾公子为何向老夫问苏姑娘的动向?」贺青扭头看他,「老夫虽然跟苏姑娘做生意,但是,私下并无交情!」 「但我听说,阿离跟太子殿下去了云城……」顾千城道。 「那老夫跟太子殿下也无交情,如何能知道……」贺青说到一半,看到顾千城洞若观火的眼神,不由晒笑,「罢了,看来我们济世医馆的事,没能瞒过顾公子的眼睛!」 「我只想知道阿离现在好不好……」顾千城垂下眼睑,「如今到处皆是反贼,太子殿下他……他能撑住吗?」 「当然能!」贺青傲然道,「就那几个贼寇,还能把殿下如何?放心吧,阿离姑娘好好的!」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顾千城轻舒一口气,顿了顿,又问:「苏家的人,应该也都没有中毒吧?」 贺青点头:「那是自然!反贼下毒,就是为了陷害太子殿下,所以,但凡与太子殿交好的那些人家,都安然无恙!不如此,又怎能反证这是太子殿下搞的事呢?我们这医馆也是如此!个个都活蹦乱跳!」 「听你这么一说,我没有中毒,也是托了阿离的福了?」顾千城笑问。 「那要看你喝的是不是山泉水!」贺青回,「反贼是在水井之中下毒,但京中权贵喝的却是山泉水,所以多数权贵家都没有中招!他们还指望着那些墙头草帮他们做事呢!」 「原来如此!」顾千城轻叹一声,「我这两日被父亲叫回府中,吃用亦是山泉水,倒因此逃过一劫!不过,那些反贼若是知道你们这会儿制出解药坏了他们的事,定会后悔没给你们下毒吧?」 「他们这会儿肯定肠子都悔青了!」贺青呵呵笑,「他们原本是想着把我们济世搞臭搞死,所以暂时留了我们一命,却没想到,自己没算计好,反把自己算里头了!且等着瞧吧,等到济世放药的消息传开 来,他们很快就坐不住了!」 刘府,别苑。 刘竟忙活了大半夜,实在熬不住,跑到房间内打了个盹,这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下属用力推醒了。 「堂主,出事了!济世药馆也开始放药了!」 「他们怎会有解药?」刘竟愕然。 下属摇头:「不太清楚!但是,他们的药也十分管用!且放药的速度比我们快多了!听说有一百多口在那里忙活呢!咱们这边的人等得急了,听说那边又快又省事,都跑济世去了!」 刘竟吃了一惊,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外才发现,原本挤挤挨挨的门口,此时只剩下几十口人。 就这几十口人,还在那里犹豫商讨着,是留在这里排队更快,还是去济世更好。 江清歌放了大半夜药,这会儿累得头晕眼花,并未留意到外头的情况,此时听刘竟一说,陡地一惊,身上的瞌睡虫全都跑光光! 「他们怎么可能有解药?」她顿足尖叫,「这毒可不是寻常的毒,就算以苏离的医术,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配出解药来!」 「难不成,是药方泄露了?」刘竟猜测着,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外面一群仆妇身上。 苏离自刘竟扯着江清歌匆匆进屋后,便一直支着耳朵聆听着两人的动静,她的听力虽不能跟萧凛相比,但比起常人也要敏锐许多。 江刘两人虽关门说话,但情急之下,声音难免拔高。 她听清两人的对话,见刘竟望过来,知他起了疑心,唇角微微一勾。 现在才想起来怀疑身边人,未免也太晚了…… 屋内,两人的对话仍在继续。 「我觉得药方应该不会泄露!」江清歌道,「这药方从始至终都是我们的人经手,制造过程也全是我们的人在做!他们便是想偷,也无处下手啊!」 「那若是扮成患者来服药呢?」刘竟猜测着,「会不会闻到了药味,就能辨识出其中是什么草药?」 「绝无可能!」江清歌断然摇头,「便算苏离,也没有那样的本事!而且,我为何要亲自喂药,就是要用符水混淆那些人的五感!他们什么也闻不出来!除非……」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在一直殷勤伺候自己的黑丫头母女身上,想到某种可能,心里倏地一颤! ------------ 第343章 猪,你输了! 苏离感觉到她的目光,扭头向她望过去,两人的目光隔着窗棂,撞在一处,苏离对着她扬唇轻笑,那笑绚烂如花,灼得江清歌双目发红,脑中「嗡」地一声,几乎要爆裂开来! 这微弯的眼眸,满满挑衅的笑意,看起来是如此的熟稔! 这……这分明是苏离的目光! 每回她看到自己吃瘪时,便会这么对她笑! 再联想到黑丫头在自己身边时的情形,江清歌目眦尽裂,尖叱一声,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刘竟见她忽然发疯,忙伸手拉住她:「圣女,你怎么了?」 「是她!」江清歌尖声嘶叫,「是苏离那个***!抓住她!快抓住她!」 「谁是苏离?」刘竟听得心惊胆颤。 「黑丫头……」江清歌用力拉开房门,可窗边早已没有黑丫头母女的身影! 「***!***竟敢偷我的药方!」江清歌咬牙切齿,怒声唾骂,惹得外头一众患者纷纷望过来,眼底尽是犹疑困惑。 这位福运圣女发癫了吗? 刚刚还是温柔善良的小仙女模样,这会儿像是忽然换了个人,这咬牙切齿恨毒了的模样,大晚上瞧着,有点渗人。 「圣女,出什么事了?」患者中有人好奇发问。 「苏离她……」江清歌正要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却被刘竟一把拉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圣女,不可说!」他低声道。 「为何不可说?」江清歌怒道,「那***偷了我的药方,正该让世人知道她有多无耻恶心!」 「可我们没抓住人!」刘竟叹口气,「人没抓到,空口无凭,说了,她亦不会承认!再者,你若说了,咱们就没法自圆其说了!」 江清歌愣了一下,随即了然。 是啊,说了,她为防药方泄露,编造出来的那些说辞,诸如什么用灵力和符水送药,又比如只能她一人喂药之类的事,便成了彻头彻尾的谎言! 这么做,得不偿失! 「这***!」江清歌连连顿足,一腔怒火全撒在了刘竟身上,「你还杵在这里做甚?还不快去把她那***抓回来!我要让她当场丢人现眼!」 刘竟哀叹:「圣女,不是我不追,但他们明显是有备而来,东宫内卫的本事,你也是晓得的,我们便是追,也追不上的!」 「那就这么便宜他们?」江清歌尖叫,「那我这大半夜辛劳算什么?为那***做嫁衣裳?」 「你小声点儿!」刘竟忙捂住她的嘴,「你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且仔细想一想,该如何应对吧!」 「应对……」江清歌攥紧双拳,忽然想起之前在牢中跟那声音的对话。 关于如何救人及防止苏离制出解药一事,她们曾细细商讨过,给出过预判。 不过,那是逼不得已时的行为,轻易不可为之。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做,有人敲门。 是刘竟身边的亲随。 「圣女,黑姑娘说有事先走了,留了一封信给你!」 亲随说着将信递过来。 江清歌犹豫了一下,没敢接,看向刘竟:「你帮我看!」 刘竟接信展开,信中只一张薄薄纸页,上面画了幅画。 说是画,不如说是涂鸦,笔触极其潦草幼稚,像是初学画的幼童随意所画。 可偏偏面部又画得极为传神,让人一眼便看出她画的是什么。 刘竟轻咳一声,抬头掠了江清歌一眼,又掠了一眼画,嘴角剧烈的抽搐起来! 「你是在笑吗?」江清歌拧眉瞪着他。 「没有!」刘竟摇头,「没 有笑!这画,极是无聊,圣女莫要看了!」 看了,会被活活气死的! 他将那页纸折起,就要撕掉,可被江清歌一把抢过去。 「圣女,别看!」刘竟一番好心,可惜江清歌领会不了。 她最终还是展开了那张信,只看了一眼,即气得哇哇乱叫,又跳又骂,那声音尖利高亢,几乎要把屋顶掀倒! 「***!***!」她连骂了几声***,将那信撕了个粉碎,扔在脚底用力踩碾。 可是,有什么用呢? 有些东西,只要看了,就会刻进脑子里,再也忘不掉了。Z.br> 江清歌这会儿脑中全是画上那人头猪身的怪物。 那个怪物,是她。 脸是她的脸,头是她的头,画得极为传神,让人一看便知画的是她,连发式钗环这样的小细节都没有漏过,工笔细细描绘,清晰得令人发指。 可她的头身后,却画了一条肥硕又潦草的猪身,猪身上穿着的衣裳,却又与她一模一样,连花纹都丝毫不差,四蹄上穿了四只鞋,鞋也跟她一模一样。 若只是这样,也便罢了。 可她所画的猪,正坐在粪坑里,一只猪蹄微勾,勾着的猪脚里,密密麻麻的一团物事,白花花,圆滚滚,竟然是蛆。 而画中猪身人脸的她,竟对着猪手中的蛆,嘴大张着,嘴角馋涎欲滴! 江清歌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阵胃液翻滚! 她使劲的晃了晃头,想把那幅恶心的画面甩开去。 可惜,那画太过荒诞奇诡,她想忘也忘不掉,不光忘不掉,还又记起更多的细节来。 猪身上写着江污歌,猪尾巴上耷拉着一个白旗,白旗上用红笔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你输了! 她在嘲笑她! 那个***,她用这样的方式,疯狂的嘲笑她,恶心她! 江清歌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都因为过于羞愤,变得像鸡爪一样僵直硬挺,一双红眸几乎要凸出眼眶来,鼻子里咴咴的往外喷着气,喷着喷着,她眼前忽地一黑,直直的向前栽去! 「圣女,小心!」刘竟忙上前扶住她。 「***!***!」江清歌哭叫咒骂,「你以为你拿到药方就打败我了吗?你做梦!做梦!我绝对不会输的!绝对不会!」 她咬牙切齿发了会狠,一把抓住刘竟:「去!去下毒!她不是偷了我的药方救人吗?那就把她救活的人,全都毒死!一个都不留!」 刘竟吓了一跳:「圣女,你莫要开玩笑!这个时候,不好再下毒了!萧凛的人,一直在盯着我们呢!若是被他们发现……」 ------------ 第344章 替他愁得慌! 「那就不要让他们发现!」江清歌咬牙,「你是魔教的堂主,连个小小的东宫内卫都对付不了吗?萧凛不在这里,他也许已经死在了魔尊手中!京城中这点内卫算什么?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可是……」刘竟皱眉搓手,还想再说什么,被江清歌怒声打断,「还有什么可是?我们忙活了这大半夜,为的是什么?就是要把萧凛踩进烂泥里,把自己抬高到云巅!可如今苏离拿到了药方,济世开始售药,他们比我们更快更有效,他们这是在狠狠的打我们的脸啊!现在脸都被打肿了,你打算坐以待毙吗?照这么下去,我们会是什么结果,你想过吗?」 江清歌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院中只剩下零落十来个人。 病患很急,早一刻服药,便能早一刻好。 听说济世药馆那边放药快效果好,还没有那么多限制,大家本来就心思浮动,这会儿见江清歌跟得了痴妄症一样,一忽儿发狠,一忽儿骂人,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虽然大家都跑到她这儿来服药,但其实大多数人对她并不是很信任,尤其跟风评绝佳的济世药馆一比,就更加没眼看了。 眼见得等了半天,江清歌也没冒头,大家自然也就没了耐心,一蜂窝似的跑去了济世。 刘竟看到这种情形,也知道没有后路可退了。 他们这一天费尽心力,搞出那么大阵仗来,为了的就是逼死萧凛,攻破皇城,救出淑妃,重掌皇权。 可忙到现在,一个目标都未完成。 萧凛和魔尊现在皆是杳无音信,也不知战况如何,皇城未能攻破,淑妃自然也没能救出来,重掌皇权一事,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除了救出江清歌,他们什么也没完成。 如今就指望着江清歌帮他们拉拢人心,现在连这点都要失去,那这一天真是白忙活了! 「这回,你打算用什么毒?」刘竟看向江清歌,压低声音问。 「自是最毒的那一种!」江清歌狞笑,「我要济世治好的病人,在一刻钟内肠穿肚烂而死!这药,就放在江府的地室里……」 她一阵密语。 刘竟领命而去。 身为魔教的堂主,他自然也非泛泛之辈。 出发之前,他先给自己寻了两个替身,都穿着跟他一样的衣裳,分别往不同的方向离开。 自己的真身则换上普通人的衣裳,在这几人离开一刻钟后,才试探着冒出头,确认周围没有动静后,才蹑手蹑脚走出来。 「终于出来了!」房顶上的苏离几人轻舒一口气,露出笑容。 「苏姑娘这剂猛药下得好!」承月低笑,「若非那幅画,江清歌怕是不会下此狠心!」Z.br> 苏离淡笑摇头:「那也不是,这个决定,她早晚要下,只是我懒得跟她周旋,催着她速战速决罢了!希望天亮之前,可以将这城中的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她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道:「也不知殿下的云城之行是否顺利!」 何良见她面有忧色,心里发虚,但萧凛有令,他也不敢说实话,只强笑安慰道:「苏姑娘放心,魔尊已死,云城内皆是魔军余孽,不足为惧!说不定,明儿一早,殿下就回京了呢!」 「希望如此吧!」苏离道,「经过这场浩劫,无论是云城还是京城的民众,都受到重创,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恢复往日盛景了!」 她想到前世萧凛在云城时的情形,不自觉叹了口气,「接下来,殿下怕是又要殚精竭虑夜不成寐了,灾后重建,最是熬心费力!」 这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要帮助民众平稳渡过这一场灾难留下的诸多隐患和后遗症。 萧帝所治下的大萧国库,早已被各种蛀虫掏空,到后期几乎是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萧凛接下这样的烂摊子,真正是四处漏风,百废待兴。 帝君新死,太子尚未登基,政局动荡,又遇这种大规模的投毒事件,可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焦头又烂额。 这样的情形,势必被藏匿在大萧境内的各国细作探知,也必然会想法将信息传递回国。 这会儿可能信未送到,各国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但是,最迟不超过十日,大萧境就会出现各种异动! 别的国家还好说,这么多年,跟大萧基本是和平相处,虽有小冲突,但无大矛盾。 但北境的大渝就不一样了。 那是大萧的死敌,百余年来战乱从未真正停息过,也就是有长林军坐镇,这些年才勉强安稳了十年。 如今长林军覆灭,萧凛出事,北渝早已蠢蠢欲动,若再知大萧国内情形如此之乱,极有可能趁火打劫,大举进攻。 前世云城瘟疫未解,北渝兵已然大军压境。 这一世,「瘟疫」提前,北渝进攻也极有可能提前! 如今的大萧,内忧外患,稍有不慎,便会遭遇灭顶之灾! 苏离只稍想到这些,就替萧凛愁得慌。 可惜她并不通战事,亦不懂朝堂之术,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平息这场人为的灾难,她这边的动作越快,能给萧凛留出来的时间也便越充足。 「苏姑娘,我们快些跟上吧!」孙晨压低声音道。 「是啊,再晚了,怕要跟丢了!」承月亦有点紧张。 「丢不了!」苏离轻笑,「我能闻见他身上的味儿!此人也是个狡猾的,不可跟得太紧!」 她吸了吸鼻子,又略等了一会,这才道:「跟上吧!」 四人轻飘飘的跃下房顶,如四片落叶一般,未发出半点声音。 夜墨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四人跟在刘竟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为免他惊觉,并没用使用车马,而是御起轻功,在屋脊之上猫着腰飞奔。 这种事,对于孙晨承月何良三人来说,稀松平常。 他们身为内卫中的佼佼者,轻功自然绝佳,飞檐走壁不在话下,足尖踏过屋瓦,也只是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可看到苏离也能如此,两人俱是惊讶万分! 「难怪殿下派我来时,如风嘱咐我说,让我别拖苏姑娘后腿……」承月看着前面身轻如燕的苏离,难掩眸中惊艳之色,「苏姑娘这身轻功,尤在我之上呢!」 「也在我之上!」孙晨和何良亦是叹为观止,「我们已经是紧赶慢赶了,却依然追不上她!小小年纪,武功有这般造诣,真是天份惊人!」 「太厉害了!」两人一边向前飞奔,一边嘀咕个不停,苏离听在耳中,扬唇轻笑。 比起她的医术,她在功夫这方面,还真是没什么天份。 恶灵境苦修十年,若换作有灵性的,早已有上天入地之能,她这点本事,实在不够看。 四人随着刘竟在城中绕了好一阵,最终,在一处豪宅林立的城坊处停了下来。 ------------ 第345章 她是恶鬼托生的吧? 苏离定睛一看,正好看到江府的牌匾在暗夜中闪着森冷的光芒。 刘竟竟然来了江府。 她有点意外,不过,很快又了然。 刘竟想要破解眼下的困局,就得铤而走险,继续投毒。 既是要用毒,那便不能用之前同样的毒,自然得换一种新毒。 江清歌可是制毒高手,她的药室,自然存放着足量的毒药。 因为合府皆被下狱,京中又出了大事,此时的江府,就是一个荒无人烟的空宅,原本看守的士兵也早早被调往别处,只有那扇朱红的大门在风中吱吱呀呀的响着。 无人居住的地方,东西坏得快,明明抄家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可这座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庭院,此时却是一片荒芜败落。 刘竟之前曾随危夜来过江府,对这里还算熟悉, 他从大门溜进去,很快便找到了江清歌所住的院落,进了厢房后,准确无误的找到了通往暗室的机关。中文網 这处暗室,是危楼为江清歌精心打造的,身为危楼身边的心腹,他对这里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他伸手按下机关,面前一堵墙立时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入口。 一股浓烈的药味混杂着说不出的既臭又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苏离和承月孙晨隐在厢房外,跟他相隔有十几米距离,夜色昏暗,她看不清暗室内的情形,但她鼻子极灵,很快便分辨出那气味意味着什么。 那是尸体的腐臭和香水香料混杂在一起的气息! 江清歌的这处暗室里,竟然还藏匿着尸体? 不过,这倒也正常。 江清歌精通各种奇诡巫术,常以活人为祭,练什么灵符术法,前世便在她的尸身上施法,困住了她的魂魄,让她日日在死前的痛苦折磨中轮回。 也不知这处暗室中,又有多少人的魂魄被她用密法所困! 经历过那种痛苦,苏离自不会坐视不管。 她耐心等刘竟出来后,吩咐孙晨和何良跟过去,自己则选择留下来,解救可能被困缚的灵魂。 按下开关后,暗室的门重新打开。 承月挑亮炎折子往里走,越往深处,那股又香又臭的气息便愈发浓重。 「这味儿,太难闻了!」承月掩住口鼻,强抑胃液翻滚。 两人顺着台阶一路向下,约摸走了有半刻钟,终于到了一处平坦之地,眼前也豁然开朗。 暗室挺大,里面堆满了瓶瓶罐罐,这里有很多瓶瓶罐罐,皆是透明的琉璃材质, 琉璃在大萧属于罕见珍品,一只便值百两银。 京中有不少贵女以拥有琉璃杯罐为荣。 江清歌身为贵女中的翘楚,又有那么多爱慕者,能有这么多琉璃罐倒也不稀奇。 「这个江清歌,真是奢侈!」承月咕哝着,「这么好看的琉璃罐子,居然拿来装药!咦,不对,这里面是药吗?怎么感觉汤汤水水的?」 她心中好奇,将火折子靠近琉璃罐,这一瞧,唬得一跳,忙不迭的往后退,未提防身后有只软凳,正好绊到,直直的向后跌! 苏离见状,忙一个箭步向前,伸手扶住她。 「看到什么东西了?吓成这个样子?」苏离亦是十分好奇。 承月可是东宫内卫,见惯血腥杀戮之人。 能将她吓到这种程度,她看到的物事定然是恐怖到极点了! 「属下丢脸了!」承月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不过,姑娘,那玩意儿,实在渗人!」 她指着那些瓶瓶罐罐,想说什么,忽又捂住嘴,躬腰干呕起来! 苏离心生好奇,拿火折凑前一照,看清里面的物事,也是一阵胃液翻滚。 那些漂亮的琉璃罐里,装着的,竟然是人身上的各种器官! 她刚刚看到的,是人的两只眼珠,隔着玻璃罐直愣愣的瞅着她,也难怪承月会惊成那般了! 承月吐了一阵,方觉得胸口好受了些,远远的站在一旁,再不敢多看。 苏离倒是见怪不怪,拿着火折子,忍着恶心,一排排看过去。 「姑娘,你不怕吗?」承月在她身后小声嘀咕着。 「怕!」苏离回,「但是,怕也没办法!我得瞧清她在搞什么,才能知道如何对付她!」 「这个江清歌,太可怕了!」承月喃喃道,「她是恶鬼托生的吧?」 「是吧!」苏离叹口气。 以江清歌前世对她所做的那些事,她简直比恶灵境的恶鬼还要恶上千百倍! 只是,她很好奇,这只恶鬼,到底是从何处来,又从何处习得这些奇诡咒术的? 还有那个淑妃,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可惜淑妃的地室被炸毁了,到现在为止也还未挖掘出来。 不过这两人既然勾结在一处,行事又都是如此诡异,想来,关系匪浅,甚至,江清歌所会的这些,也都是淑妃所教。 但有件事,她又想不通。 假如淑妃真有这样的能耐,又何必假江清歌之手? 她完全可以自己来做这个福运圣女,藉此笼络人心! 苏离皱着眉头,一边想着,一边往前看,罐中的物事千篇一律,都是人身上的不同器官,并无任何特异之处,暂时也未发现任何符纸之类的东西,就在她想要放弃,去别处察看时,一个略大一些的琉璃罐忽然映入眼帘! 火折子的微光之下,她看出一个不那么标准的人形。 可是,这么小的罐子里,怎么可能有人形? 她定睛再看,这才发现,那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小婴儿! 苏离的心猛地往下坠了坠。 饶是在恶灵境见惯了各种残忍杀戮,可乍然看到这种情形,她还是觉得毛骨悚然,头皮都啪啪乱炸! 稍稍稳定了情绪之后,她又在这只玻璃罐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血色纹路。 那是…… 碎魂术! 但是,这种镇魂术,却不是当初江清歌对她用的那种。 江清歌所用的,是恶灵境的锁魂术,会用到各种血写的怪符。 这碎魂术,却是天境所独有! 可江清歌怎么会用天境之术? 苏离盯着罐中的婴儿,身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来! 地室内其实十分阴冷。 可她却在这一瞬间汗出如浆,整个内衫都浸湿了! ------------ 第346章 天境之人? 如果江清歌来自天境,且行事不受天境任何规矩约束,那么这个人,在人境,便等于是天下无敌了!Z.br> 可是,原该天下无敌之人,为什么所用的术法符咒,却是那般的低劣粗糙? 若她真的掌握了天境法术,那之前自己在群芳苑根本就破解不了她的媚心符! 再者,她跟淑妃关系深厚,如果她会天境法术,那么,淑妃根本就没有必要给萧帝下情盅! 天境有很多法术,都比情盅好用。 还有一点,若她真会天境法术,那慎刑司也根本不可能控制住她,她要治好患者之毒,根本不需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她炼制的丹药,可以解人境百毒! 可江清歌却又分明没有那般出神入化的术法! 难不成,她现在正处在修炼期? 不,也不对。 天境法术辗压恶灵境和人境,若她有修仙法门,又怎会练恶灵境那些下三滥的粗劣法术? 她必不屑于此! 苏离思来想去,也未想出其中缘故,一颗心却高高悬起来,身上的汗也一层层的往外冒。 她虽在恶灵境苦修十年,可是,她并不了解天境。 这十年间,她一心想着重生,所做的一切努力,皆为重生,她从未想过去天境,自然也不会留意天境之事。 她所知道的那些关于天境的术法,也是因为身边有修仙之人,偶尔聊天时,听她们提及过此事,才了解一点皮毛。 至于天境会如何行事,又是何等情形,她所知甚少! 若江清歌和淑妃真跟天境有牵扯,那就意味着,她的对手无比强大! 便算她把这条命拼上,都未必能斗得过这些人! 重生以来,苏离一直胸有成竹,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觉得自己能够应对。 现在,她第一次觉得,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之外! 若这个世界真有天境之人在其中翻云覆雨,她该如何做? 以她的能力,拼上这条命,又能否与之抗衡? 苏离不知道。 她站在那里,一颗心突突乱跳,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承月见她情形不对,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姑娘,你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她掏出帕子,帮她拭汗。 「我没事……」苏离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便算江清歌背后真有天境之人,但淑妃和她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那人也仍未露面,更不曾有任何动作,这就说明,这人跟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绝非她想像的那般亲厚,亦不可能是这两人的后台! 既然如此,她便还有胜算! 「江清歌为什么要把这小婴儿泡在瓶子里?」承月看到瓶中婴儿,惊愕万分,「还有这瓶上这花花绕绕的,又是什么?」 「是一种邪术……」苏离随口应答,「是要因住这婴儿的魂魄!」 「还有这种事?」「承月呆呆看着她,「可是,她为什么要困住一个小娃儿的魂魄?这娃儿瞧着,不超过百日吧?怕是连话都不会说!跟她能有什么仇什么怨?」 「胎儿跟她无仇无怨,但胎儿的父母就不一定了……」苏离伸指在琉璃瓶上轻轻抚摸着。 指间触到那些凸出的血色花纹,她缓缓闭上双眼,心中默念解魂咒诀。 这是她在恶灵境时习得的术法。 那时她曾用此法救下不少被困的魂魄,技法十分娴熟。 可等她念完咒决睁开眼,琉璃瓶上的血色花纹却并没有任何变化。 苏离垂下眼睑叹口气。 她失败了。 既然恶灵境的术法不行,那么,便用天境的法术试试吧! 这个释魂决,是一位修仙的道友教与她的。 他说她天赋颇佳,最适宜修仙,闲来无事时,大家相互切磋,互相教了不少有用的法术。 但在恶灵境不可擅用天境法术,自习得此法后,苏离一次也没有用过。 时隔十年,她甚至都快忘了这法术的咒诀,闭目深思半晌,方忆起来,遂聚敛心神,伸出双手,将手心紧紧贴在瓶身上,闭目,念决,她念了好一会儿,忽觉掌心有异,还未意识到是什么,身边的承月惊叫出声:「天哪!这花纹动起来了!」 苏离倏地睁开眼,果见那些血色花纹如红色蚯蚓一般在她掌心蠕动着,挣扎着,似是不堪重负一般,急切的想要逃离她的掌控。 苏离大喜,忙定下神接着念咒,她念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掌心似要着了火一般,而那些扭曲的花纹此时却变成一条条红色小蛇,张开毒牙,恶狠狠的向她掌心咬过来! 苏离痛不可抑,咬牙硬撑,念咒不止。 红色小蛇渐渐支撑不住,有的死在她掌心之下,化为飞烟,有的却极坚韧,咬穿了她的手掌,自筋骨之间刺出来,盘踞纠缠在她的手面之上,发出「咝咝」的声音,摇头晃脑的向她的手腕游动。 承月看得毛骨悚然,一迭声大叫:「姑娘,快放手!快点儿!」 她伸手要拉苏离,却被苏离冷声打断:「承月,退后!不要打扰我!」 承月的手已经伸到她手臂上,听到这话,又犹豫着缩了回去。 「可是,姑娘,你这样,属下好担心啊!」她苦巴巴的盯着她瞧。 「我没事!」苏离摇头。 虽然那些红色小蛇气势汹汹,但她体内灵气充沛,目前并未受到影响,身体自然也无碍。 这天境之术明显对这碎魂符有效,既然开始了,自然就没有停下的道理。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瓶身这个碎魂术,对她来说,不光是碎魂术,还是她跟天境之人对抗的一次尝试。 她只能赢,不能輸! 哪怕是受伤,她也绝不会停下来! 承月眼见得那些红色小蛇在苏离手面上越聚越多,心中愈发惶恐。 偏又不知从何帮起,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苏离此时也感受到一股力量自掌心的符咒上汹涌而起,像一株食人藤蔓,一点点的吸吮吞噬着她身体中的灵力。 渐渐的,她开始觉得双手失力,两眼发花,胸口闷窒,喉头泛着熟悉的腥咸。 下一刻,「噗嗤」一声,她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上! ------------ 第347章 养养养小鬼吗? 手中的琉璃罐因为她这一坠之力,差点滑下去,幸好她早有防备,身子猛地前扑,终于在符咒离手之前,将瓶子又捞回来! 「姑娘!」承月飞扑过来,哭道:「求你了,快放开这瓶子吧!再这么下去,你会死的!你要是死了,殿下怎么办?他不能没有你的!」 苏离想到萧凛,心里一颤,手指微微松开。 虽然她很不甘心,但是,她能感受到,以自己的灵力,不足以跟这天境术法对抗! 然而就在想要放手的那一瞬间,琉璃罐中,原本低头沉睡的婴儿,此时忽然抬起了头,一双黑曜石的眼眸,牢牢的盯住了她!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眸? 世间最耀眼的宝石,都比不过那眼底的神彩光华! 而此时,这波光潋滟的黑眸中,盛着满满的希冀恳求! 他甚至在瓶中翻了个身子,两只小手交握在一处,对着她拱了拱手,又有模有样的躬下了腰! 这个小婴儿,他在给她…… 作揖行礼? 他在求她救他? 可是,他明明是一个死婴啊! 苏离怀疑自己跟这术法缠斗太久,又或者,太希望释放这小婴儿的魂魄,以致于出现了幻觉! 就在她惊愕之时,身边的承月惊叫出声:「天哪!小婴儿他他他……活活活了?」 活了?! 苏离一震! 所以,不是幻觉? 小婴儿真的活了? 苏离瞬间做了个决定! 她要救他!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救他! 这种感觉来得如此强烈又霸道,甚至不容她自己多想,她的身体已做出最直接的反应,原本已经松动的手指,此时骤然缩紧,原本停下的咒诀,此时也下意识继续。 嘴角的鲜血,混着汗珠一起,自下颌缓缓滴下,滴到手面上,星星点点散开来。 一旁的承月惊讶的发现,随着那血珠飞溅,原本猖獗的红色小蛇,似是软*的红绳一般,萎顿在手面上,原本血一样的颜色,也在缓缓变淡,到最后,化为飞烟消逝在半空中。 「符化了!」承月兴奋大叫,「姑娘,符化了!」 苏离心下一喜,倏地睁开双眼。 就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琉璃瓶「啪」地一声炸裂开来! 苏离就觉手中一轻,那瓶中的液体哗哗流淌下来,将琉璃碎片冲涮而下,只余下瓶中的婴儿,软软的趴在她手心上,小胳膊小腿在那里拔拉着。 小小的婴儿,在琉璃瓶碎掉的那一刻,忽然焕发了生机,原本包裹在身上的青灰死色骤然褪去,他现在像一个满月的奶娃娃一般,粉嘟嘟红嫩嫩。Z.br> 他攀着苏离的手臂往她怀里爬,小脚丫踩在她的掌心,软软弹弹,他一路爬到苏离怀里,两只小胖胳膊一环,抱住了她的脖颈,软软的伏在了那里,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苏离:「……」 虽然这小婴儿看起来很是粉嫩可爱,虽然苏离在恶灵境见识过的奇诡之事无数,可是,一个死去很久的婴孩复活,爬到她怀里,抱着她的脖颈撒娇…… 这种事,还真是有点小惊悚! 她都觉得惊悚,一旁的承月,此时已经快要被吓得晕过去了! 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 「他他他他……」她指着小婴儿,嘴唇剧烈的哆嗦着,说出的话,也是碎不成声,身子更是跟打摆子一样抖个不停。 小婴儿歪头看着她,小嘴微张着,见她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撇撇嘴,又把头缩回苏 离怀中,一双乌溜溜的大眼,对着苏离滴溜溜乱转。 苏离低头俯视着他,她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这是个男娃儿,还是个绝顶漂亮的男娃儿,漂亮得近乎妖异,此时他正仰头看她的模样,却又乖巧无比,隔着这么近,她能看出他那双漂亮黑眸中的亲近讨好和信任依恋。 见苏离瞪着大眼盯着他瞧,他咧开小嘴,对着苏离甜甜一笑! 苏离发誓,这小婴儿的笑真的很奶很甜! 看得她的心都融化了! 可是,想到刚刚他还泡在琉璃瓶的香水中,苏离的心里很软很软,头皮却又很麻很麻! 「你你你你你……」她开口,嘴却跟承月一样,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想说的话,那边的承月先问出声:「你你你……是人是鬼?」 小婴儿歪头瞧她,似乎听不懂她说的话,嘴里咿呀了两声,咧着小嘴又笑开了。 这一回,他笑出了声。 承月发誓,这是她听过的最奶最甜最清甜的孩子的声音! 可是,想到上一刻这娃儿的形态,她还是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姑娘,咋咋……办啊?」她哭丧着脸问。 苏离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本来想把这个娃儿的魂魄放出来,然后像萧凛对她那样,找个鸟语花香的风水宝地,把他的肉身安葬了。 她真是没想到,这娃儿居然就这么……活了…… 活了,自然就不能再埋了。 那么…… 「带回去……养着?」她看向承月。 「养……」承月嘴唇哆嗦了一下,又看向那小娃儿,结结巴巴问:「养养养小鬼吗?」 「他……不是鬼吧?」苏离低头看向小娃儿。 小娃儿感受到她的目光,咧开小嘴冲她笑,嘴里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到底在说什么,胖胖的小手欢快的摇啊摇,摇得苏离眼底一阵阵发热。 抛开之前琉璃罐中的惊悚印象,怀中这个小奶娃儿,就跟她平常见到的小婴儿没有任何不同。 因为浸泡在特制香水中的缘故,他身上香喷喷的,没有一点异味,头发乌黑柔软,皮肤粉嫩有弹性,小脸肥嘟嘟的,眼睛乌溜溜的,让人见之心喜,观之心爱。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有百日了吧?」苏离咕哝一声,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在他那粉嫩嘟嘟的小脸上轻戳了一下。 手感果然跟想像的一样柔滑软弹。 小娃儿被她戳到,又咯咯笑开了,还拿毛茸茸的小脑袋来蹭她的手心。 那种绒绒的触感,让苏离想到幼时啄壳而出的小黄鸡。 ------------ 第348章 又新奇又兴奋还有点害怕! 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她,便对她生出莫名的依恋信任,不论她到哪儿,都唧唧叫着跟在她后面。 这个小娃儿,也跟那只小黄鸡一样吧? 苏离犹豫着伸出手,将他抱在怀中。 小娃儿发出满足的哼哼声,小胖手攀着她的手臂,在她怀里打了个滚儿,头一歪,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他他……不会又死了?」承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此时见他忽然歪头闭眼,又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好。 苏离也吓了一跳,伸指去探小娃儿的鼻息。 指间温暖潮湿。 她松了口气,又去探他的脉搏。 小娃儿的脉搏强劲有力,非常非常的健康。 所以…… 「他睡着了。」她道。 「还好还好!」承月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不怕他是小鬼了?」苏离笑问。 承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摊手:「怕还是怕的,但这么可爱的小娃儿,姑娘拼了命救活了,死了怪可惜的!」 苏离点头:「是啊,虽然他忽然活了有点怪异,但是,相比死,他还是活着比较好!」 「嗯嗯!」承月深以为然,好奇的凑上前,盯着小娃儿瞅了半天,忽又皱眉:「这模样,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 「眼熟?」苏离一怔,「那你快好好想想,在哪里见过他这张脸?说不定是那个人的孩子呢!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帮他找到家了!」 承月轻咳一声:「便算我能想起来,你确定他的家人还敢要他吗?」 「呃……」苏离挠头。 这个,可能真的不太敢要了吧? 「这事儿太离奇了……」承月盯着小娃儿发了会怔,忽然伸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掐了一把。 那清晰的疼痛,令她咝咝直抽凉气。 苏离看出她的心思,哭笑不得:「你不是怀疑自己在做梦吧?」 承月哭丧着脸:「姑娘,这种事,可不就跟做梦一样吗?真不是梦吗?虽然我刚才掐自己很疼,但我还是觉得像是在做梦!是不是江清歌在这里设了什么邪术,把我们俩给诓里头了?」 「她要是有那样的本事,今儿就不会上我们的当了!」苏离微笑摇头,「是不是做梦,待会儿我们出去,看这小娃儿还在不在就知道了!」 她摸摸小娃儿头,想到出去时可能会冷,随手把暗室矮塌上的毯子揭起来,做成个温暖安全的襁褓,拿腰带固定在自己怀里。 这样既能把双手解放出来,还能让小娃儿睡得更舒适自在。 她做这些时,承月便在一旁帮忙。 两人都是头一回照顾这么小的奶娃儿,俱是新奇又兴奋。 苏离还好,这会儿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承月到底没经历过这般奇诡之事,新奇兴奋中又难免带了丝畏惧。 她围着小娃儿打转,好几次想伸出手摸他一下,但每次都是刚要触到,又忙不迭的缩回去。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奇怪的事!」她咕哝着,「姑娘,你不害怕吗?」 「刚开始有点,现在不怕了!」苏离道,「不管是人是鬼还是妖,我救了他,他总归不会害我的吧?」 「应该是这样!」承月点头,忽然又问:「姑娘,你说,他会饿吗?」 话音未落,小奶娃儿肚子里咕噜了一声,小嘴咂巴了两下,歪歪头继续睡。 「他回答你了……」苏离看向承月,「很明显,他会!」 两人四目相对,都不自觉扬唇轻笑。 「这小鬼崽儿!」承月 到底没能忍住,鼓起勇气轻戳了小娃儿的腮,指间的触感令她再发感叹,「好神奇啊!明明刚才看他在琉璃瓶里时,还是死气沉沉的!可瓶子碎了,他就活了,还像吹气似的长胖了!实在是太太太神奇了!」 苏离也觉得十分神奇。 哪怕她在恶灵境,都没有听说过这般神奇之事! 「也不知他爱吃什么!」她咕哝着。 「小娃儿肯定要喝奶的吧?」承月猜测着。 「那等会儿出去,先找点奶喂他!免得饿坏了!」 「宫里有奶娘,可以抱去蹭一口!」承月说着,忽又「啊啊」叫起来,「他这小模样,真的好面熟啊!我指定在哪儿见过他爹娘!」 「那你好好想想吧!」苏离道,「我再瞧瞧,说不定还有小娃儿呢!」 她救了一个小娃儿,不管这娃儿是人是鬼还是妖,心中颇有成就感,便又开始在暗室中遛达,每一处角落都细细察看。 承月紧随其后,两人在暗室中转了一大圈,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 这里除了琉璃罐中的物事,其他最多的就是各种制毒用的器物药草,还有一些手抄的书籍。 苏离翻看了一下,是符法咒术一类,全是恶灵境的邪术,且都是江清歌的笔迹。 她从何处抄来这些书? 仓促之间,苏离也来不及细看,便让承月找个包袱装起来,留待回去仔细研究。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暗室中也没有其他可疑物事,苏离担心停留太久,对小娃儿不好,正要走出地室,怀里的小娃儿不知为什么,忽然「哇」地哭声来! 苏离吓了一跳,忙抱着哄:「莫哭莫哭!姐姐知道你饿了,这就带你出去找吃的!」 小娃儿听到这话,哭声却更大了! 一边哭着,一边在襁褓中用力蹬着小胖腿,两只小胳膊拼命的摇晃着,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此时直勾勾的盯着某个方向,眼里充满了恐惧! 「你……是看到什么了吗?」苏离呆呆看着他。 「他往这儿看呢!」承月跟小娃儿面对面站着,很快便发现他目光所朝的方向。 那是一堵墙壁,墙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表面上看来,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堵墙,在昏黄的光线中,隐约有点发黑。 苏离盯着这堵墙看了半晌,忽道:「阿月,把这里的灯都点上!」 「好!」承月将火折子吹旺,将暗室内的灯依次点起,点着点着,她才惊觉,这暗室里的烛台,多到令人啧舌! 「这个江清歌,为什么在暗室弄这么多烛台?」她嘀咕着,「要是怕黑的话,这些烛台的烛火也不够亮啊!这么多只,还比不上那种大烛……」 「啊!」 骤起的尖叫声打断她的絮叨。 是苏离的声音! ------------ 第349章 清歌传? 承月吓了一跳,丢下手中的火折子,拔腿就往苏离身边跑。 苏离站在那里,正对着屋顶发呆,身形微颤,一双眼睛圆睁着,眼底满满的惊愕困惑! 承月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瞅了瞅。 可是,那屋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又往四周看了看。 周围一切如常,并无任何意外发生。 苏离也并未遇到任何险情。 除了刚才救小娃儿弄的伤口外,她身上也没添别的伤。 承月松了一口气,好奇问:“姑娘,你看什么呢?” 苏离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 她看到了不该在这个世界出现的东西。 那个东西,是她在死后脱离这个世界后,在恶灵境看到的。 那时她的魂魄被萧凛放出后,整个人便往黑暗虚无处坠落,在坠落的过程中,前世的事,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倒放。 最后她落入一处暗无天日之地,人人皆云此处叫恶灵境。 随着她一起坠落的,还有一个装裱得异常精美的话本。 那话本从高处落下,砸在她脸上,厚重的纸壳砸得她额头生疼。 她顺手捡起来瞧了瞧,看到那封面上的清歌传三字,眼都红了! 等翻完整本书,发现自己所谓的前世之事,原来不过是这粗劣话本中的情节。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人生荒诞到极点! 她不知这本书是何人所写,书上亦未注明作者名称。 书名倒是写得挺清楚,竖排的三个花字,清歌传,美轮美奂,书封设计得极是花哨,还配了图,图上画的自然是这本传记的主人公江清歌。 另有几行小字,诸如什么一代宠后成长史,又是什么假千金真善美之类的,反正都是吹捧江清歌的阿谀奉承之语。 苏离只看到那封面和简介,就恨得眸内滴血!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要为一个恶毒放荡的女人着书立传? 将她吹捧得天下无双,任由她在书中肆意作恶不说,还要将真正无辜善良的人,写得那般凄惨! 那一刻,苏离恨不能立时找出这话本子的作者,将他千刀万剐! 可惜,她才刚刚翻完这本书,未及找寻与作者相关的信息,这话本便如烟尘一般消失在眼前,平空化为乌有。 其后苏离在恶灵境逢人便问,可惜,从未有人看过此话本,亦未听说过江清歌这个人。 直到苏离重生离开恶灵境,都再没见过这个话本。 可现在,她在恶灵境寻了十年的话本,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 承月燃起的那些烛火,形成一道耀眼的光环,那光环打在屋顶上,虚渺的光圈中,一本书悬浮其中,清歌传三字赫然在目。 苏离下意识的想要翻看书中内容。 一念起,那书页无风自动,里面的内容一点点的呈现在她面前。 与此同时,相应的内容,也在书页上方以画面的方式演化而出,如走马灯般飞旋而过。 书页翻过一页,“走马灯”转上几转,书页上的内容,跟画面竟是十分应景。 苏离粗略看了几页,很快就发现,这本话本中的内容,跟她之前所看的那本清歌传,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眼前这话本的剧情,倒是跟她重生之后发生的事一一契合,好像是将那些事记录了下来。 只是,所有的剧情,跟她之前看的清歌传一样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比如在群芳苑,明明是江清歌陷害苏离在先,苏离将计就计反杀。 在书中苏离却成了害人者,江清歌则是无辜被害。 再比如,这场瘟疫明明就是淑妃的人恶意投毒,天谴之说,不过是淑妃恶意抹黑。 在书中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天谴,是太子弑父所得的报应,江清歌依然是福运圣女,挽万民于水火之中。 换言之,这书是以江清歌为主角而写的,既然是女主角,自然还是真善美,苏离身为女配,当然还是假恶丑,甚至被江清歌毁掉的半张黑脸,也因此成为作者嘲讽她的理由,给她取了个外号,叫黑猪。 苏离原本看得满腔愤懑,看到“黑猪”两字,却又觉毛骨悚然! 她在留给江清歌的涂鸦中嘲讽她是猪。 这边书中竟然立马骂还了回来! 难不成,这书是江清歌的意念所化? 但以江清歌那点微末法术,又岂能造成这样的幻境? 不,确切的说,这其实不是幻境,而是一处结界。 独属于天境的结界术法! 要做出这样的结界,绝非普通修仙者能达到的,最其码需要两百年之功! 以江清歌现在的微末道行,根本就造不出这样的结界! 苏离用意念翻书,一心想要看到“瘟疫”过后的剧情如何,可让她意外的是,再往后翻,那书页竟是一片空白! 也就是说,剧情正好截止在江清歌挽救万民这个节点上。 再往下,则空空如也,画面亦随之消失,变成一片白茫茫。 苏离盯着这这空白的书页看了片刻,随即意识到,是自己重生改变了书中的剧情走向。 她改变了剧情,可是,却改变不了江清歌依然是真善美小仙女这个设定,包括淑妃萧玦江斐等人的设定,也如之前话本中那般光鲜伟岸。 自己和萧凛及亲人朋友,自然也还是顶着恶毒丑陋的设定。 按书中的剧情来看,男女主遭受了灾顶之灾,剧情就此顿在了那里,仿佛就连作者都不知该如何往下继续了。 “那就让我来帮你们结局吧!” 苏离看完半本话本,心头火起,足尖一跃,整个人腾空而起,如出鞘的利刃般,朝那结界中的画本刺过去! 她干脆撕了这话本,让这荒唐恶心的剧情,再也无法继续下去,让这书中的男女主彻底毁灭! 结界荡了几荡,像是随时都要爆裂开来,可最终却又稳稳的停在那里。 苏离不甘,咬破手指,催动血咒术,双掌用力朝那结界拍去! 凌厉的掌风似一把血色利刃,披荆斩棘,直将那结界划了条细细的裂缝! 苏离眼疾手快,一待细缝出现,即将手探了进去,一把抓住话本的边缘,想把它扯出来。 然而,扯不动。 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在了话本上,任是她如何用力都拿不起来! ------------ 第350章 只手遮天? 苏离上了倔脾气,死抓书页不肯松手,直将那边缘都扯得破碎。 既然拿不起来,那她就把它碎为齑粉! 她冷叱一声,将全身灵力汇聚于手臂之上,扯着话本胡扯乱摇。 那一瞬间,结界中立时刮起了一阵飓风! 书页在风中哗啦啦颤抖着,像是谁的手在那里惊惶的摇摆着,推拒着,可却倔不过苏离强大的内息! 眼见得那话本就要脱离结界范围,苏离耳边忽然响起承月的尖叫:“姑娘,别砸了!地室要塌了!快跑啊!” 苏离一惊,倏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暗室,此时正剧烈的摇晃着。 而她一双手用力撼动着的,也不是什么结界,而是暗室的屋顶! 屋顶已被她一双肉掌打出了一条两寸宽的裂缝! 这地室本就建在房屋之下,暗室的屋顶,就是上面房屋的地面,地面裂开,整个房屋自然失去了平衡。 “咯嚓”一声,屋顶一根横梁忽然应声而断! “姑娘小心!”承月一个箭步冲过来,将苏离推开。 苏离才刚撤离,那断裂的横梁便“啪”地一声砸下来! 地面立时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暗室内烟尘四散,十分呛人。 烛火被这股巨力一带,瞬间熄灭了大半! “姑娘,快走吧!”承月不由她分说,扯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可这个时候,苏离怎肯离开? 她推开承月,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屋顶。 屋顶的结界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手。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保养得不错,皮肤细腻白皙,就是十指略嫌肥腻了些,手上带着长长的护甲,颜色极艳丽炫目,腕间戴着一只彩镯,亦是十分的缤纷耀眼。 再往上,可看到一截袖口,袖口镶着五彩金边,被暗室内的光环映衬,愈显得光华灿烂。 苏离盯着这一手一袖发呆。 这般华丽灿烂的作派,为何看起来如此眼熟? 好像曾在哪里看过千百遍,看得人心底生出浓浓的憎厌! 她甚至都能闻到她衣袖拂动间遗下的香气。 那香气也极浓艳。 这是一个珠光宝气香气缭绕的女人。 这个女人,此时正缓缓拂动着手指,在那条裂缝上轻轻描画着。 随着她指尖轻动,结界裂开的那条缝,瞬间被弥平。 她的动作极随意,好似随手一挥间,便完成了修补。 然而那手指偏偏又透着股拿腔作调的感觉。 这感觉,也是如此的熟稔! 熟稔得令人生厌! “你是谁?”苏离怒喝一声,冲向结界。 可这一次,才刚挪步,便被一股大力推拒回来! 那力量如此之大,大到她几乎无法抵抗,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咚”地一声,她撞到了后墙上! 承月叫苦不迭,忙冲上前扶住她。 “姑娘,不,我叫你姑奶奶成不成?”她哭丧着脸,“这屋要塌了!求您了,跟我出去吧!你便算不为自己想,也得想想你怀中的小鬼崽子啊!他才刚活过来,你就要带着他赴死吗?” 怀中的小娃儿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话,忽然又“哇”地一声哭出来! “莫怕!”苏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再度看向屋顶的结界。 结界随着烛火的熄灭,已渐渐转暗。 唯有那只手,还停留在那里,被昏黄的灯影映着,瞬间放大了无数倍。 苏离抬头看着那手,脑中忽然想起四个字:只手遮天! “你便是帮助江清歌和淑妃的那个天境之人吧?”苏离昂头怒视着她,“你助纣为虐,令生灵涂炭,天道绝不会放过你的!你且等着吧!” “呵……”结界中传来一道尖细轻蔑的笑声,“一只死猫儿,还真当自己是人了?不过是个畜牲罢了!” 苏离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知道对方不会回答,也懒得多问,只照着她的句式反骂回去:“一只花里胡俏的扑棱蛾子,连个畜牲也算不上!” “咯咯……”怀中的小娃儿可能又听懂了,在她怀里笑得直打跌儿。 “死娃儿!”女人显然是被气到了,恶声恶气的骂了一句。 小娃儿人虽小,却不肯示弱,张开小嘴一阵咿咿呀呀。 虽然他看到苏离承月时也是咿呀作语,但那种咿呀,跟现在这种咿呀,却完全是两种腔调。 后者一听,就知道是愤怒的叫骂! 小小的人儿,小嘴叭叭的倒是挺利索,一边咿呀着,一边还冲着结界中的女人挥舞着拳头,奶凶奶凶的样子,把苏离逗得哈哈大笑! “死蛾子,你听不懂我家娃儿骂的是什么吧?”她扬声道,“我来给你翻译一下!他说,死蛾子你丑死了丑爆了!你这个花花绿绿恶心巴啦又肥又丑的胖头蛾!你早晚会得报应的!” “咯咯……”小娃儿拍着小胖手又笑起来。 一大一小的举动,成功激怒了那个女人。 她尖叱一声,忽地挥掌向苏离头顶拍过来! 苏离捅了马蜂窝,自然提前作好了准备,在她袖口微动之时,就已经开溜。 承月站在一旁看着她,见她仰头跟一个她看不见的人对话,一颗心操得稀碎。 此时见她终于肯溜,忙上前挡住她,为她断后。 苏离原以为,女人这一掌挥下来,定会天崩地裂。 谁承想,那一掌打在结界之上,竟然迅速反弹了回去! 暗室内安然无恙,结界内却又似开始动荡,隐约间,听见女人的惊叫声响起:“啊!” “她这是……摔了?”苏离停下脚步,看向屋顶。 屋顶的结界此时已经彻底消失了。 自然也就无从得知结界中的那个女人到底怎么样了。 苏离看着满室狼藉,叹口气:“这都什么事儿啊!” 承月都快哭了:“是啊,这都什么事儿啊!” 今晚对于承月来说,就跟做梦一样! 还是长这么大从未做过的,最最稀奇古怪,最最荒诞不经的那种梦! 泡在琉璃瓶里的死婴,说活就活了,还特别的聪明可爱,骂人也特别厉害。 空空荡荡的屋顶,忽然长出了一只巨手,那手跟屋顶一样大不说,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在那里说话。 一开始她以为苏离疯了,才会跟屋顶较劲。 不过听到那女人说话后,她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 ------------ 第351章 原来你们都在! 这么疯狂的世界,这么疯狂的夜晚,让承月走出地室后,整个人仍有点飘。 哪怕脚踩在了实地上,哪怕看到了满天星光,闻到了枯枝冷霜的气息,听到了鸡鸣狗叫,她依然没有半点真实感。 直到回了济世药馆,看到门前那挤挤挨挨的患者,以及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孙晨和何良,她方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回到人间了。 刚刚在暗室那一段,她感觉自己一忽儿在天上,一忽儿又下了地狱。 这上天入地的感觉,令人头秃。 “苏姑娘,你们回来了!”孙晨喜滋滋上前汇报敌情,“我们的人正盯着刘章,很快就可以收网了!” 苏离点头,正要说什么,一群百姓忽然跑过来,将她紧紧围住了! “阿离!”一个面黑如炭的年轻男子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原来你就是那个黑丫头!你骗得我们好苦啊!” 苏离听到这声音有点熟悉,犹疑道:“许姐姐?” “嗯嗯!”许蔷用力点头,“你不知道,你跟在江污歌后面点头哈腰的,我看你不顺眼,差点想要干掉你!” “我也想动手来着!”一个苗条清瘦的半大小子蹦出来,穿得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乞丐。 不过,苏离听到她的声音,就知道她不是乞丐。 她是大萧的公主萧素锦。 “公主殿下竟然也在!”苏离轻笑,“你这个样子,便是站到我面前,我也认不出来!” “阿离,我们也在!”又有两个人站出来,其中一人腿脚略有点不灵便。 苏离一眼便认出来,他是苏惊寒。 不过苏惊寒的那张俊颜之上,这会儿贴满了络腮胡,瞧着跟以前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表哥!”她欢欢喜喜迎过去,“你也来了!” “再猜猜我是谁?”苏惊寒身边的矮个男子朝她摇头晃脑。 苏离失笑,伸手揽住她:“当然是我心爱的表姐啊!” “还有我们我们!”外围一群人没能挨得上,此时都跳起来朝她挥手,“阿离,猜猜我是谁?” 这下苏离真猜不出来了。 因为这几人都易过容不说,这会儿又故意拿腔作调,改变了原来的声音,根本就难以辨认! “没认出来?”其中一人撇嘴轻哼,“那天在群芳苑,我们说了要做好姐妹的!结果才几日未见,你就不识得我了?” 这腔调一出来,苏离立时认出来:“花姐姐?” “哎哟,还能记得我啊!”花无月嘿嘿笑,“算你有良心!” “阿离,我是茵蔓!”李茵蔓笑着自报姓名。 “茵蔓你也来了?”苏离讶然,“这个时候,到处都乱糟糟的,你们不好好的在府中待着,大半夜的乱跑,若是家人知道了,会不会罚你们?” “才不会呢!”李茵蔓摇头,“我爹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城中百姓遭殃,我们既然侥幸平安无事,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能尽一分力,便尽一分力,能帮他们一点,便帮一点!” “是啊!”花无月用力点头,“我爹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听说我偷偷跑出来帮助灾民,不光没骂我,还狠狠的夸了我一顿呢!” “两位大人都是悲悯天下之人!”苏离为之心喜。 朝中虽有江斐温修这样的蛀虫,可是,还是有一部份官员不曾泯灭良心。 “苏姑娘!”又有两人上前来,对着她微笑点头。 这回苏离是真没认出来。 脸自是不用说,都易容认不出来,那声音也不甚熟悉。 但既然能上前的,必是她熟识之人,遂笑问:“两位是?” “他们是谢府的!”萧素锦忙在旁介绍,“这是欣姐姐!这是云远哥哥!” “原来是谢姑娘和谢公子!”苏离失笑,“原来我做黑丫头的时候,你们全都在!” “可我们不知道你是黑丫头!”苏惊寒哭笑不得,“大家看你溜须拍马,很不顺眼,若不是孙侍卫有话在先,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差点就对你下手了!” “我敢跟你们说吗?”孙晨摊手,“你们这些人那么冲动,若是知道了苏姑娘的身份,肯定会忍不住一直看她,万一看露出馅了,岂不是鸡飞蛋打?” “这倒也是!”许蔷点头,“别人不说,要是我知道,肯定会忍不住一直瞟她!哈哈,阿离,你献媚的样子,真的恶心死了!恶心得我老想揍你,幸亏我这回比较乖,没冲动!不然……” “不然你这脑袋肯定开花了!”承月在旁慢悠悠的接了一句。 “我脑袋开花?”许蔷撇嘴,“阿月,你是忘了你小时候是我揍大的吧?” 承月摇头:“没啥印像了!我只记得从五岁起,我们殿下就揍得你满地找牙!就这会儿,牙还缺着一颗吧?” 她说着伸手在许蔷嘴角扒拉了一下。。 虽然灯光晕暗,可大家还是清晰的看到了美人雪白贝齿间的的一个黑洞。 “你个死丫头!”许蔷跳起来,追着承月打。 众人齐声哄笑。 苏离笑笑,看向谢新和谢云远:“老夫人和夫人现在情况如何?” “基本已恢复正常!”谢新笑回,“多亏了阿离妹妹!” “若没有阿离妹妹,这京中怕是没有谢家了!”谢云远退后一步,向苏离深施一礼,“那日府中混乱,还未认真谢过!今日权且补上!等事情一了,祖母定会设宴相邀!” “谢公子客气了!”苏离笑着摆手,“如今我外祖家人都住在谢府,承蒙你们庇佑,该我谢你们才对!” “阿离说这话便是见外了!”谢新道,“我忽然想起太子哥哥之前说的话了,他说你与他之间,不必言谢!苏家跟谢家,亦是如此!我当你是亲人,也当阿寒哥哥和灿之姐姐是亲人,谢家与苏家,如今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对,是一家人!”谢云远用力点头。 “好!”苏离笑着点头,“从今往后,我便当你们是兄长姐姐了!以后谁都不要谢来谢去的!一家人同舟共济,不分你我!” “同舟共济,不分你我!”萧素锦笑着握住她的手。 其他人也都笑着把手搭上来,一群年轻人围在一处,放声朗笑。 笑声惊醒沉睡中的小娃儿,他伸伸懒腰睁开眼,看到眼前忽然多了那么多人,且个个都是丑八怪,小嘴一撇,“哇”地一声哭出来! ------------ 第352章 你觉得他像谁? 花无月离苏离最近,其实早就看到她胸前绑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 但她以为是药草包裹之类的,没往别处想。 此时猛不丁听见包裹里传出个婴儿声音,吓得一跳:“什么鬼东西在叫?” “不是鬼东西,是小娃儿!”苏离忙将襁褓解开来,将小娃儿抱在怀里柔声哄着。 “哪来的小娃儿?”众人一齐凑过来瞧稀奇。 “呃……”苏离轻咳一声,“路上捡的!” “对,捡捡……捡的!”承月结结巴巴道,“不知谁家的小娃儿落下了,好可怜的!所以我们就抱回来了!” “她定是饿了!”苏离伸手拭干小娃儿的眼泪,“得找法弄点东西给他吃!” “这么小的娃儿,只能吃奶吧?”花无月好奇的盯着小娃儿瞧,“可是,这会儿,去哪儿给他找奶娘?” “奶娘没有,奶牛行不行?”许蔷笑问。 “有奶就是娘!”苏离忙道,“奶牛在哪儿呢?离这儿远不远?” “不远!”许蔷伸指往某处指了指,“呶,那不就是嘛!” 不远处的小巷里,果然看到一头牛车,一个老人家正坐在上面,怀里还抱着只小牛犊儿,想来,是京郊村落里的患者,乘牛车来城中瞧病的。 老者离他们不远,方才小娃儿的哭声又十分嘹亮,他早就听见了,一直往这边瞧着,自然也将苏离等人的对话听在耳中。 此时见苏离望过来,便笑着向她招手。 “姑娘若不嫌弃的话,便带着娃儿过来吧!” “不嫌弃!”苏离躬身致谢,“多谢老伯!” 她将小娃儿抱过去,苏惊寒那边端了只干净的碗,递给老者。 老者接过碗,自去挤牛奶,那牛奶水很足,很快便挤了满满一碗。 苏离怕生牛奶小娃儿喝了闹肚子,便又倒进铁锅中煮沸,晾到温热,方喂给那小娃儿。 原本还担心这娃儿太小不会用勺子,没想到人家直接对着碗哧溜溜喝起来,一口气竟将那碗牛奶喝得一干二净,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儿,对着苏离又咿咿呀呀的笑开了。 “真是好宝宝!”苏离心中欢喜,拧了湿帕子,拭尽他唇角奶渍和脸上污秽,见他笑得奶甜可爱,忍不住对着他那肉肉的小脸啪唧了一下! 小娃儿被她一亲,笑得愈发开心,小胖胳膊搂住她的脖颈,小脑袋在颈窝里乱拱。 那股子亲昵劲儿,看得花无月十分眼热。 她生就孩子心性,对于猫啊狗啊娃儿什么的,没有半点抵抗力,此时见这小娃儿奶憨可爱,忍不住张开手嘬起嘴:“来来,让姨姨也亲亲抱抱!” 苏离自然不会拒绝,将怀中小娃儿递给她。 哪知花无月手还未触到,小娃儿便“哇哇”哭起来,小身子使劲往苏离的方向扭,那抗拒之意极为明显。 苏离无奈,只得又把他抱回来。 “你不喜欢花姨姨吗?”她笑问,“她可有趣了!” 小娃儿可能听懂了,小脑袋摇得跟拔浪鼓似的。 许蔷在旁促狭大笑:“花无月,你被拒绝了!哈哈!看你以后还敢再吹牛,说你是孩子王!” “这娃儿他……暂时认生罢了!”花无月对待小娃儿一向耐心极佳,“没关系,等以后你跟花姨姨熟了,就知道我有多好!” 说完,伸出手指,在小娃儿那软软嫩嫩的嘟嘟脸上轻轻一戳,咧嘴傻笑:“嘿嘿,宝宝,你长得好漂亮!比姨姨见过的所有宝宝都漂亮!” “这倒是真的!”许蔷用力点头,“我以萧京第一美人的眼光发誓,就这娃儿的容貌,绝对是天下无双!我也不过就是个倾国倾城色,他这容貌,将来大了,倾天下也不为过!” “噗!” 人群中有人笑出声。 许蔷拧头望去,正好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正心虚的往苏惊寒身后躲。 “谁?”她歪头去瞧,“你笑什么?” “没……没没什么……”那人结结巴巴答,“而且,我……我不是笑……” 许蔷皱眉:“可我明明听到你在笑!” “我……我是在……打喷嚏……”那人被她追问两句,更结巴了。 “对,温兄在打喷嚏!”苏惊寒笑道,“这个我可以证明!” “温兄?”许蔷眉头皱得更紧,“哪个温兄?京城姓温的,不是都被抓起来了吗?” 说完不待那人回话,便又道:“你看,姓啥不好?非得姓温!搞得到处都是瘟疫!” “姑娘,话……不能……这么说……”那人在苏惊寒后头探头探脑,“在下……又不是姓瘟疫……那个瘟……在下,姓姓……那个温……” “妈呀!”许蔷抱头,“好好的一句话,让你说稀碎!罢了,懒得听你废话!我还是看娃儿!” 她扭头继续逗弄苏离怀中的小娃儿,片刻,忽道:“这小脸蛋儿……我怎么觉得有点面熟呢?” “你也觉得面熟?”苏离一怔,“承月也觉得面熟呢!难不成,是你们两人共同认识之人?” “嗯?”许蔷挠头,看向承月,“你觉得他像谁?” 承月摊手:“很熟!但是,想一路没想起来是谁!那种感觉,就是又熟悉又陌生!” “我也是这种感觉!”许蔷深以为然,嘴里嘀咕着,“又熟悉又陌生,会是谁呢?” 她俯身仔细端详着小娃儿。 小娃儿往苏离怀里缩了缩,嘴里又咿咿呀呀起来。 苏离:“……” 这声音,怎么感觉又在骂人? 还好,许蔷没感觉出来。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娃儿的脸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眉头也越皱越紧,奈何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倒是离得近了,愈发现这小娃儿面容之俊。 “啧啧,这才多大点孩子,就生得这般好看!”她感叹道,“就这小模样,长大了,不知要令多少女人心碎!亏得我从小到大,见惯了自己的美貌,早已看淡世间所有美人!若不然,我都想跟你订个娃娃亲!” 她的话音未落,人群中忽然又“噗嗤”了一声! 这次的声音,其实十分轻微。 但是,许蔷并非寻常人,耳力特别敏锐。 这回,她确定自己听得很清楚。 这个声音,还是刚才那人发出来的! 她倏地扭头望过去。 ------------ 第353章 抱抱抱抱…… 那人影缩在苏惊寒身后,只一片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 “藏首又露尾!”许蔷轻哧,“有胆嘲笑别人,没胆站出来?” “不不不……不是嘲笑……”那人小心翼翼,结结巴巴解释着,“在在下是是……” “是又打喷嚏了?”许蔷瞪眼。 苏惊寒轻咳一声举起手:“我……” “你闭嘴!”许蔷一个箭步走到他面前,想要伸手把那人揪出来,却被苏惊寒拦住。 “许大美人,温兄胆儿小,你别吓到他!” 温兄? 苏离一怔,目光在那人身上一掠,唇角微扬。 原来温槿安也来了。 这个时候,他这样的性子,愿意站出来,想必是终于想通了,不愿再缩在壳里自我消耗了。 “谁吓他了?”许蔷轻哼,“明明是他先嘲笑我的!” “不不不是……”温槿安结结巴巴分辩。 话未说完,就被许蔷截住话头,“你当我蠢的吗?你是打喷嚏还是嘲笑我听不出来?” “并并并非如此……”温槿安急得快哭了,“在在在下真无心嘲笑姑娘,在下也不知怎么的,就……就……” 就觉得很有趣。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遇过这般自信的姑娘! 明明面黑如炭,其貌不扬,可她夸起自己来,却是那般的自然自在,好像她的确如自己所说的那般美貌一般! 温槿安自卑已久,乍然看到这么一个自信过头的姑娘,觉得十分的新鲜。 听着她的话,再看着她那张脸,莫名有种喜感。 他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笑了。 笑了一次也便罢了,还没忍住笑了第二次。 温槿安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份了。 “姑姑姑娘……抱抱……”他结结巴巴道歉,话未说完,再次被许蔷打断。 “你还要抱抱?你不光嘲笑本姑娘,这会儿又要开始调戏了吗?你好大的胆!” “啊?”温槿安人急得乱摆手,“不不不是!在下没……没要抱你!!下是想说抱抱抱……” “得!”许蔷摊手,“刚才还要抱抱,这会儿,要抱抱抱!罢了!难得有人敢抱本姑娘,你既然这般有诚意,本姑娘就让你抱抱吧!” 说完,一个箭步窜到那人面前,伸手把他从苏惊寒身后揪出来! 人出来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 先前听这人说话畏缩结巴,便以为定是个猥琐窝囊之人。 谁想这会儿立在灯光下的年轻男子,身形清瘦,面色苍白,模样清俊,黑眸中满满忧郁惶然之色,在灯火映照下,破碎迷离,叫人莫名生出保护之心。 许蔷愣怔片刻,问:“你是温家哪一位?” “在在在下……温槿安……”温槿安报出姓名,对着许蔷深施一礼,“姑姑姑娘……误误误会了,在下方才是想说抱抱抱抱……” 他愈急愈结巴,连说了四个抱字,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许蔷原本有点小生气,这会儿却被他逗得大笑:“天哪,你这人,真是太有趣了!行了,你让我抱一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张臂又要抱。 温槿安吓坏了,急急后退。 “喂,许大胖!”承月笑骂,“大庭广众之下,你别对人家小公子耍流氓!” “我哪有?”许蔷一脸无辜,“是这小公子自已主动求抱抱!我不过是满足他!” “在下并无此意!”温槿安哭丧着脸道,“在下是想说抱……” 他说到这个“抱”字,咬了咬牙,又跺了跺脚,生恐再结巴。 苏离笑望着他,道:“温公子其实是想说抱歉吧?” 温槿安听到她的话,如逢大赦,用力点头:“就就像姑娘说的那样!我……我很抱……抱歉!让许姑娘困扰……但我方才……真的不是笑她……我……只是觉得姑娘很很……有趣……” “这样吗?”许蔷哈哈大笑,“那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温公子,本姑娘也觉得你很有趣!” “啊……”温槿安干笑,“谢谢谢姑娘夸奖……” “你是真心要谢吗?”许蔷忽然问。 温槿安被她问傻了,一时竟不知要如何作答。 这就是对她夸奖自己的话给出回应,还分什么真心不真心?他便是真心要谢,又能怎么谢她? 不过,见许蔷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瞧,温槿安还是点了点头:“当当……当然……” “那么,就用抱抱来谢我吧!”许蔷再度向他张开怀抱,“温公子,我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了!来来!我们哥儿俩,一抱泯恩仇!” 苏离:“……” 眼见得许蔷就要抱过去,她忙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这可是她家殿下的媳妇儿! 怎么能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 她家殿下不在,她得帮他守好! “许姐姐,你莫要闹了!”她笑道,“你瞧瞧温公子这脸,红得都快滴血了!你就别再吓他了!他胆儿真的小!” “是是是!”温槿安抹了把脸上的汗,用力点头,“求姑娘放放放……过……我胆儿……的确小……小得紧……” “我是要抱你,又不是要吃你,你怕什么?”许蔷吃吃笑。 “就你这德性,谁不怕?”承月翻翻白眼,把她拉到一旁,“你再多说几句,温公子就要晕过去了!” “真的吗?”许蔷歪头瞅了温槿安一眼。 温槿安本就面红耳赤,汗流浃背,被她这么一看,紧张得眼底都起了雾。 许蔷看着他那雾朦朦的黑眸,似孩子一般的无助茫然,心里那股保护欲瞬间又加深了不少。 “我见犹怜啊!”她低声轻叹,“公子莫怕!你不想我抱,那我便不抱!什么时候你想抱抱了,来找我便好!” 温槿安:“……” 他自幼被压制,向来习惯于缩在人群中,不显山不露水的状态,对他来说才是最舒适自在的。 这时候被迫站在众人前,已是千难万难。 万没料到,平生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还被一个姑娘家给调戏了! 我见忧怜…… 这姑娘,到底在说什么啊? 什么又叫想抱抱了去找她? 他不想抱抱。 他长这么大,就没想过要抱姑娘! 包括他面前的苏离,他都没想过要抱她! 而且,这种羞人的话,这姑娘怎么可以当着众人的面,这么随意自然的说出来? 这个姑娘,她她她……怎么能……这样? ------------ 第354章 阿离莫不是喜欢他? 温槿安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许蔷看着他那惶恐的模样,却愈发觉得这小公子可爱可怜! 她长这么大,见过很多俊美的男子。 可是,世间男子大多跟萧凛一样强势霸道臭显摆。 面前这男子却不一样。 他看起来像是她幼时打猎时追的一只小白兔,叫人不自觉生出满心爱怜! 许蔷盯着温槿安看得目不转睛。 苏离看到她眼底那异样的神彩,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虽不懂情,可是,还是能看出,许蔷对温槿安感觉很不一般! 此时她与许蔷几乎是贴身而站,两人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能看到她眼底倒映着温槿安的影子。 那灼灼的目光,连她都被烫到了! 苏离暗暗的为萧凛捏了一把汗! 她得赶紧把这两人分开! 不然,等萧凛回来,媳妇儿跟人跑了,他岂不是要痛断肝肠? 她朝承月使了个眼色。 承月会意,把许蔷往别处拉:“你别在这里狂言浪语了,快来帮忙发药吧!” 许蔷被她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目送她离开,苏离和温槿安同时轻舒了一口气。 这姑奶奶,总算走了! 她转身看向温槿安。 温槿安看到她,原本惶然的眸子,瞬间闪亮如星。 “苏姑娘……”他深吸一口气,攥紧双拳,主动开口,“方才我便想过去跟你打招呼,但人太多没能挨上,并非装作不认识……” “我知道的!”苏离笑回,“不过我倒真没想到温公子也会出来!” “其实……早该出来的……”温槿安抬头看向远处,“出来之后,觉得……心境开阔许多……众生皆苦,我所受的那点苦,委实算不得什么!” “是啊!”苏离点头,“你看现在,大家只要能活下来,便是幸运之人!” “到这个时候,方知以前那些担心顾虑有多可笑!”温槿安自嘲的笑,“人人皆会死,又有何放不开的呢?” “看来这回带温兄出来带对了!”苏惊寒轻笑,“不过温兄,你方才结巴得那么厉害,怎么见到阿离,却一点也不结巴了?” 温槿安一怔,显然自己也没意识到这点,愣了片刻后,扬唇轻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但我见到苏姑娘,心里便觉得格外的妥帖安心,心安静下来,自然也就不结巴了!” “我竟有这种疗效?”苏离扬眉浅笑,“那我以后便多同温公子说说话,没准说着说着,温公子这结巴的毛病,就彻底好了呢!” 温槿安听出她话中之意,一颗心嗵嗵乱跳,遂深施一礼:“那以后,在下便要多叨扰姑娘了!” “温公子客气了!”苏离笑回,“你是我表兄的好友,等京中之事平息后,原该常走动才好!大家都正是青春好年华,就该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琢磨着,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把温槿安改造成适合萧凛用的人材。 温槿安有大材,但这大材若想中大用,就先得帮他树起自信心,之后才有望走进朝堂,成为萧凛的助力。 她的心思很快又飘到萧凛身上,温槿安看着她言笑晏宴的模样,一颗心却跳得更快了。 不知为什么,这时他忽然想起方才那位许姑娘说的话了。 她说要抱抱他。 温槿安这会儿想抱抱苏离。 这个小姑娘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正中他的心意,他那皱皱巴巴的心里,此时被她熨得又烫又平整,说不出的温暖舒适。 不远处,许蔷一边烧火,一边往温槿安那边瞟。 她的听力绝佳,虽隔得有点远,依然能听到两人在说什么。 听到温槿安说到看见苏离就觉得安心妥帖,她的眉头微皱,待听到苏离说什么常走动,共享人世繁华之类的话时,她瞬间就有点坐不住了! “你干嘛?”承月瞪眼,一把把她按回去,“我警告你,不许再耍流氓!” “谁耍流氓了?”许蔷轻哼。 “不耍流氓干嘛老要抱人家小公子?”承月斜着眼睛觑她,“人家可是正经公子!你别胡来!” “你这话说的!”许蔷狂翻白眼,“他是正经公子,我不也是正经姑娘嘛!” 承月撇嘴:“你正经不正经的咱就不说了,但你算哪门子姑娘?哪家姑娘像你这样的?” “我哪样了?”许蔷轻哼,“我这两年改过自新装女人,我都成大萧第一美人了!哪家姑娘能像我这么美?” “得了吧!”承月不以为然,“美人皮下,包着一颗汉子心!” 许蔷冲她翻翻白眼,往锅底丢了一根柴,又扭头去瞟温槿安,看了半晌,撇嘴:“瞧这小子乐得,嘴咧得跟裤腰似的!你说,他是不是喜欢阿离啊?” “啊?”承月扭头掠了一眼,“阿离姑娘人美心善医术好,功夫又厉害,脑瓜子又聪明,有人喜欢她,岂不是很正常?” “也是!”许蔷哼了一声,顿了顿,又冒出一句,“阿离好像也很喜欢他的样子……” 承月吓了一跳,飞快摇头:“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许蔷反问。 “那还有为什么?”承月轻哧,“那小公子行事畏缩,说话结巴,阿离怎会喜欢他?你别忘了,她身边,可有一个全天下最好最俊美的男人呢!” “啧啧!”许蔷撇嘴,“你说这人是谁啊?” “你知道的!”承月骄傲的扬起下巴,“自然是我们家殿下!” “哎哟哟!”许蔷那嘴快撇到耳朵根,“知道他是你们头儿,那也不至于昧着良心说瞎话吧?” “我说什么瞎话了?”承月挑眉。 “你说他好,就是睁眼说瞎话!”许蔷轻哧,“他哪里好?他简直坏死了!也就那张脸,还勉强能瞧,不过跟那小公子没得比……” “跟他没得比?”承月鼻子都快气歪了,“许大胖,你这眼睛真的该去好好看看了!我等会儿就让阿离姑娘给你好好开点药!我们殿下比那小公子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哪里好看了?” “哪里都好看!那鼻子那眼那嘴那身材那……”承月说到一半,脑中忽然想到什么,愣在了那里。 许蔷那边则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就他那个鼻子眼睛嘴巴……” 她说到一半,也愣在了那里! 下一刻,两人同时扭头,看向苏离怀中的小娃儿,停留片刻后,又迅速转回头看向对方! “那小娃儿……”承月的嘴剧烈抖动着。 “跟萧姑娘小时候……”许蔷激动得手舞足蹈! ------------ 第355章 老和尚终于要开荤了? “一模一样!”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同一句话。 说完两人都傻掉了! 许蔷最先反应过来,感觉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兴奋得手舞足蹈! “萧姑娘居然有儿子了!哈哈!” “不对!这种不叫儿子,叫私生子!” “哈哈哈!萧姑娘居然有私生子了!这老小子真贼!愣是瞒得密不透风!你说,他是把哪家的姑娘搞大了肚子生的娃?” “什么啊!”承月跳脚,一把捂住她的嘴,“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殿下才不会做那样的事呢!” “事实胜于雄辩!许蔷嘿嘿怪笑,“娃儿都摆在那里儿!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他!能抵赖得了吗?” “娃儿……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相像而已!”承月坚决否认,“长得好看的人,本来就差不多!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她跟萧凛许蔷等人,自幼一起长大,太清楚对方儿时是什么模样了。 虽然苏离捡到那娃儿还小,但那五官眉眼,跟儿时的萧凛简直是如出一辙! 若不然,她也不会看到这娃儿的第一眼,就觉得他眼熟。 但是,要说萧凛有私生子,她绝不肯相信。 身为萧凛身边的心腹内卫,自家主子在做什么忙什么,她一清二楚,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和机会去跟一个女子私会。 再者,他也不是那种人。 自家主子的品行如何,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内卫更清楚了。 这么多年,跟他关系最密切的女人,也就只有面前这位许姑娘了。 但许姑娘在他眼里,跟李如风承影他们基本没有区别,不过是一个披着女人皮的兄弟罢了。 除了许蔷,他跟任何女人都没有什么交往,包括那位退婚的未来太子妃张雪韵,都不曾有机会出现在他半米之内。 京中喜欢自家主子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还有不少大胆的贵女主动上前套近乎,但无一例外的,都遭到他的冷遇漠视。 他生就一张冰山脸,不怒自威,再加上杀场宿将之名,寻常女子,根本就不敢靠近他! 承月歪着头,将这些年出现在萧凛身边的贵女细细数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令主子动心动情到与他共赴巫山的程度! 既然连这样的人都没有,那孩子就更不可能了! “绝无可能!”承月用力摇头,看向许蔷,正色道:“许大胖,我知你素来口无遮拦,但此事关乎太子殿下的声誉,万不可随意臆测,更不可同外人胡说!” 许蔷轻哧:“瞧你吓的!放心吧,我也不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这不就是跟你一说嘛!啊,对了,我得跟阿离说一声,哈哈,她要是知道……” 话未说完,嘴又被承月死死捂住了。 这回,捂得更紧更狠,差点把她捂得背过气去! “你干嘛?”许蔷憋得满脸通红,几近窒息,伸手用力推开她。 “这事,更不可与苏姑娘说!”承月压低声音,紧张兮兮的往苏离那边瞅了一眼,又揪住许蔷的衣领,“你快发誓!你永远都不会跟她透露一个字!” “为什么?”许蔷瞪着她,“阿离是自己人啊!又不是什么别人!” 承月剜她一眼:“你别问为什么,反正就是不能说!” 说话间,又往苏离那边瞥了一眼。 苏离正站在那里跟温槿安苏惊寒说话,隔得有点远,倒是没怎么在意她们这边的情形。 承月抚了抚胸口,为自己的眼疾手快感到庆幸。 主子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姑娘,若叫这姑娘知道他有个私生子,岂不是鸡飞蛋打? 不,不是私生子。 那就是个奇里古怪的鬼娃娃。 是从琉璃瓶里炸出来的! 绝不是他家主子生出来的! “奇奇怪怪!”许蔷见她神情紧张,顿觉这其中有事儿,歪头想了片刻,脑中忽然浮起萧凛去许府找她的事了。 那一次,他穿得像只公孔雀开屏,花里胡哨,亮瞎人眼。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见过他打扮成那幅鬼样子! 当然了,凭心而论,他那幅鬼样子还怪俊的,比起以前总是乌漆抹黑的模样,更显清俊明朗。 一直不在意容貌形像的男人,忽然破天荒的妆扮起来,能是什么原因? 答案只有一个,这个男人,他,红鸾星动了了! 他动情的对象,当然不可能是自己。 他当时去许府找的人,是苏离。 所以…… 萧姑娘喜欢上苏离了? 这个老和尚,终于要开荤了? “啊啊啊!”许蔷发现了一个比私生子更大的秘密,兴奋得嗷嗷乱叫! 这一声叫唤,简直堪比鬼哭狼嚎,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苏离自然也不例外。 她拧头看向许蔷。 许蔷见她望过来,对着她挤眉弄眼,扭腰乱舞,那幅搞笑模样,看得苏离两眼发花。 前世苏离跟她交往不多,对她了解并不深,只知道她是个热情爽朗又善良的姑娘,活泼灵动,但又不失优雅,是个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但现在的许蔷…… 苏离叹口气。 她这性子,比她表哥苏惊寒还要爷们几分! 跟温槿安比,那更是阳刚十足了! 当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就是,看着她现在这样子,再忆起前世萧凛因失她而痛哭之事,忽然就觉得那不像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更像是同袍战友兄弟情! 不过,不管是哪种情,反正许蔷对萧凛很重要就对了! 苏离懒得再多想,只对着许蔷点头微笑。 许蔷得到她的回应,立时屁颠颠跑过来,围着她边转边啧嘴,“哎哟哟,原来他中意的是你这一种……” 苏离:“??” “许姐姐,你说什么呢?”她笑问。 “没什么!”许蔷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啧了一声,“别说,眼光还真是不孬!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果然是个美人儿!虽没有我这般倾国倾城貌,但也绝对是甜美娇憨,我见犹怜啊!” 苏离哭笑不得:“许姐姐这是在夸我吗?” “不!我是夸那老小子眼光好!”许蔷嘿嘿怪笑,“原来他好这一口!哈哈!这只老牛,居然想吃嫩草!想得可真美!瞧着,我指定会让你吃得不那么顺溜!” 苏离直接听懵了:“许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什么!”许蔷伸手搂住她,目光往她怀里的小娃儿脸上一掠,又啧啧起来,“怪不得不敢让你知道!这都什么人啊!” 苏离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孙晨何良两人一脸兴奋的跑过来:“姑娘,鱼儿咬钩了!” ------------ 第356章 喝一口证明一下! 经过一番绞尽脑汁的谋划之后,刘章终于确定了下毒的地点时间和所用的人手。 要想让济世药馆的人现眼,那这毒,就必须下在他们所治的病患中间。 但直接给病患下毒,过于冒险,也容易暴露。 毕竟,药馆熬药用的那些大锅,可都有专人负责看守。 不出意外的话,萧凛留下的暗卫,就在那附近溜达。 再者,这样下毒也忒慢了,造不成多大的杀伤力。 要想打济世药馆的脸,那就必须让这些病患大量死亡,如此,才能显出福运圣女的厉害! 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在济世附近的水井里下毒。 往水井投毒,这就需要大量的毒药,才能达到应有的效果。 刘章从江府取到药后,便又跟江清歌商讨了一番,最终炮制出一大批毒药,分发给投毒的属下。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决定让这些属下冒充成普通民众,每人携带一部份毒药,借着去水井打水的机会,轮流将毒药洒入水井中。 这样,既不引人注目,也不容易被发现。 毕竟,病患那么多,去井边打水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便算是东宫内卫,也盯不过来! 更不用说,这个时候,正是黎明前最最黑暗的时候! 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刘章集齐了人手,将毒药分发出去,很快便赶到了济世药馆。 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们还装模作样的去药馆领了药丸,又借口口渴,去水井边打水。 水井旁此时人来人往。 熬制药膏需要大量用水,济世人手不够用,便有很多身强力壮的百姓主动上前帮忙。 大家你一桶我一桶往药馆挑,忙得脚不沾地。 看到他们,忙朝他们招手:“是过来帮忙的吗?” 刘章隐匿其中,听到这话,立时改变计划,笑着应承:“是啊!听说这边比较忙,我们正好没事,过来帮一把!” “兄弟你们来得太及时了!”领头的汉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笑道:“我们这几人这一晚上都在担水,这会儿累得腿软脚软,都快趴下了!” “你们几个过来,我们正好歇歇脚!”挑水工们笑着将水桶担子交到他们手中,“辛苦几位了!你们先干着,我们到那边喘口气,很快就来替换你们!” “依我说,你们不如直接回药馆喝口热汤暖和暖和!”刘章贴心道,“大冷天的,辛苦了这么久,肯定又困又饿!我们就是被派过来替换你们的!”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领头的汉子欣喜道,“那我们便不客气了!”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刘章巴不得他们早点走,那嘴自然是甜如蜜糖,“你们放心,我们几人年轻力壮,满身力气没处使,定能把这活干得好好的!” “好好!”汉子笑着点头,将手一摆,“兄弟们,咱们回了!” 几人说说笑笑着离去,很快,井边便只剩了刘章的人了。 “真是天助我也!”刘章喜不自胜,忙命手下打水。 一口气打上来十几桶水,见四周无人,忙挨个儿往里头放药。 “这放在桶里,可比放在井里更好使!”其中一名魔军窃笑,“堂主,咱们今儿可真是顺水又顺水啊!” “这就是天意!”刘章亦是喜得嘴都合不拢,“天意不可违!萧凛该死,那些贱民也该死!经此一事,我看哪个不长眼的再敢去济世买药!” “若真都放倒了,莫说是买药了,那些贱民的家属,能把那济世药馆砸个稀巴烂!” 一行人想到阴谋即将得逞,俱是幸灾乐祸,放完药即挑起水桶,大步流星往药馆赶。 药馆前此时正是忙得热火朝天。 刘章忙将水挑到大锅前,看向熬药的贺青,“掌柜的,水挑来了,现在要不要倒进锅里?” 贺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往他身后瞧了瞧:“你们一共几个人?” 刘章不明其意,但也没多想,随口便答:“一共八个人!” “八个……”贺青咕哝了一声,伸手在八人头顶点啊点,点到最后,面露微笑,“还真是八个!一个不多,一个也不少!你这小伙子,还挺实诚的!” “呵呵……”刘章装出一幅憨厚模样,“咱都是庄户人,没有那么多花花哨哨的心眼子!” “好小伙!”贺青朝他竖起大拇指,低头看他面前的水桶,又问:“你这水,干净吧?” 刘章一怔,总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但一时也琢磨不出他到底想问啥,便干笑答:“当然干净啊!现从那水井里打上来的!一点都不耽误,赶紧就挑过来了!” “好!”贺青点头,拿起水瓢舀了一瓢,递给刘章,“那你喝一口证明一下!” 刘章脑子里“嗡”地一下! 证明? 证明啥? 为何还要证明? 下一刻,他便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快跑!”他低喝一声,拔腿要跑,还未迈步,一人如猛虎如山,一下将他扑倒在地上! 是孙晨。 “王八犊子,我们盯了你一路,能让你跑掉?” 刘章的脸被压着,死死抵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他拼命的挣扎着,想要咬破领口的毒药自尽。 然而孙晨早有防备,直接将那衣领扯碎,又将他的双手绑上。 孙晨动手的那一瞬间,苏惊寒等人和一众内卫也是一涌而上,一群人围堵七个人,自是轻松异常,很快便将几人全都捆成粽子,扔在了地上。 这边的动静,自然吸引了百姓的注意,大家全都好奇的围过来! “掌柜的,出什么事了?”人群中有人发问。 贺青不答反问:“大家可知道,这次京中为何忽然会有瘟疫发生吗?” “这个……”众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摇头,“瘟疫这种事,说发生便发生了,谁能说清为什么?” “但这次,大家就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吗?”苏离从贺青身后站出来,“以往大疫,传染性极强,可这次大疫,却几乎没有传染性!以往大疫,不分贫富贵贱,便算是权贵也难以幸免,可这一次,京中权贵皆平安无事,只有普通百姓遭殃!” ------------ 第357章 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个……”一个中年富商样的男人犹豫着回道,“我听人说,是太子弑父遭天谴,施咒术拿百姓挡灾吗?那些当官的跟他都是一伙的,他自然不舍得下手,便只给我们这些人下手……” 话未说完,便被一个书生愤怒截住话头,“听人?那人是谁?”书生轻哧,“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子殿下这十数年来,一直为大萧百姓做事,长林军护佑大萧十数年,那人可曾为百姓干过一点有用之事?又可有立过什么功德?” 中年富商被他怼得满面通红,忙道:“我其实也不信的,只是方才苏姑娘问,我便将坊间传闻说与她听罢了!” “那你的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一人站出来,却是跟孙晨一起的杨丁,“关于天谴一事,大家早就不信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瘟疫,是淑妃指使魔教刻意投毒!” “对,就是投毒!”他身后的男人道,“我们还特意跑家中井口仔细搜索了一遍,找到了可疑粉末!把那粉末掺在水中,喂给鸡吃,鸡立马就咯血而死!” “我们那边也是一样!我就说那井沿忽然那般干净,肯定不正常!却原来,是有人投毒!” “这些人投毒是放在水井中,但权贵所喝之水,多来自山泉,所以他们没有中毒!不光是他们,住在山上的人,都没有中毒!” “他们刻意如此,就是为了让太子遭天谴的谣言得到证实!”苏离提气扬声,“京城瘟疫盛行,谣言四起,太子殿下百口莫辨,手中又无实证,是以,一直忍辱负重!毕竟,这个时候,解释远不如救人重要!但刚刚,我们终于抓到了这场瘟疫的制造者!” 她倏地看向刘章。 刘章被孙晨几拳打得鼻青脸肿,此时见她望过来,恶狠狠朝她唾了一口:“狡诈的死丫头!你扮成黑丫头跟在圣女身边,偷窃她的药方,这时候怎么有脸站在这里指手划脚的?” “你有脸!”孙晨恶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苏姑娘窃取药方,是为救这满城百姓的性命!你们呢?你们给满城百姓下毒,就为了抹黑太子逼宫!为百姓者若是没脸,你们这些祸害百姓的人,那脸不如直接剥了喂狗!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事,你又怎么有脸在这里指手划脚的?” “这禽兽!竟然给全城人投毒?”大家全都惊呆了! “这十几桶水,便是他们的罪证!”苏离冷哧,“如他所说,我的确设法窃取了江清歌的药方!我自认医术不错,但我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研制出解药!而那位福运圣女,身在牢狱之中,连病患的脉都不曾诊过,却说她可以灵力救命,还得一个一个的救!可我偷出的药方,却证明她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胡说八道!” “我们用她的药方,根本无需什么灵力加成,就可以治好大家的病!”贺青大声道,“可知她之前所为,就是要将这救命的特权,掌握在她一人手中!她要藉此收拢人心,赚得名声,却不管城中有很多病重的百姓,根本就没有病去等!” “按她的法子,她若想治好全城百姓,须费时良久!”苏离接着道,“可是,此毒病程急危,在等待的过程中,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枉死?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可是,她却不管不问,只想着捉神弄鬼,维持她那福运圣女的名称!其心,可诛!其人,该杀!” 她这番解释,清楚又明了,百姓又不傻,今晚经历了那么多事,只要静心一想,便知孰是孰非,很快便都愤怒叫起来! “杀了江清歌!” “杀了淑妃!” “杀了魔教这帮狗贼!为枉死的人报仇!” …… 愤怒的咆哮声,如同惊涛巨浪,将刘章等人深深淹没。 众人想到枉死的亲人,抓起手中的物事朝他们狠狠砸过去,很快,几人身上便一片狼藉! 原本扮成百姓隐没在人群中的魔军,见到此状,正要偷偷溜走,却不想,还未及迈步,便被身边同样乔装打扮的内卫擒拿。 刘府。 原本排起长队的府门前,此时已是空无一人。 府内,零零星星几个患者,此时看到江清歌神思不属,面色阴沉,也都觉得不对劲。 这位福运圣女,自从听到济世药包也有解药后,那张原本温柔和善如仙女般的脸,便彻底垮了下去。 这一垮,就有点吓人了。 大家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若这位圣女真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想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那济世也有解药,她该为此高兴不是吗? 可她一点也不高兴,她那脸上,写满仇恨忿然! 大家看到她这个样子,不自觉又想起了之前听到的投毒说。 只有下毒的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用切脉问诊,便直接给出解药。 因为仁济药馆之事,大家对她的印象本就很差,只是因为她能救命,不得已才来巴结她。 这会儿看她这个样子,济世那边又是红红火火,自然也生了离意,趁着她回房之时,直接走了个干净! 江清歌拿着药丸从药房中走出,迎接她的,是空荡荡冷飕飕的院子。 秋风过户,吹得她遍体生寒,瓦上隐约有寒霜暗结,那银白的光,闪得她心里一阵阵发颤。 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自己这次可能又要输了! 这预感让她心神不安,坐卧不宁,左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在院中踱了一阵后,她再次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之前她已经派出去三个了,可个个都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 这一次,这个人倒是个伶俐的,笑着对她道:“圣女若是担心,不如咱们一起去瞧瞧可好?反正这会儿,你的病人也全都跑光了!大家都不稀罕你的灵力了!” “大胆!”江清歌倏地看向他,咬牙切齿,“你怎么跟我说话的?你是活腻了吗?我可是福运圣女!” “呸!”那要唾了一口,“你明明是霉运恶女!谁遇到你谁倒霉!京城的百姓遇到你,那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把大家害成这样,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真是恶心死人!” ------------ 第358章 死鸭子嘴硬! “你疯了吗?”江清歌恶狠狠的瞪着他,“你是不是觉得你们老大出去了,就可以对我无礼了?你知不知道,就连魔尊都对我礼敬有加?若他知道你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信不信他把你活剥了做灯笼?” “我不信!”那人吃吃笑,“死人可剥不了我!倒是他的皮,现在不知道有没有被太子殿下剥了做军鼓呢!” “死人?”江清歌的脸倏地变了,尖叫道:“你居然敢骂魔尊!贱种,你果然是活腻了!来人,把这贱种的舌头割了,喂给狗吃!现在就做!立刻!马上!” 她那尖细的声音,在黑寂的院落显得格外惊悚。 然而,回应她的,却唯有忽啸而过的寒风,以及,方才那人低低的嘲笑声。 江清歌隐约觉得不对,下意识的往四周望了望。 这才发现,原本守在她身边的人,不知何时,都已换成她不认识的陌生面孔。 这些人听到她的话,没有一个人当回事,都站在那里挤眉弄眼吃吃笑。 方才那人,笑得最是夸张,捂着肚子叫疼:“江污歌,怪不得苏姑娘要骂你猪,你果然是蠢笨如猪啊!你看不出我们是谁的人吗?” “我估计她看不出!”他身边的人怪笑,“她那眼睛长在天灵盖上了!跟瞎子一样!蠢成这样的人,居然还敢挑战我们太子殿下,真是不自量力!” “你们……太子殿下……”江清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失声叫:“你们是东宫内卫?” “正是小爷!”东宫内卫周扬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江污歌,你跟刘章所做的那些事,我们全都看在了眼中!你们完蛋了!等着接受城中万民的审判和唾骂吧!” “给城中百姓下一次毒不够,居然还敢下第二次!”内卫胡砚怒啐了一口,“你们简直禽兽不如!那心呀,比屎壳郎还黑呢!” “要不大家怎么都叫她江污歌呢!”周扬轻哧,“真是个恶臭至极的女人!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不!我不信!”江清歌嘶吼着,拼命的往后退,“魔尊不可能死!他比萧凛那贱种厉害多了!他手下有那么多魔军!他怎么可能输?一定是你们在诓我!我绝对不信!” 她尖叫着捂住了自已的耳朵。 好像这样就能把刚刚听到的话从耳朵里赶出去,就不用接受那般可怕的现实。 然而,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幻想。 却是苏离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 很快,空荡荡的院子里,却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除了她和许蔷等人外,其他皆是城中百姓。 看到这么多人忽然出现,江清歌的心一个劲的往下沉!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又退,本想直接逃进房间,却被周扬伸手扯回来,掼在走廊的台阶下,摔得鼻青脸肿。 众人此时看到江清歌,俱恨得眸内滴血,恨不能扑过去咬她一口! “你这恶毒的女人,你坑得我们好苦啊!”一个老妇人哭着扬起手中的拐杖,对着她劈头盖脸砸过去,“你还我孙女的命来!可怜我那孙女儿,才不过两岁,活泼伶俐,就这么被你们这些禽兽毒死了!” “不是我!”江清歌抱着头躲避着老妇人的拐杖,一边尖声狡辩,“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听说你们出事,不顾病伤之体,熬夜为你们治病!我的药丸你们也都吃了,明明就很效的,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害人?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诬陷我?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我去你的良心!”杨丁怒骂,“你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这会儿竟然还有脸在这里装好人!” “我本来就是好人!”江清歌抵死否认,“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投毒?京中大疫之时,我可是在牢房里!” “你是在牢房里,可是,他们可是在外面!”孙晨冷哧一声,抓过鼻青脸肿的刘章,扔到她面前,“你跟他之间谋划的那些事,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们瞧得一清二楚!你休想再狡辩!” 江清歌看到半死不活的刘章,知道他失败了,一颗心直接坠到了谷底! 心里恐慌到极点,嘴里却仍一径喊冤:“我跟这人又不相熟,我怎知他是什么人?我是如何与他相识的,你们不都看在眼里?他们冒充成普通百姓,忙前忙后,我又怎能想到他会是恶人?我这一夜一直不停的救人,又怎会知道他会跑到济世药馆下毒?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说我跟他勾结?总不能光靠你们一张嘴说吧?你们总得拿出实证来!” “实证……”苏离轻笑,“实证你刚才已经说出来了啊!” 江清歌恨恨的掠了她一眼,扭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刘章下毒之事,我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刘章在济世药馆下毒之事,在我们来之前,没有任何人告诉你……”苏离冷笑,“我们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他是去济世药馆下毒了!江清歌,这若不是实证,什么是实证?” 江清歌被她怼得一噎,随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面色一白,但仍红口白牙狡辩:“怎么没人说,刚刚这老婆子不就嚷嚷着说我毒死了她的孙女儿?” “可老婆婆的孙女并不是在济世医馆中的毒!”承月冷哧,“你却一口一个济世医馆,江清歌,都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有脸狡辩?” “反正我没下毒!”江清歌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来,脖颈一梗,冷笑道:“你们看我不顺眼,想杀尽管杀,我绝无二话!但若想往我头上泼脏水,想都别想!清者自清,我江清歌行事,问心无愧!我拖着病体解民倒悬,便算因此冤死你们之手,我亦无怨无悔!” 言罢,霍地站起来,摆出一幅视死如归睥睨众生的模样来! 众人俱是看得牙根发痒,摩肩擦掌想要上前教训她,一条高挑身影先于他们窜了出去! 是许蔷! 她冲到江清歌面前,对着她那张厚颜无耻的脸,恶狠狠的甩了过去! ------------ 第359章 敢,还是不敢? 她的手劲很大,只一耳光,江清歌便似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到台阶上,额角立时鲜血狂涌。 许蔷犹觉不解恨,上前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好个恶心人的玩意儿!铁证如山你还抵死不认!你以为你不认罪,我们便拿你没办法了吗?”她边打边骂,“老子直接打死你,省得你在这里胡扯八道膈应人!” 江清歌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仍死硬到底,嗷嗷叫着:“你们可以打死我!但休想诋毁我的清白!!我就是清白无辜的!我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人在做,天在看!苏离,你可以构陷我,可以杀了我,但想要我认输,想让我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永远都没有可能!你便是找出再多的证据也没用!哈哈哈!” 她疯狂的笑起来,笑了几声,喉间忽然被血哽住,趴在那里狂呕了一阵。 然而一待好受些,便又尖叫着喊冤,“无论你们如何构陷,都改变不了我!我就是挽万民于水火,人人称颂的福运圣女!人人都当敬我爱我,众星捧月,簇拥在我身旁!这就是我的命!是上天给我的命!苏离,你便算机关算尽,绞尽脑汁,都改变不了我们各自的命数!你改不了!永远都改不了!” 苏离闻言轻笑,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 “江清歌,你既然说自己是无辜的,那么,你敢把你的手给我吗?” 江清歌一怔,随即高声答:“有何不敢?” 说着,将手伸出来,挑衅道:“你莫不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拆了我的手骨吧?告诉你,没用的!你便算是将我身上的骨头尽数拆净,我亦绝不会屈服的!” “想多了!”苏离满面嘲讽,“你的骨头那么臭,我没兴趣拆!倒是你这指甲,我挺感兴趣的……” “指甲?”江清歌一怔,下意识的把手往回缩,“你想拔我的指甲?贱人,你果然恶毒!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了吗?我绝不……” “你脑子里整日转着的,就是这些事!”苏离轻哧一声,举起她的手朝向众人,朗声道:“她和刘章在药室制毒,是内卫亲眼所见,但现在她抵死不认,既然人证她不认同,我们便换个物证吧!” “苏姑娘,何必再跟这毒女费话?”杨丁大声道,“经过这么多事,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我们可不管她认不认,我们大家都确认了!她和刘章淑妃魔教就是一伙的!” “对,他们就是一伙的!”众人纷纷道,“她在这里装神弄鬼,非说用什么灵力才能解毒,可苏姑娘你拿到的药方已经证明,事实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大家现在都笃信你,信太子,才不会信这个臭名昭着的烂恶女人呢!” “多谢大家信任!”苏离对着众人深鞠一躬,“不过,该证明的事,我还是要证明!” 说完,转向承月,“月儿,取两只碗来!” “好!”承月用力点头,很快,便将碗端来递给她。 苏离将碗放到地上,又将江清歌的手高高扬起,放到了明亮的风灯下。 “诸位瞧清楚了,我现在,要将她指甲缝里的东西抠出来,放到碗中!” 江清歌本来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听到这话,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面色骤然变得惨白! “怎么?怕了?”苏离目光落在她脸上,满面嘲讽,“江清歌,你怕也无用!你方才不是说,清者自清吗?那么,现在,当着众人的面,就让大家好好的看一看,你是清还是浊!” 言罢,叫过队伍前面的一位老妇,道:“这位婆婆,请你过来帮忙!” “好!”那婆子从善如流,站到她面前,端起碗放到江清歌手下。 苏离则当众折下院中一棵大树上的细枝,往江清歌的指缝中轻轻戳去! “啊!”江清歌拼命挣扎,鬼哭狼嚎,“苏离,你想折磨我就明说,何必用这般阴险的招数?你太恶毒了!” “呸!”那婆子重重的唾了她一口,“老身长到五十二岁,真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苏姑娘若真要拔你指甲,你这会儿早就流血了!她动作这么轻,根本就不曾伤到你!大家可都长着眼睛呢!” “就是啊!”队伍前面的人纷纷点头,“这恶女惯会装腔作势!怕是又想用这种方法,让我们觉得苏姑娘恶吧?可惜,大家眼睛亮着呢!分得出谁善谁恶!” 江清歌怪叫一阵,反引来唾骂无数,自知无用,可别无他法,只能拼命挣扎,想要阻止苏离的动作。 可是,苏离的力气大得惊人,明明十指纤纤,可落到她的手腕上,却似被铁钳狠狠钳住,不挣扎还好,愈是挣扎,愈是痛得刺骨! 她痛得涕泪横流,却仍负隅顽抗。 不过,这点抗争,就如同案板上蹦跳的鱼一样徒劳无用。 苏离的动作利索干净,很快,便将她十指间的物事尽数抠出来,里面自然少不了一些脏物和血迹,但最多的,却是一种细小的白色粉末。 “苏姑娘,这是什么?”婆子好奇问。 苏离神秘一笑:“婆婆莫急,待会儿您便知道了!您先帮我把这碗端好!” 说完端着另一只空碗走向刘章,“现在轮到你了!” 刘章被打得满脸是血,此时被捆成只粽子,像条死狗一样扔在那里,闻言只是翻翻白眼,想说什么,嘴里却又喷出一堆血沫。 苏离拿着碗蹲到他身边,重新换了根新枝,也将他十指间的物事都抠出来。 抠完后,她将两只碗放到了一起。 众人一齐凑头去瞧。 两只碗里的白色粉末虽然有多有少,但从外形来看,一模一样! “江清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许蔷怒喝。 “这有什么?”江清歌咕咕怪笑,“刘章本来就一直在帮我治解药,我们两人指甲中残留了药粉,这有什么稀奇的?” “那么,这解药,你敢喝吗?”苏离笑问。 江清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本就惨白的面色,此时隐隐透着青灰色,瞳孔亦在不断收缩着。 “敢,还是不敢?”苏离步步紧逼。 ------------ 第360章 就是在算计她! 江清歌不说话,只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液,额头上的汗亦愈出愈多。 苏离冷哧一声,往两只碗中各注了半碗清水,一碗拉过刘章,直接灌入他肚中。 “这碗我来灌!”许蔷撸起袖子,薅起江清歌的头发,承月在旁帮忙,捏住了她的下颌。 两人俱是武功高手,这一上手,江清歌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碗毒药水灌进自己肚中。 这时,先被灌的刘章已经开始有了反应,一张脸忽然变成了可怖的黑紫色,舌头像狗一样伸出来,在那里嗬嗬有声! “这药好毒啊!”众人齐声惊叫,“这才几息功夫,居然就成这样了!” “可不是嘛!”大家看到刘章的可怖情形,俱是后脊背发凉,“亏得苏姑娘和太子殿下的人机警,及时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不然,咱们岂不是一命呜乎?” “这些人,真是太可怕了!” “为赚得民心,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恶事!他们简直猪狗不如!” “这位仁兄,你这话说得不对!”有个书生摇头晃脑。 “哪里不对了?”先前说话那人立时恼起来,“事实都摆在你面前了,你难不成还想捧那江污歌的臭脚?” “你听我把话说完嘛!”书生笑嘻嘻道,“你说他们猪狗不如,可猪那么善良忠厚,狗那么忠心耿耿,我是觉得吧,你这样的说法,是侮辱了猪和狗!” “噗!”众人听到这话,齐声哄笑。 “你这书生!”那人横了书生一眼,笑啐:“下次说话说利索点!不然,我这四十米长的大刀都抽出来了,实在是不好往回收!” 言罢,手往腰间一拍,有什么东西一闪入了鞘。 书生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腰间果然悬了把大刀,抹了把脸上的汗,干笑道:“还好你收回去了!” 众人这边正插科打诨,忽听许蔷的朗笑声响起:“哈哈,江污歌,这回看你还如何抵赖!” 大家齐唰唰望过去,果见江清歌此时也开始毒发,那脸上的颜色,跟刘章一样青紫可怕,青紫色的舌头使劲的往外伸,好像伸到外面能凉快一点似的。 而这时的刘章,已经发作到第二阶段,开始七窍流血,形容愈发恐怖,浑身剧烈的抽搐着,牙齿不断发出“咯咯”的响声,面部肌肉猛烈抽搐着,额头青筋凸绽,像是随时都会爆血管而亡! 可江清歌知道,他不会死的。 只是指甲缝里这一点份量,根本就不足以致人死命。 然而,这才是最最可怕的! 这毒是她亲自研制,取名椎心刺骨,毒如其名,一旦中毒,发作极快,便算是天上的神仙也难救,死时更是痛苦万分。 可是,那是在剂量够时才会出现的情形。 若是剂量不够,那就惨了。 量不足以致死,但却能让人生不如死,每次发作时,都如同被剜心刮骨,痛不欲生。 致死量到时,这样的痛楚只有两刻钟,就好比一个人拿刀将你的心剜了,骨头剁了,然后你死了,一死百了,万事皆休。 可他们服下的这点量,却好比是被人零切碎割,每次只割一点,然而那痛却丝毫不少,就这么一直割着,直到割得你体无完肤,形销骨立,才能得到彻底的解脱! 使用这样的毒药,江清歌一向是很小心谨慎的,每次用完,她都会药认真洗净双手。 但这一次,她真的是有点慌了。 主要是时间太过紧迫,她生恐这药制晚了,便前功尽弃,所以才会在刘章拿到药母后,便即动手赶制,制完后即催促刘章赶紧去下毒,根本就忘了提醒他此事。 但她自己是没忘的,制完药后即打水洗手,虽然因为心神不定,洗得可能没那么干净,可那点残余的药量,微乎其微,按说也不该有那么多啊! 她想到这一节,倏地看向苏离,尖声咒骂:“贱人,你又算计我!” 苏离朝她扬了扬眉,还未答话,江清歌便被众人的唾骂声淹没了! “这样的铁证,她居然还敢诬陷苏姑娘!真是死鸭子嘴硬!” “太可怕了!咱们何必再跟她废话?直接打死她吧!我真是再也不想看到了她了!” “打她!打她!” 众议沸腾,如怒海咆哮,似涛天巨浪,扑天盖地的朝江清歌砸过来! 大家纷纷将手边能拿到的东西朝江清歌投过来,什么石块枯枝花草树木药箱之类的,能抓到什么就扔什么,直砸得江清歌连声惨叫! 苏离退后一步,任由众人发泄,唇角微扬。 江清歌说的没错,她的确就是在算计她。 她指间的粉末,是潜伏在普通百姓中的东宫内卫想法弄上去的。 江清歌的性子,素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哪怕死到临头,也绝不肯认罪。 他们一行人虽将她的诸多恶行尽收眼底,可是,老百姓没有看到。 刘章那群魔教信徒,对魔尊极是忠诚,抵死不肯指认江清歌。 江清歌在城中大疫之时,的确也身在狱中。 她若想服众,让老百姓确认她是参与者,就得另辟蹊径。 现在看来,她这蹊径辟得相当不错! 这一次,江清歌便算是铁齿铜牙,也难以自辨了! 江清歌在雨点般的暴击之中,彻底失了方寸。 而此时,椎心刺骨的疼痛也开始泛滥开来。 内外交击之下,她几欲崩溃,拼命的向脑中那个声音呼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活下来?” 脑内寂然无声。 仿佛那个声音也从她身体里消失了。 “你不能这样!”江清歌惶恐万分,失声尖叫,“你不能这么放弃我!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教我的!我是因为你,才变成现在这样!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你说话!说话啊!” 皇宫,慎刑司死牢。 夜色沉寂,一灯如豆,唯有淑妃所在的死牢,却是灯火通明,将她所在的死牢照得纤毫毕现,有任何风吹草动,看守好的内卫都能随时知晓! 此时,正闭目沉睡的淑妃,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 第361章 自毁丹田,涅槃重生! 脑中传来的呼救声凄惨又迫切,正是江清歌地声音。 虽然这一切早在她预料之中,但此时听到她叫得凄惨,她还是不自觉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莫急……” 一句话尚未说完,那头的惨嚎咒骂声几乎要将她的脑子震裂! “我如今被贱民围攻,我快要被他们生生打死了!你不赶紧给我出个主意,跟我说莫急?我命在旦夕之间!我如何能不急?” “你急又有何用?”淑妃无奈道,“你身边的所有助力都已被萧凛和江清歌剪除,连魔尊都死了,没有人能救你了!这个时候,你当自救……” “自救?”江清歌疯狂的笑起来,“你可知我现在是什么情形?我被一千多人围殴!你要我如何自救?我……” 她说到一半,被一只疾飞而来的大石块重重击中头部,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晕倒在地上。 人虽晕着,可脑内的识海却还在激荡着,不断的发出求救的声音,只那声音明显已微弱许多,更像是垂死之前的哀鸣。 淑妃听得心里一紧,急唤道:“快用我之前教你的那一招,自毁丹田,涅盘重生!” “自毁丹田?”江清歌愣怔了一下,随即又尖声哭叫,“你要我死吗?” “是!”淑妃咬牙道,“你现在只有死,才有希望生!” “才有希望?”江清歌又哭又笑,“那万一没有希望呢?你说过的,不到被逼无奈的时候,不可用这一招!用了这一招,我可能重生,也可能永远的死去,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现在,就是被逼无奈的时候!”淑妃哀叹,“魔尊死了,我们失败了!你唯有如此,或还有一丝生还的希望!” “我不要这样!”江清歌哭得肝肠寸断,“万一不成功,我就完了!我不甘心!我不要魂飞魄散,我要活!要活得比苏离那贱人更好更美更长久!我……” 她趴在那里,心中的不甘怨怼,满得要溢出来,崩溃之际,她也忘了要隐藏自己的声音,对着她声嘶力竭叫:“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必须救我!我是因为你,才走到这一步的!都怨你!你这个无用的贱货,你这么蠢,干嘛对着我指手划脚?” 她在绝望之际,满腔怨愤恐慌无处发泄,索性对着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声音一通乱骂。 淑妃被骂得面红耳赤,怒叱:“混帐东西,你竟敢骂我?” 这一声,她也忘了掩藏声息,直接吼了出来! 死牢内一片死寂,她方才虽然睁开了眼,但人还是安静的躺在那里,此时霍然坐起,吼出这么一句,外头看守的内卫听得一脸懵,隔壁沉睡的萧玦也被吵醒了,一骨碌爬起来,连声问:“母妃,您可是做恶梦了?” 淑妃坐在那里呼哧哧的喘着粗气,听到这话“嗯”了声,重又躺回到原处。 脑中,此时已被江清歌的咒骂声充斥! 得不到回应的她就像一条疯狗似的叫骂不休,什么脏话俚语都冒出来,听得淑妃心头火起,恨不能冲过去狠狠的揍她一顿! 可惜,她的灵魂被禁锢在这具无用软弱的躯壳里,纵是气恼满腹,也只能咬牙忍耐。 “吵死了!”识海中响起一道尖细凌厉声音,“你是怎么生出这般粗俗又无用的女儿的?遇事除了尖叫抱怨,她还能做什么?” “她的确无用……”淑妃冷笑,“可只有她写的话本,能带那位进入现在的幻境!你倒是有用,可你就是不行!你说气人不气人?” 那声音被她堵得一噎,冷哼道:“那又有何用?这幻境,眼看就要破了!那话本写得多好啊!你那位女儿人见人爱,众星捧月,你也是独得圣宠,垂帘听政!你们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顶好的!拿着最好的牌,最后,就打出这么个结局来!真不知是你们太蠢,还是他和那只死猫太聪明!” “是那只死猫不寻常!”淑妃咬牙,“是她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重生,毁了这幻境!这一点,是你我都没有想到的!这是预料之外的事,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当初,就不该让那只死猫入这幻境!”那声音满满不悦,“当初造这幻境时,我就提醒过你们,这猫颇有些稀奇古怪,可你那女儿偏是不听!这会儿造成这样的结局,又能怨谁?若是当初听了我的话……” “你说这些还有何用?”淑妃不耐烦的打断她,“你方才说青儿遇事只知抱怨,你跟她又有何区别?事情已经这个样子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尽管想出应对之法才是正事!” “那你想出应对之法了吗?”那声音轻哧,“顺水顺风之事,你都做不好,难不成,你还能逆风翻盘吗?我要告诉你,夜间那死猫可进了江家的暗室!差点没把那结界打破!这且不算什么,她唤醒了那人的一片神识!” “什么?”淑妃面色大变,“你既瞧见了,为何不阻止她?” “我阻止得了吗?”那声音轻哼,“我能护的,只有结界!你们在幻境中发生任何事,我都不能插手!” “不能插手?”淑妃冷笑,“你是怕插手会漏了形迹,被人发现你这龌龊秘密,影响你的似锦前程吧?” “龌龊?”那声音显然被激怒了,“真正龌龊的人,是你吧?这主意是你想出来的!我不过是看在我们曾经同宗同门的份上,顺手帮你一把……” “行了,别往自己脸上抹金了!”淑妃不屑的打断她的话,“咱们都是老狐狸了,彼此身上的味儿,一闻便知,你有多骚,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儿也没有旁人,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腔作势?” “你……”那声音勃然大怒,咬牙切齿一阵,忽又轻蔑的笑,“罢了,我何必跟你这般坠落凡尘毁了仙骨的人置气?你这会儿便跟那乡野俚妇无甚区别,本仙自是不能跟你一般见识!” “多谢上仙宽宥!”淑妃怪笑,“不过,这龌龊之事上仙沾了手,便别想再像以前那般,做光鲜亮丽的仙子!若这幻境破了,那人定不会饶过我,我这人又是个软弱怕死的,回头再把你这个幕后主使供出来,你说会如何?” ------------ 第362章 想活,得先死! “你敢!”那声音怒不可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求之不得!”淑妃张开双臂,“来啊!这就让我消失在这幻境里吧!也省得我再绞尽脑汁的收拾这些烂摊子!反正不管这幻境破不破,我都被困在这凡人地躯壳里煎熬生受!倒是仙妃您得想清楚了,若是这幻境破了,您可是跟我一样,要从那九重天,直接坠落到十八层地狱呢!到时候我们做一对难姐难妹,倒也不寂寞!哈哈哈!” 她怪笑出声,声音响彻整个地牢,原本明亮的灯火,也因为她这笑声明灭不已。 内卫看得惊心动魄,俱是如临大敌。 而与她对话的仙妃,也是听得脊背生寒,牙磨了半天,到底还是软下来,再开口,那声音再温软不过。 “好妹妹,姐姐方才一时冲动,你莫要往心里去!”她软声哄道,“其实我也不是怪你,就是为咱们目前的处境着急上火!咱们姐妹俩,如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我的前程,全靠妹妹在这幻境中殚精竭虑!妹妹的前程,也靠我在天境之中斡旋!我们谁都离不开谁!此时当齐心协力,共同御敌!” “原来姐姐还记得我们是平等合作的关系!”淑妃呵呵笑,“既如此,姐姐便不能袖手旁观吧?总不能只让妹妹我一人牺牲,苦苦支撑着这幻境!” “我并非不愿意帮忙……”仙妃哀叹,“只是如今查得紧,我实是不敢轻举妄动!上次他们差点发现这幻境,被我想法搪塞了过去!这个时候,我哪敢再有动作?你知他身边的人有多厉害的!若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淑妃轻哧:“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愿涉险就对了!就可着我一人折腾!” “你且再坚持一阵!”仙妃压低声音,“咱们不是还有这只灵猫可用嘛!他是灵猫族少主,有九条命可用……” 淑妃听到这话,拧头看向隔壁的萧玦。 萧玦此时已经醒了,正眼巴巴的看着她,看她表情怪异,却自始至终没发出一丁点声音来,心中愈发惶恐。 此时见她望过来,忙殷切问:“母妃,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淑妃不语,只盯着他发怔。 “你还愣着做什么?”脑中仙妃的声音急急催促着,“快动手啊!眼下正是最好的时辰!” “你闭嘴!”淑妃咬牙,“我心中有数,要你教我做事?” “我是怕你耽误了时辰!”仙妃轻哼,“又或者,你该不会舍不得了吧?你这样的女魔头,也会有恻隐之心吗?” “他与我是何关系,你心知肚明!”淑妃眸色微红,“我要他付出这般代价,为这幻境续命,有一丝不舍,乃是人之常情!值得你如此冷嘲热讽?” “行了!”仙妃叹口气,“他一只畜牲,能得你青眼,领他入幻境,做这么长时间的美梦,已经是他的造化了!如今到了危急时刻,也该报答你一回了!你不舍他,便要舍你的亲生女儿,何必再在那里装模作样?” “够了!你闭嘴!”淑妃一拂衣袖,那声音立时消失,耳边重又充斥着江清歌的惨叫声! 方才她还在那里胡乱咒骂,这会儿,却只余哀求之声。 “我错了!求求你,救我!我真的好怕!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我好疼!我现在好像是被千刀万剐一般!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一直那么信任依赖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遵从!你不要放弃我,好吗?” “虽然我母亲是苏氏,可是,在我心中,你才是我真正的母亲啊!是我这一路走来的指路明灯!我不能没有你!求求你,救我!救我!” 淑妃听到“母亲”二字,牙一咬,倏地看向萧玦。 萧玦正盯着她发怔,见她望过来,忙又唤了声:“母妃,你确定没事吗?可你的脸色好难看!” 淑妃咧嘴笑:“母妃……有点难受……玦儿想帮母妃吗?” “当然!”萧玦用力点头,遂又黯然,“儿臣无用!文不能纵横朝堂,武不能破狱而出,只能让母妃跟儿臣一起在这里生受……” “玦儿想活吗?”淑妃又问。 “当然!”萧玦用力点头,随即又觉得淑妃这话问得有点奇怪,犹豫着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淑妃又道:“那就得先死!” “什么?”萧玦一怔。 “要想活,就是先死……”淑妃缓缓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着,“玦儿怕死吗?” 萧玦被她接连几句怪话问得一头雾水,但听到最后一句,还是摇头:“不怕!” 顿了顿,又苦笑:“怕又有何用?” “不怕便好……”淑妃深吸一口气,俯身凑向萧玦,在他耳边轻语,“那么,玦儿便好好的去死吧!” 话音未落,手中藏着的发簪已狠狠刺入萧玦的胸口!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萧玦甚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胸口便是一窒,呼吸也随之立停! 内卫一直盯着这母子俩,听两人之间谈及生死之事,还以为两人已经要认命赴死,却未想到淑妃忽然来这一招,惊得连声怒斥,打开牢门冲了进去! 他们的反应真的很快了,从发现到打开牢门,也不过就是几息的功夫,牢门离淑妃也就那么短短的几步之遥。 然而即便是这样,还是未得快得过淑妃! 她手中的发簪,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刀尖薄而尖,刺入萧玦胸口后,顺势切割开来,等内卫赶到,她已将萧玦的一颗心剥离出来,血淋淋的握在了掌心,口中兀自念念有词! 她念得极快,快到根本就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内卫虽然见惯杀戮,可看到她这如疯似癫的行为,仍是心惊肉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只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她。 淑妃念祷了一阵,忽地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向死牢房顶,咧开血红的嘴,哈哈大笑! ------------ 第363章 扔去乱葬岗喂狗! “她是……疯了吧?”内卫易然喃喃道。 “指定是疯了!她居然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快!快把此事报给静王!”他身边地同伴冷翼拔腿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忽然“啊”地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阿翼!”易然一惊,忙上前扶起他,看到他的脸,吓了一跳。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冷翼,此时却面色青白,浑身冰冷! “快,来人啊!”他急急叫。 附近的内卫听到动静后,已经赶了过来。 此时见冷翼出事,忙上前帮忙。 大家手忙脚乱的把他抬出去,牢中轮值的狱医老吴此时也急急赶上,放下医箱就去探他的脉搏! 这一探,面色倏然一变! “老吴,怎么样?”老吴提心吊胆问。 “摸不到脉了……”老吴面色晦暗。 “怎会这样?”易然惊痛万分,“刚刚还好好的啊!难不成,受了惊吓?” 他拧头看向淑妃。 淑妃捧着那颗心,兀自笑得癫狂惊悚,她的声音尖厉刺耳,如同暗夜鬼哭,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众人看到她这样,忽然就有点理解冷翼的反应了。 这情形,实在太过惊悚! “老吴,你救救他吧!”易然求道,“他才刚满十八岁!还没娶媳妇呢!不能就这么死了!或许,只是一时惊厥,应能救过来的!” “我再试试看吧!”老吴点头,取出银针施救,然而一套针行完,冷翼仍是毫无反应,原本还微温的身体,此时彻底冷了下来,两腿已开始变得僵硬。 老吴伸手探他鼻息,又试他脉搏,最终哀叹一声摇头:“节哀吧!” 其实现在就算不是大夫,也能看出冷翼死透了。 大家都伤痛不已。 “都怪你!”易然冲进死牢,对着淑妃一阵拳打脚踢,被身边人拉住了。 “易大哥,别打了!她是谋反重犯,便算死,也不能随随便便的死在这牢房之中!当召示世人之后,才可处以极刑!” 易然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萧凛也不会交待他们,让他们严防淑妃和萧玦自杀了。 这几日他们看得极严,淑妃和萧玦虽沮丧,但却从未流露过自杀之念。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突然发疯,直接宰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不说,还把他的心剜出来! “这事情,实在诡异!”他恨恨的停了手,“须尽快报给静王殿下才行!” 他匆匆跑去汇报,老吴等人则把冷翼放在担架上抬出去。 淑妃目睹冷翼的尸身被抬出,笑得愈发癫狂! 冷翼的尸身很快便被送出了宫,他是孤儿,并无亲人,东宫就是他的家,东宫内卫便是他的兄弟姐妹,所以,他的后事自然也由东宫内卫负责。 冷翼跟他的关系最好,报完信后便主动承担了此责。 内卫本就是刀尖舔命之人,丧礼自然不可能像寻常人那样大肆操办,又值非常时期,也是因地就简,一同搏命的兄弟为他梳洗,换上一身新衣,装进棺材后,便运出宫门,送去专门的墓地掩埋。 这处地方,是萧凛专为身边无亲人的内卫所设。 暗夜中,纸钱飘洒,火光映照出一张张伤痛难过的脸,大家沉默的祭奠,又沉默的离开。 此时,东方已现鱼肚白。 安静的墓园内,夜间新堆起的坟堆,忽然闪出一条巨大的裂缝,裂缝中,有一人似洞中游蛇一般拱出来,晨曦的阳光,照亮他那张青灰色的脸,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他昂起头,眯起眼,感受着那明艳的阳光,以及墓园冷冽却自由的风。 “真好!”他喃喃道,“阳光和自由的味道,真好!” 然而江清歌却到底没能看到这个清晨的阳光。 她死在了黎明前的黑暗里,死在了众人的唾弃中,她死时浑身剧痛,七窍喷血,死状极惨,满身污秽,伤痕累累,臭不可闻。 “苏姑娘,她的尸身如何处理?”孙晨问。 “自是交给城中百姓!”苏离确认过江清歌的尸身后,便再懒得看她一眼。 “那便扔到乱葬岗喂狗!”杨丁高声道,“她这样的恶毒女人,只配这样的结局!” 大家说干就干,很快,便有人将江清歌的尸身随意扯了,扔到了平车上,连同刘章的一起,送去城郊的乱葬岗。 那里常年盘旋着野狗野狼,此时看到有新的食物运来,俱是馋涎欲滴,只是有人在不敢靠前。 “这真是个好地方!”何良轻笑,“真的太适合你们这种禽兽了!” 几人将尸身拖下来,随手一丢离开。 见几人走远,那些野狼野狗嗷嗷叫着冲上来,争夺着新鲜的美食。 这场景实在太恶心了。 虽然大家恨毒了这两人,此时却也没兴趣看他们被野狗撕食,遂疾步离开。 两人才刚离开,便有一条魅影悄悄冒了头。 阳光照在他那张青灰色的脸上,正是从坟中爬出的冷翼。 确认他们走远后,他踉跄着奔上乱葬岗,扬起手中木棍,恶狠狠的朝野狗砸去! 野狗吃痛,夹着尾巴离开。 冷翼松了口气,上前抱起江清歌,趔趄着离开。 济世药馆。 前来诊病的患者依然是络绎不绝。 虽然江清歌和刘章已死,魔军中人也被清理殆尽,可是,他们造下的罪孽和伤痛,却还刚刚开始。 城中大部份人因为用药及时,都保住了性命,但体质较弱的老人和孩子还是未能幸免于难,很多人被永远的留在了这个漫长冰冷的黑夜中。 因为这场灾难,死尸随处可见,若不及时清理掩埋,那真正的瘟疫,就会到来! 苏离前世在云城应对过这些事,颇有经验,早就让药馆备下大量的石灰水,在城中喷洒消毒,正忙得不可开交时,忽听马蹄笃笃,一人飞驰而至! 她看清那张脸,心里“咯噔”一声! 来人是李如风。 李如风是萧凛的贴身内卫,一直与他形影不离。 这个时候,云城急危,他更不会离开萧凛单独行动! 可现在,他却一人急急而来,再看那身上,已然被鲜血染透! 难不成…… ------------ 第364章 要稳住,不能慌! 苏离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就要迎上去问个究竟,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回去! 这个时候,京中百废待举,魔军余孽虽已清剿,但这些人藏在普通民众中间,到底无法清除得那么干净。 此时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深吸一口气,生恐李如风惊痛之下说出实情,忙换了幅笑脸相迎,“李大人,你定是来传捷报地吧?” 李如风一怔,随即眼圈红了,想说什么,手心却被苏离掐了一下,他骤然惊觉,环视四周,见众人皆欢天喜地的望着他,遂将那满腹伤痛收起,强笑道:“苏姑娘所言极是!云城大捷,魔君及其余孽尽数伏诛,我们……大获全胜!” “太好了!”众人一阵欢呼,“那殿下很快要回京了吧?” 李如风听到“殿下”两字,眼里便起了雾。 他生恐被人看到,粗着嗓子强笑道:“殿下怕姑娘担心,先派我来传信!他倒没有那么快回来!虽魔军已除,但云城受到重创,元气大伤,缺人又缺药,殿下……还得在那里再待一阵……” 说到最后一句,他心内酸楚万分,喉头也被哽住,泪盈于睫,几乎要坠落下来! 苏离及时递过一方丝帕,笑道:“李大人快进屋喝口茶歇歇脚,我这边就让人准备药草,待会儿我们便出发!” 李如风点头,随她进了房间。 其余人离得远,并未看出他的异常,还在那里欢喜雀跃。 贺青许蔷等人却一眼看出情形有异,也跟着一起进了房间。 门一关上,苏离原本就发软的腿,这会儿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栽去! 承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姑娘!”李如风见她如此,也难抑内心悲伤,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许蔷在旁看得心惊肉跳,扯着他的胳膊急急道:“出什么事了?你说啊!你一个大男人,素来是流血不流泪的,这会儿怎么这般没出息?” “流血不流泪的人,忽然如此……”苏离悬着的心迅速往谷底坠落,“所以,殿下他……他出了大事了,是不是?” “他……”李如风抬头看她,泪眼滂沱,“他被黑火炸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寻了许久未果……” 苏离听到“黑火”两字,眼前倏地一黑! “怎会这样?”一向沉稳的贺青,听到这个消息,亦是惊痛万分,身形微微一晃。 李如风哽咽着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众人听完,俱是泪盈眼眶。 承月和萧素锦两人没忍住,“哇”地哭出声来,许蔷瞪眼摇头,拒绝接受这样的惨痛消息。 “不可能!他那个人命最硬了,之前那么多次都没死成,这会儿定然也会活得好好的!” “既然未见尸体,那就说明他还活着!”苏惊寒急急道,“我们这就过去,大家一起找,定能找到他的!” “我们这就出发!”谢云远含泪道,“这么多人,一定能找到太子哥哥的!” “我也一起去!”顾千城也站出来,“阿离,你知道的,我对于河道水域方面,颇有研究,定能帮上忙的!” “还还有我!”缩在角落里的温槿安也挺身而出,“苏姑娘,我……懂黑火,应该也能用得上!” 孙晨等人也都一齐聚在苏离身旁,齐声道:“我们齐心协力寻找,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他绝不会有事的!” 苏离缓缓摇头:“这个时候,若咱们都去云城,定会让众人生出疑心,太子殿下的事,绝不能外漏!所以……” 她拧头看向贺青,道:“贺伯伯,城中救治之事,离不开您,您须留下坐镇!孙大人……” 她又看向孙晨,“京中治安,也离不开你们,所以,你也要留下来!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万不可让人看出端倪来!静王那边,赶紧派人知会他,及早做准备……” 说到“准备”两字,她心中痛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 众人亦是泪落如雨,伤痛万分。 “京中有静王殿下主持大局,有你们相帮,应该无碍……”苏离抹掉眼泪,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又看向苏惊寒谢云远等人。 “表哥你腿脚不灵便,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跟谢公子一起留下来!若是殿下他……”她顿了顿,略过那句不详的猜测,哑声道:“谢家屡经巨变,如今只剩老幼妇孺,他们……需要你们!” 苏惊寒明白她话中之意,用力点头:“阿离你放心,我和谢公子会保护好他们!” 苏离点头,又看向萧素锦。 萧素锦不待她说话,便即哭道:“我要与你们同去!你不同意我也要去!我只有这么一个兄长啊!我必须要找到他!” “可你身上有伤,能撑得住吗?”苏离担心道。 “一点小伤怕什么?”萧素锦用力摇头,“我知你们想护着我,什么事都不愿让我知道,可这一次非同寻常!兄长除了母亲,就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若他真有什么不测,我……我总要送……” 她想说送他最后一程,可只稍这么一想,便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其实不光是她,大家都觉得天要塌了! 一直以来,萧凛就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的精神支柱。 现在这中流砥柱轰然倒塌,每个人心里都满满的惊惶不安。 苏离的感觉,更甚于他们。 她重生而来,虽然医术和武功都堪称精绝,但是,太子萧凛才是她复仇的最大底气! 前世,她便视他为依靠,他也带给她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全感。 哪怕他双腿尽残之时,只要他在那里,她就觉得分外心安。 前世也罢,今生也好,他都是她最大的后台和依靠。 她所有的勇气因他而涌,所有的欢喜也因他而生,她真的非常非常依赖他,从来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猝然离开! 苏离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惊惶难受,却又硬撑着不敢表现出来。 她能看出来,虽然她是这里最小的一个,可身边这些人,却都不自觉的听命于她,视她为主心骨了。 就像李如风,在萧凛出事之后,第一时间跑回京找她。 她治了了别人都治不好的萧凛,她带给他们太多的惊喜和意外,在他们眼里,她虽然不能说是萧凛的保护神,但也绝对是一员福将! 这个时候,她绝对不能慌! ------------ 第365章 这一世,我们还会赢! 一番安排之后,苏离将怀中沉睡的小娃儿解下来,递给谢心。 她要去云城救人,自不可能带着一个几个月地奶娃娃。 “把这孩子带回去吧!”她低声道。 谢心点头接过来,哪知手才碰到襁褓,那小娃儿便已惊觉,“哇哇”的哭起来,一边哭着,一边挣扎着,向苏离招着小手。 “宝宝乖,别闹啊!”苏离哽声道,“我要去很危险的地方,不能带着你的!” 小娃儿听到这话,哭得更凶了,扯着苏离的手不肯放。 苏离硬将他掰开,带着承月等人出门。 “苏姑娘,你们先行一步,解药我会安排人赶制,尽早送出的!”贺青道。 苏离点头,飞身上马。 此时已近正午,阳光高高挂在头顶,光芒万丈,灿烂的光辉,驱散这城中所有的阴霾。 可苏离心里的天,却已是漆黑一片,看不到半点亮光。 “出发!”她夹紧马腹,扬鞭催马,鞭子尚未落下,却听谢心惊叫:“这小娃儿怎么吐血了?” 苏离一惊,忙扭头望去,就见她怀中的小娃儿好像哭破了喉咙,满口是血,却仍不肯停歇。 他拼命挣扎着,小小的身子已经从襁褓中爬出大半,一双乌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眼底满满的哀恳恐慌! 看这架式,苏离若是不理他,他怕会一直这么哭下去! 苏离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倏地想起在江府暗室时的事。 那个时候,也是这小娃儿忽然哭起来,才让她发现暗室房顶的那处结界。 这小娃儿来历诡奇不凡,此时忽然哭叫,难不成,他有什么预感? 苏离盯着他看了片刻,瞬间做了个决定! 她要带上他! “把他给我吧!”她朝谢心伸出手,“我带他一起去云城!” 谢心忙将孩子递给她。 苏离的手才刚触到那小娃儿,他的哭声立时止歇,咧着小嘴又咿咿呀呀起来。 “这孩子人虽小,但好像什么都懂!”承月叹口气,看着这张酷似萧凛幼时的脸,泪水再度盈眶。 都说父子连心,莫非这孩子知道他父亲出事了,才一定要跟着的吗? 许蔷也作如是想,盯着这张小萧凛的脸看了又看,扭过头去,眸中已满溢泪水。 “萧姑娘,你要是敢死,我就天天打你儿子!”她咬牙切齿,自言自语,“你最好给我活着!你一定得给我活着!” 苏离隐约听到她的嘀咕声,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前世许蔷离世,萧凛痛断肝肠。 这一世,许蔷好好活着,萧凛却又…… 许蔷虽然外表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子,可那也不过是她过于要强,而作出的伪装。 萧凛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怕是也要痛不欲生! 不过,她说打儿子是什么意思? 这个念头在苏离脑中只是匆匆一掠,很快便又被她抛之脑后。 她此时心急如焚,恨不能扎翅飞到云城! …… 京郊,山居。 江清歌睁开眼,眼前一片血雾弥漫,她伸手抹了一把,那血雾不光未散,反而更浓重了些! 因为这一动作,身上更是火辣辣的痛,像是有一双手,正生生将她撕裂,头顶好似被人拿生锈的铁锯锯着,痛得她浑身急颤,几欲晕厥。 她痛到这种程度,耳边却有人欢呼:“你可算醒了!” 江清歌吓得一哆嗦,脑中登时浮现出临死前那一幕可怖场景,一时间又怀疑自己没死成,被苏离的人抓住,要日夜折磨! 与其被她折磨,她不如爽快死去比较好! 江清歌心一狠牙一咬,就想咬舌自尽,那人惊呼一声,忙不迭的捏住了她的下颌! “歌儿,你疯了!我好不容易救你出来,你怎么还要寻死呢?” 听到对方语气焦灼,江清歌一怔,下意识的瞪大眼去看那人。 可惜,她看到的依然是一片红色血雾。 “你……是谁?”她颤声问。 “我是……”那人说到一半,忽又自嘲的笑,“我现在也不知自已是谁了!” “你当然还是你自己!”一道声音在冷翼和江清歌两人的识海中同时响起。 这一次,这声音是如此的清晰清楚。 江清歌听出是淑妃的声音,倏然一惊:“一直在跟我对话的人,是你吗?” “是我!”淑妃回,“恭喜你,涅盘重生了!” “重生?”江清歌怔了怔,脑中忽然涌入一段混乱的记忆。 待她理清这些记忆后,人也愣在了那里。 “原来,前世,我们赢过……”她喃喃道。 “所以,这一世,我们还会赢!”淑妃回。 “可苏离也回来了!”江清歌咬牙,“她为什么也能回来?难不成,她也会那些符法咒术?” “那又如何?”淑妃冷笑,“她终究还是斗不过我们!” 斗不过吗? 江清歌以前信心百倍,觉得自己有神灵相助,无所不能。 可现在得知这个所谓的神灵,居然是再平凡不过的宫妃淑妃,心里的落差自是难以言说。 更不用说,眼前这位淑妃娘娘,还被人困在监狱之中! 她若真有什么神力,又怎会逃脱不得? 眼下她虽侥幸有命重来,却并不能像苏离那样,从一开始改变命运,相反,她现在要面对的,是地狱般的开局。 他们眼下无兵无人,无权无势,像只地老鼠一般藏于这深山野居之中,拿什么去逆风翻盘? 江清歌耷拉着眼皮不说话。 她身上痛得厉害,嗓子也干得像要冒了烟,咽口唾沫,像咽刀片一样。 这般的痛,让她想起自己曾经历过的可怕一幕,心中满满惧意。 那样的事,她绝没有勇气再经历一次! 淑妃洞悉她心中所想,大感失望:“死前还发誓要弄比苏离活得更长更美更好的人,这会儿,竟然斗志全无了吗?你就甘心让苏离和萧凛夺走原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我当然不甘心!”江清歌怒叫,这一下动作幅度略大了些,扯得嘴角撕裂,她痛得“咝”了一声,苦眉皱眼,“可是,一切都没了,我们又能如何?” “没了,那就再拿回来!”淑妃咕咕笑,“玦儿,现在一切,都看你的了!” “玦儿?”江清歌一怔,“三殿下逃出来了?他在这里吗?” 她举目四望,然而,并未看到萧玦的身影。 ------------ 第366章 去做您该做的事吧! 站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身上还穿着东宫内卫地军服,模样生得挺周正,但面色实在难看得紧,一张脸青白发灰,瞧着像死了没埋似的。 “哪里有三殿下?”她愕然发问。 “在这里!”冷翼上前一步,站到她面前,指着自已的鼻子怪笑,“我!” …… 云城,碧水河畔,此时人头攒动。 为了找到萧凛,整个云城的人都出动了。 大家在水中牵起手,组成一道人墙,沿着萧凛出事的地方,无限向外扩展搜寻。 为恐有遗漏,大家几乎是挨着肩抵着脚往前走,生怕错过一寸之地。 然而在浅水域可以如此,深水区却是无能为力。 碧水河是云城第一长河,河道宽广,河长绵延数十里地,河内水深处,可达数百米,想要在这样一条河中,寻找一个落水之人,真是千难万难! 但大家还是集思广益,想出各种办法打捞。 有附近的渔家将自家的大网拿出来,在网角坠了巨石,用一条大船载着,将这网撒到深水区,期待能有所收获。 他们从天未明时,便开始打捞寻找,一直捞到日上中天,仍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时间拖得愈久,大家便愈是崩溃。 从萧凛出事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 三个时辰,还没有找到人,那么,接下来便算找到了,只怕也只能是一具尸体了。 太子殿下,似乎已经必死无疑了! 意识到这一点,大家俱是心情沉重,但没有一个人放弃打劳的想法。 太子殿下为了满城百姓,不惜与反贼同归于尽。 他们无以为报,也就只能打捞出他的尸身,将他好生安葬,以告慰他的亡魂! 昭王也在打捞队伍中,不过,很快,他便被福王劝离。 “三殿下,现在您不应该在这里!”他哑声道,“殿下生死不知,您身为皇子,要把他的责任担起来!云城匪患虽除,病患未解,其后重建事宜,更是艰辛!您当站到您该站的位置上去!不要忘记殿下的嘱托!打捞遗体之事,便交给老臣吧!” 昭王听到“遗体”两字,喉头一噎,眼底一烫,眼眶瞬间红了! “去吧!”福王催促道,“去做您该做的事吧!” 昭王点头,默然离开,上岸后回头,看到那水中挤挤挨挨的人,眸中那股热意最终没能忍住,潸然而下。 “他竟能做到这般……”他喃喃道,“我果然不如他!” 他身边的内卫亦是唏嘘不已。 “之前听世人赞他,总是不服气,如今才知,太子殿下之心,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臆测!” “为众人抱薪者, 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 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昭王攥紧双拳,对着那浩荡的碧水暗暗发誓,“皇兄,若你此番能重回人间,愚弟必将唯你马首是瞻!” 誓言立下的那一刻,碧水河中忽然有耀眼金光闪烁。 昭王知道那不过是阳光照亮水面时形成的波光,可不知怎么的,他却总觉得是萧凛回应了他。 他朝那处金光深深俯首,再抬起头时,眼底满是坚定从容。 “走!”他昂首阔步,“去做我们该做的事! 去挽民于水火! 尽他一个皇族子弟该尽的责任! 日头渐渐西斜,一骑人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苏离。 这一路他们快马加鞭,为了尽快赶到云城,抄小路而行。 小路崎岖,跑得马儿通身大汗,怀中的小娃儿却乖巧得叫人心疼,他没有睡着,只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望向远方,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苏离心急如焚,一时也无暇顾及于他,只顾拼命向前。 到得碧水河畔,看到那满满一河的人,她的眼泪狂涌而出! 前世今生那个带给她温暖和依靠的人,竟然就这么长眠于这冰冷的河底了吗? 不! 她绝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看到她过来,福王带人迎了过来,将打捞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苏离虽然急急而来,但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主意,她能做的,也是跟河中这些人一样,做最笨的打捞和寻找。 只不过,她从恶灵境中来,水性和闭气功夫远非普通人可比。 以她的功力,在萧凛落水那一带游上一个时辰,还是没有问题的。 得知浅水区已搜完,深水区无法确认,她解下身上的小娃儿就要下河,小娃儿嘴一撇又哭起来。 “你再闹,我就不要你了!”苏离威胁道,“我总不能带着你一起下河!” 小娃儿闻言哭得更凶。 “你要下河?”许蔷一怔,随即坚决摇头,“你这小身板,到河里没几下就被冲走了!” “是啊!”承月点头,“你别瞧着这河面平静,其实下面暗流涌动!属下知您功夫好,但到了水里,比的是水性!” “我水性比你们任何人都强!”苏离打断她的话,“莫再说了,救人要紧!把这娃儿找人抱着,我这就下去!” 说完,一把把娃儿塞到承月手里。 承月被她这娃儿哭得头痛,无奈哄道:“姑娘下水,我差人在船上抱着你,随她同行,你看这样行不行?” 小娃儿听到这话眨眨眼,立时不哭了。 “你这娃儿!”苏离摇摇头,“罢了,就这么办吧!” 她换了一身简便衣服,将裤腿和手臂皆扎紧,这就要准备下水,身后的温槿安忽然道:“你们一直在下游搜救,没去上游吗?” 福王一怔:“这水流湍急,人掉下去,肯定要往下游去,搜上游做甚?” “其实上游也搜了,但同样没搜到!”他身边的墨言道,“主要是深水区无法捕捞!那水里有暗礁,每次渔网拉上来,都被刮得七零八落的,别说是人了,连条鱼都网不上来!” “温公子为何会觉得殿下可能在上游?”苏离看向温槿安。 “因为……黑火的威力……很大!”温槿安解释道,“方才我问过了,那一包黑火的力量,当时曾在水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这漩涡,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河水的流向,殿下落水后,按常理,的确应往下流而去,但上流亦有可能!” “当时寻漩涡在何处?”顾千城急急问。 ------------ 第367章 确定落水点! “就在那个方位!”福王往河中某处一指,此时那漩涡已然消失不见,“我们都觉得殿下可能被漩涡卷进去,所以就沿着那漩涡不断扩大搜索范围,但一无所获!” “温公子……”顾千城转向温槿安,还未及说话,温槿安已将一张纸递了过来。 他接过来一看,那上面横七竖八的画着一些线条。 苏离不太能看懂,但顾千城却很快看明白了,拿着那张纸跳下河,温槿安紧随其后。 一刻钟后,两人湿淋淋地跑回来。 “福王殿下,有纸笔可用吗?”顾千城问。 “有的!”福王忙命人拿来纸笔。 顾千城擦干衣袖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温槿安则在一旁瞧着,时不时的给出一些建议。 两人所讨论的是关于工部算术的事,其间涉及一些术语,苏离听不甚明白,但从两人的对话可知,他们是在计算黑火爆炸后,人在这处水域,可能会被冲击到何处。 这会儿,她算是明白这两人为什么执意要跟她过来了,他们明显对黑火和河道方向颇有研究,讲得头头是道,很快便列出一张区域图来,递给福王。 “殿下,正常来讲,殿下应该就在这片水域!”顾千城道,“咱们来仔细对比一下,哪些地方是你们仔细搜寻过的,哪些是你们从未搜索过的!” 福王低头细看,墨言亦在旁相助,很快,两人的手不约而同的指到了上游某片水域,“这里水过深,始终未能探到底!其他地方,浅水区逐一排查过,深水区也曾用渔网捕捞过!” “那便先从这里找起吧!”顾千城道,说着,将身后的背囊取下来打开,里面两件稀奇古怪的物事,立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这是……潜水钟?”温槿安惊喜叫。 “温兄果然见多识广!”顾千城点头,“确切的说,这是我精心改良过的潜水钟!” “我只在一本志怪书上见过,没想到,温兄竟然真的制出来了!”温槿安满面叹服之色,“顾兄能制出这般奇物,真乃国之巨匠!” 顾千城摆手:“平日里无事,瞎倒腾着消遣罢了!没想到今日能用上!只可惜,当时只做了两套,一套我自用,另一套殿下选体力充沛闭气功夫好的人用吧!” “我来!”李如风道,“我在水下可憋一刻半钟!” “那用这潜水钟,可在水下坚持大半个时辰!”顾千城道,“我们两个人一起,这个时间段内,应该能把这片水域搜寻完!” “再加上我!”苏离道。 “阿离你还是算了!”顾千城道,“潜水钟只有两件,没有潜水钟深潜,十分危险!”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危险!”苏离道,“我闭气功夫,远超你们想像!你们穿着潜水钟,都未必能熬得过我!” “但姑娘你这小身板……”李如风犹豫着,还想说什么,被苏离打断,“放心!这个时候,我不会冲动涉险,若没那个本事,我不会下水的!再者,不是还有他们两人嘛!若真有什么事,也有他们照应着!” 李如风自上次见识过她以一敌百的盛况后,便对她肃然起敬,再不敢当她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她既如此笃定,想必是胸有成竹,如今事情紧急,他亦不再多言,只道:“那你若觉有什么不适,第一时间向我们求救!” “呸呸!”许蔷在旁唾了一口,“大风,别说这不吉利的话!” “哪有什么不吉利的!”苏离摇头,“下水前提前做好应急措施,再正常不过!你们放心,我若没有这个能力,不会逞强!时间紧急,都别啰嗦了!大家准备下水吧!” 顾千城点头,取出潜水钟,先帮李如风穿戴上。 那潜水钟造型奇特,红铜套颈套头,面前镶玻璃片,又用山羊皮做衣服,与人身同形,身上带抽气筒能通入铜套内,并有管自套通入空气,脚上有薄皮如鸭掌,便于水内行走并出水,入水有绳,便于拉记号。 各种设计都极具巧思,令人击节赞叹。 苏离方才已经把衣裳扎好,此时开始做下水前的热身动作。 如今已渐入深秋,天气渐凉,水下数百米处,定然是寒意浸人,她有灵力遮体,自不畏这寒意,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做好万全准备。 萧凛已经出事了,她不能再出什么意外,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信任依靠她的人负责。 三人准备好上船,承月抱着小娃儿随她一起,许蔷和萧素锦不放心,坐了另一条船紧随其后,很快便驶到顾千城所画的那片水域。 三人扑通通跳下水,往水底潜去。 李如风和顾千城担心苏离,一直护在她左右,然而对方的速度远比他们快得多,动作也极利索自在,好像她原本就是一尾鱼,此时重回大河,正是如鱼得水,一路急速下沉。 顾千城之前用过这潜水钟,自以为速度已然够快了,没想到紧赶慢赶也跟不上,好在,苏离恐两人担心,虽然心急,但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两人,也算是保持联络了。 碧水河表面受黑火爆炸影响,水质浑浊,潜到深处时,反而清澈了不少,很快,三人便看到了水中林立的暗礁。 想到萧凛有可能会坠落在这些暗礁之中,苏离遂游入其中,仔细查看翻找着,水压令眼睛充血酸涩,好在她有灵力在身,虽有不适,但并未影响到她的搜寻动作。 三人在水下颇有默契,围着暗礁各自负责起一片区域,细细搜寻着。 然而找遍了这片暗礁,却没有任何发现。 莫说是人,便连一片布角都未看见! 三人正要往另一片暗礁游过去,头顶水波处,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 苏离倏地抬头,一道阳光顺着水面折射进来,在水底形成一道浮晃的光柱,那光柱直直照入一处暗礁石缝处,有什么东西忽然闪到了苏离的眼睛! 苏离忙游过去察看,礁缝之中,一只金色发冠静静的躺在那里,散发着金色耀眼的光芒! ------------ 第368章 福娃儿! 那是萧凛的发冠! 苏离泪水瞬间盈眶,伸手将那只发冠捡出来,朝李如风和顾千城招招手。 两人看到那发冠,也是喜极而泣,一齐游了过来。 大家围着那片礁石打转,徒手将每块礁石都翻开来仔细察看,整片礁石都被他们翻了个遍。 然而除了这只金冠,并没有其他发现。 三人心内焦灼,在那片礁石上团团打转,一时又疑心萧凛是不是恰好了落进了礁石地石缝之中,又挨个儿扒着大石缝往里瞧。 可是,水里光线不足,礁石缝间长满了水草,愈发瞧不清晰,这给搜寻带来了很大难度。 而这一番折腾过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刻钟。 苏离虽有灵力护体,也觉气力不继。 再看旁边的李如风和顾千城,动作也明显持缓了许多,显然也快到极限了。 主要是刚才搬弄礁石太费力气了。 苏离心急如焚,但也知道此事不能强来,忙朝李如风和顾千城做了个手势。 这手势是他们下来时即约定好的,撑不住了就得赶紧往回返。 要想找到萧凛,得先保护自身的安全。 李如风和顾千城看到她的手势,都纷纷摆手,不愿离开,继续手中的动作。 苏离看这情形,知道他们眼下也还能撑得住,咬咬牙,继续翻找着,指间触碰到某处礁缝边的水草,耳边忽然又传来婴儿啼哭声! 这一次,他的哭声比前次更高亢嘹亮,明明隔着这么深的距离,却仿佛在耳边忽然炸响! 河面上,承月看到怀中的小娃儿大声啼哭,心下一喜,忙问:“鬼娃儿,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小娃儿显然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一边哭,一边朝他翻白眼,那嫌弃之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承月看得目瞪口呆,一旁的许蔷和萧素锦也是看直了眼,萧素锦盯着那娃儿看了片刻,忽然咕哝了一声:“这娃儿翻白眼的模样,好面熟啊!可是,像谁呢?” 她歪头细思,许蔷那边回了句:“像你哥!” 萧素锦一怔,忙又盯住小娃儿看,半晌,喃喃道:“还真是像我哥……可是……” 她看向许蔷,“他为什么像我哥?” 许蔷摊手:“你猜!” 萧素锦歪头猜了半晌,眼睛忽地瞪圆了:“蔷姐姐,你你……” “我我怎么了?”许蔷问。 萧素锦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什么,但看到身边的承月福王等人,到底还是又将那话咽了回去,只道:“承月,这娃儿若真能发现什么,那该叫福娃儿!你叫人鬼娃儿,人家自然不开心!” “也是!”承月点头,“那么,福娃儿,你快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了?昨儿你在暗室发现了那只遮天的怪手,今儿你一定能帮忙找到你……” 她本想说“父亲”,但很快惊觉,又及时止住话头。 小娃儿不睬他,只是放声啼哭,那声音清脆嘹亮,竟震得附近的水波都隐隐动荡,头顶渐渐西移的太阳,原本已渐现颓势,此时却也似被他这声音叫醒了,陡然又亮起来! 那道耀眼的金色光束穿透水面,直刺向水底最深处! 水底的苏离三人正在黑暗中艰难摸索着,忽觉眼前光芒大盛,原本晦暗的礁群,此时也豁然变得明亮! 三人大喜,忙抓住这个时机四处寻找。 苏离忽然瞥见某处水草的颜色似乎有异,忙游过去细察,这一看,不由喜极而泣! 原来那不是水草,竟是人的头发! 她将那飘扬的黑发理开,一张苍白俊逸的脸立时袒露在她面前! 是萧凛! 苏离心下一喜,然而那喜悦很快又随着指尖传来的冰冷僵硬的感觉而消失殆尽,她狂呼了一声“殿下”,泪水夺眶而出! 李如风和顾千城听到她的声音急急奔过来,看到石缝中的萧凛,亦是喜极而泣! 三人忙把他从石缝中往外拖,然而拖到肩头却似被石缝卡住了。 苏离仔细观察了那处石缝,发现周围有明显的断裂痕迹。 很显然,是黑火带来的巨大力量,让这石缝产生了位移,萧凛落入后即被卡在其中,只有头勉强能钻到石缝外。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用渔网打捞,始终一无所获的主要原因。 三人找了只大石块,将那石缝一点点敲大,在平地上做这些再简单不过,但在水中却分外艰难,水的浮力将他们落在石缝上的力气卸了大半,费了好半天力气,才终于将那石缝凿到合适的宽度,勉强把萧凛拉了上来。 经过这番折腾,三人俱是精疲力尽,幸好顾千城所制的潜水钟很实用,他伸手扯了扯绳子,水面上的福王等人立时感知,忙用力往上拉。 待到绳下的萧凛浮出水面,看到他那冰冷苍白的脸,大家齐声痛哭! 苏离在水下已探过萧凛的脉息,指间下,他的脉搏死寂得如同这河底的暗礁,虽然下水之前已有心理准备,可真正面临这一切时,仍是下意识的拒绝这样的惨讯。 定是自己在手下太久,手指被泡得发木,才会什么都试不到。 返回水面后,她即扑到萧凛身边,手指再次搭上他的脉膊,可指尖下的肌肤冷硬僵直,脉搏全无。 她不甘心,一试再试,得到的结果仍是一样,心头忽地一噎,像是有人将一大堆泥水强行塞入她口中,那一瞬间,她心口闷窒,痛不可抑,眼前一黑,晕倒在萧凛身上。 再醒来时,人已到了岸上,身上换了干净衣裳,身上围了厚厚的被子,屋子里烧了炭,烘得暖融融的,可是,便是这样的暖,都未能让她对面床塌上的萧凛有丝毫变化。 因着这样的暖,他的身体,反而愈显得冰冷刺骨! “皇兄!”萧素锦趴在他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福王李如风等人亦是泪流满面,啜泣声此起彼伏,浓烈的悲伤,充斥这间河边小屋,屋外的广场上,乌泱泱的跪满了人,全是云城的百姓。 得知找到了萧凛,昭王也在第一时刻赶了回来,看到那具冰冷的尸身,亦是悲从中来,跪倒在地。 ------------ 第369章 一定能活过来! 残阳如血,萧萧瑟瑟,照在河畔,有风吹过,呜呜咽咽,与众人的哭声混在一处,这一刻,山河落泪,天地同悲。 苏离反倒冷静了。 她方才晕迷时,便一直想着一件事。 其实若是忽略她从恶灵境带来地规则,她想救萧凛并不难。 恶灵境有很多续命之术,千奇百怪,她身处其中,自然也学得几手。 不过,恶灵境那种地方,很多术法都极其自私阴毒,损人利已,要续一人的命,便要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命息来凝聚消散的命息。 那种续命术她不屑去学,也不忍去做,但是,她可以用自己的命,给萧凛续命。 她的血有奇异功效,再加上她的灵力和续命之术,她绝对能让萧凛活过来! 当然,她破坏了规则,会遭到反噬。 反噬便反噬吧,她又不没有承受过。 也就是……痛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她所用的这种续命之术的前提是,萧凛的肉身完整。 之前在水中,只想着赶紧把他带到水面上,她气力耗尽,也没功夫细察,但最其码四肢尚存,面部亦未受损。 但经历烈性黑火,他身上必然会有伤口留下。 苏离起身检查,解开衣裳一看,心中一喜! 萧凛居然毫发无伤! 只除了一点,他的手掌和手臂上有几处特别重的剐擦伤痕。 从这一点来看,他在坠入石缝之中还活着,还曾试图逃离,但经历爆炸后的他肯定气力耗尽,最终沉在了石缝里。 苏离想到这一点,心如刀绞,忽然又后悔起来。 自己就该时刻留在他身边才对! 若是她在…… 她想到这儿,却又苦笑。 当时便是在她在,也未必能找到萧凛。 这次能找到萧凛,说起来,多亏了那个从暗室带回来的小娃儿。 娃儿? 苏离倏地一颤,忙看向承月:“孩子呢?” “阿蔷抱着!”承月擦着眼泪回,“他老是哭,你又晕迷着,怕吵到你休息,便带出去了!” 正说着,外头响起婴儿的啼哭声。 下一刻,许蔷抱着小娃儿走进来,愁眉苦脸道:“这娃儿实在是难哄,又哭破了喉咙!我怕他哭过去,只得抱回来!” “给我吧!”苏离张开手臂。 小娃儿听到她的声音,那哭声即戛然而止,张开小胖胳膊,如乳燕归巢般投怀送抱。 苏离抱着他那小小软软的身子,鼻子一阵阵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不知道你是谁……”她凑在他脸上低低道,“但是,我知道你定然不是普通的孩子……” 若说之前在暗室是意外,那么,这次救出萧凛,可以说全靠这小娃儿指引。 他的哭声竟能穿透数百米的水面,直达水底,这绝非普通婴儿能做到的。 这个被法术封印的孩子,绝对来历不凡! 苏离虽已做了决定,但心中实在忐忑,却也无人可诉,遂对着这小娃儿低低念叨着:“我想用续命之术救他,你觉得可行吗?” 小娃儿明显听懂了,拼命摇头。 苏离一怔,又道:“可是,我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小娃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扭头看向萧凛,小胖手向他身上伸过去,嘴里咿咿呀呀。 “你能救他?”苏离心里一喜,忙将他抱过去,轻轻放在萧凛身边。 她怕这小娃儿会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惊到众人,忙朝承月使了个眼色。 承月会意,轻声道:“姑娘要为殿下诊治,大家先出去候着吧!” 众人闻言,眼前同时一亮! “姑娘,能治?”福王眼巴巴的看着她。 “能!”苏离笃定回,“有我在,殿下一定不会死!他,一定能活过来!” 这话斩钉截铁,掷地有声,听得众人惊喜万分! “太好了!太好了!”福王老泪纵横,“快!快都出去!莫要耽误苏姑娘诊治!” 屋外的云城百姓听到苏离能救活萧凛,亦是欢呼雀跃! “听说之前太子殿下的腿,就是这位苏姑娘给治好的!找了那么多名医神医游医什么的,没一个能瞧好,这位苏姑娘一出手,不过十日时间,太子殿下就站起来了!” “那这位苏姑娘,怕不是仙女下凡,来护佑我们殿下吧?” “指定是!若不然,我们这么多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殿下!可苏姑娘一来,这才不过大半个时辰,便找到了太子!” “姑娘是仙女!姑娘有神能!太子殿下必能逢凶化吉!” “太子殿下福大命大,又有仙女护佑,必能渡过此劫!” …… 众人愈说愈是欢喜,好像下一刻萧凛就能像以前那样,健健康康的走出小屋,跟他们说话。 人群中,有几人默默听着这些人的话,头埋得低低的,生恐被人发现他们眼底的异常。 他们自然是未能肃净的魔军信徒。 他们本就是云城中人,被魔教吸纳训练,成为忠诚的骨干信徒。 萧凛之前所用的方法,对九成九的魔军有效,对他们却没有任何威慑力,身为土生土长的云城人,他们本就住在这里,自然也不怕萧凛的人盘问。 此次危楼能在城中布置这么多黑火,少不了他们帮忙。 魔军虽然已然覆灭,但身为魔军的忠诚信徒,他们仍然信奉着那位魔尊口中的神女,此时混迹在普通百姓中,心里却想着如何将萧凛落水的消息传递出去…… …… 京城,谢府。 谢老夫人自中尸毒后,身体一直未好,是以,谢云远未将萧凛的消息告诉她,只悄悄的告诉了自已的母亲。 乍闻此讯,沈氏和韩氏自是如遭雷劈,痛哭失声,又恐被谢老夫人听到,哭了一阵,又憋着不敢再出声,只掩面低泣。 好在,经历之前的剧变之后,大家早已磨练得坚韧如铁,难过归难过,却也不曾放肆悲伤,短暂的哭泣之后,便即振作起来,早作应对。 “太子殿下若真出事,能担此责的,如今也就只有那位昭王殿下了……”沈氏哑声道,“之前谢氏与张氏撕得鲜血淋漓,他对我们谢氏,怕是要赶尽杀绝了!再加上魔军余孽……” ------------ 第370章 还有皇后这张牌可用! 韩氏攥紧双拳,面色凝重:“如殿下所说,现在轮到我们搏命了!” 众人闻言,心中俱是沉甸甸的。 “事情或许不像你们想像地那般糟糕……”苏惊寒轻声道,“我听孙侍卫他们说过,殿下与魔尊在长风渡决一死战,昭王还曾带兵相助,之后还跟着一起去了云城……” “我也曾听说此事……”谢云远道,“淑妃和萧玦的一出,太子哥哥和他似有握手言和之意……” “那是因为殿下还在,他心生畏惧!”韩氏道,“但殿下出事,就不好说了!所以,我们还是早做准备,防患于未然!” “夫人所言极是!”苏老夫人用力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那边也有不少护院,都是从战场上退役的老兵,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不论如何,我们苏家,是与谢家共进退的!若活一起活,若死,便一起死!” “多谢老夫人!”沈氏和韩氏起身施礼。 “两位夫人,你们这样,便见外了!”苏老夫人忙道,“若无殿下相助,我们苏家这会儿还待在大柳巷的破院子里苟延残喘呢!如今阿离与太子殿下共进退,我们两家,早就在同一条船上,自是要同舟共济!说起来,我们满打满算,也就是那么点人!只希望能多撑一会是一会!太子殿下福大命大,他一定会没事的!” 大家都希望萧凛无事,但心中却也都做了最坏的打算,遂将两家的人马各自安排了一番。 一大家子人忙得脚不沾地,并没有察觉到,谢府的内卫中,悄然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自然就是冷翼。 冷翼在宫中死了,可一个内卫的死讯,并不是什么重大消息,自然也就没有人往谢府这边传。 留在谢府的内卫识得冷翼,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也不会提防。 他们这些内卫惯常在宫中和谢府之中传递消息,大家各司其职,一般都不会多嘴多舌乱问。 冷翼装作有急事的样子匆匆入府,府中主事的沈韩两夫人忙着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也不会注意府中的内卫,冷翼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接近了谢府后院。 后院是谢府女眷居住之处。 正常时间,便算是内卫,也不可以随意进入。 但此时正处非常时期,院中小厮婢女们都被使唤得团团转,后院自然也就没人盯着。 冷翼猫在隐蔽处观察一阵,见四周无人,悄悄潜入,径直去往皇后的院落。 皇后每次回府,都会住在未嫁前的闺房之中,这处地方他幼时常来,自是轻车熟路。 很快,便出现在皇后的春华苑前。 此时的春华苑,院门紧闭,左右各有两名仆妇把守。 这并非寻常仆妇,而是萧凛训练出来的武妇。 武妇功夫虽不能跟东宫内卫相比,但也绝对不差,既被派到这里守着皇后,自然也是十分警觉,那双凌厉的眼睛,时不时的往附近扫视着。 之前萧素锦偷回谢府,将自己受伤之事合盘托出,萧凛亦将萧帝和淑妃的险恶用心尽数说出。 但这些事,却并未让皇后清醒。 在她眼里,无论是身为至亲骨肉的一双儿女,又或者是她的生身父母,嫡亲兄弟,都比不过她心心念念的夫君皇帝。 当时她受到刺激晕了过去,醒来后便嚷嚷着要去见萧帝。 这个时候,萧凛自不能让她出去捣乱。 若是被萧帝拿下,用她为人质反制,他便投鼠忌器,大受掣肘。 所以他命人将皇后软禁了起来。 大局未定之前,这位皇后娘娘就只能在这院中疯着病着,绝不允许她接触任何人。 对于自家儿子之举,皇后自是气愤万分,少不得各种咒骂叫嚷。 但她身边服伺之人都换成了萧凛的人,宫女们任她如何发泄,只是死守萧凛的命令,不管她说什么,都绝不允许她迈出院门半步! 皇后闹了这么些天,都未能见儿子一面,心中十分丧气。 她知道倔不过儿子,性子倒也收敛了些,不再大吵大闹,吃药时也不再拒绝,瞧着倒是平静了许多。 苏离的药她已服过多日,身上尸毒已经拔除多半,人自然也清醒许多,但也因此,想要逃出这牢笼,与夫君相会的心思便愈发浓烈。 她虽不闹了,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着如何逃脱。 以她的能力,想要逃过身边这些身手不凡的仆妇的眼,绝无可能! 那便只有一条路可走,放倒她们! 可是,她没有迷药。 皇后在院中散步,围着院子走了一大圈,仍未想到获取迷药之法,不由心急如焚。 此时,天已渐渐黑下来。 华灯初上,照亮这寂静的院落,皇后立在院中,对着灯影发呆。 身边的仆妇殷勤道:“娘娘,天黑了,外面冷,回屋去吧!” “不想回!”皇后想不出法子气鼓鼓的,固执道:“本宫就要在这里坐着!” “那奴婢回房拿件披风来!”仆妇恭顺点头,自行回屋。 另一个仆妇则如影子般安静守在她身旁。 皇后瞧她烦心,叱了一句:“离本宫这么近做甚?本宫很想看到你吗?还不滚远点儿!” “是!”仆妇也不多说,往后退了几步,视线仍牢牢落在她身上。 皇后如芒在背,心情烦躁,抬头看向院中的桂花树。 桂花早已开过了,叶子也都凋零了,只剩那么零落的几片,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皇后看了一阵,正要收回目光,却见一片落叶直直的向她飘过来,准确无误的落到了她怀里! 待那落叶入怀,皇后才注意到,那是几片落叶裹着的一张纸条。 她扭头往身后的仆妇看了一眼。 仆妇此时正将廊下歪掉的风灯挂好,此时刚好转身,见她望过来,忙问:“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乏了!”皇后将纸团握于左掌中,宽袍大袖垂下来,盖住了她的手。。 她将右手递给仆妇,“扶本宫回房!” 回房后她借口要休息,将身边的人全都支出去,确保身边无人后,这才悄悄的打开了那个纸团。 ------------ 第371章 是个实打实的蠢货! 纸团中写着一行字,触目惊心。 太子狠毒,欲活葬生父!皇后娘娘救命! 皇后看完这短短几句话,脑中“嗡”地一声,拍案而起,怒骂:“畜牲!” 仆妇在外面听到动静,忙推门闯入:“娘娘,出什么事了?” 皇后冷冷的掠了她一眼,摇头:“无事!” 顿了顿,将胸中怒火强压下去,方又问:“太子最近在忙什么?” 仆妇明季面色微黯。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地想将实情合盘托出,叫这位皇后娘娘好的看看,她深深信赖的夫君和好姐妹,背后是如何算计太子的。 然而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连公主那一身伤痕,都不能让她相信萧帝的阴险狠辣! 太子是她的亲生骨肉,他的话她都要怀疑。 自己一个下人的话,她自然更不可能听进去。 明季略一思忖,垂首答:“奴婢不知!” 一个愚蠢糊涂却又身居高位的女人,知道得越多,惹的麻烦就会越多。 所以,让她一无所知才是最好的。 “不知道?”皇后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冷叱一声,“你是知道了,不敢告诉本宫,怕本宫把他的丑事公之于众吧?” 明季诧异抬头,隐约觉得她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但她还是平静答:“娘娘误会了,奴婢的确不知!不过,奴婢虽不知殿下在忙什么,却清楚太子的禀性,太子殿下要做的事,定然有他的道理!娘娘也该清楚,不是吗?若无太子殿下,大萧早被大渝吞并!皇上不会再是皇上,娘娘也不可能再是娘娘……” “闭嘴!”皇后勃然大怒,“你一个贱婢,居然也敢出此诛心之语?你是想造反吗?还是他萧凛想要造反?” “奴婢不敢!”明季跪倒在地,心中满腔愤懑,但生怕激怒皇后,也不再多说。 然而她的这些话,却印证了那张纸条上所提之事。 连一个下人都敢这么说话,可见萧帝的确是被萧凛控制了! 想到自己心尖上的男人,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皇后心如刀绞,怒意满胸,恨不能将这个逆子揪到自己面前,狠狠的打他一顿! 可那逆子自那日翻脸后便再未露面,皇后遂将满腔怒火发泄到明季身上,对着她一阵拳打脚踢! 明季被打惯了,也没躲避,跪在那里由着她打。 左右一个病弱妇人,也没多少力气。 这点痛,她还是捱得的。 只是,这一次的皇后,好像比任何时候都要狂躁愤怒! 以往她生气发泄,打一阵便罢,这一次,不光打得久,伤害程度也明显升级,专往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踢踹。 那咬牙切齿的恶毒模样,让明季都有些恍惚了。 皇后虽糊涂,但并不坏,以往发泄之时,亦不会选择那些难以启齿之处。 可现在这手法和狠辣程度,都有点像淑妃了。 身为宫中老人,明季很清楚淑妃宫中那些宫女是因何而死。 她检查过那些人的尸身,俱是惨不忍睹,那套手法,便算青楼中最最狠辣的老鸨,对付手底下最不听话的女子,都不会如此的苛酷残忍! 被皇后如此对待,明季自不会坐以待毙,很快便从皇后的手中挣脱开来,远远站开去。 “你竟然敢躲?”皇后跳脚,“你以为你躲了,本宫便拿你没办法吗?你就是本宫身边的贱婢,本宫想要弄死你,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奴婢的命本来就是娘娘的!娘娘想如何便如何!”明季淡淡道,“但是,娘娘您打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歇息一阵再打吧!若真是累到您的凤体,便是奴婢的罪过了!” 言罢,也懒怠再搭理她,径自转身离去。 这般愚蠢糊涂坑儿子的母亲,她打从心眼里瞧不起! 她的命是太子的,太子若要,她可以双手奉上,但这蠢妇人想要打死她,想都别想! 皇后见她居然就这么去了,气得浑身乱颤,连声尖叫! 奈何这院中的仆妇没有一个睬她,全都默然立着,好像各个都不是活人,而是这院中的摆设一般! 皇后气了一阵,忽然意识到,这个时候,自己不该跟这些下人置气,而是该赶紧找到那个给自己扔纸团的人,想法逃出去! 她在屋子里发狠撒泼,可把外头等待的冷翼急坏了! 他好不容易才避开那两个仆妇的眼,跑到外墙边,将信扔进去,若是皇后聪明,接信后便该立时想法回应,而不是对着下人乱发脾气。 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淑妃私下里提起皇后,总要骂一声蠢货了! 这的确是个实打实的蠢货! 这妇人这般蠢,也不知能否发现他藏在小纸包里的好东西。 那好东西可是他专门为这里的仆妇准备的,只须小小一包,便能将这里的人尽数放倒! 若皇后那猪脑子不转弯,只看到字,却看不到自己苦心积虑为她准备的趁手“利器”,那他可就白忙活了! 屋内的皇后,的确没想到纸包里还另藏玄机。 不过她到底也还有点脑子,借口生气,跑到院中发了阵疯,手中拿着只棍子,逮谁打谁,直打得满院仆妇乱跑,她则趁机走到那株桂花树旁,昂着脸儿往上瞧,急切的想要跟传递信息之人联络上。 冷翼被她瞧出了一身冷汗,生恐被院内的仆妇发现,赶紧开溜。 皇后瞅了半天没瞅见人,心中失望异常,只得怏怏的回到房间,将人全都轰出去,又将那张字条展开细瞧。 想到自己心爱的夫君如今正被困在皇宫,时刻面临着死亡威胁,而自己的亲骨肉又是如此的狠辣绝情,皇后心痛万分,自顾自哭了一阵后,忽然发现手中的纸有些异样。 低头一看,那纸被泪水浸湿了一点,隐隐透出乌黑的底色。 她倏地一怔,忙将纸团凑到眼底细察! 这一看,不由喜出望外! 原来纸团里竟然还有一只油纸包包着的药粉,上面写着三个字:安神散。 皇后是用过这安神散的。 当然,不是自己用,是淑妃帮她对付那些想要爬龙床的贱妃,特意为她研制出来的药。 ------------ 第372章 皇后逃走了! 虽名为安神散,但这药并不能安神,只会让人乏力嗜睡。 宫中几个试图争宠的贱妃,服下这药后全都消停了,一连三月未出房门半步,除了吃就是睡,直吃成了只肥猪,再没有跟她争宠地资本 看到这药,皇后就想起了自己的好姐妹淑妃,一时间又悲从中来,心中酸痛万分! 这个儿子实在是心狠手辣,连生父都敢活葬,淑妃又岂能逃过他的魔掌? 只怕早就被他害死了吧? 都怪她,养出这么一个恶毒的畜牲来,害了心爱的夫君,也害了自已的好姐妹! 皇后坐在那里哀哀凄凄的哭了一阵,眼见得天色渐黑,终于擦干眼泪抬起头来! 有了这安神散,她想逃出谢府,易如反掌! 她将药小心收进怀中,对着外头高声唤:“本宫饿了,备膳!” 虽然院中诸人刚被她教训过,但她到底是太子的生母,大家虽限制她的行动,却也不会在衣食住行上苛待她。 听到这话,忙通报小厨房准备晚膳。 其实这晚膳早该用了的,但因为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只好暂缓。 她不吃,也不许下人吃,大家便全都饿着肚子等着她。 皇后以饥饿为由,亲自到小厨房监工,还颇有兴致的亲自下厨。 下人不敢拦,只好由着她,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哪知这位娘娘才动了几下便嚷着累,又甩手不做了。 她向来便是这样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这段时间被圈禁着,诸如此类的事也没少做,众人自是不放在心上,全由得她。 却不知,皇后离开小厨房时,眼底满满的诡异笑意。 她将那帮安神散下到了自己亲手所烧的一大锅粥里。 之后又摆出一幅体恤下人的架势来,为自己方才暴打众人之举道歉,将自己亲手所做的肉粥赏给了众人,每个人都必须当着她的面喝下去,不然就是不给她面子。 明季自她第一次发怒之时,便觉得情形不对劲,此时便留了个心眼,喝粥时想法子倒掉了半碗,剩下那半碗,喝完之后,立马转身去茅房,抠着喉咙全都吐了出来!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觉腹痛难忍。 这突如其来的腹痛让她脊背生寒,踉跄着奔出去。 然而此时,整个院中,却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已吐血而亡! 而皇后已不知所踪! 明季不由一阵毛骨悚然,挣扎着要出去报信,喉头却涌起一阵铁腥气。 下一刻,她一口鲜血喷出来! “来……来人……”她挣扎着爬了几步,临到门边,却没了力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皇后,已经换了一身仆妇的衣裳,跟在冷翼身后狂奔! “他们为什么吐血?”她追着冷翼问,“不是安神散吗?为什么会吐血?他们死了吗?本宫……” “闭嘴!”冷翼一把捂住她的嘴。 皇后一怔,随即暴怒,挣扎着呜呜叫:“你……敢叫本宫……闭嘴,你好大的胆……” 冷翼看着怀中这个蠢妇人,恨不能将她掐死在这里! 但是,不能。 接下来他们能否逆风翻盘,所有的计划,都着落在这蠢妇人身上! 说起来,他该感谢她的愚蠢糊涂才对! 她但凡聪明一点儿,他和父皇母妃所策划之事,就会早早暴露,萧凛也不会被他们算计得那么惨! 这个蠢妇人,她就是个宝啊! 这么一想,冷翼心里瞬间平衡了,忙恭敬解释道:“属下一时情急,娘娘莫怪!娘娘您现在不是娘娘,您穿着仆妇的衣裳,不能再动不动就自称本宫!这样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皇后眨眨眼,意识到他说的没错,遂朝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示意他松开手。 冷翼暂时却还不敢松手,又解释安神散之事。 “他们的确服用的是安神散,只是为了起效快,加了点药在里面,看着吐血吓人,但并无性命之碍!” “如此便好!”皇后点头。 冷翼掠她一眼,小声问:“她们圈禁娘娘,还如此无礼,娘娘不恨他们吗?怎的还为他们的性命忧心?” “本宫当然恨死他们了!”皇后回,“本宫早就想杀他们了!但是,本宫要杀,那也是光明正大的杀,不会偷偷摸摸的进行!本宫要用这些人立威,杀鸡儆猴!叫别人以后再也不敢效仿!” 冷翼呵呵了两声:“以如今的局势,娘娘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如此了!” “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形?”皇后急急追问,“皇上现在在哪里?太子又在哪里?淑妃娘娘呢?还有那些大臣们,他们都对皇上忠心耿耿,怎能容忍太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此事,待出府之后,属下细细讲与娘娘听!” 冷翼带着她一路疾行。 夜色昏暗,府中人此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两人又刻意低着头,很快便蒙混出门。 门外小巷口,冷翼已备好了一辆马车。 马车旁有几名魔军护卫,一见到他们出来,即一溜小跑迎过来。 冷翼扶皇后上车,自己也一起坐上去。 车夫扬鞭催马,带着皇后向城郊急驰。 眼见得谢府的高房大屋愈行愈远,冷翼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遂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主动讲给皇后听。 其间自然少不了各种添油加醋,说萧凛的坏话,顺便还把苏离也一并带上了,称她用了怪药毒死萧帝,但被淑妃想法破解。 眼下的情形就是,太子和苏离以为萧帝已死,将其装入棺木之中,只待大丧之日一到,便将其活埋。 此举引出天谴,太子以京城云城两城百姓生命为祭,为自己挡灾避祸云云。 皇后听完,气得双目猩红,连骂萧凛狠毒,又捶胸顿足,恨自己生出这等祸害。 “那皇后可愿为了皇上,为了天下苍生,阻止这祸害继续作乱?”冷翼问。 “愿意!”皇后红着眼眶流泪道,“本宫自己生出的孽种,为害人间,令生灵涂炭!本宫岂能不闻不问?本宫这会儿恨不能手刃了他!他怎可如此的丧心病狂?” 冷翼惊呆了! ------------ 第373章 蠢出生天的玩意儿! 他问出这话时,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萧凛是面前这个妇人地亲生骨肉,她有且只有这一个儿子! 母子连心,便算做儿子的犯了再大的错,母亲舍了命也会帮他遮掩! 更不用说,此事根本就是他故意抹黑萧凛。 换作别的母亲,听到别人这般诋毁自已儿子,只怕要立时发作,骂他个狗血喷头! 遇到那种脾气暴躁的,还能暴揍他一顿! 所以冷翼问出这话时,心里想着,她必是不愿意的。 他也没指望她愿意,只想着诱哄她帮自己做事,先把萧帝保住再说。 他却万万没想到,这妇人竟然全然相信了他的诋毁之语,痛骂萧凛不说,竟还要手刃亲儿! 这妇人,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了? “皇后娘娘,此话……当真?”他不敢置信问。 “当然!”皇后傲然道,“本宫素来是向理不向人,帮理不帮亲!他既做下这等恶事,本宫自然要大义灭亲!给皇上,也给天下苍生一个交待!” 冷翼心中窃喜,连声恭维道:“皇后娘娘果然大义!怪不得淑妃娘娘每次提到您,都赞不绝口!说您之高风亮节,古今无人能敌!可称是空前绝后,千古一后也!” “本宫不图这些虚名!”皇后轻哼,“本宫只想为皇上分忧!皇上乃明君圣主,断不能毁在这等逆子手里!对了,淑妃妹妹现在如何了?还有阿玦和希颜他们,都怎么样了?那个逆子,没害他们吧?” “怎能不害?”冷翼哀叹,“淑妃娘娘和三皇子早被他关进了慎刑司,还被安上谋朝篡位的恶名!为了让他们招供,他严刑逼供,淑妃娘娘还好,可三皇子已然死在了他的酷刑之中!” “这畜牲!”皇后泪盈眼眶,“他怎可如此狠辣?三皇子可是他的亲弟弟啊!他如何能下这样的狠手?” 冷翼听到这话,嘴角忍不住又是抽搐起来! 他是萧凛的亲弟弟? 开什么玩笑! 他自记事起,便清楚的知道,萧凛占了本属于他的太子之位,他早晚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萧凛是他的仇人,是他要踩在脚底狠狠揉搓的人! 兄弟之情什么的,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看来,这蠢妇人的脑袋不光被驴踢过,还灌满了水! 这水,是他的父皇和母妃联手灌下的! 他真是对他们灌水的手艺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后也是名门贵女,其父母兄弟皆非等闲之辈! 一家子聪明人,是怎么养出这么个蠢出生天的玩意来的? 真是太有趣太好笑了! 冷翼看着泪流满面的皇后,心里一阵阵发痒,咬牙忍了半天,才将那股笑意压下去,附和道:“太子被权势迷了眼,眼里只有那至尊之位,哪里还会想着父子手足之情?他敢弑父,自然更敢杀兄!” “可淑妃妹妹,对他有恩啊!”皇后痛心疾首,“他幼时生病,若非淑妃妹妹拼命相助,他早就死了!救命之恩,他竟以酷刑相报!这孽畜,绝对留不得了!” 她一拳打在车壁上,一字一顿道:“本宫定要替皇上除掉他!” 冷翼见她口口声声要杀子,内心窃喜,面上却不显,只苦着脸道:“娘娘,如今朝中已被他把控,皇上身边的人,也尽遭他迫害,他如今已是大萧之主,想除掉他,哪有那么容易?” 皇后不以为然:“那有什么难的?你带本宫去见他,本宫这安神散还未用完呢!到时本宫趁他不注意,将这安神散放入他的茶水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他放倒了!只要放倒他,他身边那些人群龙无首,自会慌乱无措,届时我们救出陛下,拔乱反正,他嘛,自是关进天牢,终身不得出!” 冷翼:“……” “怎么了?”皇后挑眉看他,“本宫说得不妥?” “当然不是!”冷翼讪笑,“皇后娘娘聪慧过人,您这法子简单利落,再好不过!只是有一点,娘娘,如今我们孤力无援,只怕连进宫都难啊!” “哪里难了?”皇后轻哧,“本宫方才不说了,本宫直接进宫去见他!本宫若要进宫,那些宫人内卫还敢拦着本宫不成?” “怎么不敢呢?”冷翼快被她蠢哭了,“娘娘,您还记得刚刚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吗?” “从谢府啊!”皇后轻哼,“怎么了?” “那娘娘觉得,谢府同皇宫有什么区别?”冷翼哭笑不得,“这两处地方,都在太子的掌控之中!太子为什么要囚禁您?还不是怕您阻拦他?如今您逃走的消息,只怕早已传到他耳中!这个时候,娘娘若再去皇宫,岂不是自投罗网?” “本宫入宫,他敢不见本宫?”皇后皱眉。 “为何不敢呢?”冷翼反问,“他若想见您,早就来见您了!不必分什么宫里宫外!” “那可不一样!”皇后轻哼,“谢府的人,都听他的话,可宫中……” “宫中也是一样!”冷翼哭丧着脸,“如今整个大萧,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到处都有他的眼线暗哨!” “那我们去找陛下信重的那些大臣!”皇后又道。 “说了都关起来了!”冷翼一脸的不耐烦,“娘娘您被关了这些日子,您不知道,这大萧的天,已经变了!” “那怎么办?”皇后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救本宫出来做甚?” “属下想带娘娘去一个地方……”冷翼压低声音,“现如今,唯有这些人,可以救皇上了!” “什么人?”皇后忙问。 冷翼轻咳一声:“皇后可还记得,前段时间,父皇曾给四个友国发了请柬,邀他们共赏大萧秋景?” 皇后犹豫着点头:“隐约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我们大萧国内之事,你提四国做甚?” “因为这四国使者,是我们眼下唯一的指望了!”冷翼道,“大萧国内,无人敢与萧凛抗衡,唯有找到这四国使者,或能迫他就范!” “可是,这国丑岂可外扬?”皇后犹豫道,“若四国使者知道大萧内乱,再来个趁火打劫,可如何是好?” ------------ 第374章 死得太少了! “皇后娘娘多虑了!”冷翼压低声音哄骗道,“属下已有良策,既可用四国使者迫他就范,又不会让些使者知晓内情!只要操作得当,便能以小博大,盘活这死局了!” “可是,这可等同于里敌外国啊!”皇后虽然蠢笨,但这点道理却还是明白的,“若是皇上知晓此事,会怪罪本宫地!就像苏家,里通敌国的罪名虽未做实,皇上便已将其抄家下狱,本宫是皇后,这大萧就是本宫自己的家!岂能将自家的丑闻和弱点,尽数暴露于异国人眼皮底下?” “那便让皇上的命,握在萧凛手上吗?”冷翼轻叹,“娘娘,他可是您的夫君啊!您真的忍心见死不救?他如今危在旦夕,萧凛随时都可能对他下手!若您此时还纠结于这些陈规旧俗,届时皇上人头落地,娘娘下半辈子,可就只能做一只笼中鸟了!再者……” 他压低声音,“娘娘以为,属下一个小小的内卫,如何能知晓这些国事?其实,就是皇上差属下来求娘娘救他的!” “他叫你来的?”皇后一怔,“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您是他今生唯一的知已爱人!”冷翼信口胡扯,“纵然后宫佳丽三千,但能入他心的,唯有您一人!便连淑妃,也是因为他爱您,才能得他一点垂怜!如今他也只能指望您一人了!唯有您,才能救他的命!若是连您都不愿意救他,他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皇后听得眼泪汪汪:“本宫救!哪怕背负千古骂名,本宫也要救他!你快带本宫去见四国使团!” “是!”冷翼垂下眼睑,掩下眼底的得意,低声道:“不过,在见四国使团之前,娘娘还得先随属下见一个人!这个人,对萧凛的威慑力最大!也只有他出现,才能逼迫萧凛就犯!” “本宫随你去!”皇后一幅不管不顾的模样,含泪道,“只要能救皇上,莫说是见一个人,便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本宫都在所不惜!” …… 京城,华音客栈。 华音虽是京城最豪奢的客栈,但同样未能避开京中这场浩劫,有不少住客都中了毒,死的死亡的亡,原本笑语喧哗热闹欢快之地,此时也是一片凄凄惨惨。 客栈中的客人在服过解药后,都选择卧床静养,原本热闹的楼台亭阁,此时也是空空荡荡,只有那一盏盏五彩风灯,在冰冷的秋风中孤单的晃动着。 一男子独立于二楼走廊的风灯之下,凭栏远望。 从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济世医馆门前的盛景。 虽已入夜,但那里仍是人头攒动,来治病解毒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不过,相比昨夜的慌乱紧张,今夜可以说是井然有序,风平浪静。 秋风浩荡,将那边的声音隐隐传过来,其间竟夹杂了些许轻松笑声,再不复昨夜的鬼哭狼嚎。 “可惜啊!”男子耳目敏锐,听到这笑声,便知城中大疫已解,大局已定,颇是惋惜的叹了口气。 一衣着华丽身材高挑的女子自他身后房间推门而出,听到这话,笑问:“兄长发何感慨?” “在想昨夜的盛景……”男子笑回,“那般的好景,简直千载难逢!可惜只是昙花一现,便即消逝,若是能持续一两个月,该有多好!” 女子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往四周望了望,见左右无人,方轻哧一声道:“兄长,你可还记得,这是在大萧?” “当然记得!”男子回。 “记得,还敢这般堂而皇之的说这样的话?”女子哭笑不得,“这京中可到处都是萧凛的内卫眼线,若是被他们听到你这话,准得把你抓起来!” “那他们也得有那样的本事!”男子满面倨傲,顿了顿,又咕哝了一句:“可惜啊!人死得太少了!若是十室九空,那瞧着才养眼呢!” 他说完这话,头顶的风灯忽然被风吹动,直直的向他飘过来,明亮的烛火照亮他的脸,深眉耸目,俊美无俦,只一双眸子在灯火的映衬下,泛着隐隐的绿光,让他看起来像一头暗夜中的野狼。 然而即便是狼,也没有他这般阴毒狠戾的眼神,他那眼底,恨不能渗出毒液来,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毁得一干二净! “的确是有点可惜!”女子叹口气,“原指望能看场大戏的,结果这帷幕才刚拉开,就被萧凛踢了场子!倒叫咱们这些看客好生闪得慌!老皇帝也是忒蠢了!连个残废都搞不定!” “他本就是个蠢物!”男子轻哼,“这么多年,全靠这儿子撑场面呢!好不容易搞残了儿子的两条腿,又搞死了长林军,结果还是输了!真是蠢哭了!” “长林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子压低声音追问,“我可不相信宗辉手下那些烂兵,能打赢如狼似虎的长林军!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猫腻吧?” “十之八*九!”男子回,“只是,姓宗的嘴太紧,打探许久也没探出来!他倒是因此赚了天大的军功!太子那边,小尾巴又扬起来了!前儿还在我跟前显摆,我怼了他几句,他便借题发挥,父皇因此狠罚了我一顿……” 他说到这里,颌骨紧咬,“他是彻底忘了,当初容家是如何扶他上位!” “可容家没了……”女子垂下眼睑,满面哀痛,“兄长,你说,父皇以后待我们,会不会就像萧帝对萧凛一样?他已经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了……” “他休想!”男子颌骨紧咬,双拳紧攥,“我定要查清长林军兵败的缘由,回去好好的打那位新太子的脸!若世人知晓长林军覆灭,根本就不是宗家的功劳,我看他还如何在朝中显摆!” 女子正要说什么,楼梯口忽然响起脚步声。 两人同时噤声,一齐转头望过去。 灯影下,一男一女出现在两人面前。 那女子显然气力不继,不过爬了两阶楼梯,即累得气喘吁吁。 男子瞧着倒是个练家子,身形精瘦,目光锐利,此时正一瞬不瞬的与他们对望。 ------------ 第375章 怎么个成全法? 男子掠了两人一眼,率先开口:“这位兄台……有事?” 冷翼不答,只将面前这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去看那女子。 女子不悦皱眉:“这位公子,你这般直勾勾的盯着本姑娘看,不觉得失礼吗?” “不觉得!”冷翼淡淡道,“两位身为大渝皇室,偷摸潜入我大萧境内,才叫真正地失礼!” 他一语点破这对男女的身份,两人齐齐一惊! 男子的手下意识的伸到腰后。 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冷翼掠了他一眼,笑道:“废太子殿下,原来竟是位胆小鼠辈吗?怪不得被人夺了太子之位!” “你……”男子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对方直接点出了他的身份! 冷翼言罢,又看向那女子,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道:“这位,想来便是太子殿下的胞妹,福安公主厉沁姑娘吧?” 他前面称公主,后面叫姑娘,实是不伦不类。 厉沁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大萧皇帝的人!”冷翼回。 “大萧皇帝……”厉空眸光微闪,“皇帝不是已经殡天了吗?这朝中,还有他的人?” 冷翼不答,只看了看左右,道:“殿下当真要跟我在这里说话吗?这里可是人多眼杂,于殿下不利!” “你身为萧帝之人,却来见我这个敌国废太子,你是怕于你自已不利吧?”厉空满心防备。 “那就算是吧!”冷翼点头,“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厉空摸不透他的来路,踌躇不语。 冷翼叹口气:“殿下,若我有恶意,那么,便不会这样出现在您面前了!我会带兵过来,将这个客栈团团围住!” “你还有兵可带吗?”厉空满面嘲讽,“没有了吧?” “是!”冷翼点头,“殿下在京中也不是一日两日,这朝中局势如何,想必早已看得清楚明白!你没说错,皇上的确败在了萧凛之手!但是,他没死!” “没死?”厉空一怔。 “是!”冷翼点头,将身后的皇后推出来,“这位,是皇后娘娘!她有要事与殿下相商!” 皇后点头,“殿下,请吧!” 厉空和厉沁对视一眼,都难掩眸中惊讶。 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如冷翼所说,他们若真有恶意,便不会这般轻车简从而来,还把国母皇后一并带过来。 说起来,这事实在是有点荒唐。 但看起来的确没有危险。 兄妹俩稍一犹豫,还是躬身相邀:“娘娘请!” 皇后和冷翼推门进屋,关上房门后,厉空主动发问:“你们怎知我们在此处?” “这个,你们得去问我们圣上了!”冷翼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圣上让我来,我便来,他还给了我两幅画像,告知我你们的身份!” “他早知我们在这里,为何没动我们?”厉空看着他,眼中满满困惑。 “动你们做甚?”冷翼笑,“反正你们人不多,在京城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若是留着你这位废太子在,新太子那东宫之位就注定坐不安稳!你们大渝两虎相争,自然就没有余力来跟大萧作战!这么趁手的利器,毁了岂不是可惜?” “呵……”厉空轻哧,“看来,你家主子对大渝皇室之事知之甚详!” “彼此彼此!”冷翼耸肩,“殿下对我们大萧皇室的事,不也是如数家珍嘛!大家打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熟悉对手的状况呢?就好比现在,你们应该也能看出来我们身处窘境!” “你方才说皇帝没死……”厉沁问。 “是!”冷翼回,“他被太子殿下施毒计囚禁了!他要在国丧之日,活葬生父,谋朝篡位!” “所以呢?”厉空挑眉,“你们大萧之事,说与我们大渝人听做甚?我们可是敌国!” “还是仇人!”厉沁咬牙,“容家军尽丧大萧之手!你如今出现在这里,跟我们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意欲何为?” 冷翼直白道:“我们是来向你们求助的!” “向我们求助?”厉空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厉沁那边也是惊极反笑:“你们两个,脑子没毛病吧?” “福安公主,请你慎言!”皇后轻哼,“我们的确是来向你们求助,既是求助,那便绝不会亏待你们!你们能从中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大家是互惠互利,不必口出恶言!” 厉沁笑笑:“娘娘教训得是!是晚辈无礼了!不过晚辈并无恶意,实是被你们这惊天之言骇到了!从古至今,就没见过向敌人求助的,真真是新鲜!” “那公主的眼界,也未免太窄了!”皇后轻哼,“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萧凛是你们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如今是同仇敌忾,化敌为友又何妨?” “他他是你的敌人?”厉空惊得人都结巴了,“皇后娘娘,若没有记错的话,他好像是您的亲生儿子吧?” “那又如何?”皇后面上是满满的大义凛然,“他弑父杀兄,乱行巫术,令万民遭殃!本宫为天下苍生,大义灭亲!此乃天道!便算他是本宫的亲生骨肉又如何?” 厉空:“……” 厉沁:“……” 连他们两个外人,都知道城中这场灾难,是淑妃恶意构陷抹黑。 这位太子的亲娘老子,居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儿子作乱! 两人惊得无以复加,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话了! 冷翼轻咳一声道:“娘娘高风亮节,为天下苍生计,才出此下策!虽有悖伦理,但有情可原!娘娘有悲悯天下之心,还望二位成全!” “那……你们想要我们如何个……成全法?”厉空怪笑问。 “很简单!”冷翼道,“国丧之时,你只需随皇后娘娘入宫即可!” “我们的身份,如何能曝光?”厉沁摊手,“你方才也说了,我们可是偷偷入境!若被发现,那可就等同于大渝入侵大萧!这可是要命的大事!届时两国定然会再起战火!” “我会设法让你们合情合理的出现在大萧!”冷翼道,“这一点,无须两位担心!” ------------ 第376章 拱手相送?! 厉空和厉沁对望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你们是早有计划了!”厉空道,“那不如一起说说,你会给我们什么样的好处?” 说完不待他答话,便又道:“这好处最好要实惠一点,莫要用什么虚头巴脑地事来对付才好!毕竟,我们若是答应了你们,便是要同萧凛作对,他可是个狠角色,惹恼了他,这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白了,我们如今是拿命来帮你们!”厉沁道,“大渝皇室太子公主之命,何等尊贵?可不是什么稀松平常的宝物便能两抵的!” “那是自然!”冷翼轻笑,“皇后娘娘凤驾亲临,又岂会拿那些司空见惯的物事来糊弄?你们原也不缺这些玩意儿!我们给的,只会是你们缺的!” “哦?”厉空挑眉,“愿闻其详!” 冷翼看向皇后。 皇后轻咳一声,一字一顿道:“若你们愿意相助,我大萧愿以北境锦城相抵!” 锦城? 厉空倏地一震! 堂堂大萧国母,竟然要将自家城池拱手相送敌国! 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 “娘娘,此话当真?”他不敢置信追问。 “本宫乃一国之母,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皇后昂首道,“锦城如何,你们心中应该很清楚!那是一处富庶丰饶之地,这些年,你们盯着这块肥肉,不知盯了多久!现在我们主动奉上,你们只需装模作样,帮我们演场戏,助助威即可!这买卖,再划算不过了,不是吗?” 厉空盯着她不说话,一颗心却嗵嗵直跳! 这买卖,已经不能用划算来形容了! 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锦城对大渝来说,意义非凡,远非一块肥肉一处富饶之城那么简单! 锦城身为边城,地处大萧和大渝两国交界,因其独特的地理优势和丰富的矿山资源,一直就是两国争夺的重点。 五十年前,大萧内乱,皇帝昏庸,割城求和,将锦城等边关八城拱手相让。 其后十年间,这八城一直属大渝管控,直到萧凛的皇祖父登基,局势生变。 这位皇帝原就是沙场宿将出身,一直致力于夺回八城失地,登基后更是御驾亲征,接连收复了两城! 后来萧凛这个疯子横空出世,他比其皇祖父更狠更厉,不过短短十年间,竟将余下城池尽数收回! 当然,也包括锦城! 自他出现,大渝便再没好日子过,逢战必输,节节败退,曾经以凶悍闻名天下的大渝兵,更是生生被长林军打成了瑟瑟发抖的老鼠,大渝兵见到了长林军,那真正是老鼠见了猫,望风而逃,逃不掉的,也完全失去反抗的斗志和力量! 他在的这十年,对大渝人来说,那真正是乌云罩顶。 随着原本占据的城池一个个被收复,大渝人边境诸城也愈发恐慌,总觉得有朝一日,萧凛会直接杀到大渝国都,将整个大渝吞并! 这种想法,在最后一城,锦城被收复之后,达到了顶峰! 锦城是八城中最富庶也最难攻破的地方,它占据着天险通天谷。 通天谷乃是一处大峡谷,有一线天之称。 若入锦城,仅有一线天这一条路可走。 他们占据在一线天峡谷两侧,居高临下,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大渝人当初退无可退,把所有的兵力都压了上去,大有城在大渝在,城亡大渝亡的悲壮! 全国人都绷着劲儿打这场仗,而他的外祖容氏,身为大渝第一悍将,此时也带着容氏男儿亲上战场,备足了军械兵粮,誓要跟萧凛决一死战,将这黄口小儿斩杀于一线谷中! 有这位老将出马,大渝上下亦是难得的振奋了一回! 彼时,厉空十八岁,还稳坐东宫太子之位,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也曾想随外祖亲征,但被母后劝下,没有随行。 也幸亏他那次没有随行,不然,这世上便再没有他这个人了! 那一战,容氏一族俱是以命相赌,依他想着,便算不赢,也绝对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毕竟,外祖容阔可是一员老将,战斗经验丰富,而彼时的萧凛,年方十六,比他还小着两岁! 虽然那时他已是威名赫赫,但年经实在太轻。 年轻,就意味着无阅历无经验。 容阔虽久闻这位少年将军之名,却从未与其对战过,或许是轻敌,又或许,是他老了,总之,那一战,他败得极其惨烈,麾下数万大军,还未及摆开杀阵,便稀里糊涂的被从天而降的长林军砍掉了脑袋! 萧凛不知何时,竟然将锦城百姓全都发动起来,做为他的内应。 他们里应外合,在容阔才入锦城的那一夜,切瓜斩果一般,将数万大军的头颅收割得一干二净! 这是大渝打过的最最窝囊的一场仗,也是厉空窝囊废太子生涯的开端! 从容阔折戟那日起,他原本一片坦途的储君之路,风雨飘摇,晦暗无光。 而锦城的收复,彻底击溃了大渝边的信心,也因此带来了可怕的连环反应。 跟锦城相邻的几座原本隶属于大渝的城池,在长林军的威慑之下,竟然主动投诚,只求能在其铁蹄之下苟活保命! 也是从那一日起,大渝再没打过一场像样的胜仗! 时隔数年,厉空立于这仇国的土地上,居然听到大萧国母,一字一顿认认真真的告诉他,要将容阔用数万大军也未守住的锦城,拱手相送! 她的目的,就是要他跟她一起,除掉曾经收复锦城的少年英雄,她的亲生骨肉,大萧储君萧凛! 虽然她的话犹在耳,可容阔却总觉得是这夜色太过深沉,又或他心境过于郁结,出现了幻觉,发了怪梦! 夜风侵骨,穿堂过户,风灯被吹得摇摇欲坠,厉空整个人也是晕晕欲倒。 他看着皇后,半晌未发一言,就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皇后拧眉:“怎么?太子嫌少?太子还是莫要狮子大开口吧!咱们细水长流!只要能救回皇上,一切都好说!但现在……” ------------ 第377章 真是您的亲生骨肉吗? 厉空听到这话,咧嘴轻笑出声! 这位国母说话,真是有意思。 好像长林军无数将士浴血搏命换来的城池,在她眼底,就是个不值钱地烂玩意儿,随手可弃,半点也不可惜! 这一刻,厉空忽然同情起萧凛来! 有这么一位母后“鼎力扶持”,他能活到现在还不死,真正是天大的奇迹! “娘娘,萧凛他……真是您的亲生骨肉吗?”厉空好奇问。 皇后面色微变:“你是在嘲讽本宫?” “不敢!”厉空摇头,“能遇到皇后,是空之大幸!也是大渝之幸!” 这话中的嘲讽之意愈浓。 皇后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本宫是为拯救天下苍生,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她咬牙自辨,“本宫舍得一身清名,只为大萧政清民和……” 厉空忍不住又笑。 这都说的……什么玩意儿? 冷翼在厉空的怪笑中恼羞成怒:“看来,殿下对锦城没有兴趣!既如此,那我们也不再相扰!告辞!” 说完,拉起皇后,作势要走。 厉沁忙上前拦住两人,笑道:“二位误会了!兄长说的全是真心话!是吧?皇兄?” 她看向厉空,朝他一个劲的挤眼睛。 这么好的条件不答应,那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大傻子! 比眼前这位皇后还要傻! 厉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忙道:“皇后娘娘,晚辈说的的确是真心话!若娘娘早日能站出来理政,大渝和大萧早就握手言和,又岂会像现在这般?也就只有萧凛那个疯子喜欢打来打去的!两国百姓,真正想要的,永远是和平!娘娘为了天下和平,敢为天下先,实是令人钦佩!晚辈真是一片诚心,绝无半句虚言!” 听到这话,皇后的脸色略略好看了些。 但到底还是受到了影响,没有方才那般大义凛然之姿,头也低低垂下去,手指绞着帕子眉头微蹙的模样,哪还有半点国母风范? 分明是拘谨无知的乡间蠢妇! 这变化未免太过明显了点,看得厉空满心稀奇,一时又疑心她是假的! “我瞧着娘娘情绪不佳,阿沁,你陪娘娘去喝杯茶吧!” 厉空使了个眼色,让她把皇后支开。 厉沁会意,乖巧相邀。 皇后心神不定,也未再推拒,随她去了隔间。 屋子里只剩下厉空和冷翼两人对峙。 “这皇后不像皇后!”厉空也不与他兜圈子,“我不信她会如此坑害自己的亲儿子!要我相信,你也想法证明她的身份!否则,我不可能相信你们!” 他的目光在冷翼身上掠了掠,又道:“据我所知,萧帝身边也没有你这号人!” “我本就不在皇上身边!”冷翼道,“我其实是他安插在太子身边的眼线!萧凛控制了皇上,他身边内卫,又岂能好好活着?” “空口无凭!”厉空道,“你最好拿出证据来!” 冷翼轻哧:“早就听闻大渝废太子行事谨慎,是个磨唧的性子,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 “你也不必激我!”厉空轻哼,“我素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想要在我这里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没门儿!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内卫,加一个神神叨叨的皇后,傻子才会信你们!” 冷翼被他怼得面红耳赤,直想拂袖而去,但心知唯有此人才能破局,只得又咬牙忍下来。 “我这里有一封信……”他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书信,递给厉空,“这信是我们三皇子写给锦城郡守项北的!你若不信,可带此信亲见项北!且看他如何回信便是了!” 厉空接信细看,看完,又抬头看向冷翼,最终点头:“那我便差人一试!若真有回信,你我交易即刻达成!” “那你可得快点儿!”冷翼咬牙,“皇上命在旦夕,萧凛如今困于云城之事,暂时无法脱身,若他反应过来,皇上没了,你的锦城,也将彻底化为泡影!” “我这就派最好的内卫送信!”厉空即刻唤过一人,一番嘱咐后那人连夜飞奔而去。 冷翼端茶轻啜了一口,忽然问:“太子,你可知宗辉为何能赢长林军?” 厉空一怔,随即急急问:“为何?” “因为有我们陛下的人主动相帮啊!”冷翼咕咕怪笑。 “这怎么可能?”厉空愕然,“哪有国主主动帮助敌国军队打自己人?” “那我问你,何为敌?何又为友?”冷翼轻哧,“是时刻威胁自己皇位,就在卧塌之侧蛰伏者为敌,还是远在北境的敌国为敌呢?哪一个敌人,是该先除掉的呢?” 说完,不待厉空答话,即道:“自然是前者!前者决定他能不能继续高高在上做一国之主,若他做不成这一国之主,那么,这国家如何,又与他何干?反过来,若他能一直高居这君主之位,便割让三五城池,损失三五万兵士又何妨呢?大萧这么大,当年少了八城,也没见怎么样嘛!” 厉空平生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直接惊得说不出话来! …… 谢府。 沈氏等人是在皇后离开后一个时辰,才发现了春华苑的异样。 看到满院死尸,只有明季才勉强吊着一口气,大家俱是惊慌异常,忙找府医来治。 幸好明季命大,连灌了几碗药后,总算勉强存下条命。 但即便是她,也不清楚皇后是从何处获得的毒药! 事关皇后,此事再也瞒不得谢老夫人,沈氏忙差人去报信。 谢老夫人听闻皇后毒杀身边仆妇逃走,怒极反笑。 “我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不,确切的说,这个女儿,自从遇到萧颢起,便已经跟我,跟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只恨自己心慈手软,想着她身有尸毒,还命人服伺汤药,终于将她治清醒了,她便做出这等好事来!” “她会去哪儿?”沈氏忧心忡忡,“她又是怎么出去的?我们竟半点未觉察到!” “她是个蠢的,没脑子,她既能成功逃出,定然有人在外接应!”谢老夫人无暇伤痛,忙命人去春华苑四周察看。 ------------ 第378章 居然挺可爱的! 很快在围墙某处找到了脚印。 这脚印一看便是男人,且鞋底花纹跟东宫内卫一模一样。 藉此往下追查,很快,冷翼便浮出水面。 谢老夫人命人将此事报入宫中。 静王闻讯,亦是惊愕莫名。 得知冷翼在一日前已死,尸身已然掩埋,大家都如同见鬼了一般,全都愣在了那里。 “这怎么可能呢?”内卫甲喃喃道,“我晚间看到的人,就是他啊!” “我也看到了,不会错地!”内卫乙亦是言语笃定,“我当时还跟他打招呼了!他还回我了呢!死人可不会说话!而且,他有影子的!” 而鬼,是没有影子的。 这是大家对人与鬼的最最朴素的认知! 静王听到内卫的汇报,不由得又想到棺木中那个半死不活的尸身,心中不住打鼓,亲自带人去墓地挖坟! 到了墓地,看到坟上的那个大洞,俱是齐齐变色! 待挖开坟墓,看到那空荡荡的棺木,大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这是……诈尸了?”有人哆哆嗦嗦问,“还是说,他根本就是装死?” “不可能!”老吴断然摇头,“阿翼的尸身,是我亲手验看,他当时脉息全无,身体僵硬!怎么可能是装死?他又为什么装死?他若真想去谢府救皇后,等轮休时直接去便是了!何必搞这一套?” “诈尸也罢,装死也好,不管怎么样,阿翼都不会做出背叛殿下之事!”易然哽声道,“我们不是第一日认识他!他在东宫,深受太子殿下信重!他有什么理由背叛殿下,去帮助皇后逃跑?” 众人纷纷摇头:“阿翼的确不是那种人!” 大家都是共患难过的兄弟,生死不惧,而身为太子信重的内卫,前途无量,俸禄也极是丰厚,他们的确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背叛太子。 更不用说,冷翼还是孤儿,自小在太子身边长大! 那份情意之深厚,更非普通内卫能比的! 静王深知这些,对着那空坟发怔,脑中想起昨日冷翼死时的情形。 淑妃这边的事,每天易然都会整理后汇报给他,他每天都会细看,昨晚更是仔细研究了一番。 他一直想不明白淑妃为什么要忽然杀子,还用那种血腥残忍的方式,直接把萧玦的心剜出来。 这会儿看到这空荡荡的坟,再想到宫中灵堂那个半死半活的萧帝的尸身,一颗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快命人传信去云城!”他急急吩咐,“连同昨日淑妃所说之话的记录,统统带给苏姑娘!这个淑妃,只怕又要作妖了!” 众人听到“云城”两字,俱是面色晦暗。 静王亦是从未有过的忧心。 …… 云城。 苏离彻夜守在萧凛身边,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因此再次遭到了反噬。 然而这一次的反噬,却不似第一次那么痛苦,只是短短一瞬,便熬了过去。 这让苏离大感意外。 当然,也许是她的心太急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萧凛身上,忽视了那种痛苦。 不过,这次反噬之后,她并没有虚脱乏力之感,灵力也似未曾受损。 对她来说,这是惊喜。 但这种惊喜目前没有任何收获。 距离她给萧凛施续命之术到现在,已有两个时辰了。 按照常理,他就算不醒来,身子也应该慢慢回暖,灵力充盈的身体,血液应该重新开始流动,可是,这一切并没有出现。 他还是僵硬而冰冷的躺在那里,无知无觉,面色苍白,像一尊俊美的冰雕,哪怕是苏离扑在他身上,将身上灵力一遍遍的灌入,依然无法令他回暖。 绝望如同一只毒蛇,一点点的啃啮着苏离的心。 她强忍住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个时候,哭是最无用的。 她绞尽脑汁的回忆着自己在恶灵境习得的那些法术,最后做了一个决定,若是在一个时辰内,萧凛还未苏醒,那么,她便施行换命之术。 一命换一命。 以她的命,换他的命。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正胡思乱想间,一双柔嫩的小手,忽然抚上了她的脸。 是身边的小娃儿。 他对着她咿呀了两声,清澈黑亮的眸子,此时竟满满宽慰安抚之意。 从一个小娃儿眼中看出这样的表情,苏离的心软得都快化了! “小福……”她伸手在他的小脑袋摸了摸,哑声道:“我没事!” 小福是许蔷等人给这娃儿取的名字。 这名字实在有点土。 但这小娃儿,实实在在是一员福将! 因为有他,她才能成功找回萧凛。 她在给萧凛施续命术时,他就一直乖乖的在萧凛身边躺着,小手抱着萧凛的手。 苏离曾尝试着把他抱到一边去,毕竟他是一个小娃儿,她所施行的术法,又是恶灵境独有的,怕对他不利。 但小福却很固执,只要她一抱就哭,放手即停。 这让苏离意识到,他是主动自愿的待在萧凛身边的。 想到他之前的一些奇举,苏离最终还是由着他的性子,让他躺在那里陪着萧凛。 三人分列两侧,一人抱住萧凛的一只胳膊,将头靠在他颈边,就这么相依相偎入睡。 梦里,苏离恍惚又回到前世的云城。 但奇怪的是,她的视觉变了。 按道理说,她的梦里,该是她看着身边人如何,可梦里,她却看到自己的身影在跑来跑去。 她那时着男装,个子又矮小瘦弱,怎么看都是个半大小子模样。 不光人小,胆子也小,看到什么都一惊一乍的,还爱哭,动不动就扁着嘴掉眼泪。 苏离最不喜欢自己这三个缺点。 她觉得但凡有这三个缺点的人,注定不讨人喜欢。 但是,奇怪的是,在梦里看着这样的自己,她莫名的觉得自己挺可爱的,拔动着两条小短腿到处跑着救人的模样,风风火火的,像神话故事的里的小哪叱一样。 巧得是,她当时还真的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红衣裳,那衣裳有点大,她将袖子挽了又挽,鞋也有点大,她就往鞋里垫了一层厚厚的垫子。 她就穿着这身行头在云城飞奔救人,头顶乱蓬蓬的两坨呆毛迎风飞舞,看着喜庆又好笑。 有时跑着跑着,鞋子掉了,又赤着脚丫找回来,有时救着救着,卷起的袖管松下来,踩在脚底,把自己摔个大跟头不说,还把里衣也露出来,惹得患病的人都忍不住发笑。 ------------ 第379章 这感觉太奇怪了! 还有她那哭哭啼啼的样子,还十分有趣,眼泪啪啪往下掉,却丝毫不耽误她手上地功夫。 脸是半大小子的脸,眼睛大大下巴尖尖,可怜可爱,那手势却沉稳如行医数十年的老中医。 两者反差之大,令人啧舌,却又令人捧腹。 她这幅模样,对云城百姓来说,倒是一种别样的治愈。 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身边有个爱哭鬼,哭功超厉害,那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外淌,但医术也超厉害,简直无所不通,经由她手治愈的病患不计其数! 于是大家纷纷给她取外号,叫什么的都有,什么哪叱小哭包风火轮小呆猫之类的,各种稀奇古怪,却听来却又分外的温馨温暖。 说起来,云城那段时间,虽时刻面临死亡威胁,但却是苏离人生中最自信自在的时光。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像在云城那般讨人喜欢受人钦佩过,也是因为有云城的历练,她方知自己也是弥足珍贵的。 不像之前,无论在养父母和亲生父母眼里,她都是令人嫌弃的存在。 在云城,她简直就是闪闪发光的小仙童一般,不管到哪儿,都有人热切的望着她,仿佛她是世间罕见的珍宝,须珍之重之,时刻护之才好! 可是,她怎么会对自己生出这样的感觉呢? 虽然她早不是前世那自卑怯懦的苏离,但也绝不会自恋至此,便连在梦中,都觉得自己无与伦比的珍贵。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苏离在梦里仿佛分裂成两个人,一个在云城奔忙,一个却悬在半空旁观。 她看到自己为救人而累到晕厥,一双用力的臂膀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在了床塌之上。 他小心的为她褪去鞋袜,又将她那半旧的外袍扯下来,拧了湿帕子帮她擦脸。 她的脸很脏,头发也被汗打湿,粘在脸上,他竟也不嫌埋汰,细细擦拭着,一直擦到颈窝,瞧着里面还有血迹,便索性将那中衣也脱掉。 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指尖挑开衣带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自己白色的裹胸露了出来,面上不由一烫,心中却愈发困惑。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记忆呢? 她记得自己在云城时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来她格外小心,生恐被江清歌抓到,二来,她的确也没有什么可暴露的地方。 别的女子到了十五岁,该挺的挺,该翘的翘,真正是婀娜多姿,亭亭玉立。 她这个到哪儿都受气的穷丫头,打小儿就吃不饱饭,到了京城也是个被人捏圆搓扁的玩意儿。 基于这样的生长环境,她虽已及笄,但身材相当贫瘠,没半点姑娘样儿。 不过,再怎么贫瘠,该有的还是有,只是不像别人那么有料。 所以她还是找了块布把那初绽的蓓蕾裹起来。 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密不漏风,万没料到,竟然有人发现她的身份了? 脑中才刚浮上这样的念头,心里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迅速弥散开…… 她的心忽然不受控制的跳得极动,扑嗵扑嗵的,好似要跳出腔子来,身上也一阵阵发烫! 苏离一时竟也搞不出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看到那手忙不迭的将她的中衣盖上了,又伸手扯上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的。 明明被子已经盖好了,但她的心却似乎跳得更快了! 半晌,那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又伸出去,轻轻的落在了她额头上,又轻轻的往下滑。 很快,那只大掌便把她那小脸遮得一干二净。 她听见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好像是感慨她那巴掌大的小脸。 那声音如此熟悉,竟是萧凛! 正混沌间,那手指忽又动起来,将她鬓边的一缕乱发掖到耳后,指尖触到她的耳朵,又似贪恋停留了片刻,最终,终是未能忍住,手掌轻轻的托住了她的下巴。 他掌中这张苏离的脸,苏离自己每日里都见,从未觉得自己自己好看。 可这时这刻,却莫名惊艳,那眉眼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仙,长睫如蝶翼,好像随时都能展翅飞起,两腮绯红,想来是盖得太暖的缘故,一双红唇鲜艳润泽,如初绽春花一般娇艳。 这么一看,竟是个不折小扣的小美人儿! 原就嗵嗵乱跳的心,此时忽然又涌动着一股缠绵的的情绪,那是……爱怜? 可她怎会对自己生出这般情绪来? 苏离惊得无以复加,一时间竟怀疑自己中邪了,她在梦中催促自己快些醒来,这强大的念力终于起效,下一刻,她翻身坐起! 眼前终于不再是自己了,重又换成现实中的云城。 她轻舒一口气,看向萧凛。 灯影昏黄,不知是否是她的幻觉,她总觉得他的面色好像红润了一些,连死灰般的唇色,此时也似透出点鲜活之色来。 她心里一阵激动,忙就探他的脉膊。 可惜,手底仍是一片死寂。 但是-- 指尖的触感,好似不再似之前那般僵冷,隐约有了点温度,连腕间的皮肤,都似恢复了原本的弹性。 苏离心中大喜,正要仔细察看,忽听一阵脚步声急急传来,很快,外间房门便被叩响。 “苏姑娘……”是福王的声音,压抑中透着恐慌。 苏离心下一凛,忙起身开门。 门外,夜黑如墨,福王的面色亦如墨一般黑沉。 “殿下有急事?”她问。 福王用力点头:“静王派人传信……” 他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又将内卫所记录的册子递给她。 苏离一目十行看完,只觉得外面的夜色更黑了。 比暴民围城那夜还要黑沉! “苏姑娘,这是……何故?”福王盯着她看。 苏离未及作答,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却是赵奔带着几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远远看到福王,即急急道:“福王,您原来在这儿,属下有一件奇诡之事汇报……” 近前看到苏离竟然也在门外,忙向她躬身行礼:“苏姑娘!” 苏离听到“奇诡之事”四字,便知不妙,忙问:“何事?” “是县署宋大人他们的尸身……”赵奔面色惊惶,“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你们还是亲去瞧瞧吧!” ------------ 第380章 生生世世的跟他们杠! 县署,后院。 一群人正对着荷塘小亭的“尸塔”发呆。 今日赵奔一直在跟着昭王忙城中救治之事,黄昏时分,忽然想起县署宋大人等人地尸身还未及掩埋,便带人赶了过去,想着赶紧入土为安,告慰亡魂。 可接近那小亭才发现,这些尸身只所以能堆得这么整齐而不倒,竟是被人用红绳一个个串了起来,串完后又用红绳牢牢箍住,缠了一道又一道! 这且不说,每一道红绳上,皆有红色符咒缠绕。 此时,不管是红绳还是符咒,都已被死者的鲜血染成了一色。 发现他们那晚,大家心中慌乱,未及看清楚,这会儿瞧清了,俱觉毛骨悚然! 苏离远远看到那尸塔,心中便揪紧了,及至近了,瞧清那尸塔的形状,再看清那红绳上的符咒,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苏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福王急急追问,“还有那冷翼之事,又是何故?” 苏离扭头看他,一时竟不知要如何跟他说清来龙去脉。 因为这些事,对于书中的凡人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所有的事,都超出他们的认知之外,是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掌控的! 就比如这塔,名为还魂塔,乃,天境禁术! 有了这还魂塔,萧帝随时可以复活,就算被砍成肉酱,他依然可以重塑肉身! 原来淑妃没有说错,的确有人用民众的鲜活生命为祭,挡灾避祸。 只不过这人不是太子,而是她自己! 再比如冷翼死而复生,也是淑妃用了夺宿术。 这种术法,同样是天境秘术。 她用这种术法逼出萧玦的魂魄,暂时依附在冷翼身上。 只是,萧玦他明明也是肉体凡胎,为何能灵魂出窍,另寻宿主? 她先前探知萧帝身上有淑妃所用的傀儡术,以自己的血强行封印。 可她却没料到,淑妃远比她想像得强大可怕,哪怕人在牢狱之中,依然可以左右魔教中人施法。 她破了傀儡术,却没料到,她还偷偷在云城造了一座还魂塔! 这些术法,苏离破不了。 恶灵境的术法,在人境都不可以随意施用,她不过以血封印,就招来那么大的反噬。 天境禁术,比之恶灵境术法,更是禁中之禁! 施用此术者,受到的惩罚,将会是她的千倍万倍! 可偏偏淑妃可以任意而为,随心所欲,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苏离看着这还魂塔,忽然又想起在江家暗室时看到的那只遮天之手了! 这书中世界之外,有一双翻云覆雨手左右着他们,这人是书中男女主的后台和助力,他们可以肆意妄为,百死不僵,可她和萧凛这些配角,却如同带着铁镣作战,动辄受制,疲于奔命。 一介凡人,如何能与天斗? 可是--- 苏离昂首看天。 那天黑得似泼墨一般,瞧不见一丝一毫的亮光!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世不成,她还有下一世,下一世不成,她还有下下世! 她便用这条命,生生世世的跟他们杠! 她就不信,她杠不破这片烂污天! 先前苏离乍然在萧帝身上看到傀儡术,心中惶然,此时见得多了,反倒有种债多不愁的轻松感,头脑也因此变得异常清醒,也不再患得患失,想那些无谓之事。 左右,想也无用。 她破不了这还魂塔,也破不了那夺宿术。 但是,她可以做她能做的事。 苏离很快想出应对之策,对着福王道:“王爷稍候!” 她径直走进前方一间空屋,关上房门后,她寻一处空地,盘腿闭目而坐。 福王等人不知她何意,只得等在门外,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盯住了那间空屋。 屋内没有灯,一片漆黑。 他正寻思着要不要送进一盏灯,那原本漆黑的房间,此时却忽然光芒大盛,看得众人眼前齐齐一闪! 他们说不出那是什么光,但那光却似有安抚人心的温暖力量,像是春阳初升,秋阳耀眼,空气中,隐约有花草香气氤氲开来,明明是肃杀的秋日夜晚,却让人感觉身处春暖花开之境! 然而若要说他们看到了什么,并没有。 他们能感觉到的,只是一片金灿灿的光芒,春花秋阳,皆似脑中想像,但那想像却驱散他们心中阴霾,看到那尸塔时的惊惶不安,也似在瞬间振翅而去! “那尸塔上,有光!”有人忽然惊叫。 众人齐齐望过去,果见那血腥死寂的尸塔上,忽然飘散出无数幽蓝的光点。 那些光点先是零散一片,但很快便汇聚在一处,形成一只耀眼的蓝色光球,在那里横冲直撞。 只是每撞一下,便又会被弹回到原来的位置,好像触到了什么边界一般。 但这光球并不气馁,反似生出滔天的怒气来,撞击的速度快得令人眩目! 每一次撞击,都会有蓝色光点散开来,但很快又会汇聚于一处,虽只是些幽浮的光点,但不知怎么的,在场的人,却莫名生出一股同仇敌忾之气! “这……”人群中有人喃喃道,“这些光球,莫不是宋大人他们的魂魄?” 这话一出,众人俱觉眼内酸涩,齐唰唰跪倒在地上! 苏离推门而出,看到那片蓝色光球,眼眶微湿。 没错,这就是宋县令等人的魂魄。 不,确切的说,这是云城所有冤死之人的魂魄! 还魂塔生成,便可吸附附近所有亡魂。 这一团光球之内,聚集的,是数千条冤魂! 她破不了还魂塔,但她可以唤醒这塔内的冤魂! 一旦入塔,魂魄的力量,微乎其微。 可是,星星之火,尚可燎原。 谁说这些微乎其微的力量结起来,就不能冲破这封印,反噬那具自诩高贵,却脏污不堪的肉身呢? 赵奔见她出来,忙迎过来,问:“苏姑娘,这些尸身,要葬吗?” 苏离点头:“要葬!不过,今日太晚了,明日我会亲自选址!亲自安排他们下葬!” 她要将他们安葬在阳光充沛有风有水鲜花盛开之地。 就像当初萧凛葬她那样。 那样的地方,会滋养这些亡魂,让他们持续不断的吸取着天地灵气,如此,才能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 “那冷翼之事……”福王低声问。 ------------ 第381章 五国来访! “静王殿下想必已经展开全城搜捕了吧?”苏离道。 “那是自然!”福王点头,“只是暂时还未找到他!若他们易容乔装,一时怕是找不到!” “那么,便先找到他再说!”苏离垂下眼睑。 夺宿术已成,若不寻到这个人,她亦无法。 “我回去写一封信给静王殿下,他见信后自会明白!” 对福王说不通,一时也不敢多言,怕万一传出去引起恐慌。 但静王见识过萧帝之事,反能接受这些怪力乱神之事。 一行人回到住处,东方已现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可萧凛除了那微温地身体,和微微润泽的面色,并没有令人惊喜的变化。 苏离不打算再这么傻等下去了。 正常来讲,若她的续命之术有效,萧凛早该醒了。 他现在还未醒,便说明那术法无效。 要想救他,便只能以命换命。 不过,在做这件事之前,她得先把该办的事情办了。 …… 云城外五十里,南郡,官道。 京城和云城之祸,南郡自然也很快知晓。 大家同属大萧,南郡郡守黄益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自得信后,便主动往云城京城运草运粮,城中百姓也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渡难关。 但到底这祸事不是在南郡,所以城中一切如常,便连大萧皇帝薨逝,大家也都无甚感觉。 只是国丧之际,那些声色犬马的场合,到底还是要收敛些,城中的红灯笼也俱皆撤下,换成了普通的白灯笼。 原本华丽热闹的城市,瞬间显得素净了许多。 然而今日城中官道上,却忽然出现了一支扎眼的队伍,队伍中人皆是盛装打扮,笑语欢言,与正守国丧的南郡格格不入,引得众人纷纷注目。 “这是什么人啊?怎么敢在这时盛装出行?” “他们的车马好生豪奢!这披红挂绿,镶金砌银的,好生艳丽!” “那车马旁随行的奴仆,也是极阔气啊!瞧那衣饰,官家贵女,怕也不过如此吧?” “那随行骑兵的马,也都是名马呢!连那辔头,都像是足金做的!” “简直富贵迷人眼!这是京中的皇亲贵胄出行吗?” 众人看直了眼,俱是啧啧称奇! 身边有个书生轻哧:“皇上薨逝,哪个皇亲贵胄敢这样出行?疯了不成?” “这倒也是!”众人纷纷点头,“而且这些人打扮各异,明显不是一家的!” “咦?”有人眼尖,忽然其中一人有点异样,惊叫:“那个女子,是外邦人吧?” 众人纷纷望去,果然见到中间马车上,坐着一个与大萧人长相迵异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面色雪白,鼻梁异常高挺,头上戴一顶花里胡哨的奇怪小帽子,身上的衣裳也一样艳丽,隔着车窗,也能瞧出她身形高挑丰满,偏那衣裳又极显腰身,衬得胸前愈发高耸。 她正掀帘往外瞧,见到众人齐唰唰盯着她看,也无半点害羞之色,反笑着朝他们挥手。 众人从未见到这样的女子,都觉得稀罕,也一齐冲着那个女子挥手应和,女子咯咯直笑,声若银铃。 “这是外邦来访?”书生很快反应过来,目光往最前面的马车望去,果然看到鸿庐寺的仪仗,愈发证明了他的猜想。 大家很快也反应过来,指着那队伍道:“这是四国来访吧?我记得那个深鼻耸目的女子,应该是西阳国的!” “就是西阳国!看他们骑兵挑的蓝旗子就知道!” “黄旗子那个是南明国!” “紫旗的是北苍国吧?” “还有东吾国!” 大家一起数着,数到最后,却在队伍最后,又发现了一个车队。 只是这个车队,相比前面四个实在寒酸了点,连旗子也没挑,身后的依仗也极简单,好像是临时凑数的一般,就连衣裳也跟大萧人无异,并未穿本国服装,但却跟前面四国一样,都挑了个旗子。 “这是什么国?”众人翘足昂首细瞧。 见那飘扬的暗黑色旗帜上,一只白虎正龇牙咧嘴,而另一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渝”字! “大渝?!”众人万没料到会在这外邦使团中看到大渝的车队,俱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为何要请敌国来访?” “他们杀了我们多少边民?长林军数万大军,数月前折损在他们手里!如今英魂未安,尸骨未寒,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们大萧的土地上?” “朝廷疯了吗?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大萧国主新丧,使团本就不该在此时到访!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这回倒好,连敌国都来了!到底在搞什么?” “皇上薨逝,莫非是太子殿下请他们来的?”有人嘀咕道。 他这说法,立时引来众人怒斥! “你那脑子,怕不是被狗啃了吧?太子这两月为长林军殓骨之事奔波,后来又残了双腿,他有闲心搞这些?还请大渝人过来?他恨不能把那些大渝人生撕了吃了吧!” “就是!这段时间,都是先皇在处理政事,关太子什么事?太子才执政几日?不足十日!这些外邦离咱们大萧又有多远?那可是好几千里!若是太子相邀,总得先派人送信吧?就这几日时间,信都未必送到!” “对嘛!这些人光是从本国过来,最其码也需半月之久的!再加上送邀书的时间,这加起来就得一月有余!所以,这人,是先帝邀来的!” “可现在先帝薨逝了!这些人莫非是来吊唁的?” “你见过弄成这样来吊唁的吗?”有人反驳,“这些人,怕是根本就不知道大萧生变,毕竟,路途遥远,传信不便!这且不说,先帝去得急,之后又那么一摊子事,太子殿下怕是还不知道这事呢!” “定是这样!”众人恍然,“可是,既然之前不知,那现在离京城不过百里,途经那么多州县,也该知道了吧?怎的还如此?” “反正不管怎么瞧,这事都有点怪怪的!尤其还有大渝!” 众人又都将目光落在了大渝车队上。 ------------ 第382章 宰了大渝狗! 厉空和厉沁坐在车里,听着外面的议论声,没敢开窗。 他们怕万一露了面,被大萧百姓瞧见了,再把他们活撕了! 两人此番偷摸来到大萧,自然不可能带多少人马,就这马车,还是现租来地。 为了不引人注目,都没怎么装饰。 又恐大渝服饰引起大萧民愤,他们索性连衣裳也没换,而是入乡随俗,穿着大萧贵族之服。 他们已经非常低调了。 但是,再怎么低调,这大渝的旗帜,却不得不鲜明的亮出来。 这是皇后和冷翼的要求。 若连旗子都不亮,便不能震慑萧凛,他们的交易,自然也就无法达成。 其实前往锦城送信的长随还没有回来,但是,厉空听到四国来访的消息,还是决定涉险一赌。 毕竟,赌赢了,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宗辉拿下长林军,让大渝人扬眉吐气,新太子也因为母族的荣耀,愈发嚣张得瑟。 他若再无亮眼成绩拿出来,莫说什么东宫太子之位,便连这条命,都未必能保住! 这个军功,对他至关重要! 若真能拿下锦城,自然便有了跟新太子平分秋色的筹码! 厉空正想得出神,忽觉马车外“嗵”地一声,似有什么物事砸了上来! 这一砸之力不小,车厢也因此微微一颤! 下一刻,一股腐臭难闻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车厢的木缝间,也有可疑液体缓缓渗进来! “这是什么?”厉沁一惊! 厉空还未回话,又是“咚”地一声! 这回,厉沁看清楚了。 那是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投石者必然是个练家子,竟能用这石块将这坚硬的车厢,生生砸出个大洞来! 石块在木洞边晃了了几晃,滚进车厢。 厉空顺着那木洞望出去,看到了如潮般的百姓,齐声咆哮着,向他们围过来! “大渝恶贼,竟敢出现在我们大萧地盘上!” “宰了大渝狗,为长林军将士报仇雪恨!” “杀杀杀!” 众怒如山崩海啸! “咚咚咚!” 那些杂物碎石如雨点般向厉空的马车恶狠狠砸过来! 虽然厉空和厉沁兄妹俩事先已做足了心理准备,此时却也齐齐变色! “兄长,这些人,不会杀了我们吧?”厉沁紧张道。 “不会!”厉空还算镇定,哑声道:“鸿胪寺的人,很快就会出来说话……” 加入这使者车队之前,他便猜到会有这一劫。 冷翼也给出了对策。 只希望这对策有效吧! 果然,很快,他就看到身着大萧官服的人站出来,对着民众喊话:“大家勿要冲动!大渝是来议和的!” 议和? 众人一怔,但很快又怒骂出声:“谁要跟他们议和?长林军覆于他们之手,血债必须血偿!” “那个说议和的老儿,你说这屁话,可问过太子殿下吗?” “太子殿下决不会跟大渝狗议和!” “就是!各位,继续打!打死这帮狗*的!” 众人对大渝真是恨到骨子里,一边叫嚷着,一边继续摸起手边的物事往那大渝马车上砸,更有热血的年轻人冲出去,要把车内的使者拉出来活撕了! 鸿胪寺少卿孟一平看到这种乱状,急得官帽都歪了! “怎么会这样的?”他抬脚踹了身边的寺丞蒋护一脚,骂道:“不是叫你提前跟黄益通气的吗?他人呢?” 蒋护苦苦脸:“属下已经说过了啊!他还说届时会亲到街边相迎!这会儿怎么没见到人呢?” 说完,又踮起脚尖往围观群众后眺望了几眼。 但人太多了,且有潮涌之势,乌泱泱的一群,根本就看不清谁是谁。 黄益此时就在人群中,身边还带着南郡的几名官员衙役。 蒋护并没有说错,他听说四国来访之事后,的确答应去街边相迎。 毕竟,这四国访萧之事,他早就听说了,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但他却没想到,原本的四国,到了南郡,忽然就变成了五国! 而多出来的这一国,是最不该在大萧出现的大渝国! 两国交恶已久,无论两国边民,又或两国军队,见面即要掐个你死我活,鲜血淋漓! 黄益觉得,就算萧帝再昏庸糊涂,也不会邀大渝入萧! 至于孟一平口中的议和之事,他就更不信了! 长林军尸骨未寒,谁要跟他们议和? 连乡野村夫市井小民都懂的道理,难不成这些京官反而不懂了? 这个孟一平,一向是个坚定的保皇党,又跟谢家有世仇,他忽然搞出这种来,定有见不得人的阴谋! 黄益一时也想不通孟一平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敌国使者猛不丁冒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身为郡守,此时若真列队相迎,叫那些不知情者看到了,还以为他跟这孟一平同流合污呢! 黄益身为地方官,并不愿参与朝中那些争斗。 他不是保皇党,也不是太*子党,他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小官员。 这个时候,当缩头乌龟最好。 当然,最主要一点,黄益看到这大渝的鸟旗,也是极不顺眼! 老百姓要闹,便让他们闹去! 反正,法不责众。 先帝也死了,现在太子执政,孟一平这老小子便算再生气,没了后台依仗,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黄益袖手在街角看热闹。 孟一平这边却是急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活像被架上火上炙烤! 这边催促着蒋护再去找人,那边又指挥着护卫队阻止年轻人惹事,自己也顶着被砸破脑袋的危险,冲到百姓面前好言安抚。 “本官知道你们是一番赤诚之心,但是,此次大渝是为赔礼道歉而来……” 有人怒吼反驳:“狗官,若是我把你剁了,再跟你道歉成不成?” “就是啊!欠了血债,就得拿命来还!” “理是这个理儿,可是,俗话说得好,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孟一平抹了把脸上的汗,声嘶力竭规劝,“我泱泱大国,若连这点气量和礼节也没有,岂不惹人笑话?这还有四国使臣都瞧着咱们呢!再者……” 他咳了一声,将声音又拔高了些,“再者他们是先皇相邀,不管将来两国如何,那全由太子殿下决断!咱们不好这么粗暴打杀他们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又平空挑起战火?战火一起,边民自然遭殃!你们这边冲动鲁莽,咱们的同胞,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诸位想想,这值得吗?” ------------ 第383章 各自肚肠! 众人听到这话,虽依然满心愤懑,但那手里的动作到底缓了下来。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狗官说得也挺在理儿。 若是真在这里将大渝打杀了,惹不惹人笑话地,倒无所谓,主要怕战火再起,边民受苦。 孟一平见局势略缓,松了一口气,继续劝道:“大家的心情,本官能理解!其实本官也不太能理解,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圣命!圣命难违!本官领了这差使,就得往下干!本官比你们更恨大渝狗!但是,咱们若是打的话,也该到战场上去跟他们见真章!何必跟他们这几个使者较劲呢?” 众人闻言,怒气渐消,黄益见状,朝身边长随一阵耳语。 长随会意,挤到人群中,故意发问:“大人说的这般好听,那么,可能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呢?” “请讲!”孟一平道。 “这四国使者自边境而来,沿途经过数个郡县,我刚好从边境过来,几乎跟你们同步,我记得很清楚,之前一直是四国,并没有大渝!”长随冷笑,“可到了南郡,大渝忽然就冒出来了!这点,大人作何解释呢?” 孟一平听到这话,汗出如浆。 他也不知道做何解释。 他总不能跟百姓讲,是因为皇后想要救先帝,所以要拉敌国使者来威慑太子吧? 他下意识的往身后的马车里掠了一眼! 马车内,不光有他,还有当今皇后娘娘和一个叫冷翼的内卫。 一天前,这两人带着厉空厉沁找到他,跟他说了先帝之事,以及,他们的打算。 莫说是百姓,就算是他,乍然听皇后和那个叫冷翼的内卫说到这番算计,也是惊得瞠目结舌! 一国皇帝和国母,为了弄死自己的亲儿子,居然跟敌国合作,这是何等荒诞绝伦之事? 孟一平今年四十八岁,也算是饱读诗书,阅尽古今。 在他的印象里,最最昏庸无能的皇帝,都不会如此的丧心病狂! 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是想拒绝的。 但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他跟谢氏素来不和,平日里在朝中没少弹劾那位太子殿下。 太子极厌恶他,他很清楚,若是太子当政,孟氏一族,会是何等结局! 为了身家性命,再荒唐的事,他也得做! 自从在南郡附近接收下大渝的车队后,他就想到会有此一问,为此事先想了好多个借口。 只是,每一个都显得那么牵强。 不过,现在被这些民众一逼,他倒是福如心至,长声哀叹道:“今日大家的义愤,便是最好的解释了嘛!本官就是生怕出现这种事,造成这般恶劣影响,才让他们一直以大萧人的身份,隐身在队伍之中!不过眼瞅着都要到京城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藏藏掖掖的,不得已才把他们又放出来!” 说完不待众人说话,便又道:“不过经过此事,想必大家也能看出他们的求和之意!本官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便算此刻遭围攻,也是一声不吭!单就这态度来说,已算诚恳了!诸位,不如先让个路,瞧瞧太子殿下如何说!若是殿下要杀,那便杀,本官绝无二话!到时便算你们想要将他们活剐了,本官也绝不拦着!” 这话成功的抚平了百姓的怒火。 众人虽然还是很生气,但也都懂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个朴素的道理。 而且看这大渝人的表现,也确实够怂的。 是以,虽不情不愿,到底还是没再起哄,也没再打砸。 孟一平长舒一口气,朝众人躬身施礼:“诸位深明大义,老朽在这里谢过了!” 马车内,厉空和厉沁看到人潮终于散去,也长舒一口气! 危机解除了,但两人心里的怒火却因此燃得更高! 厉空透过那个木洞,恶狠狠的注视着外面的百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厉沁那一双美眸之中,亦是满满的怨毒之色! “有朝一日,若能颠覆大萧,定将这南郡百姓生吞活剥!” 孟一平的马车内。 冷翼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也在心中暗暗发誓:若他将来执政,必要将这南郡郡守黄益千刀万剐! 他都已经让皇后亲下懿旨了,这厮居然敢不配合! 皇后此时却正昏睡着。 虽然众怒并未冲她而来,但身为主导者之一,她心虚得厉害,百姓每骂一句,每掷一次石块,她都分明觉得那是冲自己而来! 这一日她经历太多事,心中乱得厉害,哪经得起这般场景,当即晕厥过去! 好在这车队中本就有大夫随行,一番救治后,她总算悠悠醒转,但却下意识的不想面对这一切,于是便仍闭目装睡。 大渝和大萧这边各自肚肠,其余四国,却真正是袖手看热闹了。 西阳国跟大渝素来不和,此时见大渝国人吃瘪,各个幸灾乐祸。 公主木娅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儿,看到精彩处,还给百姓鼓掌叫好。 这般豪爽美人可不多见。 西阳跟大萧素来交好,互通有无,来往颇是密切,两国百姓自然也是相看两欢。 此时看到木娅如此捧场助威,大家也朝她扔东西。 只不过,扔给大渝的是石子烂菜叶,扔给木娅公主的,却是鲜花丝帕和香香囊情诗,有的年轻人更是捧着大萧特产送到她车前,以博美人一笑。 跟西阳相邻的车队,是北苍国。 北苍国跟大萧关系也不差,在两国皆弱之时,还曾共同抗击过大渝,这份情谊,两国人都记着,民众关系自然也非常融洽。 只是北苍国民风不似西阳那般外放,此次派来的使者,是北苍皇室宁王世子苍澜,他是个端方君子,在本国便是等闲不肯多言之人,此次出使大萧,自然更是金口紧闭,不议他国内政,只安静相看。 坐在他身边的,是北苍郡主苍兰,此时倒也十分兴奋,看到大渝被骂,猫在车里偷偷笑,只被兄长管束着,不似木娅那般外露。 相比这两国,南明和东吾两国的反应就各有不同了。 这两国跟大萧的关系时好时坏,几十年前,也曾掐得头破血流。 不过自从长林军横空出世,萧凛名震天下,两国都收敛了不少,不敢再主动进犯,遇事也是有商有量,尽量不起纷争。 ------------ 第384章 恶心的叔侄俩! 是以,这十数年来,关系倒也勉强算是平和。 当然,这都是表面功夫。 毕竟,关于边界之争,一直都不曾平息过,只是萧凛那寸土必争大杀四方的性子,逼得他们不得不让步,心里却深恨萧凛和长林军。 得知长林军丧于大渝之手,萧凛又残了双腿,两国还专程派人前去庆贺,颇有拉拢结盟共吞大萧之意。 基于这种关系,他们自然也是皇后和冷翼想要拉拢利用地对象。 两人给的条件,跟大渝一样,都是事成之后,割城相谢。 而他们所割之城,也多是萧凛带着长林军收复而来,这其中,也包括苏家的铁鹰军和张氏的长风军。 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两国使者的反应,跟厉空一样,都觉得荒诞到极点,也都怀疑这皇后是假的,但同时又都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到底还是上了冷翼的贼船。 但在上贼船之前,三国秘密的碰了头。 大家其实都是将信将疑,一时又都疑心是萧凛制出的诡计,想要藉此拿他们的过错,为了确保能占到便宜却又不损耗自身,三国一番商讨之后,暗中结了盟约。 在他们看来,若连大萧帝后都是这样的德性,那么,大萧灭亡之日不远矣! 大萧是块大肥肉,若萧国灭,这大好河山,便可尽被他们瓜分! 此事只稍一想,便令人馋涎欲滴,实在是值得冒险搏命一试! 当然,要想瓜分大萧,那就必须助帝后干掉萧凛,永绝后患! 南明国此次来萧的使者是南明皇室燕王世子明朗,坐在他身边的,则是其堂明姝郡主。 明姝年方十六,生得一幅好颜色,身形高挑,只神态过于倨傲了些,看谁都是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此时她正将头微微探出,盯着木娅瞧。 木娅此时正向送花的大萧青年致谢,春风满面,言笑宴宴,可亲可近,令年轻后生们俱是趋之若鹜,纷纷献好。 “呵……”明姝见状冷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低啐了声:“这西阳国的女人,果然是不值钱!对着这些贱民,竟然也能笑得这般浪荡!简直有损国体!” 明朗笑笑,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此时脑中转着的,是如何弄死萧凛,瓜分大萧的国家大事,想到得意处,难掩面上激动之色。 此次若是做得好,他能帮南明赚回数座城池! 这是何等的功绩? 只稍一想,就叫人兴奋雀跃! 东吾国马车内,扮成男子的东吾公主东婉此时也是满面红光! 她是一国公主,此次出使大萧,原本没有她,但她一向志向远大,不愿困于后宫,所以主动请缨前来。 同她一起来的,是东吾皇室的隆王,也是她的皇叔。 叔侄俩此时低声讨论着进京后的各种可性,愈说愈是兴奋,好像大萧此时已是一块无主的肥肉,只待他们磨刀霍霍。 以这种眼光来看,这些愤怒的大萧百姓,此时已成为他们手下的奴仆,将来可以任由他们使唤发落。 这叔侄俩都颇好色,东婉的公主府中,养着面首无数,此时聊完正事,那眼睛便一个劲的往围观的男子身上掠,见到长相俊秀出色者,便牢牢盯住了。 这边隆王也是一个德性,那双浑浊的老眸,在围观的女子身上流连着,瞧到颜色佳的,便忍不住要伸出舌头舔牙,嘴角那笑更是恶心猥琐,看到尽兴处,还要跟东婉相互品评,所出之言皆不堪入耳。 “皇叔,快瞧那个小郎君!身穿紫袍的那个!”东婉指着路边的一个年轻男子,笑得放荡,目光更是粘腻如痰,从那年轻人的脸一路滴下来。 “啧啧,这脸,这腰,这腿,还有这……”她的目光最后定在那年轻人的下身处,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液,“都说大萧多美男,看来是真的呢!这小郎君,我看中了!” 隆王扭头掠了一眼,怪笑回:“确实不错!光看这身高,便知那本钱大得紧呢!看得本王也心动了!” “皇叔,是我先看中了!”东婉轻哼,“你便是想,也得等我用完了再用!” “那是自然!”隆王呵呵笑,“你是晚辈,叔叔当然要让着你!只是,你现在就……要吗?” 东婉点头:“现在就想得紧!这一路行来,都没遇到这样的好货色!颇有些忍不得了!” “忍不得也得先忍一忍啊!”隆王咕咕怪笑,“眼瞅着就到京城了,咱们得先把正事干了,才能享乐!” 叔侄俩自觉得现场聒躁,百姓又离得远,无人听到他们的对话,自是肆意而谈,口无遮拦。 却不知,被他们看中的那个年轻人,此时恶心得快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这年轻人并非寻常人,而是东宫内卫李昭。 四国使者来访之事,萧凛在出事前便已获知,因是萧帝所下的邀书,他并不清楚这些人的来意,是以早就派他们一干人暗中跟踪。 他们一路跟了数城,这些人并未有出格之举,可到了南郡,大渝莫名其妙冒出来,让李昭等人俱是惊心动魄,这会儿正要探明情况,猛不丁听到这对叔侄拿自己寻欢作乐,气得浑身发颤,若不是有任务在身,他们又是外国使者,简直要上去将这两人活撒了! 他身边的李威当然也听到了这无耻对话,生怕他冲动,忙伸手拉住了他。 “这叔侄真是太恶心了!”李昭愤愤然,“堂堂一国使者,造访别国,倒好似来逛青楼来了,丑态百出,令人作呕!” “这且不说,再怎么说也是男女有别,又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这种男女之间情事,怎好说出口的?”李威也是大摇其头。 两人身后的房松倒是见怪不怪:“这叔侄俩就是个大*棍!我这一路跟过来,他们不知祸害了多少美貌男女!你们没跟着他们,不知道罢了!对了,那个叫东婉的,并非男人,而是女人!是东吾国的公主!” 李昭听到这话,愈发觉得恶心! ------------ 第385章 无耻至极! 耳中,那对叔侄的窃窃私语声仍在继续。 “其实要说起俊美,还得看太子萧凛!”隆王说着快要流出口水来,“那才是真正地人间极品呢!” “哦?”东婉笑问,“皇叔见过他?怎从未听您说过?” 隆王怪笔:“本王五年前曾获一美貌少年,终日与他在府中缠绵,连朝会也懒怠去,因着此事,还被皇上好一顿叱骂,这事,你可还记得?” 东婉点头:“如何能不记得?皇叔视那少年如珍宝,连我也不许碰!后来我偷着用了一次,可惜他年纪太小,不成器,也没用成,反遭皇叔痛骂了一顿,到现在还记得呢!” “那你觉得,那少年容貌如何?”隆王又问。 “能把皇叔迷得神魂颠倒之人,自是美貌惊人!” “可他之美貌,却不敌少年萧凛之万一!” 东婉愕然:“那这位大萧太子,得美成什么样儿?” “难用语言来形容!”东隆垂涎欲滴,“最要命的,还不是那美貌,是那周身的风华气度,叫人看得物我两忘,真真是人间尤物了!那时他才不过十三四岁模样,便生得那般模样,如今年岁渐长,更不知会是何等动人了!” 东婉亦听得直咽口水:“听皇叔这么一说,我竟恨不能扎翅飞入萧宫了!哈哈!皇叔,若此番计成,帝后得逞,咱们便把他偷出来,带回身边,时刻享用,定然销魂!” “若真能如此,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了!”隆王亦兴奋得直啧嘴。 “那到时,皇叔可得先让侄女享用!”东婉娇笑,“您老素来爱辣手摧花的,回头您玩坏了,侄女便没法玩了!” “那怎么行?”隆王摇头,“这等美色,你皇叔我可熬不住!最好还是一人一天的好!你身为晚辈,当孝敬长辈,不是吗?” “您是长辈,也该让着小辈啊!”东婉不服,“反正这一次,我要先玩!” “本王不同意!”隆王坚决拒绝。 “哎,你个老色批!”东婉张嘴便骂,“你也不看看你今年多大了!玩得这么花,回头有命玩,没命回!死在这异国他乡,看你怎么办!” “本王不怕!”隆王轻哧,“所谓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倒是你,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小姑娘,这般急色,才是不像话呢!你瞧瞧这天下六国,有哪国的公主,像你这般放荡的?在自己家地盘还好说,若是在这大萧被人发现,脊梁骨能给你戳破了!” “你管我?”东婉恼起来,“父皇都不过问,这破烂大萧都快成咱们板上鱼肉了,谁还怕他们不成?” 叔侄俩说着说着,竟因这事吵起来,他们是惯常这个德性,却把外头的李昭等人气得胸口闷窒,一口气几乎没上来! 李昭本来就气得要死,这会儿实是忍不住了,袖袍一扬,手中暗器飞出,直往那叔侄俩射去! 眼见得那抹寒光就要钻入马车,钉住那无耻叔侄之嘴,一抹黑影却忽地掠出来,长剑挥出,“当啷”一声,暗器俱皆被他的剑影扫退,落在了地上! “有刺客!保护王爷!” 那黑影一声令下,车队两旁的内卫立时聚拢过来,将马车紧紧护在中心,另一部分人则直直的向李昭这边望过来! 李昭暗器出手,已然后悔。 他不该如此冲动的。 李威反应极快,伸手将他拉开,趁乱离开人群。 东吾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孟一平的注意,也带着大萧兵卫赶过来,眼见得情形不妙,他当即决定,让车队加速前进,很快,便逃也似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都怪我!”李昭扼腕长叹,“若我不这么冲动,就这对叔侄这口无遮拦的德性,或能听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这些天他们一直跟着这支队伍,中间也悄悄潜入使团打探,但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孟一丁虽是萧帝的人,但与各国使者之间也没什么猫腻,平时聊天说话,也就是那些客套寒暄。 当然了,他素来跟太子不对付,平日里说话,自然是把昭王夸上了天,又说什么储君之位暂时未定之类的话。 这四国使者,其实也不太清楚萧帝为什么忽然邀请他们入萧,还曾就此分析探讨过,其间自然也少不了讨论长林军兵败一事,最后一致认为,萧帝将他们邀请过来,是要见证自己这位一国之君雄风再起的荣耀。 毕竟,在这之前,四国也是只知太子不知帝君。 诸如此类的论调听多了,李昭等人也颇觉无趣,听了几次,未见他们有什么新鲜论调,也便懒得再冒险打探了。 各国使国踏上异国他乡之旅,身边自然也带了一等一的好手,若是一个不慎被他们发现,反为不美。 这一路行来,也是平安无事,其他三国皆已规矩,就是东吾国这叔侄俩时时发情,叫人恶心。 除了这点,倒也无甚可操心之事。 离京城愈近,得到的消息愈多,得知萧帝骤亡,淑妃造反被抓,又及魔军作乱被太子剿灭的消息后,孟一平噤若寒蝉,四国使团也是战战兢兢,愈发不敢多言了。 李昭等人自是喜不自胜,也因此,放松了警惕,直到今日队伍中忽然冒出一个大渝,才知情形有变,欲待细察,却发现使团的防卫忽然严密起来,竟是如临大敌一般! 几人连探了几次,方知孟一平车内多了两个男人,一个中年,一个青年,这两人自上车之后,再未露面,而四国使团也明显出现了异动,还曾偷偷凑在一起,似在商议什么事情,外围的卫兵,竟是严阵以待,围得密不透风,他们费尽心思,也未探出什么事来,这才出此下策,乔装打扮后,出现在普通百姓的队伍中。 然而听到现在,除了东吾国叔侄的那些恶心的话,竟是一无所获! 李昭心知其中定有大变故,一边继续打探,另一边,却又差人快马加鞭,赶往云城报信。 ------------ 第386章 无路可走? 云城。 福王昭王等人接信,俱是表情凝重。 虽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何阴谋,但大家俱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苏离此时刚和赵奔处理好县署的尸身,得知此讯,心下亦是一沉,转头看向福王:“还没有冷翼和皇后地消息吧?” 福王摇头:“已经加派人手寻找,但暂无音信!” “这个时候,到处都乱糟糟的,若他们已然出了城,再易容乔装,混在普通民众之中,怕是极难鉴别!”昭王忧心忡忡,“只是,他带着皇后逃出去,到底想做什么呢?” “就凭他们两人,又能做什么?”李如风眉头紧皱,“皇后素来不问政事,在朝中并无任何影响力!她又是那样的性子,一向稀里糊涂的,又能做成什么事?这京中势力,虽不能说尽归殿下麾下,但也绝非她能调动的!他们到底还有什么后招?” “京中眼下除了这使团到访,也未听到别的动静啊!”福王嘀咕道,“他们总不至于去借使团的势吧?” “不可能!”昭王断然摇头,“家丑尚不可外扬,更遑论这是国丑?若叫他国知道大萧如今乱成这样,定生侵犯之心!届时,内忧外患,岂不是更难招架?” “对啊!”福王点头,“再者,使团才多少兵马?加起来只怕也不足千人!能成什么事?” “便算人多,使团也不会听皇后差使!”李如风道,“他们脑子又没坏!所以,他们肯定不会打使团的主意……” 他话未说完,一旁的苏离却霍地站起,面色更是十分难看! “苏姑娘,你想到什么了?”李如风忙问。 苏离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看着他,半晌,哑声道:“他们会!” “会什么?”昭王一头雾水。 “他们会自曝家丑!”苏离攥起双拳,眸中似有暗火燃烧,脑中更是嗡嗡直响! 使团的确力量微弱,可是,如果冷翼,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萧决,因为他已被这位三皇子夺宿重生了。 淑妃和三皇子跟萧帝一样,为达目的,素来是不择手段。 萧帝为了除掉自己的眼中钉儿子,不惜暗中培植当初的反贼做魔军首领! 他们既然连这种事都能做,那为何不能跟四国使团同流合污呢? 不,不是四国,是五国! 大渝的突然出现,更说明了这一点! 因为这五国之中,只有大渝跟萧凛是死敌! 为了毁掉萧凛,他们当然可以狼狈为奸! 而他们并不需要使团的兵力,只需要皇后带着使团一起出现在宫中,萧凛便算再强横,也断然无法灭掉五国使团之口! 有五国使团在,又有大萧皇后带头,萧凛自然也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对自已的母后发难,只能任由她肆意而为。 皇后对萧帝一往情深,她的目标,定然是救下棺材中的萧帝。 淑妃用还魂阵令萧帝起死回生,若是皇后当着使团的面,揭露萧凛这个太子弑父之“恶行”,五国使团当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助皇后铲除这不孝之子! 这一次,倒是比之前她所想到的更糟糕了! 之前她发现淑妃给萧帝施了傀儡术,便已想到他们的阴谋,是要在国丧之时,在群臣面前揭露此事。 这一回,群臣换成了五国使团,这“恶行”若是传扬开来,萧凛定会遭天下人唾骂,犯了五国之怒,这大萧君主之位,他又如何能坐下去? 而皇后和萧决既然能说服五国使团,定然已给出了足够丰厚的条件相诱,他们蛇鼠一窝,为了瓜分大萧,定然会不遗余力! 在这种情形下,萧凛基本会陷于两难境地,要么,封住五国使者之手,迎接他的,将是五国的怒火,以及大萧四境的战火! 要么,就只能被动接受皇后的指控,顶着弑父之名,继续跟他们周旋,但有这五国使者在,他的声名是毁定了! 苏离想到这种可能,身影微晃,面色亦变得十分难看! 福王和李如风了解这其中内情,此时自然也很快想到了这一点,俱是冷汗涔涔,只有昭王不清楚内情,尚自犹豫困惑。 “本王还是觉得不可能!皇后她可是殿下的亲生母亲啊!她便算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联合敌国,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吧?” 苏离苦笑:“那是因为殿下不了解她!皇后娘娘她实在是……” 她懒怠再说下去,只飞快想着对策。 福王等人也是如临大敌。 昭王见几人俱是神色大变,很快便明了,这其中,定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若这么看的话,那孟一平车上的人,定是冷翼和皇后无疑了!”福王眸色冷厉。 “不管是不是,先杀了再说!”李如风攥紧双拳,“孟一平这个老匹夫,我早就想要他的命了!” “不光要杀孟一平,还要除掉大渝!”苏离道,“如此,方能杀鸡儆猴,让余下四国皆不敢造次!” 昭王点头:“苏姑娘说得不错!大萧跟大渝之间,本就是死敌!反正杀不杀他的使臣,他都会侵扰大萧边境!便拿他们开刀,给其余四国一个下马威!” “苏姑娘,此事便由属下去做吧!”福王将袖子一撸,“如风,殿下和苏姑娘,就交与你了!本王即刻集结人马!” “本王与你同去!”昭王道。 福王摇头:“殿下,这种事,就不脏你的手了!现在殿下未醒,云城之事,千头万绪,就就全指望你了!你……” 他看着昭王,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转身去了。 昭王叹口气,看向苏离:“苏姑娘,殿下他现在如何了?” “已有苏醒之兆!”苏离道,“最多不超过两个时辰,他就会醒来!” “当真?”李如风惊喜万分。 “当真!”苏离用力点头。 “真是太好了!”昭王亦是喜出望外,“那本王便放心了!” 他还想说什么,有内卫跑过来,向他汇报城中百姓救治之事,他朝苏离点点头,急匆匆去了。 李如风则眼巴巴的盯着苏离:“苏姑娘,殿下当真会醒来吗?你当真不是在他……” 他朝昭王远去的背影看了一眼,压低声音:“不是在他在时才骗我的吧?” ------------ 第387章 天上掉馅饼了! “不是!”苏离摇头,双拳紧攥,“殿下一定会醒来!” 先前她便已下了决定,要用换命之术,但因为处理县署的亡魂又耽搁了。 回来后她想动手,小福却似有感知一般,一直缠着她,他虽口不能言,但一双眸子清透,似会说话一般。 苏离从他那双清眸之中读出了阻拦之意,想着他地神奇之处,又兼萧凛的身体又有回温之感,她便又犹豫了,想着再等一阵。 可现在看来,真是没法再等下去了! 如今大萧群龙无首,萧凛若再是不醒,她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 对于萧凛来说,这大萧之主他做不做无所谓,可是,若大萧真落入萧决和淑妃这种人之手,大萧民众只怕如板上鱼肉,任由他们宰割蹂躏! 这,才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李大人,你先出去吧!”苏离轻声道,“到外面守好,未经我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李如风郑重点头。 …… 昭王紧随在内卫身后,一路疾行,进了一处民房。 原以为是云城的里正保长等人有事找他商议,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母妃?”昭王呆呆看着她,“您怎么来了?” 坐在那里的,竟然是他的母妃张贵妃。 张贵妃此时自然不像在宫中那般雍容华贵,她打扮得极素净,就好像是这城中一个普通民妇一般,头上也只戴了一只普通的银钗,衣裳半旧,不知从何处寻来,看起来毫不起眼。 一看到他,张贵妃劈头即问:“萧凛死了,对吧?” 昭王一怔:“母妃听谁说的?” “你且别管母妃听谁说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张贵妃扯着他的衣袖,难掩眸中的兴奋,“他掉进了河中,淹死了,对吧?活不过来了,对吧?” 昭王摇头:“不是!苏姑娘说,她可以救活殿下!” 张贵妃不以为然:“我听说,他在河底泡了大半天才捞上来的,是不是?” 昭王犹豫了一下,点头:“好像是这样……” “什么好像?”张贵妃斜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在这里吗?你一直瞧在眼里的!你该知道事实如何!不是吗?” 昭王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母妃问这些做什么?母妃深居宫中,到底是听何人说了此事?” “京中现在都已经传开了!”张贵妃轻哼,“我还要听谁说?到处都是!” 昭王愕然:“这怎么可能?我们在云城,此事严禁外传的!” “这么大的城,这么大的事,你们能禁得了吗?”张贵妃横他一眼,满面不悦,“你也是,既知这喜讯,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们?我们也好早作准备!” 昭王眸光微颤:“母妃要做何准备?” “你说呢?”张贵妃轻哧,“狗皇帝死了,淑妃死了,萧决死了,皇后疯了,现在连太子也死了!峻儿,放眼这整个皇室,有能力继承这大萧皇位的,只有你一个了!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们争争抢抢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到最后,谁也想不到,竟是为峻儿你做嫁衣裳!我乍闻此讯,简直是欣喜若狂!” 昭王看着她那手舞足蹈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舅父他们,也都知道了?”他问,“他们是什么想法?” “还能什么想法?”张贵妃轻笑,“天上掉馅饼了,当然是张大嘴接着啊!白捡的皇位,傻子才不要!” “可是……”昭王垂下眼睑,“母妃,儿臣……不想要……” “不想要?”张贵妃倏地瞪眼,“你为什么不要?” “母妃可知道,太子是因何而死的吗?”昭王轻声问。 “不就跟魔君一起同归于尽的嘛!”张贵妃回,“我不关心他怎么死的,反正他只要死了便好!” “他是为了救云城百姓,才与危夜同归于尽……”昭王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兀自心潮澎湃,眼眶也微微发雾。 “那又如何?”张贵妃不解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昭王的嘴张了又张,忽然不知说什么了。 “你说话啊!”张贵妃顿足。 “母妃,儿臣自幼读圣贤书,为人君为人臣者,当为国为民,外祖父舅父他们驻守边关,亦是为了保家卫国……”昭王试图跟张贵妃阐述自己眼下的心境,可惜,说到一半,便被她一脸烦躁的打断了。 “所以,现在就该你来做君主,为国为民啊!你才更应该把这个重担挑起来嘛!你不挑,难不成,让你那些蠢弟弟来挑吗?他们哪个能比得上你?他们最大的,也才十一二岁!能挑起这重担?这大萧江山若是落到他们手里,这国家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昭王苦笑:“母妃这话,倒也在理……” “既然在理,现在就准备起来……” “母妃,苏离说,她能救活太子!”昭王道。 “她那不过是缓兵之计!”张贵妃轻哼,“是拖着你呢!生恐你在这时变脸!你见过谁在河底躺了一天,还能喘气的?” “母妃,儿臣现在暂时不愿想这个问题!”昭王垂下头,“太子他……尸骨未寒……” “够了!”张贵妃霍地站起,上前一步,一指头重重戳在昭王的额头上,生生将他戳得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你是忘了以前,他是怎么对我们的吗?”张贵妃眸内滴血,“你身边有多少人,死于他萧凛之手?他对我们根本就是赶尽杀绝!如今他死了,我们当拍手称快才对!你怎么还整出个尸骨未寒来?你是疯了不成?” “过往之事,母妃也该听舅父说过……”昭王苦笑,“根本就是父……是皇帝从中挑拔!长林军跟长风军,都是毁于他之手,他的太傅,我的师父,也是死于皇帝之手!再其后的事,母妃想必也知道,儿臣真是受够那种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了!蝇营狗苟那么多年,仔细算来,竟无一事,是与这江山社稷有利,更无一件,是与黎民百姓有益!儿臣时常觉得,少时读的那些书,全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 第388章 绝不会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够了!”张贵妃霍地站起,怒道:“本宫怎会生出你这般没有出息的窝囊废来?明明是一步登天的大好时机,你却推三阻四的,难不成,要将这大好河山,拱手让人不成?若是萧凛未曾出事,本宫也不会让你冒险去争,如今是什么景况?正该捡便宜的时候,你给老娘扯什么犊子,装什么清高?还什么黎明百姓,你怕是忘了,萧凛他只是被萧颢和谢柔那贱人绊住了腿脚,没功夫料理咱们张家!若等他腾出手来,我们张氏一族的人头不保!这会儿幸而他死了,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你却跟我这里掉书袋,我真是……” 她愈说愈气,顿足咬牙,扬手朝昭王脸上抽过去! 昭王不躲不闪,硬生生的接下她这一巴掌! 张贵妃显是气坏了,她出身武将之家,手劲原就比普通女子要大,这会儿又用力狂甩,“啪”地一声,昭王那张净白的脸,登时出现了五个鲜明的指印,很快便红肿起来! 但这一巴掌,却并不能令昭王“醒悟”,他亦不恼,只恭顺站在那里,轻声道:“儿臣无能,让母妃失望了,母妃若是生气,便多打儿臣几巴掌!但是,儿臣意已决,除非儿臣确认太子已然无望,否则,绝不会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好你个萧峻!”张贵妃听到这话,扬手又要打,屏风后响起一声焦灼娇唤:“母妃息怒啊!” 下一刻,一抹娇俏丽影急窜而出,挡在昭王面前。 “王妃?”昭王看到她那清丽的眉眼,心里一暖,倒忘了面上伤痛,欢喜道:“原来你也来了!刚才怎么还躲着呢?” 昭王妃笑笑:“母妃与王爷有正事要谈,妾身不好相扰,故在屏风后相候!” “既知不好相扰,何故又滚出来?”张贵妃没好气叫,“本宫管教自已的儿子,你这个做儿媳的,莫非还要插手阻止吗?” “儿臣岂敢!”昭王妃伸手拉过昭王,硬扯着他跪倒在张贵妃面前,笑着劝道:“儿臣是看王爷把母妃气得狠了,生恐母妃犯了旧疾,这才跑出来的!母妃您请息怒,王爷并非不愿,只是如今状况未明,若是贸然出手,太子再醒来了,岂不平白惹了是非?” “王妃,我不是……”昭王还想表明自己的态度,昭王妃细嫩的手指在他手心狠狠一掐,硬生生将他未说完的话掐回了肚中。 “你不是什么?”张贵妃瞪着他,“你说啊!” “儿臣不是……不是故意要忤逆母妃……”昭王叹口气,违心道,“只是眼下情况未明,若太子真醒了,我们岂不是又将自己置身危险之地?” “事关母妃和张氏一族生死存亡,王爷定然要谨慎行事!”昭王妃轻声道,“母妃这段时日,想必也看出那位太子殿下的实力了!先帝和淑妃占尽先机,最终都功亏一篑,以我们如今的实力,又如何能与他相抗?” 张贵妃听到这话,也不由扼腕:“这小子,也不知有什么神力,明明瞧着废了,偏偏又站起来了!这一站,居然还能一呼百应,真真叫人啧舌!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因为他是战神啊!”昭王轻叹,“自他入伍,足足收复了三十多座城池!这是何等傲人的战绩?世人皆说,这大萧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在大萧将士心中,他就是他们天然的主帅,其他人,哪堪与其争锋?” “我们张家的长风军,也不比他的长林军差!”张贵妃不悦道,“你不必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这城池,我们也收复了两座……” 然而两座和三十几座,终究是无法相比。 她说到最后,自已也觉得心虚了。 “我们长风军当然不差!”昭王道,“可是,母妃可还记得,长风军是如何覆灭的吗?” 张贵妃咬牙:“还不是萧颢那个蠢货干的好事?亘古至今,我真是从未见过像他那般丧心病狂之人!” 萧帝挑拔谢张两家互杀,给萧决铺路一事,她当然也早就知晓了。 “所以,母妃,你看,这斗来斗去的,斗出什么好结果?”昭王惨笑,“斗到最后,两败俱伤,朝中再无张谢之人,军中亦无张谢之将!太子之名,深入人心。他振臂一呼,从者众矣!张家却无此能!长风渡一战,儿臣带兵前来,当时母妃和二舅舅还曾嘱咐我,要见机行事,若有可趁之机,定要及早决断,结果,如何了?” 张贵妃面色晦暗,“倒没料到,他跟福王那个老东西也有旧!那老家伙都已告老还乡了,居然肯为他再入京城,实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昭王叹口气:“可能,这就是四海归心吧!儿臣去长风渡之前,其实也颇纠结,但看到满城惨景,终有了决断,不管日后他会如何,也不能跟魔军那帮禽兽联手害他!是以,儿臣当机立断杀了危楼!危楼这边人头才刚落地,福王便已带着人马赶到!母妃且想一想,若那时儿臣选了另外一条路,会是什么结局?儿臣如今想起来,都觉得脊背生寒!” 张贵妃默然不语,面色亦十分难看。 虽然她不甘心,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从始至终,他们就不是太子的对手。 当初能除掉太子手下之人,也是有萧帝在暗中相助,他又笃信这位父皇,这才得手。 见张贵妃不似方般激动,昭王亦放缓语气,轻声道:“母妃,前车之鉴在前,我们当谨慎再谨慎!” “谨慎没有错,但是……”张贵妃抬起头来,眼底仍是满满不甘,“先前没有法子,也无力做什么,现在却又不同!若能趁此机除掉萧凛,执掌这天下,我们一家人便再不必战战兢兢仰他鼻息而活了!萧峻,你该知道,若他登上帝位,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昭王缓缓摇头:“不,母妃,我们都小瞧他了!他……他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他……不会!” ------------ 第389章 一个长长的梦…… “不会?”张贵妃气极反笑,“你怎会有这般幼稚的想法?若是换作你是他,你待如何?你肯放过这样的死敌?” “儿臣不会!”昭王仍是摇头,“但他不是儿臣!太子之胸襟气度,非儿臣能比的!他……” “疯了!你真疯了!”张贵妃再度气得跳起来,昭王妃见状忙又掐了昭王一把,嗔道:“王爷这都说什么呢?你莫非真想气死母妃不成?母妃方才已然应了,容你谨慎行事的!你还要怎样?” 说完,一个劲的冲他挤眼睛。 昭王叹口气,最终还是妥协:“母妃放心,儿臣知道张氏一族性命,全系于儿臣身上,会想法护好他们的!” “这还差不多!”张贵妃剜他一眼,重又坐回回去,欲待再说什么,胸口却一阵阵绞痛,知是老毛病犯了,忙命身边婢女取救心丸服下。 昭王那边见她面色青紫难看,明显呼吸不畅,自也不敢再气她,好言哄了几句,又差宫人照顾她小憩,夫妻俩则悄步走出房间。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阳光灿烂耀眼,秋风过户,摇落满树金黄,天空澄澈碧蓝,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昭王看着这秋景,想起数日前还在生死之中煎熬的云城,轻舒一口气,虽自己未曾真正遇到险境,但依然有劫后余生之感。 也因此,心中愈发的想要维护这份和平美好。 昭王妃歪头看他,半晌,忽然“噗嗤”一笑! 她生了一张小圆脸儿,眼眸亦是圆圆的,笑起来嘴角两只漩涡亦是圆圆的,微微皱起的俏鼻微耸着,愈显得甜美可爱。 昭王与她本就感情深厚,此时数日未见,见她笑得娇憨可爱,心中一动,伸指在她那粉腮上轻轻一揪,笑道:“你笑什么?” “笑你在母妃面前的样子……”昭王妃拿额头轻轻顶他的手,一边吃吃笑个不停,“倒是妾身从未见过的孤勇呢!” “孤勇?”昭王失笑,“你怎会想起用这个词?” “因为以前你总是被人左右影响着……”昭王妃道,“有时是母妃,有时是外祖舅舅他们,又或者,是先帝,你被他们挟裹着,教训着,终日里茫然又矛盾!你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争权夺利,只想踏踏实实的做一点实事,可到头来,出自本心的事,一件未成,倒是违心的事,做了一桩又一桩……” 她说到这里忽地轻叹,“王爷,那时,妾身瞧着你愈来愈沉默寡言的样子,真心替你愁得慌!” 昭王忆及往日之事,自嘲的笑:“是啊!我总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总是被别人推着走!说起来,也真是够窝囊的!” “并非如此!”昭王妃微笑摇头,“妾身知夫君不是窝囊,只是你生性温良和善,做不来那等狠辣之事,偏偏又被先帝逼诱着,成了刺向太子的一把刀!身不由已,痛苦因此而生!知晓真相后,夫君倒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但我真正轻松之日,却是在这云城!”昭王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远处那流金耀彩的碧河上,“从他落水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定了!阿樱……” 他扭头看向昭王妃,“无论母妃和张家如何,我都不会对太子下手!若有人敢于他不利,我也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护着他!不,确切的说,我不是护着他……” “你是想护着一个,能护住大萧百姓的人!对吧?”昭王妃似一朵解语花,笑盈盈的望着他。 昭王用力点头:“那你可会因此觉得我幼稚愚蠢?” “才不会!”昭王妃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轻亲了一下,“我的夫君是这世间至善至纯至聪明之人!觉得他蠢的人,才是世间最蠢的呢!” “也只有你会这般肉麻的夸我了!”昭王妃轻笑,将她揽在怀中,“可惜我不善亦不纯,我只是一个软弱之人!其实我是这么说,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心,一时觉得他死了,我们方能安枕无忧,一时却又发祈祷他能活着,好好的活着,也让这大萧百姓都好好的活着!” “会的!”昭王妃紧紧抱住他,“上天若知,定会成全夫君一番赤诚之心!” …… 萧凛做了一个梦,一个漫长的,长到令他混沌的梦。 他好似把自己的一生都梦了一遍! 从他出生,到年少成名,再到东征西战,收复失地,之后被亲生父亲背刺,残了腿,毁了容,失去一切,他挣扎着反抗,拼尽全力,终于搏得一线生机,然而那一线生机,竟被另一个至亲掐断了。 最后他死于乱刀之下,被人剁成肉酱,尸骨无存。 不,也不能全然无存,血肉虽碎,骨骼尚存,然而他的对手,竟连他一点残骨也不肯放过,自此之后他便沉入那幽暗地室,日复一日的经受着死前的残忍折磨,每每以为自己魂飞魄散之时,耳边总有一个清甜欢快的声音唤着他:“殿下!太子殿下!” 她叫得那般执着,一遍又一遍,招魂似的。 他睁开眼,恍惚间发现,自己竟回到了云城。 然而此云城却又不是他沉在碧河时的云城,叫他殿下的那个小丫头,也不是他记忆中阿离的模样。 她穿着一件半旧的绛红色袍子,都洗得发了白,头发乱蓬蓬的,行事也是怯懦畏缩,看起来没有半点女孩样儿,活像个半大小子。 她初到他面前时,总爱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瞧,好似看到了什么稀奇物事,一张小嘴也半张着,端的是傻头傻脑。 然而这傻头傻脑的小姑娘,救治起病患来,偏又十分的聪慧沉稳,叫人不得不对她另眼相待。 萧凛被这又傻又聪明的小姑娘吸引了,一时竟将那些悲惨之事放到了一旁,只带着这丫头在云城救人,听她哭,听她笑,听她闹,听她那些傻里傻气的话,又由得她把自己那具残躯扔到药水里泡着,不知泡了多久,他忽然就能站起来了。 他站起身的那一瞬间,一颗心似涨满了风的帆,充满了勇气和希望,小姑娘亦是欢喜雀跃,银铃般的笑声,在那个春日响彻天际,也将他心中的阴霾尽数驱了去! 他的视线也不知怎的一转,眼前看不到那小丫头了,却看到了自已。 ------------ 第390章 你醒了对不对? 各种各样的自已。 醒着的,睡着的,坐在轮椅上的,骑着马的,又或者,行走在街巷间的身影,他说话时的模样,他吃饭喝水时的样子,他皱着眉头写信,托着两腮发呆,因为云城大疫死亡人数不断增加,瞬间红了的眼眶,还有终于制出解药时,那喜极而泣的模样…… 诸般上般情形,如一幅幅会动的画一般在眼前流转,而画中的他,不论是行走坐卧,喜怒哀乐,都是说不出的俊美好看,举手投足间,更是说不出的潇洒俊逸,仿若画中仙一般! 可是,他怎会觉得自己是画中仙?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皮囊生得不错,可是,在云城时的他,双腿尽残,容颜尽毁,可以说是狼狈颓废到极点! 那种时候,医药粮草奇缺,城中人吃饭都成问题,他为此殚精竭虑,整日里灰头土脸的,一套衣裳几乎要穿烂穿臭了,哪里能跟好看俊雅沾边? 然而,他就是觉得好看! 确切的说,是心里莫名涌动着一股陌生的澎湃的情感,是这情感让他莫名的觉得自己好看! 不,不光好看,还会闪闪发光呢! 轻悄的嘀咕声,在耳边响起来。 那是苏离的声音! 萧凛愣了愣,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双眼睛,好像不属于自己了,他似乎是以苏离的视角,在窥视着自己,耳边时不时的响起她的嘀咕声。 “殿下人真好!我这么笨,他居然没凶我呢!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啊!” “殿下居然夸我了!天哪!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夸过我!我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厉害吗?” “呜,我怎么还是治不出解药?” “我治不出解药,殿下居然还能这般的和颜悦色!要是换作江家人,早把我骂死了!” “殿下居然还会照顾小孩子!哈哈!他看起来好温柔呀!” “殿下这么好,我得好好报答他!我得赶紧治出解药救人!我还得快点把殿下的腿治好!” 然而她眼里的好,在他看来,却不过是一些稀松平常之事,却让感动得要死! 这个小丫头,真的是蠢得紧,一点点的好,她就满足了,让人忍不住要给她更多的好,给她最温柔的呵护! “殿下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的人!我要是有这样的兄长就好了!” “不,如果这辈子死了,再转世投胎的话,我好想做殿下的女儿啊!有他这样的父亲,我这一辈子,怕是就泡到蜜罐子里了!” 萧凛听到这样的话,不知怎的,脑中忽然就想起苏离曾经说过的话来! 她说,殿下于我,如父如兄。 所以,在云城就有那样的愿望了吗? 可是,为什么要如父如兄呢? 明明,他更适合做她的夫君! “阿离,你干脆嫁给我,岂不更好?” 在梦里,他终于说出心里话。 但苏离不答,眼中的场景如万花筒般急剧变化着,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出现在他面前,耳边苏离的哭声撕声裂肺! “顾大哥!你醒醒!求求你,不要死!我答应你了!我嫁给你!只要你活过来,我就嫁给你!我们一起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萧凛听得惊心动魄,这边未及反应过来,那场景却又换了,这一次,换成他看不懂也瞧不明白的一幕,他盯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了好一阵,心头的惊悸愤怒难以言传,下一刻,他怒吼一声,翻身坐起! “咦?”躺在他身边的小福本正歪着颗小脑袋瞧他,此时见他醒来,乐得四脚朝天,口中发出一阵欢快的“咿呀”声,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头扎进萧凛怀里! 他扎入的那一瞬间,萧凛胸口的闷窒痛楚,瞬间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正盘腿坐在萧凛身后,闭目念咒的苏离,也倏地睁开了双眼! 她方才已启动换命之术,魂魄已然进入萧凛体内,只需要将自己的灵力尽数输送于他,此术可成,却没料到,这边还未及动手,魂魄便被一股磅礴的生机生生震了出来,又回复到自己的肉身上! 灵魂乍归肉身,苏离有点懵,眼前也一阵阵发花,只听见小福的笑声愈发喜悦欢快,她心知定然是有什么喜事发生,这边正要询问,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的抱住了她! “阿离……”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苏离倏地一颤,用力瞪大双眼,灵魄此时已然复体,她眼前也一片明亮,明亮灿烂的光线中,一张熟悉的俊颜,出现在她面前,那眉眼五官,生动鲜活,一双黑眸灼灼,竟似比那外面的阳光更明亮耀眼! “殿下?!”苏离喜极而泣,“你醒了?你醒了对不对?” 萧凛用力点头,重又将她揽入怀中!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熟悉的冷冽气息在鼻间氤氲。 那是独属于他的,令苏离温暖安心的气息! 他,终于有了鲜活的气息! 苏离欣喜若狂,抱着他连声欢呼,叫着叫着,忽然“哇”地哭出声来! “呜,殿下,你可算醒了!你吓死我了!我用了续命术也不管用,我都打算孤注一掷了!还好你醒了了!要不然,我也不活了!” “所以,就要拿你的命,来续我的吗?”萧凛轻哼,“都活了两世了,怎的还这么蠢?”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苏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坏!一忽儿夺宿,一会儿又用什么还魂塔,他们简直无所不能无法无天!偏偏,这死老天还要拿规矩困着我!” 苏离越说越委屈,先前无人相诉,又恐众人恐慌,便只能忍着,这会儿自已的靠山回归,自然也不瞒着他,也不管萧凛能不能听懂,只是一通乱说。 “我知道!”萧凛伸手轻抚她背,“我知道阿离受了大委屈了!不怕,等我回去狠狠的揍他们!” “福王已经带人去揍了!”苏离哭着将眼下的情形说了一遍,“那还魂塔我阻止不了,只能唤醒其中的亡魂,那夺宿的萧决也对付不了!我太无用了!” “莫说这么说!”萧凛摸摸她的头,道:“天境禁术,一旦启动,莫说是你,便算是天帝,也无可奈何!” “天帝……”苏离正要接下去,忽觉不对,倏地止住哭声,看向萧凛。 “你方才说什么?”她问。 ------------ 第391章 一只大蜈蚣! 京郊,小院。 秋风瑟瑟,穿堂过户,吹开厚厚的棉帘。 棉帘后,寝房内,江清歌正对着镜中的人影发呆。 她魂是回来了,可是,那日被群殴过的肉身,却无法像死去的灵魂一样重新来过,到处伤痕累累,尤其是那张脸,更是肿得似猪头一般难看,右边颅骨处,更是有一处明显塌陷,让她本就丑陋的伤脸,看起来愈发怪异。 乍然看到这样的自己,江清歌将这院中的镜子全都砸碎了。 为了帮她尽快恢复容颜,院中数位魔医围着她团团转,可以说绞尽脑汁,用尽名药,拼尽全力。 如是治了几日,终于到了拆开纱布见真容的时候了。 江清歌坐在镜前,迟迟不敢动手,心里紧张又害怕。 而更害怕的,是她身边的几位魔医! 他们来给江清歌治病时,江清歌就给他们下了死命令,若不能恢复她的容颜,他们都得死! 可是,她伤得那么厉害,想要完全恢复,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然而江清歌不想听这样的话,他们也就不敢说,只能战战兢兢应对,能拖得一日一日,可是,煎熬到现在,总得面对现实了! 江清歌得面对她的现实,他们也得面对自己的现实! “姑娘……”老乌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上前,伸手缓缓揭开江清歌脸上的纱布。 随着纱布一层层揭开,他身后几名魔医不由的屏息静气。 江清歌的呼吸也快要停止了。 最后一层纱布揭开,老乌先看到了修补好的颅骨,虽然不如以前饱满,但看起来相差不大。 江清歌看到这种情形,明显松了一口气。 老乌也随着她轻舒一口气,继续往下揭,额头露出来,虽不能跟以前那般光洁白皙,但比起刚受伤时的血肉模糊,已然好了太多,虽余下一条浅淡细痕,但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 “你们的医术不错嘛!”江清歌看到那额头,仿佛已看到自己昔日的美丽容颜,瞬间心情大好。 “谢姑娘夸奖!”老乌几人忙谄媚回,“是姑娘福大命大运气好!这么重的伤,能恢复成这样,真真是奇迹!” 江清歌笑笑:“继续!” 老乌见额头那样的伤都恢复得这么好,瞬间有了信心,手下的动作也利索许多,很快便将面上纱布轻轻揭下。 揭到鼻梁时,他愈发欢欣。 江清歌的鼻梁原本都被打歪了,被他们接了起来,原本以为这一处是最难恢复的,没想到,这才几天功夫,居然恢复得这么好,除了一点红肿印迹外,几乎看不出什么来! 镜中的半张脸,现在看上去依然是那般的美艳白皙! “好美!”江清歌抚着自己的脸,喜极而泣。 自重生以来,她什么都不担心,就是担心自己这张脸无法恢复。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执着于此,但是,对她来说,真的是美貌大于天! 有了美貌,她才能重新拥有前赴后继的裙下之臣,才能继续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快感,若是不能令男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这种担心完全没有了。 江清歌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老乌看到这大半张脸,也放了心,忙将剩下的纱布扯下来。 然而纱布一扯下来,几人却齐声惊呼! 江清歌的下巴上,此时一道明显的疤痕,青紫发黑,两侧还带着细纹,乍瞧上去,竟似一条百足蜈蚣趴在那里,从左嘴角一路蜿蜒而下,竟一直延伸到那雪颈间! 原本尚算美貌的一张脸,因为这只蜈蚣疤,瞬间变得形容可怖! “怎……怎会这样?”老乌惊呆了,“这里原本没有这么深的伤痕啊!” 众人哭丧着脸纷纷摇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江清歌也惊呆了! 她自己的伤,自己当然清楚,当时老乌等人救她时,就只有嘴和下巴这块伤得最轻。 可现在,伤得最轻的地方,偏偏留下这般可怖的疤痕! “你们!”江清歌倏地拧过头,看向身后几人,嘶声尖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脸上有那道蜈蚣疤,本就恐怖,这会儿瞪圆眼睛咬紧牙,那只蜈蚣瞬间变得扭曲,好像随时都要动起来! 老乌等人吓得慌慌跪倒,连声求饶:“圣女,容小的们再给您……” 话未说完,嘴忽然被人捏住,有什么东西从老乌的嘴里滚了进去。 老乌情知不妙,干咳了几声,想把那东西吐出来,可喉咙却似着了火一般灼痛发痒,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挠,愈挠愈痒,愈痒便愈挠,直将脖颈挠出个血洞来,仍觉不杀痒,疯了似的掐挖着,挖着挖着,有什么“啪”地断裂了,一股血泉狂喷而出! 他猝然倒地而死! 余下几人吓得连连后退,痛哭求饶,然而江清歌却步步紧逼! “无用的东西,还留着做甚?”她狞笑,“不如拿来给我试毒!来人!” 她一声令下,立时有几名信徒冲进来:“姑娘有何吩咐?” “把这药,喂他们服下去!”江清歌将一只药瓶递过去,“新制的,可好吃了!” “圣女要杀他们?”几人惊呆了,“他可是咱们自己人!” “将本圣女制成这般模样的人,你确定他们还是自己人?”江清歌倏地拧过头,几名魔军也被她那个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江清歌见状愈发暴戾,冲上前抓住一人,不由分说便将那药丸倒进那人嘴中。 那人情知死期已至,也不再求饶,只拼着最后的力气狠骂:“贱人!恶女!你会得报应的!你一定会得报应的!你自诩什么狗屁的福运圣女,结果你自己都治不好自己的伤,凭什么要求我们?为了救你,我们几个两日两夜未敢合眼!你被人打得稀巴烂,是我们拼力将你缝补起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她就是世间至恶之人!”余下两人自知逃不过,亦破口大骂,“就因为你恶你坏,所以上天才惩罚你,让这只蜈蚣上了你的脸!” ------------ 第392章 我美吗? “你不觉得你跟这只蜈蚣很相配吗?都是又毒又丑!哈哈!便算没有这只蜈蚣,你也是个丑女人!明明只有十六,看起来却像是六十老妇扮小姑娘!你看看你那面皮,松得都快掉下来了!就你这幅样子,给老夫,老夫都嫌!看中的男人,全是你那鬼符蛊惑来的吧?若他们清醒了,怕是会吐出来!” 几人死到临头,无所畏惧,知道江清歌最忌讳什么,便往哪儿狠刺! 江清歌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嘴角那只蜈蚣也随之扭动,像是随时飞出去吸血噬骨! “看来,只是这药,还太便宜你们了……”她咕咕笑,“那么,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圣女的真正手段吧!” 她看向身边的几个魔教信徒。 信徒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上前,将魔医擒住,绑了,关进江清歌指定的暗室。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惨叫声瞬间传来。 整整两个时辰,惨叫声持续不绝,里面的人叫得嗓子都哑了,最后发出的,几乎是野兽一般的悲鸣! 这个时候,能在这处小院保护江清歌的人,均是魔教中的死忠信徒。 他们笃信魔尊,奉神女淑女为天女,而圣女是神女最看重的人,在他们眼里,自然也是仙人。 但这仙女行事,却叫他们一直以来坚持的信仰快要崩塌了! 他们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还能坚定的守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坚信,就算魔尊死了,神女依然可以带他们入仙境,修成神。 可现在,听着那里头的惨叫声,几人却觉得,屋子里这位圣女,她不是仙,也不是神,她明明是魔,是鬼! 不过是因为脸没有恢复好,便要将几名魔医活生生折磨死! 可他们有什么错呢? 为了治好她,这几人几乎是拿老命在拼了! 最后却落到这般结局! 那万一将来他们也未能达到她的要求,岂不是…… 几人想到这点,瞬间觉得脊背生寒,握刀的手,一直在颤抖…… 江清歌却没有功夫管他们怎么想。 在她眼里,这些贱奴,天生就是来给她差使的,他们当全心全意的保护服伺自己,但凡有一点忤逆,那便该死! 她胸中满腔恨意,正无处发泄,他们偏要往她刀口上撞,那便怪不得她了! 听着这几人的惨叫声,江清歌脑中想着的,却是苏离和萧凛落入自己手中的情形,如此想了一阵,只觉得通体舒畅,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她理理衣裳,从暗室走出,重又坐回到镜子旁。 目光落在那只大蜈蚣上,她咬咬牙,抓起妆台上的一支妆刷,沾着胭脂,在那只蜈蚣上作画。 她的画功不错,很快,那只大蜈蚣便变成了一枝耀眼的桃花。 桃花人面相映红。 倒是另有一番风情。 江清歌对镜自照,很是满意,又转头看向那几名信徒:“我美吗?” 信徒自她出来,俱是屏息静气垂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此时听到她的话,倏地抬头看她。 目光落在那枝妖艳桃花上,几人的眼瞬间直了! 江清歌很满意他们的反应,朝他们扬了扬下巴:“备车,我要出门!” “这个时候,圣女要去哪儿?”信徒张午扭头看了看外面。 夕阳西下,夜幕即将降临。 “自是去我该去的地方!”江清歌轻哼,“你只管备车护卫,多嘴多舌的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跟他们一样?” 她往暗室的方向掠了一眼。 张午缩缩头,慌慌应:“属下这就去备车!” 元府。 自从那日在群芳苑看到江清歌的那场好戏后,元真便决意跟这个丑名远扬的女人断绝往来。 当然,最主要一点是,他唯恐自己的岳父母发现他跟江清歌之间的猫腻,所以很自觉的把自己缩在了元府内,除却日常上朝应卯,其他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亡妻的房间里,继续做他的痴情人。 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何人予他,也知道自己想在这不易居的京城混下去,要继续仰仗着老泰山一族,所以,他必须得学得乖一点。 随着江清歌萧决和淑妃陆续出事,他愈发觉得庆幸。 他真是缩得太及时了,稍微不慎,只怕就要跟那位允王一样,被江清歌连累进大牢了! 如今朝局动荡,外面更是乱成一团,但他虽却是躲进小楼成一统,自过他的逍遥日子,虽然不能跟外头那些莺莺燕燕勾搭,但府中养着的几个丫环,却早就是他的知心人,平日里避着人,也颇好消遣。 正搂着美婢饮酒作诗,摇头晃脑之时,他的贴身小厮匆匆而入。 “爷,有客来访!” 小厮说着,将一份书信递过来。 元真接过,一边展信,一边问:“这么晚了,何人来访?他可有自报家门?” “没有!”小厮摇头,“只说爷见信便知她是谁!” 元真轻哧一声,将那信凑到灯底细瞧,目光落到那熟悉的字迹上,手一抖,像见到鬼似的,忙不迭的将那信扔掉了! “爷,怎么了?”小厮忙问。 元真扭头看他,不答反问:“那人长什么样儿?” 小厮摇头:“瞧不清楚!她戴了个帷帽,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不过,看那身量,定然是个女子!” 元真听到“女子”两字,手又是一抖。 “爷,您到底怎么了?”小厮关切问,“可是不想见那人?若不想见,小的便将她轰了去!” “别!别轰!”元真慌慌摆手,呆立了片刻,忽又急急叫:“快!快将她请进来!” 小厮犹疑转身:“爷你这一会儿像见了鬼,一会儿又像见了故知,好生奇怪!” “你且别管!赶紧把她带来!”元真催促着。 小厮点头,就要离开,却又被元真叫住。 “带她走后门吧!遇到人多的地方,躲着点儿!能不让人撞见最好!” “还有,别带她来这儿!去……西院吧!” 西院眼下无人居住,堆放着杂物,平日里都落锁,下人也很少往那边转。 “……是!”小厮满面狐疑,但还是依他指令去办。 ------------ 第393章 你是人是鬼? 得知要走后门,那位带帷帽的女客怪笑了一声,却也没说什么,很配合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做贼似的,总算到了西院。 院里头黑乎乎的,并没有掌灯,小厮正要叫人,冷不防元真从里面跳出来,一把将那女客扯进去,嘱咐小厮在原地守着望风,随即又关上了院门,从里面牢牢闩上了。 女客轻哧一声:“多日不见,元君你怎么变得鬼鬼祟祟的?” 元真不答,只直勾勾的盯着她瞧,半晌,颤声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原本觉得自己是人……”女客拿下帷帽轻笑,“但被元君你这么一搞,我又觉得自是鬼了!” “你莫要吓人!”元真哆嗦着手,吹亮火折子,凑上她的脸,看清那妖冶的眉眼,他不自觉一颤,待目光落到唇角的妖艳桃花上,他手一抖,火折子落在地上,瞬间将地上枯草点燃。 他吓了一跳,忙用脚去踩,忙了半天,总算将火踩灭了,倒是累得气喘吁吁,满头是汗。 江清歌站在原地,冷眼相望:“原来不光变鬼了,还变成了个胆小鬼!” “你这已死之人,忽然出现,岂能不吓人?”元真偷偷掠了她一眼,“你当真没死吗?可外头都传,你已经死透了!尸体还是太子身边的人亲自扔去乱葬岗喂狗……” 说到一半,忽见江清歌嘴角那朵桃花扭曲起来,暗夜中瞧着,倒像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他倏地噤声。 江清歌冷冷的盯着他瞧了片刻,忽又轻笑:“元君,我记得那一夜,你可是胆大包天利落果敢呢!直接就用那丸药,封住了她的嘴……” 元真自她说到那夜两字起,头皮就开始发毛,听到“那丸药”三字,整个人暴起,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往杂物房拖,一边低声咆哮:“你都鬼扯什么?你想害死我不成?” 江清歌也不挣扎,由着他拖。 两人进了杂物房,元真这才松开手,扭头看向她:“说吧,你来找我做甚?” “做甚?”江清歌扬眉轻笑,细腰轻摆,“元君,我以前来时,你从来没问过我这样的话!现在我落了难,你就这般的横眉冷对,可是忘了我们曾经的你侬我侬了吗?” “行了!”元真一脸烦躁,“我又不是姓萧的姓温的那种蠢人!咱们是什么货色,双方都心知肚明!不过就是狼狈为奸,图个快活乐呵罢了!既是露水夫妻,见风即散!你如今这景况,还来找我,便有些不地道了!” “好一个露水夫妻!”江清歌嘴角那朵桃花因为扭曲得厉害,几乎要露出蜈蚣的本色来,她冷冷的盯着元真,片刻,忽然怪笑一声转身。 “君若无情我便休!望君多保重吧!我倒要看看,你这乘龙快婿,到底能做多久!”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她唇角厮磨而出! 元真这种官场上的老油条,岂能听不出她话中暗含的威胁之意,哭丧着脸抓住了她:“青君,你不要这样!” “我哪样了?”江清歌挑眉,“请君多保重,也错了吗?” “你……”元真叹口气,到底先妥协,“你说吧,你此番入我府,到底想做什么!” “这还用问吗?”江清歌轻哼,“自是要你帮我,夺回这天下!” “夺回?”元真愕然,“这天下,何时属于你了?你跟那萧决,就没得到过这天下吧?” 江清歌掠他一眼:“你只说你做不做,莫说说这些废话!” “我哪有那个本事哟!”元真哭丧着脸,“你知道我这官儿是怎么当上的!全都是裙带关系!除了会吟几句破诗,说几句奉承话,我什么都不会的!” “不会,我教你啊!”江清歌忽地俯身,将嘴凑到他耳边,“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只要你做得好,我保证,你那老泰山的一切,都会变成你的!官位,财富,所有的所有,都属于你!” “我……我不想要那些……”元真缩缩头。 “我想给的,你不要,也得要!”江清歌怪笑,“或者,失去所有,包括命!又或者,得到所有!两条路,你自个儿选吧!” …… 京郊,群芳苑。 眼见得日头西沉,天黑之前,注定是到不了京城,孟一平便按原计划,将使团一行安排在群芳苑内,要用这其中的温暖灵泉,为使团接风洗尘。 群芳苑的管家事先得到消息,早就准备起来,见使团驾临,便将美酒美食奉上,四国使团正要开怀畅饮之时,忽听一声惊叫,却见大渝国两使者失声惊叫! 众人回头,就见前来传菜的两名小厮,竟将一盆滚开的羊肉汤,狠狠的浇在了两人头上! 两人被烫得连声惨叫,抱头乱窜,然而才跑几步,便被人穿了个透心凉!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那两个小厮的动作,更是快到惊人,以至于大家反应过来时,两人竟已消失不见! “有刺客!”各国使团身边的护卫迅速围上来,护住自家的主子,隆王则连声唤着孟一平:“孟大人快来!出事了!” 他连唤了数声,却无人回应,回头一看,却见孟一平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脖子上正咕嘟嘟的往外冒着血,那血已将身下土地都染红了。 而他身边那几个护卫,此时也东倒西歪躺在他身边,每个都是一剑割喉,干净利落至极! “天哪!怎么都死了?”隆王惊呼,“这可如何是好?来人!快来人啊!救命啊!怎么没有人管啊?大萧皇帝呢?太子呢?把我们请来,就为了杀我们吗?你们可知道,若是杀了我们,要用大萧数万百姓的命来还?” 木娅闻言撇嘴:“人家杀你了吗?杀的明明是大渝狗!又没动你一根汗毛,你瞎嚷嚷什么啊!” “你怎么说话呢?”隆王瞪眼,“就算你们跟大渝有仇,可人家这会儿都死了,你也不该口出恶言吧?” “就是啊!”南明国的使者附和,“这也太不像话了!你可是代表西阳国而来,如此的粗蛮无礼,实是可笑!” “西阳国的人,本来就这样!”东婉轻哧,“方才咱们在路上不不瞧见了?” ------------ 第394章 唇枪舌战! 木娅听到这话,红唇微撇,冷嘲道:“食腐肉的秃鹫,居然敢嫌弃起天上的雄鹰来了!真是叫人笑破肚皮!” “雄鹰?”东婉自是不服输,轻哼:“我怎么瞧着,只有地上叽叽乱叫的小鸡仔儿呢!” “谁是雄鹰,谁是鸡仔,比比不就知道了?”木娅袖子一撸,站到东婉面前。 她身量高挑丰满,竟然比东婉足足高了一头! “瞧瞧,一个大男人,还没我这个女人高!到底谁是雄鹰,谁是鸡仔啊?”她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东婉,眼底尽是不屑鄙夷,“这位公子,你那眼神若是不好,赶紧找人治治,免得病入膏肓,无力回天!” 东婉身形矮小扁平,论起姿色,亦是平平,此时又扮了男装,未加妆饰,因为长年纵欲,那气色自然也不可能多好,愈显得寡淡平凡。 两人不站在一处还好,如今站到一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苍兰站在那里瞧了几眼,想起雄鹰和秃鹫的比喻,简直觉得再形像不过了! 雄鹰翱翔朗朗晴空,光风霁月,正如木娅一般明朗,秃鹫撕食腐肉,从骨子里就透出一股腐烂的脏,跟东婉真真是应景! 她看了片刻,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东婉本就嫉妒木娅美貌,此时又被比下去,自是恼羞成怒,咬牙威胁道:“是雄鹰还是秃鹫,可不是靠身高的!咱们且走着瞧!” “你走着瞧的话,那我得躺着瞧!”木娅吃吃笑,“不然,咱们不在同一个高度,你回头又说我欺负你了!兰郡主,你说是不是啊?” 苍兰一本正经点头:“公主所言极是,正该如此!” 说完,忍不住又扁嘴窃笑。 东婉心中狠狠剜了两人一眼,咬牙道:“如今我们正遭刺杀,你们却跟没事似的!好像笃定这些杀手不会追杀你们!我现在简直怀疑,这些刺客跟们北苍西阳有勾结!” “东世子慎言!”苍澜闻言上前一步,冷声道:“若我们果真与他们有勾结的话,今日死的,就不止大渝了!” “你什么意思?”隆王怪气怪气道,“难不成,你对我们几国,还有什么图谋不成?” “隆王猜对了!”苍澜掠他一眼,眉色冷凝,“我北苍与你东吾,乃,世仇,不管是以前,现在,亦或未来,都将,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隆王怪笑:“澜世子,你们那位君主,可是想跟我们永世交好呢!你却如此说,难不成,你想谋逆吗?你这想法,待本王回去,定要跟你们君主好生的聊一聊!” “你不如先跟老子聊聊!”木娅身后,一直有一位满面络腮胡的男子,自始至终没出声,此时却抬步站出来。 他一站出来,隆王瞬间不敢说话了。 因为这个男人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强了。 木英极高,苍澜已算是男子中较高的那种,他却比苍澜还要高两个头,人又生得高壮,肤色黎黑,站在那里像是座黑铁塔一般,这会儿向前一迈,隆王瞬间感觉自己脚底的地都在微微震动! 隆王深知木英的底细,他不光是皇室贵胄,还是西阳国第一勇士,神力惊人,在战场上更是凭这股子蛮力屡建奇功,当年西阳跟东吾交战,这位勇士攻城掠地不说,还直接把东吾统帅活撕了。 那是真的手撕活人,隆王亲眼所见,真真吓破肝胆,哪敢造次? “算了算了!”他扯着东婉往后退,“这个时候,咱们就别说这些了!还是赶紧瞧瞧孟大人如何了!他若是死了,谁领我们入京?” 说完,灰溜溜的跑开,假装去看孟一平。 孟一平却早已死透了,那眼却直直瞪着,真正是死不瞑目! “这可如何是好?”隆王惊叫。 众使臣面面相觑,都不说话,这时,群芳苑的管家带着一群人赶过来,看到此种情景,自然也是惊愕莫名,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差人把孟一平等人的尸身抬起来,这边又拱手道:“诸位莫慌,孟大人和大渝人虽死,但诸位皆是我大萧贵客,我自会向上头禀明,宫中很快会派新的官员前来接洽!诸位且安心静候!” “这个样子,叫我等如何静候?”明朗冷哼,“这才刚到你们大萧的地盘,便死了一国使臣,连带着你们大萧的官员也俱皆丧了命!这还有一夜时间,谁知还能出什么事?” “我们会尽力护诸位周全!”管家淡淡道,“如今大萧内乱,淑妃与其子萧玦欲谋朝篡位,今日之举,定是淑妃余党所为!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激怒诸位,将太子殿下陷于危难!他们作的恶,殿下都一笔笔记下了,待明日入宫,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话说得好听,可是,你们有这个能力吗?”明姝轻哧,“这一路行来,到处都乱糟糟的,你们那位殿下,显然也是个极不靠谱的!好好的一个国家,被他搞得一团乱!早知,我们便不来了!” 管家掠了她一眼:“郡主听觉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明姝瞪眼。 “我方才说的很清楚,是淑妃及其余党作乱!”管家一字一顿道,“郡主却听成是我们太子搅得一团乱,年纪轻轻轻的,怎么就聋了呢?真令人扼腕!不过没关系,我们大萧有位神医圣手,待入京之后,让她帮您开个方子治治,保证药到病除!” “你居然敢骂我聋?”明姝柳眉倒竖,“你们大萧就是这么迎接客人的吗?” “我们大萧待客的规矩历来就是,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上刀枪!”管家神色仍是淡淡,声音亦其淡,但那“刀枪”二字出口之时,却让在场的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震! 明朗闻言轻笑:“那么,管家觉得,我们南明是朋友,还是豺狼?” “那便全看世子自己了!”管家仍是一张平板脸,“来者是客,大萧定不会失礼于诸位的!” 说着,那目光又落在东吾国两人身上,略顿了片刻,又看向北苍和西阳,一直平板的脸上,忽似春风乍起,多了温暖温润之意,薄唇微勾间,唇角竟有两粒小小漩涡忽隐忽现。 木娅在管家出现时,便一直盯着他看。 ------------ 第395章 好像死得太容易了点! 此时更是一瞬不瞬的与他对望,见到那两个梨涡,陡然忆起这人是谁,惊喜叫:“你是……”逍遥公子?” 穆逍淡笑顿首:“公主殿下,好久不见!” “果真是你!”木娅大喜,一个箭步冲过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他,欢呼雀跃:“穆穆,我可算又见到你了!你怎么回了大萧后,就再无音讯了?我托人给你寄了好多封信,你就只回了一封!” 穆逍还未答话,东婉那边先怪笑:“木娅公主,你会写大萧的字吗?我可记得上次你写的,比狗爬得还难看!” “不怕!”木娅轻哼,“比你爬得好看就行了!” “噗!”苍兰没忍住,又咧着小嘴笑开了。 东婉接连吃瘪,直气得满面赤红,恶狠狠的瞪了苍兰一眼:“老是噗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牛马一样,吃多了豆子呢!” 苍兰虽然不说话,却也是个牙尖嘴利的,听到东婉暗指她放屁,遂轻笑回怼:“我噗噗的次数,哪有你多啊!你每说一句话,都是噗噗!我看你不是来出使大萧的,你根本就是来这里噗噗恶心人的!” 她装模作样的掏出帕子,掩住口鼻,“哎哟,这臭气薰天的!得避着点儿,毕竟天天在那些脏地方噗噗的人,身上指不定带什么脏病呢!” 东婉向来不以放荡为耻,反以为荣的,可苍兰这么一说,众人都不自觉的往回退了几步,就连跟他们秘密结盟的明朗和明姝也下意识的掩住了口鼻,不由觉得颜面受损,恨不能上前揪住苍兰,把她衣服扒个干净,以此反辱回去! 这事儿她在国内常做,但站在大萧的地盘上,又被穆逍看着,她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畏惧之意,到底还是忍下了。 穆逍见她偃旗息鼓,也未再多言,只跟木娅说话:“我那次回京后不久便又周游列国,未曾收到公主之信!” “原来又出远门了!”木娅挽着他的手,“可又遇到什么有趣之事?” “甚多!”穆逍笑回,“待入京后安顿好,与公主细说!眼下怕是不得空了!还要入宫去呢!” “你且忙去!”木娅笑眯眯道,“我们来日方长!” 穆逍朝她点点头,又向众人躬身施礼后,命人将尸身抬走。 很快有苑内侍者过来,将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重新换了个地方,铺桌摆盘,舞乐声也随之响起来,乐工丝竹声声入耳,舞娘舞姿翩翩,笑颜如花,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然而等穆逍等人的身影一消失,东吾和南明国的几人相互交换了个眼色,不约而同的离席而出。 “这几人鬼鬼祟祟的,又做什么去了?”木娅轻哧,“大渝两狗都死了,他们也该警醒了!大萧太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你瞧他们的样子,像警醒吗?”苍澜眉头微皱,“我怎么觉得,他们倒像是阴谋得逞?” “什么阴谋?”苍兰问。 “是啊,什么阴谋?”木娅亦瞪着一双美眸呆望着他,木英那边倒是略有所悟,“那个叫厉空的,功夫在我和苍世子之上,好像死得太容易了点!” “还有那位孟大人!”苍澜道,“他最是狡诈多疑,白日里大渝遭百姓非议,以他的性子,岂会不多加防备?又怎会如此轻易被人刺杀?” “说的也是哦!”苍兰咕哝着,往东吾和南明的方向望了一眼,“那这其中,能有什么猫腻?” “暂且不知!”苍澜摇头,“不过,那位穆公子亦不是凡人,他应会留意的!” “那也说不好!”木娅急道,“我还是过去提醒他一下吧!免得中了这帮贼人的奸计!” 当下便急匆匆追出去,奈何穆逍一行已经离开了。 东宫,未央殿。 萧凛立在廊下,看向那疾步而来之人。 来人身形颀长,一袭灰色锦袍被风吹得飘飘洒洒,灯影下那眉眼更是清俊熟稔,他隔着老远即认出他是谁,难掩内心惊讶。 穆逍此时已走到离他两米处,听到这话,站在原地打量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萧凛揉揉眼睛,咕哝道:“孤是发梦了吗?阿逍,你何时回来的?” “听说你死了,我回来给你奔丧的!”穆逍轻哼,“没想到,你倒是命大,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萧凛轻叹:“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那可不是?”穆逍轻哼,“我的确是失望得紧!我是早盼着你走到今日这一步的!只可惜,足足迟了五年!你……你可是终于落到这个境地了!” 说到最后,颌骨紧咬,嘴里咯吱有声。 苏离站在萧凛身后,听两人这话语中杀气腾腾的气息,不由全神戒备。 能这么说话的人,十有八九是萧凛的仇人吧? 阿逍,书上有这个人吗? 她倒是记不起萧凛有这样的仇人…… 正细思间,那个仇人忽然一个箭步冲过来,竟是直直的向萧凛扑去! 苏离一惊,断然出手,身影微微一晃,人已飞至穆逍面前,一双纤弱素手,在那一瞬间化作钢筋铁爪,直击向穆逍! 穆逍突然遇袭,倏然一惊,挥手去挡,然而,竟然挡不住! 那股力量竟有排山倒海之势,磅礴而来,可是,再看那挥掌之人,分明是个娇弱单薄的小姑娘! 他惊愕异常,忙气沉丹田,想要稳住身形,他自以为功夫不低,可却接不住她一掌,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出去! 眼见得自己就要撞到身后廊柱,萧凛一掠飞出,在他撞上的那一瞬间,一把将他扯了下来! 他知道苏离武功惊人,是以扯时也是用尽全力,但他毕竟是死而复生,内力还未恢复,两人又向前飞了片刻,狼狈的跌倒在台阶下。 穆逍的额头撞到了台阶上,脑子里嗡嗡直响,整个人都懵掉了! “什么情况?”他望向苏离,“哪里来的小丫头,你为什么要打我?” 苏离挠头,她现在也有点搞不清状况,是以不答穆逍的话,只看向萧凛:“殿下,他……不是你的仇人吗?” ------------ 第396章 我们就是单纯的医患关系! 萧凛摇头,笑回:“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苏离惊呆了,“那你们刚才说话怎么那么大火药味?” “这个……说来话长!”萧凛轻咳一声,“以后再细细说与你听!” “哎哎,小丫头,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穆逍好奇的打量着苏离,“你到底是谁啊?” “她是我的……”萧凛拧头看了苏离一眼,那个“心上人”在舌尖转了几转,差点漏出来,幸好他反应快,又咽回去,换了个说法,“她是我新认的妹妹!” “妹妹?”穆逍看着他,满面狐疑,“你可不是喜欢认妹妹的人!” “是啊!”萧凛点头,“所以,这是唯二的一个妹妹!比亲妹妹还亲!” 萧素锦此时也正站在廊下,听到这话撅起嘴:“阿逍哥哥,你听见没?他现在有了一个比我还亲的妹妹!我失宠了!” “不怕!”穆逍轻笑,“有阿逍哥哥宠你!咱们以后不理他了!” “好啊!”萧素锦笑嘻嘻上前,伸手把他扶起来,挽着他的胳膊亲亲热热问:“阿逍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苏离听到这句“阿逍哥哥”,脑中一动,瞬间想起对方是谁了。 逍遥公子穆逍,是太子师穆老之孙,长林军曾经的军师,跟萧凛一文一武,携手并肩,所向无敌! 同时,他也是萧素锦的闺中梦里人! 这样一个人,当然不可能是萧凛的仇人,相反,他是萧凛的挚友,也是书中最早看透萧帝真面目的人。 他在五年前穆老被杀时,便提醒过萧凛,可惜萧凛被父子之情所困,未能听进其言,穆逍不喜萧帝行事,也因祖父之死心灰意冷,自此游历天下,不再过问大萧政事。 然而他跟萧凛之间的情谊却一如既往深厚,在萧凛遇险之后回来相助,后随萧凛一起战死。 记起这一节,苏离忙上致歉:“穆公子,抱歉,我听你们方才说话那语气,还以为你要不利于殿下,这才贸然出手!你没伤着吧?” “没伤得太重!”穆逍叹口气,“就是这老腰好像拧了!你说你一个小姑娘,瘦骨伶仃的,哪来这么大力气?” 说话间,又不住打量苏离,愈看愈是摇头。 苏离被他看得有点窘,求助似的看向萧凛。 萧凛会意,上前挡住穆逍的视线:“看够了没有?人家一个小姑娘,哪撑得起你这么看?” “啧啧!”穆逍咂嘴,转向萧素锦,“原来公主没说错,你这哥哥呀,再不是往日的哥哥了!我们都失宠了!” “嗯嗯!”萧素锦笑着跟他插科打诨,“如今我哥哥眼里心里,只有阿离姐姐一个人!其他人完全看不见!” “这么说来,他是红鸾星动了?”穆逍的目光重又落到萧凛身上。 “不……不是那样的!”苏离听到这话,慌慌摆手,“穆公子你误会了!我跟殿下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呢!我其实就是殿下的大夫!我们就是单纯的医患关系!对,” “有多单纯?”穆逍笑问。 “是啊,有多单纯?”萧凛看向苏离。 苏离哭笑不得:“殿下你怎么也跟着闹?你你你……许姐姐她在里面呢!” 她心虚的往屋内望去。 恰好这时许蔷听到动静,跟承月她们一起走出来,怀里还抱着小福逗弄着。 一出门看到穆逍,不由大喜,一手抱娃,抬腿去踹穆逍屁股,嘴里笑骂:“死小子,你从哪死回来的?殿下都死了一回了,你可知道?你要是再不死回来,大家都死翘翘了,你就再也见不着了!” “呸呸呸!”穆逍连唾了几口,“许大胖,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还是乌鸦嘴?不对,你这脸,怎么也变成了乌鸦色?你这个样子好奇怪!好像我们小时养的那条黑头狗,叫什么来着?” 他看向承月。 承月本来没想那么多,听他这么一说,瞬间也想起那条狗,瞬间就有点撑不住想笑,被许蔷一把捏住下巴:“不许笑!给老子憋回去!” “可是……真的好像……”承月憋得憋得脸都快扭曲了。 “一堆臭王八,我都这样了,还往我心里插刀!”许蔷唾了一口,此时怀中的小福忽然也笑起来,她便又去捏小福的嘴。 “你个鬼小子,你也敢笑我?” “哪来的小娃娃?”穆逍好奇的凑过来瞧,看到那张肥肥圆圆的脸,怔了怔,倏地看向萧凛。 “干嘛?”萧凛一头雾水。 穆逍不说话,又倏地拧过头看小福,如是扭了几次,让萧凛愈发不解:“抽什么风呢?” 穆逍不答,只看向许蔷:“娃都有了?” 许蔷自然懂他这话中之意,用力点头。 “谁的?”穆逍又问。 许蔷拧头看向苏离。 穆逍愈发惊讶,那目光在苏离身上停留片刻,又去看小福,摇头:“竟然一点也不像她娘!” “穆公子知道这孩子的娘是谁?”苏离好奇问。 穆逍:“……” 孩子的娘,不就是你吗? 他呆望着苏离不出声。 苏离愈发迷糊,只好又把目光投向萧凛。 岂不知,萧凛更迷糊。 醒来后看到这个娃后,他就一直迷糊着,因为这娃带给他的感觉,实在太熟稔了! 就好像,他曾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份似的! 这种感觉让他惊讶万分,不过,他并未多想,更丝毫没把这娃的长相跟自己联系起来。 本来想要询问这娃的来历,但醒来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也就没多问,这会儿见自己几名幼时故交的神色都有些古怪,尤其是穆逍,那话更是说得奇里古怪,不由愈发好奇,遂跟在苏离话后发问:“阿逍,你知道这是谁的娃?” 穆逍惊得说不出来话,只好又看向许蔷承月。 两人一起耸肩,表示一无所知。 大家眉眼官司打了半天,打得愈发糊涂了,这边脚步声响,却是福王等人抬着大渝人和孟一平的尸身赶到。 “得手了?”苏离见到尸身,心中一喜! 福王点头:“得手是得手了,就是感觉有点太容易了!大渝使者我们也未见过,这孟一平我也数年未见,殿下……” 他说着看向萧凛,“您细瞧瞧,这是他吗?” ------------ 第397章 改头换面之术! 萧凛上前细察,目光落在孟一平那血糊的脸上,眉头微微一皱! “不是他?”福王忙问。 萧凛不答,又转头看向大渝国使者。 “这不是大渝那个废太子厉空吗?”穆逍一眼认出对方的身份,又看向他身边的女尸,道:“没错,这是厉沁!” “穆公子识得?”福王轻笑,“看来这个杀对了!” “阿离,你怎么看?”萧凛看向苏离。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苏离此时也正盯着这三具尸身细瞧,见萧凛发问,便道:“我总觉得有点怪,但是,我并不识得这些人,不知道我所看到的怪异之处,是不是跟他们本身有关!” “说说看!”萧凛道。 “他们的尸身,跟他们的身份不太相称!”苏离指着厉沁的尸身,“你看,这位可是养尊处优的大渝公主,定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但你看她这手……” 她将厉沁垂在两侧的手拉出来,“这手指关节粗大,皮肤粗糙,指甲也修剪得极短,一看便知是个干粗活的人!” 众人听她这么说,纷纷点头。 “阿离还是你心细,这么一瞧,可真是半点也不相称!” “孟一平也不太对劲!”苏离看向萧凛,“殿下,他有多大年纪了?” “五十七八岁。”萧凛回。 “可这年近花甲之人,却有一身的腱子肉!”苏离伸指在孟一平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轻戳了一下,“瞧瞧!虽然死了一阵,弹性倒还极佳!看这情形,这具尸身的年龄,至多不会超过四十岁!” 说着,又察看尸身的牙齿,这下愈发确定了:“从这牙齿来看,这具尸身,不过超过三十岁!” “假的?”福王怒道,“王八蛋,竟用个假货来骗我们!当真鸡贼!” “可这脸,跟孟一平那匹夫也太像了吧?”墨言喃喃道,“福王殿下许久未见他,认不清楚,可是,我却对他再熟悉不过了!你看这脸上的皱纹和黑痣,连位置都一模一样!而且,他脸上并没有易容的痕迹!” “你试过了?”李如风问。 墨言点头:“收尸时我全都一一试过了!三人面部都无人皮面具,是货真价实的脸!” 说着,拔出匕首,在孟一平脸上划了一刀,那皮肉立时绽开来,他又伸手去揭,揭开的却是实打实的皮肉。 “这可怪了!”李如风诧异万分,也亲手去试,来来回回的摸了好几遍,亦缓缓摇头,“的确没有!” “不是易容,难不成,是他找的替身?”福王愕然,说完又摇头,“不可能!若只他一人还好说,可这大渝两人本就是仓促之间加进来的,又怎会提前备好替身?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本就极罕见!更何况一下找三个?绝无可能!” “那是什么原因?”穆逍眉头紧皱,盯着三具尸首看了片刻,终是无解。 苏离在听到无易容可能后,便猜测会否是恶灵境邪术之类,但一番检验后,却并未发现任何痕迹,遂转头看向萧凛。 萧凛自问她那句话后,却一直沉思未语,众人说话时,他亦未插嘴。 此时见大家都看过来,也并未多言,只道:“先将他们抬下去吧!是真是假,明日自见分晓!” “可若他们没死怎么办?”福王担心道。 “没死便没死吧!”萧凛眉峰微扬,“他们绞尽脑汁,就是想让那位帝君复活,孤便如他们所愿!折腾这么久,大家都累了,各自回去歇息吧!养足精神,明儿孤请你们看大戏!” 福王一喜:“看来,殿下已有对策了!” “肯定了!”许蔷嘿嘿笑,“咱们殿下那可是运筹帷幄决战千里之人,还会怕这几只小杂毛?” 她这话说得粗鲁,但大家却都笑起来。 对于萧凛,他们几乎是盲信盲从,这种盲目,却是十数年跟在他身后浴血搏杀养成的默契。 既然太子说没事,那便一定没事了。 自从萧凛出事,每个人的心都绷得紧紧的,几乎都快要绷断了,这会儿萧凛死而复生,又如此淡定自若,大家瞬间觉得有了靠山,心情也瞬间放轻松。 苏离的心,一时却还放不下来。 待人群散后,她扯着萧凛的手轻声问:“殿下,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凛淡笑:“你可听说过幻颜术?” 苏离摇头:“不过,类似的改头换面之术,我倒是见过不少!不过,那皆是用在活人身上,用在死人身上的,我却是头回见!” “那是天境之术,你是在恶灵境中修炼,没听说也很正常!”萧凛回。 “你……”苏离呆呆看着他,正要相询,萧凛却拉过她的手,笑道:“阿离,我们且不说这个!先去瞧瞧淑妃吧!” 苏离知道他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遂点头:“有日子没看到她了,倒真是惦记的紧!” 阴暗的地牢内,淑妃盘腿坐在那里,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那日她杀死萧玦,又致冷翼骤死,大家心中愤怒,少不得要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若不是因为太子未曾下令,这会儿,早将她活撕了。 然而淑妃哪怕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仍是气定神闲,平日里便这般打坐,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时不时的,还要无端发笑,惹得内卫手心一阵阵发痒。 静王因为冷翼之事,一直心神不安,此时也带人过来,试图从淑妃口中得到点有用的消息。 可费了半天口舌,却只得来淑妃的白眼与怪笑。 大家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正郁闷之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静王扭头望去,看到一张熟悉俊逸的脸,不由喜出望外! “阿凛,你可算回来了!”他大步向前,一把将他抱在怀中,触到对方温暖坚韧的身体,方觉得这个人的的确确的活了下来,一时间情难自控,竟然泪流满面! 他身边的内卫乍然看到苏离,齐唰唰的跪倒在萧凛面前,眸中也飚出泪花来。 这些日子,不止跟随在萧凛身边的人揪着心,留守宫内的这些人,更是精神紧绷! 因为隔得远,消息传递不及时,再加上城中各种风言风语乱飞。 尤其是今日,一直有人传萧凛已死,大家倍感煎熬。 此时乍然看到他回归,心中自是激动异常! ------------ 第398章 这个世界,属于我! 他们这边的动静,自然很快惊动了淑妃。 她睁开眼眸,看到萧凛,咧嘴怪笑:“太子,你怎么还没死啊!都说你被黑火炸进了河里,死得透透的,你该不是死而复生了吧? 萧凛掠她一眼,看向李如风:“如风,我有几句话,要同她讲!你们先出去吧!” 李如风点头,自带内卫离开,只留静王和萧凛苏离三人在内。 “看来,太子殿下是有特别的话,要同本妃讲?”淑妃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着,片刻,又咕咕笑起来,“死而复生的感觉,如何?” “挺好的!”萧凛回,“不过,还是无法比你这不死之身相比!京城云城两城,因你投毒,亡者近万,用这万余人的命,堆成的还魂塔,淑妃娘娘用起来如何啊?” “连还魂塔都知道……”淑妃盯着他,“看来,你是真的回来了!不过,回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重蹈覆辙,将以前所受的苦,再受一遍罢了!” “可惜,现在受苦的人,是你!”萧凛轻哧。 “我吗?”淑妃低头看看自己,怪笑连声,“看来,你对还魂塔了解不够啊!你既知道不死之身,就该知道,这具肉身,对我来说,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无论这肉身在与否,都不会影响我做任何事!这具肉身所受的任何痛苦,我都感受不到的!” “可没有任何意义的肉身,你为何到现在还不愿舍弃呢?”萧凛挑眉,“只要舍了这肉身,你就可以这个世界选择任意一个宿主寄魂,你可以是任何一个人,你甚至可以化为孤最信任的人,在孤背后,给孤狠狠一刀!只要孤一死,萧帝复活,这大萧便又是你们的掌心之物!” 他说到这儿,略顿了顿,薄唇微微一勾,身子也向前俯了俯,好整以暇问:“可是,淑妃娘娘,你放着这最简单最快的路子不走,为什么要走萧玦那条弯路呢?” 淑妃的狂笑声,在他说出“弯路”两字后,戛然而止,面色也倏地一变! 但她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只是反问:“那你说为何呢?” 说完,那目光死死盯着萧凛,片刻后,忽又怪笑:“你不知道,对吧?你不可能知道!” “孤的确不知道!”萧凛点头,“不过,孤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呢?孤只要知道,你舍不得这肉身就好!” “谁舍不得?”淑妃怒哼,“你可以随时拿走!来拿啊!来杀了本妃啊!” “孤哪舍得杀呢?”萧凛摇头,“数万条亡魂,都在盯着孤呢!孤得为他们报仇!” “哦?”淑妃吃吃笑,“那你打算如何报仇呢?将我剁成肉酱?又或者,千刀万剐?你若不嫌累,那便尽管来!反正无论你如何,我都毫无感觉,且,很快复生!萧凛,你能,奈我何?” “所以,孤就不能跟你这肉身犯倔了!”萧凛看着她,“孤得想法对付你的魂!” “我的魂?哈哈!”淑妃笑得愈发大声,“肉身你都对付不了,我的魂,以你这点微末道行,又能如何?莫说重来一次,便是重来千次万次,你都赢不了的!萧凛,这个世界,属于,我!” 她伸指在自己胸口用力戳了一下。 那里被内卫打伤,血肉翻卷,她指甲又长,在那里剐了一下,烦躁的骂了声,伸手将那块皮肉扯掉扔开,好像那不是她身上皮肉,只是一件人皮做的破衣裳似的! 可刚刚撕扯过的皮肉,此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迅速长出新的肌肤来! 静王在旁看得惊心动魄,苏离亦是不自觉攥紧双拳。 她知道还魂塔一成,淑妃和萧帝一样,将拥有不死之身。 但她却没想到,她不光可以不死,这具肉身还拥有了奇异的自愈功能! 这已经超出她的认知之外! 据她所知,便算天境之人,也无法达到这种程度吧? 相比静王和苏离的惊愕,萧凛的反应相当平淡,好像这是司空见惯之事,根本不值得一看! 他继续自己刚才未说完的话:“你的魂魄无比强大,孤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不过,孤之前无聊,学了一招术法,叫什么来着?引魂术……” 淑妃的笑声在听到这三字后再度戛然而止! 她盯着萧凛不说话,双唇紧闭,好像生恐泄露什么秘密似的! “怕了?”萧凛看着她。 “怕?”淑妃怪笑,“还真是怕!怕你光说不练!你知不知道,我可喜欢那些无主的魂魄了!若将他们炼化,可是比魔军好用多了!” “那便试试看吧!”萧凛忽地伸出手,抓住淑妃的头发,将她揪到栏杆前,淑妃一惊,正欲反抗,萧凛右掌却又倏忽而至,重重拍在她的天灵盖上! 这一掌之力不小,淑妃的头颅在他掌力挤压下变形扭曲,却又自动修复着,这个过程简直令人瞠目结舌,饶是苏离见惯恶灵境中各种诡奇术法,此时也看得眼花缭乱! 如淑妃所说,她的确是感知不到肉身的疼痛,但是,即便是不痛,看到自己头颅被挤压至此,也是一件惊悚之事,她正要运力反抗,却听萧凛沉沉一叹:“去吧!” 话音未落,袖中一团蓝芒“嗖”地飞出,撞在淑妃头上,很快,便如潮水渗入沙滩一般,缓缓失了形迹。 然而那蓝芒消失的一瞬间,淑妃却没觉脑内巨痛,好似无数双手,同时插入脑际,在那里翻挑挖抠撕扯,那痛意绵延不休,她尖声嘶嚎,那声音瞬间响彻整个牢房! 外面的静王等人听到了,却觉浑身舒爽! 他们这段时间被淑妃气得七荤八素,对她大打出手,她却无知无觉,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种窝囊的感觉,简直难以描述! 如今听到她的哀嚎,总算出了一口闷气! “殿下怎么做到的?”众人十分好奇。 苏离更是好奇到了极点! “引魂术……”她喃喃道,“殿下,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也是天境之术吧?” ------------ 第399章 你快回答我! 萧凛点头:“是!” “还是修行高深者,才会施用的术法!”苏离又道。 就比如她,在恶灵境中习得术法,便只能将那些亡魂引入还魂塔内,却没有能力将它们送至某人之身! 可萧凛却轻而易举做到了! “殿下,您……”苏离再度提起连续两次被打断的话题。 第一次在云城,她听他提及天帝,惊愕莫名,奈何还未及细问,外头守着的李如风便听到动静,跟许蔷他们欢天喜地冲进来。 刚才提及幻颜术,她也是满腹疑窦,只可惜还是未得其解。 此时听萧凛跟淑妃对话,提及重生之事,她激动异常,抓着萧凛的手,决意要问个清楚明白,扯着他出了死牢,寻了处僻静处,眼巴巴的望着他。 “殿下,你快回答我!你……当真也重生了?” 萧凛用力点头,黑眸灼灼,想说什么,喉头却一阵阵发哽。 哪怕已经过去了十数年,但他忆起当初听闻苏离死讯时的情形,仍觉心痛如绞!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不想,再睁开眼,那心心念念的小丫头,就坐在他面前,且,早早的就出现在他身边,早早的救了他,为他做了那么多事! 她心里果然是有他的! 虽然,不像他想的那般,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只要能再见到她,哪怕前世所受的那些苦,再经历千遍万遍又如何呢? “阿离……”他哑声道,“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 万千情愫在心头,可到了嘴边,偏又不知从何说起,他轻叹一声,再度揽她入怀。 苏离其实早就猜到他跟自己一样重生了,但从他嘴里听到,仍觉是在梦中,愣怔片刻后,反应过来,自是喜不自禁,抱着萧凛又笑又跳。 “殿下殿下,你从哪儿回来的?” “你也去了恶灵境吗?” “不对不对!你会天境之术,你莫非去了天境?” “你……” 她连珠般问出无数个问题。 萧凛唇角微扬,伸指在她额间一点:“你一口气问那么多话,叫我先答哪一个?” “随便哪个都成!”苏离抱着他的胳膊,像只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又问:“殿下,你前世死后,是不是去了天境?” “看来,这是你最关心的话题!”萧凛笑,“那便先答这个吧!我死后跟你一样,被淑妃用符法困住了灵魂,在死前的痛苦之中无限轮回……” “她竟也这样对你?”苏离心下一疼,恨意满胸。 萧凛听到这个“也”字,不自觉的握住了她的手,“阿离,你也是如此吗?” 苏离点头:“不过幸好殿下闯进来,将那符纸揭了去,又将我好生安葬,我才有进入恶灵境的机会!殿下又是如何脱身的?” “我不知道!”萧凛摇头,“我只知道淑妃将我的肉身冰封在一处寒潭之中,那地方特别的冷,后来有一天,冰忽然就碎了,阳光也随之照进来!我的魂魄随之飞升,在半空中一直飘荡着,我不知自己将往何处去,也无法左右自己的魂魄,只能随风而去,后来风停了,我落入一处无人空茫却又风景秀美之地,落地的那一瞬间,有一本书随之砸在我头上……” 苏离听到这儿,忙问:“是清歌传吗?” 萧凛一怔:“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也……” “嗯嗯!”苏离用力点头,“我坠入恶灵境时,亦是这样!当时我一心想着,找到这话本的作者,将他千刀万剐!但最终也未找到!” “可那话本的作者,就写在书封上,你如何会看不到?”萧凛问。 “你的写了?”苏离又惊又喜,“那快告诉我是何人?” “是青歌!”萧凛回,“青鸟的青,歌舞的歌!” “作者也叫青歌?”苏离愕然,“难不成,这话本,是江清歌写的?” “极有可能!”萧凛点头。 “可为什么她写的话本,却能把我们困在里面?”苏离忿忿然,“她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也是天境之人?对了,还有那个萧玦!那什么幻颜术,肯定也是他的手笔吧?如此说来,他也是天境之人?他们这些天境之人为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把我们写得那么惨?我们又是什么人?” 可惜,她的这些问题,萧凛也无法回答。 “我只知道,这是由话本造出的幻境……”萧凛道,“看了那书后,我脑中便浮出这样的想法!有天境之人,藉由此话本,引我们入幻境!这幻境既是由话本作者所造,自然就由她随心所欲,她所言即法,她所说即理,她所行即准则……” “怪不得颠倒黑白,奇里古怪!”苏离扼腕。 萧凛点头:“不仅如此,就如你在这个世界,要受各种限制,他们却可以任意所为!还有一点,我曾发现,有人在天境窥视这个世界……” “你也看到了?”苏离惊叫,“那你可看到那个女人了?护甲那么长,还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衣裳!” “原来你也看到了!”萧凛忙问,“你在何处看到?” 苏离遂将进江家暗室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又道:“小福就是我从那里救出来的!” 关于小福的事,自然又是一番奇遇,她便仔细讲了一遍,萧凛听完,脑中忽然有什么闪了一下,然而,那画面闪得太快了,还未等他看清什么,便即消逝不见。 “殿下又是如何见到的?”苏离追问,“还有,你所会的这些天境之术,又是从何处学来?” “术法并非学来!”萧凛道,“就是落入那处无人之境时,不知怎么就会了,且,每天都能看到一些我之前从未见到的人和事,但都是在结界里面,与我相隔甚远!有时也瞧不甚明白,不知那些人是谁!但知道那应是天境!但也仅限于知道,好似也瞧不懂他们在做什么,只是那么看着,颇是混沌的样子!” 苏离却听得十分羡慕:“我要是有殿下那么好的命就好了!我自入了恶灵境,每日里真是鸡飞狗跳,没一日安生!” ------------ 第400章 我和顾大公子,谁更重要? “可怜的……”萧凛伸手轻摸她头,音色温柔爱怜,“阿离在那里,定然受了不少苦吧?” 苏离点头:“重生之路,的确是苦不堪言!但是,只要一想到你们,我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们?”萧凛看着她。 “对啊!”苏离用力点头,“殿下,外祖家,顾大哥,还有所有给过我善意帮助之人!因为这个世界有你们,我便觉得,自己有责任回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你们的命运!报该报的恩,复该复的仇,如此,我这一生,方才能圆满!” “原来我在阿离心中,竟占据着这般重要的位置!”萧凛垂眸看她,眸色愈发温柔,“可是,我仔细想一想,我好像并未真正为你做过什么!我甚至都没护好你,让你最终落得那般悲惨结局……” 想到前世冲入江府暗室时的情形,萧凛胸中登时涌起一股暴烈之气。 那一刻,他希望自己能有毁天灭地之能,让所有害过苏离的人,都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苏离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笑着轻扯他的衣襟,“殿下,并非你没护好我,是我自己犯蠢,又被他们骗了回去!殿下说自己未曾为我做过什么,可是,当时我在这世上无依无靠,是殿下派人一直护着我,死后亦是殿下为我收尸!这且不说……” 她顿了顿,认真道:“遇见殿下之后,我常常觉得自己如那坟场的垃圾一样,蠢笨无能,人憎鬼厌,处处讨人嫌恶,可遇到殿下之后,我方知道,原来我没有那么差……” “你不是没有那么差,你是惊才绝艳!”萧凛笑道,“这世间,没有比你医术更好,生得还如此好看的女娃娃了!” 苏离闻言大笑:“瞧瞧,殿下还说没为我做什么,这般溢美之辞,前世殿下可说了不少呢!” “只几句轻飘飘的夸奖的话,又能算得了什么?”萧凛深深望着她,“阿离却用生命来回报!” “因为我知道,那轻飘飘的褒奖之下,是殿下沉甸甸的一颗心啊!”苏离笑颜如花,“殿下心里是真的觉得我好,拿我当宝呢!” “能治出解药的人,当然是宝!”萧凛笑回,“那种情况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珍之重之!这好像,也算不得什么吧?我仔细想想,还是不值得你以命想酬!” “可能在殿下看来,这都是寻常小事……”苏离轻笑,“但对我来说,却非比寻常!我……” 她说到一半,忽又觉得词穷,只觉得那时的心境,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可萧凛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继续说啊!到底是怎样个不寻常法?” 苏离失笑:“殿下真是的!这种事,叫我怎么能说得清楚呢?那就是一种特别的感觉!总之殿下跟外祖他们还有顾大哥一样,都是我生命中极其珍视爱戴之人就对了!干嘛一直刨根问底?” “顾千城……”萧凛听到这三个字,忍不住叹口气,“顾家那位大公子,在你心中,定然也十分重要吧?” “当然!”苏离用力点头,“顾大哥助我甚多,亦给过我许多温暖慰藉,我们同病相怜,早已视对方为挚友亲人了!” “那么,跟我比呢?”萧凛脱口道。 “跟你比?”苏离一怔,“比什么?” 萧凛轻咳一声,脑中一直想着前世她在顾千城面前痛断肝肠的模样,口中却还是固执相问:“在你心里,我和顾大公子,谁更重要?” 苏离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被问得愣住了,片刻后,即答:“殿下,在我心里,你,顾大哥,还有外祖家的人,都是一般的重要!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就好比这十个指头……” 她伸出手掌,认真道:“十指连心,不管动哪个都不行!” 纤细雪白的手掌,在萧凛面前摊开来,掌心和腕间还有几道明显的伤痕。 萧凛知道,那是她行换命之术时留下来的。 万幸自己及时醒来,她的术法未成。 否则,这个小丫头,就会像前世那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的世界! 她已待他如此,将一颗心一条命都热热的捧了出来! 他却还在这里纠结,贪恋着想要更多! 萧凛望着那伤痕累累的素手,忽觉羞愧万分,忙不迭的将她的手握住了。 “阿离,对不起……”他哑声道。 苏离一脸懵:“殿下何出此言?” “没什么!”萧凛摇头,“我此次出事,留你一人应对这些来历不明的天境之人,其他的人什么都不懂,你定然心力交瘁,异常煎熬吧?” “那可不是?”苏离扁嘴,“殿下睡着的这两天,我觉得自己跟没头的苍蝇一般!原以为自己苦修十年,再回到这个世界,虽不能说是所向无敌,也定然占尽先机!却没料到,我们的对手如此强大,而幻境之外,更有一只遮天之手!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似是圆笼中的仓鼠,为了逃出牢笼,拼命奔跑,却不知,跑到最后,只能循环反复,那种无限循环的感觉,就像是又到了前世被困暗室时,无尽的憋屈悲怆,却又无计可施……” 萧凛深知那种感受,手不自觉落在她单薄双肩,正要出言相慰,手底的小姑娘却又看着他扬眉轻笑,“就在绝望之际,殿下醒了!那一瞬间,我就觉得……” 她说着,不自觉的扯住了萧凛的衣襟,眸中的欢喜,满得快要溢出来! “觉得自己又能牛气起来了!哈哈!”她朗笑出声,声若银铃般动听悦耳,“殿下,你就是我的主心骨啊!我可不能没有你!便算同你一起赴死,我也觉得格外心安!我真是不能没有你!没有你的日子,真真太凄惶了!” 她说到一半,忽然悲中从来,一手拱在萧凛怀中,呜呜哭出声来! 萧凛很快便觉得胸前一片湿热,那热气隔着衣裳,让他心里也暖烘烘的,眼底也一阵阵发烫。 ------------ 第401章 秀色可餐…… 前世,没有苏离的日子,他也觉得分外凄惶! 说来也怪,他以前从来不曾依赖过谁,苏离前世也只是医术过人,其他方面,也帮不上他什么忙。 可是,有她在,他便觉得分外心安,做什么事都觉得信心百倍,哪怕面对失败死亡,亦能谈笑风生。 她不在了,便觉得生命晦暗,日月无光。 原来在苏离眼里,他亦是这样的存在! 这一刻,萧凛忽然就不再纠结,她对自己有没有男女之情了。 她对他的感觉,早就超越了男女之情! 苏离趴在他怀里哭了一阵,心头郁结也被泪水尽数冲刷殆尽,正要抬头,却发现萧凛已将自己紧紧抱在怀中。 他抱得那么紧,两臂几乎是将她箍在怀中,苏离嗅见他身上熟悉的冷冽清苦的气息,心头愈发妥帖,一时间竟莫名生出一丝贪念,想要在他的怀抱忡多待一会。 一念既起,身体已做出反应,刚抬起的头,又深理了进去,鼻翼轻翕,嗅到那股心安的气息,心中欢喜,那小脑袋也略显轻浮,在他胸前拱了拱,又蹭了蹭。 萧凛本就刻意压制内心汹涌情愫,此时见她像只猫儿似的拱在他怀中撒娇,好不容易筑起的堤坝,瞬间崩塌,满腔爱怜之意急涌而出! 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下巴触到她白皙娇嫩的面庞,心尖一阵酥麻,连气息都隐隐的重了几分。 苏离原本只是贪恋这份故人带来的安全感,可抱着抱着,却觉得不太对劲。 萧凛的身体好像越来越热了,热到烫人! 脸上好似也有点不太对劲,痒痒的,扎扎的,那是…… 萧凛刚硬的胡茬?! 他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自是无暇剃须,后来落水死去,众人惊慌失措,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算起来,总有七八日未曾剃须了。 如今这胡茬长得颇是茂盛,从苏离这个角度仰望过去,下巴和唇角皆是黑茸茸的一片。 萧凛一向爱干净,也不爱蓄须,所以绝大多数时间里,苏离看到的他,都是白净俊秀的一张脸。 苏离倒从未想过,这张脸上,原来也会长出胡须来的。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笑自己。 萧凛是个成年男子,他当然会长胡须。 长了胡须的他也很好看,比起之前的白净俊秀,这会儿的他,看起来男子气十足…… 男子…… 苏离从来没这时这刻,更加清楚的感知到,原来她面前的太子殿下,是个男子。 这样说有点奇怪。 但在她心里,萧凛是她满心信任依赖的人,是可亲可近的兄长,是可以撒娇耍赖的亲人,是她坚强有力的后盾。 这些身份,从某种程度上模糊了萧凛的性别。 她与他相处,便时常忽略这一点,无论做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会是他的性别。 可这时这刻,苏离却是头一次无比深刻的感受到这一点! 他的胡须扎在她脸上,带来令人奇异的感觉。 苏离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她只知道那股麻痒之感,很快便从脸上蔓延到心里,让她面红心颤腿软,身子也一阵阵发烫!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气息仿佛也变了,那一成不变的冷冽,此时骤然变得炙热,热热的鼻息喷在她脸上,和那股麻痒之意混在一处,让她身子一阵阵发软,竟好似一块甜腻的奶酪,要融化在他怀中一般! 这种感觉很不对劲。 苏离心中不安却又迷醉,心里想要将萧凛推开,然而那手落在他胸口,却是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她徒劳的推了两下,却让男人抱得更紧。 小奶猫的爪子,拍在胸口,弹弹的,痒痒的,有种欲拒还迎的意味。 “阿离……”萧凛喃喃的低唤一声,头垂得更低,干灼的薄唇,终是忍不住,轻轻印上她的额头。 感觉到额间的炙热湿软,苏离身形微颤,仰起头,结结巴巴叫:“殿……殿下……” “嗯?”萧凛垂眸看她,目光幽暗却又灼热,声音低沉暗哑,那微微上扬的腔调,带着微颤的余音,醇厚如酒,让苏离又是一阵迷茫。 她与他相识两世,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她不知道他这模样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因为他这幅模样,跳得愈来愈快,几乎要跳出腔子来! 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偏又无从开口,只能这么傻愣愣的盯着他瞧。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近到肌肤相触,呼吸相闻,她能看到他那好看的眉眼,笔挺的鼻,微弯的薄唇,坚毅的下巴,还有,那隆起的微微滑动的喉结…… 苏离知道萧凛好看。 可是,这时这刻的他,却不能只用好看来形容了。 他似乎忽然就拥有了蛊惑人心的能力,叫苏离看得痴了,眼睛粘在他脸上,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她甚至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液,脑中莫名浮出四个字:秀色可餐。 这样的想法其实并不合适。 萧凛是个男子,他虽生得俊美,却也不能用这四字来形容。 然而,此时此刻,苏离心中这个想法却越来越浓! 眼前这个男人太可口了,可口到,她竟然想扑上去亲他一口!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苏离便被自己吓到了。 她定是疯了! 不然怎么会有这般龌龊的想法? 这可是许姐姐的人,她怎好染指? 一念未了,腰间的手臂又是一紧,下一刻,她的手心亦传来一阵刺痒…… 苏离愣怔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已抚上萧凛的面庞! 萧凛本就心旌摇荡,见她竟主动亲近,心中甜如蜜糖,一把揽住她的腰,头低低俯下来,饥渴难耐的覆上她的唇…… 眼见得两世心愿就要得偿,一声怪笑忽地响起:“嘿嘿嘿,萧姑娘……” 一句“萧姑娘”,似是一盆冰水当头浇在苏离身上! 苏离打了个寒战,瞬间清醒过来! 她倏地扭头,正对上许蔷那贱兮兮的笑脸! ------------ 第402章 差一点就亲到了! “许姐姐……”苏离乍然看到她,不由羞愧难当,用力推开萧凛,身子猛往后退! 因为退得太急,她差点跌倒。 萧凛向前一步,伸手一捞,重又将她抱在怀中。 “哎哟哟,看这小手,真是……”许蔷正要打趣两句,却听“嗖”地一声,似有什么物事破空而来! 待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她吓得黑容失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物事“当啷”一声,撞在她头顶发簪上,玉簪应声而断,一头乌发旋即飘洒下来,挡住了许蔷的视线。 她狼狈的将头发撩开,对着萧凛怒吼:“好个萧姑娘,你要谋杀亲夫吗?” “滚!”萧凛冷哼,“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叫你彻底变男人!” “那要怎么变?”许蔷不知死活问。 “重新投胎就是了!”萧凛上前一步,拔剑出鞘,那剑光跟目光一样薄凉冷厉,看得许蔷头皮发麻,再也不敢废话,爬起来就跑。 很快,她便滚出了萧凛的视线。 可惜,人又滚了,两世都难逢的氛围,却还是回不来了。 萧凛心中万分不甘。 差一点,差一点就亲到了! 若是亲到了,他跟阿离,是不是就此不同? 或许阿离上辈子想嫁的人是顾千城。 可是,这一世,毕竟跟上一世不一样。 这一世他们早早相识,朝夕相随,生死与共,荣辱共享,他们同甘苦,共进退,他们又有两世情感叠加,他相信,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肯定要顾千城要重! 刚才她还主动摸了自己,更加证明这一点! 他和她之间,如今就只差一层窗户纸那么薄的距离,他轻轻一捅便破了。 萧凛决定今日还是把这事办了。 虽然有些仓促,但是,他等了那么久,真心有点等不及了! “阿离……”他上前一步,想要将苏离再度拥入怀中。 可小姑娘却早有防备,像只泥鳅般从他臂弯里滑了出去。 “殿……殿下……”她结结巴巴,气喘吁吁,一张脸红得像夏日枝头的春桃,偏表情又装得特别的轻松随意,对着他道:“刚刚太高兴了,有点失态!许姐姐误会了,你快去跟好好的解释一下!” “为何要跟她解释?”萧凛皱眉。 “当然要跟她解释啊!”苏离急道,“她要是误会了,就不好了!” “她误会什么?”萧凛看着她。 “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嘛!”苏离心跳如鹿,面上却嘻嘻哈哈的,“她看到我们抱在一处,还以为我们有男女私情!可她不知道我跟殿下前世的种种,我们其实是单纯的兄弟情!” 萧凛:“……” 之前她说两人是单纯的医患关系。 现在,又是单纯的兄弟情! 她是有多想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些甜蜜浪潮因为这话缓缓褪去,一股酸涩之意自胸腔翻涌。 萧凛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欲言又止,眼前却又浮现起前世的事来: 那时她为自己施换命之术,两人心意相连,五感共通,他因此用她的视觉,看到了自已在她眼中的模样。 她觉得他很好看,也很亲切,她觉得他如父如兄,她很喜欢他,可是,却从未想过要嫁给他,更不曾对他生出任何暖昧之情! 她心里待他,果真是……单纯的很呢! “殿下,你怎么了?”苏离见萧凛一直盯着她瞧,想到方才之事,心中负罪感愈浓。 她重生而来,是为复仇报恩。 若是因为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坏了萧凛和许蔷的姻缘,那就是做孽了! 念及至此,她愈发慌张羞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萧凛见她极力撇清之态,不由苦笑。 正想着说点什么,缓和此时这莫名尴尬的情境,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阿离,你在这儿吗?” 是顾千城的声音。 苏离听到他的话,如逢大赦,一迭声回:“兄长,我在呢!你找我有事吗?我这就过去!” 说完,飞快掠了萧凛一眼,“殿下,兄长在叫我,我过去了!” 萧凛未及点头,面前的小姑娘便已跑了个没影。 不远处,两人的对话声传来。 “兄长,你身上什么味道?甜甜香香的!好像锅包肉的味道!” “果然是馋猫鼻子尖呢!”顾千城轻笑,“方才我们在吃饭,厨房做了锅包肉,我想着你爱吃,便赶紧来叫你!” “那快去吧!我肚子饿得咕咕叫!”苏离疾步快步,走了几步,忽又想到萧凛,到底还是折回来。 “殿下,你定然也饿了吧?”她努力在他面前装出一幅自在随意的模样,“咱们快去吃饭吧!” 萧凛点头:“好!” 苏离朝他笑笑,触到他那深幽目光,又慌慌滑过,转头跟顾千城说话。 “兄长,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做潜水钟!真是太厉害了!” “你才知道你兄长我厉害吗?”顾千城在她面前从不谦虚,得意洋洋道:“比这潜水钟更新奇的物事,我不知做了多少!待以后空了,我带你去瞧!” “好啊好啊!”苏离拍手笑,忽又想起一事,忙扯住顾千城的衣裳,踮起脚尖,瞪着顾千城的眼睛瞧。 “你做什么?”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却是顾千城和萧凛同时开口。 两人显然没料到会问同样的话,相互看了一眼。 只一眼,顾千城便感觉自己被冰封了。 萧凛的眼神极冷,冷中带着羞恼焦灼,好似……他抢了他什么宝贝似的! 顾千城一向心思敏锐,只略想了想,便隐约猜到了。 可猜到了,却也被惊到了。 太子和苏离…… 这,可能吗? 他看了萧凛一眼,又看向苏离。 苏离的注意力此时全在顾千城的眼睛上。 顾千城有眼疾,她一直在给他治疗,算起来,顾千城用药已有四五个月了…… “兄长,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她看着那双清澈黑眸,猜测道:“若你眼疾未好,便无法下水了!” 顾千城点头:“早就好了!只你太忙,没时间同你讲!” “太好了!”苏离得到确切回答,不由欢喜雀跃,正要说什么,忽觉如芒在背,她一阵诧异,扭头回望,正对上萧凛幽怨的目光…… ------------ 第403章 她一定是疯了!! 有那么一瞬间,苏离怀疑自己看错了。 “幽怨”这两个字,按理说,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萧凛这种人身上的。 他是威名赫赫的战神,是清冷禁欲的东宫太子,他还是她心中可亲可近的兄长,又或者,是其麾下眼中爱兵如子的主帅。 无论是哪一种身份,都与“幽怨”这种字眼风马牛不相及。 那是闺中妇人才会有的眼神! 可这时这刻,偏又那般直白的出现在萧凛脸上,那原本清冷的黑眸中,此时满满的落寞惆怅,薄唇微微撅着,浓眉紧紧皱着,清俊面庞上的委屈和失落,浓烈得几乎要流溢出来! 苏离看呆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萧凛也没有说话,就用那样委屈落寞的眼神深深的望着她,那般脉脉无语之态,看得苏离的心都要碎掉了! “殿……殿下……”她结结巴巴开口,“你你……是有什么难解之事吗?” “你说呢?”萧凛反问。 “我……”苏离轻咳一声,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他方才问自已的话。 在你心里,我和顾大公子,谁更重要? 她当时并未多想,可经过方才那件“羞愧”之事,再看萧凛这忧郁惆怅之态,她脑中忽然浮起一个大胆且荒唐的念头。 这位太子殿下,该不是因为她跟顾千城亲近吃醋了吧?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苏离便决然摇头。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萧凛是谁? 那是大萧女子的闺中梦里人! 喜欢他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其中自然不乏美貌才情兼具的高门之女。 这些女子无论是家世还是品貌,皆与他十分登对。 他什么样的娇艳繁花没见过? 而她…… 苏离低头看看自己,自嘲的笑。 她怕是连支花骨朵儿都算不上吧? 充其量,就是一棵路旁的野草,还是长得纤细枯黄的那一种。 便算萧凛瞎了,都不可能看上她这样的女子!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她明明知道,萧凛钟情的人,从一开始就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妹妹许蔷,这会儿却在这里想入非非,简直好笑! 既然排除了这种荒唐的可能,那么…… 她正胡思乱想,萧凛忽然又发问:“阿离,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苏离一怔。 问题? 什么问题?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萧凛,并不记得他问过自己什么问题。 方才两个男人的声音一起响起,萧凛离得远些,她又全神贯注的去看顾千城的眼睛,是以,只听到顾千城的声音,并未听到萧凛的。 顾千城见状,忙提醒道:“殿下方才问你在做什么?” “我……”苏离瞬间反应过来,忙道:“殿下,我在看兄长的眼睛!他之前有眼疾,一直在服药,那日你落水,他随我一起下水找你,我才想起来,他的眼睛是不能下水的,但他回来后安然无恙,想来,眼睛是好了!” “的确好了!”顾千城点头,“早在五日前便已恢复如常,只是你太忙,没空见我……” 苏离点头:“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你才康复,平日里还要多加注意!昨日下水,说起来也是冒险之举!我焦心殿下,竟忘了提醒你!” 萧凛闻言,紧皱的眉心登时舒展开来。 焦心他的生死,忘了顾千城的眼疾…… 所以,还是他比较重要吧? 这样的联想,让他心情瞬间转好,原本黯淡的面色,此时也由阴转晴。 “原来顾大公子也参与了搜救……”他笑道,“不顾眼疾,冒险相救,顾大公子之大恩,孤必不会忘!” 顾千城看着他那张变戏法一样的脸色,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拱手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臣虽参与,但发现殿下的是阿离,臣只是从旁协助罢了!这大恩两字,臣,万不敢当!” “当得的!”萧凛摇头,“搜救本就是群策群力,是你们一起救起了孤!孤自当封赏!” “殿下若要封赏,莫忘了温槿安温公子!”苏离笑道,“他也参与了!” “温槿安?”萧凛一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就是温修的侄儿!”苏离提醒,“他虽也姓温,但却一直被温修苛待压制,虽有满腹才华,却不见天日……” 她一心想要把温槿安这样的人才推给萧凛,却不知萧凛心中转着的,却是群芳苑赏菊宴那日,她跟温槿安说话的情形。 大家同为男子,他一眼便看出,那个说话结巴脸通红的年轻男子,对她心怀不轨。 苏离待他也似与旁人不同,说了许多激励他的话,还说什么常来常往。 她不是喜欢攀龙附凤的人,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也不曾向他推举过什么人,现在却特特的将这位温公子推出来,莫非她对温槿安有什么想法? 这么一想,萧凛才刚放晴的脸,瞬间又阴下来了。 顾千城自他问出那句醋意十足的话后,便一直小心翼翼的觑着他的表情,见他面色又转晦暗,心里又犯起了嘀咕。 这太子殿下……又吃醋了? 苏离看着萧凛莫名冷下来的脸,嘴边的夸赞之语,讪讪的咽了回去。 她现在也有点搞不懂萧凛的心思了。 萧凛也重生了,自然也记起前世之事,知道温槿安是可用之才。 她这会儿也不过就是提醒他一下,让对他有用的人才尽早到他身边。 明明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为什么萧凛却露出这样的表情? 苏离猜了半天,也实在猜不出萧凛的用意,一时又后悔自己多嘴。 她并不懂朝堂之事,也不清楚温槿安和萧凛之间到底如何,这般贸然推荐温家的人,或许真是触到了萧凛的底线。 “殿下,我……”她正要解释,萧凛却轻声打断她的话。 “阿离说的不错,温公子跟顾公子一样,都是可用之才!朝廷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孤自然也求贤若渴……” 他说着转向顾千城,“今年秋闱,被这场大灾耽误了,不过,孤有意将秋闱后延,届时,顾大公子可愿下场一试?” ------------ 第404章 您得-活-着-死! 顾千城诚惶诚恐:“殿下过奖了!臣愚钝不堪,哪当得可用之才这四字?不过,下场之事,乃臣平生所愿,先前因眼疾失了资格,如今既已痊愈,自是要奋力一搏!” “甚好!”萧凛点头,“还是要博个功名,孤用你们,才算是名正言顺!温公子亦是一样!” 他又转向苏离,微笑道:“阿离也可将此话转达给他!你推荐的人,我自是深信不疑!只是方才想到了温修所作的恶,一时走神了!” “原来如此!”苏离松了口气,亦笑道:“那我回头见到了表哥,便让他代为传达!” 萧凛看到她的笑脸,也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心生醋意,难以自控,差一点就驳了这小丫头的颜面,真是该打! 他怎么能因为她对自己没有男女之情,就对她摞脸子呢? 这丫头对他情深意重,为他殚精竭虑,生死不顾,这份情义,早已超越男女私情! 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如今却像个妇人一般拈酸吃醋,令她尴尬难过,实是令人不齿! 萧凛心中羞愧万分,为少不得要多说两句,以表内心诚挚,安苏离顾千城之心。 他一心想要弥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热情诚挚的有点过了火,与他素日里的清冷寡言十分不符,倒让苏离和顾千城愈发困惑不安了。 正尴尬之时,静王急匆匆跑过来。 “阿凛,你在这里啊!”他一个箭步冲过来,拉起萧凛的手,“他好像愈来愈不对劲了!快跟我去瞧瞧吧!” 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萧帝。 棺材中的萧帝,此时已与常人无异,面部饱满鲜活,就像睡着了一般,只须叫他一声,立时便能翻身坐起来。 静王对此惶惑万分,压低声音道:“之前苏姑娘瞧了一次后,他已有灰败之像,可自云城出事后,他也不知是不是能有感知还是怎么的,一日比一日鲜活水灵,今日眼皮还动了动,简直像是随时都能睁开眼一样!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苏离轻叹,将还魂塔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静王经由萧颢一事,对这些诡奇之事的接受度,已经很高了。 但猛不丁听到这些事,还是两眼发直,愣怔半天,哀叹:“这可如何是好?明日若那老东西当真复活,又有那帮使臣从中相助,阿凛,此事于你大不利啊!” “其实吧,也没什么大碍……”萧凛的目光在萧帝身上掠了掠,忽地俯下身,轻笑道:“父皇,你是不是特别想活过来?” 棺材内的萧帝,听到这话,脸上的肌肉竟然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静王悚然:“他这是……听到了?他真的要活了?” “皇叔莫慌,活了就活了吧!”萧凛淡笑,“其实父皇走得这般仓促,我心中也常常觉得遗憾!毕竟,父皇准备了那么多年,都还未及跟我好好的斗上一回,便这么去了,定然是不甘心的!其实吧,父皇,我也是一样!” 他的手忽地伸出去,指尖在萧帝头顶的发冠上轻佻的勾了勾,“我也准备了很多有趣的事,来跟父皇过招!父皇可知道,这些有趣的事,是谁告诉儿臣的吗?是你最信任的那几位大人!为了保命,他们可是把你做过的恶事,全都交待得一干二净!口供画押,证人证词证据,一个不少!” 萧帝听到这话,眼皮急促的鼓劲起来,就在苏离以为他下一刻就会睁开眼睛时,他却忽地抽搐了一下,那饱满的面部,也在那一瞬间灰败下来。 “咦?怎么又变了?”静王喜出望外。 “还魂塔虽好,但我的引魂术也不差!”萧凛轻哧一声,“万千冤魂入识海,父皇,您可知,那是怎样的景像?” 萧帝没有反应,只是那面色似乎又黯淡了几分。 苏离那边却是好奇万分:“殿下,会怎样?” “会非常热闹!”萧凛回,“毕竟,两条恶灵,与万余冤魂在识海厮杀,那可是一场可怕的风暴!但愿父皇和您的淑妃能抗得住吧!不过……” 他顿了顿,忽又笑起来,“父皇,您放心,我会帮您的!不会让您就这样死去!您想活着,我便让您活着!毕竟,我一直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呢!” “太子,你说什么呢?”静王愕然,“既有法子让他死,那便不能让他活!” “皇叔有所不知……”萧凛抬头看向他,“其实吧,活着也有活着的好处!父皇在位这么多年,劣迹斑斑,我先前想着,这些都是家丑,不可让外人知道,所以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咬牙忍下了,让他虽死犹生,保全这帝君之名!但经过这么多事,我忽然醒悟了!” 他垂眸看向萧帝,目光似凝了冰霜,“父皇,您害死那么多人,您怎么能这么安静的死掉呢?您得活着才行!活着接受世人的唾弃和谩骂,活着为您造的孽赎罪!您如今拥有了不死之身,以后,可以永生永世的承受着您该遭的报应!您,得-活-着-死,这才是,您应得的结局!”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从唇齿间厮磨而出! 在这一刻,他与棺中这人,再无什么父子之情,有的,只是刻骨的仇恨! 萧帝的面容,在他最后一句近乎诅咒的话语中,以惊人的速度衰败,好像里面的生气,全被这诅咒裹挟而去! 苏离看到这种变化,大感振奋! 看来,重生的萧凛,拥有了她想像不到的能力! 一旁的静王也是一片欢欣鼓舞。 “活着死……”他重复着他的话,眸光闪亮,“有的人虽死犹生,有的人虽生犹死……哈哈!” 他乐呵呵笑出声来:“太子,你这个想法,甚好!甚好!” …… 群芳苑,东吾国客院。 此时已是子时,但客院内烛火仍然未熄,几条人影聚集在内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冷翼,你确定这样,可以骗过他们吗?”一名东吾国护卫开口,声音却似五十老翁,苍老嘶哑。 这赫然是孟一平的声音! ------------ 第405章 不速之客来访! 他这话,是对自己身边的护卫说的,这护卫亦穿着东吾国的服装。 听到这话,护卫轻哧一声:“你们的样子,连隆王爷和公主殿下都未能认出来,自然也能骗过太子那帮人!” 这竟然是冷翼的声音! 隆王和东婉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再听着这样的声音,一时间都是瞠目结舌! 两人身边坐着南明国的明朗和明姝,此时也是惊愕异常。 “这……是如何做到的?”明朗的目光在两名护卫身上逡巡着,然而无论他怎么看,都无法在这两张脸上,找到任何关于孟一平和冷翼的模样! 冷翼得意洋洋:“其实很简单了,就是易容术而已!” 只是,这易容术,独属于天境! 他是天境嫡仙,对付萧凛那群凡人,便如大象之于蚂蚁,大树之于蚍蜉。 那是绝对的碾压!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易容术!”明姝一向眼高于顶,此时却不得不佩服这人术法高明。 “我也未见到!”厉空摸着自己的脸,眼里尽是不敢置信,厉沁亦是惊佩异常。 这些人原本其实不太瞧得上冷翼,因为他的身份实在太过低微。 可此时看他露了这手,方知他是个奇人,不可小视。 “有了这易容术,明日进宫,便容易多了!”孟一平抹了把脸上的汗,暗自庆幸自己有奇人相助。 不然,单凭他的力量,对付萧凛,怕是连皇城都进不了! “那个萧凛,不是说落水一天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明朗皱眉,“是消息有误,还是他故意放的烟雾弹,引我们入彀?” “定是他施的诡计!”冷翼道,“此人奸诈异常,诸位进宫后,要千万小心应对!莫要着了他的道!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救出皇上,他会在娘娘亲手签下的割让城池协议上盖下玉玺,诸位便可各自回国,领各自的酬劳了!” 他再次以城池相诱,东吾南明大渝三国俱露出垂涎之姿,当下又将之前商讨过的细节细细复盘了一遍,确保明日入宫,能一击即中。 同一时间,京城张府,此时也是无人安睡。 这一日,张府人心躁动,混乱异常。 主因还是夺权之事。 自萧凛落水身死的消息传来,张贵妃便迫不及待出宫,跟娘家人商议“捡漏”之事。 关于这件事,张家几兄弟的意见很不统一。 张岩自被萧凛送回张府后,便一直病恹恹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事,对这争权夺利之事,头一回生出了倦怠之心,对于夺权之事,自然也就失了兴趣。 他跟昭王的想法一样,若萧凛已死,那便是当仁不让。 可若是萧凛活着,他希望家人放弃此念,不要再与之相争。 “大哥身上的骨头被打断了,心里的骨头,也一并断了吗?”张家老二张枫看着他,眸中隐隐有怒火蒸腾,“大哥忘了老三是怎么死的吗?老四又是怎么亡的?还有我儿正宇,他才只有十二岁啊!便被萧凛那贼厮害死了!” “宇儿之死,与萧凛无关!”张岩道,“此事我们已经查证过,是萧帝所为!” “那又如何?”张枫恨声道,“终归是因他而起,不是吗?若非他霸着那太子之位不放,皇帝又岂会生出这恶念?宇儿又怎会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张岩轻叹:“老二,成为牺牲品的,不是只有宇儿!谢家有两个男婴,胎死腹中,此事,是……是我们所做!不是吗?” “大哥你什么意思?”张枫盯着他,“我们宇儿该死?该给他们谢家子孙偿命?” “枫儿,你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张老夫人哀叹道,“他是想说,这场夺嫡之争,大家各有损伤!这事的罪魁祸首,不是我们,亦不是太子,而是萧颢!若非他挑拔离间,我们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死的死,伤的伤,亡的亡……” “张家虽惨,但比起谢家,还算幸运!”张岩哑声道,“我常常想,我们争来抢去的,有什么意思呢?一家人守在一处,安生的过太平日子,不好吗?” “你想要太平,可人家给你太平吗?”张枫怒吼,“待他萧凛除掉淑妃余孽,第一个便会拿我们张家开刀!此人手段狠辣,你当知晓!若不趁他乱时要他命,那到最后,死的就是我们了!” “他不会!”张岩道,“他答应过我……” “什么答应?他那分明是骗!”张枫愤怒的截断他的话,“恶狼之语,你也信吗?” “我信!”张岩道,“他为何落水,你想必也听说了!他并非那种……” “够了!”张枫霍地站起来,“他舍命救民又如何?这就能表明他会放过张家吗?你们纯粹是做梦!我懒得再跟你们说了!反正,我绝不会束手待毙的!” 言罢,袍袖一拂,怒气冲冲走出去。 “枫儿,你怎么这么冲动?”张老夫人哀声道,“张家如今是什么景况?你又有什么力量去折腾?你……” 她话未说完,张枫却已消失在黑暗中。 张家人俱是唉声叹气。 在这样的时候,其实谁也预料未来如何,将身家性命押在曾经的仇敌的仁慈之念上,也的确有些可笑。 可是,以他们现在的力量,又根本无法跟那个仇敌对抗。 更不用说,此事真正的主心骨昭王,已放弃夺嫡之念,他们便算再急,只要他不愿配合,他们也是徒劳。 张枫怒气冲冲回了自已的院子。 屋内,妻子洛氏正在给已故的幼子张正宇上香。 自从幼子死后,她人就有点魔怔了,精神也大不如从前,时常疯疯癫癫。 此时看到他进来,也没有反应,只是痴痴的盯着幼子的画像瞧,看着看着,忽又哭嚎起来:“报应!这是报应啊!这都是报应!我错了!求求你们,不要把我们宇儿带走!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跪倒在地,头重重磕在地上,咚咚作响,好像面前真的有无常恶鬼,要勾走张正宇的魂魄一样! 张枫看得心里发堵眸内发酸,忙上前扶起她。 洛氏却不肯起,只一径苦求:“谢小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害你们胎死腹中!是我害的你们,你们把我的命拿去吧!不要牵连我的宇儿!求求你们了!” 张枫痛苦的痛上眼。 当初是洛氏施计,令谢家儿媳流产滑胎,让即将临盆的谢家两子,最终没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太阳。 可是,那又怎样呢? 若不是萧凛害死了洛氏的兄长,她又怎会下此毒手? 不过,似乎洛氏兄长死,是因为他先动了谢氏族内的人…… 张枫想到这里,拼命摇头。 他不要再想了。 谢家和张家,有理不清剪不断的一笔烂帐,早就无法分清谁是谁非了。 他不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他只想保住家人的性命! “二爷,您回来了!”他身边的小厮见到他,急急跑过来,“有位客人,在厅中候您多时了!” “这个时辰?”张枫皱眉,“何人相候?” “是……”小厮压低声音,附耳密语。 ------------ 第406章 巧言蛊惑! 元真坐在张枫院中花厅,已经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了。 他来得不巧,才刚到,张枫便被叫去张岩院中议事,这一议,就议了一个时辰,眼见得夜色渐沉,他不由心急如焚,坐立难安,负手在廊下不断踱步。 小厮曾提议去主院叫张枫,但被他拒绝了。 他刻意选在这种时候,就是为了避开张家人。 确切的说,是为了避开张岩和张家的老太太。 自从张老太爷死后,这两人便是张家的主心骨和掌舵人,他们亦是江家最精明的人,若叫张枫看到他,只怕又要怀疑他的居心。 相比之下,张枫就蠢多了。 他生性鲁莽冲动,做事只凭一时意气,从不考虑后果,这直来直往的性子,让元真格外安心,是以刻意结交笼络,投其所好,如此数年,两人竟成了知已挚交,过从甚密。 但张岩很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厌恶他的为人,曾几次三番要求张枫与他绝交,反叫张枫生出逆反之心,与他来往愈发密切了。 当然了,这其中少不了他在中挑拔离间,推波助澜,最终将张枫控于股掌之中,视他为异姓兄弟,对他言听计从。 张家是大萧名门世族,能让张家人对他死心蹋地,元真原本还是挺自得的。 可现在,他却恨不能从未与张枫相识过。 若不识得这个人,便不必涉入这夺嫡之争,江清歌自然也就不会找他从中斡旋,他也可以继续当墙头草,谁当主君就抱谁的大腿。 见风使舵,攀权附贵,是元真一贯以来的为官为人之道。 他靠此道混得风生水起,逍遥自在,可原本死掉的江清歌还了魂,却让他的好日子彻底终结了。 元真愈想愈觉得郁闷,一时又恨起江清歌来。 然而再恨却也无法。 他的把柄攥在她手里…… 元真烦躁不安,一拳重重捣在廊柱上,适逢张枫急急赶到,见状忙问:“元兄,何事如此焦躁不安?” “张兄?”元真看到他,忙挤出笑容应道,“此事的确甚急!不过,我却不是为自己,是为张兄担心着急!” “此话怎讲?”张枫忙问。 “是……”元真看向左右,轻咳了一声。 张枫立时会意,忙屏退左右,又将他请至书房,邀请上座,关上房门。 “这下无人在侧了!”张枫看着他,“元兄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太子复活回京了,这事,你知道吧?”元真压低声音问。 “当然!”张枫点头,“这事不是秘密了!” “那你可知道,皇上没死?”元真又问。 “没死?”张枫愕然,“这怎么可能?萧凛既要夺位,又怎会容他活着?” 元真瘪瘪眉,其实这事他亦是将信将疑,毕竟,他并未亲眼看到萧帝。 但当着张枫的面,他却不能把实话说出来,反神神秘秘道:“江家那位六姑娘,你知道吧?她精通灵符术法,用一纸神符保住了皇上的命,只萧凛不知道,当他是死人看待……” “可江清歌死了啊!”张枫听得一头雾水,“她若真有那般本事,又怎会被暴揍横死街头?” “她没死!”元真摇头,“她又活了!” “又活了?”张枫惊呆了,“元兄,这话可不敢乱说!当日她被众人暴打之时,我身边小厮正好去打探消息,亲眼目睹她气绝身亡,连尸身都被扔去了乱葬岗!” “但她的确活了!”元真认真道,“这是我亲眼所见,断不会有错!” “你何时见的她?”张枫追问。 “昨晚!” “昨晚?她有影子吗?她可与活时一样?她……该不是她的魂魄找上你了吧?”张枫的思绪瞬间发散开去,听得元真也一阵后怕。 他当时太慌张了,并未在意江清歌有没有影子。 但看她那模样,还真的像一只鬼。 一只花里胡哨妖媚入骨的艳鬼! 若是江清歌真是鬼的话,那便更难对付了! 而现在,她的魂魄就在某个角落里飘荡着,监视着他,看他有没有认真帮她做事。 这么一想,元真忙把张枫的思绪往回拉。 “鬼也罢,人也好,反正她是又回来了!”他轻声道,“这位的本事,你平日定然有所耳闻!她现在有通天遁地之能,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皇上复活之事,就是她一手促成!萧凛的行踪,她也是一清二楚!” 这番怪力乱神之语,听得张枫两眼发直,他愣了会回神,道:“可是,元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便算那狗皇帝活着又如何?他又是什么好东西吗?他挑拔谢张两家厮杀,为淑妃母子铺路,我对他的仇恨,可一点也不比萧凛少!” “那若是萧玦死了呢?”元真问,“若他死了,这皇帝对你,对张家,有没有用?” 张枫眸光微闪。 若是萧玦死了,狗皇帝自然是有用的。 眼下能有资格继承大统之人,便只剩萧凛和萧峻,其他皇子一来年幼,二来母族皆不显,萧帝想废掉萧凛这个眼中钉,那便只能跟张家合作,这对张家来说,倒是个好机会…… 元真看出他意动,直接放大招:“萧玦死了!” 张枫一怔:“萧凛未经公审,便杀了他?不可能吧?这个时候杀,有灭口的嫌疑啊!他可不是那种毛糙冲动之人!” “你果然了解他!”元真笑,“不是他动手的!这对母子可是他拉来背黑锅的,皇上之死,要着落在这母子俩身上,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顺继位,自不会贸然动手!是淑妃绝望崩溃之际,杀子后自戕,想以此抗争,抹黑萧凛!” 这样的解释,合情又合理。 张枫果然信了,激动追问:“元兄,此事,你可确认过?” “当然!”元真用力点头,“如今他的尸身,就放在慎刑司大牢里,此事萧凛也无意隐瞒,宫中人人皆知!张兄一问便知!” 张枫一向深信元真,听他言之凿凿,已然信了九成九。 “元兄既然确认过,我又有再怀疑的道理?”他一把握住元真的手,“元兄你今夜之言,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有你这话,张家何用再犹豫纠结?保皇夺嫡,弄死萧凛,方是正道!” ------------ 第407章 共赴锦绣大道? “张兄果然是聪敏过人,一点就透!”元真见他上当,亦是喜上眉梢,为怂恿张枫,又将皇后和三国使臣之间的交易说出来,“张兄,你看如今这形势,真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有皇后背书,有圣女施法,有昭王这个当真无愧的太子人选,以及你张家的雄厚兵力,这夺嫡之事,如今就差临门一脚了!” 张枫本就是冲动无脑之人,经他添油加醋一说,不由热血沸腾,竟也毫不怀疑元真的用心,反起身向他揖首躬腰,郑重谢道:“元兄深夜入府,为我指点迷津,愚弟真是感恩涕零!” 元真忙扶起他,笑道:“张兄客气了!我们俩是什么交情?虽非亲兄弟,胜似亲弟兄!而且,我此番前来,也不仅是为了张兄你,而是为了我们!” “我们?”张枫一怔。 “对,我们!”元真握住他的手,“我与江姑娘交情甚笃,我那位老泰山,也早已投在昭殿下旗下!那萧凛自是将我及郭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只是如今尚未腾出手来收拾罢了!我们大家可以说是同仇敌忾,张兄你现在就是我的同袍啊!接下来,我们将并肩战斗,共渡此劫,共赴锦绣大道!” “好一个锦绣大道!”张枫仿佛已看到昭王入主东宫后,自己这个国舅的风光荣耀,乐得手舞足蹈,扯着元真道:“元兄,愚弟抑郁数日,今日听君一席话,心间愁云俱散!这样的好日子,当浮一大白!来人……” 他一向爱饮,就要呼人倒美酒,被元真慌忙拦住:“张兄,此事未成,怎可张扬?若叫老夫人和大将军他们知道了,定又要疑心我巧言令色,蛊惑于你!所以,还是低调些吧!莫要让他们听到了!” 张枫一怔:“这般好消息,元兄不打算让我说与他们知道?” “当然不是!”元真摆手,“只是以他们对你的印象,你觉得你说这些,他们会信吗?若你说这消息来自于我,他们肯定又要说我造谣!” “这倒也是……”张枫嘀咕着,“可不跟他们说,我手中无人啊!” 元真眸光微闪:“张兄,大将军如今伤病未愈,他麾下那些兵马,本来就是你在管,不是吗?” “是我在管不错,但是,他们不听我的令!”张枫说到这儿,不由一阵羞恼。 这么多年,他在这个家里,过得实在太憋屈了! 所有人都说他无脑冲动,不能成事,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人跟在后面耳提面命,束手缚脚。 他不知有多想挣脱这个束缚! 元真观他眼神,便知他胸中所想,当下便直诛其心,添油加醋道:“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个家中,大将军独断专行惯了,其实张兄有勇有谋,只是被他衬着,才显得这般窝囊!张兄莫要气馁,正好趁这个机会,做出来点亮眼的成绩给他们瞧瞧!” “但大哥手下的人,不服我……”张枫郁闷挠头。 “服不服的,只要你有大将军的手令”元真凑近他,声若蚊蝇,却又字字蛊惑,“他们,敢不听命?” “你的意思是让我……”张枫说到一半捂住嘴,拼命摇头:“这可不行!若被他知道,会杀了我的!” “那么,你便一直这样窝囊下去吗?”元真皱眉,“正当建功立业之时,你就不想为自己为妻子,为你枉死的骨肉,做点什么吗?” 那“骨肉”二字,戳到了张枫的痛处,让他犹豫不决的心,立时变得坚定。 “我做!”他咬牙道,“便为了给宇儿报仇,我也要做!” “张兄果然是真豪杰!”元真满面激赏,“有你这般能将加入,何愁大业不成?张兄,接下来,你要……” 他附耳一阵密语…… 书房外,元真的小厮恭敬的站在廊下,跟张枫的小厮景同并肩而立,牢守通往书房的园门,将所有可能进入的人都拒之门外,同时,也将书房内两人的密语,牢牢的锁死在里面。 久站无聊,景同又是个话多的,便扯着元真的小厮低声闲聊。 可惜这个兄弟不爱说话,他说上七八句,他也未必应上一声。 若景同再细心点的话,会发现,这个小厮的耳朵一直在动。 书房那扇门关得紧,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那扇门根本就不是阻隔,那里面的声音,一字一句,都清晰的落入耳中。 小厮听完两人对话,抬头看了看天,唇角微勾,嘴角那只黑蜈蚣虽被厚厚的白粉覆盖,但只要做一点表情,那只蜈蚣便又开始蠕动。 月上中天,书房的门终于打开来,元真和张枫两人并肩走出来。 张枫为表谢意,亲自送元真出门,那亲热的架式,简直比亲兄弟还亲! 马车启动,他还遥遥目送。 小厮隔窗远望,半晌,“噗”地笑出声来! “这回,你满意了吧?”元真看着她,一脸不耐。 “元哥哥出马,自是手到擒来!”扮成小厮的江清歌朝他飞了个媚眼,“接下来,还得元哥哥再帮忙周旋才好!” 元真听到这话急了:“你说过让我说服张枫就行的!这会儿怎么又说这话?” “元哥哥急什么?”江清歌轻哼,“从龙之功,何等荣耀?别人想要都要不到的!我全都给你了,你当感谢我才对!” “从什么龙?”元真咬牙,“我只想当个米虫!你若再逼我,我……” “你待如何?”江清歌怪笑。 元真牙根咬得生疼:“左右都是死,我还是换个轻松点的死法比较好!” “元哥哥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吗?”江清歌挑眉,“你不信我会赢?” “我不想管那么多!”元真粗声粗气回,“我只要逍遥自在的活!” “没出息!”江清歌轻哧,“我还真是高看你了!你竟是个怂货!可惜,你现在上了贼船,不做也得做!若那萧凛真登临绝顶,知道你现在做的事,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元真怒叫。 “是啊!”江清歌笑嘻嘻,“谁让你赶着骂着都不上道?都到这会儿,还想往船下跳!跳下去会淹死的!你若是聪明,现在便该鼎力相助,待大业一成,我定为你请封头功!” 元真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江清歌懒怠理他,闭目后靠,耳中有声音响起:“事情办成了?” ------------ 第408章 无所畏惧! 是淑妃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有点嘶哑粗嘎,气息也明显弱了许多,听起来哧哧啦啦的,不甚清晰。 “你怎么了?”江清歌皱眉,用意念与她对话。 “受了点小伤,无妨!”淑妃闷声回,“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妥了!”江清歌点头。 “那便按计划行事!”淑妃安排道,“明日使团入宫,你便动手!且记,要看准时机施法!不然,将功亏一篑!” “我晓得!”江清歌点头,顿了顿,又道:“只是这样,他……他怕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这重要吗?”淑妃轻哼,“我们能回去就好!” …… 皇宫。 辛苦奔波数日的众人,在萧凛回归这一夜,总算把悬起的心放下来。 宫中设宴,众人举杯共庆萧凛死里逃生。 虽明知五国使团将至,明日又将是一场硬仗,但却无一人沮丧害怕,反都是笑逐颜开,欢呼雀跃,好似只要太子在,便万事无忧。 苏离此时也是这种感觉。 说起来也是奇怪,萧凛站在那儿,哪怕明日与他共同赴死,她亦含笑九泉,无所畏惧。 萧凛同静王等一众将士说话,顾千城和温槿安亦被他招至身旁。 两人一个是火药军械高手,一个擅长水利制船之能,只这些能耐,平日里压在心中无人能知,此时酒热正酣,便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殿下,臣曾画出一幅巨型战船的图纸,这船可承载近千人和几十吨粮食,若是航海作战,用这样的船,便可后顾无忧!” 众人见过他那潜水钟之能,此时对他想做之事深信不疑,纷纷道:“顾公子若真能制出此船,那我们便再不用畏惧那东吾狗的战船了!” “东吾狗的战船,至多也不过容纳三百人,千城,你这千人之船,当是何等庞大?”萧凛兴致勃勃,“你这图纸,可曾缩小比例试制过?” “制过!”顾千城点头,“若未制过的话,便不敢跟殿下说此事了!我以同样原理制出的小船,如今正被一渔夫家泊着,殿下若有兴趣,可去瞧瞧!” “好!”萧凛点头,“等孤料理完这些贼厮,一定亲去观摩!” “对了,你们说,若这船上装上火炮,会是什么情形?”静王忽然道,“就是南明那种可以远程射击的火炮!” 萧凛闻言,满面神往:“那样大的战船,若再有那样好用的火炮,行到海上,怕是天下无敌了!” “可惜,我们制不出那样的火炮!”李如风轻叹,“当年若是有的话,南明这会儿早已大萧的附属国了!” “是啊!”众人纷纷道,“当初就是因为他们的火炮的威力太大,殿下才放弃攻取南明内城的计划!” 说到火炮,一直拘谨坐着的温槿安忽然激动起来,脸也涨得通红,他似是想说什么,但生性腼腆,又始终张不开口。 苏惊寒和苏离就坐在他身边,见状正要帮他开个头,萧凛却忽然看过来。 他看着温槿安,温言问:“槿安,你好像对此颇有研究,你有什么想法?” 温槿安没想到萧凛会主动跟他说话,不由激动异常,忙站起来道:“殿下,臣……臣臣……” 他很想把自己制作火炮已有小成的事说出来,但此时偏又犯了愈急愈结巴的毛病,“臣”了半天,也未能吐出一字,见众人都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愈发窘迫羞愧,脸上亦是汗出如浆。 “莫急,慢慢说!”萧凛笑望着他,“你这结巴的毛病,大家都知道,会耐心等着你的!” “谢……殿下……体恤!”温槿安听到这般贴心之语,眼泪差点掉下来。 苏离见状,忙道:“温公子,你深呼吸三下,心情很快会平复的!相信自己!” “多谢苏姑娘!”温槿安看了她一眼,脸更红了,心里却生出一股子从未有过的勇气来,当着苏姑娘的面,他这次一定要好好的说一回话! 他深呼吸三次,再开口,语句果然流畅许多,他心里欢喜,遂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出。 “殿下,那火炮臣已试制成功,只是条件和律法所限,臣所制的那枚火炮的规格太小,如玩具一般,臣想扩大比例,以同样原理,制一个大的!” “那便放手去制!”萧凛点头,看向身边的兵部尚书攀恒,“你派人全力配合!” “是!”攀恒点头,“温公子明日便来兵部,具体情形,我们再仔细商量!” “还有千城的战船!”萧凛又道,“你们两个若真能制出那般利器,便算秋闱无果,孤也定当破格录取!” 顾千城和温谨安闻言,俱是无比振奋! 两人在各自的家族中从来都是被轻视压制的角色,空有一腔报国志,奈何无门而入,此时得未来君主肯定,心中感激兴奋自不必言说,遂一同起身,躬首齐声道:“臣定不辜负殿下信任!” 苏离见此场景,亦是满心欢喜。 众人听到两人有望制出这般利器,自然也是欢喜雀跃,由着这战船和火炮,很快便又谈到行军打仗之事。 大家都知道南明大渝和东吾国心存不轨,自然也要未雨绸缪,做最好的打算,最好的应对。 苏离不懂排兵布阵之事,便坐在一旁含笑听着,这时,温槿安不知为何,忽然从椅子上摔落下去,众人齐唰唰望过来,这才发现,他椅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是许蔷。 许蔷此时半只屁股都坐到了温槿安的椅子上。 见众人望过来,她咧嘴笑:“你们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温公子,我拉你起来!” 说完朝温槿安伸出手。 温槿安却似被她吓到了,连滚带爬跑到苏惊寒身边,扯着他的衣角,低声求助:“寒兄,救我!” 苏惊寒哭笑不得:“许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再捉弄温兄了?他素来腼腆,可经不起你这般戏弄!” 萧凛闻言瞪眼:“许大胖,你又作什么妖?” “臣女没有!”许蔷拒不承认,“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李如风撇嘴:“你可拉倒吧!我瞧得真真的,就是你挤的他!” “那让他自己说!”许蔷看向温槿安,“温公子,是我把你挤倒的吗?” ------------ 第409章 愈发迷糊了! 温槿安哪敢说是她挤倒的,苦苦脸转移话题:“殿下,臣想着尽快将火炮制计划详细列出,臣……这就先告退了!” 萧凛还未答话,许蔷先摇头拒绝:“温公子,你怎么能提前退席呢?太子殿下谈兴正浓,你岂能扫他的兴?” 温槿安慌慌摆手:“并非如此,我只是想尽早把火炮制出来……” “不差这一会儿!”许蔷摇头,“今日且尽兴畅谈,明日再做也不晚!” 说完,又伸手去拉温槿安,被萧凛喝止。 “好个许大胖!愈来愈没有规矩了!槿安同孤说话,你插什么嘴?生怕别人看不到你这黑头狗脸?” 众人听到这话,再看许蔷那张脸,俱是笑成一团。 苏离扶额,哭笑不得。 她现在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许蔷跟萧凛的关系了。 按说许蔷敢在萧凛面前插科打诨,胡言乱语,说明她跟萧凛的关系真的很不一般! 毕竟,放眼整个大萧,能获此殊荣的,怕是只有她许大小姐一人! 可是,萧凛跟她说话这语气,这太那什么了吧? 什么黑头狗脸? 这话也太难听了! 许蔷性子再豁达,终归还是个姑娘家,便算是面上不发作,只怕心里也很不好受吧? 她正要上前安慰,许蔷那边撇着嘴“哇”地哭开了。 然而她那哭却也不是真哭,一看便知是假嚎,动作表情虽夸张,但眼里干得跟沙漠似的,半滴泪水也未挤出来。 众人看到她这怪模怪样,笑得愈发厉害了。 “你们这些坏人!”许蔷撇嘴,捂着脸跑到临桌。 临桌坐着谢老夫人和苏老夫人等女眷,看许蔷胡闹,也都笑得不行。 “这两个是真正的冤家,到一起就掐!”谢老夫人笑着对苏老夫人道,“瞧瞧,一会儿又该到我这告状了!” 果然,话音未落,许蔷已经滑跪过来,哭倒在她脚底:“姑奶奶,太子殿下他又欺负我,您得给我做主啊!” “嗯嗯,做主做主!”谢老夫人一边应着,一边仍跟苏老夫人说话,“这混不吝的脸,果真难看得紧!回头还得麻烦苏离给她瞧瞧!” “阿离前段时间便已上门瞧过了!”苏老夫人笑回,“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想是还未及开方治疗!” “倒也不急!”谢老夫人轻笑,“让她再丑一阵子,也省得整日里招摇过市,惹事生非!” “姑奶奶,您怎么也这么说我啊?”许蔷嗷嗷叫,“我可是大萧第一美人儿,你这么说我,叫我将来还怎么嫁人?” “你还想嫁人?”萧凛轻哧,“你这样的谁敢娶?娶回家做夫君吗?” 许蔷掠他一眼:“我不怕!反正吧,没人娶,我就赖在你身上!皇姑奶奶给我的懿旨,我还收得好好的呢!咱们两个,可是定过娃娃亲,走过明路的!到时我把那懿旨一拿,你敢不认?” 萧凛正端着茶杯浅啜,听到这话,呛了一下,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苏离。 苏离早知娃娃亲一事,自是见怪不怪,只歪头盯着许蔷瞧,试图从她脸上瞧出一点真心和伤心来。 然而,没有。 她脸上此时满是坏笑,好像嫁给萧凛,是自己“报复”他的最好手段! 至于萧凛方才说她黑头狗脸之类的话,她显然是半点也没放在心上。 苏离看了半晌,心里愈发迷糊了。 她这厢研究着许蔷的表情,却未注意到萧凛也在仔仔细细的研究着她。 可是,无论怎么看,他也未从苏离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之情。 小丫头的脸上,此时是满满的好奇和一丝叫人看不懂的迷茫。 他暗叹一声,收回目光,一时间竟有些意兴阑珊了。 许蔷见他不说话,愈发得意:“怎么?太子殿下怂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好不容易看中个人,你还不帮我追,到头来嫁不出去砸你头上,看你怎么办!” 众人听到这话,又都哄笑起来,纷纷道:“原来许姑娘是看中温公子了!” 缩在苏惊寒身后的温槿安,本就被这位女霸王吓得魂不附体,听到这话,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诸诸诸位……话话可不敢敢敢乱说……”他心中着急,结巴病立时加重了。 “对啊,你们不许乱说!”许蔷大声道,“要是吓跑了我们家阿槿,叫我打了光棍,我就在你们中随便揪一个拜堂成亲!” “你们家阿槿……”苏惊寒抹了把脸上的汗,“温兄怎么就成你们家的了?他……” 话未说完,许蔷嘿嘿怪笑了一声:“看来,寒公子想做我的夫君……” 苏惊寒忙不迭的捂住嘴。 扭头一看,身边的未婚男子,早都把嘴捂得紧紧的,一边忍着笑,一边冲他疯狂挤眼。 眼见得苏惊寒都被制服,温槿安心中愈慌,忙求助似的看向萧凛:“殿殿殿下,臣臣这就回……” 萧凛轻咳一声:“那个什么……王爷,你说,他,能回吗?” 静王摇头:“不能!温公子要是走了,这混丫头真闹起来,你能哄好?” “不能!”萧凛摇头,“那么……” 他转向温槿安,“只能辛苦温卿多陪陪她了!全当是为孤分忧吧!” “殿下?”温槿安惊呆了。 刚刚在他心里还特别高大伟岸的太子殿下的形像,在这一句话中轰然倒塌! 殿下他明知这个女霸王对他心怀不轨,不拦着她也便罢了,怎么还要求自己陪她?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 一念未了,忽觉脖后一紧,却是许蔷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拽起来。 “阿安,我对火炮也颇有研究!咱们俩真正是志同道合天生一对!走,寻个僻静地方,我们俩好生交流交流!” “不不不……”温槿安拼命摇头。 跟这个黑头狗脸的女霸王说话聊天,莫如杀了他! 许蔷脸一红:“怎么?你不愿为殿下分忧?” 温槿安苦苦脸:“我我我……” “我什么我?”许蔷伸臂将她一揽,大笑道:“快跟小爷走吧!” 温槿安拼命挣扎,一边向苏惊寒求助,然而苏惊寒也爱莫能助,他不得已,又看向苏离。 “苏姑娘,救命啊!” 苏离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许蔷出言威胁:“阿离,慎言啊!你要是让我打光棍,我就让你变光棍!” “我?”苏离哭笑不得,“我本来就是光棍!” “是……吗?”许蔷怪笑,“可我刚刚明明看到你和……” 苏离好不容易才把跟萧凛之间那点“尴尬”忘掉,此时见她居然当着众人提起,吓得一哆嗦! ------------ 第410章 殿下,你不担心吗? 她慌忙改口:“那什么……温公子,你们相互探讨一下……也……也挺好的……” “苏姑娘,你你你怎么也……这样?”温槿安欲哭无泪。 “阿离果然贴心!”许蔷得意大笑,长臂一揽,就把温槿安揽在臂弯中。 说起来,她比温槿安还矮了半头。 可温槿安在她面前半躬着腰,一直不敢看她,让她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强抢民女的小霸王。 众人见惯了她胡闹,此时怪叫起哄:“难得许大胖动春心,温公子,你就从了她吧!” “别别别闹……”温槿安苦眉皱眼,连连摆手,却被许蔷劫持着,往那僻静回廊去了。 苏离看着两人的背影,颇有些坐立不安,下意识的看向萧凛。 恰好萧凛也向她看过来,见她眉头紧皱,笑问:“阿离有话要说?” 苏离看着他那笑容可掬的模样,摇摇头。 看萧凛这样子,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担心! 这两人,到底咋回事? 明明前世他们就是一对欢喜冤家啊! 莫非是,这个时候,心中爱意尚未觉醒,还正处在打打闹闹的时候? 算了,反正她也看不明白,随他们去吧! 她只需要治好许蔷的脸就好! 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千万要管好自己! 万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跟萧凛搂搂抱抱了! 毕竟,她再不是前世那个女扮男装的苏离了。 前世萧凛不知道她的身份,两人之间屡有身体接触,她视他为兄长依靠,也很喜欢亲近他。 但今世她可是个女子,还是个和离过的弃妇,更不能跟萧凛太过亲近! 万一让许蔷误会了…… 啊,不对! 之前的误会,她还没来得及跟许蔷解释呢! 要不,现在去说一下? 顺便,帮温槿安解个围,同时,还能把许蔷拉回正轨。 若不然,她若真喜欢上温槿安,跟他有了感情,萧凛将来回过味,岂不是后悔莫及? 苏离认真的想了想,最终站起来,趁着众人喝酒说笑,悄悄往御花园里走。 她耳力敏锐,能听到许蔷和温槿安就是在这个方向说话。 果然,才转了几个弯,就看到许蔷和温槿安。 两人正坐在御花园小亭中的石桌旁说话。 方才看温槿安那惊慌失措的模样,苏离原本还想着,单独相处时,他估计会被吓得晕过去。 但现在看来,明显是她多虑了。 两人相对坐着,头凑头,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手还在石桌上划拉着,瞧着竟是颇是投机的模样。 苏离屏息静气,偷听两人讲话,好似是在讨论火炮制作之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很是热闹。 温槿安是个中高手,苏离是知道的。 但她真没想到,许蔷对此也颇有研究,说起来头头是道,就是其中掺杂太多术语,苏离听不明白。 但温槿安明显听明白了,好似是许蔷触发了他什么灵感,他激动万分,说话也不结巴了,语言流畅,舌灿莲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当然,他说的话,也夹杂太多术语,苏离同样听不懂。 可许蔷明显听懂了,还听得兴致勃勃,两人的头也越凑越近…… 苏离暗自着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按住了她的肩。 “别动!” 竟是萧凛的声音! 苏离拧头看他,小声问:“殿下怎么来了?” “那你怎么来了?”萧凛不答反问。 “我……”苏离掠他一眼,心道,我还不是替你看媳妇? 嘴里却道:“温公子胆子小,我怕许姐姐吓坏他!” “你瞧瞧,人家像吓坏的样子吗?”萧凛朝亭子努努嘴,“分明是乐在其中嘛!人家相谈甚欢,你上去搅什么局?真没眼力劲儿!” “我就是好奇……”苏离咕哝一声,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着,“殿下,你……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萧凛挑眉。 “那许姐姐她……她……你……你们……”苏离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干涉人家的情感之事,语焉不详的说了半天,不知所云。 萧凛被她逗笑了:“怎么?这结巴还会传染吗?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离看着他那张轻松愉悦的,没有半点嫉妒醋意的脸,暗叹一声摇头:“没什么了!就是看这样子,许姐姐难不成真的喜欢上温公子了?” “真的喜欢上,也是美事一桩啊!”萧凛笑回,“你不觉得他们俩挺般配的吗?许大胖早就琢磨着如何制作火炮了,如今遇到槿安这样的奇才,自是为之心折,一见钟情!” “那就……钟情吧!”苏离叹口气。 反正,该提醒,她也提醒了。 萧凛不开窍,她也没办法。 她素来不通男女之情,在这方面跟白痴没什么两样,她搞不懂情人之间的各种弯弯绕,自然也就不适合做月老。 “为何叹气?”萧凛盯着她看,“莫非……” 他往亭中望了一眼,“莫非你也喜欢温槿安吗?” “殿下说什么呢?”苏离哭笑不得,“我怎会喜欢他?” “不喜欢,为何这般关心?”萧凛慢吞吞道,“之前还邀他去苏家,常来常往什么的!” “因为他是奇才啊!”苏离回,“殿下你也回来了,你该知道的呀!他真能制出火炮的!只可惜前世他制得太晚了,若现在就着手制造,殿下与敌国博弈,胜算至少要多上一半!这样的人才,当然要早早笼络了,为殿下所用啊!” 萧凛听到这话,不由心花怒放:“原来阿离亲近他,是为了我!倒是我想歪了!” “殿下这心思,歪得也太很了!”苏离掠他一眼,笑道:“我回来之后,为了对付仇敌,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功夫想这些男女情长?” “但现在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萧凛看着她,目光幽暗而专注,“现在我也回来了,阿离你其实……可以……想一想……” 那个“想”字,他说得温柔缱绻,尾音还带着颤儿,听得苏离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面皮又开始发烫。 萧凛说出那个“想”字时,身形前倾,一张俊颜往苏离面前凑了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 ------------ 第411章  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心? 宫灯昏黄,照亮小丫头好看的眉眼,一向澄澈干净的眼底,此时溢满羞涩慌张,他离得近,听力又好,甚至能听到她的心开始狂跳。 萧凛想起以前在军中时,听那些军汉们说的疯话。 他们说,若一个女子喜欢一个男子,跟他在一起时,便会面红心跳。 小丫头的心跳得快了,脸也在一瞬间红透了。 那种红,让他想起夏日枝头的蜜桃,甜蜜诱人的气息,让他的眸子也暗了几分。 “阿离……”他再接再励,“方才许大胖带温槿安走时,你出言劝她,她说什么来着?” 他自问自答,“哦,她说你若敢拦着她,她就把她刚刚看到的事说出来……阿离,她指的是什么啊?” 苏离本就面红耳赤,听到这话,愈发羞窘,只摆手道:“没什么了!她一向爱胡说八道!殿下莫要当真!” “可她说了那话后,你就果真不敢开口了呢!”萧凛眸光微垂,欣赏着她脸上那抹酡红,从粉腮慢慢的往雪白修长的脖颈蔓延,鼻间那抹蜜桃甜香也似乎愈来愈浓了,“阿离到底有什么秘密,怕被人知道呢?” 苏离本就因这事羞惭万分,此时听他刻意提起,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没有!没有秘密!”她急急摆手,生怕萧凛往自己担心的事上联想,情急之下扯了个理由,“其实吧,是是是……” “是什么?”萧凛施施然问。 “是……”苏离急得直挠头。 然而情急之下,一时竟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正抓耳挠腮之时,萧凛的声音又响起来。 “我仔细想了想,许大胖也就撞见我们俩在一处……对了,当时我们做什么来着?” 苏离本来就心虚,生怕他提起这事,此时听到这话,脸红得几乎快要滴下血来! 萧凛看着那张艳若桃花的脸,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忽然落了下来。 若那些军汉们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小丫头,肯定也是喜欢他的吧? 只是她太害羞了,不敢面对。 无妨,他有的是耐心,慢慢来就是了。 顾千城虽然很好,也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但是,该抢的媳妇,他还是要抢的。 毕竟,这可是他人生大事! “阿离,你怎么不说话?”他故意逗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还有你的心……” 他伸指轻戳她胸口,嗓音愈发低沉暖昧,“阿离,你的心,也跳得好快!” 苏离本就心如撞鹿,被他这一戳,简直要跳出腔子来,脑子也开始打结,一时不知说什么,只结结巴巴的重复着他的话:“快……快吗?” “快!”萧凛用力点头,“你要不要试试我的心?我的心,跟你一样的快!” “不要!”苏离忙不迭的想把手背到后面。 但萧凛的动作远比她快,在她小手未动之前,已牢牢抓住,放到自己胸口上。 他的胸膛宽厚温热,心跳强劲有力又急促,像是谁拿了一只小软锤,轻敲着她的掌心,又麻又痒,那股熟悉的麻痒之意以惊人的速度向四肢百骸蔓延,身子又开始一阵阵发软,直想往萧凛怀里拱…… 这种反应来得猝不及防,苏离完全无法掌控,然而她知道这不对,靠着残存的理智,她奋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她感觉自己已经拼尽全力了,可是,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光没有拉远,反而愈来愈近! 下一刻,她被萧凛扯入怀中,冷冽清苦的气息很快氤氲鼻间。 与这种气息一起而来的,还有萧凛低醇暗哑的声音:“阿离,我……” “喜欢你”三个字,在心里藏了两世,马上就要宣之于口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殿下,是你吗?江斐忽然发疯,杀了……” 李如风的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嗓子里。 他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很显然,来不及了了! 因为苏离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从萧凛的怀里窜出来。 萧凛怀中一空,再次功亏一篑。 他扭头看向李如风。 李如风慌慌摆手:“殿下,属下真不是故意的!属下没想到你们……阿离姑娘太太小了,没看到,只看到你背影,还以为你一个人在!属下要是知道你正跟苏姑娘亲热……” “没没没有亲热!”苏离捂着脸,“没有!你误会了!我们……没有!我们是在商讨明日如何应对皇后和使团……是吧?殿下!” 她扯了扯萧凛的衣角,满面哀恳的看着他。 萧凛垂眸与她对视。 他不明白苏离为什么要否认。 虽然刚刚他那句喜欢未曾出口,但是,聪明如她,定然已经明白他的心意! 可她却再次选择了躲避! 她是……害羞了? 萧凛叹口气,到底还是顺了她的意,含混道:“是在商讨明日对策……你刚刚说什么?江斐杀了谁?” “苏氏!”李如风回,“据看守的内卫说,两人自入狱后便一直争吵不休,期间还曾大打出手,今晚打着打着,他就发起疯来,扯着苏氏的头往栏杆上撞!内卫连忙喝止,谁想短短瞬间,苏氏竟然就没了气息!” 苏离闻言,拔腿就跑! 苏凝之死,苏氏是知情人。 之前苏离曾提审过两人,但这两人同口一词,哪怕受了酷刑,依然矢口否认,绝不承认杀死苏凝一事,还说苏氏就是苏凝。 两个贪生怕死之人,忽然有了这样的气性,这让苏离百思不得其解。 但她还未及细问,云城和京城同时出事,自然也就无暇再跟这两人周旋。 今日回京,苏离还想着再去问一问。 谁知却被萧凛搞得心神不安。 这男女之情,就是误事啊! 搞得她头脑不清,连这桩顶要紧的事都忘记了! …… 地牢。 哪怕有内卫控制着,江斐依然难以控制内心的狂怒,对着地上的苏氏怒声咆哮着:“贱人!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本侯怎会落到今日这般境地?” 苏离和萧凛正好赶到,听到这话,她不由冷笑:“侯爷终于肯承认她不是我母亲了吗?” ------------ 第412章 装疯卖傻! 江斐看到她,本就瞪圆的眼睛,此时瞪得更大了,牙齿亦咬得咯咯直响,他似乎是想要对苏离发火,嘴张了张,话未说出来,看到苏离身后的萧凛,那圆溜溜的眼睛,瞬间回缩,森白的牙齿也随之收起来,像是一头恶狼,遇到了凶狠的猎人,满身的暴戾之气在顷刻间收敛,变成了一只再乖顺不过的狗儿。 “微臣参见殿下!”他理理衣裳,正正衣冠,满面谦卑的跪倒在萧凛面前。 萧凛掠他一眼,并不搭理他,只径直看向地上的苏氏。 苏氏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一头一脸的血,瞧着像是没了气。 苏离伸手诊脉,眸光微闪,但她什么都没说,手指在袖中轻捻,一道只有她能看出的符光闪出,照在苏氏的脸上。 候了片刻,指间传来微弱的脉动。 她轻吁一口气站起来。 萧凛知她心中有数,也松了口气,看向江斐:“侯爷是想毁灭人证?” 江斐慌慌摆手:“殿下误会了!微臣今日才知道,她和江清歌对阿离做的恶!她们母子背着我,居然那般苛待阿离,险些置她于死地……” 他说着看向苏离,那眼底不知何时盈了两汪泪,嘴唇剧烈的哆嗦着,仿佛不知有多心痛似的! “阿离,为父对不起你!”他呜呜哭出声来,“可怜你自幼被抱错,在那穷乡僻壤的贼夫妻手里,不知吃了多少苦!你外祖母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原以为总算有了家,谁承想,刚逃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苏离失笑:“侯爷这比喻,还真是恰当极了!” “本就如此啊!”江斐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这江家于你而言,比那虎穴还要可怕!为父整日里忙于政事,从不过问内宅之事,又想着,你是她的亲生女儿……” 苏离叹口气:“都到这会儿了,侯爷怎么还跟我这儿唱大戏呢?我们大家都很清楚,这个妇人……” 她掠了苏氏一眼,“她不是我的母亲苏凝!” 江斐捶手顿足,装疯卖傻:“她如此虐待你,的确不配做你的亲生母亲!你不肯认她,为父能理解!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却对你痛下狠手,所用手段,简直令人发指!今日为父就是知道了此事,才一时冲动,打伤了她!但我真没想要死,我只是想要她赎罪!谁想这妇人嘴硬得很,竟然口口声声咒骂你!为父一怒之下,便想着干脆将她打杀了,为你除去这隐患!” 说着,又涕泪交加的看向苏离,“阿离,你放心吧,以后,她再也不能欺辱你了!再也不能了!只要你能好好的,为父哪怕背负这杀人罪名又如何呢?为父不怕!你莫慌……” 苏离彻底无语。 她这位父亲装疯卖傻的本领,真真是炉火纯青! 酷刑不能令他屈服,现在好言好语的同他谈,他却这里鸡同鸭讲。 “我真的很好奇……”苏离看着他,“江侯,你自个儿做过的坏事,交待了一箩筐,为什么就这件事不肯承认呢?你是觉得,你不承认,我便会真的以为,眼前这妇人是我的亲生母亲?” “阿离,我知道你不想承认,但她的确就是啊!”江斐哭丧着脸,“你为何非要说她不是呢?罢了,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心情好起来,那随你怎么想吧!” “看来江侯还是不太清醒……”萧凛淡淡道,“无妨,今晚孤心情不错,可以亲自帮你醒醒神!” 说完看向身后的李如风,“听说最近东吾国流行一种刑罚,叫虫刑,虫儿能在人的七窍之中肆意爬动,那叫一个提神醒脑!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李如风微笑点头:“反正用过此刑之人,个个都清醒得要命!” “给江侯试试吧!” “属下这就去准备!” 江斐看着李如风远去的背影,面色惨白,整个人筛糠似的抖起来! “殿下,饶命啊!微臣能说的都说了!未敢有半点隐瞒!您便算再怎么逼问,微臣也没什么好交待的了!” “孤还是想试试!”萧凛声音冷凝,“万一江侯记性不好,把最重要的事忘了呢?” “没有!真没有!”江斐叩头如捣蒜,痛声苦求,“殿下,微臣真不敢对您有任何欺瞒!你看关于萧颢的事,微臣事无巨细,说得一干二净!都到这个时候了,微臣怎么还敢藏着掖着呢?反正说了是个死,不说也活不成!微臣何苦遭罪硬顶?” “就是很奇怪啊!”苏离轻哼,“我也实在是想不通,江侯为什么打死也不说!这妇人是不是我的母亲,我早已确定了!还是我的哥哥们亲自在你的书房外确定的!你和她的对话,他们尽收耳中!他们亲耳听到,你杀死了母亲,用这妇人替代……” “没有的事!”江斐嘶声叫,“定是他们为了讨好你胡说八道!让他们过来眼为父对质!我一定要拆穿他们的谎言!他们敢来吗?你问他们敢来吗?” 萧凛轻哧一声:“把江家兄弟带过来!” 江家四子此时就关在隔壁,不过,相比江斐等人,他们的待遇就好多了,一日三餐不缺,更不曾用过刑,这会儿看起来都是齐齐整整干干净净的。 因为苏离的原因,江清川的腿疾甚至还有狱卒一直送药,在牢中待了一阵子,原本一瘸一拐的腿,居然有了明显好转,虽用力些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基本已可以正常行走。 看到苏离,四兄弟眼睛齐齐一亮! “阿离,你来了!”江清川上前,想说什么,喉中却又一阵哽咽,眼泪也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他心里很清楚,他们之所以如今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是因为苏离还顾念着兄妹之情。 苏离看到他那模样,心里也微微酸涩,但她无意跟他叙什么兄妹情,遂开门见山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江清川断然摇头:“我没有说谎!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晚的情形!江侯,” 他看向江斐,“有我这个见证人,你休想红口白牙的赖了去!” ------------ 第413章 死不承认! “够了!”江斐怒叫,“为父知道你想巴结你七妹妹,便要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为父头上!你是我的儿子,我为你顶罪没有二话!可是,你不能信口胡言,诓你七妹妹啊!你忘了你的腿是谁治好的了?” “你……”江清川没想到他会倒打一耙,惊得说不出话来,盯着他瞧了半晌,冷笑摇头:“父亲这颠倒黑白的功夫,真是入了化境!你以为你死不承认,我便没办法了吗?你别忘了,我可是江家老大!母亲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所以,你才更不应该胡说!”江斐仍是振振有词,“你可以不认她!但不能说她是赝品!更不能欺瞒你妹妹,叫她生出不必要的幻想!再去寻什么母亲!若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不知又会引来多大的灾祸!她认这一回亲,已是伤筋动骨,这样的痛,你还要她经受第二次吗?” 江清川也算能言善辩之人,可此时却被江斐的无耻惊呆了,嘴张了半天,终是摇头:“我懒得跟你徒费口舌!阿离没有见过母亲,亦不知母亲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可是,你我都很清楚她的品性!她幼时那般疼爱我们,把我们兄弟几个捧了心尖上!她善良悲悯,收养阿远,视若已出!她连捡来的孩子,都当宝贝一样宠着!又岂会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女?” “就是!”江清羽等人齐声附和,“会这般虐待我们的人,绝对不是我们的母亲!” “她是因为遭遇乱军,才会性格大变!”江斐仍死不改口,“此事我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了!你们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当年她真的受了很多惊吓……” 他说到一半,外面脚步声响起,却是李如风走了进来,手里拎了只小箱子,箱子外面用一块黑布蒙着,里头兀自沙沙作响,间或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起,好似是啃啮之声。 “打开瞧瞧!”萧凛道。 李如风点头:“殿下退后!这虫子,太过凶猛!” 萧凛闻言,忙把苏离拉到身后。 李如风打开黑布,里面藏匿的物事映入眼帘,却是一只特制的琉璃罐,罐中一团白胖胖的肉虫,此时正裹在一处翻滚着,啃啮着罐中的一样红色物事。 待看清那红色物事是什么,江斐的脸倏地变得惨白! 那竟是一根人指! 人指已被虫子啃出一个又一个小洞,好像莲蓬。 指上戴着一只祖母绿的玉扳指,一看便知不是俗物。 这物事,江斐在张宗虞的手上见到过。 所以…… “看来江侯认出来了!”李如风笑嘻嘻,“你没猜错,这正是张相的手指!他的手指可有肉了,才吃了三四根,虫子就吃得圆滚滚的!不过你放心,这些虫子可能吃了!不会因为吃了张相的肉,就吃不下你的!就是一整个你,它们也能吃完的!” 说着,忽地抱起琉璃罐,凑到江斐眼底。 江斐吓得连声惨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江家四兄弟也是头回看到这样可怕的物事,齐唰唰的往后退。 “真吓人……”萧凛好像也被吓到了,拉着苏离又往后退了一步,“东吾国人,果然是什么恐怖的物事都能弄出来!这些虫子若是真落在人身上,那得啃出多少个小洞?阿离,你怕不怕?” 苏离看他装模作样,忍笑配合点头:“怕得紧!只是这些小洞,人却未必会死,想要被虫子咬死,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啃完江侯这般高大的身躯,不知得多少时间?” “江斐身形高大,体形健硕……”萧凛的目光在江斐身上掠了掠,回:“总得十天半个月吧?” “哎呀呀!”苏离抱紧双臂,“被这虫啃上半个月,得有多疼啊!江侯,若不然,你还是招了吧!不然多遭罪啊!” 江斐此时已是吓得面无人色,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还是那么的气人:“我说的就是实话!她就是你的母亲……” “聒躁!”萧凛袍袖一拂,“江侯的嘴可真硬!如风,让这些虫子,先吃他的嘴吧!这不说实话的嘴,要来也无用!啃了算了!” “好!”李如风点头,一把扯过江斐,又命身边两内卫按住他的胳膊,反剪在后,将他的头按在了地上,当着他的面,打开瓶盖,拿镊子小心夹出一只肉虫,凑到江斐嘴边。 江斐拼命挣扎:“不!不要!殿下饶命啊!” 见萧凛不理他,又苦求苏离:“阿离,你救救我啊!看在我们父女一场的份上!我可是你的生身父亲啊!” 苏离面无表情,心中更是一丝波动也没有。 前世她惨死,主谋虽然是江清歌和苏氏,但是,江斐一点也不无辜。 江清歌那些悚人听闻的行为,是他在纵容,江清歌说她的血制成的药丸可令百病全消,他就立时同意她喝血抽髓剔骨,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是他的骨血! 他们将她残害至此,便连魂魄也不肯放过! 这一切的一切,江斐从始至终都知道! 他对她但凡有一丁点悲悯之心,不,他但凡有一丁点人性,她都不会落到那般境地! 然而他没有,他甚至因为服用了她的血所制的药丸有奇效,便屡次催促江清歌治药! 前世那点稀薄的孺慕之思,早已在地狱般的折磨中消磨殆尽。 她如今对这位父亲,只有无尽的仇恨和厌恶! 莫说是江斐,便算是面前的这四位哥哥,她也仍是耿耿于怀。 不与他们计较,只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也是念在他们同为被虐者的可怜身世上,不再去计较罢了! 江斐见苏离不理她,吓破了肝胆,也昏了头脑,转而又去求自己的儿子们。 江家四子此时俱是冷汗涔涔,江清景胆子最小,吓得眼前一黑,直接晕厥过去。 江清川倒还能勉强稳住心神,红着眼睛瞪着江斐:“父亲若想让人饶了你,便告诉我们真相!母亲到底是死是活!她若死了,死在何处,尸骨可还在,我们也好去殓骨收魂,以尽孝心!若是她活着……” ------------ 第414章 石破天惊! 他说到这儿哭出声来,“你说啊,母亲到底还在不在人世?求求你,告诉我们吧!母亲她这一辈子,为了你,付出所有,她把心都捧出来给你了!现在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说一句实话能怎么样?求求你了!你就不能做一回人吗?” “求求你了!”江清羽也是悲从中来,“这么多年,我们在这个女人手里受尽了折磨,现在我们只想知道我们真正母亲的下落!你杀了她,你告诉我们她死在哪里也行!我们真的很想她!真的很想!娘亲,娘亲啊!” 他忆起幼时母亲的百般宠爱,想到她死时的绝望无助,她死前定然心心念她的孩子们,想到孩子们将要落入魔掌,她心中又是何种愤懑悲伤? 江清羽这么想着,心里瞬间就像破了个大洞,哭得不能自已。 江清景和江清浩亦是痛哭流涕,四兄弟齐唰唰跪倒在江斐面前,他们不再奢求母亲活着,只想为她收骨殓魂,然而这样卑微的愿望,江斐都不愿意满足。 哪怕那可怕恶虫就在他嘴边蠕动,他吓得屁滚尿流,却依然死不改口,一径道:“她就是你们的母亲!她就是!就是!就是!是你们听错了!是你们在撒谎!是你们想要骗苏离,是你们……” 江清川听到这话,霍地站起来! “那天书房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瞪着江斐,眸上泪痕已干,只余滔天怒火,“你想红口白牙的赖了去,我决不允许!既你无情,也莫怪我这儿子无义!” 说完,忽地伸出手,夺过李如风手上的镊子,毫不犹豫的按在了江斐胳膊上! 那虫子闻到血肉之味,兴奋异常,扭动着丑陋的身躯,拼命往那伤口里钻,很快便没入其中,咯吱咯吱的啃啮之声响起,随之而起的,还有江斐惨绝人寰的嘶叫! 虫行不过半刻钟,江斐已然撑不住,哀声求饶:“我说!我全都说!铁鹰军是我害的!是我和安平侯联手,换了他们的军械和军粮!那通敌卖国的书信,也是我找高手伪造!苏皓也是我收买军中之人杀的!” “不过,这不能怪我!我便是不动手,他们也活不了!太后早就瞄上他们了!当年苏皓拒绝了太后,娶宁氏女为妻,太后早就怀恨在心了!她早就想除掉苏家了!所以才派安平侯与我联手!我们不过是马前卒!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苏家被抄家下狱,也是她命令皇帝做的!她就是要折磨宁氏,折磨苏家,以报当年被拒之仇!” 苏离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通实话。 说起来,这事倒也算是在她和苏家人的预料之中。 别的不说,就单凭江家对李家的无情,就知道他绝不可能清白无辜! 但是,苏离只想过他会落井下石,却不曾料到,苏家出事,竟然是面前这人一手策划! 甚至连外祖父都死在这人手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离瞪着他,要不是嫌他脏,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一口,“你能从一个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一品军侯,全靠外祖父他们帮助提携,你为何要恩将仇报?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江斐怪笑,“好处可多着呢!我这一品军侯之位,就是靠出卖苏家,从太后那里换的!苏家那帮子蠢物,他们提携我什么了?明明可以助我一步登天,偏偏拿腔作调,要我靠军功往上升,才不会惹人闲话!老子要是能靠军功升上去,还娶他女儿做甚?” “你……”苏离简直不敢相信有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你是觉得自己靠阴谋诡计上位,很骄傲吗?” “当然!”江斐昂起头,满面傲然,只可惜,那高姿态超不过一息,便已转为痛苦哀嚎,他一边嚎着,一连破口大骂:“老子娶苏凝,就是为了能走捷径!不然,老子为什么要娶一个不洁之女?别人不要的烂货,缠上老子,要老子接着,苏家不该补偿老子吗?” “你说什么?”苏离听他诋毁母亲,气得浑身发颤,“母亲绝不是那种人!” “她不是吗?”江斐咕咕怪笑,笑意未到唇角,又扯着嘴角惨嚎,他嚎着笑着,神情扭曲,表情癫狂,“她对你做的那些事,还不能证明她是什么货色吗?她就是这样的贱货!这贱货祸害了我的一生!” “你身边那个女人,不是我的母亲!不是!”江清川听到他这番话,眸中红得要滴血,扯过他的头,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一边咬牙怒吼,“她不是!不是!” “她是!她就是!”江斐痛得额角青筋凸绽,汗水混着血水一并往下流,而那只虫子,此时已将他腕部皮肉啃齿殆尽,隐约有森森白骨露出来。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是一径嘶嚎着:“我知道你们不肯接受!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他说到最后,浑身抽搐,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众人呆呆看着他,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那只虫子,还在江斐身上拼命的啃啮着,让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苏离站在那里,脑中大雾弥漫,完全找不到方向。 她盯着江斐看了片刻,喃喃道:“都这样了,他为何还是不肯承认?难不成……” “阿离!”江清川颤声道,“我向你发誓,书房之事,我没有撒谎!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我亲耳所听!是从他和那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绝不会有假!我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为了讨好你,就把黑锅往他头上扣!我……” 他说到最后,忽又觉得无力沮丧。 跟江斐在酷刑之下的“真言”相比,他此时的辩驳,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他凭什么要苏离相信他呢? 江清川愣了片刻,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将手指伸入那装着虫子的琉璃罐中! “你做什么?”李如风守在罐前,小心防备着那些恐怖虫,见他又有出人意料之举,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 第415章 他到底在怕什么? 苏离本就一直盯着他看,见他忽出此举,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牢牢的攥住了他! 而此时,江清川滴血的指尖,离瓶中虫子,只有半甲之距! 蠕动的虫子,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团成团涌过来,叠在最高处的虫子,已经张开了那锯齿状的嘴,偏偏江清川还不知死活,拼力把手指往下压。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用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股力量大得让苏离几乎拿捏不住! 幸好萧凛就在一旁,袍袖一扬,江清川立时后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苏离怒叱:“江清川,你疯了吗?” “我只是想证明我没说谎!”江清川红着眼眶,“说谎的人是他!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他看着江斐,眼里恨意流淌。 在这之前,他虽然知晓了真相,但对江斐,却也无法生出恨意来! 毕竟,在他们和苏氏之间,他选择了他们,暴揍了苏氏,也算为他们出了口气。 苏氏的恶行,他并不知晓。 虽然他和苏氏害了母亲,但是,一个活在记忆里的母亲,跟一个相处十数年的父亲,到底还是后者的份量更重一些! 方才看他受苦,他心里也一直紧揪着,深深后悔自己的冲动之举! 可这一刻,看到他这般模样,他几乎要恨毒了他! 做下那等恶事,还死不承认,母亲死得那么惨,他却连他们尽最后一点孝心的机会都不给! 这个人,简直就是禽兽! 江清川这会儿恨不得扑上去,将他生撕了! 苏离看出他眼底疯狂,叹口气,伸手把他拉起来。 “他就是一个疯子,你跟他较什么劲?你不要乱想,在你和他之间,我肯定是选择相信你的!像他这种老狐狸,任他怎么狡辩,我都不会信他!”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招?都到这个地步了!”江清川钻在牛角尖里爬不出来,拼命的薅扯自已的头发。 “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母亲必定是他和苏氏害死……”苏离道,“他连戕害苏家的事,都招认了,却独独不肯认下这一桩小事,那结论只有一个……” 她顿了顿,萧凛将她未说的话说出来,“承认他杀死苏凝之事,对他来说,比被恶虫啮咬还要可怕!” 苏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有什么事,能被这毒虫还可怕?”李如风愕然,“莫说是江斐这种靠溜须拍马爬上来的假军侯,便算是军中好汉,都受不得这般折磨,毒虫入体之后,宁愿撞得脑浆崩裂,也不肯生受!江斐这怂货,连戕害铁鹰军之事都招了,苏凝不过是苏家女儿,又不是什么大力神仙,他到底在怕什么?” “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苏离看向江斐。 江斐此时已被毒虫再次咬醒,在那里扭曲抽搐着,身下一片狼藉,很快,便有恶臭传来…… “殿下,这一只毒虫入体,可能咬死他?”苏离问。 “咬是咬不死的,但是,能吓死!”萧凛道,“据我所知,但凡受过此虫啃啮之人,要么死了,要么疯了!” “痛是其次,主要是心中崩溃!”李如风补充道,“反正只要祭出此虫,很少有人能活过一日!” “那还是将此虫驱出吧!”苏离叹口气,“他和苏氏,是唯二知道当年真相之人,万一母亲侥幸活着……” 虽然这种侥幸存活的可能性极小,但是,万一呢? 苏离生来即与母亲分离,她并不记得她的模样。 可是,听到江清川他们的回忆,她心中孺慕之思愈来愈浓,浓到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想寻到她。 如江清川所言,哪怕只是去殓骨收魂也行! 她这份心情,萧凛自然明了,遂点头应允,让李如风用药将毒虫引出。 经过这一番折腾,江斐基本已没了人形,虽不至于疯癫,但那精神明显崩溃了,两眼发直神智不清。 但即便如此,他口中仍一径念叨着:“我没杀她!没杀!就是没杀!” 众皆无语。 苏离摇摇头,看向地上的苏氏。 苏氏受伤不轻,但有苏离的丹药保命,她这个时候也该醒过来了。 可她没醒,眼睛紧闭,连躺着的姿势都未曾有一丝改变,只除了一点,腹部的衣衫上,湿了一大片。 很明显,她跟江斐一样吓尿了。 昏死的人,无知无觉,是不会害怕的。 所以…… 苏离轻哧了一声,转向萧凛:“殿下,这里好生恶臭,我们还是出去吧!” 萧凛点头。 众人一起出了死牢。 江家四子倒是自觉,也不用狱卒催促,自己主动往牢房走。 苏离看着四人消瘦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怔忡。 萧凛垂眸低问:“心软了?” “没有!”苏离摇头,“就只是忽然发现,他们跟我长的挺像的!外祖母说我跟母亲生得一模一样,他们应该也都像母亲吧?” 萧凛点头:“的确是很像!我幼时见过你母亲,眉眼清丽中带着英气,最是好看不过!” 说到这儿,忽又笑:“其实阿离你比她更好看!她是将门虎女,身形高挑,不像阿离这般娇小玲珑,瞧着就让人心生爱怜!” 这忽如其来的夸奖,或者说,告白,让苏离有些不知所措,一时哑然。 好在萧凛极体贴的转移话题:“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你可想我放了他们?” “我……我不知道……”苏离茫然摇头,愣怔片刻,又问:“殿下知他们之前如何待我的,若你是我,可能放下?” 萧凛歪头认真想了想,叹口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之前那般狠辣,现在是该当仇人看待的!可偏偏他们也是受害者,又及时忏悔,又跟你是一母同胞……唉!着实是难以决断!” “那便不决断了!”苏离摆摆手,“继续关着吧!免得他们惹祸!” 萧凛挑眉:“你不是怕他们惹祸,是怕他们自暴自弃寻死吧?尤其是江清川,我看他恨不得拿命来向你证明,他是真心悔过了!” ------------ 第416章 那是魇虫! 苏离轻咳一声,坚决摇头:“没有!我才没有那么善良!我就是想继续惩罚他们!” “这样吗?”萧凛笑望着他,“若不然,挨个儿赏只虫?” 苏离吓了一跳,慌慌摇头:“殿下莫要开玩笑!” “知道我开玩笑,还这么紧张?”萧凛伸指轻戳她额头,“你呀,就是心软了!” 苏离也叹:“是啊,心软了!看着他们,想到母亲,就想原谅他们!可是,想到以前的事,却又不自觉想,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们对我,就不心软呢?怎么就能痛下狠手呢?我那么听话乖顺,他们要我的血,我都给了,他们却还想要我的命……” 她摇摇头,“想不明白!” “当然想不明白!”萧凛淡笑,“我们是人,他们是禽兽!人有悲悯之心,怜惜弱小,可禽兽却不会!所以,你也不必纠结!徒增烦恼!” “说的也是!”苏离点头,“不过,我还是有点想知道,禽兽之间会如何对话……” 她伸手扯了扯萧凛的衣角,朝死牢的方向呶了呶嘴。 萧凛会意,朝她点点头,两人屏息静气,蹑手蹑脚返回去,在靠近死牢的拐角处停下来。 此时的江斐和苏氏都像死了一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值守的内卫时不时凑过去瞧两人一眼。 萧凛见状,忙命人将两人叫走。 之前为了让江斐招供,特意把他关到地牢,隔壁监牢都没有人,两名内卫一走,这里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离贴在墙根往牢内望,过不多时,果然见江斐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起身细察自己的手腕,看了半晌,伸手在虫子啮咬过的地方抠挖着,碎肉血沫淋漓而下,瞧着十分瘆人。 “你……你在做什么?”地上装死的苏氏,此时也抖抖索索爬起来,呆呆的看着他。 “你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江斐倏地一怔,脸上旋即堆满失望惊恐。 苏离看得一头雾水。 便算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为什么江斐会露出这样奇怪的神情? 萧凛那边也是看得稀奇古怪,完全搞不清江斐的想法。 两人对视了一下,继续往下瞧。 苏氏显然也被江斐问愣了,盯着他愣怔了片刻,表情茫然,显然还未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的瑟缩着,蜷成了一团。 她这种反应,在苏离和萧凛看来,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他之前发疯,差点把苏氏撞死,苏氏怕他,完全在情理之中。 可江斐却明显不这么想。 他盯着苏氏,本就粗重的呼吸,此时简直就像风箱一样呼啦啦的响,连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一双满布血丝的牛眼,几乎要凸出眼眶! 下一刻,他忽地爬起来,向苏氏扑过去! 苏氏吓得失声惨叫,对着他又踢又踹。 江斐气力不支,还未及抓到她,便被她踹中了伤臂,痛得缩成一团,口中兀自哀嚎:“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这贱人,我都那样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这样,叫我怎么办?我要被你害死了!” “我该知道什么?”苏氏哭叫着,“你告诉我!我回答你便是了!” “我告诉你有什么用?”江斐捶胸顿足,“你得自己清醒才行!你若不清醒,你定然熬不过那虫的啮咬,你一定会把苏凝的事说出来!你说了,我就死定了!我们就全都死定了!不行,不能这样!你去死吧!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干脆去死吧!” 他摇摇晃晃爬起来,一个俯身前扑,再次扼住了苏氏的脖颈! 苏氏拼命挣扎,然而她到底是个女子,很快便没了力气,脸很快便涨成了可怕的猪肝色。 苏离正要上前阻拦,却听苏氏尖声嘶叫:“我知道了!是魇虫!那是魇虫!” 这两个字,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原本咬牙切齿的江斐,瞬间就放松下来,像一条死蛇般瘫软在地上。 他的手一松开,苏氏便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冲得胸口一阵窒疼,可这疼,却让她万分的欢喜庆幸。 “还好我知道了……”她忽然掩面悲嚎,“幸好我知道了!不然,我们真的都死定了!” “上天护佑!”江斐双手合十,满面虔诚的跪在地上,朝某个方向重重的磕在地上。 “上天护佑!”苏氏亦学着他的模样磕头行礼,竟似有劫后余生之感。 苏离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她喃喃道。 萧凛不答,只盯着两人瞧,片刻,皱眉:“他们行的这礼,不是大萧礼节!” “不是大萧?”苏离一怔,“难不成,这两人其实是敌国奸细?专门过来祸害大萧的?” 萧凛仍是摇头:“周围列国,亦没有这样的行礼之法!但是,为什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眼熟归眼熟,但他在脑中搜寻好一阵,仍未寻到这套礼节的出处,只得又继续往下听。 然而这两人显然都到了精疲力尽之时,都躺在那里不动,也未再言语。 等了许久,方听苏氏的声音响起来:“你别睡了,快起来把你胳膊上的魇虫虫卵清除掉吧!若等这虫卵成虫,便有大罗神仙也难救!” “我知道……”江斐躺在那里,“但我现在真没力气了!若不然,你帮我吧!” 苏氏往后缩了缩:“还是你自己来吧!” “怕沾到虫卵?”江斐勾起头瞧了她一眼,骂了声:“你果然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死德性!” “彼此彼此!”苏氏轻哼,“你对我何尝不是如此呢?你都这个死德性,还奢望我供着你不成?我又不是苏凝那个蠢物,我才没有那么……” 苏离听到这句,心里倏地一疼! 这是她第一次从苏氏口中听到确证的话。 这个女人,果然是个赝品! 江斐听到这话,吓得一哆嗦,倏地爬起来,捂住了苏氏的嘴,又小心翼翼的往四周看了看。 “怕什么?”苏氏轻哧,“他们都走掉了!” “那你也不能信口雌黄!”江斐压低声音,“万一被他们听到了,就完蛋了!” ------------ 第417章 戳到了痛处! “便算他们没听到,你以为,他们会信你的话吗?”苏氏冷笑,“你那个好大儿,早就把你这事捅出去了!若不然,苏离那贱人也不会一再逼问你我!” “那不一样!”江斐固执道,“你知道的,只要我不认,这事,就不会被记录下来,也就等于没有发生!我们便算受再多的苦,将来也是高枕无忧!” “这倒也是……”苏氏咕哝了一声,“但是,我们应该没机会活着出去了吧?” “谁知道呢?”江斐咧嘴笑,“但我猜他们一定舍不得杀了我们!毕竟,苏凝的事,这世上,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他们明日定然会再审问我……”苏氏又往角落里缩了缩,“那魇虫……” “怎么?你怕了?”江斐倏地睁开眼,不待苏氏答话,便又恶狠狠道:“你怕也没用!你若敢跟他们说一个字,我发誓,我会让你遭受比魇虫更可怕的刑罚!我说到做到!你知道我有什么手段的!” 苏氏打了个寒颤,拼命摇头:“放心,我不会招的!反正招不招都是死,我恨死那贱人了!我岂能如他们的意?让就他们母不知女,女不知母,永远活在痛苦遗憾之中!” “如此才好!”江斐满意点头。 “方才我听他们说,这魇虫来自东吾……”苏氏哑声问,“你说,制出魇虫的人会是……她吗?” “不知道!”江斐摇头,“是她也罢,不是她也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她又不会来救我们!她比淑妃和江清歌还要丧心病狂呢!” “她虽不会救我们,却是萧凛的死敌!”苏氏道,“若她能灭了萧凛,我们自然就可逃过此劫!如此,也算为歌儿复仇了!” “你还想着为她复仇?”江斐轻哧,“你忘了我们是因为谁,才落到这一步的吗?是她!这小贱妇,一天到晚的,就爱勾三搭四!勾搭不上便发疯!她自发她的疯,偏又把我们扯进来……” 他说到最后,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以后在我面前,再不要提这个小贱妇了!” “你……”苏氏瞪着他,尖声叫:“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能这么骂她?世间有你这样的父亲吗?” 江斐轻哧:“我说错了吗?她不贱吗?一个女孩子家,一天到晚不琢磨别的,就琢磨着怎么勾搭男人!勾搭一个两个还不满足,还要所有男人都围着她转!她这若不叫贱,什么叫贱?当然了,你自然是不觉得的……” 他掠了苏氏一眼,阴阳怪气道:“因为你跟她一个死德性!非得叫男人都拜倒在你们的石榴裙下,为你们痴,为你们狂,才显得你们本事大!这般行径,跟那窑姐儿又有什么两样?” 苏氏被他骂得面红耳赤,回怼道:“我若是那窑姐儿,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也不过是个低贱的兔儿爷,靠卖*股才跟那荒淫皇帝换来这一品军侯之位!怎么?你还觉得挺骄傲的?” 听到这句,拐角处苏离和萧凛,同时张大了嘴巴! “有……这种事?”她扭头看向萧凛。 萧凛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 很显然,他也不知道这君臣之间的密辛。 愣怔片刻后,答非所问:“单论容貌的话,江斐的确算是个美人……” 苏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向江斐。 牢狱之中的江斐,可委实算不得什么美人了。 那张脸浮肿油腻,身上更是血腥污臭,令人作呕,此时脸上的表情更是扭曲到可怕! “贱人,你胡说什么?”他面如猪肝,几乎是从地上弹跳而起,重重的向苏氏扑去! 苏氏早有防备,敏捷的闪到一边,顺势又给了他一脚! 江斐本就被折腾得快要散了架,被她这一踹,胸口剧痛,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苏氏知他无力反抗,气焰愈发嚣张,骂骂咧咧道:“你也知道被人戳到痛处很难受啊!既然这样,就不要动不动就来揭我的伤疤!大家都是屎,谁也别嫌谁臭!你以为我喜欢你吗?呸!老娘是不甘心,想要报复那贱货,才去勾搭你的!你若没娶那贱货,老娘瞧都不会瞧你一眼!” “你才是贱货!贱货!”江斐无法再像以前那般发泄,气得破口大骂,堂堂一品军侯,一旦开起骂腔,竟然比那乡野泼妇还不如,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苏氏毫不示弱,叉着腰与他对骂,她显然也很擅长骂街,跟江斐的水平不相上下,两人棋逢对手,你来我往,骂得难解难分,污言秽语满天飞。 苏离和萧凛对望一眼,俱是哭笑不得! “真是人不可貌相……”萧凛扶额,“我一直当他是个奸臣,却没想到,他私底下竟然是个泼妇!真真白瞎了那幅好皮囊!” “我现在只好奇一件事……”苏离喃喃道,“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看上这种男人的?除了那张脸还能勉强一看,他到底靠什么吸引了母亲,让她如此的不管不顾,非要下嫁给他?” “其实我也很好奇……”萧凛苦笑,“就像我那位母后,她到底又是因为什么,要对萧颢那样的男人死心塌地?甚至,为了他,不惜戕害亲子,残害母族!在我印象中,萧颢待她,并没有多好!” 苏离苦笑:“殿下这是要跟我比惨吗?” 萧凛失笑:“那倒不是,只是有感而发!不过,你有没有觉得,我比你更惨一点?虽然同样遇到了糊涂的母亲,但你母亲虽然犯糊涂嫁给了江斐,却也不像我母后那般丧心病狂!虽然她的子女家人被她所嫁的男人祸害,但到底不是她主观所为!但我那位母后……” 他叹口气,“罢了,不说了!” “等明日见到她,殿下不妨问问她……”苏离轻叹,“问她到底为何要如此糊涂,要与敌国勾结,来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萧凛摇头:“我懒得问!这么多年,但凡我和萧颢有冲突,她永远都会站在他那一边,逮着我一通乱骂!反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去追问什么了!” 他说到这儿,忽又冷笑:“我既已弑父,便也不介意再杀母!他们不当我是儿子,我又何必去顾及什么骨肉亲情?自是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低沉冷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让本就阴冷的地牢,寒如冰窖。 群芳苑,某间客房。 “啊!”女子的尖叫声在黑暗中骤然响起,床塌之上的人忽地翻身而起,赤着脚披头散发跑出去,“救命!救啊!” ------------ 第418章 皇后发疯了? 这样大的动静,很快引得满苑骚动,各国的内卫最先反应过来,全都警觉的围护在自家主子身边,生恐之前的刺杀事件再次发生。 孟一平则带人出去察看,就见昏暗灯影里,一个身着寝衣的女子正赤足狂奔,她身后紧紧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居然是冷翼。 见到他,冷翼忙叫:“孟大人快帮忙拦住皇后!” “皇后?”孟一平一怔,挑灯看向那个尖叫狂奔的女人,借着摇晃的灯火,果然看到那乱发下的脸。 还真是皇后! 当然,此时皇后的脸,并不是她原来的那一张,换成了南明使团中一名婢女的模样。 “她怎么了?”孟一平吓了一跳。 “你先别问!”冷翼急急道,“先把人追回来再说!万一她出了事,咱们就全都完蛋了!” 孟一平当然深谙这一点,当下也不再多问,带人急急追上去,很快,就把皇后围在了园中的池塘边。 皇后被围,愈发惊惶,她赤着脚在包围圈中左冲右突,试图想要逃出去,奈何她一人势单力微,很快便被孟一平带人按倒在地上。 皇后拼命挣扎,尖叫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走开!走开啊!谁来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她手足乱舞,浑身急颤,面上是极度的惊悸恐惧,牙齿咯咯有声,眼珠几乎快要凸出来,显然是极惧到极点! 孟一平忙出言安抚:“娘娘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们是来保护你的!” 冷翼这时候赶到,亦好言相慰:“有我们护着你,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夜风寒凉,你莫要着凉了,快回房去吧!” 他抓住皇后的胳膊,想要把她架起来,可手刚落到她身后,皇后便惨声大叫:“不要!不要啊!我错了!我知错了!我听话,不要再打我了!求你了,不要再打我了!” 她双腿瘫软在地,对着冷翼纳头便拜,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池塘边的石径坚硬,她很快便磕得鲜血淋漓,却似不知痛一般,鸡啄米一样叩个不停! “你这是做什么?”冷翼吓了一跳。 孟一平也看得心惊肉跳,压低声音道:“她这……莫非是疯病还没好吧?” 冷翼也慌得不行:“可白日里明明好好的……” 他这边大幕已经拉开,明日就要粉墨登场,皇后可是要唱主角的台柱子! 若她这时候疯了,明儿的戏还怎么唱? “怎么办?”他看向孟一平。 孟一平往四周看了看。 此时各国打探消息的内卫都已陆续往这个方向而来。 这些人倒是无所谓,要命的是群芳苑的下人。 这些人表面上是群芳苑的下人,但实则萧凛身边的内卫。 虽然他们和皇后一样,都顶着别人的脸,但这些人嗅觉灵敏,只要看到皇后,很快便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快!快把她嘴捂上带回去!”孟一平急急道。 冷翼点头,一把捂住皇后的嘴,孟一平则命身边人抬起皇后,就要离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一群人冷冷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半夜的,吵吵什么?” 孟一平抬头,认出带头的人是萧凛身边的得力内卫墨言,额间冷汗涔涔,面上却佯装镇定,粗声粗气回:“还不是你们防卫不周,导致刺客杀人,血流满地,把我们随行的婢子吓得生了梦魇,直嚷嚷着有人要杀她!” “这样啊!”墨言呵呵笑,“那真是对不住了!为表歉意,我这就带她去瞧大夫!” 说完,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就要把皇后带走。 冷翼吓了一跳,忙上前相拦:“不过一个婢女而已,岂敢劳您大驾?再者,我们随行也有大夫,医术颇佳,我们自回去医治便好!” “对!”孟一平附和道,“大半夜的,惊扰你们已是抱歉了!” 墨言察颜观色,直觉这两人不对劲。 若两人怀中这女子真是普通婢女,大半夜的闹腾,他们只怕早就动手教训了,哪会像现在这样,生恐弄坏了。 他想起萧凛交待过的话,心中疑心愈重,当即上前,一把抓住那婢女胳膊,笑道:“诸位远道而来,是极尊贵的客人,先前因刺杀一事,我们被太子殿下怒斥,此时岂敢再不小心伺候着?莫说是一个婢女,便算是你们带来的狗儿,我们也得照顾好!” 说完,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动手抢人。 冷翼和孟一平大惊,忙让身边人上前阻拦,两方人马立时有剑驽拔张之势! 就在这时,又一群人急急赶到。 却是五国使者一齐赶了过来。 当然,厉空和厉沁两人却还是顶着别人的脸出现,藏在东吾国的队伍中。 冷翼和孟一平是扮成了南明的内卫,此时看到明朗和明姝,忙齐声叫:“世子!郡主!你们来得正好!园中下人非要带走我们的婢女!” 明朗扫了一眼“婢女”,心中一惊,面色微沉,看向墨言:“怎么?贵国要强抢我们南明婢女吗?” “明世子误会了!”墨言摇头,“我是瞧着这婢女不太对劲,好心带她去就医!” “谢了!”明朗淡淡道,“我们自有随行大夫,南明与大萧人各方面习惯都不同,我们的人,自然还是得我们来治才最好!” “这样啊!”墨言笑笑松开手,退后一步,“明世子请便!” 明朗“嗯”了声,示意孟一平和冷翼把皇后带走。 隆王和东婉明姝等人看到这种情形,也松了口气。 东婉打了个哈欠:“快带回去好生瞧瞧!大晚上的鬼哭狼嚎,吓死个人!” “这就带走!”孟一平讪笑,“打扰各位贵人休息了,实在抱歉!我塞了她的嘴,叫她再也叫不出来!” 当下便松开手,取出帕子往皇后嘴里塞。 皇后逮到这个机会,张嘴在他手上用力一咬,随即又尖声嘶叫:“小墨,救我!救我!” 墨言听到这话,倏地一怔! 他跟萧凛李如风他们都是差不多年纪,打小儿就玩在一处,会叫他“小墨”的人,只有这些兄弟家中的长辈,其他平辈的,或者关系不甚亲密之人,断不会这么叫他! 这个婢女居然这么叫他! 可见她是识得他的! 莫非,这个人是…… ------------ 第419章 这心虚的模样…… 皇后? 若这个人是皇后,那么…… 墨言的目光很快就落到冷翼和孟一平身上,眸光愈发冷厉。 冷翼和孟一平被他这么一看,身上汗出如浆,忙不迭的把手中的帕子往皇后嘴里塞。 皇后的嘴立时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只一双眼睛哀哀的看向墨言,身子拼命挣扎着。 墨言见状,正要上前,却被明朗和明姝挡住。 “夜深了,不劳你费心!回去休息吧!” 墨言的目光落在两人脸上,唇角微勾,带出一抹冷嘲:“南明的婢女,居然识得我,明世子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明朗面无表情道,“白日里你负责处理刺客事宜,她自是拿你当救世主!这会儿向你求救,完全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墨言呵呵笑,“南明的婢女发了梦魇,不向本国人求助,却对着一面之缘的外人喊救命!明世子居然觉得是情理之中?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不觉得!”明朗摇头,“本世子反倒觉得你有点多事了!自已国家的事都乱糟糟的,倒对别国的人指手划脚!这才真真好笑!” “我的想法跟明世子不一样!”墨言满面鄙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事儿,不分国界!毕竟,这是在大萧国土之上!便算你们是贵客,也别想胡作非为!” “谁胡作非为了?”明姝上前,“你有证据吗?单凭这一个疯婢的疯言疯语,就说这般诛心之语,这就是你们大萧的待客之道吗?” “就是啊!”东婉上前,“人家的婢女自已还管不得了?你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木娅抱臂轻哼,“婢女也是人,你们自已的婢女遇到危险反向外人求助,可知她对你们有多畏惧!虽我们是异国人,但既到了大萧的国土上,便也该遵守人家的律法!” “我记得大萧和北苍律法一样,都不许随意虐待下人的!”苍兰轻哼,“大半夜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让她一个小姑娘赤身露体的逃出来?” “你怎知她不是犯了罪受罚逃跑的?”明姝轻哼,“大萧律法总没有规定,犯错的下人,也不许惩罚吧?” “就是!”东婉附和,“你们看,这婢女身上,可有半点伤痕?一点伤痕也没有,又怎能说是虐待呢?” 苍兰斜她一眼,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忽地拧眉:“好奇怪哦!她这脸瞧着明明是小姑娘,怎么这皮肤却……” 墨言听到这话,也倏地望过去。 果然,相比面部的稚嫩,那身上的皮肤,却明显不相称,虽不能说是苍老,但皮下已见松弛,绝不像面部那般紧致饱满。 若说刚才还是怀疑的话,现在,墨言几乎就可以确认了。 见大家都盯着皇后看,孟一平和冷翼的心都快跳出来,只巴望着明朗能赶紧支走这人,若是再这么待下去,怕是不妙! 明朗当然也知晓其中厉害,当即又上前一步,直接站到了墨言面前,强硬道:“本世子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以免引起两国纷争,给你们太子带来困扰!他现在,应该是最不想看到边境生乱吧?” “哈哈!”墨言仰头大笑,“明世子真有意思,因为一个婢女,居然想到边境生乱,这个婢女,到底有多重要啊!” 他的目光在明朗身上一掠,眸中满满鄙夷嘲讽,“瞧明世子这心虚的模样……” “谁心虚了?”明朗此时脊背已经生出薄汗,面上仍是波澜不兴。 “你们……都心虚!”墨言的目光在孟一平等人身上逡巡一阵,再度大笑,“罢了罢了!大晚上的,我就不吓你们了!毕竟,明儿一早,你们就得进宫了!诸位,安睡吧!祝你们好梦!明日,太子殿下会亲迎你们入宫!” 最后一句,他刻意提气扬声,本就是内力充沛之人,这一声简直如洪钟,回荡在寂静的群芳苑,颇有余音绕梁之效。 他已经带人离开了,那声音竟似还在孟一平等人耳边回响。 回到房间后,几人又聚在一起密议。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孟一平喃喃道。 冷翼也是心神不安,嘴上却道:“不会的!都面目全非了,任谁也不会联想到皇后身上!” “你们这个皇后,到底怎么回事?”明朗皱眉,“她莫不是疯了吧?” “是梦魇!”冷翼忙道,“她长居宫中,哪见过那种血腥的刺杀场面?又兼近来一直心神不宁,吃不好睡不好的,自然就做了恶梦!” “可我记得,她是谢氏之女!”东隆轻哼,“出身将门,怎的这幅怂样?” “她是出身将门,但却是家中唯一的女儿,父母娇宠,兄弟爱护,娇宠着长大,又没上过战场!有这种反应,再正常不过了!”冷翼擦着冷汗小声解释。 “原来是宠坏了……”明姝轻哧,忽又笑:“也是,若不是宠坏了,又怎会做出坑爹害子的事来?” 冷翼和孟一平听到这话,面色俱是一变! 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个皇后是个糊涂虫,但是,被敌国之人如此嘲讽,仍觉被扫了颜面。 冷翼呵呵冷笑:“若非如此,你们又怎有机会瓜分大萧边境之城呢?皇后对大萧来说,的确不是个好皇后,你们皆要通过她,得到你们垂涎三尺的东西!郡主,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了!哪有一边吃奶,还一边骂娘的呢?” 明姝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正要发作,却被明朗阻止:“明姝,莫要胡说!” 明姝一向怕他,听到这句呵斥,咬咬牙,到底没敢再说什么,轻哼一声扭过头。 东婉那边阴阳怪气的笑:“你这小侍卫,好利的口舌!” “过奖!”冷翼淡淡道,“我只是想提醒大家,此乃互惠互利之举,虽是我们先向你们求助,但已允下丰厚酬劳,大家彼此平等,倒也不必作那居高临下之举才好!” “可你们给我们的好处,此时还是镜花水月!”东婉摊手,“到现在什么也没见着!谁知道最后会不会是一场空呢?” ------------ 第420章 什么颢哥哥? “想要得到,便得先付出!”冷翼道,“既已应约,便当齐心协力!如今已是剑在弦上,说这些话,又有何意义呢?反正不管你们做还是不做,你们都在萧凛的死亡名单上,不是吗?便算你们不帮我们,他也绝不会念你们的好!” “冷侍卫所言极是!”厉空点头,“这个时候,容不得三心二意了!除掉萧凛,对我,对大家,都好处良多!更何况,还有城池相赠!” “那便再理一下明日入宫后的计划吧!”明朗伸指在桌上轻敲,“你们确定,张氏和昭王之人,可以为我们所用?” “确定!”冷翼笃定回,“如今是万事俱备,只等明日发难了!” “那……”孟一平正要说话,隔壁房间又响起皇后的哀嚎,“救命!救命啊!” 冷翼一听到她这声音,头皮啪啪的炸开了! “这个样子,我们怎么搞?”隆王一脸烦躁,“她是不是真疯了?” “没有没有!”冷翼忙摆手,“我去看一下,她就是被吓到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们放心,绝对不会影响明天的大事!” 说完,急匆匆赶去了隔壁房间。 此时的皇后,被几名婢女和卫兵死死压在床上,嘴里塞着的破布,不知何时已经被她吐掉了,嘴角血沫咕嘟嘟的往外冒,血沫溅到脸上,映得那一张惨白的脸凄厉如鬼! 明明一个弱女子,可此时她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好几个人竟然也压不住她! “皇后娘娘,您到底怎么了?”冷翼看得心惊肉跳,生恐这些人真的把她逼疯了,忙上前拉开卫士和婢女,命所有人都走出去,只留下他和皇后两个人。 为防皇后再跑出去,他把门闩得死死的,又用桌子顶上,这才放心的走进卧房。 卧房内,却不见皇后的踪影。 他吓了一跳,忙四处寻找。 可找遍了整个房间,竟然都没找到人! 冷翼登时急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床底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俯身去瞧,果然看到皇后正缩在床底的墙角处瑟瑟发抖。 见冷翼望过来,她吓得一哆嗦,牙齿的“咯吱”声更响了! 她拼命往墙角退,然而墙角已经退无可退了,因为太过用力,她的背部甚至发出了“咯噔”声,竟似是骨头被她挤裂了! 冷翼生怕她受伤不能为自己所用,忙放柔了声音哄道:“娘娘,你别怕,是我啊!我是冷翼!是我把你从苏家救出来的!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我是保护你的人啊!” “保护我的人……”皇后抱着双膝哆嗦着,结结巴巴的重复着她的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你……你是谁?” “我是冷翼……”冷翼话没说完,皇后忽然“哇”地一声哭出声来,“颢哥哥,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都听你的!什么事都听你的!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不要再关着我了!” 冷翼听得一惊! 什么颢哥哥? 然而这个“颢”字,却很快让他想起一个人。 那就是他的父皇萧颢! 萧玦曾听淑妃说过萧颢跟皇后的过往,依稀记得母妃说过,皇后未嫁之时,便经常跟在他身后叫他颢哥哥…… 可是,皇后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萧颢什么时候打过皇后?又什么时候关过她? 她可是谢氏唯一的女儿,被家人捧在掌心宠着爱着的,当时的萧颢并不受先帝器重,他想要夺嫡,全指望谢氏给他撑腰! 在这种情形下,他讨好皇后都不及,怎会那般对她? 正困惑间,床底的皇后忽又尖声哭叫起来:“颢哥哥,不要拔我的牙!不要拔我的指甲!好疼!好疼啊!父亲,母亲,兄长,我好怕啊!不要剥我的皮啊!” 冷翼听到“剥皮”两字,眼皮倏地瞪圆了,脱口追问:“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莫不是真的疯了?我警告你,你不许疯!你赶紧给我好起来!你要是耽误了我明天的大事,我……” 他想到苦心筹谋的大计有可能葬送在这个疯女人手里,直觉心内似被火烧,一直强压的戾气也在此时喷薄而出,遂咬牙切齿威胁道:“你若再敢这样胡闹,我定然把你活剥了!” 皇后听得一颤,哭声愈发惨厉,双手拼命乱摆,直砸得床架咚咚作响,很快手上便满是鲜血。 她看得流血的双手,哭得撕心裂肺:“指甲没了!没了!好疼啊!” 一阵尖声嚎叫之后,她忽然白眼一翻,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上! 竟是晕了过去! 冷翼忙钻进去把她拖出来。 经过这一番折腾,皇后此时已然没了人形,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到处都是血,手臂也似折断了,软软的垂在那里。 冷翼看到她这幅模样,恨不能直接宰了她! 然而偏又不能,只得将扬起的手臂又收了回来,想了想,将她抱到了塌上,打开房门,命婢女进来伺候梳洗,又请了大夫过来为她治伤包扎。 孟一平就住在隔壁,一直心神不安,此时也跑过来询问。 看到皇后的情形,两人俱是忧心忡忡。 若是失去皇后这杆大旗,他们所有人都是师出无名! “等她醒来,好生哄着吧!”孟一平道,“千万莫要再刺激她了!万一她真疯了,咱们这条命,也就到头了!咱们想要活着,可全指望她呢!” “我知道!”冷翼一脸烦躁,强压心中怒气,耐心候着,等到大夫治好外伤,便让他拿银针将她唤醒。 醒来的皇后,已然没了挣扎嚎叫的力气,像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更是如死鱼一般,没有半点活人气。 “娘娘,您好点了吗?”冷翼轻声问,“您叫了这么久,一定渴坏了吧?快喝口热汤吧!” 说完,将婢女备好的汤“殷勤”端上来,舀了一勺,放到她嘴边。 皇后不动,只直勾勾的盯着他瞧,死鱼样的眼翻起了波浪,里面满满的惊恐,然而下一瞬间,那惊恐褪去,她忽然扬起唇角,朝冷翼笑了笑。 ------------ 第421章 我会一直很乖! 那是种乖巧讨好的笑,那满脸的谄媚中,又夹杂着一丝惊恐,瞧起来怪异至极。 她小心翼翼的扯着冷翼的袖口,身子也向她这边靠过来,竟是要主动投怀送抱。 冷翼虽然仇恨谢氏和太子,但对这个跟自己母亲差不多大的半老徐娘却也没什么兴趣,所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想要推开她。 然而皇后却死死的扯住他的胸襟,那本来就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瞬间汹涌而出。 她流着泪,那唇角却扬得更高,脸上的讨好意味愈发明显。 “颢哥哥,我发誓,我真的改了!”她一手扯着冷翼,一手举起,喉中哽咽着,声音都带着颤抖的哭腔,但她极力忍住哭声,强笑着宣誓,“从今往后,我谢韵再无父母兄长,我生是萧颢的人,死是萧颢的鬼!我只有你一个主人,不论主人如何,我都会生死相随!如违此誓,颢哥哥便……便将我长出来的指甲再拔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已流血的手指,那惊惧之意再度翻涌而出,身子像筛糠一般抖起来,牙齿又开始咯吱作响,竟似又有情绪崩溃之兆! 冷翼见状,忙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颢哥哥信你!” 说完,还忍着强烈的不适感,摸了摸皇后的头。 手指落在她发间的那一刻,皇后眼底的惧意终于又如潮汐般消退,只余下无尽的谄媚顺从,她将头靠在他怀里,颤抖着搂住他的腰,哆哆嗦嗦道:“我……我就知道,颢哥哥心里……还是……疼我的……” “那是当然!”冷翼咬牙陪她发噫症,“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所以,你一定要乖,要听话!知道吗?” “嗯!”皇后用力点头,“我一定听主人的话!主人不要我做的事,我绝对不做!主人不喜欢的人,我也一定不能喜欢!主人讨厌的人,我就要帮主人杀了他!便算他们是我的父母兄弟,是我的亲人子女!我永远都是主人的奴婢,永远不会背叛主人!主人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会甘之如饴!主人……” 她说到这里,昂起头,战战兢兢的看向冷翼,“主人以后,不要再打我,拔我的指甲,不要剥我的皮了,好不好?” 冷翼点头:“好!只要你够乖,我以后再也不会动你了!” 得到这句承诺,皇后明显松弛下来。 她瘫软在冷翼怀里,嘴里喃喃回:“我乖!我很乖的!我会一直很乖!一直一直……乖……” 身体里绷紧的弦骤然松下来,困乏之意很快袭来,她缓缓闭上双眼,嘴里却仍要一直念叨着:“乖……绝不反抗……主人这么对我,都是为了我好!我是他重塑出来的,是的,我属于他……” “他生我才能生,他死,就再没有人能保护我了……” “对,就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 …… 呓语声渐渐低下去,低到再无声息。 皇后终于安生下来睡着了。 次日清晨。 冷翼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皇后房中,察看她的状态。 皇后却早已起了,正对镜梳妆。 南明的婢女正按她的要求束发着装,她对着镜子发呆,也不知脑中在想什么,听到动静,扭头看过去。 见是冷翼,朝他招手:“你过来!” 只这一句,便让冷翼喜上眉梢。 这语气居高临下,再不像昨晚那样卑微谄媚。 皇后总算是恢复原状了。 “娘娘!”冷翼“谄媚”上前。 “很快就要入宫了……”皇后看着她,“你之前说联络昭王和张家,事情办得如何了?” “妥妥的!”冷翼回,“昭王今日一早便会回京!届时,应会跟我们一前一后入宫!” “甚好!”皇后满意点头,“有昭王和使臣相助,我们救出皇上的机会就更大了!不过,太子素来强悍,功夫又好,身边更是高手如云,便算有本宫在,他也未必放在眼里!他连他父皇都敢动,我这个母后,又算什么呢?他素日里对本宫……” 她说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忽地皱起,那眼里忽然就涌出泪来! “娘娘,您怎么了?”冷翼看得心惊肉跳。 皇后不说话,抱头屈膝,牙齿又开始咯吱作响。 冷翼见她如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去叫大夫,皇后却又抬起头来,眼底一片猩红,催促他道:“快,快去安排!今日务必要除掉太子,救出皇上!” …… 秋阳杲杲,灿烂却并不温暖,经过一场浩劫的京城,此时正沉在哀痛之中,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飞扬的白幡和挥洒的纸钱。 在这次浩劫中幸存的人们,默默的为自己逝去的亲人送行,整个京城内,哭声震天。 在这样沉痛哀伤的氛围中,自群芳苑而来的使团,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他们所经之处,无人夹道欢迎,亦无人驻足注目,大家沉在悲痛中,对这支远道而来的华丽车队,没有半点兴趣。 孟一平和冷翼混在队伍中,带头往皇城而去,就在这时,一支送葬队伍从拐角处走出来,跟使团的车队刚好撞在了一处。 街道其实挺宽阔的,但两边的队伍都挺浩大,使团这边是宽架马车,走在路上,便将整条街道都占满了。 对面的送葬队伍抬着油黑木棺,这木棺极重,需十数人一齐抬起,此时若想后退,也是极难。 两方当头撞上,大家都停下来。 送葬队伍领头者是一位白发老者,他认出是使团车队,便跟身后的人商量起来。 按大萧的规矩,死者为大,向来是活人让着死人,哪怕是迎亲队伍撞上送葬队伍,也要闪避一旁让路。 但对方是外国使团,算是贵客,他们是大萧子民,自然就不能再跟人家讲大萧规矩,更不用说,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原也不敢跟朝廷的贵客争路。 但依大萧的规矩,送葬是不能走回头路的,这一点大家都很忌讳。 老者是帮忙主事的,跟主家孝子商量后,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把棺材贴着街角放下来,让抬棺的人暂时都站到棺材后面,其他人则尽量往边上靠,给使团车队留出最大的空间。 ------------ 第422章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身份? 这番好意,北苍和西阳两国人看在眼里,都朝他们点头致意。 他们知道大萧习俗,知道他们主动做出这种让步,十分难得,虽然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但也值得尊敬。 毕竟,有些习俗对于本地民众来说,那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更改不了! 孟一平乍然撞到送葬队伍,心中自是十分不耐烦,但看到百姓主动避让,也没再说什么,正要带着队伍通过,身后的马车内“咚”地一声,紧接着,明姝不悦的声音响起来:“真是晦气死了!你们大萧就这么待客的吗?这种情况下,不该让他们赶紧滚开吗?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要我们沾染死人气吗?” 这话一出,送葬的人齐唰唰的向她看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愤怒! 孝子失去至亲,正是悲痛欲绝之时,听到这话,本就哭红的眼睛,几乎要滴下血来,他就要上前理论,被老者劝住了。 “他们是大萧贵客,我们平头百姓,还是忍一忍吧!你父母俱丧,家中尚有妻儿幼子,不宜再生祸端!” 孝子看了眼身后的妻子,咬咬牙,到底又退了回去。 明姝看出他们敢怒不敢言,气焰愈发嚣张,扭头对着墨言道:“本郡主说过的话,你没听到吗?还不快让这些晦气的贱民滚开!” “你说谁是贱民?”墨言身后的何良听她刚才的话,就一肚子的气,一直强忍着,这会儿听到这话,再也受不了,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她怒吼:“你他妈还是人吗?若是你家死了人,别人骂你们晦气,你们心中又作何想?” “你这是跟本郡主说话吗?”明姝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忘了我是什么身份?还这般骂骂咧咧的,这就是你们大萧的待客之道?就没人来管管这事吗?” 她的目光落在墨言身上。 墨言正要说话,一道清朗声音自身后响起:“敢问明姝郡主,你觉得自己是什么身份?” 墨言回头,对上一张年轻俊朗的脸。 “昭王殿下!”他躬身行礼。 昭王朝他点点头,勒紧缰绳,骑马从队伍后面赶上来。 经过东吾国马车旁时,车内的叔侄俩齐唰唰的咽了口唾液。 “这个昭王,就是之前跟太子掐得死去活来的皇子吧?”东婉小声问。 “就是他!”隆王眼睛粘在昭王在坐在马背上的挺拔身影,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嘴里兀自道:“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没想到今日一见,竟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的确是生得出色!”东婉也是一幅垂涎三尺的模样,“皇叔,这昭王比起太子,如何?” “还是没法比!”隆王摇头,“昭王虽俊美,但跟萧凛比,还是要黯然失色!” 东婉听得想入非非:“那太子得美成什么样儿啊?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了!” 叔侄俩在车中交头接耳发春,昭王此时已行至明姝车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 “郡主怎么不说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你谁啊?”明姝轻哧,“本郡主为何要回答你的话?你配吗?” “你是南明郡主,我是大萧皇子,郡主说配吗?”昭王冷声问。 明姝一怔,正要说话,身边的明朗先叫出声来:“你就是那个……昭王?” 昭王掠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堂堂南明世子,说话如此无礼,任由身边人胡来,实在叫人不齿! 明朗看出他面上的鄙夷不屑之意,面色一滞,目光立时冷下来。 但扭头看向冷翼。 之前冷翼信誓旦旦的说昭王和张氏会为他们所用,帮他们对付萧凛。 那他们现在就该是同一条战线的盟友才对! 那昭王现在唱的是哪一出? 他脑中转着这些事,一时倒也无话,一旁的明姝哪受得了这种气,当即阴阳怪气道:“哎哟,原来是昭王殿下呀!失敬失敬!” “郡主并非失敬,而是失礼!”昭王轻哧,“堂堂一国郡主,在友国地盘上,对友国子民口出恶言,实在是无礼的紧!” “无礼的,明明是你们大萧吧!”明姝轻哼,“出使过很多个国家,还是头回见到,使团入京,让我们跟个死人走同一条道的!” “郡主若不想走大萧的道,这就可回去!”昭王冷哧,“本王这就安排人送你出境!” “昭王殿下,这话,有点过份了!”明朗看着他,“我们是大萧皇帝邀请的贵客!是出使的使臣!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驱逐自己亲邀的贵客,才真正是失礼的紧!事涉两国尊严体面,昭王殿下还请慎言!万一因此引起两国纷争,那就不妙了!” “本王若不慎言的话,这会儿,你们就不可能还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里了!”昭王毫不示弱,“另外,既知自己是客,是使臣!那就该知道,什么叫客随主便,入乡随俗!也该有使臣最其码的礼节和涵养!大萧好客,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被我们当成贵客相待!” “你?!”明朗霍地站起,却忘了自己坐在车里,头撞到车顶又弹回去,他捂着头瞪着昭王,“殿下是觉得,使臣入京,可以被贱民任意侵扰,这就是你们大萧的待客之道吗?” “本王再说一次,他们是大萧子民,不是贱民!”昭王面无表情道,“你们这一路行来,想必也看出京城刚经历一场浩劫,虽不至十室九空,但也是死伤惨重!现在的京城,不论是哪条道上,都有出殡的队伍!我们大萧的习俗,死者为大,民众遭受重创,正须朝廷抚慰之时,总不能因为使团的军队,就让他们全都不出殡!有不周之处,还请海涵!口出恶言,肆意辱骂,就有失你们的身份,也是打我们大萧人的脸!” 他说到这儿,轻笑了一声,“你们打大萧子民的脸,便是打太子的脸,一国储君的脸都被你们打了,怎的还有脸跟本王在这里谈什么待客之道的?还是说,你们这些客人,出使大萧,就是为了欺侮大萧人?恕我直言,会这么做的人,一定是我们大萧的仇人,而不是客人!” ------------ 第423章  昭王脑子坏掉了?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怼得明朗和明姝哑口无言! “昭王殿下说得好!”出殡的人齐声鼓掌叫好,木娅苍兰等人也跟着一起乱叫,“殿下真是太霸气了!” “对付那种粗俗无礼的恶心人,就该如此!看她以后还敢乱吠!” 两人的话立时引来明姝的仇视,但两人毫不在意,反冲她吐舌头做鬼脸。 明朗被怼得脸都青了,恶狠狠的剜了马车旁随行的冷翼一眼。 他不知道,冷翼这会儿其实也是一脸懵! 这个昭王,怎么转性了? 方才还说什么打太子的脸,这对他来说,难道不是喜闻乐见之事吗? 他怎么还护上自己的死对头了? 他可是记得,这两人一向是针尖对麦芒,掐得死去活来的! 使团此时入惊,便是算傻子都能看出这其中的风起云涌! 他不信昭王看不清! 他这个时候,明明该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 为什么要站出来充英雄? 冷翼强烈怀疑昭王脑子坏掉了! 孟一平亦是同感。 他之所以应下冷翼的计划,一是因为是太子死敌,无路可走,二来,则是因为昭王。 他虽不是昭王党,但跟昭王关系并不差,跟张家也算是世交。 推举昭王即位,比萧凛当太子好多了! 有昭王势力做后盾,他今日之行,虽然冒险,但尚可一搏! 可现在看到昭王这般,他的腿肚子开始一阵阵发软…… 然而,没办法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们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皇宫,太和殿。 萧凛身着朝服,坐在龙椅上,静候使团入宫。 宫外的消息,源源不断的通过探子之手送进来,得知明姝辱骂京城民众,他的眸色愈来愈深。 那里,此时已是一片暗流涌动的深海。 辰时三刻,使团浩浩荡荡入宫。 朝中百官以礼部尚书朱敬元为首,在太和殿外列队相迎,将众使臣引入殿内。 萧凛高坐金銮殿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面前这帮心怀鬼胎的使团,目光在那些变过脸的几只鬼上逡巡片刻,唇角微微勾了勾,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的说着这个场合该说的官话套话。 什么两国交好不动干戈,又是什么互通有无交流互鉴,皆是些外交辞令的废话,大家都说得言不由衷,然而这个开场白对于大家来说,又是必不可少的套路。 不过,虽都是些套话,不同的人说来,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就好像北苍和西阳,同样的套话在他们嘴里,就让人觉得诚意满满。 萧凛一直面色平淡,在看到这两国的使臣后,方露出笑脸:“世子,公主,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苍澜这一路一直都是淡淡的,话少,面色也极平淡,这会儿看到萧凛,却深揖到底,“太子殿下,澜此番专程为拜谢太子殿下而来!去年若没有太子殿下相救,澜性命危矣!” “世子客气了!”萧凛淡笑,“大萧与北苍世代交好,你我也如兄弟手足,互惠互利互助,乃是份内之事!” “话虽如此,还是要多谢殿下!”苍澜再次揖首,说完,又朝自己的妹妹苍兰看了看。 苍兰这会儿已经变成一只呆头鹅了,站在那里,小嘴张着,圆眸瞪着,盯着金銮殿上的萧凛,看得两眼发直,半天都没眨眼! 萧凛被她这么瞧着,却也不恼,只温声问:“世子,你身边这位,便是小郡主吗?” “是的殿下!”苍澜点头,伸肘轻碰了苍兰一下,低声道:“兰儿,你发什么呆呢?殿下跟你说话呢!” “说话……”苍兰却似仍在梦游一般,下意识的重复着他的话,那眼睛却还是粘在萧凛身上,片刻,喃喃问:“太子殿下,你……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了吗?你怎么能生得这般好看?” 苏离听到这话,抿嘴轻笑。 看来,会发出这种感叹的人,不止她一个呢! 萧凛也被这小姑娘的直白之语逗笑了,摸了摸自已的下巴,道:“孤还是觉得,小郡主更好看!” “她没有你好看!”木娅站在一旁,等着说话,见一直轮不到自己,索性直接插话,伸手轻扯了苍兰一下,冲她挤眉弄眼。 苍兰撇嘴:“好个木娅姐姐,明明今儿入宫前,你还夸我是个小美人儿,怎的入了宫,见了太子殿下,便又说我不好看?你这般重色轻友,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才不是呢!”木娅吃吃笑,“你比起他是不好看,但除了他,你比任何人都好看!永远都是我心里最美最可爱的小美人儿!” 言罢,伸手揽住苍兰的肩,对着萧凛道:“殿下,一别两年,你好像比两年前更俊了呢!” 众臣听到这话,都笑起来。 苏离也是忍俊不禁,忍不住又盯着苍兰和木娅多看了两眼。 这两个小姑娘跟她一样有眼光呢! 这大殿内一直充盈着虚假的客套之声,听着热闹,实则冷到极点。 木娅和苍澜的真情实意,还有苍兰的神仙说,总算给这大殿添上了几分暖色,也有了有朋自远方来的喜悦快活。 “谢公主夸奖!”萧凛亦笑,“木娅公主比起两年前,长大了许多呢!那时还是个小丫头,这会儿,却是人如花娇,美若天仙!” “真的吗?”木娅笑盈盈的转了个圈儿,“太子哥哥,你真的觉得我长大了,变好看了吗?” “自然是真的!”萧凛笑着点头。 “那么,你能不能帮木娅说门亲事啊!”木娅永远是语出惊人。 朱敬元听到这话,打趣道:“木娅公主求我们殿下说亲,难不成,您看中之人,是我们大萧之人?” “嗯!”木娅用力点头,“我两年前就看中他了!此番来萧,也是来求娶的!我父皇母后说了,若我能将这人拐到西阳,我想要什么,便给什么!” “原来公主是来挖大萧墙角的……”萧凛轻笑,“只不知这人是谁呢?” “是他!”木娅笑着指向一人。 苏离顺着她的指尖望过去,不由失笑。 ------------ 第424章 天生长舌妇! 因为指着的那个人,是穆逍。 此时的穆逍,正用大袖遮脸,鬼鬼祟祟缩头缩脑的往大殿的柱子后躲。 可惜,柱子的围度太小了,只能挡住他那张英俊的脸,大半个身子还是露在外面。 此时见众人都望过来,他到底还是把脸又露出来,轻咳一声道:“公主殿下,莫要说笑!还是说些正事吧!” “我出使大萧的正事,就是向逍哥哥你求婚!”木娅一本正经道,“父皇母后也都允可了……” 她话未说完,身后明姝嗤笑:“公主说话真是好笑!你向人家求婚,人家就得应吗?你父皇母后允可了,那也得人家愿意娶你啊!” “我当然会征得逍哥哥的同意,要你多什么嘴?”木娅这一路行来,十分讨厌她那趾高气扬尖酸刻薄的性子,当即回怼。 “我是看这位公子被你搞得十分的尴尬难堪,想要说句公道话罢了!”明姝轻哧,“一个女儿家,大庭广众之下,向一个男子公然示爱,不觉得丢脸吗?” “不觉得!”木娅轻哼,“我们西阳女子素来就是这个性子,无论想什么都不遮不掩,堂堂正正,不像某些国的女子,心思龌龊,总是阴阳怪气的,瞧着就叫人恶心!” “你说谁恶心?”明姝瞪眼,就要发作,原本躲在柱子后的穆逍不知何时已走过来,听到这话,笑眯眯的接了句:“肯定是说你啊!” “你……”明姝瞪着他,正要说什么,穆逍却根本不容她说话,飞快道:“不过郡主,你的确是有点恶心,木娅公主向我求爱,又没向你求爱,我这个当事人都没开口,你就说我尴尬难堪!我哪有尴尬难堪?有这么美丽的小姑娘向我求爱,还是尊贵的公主殿下,说实话,我心中其实得意的紧!” “噗!”苏离没忍住,笑出声来。 木娅闻声向她望过来,苏离朝她点点头,挤挤眼,木娅那边也乐开了。 她欢欢喜喜的挽住穆逍的胳膊,昂着下巴对明姝示威:“瞧见没?我和逍哥哥好着呢!” 明姝气得咬牙,正要发作,却被明朗拉住。 “那就恭喜殿下和穆公子了!”他飞快转移话题,“不过还是请两位到殿下去好吧,这太和殿上,是讨论国事之地,不是你们谈情说爱的地方!” “明世子此言差矣!”萧凛慢条斯理开口,“公主殿下既看中我大萧子民,那她的婚事,便是两国之间的要事,有何不可谈?再者……” 他轻哧一声,“明世子所立之地,乃我大萧太和殿,明世子此举实在是有越俎代庖干涉他国内政之嫌!” “殿下想多了!”明朗昂首道,“我其实是不想让这等小儿女之事,耽误大家的时间罢了!” “那么,是谁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呢?”穆逍朗声道,“若非郡主忽然插嘴,殿下示爱一事,早已揭过了!在下以为,挑起是非做长舌妇的那个人,才真正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你说谁是长舌妇?”明姝气得直跺脚。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昭王学着穆逍的腔调回了句:“当然是说郡主你啊!你怎么老是这么糊涂,连话都说不明白?” “可能是这一路行来,累傻了?”穆逍作体贴状。 “不是累的!”萧凛摇头,“他们南明的女子,本来就是这样的!这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刻在骨血里的禀性,虽这禀性有点不好,但是,她也不想把舌头生那么长啊!这是胎带的,实在是无法!大家要宽容些,莫要笑她,也莫要怪她!” 这话一出,明朗和明姝的脸,立时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萧凛这话,岂不是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是天生的坏种吗? “殿下慎言!”明朗攥紧双拳,“我南明人并非好欺负的!” “谁欺负你们了?”萧凛轻笑,“先挑起是非的,是你们啊?孤这是在帮你们,才做这个和事佬的!怎么?孤还做错了?” “你哪里是在和事?”明姝咬牙,“你分明是在辱骂我们!” “郡主想多了!”萧凛摊手,“若你舌头不长,孤非说你长,这叫辱骂,但你舌头确实长,不然也不会到哪儿都说个不停!孤只是把这个事实说出来,还恳请大家不要怪你,孤这一番苦心相护,你不承情也便罢了,怎么还要怀疑孤的用心呢?你这样,实在是叫孤难办啊!” “难办,殿下便不办吧!”明朗攥紧双拳,强压内心恼羞,他狠狠的瞪了明姝一眼,示意她退到一旁,又看向一旁的隆王和东婉。 这个时候,厉空和厉沁暂时还未变脸,不能站出来。 这两人怎么也不帮他们说句话? 说好了大家一起共进退,先激怒萧凛,令他乱了方寸,再让皇后隆重出场的。 怎么到最后,竟成了南明在孤军奋斗呢? 然而无论他怎么看,东吾国的叔侄俩,始终未给他任何回应,只直勾勾的盯着萧凛瞧,那眼神粘腻如脓涕,哪怕是明朗这个旁观者,亦是一阵恶寒! 不用说,这对色中饿鬼,肯定是又淫心浪荡了! 他猜得不错,隆王和东婉,自看到萧凛,整个便如遭雷击一般,愣在了那里,一径盯着他看。 这男人皮相生得如此出色,气度又是那般的清冷绝尘,举手投足间的矜贵优雅,令那皮相之美愈发的慑人心魄! 看到这会儿,叔侄俩春心大起,哈喇子都快流出来,脑里心里只想着如何将这美人搞到手,哪还有闲心跟明朗打配合? 遇到这个见色忘了一切的人,明朗气得袖中的手都一阵阵发抖,面上却极力维持着该有的体面,所幸的是,身后的孟一平见状站了出来。 “殿下,臣孟一平有事禀报!” “孟一平?”萧凛掠了他一眼,明知故问,“孤记得,孟一平不长你这样!更不用说,你还穿着南明的卫兵服!” “是臣易了容!”孟一平冷声回,“臣迎使团入京,一路平安无事,却在进入群芳苑之后,遭到刺客暗杀!幸而我们事先发现不对,隐了真容,这才保住性命!” ------------ 第425章 现了真容给我们看! “你们?”萧凛看着他,“听你这意思,隐了真容的人,不止你一人,对吧?” “是!”孟一平抬头看他,“除了臣,还有大渝使臣和……”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盯着萧凛看。 原以为在对方脸上会看到一丝惊慌之色,可惜,对方却连眼都没眨一下,只淡淡追问:“和谁?” 孟一平咬牙微笑,一字一顿回:“和……皇后娘娘!” “母后?”萧凛挑眉,“她怎么会在使团?” “这个,就要问皇后娘娘自己了!”孟一平深吸一口气,闪至一旁,朝身后的皇后躬腰相邀,“娘娘,您请!” 皇后早已准备好,此时昂首挺胸,站到了大殿中央,遥遥看向龙椅上的萧凛,眸中满是冰寒之色。 相比之下,萧凛看起来就平静多了。 他仍是一幅平淡慵懒的模样,淡淡的看着座下的皇后,仿佛这个人只是个陌生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母子俩的目光在空中碰撞,萧凛还是气定神闲,皇后却浑身急颤,尖声怒叫:“太子,本宫驾到,你不起身相迎吗?” 萧凛却懒得搭理她,只问下座下诸人:“你们看她是皇后吗?” 众人纷纷摇头:“皇后不长这样啊!” “她是易容了!”冷翼站出来,掏出早已准备的药水,递给皇后身边的婢女,命她给皇后洁面,很快,那张脸便露出了原本模样。 “还真是皇后?”众人愕然。 “你看清楚了吗?”皇后梗着脖子,看向萧凛。 萧凛歪头瞧着她,眉头紧皱:“看是看清楚了,不过,还是不敢相信你就是母后!” “殿下这是打算不认自己的母亲了?”孟一平立时发难,“方才说她的脸不对,这一回,还不对吗?” “这回倒的确是母后的模样!”萧凛回,“只是,孤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们既然能把母后变成一个与她完全不一样的人,自然就能把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变成母后,不是吗?这易容之术如此高明,叫孤不得不防!” “殿下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明朗呵呵怪笑,“您刚刚明明看到她已洗去了脸上的伪装!” “可谁知这伪装之下,还有没有伪装呢?”萧凛轻哧。 “这怎么可能?”厉空一个箭步站出来。 “你又是谁啊?”萧凛懒洋洋的掠了他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时候,阿猫阿狗都有资格跟孤对话了?” “我是大渝使臣厉空!”厉空看着高高在上的萧凛,想到外家的深仇大恨,恨不能立时扑上去咬他一口! “殿下,他也是易容之后,才逃过刺杀!”孟一平站出来,“臣这就叫人洗去伪装!” 说完,看向冷翼。 冷翼正要如法炮制,萧凛却摆手:“慢着!” “殿下何意?”孟一平问。 “大渝乃我大萧死敌,孤不信父皇会邀他访萧!”萧凛冷声道,“再者,四国使团访萧,自边境而来,始终未见大渝之人,到京郊才忽然冒出来,更是令人生疑!孟一平,你有何证据证明,父皇的确邀请过他们?” “臣这边有邀书在此!”孟一平忙将书函拿出来,又道:“其实他们一直随四国使臣同行,只是他们身份尴尬,才让他们改了容颜,潜伏其中!” 李如风上前,将邀书接过,呈给萧凛,萧凛掠了一眼,唇角微勾。 孟一平被他笑得小腿微抽。 这邀书,当然不是萧帝亲书,而是他仿冒。 但他自认这仿冒之术炉火纯青,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更不用说,还有皇后在这里。 “若太子不信,可问过皇后娘娘!”他挺起胸脯,一幅理直气壮的模样。 “是吗?”萧凛看向皇后,还未及开口,皇后忙不迭的举手作证:“这邀书是皇上亲笔所书,本宫当时还在旁伺候笔墨,绝无仿冒!更不用说,皇上的玉玺印签,你应该也瞧得清清楚楚的!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假?我们总不能临时找工匠仿制吧?” 她这话一出,众臣皆瞠目结舌。 皇后说这话,什么意思啊? 还有,我们又是什么意思? 她跟孟一平,何时成了“我们”? 孟一平听到皇后那句“找工匠仿制”,眼皮突突的跳了两下。 这个皇后,怎么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为了防止她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露出破绽,他轻咳了两声,大声道:“有皇后做证,殿下还不肯信吗?” “叫孤如何信?”萧凛摊手笑,“这位皇后的身份尚未证实,你让她来做证,孟一平,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殿下,何止是皇后的身份未查实?”苏离适时道,“就连这位孟大人的身份也存疑啊!他应该不长现在这样吧?” 孟一平掠了她一眼,轻哼:“你是耳朵聋了吗?方才我说过了,为了躲避刺杀暗杀,我也易了容!” “那么,就现了真容给我们看!”苏离笑回,“不过……” 她转向萧凛,“殿下,这使团中混入了咱们大萧的死敌,一个两个的,换脸跟玩儿似的,确认这些人的身份,我们当慎重再慎重!依民女所见,这种事,不难假手于人,尤其是那些不值得信任的人,更不允许他们插手,以免他们相互勾结,伪装成皇后,胡作非为!” “阿离说得不错!”萧凛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那么,此事,就让我们自己人来吧!” “全听殿下的!”孟一平知道那洁面的药水,不过就是个哄人的道具,真正能让人现出真颜的,其帝是冷翼的异能。 只要冷翼在,随便他们派出什么人,结果都是一样! 萧凛掠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朝身边的李如风点点头。 李如风疾步下殿,走到冷翼面前。 冷翼淡定的将药水递给他,还很贴心的告诉他使用方法。 “你确定这样,就能洗掉脸上的伪装?”李如风追问。 “当然!”冷翼点头。 “大家都听到了?”李如风又转身看向殿中之人,“我记性不好,你们都帮我记着点儿!免得待会儿用错了!” “放心吧,我们都记着呢!”木娅第一个举手回应。 “明世子和隆王殿下呢?”李如风又问。 明朗和隆王忽然被点到,都有点莫名其妙。 ------------ 第426章 脸变不回来了? 隆王没想太多,很快点头:“记住了!这么简单的事儿,怎么需要这么多人记着的?就是用药水洗脸嘛!” 明朗那边却迟疑未答。 他心机远比隆王深沉细密,不管什么事,到他这里,总能变成九曲十八弯,解读出无数种可能来。 李如风的言行举止,给他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人这话里,怕是有什么陷阱。 可是,能有什么陷阱呢? 他一时却也想不出来! 心中生疑,他自然沉吟不答。 李如风轻笑:“隆王殿下,你看,这么简单的事,还是有人听不明白啊!世子明显就有点糊涂了!” “这……”隆王看向明朗,欲言又止。 “世子没听明白也无妨!”李如风微笑转身,“反正有那么多人帮我记着,也不差你一个!我也不等你了,我得忙我的正事!” “正事”两字尚未落地,他的手已暴伸而出,对着冷翼的头用力砍去! 冷翼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还未及反应过来,头上即传来一阵剧痛,眼前更是一片发花! 他踉跄了一下,仰面倒下! “咕咚”一声,他的身体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做什么?”孟一平失声惊叫。 “防止你们作弊啊!”李如风施施然回,“方才殿下说了,你们能把皇后变成一个面目全非之人,自然也就能把一个不是皇后的人,变成皇后!这人易容手法高明,当然不能让他出手!” “他本也没打算出手!”孟一平嘶叫,“他都把药给你了,你为何还要打晕他?” “当然是为了确保这检验之事,不受他的影响!”萧凛居高临下道,“这年月,妖魔鬼怪横行,孤不得不防!不过,方才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用这药水,就能洗去你们的伪装,所以,有他没他都一样,不是吗?” 孟一平听到这话,脑子里“嗡”地一声!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如风在拿那药水之前,会一再询问冷翼如何使用了。 冷翼说的那么清楚,还有那么多人作证,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他先把他们的路堵死,又把冷翼砸晕,叫他再也无法施展他的异能! 没了异能,这药水还有什么用? 药水无用,不光他变不成孟一平,厉空和厉沁也变不成大渝使臣! 变不成原来模样,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居心叵测之人? 孟一平想到即将出现的可怕后果,面色惨白,身体亦剧烈的颤抖起来! 看到他这幅模样,明朗的心也骤然沉了下去! 他并不知晓冷翼是如何易容的,但孟一平显然很清楚。 不然,冷翼晕倒后,他脸色不会那么难看! 所以,这易容之术,并非靠那瓶药水,而是靠冷翼的“神术”? 明朗能想到这一节,厉空等人都是人精,自然也很快想到,俱是惊惧到极点! 然而,这个时候,再怎么害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李如风呵呵笑着,站到了孟一平面前:“既然你是迎使团入京之人,那便先从你开始吧!” 孟一平站在那里,面色如土,摇摇欲坠。 “这位大人,你在发抖哎!”苏离嘲讽起落水狗来,自是牙尖嘴利,毫不留情,“别怕!真金不怕火炼!你得镇定点儿,这么心虚,我们会怀疑你的!” 萧凛用力点头:“对,淡定!不过是抹个药水,又不是抹王水!莫怕莫怕!” 孟一平听到“王水”两字,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哎,你这样,我怎么帮你洁面?”李如风皱眉,“墨言,来搭把手!把你固定下来!” “好!”墨言嘿嘿笑着伸出手,去“固定”孟一平,然而他不固定还好,这一固定,孟一平反像滩烂泥似的瘫倒在地上。 “啧啧,这都不用验了吧?”他咂嘴,“心虚得这么明显,必是假货无疑啊!” “墨言,不能这么说!”李如风一本正经纠正他,“有使臣在,咱们得用事实说话,免得他们回国说我们故意戕害朝臣!您说对吗?世子?” 他故意看向明朗。 明朗喉咙里“咕噜”一声,忽然后悔起来。 枪打出头鸟。 这阴谋是大家一起计划的,他为什么要作死出这个头? 他明明该撺掇着东吾两个人先站出来的! 现在好了,想要的东西还没见到影儿,先被萧凛盯上了! “世子怎么不说话?”李如风故意逗他。 明朗强装镇定:“本世子在等着你用事实说话!” “我这就证明给世子看!”李如风当着众人的面,倒出药水,抹在孟一平脸上,按冷翼所说,轻轻揉搓了两下,又用清水洗净。 然而洗净后的脸,却跟原来的脸并无半点区别! 众人见状,皆议论纷纷。 李如风“咦”了一声,叹口气,道:“定然是我手脚粗笨没用好,明世子你一向聪敏能干,不如,你来试试吧!” 明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并不擅此道!” “那么,隆王您来?”李如风又把药瓶递给隆王。 隆王干笑:“本王更是粗手笨脚,你还是另寻他人!” “若不然,我来吧!”木娅举手。 “你不行!”穆逍拉下她的手。 “为什么?”木娅一怔。 “因为你向着我们啊!”穆逍轻笑,“不光你不行,澜世子也不行!要想证明这个孟一平的确是假货,必须得是他们!” 他往明朗和隆王身上掠了掠,又看向厉空,笑道:“我觉得你挺合适的!你来吧!” “对,你来!”李如风直接将药塞到厉空手里,“你们都说自己易容了,那现在就用这瓶药水,自证清白!免得说我们做了什么手脚!” 厉空握着那药水瓶,掌心满是冷汗。 他现在觉得非常不妙! 若孟一平不能恢复原本容颜,那他和厉沁自然也不成! “皇兄,怎么办?”厉沁想到无法恢复原本面容的结果,急得快要哭出声来! 厉空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拧头看向皇后。 然而皇后本来就是个没脑子的,一直被冷翼操纵怂恿,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她到现在,甚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脸忽然就变不回来了! ------------ 第427章 这不是越描越黑嘛!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她看着厉空,“为防他们作伪,本宫也觉得,你自已动手比较好!快去吧!” 厉空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走上前。 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如果连自己的身份都无法证明,他又拿什么跟萧凛对抗? 李如风笑着将药水瓶递给他:“你知道怎么用的吧?算了!不管你知道与否,我还是复述一遍给你听吧!免得你待会儿搞错了,说是我没说清!” 当下便提气扬声的说起那使用方法来。 说完还向众人确认:“没错吧?” “没错!”木娅答得响亮,“就是这样!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使臣,你还磨蹭什么?赶紧动手吧!” 厉空咬牙,强令自己镇静下来,将那药水倒在帕子上,打湿之后,往孟一平脸上擦。 然而无论他怎么擦,那张脸除了因为过度摩擦变红外,眉眼五官,仍是没有任何变化! “不该是这样的!”厉空抓狂,“叫冷翼来!他定然有办法!” “你在说梦话吗?”李如风轻哼,“就是怕他作伪,才把他清出去的!” “可是,这药水根本不管用!”厉空争辩,“真正有用的,是他所施的法术!他用法术把……” 他本来想说,冷翼用法术把孟一平和他们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可说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什么,倏地噤声! “怎么不说了?”萧凛施施然问,“既然招供了,就别再藏着掖着了,把你们的阴谋全都说出来!孤看在你主动交待的份上,会宽大处理的!” “我不是招供!”厉空拼命摇头,“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我们当初明明不是现在这样子的!是冷翼用法术把我们变成现在这样……” 明朗听到这话,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你都说什么呢?”他恨铁不成钢! 好歹也是一国皇子,怎么能蠢成这样? 他这不是越描越黑嘛! “世子担心了?”萧凛笑问。 明朗一怔,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露了形迹,忙摇头:“殿下莫要说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就是觉得他说话颠估倒四,叫人听得一头雾水,这才……” 他这边还未解释完,萧凛却懒得再听,直接扭开头,看向厉空。 “你倒是个实诚的!多谢你,我们现在都确定了,是那人用法术把你们变成孟一平和厉空厉沁,你们本来并不是!你们就是改头换面招摇撞骗心怀叵测的贼人!” 厉空急得跳脚:“我不是贼人!我就是厉空!我就是!” “那就证明给我们看嘛!”李如风伸手轻拍他肩,“真相就在你脸上!药水也在你手里!你到底是谁,拿药水一洗,便见分晓!” “药水没有用!”厉空怒吼,“都说了是用法术变的!药水根本就不回来!” “所以呢?”苏离轻哧,“我们还得配合你,再让那个骗子,把你变成什么空的,再来骗我们吗?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指定是有大病!”穆逍撇嘴,“就这脑子,怎么有脸说自己是在大渝皇子的?” “就是啊!”李如风轻哼,“我看你比我们军营里养的猪也聪明不了多少!” 众人听到这话,齐声哄笑。 厉空生性孤傲,自负甚高,哪经得起这般嘲笑? 他气得跳脚,抬掌便朝李如风拍过去! 李如风早有防备,身形一转,避开他那一掌,长臂暴伸,去拧厉空的臂膀,厉空武功亦不俗,侧身化解开,两人在大殿来你来我往,转瞬间便已过了十数招,却仍未分胜负。 “功夫倒挺俊的!”李如风吃吃笑,“如此看来,必是贼人无疑了!” “我是大渝皇子厉空!不是贼人!”厉空气急败坏,便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一边跟李如风缠斗,一边竭力想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将自己师承何人都说了出来。 可惜,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只要他那张脸变不回来,他就是说破大天,也无人信他! 苏离等人见他气急,愈发要激怒他,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尽刺激之话。 说起来,厉空的功夫,跟李如风不相上下,可两人的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李如风便是输了也无所谓,反正他身后,还有无数内卫。 可厉空不行,他便算赢了李如风也无用,有这张脸在,他输定了! 想到输了的后果,厉空心急如焚,脑中更是转得飞快,正想着破罐子破摔,直接偷袭萧凛时,脑后忽然一疼,却是李如风趁他走神时,给了他一记手刀!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李如风这一刀,虽然没打算要他的命,却也让他彻底丧失了反抗能力,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如风,为公允起见,还是再请人用那药水洗洗他的脸吧!”萧凛淡淡道,“朗世子,看了这么久,你也该出一分力了吧?” “殿下这话何意?”明朗假装听不懂。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关系挺亲近的!”萧凛笑回,“毕竟,刚刚只有你提点他,可见交情不一般!既是友人,岂能袖手旁观?” “殿下误会了!”明朗咬牙,“我与这人并无交情!也并不想插手别国之事!还请殿下另寻他人!” “世子这么快就不想插手了?”萧凛话里有话,“这才刚开始呢!” 明朗听得心惊肉跳,直觉得自己和皇后之间的那些阴谋交易,全被这位太子看在了眼中! 但他素来养气功夫一流,虽心中惊惶,面上却仍跟没事人一样,淡淡道:“殿下,此事与我南明无关!我不过一介使者,亦不宜参与此事,还是请殿下自行处理为好!” “殿下,若不然,我来帮忙吧!”隆王忽然站出来,笑着往前走了几步,以期能将龙椅上的美人瞧得更清楚些。 “我也愿意!”东婉也笑着上前,一双吊梢眼里,恨不能生出勾子来,将座上那美男勾到自己怀中。 萧凛看着这叔侄俩,面上笑意愈浓,可那眼底的暗潮,却愈发汹涌! ------------ 第428章 有点不对劲…… 他早就注意到这对叔侄那恶心的眼神了。 他自幼生得俊美,到哪儿都能招来爱慕痴迷的目光。 然而,没有哪个人的目光,能比这对叔侄更令人恶心粘腻! 被这两人用目光“亵渎”到现在,他心中戾气丛生,若他们不顶着东吾使者之名,他早就将这两人的招子抠下来,碾在脚底,狠狠踩爆! 然而他们是使臣,所以,他暂时还不能如此…… 萧凛掩下心底浓烈的憎恶,朝他点点头:“那就有劳隆王殿下了!” “殿下客气!”隆王咧着他那肥厚的嘴唇笑,“能为殿下效劳,乃本王之幸!” “亦是本公主之幸!”东婉直接把自己的公主身份也亮出来,只为引起萧凛注意,“殿下,您没想到,我是个女子吧?” 萧凛掠了她一眼,还未答话,东婉那边已开始搔首弄姿,刻意将胸脯往上耸了耸。 “呕……”木娅那边扒嗓作呕吐状,嘴里故意咕哝着,“怎么忽然有点反胃呢?” 穆逍吸了吸鼻子,照着地上的孟一平狠狠踹了一脚:“是你尿了对不对?好浓尿臊气!臊不可闻!” “噗嗤!”苍兰那边又开始“噗噗”偷笑。 苏离亦是莞尔。 有穆逍和木娅这两个毒舌活宝,倒也不用她多说什么话,只袖手看热闹便好。 不过,这热闹竟未看成。 他们都低估了这对叔侄俩厚颜无耻的程度,东婉明知穆逍是指桑骂槐,却敢浑不在意,只笑眯眯的跟在隆王身后,去验厉空的脸。 明朗看着这对叔侄俩那殷勤模样,眼前一阵阵发黑。 说好的同盟呢?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闹着玩儿似的? 厉空倒也罢了,他苦于难以自证,可东吾国这俩又是什么路数? 不帮着厉空说话解围也便罢了,怎的还谄媚上萧凛了? 这才刚开场,他们这边便人仰马翻,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往下唱? 他这边急得快要冒烟,隆王叔侄俩却是眉开眼笑,两人一个倒药水,一个拿帕子,在厉空脸上擦了又擦。 之前看过孟一平变脸失败,此时大家心中有数,也都等着看厉空的笑话。 苏离和萧凛自然也是一样。 仅用药水不能让他们恢复原样,而唯一的指望冷翼,这会儿还正晕迷着。 为了确保他一直不醒,他们自然也用了点手段,只勉强让他吊条残命,什么事都没法做。 基于这种情形,两人的心情跟大家一样轻松随意,只等着看必然的结果。 可看着看着,苏离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对叔侄的手势,好像有点奇怪。 瞧着像是在擦脸,可细看之下,这动作竟有几分眼熟…… 苏离看了片刻,忽然想起一事,脑中“嗡”地一声! “等一下!”她低呼一声,人如狂风般向隆王叔侄俩席卷而去! “怎么了?”东婉娇声嗲气的回了一句,瞧着似像是在卖弄风情,可那双手,此时却舞得更快了! 她的面上有多松弛,手就有多紧张! 苏离此时已经旋至两人身旁,目光落在厉空脸上,心里“咯噔”一声! 厉空的眼部,已开始出现细微变化! 他刚才的眼睛,是浮肿的单眼皮,眉毛稀疏难看。 可此时,眉毛渐有浓密之势,右眼也好像变大了一点! 这个变化极其细微,便算是李如风和厉沁等人一直守在厉空身边,都未能察觉到这种变化。 但苏离目力自非他们能比,她心知有异,当即出手,假装无意识的在厉空的脸上轻戳了一下。 只是一戳,那眉眼立时又变成了原样。 隆王和东婉大惊,齐唰唰的抬头看她,眼底满满忌惮之色! 苏离却装作没事人一样,乐呵呵道:“两位,你们再这么擦下去,他的脸要擦秃噜皮了!快别擦了!擦了这么久,还是那张脸啊!足见他是个赝品!” 东婉和隆王装疯卖傻,才得来这机会,眼见就要得手,却被面前这小姑娘打断,气得牙根都要咬断,面上却还是笑嘻嘻道:“姑娘,我们为殿下做事,当然要认真负责!” “是啊!”隆王道,“多擦一会儿,也能表明我们做事的诚意嘛!还是再擦一会儿吧!免得这药水没浸透!” 言罢,竟是无视苏离,当着她的面继续施法。 萧凛在苏离窜出那一刻,就知道事情有异,此时也疾步过来。 看到面前这两人的手势,他瞬间明了,当即道:“你们如此擦法,实在太耗力气,这样,直接用王水吧!” 厉沁听到这话,吓得一颤,连声尖叫:“你不能这样!你这样会害死他的!他真的是大渝皇子!我没有骗你们!” 苏离轻哧:“你都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又如何为别人作证?” “就是!”李如风轻哼,“方才隆王说药水没浸透,想必是他这脸皮太厚,普通药水对他无效,用王水定然能事半功倍!殿下,属下这就去取王水!” 他说完转身飞奔出殿,很快便转回来,手里拿着一只琉璃瓶,小心翼翼的捧过来,放到大殿上,又取了只琉璃勺子,小心将其中的溶液舀出来,放进琉璃器皿中。 舀时,他可能手有点抖,不小心洒了一滴出来。 只是一滴,地面立时腐蚀发黑,白烟滚滚。 孟一平和厉沁看到这一幕,俱是吓得面无人色! 坚硬的大理石地板尚且如此,这要是落到人脸上…… “你们不能这样!”厉沁尖叫着,“你们说话不算话!明明说了用药水,却要用王水!你们是生怕我哥哥露出真容!你们不能这样!我不服!不服!” “那你要怎么才服气?”苏离装模作样叹口气,“若不然,你亲手帮你哥哥擦,怎么样?” 隆王和东婉听到这话,忙对厉沁使眼色,示意她不要答应。 可厉沁此时神魂俱乱,哪有功夫看他们? 听到苏离的建议,她忙不迭的点头,一把夺过东婉手里的湿帕,往厉空脸上擦去。 “既然她亲自动手,咱们就不要在这里影响他了!”萧凛看向东婉,“不然,要变不回来的话,她又要说是我们从中作祟了!” ------------ 第429章 为何她能破天境之术? 说完,也不管两人同意与否,便差李如风直接将两人拉开。 东婉和隆王被逼后撤,目光落在苏离身上,心中咚咚直跳。 苏离看着他们,也是心跳如鼓。 冷翼所用的幻颜术,是天境之术。 这种术法,连她都无法破解! 为何东吾国这两人却能做到? 她倏地想到江斐和苏氏的对话。 两人当时就曾提到东吾,说魇虫是那人所造,还说那人比淑妃还要丧心病狂! 他们所指之人,会是面前这位东吾公主吗? 她方才注意到,一直用怪异手势的人,是东婉,而不是隆王! 若东婉能破解这天境之术,那她岂不是也跟淑妃一样,大有来头? 不,有来头的人,何止东婉? 江斐和苏氏远在大萧,按说不该跟东婉有交集。 可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跟那个制出魇虫极其熟识似的! 苏离想到这里,思绪就此发散开去,联想到两人在狱中各种奇怪举动和听不懂的言论,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一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的扯住了萧凛的衣袖。 萧凛此时正扭头看过来,见她面色微变,额角亦突突的跳了两下。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没有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出手,用掌力将将东婉和隆王往后逼。 叔侄俩正想着如何应对,忽觉一股无形的威压感自面前袭来,两人不自觉的顺着李如风和墨言的拉扯往后疾退,足足退了十几米,这才停下来。 “殿下这是做什么?”东婉咬牙怪笑,“方才还找见证人的,我们主动请缨,这会儿又让人把我们拉开!难不成,您怕我们手巧,让那位皇子殿下现出了真容?” “公主这话说得颇是无味!”萧凛淡淡道,“方才那人说了,只要用药水擦就行,可没说什么手巧手笨的话!若说巧笨,我倒觉得,她的手,比你们灵活多了!你们在那里张牙舞爪半天,连他脸上的污迹都未拭掉!你看她擦得多干净?” 厉沁的确擦得干净。 她直接把药水倒在了厉空脸上,拿帕子一点点的擦拭。 厉空的脸都被她擦得脱了皮,仍无半点变化。 厉沁急得不行,又往自己脸上擦,可依然毫无用处,她发了狠,手上愈发用力,搓完自己又搓厉空,直将两人的脸搓得鲜血淋漓,痛不可抑,但那五官眉眼,依然如故! “怎么会这样的?”厉沁崩溃,痛哭失声,“冷翼!你出来!冷翼!” “冷翼?”李如风挑眉,“公主殿下,冷翼是我们的兄弟,你叫他做什么?他前几日便死掉了!世上再没有这个人了!” “我要你打晕的那个南明侍卫!”厉沁哭倒在他面前,“求求你,让他出来看看我们吧!只有他能帮我们恢复原样!” “我们怎么可能放他出来?”李如风冷笑,“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公然施展巫术,要把你们变成别人,我们既已发现,还由得你们作乱不成?你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是!”厉沁哭得撕心裂肺。 哭声惊醒晕迷的厉空,他睁开眼,看到厉沁血淋淋的一张脸,再摸摸自已的脸,心知自已未能恢复真容,不由浑身冰凉! 他们算计了那么多,事事处处,都考虑得周到细密! 而换脸之事,对于冷翼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便能恢复,他们自然没有将其考虑在内。 万万没料到,大戏开演,还未及粉墨登场,便已被萧凛用这种方法,取消了上台的资格! 厉空心中郁闷到极点,方才又被李如风打中胸口,此时只觉胸口血液翻滚,喉头一痒,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兄长!”厉沁抱着他,哭声震天,一边又扭头看向皇后,哭喊道:“皇后娘娘,你快说句话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皇后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是,眼前的意外叫她一个劲发懵,又没有冷翼指引,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便只好一直傻站着。 此时被厉沁点到,方意识到自己肩头的“责任”,忙摆出国母的姿势站出来,“太子,此事本宫……” “什么本宫?”萧凛冷冷的打断她的话,“你以为你顶着母后这张脸,孤就得听你号令吗?” “混帐!”皇后怒哧,“本宫本来就是你母后!” 萧凛摇头:“孤的母后,才不会为敌国使臣说话!她的父兄,就死在大渝人之手!如今尸骨未寒,便算再丧心病狂的人,都不可能这么做!诸位,你们觉得呢?” 他看向殿上众人。 众人纷纷点头。 静王第一个站出来道:“众所周知,皇后娘娘因为父兄惨死,悲痛过度,人都快疯了!若真遇到大渝使臣,怕是恨不能当场手刃仇敌,啖其肉,饮其血!她怎么可能反过来帮助自己的杀父仇敌呢?” “能这么做的人,一定是假货无疑了!”高相冷哼,“先前看着这脸,我们还真以为是皇后娘娘,不过,现在看到你们这些魑魅魍魉作怪,我们可不敢随意认下这个身份不明的妇人!” “若非殿下聪敏,及时将那个会施巫术的人打晕,那此时这几人便都变成什么劳什子使臣了!”苏离轻哧,“他都能大变活人了,再变出个皇后娘娘,也没什么稀奇的!” “就是啊!”木娅用力点头,“而且,本公主可以作证,这一路行来,我们就没见过皇后!还有那个孟一平和大渝使臣,也的确死在了刺杀之中!” “我们也可以作证!”苍澜兄妹俩亦同声附和。 “你们……你们竟敢不认本宫?”皇后乱了方寸,拼命的想要证明自己,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萧凛身上的隐私都说出来,“你的后腰,有一块胎记,形若飞龙……” “这一点,全京城的人,不,整个北境的人都知道!”萧凛轻哧,“不能证明你就是母后!” “不光是这一点!”皇后嚷嚷着,“还有……” “你说这些,毫无意义!”萧凛冷冷的剪断她的话,“你只需要回答孤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大萧的皇后,谢老将军的女儿,会和她的杀父仇敌,搅在一堆呢?” “你说为什么?”皇后跳脚,直接把实话嚷嚷出来,“还不是因为你囚禁了你父皇,谎称他已薨逝,本宫被逼无奈,这才与他们联手!” 这话一出,众皆哗然! 明朗和隆王几人则是汗出如浆! ------------ 第430章 什么都招了! 这个皇后,实在是太蠢了! 她怎么能把实话说出来? 这幸好说的是大渝,不是他们…… 哪知这边正庆幸着,萧凛却又问刀:“他们?你指的是谁?应该不止大渝一国吧?” “当然!”皇后昂头,骄傲道:“本宫可是有……” 她本来想把东吾和南明两国都说出来,以此来威慑萧凛,却见自己的两个盟友拼命的咳嗽起来。 一边咳嗽,一边还对着她挤眉弄眼歪嘴扭手。 皇后到底还算长了点脑子,虽然不多,但在他们的提醒下,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外国使臣可以用他们的身份,光明正大的为她这位皇后助威,便是萧凛,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他也得罪不这些使臣。 使臣也可以把自己装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任谁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可是,若把她这其中的交易说出来,这事的性质就全变了! 想到这一点,皇后话到嘴边,又“聪明”的拐了个弯,正要换个说法,却被萧凛的冷笑声打断。 “世子,隆王,你们四位怎么同时抽风了?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不用!”明朗摆手,“只是被皇后这话惊到了!万没料到,她跟大渝之间,竟有这种交易,实在是叫人瞠目结舌头!” “是啊!这简直是荒唐啊!”隆王讪笑,“不过,听皇后这话里的意思,肯定也是被逼无奈的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皇后正要开口,萧凛那边却再次截住了她的话头,“隆王,你怎么确定这人就是皇后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这脸,分明就是嘛!”隆王摊手笑,“这还要什么证据?” “都到这个时候了,隆王居然还拿这张脸来说事……”萧凛冷笑,“看来,孤方才所做所说之事,你是半点没放上在心上!罢了,既然你们要装聋作哑当瞎子,那也由得你们!毕竟你们只是来访大萧的贵客,的确也不适宜插手我国内政!” 他一句话把隆王堵得死死的,也不给他回话的机会,直接转向李如风,道:“既然这药水洗了那么久,也洗不出真颜,可知这脸,就是他们的本来面目!既然他们死不承认,那么,便如他们所愿,用这王水,再好好的洗上一遍!” “是!”李如风早就等着这句话,当即舀过一勺王水,毫不客气的淋到了孟一平脸上! 孟一平一直缩在边上装死,心里原还想着,便算是用王水,也得大殿中央的厉空先用,没想到李如风却直奔他而来,连动手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王水淋在他的脸上,那面部立时像着了火一样,火舌在脸上乱舔,所到之处,皮开肉绽,鼻腐口烂,像是有谁揪住他的脸,生生将这张面皮掀了起来! 孟一平痛得连声惨叫,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然而手指触到脸上混杂着王水的黑糊粘液,也在瞬间变得乌黑腐烂! “啊啊!”惨叫声响彻整个大殿! 众人齐齐变色! 南明东吾国四人的脸,此时也似被王水淋过一般,黑一阵白一阵,最后变成惨淡的青灰色! 当然,要说最害怕的人,莫过于厉空和厉沁了。 因为他们很清楚,孟一平的惨状,很快就要降临到他们两人头上! 厉空还能咬牙死撑,坚决不肯向萧凛求饶,可厉沁却在这可怕的王水面前,彻底崩溃瘫软! “殿下饶命!”她哭着跪倒在萧凛面前,“只要你饶了我们,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是皇后和冷翼先找到了我们,只要我们答应帮忙,助他们除掉您,救出皇帝,他们愿以锦城相赠……” “锦城”二字一出,大殿中立时炸开了锅! 锦城对大萧人意义重大,萧凛率长林军拿下锦城,一举重创大渝名将,全歼他们国之柱石的军队,这一战,令大渝人吓破了胆,从那以后,再也不敢侵犯边民。 因为这一战,边民才得以休生养息,锦城人也终于重回大萧怀抱,跟国内的骨肉团圆。 可现在这个大渝人居然说,皇后要将锦城相赠,目的,还是对付她的亲生骨肉! 这简直用丧心病狂都无法形容了! “她只跟你们做过这种交易吗?”萧凛又问。 “当然不是!”厉沁哭着交待,“除了我们,还有南明和东吾两国!这两国素来与大萧不和,之前也占领过大萧的城池!后来跟锦城一样,都被太子殿下收了去,他们怀恨在心,早就想除掉殿下了!” “臣也能作证!”在角落里打滚的孟一平此时忽然跪爬到大殿中央,“殿下,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殿下饶了我这条狗命!我愿意把所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 萧凛还未答话,他那边便已竹筒倒豆子般交待了个干净! 不过,为了能活命,他将自己撇得很清。 “臣原本不愿意做种通敌卖国之事,可皇后说这是皇上的圣命,这三国使臣又一再威胁臣,臣不得已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求殿下看在臣主动交待的份上,留臣一命吧!又或者直接赐死臣,让臣死个痛快也行!只求殿下别再用这王水了……” 这王水太可怕了! 只一小勺,便让他生不如死! 若是这一瓶都倒在他身上…… 孟一平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他其实不求活命,只求速死,他实在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在这可怕的王水面前,他之前所有的算计和仇恨,全都被抛到了脑后! 萧凛掠了他一眼,轻哧了声,没说话,拧头看向明朗几人。 “他们都招供了……”他满面嘲讽,“几位可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他们是被殿下吓疯了,胡言乱语而已!”明朗面对指控,仍是那张水波不兴的脸,淡淡道:“殿下方才自己也说了,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大渝使臣!既然不是,他们的话,又岂能当真?” “是啊!”隆王附和,“不知哪里来的贼厮,在这里胡言乱语!定然是想要挑拔我们几国的关系,引起纷争!殿下圣明,必不会被他们所惑吧?” ------------ 第431章 给皇后也用一用王水! 萧凛点头:“当然!这些人身份存疑,他们所说的话,孤是半个字也不信!不光是他们,便算这个顶着母后脸的女人,孤也是不信的!你们呢?信不信她?” 明朗和隆王对视一眼,皆踌躇不答。 他们若是说信,那萧凛必定要审问皇后,就皇后这蠢样子,十有八九会把他们供出来! 可他们若说不信,看萧凛这架式,很有可能藉此机会,直接杀掉这个坑儿子的无脑母后,皇后要是这么死了,他们筹谋已久的计划,便彻底泡汤了! 当然了,就现在这情形来看,这事基本黄了大半。 但是,明朗和隆王,明姝和东婉,皆是争强好胜不肯认输之人,今日自入宫,便被萧凛压着打,心中的憋闷仇恨,难以描述。 他们若想出这口恶气,还是把希望寄托在皇后身上! 四人思来想去,眉眼官司打了好一通,仍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最终,还是明朗字斟句酌开口:“殿下,我们对这人并不了解,自然就无所谓信不信,不过,我是见过贵国皇后的,的确就生得她这般模样,虽她言行举止可疑,但私以为,殿下不能轻易发落,万一她就是皇后,殿下您就是弑母了!” “是啊是啊!”隆王附和,“殿下三思,莫要冲动!您已背上杀父恶名,怎能再负上弑母之罪?这要是传扬开去,四方以此名讨伐,殿下危矣!” 说到“传扬开去”四字时,他特意加重了语调,隐隐表达出自己的威胁之意。 话外之音,若你敢当众弑母,我们必将此事传扬出去,叫你臭名远扬,招天下人唾骂! “所以,殿下还是莫要先下结论,更不要用什么王水!”东婉怪笑着继续威胁,“依我看,不如先关起来再说!我等远道而来,正事都还未办呢!殿下不如先接待我们吧!”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明姝忙附和,“事有轻重缓急,殿下总不好让我们一直站在这里,看贵国各种内乱丑相吧?” “这倒也是!”萧凛点头,“你们既是外国使臣,自然也不适合参与我国内政!不过,对孤来说,此时最重要的事,是要确认这妇人的身份!恕孤不能先接待你们了!你等先行退下,回国馆休息吧!等处理了这帮贼厮,孤大设晚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说完,看向朱敬元,“朱爱卿,你先把他们带下去吧!” “是!”朱敬元上前一步,走到明朗面前,“世子,王爷,公主,郡主,请吧!” 四人皆站着未动。 他们怎么能走? 只怕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萧凛就对皇后下手,若是也拿王水往皇后脸上一泼,他们垂涎已久的城池,便再无指望了! 眼看吃到嘴的肥肉被人端走,那是万万不能的! 不光他们不能,皇后此时也不能。 她自己其实是个没主意的,虽是皇后之尊,但诸事皆由冷翼操持支配。 现在冷翼晕死过去,大渝两人又这般情形,若是南明和东吾两国再走,凭她的能力,怎么可能把萧帝救出来? “他们不能走!”她急急上前相拦。 “为何不能走?”萧凛反问。 皇后当然不能把实话说出来,但也实在想不到合适的理由,索性跟自家儿子耍赖:“反正就是不能走!他们得留在这里才行!” 过去那么多年,只要她耍赖,这个儿子便算再不情愿,也会给她这个母后面子。 “呵……”萧凛冷笑,“看来,你跟他们的关系匪浅啊!” “皇后如此,想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明朗就着皇后的坡下驴,“既如此,我们多待一会儿也无妨!” “对!”隆王用力点头,“大家是邻国友邦,若是需要我们在这里,我们自然是能帮就帮!” “王爷说话真有趣!”苏离轻笑,“殿下让你们离开,你们不肯听,可这个冒充皇后的疑犯一开口,你们倒是乖乖听从!” “所以,你们是要帮这个疑犯吗?”高相直指其险恶用心,“帮着这个疑犯,来搅乱我们大萧的朝堂!” “那你们这般急吼吼的催我们离开,莫非这大萧朝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得背着我们处理?”东婉咕咕怪笑。 “你这说的什么鬼话?”穆逍撇嘴,“让你们看,你们说不想干涉别国内政,不让你们看,又说我们背着你们做见不得人之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心中有鬼呗!”木娅一针见血,直戳心肺,“走了吧,怕殿下处理了这个假皇后,他们就没得搞头了!不走吧,又怕假皇后把他们供出来!所以才会这么矛盾!” “公主果然是聪慧过人!”苏离冲她竖起大拇指,“看事情就是通透!” “姑娘过奖了!”木娅虽不知她的身份,但看她站在萧凛身边,必然也是心腹之人,当即含笑点头,“这事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偏偏那秃子还以为别人看不到!” 说完,还故意往明朗头顶掠了一眼。 苍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明朗头顶那明显的发缝,再次笑出声来。 明朗冰面般的冷脸,在听到“秃子”两字后,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皮相生得不差,五官俊俏,身形高大,算得上一个翩翩君子。 然而唯一一点,就是他头发有点少,尤其是头顶,渐有秃顶之兆,平日里为了掩饰,他拼命的把四周头发往头顶梳,再用假发来掩盖发量的不足。 他自以为遮得挺好了,但大家同行这一路,总有暴露的时候。 被人当庭拿自身缺陷开涮,他又是追求完美之人,此时颌骨紧咬,阴戾的瞪着木娅,目露凶光。 “哎呀,他好凶,我好怕!”木娅装模作样往穆逍身后躲。 “不怕!”穆逍老鹰护小鸡一般将她藏在身后,笑道:“秃驴有什么好怕的!他敢冲你龇个牙,老子就把他那秃瓢开了当西瓜!” 众人哄笑,一片嘲笑声中,明朗的君子气度渐渐不保。 ------------ 第432章 终于知道害怕了? 不过,他到底不是寻常之辈,稍一凝神,又将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具戴到了脸上,哪怕肺都要气炸了,人却还是稳稳站在那里,不动不摇。 苏离观其行察其言,知道这人是个狠角色,不由暗暗戒备。 萧凛由着众人插科打诨,等众人闹够了方道:“不管你们是何居心,想瞧就留下吧!孤所做之事,也无须避讳你们!杀父之名都背得,又岂会惧一个弑母之罪呢?” 明朗闻言,心中隐隐不安。 皇后却还未察觉到危险降临,还摆着母后的架子颐指气使:“太子,本宫是不是你母后,你心知肚明!这会儿也不必在这里跟本宫说这些套话!赶紧把你父皇放了!不然,你休怪本宫无情!” 萧凛掠她一眼,并不答话,只朝李如风挥挥手。 李如风早已会意,捧着那罐王水,疾步走到皇后面前。 “你要做什么?”皇后吓了一跳。 “你这不明知故问嘛!”李如风轻哧,“那几人冒充使臣和朝廷命官,都受到了惩罚,你当然也要受罚啊!不然,怎能服众?” “李如风,你疯了!”皇后尖叫一声,对着他又扑又打,“本宫是大萧皇后!你敢动本宫一根头发,本宫要你李家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李如风虽然憎恶面前这妇人,但她到底是萧凛的母亲,此时被她暴打,也不好还手,只得扭头去看萧凛。 “冒充皇后,还敢造次……”萧凛冷哼一声,手一扬,一点寒芒从他袖中激射而出,直直的钉入皇后抓住李如风的那只手上! 皇后痛不可抑,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孽子,你居然真的弑母?”她捧着流血的手掌,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这个儿子在她面前,一向是百依百顺的,以前她曾因萧帝之事,跟他闹过无数次,他从来都不曾对自己这样过! 可这会儿…… 皇后看向高高在上的萧凛,哪怕隔得这么远,她依然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戾之气。 这个时候,她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这个儿子,从来就不是一个温顺乖巧的人,他之前只所以顺着她,只是因为她没触到他的逆鳞! 但现在,不管是她,还是萧帝,都已经将他逼到了绝境! 将一个杀场宿将逼到绝境,这是何等不智之事? 他剑上亡魂,数不胜数,杀人砍头,于他而言,那是探囊取物,切瓜宰鱼一般稀松平常! 若他不再视她为母后,反视她为仇人,那她又有什么力量,能与他对抗? 如他方才所言,他既背杀父之名,自然也无惧弑母之罪! 这个儿子,他对她,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这个念头一起,皇后顿时害怕到极点,人像筛糠一般抖起来! “救命!”她挣扎着爬向明朗几人,“救命啊!他疯了!他真的会杀了本宫的!快救我啊!” 明朗四人看得惊心动魄。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萧凛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皇后下手! “殿下,你这样,不妥吧?”东婉咬牙上前,“她的身份尚未查明……” 萧凛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公主方才还说,不想干涉他国内政,这会儿又是做什么?自打自脸吗?” “我……”东婉还想说什么,可萧凛根本懒怠搭理她,对李如风道:“如风,动手!” 李如风得到指令,也不再犹豫,当即舀起罐中王水,毫不客气的倒在皇后那只被钉穿的手掌上! 熟悉的惨嚎声,再度在大殿响起来! 相比孟一平,皇后这叫声更有感染力,也更持久,一时间,整个大殿中都充满着她那凄厉的叫声! 她足足叫了半刻钟,哪怕嗓音嘶哑,喉咙出血,仍然未停下来! 萧凛也不差人干涉,由得她叫,叫得在场的人头皮发麻,脊背生寒,尤其是朝中某些官员,更是两腿发颤,汗流浃背! 不得不说,这位太子殿下疯起来真是吓人啊! 虽然他嘴里始终不肯承认,但大家都能看出来,面前这个人,就是皇后谢韵。 连自己的母后,都能下这样的狠手,若是知道他们生了异心,他又会如何对他们? 他们真的不敢往下想! 这些人的目光,此时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昭王身上。 原以为昭王也会露出忌惮之色,没想到,他却跟局外人一样,安安静静的看着,由得萧凛的人乱来,自始至终都未出言阻止,好像这些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可是,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他可是他们的领头人啊! 这几日他的舅父张枫一直为夺嫡之事暗中奔走,将他们全都联络在一处,为的就是今日,能借着皇后和敌国的东风,救出萧帝,除掉萧凛! 大家为了这个目标,做足了准备,只等着今日翻脸夺位! 如今皇后接连吃瘪,他身为领头人,难道不应该站出来力挽狂澜吗? 只要他振臂一呼,他们必将一拥而上,口诛笔伐,逼他交出萧帝的下落! 萧帝重归龙位,他们自然就占据了主动权,只要萧帝开口,再由昭王和张氏带兵勤王,将萧凛拿下,只要擒住他,这座宫的主人,便只能易主,换成他们的昭王殿下!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他们等了许久,也未见昭王出头,这个原本跟萧凛掐得死去活来的年轻人,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倒是他身边的张枫,脸都白了,两条腿也跟他们一样打起了摆子。 看到主事的两人这样,大家顿时失了信心,齐唰唰的闭上了嘴! 皇后哀嚎一阵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见面前的李如风再次将勺子伸入琉璃罐,又舀了满满一勺王水出来! 淡淡的酸味,很快又在大殿中氤氲开来。 “这一次,换右手吧!”李如风笑道,“然后是左右脚,腿,膝盖,肚子,胸腔,脖颈,脸……” 他的目光故意在皇后身上逡巡着,每说一个部位,皇后便抖一下,说到最后,她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 第433章 我全都交待! 李如风也不急,站起来慢慢追。 皇后尖叫着跑到明朗几人身边,苦求救命。 “真有意思……”萧凛轻笑,“这假货在死亡威胁面前,谁都不找,偏找你们几个!这回,你们真的要给孤好好解释一下!”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隆王粗声粗气道,“她明知道那些朝臣都是殿下的人,根本就不会帮她!而我们是异国人,自然要向我们求助!” “我们也是异国人啊!”木娅轻哧,“她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 “你这不是说废话吗?”东婉翻翻白眼,“你跟太子,也是穿一条裤子的!太子要杀她,她当然要找跟太子不……” 她本来想说,要找跟太子不对付的人。 说到一半,意识到把心里话说出来,忙不迭的捂住嘴。 “公主怎么不说了?”萧凛故意问,“要找跟孤怎么样的人啊?” 东婉顾左右而言他:“殿下,您还是莫要吓她了!你看她那个样子,快要吓疯了!若真是您的母后,可如何是好?” “你还没回答孤方才的问题!”萧凛根本不搭她的茬,只一径追问,“公主有什么话不能敞开来说啊!倒必遮遮掩掩的?” “殿下误会了!”隆王出言解围,“公主的意思是说,皇后这会儿被吓晕了头,可能以为我们跟殿下争执了几句,便可以被她利用,所以才向我们求助,但她其实想错了,大萧跟东吾,关系好着呢!” “这样啊!”萧凛呵呵笑了一声,转向皇后,“你听到他的话了吗?” 皇后不答,只躲在隆王几人身后瑟瑟发抖。 李如风可不惯着她,一伸手将她揪出来,直接按倒在地上。 “小墨,动手!”他叫。 墨言点头,打开琉璃罐,舀出王水,一点点的移到皇后另一只手上。 “不要!不要啊!”皇后尖声嘶叫,拼命挣扎。 然而李如风双手如铁钳般紧紧的锢住了她,她哪怕拼尽全力,依然无法动弹! 眼见得那勺王水已经近在咫尺,她本就不坚韧的意志,直接崩溃了! “凛儿,母后错了!”她哭着求饶,“母后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母后!” “你这话说得怪怪的……”萧凛轻哼,“你哪里错了?” “我不该跟他们勾结,来对付你!”皇后跟孟一平一样,把自己所做所为全都供认不讳,“不过真的不怨我,都是那个冷翼在其中撺掇,他带我去找大渝人,后来又去找孟一平,他们把大渝东吾和南明三国的使臣聚在一间屋子里商讨,他要我给这三国使臣许诺,只要他们帮我们救出皇上,就以边关城池相赠!还要我写下亲笔信,分别寄给戍守边城的将领!” “啊对了,我们还签下了契约书,大家歃血为盟,都按下了指印!” “契书在何处?”萧凛追问。 “不知道!”皇后哭着摇头,“一切都是冷翼和他们弄的!他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凛儿,母后一向糊涂,你知道的!母后只是太爱你父皇了,不想看你们父子相残!我只是想要救出他,并不是要故意害你啊!” 先前众朝臣听到她说勾结大渝对付太子时,都大感荒唐。 此时听到这般细致的供词,更是怒不可遏,纷纷出言谴责,一时间,所有人都对着皇后和三国使臣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殿内像开锅沸水一般咕嘟嘟响个不停! “真是好算计!”萧凛冷冷的看向明朗几人,“三个人的证词,一模一样!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一个冒充皇后的疯婆子之言,殿下要当真吗?”明朗自恃他没有实证,直接耍赖,“若没有记错的话,殿下方才还一直说她是假货!” “假货的话,自然是信不得的!”隆王点头附和,“不过,殿下真该好好的查查这些人!我们还未到京城,他们就已经混在我们中间!可见是专门为了挑拔离间而来!” “殿下莫要上了他们的当啊!”东婉装模作样,“我们可是带着满腔诚意,为了两国和平友好而来!这人无凭无证,信口开河,恶意构陷!殿下若信了她的话,会令我们东吾的人心寒的!” “我们南宋亦如此!”明姝帮腔,“没有证据,单凭一张嘴,我们不服!更不用说,殿下方才还置疑她的身份!她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她根本就不可能是皇后!根本就是那冷翼施巫术假扮的!” “此妇假冒皇后,恶意挑拔两国关系,请殿下杀了她,以正视听!”明朗高声叫。 皇后自己都反水了,他们密谋了那么久的计划,被萧凛轻而易举瓦解,明朗恼羞之至,却又不敢对萧凛发作,满腔怒火便只能全部倾泄露在皇后身上! 这个蠢妇人,什么本事都没有,还敢搞阴谋诡计! 也是他们利欲薰心,才会上了她的贼船,跟她搅在了一堆! 如今她自己死期已至,又要拉他们垫背,凭什么? 没吃到羊肉,还倒惹一身臊! 明郎的肺都要气炸了,看向皇后的眼神,隐隐泛着绿光,活像一头饿极的狼,要将她生吞活剥进肚! 皇后目光与他相撞,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她虽然蠢,但也知道,自己已经把这些人得罪了。 不过,得罪他们不怕,反正现在是在大萧,只要她抱紧自家儿子的大腿,这些人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你瞪本宫做甚?”皇后毫不示弱,“你再怎么瞪,本宫也要跟我儿子说实话!” 说完,转向萧凛,讪笑道:“凛儿,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母后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的!” 萧凛看着她那扭曲张皇的笑脸,虽然已经狠下心来,但眸内还是忍不住泛酸。 不过,那股酸意很快便被他拂了去,一双黑眸重又变得冰冷无情。 “既如此,你便把你同冷翼和三国密谋的过程写下来吧!”他冷声道,“孤记得母后的字迹,看了你的字,自然能分辩你的真假!” 皇后听到这话,眼前一亮,手舞足蹈:“是啊是啊!我可以用我的字来证明自己呀!凛儿你真是提醒我了!母后现在就写!立刻,马上!快,快给本宫找笔墨纸张来!” ------------ 第434章 孤万万不敢! 萧凛示意人将笔墨递给她。 皇后执笔狂书,将自己如何出的谢府,又是如何跟这些人混在一堆的,事无巨信,写得清清楚楚,足足写了厚厚一迭纸。 明朗几人看得心惊肉跳! 他们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萧凛的路数了。 趁着冷翼未及施术,先把他给清除掉,钻了这个空子后,立马大开杀戒,直接吓懵了孟一平厉沁和皇后,让这三人主动交待。 在皇后交待之前,他口口声声说她是假货。 连他们都以为,他要趁这个机会弑母,他却又趁着这个机会不断施压,逼他们弃皇后保自己。 他们上了他的套,以为只要顺着他的意思来,就能保全自己。 可此举却让皇后交待得更加彻底清楚! 而萧凛则在皇后交待后立马改口,主动提供证明皇后身份的各种方法! 哪怕他谨慎万分,可最后还是被这厮绕了进来! 明朗将进入大殿后的事细细的复盘了一遍,恨得牙根都发痒! 怪不得南明那些大将,谈萧凛色变! 这厮,实在太诡诈! 现在,该怎么办? 萧凛想要证明皇后的身份,实在有太多太多方法了! 若是皇后的身份证实了,那她的指控自然也就有效力,虽然眼下他并未拿到那契约书,可冷翼还在他们手中,早晚能审出来的! 等人证物证俱全之时,会是什么后果? 以萧凛那有仇必报的性子,一怒之下,会不会直接剁了他们? 明朗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可如今生死攸关之时,他的两条腿,还是无法自控的颤抖起来! 他拧头看向隆王和东婉。 两人的面色也很不好看。 见他望过来,隆王忙移步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世子莫怕!莫说他没有实证,便算拿到实证又如何?他,敢对我们动手吗?大萧内乱,东吾正想趁火打劫,只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没敢轻举妄动!若这小子敢动我们,我们南明和东吾便同时开战!再加上一个大渝!这小子便算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所以,不必担忧!” “王爷这么说,我便放心了!”明朗低声道,“我方才只担心王爷会像大渝那两位一样,不堪一击,独留我们南明孤军奋战!” “本王岂是那等蠢物?”隆王轻哼,“且把心放到肚子里!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联合起来,才有活路!” 萧凛见两人在那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眸中满满嘲讽。 但他并没有发作,只是命人将皇后之前的书信取来,与她所写的供述比对。 “世子,王爷,你们也一起瞧瞧吧!”他道。 明朗四人相互交换了个眼色,缓步上前。 皇后的字写得一般,中间偶尔还有错别字。 供述中的错别字,跟她之前书信中的错别字,错得一模一样,连笔划都错得跟拓印下来一般! “孤现在确认,她是孤的母后!”萧凛道,“四位,你们觉得这个证据,够确凿吗?” “这个……”隆王含混道,“殿下既然觉得,那便是吧!反正她是您的母亲,不是我们的!你想认便认,不想认便不认,我们管不着!” “那对于母后所指控之事,你们管不管得着呢?”萧凛轻哧。 “殿下莫要说笑!”明朗昂首,“便算她是您的母后,也不能随意诬蔑我等!殿下若想做实此事,也要人证物证俱全才行!” “那若要是人证物证俱全呢?”萧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色冷厉狠戾。 他身形高大,比明朗足足高了半头,本身就是辗压之势,此时满面肃杀之气,威慑力惊人! 明朗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急急道:“我们没有做这种事!便算殿下找出什么,那也绝对是伪证!我们不认!我们绝对……不认!” 他嘴里说着不认,可那微颤的尾音地,却还是暴露了他的心虚慌张,那本来就有点发软的腿,此时愈发不灵便,后退时两条腿绊在一处,一个踉跄,直直的向后仰去! 萧凛迅疾伸手,在他倒下之前,扯住了他的衣领,狠狠的将他薅了起来! 明明是在帮他,可明朗被薅到衣领的瞬间,却惊得几乎要叫出声来! 他这一薅之力如此之大,明朗身上的骨骼在那一刻被挤压在一处,裹在这揪紧的衣袍内,他甚至已经听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脖颈处更是痛到炸裂!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萧凛将他薅到了自己面前,两人的脸相距得如此之近,近到,明朗的鼻尖几乎要凑到萧凛的鼻尖! 这么近的距离,他能清楚的看到萧凛的眼,那双寒眸之中,杀意迸现! 与此同时,薅着自己的那只手,此时也越举越高,衣领被拉扯着,像条绳子一般,死死的勒住了他的脖颈,他的胸口闷窒,呼吸骤停! 明朗觉得自己活像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小鸡仔儿,随时都会被人拧断脖颈,开胸剖腹! 那一刻,他深深的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惹萧凛呢? 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疯,又有多狠! 若他此时真的发疯,杀了自己,便算南明国可以藉此开战,又或者,真能吞并大萧,吃下这一块大肥肉,那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死了,万事皆空,再多的风光荣耀,都与他无关! 他跋涉数千里,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势风光,不是拼了这肉身,给别人做嫁衣的! 明朗悔到肠子都青了,他惊恐至极,终于熬不住开口求饶:“放……放了我……求……殿下……” 那个“求”字出口,缠绕在他脖颈间的那股力量,骤然消失了,他那悬空的双脚,此时也终于落到了实地上,新鲜的空气强势涌入,呛得他连声咳嗽,直咳得眼泪都流出来! “哎呀,世子这是……吓哭了?”萧凛满面歉意,“你误会了世子,孤只是好心拉了你一下!不是要杀你!孤怎么敢杀你呢?莫说是没找到证据,便算找到了,孤也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孤要是杀了你,你们正好找借口发兵,孤这内忧外患的,如何应付得了?孤万万不敢呢!万万不敢!” ------------ 第435章 又死又活! 他嘴里说着不敢,可那手却敢得很,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明朗的后背,看着极轻,可明朗却咳得更厉害了! 他怀疑萧凛能把他的手直接拍出来! 苏离袖手看戏,忍俊不禁。 其他人也是窃笑不已。 太子殿下用最软的口吻,说最软的话,却把南明的世子,吓得呆若木鸡,面色惨白! 这情景,瞧着甚是有趣! 当然了,落在隆王等人眼里,那就是绝对的杀鸡儆候了! 他们都看得出来,刚刚萧凛差点就捏死明朗了! 他敢捏死明朗,自然也敢捏死他们! 他们的想法跟明朗一样,不想用自己这肉身,给国家做嫁衣! 既然没有豁出去的勇气,那就只能装怂了。 几人都没有再说话,包括一向话多的明姝,此时也闭紧了嘴巴,生恐萧凛那只手落到自己的脖颈上。 明朗看着这死寂的“盟友”,心里一片灰暗。 为了不激怒萧凛,他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由着萧凛拍。 好在,萧凛并没打算真的拍死他,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停下了! 在他停手的那一刻,明朗如逢大赦,瘫倒在地上。 “看来,世子乏了……”萧凛语带双关,“其实孤也乏了!看这些乏味的蠢贼,谁能不乏呢?不过,大家还是坚持一下,毕竟,你们,尤其是母后关心的重要人物,还没出场呢!” 隆王倏地抬起头,一时有点搞不懂萧凛在说什么。 他们和皇后都关心的重要人物,好像只有萧帝吧? 可是,现在萧凛未及他们登场,便把戏台子直接砸了,还把明朗吓到求饶! 他都已经赢了,为何还要萧帝出场? 若不是萧帝的话…… 正胡思乱想间,听到萧凛道:“来人,把父皇抬上来!” 众内卫早有准备,得令后齐答:“是!” 只听殿外一阵聒躁,好像有很多人喝着号子往前走,大家都探头望去,就见太和殿侧门,一具乌沉沉的棺木杵了进来! 皇后看到那棺木,失声惊叫:“凛儿,你这是做什么?” “孝敬母后啊!”萧凛慢条斯理回,“你不是一直想要见父皇吗?既然你们感情那般深厚,我又怎能不让你们相见呢?你们几位,也顺便瞧一瞧!” 他看向明朗几人,笑道:“这种稀奇事,可不多见!大家都长长见识吧!” 明朗几人不知他要做什么,都是惊悸不安。 此时,那棺木已被内卫抬到了大殿中央。 萧凛朝皇后招手:“母后,来,跟父皇说句话!” 皇后听到这句,不光没上前,反而死命往后退,眼里满满惊恐。 “母后莫怕!”萧凛笑道,“父皇本来死了,死得透透的,谁知这两日忽又有复活之兆!也不知是尸变还是什么,反正不管什么吧,便算是怪物,孤也得接纳他啊!谁让他是孤的父皇呢?孤心里可敬爱他了!你们口口声声说孤弑父,但你们看,孤若真的弑父,又怎拉他出来见你们呢?隆王殿下,您说,对吗?” “对对!”隆王讪笑,“殿下自是最孝顺的!” 心里却愈发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懂萧凛到底想做什么! “都别站着呀,快过来瞧瞧!”萧凛道,“大家都是活人,身上阳气足,每个人都来唤他一声,父皇吸取了你们的阳气,说不定立时就坐起来了呢!” 他不这么说还好,这么一说,众人愈发不敢上前了。 谁让被一个怪物吸食阳气,助他复活呢? “怎么都不想看呢?”萧凛轻叹,“不想看也得看!都给孤过来!” 他下了强硬命令,朝臣自然是不敢不从,明朗四人也心生好奇,欲一看究竟,唯有皇后还一个劲的往后缩,被李如风硬推了过去。 众人聚集到棺木前,萧凛命人将棺盖掀了去。 棺盖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又香又臭的气息扑鼻而来! “什么味道?”木娅捏着鼻子,“好臭啊!” “公主见谅!”萧凛轻叹,“死过烂过的人,忽然又活了,自然是有点异味的!” 只听这话,大家都要发疯。 待看到棺木中的萧帝,每个人都开始扒着嗓子狂吐! 萧帝应该是还活着的。 因为众人看过来时,他也正睁开双眼,与他们对望。 可是,他那睁开的右眼,分明又是死的。 那眼珠明显腐烂掉了,可偏偏还能像活的眼珠一样,能转来转去的,每转一下,便有污臭液体流出来,恶心又惊悚! 被这样的眼珠看着,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好了! 苏离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 萧凛对淑妃施了引魂术,然而他虽会此术,却也不知此术施用过之后,会对萧帝有什么影响。 后来两人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萧帝变得又死又活。 他的魂魄还在,躺在这里的萧帝,也绝对是一具有血有肉有知觉的身躯。 可是,淑妃法力受损,导致他的肉身出现不同程度的崩坏。 现在坏的,只是一只眼睛。 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其他部位也会开始腐烂。 然而便算肉身再烂,受傀儡术驱使,他还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动,说话。 换言之,这就相当于一个活人,却拥有着一具逐渐腐烂的肉身,他可以控制这个腐坏的肉身做任何事,但是,相应的,也要承受这个好处带来的坏处。 那就是,这具腐坏的肉身,会跟正常人的身体一样,有感知疼痛的能力。 他的确是活过来了。 但是,活着,烂着,疼着,煎熬着。 淑妃以数千人之命,做了还魂塔。 这塔真的好,能让萧帝的魂魄在这肉身里一直活着,活到千秋万代,永生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这样的永生,对于萧帝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父皇,儿臣知道您醒着!”萧凛眼泪汪汪扮孝子,“您有什么话,就说吧!大家都在这儿!母后在,您邀来的使臣也在!都等着您站起来,主持大局呢!” 萧帝躺在那里,死死的瞪着萧凛,那只完好的左眼之中,是满满的仇恨憎恶! ------------ 第436章 得让他们好好叙个旧! “逆子!”他张开嘴,摇动唇舌,想要在众人面前揭露这忤逆太子的恶举,然而哪怕他拼尽全力,发出的,却只是嘶哑破碎的声音。 没办法,他的舌头也溃烂了。 虽不如眼睛烂得厉害,但舌尖肿胀僵硬,根本就无法正常使用,每动一下,便有血水淋漓而下,痛得钻心! “父皇怎么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萧凛扒在棺木旁继续扮孝子,一边不住喊皇后上前,“母后,您快来瞧瞧他!您从谢府逃出来,又跟那些恶贼搅在一处,不就是想要救他吗?现在正是需要您的时候!来人,快把母后带过来!” 皇后虽然十分抗拒,但还是敌不过李如风和墨言两个人的胁制,半拖半推的将她带到了棺木前,只探头瞧了一眼,也开始哇哇狂吐。 “母后您怎么也吐了?”萧凛皱眉,“您这样,父皇会伤心的!你们可是一对恩爱夫妻,生死不离的!便算他变成怪物,他依然是您的夫君!日后他的饮食起居,都要由您来伺候的!您可不能这样!” 说完,又命李如风强薅皇后过来,还强令她伸手去拉萧帝的手。 皇后被压着俯身向前,半个身子被迫和萧帝靠近,那张脸跟萧帝只余五指之距,也因此,她能更清楚的看到萧帝那只混浊腐烂的,却依然乱转的眼珠,腐烂的气息,也愈发的浓厚。 皇后没忍住,再次狂呕,直接吐了萧帝一头一脸! 萧帝正躺在棺木中积攒着起身的力量,这边才刚抬头,便被浇了个通透,那粘腻的秽物滴滴答答的流了满脸! 他伸手抹了一把,满手酸臭,本就糟糕的心情,此时瞬间差到了极点! 这些时日,萧帝过得生不如死。 因为傀儡术,他的肉身虽死了,但魂魄却仍活着,一开始他是狂喜的,觉得有自己淑妃相助,早晚能弄死萧凛,夺回皇位。 可还没高兴两天,便被苏离用鲜血封印了傀儡术。 傀儡术暂时失效,他的肉身开始腐败,魂魄却无能为力,只能干看着,煎熬着。 好不容易熬到淑妃建成了还魂塔,冲破了封印,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被萧凛的引魂术打回原形,最终,把他变成现在这幅鬼模样! 然而即便这样,他依然未死心,他笃信淑妃,亦知道她的异能,两人用传音术互相联络,得知冷翼带皇后及使臣入宫,江清歌又联络到昭王和张氏时,他重又燃起了希望。 他躺在灵堂之中,焦急的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时刻,等着皇后和昭王来灵堂接他,带他重新坐回那至尊之位。 可最终等来的,却是东宫内卫。 反反复复的失望,和身体上无处不在的腐坏,让萧帝身心饱受折磨,此时好不容易聚起点气力,想摆一摆他这一朝帝君的威势,却被这个蠢妇浇了个透心凉! “贱人!”萧帝扬手,重重的甩了皇后一耳光! 皇后被他打得眼冒金星,面皮肿胀,下意识的想要往逃。 可萧凛不许她逃。 他的手按在她脖颈上,逼着她保持着那种伸头挨揍的姿势。 皇后挣脱不得,哀叫求饶:“凛儿,求求你,放开我!母后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母后说的这是什么话?”萧凛皱眉,“儿臣这是在帮母后讨父皇欢心啊!你以前不是常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父皇打您骂您罚您,皆是爱您疼您!今日他一醒来就这般疼爱您,您不该躲啊!您该好好的享受他的疼爱才对嘛!” “殿下,您这么对您的母后,真不觉得过份吗?”隆王阴恻恻道,“这事若是传扬出去……” “这事若传扬出去,世人定要赞孤是大孝!”萧凛利落的剪断他的话,“毕竟,很少有做儿子的,这般成全自己的父母的!以前孤看到父皇训斥母后时,常为母后鸣不平,结果反遭母后掌掴唾骂!如今孤可算明白了,那是母后和父皇之间的恩爱情趣!我这个做儿子在旁指手划脚,实是过份!父皇死而复生,十分不易,孤决定痛改前非,再不打扰他们恩爱了!” 说完,忽地一扬手,竟把皇后抱起来,直接放进了棺材内! 众人齐声惊呼,皇后更是吓得惨叫连声,挣扎着想往外面爬,却被萧凛一把按回棺材内。 他一手压着皇后,一边吩咐:“如风!把棺盖盖上!父皇和母后多日未见,得让他们好好叙个旧!” 李如风愣怔了一下,很快点头,拉过棺盖,直接把萧帝和皇后封在了里头! 众人皆看得瞠目结舌,苏离也没想萧凛会这么做,一时也愣住了。 之前他对皇后动手,那是打着她是假货的名头,有孟一平厉空和厉沁这些人在,也算是师出有名! 可如今既已确认了皇后的身份,再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做,其实是不太妥当的。 不过,她虽然惊讶,但萧凛既然这么做了,自然就有他这么做的理由。 苏离很快平静下来,上前一步,走到棺材旁帮忙。 萧凛要把萧帝关在棺材里闷一阵,她当然得在旁保驾护航,确保萧帝爬不出来! 有她和萧凛两人在,这棺盖只要盖上了,便再无人能憾动,除非萧凛发话,她绝不松手! 被闷在棺材里的萧帝和皇后都吓坏了,挣扎着拍打着棺盖,发出咕咚咚的声音,时不时的,还夹杂着皇后惨绝人寰的尖叫,以及萧帝嘶哑含混的怒骂声。 “萧凛,你这样,过份了吧?”隆王忍不住开口,“这可是你的父皇母后!对自己父母如此,岂非禽兽?你就不怕臭名远扬吗?” “不怕!”萧凛摇头,“你们这些臭入骨髓之人都不怕,孤又怕什么?谁还没点黑料呢?也没见哪个因为黑料而死的!两国交战,比拼的永远是拳头和血肉!你们见谁拿黑料这种东西来搏杀的?动不动就说这种话,不觉得可笑吗?” “即便如此,我不信你真的不惧世人之口!”东婉咬牙,还想威胁两句,被苏离牙尖嘴利拦住,“你和隆王的名声都烂成这样了,世人不也没拿你们怎么样嘛!有你们衬托着,我们殿下的名声简直不要太好!你们都不惧,我们又惧什么?” “你……”东婉瞪着她,想说什么,目光落在苏离脸上,微微一怔。 ------------ 第437章 真的太像了! 先前苏离虽屡屡出言怼她,但两人相隔甚远,东婉并未看清她的模样,此时看清了,竟莫名觉得熟稔。 可是,她之前从未来过大萧,更不可能认识面前这个女人! 那为什么会觉得熟稔呢? 东婉皱眉在记忆中搜寻着,找了半天,仍未有收获,这时,就听身后随行的内卫“啊”了一声! “鬼叫什么?”东婉被惊,满面不悦,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内卫齐铮被她看得一哆嗦,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属下知错!” “烦死了!滚一边儿去!”东婉轻哧。 齐铮乖乖退后了几步,垂首肃立,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东婉。 东婉被他一打岔,立时忘了方才的事,只恶狠狠的瞪了苏离一眼,目光阴冷。 苏离非但不恼,反对着她笑。 她笑得极灿烂,笑起来的模样也极是好看,只是那笑意是浮在脸上的,那双美眸之中,却盛满了不屑和挑衅。 齐铮在东婉离开后,便又将目光落在了苏离身上,此时见她这模样,几乎又要惊叫出声! 这张脸,真的……太像了! 他心口狂跳,恨不能这就上前扯住苏离,问个究竟! 苏离先前跟东婉斗法,没注意到他,这会儿东婉恨恨的把头拧开,她正要收回视线,忽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瞧,便遁着那目光望了过去。 原来是东婉方才训斥的内卫。 这内卫生得气宇轩昂,眉目清正,站在东吾国这两个烂泥般的叔侄俩身后,如鹤立鸡群一般显眼。 这对叔侄俩给人的感觉有多脏,这个内卫给人的感觉就有多干净! 苏离心中诧异,直觉得这人不该是同流合污之人,但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便又被她抛开。 人心难测,有的人的美若天仙,却毒若蛇蝎,有的人丑陋不堪,却真诚善良。 她岂能以貌取人? 这内卫看起来是挺清正的人,但既是这对叔侄信任之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他为何要盯着自己瞧? 那眼神瞧着,也似乎并无恶意,更多的震惊错愕,其间又似夹杂着一丝惊喜之色…… 齐铮盯着她瞧,被她抓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呆怔片刻后,回了她一个尴尬的微笑,又朝她点头行礼,礼数倒是极周到。 苏离不由失笑。 这个内卫,还挺有礼貌的。 就是礼貌得叫人生疑! 她看不懂这其中的曲折,也懒得多想,对方点头致意,她也就点头回应,很快便将目光移开。 此时,棺内的皇后,已经没了声息,只有萧帝那嘶哑的声音还在那里闷响着,固执的敲击着棺盖。 许是那根烂舌头他终于用习惯了,这会儿声音虽嘶哑,但也能隐约听出他在叫什么。 “峻儿!峻儿!救朕!” 竟是在叫昭王! 昭王一直袖手在旁看热闹,听到萧帝向他求救,扬唇轻笑。 他没有上前,只淡淡回应:“父皇说什么呢?太子是让你和皇后娘娘团聚,怕别人打扰到你们,才把棺盖盖上的!你们叙旧之时,儿臣岂敢相扰?再者……” 他顿了顿,咧嘴笑起来,“父皇,儿臣觉得,您便算是求救,也不该向儿臣求啊!儿臣在您心里算个屁啊!” 他想到自己被棺中这位当刀使的日子,再想到死在他手里的那些亲友,心中恨意丛生,忍不住爆了粗口,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极尽嘲讽之能事! “儿臣这等粗鄙的儿子,不堪大用,您向来是拿儿臣当铺路石子的!您拿儿臣身边人的尸骨,给您心爱的三儿子铺路,儿臣现在骨头都被您榨干了,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救您?您当向您心爱的儿子求助才对呢!” 棺内的萧帝听到这番冷嘲热讽,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他用意念跟淑妃对话,“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为什么他现在这样跟朕说话?他和张家,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帮朕?” 牢内的淑妃,此时正缩在墙角抱头抽搐着。 引魂术引万魂入脑,那些怨灵此时全都聚在她的神识之中,一刻不停的诅咒唾骂着! 虽然明知这些怨灵并不能动她分毫,可是,脑中一直回荡着那些尖叫诅咒,她的头痛得快要爆裂开来! 这个时候,忽然听到萧帝的声音,她初时是惊喜的,以为萧玦得逞了,把萧帝救了出来。 可听到最后一句,她浑身的血都凉了! 昭王居然不肯帮萧帝? 为什么不肯? 他可是萧凛的死敌! 在自己没有暴露之前,他是萧凛最大的敌人,张氏和谢氏这么多年掐得死去活来! 遇到眼下这种乱状,便算她什么也不做,昭王也绝对会有所动作! 她让江清歌找元真去张枫处游说,只是怕他们被萧凛吓破了胆,犹豫不决,这才选了最蠢最冲动的一个,先把这事情坐实了! 她这番计谋,双管齐下,有使臣和昭王同时发力,萧凛定然逃不掉! 怎么到关键时刻,又出事了? “他为什么不肯帮你?”淑妃捂着头尖叫,“他是不是疯了?” “你在问朕吗?”萧帝急道,“朕在问你啊!你到底怎么安排的?为什么昭王和他的人都没有半点动静?还有那些朝臣,更没有一个站出来为朕说话!萧凛他现在在羞辱朕!他当着使臣的面,把朕和皇后关在棺材里,还美名其名曰让我们叙旧!这逆子,他怎么敢的?逆子!” 他忍不住吼叫出声! 回应他的,却是冷笑声。 萧凛和萧峻的冷笑! 淑妃听到“叙旧”两字,心里一沉,头痛得更厉害了! 她无法回答萧帝的问题,只得用传音术跟江清歌联系。 这些事,都是她安排江清歌去做的! 此时的江清歌,正和南明国的其他婢女站在太和殿外的廊下,垂手侍立,随时准备接受自家主子的召唤。 其实她本来可以进殿的。 有冷翼的幻颜术,她现在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没有任何人能认出她来! 她本来也打算跟进殿的,明姝身后,本来就跟着两个婢女,只要她想,明姝把其中一人换成她便可。 ------------ 第438章 又一重幻境? 冷翼其实也已经安排好了,她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太和殿。 可最终,她还是又把脚缩回去了。 她害怕了。 看到金銮殿上的萧凛和苏离,她便不自觉的想起临死前那众怒汹涌的情形,那些人一拥而下,简直要把她踩成烂泥! 而苏离,就像现在这样,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唇角带着快意笑容。 江清歌对她这张笑脸有了阴影,哪怕换了一张脸,竟也没勇气再出现在她的目光之下! 虽是在殿外,但重生后的江清歌耳聪目明,术法也精进许多,是以,殿内发生的每件事,她都尽收眼底,尽听耳中。 事情从一开始,便完全脱离了她和淑妃萧玦规则好的轨道。 从脱轨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不妙。 后来萧玦被打倒,皇后和孟一平厉沁纷纷招供,而昭王和他身边的张枫,还有跟太子不对付的昭王党,无一人发声,江清歌便知道坏了。 但她没想到,事情会坏到现在这幅模样! 不用他们逼迫,萧凛主动把萧帝抬了出来,还当着这些朝臣和使臣的面,公然对萧帝和皇后施虐! 这个疯子,他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他不敢做? 那些昭王党本来就是墙头草,哪个得势就往哪儿倒。 看到萧凛这疯批样,哪个又敢站出来说话? 就连被她威胁,为她跑腿办事的元真,这会儿都跟死了一样,半点声息也没发出来,更别说是旁人了! 江清歌心里慌得不行,正寻思着要不要先想法跑路,这时候忽然听到淑妃的诘责,不由满腔怨怼。 “你问我吗?”她咬牙,“你这么有本事,能掐会算的,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昭王会装死呢?他们明明就是仇敌!我也的确说服了张枫!可现在他们都跟死了一样不动,你让我有什么办法?你当初就不该让他寄生在冷翼身上,你直接让他上了昭王的身,不就行了?” “你这不是说废话嘛!”淑妃怒斥,“当时昭王又不在!我只能做此权宜之计!我哪想到会有这种变故?不,就算有这种变故,也不该这样啊!那帮子使臣,可都深恨萧凛的,他们得了那般丰厚的许诺,就没有帮你们说话?” “别提了!”江清歌沮丧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淑妃听完,一头栽倒在地上! 大江大河都渡过了,却没想到,竟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萧凛这恶贼!”她抱头咒骂,“若他落到老娘手里,老娘定要扒他的皮,喝他的血!将他一片一片凌迟了!” “你这时候发这个狠有什么用?”江清歌急得快哭了,“你快想办法啊!三皇子现在在他们手里,他们随时都会宰了他的!” “只有一个办法了!”淑妃催促道,“你现在就冲进去,按我说的法子,把他放出来!” “你疯了!”江清歌坚决拒绝,“太和殿内内卫如云,殿下禁军严阵以待,我便是只猫,有九条命,也不够他们杀的!我才不要去送死呢!” “你不会死!”淑妃苦口婆心劝,“清歌,你信我的!便算死,也是假的!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杀死萧凛,我们大家都可以活!” “我不信!”江清歌仍是摇头,“上次你连我能否重生都不敢打包票,更不用说现在了!上次我可没死绝,这次,这么多人,又有苏离和萧凛在,我会被他们打成齑粉的!” “你就这么贪生怕死吗?”淑妃恨铁不成钢,“你可是我的女儿!你怎能这么怂?你就不能像我一点吗?你就不能不要像你那个窝囊废父亲吗?” “你说什么?”江清歌听呆了,“什么女儿父亲的?我怎么能是你的女儿?” “你……”淑妃咬牙,还想说什么,一道缥缈声音传来,“你是气糊涂了吗?你忘了她是什么身份吗?你是要害死我们大家吗?” 淑妃听到这声音,到嘴边的话到底又咽了回去。 “她不肯听我的!”她气咻咻叫,“眼下的局势,你想必也看到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莫慌!”那声音回,“我方才观这幻境,有一些意外发生了……” “什么意外?”淑妃一怔。 “我最近一直在用灵力为你们续命,然后,我发现,有的人提前觉醒了……”那声音咕咕笑,“她既然觉醒了,那这局,就不可能维持原样……” “她?”淑妃皱眉,“谁?” “一个……很有趣的人……”那声音压低声音,飞快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淑妃一扫方才的萎靡之色,霍地站了起来! “此话当真?”她激动问,“你可别诓我!” “我诓你做甚?”那声音轻哼,“我们可是同舟共济的好姐妹!他若破了这幻境,我又岂能得好?大家自是要齐心协力,将他封死在这幻境之中,让他永生永世,都在痛苦之中轮回才好!” 淑妃怪笑:“如此来说的话,他便算破了萧国幻境,便又有另一层幻境在等着他?” “应该会这样!”那声音回,“不过,你还是要小心点儿,尽量将他困死在这一重幻境中才好!此子诡诈多谋,便算是肉体凡胎,也极难对付,更不用说,苏离那贱人,误打误撞的帮他找到了第一重神识,若是三重神识齐聚,便算十重幻境,也压不住他!” “他找不到的!”淑妃冷笑,“那两重神识,早在那场恶战之中化为云烟!我们都不知道在哪儿,又何况他一个凡胎肉身?” “按说是不足为虑!”那声音回,“不过,这幻境跟我们之前设定的完全不一样了!哪怕我在这里拼尽全力,也无法将已经发生的情节抹去!我总觉得,这个幻境,不是我们的幻境了,它好像有了他自己的运行规则,非神力所能改变!我只能尽量唤醒更多的人来帮助你,具体如何做,还得靠你跟他斗智斗勇!你已经输了好几次了,你万不能再输了!” “我不会输!”淑妃眸色猩红,“便算跟他同归于尽,我也绝不会让他破了这幻境!” ------------ 第439章 皇后又崩溃了! “要做此事,少不了你那个好女儿!”那声音道,“你快安抚住她!不然,她回了国馆后,定会伺机逃走的!说起来,她还真是一点也不像你呢!这遇事只顾自己的性子,像极了她那无用的爹!你当初……” “行了!”淑妃打断她的话,“她再不好,终归是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说!” “你还真是护犊子!”那声音轻哼,“罢了,不说了,但你要切记她的身份,不该说的话,万不能跟她说!若她觉醒了,会是什么结果,你知道的!你我都承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我知道了!”淑妃叹口气,还想说什么,耳边又响起江清歌的声音。 “你怎么不说话了?快说话呀!反正我不管你现在心里怎么谋划,反正要我再拿命来拼,我是死都不会同意的!到现在为止,我从你那里,未得到任何好处!一天天的,净是担惊受怕了!我的脸还毁了……” 江清歌说到这里,手指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脸,想到那可怖的伤痕,又气又难过。 这幻颜之术虽好,可惜久用对人的身体有损伤。 不然,她真的想换一张脸重新来过! “你且可怜可怜我吧!”她哽咽道,“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你还能比苏离更可怜吗?”淑妃轻叹,“你忘了她前世是如何死的吗?她被至亲之人凌迟,又被你剔骨锁魂,你所受的痛苦,不及她万分之一!她都敢重新来过,你怎么就不敢?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如她!” “我怎会不如那贱人?”江清歌下意识反驳,“我比那贱人强一千倍一万倍!” “那就证明给我看!”淑妃轻哼,“我方才的提议,是有点冒险了,你既不愿,我亦不逼你去做!不过,你若还想复仇,就给我稳住!莫要像只惊弓之鸟一般,遇到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哆嗦!大敌当前,你当有剥其皮啮其血的狠劲儿,而不是战战兢兢,望风而逃!若苏离知你是这样的怂货,会笑死你的!” “我……”江清歌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大殿中的苏离,心里又惧又恨,身子也微微轻颤。 她盯着苏离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恨意占了上风。 她原本拥有那么多,众星捧月,富贵逼人,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她是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 可这一切美好,全被苏离生生撕碎了! 此仇不报,她岂能甘心? 若是为逃命做只缩头乌龟,终身见不得光,不能凌驾于众人之上,恣意猖狂,她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绝不会屈服于这贱人的!”江清歌瞪着殿内的苏离,攥起双拳发誓。 苏离正站在那里袖手看萧帝演棺中戏,忽觉如芒在背,眉头微皱,拧头望过去。 殿外,一个婢女正恶狠狠的瞪着她。 两人目光相撞,江清歌悚然一惊,生恐泄露自己的身份,忙又挤出笑容,对着苏离躬身点头,一幅讨好谄媚之姿。 然而她这幅模样,反而愈发让苏离生疑。 南明的婢女,跟自家主子同仇敌忾,仇恨她瞪她,这很正常。 但是,被她发现后,又表现得这般恭顺,多少显得有点古怪。 苏离的目光在这婢女的身上逡巡着,她目力绝佳,哪怕隔着这么远,也能看清那婢女的模样,以及她脸上表情。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但是,奇怪的是,这张陌生的脸,却给她一种异常熟稔的感觉。 然而那种熟稔并不令她觉得亲切,反而让她觉得憎恶。 浓烈得有点过份的憎恶,此时满溢她的胸腔,让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江清歌被她那犀利的目光打量着,虽然佯装镇静,可身上还是不自觉的出了一层薄汗,嘴角也笑得几乎要抽搐。 “小柳儿,你干嘛呢?”身边的婢女见她无端谄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苏离,不由皱眉,伸手轻扯她的衣角,“还不快站好!回头让主子瞧见你这般,你这小命难保!” “是!”江清歌忙扭过头,避开苏离的目光,跟其他婢女一样,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再没看苏离一眼。 苏离虽觉她古怪,却也无暇搭理她,只在心里默默的记下了她的名字。 小柳儿…… 她肯定不是真正的小柳儿吧? 也不知那张脸下面藏匿着的,到底是哪只鬼的魂魄! 江清歌虽然扭过头去,仍能感觉到苏离那冰冷的目光,一颗心崩得紧紧的,过了片刻,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她偷眼望去,苏离却已不在那个位置。 她转到了萧凛对面,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一人各伸一只手,搭在棺盖上,那姿势极是漫不经心,好似就只是随意一搭。 然而,这随意一搭,却将棺木中的萧帝和皇后死死的压在了里面! 萧帝的叫声,此时已似是嚎叫,棺内发出巨大的“咚咚”声,可知他在里面有多暴躁愤怒! 皇后本来已经没了声息,想是晕在了里面,但这会儿又被萧帝吵醒了,也开始尖叫起来! “陛下,放开我!你要掐死我了!我快透不过气来了!”她的声音嘶哑,气息明显不继,虽不知棺内情形,但也能想像出来,她是被萧帝扼住了脖颈! “朕就是要掐死你!”萧帝满腔怒火,尽数发发泄在皇后身上,一边掐着她的脖颈,一边咬牙切齿咒骂着,“你这无用的贱妇!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朕要你何用?都怪你!都怪你!你去死吧!朕要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呜……啊……不要啊!”皇后此时像被人割了气管的鸡,发出的声音都带着濒死的破碎感,她拼命挣扎着,脚手脚乱踹,却仍逃不开萧帝的钳制,尤其是听到剥皮抽筋四字,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那些盘旋在脑海的可怕记忆,因这四字扬尘而起,令她恐怖到极点! “求……你……求你……”她一径苦求,“皇上,求你了!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放开……我……我很乖,我一定听你的话,我是你的狗!主人,主人我只听你的话……” “狗”字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 ------------ 第440章 逼出真相! 苏离心中亦是猛地一颤! 她倏地看向萧凛。 萧凛面色沉痛悲哀,眸中有红色血泪汹涌! 苏离现在明白,为什么萧凛会一反常态,将皇后扔入棺木,任由萧帝施虐了。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法逼疯萧帝,也逼疯皇后,将这对帝后之间的真实关系,赤果果的暴露在众人眼底! 皇后是真的被吓得失了魂落了魄,又兼棺木中昏暗,恍惚中,竟又似回到那间可怕的暗室,而她,则是暗室中的一条美人鱼,任由别人切来剖去。 “好疼啊!颢哥哥!求你了!”她哭得撕心裂肺,又因为脖颈被萧帝扼住,那哭声连带着窒息的抽搐声,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在场的每个人,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无法再动弹一下,只有耳朵竖着,任这这惨绝人寰的哭叫声如冷风般贯入,那股寒意,一直渗到了骨头里! “颢哥哥!别剥我的皮!别拔我的指甲!我真的知错了!我再也不找我父母兄长了!我听你的话,我要杀了他们!等他们帮你打下这江山,我就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杀掉!我要灭谢氏满门!” 萧凛听到这句,落在棺盖上的手指,缩得更紧了! 但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恨意,硬是一声未吭,只是那五指下坚硬的棺木,却已深深凹陷下去。 有血迹,自指甲间汪汪而出,很快就将那凹陷处填满,顺着棺盖滴滴答答流下来。 苏离见状,忙探身握住他的手腕:“殿下!” 萧凛朝他扯扯唇角,那笑比哭还难看。 静王等人听到这儿,亦是满面恨意,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 沉默,才能不打扰到棺木中的两人,让他们说出更多。 明朗很快萧凛的用意,他不想让萧凛如愿,有心开口,但看到萧凛那猩红的眼眸,到底又把话咽回去了,只扭头看向隆王。 他希望这一次隆王能站出来,点醒萧帝,让他不要再疯下去。 身为一国之君,顶着这幅死不死活不活的肉身,本身就够惊悚了! 单凭他这怪物般的模样,朝臣本就不敢跟从他。 若是他再自爆出什么耸人听闻之事,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明朗现在算是看懂萧凛为什么会把变成怪物的萧帝重新推出来了。 他是要这个人活着受罪,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一点点的化为齑粉,看着曾经支持跟从他的人彻底背弃他,让他虽然活着,但却在人们心中彻底死去! 生不如死,万人唾弃,臭名昭着,永生永世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明朗既然能看破,隆王当然也能。 他本就是个老狐狸,只是这老狐狸身上披了一张好色昏聩的假皮,但实际他心里再清醒不过。 也因为清醒,他在看到明朗的目光,聪明的保持着沉默。 皇后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昭王公然与萧帝决裂,帝后被折腾成这样,无一个朝臣敢发声,更无一人上前。 要么,是萧凛威慑过甚,让人敢怒不敢言。 要么,是萧帝作恶多端,刻薄寡恩,让人不屑为他说话。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足以说明,他们之前的策划,彻底成了泡影。 阴谋成了泡影不怕,他总不能把自己也变成泡影。 这个时候,他若敢坏萧凛的事,这个疯批,绝对能把他脑袋砍下来! 一片死寂的沉默声,只有帝后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贱妇,你嘴上说得好听,你做到了吗?”萧帝真真是气晕了头,对着皇后猛抽,“让你带使臣弄死萧凛,结果你先自爆了!你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你还活着做甚?便算没有使臣,你想弄死你自已的亲生儿子,又很难吗?朕给过你那么多毒药,你随便选一个,哄他喝下,朕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众人:“……” 静王等人听到这儿,俱是义愤填膺,恨不能上前将萧帝活撕了! 萧凛朝他们摇摇头,又扯着唇角笑了笑。 皇后的声音在萧帝的怒吼下显得格外的柔弱可怜,她好像不会也不敢说别的话了,只是一个劲认错:“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给他下过毒的!真的下过的!可是,可是……” 她说到这儿,忽然号啕大哭:“可是我实在下不了手啊!他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啊!他那么乖顺听话,他救了你那么多次!你能坐上这龙椅,也是他让给你的!你的一切,都是靠他才得来的!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他?我怎么能杀了自己的儿子啊!我的凛儿啊!” 她哭得撕心肺腑,那声音简直似困兽嚎叫。 萧凛指尖微颤,眸中血泪夺而出! 然而这番话让萧帝愈发狂怒,扼着她的脖颈怒骂:“贱人!贱人!你居然敢这么说!我掐死你!掐死你!” 棺木中一阵咕咚作响,厮杀尖叫声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殿下?”苏离听得惊心动魄,抬头看向萧凛。 萧凛咧嘴惨笑:“是时候了!” 他双手暴伸,掀起棺盖,手一扬又是一甩,那重达两百斤的棺盖直接撞破大殿的窗户,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明朗和隆王看得两股战战,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早就知道萧凛武功奇高。 但听说终归是听说,现在眼见为实,忽然有种窒息感,好像自己被那甩开的棺盖压到了似的,气都有点喘不顺了! 棺盖一打开,棺内的帝后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萧帝此时正骑坐在皇后身上,双手紧紧的扼着她的脖颈,双目圆睁,面色狰狞,更可怕的是,那只腐烂的右眼,因为他瞪得太厉害,竟然脱离了眼眶,软软的垂了下来! 若只是垂着也罢了,偏这垂了的眼眶,还能滴溜溜乱转! 这般奇观,在场的每个人,都是生平头回见到! 然而此时,每个人却都不自觉的向上天乞求,求一双没看过这等奇观的眼! 这实在太可怕了! 他们以后肯定会做噩梦的! 他们都觉得可怕,一向胆小的皇后,自然更是惊恐到极点! ------------ 第441章 皇后的噩梦醒了! 原本在这黑棺之中,无人可求助,正绝望间,眼前忽然大放光明,而在这片金灿灿的光线之中,一张熟悉的脸在她面前缓缓放大…… 是她的儿子萧凛。 “母后……”他俯身看着她,眼眶通红,泪水似断线的珠子般一滴滴落在她脸上。 皇后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这个儿子,也很可怕。 可是,他再可怕,也没有萧帝可怕! 他对她凶狠,是因为她这个做母亲的先要害他的性命! 在这之前,她对他做过那么多过份的事,他从来没有忤逆过她! 神魂俱散之时,皇后脑中浮起的,全是萧凛的好。 她的凛儿,真的很好! 他很疼她,因为她受萧帝冷落,哪怕被萧帝鞭笞也要为她出头说话;他拼尽全力,做到最好,就为了让她面上有光,让父母的关系更融洽! 她受了萧帝委屈,冲他撒气,他从来没有忤逆过她,由得她斥骂,骂完还要为她倒水润嗓,她能稳坐后宫,能让其他宫妃敬畏她,也是因为有她的凛儿在,那些人才不敢动她! 这一刻,皇后想了很多以前她从未想过的事。 那束金色光芒,忽然照亮她黑暗脑海,混沌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清醒! 皇后反应过来,哭着向他求救:“凛儿,救救母后!救救母后!” “好!”萧凛用力点头,“凛儿就是来救母后的!” 言罢,他忽地伸出手,一把捏住了萧帝的手腕,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嚓”声响起! 紧随着这声音响起的,是萧帝的惨嚎! 他右手的腕骨,被萧凛生生捏碎了! 腕骨已断,他的右掌翻转,软软的垂了下来,骨头戳破外面的皮肉,血流如注,痛不可抑! 萧帝痛得在棺内打滚,皇后呆呆看着他,半晌,掩面失声痛哭!这些年,她一直在做一个噩梦。 梦里有一条毒蟒,死死的缠住了她,令她时刻都觉得窒息胸闷,她拼命的挣扎,挣扎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挣脱不得,最终,只好跟那条毒蟒蛇共生。 为了活着,她拼命讨好那只毒蟒,只求能得片刻的放松和喘息之机。 那条毒蟒的名字,叫萧颢。 但现在,皇后的噩梦醒了! 她的儿子战胜了毒蟒,将她救了出来。 皇后仰头看着萧凛,正午的阳光灿烂,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让皇后一度疑心,那是佛光普照。 萧凛将手伸给皇后:“母后,抓住儿子,儿子拉您出来!” 皇后流着泪,将手放到他手里。 萧凛只是轻轻一带,便将她带离那污臭恐怖的深渊。 而那条毒蟒,此时还在深渊中翻滚着,哀号着。 皇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这么看起来,这条毒蟒,也不过尔尔。 他只是一个无能狂怒的男人,他无才无德,靠着儿子上位,却又嫉妒儿子的才能,他是一只生活在阴暗地沟里的毒虫,她的儿子只要轻轻一踩,便能将他踩爆! 可是,在过去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却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儿子伸出的那条腿打断,用各种方法阻止他,让他一再臣服于这条恶心龌龊的毒虫! 她,真的是该死啊! 她方才怎么有脸向他求救的? 她就该跟这条毒虫一起死了,化成齑粉,如此,才能不玷污儿子的眼睛,更不会让他伤心流泪! 这么多年来,皇后一直一直想活着。 可这时这刻,她却那么渴望自己死掉! 她这样的母亲,不配活! 皇后捂住脸,站在那里,泪水滂沱。 萧凛伸手抱住她,面上亦是泪水潸然。 苏离在旁看得鼻酸,泪水也盈了眼眶。 木娅一向情感外露,见此情景,也抽抽噎噎哭起来。 穆逍觉得好笑:“你跟着瞎哭什么?有你什么事啊?” “你这个人,就没点同情心吗?”木娅拿一双泪眼瞪他,“殿下和皇后,被那个怪物皇帝害惨了!皇后被他扼着脖子时,叫的话你没听到吗?什么剥皮拔指甲……” 她说到这儿,下意识的把身上衣裳紧了紧,又把手指缩到衣袖里面,好像生怕谁忽然冲过来,剥了他的皮,拔了她的指甲似的! “太可怕了!”木娅父皇母妃恩爱,看到萧帝和皇后之间的种种,只觉得眼都快瞎了,“怪物皇帝太变态了!太子殿下和皇后太可怜了!” “这样的皇帝,谁爱要谁要!”穆逍提气扬起,“反正老子不要!谁敢继续拥他为皇,老子就杀了他!” “敢拥这样的疯子为皇,本王也决计不饶!”静王方才为了让萧帝主动曝出更多事,一直强忍着没吭声,实则肺都要气炸了,这会儿一个箭步冲上来,从棺木中抓出萧帝,掷在地上,一阵拳打脚踢! 他带了个好头,很快,朝臣们都冲过来声讨! “堂堂帝君,居然跟敌国联手,戕害已国!萧颢,你简直丧心病狂!” 萧帝被骂得狗血淋头,拼命想爬起来抗争,奈何瞎了一只眼,又断了一掌,又被静王踹到了头,眼前金星乱冒,爬了几次也未能起身,直气得破口大骂:“萧凛这逆子谋朝篡位,弑杀生父,你们不管不问,倒来说起朕的不是了!朕会出此昏招,全是被他逼的!朕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所以,父皇是认了这勾结敌国之事?”萧凛挑眉。 “认了又如何?”萧帝振振有词,“事急从权!朕这大好江山,若落到你这等心黑手辣的逆子手中,岂不令天下万民遭殃?为了众生,朕便背了这污名又如何?” “呵……”萧凛被他逗笑了,“为了众生,便把边关数城,拱手相让给敌国,任其屠戮,是吗?那些人,不是众生?” “那都是谢韵那贱妇信口胡说!”萧帝直接否认,“根本就没有的事!你休想把这黑锅甩到朕头上!你没有证据的!” “不!我有!”萧凛轻哧一声,朝殿外招招手。 很快,便有一队内卫抬了一只大箱子上来,箱盖打开,萧帝看到那里面的物事,连那只烂眼都直了! ------------ 第442章 飞将军回来了! 里面竟然装着一个人! 而那个人…… 戚正! 是他最最信任的威武大将军戚正! 戚正此时五花大绑,硬塞在箱子里,蜷曲如丧家之犬。 君臣俩目光相撞,萧帝面如寒霜,戚正则失声惊叫! 他早知萧帝情形不妙,但却也不曾料到,他会到这种程度! 趴在棺材里的那个人,真的是萧帝吗? 他为什么看起来像个……怪物? 萧帝此时看到戚正,也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这个心腹密将,知道他太多秘密了! 尤其是关于长林军……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面上却佯装镇静,对着萧凛怒吼:“你个孽障!你就是这么对待救援长林军的功臣吗?若不是有戚大将军在,长林军必将全军覆灭!” “救援?”一道冰冷又熟悉的声音自殿下响起,下一刻,承影推着一个人,缓缓从殿外走进来。 萧帝看到那人的脸,面色大变,失声惊叫:“你……你怎么还活着?你是人是鬼?” 那人并不搭理他,只径直看向萧凛。 萧凛虽然早有准备,可看到他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却还是难抑眸中热浪! “飞将军!”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握住了谢飞宇的手,泪盈眼眶! “殿下!”谢飞宇昂头看他,亦是眸含热泪。 他们是君臣,是舅甥,也是战友同袍。 隔着数月的时光再见,两人相顾良久,俱是百感交集! “舅舅你……总算回来了!”萧凛上前紧紧抱住他。 “阿凛,你瘦了许多!”谢飞宇用力回抱,手触到他明显瘦了一圈的腰,想到承影这一路跟他说过的关于萧凛的事,心中酸楚万分。 “舅舅也瘦了……”萧凛低头看他,“你这腿……” “出了点小问题……”谢飞宇不想让他担心,呵呵笑道,“无妨!虽这腿不行了,但舅舅这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萧凛点头:“是!只要舅舅人还在就好!对了,不是说明日才能到吗?怎么今儿午后便抵京了?” “飞将军担心殿下被人欺负,所以便要属下星夜兼程!”承影笑回,“这一路我们紧赶慢赶,一天一夜未合眼,总算赶到了!” “殿下,我们来的不晚吧?”谢飞宇轻笑一声,目光落在萧帝脸上,“陛下,数月未见,您午夜梦回之时,可有想起过长林军,想起过谢家儿郎?” 萧帝此时已经镇静下来,轻咳一声道:“长林军为国捐躯,朕自然不会忘!” “谢陛下!”谢飞宇笑得嘴角都微微抽搐着,落在轮椅上的两只手,此时骨节凸起,竟将那铁制的扶手都压弯了! 他心中波涛万顷,声音亦微微发颤,一字一顿道:“谢陛下!那枉死在北境的三万长林军将士,每时每刻,都在念着您呢!每每想到陛下对我们的好,我真真是夜夜难安!这世上,怎么会有陛下这般好的君王呢?” 萧帝明知他说的是反话,却假装听不懂,笑回:“朕的确算得上是千古一帝,是世间难寻的圣主明君!” 苏离听到这话,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这个萧帝,脸皮真真是厚比城墙! “哈哈!”谢飞宇仰天长笑,“陛下所言极是!像您这样的君王,的确是千载难逢!臣熟读史书,史书中记载过许多荒唐暴戾之君!他们所行之事,常令臣瞠目结舌!然而经过陛下这样的君王之后,臣方觉得写这史书的人是大惊小怪!毕竟,那些暴君再怎么糊涂昏庸,也不会借外敌之手,屠戮已国将士!将大萧三万精兵勇将,尽送于仇敌剑下!” “这……这是什么意思?”众臣都听呆了,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就是你们听到的那个意思!”谢飞宇倏地伸出手,直直戳向萧帝,“三万长林军覆灭,全是这位圣主明君刻意所为!数月前的萧渝之战,长林军根本就没有输!相反,我们大获全胜!可就在我们打退敌军,欢呼胜利之时,戚正却带着所谓的援军,来到长林军大营……” 他的目光落在箱内戚正身上,想到数月前的那场惨剧,眸色猩红,几乎要滴下血来,胸口亦剧烈的起伏着! 那些惨烈痛苦的记忆,在他胸口翻滚,让他如哽在喉,愈要接着说下去,口中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苏离吓了一跳,忙上前施救,试他脉膊,虽然病弱,但并无大碍,方才放心,从怀中掏出一粒保心丸递给他。 “你是……苏离?”谢飞宇看着她。 苏离点头:“飞将军,快服下这药丸!不然,我怕你没有气力继续!” “好!”谢飞宇点头,张口服下药丸。 药丸入腹的那一瞬间,一股清凉舒适感迅速在胸腔弥散开来。 一直炙烤着胸口的烈火此时也似缓缓熄灭了。 谢飞宇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戚正自称是援军,带着萧颢的手谕入营,我们知道此人惯爱乱讨军功,还以为他是想来分功劳的!心中虽然不耻,但既有手谕在,自然也不会拒绝,可谁想到,他们既然会在背后,狠狠的刺了我们一刀!” 谢飞宇说到这里,目眦尽裂,“那时已然入夜,白日里一场恶战,大家累到不行,自然是睡得死沉!戚正带来的先谴部队,就在这时动了手!将士们还在睡梦之中,便被斩了头颈!等到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他们不光自己动手,还与大渝军勾结,放他们入营!两相夹击之下,长林军三万将士的命,就被他们用这种无耻龌龊的方式尽数收割……” 虽然时隔数月,可想到那一幕,谢飞宇仍是止不住号啕大哭,“任是谁,也没有想到,我们一直效忠的君王,居然在背后狠狠的捅了我们一刀!死时将士们犹自糊涂不甘,他们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初为了救他们的君王,长林军将士以命相搏,硬是把他从敌营中捞了出来!为什么拿命尊崇着的君王,却要对他们下这样的狠手?萧颢,你是魔鬼吗?” ------------ 第443章 万魂索命! 面对他的血泪控诉,萧帝却跟没事人一样,翻翻白眼道:“朕不知你在说什么!朕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自然也不能回答你为什么!” “从未吗?”谢飞宇瞪着他,“你做过的事,你不敢承认吗?” “朕没有!”萧帝梗着脖子,“一切都是你凭中捏造!朕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岂能做出这等事来?” “可你这位一国君主,却指使皇后跟敌国使臣勾结,还要以边境城池相赠!”苏离冷哧,“你能做出这样的事,什么事做不出来?” “朕没有!”萧帝仍是抵赖,不过这回,却遭众人同声反驳:“你有!” “本王听得一清二楚!”昭王冷笑,“你自己吼出来的话,还想吞回去吗?” “本公主也听到了!可以做证!” “本世子也听到了!” “本相也听到了!” …… “吵吵什么?”萧帝恼羞成怒,忍不住又摆出君王的架势来,“都给朕闭嘴!” “就知道你不肯承认!”谢飞宇满面鄙夷,“不过,无妨!我们有证据!当初你指派之人,就在你面前!他就是人证!” “他能当什么人证?”萧帝轻哧,“他被你们打成这幅鬼样子,肯定是你们让他说什么,他便说什么!他的证词,根本就无用!” “那他手中的圣旨呢?”谢飞宇轻哧,“你亲手写下的圣旨,有没有用?” 萧帝一惊,倏地看向戚正:“你竟然还敢留着?你怎么敢……” 他说到一半,察觉到说漏了嘴,瞬间噤声。 “贼不打自招!”静王冷笑,“证据都没还拿出来,你倒是先认了!” “认什么认?”萧帝轻哼,“你哪只耳朵听到朕认了?朕就从来没有给他写过什么手谕!若你们真的拿出来,那也必是你们伪造!要朕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你们休想!” 静王扶额:“诸位,你们都听到他的话了吗?这就是你们一直效忠的君王!” 朱敬元苦笑:“陛下,你还真是……真是……好笑啊!” “有君如此,真乃我大萧不幸啊!”高相喃喃哀叹。 “随你们怎么说!”萧帝抹了把脸上的脏物,咬牙切齿道:“你们跟着萧凛谋反,自是捧他的臭脚!你们早就背叛了朕,朕不屑向你们证明什么!莫说是一纸手谕,便算长林军的鬼魂全都站在这里,朕也问心无愧!朕……” 话未说完,他忽然剧烈的抽搐了一下,下一刻,他抱头鼠窜,在棺材中咚咚的爬了几圈,却因为萧凛和苏离的内力压制,始终爬不出那牢笼,索性便往棺材角落里钻! 一边钻着,一边直勾勾的往某处瞧,也不知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连声惊嚎:“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是戚正杀了你们!跟朕没关系的!真的跟朕没关系的!全是他怂恿朕,朕是被他蒙蔽了,才会和大渝联手!都怪他!千错万错,皆是他的错!你们去找他,莫要来找朕!” 众人见他忽然发疯,不由一惊,齐唰唰的看向戚正。 戚正本就躺在箱中瑟瑟发抖,听到萧帝居然把所有的黑锅都砸自己头上,当即嘶声辩驳:“不是他说的那样!我是被他指使的!他早就看谢氏和长林军不顺眼了!他还说萧凛不除,他这帝位不稳!所以他又命我派人给萧凛下毒!所有的事,都是他指使的!” “你胡说!”萧帝尖叫,“明明就是你蒙骗朕,说他们要谋反,朕才对付他们的……不!不要啊岳父!” 他忽地跪倒在地,头磕在棺材板上,咚咚作响,一边磕,一边求饶:“岳父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别杀我!别杀我!” 一句“岳父”,叫得众人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 无论怎么看,殿中还是跟原来一样,并没有平白的多出什么人来。 可看萧帝那模样,倒好似他口中的岳父,长林军的谢老将军,此时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跪拜认错,磕得满头是血,哭喊着忏悔。 在他的嚎叫声中,日头逐渐西移,刚刚还是晴朗的午后,转瞬间阴云密布,有风,自殿外起,穿堂过户,绕着那棺木中的萧帝打着转儿,渐渐的,竟形成了一只肉眼可见的黑雾漩涡! 萧帝被裹在这黑雾漩涡之中,眉眼五官都似脱了形移了位,身子也扭曲成可怕的麻花状,叫声也因此愈发惨烈! 那漩涡愈转愈快,快到令人眩晕,大家已经看不清萧帝的模样,只能听到他的惨叫声一声高似一声! “宋文昌,你滚开!滚开!” “你们云城的毒,全是淑妃派人下的!跟朕无关!朕是被淑妃蒙蔽,朕什么都不知道!” “京城的毒,也是淑妃那贱人下的!还有危夜,他也是淑妃的人!朕被她控制了!你们去找她算帐!莫要来找朕!” …… 苏离先前听他喊岳父,还怀疑他被逼疯了,出现了幻觉,可听到宋文昌和云城这样的字眼,她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那不是风,是那些枉死的冤魂在咆哮! 萧凛的引魂术,引万魂入识海,这些魂魄汇聚成一股力量,虽不能敌过淑妃那强大的傀儡术,可是,在萧帝软弱之时,却也能在他的识海掀起惊涛骇浪,短暂的控制他的意识,让他供述真相! 萧帝被万魂咆哮吓得魂不守舍,仍然下意识的把自己做过的坏事推到别人头上,连淑妃都可以毫不犹豫供出来! 也不知淑妃听到他这话,会做何感想! 淑妃此时肺都要气炸了! 她与萧帝共感,萧帝能感受到的东西,她全都能感受到。 萧帝在太和殿魂飞魄散,她在牢狱之中亦是饱受煎熬! 淑妃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脑中那些幻像压了下去,又尖声唤醒萧帝,告诉他一切皆是假相! 虽是假相,仍让萧帝元气大伤。 不过,有傀儡术续命,他清醒后,迅速改口,反诬是萧凛给他施了巫术,他才胡说八道! “朕没做过的事,任你花招用尽,朕也绝对不会承认的!”他恶狠狠道。 ------------ 第444章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吧! 然而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太狼狈了! 头上脸上,皆是脏物未曾擦干净,方才又在棺材里滚了一圈,那些脏物滚了一身,脸上鲜血横流,明明手脚都在颤抖,就一条舌头硬挺,明显是色厉内荏。 这让他的凶狠显得十分可笑。 萧凛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认与不认,你做的孽都在那里,你的罪也该永远的刻进我大萧史志之中!孤不在乎你认不认,孤只是想把你做过的事,公示给天下民众!” 说完,命人把戚正从箱中薅出来,掷在一旁,又从箱中的锦盒里拿出一沓信,命李如风分发传阅。 那里面不光有萧帝亲手写给戚正的圣旨,还有君臣之间的书信来往,戚正都好好的保留着。 除此之外,还有他与魔尊危夜之间的来往信件。 萧帝的字,群臣再熟识不过,单从那行笔的习惯,以及某些字的特别用法,便知这些书信手谕再真不过了! 因为之前他自已认了罪,大家再看到戚正的信,已是预料中事,也不会再惊讶,只是鉴别一下真假。 可看到他跟危夜之间的信后,大家都不淡定了! “这个危夜,竟是十年前谋占云城的反贼?”薛昊捧着信,看着那开头的称呼,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这……我眼睛是不是瞎了看错了?” “我瞧瞧!”他身边的官员凑头看了一眼,眼也直了,“薛大人,你没有看错!的确是那逆贼之名……” 众人飞快传阅着这份信件,看完都惊呆了! 便连那些对太子不满,想推举昭王上位的昭王党们,看到这些,都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 对这位君王,他们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用禽兽来形容他,都是对禽兽的羞辱! 他们愤怒万分,却又因为过度愤怒而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只死死的盯着萧帝。 偏萧帝还在那里不知死活的反驳:“全是伪造的!朕不认!朕绝对不认!” “打死这个狗皇帝!”一向最是谨慎胆小的贺敬元,都被他那无耻模样气得浑身颤抖,一个箭步冲上去,重重的踹了他一脚! 萧帝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他,居然敢对自己动手,气得破口大骂,然而才刚骂出一个字,贺敬元的耳光就甩过来,直接把他的话打回了肚子里! 他真是气得狠了,那一掌之力,几乎是拼尽全力,打完萧帝,他自己的手掌都肿得老高。 萧帝那边就更惨了,半张脸跟发面馒头一样肿起来! “贺敬元,你要造反吗?”他气得跳脚,还想说什么,又有几人冲过来,再次将他的骂声打回了肚子里,众怒如潮,汹涌而至,众臣你一掌我一脚招呼着,萧帝顿时觉得自己变成了案板上的一条鱼,任人宰割! 明朗和隆王几人看着这一幕,俱是遍体生寒。 虽然这些人是打在萧帝身上,但不知怎么的,他们总觉得这拳脚也打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萧凛,还真是……”隆王盯着萧凛,想说什么,但适逢萧凛正好往她这个方向望过来,触到他的目光,他立时噤声,垂下脑袋当鹌鹑,再不敢多说。 他身边的东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帝看。 哪怕被众人群殴,哪怕萧帝被打得头破血流,叫得跟杀猪一样难听,可是,这些伤害却并不能损耗他的体力,挨过几轮打后,他依然精神抖擞,甚至还愈发亢奋了!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东婉歪头细瞧了良久。 萧帝此时已被打倒在地,衣领也被人扯得散开来,苍白的脖颈裸露在外,脖颈上几条交缠的黑线,瞬间点亮了她的眼! 她搓着手,咕咕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隆王拧头看她,“看萧帝挨打,有什么好开心的?” “嗯,谁知道呢!”东婉吃吃笑,“反正吧,瞧着挺有趣的!” “有趣?”隆王翻翻白眼,“我只觉得可怕!明明长得这么好看,偏偏性子如此可怕!早知如此,我便不来大萧了!” “我倒觉得来对了!”东婉笑得诡秘,“大萧真是一个好地方!我很喜欢这儿!也很喜欢……皇上……” 那边厢,对萧帝的批斗大会,也到了尾声。 众人累死累活,亦不能让萧帝认罪,虽然他认不认罪,众人在心里已给他定了罪,但看到他这幅猖狂模样,心中到底不爽! “诸位,父皇会活得很长久,所以,我们来日方长!”萧凛站出来道,“跟这些恶心的人打了这么久交道,大家想必都累了,待会儿宫中摆宴,邀诸位爱卿共饮消乏!” “谢殿下!”众人拱手回应。 萧帝又转向明朗几人:“你们是父皇所邀,如今父皇就在这里,就让他来接待你们这些尊贵的敌国使臣吧!至于孤,孤不喜欢接待敌人,你们对孤居心叵测,想必也不愿让孤作陪!那就各自安好吧!” “你……什么意思?”隆王愕然。 “意思就是,殿下懒得管你们了!”静王轻哼,“你们哪儿凉快,就哪儿待着去吧!” “王爷正解!”萧凛轻笑,“不过,北苍和西阳两国,却是孤的友邻挚交!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按说该安排你们住在国馆的,但孤与你们许久未见,想要多亲近亲近,故想安排你们住在宫中,你们觉得如何?” “再好不过了!”木娅欢喜雀跃,“太子哥哥,我也好想与你多亲近呢!” “喂!”苍兰在旁扯了扯她的衣角,朝她身边的穆逍呶呶嘴。 木娅顿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当然了,我嘴上说是想与你亲近,但其实是想跟逍哥哥亲近……” 苏离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萧凛亦笑:“公主殿下就是实诚!行吧,反正只要你有想亲近的人就好!” “澜也愿住宫中,与殿下秉烛夜谈!”苍澜含笑拱手,“谢殿下盛情!澜喜不自胜!” “请!”萧凛躬身相邀,带着众人离开太和殿,剩下明朗和萧帝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 第445章 皇上您感不感动? “他……他就这么扔下我们走了?”明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能这样做呢?我们可是尊贵的使臣!他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穆逍走在最后面,听到这句,头往后仰了仰,朝她翻了个白眼:“你哪里尊贵?” “逍哥哥,你怎么又忘了呢!”木娅伸手扯他一把,吃吃怪笑,“他们的长舌头比较贵嘛!” “啊,是了!”穆逍一拍脑门,“对不住,我忘了!长舌妇们,在下,失敬了!” 他朝几人怪模怪样的拱拱手,拉着木娅仰天大笑而去。 苏离和萧凛看到他那模样,亦是忍俊不禁。 “孤也忘了一件事……”他驻足倒退两步,以极随意浮浪的态度,对萧帝道:“父皇,之前您的那些宠臣,因为跟淑妃造反,全被儿臣关了起来!但现在您既然死而复活了,儿臣这般孝顺之人,自不能让您手下无人可用!所以,哪怕他们罪孽深重,儿臣还是决定把他们都放出来,方便您调遣驱使!” “殿下真是宽厚!”苏离装模作样轻叹,“皇上,您听到这话,一定很感动吧?” 萧帝不敢动,只恶狠狠的瞪着两人,想要说几句狠话,却发现在刚才的多人围殴之中,他那本来就残缺不全的舌头,又烂掉了一块,嘴一张就要往下掉。 他现在哪怕是坐在这里,都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架,痛得直抽抽。 苏离笑着继续补刀:“殿下,你看皇上真的感动了!两肩一直抽动着,他是不是感动得哭了呢?” “有可能!”萧凛用力点头,“不过,也不能怪父皇情绪外露,主要是孤这以德报怨的高风亮节,便是神仙也做不到啊!孤都被自己感动了!更遑论是父皇?没办法,孤就是这般高尚仁慈之人啊!” 萧帝本来便是气怒攻心,发作不出来,听到这句,喉头一痒,老血狂吐! 苏离那边拍手笑:“殿下快看呀!皇上感动得吐血了!” 萧凛掠了一眼,笑着点头:“还真是呢!不过,父皇您稍微表示一下就行了,不用感动成这样!” “皇上,您有这样孝顺的儿子,简直就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了呢!”苏离作捧心状,“真替您感到欣慰高兴!” 萧帝的面容扭曲着,想说什么,结果又喷出一口血。 “别说了!”萧凛伸手拿过苏离,“说得太多,父皇感动死了,我们以后会很寂寞的!” “哦哦!”苏离笑着摆手,“不说了不说了!皇上,我们明儿再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极尽嘲讽之能事,气得萧帝吐血不止。 眼见得萧帝连吐三口血后,方理理衣裳,快意离去。 明朗一直冷眼旁观,一直未敢发言,可眼见得萧凛竟是瞧都不瞧他们一眼,径自走出大殿,一时间只觉得屈辱难言,当下上前一步,高声道:“殿下留步!” “嗯?”萧凛拧头看他,浓眉挑挑,“世子有话要说?” “殿下明知故问!”明朗瞪着他,怒道:“你既是大萧战神,想来也该知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孤斩你了吗?”萧凛打断他的话,“没有啊!你不好好站这儿嘛!” “可是你如此怠慢我们……”明朗话未说完,又被萧凛毫不客气的打断,“世子,你这个怠慢两字,用得不够准确!私以为,用侮辱你们,则更为精准一些!阿离,你觉得呢?” 他明明正在跟明朗对话,这会儿忽又跟苏离闲聊,那侮辱之意,愈发的明显了! 苏离会意,摇头晃脑道:“民女深以为然!不过,民女觉得,还是羞辱两字,更为精妙!你看,明世子被我们羞辱得,脸都红了!” 明朗本就气得满面通红,听完苏离这话,脸直接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你……你们!”他怒不可遏,高声威胁:“看来,殿下是希望南明和大萧两国,再起战火了!” “东吾跟大萧,这战火也是难免啊!”隆王扬声附和,“再加上一个大渝,殿下,若是三国同时出战,你觉得如何?” 说完不待萧凛回话,又道:“我知殿下有战神之称,战功赫赫,所向披靡!但若三国同时出战,以大萧眼下的军力,怕是要捉襟见肘吧?” “何止是捉襟见肘?”东婉冷哧,“若三国同时对大萧开战,那就跟包饺子一样,四面合围,大萧就是那被剁碎的,鲜美多汁的肉馅……” 她说着还恶意舔了舔嘴唇,对着萧凛搔首弄姿,娇嗲道:“我的好殿下,您一定不愿意做我们的饺子馅吧?” “所以,请殿下三思!”明朗昂首,“莫要因一些细节末节的小事,坏了两国的交情!” “若殿下此时肯对我们以礼相待,我们便既往不咎!若还是一意孤行的话……”隆王轻哼一声,“那么只有刀剑相向,战火重燃了!” “啧啧,听你们这么一说,孤真的害怕死了!”萧凛嘴里说着怕,那脸上却仍是一派平静淡然,“但是,孤想请问你们,在你们入京之前,孤可有对你们无礼过?” 明朗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他。 萧凛自问自答:“没有!那时孤还在云城救灾,生死悬于一线!莫说是为难你们,孤甚至都不知道你们的到来!孤对你们,没有任何不妥,可是,你们照样阴谋算计孤!照样想要吞并瓜分我大萧!” “所以,不要再跟孤扯这些冠冕堂皇之语!”他满面鄙夷,“恶狼食肉,是他的天性!这肉是他的,他要吃,这肉不属于他,他抢着也要吃!嘴尖毛长贪婪无耻的东西,就不要拿世俗礼节,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孤自知你们来萧的那一刻,便清楚的知晓,你们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明朗和隆王被怼得哑口无言,面色愈发难看。 “既然无论孤如何,这场战争都在所难免,那么,孤又何必再跟你们做那些表面功夫呢?”萧凛轻哧,“你们现在还能完好的站在孤面前,不是孤不敢杀你们,而是孤故意要留你们做人质罢了!” ------------ 第443章 杀了你们祭旗! “你说什么鬼话?”明姝尖声叫,“我们才不是人质!” “不是吗?”萧凛冷笑,“若两国战事起,你们觉得,孤会放你们回国吗?” “当然不会!”苏离冷哼,“自是要杀了你们祭旗,壮我大萧声威!” “阿离最是懂我!”萧凛含笑望了她一眼,目光落到明朗等人身上,又立时冷下来,“这些话,孤本来懒得同你们说!说早了,怕你们吓跑了,我们还要费心看着!谁知尔等竟然蠢到这种地步,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孤,真真是不知死活!” 听到他这番话,明朗几人俱是面色惨白! “所以,各位,好自为之吧!你们最好祈祷,这仗打不起来!否则……”萧凛冷笑,“孤定要将你们抽筋扒皮,千刀万剐,以消孤心头之恨!” 言罢,他袍袖一拂,扬长而去,剩下这使臣四人冷汗淋漓,呆若木鸡。 太和殿,此时也陷入一片死寂。 明朗往四周瞧了瞧,发现最外围还有一层内卫,此时正冷冷的瞧着他们。 很明显,这是把他们监视起来了。 “兄长,我们怎么办?”明姝哭丧着脸,“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明朗不答,拧头看向隆王:“殿下,你……觉得呢?” 隆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摇头:“本王……不知道……” 他嘴里说着不知道,但他的表情出卖了他。 他被萧凛那番话吓得眼都直了,连脸上的肥肉都微微抽搐着。 相比之下,东婉看起来反倒要镇定许多。 她一直盯着萧凛的背影看,脸上还保持着那娇嗲的表情,好像随时准备着对萧凛抛媚眼。 “公主殿下可有高见?”明朗看着她。 东婉摊手:“你们这些大男人都没有办法,我一个小女子,又能如何呢?如萧凛所说,咱们现在都一齐祈祷吧!祈祷这场战事,不会发生!” “呵……”明朗惨笑,“我忽然后悔了……” “后悔什么?”东婉问。 “不该在我们还在大萧之时,就把萧国境内的事报回去……”明朗垂下眼睑,咧着嘴角,“咱们这分明是……自己挖坑埋自已啊!” “应该不致于此吧?”隆王咕哝道,“再怎么说,咱们也都是身份尊贵之人,本王在东吾,也是极重要……” “有多重要?”明朗看着他,“比分割大萧这块大肥肉还重要吗?” 隆王立时哑然。 “这且不说,我们还有那么多政敌……”明朗愈想愈是心惊,“趁我们离国,要我们的命,这种机会,放在我,我也是不舍得错过的!” 隆王本来还没想那么深,被他这么一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早知如此,我们何必来做这使臣?”他喃喃道。 明朗苦笑。 来做这使臣,是因为长林军出事,萧凛重伤,在这个时候,萧帝主动相邀,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跟萧凛相比,萧帝简直就跟傻子没什么两样! 他们是想趁火打个劫,威逼利诱,从萧帝手里讨些便宜。 现在倒好,便宜一点没占到,人却陷在这儿了! “都怪他!”明姝顿足,“你说这个蠢皇帝,干嘛要邀我们来萧?他邀我们过来做什么?” “他……”明朗叹口气,看向萧帝。 萧帝此时就如一头疯兽,正咴咴的喘着粗气,那腐烂的眼珠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再配上那扭曲狠戾的表情,别提有多渗人了! 只看一眼,便觉得胃液翻滚,更别说跟他说话聊天了。 萧帝此时也的确没有力气接待什么外宾。 他现在痛得快要崩溃了,只想躺在那里睡上一觉,哪有闲心管别人? 虽然他嘴上什么话都没说,但在意念之中,却已把淑妃骂了个稀巴烂! 淑妃与他意念相通,他所经历之事,淑妃也是感同身受,他浑身剧痛,淑妃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痛得在监狱的稻草堆里打滚,任由萧帝发疯,也无力反驳。 “我们现在……就这么站着吗?”明姝哭丧着脸,“这叫什么事儿?没人来管管我们吗?那我们得站到什么时候?站了这么久,我好累啊!而且,也该用午膳了!日头都偏西了,我饿了!我要吃饭!” 她向来刁蛮跋扈,在南明国内被人吹捧着,哪受到过这种冷落,忍不住对着周围的内卫嚷嚷起来! 然而内卫却连个正眼都懒得给她,直接当她是透明人。 明姝脾气上来了,索性撒起泼来,窜到内卫面前又叫又骂:“本郡主说话,你们没听到吗?你们是瞎了还是聋了?快带我们去休息!立刻!马上!” 说完,竟伸手去推搡内卫。 哪知手还未触到那人的身体,便被一股巨力猛往后推,她避闪不及,倒退了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们竟敢打我?”明姝尖叫。 “郡主莫要说笑!”负责此次监控任务的领队是孙晨,方才也是他暗中施力,推倒了明姝,此时见这女人撒泼耍赖,慢条斯理道:“我们连杀你都敢,打你算什么?” 一句话,直接把明姝的尖叫声堵回到肚子里。 是啊,萧凛方才就说过,要杀他们祭旗的。 杀都敢,打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了! “你快起来吧!”明朗伸手拉起她,低声训斥,“老实待着,莫要再丢人现眼了!” “可我们……到底怎么办啊?”明姝小声咕哝着。 明朗也是一筹莫展。 不得不说,萧凛这一招真狠。 不打也不骂,就这么晾着他们,看着他们,来往的宫女太监,时不时的往这边瞧一眼,然后掩嘴窃笑议论纷纷。 被主人驱逐冷待,偏偏还不能随便离开,这种感觉,实在太尴尬难受了! 几人难受了足足一盏茶时间,正想着要不要再去找内卫理论时,忽听殿外一阵聒躁,似是有一群人哭嚎着往这边跑,很快,便冲到了殿内,齐唰唰的跪倒在萧帝面前。 “陛下!老臣无用,让您受了大委屈了!” “陛下啊!老臣没想到,我们君臣还有相见之日啊!” “陛下,我们差点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 第444章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三个不知从哪里钻来的老家伙,跪在萧帝面前哭哭喊喊,那感觉就像跟久别的亲爹重逢了一般! 这番情态,倒委实令人感动,就是这三人的打扮,多少有点埋汰,俱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满面脏污,瞧着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似的! “你们……是谁?”萧帝此时也平静下来,瞪大眼睛瞧面前的人。 “陛下,您怎么不识得老臣了?”最先那人拍打着自己的胸口,老泪纵横,“臣是温修啊!” “温相?”萧帝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温相之前是近三斤的大胖子,脑满肠肥。 可现在跪在他面前的人,至多不过一百多斤,整个瘦没了一个人! “陛下,别提了!”温修哭得眼都糊住了,“自您出事后,我们便入了牢狱,这么多年,日日都是煎熬啊!” “萧凛待我们甚狠,克扣饮食,严刑逼供,但就算这样,我们也始终站在陛下这一边!”张宗虞哭道,“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洪阳亦是痛哭流涕,“有陛下在,我们就有主心骨了!” 萧帝看着眼前这三个肱股之臣,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陛下,臣护驾来迟,请您责罚!”又一人跪倒在他面前,同样是形销骨立,不过,他的身形远高于前三人,萧帝一眼便认出他是谁了。 这人是萧允。 这四人是萧帝身边最信任的宠臣,一直戏称他们是四大护法。 然而此时四大护法齐聚,萧帝心中反而愈发惶然。 “他怎么肯放你们出来的?”他的目光在这四人身上逡巡着,他虽比不过自家儿子聪敏,但这些事,正常人都能想得到,他自然也能想到。 “因为他不敢不放!”温修轻哼,“我们抓住了他的把柄!” “什么把柄?”萧帝追问。 “这个,容后细说!”张宗虞道,“殿下,我们还是先找太医帮您医治吧!您看您这身上……” “还得赶紧送几位使臣去国馆安歇!”温修看向明朗几人,满面歉意,“对不住诸位!我们大萧内乱,家丑外扬,实是叫人汗颜!” “温相言重了!”明朗打量着几人,想起萧凛走前所说的话,心中直犯嘀咕。 他可不相信这几人拿住了萧凛什么把柄。 单从这几位的面相来看,他们就不像对钳制萧凛的人! 不过,萧凛的确放他们出来了,这些人也愿意以礼相待,总比他们被要晾在这里现眼强。 “那就劳烦几位大人了!” “来人,把皇上也一并抬去国馆!”温修吩咐。 很快,便有几名太监宫女匆匆跑上来,找来一顶担架,把萧帝抬上去,温修在家引路,找来了马车,送明朗一行人出宫。 等到了国馆,已是黄昏时分。 国馆内似是早有准备,听到贵客到,便都列阵相迎,每个人都是满面笑容,殷勤倍至,让一直饱受冷落羞辱的几人,都不自觉松了口气。 总算能歇会儿了! 然而,才刚回到各自房间,便听到外头有人吵架。 “让你别杀这头秃驴的!你看他头上都没毛,一看就是个*交的死骡子!那肉能好吃吗?” 明朗此时正在对镜整理自己毛躁歪斜的假发冠,听到这话,猛地回头,那假发冠不胜其重,“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一掉,头顶那块斑秃便彻底暴露! 而外面,两个吵架的人,声音更大了,什么秃驴骡子*交之类的话不绝于耳,听得他恼羞成怒,一个箭步冲出来,指着那两人厉叫:“你们闭嘴!” “哎哟哟!不好意思!惊到贵人了!”吵架的两个宫人嬉皮笑脸道歉,“贵人勿怪,我们到别处吵去!” 两人说走就走,紧走几步,到了明姝房间门口,又开始吵开了。 “我可跟你说好了,今儿一定要把那骚狐狸打死!不然,整个国馆都要被她薰臭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狐狸也是!她不知道自己有多难闻吗?还在那里得瑟个不停!觉得自己有多美似的!” 明姝此时正在屏风后嗅自己的胳肢窝,听到这话,一股气直往脑门冲! 她长得其实不错,就只有一个缺点,有轻微狐臭。 因为这个原因,她一直用浓烈香水遮盖,以为别人闻不出来,却没想到,这国馆的侍者,居然敢在她门外直戳她的痛处,那声音要多高有多高,生恐别人不知道! “打死他们!给我撕了他们的嘴!”明姝气得眼前一阵阵发晕。 婢女忙出去驱赶,谁想人已经不在了,再一看,竟然又转到隔壁东婉的房间了。 东婉此时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眼前却不断晃动着萧凛那张俊逸的脸,脸上的表情愈发的轻浮浪荡,正想入非非间,忽听外头有人高声叫:“哎,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别用那只叫小碗的老母鸡做菜!那只鸡脏死了,不知有多少个公鸡啄过她!她都快被啄烂了!臊哄哄的,还能吃吗?” 东婉听到“小碗”两字,霍地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正好看到那两人正站在隔壁隆王房间门口吃吃笑。 “你听说了吗?昨夜有个叫隆子的嫖客去青楼得瑟,吹嘘自己有多厉害!结果脱了裤子忙活了大半夜,被里头的姑娘给踹了出来!说他那话儿跟牙签那么细,扎了她一晚上,也未能入港,还非要逼那姑娘叫爽!” “还有这样的傻b吗?哈哈!太好笑了!” 两个人挤眉弄眼,笑成一团。 房间内的隆王,顿时感觉数千根牙签向他扎过来,扎得他浑身都是血洞! 当然,最扎人的,当属他腿间的那一根! 隆王低头看着自己,两眼被扎得通红,浑身的血,一齐往他那颗胖脑袋上涌! “妈的你们说什么!”他气得狂卷而出,恨不得将那两人剁成肉块,拿牙签扎了吃! 两人这回倒没走,见他出来,一脸的莫名其妙。 “贵人怎么了?” “贵人我们在说我们这边的牙签,没说您啊!您怎么脸色那么难看?莫非……” ------------ 第445章 这也叫宴会? 两人对视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拼命憋笑。 “你们笑什么?”隆王老脸赤红,嘶声怒吼。 “我们见到贵人为两国和平而来,内心自然是非常的开心高兴!嘿嘿嘿!”其中一人嘴里说着奉承话,但那目光却一直盯着隆王某处瞧,那眼底的嘲讽,满得快要溢出来! 虽然隔着厚厚一条裤子,隆王却仍然觉得自己被人看光光了。 “你们……”他咬牙怒吼,“滚!滚远点儿!莫要让老子看到你们!” 他挥舞着手臂,驱赶那两个侍者。 侍者作惶恐状:“王爷您怎么了?可是心火太盛?我们备好了降火的金银花,要不要给您端一杯来?” “依我看,这外国的使臣,每人都端一碗吧!”另一人一本正经道,“我瞧着他们的火气都不小!须得好生降一降!” 几人的房间本就是相邻的,自然能听到这两人的话,四个人四张脸,齐唰唰的变成了猪肝色! 明朗难忍此辱,怒气冲冲的差人去找温修告状。 温修响应极快,很快便亲自带人赶了过来,问清原委后,呵叱了那两个侍者几句,让人把他们带走,转头对明朗道:“这两人的确是有些聒躁,日后定会让他们小声一些,莫要扰了诸位才好!” “他们那是聒躁吗?”明姝气得眼泪汪汪,“他们分明是在戳我们的痛处!” “戳痛处?”温修一怔,“郡主这话是何意?他们不就是说些驴啊鸡啊狐狸牙签什么的,怎么就戳到你们的痛处了?” “他们……”明姝刚想叫屈,忽又意识到这委屈叫不得。 本来没多少人知道她的狐臭,若是自己嚷嚷开来,岂不是让这整个国馆的人都知道了? “郡主怎么不说话了?”温修看着她,“郡主有什么委屈直管说!在我大萧的国馆,断不能让你们这些尊贵的使臣受委屈!只要您说,本相绝不姑息!” “总之,别让这两人来此处聒躁便是了!”隆王粗声粗气回。 “是!不许他们过来!”明朗咬牙,“这两人指桑骂槐,不怀好意!实是叫人恶心!” “好好!”温修满口答应下来,“那就不许这两人再当差了!本相这就差他们换人!” 温相做事雷厉风行,不过短短一刻钟,便又安排了两个新的侍者过来。 明朗几人轻松一口气,回房做短暂休整,哪想这边屁股还未坐热,外头新来的两个侍者又在外头嘀嘀咕咕的说起了闲话。 然而不管他们聊什么,话题总归是围绕着他们四人的痛处打转。 明姝气急败坏,再去叫人。 但这回连温修都不给他们面子来。 “诸位,方才本相并未走远,这两人虽然说话,但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似的!这也能惊扰到各位吗?本相隔得这么近都没听见,你们关着房门,怎么还觉得聒躁?” “我们跟你们一样吗?”东婉轻哼,“我们四人听觉灵敏,有一点动静都休息不好!” “哎哟,你们这可真难伺候!”新来的侍者撇嘴,“那照你们这个说法,晚上咱们还得把这院子里的蛐蛐儿全都杀死不成?不然,不也吵你们嘛!” “何止是蛐蛐儿?”另一个轻哧,“若是晚间下了雨,刮了风,落了叶子,岂不也会惊扰到贵人?那小的便有些好奇了,这些年,你们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们如何活,你们两个贱奴管得着吗?”明姝张嘴便骂。 两个侍者听到她的话,齐齐看向温相:“温相,我们可是有品级的内官!若我们是贱奴,那温相您岂不成了贱相?那我们皇上,是不是也成了贱帝?那我们大萧,在这些贵人眼里,是贱国吗?” 此话一出,原本在旁看热闹的侍者全都义愤填膺,如潮般涌了过来! 这回,不是两个人在戳他们的痛处了。 是数十口人齐声咒骂,什么狐狸驴子野鸡满天飞,几人被骂得狗血淋头,忙要找温修告状,却发现温修早已没了踪影。 没有朝廷的人在,国馆侍者彻底放飞了自我,大家坐在使臣门口,你一言我一语骂得那叫一个欢快,大家轮着来,一直骂到夜幕降临,方陆续散去。 却原来,是用晚饭的时间到了。 几人此时也是饿得饥肠辘辘,正寻思着去哪里找点饭吃,方才无故消失的温修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说要举办晚宴,邀请他们参加。 听说还有晚宴,几人松了口气,心想总算能吃口热乎饭了。 然而到了席间才发现,桌子上竟然就摆着几盘青菜和一盆糙米饭,那菜跟水煮的似的,不见一点油腥,卖相极其难看,装饭的盆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盆沿上还带着沉旧的污迹,让人简直要怀疑这是从猪圈狗窝里扒拉出来的。 “你们……就给我们吃这?”隆王惊呆了,“这也叫宴会?” “怎么不叫?”温修几人对着这一桌饭菜,却是两眼放光芒,“诸位,这已经是盛宴了!你看这米饭,多香!还有这青菜,多鲜嫩!” “还有这蛋花汤……”张宗虞咽了唾液,“一定特别鲜美!” “快别说了!大家快趁热吃吧!”洪阳一把抓起桌上的勺子,狠狠的盛了两大勺米饭,将手中的碗堆得高高的。 盆中米饭本来就不多,被他这一盛,少了一半。 “姓洪的,你干嘛呢!”温修怒斥,“说好了一人一碗的!你一下子盛这么多,我们还吃不吃了?你赶紧再给本相扒出来!” 他伸手去扒洪阳手里的饭,洪阳却端着饭碗一溜烟跑开,临跑之前,还狠狠的挟了一大筷子菜,塞入口中,整张嘴立时像只松鼠一般鼓起来,菜汁顺着嘴角往下流,哪还有半点大将之风? 明朗几人看得目瞪口呆,直怀疑他疯了! 洪阳却根本不管这些,嘴里大嚼大咽,嫌筷子不够快,直接把脸伸到碗里啃饭,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时不时的,还发出哼哼的声音。 活像一头猪! ------------ 第446章 你是谁呀?可是故人? 众人发怔间,他那碗里的饭竟然都已囫囵吞下肚,犹未满足,又朝那饭盆看。 “拦住他!”温相怒哧,“不许他再盛饭了!他已经吃完他的份额了!”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 因为萧允和张宗虞也开始动手抢饭菜了! 温相见状,也忙加入抢食行列。 僧多粥少,手快有,手慢无。 很快他也抢到一碗,也哼哼唧唧的吃起来。 明朗四人坐在席间,看四头猪抢饭,都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一幕场景,实在太荒唐了! 然而,真的荒唐吗? 仔细想想,其实再合理不过了。 这几人刚刚从牢狱中放出来,那个温相之前是个三百斤的大胖子,硬是饿成了一百斤! 可知他们在牢房中根本就是食不饱腹! 饿了这么久,乍然放出来,这糙米青菜,放在他们眼里,不是盛宴是什么? 不过是短短几息间,桌上已经是盆光盘清,连点菜汁都被他们抢着喝光了。 温修舔完盘子,犹觉不足,一抬头看见明朗几人不屑的眼神,咧嘴笑了笑,问:“你们怎么不吃呢?” “我们吃盘子吗?”明姝满面鄙夷,“堂堂相爷将军,你们这个样子,真不觉得丢人吗?” 温修掠了她一眼,轻叹:“郡主啊,莫急!待过上几日,你就会跟我们一起丢人了!” “你什么意思?”明朗悚然一惊! “世子这么聪明,还问用吗?”温修怪笑,“人若没了食物,便什么都没有了!什么狗屁的尊严人格颜面,统统不管!到那时,你们就知道,什么叫衣食父母了!” “你是要告诉我们,萧凛是你们的衣食父母吗?”隆王听得老脸抽搐,“他要像对你们这样,对待我们?” “那倒不会!”温修摇头,“挨饿是难免的,但是,两国局势未定,他应该不会对你们用刑!” “用刑?”明姝听到这话,吓得差点晕过去! “萧帝在何处?”东婉忽然问,“我想见见他!” “本相建议你别见!”温修道,“他现在的样子,比白日里还要难看!” 萧帝的身体,正处在持续腐坏中。 虽然请了太医,但那太医医不了他这怪物之躯,挨过打的地方,伤口以惊人的速度腐坏,泛着难闻的臭味。 自从死后,萧帝就一直没有进食,这段时间,生生死死生生,有淑妃在,他倒也无需进食饱腹,可这会儿人醒了,站起来了,折腾到这会儿,饿得两眼发花,想要吃饭时,才发现,自己的牙齿被众臣打落了。 没了牙齿已经够惨,但他饿急了,还是用疼痛的牙床嚼着往下咽,哪想咽到一半,那饭却卡在了喉咙里,死活不往食管里走,噎得他白眼直翻,太医没办法,猛拍他后背,才让他把食管里的食物吐出来。 吐出来的那一堆物事,又差点把太医吓晕了。 他有点疑心萧帝把舌头吐出来了,但又不敢去确认。 但萧帝吐过之后,的确是连话都说不顺溜了,又饿又疼又急的萧帝,立时又发起疯来,吓得太医连连后退。 幸好,这个时候,温修带着东婉等人出现在房间里。 太医如逢大赦,偷偷溜走。 明朗几人看到萧帝这番惨状,俱是心颤腿软,知道他已是无用废物,也就懒得多待,相继离开。 只有东婉一人留了下来。 “我想跟他单独说会儿话!”她看向隆王,“皇叔先回去吧!” 隆王掠了她一眼。 这个侄女,自生来便跟普通人不一样,颇会一些奇诡之术,平日里行事也出人意料。 就比如今日在太和殿,给厉空擦脸之时,若不是她给他使眼色,他也是不愿上前的。 他们上前后,她一动手,他就知道她有办法恢复厉空真容。 可惜,被那个叫苏离的小丫头给搅了! 她此时要跟萧帝说话,自然有她的打算,而这个打算,必然也是对他们有益的。 隆王也不多问,朝她点点头:“那你小心点儿!我先不急着回,就在外面等着你,以免有人闯进来!” 他走出去望风,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自始至终都在孙晨他们的视线之中。 房间内,东婉正围着萧帝打转。 别人都不敢靠近这样的怪物,偏她不怕,也不嫌,那张脸几乎要凑到萧帝脸上去,还吸着鼻子嗅他的领窝,扯开他的衣裳看他的胸腹。 萧帝被她看得有点懵,随即又怪笑:“你倒是胆大!你叫什么来着?” 东婉笑笑,并不睬他,一径在他身上扒拉着,观察着,如此看了半柱香时间,她勾唇怪笑:“还真是傀儡术!” 萧帝一惊:“你如何知道这些?” “谁给你下的傀儡术?”东婉不答反问,“那位淑妃娘娘吗?她长什么模样?” 萧帝当然不会轻易告诉她这些秘密,只追问:“你到底如何知道的?快回答朕!” 东婉轻哧一声,拉长腔调问:“喂,你是谁呀?可是故人?” 宫中地牢。 正蜷缩在稻草堆中苟延残喘的淑妃,一骨碌爬了起来,枯寂的双眸中,重又绽放光芒! …… 东宫。 一场热闹盛宴,正在进行中。 相比国馆的惨淡,这里则是歌舞升平,丝竹声声,笑语欢声不断。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意,正要各自散去,孙晨带着几个内卫乐呵呵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自从萧凛将萧帝身边的四大金刚放出去接待明朗四人后,大家都很好奇这四大金刚的走向。 见孙晨满面笑容走过来,众人一起围过来。 “看你笑得这般开心,想来,国馆内定是有有趣的事发生吧?”李如风扯着他的手,“快说来听听!” “莫急莫急!”孙晨故意卖关子,“你晨哥我这半日奔忙,水米未进,快给我倒杯好酒解解乏!” “好嘞!”李如风笑着给他斟了一杯。 那边墨言忙着挟菜:“晨哥请吃菜!” 萧凛坐在那里,笑看属下胡闹。 孙晨喝完酒吃完菜,站起身来,对萧凛拱拱手,笑着将国馆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汇报给萧凛,讲到侍者辱骂一节,他忍不住笑到打跌儿。 ------------ 第447章 贵妃娘娘也参与了…… “殿下您是没看到那几位的脸色,简直绿到发黑!” 苏离亦是忍俊不禁:“这么看来,温相他们,也的确是难得的人才啊!也只能他们,能想出这么损的主意来!”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静王哈哈大笑,“太子这一招,实在是妙!” “不过有一点我挺好奇的……”木娅咕哝着。 “公主好奇什么?”穆逍问。 “就是那个明朗秃,明姝臭,东婉乱,这事我们都知道,但那个隆王,当真是牙签吗?” 木娅歪着脑袋,一脸认真的说完自己的疑问,大家都憋着笑低下了头。 穆逍轻咳一声:“公主,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关注的点,是不是有点偏呢?” “就是单纯的好奇嘛!”木娅轻笑,“这一路行来,那老家伙不知召了多少个姑娘!他没那个本钱,瞎扎什么呢?” “你不懂!”穆逍咕咕笑,“这男人吧,越没有什么,越显摆什么!越有,就越低调!” “你平时就极低调……”木娅的思绪永远无比发散,她托着两腮看着穆逍,欢喜道:“逍哥哥,你一定……很有吧?” 大家本来就一直憋着,听到这话,再也憋不住,哄笑出声。 穆逍万没料到木娅会说出这种话来,登时满面赤红,伸手将木娅的手一扯,逃也似的跑开了。 “天哪,木娅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苍兰臊得小脸通红。 “知道是虎狼之词你还说?”苍澜笑啐一声,也起身离席,“殿下,谢您盛情款待,夜色已深,我们也回去休息了!” 他方才看孙晨说完这件糗事之后,趁着众人说笑,又附在萧凛耳边密语了几句。 萧凛听到后,面色明显变了变。 想来,除了这桩趣事,国馆还有一些出乎他预料的事发生。 时候不早了,今日盛宴宾主尽欢,也该散场,让主人忙自己的事了。 他这个贵客退席,其他人自然也是从善如流,各自寒暄后离开。 “昭王,你暂且留下!”萧凛看向昭王。 昭王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什么萧凛夜深还留在他宫中,心中微有些不安。 但他既然选择相信萧凛,那便一信到底,遂点头:“是!” “那臣……”张枫一直坐卧不宁,此时见萧凛没点到自己的名,松了一口气,正要告辞,萧凛却道:“张将军也留下!你跟如风去把你的人领过来……” “臣……臣的人……”张枫听到这句,脑子里“嗡”地一声,身上的冷汗“唰”地下来了! 他自从上殿后,便被萧凛吓懵了,到这时方才记起,他在宫中安排了人手的。 这部份人,是用来保护萧帝的,由他最得力的属下带队,伪装成宫人,悄然潜入灵堂。 原计划是,皇后在前堂发难,他们在后厅救人,将萧帝带到太和殿。 结果,将萧帝带到太和殿的人,却是东宫内卫。 既是东宫内卫,那么,他的人…… 张风面如死灰。 昭王看到他那张惨白的脸,瞬间就明白他做了什么,也是脊背生寒! “殿下!”他看向萧凛,下意识的想要解释什么。 萧凛摆摆手,截住他的话头,只道:“走吧!随孤去父皇的起居殿!” 他面色沉静,并无怒色,却也不似方才那般言笑晏晏的模样。 昭王心里七上八下,但便算有什么不对,一切也成定局。 短暂的慌乱后,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朝萧凛点点头,紧跟在他身后,往起居殿而去。 殿内久无人住,也无宫人打理,此时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屋内也未曾掌灯,一片漆黑,秋风掠过,穿堂过户,令人遍体生寒。 萧凛命人掌灯,屋子里很快亮起来。 “阿峻,到这边坐吧!”他招呼昭王在屋中的软塌上坐下来,又将袖中一沓纸递给他。 昭王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这不是皇后娘娘写的供词吗?” 萧凛点头:“你看最后一页!” 昭王点头,直接翻到最后。 最后一页,是皇后记录三国和孟一平冷翼的最后阴谋,看到其间的“昭王”两字,他倏地抬起头! “殿下怀疑我参与了?” “若我怀疑,你会如何?”萧凛平静问。 “殿下觉得,我现在还能如何?”昭王苦笑,“不过,在云城,殿下晕死之时,我若想如何的话,倒还有点戏!” “但那时你未动手……”萧凛看着他,“为什么?” 昭王叹口气,目光在起居殿内逡巡着,脑中忆起以前跟萧凛在这里争相辗压,而萧帝在案后冷眼相看的情形,缓缓闭上双眼,哑声道:“因为我累了……” 这一路搏杀而来,失去了太多太多! 可他痛彻心扉的失去,在萧帝眼里,却只是一只铺路棋子。 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尔虞我诈没完没了,简直令人窒息! “自我知道真相后,便常常觉得自己活得没有意义……”昭王的叹息声,似水泡一般,咕噜噜往上冒,“后来在云城,看到你那奋力一扑,我便觉得,或许我也可以做点有意义的事,但我没想到,张将军他竟然……” 他苦笑,“母妃可也参与了?” 说完,不待萧凛回话,便又自嘲的笑:“自是参与了!不然,张将军的人马,如何能入得了宫?” 萧凛点头:“没错!人是贵妃娘娘想法带进来的!” “那她现在也被抓了吧?”昭王问。 “不是抓……”萧凛摇头,正要说话,外面一阵聒躁,却是李如风带着张枫张贵妃等人走了过来。 看到萧凛,一群人忽啦啦跪倒求饶。 张贵妃倒是挺有骨气,直挺挺的立在那里,对着萧凛道:“自古成王败贼寇!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儿无干,你放了他!要杀要剐,冲着我来!” 昭王惨笑:“母妃,莫要再说了!” “不!我要说!”张贵妃哭道,“萧凛,不管你信不信,峻儿他真的打消了夺嫡的念头!以前你们撕来掐去的,可我们共同的仇人是萧帝!是他造就了这场悲剧啊!” ------------ 第448章 臣服! 「贵妃娘娘所言极是!」萧凛点头,「罪魁祸首是萧颢,我们不过是可怜的棋子罢了!冤有头债有主,孤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张贵妃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嘴唇哆嗦了两下,结结巴巴问:「那你……你可愿饶了峻儿?」 「阿峻又没有做错事,何用孤饶?」萧凛摇头,看向昭王,「行了,这些人孤帮你看押了这么久,也该你接手了!」 「我接手?」昭王一怔,「殿下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萧凛看着他,「有句话说的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孤既用你,便不会再怀疑你!哪怕你真的做出什么来,孤也认了!此事孤知你没有参与,你忙于云城救灾一事,未能及时约束好自已的家人,也非你之过!叫你过来,就是让你把他们领回去,好生申斥一番,免得以后再被人巧舌诓骗,做了别人手里的刀,枉送了性命!」中文網 昭王原本已做了最坏的准备,万没料到萧凛会这般轻而易举的饶过,心中又是惊喜又是感动,喉中哽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张枫和张贵妃听到这话,却是如逢大赦,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叩头不止! 「谢太子殿下宽恕!微臣……感恩涕零!」张枫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头磕在地上咚咚响。 方才,他真的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 不,死的不会只是他自己,还有张家满门! 就连昭王,也将被他牵连! 只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心痛如绞,后悔万分! 他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就凭他这点本事,凭什么跟萧凛斗? 便算张家全盛时期,又有萧帝暗中相助,他们依然被萧凛压着打,更何况是现在? 他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无论是昭王,还是自己的母亲兄长,都那般谨小慎微,哪怕在得知萧凛命悬一线之时,也依然蛰伏不动。 跟萧凛争斗这些年,张岩才是真正跟萧凛交锋之人,他太清楚这人有多强大! 而他,自始至终都在兄长的羽翼之下,被他领着往前走,他冲动愚蠢,有勇无谋,根本就成不得事! 张枫悔恨交加,这会儿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萧凛发话,自己便立时撞死在他面前,以表自己的忏悔之心! 却没想到,得来的,竟是萧凛的特赦! 他甚至都没有训斥他一句半句,便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了他们! 所有的担忧恐惧,如鸟儿般振翼而去,只余满心臣服。 「太子殿下,张枫罪孽深重,蒙殿下赦免,这条命,便且寄存在殿下手中!他日若用用到微臣之处,微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泣血为报!」 说完,又一个头重重叩在地上,直磕得血流满面。 萧凛轻叹一声,上前将他扶起:「将军不必如此!起来吧!贵妃娘娘也不必跪着了,一并起身!」 他伸手虚扶了张贵妃一把。 张贵妃满面羞愧,含泪起身,想说什么,然而喉中哽咽,一时竟也说不出来,只垂首站着,默默落泪,半晌,方道:「太子殿下,我终是看轻你了!」 「娘娘何意?」萧凛挑眉。 「之前你晕迷时,我去过云城……」张贵妃嗫嚅道,「我劝峻儿趁机夺位,峻儿不肯,我们母子俩因此还大吵了一架!我……我那时其实并非想要夺什么皇位,我只是想要自保,怕你稳下来后,就会对张家下手!但峻儿说你不会,还说他信你,他说你是为救云城百姓而死,既然要与张氏握手言和,必不会出尔反尔……」 萧凛闻言看向昭王,唇角微扬:「多谢阿峻信任!」 一句「阿峻」,叫得昭 王眼眶通红,差点落下泪来。 他深吸一口气,笑回:「该我谢皇兄!!皇兄,臣弟在此,向你起誓,无论是我,又或是张氏,都不会再与皇兄为敌!为皇兄为敌者,便是臣弟的敌人!」 「我亦同誓!」萧凛扳住他的肩,「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与阿峻,谢氏与张氏,所有的恩怨,一笔勾销!阿峻是我的手足,断我手足者,亦是我的仇人!」 两人相视一眼,一笑抿恩仇。 「三舅舅!」昭王拧头看向张枫,「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此事,为何是你带头?大舅舅他……」 「大哥跟你的想法一样……」张枫羞愧回,「是我太蠢太冲动,别人说两句,我这边就上头……」 「别人?」萧凛挑眉,「哪个人?」 「是吏部侍郎元真!」张枫到这时,自然也看清元真心怀叵测。 这人巧舌如簧,怂恿自己跟萧凛斗,可今日朝臣俱上朝,只有他称病未来,可知他不过是个在背后撺掇人上前挡剑的孬种! 「元真?」萧凛和昭王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 「此人最是油滑胆小,是个出了名的墙头草!」昭王轻哼,「他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做这等冒险之事?那郭原呢?可有参与你们的密谋?」 「这个,我这边是没有!」张枫回,「但郭原是否跟这个女婿同心,跟使臣又是否有什么首尾,我就不清楚了!元真这边,只让我偷出大哥令牌,调动张家军,在灵堂待命,一待皇后和使臣得逞,便同时发难,我所知的便是这些,至于他们之间具体要如何做,我亦是稀里糊涂!」 「此事不急,容后慢查便是!」萧凛道,「只这个元真,倒是有点意思!胆小怕死之人,忽然参与谋反,这背后,定然有鬼!如风……」 他看向李如风。 李如风立时会意:「属下这就差人请元大人入宫!」 「倒也不必那么急!」萧凛摇头,「先派人监视着便是!免得惊走了他背后的暗鬼!」 「殿下,微臣愿意前往!」张枫忙道,「我与他相交已久,对他了若指掌,最知他的习性,也能更好的监视他!」 「也好!」萧凛点头,「只你手下的人功夫一般,如风,你再派几名内卫与他同往!」 李如风点头,自带着张枫离开。 「母妃,您也回宫歇息去吧!」昭王道,「夜已深了!」 张贵妃经过这一番折腾,面色晦暗,精神萎靡,听到这话点头,又看向萧凛:「殿下,我这便回了!」 「娘娘慢走!」萧凛礼数周全,送走张贵妃。 殿内很快又只剩下昭王和萧凛两人。 「殿下,您要同我说什么?」昭王问。 ------------ 第449章 皇兄你是不是通神了? 「今日见到萧颢,你是什么感觉?」萧凛不答反问。 「他……」昭王想到萧颢那恐怖模样,哪怕是此时他人不在眼前,眸中仍难掩惊悚之色,「他太可怕了!像个怪物一样!我其实一直想要问殿下,他怎么成这样了?他之前到底死没死?」 「死了!」萧凛回,「死得透透的!尸身都僵硬了,瞳孔也已涣散!按我们平时的经验来说,他是完完全全的死了!」 「那他怎么又活了?」昭王追问。 「因为淑妃给他下了傀儡术!」萧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云城府衙中的还魂塔,你想必也是有所耳闻吧?」 昭王点头:「我亲去拜祭过!当时看到那般形状,简直毛骨悚然!那个,便是你说的还魂塔吗?这还魂塔真能令人复活?世间,还有这般奇诡之术?那淑妃,到底是什么人啊?她怎么会这种奇里古怪的术法?还有那个江清歌,是不是也跟她一样?」 他显然被惊到了,一口气问出好几个问题,面上更是满满的惊愕茫然。 「萧颢的确是因还魂塔复活!」萧凛一一解答他的问题,「淑妃是什么人,其实我也不甚清楚,我只知道,她跟凡人不一样,她会很多堪称恐怖的术法,令我们防不胜防!」 「的确是太可怕了!」昭王喃喃道,「我看萧颢不光是复活那么简单!他眼珠子都快烂掉了,后来被群臣暴揍,浑身是伤,要放在正常人身上,早就晕死过去了!可他却依然精神亢奋,瞧着也疼也难受,可却并不影响他的气力,委实太邪门了!他也不是一个正常的活人了吧?」 「他现在拥有了不死之身!」萧凛回,「他会一直一直活下去!」 「这……」昭王惊得眼都直了,愣怔片刻,方回神,看着萧凛道,「可是,殿下怎么知道这些的?殿下既知道这些,那你……」 「孤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知道这些!」萧凛坦诚相告,「不过,自那次死而复活后,孤便知道这些了!甚至他们所用的某些术法,孤也是无师自通!」 昭王的嘴抽搐了一下,片刻,忽又满面欢喜:「如此说来,殿下岂不是可以对付他们了?」 「原则上是这样!」萧凛点头,「不过,孤所谋之事,需你相助……」 「这有何难?」昭王笑道,「殿下只管吩咐便是!」 「此事,非比寻常!」萧凛道,「我虽已有对策,但只有七八成把握,若有不慎……」 他犹豫着,觉得这个请求,对昭王来说,有点残忍。 昭王看出他的纠结,笑道:「殿下,莫说是七八成把握,便算一二成,臣弟也愿勉力一试!若是连殿下都应付不了这帮怪物,这天下便只能落到怪物手中了!届时,不管是殿下还是臣弟,都没有什么好结局!所以,殿下想到什么对策,只管开口,臣弟义不容辞!不管是为了自己的亲友,还是这大萧百姓,臣弟都愿冒险一试!」 「既如此,你随孤来!」萧凛转身去了暖阁。 暖阁的地板上,放着几只铁笼,笼中关着的,是孟一平和厉空厉沁冷翼四人。 看到萧凛,孟一平和厉沁都过来磕头求饶,厉空倒是挺有气节,闭眼装死不吭声。 这会儿,几个人脸上的幻颜术已经失效,都变回原来模样。 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落在萧凛之手,身为阶下囚,又被困深宫之中,谁在乎他们是真是假? 真的也罢,假的也好,反正他们只等死的命! 昭王看到这些人的模样,也是一阵愕然。 若不是看到这些人的着装,他差点没认出这四人来! 此时的冷翼还躺在笼中晕迷着,一动 不动。 苏离正隔着笼子给他施针,见萧凛过来,朝他点点头。 「他如何了?」萧凛问。 苏离摇头:「看样子要不行了!」 「可惜了!」萧凛轻哼,「孤还有好多刑罚,等着给他上呢!谁想他居然这么没用!罢了,若实在救不活,便拉到乱葬岗喂狗!居然敢背叛孤,便该是这个下场!」 「全听殿下的!」苏离笑回,「不过,我可不想便宜他,所以,还是尽力救吧!」 「好!」萧凛点点头,带着昭王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隔间屏风后,方又开口:「刚才笼中那人,你可识得?」 昭王点头:「自是识得的!不过……」 「什么?」 「我记得,他是你身边最忠心的内卫,曾为你挡过刀!」昭王犹豫答,「是你一手带大的吧?」 萧凛点头:「他是北境孤儿,父母皆死在大渝人手中!孤十五岁时捡到他,他那时七八岁光景,身负重伤,被恶狼围食,孤救了他,带回东宫调教,他对孤忠心耿耿,那次挡刀,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怎么会……背叛你?」昭王不解。 「因为,他不是冷翼了!」萧凛眸中有怒火暗炽。 「怎么又不是了?」昭王听得一头雾水。 萧凛据实以告:「有人夺舍重生!那个人,便是萧玦!」 昭王再次惊到无以复加! 他下意识的抹了把脸,努力想要理清脑中的思绪。 今晚实在是听到太多匪夷所思之事了,他得好生消解消解。 「这个夺舍重生,是如何实现的?」他好奇追问。 萧凛将冷翼被夺舍前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昭王听得心惊肉跳,抚着胸口道:「还好,现在他快要死了!」 「他不会死!」萧凛摇头,「便算我现在动手,杀死的,也只是冷翼的肉身!而他,是一缕游魂,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选择新的宿主!而以我目前的能力,若他真的重新寄生在新人身上,我亦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他还能重新寄生?」昭王听得头皮发麻,「那他会选什么样的人寄生?」 话未落音,他忽然想到一事,脑中「嗡」地一下,脱口道:「他原本,是打算寄生在我身上吧?」 萧凛失笑:「以前听人夸你聪明,孤还不服气,如今倒得承认了,你的确是举一反三!」 ------------ 第450章 为什么不跟他提? 「殿下谬赞了!」昭王苦笑,「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他们为什么非得拉我下水?不光是因为我在朝中还有一些追随者,有张氏做后盾,更多的,其实是因为我这个得天独厚的身份吧?」 萧凛点头:「不错!萧玦肉身已毁,冷翼的身份,登不得朝堂,他若想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自是需要一个皇族的身份!冷翼不过是权宜之计,是暂避之所,你,才是他最终的选择!只是他没想到,还未及成事之时,便先被孤摞倒了!」 「所以殿下是想……」昭王看着他,压低声音,「引君入瓮?而我,就是那只瓮!」 「你不光是瓮,还是暗探!」萧凛道,「你知道今日孙晨回来,还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昭王追问。 「东吾公主东婉……」萧凛想起孙晨的汇报,双拳不自觉紧攥,「她亦知傀儡术!她还会幻颜之术,今日在殿上,若非阿离机敏,厉空便已在她手底,现了真容!她跟淑妃,已经联络上了!」 「可她们分明不在一处!」昭王愕然,「你对淑妃的看押,肯定也是极严!她们用什么方法联络?」Z.br> 「她们会一种传音入密的术法,哪怕相隔万里,亦能对话!」 昭王听得惊心动魄:「若东吾国内也有人能用此法与她联络,那他们是不是这会儿已经知道现在的情形了?他们若知道,那南明和北渝,想必也……」 「没错!」萧凛面色凝重,「他们这三国本来就是狼狈为女干,一个知道了,定会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他国!」 「那……那大萧四境,岂不是要……」昭王说到一半,满脸冷汗,不敢再说下去了。 「这一点,不过是迟早的事!」萧凛笑道安慰道,「阿峻不必着急!」 「怎能不急?」昭王急得直搓手,「大萧如今景况,不宜开战!我知殿下勇猛,可是,若真到那个时候,你怕是分身乏术啊!不行,必须得阻止他们!」 他在原地转了几圈,忽地拉住萧凛的手,「殿下,若他寄生在我身上,你不会让我像冷翼那般,完全失去了自已的魂魄吧?我可还有自己的意志和想法?」 「我会用术法让你保持清醒!」萧凛道,「若非如此的话,也就没有必要让你来承担这一切了!只是,凡事皆有风险,我也是第一次依脑中的本能行事,会否出现偏差,我亦无法预测……」 「殿下有办法就行!」昭王打断他的话,「凡事皆有风险,我们如今是逼到了悬崖边上,只能冒险一试了!事不宜迟,殿下不如现在就动手……」 「倒也不急在这一时!」萧凛摇头,「你还是先回府,同家人好好聚一聚吧!一旦被他寄生,为获取更多情报,便算他做出一些出格之事,也只能保持沉默!切勿让他发现你的存在!如此一来,必会给你家人带来困扰!旁人倒无碍,他用你的肉身,定然也要借用张氏之力,应不会伤害你的家人,但昭王妃不一样,她是你的枕边人……」 萧凛说到一半停了。 下面的话,他没说,但昭王心里却再明白不过! 虽然这肉身还是他的,但是,他却绝不能容忍另一个男人的魂魄,借着这肉身,跟昭王妃恩爱。 「明日一早,我想法送她离开!」 萧凛点头。 「事不宜迟,殿下,我这就回府,明日一早,我们便动手!」昭王朝他拱拱手,转身离去,眼见得人就要消失在视线中,萧凛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了他。 「殿下,怎么了?」昭王扭头看他。 「阿峻,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让萧玦夺我的舍?」萧凛忽然扔出一个扎心的问题,听得昭王一怔。 他倒是从来没 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 「殿下若能身体力行之事,想来也不会假我之手!」他看着萧凛,「既是要向我开口,那肯定是殿下自己上不妥……」 「并非不妥!」萧凛认真的解释着,「我其实最开始是要亲力亲为的,这样于我而言,更省心,也更好控制!我其实也试过一次了,在大殿时就试过了,但他的魂魄畏我如虎,根本就不敢靠近,却一直在你身边的徘徊,我方知道,原来他的目标是你!」 「原来如此!」昭王轻笑,「那么,我便是最最合适的人选!殿下莫要焦心,臣弟虽然文治武功皆不如你,但除你之外,我就是第一!你能做到的事,我当然也能做到!放心吧,不会拖你的后腿!有道是兄弟齐心,其力断金……」 「是夫妻……」萧凛纠正。 「夫妻也罢,兄弟也好,我们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只要能护住大萧百姓,守住这万里山河,峻,虽死无憾!」昭王说完,忽又摆手,「我不同你说了!时间宝贵,有这个时间,我还不如回去同我家王妃多说一会!」 说完,朗笑一声,健步如飞。 萧凛看着他的背影,心却一直揪着。 苏离知他心中担忧,悄步走过来,轻声道:「殿下莫要担心!合你我二人之力,必能控制住萧玦之魄!」 「话虽如此,然你我二人到底对此术不熟……」萧凛轻叹,「能一再夺舍而生的魂魄,本就非比寻常!我实在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若是因此害了阿峻……」 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片刻,抬起头来。 「阿离,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殿下请讲!」苏离道。 「你先答应我!」萧凛看着他。 苏离失笑:「你都没说,我怎么答应?」 「反正你也答应下来!」萧凛固执道。 「好吧!」苏离笑叹,「我答应你!你说吧!」 「若真到控制不住之时,你就杀了我!」萧凛一字一顿道,「以我之魂,噬萧玦之魄,他便是有大罗神仙相救,也决计逃脱不掉了!」 苏离听得一怔,随即用力摇头:「我不!我绝不!」 「你知我的性子!」萧凛看着她,目光温柔,「阿峻信我这个兄长,我便绝不能辜负他的信任!他在我命悬一线时全力相护,我又如何忍心连累他?其实你也是这样的性子,阿离,若真到那时,你得成全我!」 ------------ 第451章 九命灵猫? 为什么不跟他提? 提什么? 苏离到底想说什么? 皇兄为何又不愿让他听到? 他说这话时,叫他阿峻,语气也极温和,并无半点恶意。 相反,他还从中听到了一丝爱护意味。 好像……不让他知道这事,是为他好! 昭王听得一头雾水,下意识的屏息静气,竖起耳朵。 如萧凛所说,他耳力的确不错,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苏离和萧凛的对话,还是能断断续续的传到他耳朵里。 两人此时已进入暖阁,也不知在做什么,暖阁中忽然金光大盛,竟似佛光普照一般,将院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殿下,我觉得此事成功的可能性极小……”苏离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没有察觉到吗?哪怕是昏死着,他的魂魄,依然不愿靠近你!” “再试试看吧!”萧凛答,“许是他寄居在冷翼身上太久,他暂时不愿意出来!我听静王说,之前他上冷翼身时,冷翼立时身死,可知这魂魄夺宿之时,也需要一定的适应期,才能合二为一,驾驭这个躯壳!” “那便再试试吧!希望这一次可以!” 话落,暖阁中金光更盛,好似夏日阳光一般当空照着,照得一点阴影都无所遁形。 昭王看到这里,忽然明白两人在做什么了。 就像萧凛刚才说的,他这是用法术逼萧玦的魂魄进入自己的肉身! 他当时说过,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这个办法又一次失败了。 “殿下,还是不行!”苏离清甜的声音染上一丝焦灼,“他一直在躲着你!这样吧,你往我这边逼!以我的灵力,也同样能禁锢他!” “不行!”萧凛坚决拒绝,“你是女子,还是个小姑娘家,他这种恶臭的灵魂,岂能附于你体?” 苏离苦笑:“殿下,你有更好的方法吗?除了我们两人,就只有昭王殿下能行了!其他人可受不了这厮的恶魂!但你又不肯跟昭王殿下说……” “我不想让他涉险!”萧凛的声音响起来,“我今日才放了他的家人,转头就向他提这种请求,要他冒险参与我们的计划,实在是有挟恩求报之嫌!” “便挟恩求报又如何呢?”苏离失笑,“张家犯的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殿下连一句申斥都没有,就放他们回府!如今提这一个要求,虽然冒险,但你也知道,并无性命之忧!或会受些苦楚,也并非不能承受!何必如此迂腐?你这个样子,简直像极了学堂里的老夫子!” “死丫头,说谁迂腐呢?”萧凛笑骂,伸指在苏离头顶弹了一记,苏离“哎哟”了一声,不服气叫:“你就是迂腐!唉,你这么爱护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谁能想到,你们之前曾掐得血淋淋的?话说回来,殿下,你真的毫不介怀了吗?” “无所谓介怀与否,我只是觉得累了……”萧凛轻叹,“真的累了!跟他勾心斗角的这几年,感觉比收复十座城池还要累!那么多时间,可以做那么多有意义的事,却要浪费在这种被人挑拔而起的厮杀之中!想一想,就觉得疲累万分!” “你这话,倒是跟昭王之前说的一样……”苏离轻叹,“如此看来,你们都厌倦这种生活了!说起来,昭王殿下所做所为,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出事之后,我做梦都梦见他带着淑妃的人杀过来!结果,他竟什么也没做,全身心的投入到救助云城灾民一事中!倒叫我好生钦佩!” “所以,我不能再害他啊!”萧凛笑,“我与他的关系刚刚修复,大家都如履薄冰一般,稍有不慎,便又会分崩离析!我无论如何不愿那样!” “这可不是你愿意与否的问题!”苏离扁嘴,“萧玦这颗心,全系在昭王身上!非我们能阻止的!你看,又失败了!” “再试一次!”萧凛不甘心。 暖阁内金光闪烁不断,很快,便在昭王面前化作星光万点。 深秋的夜晚,寒风侵骨,但他浑身上下却都是暖洋洋的。 “还是不行!啊啊,烦死了!”苏离的声音又响起来,“殿下,不能再试了!再这么逼下去,他很快就会清醒的!他若是醒了,跑了,回头不知附在何人身上,不知又会惹出什么样的祸端来!快停手吧!” 萧凛叹口气,只得作罢,就在灵力收回那一瞬间,那片金光之中,忽然有一道模糊的光影闪烁! “这是……九命灵猫?”萧凛脱口叫! “九命灵猫?”苏离愕然,“那是什么?” “是……一种神兽吗?”萧凛犹豫作答,最后却是询问的口吻。 苏离失笑:“殿下是在问我吗?是你自己说九命灵猫,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神兽?” “我也不知道……”萧凛咕哝着,“就是刚才好像看到一只猫影,然后脑中就忽然浮出这四个字来,但你要我说清他的来历,我却也不知道!” 说完,拍拍自己的头,又解释道:“自复活之后,脑中便经常有一些画面闪过,但又不知那意味着什么!你在恶灵境时,没听过这种东西吗?” “容我仔细想想!”苏离皱眉苦思,细细的想了一遍,仍未想到这灵猫是什么东西,正要收回思绪,脑中却忽地闪过一个画面,好似是一只雪白漂亮的奶猫儿蹲在一人案头,那人一袭白衣,飘逸如仙,正执笔作画。 猫儿歪头看他作画,看着看着,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忽然“噌”地一下,从那人眼前窜过去! 那人的笔立时被它蹬掉了,颜料乱洒,猫儿的脚沾到那粉色颜料,在未完工的画上一通乱踩,竟是在扑一只粉蝶。 粉蝶没扑到,那画上却踩满了它的小脚印。 作画的男子却是个好脾气,被这猫儿弄得一团乱,却也不生气,只伸指将那猫儿提溜起来,伸指轻戳她鼻子,笑骂:“死离儿,本君有三天没打你了!你又皮痒了是吧?” ------------ 第452章 突如其来的告白! 猫儿“喵呜”了几声,声音娇嫩可人,她的尾巴在画纸上轻扫了两下,那上面未干的颜料,立时将那条雪白的尾巴染得五彩斑斓。 “哎哎,蠢离儿!”男子的画被毁了,不觉得可惜,见猫儿尾巴被染了,反而十分慌张,忙扯过猫儿,团在怀里,拿那白裳去擦。 猫儿显然也知自己很受宠,又娇叫了一声,往男子的脖颈蹭去,一边蹭着,一边还在男子胸口轻踩,喉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竟是把这男人当成了母猫一般,踩起奶来。 男子的白裳被它这一甩一扫又是一踩,简直惨不忍睹,可男子却十分受用,下颌贴在猫额上,一手轻抚着它那雪白浓密的毛发,另一手执笔,在画上晕染着,很快,纸上的猫爪,就变成一朵朵桃花,在纸上灼灼盛开。 “离儿的爪子,原来是桃花瓣做的呢!”他轻戳着猫儿粉红的软垫,笑得开怀。 猫儿也极是应趣,小爪子一扬,往他下巴上轻轻一按,他下巴上立时也开了一朵桃花。 “喂!臭离儿!”男子作势要打,猫儿却又撒娇乱蹭,蹭得他哈哈大笑,一人一猫,就这么耳鬓厮磨,猫爪轻轻向上,苏离的目光也不自觉随着往上走,男子的脸便一点点露出来,先是一张如樱的薄唇…… 苏离看得心里一跳。 这薄唇,瞧着怎么有点像萧凛呢? 正胡思乱想间,那上半张脸猝不及防的闯入眼帘! 竟然真是萧凛! 苏离惊呆了! 她这是发了什么痴梦了吗? 怎么脑中忽然冒出这种画面来! 男子是萧凛也罢了,为何那猫儿还要叫离儿? 她是因为萧凛一句九命灵猫,就无端的生出这种荒唐可笑的呓想? 可是,她现在是在办一件相当正经相当重要的正事啊! 她明明心无旁骛,一心只想着怎么把萧玦那恶灵封存,她发誓,此时此刻,她对萧凛真的一点绮思都没有! 但脑中还是出现了这等荒唐画面! 苏离羞得满面通红,用力摇头,总算把那不可示人的画面摇出了脑际,正要跟萧凛说话,却发现对方好像也有点不对劲。 他的头微微歪着,下颌一动一动的,好像在蹭着什么,手指悬空,在那里缓缓抚动。 这动作…… 撸猫吗? 苏离看得眼都直了,一直又疑心他是不是被萧玦上身了,忙伸手扯了他一下。 “殿下!你没事吧?” 萧凛恍若未闻,仍在那里轻抚着,眸中满满笑意,温柔得似能滴下水来! 苏离吓了一跳,生恐他出事,忙用力掐了他一下:“殿下,醒来!” 好在这一掐终于起了效,萧凛轻颤了一下,眸光又复清明。 “你没事吧?”苏离看着他。 萧凛不说话,只怔怔的盯着她瞧。 “喂!”苏离见他还是不对劲,忙去看萧玦,见对方的魂魄还在冷翼的躯壳中,方轻舒一口气,又掐了萧凛一下。 萧凛“嘶”了一声缩回手。 “知道疼了?”苏离轻笑,“看来这回真醒了!” “醒了……”萧凛哑声回。 说是醒了,但那眼神却还是有点不对劲,里面藏了两团热火。 两人本来就隔得挺近,苏离被他这么瞧着,面色发烫,身上亦一阵潮红。 她赶紧岔开话题:“你刚才走神了!可想到九命灵猫到底是什么吗?” 萧凛听到“猫”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突突跳起来。 他方才脑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画面,画里他抱着一只漂亮的小白猫嬉戏,好不快活,可抱着抱着,怀里的猫儿,忽然变成了苏离…… 接下来的画面,就有点过于放浪了。 萧凛心中有点羞愧。 大敌当前,妖魔横行。 他刚刚明明在做一件这么正经重要的事,虽然对苏离爱极,但他发誓,这一刻,他对她,真的没有半点杂念,怎么忽然间就心猿意马了? 萧凛倍感无语。 他可能真的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了! 苏离见萧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发呆,只得再次转移话题:“殿下,看这情形,我们两个是注定不成了……” “为何不成?”萧凛脱口道,“阿离,你当真不喜欢我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心中只有你一个……” 苏离:“……” 面前这个男人,他在说啥? 她在说萧玦的事啊! 两人尝试了这么多次,始终没有成功,注定是不成了。 他这回的……什么话? 苏离瞪着萧凛,脑中一遍遍的响着他说的话: 你当真不喜欢吗? 我心中只有你一个…… 这……这是什么意思? 苏离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对于她来说,这告白实在太突然了! 苏离倏地捂住胸口。 那里嗵嗵乱跳,好像要跳出她的腔子来! 脑中也嗡嗡直响,像是有一千只蜜蜂在里头闹…… 不,不是闹,是在采花。 一千只蜜蜂采来的花蜜,全都堆在了她的心尖上,甜得她有点窒息有点懵,一时间,什么事也做不了,就只是大睁着眼睛瞪着萧凛。 萧凛说完那句话后,便意识到苏离在问什么。 只是他当时还沉浸在那画面之中,难以自拔,竟将一直想说而始终未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说出来后,他觉得舒爽多了, “阿离,你不回答我吗?”他轻声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殿殿下……”苏离声音微颤,满面赤红,“现在说这个……好好像有点……不妥吧?” “是有点不妥……”萧凛轻咳一声,“我其实当选花前月下,问你这句话!这时这刻问你,的确是有点不应景!但是,我方才不知怎的,心中一直想着你,哪怕你就坐在我面前,我依然想得紧!所以就脱口而出了!虽景不应,但是,阿离,我的这颗心……” “殿殿殿下……”苏离哑声打断他的话,“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萧玦一事不了,我实在是不安,其他的事,容后再说……” “也好!”萧凛点头,“那我明日再说一遍,阿离明日再答我,可好?” “啊……好……”苏离红着脸点头,一颗心跳得更快了。 ------------ 第453章  是不是该叫皇嫂了? 她本就生得好颜色,此时面若桃花,浓睫低垂,娇羞异常,一双美眸中隐约有水意潋滟,似是春日雨后的一枝桃花,在枝头摇摇颤颤,其鲜妍娇美,难描难画! 萧凛看得心头怦怦直跳,难以自控的握住了她的手。 “阿离……”他低唤着她的名字,想要揽她入怀。 苏离轻颤了一下,几乎无力抗拒他的亲近,但脑中却又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响,苏离,你知道的,不行的! 是的,不行的。 哪怕许蔷跟萧凛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她和萧凛,也绝无可能。 他是一国储君,君临天下,而她,却是个和离过的妇人。 并非她自轻自贱,而是这个世界运行,自有他的世俗规则。 哪怕这只是一处幻境,但苏离也并不想因为自己,让萧凛承受不该承受的非议。 她不希望将来天下人谈起萧帝的皇后,对她的过往津津乐道。 大萧女子虽可和离,也可再嫁,但和离之女,在世人眼底,到底是低了一层。 她当然不会看轻自己,亦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她无所谓别人怎么看自己,哪怕污名缠身,她亦无所谓。 但是,若因为她,而让萧凛也背上污名,却是她不能接受的。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一点,是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喜欢萧凛。 前世过得太苦,跟顾明轩的那点纠葛,虽早已消散,但却让她下意识的逃避这种亲密的男女关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然,萧凛非顾明轩能比的,她也相信他的真心和情意,相信他对自己所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是真情流露。 但是,男女之情这种事,是最容易变的,彩云易散琉璃脆,世间美好,多不持久。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又或者在恶灵境,她见过太多有情人走到最后相看两相厌的例子,更甚者,离散成仇的也比比皆是。 萧凛于她,是世间最美好的珍宝。 她不要跟他像这世间所有男女一样,走到相厌相烦的那一步! 苏离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这时这刻,却也不适合宣之于口,但这个决断,倒是让她很快清醒过来。 她急急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萧凛。 萧凛手中落了空,心里更是空落落的,正要说什么,却见苏离面色大变,倏地向暖阁房门边扑过去! 门边一抹幽蓝游魂,此时正向门外急遁! 却是萧玦的魂魄不知何时醒过来了,趁两人意乱情迷之时,要寻机遁走! 萧凛忙出手相拦,两人合力,用金光将那魂魄再次逼回到冷翼体内,又织出结界,将其封印其中。 “吓死我了!”苏离抚了抚胸口,“差点就让他跑了!他刚刚还无声无息的,怎么忽然就醒了?” “这厮的灵魄,远比我们想像的强大!”萧凛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有几条明显血痕。 “可是遭了反噬了?”苏离忙问。 “无妨!”萧凛摇头,“就只是一点点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他说得轻巧,但苏离看到那血痕颜色发黑,便知绝不像他说的那样。 “你可有受伤?”萧凛看着她。 “伤了一点点……”苏离揉了揉胸口,也说了谎。 结界这种东西,也不能在人境使用。 她用了,自然也会遭到反噬。 这会儿心里火烧火燎的,好在,还能承受。 然而两人拼着遭反噬做出的结界,也只能勉强封印萧玦六个时辰! “这该死的幻境!”苏离无可奈何咒骂,“这是可着我们折腾啊!殿下,我们两个不成,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 想法把萧玦的魂魄,强逼到死囚身上,然后做一个法阵困住他。 然而做法阵极耗灵力,大敌当前,苏离其实并不想用这个方法。 萧帝死而不僵,淑妃说不定又会出什么妖蛾子,又加上一个东婉,他们要应对的怪物太多,若是没了灵力,成了凡人,便只有等死一条路了。 “殿下,若不然,还是跟昭王殿下说说吧!”苏离旧事重提,“他真的是最合适的人选!这厮本来就一心想要附在他身上!当时昏死在大殿上时,他的魂魄就不自觉的向昭王游离,被你拦住了!” “其实萧玦排斥你我,不光是因为你我灵力充盈,更大的原因,是他下意识的不希望看到我们胜利!哪怕我们身体里住着他的灵魂也不行!这是他的执念!你是改变不了的!” 萧凛仍是摇头:“我还是不想让阿峻涉险……” “可是,若皇兄你们出事了,他们又会饶过我吗?” 一道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来。 “昭王?” “阿峻?” 苏离和萧凛同时向外看去。 昭王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阿峻,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萧凛皱眉。 “我原是走了,但后来想到佩剑落下来,便返回来寻……”昭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也亏得我回来了,听到你们说话,心生好奇,留下来多听了几句!” “你都听到什么了?”萧凛看着他。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昭王说到这里,忽然笑起来,“当然,也听到皇兄向阿离姑娘示爱之声!哈哈!” 他说到这里笑起来,“皇兄啊皇兄,我是真没想到,原来,你也会动情啊!之前那么多女人争着抢着要嫁给你,你瞧都不瞧一眼!你知道那时候我们怎么在背后议论你的吗?” 萧凛掠他一眼:“看你这贱兮兮的笑,就知道定无好话!” “皇兄正解!”昭王轻笑,“那时大家都说你不喜欢女人,你是有南风知我意,吹我到西州!” “什么乱七八糟的?”萧凛慌慌摆手,“我可是个正常的男子!断不像你们说的那样!阿离,我说的是真的!” 他说完又特地向苏离解释了一句。 苏离本就羞窘,被他这么一说,红着脸拧过头去。 “殿下不必解释,阿离姑娘肯定相信你的!”昭王笑嘻嘻道,“光看你这脸,这身材,就知道你再正常不过了!阿离姑娘,啊,不,皇兄,我现在是不是该叫皇嫂了?” ------------ 第454章 请君入瓮! “莫闹!”萧凛瞪他一眼,“你不是来寻佩剑的吗?快寻了滚回府去吧!” “那怎么行?”昭王轻哼,“臣弟若走了,这厮你们又对付不了!” 萧凛一怔:“这话你也听到了?” 昭王点头:“先听到的这个,原本还忧心忡忡的,不想后面竟听到一曲令人面红耳热的凤求凰!还是由皇兄亲自演唱!这场景,真真是千载难逢,亘古难见,闻所未闻……” “萧峻,你是不是皮痒了?”萧凛黑眸微眯,食指微动,“若想解痒的话,皇兄倒可成全你一场!” “岂敢劳烦皇兄?”昭王笑着摆手,“我现在身上不痒,心里倒是奇痒!在外头听你们说了一通,也不甚明白!到底要我如何做,才能控制这厮的魂魄?” “你什么都不用做!”萧凛摇头,“我们自有法子对付他!” “行了!”昭王轻哧,“我方才什么都看见,也都听见了!你和苏姑娘试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愁得七死八活的!就别在我面前充好汉了!” “那你不用你!”萧凛固执道。 “若我是静王,你用不用?”昭王问。 萧凛愣怔了一下,还未答话,昭王那边飞快道:“你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让静王把这一切担下来!对吧?” “你跟静王怎能一样?”萧凛脱口道。 “的确不一样!”昭王轻叹一声,“静王是你信重之人,你们可以同甘苦共患难,将彼此性命全然交付到对方手中!可我以前却是你的敌人,虽如今一笑泯恩仇,到底隔着一层,不堪重用!所以,便有什么可以建功立业之事,自然也就不肯考虑我了!” 萧凛哭笑不得:“萧峻,你其实根本就没听全我们的话吧?” “我当然听全了!一字未漏!” “你若真听全了,便不会这么说!”萧凛轻哼,“什么建功立业不堪重用?这是冒险之事!弄不好,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我阻止你,你希望你能活得长久些!” 昭王“嘁”了一声:“我刚进门时便说过了,你们若都斗不过他,我又岂是这些怪物的对手?你们前脚没了,我后脚就得赶上!如何能长久?” “话虽如此,但是……”萧凛犹豫着,想说什么,被昭王利落打断,“皇兄,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是太重情!” “若你不重父子之情,那萧颢又岂能驱使你这么多年?若你拿出在战场上的杀伐决断,来对付他,又岂会落到今日这个境地?大萧又如何会有这内忧乱患?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皇兄,你这个缺点,该改改了!不要再在这些小事上纠结,跟个妇人似的!” 萧凛听到最后一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萧峻,我最大的弱点,是太重兄弟情!所以留你在这里摇动三寸之烂之舌来诋毁我!我该早些剁了你的狗头!” “现在也不晚嘛!”昭王笑嘻嘻道,“不过,你与其剁我的狗头,不如留我的狗命,好存这厮的恶灵!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臣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萧凛知他是有心相帮,才故意激自己,叹口气道,“你可知,这厮真上了你的身,你会如何?” “大不了就如冷翼一样!”昭王摊手,“最坏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们不会让你那样!”苏离忙摇头,“若是那样的话,就没有意义了!他便算上了你的身,我们也有法子让你的魂魄一直保持清醒!因为只有你清醒着,才能感知萧玦的所思所想,我们也才有机会获知他们的计划,将他们一网打尽!” “所以,我不光是请君入瓮的那只瓮,还要做个暗探?”昭王兴致勃勃问。 “是的!”苏离点头,将计划合盘托出。 昭王听完,不住点头。 “其实我们选择你,不光是因为你这肉身是昭王一心想要的,还有一点,就是你这身体,跟寻常人不一样……”苏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面前的男子俊逸明朗,意态风流。 他的好看,跟萧凛的不一样,萧凛是那天上仙,俊极也冷极,若不熟悉他的人,便会觉得此人孤冷清高,不易亲近。 昭王却是尊笑面佛,性子跳脱明朗,脸上惯常带着笑容,给人以平易亲近之感。 也难怪朝中有不少人选择加入他的阵营,他看起来的确是比萧凛更好说话。 苏离以前从未注意过昭王,直到她和萧凛商量着选人禁锢萧玦的魂魄,才将身边的人都细细的观察了一遍。 萧玦心怀怨恨,是个恶灵,恶灵是极幽寒之物,不是普通人体能承受的,但有两种人例外,一种便是她和萧凛这种意志坚韧又通晓术法之人,另一种则是拥有纯阳之体者。 纯阳是指纯净光明的心性,拥有此种心性者,少之又少,万里难挑其一。 昭王便是那万里挑一之人。 拥有纯阳之体者,便算被幽寒恶灵寄生,亦不会影响到他自身的光和热,又兼他本身就是萧玦看中的,所以好才说,昭王是最最合适的人! “苏姑娘,你干嘛老这么看着我?”昭王见她盯着自己发怔,不由打趣道:“你可是忽然发现,我比皇兄更加的帅气热情?” “你闭嘴!”萧凛瞪了他一眼。 “我闭不闭嘴,事实就摆在那里!”昭王大言不惭道,“不信你问京城的姑娘,他们是不是都喜欢我多过喜欢你?虽然你生得比我好看,但我这种热情如火的男子,才是她们的最爱!苏姑娘,你觉得呢?” “英雄所见略同!”苏离用力点头,“正因为你热情如火,我们才这般看好你的!殿下这体质,真真是世间罕见!” “如此说来,我竟是天赋异禀?”昭王哈哈大笑,“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点骄傲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跟萧玦那厮好好的过上几招!快!快让他上我的身吧!” “你别得瑟!”萧凛轻哼,“虽然你的确有点厉害,但萧玦也绝非等闲之辈!我们是初次依脑中的本能行事,并无实战经验,会否出现偏差,亦无法预测!这是冒险之举,你还是要仔细想一想……” “皇兄你又开始念经了!”昭王轻叹,“我又不是三岁娃儿,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快别废话了!事不宜迟,赶紧来吧!” ------------ 第455章 嘴碎得叫人头痛! “你还是回去好生想一想!”萧凛摇头,还想说什么,又被昭王打断,“你真的烦死了!苏姑娘,要不你来吧!他真的太啰嗦了!” 苏离失笑:“殿下也是为你好!而且,就算做,也不是今晚,你要回去准备一下,不,确切的说,是你的家人需要准备一下……” “家人?”昭王一怔,“家人要做什么准备?” “一旦被他寄生,为获取更多情报,便算他做出一些出格之事,你也只能保持沉默,切勿让他发现你的存在!如此一来,必会给你家人带来困扰……”萧凛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旁人倒无大碍,他用你的肉身,定然也要借用张氏之力,短期内应不会伤害你的家人,但昭王妃不一样,她可是你的枕边人……” 萧凛说到一半停住,看着昭王。 昭王面色微变。 下面的话,萧凛虽没说,但昭王心里却再明白不过! 虽然这肉身还是他的,但是,他却绝不能容忍另一个男人的魂魄,借着这肉身,跟他的妻子恩爱缠绵! “明日一早,我想法送她离开!”他飞快道。 “要找个合理的由头才好!”苏离道,“萧玦此时如惊弓之鸟,若发现什么端倪,定会蛰伏不动!基于这个原因,这件事,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你家人知道的好,免得露出破绽来!” 苏离和萧凛事无巨信,跟他仔细说了一遍。 昭王一一应下。 待讨论完这件事,已是月上中天。 两人送昭王离开。 萧凛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殿下还在纠结吗?”苏离失笑,“你真不用太担心!合你我二人之力,控制萧玦之魂,没有问题的!便算出什么意外,不还有我这万能的血嘛!” 萧凛横了她一眼,捂住她的嘴:“又瞎嚷嚷!回头让人听到了,你有几条小命?” “那得看想放我血的人,他有几条命够我杀!”苏离不以为然。 “知道你厉害!”萧凛伸手轻戳她额头,“那也不必这般得瑟!凡事低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尤其是自己的命门,更不能宣之于口!以后不许再乱说了,听到了吗?” “听到了!”苏离拖着长腔轻哼,“难怪昭王说你是老和尚念经!殿下你有时候惜语如金,半个字也不肯多说,但有的时候吧,真的有点碎嘴子呢!尤其今日昭王之事,你那嘴碎得叫人头痛!” “有那么碎吗?”萧凛轻咳。 “有!”苏离用力点头,“殿下,你以前是不是特别喜欢这个弟弟啊?” “以前……”萧凛垂下眼睑,“以前他特别喜欢我!总是围着我转悠!我说什么他都信,我让他做什么他都肯听!张口闭口我凛哥哥!特别崇拜我,崇拜得我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你做了什么,让他这么崇拜你?”苏离好奇追问。 “好像是有次他挨揍,我救了他吧?”萧凛回忆着,“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他后来跟我说过,但我也没仔细听!主要也是没功夫听,我其实并不是很在意他!我是孩子王,身边一堆人,天天忙着跟许大胖约架……” 他说到这里,忽地叹口气,“仔细想一想,我以前对他,实在算不上多好!他以前对我,倒是真的挺好的!之前我被人追杀重伤,他硬撑着守了我一夜,始终未曾离开!现在,他又是这般的信任我,帮助我!可我却……” “殿下待他,也不差啊!”苏离看着他,“张家人犯了那样的事,殿下轻飘飘的就饶过了!已是宽容之至了!” “并不是!”萧凛摇头。 “嗯?”苏离不解的看着他。 “阿离,刚刚知道他在门外时,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萧凛忽然问。 “什么?”苏离一怔。 “我在想,他是不是表面臣服,心里却另有盘算,想要来暗害我!”萧凛说着苦笑,“其实我一直都在防着他,防着张家!我明知他在云城未动手,便再不会动手,可我还是无法自控的防着他!防着他,却又在他面前那般惺惺作态,说那些相信他的话,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所以,是因为觉得愧疚,才会如此纠结?”苏离看着他。 萧凛用力点头:“是!做人怎能这样呢?一边对人严防死守,一边却又想要别人为自己所用!实是令人不齿!” “其实并不是那样的!”苏离缓缓摇头,“殿下是被萧颢伤得太狠了!自保和生存,是人的本能!你只是暂时失去了信任他人的能力!” “就是那样!”萧凛苦笑,“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但就是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坦诚的相信别人了!” “其实我也是!”苏离感同身受,“恶灵境十年,我便如一只惊弓之鸟,从不愿意跟任何人建立亲密的关系,像只刺猬似的,防备着所有人,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但是,殿下,这是人之常情,你虽不信他,防着他,但你从未伤害过他,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千万别说自己恶心什么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便算圣人遭遇你这种事,也未必能做到你这样!” 萧凛失笑:“照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比圣人还好了?” “那是自然!”苏离笑道,“在我心里,殿下比圣人还圣人呢!” “我不想做圣人!”萧凛看着她那璀璨笑容,心里又是一动。 他不想做她眼中的圣人。 只想做她的爱人。 但这话,他未敢再说出口。 他爱她怜她,却也不愿逼她缠她,令她窘迫难堪。 “夜深了……”他抬头看天上一轮圆月皎皎,“阿离,我们回去歇息吧!” “好!”苏离点头。 两人正要回东宫,忽听外面一阵聒躁,似乎有人正往这边跑过来。 隐约能听见宫女的声音:“娘娘,您慢点儿!您跑那么快做什么?你当心摔倒了!” 话音未落,“扑嗵”一声,皇后自院外摔进来。 却是被门槛绊到了。 “母后!”萧凛忙上前扶她起身。 “凛儿?”皇后看着他,一把扯住他的手,“快随我走!” “做什么?”萧凛眉头微皱。 “去一个地方!”皇后气喘吁吁道,“去……萧颢和谢柔做孽的地方!去了那里,你或许,就能知道他们藏着什么秘密了!” ------------ 第456章 罪恶之灯! “什么意思?”萧凛一惊。 “你跟我走便是了!”皇后看着他,“凛儿,你信母后一次!母后真的清醒了!不信……” 她忽然冲到萧帝的起居殿里,一把端起那桌上的花灯。 “凛儿,你记得这花灯吧?”她问。 萧凛面色微变。 他当然记得。 自小,他便记得这盏灯。 这是一盏,罪恶之灯! 每次他违逆萧帝,又或跟他意见相左,不听他的支使时,他便会祭出这盏灯来,罚皇后和他对着灯下跪。 但凡这样的情形出现,皇后必然会像得了失心疯一般尖叫崩溃,会跪在他面前,给他磕头,求他乖,求他听话,求他不要再跟萧帝作对。 她磕得满头是血,神情癫狂,状若妖鬼。 这样跪得久了,这灯便也成了萧凛的心魔! 每次看到这灯,他身上便冷汗涔涔,哪怕内心再不情愿,哪怕明知听从萧帝不对,也会因为这盏灯上所积攒的那些揪心的回忆,最终选择臣服。 臣服得久了,便麻木了,下意识的遵从萧帝的指令,相信他,再不起违逆之心。 但一直以来,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母后会这么怕这盏灯! 他当然也问过皇后,但每次提到这盏灯,皇后便面色惨白,甚至晕厥,他自然也就不敢再多问。 可这盏灯,跟别的灯并无任何特别之处,要非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这灯比起别的灯笼,皮质更细腻柔白,上面的画也更繁复花哨。 然而也只是繁复花哨,算不得精美。 这灯笼上的画,是萧帝画的,他本人文治武功皆不行,于这字画方面,也是平平,就比如这灯笼上,画了一堆花,朵朵鲜艳浓烈,大红大绿大紫的颜色,瞧久了叫人两眼发花喉头发堵,总觉得里面能跳出什么妖魔鬼怪一般! 若非如此,皇后为何会如此惧怕这灯笼呢? “母后?”萧凛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你可知,这灯笼是用何物所作?”皇后问。 “不是……羊皮吗?”萧凛涩声回,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苏离见他如此,心里也一阵阵发紧。 若这灯笼是羊皮做的,皇后应不会有此一问。 她既这么问了,那自然就不会是羊皮。 若不是,那是什么? “是人皮!”皇后轻飘飘一句话,让苏离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萧凛身形微晃,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苏离忙伸手扶住他。 他死死的盯着皇后,想问什么,又似不敢,喉头急剧滑动着,呼吸愈发急促。 皇后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低头看着那灯笼,目光清明而专注,她甚至伸手在灯笼上轻抚了一下,片刻,开口:“是萧颢从我身上揭下来的……” 萧凛的喉咙里咕噜一声,清冷黑眸立时染上浓浓血色! “好疼啊!”皇后低叹一声,“那个时候,真的好疼!疼得只知道求饶,什么也顾不得了!想要痛快的死掉,可他不许我死,而我要想活着,便只能彻底臣服于他!可是,他要我背叛自己的父母兄长,后来又要我亲手扼杀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说到这里,咧嘴惨笑,“凛儿,我是个没用的!虽是谢家女,却从无谢家人的骨气!你外祖母说的不错,他们的确是宠坏我了!宠得我不知人间忧愁,不谙人心险恶,才会上了那恶贼的当,落入他的手……” “那是……何时的事?”萧凛嘶声问。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皇后回忆着,“那时,我才十五岁,刚刚及笄,我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生得不差,还是皇子,他可喜欢我了,每日里变着法儿的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每天都写情信给我,我要什么,他都会想法弄来给我,比所有追求我的人都要殷勤体贴!” “这个人,就是那贼厮吧?”苏离咬牙。 皇后点头:“是他!但我并不喜欢他!因为我总觉得他不像好人,虽然他总对着我笑,但我总觉得那笑脸下面,藏着什么东西似的!直到有一次,我偷跑出去玩时,遇到了山匪,他拼命从山匪手中救下了我……” “那是他的苦肉计吧?”萧凛轻哼。 皇后苦笑点头:“可惜当时不知道!当时见他为我拼了性命,心生感动,但也只是感动而已,我那时心有所属,只当他是救命恩人!可后来有一天,我的心上人,死在了北境……” 萧凛闻言,眸光微微一晃。 “我听闻他出事,不顾一切去寻他,他说他担心我出事,便主动陪我同行,同行的路上……”皇后咧着嘴笑起来,双肩却止不住的颤抖。 虽隔着十数年的时光,但如今想起,依然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当时才十五的她,怕是不知有多害怕! 她顿了顿,方继续道:“同行的路上,他把我送入了地狱!地狱里,有你们永远想不到的可怕刑罚,我是个没用的,才将将捱了一个月,便跪伏在他脚底,任他捏圆搓扁,为了这条狗命,我忘了一切,父母兄长,亲人朋友,至亲骨肉,皆不管不顾,只要不疼,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扯着唇角,笑得比哭还难看,“说来也奇怪,我明明是那么的恨他,我刚落入他魔掌之时,我当时想着,若叫我活下去,我定要将他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折磨痛苦,全都数以千百倍的还回去!我恨他恨到骨子里!我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恨不能将他扯了撕了吃了!可怎么到最后,我却将他视作我的救星和希望了呢?” 她眸中满满茫然,虽然已经清醒,却依然无法理清自己之前的思路。 “真是好笑!那时候就觉得,全世界只有他一人能救我出地狱,其他人都不成!我可以失去任何人,唯独不能失去他!失去他之后,我的天的便塌了!我的存在,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可是……”她忽又激动起来,“可是我回到京城之后,我见到了自已的亲人,我明明可以告发他的!那时他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无人瞧得上,根本就没有实力与我谢氏对抗!只要我开口,他必死无疑!可我竟然没说!这么多年,我竟然始终没敢说出口!” 说完却又摇头,“不,不对!我那时不是不敢!我是一心觉得他是最好的,我一心要维护他!我竟然半点也不恨他,还迷恋上他了,哭着闹着,非要嫁给他!” ------------ 第457章 到底有什么秘密? 她说着掩面痛哭,“这么多年,我就像是被他下了降头一样疯魔了!我怎么会这样?” 苏离听得惊心动魄,脑中闪过一些细碎的画面,总觉得皇后的遭遇,跟她记忆中的某些事件,有雷同之处。 只是时日久远,一时竟也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什么。 正苦思冥想间,身边的萧凛脱口叫:“炼人术!” 苏离愕然:“这就是炼人术?” “你也听说过?”萧凛扭头看向她。 苏离点头:“在恶灵境时,曾听人聊起过此术,不过,我们不叫炼人术,叫炼魂术!恶灵境中没有人,只有魂魄!他们会拘住一些他们觉得有用的魂魄,便完全截断那些魂魄的后路,用各种残忍方法淬炼,待其痛不欲生时,再施以好处收拢,打一棒,给一甜枣,如是几次之后,这些魂魄便彻底绝望,最终被他们变成无所不从的魂兽!这些魂兽一经驯服之后,便视那些恶灵为主人,除非魂飞魄散,否则,终生都会受控于淬练他们的人!” “炼人术亦是如此!”萧凛回,“只是,比起你所说的炼魂术,这种人间的术法,更为残忍可怕!他们是用各种醋刑先毁掉人的筋骨,再折辱人的自尊,极度折磨苦痛之下,除非意志特别坚韧之人,寻常人根本就扛不过!莫说母后当时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便算是我所训练的内卫,都未必能承受住那般经年累月的折磨……” 他说到这儿,扭头看向皇后。 皇后此时似乎又被带回到那久远的记忆中,整个人又开始瑟缩发抖,像是疾风中的一棵小草,随时都可能折了腰。 但她却一直牙关紧咬,勉力支撑。 虽然害怕,但还是拼尽全力与内心的恐怖记忆抗争。 “母后……”萧凛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手被握住的那一瞬间,皇后立时站稳住了脚。 “凛儿,母后没事……”她涩声道,声音发紧,但却是一字一顿,“我既醒来了,便不会再犯蠢!只是……我以前犯的蠢,终是……无法弥补……我……” 萧凛缓缓摇头:“母后,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 “罪魁祸首是萧颢!”苏离道,“娘娘您虽做错了事,但并未真的酿成什么大祸!再者,您也是受害者……” 她的目光落在那灯笼上,心里止不住的发颤。 能做出这么大一只灯笼来,皇后身上,也不知会是如何惨状! 萧凛看出她所思所想,心中愈发难受。 “怪不得这么多年,母后从来都不肯让宫人伺候您洗浴,您身上,怕是……” 他闭上眼,不忍心再说下去。 “都是些旧伤,早就不痛了!”皇后摇头,“我们快别说了,我带你们去地室吧!” “地宫?”萧凛一怔,“这里吗?” 皇后用力点头:“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这里,有次我来寻那恶贼,大老远就看到他们在这里腻歪,谁想到进了起居殿,他们却忽然消失了,我觉得奇怪,便四处找了找,后来听到书架后有动静,像是开门的声音,我探头一瞧,看到书架后的墙壁,忽然开出一扇门来,两人闪入其中,那门便自动闭合了!” 说着指向远处的书架,“就是那里!我带你们过去!” 萧凛和苏离对视一眼,跟在了她身后。 皇后到了书架前,轻车熟路的找到藏在墙上的的开关,那是一幅画中,画的是猛虎下山,而虎头上却暗藏玄机,那王字纹的额头,便是机关所在。 皇后伸手拧了两下,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忽然闪开来,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能容两人并肩而入,洞壁向下延伸,什么也看不清。 萧凛端起桌上的烛台往下照,昏黄火光中,那条通往地室的阶梯幽暗窄长。 “母后进去过吗?”萧凛问。 “进去过!”皇后点头,“我那时刚跟那恶贼成亲,被他用那种术法,弄得眼里心里全是他,看到他跟谢柔在一起,醋意大发……” “那个时候,谢柔便入宫了?”萧凛问。 “我还没嫁给他的时候,他们便早已认识了!”皇后回。 “既如此,为何还要通过谢氏关系攀附?”萧凛不解。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皇后摇头,“许是因为谢柔来历不明,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吧!” “来历不明又是什么意思?”苏离追问,“不是说,是一位远房族亲的女儿吗?” “说是这么说,但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像父女!”皇后回忆着,“那个族亲对谢柔很是恭敬!历来只有女儿敬着父亲,哪有父亲敬着女儿的?而且,谢柔可不像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女子!她懂的很多,感觉无所不通!那贼厮跟她,才是真正的臭味相投呢!” “他们知道你进来过吗?”萧凛问。 “当然知道!”皇后苦笑,“我这么蠢的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岂能瞒过他们?发现这地室的当天,我就尾随进去了,我那时特别生气,觉得那恶贼瞒着我跟谢柔来这么秘密的地方,那肯定是把她看得比我重了!我心中不服,便跟了下去,很快便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当时在做什么?”苏离好奇问,一边跟在萧凛身后慢慢往下走。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皇后斟酌着字句,“他们好像是在……做法?那地室内满是五颜六色的符咒,还有什么纸糊的小人什么的,堆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到底在搞什么!反正你们待会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发现你之后,可有打你?”萧峻忽问。 “这个,当然是在所难免的……”皇后咧嘴笑,“我被他们打骂,那是家常便饭,经历过酷刑折磨,那些打驾,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无非就是鞭苔掌嘴掐踩之类的,一点都不疼的!” 萧凛听得一噎,眸中怒火暗炽,苏离亦是无声低叹。 之前她看皇后所作所为,只觉得此人简直跟白痴没什么区别,能蠢到这样,糊涂成这般的,全天下大概也只能找到她这一个! 可如今获知她的遭遇后,心里一阵阵发酸。 她以为自己被江家人如此蹂躏,已然是惨不忍睹了。 没想到皇后比她更惨! 每日被抽血,总比每日经受酷刑折磨要好受一些! 再者,她虽被折磨,但江清歌却自始至终未能令她屈服,她的灵魂一直是自由清醒的。 皇后却一直浑浑噩噩的被他们控制了那么多年,像条狗一样被他们驱使着,这才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 两人心里都难受,一时间都沉默了。 皇后察觉到两人情绪低落,知是为她难过,忙安慰道:“我不骗你们!真的不疼的!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伤早就好了!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可能为了让两人安心,她还特意把细节讲了讲,“当时他们把我的胳膊扯脱臼了,但很快又给我接上了,现在活动自如!半点未受影响!” 说着,将手臂甩了又甩。 扬手的那一瞬间,宽袍大袖飘然而起,一条细瘦苍白的胳膊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苏离总觉得那里的皮肤黑一块白一块的有些发花,又疑心是灯火摇曳,可她身边的萧凛却倏地伸出手,一把抓住皇后的手腕。 这一抓,那手臂上的伤痕,便无所遁形。 苏离只看一眼,便即不忍的拧开头。 那整条手臂,竟然没一块好肉,到处都是伤痕虬结,像是好几条大蜈蚣趴盘结在上面,看得人毛骨悚然! 虽然知道炼人术是怎么回事,但想像和真正的看到,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苏离只是看到这一条手臂,已有窒息之感,身边的萧凛,整个人都在微微发颤。 “没事了!”皇后忙不迭的抽回手,强笑着转移话题,“你们走快点!这个地室,极是隐秘,我知道后,他们都试图要杀我灭口呢!商量了好一阵,确定我不敢对外人说后,才饶过我!后来我发现,他们三不五时的就会进到这刀地室里头,当然我也不敢再跟着瞧了,只在外头给他们望风!他们这般小心翼翼,这里面定然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们看了,没准就有法子对付他们了!” 她在前引路,又往下走了三四十个台阶后,终于到了地室之中。 才刚进去,苏离就嗅到一股说不出的气息,那股气息,跟江清歌的暗室,倒是十分相像。 萧凛将手中风灯抬高,打量着这处暗室。 暗室并不算大,约摸有两间普通屋子大小。 如皇后所说,这里最多的,便是各种花里胡哨的符咒,几乎贴满整个地室,墙上,屋顶上,甚至地上,都贴得密密麻麻的。 以苏离的经验来看,贴这么多符咒,十有八九是想要镇压什么。 但奇怪的是,这屋中符咒虽多,却是散乱无章。 她跟萧凛瞧了半天,也没发现这符咒到底有何用,只得又去研究这地室中的摆件。 因为只一盏烛台照亮,地室内光线晕暗,初时两人也都没瞧出这些摆件到底是什么,圆咕隆咚的半个圆,像是只不那么规则的碗,上面画着奇怪的花哨图案,跟外面的那个罪恶灯笼上的花纹倒是有的一拼,都极其的艳俗丑陋,一看便知是萧帝的手笔。 苏离正要扔开,身后忽然有什么掉下来,咕碌碌滚到她面前。 她忙探身去瞧,这一瞧,不由毛骨悚然! ------------ 第458章 古怪的画像! 那竟然是一只圆溜溜的头骨! 那头骨打理得很好,一点灰尘污垢都没有,洁白又干净,在灯光下看着,还泛着如玉石般的光芒。 然而愈是这样,愈让人头皮发麻! 若非整日被人把玩着,打磨着,如何会有这样的光滑度? 想到萧帝淑妃两人平时藏在这里,以头骨为戏的场面,苏离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粒粒冒出来! 萧凛和皇后此时也都看过来,看到这样一颗头骨,也都沉默了。 皇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缩到萧凛身后。 萧凛走过来细察,苏离也凑头来看,这才发现,这头骨正中位置,有一条细小的裂纹,往四周扩散。 「应是生前遭重物击打所致!」萧凛道。Z.br> 「能成为萧帝和淑妃的玩具,自然不可能是平安老死的!」苏离忍不住咬牙,目光在头骨的牙齿上看了片刻,不不由又叹:「这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这牙齿的磨损积程度,不会超过十五岁!」 萧凛默然不语,只将那头骨捧起来,放到旁边的八宝格上。 他原本只是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不想让这头骨落在地上任人践踏。 谁想头骨刚落到桌子上,八宝格却剧烈的颤抖起来,「轰隆隆」的声音也随之而起,紧接着,是又是一阵骨碌碌的声音,好像有无数圆形物件,从一齐往下滚。 「小心!」萧凛拉着萧凛和皇后往后退。 两人才刚离开,那八宝格便轰然向前倒下。 随着八宝格倒下的那一瞬间,无数白色的圆溜溜的东西骨碌碌的往下滚,瞬间就滚得满地都是,有几颗滚到苏离面前,饶是她见惯了各种恐怖场景,仍是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这些圆溜溜的物事,竟全是人的头骨! 这八宝格架后,竟然堆着一座小小的头骨山,那山依着一垛墙而建,也不知先前是怎么排列起来的,但现在,这座山彻底崩塌了。 有多少个头骨,就有多少条人命。 苏离约摸估测了一下,就这么一座小山,竟然有近百人之多! 「他们两个,弄这么多头骨做什么?」她惊悚莫名。 萧凛不答,只小心的在满地散落的骨头中找出一条路来,踮着脚尖走过去,看那堆叠头骨的,从墙中掏出的凹槽。 他将里面没倒的几排头骨轻轻取下来,扔在一旁。 苏离端着烛台给他照着。 头骨全部取下来,那墙上的东西便暴露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幅画,画的是一个异族女子,颇有些异域风情的感觉,深鼻耸目,浓眉大眼,身着五彩霓裳,立在一座悬崖边,悬崖下,是一片刚刚经历过厮杀的战场。 烽火未熄,尸骨未寒,那画面上的鲜血浓烈得好似要从画中流溢出来! 然而这尸骨遍地血流成河的场景,哪怕惨烈至此,却依然比不上那女子那一双深凹双目给人带来的惊悚感! 然而这种惊悚感,却又并非是因为画家本身的画技所致。 实际上,这幅画作画得极其粗劣。 不管是线条勾勒,又或是用色,都极其的混乱,苏离虽不懂画,却也能看出这画者的拙劣,画面混乱,五颜六色的色块随意穿插在一处,所上的色调也过于浓重了些,好像用颜料堆叠了一层又一层,糊上墙上,倒好像要在这上面生生糊出一个人形来。 照苏离看来,这样的画法,更像是疯子发癫时的随手涂鸦。 可这混乱之作,偏又带给人一种强烈的,难以描述的冲击感,单独是女子那张脸,更是画得纤毫毕现,那深目之中甚至带着诡异的光影,居高临 下的打量着足底那修罗地狱一般的厮杀之场,微勾的唇角,带出的,是极其残忍的笑意,好像这脚底万千人命厮杀,只是她闲时无聊时玩的一个游戏罢了! 那种倨傲蔑视和高高在上的感觉,让苏离十分的不舒服,继尔平空生出一股愤怒来,想要冲上前去,将这幅画捣碎砸乱,将这画上的女人彻底粉碎,让她再也露不出那样恶心的笑容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这么想一想,可等到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伸向那画。 萧凛及时阻止了她:「莫动!这画,有点古怪……」 苏离瞬间清醒过来。 「似有蛊惑人心之能!」她喃喃了回了句,继续打量这画。 离得近了,发现这画更渗人了! 方才远时,还能看这画上的场景,此时太近了,画上的人物和场景都似撕裂了,乱成一团,实在太丑了! 丑得让人有点想吐! 苏离盯着看了片刻,眼花缭乱,头脑发懵,胃液也莫名翻滚起来,正想要说话,不远处的皇后忽然弯下腰,「哇哇」的吐起来! 「娘娘,你没事吧?」苏离关切问,正要跑过去瞧瞧她,忽然一阵恶心,竟然也吐了出来! 萧凛见势不妙,忙拉着她往后跑,转身的瞬间,他袍袖一扬,倒地的八宝格被这一拂之力撑起,重又扣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说来也怪,画被盖上后,苏离胸口那股翻江倒海的气息立时消失了。 再看皇后,这会儿也明显好转,不再吐了。 「这是怎么回事?」苏离愕然,「这画中……有毒?」 「不是!」萧凛摇头,「这画中应是暗含一种蛊惑人心的秘术,才会让你们出现这样的反应!」 「殿下如何没有反应?」苏离好奇问,「你不觉得这画很恶心吗?」 「自然也是有的!」萧凛回,「但这种秘术并不能令我昏聩难受!」 「还是凛儿厉害!」皇后原本满面恐惧,听到这话,面色稍缓,道:「要不,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我带你们来,原是想着,或许能发现那狗贼和谢柔的秘密,不想,却差点着了他们的道儿!那谢柔古怪又女干诈,这里头说不定还暗藏什么玄机,若是我们不小心触到就麻烦了!」 萧凛摇头:「既然来了,还是再看看吧!我方才细察,这画上除了秘术,好似还暗含一个极厉害的法阵……」 「还有法阵?」苏离一怔,「既有法阵,那必然有被法阵困住的东西吧?不知会是什么!」 「看看便知道了!」萧凛道,「不过你和母后既然受不得此画,便不要再上前了!我一人前去,你们且躲远些!」 「那你千万小心些!」苏离嘱咐道。 「放心吧!」萧凛宽慰道,「我心中有数!一旦有什么危险,绝不强来!」 苏离点头,目送他前去,自己则拉着皇后又往后退了几步。 为防意外,她索性将皇后送到暗室出口处,这才返回来,自己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看向萧凛。 萧凛此时已走到八宝格后。 他怕苏离和皇后看到这画再受影响,便没有将八宝格移开,只是向后推了推,留下足够的空间,容他在画前观察检视,苏离则通过那个斜角,从侧面盯紧了他。 灯火摇曳,那画面隐隐透出一丝白光。 那白光忽隐忽现,一忽儿在左,一忽儿在右,一忽儿又飞到画面上女子的头顶,转瞬间却又落到女子足底。 倒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垛墙里上蹿下跳! 萧凛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目光随着那光影移动着,他驻足观察片刻,忽地挥掌,往女子 的眼睛处猛击而去! 「咔嚓」一声,那墙被击出一个大洞! 女子的半个脑袋便都在这个大洞中消逝不见! 那一瞬间,一直压在苏离心头的那种恶心反胃感也随之消逝无踪! 「喵呜……」类似小动物的哀鸣,从那洞口传出来! 「什么声音?」苏离忙问。 萧凛正要上前察看,一个雪白的毛绒绒的影子,忽然从那洞口探出来,两只耳朵粉粉的,向下耷拉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竟似溢满了泪水一般,看到萧凛,它叫得愈发响了! 「喵呜!喵呜!」 「这法阵封印的,竟是一只猫儿吗?」苏离听到这声音,一个箭步冲过来,果然看到一个软萌可爱的小家伙,努力的把那颗瘦弱的小脑袋往外探。 它的两只前爪用力扒拉着洞口的破壁,可惜,探了没多久,气力便不够了,它不甘的喵呜了一声,两只前爪哧啦啦的往下滑,「咕咚」一声,它跌回到墙洞之中! 「喵呜!」它发出悲惨的鸣叫。 「殿下,快救救它!」苏离急急叫,「它这么小一只,这墙这么高,它定然摔伤了!」 萧凛掠她一眼,笑:「你想多了!它虽然是小小一只,但能被这般厉害的法阵封住,还有气力往外爬,可知绝非俗物!说不定,是只小灵兽呢!」 「管它是什么,只要是被淑妃封住的,肯定都是好东西!」苏离晃着他的胳膊,「快别说了,赶紧救啊!」 萧凛点头,又一掌推出。 画上的法阵闪着血色的光芒,画像中的女子也似要活过来一般,在那里扭曲挣扎着,可惜,很快便被萧凛的掌力消解,墙皮簌簌掉落,很快,那画便彻底消失,只余墙下一堆五彩的灰泥。 画和法阵俱消解,那墙虽未塌,可那墙内的猫儿,却直接穿墙而出,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 第459章 阿狸,是你吗? 「阿狸?」萧凛看到那猫儿的模样,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离亦是惊愕异常! 因为这只猫儿,居然跟她之前送给萧凛的那只猫偶生得一模一样! 那猫偶是她那位无名师父送给她的,凑巧跟萧凛养的那只白猫长得一样。 原以为,这已是非常难得了。 万没料到,这世间居然真的还有一只活的猫,会跟萧凛死去的那只阿狸一模一样! 这猫儿通体雪白,独两只耳边透出浅淡的粉色,额间一点红毛,形如一只小小月牙,粉红的小鼻子湿漉漉的,蔚蓝色的眼睛大大圆圆,此时正歪头瞧着萧凛,雪白的尾巴尖上,也带着一点粉嫩的红,在那里一挑一挑的,挑得苏离心痒难耐。 她一向爱这些小动物,幼时在乡间,无人搭理她,她便经常跟家中的猫儿狗儿,鸡鸭鹅兔的碎碎念,进山采药时,则跟那些山中小兽絮叨。 时日久了,***之间自有一种默契,别的不说,不管她到哪儿,都有小动物愿意主动上前亲近她。 基于这种自信,苏离觉得眼前这小奶猫定然也不会抗拒自己,所以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抚上它的脊背,正想着好好的撸上一把,猫儿却「嗖」地一声躲开了! 不光躲,它还对着苏离「喵呜」了一声,又瞅了她一眼。 明明是一只猫,可苏离却明确的感受到它对自己的嫌弃。 被一只小动物嫌弃,这对苏离来说,是破天荒头一回。 她的手还尴尬的悬空停在那里,愣怔片刻后,方灰溜溜的缩回来。 萧凛失笑,低头看那只猫儿:「你不喜欢这位姐姐吗?」 猫儿「喵呜」了一声,小脑袋点了点。 苏离:「……」 「喂,小东西,你就算不喜欢,也不必这么下我的面子吧?」她轻哼。 猫儿冲她吐了吐舌头,不屑的哼唧了两声,然后,尾巴扬起来,饶着萧凛的腿开始乱蹭,一边蹭,一边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时不时的,还娇嗲的喵呜两声。 求宠求摸的意愿,跟它嫌弃苏离的表情,是一样的明显! 「臭猫儿!」苏离笑啐一声,看向萧凛,「殿下,你说,它有没有可能,就是你丢的那只猫儿呢?」 「可我那只猫儿,的确是被人毒死了!」萧凛伸手抚摸着猫头,「它的尸身,还是我亲自埋的!难不成,我复活了,阿狸也复活了?」 「极有可能!」苏离饶有兴致的看着那猫儿,问:「小阿狸,告诉我,你也重生了吗?」 猫儿掠了她一眼,继续在萧凛腿边蹭,蹭着蹭着,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竟是硬要往他怀里钻了。 萧凛被它钻得面色微红。 他忽然又想起方才在暖阁时,脑中浮现的那些奇怪画面了。 那只猫儿,跟面前这一只,也是一模一样! 他伸手将它抱在怀里,仔仔细细的察看它的模样,愈看,愈是惊讶。 这猫儿除了比他之前养的那只阿狸瘦了一点,其他地方简直是一模一样! 就连尾巴尖上那抹淡淡樱粉,都跟阿狸别无二致! 「阿狸……」他拿下巴蹭了蹭它的头,喃喃问:「当真是你回来了吗?」 猫儿「喵呜」了一声,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甜舐着他的额头,又拿毛绒绒的小脑袋使劲蹭着它的下巴。 萧凛本就有些心猿意马,被它这一蹭,思绪不自觉又往暖阁时那画面中转,不自觉将怀中猫儿抱得更紧,哑声道:「既如此,那我便还叫你阿狸,可好?」 阿狸「喵」了声,冲他点点头。 「你还真是 !」萧凛被取悦了,大手在它脑袋上乱揉,「阿狸阿狸!好乖的阿狸!」 苏离蹲在一旁,看一人一猫互动,眼中满是艳羡之色。 这么好看的猫,她却不能撸一把,真乃人生憾事! 萧凛看她那眼巴巴的眼神,以及下意识乱动的小手,哑然失笑。 「阿离喜欢摸阿狸,阿狸给她摸一摸,可好?」他问怀中的猫儿。 猫儿扭头看了苏离一眼,显然不是很情愿,但既然主子发话了,它还是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来吧!」萧凛拉过苏离的手,放在阿狸的脊背上。 苏离的指尖触到那柔软蓬松的毛发,发出满足轻叹:「我们阿狸这身皮毛真是漂亮极了!」 「那可不是?」萧凛看着她笑,「我们阿离自是最漂亮的!唯一一点,就是有点瘦了!还是要吃胖点才好看呢!」 「嗯嗯!」苏离用力点头,「也不在它是何时被淑妃他们困在这里的!困在这里,还能有现在这模样,已经很不错了!殿下,你可有试出它体内的灵力?」 「试出来了!」萧凛点头,「它的灵力充盈,想来,是只灵兽!」 「若它真是阿狸的话,那殿下,你之前岂不是一直在养着一只神兽?」苏离思绪迅速发散开去,「神兽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驾驭的,殿下却在那么小时便能令这只灵兽听从于你,那你难不成是……」 她抬头看向他。 「是什么?」萧凛笑问。 「我在恶灵境时听过,只有天境之人,才能驯服灵兽……」苏离看着他,「所以……」 「所以,我竟然是那……天上仙?」萧凛挑眉。 「极有可能!」苏离深以为然,「长得这么好看,又那么聪明,悲悯天下,战无不胜!殿下若不是仙,何人有资格做仙?」 萧凛「嘁」了一声:「仙又如何?又不讨人喜欢!」 苏离:「……」 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又扯到这事上了? 萧凛脱口而出,此时也后悔了。 之前还暗下决心,绝不纠缠,让苏离为难,怎的这会儿一张口又是这话? 这语气,都快赶上那闺中怨妇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飞快转移话题:「谢柔费了这么大的劲,搞出这样厉害的法阵,应该不至于就困住这一只灵猫吧?我得再瞧瞧这墙洞还有没有别的!」 说着将猫放下,端起烛台,又走到墙洞边瞧。 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清楚。 他正要把墙拆了,阿狸却忽然又直接穿墙而过,不多时,墙洞内便大放光明,雪亮的白光将洞内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苏离和萧凛探头去瞧,看清里面的物事,眸内俱是一酸! 那墙洞之中,竟然堆满了小小的尸骸! 那是猫类的骸骨,将整个墙洞都堆满了,粗略看过去,竟然有几百具之多! 阿狸立在那堆骸骨之中,发出悲伤的哀鸣,圆眸间水光潋滟,眼周的毛发亦被浸湿了。 它竟然流泪了! 苏离看得心酸不已。 这么多猫的骸骨,对于阿狸来说,是否是灭族之灾? 萧凛亦是面色黯然。 「阿狸……」他哑声唤,「上来吧!我带你回家!」 顿了顿,又郑重道:「也带你族人回家!」 阿狸「喵呜」了一声,四蹄腾空,一跃而起,一头扎入他怀中。 萧凛抱着阿狸,跟苏离两人又在暗室里转悠了一圈。 这里跟江清歌的暗室差不多,里面藏着许多古籍,上面记载的, 也多是一些禁忌邪术。 除此之外,最多的就是各种毒虫毒草了。 想来,淑妃跟江清歌一样,每日里研究的,不是修习邪术,就是制毒害人。 但淑妃这里,并没有江府暗室那样的结界。 两人粗略的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后,便带着皇后和阿狸一起离开。 此时,已是子时。 月上中天,月色皎洁明亮。 两人并肩而行,虽已是深夜,竟也不觉得困倦,反觉得神清气爽。 一路踱回东宫,才刚进门,便听见院中有婴儿啼哭声嘹亮。 「是小福!」苏离一惊,忙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冲入房门。 许蔷和承月两人正轮番抱着小福哄,看到她,如逢大赦。 「姑娘,你可算回来了!」承月急道,「小福不知怎么的,老是闹腾不肯睡!」 「我快要被这小崽子缠死了!」许蔷伸着舌头,咴咴的喘着粗气,活像只受热的狗子,「今晚上也不知他招了什么邪,非得让我跳舞给他看!不跳他就哭!我跳了一晚上,腰都快扭断了!」 「还有这种事?」苏离看着许蔷,忍俊不禁。 此时的许蔷,还真是穿上了宫中舞姬的服装,但是有模有样,只那张黑脸惨不忍睹。 「不信你问阿月!」许蔷轻哧一声。 苏离看向承月,承月用力点头:「就是这样的!姑娘,你快瞧瞧他吧!」 此时的小福,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见到苏离,两只小胖手拼命的向她招着,极力想要扑到她怀里去,这会儿见大家光顾着说话不理他,咧着小嘴又哭开了! 「小福乖,不哭哦!」苏离软声哄着,伸手抱起他,又掏出帕子,给他擦鼻子拭泪。 说来也怪,她的手才刚触到他的脸,他便立时不哭了,还咧着小嘴嘿嘿直笑。 「哎!」许蔷狂翻白眼,「小崽子,你能不能给我们点面子?我们今儿为了让你不哭,又唱歌又跳舞的,也没见你给我们笑一个!你这样对我们,良心不会痛吗?」 小福听到这话,嘴扁着又要哭,这时,萧凛怀里的阿狸忽然「喵呜」了声。 这一声「喵呜」,立时吸引了小福的视线。 一娃一猫对视,片刻后,一猫一娃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愣在了那里! ------------ 第460章 是他乡遇故知吗? 「啥情况?」许蔷愕然,「你俩该不会是仇人吧?」 话音刚落,猫儿尖声喵呜着,从萧凛的怀中钻出来,直扑向苏离怀中的小福。 苏离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手格挡,谁想小福却挣扎着,小胖胳膊拼命的往外伸,嘴里还咿呀有声,两条小胖腿更是起劲的踢腾着,粉嘟嘟的脸上,此时也溢满了兴奋之色! 看那架势,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与猫亲近! 再看那猫儿,虽是扑过来的姿势,但那四蹄间的尖爪,却一直缩在肉垫中,声音虽急迫,却并无恶意。 苏离犹豫了一下,到底把挡在中间的手松开了。 那边萧凛也识趣的放开了阿狸的后腿。 一猫一娃摆脱人的禁锢,欢欢喜喜的抱在了一处,他亲它的额头,它蹭他的颈窝,一个乐得咯咯直笑,一个喜得呼噜声不断,那股子亲热劲儿,看得围观的几人目瞪口呆! 「所以,不是仇人,是他乡遇故知吗?」许蔷呵呵笑,「这猫儿从哪儿弄来的?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 「这不是阿狸嘛!」承月方才没太注意,这会儿一眼认出这猫儿模样,不由又惊又喜! 许蔷也是识得阿狸的,只是不如承月印象深刻,经她这么一说,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是萧姑娘幼时养的那只小肥猫!怪不得看着眼熟呢!不过……」 她皱眉,「那小肥肥不是死了吗?都死了十几年了,这个,莫非是她女儿吗?」 「可能吧!」萧凛微笑点头。 「你们从哪儿找到它的?」许蔷追问。 「萧颢起居殿下的地室!」萧凛回。 「这倒是挺巧!」承月轻笑,「小福是我们从江府地室救出来的,阿狸又是从淑妃的地室找出来的,看小福和阿狸这亲热模样,我简直怀疑,他们两个以前被淑妃一起坑害过!」 「有可能哦!」许蔷用力点头,「谢柔这女人真狠!坑了殿下的儿子不算,连他的猫女儿都坑!也忒恶毒了!」 「殿下的儿子?」苏离一时没反应过来,「殿下何时有儿子了?谁是殿下的儿子?」 「就是小福啊!」许蔷不假思索回,「小福这娃儿,长得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说完,才恍然惊觉说漏了嘴,忙不迭的噤声。 可惜,晚了。 萧凛和承月同时向她望过来,那眼睛跟刀子一样,嗖嗖的往她身上戳! 苏离也被许蔷这话惊呆了! 「小福是殿下的儿子?」她不敢置信,低头打量着小福,又好奇的看向萧凛。 「她胡扯八道!」萧凛坚决否认。 「她就是开玩笑的!」承月那边拼命想法子弥补,「她说小福生得跟殿下幼时一样漂亮,还说眉眼有点相似,所以就口口声声说小福是殿下儿子,实则哪有这回事?殿下还未曾成亲呢!哪来的儿子?不,何止未成亲?殿下他长这么大,都不曾跟哪个女子亲近过呢!断不可能有私生子的!」 说完,拿胳膊肘用力抵了许蔷一下,「许大胖,你说是不是啊?」 「是是!」许蔷讪笑解释,「我素来爱胡说八道开玩笑,阿离妹妹你也是知道的,你千万莫把我这些混话当真!」 「对对!」承月用力点头附和,「千万莫当真!」 苏离原本真没当真。 她都认识萧凛两世了,从来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儿子。 她也真的以为是许蔷开玩笑乱说的。 可现在看到许蔷和承月这紧张兮兮欲盖弥彰的模样,她反倒生出了疑心。 这两人算是萧凛的发小,尤其是承月,身为贴身内卫,一直跟承影一起 跟随在萧凛左右,对他再了解不过了。 连她都这样,可知小福的来历不凡。 再联想起她之前在地室乍然看到小福时的眼神,苏离现在几乎确定,这其中定然有猫腻了! 萧凛居然有儿子…… 这事儿实在太新鲜了! 也不知他儿子的母亲是谁…… 说起来,虽然她跟萧凛认识了两世,但也只是了解他的品性,对他的过往,委实是不太了解。 既然他没成亲,那么,这儿子便是私生子了。 那么,是年少轻狂时…… 正胡思乱想之时,一只大手落在她肩上。 她抬头,是萧凛。 「阿离,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小福的来历……」他看着她,「你觉得,他会是一个普通的婴儿吗?就像阿狸,它会是一只普通的猫儿吗?」 「呃……」苏离挠头。 「他们不是!」萧凛看着她,「所以,你看,你许姐姐的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若连这也信的话,你就变得跟她一样蠢了!」 苏离失笑:「那是自然!不过……」 「不过什么?」萧凛追问。 不过,猫儿和娃儿虽然来得不凡,但重生的萧凛,自然也非凡人。.z.br> 他会有小福那样的儿子,也很正常。 而且,他们眼下所处的世界,是书中幻境。 那幻境之外的萧凛,如果跟谁有了儿子,被天境之术禁锢在幻境里,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如果儿子被禁锢了,那孩子的母亲呢?现在又在哪里? 难不成,也被淑妃禁锢在某处不为人知的暗室之中? 幻境之外的萧凛,也不知会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模样! 能跟他生下孩子的女子,定然也非等闲之辈吧? 看小福生得这么好看,他的母亲,定然也是个美人儿…… 苏离思绪很快又发散开去,想着想着,心里居然还有点酸溜溜的。 等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她不由失笑,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被淑妃他们困在这幻境这么久,如今还是一筹莫展,她倒操心起幻境之外的事了,当真是好笑又荒唐! 萧凛一直紧张的盯着她看,见她面色变幻莫测,心里愈发紧张,不由得又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离当然不能把自己那些荒唐想法实言相告,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该弄点东西给阿狸吃!她被关了那么久,一定饿了!也不知厨房有没有鱼,猫儿最爱吃鱼的……」 她的目光落在阿狸身上。 虽然阿狸对她没什么兴趣,但她看它却有一种极亲切熟稔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下意识的想要亲近阿狸。 「我去厨房找点东西喂它!」她转身要去厨房,却被萧凛拉住,「话还没说清楚呢!不许走!」 苏离插科打诨:「殿下,你说啥话呢?我都忘了我们刚才聊什么了!要不,你再给我说一遍?」 萧凛为之气结,瞪了她一眼,袍袖一甩:「我累了,我要回房休息了!你自便吧!」 「殿下晚安!」苏离含笑相送,这边抱着小福和阿狸,自往小厨房跑。 有小福陪着,阿狸居然也没要跟萧凛走,一猫一娃两个萌物耍在一处,小福轻揪着阿狸的耳朵玩闹,兀自笑得开心,阿狸那条带着粉色尖尖的白色尾巴在那里惬意的扫来甩去,毛绒绒的小脑袋一个劲的往小福脖颈处蹭,哪怕苏离将鱼端到它面前,它竟也没瞧一眼。 但小福瞧到了,嘴里咿呀 有声,小胖手松开,把阿狸往外推,示意阿狸赶紧吃饭。 阿狸粘粘乎乎的抱着小福的胳膊不想走,嘴里也是喵呜个不停。 「这是互相让饭吗?」许蔷化身兽语师,笑着在旁翻译,「我说,大晚上的,你俩都别客气了!要不,一起吃?」 「小福喝奶吧!」苏离也顺便热了点牛奶,端给小福喝。 见小福吃上了,阿狸才轻轻跳下去,自去吃它的鱼。 一猫一娃吃得俱是美味香甜,肚子圆圆,各自打了个饱嗝儿,在苏离怀里沉沉睡去。 苏离原本看猫娃干饭,看得兴致勃勃,倒也没觉得困,这会儿听到这一对鼾声渐起,眼皮也打起架来。 她抱着猫和娃回房,看着两个萌物的萌脸,感觉自己好像抱着全世界一般,那样的满足欢喜。 这种感觉其实有点奇怪。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值得欢喜的事发生。 但这对萌物却似有种魔力,抱着他们,她就是觉得格外的安心放松。 夜色深沉,苏离搂着猫娃沉沉睡去。 同一时间,国馆内的江清歌,此时却是无法安眠,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眼见得已是三更天了,她仍是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站在窗前,向外眺望。 她的窗户正对着的,是萧允的房间。 此时,萧允房间的灯也还亮着,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江清歌孤立无援,满腹心事,总想找人诉说一番,虽然她并不是很瞧得上萧允,但这个时候,若有人能说说话,总好过一个人在这里孤单寂寞冷。 但她又犹豫着不太敢去。 虽然现在还顶着小柳儿的脸,但是,她还是怕被萧允认出来。 也不知道萧凛为什么要把这些人放出来,若是这些人全都叛变了,她再去找他说话,岂不是自曝身份? 正犹豫间,忽听门声轻响,却是萧允隔壁的房门打开来。 一人披着衣裳,端着烛台走出来,江清歌看清那人模样,不由吃了一惊! ------------ 第461章 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德性! 那人竟然是萧凛! 站在他身后的人是苏离! 江清歌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矮下身子,生恐两人看到自己。 好在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站在那里跟房间里的人说话。 萧允隔壁住的是温修。 此时的温修,活像一只哈巴狗,冲着萧凛和苏离不住的摇尾巴,那谄媚之姿,令人作呕。 而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自然是跟他一同被放出来的萧允等人。 这三人亦是同样的奴颜卑微膝,跟在温修身后,那腰弯得像只大虾米一样,脸上陪着笑,要多卑微就有多卑微。 几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过来。 「殿下,您放心,有微臣在,一定帮您把这两国贼子看得紧紧的!他们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绝逃不过微臣的眼睛!」 「他们的一举一动,微臣都盯得死死的!」张宗虞也忙着表忠心,「想在微臣的眼底下作妖,他们想都别想!」 「从殿下放微臣出来的那一刻,微臣这条命,就属于殿下了!」洪阳拍着胸脯道,「微臣的眼,便是殿下的眼,定会帮殿下好好看着那些贼子的!」 「微臣亦然!」萧允站在最后,一直拼命的往前挤,终于挤到萧凛面前,也急急献好:「微臣定当枕戈待旦,随时注意两国贼子的动向!有微臣在,殿下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 江清歌听到这话,身上汗出如浆。 看萧允这模样,显然也已经投靠萧凛了。 幸好她刚才一直犹豫着,没敢贸然过去,否则,他只怕要亲手把自己抓了,送到萧凛和苏离面前卖好吧? 看着四人那恭敬谄媚之姿,萧凛和苏离却似不太高兴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冷冷的「嗯」了声,便即转身离开。 温修四人却似早已习惯这种冷遇,萧凛再冷,他们依然是热情如火,站在那里,跪送两人离开,回房后又立时忙活起来。 「殿下深夜召见,必定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温修眉头紧皱,「本相建议,今晚都别睡了,大家各自分工,跟那些内卫一起,彻夜盯着两国逆贼才好!」 其余三人用力点头,纷纷道:「原该如此!」 「身为殿下臣子,便当为殿下分忧!」 「两国逆贼亡我大萧之心不死,我等当小心应对,免得他们再作妖!」 说话时,几人俱是摩拳擦掌,同仇敌忾,好像随时要为萧凛搏命一般,很快便各自分散开来。 竟真的跑去了南明和东吾国两国的塌下,守在了他们的房门外。 江清歌看得目瞪口呆!Z.br> 这四人是什么德性,她是再清楚不过的,除了萧允,个个都是官场老油条,别的本事没有,偷女干耍滑装腔作势贪污受贿的本事,那是炉火纯青! 这样的人,如今却肯为萧凛驱使,半夜三更跑到外国使臣门前监视,任由这秋夜凉风吹,也不叫苦叫累。 这简直大违他们的本性! 萧凛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变成了这番古怪模样? 「是炼人术……」脑中忽然想起淑妃的声音,说完又喃喃咒骂着,「他知道的真是愈来愈多了!他不能再活着了……」 江清歌没吭声。 经过白天的事,淑妃的声音明显有点微弱,透着股说不出的沮丧。 听到她这声音,江清歌愈发彷徨,若不是势单力孤,无可奈何,只能暂且在此生受,否则,早就脚底抹油跑路了。 但跑之前,她得先弄点银子才成! 没钱的日子,可是没法过的! 可是,上哪儿搞钱 ? 若不然,回以前她和萧玦的住处,那里倒还有点散碎银子,可以勉强一用…… 正胡思乱想间,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 竟似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江清歌吓了一跳,忙屏息静气缩在了墙角。 脚步声在她门外停下了,紧接着,房门被重重敲响! 江清歌缩在那里不吭声。 「江清歌,开门!」外面有女声轻笑,「我知道你在里面!」 江清歌本来提心吊胆,听到这声音,浑身一阵急颤! 这是苏离的声音! 苏离来找她了! 她到底还是认出她来了!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她眼下的身份是婢女,婢女所住的房间,并没有多大,只一个小小单间,里面一桌一椅一床一凳,除此之外,再无遮挡,一眼便能看得清楚明了。 唯一能藏人的地方,也就只有床底了。 她若藏在床底,那苏离发现她不在,定然也会第一时间去床底寻找,她还是逃不过。 可若不藏床底,又无处可躲。 情急之下,江清歌还是软着两腿,爬进了床底,钻到最边上缩起来。 外面的敲门声仍在继续,一声声追魂索命。 「会不会出去了?」一个男声响起来。 江清歌不由一怔。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像东吾国的那位隆王呢? 可这深更半夜的,隆王和苏离怎么可能混到一堆去? 刚刚她明明是和萧凛在一起的! 便算两人分开了,她也绝对不可能去找隆王! 这时,苏离的声音又响起来:「不可能!方才我们跟温修他们说话时,她就在窗户后偷窥!既然知道我们来了,她又怎么敢到处乱跑?更不用说,我们从温修那到这儿,也不过就是短短半刻钟!她一定还在里面!肯定是看到是我们,不敢吱声罢了!」 说完又开始敲门,「江清歌,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我是东婉,我有要事与你相商!」 东婉? 江清歌愕然。 她刚刚看到的,明明是苏离的脸,听到的,也是苏离的声音! 但这时这刻,在门外响起的,却的确是东吾国那个风臊公主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外的人仿佛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压低声音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我们便是怎么回事!你快开门!是谢柔让我们来找你的!我们好不容易才想法支开了那些内卫,你若再怂下去,被他们看出端倪,就不好办了!」 江清歌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脑中响起淑妃的声音:「蠢物!你还缩在那里做甚?坐以待毙吗?」 「果真是他们吗?」江清歌小心翼翼问。 「千真万确!」淑妃咬牙,「快点开门吧!你也不想一想,若是他们真是萧凛和苏离,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还会这般和软的跟你说话?早就一脚踹破房门冲进来弄死你了!」 「这倒也是……」江清歌松了口气,终于从床底爬出来。 谢柔说的没错,若那两人知道她还活着,哪会这般轻言细语的同她说话? 她理理衣裳,上前开门。 月色皎洁,将夜色照得亮如白昼,也将外面一对男女的脸照得纤毫毕现。 虽然已从淑妃那儿知道这两人不是萧凛和苏离,可看到这如此相像的两张脸,她还是难以自控的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们……当真是… …」她打量着两人,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说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全。 「看你这个反应,想来,我这幻颜之术,已达炉火纯青!」东婉掩唇怪笑。 这一笑,江清歌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彻底放下来。 没错,这就是东婉。 只有东婉才能发出这种比风月馆当红鸡子还要矫揉造作的声音来。 也只有她,才能将腰肢拧成这样的麻花状,因为笑得太过妖媚,面部肌肉都微微抽搐着。 她现在这样子,可是半点也不像苏离了。 再看她身旁的萧凛…… 江清歌只看了一眼,便即移开了视线。 虽然她极其的厌恶仇恨萧凛,但是,看到那张类似萧凛的脸上,出现那种油腻粘腻的目光,她还是有种强烈的不适感。 就好比一幅上好的画,扔进了粪坑里,怎么瞧,怎么别扭难受。 「你也会幻颜术?」她看向东婉。 东婉不答,只歪头打量着她。 江清歌这会儿还顶着婢女柳儿的脸。 东婉咕哝了一声,伸出手,指尖在她面部飞快轻点。 一阵熟悉的灼热感过后,她轻笑出声:「这才是我们的贼丫头嘛!啧啧!可惜呀,这么爱美的人儿,居然毁了容!你当时一定很伤心吧?」 江清歌不答,只伸手在自己脸上摸索着,指尖触到下巴上那只蜈蚣,她恨恨的扭过脸。 「你快把我的脸变回来!」她急道,「这个时候,我岂能用自己的脸行走?万一被他们发现,必死无疑!」 「你这贼丫头呀,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德性!」东婉轻哧,「做坏事时,谁的胆子也没有你大!谁的主意也没有你多!就是遭报应时,谁都没有你怂!」 「说什么呢?」江清歌面色微愠,「什么以前?我们以前并无任何交集吧?再者,你叫谁贼丫头呢?你说话客气点儿!」 「好,客气点儿!」东婉吃吃笑,「那么,我叫你圣女可好?福运圣女,哈哈!你这小脑瓜儿,可真会想!居然给自己取了个这么好听的名字!还搞出这样的事来,真真有趣极了!最最有趣的是,居然能把那样的人物扯进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有这样的本事呢?」 ------------ 第462章 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江清歌皱眉,「若你们深夜上门,是要跟我在这里胡扯的话,那便请回吧!我没那闲心听你胡扯八道!」 「好个贼丫头,脾气倒挺大!」东婉轻嗤,「可惜呀,本事却小!给自己那么多张好牌,又是皇子又是将军,还什么才子尊主的,最后居然还玩输了!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蠢!」 败在苏离手上,是江清歌最大的耻辱。 此时见东婉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不由恼羞成怒,当即也不管对方身份,尖声叫骂起来:「你们多聪明呀!一路上搞了那么多阴谋诡计,一个比一个能耐!结果呢?进了宫,见到了萧凛,一个两个的,全变乌龟王八了!我是蠢,可也跟他们斗过几个回合!你们呢?连戏台子都没登上,就被人踹下去了!你们的能耐可真大!」 「这怎么还急眼了呢?」隆王笑着打圆场,「好了,婉儿,江姑娘也不容易,一个人担惊受怕的,一个姑娘家,能撑到这会儿,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就别再打击她了!大家目标一致,同仇敌忾,当联手对敌才是!半夜三更的,好不容易避开那些内卫的眼,这么宝贵的时间,可不用来吵吵的!」 「是我想吵吵吗?」江清歌气咻咻道,「还不是她一个劲的挤兑我?你们有事说事儿,老是消遣我做甚?莫要瞧着我如今势单力孤,便得听你们的号令,受你们的气!我便算死,也绝不会低头的!我跟你们,是平等的,谁也别想把我当狗使!」Z.br> 「瞧这话说的!」东婉咕咕笑,「谁拿你当狗使了?你这脑子里,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清歌横她一眼:「行了,我不同你说这些车轱辘话!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们既然主动上门,想来,也是觉得我有点用,才肯来的吧!」 「你真觉得自己有用?」东婉「嘁」了一声,翻翻白眼:「那你说你能做什么?」 「若觉得我无用,那你们还杵在这里做甚?」江清歌有恃无恐,伸手将两人往外推,「滚!快些滚!」 「我们若滚了,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东婉气不打一处来。 「我若前脚死了,你们后脚也活不成!」江清歌轻哼,「大家如今都是命悬一线,早死一刻,晚死一刻,有什么区别呢?」 「你倒是看得开!」东婉轻哼。 「事实如此!」江清歌摊手,「大家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当通力合作才是,何必再浪费时间互啄呢?」 「你说得对!」东婉见她油盐不进,无可奈何,「谁让我们都指望着你这个贼……」 她本来想说「贼丫头」,见江清歌柳眉倒竖,又要发作,忙又改口,笑道:「我们到底是外来客,人生地不熟的,想要谋事,自然少不了你这位本地通!先前我多有不敬,江姑娘勿怪!我知你是淑妃娘娘看重之人,又岂敢有轻视之心?只是向来浮浪惯了,跟你开几句玩笑罢了!」 「既是玩笑,我便不与你计较了!」江清歌见她开口道歉,面色稍缓,「只我这个人,近来心情极差,实是开不得玩笑!以后,这种玩笑话便敬谢不敏了!」 「江姑娘放心,以后,再不会如此了!」东婉笑道。 江清歌「嗯」了声:「言归正传,你们扮成这样,深夜来寻我,到底所为何事?」 「为的,自然还是三殿下那点事……」东婉压低声音,「之前淑妃娘娘交待你的事,你都忘了吗?」 ------------ 第463章 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没忘又如何?」江清歌咬牙,「当初按她的吩咐,皇后发难,三国掣肘,昭王相助,救出皇上,之后三殿下便顺理成章的寄生于昭王之体,尽享渔翁之利!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他再附身于昭王之体,还有何用?经由今日一役,又有哪个朝臣,还敢再跟着昭王起事?皇上既然是被萧凛抬进来的,那说明张枫和张贵妃的人全都完蛋了!他们完了,便算昭王并未真正跟我们密谋,以萧凛那性子,又岂能饶了他?他这会儿自身难保,让三殿下再附身于他体,岂不是自寻死路?」 「事情并非像你想的那样!」东婉摇头,「昭王不光不会死,他还成为萧凛信任之人!」 「怎么可能?」江清歌愕然。 「我们初时也觉得不可能……」东婉轻叹,「但事实证明,我们错估了他们的关系!据宫中眼线汇报,昨夜萧凛不光赦免了张氏,还与昭王秉烛夜谈,最后更是亲送他出门!两人之间言笑晏宴,一幅兄弟情深的模样!完全不似我们所想的你死我活,剑驽拔张!」 「怎会这样?」江清歌目瞪口呆,「昔日死敌,居然也能握手言和?如何能和的?他们之间,可是隔着血海深仇啊!这仇如此深重,如何能抹平?」 「我们乍然得讯,也是惊愕异常!」东婉满面不甘,「但眼线回报,长风渡一役,危夜原打算与昭王联手,斩杀萧凛,结果昭王却在阵前倒戈,当着萧凛的面,砍下了他的人头!」 「魔尊竟死于他手?」江清歌气急败坏,「这蠢物!他是疯了吗?他原本可以斩杀萧凛,与我们共治天下……」 「共治?」东婉怪笑,「想来,他也知道,你们是不可能跟他共治的,萧凛若死,你们下一个清算的,便是他!在你们和萧凛之间,他选择了萧凛!」 「这贱骨头!」江清歌轻哧,「他真以为萧凛会饶过他吗?不过是暂时没腾出手来罢了!早晚还会弄死他!」 「萧凛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我们也不甚清楚……」东婉道,「不过,据眼线密报,他们目前倒的确是兄弟情深,至于是真情还是假意,眼下谁也无法确认,不过,他们眼下既未撕破脸皮,对我们来说,倒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你们的眼线,可靠吗?」江清歌看着她,「是皇上的眼线,还是你们的?」 「自然是皇上的!」东婉回,「皇上说,那是他安插在萧凜身边的密探,绝对忠诚可靠!」 「他现在都这样了,还有谁会真正忠诚于他?」江清歌不以为然,「而且,萧凛那贼厮再狡猾不过,他若和昭王密谈,岂会不屏退左右,让忠心内卫监护在侧?皇上的眼线,有那个能耐,锲入他的贴身内卫之中吗?」 「这个,我亦不甚清楚……」东婉摇头,「但既是淑妃和皇上确认过的消息,想来不会有假!」 「淑妃确认过?」江清歌一怔,「你都没有见过她,如何知道她确认过了?你……」 说到一半,忽又了然,「是了,是因为傀儡术!你跟皇上对话,也就等同于跟淑妃对话!」 「正是如此!」东婉点头。 「她在萧帝身边安插眼线之事,竟然不告诉我,却先说与你听……」江清歌轻哧一声,调动意念,跟淑妃对话,「看来,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异邦陌生人呢!」 淑妃因为萧帝的缘故,这一日是饱受折磨,此时难得安生一回,窝在稻草堆里休憩。 此时听到这话,再也忍耐不住,冷哧道:「我跟你说有用吗?你被苏离吓破了胆,只想着跑路,整日里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你既不听我的,我又何必跟你说那么多?」 「既如此,又为何要让东婉来找我?」江清歌恼羞成怒,「你就当我死了,别再把我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 事里来!让我苟且偷安吧!」 淑妃气得从稻草堆里跳出来,尖声唾骂:「江清歌,你这个废物,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苏离将你踩在烂泥里,都快把你碾成灰了,你居然还想着在这烂泥之中苟活?你不配做我的女儿!」 江清歌皱眉:「你怎么又说我是你的女儿?」 这是她第二次从淑妃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了。 第一次是在大殿外,她见萧玦出事,神魂俱乱,只想着如何逃命,虽然听到了,也无暇多问。 这回又听她这么说,不由犯起了嘀咕:「难不成,你跟江斐那老东西私通?」 「你闭嘴!」淑妃气得额角乱跳,「我岂会瞧上那个怂货?」 然而她话里深深的嫌弃之意,却让江清歌愈发怀疑了。 她依稀记得,上次淑妃提到此事时,就骂她父亲是个怂货。 江斐也的确是个怂货,最是寡廉鲜耻,在权贵面前,更是毫无底限的跪舔。中文網 所以,这淑妃之前是江斐的相好,江斐另攀苏氏高枝儿,对她始乱终弃? 但这样一来,她可就是私生子了,苏氏又岂能待她如已出? 「蠢物!」淑妃读到她脑中所思所想,气极反笑,「行了,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不愿再涉险,我也不勉强你!你贪生怕死,我亦不怪你!我会让东婉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猫着,从今往后,你就像只地老鼠一样藏着吧!只要能苟住你这条命,不坏我的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对这个女儿,她真是失望透顶,言语之间尽是疲倦无奈之意。 江清歌被她斥骂时生了反骨,非要跟她对着干,不愿再受她驱使,听到她这话,反又激起一股子戾气来,气咻咻道:「我才不是贪生怕死!是你指挥不当,屡屡失策!我只是对你失望了,才不愿听你的!我自己的命,我自己来护,倒也不用你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将头一扭,再不听她的话,只对东婉道:「你说,你们到底打算如何做?」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保住三殿下……」东婉道,「得想法让他上了昭王的身才行!」 「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江清歌皱眉,「不管昭王现在跟萧凛是真好还是假好,他都没有利用价值了!既然他再没有力量能为我们所用,三殿下又何必一定要寄生在他的躯壳之内?还有一点……」 她顿了顿,扬眉道:「现在,就连萧玦,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他没了三皇子的肉身,也没有多好用的脑子,我们为何一定要冒险救他出来?」 东婉:「……」 ------------ 第464章 什么关系也顾不上! 她看着江清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江清歌轻哧,「我说的不对?」 「也不是不对……」东婉摆手,「我是想着,你身边除了萧玦,好像没什么人了,你们又是那种关系,应该会急着想把他救出来,没想到……」 没想到,面前这一位会这么干脆的抛弃这唯一的战友。 「生死存亡之际,什么关系也顾不上!」江清歌轻哧,「莫说是他,便是我亲爹亲妈,该弃也得弃!再者,就因为我身边没什么人,才更不会冒险救他!若连我也陷进去了,那就是全盘皆输了!总得留我这一颗火种,才有星火燎原的希望!」 「江姑娘说得不错,不过,萧玦还是得救!」东婉叹口气,「你这颗火种得留,萧玦这颗火种也得留!不然……」 不然话本中的男主直接死球了,这幻境拿什么撑? 当然这话她不能直接说与江清歌知道。 之前她不明白淑妃为什么一直强调,说不能让江清歌觉醒。 现在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贼丫头太怂了,遇到难处只想着自己逃命,半点骨气也没有。 就这德性,若知道这幻境是由她主创,回头为了保命,乱改剧情,他们这些人就跟萧玦一样,也成了弃子了。 话到嘴边,东婉又用力咽回去,换了个说法道:「便算我们想做什么,也是师出无名,还得打着昭王的名号行事才行!」 「为何非要打他的旗号?」江清歌眉头紧皱,「你们打自己的名号不行吗?」 「我们自己的名号?」东婉被她这话呛到了,「江清歌,你可是大萧人!你希望我们东吾直接灭了大萧?」 「无所谓啊!」江清歌摊手,「你们想灭就灭喽!反正我只要萧凛和苏离那些人惨死就行!」 「江姑娘心胸之豁达,令人……敬佩啊!」东婉呵呵笑。 「你少跟我这儿阴阳怪气的!」江清歌横她一眼,「你们本来不就打这个主意吗?怎么?我顺着你们,你们还不乐意了?大家都是不择手段的狗,跟我这儿装什么正义凛然呢?你们长那根正义毛了吗?」 「贼丫头说话真是粗鲁!」东婉掩面怪笑,「罢了,我也不同你多说了,反正萧玦必须救!没有他,成不了事!」 「搞不明白你们在想什么!」江清歌轻哧,「你们既然会这幻颜之术,何不在宫中变身成苏离?萧凛对那***再信任不过,你寻机宰了他,让他们群龙无首,又叫苏离成为众矢之的,他们分崩离析,乱成一团,我们自然也就掌握了大局!又何必迂回曲折的搞这些弯弯绕?」 「你想得真是简单!」东婉哭笑不得,「当萧凛和苏离是傻子吗?白日里大殿之上,我们因何连戏台子都没登上?他们两人识得这幻颜术!这等伎俩,到他们面前现,岂非自投罗网?」 「烦死了!」江清歌将手一摊,「随便你们怎么做吧!我反正没那个本事救人!」 「原也没打算让你去救!」东婉回,「但若想计划顺利,萧凛和苏离最好不在宫中!你可有法子调虎离山?」 「这个……有!」江清歌忽又怪笑起来,「现成的一个法子,我早就计划了,这会儿,正好可以用上!」 ------------ 第465章 疯狗上门! 国馆这边的动静,孙晨尽皆汇报回宫。 「如殿下和苏姑娘所料,那东婉果然身负异能!」他将所见所闻细述了一遍,「属下亲见她用幻颜术将自己变成殿下和苏姑娘模样,莫说是旁人,便算是属下,都被唬了一跳!细察之下,虽身形有异,但足够以假乱真了!若非殿下提前示警,属下都要上他们的当!」 「这易容术真真邪门!」何良亦是啧啧称奇,「然而比这术法更奇的,是他们不知用了何法,我们眼睁睁见他进了一处房间,欲近前窥探,可眼前却白茫茫一片,那房间竟似忽然掩于一场浓雾之中,什么也寻不见了!殿下可知这又是什么术法?」 苏离和萧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结界!」 「结界?」何良和孙晨俱是一怔,「那是什么意思?」 「你们可以将其理解为障眼阵法!」苏离解释道,「用此阵法,可掩其形踪封其声,令追踪之人如身处大雾之中,观觅其形!」 「她竟这般厉害?」孙晨愕然,「她莫不是跟淑妃萧玦一样,也是妖魔鬼怪吧?」 「想来应是一丘之貉!」萧凛道,「可查清他们所去方位住着何人?」 「是南明国的婢女随从!」何良回,「但他们具体进的哪一间,我们就不清楚了!我们才追到那一处,眼前便尽是白雾茫茫,什么都瞧不见了!更听不到任何声音!」 苏离听到南明国婢女几字,心里倏地一动。 不知为何,她脑中忽然想起那个被唤作柳儿的婢女了。 这是一种直觉,来得如此强烈,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指引着她一样。 「南明婢女中,有一个叫小柳的……」她道,「你们回去查查她吧!」 「可是发现什么了?」萧凛问。 「也未有什么发现……」苏离笑着摇头,「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她不顺眼!」 「让阿离不顺眼的人,那自是得好好的查一查!」萧凛笑笑,看向孙晨和何良。 「属下这就回去细查!」两人忙拱手。 「暗查吧!」萧凛道,「免得打草惊蛇!孤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猫腻!」 两人应下告退,那边李如风疾步而来:「苏姑娘,刚得到消息,苏府出了点小事……」 苏家人今日正忙着搬家。 前段时间,因为情况特殊,一直在谢府住着,这会儿诸事平定,苏老夫人便计划搬回苏府,请人算了日子,今日刚好是黄道吉日,一大早便忙活起来。 大夫人谢氏带着女儿谢欣和谢去远前去帮忙。 两家人同为将门,又同遭劫难,本就惺惺相惜,经过这段时间的共患难,感情更胜以往,两家的小辈亦是来往密切,情感深厚,此时大家聚在一处,俱是喜笑颜开。 苏惊寒和谢云远几人聚在一起研究各式武器,在那里切磋试练,苏灿之和谢欣几人则在旁观看,俱是兴致勃勃,正欢快间,忽见门房老张急匆匆跑进来,径直往花厅而去,因为跑得太急,还跟罗挺撞了个满怀。 他上了年纪,自不能跟罗挺这种武夫相扛,被他撞得差点跌倒,好在罗挺反应快,一把扶住他,笑道:「老张,你急慌慌的做什么呢?一把老骨头,回头再撞散喽!」 「外头来了无赖!」老张说着,往苏灿之这边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罗挺面色微变,拍拍他的肩,转身往门外而去,老张则一路小跑进了花厅。 「出什么事了?」苏灿之几人看出不寻常,都停下手里的事,一起往花厅而去。 还未进厅,便听到苏老夫人的怒喝声:「这贼厮,老身未腾出空寻他的麻烦,已是便宜他了!他竟还敢来 我们苏府寻衅滋事!他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看他是来者不善!」老张道,「他可不光自己闹,还把两个孩子也带上了!他才刚到门前,后头便跟来了一堆围观的人,对我们苏府指指点点!这会儿正在那里败坏灿姐儿的名声呢!说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苏灿之听到这儿,心知他说的是谁,脑子里「嗡」地一声,不由浑身急颤! 回家这么久,她都快忘了叶希元那只恶狼了! 之前在西郊,他来家中闹事,苏离只用一招,便令他浑身剧痒,那之后,这人便似销声匿迹一般。 后来苏离和苏老夫人差人打探过,知道他那痒病一直未好,浑身溃烂流脓,一直缠绵病塌,日子过得十分艰难,竟有病入膏肓之感。 他已是这种境地,他们自然也就懒怠再搭理他,只由得他自生自灭便罢。 再者,这段时日,发生了太多事,大家也的确没有腾出手来对付他。 原以为过了这么多长时间,苏府再不复以前,他又是那等境况,便是有那心力,也绝无那狗胆,再来找苏府麻烦。 在苏灿之心里,她跟这个噩梦一样的男人,已经彻底结束了。 万没料到,这一只脚踏入坟墓的男人,竟然还能再蹦哒出来! 想到这个人,那些被凌辱打骂的日子,立时浮现在眼前。 若是以前的苏灿之,可能会害怕恐慌逃避,可现在的苏灿之,心中燃起的,只有熊熊怒火! 「祖母,此事,交由孙女处理便好!」她握紧双拳,闯入厅内,凤目圆睁,牙齿亦咬得咯咯作响,「孙女被他欺辱那么久,也该到报仇雪恨之时了!」 「灿姐儿,不可!」老张忙出言阻止,「你一个大家闺秀,他一个流氓无赖,你跟他掰扯不清的!你不知道他在外头说的那些话有多难听!那么多人围在咱们门前看热闹,你总不能跟他对骂吧?好鞋不踩烂屎!此事,还是交由老夫人她们来处理吧!」 周氏用力点头:「灿儿,你张伯说得对!这种事,你不适合出面,就交给我和你祖母来处理吧!你放心,今时不同往日,他也不过是条恶心人的疯狗!他敢朝我们眦牙,我们就把他的牙给掰下来!」 ------------ 第466章 恶心人的玩意儿! 「是啊!」苏老夫人亦道,「你到底是个姑娘家,他又是个没脸没皮的无赖,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撕扯,占不到便宜,反倒跌了苏家女儿的份儿!」 「那等无耻之辈,你不必再去见!」苏子琰剑眉倒竖,拔剑出鞘,咬牙道:「待三叔砍了他的狗头,看他还敢在我苏府门前发疯!」 他从狱中出来后,一直在家中休养,有苏离亲自治疗配药,他的身体已然恢复了七八成。 此时长剑在手,威风凛凛,沙场宿将的铁血气势,锐不可挡。 老张看到他,亦像吃了定心丸,笑道:「那怂物见到将军,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苏灿之却固执摇头:「母亲,祖母,三叔,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你们身后,让你们给我遮风挡雨!我自己的事,总得学着自己应对!母亲放心,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知道如何对付他!他敢耍无赖,我会比他更无赖!以赖治赖!」 「可是,外头那么多人,你又是个小姑娘……」苏子琰犹豫道,「三叔怕对你声名有损……」 「他在外头说了那么多,我的声名,只怕早就毁于他口了!」苏灿之笑道,「最差也不过如此,又有何可畏惧的?这个时候,我更要出去,跟他边辨个清楚明白才好!否则,世人还以为我心虚不敢露面呢!」 「这个时候,还能谈笑自若……」苏老夫人看着她,满面欣慰,「我们灿儿长大了!既你主意已定,那么,我们便一起出去吧!如你所说,再差也不过如此了!」 「还有我们呢!」苏惊寒和谢云远等人一直站在厅外,听清来龙去脉,也一齐走过来,「这贼厮这个时候,居然还敢上门挑衅,他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活腻了!既如此,咱们便成全他,送他上西天吧!」 众人聚在一处,浩浩荡荡出门,离大门还有几百米远,便听到叶希元和他那双儿女的鬼哭狼嚎之声,及至走近了些,看清这一家三口的模样,更是恶心得的差点吐出来! 叶希元的情况极其糟糕,他现在基本已经丧失行动能力了,整个人像瘫烂泥似的,趴在脏兮兮的担架上,身上衣裳也不知多久没有洗过了,脓血和秽物染得到处都是,贴在他那腐烂的身体上,两只手臂袒露在外,皮肉脓水兀自流着,令人作呕。 他是这般惨状,他身边的两个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连乞丐也不如。 叶希元趴在那里,声泪俱下控诉着:「各位好心人,你们帮我评评理啊!我如今可是被这苏灿之坑苦了!当年他们苏家出事,她从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一个罪女,无人问津,见我考上了举子,家境尚可,便死缠滥打,非要嫁与我为妻!」 「可我当时心里还念着亡妻,哪里瞧得上她这种没羞没臊自荐枕席的浮***子?我严辞拒绝她,望她自重!不想,她竟使下毒计,给我下了那脏药,迫得我跟她有了那种关系!」 「我醒来后悔恨万分,然而她虽无耻,我却不能无义!虽然是她使了下流的手段诱逼,但我到底是占了她的身子,哪怕明知她跟我时,已非处子,却也还是将这责任背下来,给了她一纸婚书,迎娶她进门!」 众人老远就听他在那里鬼叫,听到那些颠倒黑白之话,个个气得咬牙切齿,这会儿听到这一句,更是恨得牙根发痒,怒火中烧! 「叶希元,你这个杂碎!」苏惊寒怒不可遏,一个箭步冲出去,指着叶希元叫,「明明就是你诱骗我姐姐,现在竟腆着脸说这样的话!你去死吧!」 言罢,抬脚就往叶希元狠狠踹去! 叶希元不光不怕,反而扬着脸,朝他的脚尖凑过来! 「不要打我父亲!」他身边的一双儿女哭叫着着扑过来相护,两个小小的身影,竟然毫无 畏惧的挡在了叶希元面前! 儿子叶若不躲不避,径直去抱苏惊寒的腿,看那架势,竟似巴不得被苏惊寒踹到一般! 女儿叶雅则跪在地上咚咚磕头,一边磕,一边哭着求饶:「求求你,不要打我爹!我爹快死了,他活不了多久了!我们没有娘亲了!我们只有他了!求求你,饶了我们吧!你们已经把我们害得这么惨了!你们到底还要怎么样啊?」 她今年才不过八九岁模样,瘦骨嶙峋的,本就惹人怜惜,这会儿磕得满头是血,哭得快要岔气,更是让围观的人群看得心都揪起来! 被她这么一衬,人高马大,衣着光鲜的苏惊寒,此时就像是一个欺凌弱小的恶霸,叫大家不由得生出反感,都大声呵斥:「快住手!」 「你们大人便算有天大的矛盾,也不该对一个孩子对手!」 「你看这叶秀才都惨成什么样儿了?便算你不打,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怎么忍心再下手的?」 苏惊寒听到这话,再忆起之前一家人被叶希元欺侮时的情形,气得肺都要炸了,他本就不是爱跟人斗嘴的性子,这会儿气得狠了,更是懒得争辩,只那飞出去的腿,又暗加了几分力。 便算叶若挡在他面前又如何? 以为他会就不敢打了吗? 不!他照打不误! 叶希元这双儿女,跟他是一样的货色,年纪不大,心肠忒坏! 苏灿之嫁入叶家后,这两个崽子支使她,就像支使自家下人奴仆一般,对她根本就没有半点敬意,平日里跟着叶希元一起,各种折腾苏灿之。 就这样的小王八蛋,死了活该!Z.br> 他在狂怒之中,脑中充盈着满满杀意,自然想不到其他,但他身后的苏老夫人,却一眼看出不妥。 这个时候,想要杀死叶希元三口,自然再简单不过。 以苏家眼下的地位,便算杀了他,也无人敢拿他们怎么样! 可是,若此时真这般打杀了叶希元,那他们可就要背上那强势欺人的恶名了! 苏老夫人并不怕这恶名,但如今南明和东吾本就虎视眈眈,苏离跟太子走得那么近,若苏府被人诟病,自然影响到苏离,从而也会影响到太子执政。 当然,萧凛也不会怕一个无赖。 但不怕是一回事,莫名的背负这污名,却绝不可以! 叶希元才是那个真正的恶人,他这会儿明摆着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抹黑恶心苏家! 苏家又岂能让他如愿? 眼见得苏惊寒的脚就要落到叶若的脸上,苏老夫人忙叫:「琰儿,快,拦住他!」 「为何要拦?」苏子琰这会儿比苏惊寒还气,恨不能亲手剁了这父子仨,听到苏老夫人的话,怔了怔,下意识的拒绝,「这等烂污的东西,该剁成肉酱喂狗!」 「那现在也不是剁的时候!」苏老夫人低叱一声,用力推了他一把! 然而,来不及了! ------------ 第467章 揭老底的来了! 然而,来不及了! 苏惊寒那只大脚,此时离叶若的脸,只有短短一拳之距! 他这段时日有苏离用药精心调理,那条瘸腿基本已恢复正常,本就功力过人,此时挟怒而去,自是气势惊人。 以他的功力,这门口根本就没有能拦得住他的人! 苏老夫人暗暗叫苦,正着急间,一抹俏影从天而降,轻飘飘的落到苏惊寒身旁,却是苏离。Z.br> 她落地时,像一只轻灵的鸟儿一般无声无息。 可是,她落地的那一瞬间,苏惊寒却觉得面前似有一股无形的墙壁,牢牢的堵住了他,踢出去的那条腿,此时也重若千斤,竟是再难进分毫! 「阿离,你拦我做甚?」他急道,「你可知这恶贼方才如何败坏我姐姐的名誉?我今日非要活撕了他,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表哥,莫冲动!」苏离拉住他的衣袖,「他愈是如此,我们愈不能让如愿!」 「如愿?」苏惊寒一怔,「什么意思?」 「你看他们那幅鬼样子……」苏离拧头看向叶希元,「若非心怀鬼胎,会在这种时候,到苏府门前撒泼耍赖吗?他怕是躲都不来及呢!如今却主动上门,必有所图!他是上赶着赴死,要让我们背上这欺凌弱小的恶名,我们若真打杀了他,岂不是遂了他的愿,反叫他又恶心一回?」 「阿离说得对!」苏老夫人大声道,「寒儿,还不快些退下!」 苏惊寒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狠狠的瞪了叶希元一眼,攥拳后退。 叶希元诡计落空,心中暗恨,嘴上愈发挑衅:「你们果然是心虚了!养出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儿来,也的确该心虚才对!穷困潦倒时,哭着喊着要我娶你们那破烂货女儿,要我拿钱填补你们苏家!这会儿攀上高枝儿了,看我生病了,又要把我一脚踢开!你们苏家人,还真是不要脸呢!」 虽然明知他是在故意激怒,大家还是再次被气到了,周氏见他如此诋毁自己的女儿,更是恨毒了他,上前就要怒叱,被苏灿之拉住。 「母亲,女儿的事,让女儿自己跟他理论吧!」 周氏犹豫着,她还是担心女儿不是叶希元的对手。 「大舅母,就让表姐说吧!」苏离笑道,「她受了叶贼那么久的委屈和折磨,一直含泪隐忍,这会儿,也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阿离说得对!」苏灿之用力点头,攥紧双拳,过往种种浮上心头,叫她身形都微微发颤。 但很快,她便定住了身形,深吸一口气,站到了叶希元面前,一双美丽杏眸,此时似凝了冰霜一般,那股子寒气,让叶希元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许久未见,面前这个女子,跟那个一直任她蹉磨的小丫头,好像判若两人了。 她不光变得冷静坚定,容貌亦更胜以往。 说起来,这个妻子,生得挺好看的,身形高挑,容貌俏丽,性子也极单纯和善,若是苏家未曾败落,这样的高门千金,根本就不会拿正眼瞧他。 可他却将她娶到了手,还把她变成了自己的婢子,捏圆搓扁,任劳任怨,相夫教子,服侍了他和孩子那么久。 叶希元趴在那里,努力的昂起头,去看这个曾被自己踩在脚底的女子,她是那样的美丽高贵,光彩照人,其实若不是他当时一心想着江清歌,若他能跟她好好过,他必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苏家如今跟太子如此亲近,若他跟苏灿之相处得好,以苏灿之的性子,定会全力为他谋划,届时,他定能扶摇直上,以他的能力,必会成为太子身边的能臣,有这层关系在,便算封王拜相,也不是没有可能…… 叶希元看着苏灿之,想到那原本唾 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心中忽然生出无尽的悔恨来! 也不知道,若他这个时候认错求饶,苏灿之还能不能再接纳他…… 他瞪着苏灿之想入非非,那过于赤果的眼神,让苏灿之一阵胃液翻滚,眸色愈发冷厉慑人! 这恶贼,这模样,难不成,还想像以前那般哄骗她吗? 众人看到这种情形,俱是议论纷纷。 「这就是叶秀才所说的苏灿之吗?她生得可真好看!」 「这么好看的姑娘家,比这叶秀才足足小了十岁,便算是苏家败落,好像也没有必要屈就于叶秀才吧?」 「就是啊!这叶秀才又没钱!带着两个娃,还要读书赶考,穷得叮当响,苏家姑娘若真是贪图银钱,就这品貌,嫁与富商做正妻不好吗?终归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 「可不是?我儿若能娶到这般如花似玉的落魄千金,那就是捡了大便宜了!怎的会沦落到勾搭一个死了老婆还带着两个拖油瓶的穷秀才呢?这不符合常理啊!」 「何止是不符合常理?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一人站出来叫,「姓叶的,其实是你趁着人苏家败落,诱骗了人家的姑娘吧?」 「这位兄台,请你慎言!」叶希元听到这话,忙厉声反驳,「我堂堂读书人,岂会做这种事?」 「你可拉倒吧!」又一人冒出来,撇嘴不屑道:「你头前那个原配,就是你用那些龌龊手段骗来的!你那位老岳父,现在提起你,还要破口大骂呢!京城人不知道你这些破事儿,老子可是你的同乡兼邻居,当初那顾大姑娘被你骗得携家财私奔,整个望城可是传得沸沸扬扬!你休想抵赖!」 叶希元听到同乡兼邻居几字,倏地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向那人。 看清那人讥诮又熟悉的脸,他心里「咯噔」一声,额头立时冒了汗! 这人还真是他在望城时的邻居,名唤杨义。 杨义跟顾家沾亲带故,算起来,他的亡妻顾氏,该叫杨义一声表叔,之前他带谢氏私奔,杨义还帮着顾家人一起找他们,对他上一段婚姻的来龙去脉,再清楚不过了。 叶希元看到他,瞬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望城,变成了那个又穷又懒名声恶臭的书生,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无处可避。 他带着顾氏,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旧人旧事,又中了举,得了点功名,都快忘了自已那些不堪过往了,现在乍然见到故人,想到旧事,脑子里嗡嗡直响! 可这杨义离京这么远,家境也不好,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京城,还站到了苏府门前? 应该没有这么巧吧? 难不成…… 他倏地拧头看向苏离。 ------------ 第468章 我就是活的证据! 苏离还之以嘲讽笑容。 杨义当然不会凭空出现,而是她找来的。 当初在小院,用那种毒药逼走叶希元后,她就已经在为苏灿之与他和离之事做准备了,暗中差人扒了他的底细,知道他很多见不得人之事。 但她还未来得及发难,叶希元便直接躺倒了。 苏离是真没想到,自己下的那点毒,能把叶希元放倒。 那种毒的确会令人浑身奇痒,身上溃烂。 但这毒本就是江清歌所治,她不过是在其中加了一味药而已,以江清歌的能力,应该是有能力控制住的。 她却没想到,江清歌竟会对叶希元不管不问,任由这毒肆虐,最终发展成现在这般惨状! 眼见得叶希元日日受煎熬,苏离也乐得让他多受一阵折磨,便袖手旁观,暂时没有出手,后来又被很多事绊住了腿,索性就先将他放到一边。 反正他也没有能力也没胆子再来寻苏灿之的麻烦,等她腾出空来,再办理这和离之事。 就在今儿早上,她还想赶紧把这事办了,免得叶希元熬不住死了,苏灿之还得顶着他未亡人的身份给他治丧。 谁想她这边还未及动手,这条疯狗竟主动来挑衅! 不光自己上门,还带来了一大群围观群众,给他摇旗呐喊助威。 苏离的目光在门前那乌泱泱的人头上掠了一眼,嘴角嘲讽之意愈浓。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尤其是这京城中人,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个两个的,全都是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鬼灵精。 毕竟这京城之地,权贵云集,一片树叶掉下来,都可能砸个京官。 他们是最清楚哪些热闹能看,有些热闹,万万瞧不得的。 苏家以前落魄,墙倒众人推,所以不管有什么事,都有好事者在火上浇上油,找个乐子。 可现在的苏家,如今跟太子和谢家可是再亲厚不过!Z.br> 这个时候,便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苏家的热闹看不得,便是遇到了,也绝不会搞什么仗义直言扶弱助小之事。 在这种情形下,叶希元能引来这么多围观者,本就不合情理。 所以,这些所谓的围观群众,怕是有半数都是假的! 只不知这些假的围观者,是受何人指使而来。 以叶希元眼下的窘状,是绝对支使不了这些人的。 而跟叶希元关系密切的,且能调动这些胆大包天,敢跟太子亲厚的府邸作对的人,也就只有魔军余孽了。 自危夜死后,萧凛一直在抓捕其余孽,然而这些人很多都是被危夜蛊惑的普通百姓,很多都被魔教洗脑,对魔教忠心耿耿,另一方面,魔教内部规矩森严,所有堂主及头目都是戴着面具与信徒相见,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头目的真面目。 这小股余孽隐藏在老百姓之中,狡诈谨慎,给抓捕带来了很多阻碍。 正愁着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倒主动送上门了! 不得不说,这真真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叶希元看到苏离嘴角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头皮一阵阵发麻,身子也一个劲的想往后缩。 没办法,面前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他到现在都记不起那日她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好像就是推了他一把而已。 可那一把,却将他直接推入了无间地狱! 自那日起,他身上痛痒一刻未曾停歇,指甲缝里每日都积满了自己的皮肉碎屑,就这么挠了数月,他身上的皮肉都快被自己挠完了,整个人瘦得皮包骨。 然而,就剩下那点骨 架,却还是痛痒钻心! 这会儿看到她,叶希元就像见到了索命恶鬼一样,骨头缝里都透着恐惧,这恐惧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 逃得远远的,远离这个女人! 他已经堕入了地狱,然而地狱也是分层的。 他有一种预感,若是再留在这里,留在这女人面前,他可能会直接堕入地狱第十八层! 正恐慌无措之时,耳边忽有一道声音响起来:「叶举人,人家都这么诋毁你了,你不说点什么吗?」 听到这声音,叶希元身形一震,倏地拧头看向那人。 看清那人的脸,他的瞳孔微缩,想说什么,还未及出口,那人又道:「可怜的,被人欺侮成这样,都糊涂了吧?这人说是你的邻居,他当真是你的邻居吗?有谁能证明吗?」 叶希元灌满浆糊的大脑,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又清明了些许,他顺着那人的话头说下去:「这位兄台说得好!你说你是我的邻居,你就是我的邻居吗?」 他转向杨义,梗着脖子叫:「口说无凭!还请你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刻意诬陷!我跟你一面不识,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来诬赖我?」 「好个烂污东西!」杨义没想到他敢睁眼说瞎话,怒道:「你那点破事儿,望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以为你这儿装不认识,便能赖过去吗?」 「我不与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叶希元心内发虚,嘴里却振振有词,「你有证据,就拿出来!你没证据,就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杨义正要说话,苏灿之上前一步,大声道:「叶希元,你要的证据,我有!」 「你有什么?」叶希元轻哧,不待她说话,又怪笑道:「你这么说,难不成,这人是你找来专门诬陷我的?」 苏灿之冷笑:「我就是你诱哄少女,道德败坏的活证据,我又何必去寻别人做证?」 「又来了!」叶希元对付苏灿之,一向是得心应手,手法娴熟,哪怕有苏离在侧,依然不耽误他的表演,他装出一幅痛悔万分的模样,悲声道:「自从你们苏家又走了大运,你无论见到谁,都会跟人哭诉,是我诱哄了你!可事实到底如何,你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明明是你主动……」 「那便让我们当着众人的面,把那日情形,回忆一遍如何?」苏灿之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好好的评点一番,我,到底是如何勾引你的!」 ------------ 第469章 满嘴谎言! 叶希元万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苏离苏老夫人等人也被惊到了,齐唰唰的看向苏灿之,周氏更是急得不行,伸手去扯她,连声阻止:「灿儿,不可!」 虽然她们现在不再像以前那样,把女子的名声看得极重,但也绝不能接受,苏灿之把她和叶希元之间的隐秘之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公之于众! 倒不是他们怕丢人什么的,而是身为一个女子,若真的这般不管不顾,以后定会落下话柄,被京人津津乐道,她还如此年轻,不过十七八岁,总不能因为一个叶希元,就把这一生都赔进去吧? 苏惊寒一向冲动,此时也觉得不妥,苏子琰更是惊得不行,生恐她真的破釜沉舟,忙伸手拉住她,劝道:「灿儿,疯狗咬人,咱们是人,总不能学那疯狗的行径咬回去!咱们直接打死这条疯狗,让他不能再狂吠便是了!」 「是啊!」苏老夫人用力点头,「灿儿乖,咱们好鞋不踩那烂屎!就让他在那里发烂发臭好了!」 叶希元见众人异口同声的劝苏灿之,疯狂大笑:「大家伙儿瞧一瞧吧!我方才说她是个轻浮浪货,还有人不信,现在可信了吧?试问哪个女子,会将男女之间的床帏之事公之于众?便算是那风月馆中的女子,也没这样的癖好吧?」 「她便是连那些女子都不如!」叶若跟在叶希元后面胡说八道,「她算计了父亲,强嫁于他,谋我家中钱财,接济她娘家!这且不说了,拿了银钱,却也不肯对我和妹妹好,每日里非打即骂,不给我们吃饭,最多的时候,饿了我们整整三天三夜!」 「这个女人太坏了!」叶雅哭哭啼啼道,「她把我们的钱都卷走了,还给爹爹下毒,让爹爹感染上痒病,因为无钱看病,这会儿病入膏肓,我和哥哥来苏家理论,却被他们乱棍打出去!到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说着,将袖口挽起,给大家看那她胳膊上的伤痕。 瘦骨嶙峋的小姑娘,胳膊上却有那么多可怖旧伤,这实在是叫人同情! 「太可怜了!」专门负责闹事的魔军余孽又开始以围观群众的口吻开始指责唾骂苏家,「莫不是觉得自己攀了龙附了凤,便能如此欺侮人了?」 「这么小的姑娘,竟也下这样的狠手!简直丧心病狂!」 「就单从这一件事,便知道苏家兵败的事真相如何了!能做出这等恶事的人家,又岂能是那等为国为民之人?」 真正的围观群众一直都站在那里观望,无人说话,但听到最后一句,立时有人怒了! 「说什么屁话呢?」站出来的是城中一户烈属黄氏,她虽不知苏灿之和叶希元之间到底谁对谁错,可是,苏家这些将领待其麾下士兵到底如何,她却是最最清楚的,是以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苏老将军他们爱兵如子,这么多年,但凡朝中有赏赐,俱皆用于烈属遗孤抚恤!此事有无数烈属做证,可容不得你们在这里喷粪诋毁!」 「就是!」人群中有不少人大声附和,「苏家家风一向清正,你们说灿之姑娘贪了你们叶家的银钱,也请拿出证据来!」 「这还要什么证据?」魔军余孽叫嚷着,「她嫁给叶希元,就是证据!」 「你说的不错!」苏灿之冷哧,「我嫁给叶希元,就是证据!」 众人闻言一怔。 这姑娘莫不是被气糊涂了? 怎么还主动给叶希元做证了? 叶希元也以为苏灿之乱了方寸,正要嘲讽两句,却听苏灿之又道:「不过,不是我贪财的证据,而是他贪财诱骗的证据!」 「苏灿之,你疯了吧?」叶希元被戳中痛处,梗着脖子叫嚣,「你嫁给我时,你们苏 家家产俱被罚没,穷困潦倒,你有什么财可给我贪的?」 「没有吗?」苏灿之冷笑,「那么,请问叶举人,今年一月十七日,我嫁给你之前,你被人追债要房租,两方人围了你的家门,要把你一双儿女卖了抵帐,这事,最后是如何解决的?」 叶希元嘴唇哆嗦了一下,心里发虚,嘴上却仍强硬:「当然是靠我自己抄书卖画的钱还的!为了还那些欠款,我……」.z.br> 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怎么不说了?」苏灿之冷笑,「是忽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了吗?原来在我嫁给你之前,你就已经欠了别人那么多银子啊!你都穷成那样了,请问,我如何贪你的财?」 「我那只是一时的周转不开……」叶希元硬着头皮圆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做书画生意了,所获颇丰,只是钱暂时拿不出来……」 苏灿之冷笑:「扯这些做甚?你只告诉大家,那一次,你是如何还的欠款!」 叶希元心虚的拧开头,顾左右而言他:「现如今正说你我之间的恩怨,你也不必扯这些有的没的,我……」 「不敢说?」苏灿之冷哧一声,打断他的话,「我来帮你说吧!那一日,是我当掉了自己的金锁,还来了五十六两银子,帮你还了五十两的欠债,才帮你和你一双儿女,渡过那一劫!」 「姑娘你居然当掉金锁救济他?」杨义听得唏嘘不已,「你可真是傻姑娘啊!那长命锁可是你的保命灵符,怎可为这样的人渣轻易当掉?」 「可不是?」众人议论纷纷,「当掉长命锁,岂不是当掉了自己的运数?你这姑娘简直又傻又糊涂!」 「为他做到这种程度,姑娘你的确是痴傻到极点了!若有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如此掏心掏肺的对我,便算是算计我,我也认了!」 年轻公子看着苏灿之,俱是唏嘘不已。 这姑娘又美又痴,这样的好姑娘,该珍之重之,捧在手中,放在心上,谁想一腔痴情,到这叶举人嘴里,却是那般的不堪,真真令人扼腕长叹! 叶希元见众人都同情苏灿之,心里发虚,面上却装出一幅鄙夷状:「苏灿之,你是在说笑话吗?你们苏家出事,连耳环都被人薅了去,啥时有金锁了?」 ------------ 第470章 抵赖到底! 「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叶若高声附和,「那次是我爹爹一位好友帮忙垫付了银钱!有你什么事啊?」 「就是!」叶雅也「含泪」道,「你嫁给我爹时,连嫁衣都是我爹爹买的!你们娘家穷得连条裤子都没有,还说什么金锁!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苏灿之「呵呵」了两声,并不搭理他们,只继续道:「五十两银子,还了欠债,剩下六两,正好你们夫子来要束脩,说再不交,便不必再去学堂,于是,每人交了三两,刚好花得一干二净!」 叶希元听她一直围绕着这些事打转,心里愈发紧张,但还是矢口否认:「苏灿之,你有完没完?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说完,不待苏灿之答话,便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那些虚无的债主和当铺老板夫子什么的,给你作证吗?以你们苏家的能力,想买通几个证人,再简单不过了!你们休想用这种龌龊的方法来打败我!」 言外之意,便算苏灿之找到当初那些人,他也绝对不承认! 反正凡事只要往苏家仗势欺人方面扯就行了! 就算那些人的确向他讨过债,就算那日的确是苏灿之用金锁帮他解了围,那又如何呢? 只要他耍赖不认,她又能如何? 苏家人见惯了叶希元的无耻无赖,听到这话,倒也不怎么生气,只想着如何打他的脸。 苏灿之卖掉金锁救济叶希元之事,苏老夫人和周氏再清楚不过,当时也是恨铁不成钢。 那长命金锁,可是苏灿之的贴身之物,上面是刻着她的名字的。 像这类东西,是生来便戴在孩子身上的,大萧人极其看重此物,长命金锁,寄托的是父母对孩子的美好祝愿,希望他们平安健康到老。 长命锁若是丢了,往往被视为凶兆,所以不管穷富人家,都会妥善珍藏。 当然了,若是穷人家,打不起金锁的,便用银锁替代。 金锁也罢,银锁也好,总归是寄托父母对子女的美好愿望。 这是大萧自古以来的风俗,深入人心。 因着这个缘故,长命锁便成为一种象征,哪怕是最穷凶极恶的强盗,可劫财害命,却不会打长命锁的主意,再贪财的小偷,也绝不会盗取一个人的长命锁。 苏家当初被抄家,头上的发簪都未能幸免,但官差再怎么贪婪,也不曾想过,要把苏灿之和苏家几个未曾成亲的孩子的长命金锁夺去。 苏家再艰难,也从来没想过要当长命金锁糊口。 结果这傻孩子,却为了一个鳏夫,把自己的心和命都捧了出去! 想到这些旧事,再看叶希元的嘴脸,大家心里愤懑又屈辱! 不过,这个时候,气是没有用的,得想法打叶希元的脸! 但叶希元这厮实在太无赖了,他似乎算准了苏家人会找那些债主和当铺老板做证,竟先把这事说出来,还一口咬定,便算有人作证,也是被苏家买通作伪证! 这个时候,便算他们真的把人找来,这厮怕也是决计不肯认的! 苏离也想到这一节,正要上前,却听苏灿之道:「何必要旁人做证呢?叶希元,证据就在我手里啊!」 「你手里?」叶希元一惊,倏地看向她的手。 苏灿之两手空空,正摊在他眼底。 他不明其意,皱眉冷笑:「你手里有东西吗?」 「有啊!」苏灿之回,「当铺的当票,我还收着呢!当初讨债人收了我的银子,我还请他们立了切结书!还有,给你两个孩子交的束脩,我也请那位夫子给我立了张字据……」 叶希元听得目瞪口呆,脱口叫:「 你干嘛要他们写那些?你……你这贱妇,当时就想着防着我了对不对?你故意留下这证据来怼我!贱妇,你当真是好深的心机!你……」 他骂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不迭噤声。 可话说到这份上,但凡长着耳朵的,都能听出来,苏灿之为他还欠款之事,是板上钉钉了! 「这人当真无耻!」一个年轻公子站出来,对着叶希元狠狠的踹了一脚,「刚才还红口白牙否认,这会儿倒是不打自招了!」 「所以,的确是花了人家苏姑娘当金锁的银子啊!」众人纷纷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还卖乖,叶举人,你可真是给读书人长脸啊!」中文網 「我没有!」叶希元红着脸抵死不认。 可这话却引来更多唾弃谩骂,方才那个年轻公子更是义愤填膺,又上前踹了他一脚,正好踹到他皮肉溃烂处,痛得他哀声惨叫。 「哎,你们有理讲理,怎么打人了?」魔军余孽见势不妙,纷纷站出来保护叶希元,替他解围,「说了这大半天,口干舌燥的,苏姑娘,你可是到现在都没拿出实证来!叶举人现在这个样子,情绪激动,说几句气话,也在情理之中,可这却不能做为你为他还债的证据,不是吗?」 「说的不错!」苏灿之冷笑,「诸位稍候,我去去就来!」 说完,转身离开。 看到她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苏家人俱松了口气,苏离忙紧随其后,走出众人视线后,小声追问:「表姐,当真有你说的那些证据吗?」 「有!」苏灿之用力点头,眼底有泪光滚动,「我当初唯恐那些要债人真的打断那恶贼的腿,所以便刻意将事情处理得细致干净!却没想到,当时全心为他之举,最后,却成为我钉死他的铁证!想来,上天也不忍见我蠢成那样,才故意给我留这一线之机!」 「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命!」苏离轻笑道,「这厮恶毒无耻至此,连天都要收他!有你那些铁证在,再加我找的那些证据,今天的戏,可就大有看头了!」 「表妹也是有备而来?」苏灿之眼前一亮。 「当然!」苏离笑回,「我回苏家那一日,便想着如何对付这贼厮了!只是被太多事缠住了手脚,又见这厮日夜苦熬,瞧着颇是解恨,便没有动手!既然他主动上门作死,我又岂能不好好的送他一程?」 ------------ 第471章 人证物证俱全! 「有阿离你在,我便愈发有底气了!」苏灿之欢喜道。 两人取了证据,返回到门前,将几张字据依次展示给众人看。 魔军余孽被证据打脸,俱是表情尴尬,不过,他们是做惯无赖的人,很快又叫嚷起来:「这些字据瞧着挺像样的,但是,谁又能证明,的确是你说的那些人写的呢?」 「***眼瞎啊!」方才那年轻公子气得跳脚,「别的不说,就这张当铺的当票,但凡长着眼睛的全都见过!」 「见过又如何?」叶希元梗着脖子叫,「就不能仿冒吗?」 「我大济当铺的当票,哪个敢仿冒?」一道冰冷威严的声音忽地响起来,众人遁声望去,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虬髯大汉嗵嗵走过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呀,这不是大济当铺的东家北河嘛!」 「他身后的那个,是大济的掌柜吧?」 「掌柜旁边那人我熟!那是赵猛,是叶希元之前的房东!他身边的,是叶希元的邻居黄婆子!」杨义之前来京城找过叶希元,自是对他的事门儿清。 「看来当日在场的人都来了啊!」年轻公子乐呵呵笑,「叶不举,赵猛身后那人,是城中书院的孙夫子呢!」 「孙夫子身后那几人又是谁?怎么还带着小孩子呢?」 叶希元听到「北河」两字,心里「咯噔」一声,忙昂头望去,看清他身后的几张熟脸,他青灰难看的面色,一片惨白。 苏家人到底还是把这些人都找来了! 有这些人在,又有那些证据,看来,他花苏灿之银钱的事,是遮掩不过去了! 北河阔步而行,径直走到叶希元面前,目光落在他身上,脸上的鄙夷,满得快要溢出来! 「你这狗东西,居然还有脸说苏姑娘图你的银钱才勾搭你,谁他妈给你的脸?你连你死婆娘的旧衣都拿出来当了,就在苏姑娘当金锁前一天!又穷又坏还带着拖油瓶的烂玩意儿,若非花言巧语诱骗,哪家的好女子肯嫁给你为妻?」 说完,朝身后的掌柜呶呶嘴,掌柜立马把叶希元之前在当铺写下的死当文书找出来砸他脸上。 「再看看苏姑娘的文书!」北河将苏灿之写下的活当文书找出来,跟之前的当票做比对,证明她所言非虚,的确从当铺拿到了五十六两银钱。 那边赵猛和黄婆子和孙夫子也都站出来作证,证明当日的确是苏灿之付的银钱。 叶希元嘴上仍是抵赖,但那气势明显弱下去了。 人证物证俱全,便算有魔教余孽帮他捧场,他这边也明显理屈气短。 最主要一点,他怕这些人揍他。 尤其是北河和赵猛。 这两人可不是好惹的,向来最喜欢用拳头说话,赵猛更是凶猛,因为他欠着几月房租不给,他带人要打断他的腿,当时的他的腿,已经被架到春凳上了。 若不是苏灿之及时带钱赶到,他这会儿已经成了残废! 想到这些旧事,叶希元又是一阵悔恨。 他恨自己当时只顾围着江清歌打转,为了给她出气,就想法设法祸害苏灿之。 可如今回想,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可曾得到她半点回报? 明知他穷困潦倒,却从不肯施舍他半文钱,嘴里说的话比蜜还甜,将他哄得团团转,可真正做起事来,却是那般狠辣,明明他是因为她才陷入这般悲惨境地,结果她却对自己不闻不问,今儿攀着那萧允,明儿又附着那萧玦,后儿又跟那些才子魔尊什么的缠绵恩爱。 她何曾真正的把他放在心里过? 唯一真心待他的人,只有苏灿之这个单纯得近乎愚蠢的女人! 这个女人,其实真的很招人喜欢,不管是北河,还是赵猛,又或者刚才那个一直踢踹他的年轻公子姜宁,都非常喜欢她,她嫁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比嫁给自己要幸福快乐! 但最后,是他得到了她! 说起来,他真的很幸运,只玩弄些伎俩,就把这高门千金拿捏住了,可惜他太蠢了,竟误将珍珠当鱼目,却又将鱼目当成了珍珠,如今落到这般境地,真正是自作孽不可活! 叶希元在众人的唾弃声中,只觉生不如死。 可是,他想死,他身边的魔教余孽,却不允许他这样死去! 见叶希元的头越垂越低,领头的黄朗急了,假装关心,上前一步,扯着他的衣领把他薅起来。 「叶举人,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要让我们这些相信你的人失望啊!你看,你的一双儿女,正看着你呢!他们可全指望着你呢!」 听到「儿女」两字,叶希元咬咬牙,到底还是又把头抬起来。 是啊,他可以即刻去死,可这一双儿女怎么办? 他便算死,也是为他们搏一条活路来! 「随你们怎么说吧!」他摆出一幅无赖样,「你们苏家如日中天,你们有钱有势,想颠倒黑白,再简单不过了!反正我不会承认的!而且,你们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便算是我花了苏灿之的钱,就能抹煞她自荐枕席的事实吗?」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苏灿之冷笑,「可是,叶希元,你总说是我自荐枕席勾引你,但是,你自己是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吗?你根本就是个银样蜡枪头的废物啊!这世间会有哪个女子,主动勾引一个废物男人吗?你又见过哪个自荐枕席的女子,到现在还是完壁之身的?」 这话一出,众皆愕然! 叶希元的脸,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他呆呆盯着苏灿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灿之一向是极重颜面名声的,若不然,也不会被他掌控那么久,一直忍气吞声。 可现在,这个最重视名声的人,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的把那些隐私之事说出来了! 「你疯了!」他瞪着她,「苏灿之你疯了!」中文網 「灿儿!」苏老夫人和周氏见到自家孩子居然被逼得自曝闺房隐私之事,俱是泪盈眼眶。 ------------ 第472章 不管不顾! 「祖母,母亲,灿儿没事!」苏灿之笑望着两人,眼里却噙着泪水,「过了这么久,我早就已经想开了,看透了!与其天天被这恶贼追着诋毁,倒不如把事实真相原原本本说出来!在与叶希元的婚姻之中,我苏灿之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 她说着看向叶希元,「你以前总是拿这件事来要挟我,要把我所谓的自荐枕席说出来,因我的确是在未嫁你之前,便与你有了肌肤之亲,我一直深以为耻,生恐被人知晓,让自己娘家雪上加霜,所以我便一忍再忍,无论你如何待我,我都默默承受着!」 「可事实上,我做错了什么呢?」她咧嘴惨笑,「从头到尾,我都不过是你阴谋残害的受害者罢了!」 「那一日,你遭人逼债,我闻讯后,卖了自己的长命金锁,主动上门,为你解围,事后见你受伤,我主动留在你房中照顾你,喂你喝药,这就是所谓你说的,下毒勾引!」 「可当时我喂的是什么药,我做了什么,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为什么做这一切,你也很清楚!」 「我做这些,不是因为喜欢你,而是因为感恩!那日我被江清歌派来的流氓地痞围攻,差点毁了清白,是你出现救了我,我因此对你感激万分,却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你和江清歌故意演出的戏码!你跟她,才真正是勾搭已久!你如此折辱我,不过是为了讨她欢心!你要用我,来打苏家人的脸,让他们日日饱受煎熬痛苦!这,就是娶我的目的!」Z.br> 「没有这回事!」叶希元咬牙反驳,「我跟江清歌根本就不熟,更别提什么合谋骗你了!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江清歌如今可是谋逆乱党,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臭名昭著,哪怕身死,茶馆书肆里每日里仍要将她骂上个几百遍。 她已经被大萧人钉在了耻辱柱上! 苏灿之这样说,岂不是将他也划到乱党一列了? 虽然他现在的确是在为乱党做事,但这是为他一双儿女被强迫而为,是瞒着人的! 当着众人的面,他可万万不敢承认这事! 「没有吗?」苏灿之冷哧一声,看向黄朗,「他卧房的暗格里,有他亲手画的江清歌的画像,还有他们来往的情信!你不是一直相信他吗?那便由你带人,去亲自见证一下吧!」 「我哪有那闲功夫?」黄朗轻咳一声,还想说什么,被苏子琰冷声打断,「既没有那闲功夫,你待在这里做甚?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帮着这贼厮颠倒黑白!你们根本就是合谋来恶心诋毁我苏家的吧?」 「我没有……」黄朗正想狡辩,苏离再次打断他,「那就证明你没有!你既瞧了这热闹,就有义务配合把这热闹瞧得清楚明白!若你不配合,却在这里胡说八道,那我们现在就告你诽谤,让你去吃牢饭!」 「你们疯了吧?」黄朗翻翻白眼,「就算是诽谤,也是这叶举人诽谤你们,关我什么事儿?」 「放心,所有为他捧场说话之人,我都会告!」苏灿之轻哼,「至于你,一直在那里煽风点火,胡说八道,我更是不会放过!」 「嘴长在你身上,既然你这臭嘴说了烂话,便得为这烂话负责任!」姜宁叱骂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拎住了黄朗的衣襟,「今儿个,你不去也得去!现在就跟小爷去找叶贼害人的证据!否则,小爷这就将你们扭送官府,好好说个清楚明白!」 黄朗一听官府两字害怕了。 他现在的身份,可不宜暴露在官府的视线中! 「行了,我跟你去便是了!」他哭丧着脸妥协。 「姜大哥,麻烦你绕点路,去城中的同仁堂,把里面的许大夫也一并请来!」苏灿之又道,「我这里还有一沓许大夫给叶希元开的药方, 请他过来确认一下!」 「好!」姜宁点头,带着黄朗等人自去了。 听到要请许大夫,叶希元的面色愈发难看,他瞪着苏灿之,咴咴的喘着粗气,想说什么,却最终又咽回去。 「怎么不敢问了?」苏灿之冷笑,「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保留你瞧病的药方吗?」 「还能为什么?」叶希元恨声道,「你这***,分明是从一开始就算计我!」 「我用自己的名声清白来算计你一个带着拖油瓶的鳏夫吗?」苏灿之冷笑,「我留着这药方,还是因为感激你,未嫁你之前,便知你天天往医馆跑,天天服药,却还一直唉声叹气,我不懂你到底在治什么病,但见你一直不好,便想着将药方藏下,改日拿给阿离瞧瞧,她医术颇高,或有良方治你!所以每次我去买药时,都将药方留下来!我却不知道,你天天服药,原来是你那软怂隐疾的!」 「你有那种软怂之病,明明是个不能人事的死太监,却用了那般龌龊的法子陷害我,给我下药,让我神智混沌,扒了我的衣裳,反诬我主动献身!也就是我蠢,我什么都不懂,以为跟你躺在同一张床上,便没了贞操,因此羞愧欲死,还以为自己真在酒后做出了没羞没臊之事!怕你将此事公之于众,一直苦忍!」 「可我却没想到,原来你根本就没有本事夺我的贞操!」苏灿之说到这里,眼底满满嘲讽,「一个又穷又坏又软怂的鳏夫,便算那迎春楼的女子,都嫌弃死你!你居然还有脸说我勾引你吗?便是这大街上跑过的一条公狗,都比你强!」 苏灿之是真的恨毒了面前这个男人,口无遮拦,极尽嘲讽之能事,明知这般言行会对自己的名声有损,亦毫不在意,只恨不得将这口舌化为利刃,一下又一下的,狠狠戳入叶希元的胸口! 叶希元这回是真的被她戳痛了! 他一向脸皮厚比城墙,若是别的事,他根本就放在心上,可这软怂之事,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难以启齿的生平恨事,此时被苏灿之不管不顾的曝在众人面前,更用公狗来举例,简直令他羞愤到极点! ------------ 第473章 证据多着呢! 这时正好有一条狗好奇的跑过来,在他身边探头探脑的闻了半晌,许是被他那狰狞模样惊到了,对着他龇牙咧嘴汪汪起来! 众人看着这狗,又看看叶希元,都一齐怪笑起来! 「这么看来,他还真不如这狗!」 「人家狗那皮子油光水滑的,多好看呀!他那一身脓疮,倒像只癞蛤蟆!」 「各位,重要的是皮子吗?」有人窃笑打趣,「重要的是,叶太监他空无一物嘛!」 「话说回来,真是空无一物吗?」杨义往叶希元身上打量着。 「你好奇的话,不如扒下来瞧瞧?」他身边一人吃吃笑。 「扒就扒,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杨义把袖子一撸,一个箭步冲上前,嘴里兀自叫骂,「这烂王八坑了两个好姑娘了!每次都用这么龌龊的方法,这样的混帐,也该让他好好的丢一回人!」 话未落音,便已上手,去扯地上的叶希元。 叶希元身边的魔教余孽见状,便上前阻拦,可惜,手还未及伸出,便觉两肩剧痛,竟是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耳边忽又有风声突至,却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石子,重重打在头上,直打得他们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地上,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余力再去帮叶希元? 没了他们的保护,叶希元就惨了。 他这会儿连站都站不起来,更没有力气跟杨义争斗,一旁的两个孩子倒是挺疼他这个爹,一齐上前相护,但很快,便跟那些魔教的人一样,摔倒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哭。 两人的哭声凄惨。 但这一次,没有人再出言相护了。 虽然苏灿之所说的证据还没取回来,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出叶希元的心虚害怕。 这样一个无耻卑鄙的男人,又能教出多好的娃呢? 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爹的满口谎言秽语,做儿女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了! 没了阻碍,杨义只是一扒一扯,便利索的把叶希元身上那条破裤子扯下来。 在场的女人见他居然来真的,齐唰唰扭过头,男人们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瞪大眼睛去瞧,待瞧到那不堪入目之处,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滴个乖乖!你这……叫你太监都是抬举你了!」 「啧啧!就这幅样子,怎么有脸说人家勾引他的?太恶心了吧?怪不得患上这恶心的痒病!想来,是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 「把人苏家欺负成这样,苏家人忍气吞声,没寻他的麻烦,他倒好,先上门来恶心别人!」 「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怪不得苏公子一上来就想杀他,这要换作我,哪能容他到现在?早就摸黑把他宰了!」 「可不是?他还说苏家人欺负他!苏家人要真想对他做什么,他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大家纷纷为苏家人鸣不平,对着叶希元又骂又踹。 叶希元遭此折辱,羞愤欲死,偏又无力反抗,为少挨点打,他终于闭紧了自己的嘴巴,躺在那里,缩成一团,听着一双儿女的哭叫声,他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真的错了! 大错特错! 他不该为了这一双儿女,听信那些魔教余孽的话,来找苏家的麻烦! 他以为他赔上自己这条命,能为一双儿女赚一条活命的路,可现在看来,他真是高估了这些余孽的力量了! 苏家人都还没怎么动手,这些人便一败涂地,一个两个的,全都变成了软脚虾,瘫在地上鬼哭狼嚎。 若是苏家人齐上阵,他们只怕会被碾成齑粉! 他是有多蠢,居然相信这些散兵游勇, 能保护他,还能帮他养娃? 连他跪舔那么久的江清歌,都那般轻易的抛弃了他,更不用说这些跟他本就没什么交情的魔教信徒了! 他们不过是想要利用他这条残命,来好好的恶心一下苏家人罢了! 至于他和儿女的死活,他们才不会放在心上! 一团混乱中,姜宁带着黄朗急匆匆返回。 在黄朗的见证下,他拿回了江清歌和叶希元之间的情信。 叶希元明显很喜欢江清歌,他将两人之间来往的情信全都珍藏起来,哪怕是一张小小的纸条,都放得整整齐齐的。 看完这些信,众人愈发愤怒了。Z.br> 医馆的许大夫也被姜宁一同带过来,他证实,叶希元在与苏灿之成亲半年前,便已有了那软怂的隐疾,为治好自己,各种寻医问药。 有这些信和他的话,众人对叶希元愈发鄙夷唾弃,同时也愈发同情苏灿之的遭遇,姜宁更是频频看向苏灿之,难掩眸中心疼。 一个天真纯洁的好姑娘,居然被这样恶心的鳏夫折辱了这么久! 想一想,都让人气愤心痛! 他很早就认识苏灿之了,一直暗中倾慕,只是他生性腼腆,家世又不显,自惭形秽,那份倾慕之情便一直深深藏在心里,后来苏家出事,他也曾想着前去求娶,奈何造化弄人,还未及登门,心尖上的姑娘,便被叶希元那厮骗了去! 后来得知苏灿之过得不好,常挨叶希元欺负,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会儿得知了真相,更是替苏灿之难受,此时见苏灿之双目通红,泪盈于睫,忙上前安慰道:「苏姑娘莫要难过!如今真相大白,人人皆知你是被这厮残害,只会骂这厮无耻恶毒,断不会说你什么的!」 「谢公子宽慰!」苏灿之含泪带笑点头,「我其实不是难过!我是开心!这么久以来,一直这般憋着,今日将所有的颜面名声皆抛于脑后,肆意直言,终戳破这厮的丑恶嘴脸,一雪前耻,我心中实在是快意的紧!」 「姑娘正该如此!」姜宁笑道,「这等臭狗屎一般的人物,原也不值得姑娘再为他烦心难过!」 「江清歌可是乱党!」苏离笑道,「叶希元,你勾结乱党,死罪难逃!你这双儿女,既是乱党之后,你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吗?」 「求你饶了他们!」叶希元跪地苦求,「他们还是孩子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他们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 第474章 这就是报应! 「谁说他们不知道?」苏灿之咬牙,恨声道,「他们跟你一起欺负我时,可是什么都知道!江清歌来时,他们可是跪在她面前叫她江姐姐的!你们一家三口,都是江清歌的狗!」 「可他们到底还是孩子啊!」叶希元一想到自己儿女也将被杀,哭得撕心裂肺,「他们一个十岁,一个才八岁,他们还这么小……」 「他们这么小,可是,他们欺负起别的孩子来,却比大人还要狠,还要恶!」一道带着哭腔的妇人声音响起来,「叶若,叶雅,你们两个小畜牲,你们还我们家儿子的胳膊!」 说话间,一个妇人像阵狂风般卷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妇人,这几人俱是满面恨意,很快便将叶若和叶雅围在了中央。 看到这几个妇人,叶若和叶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甚至连哭都忘了! 叶希元认清这几名妇人的脸,也是叫苦不迭! 原来这几人,竟是叶若几名同窗的母亲! 而这几名同窗,都被叶若欺侮过! 之前他和江清歌交好,江清歌虽未给过他银钱财物,但却带来一些无形的好处。 比如,他跟街坊邻居说他是江宁侯府的亲戚,这些人畏惧他,便会主动给他好处和便利,也因着这个缘故,叶若和叶雅在学堂里也很是威风,做了孩子王,在学堂里称王称霸,多次欺凌同窗,向他们讨要银钱财物这类事,自然也没少做。 若遇到不听他话的同窗,便会寻衅滋事,折磨施虐,方才第一个闯过来的妇人,他儿子便被叶若生生打断了胳膊。 其他几名妇人的儿子,也受到叶若和叶雅不同程度的虐待。 那个时候,他有江清歌当保护伞,这些人便算受了委屈,也只能忍气吞声了事,根本就不敢来找他,有的孩子被叶若欺侮,连学堂都不敢去了,有的直接搬家搬走了。 可这些原本已经消失的人,怎么又忽然一窝蜂的跑来了? 苏灿之看到这些妇人,也很意外。 她在叶家那么久,自然也就知道叶若和叶雅欺凌同窗之事的,她还曾因为这事,教训过兄妹两人。 当然了,她的教训,兄妹俩自然是不会听的,不光不听,叶若还薅着头发,让叶雅站在椅子上,狠狠的抽了她几巴掌,骂她多管闲事。 这还不够,后来叶希元回家,兄妹俩又跑去告状。 叶希元听说苏灿之居然敢拿继母的身份管教自己的孩子,又抠鼻挖眼的骂了她一顿,将她推到墙上,摔得鼻青脸肿! 想到这些旧事,苏灿之牙根忍不住又开始发痒。 而此时,那些愤怒的妇人,已经开始上手了。 积攒许久的仇恨,在这一刻,开始疯狂宣泄,她们扯着叶若和叶雅的头发,一阵狂抽猛踹,直打得两人鬼哭狼嚎,口鼻出血,跪地磕头求饶! 叶希元看到这般惨状,自是心如刀绞,嘶吼着想要过去护崽,被几名妇人照头一阵狂踩,直踩得血流满面,没了人形。 叶希元自知凭自己的力量救不下自己的孩子,便又对着围观的群众磕头求助,嘴里翻来复去念叨的,还是那几句话:「他们还是孩子啊!你们不能这样!他们一个才十岁,一个才八岁……」 「可一个十岁的孩子,却把自己同样大的同窗吊起来打!生生打断了人家一条胳膊!」苏离冷哧,「八岁的小姑娘,却知道把同窗的衣裙扒掉,要毁人家的清白!怎么?同样的事,落到你孩子头上,就不行了?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的孩子,不是孩子吗?」 「这就是他们该得的报应!」最先那个妇人听到这话,哭道:「他们打我儿子时,我儿子向他们求饶,哭得嗓子都哑了!他 们硬是不饶!我儿子一向老实胆小,被他们讹了好几十两银子,到最后还被他们打断了胳膊,到现在那胳膊还不能动!」Z.br> 「我女儿就是被叶雅这个小***欺侮的!」另一个妇人恨声道,「从那之后,她整个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我好好的女儿啊,就这么被她毁了!」 「偏偏,我们还无处说理!我们这边想要联合告到官府去,还未及成行,那些流氓地痞便上门了!又把我们当家的打了一顿!这些人,全都是江清歌派来的!」 「她用这种方法封我们的口,逼得我们忍气吞声搬走!苍天有眼,叫江清歌那***伏诛了!叶若,叶雅,你们欠我们儿女的,也该好好的还一还了!」 几个妇人愈说愈气,对着兄妹俩一阵拳打脚踢,女儿被辱的那名妇人,更是以牙还牙,也开始动手撕扯叶雅的衣裳。 叶希元见状,不由目眦尽裂,拼力挣扎无果后,一口老血喷出来,人也随之萎顿在地上! 苏灿之见他如此,心中快意非常! 「叶希元,你别闭眼啊!」她抬脚碾在他脸上,逼他把眼睛睁开,「你得好好看着才行!看你这样的坏种,和你生下的这一对小坏种,会遭什么样的报应!」 「唔……」叶希元瞪大血红的眼,像条蛆虫一样挣扎着,然而他的气力快要耗尽,哪怕拼尽全力,却再难动分毫。 所以他就只能这么瞪大着眼睛,看着几名妇人凌辱他的子女,看她们用子女曾用过的方式,一点点的折磨着他们! 她们将叶若吊起来,狠狠的抽打着他,儿子的惨叫声一声紧似一声,他甚至能听到他那细嫩的胳膊,断裂时的发出的可怕声响! 她们扯了叶雅的衣裳,将她赶到大街上,让她的身体暴露在每个人面前。 叶雅痛得抽搐着,拼命的叫着他:「爹爹救我!救我啊!」 可是,哪怕她喊破了嗓子,她的爹爹也救不了她了! 叶雅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后悔了。 也终于知道,曾经被她折辱欺负的同窗,当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软下来哭着求饶,她用手狠狠的抽着自己的耳光,用嘶哑的嗓音,一遍遍的向那些妇人道歉,向她的同窗道歉。 「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不该那样对她们!求你们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可有些错,错了就是错了,是无法被原谅的! ------------ 第475章 根本就是恶鬼投胎! 就像被她欺辱过的小姑娘,她心中的伤痛和恐惧,将伴随她的一生,永远也不会消失。 哪怕叶雅此时后悔万分,哪怕她磕死在那个小姑娘面前,曾经发生的事,被毁掉的人生,却再也无法重来!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暴打她的妇人,看到她和叶若的惨状,心中悲愤痛苦到极点! 身为一个大人,如此虐待两个孩子,从情理上来说,是她们自己都不耻的! 可胸中的仇恨,却让她们做出自己都不耻的事,一开始还觉得快意,可打到这会儿,原本的快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痛苦难过和悲伤! 原本高高扬起的手,此时也都不约而同的软了下来。 看到这兄妹俩的惨状,妇人们不自觉想起自己的孩子,心中矛盾万分。 被这兄妹俩虐待时,她们的孩子,也一定像这对兄妹一样,撕心裂肺痛哭流涕求饶吧?Z.br> 她们听到这求饶声,哪怕心中再恨再怨,可那手抬了又抬,终究还是没能抬起来。 只因这事实在太残忍。 可这么残忍的事,为什么这对兄妹做起来,就不能像她们这般生出怜悯之心? 其中一个妇人原本已经抓住了叶雅的裤腰,只要轻轻一扯,她的腰带就会断裂,她就会像她之前虐待别人那般,无遮无掩的袒露在众人面前。 可听着叶雅的惨叫声,她忆起自己的女儿,那只手到底还是软软的垂下来! 哪怕这个歹毒的小姑娘如此残忍的对待她的女儿,可到了最后关头,她还是无法像她那样的歹毒狠辣,她还是为了留了块遮羞布! 然而,心中的愤恨,却也因此无法彻底抒解。 她哆嗦着双手,嘶声哭叫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一个小丫头,可以那般狠辣的对待别人?不过就是别人夸她比你好看,你就如此的丧心病狂!你其实不是人吧?你是恶鬼托生的吧?不然,你为什么会这般的冷血残忍?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其余几个妇人听到她这话,亦是悲从中来! 「我家良儿,就只是字写得比你好看些,多得了夫子几句夸奖,就被你生生折断了手!」 「我家明儿,胆小懦弱,老实寡言,你要了他那么多次钱,他把午饭钱都给你了,自己饿着肚子,你居然还是不放过他!生生将他的腿打断!」 「你是侯府的亲戚,我们是普通老百姓,是你口中的贱民!可就算我们是贱民,你也不能把我们往死里欺负啊!我们只是上个学堂,识几个字而已,跟你们无怨无仇,你们欺负我家孩子不说,还要把我们家的铺子砸烂,叫我们失了糊口的营生!世间有你们这样的孩子吗?你们根本就是恶鬼投胎!」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着,说到伤心处,其中一名妇人竟直直晕厥过去! 时隔数月,仍然激动至此。 可知事情初发之时,她们是何等的愤懑绝望! 苏离忙上前施救,给她扎了几针后,妇人总算悠悠醒转。 叶若和叶雅在众人的唾弃声中,如同两条死狗般瘫在叶希元身边,因为过度惊惧,屎尿流了一地,臭不可闻。 原本围在一家人身边的魔教余孽,见势不妙,纷纷开溜,腿脚灵便的,这会儿早已跑得没影了,剩下那些被打得腿断胳膊折的,像只蛆似的往人多的地方蠕动,藏在别人的裤腿下,再寻机逃遁。 苏离看在眼里,也不阻拦,由得他们逃,只当没看见。 然而这些余孽却不知道,从苏离出现那一刻起,便有人牢牢盯死了他们,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东宫内卫的视线之中。 这些日子,内卫们为找这些余孽也是费尽心思,如今他们主动上门,他们自是求之不得,自不能打草惊蛇,而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一切的暗流涌动,都发生在无声无息之间。 东宫内卫行事,一向最是妥帖谨慎,不曾露出半点破绽,他们本就扮成普通人,跟在苏离身后,这会儿找到了目标,也装成普通百姓人陆续散去。 叶希元拼了性命,演出的这场闹剧,至此,已经进入了尾声。 「这等子秽物堵在门口,没的叫人恶心!」苏老夫人冷声发话,「老罗,找几个人,把他们抬去顺天府,交由赵大人处理吧!他们可是乱党余孽,要按规程来!该砍头的砍头,该示众的示众,该充奴的充奴!」 「是!老夫人!」罗挺笑着招招手,立时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护府兵走过来,拿绳子将叶希元三口绑了,扔在了牛车上。 三人本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这会儿听到砍头充奴什么的,吓得齐声求饶。 「灿娘,我错了!」叶希元对着苏灿之,叩头如捣蒜,「我求你看在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份上……」 话还没说完,口中忽然多了一团东西,臭不可闻,却是苏惊寒随手捡起他那条破裤子,塞住了他的嘴。 「膈应人的玩意儿!」苏惊寒恨恨的唾了一口,「死到临头,还要恶心人!」 然而死到临头恶心人的,却不止一个叶希元。 他的一双儿女此时也是哭叫声不断。 两人对着苏灿之,一迭声的叫娘亲,不知道的,还以为苏灿之是他们亲生母亲! 「娘,儿子知错了!求你给儿子一条生路吧!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被江清歌逼迫的!」 「对对!」叶雅歪着嘴附和,「都是她逼我们的!我们若不欺负你,她就会带人欺负我们!我们其实很喜欢你的,真的很喜欢!长这么大,只有你对我们最好!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以后一定乖乖的,什么都听你的!我和我哥哥都这么聪明,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的!你救我们,保证不亏!我们……我们能给你养老送终……」 「谁他妈要你们两个小坏种养老送终?」苏子琰原本不想跟个小崽子一般见识,是以一直忍着未吭声,听到这话,却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扬手给了两人两耳光! ------------ 第476章 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苏大将军的耳光,便算是最彪悍的兵丁都受不住,更别说叶若兄妹了。 两人牙齿都被打飞出去,原本还叭叭着恶心的小嘴,这会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涨起来,很快就肿得看不清原来模样。 两人又痛又怕,抽搐了两下,不约而同的晕了过去。 「总算清净了!」苏子琰抠了抠耳朵,看向罗挺,「老罗,赶紧走!这般恶心人的玩意儿,我再多看一眼,怕是午饭都不用吃了!」 「马上走!」罗挺扬鞭催马,就要赶车离开,苏离忽然想到一事,上前道:「等一下!我有一句话,务必得告诉叶渣!」 叶希元此时已是七魂走了六魄,只余一缕游丝吊着这破败身躯,听到这话,转了转血糊糊的眼眸,又疲倦的闭上了。 苏离走到他面前,闻到那臭味,又掩鼻后退了一步,笑问:「叶希元,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一个软怂货吗?」 叶希元抽搐了一下,费力的扭过头去看她。 「因为江清歌!」苏离看着他回,「她之前给你的那些强身健体的灵药,里面全都掺了慢性毒药!你仔细想一想,是不是从你服用她那灵药开始,身体就慢慢有了变化?」 叶希元瞪着她,血色的瞳孔剧烈收缩着,本来已经如烂泥一般的身躯,此时又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她竟然敢这么对我!我要活剥了她!活剥了!」他恨得眸内滴血,双拳在车上猛砸,砸得手骨都断了,竟也毫无知觉!Z.br>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啊?」苏离看着他,好奇问,「你们狼狈为女干,配合默契,你可是她最最忠诚的一条狗!凭白无故的,她为什么要阉狗?」 「哦,对了,还有一点,她为什么要选你做狗啊?你一个带着拖油瓶的鳏夫,要钱没钱,要势没势,她一个侯府千金,为什么要跟你这样的人交往?」 「我这样的人怎么了?」叶希元咬牙,「我仪表堂堂,才华横溢,虽一时贫困,然前途无量……」 「这样吗?」苏离咕咕怪笑,「好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不过,我总觉得她跟你交往,是有见不得人的原因的!这个原因是什么?」 「你想知道?」叶希元看着她。 「想!」苏离用力点头。 「那么,放了我的孩子!」叶希元立马开始顺竿爬,「只要你放过他们,我便把她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那还是算了吧!」苏离耸肩,「江清歌人都死了,谁要知道她什么秘密啊?我只是单纯的好奇了一下,既然你不肯说,那就……」 她话未说完,叶希元忽叫:「她没死!她还活着!」 苏离兜了一个大圈子,就是想从他嘴里套点有用的话,听他提及此事,心里有点小激动,但面上却丝毫未显,反而撇嘴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相信了吗?江清歌的尸首,可是我亲自带人去扔的!她可是死得透透的!一点气都没有了!」 「可你跟她斗了这么久,你该知道,她并非寻常人!」叶希元急急道,「反正不管你信不信,我感觉,她还活着!」 「你感觉?」苏离挑眉,「你怎么感觉的?」 「我今日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看到了她!」叶希元回,「当然,她换了一张脸,扮成了男子,带着一群魔教的人来找我,她一开口,我就知道是她回来了!虽然脸不是她的脸,但那手,那走路的姿势,说话惯用的节奏,我一听便知道是她!她一定是用了什么妖法,重新活过来了!」 对于他这话,苏离深以为然。 她也觉得江清歌又回来了。 不管是大殿上的柳儿,还是今日叶希元的这场闹剧 ,都带给她强烈的直觉,尤其是今日叶希元的诸般操作,简直跟江清歌之前惯用的手段如出一辙! 唯有她,才能想出这般龌龊的法子,拿叶希元来恶心苏家! 「我可以帮你找到她!」叶希元说着,忽然感觉自己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的游说着,「我不骗你,我跟她之间,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感应!只要她站到我面前,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能感知到她!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只有我有这种直觉!只有我能认出她!」 「她现在随时换脸,她可以是任何人!此女有多狡诈,你是最清楚的!说不定她这会儿,已经变成你们苏家的某个人,像条毒蛇一般,蛰伏在你们之中,随时准备咬死你们呢!」 「这种事,你们防不胜防的!只有我,能帮你们!留下我这条狗命吧!让我给你们效力!我现在跟你们一样恨这个***!」 「不!我比你们更恨她!我对她那么好!我把心都扒出来给了!为了她,我连灿之这么好的姑娘都舍弃了!她却这样对我,这***!***!」 他越说越气,又开始用那只残手砸车,声嘶力竭的咒骂着,一边又不断游说苏离,想将功折罪。 「阿离,莫要听他的!」苏惊寒道,「我看他纯粹就是危言耸听!江清歌死得透透的,如何能再活过来?」 「我不听他的!」苏离笑回,「不过,他若真有这样的用处,暂时倒也可用一用,不过……」 她故意看向叶希元。 「不过什么?」叶希元见她有所松动,心中狂喜,忙表忠心,「苏姑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把你们为何会勾搭在一起的事说一说吧!」苏离道,「我真的挺好奇的!你若愿照实说,我便考虑给你一个机会……」 「我说!我这就说!」叶希元急急道,「其实是我无意中撞破了她的秘密!」 「什么秘密?」苏离追问。 「她谋杀赵氏的秘密!」叶希元回。 苏离一惊:「赵氏夫妇不是失踪,是被她所杀?」 叶希元点头:「没错!」 「你是如何撞见的?」苏老夫人等人听到这话,也都聚拢过来,低声追问。 ------------ 第477章 当年的事…… 「我回陈州府祭祖,我们家跟赵家沾亲带故,所以祖坟埋在同一座山上,祭祀时遇到了他们……」 「你祖籍是陈州府?」苏离十分意外。 「是!」叶希元回,「我祖上还是大官呢!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我母亲带着我回了外家!但我年年清明,都会回乡祭祖!赵柱的妻子,跟我父亲是族亲,昔年曾受过我父亲恩德,所以每回祭祖,我都会在赵家暂住几日……」 「那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苏离皱眉,「更从未听赵氏夫妇提起过你!」 「可我听说过你!」叶希元回,「知道赵氏夫妇有个见不得人的女儿,整日里不许归家,吃住都在山里,家中有客,更是不许她出现!是当一只野猫野狗一样养着的!」 「怎么说话的?」苏惊寒听到这话,心中不悦,踹了他一脚。 叶希元「咝」了一声求饶:「这是赵柱的原话,又不是我说的!我说这话,也不是要骂苏姑娘,只是想跟她解释我们为什么没有见过!苏姑娘回京才不过一年多,之前在赵家如何过活的,竟忘了吗?还是说,我的记忆出错了?」 「你没记错!」苏离叹口气,「是我刻意遗忘掉这些事了!」 对叶希元来说,是一年多前的事,但对她来说,却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童年的记忆太过悲惨,苏离才不想天天记着。 不过经叶希元一提醒,她倒记起来了。 他说的没错,那个时候,她的确是被赵家人当野猫野狗一样养着的,从她幼时起,就不允许住在家里,将她赶到山上的树屋去住,平常也不许她跟邻居来往,若是村中来了外人,更是不许她露面。 所以,哪怕她是赵家从小养大的孩子,村中很多人对她却都不熟悉,只有赵家的左邻右舍,才知道她的存在。 当时她不理解,但知晓来龙去脉后,便知道赵氏夫妇的用意了。 她长得太像苏凝了,愈大,便愈是藏不住,于是就只能将她赶到深山里,让她做个野人。 「他们是怎么跟你说我的?」苏离问。 叶希元摇头:「他们在我面前,从未提起过你,我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从邻人口中知道你的存在,但即便这样,他们也是闭口不谈,直到去年我回乡,那个时候,你刚被接回京中,他们见我从京中来,便向我旁敲侧击的打听,我才知道,原来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抱错千金之事,竟然发生在他们家中!」 「关于此事,他们可跟你透露过什么?」苏老夫人念女心切,哪怕从江斐和假苏凝口中得知女儿已死的惨讯,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想要多问几句。 叶希元看出她的急切,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又想要作妖谈条件,却被苏离提前点醒。 「关于这其中曲折,我们知道的不比你少,你还是别卖关子为好!」 「不是卖关子……」叶希元腆着脸,「是实在……口渴……说了这么多话,实是有点气力不继……」 他方才为了活命,强吊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会儿的确是有点撑不住了。中文網 苏离瞪了他一眼,但她实在是想从他口中得到有关母亲的更多消息,到底还是暂时妥协,命人端来一碗牛乳,喂叶希元喝下,又掏出一粒药丸,喂入他口中,确保他有气力继续。 看在他可能知道点什么的份上,她又给叶若和叶雅也各喂了一碗。 叶希元也知道自己所知甚少,没资格要更多,略歇息片刻后,便继续往下说。 「他们一开始向我打探侯府千金之事,没问你的状况,反而一直追问江宁侯和侯夫人,问他们找回女儿后,是什么反应之类的,他们这么一问,我便觉得其中定然有猫腻!一对乡 野夫妇,哪有闲功夫关心那些侯门之事?且还问得那般细致!」 「我当时还未认识江清歌,自是无法回答他们!他们急得不行,又问能不能托人打听一下,最后被我一诈,终于承认,原来那侯府的真千金,就是他们养在深山的女儿!他们虐待养女,生恐苏府报复,所以想要提前跑路!」 「我听得愈发奇怪,因为他们反复提及怕苏府报复,可这女儿明明是侯府的,要报复,也该是侯府来报复才对!我提出疑问,他们答得驴头不对马嘴,后来可能实在太害怕了,又或者,愁闷之下喝多了酒,便将实情合盘托出……」 苏老夫人听得心都揪起来,颤声追问:「他们可知道阿离的来历?又可知道阿离的母亲是如何死的?」 「知道!」叶希元点头,「他们说,当时兵荒马乱,侯夫人动了胎气,便暂时安歇在他们家中,给了不少银钱,他说江斐和侯夫人虽是夫妻,但看起来怪怪的,好像在闹矛盾,都是分房睡的,当时江斐住在耳屋中,半夜时分,忽然听到两夫妻争吵,起来一看,院中竟然多了一个跟侯夫人极为相似之人!」 「是假苏凝!」苏离咬牙,「所以,是江斐那恶贼,把这个女人,带到了母亲面前!」 「确切的说,是侯夫人撞破了这两人的私情!」叶希元回,「据赵柱说,他出来时,江斐和那个女人俱是衣衫不整,尤其是那个女人,胸口袒露了一大块,妖妖媚媚的样子,被侯夫人抓到,半点也不慌,还一直跟江斐拉拉扯扯的,跟那窑姐儿一样!」 「后来呢?」苏老夫人追问,「他们如何了?」 「侯夫人生气,拿着棍子暴打江斐,她本来就动了胎气,这一气一动,很快就见了红,眼见得她即将生产,自然也没就没功夫再管别的事了,侯夫人身边就带着产婆和丫环,这些人将她照顾得极是妥帖,很快孩子便生出来了,次日一早,侯夫人便要动身回京,江斐一直阻拦,但也没能拦住,他们上了马车就离开了那个村子,可过了一日,那个女人忽然又鬼鬼祟祟跑回来,怀里抱着个孩子,说遭了乱兵,她的姘头和姘头的妻子都死了,就这孩子活着,问他们要不要养!」 「竟是她将我抱给了赵氏夫妇?」苏离听得目瞪口呆,「她为何要这么做?他们既杀了母亲,为何不连我一起杀了?」 ------------ 第478章 叶希元和江清歌的过往! 「因为……」叶希元咧嘴怪笑,「因为她恨你母亲啊!你是你母亲的亲生骨肉,她自是要想方设法的折磨你!想要折磨一个新生婴儿,你说,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苏离不说话,但双拳却不自觉紧攥。 「折磨一个婴儿最好的方法,不是弄死她,也不是把她扔给狼吃狗啃,更不是用酷刑折磨她,因为婴儿太小太脆弱了,莫说是折磨,只是让她招个风着个凉,可能就会送命!这样的死法,如何能消她心头之恨?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她活着,她会被养成世间最蠢最笨最畏缩的模样,会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厌恶她,想要欺凌她!她却没有任何力量反抗,这一生,虽然活着,却比死了还难受!因为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将无比的痛苦煎熬!」 「够了!」苏老夫人再也听不下去,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然而心却剧烈的抽搐起来! 苏惊寒周氏等人亦是泪盈眼眶。 几人一齐上前,握住了苏离的手,苏灿之本就站在苏离身边,索性直接将她抱在怀中,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大家都没有说话,可是那眸中的心疼伤痛,却满得快要溢出来! 苏离失笑,摆手道:「大家莫听他胡说!我幼时过得的确不怎么好,但也没他说得那么可怕!赵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那位养母,倒还算良心未泯,时时护着我,日子虽然苦了点,但也没那么难熬!」 她说得轻松,但想到假苏凝将她送给赵氏夫妇的险恶用心,却也觉得后怕。 赵柱此人,贪财好色,品行不端,不择手段,为了一点银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有假苏凝给他银钱,让他虐待自己,他自然不会对她好,幼时便是非打即骂,完全没拿她当人,好在赵妻因为不能生育,对这个不是亲骨肉的婴儿,倒还有一丝慈母之心,瞒着赵柱给她些吃食,勉强吊着她的命。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长到了七八岁,虽然每日里吃糠咽菜,瘦得跟鬼一样,却还是掩不住她从母亲那继承来的美貌。 这美貌给她招惹了不少灾难,赵柱就曾打过她的主意,好在上天垂怜,他还未及动手,便从山上摔下来,从那以后便瘫痪在床。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未打消那龌龊念头,但他了失去了力量,依靠赵妻生活,自然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胡作非为,而苏离每日里躲在深山里,他就未能得逞。 后来他又试图把自己卖去风月馆,但这时他意外发现她的一些特异能耐。 比如,同样是进山挖药草,最有经验的老人,都未必有她挖得多。 她还时常会碰到一些名贵稀有的药草,每一株都能卖不少钱。 而那个时候,赵家因为赵柱瘫痪,愈发困窘,假苏凝那时估计也没给赵柱多少钱,赵家没了经济来源,卖了苏离,自是能得一笔银钱,可是,这银钱是个死钱,用完了便没了,可若留下她,她却能一直生钱。 那之后,苏离总算靠自己会挖药草的本领,过了几天人过的日子,可若是没有那么多机缘巧合,自己也没有那样的本领呢? 等待她的,又将是何等悲惨的命运? 只怕她早就沦落到陈州府某间低等窑子里,到了那里,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呢! 这个假苏凝,当真是狠辣到极点! 这么看来,自己之前对她,还是太过宽容仁慈了! 既然魇虫都不能让她就范,或许,她该想点别的办法…… 「这么说来,很久以前,你就知道侯府那个是假货了……」苏离看向叶希元,「你是用这个秘密,跟江清歌搭上的?」 「是,也不全是!」叶希元回,「其实在我知道这个秘密之前,就已经跟江清歌认 识了!确切的说,是她主动与我结识!」 「她主动?」苏离愕然,「她用什么方法主动结识你的?」 「就是一次意外……」叶希元语焉不详,「我被人追打,她刚好路过救了我,还帮我处理了那些追打我的人,她那般品貌,又似对我颇有些暖昧,主动邀我去酒楼共饮,我自是难以招架,觉得她简直就是天上仙女下凡,专门来救我出苦海的!」 「这倒是奇了!」苏离轻哧,「我还以为是你要挟于她,她才同你交往呢!」 「我后期也的确要挟她了!」叶希元继续道,「她一开始对我极是主动,勾得我心猿意马,天天想着她,可没过多久,她不知如何,又不爱搭理我了,我心中郁闷,数次去侯府寻她,连她的面都未见着,后来我回乡祭祖,听了赵柱的话,知道了假苏凝的秘密,不由狂喜,便想着如何利用这一点,迫使江清歌继续跟我交往!」 「我知仅凭自己的力量,绝对无法跟侯门对抗,所以我便将此事写下来,藏在一个地方,我将藏信地告诉若儿和雅儿,若我出事,便立马将此信送往苏府!那时苏府还未倒台,有此信制约,江清歌便只能如我所愿!我这边才刚准备好,还未及回京,江清歌便带人杀到了赵柱家!我们两个,便那样撞上了!也因此,开始了一段孽缘……」 他说到这儿,牙齿咬得咯咯响,「我虽威胁她,但我那时真的是一心一意的爱着她,她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我甚至还辜负了……」 眼见得他又要提到苏灿之,苏离冷冷的截住了他的话头。 「你要说,就说点有用的!」她轻哧,「赵柱夫妇,可知道我母亲是如何死的?又可知道她遗体在何处?」 叶希元摇头:「他们亦不甚清楚!当时那假苏凝急慌慌把孩子扔给他们便走了,他们出去打听,却并未听说乱军杀人之事,后来他们夫妇俩进山采药,倒是在一处悬崖边发现了一只金钗,赵妻说,那金钗当时就是戴在你母亲头上的,那金钗样式精美,一看就知是名贵之物,赵妻印象特别深刻!原该好好戴上她头上的金钗,莫名出现在悬崖边上,还染了血,不光如此,那悬崖边的荆棘之上,还有一片碎布,看那花式纹路,跟你母亲身上所穿的衣裙一模一样!」 ------------ 第479章 苏凝遇难之处? 「那悬崖在何处?」苏离听得眼眶一热,颤声追问。 苏老夫人等人听到这儿,也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叶希元。 叶希元前面一直竹筒倒豆子般说得痛快,此时却忽然像只蛆虫似的扭动起来,一边拧着,一边哀嚎:「痒!好痒!痒死了!苏姑娘,求求你,看在我告诉你这些事的份上,给我解了这毒吧!这痒毒发作时实在太煎熬了!叫我头脑都不清楚了!」 苏离:「……」 「你这恶贼,是故意的吧?」苏子琰怒道。 「苏将军误会啊!」叶希元苦眉皱眼,「这毒每日里发作数次,岂是我能控制的?不信你问苏姑娘,这毒是她下的,她肯定最清楚了!是不是啊?苏姑娘!」 他看向苏离。 苏离看着他,答非所问:「叶希元,你方才所说,是真的吗?果真是赵柱夫妇亲口告诉你的吗?」 「千真万确!」叶希元用力点头,「他们两夫妇捡到的衣角和碎掉的玉钗,现在还在我手里呢!你若不信,这就差人取来!那些东西我拿一块蓝绸布包了起来,也放在放置情书的暗格之中!啊,对了,方才取情书的是谁?你们可问他有没有瞧见!」 众人闻言,齐唰唰的看向姜宁。 姜宁这会儿还没走,正站在远处跟北河等人说话。 他们知道苏家人跟叶希元有话要说,所以都很自觉的没有站过来。 此时见苏家几人一齐看向他,不由有些诧异,忙拱手施礼,问:「老夫人,有什么事吗?」 「的确有一桩小事要问你……」苏离笑着上前,「方才你去叶家取情信,可看到那暗格之中有一个蓝色布包?」 「蓝色布包?」姜宁愣怔了一下,随即一拍脑袋,用力点头:「有的有的!瞧我这记性,本来将那暗格之中的所有物事都取了来,想着或许有用也说不定,但方才只说情书,我便只将情书取了出来,之后只顾着看热闹,竟忘了还有其他物事还揣在怀里呢!」 说着往怀里掏了掏,果然掏出一个蓝绸布包来。 除了这蓝布包外,还有一个布包,看起来年代久远,破破烂烂的,都褪色发黄了,瞧不出本来面目。 他将这些物事一股脑的全交给苏离:「苏姑娘,全在这里了!」 「多谢公子!」苏离接过来致谢,随手将那个破烂布包放到苏灿之手里,自已则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蓝绸布包。 苏老夫人则紧紧围在她身边,目光一瞬不瞬的瞧着。 布包打开,果然有一只金钗安静的躺在里面,中间还夹着一块褪色的布角,上面发黑发霉,都已经快腐烂成灰了。 但那金钗虽经时光侵蚀,却依然金光灿然,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这……这是……凝儿的如意钗!」苏老夫人一眼认出那玉钗,身形一颤,老泪纵横。看書菈 「没错,是如意钗!」苏子琰亦是泪水狂涌,「这金钗,是父亲请北境一位能工巧匠打造的,在妹妹大婚之时送与她……」 「大婚之时,是我亲手戴在了凝儿发间!」苏老夫人睹物思人,悲从中来,将那金钗抱在胸口,哭得不能自已,「我可怜的凝儿啊!母亲对不住你!叫那假货冒充你这么多年,竟始终未曾发现!你被人害死在异乡,我们却无知无觉,任由那对狗男女在我们面前蹦哒了十数年,还让你的女儿遭了那么多的罪!母亲实是太无用了!」 她愈说愈是伤心,心情激荡,一时竟晕厥了过去! 苏离忙上前施救,忙活一阵,苏老夫人总算悠悠醒来。 「阿离,解了他的毒,让他告诉我们你母亲遇难之处……」她哑声道。 苏离点头 ,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拿出一粒药,喂给了叶希元,又以针灸相佐,很快,一直折磨着叶希元数月的,那股挠心挠肺般的痛痒便缓缓消失了。 像是沉重磨人的枷锁,被瞬间解除,叶希元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许久未有的轻松,不由失声痛哭。 「苏姑娘果然是药到病除……」他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还不忘谄媚讨好唱赞歌,「江清歌那***,整日里嚷嚷着自己是福运圣女,其实连你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她除了害人,什么也不会!」 「少说废话!」苏离轻哼一声打断他,「你知道我们想听什么!」 「小的这就说!」叶希元谄笑着,「对了,苏姑娘,你这药,只吃一粒能除根吗?怕是得多吃几次才行吧?我这病了这么久,得治多久才能好?」 「这药只是暂缓你身上痛痒,并不除根!」苏离回。 「啊?」叶希元面色骤变,呐呐道:「这……这……」 「什么这那的?」苏离冷哧,「我今日来此,是要你的狗命的,又不是来给你治病的!难不成,还随身携带解药不成?你这毒,我能治,但药得现配!」 「你……你会配吗?」叶希元紧张的盯着她。 「我若不想配,便不会同你说实话了!」苏离翻翻白眼,「我就拿这瓶药打发你就好了,反正你什么也不懂!又何必跟你多费口舌?」 叶希元反应过来,叩头如捣蒜:「谢姑娘恩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为了报答姑娘,我愿把我知道的所有江家的事,全都告诉你!先说那悬崖……」 他略顿了顿,一字一顿说起来,「就在赵家门前的山上,叫鹰嘴崖!」 「什么?竟是在鹰嘴崖?」苏离失声惊叫。 「是!」叶希元点头,「怎么?你去过那儿?」 「何止去过?」苏离泪盈眼眶,「有一段时间,我一直住在崖边的石屋之中!」 「阿离为何会住在悬崖边上?」苏老夫人哽声问。 「这个,说来话长!」苏离回忆着,「幼时因为赵柱时常无故打骂我,我便常常往山里躲,山里没人跟我玩儿,我便一人在山里游荡,后来看到了一只特别好看的白猫,便被那白猫引着,游荡到了鹰嘴崖边,然后,就喜欢上那里的风景!」 ------------ 第480章 一只白猫…… 「那里有风景吗?」叶希元困惑问,「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记鹰嘴崖到处光秃秃的?连棵绿树也没有!全是石头!」 听他这么一说,苏离也怀疑自己记错了,忙将鹰嘴崖的方位说了一遍:「鹰嘴崖形如鹰嘴,极其险峻,通往崖顶的路,也极不好走,曲曲折折的,宛如羊肠,中间要经过一处极窄的通道……」 她细细的说了一遍,叶希元听完点头:「这的确是通往鹰嘴崖的必经之道!但我去时,正是清明时节,草木茂盛之时,可鹰嘴崖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可我记忆中的鹰嘴崖,四季如春,繁华似锦,再美不过了!」苏离被他说得有点懵,一时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幼年被虐,太渴望一处温暖安全的庇护所,才把鹰嘴崖幻想得那般美好。 「到底如何,待我们前去察看,便知晓了!」苏子琰道,「阿离,且继续说!」 苏离点头:「我发现鹰嘴崖之后,就在那里安了家,那里的石屋冬暖夏凉,极是舒适,崖边生着许多果树,所结的果子也极是香甜,我饿时便摘了来吃,对了,那白猫时不时的,还会给我叼来一些小兽,我便将那小兽处理了,同它一起吃!那白猫一直陪着我,我也不觉得孤单,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忽然就消失了,我找遍整座山,也没能寻到它,许是被什么凶兽吃了……」 苏离想起这些事,心里一阵难过。 时隔十数年,她想起幼年时的时光,唯一让她感觉到温暖的,就是和白猫在鹰嘴崖相互陪伴的时光。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那只猫……」她叹口气,「再后来,就是在山里遇到了打猎的表哥,然后外祖母带我回京……」 「你说得鹰嘴崖,跟我当年见到的鹰嘴崖,感觉是两个地方……」叶希元啧啧称奇,「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像,那样光秃秃的石壁,能生出花草树木来!」 「或许,是因为那只白猫吧?」苏老夫人泪盈眼眶,「那只白猫……」 她吸吸鼻子,拧头看向苏子琰,「琰儿,你可还记得,你妹妹出生时发生的事?」 苏子琰其实在听到白猫时,脑中便有一些久远的记忆在翻涌时,只是时间太久了,又是幼时之事,他实是想不起来,听到苏老夫人这一句,脑中灵光乍现,脱口叫:「白猫!母亲生妹妹那夜,有一只白色小奶猫一直在屋顶叫唤!父亲嫌那猫聒躁,要赶走它,你却觉得那猫儿生得漂亮可爱,不许父亲赶它,还让我去厨房拿鱼给它吃!」 「其实不止如此!」苏老夫人含泪道,「在我怀你妹妹时,时常会梦到一只雪白的小奶猫,在我腿边蹭来蹭去!这样的梦,每月总要做上好几次!我常笑称你母亲是猫儿变的,幼时常唤她雪团儿!现在凝儿遇难之地,竟也出现了一只白猫,还一直护着阿离……」 她说到最后,泪水狂涌,喉中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所以,那只白猫,其实是母亲的魂魄吗?」苏离将她未说完的话说下去,泪水也在瞬间夺眶而出! 众人都被这种事惊到了,俱唏嘘不已。 「我们今日便出发!」苏离此时恨不能生出双翅,飞到鹰嘴崖。 「我随你同去!」苏子琰激动道,「我这就去准备!」 「我也要去!」苏惊寒和苏灿之同声道。 找了这么久,始终未曾找到苏凝的下落,却没想到在叶希元这里误打误撞得了准信,大家俱是激动异常,一时竟也懒怠管叶希元一家了,只想尽快准备好出行的物事,尽早出发。 看到一家人喜极而泣的模样,叶希元脑中算盘打得叮当响,趁着大家正高兴之时,又开始提条件:「其实我还知道江家很多事,或许也对你们有用!要不,你们别送我去顺天府了,就 派人把我看起来,随时为你们所用,好不好?」 「你想得美!」苏离轻哧,「像你这样的毒瘤,还是去顺天府比较安全!不过,你放心,既然你对我们有用,我们也不会亏待你们的!且到牢里好好忏悔去吧!死罪或许可免,但活罪,你们休想逃!」 说完,又掠了叶雅和叶若一眼,「若我放了你们,那对被你们坑苦的人,可太不公平!你们能苟条小命,也该知足了!休要异想天开!」 「是!」叶希元叹口气,也知道今日自己能得这喘息之机,已是弥足珍贵,若是得寸进尺,惹怒了苏家人,只怕连这点机会也没了。 「感谢姑娘的宽恕之恩!」他谄笑道,「我们定会在牢中好生反省!啊,对了,关于那个假苏凝,我还知道她一些密辛,苏姑娘若有兴趣,等你从陈州府回来,我也说给姑娘听!」 「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苏离看着他。 「知道一点……」叶希元又卖起了关子,「她的身份,颇是不一般呢!」 苏离知道他是故意吊她的胃口,一时却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挥挥手,让罗挺将人带走,自己则跟苏家人一起回府,商议着去陈州府之事。 姜宁北河等人见状,也纷纷拱手告辞。 「今日多谢诸位仗义直言,全力相助!」苏老夫人点头致意,「这会儿已是中午了,我们苏府备了粗茶淡饭,还请诸位赏脸,进府一叙吧!」 「这如何使得?」姜宁忙摆手,「我等并未真正帮上什么忙,不过是跑个腿罢了!」 「姜公子太客气了!」苏惊寒笑道,「若没有你们帮忙跑这个腿,今日还不定会如何收场呢!」 「你……你怎知我姓姜?」姜宁一怔。 「我怎么不知?」苏惊寒轻笑,「你不是陈大将军的外甥吗?姜公子一手枪法,使得出神入化,我听陈大将军说,你那枪法,怕是不在我之下!一直想要与你比试一番,可惜你很快便随陈大将军回乡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到!一年未见,姜公子真是愈发俊俏了!」 ------------ 第481章 原来是少年英雄啊! 姜宁被他夸得满面通红,不好意思摆手:「苏兄过奖了!我这容貌实在平平,尤其是跟你们苏家人相比,更是见不得人!你们一家人,才真正是俊俏好看呢!管是苏兄,还是两位苏姑娘,又或者是老夫人夫人和大将军,俱是品貌不凡,在你们面前,姜某实是自愧形秽!」 他说话时,下意识的又往苏灿之看去,见对方正笑盈盈的瞧着他,面色一红,愈发紧张,说话也不自觉结巴起来,「我……我这般平凡人物,放到人堆里都不显的,没想到苏兄竟识得我,实是……实是姜某之荣幸!」 「姜兄实是自谦过甚了!」苏惊寒朗笑道,「我都瘸了大半年了,这会儿还没好利索,若姜兄这般风彩,还要自惭形秽,我岂不是没脸见人?你说你是平凡人物,可我却记得,前年陈大将军在北境遇匪,是你带着一队亲兵家卫力抗强敌,在土匪的老巢下摆阵作战,坚持到援兵到来!那时你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祖父当时盛赞,说自古英雄出少年!还以此教训我,叫我向姜兄好生学习呢!」 「原来祖父所说的少年英雄,便是这是姜公子吗?」苏灿之听到这话,不由又高看了姜宁一眼,「我记得祖父当时说叫姜之焕的!公子便是姜之焕吗?」 「在下姜宁!」姜宁忙道,「字之焕!舅父一直唤我之焕!老将军他们应该也跟着一起叫了!」 「原来如此!」苏灿之笑道,「姜公子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么年轻,就有那般心智能力,实是叫人钦佩!方才又为我出头,仗义直言,忙前忙后,灿之还未谢过姜公子呢!」 言罢,屈膝向姜宁行了个端正的福礼,认真道:「多谢姜公子!」 「苏姑娘客气了!」姜宁慌慌摆手,「我实是没能帮上什么忙,不过就是说句话而已!」 「能为我说话,便是相信我瞧得起我的人,我自是要谢的!」苏灿之笑回,说着又朝北河等人行礼,一一谢过。 几人忙还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苏姑娘莫要太客气了!」 「是啊苏姑娘,你太客气了,我们反而不好意思……」姜宁红着脸笑,想到苏灿之所遭的罪,忽又一阵心疼,哑声道:「我真是没帮上什么忙!苏家遭了大劫,我远在荒僻乡野,竟也毫不知情,若知道的话……」 若知道的话,他便是拼出命来,也要护住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绝不让她落入叶希元魔掌! 只可惜,他不知道,让苏灿之平白遭受了那么多羞辱和痛苦。 这是姜宁一想起来便痛悔万分之事,但此时苏灿之已然脱困,苏家虽不说重回往日盛景,但有未来新君护着,前途自是无可限量。 姜宁话说到一半,又忙不迭的咽回去。 现在这情形,可不适合再说这些浑话了! 然而他那痛悔之色实在太明显,哪怕话未说完,苏家人皆看得清楚明了,尤其是苏灿之,因为离得近,她几乎能看到姜宁眸中突起的水雾,以及,忽然攥起的双拳。 面前这个男子,是真的后悔没能早点帮到她呢! 被叶希元这样的渣渣虐待这么久,苏灿之一颗心本已凉透了,可看到面前这青年眸中的心疼痛悔,凉透的一颗心,忽然就回了温。 苏老夫人和周氏也听出姜宁未尽之意,对这个热心青年的印象更好了。 「你如今回京,可是三年孝期已过了?」苏老夫人问。 姜宁一怔:「老夫人知道我父亲去世之事?」 「当然知道啊!」苏老夫人回,「能让我们家那个老头子赞一声少年英雄的人,他可舍不得忘掉!不瞒你说,若非你父亲去世,他都打算去找你舅父,把你要到军中来!他说你这样的好苗子,若不从军报国,实是太过可惜!」 「苏老将军他……他竟如此看重我吗?」姜宁听得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他一向仰慕苏家人,也一直想要与之结交。 只是他出身不高,舅父又因伤离开了铁鹰军,母亲只他这一个幼子,自是看作眼珠子一样,看到自家兄长伤残退伍,生恐他步其后尘,哭喊着不许他再从军。 姜宁孝顺,不敢违逆,又兼生性腼腆,恐被人诟病攀附王侯,是以虽一直关注苏家,但从不曾主动上门。 此时乍然听苏老夫人提及此事,竟是对自己十分看重,不由惊喜万分! 「祖父对你,不光是看重那么简单!」苏惊寒轻笑,「不瞒你说,你呀,就是他拿来抽我的鞭子!动不动就要说,你看人家之焕,父母皆那么羸弱,从不通什么刀枪棍艺,更不懂排兵布阵,也就是陈老头没事指点他一二,他都能出落得那般优秀干练!你再看看你,出身侯门,武学世家,结果却只能跟人打个平手,实是没用得紧!」 「那是苏老将军故意敲打你呢!实则,我的枪法比起苏兄,还是略逊了一筹!」姜宁嘴里谦逊,面上却笑得愈发灿烂。 并非是觉得自己真的比苏惊寒厉害,而是自己景仰之人,也这么看重喜欢他,这种意外之喜,让他笑得嘴都合不拢。 「姜兄你真是谦虚了!我觉得我现在肯定比不上你了!我现在这身子,的确是比不上从前了!」 「我这些年,也疏于练习,也是退步太多!同样都退步了,所以,还是苏兄更厉害些!」 「不,我觉得我肯定没有你……」苏惊寒还想说什么,苏灿之忍俊不禁:「我说,你们两位就打算在家门口一直相互吹捧吗?」 「就是啊!」周氏亦笑,「方才还叫人北公子他们一起进府喝茶,大家可都等着呢!你们这吹来捧去的没完,待会儿,饭菜都要凉了!」 「所以,别客套了!」苏离笑道,「先回府混个酒足饭饱,再好生比试一番,谁高谁低,自见分晓!」 「说的不错!」苏惊寒用力点头,「姜兄,快请!北大哥,胡大夫,掌柜的,你们也都请!」 众人都有意结交,此时自是客随主便,从善如流,一团和气的笑着进入苏府。 苏府大门缓缓闭合,将那欢声笑语关在了门里头,却将无尽的沮丧和郁闷,留给了某间阁楼上的江清歌。 ap. ------------ 第482章 你去拖着他! 江清歌原本是打算亲自带着叶希元上门闹事的,反正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又刻意扮成了男子模样,莫说是苏家人,便算是她自个儿,一时都记不清自己的新模样。 但临到上门,她却又想起那日被众人群殴时的情形,很快便怂了,到底还是选了苏府对面的酒楼,花了银子,爬到阁楼上,躲在窗帘后,拿一只远镜偷窥。 这么偷看,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安全,有危险随时可以撤离。 坏处是离得太远了,虽然远镜效果不错,能看清苏府门前诸人的一举一动,甚至能看到苏离和叶希元脸上的表情。 但是,只能看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一开始倒也无所谓,反正她身边的那些魔教信徒,会不断的把那边的情形反馈过来,看叶希元进展顺利,气得苏家人跳脚打人时,她委实是快意了一把。 她当时找到叶希元,有两个目的,主要目的就是调虎离山,将苏离调离宫中,方便东婉他们下手。 其次,便是要用这男人的贱命,来恶心抹黑苏家。 只要苏家人气急了打死叶希元,只要这条人命血淋淋的死在了苏府门前,那她事先准备好的那些唇舌,便会将此事恶意传播,叫苏灿之因为叶希元的死身败名裂,让苏家人丢人现眼。 这些事,虽不能给苏家造成什么致命伤害,但是,能让苏家人声名受损,也是美事一桩。 她却没想到,苏离和苏灿之的准备会如此充分,各种确凿的证据,一件件一桩桩摆上来,打得叶希元无还手之力,连他一双儿女也未能幸免于难,自己派出去的那群信徒,也被打得屁滚尿流。 幸好,为安全起见,她在阁楼的事,有且只有她一人知道,那些信徒并不知晓。 不然,他们回头全跑到自己面前来哭爹喊娘的,再惊动了苏离,那可就要了命了! 眼见得自己带来那帮人四散而逃,江清歌也怕得不行,蛰伏在阁楼上,大气都不敢喘,生恐一个不慎露了形迹。 这段时间,她一直持续关注着苏府门前的状况,见苏离跟叶希元在那里说个不停,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这两人会说什么? 叶希元应该不会发现今早跟他说话的人,就是自己吧? 苏离应该也猜不到叶希元身边的人,是魔教信徒吧? 若这两点都不会,那她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江清歌见苏家大门关上了,方才轻吁一口气,蹑手蹑脚的从阁楼上走下来,因为心中太过惊惧,她下楼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幸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出了酒馆,她径直奔向自己的马车,人未坐稳,便命车夫赶紧往国馆赶。 她此番是顶着国馆卫兵的身份出来的。 回了国馆后,她第一时间赶去使者的院落。 院内,东婉留下联络的内卫此时正心急如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往院外张望着,看到她鬼鬼祟祟出现,一个箭步迎了过来! 「他们如何了?」江清歌劈头问。 「还没动静呢!」内卫急得直搓手,「这都一个半时辰了,若是顺利的话,早该把人带出来了!但现在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 「这可如何是好?」江清歌急道,「那萧凛呢?可还在国馆内?让皇帝无论如何也得拖住他!不能让他回去!」 「皇帝已经努力在拖了!」内卫回,「但萧凛那厮狡诈得紧,又极是讨厌他,才跟他待了半刻钟,便要离开,幸好明朗他们又过去拖了一阵,但这会儿应该也拖不住了!再这么强行拖下去,就怕他反而生疑心!」 「疑心也得拖啊!」江清歌急 得不行,「他若是回宫了,可就露馅了!」 「那怎么办?」内卫急道,「我实是无计可施了!」 江清歌也不知道怎么办。 若是以前,她身边一堆仰慕者,全都围在她身边跪舔,上赶着为她所用。 可现在,那些仰慕者却尽数消散。 危夜死了,叶希元废了,元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能为她办那点事,也是赶鸭子上架,那厮贪生怕死,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是逼急了,没准就把她供出来了。 萧允倒是对她最忠心的一个,只是现在,他和那几个老东西一起,见到萧凛跟见到亲爹一样拜着,只怕那颗心也早在各种酷刑中消磨殆尽。 只不知他若见到自己,愿不愿意为她重新振作起来。 不过,便算他真能振作起来,这会儿也用不上了。 东婉不在,她现在顶着国馆卫兵的脸,根本就无法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江姑娘,你说话呀!」东吾内卫见她一直不说话,急道,「你快拿个主意,不能让萧凛走掉!不然,公主和王爷就麻烦了!」 「我这不正想办法嘛!」江清歌没好气回。 「对了,苏府那边怎么样?」内卫又问,「你说的那个叶什么,可得逞了?若苏家此时有事,萧凛肯定要赶过去,如此,倒也能拖点时间……」 话未说完,见江清歌满面愁容,当即猜到她那边也不顺利,便更急了。 正着急间,忽听院外有声音响起:「孤懒怠再跟你们扯这些有的没的!无聊的紧!孤这就要回宫了!」 竟然是萧凛的声音! 内卫一听,急得跳脚,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江清歌硬往外拉。 「你干嘛?」江清歌吓了一跳。 「你去拖着他!」内卫道。 「我怎么拖?」江清歌气急败坏,连连顿足。 「你就说你经过苏府门口,看到叶希元败坏苏家人,把苏家人气疯了!」内卫急忙出主意,「现在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不行!绝对不行!」江清歌连连摆手。 她如今就不能听到苏离和萧凛的声音,听到这两人的声音,她心肝胆都在颤,更不用说在这个时候跑出去跟萧凛说话了! 然而内卫一心只想着自家主子,才不管她敢不敢,扯着她的衣襟硬往外薅。 院外,萧凛带着一群人正疾步走过。 内卫双手用力一推,直接把江清歌推到了萧凛面前! ------------ 第483章 还想着她? 「什么人?」李如风反应极快,顷刻之间,长剑出鞘,「唰」地一下搁上江清歌的脖颈! 「别杀我啊!」江清歌吓得连声尖叫,「我是自己人!」 李如风此时也看到她的服饰,的确是国馆内的卫兵打扮,遂将长剑收起,皱眉问:「你这急慌慌的,做什么呢?」 江清歌被逼到这地步,倒冷静下来,跪地回道:「属下方才出去了一趟,经过苏府门口时,看到一个叫叶希元的举子,自称是苏家女婿,在那里辱骂苏家人,骂得可难听了!苏家人气得不行,正要拔剑杀了他呢!」 「那杀了吗?」萧凛挑眉问。 「回殿下,小的不知!」江清歌回,「那里人太多了,围了一圈,全都跟着叶希元一起骂苏家,把苏家围得水泻不通,小的也挤不进去,再者,国馆这边的差事也不能误了,所以小的就路过看了一眼便没再看了,不知结果如何,只知那叶希元极是嚣张,竟还有不少围观的人帮他说话,真是太气人了!苏家可是大萧的功臣,岂是他们说的那样?小的看,他们定然是有备而来,故意来寻苏家的麻烦的!只希望苏家人能顶住吧!苏老夫人都气得快吐血了!」 她故意把事情说得极糟糕,果然,萧凛听到她的话,马上改变了主意。 「暂且不回宫了!」他道,「先去苏家!」 说完,即阔步而去,其身后一群人亦步亦趋,浩浩荡荡,很快便消失在国馆。 江清歌轻吁一口气,抚了抚胸口。 只是这几句话的功夫,她身上竟出了一层冷汗! 她只顾着擦汗舒缓,没有注意到,萧凛在即将拐弯时,向她拧头看了过来。 「这个卫兵,有问题?」李如风见状忙问。 「他那脸,有点假……」萧凛轻哧,「这个时候忽然跳出来,阻止孤回宫,十有八九是东婉的人!」 「属下派人盯死她!」李如风当即安排下去。 这边江清歌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还在那里暗自庆幸,脸上的汗抹了一把又一把,身上的衣裳也全粘在身上,湿答答的十分难受。 她正想着回去擦一擦,忽觉如芒在背,心里一惊,倏地扭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她面前骤然放大! 看清那张脸,她吓得一颤,「啊」了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那人竟然是萧允! 此时的萧允,自然不再是以前那般英武模样了。 他本就是人到中年,皮肉松散,被饿了那么久,那皮肉更是松到没眼看,一层皮挂在大骨头架上,肉眼可见的耷拉着,让他看起来像换了一个人。 他这会儿皱巴巴的,就像是一条沙皮狗一般,老态龙钟,面目甚至都有点狰狞,身上虽然清洗过,但显然洗得不够彻底,还是夹杂着一丝酸腐油腻的气息,此时扑面而来,让江清歌下意识的掩住了嘴巴。 「你……你做什么?」她瞪着自己这个曾经的裙下之臣。 萧允不说话,只用一双死鱼样的大眼珠子瞪着她,目光在她脸逡巡着。 江清歌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正想着找个由头避开,他却忽然叫:「小歌儿?」 江清歌被他叫得魂都快飞了! 她都这样了,他怎么还能认得她? 然而下一刻,萧允却又咕哝着摇头:「不可能……她死了……」 江清歌松了口气,讪笑道:「大将军,您说什么呢?什么鸽儿鹰儿的?小的听不明白!小的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说完,爬起来就要跑。 可才刚跑出去一步,又被萧允拉住衣角:「可是你真的好像她啊!」 江清歌听得头皮啪啪 乱炸,干笑着把他的手往下扯:「大将军,别闹!小的可是个男人啊!怎么能像她呢?好可是个女人!」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人?」萧允扯着她的手更紧了,「你认识她吗?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他们说她死了!可是我不信!她怎么会死呢?她可是福运圣女啊!便算这世上的人都死完了,她也不可能死的!」 江清歌呆呆看着他,她没想到这个时候,萧允居然还会想着她。 他被萧凛折磨成这样了,他背叛了萧帝,跪倒在萧凛面前,可是,他的心里居然还想着她! 这一刻,江清歌觉得,从前那个骄傲的,魅力四射的自己好像又回来了! 能让一个男人对她如此的死心蹋地,她真的挺厉害的! 当然了,就是现在这个男人太老太丑了,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但对于现在孤立无援惶惶不可终日的她来说,聊胜于无。 「我听说过她……」她轻咳一声,进一步确认萧允的心意,「我听说过你们两人之间的爱情!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的,但是我真的挺感动的!但是你们都到这个地步了,举步维艰,你当真还喜欢她吗?」 「喜欢!」萧允用力点头,「我便算到死,都不会忘了她的!你见过她吗?你告诉我,她到底死没死?若她活着,她又在哪里?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江清歌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但你肯定认识她!」萧允笃定道,「那么,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见到她,请一定告诉她,我心里永远装着她!她是我心心念念之人,我想她,疯狂的想她!若她活着,求她务必来见我一面,以解我相思之苦!若她死了……」 他说到这儿,忽然抬头看天,双手合十,喃喃道:「小歌儿,若你已经死了,那么,请务必入我的梦,让我们在梦中相会吧!」 说完,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竟生生磕出血来! 这般虔诚之举,看得江清歌眼泪差点掉下来! 「将军放心,若我真有机会遇到您的小歌儿,定将您这番痴情转达!」她压低声音道,「如你所说,她可是福运圣女,有上天庇佑,非那些凡夫俗子可比!或许,她真的还活着呢!」 「那就拜托你了!」萧允握住他的手,「多谢你!我如今身无长物,唯有身上这块玉佩还值点钱,你收着,全当谢礼!」 「这个……」江清歌看出那玉佩成色绝佳,没犹豫就收下来,「将军如此有诚意,我却之不恭,便先代您保管吧!我若不收,您也不放心让我办事!」 「正是如此!」萧允用力点头,还想再说什么,江清歌见有人走过来,生恐被人发现,忙站起来道:「那就这么说了,将军,我先去忙了!有消息的话,我会联络你!」 「去吧!」萧凛点头,目送她远去,等到江清歌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温修几人忽然从拐角处钻了出来,一齐围到他身边。 「可打探出什么来了?」温修急急追问,「这小子一直跟东婉的内卫鬼鬼祟祟的,肯定知道什么秘密吧?」 ------------ 第484章 他是唯一清醒的一个! 洪阳压低声音,「若是咱们几个能探听到他们的计划,报给太子殿下,那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太子殿下肯定会重用我们的!」 「对对!」张宗虞用力点头,「太子殿下最是爱才!只要我们四个齐心协力,为太子殿下办事,我们四大家族,早晚会恢复往日荣光!」 萧允歪头看看三人,唇角扯了扯,想说什么,但最终又闭上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修见他欲言又止,急道:「萧允,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藏着掖着!是我先发现这卫兵的异常的!」 「是我提出盯着他的!」洪阳亦道。 「是我给你创造了机会!」张宗虞也嗷嗷叫,「只是因为你是我们四人中功夫最好腿脚最灵便的,才让你负责跟他接触!你要是发现什么猫腻,却不告诉我们,想要拿这去太子殿下面前讨一个大功,那我们可就不乐意了!」 「对,我们四人如今是同患难共命运,只有抱起团来,让殿下看到我们,才有望官复原职!」温修沉着脸,「你一人单打独斗是不行的!我劝你还是放聪明一点,不要犯了众怒才好!」 萧允听到四人这话,唇角那嘲讽笑意愈深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败于萧凛之手了。 就是因为有萧帝那样荒唐愚蠢的皇帝,还有面前这些蠢笨如猪荒唐可笑的臣子! 这样的君臣,没脑子,没胆子,更没骨气,君不为君,没有运筹帷幄一统天下的本令,臣不为臣,墙头草一般,风往哪吹就往哪倒,君臣之间,蝇营狗苟,一盘散沙一般,如何能与太子萧凛那铁血之师对抗? 哪怕是有淑妃和江清歌那样的异能之人,依然难挽颓势。 异能再厉害又有何用? 从始至终,这大萧的人心,就牢牢的系于萧凛之身! 得人心者,得天下。 失人心者,满盘皆输。 当然,他也是个无用的臣子,面临酷刑,他也最终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卑躬屈膝的跪倒在萧凛的王座之下。 他最终没做成自己想像中的那种盖世英雄,国之栋梁! 但有一点,他比这三人强。 那就是,虽然已被萧凛用酷刑炼成了一只软脚虾,但他心里,还是保持着清醒的。 他清醒的知道,不论他们怎么做,萧凛都绝不会重用他们。 萧凛的确爱才。 但可惜,他们在萧凛眼里,从来都是无用的废物。 如今,将他们四个扔到这国馆来,对付这些存心不良的敌国使臣,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 至于利用完之后,会如何处决,那就全看他心情如何了。 就萧允分析,除了自己,其余三人生还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温修和张宗虞整日跟在萧帝身后出谋划策,为对付太子,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龌龊的法子都使得出来! 除此之外,荼毒百姓贪赃污法的事也没少干,就这两人的脑袋,砍个千百次都难赎其罪! 洪阳就更活不成了。 两万长风军,被这厮用那等见不得人的方法坑杀,便萧凛能饶他,昭王及张家也绝不会放过他! 相比这三人,他其实从未真正跟萧凛对抗过。 他是戍边大将,一年十二个月,他有十个月守在南境,跟戍守北境的谢家军素来恩怨,也从不参与朝中争斗。 在遇到江清歌之前,他其实算是个纯臣,萧帝也罢,太子也好,又或者昭王,他都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若能一直这么继续下去的话,不论是谁当政,他永远都是大萧朝威风凛凛的战神将军。 可惜,他遇到江 清歌,因为她,卷入这场纷争之中,最终落到这般悲惨境地。 然而,惨归惨,哪怕被关入监牢,他亦不曾后悔过,反而觉得为心爱女子做出这样的牺牲,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可后来…… 萧允想到这段时日,从温修三人口中听到的话,双拳不自觉紧攥。 原来,从始至终,江清歌都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她一心想嫁的人,只有三皇子萧玦! 而他,不过是她助萧玦夺嫡的工具罢了! 所以,她才会在明明可以嫁给他的时候,推三阻四,始终不从,才会想方设法的为萧玦和淑妃奔走,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确认这一点后,萧允整个人都垮掉了! 那之后,他活着的唯一信念,就是活着见到江清歌,他要亲自向她确认这一切! 谁想出来后才知道,江清歌居然死了! 那个坑他害他骗得他团团转的女人,居然死在了众怒之下! 萧允满腔郁结无处发泄,却不想,今日在这国馆卫兵身上,竟然感觉到江清歌的气息! 她身上的气息,她的身姿,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一直深刻于他脑海,是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忘却的! 可那脸,分明又不是江清歌的脸! 不过,萧允在太和殿上,见过换脸的皇后。 若皇后可以通过某种易容术法变成另外一个人,江清歌当然也可以! 就是有一点,每个人都说江清歌死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又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萧允的思绪不自觉又滑到那卫兵身上,忍不住将他的言行举止在脑中细细的想了一遍又一遍,正想得入神之时,一只手忽然伸出来,冷冷的掐在了他肩头的伤口处。 「咝!」萧允吃痛,轻叫了一声回神,正对上温修三人鄙夷的脸。 「老萧,你莫不是又想你的小歌儿了吧?」温修怪笑,「跟你说个几百遍了!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表子,天天勾着这个,搭着那个,连我们家佑安都上过她的当!你怎么对这样的玩意儿念念不忘?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我看不光是被驴踢了,还被狗啃了!」张宗虞吃吃笑,「老萧你今年都多大了?四十开外了吧?这都一把年纪了,怎的还跟那愣头青一样,被一个小姑娘耍得团团转?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她想嫁的人是萧玦!人家心高,想当皇后呢!你一个半拉老头子,经风经雨的,怎么还看不透火候呢?」 ------------ 第485章 无情的嘲讽! 「他这就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啊!」洪阳亦是挟枪带棒,满面嘲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对这些破事儿念念不忘?那江清歌到底有什么好?长得那般老相!十六七岁的年纪,人都水灵灵的,她干巴得要死,你不知你到底中了她什么邪!」 几人左右夹击,话说得愈来愈难听,萧允的脸,也因此愈来愈难看。 「够了!」他怒道,「我实是不知你们都在胡扯些什么!我可曾提过江清歌的名字吗?我不过是琢磨方才那卫兵的所做所为,你们倒来劲了!分明是你们忘不掉她吧?干嘛往我身上扯?」 「哎哟!」温修咕咕笑,「这么说来,倒是我们错怪你了!对不住!咱们言归正传,你也琢磨了大半天了,快与我们说说,到底发现了什么?」 萧允掠他一眼,粗声粗气回:「什么也没发现!就只是觉得此人鬼鬼祟祟的,行迹可疑,十有八九是东吾国人假扮!」 「可我瞧着,你跟他说了好几句话呢!」温修目光闪烁,「我看你们两人的表情,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 「你这老家伙,眼睛倒挺毒的!」萧凛知道这些人一直躲在暗处观察自己,遂胡乱道:「我方才诈他了!说看到他跟东吾人来往,还说,我在这里过得很是艰难,也有意向东吾投诚!」 「他怎么说?」洪阳追问。 「他就一直跟我打哈哈,问了我一堆有的没的,然后就走了!」 温修等人其实不是很相信他这番说辞,但萧允和卫兵对话时,声音压得极低,他们什么也没听见,自然也没法反驳他,只聚在那里咕哝着,商量着到底要怎么立功请赏。 几人在这里说得热闹,却不防隔墙有耳。 江清歌并没有走远,转个弯后,便停在了脚尖,偷听萧允和温修三人说话。 见萧允始终未将实情道出,心里便更笃定了。 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有她的! 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刻,有一人如此痴心待她,江清歌破天荒第一次生出了一丝丝感动之情。 她站在那里发了会怔,正要离开,忽听前方有脚步声响起,一条颀长清瘦的身影自甬道上疾步而来,身上一袭阔大紫袍,被风吹得飘飘若举,更显出其气度潇洒。 江清歌瞧着这身形有些眼熟,遂凝神细看,这一看,心里忽忽一跳! 这人,居然是温修之子温佑安! 温修出事,温家人悉数入狱,温佑安当然也逃不过,和母亲家人一起被投入大牢,虽不像温修那般被大刑伺候,但在牢狱之中也是饱受煎熬。 比起入狱前,温佑安瘦了不少。 然而,大萧第一公子的名头,并非虚得,哪怕是瘦得见了骨,那满身风华依旧,只是眉眼之间,郁色更浓。 美男愈是忧郁,便愈招人疼。 江清歌方才看萧允那又老又丑的模样,只觉得眼都要瞎了,这会儿乍然看到温佑安,不由眼前一亮! 在她诸多倾慕者中,她最喜欢的人,其实是温佑安。 温佑安是这些人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也最优雅清正,如果不是她一心想着那至尊凤位的话,她其实最想嫁的,就是这个男人。 可惜,未重生前,她还未尝过这男人滋味,光在那儿装清冷仙女了。 这会儿乍然看到温佑安,颇有些唏嘘。 若是当初,她不那么贪心,一心想攀那最高的枝儿,非要嫁给萧玦,而是选择嫁给温佑安的话,是不是过得比现在幸福? 江清歌躲在那里,对美男流口水,温佑安却浑然不觉,只皱着眉头,自甬道匆匆而过,径直去找温修。 温修被放出来后,他和家人也都被 释放了,当然,家产被尽数罚没,原来的宅子也被收走,他们如今住在客栈里,靠典当生活,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都快糊不上口了。 今日来见温修,也是想跟他好好商议一下,实在不行,举家迁回原籍,最其码还有老宅可住,有薄田可耕,总不能困在京城这寸土寸金之地活活累死。 看到温佑安,温修那紧皱的眉头却倏地松开了。 「佑儿,你来了!」他喜滋滋的迎上前,将他扯到一旁,小声追问:「我先前跟你说的事,你办得如何?」 温佑安一怔:「父亲说什么事?」 「花家的事啊!」温修急道,「你跟花家有婚约的!花家那姑娘又喜欢你,你同她好生相处!有这样的岳家提携帮衬着,温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可我之前已经提出要退婚了……」温佑安支吾着。 温修一惊:「你何时提的退婚?跟谁提的?」 「就是之前花无月老来缠着我,我实在烦她,便向她提出了退婚……」 「蠢物!」温修大怒,「你怎能做这般糊涂之事?那花锬可是太子殿下欣赏看重之人!当初我与他结这门亲事,就是要给咱们温家留后路的!只要两家联姻,那将来不管是老皇帝得胜,还是小皇帝得势,我们温家都有后台撑腰,自会屹立不倒!你却不同为父商量,便将这后路断掉……」 他愈说愈气,忽又看向温佑安,「你告诉我,是不是江清歌那***撺掇你,要你退婚的?」 温佑安低头不语。 看他这样子,温修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不由破口大骂:「那***就是个祸害!我们大家都被她害死了!若不是她逼得苏离发了疯,主动跑去给太子治腿,太子的腿就不会好!太子的腿不好,我们又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偏你这个蠢物,居然还追在她后头!她想嫁的人明明是萧玦,却又将你们这些青年才俊都控于掌中!这***!这***!」 他心中恨极,骂得两嘴角生沫,仍不肯停下来。 「父亲,别说了!」 见他声音愈来愈大,温佑安十分不安,往四周看了看,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低声劝道:「这里到处都是太子的眼线,若叫他们知道你口服心不服,一怒之下,会把我们都杀了的!」 温修当然也知晓其中厉害,骂了两句,陡然噤声,然而心中怒火无处宣泄,一抬手甩了温佑安一巴掌! ------------ 第486章 快要吐血了! 「你这蠢物!你现在就给老子滚回去!老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就是跪着求花无月,也得把她给我哄回来!若是没有她,我们温家就完了!」 「孩儿知道了!」温佑安捂着脸涩声回。 「知道了就滚啊!」温修低吼,「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你想害***人吗?」 温佑安眼眶通红,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未发一言,转身离去。 温修那边火气却仍未消散,他不敢再乱说,便逮着江清歌死命骂,反正骂江清歌总是没错的,不光没错,说不定骂得好了,还能讨得苏离高兴,就高抬了贵手,饶他全家一条命。 温修年轻时便是个斗鸡走狗之徒,烟花柳巷里的常客,时常跟那些地痞流氓大打出手,骨子里就是个流氓无赖,只是这些年官场上混久了,便把自己伪装成饱读诗卫的能臣,整日里装模作样。 现在头顶乌纱被撸,身份比以前更加低贱,也就彻底露出了原形。 他站在那里,气沉丹田,拔高嗓门开骂,各种污言秽语如粪水横流,便连那乡野村夫,街巷泼妇,都未必有他这般丰富的骂人之语! 偏偏江清歌又的确有太多可骂之处,不愧是做过一国宰辅之人,不用打腹稿,直接就出口成章,给江清歌列了十宗罪,每一罪都要痛骂一番,污秽之语中偶尔又会夹杂两三句文绉绉的话,将江清歌骂了个体无完肤! 前一刻还在对着之前的倾慕者想入非非,这一刻就被这倾慕者的父亲如此咒骂,江清歌其实脸皮挺厚的,一般人的咒骂,她根本无所谓。 可温修实在是太能骂了,且字字句句都直戳她的心肺,江清歌被戳得喉头腥咸,一口老血堵在那里,好像随时都会漾出来! 皇宫内,东婉此时也快要吐血了。 说起来,他们今日的计划,一开始其实挺顺利的。 按江清歌的法子,萧凛和苏离要相继离宫,半刻钟后,东婉顶着苏离的脸大模大样入宫,隆王则留在外面,带着一众内卫负责接应。 东婉身形跟苏离相似,偏瘦小,换上苏离同款衣饰,几乎以假乱真。 原本她打算让隆王扮成萧凛的,伴她入宫的,但细思之下,还是没敢冒险。 萧凛身形高大颀长,其气度非隆王可比,虽然两人身高差不多,但隆王耽于酒色,皮肉松弛,年纪也相差太大,虽然这幻颜术也能改变人的身形,但这种改变并不彻底。 昨夜是先行试验,唬弄国馆中那四个蠢物,他们畏萧凛如虎,根本就不敢拿正眼看他,故能蒙混过关,可宫中这些内卫,个个训练有素,可没那么好骗! 进宫之前,东婉对镜反复检查自己的面容,生恐露出破绽,入宫后,也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一路,竟是没有任何人怀疑,几乎是畅通无阻! 就在她打算让内卫直接带她去关押萧玦的地方时,忽有一群宫妃跑出来,围着她好一阵阿谀奉承,扯着她说这说那,说个没完,瞧着跟苏离不知有多亲近似的,其中一个被叫作贵妃的,更是热情,扯着她的袖子不放手。 东婉不清楚苏离跟这些宫妃的交情如何,恐露出破绽,只得强装笑脸虚与委蛇,好不容易想了个办法摆脱了这些宫妃,重又扯了内卫,径直去找冷翼。 谁想没走两步,甬道上忽然闯出一个疯婆子,对着她又叫又骂又打! 忽然有个疯婆子跑出来,对着他们又叫又骂又打! 东婉不明状况,一头雾水,从内卫口中才得知,这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婆,竟然是大萧的太后! 太后自从萧帝死后,便被萧凛封禁在冷宫,不许任何人探视,更不允许她出宫,饮食生活方面,也是粗茶淡饭,勉强吊着 她的命。 她本就有消渴症,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身体自是每况愈下,脾气也因此愈来愈暴躁,在冷宫之中日夜骂个不休,更是想方设法往外逃。 以前的逃亡计划,还未及出大门便会胎死腹中,可今日不知为何,特别顺利,不光顺利,她还在逃跑的过程中,捡到了一把刀。看書菈 那刀磨得极锋利,在阳光下闪着渗人的寒光。 太后将这刀藏在怀中防身,自己则踉跄着往前跑,可惜没跑几步,便被内卫发现,她慌不择路,直接闯入一条人少的小道。 而这条小道,正是通往关押萧玦地牢的必经之路。 看到忽然出现的「萧凛」和「苏离」,太后知道自己逃亡无望,绝望之际,对着两人破口大骂。 从宫人口中得知这疯婆子的身份,东婉和自是不愿招惹是非。 身处龙潭虎穴,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他们要速战速决,自然就不能被太后缠上,当即便命令内卫将太后拉走,谁想这内卫也是不中用,好几个人竟拦不住一个太后,竟让太后逃脱了,再次缠上了她。 太后煎熬这么久,心中绝望,此时只想与萧凛和苏离同归于尽。 她能成为一宫太后,自也是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之人,面上佯装着哭叫求饶,可等萧凛和苏离伸手想将她拉起来,她却猝然出刀,狠狠捅向东婉。 东婉并不了解太后,更不清楚太后和萧凛之间有什么纷争,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既然是太后,哪怕她无礼,自己眼下这个苏离的身份,也不能与其相争。 她是处处都想要息事宁人,态度甚至都有些卑微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老太婆,居然要她的命! 当然了,她的命,不是那么容易要的,就是仓促之下,她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到底还是挨了太后一刀。 那一刀虽未伤到要害,但也将她左侧腰际穿透了,血流如注,痛不可抑。 东婉捂着腰疾步后退,这时内卫惊呼赶到,总算将她救了下来。 两人将太后带走,两人则要将她送医,东婉唯恐他们生疑,自然也不敢拒绝。 再者,她身上的伤口,也的确需要包扎,便由着两内卫将她抬到一处大殿。 苏离受伤是大事,很快,便有太医拎着医箱急急赶过来,当先一人,是个女子,身形瘦小,面容清秀,应是宫中女官之类。 见到东婉,她先福身行礼,又主动请缨:「姑娘伤处不方便,奴婢父亲是太医,也通晓外科之术,姑娘若放心,便由奴婢为您包扎吧!」 东婉点头:「多谢!辛苦你了!」 「苏姑娘客气!」女官笑着将她扶到屏风后,帮她褪去衣裳,察看伤势,动手包扎。 她的动作极温柔,虽是包扎这么重的伤口,竟也没觉得多痛,就是失血多了,人有些困倦,眼皮老是发粘。 东婉当然不会让自己睡着,咬牙强撑,头脑虽有点昏聩,但在她感觉,这个治疗过程很快就结束了。 她却不知道,在她双眼迷离之时,她身边的女官,正对着她露出诡秘笑容。 ------------ 第487章 没准还是一位大神呢! 她歪头盯着东婉的伤口细看,那里隐约有莹绿色光芒闪动,只是那点光芒极不显眼,除非像她这样凑近了,才能瞧得见。 东婉虽一直努力瞪大双眼,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但伤口处的疼痛感一阵紧似一阵,她两眼发花,甚至都不太能瞧清女官的脸,更不用说自己伤口处那点细微的变化了。 在她看来,女官是在很认真的帮她清理包扎,是个称职的大夫。 女官做完这一切后,让她静心休养,拎着医箱走出去。 东婉自不能静下心来,略喘了口气,活动了一下,感觉自己并未失去行动能力,便又扯着嗓子叫内卫。 今日入宫,各种意外事件搞得她手忙脚乱,到这会儿还没摸到牢房的边,却已经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她得赶紧把该办的事办了。 内卫反应很快,她才叫了一声,两名内卫便已到屏风外待命。 女官与内卫擦肩而过,目光相遇的那一刻,三人俱满面笑容,眼底有压抑的兴奋暗暗流淌。 内卫进屋,女官则径直往某个方向很快,一路穿花绕柳,很快,就到了一处安静庭院,院内一人长身玉立,衣袂翩然,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却是原该出现在苏府的萧凛。 萧凛的确去了苏府,不过,只在那里略待了片刻,便乔装打扮回了宫中。 这女官自然也是苏离所扮。 萧凛见苏离乐得嘴都合不拢,唇角亦微扬,笑道:「笑得这么开心,看来你得手了!」 苏离用力点头:「毒符已种下,只看何时起效了!」 说完又叹:「若是能用恶灵境的傀儡术,便可即时起效,随时掌控东婉的动向,这毒蛊相比傀儡术,威力差得太多了!」 「威力差些无所谓,安全第一!」萧凛回,「你用傀儡术虽好,但自己却要因此遭到反噬,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咱们才不做这些的蠢事呢!」 苏离点头:「那就慢慢来吧!」 用恶灵境之术遭反噬,她只得另辟蹊径,趁着东婉受伤,以毒入符。 这个世界很好笑,恶灵境之术不可用,但下毒害人就没问题。 她方才尝试了一下,终于成功将自己所画的符咒种入东婉的身体。 但这种方法,不像傀儡术那样立竿见影,要让符咒随毒液在体内运行一段时间后,才能逐渐控制宿主的神智。 这个过程,会导致很多不可预料的变数,若是宿主灵力强大,会自动冲破这种毒符的控制,届时,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功夫。 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苏离空无一身术法,却被束住了手脚,无法施展,不由倍感憋屈:「想想就叫人牙痒!凭什么他们用上古禁术都没事,我们用点小符小咒的都要遭反噬?太不公平了!」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专门用来对付我们的!自是要让我们历尽坎坷,受尽折磨才行!」萧凛笑叹一声,昂首看天,「我现在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造出这样的幻境!」 「定是我们的仇人!」苏离笑回,说完却又摇头,「不,确切的说,是你的仇人!那个只露一只手的女人,口口声声骂我死猫,还说不该带我入境!」 「如此看来,倒是我连累了你,将你误卷入这场风波中来!」萧凛笑望着她,「让你遭了这样的罪,我该如何补偿你才好?若不然,便把我这个人赔给你吧!做牛做马也好,鞍前马后也罢,反正我全听你的!你觉得可好?」 苏离哭笑不得。 这位太子殿下,好像有一种本事,不论她说什么,他永远都有能把话题扯到这些不可说的事情上。 想到昨晚的告白,苏离轻咳一声,纠结着要不要跟他说清,但这会儿好像又不是合适的时机,犹豫片刻后,她笑着打趣道:「我可不敢让殿下给我当牛作马,你将来是天下之主,要是做了我的牛马,那我岂不是成鱼肉百姓之人了?我还想做个好人呢!」 说完即飞快转移话题:「对了,昭王殿下到了吗?东婉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让内卫带她去见冷翼了,咱们得体贴点儿,尽早助她完成此事才好!」 萧凛点头:「他早就到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方才教给他一些小术法,叫他好生记着,这会儿,应是正在屋内用功呢!我这就带你过去!」 他转身往厢房走,隔着窗户,果见昭王正在那里忙活着,口中念念有词,手在那里挥来舞去的,房中有一张纸剪的小人儿,正随着他的手势在空中翻着跟头。 昭王念了一阵,嘴里高呼了一声:「杀!」 那纸人儿立时如利箭般向房中的花瓶撞去! 「咕咚」一声,花瓶竟被这一张薄薄的纸片撞翻了! 苏离愕然,扭头看向萧凛:「你竟教会他驭符了?可他并无灵力啊!怎么做到的?」 萧凛耸肩:「我也不知道!我本来只是教他一些再简单不过的符术心法,让他被萧玦附身后,可以跟我秘密联络,可他学会这些符术心法后,居然无师自通,竟能驾驭这符灵了!」 「好厉害!」苏离向昭王竖起大拇指,笑道:「我现在怀疑,殿下也非肉体凡胎!」 昭王本就因为自己意外发现的这点异能沾沾自喜,听到她的夸奖,喜得眼都眯起来,挺起胸脯用力点头:「皇嫂所言极是!我也觉得自己不是凡人!就我这品貌能力,没准还是一位大神呢!」 苏离轻咳一声:「殿下必是大神无疑!只是,你能不能……」 「如何?」昭王笑问。 苏离轻咳一声摇头:「没什么……」 「嗯?皇嫂有什么顾忌吗?」昭王看着她,「皇嫂,臣弟又不是外人,你有话直说便是!!」 苏离:「……」 她刚才想说,能不能不要叫我皇嫂? 但对方的重点并不在这句皇嫂上,她特意指出来,反而会更别扭,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没想到对方变本加厉,又多叫了几句皇嫂…… ------------ 第488章 移魂大法! 萧凛看出苏离的心思,笑着转移话题:「你皇嫂可能害羞了……」 「殿下?」苏离涨红了脸,「你怎么也跟着乱叫?」 「乱叫什么了?」萧凛明知故问。 「你说什么?」苏离顿足,脸更红了。 「啊……」萧凛装作才明白的样子,抬眸剜了昭王一眼,「你乱叫什么?没个正经!把孤这般正派的人都带歪了!」 「是是!」昭王笑着应和,「臣弟知错,下次再也不乱叫了!等到你们成亲之后,臣弟再改口!」 「什么成亲啊!」苏离脸更红了,正要说什么,李如风疾步而入。 「殿下,东婉去牢房了!」 「那么,该我出场了!」昭王理理衣裳,脸上满满兴奋雀跃,「长这么大,没干过这么刺激的事,想一想还有点激动!」 东婉此时也很激动。 从小院到牢房这段路程,她走得十分顺利,再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出来相扰,内卫也极是贴心殷勤,不管她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乖乖听从,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很快就将她引到了萧玦面前。 萧玦此时正躺在稻草堆里晕睡着。 东婉一进门,便看到他身上所设的结界,细细观察了片刻,心中有数,便对身后的内卫道:「我要单独审问他,你们先到外面等着吧!」 「是,苏姑娘!」内卫拱手退到十数米处,临出门前,还贴心的帮她把门带上了。 东婉深吸一口气,施法解开结界,叫醒萧玦。 萧玦乍醒,看到她的脸,吓得直往稻草堆里钻。 「又是一个怂货!」东婉扶额。 然而再怂,他都是话本中的男主角,他的魂魄存在与否,关乎这幻境中许多人的命运,舍弃不得。 庆幸的是,这怂货有九条命,足够他折腾的。 东婉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无人之后,现出自己的真容。 见是她,萧玦方魂魄归体,知道她是专程为救他而来,更是喜极而泣,扯着她的袖子不松手,说了许多感激的话。 东婉却没空跟他费话,简略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萧玦自是无不遵从:「我全听公主殿下安排!只要你能带我出去,我唯您马首是瞻!不过出去之后,得快点找到昭王才行!冷翼这身子越来越弱了,快要撑不住了!」 「我心里有数!」东婉回,「暂时不说这个,我先想法把你带出去再说!今日还不知能不能顺利出去呢!」 她想到来之前的各种不顺,心里发愁,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两人正低声商量着如何离开,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昭王的声音响起来:「苏姑娘,您在这里吗?」 东婉和萧玦对视一眼,俱是喜出望外! 「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东婉喜不自胜,忙附在萧玦脸侧一阵耳语,「计划改变,我不带你出去了,我们现在就动手!」 「现在吗?」萧玦一怔,下意识的缩了缩脖颈。 「你怎么这个反应?」东婉不解的看着他,「这不正合你意嘛!你有了新的宿主,我们还不用冒险带人出宫!」 「是啊!」萧玦讪笑,「就是,上次母妃强行让我灵肉分离,实是痛苦之至,这一次,你是不是也要像她那样,掏心剜肺?」 「你想多了!」东婉轻哧,「你母妃肉身凡胎,就那点本事,只能用那般蠢笨之法,我就不一样了!再者,这肉身本就不是你的,也不必用那灵肉分离之法!」 「那你打算用什么法子?」萧玦追问。 东婉 掠了他一眼,没吭声。 她所用的法子,相比淑妃的,是简单又便利,还有半点痛苦。 但就是有点费命。 九命灵猫的命非同寻常,若能得其命,她的灵力必然暴涨。 她跑这一趟,一方面是因为同仇敌忾,另一方面却也是有利可图,才愿意以身涉险。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告诉萧玦的。 「总之不会让你受罪的!」东婉含混答了句,站起身来,那张脸又变成了苏离的模样。 她笑着迎上前:「昭王殿下!你急匆匆赶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苏家出事了!」昭王装作刚知道苏家之事的样子,急急道:「我出宫办事,看到有一个叫叶希元的举子带着孩子围在苏家门口,在那里败坏苏家名声!我当时要送家人去庄子里,便差身边小厮回宫报信,谁想他却忘了带腰牌,被拦在了宫外!正好我回来了,听说你在宫中,便赶紧过来跟你说一声!」 「多谢昭王殿下!」东婉笑回道,「此事我已知晓,且已妥善解决了!」 「那我就放心了!」昭王笑道,「你还有事,我便不打扰了!我先出去……」 「殿下留步!」东婉忙道,「这个冷翼,好像有点不对劲,回头要是死了,就麻烦了,你过来帮我扶他一把,我给他扎上几针续命!他太重了,我一人实在翻不动!」 「好!」昭王点头上前,伸手去翻地上的萧玦。 东婉诡计得逞,再不迟疑,双掌扬起,对着萧玦和昭王同时劈去! 阴暗的牢房内,立时有诡异红光闪烁。 两内卫看得一清二楚,却一齐装瞎,站在原地继续警戒,往四周张望着,就是不看身后的牢房。 东婉原本还怕惊动内卫,见两人无知无觉,心中窃喜,凝神继续施法,一抹幽蓝色的游魂,自冷翼头顶缓缓释出,似毒蛇一般,拼命的向昭王身体里钻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感知到这抹阴魂的昭王,还是不自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种感觉,就似一支利刃刺入体内,微痛,但极冷,冷到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子似乎也被这股寒意冰封了,一时间竟有些混沌不清。 他想到萧凛教他的那些心法,忙在心中默念,念了片刻,脑中重又转清明。 而此时,东婉的移魂大法,已然完成。 昭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爬起来,对着东婉一揖到底:「公主殿下再造之恩,萧玦感恩涕零,没齿难忘!」 ------------ 第489章 会不会也是一只灵猫? 这话当然不是他说的,但声音却是他的。 昭王下意识的张开嘴,也想说话,但他发现自己竟然发不了声。 他的肉身,竟已不再受他的头脑控制了,他好像忽然又变成了一个局外人,或者说,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肉身被另一个人控制着做这做那。 说实话,这种感觉很不好。 而且,这人控制他的肉身时,他会有一种被束缚住手脚,关在小黑屋里的感觉,那种窒息憋闷感,令人忍不住想要暴躁发狂。 好在,这种感觉,在听到萧凛沉稳醇厚的声音后,很快便烟消云散。 他很快又觉得这种境况还挺刺激挺有趣的。 萧玦占了他的肉身,可他还在,萧玦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在他这里就如明镜一般,无所遁形。 比如这一刻,他就能听到萧玦的心声。 这厮终于成功附身新的宿主,心中喜悦自是难以言传,然而喜悦之外,他脑中反复转着的念头,竟然是,逃走。 要怎么才能逃离这一切? 他是注定斗不过萧凛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通往皇权的道路上,荆棘密布,处处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还不如老老实实安安生生的待着。 其实昭王这个身份挺好的,萧凛和他似乎已经握手言和,以后想来也不会再杀他了,只要他不作妖,昭王这条命,就一定能苟住! 昭王和张氏得势这么多年,也没少敛财,以后他就做个富贵闲人,不知有多逍遥自在! 至于自己母妃和江清歌如何,他懒得管了。 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也不是傻子,他能看出来,淑妃对他其实并没有多深的感情。 但凡是个母亲,都不会用那般残忍的方式,逼他魂魄离体的! 她既无情,也就莫怪他无义,毕竟,生死面前,保命为大。 至于江清歌,那就更不值得他多想了。 这个女人就是个朝三暮四风流浮浪的***,他本也没有多喜欢她,只是因为淑妃看重她,他才与她交往,现在大家都到这个地步了,他才懒得再管她! 有管她的功夫,他还不如去管昭王妃呢! 昭王妃纯洁忠贞,美貌聪慧,与昭王患难与共,这样的女子,才是一个男子的良配! 像江清歌那种,若是娶回家,不定会给自己戴多少顶绿帽子! 他若是没了权势,这死女人怕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么一看,其实他也不算亏,看似失去了所有,但实际上却拥有了一切,尤其拥有了昭王妃…… 昭王一开始听萧玦的心声,心中鄙夷又好笑,可听到最后,见他思绪一直围着昭王妃打转,立时不淡定了! 「妈的你敢打老子媳妇的主意,老子定叫你魂飞魄散!」他忍不住嚷嚷起来! 萧凛正与他意念相通,猛不丁的听他吼了一嗓子,倏地一惊,忙道:「阿峻,收声!」 昭王反应过来,忙用心法平息心头狂澜。 但与他同居一体的萧玦,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四周张望。 「怎么了?」东婉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好像听到了昭王的声音……」萧玦咕哝着。 「怎么可能?」东婉一怔,随即摇头,「你这极寒阴魂入体,他这肉体凡胎的魂魄,根本就承受不住!你肯定听错了!」 「可能吧……」萧玦嘀咕了一声,没再多想,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东婉 点头。 两人并肩走出地牢,顺利出宫。 萧凛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却悬起来。 「这个萧玦,居然想用阿峻的身份逍遥自在……」他苦笑,「我们想到了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一种!」 「的确是出人预料啊!」苏离也是忧心忡忡,「亲爹亲妈变成那幅鬼样子,但凡有点血性的男人,都会想方设法报仇!他倒好,就这么轻轻放下了!早知他那么怂的话,我们何必让昭王殿下涉险?直接让他附在那四大墙头草身上,岂不是更省心?只要他不作妖,我们就暂留他一条小命!」 「可惜,晚了!」萧凛叹口气,「他不想着报仇也罢了,居然还垂涎昭王妃,难怪阿峻发狂!」 「我们绝不能让他见到昭王妃!」苏离道,「也不知昭王殿下送王妃去庄子时,是怎么跟她说的!可有跟她说实情?」 「应是没说!」萧凛摇头,「他是拿张枫做由头,让家人一起去庄子里反省!」 「这个理由挺好!」苏离道,「不过,我觉得,此事还是要与昭王妃说清楚才好!萧玦既有此心,必然会去庄子里寻她,她与昭王夫妻情浓,回头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可就麻烦了!殿下,若不然,我去说吧!」 「也好!」萧凛点头,「你们同为女子,的确更好说话!」 「我收拾一下便去!」苏离道,「对了,有件事,我还未及同你说,我打算去一趟陈州府……」 当下将母亲苏凝之事简略说了一遍。 萧凛听到她幼时竟有灵猫相伴,十分好奇,追问道:「那猫是什么模样?」. 「说起来,跟你养的那只有点相像呢!」苏离笑回,「也是白色的,但背部和脸部带一层灰色,眼睛是蓝色的,尾巴尖上,也有一小撮粉红……」 她想到那只陪伴自己数年的猫,眼眶微湿,「她的毛发可暖和了!那些年我常常搂着她睡,哪怕石室外风雨再大,我也不觉得害怕!」 「所以,那真是伯母的灵魄所化吧!」萧凛想到自己记忆中的那只灵猫,不由轻笑:「伯母若是一只灵猫转世,那么,阿离,你说,幻境之外的你,会不会也是一只灵猫?」 「有可能哦!」苏离亦笑,「我母亲若是猫,那我肯定也是!说起来,我跟猫也极有缘份呢!不管到哪儿,我都招猫!我所遇到的猫儿,都很喜欢亲近我!当然,除了我们在地宫里发现的那一只……」 她说到这时不由撇嘴,「你说那猫儿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对它那么好!自己不吃,都要先把它喂饱!它却瞧都不瞧我一眼,天天追着你跑!」 ------------ 第490章 莫名心虚! 「小福不也一样?」萧凛轻笑,「他看到你就撒娇让你抱,我想抱他一下,他理都不理我,还对我翻白眼儿!」 「那能一样吗?」苏离撇嘴,「你都不拿正眼瞧小福,也不亲近他,他当然不喜欢你了!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抱过他呢!除了你,大家都抱过了!你为什么不抱他?」 「他也没让我抱他嘛!」萧凛轻咳一声。 他才不要抱那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怪小鬼! 每次看到他那张跟幼时的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他就莫名心虚,好像自己真干了什么坏事一般! 可是,天地良心,他真的什么都没干! 但这张脸却像是一个确凿的证据,杵在那里,时刻提醒着他,可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跟不知名的女人,生了个娃……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这个小鬼娃,让萧凛感觉自己脏了,不纯洁了,配不上他的阿离了! 他这番隐晦心事,苏离浑然不觉,思绪很快便转移到小福身上。 「我得瞧瞧小福去!」她道,「明天我要出发去陈州,这一来一去的,最其码也得十天!得先跟他说好,不然,他回头找不到我,怕是又要闹!」 她转身去找承月。 这段时间,承月和许蔷担起了照顾福娃和灵猫的重任,晋升成超级奶妈,天天围着一猫一娃打转。 这一猫一娃跟她俩混熟了,关系也十分融洽,整个院子里整日是娃笑猫跳,十分热闹。 然而今日的小院,却安静得出奇。 承月正在那里收拾小福的衣裳,看到苏离忙走出来。 「姑娘,你来了!」 「小福呢?」苏离向屋里瞧。 「被许大胖抱去谢府了!」承月笑回,「老夫人今早便差人过来接的!他们早就听说小福了,听说跟殿下生得……」 她说到一半,差点说漏嘴,忙略过这段,讪笑道:「他们听说你捡了个娃,都特别好奇,一心想要瞧瞧……」 萧凛一听这话,立时又急了。 他自己看到这娃,心里就直犯嘀咕,更虽别提谢老夫人这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了! 想到他们可能会有的联想,他的头皮啪啪乱炸,扯着苏离就往谢府跑。 谢府,此时正是一片欢声笑语。 萧凛复活回宫,萧帝和淑妃阴谋落空,谢家人自是喜不自胜,而谢飞宇的归来,更让一直笼罩在谢府的惨淡愁云消散了大半。 大家经历了数次艰险生死,此时共聚一堂,心情自是难以言喻。 谢老夫人昨儿就抱着儿子哭了一阵又一阵,这会儿也是稀罕的不得了,时刻守在他身边,就连吃饭也非要端着碗喂,惹得谢飞宇哭笑不得。 「母亲,儿子今年都快四十了!」 「你就是八十,也是我儿!」谢老夫人将勺子递到他嘴边,「废话少说,快多吃点补补!瞧你这身上瘦得……」 说话间,眼眶又红了,哽声道:「我记得你走时,胖得肚子都挺出来,这会儿瘦得都凹进去了!」 「瘦了不好吗?」郑氏吃吃笑,「以前飞宇在家时,你天天盯着他,让他少吃肉,说长得太胖,行动不便利,还影响苏家形像!我看飞宇现在这样子就挺好!瘦归瘦,但挺精神的!」 「我也觉得是!」谢飞宇笑着点头,「好不容易才瘦下来,母亲您千万不能再把我喂胖了!」 「那也不能瘦成人干啊!」谢老夫人轻哧,「而且,胖了多好!胖了显年轻!你看你,被折磨得,头发都白了……」 说话间,竟又抹起眼泪来。 谢飞宇忙温言安慰: 「头发白了,是因为缺盐,日后慢慢调养,肯定能养回来!」 谢老夫人点头:「这倒是真的!到时候就让阿离给你开几副药,好生调一调!她治这个白发可是一绝呢!阿凛的头发白那么多,现在都被她用药调理好了!」 「阿离治什么不绝?」沈氏笑道,「太子殿下和谢家遇到她这样的福将,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咱们都还未好好谢谢她呢!」 「阿离于我谢氏之恩,是救命大恩!」谢老夫人郑重道,「大恩不言谢!是要放在心里,一辈子都记着的!你们都记着,我们谢氏每个人的命,都是阿离救的!若没有她,光是那些尸毒,就足以让我们满门皆亡了!」 「儿子记下了!」谢飞宇用力点头,郑氏等人亦同声回应:「儿媳记下了!」 沈氏一向爱说笑,说完又笑道:「依我说呀,这救命大恩,当以身相许才好!我瞧着太子殿下对苏姑娘好像很不一般呢!苏姑娘能在那般危境之下,主动出现在太子殿下身边,想来对殿下也是有情!这郎有情妾有意的,如今又和离的和离,退婚的退婚,都是自由身,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郑氏深以为然:「殿下生得那般品貌,苏姑娘亦是甜美可人,正是郎才女貌呢!」 「而且你们发现没?殿下自从认识了苏姑娘,都变得爱笑了呢!」韩氏笑道,「就之前治腿那会儿,苏姑娘都走了老远了,他还趴在窗边盯着人瞧!一边瞧,一边傻笑!」 「我也瞧见了!」李氏用力点头,「咱们这位殿下,一向不苟言笑,年少老成,莫说是我们,便在母亲面前,也常常一张冰山脸,可唯独见到了苏姑娘,那真是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瞧着都不像他了!倒像是那些情窦初开的愣头青!」 谢老夫人闻言失笑:「原来你们都看出来了!」 「殿下的偏爱喜欢,那么明显,谁会看不出来?」沈氏吃吃笑,「若不是这段时日,太多煎熬之事,我呀,早就想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暂时先别捅!」谢老夫人摇头,「以免咱们会错意了,在那里乱点鸳鸯,倒让他们两个尴尬,日后也不好相处!」 「会错吗?」韩氏嘀咕着,「我觉得他们真的再登对不过了!你看这段时日,他们并肩作战,携手并进,祸福相依,患难与共,这样的默契,便算是那相处几十年的夫妻,都未必能有!不光如此,他们两个在一处,总有说不完的话!这样的一对,不做夫妻多可惜呀!」 ------------ 第491章 确认了!小福就是萧凛的娃! 「我先前也是这么想来着!」谢老夫人道,「可昨儿听阿蔷说到那个叫小福的孩子,又有点拿不准了!她跟我说,那娃儿生得跟阿凛幼时一模一样!」 「许大胖的话,母亲也信?」谢飞宇笑着摆手,「她一向最是夸张了!您忘了吗?她幼时还非说自己跟画上的仙女儿像呢!可那画上的仙女,分明生得杨柳细腰,体态纤纤,她那幅年画娃娃一样的体格,有半点相像之处吗?」 话音未落,院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许蔷那格外高亢的声音响起来:「飞将军,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在背后说我这种小姑娘的坏话?你羞不羞?」 「哎哟!让你听到了!」谢飞宇朗笑摆手,「不羞不羞!你能说,你幼时没做过这种事吗?」 许蔷此时已经踏入院内,身后拉着一只小车,那车上被各种花朵摆件装饰得华丽无比,阳光下各种光芒乱闪,如星光璀璨。 众人皆被闪到了,都笑着站起身来。 许蔷拉着小车站到谢飞宇面前,扬着下巴道:「我幼时不懂事,眼神也不好,可我现在都这么大了,哪能还像幼时那般胡扯?」 「这可说不好!」谢飞宇笑着摇头,一边探头去瞧她那花车,「你拖着这是什么?花里胡哨的,还怪好看呢!」 「那必须好看!」许蔷骄傲昂头,拿鼻孔看谢飞宇,一边拍着花车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和温公子经过一日一夜的不眠不休,研制出来的,集战车和童车为一体的超级神童战车……」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老夫人听到这里笑啐,「大胖啊,你这发明创造,是越来越不靠谱了!战车老身懂,可这童车是什么车?」 「顾名思议,就是小童乘坐的车!」许蔷得意回,「简称,童车!」 「童……」谢老夫人往童车旁凑了凑,激动问:「你把小福娃带来了?」 许蔷用力点头:「这回,我就让你们大家都瞧瞧,我许大胖有多诚实!」 「真带来了?」沈氏等人听到这话,全围了过来,在花车旁转悠着,想看看那娃到底长什么样儿。 奈何这花车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完全是按大马车的各种设计来复刻的,车厢车窗车帘什么的,一应俱全。 「这小车真有意思!」沈氏笑着去拉车窗,被许蔷阻止。 「夫人,童车里这位,可是贵客!我保证你们见到他,会感觉自己重回到二十二年前!所以……」她嘿嘿笑起来,「所以,一定得给他一个隆重的出场!」 「这丫头,净瞎搞!」谢老夫人笑骂,「这都说的什么疯话?」 「老夫人不信?」许蔷袖子一撸,「那么,就等着瞧吧!退后,全都退后!我要开始发大招了!」 众人一阵哄笑,但还是配合她往后退了几步。 许蔷则走到花车前,笑着拍了拍车窗:「该亮相了,小宝贝!!」 说完,伸指在车边某处按了一下,车厢如盛开的花瓣一般,向四周缓缓张开,张开的同时,有花瓣漫天飞舞,香气四溢。 众人齐齐瞪大了双眼,就见那花瓣雨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躺在那里,缓缓张开双眼。 看清他面容的那一瞬,大家集体石化了! 「这这这……」谢老夫人惊得都结巴了,指着小奶娃儿,「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飞宇喃喃的将她想说没说的话说出来:「这也太像了吧?」 「这不是像!」谢老夫人喃喃道,「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简直跟阿凛小时候一模一样!这眼,这鼻,这嘴,还有这耳朵……天哪!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她怀疑自己老眼晕花看错了 ,下意识的揉了揉眼。 「我也觉得是在做梦!」谢飞宇也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沈氏几人并未见过萧凛幼时模样,此时也都好奇的盯着瞧,谢老夫人和谢飞宇则直接凑到奶娃儿面前看了又看。 奶娃儿想来在路上睡着了,这会儿醒了,还是有点睡眼惺松,歪头一脸懵的回望着两人,看了片刻,他忽地咧开小嘴,摇晃着小手,咯咯笑出声来! 笑声清脆奶甜,笑容更是纯净可爱,谢老夫人上了年纪,本就对小娃儿没有抵抗力,更不用说是这般可爱萌物,直觉得心都化了,忙向奶娃儿伸出手,口中叫:「乖孙儿,让祖母抱抱可好?」 奶娃儿咿呀了两声,竟是主动投怀送抱,一头扎进谢老夫人怀中。 奶香软糯的小娃儿在怀里乱蹭,谢老夫人喜得合不拢嘴,对着娃儿肉肉的小腮帮亲了又亲,心肝肉啊的叫个不停,最后竟直接唤上了萧凛幼时起的乳名。 「哎哟我的小嘟嘟,怎么这么稀罕人啊!外婆真是怎么亲也亲不够!你跟你爹果然是长得一模一样!」 萧凛带着苏离一路狂追,可惜,许蔷走得太快了,一直追到谢府门口,方见到她的马车。 他急急进门,得知许蔷已经来了好一会,愈发着急,大步流星往内院赶。 才刚到前院,便听到院内一阵欢声笑语,他的听力绝佳,很快便听到谢老夫人和谢飞宇的话,急得肠子都打结了,偏偏这时,谢飞宇又给他来了一句绝杀! 「你先前说这些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这孩子还真是殿下的娃!」 萧凛听到这话,急得差点晕过去! 「不是我的!不是!」他大声叫,「我跟他半文钱关系都没有!真的!你相信我!」 苏离闻言失笑:「殿下,隔着这么远,你叫他们也听不到啊!他们可没有我们这么好的听力!」 萧凛苦笑着掠她一眼,感觉胸口***了一刀! 他当然知道隔着这么远,谢老夫人和谢飞宇都听不到。 所以,这话,他是说给她听的! 但对方显然半点也不介意,不然,也不会笑得这般轻松自在了。 看他那苦眉皱眼的模样,苏离再度失笑。 面前这男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化,却因为一个福娃,急成这个样子。 看到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寒冰脸上,乍然出现这样紧张丰富的表情,苏离觉得新鲜极了,心底竟生出一丝恶趣味来,愈想要逗他! ------------ 第492章 香香公主是谁? 她歪头笑道:「之前听承月和许姐姐这么说,我还将信将疑的,现在连老夫人和飞将军都确证了!想来,小福的确是跟你幼时生的一样了!平白无故的,不可能有人长得这么像!所以,殿下,你要不想一想,是不是真的跟谁生了个娃呀?」 「不用想!」萧凛决然摇头,「我一向洁身自好,从未跟任何女子,有过任何亲密之举!连肢体接触都没有,更别说生娃了!」 「那这小福,为什么会跟你生得这么像呢?」苏离吃吃笑,「真是好奇怪!」 「我怎么知道?」萧凛哭丧着脸,「他非要长得跟我像,我有什么办法?再者,这世上生得相像之人,也比比皆是!只是纯然的巧合罢了!」 「这样吗?」苏离吃吃笑,「可是,这个解释,总觉得有点牵强呢?算了,我们还是听听老夫人他们怎么说的吧!」 「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我,能知道什么?」萧凛急道,「你不用听他们的,你只听我的……」 「嘘!别出声!」苏离将食指放在嘴侧,对着他促狭摇头,「你听,老夫人和飞将军正在猜测这娃儿的来历呢!」 萧凛摇头:「我不想听!不听!不听!不听!」 他连说了三个不听,可惜,那过于敏锐的耳朵,还是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底。 「我先前也不信,可见到这孩子,真是不由得不信啊!」苏老夫人抱着娃儿,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跟幼时的萧凛一模一样! 萧凛是她亲手带大的。 他刚生下来时,萧帝就不怎么喜欢他,甚至都没功夫给他取个好听点的名字,后来还是苏家人帮他取的。 谢韵被萧帝所控,爱他所爱,自然也恨他所恨,萧帝不喜欢的孩子,她也不怎么上心,就交给婢女和乳娘带着。 这些下人做事粗陋,萧凛幼时脾气胃不好,体弱多病,不好照顾,后来是她不忍,抱到谢府亲自养着,天天捧在怀里,捧了几月,终于将他养得白白胖胖。 自己亲手养大的娃,感情自是不同,那娃幼时的模样,自然也是刻在她的脑海中。 此时一见,便觉格外亲切熟稔,心中更是欢喜万分,一边抱着亲着,一边又给众人说萧凛幼时的一些小习惯和小特征。 这些习惯和特征,自然是跟萧凛幼时一模一样! 「天哪!」沈氏听完,不由瞠目结舌,喃喃道:「照母亲这么说,这娃儿当真是太子殿下的无疑了!可这娃儿何时生的?娃儿的母亲又是哪一个?」 一句话,把沉迷在娃儿美貌中的众人都带回了现实。 「娃儿的母亲……」谢老夫人嘴唇哆嗦了一下,歪头仔细想了想,半晌,忽然道:「难不成,是那一次在北境,跟香香公主……」 「香香公主?」苏离听到这四字,扭头看向萧凛,笑问:「那是谁呀?」 萧凛看着她那饱满的,完全没有掺杂任何难过或者醋味的笑脸,心里愈发堵了。 「是一个……公主……」他闷声回。 苏离:「……」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过,没关系,待会儿进院问谢老夫人就好。 就是,这院子怎么那么远啊? 走了这半天还没到。 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而身边的萧凛,基本已变成草上飞了。 若不是怕惊到谢府人,他这会儿可能会直接轻功瞬移过去吧? 谢老夫人和谢飞宇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跟母亲想得一样!」谢飞宇用力点头,「必是香香公主无疑了!当初太子遇劫,被她所救!在她那香闺之中住了整整一个月才休养好! 香香公主又那么喜欢他,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就是那个写了好几车情信的香香公主吗?」沈氏好奇问。 「除了她还有谁?」谢老夫人轻叹,「说起来,那个丫头,也真是痴情啊!我活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写情信,能写几马车的!」 「她可不光会写情信!」谢飞宇笑道,「你没见我们以前在北境,她那是天天想着法儿的缠着太子呢!为了能见到太子,堂堂公主,居然女扮男装来参军!上战场时,差点死掉!」 「可我记得,最后阿凛还是拒绝她了……」谢老夫人皱眉,「难不在我记错了?」 「这个,谁知道呢!」谢飞宇回,「他又不跟我们说这些!不过,既然有了娃儿,想必,也是有一段过往的吧?说起来,香香公主跟太子蛮般配的!生得甜美,人又痴心,若非有她相救,太子那次受了那么重的伤,定会落下病根的!」 「是啊!」谢老夫人点头,「想一想,那丫头还来过我们谢府呢!是个招人疼的!啊,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谢飞宇忙问。 「她在谢府时,时不时的会呕吐!」谢老夫人回,「但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是到了异国他乡,水土不服!现在看来,难不成是……」 「天哪!很有可能!」谢飞宇惊叫,「这么算起来,时间差不多,这孩子生下来的月龄也差不多!」 「这么说来,阿凛最终还是对她动了情?」谢老夫人嘀咕着。 「十之八九!」 苏离其实一开真的是把什么香香公主的事,当笑话来听的。 她自认为自己对萧凛无男女之情,心中坦荡荡,所以一直津津有味听着。 可听着听着,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别扭起来。 她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别扭,就是听谢老夫人和谢飞宇谈及这些情事时,脑中不自觉开始联想。 其实细想一下,这事,挺美好的。 公主救了皇子,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他受伤时她体贴照顾着,他走了后她鸿雁传书,情意绵绵,甚至愿意为了这个男人,女扮男装入行伍,还差点送命。 若她遇到这么一个人,这般痴心对自己,一定会特别感动吧? 萧凛也是人,他现在之所以对自己这么好,又表白什么的,谁又能说这其中不包含感恩之情呢? 甚至,感恩之情很有可能占了大半! 在那样的情形下,香香公主如此的小意温柔,又那般的高贵美丽,他自然也会动心的吧? 他动了心,便和香香公主有了肌肤之亲,他们…… ------------ 第493章 小鬼娃儿真讨厌! 苏离想到这里,一颗心忽然就像被人扔在醋罐子里,那股子酸意,顺着胸口一个劲的猛往上溢,如泛滥洪水一般倒灌,呛得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好在,萧凛这会儿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 他只忙着往小院奔去,将她落在了身后。 趁着四下无人,苏离伸手将胸口抚了又抚,又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堪堪将那股酸意压下去,又勉强扯起嘴角,才终于做出一幅跟往常一样平静淡然的笑脸。 她带着这张面具缓步向前。 此时,萧凛已经赶到了院内。 「哎呀,殿下你来了!」许蔷欢欢喜喜迎上来,撞上他那张面沉如水的黑脸,又忙不迭的往后撤。 可惜,她的腿没有萧凛的手快。 萧凛一把将她抓过来,薅出众人视线,尔后将她用力压到门边的墙上。 墙上爬满了蔷薇花藤,当然,这个时候,花早就开败了,但是,那些花刺却依然挺立着,虽有些枯脆,但扎在人的皮肤上,还是针刺一般的疼。 许蔷的脖颈,此时正好抵在花枝上,好几根硬刺扎入,不由龇牙咧嘴,哀声求饶:「我的好殿下,我又招您惹您了?」 「你说呢?」萧凛咬牙。 「我不知道啊!」许蔷苦眉皱眼,「我一个未婚闺阁女,为了帮你带娃,都变成奶妈了!你还要怎么着?」 「你帮谁带娃?」萧凛气不打一处来,「那是谁的娃?你凭什么说那是孤的娃?孤啥时候生了这么个娃?」 「那什么,不是跟香香公主……」许蔷弱弱答。 「什么狗屁的香香公主?」萧凛气得跳脚,「你哪只眼睛看到孤跟香香公主生娃了?」 「香香公主也不是我说的啊!是老夫人说的嘛!」许蔷哭丧着脸,「你要是生气,也该跟她生,我就是个无辜的奶妈……」 「呸!」萧凛唾了一口,「若不是你多事,老夫人能知道这事吗?若不是你在那里胡说八道,谁会把这娃跟孤联系在一起?若不是你将娃带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想到香香公主!更不会做实这件事……」 「做实?」许蔷瞳孔微缩,「你这意思是,娃果然是你跟香香公主生的,只是你不愿意承认,不想让我们说出来?」 「你?!」萧凛气得两眼发花,顿足叫,「许大胖,你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孤是那个意思吗?」 「是你说那件事做实了的!又不是我说的!」许蔷摊手耸肩翻白眼,「你自己都不小心承认了,我也不过就着你的嘴,说个实话罢了!」 萧凛为之气结,竟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正琢磨着怎么解释,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却是苏离到了。 萧凛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后悔了,不该跟许蔷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分辩的。 现在好了,越抹越黑,更难解释了! 许蔷看到苏离,立时来劲了,挣扎着求救:「好妹妹,快救救姐姐!他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竟要杀我灭口!真是太歹毒了!」 苏离失笑,疾步上前,把她从蔷薇枯枝间拉出来,见她脖颈上扎了好几根硬刺,已经扎出了血渍,忙小心翼翼的拔出来。 「殿下你有点过分了!」她嗔怪道,「这刺要是扎到肉里,不及时剔出来,会发炎流脓的!许姐姐帮你带了这么久的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不能这么对她!」 「就是啊!」许蔷作委屈状,「还是阿离妹妹最贴心!知道我的辛劳!你们这两天忙着虐渣渣,小福的吃喝拉撒全是我负责的!我都把它带得会爬了!功劳大大的!不奖我也罢了,还打我!真是坏透了!」 「当真会挪步了?」苏离一阵惊喜。 许蔷用力点头,扯着她的手喜滋滋道:「我现在就带你去瞧!我跟你讲,小福爬得可快了!都能跟阿狸一较高下了!」 「这么厉害?」苏离一阵欢喜,疾步进院。 院内的小福,此时已成了团宠,众人齐聚在他身旁,围得像花团一般,左看右看,愈看愈喜欢,尤其是谢老夫人,自抱上他,就再也舍不得松手。 小福也很喜欢她,搂着她的脖子不松手,亲亲蹭蹭,各种撒娇卖宠,嘴里还咿咿呀呀的。 一开始大家也听不清他说什么,但他咿呀到最后,居然清楚的叫了声:「祖母……」 谢老夫人惊到了,笑道:「我们小福居然能说话了?这才多大的娃啊?瞧着不过刚满百日的样子呢!居然吐字这般清晰!果然跟你爹当初一样聪明呢!不过,小福,你该我曾祖母才对哦!」 小福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但看起来极是开心,小腿在谢老夫人怀里一蹬一蹬的,很是雀跃。 「这是要干嘛?」谢老夫人笑望着他,「小福该不会要学走路吧?」 「他是想爬了!」许蔷正好走进来,笑回:「自从学会了爬,就不乐意让人抱着,喜欢在地上翻滚!」 谢老夫人找了块干净的地毯,把小福放下来,小福四肢着地,撒丫子爬开了,速度之快,叫人啧舌,不过一眨眼间,便已爬到苏离面前。 苏离欢喜不甚,正要蹲下来摸摸他的头,谁想小福却忽然直立站起,踉跄着抱住了她的腿,扯着她的衣裳,哧溜溜几下,就爬到了她怀里,小嘴嘟着,照着她的脸用力「啪唧」了一下! 「唔,乖福儿!」苏离被他亲得眉开眼笑,抱着他回亲,小福也咯咯笑个不停,两人嬉笑不停,大家在旁瞧着,也都露出痴笑,唯有萧凛很不客气的瞪了小福一眼。看書菈 这个小鬼娃儿,真讨厌! 苏离的脸,他一次都没亲过呢! 他倒好,想亲就亲,想抱就抱,随时随地都能得到苏离的关注和疼爱。 这倒也罢了,他也至于跟一个奶娃儿吃醋! 可他凭什么长得像他? 他像谁不好?非得像他? 这不坑他嘛! 他被坑惨了,但大家都看不见。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聚焦在小鬼娃儿身上,完全忘了他这个爹了! 啊呸! 他才不是他爹! 他得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把自己摘清了! ------------ 第494章 蠢死了! 「他不是孤的孩子!」萧凛皱着眉头开口,「孤跟香香公主之间,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那女人就是个花痴疯子,谁要喜欢她?更不会为她动心!她那身上的香粉味儿,能薰死一头牛!孤当时是在她那儿养伤,但孤跟她之间,清清白白,莫说是生娃,孤连她的手都没碰过!是她非要缠着孤,甩都甩不掉,烦死了!」 他是真是很烦,烦透了。 可是,却忘了众人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小福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见他忽然连珠炮般的说出一长串话,都有些懵。 不过,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他们的对话,被他听到了。 他又是跟苏离一起来的,所以,苏离定然也听到了。 所以,这番话,与其说是跟他们解释,倒不如说是跟苏离解释。 大家很快反应过来,都讪笑附和,帮他说话。 「我们就是胡乱猜测罢了!」谢老夫人反应最快,「你说没有,那肯定就没有!其实过了那么多年,我哪还记得你幼时长什么样?只是觉得这小娃儿跟你幼时一样好看罢了!」 说完,觉得自己灵机一动找的这个借口非常完美,便又对着苏离强调了一句:「对!其实说像,并不是真是像!而是一样的好看!阿凛幼时生得可漂亮了!人见人夸!」 苏离知她心意,微笑配合:「那是自然!殿下现在便这般好看,幼时定是可爱俊俏惹人爱!长得好看的人,其实都是相似的!」 「就是这样!」谢飞宇也帮着往回圆,「之前我听许大胖说这事,就觉得不可能!殿下跟香香公主之间的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也就是她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没法真的冷下脸赶她走,只能由得她在你军帐内晃悠!要是换作别的女人,早被你扔出去了!」 说完忽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够狠,生恐苏离误会,忙又补充道:「其实殿下也扔过香香公主的!那次庆功宴,殿下喝醉了,香香公主偷跑上塌,陪殿下睡了大半夜!」ap. 「咳咳!」萧凛听到这话,大声咳嗽起来。 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好事,就没必要再细说了! 可惜,谢飞宇说到当时之事,只觉得有趣好笑,忍不住想多说两句,完全忽略了他的咳嗽声。 他心里觉得,说得越多,越显得自家外甥坐怀不乱,不近女色,遂愈说得细致「那个时候,可把殿下气坏了!连被子一起扔出去了!现在想一想,那个香香公主,胆子是真大,脸皮是真厚啊!居然偷摸的给殿下下那种药!殿下当时被她弄得狼狈不堪!啊,对了,殿下,她当时没占到你的便宜吧?」 「飞将军觉得呢?」萧凛看着他,牙根又开始发痒了。 这也就看在他是自已亲舅舅的份上,换作是许蔷,他非得把她掐死在蔷薇刺中! 许蔷正乐呵呵的站在那里吃瓜,忽觉如芒在背,拧头正对上萧凛那双要吃人的眼,吓得头一缩,躲到了苏离身后。 「以孤的品性,她便算给孤下药,孤也不会多看她一眼!」萧凛磨着牙硬着头皮继续解释,「而且,飞将军一定记错了!她也没有机会陪孤睡大半夜!孤枕戈待旦,时刻警醒,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若不是认出是她,她早就死于孤剑下!便算这样,孤也削去了她一头长发!」 「是是!」谢飞宇讪笑附和,「是臣记错了!但臣记得,她散着头发,在你营帐外,吓得瑟瑟发抖,从那以后,便再不敢出现在殿下面前了!」 「她若再敢胡来,孤才不管什么救命之恩,绝对要杀了她!像这样的女人,孤厌恶至极,又怎会跟她有肌肤之亲?你们不明真相,就胡乱猜测,将一个小鬼娃随意安在孤头上,岂不是毁了孤的清白名声?孤……孤现在 还是童子之身!」 最后四字一出,院内诸人尽皆石化了! 连苏离也愣在了那里,呆呆的看着萧凛。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童子之身这样的话,断然不能从萧凛的嘴里说出来吧? 莫说是他这种威严冷酷的杀场宿将,便算是那刚刚成年的愣头小子,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的人,将这样的话宣之于口! 所以,一定是她听错了!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身边的许蔷和谢老夫人等人脸上,她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听错。 不然,为什么身边诸位,都一幅被雷劈了的,惊愕至极的表情? 这一刻,原本欢笑热闹的诸人,像是被萧凛施了定身法,全都变成木雕泥塑一般,俱张口结舌的看着萧凛,眼睛都直勾勾的,良久都无人说话。 萧凛说出那四字之后,立马就后悔了。 悔得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割掉! 他真是疯了,一个大男人,还是大萧之主,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荒唐的话,简直令人羞惭欲死! 「噗!哈哈!」 有笑声响起,奶甜清脆,却是小福。 小福的小嘴撅着,拿自己的口水吹泡泡,发出「噗噗」的声音,一边吹,一边笑,一边还对着萧凛摇头晃脑。 虽然他还只是一个奶娃娃,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众人却都有一种强烈的的感觉,小福是在嘲笑萧凛! 连旁观者都感受到了这股子「恶意」,身为当事人的萧凛,感受自然更为深刻刺心! 「小鬼娃儿!不许笑!」他恼羞成怒,黑着脸瞪他。 原以为这么小的奶娃娃,被他这么一瞪,就算不吓哭,也会缩头畏脑躲起来。 谁想小福非但没躲,还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蠢!蠢死了!」 奶甜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响。 苏离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福:「福宝,是……你在说话?」 「嗯嗯!」小福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回她,「他蠢……不要……走了……」 苏离:「……」 「你说谁蠢?」萧凛快要气炸了,眼瞪得更大了。 「呜……」小福这回倒像是被他吓到了,小嘴一扁,小脸一苦,豆大的泪珠从那黑琉璃似的眼眸中流出来。 他转身抱着苏离的脖子,拱在她怀里嗷嗷哭起来。 ------------ 第495章 爱情令人失智! 刹那间,整个院子都回荡着他那高亢奶甜的哭声! 他一边哭着,两肩还用力的抽抽着,仿佛不知有多委屈,下一刻就会哭晕过去一样! 他这一哭,石化的众人在瞬间复活,都一齐聚过来哄他。 「乖宝宝,不哭了!」谢老夫人看着白白胖胖的小人儿哭成这样,直觉得心都碎了,扭头狠狠的瞪了萧凛一眼,「你这么大个的人儿,跟个屎娃娃凶什么?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就是就是!」许蔷终于找到声讨萧凛的机会,立时附和,「看把我们福宝宝吓的!他还这么小!你这一眼,会给他的人生留下巨大的阴影!堂堂大萧国君,居然跟一个奶娃娃置气,这要是传出去,简直要叫人笑掉大牙!」 萧凛满心不服:「孤刚刚吼他,他还朝孤翻白眼,他胆子明明大得很!这会儿却又哭成这样,一看就是装的!阿离,你给我作证,他刚才是不是……」 「殿下!」苏离打断他的话,「要不,你先回宫去吧!你在这里,真要吓坏小福的!」 说完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又堆起一脸甜笑哄小福,「小福乖,爹爹坏,咱们以后再也不理他了!以后就让姐姐和许姐姐还有太祖母看着你,好不好?」 「对对!」谢老夫人此时也是满心满眼都是奶娃娃,「爹爹坏,看太祖母打他!把他打走,叫他再也凶不得小福!」 说完,抬手推了萧凛一把,「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回宫!吓坏我们乖福儿,我老太婆跟你没完!」 「是啊是啊!殿下快出去吧!」沈氏等人附和道,「小孩子真的不经吓了!这么可爱的奶娃娃,要是吓傻了,可如何是好?」 萧凛:「……」 他这是被爱人和亲人同时抛弃了吗? 他一万个不服! 谢飞宇见他还在那里瞪眼,忙道:「殿下,哄孩子是女人的事,咱们到书房去吧!臣正要同你讨论一下边关防御之事!东吾南明北渝三国虎视眈眈,可不容小觑!眼下这才是重中之重!」 那么多重要的事要做,身为大萧国主,怎能跟一个屎娃娃吵架? 谢飞宇嘴上没说,但想到萧凛刚才瞪小福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果然爱情令人失智。 看这男女之情把他这大外甥折磨成什么样了! 为了博得心上之人欢心,洗清自已的「污名」,什么羞耻的话都敢往外说,不管多幼稚的事都敢做! 堂堂未来君王,一国太子,一军统帅,这心智都快退化成十岁无知少年了! 不,他十岁时,也没这么蠢过! 谢飞宇看着面前的萧凛,好笑之余,却又感欣慰。 因为有那样的父亲在,萧凛自幼时便很努力的想要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明明是一个孩子,却为了讨得父亲的欢心和认可,装得像个小大人一样! 想一想他的成长历程,实是让人心疼! 今日返璞归真,绝不是坏事! 萧凛听谢飞宇提及边关之事,立时表情凝重。 谢飞宇回来之后,他还未曾细问过他北境情形,今日虽是逐着许蔷而来,但那只是顺带的,来谢府主要还是找谢飞宇议事。 他这会儿想到自己方才之举,也觉得十分羞耻,当下从善如流,命人推起谢飞宇回书房。 出门的那一瞬间,他鬼使神差的往院中回望了一眼。 院中人还都围在小福身边说笑着。 小福这会儿也不哭了,窝在苏离怀里惬意吃手手玩耍。 许是感受到他的视线,他也抬头看向他。 一大一小,四目相对,奶娃儿 忽然将手扒在两眼边,伸出舌头,对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与此同时,奶甜却又烦躁的声音在萧凛耳边响起:「他好蠢!我们该怎么办?」 萧凛:「……」 小娃儿居然又说话了? 可是,他的嘴明明一动未动,这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而且,这声音隔着这么远,还能传到他这边来,但抱着小福的苏离等人,却像压根就没听到这话一般,没有任何反应,仍继续着自己的话题! 看这样子,他们应该是没听到小福的话! 不动嘴,却能发声…… 这个小福,还真的是个鬼娃娃! 而且,他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指的是谁? 正困惑间,耳边忽又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咕哝声:「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能力还是太弱了!」 这声音,竟然是一个小女娃,奶声奶气的,一听就知道是刚学会说话的那种小娃娃的声音,有点吐字不清,但所表达的意思,却又不像是奶娃娃。 「谁?谁在说话?」萧凛不自觉发问,同时四处搜寻着。 有什么东西扑上了他的脚,软软糯糯毛绒绒。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他的猫。 「阿狸?」他愕然,「你也跟着一起来了吗?」 阿狸「喵呜」了一声,声音娇嫩,眼睛水汪汪,尾巴一下又一下的扫过他的脚面,带来一股舒适的麻痒。 萧凛伸手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揉了揉。 阿狸很享受他的安抚,窝在他怀里打起了呼噜。 「你又不嫌他蠢了?」小福的声音忽又响起来。 「我觉得他没有她蠢!」小女娃轻叹,声音奶甜。 「我倒觉得他比她强!」小福不服气,「他才真正是蠢得没眼看!」 「哪有!明明是她蠢出生天!」 「还是他更蠢一点了!」 萧凛抱着猫儿,站在那里,听两个奶娃斗嘴,直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离本来正抱着小福娇宠着,耳边忽然响起窃窃私语声,初时她以为是府中下人在小声说话,可仔细一听,竟听出小福的声音,惊得一颤,忙不迭的低头去看小福。 小福却似睡着了一般,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小嘴微咧着,睡梦中也似在笑,但那嘴的确是一动未动。 嘴未动,自然发不出声音。 可是,那声音,分明就是他的,跟方才笑萧凛时的腔调一模一样! 苏离愣怔片刻,扭头看向萧凛。 萧凛此时也正好向她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撞,虽相隔很远,又未发一言,但那一瞬间,都比对方眼底看出来震惊! ------------ 第496章 被鄙视了! 耳边,两个小奶音仍在继续,对于谁更蠢的问题,两个极幼稚的争论了好一阵,说的全是车轱辘话,反来复去的讲着同样的话,各自举出例证,来证明自己所说的那个人比较蠢。 「掉到水里居然能淹死!他那避水诀,怕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我那天真的被他蠢哭的!」这是小福奶声奶气却又鄙夷至极的声音。 小娃儿的声音配上这样的腔调,叫人哭笑不得。 「他再蠢,也没有她蠢啊!」小女娃的声音娇滴滴的,「恶灵境修了那么久,学了那么多术法,回来居然被那个老妖婆和小妖婆欺负到死也不使出来!」 「别提那两个妖怪了!早就逮到了她们,偏偏什么都不做!搞不懂他们两个是怎么想的!难道不应该用灭魂术直接灭掉她们的魂魄吗?」 「不用说!说就是不会!什么什么都不会!偏偏我们还无法上他们的身!上不了他们的身,咱们的法术也用不了!这么下去,岂不是要被他们拖累死?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烦……唔,好困……还有点饿……」 「你怎么又饿了?你刚在宫中不是刚吃过东西吗?」 「吃过了还是饿!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饿!又饿又困!」 「那就哭啊!你一哭,她就会拿东西给你吃了!」 「我想吃好多好多东西!什么什么都想吃!可是我没有牙!呜,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出牙来?我不想喝奶,我想吃烤串儿!还想吃……」 小福一口气数出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然后,苏离惊讶的发现,原本正在熟睡的小福,嘴角忽然流出了可疑的涎液,顺着嘴角一直流到脖颈间。 「你别说了!」小女娃那边「嘤嘤」起来,「我也想吃!我不想老是吃清炖的鱼肉!我想吃辣的!超级爆辣的,能把嘴辣掉的那种!」 萧凛听到这话,下意识的盯着自己怀里的猫儿看。 原本正闭眼沉睡的猫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喵呜了一声,粉红色的小舌头卷起来,在唇边舔了又舔,那口水竟将唇边的毛发都打湿了!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抬头看向苏离。 正好苏离也向他看过来。 两人再次交换了一个深深的眼神,不约而同的苦笑起来。 「好饿好饿,我受不了了!可是我好困好困!怎么办?先吃再睡,还是先睡再吃?饿了的话睡不着的,可困了的话也吃不下啊!呜呜……我好难……」 小福变成了「呜呜」怪。 小女娃很贴心,给出最好的办法:「你可以一边吃一边睡!」 「对呀!我可以边吃边睡!嘻嘻!好了,现在就要吃的!你想不想吃?我帮你也要点儿!」 「嗯!我想吃麻椒鸡腿!多放麻的那种!你帮我要一只!我现在超想吃!」 「那你就使劲想吧!」小福叹口气,「这四个字太难说了,我这舌头还没学会!」 「喂,你!」小女娃娇哼一声,「原来你也是个笨蛋!哼,不理你了!」 「我真说不出来!」小福咕哝着,「要不然你自己试着说?」 「你都是人身了不会说,我还是兽身,就更不可能会了!」小女娃打了个呵欠,「算了,我还是睡觉吧!好困呀!睡醒了再吃也不迟!」 她说完这话,萧凛发现自己怀里的雪团儿真的又闭上了双眼,将毛绒绒的小脑袋往他怀里一拱,又打起了呼噜。 萧凛低头看着这从小养到大的猫,头一次觉得有点烫手。 苏离也觉得怀里的小福也烫手得紧。 她紧张的盯着他看。 小福在她怀里打了个滚儿,然后,闭着眼睛哇哇哭起来。 「怎么忽然哭了?」谢老夫人忙问。 「哭了就是饿了!」许蔷这个奶妈经验丰富,「我们小福娃可能吃了!又能吃又会拉又会长!哈哈!简直是天下最棒的小娃娃!」 「我这就弄东西给他吃!」谢老夫人乐呵呵道,「小娃娃还没长牙,肯定要喝奶的吧?正好家中有羊奶,再弄点肉末,啊,对了,厨房里还有鱼汤……」 一堆吃食被端到小福面前。 苏离坐在那里喂他,小福果然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边打盹一边吃,嘴里嚼着饭,头跟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但饭食到嘴边时,不用睁眼,也能及时张开把他那贪吃的小嘴张开。 这幅又困又馋的小模样,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府里很久没有这么小的孩子了,一群女人实在是稀罕的紧,都抢着去抱,苏离将小福交给沈氏,那边萧凛也将猫儿抱过来。 看到猫儿,大家忍不住又是一阵惊讶。 萧凛自幼养惯的猫儿,他们自然是都记得的,自从这猫儿意外死后,萧凛十分难过,大家怕惹他伤心,自此闭口不提,此时再见到一只一模一样的猫儿,心中惊喜自是难以言传。 一猫一娃,让院中众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苏离和萧凛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默契转身,一前一后往外走。 出了院门,寻了处无人处,苏离迫不及待问:「殿下应该听到小福说话了吧?」 萧凛用力点头:「你也听到了?那女娃娃的声音,你定然也听到了吧?」 苏离点头:「女娃娃是你的……猫吗?」 「十之八九!」萧凛用力点头,「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苏离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点,我们俩,被他们俩,鄙视嫌弃了!」 「可是,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吗?」萧凛也是哭笑不得。 「我也不知道!」苏离摇头,「但我在恶灵境时,曾听说天境有一些上神,他们便算仙逝了,元神却不灭,会化为本体,在洪荒之中重生,重新历练!小福跟你生得这么像,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你的元神?」 「你这么说,好像我是天境的上神似的!」萧凛失笑,「听起来有些荒唐可笑!可我记得,神仙的元神和本体,都是上古神兽之类的!很少有是人类的!」 ------------ 第497章 你是我从小养大的! 「还有这种说法?」苏离歪头看着他,「殿下听谁说的呀?我听说的,可都是凡人修仙!」 「这个……」萧凛被她问得一怔,挠了挠头,喃喃自问:「是啊,我听谁说的呢?」 他皱眉苦思,黑暗的脑际,似被谁拿强光照了一下,忽然又有一些陌生奇怪的事物浮现出来。 但那些画面跟以前一样,只是一闪,即消失不见,根本就不容他分辨出那些画面是什么,这般闪念,反叫他愈发困惑了。 他叹口气,也懒得再管,想起小福和阿狸的对话,他又道:「若小福是我的元神,那阿狸呢?她是你的本体吗?」 「呃……」苏离也忍不住挠头,「这事儿听起来实在是有点荒唐!」 「但你说过,你幼时,也是一只白猫伴你长大的!」萧凛道,「而且,你没发现吗?你真和很像一只猫儿……」 他的目光落在苏离脸上,眸色骤然变得灼热。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苏离脸上的黑斑,基本已经消失殆尽,一张小脸像刚剥过壳的蛋白一样,光洁滑嫩,明媚照人,她脸上明显长了肉,瞧着粉嘟嘟的。 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像是挂在枝头新熟的水蜜桃,带着细细的绒毛和淡淡的惑人的粉,此时正皱眉深思,毛绒绒的小脑袋微侧着,雪白的贝齿咬着嫣红的下唇,愈显得那唇***滴,鲜亮夺人! 萧凛看着她,忽然又想起自己之前脑中浮现的那些荒唐场景,心里一阵阵发痒,恨不能扑上去,像抱猫儿一样,将这小小的人儿,狠狠的揉入自己的胸怀! 苏离正想着猫的事,忽觉得有些不对,扭头望去,正对上萧凛那灼热如火的眼神,心里忽忽一跳,忙不迭的移开视线。 「殿……殿下,方才小福和阿狸都说上不了我们的身……」她故作平静转移话题,「你说,他们若上了我们的身,我们会有什么变化?我们要不要试着跟它们俩沟通呢?或许,他们会给我们带来特别的法力,能帮助我们对付淑妃和东婉这些人?」 「唔,可能吧……」萧凛含混不清答,但只看他的眼神,便知他的思绪还在别的地方飘移着,一双眼睛却仍牢牢锁定苏离,片刻后,他忽然笑起来。 「阿离,若这猫儿真是你的本体,那么,你岂不是我一手养大的娃?」 苏离一怔,随即失笑:「殿下可真会想!我可不记得我被你养过!」 「可我记得!」萧凛回,「不光是过去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什么过去的现在的?」苏离愕然,「殿下说什么呢?」 「现在的我,养过阿狸……」萧凛回,「我现在还记得那时的情形,你那时才不过巴掌大,被一只野狼追赶,差点被吞食入腹,我将你救下来,那之后,你就天天粘着我!不论我做什么,都一定要跟在我身后!哪怕我去茅房,你都要偷看!」 「喂!」苏离哭笑不得,「不是我!是阿狸!」 「嗯,那就是阿狸吧!」萧凛笑回,「那些年,有阿狸暖被窝,觉得特别开心!阿狸抱在怀里,娇娇的,软软的,暖暖的,香香的……」 他说这些话时,那眼睛一瞬不瞬的落在苏离身上,苏离刚刚平复的心,又被他看得狂跳不已,忙不迭的打断他的话:「殿下,莫说这些了,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一猫一娃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然找个机会,跟他们好好谈谈?」看書菈 「好!」萧凛含笑点头,「我们阿离自然说什么都好!我都听阿离的!」 苏离:「……」 这灼热的眼神,再配上这沙哑的声调,让苏离好不容易平复的脸,很快又烧起来。 原就是灼灼桃花面,这会 儿又艳丽了些,自是难描难画。 萧凛看得心如撞鹿,正要说什么,脑中忽然想起昭王的声音:「皇兄!救命!快救命!我快要撑不住了!」 萧凛听清他的话,霍地站起来! 「怎么了?」苏离吓了一跳。 「出事了!」萧凛急急道,「萧玦那畜牲,去云泽山庄了!」 「云泽山庄?」苏离一惊,「那不是昭王妃现在所住的庄子吗?萧玦才刚上昭王的身,只怕魂魄都未曾安宁,怎么就去云泽山庄了?」 「这厮,怕是疯了!」萧凛咬牙,「他已经在准备了,我这边想法拦住他!你这就赶去山庄,让王妃想法避一避吧!」 云泽山庄。 昭王妃此时正在午睡。 她是昨日被昭王送到山庄的,一家人来得极是仓促,很多东西都未及准备。 山庄这边,平日里一直是空置着的,只在夏天时会到这边避暑,此时严冬将至,庄子里的下人们知道主子们的习惯,不会在冬日里过来,所以平日也只是粗略打扫一下。 忽然间接到消息,说张家老夫人和宫里的王妃都会到这边小住,大家手忙脚乱打扫了一番,自是不能尽善尽美,各种日常用具和吃食更是无法像在京城府中一样方便。 对于昭王这个突然的决定,大家都觉得揪心,虽然太子的确饶过了张贵妃,更没有治张枫的罪,但忽然间被赶到乡下来,大家依然提心吊胆,如悬剑在头顶,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精神紧张,生活不便,又兼昨日星夜兼程,招了风寒,昭王妃才刚到庄子,便觉身体不适,浑身酸乏,整个上午都恹恹的,心里却总记挂着昭王那边。 她跟昭王是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一路走到现在,十分恩爱,身为他的枕边人,她当然能看出,在忽然来庄子这件事上,昭王没有跟自己说实话。 她一开始疑心昭王让自己离开是要避祸,自己留在京城面对一切。 但昭王却神情轻松,发誓说没有这回事,就是单独的想让他们避开京城的流言蜚语,让外人觉得张家的确受到了惩罚,这样,萧凛面子上也能过得去。 这样的借口,也算合情合理。 但昭王妃却总觉得不安,一颗心自始至终系在这件事上,一直胡思乱想,想着想着睡着了,恍惚间,好像做了梦,梦里她到了一处金碧辉煌云雾缥缈之地,那地方比起她的王府,要大很多倍,也更加的富丽堂皇,处处繁华盛开,各式建筑也是美轮美奂,无数身着霓裳的宫娥在空中飘来飞去,看得她眼花缭乱,简直如到了传说中的仙境一般! ------------ 第498章 这是梦吗? 这仙境极美,可是,却又极冷。 这来往的宫娥个个生得美若天仙,笑语嫣然,可是,这所有的笑,都不是对着她的,而是对着她面前那个袅袅婷婷的女人。 女人生得很美,一身凤凰羽衣,拖曳于地,绚烂如天边云霞,她的身段也极佳,婀娜多姿,步步生花,那雪白粉颜娇媚鲜妍,一双描画得极精致的桃花眼,似能勾魂引魄一般,叫人一望之下,竟连呼吸都忘了! 昭王妃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这个国色天香的女人,看着她一步一步,沿着白玉石台阶拾级而上,台阶的尽头,是肃穆典雅的金銮殿,金銮殿上坐着一人,一袭紫袍耀然生辉。 昭王妃远远的望着那紫袍男子,不知为何,莫名的觉得他很熟悉,也很亲切。 她下意识的跟在那女子身后往前走,一步,又一步,眼前的雾气散了些,乐声也渐渐停歇,四周静得落针可闻,也因此,那突兀而起的一男一女的调笑声,便显得格外刺耳。 昭王妃听到那调笑声,心里莫名发慌,她其实并未听出那对男女是谁,但一颗心却莫名揪紧了,脚底也愈发虚浮,慌乱的走了几步,绊到了台阶,摔在了地上。 「谁在那儿?」微愠的男声传来。 昭王妃一怔,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是她的夫君萧峻? 「阿峻,是你吗?」她颤声问。 男声沉默了,有女声响起来,娇媚动听:「我道是谁,原来是天妃姐姐来了!」 天妃? 昭王妃怔了怔,不太明白这个称呼是什么意思,遂问道:「你说天妃,是指我吗?」 「咯咯!」女子娇笑,「这上清天境中,除了姐姐你,可没有第二个天妃!」 「什么上清天境?」昭王妃愈发迷糊,「我是大萧的昭王妃!并非什么天妃!」 「既非上清天境之人,跑来做甚?」先前那男声冷哧了一声,「一天到晚的,竟是作妖!朕实是够够的!你快回你的棠梨院吧!」 「你是阿峻!」昭王妃这回听清了,说话的人,就是她的夫君萧峻。 既是她的夫君,她自是不能就这么走了,反而加快了脚步,提裙往上跑,一口气跑了十来个台阶,那遮挡在她面前的云雾总算散了去,那云雾之中掩盖着的一幕,也就猝不及防的撞入她的眼帘! 白玉案前,一对男女如双生婴儿般纠缠在一处,女子坐在男子的腿上,玉臂勾缠在他脖颈间,俏脸儿扬着,媚眼如丝般仰视着男子,男子嘴里含了颗葡萄,正往她嘴里喂,她欲拒还迎,娇笑着故意躲避,一双小手却在男人身上到处煽风点火,男子被她撩拨得浑身急颤,终于逮到她,用力将嘴里那颗葡萄压进她嘴里。 葡萄破了皮,汁水四溅,两人笑着抢吃同一颗葡萄,唇齿碰触时,所发之声,狂浪到令人啧舌! 「阿峻,你……你在做什么?」昭王妃看得目眦尽裂,眸内酸涩,扑簌簌落下泪来。 昭王不答,只顾搂着那女子寻欢作乐,女子也不理,在那里曲意逢迎,腰肢乱扭,娇笑声亦愈发放肆,简直要刺破人的耳膜! 「萧峻!」昭王妃伤极反怒,「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若喜欢这女子,想要同她好,我给她让位便是!光天化日之下,又何必这般放浪形骸,叫人不齿!」 「哎呀,姐姐终于松口让位了?」女子咯咯直笑,「太好了!峻哥哥,你快应了她吧!不然,等她回过神来,定会耍赖的!」 「好好好!」萧峻似被这女人迷了心,一径说好,搂着她又亲又摸,却连眼风都未给昭王妃一个,只冷声道:「你早该让位了!若早些识趣,给玉儿把这天妃之位让出来,你们族人,也不至落到这种地步!」 「族人?」昭王妃一怔,「什么族人?你到底在说什么?」 「啧啧!姐姐竟糊涂到这般地步了吧?」被唤作玉儿的女子吃吃笑,「看来,是伤心过度,疯痴了呢!其实这样也好,免得知道了伤心!」 「不必跟这蠢妇说那么多!」萧峻拉过玉儿,对昭王妃道:「和离书朕早就给你了,你既想通了,拿着和离书自去,棠梨院中的物事,你若喜欢,也可一并带走!」 「姐姐的东西,都要带走哦!」玉儿补充道,「以后棠梨院就是妹妹的住处了,我不想那里留有你的痕迹呢!」 「对!全都带走!」萧峻点头,「带不掉的,就让人扔掉!千万莫要碍了我们小玉儿的眼才好!这双眼睛这么漂亮,可看不得那些不开心的东西呢!」 「峻哥哥……」玉儿娇笑着拧着腰肢往他怀里钻,两人像两条大花蛇般缠在了一处。 昭王妃站在那里呆看着,一时竟也不知该怎么做,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相信自己的夫君,绝不可能像面前这个男人这般的无耻放荡,可是,脑中却又有陌生的记忆,似井喷一般涌上来,瞬间便将她原本的记忆冲涮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痛苦血腥! 昭王妃被迫接受着这些奇怪的记忆,初时她还勉力抵抗,可很快的,她却被冲倒在那片悲惨又绝望的记忆洪流之中…… 「啊啊!不要!」昭王妃从幻梦之中惊醒,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 「王妃,您怎么了?」身边的婢女夏荷关切问。 昭王妃呆呆的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跳下床,赤着脚披头散发往外跑。. 夏荷吓了一跳,忙追出去:「王妃,你还没穿鞋子呢!」 「王爷呢?我要见王爷!」昭王妃冲出房门,「我现在就要见到他!立刻,马上!」 「王爷在京城呢!」夏荷拉住她,「您就算要见他,也得先把衣裳穿好啊!您已经着了凉了,再赤着脚,这寒气入体,可就愈发麻烦了!」 她强拉昭王妃回房,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又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王妃,您是做恶梦了吧?」她关切问。 「是……梦吗?」昭王妃呆呆看着她。 「肯定是梦啊!」夏荷笑回,「您刚刚可一直在这儿睡觉呢!奴婢就在这儿守着您!您睡得极不安稳,一直动来动去的!奴婢想要叫醒您,您却自已醒来了!王妃,您做什么梦了?竟吓成这个样子?」 「我……我……」昭王妃想到梦里的场景,泪水狂涌而出! ------------ 第499章 到底在哭什么? 那场景太可怕了! 她下意识的将头摇了又摇,拒绝再去回忆那些混乱却又血腥惨痛的记忆! 她是做了恶梦了。 而老人常说,梦是反的。 梦里愈是惨痛可怕,现实中就愈是该平安幸福的吧? 一定是这样! 昭王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那些莫名其妙的记忆驱除出脑海。 「夏荷,扶我起来……」她喘息一阵站起来,「我要到外面走走!透透气!」 她昨夜回庄子后便觉头晕脑涨,从昨夜到现在一直在床上昏睡,睡得久了,人都显得萎靡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出现梦魇吧! 夏荷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犹豫道:「王妃,外面好像起风了呢!您本身就招了风寒,还是不要出去吧?」 「无妨!」昭王妃摇头,「在屋子里闷得太久了,不能再闷下去了!」 夏荷拗不过她,找了个斗篷给她披上,扶着她走出去,穿过院子,出了大门,便可见门外的巍峨群山,此时已是严冬将至,漫山红叶皆现了颓势,透出股干枯腐败的气息来。 然而便算腐败,依然是耀眼的红,好像是在拼尽生命最后一丝气力一般。 昭王妃原就心情郁郁,看到这漫山遍野的腐朽暗红,脑中忽地又涌出恶梦中的场景来: 无数残肢断体,便如这枯败歪斜的红枫,横陈于沙场之上,鲜血将黄沙染得通红,一双双痛苦绝望的血色眼眸,无助的望向她,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阿棠……阿棠…… 「啊!」昭王妃惊叫一声,一个踉跄,直直向前栽去! 「王妃小心!」夏荷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昭王妃身子前倾,脸离一株歪斜红枫仅有一指之距,再往前一点,那红枫枝便会戳入她的眼眸之中! 夏荷看得心惊肉跳,忙叫:「王妃,莫要逛了,咱们快回去吧!这儿未给收拾修葺过,到处乱糟糟的,实在是不宜行走!」 昭王妃不应,只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跟那红枫枝对峙着,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恐怖的物事似的! 「啊……啊……」她忽然尖声惨叫,「父亲!母亲!姐姐!弟弟!不要啊!不要!」 她忽地挣扎夏荷,身子猛向前冲,一把抱住那歪斜的红枫树,跪倒在地上,哭声震天,撕心裂肺,如丧考妣一般! 「王妃?你……你怎么了?」夏荷目瞪口呆,「你在说什么啊?夫人去年就病亡了,你为何这会儿忽然……想起她?还有……你……你哪有姐姐弟弟?你只有一个兄长啊!你这莫名其妙的,到底在哭什么?」 昭王妃却似完全没听到她的话,又或者,她沉在了自己幻想的世界中,兀自哭得肝肠寸断。 山风浩荡而过,吹动满山红枫呜呜作响,像是无数看不见的人,随着昭王妃同放悲声,这声音汇聚在一处,难以言说的凄凉悲怆。 天上的太阳,也似被这悲声叫得隐了形迹,明明方才还是阳光灿烂,不过是短短半刻间,整个天地便被一片苍茫暮色笼罩。 苏离赶到云泽山庄时,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隐约间,还似有零星小雨飘落。 「下雨了!」承月抬头看天,将事先准备的斗篷披在苏离身上,又将雨伞也拿出来。 「这点小雨滴,不用那么麻烦了!」苏离摆手,「我也不冷,穿着这斗篷还怪累赘的!」 她伸手摸了下斗篷,斗篷滚了一圈白色狐狸毛边,摸着极是滑爽舒适,再看那布料,是极淡的烟紫色,上面的刺绣极是精致好看。 她不由「咦」了一声:「你从 何处找来的斗篷?可真是漂亮!」 承月失笑:「这就是姑娘的斗篷啊?旁人的旧衣裳,哪能拿来给您穿?」 「可我不记得我有这样的斗篷……」苏离说完又笑,「不对,确切的说,我没有斗篷!」 她在江家从来都是捡江清歌穿剩下的旧衣穿,嫁给顾明轩后,一件新衣也未添置,还因为手中拮据,连稍微值些银钱的旧衣都拿到了典当行。 后来的衣服,都是萧凛帮他添置的,但那时天气尚暖,也用不到这样的斗篷,自然也就没有买。 「这一件,该不是殿下买的吧?」她笑问。 「不是这一件哦!」承月笑嘻嘻回,「满满一屋子的衣裳,都是殿下让尚衣局最好的绣娘帮您赶制的!冬装全都做好了,今日刚好交过来,但你们俩都不在,我就先收在屋子里了,只拿了这件斗篷出来!」 「殿下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苏离原觉得斗篷累赘,暂时不想穿,可听承月说是萧凛帮她准备的,犹豫了一下,还是穿着了。 斗篷很厚实,裹在身上,感觉自己像襁褓中的婴儿一般,暖暖的,极安心。看書菈 苏离将脸在那柔滑的狐狸毛里蹭了又蹭,脑子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萧凛在谢府时说的话。 他说,阿狸抱在怀里,软软的,暖暖的,香香的,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她,那眼底的柔情蜜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现在,苏离觉得那蜜意转移到自己的胸腔里了,她想着萧凛的面容,心里一阵阵的发甜,唇角也不自觉扬起。 被人宠爱惦记的感觉,真好。 承月见她垂眸低笑,心中雀跃。 人都说爱乌及乌,苏姑娘这般喜欢殿下所送的衣物,还露出这般甜蜜笑容,可见对殿下并非无情。 说话间,马车已驶到云泽山庄前的小路上。 苏离撩帘四望,远远的,看到一团红云飘拂在路边,有哭声隐约传来,极是凄凉。 「谁在那里哭?」承月好奇问,「哭得这般凄惨,真真叫人揪心!」 一边说着,一边探头仔细瞧,看清那人的脸,她吃了一惊:「这不是昭王妃嘛!」 「昭王妃?」苏离亦是一惊,将身子探出车窗外细瞧。 她在江府随江清歌出席宴会时,远远的见过昭王妃。 但那时的她畏缩得紧,从不敢抬头看人,其实连对方的模样都未记清,只记得她爱着红色,性子也极明朗活泼,到哪儿都是一团和气,喜气盈盈的模样。 马车缓缓靠近,那团红云的脸也愈来愈清晰。 苏离低声问承月:「你瞧清楚了吗?当真是昭王妃!」 「就是她!」承月用力点头,「确认无疑!」 「她因何哭得这般伤心?莫非萧玦那狗贼已然来过了?」苏离心里一跳。 「不可能!」承月摇头,「他还在京中未曾出发呢!」 「快下去看看吧!」苏离命车夫靠路边停车,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昭王妃面前,蹲了下来。 「王妃,您怎么了?」她关切问。 昭王妃抬起哭红的泪眼看她,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忽然停住了哭声,瞪大眼睛瞧着她。 下一刻,她忽地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她! 「阿离你还活着?呜,太好了!你没死!你还活着!我以为你也死了!」 ------------ 第500章 也被魂灵附了身? 苏离被她抱得一脸懵。 她与昭王妃素无交集,她都不认识昭王妃。 按理来说,昭王妃其实也应该不太能识得她。 毕竟,昭王和萧凛的关系,也就从云城之战才开始缓解,在那之前,虽然知晓真相后,不像以前那样死掐,但也基本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 不论是哪种情形下,昭王妃都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抱着她哭,还这般亲切的叫她阿离,更不用说那些死啊活啊的话,就更让人莫名其妙了。 承月那这她惊到了。 她被萧凛派来保护苏离的,自然是以苏离安全为第一,见状忙伸手把昭王妃往外扯。 「王妃,你冷静一下,别哭了!有什么事,我们平心静气好好说,好吗?」 然而昭王妃根本就不搭理她,反把苏离抱得更紧了,涕泪交加的一张脸,更是直往苏离脖颈里蹭。 承月无奈,看向夏荷:「你家主子怎么了?」 「不知道!」夏荷满面惶恐,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自然是识得承月的,知道她是萧凛身边最信任的内卫。 但正因如此,她才不能把昭王妃的事实言相告,是以只是摇头,也伸手把昭王妃往外薅。 奈何昭王妃此时像疯魔了一般,抱着苏离死活不撒手。 承月见状,狠狠心,想要直接把她拍晕,被苏离阻止。 「就让她哭会儿吧!」她道,「说不定,哭会儿就好了!我们且安静的陪她一阵!」 承月知道苏离武功高强,叹口气,也不再强求,只和夏荷一起蹲在那里陪着。 果然,过了约摸半刻钟,昭王妃哭声渐歇,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苏离贴心的递过一方锦帕,为她拭泪。 昭王妃接下来,压在自己红肿双眼上,一边拉着苏离的手,抽噎道:「阿离,我想好了,我要复仇!我要杀了天帝和鸾玉,为我们族人报仇!」 苏离:「……」 天帝是什么鬼? 鸾玉又是谁? 昭王妃又是以谁的口吻在说话? 她该不是跟自家夫君一样,也被魂灵附了身? 若是魂灵的话,这魂灵又为何唤自己阿离? 这魂灵跟自己很熟悉? 一连串的问题,堵在嗓子里,还未及问出,昭王妃那边又道:「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苏离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犹豫片刻后,问:「我……怎么了?」 「你们灵猫一族,也是……」昭王妃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可话未说出,人却又愣在了那里。 她呆呆的盯着苏离,半晌,结结巴巴问:「你……你是什么人?你……拉着我的手做什么?你快放开我!」ap. 说完,忙不迭的甩掉了苏离的手,一转头看到承月,又是一怔! 「承侍卫……」她看着她,神情略有些紧张,「你为何在此处?」 承月叹口气:「王妃可还记得自己方才在做什么?」 「做什么?」昭王妃问。 承月对着她那双红肿却又愣怔的眼神,一时又不知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她。 她扭头看向苏离。 苏离也有点不知所措,倒是夏荷反应极快,冲着她一个劲摇头,眼底满满哀恳。 自家主子显然是出现痴妄症了。 若叫她知道自己方才发了那么大的疯,怕是她自已都要吓死! 「王妃,你方才被枫树绊倒了!」夏荷抢在苏离和承月开口之前先撒了谎,「方才您都摔晕过去了!幸好承侍卫和这位姑娘路过, 把你救了过来!」 「原来如此!」昭王妃松了口气,「多谢二位相救!」 「昭王妃客气了!」承月回,「原是份内之事!」 「但你们两位,应该不是路过吧?」昭王妃看着她,「王爷让你来的吗?王爷他……莫不是出什么事了?他……」 「他的确是出了点事……」苏离答,「不过,王妃放心,并非性命攸关之事!」 「那是什么事?」昭王妃捂着胸口追问,「姑娘……又是何人?」 「我叫苏离!」苏离自报姓名,「是殿下派我过来的!」 「你就是苏离?」昭王妃愕然,「你竟然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 苏离失笑:「我其实年岁不小了,但幼时受苦,身量一直没怎么长!」 「我并非嘲笑你的身量……」昭王妃忙摆手,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小姑娘!之前老听人提起你,你做了那么多事,我还以为你是个很厉害的角色,没想到是个软糯小姑娘!」 「我没有误会王妃的意思!」苏离笑回,「不光王妃这么觉得,其实见到我的人都有这种感觉!我也就是外表看着比较软糯,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人!」 昭王妃哭笑不得:「苏姑娘说话真是有趣!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自己说自己不是好人!你这般坦荡,便不是什么好人,也是个爽快人!只不知阿峻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差人你们来报信?他身边的小厮呢?为何不是他们过来?」 她极担心自家夫君的安危,连珠炮般问出一连串问题。 「王妃,此事机密,还须借一步说话!」苏离道。 「啊,是了!」昭王妃反应过来,满面歉意:「瞧我真是无礼,你们是贵客上门,原该请进家门,好生待着,我却在荒山野道上追问不休,实是唐突得紧!快请家去吧!」 说完忙虚扶着苏离起身。 她起得猛了些,才刚站到一半,眼前又是一黑! 苏离忙伸手扶住她:「王妃小心!」 「多谢苏姑娘!」昭王妃扶着她的手略缓了缓,自嘲道:「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脑中一直眩晕,还恶梦不断,实是烦人!」 苏离听到「恶梦」两字,心里一跳,正要发问,面前的昭王妃却又似被什么附了身一般,直勾勾的盯住了她,原本虚扶着她的的手,也在那一瞬间骤然缩紧! 「王妃?」苏离微觉不妙,抬头看她。 「你……你……」昭王妃盯着她,眼里忽又涌出泪来! 「王妃,怎么了?」苏离知她情形有异,生恐惊到她,声音不自觉放得极为低柔。 ------------ 第501章 脑子打结了! 昭王妃的嘴唇哆嗦着,含泪的眼眸中,满满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她忽然记起自己方才在做什么了! 她撞到那棵红枫,莫名又被拉回到那场可怕的恶梦之中,看到了尸横遍野的场面,而那些死掉的人,是她的父母姐妹兄弟,还有她的族人…… 不,不是她的族人,是梦里那个她的族人! 梦里的她跪在那里,哭得晕天暗地,后来,阿离来了…… 昭王妃想到这里,脑中似是打了结。 梦里阿离来了,她抱着阿离大哭,她好像是极熟稔亲切之人,但昭王妃一时竟也想不起她是谁。 而面前这个苏离,却很陌生,虽久闻其名,但从未谋面,并无任何交集。 那么,她为什么会在梦中梦到她? 还与她抱头痛哭? 昭王妃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脑中更似被人塞进了一团乱麻般,盘根错节,缠来绕去,叫她想得脑仁都痛起来! 她轻嘶一声抱住头,难掩倦容。 苏离轻叹,知道此时不宜追问,遂不多言,只轻搀住她手臂,扶着她往院内走。 院内有不少下人正在打理整理庭院,管家很快认出承月来,倏地一怔,忙派人给自家主子报信。 此番来山庄的,除了张老夫人和张岩,张贵妃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得知苏离和承月前来,三人也不敢慢待,换了衣裳迎出来。 承月倒无所谓,只是一个侍卫,可苏离不一样。 那是与萧凛比肩之人,是未来国主的左膀右臂,虽未成为其臣,却也担了肱骨之任,萧凛对她有多信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跟昭王妃一样,张岩和张老夫人乍然看到苏离的模样,都有点吃惊。 不过,之前他们也曾派人打探过这个在七日内让萧凛重新站起来的小姑娘,对其容貌长相都了解得很清楚,倒也不至于太意外。 张贵妃早就见过苏离,满面堆笑上前。 苏离福身见礼,双方自然免不了一番客套寒暄。 鉴于萧玦不按常理出牌,苏离和萧凛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将昭王之事坦诚相告其家***子,让他们提前有个准备。. 寒暄过后,苏离请四人屏退左右后,便将这桩堪称奇诡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不出她所料,听完这件事的四人,全都石化了,僵在那里,瞠目结舌,一动不动。 苏离并不急于解释,只安静的等待着。 这样的事,对于他们来说,的确如天方夜谭一般。 他们需要时间来消化接受。 过了好一会儿,昭王妃先艰难开口:「所以,现在的王爷,不是王爷,他的壳子里,装着萧玦的魂?」 「可以这么理解!」苏离点头,「之前冷翼的诸般反常行为,也是因为被萧玦附身!阴魂冷寒,冷翼承认不住,被其彻底侵占,但王爷不一样,他体质特殊,目前也只有他能承受住萧玦的阴魂!」 「意思就是说,他现在等于是做了……卧底细作?」张岩颤声追问。 「是!」苏离点头,「以我们如今的能力,只能杀死淑妃他们的肉身,但无法控制他们的灵魂,而他们的恶灵,才是真正可怕的!他们像萧玦一样,可以随意附身在任何人身上,我们却无法识别,为了断绝这种可能,我们才决意引君入彀!」 「那为何不能用别人?」张贵妃心疼儿子,立时哭出声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叫萧玦那恶贼彻底占了峻儿的肉身,那我的峻儿岂不是……」 她想到那种可能,害怕的捂住脸。 「我们原本是 打算用内卫来引萧玦上钩的,但他们很怕会变成另一个冷翼……」苏离轻叹,「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控制他很难,若是一个不慎,便让他逃了,那之后,身边人人都可能是他,将防不胜防!当然了,我和殿***质也特殊,也是可以的!但是,萧玦他很抗拒成为我们!」 「那是为何?」张贵妃追问。 「他若成为你们,那便意味着,表面上的他们,彻底失败了……」张岩反应极快,「他自是不能接受这种失败,哪怕是表面上的也不行!」 「张将军正解!」苏离点头,「正是这样!所以,我们千方百计相诱,他亦不肯上当!」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昭王的确是最合适之人!」张老夫人哑声开口,「他能接受做昭王,昭王身后有张家,还有那么多追随者,他与我们张家,之前也的确不曾真正相斗过!萧玦肉身已死,其余皇子年岁又太小,也只有昭王最合适了!」 「老夫人所言极是!」苏离用力点头。 「怪不得他急匆匆的将我们送出城,送到这庄子里来……」昭王妃苦笑道,「却原来,他瞒着我们,自己一个人去冒了这么大的险!」 「让昭王涉险,我很抱歉!」苏离起身,躬腰施礼,「不过,诸位不必担心,我和殿下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在被附身之前,便已教他不少术法心法……」 「什么术法心法?」张岩看着她,满面困惑,「难不成,你们跟淑妃和江清歌一样,都会跳大神?」 苏离失笑:「这跟跳大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你们可以将这理解为一种专门用来对付恶灵的一种特殊功力!」 张贵妃听得两眼发直:「原来世上真的有驭魂之术吗?本宫以前见淑妃耍过,一直觉得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听你这么一说,原来当时本宫的确没有看错!这个女人,她的确会些邪术的!」 「她用的的确是邪术,但我们不一样!」苏离解释道,「殿下教昭王殿下所用之术,皆是正统法术,只会对其有益,绝不会伤到他!」 「那王爷学得会吗?」昭王妃追问。 「王爷是纯阳之体,对此类术法,一点即通!」苏离笑回,「我们都未想到他会如此,也算是意外惊喜了!他有这样的天赋在,萧玦不是他的对手!」 「话虽如此,我一想到我的峻儿,还是……」张贵妃说完,忍不住又要撇嘴。 ------------ 第502章 贼心不死! 苏离看着她,轻叹道:「这也是我和殿下之前瞒着你们的主要原因!怕你们知道了,会在萧玦面前露出破绽,若他察觉昭王魂魄还在,定生恶念!所以,便为了昭王殿下,贵妃娘娘也一定要稳住啊!」 张贵妃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擦干眼泪,生硬的挤出一点笑容来。 「事已至此,那便只能打起精神来应对了!」张老夫人道,「昭王若此时不站出来,让淑妃和萧玦他们得了势,除掉太子殿下,那第二个要料理的,便是我们张家人了!」 「老夫人深谋远虑!」苏离用力点头,「昭王殿下也是这么说的!原本殿下的确不欲让昭王涉险,他说两家才刚破洋,该客客气气才好,是以一直在想别的方法!但昭王殿下无意中听到了我们两人的对话,决意加入,说大难当前,当同仇敌忾,才能共渡危机,这才有后来这些事!」 「他说的不错!」张岩道,「这个时候,的确是该联手抗敌!只是,你们之前既然决意瞒着,这会儿又为何专程上门来揭破?」 「因为萧玦这厮,行事实是出乎我们的预料之外!」苏离苦笑,「我们原想着,他如今既然掌控了殿下的肉身,第一时间要做的,自然是想法设法翻盘!我们也是基于这个缘故,才让昭王殿下涉险,以期得到他们的全盘计划,再一网打尽!谁想,这厮得逞之后,居然不思进取,只想借昭王殿下肉身苟且偷生,且还打起了昭王妃的主意……」 昭王妃听到这句,不由羞愤万分:「这贼厮,竟然还贼心不死!」 苏离一怔:「听王妃这意思,他以前难不成也……」 昭王妃咬牙点头:「我还在闺中时,他便差人送来情信,写些恶心人的鬼话,我与王爷青梅竹马,早就心许于他,对于他的示好,自然是婉言拒绝,将他所送书信原样退回!我本想着,我如此行事,足以说明自己的态度了!谁想这厮居然死缠烂打,还是一直不停的往家中送情信和一些小物件!」 「后来呢?」张贵妃追问。 「后来我将此事告知了兄长!」昭王妃回,「兄长知道此事后,便将他约了出来,再次婉拒,他许是觉得丢了颜面,竟然又写了封信来骂我,这且不说,还请人写了封匿名信,送给殿下,信中各种捏造诋毁,败坏我的清誉!可我与殿下相知甚深,岂是他能破坏的?王爷将那信拿给我,问我可否得罪了什么人,我一看那措词,便知是他无疑了!殿下要为我出头,问我可知幕后之人是谁,我犹豫再三,到底没告诉他!殿下与他同为皇子,此事若是闹将出来,到底有失皇家体面,最终忍气吞声咽下了!」 「之后他可曾再骚扰你?」苏离问。 「倒是没再寄情信来,可是……」昭王妃说到这里,牙齿磨得咯咯响,「可是每逢宫宴,总能感觉到他的恶意!不,确切的说,是轻薄之意!他只是这么看着你,什么都不做,都能让人倍感恶心!所以后来他可能出现的场合,我绝对不出现!」 「怪不得每次宫宴,你都是推三阻四的不肯来,却原来,是有这么个玩意儿膈应人!」张贵妃怒道,「你当时该同本宫讲的!本宫定要将他叫到面前,好好的抽他几个耳光,狠狠的申斥他一回!本宫的儿媳,岂能受这种欺负?」 「儿媳总觉得此事传扬出来,于殿下颜面有损!」昭王妃苦笑,「回头叫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听了去,少不得要添油加醋,在那茶坊酒肆乱传!虽清者自清,但我实是不愿让殿下缠入这种事中,是以能忍则忍!现在想来,也幸亏当时忍了,若不然,他不定生出什么事来!毕竟,人家可是皇帝心尖上的人呢!哪是殿下能比的?」 「王妃所言极是!」苏离轻叹,「以萧帝的德性,若知自已选定的太子人选被你嫌弃了,定要恼羞成怒,千方百计的坏你和 昭王殿下的婚事!这对父子是一脉相承,什么恶心的事做不出来?」 张贵妃等人听着,也觉一阵后怕,同时,愈发仇恨萧帝萧玦等人。 「那现在那贼厮在何处?」昭王妃担忧道,「若他当真寻到庄子里来,我又当如何应对才好?」 「殿下已派人前去拦阻,他应该是没有空到庄子里来了!」苏离回,「不过,为防万一,你们还是准备好一致的说辞,比如说,来庄子是因为昭王和昭王妃之间闹了矛盾之类的,总之找个借口不搭理他便是了!」 「我倒有个主意,只是,暂时可能对王妃声名有损……」张老夫人看向昭王妃,欲言又止。 「都这个时候了,声名反而不重要了!」昭王妃苦笑,「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那厮借着殿下的壳子来欺负我!老夫人但言无妨!」 「那么,就顺应这京中舆论而为吧!」张老夫人道,「如今京中人都说,昭王败了,张家要完了,王妃就以这个为借口,装作是个贪权好势的女人,一心想要夫君登临绝顶,结果他却功败垂成,你希望落空不说,还可能被连累,自是要想方设法的,与他划清界限!」 「这个主意好!」苏离笑道,「这样一来,不光借口合理,还会给那厮施压,迫使他放弃苟命的想法,重启夺权之心!」 「本宫也觉得极好!」张贵妃用力点头,「那这样的话,阿棠便不能跟我们一起在庄子了,干脆直接回娘家待着吧!」 「好!」昭王妃点头,「就这么办!咱们正好就此先演一场戏,让人传到京城去,也让那贼厮断了他那贼心!」 京城,昭王府。 萧玦精心打扮后,坐上了华丽的马车,车夫扬鞭催马,就要往云泽山庄而去,谁知马鞭还未落到马屁股上,那马却忽然受了惊,嘶嚎一声,前蹄扬起,马车前辕也被它带起来,车夫惊呼一声,身形一歪,摔倒在地。 ------------ 第503章 现了原形了! 「怎么回事?」萧玦坐在车内,也直往后歪,不由连声惊叫。 「马惊了!殿下小心!」车夫狼狈爬起,伸手去抓车门,想把萧玦扶下来,可惜,马儿并不给他这个机会,尖嘶一声,撕开四蹄向前狂奔! 只是短短一瞬,竟已跑出了数百米! 这样的速度,后面的车轮根本就承受不住,更不用说,这一路狂奔,并非沿着正常道路行走,而是横冲直撞,直撞得车子都散了架,门板「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激起一地灰尘。 萧玦在里面被颠簸得七荤八素,本来死死靠着窗口躲避,这车门一口,车窗也不能幸免于难,「咔嚓」一声断裂开来,萧玦大惊,连声呼救:「救命!救命啊!」 车夫有点懵。 昭王殿下喊救命? 可这种情况,至于吗? 他母族可是威名赫赫的张氏,长风军领袖,他自幼在张岩身边历练,虽不能有张岩之勇,但应对这样的情形,绝对是绰绰有余! 「殿下,你快跳车啊!」车夫一边招呼着人过来相助,一边大叫:「快跳车!」 「这么快怎么跳?」萧玦怒了,「你是想看我摔断腿吗?你个蠢货!快点来救我!」 车夫被骂得更懵了,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可他明明记得,他家殿下在纵马疾驰之时,都敢搭弓射箭,更能在马上活动自如,更不用说是跳马这么简单的事了! 怎么忽然间就……不行了? 事情紧急,车夫自然也不敢多问,幸好昭王身边的两个小厮正骑马出来,见状忙纵马追去,赶了好一阵,总算在马即将闯入闹市区时,将马逼停,把萧玦救了出来。. 虽然成功脱险,但萧玦却吓得面色惨白,瘫坐在那里,半天没动弹。 「殿下,您没事吧?」小厮忙上前询问,又殷勤的掏出帕子,帮他拭汗,可惜,这番殷勤换来的,却是萧玦无情的耳光。 「早死哪儿去了?这会儿才出现!若是本王真摔到哪儿,活剥了你们的皮!」 他虽然跳车没本事,但打起人来,力气却委实不小,只一耳光,就打得小厮章之口鼻出血,眼冒金星,但因为他太惊讶了,一直竟未做任何反应,只呆呆盯着萧玦瞧。 昭王素来平易近人,对身边下人也极体恤,除非他们犯下大罪,平日里,一点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甩耳光了。 「殿下,您……」章集见兄长挨打,也愣住了,上前一步,想说什么,还未及出口,萧玦的耳光又恶狠狠的甩过来! 「两条狗还护不好一个主子,还有脸跟本王说话?都给本王滚一边去!」 章之兄弟互看一眼,不敢再敢多说,捂着脸退至一旁。 这时,车夫老江气喘吁吁赶到,这边嘴都未及张,萧玦已抬脚朝他胸口狠狠踹去! 「咕咚」一声,老江被踹倒在地,腰撞到车辕上,立时痛得钻心! 「你个老东西,赶的什么车?」萧玦指着他的鼻子痛骂,「本王的命差点交待在你手里了!若本王真出了什么事,你这老东西赔得起吗?」 老江被骂得目瞪口呆,竟连疼都忘了! 他在昭王府十数年了,原是在张府当差,深得张家人信任,后来昭王建牙开府,便让他过来做了车把式,这多年,勤勤恳恳,从未出过一次差错,还曾因救过昭王受过伤。 他虽是下人,但昭王对其一向十分信重,别说是老东西这般难听之语,便连老江都没有叫过,从来都尊称他一声江叔,平日里待他也是和颜悦色,有说有笑,主仆间相处极是融洽,感情也十分深厚,为了这个主子,老江是连这条老命都舍得出来的! 可从小看到大的主子,脸还是这张脸,可那言谈举止,跟以前竟判若两人! 老江看着骂骂咧咧的萧玦,心里一阵阵发紧。 他们殿下可是端方君子,便算再恨一个人,也绝不会口出恶言,更不会出此污秽之语! 三仆被自家主子的异常反应惊到了,俱是沉默不语,萧玦那边却仍是怒气未消,低头看看自己精心妆扮的一身,簇新锦袍,此时被剐了个大洞,到处都是尘泥污垢。 再摸脸上,亦是火辣辣的,脚腕处更是痛得要命,想来崴伤了。 这幅鬼样子,暂时是没法去见那小美人了。 燃了一夜的心火,就这么强行熄灭,若是可以,萧玦简直恨不能把面前这三人狂揍一顿泄愤! 奈何,他打不了。 方才盛怒之下,打得手也疼脚也痛,这会儿瘫坐在这里,竟然有点爬不起来。 他咴咴的喘了一阵粗气,胡骂了一阵后,方恶声恶气道:「你们都杵在那里做甚?还不快扶本王起来?」 章之三人互看一眼,犹豫着上前,将他扶起来,马车是没法做了,只得将他扶到马背上,慢慢走回去。 这时,昭王府下人也抬着担架迎过来,大家七手八脚的把萧玦抬到了担架上,送回了王府,又急急去请大夫来瞧。 大夫来得很快,不过一刻钟,便站到了萧玦塌前。 萧玦躺在那里,身边两个婢女伺候他更衣,另一个拧了热帕子,小心擦拭他脸上身上上污迹,有些伤口被尘土掩盖,婢女没注意碰到了,立时又惹得萧玦发了烦,扬手就是咣咣咣。 婢女也被打懵了,不过,章之三人进来时的情形,她们也都瞧到了,都知道今日的主子有些古怪,都默声忍了下来,跪在那里任他打骂。 大夫带着医箱进门,看到这种情形,眸光微微一寒,但他什么也没说,只被府中管家带着,恭敬走到萧玦面前。 「殿下,大夫来了!」管家桑庆此时也是赔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恐挨揍。 好在,萧玦这会儿疼得厉害,倒也没功夫再找别人的麻烦,见到大夫,便让他赶紧上前。 「草民先看看殿下的伤!」大夫跪在脚踏之上,轻轻拿起萧玦的手,他的指尖触到萧玦的那一瞬间,一股幽冷寒流瞬间传遍全身。 萧玦一怔,倏地拧头看向他。 ------------ 第504章 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这才注意到,今日这位大夫,身形格外的矮小,矮小得有点不像男人。 还有握着他手的这只手,指尖纤细,也不像男人。 「你……」他瞪着他,正要说话,脑中却忽然想起一道阴恻恻的女声:「怎么?三皇子不识得我了吗?」 萧玦打了个激灵,身形微微一颤! 面前这大夫,居然是东婉所扮! 看到这个女人,萧玦一阵头痛,便屏退左右,命他们关上房门。 等众人一出去,他立时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烦躁叫:「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说只用传音入密之法联络的吗?你这样突然出现,会引起别人疑心的!你可不要害我!」 东婉冷哧一声:「本公主用那法子联络三皇子,三皇子不听,我便只好亲自前来了!」 「你来做什么?」萧玦皱眉问,「昨儿不是说好了,要给我几天时间适应肉身的吗?这才第一天,我还没缓过劲来呢!」 「没缓过劲来,不安心在府里待着修身养性,往外跑做甚?」东婉的目光落在他换下来的衣服上,「还打扮得如此干净利落,你要去哪儿?又去见谁?」 「出去逛逛散散心不算养身子吗?」萧玦轻哧,「当地老鼠躲躲藏藏那么久,天天不敢正大光明的露面,有了一丝喘息之机,我出来透透气,有罪吗?」 「喘息之机……」东婉冷笑,「那么,请三皇子仔细想一想,这喘息之机,是如何来的!是本公主搏了性命,受了伤,深入虎穴,帮你拼来的!」 「公主殿下这话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呢!」萧玦翻了个白眼,「听起来,好像是全然为了我!可我求你这么做了吗?没有吧?是你自己上赶着要来救我的!你救我,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那些野心和欲望!别跟我这里扯那么多!」 「你……」东婉被他怼得直翻白眼,「好个萧玦,你跟江清歌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说起来话来,永远都这么的无赖无耻!」 「别把我跟那***扯在一处!」萧玦恶狠狠的唾了一口,「她不配!攀权附贵的一株毒草,凭什么跟我是一对?她那样的表子,谁娶谁倒霉!我若不是因为她搞的那个什么污疙丸,何至于暴露于世人之前?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一步错,步步错!千错万错,全是那表子的错!莫要再跟我提她了,我见到她,非杀了她不可!」 东婉听得哭笑不得:「你们两个,怎么都这个德性?你们这样,我们这事,还怎么做?」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 不该掺合到大萧这些破事里来的。 她明明可以在东吾作威作福,为什么野心那么大,非想着要吞并大萧? 现在好了,嘴张得太大,没把骨头啃下,反而让骨头撑破了嘴,搞得骑虎难下不说,身边还全是猪队友。 不,江清歌和萧玦这两人,简直猪狗不如! 猪狗还有点气性呢,他们却只想着苟命! 萧玦别的本事不行,察颜观色的本领倒不差,见东婉满面鄙夷,知她心中想什么,一时也怕她狗急跳墙,把自己的事说出来,遂放柔了声调哄道:「凡事欲速则不达!我明白自己身上所担之责,但是,萧凛何等狡猾?我们已经败在他手里那么多次,这一次若再败,便再无翻身可能!所以,此事须慎重再慎重!待他们放松警惕之后,再徐徐图之!」 「你想徐几天呢?」东婉看着他。 「总要十天半月的!」萧玦道,「我总得先适应萧玦这个身份,再慢慢的……」 「所以,你今日打扮成这样,去云泽山庄寻昭王妃,就是想要在她的床塌之上,来适应萧玦的身份吗?」东婉懒得再跟他兜圈子,直接打断他的话,点破他 心中那点小算计。 萧玦见她居然直接说出这事,心里微有点慌,面上却仍端着:「我去见见自己的家人,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见家人,还是睡昭王妃,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东婉冷哧,「萧玦,大家都是风月老手,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你也不必再狡辩!打扮得这样骚包,还专门带上了助兴之药,你跟我说去见家人?是你自己蠢,还是你觉得我蠢?」 「你怎么知道药的事?」萧玦见她连这种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惊愕异常。 这事他也是临时想起,让小厮去买的,连他自己都临时决定之事,这个女人如何知晓的? 「所以,你是真的买了助兴之药?」东婉气得鼻子都歪了,「萧玦,你个疯子!你现在这个情形,如何能行那事?如今昭王之魂未稳,若叫他反噬,你会害死我们的!」 她原本正在国馆为接下来的事作准备,并未想到萧玦会办这些蠢事,却是无意中听路人聊天,提及其小厮买药之事,忙差人去查,果然看到那个不争气的玩意儿,打扮得光鲜亮丽要出门。 她当时就气疯了,直接在马车上动了手脚。 萧玦此时当然也想到了一点,霍地坐起来,揪住东婉的衣领怒骂:「臭娘们,我说那马儿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发疯,却原来,是你干的!你差点害死老子了!臭娘们,老子是你能坑的人?」 他扯着东婉骂骂咧咧,声音极大,很快引来外头值守的下人,纷纷敲门追问:「殿下,出什么事了?可是大夫医术不佳?我们已经进宫去请御医了,很快就到了!殿下且忍一忍……」 「滚!滚他妈的!」萧玦气得两眼晕花,索性逮谁骂谁。 下人们哪敢惹他,立时噤声退下。 东婉看到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 「你就是这样扮昭王的……」她恨得咬牙,「你这是生怕萧凛和苏离不知道,昭王被恶鬼附了身!既如此,你民又何必再待在这个躯壳里呢?你干脆直接去东宫认罪算了!」 「我怎么样,不要你管!」萧玦活到二十岁,有萧帝偏爱着,一向是顺风顺水,虽然表面上他不受宠,但实际上,这几个皇子中,唯有他得到的实际好处最多,也只有他真正得到了萧帝的疼爱。 原本被捧在手心的人,忽遭巨变,本就满腔怨怼,这会儿连个异国公主都对他指手划脚,他又如何能服气? 当下眼一瞪手一扬,照着东婉狠狠抽过去! ------------ 第505章 做鬼事! 原以为能狠狠的给东婉一个下马威,谁想那手才刚扬出去,却又莫名其妙拐回来,对着自己的脸,啪啪的打起来! 这几记耳光打得是真狠,比他打下人时狠多了,主要是力度远超于他。 很快,被打的左脸便高高肿起来,嘴角血丝淋漓而下,连左牙都隐隐发晃,似是随时都会脱离牙槽飞出来。 萧玦捂着脸,呆呆看着东婉。 她仍坐在那里,气定神闲,两手抱臂看他挨揍,好像抽他耳光的人,并不是她。 可是,这里除了她和自己,并没有第二个人。 不是她,难道是鬼吗? 萧玦万没料到东婉除了幻颜术,竟还有这种隔空打物的本事,吓得面色发白,腆着脸求饶:「萧玦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主,还望殿下大人大量,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东婉冷哧了一声,指尖微挑了一下,萧玦那不听使唤的手掌,总算停了下来。 萧玦轻舒一口气,抓过帕子擦拭面上血迹。 「三皇子这脸,得好生治一下!」东婉娇笑一声上前,指尖轻抚他面颊,竟又是一幅妖娆惑人之姿,奈何姿态太妖娆,这张老大夫的脸终究是搭配不上,显得怪模怪样。 萧玦忙不迭的避开了她,讪讪道:「些许小伤,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不行!」东婉吃吃笑着摇头,「这脸我必须费心!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被打成这样,本公主可心疼着呢!」 她打开医箱,从里面拿出一只小瓶,从里面挖了些药膏抹在萧玦脸上。 萧玦只觉一阵清凉舒适感传来,那些肿胀立消,对镜再照,竟像从未挨过耳光一样! 他惊呆了:「怎会这样?」 东婉吃吃笑:「因为我医术高明啊!」 萧玦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盯着自己的脸看了片刻,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是幻术!跟幻颜术一样,是一种错觉!」 「哎哟,三皇子懂得不少啊!」东婉挑眉。 「我母妃以前也用过类似的……」萧玦咕哝着,「为何她会你会,我却不会?我也会用幻颜术,却无这种神能!」 「你想要?」东婉问。 「你这是在说废话!」萧玦轻哼,「如此神能,谁不想要?」 「既然想要,那就别再胡乱想!」东婉不屑的瞥他一眼,「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用昭王这条肉身苟条命,做你的富贵闲人逍遥快活!但这种美梦,我劝你还是不要做!萧凛和苏离亦非凡人,他们早就知道冷翼肉身里藏着的人是你了!不然,不会给你设置结界!现如今冷翼死结界破,他们肯定知道出了意外!这会儿,说不定正全城搜捕你的下落呢!以他们的心智,想要找到你,只是时间问题!你能想到昭王,觉得他是最佳选择,他们便想不到吗?你今日接连作死,性情大改,说不定,这会儿已经被东宫内卫盯上了!」 萧玦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往外头瞅了一眼。 「这只是其一!」东婉轻哧,「我这边,也决不会做赔钱的买卖!不,我做你这买卖,是把命赔上做的!我救了你的命,不要求你拿命来偿,但你想把我抛到一边独活,我也是万万不许的!今日念在你是初犯,我且不与你一般见识!若叫我再发现第二次!哼!」 她的眸光陡转冷厉,「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你知道我在东吾,人们是怎么叫我的吗?罗刹公主!」 萧玦眸光微缩,想说什么,还未及说出口,东婉那边又道:「东吾最最严酷的刑罚,全是我亲自所制!单是一个魇虫,便能令你神销骨酥!」 萧玦听到「魇虫」两字,面色骤变,失声惊叫:「那魇虫 ,竟是你的手笔?」 「是我亲自培育出来的!」东吾咕咕怪笑,「看来,你见过啊!觉得那虫儿好玩吗?你若喜欢的话,我可以弄一只给你尝尝!」 「公主莫要说笑!」萧玦慌慌摆手,「我可不喜欢玩那虫儿!」 他之前见过淑妃用魇虫时的情形,简直令人毛骨悚然,痛不欲生。 但淑妃却说,她所培育出来的虫子,比起真正的魇虫,要差上几百倍! 眼下这魇虫的始祖就在这儿,他哪里还敢造次? 「既然不想,那就乖乖做事嘛!」东婉伸指在他下巴上一挑,吃吃笑道,「与其猫在人家眼底下做狗,不如独立作王,你说呢?」 「是是!」萧玦谄笑点头,「公主殿下所言极是!是我太怂太软,其实有公主殿下这般厉害的人物帮着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呢?只不知道,公主殿下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他盯着东婉,眸光闪烁不定。 他承认东婉很厉害,但是,却不相信以她一人之力,能与萧凛和整个大萧对抗! 这也是他不愿跟东婉合作,只想苟命的主要原因。 东婉看出他的心思,不答反问:「三皇子可还记得,你们手下那些魔军吗?」 萧玦苦笑:「哪还有什么魔军?全都死光了!若那些魔军还在,我们也不必如此被动!今日我还听说,叶希元带魔军余孽去苏府门前闹事,结果事没闹成,反把苏离和东宫内卫招了去,我们仅存的最后三个联络点,如今被端了两个,只有一处幸免于难,可那处本就是个备用点,统共加起来才不过四五十号人……」 他愈说愈是沮丧。 如今真是步步艰难啊! 「这事,我也听说了!」东婉回,「听说两处联络点的魔军共有两百余人,尽数被捕,现场反抗的,全都被杀了!」 「被捕那些人,肯定受不住!」萧玦唉声叹气,「所以,第三个联络点,也铁定是保不住了!」 「如此,甚好!」东婉轻笑。 「你说什么鬼话?」萧玦瞪着她。 「我说的不是鬼话,但是,我接下来要做的,却是鬼事!」东婉挑眉,满面得意。 「什么意思?」萧玦皱眉,「我怎么听不懂呢?」 东婉不答,起身往外头瞧了瞧,见并无异常人出现,这才放心回到内室中。 「关于此事,我们还是用传音入密之法吧!」她压低声音道。 「有这个必要吗?」萧玦不以为然。 「有!」东婉固执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是绝密中的绝密,除了你我和江清歌,不可被任何人知晓!尤其是不能传到萧凛和苏离的耳中!所以须慎之又慎!」 ------------ 第506章 阴兵? 说完这句,她即噤声,闭上双眼。 萧玦见她如此郑重其事,自然也是从善如流,也随她一起闭上双眼,调动自已的意念,与之相通。 昭王一直在默默蛰伏着,两人所作所为,所言所语,字字句句都未落下,此时听到这句,更是全神贯注,生恐漏掉任何有用的线索。 也只有到这会儿,他才彻底明白,自己这个宿主灵魂存在的意义。 萧凛的东宫内卫,盯梢追踪能力极为强大,其手下能人异士无数,自然也不乏那种耳聪目明者,可以用各种方法窃听别人的机密。 但是,再厉害的能人异士,遇到东婉和淑妃萧玦这类人,也是束手无策。 因为人家联络,根本不用语言,而是用脑中的神识意念沟通交流。 若非他跟萧玦共用一个肉身,便算是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知晓他们的密谋! 这会儿,即便是同用一个肉身,但他能听到的,也只是极细微的声音,像是谁在耳边呓语一般。 幸好他内息深厚,又有萧凛教给他的一些心法可用,若不然,还真是听不清。 脑海中,东婉的声音响起来:「你听说过阴兵吗?」 「未曾听说过!那是什么?」 「是由阴魂练出来的兵!俗称,阴兵!阴兵被灵符所操控,力大无穷,无惧无畏,无病无感!便算只余一架骷髅,也能披甲执锐,凶猛厮杀!」 「那岂不是跟之前中了尸毒的谢府人一样?」萧玦一阵兴奋。 那些人便是无痛无感,力大无穷,若不是苏离制出了解药,单凭这尸毒,谢府就会乱成一锅粥! 东婉微笑摇头:「那些人跟阴兵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阴兵的战斗力,远胜于他们!而且,一旦练成,只听命于操控他们的人,便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控制不了他们!更别说萧凛和苏离了!一个阴兵,可挡数十个普通士兵!」 「一人可挡数十个?」萧玦脑中飞快换算着,「那我们加起来共有三万阴兵,加起来岂不是等于五十万大军?」 「不止!」东婉傲然道,「最其码相当于百万大军!」 「天哪!」萧玦惊喜异常,「若真有这百万大军在手,我们能把萧凛手下那些人碾成齑粉!如今这京中驻军,至多也不过三万余人,哪是我们的对手?」 「那是自然!」东婉愈发得瑟,「只要这三万阴兵练成,萧凛便如那地上的小蚂蚁,我们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太厉害了!」萧玦满面兴奋,激动了半晌,忽又想到一个问题,问:「既然你有这样的本事,那当初何必要答应与我合作?」 「瞧三皇子说的!」东婉朝他抛了个媚眼,「我便算再厉害,终归也是外来客,客随主便,我岂能越俎代庖?再者,你母妃训练出来的魔军,便算死了,也是听她的号令!我想将他们练成阴兵,也须得到你母妃的允可才行!」 「然而我母妃困在牢房出不来,所以,就需要我来撑场子……」萧玦说到这里,忽地昂首挺胸。 既然他如此重要,那也没必要在东婉面前卑躬屈膝了。 东婉瞧出他的心思,也不点破,反正只要他愿意配合就好,遂笑着点头:「三皇子说的没错!此事需我们双方精诚合作,我便有再厉害的法术,可若没有殿下召唤魔军阴魂,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公主殿下所言极是!」萧玦倨傲点头,「那这练兵之事,便要辛苦你了!这边需要我做什么配合,只管知会!我必竭诚协作,待诛杀萧凛,我们便共享这大萧!」 「有殿下这话,我便放心了!」东婉笑道,「我这边先准备一下,三皇子先在府中好生将养着,其他的先不要 多想!若等我们大业铸成,一个昭王妃算什么?这大萧境内,不,这天下所有美貌女子,还不任由三皇子挑捡?万不要为了一时的愉悦,坏了大事!」 「我晓得的!」萧玦轻咳一声,「我也并非是贪图美色之人,只是心中苦闷,想寻个消遣罢了!如今既知实情,自会全力以赴,共成大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兴奋的讨论了很久,昭王却是愈听愈是惊心! 然而在萧玦活跃之时,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将他们所说之话仔细记在心里,耐心等待着。 等到天渐渐黑下来,夜色渐沉,受伤的萧玦,渐生了倦意,沉沉睡去。 确认他的神识暂时停滞之后,昭王方小心翼翼的联络萧凛。 彼时,萧凛还未睡。 今日昭王府的动静,自然逃不过内卫的眼,很快便将所有异动汇报过来。 与此同时,国馆内专门负责盯着东婉的孙晨也过来汇报,说她今日再次莫名消失,应是用了幻颜术,今日国馆外出的人中,有一人曾出现在昭王府附近的医馆中。 两下里的消息一比对,苏离立时道:「那个大夫,必是东婉无疑了!」 「看来她是真的着急了,竟然冒险亲自登门!」萧凛轻哧,「只不知两人此番密谋了什么!」 「我这边暂时还未收到消息……」苏离轻叹,「看来,我种下的傀儡术还未曾生效!」 「无妨!」萧凛摇头,「还有阿峻盯着呢!」 这边才刚说完,昭王的声音便在脑中响起来。 听完昭王的汇报,萧凛和苏离皆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阴兵真有那么厉害吗?」昭王急急追问。 「阴兵厉不厉害,我不太清楚,毕竟不曾见过,但是,我听说天境曾被阴兵围困过,无数天境上神出战,皆难破局,幸有战神东皇力挽狂澜,以灵力封印魔尊,令那些阴兵失了控制,才尽数溃散!」 苏离想起在恶灵境时听到的那些传说,眉头紧皱。 「东皇,天境……」昭王嘀咕了一声,「听起来怎么有点熟悉呢?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我也感觉在哪里听说过……」萧凛拧着眉头,脑中有无数陌生记忆翻涌。 不过,不再像以前那般一闪即逝,稍稍停留了一阵,也因此,他能较为清晰的看到那些画面到底是什么。 ------------ 第507章 仙佛般的孤高清寂! 此时正在他脑中翻涌的,便是一场恶战,看那情形,倒像是苏离方才说的那场天魔大战,阴兵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乌烟瘴气,寸草不生,身着白衣银甲的天境将领浴血搏杀,却节节败退,遍地皆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天境兵伤痛哀嚎,无痛无感的阴兵却愈战愈勇,有个阴兵头都被斩掉了大半,居然还能挥臂厮杀,这等情形,便算是身为沙场宿将的他,亦觉得头皮发麻! 正惊愕间,原本士气低沉的天境兵,不知看到了什么,一齐欢呼起来:「东皇来了!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萧凛听到这些人提到苏离口中的「东皇」,也心生好奇,想瞧瞧他是什么模样,可惜,他竟然看不到。 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明明能看到那些欢呼的人向着他狂奔而来,他以为东皇定然就在自己身后,一转身就应该能看出,可转过身后,看到的,依然是那些狂奔而来的天境兵。 萧凛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但他的记忆一向混乱,是以也不深究,只努力的想要让这记忆中的画面停留得更久一些。 他想看看那位战神东皇,是如何解决这些阴兵的! 可不知怎么回事,记忆忽然又似出现了错乱,明明刚刚还在欢呼,这会儿人却似飞到了半空中,才刚飞上去,却又猛地向下坠落,地上的阴兵如无数把出鞘的利刃,狠狠的向他眸中扎过来! 萧凛一惊,下意识的闭上双眼。 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脑中忽然金光大盛,就像是谁将太阳扔到了他脑子里,炽热刺目的光线,照得地上的阴兵毫毕现! 原本无往而不胜的他们,在这股强光笼罩下,竟如气雾一般缓缓消散! 「东皇威武!东皇威武!」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耳边响起,如海浪般磅礴而来! 萧凛这会儿好像有点明白了,方才那耀眼金光,应是东皇出手了。 他下意识的找寻着东皇的身影,可眼中涌现的,依然是无数天境兵兴奋狂喜的面容,人群中,有一点小小雪影在闪动着,很快,那雪影便脱颖而出,却是一只雪白的猫儿,猫儿一个轻轻纵跃,落到了他肩上。 「东皇,你打架怎么不带着阿离?」小女孩娇滴滴的声音,竟是自那猫儿口中发出来。 萧凛低头看着这猫,微有点懵。 「你瞧我做甚?」小猫儿轻哼,「怕我拖你后腿吗?你忘了我的血,有多厉害了吗?哼!这么好玩的事不叫我,以后不跟你玩了!」 「阿离,莫闹!这儿危险,快离开!」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来,萧凛听清那声音,立时愣在了那里。 那竟是他自己的声音! 所以…… 他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到众人口中的东皇,无论转向哪个方向,看到的只是向他狂奔而来的人,是因为,他就是……东皇?! 因为这是他的记忆,所以他才看不到自己? 萧凛被这个发现惊呆了,好半天未反应过来。看書菈 「殿下,你怎么了?」苏离见他痴怔不语,有点担心,忙伸手轻戳了他一下。 萧凛低头看她,然而看到的,却仍是那只小雪团儿。 雪团儿誓死要护着他,被他撵也不肯走,但到底怕拖累他,所以乖乖离开,跑到安全的地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蓝色眼眸之中,溢满担心忧虑。 这一刻,他心中忽然柔情万千。 「阿狸,等着我!」他轻笑一声,身形一纵,再次陷入那乌泱泱的阴兵阵中。 这是一场鏖战,若想力挽狂澜,便得付出血的代价,萧凛瞪大眼睛,瞧着那厮杀场面,每一次金光闪现 ,都像在他黑暗的脑际燃起了一盏灯,灯火先是如莹光,渐渐如星光璀璨,脑海中隐匿的那些记忆,此时也渐渐露了形迹,只可惜,到底还是未能露出全形。 昭王跟萧凛息息相通,此时他所感知到的一切,也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一一闪现,那些金光照亮了萧凛的脑海,可同样让他看到了以前从未发现的场景。 有那么一瞬间,昭王怀疑自己眼花了,又或者,受萧凛影响,没有自己的意识了。 不然,为什么他会看到那些天境兵对着自己跪下叫天帝呢? 天帝是什么鬼? 不,他连天境是什么鬼都不知道,就别提什么天帝了! 「兄长,我来助你!」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眼前的场景也在不断变幻着,很快,他便冲到了一人身后。 那人身形高大,一袭白袍飘然若仙,肩头银甲闪闪发亮。 许是听到他的声音,他转过头来。 竟然是萧凛! 不,这不是萧凛! 瞧这五官容貌,跟萧凛的确是一模一样,一头白发胜雪,一张俊颜冷冽,可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昭王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假若萧凛是风华正茂的青年,那么此人便是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子,然而这个中年男子,却生了一张青年人的脸,无论是皮肤还是身形,都极年轻好看,但那一双深潭似的眼,却似历经了千万年的风雨沧桑,看透世事,阅尽人情,无欲无求,无爱无憎,四大皆空。 这个男子,他的身上,有种仙佛般的孤高清寂,哪怕是强敌当前,风起云涌,巨浪涛天,亦不能令他那深潭似的双眸起一丝波澜! 「萧凛」拧头看到他,风轻云淡的眼眸,微微蹙起:「阿峻,你怎么来了?」 「阴兵马上就打进上清宫了!我哪里还坐得住?」昭王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 「坐不住,也得坐!」「萧凛」轻哼,「快回去吧!莫要跟阿狸一样不听话,招人烦!」 他面上冷,说的话也不好听,竟将天境之主跟他座下的神兽相提并论,然而昭王听在耳中,却并不觉得被冒犯了,反有种被人庇佑的妥帖感。 他最终也跟那只雪团子一样,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跟猫儿坐在一处,看战神虐渣渣,看那金光无数次在战场这中闪耀着,看那些阴兵如泡沫般消失在金色的阳光下,直到,一个身着玄袍的男人,乘着战车缓缓而来…… ------------ 第508章 宠弟狂魔和宠猫狂魔! 看到此人,阴兵顿时兴奋起来,齐声欢呼:「魔尊!魔尊!」 昭王听到「魔尊」两字,第一时间想到死在了他手里的危夜,下意识便以为这人会是危夜,忙凝神细察,看清那人的模样,他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这人,居然是萧帝! 只是,面前这个萧帝,跟他认识的那位父皇,也好似不是同一个人。 就像萧凛一样,虽然五官眉眼包括体形都一模一样,甚至连着装也跟萧帝十分相似。 萧帝素爱华丽豪奢,虽是一国君主,却常穿得花里胡哨的,喜欢将华衣美服名贵装饰全都堆在自己身上,以彰显自己的尊贵身份,虽屡遭群臣诟病,但从来不改,还变本加厉,所着龙袍上那是堆金砌玉,亮眼人眼。 眼前这人也是一样,方才远远瞧着,看他所着衣袍黑咕隆冬的,待他近前来,昭王才发现,这黑原来是五彩斑斓的黑,也不知这衣裳是用何种材质制成,竟然亮晶晶的,随着衣服的摆动,折射出七彩虹光,换一个角度,便是一种颜色,这会儿正面瞧着,因为衣裳折射了不同方向的光线,简直就像一只五彩公鸡一般绚丽招摇! 虽然各方面都极相似,但昭王还是觉得,眼前这人,并非萧帝。 萧帝是阴戾狠毒的性子,以前未曾得势时,颇会伏低做小,常以笑面迎人,不过这几年坐稳了江山,那谱儿便摆起来了,等闲不肯笑,总爱阴恻恻的看人。 这人其实也一样,但那种幽冷凶残之感,在他身上却放大了数十倍! 萧帝是让人一望之下,即觉得不好惹,不愿亲近,由此也会暗暗生出警觉戒备之心。 可这个人,在数万阴兵的簇拥下,似一片乌云压顶而来,尚未靠近,已觉阴风阵阵,透骨幽寒,待其近了些,则有与怪物对视之感,好像下一刻就会被他那血盆大口吞噬,咯嘣咯嘣的咬碎了,在嘴中大嚼特嚼,只稍这么一想,就会觉得莫名的恶心憎恶,这种感觉,随着他的靠近,愈来愈浓烈,甚至超越了原该有的恐惧震惊。 昭王瞪着「萧帝」,眸中怒火渐炽,而此时的萧凛,眉头亦紧紧皱起来。 他当然也看到了萧帝,但是,除了萧帝,他还看到了他身后的两员副将,一个是危夜,一个竟然是江斐! 这两人明显是他身边的哼哈二将,护在他左右,一幅盛气凌人睥睨众生的模样,阴兵原本被他打得节节败退,此时又都兴奋起来,嗷嗷鬼嚎着往前冲,如黑色的海浪一般呼啸而来,竟似有排山倒海之势! 「摆阵!」耳边响起自己的声音,音色沉稳淡定,并未受这黑浪丝毫影响。 很快,白衣银甲的天境兵便在他的指引下涌动起来。 萧凛心知这是对付阴兵的要决,遂屏息细瞧,片刻后,方阵已成,风起云涌,巨浪涛天,然而这风浪再大,却怎么也越不过那边上那抹银白,银白之中,金光如一把利剑,戳破暗沉天幕,天一点点的亮起来,而那黑色的海浪,似是受不了这金光的灼射,一点点的萎缩着,越缩越小,围在其边上的银白,却越扩越大……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之战,萧凛虽只是旁观,却有身临其境之感,人站在东宫安静整洁的大殿中,可那身体,却似在黑浪之中翻腾奔腾,忽尔上天,忽尔又入地,他似在脑海之中与人痛痛快快的厮杀了一场! 苏离先前见他一直发怔,还试图叫醒他,此时见他如老僧入定一般,知他定然又忆起往昔之事,也不再催促他,只耐心等待着,等他从那段回忆中跳回来。 大殿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苏离奔走一天,颇觉劳累,正要闭眼假寐,萧凛却轻吁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 苏离看着他,笑问:「殿下又记起了什么?」 「记起很多事……」萧凛正好说话,脑中昭王「啊啊」叫起来,「殿下,我看到你了!你不是你,你是谁啊?我还看到了你养的那只小肥猫!它居然会说话!」 萧凛倒没想起他也能看到这些,微微一怔,正要答话,昭王又叫:「殿下殿下,你看到我了吗?我就跟那只肥猫在一起!」 萧凛当然看到了。 只是,他所看到的昭王,比起面前的昭王,好似要更年轻稚嫩一些,他看到他时,跟看到那只猫儿是一样的感觉,他心里中充满着怜惜和疼爱,觉得他们是柔弱稚嫩的,是要由他来遮风挡雨的。 他拼尽全力,浴血搏杀,为的,就是他们能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无痛无灾,开开心心。 萧凛很意外,比看到魔尊是萧帝还要意外。 在这个不知该如何解释的记忆中,他对昭王竟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他的五感此时与昭王共通,此时很快感知他心中所思所想,心里亦是一暖,忆起幼时之事,他笑嘻嘻道:「真没想到,皇兄你在前世,竟然是个弟奴和猫奴!」 「什么弟奴猫奴?」萧凛哭笑不得,「说的什么鬼话?」 「就是宠弟狂魔和宠猫狂魔那种了!」昭王嘿嘿笑,「这是京城的一种新说法!像我,就是宠妻狂魔!」 说到妻子,他立时又变得欢脱起来,连声问:「皇嫂皇嫂,快跟我说说,阿棠如今可安置妥了?」 苏离笑着点头:「妥妥的!殿下只管放心,我们绝不会让那贼厮碰到昭王妃的!」 当下便将在庄子里的安排说了一遍。 昭王十分欢喜,连声致谢:「多谢皇嫂!」 苏离现在已经习惯皇嫂这个称呼,也懒得再去纠正他,只看向萧凛:「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到底看到什么了?有没有记起能帮到我们对付阴兵的事呢?」 「你居然没看到……」萧凛咕哝着,「你为什么会看不到呢?」 「我应该看到吗?」苏离失笑。 「我觉得应该,但是竟然没有……」萧凛摇摇头,「罢了,没看到便没看到,我看到了便好!」 当下便将自己的记忆细细说了一遍,苏离听得目瞪口呆,盯着萧凛上下打量着,眼珠子差点要掉下来! ------------ 第509章 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干嘛这样盯着我看?」萧凛伸指轻戳她额头。 苏离不说话,仍大睁着眼睛瞧着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伸出手,去摸他的脸。 小丫头的手掌绵软柔嫩,触在脸上,香香的,暖暖的,甜甜的,叫人无限沉沦,心中暗生出渴望,希望她一直摸下去,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噗嗤!哈哈!」脑中响起昭王丧心病狂的笑声,「皇兄,原来你竟是如此闷骚……」 萧凛正沉在美梦之中,被他这么一搅,美梦立醒,满心不悦,咬牙切齿:「萧峻,你再敢胡说八道的话,以后就一直跟萧玦共用一具肉身吧!」 昭王倏地噤声。 可惜,气氛被打破了,再也找不回来。 最主要一点是,那柔嫩嫩软乎乎香喷喷的小手,又收回去了。 萧凛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目光落在她那白皙软嫩的小手上,恨不能抓起来再贴回自己脸上。 但他想了又想,到底还是忍住了。 小姑娘现在还没答应他,不能再过张狂,以免让她困扰。 他强逼将自己将目光从她小手上移开,去看她的脸。 这一看,不由又惊又喜! 原来不知何时,苏离的脸,竟已凑到了他的面前,她离他那么近,两人衣角相触,呼吸相闻,鼻尖几乎要触到他的鼻尖,,圆溜溜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傻傻呆呆看人的模样,像足他养的那只小阿狸! 被他这么看着,鼻间氤氲着她身上清甜的气息,萧凛不由一阵幸福的眩晕! 昭王再次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悸动,一心想要窥探这位高冷皇兄的更多秘密,遂凝神细听,可惜,这回,他没听到萧凛的心声,倒是听到了自己的鼾声。 为了怕他偷听,他居然断开了两人的联络。 「真是的……」昭王咕哝了一声,「阴兵的事,还没说完呢!居然说断就断!太不像话了!简直是不务正业,色迷心窍!」 萧凛此时的确是有点色迷心窍的感觉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 月下看影,灯下看美人。 苏离本就生得貌美,此时面上黑斑尽褪,肌肤莹润,在灯光映照之下,原本略嫌青涩稚嫩的面庞,此时竟有一种摇曳风情。 她此时正歪头细细的端详着他,好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般,从发肤到眉眼五官,一一细细掠过,似是愈看愈欢喜,那原本微张的红唇,此时微微上扬,美眸之中满满笑意,难描难画,蚀骨销魂。 萧凛看得呆了,想要伸手抱她,可手未伸出,却又莫名生出惧意,生恐自己一动,便将这美梦破坏了,正纠结之时,面前的小姑娘忽然欢天喜地的抱住了他! 「天哪天哪!殿下,你居然是东皇啊!」 「呜,我居然阴差阳错的跟天境的上神进入了同一个幻境,这且不说,我还跟他关系这么铁!哈哈,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啊?我简直是走了狗屎运了!」 萧凛:「……」 「我没说我是东皇……」他轻咳一声,「只是有人这么叫我……」 「不!你就是你就是!」苏离抱着他又蹦又跳,欢喜不甚,「殿下,我在恶灵境时,见过你的画像的!是跟我交好的一位仙友,她好喜欢你的!说你是天境最俊最勇猛的神!自从去过天境一次之后,她就再也忘不掉你,所以回来就偷偷画了你的画像,天天看着供着!」 「她画的我的画像供着,你……很高兴吗?」萧凛微叹。 「当然高兴啊!」苏离喜滋滋回,「不过,她那画技太臭了!我那时天天看到你的画像,居然都没把你跟那画上人联系在一处!她把你画丑了!你的美貌 ,她都没能画出十分之一!不过,我是看到了你这里……」 她的指尖轻戳在萧凛额间,那里有一处极浅的红色印痕,猛不丁一看,还以为是疤痕之类,可是,见过画像的苏离知道,那是独属于东皇的印迹。 用她仙友的那句话说,那叫仙印,只有得道成仙的人才会有,而东皇是仙中之仙,神中之神,所以,他额间印迹最为特别,其形如一朵火莲花瓣。 「若不是你告诉我,我怕是永远都不会把你额间印迹,跟我那位仙友画中的东皇联系起来!」苏离手舞足蹈,「可一旦联系上了,便知道,她画的定然是你!天哪,你居然是东皇!那我们还怕谁?我们谁都不怕!你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都打趴下!」 「我不能!」萧凛摇头。 「你能!」苏离大声纠正,「我仙友说,仙魔大战时,你力挽狂澜,摆屠魔阵,诛杀魔族训练出来的十万阴兵,还将魔尊封印!放眼整个整个天境,无一人能与你匹敌!」 「但现实是,我现在可能连一个阴兵也打不过……」萧凛哭笑不得的扯过苏离,强迫这兴奋的小丫头坐下来,「阿离啊,醒醒,便算我真是东皇,身处这幻境,也是什么神能也使不出来!」 苏离愣怔了一下,挠挠头:「那什么,你那记忆里就没看明白怎么收拾他们?」 「看明白了,但是,有什么用呢?」萧凛摊手,「东皇所用的一招一式,我都能背下来,可是,我不会用啊!他捏个诀便能上天,念个咒便能入地,掌一挥金光如箭,同样的招式,我也都能做出来,可是,你觉得,我能上天,还是能入地?」 苏离看着他,缓缓摇头:「你是肉体凡胎,你不能上天,也不能入地,你如今所做之事,已是凡人的极限!」 「所以啊!」萧凛伸指轻弹她额头,「你瞎高兴什么?」 「不!我还是高兴!」苏离咧嘴嘿嘿笑,「殿下你可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在恶灵境时,天境对我们来说,那是遥不可及的传说一样,你是传说中最最耀眼炫目的那一个,现在落我手里了!哈哈!」 她仰天傻笑,「怎么想怎么觉得赚大发了!」 「蠢丫头!」萧凛被她那傻萌的样子逗到,忍俊不禁,故意道:「其实吧,我觉得你是赔大发了!」 ------------ 第510章 明明是难得的缘份! 「为何这么说?」苏离不解问。 「你想啊,我若如你所说,是那个东皇,那般厉害的人物,如何会落入到这幻境中来,被人如此虐待?」萧凛笑问。 「那肯定是你得罪了人!」苏离回,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个人,应该也很厉害!不然,没有能力将你圈入幻境!」ap. 「正解!」萧凛点头,「那你呢?你觉得你在幻境之外的世界,或者干脆说天境吧,你跟我之间,最可能的关系,是什么?」 「这个,十有八九是你座下的神兽吧?」苏离轻笑,「毕竟,猫就在那儿呢!你的记忆里也有猫的存在!」 「你原本就是个神兽,天天吃吃睡睡,根本就不会参与什么仙魔之争,结果,却被我连累,一起进入了幻境,经历一次又一次非人的折磨和虐待……」萧凛原本只是想逗逗她,说到这儿,心里忽然一阵难言的愧疚,「小阿离,你瞧瞧,你是不是赔大发了?连命都赔上了呢!」 「殿下这话说得不对!」苏离摇头,「既是你座下神兽,那平日里定然也没少得你的庇护照料,大家同居那么久,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你看这一世重来,我就把你从前世那种悲惨境地解救了出来!救人便是自救,也因为有你,我和家人,才好好儿的活到现在!」 她说到这里,扬唇轻笑:「殿下,这明明就是难得的缘份,你怎么能说是拖累呢?反正我只觉得幸运开心!哈哈!我居然跟东皇在一起,嘿嘿,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呢!」 她开心到飞起,兴奋之下,也忘了男女有别,抱着萧凛又开始跳起来。 「行吧,你说缘份,那便是缘份!」萧凛低头看她,被她欢快的情绪感染,也不自觉随着她的节奏轻晃着两腿,温香软玉在怀,那一刻,忽然觉得,只要能一直遇到她,这样的痛苦和磨难便算再来一千次一万次也甘之如饴! 苏离脑中此时转悠着的,却全是关于东皇的传说。 东皇是天境的神,同时,也是恶灵境中的神。 据说,他在混沌初开之时,也曾寄身于恶灵境中,饱经摧残,历经无数劫难,方成就霸业,为四海八荒神仙所膜拜。 他的成神经历,对于恶灵境中苦苦挣扎的灵魂来说,便是照亮黑暗的一束光,无数苦难魂灵以他为榜样,在这最底层的黑暗世界挣扎着,身处地狱,却向往着光明。 据说,每过一百年,东皇便会回一次恶灵境,助可助之灵,渡可渡之魂,他的灵力充沛磅礴,得得其助力,可事半功倍,他当年修炼时留下的心法笔记,更是被境中魂灵奉为圭臬,几乎是人手一本。 苏离当然也不例外。 到现在为止,她还能将东皇写下的笔记倒背如流,那些心得体验,也的确给了她莫大的帮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皇是她的师尊,是前辈,是照亮她前行的指路明灯。 当然,不止是她的,是境中无数魂灵的。 每个魂灵都想见到东皇,可惜她待的时间太短,未能等到那个时机,现在骤然得知身边这人极有可能就是东皇,她心中的喜悦自是难以言传,扯着萧凛问这问那。 可惜,萧凛目前能记起的事,还是相当匮乏,完全没法满足她的好奇心。 见她微有些失望的模样,他心里莫名有点酸溜溜的。 怎么感觉她对东皇的喜欢和关注,远胜于自己呢? 「你就这么喜欢他吗?一直问个不停!明明就是很虚幻的一个人物,听起来甚至还有点荒唐……」萧凛低声咕哝着。 「都到这个时候了,殿下还觉得荒唐吗?」苏离摇头,「我说的这些,都是真实的!东皇也不是虚幻的人物,他真实的存在着!」 「那我 若不是他,你会不会很失望?」萧凛听到这话,心情更郁闷了。 「你怎么可能不是他!」苏离坚决摇头,「你肯定是他!错不了了!」 「万一呢?」萧凛看着她,「你会失望吗?」 「不会!」苏离摇头,「那有什么好失望的?我开心的是,殿下是东皇,而不是东皇本身!」 「这个……有什么区别吗?」萧凛听得有点绕。 「区别大了!」苏离认真解释,「殿下是东皇,我最喜欢的人,和我最喜欢的神,合二为一,那于我而言,便是双倍的惊喜!而东皇本身,就没有那么大惊喜了啊!我可能也就远远的看他一眼,膜拜一下!毕竟,他离我那么远,那么的高高在上,他就是再好,可是,却跟我没什么关系!远不如眼前的殿下您……」 她看向萧凛,唇角微扬:「远不如殿下您可亲可近可爱啊!」 萧凛听到她的解释,已是喜笑颜开,听到最后一句,简直心花怒放! 「还是阿离活得通透呢!」他轻笑道,「有道是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苏离用力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了!」 说完却又觉得这话味儿有些不对。 但她也不纠结,很快略过去,脑中忽然想起一事,又追着萧凛问:「殿下,你之前说看到昭王殿下了,他在里面是什么身份?」 「他是天帝!」萧凛回。 「天帝?」脑中忽然响起昭王的声音,「皇兄,我居然是天帝吗?我这么牛逼的吗?」 萧凛愕然:「你怎么又冒出来了?我好像没有联络你吧?」 「但是,我不知怎么,听到了……」昭王笑嘻嘻。 「你还听到了什么?」萧凛追问。 「没有!就听到这一句!」昭王飞快转移话题,「皇兄,你快告诉我,我当真是天帝吗?」 「记忆里是这样!」萧凛轻哧,「你没听见有人叫你天帝吗?」 「场面太混乱,没怎么听清!」昭王疯笑,「哈哈!我居然是天帝,可把我牛逼坏了!那皇兄你是不是都得归我管?」 「昭王殿下想多了!」苏离轻笑,「你是帝,他是皇,他排你前头!」 说完忽又道:「在殿下的记忆里,你们兄弟相亲,入了幻境,却变成了仇敌相杀!你们是如此,那其他人呢?又会是什么情形?」 ------------ 第511章 觉醒? 「其他人……」萧凛一怔,「什么其他人?」 「就是这幻境之中的所有人啊!」苏离回,「你说萧帝是魔尊,江斐和危夜是他身边的哼哈二将,那淑妃和江清歌呢?他们又对应着什么样的身份?还有这幻境中的每一个人,在幻境之外的世界,又对应着什么样的身份?是否如殿下和昭王殿下一样,本是亲厚手足,却被迫手足相残?」 萧凛从来未想到这种可能,惊愕至极:「照你这么说,这幻境中的每个人,并非江清歌凭空捏造,而是在幻境之外的世界,都有各自的对照人物吗?」 「呃……」苏离挠头,「没有这种可能吗?」 萧凛被她问懵了,待想清她话里的意思,面色骤变! 「若是每个人在幻境外都有对照的话,那么,便算我们突破了这幻境,幻境之外的世界,只怕,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模样了……」 「若每个人都有对照,且都按照我和皇兄这般胡乱安置的话,那世界可就全乱了!」昭王亦听得惊心动魄。 苏离本是一时突发奇想,随意问了一句,没想到你一言我一语,竟无意中揭破了一个极有可能存在的可怕现实,也是头皮发麻两眼发直,喃喃道:「昭王殿下与殿下能握手言和,极其不易,可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首先有萧帝这个共同敌人在,你们可暂时放下恩怨,同仇敌忾,二者你们皆是心胸宽广之人,看事通透明白,这才能同时放下过往种种,重新开始,但其他人,只怕就没有这么巧的机缘了!在幻境中生了恨,这心魔既已种下,便算回归原位,只怕一时也难以释怀吧?势必会影响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的关系!」 「还有一点……」昭王喃喃道,「这江清歌这么坏,她既可让我和皇兄反目成仇,自然也可以让一对恩爱夫妻做仇敌,让一对父女或者兄妹做了夫妻,那待这两人回归以后……」 「这简直不敢想像!」萧凛扶额,眉头紧皱,「若她真这般胡搞的话,我们便算破了这幻境,将要面对的,也仍是极混乱的局面!」 苏离闻言苦笑:「好难!真的好难!原以为走完九九八十一难,就能抵达终点,现在看来,这八十一之后,还不知有多少个八十一呢!而我们直到现在,还是一只小老鼠,在别人设的圈圈里打转转,至今未找到出口!」 「实在是太难了!」昭王亦哀叹,「之前也不过一个神叨叨的江清歌和淑妃,现在好了,莫名其妙的又冒出来一个东婉!一个比一个邪门!你们说,像她这样的老妖婆,还有多少?会不会我们弄死一个,又冒出来一个,越打越多呢?」 听到他这话,萧凛和苏离同声惊呼! 「怎么了?」昭王吓了一跳,「你们又想到什么了?这一惊一乍的,差点把我的魂都吓飞出去了!」 「江斐和假苏凝!」萧凛看向苏离,「他们定然觉醒了!」 「是的,觉醒了!」苏离用力点头,「若不然,他们也不会忽然变得那般古怪!依我对他们的了解,若无特殊原因,在母亲那件事上,他们决不会宁愿受魇虫啃噬,也坚不吐实的!除非,这其中另有曲折!」 「若他们觉醒了,那萧帝身边的四大废物呢?」昭王惊叫,「他们会不会也觉醒了?」 「目前来看,倒无那方面的迹像……」萧凛道,「他们经由炼人术淬炼,心智已失,应无觉醒之忧!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尤其是之前追随萧帝之人,若他们忽然觉醒,生了异心……」 「那我们这段时间的努力,便将付之流水!」苏离忧心忡忡。 「照你们这么说的话,他们的人能觉醒,我们的人,应该也能吧?」昭王嘀咕着。 苏离听到这话,脑中忽然浮起昭王妃的身影。 她虽然不了解昭王妃,但是,昭王妃素有和善可亲沉稳端庄之名,但今日她所见到的昭王妃,可委实算不上端庄! 说句不好听的话,今日的她,根本就是疯疯癫癫! 还有一点,她们明明并无交集,可她却抱着她又哭又叫,还说什么都死了,问她打算怎么办。 她当时心里在想什么? 又或者说,她看到了什么幻像? 「昭王殿下,你既然跟殿下一样看到了他的记忆,那么,在他的记忆里,你可看到了王妃?」苏离问昭王。 「王妃?」昭王一怔,随即摇头,「没有!皇兄那段记忆,可是一场惨烈血腥之战,阿棠这样的娇弱女子,又不会功夫,怎会出现……」 话未说完,脑中忽地有一抹俏影掠过,英姿飒爽,红衣灼灼,竟然是昭王妃! 昭王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不由惊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只顾盯着自家媳妇傻瞧,愈看愈觉得媳妇美,不由傻笑出声:「媳妇,你这样好美好带劲啊!」 苏离和萧凛对视一眼,俱是哭笑不得。 「看样子,是看到昭王妃了?」萧凛问。 「嗯嗯!看到了!」昭王回,答完却又摇头,「不过,不是在你的记忆里看到的,是在我自己的记忆里看到的!」 「她什么模样?」苏离忙问,「跟现在一样吗?」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昭王嘿嘿笑,「红袍银甲,威风凛凛,我媳妇真又帅又美!啊啊,你们说,她在天境该不会是个女战神吧?哎哟哟,我有一个战神兄长护着,又有一个战神媳妇保着,这小日子过得可真美!就直接躺赢了好嘛!太舒坦了!哈哈!」 他开心大笑,惹来萧凛的白眼:「一天到晚的,就只想媳妇了!能干点正事吗?」 「行了皇兄!」昭王窃笑,「说得你不想皇嫂似的!咱们彼此彼此,谁也别想谁!」 苏离猛不丁又被叫了声皇嫂,前面还加了句「想」,不由又闹了个大红脸,慌忙转移话题:「昭王殿下,你先别忙着看媳妇,你能不能仔细观察一下你媳妇身边的信息呢?或者能找到对我们有用的线索也说不定!」 「容我仔细看看!」昭王嘿嘿笑,「我媳妇身后跟着不少人呢,好像全是女子,嗯,都没有我媳妇长得好看,我媳妇……」 他说到一半,面色一僵,神情忽变! ------------ 第512章 灭族之战? 下一刻,他的尖叫声响起来:「哎哎,媳妇,你砍我做甚?我是你的小峻峻啊!你不认得我了?」 苏离悚然一惊,萧凛那边也是眉头紧皱,连声追问:「阿峻,怎么回事?快说啊!」 昭王却似沉入那段记忆之中,只一径叫着:「媳妇莫要砍我!媳妇你到底怎么了?媳妇,阿棠!阿棠啊!」 他痛声大叫,声音凄厉,显然,在自己的记忆中,他看到了令他难以接受的可怕之事,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状态,无论萧凛和苏离怎么叫,他似乎也听不见,只是不停的嘶叫着。 连续不断的嘶叫声中,一道惺忪却又惊悚的声音忽地夹杂其中:「谁?谁在叫?昭王,是你吗?」 竟然是萧玦的声音! 很明显,昭王的神识过于活跃,把原本处于沉睡中的萧玦惊醒了! 萧凛一惊,忙施用心法,强行压制昭王的神识,令他陷入晕睡之中。 然而即便如此,萧玦还是起了疑心,自言自语的咕哝声断断续续传来:「昭王的神识还未晕睡吗?还是说,在我睡着的时候,他又冒出来了?不行,我得好好探探!」 苏离听到这话,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萧凛压制得极时,萧玦最终也未探到什么,嘀咕了一声:「莫非是做梦?嗯,有可能!好困,算了,明天再说吧!」 他打了个呵欠,重又沉沉睡去。 虽知他已睡着,但萧凛生恐再惊醒他,也不敢再召唤昭王,及时断了联系。 苏离忧心忡忡:「昭王居然看到昭王妃要杀他,难不成,他在天境,跟昭王妃是仇敌吗?」 「有这个可能!」萧凛点头,「这话本乱写一通,既能让手足相残,自然也能让仇人变夫妻!若这样的话……」 他叹口气,「阿峻要伤心死了!在这幻境里,他跟昭王妃可是青梅竹马,感情再深厚不过了!若到了天境变成了生死仇敌,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不光是仇敌,还可能,是灭了全族的那种……」苏离想到昭王妃所说的那些混沌之语,脑子里啪啪乱炸,当下忙以实情相告,末了道:「殿下,我可能也牵涉其中!」 「你?」萧凛一怔,「具体什么情形?」 「我也说不好……」苏离苦笑,「她当时见到我,即哇哇大哭,告诉我全族的人都死了,问我打算怎么办,听那话里的意思,我跟她,应是关系匪浅,不然,她不会那般亲切的叫我,也不会告诉我这些事情!」 萧凛愈听愈觉得不妙,即将入冬了,脑门上竟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有句话,他噎在喉咙里,犹豫了半天,到底没敢说出来。 若昭王妃跟昭王有灭族之仇,昭王妃又跟苏离很亲近,那这被灭的全族,跟苏离自然也有渊源。 而他,跟昭王在天境时是一对手足兄弟,还是宠弟狂魔的那种,那么,他在这场灭族之战中,又会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萧凛简直不敢往下想! 苏离初时思绪只在昭王夫妇身上打转,暂时没想那么多,片刻之后,却也想到了这一节,心里也不自觉揪紧了。 但这话,她也没有说出来。 两人都下意识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他们现在还在幻境中,天境中如何,未窥全貌,倒也不必杞人忧天,也许其间有别的曲折也说不定。 当务之急,还得要解决掉眼前的燃眉之急,先想着如何对付阴兵,才是头等大事! 「殿下,你觉得,以我们目前的能力,能否参照你记忆中的功法,跟阴兵对抗?」她问。 萧凛断然摇头:「绝无可能!你我在幻境中能力受限太多,那 等功力,根本无法施展出来!」 顿了顿,又道:「不过,那屠魔阵,倒是可以勉强一用!当然了,其威力自然也不能跟记忆中的相比!」 「不能比就不能比吧!」苏离叹口气,「聊胜于无!放屁也能添个风嘛!」 萧凛原本心情沉重,听到这句,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你这话说得,忒是粗鲁!」他伸指轻戳她丫头,「小姑娘家家的,以后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什么小姑娘啊!」苏离轻笑,「殿下明明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姑娘!要按时间算的话,我比你还要大一点呢!恶灵境混了十年,我如今可是一根老油条了!」 「那以后,我便叫你老油条吧!」萧凛笑啐,「老油条你来说说,就目前的情形,你想如何应对?」 「与其等其壮大再费力气打,不如防患于未然!」苏离笑回,「既然咱们打不过阴兵,那就想法子,让她练不成!只是不知道,殿下可知道她会如何淬练阴兵?」 「不过就是那些邪门歪道!」萧凛回,「我大概知道一些!」 当下把淬练阴兵的过程,简略的说了一遍,苏离听完,低声哀叹:「听起来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要想阻止,咱们俩却必须得犯戒……」 「犯戒就犯戒吧!」萧凛也是倍感无奈,「反噬虽苦,总好过被阴兵钳制!」 苏离点头:「实在不行,趁着他们正在筹备中,我多弄点补血的东西吃,把血养多一点,也能派上用场!」 「就你这小身板,你可省省吧!」萧凛轻哧,「回头反噬死不了人,你放血再放死了,岂不是步前世后尘?」 「哪有那么脆弱?」苏离不以为然,「前世我放了几十回才翘辫子,这一世,就放过一回!我现在血足着呢!稍微放一点,对身体反而有好处!」 「胡扯八道!」萧凛坚决拒绝,还想再说什么,耳中忽然传来小福打着呵欠的声音:「这都什么时辰了?这俩怎么还在这里叨叨个没完呢?」 「谁说不是呢!」小奶音娇滴滴的回应着,「一直吵吵吵,吵得我都没睡着!」 苏离和萧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来,蹑手蹑脚的往卧房走。 卧房内,小福搂着小白猫在床上滚来滚去,一娃一猫,俱是呵欠连天。 ------------ 第513章 还有机会再长大吗? 「再这么熬下去,我可就要变成大熊猫了!」 「熬得我都饿了!」小福小嘴咂巴着,「我刚才正在梦里吃烤串呢!刚吃到嘴里,就被他们吵醒了!」 「我也是!」小雪团粉红色的舌头在自己嘴边舔啊舔,「我梦见自己面前有一只麻椒鸡,又麻又辣,闻着可香了!马上就要啃到了,结果啥啥都没有!」 「真讨厌!」小福两条小胖腿在那里烦躁的蹬了两下,「你说这两人这么蠢,咱们还有机会再长大吗?」 「呜,不叽道……」小雪团嘤嘤嘤,「我不想死得这么早啊!我还没吃到椒麻鸡呢!没吃到椒麻鸡就死,太不甘心了!」 「我也是!」小福咿咿呀呀,「没吃到烤串就死的人生,简直太悲惨了!呜呜呜,我好可怜……」 两个幼稚鬼就椒麻鸡和烤串的问题,又开始进入车轱辘状态,反反复复说个没完,将记忆中椒麻鸡和烤串的形态和味道,细细的回忆了一遍,一边嘀咕着,一边在床上滚啊滚,流了满被子的口水。 正馋涎欲滴之时,小猫儿的鼻子忽然翕动起来:「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好像闻到了椒麻鸡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烤串的味道!」小福激动得爬起来,小鼻子四处闻嗅,一人一猫顺着那味儿一个劲的往前爬,爬过阔大的拔步床,爬到了脚踏上,一个不小心滚落在地,便顺势往卧房滚。 相比小福的笨拙,小猫儿就灵敏多了,虽然她这会儿也还是只未成年的奶猫儿,但猫类天生敏捷轻盈,很快就找到了香味的发源地--大殿。 大殿内,苏离和萧凛相对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毯上一只矮桌,桌上一只烤架,架上一堆食材,荤素搭配,应有尽用,炉内的炭火烧得通红,架上的肉串烤得滋滋冒油。 萧凛正往上面洒着香料,一边吸着鼻子:「好香啊!马上就可以开吃了!」 「配着这只椒麻鸡吃,更香!」苏离摸过小桌旁的椒麻鸡,三两下撕开来,鸡肚子里满满的麻椒,那种霸道麻辣的气味,和着烧烤的香味,瞬间溢满整座大殿! 「啧啧,这椒麻鸡真是太正宗了!」苏离吮了吮指尖上的酱汁,撕下一条鸡丝,喂给萧凛:「殿下,快尝尝!」 萧凛张口吃下,嚼了几口,竖起大拇指:「香爆了!」 「我也尝一口!」苏离也吃了一口,摇头晃脑:「简直人间美味!」 「再尝尝这肉串!」萧凛将烤好的肉串喂给苏离,苏离吃得满口生香,赞不绝口,又将手边酒杯推过去,「殿下,再配点果酒,那才真正是美味呢!」 两人推杯换盏,吃得不亦乐乎,可把身后的一猫一娃馋坏了,猫儿「喵呜」一声,直接窜到萧凛怀中,去啃他手里的椒麻鸡,小福那小短腿「嗖嗖」的爬,都快爬出了幻影,最后直接是扑到苏离腿上,伸手去抓她手里的肉串。 他们原以为,以两人对他们的宠爱,绝对是有求必应,迅速投喂。 可这一次,他们却同时遭到了拒绝。 「小阿狸,这个你可吃不得!」萧凛一把抓住了小猫儿的小爪爪,装模作样道:「这个是辣的,像你这样的小猫儿吃了,会辣坏肚子的!」 「嗯嗯!」苏离用力点头,「这个烤串虽然不怎么辣,但小娃儿的肠胃太弱,是万万吃不得的!你瞧瞧,你都没牙,万万不能吃这个的!」 说完,毫不客气的把小福的两只小胖爪子也牢牢抓在手中。 她朝萧凛看了一眼,继续开心撸串啃鸡,直把一猫一娃馋得两眼放绿光! 「为什么不给我们吃?」小福儿急得哇哇大哭,小猫儿的喵呜声,也变得急促,两人都拼命的挣扎着,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和动作表达自己的强烈 欲望。 「咦?怎么回事?」苏离低头看了小福一眼,「这娃儿今晚怎么这么闹?」 「阿狸今晚也是哦!」萧凛与她一唱一和,「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们以前可从不这样!」 小福急得直抖腿:「这两人是不是傻?我们想要吃东西的意愿,已经这么明显了,他们怎么就瞧不出来呢?」 「可急死我了!」小猫儿变成了嘤嘤怪,「我要吃!我今晚必须吃到椒麻鸡,不然……我不活了!」 苏离和萧凛听在耳中,心中暗笑,却继续装模作样。 「殿下,我觉得这猫和娃儿都挺灵性的,你说,他们是不是因为听到我们谈论阴兵之事,有了什么预感,这才忽然躁动起来了?」ap. 「极有可能哦!」萧凛用力点头,「都说好的灵兽,是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的!先前我的阿狸,只要看着我皱眉头,就过来逗我开心呢!也不知这只猫会不会逗!」 小猫儿愣怔了一下,小脑袋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 它会逗的,它最后逗人了! 「我祖母说,小娃儿也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绪,知道大人愁什么,也会跟着她一起愁!」苏离说完,伸手摸了摸小福的小脑袋,问:「小福啊,你说,你能帮姐姐对付阴兵吗?姐姐现在可愁死了呢!要是打不过他们的话,我们大家全都得死翘翘!」 「是啊!」萧凛亦叹,「好希望我们的猫是灵猫,娃是神娃!」 「他们本来就是啊!」苏离故意道,「之前能找到你,全靠小福呢!小福,这一次,你行不行啊?你要是能帮到我们,我就请你吃烤串儿!」 「嗯嗯!阿狸,你也是一样哦!你要是能帮到我的话,我把这一整个椒麻鸡都给你!」 小福挠头。 行不行的,他怎么知道? 他还是个奶娃娃啊! 小猫儿那边也是愁得尾巴乱翘。 她也就是个小奶猫,也不知道行不行。 但是,看在烤串和椒麻鸡的份上,不行也得行! 一猫一娃相对坐着,盯着食物,流着口水,冥思苦想,可惜,想了好半天,什么也没想出来。 「那你之前怎么知道他在哪儿的?」小猫儿问。 「之前……」小福歪头陷入回忆中…… ------------ 第514章 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想了半天,忽地拧头看向小猫:「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他在哪儿?我们在云城救人的时候,你不被封印在地宫里还没出来嘛!我好像也没跟你说过救人的事啊!」 小猫被他问懵了,歪着小脑袋想了又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摊开两只前爪:「我也忘记自己怎么知道的了!反正不知怎么的,我就是知道!」 「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好像也有答案了……」小福小声咕哝着。 「你记起来了?」小猫急急问,「快说快说!」 小福撇嘴:「说什么啊?我跟你一样,我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小猫儿哀叹,「看来,我们今晚是别想吃了!」 「不,我必须吃到!」小福咂咂嘴,看着那滋滋冒油的烤串,口水都快流出来,拱在苏离怀里撒娇又卖宠,小嘴笑得都快抽搐了,可惜,苏离压根就不搭理他,一边吃烤串,一边跟萧凛唉声叹气:「一想到阴兵,连手里的串都不香了呢!」 「可不是?」萧凛啧啧嘴,「这椒麻鸡也好像瞬间失去了灵魂!忽然不想吃了!咱们再吃一口,就歇下吧!」 「好!」苏离点头,「这该死的阴兵,真是让人茶不思饭不想呢!」 小福和小猫一听到这话,立时急得不行。 「哎呀呀,凛哥哥,你快想想办法啊!」小猫急得从桌子上跳下来,轻咬着小福的衣袖,在那里摇着尾巴扯啊扯。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小福撇嘴,眼泪汪汪。 「那你再想!」小猫为了吃到一口椒麻鸡,也是拼尽全力,循循善诱,「从头开始想!一开始,你是怎么知道他出事了的?」 「是那个姓李的来报信,我听到了嘛!」 「那接下来呢?」小猫追问,「发生了什么?」ap. 「就是急匆匆赶去云城啊!」小福回。 「那当时你为什么非要跟着去呢?」小猫又问。 「我……」小福愣了一下,「咦?你怎么知道是我非要跟着去的?你当时还没出来呢!」 「我……」小猫再次被他问住了,愣怔半晌,摇头:「想不起来!哎,是我问你,你怎么又问起我来了?你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到底还想不想吃烤串了?」 「那你接着问……」小福挠头,「你刚才问什么来着?」 「你为什么非要跟她去云城!」小猫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她当时都不想带你去的,你哇哇哭,非要跟着去!这事我可记得很清楚!」 苏离:「……」 她确定,她从来没在猫儿面前聊过这些事! 这些琐事,在当时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因为大家都恨不能立时飞去云城救人,自然没有功夫管一个小娃娃如何。 而那个时候,小猫还在地宫里蹦哒呢! 她是如何知道的? 苏离惊愕异常。 萧凛也被惊到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目光同时落到了小福身上。 小福此时正顺着小猫儿的话往下想:「是啊,我当然为什么非要跟着去呢?去云城那么远,路也不好,颠簸得屁股痛……啊!」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 「什么?」小猫儿忙问。 苏离和萧凛的心此时也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我屁股痛!」小福抱怨着,「自从得了噩耗,屁股就像开了花一样痛!只有她抱着我才能好受一点!所以就只能跟着她走喽!」 「那后来呢?」小猫儿追问,「你又是如何发现他落在水中何处的?又是 如何用哭声提醒她?还有那道穿透水面的光,是你弄的吗?」 「不是吧?」小福愕然,「狸狸,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你该不是与她神识共通了吧?」 「会吗?」小猫儿两爪抱着脑袋,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是,他们就是被强行抽出的一缕神识,跟游丝似的,明明不具备这种共通的本领的!我们都试过的,他们根本不回应我们!若不然,我们也不会骂他们蠢了!」 「我也搞不懂了……」小福哀叹。 「搞不懂就不搞!先捡能搞懂的做吧!」小猫儿皱着眉头,「凛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东扯西扯的,你再这么扯下去,咱们可就只能吃竹签和鸡骨头了!」 脑中意念不停,眼睛却死死粘在那只椒麻鸡上。 小福也跟她一样,全程盯着烤串不放,听到这话,乖乖点头:「我再接着想!我是怎么发现他落在水中何处的……」 他重复着小猫的话,小胖脸皱成一小把,几乎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努力回忆救人时的情形,云城碧水在他的脑中荡漾着,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照亮他黑暗沉寂的脑海,有一些东西,缓缓的浮了上来…… 他闭上眼睛,任由意念飞转。 他闭目沉思之时,萧凛原本平静的脑海,此时也似忽然掀起了风浪,风大浪高,将那些平日里一闪即逝的记忆激汇而出,无数破碎的画面如万花筒一般,在风浪之中飞快旋转着,他拼命的拼接着那些碎片,试图从中找出有用的信息。 苏离见他气息不稳,神色变幻,知他有异,生恐惊扰到他,遂将手里的烤串轻轻放下来,屏息静气,再不发一言。 一猫一娃此时也都不说话,大殿中安静异常,落针可闻,只能听到炭炉中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凛和小福忽然同时睁开双眼! 苏离只盯着萧凛,并未注意到小福,见他睁眼,正要说话,怀中的小福却忽地伸出手,抓向烤架上的烤串。 「哎,小心烫着!」她忙去拉他的小胖手。 原以为是手到擒来之事,谁想竟然扑了个空!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是情急之下动手,莫说是一个小奶娃,便算是东宫内卫,都不能躲过她的阻拦! 可小福就是躲过了去了,她甚至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躲过去的,仿佛只是一眨眼间,烤架上的烤串,便尽数落于他那小胖手里,十指擒得满满当当,犹嫌不够,还把放在萧凛那边的椒麻鸡也一并顺在了嘴中。 「狸狸,好吃的到手了!快跑!」 ------------ 第515章 怀里的娃飞跑了! 「凛哥哥你太棒了!」 大殿内响起兴奋雀跃的小奶音,这声音未曾落地,怀里的猫和娃,竟然在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离看着空荡荡的怀抱,一时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 「哪儿去了?」她的手臂还空空的环在那里,没来得及收回。 萧凛拧头四望,什么也没瞧见,喃喃道:「这小子,好像出息了,居然学会飞了……」 「殿下的意思是,他们俩飞走了?」苏离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那刚才为什么不飞?」 「刚才可能……没学会……」萧凛笑回。 「所以,刚学的?」苏离更惊讶了。 「差不多!」萧凛点头。 苏离:「……」 「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她不解问。 「我不知道怎么说……」萧凛笑叹,顿了顿,道:「这么说吧,我刚才跟阿峻一样,好像住进了小福的身体里,感知到他的所思所想……」 「那他在想什么?」苏离追问。 「他在想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萧凛失笑,「他想撸串啊!嗯,这会儿已经开撸了!不对,确切的说,是开咂!他没牙,咬不动肉串,只能勉强吮个味道!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满足得不得了!」 「除了咂串呢?」苏离不甘心,「就没想点别的?」 「想了!」萧凛回,「他很困,但又舍不得抢来的烤串,所以一边吮,一边打瞌睡。」 苏离忍无可忍:「殿下,你的元神,原来这么不靠谱吗?除了吃就是睡!」 「彼此彼此了!」萧凛轻笑,「你的本体,也一个德性!不过,可以理解!元婴期不就是吃睡长嘛!」 「就怕阴兵不给他们吃睡长的机会啊!」苏离哀叹,「半夜三更的,白瞎我的烤串!」 「那可不白瞎!」萧凛摇头,「你没看人家小凛凛被烤串逼得都会飞了!今儿能飞,明儿说不定能上天,后儿,说不定就能跟你看到的东皇一样,大杀四方!」 苏离被他逗笑了:「殿下觉得可能吗?」 「极有可能!」萧凛用力点头,见苏离不以为然,又认真的加了一句:「阿离,我不是说笑!真的有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苏离问,「可是发现了什么苗头?」 「他都窜得没影儿,这不算苗头吗?」萧凛道,「而且,我在他的身体里,感受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量!我没法说清楚那种力量是什么,但是,我觉得很强大!」 「你既这么说,我便信了!」苏离笑回,「说起来,当初能找到你,也是小福立了奇功!以后再到命悬一线之时,他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惊喜呢!」 「但愿如此!」萧凛点头,「但目前看来,是指望不上了!不过,方才被他这么一闹,我倒想到一个笨方法,若是操作得好,或能打破东婉淬练阴兵的计划!」 「什么方法?」苏离忙问。 「附耳过来!」萧凛朝她勾勾手。 苏离俯身凑过去。 萧凛一阵耳语。 苏离听完,笑得捂着肚子叫疼:「殿下,你这法子,不是笨,分明是损!简直是太损了!」 「做人,就得损点儿!」萧凛微笑扬眉,「不然,怎么能得起他们这群妖怪?」 「说得也是!」苏离深以为然,「也不知道妖怪们现在在做什么!」 「这么晚了,应该都歇下了!」萧凛起身,舒了个懒腰,「夜已深了,我们也该休息了!」 话音未落,李如风疾步而入。 听到这话,愣了下,就要退出去,被萧凛叫住:「回来! 什么事?」 李如风顿住脚步转身,笑回:「是件挺意外的事!不过,也不算大,今儿在国馆内说苏家事的那个侍卫,殿下还记得吗?」 「记得!」萧凛点头,「他怎么了?」 「我们的人一直跟着他,发现他今晚挺忙的,跑了两个地方,见了两个人!」李如风回,「一个就是我们一直盯着的元真,还有一个,是萧允!」 「都聊什么了?」苏离追问。 「具体聊了什么,无法探知!」李如风摇头,「他们都是小心翼翼耳语,我们的人也不好离得太近,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但据盯梢的人回报,元真那边,一开始见到那个侍卫,没太大反应,甚至不怎么想见,因为那个时候,天已经黑了,那侍卫便差元府下人送了一样东西进去,见到那个东西后,元真就跟疯了似的跑出来,对着侍卫又跳又叫,说什么,受够了,还没完没了?明明当初说好了的,现在还阴魂不散,让他做那些掉脑袋的事!既然同样都是掉脑袋,还不如掉得光明正在,一了百了,省得天天受煎熬!」 「这话说得,好像那侍卫在威胁他?」萧凛猜测着。 「就是这么个意思!」李如风回,「他这么嚷嚷了一通,那侍卫好像服软了,没再说什么,后来竟向他讨要银钱!这个要求,元真倒是没有拒绝,让下人送了几张银票给他,随后他就离开了!」ap. 「除了这侍卫,元真可还有跟其他可疑人联络过?」萧凛追问。 「没有!」李如风摇头,「这厮做了坏事,每日里战战兢兢的,已经好几日未出门了,天天猫在家里哭他那亡妻,又画像又作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个痴情种呢!」 「既然盯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直接收了吧!」萧凛对这种人没有多大兴趣,「今晚就动手!连夜审!看他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好!」李如风点头。 「那这侍卫见到萧允后,又是什么情形?」苏离又问。 「这侍卫跟萧允白日里就一直勾勾搭搭的!」李如风将白日情形说了一遍,「晚上再见,双方都挺激动的样子!为了打探到他们谈话的内容,何良这会儿正猫在屋顶偷听呢!具体情形,明日或可知晓!」 此时的国馆房间内,扮成侍卫的江清歌,确认萧允对她依然有情后,最终还是没忍住,在他面前露了真容。 ------------ 第516章 碰了一鼻子灰! 没办法,她现在真的是各种孤单寂寞冷。 今日原本一开始是想到元真那里寻点温暖和乐子的。 淑妃计划已定,像元真这种人,也不堪大用,她也没打算再让他帮自己做事,就只是单纯的想个熟人说说话,顺便回忆一下曾经拥有的荣耀光华。 当然了,这只是顺带手的。 最主要一点,她需要找一个安全可靠的人,好好的练一练东婉教给她的「奇功」。 自从淑妃失了音信之后,她就再不相信她以前教给自己的那些术法了。 她跟在她身后练了那么久,也只会用一些符咒,还中不了大用。 连淑妃自己都没练出个所以然来,最终还困在那肉体凡胎之中,任人鱼肉,她何必再跟着她浪费时间? 相比之下,东婉这术法,就有点诱人了。 她见过她的本事,知道她深藏不露,大家同为肉体凡胎,她行,她肯定也行! 就是有一点,东婉这般风流浪荡之人,她所用的术法,自然也是风流得紧,无非就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妖术邪术,什么采阳补阴之类的。 要放在以前,江清歌是断然瞧不上的。 她享受的是被众男倾慕追捧的感觉,可不是真的像个欢场女子一样,被男人所玩弄。. 不过,现在江清歌的观念转变了。 这种事,从修行的角度来看,就没有那么不堪了。 哪有什么玩弄不玩弄之说? 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变得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她想拥有毁天灭地的魔力,想要一雪前耻,将苏离狠狠踩在脚下蹉碾,想重回往日的巅峰时光! 她知东婉居心叵测,可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能让苏离难受,她可以陪着她一起难受! 江清歌没想到,她抱着一腔「柔情」而去,结果却被元真这胆小鼠辈,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厮为了跟她划清界限,什么话都敢骂,居然在她耳边,说她又老又丑又怪,现在想起以前曾跟她在一起的情形,都感觉像被鬼附身一样! 被老情人这般唾骂,江清歌倍感羞辱,本想出言威胁,没想到对方直接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竟要拉着她一起入宫认罪,吓得江清歌落荒而逃! 她不是傻子,这个时候,风声鹤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哪怕她心中恨极,却也到底忍住,没去官府举报元真。 悻悻的回了国馆,心中没着没落的,正好见萧允从窗前经过,想到这个男人以前的柔情蜜意,她心里头瞬间又长了草一样! 元真不行,萧允也可以将就用一下! 她现在其实没有太多选择,总不能真的像个欢场女子一样,随意找个男人躺下去吧? 房间内,烛火摇曳,照亮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眉眼妩媚入骨,唇角一枝桃花灼灼,怪异中透着一股另类的美,看得萧允一颗心嘭嘭狂跳! 「歌儿,当真……是你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允哥哥,是我啊!」江清歌眼泪汪汪,「几经生死,我总算又见到你了!歌儿好想好想你啊!」 两个「相思入骨」的人,情难自禁,才说几句话,便狠狠的抱在了一处。 这次,江清歌非常的热情,主动宽衣解带,想要尽快进入正题。 说实话,萧允如今这模样,她其实是瞧不上眼的,又老又丑,因为短期内瘦得太快,身上的皮肉都垂挂下来,摸在手里油腻腻的,令人作呕。 但为了能尽早练成「奇功」,江清歌还是拼了,各种勾引,曲意承欢,动听的情话说了一箩筐,原以为能顺利进行,没想到, 到了关键时刻,萧允却推开了她。 「允哥哥,你怎么了?」江清歌呆呆看着他,「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 「现在……不方便……」萧允支支吾吾,「这可是在国馆内!东宫内卫还在,他们说不定就在盯着我们……」 「不会!」江清歌摇头,笑道:「你放心,我进来时又没用自己的脸!我不过一个普通的侍卫,进你的房间,他们根本不会多管的!更不用说,都这个时辰了!我们有今日,还未必有明日,允哥哥,春宵苦短,良辰难遇,快些来吧!」 说着,又往萧允怀里拱。 「不不不!」萧允用力把她往外推,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歌儿,这种时候,我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改日吧!」 江清歌听到那句「心有余力不足」,倏地抬头看向萧允。 萧允的脸,此时已经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江清歌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这男人以前猴急,这会儿却推三阻四,却原来…… 不过,想想也正常。 酷刑折磨之下,都瘦成人干了,自然不能再与常人一样了。 江清歌接连受挫,扫兴之至,扯了领口拉了衣裳,冷下脸就要走,却又被萧允拦住,斯斯艾艾的说了半天情话,言语之间,有带她逃离京城之意,又谈及自己私财颇丰,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京城,隐姓埋名,定然能过得舒服自在。 江清歌原本不想再搭理他,听到这话,心里却又一动。 钱多了可不扎手。 既然萧允如此有诚意,她倒不介意笑纳。 至于是否随他归隐,这要看东婉的计划如何了。 若是好,她有更好的归宿和去处,自然懒怠理他。 若是不好,有这么个冤大头愿意捧着她,也算是一条不错的后路。 念及至此,江清歌重又换了笑脸,与他一番温柔缱绻,当晚两人便宿在一处,可惜,哪怕是同塌而眠,萧允仍未有任何异动。 可见,是真的不行了。 他不行,她便得另寻新人。 这国馆内外,男人无数,她随意换张脸,便可如愿以偿。 只是,找生不如就熟,除非逼不得已,她还是想找个瞧得上的。 江清歌在大街上晃悠着,将以前自己诸多倾慕者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当然了,最先进入她视野的人,就是温家那位大郎了。 比起萧允和元真,那位才真正是人中龙凤,若能与他春风一度,那才真正是快活呢! 但想起此人的性子,她又犹豫了。 这人本就不是个会乱来的,如今温家这种景况,他说不准还会拿自己去献好,到那时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正想得出神,忽听耳边有人甜甜叫:「佑安哥哥!」 江清歌一怔,倏地扭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视线。 竟是花无月! ------------ 第517章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此时的花无月,正跟温佑安逛街,一幅欢喜娇俏的模样,温佑安也似换了个人,再不似以前那般冷冰冰的,听到花无月叫自己,他对着她扬起唇角,回了声:「月儿,你又叫什么呢?」 「我就是想这么叫你呀!」花无月此时就像一只花蝴蝶一般在他身边晃悠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温佑安,嘴里一径傻笑:「佑安哥哥!佑安哥哥!我就是想一直一直这么叫你!一直叫到老!」 江清歌看到她那花痴模样,鄙夷皱眉。 这个女人,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蠢笨! 勾搭男人,有这么直接的吗? 若想叫男人对你动心,就得保留几分神秘感,要勾着他挂着他,但也不能全抛一片心,还能让他有危机感,就像放风筝,线紧了不行,容易断,可线若是太松了,风筝就飞不起来了。 花无月追得那么紧,天天跟个鼻涕虫似的粘在温佑安身边,又怎会可能讨得他喜欢? 他这会儿便算强忍着与她虚与委蛇,只怕心里也是嫌恶的很,只是不好表出来罢了! 江清歌很希望看到温佑安像以前那样,甩开花无月的手,嫌弃的训斥她一番。 可惜,她失望了。 温佑安不光没像她想像的那般,反而主动拉起了花无月的手,声音也愈发温柔:「只要月儿喜欢,莫说到老,便算是叫上三生三世,我也是求之不得!」 说完,还伸手摸了摸花无月的头,那眼底的柔情蜜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花无月自是十分受用,仰着脸儿,冲着他傻笑。 温佑安也笑,目光温柔,容貌俊俏温雅,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江清歌看到这场景,心里像是被盐腌醋渍一般,别提有多难受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江清歌揉了揉胸口,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她就是个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人,嫉妒心超强,恨不得天下女子都不如她,天下男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与花无月一向不和,如今自己这种处境,自然是见不得花无月好,更不愿见她跟自己看中的男人在一处亲近。 但即便如此,也不该这样吧? 这种事她以前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之前萧玦被许蔷吸引,还曾有跟她议亲之意,她心里也是十分嫉妒,想方设法搞破坏。 可那时的嫉妒,跟此时心里涌动着的感觉,却似完全不同。 那个时候,她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对付许蔷,让她出丑,心里其实并没有多难过,便算有,也只是不甘不服,是强烈的占有欲在作祟。 可看到温佑安对花无月和颜悦色,她此时的心,却似被谁的手大力握攥着,挤压着,一时竟然有点透不过气来,脑中反反复复回忆着跟温佑安的过往。 其实她跟温佑安交集不多,这个男人最是高冷,便见到她时,也从不像别的男人那般跪舔,他一向寡言少语,在她面前亦然,从不会像元真和萧允那般情话绵绵。 如今回想起来,他跟她说的情话屈指可数,每句都是隐晦克制的,可是,他为她做的事,却委实不少,总是默默的关心着她,他的体贴温柔,从来都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的。 她一向爱美,为了艳压群芳,常常是盛妆出席各种宴会,哪怕是当日皮肤受损,不宜上妆,她也不愿素颜见人。 无数男人为她的美貌吸引,可只有他,会注意到她面部不适,会为她请来太医,精心诊治。 她为了让身材高挑些,会穿高高的花盆底绣鞋,别的男人都为她身姿倾倒,只有他,会适时出现,带她离开宴席,到那无人之处,为她揉腿按脚。 他那样做时,常常也是一言不发的,也绝不像萧允和元真那样,动不动就要起那种念头,他做这些事时,眼神明净澄澈,没有半点杂念,也从不会有半句言语轻薄勾引。 之前,她总会觉得他这样未免无趣。 可不知怎的,今日忆来,竟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她那么多裙下之臣中,或许只有这个男人,是真心的尊重她,把她当作一个小女孩宠着待着,无欲无求,而她招惹的那些蜂和蝶,无一例外的,都会对她动手动脚,亲亲抱抱。 经历这么多事,江清歌忽然意识到,或许,温佑安所做的这些,这才是一个男子真正喜欢珍视一个女子才会有的举动! 认清这个事实后,她心里的酸意和悔意,几乎如洪水一般汹涌泛滥,冲得她头脑发懵,两眼发直,一时间竟也忘了自己上街到底要做什么,只呆呆的跟在温佑安和花无月身后走。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总算发现了她的异常,一齐扭过头来看她。 见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跟着他们,花无月立时像只炸毛的猫儿般站出来,挡在温佑安面前。 「你干嘛?」她警觉得盯着江清歌,「该不是也想打我佑哥哥的主意吧?」 江清歌被她这一瞪,立时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脸,转身跑开了。 跑了十几步,她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是江清歌,只是一个无人识得的普通女子,这才停下脚步,不甘心的转头回望。 花无月和温佑安已经走开了。 江清歌咬咬牙,再度跟上。 不过,这次她留了个心眼,怕两人发现,只是远远跟着。 两人一路走走逛逛,花无月买了不少生活用口,衣物和食物也买了一堆。 她身后跟了两个婢女两个小厮,怀里俱是抱得满满登登的。 「姑娘,还要买啊?」她身后的婢女快要拿不下来了,苦着脸道:「奴婢实是抱不下了!」 「小的也抱不过来了!」小厮也跟着叫唤,「若不然,小的把这些物件先放到马车里,再回来抱吧!」 「索性把马车也赶到这边巷子里!」花无月道,「离得近些,待会儿我们放东西也方便!」 「好!」小厮转身离开,婢子笑问:「姑娘,你还要买吗?这买得够多了!咱们府上,好像也不缺这么东西嘛!」 ------------ 第518章 羞愧难当! 「谁说不缺的?」花无月轻哼,「我的宅院里,可是什么都没有!」 「话说回来,姑娘为什么要打扫夫人留下那院子?」婢女咕哝着,「难不成,你要搬出来住吗?老爷可是不许的!他若知道了,怕是要打断你的腿呢!」 「我不住!」花无月轻笑,「我弄那院子,是给佑哥哥一家人住的!」 婢女惊呆了,倏地看向温佑安。 温佑安正心事重重的,听到这句,也是一怔:「给我的?宅子?」 「嗯!」花无月用力点头,「你们一家子,也不能总是住在客栈里!再说,那种客栈也不好,鱼龙混杂的,也不干净,我母亲留下的那宅子,虽然小了点,但胜在清净整洁!佑哥哥不要嫌弃哦!」 「那姑娘方才买的那些东西,岂不是也是给温公子的?」婢女惊问。 「当然!」花无月笑回,「不然,我买这些男裳男鞋做甚?我又穿不上!」 「我以为你是给花将军买的……」温佑安面色微红,「却不想,你是为我购置,你还准备了宅子,月儿,其实你不必如此的……我……」. 他说到一半,喉中忽然一阵阵发哽。 今日约见花无月,并非他内心所愿,只是迫于无奈,想要为家人谋取生存,才放下姿态,偷偷去找花无月。 温家出了这样的事,京中世家避之不迭,花家自然也不例外。 因他不喜花无月,又常常护着江清歌,花锬对他十分不满,早在温家出事之前,就有意退婚,他之前自然也是求之不得。 花锬和温修其实都已经说好了,约个日子把两家的婚事退了,但约定之日未到,温家便出了事,花锬不想落井下石,便暂时搁下,后来得知他出来了,便又旧事重提,第一时间把他和花锬共同签下的退婚书交给了他,虽未有温修在场,但他是温家长子,只要他接了这退婚书,两家婚约也就就此作罢。 花无月提前获知消息,半道截了婚书,这事被花锬知道后盛怒,索性找去了客栈,当面与他说清了此事,他也的确答应过花锬,再不见花无月。 但去过国馆之后,他到底还是没能承受住压力,主动找了花无月。 对自己这种行为,温佑安心里十分不耻,可是,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父亲如今在国馆做狗,摇尾乞怜,家中母亲弟妹,嗷嗷待哺,他们如今穷得叮当响,连口饭都吃不饱了,再过几日,又要交住客栈的钱,可他们手中却连半文钱也没有。 没有钱,就要被赶出去,露宿街头。 而他虽饱读诗书,也赢得什么大萧第一公子的美名,可无论是这些书,还是这些名,都不能换来银钱花用,相反,这个身份,只会限制他像京中那些普通百姓一样赚钱。 他太出名了,走到哪都有人认识他。 所以,就算他忍辱负重,放下身段,想去打个零工贴补家用,都无人敢雇他! 最近这段时日,他全是靠抄书勉强过活着。 今日约花无月出门,可以说是居心叵测,就是想利用这个傻姑娘对他的感情,从她这里得些嚼用。 但他到底面皮薄,心里虽这么想着,嘴上却到底没好意思张口,这边跟花无月说着话,心里却一直算计着,他却没想到,他这边没开口,花无月却先替他考虑上了,完全没等他自己张口讨要。 温佑安心中感激,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垂首不语。 花无月却还跟没事人似的,带着小厮继续逛各种店,她倒是考虑得细致周到,连他一家人的衣物都备齐了。 看着那些簇新的冬装,温佑安眼眶一阵阵发热。 就在来之前,他还在为如 何过冬发愁。 寒冬来临,他们一家人却都穿着秋日的夹衣,身无分文,将来再露宿街头,岂不是要冻死在寒风之中? 而想要回老家,也需要一笔盘缠才能成行。 总之,是各种捉襟见肘。 但现在,这些问题都解决了。 花无月平日里瞧着口无遮拦,大大咧咧的,在这方面竟是十分细致,便连一些细枝末节处也都十分周到,但凡能用到的物件,全都置办齐整,粮油米面锅碗瓢盆什么的,也是一样不落。 整条街的店铺,几乎都被她光顾了。 这一趟买得东西,将马车塞得满满登登,竟连人也做不下了,没奈何,只得差小厮去车行另租了一辆。 眼瞅着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的花出去,花无月是眼都不眨一下,她的贴身婢女却觉得分外肉疼,忙伸手将她扯到一旁。 「姑娘,你这么多年攒的那点私房钱,全花没了吧?」她试图阻止她继续花银子,「多少留点儿!夫人平日里那么抠搜的,有银子也舍不得给你花,将军又不管这些内宅之事,你把体已钱都花光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瞧你这点出息!」花无月轻哧,「银子是王八蛋,花完了再赚!」 「可你又不会赚……」婢女嘀咕着,「你那嫁妆也全在继夫人手中拿捏着,啥也见不到!日后你想吃点好吃的,买个好看的首饰什么的,可就再也没钱了!」 「那我就不买!」花无月乐呵呵回,「我在府里住着,总归饿不着!首饰什么的,不买也无所谓啊!不过就是个玩意儿!有那个银钱,还不如省来给佑哥哥养家糊口呢!钱到用到刀刃上,这样才更有意义啊!」 婢女苦笑:「你这般想着他,为他好,可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吗?为了那江清歌,他可没少欺负你怼你!你都被他怼哭过那么多回,也没见他给你个好脸!如今他们温家败了,这会儿倒跑到你面前献殷勤来了!他那打的什么主意,姑娘你当真瞧不出来?」 连她这个没见识的婢子,都瞧得一清二楚的! 「我想计较那些!」花无月摇头,仍是乐呵呵的,「佑哥哥这般人才品貌,原就是我高攀了他!他不爱搭理我,原也正常!今日他有了难处,来找我,便是心里还有我……」 ------------ 第519章 傻姑娘! 说到这儿,见婢女撇嘴,她叹口气,又改口道:「好吧,我知他心里没我,但他到穷途末路之时想到我,我在他心里,总归还是有一点位置的!」 「什么位置啊?」婢女顿足,「他这分明是想要利用你罢了!」 「那便由得他利用!」花无月笑道,「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这样的男子,坠落到尘埃烂泥之中!我喜欢他一场,终归是念着他好的!更不可能落井下石,跟旁人一样,看他的笑话!」 「姑娘你真是……」婢女劝不动,哀声叹气,「你这样,若被将军知道了,定饶不了你的!」 「左右他不能打死我!」花无月耸肩,「反正我比这混蛋的事情都做过,这会儿救人于水火之中,是行善积德呢!」 「救温家人,算什么积德?」婢女轻哧,「你忘了温家人之前怎么对你的吗?他那个母亲,天天拿鼻孔瞧你!他弟弟妹妹,天天跟江清歌和江家五兄弟混在一起,一起来嘲笑欺辱你!你对他一往情深,人家可从来没想着娶你过门!这样的情形,你不落井下石,便是仁义了!何必上赶着去养这群豺狼?」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说话呢?」花无月忙不迭的去捂她的嘴,一边往温佑安那边偷瞧,「你小声点儿,回头让佑哥哥听到了,心里该多难受啊!」 「奴婢现在也很难受!」婢女翻翻白眼捂着胸口,「简直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那就闷着!」花无月啐了一口,轻掐了他一把,不再跟她多说,笑着走向温佑安。 温佑安离她们并不算太远,他也有点功夫在身,听力还算敏锐,花无月和婢女的对话,他虽然没能听全,但也听了个大概。 其实便算听不到,也能猜到花无月的婢女会说什么。 他听到那些话,羞窘万分,几次想要走掉,但想到破客栈里的家人,还是咬牙留了下来。 其实婢女说得没错,他们温家,的确对不起花无月。 他和他的家人,也的确瞧不上花无月,多次令她难堪,他更是为了江清歌,数次羞辱于她。 今日他腆着脸约她,其实心里也是十分忐忑的,总觉得花无月这种脾气,见到他,说不定会痛骂他一顿,但她什么也没说,待他竟是比以前更热情殷勤,生怕让他不自在。 被她这样善待,温佑安羞愧难当,见她走过来,一时也不知该迎还是该退,正纠结间,忽听花无月嘀咕了一声:「我怎么好像又瞧见方才那个女子了?她这是贼心不死啊!」 温佑安苦笑:「月儿,你看花眼了吧?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众星捧月般的温家大公子吗?再不是了!如今温家这般景况,这京城中人,个个对我避之如虎,生恐跟我们温家扯上关系!那些贵女们,更不可能像以前那般,围着我转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傻吗?」 他低头看着花无月,眸色黯淡又温柔,「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姑娘,才会不计前嫌,这般待我……」 「我才不傻!」花无月扁嘴笑,「只有我知道佑哥哥你有多好!」 「可我现在,一无所有了……」温佑安喃喃道,「我还是罪臣之后,家中一贫如洗,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不会!」花无月固执摇头,「反正我就认准你这个人,只要你还是你就好,至于什么罪臣之后,又什么一贫如洗,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没钱,我有啊!嘻嘻!我娘留给我可多嫁妆了!绝对养得起你一家人的!佑哥哥你不用为这些凡俗之事发愁!啊,对了,我跟阿离关系也很好,她总归要给我点面子的,所以,你也不必担心太子殿下会杀你!只是你以后肯定做不成官了,不过,我母亲给了留了铺子,我们靠经商也能活得很好!总之呢,有我在,你什么都 不用想!只安安心心的等着当新郎吧!」 「呵……」温佑安苦笑,「可花将军并不同意这门婚事,你若执意嫁我,以他的火爆性子,当真会跟你断绝父女关系的!」 「断就断嘛!」花无月笑嘻嘻道,「没他管我们,我们过得更快活!」 「莫要说这些傻话!」温佑安摇头,「他可是你的父亲!父女亲情,哪能就这么断了?更不用说,还是因为我这种人而断,委实不值得!」 「哪里不值得了?」花无月顿足,「佑哥哥,你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我不许你这般妄自菲薄!是,现在温家的确坠入了谷底,但那又如何呢?人活一辈子,哪有顺顺当当的?都是起起落落的!起时莫狂,落时莫慌!太子殿下既然放你们出来,便不会再要你们的命!只要这条命还在,还怕什么呢?你还这么年轻,万不能因为这一点小小挫折,就丧了斗志!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才行!」 在温佑安心里,她从来都是个粗鲁没见识的,倒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诧异之余,愈发觉得羞愧,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由她安排着,租了马车去接他的家人。 得知能从这破客栈出去,温家人自是欣喜若狂,围在花无月身边奉承不断,尤其是温母,以前有多瞧不上,现在就有多谄媚,一口一个月儿,叫得那叫一个亲切,好像花无月比她的亲生女儿还要亲! 「月儿,之前都是伯母不对,现在伯母知错了!有道是患难见人心,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谁是真正的好孩子啊!」她握着花无月的手,把她夸成一朵花儿,「以前佑安就总说你是个大气仁义的好姑娘,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是啊是啊!嫂嫂最好了!」温佑安妹妹温婷也是嘴甜如蜜,完全忘了自己以前是怎么跟江清歌一起欺辱面前这小姑娘的,「嫂嫂长得也好看!跟我兄长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 第520章 送作堆! 「婷婷,别乱说话!」温佑安忙打断她的话,「月儿她还是个姑娘家,哪有人问得这么直接的?再者……」 再者花家的态度,温家人都知道。 这个时候,提起这个话题,明显不适合,也让花无月为难。 温婷却不管那么多。 她以前是温家大小姐,父亲位高权重,身这拥从谄媚者无数,瞧不上花无月。 可今日不同往日,今日她从高处跌落,处境艰难如斯,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此时看见花无月,就像是饥饿的野狼,看见一只鲜嫩肥硕的羔羊。 只要将这羔羊扭在手中,日后便吃喝不愁。 这样的好机会,她岂容错过? 她是最了解他哥哥的性子,人清高,嘴不利索,让他见风使个舵,他能愁死,指望他带家人脱困,委实是有点困难。 花家之前就有退婚之意,现在更是十分坚决。 此时若不趁着花无月这蠢货还迷恋温佑安之时,将生米做成熟饭,日后等花无月缓过劲来,他们可就全完了! 「哎哟,瞧瞧,这还没进门呢,我哥哥就护你护得那么紧!」温婷轻撞了花无月一下,故意道:「他这心里,可真是疼你呢!」 花无月素来是个大大咧咧的,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听到这话,两霞飞红,难掩羞涩,不好意思道:「婷姐姐,你说什么呢!」 「瞧瞧,还害羞了呢!」温婷轻笑,「别说,月儿这一羞,这小脸儿,还真是愈发俏丽了!怪不得兄长见你就走不动路呢!」 「谁说不是?」温母亦在一旁吹捧着,「月儿本就生得美貌!要不然,我怎能巴巴的上门去跟她母亲提亲呢?我们如今落了难,之前什么亲戚朋友,全都离我们远远的,唯有月儿不嫌弃我们,还对我们这么好!这般孝顺仁义的媳妇儿,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佑安,你能娶到月儿,真真是三生有幸!我们温家能讨得她这样的儿媳妇,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是啊是啊!」温家其他人也都一同奉承着,把花无月夸成了一朵花儿。 花无月从未被他们如此善待过,自是开心至极,被温母和温婷扯着手,说个没完没了。 她身边的婢女珍珠倒是个耳明心亮的,在旁直撇嘴,直替自家姑娘担心。 这一家子都跟温修一个德性,全都是踩高拜低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偏姑娘瞧不透,还跟他们打交道。 她的嘴张了又张,好不容易挤进温家人密不透风的话缝中,笑道:「姑娘,东西也送到了,咱们该回了吧?这回可是瞒着大将军,偷跑出来的!若是被他发现了,可了不得!」 「不怕不怕!」花无月摆手,「有母亲帮我周旋呢!我出来时,她便跟我说过了,若父亲回来,便跟他说我去苏家找阿离玩儿了!」 「可夫人她明显是不怀……」珍珠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方觉不妥,又忙不迭的咽回去。 她本想说,那位继夫人只所以掩护花无月出门,本身就不怀好意。 以前温家风光时,她千方百计的破坏这婚事,想让花无月把这婚事让给自己的女儿花薇,为此,没少造花无月的谣,败坏她的闺名。 现在温家倒霉了,她又想方设法的把花无月往这个大火坑推,明知花锬不同意这门婚事,却还是要把花无月和温佑安送作堆。 这么多年,她是什么心思,珍珠看得一清二楚。 偏偏,花无月就是看不明白,天天拿她当好人,偶尔她提醒她几次,反招来她的训斥,叫她不要在背后非议主母。 遇上这么个主子,珍珠心累得紧,却又无法放手不管。 没办法,谁让她这条命都是花无月救来的 呢? 她这时讨厌她的热心肠,可当初,没有花无月的热心肠,她早就死在十年前那场大风雪中了。 自家这主子傻是傻了点,但人是真的好,对喜欢的人,从来都是全抛一片心,一腔赤诚,毫无保留,不撞南墙不回头。 「咳咳……」珍珠轻咳两声,转移话题,「夫人的确是能帮你瞒上一会,可将军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若发起火来,谁又以拦得住呢?到时,反而连累了夫人!夫人她好心帮你,你忍心连累她?」 「这倒也是!」花无月挠头,「那么,就先回去吧!」 温母和温婷一听这话,一下子急了。 今日为了约出花无月,他们其实颇费了一番气力。 花锬知道自家女儿痴恋温佑安,自从当面退婚之后,就直接把花无月禁足,绝不许她去找温佑安,为防花无月偷逃出去,还专门安排身边亲兵看守,时时盯着。 她实在无法,只得腆着这张老脸,亲自登门,趁着花锬不在家,请门房递了封信给花家的继夫人。 大家都是大宅院里混的,她能瞧出花家这位继夫人的心思,知道她并不希望花无月嫁得好,自己这个时候向她求助,她定不会袖手旁观。 果然,继夫人立时接了招,很快,便设法调走了花无月身边的亲卫,并安排人将她放出府跟温佑安相聚,还差人带话,说若想成事,便只能先将生米煮成熟饭。 她这话中之意十分明显,就是要将花无月嫁给温家这样的破落户,当然了,这话是不会说到明面上的,嘴上还是要说,是看一对有情人可怜,想要成全之类的话。 这些冠冕堂皇之语,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都不说透,各怀鬼胎,虚与委蛇。 今日之事,若叫花锬知道,定要震怒,以他的性子,若知花无月拿出所有的体已钱来填补温家,只怕会气得发疯,没准会把花无月的腿打断! 今日过后,想要再把她约出来,千难万难! 时不可失,机不再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花无月和温佑安送作堆! 好在,她早有准备,当下便笑道:「便是走,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月儿你给我们找了这么好的落脚地,又给我们买了这么多好东西,我们一家人都没未来得及谢谢你呢!」 ------------ 第521章 算计! 「夫人不必客气!」花无月笑着摆手,「我跟佑哥哥之间,根本就不用说这个谢字!」 「那么,便让他亲自下厨,为你做一顿午餐吧!」温母说着眼眶含泪,声音哽咽,「如今我们这一家老小,是真正的一贫如洗,两手空空,实在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谢你!如今有的,也就是这一把子气力了!你一向爱吃,佑安呢,又对这美食颇有研究,你不是一直想吃他亲手做的饭菜吗?今日,便让他借花献佛,用你买的食材,好好的为你做上一桌菜,既是感谢,也算是替我们一家人赔罪了!」 「可以!」温佑安用力点头,「月儿,你就留下吃了午饭再走吧!反正已经出来了,也不差这点时间!」 「姑娘,还是算了吧!」珍珠忙道,「这都午时了,将军万一回家用午饭……」 「他不会回府的!」温婷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他今日是去大营中练兵的,不到晚上回不来!」 「你怎么知道?」珍珠瞪着她,心里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见珍珠面现怀疑,温母那边忙帮忙描补着:「我们今儿出门时瞧见了,花将军的确是往京郊大营的方向去了!也是碰巧遇到的,不然哪知道这些!」 「原来父亲去了大营!」花无月心里一松,眉开眼笑,「他练兵上瘾,不到天黑不舍得回来!他不在家,我多待一会也无妨的!」 「对嘛对嘛!」温母用力点头,「大家有日子没见了,一起说说话吃吃饭,再好不过了!佑安,你快去做饭,婷儿,你在这里陪月儿说话,我去给你哥打打下手!很快就可以开饭了!」 「伯母,怎么能让您打下手,我却在这里坐着呢?」花无月笑着摆手,「还是您歇着,我去帮佑哥哥忙!」 「那怎么行?」温母摆手,「月儿你可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可不能叫你做事!」 「不,伯母,我想做!」花无月笑回,「就让我做吧!」 温母还想说什么,温婷在旁挤眉弄眼:「母亲,人家小夫妻提前感受一下未来的家庭生活,你就别凑热闹了!你在那儿,人家还怎么说些私密情话?」 花无月就是想跟温佑安在一起,倒没想到私密情话什么的,被温婷这么一说,登时又红了脸,顿足啐道:「婷姐姐,你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 「不说了不说了!」温婷大笑着,扯着温母离开,「母亲,我们先去归置一下家里的东西吧!」 「好好!」温母挽着温婷的手离开,顺手把珍珠也一并支走,「珍珠,你家姑娘逛了这么久,一定口渴了,我去烧水,你帮她沏壶茶润润喉吧!」 珍珠不肯去,笑回:「我还是守在我家姑娘身边好,她这人做什么都毛毛糙糙的,上次进厨房,还被菜刀割了手呢!可不敢让她一人任性了!」 「不怕不怕!」温母拉着她的手不肯放,「这不有佑安在嘛!他会看顾好她的!」 珍珠还要坚持,花无月那边发话:「珍珠,你跟伯母去吧!我这会儿就渴得紧!」 「姑娘!」珍珠看着她,恨铁不成钢,想说什么,可花无月眼里此时只有她的佑哥哥,只觉得她聒躁,那边一径摆手:「快去吧!」 「你家主子都下令了!」温母扯着珠珠的袖子,皮笑肉不笑,「你这丫头,难不成,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珠珠叹口气,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小院里很快只剩下温佑安和花无月两人。 温佑安犹豫了一下,主动拉住了花无月的手。 「月儿,走吧!」他柔声道,「带我去厨房!」 「好!」花无月满心欢喜甜蜜,带着他往厨房走。 这处院落并不算大,厨房自然也 很小,小到,两人做事时,总是能触到对方的衣角。 因为要洗菜切菜,温佑安撸起了袖子,露出刚劲有力的手臂,花无月看得面红心跳,正要躲开,脚下却是一滑! 眼看就要摔倒,一双有力的手臂伸过来,稳稳的搂住了他的腰。 她拧头,正对上温佑安幽深的黑眸,立时觉得浑身无力,瘫软在他怀里,娇羞无限的唤了声:「佑哥哥……」ap. 温佑安「嗯」了声,低头望着她,眸光闪烁不定。 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也知道家里人想让他做什么,更明白这个时候,无论他做什么,花无月都不会拒绝他。 这个傻姑娘,真的真的很喜欢他,任他予取予求! 若换作以前,他还是那个京城第一公子,被人前呼后拥着,若是那个时候,因为一些原因,需要他跟花无月亲近,他可能不会拒绝。 因为讨厌她,瞧不上他,所以生出戏弄之心,全当是耍她玩儿,图个乐子。 可现在,他坠落谷底之时,身边呼拥着的那些人全都散了去,只有这个傻姑娘还一如既往的留在他身边,待他一如既往的热切殷勤,明知他前途已毁,却还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面对这样的傻姑娘,一向目下无尘的他,也终于生出了愧疚之心。 欺骗一个真心待他的姑娘,实是过于残忍! 温佑安的嘴,已经快要触上花无月的脸,然而在最后一刻,他却猝然拧开头。 「佑哥哥……」花无月看着他,难掩眸中失望。 看来,佑哥哥还是不喜欢她呢! 母亲说过,若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便会忍不住对她动手动脚,这并非轻薄,而是情之所至,难以自控。 可是,温佑安从来没有主动触碰过她,更别说动手动脚轻薄什么的了。 母亲还说过,若想让一个男子对她倾心,便要学会用自己的魅力勾引他,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主动投怀送抱,愈是热情,愈容易得男人垂青。 花无月一直很努力的按母亲所说的法子去做,今日温佑安终于主动牵了她的手,还摸了她的头,就在刚才,她差点都以为他就要轻薄她了,心中欢喜不甚,谁想,最终,他还是又拧开了头。 ------------ 第522章 把这生米煮成熟饭! 花无月倍感沮丧。 窗外偷窥的母女,此时也都皱起了眉头。 「兄长当真无用!」温婷一脸烦躁,「那花无月都任他采撷了,他居然都不动手!他到底还想不想活了?」 「你兄长不喜她!」温母轻哼,「许是实在下不去口!你也莫怪他了,他这般清傲之人,如今为了一条活路,去跟这粗鲁浮夸的女子示好,已是难为他了!」 「这有什么好难为的?」温婷不以为然,「花无月也不是被那继母带歪了,不会打扮,但实际上,她生得并不差!若是好好妆扮一下,还是个小美人呢!哪里就委屈他了?我只恨我不是他!我也恨我没遇到对我这般痴情之人!我那个未婚夫,之前对我各种巴结,温家一出事,立时跑了个没影!若有人像花无月如此待我,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如今咱们家这境况,有奶便是娘!哪里还能挑挑捡捡的?」 「你倒是想得开!」温母叹口气,「行了,咱不说这些了!你哥既然清醒着做不成,那咱们就把他往上推一推!」 「推?」温婷看着她,「母亲要如何推法?」 温母在她耳边一阵低语,温婷掩唇轻笑出声。 「还是母亲老谋深算,准备得周全!今日,非得把这生米煮成熟饭!」 娘儿俩猫在墙角嘀嘀咕咕,却不曾料到,一墙之隔,有人正竖耳聆听。 这人自然是江清歌。 这一路跟来,江清歌将花无月及温家人的对话全都尽收耳底,愈听,心里愈是酸涩难受,到最后,见温佑安跟花无月在小厨房中亲亲我我,她的心几乎是酸到疼痛! 这会儿听到这对母女的对话,听到什么下不了嘴之类的,她心里才刚好受一点,不想温母一句话直接把她那颗心从胸腔里薅了出来! 这老东西,居然想给自家儿子下媚药! 当真是无耻至极! 她完全忘了,像这种下药之事,自己之前不知做了多少回,脑中反反复复只想着温佑安中药后将会出现的情形,想到最后,她霍地站起来! 不行!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温佑安是她看中的男人,绝不许别的女人染指! 尤其是花无月这种见着她就骂的泼悍粗鲁女人,更不能让她跟温佑安有任何关系! 但是,要如何阻止呢? 江清歌站在那里,脑中转若飞轮。 这会儿,她把什么事都忘了,什么东婉淑妃,又是什么阴兵复仇之类的,统统与她无关,她眼里现在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温佑安。 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破坏花无月和温佑安的婚事! 其实,她残存的理智在告诉她,这个时候,她不该再掺杂到这种事中,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可是,理智到底没能逃过妒火中烧! 她实在是太嫉妒太愤怒了! 这股子嫉怒之气来得如此的猛烈,叫她自己都觉得稀奇,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温佑安了? 但下一刻她又不自觉摇头。 她对任何男人都没有真心,她只是享受那种被男人追捧爱慕的乐趣,温佑安虽然比她身边的男人好,可是,却也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 她应该不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如此的吧? 她应该只是出于一种强烈的占有欲,觉得这个男人就该属于自己,不容别人染指,才会如此! 对,一定是这样! 她在墙角为这些情爱之事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墙角处,也有人在默默的窥视着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只黄雀,当然是萧凛派来的内卫。 昨晚江清歌夜会萧允,主动现出真容,宽衣解带,媚声相诱,很快便被何良发现了端倪,确认她就是江清歌之后,何良大惊,立时将消息传入东宫。 苏离得知此事,倒也没有太过震惊。 从大殿那日,与那个叫小柳儿的婢女对望后,她便有一直莫名的直觉,第一时间想到了江清歌。 这一路追踪而来,她终于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怪不得元真这种墙头草,也敢出来乱跑了,却原来,是背后有她撺掇着!」萧凛嗤笑,「孤倒没想到,他倒真是个痴情人儿,愿意为一个罪女冒这样的险!」 「殿下想多了!」李如风笑着摇头,「昨晚元真就招认了,说他是被江清歌威胁!」 「威胁?」苏离很快想到前世那些曲折,好奇追问:「那他可有说,江清歌是用什么法子威胁他的?」 「他招认说,自己以前曾有一发妻,为求富贵,瞒下了这桩婚事,跟郭家女儿结了亲,但一直怕郭家知道,江清歌便以此事要挟,说若不为她所用,便把此事说出来!如今郭家女儿已死,他生恐郭家人算旧帐,不得已,只好配合她,去张府做了回说客!其余的,他什么都没做!」 「那他没有说他那发妻和郭家女儿如何死的?」苏离问。 「并未提及此事!」李如风摇头,「因这两人与此事无关,我也没有细问!」 「阿离是知道点什么吗?」萧凛问。 苏离摇头:「并不知道,只是一直以来,都觉得这两人死得颇是蹊跷!不过,也的确与咱们的事无关!不说这些了,我倒是很好奇,这个时候,江清歌是发疯了吗?为什么不跟东婉策划阴兵之事,却要挨个找以前的老情人?一会儿元真,一会儿萧允,一会儿又是温佑安的,她到底想干嘛呢?跟这些人联络,她就不怕暴露身份?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她这些老情人如今处境艰难,为了保命,没准就能把她供出来!」 「但萧允没供……」萧凛说着又笑,「看来,这位战神的意志力十分坚韧啊!炼人之术居然都不能令他屈服!倒叫我不由得高看他一眼了!」 「他似是有意带江清歌逃出京城,远走高飞!」李如风回,「何良回报,昨夜他便同江清歌谈到了此事,还将自己几处藏宝之处都说了出来!应是为逃亡做准备了!」 ------------ 第523章 太纠结了! 「他想带着江清歌远走高飞,但江清歌明显没拿他当回事!」苏离轻笑,「殿下,你说,若他知道这事,会如何?」 「谁知道呢?」萧凛笑,「只有放出去瞧瞧,他能知道他会做什么!」 「那便放出去吧!」苏离道,「看他对我的敌人这般痴情,真是不顺眼,我想看他痴心破碎,伤痛万分,大哭一场!当然了,要是再搞出点什么匹夫一怒,流血千里的事来,就愈发有趣了!」 「既然你想,那就安排!若是狗咬狗,倒也省得脏了咱们的手!」他扭头看向李如风,李如风笑着点头:「属下明白,这就差人去办!」 说完转身又走,忽然想到一事,又忙转回来。 「姑娘,方才只顾着说江清歌,倒忘了另一件事!花家那位姑娘,如今正跟温佑安在一处,还给他置办了一处宅子,瞧着像是要金屋藏娇!」 「啊?」苏离哭笑不得,「这丫头真是忒傻了!温佑安以前为了江清歌,可没少欺负她!温家那些人,更是没给过她好脸色!如今温家这境况,她干嘛还要往火坑里跳?」 「这丫头,多少有点蠢了!」李如风摇头,「连跟踪她的内卫,都替她不值呢!温佑安那厮有什么好的?矫情又爱装!也就是个驴粪蛋子表面光!偏她当成宝,也是没办法的事!花将军若知道自家女儿这般上赶着倒贴,只怕又要气得背过气去!」 「又?」萧凛看着他,「难不成,他为自家女儿这事,曾经气晕过?」 「晕过不止一次了!」李如风点头,「我有位表兄在他手下做副将,就见过两三次了!听说前儿他去退婚,花无月知道了,还绝食抗争!这会儿倒好,直接送上门了!」 「她是真喜欢温佑安啊!」苏离轻叹,「殿下,你说,要不要知会花将军一声?」 「你若想知会的话,这就可派人过去!」萧凛看着她,「但你好像有点纠结啊!」 「的确是纠结!」苏离苦笑。 她跟花无月虽相处不多,但也算是投缘,自然是希望她过得好。 身为一个清醒的局外人,她知道温佑安绝非她的良配,温家更是个大火坑,根本就不值得她付出那么多真心真情! 可是,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对于花无月来说,这可能是她接近讨好或者干脆说赢得温佑安心的绝佳机会,也只有在这样的境遇下,温佑安才可能放下以前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比较温和的待她。 她能看出来花无月对温佑安有多痴迷疯狂,如今温家的没落,在别人看来,是避之不及,对她来说,却是天赐之机,命定之缘,她说不定因此而欣喜而狂! 因为唯有如此,她心目中的男神才会屈尊降贵下凡,许给一点温暖和欢颜! 若她知这样的机会,最后毁于自己之手,只怕会立时跟她反目成仇吧? 虽然是出于好心和善意,但她的确也不好过于干涉别人的感情。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她觉得不好的,但花无月甘之如饴,哪怕受再多再多累,她也觉得开心快乐,别人又能说什么呢? 更何况,她对花无月而言,真的是别人,不是亲戚,亦不是挚友,只是一个曾经有过短暂交集的有缘人,如此而已。 但若尊重她的感觉,由着她嫁入温家,她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现在江清歌应该是影响不到她了,温家的人,现在就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应该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吧? 她应该不至于再落到前世那般悲惨境地吧? 不不,江清歌虽然威胁不到她,但她那个继母还在,今日她能逃出花锬身边人的监视,出来跟温佑安私会,必然是这继母 从中放水,故意给她跳火坑行方便。 她能让花无月跳温家这个火坑,那以后,为了侵吞花无月母亲的嫁妆,她跟温母之间,绝对还会狼狈为女干! 苏离思前想后,纠结万分,难下决断。 见她踌躇不语,萧凛笑道:「既你无法决断,那我便替你做决定吧!我是懒怠管什么儿女私情,我麾下的大将军之女,当然不能嫁给罪臣之后!这就差人给花将军送信,让他赶紧把自家女儿领走!」 李如风领命而去。 苏离听到这话,也轻舒了一口气。 「瞧瞧,为这点小事,纠结成这样,都不像你了!」萧凛笑望着她,「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杀伐决断,再干脆利落不过了!」 「以前是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自是快刀斩乱麻!但牵涉到别人的感情,总得考虑别人的感受……」苏离说到这里自嘲道,「罢了,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为这些小事操心?我还是先回府,瞧瞧表兄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昨日大家便说好要一起动身,去寻苏凝尸骨。 但阴兵之事,迫在眉睫,苏离生恐萧凛一人应付不来,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让苏惊寒他们先去察看一下状况。 「我陪你同去!」萧凛点头。 苏离「嗯」了声,跟他并肩往前走,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一事,脚步微微一滞! 「怎么了?」萧凛问。 「我……」苏离看着他,欲言又止。 「什么?」萧凛挑眉,笑:「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没有!」苏离摇头,叹口气,「算了!走吧!」 「说半截话最闷人了!」萧凛拉住她,「你还是把话说完再走!」 「没有什么话了……」苏离支吾着转移话题,「我们还是快点儿……」 「我知道了!」萧凛笑着打断她的话,吩咐人备车马,「要两辆马车,要宽敞些,能做四个人的!」 「四个人?」苏离一怔,「有人要与我们同行吗?」 「有啊!」萧凛回,「我有个提议,不若把江家四子放了,让他们将功赎罪,同你表兄一起去寻母,你觉得如何?」 苏离其实在昨日便已想到此节,但很快便又将这个想法按回去。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下意识的不想再跟这几人扯上关系,恨不能将他们全都遗忘了才好。 ------------ 第524章 一起赎罪! 可心里发狠要遗忘,脑子里偏又时时想着,于是又纠结起来,在放与不放之间反反复复,刚刚停下脚步,就是下定决定,想让江家四子同去,可话到嘴边,想到要见到这几人,心里又莫名别扭。 她的这些隐暗心事,只在脑子里兜兜转转,并未宣之于口,此时被萧凛一口道破,不由失笑。 「殿下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可能吧!」萧凛笑回,「我也说不出为什么,但方才看你纠结,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们!果然就与你心有灵犀了呢!」 「可殿下想错了……」苏离故意道,「我并不想放过他们!」 「那就不放!」萧凛轻笑着朝前面的宫人招招手,「备一辆车就好!」 「还是两辆吧!」苏离忙扯住他的衣袖。 「你呀!」萧凛轻指在她额间轻戳,「刀子嘴豆腐心,死鸭子嘴硬!明明心里都原谅了,但嘴上却还要逞强呢!」 「没法不逞强!」苏离撇嘴,「他们那么坏,我都没让他们遭什么报应,就轻易放过他们,真的很不甘心!」 「其实我跟你一样……」萧凛轻叹,「我每次想到母后所做之事,心里也别扭得紧!不想跟她说话,亦不愿面对她,可想到她受到的那些苦,又觉得她很可怜!恨不得,但也实在亲近不得,便只能这么别扭着了!」 「是啊!」苏离深有同感。 对江家四兄弟,她也是恨不起来,但也亲近不起来,当陌生人好似也不行,便只能这么别别扭扭下去了。 既然决定要放四人出狱,苏离也没再矫情,跟萧凛一起去带人。 江家四兄弟在牢中一直很安静,安静的忏悔着,此时听到脚步声,纷纷望过来,看到是苏离和萧凛,一起站了起来。 「七……」江清川本来想叫七妹妹,但看到苏离那冷然的脸,又飞快咽回去。 不能叫七妹妹,但直呼苏离又实在太生份,叫苏姑娘更是不妥,所以他嗫嚅半晌,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朝两人点头行礼。 江清羽等人的心情跟他一样,也都强笑着行礼。 苏离开门见山,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最后问:「你们可愿一同前往?」 「愿意愿意!」江清川鸡啄米似的点头,眼中泪花迸现,「我太愿意了!我好想母亲!好想她啊!」 她连叫了几声母亲,忽然情绪崩溃,瘫倒在地上,大放悲声。 江清羽等人也都啜泣不已。 一时间,牢房中一阵哀声。 苏离被四人哭得鼻子发酸,眼中也起了雾,但她并不想在这四人面前落泪,咬牙硬生生忍下来。 「既然你们愿意去,那便同我一起回苏府做准备吧!」 江清川四人点头,萧凛叫来狱卒,打开牢房,将四人放出,命人带着先行离开,自己则和苏离绕了一圈,去瞄了眼淑妃。 淑妃再没有之前的淡定自持了,不过短短数日,整个人像是忽然老了二十岁! 日夜被神识之中的魂魄纠缠唾骂着,哪怕她脸皮再厚,也被折磨得面色萎败,魂魄的诅咒每时每刻都在脑中炸响,令她日夜难睡眠,他们有成千上万个,轮番来叫骂,丝毫不觉得疲累,可她却是肉体凡胎,委实熬不住了。 才熬了三日,那眼中已满了网状血丝,好像随时都会爆裂开来,眼底更是一片乌青,面色枯黄,形容枯败,头发不知何时竟白了大半,瞧着倒似是个苍老妇人的模样了。 此时听到脚步声,她亦没有抬头。 没办法,她脑中的声音实在太多太杂乱了,乱到她没有精力再管自己眼前之事,只是日复一夜的跟脑中的魂魄对抗着, 一忽儿咬牙切齿发狠,要让这些魂魄魂飞魄散,一忽儿又跪地求饶,痛哭流涕,两种状态随意切换,形如疯痴。 「殿下这法子真是好!」苏离看得快意非常,「只不知,她最后会如何?」 「这个……」萧凛笑着摊手,「我也不知道!我如今所用的术法,都是凭空出现的,连我自己都搞不懂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可以这么用!至于有多大用,又能用到什么程度,一概不知!」 苏离失笑:「这种感觉还真是刺激!无所谓了,反正走一步看一步,爱咋咋地吧!反正看她这模样,指定好不了了!」 「可惜这引魂大法,暂时没法用在东婉身上……」萧凛倍感惋惜,「你说,为什么对淑妃就一次成功,对东婉就怎么都不行呢?京中冤魂也不少啊!」 「可能因为淑妃灵力较弱吧!」苏离猜测着,「她又跟狗皇帝绑在一起,难免受其影响!淑妃就不一样了,这个人的力量,真是深不可测,我上次探她的灵力,居然什么也探不出来!这女妖怪到底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萧凛摇头,「你还能探个灵力什么的,我却是两眼一抹黑,全靠脑中闪出的灵光做事,实在是荒唐得紧!」 「莫慌莫慌!」苏离笑着摆手,「说不定下一刻,殿下便又灵光乍现呢!大不了,我就洒尽我这腔热血,与他们同归于尽!反正绝不会再重蹈前世覆辙便是了!」 「若是那样的话,你记得把我一起拉到恶灵境去!」萧凛认真道,「这样,我们就能一起重新来过了!」 「好啊!」苏离用力点头,「到时我们两人一起修炼,说不定能憋出个什么大招,直接把这幻境破掉,看看那造出幻境的人,到底是什么鬼!」 「一言为定!」萧凛点头,「不过,口说无凭,我们得有个仪式才行!」 苏离失笑:「这还要什么仪式?」 「拉钩!」萧凛弯起小指,去勾她的,眉眼亦笑得弯弯,嘴里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苏离:「……」 这男人好幼稚啊! 但是,他幼稚认真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有点……迷人…… 苏离脑中蹦出这两个字,心里突突一跳,正想说什么,地牢里的淑妃却忽然发出一声嘶叫,下一刻,她猛地向墙壁撞去! ------------ 第525章 这又是什么鬼? 「咚」地一声,她的头撞到了坚硬的墙壁上,鲜血四溅。 退至后面的内卫听到这响动,一齐跑过来,正好看到淑妃软软瘫倒在墙角下,不由轻哧了声:「这娘们又撞墙了!」 「撞过很多次了?」苏离问。 内卫点头:「每天总要撞上那么一两次,每撞一次,都要晕迷大半个时辰!」 说完,却又摇头:「不对,其实也不是全然的晕迷,人还是醒着的,就是瞧着有点怪怪的,可能撞傻了吧,瞧着都有点不像她了,上次还问我,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又是什么人之类的,我没搭理他!」 「这倒有点意思……」苏离登时来了兴趣,「殿下,若不然,我们多等一会,看她这回会说什么?」 「好!」萧凛点头。 内卫搬了凳子来,两人耐心等了一阵,约摸一刻钟后,淑妃轻哼了一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睛此时已被头顶鲜血糊住,什么也瞧不清,便拿衣袖使劲的擦了又擦,擦完后许是终于能视物了,便四处逡巡着,很快,那眸中却溢满了慌乱之色。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夫君!夫君你在哪里啊?」 她忽然哭唧唧的叫起来! 苏离和萧凛对望一眼,俱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莫不是看错了吧?」苏离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这人,她是淑妃吗?」 「我也怀疑自己看错了……」萧凛喃喃道,「可这声音明明是淑妃的,但这腔调,还有这表情神态……」 他看着面前牢中那个女人,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了。 面前这女人明明就是淑妃,可是,这哭哭啼啼的娇柔模样,简直跟之前的淑妃大相径庭! 淑妃狠辣狡诈,一双眼睛更是幽深难测,虽然被关进监狱,但她一直摆着皇妃的谱,好像自己不是在牢房,是在太和殿的龙椅之上,眉间眼梢时刻流溢着倨傲不屑,仿佛世人皆如蝼蚁般低贱,独她高贵无匹。 哪怕就是刚刚她没撞墙时,因为被魂魄纠缠求饶,那表情也没有现在这般的柔弱娇怯,她这种人,即便是向人求饶,也是咬牙切齿满面阴戾的。 可面前这个淑妃,却分明像个闺阁妇人,柔弱不能自理,什么事都要靠着夫君,她叫着「夫君」时的眼神,是那样的无助彷徨,好像没了夫君,她的人生就彻底没了方向一样! 若不是她的脸如此苍老,苏离简直要怀疑,这幅皮囊之中,住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你……你是谁?」苏离没忍住,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淑妃听到声音,猛地拧头看她,看清她的模样,她面现欢喜:「小阿狸?」 一句「小阿狸」,叫得苏离更懵了! 不过,她疑心是淑妃故意装神弄鬼,是以不动声色,只反问:「你识得我?」 「我当然……」淑妃说到一半,目光落到她身边的萧凛身上,那眼睛瞪得更大了,下一刻,她欣喜叫:「东皇?!东皇您也在这儿啊!」 萧凛嘴角微微一抽:「你也识得我?」 「东皇您说什么呢?」淑妃呆呆看着他,「在这天境,有谁不识得您吗?便算不识得天帝,也得识得您啊!」 她说着忽又哭起来,「太好了!呜!东皇,您和小阿狸是来救我的吧?我夫君呢?为什么没看到他?我好害怕!快带我离开吧!我上两次醒来,一个熟人也没看见!看守我的人还好凶!我身上好疼!到处都是伤!」 她说着低头看自己的伤口,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呜,疼死了!伤成这样,一定会留下好多疤痕的!要用药仙的舒痕膏才行!」 苏离和萧凛对望一眼 ,脑中嗡嗡乱响。 如果说是做戏,那淑妃这戏做得太像了! 但是,做得再像,他们也不会相信的。 「谢柔,想用这种方法逃走,你觉得可行吗?」萧凛轻嗤,「便算是三岁的娃儿,也不信你这一套吧?」 「啊?」正为自己伤痕发愁的淑妃,听到这话,倏地抬起头,眼底满满的惊愕茫然,「东皇,您说什么呢?什么逃走?你们不是来救我的?你们……」 她瞪着萧凛,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惊叫出声:「莫非,是你们把我关在这里的?」 「是!」萧凛点头,「是我们关的!」 「为什么?」谢柔泪盈眼眶,失声叫:「为什么要关我?你们既然关了我,那我夫君是不是也被你们关起来了?」 「你夫君是谁?」苏离实在没忍住好奇心,再度追问。 「我夫君……」谢柔正要答话,却又反问:「小阿狸,你在说什么呢?你不知道我夫君是谁?我夫君前儿还喂你鱼吃呢!那可是他精心养的锦鲤!被你偷吃了!要换作别人,早扒了你这猫皮了!他却什么都没说,还把被你挠死的锦鲤一并给了你!你这会儿居然还问他是谁?你个没良心的小猫儿……」 苏离:「……」 萧凛:「……」 「所以他到底是谁?」萧凛也忍不住开始顺着她的胡言乱语往下问。 他的面相实在不是那种好相与的人,又或者,是他的身份,震慑到谢柔,她盯着他瞧了半晌,到底还是乖乖答话:「我夫君是司命啊!东皇,您怎么……怪怪的?连这种事都问……」 苏离和萧凛对望一眼,同时抱头。 司命又是什么鬼? 「东皇,求你放了我夫君吧!」谢柔忽然跪倒在地上,眼泪汪汪,「是我不好,是我主动勾引了他!我明明知道,魔境和天境不可通婚,可还是缠上了他!他是被我所惑,才偷偷与我在一起的!千错万错,全是我一人之错!求你只罚我一人吧!我愿意……愿意为我的错赎罪!」 言罢,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纷纷落下来。 虽然这张脸此时很老也很丑,但苏离却莫名其妙的从她脸上看出异样的纯净真挚之感! 「哪怕是永生永世关在这里,也无所谓吗?」萧凛看着她,「永生永世受这样的苦,永生永世都无法解脱!就为了你的夫君,你愿意吗?」 ------------ 第526章 你是谁? 「愿意!我愿意!」谢柔用力点头,满面哀恳,「只求东皇饶了我夫君!便让我一直困死在这里,生生世世这般支离破碎的活着,我也甘之若饴!」 苏离看着面前的淑妃,惊得说不出话来! 若说这一切都是演戏的话,那淑妃的演技,真真是炉火纯青! 此时跪在面前的这个谢柔,虽然脸还是淑妃那张脸,可那表情神态,跟原本的她,根本就是判若两人,同样一张脸,之前给人的感觉有多狠辣阴毒,这会儿就有多楚楚可怜! 苏离是个女子,可看她方才那痴情模样,都不自觉的想要为她掬一把辛酸泪! 萧凛看着面前的淑妃,也有点问不下去了。 他摸了摸下巴,眉头皱起,暂时没有接谢柔的话。 谢柔那边许是怕他不同意,对着他「咚咚」磕起头来,一边哀声央求着:「东皇,您与我夫君……不,您与司命星君虽非挚交好友,但亦是常来常往的,您该知道他是什么脾性!他一向谨小慎微,从不逾矩……」 「他是天境之人,却与你一个魔境女私定终身,结为夫妻,这叫从不逾矩吗?」萧凛其实也不懂谢柔在说什么,只是根据目前所掌握的线索随口反驳,「他这分明是触犯天条!」 「不怪他的!」谢柔拼命摇头,「都是我算计了他!我用魔境媚惑之术,先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又嚷嚷着要告发他,以此相要挟,要他跟我保持这种关系!但是,虽私定终身,但我们并未结为夫妻!一魔一仙,一黑一白,泾渭分明,我们如何能有机会结为夫妻?我们只能是偷偷摸摸的做一对野鸳鸯罢了!」 「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为了救他,付出这样的代价吗?」苏离忍不住追问。 谢柔用力点头:「我愿意!只要他能好好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若叫你现在就去死呢?」萧凛继续加码,「现在就自戕而死,魂飞魄散,自此化为微尘,彻底消失在天地混沌之中!你,愿意吗?」 谢柔仍是点头:「愿意!」 「那么,孤现在就动手了……」萧凛理理袍袖,缓缓抬起手臂,目光紧盯着谢柔。 若这个痴情谢柔,是淑妃演出来的话,这个时候,必定是稳不住了。 可谢柔依然很稳,方才眼底满是哀恳悲伤,此时许是得到了萧凛的肯定答复,那悲伤缓缓褪去,她的唇角甚至微微扬起来,露出一抹恍惚凄惨的笑容。 「是!」她垂首主动上前,乖顺的跪伏在萧凛面前,双肩微抖,但眼里却满是坚定和平静,似是做好一切准备赴死。 萧凛既是要试探她,自然也不会客气,冷哼一声,一个凌厉手刀狠狠劈向谢柔的天灵盖! 谢柔不躲不移,只含笑闭上双眼,迎接这雷霆万钧的一掌! 萧凛一直看着她,见她居然微笑赴死,十分意外,手在半道便已暗卸了一半力,但表面上看来,仍有劈山断石之势,眼看那一掌就要拍到谢柔头顶,她却仍一动未动,但很明显,她害怕了,身子微微发颤,可再怎么怕,她也未曾闪躲。 萧凛的手,此时已经落在她头顶,掌心已经触到了她蓬起的头发,因为掌力过大,虽未击打到头顶上,顶发也被压得扁扁的,出现一个明显的凹陷。 死亡就在须臾之间,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谢柔这条命,就会交待在萧凛手中。 但她依然一动未动,面上亦是一片死寂平静,如木雕泥塑一般。 萧凛在最后一刻,撤掉了掌心的内力,因为撤得太急,他被这股力带得身子都微微一歪。 苏离忙伸手扶住他,一双眼睛却仍牢牢盯在谢柔身上。 谢柔此时正紧闭双眼,脖颈微缩,那是因 为紧张恐惧而产生的肢体反应,她缩头闭目等待半晌,那夺命之掌仍未落下,似是察觉不对,眉头紧皱,睁开双眼。 看到萧凛竟已放下了手,她不由满面困惑:「帝君为何不动手?」 萧凛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犹豫片刻,方问:「你是谁?」 「我是谢柔啊!」谢柔被他问得一脸懵,「帝君为何要明知故问?」 她似乎终于察觉到萧凛的不对劲,目光在脸上逡巡片刻,茫然道:「你……你到底是不是帝君?为何我觉得你……你奇奇怪怪的?」 「我也觉得你奇奇怪怪的!」萧凛实话实说,「这里并非你所说的什么天境,我也并非萧凛,至于什么司命星君是何人,我们就更不知道了!至于什么魔境,我们就不知道了!」 「那这里是何处?」谢柔惊问。 「是一处幻境!」苏离插嘴,「由一个话本,所造出的幻境!这话本名为清歌传,由江清歌所写,你知道江清歌是谁吗?」 「江清歌?」谢柔喃喃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嘴唇微微颤抖,半晌,她结结巴巴回:「是我为我未出生的女儿所取的名字……」 「未出生的女儿?」苏离哭笑不得,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欲言又止。 然而哪怕她及时闭紧了嘴巴,也未能阻止谢柔的小腹,她伸手去抚自己的小腹,那里一片平坦,任她怎么摸,也不像是有孕的模样。 她不由嘶声惊叫:「我的孩子呢?怎么没有了?她明明都有五六个月大了!她很快就能出生了!怎么忽然没有了?」 「不是忽然没有!」苏离耸肩,「是本来就没有!」 「不可能!」谢柔声泪俱下,两手仍在那里不甘心的抚摸着,却摸到一手粘腻鲜血,立时痛哭失声,「定是你们杀了她!你们赔我的女儿!」看書菈 原本楚楚可怜的柔弱小女人,此时忽然化作凶猛母豹,像萧凛扑了过来,可惜,内心的愤怒,却无足够的体力来支撑,萧凛甚至未曾起身,只是一拂袍袖,她便像断了线的风筝般,一头栽倒在稻草丛中。 谢柔趴在那里挣扎着,好半天才爬起来,捂着肚子哭得撕心裂肺。 ------------ 第527章 织梦之术? 苏离和萧凛对视一眼,俱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实在是没眼看,但她方才所提到之事,却又实在叫人好奇,所以,两人犹豫片刻,到底又耐着性子继续听。 谢柔如今的肉身残破不堪,便连哭的力气也没有多少,很快便哭得发不出声。 「我们没有动你的孩子!」苏离慢条斯理解释道,「不过,在这话本所制造的幻境之中,我们的确是仇人!」 「你们这些恶人!」谢柔咬牙,「你们竟敢冒充东皇,为非作歹,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说错了!」萧凛冷声道,「真正的恶人是你!你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事吗?你因一已之私,给百姓下毒,致生灵涂炭,数万百姓命丧黄泉,倒还有脸指责我们?」 「你说的什么鬼话?」谢柔怒斥,「我何时害死数万百姓了?我虽是魔境中人,可我从未害过任何人!我母亲被萧颢所惑,误入魔境,被那恶贼玷污,这才有了我!但她早已与萧颢一刀两断!我虽身上有魔族烙印,可我却从未在魔境住过一天!」 苏离听得目瞪口呆:「照你这意思,萧颢他……是你父亲?」ap. 「那无耻恶贼,他不配做我的父亲!」谢柔怒道,「请姑娘不要将我与他联系在一处!我生在狐族,长在狐族,我们狐族与世无争,活得自在快活,为何要去杀人?」 「又来了个狐族……」苏离叹口气,「且不管那些,你知道,你在这个幻境里,跟萧颢是什么关系吗?」萧凛问。 「你又说幻境……」谢柔眉头紧皱,「莫非我当真处在幻境之中?」 「是!」萧凛点头,「在这处幻境之中,你是萧颢的淑妃!你与他,不是父女,是夫妻!」 这一句话,如同平地炸雷,惊得谢柔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她怒叫。 「可事实就是如此!」萧凛摊手,故意道:「在我们眼里,你就是淑妃,淑妃也叫谢柔,可她并非来自你所说的什么狐族,她来自大萧境内一个偏远的小城,她的父亲也不叫萧颢,而叫谢武!你当然可以装疯卖傻不认,在这里胡说八道,混淆视听,但想用这种方法逃避罪责,想都别想!」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清楚!」苏离补充道,「你方才说,江清歌这个名字,是你为你未出生的女儿取的!但在这里,江清歌早就出生了,但并不是从你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他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司命星君,而是江斐!江清歌今年都十六岁了,也不是什么小婴儿,她是个跟你一样阴狠歹毒无恶不作的女人!」 谢柔呆呆看着他们,眼睛瞪得大大的,眸中尽是不敢置信。 「看来,你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萧凛站起身来,「且留在这里慢慢想吧!」 「要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念头,欢迎及时跟我们讲!」苏离道,「我们虽然不信,但还是愿意聆听的!你这胡扯八道的,还挺有趣!」 「我没有胡扯八道!」谢柔在两人的左右夹击之下,终于崩溃了,「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绝无半句谎言!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劳什子幻境里,一切就都变了!但你们既知是幻境,那便也该知道,这里的一切不能相信!」 「可幻境中的你,是实实在在的与我们作对啊!」苏离看着她,「所以,哪怕你说的是真话,我们也不敢相信!信了会没命的!」 「所以,想要我们相信你,你得想法拿出实证来!」萧凛道,「拿出你不是淑妃的证据,又或者,拿出你是天境谢柔的证据!你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幻境里,你不如好生想一想,在你出现在这里之前,曾发生过什么事吧!」 「另外,我们可以 明确告诉你一点……」苏离道,「我们已经知道,这处幻境是有人为对付东皇帝君所设,我们被困在这幻境之中出不去,处处受制,或者,你跟我们一样,都是受害者!但具体情形,我们身处此境之中,根本就无法窥探,但你既然说自已来自天境,应该比我们知道得更多!你且好生想一想,天境之中,可有用话本制造幻境之术?」 「用话本制造幻境……」谢柔喃喃的重复着她的话,眉头愈皱愈紧,很显然,她已经受他们引导,在认真的回想这件事的可能性了。 苏离其实一直疑心是淑妃在装神弄鬼,可看到她这认真执着的眼神,忽然又有点不确定了。 萧凛亦然。 两人暂时都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着谢柔。 谢柔坐在那里发怔,也不知在想什么,眉头愈皱愈紧,下一刻,她忽然惊叫:「莫非是……织梦之术?」 「织梦?」苏离和萧凛对视一眼,齐唰唰追问,「那是什么?」 谢柔不答,反而转向萧凛:「你不知道吗?之前司命就曾为你织过一梦,你沉浸在美梦中难以自拔,他费了好大劲才把你从梦境之中拖出来!」 「我方才说过了,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位东皇帝君!」萧凛回。 「是啊,你不是……」谢柔呆呆看着他,顿了顿,忽又道:「可是,你也未必就不是,进入幻梦之中,你会忘记原来的一切,会有新的身份和记忆,暂时脱离原来的烦恼和痛苦,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最美好幸福的生活……」 「这,便是织梦之术吗?」苏离总算听出点头绪来。 谢柔点头:「是!」 「那这幻境,是你夫君司命所织?」萧凛追问。 「这幻境,到底是什么样的?」谢柔目光闪烁,答非所问,「你们能简单的跟我说一下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萧凛固执道,「这幻境到底是不是你夫君所织!」 「我……我不知道……」谢柔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扭开了头,说出来的话也是结结巴巴的,明显是心里有鬼。 ------------ 第528章 一团乱麻!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觉得还有必要再说谎吗?」萧凛轻哼,「还是说,你觉得自己身上的伤不够重?」 谢柔身形微颤,但仍固执摇头:「我的确不清楚!我只是知道他会织梦之术,但是,会这术法的人,又……又又不止他一个……」 她说到最后一句,又开始结巴,眼神愈发飘忽不定,根本就不敢跟萧凛对视。 苏离见她如此,心里的怀疑,忽然就如鸟儿般的振翼而去。 她现在笃信面前这具肉身的魂魄,不是淑妃! 淑妃撒起谎来,眼都不眨,素日行事,更是狡诈多变,便算装,也装不出这般的慌乱无措来! 「原来,会织梦的人,只有你夫君一个……」她挑眉,「他为什么要害我们?」 谢柔呆呆看着她,嘴巴抽搐了两下,喃喃道:「我……我刚才说只有我夫君一个吗?」 「对啊!」苏离见她头脑混乱,趁火打劫,直接甩锅。 谢柔被甩懵了,苦苦脸:「我怎么说漏嘴了?夫君我不是故意要出卖你的!我怎么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呢?真是该死!现在怎么办啊?」 说到最后一句,她竟苦巴巴的看向苏离,竟是指望苏离给她拿主意一样! 这般可怜无辜的蠢样,让苏离啼笑皆非。 不过,她并未表现出来,虎着脸装到底:「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把实情告诉我们!」 「可我夫君怎么会害你们?」谢柔撇嘴,「他跟你们无冤无仇的,平日里还有来有往的!再者,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不会害任何人的!」 「废话少说!」萧凛打断她的话,厉声道:「孤可没功夫跟你这里扯闲篇儿!你若不从实招来,就等着吃苦头吧!」 谢柔本来慌乱无措,被他一瞪,又犯起倔来:「吃就吃!我死都不怕,还怕吃苦头吗?你尽管来啊!我虽柔弱,可为了夫君而死,无怨无悔!」 说完,嘴一闭头一拧,竟是要跟萧凛硬扛了。 苏离见状,忙出言安抚:「其实我们都相信你的话!你看你对你夫君这般痴心,他对你肯定也不差……」 「何止是不差?」谢柔骄傲昂头,「夫君待我极好!极是爱我宠我!」 「所以,你更要为了他活下来啊!」苏离循循善诱,「你看,连你现在也困在这幻境中了!你夫君这么疼你,岂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更不会在幻境中把你和生父送作堆!所以,这其中定然另有曲折隐情!若是非跟我们犯倔,什么都不肯说,逼得我们杀你,你死了,唯一知道你夫君是好人的人就没了,我们不知实情,因此深恨上他,对他岂不是不公平?」 「是哦!」谢柔听到这话,用力点头,「还是姑娘你聪明!可天境除了我夫君,再没人会织梦之术了!难不成,有人逼他?」 「有可能!」苏离点头,「你好生想想!」 为了帮助谢柔回忆,苏离将话本上的内容简略说了个大概,谢柔听完,连连啧舌:「这是什么恶人织出的恶梦?居然颠倒是非,混淆是非!还用了我未出生女儿的名字!实是太恶心人了!我夫君便算被人威胁,也绝做不出这等恶心事来!」 「那除了他,还有什么可能?」萧凛听来听去,也听不到一个确切的消息,忍不住插嘴。 「其他可能……」谢柔歪着头咕哝着,「没可能了啊!织梦这种事,只有夫君的琴音才行,若他自己不愿意,谁也无法强迫他!除非他有孩子,才有可能继承他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可我们的女儿还没有出生,我们的女儿才五个月……五个半月……」 她说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尖叫一声跳起来,捂着头哀声惨叫:「女儿!我的女儿!女儿啊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姐姐,不要杀我!不要剜出我的女儿!不要啊!」 一个「剜」字,听得苏离心里一紧,而此时的谢柔,显然是想到了生平至痛之事,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已的小腹,拼命的往墙角缩,她抄起地上的稻草往头上盖,好像要把自己埋起来一样,一边埋着,一边又无法自控的惨叫着:「夫君!夫君!不要杀我的夫君!不要啊!」 她叫到声嘶力竭,撕心裂肺,整个人也陷入到癫狂状态中。 苏离和萧凛见状,想要上前叫醒她,可是,没有用,她已经彻底沉入那惨痛记忆之中,身子抖若筛糠。 这残破身体哪经得起这样折腾,很快,她白眼一翻,晕厥过去。 牢房里重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苏离上前察看,见她嘴角血沫蜿蜒,竟是在情急之下,咬伤了舌头,鲜血倒灌,竟生生窒息了! 她忙上前施救,又命人去取药箱,帮谢柔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一直到包扎好,谢柔都没再醒来。 虽然满腹疑窦,但也不能再这么等下去,只好吩咐内卫盯紧,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吩咐完后,两人走出地牢,转身的那一瞬间,稻草堆中的谢柔,忽地睁开了双眼,眸色猩红,阴毒狠戾,分明又是淑妃! 「***……」她喃喃咒骂着,「你竟然还没死透!你放心,我不熬到你魂飞魄散,绝不会放弃这肉身的!哪怕我输了一切,我也一定要赢过你!一定要赢过你!」 她的声音极小,如同呓语一般,内卫送萧凛和苏离出去,离得远了点,压根就没有听到。 出了地牢,两人拾级而上,想到方才那混乱的一切,都是头大如斗。 「你信她是一个陌生的魂魄吗?」萧凛问。 「殿下信吗?」苏离不答反问。 「我不知该怎么说……」萧凛笑回,「理智上不信,但情感上却又笃信!」 「我跟殿下一样!」苏离叹口气,「原以为她能说出点什么来,没想到,她最后倒扔给我们一个大谜题!我都觉得她夫君是罪魁祸首了,可她又哭着喊着说她夫君死了!简直是一团乱麻,完全扯不清!」 「那便先捡能扯的先扯吧!」萧凛笑道,「有道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咱们如今……」 话未说完,耳边忽然传来江清川的惊叫声! ------------ 第529章 绝世舔狗! 两人一怔,同时加快脚步,出了地牢,远远的,便看到江清川正跟牢内一人拉拉扯扯的,江清川似是想摆脱那个人,那人死拉不放,他却似投鼠忌器,始终不肯下死手,倒叫那人愈拉愈紧。 身边内卫见状,拔剑出鞘,就要砍下去,却被江清川阻止:「这位大哥手下留情,我一定能劝服他的!」 内卫皱眉,想说什么,苏离和萧凛已然赶到,忙退后一步行礼:「殿下,苏姑娘!」 「出什么事了?」萧凛问,「不是让你们带着他们先出去的吗?怎么还在这里?」 「是……」内卫忙想解释,江清川抢在他面前开口:「不怪内卫大哥,是我央他让我留一会……」 「江大公子舍不得这牢房?」苏离挑眉,「既然不舍得,那就别去了!」 「不怪大哥!」江清川身后的江清景忙站出来,「其实是我央求内卫大哥暂留的,大哥见我迟迟没出去,这才返回找我,却不想也被他缠住了……」 「他?」苏离皱眉,看向死抱着江清川小腿的犯人。 这人蓬头垢面,满身血污,根本已看不出本来模样,但不知为何,苏离瞧他几分眼熟,只一时想不起是何人。 此时,因为过度用力,他那破烂的手背,已露出了森森白骨。 可即便这样,他亦不肯松手。 显然是把江清川当成了救命稻草,非得牢牢抓住他。 见苏离望过来,他瑟缩了一下,咧开嘴,对她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七妹妹,你来了!」 一句「七妹妹」,彻底唤醒了苏离的记忆。 面前这位,是江家五子江清远,也是跟江清歌搞禁忌之恋的那一位绝世舔狗。 为了讨江清歌欢心,他前世可是事事都打头阵。 苏离前世回府,第一个侮骂她的人是他,第一个对她大打出手的人也是他,后来的抽血虐待,他从来都是主力军。 若江清歌是罪魁祸首,那他就是她的最佳打手了! 苏离认清他是谁,本就不悦的面色,此时冷若寒霜。 江家的每个人她都恨之入骨,包括江清川四人。 但这四人毕竟是母亲的亲生骨肉,自小被假苏氏虐待控制,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她是咬着牙勉强咽了那口恶气,不跟他们计较。 可面前这鬼东西,不过是母亲心善捡来的野种,跟她没有半文钱关系,也配叫她一声七妹妹? 她根本就懒怠搭理他,只转头看向江清川和江清景。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她冷冷道,「巴巴的杵在这里,跟他演这场苦肉戏,是想要我发善心一起带他走?」 「不是!」江清川坚决摇头,「我只是想带阿景离开!」 「那么,是你舍不得你这位五弟弟喽?」苏离又看向江清景。 江清景素来是五兄弟中最胆小,也最没有主见的,自从苏离大变样之后,他就一直很怕她,此时见她面色冷凝,原本在心里过了无数遍的话,此时竟然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只是跟着江清川一齐摇头,但那表情却明显不如江清川干脆利落。 见他也摇头,江清远立时急了,哭道:「四哥哥,你方才说帮我跟七妹妹求情的!可不能出尔反尔啊!以前你被母亲打骂时,都是我帮你求情!我帮你求了那么多次情,甚至还救过你的命!你就为我求这一次情,不行吗?求你了四哥!就帮我这一回吧!」 说完,头重重磕在地上,咕咚咚的,连磕了好几个,直磕得满面鲜血,惨不忍睹。 一边哭,一边嗷嗷鬼嚎:「我真的受不了了!他们天天来放我的血,我身上到处被割得破破烂烂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 自从被关进来,就一直过着这种日子,实在太煎熬!」 「哎,你……你别磕了……」江清景躲到江清川身后,腆着脸看向苏离,「七……七……」 「闭嘴!」江清川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厉声呵斥,「你忘了他跟江清歌怎么对阿离了吗?若不是阿离拼死逃出,你以为他就不会这样残忍的对待阿离吗?」看書菈 「就是!」江清羽也是个明白人,恨声道:「是他们先这样对阿离,阿离才会以其道还致其身!只是一报还一报,还没动手别的酷刑,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这也就是他们输了,太子殿下赢了!」江清浩轻哼,「若是阿离没救下太子殿下,叫他们和淑妃得了势,他们会放过阿离吗?绝不会!就江清歌那歹毒的性子,还不定怎么折磨她呢!」 「若是他们得了势,何止阿离会受折磨?我们四人,终其一生,都要活在这个冒牌货的掌控之下,如猪狗一般,任其玩弄欺辱!」江清川咬牙切齿,「阿景,你只知道他曾替你求情,那你可知道,这根本就是他们驯服我们的手段?江清远他就是那个赝品脚边的一条狗腿!你是有多糊涂,要为这曾经咬过自已的狗求情?你若实在是想求的,就拿自己的命来求吧!以你一命,换他一命,你同意吗?」 最后一句话,也是苏离想说的,此时经由江清川的嘴说出来,她冷笑附和:「江大公子说的不错!江清景,若你愿意代替他,在这监牢中受零切碎割放血之苦,我倒也可以成全你!」 江清景听到这话,吓得面色惨白,连连摆手:「不要!我不要换!他造的孽,他自己来还!跟我无关!」 「既与你无关,那你闭紧自己的嘴巴!」苏离冷哧,「自顾尚且不暇,居然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真是好笑极了!若非得到母亲的消息,想让你们尽分为人子的心力,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们这些欺侮我的人吗?」 「是是是!」江清景被她骂得满面通红,连声赔罪:「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我方才就是一时糊涂,被他巧言诱骗,才会上当!这会儿全然清醒了,以后再不会听他胡说八道了!我我我……我这就离开!」 ------------ 第530章 老情人大聚会! 他生恐苏离发怒,真的把他留下来,说完这话,脚底抹油,拔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唯一的救命稻草长腿跑了,江清远心中绝望至极,明知苏离不会放过他,却还是哀声苦求。 苏离自是懒怠搭理他,这么个小角色,也不值得她多费心思,自从把他抓进来后,就来了个以牙还牙,前世他怎么放她的血,今世她就原样炮制给他安排上,一直安排到他流尽最后一滴血才好。 她连看都懒得看江清远一眼,就疾步离开。 江清远看着她那决绝的背影,知道自己逃生无望,绝望崩溃之际,顿生反骨,破口大骂:「苏离,你这***,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屈服吗?你休想!五妹妹会来救我的!她一定会来的!她会杀了你,将你大卸八块喂狗!她会很多很多术法,你们这些肉体凡胎,绝对斗不过她!哈哈哈!」 苏离已经走到拐弯处,听到这话,倏地回头,看向江清远。 「怎么了?」萧凛笑问。 「没什么,就是我忽然想到,我在话本里是恶毒女配……」苏离窃笑。 「所以呢?」萧凛挑眉。 「所以想做一回真正恶毒的事……」苏离吃吃笑,「免得虚担了这名!」 「听起来不错……」萧凛点头,「你打算如何做?」 「想让江清歌的几位老情人,来一次大聚会……」苏离眸光微闪,「这萧大将军和江五公子让些痴情的人儿,都好好的伤心一回!」 此时的萧允,已经站到了花无月为温家所备的宅院前。 昨夜他与江清歌互诉衷肠,奈何雄风不震,令美人失望,为了讨她欢心,顺便表明自己的痴心,他将自己那点家底毫无保留的都告诉了她,命她设法取出备用。 江清歌投桃报李,给了他一张人皮面具。 这面具自然也是按照国馆中侍卫的脸所打造,有这张脸在,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大模大样的走出了国馆,重获了自由。 出来后,他第一时间去约定地点寻找江清歌。 那是他在城中的一处别院。 他们昨夜便约定好,江清歌取出银钱之后,便去那里汇合,顺便将逃亡所需的东西准备一下,趁国馆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趁早出城。看書菈 可等他到了别院,却没发现江清歌,只发现她留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他顺着地址寻过来,不由傻了眼。 这院中忙碌着的,竟然是温家人! 江清歌为什么要让他来温家? 他可不喜欢那个温佑安! 那小子仗着年轻俊俏,经常在江清歌身边出现,一幅护花使者的模样,怎么瞧都让人不爽! 萧允站在那里探头探脑,并未发现江清歌的身影,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上前询问,略思忖片刻,快步绕过大门,去了较为偏僻的外墙。 这院子不大,墙自然也不高,哪怕他此时功力无法跟以前相比,但翻墙而入,完全不在话下。 萧允这么想了,也这么做,只是一个纵跃,人已窜上了墙头,观察片刻后,他悄悄跳下来,顺着墙根往前走,一边留意院内情形,很快,就摸到了正厢房。 厢房内有人说话。 却是温家人。 一家人正聚在一起享用花无月买来的食物。 许久没有吃到这些美味,一家人狼吞虎咽,大块朵颐,全然没有以前那相府贵族的范儿了,以前那是挑肥的捡瘦的,这会儿恨不得连包装烧鸡的荷叶都一并吞进腹中! 「有花无月这蠢货真好!」温婷吃得满口流油,心满意足,愈发觉得不能没有花无月。 「是啊!」温母用力点头,「此番,一定要抓牢她!珍珠那茶送去了那么久,也该起效了吧?」 「差不多!」温婷擦擦手,「咱们赶紧去瞧瞧!煮熟的鸭子,万不能让她跑了!」 萧允对温佑安和花无月这段孽缘,倒是有所耳闻,听到这话,鄙夷撇嘴。 目下无尘的大萧第一公子,居然要为家人生计出卖肉身了! 真真叫人瞧不起! 像他这样没出息的怂货,江清歌绝对不会喜欢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留信,让自己来这儿? 萧允四处打探一番,并未发现江清歌的身影,遂悄步跟在温氏母女身后。 这宅子不大,统共就这几间房。 方才他摸过来时,已经挨个看过了,并没有人,只有连着回廊的西耳屋还未看过。 此时的温氏母女,也正是往西耳屋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耳屋内,正上演一场令人面酣心跳的春日盛景。 温母在那茶水中加足了料,花无月和温佑安初时还未觉得有什么,然而等在厨房做完饭出来,俱是满面通红,大汗淋漓。 媚药本就惑人,又兼厨房火气催发,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更不用说,花无月本就对温佑安痴情满满,如今看着心爱男子在面前,恨不能生扑了他! 温佑安初时还能保持理智,但在她笨拙的撩拨下,渐渐也放弃了抵抗。 抱着花无月倒向塌上的那一刻,他莫名有种自暴自弃的快感和愉悦。 平心而论,花无月生得真的挺好看的。 尤其,在扒掉她那身花里胡哨的衣裳,除去她头顶那昂贵却俗气的金银首饰后,面前的小女人忽然就从一只野山鸡,变成一支娇羞欲滴的清水芙蓉,叫人看得心焦手痒,恨不能立时将其采撷下来,细细的欣赏把玩。 两人都是热情似火,完全没有注意到,窗口的帷帘之后,正有人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们! 这人自然是江清歌! 从看到温佑安跟花无月亲亲我我的那一刻起,她心里的妒火就开始熊熊燃烧。 烧到这会儿,她已经完全烧糊涂了。 见两人此时正忘我之时,她抄起早就准备好的木棍,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的朝花无月头上砸去! 这是真正的棒打鸳鸯。 只是一棒,花无月立时血流满面,晕死过去。 温佑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闷棍打懵了,猝然转身,看到一张陌生女人的脸,他更懵了,指着她怒叫:「你是何人?你为何……」 ------------ 第531章 恶心得吐了! 「嘘!」江清歌媚笑一声出手,一把掩住了他的嘴,重新将他压倒在床塌之上,指尖早已备好的符咒水,顺势强灌入温佑安嘴里。 温佑安被她灌得连声咳嗽,手忙脚乱想要推开她,却发现自己手足发软,竟然提不起气力,他张嘴想叫人,可发出的只是沉闷的唔唔声。 「乖!」江清歌倒是很满意他现在的状态,伸手在他身上抚了一把,触手柔滑坚韧,手感绝佳。 她不由满足低叹。 还是年轻好啊! 萧允那糟老头子的皮松得都快耷拉下来了! 元真虽然年轻些,但长年纵欲,身体总是透着股难以言说的混浊之气。 哪像面前的男子,青葱俊逸,清新纯净,叫人忍不住想要靠他近些,更近些…… 「真好!」江清歌的手在温佑安身上肆意游移着,目光贪婪的辗过他身体的每一处,活脱脱一个女流氓模样。 温佑安被她看得满目羞愤。 他这是遇到女的采花贼了? 可这女贼的胆子也未免也太大了吧? 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在他家中,她怎么敢堂而皇之的调戏他? 这简直是他温佑安平生遇到最最荒唐的事了! 江清歌却完全不管什么荒唐不荒唐了。 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温佑安是她的,独属她一人所有,谁都不准碰,只能由她来吃干抹尽! 这两日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可口的供品,如今被她遇到了,不吃白不吃。 反正以她眼下的本事,温家这些老弱病残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为了吃得更尽兴些,免得被人打扰,她还是拉了张桌子,把已经闩上的门,又加固了一层。 做完这一切,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那张假面褪去,露出她的真容。 看到她的脸,温佑安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唔唔……你是人……是鬼?」他含混不清叫着,却被江清歌狠狠封住了嘴。 她于这方面素来是经验丰富,温佑安本来就中了媚毒,被她这么一搞,立时又血脉贲张。 江清歌满意的欣赏着他的变化,上下其手,极尽挑逗之能事,一边媚声媚气道:「佑哥哥,你不必管我是人是鬼,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温佑安被她这腔调弄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拼命的往后退,想要挣脱江清歌的缠绕,可惜,他江清歌像一根妖藤,紧紧的缠住了他,他不动还好,愈动,她便缠得愈紧,连声音都变得粘腻腻的。 温佑安感觉自己被一条可怕粘腻的大花蛇缠绕住了,花蛇吐着鲜红的芯子,在他身上肆意乱来,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扑鼻而来。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气息,又香又臭的,十分污浊,令人作呕。 温佑安拼命挣扎着,却始摆脱不掉,急出了一身冷汗,胃液里更是翻滚不休。 江清歌此时却有些情难自禁了。 她先前是真的抱着亵渎的态度,来占有温佑安的,可当抱到这具火热又鲜美的肉身,与他合二为一之时,她忽然生出了沉迷之意,心底万般柔情涌动,觉得为了这人,便算付出所有也无所谓! 什么皇权霸业?什么至尊凤位? 那些她一直以来追逐着的东西,真的能比得上这一刻的春宵缠绵吗? 不,完全比不上! 她追求这些东西,追了那么久,最终落得这般结局,身上伤痕累累,心里荒芜一片,连个真正知情解意的人都没有! 可这一刻,江清歌却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幸福甜蜜,愉悦安心! 她是愉悦了,温佑安就惨了。 江清歌强坐上来的那一刻,他胃里涌动着的恶心感也在瞬间达到了极致,喷薄而出! 他吐了江清歌一头一脸! 正在兴头上的江清歌,被浇得一脸懵,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温佑安吐了! 这个男人,居然在与她欢好甜蜜之时,吐了! 一个人为什么会吐? 自然是因为恶心! 他就这么恶心自己吗? 她死死瞪着温佑安。 温佑安此时也正恶狠狠的回瞪着她,眼底满满的憎恶和唾弃! 从群芳苑那场宴会,他就看清了身上这女人的真面目! 那么多铁一般的证据,证实她绝非自己心目中那个完美纯洁的女孩! 被人玩弄耍骗的感觉,并不好受。 但当时他其实不相信的,哪怕证据确凿,可她是他真心喜欢过的姑娘,他便总想要为她开脱,觉得她是被苏离恶意陷害。看書菈 可后来发生的事,一遍遍的在打他的脸。 原来她根本无意于自己,她想嫁的那个人,是萧玦。 原来她真如苏离所说,同时跟京都很多男子保持着暖昧不清的关系,她甚至跟元真和萧允都有过肌肤之亲! 温佑安现在还能记起自己看到她跟这两人在一起的情形,那个时候,他就被恶心的吐了,连吐了大半天,也终于将他那些爱意尽数吐尽。 从那以后,江清歌这三个字,便等同于风月馆那些脏女人! 但她跟萧玦和萧帝关系特殊,温家又是萧帝宠臣,他虽心中憎恶,面上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刻意避开了这个人。 他避了这么久,都快忘了这个曾经恶心过自己的女人,不想,她却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还将他压在了身底! 温佑安是有洁癖的。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被这个恶心女人玷污了! 他脏了! 他变得跟她一样脏了! 这个恶毒又恶心的女人,她还打伤了花无月…… 想到花无月,温佑安心里一紧,忙拧头望去。 花无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虽然他也在算计花无月,待她也并非是全然真心,可此时,看到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因为这种荒唐事,落得这般结局,温佑安只觉心如刀割! 花无月又蠢又傻,她行事浮夸可笑,言语粗俗,她到哪儿都会引来别人鄙夷的目光。 可是,这个姑娘待他的心,却纯净如水晶一般,任谁也比不上! 见温佑安对着花无月落泪,江清歌心里的妒火混着刚才的羞恼,开始熊熊燃烧! ------------ 第532章 身经百战! 「佑哥哥,你该不会在心疼这个蠢货吧?」她一把将温佑安的脸扭过来,强迫他面对自己,「她这般粗俗***,哪里比得上我?」 她说这话时,忘了自己头上脸上还挂着温佑安的呕吐物未曾拭干净,温佑安被迫与这张扭曲肮脏的脸面对,又不自觉的开始干呕。 他这姿态刺激到了江清歌,她咬咬牙,甩开温佑安,爬到花无月身边。 她低头俯视着花无月,没有那些艳俗的衣饰,她看起来比平日里好看太多,雪肤浓眉,俏鼻樱唇,虽然满头鲜血,气息奄奄,却依然无法遮掩住她的花容月貌,此时的她,像是一只上好的瓷瓶,溅上了鲜红的血迹,莫名的,竟添了分凄艳之美。 江清歌一向瞧不上花无月,觉得自己美貌远胜于她,可这时这刻,她看着花无月的脸,再看看自己那残破容颜,竟觉得自己被比了下去。 难怪温佑安会对这***动了心! 「***!敢跟我争男人!」她心中嫉恨又羞恼,当即抡圆了胳膊,对着花无月的脸咣咣狂抽! 这一刻,她将这段时间积攒的所有怨怼和愤恨全都发泄到花无月身上,不过短短一瞬,竟是连抽了十几记耳光! 花无月原本白皙娇嫩的脸,在她的掌下,肉眼可见的肿胀溃烂,口鼻也渐渐流出血来。 「哈哈!现在她还好看吗?」她将花无月的脸扒拉起来,给温佑安看。 「温佑安看得心都揪起来,拼命挣扎着,想要过来阻拦,奈何,无论是他的声音,还是他的力气,都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觉得自己已经拼尽了力气,可瘫软沉重的身子,竟未动分毫! 「毒……妇!」温佑安目眦尽裂,泪如泉涌。 看到他竟为花无月难过落泪,江清歌心里愈发嫉恨! 「怎么?还真是动了真情了?」她恶狠狠的瞪着他,「我不许!不许你喜欢她!你是我的!只能围着我转!」 「贱妇……你……做梦!」温佑安含混不清的叫骂着,眼底满满的憎恶鄙夷,他知道自己说不出完整的话,但还是拼命的摇动着唇舌笨拙的咒骂着。 他是端方君子,从来不学那些市井脏话,可这一刻,他希望自己是街巷中嘴巴最臭的那个泼妇,要把最最难听的字眼,全砸到面前这个恶心的女人身上! 江清歌其实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可却深深的感受到了面前男人对她极度厌憎和仇视! 那一刻,她的心像是被谁猛地戳了一下,豁豁的疼!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她莫名的有点慌,好像要失掉生平最重要的东西似的! 「佑哥哥,你别这样!」她慌张的抱住温佑安,胡乱解释着,「我并不是故意要这么对她的,我只是心里太嫉妒了!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的!我看不得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温佑安被她抱在怀里,没力气推开她,只能像野兽一般,发出闷哑的嘶叫。 然而无论他怎么叫,江清歌都不肯松开他,反将他抱得愈来愈紧,还刻意扯开衣襟,用那乍泄的春光诱惑他,一边继续上下其手,在他身上又亲又啃,一边啃着,一边还哭啼啼叫着:「佑哥哥,我现在才发现,我不能没有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 若是在群芳苑那些闹剧之前,温佑安听到这话,心里只怕要乐开了花,可此时,看着像条大花蛇一样扭曲的女人,他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这种强烈的厌憎,甚至压制了体内媚药的蓬勃力量,叫他变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江清歌自然也能感觉到他的变化,心中愈发不甘,愈发卖弄风情,再次俯身上前,去堵温佑安的嘴。 「呕……」温佑安没 忍住,再次吐了她一身! 这一回,因为离得太近,江清歌的嘴中都被喷溅到,满塌皆是粘乎乎的呕吐物,这好事,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江清歌这两日屡遭拒绝,本就心中烦闷,此时被温佑安连吐了两次,再难忍受,霍地站起来,重重的甩了温佑安一巴掌! 「贱种,给脸不要脸!」 她这一掌用足了力气,温佑安被打得唇角肿胀,却毫不屈服,反而拼尽力气,狠狠的唾了她一口血沫! 「你找死啊!」江清歌怒火更炽,抬手又要打,打到一半,心中莫名又觉不忍。 面前这张俊颜,她以前虽然也很喜欢,但众星捧月之时,也不是特别在意。 为何今日瞧着,却觉得难以割舍? 尤其是这会儿看他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模样,冷俊之中掺杂着野性和暴戾,竟然有种勾人的力量,令她欲罢不能! 江清歌盯着他看了会儿,到底又把手放下了。 她转身下塌,去角落的水盆里拧了条湿帕子,帮温佑安擦去面上脏物,又重新洗过,把自己脸上身上也细细擦拭了一遍。 床塌上她也仔细收拾了一番,把那些脏了的被褥扔下去。 当然,一起扔下去的,还有晕迷不醒的花无月。 她将自己和床上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再次轻扭腰技,坐到了温佑安身上,重又露出媚惑笑容:「佑哥哥,别恼了,歌儿知错了,歌儿用身子给你赔罪,好不好?」 这一声,真正是娇嗲到骨子里,要把人的魂魄都酥掉! 可温佑安却因此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生猛可怕的女人? 她今日,难不成要……强……了……他吗? 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慌和恶心,连身上的汗毛都在叫嚣着,要推开这个该死的疯女人! 江清歌可不管他恶不恶心,只顾自行其事。 今日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他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不就是个男人吗? 她医术的确不好,术法也很拙劣,可论起对付男人的功夫,有谁能比她强? 若情场也是战场的话,那她在情场之上的成就,是可以比拟萧凛的存在! 情场宿将,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她就不信她对付不了一个未经人事的稚鸡仔儿! 江清歌这边「磨刀霍霍」,全神贯注,斗志昂扬,一心只想将自己心悦的男人斩于胯下,激战正酣之际,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扇窗户,已被人从外拔开了。 四双眼睛,挤在那扇小轩窗前,八只眼睛,全都瞪得圆溜溜的,好像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 第533章 围观! 身为安排这场「春」戏的主导者,温母和温婷自然是最先到的。 两人一开始并没打算看现场,毕竟,里面的男人是两人的儿子和兄长,偷看他行房,有违人伦。 母女俩只是想听一下墙角,确保这场春事无误,以便春雨绵绵,春花灿烂,尽享未来秋收果实。 可听着听着,两人就觉得不太对劲。 一开始还是嗯嗯啊啊的,挺像回事,怎么到最后,听到女人的尖叫咒骂声呢? 那声音其实刻意压低了,若不注意,是听不见的。 但此时她们只在一墙之隔,自然是听得清楚明白。 这女人的声音,并非花无月,但却又很熟悉,偏偏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母女俩对视半晌,温婷先反应过来,低声叫:「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江清歌?」 「江清歌」三字一出,温母的脑袋「啪啪啪」炸开了! 跟她一起脑瓜子乱炸的人,还有随后而来的萧允。 他就躲在这间耳屋的拐角处,自然也听到了屋子里的动静。 他跟江清歌欢好过无数次,从她一张嘴,他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但他下意识的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 在他看来,温佑安如今的景况,还不如他。 他虽然一样被削官夺爵,限制了自由,但他最其码还有足量银钱傍身,不像温佑安,穷得滴答响,家,归不得,客栈,住不起,最后要靠卖身卖肉,来讨花无月的欢心,换得这处落脚之地。 这样的穷鬼,岂是他的小歌儿能看中的? 他绝不相信里面的人是江清歌! 一定是听错了! 又或者,里面这人的声音,跟江清歌比较相像。 啊,对了,按温氏母女的说法,里面这女人应该是花无月,花无月的声音,跟江清歌其实也是有点相似的,毕竟,女人发起嗲来,都是那个调调…… 他疯狂的给自己暗示,强迫自己相信里面的人是花无月。 一边又悄悄往前摸, 可惜,暗示还未到位,温氏母女的话便又让他心乱如麻! 「不是的不是的!」他咬牙,几乎要叫出声来,手却死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但声音还是发出来了。 「不是的……绝不可能……一定是听错了……」嘶哑难听的呢喃声,忽然在耳边响起来。 萧允吓了一跳,以为自己不小心出了声,遂将嘴捂得更紧。 可那声音却还在继续:「绝对不会是六妹妹……」 六妹妹? 萧允一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方才那声音并非出自他之口,而是来自他的身后! 他猝然回头,正对上一张失魂落魄惨白如鬼般的脸! 「江清远?」他惊叫,「你怎么在这里?」 江清远不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耳屋的门,双拳紧攥,残破的伤口再次被挣裂,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滴,很快便在他脚底形成一个小血汪。 今天苏离和萧凛离开后,一个内卫忽然跑回来,说是江清歌的内线,专门过来救他的。 他信了,跟着内卫大模大样走出监狱,走到这处小小的宅院。 内卫告诉他,江清歌就在这耳屋之内等着他。 他乍然听到这话时,心里溢满了兴奋甜蜜。 虽然大家都说江清歌死了,但是,他是一直不肯信的,他知道江清歌跟普通人不一样,他笃信她不会轻易死掉,所以,自从入狱后,他就一直满怀希冀的等待着,总觉得自己和江清歌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日。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虽然这个小院有点奇怪,里面住了温家的人,但他并未多想,被内卫指引后,直奔耳屋而来。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萧允。 看到萧允跟在温氏母女身女,一幅鬼鬼祟祟的模样,他十分生气,正要出言提醒,谁想,耳屋内却传来江清歌妖媚入骨的声音。 他跟江清歌是一起长大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她! 萧允可以用听错了来安慰自己,可是,他不能。 哪怕只是一声低喘,他都能分辨出,那的确是他心爱的五妹妹! 五妹妹她……在做什么?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因为耳边不断有声音如滚烫的针汁一般灌进来…… 「佑哥哥,我知道,你是嫌我坏了你的好事,但是,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情不自禁啊!」 耳屋内,江清歌见她无论怎么撩拔,都不能令温佑安起兴致,心中着急,抱着他一通道歉乞怜,「佑哥哥,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为了让家人不受困,你才接受了花无月的银钱施舍!」 「不过,佑哥哥,你觉得你这回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花无月一个死了亲妈的人,又不被继母喜欢,她能有几个钱?」 「她那继母,是个嘴甜心苦的,你别看她表面上对花无月好,实际上,她贼着呢!花无月只所以长成现在这幅鬼样子,全是那继室故意教废的!」 「花无月生母的嫁妆,如今是那继室在管着,那么一笔巨财,你觉得她会让花无月带过来给你们温家吗?不可能的!」 「她不过是故意把花无月推进你们温家,到时候,花锬一生气,什么都不会给花无月的!你们求的财,花无月带不来财不说,还是个千金大小姐的作派,到时吃你的喝你的,反而拖累了佑哥哥呢!」 温佑安本就为此事羞愧,见她提及此事,难受的扭开了头。 江清歌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因为他有所意动,忙趁热打铁:「佑哥哥,你莫怕!你还有歌儿呢!你跟我走吧!我们两个远走高飞!我会留一笔钱给你的家人!」 温佑安闻言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嘴角满满嘲讽。 「怎么?佑哥哥是觉得我没钱吗?」江清歌轻笑,「要说以前,我的确是没钱!江家的银钱,全被苏离那***给搜刮完了!但是,今天,我却得了一笔巨财!」. 说完,生怕温佑安不相信,忙将自己带来的小包袱打开给温佑安看。 温佑安原本不想看的,但那包袱中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耀眼,金灿灿的光芒,刺得他眼都眯起来! ------------ 第534章 老血狂吐! 那包袱中竟然包着整整十根金条! 「不光有金条哦!」江清歌见他满面震惊,得意非常,继续炫耀着,「这里还有银票和各种名贵物品!对了,还有一些古玩字画什么的,太多了,我拿不完!」 「拿……不完?」温佑安含混问,「你从……哪儿拿?」 「你猜呀!」江清歌忽然开始装可爱。 可惜,换来的只是温佑安的白眼。 江清歌守着这堆金银财宝,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反而觉得他翻白眼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之前她喜欢被人捧着舔着,可现在看来,被男人嫌弃着,也挺有趣。 征服一个原本嫌弃她的男人,才更能证明她的魅力! 「这些全都是萧允那个老东西偷偷藏下的!」她跟温佑安解释钱财的来路,同时,暗戳戳的撇清她和萧允的关系,「他之前在群芳苑毁了我的名声,给我这些,做为补偿!我当时自然是瞧不上,随手就扔到了一旁!没想到,现在这些东西,居然是我唯一的家底了!」 窗外的「老东西」萧允,一直强忍着内心耻辱,要听清她和温佑安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就听得五脏六腑都抽搐着,此时听到这句,胸口热血翻涌,「噗」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老东西!」江清远幸灾乐祸,「你现在总算知道了吧?六妹妹心里压根就没有你!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了,居然还敢妄想六妹妹这般娇嫩的小姑娘!你活该!」 萧允本就心如刀绞,被他插了这一刀,面目愈发狰狞。 他唾了一口血沫怪笑:「那你呢?你在你五妹妹心中,又算什么呢?」 「我……」江清远掩下内心的嫉妒伤痛,咬牙回:「我是她的五哥哥!我们是血缘相连的兄妹!」 「是吗?」萧允看出他的色厉内荏,冷笑道:「那你还站在这里做甚?你亲妹子跟人在里面做那种事儿,你这做兄长的,要么把我们撵走,要么就进去帮她一把,助她成了好事!怎么跟我们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这儿偷听呢?」 「什么帮她一把?你……无耻!」江清远咬牙跺脚,却到底没去打萧允,也没冲进去阻止江清歌。 到这个时候了,大家心里其实都明镜似的。 只所以不冲进去,只是想听个明白,死个透彻罢了! 其实,不光萧允想吐血,他现在也是喉头腥咸。 但他无血可吐。 被放血放了这么久,刚刚又流了不少,这会儿,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直想晕倒。 这幅残破身躯,自然是打不过萧允的。 也没必要打。 为了这么一个五妹妹…… 不,什么五妹妹? 她但凡心里有他一丁点位置,断不会这么对他! 一开始,各种媚惑招惹的是她,撩得他心动,却又跟那么多男人眉来眼去,暖昧不清,她根本就是在拿他当猴耍! 他却以为她也是真心喜欢她,憨憨傻傻的任她摆布,随她驱使。 他为她做了多少脏事,又处理过多少见不得人的污行劣迹,背了多少黑锅委屈? 结果呢? 她居然抱着金银财宝,拼命媚惑着别的男人! 江清远心如刀割,痛不可抑,人却反常的平静下来,只支着耳朵继续往下听。 他倒想瞧瞧,这个女人,到底能荒唐到何种地步! 他跟萧允都抱着这样的念头,一动未动,最前面的温氏母女,此时也默不作声。 其实在江清歌拿出银钱之前,她们都打算冲进去解救温佑安了。 温家已经够倒霉了,万万不能再跟 江清歌这等人扯上关系! 可从窗缝中瞅到那金灿灿的包袱后,母女俩十分默契闭紧了嘴巴,脑子里开始疯狂旋转起来。 江清歌说得其实不错,就花家那继室的狗德性,的确不会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的。 花锬本就阻止花无月和温佑安来往,若发现两人偷摸在一处,便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回头他一生气直接断了花无月的银钱,温家其实什么也落不着。 但是,如果能把江清歌抓到,截了她的银钱,再把她交给太子,那简直就是银钱和功劳俱得,一箭双雕! 「去,去找人来!」温氏低声吩咐。 「可是,这会儿,找谁?」温婷自然明白母亲的想法,却又为找人犯了愁。 温家奴仆散尽,再无人可找。 「那就把你弟弟妹妹和祖母都叫来!」温母道,「三个臭皮匠,还抵个诸葛亮呢!咱们五个人,还能打不过一个江清歌?对了,你到厨房把能拿的刀都拿来!」 温婷点头,转身走开,没走几步,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吓得一跳,正要尖叫,被萧允一把捂住嘴。 温母听到动静,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见是萧允和江清远,不由目瞪口呆,正要说话,又被江清远捂住嘴。 「别说话!」萧允冷哧,「我们跟你们无怨无仇,不会拿你们怎么样!只是想看屋子里那个***,到底能贱到什么程度罢了!」 「其实,我们是同仇敌忾!」江清远咬牙,「反正目标都一致,不如,多瞧一会吧!」ap. 母女两人自不敢得罪他们,都讪笑点头:「你们想看,那便看吧!」 「这个江清歌,真的是太不要脸了!」温母投其所好,低声痛骂江清歌。 萧凛和江清远都不吭声,只是不约而同的扑到窗台上,合力将那窗棂掰开。 先前躲在温家母女身后,只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这会儿一掰开发,屋内的场景,便再无遮拦,直入眼帘! 哪怕是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萧允还是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头又泛起熟悉的腥咸…… 江清远那这也好不到哪里去,眸子里几乎要流出血泪来! 此时的江清歌,还在拼命游说温佑安,随她远走高飞。 「佑哥哥,你还不明白我的真心吗?从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如今我父母还在牢中,我原该去救他们的,可我都没救,拿到银钱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在我心里,你比他们都要重要啊!」 ------------ 第535章 看透了! 「我身边围着这么多男人,先前,我总是看不清,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可这时这刻,我终于知道了……」江清歌说到这里,心里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抽抽噎噎道:「原来割舍不下一个人,是这种滋味!佑哥哥,你就疼疼我吧!不要老是这么瞪着我,你瞪得我,心都要碎了!你就忍心看我这么难受吗?」 说完,「嘤咛」一声,再次强抱温佑安入怀,各种媚惑讨好。 温佑安被她强迫,自是各种羞耻恶心,外头旁观的两位老情人,此时却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两人同时炸喝一声,同时伸掌击向那木窗! 「咔嚓」一声,木窗应声而断! 江清歌正沉浸在自己忽然觉醒的情情爱爱之中,忽然听到身后巨响,吓得一哆嗦,扭头一看,立时僵在了当场! 「你……你们……怎么在这儿?」她瞪着萧允和江清远,眸中满满的不敢置信! 「我们若不在,怎知你是个什么货色?」萧允怒声嘶吼,「你这***,我将全部身家毫无保留的交给你,你却要与他远走高飞!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萧允气得眼泪都快飚出来! 他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耍得团团转,为她抛妻弃子舍了爵位,为她连这张老脸都不要了,只想跟她相爱相守,做一对有情人。 结果,她对他,却是全然的欺骗! 想到她方才提起自己,一口一个糟老头子,满脸的嫌恶鄙夷,萧允羞恼欲死:「你既不喜欢我,又为何几次三番主动勾引?」 江清远听得一震:「是她主动招惹你的?」 「若非她主动,我这个糟老头子,又岂能对她起意?」萧允咬牙切齿,「我虽不才,身边却从不缺莺莺燕燕!什么样的美色我没见过?然而我却像中了她下的降头一样,对她这种姿色浅薄的女子欲罢不能,为她身败名裂,万劫不复!到如今,便连我最后一条生路,你竟然也想要斩断!」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装满金银珠宝的首饰上,眸中恨意愈炽,上前一步,一把薅住江清歌的头发,将她硬生生的扯下床来。 江清歌自从扭头看向两个老情人同时出现,人就傻掉了,哪怕她素来是巧舌如簧,可遇到这样的抓*现场,却也是辩无可辩。 此刻的她,正衣衫不整的缠在温佑安身上,还是主动求欢,她便算生了几百张嘴,也别想糊弄过去了! 既然糊弄不过去,眼下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逃! 萧允和江清远是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这两人都是冲动暴躁型的,现在同时激怒两个,若不趁早脚底抹油,只怕要血溅当场! 这个时候,她倒是又完完全全的把温佑安抛在脑后了! 只是,要怎么样,才能逃出这两个男人的手掌心? 江清歌脑中转若飞轮,心中很快有了计较,在萧允扯住她头发的那一瞬,她不避不躲,由得他薅,手却攥紧了散落在床上的发簪。 这簪子,是她为防身而特制的。 瞧着不起眼,但一旦启动开关,便是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簪子头上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沾之即死,触之既亡! 莫说是现在这个只剩下骨头架子的萧允,便是以前那个身壮如牛的萧允,被这簪子刺伤,也绝计活不成!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萧允。 虽然他那战神之名是自封的,但到底也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厮杀之时,仅凭直觉,就能避开对方的偷袭。 更不用说,他既看透了江清歌的真面目,自然也就百般防备,知她狡诈狠毒,出手之时,也不敢大意,瞧着只是愤怒之 下,随意一薅,实际上,他做足了防备,完全不会给江清歌逃走的机会! 那点寒芒才刚一闪现,他的手便迅疾伸出,直接扼住了江清歌的手腕,用力一扭! 「咯嘣」一声,手腕应声而断,声音清脆。 「啊!」江清歌抱着右手,痛声惨呼,手中的发簪「当啷」一声落地,尖头戳到地面,幽蓝的液体渗出来,沾染到地板上,立时乌黑一片。 「***,你竟想要毒杀我?!」萧允目眦尽裂,曾经的满腔爱意,在这时,化作数倍于爱的浓烈仇恨,这一刻,他只想将面前这个恶毒恶心的女人生生撕个粉碎!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扬手给了江清歌重重几耳光,打得她口鼻出血! 江清歌一击不中,心中恐慌异常,下意识的向江清远求助:「五哥哥救我!」 「呵……」江清远咧着嘴,咕咕笑出声来,「这个时候,又想到你五哥哥我了?怎么刚才要远走高飞一时,竟提都未提到你五哥哥呢?这些年,我跟在你以后,像条狗似的被你驱使着,但凡你有什么脏事破事烂事,统统都扔给我去做!到头来,我竟是连被你提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他愈说愈恨,牙齿紧咬,磨得咯咯作响。 「我错了!」江清歌哭着道歉,「我没提五哥哥,是因为把五哥哥放在了心里……」 「呸!」江清远恶狠狠的唾了她一口,一把扯住她的断腕,用力甩了几下,甩得江清歌惨叫连连,差点晕过去。 「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死样子!」江清远恨恨的看着她,「我当你是天上的仙女,可实际上,你却比那低等窑子里的烂货都不如!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敢花言巧语的诓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傻吗?我眼睛还没瞎!耳朵也没聋!你在这屋子里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每一字每一句,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江清歌,你这样的***,就不配活着!」 他心中恨极,扬起手掌,左右开弓,对着江清歌一径猛抽。 萧允先前还怕他脑抽再保护这个妹妹,此时见他也上了手,放下心来,跟他一起来了个混合双打,直打得江清歌满地打滚,哭叫求饶,为求活命,她又开始胡言乱语,一忽儿对萧允说情话,一忽儿又对着江清远说蜜语,愈说,两个男人便愈发愤怒。 ------------ 第536章 钝刀子剁肉! 「满口谎言的***!」萧允恨得眼珠子都红了,「我撕了你的嘴!」 他说撕就撕,手指抠入江清歌口中,用力往两边一扯,「哧啦」一声,那张能说会道如蜜般甜的小嘴,一下子扩到了耳朵根! 江清歌痛极,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温氏母女看得心惊肉跳,僵在当场,不敢动弹。 温佑安也从未见过这般情形,亦是浑身瘫软,冷汗涔涔,生恐萧允下一步撕到自己身上,拼命的给自家母亲和妹妹使眼色。 奈何,两人都吓呆了,根本看不到他的暗示。 好在,萧允和江清远虽然愤怒,但这怒火,却一直对着江清歌而发,暂时未有波及到他的趋势,他便开始学蜗牛爬,一点点的往「战场」外转移。 而战场内的三人,仍是激战正酣。 当然了,这场战争,就是江清歌单方面受虐。 萧允撕够了江清远撕,两人轮换着,生生将她撕成了一个破布娃娃。 然而即便是这样,仍不能消他们心头之气,萧允目光瞥到耳屋外墙角下的一把砍柴刀,立时冲出去捡了来,紧紧握在手中。 砍柴刀许久未用,上面生满铁锈。 但是,在一位沙场宿将手中,哪怕是一把生锈的柴刀,也依然能舞得虎虎生风! 江清歌的眼,此时已被打得肿胀如核桃,从那一点点细缝中,她看到那抹锈影,浑身如筛糠般的抖起来! 这一瞬间,她好像重回到第一次死时的情形了。 那样的痛苦绝望,叫她每每想来,都脊背生凉,寒颤不停。 她没想到,这样撕心裂肺的疼痛,还会再第二遍! 第一遍时,她是先被打坏了脑袋,人事不醒,便有刀斧加身,感觉也不是那么真切。 可这一次,萧允和江清远是要刻意折磨她的。 两人虽然大打出手,但都避开了她的要害处,专挑那些又痛又不致命的地方招呼着。 这两人都曾经是她的得力打手,打起人来,经验丰富,动作娴熟,打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原以为,这已经是极致了。 但看到那把生锈的柴刀时,她陷入了更大的绝望和恐慌之中! 「听说钝刀子割肉最疼……」萧允蹲在她身边,咕咕怪笑,「福运圣女,听说你给苏离放血时,就是用的钝刀子,今儿想不想亲自尝一尝?」 「她肯定想!」江清远笑得狰狞,「她多喜欢钝刀子啊!当时还特意嘱咐我,要选一把生了锈的刀!六妹妹喜欢的,五哥哥统统都满足你!」 说完,一把夺过萧允手里的柴刀,照着江清歌的胳膊狠狠剁去! 惨叫声立时响彻整个耳屋,连院外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跑过来瞧热闹。 可这热闹,却实在不怎么好瞧。 钝刀子剁肉,实在费力,皮肉都剁稀烂了,骨头还未碎。 好在,做活的男人极有耐性,两人相对坐着,你十刀我十刀,轮番休息,倒也累不着。 但被砍的人就实在是惨到家了。 江清歌被砍得数次晕厥,又数次疼醒,如同身陷阿鼻地狱,受尽煎熬。 温氏母女此时已然吓瘫了,想逃,却又爬不动,只能坐在那里呆呆看着,不敢吭声。 温佑安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已经有些知觉的身体,被两人咣咣的剁肉声惊得再度失了力,简直怀疑下一刀就要砍到自己脑门上。 门外围观的人见此情形,俱是惊悚不已。 有人认出当事三人,虽不明状况,但江清歌这种臭名远扬的恶毒女人,便算死一千次一万次也 不为过! 所以,虽然场面吓人了些,但还是有人给萧凛和江清远叫好。 狗咬狗,一嘴毛,他们这些看客,才不管那么多,就图个乐呵。 当然,这其中有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乐呵不起来的。 这人是楼玉春。 楼家离花温家的小院不远,就隔着几户人家。 花无月带着温家人搬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只是温家如今这景况,楼家自不会上前打招呼叙旧,只远远瞧上一眼便罢。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小仙女江清歌。 不,现在不能叫小仙女了。 现在她变成了一块块碎肉。 楼玉春生性胆小,最见不得这种杀戮场面,只看了一眼,便狂奔而逃。 谁知才跑几步,被人嘻嘻哈哈扯住了:「哎哟,楼公子,你别跑啊!那里头被剁的人,可是你的梦中仙子江清歌呢!你不天天抱着她的画像才能睡着吗?如此情深似海,如今她正处危难之中,你当挺身而出才对嘛!」 「就是啊!你跑什么啊!快来救人!」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把他往耳屋里推。 楼玉春吓得两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他也不敢多说,连滚带爬的从人缝中逃走了。 「就这东西,楼家还指望他来撑门庭?」 「楼家的门庭,现在是想指望人家李家来撑呢!你们没听说吗?这姓楼的小子,如今天天缠着李家姑娘,又是送情信,又是买衣裳,各种讨好献媚呢!」 「那李家姑娘会不会又上当了?」有好事者问。 「说不好!李家姑娘跟这花家姑娘一样,都是个没长脑子的!」 「但凡长点脑子,谁会在这时跟温家扯上关系?还把母亲陪嫁的宅院,白送给人住?」 「花锬将军若知道,定是要气死了!」 「我要有这样的女儿,我也要气死了!花了那么多银钱,讨好男人,结果她前脚刚走,男人后脚就把相好的带上床!这床这被褥,都是花姑娘买的吧?她可真是个大冤种!」 「这温佑安以前瞧着人模鬼样的,不知有多清高似的!可现在看来,跟那南风馆的小倌也无甚区别!」 「别这么说!人家这是卖身养家,委实难得!」 「哈哈!卖身养家,这话真是一针见血!」 温家之前在京中横行霸道,从不将京人放在眼里,此时落了势,自然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以前畏着温相的权势,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这会儿终于逮到机会,可以看温家的乐子,自然是极尽嘲讽之能事,当着温家人的面,就开始抠鼻挖眼的贬损议论。. 一时间,整个耳屋内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剁肉声惨叫声惊呼声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花无月在这声波之中颠簸着,终于睁开了双眼。 ------------ 第537章 彻底凉凉了! 她之前被江清歌踹到了床下,温佑安方才爬下床时,见众人围观,而她衣衫不整,生恐众人看到,便又把她往床底推了推。 是以众人都没有看到花无月的存在,只以为这是江清歌玩暖昧没玩好,搞得情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她这时候醒过来,人还是懵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要爬出去,却听到惨叫声,吓了一跳,俯身一瞧,瞧见满地血腥,立时又吓得缩回床底,动都不敢动。 周围人的议论声,此时却声声入耳,讨论的,自然还是当事四人的风流韵事。 花无月听清原委,不由浑身冰凉。 而此时,地上的江清歌,已经彻底凉凉了! 萧允和江清远两人联手,把她手足俱剁掉,她如今只剩下光秃秃四方方一个人,不,这个形状,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只能是块苟延残喘的肉,在那里痛苦的蠕动着。 这一刻,江清歌忽然想到前世。 前世她就是这么对待苏离的,她将她大卸八块,用邪符封禁在暗密之中。 这一世,她所加诸在苏离身上的痛苦,竟尽数反转到她身上了…… 皇宫,刑慎司。 淑妃本来正晕晕沉沉的躺在那里,忽觉头部一阵撕痛,好似有什么东西,正从她的神识之中剥离而出,她惊觉到什么,忙启动意念狂叫:「江清歌,你怎么了?」 那头传来的,只是江清歌痛苦的惨嚎:「疼,好疼啊!让我去死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她如今生不如死。 可萧允和江清远却并不打算让她这么快死掉。 「王爷,且留她一条狗命,就这样送给太子殿下和苏姑娘!如此,他们才能知道,我们两个是真心悔过了!」江清远道。 「江公子所言极是!」萧允点头,「今日你我为太子殿下和苏姑娘除去了心头大患,实乃是大功一件!我们这就带着她进宫!」 「进宫的说辞得想好……」江清远压低声音,「毕竟,你我都是偷跑出来的……」 「就说是发出了江清歌的踪迹,但又不敢相信,为确认,才想法跑出来的!」萧允早有准备,「虽然逃狱有罪,但如今有这***在,也算将功赎罪了!」 「王爷高见!」江清远用力点头,「那就这么说!」 两人确定了下一步计划,就要动手收拾残局,这时,人群一阵骚动,齐唰唰跪倒在地:「参见太子殿下!」 却是萧凛和苏离到了。 两人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甲胄的武将,正是花锬。 花锬身后,紧跟着花无月身边的婢女珍珠。 看到这两人,温家母女俱是面色如土,瑟瑟发抖,跪伏于地,不敢抬头。 之前为了行事方便,她们把珍珠骗入房间,反锁了起来,原想着,她只是个婢女,又拗不过花无月,只要花无月愿意,她就闹不起来。 可现在她却跟在花锬身后进来,那她们两人做的事,铁定瞒不住了! 花锬可是太子的爱将,太子如今亲临,他们温家,如今可要大霉了! 珍珠一看到她们,就恶狠狠扑过来,对着她又叫又打:「说,你们把我家姑娘弄到哪儿去了?」 两人缩头畏脑不敢吭声。 花无月听到花锬的声音,不由痛哭失声:「爹!我在这儿!我好怕啊!这里杀人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花锬听到女儿的声音,又气又心疼,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去掀垂下来的床幔,却被一旁的温佑安死死的按住了。 「你想死吗?」花锬怒气冲冲瞪着他。 温佑安拼命摇头,努力摇动着唇舌 ,想说什么,奈何发出的只是一些混沌的呓语,眼见得花锬就要掀开床幔,急得直抽搐。 苏离自然知道此时的花无月会是什么情形,忙上前一步,拦住了花锬。 「花将军,你看温佑安现在什么样儿?」她附耳低语,「人多嘴杂,女子闺誉最大……」 花锬听到这话,倏地一颤,扭头看向温佑安。 温佑安缩头畏脑,努力想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往上拉,奈何,手脚僵硬,扯了半天没扯上去,只得这么光溜溜的任他打量。 他是这种情形,一直与他在一起的自家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花锬咬牙,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是个大老粗,来之前只知道自家女儿被温佑安骗财骗宅,却未曾想到,这家人竟然还要骗色!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发作,只攥紧双拳不吭声。 萧凛轻咳一声,帮他解围,示意李如风赶紧清场。 李如风会意,差内卫动手赶人:「太子殿下要亲自审理江清歌私通温佑安一事,尔等速速回避!不要在此喧哗!」 「这个不能看吗?」有些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笑道:「官爷,咱们都深恨江清歌,叫咱们看看过过眼瘾呗!」 李如风轻哧:「光看哪能过瘾?若不然,你过来,我让这位王爷和江五公子,也用这把柴刀砍你几百下,你亲身体验一下?」 萧允和江清远自从看到萧凛,就跟两只哈巴狗似的跟在了后头,此时见李如风这么说,忙屁颠颠的跑过去抓那人。 那人见他们居然来真的,吓得拔腿就跑。 其他人见状,哪里还敢再看热闹,登时散了个干净。 内卫带人清场,院内外的不相关人等,统统驱了个干净,最后关上院门。 见外面没了动静,花锬咬牙叫:「花无月,你可以滚出来了!」 「等一下!」苏离伸手从地上捡了件外衫,塞到床底下,「你先把这个穿上吧!」 花无月哭着「嗯」了声,摸索着将衣服披好,这才慢吞吞爬出来。 看到她那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模样,花锬气得差点晕过去! 花无月本就羞愧万分,又兼头上受伤,失血不少,被他这么一瞪,面色惨白,摇摇欲坠,想说什么,眼前却一黑,直直向前栽去! 苏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将她放倒在床上,检查她的伤势。 其实今日这场窘局,她本可以让花无月避免的,只要让盯梢的内卫冲进来相救即可。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说。 ------------ 第538章 虱子越来越多了! 花无月这个性子,也只有实实在在的受些教训,才能真正清醒。 好在,江清歌力气不大,那一棍造成的伤口也不算太重,她打开医箱帮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花锬虽生气,可看女儿这般惨状,也没再多说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问那些私密之事,更何况,还有江清歌躺在那里半死不活,所以他就忍着没再多问,只让珍珠带着他手下的亲兵,把花无月抬下去休息。 苏离救人时,萧凛则坐在那里,牢牢看住了江清歌。 他和苏离其实早在萧凛和江清远动手之前就来了,但怕影响这两位老情人的发挥,两人暂时没有现身,只隐在暗处观察,眼见得江清歌被剁成了好几大块,即将命丧魂销之时,才站出来。 有萧玦那缕麻烦的幽魂做为前车之鉴,他们自然也不敢大意,做足了准备。 以苏离在恶灵境的本领,灭掉一只小小亡魂,就像辗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身处幻境,处处受制,启用灭魂之能,就要遭受反噬之苦,除非必要,他们不会妄动。 不过,魂魄初次离开肉身之时,其力量是最为薄弱的,虽不能灭掉她,但却能做一个法阵,牢牢的困住她,困足一定时间,这魂魄自消。 苏离忙着救花无月,萧凛可不敢大意,眼见得江清歌的魂魄似一盏幽蓝鬼火,在那里明明灭灭,他朝李如风使了个眼色,李如风立时把耳屋内的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苏离见状,也赶紧走过来。 耳屋的门关上,两人凝神布阵,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牢牢将江清歌困在其中。 江清歌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苏离,眼底再没有曾经的狠辣嚣张,有的,只是浓浓的恐惧害怕。 「救我!救我!好疼!好疼啊!」她的神识不断向淑妃发送求救信号。 可惜,这一次,跟上次被群殴而死时一样,淑妃同样还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又要死了!我还会重生的,对吧?我不会就这么死去的,对吧?」她一遍遍的追问着,回答她的,却是淑妃的啜泣声。 渐渐的,连啜泣声也听不见了。 一阵火烧燎般的疼痛过后,她的意识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萧凛和苏离看着法阵中的幽蓝光点渐渐消失不见,都有些错愕。 「这就……成功了?」萧凛喃喃问。 他是第一次做这种法阵,这法阵刻在他的记忆里,但是,真正用起来的时候,总有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 苏离倒是经验丰富,点头答:「从此幻境之内,再无江清歌这个人!」 「那幻境之外的世界呢?还有没有她?」萧凛忽然问。 苏离被他问得头皮发麻:「你是想说,我们现在灭掉的,只是她在幻境的一缕神识?」 「有没有这个可能?」萧凛反问。 苏离认真想了想,面色微变:「太有了……」 萧凛的记忆中,有萧颢和危夜。 虽然暂时没有出现江清歌淑妃等人,但如果他那些零零散散恢复的记忆,是真的属于东皇的话,那么,这幻境之中的每个人,或许都在天境之中真实的存在着!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苏离登时一身冷汗。 若这些渣渣都真实存在着的话,那岂不意味着,就算他们能突破这幻境,到天境之后,依然会有一场恶战等着他们? 萧凛本来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并没有深思,可跟苏离说完,也是冷汗涔涔。 「我不该说那句话的……」他忽地轻笑。 「什么?」苏离看着他。 「我之前说,虱子 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萧凛自嘲的笑,「我是真没想到,虱子越来越多了……」 「多就多吧!」苏离笑叹,「反正愁也没用!掐死一个是一个!不过,我们都掐死幻境中的女主角了,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丁点变化?」 「会有变化吗?」萧凛反问。 「不该有吗?」苏离挠头,「这话本构建出来的世界,一个主角没了,等于半边天没有了,按理说,应该有点反应吧?就算没有天塌地陷什么的,也得有个平地惊雷什么的,警示一下吧?」 她话刚落音,外头忽然「咔嚓」一声,真似平地起了惊雷一般! 随着这惊雷响起的,是众人的惊呼声! 「天哪,那是什么?怎么像着火了一眼?」 「不是火吧?火又不会飞!这东西会飞呢!瞧着倒像一只鸟!」 「不是鸟吧?哪有那么多大的鸟?乖乖,这鸟怕是得有一座塔那么大!」 「这么大的鸟儿,莫不是,不是传说中的凤凰吗?看那红色的羽毛!好生漂亮!」 「天降凤凰,这是大吉之兆啊!定是天公显灵了!快磕头啊!」 苏离和萧凛对望一眼,一齐向外跑去。 房门打开,两人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整个天空,此时竟似被一只五彩神鸟的巨大羽翼遮住,那羽翼映在天幕,如五彩云霞绚烂耀眼,神鸟在天空翱翔,隐约有清越啼叫声响起,有那么一瞬间,苏离怀疑那神鸟会扑闪着翅膀,落在这院落之中,然而它只是盘旋一阵,却又渐渐消失不见。 有一根羽毛,自遥远的天幕飘飘忽忽坠下来。 众人都欢呼着去抢,然而那神羽似乎自有他的方向,竟似长了眼睛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萧凛肩头。 萧凛伸手拈起那根神羽细看,表情有些怔忡。 可惜,未等他看清楚,那神羽却似雪一般融化在他掌心之中,那抹耀眼光华,也自此隐没。 萧凛看呆了。 苏离看傻了。 周围的人,却都看得沸腾了! 「你们都看到了吗?那神鸟的羽毛居然认主的!它选择了太子殿下,还跟殿下化为了一体!」 「殿下是天选之主!这是上天的谕示啊!」 「淑妃那个老妖婆,老是要造殿下的谣,现在大家都看到了吧?殿下才是天选之君,真龙天子呢!」 众内卫一齐欢呼雀跃,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个好消息传遍全城! ------------ 第539章 那是凤凰吗? 其实,根本不用他们传。 因为这一幕,这条巷子里的人都看到了! 他们在院中自已感觉不到,但院外的人,却能很明显的看到那只神鸟的去处。 天降神鸟,大家都是又惊又喜,如潮水般向这边涌来,神羽化于萧凛掌心的场景,大家都看到了,惊叹之余,自是要奔走相告。 苏离呆呆的看着神鸟消失的方向,喃喃问:「殿下,你识得那神鸟吗?当真是……凤凰吗?」 萧凛不答反问:「你见过凤凰吗?」 「在书上见过……」苏离回,「书上说,凤凰二鸟,雄为凤,雌为凰,合称凤凰,凤凰鸿头、麟臀、蛇颈、鱼尾、龙纹、龟躯、燕子的下巴、鸡的嘴,身如鸳鸯,翅似大鹏,腿如仙鹤……」 她说到这里叹口气,「我刚才太震惊了!竟未看清那神鸟是否有这些特征,只觉得它的羽翼好生绚烂耀眼!殿下可看清了?」 萧凛摇头:「神鸟之翼实在耀眼,我也被惊到了,只觉是从未见到的华美灿烂!但是,我虽没看清,但那应该是凤凰无疑了!」 「为何这么说?」苏离忙问。 「这里告诉我的!」萧凛敲敲自己脑袋,笑回:「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便不问了!」苏离笑回,「不过,这凤凰鸟的出现,应是吉兆吧?」 「那是自然!」萧凛用力点头,「书里不说了嘛,凤凰鸟,见之,则天下安宁!天下安宁,自然是大吉之兆!」 这大吉之兆,对于牢狱之中的淑妃来说,却是大凶之兆! 哪怕是在牢狱之中,她依然感受到凤凰神鸟的气场,只是未得确证,还想抱几分侥幸幻想,来替值的内卫欢天喜地跑进来,将神鸟之事告之执守的内卫,听闻神鸟之羽与萧凛化为一体,大家自然也是欢喜不甚。 「老妖婆,可惜你没有看到!」来替值的内卫在淑妃面前得意炫耀,「你见天的造谣,说我们殿下遭天谴什么的,可现在,老天给我们殿下撑脸长脸了!凤凰神鸟都为我们殿下而来!他就是天选之主,你呀,就是个跳梁小丑!」 「哎,兄弟此言差矣!」另一个内卫吃吃笑,「她这样的的,怎么能叫跳梁小丑呢?明明是跳梁老丑!老女人,老妖婆,老怪物!老不死的!」 两人指着淑妃,好一番耻笑唾骂。 淑妃呆呆听着,再无力反驳一句。 她现在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一件事上。 那就是,尽快将幻境的消息,传递给幻境外的那个始作作俑者。 可是,脑中的魂魄,此时还在一刻不停的咒骂着,令她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费了好半天劲,仍未能将消息发出,正着急间,那个声音却忽然自己出现了。 「出了什么事了?江清歌怎么了?凤凰神鸟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幻境?」 她的问题如连珠炮般甩过来。 「你问我吗?」淑妃冷笑,「我如今身处牢狱之中,我怎么知道?你可是守着幻境之人,你看不到吗?」 「我若能看到,便不会问你了!」那边气急败坏,「自从萧凛重生,我便再也看不清幻境中的世界了!」 「那你为何会忽然出现?」淑妃心里一紧,「可是歌儿出事了?歌儿她怎么了?」 「你在问废话!」那声音轻哼,「她可是织梦者!这幻境是她用九分神识所造!天境仅余她一分神识,幻境中的她若是死了,幻境外的她,自是危在旦夕!」 淑妃闻言,痛哭失声:「你救救她!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求你救救她!我只有她了!」 「我们是一荣俱荣,一耻俱耻!不用你说,我也会 尽全力的!」那声音轻叹,「事已至此,你当打起精神来,助阿婉完成计划!若此计能成,你能回来,你女儿自有希望!可若计划失败……」 「我便算是拼得魂飞魄散,也绝不会让萧凛和苏离得逞!」淑妃咬牙切齿。 「如此最好!」那声音道,「你放心,你在幻境内搏杀,我在天境,也未闲着!该杀的,我在杀,该宰的,我也一直在宰着!还有,我已找到解除魔尊封印之法,你且再熬上几日,很快,我们就有大助力了!只要我们里应外合,让东皇魂飞魄散,天境归我,魔境归你,我们二人携手掌控这四海八荒,再无人是我们的对手!」 「希望如此!」淑妃咬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却忽然不听她的使唤了,明明她要站起,该抬起脚来,可脚未抬起,手却先抬起来,重重的掴了自己一个耳光! 淑妃愕然看着自己的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脑中忽然有尖啸声响起,一声紧似一声! 是那群该死的魂魄又开始肆虐了! 淑妃痛得抱头,正想用晕睡的老办法暂逃过去,谁想,一道熟悉的尖细女声却骤然响起来:「谢炽,你这毒妇,还我夫君命来!」 淑妃听到这话,倏然一惊:「谢柔?你……你怎么又出现了?」 「我当然会出现!」谢柔冷笑,「你忘了吗?东皇的本体,可是有斩妖伏魔之能!神鸟现世,你这个女魔头还想嚣张到几时?你就等着魂魄散吧!」 「就凭你?」淑妃拒不认输,「便算他的本体出现,就凭你那点能耐,你又能奈我何?」 「若再加上我呢?」一道清朗男声冷冷响起来。 淑妃听到这时,如遭雷击,失声尖叫:「阿泽?」 「呸!」男声冷哧,「你这恶心丑陋的女人,不配叫本君阿泽!」 「不配又如何?」淑妃咕咕怪笑,「不管配不配,本尊都睡了你,跟你有了无数次肌肤之亲,还给你生了一个好女儿!你便是再生气,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那又如何?」男声冷笑,「本君心心念念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柔儿!所有的情与爱,也皆为了柔儿!你杀了她,冒充她,你所获得的那些柔情和爱,你以为就属于你了吗?呸!你于本君而言,不过就是个寄托本君对柔儿感情的物件儿罢了!做个死物件儿,有什么值得你高兴骄傲的?真实的你,在本君心里,连那茅坑都不如呢!」 ------------ 第540章  四海八荒第一贱! 「你……」淑妃听到这句,面如紫茄,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伪装,一口银牙几乎要咬断,她咴咴的喘息了半天,咬着牙笑:「随你怎么说!反正呢,我是享用到白泽星君的美貌和身体了!我在享受这些的时候,我那可怜的妹妹,你那无用的妻子,却已化作一缕游魂,风轻轻一吹,她便不分东西,无处可寻!哈哈!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分外畅快!反正我从来只想要你的身体,反正我从来就不喜欢你这个人!谁又在乎你有没有真心呢?」 说完,咯咯疯笑起来。 「真的不在乎吗?」白泽冷笑,「若你真的不在乎,又何必一遍又一遍的追问我,柔儿漂亮,还是你漂亮?又何必在我唤你柔儿的时候,让我改口,还骗我说,你原本叫谢炽?更没有必要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拼着性命来救我!明知自己的身体不适合生孩子,却还是一定要冒险生下那个孽种……」 「孽种」两个字,终于击破了淑妃的伪装,她嘶声尖叫:「白泽,她也是你的女儿!」 「她不是!」白泽一字一顿回,「她的身体里,流淌着你的肮脏血液!她的面容,带有你的丑陋模样!她身上但凡沾染一丝你的气息,在我眼里,她便是孽种!哪怕她的确是我的女儿,我亦绝不会认她!」 「不!我不光不会认她,我还会视她如为仇敌,必将杀之而后快!这孽种野种,放荡无耻,丑陋恶毒,与你一脉相承,活在世间,便是对人境天境的玷污,人人得而诛之!」 「闭嘴!你闭嘴!」淑妃再也承受不住,尖声哭叫:「你为何要这般对我?救你于危难之人是我!为你拼死拼活之人是我!与你夫妻十载的人,亦是我!谢柔那个***,她与你相识,至多不过百日!她什么能耐都没有,又蠢又笨,她事事处处都不如我!就连容貌身材,她亦无法与我相比!你到底为什么要对这样的***念念不忘?明明我才是最适合你的人!明明我才能让你拥有一切!为什么你就不能爱我?为什么?」 说到最后,她抱着胸口,缩成一团,痛哭失声! 可这般凄惨之姿,这般剖心之语,却并未能打动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分毫。 男人的回答,冷硬如寒冬暴雪,他甚至又唾了一口:「呸!恶心人的玩意儿,不知自己有多恶毒丑陋吗?竟也配提爱这个字,莫要再玷污了这个字!谁要你救我于危难?本君宁愿死一千次一万次,也绝不要被你这种恶心恶毒的贱妇救活!」 「什么夫妻十载?那三千多个日夜,本君每想一次,都要恶心一回!莫说是十载,便算是千载万载,本君都不会喜欢上你这种女人!本君与柔儿虽只有百日,可这百日的甜蜜欢喜,便是千万年都忆不够!你如何能跟柔儿比?你连她一根头发丝儿也比不上!」 「还说她事事处处不如你?是,她是不如你!这世上的女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盘古开天地,数万年间,也就只出你这一个恶心恶毒又龌龊的贱妇!你简直堪称四海八荒第一贱了!」 「啊,对了,你生的那个孽种,可以屈居第二!」 淑妃听到那句「四海八荒第一贱」,便已如万箭穿心,伤心欲绝,没想到白泽后面竟然又补了一刀,毫无留情的唾骂着自己的女儿,这一瞬间,好似万刀捅戳在身上,她再也承受不住,「噗」地一声,连吐了几口鲜血,白眼一翻,萎顿在地。 她扑倒在地的那一刻,国馆内的萧帝,也开始「噗噗」的吐起血来! 东婉和隆王正好坐在他面前,来不及逃避,被他吐了一头一脸! 东婉在国馆也看到了神鸟之迹,十分不安。 第一时间找到萧帝,想要通过他跟淑妃联络。 谁想淑妃却一直没有回应,正想着要不要想点别的办法,被萧帝喷了一 头一脸的血! 「他这是怎么了?」隆王吓了一跳,拉着她,忙不迭的往后退。 东婉也吃了一惊,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正想察看一下,谁想萧帝吐完血后,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两人忙上前搀扶,本想把萧帝扶到床上歇着,再去寻太医,扶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 萧帝的身子,好像……脱节了。 头和上半身被他们扶起来了,但下半身的两条腿却落得好远,中间一堆黑红腐烂的东西,待意识到那些物事是什么,隆王哇哇狂吐。. 东婉虽然见多识广,但看到这种情形,依然吓得汗毛陡竖,面色惨白。 她当然不是害怕萧帝这可怖模样。 她怕的是萧帝变成这样的主因。 萧帝这具肉身,其实早已死了,只是淑妃用傀儡术强吊着,让他的魂魄仍能操控着这肉身行动。 傀儡术的傀儡,肉身忽然断裂开来,这说明傀儡的主人出事了。 淑妃出事了,她的助力,便又少了一个,计划完成的可能性,便又降低了一些。 再联想到那只神鸟现世,东婉的脑子里啪啪乱炸! 那是不该出现在幻境的东西! 现在却忽然出现了! 意外之事接二连三发生,东婉有种不详的预感,江清歌或者萧玦,肯定有一个出事了! 不过萧玦昨儿刚被她警告过,身上又受了伤,应该不会贸然出门。 那么,必然是江清歌了。 「去找江清歌!」她带着隆王,匆匆赶去江清歌的房间,不出预料的扑了个空,仔细询问后,得知她一早便已不在房间,东婉气得直跺脚。 「这***,永远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现在怎么办?」隆王急急问。 「我怎么知道?」东婉哭丧着脸,「她去哪儿又不告诉我!这京城那么大,我又不熟悉,鬼知道去哪儿找她?罢了,先不管她了,去找萧玦吧!只要他还在,一切就还有救!」 国馆这边的动静,很快便由内卫传给了萧凛。 ------------ 第541章 好消息不断! 皇宫淑妃那边,因为萧凛走时特意嘱咐过,淑妃有任何动向,都要及时向他汇报,所以内卫在观察到淑妃那神叨叨的行为后,自然也及时报过来。 「那老妖婆其实也并没说太多话……」内卫仔细回忆着淑妃的一举一动,「但属下瞧她表情神态,却好似在跟谁吵架一般!时不时的挥舞着手臂,又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的!反正瞧着颇是邪门!说到最后,又开始掉眼泪,哭得哇哇的!瞧着不知有多伤心!」 「她还会伤心?」苏离十分意外,「那你可听见她说了什么?」 「统共就说了五句!」内卫打开随身携带的一页纸,一句句念给苏离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比不上谢柔那***?」 读到这里啧啧嘴,「这老妖婆真是,疯起来连自己都骂!」 「你继续!」萧凛道。 「是!」内卫继续往下读,「歌儿她不是孽种!她是你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苏离:「……」 「咋成她的了?」她看向萧凛,一脸震惊! 「怎么不能是她的呢?」萧凛笑着反问,「脱离这个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这倒也是!」苏离轻叹,看向内卫,「继续!」 「没了!」内卫笑着摊手,「发出声音的,就这五句!当然了,属下看她那样子,怕不是在脑子里跟人吵了一天的架!表情非常狰狞,情绪也异常激动!就一直这么张牙舞爪的!咱也不知她到底跟谁吵,看那样子,吵得特别激烈!估计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应该是把她骂得特别惨!不然,她到最后,也不至于崩溃大哭!」 「她这个样子,持续了多久?」萧凛追问。 「总有一个半时辰!」内卫回,「说到最后,又哭又叫又吼的,然后白眼一翻,又晕过去了!啊,对了,她还叫了一个人名,叫……白泽?好像是这个音,没听太清楚!」 「白泽……」萧凛喃喃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眉头微皱,「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挺熟的……」苏离咕哝着。 可惜两人相对想了半晌,也没想起这人是谁,只得作罢,挥手让内卫退下。 「能让她吼出口的这五句话,想来,是对方触到了她最最伤痛难忍的地方……」苏离回想着那五句话,「她骂谢柔是***,殿下,难不成?」 她话没说完,萧凛已明其意,缓缓点头:「今日我们见到的那一个,应该不是她!」 「那这个白泽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苏离皱眉。 「不清楚!」萧凛摇头,「不过,能冒出这么多人来,说明她气数将尽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肉身……」苏离轻叹,「也不知这老妖婆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萧帝完蛋了,她这个傀儡的主人,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了吧?」 「撑着死去,也不肯放弃肉身,的确是令人费解!」萧凛亦是百思不得其解,「随她吧!如今万魂吞噬其识海,她便算化为一抹幽魂,也别想像萧玦那样寄生于宿主之体了!」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集中精力,来对付东婉了!」苏离欢喜雀跃,「先前还说,主角死了,也没见这个幻境有什么反应,现在看来,我说错了!不过死了个江清歌,淑妃就熬不住了,萧帝直接死了!你说,要是萧玦也死了,会怎么样?」 「也许会有更惊喜的事发生……」萧凛亦是喜气洋洋,「就是,暂时还没想到法子,让他魂飞魄散!」 「他的魂魄,的确有些特点……」苏离沉吟着,「还有东婉,也比较闹心……」 江清歌的魂魄,他们用之前对付萧玦的法子,轻 易就令其彻底消散。 可同样的法子,用在萧玦身上,却未能奏效。. 至于东婉,则更加难搞,这个女人看似浪荡不羁,实则深藏不露。 苏离曾下在她身上的控制之术,到现在也未见任何功效。 虽然一直未能找到消灭这两人的好方法,但眼下也算是好消息不断,两人都感轻松愉悦,遂命人将江清歌的碎片收了,扔去乱葬岗。 「殿下,让小的去扔吧!」江清远主动请缨,「小的跟这***一起长大,也学会了一些术法,小的能用术法,让这***,永世不得超生!」 「老臣也愿为殿下效劳!」萧允谄笑上前,跪伏于地,不待萧凛询问,便自作聪明的解释自己逃出国馆,出现在这里的缘由,「老臣早就发现她可能是江清歌了,本来想报告给殿下的,只是,她老是变来变去的,老臣也不敢确定,生怕自己弄怕了,再叨扰殿下,所以就一直密而不宣,只暗中窥视着她!今早发现她鬼鬼祟祟跑出来,还带上了一个包袱,便知她可能要逃跑,便乔装打扮跟过来,果不其然,这***,居然还在外头藏了这么多金银财宝!」 说着,咬牙将自己苦心珍藏的那些宝物全交了出来,「殿下请看,这是老臣从这***手里缴获的!尽数呈给殿下!」 嘴里说着,心里却在滴血。 这些好东西,是他积攒十数年压箱底的宝物啊! 如此拱手相送,真如割肉一般疼痛! 但是,不割肉,就有可能被割头,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萧凛掠了眼那堆金银财宝,唇角微勾:「如此说来,萧将军对孤,真是用心良苦啊!孤的人一路跟着你,也的确发现了你的忠诚可靠!」 萧允听到「一路跟着」四字,打了个寒颤,面色惨白。 好在,萧凛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打算戳破他。 他命李如风接下萧允的献礼,淡淡道:「萧将军辛苦了!回国馆歇息去吧!」 萧允听到这句,如逢大赦,跪地咚咚磕头:「谢殿***恤!老臣这便去了!」 说完转身,脚底抹油一般,跑了个没影。 他在时,江清远还有人做个伴壮个胆,他这一跑,江清远立时慌得不行。 ------------ 第542章 一个都别想逃过! 他看着萧凛,嗫嚅着想学萧凛,用同样的套路来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想还未张嘴,苏离先开口了。 「没想到江五公子倒还有点血性,倒不枉我差人放你出来杀狗了!」 「你放我出来……」江清远一怔,随即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不由惨笑。 是啊,他真是蠢,他早该想到,自己是被故意放出来的了。 若是淑妃或者江清歌真有人,在东宫内卫里做了暗子,能将一个重囚犯大模大样的带出去,而不被任何人阻拦,淑妃又怎么可能到现在还被困在地牢中不见天日呢? 苏离只所以放他出来,就是要借用他的手,杀掉江清歌罢了! 不过,他既然已经杀了江清歌,那么,是不是可以将功折罪,从此脱离那个鬼地方? 江清远目光闪烁,正要开口好好的演一场苦情戏,不想苏离压根就不给他这个机会,转身吩咐她身边内卫:「带他回去吧!一切照旧!每天该放的血,一滴都不许少!」 江清远听到「放血」这两字,立时破防了,连声哭叫求饶:「七妹妹,求你饶了五哥哥吧!五哥哥真的遭不住了!」 「又乱叫……」苏离听到「七妹妹五哥哥」这几个字就犯恶心,又看向内卫:「他还有力气胡言乱语,看来血气还足着呢!若不然,今日就多放一回吧!给他长长记性!」 「是!」内卫答得飞快,「全听姑娘吩咐!」 「不不不!」江清远吓得连连摆手,痛哭流涕,「七……不,苏姑娘,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乱叫了!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吧!求求你了!」 他跪地叩头不止。 「当初你放我的血时,我也是这么求你的……」苏离俯身,居高临下道:「敢问江五公子,当时,你饶我了吗?你没有!你既未饶我,为何要我饶你呢?怎么?你的血是血,我的不是?你的肉疼,我的肉不疼?」 「我错了!」江清远痛悔交加,直往江清歌身上甩锅,「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那***逼我的!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对你动手!看在我杀了她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不,你杀了我吧!」 他知道自己罪无可恕,不再求生,一心求死,「苏姑娘,求你杀了我!给我个痛快吧!」 「呵……」苏离冷笑,「瞧瞧,你又跟我说一样的话了!你第二次要放我的血时,我也是这么求你的,要你给我个痛快!敢问江五公子,你,给了吗?」 江清远的嘴唇哆嗦着,涕泪涟涟的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没给!」苏离冷冷的看着他,「你当时说的什么话,你还记得吗?」 江清远浑身急颤,瞳孔微缩。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你说,你的六妹妹,想要我做她的血罐,所以我不能死,我得乖乖活着,老老实实的做她的血罐!」苏离一字一顿的重复着江清远曾经说过的话,前世那些刻意放在角落里的惨痛记忆,再度扬尘而起,令她眼中恨意迸发,「你看,江五公子,是你自己把你自己的生路全堵死了!」 「过往的每一次,哪怕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善意和怜悯,我今日便会高抬贵手,饶你一条狗命!」 「可你没有!一次都没有!」 「你折磨别人之时,毫不留情,为何要指望我这个被你折磨过的受害者,对你这个施虐者手下留情?你觉得,我是那么滥好心的人吗?」 「我当然不是!」苏离冷哼,「江清歌的下场,你看到了!你当然也是一样!还有那个冒牌货,还有江斐,你们所有人,一个都别想逃过!」 「所以,别在这里鬼哭狼嚎了!留点力气往下熬吧!不熬到人干血尽 之时,你,别想死掉!」 最后一句,如利刃狠狠捅向胸口,江清远剧烈的抽搐了一下,白眼一翻,晕死过去。 「带回去!」萧凛摆手。 内卫走过来,拖死狗一样把江清远拖走了。 耳屋外的院子里,温家人看到这等景况,俱是战战兢兢。 花锬见他出来,拱手相迎:「殿下,请给微臣做主!」 「怎么了?」萧凛问。 「微臣怀疑,温家母子三人,下毒算计我家女儿!」花锬满面羞愤,「我好好的女儿,如今不明不白的成了现在这模样,微臣相询,她们却都推说不知道,实是叫人生恨!」 他话未说完,温母便哭着嚷嚷起来:「殿下,冤枉啊!今日之事,全是那江清歌所为,不光他家女儿是受害者,我家佑儿也一样是受害者啊!我们全然不知情的!」 「是啊是啊!」温婷亦哭着附和,「今日是月儿姑娘忽然去客栈找到我们,说给我们找了一处院子暂住,又主动帮我们买了很多东西!她是个好姑娘,我们心里万分感激她!我兄长为表感激之意,亲自下厨,为她洗手作羹汤,我们便在院子里忙活着,哪想到院子里忽然会来了这么多人?我们自己都吓了一跳呢!」看書菈 「我们看到江清歌,就立时想去报信,不想被那两人给拦住了,这才耽搁了!」温母哭道,「我们对殿下一片忠心,实是不敢有半点隐瞒啊!」 苏离见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的,不由觉得好笑。 她们两人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在东宫内卫眼中。 不过,暂时她倒也不想戳她们。 她比较想知道花无月此时的想法。 「花姐姐,你怎么说?」她扭头看向一旁的花无月。 花无月不说话,只红着眼睛看着温佑安。 温佑安被她看得满面通红,结结巴巴张开嘴,还未说话,便被温母拦下。 「佑儿,你话都说不明白,莫要插嘴!」 「不……不……」温佑安拼命摇头,「我……我要……说……」 他很想说话,奈何舌头还是不听使唤,急得两手直抖,眼泪都快飚出来。 「行了佑哥哥,你别说了!」花无月哭道,「今日之事,全是江清歌所为!我们都是被她害的!如今她既已死,此事便了结了!父亲,女儿好怕,想回家了!」 「姑娘,他们都这么害你了,你还要为他们遮掩吗?」珍珠拉住她的手,眼眶通红,满面忿然。 ------------ 第543章 我本来就蠢啊! 「他们没害我!」花无月固执摇头,「害我的人是江清歌!跟他们没关系!我现在只想回家!求你们都不要再说了!让我回家吧!」 「回家?」花锬恨铁不成钢,「你也不瞅瞅你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你有脸回家,我有脸要你这样的女儿吗?」 「不要便不要吧!」花无月惨笑,「反正我不管到哪儿,都没人真心喜欢我!父亲你不喜欢我,天天嫌我笨,嫌我闹腾!佑安哥哥也不喜欢我,哪怕我再主动,他都下不了口,得借用药物,才能勉强成事……」 「药物?」花锬怒目圆睁,「他们果然给你下药了是不是?」 花无月惊觉说漏嘴,倏地噤声。 可话已出口,再难收回,众人都听得真真的,珍珠一直就猜测温母下药之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此时得到证实,像只小豹子似的窜到温母身上,揪着她又掐又打! 「好你个老虔婆!我早就看出你没安好心了!仗着我家姑娘好摆弄,支使***这干那,还假装不小心把我锁到屋子里!一锁就是半个时辰不放!我以为你是怕我打扰你家儿子诓骗我家姑娘,不想,你们竟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你们还是人吗?我们家姑娘对你们掏心掏肺!你们怎能这样对她?」 「无耻贼婆!」花锬怒不可遏,拔剑出鞘,「居然敢如此算计我家女儿,老子剁了你!」 温母吓得抱头鼠窜,她倒也是个聪明的,竟然径直往自家儿子身后躲! 温佑安坐在那里,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只是一径苦笑。 「你以为老子不敢杀他吗?这登徒子跟你们一样无耻!老子今日要血洗你们温氏满门!」花锬长剑挥舞着,直往温佑安头顶砍去! 「父亲,不要!花无月跌跌撞撞冲出来,拦在他面前。 「你还护着她?」花锬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花无月,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女儿没疯,也没傻!」花无月苦笑,「女儿就是不想他死!」 「哪怕他如此坑你害你利用你?」花锬气得老眼晕花。 「是!」花无月点头,「哪怕如此,我也依然不想他死!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苏离闻言低叹:「花姐姐,你可知道,过于痴心,便是愚蠢啊!」 花无月咧嘴惨笑:「我本来就蠢啊!我这么蠢笨,生得又不好看,天天追着他跑,他不喜欢我,烦我,再正常不过了!若是易地而处,我也不喜欢我自己!他肯这么对我,已经很不错了!」 「很不错?」花锬气极反笑,「温家未落势前,对你百般嫌弃,伙同江清歌欺辱戏弄你,动不动就拿白眼翻你,向所有人宣告他厌弃你!温家成了落水狗,他又开始哄你诓你,骗你银钱,利用你,给你下药,要拉你进火坑!你管这叫好?花无月,你是猪脑子吗?你是没见过什么叫好吗?」 「是啊!没见过!」花无月苦笑,「真没见过!父亲,你说他笑话我,你们不也一样吗?你不也天天笑话我,嫌弃我?还有母亲,妹妹,弟弟,他们表面上夸我,其实半点也瞧不上我!就连府中的那些下人,也觉得我是个蠢笨无用的!」 「不过,我不怪他们!我也觉得自己是个蠢笨无用的!做什么都做不好,长的也不好看,脾气还暴躁!你们都妆我丢人,我自已也嫌我自已丢人!可是,我又控制不住我自己不去丢人,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花姐姐,你别这么说!」苏离听得眼眶酸涩,眼前的花无月,不就是前世的她吗? 自小就被人恶意养废了,自卑又敏感,也没人教着她正确的认识周围的人和事,等到长大了,不管受到什么委屈,都会先从自已身上找原因,觉得是自己不好,才会招致别人 那么多恶意和嫌弃陷害,自己都厌弃自己,想要改变,可是,仅凭自己的力量,却又无法从那样的泥沼之中跳出来。 前世她若非机缘巧合,遇到萧凛,便算再重生千百回,只怕也无法跳出那样自厌自卑的怪圈! 「阿离,不是我要这么说……」花无月看着她,哽声道:「是我周围的人,都这么说我!都那么厌弃我!我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知心朋友你信吗?哪怕我再努力,她们都不愿意跟我做朋友的……」 说到这里,她忽又笑起来,「不过,阿离,你跟她们不一样!虽然我们都没多少交往,但我能看出来,你跟她们都不一样!你瞧得起我,看得上我!你是真心想跟我做朋友的!」 「可我并未尽到朋友的责任……」苏离难过道,「我明明知道你……」 明明知道她是因何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但却一直没有出言提醒,总觉得两人交浅言深不太好,总想着等空下来便跟她好好谈一谈。 但自回来后,光是对付那些妖魔鬼怪,便已焦头烂额,便将这些人和事,彻底抛到了脑后。. 「花姐姐,从现在开始改变,也还来得及!」她急急道,「你要相信自己……」 「先不说这些了!」花无月苦笑,「我自己是什么德性,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父亲,您想必也早就看清楚了!」 她说着转向花锬,「不管温家现在如何,你得承认,温公子他其实是个很优秀的青年……」 她原本总是娇嗲的叫着佑哥哥,现在忽然改口叫温公子,旁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她身后的温佑安心里却是一抽,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彻底破碎了。 「什么优秀不优秀的,你在扯什么?」花锬瞪着她,「花无月,你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跟他之间的事,从始至终,他都是受害者!」花无月一字一顿道,「是我一直缠着他,骚扰他,他才厌弃我!我缠了他足足两年,他再怎么生气,也不曾真的对我做过什么,他已经算是个君子了!如今他落了难,不过利用算计我这一回,又算什么呢?又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吗?」 ------------ 第544章 不想活了! 「你……」花锬没料到自家女儿竟会糊涂到这种程度,气得连连跺脚,「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还为这孽种说话!你果然是蠢得无可救药了!罢了罢了!我也懒怠同你这样的蠢货多说!我今日必要砍了这登徒子,以雪我花家之耻!花无月,你若再不让开,就莫怪为父无情,连你一起杀!」 说话间,手中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雪光,毫不犹豫的抵在了花无月胸口:「滚开!」 他知花无月一向怕他,此时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定然畏惧躲闪,谁想这一次,花无月却似铁了心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若想杀温公子,爹便得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她直视着花锬,那眼底一片固执决绝,仿佛为了身后这男人,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花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苏离心中惊痛,「他并非良人!更从未真正喜欢过你!若非江清歌出事,他跟在江清歌身后,不定会对你做出什么来……」 前世,花无月的结局,跟她可说是不相上下! 虽然是江清歌主导,但温佑安既是她裙下忠贞之臣,又如何能不知道她所作所为? 这个狗男人,能将她推入那般万劫不复之地,又怎配她以命相酬? 「花姐姐,你怎会糊涂到这等地步?」苏离此时也是恨铁不成钢,指着温佑安道:「你看,你一个小姑娘,如今不顾与父亲反目,也要护他周全!他一个大男人,就那么窝囊的躲在你身后,可曾有站出来说一句半句?这样的人,真的值得你如此吗?」 花无月咧嘴惨笑:「阿离,那你觉得,像我这般蠢笨丑陋的人,值得他如此吗?」 苏离为之气结:「你怎么又说回来了?」 「我只问你,我值得一个男人不顾一切,舍命相护吗?」花无月像着魔一样,固执追问。 「为何不值得?」苏离大声道,「且不说你并非像你自己所说的那般蠢笨丑陋,便算你真是那般,又如何呢?你待他的那颗心,是这世间至美至纯!单凭这份痴情,你配得上任何人!」. 「哈哈!」花无月咧嘴傻笑出声,「阿离,谢谢你肯这么说!可惜,我自己还是觉得不配!我这样的人,活得就像个笑话一样!可悲得紧!」 「够了!」花锬忍无可忍,「糊涂蠢笨至此,还一径喋喋不休!我可没功夫跟你在这里伤春悲秋!我数一二三,你若……」 他话未说完,花无月却凄凉一笑,一把抓住那锋利剑刃,身子猛地向前撞! 「不好!」苏离惊呼,飞身上前! 然而,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噗嗤」一声,雪亮剑尖没入花无月的胸膛,鲜血随之狂涌而出! 「月儿?!」花锬惊呼一声,手一颤,下意识的就想把剑往外抽,却被苏离一把握住,急急叫:「花将军,不要乱动!」 「姑娘!」珍珠哭着扶住花无月摇摇欲坠的身体,鲜血顺着她的手汩汩往外淌,很快便将她的手染得通红,她吓得失声痛哭,「你这是做什么啊?你真的是疯魔了啊!」 「我没有疯魔……」花无月咧着嘴摇头,「我只是……只是不想活了……我……活不下去了……」 「怎么就活不下去了?」花锬生气又心疼,「不过就是被这厮骗了一回,不过就是失了清白!我花锬的女儿,还会嫁不出去吗?你若实在想嫁他,为父……成全你便是!」 「呵……」花无月惨笑摇头,「父亲,我不想嫁他了!我现在才知道,他真的是一点都不喜欢我!我都已经如此的不知廉耻,自荐枕席,他却还要靠他母亲下药,便算中了媚药,他依然要拼命挣扎!可知他心里是何等的嫌恶厌弃?而我,又是何等的卑鄙可怜?」 苏 离听得心都揪起来。 她没想到这下药之事,竟还有这种内情! 「我不信!」花锬拒绝相信这一切,怒道:「你分明还是要为他开脱,才故意这么说!」 「父亲不信,可请人验看女儿清白……」花无月呵呵笑,「我清白尚在!他们的确是有害我之心,但诸般孽缘,皆由我一人而起,也当……当以我一人而终……求父亲……」 她哀哀看着花锬,「求父亲……不要迁怒于……他人……让女儿安静的去吧!一个笑话……死了……便死了……我亦不觉得可惜……也省得日后……再给父亲丢人现眼……」 她说到一半,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唇角有血渍蜿蜒而下,眼睛也似闭非闭,竟似快要绝了气息。 「月儿!月儿!你别吓爹!」花锬急得大叫,连声呼救:「苏姑娘,救命啊!」 苏离在花无月中剑那一刻,便已在准备救人的器具,好在她不管到哪儿,医箱就算不随身携带,也会放在马车之中,忙命人取了来,又吩咐人准备干净房间和热水。 此时一切正好准备就绪,见花锬乱叫,遂道:「花将军莫急,将人赶紧抬过来!」 花锬见她镇定自若,心里稍安稳了些,大家七手八脚的把人抬到准备好的房间。 「你们都出去吧!」苏离清退众人,只留下珍珠留下打下手。 房门关上,大家全都站在外面等待,花锬抱着头,一个四十多岁的军中糙汉,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哭出声来。 温佑安坐在那里,面色呆滞,眼神也是直勾勾的,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动弹,木雕泥塑一般。 他身后温母和温婷小动作就有点多了,母女俩抱头痛哭,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还跟哭灵似的数落着:「可怜的月儿,她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啊!我们明明都那么喜欢她!」 「下药什么的,根本就是她误会了!我们若真下了药,她怎么可能还是清白之身?」 「药是江清歌下的,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她真的是误会了!」 话里话外的,竟全是为自己开脱。 ------------ 第545章 是真的好吗? 花锬此时心系女儿安危,也懒怠跟她们再掰扯这事。 萧凛听得皱眉,朝李如风使了个眼色。 李如风会意,一个箭步冲到温母面前,手中长剑出鞘,冷冷的搁上她的脖颈。 他一语未发,母女俩却像是被捏住喉咙的鸡,齐齐噤声,不敢动弹。 「聒躁得要死!」萧凛冷哧,「今日孤和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在这里,你们觉得,会是巧合吗?」 「不不不是……」温母哭丧着脸摇头,「殿下,我们知错了!求你饶了我们吧!」 「承认下药了?」萧凛挑眉。 温母缩着肩点头:「民妇一时鬼迷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 「既然要认错,就把自己做的那些事,全都说出来吧!」萧凛轻哼。 「哪……哪些事?」温母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跟花家那位继室的事!」萧凛一针见血,「为了引花无月入彀,她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你又是如何与她狼狈为女干的,全都一样不落的说出来!」 「殿下连这些也知道?」温母惊呆了! 一旁的花锬听到「花家继室」四字,也惊愕望过来:「殿下这是何意?」 萧凛掠他一眼:「是何意,你往下听便知道了!」 说完又转向温母,「少废话,从实招来!」 到这个时候,温母哪敢还再隐瞒? 当然了,她也没有必要替花家那个贼妇人隐瞒。 温母一向不喜欢花锬那位继室,不光是因为花无月,还因为这妇人也曾算计过温佑安。 温家正风光时,温佑安炙手可热,不光花无月喜欢,京中贵女,莫不是趋之若鹜,都巴望着能嫁进温家门,成为京城第一公子的正室。 花夫人当然也不例外。 跟现在一心想把花无月推给温家不一样,那个时候,她一心想撬走花无月的婚事,让自已的亲生女儿,花无月的妹妹,和温佑安订婚,为此不惜设下桃花局,妄图诱温佑安上钩。 但温母又岂是省油的灯? 她未能得逞,两人自此交恶,之后温家出事,花夫人落井下石,平日里没少讥讽,这些陈年旧恨新仇,温母心里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有机会坏花家继室的事,她自是从善如流,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两人之间的所有事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当然,为了能减轻自己的罪责,她也没少添油加醋甩锅。 比如今日花无月出门,原是她腆着脸主动上门去找花夫人,这会儿却把锅全甩到花夫人头上,哭唧唧道:「原本,民妇是想不到这般下作的法子的!是花夫人主动跑到客栈,跟我商量此事!她看中了月儿母亲留下的嫁妆,想要独吞,便百般怂恿,说会想法把月儿放出来,要我给月儿下药,把生米煮成熟饭!」 「不可能!」花锬听到这里,怒声反驳,「梁氏才不是那样的人!她心地善良,对月儿更是百般疼爱,比对她亲生的女儿还要好呢!」 「好?」温母冷笑,「花将军,你确定,她的好,是真的好吗?」 「当然是真的好!」花锬怒道,「她怜惜月儿自幼丧母,事事处处,体贴周到,宠着惯着,捧在手心里,月儿平日里胡闹,哪回不是她出来说情?她对月儿的心,任谁都没得说!」 「啧啧!」温母阴阳怪气咂嘴,「我道月儿怎么会这般单纯蠢笨,却原来,是随你这个亲爹啊!」 「你说谁蠢笨?」花锬霍地站起来! 「说你!」温母牙尖嘴利反驳,「我是个无用的妇人,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可即便是这样,我也知道有句古话,叫惯子如杀子!父母爱子女,则为计之 深远!无论怎么疼爱,可也不能把孩子往歪路上纵着!可你那位继室呢?花无月在她手底,最终长成了什么模样?你自己瞧不见吗?」 「她自己不成器,岂能怪梁氏?」花锬皱眉,「你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就能这般编排梁氏吗?当真是个毒妇!」 「哎哟!」温母拍手笑,「我若是毒妇,那你那位梁氏,便是毒上加毒了!还她不成器!她便算是那天上的仙女,有人恶意把她往歪了带,她也只能变成丑八怪!」 「一派胡言!」花锬冷冷的掠了她一眼,扭头看向萧凛,「殿下,臣实是见不得这毒妇在这里胡扯八道!她如此戕害我家月儿,请殿下为臣做主,重罚于她!」 「罚,自然是要罚的!不过……」萧凛看着他,「孤劝将军,还是让她把话说完吧!」 「殿下何意?」花锬一怔,「莫非你也以为……」 「孤不是以为……」萧凛淡淡道,「方才孤说了,今日这么多人齐聚于此,不是巧合,是孤故意赶着他们,往一起凑的!既是孤赶来的,那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孤的人,自是瞧得一清二楚!很不巧的,还真是瞧见了将军夫人跟这位夫人之间的一些隐秘……」 「殿下的意思……她说的是真的?」花锬拧头看向温母,却又飞快摇头:「不可能!定是有什么误会!」 「我呸!」温母见萧凛有意让她说,自是要卖力表现,大声讥讽道:「怪不得那戏文中总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在女儿和后妈之间,花将军可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了继妻身边呢!也不知那位先夫泉下有知,见你如此,可曾后悔嫁与你!」 「你闭嘴!」花锬眼眶通红,「我与原配发妻是青梅竹马,年少深情,她病逝时,月儿才将将两岁,我不得已才续弦她庶妹梁氏,请她来帮忙抚养月儿!哪里像你想得那般龌龊?」 「那倒是我误会花将军了!」温母撇嘴,「花将军也莫着急,既然你说自己真心疼爱女儿,那我便问你几件事,看你知不知晓!」 「你要问什么事?」花锬瞪着她。 「第一件,便是花无月的妆扮!」温母问,「你觉得,她的妆扮,与京城贵女,有何不同?」 花锬被她问得一怔,随即皱眉:「你这问题,问得十分无聊!小姑娘家家的妆扮,岂是我一个大老粗能懂的?平日里大家都穿得花枝招展的,哪有什么不同?」 ------------ 第546章 被蠢到了! 「看吧,你也承认自己不懂了!」温母嗤笑,「那你也一定不知道,你家女儿,从她出现在京城眼中那一日起,便成了众人眼中的笑柄吧?」 「笑柄?」花锬听得两眼发直,「为何要笑她?」 「因为她的妆扮,实在太粗俗好笑了!」温婷在旁插嘴,「如将军所说,每家姑娘,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可花跟花,却是不一样的!我们是精心搭配,什么样的鞋子,配什么样的衣裙,又配什么样的配饰,都是有讲究的!便算再不讲究的农户女,也断不会像月儿那般,大红的衫子,配大绿的鞋子,头上插满头的钗环,活像一个行走的妆匣子!」 「这还只是衣饰!」温母接着道,「还有女子妆容!世家贵女,可薄施脂粉,清新素雅,也可浓妆艳抹,明艳大方,可没有哪个女子会像你女儿那般,把脸当成画布一般,胡乱涂抹的!说句难听点的话,便是那下等窑子里的女子,都没她画的花!」 「你竟敢拿月儿跟那种女人相比!」花锬忍不住又要跳脚,温母忙出言安抚,「将军息怒!我并无半点轻视之意,只是想让你知道,月儿的妆扮,到底有多离谱!她又是因何成为京中笑柄!」 花锬咬牙,粗声粗气道:「你说了这么多,这又与梁氏有什么干系?」 「这还没关系?」温母狂翻白眼,「你觉得,她这妆容,是从何而来的?」 「当然是她自已学着别人妆扮,未得其法……」花锬想当然回,说到一半,却被萧凛的轻叹声打断,「花将军,原来令爱的蠢,真是随你啊!」 「殿下,这……有什么不对吗?」花锬知他一向不爱管这些家长里短之事,此时却忽然插嘴,定是发现不妥。 「一个初生的孩子,便如同一张白纸……」萧凛淡淡道,「大人在上面画什么,她便变成什么模样!将军府那位继室,主理后宅,养育子女,何为养?何又为育?养其身体,育其思想!花无月身为女子,在京中初次亮相,所为何事?是因年纪已到,该当相看之时!若想女儿寻到好婆家,自是要全力展现她最优秀的一面,扬其优,遮其羞!事关女子终生幸福,哪家的母亲不是全力以赴,力求尽善尽美?独独你家的姑娘,以这样的形像出现,这到底应该是谁的错?」ap. 他一向少言,此时却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实在也是被花锬蠢到了。 苏离此时已经处理好花无月的伤势,听到这话,叹口气,低头看向床上的花无月。 花无月也早就醒过来了,一直躺在那里,听花锬和温母斗嘴,眉头一直紧皱,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苏离生恐刺激到她,也不敢多问,此时听到萧凛的话,欲言又止,花无月那边却先开口了:「阿离,我的妆,真的很难看吗?」 苏离点头:「非常难看!」 顿了顿,又道:「但你其实生得挺好看!他们一直说你丑,并不是你真的丑,是你的妆丑!」 「可母亲说好看……」花无月喃喃道,「她是在骗我吗?」 「是!」苏离用力点头,「她是故意要把你往歪了养!」 花无月显然从来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乍然得到她这肯定的回答,又开始发怔,半晌,方又问:「她为什么要这样?」 「你说呢?」苏离反问。 答案,花无月当然是知道的。 因为方才温母的话,她全都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耳中。 「是为母亲的嫁妆……」花无月咧嘴惨笑,「可若她想要的话,我可以都给她!我已经给她很多了啊!母亲留下的那些首饰,字画,摆件,不管是她喜欢,还是弟弟妹妹喜欢,都可以随便拿!库房的钥匙,本就在她那儿的!我又从来不曾拦着她!那些东西,老早以前, 就任她处置了!她为何还要这样?」 「因为她怕你父亲知道啊!」苏离叹口气,摸了摸花无月傻愣愣的脸,「女子的嫁妆,属于个人私产,莫说是她这个继室,便算是你父亲,都不可以随意挪用!若被人知晓此事,那便是天大的丑闻一桩,会做牢的!她利用你单纯无知,拿走了许多物事,将来你若嫁人,你父亲必然按单清点嫁妆,届时她拿不出来,如何向你父亲交待?要想不交待,那便只有想法激怒你父亲,令你们父女生隙,今日若非江清歌搅了局,我们又一直盯着她,阴差阳错的破坏了这事,她的计谋,就要得逞了!你父亲知你如此,你的婚事,自然也不能大操大办,他生气之余,为了不让你母亲私产受损,便算你嫁进温家,他亦不会陪嫁!你心里发虚,自然也不会追究此事,那这嫁妆,就稳稳落于你继母之手了!」 她一番长篇大论,听得花无月两眼发直,又愣怔了好半天,方回过神来。 「这可真是……曲折得紧啊!」她低叹,「我竟从来不知,她心中有那么多弯弯绕……」 「因你心思澄净,待人一片赤诚,自然想不到,世上还有这般阴暗卑劣之人!」苏离轻声回,「以前我也不知道的,也像你这般,傻傻的相信别人,每次别人对自己不好,便总是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觉得是自己先不好,别人才对自己不好!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花无月这回听懂了,缓缓点头:「是啊,并不是这样的!我从未对她不好过,虽知她不是我生母,但我生母早逝,我一直当她是我生母,她又处处纵着我,我只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的母亲,却不想……」 她说到一半,喉中发哽,以手遮面,不再吭声,眼泪却从眼角无声沁出来。 「想哭就哭出来吧!」苏离往她手里塞了条帕子,「使劲哭一场,以后,就会多长一个心眼了!」 花无月拿帕子捂住脸,低声啜泣着,她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永远是风风火火没心没肺的模样,可这会儿即便是哭,却也不敢哭得太大声。 「干嘛压着哭?」苏离伸指轻戳她肩膀,「哭大声点儿,让你父亲知道你有多委屈!」 「不!」花无月可怜兮兮摇头,「我方才自戕,父亲吓得脸都白了,他竟然那般疼我,我不想他再难受!」 ------------ 第547章 怎么忽然就不喜欢了呢? 「那你自戕难不难受?」苏离问。 花无月朝她翻白眼:「你说呢?胸口好痛!呜,痛得要死掉了!阿离,你不是神医吗?你搞点东西给我止止痛啊!」 「没有!」苏离轻哼,「就得让你好生的疼上一回,才能改了你这冲动抽风的脑子!」 「我改了……」花无月叹口气,「我都这样了,哪能不改?」 「当真改了?」苏离看着她,「当真不喜欢你的佑哥哥了?以后也不追着他跑了?」 「不喜欢了!不追了!」花无月苦眉皱眼摆手,「我都差点噶了,噶这一回,怎能不长记性?」 「说起来,我真是好奇……」苏离凑近她的脸,小声问:「你那佑哥哥,到底哪点好?值得你拿你这狗命去拼?」 「他……」提到温佑安,花无月眼神瞬间又黯淡下来,咕哝道:「咱不得这事儿成吗?」 「不成!」苏离摇头,目光落在她胸口上,问:「你知道我方才是怎么给你治伤的吗?」 花无月迟疑摇头:「不知道……我方才晕着呢!」 「我治伤时,需要把你周围被剑刺破的一些污血坏肉全都清理掉……」苏离比划着,「然后再将伤口消毒,包扎,清理这个过程最重要,如果这些坏掉的肉留着,这伤口就一直不会长好!假以时日,就会流脓,发炎,溃烂,原本只是这么小的伤口,也会越扩越大,到最后,你可能会因为这小小的伤口丧命!」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江清歌听得一头雾水:「阿离,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温佑安就好像是长在你脑子里的坏肉!」苏离一针见血,「你知道他是坏的,但因为心中贪恋,不舍得将之切除,这坏肉就会一直作妖!身体上的坏肉,会让你丧命!一段坏的感情,会彻底毁掉你的人生!你想要活着,你得学会直面一切,而不是逃避,任由那些坏的情感体验,在心中一直发酵!」 花无月从未听到这样的比喻和论调,听得两眼发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这个比喻,倒是新鲜的紧……」她苦笑叹气,「但温佑安他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坏……不,确切的说,他是我遇到的,少有的愿意给我善意的人!」 「这样吗?」苏离十分意外,「他给你什么善意了?」 因为看过话本的缘故,她对温佑安全无好感,将其划归江清歌之流,自是不愿相信花无月的话。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花无月挠头,「或者该说,他拿我当人看?」 苏离:「……」 「你本来就是人!」她哭笑不得,「你这样的身份,便算你身边人不喜欢你,也不至于不拿你当人看吧?」 「他们当我是个笑话!」花无月呵呵笑,「别人且不说了,就说府中人吧,他们表面上对我各种好,一转头,就在背后各种讥讽嘲笑!」 「温佑安也没少嘲笑你吧?」苏离反驳。 「一开始没有……」花无月摇头,「一开始,他还夸我可爱有趣来着!我现在还记得那时的情形,是在去年春日的桃花会上,我刚刚及笄,也是第一次正式在京中亮相,因为妆扮,惹得一堆人嘲笑,那时我满心欢喜,想要与她们交朋友,结果遭到冷遇,气得跑到无人的河边偷偷哭,不一小心滑进水里,是他救了我!」 「原来他救过你……」苏离叹口气,「怪不得你这么护着他!」 「若只是救过我,我对他,可能也就只有感激,不会那般痴狂……」花无月忆及当初情形,眸色温柔,「但他当时说了一句话,让我立时觉得他是我知已!」 「他说什么了?」苏离追问。 「他盯着我看了 好一会儿,皱着眉头说,我是不是救错人了?我记得落水的是个丑丫头,怎么捞出来的,却是条美人鱼呢?」花无月说着笑起来,眉间眼梢,俱是盈盈喜色,连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色,也隐隐透出粉透的红,「他当时满脸的诧异,将我救上岸后,还试图再去打捞那个丑丫头,被我阻止了,我说落水的就是我一人,他方信了,我们生火烤衣裳,烤到最后饿了,我便下河叉鱼给他吃……」 「你叉鱼给他吃?」苏离失笑,「你还会叉鱼吗?」 「会啊!」花无月笑回,「我不光会叉鱼,还会织网打猎呢!」 「你怎会这些?」苏离好奇问。 「因为我父亲原就是个打渔的啊!」花无月回,「祖母祖父生活在海边,我大约七八岁时,曾去乡下住过一段时间,天天跟那里的小孩子混在一堆,水性极好……」 「水性极好?」苏离愕然,「那你还要他救?」 「我没要他救!」花无月摇头,「是他恰好路过,以为我不会水,自己要过来救我的!」 「原来如此!」苏离了然,「那你后来是不是露馅了?」 「那倒没有!」花无月摇头,「那天我们相谈甚欢,我一直在说,他一直在笑!他跟我说,他在府中天天被拘着,要做端方君子,举止有度,每日里都这样活着,颇有些无趣,与我这般席地而卧坐,畅所欲言,那天我们一直聊到夕阳西下才回!后来我参加温家宴会,又遇到他了,听他和朋友聊天,谈及那日之事,他说心中甚是快活!还说我是他见过的,顶好看顶有趣的姑娘……」 她说到这里,忽又自嘲的笑,「我还以为,他就喜欢我那无拘无束的模样,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被人称赞喜欢!以前我身边的人,从来都是嘴上夸着,背后损着,叫我心寒,他却跟别人不一样,当着我的面,他并未说什么,背后提起我来,却满是溢美之辞,我当时便想,这个人,他定然是真心喜欢上我了!这个时候,温家忽然来提亲,我还以为,是他一心想要求娶我,哪想,我竟全是误会了,他只是在那一日觉得我有趣,后来的每一日,他都只觉得我聒躁丢人……」 花无月眼底的光慢慢暗下去,仿佛一堆火焰燃烧殆尽,只余残灰,她垂下眼睑,幽幽道:「阿离,你说,他怎么忽然就不喜欢了呢?」 ------------ 第548章 你还没入行! 「可能是因为是他的喜欢太轻浅了吧?」苏离伸指理了理她被冷汗濡湿的黑发,「那一时那一刻的心动,但两人想要结为夫妻,须要经历很多事,要有很深的感情,才能水到渠成,恩爱两不移!」 「就像你和殿下那样吗?」花无月突然问。 「啊?」苏离一怔,慌忙否认,「你怎么会想到我和殿下?我们之间,并无男女之情,只有同袍之义!」 「同袍之义?」花无月瞪大眼睛瞧她,「你们互看时的眼神,粘得都能拉丝了,你跟我只有同袍之义?」 「哪里拉丝了?」苏离被她说得面色一红,正要反驳,花无月连连啧嘴:「现在就在拉丝啊!一提到他,你便春心荡漾,春色满面,连心都嗵嗵乱跳!还说没有男女之情?」 「哪有嗵嗵……」苏离窘迫反驳,说到一半,却又噤声。 这心,的确是跳得嗵嗵的。 她嘴唇哆嗦了一下,飞快转移话题:「花姐姐,正说着你呢,你别东扯西扯的!今儿务必要把你这感情理清楚,搞明白,反正我不管,日后若再见你为温佑安犯傻,倒也不用花将军再出手,我第一个剁你狗头!」 「得了吧!」花无月轻哧,「就你这半吊子傻姑娘,连自己感情都没理明白,还想帮我理?我再不济,也算是在情场浸润多年的老手了!你还没入行!跟我扯啥扯呢?有功夫把自己到底是男女之情还是同袍之义好好搞清楚吧!」 苏离:「……」 「我忽然后悔救你了!」她斜觑着花无月,「我就该让你噶了,去阎罗殿里去当情场老手!」 「别说,那也不错!」花无月咕咕怪笑,「回头我找几百个美貌男鬼,好好补偿自己一下伤痕累累的心!吊在一颗树上久了,都忘了,我身后还有一整片森林可以给我祸祸呢!」 苏离哑然失笑。 「这话都能说出来,看来,是真的想通了啊!」她打量着花无月。 花无月叹口气:「不想通能咋办?我自荐枕席人都不要啊!他妈给他用药了,他都下不了嘴……」 她前面笑得没心没肺的,这会儿忽然掩面哀嚎:「我真是太丢人了!丢死万人了!阿离啊,要不你把我这伤口再划拉开,我还是去死吧!我这心里,好难受啊!」 「好啊!」苏离伸手解她衣裳,「其实你要不想活的话,也不必这么麻烦,我这儿有伸腿瞪眼丸,无痛无感,一粒见效,我给你服一粒!」 说着随手从医箱里摸出一粒,往花无月嘴里塞。 花无月拼命拒绝:「好阿离,莫闹!我开玩笑的!相比被人嫌弃,还是死了更痛苦!我现在可算想通了,什么狗屁男人?他不喜欢我,我又不会少块肉!现在好了,一冲动差点搞死自己!啊啊,我那胸口的肉,是不是少了一块啊?我可就那两块肉长得好看点儿,不会刺没了吧?」 苏离哭笑不得:「你这混不吝的,想一出是一出!刚才还要死要活的,这会儿,又说这些混话!真是服了你了!」 「我也不想啊!」花无月哭丧着脸,「但我就是一忽儿觉得无所谓,一忽儿又郁闷得想噶,你要我怎么办啊?想到他的绝情,我恨不能将他踢得远远的,可又贪恋他平日里待我的好!你不知道,虽然他总是嘲讽我,但我若真遇到什么事,他从不会袖手旁观!骂着嫌弃着,但却也一直是很用心的在帮我!我……啊!烦死了!」 她抱头哀嚎,忽喜忽悲,忽怨忽嗔,看得苏离一个头两个大。 至此为止,她这个自封的情感老师,算是彻底失败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她叹口气,「罢了,凡事都有个过程,你且慢慢熬着吧!我出去告诉花将军你无碍了,免得他担 心!」 「嗯!」花无月吸吸鼻子,泪眼汪汪的看着她,「阿离,你真好!你要是个男人的话,我肯定就不喜欢温佑安了!」 「乖!」苏离伸指在她下巴上轻佻一挑,调笑道:「我若是个男人,也一定娶你回家!瞧这小脸蛋儿,粉粉嫩嫩的,真招人疼!」 「当真吗?」花无月看着她,「那等你回去,就把我接回你们苏府好好疼着,好不好?」 「回苏府?」苏离一怔,「你不想回自己家?」 「怎么回啊?」花无月苦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我这会儿挺恨她的,可是,父亲与她感情颇佳,他们又有了一双子女,我也不知要怎么跟她割裂开来!索性,暂时就不见吧!」 「也好!」苏离点头,「等我出去交待一下,便带你回苏府!」 「你同意了?」花无月看着她,意外又感动,「阿离,我其实只是随口一说……」 「但你此时的确不宜回府!」苏离认真道,「你继母对你心怀不轨,你如今伤着,更要防着她!若她狗急跳墙,于你不利,我岂不是白费劲救你了?」 「阿离你真好!」花无月眼泪汪汪,「我们其实并没有多深交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好看又有趣啊!」苏离伸手摸摸她的头,「行了,不与你多说了!」 她打开房门走出去。 院内,花锬自听了温母的话后,便一直站在那里发怔。 他将这些年关于女儿和继室的事,从头到尾,细细的想了一遍,愈想,愈是心惊! 妻子去世时,花无月才不过三岁,三岁的小奶娃,却已经很懂事了,总是依偎在他身边陪着他,那段时间他总是借酒浇愁,她便偷偷把他的酒瓶藏起来,还会叮嘱厨娘给他煮解酒汤。 那么小小的人儿,才三岁就像她生母一般体贴细心,她明明是个早慧的孩子,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京城人人嘲笑的蠢货? 有些谎言,是不能仔细推敲的,若前前后后细细一推敲,便知那说话之人到底是何居心! 花锬想到,好像从梁氏进门半年后,关于花无月娇纵蛮横蠢笨难教的诸般言论,便开始在他耳边不断响起。 ------------ 第549章 为何老是看我? 那时他长年征战在外,府中诸事,全权交给梁氏,梁氏主理将军府,迎来送往,事事处处都极妥贴,颇是能干,素有贤良之名,对他也是小意温柔,曲意逢迎,他所要求之事,她无有不从。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百般宠爱自己女儿的妇人,暗中竟包藏祸心! 见花锬一直皱眉不语,温母生恐他不信,直戳其心肺:「若花无月妆扮一事,还不能令将军警醒的话,那请将军这就回去,好生的查一查花无月生母留给她的嫁妆吧!你将军府虽不能说是泼天富贵,但你素有功勋,所得俸禄和赏赐皆很丰厚,足够这一府之人花用!若梁氏是那等真贤良之人,绝不会动先夫人的嫁妆!她若动了,那便说明,她心中有鬼!」 「实际上她不止动了,还是借用花无月的名头动的!」温婷补充道,「之前参加宴会,她和她那女儿头上身上佩戴的首饰,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那些东西,一看便知是世代相传的老物件了!就她的家世,那般寒酸,她娘家能有什么东西传给她?」 「那些东西我也见过!」温母忙将花夫人所戴饰品细细说了一遍,说完问:「将军,不知先夫人的嫁妆里,可有这些东西?别的我不知道,就那一支红玛瑙的步摇,我知是先夫人的!先夫人出自大富之家,昔年为了那一支步摇,一掷千金之举,我到现在还记得呢!」 花锬听温母提及首饰一事,额上已出薄汗,待听到这红玛瑙的步摇,面色愈发难看。 苏离打开门,闻言轻叹一声:「将军若不然,亲口问问花姐姐吧!看她怎么说!」 「她能说话了?」花锬一喜,「苏姑娘救下她了?」 苏离点头:「花姐姐伤势无碍了,只是需要静养!她有意去我们府上,我也很乐意,将军意下如何?」 花锬没说话,只疾步冲向屋内,花无月听见动静,向他望过来,父女俩目光相碰,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伤口可疼得厉害?」花锬哑声问。 花无月点头:「不过,疼一疼也好,人一疼,就清醒了!父亲,方才你们在外面的对话,女儿都听到了……」 「她拿了你的嫁妆?」花锬急急确认,「那她拿之前,可有同你交待过?」 花无月失笑:「父亲,一个大人,拿一个几岁孩子的东西,你觉得她会怎么说?」 「几岁孩子?」花锬倏地一颤,「她从你几岁起,便开始动你的嫁妆了?」 「父亲竟然不知道……」花无月叹口气,「她说父亲在外流血搏命,颇是不易,说父亲若是当了大官儿,便不用再亲上战场,所以,要拿母亲的嫁妆,为父亲打点铺路,又说什么家中窘迫,反正诸如此类的话,说了不少,说这都是父亲的意思,既是为了父亲,女儿自是不会阻拦!其实就是不为父亲,她若要了,女儿也同样不会拦着!女儿一直觉得,那是我们大家的东西,今日才知道,原来母亲的嫁妆,只能由我一人来继承的!」 「所以,她从你幼时起,便打着我的名头,一直取用嫁妆库里的东西?」花锬眼前一阵阵发黑,却还是要再次跟花无月确认。 花无月见他面色难看,心中不忍,轻叹道:「父亲也不必为这些细枝末节之事生气,女儿不是贪财计较之人,花用便花用了……」 「那是你母亲的嫁妆,她有什么资格花用?」花锬怒声咆哮,「便算将军府穷困潦倒,亦不可动用此项,更不用说,她嫁入将军府时,我已是一方将领,什么时候短过她日常花销?她处心积虑如此,用着你母亲的银子,却又将你恶意教成这番模样……」 花锬愈说愈气,咬牙顿足,怒喝一声:「回府!」 话音未落,人竟已窜出十米开外! 身后的亲兵见状也忙 跟上去,很快便消失在院落中。 见花锬离开,温母略松了口气,正想要巧言献好,萧凛大手一挥:「来人,将他们全都带走!」. 「殿下要带我们去哪儿?」温婷惊慌大叫。 「在外头净是惹事生非,自是要带你们回监狱中好好的清醒清醒!」萧凛的目光,冷冷的落在了温佑安身上,「尤其是这位温公子,更需要好生思考一下,如何做人!」 温佑安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仍是那幅痴呆呆的模样,一双眼睛只直勾勾的看向房内,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清萧凛所说的话。 内卫上前拿人时,他却也不挣扎,反倒顺从的跟着走,好似魂魄已从这肉身之中抽离一般。 温家其他人就比较麻烦了,少不了一番鬼哭狼嚎,被内卫毫不客气的塞了口塞,总算安静下来。 李如风找了马车,差人将花无月抬到马车上,送往苏府。 苏离和萧凛则同乘一车,也往苏府而去。 回去的路上,苏离一直盯着萧凛看。 萧凛被她看得笑起来:「为何老是看我?」 「看到花姐姐,忽然想到前世的事了!」苏离笑回,「我那时跟花姐姐一样,蠢得要死!不,我还不如她呢!她最其码胆子大,什么都不怕!我却整日里缩头畏脑的!还生了一脸的黑斑!那么蠢,又那么丑,殿下为什么愿意跟我说话?」 「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萧凛皱眉。 「有!」苏离笃定道,「我初到你的别院,李大哥都说他要被我丑哭了!若不是我认出他来,他断然不相信是我!」 「我不记得你丑俊与否……」萧凛微笑回忆着,「我只记得你的手!那时我为治疗腿疾,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都用上了,导致膝部严重脓肿腐烂,都露出白骨来,十分渗人!连军医帮我剔除腐肉时,都觉头皮发麻,可你一个半大小丫头,手势却极沉稳!明明是瘦骨嶙峋的一只小爪子,比鸡爪子也大不了多少,偏偏就让我的心稳了下来!那种感觉很奇怪……」 ------------ 第550章 总觉得话里有话…… 他说着看向苏离,「自从中毒,一直处于惶惶不安中,每日夜不成寐,可你为我治伤之时,我却莫名的放松,许久没睡个好觉的我,终于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所以第一次我为你清理伤口时,你是睡着了?」苏离愕然,「我一直以为,你是疼晕过去了!」 「我哪有那么脆弱?」萧凛摇头,眉间眼梢,俱是温柔笑意,「只是遇到你之后,好像一个缠绵病塌行将就木之人,忽然得遇良医,放心的将自己这破败肉身,全然交付出去!」 「那个时候,我哪里算得上良医?」苏离失笑,「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罢了!殿下为何如此信任我?」 「谁知道呢?」萧凛望着她笑,「或许,是因为你身上有神医的气场?天生带有令我信服依赖的力量!」 苏离失笑:「哪像殿下说的那么玄乎?你忘了那时你手下那帮人都叫我什么吗?他们叫我小黑豆!」 「我当然不会忘!」萧凛唇角扬得更高,「这外号本来就是我取的!」 「也是你取的?」苏离笑啐,「你到底给我取过多少个外号?」 「记不清了!」萧凛轻笑,「其实遇到你之前,我从未给人取过外号,但不知怎么的,看到你,就老想逗弄你!觉得挺有趣的!」 「呸!」苏离轻捶了他一下,撅嘴道:「人家那时为了帮你治腿,可是绞尽脑汁,废寝忘食,每日里在那山里头转悠着,学那神农尝百草,你倒好,闲着没事躺那里,净取诨号了!早知你这么坏心眼儿,我便不治你了!让你天天躺着……」 「你舍得不治吗?」萧凛调笑道。 苏离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不正经说得一噎,下意识的抬头看他,对上萧凛那笑意盈盈的脸,她心里莫名一荡,面色也微微一烫,忙掩饰扁嘴:「那有什么舍不得的?那时你我萍水相逢,又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 「是啊,那时真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萧凛轻叹,「那阿离为什么愿意为我做那么多呢?明明就只是帮你遮掩了一下,你却拼了命似的要报答我!为了采到解毒之药,你学神农尝百草,不小心碰到毒草,嘴都肿成了猪嘴巴!」 他说到那时情形,忽又忍俊不禁:「我现在还记得如风看到你那模样时说的话,他说,小黑豆,你怎么进了一趟山,只剩一只嘴巴回来了?你的鼻子和眼睛呢?」 苏离想到那时的情形,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嘴肿得太高,把鼻子和眼睛都遮住了!」 「偏偏那时的脸也小得可怜……」萧凛伸手在她脸上比了比,满面怜惜,「还没有我的一只巴掌大!个子也小,人又瘦,难怪如风要叫你小豆芽!」 「又来了!」苏离狂翻白眼,「就数你们两个给我取的外号最多!可坏死了!」 「哈哈!」萧凛伸指轻戳她额头,心底满满爱怜,「可这么不起眼的一颗小黑豆,最后却让我军中行医数十年的老军医刮目相看,要虚心向你请教医理!阿离,那个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吗?」 「怎么想?」苏离笑问。 「我觉得自己好像不一小心,挖到了一处宝藏!」萧凛笑回,「我可从未见过医术如此精湛,又如此赤诚炙热的少年!明明我就只是顺手帮她挡了下追兵,她却要拿命来回报我!我那时便想,这样好的少年,我定然好生教导他,叫他鄙弃身上所有的怯懦和短处,将来定会长成一个惊才绝艳的栋梁之才!」 「栋梁之才?」苏离看着他,「原来殿下当时那般用心的教我,是要锻炼我成才吗?」 「对啊!」萧凛轻笑,「众所周知,我可是顶顶爱才之人!遇到一匹千里马,定然要做一回伯乐才好!」 「亏得有殿下这伯乐,才 有今世的我……」苏离笑望着他,「阿离何其有幸,得遇殿下!」 萧凛挑眉:「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些话来了?你若这么说,那我也是何其有幸,得遇阿离!若没有阿离,孤定难逃前世覆辙!」ap. 「不,是殿下先救赎了我!」苏离认真纠正,「若没有前世殿下殓骨埋尸,我生生世世被困,又何来转生之机?说到底,是殿下自己救了自己!而我,只是殿下在前世种下的因,才有今世的果!」 「行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萧凛失笑,「不过,阿离,怎的忽然说起这些话?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总觉得你话里有话似的……」 之前他们便说好了,谁都不必对谁言谢。 那之后,苏离再未跟说过类似的话,今儿忽然提起,定然是有原因的。 苏离被他问得一噎,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的确是话里有话。 今日看花无月和温佑安的这段孽缘,她不自觉想到自己当初和萧凛在一起时的情形。 她是个不幸的女子,生来便遭受那么多挫折苦痛。 可是,相比花无月,她又个绝顶幸运的女子,遇到萧凛这般温暖的男子,将她从无限黑暗之中救赎出来,知道光明是什么模样。 他是这样的好,好到,让她莫名心慌,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一直回避萧凛的感情,有多方面的原因,有和离弃妇之名的拖累,也有她自己爱无能的担忧,但更多时候,她真正忧心的,其实还是萧凛的感受。 方才她同他聊及前世之事,看似散乱无章,其实她也是想打探一下,在前世诸多交集之中,萧凛对她可曾生过男女之情。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了。 这倒也正常,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其实都不具备一个正常年轻女子对男子的吸引力。 前世自是不必说了,瘦骨伶仃的,从来就没有好看过,更没有半点年轻女子该有的特征,到哪儿人都以为是她是个半大少年。 今世比前世好一些,脸上的黑斑早早除去了,人也比前世略长了些肉,看起来总算像个女孩子了。 但跟正常的女孩子比,她的这个女子特性,还是十分的勉强。 ------------ 第551章 甜得叫人忍不住想吃一口! 平板的身材,矮瘦的身体,看起来还是跟半大少年没什么两样。 前期的的底子没打好,便算她以后再怎么补,也补不出一朵花正常绽放的模样。 她今年十六岁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到这个年龄,基本已经停止生长,也就是说,她以后可能都是现在这幅半大小子的模样了。 她这般矮小,萧凛却是那般高大,两人身高相差那么多,若做同袍战友无所谓,可做夫妻,总觉得不搭。 当然这只是次要问题,最主要一点是,苏离真心不觉得,自己这幅半大小孩子的模样,能吸引到萧凛。 并非她自卑,经历这么多事,她早已将这些抛之脑后,她只是比较冷静现实的分析萧凛被自己吸引的可能性,她觉得这种可能性极低。 有一种可能性,倒是挺高的。 那就是,患者对大夫的盲目喜欢。 处于绝望之中的患者,乍然遇到一个能救自己出苦海的大夫,是很容易生出异样情愫的。 之前在恶灵境,便有曾被苏离救治过的患者追求过她,那人在彻底恢复之后,也很快便移情别恋。 苏离对那人并无异样情愫,对他的喜欢与否,自然也毫不在意。 可若这个人是萧凛,她可能无法做到那般洒脱。 除了患者和大夫这身份之外,自重生后,她跟萧凛可以说形影不离,携手并肩,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但这种情,苏离觉得不太可靠。 从一开始,她就靠大夫的身份占了先机,但这个光环,早晚会褪去的,日后两人相处久了,当萧凛脱离患者对大夫的盲目喜欢,用一个正常男子的目光审视自己时,也许就会觉得失望失落,会觉得她不过如此。 若真到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苏离思前想后,一时又出了神。 萧凛见她许久未答,秀眉微皱,不由失笑:「阿离,你又在纠结什么呢?说出来听听!」 苏离抬头看他,犹豫片刻,摇头:「没什么!」 方才脑中胡思乱想,觉得要趁早说清才好。 毕竟,连花无月这种跟她没多少交往的人都知道她和萧凛关系暖昧,旁人想来更是这么认为。 她得尽早说清这个误会,免得误解愈来愈深,不管对她还是对萧凛都不好。 可现在看着萧凛,话到嘴边又不自觉的往回咽。 今日萧凛又不曾向她示爱,她贸然提出这个问题,实在是有点窘。 而且,她也的确纠结得紧,一时觉得当断该断,一时竟又莫名不舍,于是便在那里左右摇摆。 这个时候,她忽然理解花无月面对温佑安时的矛盾心态了。. 真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萧凛见她那小模样,愈发焦心了。 「阿离,做人不能这样!」他身子前俯,扳住她的肩,逼她跟自己面对面,「你心里想什么,要么直接不说,要说就干脆说完,这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成心想憋死我吗?」 「谁憋你了?」苏离掠他一眼,「我自想我自己的,你自想你自己的!我又没想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为何老想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干嘛好奇心那么强?」 「小丫头牙尖嘴利!」萧凛伸指揪她耳朵,「看来你是忘了我前世怎么训你的了?」 苏离想到前世他这个伯乐训自己这匹千里马时的情形,朝他狂翻白眼:「你还说,我这条小命差点被你练没了!」 前世萧凛不光是要淬练她的心,还要锻炼她的身,是拿正经练兵的手段来操练她的,奈何她体质太弱,直接给练晕过去了。 「谁 知你那么不济事?」萧凛笑道,「才跑了十里路,就一头栽到了地上!军医怎么动都没用,差点没把我吓死!那时我怕你半夜出事,还搂着你睡了一整夜……」 苏离闻言,面色一红,拧开头去。 那一夜,是她生平头一次与一个陌生男子同被而眠,他的怀抱温暖宽阔,他的气息也很好闻,带着股冷冽的清香,她躺在他身边,一开始心里嗵嗵乱跳,后来沉在他臂弯里,却像一叶飘泊小舟,终于寻到一处可以停靠的港湾,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幸福安宁。 萧凛也正在回想那一夜,看到苏离酡红的两腮,心里微微一荡,目光也变得灼热。 「阿离,你可知,那一夜,我心里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不知道!」苏离摇头,头垂得更低,生怕萧凛看出她的异样。 可萧凛却偏偏要追着她瞧,一边瞧着,一边道:「那夜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这小子的身体这么软呢?像没有骨头一样!不光软,还透着股甜香气,连呼吸都是甜的,甜得叫人睡不着……」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唇几乎要贴到苏离的耳廓上,「阿离,你现在好像……更甜了……甜得……叫人忍不住想要吃一口……」 他的鼻息热热的喷在苏离耳侧,柔软的唇此时也有意无意的蹭上她的耳朵,一股痒意自耳根起,迅速向四肢百骸扩散,直冲向心尖,苏离被冲得一颤,那一瞬间,只觉得浑身酥软,几乎要倒进萧凛的胸膛。 他的胸膛宽阔温暖。 她其实垂涎已久了。 可最后一刻,她的理智到底还是战胜了贪恋。 她伸出手,艰难的抵在了自己和萧凛之间。 萧凛看着那双固执的小手,低低的喟叹了一声,没再继续向前,但也没有退后,只保持着原有的姿态,固执的与她面贴面。 「殿下……」苏离深吸一口气,将一直想说未说的话说出来,「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喜欢我?」 「为什么?」萧凛一怔,「喜欢就是喜欢,哪还有为什么?」 「可你前世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苏离缩着头,努力的组织着语言,「这一世却有了,可知这感情,并非因我本人而起,更有可能是因为……因为我救了你!」 「啊?」萧凛看着她,满脸的稀奇古怪。 他第一次发现,他其实并不了解面前这个小丫头。 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的,转的都是什么傻念头? 明明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对付敌人的时候,脑瓜子特别灵,怎么一碰到这感情之事,就好像被淤泥堵死了一样? ------------ 第552章 这圈子,兜得好大! 「你觉得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对我救命之恩?」他不敢置信的解读着苏离的话,觉得这种想法实在太荒唐了。 可面前的小丫头一点也不觉得荒唐。 她甚至还非常认真严肃的很用力的点了点头:「是有这种可能的!所以,殿下,你不要冲动,要冷静仔细的想清楚!以免误人误已!」看書菈 萧凛:「……」 他盯着苏离,半晌未语。 苏离说出那番话后,便一直在等他的回答,见他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心里莫名紧张。 她自己提出这种可能。 可是,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怕萧凛点头承认? 若他真如她所料的话,那她……她只怕要寻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的哭上一场,方能排解心中的酸涩难受! 正胡思乱想间,萧凛忽然扬手,照着她的额头,给了一个响亮的脑瓜崩儿! 他显然是生气了,虽然手上留了气力,但那指头弹在额头上,还是有些微的疼。 若是平时,这点疼,苏离是能承受住的。 可这一刻,她满心惶恐,战战兢兢,本就正在努力忍泪,被他这一弹,那泪便再也忍不住,潸然而下。 泪水一旦决了堤,就开始泛滥,苏离控制不住,索性便放开了,由得它肆意流淌。 她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莫名有一种自厌自弃之感。 她讨厌自己在感情之事上一再纠结,偏偏,她的思绪根本不受她的控制,总是要往那最悲观最崩坏的方向去想。 可明明这个时候,她根本就无须想那么多。 身处幻境,随时可能身死魂灭,化为乌有。 此时她当及时行乐,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不管萧凛是否真的喜欢她,她若贪恋他的温暖,便可大方接受他的爱意,何必想什么以后? 他们都未必有以后! 就算有以后,可这世间男女,任谁也无法保证以后如何。 万事万物都在变,连她自己都在变,为何却贪心至此,一心想要求什么真实和永远? 她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这么一想,就愈发的想哭了! 萧凛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颇有些手足无措。 「我……弹疼了吗?」他看着自己的手,「也没用多大力气啊!」 「谁说不大?」苏离抽噎着,把锅往他身上甩,「我脑袋瓜都快被你弹漏了!」 「瞎说!」萧凛坚决不承认,「我以前弹过更响更脆的,你都没哭!这回就轻轻弹一小下……」 话说到一半,小姑娘瞪他一眼,哭得更凶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萧凛果断道歉,一边手忙脚乱的去抚她的额头,一边又扯着她的手,往自己额头上送,「你要是实在疼,就弹回来吧!使劲弹,我保证不喊疼!行不行?」 「我没那么闲!」苏离心虚的抽回自己的手,她也知自己现在是有点无理取闹了,哭过之后,心里好受点,努力恢复正常,「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忽然有点困,我要睡一觉……」 她说睡就睡,眼一闭,假装自己要睡着了。 萧凛哭笑不得:「苏离,你这是要当缩头乌龟啊!」 「你才乌龟!」苏离闭眼反驳。 「不是乌龟,就别逃避!」萧凛伸手薅她,「起来!刚才的问题还没说清楚呢!说清楚你再睡!」 「我困……」苏离打定主意做鸵鸟,她这会儿后悔提那个问题了,这分明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困也得起来!」萧凛不依不饶。 「不起!」苏离坚决拒绝。 两人在马车之中比内力,她是拼尽全力,萧凛却不敢薅得太用力。 刚才轻轻弹她脑瓜,她就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这要是薅得太重,她铁定又把黑锅扣他头上。 可不用力又薅不起她。 萧凛盯着苏离看了半天,忽然福至心灵,发狠道:「阿离,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可要亲你了!」 这一招果然有用,苏离倏地睁开双眼,瞥了他一眼,往角落里退了退,小声咕哝着:「殿下别闹!」 「不闹!」萧凛摇头,「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讲……什么故事?」苏离一头雾水,「我困了,不想听故事……」 「不想听也得听!」萧凛轻哼,自顾自讲起来,「我以前在北境的时候,手下有一员大将,名唤大壮!有一次,大壮在土匪手中,救下一位姑娘!那姑娘十分感激他,对他说,将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还之!」 「做牛做马吗?」苏离咕哝了一声,「好像都是说以身相许吧?」 「你别急啊!」萧凛轻哧一声,「我还没说完呢!后来有一次,也是特别巧,这姑娘又落入敌寇之手!当时我正好带兵追敌,一马当先,把她救了下来!你猜这姑娘当时是怎么对我说的?」 「那肯定是要以身相许了吧?」苏离吃吃笑。 「那你说,她对大壮,就是做牛做马,为何对我,就要以身相许呢?」萧凛又问。 「这很明显啊!」苏离撇嘴,「那大壮肯定生得不咋样,那姑娘没看中他,哪怕他救了她性命,她亦不愿以身相许,宁愿做牛做马!但殿下生得这般俊朗,她见之心喜,当然要以身相许了!」 「说的不错!」萧凛点头,「那么,你觉得,我和这姑娘相比,我们两个,谁更聪明些呢?」 「你跟她比?」苏离一怔,「你为何要跟她比?」 「你别问为何!」萧凛道,「你只管告诉我,我们俩谁更聪明些!」 「这还用问吗?」苏离轻笑,「自然是殿下你喽!你能统领千军万马,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可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罢了!」 「可就连普通的姑娘,都知道面对不同的人,该用不同的报恩方式,你觉得,我知道这些吗?」萧凛又问。 「殿下,你干嘛老是问这些傻子都知道的问题?」苏离哭笑不得,「你这么个问法,让我觉得自己跟傻子一样!」 「有些时候,你跟傻子,也没什么区别!」萧凛轻哼,「一个普通姑娘,都知道面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报恩方式,看不中的,做牛做马,看得上的,以身相许!我这个比她聪明一万倍的男人,如今选择了以身相许的报恩之法,你说,这说明什么?」 苏离的嘴唇张了张,顾左右而言他:「殿下这圈子,兜得好大!从京城都兜到北境去了……」 「别打岔!」萧凛瞪着她,满面委屈,「回答我的问题!这到底说明什么?」 ------------ 第553章 不许逃!看着我! 「这说明殿下……咳咳……」苏离斜眼瞅他,「殿下还是因为恩情才……才想娶我……这不可取……这……」 说到一半,嘴被萧凛牢牢捂住了。 「苏离,你故意的是吧?」他瞪着苏离,「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答案,偏偏不肯说,还在那里东扯西扯……罢了,你不说,我来说!你给我听好了!」 他身子又往前倾了些,一张脸几乎要贴到苏离脸上! 看着面前骤然放大的俊颜,苏离的心又突突的跳起来! 她下意识的想扭开头,却被萧凛固执的扳过来:「不许逃!看着我!」 苏离被迫与他面贴面,心如鹿撞,又羞又窘。 然而那羞窘之下,分明又有满满的喜悦甜蜜缓缓扩散开来,叫她浑身一个劲发软,大脑中一片空白,只能被他这么圈着,傻愣愣的与他对视。 这乖顺呆萌如初生小猫般的模样,取悦了萧凛,他伸手轻揉她脑袋,心底一片柔软,声音也不自觉变得低沉。 「阿离,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救了我,也不是因为你医术高!」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的模样,你的声音,你的身体,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长在了我的心尖上!」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眉尖,顺着她的俏鼻一点点往下滑,目光愈发炙热,呼吸亦变得粗重,低沉醇厚的声音,亦染上一丝暗哑。 「阿离你在我心中,是这世间最最美丽最最可爱的女子,,一见到你,便觉得格外的开心快乐,你对着我笑,跟我说话时,我心里涌动的,是无尽的欢喜和甜蜜!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想入非非的女子,是我在夜间辗转反侧思之念之的小姑娘……」 他说到这里,圈着苏离的胳膊,忽地缩紧。 苏离未曾防备,被他直接揽入胸膛,两人身体紧贴,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体的炙热躁动,而她,像是一块甜腻的奶酪,就要融化在他怀中。 她想说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便只是痴痴的看着他,听他低哑的呢喃声在耳侧低低回响着,诉尽那些幽暗曲折又羞于人言的心事。 「其实前世与你同寝那一夜,有件隐秘之事,我未敢同你说……」他说到一半,忽又轻笑,「便是现在,说出来,亦觉得羞耻难言……可是,阿离,我还是想说与你知道……」 「那夜不光你一直难以入眠,我也一样……」 「我鼻中一直充盈着你身上的气息,是那样的甜香芬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甜的,我像是着了魔一样,在你睡着后,偷偷亲了你……」 苏离听得一惊,瞳孔微微一缩,心里却忽忽一荡,竟是有点窃喜,本就灿若桃花的一张脸,愈发红了。 「阿离可觉得我猥琐?」萧凛哑声问。 苏离拼命摇头。 不,她只觉得欢喜。 「前世也罢,今生也好,阿离,我都对你如此渴望……」他的额头触着她的,声音温柔得似能滴下水来,「阿离,你……感觉不到吗?」 「我……」苏离的嘴张了张,发出的声音,却娇媚乖嗲的让她自己都害羞,她一惊,忙咬住嘴唇。 她的唇本就嫣红嫣红,此时被雪白的贝齿咬着,红白相映,鲜艳欲滴,似那枝头招摇的红果,令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品尝它的甜美滋味。 萧凛一个恍惚,差点没控制住自已咬上去,然而咬到一半,却又生生顿住了。 虽然内心满满渴望,可是,他之前提醒过自己,未得苏离允可之前,绝不可随意唐突。 「你想说什么?」他盯着她娇羞清媚的面庞,满眼痴迷热望,「阿离,同我说说话吧!求你了!你一直不说话,我也不知你心 里到底怎么想!我……」 他说到这儿,忽又像孩子似的耍起赖来,抱着苏离晃了几晃,闷声道:「反正我不管,阿离,你今日,定是要给我一个交待的!我都将我的心迹袒露了,阿离,我心悦于你!你呢?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 苏离不说话,只是歪着头盯着他瞧。 「这是什么意思?」萧凛急得不行,「一直盯着我瞧算怎么回事?」 「殿下好看……」苏离开口,声音轻而软。 「好看?」萧凛一怔,虽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好像也不差,他扬唇轻笑,「阿离觉得好看,便使劲看!」 说完,再次将那张俊颜凑到苏离眼底,大有让她看个够的范儿。 苏离也不客气,目光几乎要粘在他脸上,一瞬不瞬的瞧着,瞧着瞧着,她眼底忽然起了雾,盈盈欲滴。 「怎么又要哭了?」萧凛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方才逼她太甚,令她为难了,忙摆手哄道:「好了好了,你若实在不想说,那便不说吧!我方才说非要交待,就是开玩笑,并非要逼你!你若不想说,这辈子不说都没关系!又或者,你心里喜欢的是别人……」 他想到这种可能,心瞬间坠落到谷底,但嘴上却还要强装大方,「你喜欢别人也没关系的,我亦可以成全,我不不是那等霸道自私之人,亦非小肚鸡肠,我可以放手的,可以祝福,我不会强迫你的,我……」 他愈说愈是语无伦次,眉间眼底,却是满满灰败失落,就连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但他还是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总之,阿离,我虽心悦于你,可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你是自由的,你……」 说到一半,面前的苏离忽然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他一直渴望的那双甜美红唇,也就势覆在了他的唇瓣之上! 尚未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她堵了回去。 她堵着他的嘴,热烈却又笨拙,触到了他的,却又不知接下来做什么,便只好在那里毫无章法的蹭着,两只手臂似藤蔓一般,紧紧的缠上了他的脖颈,一股难以言说的甜蜜的窒息感迅速传来,萧凛脑中啪啪乱炸,像是谁在里面放了朵烟花。 ------------ 第554章 甜蜜的掠夺…… 烟花极绚烂,极美,美得让他不敢置信,手脚都是麻的,他像个十来岁的愣头小子一样,半伏在苏离身上,一动不动,好像动一下,这一切的绚烂美妙,就要化为泡影。 苏离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做出那般大胆的举动,她扑到萧凛怀里,吻上他的唇时,自已都还未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凭着一种本能和冲动,在那里动作着。 可动着动着,她就清醒了。 因为被她亲吻着的男子,好像木雕泥塑一般,一直没动静。 而她又毫无经验,短暂的冲动之后,也不知该怎么再往下进行,但如果一直在那里磨蹭的话,好像也有点傻。 最主要一点是,她不明白一直热烈主动的萧凛,为什么忽然就没反应了。 「殿……殿下……」她停下自己的羞耻动作,怯生生的叫了声,正想着如何化解这尴尬,面前的男人忽地俯身压过来! 「咚」地一声,她被他重重的压倒在车座上,随之而来的,是他如狂风暴雨的热吻! 独属于他的声息,在那一刻充盈了她的身体,带来无尽悸动和无限满足。 苏离嘤咛一声,轻颤着闭上双眼,任由身上的男子予取予求…… 这是一场甜蜜的掠夺。 前世今生,苏离见过各种模样的萧凛,冷峻的,温暖的,愤怒的,淡漠的,温柔的,悲伤的,他的喜怒哀乐,她都看在眼中,可是,这一时这一刻的萧凛,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像是忽然变成了一头猛兽,再不复平日清冷禁欲的模样,而自己,则是他饥饿之时寻到的猎物,他是那般的急不可待,要将她吃干抹净,他紧紧的禁锢着她,似要将她揉入他的身体里,他的吻密不透风,如饕餮般贪婪的汲取着她口中津液,有那么一瞬间,苏离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被他劫掠而去…… 「唔……」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她终于忍不住,轻推了他一下。 「嗯?」萧凛握住她的手,仍贪婪的粘住她。 「殿下堵得我透不过气来……」苏离眼尾微红,「我快要呼吸了不了,你就不能轻点儿吗?」 她嘟着嘴小声抱怨着,萧凛这一番疯狂索取,本已稍稍冷静了些,可看到她红肿娇嫩的双唇,心里的欲兽再度昂首,不由分说又吻了下去。 怀中的小丫头太过甜美,他真真食髓知味! 苏离才刚透一口气,又被堵住,挥拳直砸他脊背,嘴里呜呜乱叫,饶是如此,仍是被对方又狠狠的吸吮了一阵,这才略略松开了些。 然而也只是松开,那唇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她的,在那里轻挑慢拔,节奏慢慢放缓,方才是密不透风,这会儿却是春风细柔。 可这春风轻拂,比起那狂风骤雨,却更令人害羞。 萧凛的速度放慢了,她的感受,却被成倍放大了,而身上的男人,居然一边撩拔着她,一边充当起她的老师来了。 「阿离方才那样不对……」他一边做着示范,一边在她耳边说着混话,一边又逼她跟自己学,苏离羞得无处躲,只将头拱入他颈窝,小声反抗:「我才不要学这些!」 「不学,就只能被我一直欺负哦……」萧凛低低调笑,「阿离不想欺负我吗?」 「不想!」苏离坚决摇头。 「不,你想!」他一径痴缠,「阿离方才扑过来时,不就是想欺负我吗?阿离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苏离拒绝回答这么羞耻的问题,拼命摇头。 然而一向清冷少言的男人,此时却喋喋不休,一个问题未了,又一个问题甩出来:「阿离,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呢!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苏离为之气结:「我表现得 还不够明显吗?」 「不够!」萧凛大力摇头,「完全不够!我对你说了一箩筐的情话,你还一句情话都未对我讲过呢!更没有明确的表示过喜欢我!」 「我都那样了……」苏离伸指掐他,「你还要什么表示?」 「你哪样了?」萧凛轻哼,「你就是扑过来在我脸上乱蹭,这能说明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嘴脏了,要用我的脸擦嘴呢!」 「你见过那么擦嘴的人吗?」苏离哭笑不得。 「便算不擦嘴,也有可能是一时垂涎我的美色,冲动而为啊!」萧凛回,「并不能证明你心悦于我!你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才行!」 苏离坚决摇头。 她不会说。 呜,她真的不会说情话,她有情话羞耻症! 可萧凛有情话痴迷症。 「我不管,你就得说!」 素日里杀伐决断决胜千里的战神,此时扯着苏离的衣角摇啊摇,好像忽然返璞归真,变成了不知事的稚童,撅着嘴,撒着娇,要向大人讨要一颗甜甜的糖,不讨到绝不罢休,那眼里满满的渴望和期待,让苏离的心,忽然就软成了一汪春水…… 「好了,我说……」她将头埋入萧凛颈中,嗅着他身上熟悉的令她心安的气息,唇角微扬,眼底如梦如幻,「我喜欢殿下,我应该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殿下了,待在殿下身边,便会觉得格外安心,有殿下在,哪怕是立时赴死,亦无所畏惧,见到殿下时,心中十分欢喜!一直贪恋着殿下的怀抱,听到殿下的表白,心里无尽欢喜雀跃……」 「当真吗?」萧凛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满是笑意,「阿离可不许为了敷衍我说假话!」. 「没有说假话!」苏离看着他,「我的确心悦殿下已久!」 「那为何总是拒绝我?」萧凛满面委屈。 「因为……害怕吧?」苏离深吸一口气,直面自己的内心。 「怕什么?」萧凛追问。 「怕很多事!」苏离低低回,「怕你因为感激才喜欢我,怕你以后后悔,怕我的身份,给你带来困扰,更怕你有一天不喜欢我了,我们便连战友也做不成,怕自己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人和归宿……」 她说到这里笑起来:「说到底,还是过往的经历在作怪!我得承认,我自始至终,没有摆脱那种自轻自卑的心理,自小就不曾被人珍视过,便下意识的觉得,珍视喜欢这种美好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真出现在自己身上时,也会不自觉的怀疑对方,怀疑自己!因为害怕面对失去,所以宁愿不要开始,只想让一切止步在最安全可控的阶段,这样才能不患得患失,才能不那么的……焦虑,因为只要不开始,便永远不会失去!」 ------------ 第555章 东婉提前行动了!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萧凛默默听着,愈听愈是心疼,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只紧紧抱着她,苏离感受到他的力量,抬起头来看他。 「对不起殿下,未能及时回应你,让你困扰这么久,但是,在我这个乡下丫头眼里,你就像是一尊神,对神,我只有尊之敬之,的确从未动过爱和拥有的念头!我只是未曾想到,你会在我这里,折了腰……」 「我何止折了腰?」萧凛看着她,「阿离,我已匍匐在你脚底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拒绝我!只要一想到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是别的什么人,我就焦躁得睡不着觉!怕你困扰,亦不敢追着你要结果!若知你心里是这么想,我岂会等到现在?我……」 他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只是再度低下头,深深的吻住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马车内,春光旖旎。 此时的昭王府,却是风声鹤唳,恐慌异常。 得知淑妃和萧帝出事,萧玦很快就坐不住了,正想着要不要去国馆找东婉,对方却主动找上门。 萧玦忙将她引入房中,关上门后,劈头便问:「外面的传闻,可是真的?我母妃真的不行了?萧帝真的死了?还有江清歌,也完蛋了?」 「你从哪得到的消息?」东婉皱眉,「这事才刚发生不久,不应该传得这么快啊!」 「哪有什么应不应该?」萧玦急道,「据我所知,现在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母妃半死不活的,那我们的阴兵,还能练吗?」 东婉避而不答,只问:「她可有联络过你?」 「没有!」萧玦摇头,「我得讯后第一时间联络她,可她那边一点声音都没有!不,也不能这么说,其实她说话了,声音还是她的声音,但是,却总觉得不像她!」 「她现在情况不妙,声音有变也正常!」东婉叹口气,「眼下来看,她那边是暂时指望不上了!」 「她指望不上,江清歌也一命呜呼,现在岂不是只剩我们俩?」萧玦急道,「单凭我们俩,能成吗?」 「那就要看你了!」东婉轻哼,「若你心志坚定,斗志昂扬,万事可成!可若你自己先乱了阵脚,失了斗志,还真是大事不妙!」 「我……自然没那么怂的!」萧玦轻咳一声,揉了揉鼻子。 他怂不怂,主要看东婉。 东婉要是不能成事,他就必怂无疑,毕竟,谁不惜命? 「你有几成胜算?」他追问。 东婉掠他一眼,答非所问:「鉴于眼下情形,我打算提前行动!今晚就动手!」 「今晚?」萧玦一怔,「这会儿已近黄昏了,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我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该准备的,我都准备了!」东婉回,「至于你,什么都不用准备,出个人就好!行了,话不多说,你现在就差人备车,既刻赶往长风渡!」 一刻钟后,一辆马车悄然离开了昭王府。 天黑之后,城门就会关闭。 他们要在天黑之前出城。 马车消失在昭王府的那一刻,两抹暗影从拐角处闪出来,两人交头接耳一阵,一人飞身上马,紧逐着马车而去,另一人却直接往城里走,约摸一刻钟后,他站到了苏府门前,在那里探头探脑的打量着,这时,忽听身后有车声辘辘,却是萧凛和苏离回来了。 他见状,忙闪至一旁。 马车在苏府门口停下来。 车内的苏离,却迟迟不敢下车。 这一路,萧凛一直粘着她不放,她的嘴都被他亲肿了,这般模样,如何能出现在亲人面前? 「我想到一个绝妙的借口……」萧凛吃吃笑着出主意,「就说咱们去 吃小食了,那小食太辣,你的嘴被辣肿了!」 说完,哈哈大笑。 苏离报之以白眼,随手扯了条丝帕遮在脸上,正想着用什么由头比较合理,面前的萧凛面色却忽地一变! 「怎么了?」苏离忙问。 「阿峻刚传信来……」萧凛回,「东婉提前行动了!」 长风渡。 阴风怒号,急流汹涌,夜幕下的渡口,像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要将所有经过的人生生吞没。 东婉立于渡口岸边,手握铜铃,轻轻摇晃着,萧玦手执一只白灯笼,在岸边的空地上,来来回回的走。ap. 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少遍,只知道愈走,身上便愈冷,脚步也愈发沉重,尤其是两肩,像是负了千斤重担一般,压得难受。 「还要走多久啊?」他又累又冷,停下脚步喘息着,扭头不耐烦的看向东婉。 这女人也不知到底在搞什么,自来到这渡口后,便一直神叨叨的在那里摇那个破铜铃,摇了半天,也没见有半点动静。 自己则被她驱使着挑只白灯笼到处乱走,跟跳大神招魂似的。 可招到这会儿,也没见有魂灵出现,他却快要累死了。 东婉掠了他一眼,唇角微勾。 九命灵猫的灵力,果然是好用,不过是短短一刻,这岸边的亡魂,便已聚集了大半。 这大半魂魄,此时都堆积在萧玦肩头,拼命汲取着他身上的灵力,只可惜,萧玦这肉体凡胎,跟个睁眼瞎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萧玦看不到,可昭王却看得一清二楚。 眼见得自己的肉身,被这么多条阴魂密密麻麻的吸附着,他不由心惊肉跳,忙将这边的进展,源源不断的传给萧凛。 「殿下,现在该怎么办?」他急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积聚了大半了!死在这长风渡口的魔军,可是有近万之众!你那个笨方法,能成吗?」 「成与不与,总得一试!」萧凛和苏离此时也在长风渡口,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猫着,从他们的方位望过去,能看到萧玦身上蓝光大盛。 那是数千阴魂聚成的的光团。 「殿下,我们开始吧!」苏离看着他,「若再晚些,怕是控制不住了!」 萧凛点头,袍袖轻轻一挥,一团蓝光便轻飘飘的浮了出来。 他低头念咒,咒语声中,光团无风自动,向着东婉的方向疾飞而去…… ------------ 第556章 嗷嗷向前冲! 两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光团,心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这光团是京城被魔军下毒害死的民众的亡魂。 因为是无辜惨死,这些魂魄一直聚集在京城上方,自始至终不肯离去,之前有一部份被萧凛用引魂术引入淑妃识海,剩下这部份满腔怨愤,无处发泄,便成日在京中游荡着。看書菈 为了超渡这些人,萧凛和苏离用了不少方法,奈何冤魂数量太多,又是猝然亡故,对世间亲人有诸多留恋。 他们中的男人,很多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一家老小全靠自已养活,自己乍然离世,老幼妇孺哭成一团,亡魂亦难安,而女人中有很多已为***,为人母,看着自己的孩子日夜哭着要母亲,亦是痛彻心扉。 还有一部份是老人和孩子,老人倒还好些,特别是那些已到耄耋之年,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可孩子们就不行了,他们未曾成年,懵懵懂懂,自然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父母家人。 人人都有难以割舍的亲人,人人都在原地徘徊打转,天长日久,难免生变,偏偏魔军已被歼灭,他们便算心中再恨,也没了宣泄的机会。 可这份怨念,却始终是要有一个出口的,要么对曾经害死他们的罪人,要么,就对跟他们一样的无辜的人。 为了处理这些亡魂,萧凛和苏离也是煞费苦心,绞尽脑汁,可惜再多的劝慰,也战胜不了那么深重的怨念,正忧心忡忡之时,得知东婉要淬练阴兵一事,萧凛忽然就有了主意。 兵法有云,兵来将当,水来土掩,阴兵来犯,那便用跟他们一样的阴魂来对战。 这就是萧凛所说的笨方法。 但他不会操练阴兵,也无意把这些阴魂练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但他可以赋予这些阴魂强大的灵力,让他们在阴兵未成之时,便将其绞杀。 没有灵力的怨魂,便算怨气冲天,亦不能伤人分毫。 可是,有灵力加成,他们的怨气,便会成千上万倍疯涨。 而若这怨气用来对付害死他们的人,其力量又将暴涨千万倍! 自从知道东婉的计划后,萧凛和苏离便一直忙着聚敛训练这批阴魂。 得知长风渡有魔军残魂,原本七零八落各自为政的游魂,跟打了鸡血一般空前团结,他们也知道单凭自己无法跟魔军阴魂对抗,对于萧凛的命令,是无所不从,人人都卯足了劲儿,发誓要让害死自己的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这几日训练,进行得异常顺利,虽然只有短短几日,但成效十分显著。 当然,这种显著,只是对他们自己来说。 若是跟长风渡那些魔军阴魂相比,他们还是有不小的差距,毕竟,一方只是普通平民,有的连鸡都未曾杀过,更别说噬魂了。 这其中还有一部份人是老幼妇孺,虽说化为魂灵之后,比拼的是灵力而不是气力,但一方是经过无数次实战,战斗经验异常丰富的魔军,另一方却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普通平民,从士气上就低了一头。 好在,士气不足,有怨气来补,这些平民恨死了魔军,是因为这些人,才让他们与亲人阴阳两隔,这股子怨气蒸腾起来,便连小小幼童都红了眼。 萧凛原本不打算让幼童的阴魂参加,只将他们纳于袖笼之中观战,这些小家伙们原本也答应得好好的,可此时见一起的人倾巢而出,竟也嗷嗷叫着跟在后面冲了过去! 萧凛大惊,连声劝回,奈何小家伙们根本就不搭理他,跑得飞快,不过是眨眼间,便已跟之前的蓝色光团汇为一体。 这个时候,若是强行将他们召行,难免乱了阵法。 萧凛无奈,只得作罢,又将另一团阴魂放出。 这些魂魄,则是曾经被魔尊虐杀的三千营将士,以及这段时间在与魔军战斗中丧生的烈士。 相比那些平民,他们就省心多了。 本就是萧凛手底下的兵,此时阴阳两隔,化人为鬼魂,却能继续与萧凛交流,大家皆是欢喜雀跃,得知他的计划后,自是全力相助,无所不应,而得到萧凛和苏离灵力的他们,自然也非普通平民能比。 有这些人带领着,这场战斗的胜算,又多增加了一些。 昭王自发出求助信息后,一直在等着萧凛回应,此时见无数阴魂铺天盖地而来,不由大喜,若不是怕萧玦察觉,简直要鼓掌欢呼! 「殿下,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阴魂?」他喜滋滋追问,「咱们有这么多阴魂可用,何惧东婉的阴兵?定能将他们打得落水流水!」 萧凛却没有这样的自信。 「说到底,只是临时拉起的草台班子,战斗力显而易见……」他叮嘱道,「你不要轻敌,随时关注他们的动态,发现什么问题,及时反馈!我们也好及早应对!」 昭王听他这么一说,也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精神,死死盯住了东婉。 此时的东婉,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为防被人打扰撞破,她在长风渡设下了结界。 可此时,结界却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很明显,有人闯进来了! 能闯进这结界的,自然不会是无意中路过长风渡的普通凡人。 凡人根本就看不到结界,便算不小心撞到,也不会对结界造成任何影响,只会让他们摔个大跟头,轻者残疾,重则晕死。 可此时的结界,却在剧烈颤动着,好像随时要爆裂开来! 「怎么回事?」东婉大惊,快走几步,往那颤动最快的方向望去,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眼前忽然蓝光大盛,那耀眼的蓝色,刺得她几乎眼盲! 那是……阴魂的幽光! 是成千上万个阴魂聚集在一起,才会形成那般诡异刺目的光芒! 可这长风渡所有的阴魂,都被她用召魂铃驱赶到这结界之内,结界之外,又从哪冒出这么多阴魂? 东婉心知不对,正想过去看个究竟,还未及动身,忽听「轰隆」一声巨响,结界被那些蓝光撞出一个大口子,无数阴魂似波涛汹涌的海水倒灌,忽啦啦的淌了进来! ------------ 第557章 对抗! 「***,还我命来!」 「把我们害得这么惨,还想操练什么阴兵!老子定要啃得你魂飞魄散!」 「冲啊!杀啊!弄死这个丑娘们!弄死这些魔军的魂魄!」 唾骂声震耳欲聋,一浪高似一浪,哪怕是睁眼瞎的萧玦,此时都看到了这股愤怒的力量,惊得连连后退! 他本就疲累得不行,这一退,更觉后背沉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攀附在他身上的阴兵,此时也随着他一起摔下来,摔得七零八落,四散逃亡。 「没用的东西!」东婉怒斥一声,晃动铃铛,再次将这些驱赶到萧玦周围。 可她所设的小结界却也因此破了,萧玦原本看不见这些阴魂,此时一回头,见自己周身已被幽蓝诡异的光点缠满,吓得连声鬼嚎,手忙脚乱的把这些阴魂往下薅。 东婉见状,气个半死,捏了个粘字决,掷向萧玦,萧玦的五指立时粘在了一起,再也动弹不了,只能任由那些阴魂一个接一个如蚂蚁般吸附在他身上。 也不知怎么回事,先前没有看到这些阴魂时,他只是觉得疲累,除此之外,并无太大不适,可这会儿看到了,身体也似变得极敏锐,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一个个阴魂在疯狂的啃噬着自己,细碎绵密的疼痛,持续不断涌过来。 而最可怕的,不是这种疼痛,而是那种被人支配控制的感觉! 萧玦有种直觉,如果自己再不反抗,任由东婉胡来的话,这些阴魂就会像蚕吃桑叶一般,慢慢的将他啃噬殆尽,连骨架都未必能剩下! 「臭娘们,你带老子来这里,就是给这些阴魂做养料的吧?」他忽然悟到了东婉的险恶用心,破口大骂,「老子宁愿死,也不愿被你利用!」 东婉听到这话,气得肺都要炸了! 是,她承认,她带萧玦来这里,就是因为他的魂魄,有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要害他! 他的灵力充沛,可他自己又不会施用,放在那里也是浪费,拿来用来喂养这些阴魂,又有什么不好? 「蠢物!」东婉低骂,「老娘辛辛苦苦的在这里帮你练兵,你倒怪起老娘来了!你若什么都不付出,又如何与这些阴兵息息相通?将来又如何号令这些阴兵?他们只是吸食你一点灵力,不痛也不痒的,对你也没有什么损失,怎么就是利用你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苦口婆心了,可惜,萧玦根本不听。 「我不管那么多!」他嗷嗷叫着,「你快些把这些鬼东西赶走!不然,我就自戕!」 说完,右手一扬,一把雪亮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这段时间,他是看明白了,东婉虽然瞧不上他,但很惜他的命,只要他以命相拼,她必定会屈服! 东婉还真是被他拿捏到了,气得连连顿足,却又怕他来真的,只得先将那些阴魂召过来,聚集在自己身旁。 这一番折腾,等她再抬头,那些阴魂已经飞聚到她身旁,将她牢牢围住了。 东婉倒也不慌,只晃了晃手中铜铃,身边的小股魔军阴魂很快便被控制着疾飞向前,跟萧凛所训的阴魂杀在了一处! 一交上手,东婉心里便有数了! 这些阴魂看似来势汹汹,士气高昂,但对打架这种事,显然经验不多,明明一群,却被这小股魔军冲得七零八落的,好似乍然上战场的新兵,在初次动作杀人之前,总是犹豫不定。 战场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虽然他们只是犹豫那么一小下,便被身经百战的魔军抓住了先机,接连放倒了好几个。 大家虽然都是阴魂,但阴魂对阴魂,跟战场上的肉身搏杀也 没有太大区别,所不同的是,肉身搏杀,死了便死了,阴魂却没有死亡之说,只是那丝丝缕缕的魂魄被撞散,若不能及时聚作一团,很快便会死在她持续不断的灭魂铃声中。 眼见得已方的阴魂不断倒下,萧凛心急如焚,苏离这边已经撸起袖子要往前冲了,面前的战局却又急然一变! 却原来是三千营的将士们一齐涌了出来! 看到这些人,魔军阴魂的力量,明显减弱了。 他们是死于萧凛属下的将帅之手,对这些人的军服,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哪怕东婉手中铜铃晃得再急,他们也还是不自觉往后退。 他们步步退,三千营的将士就步步紧逼。 而身后的「新兵」们,方才都被打懵了,这会儿却全都回过神来,很快记起萧凛之前教过的对敌之法,跟在三千营身后嗷嗷向前冲! 不过是转瞬间,东婉派出的那小股魔军阴魂,便被这些人尽数撞散,化为飞烟,消失不见。 「倒还有点本事……」东婉冷哧一声,「不过,萧凛,你真以为就凭这些人,就能与我的阴兵对抗吗?做梦!」 「那你倒是拿点真本事出来啊!」萧凛故意激她,「光说不练假把式!」 「哈哈!」东婉怪笑,「那老娘便练给你们瞧瞧!」 她左手捻了个灭魂决,按在了铜铃之上,右手疾速摇晃着,铜铃被她生生晃出了幻影,原本只是拳头大的一只铜铃,在这幻影之中,骤然膨大了无数倍! 「去!」东婉怪笑一声,将水中铜铃扔出去,铜铃在半空中持续变大,到最后,竟变成一座乌黑的镇魂塔,直直的向那些阴魂罩了下去! 昭王看到此景,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苏离见状,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好在,经过萧凛训练过的阴魂,倒也没那么脆弱。 更不用说,还有三千营的人带头作战,见镇魂铃就要压下来,他们飞快换了个队形,如蛟龙一般,堪堪避过了这一劫! 「好!」苏离庆幸鼓掌。 「好个屁!」东婉怪笑,「老娘只是小试牛刀罢了!用阴魂来对付我的阴兵,想法不错,只可惜,你们那点灵力,远远不够用!」 「无所谓!」苏离笑嘻嘻回,「大不了老子拿命跟你拼!就你那点本事,未必是我的对手!」 「我这点本事?」东婉咕咕笑,「别以为老娘整日里窝在国馆,低眉顺眼的,就以为老娘怕你们了!老娘不过是在韬光养晦罢了!老娘今日既然到了这长风渡,这阴兵必成!哪怕拼了老娘这条命,也决不能让你们骑在老娘的脖子上!」 她忽地腾空而起,周身红光大盛,便连眼睛,都在这一刻变成了可怖的血红色,一头乱发被风吹起,根根竖起如利剑,直指向阴魂的方向! 「破!」刺耳的尖叱声响起,她双拳猛地推出,掌心似有鲜血飞溅而出,喷射在铜铃之上,金色的铜铃,也在那一瞬间,变成了灼目的鲜红色! 一股灼人的热浪,自铜铃上扩散开来,苏离和萧凛离这铜铃有近百米,都已感受到那股炙热,更不用说是现场的那些阴魂了! 「啊,好烫!」 「不好了!着火了!烧得发痛!」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 第558章 该死的反噬! 「谁也救不了你们!」东婉哈哈大笑,「你们就等着魂飞魄散吧!这就是不长眼睛跟错主人的代价!」 「就这?」苏离轻哧,「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搞了半天,你原来就只会放一把火!」 「这火,能把你烧成灰,你信不信?」东婉怪笑,手一扬,一团火球呼啸着向苏离飞过来。 「阿离小心!」萧凛上前一步,袍袖一挥,那火球立时掉转方向,竟直直的往东婉而去! 东婉倒没想到他能挡住自己这一招,心中震惊非常,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歪头避过。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却是躲在她身后的萧玦被打中了脑袋,踉跄着倒地,头发也被火球点燃,烧得噼里啪啦的。 昭王暗暗叫苦,这可是他的肉身! 要是被烧毁容了,顶着一张丑脸,还怎么再见他心爱的女人? 心念微动间,他控制着萧玦的身体,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滚,滚到了渡口边,一头扎进河水里,总算将那头上的火势扑灭了。 东婉看着忽然利落起来的萧玦,颇有些惊喜:「你竟还有这等本事?怎么不早点使出来?」 萧玦被她说得一怔,脑子里嗡嗡直响。 他记得自己方才是在东婉身后胡乱拍打着脑袋的,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竟跑到河边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乱糟糟的,他也来不及细想,只要自己这条小命安全便好。 那边东婉见他无碍,略放了心,集中精力对付萧凛和苏离。 她先前一直以为这两人并无高深法术,没想到萧凛轻轻一拂,便将她发出的火球打破,也不敢再掉以轻心,当下气沉丹田,手中火诀不断,连珠炮般向萧凛和苏离砸过去! 而另一边,那只巨大的铜铃塔,也牢牢锁定了萧凛带来的阴魂! 她身后的阴兵见状士气立时高涨,又重新聚集在一处,恶狠狠的向三千营的人撞了过来! 这注定是一场恶战。 为解除东婉的火铜铃,苏离和萧凛不顾反噬,同时使用了术法。 拼着吐血三升,也决不能让东婉练成阴兵! 苏离捏着水字诀,朝渡口挥去,刹那间,渡口如有一条白色水龙腾空而起,向那通红的铜铃直扑而去! 「哧啦」一声,是水落在灼热的铜器上的声响,一道白烟随之升腾而起! 铜铃瞬间黯淡了几分! 萧凛与苏离配合,趁着这铜铃热度大减,双掌挥出,一时间,岸边似有罡风过境,铜铃塔被吹得东倒西歪,竟生生的向河边挪移了十来米! 虽然只是十来米,但三千营的将士,却明显感觉到笼罩在头顶的那股热浪减轻了许多,再不似方才那般火烧火燎般的难受! 趁着这个空当,大家重整旗鼓,在三千营的带领下,再次与魔军杀到了一处! 若说刚才是初上战场有点懵,现在,大家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 什么是战争? 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搏斗! 若他们想活,就得拼命搏杀,但凡有一丝丝犹豫害怕,对方便会撞得他们魂飞魄散! 这个时候,容不得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幻想了! 大家沉下心来,按照萧凛所教的杀敌之法行事,虽没什么战斗经验,竟也跟魔军打了个平手! 「找死!」东婉见萧凛和苏离居然不管不顾的祭出了杀招,狠狠的啐了一口,「老娘倒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说话间,狠狠的朝自己的手心咬去! 一咬,一撕,血光飞溅! 她似也不觉得疼痛,双手相对猛拍,连拍了数下,掌间血雾弥漫 ,她低叱一声,扬手朝那铜铃塔拍去! 萧凛自不会容她得逞,飞身跃起,连出数掌,将那股血雾封印在掌风之中,又猛力往回拍! 「噗」地一声,东婉被那股血雾迫得连声咳嗽,竟吐出一大口血来! 「哈哈!」萧凛一击得逞,放声大笑,谁知笑到一半,忽觉胸口一阵闷疼,竟似有千金重物,压在了胸口! 喉头一阵阵腥咸泛起,他努力控制着身体,连退了几步,堪堪稳住了。 可惜,身体稳住了,喉头的这口血却没能控制好,哪怕他紧闭双唇,依然从嘴角流溢出来! 「殿下!」苏离知他遭受了反噬,心里一慌,忙急奔来救,谁想没跑几步,头似被巨捶击打,痛不可抑,她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看書菈 「阿离!」萧凛踉跄着跑过去扶起她,心疼追问,「你没事吧?」 「没事……」苏离强笑摇头,「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萧凛扶住她,还想说什么,嘴里的血却再度涌出。 苏离知道他也遭了反噬,正要运功帮他疗伤,哪想才刚调动内息,眼前忽然一阵发花,有腥粘的液体自眼底流溢出来。 她伸手抹了一把,眼前一片血红。 「该死的!」她喃喃的咒骂了一声。 这反噬来得太快了! 好歹等他们搞死东婉再来,也不枉他们拼命一场! 可看这情形,怕是东婉没死,他们先噶了! 东婉被萧凛击倒在地,原本满心惶恐,此时见两人忽然生变,不由狂喜大笑:「看吧,就知道你们会遭反噬的!」 「你也知道这是反噬……」萧凛倏地看向她,「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东婉吃吃笑,「你们知道的,我全都知道!你们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我知道这是我们的世界!我们的世界,我们可以为所欲为,哪怕是作恶多端,亦不会受到惩罚!可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便算有天大的本事,在这里也使不出来!只能任由我们屠戮宰割!哈哈!这个幻境,真的是太绝妙了!我太爱这个幻境了!」 「你为何也知道幻境?」苏离瞪着她,「你又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幻境,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东婉撇嘴,「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说了,就没有乐趣了!我们就是要像猫捉老鼠一样,玩弄着你们,一世玩不死,那便两世!两世玩不死,那便三世!三世还不死,那便永生永世轮回不休!东皇,你既入了这幻境,就永远别想逃出去!我,我们所有人,都绝不允许你逃出去!绝不允许!」 她说着,摇摇晃晃站起来,「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去死了!我要用你们的筋骨,堆一个最最漂亮的尸塔!哈哈哈!」 ------------ 第559章 谁是她的主子? 「那便看谁先死吧!」萧凛唾了一口血沫迎过去,苏离强抑喉头的腥咸,紧随其后! 两人都已抱了必死之心,倒也不管是否会再遭反噬,出手就是大杀招。 东婉见两人竟有同归于尽之势,虽知他们被反噬缚住了手脚,仍觉惊心动魄,自然也不敢托大,亦是拼尽全力应对,将看家本事都使了出来! 「老娘今日拼得这一腔血,也要将你们烧成灰!」她练的也知是何种邪术,竟是要以血为引,鲜红的血雾,在暗夜中化为无数火种,转瞬间便忽啦啦燃烧起来,黑寂的渡口,在这一瞬间亮如白昼,然而白昼之后,却是腥红的地狱! 苏离听到无数阴魂惨叫的声音,心中着急,自然也不会吝惜自己的鲜血,以血催动符法,洒向广寂夜空,那熊熊烈焰瞬间熄灭,原本被炙烤得滚烫的大地,骤然变得清凉舒适。 「雕虫小技!」东婉心中畏惧,面上却装作没事人一样,持续催动火符,一时间,整个渡口变成了冰火两重天! 萧凛不管不问,疾冲向前,他于法术上面不如东婉,可这大萧战神的名号,绝非虚得,长剑如虹,似有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的向东婉劈过去! 东婉虽精通法术,但于功夫方面,实在是差了一筹,不敢与之硬扛,只催动术法,滑如泥鳅般从那剑影之中掠出。 她感觉自己已经足够快了,又有法术护身,自以为能全身而退,谁想足下却是一痛,低头一看,足尖脚趾竟然被生生切断,血流汩汩。 东婉不由毛骨悚然。 想一想,若是再慢上一步,大概会被萧凛的长剑拦偠砍成两截吧? 她虽法术惊人,但到底还是肉体凡胎,心生恐惧,连连后退,谁想没退几步,忽觉脊背生寒,扭头一看,不由魂飞魄散! 却是苏离不知何时,如鬼魅的闪到了她身后,一双素手雪白如寒刃,带起凛冽冷意,狠狠的向她拍过来! 前后夹击,退无可退,东婉无奈,只得腾空而起,谁想刚飞到一半,却被萧凛和苏离一人扯住一只脚,恶狠狠的甩了下来! 那一瞬间,就好似有人用刀生生劈断了她的双足,痛不可抑,东婉一口气提不下来,「咕咚」一声,跌落在地! 萧凛和苏离趁胜追击,虽然身上骨骼如被拆解一般疼痛,却都咬牙坚忍,疾如闪电般向东婉扑过来!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自己的状况,此时俱是强弩之末,不过是拼着一口气在搏,若此时不能叫东婉魂飞魄散,叫她留下一条残命,他们是决计提不起第二口气的! 东婉感受到他们身上强大的念力,有心逃走,奈何整个人似是被冰封一般,竟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的手刀和利剑齐唰唰的向她头顶插过来,她吓得头皮发麻,飞身逃遁,口中连声呼救:「救命!救命啊!主子,救命!」 「主子?」萧凛和苏离俱是一怔! 这些天有昭王作内线,东婉和萧玦之间的密谋,他们全都知晓。 关于淬练阴兵一事,东婉十分谨慎,便连她身边最信任的隆王都未曾告知。 今日来这长风渡,也是轻车简从,只带了萧玦和两三个内卫,除此之外,也未见她与别的人有过接触。 但两人一直觉得,东婉不可能一人单枪匹马行事,定有同谋。 所以一直很耐心的等待着,迟迟未动手,只想来个一网打尽,彻底绝了后患。 但他们却没想到,与东婉同谋之人,居然不是她安插在大萧的细作,而是她的主子! 能将她这种人视作奴婢一般的主子,自然非等闲之辈! 可是,东宫内卫遍布京城,可从来没听说京中还藏匿着这么一号人物! 两人生恐有变,当下也不敢分心,都加快速度,紧追东婉不放。 场外,李如风和承影看着他们衣袂翻飞,俱是心急如焚。 然而,再着急也没有用。 他们都是肉体凡胎,根本就无力参战,萧凛和苏离眼中的数万阴魂,他们却一个也看不到。 倒是能看到萧凛两人和东婉缠斗,看到两人受反噬之苦,连连吐血,大家急得腿肚子都要抽筋,李如风更是急不可耐,又要往前冲,被承影伸手拉住了。 「方才只是往里探了探头,便烧成这样……」他看着李如风那焦糊的脑袋叹口气,「你若真进去,帮不上他们半点忙,反而平白送了性命!」 「那就只能这么干看着吗?」李如风急得直跺脚。 「听殿下的吧!」承影性情更沉稳些,「殿下之前不是说过了,除非他叫我们,否则,不许我们近前一步!」 「话虽如此,可这也太……吓人了吧?」身后的内卫看着这天地大乱斗,皆是两眼发直,直怀疑自己是发了梦! 不然,为什么他们殿下和苏姑娘,和那个东吾国的公主,都在天上乱飞呢? 不光会飞,东婉还会喷火,苏姑娘也很厉害,小手一划拉,那湍急的河水忽啦啦的跟着她走! 殿下就更神奇了,他居然能御剑而行,如蛟龙一般,在空中盘旋飞舞,看得他们眼花缭乱,直如坠五云雾中! 「那东婉什么意思?」李如风也听到了东婉的话,心里直犯嘀咕,「她主子是谁啊?没看到有别的人啊!」 放眼这茫茫渡口,除了一片衰草枯木外,便是那湍湍急流。. 余下的,便是那些缠斗的阴魂。 当然了,他们是看不到那些阴魂的。 所以,在他们眼中,这长风渡口,就只有萧凛苏离和东婉萧玦四人,除此之外,就只有他们带来的东宫内卫了! 难不成,有人混在他们中间? 他拧头向自己身后看去,这一看,心里倏地一跳,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站在队伍后头探头探脑的人! 「你不是我们的人!你是谁!」 那人被他抓住,却也不慌,反朝他拱手施礼,自报身份:「李大人,在下齐铮,是东婉身边的内卫!」 「啊?」李如风没想到他会这般坦诚,吃了一惊,心下愈发忌惮,直接扼住了他的脖颈,承影则跟其他内卫一起,牢牢抓住了齐铮的手臂,恶狠狠的往后拧! 「嘶!轻点儿!」齐铮吃痛,大刺刺道:「各位不必如此的!我若真有什么不良企图,这会儿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我家主子被你们家主子追得屁滚尿流的,我这会儿该去相帮才对,断不会在旁袖手看热闹!」 「呸!」承影唾了一口,「你是看你主子要落败,不敢冒头,想要混在我们中间偷偷溜掉吧?」 「不是!」齐铮摇头,「我若真想溜,便不会被你们看到!!」 「你还得瑟起来了?」李如风照着他头重重敲了一手刀,齐铮被敲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却还是不紧不慢粪便:「我没得瑟,我从苏府一路跟着你们过来,你们都未能发现我,想要偷偷溜走,再简单不过了!而且,我不是一个人,我弟弟也在呢!不过他是跟着东婉他们一起来的!」 说完,看向队伍最后。 众人一齐望去,果见一人慢悠悠晃出来,对着齐铮叫了声「哥」,然后就大刺刺的站到了众人面前。 李如风被这哥俩搞懵了。 「你哥被我们揪住了,你在后面一动不动的,看热闹吗?」他哭笑不得,「你不上来救他?」 「不用救!」齐轶摇头,嘴里跟李如 风说话,那眼睛却并不瞧他,反而一瞬不瞬的看向结界内的三人,一边漫不经心道,「你们又不揪住他!」 「好大的口气!」众内卫气得鼻子都歪了,他们皆是萧凛身边的精锐,是他精挑细选精心训练而来,在大萧自是不必说了,便算在天下内卫之中,也绝对是佼佼者。 可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居然敢如此托大! 「我看你是活腻了吧?」承影怒斥一声,掐住他的脖颈。 原以为齐轶会拼力抵抗,不想这货跟他哥一样,也是懒得挣扎一下,由得他掐。 承影身为内卫之首,手劲自是大得吓人,此时又带了怒气,便如那铁钳一般,若是旁人被他这般掐着,早已眼眸充血,可齐轶却跟没事人似的,比他哥淡定多了。 最气人的是,哪怕是被承影这么掐着,他也没有多看他一眼,那双眼睛,仍是牢牢锁定在萧凛三人身上。 此时的萧凛和苏离,再度跟东婉缠斗在一处,东婉节节败退,口叫一直呼救不停,然而自始至终也未见她口中的主子来救她。 李如风和承影这时都疑心齐铮或者齐轶就是她的主子,自是叫过身边人,将这两人围得密不透风,一边又紧张的关注着萧凛和苏离的状况。 虽然隔得有点远,天又黑,他们看不清两人的表情,但是,从那明显迟缓的动作来看,两人应也是精疲力尽了。 「他们要撑不住了!」齐轶忽然道。 「说什么鬼话呢?」承影嫌他说晦气话,锁喉的手愈发用力,可不用力还好,这一用力,忽觉掌心一麻,胳膊也随之一酸,竟软软的滑了下来! ------------ 第560章 遮天之手又出现了! 承影大惊。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抓他,可眼前竟然没了人影,定睛再看,齐轶竟然已冲入结界之中! 正当承影以为他将被结界中的毒火烤成焦尸时,人家却毫发无伤,径直往前窜,速度之快,令人啧舌,不过是几个纵跃间,便已轻飘飘的落到了东婉面前! 「他怎么没事?」承影大惊,「不好!他定要助东婉害殿下!」 「救殿下!」李如风顾不得手里的齐铮,拔腿就往结界中冲,才刚迈步,被齐铮一把扯住! 「李大人,你们不行!」 李如风本就心急如焚,听到他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你管老子行不行?老子就是烧成羊肉串,也得把你们弄死了!」 言罢就要跟齐铮动手,这时承影忽然大叫了一声:「他是去对付东婉的?」 李如风一怔,倏地看向不远处,果如承影所言,此时的齐轶,竟拦住了东婉的去路,跟她交起了手。 东婉此时认出他是谁,气得哇哇乱叫:「你打老娘做什么?老娘是你的主子啊!」 「我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静王妃!」齐轶冷笑,「你算什么狗东西?竟敢当老子的主子?」 「你是静王妃的人?」东婉愕然,随即破口大骂,「这***!她怎么就阴魂不散了?老娘出使异国,她竟然也要派人跟着!」 「像你这种禽兽,到哪儿都祸害别人,王妃自是要派我们看紧你!」齐轶一边回骂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东婉疯狂砍杀。 他那兵器,竟不是寻常武将所用的刀剑之类,竟然是一把雪白的拂尘! 拂尘在他手中似是活物一般,丝丝凌厉,招招直击要害,打得东婉手忙脚乱,只得再次催动法术来应战,掌中暗火再起,逼得齐轶连退了好几步! 他手中佛尘被那鬼火烧到,焦糊一片,即便如此,他仍甩着那焦黑的拂尘缠斗不休,东婉被他缠得定在了原地,无法逃遁。 说起来,也不过就是耽搁了两息功夫。 但这两息的时间,却让萧凛和苏离终于赶了过来! 三人将东婉团团围了中心。 萧凛和苏离虽不知齐轶是何人,但见他主动站出来拦住东婉,便知是同盟,遂朝他点了点头。 「殿下,你们会用冰封术吗?」齐轶问。 两人听到这三字,俱是一怔。 他们自然是会用的。 在这人没有出现之前,两人便一直在想如何对付东婉。 东婉有驭火之术,想要压制她,最有效的方法,便是冰封术。 他们倒是没想到,面前这个人居然也懂冰封术! 但转念一想,这人既能从容出入结界而不被灼伤,自然说明他非等闲之辈。 这个时候,也不必多问,当即一头:「会!」 「太好了!」齐轶拂尘一甩,竟是直接打了头阵。 萧凛和苏离对望一眼,紧随其后,飞快列阵。 冰封术三人合用最佳,两人亦可勉强施用,但他们遭反噬太严重,虽打定主意用冰封术,但心中并无太多胜算,只能以命搏命。 可这人出现,直接打了头阵,作了阵眼,那他们只须从旁辅助便可,不必再以命相搏。 三人同时出手,刹那间,整个渡口飞雪漫漫,一股极寒之气扑面而来! 不过是短短一瞬,东婉的头上身上,便结了厚厚一层白霜! 李如风他们站在结界外,也觉寒意彻骨,然而心里却是一阵阵发热。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承影看向齐铮,满面狐疑。 「方才不是答过了,是东吾内卫!」齐 铮笑回,「不过,不是这个女流氓的!我们的主子,是静王妃!」 「静王妃……」李如风对东吾尚算了解,皱眉道:「可我记得,静王一向体弱,一直隐居休养,从不参与东吾政局,为何静王妃敢插手东吾公主之事?」 「这公主在东吾可是个实权人物!你们主子怎么敢惹她的?」承影亦是满腹困惑。 齐铮轻笑:「这个……说来话长,容后再慢慢说与你们听吧!我们还是先看热闹吧!你们看,东婉快成冰雕了!」 众人齐唰唰望过去,果见东婉身上已裹了厚厚一层坚冰,手脚已无法动弹,自然也就无法催动她的火符作乱,只嘴巴还能动,一径惨呼:「主子,救命啊!」 「她主子是谁?」李如风好奇追问。 齐铮摇头:「这个我亦不知晓!她在东吾,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就是东吾的二圣,没听说她还有主子啊!我们一直盯着她,从东吾盯到大萧,也未发现她什么有什么主人之类的!」 大家都满心疑惑,萧凛和苏离自然也不例外,唯恐生变,遂加快了速度。 只需两息,这冰封术便可令东婉魂飞魄散! 可就在这时,天边忽然「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继尔,雷声轰轰,震耳欲聋! 暗黑的天幕,被这闪电撕开了一个雪亮的口子,一只诡异大手,骤然从那口子里伸了出来! 那是一只遮天之手,大到令人啧舌,那掌心覆下,竟将整个渡口都盖住了! 这般诡异情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那是一只手吗?」李如风惊得都结巴了,「可是,天上怎么会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可惜,他的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大家都被这只遮天之手惊到了,直觉乌云罩顶一般,浓浓的威压感自高处直砸下来,好像随时都能地上万物都生生拍扁! 混战的阴魂,感受到这股慑人的威压,亦惊惶四散! 苏离因为早就在江府密室中见到这只手,此时却是见怪不怪了。 其实刚才东婉一直鬼嚎着主子时,她都想到这只手了,此时猜测得到证实,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些雀跃。 萧凛亦是难掩兴奋之色:「阿离,这就是你之前见到的那只手?」 苏离点头:「就是她!」 「幕后操纵者,总算出现了!」萧凛深吁一口气,「不容易啊!」 「能迫得她出现,说明在这幻境之中,她已无人可用!」苏离脑中转若飞轮,「殿下,或许今日,便是我们破境之时!你现在感觉如何?」 「尚能一搏!」萧凛回,「你呢?」 「尚有余力!」苏离笑回,「拼得一身剐,也要把这王八蛋拉下来!」 「这位小兄弟,你呢?如何?」萧凛又看向齐轶。 「在下不才,愿尽绵薄之力!」齐轶抬头看那巨掌,也不知脑中在想什么,半晌,忽道:「原来王妃说得没错,我们所处的世界,不过是虚幻之境,是被人操控的世界!」 苏离听得一惊,正想问个究竟,巨掌之后,云层之中,忽有人咕咕笑起来:「知道是幻境又如何?你以为,你们能跳出这幻境吗?有我在,你们休想!」 话音未落,那巨掌恶狠狠拍下来,那一瞬间,山河变色,地动山摇,好像天忽然塌了下来,天地即将合二为一,而处于这中间的万物,都将被无情吞噬! 萧凛三人抱定了必死之心,此时倒是视死如归,各自使出绝命招数,天在往下塌,但他们偏要逆天而行,要将这乌黑的天,狠狠撕裂!. 狂风骤起,吹得人站不住脚,李如风他们被吹得东倒 西歪,自知今日难逃一死,俱是视死如归,也不管那结界内是否是死境,逆着风,怒吼着向萧凛靠近! 魔军阴魂知道这遮天巨手是为救他们而来,自是兴奋异常,三千营他们俱是默不作声,但却也无畏无惧,齐唰唰的往萧凛身边聚拢! 「倒是挺忠心的!」那怪笑声又响起来,「既如此,我便成全你们,让你们一同魂飞魄散!」 巨掌挟风带雨而来,萧凛他们则顶风冒雨而去,眼见得双方就要撞上,一道稚嫩的尖啸声忽地响起:「走开!让我来!」 苏离一怔,这声音…… 小福? 心念才刚一动,福娃已经御风而来…… 呃,不对,他驭的不是风,是那只傲娇的小奶猫。 小奶猫虽无双翼,然在这排山倒海般的气势中,却能四蹄如飞,那动作轻飘丝滑得好像她之前不知飞过多少次一般! 萧凛此时也看到了小福,惊得说不出话来,但这个时候,也没功夫说什么话了,因为那只巨掌就在头顶了,他们甚至闻到了那掌上滚烫的血腥之气! 萧凛咬紧牙关,准备迎接这致命一击,这可能是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心中想到很多事,满腹悲壮沧凉,正感慨间,身子被小福拔拉了一下。 「喂,你挡着小爷的路了!」他拧着小眉头,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把他往后拉。 萧凛:「……」 这是一个几个月婴儿该说的话? 实在是太…… 一念未了,他的身子忽然不受控制的直往后撤,转瞬间,便撤到了结界外,然后,「扑嗵」一声,跌坐在地上。 苏离万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故,正一脸懵,小猫儿尾巴一拉,紧接着,小姑娘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来:「你也挡着本姑娘的路了!」 挡了他俩路的人,着实有不少。 所以,结界外,萧凛坐在那里,听着身边一直「扑嗵」个不停,最后,所有人都被一猫一娃甩出来。 而这时,那只遮天之手,已经恶狠狠的拍下来! ------------ 第561章 在大大的掌心里面挖呀挖呀挖… 「阿狸!」 「小福!」 萧凛和苏离齐声惊叫,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 可他们被小福和阿狸扔得那么远,这个时候再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巨手重重的拍在一猫一娃身上! 渡口的旷野上,尘烟四起,原本平坦的地面,瞬间凹陷了下去,形成一个十几米的巨大深坑,深坑四周的土地也随着一起坍陷裂断裂,沙石被震起,咕咚咚的往那深坑中滚。 萧凛他们虽然站得远,却也同样难以避免,脚下的土地,形成一个可怕的陆地漩涡,漩涡中心是那只巨大的深坑,而他们,则站在漩涡的外缘,漩涡形成的巨大风力,将他们席卷着,不断往中心深陷! 众人从未见过这般怪像,哪怕是最最沉着的内卫,此时也难抑内心惊惶,齐声惊叫。 苏离和萧凛看到这般景像,亦是面色黯然。 如此重压之下,小福和阿狸,应该……不在了吧? 他们那么小,那巨掌那么大,拍死他们两人,便如拍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如今,这巨大的深坑内黑黝黝的,便算是想要寻尸,只怕也寻不到吧? 众人的愕然惊痛,明显取悦了云层之中的怪物,她再度发出沉闷混沌的怪笑声,那只巨掌缓缓抬起来,慢悠悠的向萧凛和苏离移动。 「殿下,苏姑娘,快逃啊!」李如风见状大惊,忙把两人往后推,自己和承影则咬紧牙关挡在了他们前头。 「逃?哈哈哈!」空中传来怪物的嘲笑,「是啊,快点逃吧!我允许你们先逃一个时辰!看你们到底能逃到哪里去!一个时辰后,我再动手,好不好?」 说话间,那只巨手竟真的不动了,五指蜷曲,在地上悠闲的划拉着,跟玩儿似的。 在她是闲玩,可对于指尖下的人来讲,这么一只巨手,如黑铁塔般的矗立着,哪怕指尖只是轻轻一挑,便能令他们魂飞魄散! 双方实力悬殊太大,遮天巨掌下的人们,如蚂蚁一般无力渺小,令人徒生绝望。 萧凛拧头看向苏离。 正好苏离也看过来。 两人交换了眼色,不用言语,便已明白对方心中所想,相对着点点头。 「如风!承影!听孤号令!」萧凛提气扬声,「孤现在命你们即刻撤离!未有孤令,不得回头!」 「殿下?」李如风和承影听到这话,俱是一颤,齐唰唰拧头看他,「您说什么呢?这个时候,属下怎能抛下您自个儿逃命?」 「不是自个儿!」萧凛扭头望了眼众人,沉声道:「是带着他们一起撤!」 「属下愿与殿下共存亡!」众内卫一齐跪倒在地上,虽然遇见生平从未见过的恐怖之事,可他们很快便调整下来,未有一人露出畏惧之色。 「自追随殿下那日起,我等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承影哽声道,「我们是殿下的影卫,殿下生,影卫生!殿下死,影卫死!」 「愿与殿下同生共死!」 「今日这番景况,的确令人心生畏惧,可是,我等只是畏惧这从未见过的力量,却并不畏死!」 「是!既跟定了殿下,生死何惧?」 「既已无惧生死,自然也不在乎到底是如何死!死于沙场敌手,与此时死于这怪物之手,并无半分区别!」 「他有遮天之手又如何?我们自有凌云之志!便死后化作阴魂,也定与她不死不休!」 众人聚集在萧凛周围,哪怕那遮天之手,已如乌云般盖在头顶,众人皆不动不摇,视死如归、 「哎哟哟,好忠心呢!」尖细的怪笑声,自云层中传来,「既如此,那我便成全 你们!一起上路吧!不过,我方才说的话,还是算数的,还是可以先允许你们跑一个时辰!」 萧凛抬头,冷冷的掠了一眼,重又看向身边内卫。 「孤知你们皆是英雄儿郎,不畏生死,但你们想必也瞧出来了,这场战斗,你们留下,不过平白送了性命,帮不上孤分毫!既如此,何必平白送命?」 「我与殿下,想做最后一搏!」苏离接着道,「我们可能会赢,也可能会输!但不管是赢还是输,我们都活不成了!」 「但若我们能赢,你们便能活下来!」萧凛的声音高亢有力,「你们活下来,所有人都活下来,孤虽死犹生!」 「可若你们的性命平白葬送在此处,那么,不管我们是赢还是输,我们都将输得一败涂地,再无翻身可能!所以,听孤号令……」 他提气扬声:「退!」 「殿下!」众内卫俱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大家都站起来!」李如风听懂萧凛的意思,带头往后退了一步,哽声道:「殿下,苏姑娘,我们等你们得胜归来!」 「等你们得胜归来!」 众人齐声高呼,尔后整齐有序的后退,一直退出这巨大漩涡的外缘,站到了平坦安全的地方。 齐铮和齐轶留了下来。 「二位如何不走?」萧凛十分意外。 齐轶之前主动帮他们对付东婉,虽然他们挺意外的,但看她与东婉的对话,能了解对方的立场。 他们的主子跟东婉是政敌,东婉是他们的共同敌人,帮人即是帮已。 但现在,东婉已死,政敌已除,虽然这云层中的怪物是东婉的主子,但这人想要对付的,自始至终是他和苏离。 他们完全没有必要留在这里送死。 「我们若走了,殿下胜算便更小了……」齐轶抬头看天,答了像是没答。 他身边的齐铮倒比较会说话,笑道:「这怪物不除,东婉死而不僵,若想绝后患,自是要合我们四人之力,将其斩杀!」 这话引起怪物的强烈不满:「就凭你这只小蚂蚁,也想斩杀我?真的笑死人了!」 她冷叱一声,指尖微勾,空中立时吹起一股罡风,将齐铮席卷而去,齐铮却并不慌张,拔剑出鞘,蓝光幽幽,那边齐轶紧随其后,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剑,红光隐隐。 一蓝一红腾空而起,直刺向那遮天巨手! 苏离和萧凛对望一眼,足尖一点,亦飞身而上,似两道离弦的箭,向暗黑的天幕激射而去! 「不自量力!」怪物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五指收拢,竟似要生生将四人捏死在股掌之中! 可捏到一半,她忽然发现不对劲。 掌心好像被什么尖锐的物事刺到了,钻心的痛! 她吃了一惊,拔云拂雾,垂目静看,这一看,不由惊叫出声:「你们怎么没死?」ap. 苏离和萧凛此时也看清他掌中之物,俱是惊喜万分! 「小福!」 「阿狸!」 那掌心之中,竟然是小福和阿狸! 对于两人的激情呼唤,一猫一娃没给任何回应,只朝云层后那怪物狂翻白眼。 「就你这只破手,还想拍死小爷?」小福满面鄙夷,「谁给你的自信?你以为我是我家那个蠢货吗?」 「本喵可是神兽,是你这丑女人能拍死的?」小猫亦撇嘴,「你敢欺负我家那个蠢货,看我不挠死你!」 萧凛:「……」 苏离:「……」 虽然他们没提名道姓,但是,总觉得骂得是自己怎么办? 但这种时 候,被骂也是快乐的! 「你们两个在干嘛?」苏离一边往上冲,一边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猫和娃都没答话,只埋头苦干,小猫两只小爪子刨得飞快,都现出白色幻影来! 她在前面狠狠刨,小福就在后面卖力的挖。 他手里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支红缨枪,那枪比他长出许多,他却使得得心应手,撅着屁股蹬着小短腿的小模样,瞧着可爱极了。 最可爱的是他一边挖着,一边还摇头晃脑的唱着自创的童谣:「在大大的掌心里面挖呀挖呀挖,挖出那么大的鸡爪,放在炭炉上烤!在大大的炭炉上面烤呀烤呀烤,烤出香喷喷的烤鸡爪……」 烤到最后,他还舔舔嘴唇,咽了口唾液。 苏离忍俊不禁,「噗」地笑出声来! 「这谁家的娃儿?」齐轶和齐铮亦笑,「太可爱了吧?」 可这一切瞧在那怪物眼中,却是可怖极了! 一猫一娃配合极是默契,不过短短一瞬,她的掌心便被挖开了一条大缝! 许是手太大了,痛感传输得有点慢,又或者是怪物太惊讶了,没想到还有人能在自己的巨掌之下存活,她盯着猫娃怔怔的瞧了好一会儿,方后知后觉的尖叫起来! 「滚!滚开!死猫!死娃儿!」 掌心传来的撕裂感,痛得她手腕乱颤,她拼命的挥舞着手掌,想要甩掉这诡异的猫娃,可无论她如何挥动,人家却如夷平地一般,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而掌心,那可怕的撕裂感,正以惊人的速度飞快扩大! 怪物惊悚到极点,不顾自己即将裂开的手掌,重重的向地上拍去! 她只想把这一猫一娃拍到地底下,却忘了,她的掌心下,正有四人拼尽全力,向她疾刺而来! 两股力量,在半空中骤然撞上,怪物的惨叫声随之响彻天际:「啊!我的手!我的手!」 她的手,从中指的位置开始,被生生割成了两半,血肉撕裂开来,一直向手腕蔓延,那手腕竟也生生被劈得分了叉! ------------ 第562章 四方阴兵,听我号令! 「成功了!」小福稚嫩的欢呼声响起,伴随着小猫呜呜的示威声,「接着挖她手指头!」 说话间,两人已对怪物的手指下了手,一边挖啊挖,一边不忘指挥萧凛四人,「小手指交给你们了!别的不要管,你们的本事,也就只够干那么一点!」 「你这小娃娃,好狂啊!」齐轶哭笑不得。 「我也想低调一点……」小福晃着小脑袋,给了他一个无比傲娇的表情,「奈何,实力不允许啊!都别磨蹭了,大家赶紧动起来!这手这么大,若能做烤串,能烤好几回!」 苏离哭笑不得,萧凛也是啼笑皆非。 不过,他们现在是看出来了,小福和阿狸,的确是实力惊人! 方才那怪物一掌拍下来的力量有惊人,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两个小家伙加起来还没有怪物的手指甲大,却能在她掌底活下来,还在不知不觉间附于其掌心,并成功挖开这只遮天巨掌,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反正他们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今日若无这一猫一娃相助,他们四人便算拼了性命,只怕也未必能斩断这怪物一只手! 既是弱者,那便得服从强者指挥。 虽然这两个强者实在是有点看不上眼,但他们还是从善如流,乖乖的按照小福所说,四人集中到怪物的小手指部位。 而那边厢,小福和阿狸已经又开始挖呀挖了。 小福显然也累得不轻,满脸是汗,小脑袋上那点软软的毛发都被汗打湿了,贴在脑门上,汗蒸过的小胖脸通红,愈显得肉嘟嘟的,一双圆眸被汗水一洗,反显得愈发清澈明亮。 阿狸应该也累了,粉红的小舌头时不时的伸出来散热,雪白的毛发,被血污染得白一片红一片的,但还是一刻不停的在那里刨啊刨。 两人默契十足,很快便又挖出一条长长的血河来。 见他们进展如此神速,萧凛四人自然也不甘落于其后,也加快了速度。 总不能人家两个奶娃儿四指都挖完了,他们一根小指头还搞不定,那也未免太丢人。 六人埋头苦干,俱是使出毕生之力,只挖得怪物惊悚万分,哀嚎不断,她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想把几人甩掉,奈何这几人就像粘在了她手上似的,纹丝不动。 她又尝试起弯起手指,攥紧双拳,可才弯那么一点点,就觉痛得钻心,只得又徒劳松开。 最后她发了狠,拼力想要把自己的手缩回去,扯着萧凛几人往云层里缩,可那似有千斤重一般,竟然怎么都缩不回去! 怪物一番挣扎之后,彻底绝望了。 她心里明白,以掌心这六人的能力,若她再任由他们这样下去,莫说这一只手,他们能将她整个人都一点点挖成肉片! 想到这些人顺着她的手腕,进入自己这处结界的后果,她心肝胆俱颤,咬牙想了半天,最终做出了一个惨痛的决定! 壮士断腕! 她只有舍弃这只手,才能换来生存的机会! 虽然少了这只手,日后会有各种不便,但若她此时不舍,那么,可能就再也没有日后了! 苏离和萧凛在那里砍手指正砍得开心,却觉身子猛地往下一坠! 「断了吗?」苏离以为是砍断了怪物手指,要往下要掉了,忙提气往上飞,可飞到一半,她就觉得不对劲。 小手指并没掉,还好好的在那里。 小福和阿狸负责的那四根手指也还没断,也好好的在那里。 但是,为什么他们一起往下坠落呢? 正混沌间,小福的声音响起来:「好家伙,为了保命,爪子都不要了?你不要你早下手啊! 害小爷在这里费半天劲!真讨厌!」 苏离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个怪物弃掌而逃。 抬头再看天上,那云层已然闭合,什么也瞧不见了,有血雨倾盆而下,淋了她一头一脸,其味腥浊,令人作呕。 「追过去瞧瞧!」萧凛不甘心就此作罢,提气御剑破云,苏离亦紧随其后,小福等人见状,也跟着往上冲,可惜,冲破云层,还有云海,云海漫无边际,一眼看不到边。 几人往前走了好一阵,依处无边浓雾之中。 「这倒真是应了一句话……」苏离笑道,「如坠五云雾中!」 「看这情形,我们是找不出什么头绪来了!」萧凛举目四望,满目茫然,只觉得双足也愈来愈沉重,胸口也一阵闷窒。 「不行,喘不过来气了!」齐铮是几人中最弱的,直憋得面红青紫,「诸位,我撑不住了,我得先下去了!」 「我也十分不适……」齐轶道,「我也得走!总不能人没找到,先憋死在这儿!」 「都下去吧!」萧凛道,「经历一场恶战,大家应该都累得厉害,先下去休息,再作计较!」 苏离点头,看向小福和阿狸:「你们两个别乱跑了,快到我这边来!莫要跑丢了!」 她是一番怜爱之心,可惜,两个奶娃儿都不领情。 因为他们正在这云天雾海中跑得正欢,一看那小模样,就知道他们没有任何不适,相反,还十分的自在,好像回家了一般!看書菈 苏离不叫那一声还好,这一叫,他们反倒跑得更快了,很快,便消失在浓雾之中。 「哎……」苏离下意识往前追,被萧凛拉住。 「你还没看出来吗?」他笑道,「这两个小家伙,如今是拽得紧!人家爱在这里撒欢儿,定然就有那撒欢的本事,你何必多事?没得惹人厌烦!」 「这倒也是!」苏离想到两小只对她和萧凛的鄙视,不由失笑,「那便随他们怎么浪吧!咱们自回咱们的!」 四人钻出云海,自天空飘然而下,稳稳的落到了地面上。 「好奇怪……」苏离摸着胸口,咕哝了一声,「原本遭受反噬,这里似被一座山压着一般闷痛,一直想要咯血,可现在,这种感觉好像完全消失了!」 「我正要说这事呢!」萧凛喜道,「原来你也是如此!这么看来,我们两人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诠了!」 「你说,会是什么原因?」苏离歪头思索,很快便想到小福和阿狸身上,「难不成,是因为他们?」 「极有可能!」萧凛用力点头,「这两小只,果真是我们的福星呢!以后可得好好的待他们!」 两人在这边说话,齐峥和齐轶则一瞬不瞬的望着两人,听到这话,齐轶好奇问:「那两小只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竟有如此神能?」 「这个,说来话长!」苏离笑道,「待以后慢慢说与二位听!今日多亏有你们相助,我们才以断那怪物一掌!真是太感谢了!」 「二位相助之恩,孤定不会忘!」萧凛亦垂首致谢,「只是,二位又是什么来历?孤实是好奇得紧!」 「我们两个的来历,也是说来话长啊!」齐峥笑回,「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清楚,殿下,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整吧!我来东吾,其实还有一桩顶重要的事,要请殿下帮忙呢!」 「但凡能有用到孤之处,孤义不容辞!」萧凛抱拳,「既然大家都有话要说,不如二位随孤回宫如何?」 「那便叨扰殿下了!」两兄弟齐齐颔首。 「二位客气!请!」萧凛畜躬身相邀,抬步向前,而此时,远方的李如风等人,正一瞬不瞬的打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有人影自天 上飘落,还以为几人落败,当下也顾不得萧凛之前的吩咐,哭叫着向他们飞奔而来! 跑到几人面前,发现竟是活生生的几条人影,大家破涕为笑,一齐欢呼起来! 「大家辛苦了!」萧凛扬声笑道,「今日虽未能置那怪物于死地,但也断其一掌,逼其狼狈而逃!我们也算是小胜了一回!随孤回宫,开庆功宴!」 「庆功!庆功!」众人欢呼雀跃。 「殿下,我们今日可不是小胜,是大胜呢!」李如风抱着萧凛又跳又叫,「不光断了那怪物一掌,大家还都保住了性命,这简直就是大胜特胜!」 「对,大胜特胜!」 「怪物必死!殿下必胜!」 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穿破云层,刺破雾海,落入一女子耳中,女子独立于雾海之巅峰,一只断掌血如泉涌。 她咬牙,用那只好手抚着那断掌,眼底满满阴戾暴虐。 「必胜?」她咕咕怪笑,自言自语发狠,「东皇,你以为,那几个没用的废物死了,我就没有棋子可用了吗?白泽仙君用命织出来这美妙幻梦,可没那么容易醒!而且,你自己又舍得醒吗?哈哈!你不舍得!若有朝一日,你知道实情,怕是受尽折磨,也要守住这破碎残梦吧?哈哈哈!」 她昂首尖笑一声,忽地松开手,将那断腕倏地挥出去,泉涌般的鲜血,瞬间将白雾染成了可怖的红色! 「四方阴兵,听我号令!」她的断腕如剑,直直的指向某个方向,「杀萧凛,剥其皮,销其骨,食其肉,噬其魂!令其万劫不复!」 嘶哑阴毒的声音,似一串串魔咒,随着那团翻涌的血雾扩散,渐渐的,黑烟四起,浮聚在她周围,她断腕如刀般劈下,那些黑雾尖啸着,猛地向下俯冲! 「不好了!不好了!」 萧凛正站在那里跟苏离说话,忽听耳边传来昭王的声音,他忙问:「阿峻你现在在哪儿?我们正找你呢!你没事吧?」 「我没事!」昭王急急答,「萧决这个怂货,一见形势不对,早开溜了,还有那些魔军的阴魂,大部份也都跟在他后面跑了!我们都快跑出几十里地了,可不知怎么的,那些原本散乱无章的阴魂,忽然就变得极其可怖!」 萧凛听得心下一紧,忙追问:「怎么个可怖法?快说与我听听!」 「就是……」昭王斟酌着用词,「就是忽然从散兵游勇,变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一两两个的,全都像打了鸡血一般,杀气腾腾!皇兄,我瞧他们这样子,是不是……已经淬练成阴兵了?」 ------------ 第563章 没有他们,这个家得散! 萧凛和苏离听到这话,心里俱是「咯噔」了一声! 「东婉已灭,阴兵仍成……」齐轶喃喃道,「看来,这怪物在天上,即可操纵天下阴魂!怪不得王妃便算控制了东婉,依然无法阻止那些泛滥的阴兵!」 萧凛听到「天下阴魂」四字时,已是一惊,待听到后面的「泛滥」两字,惊问出声:「如此说来,你们见过阴兵?」 齐轶郑重点头:「其实这也是我们兄弟俩伪装成东婉的内卫,出现在大萧的主要原因!王妃说,若只是东吾有阴兵,她尚可勉强应付,可若东婉将这阴兵布满天下,那这世界便会彻底为她所掌控!」 「你们王妃可应付阴兵?」苏离听得一振,「那你们定然也知道吧?快说要如何做?这阴兵可已经在路上了!」 「王妃的方法,与你们大同小异!」齐轶回,「也是以阴制阴!只是有一点,她麾下的阴兵,是经过精心训练过的,这些人本来就是王爷的部下,原就是铁血战将,便算化为鬼魂,亦是鬼中之雄!但殿下麾下这些人,就……」 他看了看身后那些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的阴魂,叹口气,没再说下去。 萧凛倒是无所谓,笑道:「左右如今就只有这些人可用,死马当活马医吧!咱们刚才可都是在生死场中滚了一回!自然也就不怕再滚第二回!」 「而且我们还有福将在天上呢!」苏离抬头看天,「也不知小福和阿狸这会儿跑哪儿去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去找那怪物了?」 「极有可能!」萧凛用力点头,「反正我看好他们!我有一种预感,只要有他们在,咱便算输,也不会输得太惨!先不管这些了,大家先准备起来!」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身后的阴魂们说的。 众人皆轰然而应:「愿听殿下调遣!」 「其实我们也没那么差了!」三千营的将士们纷纷道,「方才跟那些魔鬼作战,虽然他们战斗经验丰富,但咱们也没输给他们!」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个老者振臂高呼,「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管他们是什么鬼,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弄死他们!」 「弄死他们!」众人高呼回应,知道退无可退,皆生破釜沉舟之念,在萧凛的指挥下,列阵以待。 这边阵法才刚列好,便见前方黑云压顶,是魔魂簇拥着萧玦,卷土重来。 「萧玦也不一样了!」昭王不断发出提醒,「之前他一心想逃命,这会儿跟被人下了降头一般,斗志昂扬,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强烈的杀气!俨然已成为魔魂之中的领袖了!」 「还有,他好像功力也忽然增强了!眼都红了!我怀疑是怪物召唤了他,又或者,给他说了什么,反正他现在杀气腾腾的!」 「皇兄,我现在能做点什么?」 「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驾驭着我的肉身,去屠杀你们吧?」 「那我便教你个法子,让你暂时控制住他!」萧凛当机立断,教给他心法口诀,昭王极是灵性,萧凛这边才刚念叨了一遍,他便立刻通晓,一时又忍不住得意起来。 「我发现我真是聪明!这些口诀心法,倒似原本就会似的,但一时之间忘了,经你一提醒,立时融会贯通!」 「既会了,那便赶紧行动起来吧!」萧凛叮嘱道,「记得按我所说,先将他们引上歧途再说!」 「妥妥的!」昭王领命而去,在阴兵到抵达战场之前,成功将萧玦的阴魂封印,自己则占据了主动权。 重归主人之位,他自是如鱼得水,当下模仿着萧玦的声音,将阴兵引入萧凛所说的方位,一场恶战,瞬间拉开帷幕。 有昭王相助,萧凛他们算是旗开得胜,打得魔 军措手不及! 只可惜,随着战斗的持续,阴兵的可怕很快便显现出来。 这些人的魂魄,明明已经被打散了,可在短时间内,却又能很快聚合在一处,好像经过淬练之后,他们便拥有了永生之力! 哪怕没有萧玦指挥,依然井然有序,且无畏无惧,前赴后继,亢奋异常,两方厮杀,萧凛这边的阴魂不断消散,魔军却是无一损耗。 双方实力本来就有很大差距,如此一来,这差距便持续增大。 好在,虽然身处劣势,却没有一个人退缩,大家反被激出一股子豪气来,明知魂飞魄散,依然不顾一切往前冲,哪怕魔军步步紧逼,他们依然死不后退,双方竟成胶着之势。 萧凛却清楚,这种对峙之势,不会持续多长时间,若想灭掉阴兵,他和苏离,还得以命相搏,想到刚刚还嚷嚷着要回宫庆功,这会儿又被困在这里,两人都笑叹不已。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要死翘翘了!」苏离笑着打趣道,「殿下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如先说出来,等咱们重生之后,再想法实现!」 「最大的心愿,就是未来得及娶你!」萧凛扼腕轻叹,「若知这劫后还一劫,方才我便不该在这里吹牛,我该立时带你回宫,把这婚礼办了,洞房花烛之后再死,也不枉此生!」 「你……」苏离万没料到,他在这种生死存亡之际,心心念念的居然是这种事,还当着一众属下直接说出来,她窘得满面通红,笑啐:「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没个正经?」 「这种时候,就该没个正经!」萧凛手中长剑不停,剑光如冷霜,所到之处,惨呼连声,他却似闲庭散步一般轻松自如,一边杀敌,一边对苏离说情话,「阿离,若有来生,我们一待相见,便结为夫妻可好?」 苏离挥手斩落一团阴魂,轻笑着回了一个字:「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萧凛满足点头,「不过,我担心我再重生,还会跟今世这般,记不得前世之事,到时,你可别忘了早点来找我!」 「好!」 「找到我,便第一时间嫁给我吧!」萧凛又道。 「可你不记得我了,我强嫁不好吧?」苏离轻笑。 「不会!」萧凛笃定摇头,「阿离,我确信,不论我是否还记得你,都会在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喜欢上你的!你只管大胆示爱便好!」 「听殿下的!」苏离笑着点头,「希望来世,我们能觉醒得早一点,不要太过凄惨!最好能在第一次遇到殿下的时候,就能忆起前世之事,只那个时候,殿下会喜欢我吗?」 「会的!」萧凛用力点头,「阿离貌美,我一见到,便移不开眼睛……」 「呕……」身后忽然响起造作的呕吐声,声音稚嫩又熟悉。 萧凛扭头,果然看到小福那张欠揍的小胖脸。 见他望过来,小福对他吐舌头做鬼脸:「啥啥都不行,骗姑娘第一名!」 萧凛:「……」 苏离看到小福抱着阿狸归来,满心惊喜:「小福,阿狸,你们两个,没事吧?」 小福刚要答话,小姑娘的稚嫩声音却先响起来:「我们两个在一起,有事的永远是别人!不像你们两个,啥啥用都没有,遇事除了拼命,还是拼命,就不能拼点别的吗?」 苏离:「……」 被两个小奶娃教训,她和萧凛却都没吭声。 毕竟,这会儿能力挽狂澜的,也只有面前这个奶娃了。 苏离假装没听懂猫儿的嘲讽,机智的转移话题:「你们俩肉身凡胎,自然是不能跟你们俩比!不过,你们俩能对付得了这么多阴兵吗?」 她用上了激将法。 萧凛那边配合默契,不待小福答话,先抢答:「我看不行!之前那怪物毕竟只有一个,可阴兵实在太多了!这乌泱泱的一堆,还全跟打了鸡血一样,哪是他们两个小娃娃能对付得了的?我说,你们两个,快别在这里站着了!这里危险!赶紧回家去吧!回家找个地方好好躲起来,说不定还能保条小命!我们俩是指定不成了!能逃一个是一个!」 「是啊是啊!」苏离附和,「小福乖,阿狸乖,快走快走!」 「瞧不起谁呢?」小福和阿狸听到两人这一唱一和,果然炸了,一个撸袖口,一个炸毛,阿狸的猫越炸越多,很快又变成了小福的坐骑,「啊呜」一声疾冲而出! 两人冲出的那一瞬间,似有五彩金光骤然升腾而起,金光灿然下,那些疯狂的阴兵,如癫狂中的人,忽然清醒,惊叫四散,狼狈逃窜。 可那金光普照大地,似阳光一般滚烫灼人,任他们左冲右撞,依然难逃其光,只能眼睁睁的在金光之下消散,化为尘埃,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尘归尘,土与土,一切都归于沉寂。 众人全都看呆了! 苏离和萧凛也是看得瞠目结舌! 他们当然知道小福和阿狸厉害。 但是,就这么结束战斗,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衬得他们像两个地道的蠢货! 人家轻松应对,他们如临大敌,还上演了生离死别,想一想,都有点自卑了…… 看到两人的表情,小福和阿狸的脖子昂得更高了! 看吧,没有他们,这个家得散! ------------ 第564章 你是我儿子! 金光照耀在渡口,温暖明亮,驱散所有阴霾恐怖。 每个人都不自觉抬头,看向那光的发源地。 「咦?是我看得太久,出现幻觉了吗?」苏离揉了揉眼睛,「殿下,我怎么感觉,小福背后好像长了一对五彩翅膀?」 「有吗?」萧凛注目细看,没看到什么翅膀,只看到小福格外傲娇的小表情。 此时,他已经被众人欢呼着包围,大家看向他的眼神,是那般的热烈崇拜! 「小福!小福!小福!」 大家兴高采烈的叫着他的名字,围着他欢呼雀跃,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苏离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且不管这幻境到底什么时候能破,最其码,能过一阵安生日子了吧? 东婉魂销,萧帝身魂俱散,江清歌亦化为乌有,淑妃虽还在苟延残喘,但明显也没什么花头好搞了。 只除了一个萧玦还没处理好。 「殿下,昭王呢?」她四处逡巡着,寻找着昭王的身影。 「这儿!」昭王正站在两人身后看热闹,听到声音笑眯眯站出来,一看到他那模样,苏离就知道,如今操纵这具肉身的,是昭王自己。 「萧玦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忙问。 「皇兄教我压制之术,他的阴魂暂时处于沉睡之中!」昭王说着看向萧凛,「殿下,他会睡多久?」 「若你不想他醒的话,他会一直沉睡!」萧凛回,「不过,东婉已死,阴兵已败,也无须你再忍辱受困做探子了!但他的阴魂不同于江清歌等人的,我们暂时还无法应对!只能辛苦你,再容他一阵了!」 「没问题!」萧凛笑嘻嘻回,「我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再容他一阵也无妨!」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苏离拧头看向人群中的小福,「也不知小福有没有办法……」 小福此时正被众人当宝贝似的哄着,一群汉子轮换着让这福娃儿骑在自己脖子上,都为能粘福娃的灵气而感到开心荣耀。看書菈 他显然也很喜欢这种游戏方式,乐得咯咯直笑,那清脆稚嫩却又欢快愉悦的声音,让渡口的风浪都显得平静了许多。 「这么看过去,他还是个小屁孩啊!」萧凛看得眼热,「这小屁孩,怎么就有那么大本事的?」 「殿下这是嫉妒了?」苏离掩唇轻笑。 「别说,还真有点不服气!」萧凛撇嘴,「明明我个儿比他高大,功夫也比他好,长得也比他好看,战斗经验还异常丰富,结果,啥啥都不如他!」 「自古英雄出少年!」苏离满面促狭,「殿下您……有点老了……」 「嗯?」萧凛横眸斜觑着她,「你再说一句?」 苏离掩唇摇头,笑得花枝乱颤,一头乌发,因为这恶战,弄得乱蓬蓬的,像鸟窝一般,雪白的小脸上,也满是血污灰痕,抹得像只小花猫,都看不出本来模样了。 她现在的样子,其实真的跟好看不沾边。 然而,这促狭窃笑的调皮模样,分明又可爱到极点! 萧凛看得心里一动,也生出促狭之意,遂伸手揽过她,在她耳边低语:「孤是老还是不老,等回宫之后,阿离检验一下好不好?」 「嗯?」苏离的眼睛还停留在小福身上,没寻思他的话外之意,随口反问:「殿下想怎么检验?」 「自然是……」萧凛轻咳一声,声音压得更低了,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暖昧,他附在苏离耳边低低吐出几个字:「***了……验……」 苏离一怔,瞬间涨红了脸! 「你……」她瞪了萧凛,心虚的四处张望,生恐有人听见。 好在,大家都在围着小福,倒无人注意到他们。 成功逗红了她的脸,萧凛觉得心满意足,轻轻笑出声来。 「你还笑!」苏离伸手捶他。 方才生死攸关之时,满脑子想的洞房花烛。 这会儿才刚保下条命来,又想着那等羞人之事! 这样的萧凛,简直颠覆她以前对他的认知了! 以前那位太子殿下,可是清冷禁欲坐怀不乱的典范! 「殿下真是越来越没正经了!」她红着脸轻嗔。 「面对心爱的女子,我若还正经,那便不是正常男子了!」萧凛一本正经,「阿离难不成喜欢不正常的男子吗?定然不喜欢!」 「你别说了!」苏离忙不迭捂住他的嘴,顿足道:「你是生怕别人听不到吗?昭王殿下就在我们身后……」 她说完心虚的往后面看了看。 昭王正支着耳朵听着,见她看过来,嘿嘿笑着摆手:「皇嫂莫怕,我什么都没听见!」 苏离:「……」 没听见才怪! 就凭他脸上那坏笑,就知道他把话听光光了! 为防萧凛再出浮浪之言,她踮着脚尖捂紧萧凛的嘴,一边扯着他的衣袖,往渡口一棵大树后走,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萧凛由得她牵着,十分乖顺,到了大树下,却忽地伸出手,扯过苏离,将她抵在了树干上。 苏离还以为遇到了什么危险,吓了一跳,忙四处张望,发现并无异常,方又回神,困惑问:「殿下,你干嘛?」 「你说呢?」萧凛伸指撩开她额前碎发,头低低俯下来,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一双眼睛不知何时染上一抹欲色。 苏离登时有种不详的预感,忙用手在两人中间撑着:「殿下,我……」 话没说完,嘴却面前这人狠狠堵上了! 苏离:「……」 大战之后,为何会有这个念头? 她都快累死了,现在只想躺床上大睡三天。 这个男人,他真的不累吗? 事实证明,萧凛真的不累。 不光不累,精力还十分旺盛,抱着她好一阵索取,好像苏离是什么可口的食物,正适合在大战乏累之后大块朵颐,好一阵后,他方心满意足松口。 苏离摸了摸红肿的嘴唇,欲哭无泪。 「你就不能轻点儿了吗?之前就没好透,这会儿又这样,待会儿可如何出去见人?」 她伸指轻掐他腰眼,被轻薄后的俏脸儿似桃花初绽,含春带羞,难描难画,惹得萧凛又忍不住又要俯首。 苏离大惊,手上用了力,萧凛轻嘶了一声,到底停住了。 「小丫头,掐是这般用力……」他轻声哼唧着,「你要谋杀亲夫吗?」 苏离笑啐了一口:「你是哪门子的夫?我们还没成亲呢!」 「回去就成亲,好不好?」萧凛长臂圈住她的脖子,将她紧紧搂在胸前,口中喃喃:「我回去便向苏府提亲去!然后就让外祖母他们帮我准备婚事!」 「要这么急吗?」苏离有点犹豫,「我们两人的事,家人都还不知道,要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还有那些朝臣……」 「我成婚,与他们何干?」萧凛摇头,「我想娶,你想嫁,这婚事便定了!至于其他人,通知他们一声便好!至于他们什么意见,我不关心,亦不在乎!」 「话虽如此,这事也急不得!」苏离轻笑,「此事,容后再议吧!眼下还是先想法把萧玦的事解决掉!殿下,我们先过去……」 她刻意转移话题。 虽然她心悦萧凛,对他也极是 信任,但想到嫁人成亲,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茫然无措。 萧凛看出她的逃避,却并不揭破。 她是嫁过一次人的,且嫁得极差。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小姑娘对成亲有点抵触,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不怕。 他现在有的是时间和耐心,也有满满的爱意,等水到渠成,等瓜熟蒂落,等她,全身心的奔向他。 回宫的路上,苏离萧凛和小福阿狸共乘一车。 苏离满腹疑惑,亟待小福解答,抱着他问个不停。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渡口的?」 「你们怎么会飞的?阿狸怎么会变大的?」 「你们怎么会变得那么厉害的?那个挖呀挖,是法术吗?你们为什么会用法术?」 「你们刚才在那云山雾海中,可有找到那个怪物?」 「啊,对了,你们到底是谁呀?跟我们到底有什么关系呀?」 小福被她问得直翻白眼:「你问那么多问题,我要先答哪一个?」 「从第一个开始答喽!」苏离笑嘻嘻的摸着他的小脑袋,这才发现,小福的头发,居然长长了很多,毛绒绒的往上刺着,十分茂盛。 当然,除了头发,他的个子好像也在一夕之间变高了,胳膊腿明显变长了,原本抱在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这会儿,都有点压手了。 她惊笑:「小福你长得好快呀!照这个速度长下去,你是不是很快就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还有你这话,好像越说越顺溜了!昨天才只会说一个字的!今天居然就什么都会说了!」 「还学会挤兑人了!」萧凛终于插上嘴,说了一句,顺便给了小福一个白眼,「你说,你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完想到什么,忙又道:「别说你是我儿子!我不可能认的!我没生过儿子!」 小福轻哧一声:「谁是你儿子?你是我儿子还差不多!」 萧凛:「……」 苏离:「……」 「臭小子,你皮痒了是吧?」萧凛吹胡子瞪眼,「别以为你立了功,孤就不敢揍你了!」 ------------ 第565章 一缕残魂…… 「来打我啊!」小福丝毫不惧,扒着眼撇着嘴对他吐舌头做鬼脸,小肥腿还在那里示威似的乱蹬着,正经是一幅欠揍模样。 萧凛扬手要打他屁股,谁想手才刚扬起来,连他一片衣角也没沾到,小福那边「哇哇」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跟苏离告状:「苏姐姐,他好凶呀!我好怕怕……」 苏离:「……」 明知小福在装腔作势,可看到肥肥嫩嫩的奶娃娃撒娇哭闹,还是格外的惹人爱怜。 她伸手护住小福,瞪着萧凛:「殿下还能不能干点正事了?我们以后,可指着小福呢!你要是把他吓坏了,以后就再也没人保护我们了!」 「就是就是!」小福得意附和,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威胁道:「你若敢对我不敬,我以后就袖手旁观,让孤兵取你狗命!」 「瞧你能能耐的!」萧凛不服气,「我宁愿不要这狗命,也要揍你!」 言罢作势又要打,被苏离伸手狠掐了一下,轻哼一声,气咻咻的将头扭向车窗外,再不说话了。 「嘻嘻!」小福得逞,乐得拍手大笑,一边又抱着苏离撒娇:「好姐姐,你最好了!我可爱死你了!」 他那小嘴甜如蜜糖,搂着苏离的脖子,对着她的脸用力啪唧了两下,毛绒绒的小脑袋蹭得苏离的脸痒痒的,她忍受不住笑出声来。 「姐姐也爱死小福了!」她抱着奶香小福娃亲了又亲,想到这娃儿的各种「神能」,觉得人生有靠,心情放松又愉悦。. 「既然我们如此相爱,那么,姐姐嫁给我可好?」小福猛不丁的一句话,让萧凛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不好!」他抢在苏离面前开口,「小屁孩儿,想什么呢?她是我媳妇儿!顶多容许你认她做干娘!」 小福「嘁」了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就是一缕残魂所变,充其量算只鬼!我可是元魂!要当爹,也是我先当!你这只鬼,风一吹就散了,在这里得瑟什么呀?」 苏离听得目瞪口呆:「什么残魂元魂?小福,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我是残魂?」萧凛指着自己,瞪大双眼追问,「我是谁的残魂?你又是谁的元魂?关于我们,关于这幻境,你到底知道多少?快告诉我们!」 他一迭声的催问着。 小福撇嘴:「幻境又是什么鬼?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鬼!」 「那你既说什么残魂元魂的,到底指的什么?」苏离紧紧盯住他,「小福,告诉姐姐好不好?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们!」 「我知道的……」小福挠头,好像被苏离问懵了,咕哝道:「可我也不知道什么呀!」 「你不知道什么,如何说我是一缕残魂所变?」萧凛急得快要炸裂了,「又为什么说自己是元魂?」 「本来就是啊!」小福摊手,「你本来就只是我的一缕残魂所化,我少了你这一魄,我能不知道吗?」 「那你又是谁?」苏离快被这小奶娃绕晕了。 「我是我啊!」小福好像比她还晕,「我还能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萧凛不甘心追问。 「我叫什么名字?」小福被他问得一怔,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竟张嘴结舌的发起了呆。 苏离和萧凛生恐打乱他的思绪,俱是大气都不敢喘。 可惜,小福想了半晌,也没记起自己的名字,反倒魔怔起来:「对哦,我是谁呀?我叫什么名字呀?阿狸……」 他看向小猫儿。 小猫儿一场恶战打得精疲力尽,自从上了马车后,便一直窝在萧凛怀中酣睡,被他强硬叫醒,满面惺松,伸了个懒腰,又软软瘫 回去,闭上双眼。 「阿狸,醒醒!」萧凛伸手扒它的眼皮。 小猫儿娇啼了一声,声音中满满不悦,肉垫中的钩子都炸出来了,但看到萧凛的脸,那软钩又悄然缩回。 萧凛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把刚才问小福的话题,又问了一遍。 小猫儿似乎也被问懵了,歪着脑袋,瞪着一双碧蓝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萧凛与她对视,全神贯注,耳朵竖得尖尖,生恐错过任何有用的信息。 很快,小姑娘稚嫩困惑的声音响起来:「小福……是谁?小福是小福啊!」 「小福是我救下他时,给他取的名字!」苏离忙道,「在我没有救下他之前,他叫什么名字?」 「没有救下他之前,叫什么名字……」小猫儿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头歪得更厉害了,尾巴一扫一扫。 看得出来,它在很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所以把这个问题在脑中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但最终,打了个呵欠,又闭上了眼。 苏离哭笑不得:「阿狸别睡啊!」 「好吵……」小姑娘的声音中满满烦躁,「打了那么久架,还不许人家睡觉觉!烦死了!你这缕残魂,真的烦死了!」 「我也是残魂?」苏离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不过,有小福的话在前,她倒也不是特别惊讶。 既然问不出小福的来路,那么,便问阿狸的来路吧,说不定能找到点有用的线索。 不过,为了不惹恼阿狸,这话当由萧凛来问。 她看了萧凛一眼,萧凛立时会意,伸手在小猫儿的脖颈上轻轻抚摸着,果然,才刚摸上去,阿狸便惬意的翻开了肚皮,一幅任由爱抚的模样,还打起呼噜来。 「阿狸,你也说残魂,那阿离是谁的残魂?你的吗?」萧凛问。 阿狸「唔」了声,翻了个身,「她是我身上最笨最蠢的那缕魂魄!我不想要她了!」 苏离:「……」 「那你又是谁呢?」 「我是谁?」小猫儿好像也被他问住了,眼睛半眯头微歪,尾巴又开始一扫一扫,扫到最后,扫出一句:「我是阿狸啊!」 「不是!」萧凛哀叹,「阿狸是我帮你取的名字!在你没遇到我之前,你叫什么?」 「没遇到你之前……」小猫儿睁开眼,歪头瞅着他,眼底满满茫然,「是啊,没遇到你之前,我叫什么呢?我怎么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那你为何记得小福?」萧凛追问,「你们一见如故,明显相熟……」 「我与他的确很熟啊!他是我我叼回来哒!」 「从哪儿叼回来的?」萧凛问到了紧要处,声音都微微发颤。 可惜,小猫儿的思绪到这时又卡壳了。 她一遍遍的重复着萧凛的问题:「从哪儿叼回来的?怎么也忘了呢?啊啊啊,好烦!好困!不管了,我要睡觉了!我这回真的要睡觉了!便算天帝来了,都别想叫我起来!」 她说睡就睡,眼睛一闭腿一伸,任凭萧凛怎么拔拉她叫她都再无任何回应了。 想来,是进入了黑甜梦乡。 「要不再问问小福……」苏离不甘心,打破砂锅问到底,谁想低头一瞧,怀里的小福也已沉沉睡去。 苏离本想叫醒他,但看着他抹得黑一块白一块的小脸,还有那烧得到处都是破洞的衣裳,不由一阵心疼,到底又把嘴闭上了。 虽然神力惊人,但人家到底还是一个宝宝啊! 阿狸也只是一只未成年的小奶猫儿。 两个小宝宝,力挽狂澜,救下他们所有人,哪怕身负神能,也需以命相搏 ,才能击退那只怪物。 「我们小福辛苦了!」苏离轻拍着他的后背,调换了姿势,让他睡得更舒适些。 「阿狸也辛苦了!」萧凛轻笑着抚着猫背,思绪却仍然围着小福所说的残魂打转。 虽然他们刚刚一直追问小福是谁的元魂,但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了。 他脑中的记忆告诉他,小福的元魂,应该属于东皇。 或者干脆这么说,他就是东皇的一缕残魂。 一位神君元神都出了窍,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的记忆告诉他,东皇在天境可说是擎天之柱,连天帝都要依赖他而活,天境神兵,更是视他为领袖,由他指挥! 这样一个中流砥柱般的人物,若他元魂出窍,肉身殒灭,还被人施邪术困于这幻境之中。 能将他打到元魂出窍,又置他于此死境之人,必不是等闲之辈。 那么,失去他的保护,他原来所待的天境,现在又会是什么模样? 是否已被那个害他殒身之人霸占? 他所在乎的那些人,他的兄弟,部将,是否也跟他一起坠落幻境之中? 若是这样的话,那幻境之外的天境,岂不是已成了仇人的世界? 萧凛之前从未想到这一节,如今乍然想到,只觉脊背生寒! 「殿下,你怎么了?」苏离见他面色忽变,轻声追问。 萧凛将自己所思所想简略说了一遍,苏离听完,亦愣在了那里。 「若是那样的话……」她喃喃道,「天境怕是已然易主,那么,便算冲破幻境,将要面临的,只怕又是……」 「又是一场恶战!」萧凛攥紧双拳,眸中冷霜暗凝,「不过……阿离,你还记得齐峥两兄弟说过的话吗?」 「当然!」苏离点头,「他们口中那位静王妃,定非寻常之辈!」 「或许,她跟我们一样觉醒了!」萧凛道。 「觉醒?」苏离一怔,心里忽忽一跳,「殿下的意思是说……」 ------------ 第566章 这屎孩子太烦人了! 萧凛点头:「与其说是重生,不如说是觉醒!我们跳出了这话本的人物设定,有了自我的意识,也因此逆天改命,改变了话本原来的结局!」 「可东婉的出现,却让我觉得,也许这话本中那些不起眼的配角,在幻境之外,也是真实存在的人物!东婉和静王妃能觉醒,他们自然也能!」 「只是,受幻境特殊环境制约,他们一直处于混沌之中,始终无法真正觉醒,但总有一些人,比如我们,又比如静王妃,因为各种原因,苏醒得比较早!若是我们有办法叫醒我们身边的人,那将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苏离听得心动不已:「是啊,若是大家都能觉醒,齐心协力对付那怪物,定能冲破幻境,拔云见日,找到真相!只是……」 她说到这儿,不自觉又叹了口气:「可直到现在,我们都还未曾记起自己的来龙去脉,更不用其他人了!殿下可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萧凛摇头:「暂时也没什么法子,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就像今天,我们都打算以命相搏了,结果小福和阿狸如神兵天降,解除了危机,还断了怪物一只手!这可是好的开端!我觉得,以后定会愈来愈好!」 「我也这么觉得!」苏离摸着小福肉嘟嘟软嫩嫩的小脸,笑得见眉不见眼,「有这小神仙在,我们以后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说完,忍不住又低头亲了小福一口。 萧凛看得眼热,忍不住把脸凑过去:「我也要!」 「外面有人呢!」苏离坚决拒绝。 李如风和承影两人就骑马护在马车左右,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到底窘得慌。 可萧凛却一点也不觉得窘,反将脸凑得更近了些,固执道:「我不管!反正你亲了他,就得亲我!他不过是个小神仙,我可是东皇帝君呢!比他可厉害得多!」 「殿下落了残魂两字……」苏离吃吃笑,「只是帝君的一缕残魂而已,哪有小福这个元魂厉害?」 「我长得比他好看!」萧凛轻哼,「他再厉害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屎娃娃!哪有我这般秀色可餐?」 「秀色可餐?」苏离听到这四字,笑得头都快掉了,「殿下,我记得这词,是形容女子的吧?」 「管什么男女?」萧凛挑眉,「你只说,我这模样,可不可餐?」 说完,又把脸往前凑了凑,直接凑到苏离眼皮子底下,那俊颜在眼前无限放大,这眉这眼这五官,还真是……引人垂涎! 苏离到底没能经受住诱惑,嘟起嘴,就要亲过去,一只小胖手忽然伸出来,挡在了两张脸之间。 却是小福醒了。 他瞪着惺忪的睡眼,盯着萧凛,半晌,小胖爪扬起来,毫不客气的将萧凛推到一边! 「姐姐将来要嫁给我的!」他大声宣示***,「你这小破残魂,不许动我媳妇儿!」 萧凛一番热望落空,恼羞成怒,袖子一撸,就要抓这败兴的小娃儿,谁想他咕哝一声,眼一闭,身子一歪,竟又睡着了。 「他这是……做梦?」萧凛愕然。 「有可能!」苏离掩唇轻笑。 「做梦都跟我抢媳妇……」萧凛盯着小福发狠,「等我用完他,一定把他扔一边去!」 「可是殿下,若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他就是你,你就是他啊!」苏离轻笑,「你等于是他的身身!你扔他,便等于扔自己!」 「那也得扔!」萧凛轻哼,「不管是谁,哪怕是我自己,也不能跟我抢媳妇!」 苏离:「……」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 「不管他了!」萧凛重又将头凑到苏离面前,「我们继续!」 他这种锲而不舍求亲亲的坚韧精神,打动了苏离。 这次她没有犹豫,照着他的脸重重的「啪唧」了一下,犹觉不够,又主动拿嘴用力的蹭了蹭他的唇。 萧凛美得冒泡泡,正想反攻,对方却利落缩回原位。 「到此为止!」苏离吃吃笑,「殿下若要强来,我可要唤小福了!」 萧凛妥协,他也怕小福再醒来捣蛋,遂提出条件:「那等回宫后,得让我好好亲一回!」 说完又加了一句:「把这熊孩子送谢府去!」 他倒是说干就干,专程命人拐了个弯,把小福和阿狸都扔在了谢府。 一猫一娃累坏了,睡得那叫一个黑沉甜香,全都毫无知觉。 谢府的人早已得了信,早早的在门口迎接,见萧凛把小福和阿狸扔过来,更是喜不自胜。谢老夫人亲自接手,欢欢喜喜的把小福抱在了怀中。 「哎哟哟,这可是咱们的小福星啊!可得小心看顾着!」她看着小福,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成了一朵菊花,一边又低声问身边的柳氏:「老大家的,床都铺好了吗?」 「好了好了!」柳氏笑回,「我亲自铺的,保证松软又暖和!」 「快抱他回去睡!这么睡着不舒服!小福星要吃好睡好,才能长得更快,本事才能更大!」 谢老夫人抱着小福,柳氏抱着阿狸,那叫一个宝贝,连步子都变成蹑手蹑脚的小碎步,生恐颠到他的模样。 几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一猫一娃身上,竟都忘了跟萧凛和苏离打招呼,就急匆匆的转身回院。 尊贵的太子殿下萧凛一向习惯了众星拱月,此时乍然遭到冷遇,一时竟有点不太适应。 「阿离,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要失宠了?」他瘪眉皱眼,满面委屈幽怨。 「不是要……」苏离坏笑,「殿下,你是已经失宠了!瞧瞧,从下车到现在,老夫人她们都没拿正眼瞧你呢!她们眼里心里,都是小福星!」 「这屎孩子太烦人了!」萧凛撇嘴,「不光要抢我媳妇儿,还要抢我的亲人!真是怎么瞧他都不顺眼!」 「正好,他瞧你,也很不顺眼!」苏离火上浇油,吃吃笑道:「不过,倒也不能怪他,咱们这两缕残魂,的确无用!今儿这场面,全靠他们撑着!人家现在可是妥妥的战斗英雄!接待的规格高一点,也很正常,殿下就不要再嫉妒了!你看,我就不嫉妒阿狸!」 「阿狸又没跟你抢夫君!」萧凛轻哼。 「怎么没有?」苏离挑眉,「她每次钻你怀里,翻我白眼时,那表情活脱脱就是一个妒妇!但我心大,才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呢!」 「那是因为她还是一只猫!」萧凛道,「若有一天,她变成了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天天赖在我怀里,你会如何想?」 苏离一怔:「它还能变成小姑娘?」 「为何不能?」萧凛反问,「你没注意到吗?它和小福一样,生长速度惊人!小福原本是个百日的屎娃娃,现在说话都这么顺溜了!看起来都有两岁娃的模样了!」 「再说阿狸,原本抱在我怀里,才这么大一点儿……」他比划着,「我一只手,便能把它托起来!但现在,得两只手才能勉强拖住!」 「那也不一定就能幻化成人形啊!」苏离咕哝着,「总觉得不太可能似的!」 「一个罐子里的小鬼娃儿,都能变成小福星,还有什么不可能?」萧凛斜觑着她,见她面色惶然,明显也害怕出现那种可能,心里一甜,扬唇轻笑:「不过阿离放心,就算她幻化成人,我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他们都是假的,唯有你才是真的!」 苏离哑然失笑。 两 人说这些话时,并没有刻意避着人,是以,他们身后的谢飞宇等人都听到了,一时间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今日渡口战况,他早已听萧凛派来的内卫详细说过,但听人转述,跟当事者亲自开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当时听时,感觉自己是在听天书一样,简直不相信这世间会有这般魔幻之事。看書菈 此时见苏离和萧凛如此自然自在的讨论着这些事,终于有了真实感,盯着两人的背影发怔,脑中嗡嗡直响,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殿下和苏姑娘,他们……」他扭头看向身边的李如风,两根大拇指往一起对了对,「在一起了?」 「不能叫在一起……」李如风嘿嘿笑,伸手把他两只拇指用力捏在了一处,「是……粘上了!比蜜糖还粘!」 「太好了!」谢飞宇喜形于色,想说什么,又想到两人方才讨论的话题,再次向李如风确认,「他们说的那些……」 「真的不能再真了!」李如风很能理解他那种如梦如幻的心情,「飞将军,说实话,虽然当时我就在现场,但我总感觉自己跟做梦一样!就到现在,还有点摸不着北!」 「可不是?」承影轻叹,「之前我从来没想到,人原来可以飞那么高!一直飞到云里面!」 他扬起手,做了个极夸张的手势,「还能在云层里面,跟那么大一只巨手打架!」 「那手真的太大了!」李如风随他一起比划着,「我从来想不到,人手可以那么大!但我更没想到的,殿下他们能把那么大一只手砍下来!」 ------------ 第567章 我也要飞! 谢飞宇听得两眼发直。 他是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能遮住天的巨手是什么模样,而萧凛他们,到底又是怎么跟一只遮天巨手作战的! 「总之就是在天上各种飞!」李如风一言以蔽之,手在空中唰唰的划拉着,「他们每个人都会飞!跟最轻盈的鸟儿一般,飞得那叫一个飘逸好看!看得我们眼花缭乱!」 「飞的最高的,当属小福和阿狸!」承影忆起当时情形,对这一猫一娃肃然起敬,「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猫儿到了天上,忽然就感觉变大了好多倍!都能坐小福的坐骑了!厉害得紧!」 「小福就更厉害了!」李如风忍不住学起小福当时的动作,「他手拿红樱枪,脚踩飞火轮,威风凛凛……」 「风火轮?」谢飞宇听得一愣一愣的,「小福是哪叱吗?」 李如风认真想了想,摇头:「他不是!我觉得他比哪叱厉害!哪叱能翻江倒海,可他能翻云覆雨,腾云驾雾,直上九重天!」 「照你这么一说,他这妥妥的小仙童啊!」谢飞宇喃喃道,「殿下和苏姑娘都变成了会飞的仙人,跟殿下幼时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儿,成了小仙童,天哪!天哪!」 他连叫了几声,照着自己的大腿狠掐了一下! 「疼……」他龇牙咧嘴,转向李如风和承影,「所以,你们都是真的吧?我的确不是在做白日梦吧?」 「当然不是!」李如风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你只是需要时间来接受!」 「这太正常了!」承影轻叹,「我们到现在都感觉自己在做梦呢!不过,大家这一路交流过来,基本可以确定,这一切都是事实!哈哈!」 他说完忽又傻乐,「我们居然跟一群神仙混天下!你们说,以后,会不会大家都飞升成仙?」 「你想得可真美!」谢飞宇失笑,「你以为人人都有这般本事吗?」 「这可说不好!」承影笑嘻嘻回,「不瞒你说,回城的路上,大家全都觉得自己的脚步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真正是身轻如燕!说不定哪天,就被殿下他们带着,一起飞上天了!哈哈!」 「其实吧,我觉得自己现在就有要飞的迹像了……」李如风神叨叨的摸了摸自已的肩,「自从看到殿下飞之后,我一直觉得自己这里痒痒的,好像要长出翅膀来!」 「嗯?你也有这种感觉吗?」承影惊笑。 「你也有?」李如风忙看向他。 承影用力点头:「我看到殿下他们飞时,我腿痒得要死,恨不能生出双翅飞上天!」 说完,像鸟儿般张开双手,尝试性的蹦哒了两下,试图找到飞翔的感觉。 哪知这一蹦,足底似有暖流急涌,推举着他直往上蹿,竟然平地飞起,轻飘飘的落在了对面的屋檐上。 「啊啊!我真的会飞了?」承影乐得手舞足蹈。 「这么灵吗?」李如风看得眼热,也学他的样子蹦哒了几下,竟也像鸟儿般振翼而飞。 「真的会飞了哎!」两人喜不自胜,手舞足蹈,放声大笑。 谢飞宇:「……」 「两位……」他轻咳一声,「虽然不想扫你们的兴,但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这不叫飞,叫轻功!」 「不不!就是飞!」李如风用力摇头,「是飞还是轻功,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是的是的!」承影点头附和,「轻功要运内息,身体要发力,方才我根本没用力!」 「我也没有!」李如风言语笃定,「所以,这就是飞!哈哈!我会飞了!」 「我们会飞了!」 「我们以后也能上天跟殿下并肩作战了!」 两人 的笑声简直惊天动地,惊得前面走了老远的萧凛和苏离都忍不住倒回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看,不由哭笑不得。 屋檐下一堆内卫,全在李如风和承影的指导下苦练飞行之术,有十几个人还真的学会了,也轻松飞到了屋顶,于是大家又开始欢呼雀跃,引得下面没有飞升成功的内卫羡慕不已。 看到萧凛转回来,李如风和承影自然少不得要显摆一番,顺便跟他交流一下他学会飞时的感想。 「殿下,你刚会飞时,是什么感觉?」 萧凛被两人问住了,站在那里,很认真的想了想自己飞行时的感受。 在今日之前,他没想到自己会飞。 当然了,轻功他是会的,且造诣极高,飞檐走壁什么的,不在话下。 因着这个原因,跟东婉缠斗时,他几乎是不加思索的飞了起来,后来为剁那遮天巨手,他越飞越高,不再需任何支撑点,便能直入云宵。 但当时战况激烈,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出了很多动作,都来不及思索自己为什么会这些,但他就是会了,仿佛他会这些,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是生来便有的天赋,根本无须多言。 可如今静下来细想,方觉神奇玄妙! 「阿离,你怎么会飞的?」他转向苏离。 「自是在恶灵境学的!」苏离回,「但在人境不允许使用,会遭反噬,我之前从未用过!」 「那我又是在哪里学的?」萧凛喃喃自问。 「殿下是无师自通!」苏离见怪不怪,「用你的话说,你处于不断的觉醒之中,觉醒的可不止是记忆和思维,还有神力天成!」 「说的不错!」萧凛点头。 「那殿下当时到底是何感受?」李如风和承影眼巴巴的看着他,苦等他的回答。 「当时……」萧凛歪头想了想,认真作答,「当时足底好像有一股暖流,推着我往上涌……」 他话未说完,李如风和承影鸡啄米似的点头:「殿下,我们也是这样!啊啊,我们果真会飞了!」 「那么,再飞高一点看看?」谢飞宇昂头看着两人。 两人对望一眼,两手相牵,同时抬足,做出逆风飞翔的姿势,然后…… 「咕咚」一声,两人齐唰唰的摔到了地上! 幸好,这回廊的屋檐并不高,他们又都有功夫在身,倒也不至于摔伤,就是那一脸懵的样子,属实有点狼狈,引得众内卫哄笑不止。 「笑什么笑?」两人眼刀乱飞,「谁再敢笑,我扣他俸禄!」 但这话并不能给内卫造成任何威胁,大家照样笑得前仰后合。 苏离忍俊不禁,掩唇窃笑:「两位大人飞得极好,下次别飞了!」 「飞没学会,轻功先忘了!简直给孤丢人!」萧凛笑骂,「傻坐在那里做甚?还不快点给孤滚起来!」 「哦哦!」两人瘪眉皱眼爬起来,揉着摔疼的屁股,颇有些羞恼,见那帮内卫还在那里坏笑不停,一瘸一拐的冲过来揍人。 大家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 谢飞宇坐在轮椅上,亦是笑得前仰后合,正开心间,忽觉足底一阵热流涌过。 他愣怔了一下,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这腿重伤瘫痪,数月来一直僵硬麻木,基本没什么知觉,后来经苏离治疗,稍微好了点,对冷热疼痛有了那么一点点感知。 可现在,那种暖流在脚心涌动的感觉,却是无比的清晰,好像未曾受伤时,浸在温泉中一般,那种被水波缓缓向上托举的微微的失重感,令他惊喜万分! 他下意识的撑起身子,让足尖落在 了平地上,以此来确认足底的异样。 这一站,他简直要开心得叫出声来! 以前这双腿,绵软无力,如面条一般,触到地面,便会不自觉的往下坠。 可此时此刻,他却分明感觉到一种蓬勃的力量,在其中暗生,他压下激动,小心翼翼的放开了支撑在轮椅把手上的两手,尝试着用两足站起来。 像这样的尝试,他不知进行过多少次,每一次都失败了。 可这一次…… 他居然稳稳的站住了! 他的腿脚,不痛,不软,不麻,不僵,有力的扎在了地上,不摇,不晃,平稳得让他想要放声大叫! 「啊!」谢飞宇没忍住叫出声来,「我能飞了!」 他其实真正想说的是,我能站起来了。 但他脑子被李如风两人搞坏了,一直想着飞这件事,此时一句话脱口而出,竟然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苏离和萧凛已经往前走了好几十步,听到他这话,再度折回来! 「殿下,苏姑娘!」谢飞宇看到他们,情不自禁的要将自己的喜悦与他们分享,「我能飞了!我飞……啊不!我能站起来了!」 「孤看到了……」萧凛喜出望外,「这才治几天啊,飞将军就能站了!阿离,你果然是妙手回春!」 「我有这么神吗?」苏离却有点不相信自己。 当然了,她知道自己医术十分精湛,天赋惊人,又在恶灵境修习那么久,自非人境凡人能比。 这世间的许多疑难杂症,她都有法要医。 谁都解不了的毒,也只有她能解。 但是-- 她医术再高,想治好一个患者,也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谢飞宇的腿疾,跟萧凛的不一样。 萧凛是中毒,毒解则腿愈,是以短短七日便可重新站起来。 但谢飞宇的腿伤,却是战场上刀剑留下的重创,受伤时亦未得到好的治疗,延误数月后,筋脉骨肉严重受损,想要彻底恢复不容易,最其码也需要半年时间。 可她给谢飞宇治伤,满打满算,也未超过一月,怎么可能这么快站起来? 苏离满心好奇,上前一步,蹲在谢飞宇腿边,拉起他的裤管细瞧。 这一看,她被惊到了! 那里的血脉明明已经坏死,可现在,却神奇的恢复了,虽不能说跟健康人一样,但也绝对是充满活力的。 可明明在昨日,她还仔细察看过谢飞宇的腿部状况,上面满是皮肤坏死引起的黑斑。 一夕之间,这黑斑就褪尽了,人也站起来了。 「这真是……奇迹……」苏离惊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奇迹好像并不止谢飞宇一个。 苏离在谢家还未坐稳,便有谢府婢女乐呵呵来报:「苏姑娘,您的外祖母,苏老夫人过来了!」 「外祖母来了!」苏离欢喜不甚,「我正要去找她呢!」 「我们出去相迎!」萧凛和谢老夫人一齐站起来,迎出屋外,才刚到院中,便见院外一个老妇人满面笑容走过来。 「外祖母?」 苏离看清她的脸,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您的腿……」她低头打量着她的腿脚,稳健有力,隐约竟又有当年军侯夫人的风范了! 「好了!我的腿好了!」苏老夫人朗声大笑,疾走一步,一把将苏离抱在怀中,「阿离,祖母终于能走路了!」 ------------ 第568章 太激动了! 「这么快?」苏离又惊又喜,忙将她迎入屋内屏风后,细细的检查了一番。 苏老夫人的腿,并非腿疾,而是大脑中风所致,相比其他人,她的恢复时间,会更长一些,也会有更多的不确定性。 脑中血管淤堵,才会不利于行。 事关人的头部,自然是重中之重,苏离用药也是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平日里再忙,也不会忘记观察苏老夫人的病情。 几天前她还试过她的脉和腿部力量,那时腿部虽有知觉,但也只能勉强抬个足尖,不过短短几天功夫,竟有如此变化,真真是叫人惊喜莫名! 「我们阿离真真是神医呢!」苏老夫人看着自家外孙女,愈看愈是骄傲欢喜,「前两日,你还跟我说,要想站起来,还须两月之功!可这会儿却全好了!哈哈!你看我这腿,想怎么动怎么动,感觉比没坏时还要灵便呢!」 说着,忍不住又要在苏离面前炫耀,蹦蹦跳跳的走了好几步,那开心模样,不似白发老妇,倒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苏离莞尔:「恭喜祖母!不过,便算好了,也当注意点儿,莫要走得太久,当循序渐进才好!」 「我知道!」苏老夫人笑回,「其实也不是我想跑,是这腿呀,她自个儿想得瑟!走都不过瘾了,现在呀,我想跑起来!」 苏离含笑打量着她,看她这精神抖擞的模样,的确是恢复得极好。 「祖母是何时觉得自己腿脚有力气的?」她追问。 「就今儿午后!」苏老夫人笑回,「我午后起身,就莫名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当时还没怎么在意,以为是近来休息得好,后来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好像是你五舅舅在叫,心里一急,忙跑过去看他……」 她说到这儿,拍掌道:「阿离,我光顾着跟你说我了!你五舅舅他好像也要好了!原本老是佝偻着身子,还老是抽搐着,疯疯癫癫的,连话也不会说,人也认不得!可看到我,他却开口叫我母亲!」 苏老夫人说到激动处,老泪纵横,嘴唇乱颤,几致哽咽。 苏离掏出帕子给她擦泪,柔声道:「祖母莫急,慢慢儿说!」 「祖母实是太高兴了!」苏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我听到你五舅舅叫我,当时就愣在那儿了,你大舅母他们出来看到我,也都一齐大叫,我这才意识到,我竟然自个儿从房间里赤着脚跑出来了!」 「阿离你可不知道,今儿家中乐成一团,都嚷着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可到了宫中,才知你们来了谢家,我们又往谢家来,正好遇到往谢家送信的内卫,他们说,你与太子殿下,与那东婉缠斗,还遇到了什么长着遮天巨手的怪物!」 她说这里,再度泪水潸然,抱着苏离,连声埋怨着:「你与殿下做这般冒险之事,怎的都不知道提前知会我们?我们在家中欢天喜地,却不知,你们在长风渡生死悬于一线!你这丫头,怎么能把这种生死之事,瞒得这般紧实?你可还当我们是你的家人?」 「你们当然是!」苏离抱住她,眼眶微酸,「其实不光是苏府,谢府中人,事前也被蒙在鼓里!」 「为何要如此?」苏老夫人哭着追问,「我们虽没什么能力,但总能帮上点忙,再不济,大家一起赴死,总好过我们万事不知!」 「因为我们要应对的怪物,非凡人能应对!」苏离解释道,「此次长风渡之战,就连殿下身边的李如风他们,亦被禁止参与!你们去了,帮不上半点忙,只会平白送死!所以我才和殿下商议着,先瞒下此事!」 「那若你们此行有什么不测,岂不是叫我们痛断肝肠?」苏老夫人哭道,「我们可没有半点准备!」 「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活着回来了嘛!」苏离笑着 擦拭她脸上泪水,「祖母快别哭了!我们斩断那怪物巨手,可喜可贺!祖母你和五舅舅还有飞将军,都在今日康复,亦是大喜!当开心庆祝才对!」 「说得对!」苏老夫人笑着擦干眼泪,「既已平安归来,当好好庆祝!我出去跟谢家老姐姐好好准备一番,给你们庆功!」 「好!」苏离扶着她走出内室,回到花厅。 花厅内,谢老夫人也正数落萧凛,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 方才在门外 「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我们,我要不是看在小福的面子上,我都再不想搭理你了!便算我们去了是送死,也得让我们去啊!哪能让我们万事不知的在家里傻乐呢!」 「可不是?」谢飞宇亦道,「既是那般厉害的敌人,大家当共同赴死,以壮行色!在家傻等着像什么话?」 「如此一等,便实是想不出那遮天巨手到底有多大了……」谢家几个小辈自听说这场钻天入地之战后,俱是两眼发直,都恨不能亲临现场。 谢云远更是满面神往:「若能去,死而无憾!我长这么大,还未见过那般场景呢!」 「呸呸!」谢老夫人唾了两口,「你个熊孩子,再提这个秽气字,我打烂你屁股!」 谢云远被骂,吐吐舌头缩缩头,不敢再吭声,躲到内卫群中继续听他们讲大战。 谢老夫人还想说什么,见苏老夫人走出来,忙止住话头,起身相迎:「宁家妹子,你说这两孩子,主意是有多大!我都快被他们气死了!」 「谁说不是?」苏老夫人笑叹,「我方才也狠骂了她一回!谢天谢地,最后都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是啊!」谢老夫人长吁一口气,「大战归来,实是不宜责骂!且饶过他们这一回!先好生犒劳他们一顿!宁家妹子,你且安坐,我去吩咐一下,叫他们置办宴席!到时,你们合家人也一起过来庆祝!」 「多谢相邀!」苏老夫人笑回,「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原就无须客气!」谢老夫人朝她点点头,正要离开,被萧凛拉住,「外祖母且慢!我有一桩顶重要的事,要同二老说!」 「嗯?」谢老夫人一怔,「何事?」 「是关于我和阿离……」萧凛扭头看向苏离。 苏离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忙冲他摇头。 大战归来,浑身乏累,当好生歇息,儿女情长什么的,又不急在这一时。 可萧凛却急得紧,固执摇头:「阿离,我实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说什么呢?」谢老夫人盯紧萧凛,隐约猜出他想说什么,激动得两手发抖,一迭声猛催,「你快说啊!大家可都等着听呢!」 她如此一说,苏老夫人是过来人,自然也猜出萧凛想说的话,心里也一阵激动。 其实私底下,他们也曾偷偷的猜测过苏离和萧凛之间的关系。 萧凛对苏离太好太贴心,虽然苏离总说他是报恩,但对于他们这些过来人却总是要忍不住想入非非。 一个男子为了报恩,的确是可以给予救他的人很多俗世之物,但是,断不会做得这般贴心细致! 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苏离算是罪臣之女,便算救了他,他只需依俗礼报恩即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臣子救助君主,原也就是份内之事,虽苏离不是他的臣子,却是臣子之孙,对君主自然也当尽心尽力。 萧凛对苏离的好,已经远超一个报恩者能做到的极致了。 在她面前,他从不以孤自称,总是说「我」,好像他跟苏离是平辈好友一般,从来不曾摆那些储君的虚礼。 只要苏离在,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 落在她身上,他原是不爱笑的人,可每每看到苏离,他的唇角总是微微上扬。 不光在苏离面前没有半点架子,在苏家人面前亦是如此,再亲***易不过,各方面照顾得极是妥帖周到。 其实他们早都看出来了,太子殿下喜欢他们家外孙女。 可外孙女却又言之凿凿,说殿下另有有所爱,这倒叫他们又犯起了嘀咕,毕竟,从俗世眼光来看,苏离的确跟萧凛不甚般配。 当然了,在他们眼里,他们家外孙女这般的美丽聪明,配得起世间任何男子。 就是俗世人的眼光,也不能不考虑其中。 但他们一家人却是真心喜欢萧凛,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好,若他真能娶苏离,那真是极好的归宿! 此时听萧凛如此说,苏老夫人忽然有种美梦将要成真的感觉,饶是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了,一颗心也不自觉的嗵嗵跳起来! 她对面的谢老夫人,此时跟她的心情可谓是异曲同工! 她早就看出自家这外孙对苏离情愫暗生,那眼睛天天恨不得粘在人家小姑娘身上。 可苏离心里怎么想,她却一直没底。 她跟俗世的想法不一样,在她看来,苏离便是天降福星,因为有她,萧凛和谢家才重见天日,重获希望。 这小姑娘聪敏灵秀,医术精湛,心地善良,又生得这般绝色,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是萧凛的良配! 至于什么和离弃妇之类的事,莫说是现在,谢家经历大劫,便算是以前,谢老夫人也绝不放在心上。 武将世家,向来豁达,本就不同于那些酸腐文臣,讲究那么多教条规矩,她家儿郎娶妻,向来只讲究一点,人好。 苏离的人是极好的,她就怕苏离和离之后,对男子和婚姻生了厌弃之心,不肯再嫁人! 之前她也曾隐讳的问过苏离有无再嫁之心,又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苏离对此明显没什么兴趣,对萧凛的示好,也没有太多反应,一幅极淡然的模样。 此番萧凛当着众人的面提及此事,她一再阻止,难不成,她还是不想嫁人? 谢老夫人想得心都悬起来,只恨不能现在就催问个结果来! ------------ 第569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两位老人的殷切期待下,萧凛转身,对着苏老夫人深施一礼,尔后,双膝微弯,跪倒在她面前。 「哎哟!殿下,这可使不得!」苏老夫人吓了一跳,忙伸手相扶。 萧凛摇头:「老夫人,使得的!您且安心坐下来,听我慢慢跟您说!」 「可这……」苏老夫人急道,「不合规制啊!」 「今日没有规制,只有长辈和晚辈!」萧凛笑回,「我亦不是什么太子君主,我跟阿离一样,都是您的晚辈!晚辈给长辈行礼,再正常不过了!」 「是啊!」谢老夫人笑道,「宁家妹子,既然凛儿都这么说了,你也不必拘礼!咱们今日呀,就只论长晚辈,不论什么君臣尊卑!且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苏老夫人也想听萧凛到底会说些什么,当下也不再客气。 「老夫人在上,请受晚辈一拜!」萧凛认认真真的给她磕了个头,方抬头看着她道,「老夫人,晚辈对您的外孙女阿离心仪已久,只以前未得阿离允可,不敢贸然求亲!今日我与阿离患难与共,共历死劫,心意相通,两情相悦!晚辈求老夫人将阿离许配于我!我在此立誓,往后余生,定护她安好无虞,疼她爱她宠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日后为君,后宫虚设,仅她一后,再不立妃嫔!」 苏老夫人虽早已猜到他会说这些,但亲眼听闻,还是激动万分,听到最后一句,更是感动至极! 面前这男子,虽还未登基为帝,但已是大萧之主。 身为帝君,原该三宫六院,可他却愿为苏离令后宫虚设,这份诚意,实是令人动容! 其实之前私下里谈及苏离归宿时,虽大家都很喜欢萧凛,但想到他的身份,又觉得他并非良配。 苏离已经受过一次伤害了,将来若嫁给他,定要与诸多女子共伺一夫,若遇上江清歌那样的女子,谁知会不会再受二回罪? 因着这个原因,苏老夫人一直都很矛盾。 一方面觉得萧凛的确很好,可以托付终身,但一想到未来之事,又觉得还是不要与他有什么情感纠葛。 此时听到萧凛最后一句,心中再无顾虑,只有满满感动,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殿下对阿离如此情深厚重,老身还有什么说的?只要你们相亲相爱,老身自是求之不得!」 苏离闻言抿嘴轻笑:「祖母光听他说,竟也不问问孙女的意见了?」 苏老夫人失笑:「那么,我现在便问你,你可愿嫁与太子殿下?」 苏离看向萧凛,笑而不语。 「阿离,你别老笑啊!」萧凛急道,「快回答老夫人!」 「是啊是啊!」谢老夫人亦殷勤催促,「快说愿不愿意?」 苏离看向萧凛,眸光温柔潋滟。 她之前不愿对他袒露心意,不光思及自身,也有跟苏老夫人同样的顾虑。 有过前世那般不堪的婚姻,她自是不愿意再重蹈覆辙,跟任何女子去争夺一个男子,让好好的一段感情,走到最后,从相爱变成相憎相恨。. 但历经死劫之后,她就不愿想这些尚未发生的事了。 毕竟,谁也不知未来是什么样,也许这天,下一刻就塌了也说不定。 如今她是抱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超脱心态,来看待她和萧凛的这段感情。 她却没想到,他竟决意要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殿下待阿离如此,阿离又岂能不愿?」她走到萧凛面前,拉住他的手,与他相对而跪,一字一顿道:「我亦心悦殿下已久,愿嫁与你为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于这情 爱之事上,一向极是内敛,等闲不肯出一句亲热之语,平日里也是萧凛主动,她极少主动示爱。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般热烈直白的向萧凛表明自己的心意。 萧凛听在耳中,甜在心头,也不顾众目睽睽,一把将她抱在怀中,在她额间用力亲了一下! 苏离大窘,伸手推他:「殿下,这么多人呢!」 「怕什么?」萧凛反将她抱得更紧了,「祖母都同意我们的婚事了!虽未成礼,但我们已是未婚夫妻,便亲热一些,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对对!」谢飞宇那边看得合不拢此,连声应和:「既是有情人,自是愈亲热甜蜜愈好!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纷纷笑着回应:「飞将军所言极是!夫妻恩爱,再正常不过了!」 「殿下只管亲热,不用管我们这些光棍汉的死活!」李如风哈哈大笑,「属下等了这么久,殿下您总算脱离光棍行列了!」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愿殿下与苏姑娘永浴爱河!」 众人起兴,吉祥祝福的话儿,一个赛一个的会说,说到最后,竟连什么早生贵子,一年抱俩两年抱仨的话都嚷嚷出来! 苏离虽然脸皮厚,但也没经过这种阵仗,不由羞红了脸,直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偏萧凛拉着她不放,无奈只得将涨红的脸藏入他怀中,一扭头看到谢老夫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被这消息惊到了一般,眼中似还有泪光闪烁。 苏离骤然想到,谢老夫人还未表明对此事的意见,心里不由有点发紧,正想说什么,却见谢老夫人上前一步,一把把她从萧凛怀里抢出来,紧紧的抱在了自己怀中! 「太好了!太好了!」她激动落泪,「阿离啊,你可不知道,我们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做梦都想着你做凛儿的媳妇呢!如今美梦成真,老身真真是开心死了!」 苏离被她这一抱,心里彻底放松下来,眼眶一阵阵发热。 其实萧凛开口求亲时,她是有那么一点点紧张的。 她怕谢家人会反对,尤其是谢老夫人这样的老人家,循规蹈矩惯了,定会觉得她非萧凛良配。 这也是她刚才试图阻止萧凛的主要原因。 她甚至都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想着到时情形肯定会有点尴尬,要怎么说岔开这个话题。 她却没想到,谢老夫人不光没有拒绝,还如此开心激动的接纳她! 「老夫人,您实是……抬爱了!」苏离喉间微哽,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阿离能得您喜欢,实是……三生有幸!」 「不,阿离,遇到你,我们才是三生有幸!」谢老夫人笑道,「这门亲事,是凛儿高攀了呢!他有那样的父皇,就像踩在刀尖上过活!试问哪个女儿家,愿陪他这般水深火热?阿离,只有你!他能找到你这般聪慧灵秀的仙女儿,是他祖上烧了高香了!哈哈!」 「那可不是?」谢家几个儿媳纷纷道,「殿下能得阿离青眼,实是他的造化!」 「殿下与阿离品貌相当,乃天造地设!好比那檀郎谢女,再般配不过了!」 「殿下心心念念,母亲切切于心,我们这些人,也是眼巴巴的等着盼着,今日,总算是夙愿得偿了!」柳氏乐呵呵道,「母亲,既然他们郎有情妾有意,那这大婚之事,咱们得赶紧督促着礼部大臣们操办起来了!」 「那可得大办特办!」谢老夫人欢喜道,「这可是大萧储君的婚事呢!」 说到这里,忽又摇头,「不不!如今萧颢已废,殿下虽还是太子,但也该早早登基,方能安天下民心!殿下,依老身之见,不若你先行登基大典,尔后再举行册后大典,届时,阿离嫁与你,便是 我大萧皇后!如此,算是双喜临门!你觉得,可好?」 「甚好!」萧凛用力点头,「阿离,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极好!」苏离笑望着他,「全听殿下安排!」 「那便这样说定了!」萧凛喜不自胜,牵着她的手站起来,当即便命人去宣礼部官员觐见,要尽早把登基封后等诸般事宜确定下来。 「哎哟哟!我说我急,殿下比我更急呢!」谢老夫人笑道,「不过,殿下,既是要见臣子们,你先把脸上身上这污秽洗了吧!不然,堂堂君王抹得跟花脸猫似的,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呢!」 萧凛看到自己那一身褴褛,也笑了。 「我这便去洗!」他道,转头看向苏离,见她也是一幅花脸猫模样,便牵住她的手道:「阿离,我们一起洗吧!」 这话一出,苏离好不容易回复的脸,立时又红到了耳朵根! 那些内卫们听到自家主子的话,都开始嗷嗷乱叫! 「殿下,您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李如风笑得直打跌儿,一向沉稳的承影,此时也忍不住挤眉弄眼,正欢笑间,院外几条人影一路小跑窜进来! 领头那人,是许蔷。 许蔷和承月一直被指派照顾小福和阿狸,也不曾参与长风渡之战。 因为苏离和萧凛刻意交待过,两人自是尽心尽力,丝毫不敢大意。 可即便如此,不过一闪神的功夫,小福和阿狸忽然就没了踪迹,两人吓得半死,到处寻找,后来听到宫人说看到小福骑着阿狸飞上天了,两人惊得差点晕掉。 ------------ 第570章 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虽知这一猫一娃不寻常,但这么莫名其妙飞走了,两人也是慌得紧,当即按照宫人所指的方向好一通找。 找到最后也没找到,只得跑到谢家求助,进门才知道长风渡一事。 两人跟谢飞宇他们一样,听完内卫那一通绘声绘色天花乱坠的叙述之后,简直要灵魂出窍,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得了幻视幻听,又怀疑内卫得了痴妄症。 然而这一路进院,所见所闻,皆是斩落遮天巨手的神迹,两人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这会儿还未进院,远远的便听到一向清冷的太子殿下,当众邀苏离共浴,承月还好,身为萧凛的贴身内卫,无文论再怎么吃惊,也能勉强稳得住情绪,保持基本的平静。 许蔷就不行了,本来就极爱八卦的她,今日听多了八卦信息,八卦之魂此时在熊熊燃烧,还未进门,便先嗷嗷起来! 「什么虎狼之词?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萧凛看到她,却是避之不及,扯着苏离的手就跑。 「哎哎,别跑啊!」许蔷跟在后面猛追,被李如风笑着拉住:「许大胖,不许去!殿下好不容易才娶上媳妇,你这乌鸦嘴,还是赶紧闭上吧!」 「娶媳妇?」许蔷听到这话,反而更兴奋了,「娶阿离吗?」 「当然!」李如风笑回,「除了阿离,殿下身边也没有别的姑娘嘛!」 「怎么没有?」许蔷轻哼,「我不就是嘛!」 李如风唾了一口:「你也配!」 「阿离答应嫁给他了?」许蔷笑嘻嘻追问。 「当然!」李如风喜滋滋回,「阿离姑娘和我们殿下那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刚刚在两位老夫人面前,已经立过誓,许过终生了!」 「啊?」许蔷捶手顿足,「他们怎么能这样啊?」 「你什么意思?」李如风吓了一跳,伸手扯住她,「你该不会对殿下真有什么不光彩的想法吧?」 「怎么能没有想法?」许蔷瞪眼,「萧姑娘求婚名场面,我没有亲眼见证!我亏大发了!呜,他要求婚,也不提前知会一下,怎么能这么干巴巴的求了呢?怎么着,也得搞个像样的仪式吧?咱不说锣鼓喧天,那最其码,也得张个灯结个彩有个像模像样的气氛吧?这才下战场,脸都没洗干净就求婚,是不是有点太仓促敷衍了?」 「呃……」李如风挠头,「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儿……」 「你也这么觉得是吧?」许蔷用力点头,「那么,不如,我们重新策划一下,举办一个正式的仪式,好好的求一回,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如何,可不算数!」李如风呵呵笑,「这是殿下的事,得他来拍板!」 「那咱们现在就去找他!」许蔷嘿嘿笑着,就要往前跑,被李如风再度拉回来。ap. 「什么求婚仪式?」他轻哧,「我看你就是要用这个借口捣乱!你个许大胖,一天不捣乱,浑身难受!不许去!你赶紧去照顾小福去吧!」 他推着许蔷离开。 萧凛和苏离并未走得太远,他太清楚许蔷的性子,所以暂时没有走开,只支着耳朵听她说话。 听完她的话,他沉默了,扭头看向苏离。 「怎么了?」苏离含笑看着他。 「阿离……」他牵住苏离的手,苦着脸道:「我方才一心想要早点知会家人,可这会儿一想,什么都没有准备,就这般急吼吼吼的求了婚,的确是有点敷衍了呢!」 苏离轻笑摇头:「殿下将一颗赤诚火热的心,巴巴的捧到我面前,又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若这都叫敷衍,那世间还有不敷衍之事吗?」 「话虽如此,但许大胖说得不 错,该有的仪式,还是要备起来的!」萧凛十分后悔,「若精心准备好一切,再将我这颗心捧上,那才叫完美!」 「我与殿下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相爱,已然足够完美!」苏离握紧他的手,「至于那些世俗虚礼,不值一提!殿下,有你在,万事足!其余的,我皆不在乎!殿下亦无须再为此懊恼!再者,你只是先求了婚,接下来,还有一堆仪式流程要走呢!」 「是哦!」萧凛又开心起来,「我只是先知会大家,接下来的三书六礼,四聘五金,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所有的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只要我想要,便再加上十倍八倍的仪式,也没有问题!」 苏离失笑:「那倒也不必!本来就是极繁琐的过程,殿下再加上十倍八倍,到时候,怕你自己都要嫌烦了!」 「我不会!」萧凛轻拥住她,眉眼眼梢俱是宠溺笑容,「阿离,娶你,是这世间最最幸福愉悦之事,我宁愿弃简就繁,愈是繁琐愈好!繁琐每添一节,这幸福愉悦便增加一倍!何乐而不为?」 「殿下净说傻话!」苏离敛眉羞笑,「且不说这些了,咱们快些洗浴吧!这一身血污腥秽,属实不好闻!」 「好!」萧凛牵她去谢府净房,早有婢女备好了热水,各种洗浴用具也准备周全,两处净房相邻,大家分列两旁,等着服伺他们。 萧凛站在净房前愣了片刻,忽地坏笑,凑在苏离耳边低声道:「阿离,要不,真的一起吧?我真的很好奇,洗鸳鸯浴是什么滋味……」 当着下人的面,被他如此调戏,虽那话只在她一人耳中回荡,苏离仍是羞红了脸,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伸手掐了他一下,径直跑入自己房中。 然而到底是被他说得有点心猿意马,人坐在浴桶中,脑中却兀自胡思乱想,想着真正成亲时会怎么样。 可惜,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虽为医者,对男女身体构造熟悉至极,但她的关注点却从来没落在男女情事之上,在恶灵境苦练十年,修的是卓绝医术,练的是杀人奇功,唯独对于这闺房之事全然不通。 不,也不能说全然不通,多多少少还是知道那么一星半点的。 比如,她知道女子是如何受孕生娃的,须阴阳合和,方能孕育生育。 但是,这个合和的过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有点迷糊了。 其实这些事,她在医书中偶然也能看到,但每次看到此节,便选择性略过,一者出于女子天然的羞涩,二者,她受顾成轩影响,对夫妻之事,只有厌恶抵触,没有半点好奇和兴趣。 她从来没有想过喜欢谁,更没想过要嫁人,既然如此,这些事,便与她彻底无干,自然也就无须关注在意。 但现在既然要嫁人了,却还是要想法多少了解一点,免得到时什么也不懂,再闹出笑话来! 只是这些事,要到哪儿去了解呢? 若不然,等有时间,问问外祖母?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苏离的脸便涨得通红。 不行!不能直接去问,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啊,对了,好像男子都爱看那种春天的小册子,那上面好像就在教习此事,若不然,买一本来瞧瞧? 就是,到哪儿买呢? 她一个女子,总不能自个儿出去买这些鬼东西,若叫人知道,岂不是要羞死? 苏离这边还在为如何学习之事伤脑筋,却不知隔壁的萧凛,已经在为如何消肿苦恼了。 他真没想到,自己会这般的没出息! 不就是心爱的女子,在隔壁同他一起共浴吗?不就是他的听觉太过灵敏,能听见她轻轻撩水以及呼吸的声音吗?只 是听到,又没有看到,他怎么就……这样了呢? 生恐伺候自己的小厮发现异常,萧凛早早的将人赶出去,自己想法子灭火,可不想还好,愈想,这火势就愈大,烧得他喉咙发干,两眼迷离! 其实,他真的不是好色之徒! 打从懂事起,他就不像身边的男子那般急切,可能是马不停蹄的征战,让他无暇想这些事,又或者,是身边没有让他血脉贲张的女子,叫他生不出那般绮念,过去那么多年,他虽偶有宣泄,但也只是自给自足,从未曾想过,要与别的女子如何如何。 当然了,身为一个成年男子,他受过这方面的启蒙,知道这种事到底该怎么做,只是未曾亲试过,也一直没有那样的兴趣去亲试。 可此时此刻,他却疯狂的想要跟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试试! 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这念头如此的强烈,以至于,他的目光自始至终粘在两人相隔的那堵墙上。 他试图从墙上找到缝隙,他顺着那缝隙钻过去,若是钻不过去的话,那便瞧上一眼也好。 可是,他想瞧什么? 想到自己想瞧什么,萧凛更难受了! 他想瞧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而脑中,曾经看过的那些画面,全都翻涌而起,以各种各样的姿态,在那里交缠着,缠得萧凛双掌奇痒,恨不能伸出手,将这堵碍事的墙壁直接拍倒! 好在,他到底还残存着一分理智。 靠着这分理智,他咬牙从浴桶中站起来,舀起旁边的凉水,往自己身上浇。 浇完一瓢凉水,他感觉自己的「身火」明显减弱了。 正要再接再厉,隔壁忽然传来一声娇呼:「啊!」 是苏离的声音! 才刚减弱的火苗,又「噌」地升起来! ------------ 第572章 他到底是有急啊! 「阿离……」他哑声问,「你怎么了?」 「殿下?」苏离一怔,「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问完又笑:「你听力敏锐,自是能听到的!我没事,我就是刚刚起身时,脚底滑了一下,又坐回浴桶里了!」 「可摔着了?」 「没有!」苏离摇头,「就是一屁股坐在水里,四蹄朝天的,有点好笑!」 她看着自己的滑稽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凛听她笑声娇俏,不由心旌摇荡,再联想到她所说的情形,愈发觉得口干舌燥,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暗哑低沉。 「阿离,你……洗好了吗?」他问。 「还没呢!」苏离摇头,「躺在这浴桶之中,甚是舒适,我想多躺一会儿,好生歇息一下!」 说话间,惬意的用腿拍打着水面,又肆意撩水往脸上身上淋,倒是自得其乐。 萧凛听得水声哗哗,笑问:「阿离在干嘛?」 「在玩水啊!」苏离乐呵呵回,「看到这水,忽然想游泳了!」 「阿离会游泳?」 「我水性颇佳!幼时常下河捉鱼逮虾,能在水里一口气憋上一刻钟呢!殿下会吗?」 「自是会的!在北境时,常在那边的海中畅游!」 「只可惜现在是冬天,不能下河,若不然,我倒要与殿下比试一下,看谁能憋得久!」 她本是随意所说,萧凛听在耳中,却又浮想联翩,明知这个时候动这样的念头,多少有点猥琐,可那思绪便如那脱缰野马,竟是全然由得不他,思绪始终在苏离身上打着转儿,就连喘息声都难以自抑的粗重了几分。 苏离听力也极敏锐,之前没有留意,这会儿既跟萧凛聊天,自然也是支起了耳朵,听得他呼吸声不对,一时又疑心他受伤了。 「殿下可是遭反噬受了内伤未好?」她追问道。 「没有……」萧凛哑着嗓子摇头。 他怕苏离听出自己的异常,所以声音压得极低,尾音甚至都有点轻颤。 苏离一听这声音,愈发觉得不对了。 「殿下,有伤就治,你可别瞒着我!」她严肃道,「你藏着掖着,我反而会更担心的!」 「没有藏掖……」萧凛忙解释,「我现在好得很!你不要瞎想!」 可是,他那过于低沉的,甚至有点近乎闷哼的声音,又怎么能叫苏离不瞎想? 跟这男人相识两世,她是最清楚他的性子的,哪怕是伤重得快要死掉,他为了稳住军心,依然能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 现在虽然说逃过了一劫,但到底还未能参破这幻境真相,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为了稳定民心,自然也可能伪装坚强。 一想到这一点,苏离立马就坐不住了:「不行,我得过去瞧瞧你!」 「啊?」萧凛吓了一跳,忙不迭摆手,「不要过来!阿离,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你真的不用过来!」 他现在这幅模样,怎么能让她看到? 萧凛手忙脚乱的跨出衣桶,去抓挂在屏风上的干净中衣,想着先把衣裳穿上,免得真被苏离看到丢丑。 哪想越忙越生乱,脚底一滑,身子不受控制前倾,直撞在浴桶上,手里那套中衣,也因此湿了个透! 新衣没法穿,他忙又想去找换下来的旧衣裳先对付一下,谁想旧衣早就小厮贴心收走,他寻思着屏风外间肯定有准备好的冬日衣袍,正想着跑出去裹上,外面却响起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苏离是直接推门闯入的! 没办法,她实在是太担心太着急了! 萧凛 这边一连串的动静,她听得真真的,她不过说是过来看看他,帮他瞧瞧脉,他就惊慌异常,这且不说,她也听到「咚」的声音,明显是他摔倒了! 萧凛这般的体魄,身负奇功,哪是能轻易摔倒之人? 再者,便算真的摔倒,他也不会发出那般惊惶之声! 所以,他一定是受了极重的内伤,怕她担心,瞒着她一人偷偷调理,结果却调理失败,此时说不定已经走火入魔…… 苏离满脑子都是萧凛吐血倒地的情形,自然也顾不了其他,一个箭步冲进房门,如狂风疾卷而入,直窜向白雾渺渺的屏风后!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萧凛根本就反应不及! 其实平心而论,他的反应也极快。 在苏离说要来瞧他时,他就开始穿衣服了,可惜,他太心虚了,太紧张了,而且,湿透的衣服,也实在太难穿了! 他一通手忙脚乱,最后,在苏离冲进屏风后,也只是勉勉强强把那条中裤穿在了身上。 可是,湿透的薄裤,穿了,跟没穿,差别也不是特别大。 别的不说,就他拼命想要隐藏的,恨不能直接用暴力捶打令其萎缩的东西,最终还是没能藏住,暴露于苏离的目光之下! 苏离一进门便看到这般炽热之景,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捂住了嘴。 可一心不能二用,她的脑子指挥手捂嘴,却忘了命令两条腿停下来。 主要是她冲得太急了,想立时停下,一时也刹不住车。 而净房地上,被萧凛搞得全是水,委实又太滑! 惯性加上地滑,苏离一路横冲直撞,径直往萧凛而去,萧凛本就惊得七魂走了六魄,饶是一身奇功,可到这个时候,一时竟了不知该是先遮羞,还是先控制住面前的小姑娘。 纠结矛盾的刹那,他没有遮住羞,也没能控制住苏离。 苏离倒是在将要扑倒他的瞬间,及时控制住双脚,阻住扑人的劲头。 然而,脚刹得太快太狠,腿弯还在往前冲,然后,她双膝一软,滑跪在萧凛面前,头抵上他的腿…… 那一瞬间,苏离羞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她错了! 她方才还不如别刹车,直接扑倒面前这个男人,也比现在的情形要好! 不不! 她从一开始,就不该不经萧凛的允许冲进来! 就算是担心他,也要问清楚,等人家把衣裳穿好再进门也不迟! 现在搞成这样…… 苏离心虚的往屏风外瞧了瞧。 好在,她和萧凛都不喜欢人伺候,尤其是在沐浴时,更不习惯有人在旁,所以无论是萧凛这边的小厮,还是她那边的婢女,一开始都被支使到院外守着了。 这院中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所以,尴尬虽尴尬了点,但没在外人面前丢丑,倒也勉强能接受…… 苏离手忙脚乱往外撤,那边厢,萧凛也反应过来,也是慌慌张张转身,飞奔向屏风外的外室,去找他救命的棉袍。 两人同时往一个方向跑,却忘了这净房的门有多窄! 为了保住屋内的热度,以及不让热雾向外间扩散,这门不光窄小,还挂了厚厚的棉帘。 两人同时去掀棉帘,同时往门外去,好死不死的又撞在了一处。 苏离被顶了一下,羞窘万分,猛往后撤,直直向后倒,萧凛有心闪避开,但看她就要后脑勺着地,忙伸手相捞,「咚」地一声,两人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同时摔倒在地上。 萧 凛被苏离带倒,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 鼻间氤氲着她身上的馨香,眼底是红扑扑羞答答的俏脸儿,温香软玉在怀,才刚被吓回去的小小凛,又不要命的抬起了头! 苏离被硌到了,那一瞬间,动都不敢动,只涨红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萧凛,眼底水光潋滟,盈盈欲滴。 萧凛倒是得到了短暂的满足。 他甚至难以自控的发出一声低沉暗哑的闷哼,下意识的就想要索取更多,目光触到苏离泪盈盈羞怯怯的眸子,不由暗骂自己禽兽! 他求婚之时,未给她应有的完美的仪式,就那般急吼吼的召告天下了。 这会儿,婚还未订,亲亦未成,居然又急吼吼的想要那春宵情浓! 他到底是有急啊! 他只顾着自己急,怎么就不想想人家小姑娘的感受? 萧凛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番,深吸一口气爬起来,伸手去拉苏离。 苏离含羞带怯,由得他把自己拉起来,眉眼低垂着,两人一起出了净房,到了外间,苏离加快脚步,跑回自己的净房。 方才那一摔,衣裳也是没法穿了。 好在外间还有备着的干净衣裳,她胡乱换上,又拿巾帕绞干发上的水,正整理着,外头响起毃门声。 「阿离,我可以进来吗?」 是萧凛。 苏离想说,不可以。 她现在还是羞窘得紧,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但又生怕这么说了,会令他窘迫不安,而且,这番尴尬,说到底,错在她,是她脑抽去闯萧凛的净房,又不是人家故意要轻薄她。 「阿离?」 见她一直不答,萧凛显然有点急了,又叫了一遍。 苏离犹豫了一下,起身给他开门。 门开的那一瞬间,感觉有一股热浪直冲进来。 两人的脸都在那一刻红透! 「对不住……」两人开口,却都说了同样的话,对视一眼,又都不好意思的扭开头笑起来。 「你这小丫头,说闯就闯……」萧凛伸指轻戳苏离额头,「亏得我反应快,不然,你看了男子的身体,要长针眼的!」 「你还说……」苏离红着脸轻掐他腰眼,娇声咕哝:「你不许再提这事了!」 「怎么不能提?」萧凛见她羞色可爱可怜,忍不住又生出逗弄之心,低笑道:「莫非,阿离真的看到了什么?」 「喂!」苏离顿足,「你再乱说,我不理你了!」 「好好!不说了!」萧凛轻笑摇头,手指顺着她的脸往下滑,勾住她耳畔一缕湿发,在那里轻轻挑弄着。 苏离抬眸看他,撞上他炽热黑眸,微微瑟缩了一下,移开视线,伸指探他脉搏,一边问:「殿下果真没受伤吗?」 「没有!」萧凛摇头,「若是受了内伤,痛得难受,哪还能那样?」 苏离的注意力在听脉上,听到他的话,也未曾深究,试完脉后方随口问了句:「哪样了?」 萧凛失笑,伸指用力扣住她的腰:「你说哪样?」 苏离:「……」 ------------ 第573章 孤意已决,无须再议! 原来她不光脑抽,嘴也抽。 好不平易平息了这话题,又扯回来做甚? 不,扯回来的不止是话题。 还有…… 她弓着身子往外逃:「殿下,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我们快些出去吧!」 「不急!」萧凛紧扣她腰不松手,鼻子在她发间乱嗅,活像一只小奶狗,「阿离你用的什么洗头发?好香啊!好甜!」. 香甜可口,软糯柔滑,白白嫩嫩,像躺在碗里的桂花糯米丸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口吞掉。 「我……我跟你用的同一种……」苏离看到他那毫不遮掩的馋涎欲滴的表情,不由面红心跳,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那你闻闻我的,可香可甜?」萧凛弯下腰,将一头湿发抵到她鼻间。 苏离被迫嗅了嗅,含糊回应:「也很香……」 「那要不要尝一口?」萧凛又问。 「啊?」苏离没反应过来,「尝什么?」 「尝这个……」萧凛坏笑一声,扳住她的头,俯首压下…… 他这次依然是尝了很久,久到苏离又要窒息,方才松口,意犹未尽。 苏离懊恼抚唇:「你这个人,真是颠覆了我以前对你的印象……」 「以前如何?现在又如何?」萧凛捧着她的脸,笑得像个偷食成功的狐狸,眉眼都弯弯的。 「以前觉得殿下是清正君子,清冷禁欲,可现在……」苏离瞪着他,欲言又止。 「如何?」萧凛追问。 「流氓!哼!」苏离剜了他一眼,扭过头,对镜自照,镜中女子红唇肿胀,她掩面哀嚎:「完了,又没法见人了!」 「那就不见!」萧凛伸手揽过她,「阿离,我这会儿只想跟你一个人待着!就这么待到天荒地老!」 太子殿下的天荒地老,把大萧朝臣的下巴都惊掉了! 他们其实也知道苏离对萧凛有多重要。 她治好了萧凛的双腿,就等于挽救了他的整个人生,谢府尸毒之乱,没有这个小姑娘,可能会满门尽灭,没有苏离找到解药,当初的淑妃之乱,不可能那么快平息下来。 苏离的确很好很优秀,她虽是个女子,却有大将之勇,没有她的扶持帮助,萧凛未必能打败萧帝和淑妃,坐稳龙椅。 萧凛对苏离的好,他们也都是有目共睹。 比如,这位储君一向不苟言笑,并非平易可亲之人,可唯独在苏离面前,他言笑晏晏,可亲可近,虽是储君之尊,却与苏离平起平坐,平日里亦从不以尊者自居,对她的称呼再亲切亲近不过。 萧凛若登基,会立苏离为后,这一点,大家也都猜到了,虽然有些人心中腹诽,觉得一个和离弃妇,不配为后,但因为苏离的贡献实在太大,相比她的贡献,她的身份反而显得一点也不重要! 其实除却身份,她也算品貌俱佳,虽人矮瘦了些,但那张脸绝对算得上倾国倾城,倒也不致辱没***之称。 所有的这些,大家都能够接受,并且表示祝福庆贺,可听到萧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诺,朝臣们却瞬间炸了锅! 「殿下,不可啊!」高相一向对萧凛言听计从,此时却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您是九五之尊,怎能只守一后,不立妃嫔?这……这实在是不合礼制啊!」 「不合礼制之事,孤做了好像不止一件……」萧凛淡淡道,「倒也不多这一桩!」 「其实并非只是礼制所束,最主要一点是,只有一后,无法为殿下开枝散叶!」高相想到苏离的身形,忧心忡忡。 那么瘦的小丫头,一看就知道不好生养! 皇嗣之事,关乎国本,身 为君王,若是膝下空虚,定然引得朝局动荡,那些居心叵测的皇室中人,少不得要生出一些歪七扭八的心思来! 「殿下,臣请三思!」高相拱手再进言,「臣知苏姑娘是您天命之缘,老臣亦觉她为后再好不过!但这嫔妃,该纳还得纳啊!」 「是啊殿下!」他身后一众老臣同声附和,「殿下若不喜妃嫔太多,那便只立四妃,一后四妃,也算是四平八稳,将来子嗣不愁,后继有人!」 「孤意已决,无须再议!」萧凛早就料想到这帮老臣迂腐,倒也不生气,但态度却极坚决,「尔等日后也无须再为此事废口舌!是孤娶媳妇儿,又不是你们娶,你们操心个什么劲儿?」 「可是殿下……」高相还想说什么,身后的静王伸手扯了他一下,「老家伙,别讨嫌!你家又没有适龄女子可以入宫伺候!」 「这哪是讨不讨嫌的事?」高相哭丧着脸,「我这纯粹是为殿下着想啊!殿下!」 他转向萧凛,还想再说什么,萧凛却抢先道:「高相如此替孤着想,孤心中甚慰,为回报高相厚爱,孤想为高相赐婚,你意下如何?」 「啊?」高相愕然,「老臣已然娶妻三十载,家中妻妾成群,儿孙满堂!殿下还赐什么婚?」 「妾,又不嫌多!」萧凛一脸认真,「而且孤介绍这人,也是心仪爱卿已久!一直缠着孤,要孤给她做媒的!」 高相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变了! 一直心仪他,且缠着萧凛给他做媒的女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年近四十未嫁的长乐郡主! 这郡主人虽未嫁,但面首却委实养了不少,性情也极泼辣跋扈,年轻时曾垂涎于他,想要纳他做那入幕之宾,被他嗤之以鼻,此后便发了狠誓,终其一生,一定要得到他! 前段时间两人偶遇,那位郡主还对他好一番调戏,气得他一蹦三尺高,与她大吵了一架! 这般不检点的疯妇,若是到他府中,他还有好活吗? 只怕老命都要给折腾没了! 「殿下殿下,饶命啊!」高相哭丧着脸跪下来,「那一位,老臣委实消受不起啊!」 「怎的消受不起?」萧凛挑眉,「孤觉得颇好!她虽是半老徐娘,但风韵犹在,与你般配得很!」 「可老臣实是厌恶此人!」高相连连拱手,「求殿下莫要强人所难!看在老臣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了老臣吧!」 「呵……」萧凛轻笑,「原来,高相也知道强人所难这四字啊!你知你厌恶长乐,那你可知,孤也厌恶那满宫妃嫔?你厌恶之事,要孤饶了你,那孤厌恶之事,你能饶过孤吗?」 高相听到这会儿,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这位储君,是故意要用这法子怼他呢! 他若敢再继续劝他纳嫔妃,他就真能把长乐塞到他府上! 板子打在自己身上,高相总算知道疼了! 「老臣愚钝!谢殿下指教!」他跪倒叩头,火速表明自己的态度,「殿下的婚姻大事,自是由殿下自己说了算!我等身为臣子,不该多言!老臣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再不会强人所难!」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萧凛得到满意答案,眉开眼笑,「高爱卿快快请起!」 「谢殿下!」高相抹了把脸上的汗,轻吁一口气站起来。 其他朝臣见他如此,再不敢多说一句。 他是萧凛最为倚重信任的老臣,为了苏离,萧凛都敢拿他开刀,其他人若是得罪了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大家都聪明的转移了话题,讨论起登基封后事宜来。 这个话题倒是很称萧凛的意,他让朝臣畅所欲言,君臣说起这未来的大 喜事,俱是笑逐颜开,朝堂上是从未有过的融洽欢乐。 大殿上有多欢乐,慎刑司里的江斐和苏芸,就有多惊惶! 虽然身处狱中,消息闭塞,但他们从狱卒的片言之语中,也能隐约猜到外面的巨变,比如,萧帝断成了两截,江清歌变成了肉片,淑妃疯了,天天玩大变活人,一人身体里住三个灵魂,自己抽自己耳光。 诸如此类的消息,每听一次,两人便要瑟缩一回,直到后来听到萧凛和苏离带着一猫一娃大战遮天巨手,并成功斩断那怪物之手的消息,两人面色惨白,大汗淋漓! 「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江斐喃喃道,「若她也废了,咱们便算回去,也决计活不成了!」 苏离缩在墙角,屏息静气,听到这一句,耳朵倏地竖起来! 他们在长风渡的事,是她故意泄露给江斐和苏芸的,她想看看两人知道此事的反应。 两人的反应极大,由此可见,他们跟东婉一样,早就觉醒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支着耳朵听真相,就听苏芸咕哝了一声:「你老是说她,她到底是何人?」 「我亦不知道!」江斐摇头,「我也是听谢炽提了一嘴,从来没有见过她!」 「她亲手策划了这一切,引我们的神识入幻境,自己却藏在天境躲清闲!」苏芸撇嘴,「不管她是谁,这人可真够鸡贼的!早知是这样的结局,我当初就不该进来!」 「你舍得吗?」江斐轻哧,「这梦境,也不知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一心想看苏凝受苦,舍得不来吗?」 苏芸唾了一口:「别老说我!你若不是垂涎于她,也不会被卷进来!」 ------------ 第574章 果然是只老狐狸! 「我后悔了!」江斐抱头,「什么仙灵圣女,真正尝到了她的滋味,跟寻常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同!看多久了还是会腻会厌!为了这点色,我搭上了自己上千年的修行!太不值得了!」 「啧啧!」苏芸撇嘴怪笑,「好想苏凝还想着,能看到你这幅嘴脸啊!她这般高傲之人,一向又瞧不上你,若知自己进了这幻境,竟被你如此糟蹋,怕是要气疯了吧?哈哈!真是愈想愈觉得快意呢!」 「快意?」江斐瞪着她,「你可省省吧!若东皇冲破这幻境,苏凝重回圣女之位,你觉得,她会如何对我们?你可有想过,你,我,还有我们的同族,又将会承受她什么样的怒火?」 苏芸听到这话,笑声戛然而止。 她明显也害怕了,往角落里缩了缩,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忽又笑:「我才不管那么多!反正我只要想到她死得有多惨,我就特别特别快活!」 「那你想不想一直这么快活呢?」 一道阴冷混沌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来。 苏芸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四望:「谁?谁在说话?」 「是她!」江斐霍地站起来,「你在哪儿?你能救我们出去吗?」 「那得看你能为我做什么!」女声冷笑,「没用的怂货,我没兴趣!」 「你想要我们做什么?」苏芸结结巴巴问。 「我想要你们……」那声音忽地压得极低,然而那极低的声音,却让苏芸和江斐同时惊叫出声! 「你要我们死?」 「不!我不愿意!」江斐坚决拒绝,「我不要做什么阴兵!我是仙身,我苦修数千年,不是为了给你做傀儡的!你想都别想!」 这些话,他几乎是从口中吼叫出来! 可见其抗拒之意! 苏离听得惊心动魄! 那怪物竟然又开始煽动江斐了,并试图将他炼制成阴兵! 连监牢之中的人,她都动手了,那监牢之外,又有多少人会被她所煽动蛊惑? 「没用的东西!」怪物惨遭拒绝,恶狠狠的唾骂,「你若不肯助我,那便等着将来被他清算吧!他的性子你最清楚,敢与他对抗之人,定会死得极惨!」 可惜,她这番威胁,对于江斐这种老油条来说,不起任何作用。 「那最其码是以后的事了!」他翻翻白眼,「可做你的阴兵,我根本就走不出这幻境!是现在死,还是以后死,你觉得像我这般聪明的人,会选哪一个?」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蠢货!」怪物大怒,「那你就等着烂死在这污臭的监狱中吧!」 「说我自私自利,你不是吗?」江斐轻哧,「你用白泽的仙身,织了这幻境,将我们这些人,都视作棋子,随意搬弄!叫我们经历痛苦折磨,历经人世劫难,你自己却躲起来悠闲看戏,忽悠我们为你冲锋陷阵!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还不清楚你是何人!」 他说到这里,眸光微闪,怪笑道:「话说回来,你到底是谁啊?既然都把东皇圈了进来,为何还一直藏首露尾?难不成,你怕东皇出去,找你清算?这么一看,你自己心里都没底吧?」 他这话算是戳中了怪物的痛处,她怒斥:「你闭嘴!我懒怠再同你这种废物多说!你就留在这里,腐烂发臭吧!」 「哎哟,急眼了?」江斐素来油滑,惹恼了对方,又腆着脸陪不是,「别生气呀!你要我们跟你做事,总不能空口白说,你总得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吧?你得让我们看到希望,才愿跟着你混!」 怪物本来收声,听到这句,冷哼一声:「你想看什么?」 「自是看你的仙术有多高!」江斐道,「我可听说了,你跟长风渡跟东皇 对战,仙力无力,有移山填海之能!你既有这般仙力,为何不能直接把我们救出去呢?为何又非得我们死了,把我们炼制成阴兵,再为你所用?这一点,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果然蠢!」怪物冷哧,「亏你还和白泽那般熟悉,你不知道他这织梦术是怎么回事吗?幻境既成,自成一统,便算我守在旁边,大多数时间,也只能旁观,无法动手!我若想动手,须寻得天时地利人和之机,要么是阴魂聚集之地,要么就是天雷破空之时!除此之外,我便算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插手这幻境之事!」 「啊,原来如此!」江斐作了然状,「我修炼太久,都忘了这事了!不过,你虽然无法插手幻境之事,但你可以教我修习一些厉害的仙法呀!若我学会了,自能帮你对付东皇!不比你把我炼制成阴兵强多了?」 「你想得倒是挺美!」怪物冷笑,「可你学得会吗?你在天境修行千年,如今觉醒了,还跟凡人无异!没有半点异能!千年都不能让你长点本事,却想在短时间速成,岂不是做梦?你这般蠢物,做个阴兵我都嫌你不好用!」 「你嫌我不好用,却还在这里跟我费口舌……」江斐怪笑,「所以,你看,你现在真的很需要我这种话本中的配角!」 他一语中的,再次让怪物哑了壳,半晌才悻悻道:「果然是只老狐狸!这千年的道行,你是全用来勾心斗角了吧?」 「多谢夸奖!」江斐被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本来就不靠仙法立足,只靠这头脑!那千年我的确是未曾用心,只想着投机取巧,但这次事关生死存亡,我真的会认真学的!你且教我几招,万一有用呢?」 怪物显然也被他说动了,沉默片刻后妥协:「那我便教你些好用的,你且记好了!」 「多谢师尊!」江斐像模像样的对着她声音的方向磕了个头。 苏离躲在暗处,看他跟人对话,心知又是那个怪物在传递消息。 可惜,她完全听不到怪物的声音。 不过,是江斐的话,她倒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江斐跟怪物对话时,全程都用嘴发声,并不像淑妃那般,只用意念对话。 虽然不知怪物在说什么,但对比江斐的话,倒也隐约能猜到她的上文,苏离屏息静气细听,知道是怪物在传授江斐仙术,不由心急如焚。 看来,江斐留不得了! 她是为了从他口中探听到更多消息,才会一直留着这两人。 现在既然他们的存在有可能威胁到大家的安全,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活着了! 不过,为了防止怪物将他炼制成阴兵,还是得找到萧凛,与他合力散了他们的魂魄,确保万无一失。 苏离朝身边的内卫招了招手,差他去找萧凛,自己仍留在原地偷听。 牢内的江斐却还在那里埋头苦记苦练。 看出他的用心,怪物十分满意。 「你且练着吧!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我还有别的事,得赶紧去办!」 「是!」江斐点头,「师尊,徒儿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师尊既会用这传音入密之术,为何不想法把幻境内的所有自己人都唤醒?」他道,「他们都觉醒了,自然又骒一股新的力量!这力量东皇定然想不到,到时,虽然他们仙术一般,也可打他个措手不及!」 「你果然是个老狐狸!想得倒挺周到!」怪物轻哧,「不过,也不用你提醒,我如今就正着手办此事!只要他们都觉醒了,他的末日,也就到了!」 「那我提前恭祝师尊马到成功,心想事成!」江斐巧舌如簧,嘴甜如蜜,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师尊几百年前 就认下了。 先前被他刺了一通,这会儿又被他捧着,怪物倒极是受用,「嗯」了一声自去了。 他们对话时,苏芸一直缩在那里没敢吭声,此时见江斐不动了,方轻扯他的衣袖,小声追问:「那人……走了?」 「走了。」江斐笑眯眯回。 「你好像很开心……」苏芸看着他,「你真学会了仙法了?我们能飞出去吗?」 江斐掠了她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苏芸:「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江斐轻哼,「我当初能得仙身,全靠这张皮囊***,哄得师尊为我奉献了一切!我们门内的仙术那么简单,我都学得一头雾水,更别说这人的仙法了!」 「那你干嘛还主动提出学习?」苏芸愕然。 「因为我想知道她是谁……」江斐说这话时,目光落在了外面的看守身上,声音也有意拔高了,「我想知道那能遮天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来路!而要想知道一个人的来路,最快的方法,就是看她擅长什么仙法!每个仙门,都有他们的独门仙法,依着这仙法找人,虽不能知道这人是人,但最其码,有了一个准确的范围!」 「是哦!」苏芸恍然大悟,「你真的好鸡贼!怪不得在那里问了又问!不过……」 她哀叹,「你知道她是谁又是什么意义呢?不管她是谁,她都不能救我们出去!我们还得得困死在里面!」 「你真是蠢!」江斐掠了她一眼,懒得再跟她多说,只看向牢外的内卫,「这蠢娘们听不懂我的话,你们能听懂吗?」 两内卫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们若是也听不懂的话,便把我今儿说的话,全都报给你们主子!」萧凛一幅胸有成竹模样,「他们看到了,就一定会懂了!」 ------------ 第575章 全都交待了! 两内卫对视一眼,还是没说话。 「别这样嘛!」江斐嘿嘿笑,「你们不说话,我也知道,我这边的一举一动,你们肯定都死盯着的!我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你们肯定都会一一记录下来,每天向太子殿下和阿离汇报!他们俩一直想从我口中套点消息出来,一直套不出,肯定急坏了!难得我今天说了这么多,你们赶紧报上去,他们一定乐死了!」 两内卫听到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 「都成阶下囚了,你还得瑟什么呢?」其中一名内卫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另一名内卫则挥起了拳头:「我看他是皮痒又欠揍了!我们可以成全你!」 「别呀!」江斐见状,又是作揖,又是陪笑,「两位小哥误会了!我并非得瑟,而是想通了,要招供了!求两位小哥通报一下!」 「想让我们通报就直说,在那里故弄玄虚做甚?」内卫朝他狂翻白眼,满面不屑。 不过,难得这老油条愿意开口,两人也知道萧凛和苏离留着他的作用,遂让一人去通报。 那名内卫走到拐弯处,见墙角处有人,定睛一看,是萧凛和苏离,忙拱手行礼。 萧凛和苏离既然在这儿,想必已经听到江斐的话。 「你且去吧!」萧凛朝他摆摆手,和苏离并肩往地牢而去。 看到萧凛和苏离来得这么快,江斐愈发兴奋得意了。 居然在暗处偷窥他,可知他们有多迫切! 「殿下,阿离,你们早就在听着了吧?」他明知故问,「不知听了多少?又有何感想呢?」 「与你对话之人,是那怪物吧?」苏离单刀直入。 江斐点头:「就是她!阿离可知她是谁?又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苏离淡淡回,「也不知知道!」 说完转向萧凛,「殿下,他也觉醒了,且将成为那怪物的一把刀,我们当及断其魂销其魄,让他无法作妖!」 萧凛用力点头:「此事刻不容缓,现在就动手吧!」 言罢扬起双手,掌心中红光大盛,似一只无形的网,将江斐笼罩其中。 那边厢,苏离也使出了术法,掌心向前一推,立时有数张符咒凭空冒出来,悬浮在江斐周围。 那一瞬间,江斐只觉得有无数股力量,向四面八方拉扯着他的肉身,竟似要将他生生撕碎了! 「啊!」他连声惨号,腿一软跪在地上,再没有方才那胸有成竹模样,只叩头如捣蒜,「饶了我!我不装了,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们!」 「果然是江侯,就是识时务!」萧凛冷笑一声,收了掌中仙法,苏离那边也将符咒收回。 江斐跌坐在地上,额间冷汗涔涔。 「我不过是想卖个关子……」他惨笑,「两位居然一言不和就动手,真是太粗鲁了!」 「我们没那兴致跟你废话!」苏离轻哧,「说,这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幕后主使者到底是谁!」 江斐眸光微闪:「那幕后主使者,我现在还未敢确定!刚才我向她讨教仙法,就是想锁定她的身份!但单凭这几个仙法,还无法确认!我需要一点时间,慢慢的引她入彀,揭破其确切身份!」 「呵……」萧凛轻哧,「你干脆直说,你很有用,我们得留着你,不能随便要你的命!拐那么多弯做什么?」 「并非微臣拐弯,真的未曾确定!」江斐陪笑。 「那就捡确定的说吧!」苏离道,「话本,幻境,还有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什么鬼?还有我母亲……」 她忍不住咬牙,「她又是怎么回事?你一定知道的!若这一次还不肯实话实说,我 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打得你魂飞魄散!」 「我说!我全都说!」江斐哀叹,「先前咬死不说,是因为我若说了,我的所作所为,便会被话本记录下来,等这幻境破了,你母亲知道实情,定会找我清算!但现在,话本的创造者都魂飞魄散了,这事,我不可能瞒得住了……」 「我母亲找你清算……」苏离瞪着他,「你是想说,她还活着吗?」 「她在幻境中,应是死了……」江斐缩缩头,「但这幻境中死去的,并不是真实的她,而是她的一缕神识!幻境之外的她,自然还是好好的!若你们破了这幻境,这话本就是铁证,她自然要找我算帐!」 「一缕神识……」萧凛想起小福的话,再结合江斐现在的说法,基本可以确定一件事了。 「这幻境,是由天境中人的一缕神识结成的,对吧?」 江斐点头:「是!但是,你们的神识,跟我们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苏离追问。 「我们在话本中是主宰者,想要在这话本中成为主宰者,一缕神识可不够,按照身份重要程度,各有不同,像我,用了五分神识入幻梦,淑妃和江清歌萧玦他们,则是九分神识!而你们属于被主宰者,也就是话本子里的配角,为了能完全控制你们,只引一分神识入幻梦!」 「九分对一分……」萧凛冷笑,「这等同于一个聪明的成全人,去欺侮一个心智不全的两岁稚童!你们可真是有出息呢!」 「就这样,还输了……」江斐瑟缩着,「我早说过,她斗不过你的,可惜她就是不信!」 「你口中的她,指的是江清歌还是淑妃?」苏离看着她。 「淑妃!」江斐回,「虽然这话本的创造者和主角是江清歌,但她是真正操纵这一切的人!她亦不叫谢柔,在幻境外,她叫谢炽!谢柔是她的妹妹!」 苏离和萧凛对望一眼,眼里满满的震惊! 谢炽这个名字,他们在内卫记录的册子里见到过。 上次提审淑妃,她变得奇奇怪怪,自称谢柔,还说什么白泽星君织梦术之类的话,两人当时害怕是淑妃故意作妖,误导他们,是以一直将信将疑,只让内卫继续监视监听。 后来内卫陆续把淑妃的言行举止汇报过来,其间就提过淑妃像是疯了一人,明明是一人,却用三种不同的口音说话,一个是她自己,一个却是个柔弱的女子谢柔,另一个,却又是个叫白泽的男人。 她一个人用三种声音三个身份跟自己吵架,吵得那叫一个激烈,吵到最后号啕大哭,看得内卫们眼都直了,忙将她所言俱皆记述于纸上。 但她疯癫激动之时,说话的语气又急又快,有时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谢炽白泽和谢柔这三个名字,倒是频繁出现,萧凛和苏离对此印象深刻。 「谢炽冒充谢柔,霸占了她的未婚夫白泽星君,是这样吗?」苏离问。 江斐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苏离听到这句,心里一喜,倏地看向萧凛。 萧凛亦是面现喜色。 看来,不是淑妃在发疯,而是,她曾害死的两人魂魄,真的在她身上觉醒了! 怪不得她宁愿死,也不肯放弃自己的肉身。 因为她很清楚,一旦肉身破损,这两人便会重获自由! 为了困住这两人,她宁愿跟他们一起沉沦! 这执念,也是够深的! 「你们两人……也觉醒了?都记起来了?」江斐见两人不说话,急急追问,问完却又摇头,「不,你们不可能都记起来!不过一缕残念,没有那么大的力量!你们肯定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对吧?还是需要我的,对吧?」 苏离被他这话逗笑了:「江斐,你可真怂啊!你这么怂的人,会如何修炼成仙的?」 她话中满满嘲讽,但江斐听到这话,却十分开心。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看来,还是没彻底觉醒!」 「是!」萧凛轻哧,「所以,你对我们有用!我们不会杀你!若你表现得好,将来破了这幻境,也可将功折罪!」 「当真?」江斐眼前一亮。 「当真!」苏离点头,心里却暗暗好笑。 就这种人,谁还跟他讲信义不成? 一旦知晓来龙去脉,他便无用了,必杀之而后快! 江斐眼珠子转了转:「那我便将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 「我也可以全都告诉你们!」苏芸缩在一旁听了这半天,见江斐居然讨得了活命之机,当即也跑过来献好,却被江斐一脚踹开! 「贱妇,滚远点儿!有你什么事儿?」 「怎么就没有我的事儿?」苏芸为了活命,也是拼尽全力,「我知道的不比你少!你不知道的我都知道!阿离,殿下,你们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苏离掠了她一眼:「不急,等他说完你再说吧!只要说得好,一起饶!」 得了这句保证,苏芸立时叩头如捣蒜。 「快说吧!」萧凛拧眉,「扯了这半天,竟想着保命去了!孤可没有那么多闲心陪你在这儿玩弯弯绕!」 「是是!」江斐也不敢再磨唧,飞快道:「殿下在天境是顶天立地的战神,您是东皇帝君,您的弟弟是天帝,谢炽是魔境魔女,其父魔尊谢楼,死于您手,她便立志复仇,伪装成其妹谢柔的模样,伴在白泽星君左右,她与白泽育一女,名唤白歌,白歌承继白泽仙根,生来便有织梦之能……」 ------------ 第576章一路货色! 这些事,是苏离和萧凛一直在猜测的,但此时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仍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真实感。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稀奇古怪之事,早已远超凡人的认知,他们倒是很快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两人都没有插话,安静的听江斐往下说。 「白歌肖其母,生性浮浪,巴不得所有男人都做她的裙下之臣,以满足她的虚荣心!凭她的本事,也的确招了些狂风浪蝶在身边,但她并不满足,一心想要征服天境最最耀眼的那个男人……」 他说到这里,看向萧凛,「殿下,您便是那个人!惊才绝艳,偏冷心冷情,数千年间,不知有多少仙子渴盼能博您一顾,可您却从不多瞧任何人一眼!对主动献好的仙子,更是冷颜以对,从不给他们半点机会,令他们芳心暗碎!您在仙子心中,高不可攀,不可亵渎……」 苏离闻言,扭头看向萧凛,难掩眸中的促狭之色。 就上面那些话,若是以前,她一定笃信。 但现在嘛,只能说,有些人,真的是表里不一的很! 萧凛看出她眸中的戏谑之意,冲她挑了挑眉,打断江斐的吹捧:「这些废话少说,说正事!」 「殿下,微臣说的就是正事!」江斐陪笑,「就因为您是如此的耀眼,才令白歌生出了觊觎之心!她想法设法的勾搭您,您自是瞧不上她,但她不死心,一味痴缠,惹恼了您,您当众斥责了她,叫她丢了颜面,她自此因爱生恨…… 「你这么一说,她是始作俑者?」苏离问。 「不!」江斐摇头,「她是引子!她恨上了殿下,但她与殿下,那是云泥之别!殿下一根指头都能碾死她,她再气也不能拿殿下怎么样,只能通过幻想来泄愤!她平日里爱看话本,自己闲来无事,也爱编撰,就写了这幻境的前身清歌传!」 「她既觊觎殿下,为何未让殿下做这话本中的男主角,跟她谈情说爱呢?」苏离满心好奇。 「她之前写过那样的!」江斐回,「也就是因为那个话本,让殿下暴怒,当众掌掴了她,还将她的龌龊心思公之于众!她被打得几乎去了半条命,对殿下自然只有恨,没有爱了!」 「所以,就写了现在的幻境,将孤往死里折磨……」萧凛被恶心到了,满面嫌恶,「那阿离又是怎么回事?她在天境又是什么身份?」 「她是灵猫族公主……」江斐看向苏离,眼底有幽暗光芒闪过,「但她在殿下身边时,还未曾化为人形,还是只白猫儿!」 「连人形都未化,白歌为何如此恨我?」苏离哭笑不得,「她该不是连一只猫的醋都吃吧?」 「吃猫醋的人,可不止她一个!」江斐回,「毕竟,殿下身边,连服伺的仙子都没有,他对谁也都冷冰冰的,偏偏对你这只猫儿宠爱倍至!到哪儿都抱着,整日里形影不离的!」 萧凛闻言扭头看向苏离,正好苏离也望过来,两人相视一笑,心中俱是甜蜜异常。 「其实白歌之前写那个觊觎帝君的话本,就是阿离你发现的!」江斐道,「发现后告诉了帝君,帝君大怒,当众掌掴白歌,你也没闲着,上去一阵狂挠,把她的脸都挠花了!」 「怪不得她那般恨我!」苏离失笑,「早知她会作出这么大的妖来,我当时干脆挠死她多好?」 「当时谁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幻境……」江斐喃喃道,「那时她虽写出话本诅咒帝君,但以她那点微末之力,对帝君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但后来这话本被谢炽发现了,而那个时候,好像白泽也对她起了疑心,她快要装不去了,遂起了杀心!」 「她与白泽夫妻那么久,对他了若指掌,知道以他的仙身献祭,就可以造一处无人可破的幻境!白歌承继其父之能 ,她于恨怨时写出的话本,本就自带诅咒之能!」 「恰巧那个时候,帝君不知为何忽然殒身大荒,天帝等人救回您时,您只剩元神未灭,他们将元神供养起来,倾尽仙力,想助您重铸仙身!却不想,谢炽竟不知用什么法子,把您的仙身偷了出来,抽取一缕元神入境,尔后又将元神用邪术封印,一并带入幻境之中!」 「她既偷到元神,直接毁去便是,为何非要带孤入幻境?」萧凛不解。 「这个,我就不甚清楚了!」江斐摇头,「我上面所说的这些,也是在我将入幻境之前,才了解到的,她要诱我们共入幻境,便将来龙去脉讲给我们听……」 「诱?」苏离抓住这个字眼,「你的意思是说,这幻境中人,并非自愿,而是她诱引而来?」 「你们我不清楚,但我们这些人,入这幻境,的确是各有各的私欲!比如我……」江斐轻咳一声,「我的确是因为一直思慕圣女而不得,这才……」 「你闭嘴!」苏离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这个男人,实是太恶心,「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江斐不敢隐瞒,结结巴巴道:「她发现我与苏芸之事,要与我和离,我还爱着她……」 「呸!」一直缩在角落里的苏芸重重的唾了一口,「何必再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是什么货色,阿离再清楚不过了!阿离,你莫要信他!你母亲执意和离,他害怕失去苏家的助力,痛哭流涕,说尽甜言蜜语,但你母亲看透了她……」 「她怎么就看透我了?还不是你这***从中作祟?」江斐恼羞成怒,推搡着苏芸,「若非你这***苦心积虑破坏我与阿凝的关系,我与她还是恩爱夫妻!更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 「你后来跟宁平侯一起害死苏家父子,让铁鹰军因缺少粮草全军覆灭,也是我一个妇人害的吗?」苏芸反唇相讥,「我的手,可没能力伸得那么远吧?说到底,是你这人从根上就坏!你那仙身如何得来的?还不是你靠这张皮囊和甜言蜜语,哄得师尊为你奉献了一切?你是她倾尽心力塑成的,她爱你至深!为你甘愿犯天律天条违天伦!她受了那么多苦,只想与你相守,结果呢?」 苏芸撇嘴:「结果你厌弃了她,转头就跟谢炽勾搭在一处,生生气死了她!」 「只是谢炽吗?」江斐被她扒了老底,面如猪肝,咬牙切齿叫:「你就没跟我勾搭吗?师尊对你,不也是呕心沥血吗?你明知她的心思,不照样跟我眉来眼去的?师尊是先看到咱们在一处,吐了血,伤了仙灵!你才是始作俑者!」ap. 「就知道你会把这黑锅扔给我!」苏芸满面鄙夷,「你若跟东皇一样,我便算像白歌那般***了在你面前,你也决计不会瞧我一眼!不光不瞧,还会像东皇那般揍我一顿呢!可我当时不过是抛个媚眼,你就巴巴的粘上来了!到底是谁不要脸?」 「你!你不要脸!」江斐暴跳如雷,「你个扫把星,到哪儿都得跟着我!我就是被你害惨了!」 这两人一吵起来就没完,最后竟动起手来。 苏芸显然不是江斐的对手,很快便被他打倒在地,心中万分不服,对着苏离大喊:「阿离,这人就是个谎话精!他说什么你都别信!他嘴里不会有实话的!他说这么多,就是想保他这条贱命呢!他比我坏多了,你不能让他活着,快杀了他!」 「贱妇!你还说!」江斐当机立断,抓起她的头就要往墙撞,被苏离喝止,「你闭嘴!」 说完转向苏芸,「既然你想说,那便先由你来说吧!」 「是是!」苏芸陪笑道,「阿离,你放心,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不会再跟你说半句谎话!就是他哄不回你母亲,才动了杀机!他那天晚上喝了酒,跟我说了很多你母亲的坏话!说她不够温柔小 意,说她总是高高在上,说苏家人不肯真的帮他一步登天,老是在军中蹉磨他,还让他上阵杀敌,总之各种不满意!那晚他就说,早晚弄死苏家人!」 「我没有!」江斐那边抵死否认,还想说什么,被萧凛瞪了一眼,悻悻的不敢再说话,只阴狠的瞪着苏芸。 苏芸一心只想讨苏离欢心保命,自然也不会在意她,继续道:「他当晚就决定除掉苏凝,说反正有我这个赝品在,任谁也发现不了!」 「你本来就长这样吗?」苏离看着她,「世间很难找到这般相像之人吧?」 「我与她,本就有五六分相像……」苏芸咕哝着,「我其实算是她的表妹……」 「表妹?」苏离愕然,「哪里来的表妹?若是你与母亲这般相像,外祖母不会从不提起的!」 「她就是个外室生的私生女!」江斐没忍住插话,「是你外祖母的弟弟,在外头厮混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宁家从未承认过的玩意儿!她母亲也不是个安份的,一心想做宁家的当家主母,居然让流氓劫持宁家主母,事情败露出后,你外祖母做主,将她们娘儿俩赶出了京城!她因此便恨上你外祖母,更是嫉妒你母亲能得家人宠爱,便一直撺掇我害你母亲,想要取而代之!」 「那你们两个,又是怎么混到一堆的?」萧凛轻哧,「不是偶然吧?」 「是这***先来勾搭我的!」江斐飞快道,「她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就是因为她一直破坏……」 「都闭嘴吧!」苏离冷哧,「在害死母亲这件事上,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一路货色,谁也不比谁白!」 ------------ 第577章 好像疯魔了一般…… 江斐讪讪住口,苏芸也不敢多言,两人缩头畏脑不吭声。 「我只问一件事……」苏离冷声道,「母亲到底死在何处?可是鹰嘴崖?」 「你怎么知道?」江斐和苏芸齐声惊叫! 苏离看着两人,面容惨淡。 鹰嘴崖下,是一片无人涉足的密林,林中常年有瘴气飘散,是为禁地。 而这禁地之外,则是汨江,江水滔滔,水势湍急,便是再好的船夫,都不敢在鹰嘴崖那一带行船,这条江隔开大萧和东吾,是两国之间的交界线。 苏凝若是从鹰嘴崖上跳下去,活下来的可能性为零。 其实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到了,但如今再次从江斐口中得到证实,还是心痛如绞。 「可是,她为何会死在鹰崖?」她咬牙瞪着江斐,「鹰嘴崖本就是一处险峻之地,她当时还带着襁褓中的我,要应对你们的追杀,原该往人多的官道上逃命,为何会进入深山?你们到底带了多少人围堵她?」 「这种事,我遮掩都来不及,哪还敢带外人?」江斐哭丧着脸,「当时刚经过一场兵乱,我们身边的下人死的死死亡的亡,你母亲身边,也只剩一个陪房!我身边则是一个小厮,其实我真没想到,我跟你母亲,会在陈州府碰上!那个时候,我奉命追捕反贼……」 「你当时竟有军命在身?」苏离咬牙笑,「竟有军命,为何会与这女人厮混在一处?」 江斐轻咳一声:「这纯属巧合……」 「巧个屁!」苏芸戳破他的谎话,「是这厮叫我过去伺候他的!他说在京中处处受制,连个妾都不敢纳!所以每次出京公干,都会寻花问柳,好生快活一下!我当时流落风尘,与他相遇,他一眼就看中了我,将我买下来,养在了城外镇子中,每逢有需要之时,便会差人去接我!其实他早就勾搭上我了,那时他与你母亲,才成亲不过百日!」 「无耻!」苏离狠唾了一口! 饶是早知道江斐品性恶劣,可听到成亲才百日便已在外头胡来,仍忍不住牙根发痒,但也知道再纠结这些破事也无意义,咬了咬牙后,冷叱:「莫要说你那些脏事儿,我只想知道母亲当时为何会入鹰嘴崖!」 江斐被她瞪得额角流汗,当下也不敢再扯太多,直将当时的事简略供述。 「当时你母亲撞破我的事后,当即抱着你离开,我苦求不应,心中惶恐,便一直紧追不放,后来你母亲的马车便翻了……」 「是他一箭射杀了赶车的婆子!」苏芸在旁补充,「他那时已起了杀心了!」 「你……」江斐目露凶光,欲要发作,被萧凛伸指戳了一下,立时痛得乱抖,再不敢岔开话题,也不敢再反驳苏芸,结结巴巴道:「马车翻了,我便上前去寻你母亲,我求她跟我回去,我为了证明自己的悔意,拔剑要杀了苏芸这***,这***不肯就死,便一直与我撕扯,然后慌乱之中,我的剑,竟然刺入了你母亲胸口……」 「他就是故意刺的!」苏芸翻着白眼在旁纠正,「不过是拿我演戏,然后再趁你母亲不注意……」 「不是!」江斐红着眼睛怒吼,「我当时真的是想杀你以表决心,可她却根本就不看我那一套!我那般诚心痴心,她却冥顽不灵,非得跟我倔!她凭什么跟我倔?试问这天下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哪个能像我这般卑微?为了讨她欢心,我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未留!更别说妾室了!我已经做得够好了!她却还是不满意!我当时就气怒攻心,我我我……」 他忆及当时情形,神色癫狂,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然后猛地向前一刺! 「我刺中了她,我的剑,穿透她的胸膛……」江斐的手在空中微微颤抖着,好像真的有把剑正握在手中, 「她踉跄了两下,扑倒在地,竟似没了气息,我吓得要死,正想着如何处理她的尸首,她却忽然爬了起来,抱着孩子就跑!原来方才,她竟是装死保命!」 苏离听得心都揪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江斐。 「我忙紧紧追上去,当时已是黄昏时分,但官道上偶尔还是有路人行过,而我们后方,就有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若是被人撞上,我就完了,我当时动了杀心,自是紧追不放,一心只想将她拦停在马车前!」 「她当时跑得极快,快得令我啧舌!我拼尽全力也追不上她,眼看着她就要冲到马车前,我吓得腿软脚软,瘫倒在地,我都想着接下来自己会死得如何惨了,她却出乎我的预料,并没有向马车求救,而是……」江斐咽了口唾液,哪怕时隔十数年,如今再想起来,他依然是满面困惑。 「她怎么了?」苏离追问。 「她……」江斐看向她,喃喃道:「她拐上了那条通往山中的岔道……」 「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活命机会!」苏芸显然也困惑了很多年,接着江斐的话说下去,「明明那马车已经停在她面前了,都有人撩开了车帘,是个身强力壮的男子,瞧着就不好惹!若她求救,定然会相助于她!可她却好像根本就没看到那个人,就这么固执的往那岔道而去,好像疯魔了一般……」 ------------ 第578章 那夜的风雨好大! 「我当时想着,她会不会是被我吓坏了,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但我却是很清醒的,因为马车上的男人,正满面狐疑的盯着我看!」江斐继续道,「我当时一身的血,手中还提着剑,生恐那人看破,便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骗过了他……」 「他既愿停下来,定是有心相助,那般情形之下,你用什么办法骗他离开?」苏离轻哼。 「就是把这事伪装成一桩桃色纠纷……」江斐咕哝着,语焉不详,显然不想细说,一旁的苏芸却啐了一口,骂道:「他能有什么好办法?无非是拿我演戏罢了!抓着我抽耳光,哭诉我为上位离间他们夫妻关系,一边又哭嚎着去追妻,还嚷嚷着什么,若妻子不肯原谅,可以一剑杀了他!他甘之如饴!」 「果然是唱念做打俱佳!」苏离满面鄙夷,「江侯当初不该从军,该去梨园唱戏,定能混成个大角儿的!」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想出这样的戏码,江侯果真是聪明得紧啊!」萧凛一直默然听着,此时也是满面嘲讽,「不过,这这戏,真能骗过马车上的人吗?正常情况下,他还是会下车细问吧?他若问了,你岂不是就露了馅?」 「当时我也是在赌……」江斐瑟缩着,「我赌那人不会多问!」 「为什么?」苏离追问。 「因为我走到车旁时,便听到车内有人催他快走!」江斐回,「那个时候,正是反军作乱,烧杀抢掠之时,天又快黑了,但凡没有急事之人,绝不会选在这种时候出行!他们车行甚急,显然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只所以停下来,是觉得我有杀人害命之嫌,想要救人于危难,但我这么一说,他们便知此事并无大碍,只是男女争风吃醋罢了,自然也就没有闲心再管,当即离开了!」 「你还真是幸运!」苏离想到当时情形,黯然神伤,涩声追问:「那后来呢?你们又是如何到了鹰嘴崖边?我记得那处岔道,到鹰嘴崖,还有三里地呢!母亲既受了重伤,又抱着我,体力不支,又不识路,定然跑不远吧?」 「跑不远?」江斐苦笑,「是啊,我当时也想着,她肯定跑不远,那岔道不比官道平坦,到处都是乱石,坑坑洼洼的,路两旁长满了大树,遮天蔽日,当时天本来就快黑了,一拐入那岔道,愈发黑暗!在这黑暗之中,我一个武将,都跑得踉踉跄跄,摔倒了好几次!可她一个刚刚生产过,又被我捅过一剑的人,脚步却异常的轻盈飘忽!我追的时候,都有一种恍惚的错觉,觉得自己追得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缕幽魂……」 「那种感觉,太可怕了……」苏芸忆及当时情形,亦是面色惨白,「她像只鬼影一样飘得飞快,根本就不像用脚在跑!」 「我当时害怕极了,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江斐捂着胸口,仿佛重回十数年前的那片山林,眼中满满惊恐,面容因为过度紧张扭曲变形,「我当时都不敢往下追了,但心里又很清楚,若不弄死她,将后患无穷!所以就咬着牙往前追,然后,就追到了鹰嘴崖边!」看書菈 「通往鹰嘴崖的路,真的好难走!」苏芸喃喃道,「我那时生歌儿还不足一月,跑了这么远的路,腿软脚软,爬了半天,也没能上崖,只好趴在崖下的巨石旁往上看,那个时候,苏凝已经站到了悬崖边上,她那一身衣裳,被血染得通红,她头上还顶着一轮月,也是血红血红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站得太低的缘故,我觉得她比我平日看到的要高大许多,而我们,明明站着,却像匍匐在她脚底一般!」 「不是那个缘故……」江斐喃喃道,「我当时就站在她面前,也觉得她跟平时不一样,她看着我,眼底满是鄙夷仇恨,那居高临下的感觉,让我几近窒息!好像我是一只蚂蚁,她随时都能碾死我!但明明,她才是那只可怜的蚂蚁,我随时都能将她推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可是,我竟然不敢!被她瞧着,我竟一步都不敢动弹,只站在那里呆呆瞧着她,这时,她怀中的婴儿,忽然哭了起来!」 苏离听得心都揪起来,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江斐显然已沉入回忆之中,对着苏离颤悠悠的伸出手:「阿凝,我知错了!你看在我们女儿的份上,跟我回去吧!我们从新来过,好不好?她才刚来这人世间,你难不成要带着她一起离开吗?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她也是我的骨肉啊!只要你既往不咎,我保证不再犯!咱们这么多年夫妻,你该知道我的心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人!不然,我为何要找一个跟你相像之人,来做我的外室?这***,她就是个不值钱的替代品!你才是我心尖上的人!」 「呸!」苏芸听到这话,面皮紫涨,「恶贼,都到这个时候了,你竟还要在阿离面前演戏装深情吗?真叫人恶心!」 她说着转向苏离,「你莫要信他,他向来是个嘴甜如蜜,心狠如刀的!他之所以对你母亲说这番话,就是为了扰乱她的心绪,把她怀里的孩子抢过来!」 「为何要抢孩子?」苏离不解,「母亲他都不肯放过,为何又要留下我?」 「因为你值钱啊!」苏芸回,「你母亲死了,独留你在世间,那你外祖家所有人的爱,便都会转移到你身上!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们也会善待这恶贼!也会把苏家的财富,源源不断的送到他手上!这就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你胡说!」江斐咬牙反驳,「阿离你不要听她乱说,她根本就是嫉妒我爱你母亲不爱她,才故意挑拔离间!实际那个时候,我真的是又悔又怕……」 「你可拉倒吧!」苏芸厉声反驳,「你嘴里的话,说得不知有多深情动听,可实际上呢?你做了什么你忘了吗? 你趁着苏凝哄孩子的功夫,上前抢过她手中孩子,一脚把她踹了下去!这事儿,我可是看得真真的!」 「我没有!」江斐抵死不认,「我不是抢孩子,我是想把她和孩子一起拉过来!可是,你母亲拼命挣扎,不肯逃随我逃离险地,然后混乱之间,她就跌了下去……」 「真是巧啊!」苏芸毫不留情的戳破他的谎言,「她跌了下去,她的孩子,却被你抢到了手!你的目的达到了,乐得哈哈大笑……」 「***,你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江斐见她一再揭短,气得暴起,被萧凛轻轻一压,又重重跌回原地。 苏离冷冷的掠他一眼,自是不相信他的话,只问:「既然是要用我去哄瞒外祖家人,那为何到最后,我却被扔给赵柱夫妇?」 「因为你有些不好……」苏芸低声回,「从你母亲坠崖那一刻起,你便一径啼哭不停,无论怎么哄也不行,当时他本就心烦意乱的,被你这一哭,愈发暴躁,然后就把你的嘴捂上了,等回去一看,你竟然被捂得没了气息,最后好不容易救回来,也不哭了,却又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看!明明是个小小婴孩,可那眼底的恨意,竟然满得快要溢出来!我被吓得不敢看你,他更是生了杀心……」 「我没有!」江斐每逢遇到要担责之事,都是毫不犹豫的抵赖,只道:「其实你当时是被狂风暴雨吓到了……」 「原来你还记得那夜的狂风暴雨啊!」苏芸怪笑,「我以为你都忘了呢!既然记得,就别再说谎了吧!你就不怕苏凝真的来找你吗?你忘了她死时,这天地有何异像吗?」 江斐原本还在急促的为自己辩解着,听到这一句,立时噤声,只喉咙里不断发出「咯吱」声,身子也抖若筛糠,整个人也缩成了一团。 「那天的风雨,真的好大……」苏芸忆起那时的情形,亦是面色惨白,但为讨好苏离,还是结结巴巴说下去,「现在想来,就像做了一场可怕的恶梦一 般!你母亲坠崖的那一刻,狂风大作,暴雨骤降,江水暴涨!汩江离鹰嘴崖最其码还有十数里,中间隔着死人谷,你母亲坠崖之前,江水还在远处,可是好像忽然之间,那江水就涨至鹰嘴崖,并迅速将我们淹没!我们吓得半死,以为就要丧生于此,可忽然之间,那江潮便又褪了下去!我们战战兢兢逃出深山,以为汩江那样大的水势,必会将山下村落淹没,谁想村人却说汩江并未涨水,村中半点被淹的痕迹都没有!」 「现在想来,那便是圣女之怒吧?」江斐瑟缩着,「灵猫族圣女,有移山填海之能,哪怕只是一缕残魂在人世间殒落,依然有那般可怕的异像发生!只可惜,我当时蠢笨异常,并不知自己得罪了什么样的人,等到命悬一线之时,方才觉醒,可一切都晚了!晚了!」 他抱头痛哭,哭了一阵,却又道:「阿离,你看,表面上看,你母亲是死了,可实际上,她没有死,她只是觉醒了,回去了!早觉醒早回去,这其实是件好事,不是吗?甚至可以说是幸运……」 苏离被气笑了。 「江斐,你这面皮之厚,天上地下,怕是无人能及吧?」 「我……」江斐讪讪缩头,「我只是让你想开点儿……」 ------------ 第579章 越多越多的秘密…… 「你莫听她他胡说!」苏芸再次拆台,「已经死掉的神识,就是死了,根本就回不去的!这神识的原身,亦会因为失掉这缕神识,灵力减弱,仙法亦会衰微!若是仙体本身不虞,受过伤染过病什么的,更有可能直接殒身呢!」 「不是那样的!」江斐急急反驳,「你说的那种情形,是在这幻境不灭的前提下,可若能破这幻境,那加诸在这幻境之上的巫术便也会同时失灵,那缕破碎的神识,自会寻主而去,不会对主体造成任何影响的!」 他这话完,萧凛和苏离同时冷哧了一声,还未说话,江斐便又讪讪辩解:「当然会有一点损伤,但我保证,绝无大碍!真的!若是这缕神识死掉,会影响天界对应之人,那就意味着,你们两人在天界的本体,亦会因此变得不堪一击!那背后指使之人,肯定已将天界拿下了!她若能成天界之主,又何须千方百计阻止你们?她等着你们破境而出,直接将你们一网打尽,岂不是更痛快更解恨?」 这话虽是他的辩解之语,却还并非没有道理。 苏离和萧凛对望一眼,都没说话,同时陷入沉思之中。 「你们不会信了他的话吧?」江斐见两人不吭声,忙又解释道:「反正依我在天界的经验来看,就是我说的那般!神识死了就是死了,根本就回不去的!」 「***,你懂什么?」江斐气急败坏,「你原本就不过一只骚狐狸,你是妖!若非有我相助,你现在还在那骚哄哄的山林中逮兔子呢!能到天界做小仙?」 「我呸!你帮我什么了?」苏芸反唇相讥,「我能到天界做小仙,全是师父无私相助!跟你有半文钱关系?若非你诱女干了我,气得师父仙体爆裂而死,我又何必入这幻境修炼?」 「我……」江斐想要回话,却被苏离打断,「等一下!你说你又这幻境,可以修炼?」 「谢炽是这么诱哄我们的!」苏芸忙答,「但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我入了这幻境,便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按着江清歌所写的话本剧情,做尽自己不愿不甘之事,濒临死境之后,方才恢复原本的神识!可便算这神识恢复,也无半点用处,我这三分神识困于这凡胎肉体之中,之前所会的仙术妖术,根本就施展不开!真真是被那***害苦了!」 「那你们所有人,是否都是被诱哄而来?」萧凛追问。 「反正我和这恶贼是这么来的!」苏芸说着扭头看了眼江斐,「当然了,这恶贼的心思更龌龊!他不光想在幻境中欺辱苏凝,还想藉此增长仙力,以便回到天界后,能真正的拥有苏凝!」 「我只是恋慕于她,有错吗?」江斐怒吼,「你分明就是嫉妒!你对我爱而不得,便想彻底毁了我!你这***,不管是在幻境还是在天界,都是一样的龌龊恶毒!」 「我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跟你相比,还是差一点火候!」苏芸咕咕怪笑,「我是个坏又蠢的,空有作恶之心,却无作恶之能!可是,江斐,你不一样啊!你又坏又女干滑,若非你绞尽脑汁,恶意破坏,阿离真正的父亲,那位神君大人,跟苏凝之间,又怎会落到那般境地?」 「我真正的父亲?」苏离听得惊心动魄,「是谁?」 「是你母亲至爱之人!」苏芸回,「原本你们琴瑟合鸣,就是因为有江斐这厮从中一再作梗,他们才会劳燕分飞,各自离散!甚至你父亲殒身,都与这厮脱不了干系!江清歌这***,最是恶心,明知这恶贼是你的杀父辱母的仇人,却还要让你在这幻境中认贼做父,还要千方百计的讨好他!简直恶心透顶!」 「***,你简直是满口喷粪!」江斐见苏芸越扯越多,生恐苏离信苏芸而不信他,索性也豁出去,与她对着泼脏水,「当初不知廉耻,去爬神君的床,各种制造误会的人,分明就是 你啊!你靠着跟苏凝有几分相似,各种胡作非为!这会儿倒把所有的黑锅都扔到我头上了?阿离,你莫要信她!」 他说着转向苏离,主动交待,「我承认,我为了让你父母分开,的确是动了些脑筋,但是,我只是想想,真正实施这计划的人,是苏芸这***!你父亲的死,也是拜她所赐!」 「哈哈!你以为这么说,阿离便信了吗?」苏芸怪笑,「我便是想,我有那样的本事吗?我一个不入流的小散仙,如何能杀掉神君大人?」 「可若非你装成苏凝,引得他来,他如何能中计?」 「中计?那是中谁的计?是你呀!恶贼,你总算承认自己是罪魁祸首了吧?」 「我呸!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骂,苏离没有阻止,只默默看着,听着。 他们说的是她在幻境之外的真实世界中的父母,听他们被无情的坑杀戕害,那样的凄惨悲烈,脑中分明有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碎片翻涌闪现,她闭目凝思,试图抓到点什么。 可那些碎片一闪即逝,她看不清,也抓不住,那些东西始终与她隔了一层,像是盖了层罩子,而她则是一缕游魂,什么也没法做,只能焦灼的围着这罩子转悠着…… 「咝!」她抱住愈来愈沉重的头,眼前一阵阵眩晕,身子猝然后仰。 「阿离!」萧凛眼疾手快,长臂伸出,将她拥在怀中,「怎么了?」 「没什么……」苏离摇头,深吸一口气,重又睁开双眼,苦笑道:「被这两人,吵得脑仁疼!」 「你们两个,都闭嘴!」萧凛袍袖轻拂,牢房内的男女立时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 「你要他们闭嘴,我们就听不到真话了……」苏离捏捏眉心,「他们相互攻讦指责,从中倒能瞧出点真相来!」 「这倒也是!」萧凛亦叹,又看向两人,「你们继续吵!把你们所知道的,有关天界之事,全都说出来!」 ------------ 第580章 实是想不出这人是谁! 「殿下,我们知道的,其实也就是这些了……」江斐缩头畏脑。 他心里后悔得要死。 本来说天界之事,是想戴罪立功,求得苏离的原谅,勉强保下这一条小命。 现在好了,被苏芸气得嘴上没了把门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出来了! 苏离本来就因苏凝之事恨他入骨,现在又知道亲爹也死于他手,定然不会饶过他了! 苏离看出他那点小心思,冷笑一声,加以安抚:「江斐,你既然现在肯主动招认,将来我定然也会网开一面!但前提是,你得保证,你说的都是实话才行!」 「我……」江斐最终还是跪地认罪,「是,苏芸说的没错,在谋害你父母这件事上,我是主犯,苏芸是从犯!但是,其实真正的幕后主谋,都是谢炽这贼妇人!」 「又开始甩锅了?」萧凛轻哧,「万事都归在谢炽身上,你这算盘珠子,都崩到孤脸上了!」 「草民岂敢?」江斐慌慌摇头,「不过,我只是一个无品无阶的散仙,真没那个本事去谋害谁!若无谢炽怂恿,我是断不敢将自己那点子龌龊伎俩付诸行动的!」 「她跟我母亲有何仇怨?」苏离追问。 「这个我不清楚!」江斐摇头,「我方才说了,我就是个散仙,没什么仙法神力,所居之地,也是天界最偏僻荒芜之处,除非得召,平日里只能居在自己的洞府,天庭那等地界,不是我们能随意出入的!若非认识谢炽,我怕是跟江清歌一样,终日沉在自己编织的那些幻梦之中自我安慰着,终其一生,都不敢将其化为现实!我对天界诸人诸事的了解,除却平日里从仙友那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绝大部份,来自于谢炽!」 「你是如何结识她的?」萧凛追问。 「确切的说,是她主动结识了我!」江斐回,「她主动找到我,主动戳破了我那些阴暗心事,说只要我愿意,她便可以帮我达成梦想!」 「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苏芸补充,「据此推断,可能我们这些进入幻境的,跟你们敌对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内心有欲望有所求,所以才心甘情愿抽离自己的神识,与她同入幻境!」 「那我们呢?」萧凛皱眉,「我们这些人,又是如何进入这幻境的?既是被她列为了敌人,那现实中也必是与她不睦,想来,不会听她几句诱哄,就进入这幻境吧?」看書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江斐摇头,「当时我也问过谢炽,如何能让苏凝的神识随我一同入幻境,她并非正面回答我,只说她有她的法子,让我只管做她她安排之事,其余的不用操心!」 「若是你们这些人不可用诱哄之法,那么,是不是她用什么邪门的法术呢?」苏芸猜测道。 「可是,修仙之人的神识,岂是什么邪门之法便能掳取的?」苏离缓缓摇头,「更不用说,像你们所说,不管是殿下,又或是我母亲,在天界之中,都非泛泛之辈,谁又有这样的能力,引他们的神识同时入境?我母亲且不说了,殿下可是东皇帝君那样的人物,放眼四海八荒,无人与之匹敌,能将他的神识引出,这个幕后之人,仙力必然也极惊人!这样一个人,还是一个女子,她,可能是谁?」 江斐和苏芸都被她问住了,愣在那里,想了好半天,终还是摇头。 「我实是想不出这人是谁!」 「我更是想不出!」苏芸亦摇头,「我对天界之事,本就不甚了解!」 「看来,你们所知的,甚是有限……」萧凛拉起苏离的手,「阿离,不若,我们换个人问话吧!」 「殿下是说……淑妃?」苏离看着他。 萧凛点头:「我来之前,刚接到内卫来报,淑妃那边,好似又有些 不寻常,那缕叫白泽的魂魄,一直让他们传信,想要见我!」 「那便去见见吧!」苏离点头,「之前我们担心是淑妃又在作妖,现在有了江斐和苏芸的佐证,或许能验证真伪!」 地牢内,四个内卫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淑妃」,如临大敌。 这两日,淑妃一人身上,忽然出现了截然不同的三种声音,这实在是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总觉得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守了一日后,淑妃倒似销声匿迹了,另外两人倒挺活跃,一直在对话,一个叫泽郎,一个叫柔儿,叫得那叫一个酥骨销魂,情意绵绵。 若是这互叫的是两个实打实的人,他们倒也看个乐子。 偏偏,一个人的肉身,发两种声音,一男一女,自搂自抱自暖昧,一忽儿做男人状,一忽儿又变女人态,实在是叫人看得眼都快要瞎掉! 好在,这两人一番搂抱亲密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意识到外头还站着四个大活人,开始找他们说话。 然而一开口又是各种不知所云。 他们说的每个字,内卫们都能听懂,但连成一句话后,大家都是一头雾水。 但这两人的话虽然听不懂,语气倒是极好,男声温雅,女声温柔,再没有先前淑妃的逼仄凶狠,若非还顶着淑妃的肉身,内卫简直要怀疑这牢里头换了个人! 此时,顶着淑妃肉身,却自称是谢柔的女人,再度出言恳求:「这位小兄弟,我当真有极重要的事,要向殿下禀报,此事关乎这幻境内所有人的安危,若是晚了,定然会有无辜之人遭殃不说,还会错过冲破这幻境的绝佳时机,小兄弟,求您快些去通报吧!」 「已经报过去了!」内卫掠他一眼,「殿下见不见,那是殿下的事!你也不必再废话,一直说来说去的,叫人……」 他轻咳一声,皱眉转身。 明明就是淑妃那死模样,可换了表情和声音,竟叫人觉得有些楚楚可怜,都有点不忍拒绝她了呢! 这样的想法,可万万不能有! 四名内卫将眉头皱得更紧,眼神也放得更凶,以表明自己绝不会被这等无耻女人诱惑的决心。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刻,萧凛和苏离手牵手,肩并肩,站到了他们面前。 ------------ 第581章 真是害苦你了! 内卫们看到两人,如逢大赦,纷纷上前行礼:「殿下,苏姑娘!」 「属下快被这疯妇缠疯了!神叨叨的,惊死个人!」 看到萧凛和苏离,谢柔满面欢欣,扑到铁栏前,欢欢喜喜的叫了声:「帝君!小阿离!你们可算来了!我们等你们,简直是望穿秋水!」 苏离,萧凛:「……」 被一个折磨他们这么久的仇家,用这般亲热熟稔的语气叫着,他们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开始一粒粒的往外冒。. 「你……」苏离正想说话,手却被萧凛紧紧抓了一下,「阿离,你看她身后!」 苏离怔了怔,凝神看向谢柔身后,这才发现,那里竟有两抹幽蓝色的光影,一个龇牙咧嘴,满面不甘,分明是淑妃的模样。 而另一个,却是一个年轻的陌生男子,瞧着有二十七八岁模样,着一袭月白色锦袍,长发披垂在肩,顶发用一支雪白玉冠笼住,虽只是一缕幽魂,却仍能看出他的风流俊朗,仙气飘然。 「这位,便是白泽白公子了吧?」萧凛的目光缓缓落在这幽魂身上。 幽魂不答话,他浮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盯着萧凛瞧,眼底似有万千思绪在其间翻涌,好似萧凛对他而言,并非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是历经生死患难与共的难兄难弟一般! 他那眼底盈着满满的激动热烈,下一刻,幽影飞移,竟直直的向萧凛扑了过来! 「殿下小心!」苏离一惊,忙飞身上前,护住萧凛,却又很快被萧凛拢在了身后。 「阿离,我来!」 说话间,他手心已暗捏了个驭魂诀,那股强大的威慑力,迫得白泽在一米处便停了下来。 因为停得太急,他的脚顿住了,身子却控制不住前俯,头撞到那股凛冽之气,「哎哟」一声,捂住了脑袋。 「泽郎!」谢柔忙伸手扶住他。 当然了,在四名内卫看来,她又开始发颠,自抱自缠绵了,正要提醒萧凛,却发现他们家殿下和苏姑娘并未露出半点惊讶之色,好像这女人所做之事,再正常不过。 几人交换了眼色,都没敢出声。 谢柔踮脚察看白泽的脑袋,发现那里明显瘪了一块。 在苏离看来,就是那道幽蓝的光影,少了一角。 「帝君,你给我这见面礼,还真是特别啊!」白泽捂着脑袋苦笑,「你知我一向最爱漂亮,偏要烧了我的头发,你这扫兴的脾性,还真是到哪儿都一样!」 「你可否说人话?」萧凛上下打量着他,「若说人话的话,孤可以陪你聊一聊,若还装神弄鬼的,孤就回去用晚膳了!」 白泽哀叹:「你既能看到我,便该知道,我不是装神,我本来就是神,我也不是鬼,我现在的确变成鬼了!」 「那么,在你做鬼之前,到底是哪尊神?」萧凛冷冷看着他。 白泽与他对望,四目相对间,对方眼底一片幽冷,他不由苦笑:「对不住,我真是害苦你了!」 「泽郎,你胡说什么呢?」谢柔不安的扯了扯他的衣角,「如今帝君记忆全失,他可不记得你,你这么说,若叫他误会了,就不好了!」 说完又对着萧凛解释道:「我夫君并没有害你,其实在这件事中,他亦是受害者!是谢炽杀了他,又用他的仙体施法,织就这幻境,将帝君困于此处!但他当时已然殒身,无知亦无觉,并非是刻意要谋害帝君!」 「既然当时无知无觉,那现在为何又恢复了意识?」苏离好奇追问。 虽然萧凛一开口即追问白泽的身份,但其实他们早已从内卫那里知晓这两人的来龙去脉,只所以这么问,不过就是想看对方的反应罢了。 白泽听到苏离的问话,扭头向她望过来,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阵,忽地轻叹:「小阿离,原来你长大以后,是这番模样呀!」 「你这么说话,好像以前与我十分熟识……」苏离笑回。 「也算不上有多熟识!」白泽摇头,忽又看向萧凛,那话却依然是对她说的,「你以前被他养在殿中,为了幻化成人形,费尽了气力,那时他常常为此苦恼万分……」 他原是笑眯眯的样子,说到这里,忽然不知想到什么事,那面色骤然变得晦暗。 他低低的喟叹了一声,又摇了摇头,似是想将一些不能与人说的秘密和烦恼甩开去,很快又转移了话题:「殿下,我现在来回答你开始的问题吧!虽然你可能早就从内卫那里知道了,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你认真细致的说一遍!」 「愿闻其详!」萧凛面色淡然,并未因为他那些异样的表情和动作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白泽叹口气,将自己的身份及天界诸事娓娓道来。 很多信息,都是苏离和萧凛早就了解的,此时也都安静听着。 白泽当然也知道自己很多信息早已被面前这两人熟知,所以说起来那些事时,简略带过,尤其是他和谢柔谢炽之间的纠葛,更是轻轻带过,并不做任何赘述,但对苏离方才提出的疑问,给出了较为详尽的解释。 「我被谢炽所骗,与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还生出那样的孽种,得知真相的那一天,我心神俱碎,恨不能当场杀了她,可为了找到柔儿的元神,还是忍着恶心,与其虚与委蛇,想方设法,终于探出柔儿元神所在,当即便与她结下了死生契阔之印,以后不论她在何处,我都能感知到她,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我被谢炽杀死后,她的元神,也随我一起入了这幻境!」 「谢柔霸占了我的肉身,让我永远做一个孤魂野鬼,我自与夫君结下死印后,元神便已苏醒,我亲眼看到她杀死夫君,为给夫君报仇,便趁她不注意,重回自己的肉身!天界也罢,幻境也好,只要这肉身还在,我和夫君的魂魄,便有可依附之处!」 「自入幻境,一直是谢炽控制这个肉身,她是魔教巫女,魔力高深,要入这幻境,就是为淬取无数人的灵力和神识,获取更强大的黑暗力量!若按她原来的计划,这幻境中的任何人,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 第582章 我是你们唯一的指望了! 白泽说到这儿笑起来,「我那时以为,我们将再不见天日,谁想,柔儿误打误撞,带着我的灵魄入体,我们虽然一直沉睡着,可我的仙魂纯正浩大,不会接纳任何污邪之气!她进入这幻境,不光魔气未有半点增长,反而被我消减得七七八八,变成了肉体凡胎,空有满腹阴邪巫术,施用起来,却是事倍功半!」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得以重见天日!」谢柔庆幸不已,「亏得那时我横下了心,虽然真的很怕她,但还是鼓起勇气冲了过去!」 「我们柔儿辛苦了!」白泽拧头看她,谢柔正好也向他看过来,两人对望,相视一笑,竟是满满的温馨甜蜜。 苏离和萧凛两人早知他们是恩爱夫妻,倒是见怪不怪,倒是一旁的谢炽又受不住了,咬牙切齿咒骂起来! 「***,原来是你害了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活剥了你的皮,我要把你扔到窑子里……」 她一径发狠,却忘了自己那单薄幽魂,已然承受不住这等愤怒之气,话没说上几句,那幽魂便被震得四处游移,隐约有魂飞魄散之兆,一张脸也被生生撕裂,五官乱飞,眼睛往上升,一张嘴却忽悠悠的往下坠,鼻子在那里东扭西扭,又是怪异,又是滑稽。 苏离从未见过这般诡异好笑的情形,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萧凛亦笑:「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好生恶心!」 「我亦觉得恶心万分!」白泽深以为然,「帝君将她这恶魂散了吧!我和柔儿早有此念,奈何灵力不够,只能勉强将其驱离柔儿的肉身!」 「好!」萧凛点头,看向苏离,苏离会意的伸出手,就要催动散魂诀,送谢炽上路,谢炽却破天荒的开始求饶。 「留我一命,我可以告诉你们,害你的幕后黑手是谁!」 苏离失笑:「哦,那你说,是谁呀?」 「我现在自然不能说!」谢炽努力将自己那乱飞的五官拉回,装出一幅讳莫如深的模样来,「她藏得极深,若我不肯说出真相,你们永远都猜不出她是谁!便算你们冲破这幻境,也依然无法得到你们想要的真相!只有我,能助你破解这幻境,所以……」 她咕咕笑出声来,「所以,我是你们唯一的指望了!」 「说得有道理!」萧凛看着她,「这么说来,我们现在两眼一抹黑,只有靠你,才能找到幕后操纵者了!」 「殿下英明!」谢炽见他似有意动,难掩得意之色,「不过,殿下若想让我诚心归顺,须得满足我一个条件才好!」 「什么条件?」萧凛挑眉,不待她说话,便又飞快道,「若孤没猜错的话,你是想要孤帮你先灭了白泽和谢柔吧?」 谢炽倒没想到心事会被他猜破,愣怔了一下,随即怪笑:「殿下真真是聪明人!若殿下真愿帮我灭掉这对狗男女,我便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坦诚以告!我还会帮殿下达成心愿,冲破幻境,找出真凶!」 「帝君莫要信她的话!」谢柔急急道,「她根本就不会诚心归顺您的!我一直与她共处一个躯壳,自觉醒后,便能听到她与那女人之间的对话,她与那女人,皆是对您恨之入骨,她亲口说过,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将您困在这幻境中!此番投诚,不过是她的权宜之计!您若信了她,反倒中了她的计了!」 「妹妹说得不错!」谢炽咕咕怪笑,「我的确恨帝君,可是,你便不恨吗?你别忘了,你与我,可是有同一个父亲!我们魔族合族遭他屠戮,连你的母妃,也是死于天界人之手!你的恨意,比我只多不少吧?我们可同是魔族中人!」 「那又如何?」谢柔冷冷道,「我母妃是被那魔头强掳而去,才被迫生下我!我虽是魔族中人,可我跟母亲一样,从来就不曾喜欢过那些邪恶的族人!我和 母亲为了逃出魔窟,不畏生死,你说我母亲是死于天界人之手,且不说真相是否如此,便算她真的死于天界人之手,那也是死在了逃离魔窟的路上!我母亲说过,她宁愿死千次万次,都不愿待在那魔窟一天!她死,也是死得其所!」 「***!」谢炽恶狠狠咒骂,「你果然跟你母妃一样吃里扒外!当初若非你母妃给天界之人通风报信,父尊又岂会落得那般悲惨下场?我们魔族又岂会合族被灭,只剩我一人苦苦挣扎?你们这对母女,一个毁了我的家,一个抢了我的男人,现在居然还振振有词!我杀了你!」 她说着又恼起来,恶狠狠的朝谢柔扑过去,然而肉身凡胎之体,本就无甚大用,化作一缕幽魂,更是轻飘如风,瞧着样子凶狠,对谢柔来说,不过是一缕污风拂面。 白泽抬袖轻轻一拂,谢炽那抹幽魂,便像抹浓痰一般,流淌在一堆烂草污秽之中。 她挣扎半天,都未能将自己的残魂支棱起来,气得喃喃咒骂,忽又扭过头,威胁起萧凛来! 「萧凛,我命令你,杀了这对狗男女!现在立刻马上动手!若是你不听我的话,那你就永远别想知道真相了!」 苏离闻言失笑:「谢炽,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敢颐指气使上蹿下跳?你莫不是以为,我们真想从你嘴里,得到什么真相吧?」 「你们必须信我!也只能信我!」谢炽咬牙切齿,「且不管谢柔如何,你们又当白泽是什么好人吗?萧凛,你在天界便是古板守旧的性子,白泽与魔尊之女纠缠不清,你为此事,重罚白泽,你当他就不恨你吗?你以为,他会真心帮助你吗?不!绝不会!你与其相信他,不如相信我!」 「帝君,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谢柔生恐萧凛真信了,急急解释,「我与泽郎之事,的确不为天界所容!当时天魔大战在即,帝君您为了避嫌,也的确有驱我出天庭之念!但您所做的这一切,我和泽郎,从无半点怨念!因为的确是我们触犯了天条,本就该受罚!为了能在一起,我自毁魔丹,欲随泽郎下界历劫,若非如此,我们夫妻又岂会着了你的道,被你害得如此凄惨?」 ------------ 第583章 变成只小呆瓜! 「被我害的?」谢炽吃吃笑,「萧凛,你信她的话吗?其实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他们夫妻俩有这样的遭遇,始作俑者是你啊!若非你重罚,以我的能力,可做不到这样!是你害得他们夫妻生生分离,受尽苦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也是聪明人,你觉得,他们最恨的人,应该是谁?」 说完忽又转向谢柔,「好妹妹,你现在该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了吧?」 「你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魔怔!」白泽满面鄙夷,「当着大家的面,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挑拔离间,你是觉得,我们和帝君,全都是傻子吗?」 「我说的,全都是实话!」谢炽死死盯着萧凛的脸,「殿下以为如何?」 萧凛掠了他一眼,看向白泽:「你不说点什么吗?」 白泽一怔,随即摇头:「该说的,柔儿都说了!」 「那你觉得,孤会信谁?」萧凛又问。 「信我!」白泽不加思索回。 「这么自信?」萧凛挑眉。 「不是自信!」白泽摇头,「我是相信帝君!像他那样的人,便算只有一缕神识,也能识破魑魅魍魉!」 「可孤并没有他的记忆!」萧凛看着他,「以你和谢柔谢炽的这些纷争,对于孤来说,就跟看戏一般,孤很难把戏台子上的事,当成真实事件!孤的确不信谢炽,但因为你们来得实在太蹊跷,孤也同样不相信你们!所以……」 他顿了顿,淡淡道:「所以孤懒得听你们聒躁了!为防上当受骗,孤决定,一起送你们上路!」 苏离听得一惊,扭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还是又咽回去。 萧凛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谋算,她只管安静听着便是。 听到萧凛的决定,谢炽自然是气急败坏,连声咒骂:「萧凛,你个蠢物!你可知道,若没有我相助,你就算冲破这幻境,也永远斗不过她?就为了之前那点恩怨,你就做出这般愚蠢的决定,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萧凛懒怠搭理她,只盯着白泽看。 白泽显然也有些惊讶,但相比惊讶,他面上更多的是担忧。 他看起来忧心忡忡,嘴张了张,却又闭上,好像有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谢柔则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泽郎,还真让你猜对了!他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也正常!」白泽低叹,「毕竟,这可是用我的仙体所织的幻境,我多厉害啊!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天上天下皆无敌,现在看来,他错了,我只需用一条命,便能把他这个老东西,变成只小呆瓜!」 谢柔拧头看了萧凛一眼,掩唇轻笑:「别说,他这个样子,可真像个小呆瓜!但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呆瓜的模样儿,倒比做老东西时好看许多呢!」 「有吗?」白泽斜觑了萧凛一眼,撇嘴摇头,「是鲜活了那么一点点,但跟我比,还是差得很远!」 「那可是!」谢柔伸手抚上他的脸,「我家泽郎,才是四海八荒第一俏郎君!潇洒俊美,又不拘小节,可爱得紧!帝君这老家伙整日板着个脸,行事又古板,便连泽郎你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呢!」 白泽被夸,笑得那缕幽魂一个劲的往上飘,被谢柔伸指扯下来,两人俩俩相望,旁若无人,情话绵绵,面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那明媚仙颜,似乎将这污秽阴暗的地牢都照亮了几分! 「狗男女!」谢炽立时又受不住了,恶声恶气咒骂,可惜人家一对有情人粘在那里有说有笑的,连个眼风也懒得给她。 只是谢炽实在太吵了,又或者说,她太嫉妒了,骂人的话,也愈来愈污秽。 白泽叹口气:「帝君,你不是说叫 我们一起上路吗?怎么还不动手啊?你先把她杀了吧!太恶心人了,影响本君谈情说爱的心情!」 「又或者,帝君先送我们夫妻上路也行!」谢柔笑得温柔恬静,「反正把我们上路的时间隔开点!免得出了什么意外,再跟她这等恶心女人缠在一处,那可就太造孽了!」 「就这一点要求,帝君可能满足?」白泽笑问。 「自然可以!」萧凛点头,「那么,孤今日便先收了她,明日此刻,再来收你们,可好?」 「甚好!」白泽点头,「那便劳烦帝君了!」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请求?」萧凛看着他,「可以一并说出来,孤可以满足你们!」 「还可以提别的?」白泽笑得眉眼弯弯,「帝君果然大方!那我便不客气了!我与柔儿,一向爱美爱洁,可此时所待这处,不美亦不洁,若是可以的话,我们想换个干净的地方死!」 「我还想换件干净点的衣裳!」谢柔补充道,「这衣裳太脏太臭了!还有这头发……」 她低头看看自己,满脸嫌弃,下意识的伸手理了理脏乱的头发,却忘了这肉身在谢炽占据时,便已被催折得遍体鳞伤,手指亦是肿胀异常,上面的伤口被头发丝挂住了,痛得她眼泪汪汪,不自觉轻颤着。 白泽满目心疼抱住她:「柔儿,既然死期将至,这肉身莫如不要了吧?要了就得受罪,不要了,倒能轻省许多!」 「如此,也好!」谢柔抹了点额角的血渍,轻叹一声:「那便弃了吧!只是以我们之力,怕是不行……」 她抬头看向萧凛,「帝君可愿帮这个忙?」 「将灵魂从肉身强行抽离,会比你现在痛上百倍……」萧凛看着她,「你确定要孤帮这样的忙?」 谢柔毫不犹豫点头:「之前谢炽将我的灵魂困于阴坛之中,我所受的折磨,远比现在更甚!相比之下,魂魄抽离之痛,算不得什么!」 「如此,倒也不用你再为她准备新衣了!」白泽笑道,「如此,只将我们带到一处干净之地便好!柔儿,我发现我还会用些简单的符咒,到时,便为我们的魂魄披挂上一身喜服,你觉得如何?我们虽相爱数百年,但阴差阳错,我竟一直未能明媒正娶,迎你入门!每每忆及此事,都觉抱憾终生!」 ------------ 第584章 成千上万个藏匿着的东婉! 「我亦如此!」谢柔欢喜道,「我心心念念要嫁与你为妻,却一直未能真正嫁与你,死前能遂此愿,于愿已足!」 「那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夫妻!」白泽握住她的手。 「好!」谢柔满面含笑,「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 两人执手相看,面上没有半点恐惧害怕,反倒是满满的甜蜜欢欣。 苏离虽对两人有怀疑之心,此时也被感动了,眼眶微微发热,正想着要不要出言劝服萧凛,话还未出口,身边的男人却冷不丁扔出一句:「两位,孤得提醒你们一下,你们不会再有生生世世了!」 白泽和谢柔听到这话,同时扭头看他。 「要有转世投胎的机会,才会有生生世世……」萧凛慢条斯理,说出来的话却极残忍,「但你们不会以为,孤还会给你们留下转世之机吧?孤既视你们为祸害,自然会除恶务尽,让你们永无复生之机,如此,才能高枕无忧!」 「殿下!」苏离没忍住伸手扯了扯萧凛的衣襟,「倒也……」 不必如此吧? 谢炽自当碎其魂魄,让其彻底消逝在天地之间。 可谢柔和白泽,到底是身份未定,他们可能是谢炽又用什么邪术造出来的假像,但也不能排除,他们跟她和萧凛一样,也是无奈的受害者。 毕竟,江斐的供词,也证明了这一点。 江斐的话,真真假假,但苏离觉得用白泽仙体编织幻境之事应该不假。 退一万步,就算这番说词,是他和谢炽串通好的,白泽和谢柔有可能是下一个东婉,那也有更好的方法,比如,将他们的魂魄拘禁起来,视后续情形,再做决定。 除恶务尽是不假,但若误杀无辜之人,终归也不太好。 「阿离,莫要被他们的表演蒙蔽了!」萧凛决绝摇头,「你别忘了,他们这些人,可是最擅长演戏了!」 苏离叹口气,到底又把嘴闭上了,拧头看向白泽和谢柔。 原以为会在对方脸上看到愤怒震惊,最其码,也要为自己辩解几句,然而两人却跟没事人一样平静淡定,好像萧凛这个决定,原就在他们预料之中一般。 「帝君果然是帝君!」白泽笑道,「铁血手腕,一如既往!怪不得这幻境一出,谢炽不过略费些口舌,就有那么多人,冒险也要往里头冲!你这性子,实是得罪太多人了!」 「你这算是指责吗?」萧凛皱眉。 「不!」白泽摇头,正色道:「帝君,我这是提醒!」 「提醒?」萧凛目光闪烁,「提醒什么?」 「提醒你提防这幻境之中的魑魅魍魉!」白泽看着他,「我先前跟你说过了,这幻境是白歌所写话本所化,话本中的剧情和人物设定虽然是虚构的,但是,这里的每个人,包括战场之上的士兵,都是活生生存在这世间的!」 「他们或许是天境之仙,又或是魔境之魔,妖境之妖!这些人,共同组成这处幻境,可幻境中用了真人的神识,幻即为真!幻境中发生任何事,都会对外面的天魔妖三界造成相应的影响!」 「而谢炽造这处幻境,就是为困住你,所以她引入境内的这些人,皆是不喜你,或者,干脆与你有仇有怨之人!原本这剧本中有主角操控,你的这些仇人,皆为浑浑噩噩的卒子,如提线木偶一般,按着话本中的人设轨迹行走,但你打破了这种进程,杀了白歌,又将灭掉谢炽,幻境摇摇欲坠,那幕后操纵者若想继续困住你,你说,她会如何做?」 苏离和萧凛对视一眼,俱是神色凝重。 其实在白泽说到一半时,两人便已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东吾东婉的出现,就像是一种预警,预 示着像谢炽江清歌这样的人远不止一个,大萧和东吾有,其余三国,当然也不排除有这种人出现。 但在没听到白泽这番话之前,两人一直觉得这种人并不常见,便算有,也可能是凤毛鳞角的存在。 毕竟,这么久,他们也就只见到一个东婉。 可如今听白泽这么一说,两人不由脊背生寒!看書菈 「若四境中所有仇视孤的人,都集中到这幻境之中,被那幕后之人唤醒,那么此时,他们定然已经蠢蠢欲动!那么,接下来,孤将面对的,是比之前更加凶险惨烈的处境!」 「谢炽萧帝他们虽然凶残,但我们早知他们的险恶用心,可以提前防备……」苏离喃喃道,「可是,仇视帝君的人,我们却根本就分不清!这就意味着,我们要时刻面临着无法预知的风险袭击!」 「其实还是可以预知一二的!」白泽道,「谢炽引他们入境时,便已将他们自动划入自己的权力范围,以便驱使这些卒子牛马,为其效力!」 苏离眼前一亮:「这样的话,那便将所有跟谢炽萧帝相关人等全都控制起来,自然就能找出他们来!」 「原则上是这样!」白泽点头,「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们注意,这部份人虽身份低微,但数量庞大,他们可能跟谢炽萧帝他们并不直接相关,比如,他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宫人,马夫,又或者,婢女,远亲,伙计,你们便算再谨慎,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抓尽!」 「这不光是能否全部抓尽的事,而是依律法该不该抓的问题……」萧凛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孤若大开杀戒,这些人必会藉此造势,令人心惶然,孤若抓重放轻,他们便成漏网之鱼,依然要在暗中兴风作浪!」 「就是这般!」白泽用力点头,「这是一股潜伏在大萧的暗流,不,这幻境中可不止一个大萧!或者说这么说,这是一股潜伏在天下五国之中的暗流!我们在明,敌在暗,敌已觉醒,便算只是一丝神识所化,并无过人法力,对付人境无知的肉身凡胎,也是占尽了先机!届时会如何,你们可以想像一下!」 苏离苦笑:「这都不用想像,只一个东婉,便让我们费尽心机,更不用说,成千上万个藏匿着的东婉!」 「这么一说,忽然觉得生路已断……」萧凛勾勾唇角,「白公子,你既提出了这个问题,想必,是有方法应对吧?」 ------------ 第585章 你还真是招人恨! 「想应对这些事,有且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白泽看向萧凛,欲言又止。 萧凛浓眉微挑:「看来,你也要跟孤谈条件了……」 白泽一怔,随即对着他狂翻白眼:「老东西,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 萧凛不答,只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想狠狠的揍你一顿!」白泽挥舞着拳头,「你还真是又欠揍又招人恨!怪不得那谢炽振臂一呼,就能招来这么多讨厌你的人!」 「这话你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了!」萧凛面无表情回,「同样的事实,你就没必要再浪费口舌了吧?有那个功夫,还不如直接谈条件来得痛快!」 白泽为之气结:「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这种自大偏执的老东西置气!反正你本来就是这个狗德性……」 说完又磨牙,「以前你这德性时,我只觉得你思虑周全,现在落到自己头上,怎么就那般憋屈人?」 「泽郎莫气!」谢柔轻抚他胸口,温柔劝慰,「你看他多可怜啊!已经为这狗德性付出这般惨烈代价了!你就别再往他胸口插刀了!」 「也是哦!」白泽听完这话,立时又眉开眼笑,「我一直觉得自己死得很惨,但帝君却是生不如死,比我惨了千倍万倍!既然你比我更可怜,我便当对你多抱一些同情怜惜之心才好!现在便给你指条明路吧!」 说完撸了撸袖口,不待萧凛答话,便自顾自说起来:「你若想破这困局,便得想法唤醒那些拥护喜欢你的人,与你一同对敌!这些人……」 「打断一下!」萧凛插嘴,「你方才说,谢炽那边的人,是被她巧言诱哄而来,那孤这边的人呢?又是如何入了这幻境的?」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江斐,但并未得到明确回答。 白泽不加思索,脱口给出答案:「他们自然是追随你而来!」 「追随孤……」萧凛唇角微颤,面色微暗,「所以,他们原都是孤的部将或者亲近之人?」 白泽点头:「正是如此!他们忧心你的生死,一直放你在心上,谢炽只需要略施小计,便可将他们圈进来!」 「那……昭王呢?」萧凛追问,「他在天界,与孤是什么关系?」 「手足兄弟!」白泽回,「你们是一母同胞,嫡亲兄弟!」 「可他入了幻境,却与殿下自相残杀……」苏离听得毛骨悚然,「那若是其他亲近之人,也如他这般,明明该是殿下的亲近之人,结果在这幻境中,却成了他的仇人,将来各自归位,岂不是………」 她忽然不敢再往下想了。 「昭王之事,的确令人费解……」白泽皱眉,「但据我所知,这种混乱的设定,有且只有他一个人!」 「你如何能确定?」萧凛看着他,「可有证据?」 「这幻境,是用我的仙体织就!谢炽他们所做的一切,可都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白泽回,「还有,白歌虽然是我最厌恶的女人所生,但她的确是我的骨血,我与她既是亲父女,她所思所想,我自然也能感知!他们做了什么安排,又有什么企图,我尽收眼底,尽刻在脑海之中!据我所知,既是要用真人神识入境,讲究的就是一个心甘情愿!若能用妖术强引,谢炽也不会打我的主意了!」 「白公子的意思是说,这些人的神识入幻境之前尚须自愿,那么织梦之时,便须因势利导,不能让他做不愿或者说厌恶之事……」苏离猜测着,「所以,忠于殿下喜欢殿下之人,哪怕是入了这幻境,亦不会做出伤害殿下之事,是这样吗?」 「正是如此!」白泽微笑点头,「小殿下不愧是灵猫族少主,一点就透!强行逆转他们的意志,只会让这些陷入混沌之人及早觉醒,这 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们自不会这么做!」 苏离点头:「我明白了!不过,白公子,你为何要唤我小殿下?」 「你是灵猫一族的小公主,在天境他们都叫你小殿下!」白泽笑着解释,「另外,你也别叫我白公子,在天境时,你都叫我白叔叔的!」 苏离唇角微抽:「你有这么老吗?」 「我在天境修行千年有余,自是个老神仙了!」白泽笑回,「当然了,没有他老!」 他朝萧凛呶呶嘴,「这位才是正经的老人家!你猜他多少岁?」 「别东扯西扯的,说正题!」萧凛轻哼一声,截住他的话头,「孤可没功夫听你说废话!」 白泽「嘁」了一声,转向苏离,「小阿离,白叔叔方才说到哪儿了?」 「你说昭王是个意外!」苏离回。 「对,他的确是个意外!」白泽接着道,「话本中原来设定与殿下争斗之人并不是他,而是萧玦!原来的男主,也不是萧玦,而是温佑安!只是后来不知因何忽然改了设定,白歌对此十分不满,说他瞧不上萧玦,但被谢炽哄着劝着,到底还是将这部份情节做了改动!听她们话里的意思,应是幕后那人要求的!」 「看来,你也不知那幕后之人是谁了……」萧凛看着他。 「不知!」白泽摇头,「我若知道,早就告诉你了,又何必叫谢炽在那里恶心人?这人藏首露尾,极其谨慎,白歌都不知她的身份,估计除了谢炽,无人知晓她是谁了!」 谢炽瘫在那里,本已是散破游魂,听到最后一句,忽又打起精神胡乱叫嚣,显摆着自己的不可替代性。 萧凛却懒得听她废话,一扬手,她便立时又瘫回原处。 「原来她的话本,居然可以随意改动的……」苏离十分好奇那织梦过程,「那你这梦织到一半,还能返回去重织吗?」看書菈 「自是不能!」白泽摇头,「所以,话本未定之前,他们不会动手!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我的灵魄便多停了一阵!知晓了他们一些秘密!也知道这幻境中的一些基本设定!不过,恐怕连谢炽都没想过,幻境中的人,还有重生之机!小阿离,你这九命灵猫之称,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因你重生,帝君才能破境之机啊!」 ------------ 第586章 先唤醒你自己! 他说着笑起来,笑到一半,不知想到什么事,忽又低声长叹,敛眉不语。 「依你所见,昭王出现意外,有可能是什么原因?」萧凛追问。 「此事我暂时亦未理清头绪!」白泽摇头,「但是,他最后与你握手言和,也证实了我方才所说是真的!是敌人就是敌人,是自己人就是自己人,这一点,他们是改变不了的!至于他们为什么单独将昭王作了变更,也许只有他觉醒之后,才能寻到答案了!」 「那要如何唤醒这些人?」萧凛追问。 「先唤醒你自己!」白泽看着他,「他们皆是追随你而来,你醒,他们自然会醒,可若你一直沉睡着,他们便只能沉睡!这处幻境,本就是为压制你而设,连你都压得住,更何况他们?」 「那殿下要如何才能醒来?」苏离急急问。 白泽拧头看她,不知脑中想什么,垂下眼睑,忽然又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苏离看着他,「是……很难吗?」 「这很难说……」白泽的声音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晦涩,「可以说是极难,可若渡过这一劫,却又极简单!端看你们如何对待了!」 「这话有点难懂……」萧凛浓眉微蹙,「可否说得明白点?」 「殿下应该见到那只凤凰了吧?」白泽忽然转移话题。 萧凛一怔:「你也知道凤凰之事?」 「当然!」白泽点头,「若非凤凰现世,我和柔儿,怕是永无觉醒可能!那只凤凰是你的本体,小福是你的元神,你被投入这幻境之前,仙体受到重创,神识不清,灵台溃散,这也是谢炽能趁虚而入的主要原因!」 「具体情形,我其实并不清楚,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然殒身,只知道织梦之时,她是带着你的元神和神识一同入境,她还同样带上了小阿离的真身和神识……」 他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看向萧凛和苏离,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了片刻,最终落在了他们的手上,忽然没头没脑问:「你们两个,好上了?」 这突然岔开的话题,让苏离哑然失笑。 萧凛轻哧:「你在天境时,肯定是个不怎么正经的老神仙吧?」 「跟你这种正经得令人发指的人相比,我肯定没那么正经!」白泽翻翻白眼,「但是,相比你的正经,本仙还是愿意做一个不正经的人!」 「绕来绕去的,说什么呢?」萧凛轻哼,「你别东扯西扯的,赶紧说正题!」 「我一直在说正题!」白泽固执道,「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们俩,是不是好上了?」 「我们是否好上,跟你所说的事有何干系?」萧凛拒绝回答。 「怎么没关系?关系大着了!」白泽瞪着他,瞧了半晌,忽地一拍脑袋,「啊啊,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白公子明白什么了?」苏离好奇追问。 「叫白叔叔!」白泽强调。 苏离哭笑不得,不过,白泽的年纪,看起来也有三十岁上下,叫他一声叔叔,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好的白叔叔!」她乖巧点头,「白叔叔方才明白什么了?」 「明白像他这种狡猾又谨慎的老家伙,为什么会被你带到这样的天坑里面……」白泽咕哝着,「原来竟是这样!唉,又是我造的孽!我真是罪孽深重!」 「泽郎,你又乱讲!」谢柔扯着他的胳膊乱晃,「你这么说,帝君真的会误会你的!」 「谁管他误不误会?」白泽不以为然,「反正结局都一样!」 「那倒也是……」谢柔叹口气,「反正都这样了,郎君便恣意一回!往日里总被他欺负,今日便欺负他一回!」 「柔儿所言极是!」白泽哈哈大笑,「风水轮流转,今日到我家!他终日里拿那些清规教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爹都没他管得严!今日我反虐他一回,也是他该得的报应!老东西,你总算跌在我手里一回了!」 苏离听得啼笑皆非。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这位白叔叔,果真是不正经得很! 「你平日里在天庭做事,便是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吗?」萧凛眉头紧皱,「方才孤觉得江斐磨磨唧得很,扯东扯西扯个没完,没想到你更能扯!罢了!孤没那耐心跟你乱扯!」 他拉起苏离的手,「阿离,走了!」 苏离不太想走。 她感觉白泽扯的这些事,挺有意思的,还想再听他多扯几句。 奈何萧凛执意拉扯,她只得一步三回头,不断看向白泽。 白泽见萧凛真走了,也急了,冲着苏离一径挥手:「小阿离,莫走!白叔叔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事关你们的生死啊!无论如何,听完再走!」 「殿下,要不,再听几句吧?」苏离拉住萧凛。 「不听!」萧凛板着脸,「除非他愿意长话短说!」 「我愿意!愿意!」白泽拱手讨饶,「你这人,真是开不得半点玩笑!不管在哪儿,都是无趣得紧!也不知那些仙子着了你的什么魔,非得上赶着跟你这般无趣之人谈情说爱!」 「孤何时与别人谈情说爱了?」萧凛怒道,「孤有且只有阿离一人!你再乱嚼舌头,孤这就废了你!」 「我是说在天境!」白泽解释着,话未说完,又被萧凛利落截断,「天境亦无可能!管他什么人境天境魔境妖境,孤不管在哪儿,都绝不会你所说的那种浮浪之人!」 「你……」白泽瞪着他,半晌,叹口气:「你说的对!你当然不是那种浮浪之人!你这个人,说无情也无情,说痴情也……」 他说到最后,面色晦暗,摆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些!言归正传!谢炽将你和小殿下的元神和溃散神识尽数拖入幻境,原本,你们是没有破局的机会了!但小殿下的奇怪命格,给你带来了机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你的真身得以现世……」 「殿下的真身……」苏离忙道,「是那只凤凰吗?」 ------------ 第587章 你们二人的殉难之地! 白泽点头:「殿下灵台溃散之时,真身便已离开了躯壳,至于落在何处,无人知晓,天帝为寻回你的真身,煞费苦身,但始终未果!我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幻境之中,发现你的真身!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真身原本是落在幻境之外,现在却在幻境之内发现……」萧凛很快发现问题所在,「难不成,这处幻境所处之地,亦是真实存在的?」 「是的!」白泽点头,「具体是什么方位,我不清楚,但我曾听谢炽说过,称其为归墟之地……」 「归墟……」萧凛听到这两字,心里忽然像被什么扎了一下,豁豁的疼。 他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胸口,这时,一旁的苏离却忽然「啊」了一声:「这名字,好生熟悉!」 「阿离也觉得熟悉吗?」萧凛一怔。 苏离点头,手在胸口轻轻摩挲着。 方才听到这两字时,她心里一阵闷痛,脑海中似有零碎画面忽忽一闪,很快便又消失在黑寂脑海。 「你们居然都会觉得熟悉……」白泽看着两人,面色亦微微一变,一旁的谢柔忽然道:「莫非,那就是你们殉……」 「柔儿!」白泽忽然轻唤了一声,打断她的话。 谢柔反应过来,骤然噤声。 「殉什么?」萧凛情知有异,冷声追问。 「殉难!」白泽回,「我怀疑,这归墟,很有可能就是你们二人的殉难之地!」 「我们两人的殉难之地……」苏离下意识的重复着他的话,「所以,在天境时,我们两个,是一起死的?或者说,死在了一处?」 「有可能!」白泽点头,「不过,我并不确定!我与帝君接触多一些,所以大致知道他被带入幻境之前的状况,不过,你既然也被卷进来,估摸着,应该也跟他是差不多的情形!」 「那你可知,谢炽他们为何会选归墟作为幻境的基地?」萧凛追问,「这个地方,有何特别之处吗?」 「这是一处死地,灵泽枯竭,妖魔横生!」白泽回,「换言之,妖魔居于此地,如鱼得水,而仙神沦落此地,却似虎落平阳!」 「他们倒真会选地方!」苏离轻哧,「元神和神识皆被他们封印,只放一缕神识,虚造出个人来,却还要千防万防!他们平日里,一定怕极了帝君吧?」 「畏之如虎!」白泽点头,「但又恨之入骨!不过,天理昭昭,天网恢恢,他们怕是怎么也想不到,精心为帝君选择的葬身之地,竟然藏着帝君的真身!只要这真身尚存,帝君便有望重塑肉身,重回往日辉煌!」 白泽两眼放光,面上抑郁之色尽扫,激动道:「帝君,事不宜迟,你快些行动吧!找回你的真身,方能斗败这些魑魅魍魉!」 「你还未说,要到何处去寻!」萧凛看着他。 白泽一怔:「你不知道?」 「孤应该知道?」萧凛皱眉。 「你当然应该知道啊!」白泽急道,「那是你的真身,它已经召唤过你一次了!就没给你留下什么线索之类的?」 「线索……」萧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一根五彩仙羽,仙羽一现,整个牢房都被映照得光华灿烂。 「这个算吗?」 白泽上前细察,看了半晌,也未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事,你不能问我!」他耸肩,「你得问你自个儿!毕竟,这是你的羽毛啊!」 萧凛垂眸注视那根华羽:「孤自得这枚仙羽,轻功突飞猛近,往日飞檐走壁,大战怪物那日,却可飞天遁地,法力亦大增,但除身体异能外,并未有其他发现!」 「这个……」白泽挠头,也犯起了 难,「这可如何是好?我本以为,你的真身现世,你自会应他的召唤,不想你竟无知无觉!啊啊,我那该死的仙身,怎么就那般厉害,竟将人的神识封堵至此!早知有那一劫,我当日便不该虔心修炼!若我懈怠一些,说不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泽郎莫急!」谢柔在旁安慰,「帝君感觉不到真身的召唤,许是因为谢炽未死,她之前施下的邪术,还在起效!若她死了,或许就能见到神迹了!」 「极有可能!」白泽用力点头,「帝君,快些动手了结了她!看看有没有奇迹出现!」 谢炽贼心不死,一直缩在那里盘算着如何逃遁,此时忽然被点到名,不由惊惧万分,五官身体又开始乱飞,试图做垂死挣扎。. 可惜,她命数已尽,任是花言巧语说尽,哭叫求饶,都不能令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软下心肠饶过她。 萧凛和苏离早有除她之心,只想着她可能有点用处,一直隐忍未动,此时亦看透她不会实言以告,自然也就没有功夫再跟她耗下去。 两人一齐动手,牢房之中,红光大盛,业火焚尽罪恶灵魂,声声惨号中,曾经嚣张跋扈的淑妃,如微尘般散落在烂草堆中,与那里的虱虫污血,共同腐烂,化为乌有。 白泽眼巴巴的看着两人,一待他们结束,便急急追问:「殿下再看那仙羽,可有变化?」 「便算有,也不可能即刻闪现!」萧凛掠了他一眼,「你未免有点太心急了!」 「怎能不急?」白泽瞪眼,「事关人天魔妖鬼五境安危,多少人被这幻境牵涉其中!这里名为幻境,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这里有任何异动,都会让幻境外的世界受到相应的影响!若谢炽一方的人全部觉醒,咱们这边的人还处在混沌中,岂不是只能任其宰割?幻境之内的人若死光了,幻境之外相对应的那些人,又岂能活得成?到那时,整个天境,都会被控制在那幕后真凶手中!此人能与谢炽这般狠辣恶毒之人勾结,自然也非良善之辈!她这样的人若执掌天境,会视万物如猪狗……」 他抱头哀叹,「我都不敢再想像下去了!」 「没想到,你这不正经的人,竟也会有忧国忧民忧天下之思……」萧凛看着他,「不过,孤劝你,还是先忧你自已吧!你们做好准备,明日,孤便该送你们上路了!」 ------------ 第588章 好好一个人,怎么长了一张嘴?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搞我?」白泽对着他狂翻白眼,「敢情我方才说了那么多,都说到狗耳朵里去了!」 「怎么?」萧凛挑眉,「难不成,你之前那视死如归的模样,是装出来的?其实心里很想说服孤?」 「你……」白泽气得袍袖一拂,怒叫:「你快给老子滚!老子真是交友不慎,遇到你这样无情无义的老东西!有多远滚多远!」 萧凛哼了声:「孤虽无情,但非无义!虽然你刚才说了一堆,也不知是真是假的话,孤还是当你立了功,来人!给他们换一处干净的囚室,好吃好喝待着!」 内卫上前,颇有些莫名,因为在他们眼里,只有一个她,并无们。 但几人还是躬首听令。 「再请宫中绣娘,赶制两身喜服……」萧凛的目光落在谢柔身上,「还有,延请女医官,为她治伤!」 白泽闻言,笑逐颜开:「还能想到帮我们订制喜服,算你孝顺!」 「谁孝顺?」萧凛瞪眼。 「我!我孝顺!」白泽嘿嘿陪笑,「您老人家比我虚长了好几千岁,我不过修行三五千年,你却是个万年老怪物,又立下救世之功,我孝顺你一回也正常!多谢老不死的安排!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言罢,像模像样的行了个大礼。 苏离:「……」 这位白泽仙君,果然不是个正经人啊! 萧凛一直冷着脸,此时也被他这番举动气得绽开了裂缝,指着他的鼻子叫:「谁是老不死的?明明你看起来更老!你才是老不死的!」 「好!我是老不死的!」白泽插科打诨,「帝君说什么便是什么!其实我能理解你为什么怕被人说老!主要是找了个小媳妇儿!啧啧,一万多岁的老家伙,居然垂涎人家修行几百年的小猫猫,想一想,都觉得你厚颜无耻啊!」 苏离哑然失笑,萧凛那边却是涨红了脸,顿足叫:「你再胡说八道,那喜服孤若做好了,宁愿扔给宫外的狗子穿,也不给你!」 「别呀!」白泽果然被威胁到了,拱手陪笑,「我错了!我闭嘴!我再也不说了!老祖宗您大人有大量……」 「你若再敢说一个老字……」萧凛牙齿磨得咯咯响。 白泽忙改口:「不,小祖宗!小祖宗您大人有大量,千万莫要跟我一般见识!其实我都是嫉妒你,你嫩着呢!比刚出生的雏鸟还要嫩!你嫩得都能掐出水来,跟这刚出生的小猫崽儿,再般配不过了!」 苏离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谢柔那边也无奈的笑:「泽郎,你说你,好好一个人,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这嘴不该要!该找个东西塞上!」萧凛轻哼一声,看向身边的内卫,「你去拿个煮熟的鸡蛋来!」 内卫听得两眼迷离,目瞪口呆。 这塞嘴的物事,牢中随处可见,什么臭袜子烂抹布,再不行,地上这些烂稻草也能扯上两把用,要想教训这人,也有专用带刺的口塞,可用鸡蛋塞嘴,倒是头回见,而且,为什么还得用煮熟的? 而且,到底要塞谁呀? 他方才立在一旁,看殿下面色变幻,好似正跟人聊天,奈何,就是看不到那个人是谁,更听不到声音。 他心里犯嘀咕,但很快反应过来,见怪不怪,自去寻熟鸡蛋。 苏离也是看得一头雾水,不知萧凛葫芦里卖什么药。 白泽只是一缕游魂,又没有肉身,他们只所以能听到他说话,全是用意念神识与之相通,他连个实体都没有,这嘴怎么塞? 而且,用熟鸡蛋塞嘴这种事,好像也有点好笑。 然而她觉得好笑的事,白泽却似 十分恐惧,瞪大眼睛瞧着萧凛,那魂儿却不自觉的往谢柔身后躲。 谢柔的脸色也很不好,她将白泽挡在身后,一径陪笑:「帝君,万万使不得啊!泽郎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蛋卵……」 「柔儿你傻呀!」白泽打断她的话,冲她狂挤眼睛,示意她不要再扒自己的老底,又装出一幅无所畏惧的模样来,傲然道:「蛋卵什么的,有何可怕?有句话怎么说的?以卵击石!我就是一块臭石头,还怕那鸟蛋不成?自是将它撞得鸡飞蛋打!正好我也饿了,熟鸡蛋什么的,可好吃了……」 他嘴上说着好吃,可等内卫真拿来一颗剥得滑白圆嫩的鸡蛋来,他却面色大变,腿一软,直接跪倒在萧凛面前。 「小祖宗,莫闹啊!」 「不过是体惜你饿了,送你一颗蛋吃,怎么是闹呢?」萧凛施施然回。 「可你知道的,我最怕这玩意了!」白泽哭丧着脸,「我一接触到这玩意儿,身上就会起疹子的!」 「是啊是啊!」谢柔用力点头,「会起好多好大的风疹,痛痒难当,十分难熬!帝君高抬贵手,且放了他吧!」 「不放!」萧凛看向内卫,「这就塞到他嘴里!」 他往谢柔身后虚虚一指。 内卫听他和谢柔这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要他塞谢柔之外的那个人。 可是,谢柔身后,明明一个人也没有。 内卫苦苦脸,结结巴巴问:「殿下是要塞……塞淑妃吗?」 「不,淑妃身后那一位!」萧凛很体贴,领着他向前,伸手禁锢住白泽,手指着他的嘴,吩咐道:「就往这儿塞便可!这儿便是嘴!」 内卫啥也看不到,但殿下说这儿有嘴,那便真有嘴。 他伸手把那颗圆溜溜的蛋往萧凛所指之处塞去。 「啊啊!救命啊!」白泽吓得拼命挣扎,奈何他所有灵力都被谢炽抽离出来,用于在幻境之上,这会儿跟凡人的魂魄无异,根本就逃不开萧凛的手掌心,直吓得快要晕死过去! 谢柔见到自家夫君受苦,自然也是痛哭流涕,跌跌撞撞来救,却因为肉身过于虚弱,才刚迈步,足底便一软,直直向前跌去! 苏离眼疾手快,忙上前扶住她。 谢柔哭得撕心裂肺,白泽叫得惨绝人寰,苏离满心不忍,忍不住想要向萧凛求情。 ------------ 第589章 抱头痛哭? 尚未开口,萧凛便已松开手来。 「你们两个,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蠢!」他满面嫌弃,「怪不得被人算计得这么惨!蠢夫笨妇,凑一堆了!」 「喂,士可杀不可辱!」白泽跟谢柔抱在一处,满面忿然,「明明是那谢炽太女干诈,怎么能怪我们夫妇蠢?我们那叫蠢吗?我们明明是纯洁真挚美好的一对壁人儿!」 「对!」谢柔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与泽郎与人为善,不论遭遇什么,始终相信这世间的美好!我们拥有一颗赤子之心,才不是蠢笨!」 「呵……」萧凛又笑又叹,「真蠢!蠢死了!孤不想跟蠢人说话,阿离,我们走了!」 「等一下!」苏离拉住他,「你……怎么知道,他怕鸡蛋?」 白泽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对哦,你怎么知道我怕鸡蛋?」 「你怕的是鸡蛋吗?」萧凛轻哼,「你怕的分明是鸾鸟蛋!你幼时在外头游玩,寻到一颗五彩的蛋,煞是好看,你便想将其烤了吃了,谁想还没烤熟,便被人捉到,你才知道那是鸾鸟蛋!鸾鸟一族将你抓了去,差点没把你给叨死!你因此留下了阴影,不光害怕鸾鸟蛋,只要是蛋卵类的东西你都怕!连圆的鹅卵石你都怕!」 「你连这都知道?你怎么知道的?」白泽瞪着他。 「你说呢?」萧凛反问。 「我说?」白泽指着自己,「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幼时的糗事?你刚刚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苏离叹口气:「白叔叔,你虽然有点脑子,但真的不多啊!」 白泽拿眼瞪她:「小殿下,虽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你刚出生那会儿,我可是天天抱着你,哄你睡觉的!你还拉粑粑在我身上呢!我都没嫌弃你!你不能这样不尊重长辈的!」 「对不住!」苏离哭笑不得,扭头看向萧凛,追问:「殿下此番又记起了多少?」 自那次死劫重生后,萧凛的记忆,便一直处在断断续续恢复的状态。 他既然连白泽幼时的事都记得这般清楚,想来,是又记起一些事了! 「其实一开始看到他,便觉得他异常的熟稔,脑中亦有一些奇怪的画面闪现出来……」萧凛笑回,「不过,那些画面有点叫人不忍直视,不是他鬼鬼祟祟坑我,便是我满院子揍他,他还动不动就对我说狠话,我一时也无法确认,这混蛋家伙,到底是敌是友!」 「所以你才一再怼他,哪怕他对我们说了那么多事,还威胁要杀他?」苏离失笑。 萧凛点头:「我想看看,他在重压之下,可会做出激愤之事!如果他是敌,装作我的友人,真的面临生死时,必然装不下去!但如果他是友非敌,那他知自己要死在我手中,又无法唤醒我时,必定会将更多他知道的事告诉我,以帮我趋利避害!」 「原来如此!」苏离轻笑,「你这戏演得太真,把我都吓到了!」 「没办法!」萧凛掠了白泽一眼,「谁让这家伙看起来就不像好人?我本想让他煎熬一夜,明日再来验明正身,谁想脑中忽然蹦出一个画面,看到他被一群鸾鸟围着叨……」 他说到这里笑起来,「真是太凄惨了!但也非常好笑!我当时出面救下了他,想来我与他的缘份,应也是在那个时候结下的!方才只是脑中一闪念,暂时也就只记得这些!」 「那也很不错!」苏离欢喜道,「看来他说得不错,有你的真身在,你早晚会记起所有事,重回往日荣光!」 「记记……记起来了?」白泽听到这儿,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萧凛所做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喜得一蹦三尺高,张开双臂,欢天喜地的朝萧凛扑过来! 「呜,老东西 ,算你有良心!不枉我这几千年拿你当亲爹孝顺!」 他哭得鼻子一把眼泪一把,像个孩子一样呜呜着,苏离乍看到他这模样,鼻内还微微泛酸,可听到他的话,所有的伤感便都振翼而去,只余满腔难耐的痒意。 白泽好大儿的样子,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也不知萧凛听到这话,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萧凛现在又想喂白泽吃鸡蛋了。 「你滚开!」他退后一步,避开他的缠扑,脸上的嫌弃,半点也没掩饰。 然而白泽视若不见,依然扬着两臂生扑,两人在牢房中兜起了圈子,白泽扑了半天没扑到,气得直跺脚:「老江西,你老躲着我做甚?咱们兄弟二人,于这等时刻重逢,当抱头痛哭,以解哀思才对!」 「孤无哀思!」萧凛坚决拒绝,「你也把你那矫情的心思收起来!你就是只鬼影,怎与我抱头痛哭?你根本就碰不到孤的身体!」 「对哦!」白泽后知后觉,低头看看自己,忽又「啊啊」乱叫,「我都是一缕游魂了,***嘛还怕你喂我吃鸡蛋?你根本就喂不进去的嘛!」 「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萧凛轻叹,「你那脑子,怕是全都拿去谈情说爱了!」 「那又如何?」白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生得这般俊美,若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情爱,岂不是空来这世间一场?再者,我不是有殿下这样的靠山嘛!」 他笑着上前,趁萧凛不提防,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拥抱。 可惜,他心里抱得狠,手上却落了个空,整个人直直的从萧凛身上穿过去,他倍感遗憾,摊手道:「啧啧,早知今日抱不成,我便与你也结个死生契阔之约,这样,就能像抱着柔儿那般抱着你了!」 萧凛一阵恶寒:「你闭嘴!滚开!」 「我偏不!我就要抱着你!」白泽退回来,明知抱了个空,却还是要将自己的影子挨着他,「老东西,让我靠靠吧,靠着你,我觉得心中安稳许多!你不知道这段时日,我心中有多凄惶!以前万事有你,我万事不问,你没了,我才知道这世道有多凶险!呜呜……」 ------------ 第590章 窝里横! 他咧着嘴,忽然又哭起来。 「看在孤对你有恩的份上,你能离孤远点儿吗?你那鼻涕眼泪,都粘到孤袍子上了!」萧凛依然嫌弃得厉害,但这一回,他的脚没动,由得白泽在那里鬼嚎,黑眸中亦有雾气氤氲,脑中则又浮起一些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来……. 他沉在那些画面中,眼睛愈睁愈大,连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殿下,怎么了?」苏离关切问。 「没……没什么!」萧凛慌慌摆手,目光却粘在她脸上,眼睛直勾勾的,看得苏离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的往脸上抹了一把。 「我脸上有脏东西?」她问。 「没有!」萧凛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又猛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似乎想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摇掉一般。 苏离并没有过多追问。 东皇帝君是创世之神,他活了千万年,不知经历了多少事,他的记忆,自然也是浩如烟海,这些记忆的碎片,他一人细细梳理便好,她尽量不要打扰。 「孤还有事要忙……」萧凛捏了捏眉心,看向白泽,「孤会差人将你们秘密带出囚室,到舒适的地方休养,不过,谢柔……」 他看向谢柔,「你的肉身,在众人眼中看来,还是罪大恶极的淑妃,为安全起见,还是只能禁足院中,不可随意走动!以免引起民愤和不必要的麻烦!」 「妾身晓得!」谢柔含笑回,「帝君放心,在这幻境未破之前,我不会抛头露面的!」 「我亦不会乱跑!」白泽附和。 「你就随便吧!」萧凛瞟了他一眼,「你现在就是只阿飘,除了孤和阿离,还有你自家媳妇,估计也没外人瞧得见你!」 「也是哦!」白泽嘿嘿笑,「那我也不乱跑!我得在家陪媳妇呢!破境什么的,就交给你了!反正现在我这残破之魂,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行吧!」萧凛点头,「反正你也就只有这点出息!」 「殿下,谢……婶婶……」苏离斟酌着对谢柔的称呼,顺着白泽叫她婶婶,谢柔听得眉开眼笑,「小殿下有什么话尽管问!」 「暂时没什么想问的!」苏离笑着摇头,「我打算先给你治伤!你这肉身,也实是残破得紧!」 「你要亲自帮她医治?」萧凛问。 苏离点头:「我治的话,她能好得快点儿!」 既然是自己人,当然要尽量减轻她的痛苦。 谢炽顶着谢柔的肉身,受了不少折磨,如今她灵魄已散,承受这一切的,便成了谢柔。 谢柔生性柔弱,拖着这样的肉身,一直都处在疼痛之中,但她是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想来是怕白泽担心,哪怕是身上一直在流血,竟也忍着,未提一言,一直装作无事人一般。 苏离是大夫,一眼便能看出她是在苦力支撑。 谢柔与她对视,触到对方那清澈温暖的眼神,唇角亦微弯:「所以,在这幻境之中,小殿下竟是位灵医圣手吗?」 「尚可!」苏离自谦回。 「恭喜小殿下!」谢柔轻笑,「你还是只小猫儿时,就天天跑到药王的院子里遛达,想学医术,这会儿,算是得偿所愿了!」 苏离失笑:「如此说来,我以前,倒是个勤奋好学的好猫崽呢!」 「这个嘛……」谢柔掩唇窃笑,「这很难评……」 「那便且不评吧!」苏离笑道,「我先检查一下你的伤势再说!」 「我回去安排人接他们出监!」萧凛朝苏离点点头,转身离开,白泽紧随其后,「老东西,你慢些走,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同你讲!」 「以后慢慢讲了!」 「不不,还是现在就讲吧!讲晚了,我怕我忘了!我现在灵力衰微,可能随时都会魂飞魄散!对了,我先讲讲你以前是如何厉害吧?帮你树立一下自信心!」 「孤很自信!」 「自信归自信,但被他们弄在这里憋屈了这么久,肯定不如以前自信!你以前呀,那简直是牛逼闪闪狂拽炫酷,打起架来,一路火花带闪电……」 夕阳西斜,夜幕降临。 西城城郊一处破败院落中,前太子妃张雪韵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头发凌乱,面色枯黄,一双眼睛,更是如死鱼一般浮肿难看。 她本就生得丑陋,之前身为官家贵女,有名贵首饰华服美裳衬着,虽然不好看,但总归还有点贵女的范儿。 可自从萧帝出事之后,张家便和其余三大家族一起,被抓进了死牢,后来太子施恩,只扣住了张宗虞,将他们都逐出了京城,勉强保了条命。 若是寻常人,得到这赦免,定会感恩,但对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张雪韵来说,这样的赦免,让她愈发觉得屈辱仇恨! 「萧凛,贱种!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我要将你扒皮抽筋,吸血食肉!我要将你嚼碎了,一口一口咽进肚子里!我要……」 她躺在病床上,喃喃的咒骂着,哪怕骂得唇角干裂出血,也不肯停下来! 但骂得及久了,嗓子干得冒血,她渴得难受,连声叫着自己嫂子婉玉,想叫她弄碗水给自己喝。 可叫了半天却无人回应,便又改口骂起她来! 正骂得嘴角生沫,脏污的棉帘忽然被掀开,一个瘦弱人影闯进来,手里拎着一桶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 正是她的嫂子婉玉。 「张雪韵,你这嘴,怎么这么臭呢?」婉玉瞪着她,「你之前辱骂苏离,被路人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打得现在都起不了床!这会儿竟然还敢骂太子!你自己不想活,你干脆去死吧!我们还想过点安生日子呢!」 「你能过什么安生日子?」张雪韵嚷嚷着,「你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便算是乡野农妇,都比你穿得利整!我们被人整得那么惨,穷困潦倒,从天堂直接跌入了地狱!你居然还想着苟且偷生!你怎么那么没种?」 「呵……」婉玉被她气笑了,「你有种?那被人揍时,你别哭着求饶啊!是你哥给人磕头陪罪,才保住你这条小命!这会儿又拽什么呢?忘了自己是什么德性了?你也就只会窝里横!」 ------------ 第591章 算旧帐! 「我当时为了保存实力求饶,有什么错?」张雪韵咬牙,「他们可以让我的身体屈服,可我的心,至死都不会屈服的!只要我有一丁点希望,就会扑出来咬死他们!我与他们势不两立,不死不休!我绝不会像你们这样,经历一点劫难,便彻底变成了软骨头!仇人给你一点好脸色,你们便像狗一样跪舔!完全忘了,我们原该过什么样的生活!」 「哎哟哟,你可真有志气啊!」婉玉斜睨着她,「是,我们胆小懦弱,没有你这位大小姐骨头硬!那么,不如你出去自立门户可好?我们又怂又没用,只想过点安生日子,你志向远大,莫让我们拖累了你!」 「你什么意思?」张雪韵瞪着她,「朱婉玉,你想赶我出去吗?」 「怎么能是赶呢?」朱婉玉摊手,「我这明明是为你好啊!你有这般的志气,偏遇上我们这样窝囊的家人,将你束缚住了!我们自己想要苟活,就得堵你的嘴,关你的禁闭,不许你出门!但如果你自立门户,你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实现你的伟大抱负了,届时,你想怎么骂怎么骂,想怎么斗怎么斗,再没人说你半句!外面海阔天空,任你青云直上,岂不是称心如意?」 「你……」张雪韵被她一阵夹枪带棒的话怼得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扯住朱婉玉的衣角,对着她一阵狂踢乱踹,破口大骂! 「***!你居然敢嘲讽我?你算什么东西?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当了?你怕是忘了,你们朱家以前是如何舔着脸,才攀上我们张家这门贵亲!我让你来给我倒杯茶水,那是瞧得起你!你还真当自个儿是张家的主子了?」 朱婉玉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张雪韵见状,愈发来劲,一腔怨怼无处发泄,索性全对着朱婉玉撒气,骑在她身上又抽又打。 朱婉玉素知这个小姑子刁蛮,然而她在张家极是受宠,她娘家地位不高,在这张家素来是陪着小心,对这个小姑子更是曲意逢迎,不敢得罪。 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张家落魄,但萧凛不喜株连过甚,并未法办她的娘家,娘家父兄们还在朝中为官,虽未受重用,但也未受排挤,官阶依旧,未曾降职,一切照旧。看書菈 单就这一点,朱婉玉就十分感恩,她很清楚,此事若是放在萧帝身上,那么,张家也罢,朱家也好,皆会被屠杀殆尽,鸡犬不留,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朱家有意向即将登基的新帝献好,朱婉玉为了自己的儿女亲人,自然也是不愿再招惹是非。 如今的朱家,虽然只是一个五品官员之家,但相比被贬为庶民,无官无职的张家,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别的不说,他们现如今住的地儿,就是娘家人的庄子。 张家家产俱被罚没,也是娘家人怜她,银子吃食日常生活用具等物,也都是他们偷偷送来,张家人是沾了她的光,才得以饱腹,才能在这寒冬腊月来临之时,能有一处虽简陋但尚算温暖的居所。 因着这个缘故,朱婉玉的身份水涨船高,连一向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夫君张修,待她也是十分的客气敬重,毕竟,但凡长着脑子的,都知道衣食父母,不可得罪。 张家人都敬着朱婉玉,可唯独这个小姑子,依然是以前那个死德性,吃着朱家的钱买来的食物,还要嫌米糙菜难吃,每日里各种抱怨嘲讽。 朱婉玉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想要狠狠的给她一个下马威,谁想还未动手,朱婉玉便惹了是非,被人揍得鼻青脸肿下不了床,此后虽然各种作妖,但朱婉玉看她如此凄惨的份上,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她万万没想到,张雪韵都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敢对她大打出手! 雨点般落在身上的拳脚,让朱婉玉不自觉想起以前曾在 这个小姑子手里遭的罪,她名义上是张家少夫人,可张雪韵对她却从无半点亲近敬爱之意,动辄便嘲讽她娘家官小势弱,时常拿她当婢子使唤。 因她受宠,朱婉玉虽心中忿恨,却敢怒不敢言,只能忍屈含辱。 可现在,她扬眉吐气,真正成了张家的当家主母,她如何还能再受这份气? 这小姑子便是不寻她的麻烦,将来她也要给她脸色瞧瞧的,谁想她却先向她动了手,简直就是自做孽,不可活! 新仇旧恨在胸腔之中纠缠着,膨胀着,朱婉玉怒叫一声,一把推开张雪韵,霍地站了起来! 「好个给脸不要脸的***!」她指着张雪韵,浑身急颤,「我看你被人打得可怜,一直忍着你,谁想你却如此的不识好歹!既如此,我也不必再给你留脸!」 言罢,拎起旁边的水桶,将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冰凉刺骨的水,兜头浇在了张雪韵身上! 张雪韵身上有旧伤未愈,本就火辣辣的疼,寒冬腊月的,被这水一浇,从头凉到脚,所有的伤口,都被在这刺骨的寒冷中爆裂开来! 她痛得连声惨叫,挣扎着想要跟朱婉玉对战。 朱婉玉早有防备,抬脚狠狠的将她踹倒在地,扬手对着她的脸一阵咣咣咣,一边打一边咬牙切齿的骂:「又丑又贱的烂污玩意儿,你当你现在还是相爷家的千金吗?我呸!你从来都是一只没人要的野鸡!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论起容貌品行,这京城之中,哪个女子不比你强?丑成这个死样子,还天天拿腔作调!这会儿竟还又充起女英雄来了!你就是只母熊!又肥又丑的母大熊!」 「你敢骂我?」张雪韵气得浑身急颤。 「我为何不敢骂你?」朱婉玉居高临下,满面鄙夷,「你怕是忘了,自从张家倒霉,你吃的喝的用的,全是我娘家周济!就凭你以前待我那死样子,我就该把你扔出去,随便找个瞎眼瘸腿的嫁了,方能出我心头恶气!」 ------------ 第592章 嫡公主? 「可我心善,我以德报怨,始终忍着你!可看你这死德性,怕是还以为,我跟以前那般怕你吧?你睁开你这狗眼好生瞧瞧,我怕你什么?我现在,可是你们张家的依仗!连你兄长待我,也得客客气气的,你一个注定泼出去的外嫁女,你算什么狗东西?」 她愈说愈气,对着张雪韵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张雪韵连声惨号,哭叫救命。 张家如今住的这地儿,是个小院,一家七八口人窝在一处,无论哪个屋有点动静,大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张雪韵嚎了半天,却无一人回应。 不光没人回应,原本院中还有劈柴洗衣的动静,她这一叫,连这些动静都没了,院外一阵死寂,只有朱婉玉的叱骂声在小院中回荡。 「救命?张雪韵,你该不是以为,你还是家中人的掌心宠吧?我呸!你们张家人被你这烂嘴连累,每回出门,都有人戳着脊梁骨唾骂!大家恨你都来不及呢!」 「你的兄长们,如今可全都出去做活维持生计了!家中只有女人,这些女人,可也都是受过你欺辱的!她们恨不能上来添上一脚,你指望谁来救你?我今日不将你打服,我便不姓朱!」 说话间,手里一直未停。 她实在是气狠了,直接张雪韵一张脸扇成了猪头! 张雪韵实在熬不过,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抱着朱婉玉的腿求饶:「好嫂子,我服了!真服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惹怒了大嫂,求大嫂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且饶过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胡来了!」 朱婉玉听到这话,心中快意非常,又重重踹了她一脚:「算你识相!既服了,我便也懒得再脏我这手!你给我闭上你那惹事的烂嘴,乖乖待着,我还能赏你口吃食!再敢乱来,我就把你拉去配乞丐!」 言罢,袍袖一拂,扬长而去。 张雪韵趴在那里,身上泥水被寒风一吹,冻得梆梆硬,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脚底一滑,身子直往向扑,「咕咚」一声,她的头重重撞在了坚硬的地上,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晕厥了过去! 不知晕了多久,她听到耳边有人叫她的名字,睁开滞重的眼皮,眼前一片漆黑,竟已是夜色深沉。 「谁在叫我?」她四处望着,并未看到任何人,院外亦是一片漆黑,想来,张家人已然歇下了。 她受了伤,又被朱婉玉暴打,趴在冰水里晕厥了那么久,居然没人过来看她一下,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张雪韵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艰难! 她坐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向朱婉玉摇尾乞怜,就在这时,耳边忽又有一道女声道:「没那个必要!」 张雪韵吓了一跳,惊叫:「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是鬼,这不重要!」那声音回,「但你是谁,你不想知道吗?」 「我是谁?」张雪韵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是我自己了!」 「你自己……又是谁?」那声音嘶哑又缥缈,「你且仔细的想一想……仔细的想……」 她的声音有种异样的魔力,叫人忘记眼下的处境,莫名进入一片混沌却又华美之地,张雪韵不知那是什么地方,只觉那里的亭台楼阁,一草一木,都异常熟稔,好像自己从小就生活在那里似的。 「这是哪儿?」她喃喃发问。 「这是天境!」那声音愈发低沉,听起来像是梦中呓语,却让张雪韵头脑无比清醒,她瞪大双眼,眼前迷雾散尽,阳光灿烂而耀眼,照亮她的眼,也将她那黑暗沉寂的脑海,照得纤毫毕现! 「雪音仙子,现在,知道你是什么谁了吗?」那声音得意追问。 张雪韵不答,她的脑海中有无数沉积的记忆翻滚着,眼前跪着一众婢子,这些人对着她五投体地跪拜,口中高呼:「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张雪韵呵呵笑出声来,「原来,我跟苏离那***一样,都是灵猫族的公主殿下……」 「可惜,同身份,不同命……」那声音低叹,「明明你才是灵猫一族最名正言顺的公主殿下,她不过是个外嫁公主生的私生女,可所有人都拿她当宝,宠着她爱着她,却从来不拿正眼瞧你!凭什么?就凭她有一个霸道的母亲吗?可明明你的母妃,才是这灵猫一族的当家主母,她不过外嫁女,凭什么跟你母亲争夺族长之位?他们简直就是鸠占鹊巢!」 这话深得张雪韵的心意,她用力点头,眼底满满仇恨怨怼:「都是因为莫凝这贱妇!她逼死了我的母亲!她又夺走了属于我的荣耀光辉,妄想送走她的女儿!她休想!苏离也休想!属于我的东西,我宁愿毁了,也绝不会留给她们!」 「仙子好志气!」那声音赞道,「不愧是灵猫族的嫡公主,便算历尽艰难,也永不言败!」 这话简直说到了张雪韵的心坎上,她一直自命不凡,可惜这段时间一直无人奉承应和,实在是寂寞得紧,此时被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声音盛赞,立时将其引为知已。 「只不知您是哪位仙尊?」她含笑追问,「怎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因为你处在幻境之中,而这幻境,我暂时无法涉足!」那声音低声解释,「殿下既忆起前尘旧事,那么,可记起自己是因何进入这幻境吗?」 「自是为了弄死莫凝和莫离这两个***!」张雪韵咬牙切齿,「她们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安!只是如今……」 她想到现在的处境,又看看自己狼狈的一身,眉头紧皱,哀声叹气。 「如今这景况,莫说对付苏离,我便连自己的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婉玉这***,在天境时天天跟我作对,到了幻境中,好不容易虐了她一回,居然又被她占了上风!真真气死人!还有那白歌和谢炽,也忒没用了吧?」 ------------ 第593章 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给她们这么好的牌,居然也能打得这么烂!早知她们这般无用,当初就不该信她们的忽悠,进入这什么鬼幻境来!在天境我虽受点气,终归还是灵猫族的公主,这下好了,到了这鬼地方,活得猪狗不如……」 她一开口就抱怨个没完没了,那声音听得不耐烦,出言打断她的话:「白歌谢炽她们死了,但是,你还活着啊!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做这话本的女主角!你觉得如何?成为万人敬仰注目的存在,将所有人都辗压在你的脚下,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张雪韵听得心里一跳,忙问:「你有办法助我逃离困境?」 「当然!」那声音回,「若没有这个本事,我便不来找你了!」 「你打算怎么办?」张雪韵急急追问。 「你应该知道,天境之中,还有不少游神散闲,跟你一样,入了这幻境吧?」那声音咕咕笑,「这其中,属你的身份,最为尊贵!若这部份都醒了,都愿为你所用,你说,会如何?」 张雪韵脑中转若飞轮。 若这些人都愿意听她号令,那她便拥有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可以跟萧凛和苏离对抗! 「可是,他们……愿意吗?」张雪韵有点不敢相信。 「会愿意的!」那声音回,「这个时候,你们除了抱团取暖,没有别的选择了!若能同心协力,共同对敌,或有一线生机,否则,等萧凛冲破幻境,回到天境,来个彻底清算,你们谁都活不成!」 张雪韵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愣怔片刻,道:「可是,我们便算聚在一处,无钱无势,亦无法力,又能做点什么呢?」 「谁说无钱无势无法力的?」那声音回,「只要你们想,你们什么都可以拥有!没有法力,我可以教你们最快的修炼之法!至于钱和势,这两样东西要拿到,也并不难!有句话说得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萧凛就好比是那大堤,我们就是蚂蚁,他就算再坚固,可有什么用呢?他在明,我们在暗,只要我们卯住劲儿,日复一日的啃噬着这大堤,总有一天,能把他蛀空了!」 「说得好!」张雪韵听得热血沸腾,「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到一个啃噬大堤的好办法!但是,要实施这个计划,我需要人,更需要钱……」 她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 「不愧是灵猫一族的大公主殿下,真真聪明绝顶!」那声音听完,击掌赞叹,曲意逢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这头脑,可比白歌那蠢货强多了!」 「白歌除了那织梦之能,别的方面,的确都比不过我!」张雪韵毫不谦虚的接受了对方的赞美,「你只要能让钱和人到位,我绝对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看書菈 「放心,明日一早,你便去万通钱庄,届时,人和钱,都在那里候着,你只管放手去干便是了!」 这一夜,张雪韵兴奋得一夜未眠,不知是不是因为记起自已曾是天境仙身,自有灵气护体的缘故,她觉得身上的伤口,都不似白日里那般疼了。 外面明明是北风呼啸,室内没有暖炉,亦是滴水成冰,可她的心里却一直热乎乎的,血液都似一直沸腾不休。 想到明日就会有崭新的开始,她天不亮便已起床洗漱,将自己唯一一套能见人的体面裳拿出来,穿在了身上,可惜,这并不能给她增色多少,一者她生来便比一般女子要丑一些,二来,被朱婉立打过的脸,这会儿直接肿成了猪头。 若是在往日,还能用脂粉遮盖一二,可现在衣食不济,连盒像样的脂粉都无法拥有,唯一的方法,便只能是用轻纱遮面了。 一番折腾后,张雪韵一大早便出了门,她用身上仅余的一点银子,租了辆马车,直奔万通钱庄而去。 去时是雄心万丈,可等站到钱庄那金光闪闪的招牌前,再看到钱庄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个个衣着光鲜体面,一看便知非富即贵,她瞬间就没了信心。 她立在那里足有一刻钟,发现店内来往的人群中,只有自己穿得最是寒酸。 她自幼生在权贵之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到哪儿都喜欢讲究个排场体面,可现在这么穷酸不体面的自己,真的能像昨夜那个莫名出现的声音所说,被这家财万贯的钱庄主人奉为座上宾吗? 现在想起来,昨夜那个声音那些话,都有点像是做梦一般,包括,灵猫一族大公主的身份,都在她眼下所立的这处现实世界中显得那般的虚浮可笑。 来往皆凡人,唯她独醒。 若她进了这门,说自己来自天境灵猫族什么的,会不会被人当成疯子赶出去? 张雪韵站在那里,踌躇不定,正纠结之时,店内忽然走出一个男人来。 此人年约四十左右,衣着光鲜亮丽,就是那容貌非常一般,焦黄的面色,被身上的华贵紫袍一映,愈显得难看,倒像个成了精的紫茄子一般。 等一下,紫茄子?这三个字,怎么感觉她以前曾经无数次叫过? 张雪韵略一凝神,脑中便跳出一个人来。 那是她身边的侍卫,名唤紫章,便生得跟得这人一模一样! 「紫……章?」张雪韵犹豫着叫了一声。 那男人先前并没注意到她,听到她的话,脚步倏地一顿,猛地拧头看她。 张雪韵理理衣裳,摆出雪音仙子那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来。 紫章就是她的仆人,如今这仆人居然跟她一起入了幻境,还出现在钱庄,一看那店内伙计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就知道,他不是这家钱庄的主人,至少也是个掌柜的。 紫章一向垂涎她,对她各种跪舔,在这样的人面前,张雪韵自信心满满,对着他道:「怎么?你还沉睡着吗?既知紫章这两字,应也醒来了吧?」 李章用力点头:「醒了醒了!昨夜方得仙人提点,忆起了前尘旧事,她说今日会有昔日贵主到访,小的一早便在店内候着,终于见到殿下了!」 ------------ 第594章 有种惊心动魄的丑! 确认面前这人就是自己身边的侍卫后,张雪韵原本还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你在这幻境中的身份是……」她打量着他,目光闪烁不定,不待他答话,便又追问:「这钱庄是你的,还是说,你在里面做事?」 「当然是我的!」李章得意回,「小的为了能追随殿下,可是拿出一半神识,置于这幻境之中,就为了有朝一日,能为殿下所用!若只是一个普通做事的,哪值得小的花这番心思?」 张雪韵自听到钱庄是他的,便喜不自胜,此时听到他这番谄媚之语,更是喜得嘴都合不拢! 「太好了!我现在正需要银钱开道!快,给我银票,我有很多很多东西要买!」 「买东西?」李章一怔。 「怎么了?」张雪韵心下一沉,拧眉问:「你不会不舍得吧?紫章,你别忘了,本仙子以前对你有多大方!这会儿我沦落幻境之中,可终归,我们还是要回去的!天境才是我们的归宿,而灵猫一族,现在几乎都是本仙的人,你想在族中占得一席之位,就不能这般小气!你,得大方一点才成!」 言罢,在李章胸口轻轻一戳,唇角亦随之微微一勾! 看似是威胁,却又更像是撒娇,李章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虽一直刻意讨好雪音仙子,但却从未想过要跟她有什么暖昧关系,只是想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权力和好处。看書菈 当然了,便算他想,雪音也瞧不上他。 毕竟,他不年轻,也不俊俏,入不了她的眼。 就因为从来没往这方面想,乍然被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雪音仙子勾搭了一下,他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 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模样,张雪韵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为了得到点银钱,她都如此的降尊纡贵了,这***侍卫居然还敢往后躲? 「你什么意思?」张雪韵面紫如茄,十分难看。 「没没……没怎么!」李章反应过来,忙上前陪笑,虽然心里对张雪韵半点兴致也没有,但还是装出一幅亲近喜欢模样,斯斯艾艾道:「属下只是……受宠若惊!」 「是吗?」张雪韵朝他勾勾手,斜着眼睛觑着他:「那你倒说说,怎么就受宠若惊了?」 「这个……」李章讪笑,他总不能说自己被她丑到了,忙聪明的转移话题,「殿下方才说要银票买东西,属下怎会不舍得呢?这钱庄都是您的!属下不过是帮您代管罢了!您拿多少,就拿多少!」 张雪韵心里一喜:「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李章用力点头,「只是,殿下采买一事,能否先放一放,先去楼下密室一叙呢?」 「叙什么?」张雪韵有些不太乐意。 她穿惯了绫罗绸缎,这会儿受条件所限,最好的衣裳,也不过是个稍贵些的粗布所制,穿在身上厚重还不保暖,她本就生得粗糙,被这身衣裳一衬,简直就如乡野农妇一般粗俗难看!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换掉这身令她倍感屈辱和挫败的破衣裳! 李章见她面色不虞,忙道:「此处人多眼杂,殿下还是随我进屋说吧!」 「也好!」张雪韵见已有人向他们看过来,遂同他进了钱庄。 李章带着她绕过柜台,径直去了其后的暗间,请她上座,又亲手为她奉了香茶。 张雪韵见这钱庄内的各处摆设皆是富丽堂皇,一看就是财大气粗,愈发心痒,恨不能立时取了银钱,把自己从头到脚换个遍! 不,她还要住最阔气的宅院,用最好的器具,像以前在张府那般颐指气使,俯视众生! 「你到底想说 什么?快说吧!」她催促道。 「殿下既然已知自己是谁,想必,也是被那位未曾谋面的仙子唤醒的吧?」李章问。 「是!」张雪韵点头,「你这么说,看来,也是她唤醒的吧?」 「自然!」李章回,「之前一直浑浑噩噩,昨夜忽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时竟也不知是欣喜还是难过!喜的是又可以保护殿下了,可如今这时局,对我们极为不利,也不知未来到底会怎样!」 「有本仙在,怕甚?」张雪韵傲然道,「本仙连有特殊命格的灵猫一族都能掌控,还怕这区区幻境中的傀儡吗?」 「殿下所言极是!」李章用力点头,「殿下聪慧过人,我们追随殿下,前程光明!受那位仙子指引,城中被她唤醒之人,如今都在这钱庄密室相候,殿下快移步相见,共商御敌大计吧!」 「城中被唤醒之人……」张雪韵听得一喜,「有多少?」 「目前为止,约有十数人!」李章回。 「这么少?」张雪韵十分失望,「她说的那般豪气,我还以为总有个三两万的,没想到才十数人!这点人能做什么?」 「殿下莫急!」李章解释道,「我听那仙子说,她会先唤醒一部份领头人物,供殿下差使,后续,会有我们的人,源源不断的觉醒!这需要一个过程!」 「这倒也是!」张雪韵松了口气,「都是些什么人?说与我听听!」 「殿下亲自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李章笑回。 「我……」张雪韵低头看看自己,「我还是想先去采买!最其码,换身像样的衣裳,不然,如何服众?」 李章见她此时还纠结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倍感无奈。 大家同处水深火热之中,能否服众,看的是她的能力和头脑,又不靠容貌衣饰! 说句难听的话,就她这样,打扮还不如不打扮。 不打扮就是普通的不引人注目的丑。 打扮过后,有种惊心动魄辣人眼睛的丑! 当然,这话李章只能在心里吐槽,面上却仍陪着笑,他算是看出来了,虽然来了幻境历了劫难,但她这爱炫耀喜得瑟的虚荣骨头,却是半点未变。 她是想要盛服华装,来个隆重出场呢! 李章知道劝不动,索性也不再劝,道:「属下这就给殿下取银票!」 ------------ 第595章 又得瑟起来了! 他知张雪韵如今穷困潦倒,所以出手也极大方。 「殿下,这里是一万两!殿下随便花用,不够再来拿便是了!」 张雪韵一把抓过装着银票的锦盒,牢牢抱在怀中,对李章点点头,欢天喜地跑出去。 李章恐她再招惹出什么不必要的是非来,便驾车随行。 他本以为,张雪韵只是买件像样的衣饰便好,谁想张雪韵先跑去了车行,买了辆阔气的马车,又租了个赶车的车把式,坐着这辆华丽丽的车子招摇过市,在各式铺子中疯狂采购。 她穷得实在太久了,看到什么东西都想要,颇有一掷千金之势,眼瞅着那一万两银票,被她像纸一样轻轻松松扔出去,李章忍不住规劝:「殿下,先买件穿着,日后若您想买,抽空再买便是!这会儿,他们可都等着你们呢!」 「让他们多等一会,又能如何?」张雪韵轻哼,「我既然是他们的头领,便该拿出头领的姿态来,若是他们想见我便见了,以后还怎么使唤他们,为我做事?」 「这……」李章苦苦脸,「殿下,如今这景况,其实同心协力比较好,今日来的这十来位,身份也都不低……」 不光不低,他们中有些人,甚至对那位神秘仙人选定张雪韵当领头人颇有些微词,只是当着他的面,没好意思多说罢了。 这也是他急着让张雪韵回去的原因。 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因为共同的命运,才仓促聚在了一处,想驾驭这些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下马威是要给,但是,该用绝对的实力,拿出最好的筹谋计划,让这些人心悦诚服,受她领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这些铺子里浪费时间精力。 可惜,他的这番苦心,张雪韵并不能体会。 她现在正全身心的享受失而复得的豪奢生活,请了首饰铺子里最好的妆娘帮她妆扮,一番折腾后,再看到镜中的自己,她满意的笑出声来。 「行了,回吧!」 她乘着马车回钱庄,下车时,还是有点遗憾。 因为衣饰能现买,可是,身边的婢女丫头,却不能随便买一个,少了以前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她这身美衣华服,就显得不那么高贵了。 她却不知道,她在这里忙妆扮,密室里的一干人等,却是急得快要冒烟! 「怎么回事?刚刚明明已经到门口了,怎么这么久还不进来见我们?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是啊!把我们大家召集到这儿来,她自个儿却没了人影,她当自己还是以前的雪音仙子吗?这可是在幻境!搞不好大完蛋!还摆什么谱啊!谁吃她一套?」 众人议论纷纷,正不耐烦间,忽听脚步声轻响,李章引着一人自暗道楼梯口缓缓而下。 密室昏暗,所以点了不少蜡烛,此时那烛光映射下,那人影简直就如金银堆砌而成,五彩光芒交相辉映,刺得室内诸人的眼睛都快瞎了! 「什么鬼?」一个女音咕哝着,「紫章,你那身后是什么玩意儿?」 李章十分尴尬,正要答话,张雪韵先开了口:「你是什么玩意儿?敢这样跟本仙说话?」 「本仙?」女声呵呵了两声,「行了,这可是在幻境,大家都混到这地步了,你摆谱给谁看呢?」 「桑惠丽?」张雪韵此时已经认出说话的人是谁,轻哧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只狐狸精!难怪你这谱摆不起来!」 「狐狸精又如何?」桑惠丽翻翻白眼,「我不在乎什么谱不谱的,我只看脸!脸好看就行!我宁愿生生世世不摆谱,也不愿生成一个丑女!」看書菈 「你说谁是丑女?」张雪韵最恨别人骂她丑,立时火冒三丈。 「哎哟,这年头真好笑,捡东西见的多了,捡骂的还是头回见!」桑惠丽阴阳怪气回怼,「这里又不止你一个女人,大家都不出声,偏你搭这话茬,谁是丑女,这不很明显了吗?我……」 她说到一半,忽觉脸上一疼,却是张雪韵一个箭步冲过来,给了她重重一耳光! 「你敢打我?」桑惠丽跳脚,「你算什么东西?你们张家现在完蛋了,你知道吗?」 「我们张家完蛋,你们桑家又能好吗?」张雪韵轻哼,「萧凛不过是还没腾出手来收拾你爹罢了!你们做了江斐那么久的走狗,萧凛会放过你们吗?」 「便是不放,也是你们先死!」桑惠丽不服气叫骂,「单凭这一点,我就比你强!」 「你若真这么想,今日便不会站在这里了!」张雪韵一针见血,戳得桑惠丽连连跳脚,欲待回怼,被李章讪笑拦住:「桑姑娘,如今大家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就别分谁先谁后了!当务之急,是商讨一下脱困之法啊!~」 「这话,你该对你家主子讲!」桑惠丽轻哼,「我们聚在这里,诚意满满,她倒好,得了银钱,先忙着梳妆打扮了!这钱庄是用来给大家做起事经费的,她凭什么胡乱花用?照她这个用法,这钱庄很快就要被她掏空了!」 众人对此深以为然,纷纷附和:「艰难时期,当同舟共济,将钱花在刀刃上!岂能再像以前那般铺张?」 「大家在这话本之中,不过都是些边角小人物,谁也不宽裕,要想成事,千难万难!要用有限的银钱,做更多的事,才有望脱困,这么个花法,事还没办,这钱庄先倒了!」 「依我看,这钱庄不能由李章一人经管,当交于大家手中,共同管理才好!」一人高声道。 张雪韵定晴一看,这人居然是允王身边的马夫。 幻境中是马夫,天境中,则是允王的坐骑。 「一个坐骑,居然也要指手划脚吗?」张雪韵生生气笑了,「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 这话惹恼了一众卑微小仙,个个对她怒目以对:「雪音仙子既然瞧不上我们,我们走便是了!」 「就是!我们这些人,才真正是无所谓呢!反正不管在哪儿,我们都在边边角角,只要安静猫着不惹事,就能苟条命,其实也没必要非跟那位帝君硬杠!」 ------------ 第596章 凤凰冠羽? 「就算杠赢了,我们又能如何呢?你们继续当主角,我们还是继续当边角料!在你们手底下做边角料,还不如在东皇手底下呢!最其码,他是创世之神!他这样的神骂我们几句,也在情理之中!可你却不比我们高明多少!」 他们本来是说的气话,可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这气话挺对的。 是啊,神仙打架,关他们小鬼什么事啊! 一下子豁然开朗,忽然后悔来这儿了,既然是小人物,自不必在意什么诚信之类的,后悔了,拧头就走。 李章看着忽啦啦走掉的三个「坐骑」,欲哭无泪。 场子还没晤热,就开始散场了? 果然是真的乌合之众啊! 张雪韵看着这些任性不听话的人,也傻眼了。 只是稍微敲打一下都不成,那这个头领,她以后还怎么当? 「你们走可以,但是,若是有人告密,说出了你们的身份,可就怪不得本仙了!」她阴恻恻道。看書菈 三人走到一半,齐唰唰的拧过头,向她看过来。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若这会儿走了,她就会去告密!」桑惠丽火上浇油,「不是我说,张雪韵,你可真够坏的!我们这盟还未立呢!你这是要先结仇?」 「想多了!」张雪韵冷哧,「我就要是用这种方法结盟!你们的名单,李章早给我了,我已将其藏在了一处只有我知道的地方!若我出事,这名单便会立马交给萧凛!若你们中有任何一人有异心,他的名字,也会立马出现在萧凛的龙案之上!当然了……」 她顿了顿,笑道:「在这过程中,大家也可相互监督,也弄一份名册出来,但凡发现有异心者,便立时指证!有异心者,其家人会受到最最残酷的惩罚!总之,一句话,大家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这样,有我们共同的仇敌做枷锁,相信大家定能同心协力,砥砺前进,共谋锦绣江山!」 众人:「……」 虽然方才大家心里都不服气,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这个法子,的确够狠够毒,也的确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最强的凝聚力! 方才那三人听到这话,到底没敢犯倔,又乖乖走回来,站到人群中。 「很好!」张雪韵看到众人生出惧意,满意点头,「本仙不才,但胜过命多,你们只能活一回,我却能活上个八九回,所以,那位仙尊才会指派我来指挥你们!我知你们心中不服,但最好给我忍着!大家先把命保下来要紧!」 「那你倒说说,你有何保命之法?」桑惠丽轻哼,「我们大家聚在一起,不是来听你这些虚头巴脑的话来,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谋划!」 「急什么?」张雪韵理理衣裳,走到密室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来,又示意众人落座。 「这幻境中有句话怎么说的,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她满面自得之色,「我的性子,大家也都知道,别的本事不多,但害人的本事,却委实不少!我若卯足劲儿想害什么人,基本都害成了……」 「说重点行不行?」桑惠丽再次打断她的话。 旁的人怕张雪韵,她可不怕,她们狐族跟灵猫族不相上下,张雪韵是灵猫一族公主,她是狐族公主,两人身份地位,旗鼓相当,可她身为江清歌这个主角身边的闺蜜,可比张雪韵出场多多了! 如今江清歌已死,那位仙尊要另找女主角撑场面,不论是从容貌能力还是身份地位,她都比张雪韵更适合! 张雪韵掠了她一眼,看出她心中不服,冷哧一声,直戳其心事:「我知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真的比得上我吗?你可知道,在天境之时,东 皇和莫离,到底如何落到那般地步?」 桑惠丽一怔:「你想说什么?」 「因为我!」张雪韵傲然昂头。 「呵……」桑惠丽嗤笑,「你是被这一头首饰压糊涂了吗?你那点法力,你能怎么样?」 「怎么样?」张雪韵怪笑一声,忽地摊开手来,「诸位,请看,这是何物?」 众人纷纷望去,见她掌心浮着一片鲜红的羽毛,其色如血般艳丽,在暗室之中闪着耀眼的红光。 「这是……凤凰冠羽?」很快有位老者认出来,连声惊呼! 「什么?凤凰冠羽?」桑惠丽愕然,「凤凰可是东皇的真身!这凤凰冠羽,是凤凰头上的羽毛,你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我用实力狩猎而来!」张雪韵得意洋洋。 桑惠丽「嘁」了声:「你有那本事吗?东皇是何人?怕是你离他十里外,他都能把你打得粉碎!」 「是真是假,自有人能认出来!」张雪韵看向方才那位老者,「老伯,是你先认出此物,不如,你来给大家鉴定一下真假?」 老者点头上前,细细验看后,给出肯定答案:「这就是凤凰冠羽!」 「你说是真便是真?」桑惠丽不服,「你又是什么人?你拿什么证明,你有鉴定此物资格?」 「就凭我曾是伺候过东皇的人!」老者哑声回。 「你伺候过他?」桑惠丽一怔,盯着老者看了半晌,喃喃道:「你你……你是他殿中神厨?你是姓元,还是宣……」 「老朽元猛……」元猛垂下眼睑,「曾在他殿下服伺过千年……」 「你可是有一个儿子,名唤元真的?」张雪韵很快将他和身边熟识的人联系起来,「因为在天庭秽乱,被东皇发现,抽了其仙骨,贬下了界!」 元猛听到这些旧事,面色愈发晦暗,恨声道:「我当时苦苦哀求,求他放我儿一条生路!他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不过就是用些法术,多睡了几个仙子罢了,事后也愿意娶那些人,是那些***自己不愿意,能怨谁?原本我都想法遮掩过去了,偏他多事,丝毫不知变通,非要剜我的心头肉!活该他遭今日报应!」 这话深得张雪韵心意,她用力点头:「对,这就是他的报应!若非他插手我们灵猫族的事,莫离那贱猫儿如何能骑在我头上拉屎?我又岂会落得那般悲惨境地?所以,我一逮到机会,便割下了他的冠羽!没有这冠羽,他那真身,便如那没头的苍蝇一般,永远也别想与他的神识合为一体!他将永远被困死在这处幻境里!」 ------------ 第597章 总能找到空子! 这话倒是给了众人极大的鼓舞,一时间各自述说着自己曾在东皇和苏离那里遭遇过的「不公平」之事,原本如一盘散沙的一群人,此时忽然找到了共同话题,说得那叫一个投机。 「老元,你觉醒后,可有去找元真?」张雪韵追问,「他那样的身份,应该也醒了吧?」 「自是醒了!」元猛回,「可他那样的怂货,醒了又有什么用?他在天庭时,便被萧凛吓破了胆,这会儿醒了,反对萧凛愈发畏惧了!我去找他,问他是否觉醒之事,他抵死否认,后来被我戳破,便一再求我,让我不要说出去!我说你若不与我们同行,早晚是死!他倒好,说宁愿死得舒服点儿,也不愿费力气挣扎!养出这样没骨气的儿子来,真是造孽啊!」 「倒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性子!」张雪韵倍感惋惜,「倒可惜他那一身好皮囊了!生得一幅翩翩君子模样,行事却是如此窝囊!」 「且由他去吧!」元猛哀叹,「他这性子,若强行叫他加入,遇到点事,立马倒戈相向,反给咱们带来危险!再者,他之前与白歌暖昧不清,白歌跟淑妃萧帝密谋的那些事,他也参与了!东宫内卫可一直盯着他呢!他还是老老实实猫着比较好!」 「说的也是!」张雪韵点头,「不过,老元你肯将他的事直白以告,毫不藏私,给我们提前敲了警钟,这般高风亮节,令本仙敬佩!若不然,我们不知就里,冒冒失失与他联络,被内卫发现,说不定就陷在里面了!」 「仙子谬赞了!」元猛道,「如今这景况,大家同在一条船上,船翻了,对谁都没好处!害人即害已,我自不会做那等愚蠢之事!」 「老元的话,诸位共勉!」张雪韵道,「希望大家以后遇到这种事,也要及早告知!」 说着看向邵惠丽,「若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父母,也是你在狐族时的父母,他们应该也觉醒了吧?」 邵惠丽耸肩:「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不过,便算觉醒,他们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我们桑家跟江家的关系,你心里有数,萧凛虽未像对待你们张家那般下重手,但我父亲如今也是被革职在家,早晚是要清算的!如老元所说,他们也是老老实实猫着比较好!你也知道的,他们两个,也是胆小怕事的性子!若这些人可用的话,那位仙尊,就不会信举你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人出来做领头羊了!」 「名不见经传?」张雪韵听到这话,满面不悦,「邵惠丽,你说话不挟个枪带个棒的,心里就不舒服是吧?」 「你怎么那么难伺候啊?」邵惠丽摊手,「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怎么又扎到你痛处了?可你在这话本之中,本来就是个一笔带过的边角人物啊!」 「你不是吗?」张雪韵瞪眼。 「我当然也是啊!」邵惠丽笑嘻嘻,「大家都是边角人物!正因为是不起眼的边角人物,仙尊才会把我们集在一处,练做一支出乎意料的奇兵,来对付萧凛!现在就是咱们这些边角人物建功立业的时候了!雪音仙子,你不要因此感到自卑,应该感到骄傲才对嘛!大家说是不是?」 她这话的确是深得人心,众人齐声回应:「是!我们如今是小卒翻身做悍将了!」 「这是个机会!若真能诛杀东皇,我们每个人的修为都会有大幅度的提高!」 「就是这样!」邵惠丽振臂高呼,「大家同心协力,共创辉煌!」 「还挺会鼓舞士气的!」张雪韵皮笑肉不笑,她当然看出邵惠丽的不服气和野心,但众人兴致正高之时,她也不好扫兴,也跟着附和了一句,随即转移话题:「邵大小姐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对如何逆风翻盘,诛杀萧凛之事,定然也是深思熟虑过了吧?有什么成熟的计划和想法,不如赶紧说出来吧!咱们大伙儿都听你的!」 「这个嘛……」邵惠丽轻咳一声,目光躲闪,吞吞吐吐。 她自被唤醒后,便一直耿耿于怀于仙尊让张雪韵做新女主之事,心里十分的不服气,一心想跟张雪韵对着干,至于如何对付萧凛一事,还真是没来得及想。. 「怎么了?」张雪韵察颜观色,便知其腹中空空,斜觑着她道:「你不会什么主意都没有吧?」 「当然是有的!」邵惠丽矢口否认,「就是……就是还不太成熟,我得再好生想一想,这等要事,自是不可操之过急,当慎之又慎……」 「得了吧!」张雪韵毫不客气的剪断她的话,「你吧,还跟在狐族时一样,三斤的鸭子,两斤半的嘴!从来都是嘴皮子功夫顺溜,真做起实事来,啥啥都不行!」 「我不行,你行?」邵惠丽反唇相讥,「那你倒你那成熟的计划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我自是有备而来!」张雪韵斜觑了她一眼,提气扬声,「如今我们无人无权,钱财亦不充足,自是不能跟萧凛硬碰硬!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借力打力!这新建的王朝,千疮百孔,只要我们用心,总能找到空子!」 「如何个借力打力法?」元猛追问。 张雪韵勾唇怪笑:「最近市井中有传言,说萧凛即将登基,会迎娶苏离为后,礼部已经在着手准备登基封后大典了,此事,你们可听说了?」 「此事可说是众所周知!」邵惠丽不以为然,「早在两天前,我就得信了!听说谢家为了给苏离置办聘礼,可是把家底全搬出来了!届时,定然是十里红妆,声势浩大!」 「这个苏离,还真是有福气!」她身边的桑缨小声咕哝着,「想一想,就在半年以前,她还是我们随意欺辱的玩意儿,我们叫她跪着***,她都不敢反抗的!短短半年,居然天翻地覆!这真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呸!她算哪门子凤凰?」邵惠丽满心嫉妒,「就她那死样子,又瘦又矮,披上凤袍,也不像***!」 ------------ 第598章 要借她们的力…… 「那可不是?」桑缨吃吃笑,「就她那小身板儿,还没那凤冠高呢!别说十里红妆,就算一万里红妆,也撑不起她那气势!」 两人以前是江清歌的御用「打手」,没少欺负苏离,向来将她视作自己的脚底尘泥,想踩便踩。 可现在,脚底烂泥忽然高居于她们想都不敢想的高位之上,两人心里嫉恨交加,又掺杂着几分畏惧恐慌,平日里在外头,只敢做缩头乌龟,从不敢多说半个字,这会儿得了机会,自是要逞口舌之快,用这种方法,出一口恶气。 「看来,你们两人,是真的很讨厌她……」张雪韵轻笑,「既如此,这计划的第一步,便交与你们去做吧!」. 「要做什么?」两人一听要自己出马,下意识的摇头拒绝,「我们现在人微言轻,难当大任……」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就害怕了?」张雪韵满面鄙夷,「那刚才说得那般慷慨激昂的,都是在作戏?」 「当然……不是!」邵惠丽不甘被嘲,梗着脖子道,「我们只是怕你思虑不周,叫我们白送性命罢了!」 「就你们?」张雪韵撇嘴,「你们手无缚鸡之力,有送命的资格吗?放心,我没你们那么蠢!一共就这十几个人能用,我会体惜着用的!我不过是让你们发挥自己的专长,去挑个拔离个间,煽个风点个火罢了!」 「怎么个煽风点火法?」桑缨追问。 张雪韵笑笑,答非所问:「听说,萧凛不光要立苏离为后,还要为她不设后妃,许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此事,可是真的?」 「是有这么回事!」邵惠丽一想到这事,牙就咬得咯咯响,「我听父亲的一位同僚说,萧凛在朝堂宣布此事后,朝中众臣齐声反对,连一向对他最忠心的高相,都力劝他多纳嫔妃,为皇家开枝散叶,结果被他狠狠的怼了一回,还威胁说,要把那个老公主嫁给他呢!」 「我也听父亲说了……」桑缨又妒又羡,「这贱婢,命是真好啊!萧凛惯来眼高于顶,对咱们这些官家贵女,从来都是不屑一顾!我都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身子骨不行,谁想,遇到苏离,他什么都行了!哪有帝王不立嫔妃的?又哪有皇帝搞什么一双一世一生人的?他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他那脑子,就是坏掉了!」张雪韵听到这些,也是恨得牙根发痒。 虽然萧凛出事后,是张家主动提出退婚。 但在退婚之前,她一直痴恋萧凛,这般风神俊朗的男子,又是尊贵的太子,整个大萧的女子,都为他而倾倒,能嫁给他,几乎是所有京都贵女的热望。 她凭借张家女的身份,成了太子妃,只要一想到将来能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她做梦都要笑醒! 做太子妃的那段时间,她放下了她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对萧凛各种献媚讨好,为能博他青眼,她真正是卑微到极点了! 说句难听点的话,她真是恨不能跪下来舔他的脚,只要他肯对自己一笑! 可惜,她做的这些,他全都看不到,明知她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却从不曾拿正眼瞧过她,因为自己主动亲近,他还给她订了条规矩,要她每次见他时,必须在一米开外,否则,就会让她血溅当场! 她初时真不信他敢那么做,可试过一次后,她就彻底服气了! 这个男人,他是说到做到,就因为她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真的就让身边内卫划伤了她的手,还说下次再敢,断的便是手掌! 那一刀,砍断了她对他所有的痴心妄想。 她终于知道,他有多厌恶她了! 单是幻境的这些恶意,都让她对他恨之入骨,恨不能剥其皮噬其肉,昨日被唤醒后,她忆起天境旧事,胸口恨意,便愈发汹涌! 这个男人,在幻境厌她恶她,在天境更是变本加厉,将她的一番痴心碾在脚底,更当着众仙的面羞她辱她,这样的男人,活该遭千刀万剐! 「你们说,京都之中,像我们一样,觉得苏离不配的女子,有多少?」她点出自己计划中的关键点。 「自是数不胜数!」邵惠丽掰着手指,一口气数了好几个朝中重臣的名字,「据我所知,这几位家的女儿,都很喜欢萧凛,当年还跟你一同参加太子选妃来着!有几个还特别讨谢家人喜欢!」 「最讨谢家人喜欢的,当属静王妃的侄女齐瑶,还有高相的女儿高悦!」张雪韵勾唇怪笑,「你说,她们两位,若是得知萧凛居然要纳苏离为后,还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心里会是何滋味?」 「那还用说?自是黯然神伤,伤痛欲绝!」邵惠丽幸灾乐祸,「特别是那个高悦,一向自视甚高,又自诩是清流世家,到哪儿都喜欢端一幅贤良淑德的样子,自得谢家青眼,都用太子妃的标准要求自己了!结果,却被你横插了一脚,听说那时就气得寻死觅活呢!」 「高悦当时也是泪洒当场!」张雪韵吃吃笑,「我现在还能想起她那幽怨的眼神,恨不能将我给生吞活剥了!这两人仗着身份不一般,后来可没少给我使绊子呢!」 「说是清流世家之女,其实,在这拈酸吃醋之事上,手段也不比我们干净!」桑缨撇嘴,「那时你也吃了她们不少暗亏吧?」 「那可是!」张雪韵笑得愈发灿烂,「你可别忘了,人家在天境时,仙阶可比我们高多了!人家若是出手,自是狠辣又利落!」 「你是没被虐够啊?」邵惠丽见她一直发笑,翻了翻白眼,「别笑了,笑得怪渗人的!」 「你们不觉得这事很好笑吗?」张雪韵反问。 「有什么好笑的?」桑缨不解其意。 「不好笑吗?」张雪韵挑眉,「之前跟我争得死去活来的人,现如今,忽然多了一个对手,你说,她们会怎么做?」 邵惠丽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前倏地一亮:「你的意思是,要借她们的力……」 ------------ 第599章 此生此身此心,只属于太子殿下 「聪明!」张雪韵轻笑,「不过,她们虽然蠢蠢欲动,但她们的父亲刚在朝堂被敲打过,想来,会着力压制她们的心火,这就需要有人上前添把柴,把那把火再烧旺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桑缨也瞬间明白过来:「所以,你是要我们去煽风点火!」 「这事,二位,能做吗?」张雪韵笑问。 「手到擒来!」邵惠丽兴奋异常,脑中转若飞轮,「若她们动了苏离,那便等于触了萧凛的逆鳞,以萧凛的性子……」 「以萧凛的性子,必不会轻饶了她们!」张雪韵接着道,「只要萧凛动手,那些朝臣,必然与他离心!」 「这大萧朝局本就不甚安稳,届时,我们再在其中搅上一搅,定能把这滩水搅浑!」元猛咕咕笑起来,众人亦是一阵激动,纷纷道:「仙尊会驱使阴兵作乱,到时,大萧内忧外患,萧凛定然焦头烂额,难以应对!」 「而我们,可趁这个机会,一举杀之!」 「此计甚妙!雪音仙子,事不宜迟,还是快些动手吧!」ap. 高相府,后院。 撕心裂肺的哭叫声,自一座小院中传出来,其间还夹杂着高相的怒斥! 「高悦,为父最后警告你一次,入宫之念,你这就给我断了!太子心中只有苏离,为了她,他甚至不惜驳了为父的面子!他一向对我最是敬重,以前我有言高语低之处,他从未在意过!现在却为苏离做到这般,可知他的决心!他既无意纳后宫嫔妃,你还入宫哪伴门子驾?简直就是笑话!」 「可是,凭什么呀?」高悦哭得伤心欲绝,「大萧历代帝王,从不曾有过这种先例!难道就因为苏离救了他的命,就提出这般无礼要求吗?我看她不是治病,根本就是给殿下下了降头吧!」 「你胡扯什么?」高相忙不迭的捂住她的嘴,又忙给左右使眼色,「快把门关上!大姑娘这话,若是谁敢外传,老夫拔了他的舌头!」 婢女吓得连连摇头:「奴婢不敢!」 一边惶恐的退下去了。 「悦儿,这话,若再从你嘴里听到,为父也决不轻饶!」高相压低声音警告。 可惜,他一向是个慈父,此时便想立规矩,一时也立不起来,高悦被他宠坏了,不光没闭嘴,反而嚷嚷得更大声了! 「女儿说错了吗?若非被下了降头,殿下怎会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莫说是皇家,便算是普通人家,尚是妻室满院!皇后娘娘膝下本就单薄,只他一个儿子!那苏离身形瘦小,一看便知是个不好生养的!更不用说,她还是个二婚不洁妇人,残花残柳,怎配服伺主君?将来便算能诞下子嗣,也不够纯正!岂不殿下蒙羞?」 「她这样的货色,殿下肯立她为后,她也该知足了!居然还敢给殿下下降头,她根本就是个存心不良的妖物!是跟江清歌一样的妖物!女儿不服!不服!」 「你不服也得服!」高相气得手足乱颤,「若没有苏离出手相救,殿下只怕早已死于萧帝和淑妃的构陷之中!那个时候,你在哪儿?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哭着喊着嫁给他?」 「谁说我不想嫁?」高悦哭叫,「我那时便想着,若他死了,我便为他殉情!只是你彼时正和静王忙着为他奔波,我怕说出来不吉利,没有告诉你罢了!我对他的心,从始至终,就没有变过!无论他是太子,还是阶下囚,我都矢志不移,情深依旧!」 「你情深有什么用?」高相跳脚,「人家又不喜欢你!你……你就是自作多情!」 「我不是!」高悦固执摇头,「当初我参加太子妃遴选,谢家看中了我和齐姐姐,要我做太子妃,齐姐姐做侧妃!还曾征询过太子殿下的意见,殿下当时就点头同意了!这就说明,他也是 喜欢我的!当时,你也在场,不是吗?若非是萧帝从中作梗,我与他,已是夫妻了!」 「那又如何呢?」高相叹口气,「此一时彼一时!这半年多,发生了太多事,他的心境早已变了,就算当时对你的确有点意思,但此时他的一颗心,也的的确确是全扑到苏离身上!你还是莫要再痴心妄想了!天下好男儿比比皆是,为父定会为你再择个如意郎君!」 「我不要!」高悦斩钉截铁,「我这一辈子,非凛哥哥不嫁!他若不肯娶我,我便孤独终老!我……我绞了头发,去庙里当姑子去!」 「那你便去当姑子吧!」高相好说歹说,这个女儿都油盐不进,气得拂袖而去,「来人,看住大姑娘,未经我的允许,不许她出门!免得招惹是非!」 高悦宁死不屈:「你关得住我的人,关不住我的心!此生此身此心,只属于太子殿下!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高相听得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身边小厮忙扶住他:「相爷,小心!」 「做孽啊!」高相哀声长叹。 高相府被千金小姐搞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安,此时的齐府,也是一片愁云惨淡。 齐府因着跟静王府的关系,一向也深得萧凛信任,齐府是军侯世家,对太子忠心耿耿,如今的当家家主是镇远侯齐佑,其父齐司,是先帝专门给萧凛留下的一员忠心猛将,在十年前的云城之乱中,为保护萧凛而死,其膝下两子,齐佑和齐佐,一直追随萧凛。 之前萧凛解救云城,将皇宫诸般事宜尽数托付给静王,静王便是在这两人的帮助下,共守皇城。 齐司除齐佐和齐佑这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便是齐瑶,因为是老来得女,最是宠爱,齐瑶本身也生得美丽可爱,深得静王妃欢心,跟谢家的关系也极融洽。 不论是齐家还是高家,都是萧凛的肱股之臣,两家的千金,自幼便常入宫,说是跟萧凛青梅竹马,也不为过。 只是萧凛性子冷淡,未曾成年,便随军征战在外,跟她们没有多少交集罢了。 但当初太子妃遴选,他的确是点过头的。 也正因为这一点,对于他现在的决定,不管是高家,还是齐家,心里终归是有那么一点失落。 ------------ 第600章 他心里是喜欢我的! 其实也并非他们想要攀权附贵,只是,在他们的认知中,历朝历代的天子,都会在自己的亲信心腹家中,选择合眼缘的闺阁贵女做为宫妃,这是帝王对臣子的宠信,也是拉近君臣之间关系的一种手段。 若是从一开始,萧凛就拒绝选妃,他们倒也没什么话好说,可他曾经是选过的,若非有萧帝作梗,这亲事早就成了。 这也导致高悦和齐瑶早就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宫妃,虽然未能嫁入,但心里一直惦记着,哪怕是他毁容残腿之后,两家的女儿,也未改其志,两家人更是忠心耿耿,生死相随。 他们以诚相待,以命相随,如今皇权已定,可以说是到了该论功行赏之时,两家的女儿更是满怀期待,只等他登基之后,便入宫为妃。 对于苏离为后一事,他们都没有任何意见,苏离对萧凛的帮助和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也是心服口服,她功劳最大,居后位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虽然身份有点不妥,但只要萧凛愿意,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他们却是万万没想到,萧凛居然要为了她,直接不纳后妃! 他这一举动,不光堵住了两家闺阁女的入宫之路,也让两家人的心里都有点堵得慌。 当然了,堵归堵,但也只是有一点点不愉快,并不能影响他们对萧凛的忠心。 毕竟,除了这一点,这位太子对他们可说是无任何指摘之处,方方面面都处理得极好,给予他们的足够的尊重和信任。 良主难求,齐家人跟高家人一样,很快就想通了。 其实,不入宫也是好事,以两家的实力,想为女儿寻个年轻有为的如意郎君,再简直不过了,京中多的是青年才俊,任他们挑选。 嫁给这样的世家子弟,她们自然是正室,是当家主母,其实比嫁给萧凛还要自由快活。 毕竟,后妃也只是说起来好听,说到底,也不过是皇帝的妾室罢了。 做妾哪有做正室好? 齐佐和齐佑将这番道理,细细的说与自家妹子齐瑶听。 齐瑶出身武将世家,虽是女子,但性情豁达潇洒,寻常小事从不放在心上。 两人原以为这番说辞,能很快让她从抑郁伤心中走出来,谁想到,一向豁达的齐瑶,此时却偏偏钻起了牛角尖,不待两人说完,便尖叫着打断了两人的话。 「你们以为,我嫁给太子殿下,是想跟他共享富贵吗?不是!」她泪盈眼眶,浑身急颤,「我心中爱慕的,从来都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身份!他是太子也罢,是贩夫走卒也好,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我根本就不在乎嫁给他是做妻还是做妾!只要能留在他身边,我便是做他的婢女又如何?」ap. 她说到这儿,忽然眼前一亮,一把扯住齐佐的手,急急道:「大哥,殿下最近要登基,定要会招殿前行走的宫婢,你把我送进宫作宫婢好不好?」 「胡闹!」齐佐甩手,「你可是堂堂侯府千金,怎么能去做宫婢呢?」 「我愿意!」齐瑶苦求,「只要能天天看到殿下,我做什么都行!」 「三妹,你魔怔了吧?」齐佑哭丧着脸,「我和你大哥方才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太子殿下心里眼里,只有苏离一人,他已召告群臣,今生只要苏离一人,你何必再去横插一脚?又何必在人家浓情密意之时,去给人家添堵呢?」 「怎么是我添堵?」齐瑶怒叫,「明明太子殿下是先订下我和悦姐姐的!明明是苏离这个后来者横插了一脚,是她给我们添了堵!是她坏了我们的好事!」 「哎哟姑奶奶,这话可不能乱说!」齐佐连连摆手,「如今殿下对苏离圣眷正浓,若是传出去,不是招他嫌恶吗?」 「殿下才不 会恶我!」齐瑶笃定道,「他心里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的到!他一向性子冷淡,遴选太子妃时,对张雪韵横眉冷对,却唯独对我和悦姐姐和颜悦色!他还对我笑了呢!他如今做出这样的决定,定然不是他自己愿意的!说不定,是被苏离要挟……」 「越说越不像话了!」齐佑断然剪断她的话,「我们天天跟在殿下身边,他和苏离之间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 「是!」齐佐用力点头,「他对苏离情有独钟,情根深种,苏离待他也是情深意重,两人生死患难的情义,比我们这些人都要深呢!」 「可以这么说,没有苏离,殿下就活不到现在,殿下若死了,我们又岂能活?」齐佑一针见血,「如此说来,便连我们的命,都是苏离救的!三妹,我知你心里难受,对苏离也颇是嫉恨,但是,你若敢诋毁或者伤害她,到时,都不用殿下出手,我和你大哥,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呀,莫要再胡思乱想,快把你那些心思散了吧!」 「呵……」齐瑶惨笑,「原来在你们心中,我这个妹子,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啊!」 「又说孩子话!」齐佐轻叹,「在我们心里,便是一万个苏离,也比不上一个你!同样的,殿下对苏离,也是如此!一万个你,也比不上一个苏离!大家都有各自信重宠爱之人,这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你莫要再钻牛角尖了!」 「他当初还打算应下高悦做太子妃呢!若按你的说法,他对你悦姐姐的喜爱,应该比你多一些!可实际上呢?」齐佑苦口婆心相劝,「实际上,今儿个在朝堂上,殿下为堵高相的嘴,直接要把那老公主嫁给他,迫得高相再不敢多说一句!这是何等决心?你悦姐姐都偃旗息鼓了,你还犯什么倔?」 「我知道了……」齐瑶垂下眼睑,泪盈于睫,「你们不必再说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见她不再固执于此,齐佐和齐佑两人轻吁了一口气,温言道:「那你好生歇着吧!」 齐瑶目送两位兄长离开,一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院,便霍地站了起来:「思诺,备车!」 ------------ 第601章 这很难评…… 婢女思诺一怔:「三姑娘要外出吗?不是说要一个人静一静?」 「一个人在这房间里窝着,我怕要憋闷死!」齐瑶轻哼,「悦姐姐此时,定然也很难过,我要去找她,跟她好好的说说心里话!」 「那倒也是!」思诺点头,「奴婢这就去准备!」 一刻钟后,齐瑶出现在高府后门。 她跟高悦是手帕交,两人来往,从来都是从后门直入后宅,高府的仆妇见到她们,自然也不会拦着。 「瑶姑娘来得正好!我家姑娘正伤心着呢!你们正好在一处说说体已话儿!」 言罢悄然将齐瑶迎入高悦闺房。 一对难姐难妹相见,执手相对,自是无语凝噎,相对坐了片刻,各自擦干眼泪说话。 「悦姐姐,你打算怎么办?」齐瑶问。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高悦苦笑摇头,「我从情窦初开之时,一颗心便着落在殿下身上,自那以后,便再没看别的男人一眼!现在他却不要我了!那个苏离,到底给她灌了什么***?叫他连祖宗的规矩都不守了?我总觉得他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 齐瑶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承认苏离的确挽他于危难之中,可是,谁又知道,她所做的那一切,是不是奔着那至尊凤位和后宫专宠而来的?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殿下,掌控殿下,那她真的是救了殿下吗?她分明是要害殿下!我们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殿下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是,我们能怎么做?」高悦泪眼盈盈,「如今父亲都让我禁足了!不许我出门呢!」 「有我在,他禁不住你!」齐瑶拉住她的手,「我只问一句,姐姐想不想嫁给殿下?」 「当然想!」高悦用力点头,「妹妹知我的,我们姐妹俩还曾因为都想嫁给殿下而相互嫉恨吃醋,如今也是因为都恋慕着天下,才握手言和!」 「那便随我走吧!」齐瑶站起来,「我们的幸福,当由我们自己去争取!」 「争取?」高悦一怔,「怎么个争取法?」 「自是要设法见到殿下!」齐瑶低声道,「殿下心中有我们,只是一时被苏离用药迷了心智,他若见到我们,自是忆起往日情意,知道我们一直在等着他,生死不弃,他一定会改变初衷的!你别忘了,我们与他,可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岂是那苏离能比的?她与殿下,相识不过半年有余,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 「是了!」高悦听得心潮澎湃,「我们这就去见他!」 她精心妆扮了一番,在齐瑶和仆妇的帮助下,悄悄出了后院,上了马车,径直往宫中而去。 萧凛此时正与苏离商议如何找出那些潜藏在大萧的「敌对觉醒者」。 其实这部份人十分好找,只以萧帝淑妃萧玦及四大家族为圆心向外扩散,便能将这部份人尽收网中,又有白泽这双清醒者的慧眼相助,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对方是敌是友。 只是,这部份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哪怕能分辨出他们是敌人,但若他们没有任何敌对行动之前,也不能将其粗暴抓捕。 如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因淑妃之前造的孽,人心惶惶,更不宜随意抓捕,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骚乱。 又因这部份人实在太多,便是想用内卫跟踪盯梢,也根本盯不过来,只能从中挑选一部份之前曾冒过头的人,严密监视其行动。 「目前这些人可有异动?」萧凛看向李如风。 「没有!」李如风摇头,「元真天天闭门不出,每回见到我们,都要大表忠诚!楼玉春之前算是江清歌的死忠舔狗,现在却是天天追着原来的未婚妻跑,哭着喊着要再续前缘,光那情书情画,都写了 一箩筐,瞧他那怂样儿,好像也无意跟我们作对!还有淑妃身边的那些忠心太监和宫婢,看起来都很乖!还有四大家族的那些人,也都乖乖的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委实不像要干大事的样子!」 「不该这样啊!」白泽嘀咕着,「那怪物跟谢炽说过,会在一天之内,唤醒他们所有的力量!这些人之前都与你结过仇,怎会毫无动静?」 「会不会,那怪物刻意没选择这些人?」苏离猜测道,「你们仔细想一想,若我们处在她的位置,会动用这些明显处于我们掌控之中的棋子吗?」 「不会!」萧凛决然摇头,「所以,我们是盯错了人!应该把注意力再往外扩一点才行!」 「最好是我们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的那些边角小人物!」苏离道,「这些人在话本中,大多是一笔带过,根本就不曾出场,又或者,出场了,但只是冒个头,走个过场……」 她说到这里,很快想到几个人,依次报出她们的名字:「前太子妃张雪韵,江清歌身边的邵惠丽和桑缨……」 「张雪韵?」白泽只听名字,便想到了与之对应的天境之人,「该不是你们灵猫一族的雪音吧?」 「这里竟还有我的族人?」苏离一惊,「可是,既是我的族人,为何会与我敌对?」 「你这孩子,净说傻话!」白泽轻笑,「你眼前这位太子殿下,他亲爹都能害他杀他,你的族人,为何不能与你为敌?」 「这倒也是……」苏离自嘲的笑,「我的确是够傻够天真的!」 「你没有害人之心!」白泽轻叹,「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吧,其实就毁在太天真纯善上!」 「毁?」萧凛抓住他话里的关键字眼,「阿离在天境时,曾遭遇过什么不好之事?」 「你说呢?」白泽反问,不待他答话,便道:「她若好端端的,便不会被引入到这幻境中来!」 「那我发生了什么事?」苏离好奇追问,「光听你说殿下之事,还从来没仔细说说我的来龙去脉呢!」 「你……」白泽低声喟叹,「你的事吧,就……很难评……以后再说吧!」 ------------ 第602章 天机不可泄露! 苏离失笑:「白叔叔,你这有点不厚道吧?对殿下就是坦诚相告,对我就是藏藏掖掖的!难道是因为我们交情不深的缘故吗?」 「想多了!」白泽轻哼,「对他,我也不是坦诚相告!我瞒着他好多事呢!」 萧凛:「……」 「你瞒孤什么了?」 白泽掠他一眼:「天机不可泄露!」 萧凛眯眼:「可能孤把你那破魂散了,你就会泄露了吧?」 「不会!」白泽决然摇头,「你也别急赤白脸的,我不说,是因为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既不知真相,自不能胡乱开口,万一说错了,对你们俩不好!不过,你也别急,等你找到自己的真身,所有的谜底都会解开的!」 「既然不知道,方才还说什么瞒着?」萧凛轻哧,「你是存心要吊我们的胃口吧?」 白泽回了他一个忧郁沉痛的眼神,正要说话,外面有内卫来报:「殿下,高姑娘和齐姑娘求见!」 「什么高姑娘齐姑娘?」萧凛皱眉,「那是何人?」 「是高悦和齐瑶吧?」李如风先反应过来。 「正是她们!」内卫点头,「她们说有要事要与殿下相商!请殿下务必一见!」 「她们两个闺阁女,孤与她们有何事可商?」萧凛摆手,「不见!让她们回吧!有什么事,请她们父兄来同孤说便好!」 内卫知他素来不愿与这些世家贵女有什么来往,点点头就要离开,却被苏离叫住。 「殿下,还是见见她们吧!或许,她们真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同你说!」 萧凛拧头看她,苏离向她含笑点头。 其实她已经猜到这两位的来意了。 那日萧凛求婚,苏老夫人应允,带她回府之后,便将她可能会遇到的事提前预警了一番,其间特意提到了高悦和齐瑶。 京都贵女,恋慕萧凛之人,不知凡几,当初的太子妃遴选,也是盛况空前,无数贵女翘首以盼,渴望得太子萧凛一顾,哪怕是做个侧妃,也是挤破了头。 后来高悦和齐瑶两人脱颖而出,萧凛也对此表示满意,还曾专门设宴款待她们,这事,京城人人皆知,原本唾手可得的妃位,忽然花落苏离之手,这两人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会儿这两人忽然入宫觐见,想必,是有话要问萧凛。 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萧凛不见便不见,可高家和齐家,可是萧凛的肱股之臣,不可随意轻待,以免伤了君臣和气。 她这番思量,萧凛自然也很快明白过来,当即朝她点点头:「阿离,你同我一起吧!」 「还是不要了吧!」苏离摇头,「我不在,你们比较好说话!毕竟,你曾经有意迎她们入东宫!如今立我为后,又不纳宫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出尔反尔,的确也该给她们一个交待才是!」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萧凛哭笑不得,「早在萧帝推出张雪韵后,她们便已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还需要我交待什么?当初我是有意迎她们入东宫,但那个时候,我心中没有心悦之人,谁入东宫都无所谓!连张雪韵我都接受了!并不是因为喜欢她们,对她们有情,才娶她们的!」 「我知道,可是,若你处在她们的位置上,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苏离拉着他的手哄道,「便算是为了我吧,好好的与说她们说开了,说透了,免得惹出什么怨念来,叫君臣离心,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你这小丫头,想得真多!」萧凛无奈摊手,「行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便见她们一见!」 「我且暂避!」苏离转身离开,却被萧凛伸手拉住,「别走,躲在屏风后便好!」 「 不要!」苏离断然拒绝。 据她猜测,此时妒火中烧的两位姑娘,定不会说她什么好话。 不过,她能理解她们的心情。 但是,等着挨骂这种事,还是算了,她躲出去,落得耳根清净。 萧凛拗不过她,只好让她离开。 苏离走了几步,忽又回头:「殿下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莫说一件,一万件都可!」萧凛满面宠溺,「你只管说!」 苏离轻咳一声:「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两位姑娘提到我时,说了些不那么中听的话,殿下可否为了我,稍稍的忍耐一下?」 「为何要忍?」萧凛皱眉,「你是我的未婚妻,很快便是我的妻子!是一***,岂容他人诋毁?」 「你且别扯那么多嘛!」苏离扯着他的袖子撒娇,「你这么想,高齐两位姑娘,心悦于你,如今知你专宠于我,心中定然不畅快,对我自然颇有些微词,这也是人之常情!她们可能一时想不开,但殿下既为人君,便不能与她们这些闺阁女子一般见识,当宽容一些,给她们一个接受舒缓的过程才好!大家都是自己人,彼此都留些脸面,不要闹得不愉快!」 「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想那么多事?」萧凛伸手轻戳她额头,「山路十八弯,都没有你这里头的弯弯多!」 「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苏离轻笑,「不过,还是多做些准备为好!」 「行了行了!知道了!」萧凛叹口气,「你且去吧!我什么都听你的!」 苏离听他应允,放心离开。 白泽旁观,感慨万千:「小阿离真是个人美人善的小姑娘呢!对情敌都那么温柔宽容!」 「那可是!」萧凛骄傲昂头,「那可是孤的妻子呢!自是一等一的好!行了,莫说这些,你随孤来,瞧瞧这两个姑娘在天境时是什么身份!」 白泽听出他话外之意,愕然道:「你莫不是以为,她们是你的仇人吧?人家明明是倾慕者!」 「谁知道她们会不会由爱生恨?」萧凛轻哼,「早发现,早解决,省得她们天天痴心妄想!」 「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无义啊!」白泽喟叹。 「少废话!跟过来!」 萧凛走出偏殿内室,到了正殿,差人宣高悦和齐瑶进殿。 ------------ 第603章 扎心了! 两人站在殿外等待好一阵,见里面始终未有回应,正忐忑间,听到召见,自是喜出望外,忙理了理衣裳,正了正发冠,保持最优雅美好的姿态,并肩走入大殿。 远远的,便看到一年轻男子端坐于龙椅之上,历劫半年,他未见半分憔悴,反而愈显得神采奕奕,便连那双冷冽寒眸,都似比往日多了分温润可亲。 他本就生得俊美,只那周身的气度凛冽,令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此时俊眸含笑,那风姿更胜从前。 高悦和齐瑶俱是看红了脸,两颗心噗噗乱跳,强抑内心激动,跪地参拜:「臣女参见殿下!」 「起来吧!」萧凛眉眼含笑,「你们并非外人,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这话一出,两女俱是喜形于色,心中那汹涌情思,几乎要流溢出来,两人强抑内心欢喜,含笑拜谢:「谢殿下!」 白泽在旁看得稀奇古怪:「殿下,小阿离的确不让你凶她们,可是,你现在这样子,也未免有点太过和蔼可亲了吧?明知她们是倾慕者,你还如此,不是火上浇油吗?你瞧瞧,这两女被你这一笑,春心都荡漾了!」 「闭嘴!」萧凛掠了他一眼,用意念跟他对话,「孤自有分寸,无须你多言!」 言罢看向高悦和齐瑶,指着高悦道:「你便是齐三姑娘吧?」 高悦原本满心欢喜,被他一句话说得如坠冰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萧凛也不管她,便又看向齐瑶,笑道:「那么,你便是高大姑娘了!」 齐瑶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 这位太子殿下,竟然不识得她们了…… 连认都认不得,还提什么喜不喜欢? 两人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俱是神色呆滞,泪盈眼眶,端的是楚楚可怜。 可惜,萧凛却跟没看到一样自说自话:「孤记得上次见你们,还是一年前,你们和张雪韵一起参与太子妃遴选,可孤记得,你们那时不长这样啊!」 「殿下,您认错了!」高悦忍不住道,「臣女不是齐瑶,而是高悦!」 「臣女也非高悦,而是齐瑶!」齐瑶亦涩声解释。 「这样吗?」萧凛装出一幅惊讶至极的模样来,瞪大眼睛瞧了两人片刻,又作恍然大悟状,「是了,孤认错了!怪不得孤总觉得这脸对不上!实是对不住你们!」 「无妨!」高悦强颜欢笑,「殿下近日奔忙劳碌,又与我们许久未曾谋面,乍然相见,认错也是难免的!」 「是啊,我与悦姐姐向来是同进同出的,殿下混淆,也在情理之中!」齐瑶也强笑着为萧凛开脱。 「两位姑娘这般懂事体贴,孤心甚慰!」萧凛笑得温和可亲,「孤实是太忙了,心里眼里,全是朝堂大事,都忘了几位臣子家中有什么女眷了!你们的父兄,随朕一起殚精竭虑,也是万分辛苦!」 「那是他们身为臣子应尽的本份!」两女乖巧自谦,「能为殿下效劳,是他们的福份!」 「可他们在外奔波辛劳,家中诸事,便全扔给你们这些女眷了!」萧凛道,「你们近半年想来也一直处于担惊受怕中吧?」 两女闻言,正要客套两句,谁想萧凛未等两人说话,便又轻叹道:「瞧瞧,才不过一年的时间,便憔悴如斯了!孤记得一年前,你们还是鲜灵灵的小姑娘家呢!这会儿,面上竟已见了风霜,竟似骤然老了好几岁啊!」 两女听到这话,愕然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殿下方才说什么? 她们不再是鲜灵灵的小姑娘? 面上已见风霜? 他这话什么意思? 觉得她们两人……老了? 她们今年才不过十九岁,比他小了好几岁呢! 可转念一想,却又满面黯然。 十九岁这个年纪,在大萧来说,其实有点尴尬。 大萧女子十五及笄,十六便开始说亲,九成女子,在十八岁时,便会嫁为人妇了。 她们其实也是如此,只是,跟寻常女子不同,她们的一颗心,全扑在萧凛身上,一心一意想要做太子的女人,对京中的世家名门,自是不屑一顾。 原本这事是板上钉钉的,可天算不如人算,萧帝插手,两人只得饮恨退后,但心中到底不甘,总想等到太子掌权那日,再入东宫做侧妃。 这一等二等的,就等到了这个年纪。 其实她们一直觉得自己依然年轻貌美,却是万万没想到,时隔一年再见,太子殿下会嫌她们老。 所以,他是喜欢像苏离那样年轻稚嫩的小姑娘吗? 两女坐在那里,心中酸痛,眼泪都快飚出来! 白泽袖手旁观,看到这会儿,不由得对萧凛竖起大拇指:「老东西,论起伤女人心的功夫,天上地下,你都是第一狠!」 先装着不认识人家,这会儿又嫌人姑娘老,明明娇花一样的年纪,被他打击得都快蔫巴了,这男人真是太坏了! 萧凛冲他挑挑眉,继续自己的表演。 「你们父兄劳苦功高,你们这些女眷,也是功劳不小,孤一直说,要设一场家宴,好生的犒赏你们,只是未腾出空来,今日正好你们来了……」 他说完看向李如风,「如风,快把孤库房中那些好物件拿来,但凡女子能用到的,都搬过来,让两位姑娘好生的挑选一番!」 「殿下,我们不是来讨赏的!」高悦含泪阻止,齐瑶亦哽声附和,「我们入宫,是来……看望……殿下的……我们……听闻……」 她结结巴巴的点明正题,谁想,才说一半,便被萧凛打断。 「孤知你们皆是品性高洁视金钱如粪土的好姑娘,但这是孤的心意,你们不收也得收!孤除了这些,也没什么能给你们了!」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察看两女的神色。 果然,两女听到这话,面色愈发黯淡了。 她们这是还没开口,便被拒绝了吧? 还拒绝得这般的……直白…… 但是,好不甘心啊! 两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甘不服,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决意还是要再试一次。 ------------ 第604章 深情未改? 萧凛浓眉微皱,原本微弯的眼眸,此时收了弧度,眼神都冷了几分。 看来,他方才的话,说得还不够直白! 这时,已有宫人将一堆金银珠宝放到了两女面前的桌案之上,琳琅满目,光华灿烂,其中不乏有稀世珍宝。 「快挑挑吧!」萧凛往椅背上靠了靠,唇角还勾着,但那眼底却是一片淡漠疏冷,一边又看向李如风,「他们还在等着孤吗?」 李如风一怔,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默契点头:「是!等了好一会儿了!」 其实并没有人等着。 今儿个,萧凛专门空出来,说要陪苏姑娘上街采买。 但萧凛这时候问他,自然是想用这种方法,尽快送客了。 高悦和齐瑶听到这话,果然追问:「殿下还有急事要办?」 「算不得多急!不过是些朝堂政务罢了!」萧凛摆手,「你们是孤最最信赖的臣子的家眷,在孤心里,你们比他们重要多了!」 这话说得挺好听的。 但听在高悦和齐瑶耳中,却颇有些不是滋味。 好像她们坐在这里,又不说什么正事,耽误了太子殿下的时间似的! 既然他这么忙,她们也不好一直占用他的时间。 「多谢殿下看重!」高悦轻咳一声,艰难开口,「臣女和瑶儿妹妹此番入宫,是想问殿下一桩我们俩心心念念数年之事……」 她说着看向齐瑶。 齐瑶用力点头:「此事,我们自懂事起,便铭刻于心,这么多年,便是为此而活!」 「哦?」萧凛明知故问,「那是何事?」 「是……关于……殿下将来登基后的纳妃之事!」高悦咬牙将此行目的直接说出来。 一旦过了开口这一关,接下来便简单多了。 她勇敢的抬起头,一双美目灼灼,直直的看向萧凛:「臣女听父亲说,殿下不打算再纳后妃?」 「是!」萧凛给出明确回答。 「那……我们怎么办?」高悦问出这一句,泪水瞬间盈眶,声音也微微发颤。 「你们?」萧凛失笑,「这是何意?孤与你们,并无婚约吧?」 「可是,我们等了殿下这么多年!」齐瑶失声哭叫,「若非萧帝阻拦,臣女和悦姐姐,已是殿下的枕边人!我们的心,全系于殿下一身!这一年,一直盼着念着殿下能执掌朝政,迎我们入宫!却不想,等来这般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我们……我们的心都要碎了!」 萧凛目光落在她身上,冷眼微眯:「所以,今日两位姑娘入府,是来找孤算情债的?」 「臣女不敢!」齐瑶对上他那冷冽黑眸,头皮一麻腿一软,从椅子上滑跪到地上,哽咽道:「只是从被选为太子侧妃那一日,臣女便已将殿下视为未来夫君!」 「臣女亦然!」高悦在齐瑶身边跪下来,昂头看向萧凛,满面哀怨可怜,「臣女自被指选为太子妃,便将此生此心,全系于殿下身上!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这一年,无论殿下如何,臣女深情未改!」 「深情未改?」萧凛掠了她一眼,又看向齐瑶,「你也是吗?」 「是!」齐瑶用力点头,「臣女对殿下的心,天地可鉴!」 「既是这般情深,那为何当初不愿做孤的侧妃呢?」萧凛皱眉。 一句话,堵得两女花容失色,争相解释道:「殿下,臣女千情万愿!是萧帝他不允啊!为了推张雪韵为太子妃,他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找了一大堆理由,说我们不堪为侧妃!」 「他当时是何等霸道,殿下是亲眼所见啊!」齐瑶哭道,「如今为何又有此问?」 「他说你们不堪为侧妃,可你们当时也知道,孤看好的是你们!」萧凛慢条斯理道,「可是,他的话一出,你们二人便如两只鹌鹑一般,任其摆布,不敢多发一言,生恐惹祸上身!你们明知孤被逼与那般品行恶劣的丑女订婚,遭世人耻笑数月,却无一人敢公然站出来,表达对孤的情意,反而是刻意避嫌,见到孤都躲着走!请问,这般行径,跟深情未改,有半点干系吗?」 「可是……可是当时是因为父亲阻拦,说不要枉送了性命,要我们跟殿下一起蛰伏,我们才那般的!」 「对的对的!」齐瑶亦急急分辨,「当时我兄长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说太子殿下处境艰难,我们又是女流之辈,帮不上什么忙,便只能尽量少给殿下招惹是非!我们这才刻意躲着殿下的!」 「但其实我们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殿下,念着殿下,日夜为殿下祈祷!」高悦捧心哭道,「我们对殿下的一颗心,从未曾改变!」 「原来是这样啊!」萧凛扬唇轻笑,「那说起来,倒是孤错怪你们了!」 两人破涕为笑:「殿下原谅我们了?」 「孤本来也就没怪过你们,谈何原谅?」萧凛轻叹,「只是彼时孤心烦闷,到底还是有点失望的!不过,孤很快就想通了,如你们所说,你们只是寻常的女流之辈,自幼养在闺阁,千娇万宠,从未经历过什么风雨,萧帝行事那般狠辣,你们会恐慌害怕,再正常不过了!毕竟……」 他顿了顿,忽地笑起来,「毕竟,你们又不是孤的小阿离!」 高悦和齐瑶听到「小阿离」三字,刚刚燃起一点希望的心,骤然间沉了下去! 两人紧紧的盯住萧凛,眼底满是绝望恐慌,有那么一瞬间,她们甚至想冲过去,捂住萧凛的嘴,把他想说的关于苏离的话,全都咽回去! 可惜,她们不敢,所以就只能呆呆的看着他,听他用那般欢喜欣赏的表情,那般温柔醇厚的声音,盛赞苏离的美好。 「像她这般惊才绝艳勇敢坚韧的女子,孤活到这么大,也就只遇到这么一个!她跟孤一样,是从绝境中爬出来的人,我们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她就好像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我们是如此的默契投缘!孤心中所思所想,无须多言,只一个眼神,她便能心领神会!她心中所想,孤亦无须多问,只看她一颦一笑,便能明了!这种心灵相通心心相印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 第605章 你们会选谁? 两女捂住胸口,泪眼迷离。 听着心尖上的男子,倾诉对别的女子的恋慕痴爱,这种感觉,简直是心如刀割! 偏偏,萧凛还用一种炫耀的语气,毫不留情的往他们的伤口上洒盐! 「方才你们说,因为萧帝不允,父兄劝告,你们不敢与孤接近,那你们知道,阿离是在什么时候接的近孤的吗?」他故意看向两女。 两女的嘴蠕动了一下,都没有说话。 她们当然是知道的。 「彼时孤还是全须全尾,一呼百应之时,你们就不敢靠近孤,可在风雨如晦大厦将倾之时,阿离却义无所顾的站到了孤的面前!」 萧凛想到苏离第一次站到自己面前时的情形,唇角勾起温柔弧度,「那时她跟孤一样,容颜尽毁,身形单薄,瞧着是那样的不起眼!可孤却没想到,那般不起眼的小姑娘身上,却拥有那般强大坚韧的力量!她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孤的人生!」 「这般聪慧坚韧的女子,能为孤所拥有,就仿佛是天赐一般!更不用说,她还生得那般美丽……」他说到这里,唇角笑意愈浓,如涟漪般在俊颜上扩散开来! 「放眼整个大萧,不,整个天下,也无人能比得上她的美!我家阿离,美若天仙!孤当然要为她散尽后宫,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孤希望永生永世都与她在一起,为此,孤宁愿将那断腿毁容之痛,轮回千遍万遍!」 说到最后,他那张脸上流光溢彩,黑眸之中的甜蜜幸福,满得快要溢出来! 高悦和齐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萧凛! 在她们的印象中,他自幼便是不苟言笑冷清沉肃之人,她们认识他这么久,很少见他笑过。 可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却笑得像朵春日里的花儿,那般的烂漫真纯,如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ap. 她们也是恋慕过人的人,能看出他眼底的炽热纯情,那是处于热恋中的人,才会有的表情。 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叫苏离的女子,不是被下了降头,也不是被她控制掌,他就是单纯的喜欢她,愿意为她不管不顾,不畏人言,不顾祖制,要把自己能给她的,全部巴巴的捧到她面前! 两女怀春而来,满心情情爱爱,可到这会儿,那颗春心彻底坠到了谷底,摔得七零八落,血腥腐烂! 她们现在什么都不想了,更不想再听萧凛那些诛心之言,只想快些离开。 可萧凛却好似还没炫耀够,忽又问:「两位姑娘,你们说,若你们是孤,你们会选谁?」 高悦捂住胸口,好像被人狠狠的扎了一刀般,面色苍白,额角流汗。 齐瑶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亦是神情惨淡,双目无神。 「你们怎么不说话?」萧凛步步紧逼。 高悦强笑答:「那自然,是会选苏姑娘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 来时满心不服,心中委屈,可这会儿,却是羞愧难当。 虽然她心中还是很嫉妒,却不得不承认,她们不如苏离,她们永远也无法像她那样不管不顾。 「所以,你们看,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有多少付出,就有多少回报!」萧凛道,「你们其实从未为孤真正付出过什么,这就证明,你们对孤的感情,远不像你们想像的那般深厚!当然了,孤对你们,也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若真心喜欢你们的话,莫说是萧帝,便算是天老王子拦着,孤也要将你们娶回宫!」 「既然大家相互都不喜欢,那就应该各自嫁娶,互不相干,对不对?」 「对……」齐瑶摇摇晃晃站起来,惨笑道:「殿下所言极是!是臣女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你这 话说得不对!」萧凛摇头,认真道:「人的感情,只要发自内心,便不分尊卑贵贱,你们都是很好的女子,能喜欢孤,便是孤的荣幸!只是孤心中已有所爱,不能再回应你们,但孤与高齐两府的情感,却是丝毫未减!待日后你们选到如意郎君之后,孤定会奉上厚礼,让你们风光大嫁!」 高悦抬头看他,半晌,喃喃问:「您……真是殿下吗?」 萧凛失笑:「不然呢?还是假的不成?」 「臣女并非此意!」高悦慌慌摆手,「只是觉得方才那番话,若换作以前的殿下,应是不屑跟我们解释那么多的!您不喜欢了,只一个眼神,便能叫人知难而退,现在您却不厌其烦的跟我们说了那么多,这般平易可亲之态,倒有点……不像您了!」 「不用怀疑!」萧凛笑回,「依孤原来的性子,确实不会跟你们扯那么多,只会给你们一张冷脸,叫你们的父兄来领人,孤是懒怠操这份心的!」 「那为何现在变了?」齐瑶追问。 「因为孤爱上了阿离啊!」萧凛回,「孤因此知道爱人是什么感觉,也更能体恤因爱所生的嫉妒不甘,人非圣贤,总有羡而不得之时,此乃人之常情,当宽容视之,不宜苛责!这是阿离教与孤的!与两位姑娘共勉!」 「阿离姑娘果然是仁心仁德,叫人敬佩!」高悦和齐瑶一齐躬首,涩声道:「臣女祝殿下和苏姑娘万事顺意,百年好合,长乐未央!」 「多谢!」萧凛含笑回,「孤也祝两位姑娘芳龄永继一生顺遂!」 两女福身致谢:「谢殿下吉言!殿下日理万机,臣女叨扰颇久,这便告退了!」 萧凛点头:「如风,替孤送送她们!啊,对了,孤的赏,两位姑娘不肯挑,那便将其中最为稀有的两件宝物,送与两位姑娘把玩吧!」 说完,随手在两样物事上点了点。 李如风会意,忙命人将那宝物包起来,送到两女手上,又亲自将其送出宫门。 两女坐上马车,撩开车帘,往那巍峨皇城幽幽的看了几眼,心中五味杂陈。 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心心念念那么久的如意郎君。 但心里那股子怨念,却被自责愧疚埋没了大半。 太子说的不错。 她们的确比不上苏离。 ------------ 第606章 吃醋了? 萧凛腿残毁容之时,她们心中,也的确曾生出过退缩之意,虽然很快便坚定的选择了萧凛,但是, 她们得承认,在那个时候,她们想得最多的,不是萧凛,而是自身安危。 她们因为自家将会受到牵连,而感到恐惧害怕,因为怕招来杀身之祸甚至不敢去谢府看望萧凛。 回去的路上,高悦和齐瑶都没有说话。 两人都沉在自己的思绪中,心里堵得厉害,经过一处街巷时,齐瑶忽然道:“瑶姐姐,想不想下去喝一杯?” 高悦吸吸鼻子,嗅到一股酒香,默然点头。 何以解忧? 唯有一醉! 酒楼二层雅间。 邵惠丽和桑缨坐在窗边,正掀帘往外看,看到相扶相携走下来的高悦和齐瑶,桑缨不由得竖起大拇指:“惠姐姐,你怎么知道她们一定会在这里停下?” “因为齐瑶是个女酒鬼啊!”邵惠丽轻笑,“她自诩是女中风流客,无事都要小酌一番,更别说此时满腔郁闷,更要大醉一场了!”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桑缨小声追问。 “偷听!”邵惠丽往墙角指了指,“隔壁雅间,早被她包下来了,她待会儿肯定会到这边来,我们先打探一下入宫的情形,再看这把火要如何煽!” …… 皇宫,萧凛送走两女,便径直去找苏离。 苏离虽然没在殿内,但也一直关注此事,见两女眼眶通红,黯然离去,一时又疑心萧凛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见他过来,忙迎上前细问。 “殿下怎么跟她们说的?” 萧凛看着她,心里乐开了花。 看到他跟之前有过婚约的姑娘说话,就急成这样子。 看来,他的小姑娘,还是非常在意他的呢! “阿离很想知道吗?”他故意逗她,“看你这样子,难不成是……吃醋了?” “啊?”苏离一怔,随即失笑,“殿下想多了,我只是担心你性子直,得罪了两位姑娘,回头再叫君臣离心!” 萧凛:“……” “我忽然不想说了!”他轻哼一声转身,气鼓鼓的走到椅子上坐下。 苏离哭笑不得:“怎么?殿下还巴望着我吃醋吗?” 原以为对方肯定会否认,谁想萧凛却很用力的点头:“正常女子,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吃醋的!毕竟,一年前我差点娶了她们俩呢!你就不怕,我见到她们,被她们一哭二闹说动了心,再纳她们为妃?” 苏离一怔:“是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萧凛为之气结:“看吧!你一点都不紧张我!一点也不怕我被她们抢走!” “那么,你会被她们抢走吗?”苏离问。 “当然不会!”萧凛笃定回,“我心中只有你一个,再没有别人的位置了!不管她们怎么说,哪怕这世上的人都反对,我也绝不会违背誓言的!” “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苏离轻笑。 “可我见她们之前,没跟你这么说啊!”萧凛看着她。 “可你之前说过了啊!”苏离深深的望着他,“殿下说过一次,我便铭刻于心,自此笃信殿下,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丝毫怀疑!我相信殿下,就像相信自己一样!自然不会有半点紧张!” “这样的吗?”萧凛皱眉。 “对啊!”苏离被他歪头思索的模样逗到了,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脖颈,在他额间用力“啪唧”了一下,“我与殿下之间,若无这点信任都没有,还做什么夫妻呢?既做了夫妻,就应该全身心的信任对方,不是吗?” 萧凛被亲又被哄,立时又心花怒放,一把捞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膝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多谢阿离的信任!”他喜滋滋道,“不过,阿离,我们还没做夫妻呢!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夫妻啊?我真是急得紧,恨不能今晚就洞房!” “喂!”苏离哭笑不得。 这人真没救了,好像不管什么,他都能扯到那种话题上去。 她红着脸飞快转移话题:“殿下还没说,到底是怎么跟她们说的!我瞧着她们很伤心的样子!你没对人家小姑娘发火吧?” “怎会?”萧凛笑着摇头,“你特意交待过的,我岂敢不听?你放心,我这回对她们可温柔了!” “哦?”苏离促狭的笑,“那殿下说说,是如何个温柔法?” “就是……”萧凛正要说下去,忽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忙又改口:“阿离你别误会,我所说的温柔,并不是你所理解的温柔!确切的说,我那不能叫温柔,应该叫……温和!对,温和!我的温柔,只给你一个人!” “嗯嗯!”苏离见他那认真解释的模样,愈显俊美可亲,心中甜蜜万分,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我的温柔,也只给殿下一个人!” “那么,便先温柔一阵,再说事可好?” 温香软玉在怀,还是主动投怀送抱,两献芳泽,萧凛本就心旌摇荡,此时一心只想沉醉美人乡,扯着苏离索吻,苏离笑着推他,推不动,也便由着他胡来。 两人相处日久,初时与他亲近时,她害羞又紧张,下意识的拒绝。 可次数多了,竟也变得不知羞了,不光不紧张,甚至还有点贪恋他身上的气息气味,贪恋着两人肌肤相亲时的甜蜜悸动。 冬日午后的阳光,从窗棂后照进来,细碎的阳光暖暖的笼罩住一对壁人,窗纱轻舞,光影浮金,恍惚间,竟叫人觉得春日已经提前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萧凛方心满意足的放开苏离。 两人依偎一处,喁喁私语,苏离听完萧凛与两女的对话,不由哭笑不得。 “你可真会打击人!”她伸指轻拧萧凛腰眼,“我叫你婉拒,你倒好,直接把人家说得跟罪人似的!难怪她们两个走时,面色那般难看,一幅愧疚至极的模样!” “不这样说,她们不会死心的!”萧凛笑回,“其实一开始,我也想按你的说法婉拒,但两人假装听不懂,我便只好下些猛药了!” ------------ 第607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这药下得的确够猛!”苏离轻叹,“你若直接说对她们无意,她们定然不信,毕竟,若不是萧帝作梗,你已经娶了她们了,但你直指她们对你的深情不够,她们自是羞愧难言,应是彻底绝了念想了!” “希望如此吧!”萧凛亦叹,“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方才白泽看过她们,说她们在天境时,也有点不安份,虽算不得我的仇敌,却也生出了些事端!她们自己或许不动,但难保背后有人推着她们动!” “这倒也是!”苏离点头,“那便派人暗中盯着她们,免得被人利用,做了人手里的刀,再来背刺我们!” “已差人盯着了!”萧凛道,“且看她们会否兴风作浪吧!为防夜长梦多,阿离,我们的婚事,要尽早操办才好!啊,对了!” 他说到这里,忽又像个小孩子似的手舞足蹈,“阿离,我们去逛街吧!我本来说,今儿一早就起来带你逛街!结果被她们搅了,但这会儿也还不晚!你看外头的阳光多好!正适合四处游逛玩乐呢!” “殿下怎的突然想起玩乐了?”苏离兴致不高,“我觉得还是先把那些有可能生事的人员名单再细细排查一遍,以免有漏网之鱼……” “那些小鱼小虾,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的!我已让人盯紧了!”萧凛孩子气的晃着她的手,“倒是我们,每日里精神紧绷,已经很久没有放松一下了!” “可是……”苏离犹豫着。 “哪还有什么可是?”萧凛直接将她抱起来,“今儿便算是天塌下来,我也要带你出去玩儿!” 苏离哭笑不得:“殿下何时成了爱玩爱闹之人?” “我也不知道!”萧凛笑回,“我以前想到玩儿,便觉得无趣得紧,可现在想到跟你一起出去玩儿,心里便似长了草一般!不行,我一刻也等不了了!快去换衣裳!” 苏离拗不住他,只得乖乖从命。 说起来,她自从重生回来,的确是不曾好好的歇息玩乐过,都快忘了轻松闲逛是什么感觉了。 半个时辰后,苏离和萧凛乔装打扮后,站到了京城最繁华的街口。 此时,街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街巷两旁小摊小贩热情的兜售着自己小摊上的货品,见两人携手并肩而来,便知他们是情侣,愈发殷勤,拿起架上的狐裘领巾朝两人招呼着:“客官,消寒节将至,买一条狐裘领巾送心上人吧!这可是上等的狐狸毛皮所制,可暖和了!” “原来快到消寒节了!是得买个礼物送心上人!”萧凛含笑看向苏离,“夫人可喜欢这领巾?” “瞧着挺不错的!”苏离伸手轻抚那狐裘领巾,触手柔滑,毛发浓密,领结处更是别出心裁,用轻纱绣了朵同色的白梅,梅心一点红,精致又喜庆。 “带上瞧瞧!”萧凛拿过领巾,帮她围在脖间。 “好看吗?”苏离仰着胸儿笑问。 “好看!”萧凛伸指帮她理披散的黑发,难掩眸中惊艳,轻声吟哦道:“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苏离失笑:“好好的,怎还吟起诗来了?” “以前读到这些诗时,总觉得写诗的文人言过其实,但今日见夫人围着这狐裘,方知他们所言非虚!”萧凛笑望着她,“阿离这容色,当得起一句冰肌玉骨,雪肤花容!我能娶到你这般美人,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苏离被他夸得又是羞赧,又是好笑,小声咕哝道:“行了,你这么个夸法,回头叫人听到了,不知怎么笑话呢!” “怎会笑话?”那小贩极有眼色,笑着搭话,“姑娘当真是小的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了!这位公子可半点也没说错!您都快比这白狐裘白了!白得都发光呢!” “是呢是呢!”有同在摊边买东西的女子也都纷纷出言赞美,“姑娘这肤色,真真是雪一般白!” “白得发光,嫩得能掐出水来!”一妇人满面艳羡,“可真是好看!” “好看的可不止这位姑娘,这位公子,也生得甚是清俊呢!”一老妇人好奇的打量着萧凛,愈看愈觉得这男子眼熟,“哎呀呀,公子您……您该不是……” 萧凛笑望了她一眼,朝她摇了摇头。 妇人是官家命妇,也是赴过几次宫宴的,此时已认出他来,见他摇头,又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她什么也没说,只对着萧凛躬身行礼。 萧凛生恐被人识破身份,引来围观,付了银子,即带苏离离开。 “真真一对壁人啊!”老妇人看着两人的背影,喃喃道:“原来小麻雀真的变成了凤凰了!这般容色,又是那般的胆色,难怪能让这位痴心不悔!” “母亲,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她身边的儿媳好奇问。 老妇人在她耳边一阵低语,儿媳倏地抬头:“你说什么?方才那个女子,就是苏离吗?” “正是她!” “天哪!”儿媳喃喃道,“她何时变得这般好看了?我之前也是见过她几次的,竟一点也没认出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妇人轻笑,“若不是今日见到,差点就信了传言了!说她身材矮小,满面黑斑,容貌丑陋,不堪为后,可你现在再瞧瞧,这满京城的贵女,哪个能有她这般容色气度?” “这还只是寻常出行,脂粉未施呢!”儿媳喃喃道,“若是盛装而出,怕是要惊艳全城了!” “何止是全城?我看呀,是惊艳天下!” “我看也是!我反正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子!之前的京都第一美女,在她面前,都稍嫌逊色了!” “论起五官,或许不相上下,但这位苏姑娘又灵又仙的,愈看愈觉得惊艳!” …… 众人议论纷纷,很快,话题便从苏离的容貌扩散开去,谈到她和萧凛这一路走来所做之事,俱是赞不绝口,直夸两人是珠连壁合,神仙眷侣,天造地设的一对! 墙角拐角处,一素衣简服的女子坐在阴影里,听到众人的话,双拳不自觉紧攥。 ------------ 第608章 你到底是谁? 她将头低了又低,一直垂到了自己摆摊的案子上,生恐别人看出她眼底的怨恨。 苏离,你的运气还真是好啊! 明明我们以前都是一样卑微的人,可是,为什么忽然之间,你就从泥沼爬到了至尊之位,而我,却因为你,直接坠入了烂水潭! 你以前被人欺侮嘲笑,我每次都站在你身边,我不过就是不得已,帮着江清歌陷害了你一次,你却直接毁了我的家,我的人生! 苏离,你以为,你真的能飞上枝头做凤凰吗? 不,你休想! 你就算坐上去,我也一定能把你拉下来! 汹涌的恨意,让她的身子微微发颤,过了好一阵,她方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母亲,我有事离开一会……”她对身边面目呆滞的老妇人说了句话,还未说完,便招来妇人恶狠狠的咒骂,“你又要去哪儿?你不许去!每次让你看个摊子,你就这事那事的!吃饭时你怎么不离开?你离开时还能省点口粮给你弟弟吃!我们一家人都被你害苦了!你个死丫头,你怎么不去死?让你嫁个有钱富商,你死活不肯!他不就是老点儿吗?你这死样子,还想嫁什么如意郎君吗?” 女子麻木的承受着她喋喋不休的咒骂,但并未因为她的咒骂停下来,只固执的转过身,一瘸一拐离开。 妇人伸手去抓她,奈何腿脚不便,一把抓了个空,只得骂骂咧咧的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 女子倒也没走远,从墙角拐出来,便是酒楼。 她立在酒楼下顿了顿,昂头看向二楼雅间。 雅间内,邵惠丽和桑缨正支着耳朵,聆听着隔壁的动静。 从高悦和齐瑶进门起,一直听到现在,两人的谈话,尽皆收入她们耳中,愈听,邵惠丽便愈失望。 “这两人入宫一趟,不该气得破口大骂吗?怎么翻来复去的,只怪自己不如人呢?她们该不是被苏离施了什么妖法吧?”她看向对面的桑缨,小声抱怨着。 “很有可能!”桑缨深以为然,“苏离本就妖力惊人,咱们以前没少挨她欺负!连淑妃都败在她手里,更别说这两位娇小姐了!” “话虽如此,可这两位可是这京都中最骄傲的女人,自从当选过太子妃,就以未来国母自居,谁都瞧不上,便算中了妖法,也不该这般妄自菲薄啊!”邵惠丽百思不得其解,“这实在是不符合她们两人的本性!” “说得也是!”桑缨点头附和,“在天境时,她们也算是身份尊贵,向来眼高于顶的,怎么忽然就自责起来了?这其中定有缘故!” 可惜,单从两人的对话,她们实在分析不出这其中的缘故是什么! 两个伤心人借酒浇愁,说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的,实在是听不明白! “那现在怎么办?”桑缨看向邵惠丽。 原本她们想趁这两人生气,火上浇个油,再煽个风,谁想人家没有火,没有怨,只有自责愧疚,那原来的计策,就用不了了。 邵惠丽拧着眉头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她擅长火上浇油,但高悦和齐瑶自怨自艾,全无斗志,话里话外,全是自责,不见她们对萧凛和苏离半点怨气,她火,她要如何拔? 她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不由烦躁异常,偏桑缨还在那边催促着:“你快想想办法啊!我看她俩那架势,心情灰败,可能要很久都不会出门了!今儿机会难得,得赶紧想个法子,做点什么……” “那你想啊!”邵惠丽没好气回,“你又不是没长脑子,干嘛老催我?” 桑缨瘪眉:“我长没长脑子,你不知道吗?行了,既然你想不出办法来,不如咱们就去找张雪韵吧!我看她是个有主意的!” “不行!”邵惠丽坚决拒绝,“她本就跟我不对付,回头知我没完成任务,定会说风凉话的!” “那怎么办?”桑缨摊手,“总不能在这儿干坐着吧?” 邵惠丽正要回话,雅间的门却忽然被人叩响。 “谁?”桑缨紧张问。 “送酒的!”外头是个男声。 两人的确叫了酒,便放心打开门,哪知门外站着的却并非店内伙计,而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女子,衣着破旧,面上还有点脏,头发也有点干枯蓬乱,但那眉眼却莫名的有点眼熟。 “你是何人?”邵惠丽打量着她,“你要干嘛?” “来帮你们对付隔壁的人!”女子倒是胆大,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来。 邵惠丽吓了一跳,忙上前捂住她的嘴,桑缨则赶紧把房门关上。 “你到底是谁?”邵惠丽连声追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对付隔壁的人?” 今日行动,为防被人发现,她可是特意做了乔装打扮,跟桑缨一起扮成个男人,自进雅间之后,就再没出去,而对付高悦齐瑶之事,只有她和桑缨两人知道具体的行动计划,就连张雪韵都不知道她们要怎么做。 这个女人怎么知道的? “你们当真不识得我是谁了?”年轻女子看着两人,自嘲的笑,“大家好歹也是一同做过江清歌的狗的,我以为,你们多少会对我有点印象!” “江清歌”三字一出,邵惠丽和桑缨两人吓得直接跳起来! “哎哟姑奶奶,你要是想死,别拉上我们啊!”桑缨胆小,连连顿足,“你要是再敢乱说,我们就把你扭送官府……” “你们敢吗?”女子不以为然,“你们是生怕萧凛和苏离不知道你们觉醒了吗?” 这“觉醒”二字一出,邵惠丽和桑缨两腿发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两人面色发白,瑟瑟发抖。 “看来,是真的对我没印象了……”女子叹口气,“不过,也正常,我爹官职低微,便算想做江家的狗腿子,也是排不上号的!我为了他能排上号,费尽心力,结果却是肉没吃着,白惹了一身臊……” 她说到一半,邵惠丽脑中忽然闪出一个人,脱口叫:“陆阡墨?你是陆阡墨!” ------------ 第609章 小角色? “难为你还能想起我来!”陆阡墨呵呵笑了两声。 “你……”邵惠丽瞪着她,面色慌张,如临大敌,“你来这里做什么?该不是……苏离派你来的?” 陆阡墨“嘁”了一声:“邵大公主,你没长脑子,也没长眼睛吗?就算眼睛也没长,耳朵总该长了吧?我刚才说的,你总不至于一句也没听进去吧?” “你什么意思?”邵惠丽满面戒备,“你跟苏离,不是好姐妹吗?每次我们欺负她,你都要跳出来帮她说话!她遇到什么事,你也是第一时间相帮!你……” 她说到一半,目光落在陆阡墨破旧的衣裳上,忽又皱眉,“不对啊!你跟她这么好,如今她一人得道,你这鸡犬也该跟着升天,怎的还混得这么惨?” “你说呢?”陆阡墨没好气反问。 “我怎么知道?”邵惠丽瞪眼,“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反正,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都是良民!苏离她现在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可也不能不问缘由,就胡乱抓人吧?我爹的官儿,早就被寻个由头撸了,我们如今……” “蠢货!”陆阡墨忍无可忍,“你赶紧闭嘴吧!我真是快要被你蠢死了!我怎么可能跟苏离交好?上次群芳苑,你忘了是谁把她引入江清歌的圈套之中吗?” “当时……”邵惠丽忆起当时情形,不由一怔:“难不成……是你?” “不是我是谁?”陆阡墨咬牙,“那时江清歌一呼百应,身份尊贵,我一个小官之女,怎会为了一个不中用的苏离,去跟她作对?我要真是苏离的好姐妹,以她那阴狠毒辣的性子,岂能放过我?只怕我们一家,都被他爹弄死了!” “可你之前明明跟苏离厮混在一处……” “是江清歌要我帮她做卧底的!”陆阡墨不耐烦的解释着,“她要利用苏离的医术,又担心她反水,便指派我过去,假意接近苏离,随时打探她的口风,若她敢有什么异动,便第一时间知会她,她好能及时掌控!说白了,我就是她一个暗子,一个奇兵!” “原来是这样!”邵惠丽了然,“可惜,你这个暗子奇兵,是半点用也没中,反叫苏离将计就计,把她拉入了深渊之中!想一想,也是从那日起,我们便开始走霉运了!” “我们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苏离竟然重来了一世……”陆阡墨苦笑,“我当时还百思不得其解,苏离明明那般信任我,为何能在那样周密的圈套之中脱身,还反将了江清歌一军,如今才明白,原来她早知我是敌非友!” “重来一世……”邵惠丽看着她,“看来,你也被唤醒了!” 陆阡墨点头。 “可我怎么不记得你原来的身份?”桑缨插嘴,“在天境时,我们认识吗?我对你半点印象也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陆阡墨淡淡道,“反正我到哪儿,都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你既醒了,为何没去万通钱庄?”邵惠丽追问。 “怎么去?”陆阡墨反问,“没有车,没有马,连个牛车驴子也没有,我瘸了一条腿,兜里连一个铜子儿都没有,我离万通钱庄足有五六十里地,我去得了吗?” 邵惠丽这才注意到她一条腿明显向外转着,落在地上的脚,也因此呈现出一种扭曲诡异的姿势。 “你怎么瘸了?”桑缨问。 “被人打的!”陆阡墨面色晦暗。 “谁打的?” “还能是谁?”陆阡墨牙齿磨得咯咯响,“群芳苑那日后,我见江清歌落败,趁乱离开,谁想走到半路,便遇到一帮黑衣人,他们将我拖下去,活生生的打断了我一条腿,说这是给恶人当狗的报应!他们还说,以后若敢不老实,就把另一条腿也打断!” “是苏离的人?”邵惠丽猜测着,“又或者,是萧凛派去的?” “他们两人,本就是一体的,有什么区别吗?”陆阡墨垂下眼睑,看自己的断腿,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儿,“我当时怕极了,知道自己斗不过他们,也不敢吭声,那之后,我一直乖乖待着,都不敢出门!我真的已经知错了,我这也就做那么一件错事!也遭到了报应!可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第二日,父亲便被揪了个由头丢了官!” “我爹也是那段时间出的事……”桑缨同病相怜,“不过半月,便被查出贪墨之罪,到现在还被关着呢!” “我们邵家也是一样!”邵惠丽哀声叹气,“我爹不也在蹲大牢?虽然没抄家,但跟抄家也没什么区别!为了帮他免罪,家里能交的银子都交出去了!若不是我外祖家帮衬,我们怕是连饭都吃不上呢!” “我们家的日子也很难熬!”桑缨大吐苦水,“为了救我爹,也是倾尽家财!银子交出去了,人却没捞出来!我娘说,他们就是故意的!他们根本就不会放了爹,只是想要利用他,把我们家的银钱榨干!” “你现在才明白这一点?”邵惠丽轻哧,“我娘早就看透这一点了!不过,看透也没事,人家要榨,你就得乖乖的给人榨,否则,惹怒了人家,人家直接开杀!江斐现在还关在大牢中,听说酷刑受遍,不知有多惨!我们两家跟他们走得那么近,萧凛没下死手,已经算是宽容了!这么一说,他这人,好像也不是太坏?” 她说到最后,忽然又生出退缩之意来。 萧凛到现在为止,也只是拿她爹一人工刀,不曾株连到家人,已算是上宽厚仁君了。 换作江斐,只怕会宰杀殆尽,鸡犬不留! 其实吧,要是要求不那么高,倒也能勉强在他手底苟一苟…… 正胡思乱想间,陆阡墨冷声开口:“在太子萧凛的手底下,或能勉强苟条性命,但若他冲破幻境,回归天境,以东皇帝君素日里的性子,会留我们这些人的性命?” 邵惠丽听到这句,打了个寒颤,重又把低下的头抬起来。 ------------ 第610章 捧杀! “他不会……”她喃喃道,“从我们被谢炽诱惑,进入这幻境那一刻起,我们所有人,都注定不会被原谅了!” “与魔教公主,密谋陷害东皇,这样的罪名,在天境,会判何种刑罚?”陆阡墨呵呵笑,“我都不敢想啊!所以,桑姑娘,不要再抱什么幻想了!要想活下去,就只能跟他拼命!” “拿什么拼?”邵惠丽哭丧着脸,“不过是煽个风点个火,我都没头绪,别的更不用说了!真的烦死,高悦齐瑶,这两人明明是最好用的两把刀,结果,还未及用上,这刀便被萧凛塞进了鞘中,真真是气死人!” “他装进去,你再拔出来不就好了?”陆阡墨道。 “你说的倒是简单!”邵惠丽轻哧,“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本来该斗志昂扬的两个人,现在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她将两人的情形说了一遍,末了摊手:“你看,人家现在谁也不怪,只怪自己,对苏离是心悦诚服,没有半点怨念,这还怎么再挑拔离间?” “我当是什么大事呢!”陆阡墨不以为然,“嘴上没怨念,心里便没有了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高高在上的贵女,真的服过谁!这两位素来眼高于顶的,更是不会!她们只是见萧凛宠爱苏离,没胆子再招惹罢了!” “我说的也是这个意思!”邵惠丽轻哼,“有萧凛压着,又有家人管束着,她们两个自个儿心劲也败了,龟缩不出,这事还有什么搞头?” “现如今,这城中百姓,对苏离也是大加赞赏呢!”桑缨哀叹,“刚刚萧凛还带苏离出来逛街,大家都夸她美若天仙,又聪慧能干,是大萧国母的最佳人选!还什么天生一对……” 桑缨说着也不自觉走了神,“你别说,苏离现在真是好看!我方才都看直了眼!都没认出她来呢!跟萧凛站在一处,也的确是般配得紧,瞧着还真是叫人艳羡……” 正说着,头上忽然挨了重重一巴掌。 她愕然抬头,正对上邵惠丽倒竖的狐狸眼。 “我叫你来,是来帮忙的,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 “我就是一时……嘴滑……”桑缨缩头陪笑,“不说这个了,陆阡墨,你方才说不是什么大事,那倒说说,你有什么法子破局?” “再简单不过了!”陆阡墨冷笑,“你方才不是说,城中百姓都在夸她吗?那我们便找一批人来,跟着百姓一起,狠狠的夸她!” “你有病吧?”邵惠丽跳脚,“你是嫌我们不够恶心吗?还得跟着别人夸她!我恨不得骂死她才好呢!” 陆阡墨掠她一眼:“夸跟夸,可是不一样的!桑姑娘,你还记得,之前江清歌是如何斗败许蔷,夺得京城第一美女的封号的吗?” “不就是毁了她的脸!”邵惠丽回。 “你记错了!”陆阡墨摇头,“许蔷毁容之前,便已排在江清歌之后了!她是先了她的名声,待她声名尽毁之后,才又毁了她的脸!” “好像是这样!”桑缨忆起当时的情形,用力点头,“不过,我忘了她当时是怎么做的……” “捧杀!”陆阡墨回,“她用了捧杀!” “捧杀……”邵惠丽努力回忆着许蔷声名尽毁的过程,“我记得当时是找了一堆人夸许蔷,夸得那叫一个肉麻,好像九天仙女都不如她!” “且还是不分场合的乱夸!”陆阡墨补充,“但凡人多的地方,必要夸许蔷的美貌,从不管这个场合是否适合这样的话题!不光夸她,还要拿她跟京中那些名门贵女做比较!每次都是夸一贬一,把她夸上天,把那些名门贵女贬成丑八怪!夸到最后,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还记得吗?” “我记得!”桑缨激动道,“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好像在张雪韵祖母的葬礼上!江清歌让我们在她面前猛夸许蔷,惹得张雪韵狂性大发,狠撕了许蔷一回,结果反被许蔷暴揍一顿!” “这事儿后来闹得极大,张宗虞告到萧帝那去,狠罚了许蔷一回,那个元真又纠集一帮御史,把许蔷爹骂得体无完肤,说他教女无方,虽生得一张好皮相,却有一幅肮脏心肠!”邵惠丽也记起当时的情形,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京中贵妇贵女对她怨声载道,集体讨伐!那一段时日,许蔷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说到这里,倏地拧头看向陆阡墨,眼里满满兴奋激动! “怪不得江清歌会选你做奇兵!陆阡墨,你这脑子,果然比我们的好用!” “过奖了!”陆阡墨谦逊回,“我人微言轻,如今身子又残疾,也帮不上你们别的忙,就只能出点小主意什么的,勉强也算是尽自己一份心力了!具体如何实施,还得你们自己决定!我还得回去摆摊赚点糊口钱,便不与你们多说了!” 说着,将自己那条残腿艰难的动了动,似乎想要站起来。 可站到一半,身子一晃,又重重坐回去。 “真是不中用啊!”她自嘲的笑,“这身子是越来越糟糕了!我看,我很难撑过这个冬天了!死便死吧,左右也没什么好日子过!吃不饱穿不暖,连个像样的住的地方都没有!这样的日子,我也委实过够了!你们两位,多保重!” 她挣扎着又要站起来,却被邵惠丽伸手压回去。 “再坐会儿吧!”她看着陆阡墨,满面热切,“你帮我出了这么好的主意,我得好好谢谢你!” “姑娘客气了!”陆阡墨摇头,“我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大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耻俱耻!” “既是同舟,那便当共济!”邵惠丽握住她的手,触手冷硬如冰,她不由轻叹,“你如今处境艰难,我们岂能袖手旁观?难不成,还真让你凄凄惨惨的冻死在冬日里?你放心,不会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来,塞到陆阡墨手中,“这些银子,你先拿着花吧!我再帮你寻处客栈歇下来,这段时日,暂时就不要再回京郊了!我们这边计划若是有什么问题,还得随时找你呢!” ------------ 第611章 她一定要笑到最后! “这个,不太好吧?”陆阡墨犹豫着,“你如今也不宽裕……” “再怎么不宽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冻饿而死!”邵惠丽满面悲悯,“阡墨,以前我们不熟,也没有多少交集,但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好姐妹了!有我一口吃的,便也有你一口!大家都是一家人!” “多谢邵姐姐!”陆阡墨感动得热泪盈眶,“既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老实说,我如今的确是潦倒得紧,桑姑娘给我这些银子,如同雪中送炭,是给我的救命钱!大恩大德,无以回报,日后但有桑姑娘需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重了!”邵惠丽轻笑,“你可是个女诸葛,哪用得着做那些武夫之事?就只给我出个主意就好了!” “是!全听邵姐姐的!”陆阡墨银子到手,虽仍着单衣,却觉得身上一阵阵发烫,邵惠丽知她腹中饥饿,又差店中伙计给她打包了些吃食,将她送出店外,照顾得非常体贴周到。 “你怎么忽然对她这么好?”桑缨看得两眼发直,十分不解。 “你这不是说废话嘛!”邵惠丽轻哧,“当然是因为她能给咱们出主意啊!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当然了,她之所以对陆阡墨如此殷勤,还有她自己的私心。 她不服张雪韵,觉得她不配当那个统领者,但她自己又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脑子不怎么好用。 但她没有的东西,陆阡墨有。 若不是今日遇到,她甚至都不知道陆阡墨是藏在苏离身边的内奸,可见她城府有多深,要是换作她去,肯定早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这人聪明机警,又能沉得住气,她觉得棘手的问题,她一下子就能给出破局之法。 这样的人,不易得。 若是她能为自己所用,斗败张雪韵,完全不在话下! 趁着她如今处境艰难,正好用些散碎银两,将她笼络过来,慢慢控制在自己掌心之中。 就像当初,江清歌利用苏离的医术一样,她也要利用陆阡墨的聪明头脑,来成就自己,万一真的成了,那将来的天境,必有她一席之地…… 邵惠丽想得天花乱坠,却唯独没有想到,即便是狠辣狡诈如江清歌,最终也死在她想要控制的苏离手中。 更不用说她这种没脑子的人了。 陆阡墨揣着银子,出了酒楼,便收起她那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拧头往邵惠丽所待的那处雅间掠了一眼,嘴角勾起浓浓的嘲讽。 这个蠢女人真有趣,自己都沦落到这般地步,竟还想着,把自己当成她使唤的狗,真是好笑! 不过,有这个蠢女人做跳板,她应该很快就能摆脱眼下的窘境了! 至于以后…… 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 但是,这一次,不管谁输谁赢,她是一定要笑到最后的! 有了陆阡墨的锦囊妙计,邵惠丽瞬间又变得生龙活虎,很快便按她的办法安排下去。 人,是早就准备好的,是她从京郊专门雇来的欢场女子,这些女子迎来送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反应也敏锐,用来做这些只需要动皮子的事,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不过,原本是要这些人到高悦和齐瑶面前去挑拔离间,让两人更加仇恨苏离,现在却是换了套说辞,要把苏离往死里夸! 身为女主江清歌身边的头号舔狗,邵惠丽不管是骂人,还是夸人,都是一把好手,她仔细琢磨了一阵,想出一套特别夸张的话,叫几个烟花女背熟了,便放她们去酒楼下“生事”。 高悦和齐瑶的雅间,就在酒楼门楼二楼,下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两人全都听得见。 此时,两人还沉浸在萧凛和苏离携手同游的惊艳错愕之中,愈发自惭形秽。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有人聊起江家那个真千金,但她们其实并未见到褪变后的苏离。 这段时间意外事件太多了,一桩接着一桩,自家的父兄们忙得团团转,她们知道形势严峻,等闲也不外出,生恐一个不慎,被萧帝和淑妃的人抓到,打击报复之类的。 二者,也是家人刻意阻拦,知道萧凛的心在苏离身上,生恐她们入宫,再跟苏离有什么冲突,正值多事之秋,所有精力都当放在共同御敌之上,儿女情长什么的,且往边上放一放。 因着这两方面原因,两人对苏离是久仰其名,却未见其人,对她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以往的印象中,远远的,曾在宫宴上瞥过一眼,不过是个怯懦胆小上不得台面的乡野土丫头罢了。 从心里讲,这样的土丫头,真的有点配不上萧凛,所以,她们才有自信入宫,也是觉得自己这样的美貌贵女,是一定能把苏离比下去的。 那份自信,哪怕在入宫后饱受萧凛打击,依然还残存了几分。 在她们看来,她们在心智胆量方面,比不过苏离,但单就容貌而言,苏离肯定不如她们。 哪怕萧凛将她夸得天花乱坠,她们心里也是不以为然的。 可现在,看到苏离的真实模样后,那残存的几分自信,直接碎成了齑粉! 原来萧凛没说错。 原来,苏离她真的很美! 两人瞪着萧凛和苏离走过的街道,半晌都未曾回神,那种被全线碾压的感觉,叫两人心中苦涩得像吞了黄莲一般,心里浮来浮去的,唯有三个字:比不过。 心智胆识比不过,容貌也比不过,哪哪儿都不如人! 两人不再说话,只一杯复一杯的对酌,耳边,有人还在议论着那位惊鸿一瞥的未来皇后,惊艳其轻灵脱俗之美,她们听在耳中,竟连嫉妒之心也生不出来了。 嫉妒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与你匹敌的人之间。 可若那人惊为天人,身为一个凡夫俗子,对她是绝对生不出嫉妒之心的,只会生出浓浓的艳羡。 酒过三巡之后,两人都有些面酣耳热,正要起身离开,一道尖细女声,忽然窜入耳中。 “苏姑娘真是太太厉害了!幸亏有她,不然,这大萧得死国灭种!” ------------ 第612章 挑拔离间! “谁说不是呢!江清歌和淑妃弄出的那些毒,若不是她想办法解了,还不知得死多少人呢!咱们能好好的站在这儿,都是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怪不得太子殿下总说,苏姑娘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小仙女!以前我听到小仙女这三个字,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服气……” “哎哟,你凭什么不服气啊?人苏姑娘生得比你漂亮多了!” “咱这不是狗眼看人低嘛!以前觉得她瘦瘦小小面黄肌瘦的,一点都不起眼!便以为人家生得不算美貌,算不得什么小仙女!可如今见了,才知自己有多可笑!就这容貌,便是九天仙女下了凡尘,还比不上她一根头发丝呢!” “哈哈!现在可算是服气了吧?苏姑娘真是好看死了!我一个女人,都看得两眼发直呢!怪不得太子殿下对她一往情深,允了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我是男子,遇到这般美貌又有本事的女子,我也得巴着不放啊!” “那可不是?这样的女子,真真是天下无双,千载难寻的!她值得殿下为他做任何事!” “太子殿下生性清冷淡漠,他在朝这么多年,何曾在这烟花小巷出现过?可今日,为了心尖上的姑娘,竟也学那市井儿郎,与她携手同游,为她买这买那的!这等贴心宠爱,便算是当年被遴选为太子妃的高家姑娘,都不曾享受过呢!” 高悦斜倚窗前,听这些人夸赞苏离,虽觉得这些人说得夸张了点,但也只是默默听着,心里也觉得苏离对大萧王朝的贡献极大。 可听着听着,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便有点不舒服了。 毕竟,谁也不愿被人这么拎出来比较,尤其,还是比较谁更得萧凛欢心。 她当然知道苏离是萧凛心尖上的人,但心里想着,跟被外人特意指出来评头论足,差别还是很大,此时有一丝恼羞屈辱感,缓缓在心底流溢。 但她理智尚存,端起酒杯抿了口,将那股屈辱感强压下去,未发一言。 齐瑶的性子却没她这般沉静,她明显也被那些话刺到了,面色有点难看,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青筋都凸出来。 “这是哪家的妇人,在此处胡沁?”她低叱了一声,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过是些无知的市井妇人罢了!”高悦小声安抚,“妹妹莫要与她们一般见识!咱们喝咱们的酒!” 说完,再度举杯相邀。 齐瑶剜了楼下那女人一眼,到底没发作,端起酒杯对着高悦举了举,仰脖一饮而尽! “你怎么全干了?”高悦愕然,“这一杯可全是白酒!喝得这么急,会喝醉的!” “今日来此,不就是买醉吗?”齐瑶强笑,执酒壶又将自己的杯子斟满,又给高悦添了些,“悦姐姐,我们今日一醉方休!” “还是少喝点吧!”高悦拦住她,“喝多了白酒头痛,还是喝果酒吧!不容易上头!” “我现在就想上头!”齐瑶推开她的手,又一杯酒下肚,一张细白的脸,方才就喝出了红晕,这会儿两杯烈酒下肚,红若云霞,灼若桃花。 “你还真是能喝!怪不得你家人叫你女酒鬼!”高悦白了她一眼,“待会儿别吐我身上哈!我今儿这一身行头,可贵得紧!还是头一次上身呢!” “谁不是呢?”齐瑶咕咕笑,“为了能得殿下青眼,我们描眉画眼,精心打扮,到头来,却不如苏离那张脂粉未施的素颜!我以前总觉得自己生得挺好的,以后啊,可不敢再那般自傲了!” “是啊!”高悦哀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两个,太久没出门,都快变成井底之蛙了!幸好今日我们入宫的目的,并无旁人知晓,若不然,岂不是丢死个人?” “别提了!”齐瑶羞赧摆手,“我现在一想起来,就觉得自己丢人!哪哪儿都比不上人家,怎么有脸进宫,还有脸要嫁给殿下的?太不自量力了!” “莫恼莫恼!左右也就我们跟殿下还有他身边的李侍卫知晓!”高悦自我安慰,“他们自不会乱说……” 她说到一半,楼下忽然传来一阵窃笑声,低头瞧了一眼,却是那几个女人正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其中一人显然被惊到了,连声追问:“你们说的这些,是真的假的?高齐家两女,真的入宫自荐枕席了?” “自荐枕席”四字一出,高悦和齐瑶齐齐变了脸色! “她们怎么能这么说?”齐瑶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摔,霍地站起来,“我们本来就是太子殿下之前选定的太子妃和侧妃,怎么到她们嘴里,就变得这么难听?不行,我得去她们理论!” “妹妹,莫要冲动!”高悦面色晦暗,紧紧拉住她,“这个时候,你出去,岂不是自取其辱?她们这些市井泼妇,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难听的话,可是张嘴就来!” “那就任由她们编排我们?”齐瑶气得眼眶通红,泪水摇摇欲坠,忽然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问:“不对,她们怎么知道我们入宫求纳之事的?我们才从宫里出来不过一个时辰,这消息怎么就传到市井百姓耳中了?” “我也不知道!”高悦亦是泫然欲泣,“不过,此事既然你我未说,殿下和李侍卫亦不会主动透露,那么,便只有可能是殿下其他内卫听到,当笑话一般讲了出去……” “这样的话,岂不是已经传遍全城了?”齐瑶又羞又急,眼泪啪嗒嗒掉下来。 高悦不说话,只紧张的盯着楼下那群女人。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楼下站着七八个女人,说说笑笑的,声音又不小,很快便引了不少路人好奇的聚拢过来,想听清她们到底在说什么有趣之事,待听说这主动求纳之事,自然也是众说纷纭。 “其实要我说吧,她们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一年前的确是选定了她们两人做太子妃和侧妃的,听说都要开始下聘了,被张家那个丑女截了胡!就她那幅死样子,怎能配得上太子殿下?” ------------ 第613章 是苏离说出去的? 「就是!当初我一听说张雪韵成了太子妃,我就觉得萧帝不对劲!你说哪个真正爱儿子的人,会给他找那样的媳妇儿?张雪韵若只是丑,但品行好,有才华,也便罢了!可她又丑又没品,恶毒狠辣,还天天犯花痴,没少垂涎京中那些俊俏的公子哥儿!便算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也不会娶这样的儿媳,更何况是皇家?」 「可不是嘛!单从这一件事,便能看出萧帝包藏祸心了!太子殿下若娶了高家和齐家的女儿,那高齐两家便成了他的岳家,这关系就更铁了!萧帝想要对付他,自然也就更难了!」 「说得不错!高家和齐家的女儿,生得也不差,待人也极和善的,其实该纳入宫中为妃的,虽然太子殿下痴情,但到底是皇家,只一个皇后,终归还是不像话!要多些女子,才能开枝散叶,继承大萧这锦绣江山嘛!」 高悦和齐瑶听到这话,心里略微舒服了些。 只要有人理解她们,那此事便算传出去,也不会对她们造成多大的影响。 正庆幸间,忽又有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来,却是方才爆出她们入宫的那个年轻妇人。 「大婶,您听听你这话说得,人家明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神仙眷侣,你却非要旁的人从中插一脚!若是你家相公忽然从外头给你领两个妾室进门,你能开心?」 「这个……」妇人掠她一眼,「我们是寻常百姓,家中又没有皇位要继承的!跟他们怎能一样?我家那死鬼,养我一个人都够呛,还得我给他帮衬着,才能勉强把这日子过下去,他可没有闲钱纳妾!」 「这就是有没有闲钱的问题!」年轻妇人道,「反正我是觉得,但凡女子,都希望自家夫君对自己一心一意,不要看外头那些骚狐狸贱骨头一眼才好!这一辈子,都围着我一个人转!」 「你想得倒美!」年长妇人轻哧,「这年头,但凡手里有点小钱的爷们,哪个不想着找个小的?除了那些穷的纳不起妾的,反正我是没见过哪家男人,只围着一个女人转!」 「正因如此,太子殿下和苏姑娘的感情,才更显得弥足珍贵啊!」年轻妇人做捧心状,「患难与共,携手并肩,一心一意,这样的神仙眷侣,我们虽然做不成,但也希望他们能达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愿望!这才是我们女子最最渴盼的男女之情呢!」 「是啊!」众人都艳羡点头,「确实是弥足珍贵了!」 「这样珍贵的感情,不容他人觊觎垂涎!」年轻妇人目光闪烁,趁机转移话题,「想一想,若你们是苏姑娘,看到那些上赶着来勾搭你夫君的人,你们心里气不气?之前殿下毁容残腿之时,怎的不见她们提什么太子妃之事?后来殿下被困云城,京城暴民围堵,怎么也没见她们提这事?她们早不勾搭,早不勾搭,偏选在大萧安定下来,往人跟前凑!恕我直言,多少有点不要脸了!」 高悦和齐瑶听完这话,刚刚平复的心情,又似火山将要爆发! 众人却被年轻妇人说得连连点头:「你别说,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觉得她们有点不知廉耻!」 「殿下遭难时,她们猫着不动,啥也不做,那个时候,就想不起自己曾经选过太子妃,现在看殿下的江山稳定了,就又动了心思,这就是咱们民间所说的嫌贫爱富吧?什么都不想付出,只想占便宜!」 「这么说起来,的确是有点不要脸了!殿下这一路行来,苏姑娘不畏艰险,患难相随,经历那么多劫难,总算稍微安定点了,便有人伸手来摘桃子了!」 「若我是苏姑娘,我也生气!」年轻妇人见身边人被她成功带动,略松了口气,又往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带,「不过,高家和齐家,也都是殿下的肱股之臣,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跟身边的家人亲友,吐一吐苦水!想一想, 还真是叫人心疼!她才是真正的大功臣啊!高齐两家跟她比,算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她刻意拔高了声音,还有意无意的往二楼雅间掠了掠。 高悦和齐瑶本来就支着耳朵听着,听到这一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往头上涌,连身子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原来,是苏离把这事说了出来! 她怎么可以这样做? 她明明知道,她们入宫没有讨到半点好处,不光心愿未曾达成,还被萧凛明里暗里怼得尴尬到极点,她们这会儿愧疚万分,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她却不管不顾,将这事传了出来,还传得人尽皆知! 她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借众人的悠悠之口,来讨伐她们吗? 「悦姐姐,看来,是我们把她想得太好了!」齐瑶红着眼眶咬着牙,「她私下里,怕是早就恨上了我们了!」 「可她凭什么恨我们?」高悦手中的丝帕,绞得快要裂开来,晦暗眼底,此时也有羞恼火苗暗烧,「是,她是劳苦功高,可这大萧的江山,是靠她一人撑着的吗?若没有我们高家齐家,还有无数个将士不顾性命,浴血搏杀,没有那么多文臣武官,为殿下奔忙劳碌,大萧如何能有如今这景况?怎么到头来,都成了她的功劳了?」 「因为人家会造势啊!」齐瑶恨声道,「人家好不容易麻雀变凤凰,自然是要好好的炫耀一番,叫这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功劳有多大!」 高悦听得一怔:「你的意思是说,这些人,全都是她故意找来的口舌?」 「不然呢?」齐瑶摊手,「不然为何以前从未听过这样的论调?以前虽然也有人夸她,但从来不会夸一贬一,更不会把我们两家的颜面扔在地上踩碾!可今日我们入了宫,做了她不喜之事,这街头巷尾的论调,便全都变了!真相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 高悦听得惊心动魄:「这么说,她不光是要对付我们,还要对付我们的家人吗?」 ------------ 第614章 气炸了! 「极有可能!」齐瑶轻哼,「如今高家齐家,是殿下最宠信的臣子,他们苏家却因为那场战事,一蹶不振,现在苏家三子好不容易放出来,自然也想来分一杯羹!她不让殿下跟我们离心,又如何把自己的舅舅推上前?如今我们得罪了她,自然是要双管齐下,置我们于死地了!」 「会……这样吗?」高悦脑子里嗡嗡直响,理智告诉她不要冲动,可体内的酒意,却让她那颗羞恼的心无限膨胀! 仿佛是为了回答她的疑问,楼下的声音愈发清晰了。 「不得不说,这回高齐两家女儿这事,做得忒不地道了!她们也不看看自己,就她们那品貌胆识,哪点能比得上苏姑娘?」 「这两家人此番也做得不对!明知太子殿下只喜欢苏姑娘,却还怂恿着自家女儿往前凑!这不是给殿下出难题吗?」 「听说那高相在殿上就嚷嚷着让殿下纳妃,被殿下严辞拒绝了!竟然还不死心,又让自家女儿去找!这想要攀权附贵的心呀,真是急切得不得了!之前都说高家是清流,现在看来,这清流也不过如此嘛!」 高悦听到这话,再也无法忍受,霍地站起来,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悦姐姐,等等我!」齐瑶也早就坐不住了,一路小跑跟着窜了出去。 两人「噔噔噔」跑下去,出了酒楼大门,正好看到那个年轻妇人还在摇动唇舌乱说,两人气得面色青紫,齐瑶习过武,脚步比高悦利落,抢在她前面出手,对着那年轻妇人,就是重重一巴掌! 她是将门虎女,功夫虽然一般,但比起普通女子,却绝对是高手,此番出手,是恼羞到极点,自是用尽全力,半点情面也未留! 「咣」地一声,耳光声炸响,那年轻妇人竟被她重重掴了出去,向后疾退了几步,仰面倒在地上,摔得连声惨叫! 「你是谁?你怎么打人啊?」年轻妇人身边的几人一齐向齐瑶围过来,这其中,就有邵惠丽所雇佣的欢场女子,她们自然是识得齐瑶的,但全都装作不认识,在那里借题发挥,怒叫声讨。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凶!你是哪家的女子,如此的嚣张跋扈?这可是在皇城根下!」 「那又如何?」齐瑶气恼至极,自是口不择言,「便算是太子殿下,也得给我们齐家一点颜面,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对我们齐家指指点点?」 「你是齐家人?」众人一怔,想到自己方才讨论的事,那些胆小不愿惹事的,已经悄然后退,准备溜走。 几名欢场女子却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乱叫:「齐家人又如何?齐家人就能随便动手打人了?你们想仗势欺人吗?」 「是你们先口出恶言,诋毁我们高家和齐家!」高悦忿忿然,「怎么?许你们胡说乱讲,就不许我们给你们长点记性吗?」 「听这语气,你是高家人啊?」几个欢场女子齐唰唰的看向她,「那你倒说说看,我们怎么胡说乱讲了?是你们觉得苏离没有你们高家齐家功劳大?还是说,你们没有入宫自荐枕席,逼殿下纳你们为妃呢?」 「我们……」高悦被堵住了,一时竟无言以对。 「怎么不说话了?」欢场中领头的年轻妇人对着她撇嘴,「是理屈词穷,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吧?你们既然入了宫,做了那种不要脸的事,就不要怪大家议论!再者,苏姑娘的功劳,就是比你们高家齐家大!这一点,全京城的人都承认,你们不承认也不行!」 「既然我们说的都是实话,那便不是胡说乱讲!你们也就没有理由打我们!」 「打了人,还这样的霸道!这幸亏你们没能当上宫妃,不然,这大萧的百姓,怕是都不敢开口说话了!」 「以前咱们也不了解高家齐家,现在看来,真 的不怎么样啊!能养出这样蛮横无礼又厚颜无耻的女儿来,想来家风不怎么样!」 「你们胡说!」齐瑶气得魂都乱了,想要反驳,可她实在喝了太多酒,又被这些人围堵,气得嘴不利索,脑子里更是如一锅沸水般咕嘟个不休,一时间竟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气恼之下,只能再度动手,对着那群妇人一阵狂踢乱踹,只打得她们惨呼连声!.. 「杀人了!救命啊!」 「我们不过就是夸了苏姑娘几句,怎么就惹得你狂性大发?你到底是有多嫉妒苏姑娘啊?」年轻妇人趁乱火上浇油,「你们两人比不上苏姑娘,太子殿下看不上你们,又不是我们的错!你们心里有恨有怨,也别朝我们发啊!」 「她们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苏姑娘可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宠,她们敢对她龇个牙,殿下能把她们全剁了!她们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可不得找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下火?」 「怂成这个样子,也难怪殿下不喜欢!」 「就这德性,怕是给咱们苏姑娘提鞋都不配呢!」 一句一又一句精心准备好的诛心之言,如利刃般向高悦和齐瑶两人狠狠刺去,刺得两人恼羞成怒,恨意勃发! 她们长这么大,一向是金尊玉贵的养着,身边人疼着宠着,敬着伺候着,何曾受过这番奚落嘲讽? 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在这一刻,被众人重重的踩碾在脚下,愤怒之后,汹涌的怨恨和暴戾之气在胸腔狂涨! 其实若是她们今日没喝那么多酒,脑子清醒些,以她们的聪敏,很快便能发现这些人的异常。 身为萧凛身边的重臣,高家和齐家在京城是极有威望的,也极受人尊重的。 有这样的身份地位在,便算平头百姓对他们有什么不满,也是绝对不敢轻易宣之于口的。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百姓命贱,是万万不敢拿这条贱命,跟权贵做无谓的口舌之争的。 更不用说,这几人还都是地位更为低下的平民女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平民女子忽然要跟权贵杠上,这其中必有蹊跷! ------------ 第615章 我就是巴望着她赶紧去死! 可惜,今天的高悦和齐瑶的心绪太乱了,而喝进腹中的烈酒,又加剧了这种混乱情绪。 心情本就差到了极点,现在又被这些妇人叽叽喳喳的围着,说些尖酸刻薄的话,两人就像是两串鞭炮遇到了明火,噼里啪啦的炸起来! “一个被人休弃出门的残花破柳,本姑娘哪里不如她?”齐瑶柳眉倒竖,尖叫着跟妇人们对吵,“她便算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又如何?那也是被人亵渎过的仙子!我们再不济,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姑娘!” 那些欢场女子一番挤兑,等的就是她这些撒泼嫉妒的话,此时一听到,愈发兴奋,尖叫高叫:“齐姑娘,你这话说得未免有点忒难听了吧?什么亵渎过的仙子?什么残花破柳?你这都说的什么呀!” “就是就是!未出过的姑娘家,说话怎么这么下流呢?” “看来,她是懂的不少呢!对于这男女之事知道得这么多,真的还算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吗?” 齐瑶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涨红着脸怒叫:“闭嘴!我不许你们这么说!我就是比苏离干净,就是比她清白!” 高悦亦在旁帮腔:“你们喜欢苏离,想怎么夸怎么夸!可是,你们凭什么拿我们来比对?苏离千好万好,可我们就是千坏万坏吗?” “你们不坏!你们好着呢!”欢场女子中的领头者眉娘阴阳怪气笑,“你们没抢别人的夫君,也没想攀权附贵!你们说得都对!我们这些屁民,哪敢论你们的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尊贵的姑娘们,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是啊是啊!本就是我们做错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你们小酌的酒馆夸苏姑娘!我们该躲得远远的,千万别被你们听到了!可是,两位姑娘,我们又不是神仙,我们不会掐也不会算,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两个在楼上雅间呢?” “我们若是早知道二位在,那是万万不敢开口的!二位放心,我们以后一定改!” “可咱们若是换个地方夸苏姑娘,她们还在怎么办?”眉娘故意问。 “这个……真的好难办啊!”欢场女子齐声叫苦,“我们就是随便一聚,随口一说,听话的人,也就随意一听,谁能想到,人家非得巴巴的上来跟咱们较真呢?” “哎哟,那以后干脆把嘴闭上,到哪儿都装哑巴算了!”眉娘唉声叹气,“又或者,咱们以后再也别夸苏姑娘了!免得那嫉妒心强的人,听到再发疯!” “明明是你们挑衅在先!”齐瑶和高悦被这群人说得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怒声咆哮。 “我们在楼下说话,你们非要上赶着来捡骂,找不痛快,这怎么能是我们挑衅在先?”眉娘苦着脸,“我说两位尊贵的姑娘,我们知道你们家世显赫,可是,你们也不能这般欺负人吧?” “就是啊!我们就是觉得苏姑娘好,多夸了两句,你们到底在气什么啊?” “还能气什么?还不是因为想攀龙附凤,被殿下给拒了,觉得没面子,又听我们夸苏离,那嫉妒之火就收不住了,她们不敢违抗殿下,也不跟跟苏姑娘杠,就只能把这邪火发到我们这些屁民身上了!” “我们好可怜啊!各位,我们能怎么办?就只能这么受着呗!” …… 几人夹枪带棒,哪句戳人说哪句,齐瑶气得眼前发黑,一把抄过酒楼旁边的一根木棍,没头没脑的朝眉娘她们砸过去! “我打死你们这些长舌妇!”她气红了眼,边打边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根本就是有备而来!我们入宫求纳妃怎么了?这本来就是殿下该给我们的交待!你已经占尽了便宜,名利双收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们?” 她说到最后,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这些人,也仿佛换了一张脸,变成了苏离的模样,她终于对着苏离,将满心委屈耻辱和不忿叫骂了出来! “我们高刘两家,自太子殿下幼时起,便一直护佑在侧,这十几年来,风风雨雨,历尽艰难!你才刚到殿下身边几日?你就想把所有的功劳都抢完?大萧如今这局面,是你一人搏来的吗?你简直……简直就是居心叵测无耻至极!” “天哪!你这都说的什么话?”眉娘火上浇油,“你对苏姑娘的怨念,竟然这么深吗?你怕是巴不得她死了,给你挪位置吧?” “我就是巴望着她赶紧去死!”齐瑶尖叫,“我就是要她挪位置!怎么了?不行吗?她本来就占了我和悦姐姐的位子啊!我们跟在殿下那么多年,她凭什么一来就把所有的宠爱和荣耀都抢走?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高悦也气晕了头,跟在齐瑶后面大叫大吼,惹得眉娘等人嗤笑连声! “天哪,这是什么名门贵女啊?这么龌龊的心思,也太可怕了吧?” “各位,她们居然诅咒苏姑娘!苏姑娘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啊!她们居然公然诋毁咒骂!我实是忍不得了!”眉娘装出一幅义愤填膺状,不顾齐瑶棍落如雨,“勇猛”的往前冲。 她这番惺惺作态,引得不知内情的众人也跟着一起冲过来,声讨齐瑶和高悦。 相比这两位极少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大家的确对苏离更有好感,毕竟,那次魔教下毒,若没有苏离设计调配出解药,京城中人,怕是不知要死多少! 苏离是完全称得上是京城人的救命恩人的。 救命恩人被嫉妒她的女人咒骂诋毁,大家当然要为她发声。 很快,高悦和齐瑶便被众人团团围住,一个两个的,都怒声要求她们给苏离正名,赔礼道歉。 然而两人此时正在气头上,如何肯服软? 她们不光不道歉,反而说得更难听了! 其实两人对苏离并不了解,毕竟从来没有接触过,不知她的品性脾气,便算是诋毁攻击,也只能反反复复的围着她和离女的身份打转。 ------------ 第616章 你竟然是个女诸葛呢! 毕竟,对一个女子来说,若她想要婚嫁,那这便是最最致命的弱点! 两人气急败坏冲动暴躁之时,自然也是口不择言,什么难听说什么,眉娘那边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带着一众义愤填膺的人们,跟两人对骂,两方声音愈来愈高,很快,便将半条街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邵惠丽和桑缨隐在暗处袖手旁观,见到这般景像,自是喜不自禁! “别说,陆阡墨这丫头,脑子就是好用!”邵惠丽喜滋滋道,“我从来没想到,夸人还能夸出矛盾来!先前我还愁着如何让这两个女人跟苏离斗起来,现在好了,不用苏离出现,她们就已经成仇人了!” “可不是?”桑缨点头附和,“这动静闹得这么大,萧凛和苏离想必很快就知道了,高刘两家那边也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到时候,看他们怎么掐吧!” “希望他们掐得越狠越好!”邵惠丽想入非非,“最好,能把这京城所有想入宫的女人都拉下水!” “想把她们都拉下水,就要费一番功夫了!”身后有人轻笑。 邵惠丽扭头,正对上陆阡墨笑眯眯的脸。 “呀,你也在啊!”邵惠丽笑道。 “这样的热闹,我怎舍得不瞧?”陆阡墨道,“而且,为了这热闹更好看些,我方才做了两件事……” “什么事?”邵惠丽忙问。 陆阡墨附耳一阵密语。 邵惠丽愕然:“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做到的?” “这个,巧合吧!”陆阡墨笑回,“刚好遇到了,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回,顾家和薛家赵家离这都不远,想必,他们很快便到了!姐姐且耐心瞧着吧,今儿这场大戏,一定会愈唱愈热闹的!” 邵惠丽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瞪着她瞧了半晌,夸赞道:“陆妹妹,我今日才发现,你竟然是个女诸葛呢!我都还想好接下来怎么走,你又把路给我铺好了!” “邵姐姐谬赞了!”陆阡墨谦逊回,“我只是想个法儿,把他们家的仆人引来瞧热闹,至于仆人会不会回去报信,他们会不会来,还说不定呢,万一……” 她说到一半,桑缨忽然激动的跳起来:“来了来了!赵家薛家的女儿都到了!许蔷也来了!” “太好了!”邵惠丽喜出望外,“许蔷现在可是苏离的铁杆拥护者,天天给人讲苏离有多好,又是个冲动无脑会功夫的,她要是跟这几位姑娘杠上,那真正是有好戏看喽!” “最好打死打伤了,叫她们几个的家人也跟着一起掐起来!”桑缨幸灾乐祸,“这样的话,不用我们动手,萧凛身边那些重臣,自己就开始内斗了!” “只这些人,还是不够……”陆阡墨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狠辣,低声道:“邵姐姐,你若想叫萧凛内部内讧,还得继续找人,找那些身份尊贵的,能压得过苏离,又垂涎萧凛的人,最好是皇室贵族,闹腾起来,让萧凛打不得骂不得的那些人……” “让萧凛打不得骂不得的人?”邵惠丽皱眉,“哪有这样的人?” “当真没有吗?”陆阡墨轻笑,“邵姐姐再好生想一想!对于皇室这些人,你该比我熟才对呀!” 可惜,邵惠丽想了半天也未能想起来。 “哎哟,好妹妹,你就别卖关子,直接说吧!”她扯着陆阡墨的手,“你知道我的,一向没心没肺的,就只生了张惹事生非的嘴!” “姐姐就爱说笑!”陆阡墨抿唇轻笑,见她一再苦求,也不再摆谱,趴在她耳边,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邵惠丽听完,对身边这个瘸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亏你能想得起她来!她这段时日,跟她母亲一起深居简出的!我都快忘了还有这号人了!” “之前猫着,是因为形势不明,生恐惹祸上身!”陆阡墨回,“可这回,朝局已定,萧凛不日便将登基,她们不可能再猫着了!必是为自己好生打算了!” “妹妹所言极是!”邵惠丽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听你的,这就着人去通风报信!希望还能赶上这一波热闹呢!” “快去吧!”陆阡墨点头,“这边我来盯着,有什么事,随时向姐姐汇报!” 邵惠丽听到“汇报”两字,心里十分受用,乐呵呵的去了。 陆阡墨则将目光放在了新入场的几人身上,嘴角浮起诡秘笑容。 此时的许蔷,正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人群中的高悦和齐瑶,一双秀挺浓眉,蹙得紧紧的。 身为小福和小阿离的贴身奶妈,她这段时日一直待在宫中,她跟苏离和萧凛关系都极亲近,所以宫中有什么异动,自然也瞒不过她。 许蔷对两女之举,嗤之以鼻。 虽然她们的家族都是萧凛身边的重臣,甚至父辈的关系也都不差,但许蔷跟高悦和齐瑶的关系却十分糟糕。 确切的说,她与京城所有觊觎萧凛的女子的关系,都差到了极点! 这些女人都特别讨厌她,每次参加宴会,都要联合起来挤兑她,以捉弄她看她出丑生气为乐。 她们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许蔷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不是她们跟许蔷有什么过节,实际上,许蔷跟她们几乎没什么交集。 她不喜欢女人之间的小心机小心眼儿,她更喜欢跟男人待在一起谈天说地称兄道弟。 身为萧凛的发小,她把萧凛也当成了自己的兄弟,每每见到他,嬉笑怒骂,没个正形,萧凛自小跟她一起长大,情同兄弟,他知道她是什么性子,也知道她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所以也允许她接近自己,跟自己勾肩搭背,胡侃乱聊,有时甚至毫不避讳,同处一室。 在萧凛眼里,许蔷跟李如风一样,就是个生了张女人脸的男人。 可在那些喜欢他的女人眼里,许蔷不光是个女人,还是个大美女,曾赢得京城第一美的称号。 这样一个人,放浪形骸,没个正经,偏偏成为萧凛身边的唯一一个女人,就连苏离都曾经误会过萧凛和许蔷之间的关系,更不用说那些倾慕萧凛的女人了。 ------------ 第617章 好姐妹来助威了! 女人的嫉妒心,让她们空前的团结,卯足劲儿,想把这个配不上萧凛的女人打压下去,许蔷初时没明白,后来弄懂这些人的心思,曾非常认真的跟这些人解释过。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诚恳了,甚至将自己一些不愿对外人言的小秘密都说了出来,比如,她不喜女红脂粉,只想带兵打仗保家卫国这样的远大志向。 可惜,她的这番说辞,没一个人肯信。 众女反而拿这些来羞辱她,骂她不男不女的,恶心的紧,根本就配不上萧凛这么好的男子! 这些女子中,以高悦和齐瑶的反应最大,没少撺掇着众女来寻她的麻烦,生恐她挡了她们嫁入东宫的梦想。 许蔷心胸豁达,之前虽然屡被针对,但也懒得计较,在她眼里,这都是些拈酸吃醋的小女人,有点可恶,但更多的是好笑,她虽是女儿身,却有男儿志向,自不能与小女人一般见识。 是以,这么多年,虽然高悦和齐瑶屡屡挑衅,许蔷与她们屡有冲突,但转头就忘,这仗,因为许蔷单方面退让,一直就没有吵起来。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这些人怎么诋毁她骂她无所谓,可是,苏离可是她最好的兄弟! 她治好了她的脸,让她重拾往日美貌,还让她阴差阳错的,找到温槿安那样有趣的小郎君,她既是她的恩人,又是她的媒人,当然,还是她最好的友人。 她的小阿离,聪明又有趣,生得还美,又善良懂事,她比面前这些妖艳贱货强千倍万倍! 高齐两女厚颜无耻,入宫逼婚,阿离为了君臣不离心,还特意叮嘱萧凛,让他好言相劝,她还帮她们说话,让萧凛不要苛责她们。 她如此宽广心胸,如此体贴之举,换来的,竟是她们这般无情的唾骂! 许蔷坐在马上,听着高悦和齐瑶一口一个残花破柳脏女人,心里一阵阵发堵,眼里噌噌冒火星,握着马鞭的手,此时也一阵阵收紧! 温槿安同她并肩而行,见她的眼愈瞪愈大,知她将要控制不住,忙伸手拦住了她。 “阿蔷,莫要胡来!”他低声道,“我知你心里生气,但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先动手打人!你这手头有多重,你自己知道的!这一鞭子下去,能要了她们半条命的!” “半条命又如何?”许蔷怒啐,“我恨不得打死她们!好歹也是官家贵女,怎的那嘴就那么脏?阿离招她们惹她们了?就因为殿下拒婚,她们就当街撒泼吗?这也太不像话了!” “的确是不像话!”温槿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以前跟她们吵架时,她们也是这般口不择言吗?” 许蔷摇头:“以前倒没有这样过!这两人最是鸡贼,等闲不与我直接起冲突的,都是挑唆着别人来跟我互怼!便算偶尔撞上了,也是拿话挤兑人,倒不曾说得这般难听过!” “那这事便有蹊跷了!”温槿安一向心细谨慎,“按理来说,这平头百姓,是没胆子跟官家贵女当街骂仗的,且莫动手,先问清来龙去脉再说吧!” 许蔷跟他待的时间久了,那暴脾气也多少收敛了一些,听他这么说,也就暂时忍了下来,跟着温槿安一起寻围观的人打听情况。 正问着,圈外忽然奋力挤出两个人来。 许蔷抬头一看,竟都是熟人。 前面穿着紫衣的,是京兆尹赵勉之女赵盼,紧跟在她后面的,是薛昊之女薛珍。 这两人跟高悦和齐瑶关系不错,虽然之前因为遴选太子妃的缘故,有过短暂的不愉快,但很快又和好如初了。 薛家和赵家,相比于高家和齐家,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都弱了不少,赵盼和薛珍在齐瑶和高悦面前,自然也就处于弱势,虽然嫉妒她们当初能被选上,但也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无论是家世品貌,她们都不能同高悦和齐瑶比,所以很快就放下了心结,重新来往。 毕竟,能抱上未来太子妃的大腿,也是件好事。 当然了,后来两人都没能如愿入东宫,但这四人的友谊,却反而因此更坚固了。 自从萧凛即将登基的消息传出去后,赵薛两人跟高悦和齐瑶一样,也是心思浮动,既然太子即将登基为帝,那么,宫中嫔妃自然不少。 苏离是皇后,那她们也可做宫妃,不管位份如何,只要能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她们甘之若饴,这些日子,一直在做着相同的美梦。 姐妹四人聚在一处时,无数次畅想过将来入宫时的生活,一起服伺自己喜欢的男子,闲暇之余,一起玩乐说话,大家说好了,谁也不准争风吃醋,要团结在一处,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 奈何,梦想虽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萧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犹如当头一棒,砸得高悦和齐瑶心神俱碎,赵盼和薛珍也是芳心暗碎。 但她们可没有高齐两人的勇气,自不敢入宫逼娶什么的,只能坐在家中暗自神伤,这边正伤着,外头忽然有仆妇来传信,得知好姐妹被围,两人当即快马加鞭赶来,为好姐妹解围助威。 当然,同时也是为了自己。 若这事真闹开了,萧凛迫于形势,不想伤身边老臣的心,说不定就会改变初衷,重新考虑纳妃之事! 想到这里,赵盼和薛珍只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两人手牵手,穿过层层人群,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高悦和齐瑶身边! 看到她们,高齐两人又惊又喜,齐声叫:“薛妹妹,赵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听家仆传信,得知你们被困,前来帮忙!”赵盼握住两人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们两个,没事吧?” “两位姐姐莫怕!我们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家丁过来呢!”薛珍朝身后呶了呶嘴,果见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正站在那里待命。 “太好了!”高悦抹了把脸上的汗,“你们来得太及时了!若是再晚一会儿,这些人,都快把我们吃了!” ------------ 第618章 去报官? 说着,眼泪啪嗒嗒往下掉。 齐瑶也是眼泪汪汪:“我们今日出门急,身边连个丫环都没带!怎么也没料到,竟会遇到这种事!这些人就跟疯子一样乱骂乱叫!真是生生要气死了!” “到底是谁气谁?”眉娘带头挑事,她拿了邵惠丽一大笔银子,本身也是天境中人,觉醒后自然也想立功,这会儿卯足劲儿搞事情。 方才人少,她跟高悦和齐瑶对骂时,那叫一个牙尖嘴利,这会儿眼见人越聚越多,也开始装可怕抹眼泪。 “走过路过的各位,你们给小妇人评评理!我们几个小姐妹今日出门闲逛,逛累了便在这里歇一歇,说说话儿,听说太子殿下即将迎娶苏姑娘为后,我们都很开心,苏姑娘救过我们的家人,是我们的恩人,她能幸福快乐,我们心里也高兴,便多夸了苏姑娘两句,正说得开心呢,这两位姑娘忽然就跑出来,对着我们又打又骂!我们真真被打懵了!她们就算嫉妒苏姑娘,入宫逼殿下强娶不成,也不能打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撒气吧?” 最外层新聚集而来的人,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看个热闹,此时听到这话,很快就抓到了重点,议论纷纷。 虽然也有一部份人觉得身为帝君,就当多纳些宫妃,为皇室开枝散叶,但是,纳不纳那是萧凛的自由,他想纳就纳,不想纳就不纳,但高悦和齐瑶两人入宫逼娶,这事儿就委实有点丢人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谴责两人,嘲讽鄙夷之声不绝于耳。 齐瑶气得哇哇大哭,委屈大叫:“根本就不是她说的那样!我们没有逼娶,我们只是入宫问问……” “瞧瞧,她自己都承认了!”眉娘哭得比她还惨,“你自己都认承认了,怎么还说不是我说的那样?你自己刚民说出来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难不成还想再咽回去吗?” 齐瑶被她怼得连连顿足,有心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可因为喝多了酒,身体不受控制,愈急,那嘴皮子便愈笨。 高悦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堵得满面涨红,着急之下,索性直接否认:“我们入宫只是找殿下叙旧聊天,谁跟你说我们是逼嫁了?你们如此妖言惑众,诋毁我们的名声,我们要到官府告你!” 她只顾着洗白自己,却忘了,刚刚跟眉娘她们对吵,早就把实话说了出来,而最先看热闹的那拔人,这会儿都还没走,就在最里面看得津津有味。 此时听她出尔反尔,红口白牙否认,倒也不用眉娘再煽风点火,全都是嘘声一片! “刚还说巴不得苏姑娘死,给她们腾位置呢!” “就是啊!还说苏姑娘抢了她们的位置,这会儿看人多了,嘴一抹又不认了!” “你们自个儿说过的话,不认行吗?”人群中有好事者高声叫,“咱们虽都是平头百姓,可也不能看你们这般欺负人!” “便算萧帝和淑妃那么坏的人,还没堵住咱们平民的嘴,不许咱们说话呢!你们未免也太霸道了点!还要告官官!是呢,你们的确想告官啊!因为京兆尹的女儿,就是你们的好姐妹!你们便算是犯了天大的错,也有她从中操作,怪不得有恃无恐呢!” 赵盼一听这话急了,顿足叫:“你们胡说什么呢?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爹素来清正严明,绝不徇私!当初苏离状告江家,萧允都亲自出面保江清歌,他当时身份尊贵,杀人不眨眼的!我爹当时丝毫未惧,自始至终都秉公执法!” “是啊,我爹当时也在呢!”薛珍大声道,“那时的苏离,无权无势,无依无靠,我爹却不管不顾,带她去了顺天府,叫赵大人为她伸冤!” “那时尚且能明断,现在苏离有太子殿下宠着,又是因她而起的口角纷争,谁敢徇私枉法?”赵盼年纪虽小,头脑却灵活,一句话便打消了众人的质疑。 “说的也是啊!若不然,就去报官吧!让赵大人好好审一审,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眉娘听到这话,心里有点慌。 她只想闹事,可不想去官府。 心里害怕,嘴上却也不能服输,以免被人看出猫腻,当即硬挺着道:“报官便报官!我们几个,被她们两人拿着棍子满街追打,这一身的伤,正要找个说法呢!诸位姐妹,” 她说着转向最里层一圈的围观群众,红着眼眶道:“人都说民不与官斗,我也是头回遇到这种事!各位好心的姐姐,还得给我做个见证!证明是她先从酒楼里冲出来骂我们,随后就打了我们!” 众妇人纷纷点头:“放心吧!这一点,我们都看得真真的!别说到顺天府,就是到那金銮殿上,她们也别想把这事掩盖过去!” “对对!我们大家都看到了!我们不过是夸了苏姑娘几句,她们就跟疯了似的冲出来,又打又骂的!这事儿,到哪儿都是她们没理!” 赵盼听到这话,忙看向高悦,低声问:“高姐姐,是这样吗?” 高悦苦苦脸,小声解释:“是她们先说出我和瑶妹妹入宫逼娶之事,说得忒是难听,我们当时正好在雅间喝酒,当时就没能控制住……” “这样啊……”赵盼搓手皱眉,声音压得更低,“若是这样的话,那这官府……我们还去不去?” “为何不去?”齐瑶气鼓鼓道,“便去那里,与她们论个是非曲直!” “可是,齐姐姐,按官府的规矩,你们的确是先惹事的……”薛珍小声提醒。 “可她们先说我们俩入宫之事……” “可这事,是事实啊!”赵盼哀叹,“你们的确去了,你们做了这事,就不能不让人议论……” “你说什么呢?”齐瑶瞪眼,“怎么胳膊肘子还往外拐呢?敢情你们不是来帮我们的,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吧?” “姐姐误会了!”赵盼急道,“我说这话,并非在指责姐姐,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其实我与姐姐的心思是一样的,若我是姐姐,也不会轻易认输,也会入宫争取!但是,这些事,原是只能在私底下筹谋的,不可摆到台面上说的!若我没猜错的话,姐姐的家人,应该不知此事吧?” ------------ 第619章 忍了吧! 齐瑶沉着脸摇头:“他们都是老古板,自知道殿下之事后,便一直拦着我……” “那高姐姐呢?”赵盼又看向高悦。 “自然也是如此……”高悦面色黯然。 “所以,你看,你们的家人,都不赞成你们这么做……”赵盼压着嗓子,跟两人商量,“他们若知入宫之事,定要狠狠的罚你们!更不用说,这事儿还吵嚷得人尽皆知……” “话说回来,你们何时入的宫?”薛珍插嘴。 “也就是两个时辰前的事……”高悦小声回。 “那按理说,此事不该传出来啊!”赵盼愕然,“这种事,殿下应该也会拦着,不让宫中人知道的,更别说是宫外的人!” “还不是因为那个苏离!”齐瑶咬牙,看着身边的人潮汹涌,她对苏离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我们都怀疑,这些人都是受她的指使!”高悦亦是恨意满胸,“不然,怎会这么巧?我们在这酒楼喝酒,她们就正好在楼下聊天,哪句话刺人,她们就说哪句!明摆着就是想激怒我们,叫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的!” 薛珍和赵盼听到这话,俱是满面惊愕。 “父亲成日里夸她,说她小小年纪,聪慧能干,却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阴险歹毒!” “她都能把江家斗倒,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赵盼苦笑,“那江清歌有多狠辣,咱们都见识过的!更别提她爹江斐,那更是一个老狐狸!” “听说连萧帝和淑妃覆灭,都有她为殿下出谋划策呢!”薛珍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这么一说,当真是惹不起啊!高姐姐,齐姐姐,若不然,暂避吧!这事儿闹大了,对你们最为不好!” “是啊!”赵盼亦劝,“你瞧那几个泼妇,她们可是半点颜面都不要的!可你们就不一样了!” “依我说,咱们便当她们是野狗狂吠了几声!狗咬人,人还能咬狗不成?咱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我让家丁护着你们,先离开这里再说!不然,一直困在这里,没完没了,聚的人也越来越多,事儿岂不是越闹越大了?” 两人是真心为高悦和齐瑶考虑,想要息事宁人,可听在高悦和齐瑶耳中,却似被狠狠的打了几耳光那般难受! “所以,你们也觉得,此事是我们之错?”齐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没有错!”高悦被好姐妹如此说,也是肝肠寸断,泪如雨下,“是她们挑衅在先!你是没听到她们说的那些话……” “好姐姐,我怎能不知?”赵盼见两人情绪激动,只得耐着性子再劝,“可你方才也说了,这若真是苏离刻意所为,她就是想用这种方法,坏了你们俩的名声,你在这里跟她们固执的理论,岂不是上了她的当,如了她的愿,泥足深陷,再也拔不出来?” 这句话如同当头棒喝,把高悦打得清醒了一点。 “所以,我们现在,只有服软认输走人一条路了?”她抽噎着道。 “我不!”齐瑶梗着脖子,“要走你们走,反正我是一定要跟她们决一死战的!惹了本姑娘,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齐姐,不是叫你们服软认输,是先躲过眼前的困境,再做计较!”薛珍轻声安慰,“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别忘了,你们如今可不止代表自己,还代表着高家和齐家呢!” 这话总算起了点作用,齐瑶虽然满腔暴戾之气,但也知道事情轻重,咬咬牙,到底是忍下了。 赵盼叫过家丁,站成一排,开出一条路来,薛珍则护着高悦和齐瑶往外走。 眉娘一看这架势,立时又得瑟起来了! “哎哎,这是干嘛去?”她尖声叫,“不是说去顺天府吗?顺天府在东边呢!你们往西边走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自知理屈认怂了呗!”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这会儿又偃旗息鼓了!可知她们的心有多虚!” …… 几个欢场女子见状,又开始阴阳怪气,“你们就这么走了?打伤人不用给医药费的呀!” “连句道歉都没有!我们屁民的面子,就是不值钱啊!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说走就走!” “你们可消停些吧!这些官家贵女们,哪是我们这些贱民能惹得起的?人打你骂你,那是看得起你!真给你道歉,你敢接受?前脚道歉,后脚你们就等着土里埋吧!” 赵盼和薛珍两人年龄虽小,但因其父亲皆出自寒门,在京城并无根基,所以,行事素来低调,脾气也比一般的官家贵女要好,性子也比较冷静克制。 可即便如此,她们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心火噌噌的往上冒! “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两位姐姐会被逼得动手打人了……”薛珍磨着牙,“这些人说话,也实在是太气人了!” “她们就是如此!”齐瑶眸中喷火,“那话就是刀子,竟往人心窝里戳!” “戳就戳吧!”赵盼忍无可忍,从头再忍,“再回府回说!” 几人攥紧双拳,忍着屈辱往前走,只当那些冷嘲热讽不存在。 他们身份不一般,既是决意要走,倒也无人敢上前相拦,围观的人虽眼神不屑,但一旦她们到了面前,都不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 眉娘和那几名欢场女子看到那些身强力壮的家丁,自然也不敢造次。 她们的目的就是把水搅浑,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许蔷和温槿安全程目睹这一切,见双方都打算撤了,自然也就懒得再插手过问。 其实,以许蔷的性子,原本是要跟高悦和齐瑶好生的理论一番的,但被温槿安死死拦住,再者,又听到赵盼和薛珍的一番话,决定还是不要把双方矛盾激化。 如两人所说,她们的父亲,都曾在苏离无依无靠时帮助过她。 这两人的女儿,又跟高悦和齐瑶是好姐妹。 高家和齐家,又对萧凛忠心耿耿,她若横插一杠,不过是让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回头事情必然闹到萧凛那里,定然也给他添难。 ------------ 第620章 还真是人甜心毒啊! 这位好兄弟活得不容易,被亲爹害,被亲娘坑,天天活在刀光剑影之中,每日里累成狗。 如今这局势好不容易稳定了一点,他也难得有时间陪心爱人一起牵手逛街看戏吃饭,过点人过的日子,身为他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她还是不要再给他添堵为好! 为免挡到高悦四人的路,也不想让她们看到自己,再生出什么事端,许蔷非常贴心的勒了勒缰绳,把马往后撤了又撤,一直撤到了小巷里。 小巷拐角处,陆阡墨躲在那里,冷眼旁观,眼见得这场热闹大戏即将散场,自是满心不甘,正想着如何煽风点火,此时见许蔷在巷口打转,立马计上心来! 她往四周瞧了瞧,见酒楼外的墙根处有小乞丐在那里晒太阳瞧热闹,立时朝其中一个招了招手,又往附近的饼摊指了指。 小乞丐饿得发晕,见状忙讪笑着跑过来。 “帮我做一件事,我帮你买十个饼,可好?”她问。 小乞丐看着那摊上的芝麻烧饼,口水直流,鸡啄米似的点头:“姐姐只管吩咐,莫说一件,便是十件也没问题!” 陆阡墨笑笑,附耳一阵密语。 小乞丐转头看向巷口的许蔷,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他太饿了,只要能让他填饱肚子,他什么都愿意干! “好孩子!”陆阡墨笑笑,直接给了他几个铜钱,“先去办事,回头自己想买什么买什么!” 小乞丐两眼放光芒。 这几个铜钱,够买二十个大饼的! “多谢姐姐!我这就去办!” 他朝陆阡墨点点头,一溜烟的跑开了。 “你要他去做什么?”桑缨好奇问。 “很快你便知道了!”陆阡墨笑得神秘又诡异,“说好了让邵姐姐瞧大戏的,她还没来,这戏怎能散场?” 桑缨看着她唇角两粒甜美的漩,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这个陆姑娘,还真是人甜心毒啊! 以前觉得她嘴边这两个酒窝特别好看,现在却觉得像是两汪泥潭,随时都能把人陷进去一般! 小乞丐此时已经跑到了许蔷的马屁股后面。 这个时候,高悦四人也在家丁的护卫下,从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挤出来,也到了巷口位置。 她们和许蔷之间,约摸隔了两米之距。 因为许蔷和温槿安都骑着马,大家生怕被马踢到,所以都跟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两人等于是处于一个相对比较独立的空间。 许蔷的注意力此时集中在高悦和齐瑶身上,虽然忍住了惹事的冲动,但是,看她们俩笑话这种事,她还是很愿意的。 看着两人臊眉耷眼的怂样儿,许蔷颇有些幸灾乐祸,时不时的跟温槿安交头接耳,一边说着两人的糗事,一边在那里吱吱乱笑。 其实她已经很克制了,尽量不发出什么声响。 但是,处于风浪中心的齐瑶和高悦,实在太过敏感,她们感觉每个人都在嘲笑她们,短短几百米的路程,走得无比漫长,好像跋涉了千万里一般疲累! 在这样的时候,隐约间看到有人高高在上,满脸嘲笑,自然而然的就会朝那个方向望过去。 这一望,高悦和齐瑶齐唰唰呆住了! 许蔷这个不男不女的人,怎么也来了? 看她那死模样,笑得嘴都咧到耳朵根后了! 若说之前,两人还只是猜测苏离在搞她们,现在看到许蔷,却似抓住了铁证! 那些妇人们在她们喝酒的楼下骂她们,这已算是十分巧合了。 现在许蔷又巧合的出现在这里。 过多的巧合,便只有一个答案,人家就是等在这里,等着搞她们的! “贱人!贱人!”齐瑶看到许蔷那得意洋洋的笑容,恨得眼都红了! 高悦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一个劲发颤,恨不能冲过去,狠狠的甩许蔷一耳光! 许蔷被这两人淬着毒意的眼神惊到了! 好家伙,这两位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被人骂成这个德性,不悔改也便罢了,怎么还得瑟起来了? 瞧她们那是什么眼神? 想要挑衅她吗? 她怕吗? 不服来战啊! 正好她手痒…… 正要撸袖子上前,温槿安在身后扯了她一把:“你看着我!” “我看你干嘛?”许蔷没好气回,“你没瞧她们正在用目光疯狂的砍我吗?我必是要用目光再砍回去的!” “还是别砍了!”温槿安哭笑不得,“大家本来都是满肚子火,你再砍几下,这大火肯定要烧起来!乖啊,看在你萧家大兄弟的份上,别给他找麻烦事了!” 说完,伸手在她头顶摩挲了两下。 许蔷本就是个顺毛驴,被他摸了两下,龇龇牙妥协:“好吧!不光看他的面子,也看我家俏郎君的面上!郎君呀,你这张脸,怎么这么好看呢?只看一眼,气便全消了呢!” 温槿安笑着由得她轻薄,只要这女人不惹事,便万事大吉。 可他却没想到,两人这浓情蜜意,却又扎到齐瑶和高悦的眼了! 没办法,求爱被拒的女子,就是那么的脆弱敏感且不可理喻,看着两人甜甜蜜蜜,立马又想起以前她在萧凛身边晃来晃去时的情形,心里愈发不平衡! 为什么连许蔷这样放浪的女人,萧凛都可以接受,却偏偏不接受她们? 她们到底哪里不好? 满腔幽怨遇上满腔怒火,两女看向许蔷的眼睛里,火光四射,都快冒起黑烟! 许蔷有心上人安抚,此时却是气定神闲,她居高临下的掠了两人一眼,一幅不与她们一般见识的超脱模样,她甚至还故意朝两人笑了笑。 齐瑶看到她的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而此时的小乞丐,已经蹑手蹑脚的接近了许蔷的马,见无人注意,他将藏在袖口中的细铁锥,狠狠的朝马屁股上扎去! 马儿吃痛,咴咴惨叫着扬蹄而起,直直的往前方狂奔而去! 许蔷吓了一跳,忙勒紧缰绳,可仓促之间,根本控制不住,马儿四蹄如飞,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已冲到了高悦和齐瑶面前! ------------ 第621章 撕个鱼死网破! “啊!”两人吓得面色惨白,慌慌后退,身边的赵盼和薛珍也忙伸手把她们往后拉,家丁们七手八脚拦马,一群人乱成一团,越忙越生乱,你绊我,我绊你,全都绊到了一起,叠到了一堆,竟是连退都退不动了! 眼见得那硕大的马蹄就要踏到他们身上,哭叫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 许蔷也是急得腿肚子直转筋,对着几人怒叫:“一个两个的,就知道鬼叫不知道赶紧爬起来跑吗?妈的,老子快扯不住了!” 她拼尽全力扯住缰绳,硬生生的逼得那马前半身后仰,两只前蹄也因此悬在了半空中。 “大炮!听话啊!”许蔷叫着马的名字,发号施令,“听我的号令,向左转!” 可惜她的大炮受到了惊吓,屁股疼,脖子又被勒得快要断气,哪里还会听她的号令,只是拼力扭动挣扎着。 许蔷以人力对抗马力,很快便捉襟见肘,一双素手被缰绳勒得鲜血淋漓,眼看就要抓不住,温槿安催马赶过来,这种情形下,也顾不得多想,直接驾驭身下的马朝大炮撞去,一边大喊:“蔷儿,撒手,跳马!” 许蔷知他意图,却也不敢大意,直到温槿安跨下的马将大炮撞倒在地,她才在堪堪落地之前疾冲而起,轻飘飘的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落地的那一瞬间,她即弹跳而起,一个箭步冲过去,再度扯住了大炮的缰绳,抱住了马脖子。 大炮被这一撞崴了前蹄,痛得咴咴直叫,但因为蹄子受伤,也不能再四处狂奔,在许蔷的安慰下,它的情绪终于缓缓平复下来,趴在那里,马头靠在许蔷怀里,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满的委屈不解。 “好了好了,没事了!”许蔷一向爱马,这马又陪了她不少年,此时危机解除,自是第一时间想着为他治伤。 “槿安,快去寻个兽医来!” “你倒先想着它了!”温槿安哭笑不得,“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没事没事!”许蔷飞快摆手,“我这功夫,莫说是跳马,便算是跳楼都毫发无伤!但大炮受伤了,你看它痛得!你说你,也不轻点儿撞!” “轻了可撞不动它!”温槿安叹口气,伸手拉她起来,细细检查一番后,确认她除了手,其他地方没有受伤,方松了一口气,“先不管这畜牲,我先带你去把手包扎一下!都磨破了,流了好多血呢!” “不,先救它!”许蔷固执摇头,“我不过是点皮肉之伤,大炮定是伤到筋骨了!得赶紧想法治疗!” 温槿安还想再劝,身后一道尖细暴怒的声音插进来:“所以呢?我们这些险些被你踏死的人,还不如你胯下一头畜牲吗?你们说了这半天,就不需要给我们一个交待吗?” 却是齐瑶。 她身后一群人,此时也正对许蔷怒目而视。 “当街纵马伤人,我等小命几乎就要葬送在畜牲的铁蹄之下!你的眼里,却只看得到你的马!”赵盼亦是满面忿然,“许大姑娘,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份了吗?” “我们都快要吓死了!”薛珍抚着胸口,眼眶通红,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 “许姑娘,你是故意的吧?”高悦花容凌乱,面色冷凝,“你是诚心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给你的阿离妹妹出气的吧?” 许蔷听得一怔,随即皱眉:“高悦,你这脑子里,天天都想什么呢?我许蔷跟你不和多年,都是你在背后给我使绊子耍心眼,我可有一次在背后算计过你?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心思龌龊吗?” “我心思龌龊不龌龊不好说,但你纵马伤人,险些酿成大祸,事后却不理不睬,只关心你那伤人的畜牲,此事,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高悦瞪着她,“你觉得自己这么做,很有道理吗?” “她是还没反应过来呢!”温槿安见状,忙解释道,“你们既然相识已久,想来也知道她的性子,这畜牲在她眼里,比她自己还重要!自己的伤都不治,直嚷着找兽医!倒也不是故意要忽视你们!不过,这么做的确是不对!我代她给你们道歉!令诸位受了惊吓,真是对不住了!大家快各自检查一下伤势,若觉不适,我带你们去……” 他语气诚恳,态度谦和,原以为能让这些人消气,谁想才说到一半,便被齐瑶不耐烦打断。 “行了行了!你别说废话了!你算哪根葱啊?你能代她道歉?你什么身份啊!你们温家现在就是大萧的罪人!哪儿凉快,哪儿待去吧!” 温槿安因为这个身份,没少被人诟病,他素来谦和,听到这话也不恼,可一旁的许蔷却直接炸了! “他什么身份?”她一个箭步冲到齐瑶面前,冷笑道:“他现在可是我们大萧的能臣!将来要为大萧造出最最厉害的军舰!连殿下都对他礼遇有加,赞不绝口,你一个靠父兄供养的闺阁女,对大萧可有半点贡献?你有什么资格来置喙他?一个不知廉耻抢人夫君的女子,你还觉得自己怪有能耐是吧?” 齐瑶本就认为她是受苏离指使,故意来伤害自己,正是满腔怒意,只是不想把事闹大,一直强自忍耐,此时听到对方再揭她的伤疤,不由气急败坏,忍无可忍,索性豁出去,对着许蔷破口大骂! 她真是气疯了,什么难听骂什么,不光把方才跟眉娘对骂时,说苏离残花败柳那一类话再度抛出来,还加上了今日的罪过,口口声声指控苏离指使许蔷,带人恶意羞辱欺凌她们,一时间竟罗列出好几个罪名来! 她一开了口,高悦自然也不可能闲着,她心里也是一样的憋屈,只觉得自己一忍再忍,却被人逼到这个地步,差点死于飞马之下,还不如干脆豁出去,跟对方撕个鱼死网破! 萧凛便算再宠苏离,也不可能为了她,直接灭掉高家齐家!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反正已经这样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干脆把这事往大了闹,叫每个人都看清苏离的真面目! ------------ 第622章 该好生教训一番! 她们俩这边你一言我一语,骂得那叫一个痛快淋漓,身为好姐妹的赵盼和薛珍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也加入了讨伐骂战! 说实话,她们此刻心里也是气得不行! 苏离真是太过份了! 她们已经一退再退了,她却要步步紧逼,找了一堆泼妇来毁人名誉,也便罢了,这会儿竟连许蔷都出来了,当街纵马伤人,真真是坏透了! 许蔷被骂得目瞪口呆! “不是,你们几个,集体得了失心疯吗?”她瞪着几人,不敢相信这些难听的话,是从这几位大家闺秀嘴里冒出来的,而几人最后的猜测,更是让她气得快要吐血! “你们居然觉得,今日这场意外,是我故意为之?还是阿离派我专程来害你们的?”她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叉腰厉声回怼,“我家大炮明明没踢到你们呀,你们脑子怎么就坏成现在这样了?老子为了拉住马,这双手都差点废了!” 说着将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掌心摆给众人看,“大伙儿,你们都来评评理儿!有谁这么害人的?我想害你们,结果你们毫发无伤,我自己搞成这幅惨样儿!伤敌一百,自损一千!我是傻子吗?” “说得也是啊!”围观人群中有些头脑清醒的,都一齐为她辩解,“且不管你们和苏姑娘到底谁是谁非,单论许姑娘这事,还真是有点说不过去!就没这么害人的!” “以许姑娘的性子和身手,她与其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给你们抓个现形,还不如直接晚上套麻袋,暴打你们一顿,来得更省心!” “兄台正解!”许蔷冲说话那人抱拳,“我若真想害你们,套麻袋是最省心的法子,以我的身手,保证你们挖地三尺也查不到我身上!我何必用这么烂的法子?我要真伤了你们,要负责的呀!” “你说的倒是好听!”齐瑶牙尖嘴利,“今儿所有的巧事,都凑到一堆去了!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你说你是无意中路过,谁信啊!” “我没说我是无意中路过啊!”许蔷摊手,“我本来就在这附近游玩,听到有人说这边有女子打架,还涉及到阿离,我这才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你们要走了,我就把马往后撤了撤,给你们让路,我也没想到这马会忽然发疯!这都是意外……” “呸!”高悦恶狠狠的啐了她一口,恶狠狠道:“你说是意外便是意外吗?一日之内,哪来那么多意外?你跟苏离本来就是蛇鼠一窝,她毒你坏!一个不男不女,一个残花败柳,你们还真是绝配!怪不得能做好姐妹!” “说的是!背地里,还不知搞什么呢!”齐瑶信口胡说,“你一向不跟我们这些女子交往,唯独跟她那般亲厚!还真是叫人想入非非呢!” “想什么?”许蔷气得双拳紧攥,“齐瑶,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齐瑶撇嘴:“这么脏的事,你们能做得出来,我可说不出来!我只知道,你们家的镜子,怕是被你们俩磨破了吧?只怕殿下也被你们蒙在鼓里吧?” 她嘴上说不说,可那话里话外,却暗指许蔷和苏离关系暖昧,惹得一部份围观的口味独特的人都在那里挤眉弄眼吃吃直笑。 许蔷生了一张美人脸,偏又生了一颗男儿心,不爱红妆爱武装,天天跟个男人似的打马过街,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却不肯嫁人,平日里行事也与男子无异,是以,京城一些爱讨论别人隐私的人,都怀疑她是男儿心性,喜欢的是女人。 这种说法由来已久,许蔷一直有所耳闻,但还是第一次被人当众如此指摘,更将她和苏离扯在了一处! 许蔷气得浑身乱颤,一双怒眸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 她瞪着齐瑶,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来怼她,一旁的温槿安将她挡在身后,一向温润谦和的脸,黑沉如水。 “齐姑娘,请自重!”他冷声道,“蔷儿与苏姑娘就跟你和高姑娘一样,都是情同姐妹!将人心,比自心,你怎可出如此荒谬之言?你一个大家闺秀,还未曾出阁,又怎可将这种事宣之于口?你这般行径,实在是有损于你们齐家家声!” “你少在我面前充夫子!”齐瑶轻哧,“我们齐家的家声如何,不用你管,你有那闲功夫,先管管自己头上有没有绿帽子吧!别被人当被子盖,还觉得自己挺幸福的!你存在的意义,就是给某些人遮脏盖污!” “我是什么,我心里有数!”温槿安面容冷肃,“但是,齐姑娘,你今日为何失态至此,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不过是无能狂怒,拿不相干的人泄愤罢了!蔷儿,走,我们不与这等人一般见识!” 他伸手去拉许蔷。 可这一次,许蔷站在那里,稳如泰山,任他如何用力,她都未动分毫。 温槿安叹口气,松开了手。 他知道,许蔷这回是真的气狠了。 她现在这样,莫说是他,便算是八头牛一齐用力,也拉不回来! “她们的确可恨!”他轻声道,“也的确该好生教训一番!不过,都是些弱不经风之人,你手头重……” “我知道!”许蔷点头,“我下手知道轻重的!” “那就好!”温槿安点头,撕下一片衣角,将她双手上的血痕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包好便主动后退,不再强劝。 “差人来治大炮!”许蔷此时还不忘自己心爱的马儿。 “这就安排!”温槿安转身离开。 马治不治的倒是次要,他得赶紧找人来劝架,顺便再摇点人过来! 赵盼和薛珍带来的家丁不少,虽然他知道许蔷很能打,但以一敌数,他还是不放心。 看今儿这情形,一场恶战是少不了了! 这仇人灭了,朝局初定,同一阵垒的人又开始内讧,牵涉的,还都是太子殿下看重之人。 温槿安只稍一想,便替萧凛愁得慌! 然而,愁也没用,不管是他未来的娘子,还是那四家千金,哪个都不是听劝之人,事赶事赶到这份上,一场风波是注定避免不了了! ------------ 第623章 打成猪头! 许蔷目送他离开,见他的背影消失,方才解下缠在腰上的马鞭,缓缓的站到了齐瑶等人面前。 “你们,是一个个上,还是一起来?”她身形高挑,齐瑶足比她矮了一个头,两人此时离得极近,她只能仰起头来看着许蔷。 许蔷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她是那种英气的美,雪肤浓眉,挺鼻红唇,说笑时明艳照人,可若是冷下脸来,那份冷艳,着实逼人! 齐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强撑着与她对视:“怎么?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想打……” 那个“打”字还没说出来,许蔷手一扬,已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齐瑶那张描画得精致的小脸,立时红肿起来! “你竟然敢真的动手?”齐瑶惊呆了! “你都敢动手,为何我不敢?”许蔷轻哧,“我可是京城出了名的许大胆!莫说是你,便算是那位最最刁蛮的明真公主,我都照打不误!你又算什么?” 说完,那又扬起来,啪啪啪连抽几个耳光! 她的手势快如闪电,齐瑶还未反应过来,一张脸已被打成了猪头。 其他人在她挨第一巴掌时,就一齐围上来相助,谁想她们的脚步,快不过许蔷的手,这边才刚到,那边齐瑶该挨的耳光已经打完了。 许蔷手上包扎的布角此时已被鲜血染红。 但她却是面不红气不喘,施施然的看向高悦等人:“看来,你们是要一起上了?这样也好!毕竟我会武功,你们不会,一对一,别人会说我欺负你们!” 说完又看向几人身后的家丁,“都愣着做什么?一起过来啊!我一并打完了回家,我爹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你也太狂了吧?”赵盼怒道,“我们有理讲理,有事说事,怎么一言不和就要动手?我们都是女子,怎好在在大街上撕来扯去的?” “对不起,我跟你们不一样!”许蔷轻哧,“我是能动手绝不说废话!就你们骂得那些脏话儿,我都替你们臊得慌!要老子用那些脏话与你们对骂,老子才不愿意呢!” “你倒清高起来了?”高悦咬牙,“怎么?只准你们做脏事,不许我们说了?你跟苏离两人……” “啪啪!”响亮的耳光声打断了她的谩骂。 许蔷一言不发,左右开弓,很快,又把高悦也打成了猪头。 见此情形,赵盼和薛珍哪里还敢再跟她说什么废话,朝家丁们挥挥手,十数名壮汉立时围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两人精心挑选来支援功高悦和齐瑶的,自然都是护院中一等一的好手。 然而即便如此,跟许蔷对阵,他们依然不敢大意,毕竟,面前这位姑娘,可是敢跟太子萧凛过招的人,她不光武艺高强,更使得一手好鞭法,此时手中长鞭舞出了数道幻影,狠狠的向他们身上抽过来! 家丁中有些腿脚慢的,被抽到了,立时痛得惨叫连声,其他人也不自觉生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是短短几息之间,就有好几个家丁被打得倒地不起,其他人也是咬牙强撑,实则已露败迹。 高悦四人看得面色惨白,冷汗涔涔,一时又有些后悔,为何要招惹这个瘟神。 但以前这女人只跟她们斗嘴,从来没有真正动过手的! 她自己都说什么不能打女人。 今儿怎么不管男女都打了? 四人生恐许蔷发疯也拿鞭子抽她们,俱是提心吊胆,两股战战,几欲逃走,藏在人群中的陆阡墨却是看得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她不怕许蔷动手,就怕她不动手。 只要这个女人动了手,四家的人有了伤亡,那么,苏离跟这四家的梁子,就真真正正的结上了! 别管以前他们与苏离关系如何,经此一事,绝对会矛盾丛生! 毕竟,人人都爱护短,这四位千金,可都是各自家中的掌心宠! 她就不信,自家女儿都打得这么惨,声名尽毁,那些当父亲做兄长的,还会对苏离另眼相看? “打得好!”陆阡墨拍手叫好,“许姑娘好样的!像她们这样的女人,早应该好好教训一下了!苏姑娘那么好的女孩子,叫她们当街骂成残花破柳!她们这不光是在骂苏姑娘,还是公然打咱们太子殿下的脸啊!” 她这一吼,眉娘桑缨等人立时会意,也跟着一起嚷嚷起来,话题始终不离苏离和高悦齐瑶之争,把苏离夸到了天上,又把高齐两家贬到了万丈深渊之中! 不得不说,这种洗脑般的循环极其有用,虽然这会儿明明是许蔷打架,但大家脑中留下的,却只有眉娘所说的那些话,并不自觉的将这种说辞不断的传播给后来围观的人,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酒楼前的闹剧,如瘟疫一般,在大萧的街头巷尾疯传。 此时,温槿安正向静王府狂奔! 他本来想直接入宫找萧凛和苏离的,但仔细考虑了一下,还是调转了马头。 今日纷争,本就是因为萧凛拒纳妃之事引起,而高齐两女恼恨的焦点,又集中在苏离身上,这个时候,这两人反而不适合出场处理此事,倒是静王跟两边关系都极好,性子也活络,和得一手好稀泥。 此事,由他来管再好不过了! 静王正在府中与爱妃喝茶下棋,听到温槿安的汇报,霍地站起来! “怎会这样?”他惊问,“此事之前不是在朝堂上说好了吗?高相和老齐也都心中有数,怎会叫自家女儿惹出这样的事来?” “具体情形,微臣亦不知!”温槿安急道,“我去时两位姑娘就正与一帮民妇对骂,微臣一直拦着,却没想到后来出了那样的意外……” “这事情有点古怪……”静王妃皱眉道,“悦儿和瑶儿虽然平日娇纵了些,但当众辱骂别人这种事,等闲做不出来!” “她们骂的可不是别人!是阿离!”静王面色黑沉,“这半年来,大萧风雨飘摇,若非有阿离,早不知成什么样子了!阿离招她们惹她们了?当众骂人家那般难听的话!实是太过份了!” ------------ 第624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蔷儿也是这么说的,围观的群众,也都为苏姑娘说话!”温槿安轻叹,“可愈是如此,两位姑娘便愈是羞恼,她们已然触了众怒了!若是再当众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 “不能让她们这样!”静王还未说话,一旁的静王妃先急了,“太子殿下与齐府一向最是融洽,若因为这小儿女之事,生出了龃龉,再让君臣离心,可就大事不妙了!” “正是如此!”静王用力点头,“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来人,备马!啊,对了,此事,你可有报给太子殿下?” “已差人宫报信了!”温槿安回,“微臣原是先找殿下的,转念一想,不论是殿下苏姑娘,又或者高齐两家的人,都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所以才来请您!” “你做得对!”静王点头,“这个时候,他们还是先不要露面为好!先让本王这个和事佬去和和稀泥吧!” 静王和静王妃一路疾驰去救场,温槿安所差的人,此时也入宫禀报,得知萧凛和苏离出宫游玩,急得不行,承月问清来龙去脉,召集东宫内卫满大街找人。 此时的萧凛和苏离,此时正窝在一处开在不起眼小巷内的酒馆内对酌。 这小巷虽然不起眼,但却极其幽静闲适,比起熙熙攘攘的闹市,这里更让人觉得清雅舒适,酒馆不大,客人也不多,不过那么三两个,但观其谈吐打扮,皆是斯文君子。 酒馆内的布置也极雅致,看起来甚至都不像是酒馆,更像是一处谈天说地的风雅之地, 院内植了数枝梅树,此时正迎着寒风吐蕊,白梅花堆云砌雪,红梅花灼灼艳艳,一阵冷风掠过,将清幽雅淡的冷香送入房内。 房内各种摆件错落有致,炉内炭烧得正旺,将整个屋子烘得温暖如春。 苏离和萧凛围炉煮茶温酒,茶香四溢,酒香醉人,小炉上的烤网上,还放了桔子红薯等食物,此时也散发出阵阵甜香之气。 两人窝在炉旁的软座上喝茶聊天,享受着从未有过的平静温馨。 “以前读书,读到偷得浮生半日闲一句,不甚了了,如今可算是体会到其中之意了!”萧凛笑道,“咱们两个,便是偷了这半日之闲!阿离感觉如何?” 苏离正忙着往嘴里塞蜜桔,被炭火炙烤过的蜜桔,水分蒸发了一部份,甜度高了一个度,吃起来愈发爽甜。 她嘴里含着桔瓣,听到萧凛的话,笑眯眯点头:“殿下,此处甚美!方才你带我往这旮旯里来,我还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却原来,曲径通幽,这偏僻之地,竟有如此清雅之地!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幼时便来过此处!”萧凛回,“那时,我才不过八九岁,年幼即在沙场之上历练,虽人人都说我天赋异禀,是战神下凡,但我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杀人时,也是会做恶梦的!那年冬日,我们与大渝血战,彼时大萧兵力不如大渝,那一战打得异常艰苦,将士们的鲜血,将大萧和大渝之间的那条河都染红了!因为天气极寒,很快,血便结了冰,那条河,也因此变成一条血色冰河!不少战死士兵的尸首未能及时捞出,就那样被冰封在里面……” 他忆及人生初次看到的惨烈场面,一向清冷的黑眸,也泛起淡淡微澜。 “那等情景,一定很可怕吧?”苏离想像着他所描述的情形,轻叹,“你当时还那么小,看到那些,心里一定很难受!” “难受!”萧凛点头,“我当时有一个特别好的兄长,一路护着我,后来也是为了保护我,被大渝兵所杀!后来我们击退了大渝兵,我去找他的尸首,发现他被冻在了冰层之中,还保持着死时的痛苦模样,我想把他扒出来埋葬,可是,根本扒不动!那冰层有半米多厚,我拿铁锤砸了两个时辰,手都砸裂了,也没能把他挖出来!” “那后来呢?”苏离追问。 “后来我被外祖父带人强行拉了回去!”萧凛回,“但那之后,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我那个兄长,他其实也不大,不过十六七岁模样,你知道他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苏离看着他。 “娘亲!”萧凛哑声回,“他痛得要死时,叫的是娘亲,他说,娘亲,我想回家!我好想家啊!” 苏离听得喉咙发堵,眸内发酸,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默默的将手中的桔子塞了一瓣到他口中。 桔子很甜,希望能中和他心里泛起的苦。 萧凛张口咬下,感觉到那甘甜的汁水在喉咙中扩散开来,酸涩沉重的心情,也因此轻松了许多。 “我竟与你说这些事……”他笑叹,“不今儿出门,便是放松的,不该说这些沉重的事情!其实我主要是想说,我那兄长的家人,就是现在经营这处酒馆的人!” “所以,这就是你故人的产业……”苏离轻笑,“他们做得真不错!” “并不是!”萧凛摇头,“其实确切的说,这酒馆,是你母亲的产业!” “啊?”苏离愕然,“怎会跟我母亲扯上关系了?” “这个说来话长!”萧凛道,“还要从头再说,我八九岁那年回京,为报兄长之恩,便来寻他的家人,得知他们一家都在这处小酒馆内做工,那时,他们的东家,便是你母亲……不,我现在应该尊称她一声岳母才对!但她不常来,多数时间,都是我那兄长的母亲在此打理!倒是知道你母亲不少事……” “那我能见见她吗?”苏离急急问,“我想听听她说说我母亲……” 自从知道母亲的事之后,她便常常梦到母亲,然而她从未见过母亲模样,江斐既用苏芸李代桃僵,自然也不会留下母亲苏凝的旧物,苏家经历浩劫,更是什么都没有落下。 所以,苏离连母亲的肖像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她曾用过的旧物了。 如今,却有一个与母亲相处甚久的旧人可以一见,她自是激动异常。 ------------ 第625章 是个温柔又温暖的人! “当然可以见!”萧凛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我今日七拐八绕的带你来此处,你当真是为了偷闲吗?主要是为了带你一解思念亡母之苦!” “原来殿下看出来了……”苏离眸中微热,将头埋入他胸口。 “怎会看不出?”萧凛抱着她,“你做梦都喊着母亲呢!其实我早想带你来此处,只是一直未能成行,今日叫你来,你也推三阻四呢!” “谁让你不说清?”苏离轻哼,“我以为你放着正事不做,玩物丧志呢!” “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萧凛耸肩。 “那还说什么?赶紧去见吧!”苏离扯着他的衣袖。 “慌什么?”萧凛失笑,“那位大娘听说有贵客要来,一大早便出门了,说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家里没带出来,正要回去拿呢!且安心等着便是!算起来,也该快到了!” “嗯嗯!”苏离用力点头,“我不急!我们慢慢等!对了,殿下,这么说来,你岂不是在十几年前,便见过我母亲?” “是啊!”萧凛点头,“我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你与她生得十分相像,这眉眼五官,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是她身量比你高不少……” 说完又忙道:“当然了,她彼时已是成年妇人,我们阿离还小,将来还有得长呢!” 苏离失笑:“我都十六了,还往哪儿长去?这辈子怕就只能是这么样了!” “那便这么样,也是极好的!”萧凛笑回,“其实我不喜欢高挑女子,就像许大胖,生得人高马大的,踹半天都踹不动,委实是碍眼,哪像我们阿离,娇小玲珑,一只手便能抱起来!可称手了!” 说话间,那手臂便不自觉伸过来,将她捞在怀中,又道:“那天我们站在一处,你猜许大胖说什么?” “她那嘴里,怕是没什么好话!”苏离吃吃笑。 “不,那次说的话,颇是中听!”萧凛含笑回,“她说,看在我身边的你,如此的娇小可爱,惹人爱怜,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自己以前天天挨我踹了!小个子看着就有保护欲,不像她这种大个子,一看就想揍!” 苏离失笑:“她这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不过殿下,我觉得你眼光不行,许姐姐明明又美又飒,你当初为何竟没有看中她?” “得了吧!”萧凛摆手,“在我眼里,她从来就不是女子,她就是纯爷们!那年还是她陪我来这小巷找人的,岳母当时就把她看成了男子!那时你大哥他们也在这酒馆内撒欢,兄弟几个跟许蔷一人对打,结果全被打趴下……” 他说着指向小院,“就在这院子里,岳母笑着看着他们打架,还有我那位兄长的弟妹们,一家人热热闹闹欢天喜地的,我当时也是坐在这里,想了又想,都不知要如何把兄长死讯告诉她母亲,都快过年了啊,一家人团圆之时,她还唠叨着说,自家的虎伢儿该回来了,我听着就难受,一早就来,坐到天近黄昏还未开口,岳母发现我的异常,过来问我话,我当时就哭了,将真相告诉了她,最终,是岳母帮着一起,报了死讯,又帮着安抚兄长家人,她真的是个温柔又温暖的人……” 他说着低头蹭了蹭苏离的额头,柔声道:“阿离,她跟你一样,你们都是温柔温暖的人,就像春日暖和,只要看到你,就觉得格外的安宁快乐……” “殿下也是!”苏离窝在他温暖怀抱,“看到殿下,我便觉得格外的安心幸福!我却没想到,原来在幼时,殿下便与母亲有了这么一段渊源……” “你更没想到的是,你当时已在岳母腹中!”萧凛想到当时情形,唇角高扬,“如此说起来,阿离,我们原来在十几年前便相识了呢!只那时,我已能上战场了,你却还只是一个未成形的胎儿!天哪,这么一说,我竟比你年长这么多岁!” 他忽然一阵苦恼,“阿离,你可会觉得我老?” “嗯,是有点老……”苏离故意逗他,“我其实应该找个年轻点的少年郎才好!” “喂!”萧凛紧了紧手臂,将怀中纤腰搂得更紧,苏离快要透不过气来,笑着求饶:“殿下我错了,你才不老!你嫩着呢!你比那刚发芽的小草还嫩!” “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你是嘲讽我老牛吃嫩草?”萧凛轻哼一声,“我就是要吃嫩草!现在就吃!” 他张嘴在苏离肩头轻咬,又往她脖颈内吹气,苏离痒得乱扭,两人笑成一团,正闹着,忽听窗外有脚步声响起,似是有人走进了梅园,在门口的拱形门前左看右看。 却是两个年轻男子。 苏离探头望去,隐约觉得这两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竟想不起是谁。 萧凛却很快认出来:“这不是齐铮和齐轶两兄弟吗?” 苏离恍然:“没错!就是他们!咦?他们怎会在这里?” “我也觉得奇怪!”萧凛皱眉,“这处酒馆在京中可不出名,都是些老食客,偶尔会带一些新食客来,他们是东吾人,不熟悉京都风土,在这里也不识得什么人,按理说不该出现在这里!” 不该出现的人,忽然出现了,两人都有些困惑,不过,这两人之前拼死助他们诛杀东婉,想来,便算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密谋。 萧凛和和苏离都默契的没有说话,只安静的盯紧窗外两人。 两人并未发现他们,看那样子,所有的注意力,竟都集中在园门之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东西格外吸引人似的。 “香雪海……”齐轶一字字的念着梅园的名字,声音竟隐隐有些激动,仿佛不敢确认似的,又追问齐铮,“兄长,你快看,可是香雪海三字?” “就是香雪海!”齐铮也是一脸激动,“这酒馆名为凝香居,这里的梅园又叫香雪海!看来,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 第626章 血色圆月? “没想到真有这种地方……”齐轶喃喃道,“这么说来,她真的跟大萧有很深的渊源了?” “十有八九!”齐铮用力点头,“不然,她如何能知道这偏僻巷子里的一间小酒馆?这种地方,只有在这儿生活很久的人,才有可能知道的!她极有可能就是大萧人!” “她居然是大萧人……”齐轶叹口气,“她对这处酒馆心心念念,想来,这里定然是有她极在意之人吧?待会儿我们像酒馆的老板打听一下,看识不识得她!” “不能问得太直白!”齐铮压低声音,“你别忘了咱们的身份!虽然咱们上次帮了大萧太子,他解除了我们的禁制,但毕竟咱们主子身份特殊,咱们如今客居异国他乡,还是小心为妙!毕竟,她脑子那般混乱,一会儿天,一会儿地的,万一记着这处酒馆,是因为这里有她的仇人,岂不是麻烦了?” “这倒也是!”齐轶点头,“那听你的,待会儿旁敲侧击问一问吧!咱们还有一处地方未去呢!” “那处地方,就更难找了!”齐铮哀叹,“这大萧国土这么大,咱们又不能随意出京,此番怕是难以如愿!” “这可说不好!”齐轶宽慰道,“就像这处酒馆,原本咱们跟没头的苍蝇似的乱问,问了那么久,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今儿忽然就听内卫提起,这岂不是天意?说不定,那处也自有天神指点!” “希望如此吧!”齐铮轻叹,顿了顿,又道:“对了,让你打探苏家的情况,你打探得如何了?” 苏离一直安静听着,两人说话遮遮掩掩的,她也听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此时听他们忽然提起苏家,不由一怔,倏地看向萧凛。 萧凛给了她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示意她继续往下听。 就听齐轶小声回道:“我问过了,苏姑娘的母亲苏凝,的确生得跟苏姑娘很是相像,应是亲母女无疑了!” “那是我多想了!”齐铮又叹,“不过,真的好像啊!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三个人,也真是神奇……” 苏离听到亲母女三字时,心口便噗噗乱跳,待听到如此相像的三个人,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来! “殿下!”她抓紧萧凛的手,“他们说的那些事,好似跟我母亲有关?” “我听到了!”萧凛反握住她的手,“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如直接出去问!” 说完,伸手推开窗户,和苏离一起跳窗而出,轻飘飘的落在了梅园的空地上。 虽然两人轻功绝佳,但因为此处离园门太近,齐家两兄弟还是听到了动静,一齐转头望过来。 看清是萧凛和苏离,两人满面惊讶,齐声惊呼:“殿下?苏姑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孤故人之所!”萧凛开门见山,直接了当,“你们两人方才所说的话,孤都听到了,事关阿离母亲苏凝生死,或许,我们可以讨论一下,互通一下有无!” 齐家两兄弟被他这过于直接的开场白惊到了,本来藏藏掖掖偷偷摸摸的事,现在忽然被人堂而皇之的戳破,还要与他们互通有无,两兄弟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直愣愣的瞪着他,好半天也没吭声。 苏离生恐两人戒心太重,不愿多说,便主动坦承自己的情况:“你们方才所说的关于苏家的信息不准确,我母亲是叫苏凝,但并非现在狱中的那个苏凝,那个是冒牌货,我真正的母亲,早在十六年前,便死于她和江斐之手!” 这短短一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得齐家两兄弟满面激动,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急急追问:“那你可知她是在何处丧生?” “鹰嘴崖!”苏离回,“在陈州府,靠近东吾和大萧边境,崖下便是汩江!” 两兄弟听到“汩江”两字,眼都直了,齐铮慌忙往怀里掏,掏出一个油纸包来,小心打开来,里面却又是一个油纸包,足拆了三层,才将里面的物事拆出来。 却是一张手绘的地图。 “苏姑娘你瞧瞧,你说的鹰嘴崖,可是图中所绘的这样?” 他将地图展开,递到苏离眼底。 苏离只瞥了一眼,便知那是鹰嘴崖无疑! 她在那里住了很久,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甚至,每个台阶弯度,她都一清二楚! 而画此图纸的人,也画得极是细致,似是将她脑中鹰嘴崖的模样,原样复刻了出来,尤其是挂在崖上枝头的血色圆月…… 等一下,血色圆月? 苏离倏地想起江斐和苏芸说过的话,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这血月……”她指着那血红色的月亮,指尖都微微发颤,“是何人所画?” “是我们主子!”齐铮感觉自己即将找到真相,自然也不再相瞒,颤声道,“我们主子就是静王妃!王妃是王爷从汩江边上的小镇捡来的!不不,确切的说,是王妃先捡了王爷……” “到底谁捡谁?”萧凛轻笑,“你莫急,慢慢儿说!我们又不赶时间!” “对,慢慢说!”苏离用力点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去房中吧!我们方才就是在那儿品茶饮酒,无意中听到你们的对话!” “好!好!”齐铮躬身道,“殿下请!苏姑娘请!” “苏姑娘,你跟我们王妃生得好像!”齐轶一边走,一边盯着苏离瞧,“我兄长才看你一眼,就觉得你说不定跟王妃有关,可后来我查到你母亲好好活着,也跟你生得一样,便又灰了心,却不曾想,她居然是个冒牌货!她既是假的,怎么还谁与你们生得那般像?” 苏离将原委说了一遍:“本是四五分相像,但有江斐找来的异人略加改造,再加上她又刻意模仿我母亲的衣着妆扮,瞧着便有七八分像了,我外祖家又久居边城,寻常不得见,这才叫她瞒了过去!” “那江斐又是如何害了你母亲?”齐铮追问。 苏离简略的讲了一遍,谈及鹰嘴崖跳崖之事,她则细加描述,待说到汩江江水狂涨之事,两兄弟俱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 第627章 母亲的画像! 「王妃记忆中也有此事!」齐铮忙道,「王爷最初遇到她时,她什么也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自己来自何方,脑中唯一记得的,便是一个电闪雷鸣之夜,悬崖边上,狂风骤雨,却又有血月悬空,江水暴涨,几乎与悬崖齐平!」 「王爷当时还曾去汩江附近的人家查探过,可大家异口同声,说从未有过什么江水暴涨之事!」齐轶轻叹,「又因她说狂风暴雨之夜还有血月悬空,大家便都觉得她应是遭遇了什么打击,以致记忆混乱,既是混乱记忆,自然也就不能再当真,不想,这些事竟然真的发生过!」 「连这都对得上……」萧凛看向苏离,满面喜色,「阿离,这么看来,他们的主子,那位静王妃,极有可能就是岳母了!」 苏离用力点头,泪盈眼眶,喉中更是哽咽难当,她紧紧盯着齐峥,急急催问:「那她现在还好吗?她后来可又记起什么了?她……她当真与我生得一模一样吗?」 「王妃现在挺好的!」齐峥笑回,「身体康健,精神也很好,王爷极是宠爱她,只她一个妻子,再未纳侧妃,他们夫妻恩爱,琴瑟合鸣,还生了一双儿女,至于她的模样……苏姑娘稍候!」 他看向齐轶,齐轶不待她说话,已将怀中一个小布包掏出来,布包打开,里面却是一只项链,项链的吊坠呈椭圆形,约有手掌大小,上面用薄纱小心包着,隐约能看出是极罕见的掐丝珐琅画,看那轮廓,竟似是人的肖像。 苏离心里噗噗直跳,一瞬不瞬的盯着齐轶。 「这是我们来大萧时,王妃专门差人画的!」齐轶小心将那上面的薄纱剥去,一张栩栩如生的人像跃入眼帘,却是个***,眉眼弯弯,正对着她盈盈浅笑。 苏离只看了一眼,即泪盈眼眶。 虽然并未见到那位静王妃,可这一刻,苏离却确定,这就是她的母亲无疑了! 这眉,这眼,这五官,笑起来微皱的俏鼻,还有唇角浅浅的梨涡,都跟她一模一样! 「殿下……」她转头看向萧凛,「你是见过她的,你觉得,是她吗?」 「是她!」萧凛笃定道,「虽然我还是少时见过她,平时里也极少与她接触,可是,我记得她笑起来的样子!」 他含笑看着苏离,「阿离,你知道,你与她最像的地方是什么吗?不是五官长相,而是笑起来时,弯弯的眉眼,如一弯新月,温暖恬静,叫人一看,即生喜欢亲近之心!」 「正是这样!」齐氏两兄弟深以为然,「王爷当初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一看到王妃,便觉得烦恼尽消!」 「那他是如何识得我母亲的?」苏离一心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母亲之事, 齐峥正要回答,外面有人敲门,却是酒馆老板白宴。 他身后跟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萧凛看到那老妇人,立时起身相迎:「义母,您回来了!」 白氏微笑点头:「让殿下久等了!只是,我想着这样物事,对你所说的那位姑娘来说,应该非常重要,所以一定要拿来才好!她……」 她说到一半,忽然瞥到萧凛身后的苏离,一双略显浑浊的老眼,忽然亮得惊人! 「你……你……」她颤巍巍的奔上前,一把攥住苏离的手,上下打量着她。 苏离知她是母亲故人,见她生得慈眉善目,心中更有好感,笑着向她福了福:「见过老人家!我叫苏离,我母亲是苏凝!殿下说老人家您是我母亲的故人……」 「是!是!」白氏握着她的手,一迭声点头,面上老泪纵横,「老身看到你第一眼,便知道你一定是阿凝的女儿了!你与你母亲年轻时,真是生得一模一样!方才恍惚间,老身都以为 是阿凝回来了!可怜的阿凝,我先前还说她怎么变了性子,不识得我这个老太婆,还苛待自己的女儿,我却万万没想到,那竟然是个赝品!而真的阿凝,竟已遭那对贼男女的毒手!这十数年来,你和你兄长们,不知遭了多少罪啊!只恨老身未能早些知道这些隐情,不然,便将你接了来,偷偷养着也好!」 白氏愈说愈觉得心酸难过,一时竟哭得停不下来。 苏离知她情绪激动,需要宣泄,也不强劝,只拿帕子帮她擦泪,过了好一会儿,白氏总算平复下来,扯着她的手却始终不肯放,一双眼睛也粘在她身上,看了又看。 「当年你母亲怀着你时,就千盼万盼,希望你是个女儿,她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实在是看够儿子了!」白氏说到这里笑起来,「为了生女儿,她是求神拜佛,没少折腾!现在可算是如愿了!阿凝,你看,你女儿跟你一样的美,一样的聪明!你便算是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看書菈 「义母,我岳母可能还活着……」萧凛插嘴。 「什么?还活着?」白氏惊喜万分,「那她现在哪儿?你们有她的音讯了?」 「这两人就应该知道一些!」萧凛看向齐氏两兄弟。 两兄弟知道面前这老妇人是苏凝的故人,也是十分惊喜,忙向她躬身行礼。 「敢问老夫人,您这儿可有那位苏夫人昔日的画像吗?」齐峥问。 「那自是有的!」白氏用力点头,「老身方才回家,便是取这画像来着!还不止一幅呢!阿凝她闲时最爱画画,什么都画,尤其是人像,画了一堆!晏儿,快把我带来的画像拿给他们看!」 「是!」白宴点头,差人将一只大箱子抬进来。 箱子很大,上面用厚厚一层油纸布裹着,扎得严严实实的,看这模样,就知道平日里有多看重爱护了。 「书画什么的,不经潮!」白氏解释,「这些画,也是我对阿凝的一点念想!那年她即将临产,京中忽然生乱,只得回乡下避难,仓促之下,很多东西都未能带走,后来她回来,我还专程上门,谁想她竟不肯见我,其后我又去了几次,次次被撵,有次在大街上遇到她,她竟然不识得我了!我内心困惑,却也无可奈何,那时哪里会想到,竟然换了人了?」 ------------ 第628章 终究只是幻想…… 她轻叹一声,动手撕开箱上的油纸,又继续道:「我与阿凝相处数年,她帮我颇多,我没有女儿,心里是拿她当女儿一般看待的,便一直存着这些旧物,闲时拿出来瞧瞧……」. 苏离和萧凛几人都上前帮忙,撕掉几层保护纸后,箱中的物件便清晰的呈现在几人面前。 如白氏所说,这里多是人像画,苏凝显然很喜欢画人,更擅长画人,所有人物都维妙维肖,栩栩如生,虽经岁月侵袭,纸张都有些泛黄了,但有白氏精心保护着,那画上人物依然清晰异常。 每幅画上都做了标志,很容易找到画的是何人,身为一个母亲,苏凝画的最多的,是她的孩子们,苏家五子的画像,几乎占了这箱中大半,都是他们幼时的模样,俱是憨态可掬,可爱异常。 苏离翻到一幅写着阿凛字样的画轴,忙展开来,打开一看,心里抽搐了一下,愣在了那里。 萧凛正忙着找苏凝的画像,见她忽然一动不动,盯着一幅画像发呆,还以为她找到了,忙凑过头去看,这一看,也愣住了。 「这是……我吗?」他拿过画细看。 「应该是吧?」苏离道,「这眉眼五官,也跟你很是相像,就是看起来……」 用愁云惨淡万里凝,来形容画中的小萧凛,是再合适不过了。 小小的少年,本该是明朗跳脱的年纪,面上却带着不该属于他的沉重悲哀,那股哀绝伤怮的气息,似要自画中弥漫出来。 那时的他,心里一定特别难过吧? 原来大萧战神的名号,是撕裂年少的单纯炽热换来的,有那样的父皇和母后,这小小少年一路走来,伤痕累累的不止是这具肉身,内心更是饱受折磨吧? 苏离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萧凛的头:「殿下,辛苦了!」 萧凛莞尔,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阿离更辛苦啊!」 苏离失笑:「是啊,那个时候,我还在挨饿受冻,好像是更辛苦一些,不过,都过去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下找。 白氏见两人郎情妾意,也不自觉笑起来。 「对了,阿离姑娘,你母亲也给你画了画像呢!」她道。 「给我?」苏离好奇问,「可我那时,不是还没出生吗?」 「是没出生!」白氏点头,「所以,她画的是她想像的你啊!她还给你取了乳名,叫娇娇!我记得那幅我放在边上最好找的地方……」 她在箱角翻寻着,很快找到写着娇娇字样的画轴,忙递给苏离。 苏离打开来,看清画上的内容,眼眶倏地一热。 画上是一幅母女嬉戏图,母亲斜倚窗前,怀中抱着小小婴孩,婴孩粉嫩嫩胖嘟嘟的,正伸着小胖手,去够母亲手里的拔浪鼓儿,稚嫩的小脸上满满笑容。 母亲正微微俯首看着她,眉间眼梢,也满是笑意,一只手托着她的腰背,另一手晃着拔浪鼓,温暖的金色阳光,打在母女俩身上,给她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母女俩所坐的窗边,则趴了一排小脑袋,从大到小一溜排开来,能看出来是江家五兄弟们,五人神态各异,有的沉稳些,有的调皮,有的呆萌,但那眼睛,都无一例外的放在了小婴儿身上,眼底是满满的欢喜和好奇。 「这,便是母亲心心念念的场景吧?」苏离轻叹,「儿女绕膝,兄妹相亲相爱,幸福美满……」 可惜,终究只是幻想…… 「这便是那位苏夫人吗?」齐峥紧紧盯着画上的母亲。 「是!」白氏点头,「这便是阿凝了!你们仔细瞧瞧,可是你们识得的那一位?」 「有点像!」齐峥用力点头,「只这张垂下了头,看得 不甚清晰,可还有更清晰一些的画像?」 「有的!」白氏趁苏离看画的功夫,已将苏凝的自画像找出来,铺展在几人面前。 「天哪!」齐轶惊叫,「这就是王妃!王爷刚捡到王妃时,她就是这个模样!」 「这眉眼五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齐峥笃定道,「毫无疑问,我们的王妃,就是你们口中的苏夫人无疑了!」 「她竟然是苏大将军之女!」齐轶扼腕长叹,「我们王爷跟苏大将军还是忘年交呢!」 「他们如何能认识?」萧凛问。 「这个说来话长!」齐轶回,「彼时王爷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被贬到边境小城,又被如今的东吾皇帝追杀,是苏大将军救了他!苏大将军出事之前,王爷还邀他共饮,为他壮行,当时王妃还打算同去,却因为一些意外未能过去,若当时去了,或许,后来的一切悲剧,都不会再发生了!」 众人闻言,皆低叹不已。 「你还未说,王爷与我母亲是如何相识的!」苏离催问,「母亲坠入汩江后,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王妃是如何活的,我倒是真不清楚!」齐轶道,「她自己应该也不记得了!反正王爷被贬到汩江边境时,她便已经在那里生活了,还成为那里知名的医女,瞧病很有一套!方才我说过,王爷常遭追杀,朝不保夕,在边境也是举步维艰,后来更中了奇毒,险些丧命,是王妃上山采药时捡到了他,把他带回家中医治!」 「那段时间,王爷便对她一见钟情了!」齐峥笑着接道,「可惜,王妃对他却没什么感觉,不过,也不应该这么说,王妃那个时候太爱忘事了,今儿见过的人,明儿便忘了对方是谁,脑中记忆也时常错乱,奇怪的是,无论她怎么乱,于医术方面,却是天赋异禀,她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治病解毒似的,什么事都会忘,独独那医术不忘!」 「为了让她加强记忆,王爷就天天的往她跟前晃,今儿装头疼,明儿又是肚子痛,反正各种装病,装得次数多了,王妃总算记住他了……」齐轶说到这里忽然笑起来,「这么说也不对,确切的说,应该是记住了一个奇怪的病人,他总是没病来治病,但她居然不觉得这是一个人,每次王爷去,她都要一本正经的嘀咕,说最近怎么老是有这么多没病的人来找她看病,都有一百多个了!」 ------------ 第629章 母亲也觉醒了! 「她却不知道,那一百多个没病看病的人,其实就是王爷一个人!」齐峥想起当时情形,又笑又叹,「如今想想,王爷这追妻之路,颇是艰难啊!」 「的确是够艰难的!」萧凛也为这位未曾谋面的静王掬了一把辛酸泪。 相比之下,他的追妻之路就简单多了,虽然有点小挫折,但很快便得偿心愿,抱得美人归,这么一想,心里立时又美滋滋的,忍不住伸出手,将小娇妻往怀里揽了揽,好像不揽这一下,就能飞走似的。 苏离恍然不觉,她听齐家兄弟讲母亲的事,听得津津有味,满脸痴笑,心底的愁云,也一扫而空! 原本她是真的替母亲难过,一腔深情错负,最终落得那般悲惨结局。 可这结局,却又是新的开始,离开了江斐这样的渣男,得遇静王这样的良人,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实是令人欣慰! 「一百多个病人……」她笑道,「这么看来,你们王爷足足追了母亲一百多天啊!」 「可不是?」齐峥笑道,「腿都快跑断了,嘴皮子都快磨薄了,总算在王妃那里混了个脸熟,她也因此知道了自己的毛病,给自己开药治疗,脑子渐渐清楚了些,不再忘事了,但以前的事,却还是想不起来……」 「那她是何时记起这处酒馆的?」苏离追问。 「在我来大萧之前,再往前约摸半月吧?」齐峥回,「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听王爷说,那天夜里她似乎又在做恶梦,其实嫁给王爷之后,她已经很少做恶梦了,但那夜一直在喊叫着什么,醒来后,便报出了酒馆的名字,还说酒馆中有一梅园,名唤香雪海!」 「大萧跟东吾远隔数千里,她却能清晰的报出这酒馆的地址,连她自己都觉得邪门,正好东婉要出使大萧,我们便混在其中跟过来!」齐轶补充道,「一为查探有无这酒馆,二来,也是监视东婉的一举一动!」 「说到东婉,你们俩为何会有那种能力?」萧凛问到最关键的问题,「孤记得上次你们说过,是因为你们王妃发现了东婉的异常,照这么说,岳母她是不是也跟你们一样,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 「是!」齐峥用力点头,「这些能力,跟她的医术一样,仿佛与生俱来,只是医术是世人所常见的,这种能力,却实在太过诡奇,是以她一直未对任何人说过,直到跟王爷相知之后,方透露一二!后来她随王爷重回东都,竟发现了东婉和她的母后,竟跟王妃一样,也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看書菈 「东婉的母后也跟她一样?」苏离一惊! 「是!」齐峥点头,「正是因为有她那些神乎其神的能力相助,如今的皇帝,才能夺去原属于王爷的皇位!不过,现在他们要完蛋了,王妃有的是方法对付他们!他们的法力,根本就比不上王妃,若不然,东婉也不会想到来大萧寻求同盟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很早就知道淑妃和江清歌跟她一样?」苏离追问,「对了,还有,上次你也提到过幻境,这幻境之说,也是我母亲告诉你们的吗?」 「是!」齐峥点头,「不过,未来大萧之前,不,确切的说,未在长风渡与东婉恶战之前,我对王妃的这种说法,其实是抱怀疑态度的,因为活在话本里这种事,实在太荒谬了!我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种事来!」 「我也是!」齐轶笑道,「当时我简直怀疑王妃那神叨叨的老毛病又犯了,但王爷对她深信不疑,我们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在东吾时,王妃教我们对付东婉的法术,我们用心学了,幸好学得够用心,不然,根本就走不出那长风渡口!」 「母亲竟也知道幻境……」苏离十分惊喜,「那她除了这处小酒馆,可还记起别的了?」 「还有鹰嘴崖嘛!」齐峥 回,「除了这两处,暂时没有别的了!不过我们来时,她似乎又忆起新的事情,但想来不方便跟我们说,又或者说,她也搞不清那是什么,没法同我们说!」 「不光王妃,王爷受王妃影响,脑中也一直会有一些奇怪的画面跳出来!」齐轶道,「我听他说过一些,他说那些记忆似乎不属于他,但莫名又觉得熟悉,具体是什么,却又很难描述出来,因为只是一闪即逝!」 「看来,他们的情形,跟殿下你差不多!」苏离看向萧凛,「都是一闪即逝,难以细察!可为何我没有这样的记忆闪回呢?按白泽所说,我应该也处在这种将醒未醒的状态之中才对啊!我也是天境中人,为何不会忆起天境之事?」 「许是因为你经历了恶灵境的淬练,关于天境的记忆,被压制住了吧!」萧凛猜测着,「这些且不论,我只好奇,为什么岳母会记起这小酒馆!鹰嘴崖是她丧命之处,她印象深刻很正常,可这小酒馆,有什么特殊吗?」 他说着看向白氏,「义母,岳母很喜欢这处酒馆吗?」 「自是喜欢的!」白氏回,「她说这里是她休息的地方!她在家觉得累了,难受了,便会到这里来!」 「在家觉得累……」苏离心下黯然,「母亲在江家,过得并不如意吧?」 「在那样的恶狼身边,如何能如意?」白氏哀叹,「其实你母亲很早就后悔了!她说想起自己与江斐之间的种种,总觉得像场不真实的梦一般!这个男人,除了一张皮囊能看,内里不堪入目,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她常常好奇,年轻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的,还为了他,跟自己的父母兄弟闹绷!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像被人下了降头一样!」 「那她当时为何不与江斐和离?」苏离轻声问。 「她舍不得你几位兄长啊!」白氏苦笑,「她可以和离,重回苏家,可是,她的几个孩子,却不能带走,因为那是江家的男丁后代,只能属于江家人,便算苏家威名赫赫,可这是写进朝廷律法中的,谁都无法改变!」 ------------ 第630章 叙旧! 「看看之后江家五子长成什么样子,就知道岳母为何会执意守在孩子身边了……」萧凛轻叹,「江斐那样的品性,孩子被他教着,全都长歪了!唯一一个没太长歪的人,也就是你大哥江清川了!」 「他也是因为在母亲身边,长到略略懂事时,才不致被荼毒!」苏离苦笑,「母亲当年被困在那样的人身边,一定受尽了煎熬!」 「可不是?」白氏喟叹,「那时江斐母亲还未死,妻妹也尚未远嫁!有这母女俩在府,整日里鸡飞狗跳!说起来,老身其实很难理解这对母女的想法,明明是跟我们一样的穷苦人家出身,靠自家儿子连哄带骗,骗得人家侯门贵女为妻,这女子貌美贤淑,一口气为他们江家添了四个男丁!遇到这样的好事,难道不该对这女子捧着哄着,叫她舒心如意,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吗?可她们偏不!」 她说着忍不住咬牙,「明明是个乡野村妇,进了城,住进了儿媳嫁妆置办的大宅子里,便觉得自己飞上枝头做京城贵妇了,样样都要学城中那些世家的调调,要儿媳早晚请安伺候她还不算,时不时的就要立规矩,今儿弄一套,明儿又弄一套,自己脚上的泥都未洗净,倒嫌起你母亲来,说她不如那些世家儿媳有礼有节,动不动就搬出婆媳孝道来,你母亲当年真是没少受她的蹉磨!」 「母亲便没反抗吗?」苏离听得揪心。 「初时困于这孝道,一直忍让着!」白氏回,「不过,后来江斐妹妹江玲做了件丢人的事,连累了江家,江斐这才发了狠,将母亲赶到了老家,将妹妹远嫁!」 「她做了什么?」苏离好奇追问。 她到江家时,江家老太太早已死了,江家小姑远嫁后跟娘家往来渐稀,府中也从来没有人提过她们,她对这两人自然也是一无所知。 「她呀……」白氏轻哧,「她想要攀权附贵,瞧中了静王殿下,设法构陷他!」 萧凛失笑:「静王岂是她能觊觎的?她那时,又怎有机会接近静王?」 「那时你岳母才刚嫁给江斐,受江家老婆子蹉磨,静王那时还未成亲,对你岳母余情未了,彼时苏家又远在边城,无人为她撑腰,他便自告奋勇站出来,隔三差五去江府,只要看到江家婆子拿孝道训你岳母,他便拿出亲王的范儿以牙还牙……」白氏说着笑起来,「别说,那个时候,江婆子可是被他折腾得不轻!」 「静王出手,岂是她一个乡下婆子能经得住的?」苏离顿感舒心,「静王殿下真真是个大好人!」 「可他这个好人却没想到,他这个螳螂捕蝉,却有江玲这只黄雀在后!」白氏笑叹,「她趁着江婆子寿宴,来了个自荐枕席,给静王下药爬床,江婆子在旁相助,届时将宾客引至休息室,两人便算是生米煮成熟饭,当着众人的面,静王自然得给她们一个交待!」 「真真无耻至极!」苏离哭笑不得,「那结果呢?」 「我猜,结果肯定是被静王反将了一军!」萧凛笑问,「义母,可是这样?」 「的确是被反将了一军,不过,不是静王,而是你岳母!」白氏含笑回,「江玲那点女儿家的小心思,你岳母早就看在眼中,只是隐忍不发,只等着她作死,结果那日,宾客也到了,床也爬了,可床上的人,却从静王,变成了府中的一个年长的马夫!」 「哈哈!」苏离快意至极,「母亲这一招偷梁换柱用得妙!众目睽睽之下,跟马夫有染,她最后,难不成真嫁给那马夫了?她定是不愿意吧?」 「她当然不愿意!」白氏回,「可当时那情形,她不嫁也得嫁!谁让她母亲口口声声的要求床上那登徒子娶她呢?初时那马夫不敢回应,江婆子便以死相逼,说要是他不负起这个责任来,便是辱她江家门楣,她要当场撞柱而死,以全清名!」 「话说到这份上,她若再改口不嫁,岂不是自打自脸?」苏离幸灾乐祸,「她当时一定气炸了吧?」 「气得大病了一场!」白氏用力点头,「她们母女做出这等子不要脸的事,事情败露,女儿被逼随那车夫远嫁他乡,她便想把这气全撒在你母亲身上,要你母亲侍疾,日夜折腾她,你母亲当然也不会再忍着,第二日便吐血装病,借口有肺痨之症,直接搬到这酒馆住了!也是从那时起,她便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她说完却又摇头,「我这么说不对,其实,这里本来也就是她的家!你外祖未迹前,一家人便住在这巷子里,靠经营酒馆为生!你母亲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一直长到了五六岁!」.z. 「所以,这处酒馆,是王妃家的祖宅了!」齐峥轻叹,「怪不得王妃什么都记不起来,独独记着这个地方!她想着这里,其实就是想着她的家人呢!」 「连家住的巷子都想起来了,却始终记不起自己的家人是谁……」齐轶哀叹,「我现在真是笃信王妃那幻境之说了!若非被封住了神识,何至于此?」 「母亲连这也都知道?」苏离一阵惊喜,「看来,她所知的并不比我们少!我们得尽快想法联络上她才是!殿下……」 她转向萧凛,话未出口,萧凛已猜中她的心思:「你想让他们带你们去东吾寻母?」 「嗯!」苏离用力点头,「我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她!殿下不会拦着我吧?」 萧凛沉吟未语,那边齐家两兄弟却一齐摇头:「苏姑娘,此事不妥!」 「为何?」苏离问。 「东吾现今局势不稳,王爷和王妃虽回东都,但也只能与帝后平分秋色,伴随他们两人的刺杀和暗害,从未停止过!」齐峥解释道,「若你贸然过去寻亲,一旦落入帝后二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尤其是皇后巫艳,更是手段毒辣!」齐轶道,「她擅长养各式蛊毒,还在皇宫之中专门开辟一个地方,用来豢养那些稀奇古怪的毒虫!极是可怕!」 ------------ 第631章 这记忆有点可怕…… 「愈是如此,我愈要去见她啊!」苏离听得忧心忡忡,「若母亲应对不了,我还能帮她!」 「王妃医术高明,就没有她解不了的毒!」齐峥仍是摇头,「你还是个小姑娘,她却历经风霜,无论是心智能力,应都强于你,对东艳更是了若指掌!他们如今虽未能铲除巫艳这颗毒瘤,但对付她游刃有余,你若去了,万一有什么不测,反而会拖累她!」 「这样啊……」苏离叹口气,闷闷不乐。 「阿离你不会是拖累!」萧凛忙安慰道,「但是,你若是岳母,你希望好不容易找到的孩子以身涉险吗?」 苏离一怔,缓缓摇头。 「这不就对了?」萧凛笑道,「只要你们各自安好,早晚都会见面,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殿下所言极是!」齐峥深以为然,「方才我说苏姑娘会拖累王妃,并非觉得你无用,只是你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怕有我们两个跟随,也难免行差踏错!你可是王妃的眼珠子,我们兄弟俩,万万不敢让你涉这个险!」 「我们会回亲自回东吾复命!」齐轶道,「将这边的事,尽数告知王妃,王妃自会安排与你及早相见!」 「既如此,那你们尽早启程吧!」苏离催促道。 「需要什么出境文堞之类的尽管说,孤会尽快差人办好!」萧凛亦道,「为确保无虞,孤会安排内卫相送,确保你们一路畅通!」 「多谢殿下!」两兄弟拱手致谢,一揖到底,「一切全凭殿下安排!只待手续办好,我们即刻启程!」 两人此时也是归心似箭,恨不能扎翅飞回东吾,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的主子。 「对了殿下,也一并差人把寒表哥他们带回来吧!」苏离喜滋滋道,「他们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母亲还活着,便无需他们再冒险殓骨了!」 「好!」萧凛点头,招过外面的承影,一通安排。 「啊啊对了,外祖母那里,我得赶紧去告诉她,她若知道,一定高兴坏了!」苏离想到这里,站起来拔腿就跑,被萧凛伸手扯住。 「我与你同去!」 「好啊!」苏离欢喜点头,走路都是一蹦一跳。 萧凛从未见过她这般活泼的小女儿之态,只觉得可爱至极,忍不住伸手摸她的头发,指尖摸到她头顶,眼前忽然一阵恍惚,耳边有少女娇嗔声响起:「帝君别再摸我头了!天天摸,都给我摸秃噜皮了!」 他一怔,随即低头,手底的苏离,不知何时变成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白猫,正拿圆溜溜的眸子瞪着他,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捂住自己的脑袋,样子滑稽又可爱。 萧凛莞尔。 这便是自己在天境时同苏离相处时的日常吗? 倒是十分的温馨有趣。 他知是脑中记忆回流,一时竟也舍不得错开眼。. 可下一瞬,那娇嗔的猫儿,忽然「啊呜」一声,钻进一团浓重黑雾之中! 他下意识的追随而去,未行几步,忽觉不对劲,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女子。 女子着一袭玄裳,被风吹得烈烈飞舞,面色惨白,眉眼冷戾,眉心隐约有黑雾缭绕,眼底的血色,随着那黑雾一起疯狂涌动着。 萧凛盯着那女子看,半晌,方认出来,她竟是苏离! 可是,苏离怎么会是个幅模样? 她是灵猫一族公主,不管是做猫还是做人,都是温暖可爱的,她不会有这般凌厉怨怼的眉眼,她这模样,明显像是…… 入了魔? 萧凛不知道这个形容是否恰当,毕竟,他也没有见过入魔之人,只是脑中下意识就浮出这样的念头来,心里却似乎很 快就肯定了,「咯噔」了一声,直愣愣的盯着苏离发呆。 苏离亦盯着他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那黑雾和苏离眼里的血色戾气在缓缓流淌着,愈来愈浓,渐渐的,两人周边都似墨染一般的黑暗。 黑暗中,苏离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萧凛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不动不移,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一点点走到自己面前,心里不知为何,忽然漫过无尽的荒凉悲伤,下一刻,腹中忽然一痛,他低下头,那里赫然插着一把幽寒的匕首…… 「啊!」他惊得大叫,身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一双手伸过来,牢牢的抓住了他! 「殿下,你……怎么了?」苏离看着手底的萧凛有点懵。 明明刚刚还欢天喜地的跟在她后面追,怎么转眼间,就面色惨白满头大汗,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似的! 可是,放眼这天下,哪有人能令他惊吓至此? 「难不成是……又记起什么了?」苏离很快找出合理的答案。 以前萧凛也会有类似情形出现,忽然就记起一些细碎的记忆,短暂的发呆,不过,从未像现在这般惊愕罢了! 「这回记起的,莫非是什么要命的大事?」她追问。 「没有!」萧凛飞快摇头,「什么都没有记起来!你千万不要瞎想!我方才忽然有点头晕心悸,可能是……饿了!对,一定是饿了!」 他偶尔饿得狠了,会有这种突发性的手抖心悸出冷汗的症状。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中毒,元气大伤,暂时还未养好。 「先吃一颗糖吧!」苏离身上随时背着糖果,就是为了应对他这种突发状况。 她喂他吃了一颗糖,又掏出帕子给他擦汗,短暂的歇息过后,萧凛很快便恢复如常。 「都怪老身,只顾着说话,竟忘了上饭菜了!」白氏自责道,「既是饿了,便都别走了,饭菜早已备好,吃饱喝足了再走!天大地大,没有吃饭事大!」 「那倒是!」苏离从善如流,「殿下,我们吃了再走吧!也正好帮齐家两位兄长送行!」 「好!」萧凛强笑点头,「义母您也一起吧!顺便再多说些岳母的事,阿离喜欢听!」 酒菜上来,大家边吃边聊,谈兴颇浓,只是苏离总觉得萧凛有点不对劲。 虽然他看起来也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但那笑意却似并未到达眼底。 她与他相处两世,尤其这一世,基本是形影不离,对他情绪的感知极其敏锐,总觉得他似是心事重重。 ------------ 第632章 倾慕者太多了!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是不好直接询问,只想着吃完饭后,好生跟他聊聊。 虽然他刚才否认了,但苏离还是觉得他肯定记起了什么要紧之事,又不方便告诉他,才会如此。 萧凛感受到她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不自觉又想起方才脑海中浮出来的画面,身上又是汗津津的,正魂不守舍间,李如风疾步而入。 「殿下,出了点小事……」 「什么事?」萧凛看向他。 李如风掠了席面一眼,见席间并无外人,遂直言以告:「早上出宫的那两位,不知为何,在大街上闹起来了……」 苏离一惊:「出宫时不都说得好好的吗?因何又闹起来了?还在大街上?」 「这个……」李如风叹口气,「说起来,苏姑娘你是源头!」 他将得来的信息简略说了一遍,最后道:「高齐两人犯了众怒,遭众人围堵,两人恼羞成怒,跟众人辩论,期间许是口不择言,说了一些……咳咳……」 「骂我了吧?」苏离笑问。 李如风叹口气点头,一时犹豫着是照实说,还是藏着掖着点儿。 照实说,怕是苏离会恼了高齐两家人,不利于内部团结。 可若藏着掖着,又有违他这个忠心内卫一贯以来的行事准则,正纠结着,苏离轻笑开口:「李大哥,你但说无妨!说实话,她们会有此举,完全在预料之中!我能理解,也不会因此着恼,迁怒其家人的!」 「那属下便实话实说了!」李如风讪笑,「其实苏姑娘也没有任何可供她们指摘之处,无非就是拿你之前和离之事做文章,说些脏污之语罢了!」 他便算照实说,也不好将那些难听的话再说一遍。 苏离点头:「懂了!这些事,也不止她们说,京城的人都在议论呢,算不得什么!」 「京人可论,可她们不成!」萧凛霍地站起来,「孤该说的,不该说的,全与她们说得清清楚楚,这才多会儿功夫,就学起那泼妇骂街了?看来,孤还是对她们太好了!孤这便过去问问她们,到底想作什么妖!」 说完,大步流星往外走,被苏离笑着扯住。 「这个时候,殿下您便不要再去添乱了!」 「怎是添乱?」萧凛拧眉,「孤若不给出明确态度,她们有得闹!今日是高齐赵薛四女,明日不定再添上什么人呢!若是之前参选太子妃的那些女子,全都聚到一处,怕是真要惹出祸事来!」 「让殿下说准了!」李如风哀叹,「属下方才还未说完,除了那四女,明真公主也带人去了!」 萧凛听到这四字,顿觉头大如斗:「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早在一年前,她就随大公主四处云游了!没听说她回京啊!」 「她早就回来了!」李如风回,「只是你不爱听她的消息,属下便没告诉你罢了!当时你还在云城,她还哭喊着要去找你来着,被大公主禁了足,关在家中不许外出!」 「既是不准外出,为何现在又放出来?」萧凛轻哼。 「这个……唉!」李如风苦笑,「殿下,您说为何呢?还不是因为……」 他说到关键处,忽然想到苏离也在,又干咳起来。 「李大哥您这是感染了风寒啊!」苏离笑着打趣,「待会儿我开幅药给你调调!老是这么咳可不成!」 李如风不好意思挠头。 萧凛轻哧:「说一半留一半,还不如直接不说呢!这事也无须瞒着阿离,关于我的事,她当然得全都知道!」 说着看向苏离,道:「明真公主是柔福长公主夫家的侄女,附马为国捐躯,其兄长次年也战死,膝下只这一个小女儿,长公主膝 下空虚,便认她做了女儿,对其百般宠爱!幼年时,她算是救过我一命……」 「算是?」苏离挑眉。 「就是我跟许大胖在树上掐架,然后树断了,两人都落入水中,她水性好,我水性差,又是大冬天的,差点淹死!不过这家伙最后还是拼死把我拖上了岸,但上岸后我俩就都没劲了,晕死在那里,恰逢明真路过,叫下人把我们抬了回去!」萧凛说到这里,忍不住又要抱头,「说起来,她不抬,我们也是死不了的,但那样的天气,肯定会落下病根!所以,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也算是许姐姐的救命恩人吧?」苏离道。 「别提了!」李如风摆手,「许大胖不喜欢她,对于这救命之恩,全然不认!但明真却天天以救命恩人自居,长公主很喜欢殿下,便给他们订了娃娃亲……」 「原来她也算是殿下的未婚妻啊!」苏离促狭的笑,「哎哟,殿下你怎么那么多红颜知已啊!一堆人都视我为情敌,想要取而代之,瞬间感觉嫁给你压力好大呀!」 「阿离,你不能这么诬赖人!」萧凛瘪眉皱眼,「我可从来没招惹过她们!一个两个的,也不知脸皮怎么那么厚,都明确拒绝了,还要在那里闹个不休!」 「明真公主也拒绝过了?」苏离追问。 「当然!」萧凛急道,「你不信可以问如风,我还撺掇着许大胖,狠狠的揍了她一顿呢!」 苏离:「……」 可怜的许姐姐,打小儿就被人当刀使。 「我可以作证!」李如风举手,「当时萧帝还未登基,殿下还不是太子,明真也不是公主,但长公主真的很喜欢殿下,便跟萧帝商量,要把两人的亲事订下来,萧帝自然是求之不得,两人都递了贴子了,但殿下不喜欢,于是便跟明真说他喜欢许大胖,明真去找许大胖,用救命之恩要挟她,把这婚事让出来,结果被许大胖狠狠揍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的!还说若敢再觊觎殿下,她见一次打一次!明真被打成那样,殿下也没去看她,当晚便随军出征了,那之后,附马家出事,长公主失势,萧帝也瞧不上她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救命之恩,却一直记在长公主和明真公主心里,逢人便说,搞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欠她们娘儿俩的……」萧凛哭笑不得,「如今又在这节骨眼上冒出来,怕是要图谋不轨啊!」 ------------ 第633章 明真公主二三事…… 「长公主喜欢殿下的这颗心,一直未死!」李如风同情的看着他,「殿下得赶紧想想办法!当初殿下可是以父亲不允的借口拒绝了她,现在萧帝人都死了,她定是要旧事重提的!殿下别忘了,当初事发仓促,萧家并未正式向明真公主提出退婚,当年萧帝交换过去的庚帖,也还在长公主手里呢!」 「你别说了!」萧凛眉头愈皱愈紧,「孤只稍一想,便觉得脑壳疼!」 若是高齐薛赵这些人家,他只需脸一虎,眉一皱,讲些冠冕堂皇之话,这些人便会自动退散,绝不会让他为难。 毕竟,大家官场浸润这么久,最擅长的便是察颜观色这种活儿,便算心有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最其码外表的体面还是会努力维持的。 可长公主这对母女就不一样了。 她们是女人,还是丧夫亡家的可怜女人,长公主的夫家姓李,当年也是侯门勋爵,先帝需要李家的力量,便将长公主下嫁给李家长子李续,李续是个粗人,不解风情,长公主初时与他的感情并不算好,两人别扭了好几年,后来李附马一家男丁俱皆战死沙场,她方回过神来,忆起附马的百般好处。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当年嫁人,她是千不情万不愿的,但为了这大萧帝业,还是含泪嫁了,结果眼瞅着跟附马之间要开花结果了,附马却死了,独抛她一人在这世上,说起来,这一生的幸福,也就葬送在这段为利益而结成的婚姻中了。 因着这个缘故,先帝深感对不住她,死前立下遗召,不论何人继承皇位,都要奉长公主为座上宾,好生供养她,她若有什么要求,都要尽量满足她,若做不到这一点,便不配继续他的大统。 这遗召如今就在长公主手上,但这些年来,她从未搬出来用过。 她是聪明通透之人,性子也温和敦厚,平日里深居简出,与世无争,便连后来的夺嫡之争,她自始至终置身事外,对于皇子们的拉拢示好,她统统以身体不好推拒,从不接受他们的宴请,也并不与任何一位有过多的交往。 但她喜欢孩子,不与皇子们来往,但遇到皇孙们,却还是很有长辈风范,每见必赏。 萧凛身为皇孙之一,是受她赏赐最多的一个,也是她最看重疼爱的一个。 打小儿被这位皇姑姑关照着,萧凛对她当然也十分敬重。 说起来,当初若不是李家忽然出事,失去了利用价值,便算萧凛再不情愿,他与明真的婚事,也是板上钉钉之事。 因为明真实在太偏执了。 她从见到萧凛第一眼起,便粘上了萧凛,那时才不过是四五岁的孩子,可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嚷嚷着要找漂亮哥哥,天天缠着长公主去当时萧帝的潜邸,若不是长公主为了避嫌,她恨不能直接搬到潜邸里住! 初时萧凛当她是个小妹妹,又是疼爱自己的长辈家的妹妹,对她自然也是照拂有加,可随着年龄渐长,他却愈来愈不喜欢明真公主了。 这个女人对他的痴迷,有时候简直令人窒息! 她喜欢萧凛,便不容萧凛身边有任何女孩子出现,哪怕是跟萧凛多说几句话,她都要去找人家的麻烦! 她身份尊贵且特殊,普通世家甚至皇室的女孩子,都不愿招惹她,她也因此屡屡得逞,胆大包天,到最后,竟发展到暗中报复的程度,将一个跟她同龄的小女孩打伤了! 而那个小女孩,恰巧是许蔷的表妹,许蔷为表妹出头,狠揍了明真一顿,两人之间的梁子就此结下,此后每逢相见,必是分外眼红,尤其是在得知这个一直巴着萧凛不放的胖小子,居然是个女孩子后,明真便愈发憎恶她了,平日里没少给她下绊子使手段,小姑娘家家的,倒是把后宅妇人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使了个遍。 萧凛知道后,找到长公主,将实情告知,长公主方知宠坏了她,遂将其禁足府中,等闲不得外出。 而这个时候,萧凛也随外祖戍边,一年倒有大半年时间在北境,便算回京,对于明真的来访,也是百般推拒,久而久之,两人便等于断了来往,只偶尔从长公主口中得知她的消息。 在长公主眼中,她当然还是个好姑娘,以前年幼无知,做点糊涂事,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如今大了,知书达礼,淑雅美丽,再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小丫头了。 但萧凛对她印象仍然很差,为防她再故态复萌,他便算在宴席上见她,也是目不斜视,直接拿她当陌生人,只希望能用这种方式,直接断绝她的念想。 可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明真的偏执和固执! 此番她忽然出现,以她的性子,也不知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有长公主在中间,他对她始终是投鼠忌器,不能重罚,却也不敢轻放,着手是棘手的紧! 他这边想得头痛欲裂,愁肠满腹,那边厢苏离却跟没事人一样,笑眯眯的跟白氏讨论她带来的那些旧物。.. 看得出来,母亲极爱她这个未出生的女儿,那时她才不过几个月大,她就开始为她出生做准备了,小衣服小鞋子什么的做了一堆。 苏离翻出来一个五彩斑斓的虎头帽,孩子气的往头上比了又比:「婆婆,好看吗?」 「好看!好看!」白氏一迭声回着,「阿凝的娇娇儿,怎么都好看!啊,对了,这个金锁,也是你母亲为你准备的!」 她将一只锦盒小心翼翼打开来,一只黄澄澄的长命金锁安静的躺在里面,任时光沧桑变迁,不改本色。 苏离欢喜的接过,爱不释手翻看着,看到后面刻着的「娇娇」两字,眼眶一阵阵发热,她将金锁戴在脖子上,那绳带紧了些,有点勒脖子,但她还是不舍得取下来。 这是母亲给她的呢! 自幼被人嫌弃憎恶着,后来又被苏芸那样的假母亲害得那般凄惨,苏离对于亲情的渴望,远比普通人强烈。 ------------ 第634章 不是盏省油的灯! 现在握着这锁,想着亲生母亲为自己置办这些小物件进的情形,心里一阵阵发暖,好像一个眼巴巴讨糖的孩子,讨了十几年,终于讨到了最大最甜的那一颗,便要赶紧剥了,放进嘴里反复感受着那迟来的甜美滋味。 她将母亲的旧物全都搂在面前,反复把玩,唇角笑意亦愈来愈浓。 看着她那明媚如春光的笑脸,萧凛觉得自己的脑壳更疼了! 「阿离,你可有听我们在说什么?」他委委屈屈问。 「听到了呀!」苏离戴着只能遮住半拉脑袋的虎头帽,和紧到勒脖子的金锁,笑得见眉不见眼,连这句「听到了」,都说得无比敷衍。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萧凛一眼。 「你听到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萧凛愈发委屈了,「我现在快要愁死了!你好歹给出个主意什么的!」 「那还要什么主意?」苏离笑嘻嘻回,「依我看呀,既然她们如此诚心态意,殿下不如就纳了她们吧!这样,后宫事务有诸多姐姐妹妹帮忙打理,我也能轻松许多嘛!」 「你说反话是不是?」萧凛瞪着她,「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白氏闻言失笑。 这位太子殿下,年少时老气横秋,严肃板正,像个小大人。 如今年纪大了,却又说起孩子话了! 能让他变成孩子的姑娘,那必定是这世间顶好的姑娘! 她笑而不语,袖手看两个年轻人打情骂俏。 「不理就不理!」苏离吃吃笑,「你不理我正好!我正好跟齐大哥他们找我娘亲去!我如今也是有娘亲的人了,谁还管你理不理?大不了,我让我娘在东吾再给我找一个如意郎君,省得在这里天天被你的倾慕者憎恨,闹心得紧!」 「对不起,阿离,是我错了!」萧凛慌慌的抓住她的胳膊,「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把这些人全都处理掉,绝对不让你烦心!」 说完,袖子一撸眼一瞪,冷声叫:「如风,拿孤的剑来!孤倒要看看,是哪些不长眼的蠢女人,非要嫁给孤!她们若是敢嫁,孤就敢杀!她们嫁一个,孤就杀一个!看谁还敢再垂涎孤的美色!」 「天哪,这说的是什么话?」苏离笑得前仰后合,「殿下你是想要笑死我,继承我的医术吗?」 「殿下被气得疯魔了!」李如风哀叹,「好姑娘,你就别再取笑他了!赶紧商量一下,想个招吧!明真公主,她真的很难搞啊!回头真搞出什么事来,要伤自家人和气的!」 「这事没法商量!」苏离笑回,「她们嗷嗷叫着想嫁,连明真公主都搬出来了!明真公主后面站着谁?是长公主殿下!她那么喜欢你,早就有意让你为婿,你若将她逼急了,她把那遗旨拿出来,你是纳还是不纳?」 「不纳!」萧凛坚决摇头,「她就是把皇祖父搬出来,我也不纳!我能拒绝她一次,便能拒绝第二次!谁要娶那种奇里古怪的女人做妻子啊?就她那性子,若是我哪里惹到她,她半夜爬起来把我砍了都有可能!」 「她竟这般可怕?」苏离一惊! 「比这可怕多了!」李如风哀叹,「你想想吧,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为了对付她想像中的情敌,就要把人家扒光了扔进窑子里!砍人跟这相比,虽然血腥了一点,但好歹给人个痛快,不像这般凌辱折磨!」 苏离听得啧舌。 她前世随江清歌赴宴,自是对长公主母女有所耳闻,只那个时候,母女俩一年中多半时间在外游山玩水,极少在京城露面,苏离也因此对她们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关于明真公主的那些事,她还是听江清歌私底下跟张雪韵聊过,说她明明已经落魄,却还天天摆个臭架子什么的,但这位公 主到底品性如何,她就无从知晓了。 不过如今既然萧凛和李如风都这般说,想来,这位明真公主定然不是盏省油的灯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便更得答应她们了……」苏离思忖着,话说到一半,被萧凛决然打断,「阿离,我宁愿不要这皇位,也绝不可能纳宫妃!我就不信,我堂堂未来新君,还倔不过他们了?」 他愈说愈是恼火,一把抓过李如风手中长剑,斩钉截铁道:「今日孤便给她们点颜色瞧瞧,不要命的,尽管来嫁!孤十岁上战场,剑下鬼魂无数,还治不了她们了?」 说完,提剑而去,竟是真要跟那些人拼个你死我活! 苏离哭笑不得:「殿下怎么还使起孩子性了?你这么做,不怕寒了追随你多年的部下的心嘛!」 「他们若是懂事,便不该因此寒心!」萧凛轻哼,「这一路走来,我与他们同生共死,他们要的荣耀权势,我该给都给了!我的感情和婚事,他们本就不该插手!若非要拿这说事儿,那便是羞辱于我!他们都羞辱我了,我还不能羞辱回去了?他们自寻难堪,又怪得着谁呢?」 「话虽如此,殿下还是莫要冲动行事!」苏离苦劝,「这事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是啊殿下!」李如风亦劝,「还是再仔细斟酌一下吧!不然,以明真那样的烈性,若当真撞死在你剑上,你如何跟长公主交待?更不用说,高齐那两位,在家时也是要寻死寻活的!本就是烈火一般,您再去泼上一瓢油,这京城的天,怕是都要烧红一半了!」 「那不然呢?」萧凛皱眉,「就由得她们这么无休止的闹下去吗?」 「当然不能!」苏离道,「所以,权宜之计,还是先允下来……」 「阿离!」萧凛飞快截住她的话头,「你再说这话,我就真当你生气,不想嫁我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面露忧色,不安道:「阿离,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觉得烦了,生了退避之心?当然这事的确很烦,若我是你,我也会觉得烦躁!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被一堆女人敌对!你心里定然委屈得紧,只当着大家的面,又不好说起来,只能岔开话题……」 ------------ 第635章 怎么又开始不着调了? 苏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哭笑不得! 她发誓,她真的没想那么多! 看着萧凛那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心里一阵发软,又一阵发甜。 这个男人,是真的在乎她,将她放在了心尖上,才会如此在意她的感受和心情,才会急切的说出那么多冲动的话! 「殿下,你想多了!」苏离收起方才那玩笑的口吻,认真道:「我真心恋慕殿下,除非殿下不喜我了,否则,我永远都会陪着殿下,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这誓言实在有点肉麻,若是放在以前,以她那怕羞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在众人面前宣之于口的。 可今天她却说了,说得那般自然,竟丝毫未觉得窘迫。 听到这番甜言蜜语,萧凛那张脸立时由阴转晴,但他还是别扭着,咕哝道:「那你干嘛非要我应下来?」 「只是权宜之计罢了!」苏离笑道,「说实话,我真没把这事当作一件像样的事儿来看!不就是些女子拈酸吃醋之事,故意惹出些是非来,逼迫你就范罢了!可你一日不封后,她们这些想做嫔妃的人,便一日不能入宫!你先应下来,然后我们就开始往后使劲拖!」 「怎么个拖法?」萧凛看着她。 「就是你不娶,我不嫁啊!」苏离笑回,「当然了,你的登基大典当如期举行!但我可以借故拖着不嫁!其实说实话,我一直觉得,眼下不是最好的婚嫁之机!我们有太多事要忙了!那遮天的怪物,可是正在调集人手,兴风作浪呢!咱们首要任务,是对付她!然后我还得找我母亲,母亲那边,也需要咱们帮衬着……」 她将竖起的手指,一根根的扳下去,「这么一看,没个两三年解决不了!回头我往东吾一猫,你就说未来的皇后气走了,再闹上一闹,咱们就这么拖个三五年的,她们年纪可都跟你一样大了,可经不起这个……」 萧凛一开始还听得很认真,听到最后,对着苏离狂翻白眼。 「你这是什么馊主意?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吗?」 「我们没损失什么啊!」苏离摊手,「虽然我们不成亲,但不耽误我们相处!损的是她们!」 「胡说!」萧凛轻哼,「不成亲,我怎么过洞房花烛夜?我等着这日,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 苏离:「……」 这说着说着,怎么又开始不着调了? 她被萧凛的话噎得满面通红,想起身边有人,下意识的往几人看了看。 齐氏兄弟碰上她的目光,立时把咧开的嘴又收回去。 这可是他们的小主子,可不能取笑她! 李如风为了忍住笑,抬头数屋梁,自家主子说这话虽然有点过于浮浪,但身为属下他也不能取笑他。 白宴则低头看脚尖,努力稳住因为憋笑而抽搐的双肩,太子殿下于白家有大恩人,他怎可取笑恩人? 大家都不说话,只有白氏呵呵笑出声来。 「阿离姑娘,太子殿下说得没错啊!」她笑道,「怎可为了那些疯癫的花痴,误了你们两人的良辰美景呢?如此,得不偿失啊!」 「义母所言极是!」萧凛用力点头,「所以,此计万万不成!阿离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们不说这些了,先过去瞧瞧现场的情形再定吧!」 此时的酒馆前,简直比过年时唱社戏还要热闹,整个街道挤得水泻不通,人越多,人流便愈是好奇,愈要往这边涌,想要看个究竟。 不过,也不过大家好奇心重,实在是今儿这场戏太好看了! 本来高门贵女与平民的骂战,就足够吸引人眼球了,更不用说,京城第一美女许蔷还加入混战中,直接甩起小皮鞭,啪啪乱抽,直接 把大家看兴奋了! 这边正看得津津有味,忽有一队人马横冲直撞而来,看那架势,想来非富即贵,正想着这是何方人马时,有人认出轿辇上那位红衣姑娘,竟是神隐许久的明真公主,这一下,这场热闹,直接达到了高潮! 大家平时连个官家贵女都极少见到,更别说皇室公主,更是没资格一睹芳容。 不想今日竟有此眼福,大家全都翘首以盼,看这位传说中有些刁蛮的公主殿下,又能玩出什么新花样来! 明真其实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装贤淑装乖巧,努力将自己扮成一个宜室宜家的温柔女子,就是想着有一日,能重回到萧凛身边。 虽然这些年,她在母亲的管制下,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个人,但她心里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因为想得太久,她都忘了自己一开始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迫切的想要亲近他了。 少女时期,肯定是因为喜欢。 那样的男子,没有人会不喜欢,生得俊美无个,偏又天赋惊人,无论做什么事,只要他做,总能最拔尖的那一个人,不论有多少世家公子,皇室贵族,只要他往那里一站,众人便只能看到他一个。 明真自看到他之后,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了,她曾经以为,他眼里也只有她,因为接近她的女子中,他待她最好,对旁人不过是礼貌应对,对她却多了分亲近耐心。 后来她却发现,这不过是因为她是母亲的女儿,他其实并不喜欢她,后来直接就是厌恶她,哪怕她上门苦求,他亦不肯再见她一面。 可她做错了什么? 是,她是对觊觎他的那个贱丫头下了手,可她还不是为了他? 她知他不喜这些莺莺燕燕,为了不让这些人打扰到他,她甚至不惜背了骂名,他竟半点不识好不说,还跑到母亲面前告状,将她所做的那些事全都揭露出来! 因为那些事,母亲只得带她远离京城,在异乡飘泊,可飘泊的这些年,她一刻也没停止想他! 他是她的,是她年少时便看好了的,谁都别想抢走! 至于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苏离,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和离弃妇,残花败柳,乡野长大的丫头,也配跟她争萧凛? ------------ 第636章 是只有毒的鸟儿! 明真当然知道苏离的功劳有多大,但是,那又如何呢? 难道大夫救了病人,病人就得娶她吗? 难道她帮萧凛做了点事,萧凛就得许她终生? 这简直狗屁不通! 婚姻讲究的是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与萧凛一起长大,是真真正正换过庚帖订过婚的,若不是李家出事,她跟萧凛早已是恩爱夫妻,孩子都满地跑了! 她才是真正的原配,至于后来的张雪韵高悦齐瑶之流,在她面前算什么? 她们只配做个妃嫔! 至于苏离,就她这容貌身材,家世出身,连给萧凛做妾都不配,更不用说做什么皇后了,她就只配做个洗脚宫女,她还嫌她埋汰呢! 当然了,她也不是不识时务的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也知道她无法再左右任何人,所以,她一直猫着,将自己的心事深藏,装成乖巧柔顺的模样,未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的真实心思,包括在母亲面前,也绝口不提萧凛之事。 直到前日,她在睡梦中忽然听到某种召唤,醒来后真正是大梦如醒。 怪不得她对萧凛有那么深的执念,却原来,她跟他,有那么深的渊源! 她不辞辛苦,在他身边陪了那么多年,这数万个日日夜夜的深情厚意,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在他眼里,却是轻飘得不值一提! 数千年的相守相伴,敌不过那只无意中撞进来的死猫儿,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隔着两世的执念,明真心里此时似被烈火炙烤,若不做点什么出来,那嫉怒之火,定会将她自己烧成灰! 人群中,陆阡墨和邵惠丽桑缨三人远远的站着,笑看明真公主的表演。 明真公主坐在肩舆上,衣着华丽,妆容精美,端的是富贵逼人,前面仆从十数人在前开道,后面又有十数人在旁护卫,真正是摆足了皇室贵族出行的架子,那股盛气凌人之势,叫那些胆小的平头百姓,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又退,生恐一不小心惹到这位公主殿下。 「这谱摆的!」邵惠丽啐了一口,怪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大萧的公主呢!」看書菈 「她不是吗?」桑缨家人入京晚,对这些不甚了解。 「她义母是真公主!」邵惠丽轻哧,「她不过是扯着虎皮做大旗罢了!」 「从前卑贱如草,如今换了个地方,自然要好生显摆显摆,做足贵人的瘾!」陆阡墨笑得意味深长。 「那可不是?」邵惠丽撇嘴,「李家就是个草莽山匪起家,跟京中的名门世家根本没得比!一家子武夫,粗鲁得紧,又能生出什么好女儿来?」 「咦?」陆阡墨闻言扭头看了她一眼,「你不认识她吗?」 「怎么不认识?」邵惠丽瞪眼,「不认识我能知道她那么多破事儿,还能想法把她调出来?」 「我不是说这个世界!」陆阡墨摇头,「我是说以前,在天境时,她是东凛身边的人……」 「这样吗?」邵惠丽一惊:「那我怎么对她没有半点印象?不对,我记得他身边没有仙婢的!」 「因为她不是仙婢,她是……」陆阡墨说着笑起来,「她是东凛院中的一只鸾鸟,她父亲是东凛属下的部将,后来战死了,她在族中饱受欺凌,便东凛遇到,便带了回来,施用了些灵力滋养,助她化为人形,因为手巧,便在厨房中伺候着……」 「原来是个厨娘啊!」邵惠丽轻哧,「怪不得没见过呢!都说鸾鸟一族的女子生得高贵,她怎么瞧着低贱得紧?穿龙袍也不像太子!」 「管她像什么呢!」陆阡墨淡笑,「只要她能帮咱们就好!你别忘了,这可是只有毒的鸟儿!」 「你 说,她会如何做?」邵惠丽兴致勃勃。 「自是推波助澜,把这场戏发挥到极致……」陆阡墨勾唇,「至于是怎么个极致法,我可想不到!毕竟,公主殿下的心机深沉,可不是咱们这些普通人能猜得到的!咱们便只作壁上观,袖手看好戏便是了!」 明真公主此时已经被仆从抬着,耀武扬威的站到了许蔷面前。 许蔷其实早就看到她了,只是懒怠搭理,只顾着收拾赵盼和薛昊带来的家丁。 家丁们这会儿已经躺了一地,各个皮开肉绽,哭叫求饶,赵薛两女因为反抗不那么激烈,各自挨了她一鞭子,她留着力气,打得倒也不算重,也未伤在要害,只是手臂上有一点红痕。 高悦和齐瑶因为狠话说得多,挨得自然就重了点,许蔷很会打,不打脸不打身,只打屁股,一来,那个部位肉多,久打不坏,二来,有点伤痕在上面,也无碍观瞻,不致于损了她们的娇颜。 这么个打法,自然是很不痛快,许蔷打完仍觉得憋屈,但见四女被她打得大气都不敢喘,也算是给了教训,正要训斥几句,收鞭走人,没想到更大的刺儿头来了! 「许大姑娘,好生威风啊!」明真居高临下斜觑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成了大萧皇后了!连世家贵女都敢打!」 许蔷「嘁」了声:「你这只土耗子,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出来遛个弯就回去吧,这是人类的世界,不适合你!」 明真听到「土耗子」三字,面色骤变! 她幼时随家人住在山里,虽然那山头都是他们家的,她也算是山中那个小世界的公主,但到底是出身乡下,在这妆扮方面,的确比不过京城本土人氏,之前参加宴会,不止一次被人说土,哪怕后来努力学习,但因为口音改不掉,一张嘴还是会被人说土。 「土」这个字,已经成为她的逆鳞,后来她成了明真公主,也没人敢再嘲笑她。 时隔数年,忽然又从许蔷嘴里听到这个字,立时让她想起被许蔷压着打的那些屈辱岁月,心里愈发仇恨! 好个许大胖,你先别得瑟,待会儿,本公主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心里恨着,面上却仍要作出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来。 她轻叹一声,示意仆人把肩舆放下来,自己则伸出手,由婢女牵引着她那装着美丽护甲的手,仪态万方的走下来,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精心设计过,向世人召示着她的优雅美丽,端庄大方,以此来反证,许蔷之所以口出恶言,不过就是嫉妒她罢了。 ------------ 第637章 垫脚石…… 「许大姑娘,多年未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爆脾气啊!」她轻笑一声,缓步走到许蔷面前,目光落在她在脂粉未施却依然鲜妍白嫩的脸上,难掩眸中嫉妒,嘴里却道:「本公主知道,你与苏姑娘情同姐妹,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视别的姐妹如草芥啊!她们……」 她看向高齐两人,眼里浮着泪光,声音也变得哽咽,「可怜她们两人,自幼便被你欺凌,如今大家都到可婚嫁之龄了,你怎么还跟儿时那般对她们大打出手?你做这些事时,可有想过两家的颜面?可有想过,你要如何跟他们家人交待吗?」 「你管我怎么交待?」许蔷最是厌烦她那拿腔作调的脾性,说话自是极不客气,「你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我当众打人,总比你背后插刀强!这才几年,你就忘了自个儿做的那些缺德事了?」 「我年少无知时,是做过一些冲动无脑之事,可我如今都改了!这几年我一日三省吾身,已诚心悔过!可你,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胡来……」明真说到这里,低低轻叹,「就算有未来皇后给你撑腰,你也不能肆意妄为吧?官家贵女你都说打就打,那平头百姓,岂不是随意屠戮了!未来皇后若纵容你这样的姐妹,将来如何能掌控那***之位?」 「扯什么犊子呢!」许蔷虽然性子莽撞了些,但却不是傻子,听她口口声声把话题往苏离身上靠,便知她没怀好意,果断截住了她的话头。 「我打人是我的错,跟阿离有什么干系?阿离才来京城多久?我京城小霸王的称号,可是从小自个儿混来的!你别以为我不知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说,我今日之举,是阿离在后怂恿操纵,我呸!老子路见不平,大打出手这事儿,还真用不着别人来教!你有什么屁朝我放,别他妈的乱撅腚!」 最后一句,说得实在太粗鲁,听得众人一阵哄笑。 明真在哄笑声中涨红了脸,一口银牙几乎就要咬碎,她捏紧手中的帕子,上挑的细眼往高齐两人身上瞥了瞥。 此时,正有两个好心的妇人在安慰两人,掏出帕子给两人擦拭面上血汗。 「多谢夫人!」高悦和齐瑶低声致谢。 「跟我们就不用客气了!」其中一名略胖些的妇人笑得温暖慈祥,「我与你母亲是旧识,既然碰巧遇上了,岂能不伸手帮一把?」 「我们若早知是你们,方才就挤进来了!」另一个瘦妇人轻叹,「若早些来了,多拦着些,你们总也能少受些苦楚,不致于给打成这幅惨状!」 言罢,眼底有泪光浮现,「可怜的,瞧瞧,这血都洇到外面裳子里来了!定然是疼得厉害吧?」 高悦和齐瑶一齐点头,俱是眼泪汪汪。 「许蔷,我发誓,你会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的!」齐瑶咬着牙发狠,「你有苏离撑腰又怎样?她是未来皇后,她受太子宠爱,就能一手遮天,胡作非为了吗?我便是豁出命来,也要把你们咬下一块肉来!」. 「我们与你们不死不休!」高悦亦是咬牙切齿,「今日之辱不报,我枉为高家女!」 「既然这么有志气,那还待在这里做甚?」许蔷瞪眼,「还不麻溜的滚回家,找你们的父兄靠状!另外,我再说一遍,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想借着我,把阿离拉下水,想都别想!打你们这事,我自小便会,真不用谁撑腰!」 「许蔷,你真是太狂妄了!」明真暗戳戳的拱火,「几位姐妹,你们放心,此事我不知道也便罢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这么算了!我必会将此事靠知母亲的!母亲会为你们做主的!」 对于她的示好,高齐两人都有点意外。 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可从来都不和睦,大家同为喜欢萧凛之人,之间自然存在着竟争。 而这种 竟争,也不像赵薛两女,她们自知身份不够,将红花之位拱手相让,只当个绿叶便心满意足。 明真不光要当红花,还要把身边绿叶都一片片掐成揉烂的那种人,齐瑶和高悦也没少被她针对过,只是她们两个头脑聪明,也是出身名门,明真没在她们身上讨过便宜罢了。 基于这种关系,几人见面不互掐已是难得,自然当不了朋友。 只是如今同仇敌忾,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所以高悦犹豫了片刻,还是给出了回应。 「多谢公主殿下!有劳了!」 齐瑶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出口,她讨厌许蔷,但也同样讨厌明真,所以只是顺着高悦的话,勉强点了点头。 明真看她那冷淡的面色,心里十分不悦。 这***,给脸不要脸。 那就莫怪她手辣无情了,拿她做垫脚石了! 「哎哟,真是稀奇,耗子怎么跟狗好上了?」许蔷冷嘲热讽,惹来几人齐唰唰的怒视,她嘿嘿怪笑,「行了,你们嘴欠,我手欠,现在大家算打平了!我懒得管你们之间的弯弯绕,我要回家了!」 说完,理理衣裳,收起鞭子,转身就要离开。 明真朝身边的奴从使了眼色,那些人立马上前,将许蔷围在了当中。 「明真,你又要作什么妖?」许蔷轻哧。 「是你在作妖!」明真满面愤怒,「你当街将人打成这样,甩手就走,你自个儿觉得像话吗?便算你有苏离撑腰,不想道歉,可也该她们送去医馆医治吧?你那鞭子整日打这打那的,不知有多脏!这四位可全是娇滴滴的小姑娘,皮娇肉嫩的,若是因此不小心传染了什么病,可如何是好?」 「就是!」方才的胖妇人大声附和,「许大姑娘,你还是赶紧将人送去医治吧!她们可都是家中的掌上明珠,真要出了什么事,怕你担待不起呢!」 许蔷轻哧:「我打人图什么?不就图个快意恩仇?打完再拉她去治,是你们脑子坏掉了,还是我们脑子坏掉了?」 「本公主不管那么多!」明真冷哼一声,站到她面前,跟她面贴面,「反正你今儿不道歉不送医,你就别想走!」 ------------ 第638章 愈来愈恶心人了! 「就凭你?」许蔷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还是凭你身后那些小喽罗?」 「凭这天地公理!」明真义正辞严,「打人就是不对,你走哪儿你都没理!我是看在咱们认识的份上,给你争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我呸!」许蔷唾了一口,「少他妈废话!动手吧!一起上,别耽误我回家吃饭!」 「大家都给我听好了!」明真厉喝,「今日便算把命豁在这儿,也不准她离开半步!许蔷,你想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疯了吧?」许蔷满面嘲讽,「我招你惹你了?你跟这几个,以前经常掐得鼻青脸肿的,今儿个怎么忽然为她们出头了?」 「自是为了天地公……」明真那句「理」字还没说出来,被许蔷生生掐断,她恍然道:「我知道了!你跟她们一样,都想攀龙附凤入宫!怪不得现在结成同一战线了!」 她瞪着明真,满面鄙夷,「一个两个的,真是不要脸!太子殿下命悬一刻东宫之位即将被废之时,怎么没见你们出来吵吵嚷嚷?这会儿大局已定,国势平稳了,全都冒出来摘现成的果子了!他人栽树,你们乘凉!乘凉就乘凉吧,还想把栽树的人也挤走!你们的脸皮也忒厚了!」 这话算是戳到了几人的痛处,高齐两人下意识就要辩驳,却被明真利落的截住话头,「许蔷,你休要扯那些有的没的,我们如何,自有殿下决断,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大打出手!你且说,你到底要不要道歉送医!」 许蔷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刚刚收起的长鞭,此时又化作一条忽啸飞蛇,毫不客气的把明真身上招呼过去! 「公主,小心!」下人们纷奔来救,谁想明真却是不躲不避,生生的接下了这一鞭! 鞭子重重的抽打在她的胳膊上,血痕立现,她身形摇晃了一下,仍直戳戳的站在那里,固执叫:「我说过,除非你道歉送医,不然,我就是要跟你杠到底!」 说到一半,忽又泪盈眼眶,「阿蔷,你就听我一句,改了吧!你从小浑到大,名声都臭遍了!你今年都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你还想浑到老不成?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往那不堪的泥潭中深陷啊!」 「我们虽然从小斗到大,可在我心里,从来就没有真的记过你的仇!相反,在我心里,是把你当成一个故人,一个喜欢的姐姐的!」 「阿蔷姐姐,我真的不忍心见你这么一条道走到黑啊!」 「你做出这样的事,高齐两家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若是你态度好些,我请我母亲为你说个情,此事还有回缓之地!若是你一意孤行,此番定然逃不过重罚!」 说话间,她声泪俱下,手足乱颤,仿佛不尽心痛难受一般! 看热闹的人,此时听得有点懵。 原来这位明真公主,居然是来许蔷的吗? 一开始说那些话,还以为她跟高齐两女是同一战线! 看明真这心痛万分的模样,看来,传言她与许蔷不和的事不实啊!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竟然夸起明真来。 「不愧是公主殿下,为人处事,就是不一般!」 「可不是?这个时候,就是缺一个能和事的人!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成这样子,回头见了,怎么说话?到时殿下免不了又要从中调停!」 「所以说公主就很有大局观!知道为殿下排忧解难!这般贴心的姑娘,才真正有***风范啊!」 许蔷听得直翻白眼。 这土耗子怎么又演上了? 时隔多年,她的演技,真的是愈来愈炉火纯青了,这剧情,也愈来愈恶心人了! 这么恶心的剧情,居然 还有人捧臭脚! 她现在强烈怀疑,这些人全都是明真花钱雇来,专门给她脸上贴金了! 「就哭哭啼啼的,整这么几句,就***风范了?」她满面鄙夷,「我说,你们眼界也未免太窄了吧?明明不顾自身安危,挽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人,才更配好吧?瞧瞧你们都扯的什么荒唐话,叫人听了发笑!」 「就是啊!」眉娘一直袖手看戏,此时抓到机会,自然不会闲着,就着许蔷的话,又狠夸了苏离一顿。 许蔷初时听着还挺得劲,可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这味儿有点不对。 眼前这位,把苏离夸得天下无双的,虽然她内心的确觉得阿离是那么一个完美的好姑娘,但那是因为她跟她是好姐妹,可这个女人,跟苏离又不熟,怎会夸得这般肉麻? 但转念又一想,被民众夸奖认可是件好事,既是好事,自是多多益善,说得夸张些,也是无伤大雅。 可她没有注意到,随着眉娘这一顿夸,围观的群众中,有人明显皱起了眉头。 今日听到夸苏离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虽然他们也觉得苏离真心不错,绝对配得上那***之位,但听得太多,莫名就生出一种腻烦之感。. 但大家都很聪明的附和着,反正多说大萧主子的好话,总归没什么错。 明真察颜观色,见人群中有人生出了反感,遂当起了嘴替:「这位娘子,本公主承认苏离很好,但是,叫你一说,好像这大萧天下都是她打下来似的,这就言过其实了吧?」 「哪里言过其实?」眉娘轻哼,「大家都知道,若没有苏姑娘,殿下的命都未必能保住,若没了殿下,这江山落于萧帝淑妃那样的人手中,整个大萧都被那该死的魔教掌控着,咱们还怎么活?所以,我说苏姑娘拯救了大萧,这有什么错吗?」 「没错!没错!」她身边的人又开始嗷嗷乱叫,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乱哄哄间,忽听有人惨叫了一声,却是赵薛两家的护院。 这些人被许蔷打伤了,各自缩在那里包扎伤口。 既是有备而来,他们身上自然也都带了金创药,这鞭伤也不过是皮肉之伤,许蔷虽然打得他们皮开肉绽,痛楚难当,但大家都是习武之人,看得出来她留了力气,未伤到他们筋骨。 大家正庆幸之时,身边的同伴忽然抽搐着仰面倒下去,原本正常的面色,也骤然变得青紫难看,而那伤口上的鲜血,不知何时也变成了可怕的黑紫色! ------------ 第639章 太晚了! “他们……怎么回事?”高悦几人齐声惊叫。 “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难不成是中毒了吧?”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那些受伤的护院本就疼痛难忍,听到这话,都吓得面色惨白,腿脚发软,不自觉的往自己的伤口看去! 这一看,登时汗毛陡竖! “我的血也是黑的!”一人惊惶大叫。 “我也是!” “还有我!” “怎么会这样?我好疼!好难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我想吐……” “哇”地一声,那人扒着嗓子吐起来。 然而便连吐出来的东西,竟也是可怖的黑紫色! “这这这……这是毒入肺腑了!”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失声惊叫,吓得众人七魂走了六魄,齐唰唰的向他扑过去,扑嗵嗵的跪倒在他面前。 “大夫,救命啊!” “快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死啊!” 那人慌慌摆手:“我可算不得什么大夫,我只是一个药铺的帮工罢了!你们不要听我乱说,还是赶紧找个正经大夫瞧瞧吧!这情形,瞧着可太渗人了!我记得以前有个人毒发身时,便是这番模样!你虽不通医理,但到底经过见过,你们这十有八九是中毒了!” 听到他这话,众护院愈发惊惶,一旁的高悦和明真等人也是吓得魂不附体。 “他们中毒了,那我们是不是也……”齐瑶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手上暂时没有什么异常,那血已经止住了,洇出来的血迹,也是鲜红鲜红的。 不过,手上只是轻功,许蔷打的最多的,是她们后面。 齐瑶拧着脖子拉起裙摆细瞧,那边高悦等人也不约而同的察看自己的伤势。 身后的瘦妇人帮着她一起看,才刚掀起外面的罩衫,手便僵在了那里。 “怎么了?”高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血……血变黑了!”瘦妇人哭丧着脸,“天哪!裙子上全是黑的!怎么办啊?现在要怎么办啊?” “齐姑娘后面也是!”胖妇人那边也是急得手足乱颤,“这可如何是好?来人啊!救命啊!” 高悦和齐瑶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我们的手腕也变黑了!”赵盼和薛珍两人此时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一齐哭出声来,“许蔷,你个疯子!我们与你之前又无冤仇,不过是今日一点口角之争,你竟要害死我们!你简直丧心病狂!” “我没有!”许蔷大声否认,“你也说我与你们并无冤仇,众目睽睽之下,我如何会做这种自寻死路之事?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曲折!” “许蔷,你够了!”许蔷怒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抵赖吗?这么多人看着,你又赖得掉吗?我相信你没有害死她们之心,可是,你整日带着你那马鞭东甩西砸的,谁知道那上面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我的马鞭是不干净,可是,不代表那上面有毒!”许蔷拒理力争,“他们这样的情形,明显是中毒了!我的马鞭上,怎么可能有毒呢?” “那谁知道?”明真哭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不想着赶紧救人,竟还在这里跟我东扯西扯的!你真是丧尽天良!” “是啊!快送医吧!”众人纷纷道,“你看最先挨打的那几人,已经吐血晕迷了!” “是啊!这儿挨了你鞭子的人,可足有三十口人呢!要是不赶紧救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三十多条人命,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更不用说,这其中,还有数位官家贵女!她们可都是几位大人的掌上明珠!你爹便算把那一家子的命豁出来,都赔不起的!” “哎哟哟,许大人可真惨!生了这么个惹事精,丧门星,从小到大,因为她,不知给多少人家赔过罪!这回弄不好,得赔命喽!” “女不教,父之过!谁让他把自家女儿惯成这样?以为跟未来皇后情同姐妹,便能无法无天行凶作恶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如一根根细细的针,向许蔷的耳朵密密刺过来,刺得她头痛欲裂,脑袋都快要炸掉! 她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这回真是惹上大事了!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拼命回忆着自己所用的这条鞭子,在打这些人之前,曾做过什么。 这些日子,她天天跟温槿安粘在一处,大多数时间,都泡在制造大船的工坊里,做各种模型,有时实在累了,或者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就会像今天这样,出来遛遛弯儿吃个饭,偶尔也去郊外走一走,打个猎什么的。 她这马鞭,近来就跟摆设没什么区别,她一向最疼大炮,除了逼不得已,是绝不会拿鞭子抽马屁股的。 至于拿马鞭抽人这种事,她更不可能常干,依稀记得,上次抽人时,还是被江清歌毁了脸,怒气冲冲找她算帐,用这鞭子抽了她几下,结果还被她身边那帮舔狗们拦得死死的,勉强见个血痕便被逼罢手了。 难不成,是江清歌的血有毒? 这个念头才刚浮起来,便又被她飞快按下去。 江清歌的确是个毒妇,也惯会用毒,可是时隔这么久,便算有毒,也早失效了。 更不用说,江清歌便算下毒,也不会下在自己的马鞭上! 排除了自己马鞭有毒,那这些人的症状,便只能从他们自己身上找了。 又或者,是有人趁机给他们下了毒? 许蔷想到后一种可能,心里突地一跳,倏地拧头看向明真。 方才明真提及她打人之事时,好像说过,她马鞭什么都打,可能带毒之类的话…… 若这毒是她让人下的,一切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冷冷的看着明真,心里怒意蒸腾。 明真察觉到她那冷厉的目光,心里暗自得意。 没错,这毒,就是她差人下的。 她从得知这场街头闹剧那一刻起,便已决意拿这些人的命,来做她的垫脚石,助她登临那至高凤位。 许蔷这个蠢货,到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入了她的套,太晚了! ------------ 第640章 穿肠毒药! 她让人下的这毒,可是从江清歌手里得来的,能在短时间内直达人的五脏肺腑,将那腹内诸般器官全都融烂掉! 这是真正的穿肠毒药,一旦毒发,便算是那大罗金仙都难救! 明知不可救,可她还是装模作样大叫:「来人啊!快将他们都送到医馆去!快点儿啊,这可是三十多条人命啊!」 「可是,殿下,你的胳膊,也变黑了!」她身边一个小厮惊惶叫。 明真怔了怔,低头看了看自己,果见那里的血也变成了黑紫色。 「我也中毒了……」她泪落如雨,满面惊惧,然而只是短短一瞬间,她便又恢复了冷静,擦干眼泪,挥舞着手臂道:「不要管我!先把高姑娘他们送去医馆!我是最后一个受伤的,我应该才刚刚开始发作,算不得什么,我还可以再等一等,可他们,却真的等不了啊!」 「公主高义,舍已为人!」人群中立时有人高唱颂歌,把她夸成了一朵花儿的同时,又开始唾骂许蔷,「你这个该死的凶手,他们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一定会让你给他们赔命的!」 「是!我等都可以作证!便算她是未来皇后的好姐妹又如何?有大萧律法在那儿,她再是受宠,也不能叫太子殿下越过律法吧?」 「说什么屁话呢?」眉娘阴阳怪气,「没听许姑说吗?她的鞭子没毒!她既说没毒,那便一定没毒!弄不好,是你们这些人故意装成这样,来诬陷她呢!」 「就是!你们这些人,嫉妒苏姑娘,不敢拿她怎么样,便把气撒到许姑娘身上!你们那些小破心机,当谁瞧不出来吗?」 「觊觎人夫的狐狸精,死便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活在世上,也不过是多个祸害!」 「苏姑娘是天下最好的皇后,你们爱死便死去,别扯上我们苏姑娘!她救过那么多人,死你们几个惹事生非嫉妒恶毒的,不算什么大事儿!」 「许姑娘莫怕,我们大家都支持你呢!他们有人作证,我们也可以给你作证!证明你只是小小的惩戒了他们一番,并未下狠手!至于什么毒不毒的,谁有证据,拿出来呀!没有证据,就不要在那里乱嚼舌头!」 「证据?」明真冷笑,「你们要是不要证据,本公主一时还想不起来,现在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说着转向许蔷,「之前魔教给全城人下毒,人为造就了一场瘟疫,你当时应该也参与救人了吧?」 「那又如何?」许蔷瞪着她,「我参与救人,错了吗?」 「你救人当然没错!」明真回,「可是,大家都知道,魔教中人最擅长用毒,很多人都随身携带着各种毒物,为了揖捕他们,内卫颇费了一番力气,许姑娘一身好功夫,在那个时候,自是不可能袖手旁观,必定也是全力相帮,对不对?」 许蔷先前听她兜圈子,不知她是何意,听到这会儿,总算明白过来。 「你是想说,我的鞭子,便是在缉捕他们的过程中,沾染上了毒药?」她冷笑问。 「没有这个可能吗?」明真看着她。 「没有!」许蔷斩钉截铁回,「对付那些人,我岂会用鞭子?自是要用刀剑,方能一击致命,不给他们任何反击的机会!诛杀魔军之战中,我从未用过这马鞭!」 「你说没用便没用?」高悦怒叫,「你便是用了,在这个时候,也会抵死否认的!」 「我不会!」许蔷怒吼,「我许蔷做事,敢做敢当,任凭他天大的事,只要是我做的,我就从来没有否认过!你们都是同我一起长大的,该知道我的脾性!」 「我们当然知道!」齐瑶哭叫,「你这个人,一向斗气恨勇,一言不合,就要跟人打打杀杀,冲动上来,连自己的命都能不要,又如何能 惜我们的命?你个***,我今日若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 她说到一半,忽觉喉中一痒,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一咳,五脏六腑都似要翻转过来,绞痛不已,她捂着肚子,痛得在地上打滚,身边人竟然拉不住她,滚着滚着,「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高悦见状,立时痛哭失声:「怎么办?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啊!」 「大家不要再与她多说了!」明真哭道,「左右她是绝对不肯承认自己的过错的,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我们却没命跟她耗!赶紧的送医吧!再派一队人马去通知我们的家人,若是有什么不测……」 她满面悲凄,哀声道:「我们的家人,还能赶上见我们最后一面,可怜我母亲,自幼怕我摔着碰着,如今却要白发送黑发人了……」 这话一出,所有中毒之人直接哭成一团,对着许蔷狂吼乱骂。 许蔷呆呆站在这里,有心想要辩驳,然而这个时候,什么借口都显得那么无力,她抬步想要上前相助,然而这个时候,高悦等人又怎肯接受她的帮助呢? 她的手伸到半道,到底又缩了回来,扭头看向明真。 明真此时状况好像也十分不妙,被她鞭笞过的地方黑血直流,精神也明显变得萎靡,此时正跟高悦四人坐在一处,互相诉说着自己彼时的身体感受。 死亡的威胁,让她们终于打破了隔阂,空前的团结起来,一致对付许蔷,她们没力气打人,但骂人的力气还是有的,索性也不顾什么贵女身份,将许蔷的祖宗十八代都招呼了一遍。 静王和静王妃温槿安赶到时,碰上的就是这样的乱状,明真几人躺在医馆的担架上,还在破口大骂,边骂边哭,花容失色,一身血污,哪还有素日里娴雅高贵的模样? 许蔷则僵立在那里,面色发灰,任其唾骂,一言不发,自然也不见平日的神采飞扬。 温槿安看到她这模样,心里「咯噔」了一声! 他错了! 他不该离开许蔷的,他该留在这里守着她! 「阿蔷!」他急急上前,拉住许蔷的手。 ------------ 第641章 闯了大祸了! 许蔷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着颤。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但一直咬牙强撑,此时看到温槿安,再也撑不住,脚步一软,靠在了他身上。 「阿安,我闯了大祸了!」她拉着温槿安的手,含着泪,咬着牙,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她不是寻常女子,知道这个时候哭也没用,遂将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我的鞭子不可能有毒,下毒的人,极有可能是明真的人!」她给出结论,「可是,我没有证据!这毒看起来很厉害,赶紧派人去找阿离……」 她刚才被吓到了,脑中跟浆糊似的,这个时候,看到温槿安,心神一定,很快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早就派人去通知他们了!」温槿安低声回,「不过,她和殿下出门游玩,怕是不太好找,我再请静王传信!」 「已派人去了!」静王也很快搞清了来龙去脉,「眼下救人要紧,别的什么都不必说了!人活,你便能活,人若死了,你……」 他叹口气,没再说下去,只是一径顿足:「本王还是来晚了一步!不该用马车的,当快马加鞭赶来才行!」 「没用的!」许蔷缓缓摇头,目光落在明真脸上,咧嘴惨笑,「一条剧毒的毒蛇,钻进了人群中,任是千防万防也防不住她偷咬你!」 静王看向明真,叹息声愈重。 他跟萧凛亲近,对于这位明真公主的诸般过往,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可此时,无凭无证的,又能做什么呢? 此时的高悦等人看到静王妃,像是看到了救星,一齐哭起来。 静王妃来不及多说,只指挥人赶紧送医,就在这时,苏离和萧凛急匆匆赶了过来。 众人一齐福身行礼,萧凛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起来,高悦几人本来就在哭嚎,见到萧凛,那哭声简直要刺破云霄! 「殿下,救命啊!许蔷她给我们下毒了!我们活不成了!」 「许蔷如此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肆意打骂戕害,求殿下给我们做主啊!」明真也跟着一起喊,还将自己肿胀发黑的胳膊伸到萧凛面前,「殿下,臣女真的要活不成了……」 萧凛没看她的胳膊,只冷冷的盯着她的眼睛瞧。 明真已有数年未与他如此接近,乍然看到他,还满心欢喜,只觉得这个男人比起少年时更加冷俊成熟,眉宇间的青涩已全然散去,只有一片冷肃沉着。 这幅模样,跟天境时的东凛,几乎没有什么分别了。 正是她最最心悦痴迷的样子。 可此时,被这双寒眸一扫,满腔欢喜尽数散去,只余心虚和怨怼。 这么久没见了,他要因为当年那一件破事儿,记恨她多久? 她努力做出了那么多改变,他半点也没看到吗? 她幼时可是救过他的命,还对他一往情深,矢志不移,不管是在天境还是在这幻境,她都是如此的情深似海,为何他不管在哪儿,都不能多瞧她一眼,多爱她一点? 在天境时,她拿他没办法。 可是,如今可是在幻境! 她才不要管他想不想要她,只要她想,他不想要也得要! 她就是硬塞,也要把自己塞到他的床上,做他的女人! 明真心中恨怨交加,面上却仍装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一向精于此道,生得又娇弱可怜,但凡心肠软些的,都会被她这泪眼盈盈的模样打动! 可惜,萧凛对于她,从来都是心硬如铁! 他盯了她片刻,便即移开目光,没有给她半点回应,便即看向苏离。 苏离此时正撸起袖子,准备察看高悦等人的伤势,谁想还未近前,便 被对方哭叫阻止。 「你滚开!不许碰我!」 齐瑶亦恨声叫:「你指使许蔷这恶女来害我们,这会儿又假惺惺的来帮我们救治,想以博取美名!我宁愿死,都不要你救!」 萧凛听到高悦的话时,那脸便已冷下来,此时见齐瑶竟然也不识好歹,正欲训斥,却被苏离用眼色阻止。 「你们确定?」苏离看着两人,「确定宁愿要死,不要我救?」 「确定!」两人倒是很有志气,忍着疼痛晕眩,齐声大叫。 「好!」苏离也不惯着她们,直接从两人身边跨过去,走到赵盼和薛珍面前。 「你们二位呢?」她笑问。 「我们……」赵盼和薛珍看着她,又对望一眼,虽然也很想说一句气话,但很快又觉得没有必要。 两人受各自父亲影响,其实一直对苏离抱有好感。 现在虽然被多方挑拔,又参与到高悦和齐瑶的事中,也对苏离有了意见,觉得她不该独霸萧凛。.. 但在爱情和生死面前,两人还是很拎得清的,她们又不是傻子,没必要为了镜花水月的嫔妃之位,把自己的小命丢了。 「请苏姑娘救我!」两人不约而同的将手伸出去。 她们两个受伤最轻,只是手臂表皮有擦伤,流了点血,不多,但此时那些伤口表面也变成了黑紫色,有些微的肿胀,但并不严重。 苏离仔细察看伤口表面情形,又询问两人中毒后的感受。 两人都照实说了,说得十分详尽。 苏离点点头,又转去看那帮护院。 这些人受伤最重,此时症状也是最重的,已有近十人吐血后陷入晕迷状态,此时看到她,像看到了救星,一齐围上来,争先恐后的将自己伤处给她察看。 苏离一口气看完了好几个人的症状,心中大致有数,起身走到萧凛面前。 「如何?」萧凛问。 「先带回宫吧!」苏离并未直接回答,「带去我的医室,那里药品器械什么的都比较齐全!」 「好!」萧凛也不多问,吩咐人动手抬人。 明真察颜观色,试图从苏离脸上看出她能否解毒,可惜,苏离面色平静,无悲亦无喜,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心里不自觉犯起了嘀咕,遂出言打探:「苏姑娘,我们这毒,能解吗?」 「回宫解着看吧!」苏离淡淡道。 「听这意思,你是瞧出是什么毒了?」明真追问。 ------------ 第642章 绝不认错! 「尚未有定论!」苏离回。 「你都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出是什么毒吗?」明真心中暗喜,面上却作出一幅愁云惨淡状,「这可怎么办?若是连苏姑娘你都瞧不出是什么毒,那我们这些人的命,必定是保不住了!」. 言罢,两行清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她这「绝望」情绪,立时感染了那些中毒的人,大家一齐悲嚎哭叫,场面再度陷入混乱。 「不是说是大萧第一神医吗?怎么连这点毒都解不了?」 「就是啊!看来也是徒有虚名啊!」 「你们瞧瞧她,就是个小姑娘,能有多高深的医术呢?」齐瑶趁机诋毁,「想来不过是贵人抬举,故意夸大其实罢了!」 「可不是?」高悦自觉命不久矣,也是破罐子破摔,口无遮拦,冷笑道:「医术不怎么样,可这魅惑人心的本事,却委实是高!任是多冷酷的人,都能弄得五迷三道的!」 说话间,还故意往萧凛身上瞟了瞟,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口中那个冷酷之人是谁似的。 静王妃听得面色一白,忙出言呵斥:「瑶儿,你都胡诌什么呢?」 静王亦是满面怒容,低叱道:「苏姑娘才不是你说的那样,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里信口胡言!还不快点给她道歉!」 「我没错,绝不道歉!」齐瑶那股冲劲儿上来,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气咻咻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看得再清楚不过了!她若是什么好人,能斗得过江清歌那样的毒蛇?」 苏离没想到她会有此一说,不由失笑,她本想回一句的,但想到静王妃跟齐瑶之间的关系,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看在静王妃的面子上,不好让齐瑶太难堪。 萧凛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 他自到现场后,那脸就一直绷着,看着这些作妖的莺燕们叽叽喳喳,哭哭叫叫,心里异常烦躁,但为了大局考虑,还是皱眉强忍着没有发作。 但他的忍耐心是有限度的,方才听到那些人诋毁苏离,已是万分不悦,这会儿再听到高悦和齐瑶这阴阳怪气的话,直接就炸了! 「你们两个,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他上前一步,站到两人担架前,那张冷脸,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黑得叫人发怵。 高悦和齐瑶皆感到一股无形的威压,下意识的缩了缩头,不敢与他对视,更不敢回应他的话。 静王和静王妃知他气到了,也不好再插话,只得袖手旁观。 苏离知他想为自己出气,笑着冲他摇头:「殿下,先不说这些,救人要紧!」 「可孤要救的,是人,而不是嫉妒成性心思龌龊撒泼耍赖的妒妇!」萧凛嘴利如刀,一字一顿,「高悦,齐瑶,你觉得,你们两个是人,还是妒妇?」 这话问出来,两女登时感觉胸口似被人狠狠的插了一刀,又恶意的在里面乱绞,绞得她们心内血糊一片,痛苦难当! 「若觉得自己是人,便不要学那妒妇的作派,老老实实的把嘴闭上,乖乖瞧病!」萧凛冷哼,「若执意做那妒妇,孤也成全你们,这就差人将你们送回府,你们虽不懂事,可孤不能眼看着你们就这么横尸街头!是入宫还是回家,选一下吧!」 高悦和齐瑶泪流满面不吭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位太子殿下指为妒妇,两人的脸此时都是火辣辣的红,只恨不得地上能裂条大缝,好让她们钻进去! 「殿下,行了!」苏离轻叹一声,上前当和事佬,低声道:「她们如今也够惨的了,你们莫要再在她们的伤口上撒盐了!她们也要面子的!」 「那你不要面子吗?」萧凛伸指轻戳了 她一下,眼底满满宠溺无奈,「人家都指着你的鼻子骂了,你居然还跟没事人似的!阿离,你可是未来的皇后!该立威时,就是要立威,不然,以后如何服众?在场的每个人,无论是谁,敢说你半个不字,孤绝不轻饶!」 说话间,那目光缓缓的在周围人群脸上逡巡而过。 众人皆屏息静气,垂首缩肩,不敢多言,尤其是方才在那几个诋毁苏离医术的护院,被他的眼风扫到,只觉如芒在背,如刀悬颈,大气都不敢喘。 好在萧凛并非暴君,此番只为警示,冷冷的掠了几眼后,他的目光最终又落到了高悦和齐瑶身上。 「说话!」他冷冷道,「若再沉默,孤便当你们想回家了!」 「臣女就是想回家!」齐瑶忽地抬起头,梗着脖子道,「臣女这条贱命,当不起苏姑娘这样的神医圣手!我回家等死便是了!也无须殿下相送,殿下照顾好自己的未来皇后便可,不必管我们这些无用之人的死活!」 说到最后,喉间哽咽,眼眶通红,一双泪眼直直的盯着萧凛,那里面的倔强伤心,满得快要溢出来! 「阿瑶!」高悦伸手扯了她一下,哑声道:「你莫闹了!听殿下的话,好好解毒吧!」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萧凛为了苏离,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面对她们时,是横眉冷对,可转头看向苏离时,那眉间眼梢俱是浓情蜜意,这样的区别对待,让高悦犹如万箭穿心,满心绝望! 既然已然无望,何必再拿命跟人倔呢? 「悦姐姐,你这么快就服输了吗?」齐瑶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你忘了她是怎么对我们的?她欺凌我们至此,我们岂能再让她医治?天下的大夫,又不是死光了!便算都死光了,我宁愿死,也绝不找自己的仇人救命!」 「齐瑶!」静王妃面色骤变,厉声呵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苏姑娘在这之前,都不识你,怎么就成你的仇人了?」静王亦是满面怒色,「你不要被人挑拔几句,就在这里胡言乱语!」 「看来,齐姑娘对我的误会颇深啊!」苏离哭笑不得,「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先回宫解毒吧!」 ------------ 第643章 简直是蠢哭了! 「呸!你少在这里假惺惺!」齐瑶嫌恶的唾了一口,「差人来凌辱我们,将我们陷于此等危境,然后又像救世主一样出现,来拯救我们的性命,以此彰显你心胸宽广,人美心善!苏离,就这样的套路,你以为我们会看不出来?这都是我们玩剩下的!」 苏离:「……」 这些官家贵女的心思,真真是比山路十八弯还要绕啊! 「竟是这样的吗?」明真见缝插针,作出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样,「齐姑娘,你是不是想多了?我觉得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博得别人的好感和信任,先把人弄伤了,再来救呢?这太可怕了!这简直就是怪物啊!」 「你居然骂齐姑娘是怪物……」苏离叹口气,「公主殿下,同为中毒人,相煎何太急啊!」 「谁说本公主骂她了?」明真急道,「我分明是……」 分明是骂你! 可这话,她看了萧凛一眼,触到对方那冷眸,到底又咽了回去。 「可齐姑娘方才说,这种事都是她玩儿剩下的,都玩剩下了,可见是经常这么做!」苏离施施然道,「你方才说这么做的人是怪物,当然就是骂她是怪物了!我这么理解没有错吧?」 明真语塞,她只顾阴阳怪气苏离,没想到把齐瑶也卷带进来了。 静王和静王妃对望一眼,都觉面皮紫烫,尤其是静王妃,深感自己失职,竟叫自已娘家人养出这么个愚蠢冲动偏又娇蛮任性的女儿来! 她其实早就知道齐瑶的性子,但她平日里行事虽莽撞了些,却还是有底线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今日言行,却似得了失心疯一样,以前只要她开口,她还是能听劝的,现在她都如此声色俱厉了,她却未有半点收敛,反而愈发癫狂了。 若是她有理有据,能好好的跟人辩论一回,也不致辱没齐家名声,可她说的这些话中,尽是漏洞,骂别人假惺惺,又说别人这假惺惺的作派,是她玩剩的,这岂不是说明,她比她骂的人还要恶劣可耻? 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愚蠢行为,简直是蠢哭了! 「殿下,我看她今天是喝多了,在发酒疯呢!」静王妃讪笑着从中调和,「酒鬼的话,自是不能当真的!咱们也别跟她在这里废话,赶紧把她抬入宫再说!」 她既开口,萧凛自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遂点了点头,命令人动手,谁想齐瑶却死倔死倔的,撒泼打滚不上担架,嘴里还兀自叫嚣着:「苏离,我齐瑶今天就算横死街头,也绝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会让世人都知道,你有多虚伪恶毒!」 苏离摇摇头,懒怠再跟她多费口舌,径直走向许蔷。 许蔷因为闯了大祸,一直像只鹌鹑似的呆站在那里,也不敢多说话,生恐一个不慎,又添了罪责。 此时见苏离向她走来,不由满面羞愧,嗫嚅道:「阿离,对不住,我不光闯了大祸,还连累你声名受损!可我真的没打你的名头,但她们非要我是你派来的,我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我……」 「你肯定说不清!」苏离轻笑,「人家是专门设了局,请君入瓮的,你无知无觉,自然只能由得她们算计!」 「她们?」许蔷一怔,「你是说高悦和齐瑶吗?还是明真?又或者,是她们一起吧?对,一定是她们串通一气,专门设这个圈套让我钻的!」 「她们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苏离笑着摇头,目光往人群中掠了掠。 李如风正带着内卫「请人」,围观群众中最「热心」和最「聒躁」的人,都在被请之列。 当然,还有一些聪明的热心肠的聒躁人,在她和萧凛抵达现场时,便已及时撤离。 不 过,没关系,凭东宫内卫的能力,很快就能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 「上车再说吧!」她拉起许蔷的手,跟她上了一辆马车。 那边齐瑶还在撒泼,眼瞅着除了她和明真,所有人都已离开了现场,静王妃急得不行,只得拿手帕把齐瑶的嘴塞上。 然而嘴塞上了,人却还是要疯狂扭动,挣扎不停。 静王撸撸袖子:「都走开,让本王来!」 他上前一步,对着齐瑶脖颈就是重重一记手刀,齐瑶短促的叫了声,翻了翻白眼,一头栽到了担架上。 「可算消停了!」静王妃掏出帕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命人将她抬到马车上,自己也紧紧跟过去。 静王则跑去和萧凛坐了一辆车,大家都是心急如焚,不知这些人的命能否保住,自是快马加鞭往皇宫赶,很快便绝尘而去! 明真坐在那里,看着数辆马车激起的阵阵黄烟,彻底愣在了那里。 「没人……管我吗?」她喃喃道。 众仆人:「……」 公主殿下的确是无人过问。 同为「中毒者」,其他人都有人过来抬,唯独他们的公主殿下无人过问,好像她是透明人,压根不存在一般! 而公主殿下最最在意的太子萧凛,更是连个正眼都没给她,更别说什么叙旧问好了!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明真身边的心腹婢女月奴俯身低语,「是回公主府,还是入宫?」 「你说呢?」明真没好气反问。 「奴婢……不知……」月奴结结巴巴回。 其实以她的想法,这宫,实是没必要入了! 太子对公主的态度这般冷淡,不,确切的说,这不叫冷淡,而是彻底的无视,就好像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地上的一颗石子,一粒尘埃,根本就不值得为她费半点心力! 被一个男人厌弃至此,便算是卑贱如她,都不会再腆着脸跟过去自找难看。 可惜,她的公主殿下,每日里都端着高贵范儿,在这方面,却不如卑贱的她。 「你死在这里发什么怔?」明真尖叱,「还不快抬本公主入宫!」 宫中即将上演一场生离死别惨烈异常的大戏,这戏是她亲手导演,她岂能不看? ------------ 第644章 分明是在作死! 月奴无奈,只得朝其他婢女招招手,将「奄奄一息」的明真背到了马车上。 「母亲怎的还没来?」明真撩开车帘四望,「报信的人呢?怎的现在也没见回来?」ap. 「回殿下,小四子刚叫人传了口信过来,说长公主殿下受林家所邀去参加他家女儿的及笄礼了,那家住在城郊别院里,离城中有些远,怕是得费些功夫!」 「真麻烦!」明真一脸不耐烦,「那林家女儿生得那蠢头蠢脑的,也配我母亲前去?若叫这及笄礼坏了我的好事,我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月奴不敢吭声,只默默听着。 「再差人去请!」明真吩咐道,「管它什么狗屁及笄礼呢,我可是快要毒发身亡之人,她得赶紧回来给我做主!今日这场大戏,全靠她来撑,她若不来,我岂不是白费功夫了?而且我不是说过,让她拒了林家吗?她怎么就非去不可呢?我这个女儿的话,她就半点也听不进去吗?」 「殿下是今日得知这边的事后,才让长公主殿下拒绝的……」月奴小声回,「可今天就是正日子,答应了做典礼上的主宾,为林家姑娘梳发的,突然不去,林家临时不好找人,会显得很不礼貌,还得罪人……」 她说到一半,忽觉手腕剧痛,不用看便知道,明真手上那好看的护甲,又剜进了她的肉。 被剜得次数多了,她如今经验丰富,不敢叫痛也不敢求饶,只是匍匐在明真脚底,一径叩头。 「贱丫头,就是皮痒!」明真轻哧一声松开手,「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说是我不通礼数吗?」 「奴婢不敢!」月奴拼命摇头,「奴婢只是想解释清楚,长公主殿下不是没听进殿下的话,她是不得不去……」 「别说了!」明真摆手,「烦死了!反正本公主不管,今儿的事若是不成,谁也别想好!她最好能及时赶过来,不然……哼!」 她攥紧双拳,牙齿咬得咯咯响,好像说的不是一直宠溺自己的义母,而是仇人似的。 月奴看着她那张扭曲的脸,再度为长公主不值。 呕心沥血这么多年,养出了这么个怪物,在她面前装得乖巧柔顺,背地里却汪了一肚子毒水,跟着这样的主子,月奴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生恐哪天她犯了什么事,躲不过去,拉自己这卑贱的命来背锅。 但是,怕也没用,她一家子性命都握在明真手里,只能对她唯所是从,不敢有半点违逆,还得帮着她瞒着长公主,瞒下她所做的那些缺德事,更多时候,她被逼同流合污,为她做那些见不得人之事。 往日明真所对付的,不过是她看不顺眼的普通人,可今日不一样,今日她玩了把大的,直接把世家贵女毒翻了。 如今大家俱被带入宫中医治,那位苏姑娘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解了这毒,若是解不了,世家贵女和那些护院都死了,这可是惊天动地之大事,必然是要追根究底彻查的! 虽然明真自以为聪明的拉了许蔷来背黑锅,但朝中那些人又不是傻子,那位太子更不是! 这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尤其是太子萧凛,方才他看向明真时,月奴在侧,只觉得心都要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那个男人的目光实在太锐利了,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月奴总感觉,他已经把下毒这种事,跟明真联系起来了! 毕竟,明真是有前科的! 在这样的男人面前耍花刀,还觉得对方找不到她的破绽,觉得一切尽在掌握这中。 月奴觉得,明真这分明是在作死! 她真的不想死啊! 暗巷中,陆阡墨和邵惠丽桑缨三人挤在拐角处,探头探脑的注视着不远处的李如风等人。 见他们已 经圈起了一大波人,往马车上「请」,三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还好我反应快,及时让眉娘她们撤退了!」邵惠丽抚着胸口,「不然,被带进宫里一审,估计什么都招了!」 「是啊是啊!」桑缨用力点头,「我们也赶紧撤吧!万一搜到我们这边,再把我们也逮进去,可就完蛋了!」 陆阡墨点头:「大家各自散了吧!咱们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交给咱们的公主殿下吧!我还有事,不与你们多说了!」 说完,一瘸一拐离开。 邵惠丽和桑缨朝她点点头,也相继离开。 三人走得飞快,唯恐被内卫查到,却没有注意到,就在她们所走的巷道内,有几名小贩打扮的人,正冷冷的看着她们。 见她们离开,便也分散开来,各自跟上。 东宫内卫的追踪之术,是天下一绝,他们极善伪装,跟踪起人时,连武功高手都难以察觉,更不用说陆阡墨邵惠丽这种毫无经验的闺阁弱女子了。 一行一共六人,三人各追三女而去,余下三人则快马加鞭,回宫复命。 此时,城中有数辆马车,也正在向皇宫疾奔! 长公主本来正在为林家女儿梳头,梳到一半,明真派的小厮气喘吁吁赶到,得知女儿中毒,命在旦夕,她当即痛哭失声。 林家人知她爱女如命,闻听噩耗,也是惊愕难言,忙安排最快的马车陪她入宫。 「快一点!怎么这么慢?」长公主哭叫催促着,「我那苦命的女儿啊!那么小就失去了所有家人,成了孤儿,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却又出了这等事!她若有什么事,叫我怎么活?我不活了!」 她伤心欲绝,痛哭失声,同一时间,通往皇宫的官道上,一辆疾驰的马车内,也传出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这是高相与其夫人袁氏。 两人老来才得这一千金,看得跟眼珠子一般,因为今早高相训斥高悦,还要将其禁足,袁氏十分心疼,狠狠的骂了他一顿,逼着高相解除禁令,高相不允,她还跟他狠闹了一通,更以回娘家相威胁。 谁想这娘家的凳子还未坐热,噩耗便传来,听完事情经过,袁氏五内俱焚,心痛如绞! ------------ 第645章 到底有多重份量? 「太子殿下怎么能那样对我们悦儿呢?」她满面怨愤,「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啊!大庭广众之中,居然骂她为妒妇,简直太过份了!亏你之前还为他鞍前马后,东奔西走!他竟是半点面子也没瞧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高相哀叹,「还不是咱家女儿不懂事,先出言羞辱苏姑娘,激怒了殿下,他才说这些话的嘛!」 「你这么说不对!」袁氏怒道,「这要追根求源,还不是那苏离太霸道?古往今来,哪位帝王不是三宫六院?怎么到她身上,就得让太子只娶她一人呢?她才分明是嫉妒成性!仗着自己救了太子,居然提出这种无理要求!太子又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就应了呢?」 「此事我不是同你说过了嘛!」高相叹息连声,「你要是再叨叨不休,你信不信他真能把那老公主赐予我平妻?到时,你是受还是不受?」 「我自是不受!」袁氏哭道,「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我们一把年纪了,他赐什么婚?明摆着要我们难堪嘛!我们让他多纳几个嫔妃,为皇室开枝散叶,这都是真心为他着想!说句难听的话,就苏离那小身板,那般柔弱,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能不能生育还两说着呢!」 「你这说的什么话?」高相气得额角青筋都凸起来,「人家还没进门呢,你倒先非议起人的子嗣之事了!我看悦儿那口无遮拦的性子,就是随了你了!你这样会惹祸上身的!」 「这祸事,我们不惹,不也在身上了吗?」袁氏满面怨怼,「悦儿和齐瑶入宫被拒,本就丢了颜面伤痛了心,可怜她们两个小丫头,难受到酒楼买醉,也不敢跟我们说出实情,这般卑微隐忍,还不够吗?那苏离为何还非要赶尽杀绝,怂恿那许家姑娘来要我们娇儿的命?她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样了!」 袁氏说着又呜呜哭起来,「可怜我的儿啊,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母亲定要为你报仇!拼得这条贱命,也定为你讨回公道!太子他不是不想娶我儿吗?那我便非要把我儿的牌位立到皇陵去……」 「这怎么越说越离谱了?」高相听到最后,额头冷汗直冒,忙不迭的去捂她的嘴,却被袁氏一把甩开! 「我可不是跟你说着玩的!」袁氏咬牙,「我也不管你们什么君君臣臣的,反正我儿这条命若是丢了,萧凛他就必须给我个像样的说法!要么,让那许蔷和苏离给我儿赔命!若不然,就追封我儿为太子妃!苏离她将来就算嫁了,也只能算个继室!」 「我的天哪!」高相瞠目结舌,「你以为太子殿下是谁?是我这个惧内的糟老头子?还是你那些乖顺听话的儿子?他可是一朝之新君!你觉得你这个请求,他可能答应吗?你又凭什么让他答应这么荒唐的请求?」 「就凭他宠信的女人,犯了众怒,寒了臣子之心!」袁氏自来强势惯了,此时双拳紧攥,怒目圆睁,「高齐赵薛四家,再加上一个长公主殿下,我们五人抱成团,他若真敢不答应,我们就敢让他娶不成皇后!他再厉害又如何,如今新朝初立,百废待兴,若将自己的臂膀都卸了去,他还指望谁为他办事尽忠?」 「你不要这么偏激!」高相哀叹,「我儿福大命大,苏姑娘医术高明,连殿下那么难解的毒都解了,她一定会没事的!」 「没事就算了吗?」袁氏冷哼,「遭了这么多罪,又当众被他叱责,我儿声名尽毁于他手!他若不肯纳我儿,我儿将来如何再议亲?又有哪个世家子弟敢来娶她?她这花样年华,若就这般葬送了,与死又有何异?萧凛他于情于理,都得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待才行!」 高相被她说懵圈了,竟也觉得她说得颇有道理的样子,一时竟沉吟未语。 袁氏那边却已打定了主意:「待会儿入宫,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一切交由我来处理!此番若不能为我 儿讨回公道,我们高家的颜面又将何存?再者……」 她顿了顿,冷笑道:「你一直为他鞠躬尽瘁,为助他登基,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这么多年,我们从未主动向他要过什么!若连这点卑微的请求,他都不能应允的话,那你是得好好考虑一下,这位君主,到底值不值得追随了!若是为了一个女子,连追随他这么多年的老臣都不要了,恕妾身直言,这样的人……」 她冷哼一声,没再说下去。 高相被她一说,也是心思浮动。 他倒想真想看看,自己这个老臣,在萧凛的心里,到底有多重份量! 再者,他本来就对萧凛只娶苏离一人的事多有微词,后来虽然被赐婚老公主这种事堵住了嘴,但心里还是颇不赞同的。 并非他非要攀龙附凤,非要女儿入宫,实是祖先的规矩废不得。 说句难听点的话,历朝历代的皇帝,妃嫔如此之多,结果真正能存活下来,平安长成人的皇子,又能有几个? 婴儿娇嫩脆弱,经不得风吹雨打,随便一点意外,便能令其夭折。 其实民间亦是如此,灾病无情,多生一个,便多一分保障,夭折了一个,总还有备选可用,不致膝下无子供奉。 平民若膝下无子承家,都会遭人欺凌算计,更不用说是一朝帝王了。 平民膝下空虚,至多就是受点欺凌,可帝王若是膝下子嗣不丰,那可是会影响国势动荡的,如今周围列国虎视眈眈,这京城内各国的暗子探子亦不知有多少,这些人是削尖了脑袋想要算计皇室中人,各类针对皇族贵胄的刺杀活动,从来就不曾停止过。 说句难听点的话,你儿子若是生少了,都不够别人算计的! 什么狗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就是年轻人愚蠢冲动的笑话! 这么一想,高相决意撒手,由得他夫人去闹。 若真是闹成了,于国于民于他们高家,都是大好事一桩! ------------ 第646章 还是怨上了! 只希望悦儿福大命大,能保下命来,心愿得遂吧! 此时,同样的戏码,也正在齐家的马车上上演,且比高家的更为激烈愤怒。 齐老侯爷两年前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可以说是功勋卓著,齐老夫人宋氏与他情感甚笃,恩爱了一辈子,乍闻噩耗,一病不起,自那以后,身子骨一直不好,本来半白的头发,也在这两年内全都白完了。 这两年她心情郁郁,深居简出,两个儿子皆是粗枝大叶的武将,虽很孝顺,却不知如何讨老母亲欢心,当然了,他们军务繁忙,也根本没有时间承欢膝下。 幸好有小女儿齐悦,伶牙俐齿,跳脱可爱,每日里活蹦乱跳的,想方设法的逗她开心,今儿买好吃的,明儿买好玩的,京中但凡有什么新鲜事儿稀奇玩意儿,她必会千方百计搜罗来献与母亲,以解她郁结之心。 有这般贴心的小女儿在,宋氏心情也渐明朗,这段时间,她自然也一直关心着朝局变化,得知萧帝已死,萧凛帝位已在掌心之中,她欢喜不甚,想着女儿终于可以心愿得遂,入宫伴驾了,谁承想,那位未曾登基的准新君却搞出什么一生一世人的荒唐说法来。 知道母亲心心念念于此,齐佐和齐佑没敢据实以告,一直瞒着她,想着等将来齐悦寻到了如意郎君,转变了心意,到时便说了,她也能好接受些。 谁想,如意郎君没寻到,致命之祸先来到了! 听闻内卫禀报,两兄弟生恐母亲见不到齐悦最后一面,不敢再瞒,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宋氏听完,气得浑身急颤,竟直接晕厥了过去! 两兄弟忙唤府医来救,一番忙活,总算将人唤醒。 醒来后的宋氏,不哭也不闹,平静的可怕,可是,她愈是如此,两兄弟便愈是担忧。 宋氏不同于袁氏,袁氏是个泼辣性子,心里藏不住事儿,遇到难解之事,当场发作,宁愿让别人难堪,绝不让自己受气。 宋氏却是个内敛的性子,凡事都爱窝在心里,就像当年父亲新丧,大家悲痛欲绝,独她冷静异常,仿若无事般处理完父亲的丧事后,她却忽然就倒下了。 这一倒,就是两年整! 有前车之鉴在前,再看她如今模样,两兄弟吓得手脚冰凉,一个劲的劝她:「母亲,您若觉得难受,便哭出来吧!」 「哭?」宋氏冷哼,「有用吗?」 「那也能不这么憋着啊!」齐佐眼眶通红,「您身子骨本就没好透,再这么憋一回,会出问题的!」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为瑶儿出气!」宋氏看着两人,「我知你们对太子忠心耿耿,哪怕他拒了瑶儿,你们也毫无怨言,可是,我不成!」 她说着看向车窗外,眼底怨意汹涌,「你爹是为了萧凛,才搭上了性命……」 「母亲……」齐佑小声道,「爹是死于混战之中,那一战,是为大萧……」 「大萧如今是谁的?」宋氏打断他的话,不待他答话,便即道:「是萧凛的!所以,说他是为萧凛而死,有什么问题吗?」 齐佑叹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他总不能说,若这样算是为萧凛而死的话,那些牺牲的将士们,哪个不是为萧凛而死? 「你不服气……」宋氏冷笑,「我是看出来了,你们是一心向着你们的主子的!这主子比你们妹妹还要重要!所以,明知她被羞辱戕害,你们也都无动于衷!」 「母亲,不是那样的!」齐佑慌慌解释,「妹妹如此,我们也十分心痛!我们也没想到,太子为了苏离,会那般……羞辱她……」 他说着也有些丧气。 殿下为了苏离,是直接把他们齐家的脸面扔在地上踩碾 了! 他承认自家妹子做得的确不对,不该在他明确表示无意纳嫔的时候,再跑到宫中胡闹,但平心而论,她们对他一番深情,始终如一,为此还等成了老姑娘。 他便算不接受,便算生气恼怒,也没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得那般难听吧? 他这么做,要他妹子以后如何做人,如何再议亲? 不不,妹子现在被害中毒,性命垂危,可以再也做不了人,更议不了亲了! 齐佑心里针扎似的难受,闷声道:「母亲,事已至此,儿子知您心里绝望,不管您想做什么,儿子都会支持您的!」 「老大,你呢?」宋氏看向齐佐。 「儿子自然也听母亲的!」齐佐回,「我们兄弟在战场上搏命,一为大萧百姓,二为家人!如今至亲家人遭此劫难,母亲是主心骨,母亲怎么说,儿子就怎么做!」 「都是好孩子!」宋氏满面欣慰,「母亲没看错你们!既如此,我便告诉你们我今日要做的事!悦儿受此戕害,太子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象样的说法!许蔷必须得赔命,这点,不用多说,苏离也脱不了干系……」 「母亲想让太子惩罚苏离?」齐佑叹口气,「这个,怕是很难啊!毕竟,自始至终,苏离都在幕后,许蔷若不指认她,只承认是自己的个人行为,我们也无法因此要求殿下治她的罪的!」 「是啊!」齐佑亦道,「殿下有多宠爱苏离,母亲您是没瞧到!他在她面前,从不称孤,只称我,可见与她有多亲近!像这种情况,便算苏离真的有错,他都要想法遮掩的,更别说,我们没抓到她犯错的任何证据!」 「是没抓到什么证据,可是,此事终归是因她而起!」宋氏冷笑,「既如此,她岂能置身事外?我自是要将她牵扯进来!不过,我也没指望萧凛治她的罪,我只要是用此达到我的目的罢了!」 「母亲是何目的?」齐佐忙问。 「逼萧凛迎你妹妹入宫!」宋氏昂首道,「这是她心心念念之事,为此还付出了这般代价,若不藉此得到些什么,岂非白白生受了?」 「这……」齐佑犹豫道,「母亲可有想过,如此强逼,便算太子就范,日后也必然不会宠爱妹妹,日后妹妹不得圣宠,独守空房,岂不是更加难熬?」 ------------ 第647章 好毒的心肠! 「那顶着这样的恶名,无人求娶,老死家中,就不难熬了吗?」宋氏眸色泛红,「更不用说,她可能都活不到那个时候了!趁着她还有口气,自是要遂她心愿,让她快活一阵是一阵,死后,也要葬入皇陵!如此,她在九泉之下方能安息,我们齐家,也争回了一口气,不致落为京城笑柄!」 「可若他不肯呢?」齐佐心忡忡,「他的性子,母亲可能不太了解,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有时候可称是执拗!」齐佑补充,「他认准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八头牛拉不回来,那八个世家呢?」宋氏咬牙,「今日受辱的,可不止我们瑶儿!还有悦儿珍儿盼儿她们!明真公主,又是好相与的吗?你们以为她今日为何也会出现?还不是想要借这场东风,圆她入宫侍君之梦?」 两兄弟听到这话,眼前齐唰唰一亮! 「若集这五家之力,再加上之前反对不纳嫔妃的那些大臣们,倒是可以一战!」 「那便做好战斗准备吧!」宋氏理理衣裳,看向远处巍峨的皇城,「这皇位,是大家一起帮忙打下来的,分一杯汤喝喝,算不得过份!」 相比高齐两家的势在必得,赵家和薛家就相比显得平和了。 当然,只是相对,得知女儿出事,两家夫人抱头痛哭,这一路上眼泪就没断过。 两家都是寒门出身,又是同乡好友,平日里就十分亲近,今日正约在一起共饮,闻听噩耗,便坐了同一辆马车急匆匆往皇宫赶。 赵贺和薛昊原本官职都不算高,因为助萧凛有功,之前又帮过苏离,朝局稳定后,萧凛擢升赵贺为礼部尚书,薛昊为刑部尚书,新君如此看重,又赏赐多多,两人心中感激异常,也因此,此时心情异常的矛盾。.z. 一方面担心女儿,心中也有怨怼,但这怨怼才生,又忍不住自省。 说实话,今日之事,赵盼和薛珍纯属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两个小女儿虽有伴驾之心,但奈何之前门第低,也未存什么幻想,所以后来知道不纳嫔妃的事后,落差也就没有那么大。 两人是因为姐妹情被卷了进来,但萧凛对她们客客气气,未出恶言,还抬往宫中救治,这一点,他们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至于传闻说许蔷是苏离派来的流言,他们两人是不信的。 若她真的出手了,这几个姑娘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又岂会让许蔷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授人以柄的蠢事? 他们便算不相信她的人品,也得相信她的头脑! 所以,在去皇宫途中,两人除了担忧各自女儿的性命,更多的是讨论这毒从何来。 先前明真派去报信的人添油加醋,处处影射苏离,后来内卫再来报,就比较客观了,未论谁的是非,只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人综合两方面的信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了明真身上。 明真之前做的那桩事,实在太过狠辣。 对这种有前科的人,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不多想。 「此女幼时便心狠手辣,为了争风吃醋,竟要将人卖去窑子里,今日为了自己的私欲,拿咱们女儿的性命当垫脚石,也不是没有可能吧?」薛昊喃喃道。 「但是听说她也中毒了!」赵贺皱眉,「难不成,她给自己下毒?」 「但她身上的毒,一定不是真正的毒,最其码不会致死,也不会给自己造成严重伤害!」薛昊猜测着,「但是,她这么做,到底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高齐两女出事,定会让殿下给个交待,这个交待,十有八九是完成两女的心愿……」赵贺脑中转若飞轮,「她们可以,明真自然也可以!五条人命 ,再加上被踩在地下的颜面,殿下很难拒绝这样的请求,明真也就顺理成章入了宫……」 「其他人,可能很快就会死……」说到这里,薛昊心内绞痛,虎目含泪,他攥了攥手,逼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已经这样了,再难过也无用,找出真凶,为女儿出气报仇,这才是为人父该做的事情。 「其他人死了,就只有明真会侥幸的活下来……」赵贺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牙齿咬得咯咯响,「所以,她此举是一石二鸟,既除掉了竞争者,又踩着她们的尸骨成功上位!」 「好毒的心肠!」薛昊亦是目眦尽裂,「希望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吧!不然,我便是拼着这命不要,也一定要杀了她,为我家珍儿报仇!」 「我亦如此!」赵贺凛然道,「这个劣迹斑斑的公主殿下,也该遭报应了!」 说话间,皇城已在面前,而此时的皇城入口处。 马车不得入内城,两家人掀帘下车,缓缓向前。 此时,前方的马车内,也有人被搀扶着走下来,其中一人满头白发,形容憔悴,连走道都颤颤巍巍。 赵贺和薛昊见状,忙上前行礼:「侯夫人!」 宋氏朝他们点点头,目光落在两人身后的女眷身上。 赵夫人韩氏在马车内哭得两度晕厥,此时是被婢女搀扶出来的。 薛夫人钟氏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睛肿得像核桃,满面悲凄彷徨。 伤心人遇伤心人,伤心加倍,几人互看一眼,俱是泪盈眼眶。 这时,最前面马车上一阵骚动,却是里面的长公主又哭得抽搐了过去,婢女们一番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她方才轻呼一口气,悠悠醒转。 醒来见身边围了一圈人,对着她一齐福身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宋姐姐,你也来了……」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宋氏身上,泪眼迷离,心痛如绞。 同为失去夫君之人,两人也算是同病相怜,此时又同为白发人将送黑发人,长公主话未说完,喉咙便哽住,泪水似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好妹妹,莫哭!」宋氏握住她的手,「哭有什么用?咱们当打起精神来,好生的为咱们的女儿谋算一场!」 ------------ 第648章 要不要加入我们? 「谋算?」长公主一怔,「谋算什么?」 「自然是让咱们的女儿得遂心愿啊!」宋氏看着她,「她们都钟情于太子殿下,如今生死难料,自是要为她们了却平生夙愿!」 「这……」长公主犹豫着,「可这……合适吗?」 「为何不合适?」宋氏不解的看着她,「殿下不是一直喜欢太子,想让明真嫁与他吗?明真当年为了嫁给他,不惜做出糊涂之事……」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长公主哀叹,「也是那件事,让我彻底断了那念想!她那性子,不适合入宫为妃,倒是适合嫁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才不会生出什么是非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适合不适合之说?」宋氏苦笑,「便是适合,她们还有命另嫁吗?我就是想让她们走得舒心点罢了!总不能就这么憋憋屈屈的离开人世吧?死后还要被人戳脊梁骨,说她们是嫉妒成性,自作孽不可活……」看書菈 这话未能引起长公主的共鸣,却让袁氏失声痛哭,踉踉跄跄的跑过来,一把握住了宋氏的的手。 「宋姐姐,你跟你想法一致!」她恨声道,「今日非得叫那些欺辱我们女儿的人,蜕下一层皮来!不然,我们岂不是枉为人母?」 「妹妹所言极是!」宋氏紧紧回握着她的手,「那待会儿咱们就一同站出来,给咱们的孩子争取!」 言罢,目光在长公主和韩氏钟氏身上掠了掠,「你们呢?要不要加入我们?」 说完不待三人回话,便又道:「老身希望你们加入!同为受害者,我们当团结起来,力量才更大!公主殿下你无意再让明真入宫,可明真自己想不想,你知道吗?你确定她对太子,真的没有痴念了吗?」 长公主闻言苦笑。 知女莫若母,明真对萧凛有没有痴念,她这个母亲再清楚不过了。 这么多年离京避世,并未让明真心中的执念减少一分,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烈,虽然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风轻云淡,但这么多年来,她时刻都在关注着萧凛,从来就没有放弃对他的情感。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愈发不想让她入宫,确切的说,是不敢让她入宫! 这孩子太过偏执,心术亦不太端正,往日不过是女孩子间争风吃醋,她都能做出那等可怕之事,这要是同侍一夫,哪还有安生? 宋氏见她始终不语,十分失望,又看向韩氏和钟氏,「你们呢?有何想法?」 「我只希望我儿能好好的活着!」钟氏捂脸,「我只要她活着就成!至于其他的,我还没想……」 「我不能想!」韩氏哭着摇头,「我儿幼时体弱,我含辛菇苦将她养到这么大,终于长成人了,那是我心尖上的宝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接受!我拒绝接受!我只要我的儿!我不要完成她的遗愿,我是要为她寻一个良人,好生嫁了的!我要她平安幸福,到七老八十,我不要她死!」 这话说得长公主泪如雨下,呜咽道:「我也只要我家真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要!」 虽然这个女儿有诸多缺点,可是,那可是她自小看大的孩子,这么多年,母女俩相依为命,虽非亲生骨肉,可那情感早已深刻入骨! 袁氏那边也是潸然泪下:「若可以重来,我定然早早的为我儿寻得佳婿,不要她在不喜她的人身上蹉跎青春!到头来,换得这样的结局,实是叫人痛断肝肠!」 几个女人同病相怜,哭得那叫一个凄惨,独有宋氏直直的站在那里,眼底亦是一片干涸。 「你们说的这些,都是废话!」她冷声道,「你们明知道没有如果,也不可能重来!谁不想只要自己的女儿?我家老头子,为了大 萧,连命都葬送了,我又会攀龙附凤吗?可被逼到这个地步,我觉得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既遂了她们的心愿,又全了家族的名声!总不能以后叫这京城的人都议论,新君瞧不上我们家的女儿吧?」 这话倒是说到每个人的心坎上了。 自家的娃,怎么看都是最好的,自然也希望别人觉得她好。 现在娃上赶着喜欢一个人,却被那人如此嫌弃,为人母的,心里自然是很不舒适,哪怕表面上不说什么,心里也还是有点酸溜溜的。 长公主被激起旧日回忆,也不自觉生出羞恼之心。 萧凛不喜明真这事,她真的是耿耿于怀的。 因为不管从哪方面来讲,明真跟他都很相配,更不用说,她幼时还救过他的命,自己又那么喜欢他,这明明该是一段佳话,结果因为萧凛婉拒,便成了京城的一个笑话。 这也是她这些年离开京城的主要原因。 被一个自己十分看重抱有殷切希望的人拒绝,不光是明真难以接受,长公主自已也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韩氏和钟氏此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说实话,当年赵盼和薛珍参加遴选太子妃,她们也是抱以厚望的,后来萧凛也果然选中她们为侧妃,只是萧帝一声令下,便将他们这些枝枝蔓蔓砍掉了。 这些日子局势平稳,自家姑娘心中又似长了草,一直留意宫中选秀纳妃之事,那份殷勤渴盼之心,她们自然也都瞧得到。 「我……加入吧!」长公主思前想后,忽然也觉得,该让萧凛给她一个交待。 她都加入了,钟氏和韩氏也先后开口:「那我们也加入吧!」 宋氏说得对,大家就要抱成团儿,才能为女儿争取最大的权益,这终归是有百利而无一弊之事,若不答应,反倒是得罪面前这位侯夫人了。 「很好!」宋氏终于说服三人,轻舒了一口气,「那么,老身便先说一下入宫之后要注意的事项吧!」 当下将几人召到边上低声细聊。 她是有备而来,所做决定,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一开口便是口若悬河,竟是将每个人该说和不该说的话,都细细指出来了。 ------------ 第649章 太聒躁了! 「太子殿下的性子,想必大家都了解,他是吃软不吃硬的,不,确切的说,他有时候是软硬不吃,极其难搞!」 「我们想要迫他就范,答应纳嫔之事,就好比是虎口拔牙,所以,要格外注意方式方法!」 「鉴于此,此事家中男人不可参与……」她说完看向同来的五个男人,「今日议的是后宫之事,那便是我们女人的主场!所以,就由我们来闹!我们妇人家会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便算出格,他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但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是他的臣子,君臣之间,不能和稀泥,所以,入宫后,你们跟在我们后面,尽量不要跟萧凛对话!」 「可是,以殿下的性子,肯定会跳过你们,直接找我们对话的!」赵贺苦着脸,「他问,我们如何敢不答?」 「是啊!」薛昊哀叹,「按他的性子,十有八九,是让我们把你们带回去……」 「说的不错!」高相和齐氏兄弟一齐点头,「他可能都不会听你们说话……」 「那我们就死给他看!」宋氏忽然激动起来,怒叫:「他若觉得,我们五家的女眷全死光了也无所谓,那你们也该知道,自己跟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她这突如其来的暴脾气,吓了众人一跳。 齐佐忙安慰:「母亲莫急!殿下不会如此绝情的!」 「我不管他那么多!」宋氏深吸一口气,重又平静下来,「至于你们,我们在前面闹,你们就在后面劝,必要的时候,厮打起来,叫他知道,我们被他害成什么样了!他若问你们话,你们装聋作哑装晕装傻装疯子,装什么都成!女儿都快死了,难不成还能跟以前一样吗?只要你们抵死不应,他必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那便听老夫人的!」几人叹口气,都答应下来。 他们这边密谋如何逼迫萧凛,惩罚苏离,宫内的苏离,却在为解毒而奔忙。 先前在酒楼前,她便已仔细察看过众人的症状,似与之前江清歌所用的一种叫穿肠的毒药类似,中毒者先是血液变黑,其后开始腹痛吐血,再之后便是七窍流血,肠穿肚烂,死于非命。 但除了穿肠,她知道还有几种毒也是这种症状,不同的毒,要用不同的解法,事涉人命,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是以她要求把人全部带回宫中药室检验后再做定论。 这药室是她在闲暇之余准备起来的,宫中自有药库,所以她在这里备下的,都是一些罕见药草,她用这些药草炮制了不少救命药丸保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这保命药丸便派上了用场。 在太医的帮助下,中毒之人全都服下了她的药丸,症状都出现了明显缓解,有些吐血后陷入晕迷的人,此时也悠悠醒转。 本以为自己已下了黄泉,睁开眼却还在人间,大家自然是惊喜异常,对着苏离拜了又拜。 「苏姑娘,我等瞎眼贱嘴,在大街上对您口出恶言,您却以德报怨,救我们的性命!我等实是羞愧之至,无脸求姑娘原谅,若能保下这条小命,愿为牛马,任姑娘差遣!」 苏离正埋头摆弄她那些瓶瓶罐罐,听到这话,叹口气:「这话说早了,眼下只是用药阻住你们身上的毒素不扩散,这命能不能保住,还不好说呢!」 「苏姑娘定是行的!」众人纷纷道,「您是神医圣手,太子殿下的毒天下无人能医,您却只用七日便药到病除!我们相信你们!」 苏离笑笑没说话。 她也相信自己。 穿肠的解药,她在上一世就配过一次。 但前提是得先确定这毒药的成分,再决定这解毒之方如何配制。 她弯腰仔细观察着面前的琉璃罐,那里浸泡着从最严重那 位中毒者伤口上割下来的切片,最其码要等上一刻钟,才能有结论。 这是她在恶灵境时,一位天境药仙教与她的方法。 当然,幻境中的大夫,最常用的望闻止切,苏离方才看过了,但她还是想用这种方法再确认一下,确保万无一失。 毕竟,这回中毒的人,太过特殊。 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会严重影响到君臣之情。 虽然萧凛一再强调,不会被这些人掣肘,但苏离身处这个位置,十分尴尬,还是想求个尽善尽美。 他为她不管不顾,她就愈发不忍让他背上那种只爱美人不顾社稷群臣的黑锅。 她在这边忙得脚不沾地,齐瑶那边却仍要冷嘲热讽。 「我说,你到底还能不能治出解药来啊?」她斜觑着苏离,「话说得那么满,我还以为你胸有成竹了呢!结果又是不好说,不好说你还说甚?让我们空欢喜一场!」 苏离懒怠搭理她,只埋头做事,倒是一旁中毒的护院们主动为苏离说话。 「齐姑娘,你没见苏姑娘正忙着嘛!她已经很努力的在为为我们制解药了!」 「就是啊!人家这般尽心尽力,你还要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齐瑶尖声叫,「这一切根本就是她搞的鬼!是她把我们害成这样的!她这是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让许蔷给我们下毒,又装好人来治,就是为了让我们承她的情!我方才就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你们一个两个的,不长耳朵是吗?」 「你说这些,有证据吗?」 许蔷这一路被苏离劝说着,要她压住火气,不要跟中毒的人争执,她知道自己闯了祸,所以答应下来,不管齐瑶在药室如何阴阳怪气,她都忍着没吭声。 可听到这会儿,她实在是憋不住了,一个箭步从隔壁小房间冲出来,站到齐瑶面前,咬牙切齿的瞪着她:「凡事都要讲证据,你空口无凭,却在这里信口胡扯,诬赖阿离,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就是啊!」承月此时也忍无可忍,「口口声声说我们姑娘排了这出戏,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你们还要什么证据?」齐瑶怒叫,「我们前脚才出了宫,没过一个时辰,便在酒楼前被人围殴辱骂,这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她就是恼恨我们要入宫做嫔妃,才搞这一出来恶心我们!」 ------------ 第650章 就你活蹦乱跳! 「我呸!」许蔷被她气得跳脚,「照你这么个说法,那我可以说,这事就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你们逼婚不成,遂生女干计,非要恶心阿离和殿下,便闹出了这出好戏!这毒呀,说不定就是你们自己下的!就是要用这种方法,来逼殿下就范的!」 「许蔷,你瞧瞧你自己说的这是什么混帐话?」齐瑶跳脚,「我们是疯了还是傻了,自己下毒毒自己?我们不要命了吗?」 「你的命,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许蔷反唇相讥,「你好好的在这里,还有力气跟我大吵大闹,有力气冷嘲热讽,欺负阿离,你像是一个中了毒,即将毒发身亡的人吗?」 「那还不是因为服了她的什么保命药丸,才暂缓了毒势……」齐瑶说到一半,被承月冷笑打断,「原来,齐姑娘自己也知道,自己服了我们姑娘的保命药丸,才能如此活蹦乱跳的!承了别人的情,却又辱骂不休,端着饭碗还骂娘,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太无耻了吗?」 「你……」齐瑶被她怼得满面通红,恼羞成怒,跳脚叫嚣:「你算哪根葱,敢来跟本姑娘说话?你不过一个臭奴婢罢了!你配吗?」 「呵……」承月身为萧凛身边唯一的贴身女内卫,一向深受大家敬重,便是那些朝中重臣,都得高看她一眼。 能做贴身内卫,必定是武功卓绝,忠心耿耿之人。 这些人,是萧凛从无数能人之中选拔出来的最优秀的那一个。 而女子本弱,承月身为女子,却能击破那么多男子,站到萧凛身边,那便是强中之强! 此时却被齐瑶骂成了臭奴婢,承月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你可真是……蠢死了!」她忽然就懒得跟这女人一般见识了,顿了顿,又叹:「齐老侯爷果敢善战,老谋深算,齐家两位少将军也是聪敏过人,齐家侯夫人更是女中巾帼,怎么那么多聪明人,却带出你这这么大的蠢货来?真是稀奇死了!」 「我也觉得奇怪!」许蔷故意道,「难不成,不是齐家的血脉,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吧?」 齐瑶听到这话,气得肺都要炸了,梗着脖子跟许蔷和承月对吵,然而一嘴难敌两口,更何况这两位又都是吵架高手,哪儿痛就往哪儿戳,逮着她入宫逼娶和中毒的事刺个不停,说得齐瑶涕泪横流,扯着身边的高悦委屈叫:「高姐姐,你怎么都不帮我说两句?还有你们两人……」 她看向赵盼和薛珍,「你们两人,怎么也都不说话?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她们两个欺负吗?大家说好做姐妹的,你们怎么能让我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呢?」 高悦叹口气:「瑶儿,我不是不想说,我是嗓子里火辣辣的疼,实在难受!」 「我们也是!」赵盼和薛珍也都哑声道,「折腾了这么久,一点力气都没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看書菈 「齐姐姐你不难受吗?我瞧你真是活蹦乱跳的!」 「所以,这毒肯定是她下的!」许蔷见缝插针,学着齐瑶诬赖人的套路反过来诬赖她,「大家都难受,独她感觉不到,所以,她一定是偷偷的服过解药了!但却没把解药给你们!」 「哎呀,她为什么不把解药给自己的好姐妹呢?」承月跟她一唱一和,「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这还不简单嘛!」许蔷信口开河,「你刚才也听说了,她们的家人,已经在宫门口集合,正要往这边来呢,听报信的内卫说,个个气势汹汹的,一看就知是要来***了!你猜,他们会讨什么样的说法?」 「这我可想不出来!」承月摇头,「毕竟,我这样的脑子,笨得很,根本就不懂那些算计什么的!」 「他们要求殿下把中毒的五人,全都纳进宫中!」许蔷早就从内卫那里 打探来消息,知道那些人的谋算,此时当众说出来,「所用的名头,自然是想让殿下看在她们将死的份上,遂了她们生前的心愿!殿下被逼无奈,十有八九是要应下的!应下来之后,她就可以顺利做宫妃了!然后呢……」 她朝齐瑶掠了一眼,「然后她的那些姐妹,没服过解药,说不定都会死掉,就算不死,可能身体也不会太好,将来也不可能诞下子嗣!那只有她这个服过解药的人,什么事都不会有!」 「好毒的计谋!」承月一惊一乍,故意道:「如此说来,她竟是要踩着好姐妹的鲜血和尸骨上位了?」 这话一出,其余四女齐唰唰的瞪大了眼睛! 而一旁默不作声的明真,此时心里却狂颤了一下! 这个许蔷,居然把她的谋算说出来了! 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许蔷说这些时,其实根本没想到那么远,只是顺口乱扯,只为了怼死齐瑶,可听承月说完,脑子里也是「嗡」地一声! 她先前便猜到极有可能是明真下毒,但这女人下毒的目的是什么,她原本想得很简单。 无非就是为了报以前她揍她之仇,要她的小命罢了。 可现在误打误撞,却让灵光乍现,想通了明真害人的真正目的,她心里也是一惊,倏地看向明真! 四目相对间,看到明真那骤然泛白的脸,她几乎可以确定,下毒的元凶,就是这个可怕的女人了! 「你……真是好手段!」许蔷瞪着她,拳头都握得咯咯作响! 明真心内狂跳,面上却努力装出一幅不明所以的模样,缩在那里装晕迷,不敢与许蔷对视。 一旁的齐瑶却以为许蔷这话是对她说的,吓得跳起来! 她先前听这两人胡扯,一直狂翻白眼,因为嗓子吼哑了,她也实在没力气跟她们争辩,便由得她们胡扯,心想她们也扯不出个所以然来。 谁想扯到最后,自己居然成了这可怕阴谋的主使者! 齐瑶一下子慌了,见四女一齐震惊的看着她,慌慌摆手:「你们莫要听她们胡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们该知我的品性!我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 第651章 惊心了! 「那你倒解释一下,为什么大家都少气无力的,只有你一人精神抖擞?」许蔷怼道,「我打你打得可最多的哦!因为就你的嘴最贱!其他人可没你挨的那么多!尤其是赵姑娘和薛姑娘,只是受了点小伤!她们都感觉难受,你却跟打了鸡血似的,要说这其中没猫腻,谁信?」 「我不是不难受!」齐瑶急急分辨,「我其实也一样难受,也觉得浑身没力气,可我实在太生气了,因为生气,我才支撑着跟你们理论的!」 「你要是真难受,只怕连嘴都张不开!」承月轻哧,「不信你瞧她们,嘴都干裂起皮了,声音都哑了!再看你,这小嗓子都能赶上南园唱曲儿的台柱子了!可见你根本就没有问题!你就是要踩着你好姐妹的尸身去攀权附贵!」 「就是那样!」许蔷用力点头,「见我们怀疑你了,又说自己也难受了,可你难受与否,大家都长着眼睛呢!都看得出来!」 齐瑶被两人左右夹击,又被好姐妹瞪大眼睛瞧着,满心委屈,无处可诉,「哇」地一声哭出来! 「许蔷,你混蛋!你把我害得这么苦,命都快没了,居然还要把黑锅往我头上甩!明明就是你那鞭子有毒!非说是我下的毒!我没有下毒!我没有!没有!」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瘫倒在地上,扯着高悦的手一径追问:「悦姐姐,你该信我的,对吧?我是什么性子,你最清楚的!我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种阴险歹毒的事来!」 高悦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眼神直愣愣的,一言不发。 见她如此,齐瑶愈发伤心难受了! 「悦姐姐,莫非连你也不信我吗?」她哭得肝肠寸断,「你们若都不信,那我待会儿便不解毒了!我就用这条命来证明我的清白!我死了算了!」 「瑶儿,莫耍小孩子脾气!」高悦终于回过神来,握着她的手苦笑,「我自是信你的!这种弯弯绕的害人法子,就你这小脑子,根本就想不出来!」 齐瑶闻言大喜,又哭又笑:「对对!我这么蠢,哪能想到这些?都是许蔷她诬赖我!」 「但许姑娘所言,却忽然提醒了我……」高悦抬头看向许蔷,「若这毒不是你手中马鞭带来,那么,会是谁下的吗?」 许蔷回望着她:「你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想来,心里应该也是有一个模糊的答案了吧?首先可以排除一点,绝不可能是阿离!」 「怎么不可能?」齐瑶立时又嚷嚷起来,「我是个蠢的,你是个直愣的,咱们都没那样的鬼心思,苏离可不一样!她鬼着呢!」 埋头拔弄药草的苏离:「……」 「齐姑娘,你果然是个蠢的!」她叹口气。 「你才蠢!」齐瑶顿足,「你比猪还蠢!」 「可你刚刚还夸我鬼着呢!」苏离挑眉,「你这嘴里是带了转轴吗?一忽儿这样说,一忽儿又那样讲!」看書菈 「我……」齐瑶咬牙,「你管我怎么讲?反正这毒就是你下的!先下毒,后再卖好,以此达成你不为人知的龌龊目的…… 「我若真给你下毒,会让你抓到把柄吗?」苏离忍无可忍,「我悄***的下在你们身上,待你们求医无门之时,再上门施救,这样,你们会更加感激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们的家人在外面闹哄哄,要殿下给一个说法,你也在这里鬼叫个不停!你扪心自问,便算是愚蠢如你,怕是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吧?」 齐瑶被她怼得直翻白眼,胡乱叫道:「反正你有许蔷给你背锅,你又不怕!」 「喂,你之前可是说,我与她是好姐妹,我们是密谋好的!」许蔷狂翻白眼,「这会儿我怎么又成背锅的了?你娘那么聪明,怎么就养出你这般蠢货?」 「 你才是蠢货!」齐瑶立马又嗷嗷上来,赵盼和薛珍此时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劝道:「齐姐姐,莫要再说了!」 「是啊,别说了!」许蔷撇嘴,「说来说去的,一径强词夺理,有什么意思呢?我懒得再跟你废口舌!」 说完再不搭理齐瑶,扭头看向高悦:「高姑娘,你觉得是阿离下的毒吗?」 高悦缓缓摇头。 折腾了那么久,她现在酒醒了大半,头脑亦转清明,可以比较冷静的思考问题了。 说苏离故意找人来羞辱她们,她信,但是,下毒这种事,苏离不会做的。 如她所说,做这种事有百害而无一利,她完全可以用更加隐蔽的方法,既能让她们感恩,又不会让人怀疑到她。 排除了许蔷苏离和齐瑶,那剩下的便只有薛珍赵盼和无真了。 若按许蔷的说法,真有人意图踩着她们的尸骨上位的话,那这个人,绝不可能是薛珍和赵盼中的任何一个! 她们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更没有那样的胆子! 大家相识数年,对彼此的心性脾气还是非常了解的。 赵薛两人出自寒门,受各自父母影响,自然也就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平日里极少跟人争执,更不用说用这种阴毒的法子害人了。 排除这两人,那就只剩下一个了…… 高悦的目光,缓缓落在了元真身上。 元真一直窝在卧榻上装腔作势,一会儿吐血,一会儿抽搐,看起来比谁都严重的样子。 但实际上,她伤的并不重,只挨了许蔷一鞭! 虽然表现得很严重,但那脸色,却不难看,反而是中毒者之中最有气色的一个! 齐瑶虽然看起来也不错,但她出身武将之家,自幼练武,体质远胜于她们这些娇弱的闺阁女,这也是她始终有力气蹦哒的主要原因。 但明真会如此,却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元真眼睛虽然闭着,可耳朵却一直支着,聆听着几人的对话,一字也未曾漏过,此时见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心里不由一揪,身上更是如芒在背。 虽然没睁眼,但是,她能感觉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怀疑的目光。 ------------ 第652章 比惨! 但别人不主动开口,她自然也不能先接腔,便继续闭眼装睡。 高悦看着她,目光闪烁,犹豫片刻后,她开口:「公主殿下,您现在觉得如何?」 明真闻言缓缓将眼睁开一条缝,佯装没听清的样子:「你在跟我说话吗?」 「是!」高悦点头。 明真苦笑:「还能如何?你没见我现在躺在这里,连眼皮都抬不动,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吗?这会儿胸口闷疼,嗓子发痒,感觉又要咯血了似的……」 她说到一半,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咳,嘴角果然又有鲜血淋漓而下。 「苏姑娘,我怎么又吐血了?」明真眼泪汪汪的看向苏离,「别人都暂且无事,只有我这般,是不是我中毒更深?求你,快来帮帮我!我好害怕!呜,我不想死!我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做!」 苏离掠了她一眼,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现在忙的很,实在是没功会陪这位公主殿下演戏! 服用她的保命丸后,连伤势最重的护院,此时都已醒过来,虽还是恹恹的,但也绝不会再出现咯血之事。 更不用说,明真是这里受伤最轻,中毒最浅的一个! 她此时咯血,只能说明,她又在作妖了! 不过,考虑到她特殊的身份,以及自己这医者的身份,苏离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察看。 这一看,就更恶心了。 明真这咯出来的血,明显不太新鲜了,都结成了黑块。 正常来讲,便算咯血,在人尚未晕迷的情形下,是不可能出现这种黑色块状血的,一旦呕出这种血来,那中毒者便是肠穿肚已烂,便算是她,也救不回来了! 明真的脉象显示,她现在并无大碍。 苏离忍着恶心安慰:「公主勿怕,你这脉象尚算平稳……」 「那我为何会呕出这样的血块?」明真满面「惶然」,「这明显是五脏肺腑已烂的征兆啊!苏姑娘,你再仔细瞧瞧吧!我知道你忙,可这人命关天,万万大意不得啊!」 「我已然仔细查验过了!」苏离耐着性子解释,「的确无碍!殿下莫要胡思乱想!」 「我这也叫胡思乱想吗?」明真作楚楚可怜状,然而再怎么装,也掩不住她那眼底的仇恨与怨怼,她用最娇软无力的语气,说着最诛心的话,「苏姑娘,恕我直言,你的医术,到底行不行啊?这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还未见到解药,你要是不行,就不要硬撑了,还是请太医院的人过来吧!这三十条人命,真真耽误不得啊!」 「明真,你说的什么混话?」许蔷怒斥,「你要是不相信阿离,自滚去太医院医治便是!不必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 「呜,你好凶!」明真吓得缩头畏脑,眼泪在眼底直打转儿,「你不要赶我,求你了,好不好?我没有质疑苏姑娘的意思,我只是太害怕了!呜,我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活不成了……」 许蔷被她这模样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你她妈不装模作样会死吗?」她跳脚,「看到你这鸟样,我又想抽你了!」 苏离见状,忙紧紧拉住她,正要说什么,耳朵响起一阵脚步声,听这动静,最其码有十数人之人,其间还伴随着女子的哭叫声。 很显然,是「***」的人来了! 这个时候,更不能让许蔷犯浑了! 许蔷也没真打算犯浑,她闯了这么大的祸,入宫后,便被自家亲爹抠鼻挖眼的训了一通,拿着棍子追了她半个皇宫,这会儿自也知道不能再节外生枝,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听到声音她就疾往后退,谁想她退一步,明真跟两步,她本是躺在矮塌上 ,这会儿直接从上面爬下来,像条游蛇般扯着她的裤腿往前扭,一边死扯着,一边哭喊着:「求求你了,我方才真的只是太害怕了!我没有不信任苏姑娘,求你不要把我送去太医院!不要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许姑娘,苏姑娘,你们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苏离:「……」 傻子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位,是要在家人即将来临之前,弄个苦肉计,让家人愈发仇恨许蔷和她。 许蔷当然也看出来了,不由愈发愤怒,抬腿就要把明真甩开,哪知身边的苏离忽然伸手推了她一把,又轻踢了她腿弯一脚。 她踢到了她的穴位,许蔷只觉腿部酸软,身子前俯,竟是直接跪在了明真面前。 陪着她一起跪下的,还有苏离。 许蔷一脸懵逼:「阿离,你干嘛?」 「你说呢?」苏离眼泪汪汪,「咱们方才得罪了公主殿下,还不快给她磕头赔罪!」 「啊?」许蔷愕然,正要反驳,苏离的手已利落的压下她的脖颈。 虽是一双纤纤素手,此时却似有千钧之力,迫得许蔷只得垂首向地面,「咕咚」一声,两人的头同时磕在了地上。 然而所对着的方向,却并不是明真,略微偏了偏,转向了室中的那排药柜。 拜的是药柜,可苏离口中高呼的,却是明真,她对着明真,神色惶恐,声泪俱下:「公主殿下,臣女无能,到现在还未治出解药来,让公主受难了!求公主饶命!就让臣女用这条贱命,赶紧把解药治出来吧!」 正在装可怜的明真:「……」 这个死女人,怎么哭得比她还可怜? 许蔷呆呆的看着苏离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一时竟未反应过来,苏离伸手在她腰间轻掐了一把,她才恍然大悟! 阿离这是要走明真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她能装可怜讨无辜,她们就不能装了吗? 不,她会装得比自己更像! 许蔷是个实心眼的,一旦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那是绝对不含糊,又是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咔嚓」一声,地砖居然被她磕出一条细细的裂纹出来!ap. 苏离掩面扶额。 是演戏,不是拼命啊! 这位姐姐真是个愣头青啊! 但愣头青做事有板有眼,也有效果,这重重一磕,许蔷的头成功磕破了,额头鼓起一个大包,鲜血渍出来,她伸手摸了一把,感觉不够惨,于是撅着屁股继续磕,直磕得鲜血淋漓,满面鲜红,仍不肯停下来! ------------ 第653章 满心愧疚! 萧凛带着众人赶到药室时,看到的便是无限凄惨的道歉二人组。 「公主殿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抽了你一鞭子,你要我命来赔,我都没关系!可是,阿离无罪啊!她自民发现你们中毒,马不停蹄的忙活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时间喝!她如此尽心尽力,你却百般诋毁,非逼着她这就把解药治出来!你这真真是强人所难啊!」 许蔷声泪俱下,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字字句句都说得十分到位,反叫苏离不知道说什么了。 所以她就跪在那里委屈得掉眼泪,一边哭,一边还故意抖动着肩膀,充分将她委屈卑微又憋闷的心情完美的呈现了出来! 明真被两人哭懵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招,等到反应过来时,「观众们」已到眼前,她只得仓促的哭了一声,爬起来,一头扎进长公主的怀抱。 「母亲!母亲您怎么才来啊!女儿都快要死了!」 长公主看到女儿憔悴至此,心中大痛,与她抱头痛哭:「我的儿啊!母亲得了信,便急慌慌赶来,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会遭遇此劫!」 她们娘儿俩这一哭,宋氏等人自然也受不住,各自奔过去,忽住自己的女儿,哭成一片,其声震天,连屋顶都快掀翻了! 萧凛没功夫管这些哭哭啼啼的妇人,径直上前,一把把苏离扶起来,扯到隔壁的小房间。 见她眼角泪痕犹在,一双剪水双瞳中亦是波光潋滟,额头更是红红的,不由心疼万分。 「好端端的,怎的给她磕头了?」他皱眉低问。 「因为她先跪倒了……」苏离摊手,「我不还她这一跪,被长公主看到,定是要借题发作!」 萧凛咬牙:「她惯来如此,最爱拿腔作调作妖,便是那梨园的角儿,都没她戏法多!你莫要理她,交给我便好!」 「他们兴师问罪而来,殿下还是避其锋,不要与其当面冲突为好!」苏离轻声道,「我听内卫已探得他们的目的,是要你在她们未死之前,都纳入宫中……」 「他们休想!」萧凛断然摇头,「阿离你放心,我绝不会答应这般荒唐无理的请求!」 「殿下如此,反叫我愈发不放心了!」苏离握住他的手,眉头紧皱,「此时你当先应下来,不必在这种事上与他们起冲突!如今他们的女儿生死难料,心情极其糟糕,有这种诉求,也在情理之中!殿下若不应,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们的女儿自作孽不可活,与我何干?」萧凛皱眉,「阿离,你要知道,在此事上,你我并无半分过错!谁害了他们的女儿,他们便找谁,找朕要说法,未免可笑!」 「可眼下是许姐姐首当其冲啊!」苏离急道,「你若不应,他们矛头必然对着许姐姐,定会要许姐姐赔命的!」看書菈 「她活该!」萧凛轻哼,「她自己惹的事,自已一力承担便是!我为何要牺牲自己的幸福,给她换得逃命之机?」 「可她为何会跟这些人起冲突?」苏离哭笑不得,「说到底,这根源还是在我们两个身上啊!」 「你说错了!」萧凛轻哧,「这根源,在于齐瑶和高悦的贪心不足,还有背后暗鬼的推波助澜!」 「背后暗鬼?」苏离眼前一亮,「看来,李大哥是查到什么可疑之人了?」 萧凛点头:「这些人你以前识得的,是邵惠丽桑缨陆阡墨三人,她们应该是觉醒了,且这些觉醒者,还建立了一个组织,以张雪韵为首,具体细节,还待再追踪!」 「太好了!」苏离欢喜道,「只要这些人落网,此次纠纷的真相,便水落石出!那下毒之事……」 她往外头瞄了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明真那边,可有进展?」 「跑不了她!」萧凛道,「我已差人去搜公主府了!若叫我搜出了这种药,定亲自喂她吃下去,彻底了结她这个祸害!你可验出是什么毒了?」 「就是之前猜测的穿肠!」苏离回,「我正着手配制解药,只是缺了一味药引……」 「缺什么,着人去买!」 苏离摇头:「此药引寻常药铺不会进的,它是一种毒草,枝叶茎汁液均有毒,且长在深山之中,极难寻得!但我知道生在何处,也知如何采摘,所以,我须亲力亲为才行!」 「这么麻烦?」萧凛皱眉,「就不能换一种药引?」 「这个药引,以毒攻毒,见效极快,若换一种药引,效用则大打折扣!」苏离道,「眼下这情况,还是用这个药引更为保险!尽早让她们好起来,她们的父母兄长也能安心,性命保住了,没那么多戾气,自然也就不会再逼迫殿下,那些棘手的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萧凛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各方面都考虑得极是周到,可那说话的嘴,此时却已干裂开来,有一处裂纹还隐隐透着血丝。 显然,为解此困,她是尽全力来拼了! 她为了救这些人,还要赴深山采毒草,如此的殚精竭虑,到头来,却还要被明真这样的女人设计谋害,想到她方才跪在明真面前时泪水盈盈的模样,萧凛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都怪我……」他瘪眉皱眼,「我惹出了这些烂桃花,倒要你如此辛苦奔忙,受累不说,还要忍辱受气,阿离,我实在是对不住你!」 苏离失笑:「哪里就忍辱受气了?方才我虽跪在明真面前,但其实真正气得半死的人是她!我可半点也不气!」 「话虽如此,我心里还是觉得难受!」萧凛伸臂将她捞入怀中,「阿离,其实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我们更无须给任何人交待!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想逼迫我,我才该向他们要交待呢!」 「殿下还是别钻牛角尖了!」苏离柔声劝道,「你若真心疼我,但按我说的去做,先把这火烧火燎的事态稳下来再说!我相信他们也不会无理取闹,只要人能好好的活着,他们自不会苛求太多!等到再抓到元凶,找到下毒真相,他们更不会说什么了!」 ------------ 第654章 兴师问罪! 萧凛还想说什么,外头有人哭叫拍门:「殿下!您在里面吗?我们家悦儿都快要死了啊!您怎么把我们带进来,就不管不问了啊!」 「我们家瑶儿也说腹痛难忍!眼见活不成了!苏姑娘,你到底能不能救!给个准话啊!这避而不见,不是个法子啊!」 却是袁氏和宋氏。 苏离听到这两人的话不由苦笑。 她跟萧凛不过进屋说了几句话的功夫,怎么到她们嘴里,就成不管不问避而不见了? 萧凛闻言,亦是浓眉微挑。 他看了苏离一眼,推门阔步走出。 因为太过用力,门外两妇人躲避不及,直直的跌进门槛里,摔了个嘴啃泥! 萧凛唇角勾了勾,伸出两手,将两人搀扶而起。 被他抓住的那一瞬间,袁氏和宋氏瞬间感觉自己的胳膊似被铁钳生生夹住了,痛得龇牙咧嘴。 偏萧凛礼数周全,有礼有节,一边「钳」着两人,一边道:「两位快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孤不会怪你们的!」 宋氏袁氏:「……」 她们行什么礼啊? 明明是被他故意拉开门摔进去的! 而且,明明是她们该怪他啊! 他说不会怪她们,又是什么意思? 可新君要这么说,她们却也没有跟他争辩,两人互看一眼,正要开始问责,萧凛却先她们一步开口:「不过,此事你们做得不妥,孤还是要多少说你们几句!」 「什么?」宋氏和袁氏瞠目结舌,「殿下您说什么呢?」 「我们……哪里做得不妥?」宋氏更是满腔悲愤,「我们的亲生骨肉被害,危在旦夕!如今不过是等不及了,过来催一下,有什么错吗?」 「没有错吗?」萧凛施施然反问,「你们的亲生骨肉被害,阿离身为未来皇后,降尊曲纡,主动伸出援手,为此殚精竭虑,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孤因为此事,也是忙得团团转!你们身为父母,见到帮助救治你们的人,一句感激的话没有,张口不管不问,闭口避而不见,当真不觉得失礼得很吗?」 苏离:「……」 不是,这位方才不是答应她不跟这些人硬扛的吗? 怎么一张嘴先兴师问罪了? 她直觉不妙,扭头看向宋氏和袁氏。 两妇人的脸,此时已经变成了难看的紫茄色!. 「殿下……」她轻咳一声,扯了扯他的衣角,朝他轻轻摇头。 可惜,萧凛视若无睹,我行我素,一张脸冷得像刚从冰窖里爬上来! 宋氏入宫之前,曾预想过萧凛可能会说的话,会有的动作。 她想得很多,觉得最有可能的是软话说尽,但死不松口,就用那不阴不阳的水磨功夫给她们硬耗,耗到她们没脾气了为止。 但现在看着萧凛那张冷脸,她才知道自己真的想多了。 人家才不会不阴不阳,人家现在是冷若冰霜,满腹不满,看这样子,若非是高悦她们中了毒,他说不定会一纸圣旨扔下来,直接用辱骂未来皇后的罪名法办了她们! 可是,他凭什么这么对她们? 她们可是他身边忠心老臣的家眷啊! 他们的夫君,对他言听计从,无论他处于何种境遇,都誓死追随! 如今他们的亲生骨肉出了事,他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宋氏气得胸口发堵,眼前一阵阵发黑! 袁氏那边看到萧凛那黑沉的脸,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那么,敢问殿下,此事因何而起?」她尖声叫,「我家瑶儿,到底又是因何落入这般凄惨境地 ?」 「因为两位的女儿主动挑衅,当街辱骂未来的皇后,被孤的义妹许蔷听见,路见不平,抽鞭训斥!」萧凛面色如霜,一字一句,锐利如刀,直直的扎向两妇人的胸口,犹嫌不够,最后又加了一句,「身为官家贵女,因妒生恨,言行无状,招来这般横祸,辱了自家的门楣不说,还坏了未来皇后的名声,简直愚蠢至极!她们这会儿中毒,孤且不跟她们计较,但一待解毒之后,必要重重罚之!」 「你还要罚她们?」宋氏和袁氏惊呆了,两双眼睛瞪得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当然要罚!」萧凛冷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过,最该罚的,不是她们,而是你们!」 「我们?」两妇人被这一连串的打击砸得头脑嗡嗡直响,「你凭什么罚我们?」 「凭什么?」萧凛冷哼,「子不教,父之过!养出这样的女儿来,可知你们平日里疏于管教,宽纵宠溺,才让她们如此的刁蛮泼悍!你敢说你们没有过?」 这话一出,整个药室鸦雀无声! 高悦和齐瑶在听到刁蛮泼悍四字时,本就稀碎的心,这会儿又被碾了一遍,都快成齑粉了! 韩氏钟氏则是暗暗心惊。 若说先前被宋氏所说,还有心为自家女儿争取点什么,此时见萧凛这般模样,那点子心思瞬间散得无影无踪! 这还没要求什么呢,新君就震怒至此,要治她们的罪了! 若是再腆着脸求什么入宫,岂不是自寻麻烦? 她们自诩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还是安分守已比较好! 但同样的话,听在袁氏和宋氏耳中,却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们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羞辱! 身为世家命妇,她们一向以家风严谨为傲,亦为教出曾经被选为太子妃的女儿感到自豪! 萧凛曾经选过她们,那便证明,她们的品行,入了他的眼! 可此时,他移情别恋,就要因此对她们横加指责,颠倒黑白,还说得那么难听! 这简直是太过份了! 一旁的长公主此时也皱起了眉头。 她也觉得萧凛有点过了! 虽然萧凛此时是在跟袁氏和宋氏说话,但明真也参与了这场闹剧,她身为她的母亲,按照萧凛的标准,当然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话,长公主这些年听了不少,听到最后,听得有些逆反了。 她承认自家女儿是有缺点,她工于心计,喜欢算计,可是,瑕不掩瑜,除了这个缺点外,她生得明艳动人,待人处事,落落大方,不管到哪儿,都能撑得起场子,打得开局面,于这应酬交际方面,绝对是个佼佼者! ------------ 第655章 寻死觅活! 而那些缺点,换个角度看,其实也算是优点。 身为未来皇后,就需要多番算计,城府深沉,才能站得住脚,也才能助皇帝管理好这个国家! 毕竟,这权力场,本来就是个角斗场,没点心机和手腕,如何能混得下去? 萧凛可以不喜欢明真,毕竟,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他嫌她恶毒,不想娶她,她能理解。 可是,说她没把女儿管教好,她就不敢苟同了! 「殿下,请慎言!」她上前一步,走到萧凛面前,「不管是真儿,还是悦儿瑶儿,她们可都是你曾经喜欢过的人!如今你另有所爱,她们心生幽怨,再正常不过了!你却也没必要因为这一点小女儿之心,就如此的诋毁我们!」 「就是啊!」袁氏哽声点头,「殿下如此厚此薄彼,实是叫人心寒!老高和侯爷他们,对你可是荣辱与共,从无二心!还有长公主,更是视你为亲生骨肉,百般疼爱!你这一句子不教父之过,可是将我们所有功劳都否决了!」 「孤就事论事,与你口中的功劳何干?」萧凛毫不退让,「还是相夫人觉得,因为那些功劳,你们的女儿,便可以当街公然辱骂孤的妻子?今日骂孤妻子,那明日是不是该指着孤的鼻子骂了?后日,怕是要威胁孤,要再扶持新君上位了吧?」 这话怼得两人满心惊惶,袁氏急急叫:「殿下何出此言?原就是小儿女间的吵闹之事,怎还上升到朝堂了?」 「难道不是相夫人先将此事,上升到朝堂的吗?」萧凛冷冷反驳,「孤一直就事论事,相夫人却非要扯上什么功劳心寒的,这会儿反又责怪起孤来了,倒叫孤好生难办!」 宋氏被他怼得哑口无言,长公主亦是无话可驳,一旁的宋氏,此时却咧着嘴,咕咕笑起来! 「早听说殿下能言善辨,今日一见,果然是铁齿铜牙!照殿下这意思,我们的女儿,就是该死喽?」 「孤何时说过她们该死?」萧凛冷哧,「她们若真该死的话,孤又何必让皇后劳碌治解药救人?侯夫人体弱,莫非头脑也不清楚吗?既是头脑不清,当回家好生休养才对!」 宋氏被她怼得喉头腥咸,摇摇欲坠,只觉得自己也要喷出几升老血来! 苏离见她喘声急促,面色青紫,恐她有心疾,忙上前相扶,本想调和两句,再探探脉,谁想才刚触到她的胳膊,对方便狠狠的甩开了她!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她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你如此戕害我们家孩儿,这会儿又在这里装好人献殷勤!你不觉得恶心,老身还嫌恶心呢!」 言罢,犹觉不解恨似的,竟又朝苏离足底狠狠的啐了一口! 苏离没想到她会如此的不体面,吃了一惊,那面色也倏地冷下来! 她一忍再忍,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更非胆小怕事,而是体谅她们爱女遭难,不愿与她们一般见识。 二者,现在还查清下毒者的证据,那这黑锅,还是只能由许蔷背着。 为了助好友脱困,她才如此卑微求和。 可她忍了这许久,这不管是做女儿的,还是当娘的,反而是愈来愈来劲了! 苏离便是神仙,此时也忍不住要在心里骂一声,给脸不要脸! 又何况,她从来就不是什么神仙,她不朝圣,不修仙,她重来这幻境,就为了快意恩仇,再不必像以前那般忍气吞声! 她看着宋氏,淡淡的理了理衣裳,正要发作,身边的萧凛却一个箭步上前,直接把宋氏提溜起来! 宋氏没想到萧凛会对她动手,惊愕之余,怨怼丛生! 她既为侯夫人,自然也非寻常妇人,哪怕是与当朝新君对峙,仍是面色不改,只一径冷笑 :「看来,殿下是要法办老身了!那便来吧!老身思念侯爷已久,早就巴望着与他早日相聚,如今倒多谢您的成全了!待到九泉之下,老身定会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与侯爷听!让他好好的瞧瞧,他拼了老命追随的那位太子殿下,如今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他为了一个女子,视我们这些老臣的命如草芥!他真的是……好极了!哈哈!」 「附马,你也是白死了!」长公主亦惨笑,「李家全家为这大萧王朝而死,结果,唯一的一根独苗,竟也保不住了!便是死在眼前,人家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终究是错负了啊!」宋氏一唱一和,跪倒在地上,捶地大哭,「我那可怜的侄儿啊!敌军捉了你,叫你骂一声主帅,只骂一声便能保命,可你宁死不张口,结果被人活活折磨而死!今日你妹妹,又步了你的后尘了!正好我们都想你了,我们这就下去陪你了!殿下,你连我一并杀了吧!臣妇感恩涕零!」 说完,一个头重重磕在萧凛面前。 「把我也带上吧!」长公主走到萧凛面前,「独活了这么多年,我也实是活够了!殿下将我们都送走,便再无人碍你和你未来皇后的眼了!」 见母亲们都跪下了,齐瑶高悦明真三人自然也不能干站着,都哭喊着爬过来,跪倒在萧凛脚底,纷纷求死,那尖锐高亢的哭嚎声,简直快要把屋顶掀翻了! 宋氏更是厉害,哭了一阵后,竟然忽地站起来,直直的房中的木柱撞过去! 看得出来,她是真撞,也是真的豁出去,拿命来拼了,撞向木柱的力道极大,若非萧凛暗中挥袍拂了一下,她便算不撞死,也得撞个头破血流! 苏离的脑子都被这一撞弄得嗡嗡直响! 那一瞬间,她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画面,画面中,亦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正往房柱上撞,那眉眼五官,竟跟宋氏一般无二,尤其是那决绝又扭曲的表情,更是如出一辙! 可是,场景不一样,所着华服亦不同,身边围着的人,也远比现在药室里的人要多得多! 那是一处极恢宏阔大的殿堂,殿内以白金两色为主,愈显得富丽堂皇! 这是什么地方? ------------ 第656章 那是什么地方? 苏离下意识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目光落在一人身上,怔了怔。 这人竟然是萧凛! 可是,却并非面前萧凛的模样。 五官眉眼极其相似,可苏离只要一看,便知道他不是自己所认识的萧凛,那种感觉很难说,她正歪头想瞧个究竟,那画面忽又消失不见。 苏离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方才看到的,极有可能是在天境的记忆! 那么,那个与萧凛一样的人,自然就是东皇东凛了! 这还是苏离第一次看到自己过往的记忆,不由兴奋异常。 萧凛此时却汗透衣背,双拳紧攥。 他刚刚,脑中也出现了天境的画面,同样是被一群疯妇逼迫,所不同的是,这些人拼死拼活要达到的目的,却是要处死苏离! 苏离被绑缚在房柱身上,身上伤痕累累,形容狼狈。 身边围着无数人,每个人都叫嚷着要杀了这妖猫,叫喊声如暴风雨中的海洋,狂风巨浪,排空而来,而他和苏离,却是颠簸在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这可怕的巨浪吞没! 「不!绝不要!你们休想!」萧凛下意识的叫出声来! 苏离见他有异,忙看向他:「殿下,怎么了?」 她牵住他衣袖的那一瞬间,狂风巨浪瞬间消逝无踪。 萧凛重回现实,额间冷汗涔涔。 他这幅模样,落在宋氏眼底,却是他心虚了,要撑不住了。 宋氏决定加重砝码。 他怕她寻死,她就要带着更多的人死,非逼得他道歉认错不可! 她心中打定主意,起身又要往柱上撞,齐瑶哭着抱住她:「母亲,不要啊!」 「瑶儿,莫怕!」宋氏抚了把面上的血水,故意道:「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咱们如今不招人待见,也没必要再给人添堵了!家族脸面被人扔在地上踩碾,也无人在意,咱们也不必太顾惜自己,该死的赶紧死吧!好给人家腾地方啊!」 袁氏和长公主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是要她们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当下都积极配合,你撞我也撞,只是她们终究不是宋氏,没有她那般狠心,头碰到柱子不自觉收了力,撞了几下,也未见血痕。 当然了,最主要一点是,萧凛此番没再拦着。 他不拦了,她们也就不那么敢撞了。 要是不小心真撞死了怎么办? 既不能寻死,那么继续哭闹吧! 齐瑶嗷嗷哭嚎:「都怪女儿愚蠢无用,惹出这样的祸端,连累母亲了!」 「不!瑶儿,你没错!」宋氏紧紧抱住她,「你不过是向那朝秦暮楚的负心人,讨一个说法,哪里错了?凡事有始有终,他始乱终弃,是他不好,与你何干?你是这世间最耀眼的珍宝,不必因为一人的不喜,便否定自我!你记得,你聪明美丽,热情勇敢,从一而终,一片赤诚!母亲将你教得极好!说你不好的人,是他自己有问题,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万分笃定,若不是亲眼目睹齐瑶诸般无礼取闹愚不可及的行为,苏离绝对会被宋氏这炽热的母爱感动,觉得她口中的女儿,必然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可惜,见过了各种不堪,再听这话,只觉得有点犯恶心。 不过,她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齐瑶会长成现在这幅模样了! 没错,的确是因为宋氏这位母亲「教导」得好! 但这番话落在袁氏和长公主耳中,却是感同身受,直觉得宋氏说到了自己心坎里! 「悦儿,你在母亲心中,亦是如此!」袁氏一把揽过高悦,「母亲为了你, 亦是死都不惧!」 「真儿,母亲亦然!」长公主握住明真的手,「你放心,母亲知你心中所想,会成全你的!」 方才萧凛和苏离在隔间内时,明真为达成目的,眼泪汪汪的说出了心中诉求,哀求她看在她命不久长的份上,一定要成全她的遗愿。 长公主心疼女儿,想到有可能要面临骨肉分离之苦,自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三人目标一致,此时拧成了一股绳,宋氏总觉得只有三人未免少了些,又将目光投向韩氏和钟氏。 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们的夫君并非世家子弟,也没有这三家的功勋卓著,万不敢在新君面前放肆,否则,新君奈何不了这些人,岂不是要拿她们开刀? 这个时候,两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能撇多清撇多清! 宋氏满面不悦:「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韩氏和钟氏听到这话,面色变了几变,倏地抬起头来! 她们虽然是谨小慎微之人,可并不胆小,更不懦弱,虽宋氏身份比她们高了一等,她们平日里也敬着她,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如此辱骂她们! 「侯夫人,人各有志,何必强求?」钟氏不卑不亢回。 「强求不来,也不必口出恶言!」韩氏亦道,「如此,方显命妇体面!」 「你们……」宋氏本就生气,此时被怼,更是火冒三丈! 但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跟她们置气的时候,只狠狠剜了两人一眼,便即又转向萧凛:「殿下为何相拦?莫非,殿下连死都不许吗?」 「怎会不许?」萧凛眸中怒火席卷,似要将面前这些人全都焚烧殆尽,他冷声道:「既然你们一心求死,那孤自然会成全你们!不过,却不能死在孤这殿中,脏了地面,还得费力打扫!你们是因何而死,也得让你们各自的家人亲眼瞧着,做个见证,不然,他们疑心是孤杀了你们,孤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言罢,即提气扬声:「来人!将高相他们带进来!方才同孤说话,一个两个的,要么哭,要么喊,要么装傻充愣,这回倒也无须他们费心应付孤了!一并拉过来,准备收尸回家!」 承月正随时侯命,听到这话,立时点头:「是!」 她疾步而出,不多时,便将高相等人一并带了进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齐佐看到宋氏瘫坐在地上,吓了一跳,忙冲过去察看。 ------------ 第657章 都是有私心的! 萧凛摊手:「她们都要寻死,孤打算成全她们!你们且耐心候着,孤这就去取毒药!」 说完看向苏离,「阿离,哪种毒药见效最快,痛苦最小?」 苏离原本还想息事宁人,这会儿知道此路行不通,自然也不会再拦着,朝最上面的琉璃罐里指了指,「那个!此毒名唤销魂!服用后,很快便会进入晕睡,半个时辰后,便能毒发而亡!且死状极其安详,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如此,亲友瞻仰遗容时,也方便些!」 「苏姑娘,你这说的什么话?」高相哭丧着脸,「可不能那样啊!」 「我没要那样!」苏离轻叹,「是您的夫人非要那样!既她一片向死之心,那我身为一个大夫,自然就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她走得安详一点!」 「你个毒妇!」袁氏破口大骂,「你戕害我女儿不够,还要来害我!你真当自己受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相夫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萧凛淡淡道,「要赐死你的人是孤,来找毒药的也是孤!阿离只是听从孤的命令,为孤提供孤想要的毒药而已!换句话说,要害你的人是孤,跟阿离何干?你有怨有恨,当找来孤来报,却又凭何迁怒到阿离身上?自始至终,她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吗?」 他说着看向高相,「高相你来说,你有证据证明,你女儿所中之毒,是阿离在其后怂恿指使吗?」 高相苦笑摇头:「微臣没有!这妇人是救女心切,疼女太甚,才胡说八道!求殿下莫要与她这种蠢妇人一般见识!」 「高相所言极是!」齐佐也忙站出来表态,「微臣母亲自父亲去世后,便一直神智不清,今日听闻瑶儿出事,更是变得神神叨叨!她这会儿根本就算不得一个正常人!说得难听点,都有点疯癫了!殿下莫要与这疯子一般见识!」 「我不是疯子!」宋氏怒叫,「你个逆子,你忘了你入宫之前怎么答应我了吗?这会儿见到你这主子,便忘了你生身母亲了吗?你明明答应过我……」 「行了母亲!」齐佑忙不迭的打断她的话,生恐她把几人在家中所说的那些话说出来,他上前一步,扶起宋氏,不顾她的反抗,硬生生把她拖走。 宋氏自是不肯作罢,拼命挣扎。 她已意豁出去,逼迫萧凛就范,此时更是口不择方,直提新君名讳:「萧凛,我家瑶儿哪点配不上你?不过是向你求一妃嫔之位而已,又不是妄想那至尊凤位!你凭什么如此对她?当初侯爷未死时,她便已被选为太子侧妃,还答应过侯爷,会好好待她!现在却当着众人的面辱骂她为妒妇,始乱终弃,你好狠的心哪!你如此,对得起侯爷这么多年的忠心追随吗?你简直狼心狗……」 她骂到一半,脖颈忽然挨了重重一记! 却是齐佐再也听不下去,将她生生打晕了! 「何必打晕她呢?」萧凛淡淡道,「她想说什么,便让她说,免得憋在心里憋得更疯!」 「微臣不敢!」齐佐齐佑俱是冷汗涔涔,「疯人疯语,恐污了殿下的耳朵!还是让她闭嘴吧!」 然而萧凛却极固执:「不,孤还是想让她说清楚,讲明白!正好孤也有话要同她分说清楚!阿离,」 他看向苏离,「帮我唤醒她!」 苏离点头,从药架上了拿了持制的嗅盐,放在宋氏鼻边,又以银针刺其人中,很快,宋氏便悠悠醒转。 知道脖颈那一手刀是来自嫡亲儿子,宋氏满心失望,对齐佐怒目而视。 齐佐这会儿却恨不得再度将她劈昏! 可惜,新君刚刚救醒的人,他不敢再胡来。 「侯夫人,方才你说孤始乱终弃,那么,孤问你,孤如何乱了?」萧凛冷冷看着她,「 不管是当时被选的太子妃,还是侧妃,孤与她们,可曾私下相约?又可曾私相授受?又或者,有情书来往,眉目传情?」 说完不待宋氏回话,便即笃定道:「没有!孤甚至都不曾多看她们一眼!更不曾与她们相约过一次!而且,你们都很清楚,所谓的遴选太子妃,都是萧帝一手操纵!他是故意要用这个方法,来打孤和你们的脸!他明知孤会选择你们,却还是把你们安排进来,在孤做出选择之后,便又将孤的选择批得一文不值!」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拔高声调问:「敢问侯夫人和相夫人,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拿出现在这样的劲头,去据理力争呢?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坚定的站在孤身边,去跟强迫孤的萧帝,拼个你死我活呢?」 他这句话,如同重捶打在宋氏等人胸口,叫他们瞬间想起当初的情形。 当时的大萧,还在萧帝股掌之中。 萧帝其人,狠辣歹毒,谁若是敢惹了他,必会遭他清算! 而那个时候,高家和齐家虽心向太子,却也不敢跟萧帝公然对抗,生恐遭到他的报复,回头女儿入不了宫不说,还可能连累整个家族! 身为名门世家中人,审时度势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毕竟,他们不是萧凛训练出来的东宫内,无论何时何地,都愿意为萧凛付出生命。 他们可以付出,但是,却绝不可能不计回报。 当时他们只能看到危险,看不到任何回报,自然也就不愿为此铤而走险。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的这一次,萧凛中毒,双腿尽残,谢府风声鹤唳。 那个时候,他们也没有旗帜鲜明的站在萧凛这一边,而是一直在耐心观望着,看这场皇权角逐,到底是鹿死谁手。 后来闻听萧凛恢复,决意与萧帝死战,他们才做出了最终抉择,追随太子,夺取皇位! 只所以选择萧凛,当然也有多方面的原因。 他们之前未看清萧帝的心思,还以为他最看重太子,太子即是未来储君,他们当然要紧随其后,牢牢聚在他周围。 可后来才知萧帝贼心,但在萧帝眼中,他们已成萧凛的嫡系之军,肱股之臣,视他们为萧凛的左膀右臂,欲砍之而后快。 ------------ 第658章 不觉得羞愧吗? 那种情形下,他们便算倒戈,也赚不到什么便宜了。 毕竟,萧帝身边一堆谄媚讨好之辈,所有的高位都占得满满的,根本轮不到他们。 当然了,既然选择萧凛,也不光是因为这点顾虑,主要还是看中太子的实力,更臣服于他的能征山善战,与他相比,萧帝就是一个纸老虎,他所拥有的一切,这大萧帝业,万里江山,皆是这位东宫太子搏命而来。 太子既能成就他,自然也就能废了他! 基于多方面的考虑,他们最终成为萧凛的心腹之臣,一路走来,君臣感情愈发深厚,萧凛对他们也十分看重,***厚禄在手,各种赏赐不断。 他们付出了许多,但也得到了许多,从始至终,萧凛就没有亏待过他们,反倒是他们,在太子妃一事上,的确是有愧于萧凛。 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他都讨厌别人来左右他的婚事和情感,那次遴选太子妃,萧帝硬将丑陋古怪的张雪韵扣在他头上,还美其名曰,娶妻当娶贤,不能看脸,更该看重才华,又说什么张雪韵有旺夫之相,将来必能助他治理好大萧。 这类屁话,他说得冠冕堂皇,但傻子都能看出来,他这分明就是在羞辱太子! 若张雪韵真有才华,倒也罢了,可此女既丑且坏,品行恶劣,阴险毒辣,在大萧可说是臭名远扬! 莫说是萧凛,便算是最普通的百姓家庭,山野村汉,都不愿娶这样的女人进门! 人人以此为耻,萧凛自然也不例外,他反抗异常激烈,但高齐两家并未声援,反倒是当时人微言轻的薛昊和赵贺,还敢梗着脖子出来说两句,他们却都保持了静默,且禁了两女的足,不许她们出门「胡闹」。 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对这太子妃之位,便已经敬而远之了! 既是他们主动不要了的,如今再用什么始乱终弃狼心狗肺之类的话,来兴师问罪,老实说,真真是有点无耻了! 高相和齐佐齐佑忆及这些旧事,都是羞愧万分。 宋氏和袁氏听到萧凛的反问,也齐齐哑了壳。 而站在一旁的长公主,此时也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当初那件事,她未发一言,因为自家女儿被萧凛所拒,最后萧凛却被塞了张雪韵那般丑恶的女人,她甚至生出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觉得当初萧凛若应下与明真的婚事,便不会有那一劫难。 现在想来,从很以前,她家女儿就跟萧凛无缘了。 「怎么不说话了?」萧凛冷冷的看着他们,「不想反驳点什么吗?」 「殿下,微臣有罪!」高相跪倒在地,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老脸羞红,「明知这太子妃之事,在殿下被逼应下张雪韵那日起,便已然终了,却还纵着家中无知妇人胡闹,简直罪无可赦!」 「臣亦有罪!」齐佐齐佑也相继跪倒,「请殿下重重责罚!臣等绝无半句怨言!」 「你们呢?」萧凛的目光落在袁氏和宋氏脸上,「孤所说之事,你们可认?」 宋氏和袁氏倒是想不认,可惜,不能不认。 因为事实就摆在那里,她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出于爱女私心,还有那种想分些荣耀的虚荣心作祟,她们便都假装不记得那些旧事。 如今萧凛旧事重提,等于毫不留情的撕掉了她们脸上的遮羞布。 若再不认,那接下来,想必会撕得更难看! 她们是万万不想再倔下去的! 不敢倔,可心中又满满不甘,闹腾了这么久,总不能一点便宜都讨不到,还平白争了罪名回来吧? 宋氏反应最快,拿帕子将脸一捂,呜呜哭开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上吊和闹不成, 那就继续哭,便宜她现在是不想要了,但请罪认罚什么的,也绝对不行! 「殿下如此说,叫老身好生羞愧!」宋氏容色哀凄,哽咽道:「可是,求殿下站在老身的角度想一想,自家女儿即将命不久矣,她生前也就这么一点念想,老身又岂能不帮她达成?」 「是啊殿下!」袁氏亦哀声道,「说到底,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悦儿她一直痴恋于你,苦等多年,不肯别嫁,如今命在旦夕,臣妇就只是想让殿下答应纳她们入宫,给她们一个虚名罢了!」 「这虚名于殿下无碍,亦不会影响到阿离姑娘,可是,对于我们真儿来说,却是全了毕生的梦想……」长公主垂泪道,「可怜这三个孩子,都对你念念不忘,虽有不妥之举,可其情可怜哪!求殿下应了……」 萧凛从听到宋氏的话开始,怒气就一个劲的往上顶,及至听到长公主这儿,再难抑制内心的愤怒,冷声打断她的话。 「看来,孤方才那一番话,是白说了!良言劝不了那该死的鬼,既如此,也不必多说!阿离,」他咬咬牙,「既然你们固执于此,孤便应了你们!」 这话一出,三妇人齐齐一惊,下一刻,却俱是满面喜色! 「多谢殿……」宋氏就要拜倒,萧凛却拦住她的话头,「侯夫人先别忙着拜谢,听孤把话说完!孤应下这不甘不愿之事,自然要在别处找补回来!否则,孤会气不顺!」 宋氏面色微变,涩声问:「殿下……要如何找补?」 「自是从你儿子身上找补!」萧凛道,「若他们愿意卸下这一身荣耀,降为白身庶民,孤便可封你女儿为贵妃,你觉得,如何?」 「殿下怎可如此?」宋氏失声叫,「您这根本就是不讲道理!」 「侯夫人不跟孤讲道理,孤为何要跟你讲?」萧凛冷哧一声,又看向袁氏,「相夫人,你若执意送女儿入宫也可,请你家夫君弃官为民即可!」 「至于姑姑你……」他又看向长公主,「您这般珍爱您的女儿,为她弃掉这皇室公主的身份,应该也没有意见吧?」 长公主:「……」 这个交易,可一点也不划算! 她这些年能过得这般舒适自在,可是全靠了这长公主的身份,这就是她的保命符,也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没了这身份,又逼恼了新君,将来谁会拿她当回事? ------------ 第659章 闹剧结束了! 袁氏则更不同意了。 高相是先帝在时的左相,后来被萧帝罢免,赋闲了好一段时间,但萧凛敬重他,重又拜他为相,重回这相爷夫人之位,她在宴席上那是前呼后拥,众星捧月一般! 这权势的美好滋味,她才尝了几天? 这会儿就要讨回去,再过回以前,她绝对不允! 她不允,宋氏自然也不允,但她还是想跟萧凛再讨价还价,她身边的兄弟俩看到她这架势,却全都慌了! 母亲一向最是溺爱小妹,如今不会真为了小妹,把他们俩卖了吧? 他们好不容易才跟对主子混出头,如今正是大展宏图之时,怎么可能为小妹那一点痴念,就让多年来的努力付之东流水? 「母亲,你够了!」齐佐平生第一次对母亲疾言厉色,「你头脑不清,就不要再乱说话了!」 「是啊!你赶紧回家静养吧!」齐佑用力点头,那边手已伸出去,一把把宋氏拉起来,齐佐那边配合默契,一弯腰把宋氏的双腿抱住。 兄弟一个抱着腋下,一个抱着腿,直接把宋氏抬了出去! 宋氏在家中一向说一不二,何时被儿子忤逆过,自是又要训斥叫嚷,哪知才刚吐出一个字,两个儿子的手刀便同时落了下来! 她再度晕死过去! 见宋氏如此,袁氏自然也不敢再闹,长公主那边也不敢再吭声。 她们都不敢说话了,高悦和齐瑶自然也是乖乖闭嘴,明真见此情形,亦是失望透顶。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废物! 她冒险给她们设了这般好用的由头,到最后,却这样收场,简直是白瞎她那些药了! 苏离见状轻舒了口气。 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 「殿下,我得赶紧去采药了!」她理理衣裳,准备出发。 方才便想偷偷走掉的,但看宋氏袁氏那不依不饶的态度,回头她要是走了,没准又要借此发挥,说她心虚什么的。 「我陪你去!」萧凛道,「你一个人去,不放心!」 苏离失笑:「只是进山采药而已,殿下有什么不放心的?这药库里的好多药,都是我一人入山采回来的!」 「此一时彼一时!」萧凛摇头,「还是我陪你同去比较安全!」 苏离哭笑不得:「那你就把这些人扔在这里吗?还有下毒的真凶……」 她说这话时,瞟了明真一眼。 明真立时心惊肉跳,为表「清白」,当即接话:「对啊,殿下,下毒的真凶,还未处治呢!我们如今命在旦夕,总不好叫她这个元凶逍遥法外!」 「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元凶!」许蔷瞪着她,「这里最有可能下此毒手的人,就是你了!你分明是贼喊捉贼!」 明真呵呵了两声:「许姑娘,你这么个甩锅法,实在是有点牵强啊!大家都是受了你的鞭笞,才出现中毒症状,此事大家都瞧得一清二楚,你便算是想将这屎盆子扣在我头上,也请找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吧?」 「就凭你以前做的那些破事儿,就非你莫属!」许蔷冷哧,「你这心狠手辣的性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许大姑娘,慎言!」长公主满面不悦,「我家真儿少时是做过一些冲动无脑之事,但早已深深悔过!就那一点错处,这么多年你一直揪着不放,未免也太小气了!」 「在殿下而言是小事,可是,对于受害者来说,却是一生难以挥去的伤痕和阴影!」许蔷轻哼,「被她所害的那个姑娘,如今可是正在家庵之中,青灯古佛过余生!她原本可以嫁个如意郎君,恩恩爱爱,诞下子女,和和美美,结果,就因为你瞧不上眼的那点小过错,花 一样的年纪,却如枯木一般!她与你女儿可是同岁!殿下若是她的父母,还会说是这是一点小过错吗?」 「你……」长公主被她怼得白眼直翻,顿足叫:「便算如此,真儿幼时可是救过你和殿下的命呢!这说明她禀性善良,只是一时行差踏错……」 「可拉倒吧!」许蔷的白眼翻得快要到天上去,「你不如再问问她,我和殿下到底是因何溺水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长公主瞪眼。 「我们是被元真所害,才差点溺死在池塘之中!」萧凛冷声道。 「殿下何出此言?」明真当即哭出声来,「殿下与许蔷,一个天赋异禀,一个是京城小霸王,你们两人功夫那么好,我一个柔弱的小丫头,如何能害得了你们?」 「是啊!」长公主气咻咻叫,「阿凛,你不喜欢我家真儿,那便是不喜欢,可也没有必要这般诬赖她吧?她当时才多大?十一二岁的女娃娃,她要怎么害你们?」 「她给我们下了软骨散!」萧凛轻哧,「孤与许蔷,皆是水性绝佳之人,便算当时天寒地冻,可我们可是冬泳高手!当时下塘看似是打闹之下不小心摔进去,其实不过是玩儿罢了!不然,也不会把棉衣拖掉,只装单衣单裤在池塘中!」 「当时我们游得正欢,却觉得手脚发软,不听使唤,那时没想太多,还真以为自己被冻坏了,可救治我们的大夫却说,我们是中了软骨散!」许蔷撇嘴,「不过,那时真没往你身上猜,如你母亲所说,你那时的确是个小姑娘,可后来,我无意中听到你身边婢女的话,方知你对我们的情形了如指掌,根本就是故意要做我们的恩人,再以恩相胁,达到你那龌龊目的!」 「哈哈!」明真被揭开当年阴谋,心下暗惊,面上却一幅伤心欲绝模样,「行吧,时隔这么久,随便你们怎么说吧!只是,看这意思,殿下您是一定要护住许蔷了?」 「孤不会刻意护着谁,孤只看真相!」萧凛冷冷道,「下毒之人到底是谁,孤已请静王和静王妃暗查了!既然你和许蔷争执不休,都说对方是下毒人,那么,孤便让静王挨家去瞧一瞧,看看谁家的闺房里,能搜出这种名为穿肠的毒药吧!」 这话一出,许蔷面色未改,明真的脸却唰地变了! ------------ 第660章 抵死否认! 同时色变的,还有她身边的月奴! 长公主的注意力本来就集中在自家女儿身上,此时见她色变,心里也是「咯噔」了一声,倏地看向明真! 知女莫若母。 她知道女儿以前喜欢研究毒术,时常弄些瓶瓶罐罐的在家里瞎捣鼓,每当她问起,她便说是研习炮制药草之术,她就没怎么过问。 直到女儿用那***作恶,做出那件臭名昭著之事后,她方警醒,当即便命人将她那些毒草全都焚烧殆尽,瓶瓶罐罐也都砸成了碎片。 那件事之后,明真也是痛哭流涕,痛改前非,此后数年,她再未见她碰过这些东西,怎么这回又从她闺房中搜了出来? 然而这个时候,她便算心中怀疑,却也不敢当众发问,不然,岂不是在真相未明之前,就把这下毒的屎盆子扣在自家女儿身上了? 可是,若静王和静王妃当真从女儿的卧房中搜出那穿肠毒药,又该怎么办? 长公主心中转若飞轮,很快,她便做了一个决定! 她得在静王未入宫之前,在半路拦截下这夫妇俩,打探调查详情。 若当真是明真所做,那么,凭她和静王夫妇的关系,好歹还有转寰余地,否则,直接捅到萧凛这儿来,她的女儿一定没命! 萧凛因那件事之后,本就厌恶明真,此番若再叫他抓到了过错,他又岂会顾及自己从前待她的那点亲厚之情?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许蔷和明真身上,长公主悄然后退,一直退到药室门口,转身就要跑出去,却被萧凛高声唤住:「真相即将大白,姑姑不想看看,到底谁才是真凶吗?」 长公主转头干笑:「我当然想看,只是,方才听一堆人哭哭号号的,这会儿头痛得厉害,我想寻个地儿歇一歇……」 「既是头痛,光歇哪行?」萧凛道,「让阿离帮你好好瞧瞧,以免延误了病情!」 「不用不用!」长公主慌慌摆手,「我这是老毛病了,歇一歇便好!苏姑娘不是说要去采药草吗?事关好几十条人命,可万万耽误不得!若因为我这点小事,延误了救人,那才是我的罪过呢!」 「公主殿下多虑了!」苏离道,「解药虽急,但也不差这一刻半刻的,我还是给殿下瞧了再走吧!」 长公主见躲不过去,索性点头:「既然如此,那便瞧瞧吧!不过,我这会儿有点内急,得先去方便一下!回来再请姑娘细瞧!」 为了脱身,她也顾不得羞不羞了,说完即提裙狂奔。 她只想着防患于未然,却未想到,她这般行为,落在众人眼中,那便是妥妥的心虚了! 当娘的如此心虚,而身为女儿的明真,此时也是面色惨白,汗落如雨,就这景况,任谁见了,都会生出疑心来! 「明真公主,这毒,该不是真是你下的吧?」齐瑶性子最急最冲动,此时第一个跳出来。 「你明显不对劲!」高悦盯死明真,「你心虚得厉害!」 「说!那毒到底是不是你下的?」袁氏满腔怨愤,正愁没个发泄处,此时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发泄对象,当即朝明真开火,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揪住她的衣领尖声叱问。 明真心里发慌,面上却强装镇静,昂首道:「相夫人请慎言!您好像忘了,我也在是中毒者中的一个!我下毒害我自己吗?这世间有谁会这么傻?」 「这可说不好!」许蔷轻哧,「没准儿,你有解药,瞅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先服下了,但别人可没有,别人若是医治不及,那便只能死掉!」 「那我这么做,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明真大声争辩。 「好处可多着呢!」许蔷轻哧,「若是你诡计得成,你将一石 三鸟!先是用这些人的命,除掉我这个宿敌,之后再利用这三人的父母,为你铺平入宫之路,达成目的之后,这些人都死了,除了阿离,就再没人跟你争太子了!啧啧,说起来,你这连环毒计,使得可真是妙极了!」 这话一出,袁氏等人的脸愈发难看了! 先前他们从来没往明真身上怀疑过,因为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可此时听许蔷这一分析,立时觉得实在太有道理了! 若非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便算心中有些怨怼,也绝对不会做出今日之举的! 毕竟,不到绝境,谁肯拼命? 而这下毒之人,却是将他们都逼到了绝境,叫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萧凛倔! 见众人看向她的目光愈发不善,明真汗出如浆,嘴上却一径否认:「许蔷,你这黑锅,也甩得极是绝妙!你们该不是真信了她的话吧?不致于这般愚蠢吧?她所说的一切,皆是臆测,可有半点实证?可我们挨了她的鞭子,当场发毒这事,可是有那么多眼睛亲眼瞧着的!孰是孰非,已经很清楚了,不是吗?罪证确凿者不信,反来质疑我这个同为受害者的人,不觉得可笑吗?」 她演戏的功夫一流,哪怕心里慌得要命,面上却半点也不曾显露,叫袁氏几人一时又迷茫了。 「那你方才为何惊慌?」许蔷怼道,「瞧瞧,就这会儿,你还一脸的冷汗呢!」 「我可是中了你的毒!」明真尖牙利嘴,「我如今腹痛难忍,无处不难受,流点冷汗不是很正常吗?你总不至于拿这点冷汗当证据吧?这也太荒唐了吧?」 「你是心虚,还是疼痛,相信长着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许蔷轻哧,「你就嘴硬吧!反正,等静王和静王妃回宫,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那我们就一起等着吧!」明真一幅坦荡自在状,「正好让大家都瞧一瞧你许蔷的恶毒嘴脸!」 言罢,忽然捂着肚子哎哟起来,「月奴,我腹中不适,快扶我去净房!」 许蔷满面讥诮:「真行!你们不愧是母女,脱身都用同样的方法!就这还敢说心里没鬼?」 「随你怎么说吧!」明真捂着小腹,额角冷汗涔涔,紧紧抓住着月奴的手,「快扶我去!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 第661章 斗胆举报! 月奴看着她,站着没动。 身为她身边老仆,她知道这位主子在盘算什么。 无非是见事情败露,又想脚底抹油,当然,跑她是跑不掉的,但她可以在中途摔一下跌一跤,然后就一睡不起,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交给长公主和她身边的人来处理。 长公主会如何处理,她也基本能猜到,无非就是把这罪名往底下人身上赖,拿他们来当替罪羊! 当年便是这样,明明是明真一手策划了拐卖官家贵女的计划,最后是她身边的大丫环出来背了锅,说是看主子被那位贵女欺辱,心中不忿,要为主子解忧,这才做出这种糊涂事来! 虽然人人都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但长公主和明真公主的身份实在太特殊,那位贵女家世又不算多显赫,最终也没敢跟公主府硬杠,选择了和解。 作恶者什么事也没有,无辜下人却遭了殃,明真身边的婢女小厮共计五人,都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一次若是再败露呢? 公主府有先帝遗旨,那就等同于免死金牌,便算是尊贵如萧凛,也不能真杀了明真。 既然明真杀不得,那么,何人可泄愤? 这些名门世家要如何才能平息怒火? 好像又只有一条路,杀办事的喽罗,保主谋的大佛,若是这些贵女们能保住命还好说,他们能少死几个,若是保不住,明真此次带过来的人,大概全都杀了,高齐赵薛两家,只怕还不称心呢! 她会如此想,明真身边的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这种结局。 那一瞬间,每个人都是惶恐异常! 明真见月奴一动不动,不由大怒,扬手甩了她一耳光! 「你这贱婢,没长耳朵吗?本公主叫你扶我,你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里做甚?你想死吗?」 「我不想死!」月奴抬起头来,「尤其不愿意背负污名而死!」 「你说什么疯话呢?」明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扬手又要打她,却被月奴紧紧抓住了手腕。 「我说的不是疯话,是实话!」她一字一顿,说完忽地转身,直直的对着萧凛,重重的磕了个头,大声道:「殿下,奴婢斗胆举报,今日下毒之人,就是明真公主!」 这话一出,众皆哗然! 明真万没料到这向来唯唯诺诺的贱奴,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倒戈,不由又惊又骂,连声叱骂:「***,你胡说!我让你再胡说!我打死你这胡说八道的***!」 她对着月奴一阵拳打脚踢,再不见方才那腹痛要死的的模样! 月奴被她几下打得满嘴是血,却仍固执道:「奴婢所言,句句是真!殿下不信,将那几人拘来一审便知!」 她的手直直戳向明真指使的那几名下人,大声道:「明真她听闻四位姑娘与许姑娘吵架,便生出了这毒计,想踩着她们的尸身入宫!于是便让这些人假扮成围观群众,混在众人之中,假装好心拉起那些被鞭笞者,却趁机将那穿肠之毒,抹在了他们的伤口之上!」 「她又故意激怒许姑娘,让她对自己下手,也装作受鞭伤中毒,如此,任谁都不会怀疑到她头上!」 「***,哪有人为了害人,连自己也一并害上的?」明真尖叫,「我中了毒,不同样活不了?」 「你当然能活得了!」月奴冷笑,「你可是已经服过一部份解药了!只要及时服用部份解药,你虽有症状,却绝不会致命!而这解药……」 月奴顿了顿,大声道:「这解药是江清歌给她的!那毒药亦是!她跟江清歌私下里好得很,两人常来常往,只瞒着大家罢了!她跟江清歌,根本就是一丘之貉,都是心狠手辣的恶女人!」 她前 面所说的话,已经让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待听到这最后一句,更是惊得满室死寂! 江清歌是什么人? 那可是苏离的死敌,是太子最最憎恶的反贼! 明真居然跟这样的人私交颇笃,她这等于同党啊! 明真被揭破真面目,却仍抵死否认:「她胡扯的!她是因为想要银子为她家人买宅子,我不肯给,她心中生恨,才故意诬赖我!***,你这么做,就不怕你家人得报应吗?」 「家人」两字,她刻意加重了声调,语气中满满威胁之意。 为了控制住身边这些下人,让他们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敢背叛自己,明真从来都是拿他们家人当人质的! 以往这种威胁十分有效,只要提到家人,月奴就会变得极其乖顺,丝毫不敢违逆她。 可这一次,她却没有低头,反将头昂得更高了些! 「明真,当年为你顶灾的环儿他们,家人可还在吗?」她满面嘲讽,「你当初说过,只要他们把罪名揽下来,你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妻儿老小!可最后呢?他们的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再也寻不见一个了!有这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你觉得,我还会走他们的老路吗?」 言罢,又看向明真身后的下人,「你们呢?还想走他们的老路吗?这件事若是由殿下查出来,担责的人,还会是我们这些可怜人!可是,若你们主动举报,殿下圣明,或许还愿给我们一条生路呢!」 萧凛闻言点头允诺:「若你们肯说出实情,孤可既往不咎,赫免你们的死罪!」 一听到这话,几个下人齐唰唰的跪倒在地上! 「殿上,小的作证,此事就是明真一手策划!」 「小的也愿作证,她从很早起,就谋划着如何入宫了!」 「她还说,殿下愈是不喜她,愈是不想她入宫,她便愈要入宫,愈要成为他的枕边人!」月奴火上浇油,「她说您是她看中的男人,这辈子就只能锁死在她身上!您看中的人,她统统都要杀掉!包括苏离姑娘!」 「真是好志气!」萧凛嗤笑一声,看向明真,「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想强迫孤?你配吗?」 「我没有!」明真不见棺材不死心,仍拼命往下装,「殿下,我冤枉啊!您都没有证据……」 她的话未说完,李如风疾步而入:「殿下,静王殿下回来了!」 ------------ 第662章 罪证确凿! 「证据到了!」萧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明真,「你呀,就等着被打脸吧!」 「殿下好像已经认准了我是下毒之人……」明真呜呜哭出声来,「既如此,还说什么证据呢?谁不知道静王与你关系有多亲厚?你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你叫他撵狗,他绝不敢撵鸡!你叫这样的人去搜寻什么证据,这不是笑话吗?你认准了我是凶手,自然就会叫他拿出证据来!他敢不拿吗?他便算拿不到证据,造,也得造点证据出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明真,你这狡辩之功,真是愈发炉火纯青了!」静王妃阔步而入,静王妃紧随其后,而紧跟在两人身后的,却是刚刚说内急要去净房的长公主。 此时的长公主,面色极其难看,原就是惨白的一张脸,现在隐隐透出股灰青色来,人也似在这一来一回间老了十几岁! 明真看到她这模样,本就悬着的心,瞬间就坠落到谷底! 她心里很清楚,长公主方才出去是为她求情去了。 若是求情成功,她定会如释重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臊眉耷眼,满面绝望。 母女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长公主看向明真的目光,满满的失望烦躁。 明真本就冷汗涔涔,此时被她这一瞪,汗出如雨,虽然现在正是寒冬,她身上的内衫却全湿透了,那一头精心梳就的黑发,此时也被汗濡湿,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静王殿下!」高相上前一步追问,「这下毒一事,可有结果了?」 「可是明真下的毒?」袁氏急急追问。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静王轻叹一声,「没错,就是她!我们从她闺房的暗格之中找到了这些东西……」 他将一只锦盒取出来,放在室中的桌子上,打开来,里面果然放着一些药瓶,其中一只上用血色朱笔清清楚楚的写着两个字:穿肠。 除了穿肠外,这锦盒中还有不少毒药,什么销魂诛心腐肺之类的,光看名字,就十分吓人,想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效用。 「居然真的是你!」袁氏咬牙,「你真是好毒的心肠!之前被你害的女子,无人求娶,现在还在家庙之中苦渡岁月,现在,你又用此计,迫得我们不管不顾,君臣失和,还让我们的女儿饱受痛苦煎熬!你这个***!」 她又气又恨,上前一步,扬起给了明真重重一巴掌! 她生得膀大腰圆,性子又极泼悍,平日里更是没少教训人,此时恨极了出手,自是威力惊人,竟将明真生生打倒在地,一缕血线自她唇角缓缓流出来! 「真儿!」长公主见状,痛呼一声扑向前,挡在了明真面前,尖声叫:「不许打我的女儿!」 「姑姑,事到如今,你还要纵着她吗?」萧凛眉头紧皱,「她如此心机手段,你不觉得可怕吗?」 「可她是与我相依为命的女儿啊!」长公主哭叫着,「这么多年,只有她陪在我身边!派遣我心中寂寞!我不能没有她!」 「你不能没有她,那我们呢?」袁氏怒叫,「你心疼你的女儿,我们同为母亲,我们就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吗?她为了一已私欲,给我女儿下毒,如今她们生死难料,你难不成还想保全她?」 「你休想!」钟氏和韩氏此时也站出来,愤怒叫,「这么多人若因她而丧命,她就别想活着!」 「她必须赔命!」韩氏恨声道,「早就听闻她品行不端,这么多年她远离京城,我们还以为她改好了,不想,比起以前,更加恶毒了!连这样的事都敢做出来!简直无法无天!」 「对,必须赔命!」齐瑶几人也都叫起来,那些中毒的护院此时也是满腔怒火,「王公贵胄的命是命,我们平民的命就不是命吗?将我们害成这 般惨状,这一次,她休想再全身而退!」 「老子便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愤怒的咆哮声汇聚在一处,如惊涛骇浪般向长公主母女狠狠砸下来! 明真此时却仍死不认帐:「我没有下毒!我没有!都是他们在诬陷我!萧凛,我知你不喜欢我,可是,你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害我啊!母亲,你要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我真的没有下毒!孩儿早就改了,不会做这种糊涂事的!母亲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长公主被她哭得心慌意乱,一时又觉得自己女儿真的被构陷了一般! 「阿凛,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讨厌她,才故意……」 话未说完,便被静王打断,「公主,你是老糊涂了吗?怎么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可证据未到之前,你们便都口口声声说是她!」长公主哭道,「你们大家都讨厌她,很容易误解她的!」 「够了!」静王再次剪断她的话,「方才本王没有说清楚,实际上,我们在明真的闺房内,并非只发现这一个锦盒,我们在她的院内,发现了一个地室!那地室之中,除了毒药,就是刑架!这些东西,可不是我们能在仓促之间构建出来的!公主,你还是先回府瞧瞧吧!那里面的东西,绝对超乎你的想像!」.. 「王爷方才不说,是不想让你颜面受损……」静王妃轻叹,「毕竟,有一瓶毒药,和一处专门制造各种毒药的工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公主府藏着一处毒坊,里面还全是江清歌所研制的毒药……」 她摇摇头,不再说下去了。 「公主府私藏这些东西,当初真的跟萧帝淑妃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吗?」高相慢条斯理的一句,让长公主瞬间陷入巨大的恐慌! 女儿下毒害人这种事,很大。 可是,跟萧帝余孽这种事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事了! 「我没有!」她紧张的看向萧凛,「阿凛你知道我的,我惯来不参与这些政斗!我也没有那样的能力和实力!我真的不知道真儿她竟然跟江清歌交好!」 ------------ 第663章 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清白? 「母亲,我没有跟江清歌交好!」明真大叫,「你不要听他们胡说!静王所说的那个毒药工坊,我更不知是怎么回事!我们这些年一直在外远游,很少待在公主府,我哪有功夫搞出这么一处密地来?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是府中那些下人,趁我和母亲不在,造出这处鬼地方来呢!母亲,你说呢?」 她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回望着她,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这其中,有失望痛苦,却也有心疼不舍,这两种情绪在心底翻涌着,让她一时失语,并未回应明真的话。 「母亲?」明真慌了,紧张的抓住她的衣袖,「您快说话呀!他们都诋毁女儿,可是,您是知道女儿这些年有多乖顺听话的!我根本就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和精力造出那样的毒药工坊来!这定是府中下人做的!」 「又来这套!」月奴惨笑,「你永远都是这样,背地里穷凶极恶,恶事做尽,明面上却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一旦出了事,就往身边下人身上甩锅!可是,我们这些下人的生死,都握在你们这些主子手中,是有多大的胆子,在主子府中开辟出这么一处毒地来?」 「就是啊!」她身后的下人见明真竟又要拿他们顶罪,纷纷告密,「这处地下毒坊,就是明真亲手打造!表面上看,她不经常在京中,可实际上,她每回都趁着长公主礼佛之际,偷偷潜回府中!她用这毒药,可害了不少她讨厌的人呢!这些,我们都可以作证!」 「你说那毒坊是下人所造,可你却忘了,那里面可有你一处专用的更衣室呢!」月奴一针见血,「那里的衣裳首饰鞋子什么的,是不是你的,一问便知!你可抵赖不掉!」 「***,你又诬陷我!」明真被她戳到痛处,恶声恶气咒骂,「那处更衣室,根本就是你专门造来陷害我的!你怕是早就有此打算了吧?怪不得今日会主动跳出来……」 「那处更衣室……」苏离闻言轻笑,「看来,公主殿下也认可那处更衣室的存在了?然而上一刻你还说,根本就不知道有那么一处毒坊,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她那叫贼不打自招!」静王冷哧,「明真,本王劝你,莫要再做无谓挣扎了!那处毒坊之中,留有你太多痕迹,可不止一个更衣室!」 「除此之外,你所戕害的那些人的家属,闻听公主府出事,此时都正围在宫外告御状呢!」静王妃轻叹,「这些人,你害的姑娘,可委实是不少啊!」 「她不开心就要杀人的!」月奴咬牙,「出游时遇到一位比她漂亮显眼的姑娘,看不顺眼,就要下毒毁人容貌;遇到个俊俏郎君,若是她有意招惹,对方却对她无意,那也活不成!有时甚至因为对方走路时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又或者,先她一步,买走了她喜欢的东西,有时干脆什么都不为,就因为她心情不好,新制出药想要找人试一试,她便可以动手害人!」 「时日一久,大家其实都猜到事情跟她有关,可长公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又有先帝的遗命在,那些人皆是寻常人家,又哪里敢找她理论?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月奴身后的莲奴亦忿忿然开口,「这些年,死在她手里的人,最其码也有三四十人!」 「不可能!绝不可能!」长公主再也听不下去,嘶声反驳,「我儿绝不是那等狠辣之人!这些年她明明已经改好了,她遇到路上受伤的乞丐,觉得可怜,都要带回府中养着呢!」.z. 「那长公主可知,被养着的乞丐后来去哪里了?」月奴反问。 「伤好了,自然就离开了!」 「长公主亲眼看到了吗?」 「那是……自然……」长公主嘴上答着,心里却发虚。 她当然没有亲眼看到,她哪有功夫关心一个乞丐的事? 「呵……」月奴惨笑,「殿下又要为她遮掩了!实际上,那个乞丐,进府后就成了你女儿的药人,没过一月人,便被她试毒试死了!死了连尸身都未能保全,又被她拿来零切碎割,分解成无数片,再后来的碎肉,喂给了公主府中的那条大黑狗……」 众人皆听得头皮发麻,全都不敢置信的看着明真。 明真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抱臂冷笑道:「连这种事都能说出来,你可真会编!接着编吧,使劲编!你编得越玄乎,便越能说明我的清白!」 「清白?」月奴咬牙,「你那心肠,比地沟的粪水还要黑!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清白?」 「你这贱奴,给本公主闭嘴!」长公主怒斥,「你说这么多耸人听闻之事,可有半点证据吗?」 「当然有!」月奴一字一顿,「我所知道的证据,可是太多了!因为咱们这位公主殿下,有一个怪癖,每次杀了人,都会想法设法的留下对方身上的一样东西,有时是首饰,有时是裹头巾,又或者,一张面皮,一颗牙齿,至于留什么,端看她当时的心情和兴趣!而这些东西,就放在她卧床之下的暗箱之中!她闲来无聊之时,还会在半夜三更,无人注意之时,拿出来细细把玩欣赏呢!」 明真听到这话,那毫无破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你……你怎么知……」她说到一半,察觉自己说漏嘴,倏地噤声! 「我怎么知道是吗?」月奴呵呵笑,「我当然知道!从我家人落于你手那一天起,我就盼望着哪天能揭穿你的真面目,叫所有人看到你那真实的丑陋恶毒的模样!所以,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留意着,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站出来撕破你的画皮,叫你现出原形来!」 「好个恶奴,竟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的主子了!」长公主怒不可遏,扬手就要打她,却被萧凛一把揪住,狠狠的掼在了地上! 长公主摔了个四仰八叉,头部撞地,嗡嗡作响,她不敢置信的瞪着萧凛:「你居然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你何止该打?」萧凛声色俱厉,「你简直该杀!养出这般猪狗不如的禽兽女儿来,害死那么多无辜人命!你罪该万死!」 ------------ 第664章 一根独苗苗?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去指责恶奴背主……」静王看着长公主,满面鄙夷,「你没听清你女儿都做了什么恶事吗?本王记得你以前挺通情达理的?怎么就变成现在这幅鬼模样了?」 「她说归她说,现在不还是没见到证据吗?」长公主固执道,「我不看到证据,便不会由得你们诋毁我儿!」 「你这正经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静王轻叹,「既如此,咱们便一起去公主府走一遭吧!高相,齐将军,赵大人,薛大人,都一起做个见证吧!」 几人点头,纷纷道:「自是要去看个清楚明白!」 「再多找上些人!」萧凛道,「免得回头又有人想要抵赖!」 顿了顿,又道:「既然有百姓家属死于她手,便请他们一并过去,从他们亲人身上取下的物件,他们自然是识得的!」 「好!」静王点头,「本王这就差人去安排!」 长公主一见这架势,瞬间就慌了! 「我不同意!」她急道,「你们如此做,将公主府置于何地?本公主所居之地,又岂是那些贱民能随意去的?要看证据,我同你去便是了!何必再横生这许多枝节?」 「长公主,你怎么到现在还拎不清啊?」袁氏冷笑,「你的公主府,现在不叫公主府,叫案发现场!」 「夫人所言极是!」高相道,「公主府再尊贵,可若那里真沉着数十条人命之冤,莫说你有先帝遗命,便算是先帝亲临,你那公主府也万万保不住了!」 「我……」长公主的嘴哆嗦着,上前拦住众人,「你们且先别忙,待我问清真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死了数十人,再加上现在生死难料的几十人……」赵贺摇头,「加起来近百人之命!公主殿下,你觉得,这是你一个人便能问清的事儿吗?」 「母亲,都是陷害!」明真此时也彻底慌了神,声音都微微发颤,但还是咬死不松口,「女儿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一个针对我和母亲的巨大阴谋!母亲,救我啊!我们李家,可就只剩下我这一根独苗了啊!」 「李家原本可不只你一根独苗!」月奴再出惊人之语,「明真,你忘了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了吗?」 「什么同父异母的弟弟?」长公主一怔,「你在说什么?」 「两年前,公主曾遇到一个叫小寒的少年,您可还记得?」月奴问,「当时你极是宠爱他……」 长公主愣怔了一下点头:「当然记得!小寒容貌跟我夫君兄长有几分相似之处,我还将他接到府中住了一阵……」 「那后来他去了哪里?」月奴追问,「公主可还记得?」 「后来留书离开了啊!」长公主不加思索回,「他在乡下野惯了,不喜欢待在府中……」 「那封信,是明真逼他写下的!」月奴呵呵笑,「写下那封信后,他就跟那个乞丐一样,被明真杀死,塞进了黑狗的肚子里!」 「你又胡扯!」长公主跳脚,「好端端的,真儿为何要杀他?」 「因为公主对小寒太好了,又老是说小寒跟附马生得像!她本就生出了嫉恨之心,后来却在无意中发现了小寒的真实身份……」月奴说着看向长公主,「具体情形,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小寒身上,有一只玉佩,说是他母亲死前留给他的,明真却说这玉佩她曾在她父亲房中见过,又加上小寒和他父亲生得相像,她便确定,小寒极有可能是她父亲的亲生骨肉!」 「既是她父亲亲生骨肉,那也是她的弟弟啊!」苏离皱眉,「她为何要对他痛下杀手?李家可都死光了,就剩她这一根独苗苗,如今发现了自己弟弟,应该喜出望外才对吧?」 「夫人方才也说是独苗苗……」 月奴冷笑,「她身为一个独苗苗,这些年所得的好处无数,既有先帝遗旨护着,又有长公主捧在手心,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管犯了什么错,都会想法设法的帮她脱身!因为没了她,长公主便一点念想都没有了!可是,若她不再是独苗苗,若长公主有了一个更好的寄托,附马跟他兄长生得相像,小寒虽非附马骨肉,可守着一个跟夫君如此肖像的少年长大,自然是比守着明真这样的惹事精更好!明真她又岂能容得这样的人,来抢自己的独宠之位呢?」 「一派胡言!」明真抵死否认,可那声音明显发飘了。 「那玉佩也在你床底!」月奴一刀直戳她心窝,「是你亲手从他脖子上扯下来的!我说的是真是假,一查便知!我一个小小奴婢,是绝对不敢撒这样的谎的!因为很快就会被戳破!」 这话倒是实话,若非有十分把握,月奴是绝不敢乱说的! 「奴婢也可以作证!」莲奴亦道,「小寒死时,奴婢和月奴就在现场!」 「我们也在!」她身后几人一齐点头,「我们都可以作证!」 长公主见几人言之凿凿,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苏离眼疾手快,稳稳的扶住了她,又将嗅盐放到她鼻底,手中银针亦利落戳上长公主头顶的穴道。 这个时候,可不能让她晕过去,回头她装晕不起,这事肯定又得往后拖。 长公主被她这么一治,立时又清醒过来。 「真儿……」她看向明真,颤声问:「你回答我,此事,可是真的?」 明真当然不可能承认,然而长公主不等她说话,便即又厉声叱道:「若你此时跟我说实话,我拼了命,也要护住你!可若你再敢对我撒谎……」 「都到这个时候了,姑姑莫非觉得,先帝的遗旨真的还能护住你这恶贯满盈的女儿吗?」萧凛嗤笑,「那你也未必太不拿人命当回事了!你也愧对皇爷爷的遗旨!就凭你纵女滥杀无辜这一件事,孤就可以将遗旨收回!你就别再做那样的美梦了!」 长公主闻言面色如土,她不答萧凛的话,只死死盯着明真:「你说话!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杀了小寒?你说呀!」 ------------ 第665章 鸾玉公主! 「没有没有没有!」明真尖声哭叫,「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过!都是他们陷害我!」 「到这会儿还狡辩!」静王霍地站起来,「抬上她,随本王去公主府!」.. 众人亦是满腔恨怒,皆起身相随,大家出了宫,又遇到那些苦主,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公主府而去。 长公主看着那长长的队伍,以及那些愤怒的苦主,被围攻唾骂的明真,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虽然她不愿相信,可是,到这会儿,她心里其实已经隐约有答案了。 旁的人她没曾留意,可小寒却是她很在意看重的一个孩子,少年年岁不大,却十分懂事,且极爱练武,到公主府后,对附马的那些武器爱不释手。 看他在院中舞刀弄剑,常让长公主想起附马,想着若她当年不嫌弃附马,不和他闹别扭,他们的孩子,应该也有他这么大了。 那么懂事乖巧的孩子,便算要走,也会当面请辞,而不是留书悄悄溜走。 他走后,她房中少了好几样贵重物件,明真说是他所偷,她当时还相信了,可事后又觉得不合情理。 她有多喜欢小寒,大家都看得出来,小寒也与她颇是投缘,她有意收他为义子,也同他说过,问他愿不愿意,他当时极是开心,说有她这样的母亲,再幸福不过了。 那几件物件虽贵重,但跟公主府义子的身份相比,却相差太远! 便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该选哪一个! 长公主这一路回忆往事,愈想愈觉得疑点重重,等到了公主府,进了明真的闺房,那梨花木的大床一拉开,下面的东西便无所遁形! 如月奴所说,这下面果然藏着一只锦盒! 锦盒挺大的,确切的说,是一只二尺见方的小箱子,外头用上好的绸料细细包裹,镶金嵌玉,光华灿烂,极是精美耀眼。 然而这耀眼的锦盒一打开,长公主的心,立时便坠入了深渊! 因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小寒一直佩戴的那只玉佩! 小寒说是她母亲遗物,极是爱惜,后来上面的穗子坏了,还是长公主亲手帮他重做了一个,绝对不会有错! 玉佩旁边躺着的,却是她房中所少的那几件贵重物品。 只这几件物事,便让长公主心痛如绞目眦尽裂! 而痛彻心扉的人,此时绝对不止她一个! 身后那些苦主,在看到锦盒打开的那一瞬间,便一齐涌过来,大家在里面翻找着,很快有人找到自己女儿头上的发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燕儿,我的燕儿啊!」他抱着发簪,痛断肝肠! 「这是我家青儿戴的扳指!青儿!青儿啊!」 越来越多的人找到了自己亲人的遗物,锦盒里面的东西也被扒拉得一团乱,此时,一样物事引起苏离的注意,她上前捡起来,却是一面精美又怪异的小皮鼓。 她轻触上面的花纹,以及上面凸起的花蕊,眼前一阵阵眩晕。 这样的鼓,她似在哪里见到过! 可是,在哪里见过呢?是恶灵境,还是在这个幻境中?又或者,天境? 正想得出神,身边的萧凛忽然低低的「啊」了一声! 「怎么了?」苏离拧头看他,「殿下莫不是认出这小鼓了?」 萧凛不答,好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鼓,也不知脑中在想什么。 苏离知他定然是又被这场景触发了天境记忆,也不再打扰他,由得他在记忆的海洋中独游,自己则仍去看那面小鼓,到底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又抬头去看面前的人。 此时的苦主们还在锦盒里扒拉 着,很快有人扒拉到一根干掉的手指,手指上带着一个亮晶晶的戒指,那人立时尖声哭嚎:「烨儿!我的烨儿啊!」 这场景实在太过凄惨,苏离不忍再看,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明真身上。 此时的明真,倒是不再狡辩了。 想来,她也知道,这样的铁证面前,狡辩亦无用,便不再费那口舌。 相比苦主的伤痛欲绝,她显得平静多了,平静得令人牙根发痒。 她杀了那么多人,令他们的亲人那般的痛苦悲伤,她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未见任何后悔之色,便连害怕惶恐也未见一丝一毫。 她坐在那里,冷眼旁观,好像这些事与她无关一般,看到有人捶胸顿足,涕泪横流,她可能觉得滑稽可笑,甚至还勾唇笑了笑。 苏离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笑,极度的惊悚渗人,倒比那恶灵境的至恶厉魂还要可怕,看得苏离头皮都微微发麻! 许是觉察到苏离的视线,她拧头望过来,目光落在苏离手上,那唇角渗人的笑意愈浓了! 「苏姑娘也喜欢这小鼓吗?」她怪笑,「那鼓上的花蕊,是最最漂亮的!」 这话其实挺寻常的,但听在苏离耳中,却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下意识的又低头看那花蕊,下一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她惊叫一声,忙不迭的将那只小鼓扔开了! 「哈哈!」明真笑得前仰后合。 萧凛被笑声惊醒,一把拉过苏离,急急后撤。 苏离任由他拉扯着,脑中的记忆如泉水般急往上涌,她瞪大眼睛瞧着,某个瞬间,她忽地叫出一个名字:「鸾玉公主!」 萧凛拉着她的手,骤然僵掉了! 「阿离,你……记起了什么?」他结结巴巴追问。 苏离被脑中那些翻涌的记忆惊呆了,还在努力回忆着,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喃喃回:「殿下,这场景,在天境也曾发生过,只不过,在天境时,做下这恶事的人,是鸾玉公主……」 「还有呢?」萧凛追问。 苏离摇头:「记不了太多了,只知道她也似被人审判,也有许多苦主哭闹,吵得很……殿下记起来了吗?」 萧凛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记起来!」 「那你方才为何发怔?」苏离追问。 「被这场景惊呆了!还有这鼓……」萧凛的目光落在她扔掉的那面小鼓上,眸色猩红,他没有再说下去,只转头看向明真。 明真此时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对撞,明真又咕咕笑起来:「殿下记起什么了?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与你心爱的阿离讲吗?」 ------------ 第666章 你是她的仇人! 苏离一怔,随即意识到,明真定然也跟邵惠丽她们一样觉醒了,记起了在天境的事。 只是,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扭头看向萧凛。 萧凛的面色很难看。 他向来是冷静自持之人,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此时,他的面色惨白,眸色赤红,额角的黑发,已经被冷汗濡湿了,整个人竟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颓废绝望来! 毫无疑问,他定然是记起了什么关键之事! 而这件事,很有可能跟她有关! 再联想到方才,她问萧凛记起什么时,他并不答她的话,反而紧张的追问她记起了什么,苏离的心尖微微发颤。 她呆呆的看着萧凛,想说什么,但最终没问出口,又将目光看向他身边的人。 白泽曾说过,淑妃和那个幕后指使者引天境人魂魄入幻境,喜欢追随萧凛的人,便算进入幻境,也不可能成为他的敌人,会团结在他周围。 可现在,即便是团结在他周围的人,也依然因为纳嫔的事,对他生出了怨念,甚至想要逼迫他做自己不愿不喜之事。 所以,敌人永远不是非黑即白,还有中间的灰色地带。 像长公主宋氏袁氏这些人,她们就是灰色地带,和则为友,怨则为敌,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那么,她呢? 她与萧凛,在天境中,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苏离之前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是下意识的便站在了萧凛这一边,也自然而然的将他视为自己的方向。 但现在看来,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 见苏离面色犹疑,萧凛愈发慌乱,一把抓住她的手,急急道:「阿离,你莫要听她胡说!我……」 她说到一半,又被明真怪笑打断,「殿下,你敢说你没有事情瞒着她吗?你说了,她也不信!她早晚也会记起来的!早晚有一天,她会记起,你并不是她的爱人,而是她的仇人!」 「闭嘴!」萧凛怒吼,袍袖一拂,明真立时狂飞出去,头重重撞在墙上,血如泉涌!. 明真伸手抹了一把,笑得更欢了:「殿下要杀人灭口了!阿离妹妹,快救我啊!我活着,你才能知道真相!我若死了,你便会永远的活在混沌之中了!」 「阿离,莫要信她!」萧凛急急道,「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般!我可以解释的!」 苏离呆呆看着萧凛,脑中忽又有一些散乱的画面疾闪而过。 那画面中隐约有一幕,好似就跟他现在一样,面色急惶的扯着她的手,说着同样的话。 可是,他要解释什么呢? 苏离皱眉细想,可惜,脑中的记忆实在太过混乱了,像是一幅完整的画,被人生生撕成了千万片,又一股脑的扔在了一堆,她不管捡起几片,得到的,都只是茫然和困惑,根本无法从中解读中有用的信息来! 见她眉头愈皱愈紧,萧凛的一颗心也跟着愈揪愈紧! 一旁的明真却是快意非常,那笑声愈发刺耳了!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之前江清歌将你这只死猫拖进来,我还觉得没有必要,现在看来,她真真是员福将啊!」 「光折磨你们有什么意思呢?让一对相爱之人反目成仇,相杀相虐,那才真正快意呢!这真是神来一笔,太妙了啊!江清歌真是好样的!」 她一径胡言乱语,其他人都呆掉了,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当她是疯掉了。 可这边见苏离和萧凛面色不对,又觉得有点怪异,总觉得这个明真挺邪门的。 江清歌之前便会些旁门左道的邪术,常能迷人心智,明真 既与她私交甚笃,说不定也学得了一招半式。 李如风最先想到这点,当即上前驳斥道:「死到临头还敢挑拔离间,真是不自量力!」 「殿下与苏姑娘同生死共患难,一路走到现在,你觉得你几句挑拔之言,便能让他们生隙吗?」承月怒斥,「你简直是做梦!」 「就是!」高相等人亦纷纷道,「苏姑娘,此女妖异,不可听信其语!」 「她只用一点毒药,便让我们家那些妇人们对殿下步步紧逼,君臣差点失和,如今既识破她的诡计,岂能再上她的当?」 「殿下,此女罪大恶极,当处以极刑!」赵贺自见到锦盒中物事,便对明真深恶痛绝,「这两年,京中一直有人莫名失踪或者死亡,因为线索太少,便成了悬案!方才微臣与之前报案的苦主确认过,最其码有十桩无头悬案,是她做下的!」 「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居然害死了这么多人!这简直悚人听闻!」薛昊咬牙,「此等恶女,岂容她再妖言惑众?她说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摆明了就是想利用苏姑娘的好奇心,保住自己的性命!苏姑娘千万莫要被她骗了!」 「大家放心吧!」苏离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淡笑道:「她这点小伎俩,我岂能瞧不出来?自是不会把她这些话放在心上的!殿下,」 她转向萧凛,「依你看,该如何处理她?」 「此女极恶极毒,禽兽不如,人神共愤,自是要将其杀之而后快!」萧凛此时也恢复往日冷静,冷声道:「正巧各位苦主亦在此,依孤之见,便将此女交给她们处治!如此,方能消他们心头之苦恨!」 「殿下言之有理!」静王用力点头,高相等人也纷纷点头附和,「此等恶女,当立即诛杀,免得将来有什么变故,遗害无穷!」 众苦主听到这话,亦齐声高呼:「杀了她!杀了她!」 「她如何弄死我们的孩子,我们便以牙以牙,以眼还眼!将她剁了喂狗!」 众人一蜂窝的涌过来,对着明真一阵拳打脚踢,更有人摸过毒室之中的刀钳等物,直接往明真身上戳,众人围殴之下,一直怪笑的明真此时也撑不住了,厉声惨叫:「苏离,救我!你不救我,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你救了我,我便把什么都告诉你!救我啊!」 ------------ 第667章 会比死更难受! 「阿离……」萧凛本来情绪已经平复,此时又被她叫得身上汗津津的,下意识的看向苏离,想说什么,却被苏离微笑打断。 「殿下放心,我不会信她的话的!你且在这里忙吧!我得先去她这毒室里瞧瞧,看有没有解药!如果没有的话,我得赶紧出发!耽误了这么久,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陪你去!」萧凛抬步跟上。 苏离摇头:「殿下,你还有一堆政事要处理呢!老跟我后面算什么?善后工作你不做了吗?今日之祸的来龙去脉,也要叫大家搞清楚啊!」 「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萧凛看着她,「我就想跟着你!」 「可我不想要你跟着!」苏离瞪眼,「你简直烦死人了!你这样,叫别人瞧着,还真以为我给你下了降头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再不搭理萧凛。 萧凛紧逐着她身影而去,走了几步,忽觉身后有异,扭头一看,众人的目光此时正齐唰唰的落在他身上。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阿离说得对,他若在此时放下这一堆事,跟苏离去找解药,这些人大概会真的以为,他是中了苏离的邪了! 他轻咳一声,又慢慢踱回来,目光重新落在明真身上。 明真此时已经成了一个血人,惨叫声愈发凄厉。 她终于不再装神弄鬼,故弄玄虚,也不再摆出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她现在就像滩被人踩在脚底的烂泥汪,又臭又脏又恶心,拼尽所有力气,尖叫求饶! 「殿下,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只要你答应我,我就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这幻境所有的真相,我都告诉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幕后指使又是谁!我统统都知道!我全都告诉你!我还会帮你找到冲破幻境的方法!我很有用的!你不能就这么杀了我!」 然而无论她如何花言巧语,萧凛却连眼睛都未眨一下,好似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话。 明真见说服不了他,便又将希望放在长公主身上。 「母亲,救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改了!求你救我这一回!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好疼!啊,不要剁我的脚!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过后,她痛晕了过去。 「拿凉水来,把她泼醒!」愤怒的遇害者家属此时化身复仇「恶魔」,坚定的以恶制恶,尽情的发泄着他们胸口的恨意! 长公主自从发现那只锦盒后,人便哑壳了,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握着小寒身上的那枚玉佩,眼神直勾勾的,好像魂魄在开盒的那一瞬间被人抽走了,留下的只是一具躯壳。 然而明真的惨叫声实在是太大了,她那游离的魂魄被招回了大半,意识到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女儿正在经历什么,她也跟着尖叫起来! 「萧凛,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便算真儿她犯了罪,你也不能这么胡来啊!该怎么审怎么审,该怎么判怎么判,你身为一国之主,怎么可以枉顾律法,任由这些苦主动用私刑,用这般血腥之法来惩治她?你这般暴戾糊涂,草菅人命,怎配做一国之君?你快点让他们停了!快些停下!」看書菈 众人闻言,俱皆撇嘴,满面鄙夷。 「长公主,您养出这样的女儿来,怎么有脸说别人暴戾糊涂草菅人命的?」高相咬牙,「你也不瞧瞧,你养出来的女儿,祸害了多少条人命了!」 「这世间最糊涂的人,莫过于你了吧?」静王此时都无力吐槽了,「本王简直怀疑你这女儿给你下了降头了!不然,就是你眼瞎了,不然,你怎么会在这么多铁证面前,还为你这禽兽不如的女儿说话?」 「你 女儿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便不是命吗?」齐佐怒斥,「我现在简直要怀疑,你跟她根本就是一丘之貉!这些罪恶之事,是你们母女俩一起做下的吧?」 「我也这么怀疑!」薛昊道,「明真在她眼皮子底下杀了这么多人,她手下的下人几乎都知道!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透出来?又怎么可能瞒得那般严实?」 长公主被怼得面红耳赤,泪流满面:「我真的不知道!我若知道,怎会容许她如此?我是什么人,又是什么品性,你们还不清楚吗?你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我们的确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可是……」静王妃看着她,「可是,长公主,我如今在你身上,却再也看不到你当初的模样了!」 「我亦看不出了!」静王亦叹,「明明眉眼五官还是那个样子,可现在的你,给我们的感觉,却分明像个陌生人!你莫不是真被下了降头吧?不然,实在无法解释你现在的言行举止!」 「有这么一个疯女儿,做母亲的,又岂能不疯呢?」萧凛淡淡的掠了长公主一眼,「既是疯了,便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找个地儿,好生休养去吧!看在皇爷爷的份上,孤不想让你太难堪!」 说完,朝李如风使了个眼色。 李如风会意,立时带人上前,将长公主拖了下去。 明真见唯一一个救星被带走,知道自己生还无望,彻底放弃了挣扎,任由那些拳脚利器如雨点般打在她的身上,将她生生捶成了烂泥。 痛到极致之时,她忽然又咕咕笑起来! 「萧凛,你以为你瞒得过她吗?你瞒不过的!她早晚都会想起来的!那样的事,她怎么可能彻底忘了呢?哈哈哈!我是要死了,可是,你们活着,却会比死更难受!更煎熬!哈哈!只要你们煎熬痛苦,我就觉得快意非常!快意……」 最后一句狠话,她没能说出来。 因为嘴被一把利刃撕开了,从两边嘴角一直撕到了耳朵根。 这让她看起来像只大笑的蛤蟆,惊悚又恶心。 萧凛满面憎恶的拧过头去,不想看她这丑陋嘴脸。 可惜,眼前的场景可以避开,脑中的画面,却还固执的浮在那里,如附骨之蛆,驱之不去。 ------------ 第668章 同时中邪了? 「鸾玉罪大恶极,当处极刑!以平大荒遇害诸仙之愤!」 「帝君当真要她死吗?她可是我们鸾鸟一族唯一的公主!我们鸾族追随帝君数千年,功勋卓著,她的父兄皆为帝君而死,帝君非要杀了他唯一的女儿吗?」 「帝君说她罪大恶极,可那些证据,真的可靠吗?灵猫一族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之前做下那等不要脸之事!合族之中,可有一个忠义之辈?帝君要因为这一只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死猫儿,摆出的这些不知所云的证据,就要怀疑公主的品行吗?我看分明是她仇恨鸾族,嫉妒公主,恶意构陷!我等不服!」 「我等不服!」 「帝君,大战在即,若鸾鸟一族拒不出战,我们很难有胜算!」 「帝君,若不然,先放了鸾玉公主吧!那猫儿拿出的那些证据,的确也算不得什么铁证,她与鸾玉的确也不睦已久,这女子间争风吃醋,在所当免,此事不妨先搁置再议,等战后再说吧!」 「是啊!大敌当前,莫要因为这些微小事,寒了将士之心,坏了大事!」 「灵猫族的确不值得信任!那灵猫族的小公主更是满口谎言,没半句实话!帝君若因为这一只女干滑的猫儿,错失左膀右臂,让魔族趁虚而入,岂不是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是天下苍生重要?还是那罪族公主重要?帝君应该能分得清楚!」 杂乱却又尖锐的叫嚷声,汇聚在一处,嗡嗡嗡响个不停,像是成千上万只毒蜂,在萧凛耳边萦绕,刺得他耳内剧痛,连带着头也跟着痛起来! 他轻嘶一声,抱着头,跪在了地上,指间有鲜血汩汩而出…… 承月见状,吃了一惊,忙上前扶起他:「殿下,您怎么受伤了?可是有刺客?」 她警觉四望。 嘴上虽这么说,可是心里却直犯嘀咕。 身为一个贴身内卫,她是时刻护在萧凛身边,虽然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明真身上,但她并没有被这些杂事吸引,一直牢记自己的责任。看書菈 她确信,萧凛身边并无异常! 那这血从哪里来的? 她扒开萧凛的手,检查他的伤势,惊讶的发现,他紧抱着头的指尖,竟已刺破了头皮,这才是鲜血不止的原因! 主子不会平白如故就自伤。 承月心知有异,亦未声张,忙将萧凛扶到屏风后,低声追问:「殿下,出什么事了?您为何要自伤?」 萧凛不答,勾着头耸着肩,下巴几乎要垂到自己胸口,因为有承月阻拦,他那手无法再刺挖头皮,便如鸡爪一般僵在那里,手背青筋虬起,身上汗出如浆,整个人都似陷在一场可怕的恶梦之中,任承月如何低唤,都叫不回他的魂魄。 承月看得惊心动魄,知道不能由得他这么下去,正好李如风寻过来,她忙叫他护住萧凛,自己去找苏离。 苏离方才去毒室药库寻解药去了,这会儿还未见出现,想来还在里面。 她阔步寻去,推门进库,却愕然发现,苏离竟然也瘫倒在药架旁! 承月大惊,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她,待看到对方模样,心里愈发惊惧! 苏离居然跟萧凛一样,抱着头,弓着身子,头低垂着,深深埋入两膝之间,而那抱着头的手指,此时也是鲜血淋漓! 「苏姑娘,你别吓奴婢啊!」承月急急叫,「您怎么了?快抬起头来看奴婢一眼吧!殿下他那边有点不好,您怎么也这样?这是中了什么邪吗?您快醒醒啊!」 她连叫了几声,苏离听若罔闻,只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两个主心骨忽然都出了事,承月吓得差点哭出来:「怎么办啊?奴婢要怎么办?莫非真是中 了邪吗?这该找谁啊?对,静王!」 她冲出去找静王,跑到一半,却听「咕咚」一声,苏离一头栽到了地上! 承月忙又跑回去扶她,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一通急救后,苏离缓缓睁开双眼,盯着她瞧了片刻,皱眉:「承月,你抱着我做甚?」 承月大喜:「你认得我了?」 「我何时不认得你?」苏离轻哧。 「你……」承月哀叹,「你刚才很不对劲,你不记得了?」 「我刚才……」苏离歪头回忆着,「我刚才在找解药啊!不过这里没有解药!想来,她就只备了一点解药给她自己用了!我还是别在这里瞎忙活了,赶紧进山是正事!」 说完,爬起来理理衣裳就要往外走,被承月一把拉住! 「又怎么了?」苏离哭笑不得,「今儿真是邪了,我要进山采药,你主子老拉我,你也老拉我……」 「你……」承月呆呆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苏离好像真的一点也记不起自己方才在做什么了! 既然她记不起来,那她暂时就说了,免得再刺激她,先让她救主子才是正事! 「殿下那边有些不太好……」她拉住苏离的手,「你快去瞧瞧他吧!」 苏离听说萧凛出事,也是一惊,来不及多问,便跟着她跑过去,跑到半道,却跟疾步而来的萧凛和李如风撞上了! 「殿下,您……好了?」承月上下打量着他。 萧凛皱眉:「怎么你也这么问?孤到底怎么了?」 他扭头看向李如风。 李如风和承月对视一眼,俱是苦眉皱眼。 「方才您喊头疼……」李如风哀叹,「痛得把自己头都抓破了!」 「有这种事?」萧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果然火辣辣的,再看指尖,的确有未干涸的鲜血,又站在那里发怔。 苏离忙上前诊脉,手刚伸出去,便被萧凛抓住:「阿离,你手上哪来的血?」 「血?」苏离一怔,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指尖竟然也红通通的。 她扭头看向承月。 承月不敢再瞒:「苏姑娘,你跟殿下一样,也头疼,也抓破了……」 「这么巧?」苏离伸手摸摸头,也是火辣辣的,她不由失笑:「殿下,我们两人同时中邪了?」 「这个鬼地方,的确是有点邪门……」萧凛掏出帕子给她擦手,「咱们赶紧离开吧!」 ------------ 第669章 我何时消失过了? 一行人走出公主府,外头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平民百姓,得知明真已死,众人则欢呼雀跃! 「谁说公主府有免死金牌的?明真那恶公主犯下了罪孽,咱们殿下照样处死她!王子犯法,与民同罪!」 「没想到殿下真的处死了明真,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大萧终于又少了个大祸害!」 「可不是?这个明真,表里不一,虚伪恶毒,这些年捞尽了清名,却也做尽了恶事!我等屁民,皆敢怒不敢言!还以为她会做一辈子的孽呢!没想到殿下一出手,直接就给解决掉了!真真是大快人心啊!」 「殿下是谁?那可是以刚直清正闻名天下的东宫太子!当年萧帝纵容其心腹太监作恶,无人敢问,到最后,还不是殿下冒着太子位被废的风险,暗查证据,跟萧帝硬刚,硬是把那老贼从御前大总管的位子上扯了下来,砍了头,示了众,平了民愤!」 「有这样的明君圣主,是咱们百姓之福啊!这大萧有殿下做主,将来必是海晏河清,国富民强!」 人群欢呼着,溢美之词不绝于耳,热烈的追随着萧凛和苏离,将他们送了很远,还是不肯停下来。 萧凛看着身后那涌动的人群,脑中又开始有记忆翻涌。 以前有新的记忆涌出时,他会特别开心,也会十分留意,这关乎他能否冲破幻境,自然是知道得越多越好。 可这一次,他却满心排斥,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试图将那些记忆晃散晃乱,最好再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才好! 然而记忆这种事,并不能完全受他的控制,他愈是不想看,有些画面却愈是清晰,清晰得叫他心惊胆战,浑身颤栗,头又隐隐约约痛起来! 「殿下?」苏离关切的握住他的手,凝神给他诊脉,「你的脸色好难看,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萧凛摇头,岔开话题,「真没想到,明真居然触了这么大的民愤!这么多年,我竟丝毫没有注意,她竟作了那么多恶!我记得李家人虽然脾气暴躁了点,但却都是赤胆忠心光明磊落之人,怎的竟生出这样的一个女儿来?」 「应是被长公主宠坏了吧?」苏离猜测着,「李家满门忠烈,她是仅存的遗属,又得封公主,有了皇亲贵胄的身份,这样的人,到哪儿都有人护着宠着纵着,生恐委屈了她!天长日久,就纵得无法无天了!」 萧凛低叹:「可我记得长公主姑姑以前是个通情达理善良温和之人,做人做事,也极有原则的,便算是溺爱了些,在这大是大非方面,不该有这么大的偏差的!」 「这个,我也不好说了!」苏离摇头,「毕竟,我与她不熟,并不了解她!」 「你说,明真所做的这些恶事,她到底知不知道?」萧凛又问,「是知道假装不知道,还是当真被蒙在鼓里,今日才知晓?」 「看她的表情,似是今日被揭露出来,才知道这地室之事!」苏离回,「不过,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明真害了那么多人,那些人的亲属便算惧着她们的身份,也不可能任其蹉磨,平日里,肯定是有风声会透出来的!只是她爱女心切,便如同被人蒙住了双眼,若非像今日这般,有铁一般的事实赤果果的摆在她面前,她是万万不肯相信的!」 「是啊!」萧凛轻叹,「经由这一事,她也是身败名裂了!我都不知要如何处治她才好!若是轻拿轻放,未免太对不起那些死者,也难平民愤,可若重罚,又觉得对不起皇爷爷的嘱托!」 「既如此,不如直接送她去守皇陵吧!」苏离道,「那地方清苦寂寞,于她这种金枝玉叶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来说,算是重罚了,她纵出那样的女儿,害死那么多条人命,皇爷爷泉下有知,定然也不会怪你的!」 「这倒是个 好法子!」萧凛点头,「那便听你的,就让她去守皇陵!对了,阿离,等我们把这些事处理完了,就成亲吧!」 他忽然道。 苏离的思绪还正围绕着公主府的事打转儿,听他如此说,不由失笑。 「殿下,从你求婚以现在才多久?礼部那边还备好,如何成亲?你若是个普通男子,倒也无所谓,一切从简即可,左右我也不是很看重这些仪式,但如今你身份不同,若办得太过仓促,便是有失国体了!」 「是啊!」萧凛点头,「其实便算我不在这位上,也不可过于仓促,我求婚就那么仓促,婚事再办得仓促潦草,也太对不起你!于你于苏家的面子上,也不好看!旁人会议论说,我不够看重你,才会如此仓促行事!」 「这个倒不是重点了!」苏离摇头,「我们两个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哪里还会在意这些虚礼?只是身份不同,不好太随意!」 「我都知道……」萧凛轻叹,「我心里都明白,但是,阿离,我好急,我恨不能这时这刻就将你娶发回家,踏踏实实的抱在怀里,你成了我的妻,冠了我的姓氏,我方能觉得安心!」 苏离哭笑不得:「我实是不知殿下到底在急什么!不管你何时娶,我就在这里,又不会忽然消失……」 「谁说不会?」萧凛摇头,「你已经在婚礼上消失过一次了!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苏离愕然:「消失过一次了?殿下说什么呢?我何时消失过了?」 萧凛被她问得一怔:「是啊,你何时消失过了?」 「我在问你话啊!」苏离扶额,「你怎么又把问题抛给我了?我可不记得我曾经消失过!前世我们虽然相识相知,却并没有相爱……」 「相爱了!」萧凛强调,「自云城一别,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找你找得快要疯掉!你不是说,那个时候,也喜欢我吗?」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并没有明了彼此的心事,便彻底分开了!」苏离解释,「所以,应是没有在婚礼上忽然消失这种事吧?殿下是不是又记起了什么事?莫非你所说的,发生在天境?」 ------------ 第670章 你发誓不离开我! 「不是!」萧凛断然否认,「绝对不是!其实是我的口误了!我是想说,在云城时我便想娶你,却一直未有机会同你说,但我真的已经在准备婚礼了,可惜,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却消失了,等到再找到你时,你已然被江清歌害成那般!阿离,你可知,看到那样的你,我的心,都要碎掉了!」 他一手握着苏离的手,另一手将她揽入怀中,眼尾泛着红,黑长的睫毛上沾了水雾,亮晶晶雾蒙蒙的,愈显得深幽俊逸。 「阿离,你答应我,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离开我,好不好?」 苏离见他说得认真,心下一颤,亦动情回应:「好!不论发生什么事,哪怕这天塌下来,我都不会离开殿下!」 「那一定要嫁给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嫁给我!许了我,便不可以再嫁给别人!」萧凛又道。 「我哪有别人可嫁?」苏离再度失笑,「殿下,我只有你可嫁!除了你,可没有第二个人要娶我!」 「才不是!」萧凛摇头,「阿离你美丽聪慧,不知多少人垂涎于你!我一想到有人时刻觊觎于你,便日夜悬着心,总是要娶回家中,搂在怀中,才觉安心!」 「殿下这样子,倒真像是被我下了降头一样!」苏离笑着轻戳他下巴,「明明不过一块顽石,殿下却当稀世珍宝一般藏着!你这般看重紧张我,让我都有点羞赧了!」 「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世间最最珍贵的唯一的宝贝!」萧凛嘴甜如蜜,那手指在苏离腰间也愈缠愈紧,「你快别说这些了,若心里有我,便答应我,可好?」 「好好好!」苏离被他缠得没办法,一迭声应着,「我答应你便是了!」 「那你说啊!」萧凛看着她。 「说……什么?」苏离一头雾水。 「发誓!」萧凛面色凝重,「这种事,当然要发誓才行的!岂能这么轻飘飘的说几句算了?」 苏离无奈:「好吧,我发誓……啊?你刚才要我说什么来着?」 「不记得?」萧凛撇嘴,「可知心不诚!」 苏离轻哼:「你絮絮叨叨的说一堆,我哪里记得清?」 「那我便再说一遍!」萧凛道,「我说一句,你跟一句!莫离以后一定嫁与东凛,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反悔!若违此誓……」 他说到一半,忽地愣住。 苏离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莫离?东凛?」她看着萧凛,满面惊喜,「殿下,你说的这个莫离,是我在天境时的名字吗?」 天境的东皇帝君,名唤东凛。 「名字都记起来了,还记起什么了?」苏离追问,「对了,还有那个明真,她之前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当时便想问你来着,但又不想让她牵着鼻子走,便忍着没问,现在想起来,她似是意有所指,殿下可记得她在天境时是什么身份?」 说到这里,她不自觉皱眉:「好奇怪,我感觉我好像记起她的名字了,但不知怎么的,这会儿跟灌了一脑袋浆糊似的,竟什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便不要乱想了!」萧凛看着她,眸光闪烁,「阿离,我们的誓言……」 「你先忙着说誓言嘛!」苏离急道,「搞清明真的身份,还有她那些话里的意义,才是要紧事啊!」 萧凛面色微黯,闷声道:「我不这么觉得!不过是死前逞口舌之快,故意挑拔离间,叫我们互相猜疑罢了!阿离莫非信了?」 「我当然不信!」苏离摇头,「但既是死前之语,想来也定有可推敲之处,她当时说什么来着?」 她下意识的回想明真死前所说的那些狠话。 她的记忆一向很好,莫说是 几刻钟前的事,便算是几个月前发生的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可这一次不知为何,想了半天,脑中仍是一片云雾,竟完全想不起明真都说了什么! 萧凛见她如此,莫名的松了口气,回道:「她说我们永远都别想冲破这幻境,无非就是些狠话罢了,不必当真!」 「这样吗?」苏离皱眉,「感觉不止说了这些……」 「还有就是说你我在天境是仇敌……」萧凛说到「仇敌」两字,双拳不自觉紧攥,掌心粘腻,喉头也一个劲发紧,一颗更是揪在了一处,但他还是努力装出一幅轻松鄙夷的神态来,笑道:「便算是傻子,也知道她是死前不甘心,故意说这些话,叫我们互相猜忌,可我们又不是傻子,岂会上她的当?」 他这么一说,苏离倒又似忆起明真的话来,大致是他所说的这个意思。 她当即点头:「那是自然!谁会拿她的话当真?我只是很好奇她在天境的身份罢了!不过,看她这情形,竟好似比江斐和苏芸知道得还多!可既然这样,她在这话本中为什么又是这么一个边缘角色呢?」 「这个,我亦不甚清楚……」萧凛道,「我脑中闪过一些类似的画面,但太过飘忽,完全无法辨认……」.. 说到最后一字,他下意识的垂下眼睑,移开了视线。 苏离的思绪还在明真的身份上深挖,倒也没注意到他这些小动作,沉思半晌,又道:「之前白泽说,喜欢拥护你的人,只能以同样的身份进这幻境,可长公主和明真到底算哪一种?还有高相齐将军家的那几位女眷,她们又是敌是友?」 「袁氏宋氏不好说,但明真定然是敌无疑了!」萧凛回。 「那就说明,在我们以为的,会拥护喜欢你的人之中,也潜藏着你的敌人!」苏离继续往下分析,「既然你身边有,那我身边呢?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人?但这敌友的界限,好似又不那么明朗,比如我们若是没有因为不纳嫔妃之事,得罪袁氏和宋氏,她们是绝对不会与我们为敌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友也可以变成敌?这样的话,我们岂不是防不胜防?」 她拍着脑袋发愁,「哎哟,想得我这脑袋都快炸了!」 ------------ 第671章 母后? 「你是想得太多了!」萧凛抱住她,柔声道,「这些事,便交由我来操心吧!其实你不必这么想的,我们这一路走来,本来就是在各种诡诈人心之中穿行,不管有没有话本幻境中的设定,世上永远都不缺复杂的人心,不是吗?既如此,又何必为此费心苦恼呢?」 苏离闻言豁然开朗:「是了,本来就是如此,我又何必多想?该怎么应付,就怎么应付好了!」 「正是如此!」萧凛道,「人心你是防不住的,亦难强求,我们问心无愧,去留自由他们,他们若为友,我们坦诚以待,他们若要为敌,便刀戈相见!尽人事,安天命,如此便好!」 苏离不住点头,目光移向窗外,一扫眼看到熟悉的路牌,忙叫:「停车!」 「怎么了?」萧凛问。 「我要进山,那儿正好是通往深山的官道!」苏离撩帘,指着不远处的那条岔路口道,「殿下,我得赶紧去寻药草了!早该去的,一再耽误……」 「我与你……」萧凛正要说话,被苏离捂住嘴,「殿下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可千万不要再任性,非要与我同往!今日老跟你说这个车轱辘话,我都觉得我们很可笑!一点正事都不干了!」. 「虽然我很想与你同去,但你这么说,我也不好硬跟着……」萧凛掠她一眼,「那么,让如风和承月陪你同去,再给你几个内卫带着,确保安全无虞!」 苏离知他担心自己,也不再推拒,点头应:「好!」 萧凛挥手招过李如风安排了一番,让他们务必护好苏离,这边嘱咐完,又嘱咐苏离,什么药不要好采就不要采了,她的命最重要,一屋子的人都死光了也无所谓。 苏离哭笑不得:「殿下,你这是要我丢弃我的医德吗?我是大夫啊!哪有大夫这么自私的?」 「我不管那么多!」萧凛虎着脸,「反正采药可以,冒险,绝不可以!你们两个……」 他看向李如风和承月,「一定一定看好她!」 「知道了殿下!」承月笑道,「反正吧,那药若实在难采,就由如风和属下上去,反正绝不让苏姑娘涉险便对了!」 萧凛点头:「正是如此!还有啊……」 「你有完没完啊?」苏离啼笑皆非,懒怠再理他,扬鞭催马而去,李如风和承月窃笑了一声,也赶紧拍马跟上。 萧凛目送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中,站在那里,好半天没动。 「殿下?」承影好奇问,「都走老远了,您看什么呢?」 除了滚滚黄沙和漫漫长路,可是啥也看不见了。 「没什么。」 萧凛垂下眼睑,低叹一声,上了马车,仍不自觉要掀帘后望。 他当然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可是,脑海中那些翻涌的记忆,如附耳之蛆,让他似一只惊弓之鸟,时时悬心,刻刻不安。 此时此刻,齐府内的宋氏,更是不安到了极点! 自从被两个儿子生生打晕送回府后,她便开始陷入梦魇,梦中的她,似乎不再是她,但依旧高高在上,贵不可言。 可再怎么尊贵,最终却还是堕入尘埃,她所珍视的一切,权势,荣耀,赖以依靠的夫君,引以为傲的儿女,全都在那人的盛怒之中毁灭,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凭什么?凭什么?」她在床上翻滚着,声嘶力竭的叫唤着,「凭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不服!不服!」 她在梦中叫得喉头腥咸,血泪狂涌,撕心裂肺,可是,依然无法阻止那人的毁天灭地之力,目眦尽裂之时,耳中忽然传来焦灼的呼叫声:「母后!母后!醒一醒!醒一醒!」 「谁?谁在唤我?」宋氏遁声望去,然而面前血雾茫茫,什么也 看不到。 「是我啊母后!」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微带些哽咽,「我是您的珠儿!如珠似宝的珠儿!」 「珠儿?」宋氏喃喃的重复着她的话,「可是,我女儿不叫珠儿,她叫齐瑶,她是瑶儿,你莫不是认错人了?」 「瑶儿是您的女儿,珠儿也是啊!」那声音哭叫着,「母后,求您快快醒来吧!醒来帮女儿一把!女儿快要撑不住了!现在,只有您能帮女儿了!」 「可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宋氏瞪大双眼,「我也看不到你……」 「那您看到了什么?」自称珠儿的女声追问,「告诉我,您现在看到了什么?」 「我……」宋氏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泪水狂涌而出,「齐家被灭满门了!夫君死了,佐儿死了,佑儿民也死了!还有我的瑶儿……瑶儿啊!」 她扑到那血淋淋的尸体上,只觉心内绞痛,万念俱灰! 「是谁灭了齐家满门?」珠儿急急追问,「您睁开眼睛,仔细看清楚!谁灭了齐家满门?」 「谁?」宋氏抬起头,擦干眼角的泪水,四处张望着,然而四周大雾茫茫,根本就看不到任何人,她不自觉摇头:「不对!我明明刚刚看到他了的,我也知道他是谁,为何忽然就看不到了?忽然就不知道他是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后莫急,珠儿有法子让您看清楚!」珠儿耐心诱导着,「只是女儿需要一点助力……」 「什么助力?」宋氏问。 「要……」珠儿的声音忽然弱下去,她好似说什么,但宋氏完全听不清楚,愈是听不清,便愈是着急,下意识的循着那微弱的声音而去…… 幽暗的房间内,原本躺在床上的她,忽然就悬浮起来,而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只苍白的手,指尖纤细,护甲尖而艳丽,似一只被粉饰的铁爪,缓缓的伸向宋氏,「噗嗤」一声,长而艳丽的护甲狠狠的穿透宋氏的身体! 宋氏身形一颤,身体也随之扭曲抽搐,她似是痛极了,然而体内却并没有鲜血流出来,只是平空出现了一个大洞,升腾的黑色雾气,自那护甲之中氤氲而出,不断的往胸口的方向注入,很快,宋氏原本惨白的一张脸,变得如炭一般黑…… ------------ 第672章 果然是我的好女儿! 她在一片黑色浓雾之中睁开双眼,眼底一片赤红,表情狰狞,如同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 「疼……好疼……」她痛得龇牙咧嘴,「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你快放开我!放开我!」 她拼命挣扎着,可愈是挣扎,那只手便抓得愈紧,似是要将她五脏六腑都掏出来! 「母后,且忍一忍,再忍一小会儿便好了!待我将戾气输入你体内,你便可以为所欲为!萧凛不听话,不想娶你的女儿,他如同羞辱于你,你能甘心?」 「等你拥有了女儿给你的力量,你便可以将他踩在脚底,莫说是让他娶瑶儿,便算是让他跪下来舔瑶儿的脚,做瑶儿的面首,他都会照做的!」 「你还可以帮我号令天下阴兵,到时,整个天下都是你的!母后您再不必困在后宅,终日郁郁寡欢!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杀任何想杀的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宋氏的面色此时已黑到发紫,不断注入的黑色戾气让她的面部肿胀,随时都似要爆裂开来! 「很快你就都明白了!」 那只手忽地一挥,整个房间都被黑雾笼罩,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宋氏沉在这片黑海之中,脑中无数混乱记忆翻涌着,如突如其来的洪水一浪浪拍过来,最后一浪拍过,她打了个寒颤,一双迷茫惊惶的老眸,此时也骤然变得阴冷幽暗。 「母后,醒了?」珠儿喜出望外,抓着她身体的手也缓缓松开,重又将她放回到床塌上,还贴心的帮她盖上了被子。 宋氏瞪着那只陌生却又熟悉的手,目光落在那艳丽的护甲上,眉头微皱着,似乎还是未能从诡异景像中回神。 「母后?你怎么了?难不成,还没醒过来?」珠儿连声追问,「不可能啊!我都用了这种极端的法子,怎么可能醒不过来?」 「原来,你也知道,你所用之法极端!」宋氏抬眸,顺着那只手往上望,黑雾缭绕中,她隐约看到一张年轻女子的脸,两人目光对撞,她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为了你的复仇大计,你居然把我的肉身,也投入这幻境之中……」宋氏颌骨紧咬,说不出是恨是怨,又或是恨铁不成钢的绝望,「你果然是我的好女儿!」 「女儿并非有意如此……」黑雾之中的女子此时乖顺如猫,娇声嗲气解释着,「如今这景况,我已民无计可施,只有母后您能助我一臂之力了!女儿实是不得已……」 「不得已?」宋氏苦笑,「你怕是一早就安排我来做你最后一枚棋子了吧?若不然,我这肉身,又怎会出现在幻境之中?我死了,你连我的尸骨都不肯放过,你果然是你父皇的女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母后莫要这么说!」珠儿轻声道,「心慈手软者,如何能成大事?若没有父皇的苦心谋算,我们这一族,还被别人欺辱践踏着,母后又如何能过数千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是父皇一直教导女儿的,女儿也一直谨记在心!」 「呵,所以,我便是那个被你不拘的小节吧?」宋氏一径苦笑。 「母后为何执着于这些鸡毛蒜皮之事?」珠儿的声音微带上丝怨怼,「你既醒来,便当尽全力助我除掉萧凛和苏离,将他们困死在这幻境之中!怎的竟纠结起自己的尸骨来?」 「的确是不该纠结……」宋氏扶额,「我死得那么惨烈,死后方得安歇,我的亲生骨肉刨了我的坟,扒了我的骨,让我这点骨头渣子也能继续为她所用,就这点子小事,但凡是为人父母的,的确都不该放在心上才对!」 「母后这么说话,便没意思了!」珠儿轻哧,「我这般汲汲营营,殚精竭虑,又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我自己吗?」 「 不是吗?」宋氏反问。 「当然不是!」珠儿拔高声调,「我是为了继承父皇的遗志,为了我们的族人后代!母后死了,安生了,却不知,那么多族人还背负着骂名苟活于世!父皇用两千年的谋划,才将他们从地狱中带出来,现在,因为东凛,他们又再度沦落到地狱之中!母后身为他们的帝后,为了自己的子民,牺牲这点骨头渣子,不是应该的吗?便是女儿没把您的的尸骨引入这幻境中来,您也不是一样腐烂腐朽,到最后化作齑粉,轻飘飘的随风而去,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呵……」宋氏苦笑,「你说这么多,却独独忘了一点,你的族人,因何才遭遇那场灭顶之灾?因为你!」 「那我从何处来?」珠儿怪笑,「我是您的骨血所化,母后,这么一说,这万恶之源,竟是在您吗?」 「你……」宋氏被她这话噎得直翻白眼,「我是做了什么孽,竟生出你这样的孽种来?」 「母后又说错了!」珠儿吃吃笑,「我不是孽种,母后,只要您肯帮我,我便是这世间最最尊贵的神 !而您,便是这至高无上之神的母亲!可若母亲不帮,女儿便有可能成为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魔!不光是族人蒙羞,便连外祖父一族,都会受到女儿的牵连!母后,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女儿也不敢逼您,您自己仔细想想,到底该怎么选!便算您与父皇恩断义绝,可是,外祖父舅舅他们,还是受到了我们的影响,如今过得亦是十分艰难呢!」 「你如此一说,我哪里还有得选?」宋氏掠了她一眼,黑雾缭绕中,她始终看不清她的模样,心下烦躁,袍袖一拂,黑雾立尽。 「恭喜母后,贺喜母后!」珠儿笑逐颜开,「您如今已是魔灵,再不是那肉身凡胎!」 「我原是神,如今被你强炼成魔,的确是件可喜可贺之事!」宋氏满面嘲讽。 珠儿不以为然:「母后何必太迂腐?神与魔,有什么区别吗?因为神高高在上,所以人人都觉得做神好,可若是魔站到了神的位子上,将众生都踩在脚底,令四海八荒皆来朝拜,那魔亦是神了!」 ------------ 第673章 他们分明是你的仇人! 「做神那么多臭规矩,这不行那不可,这不准做,那个有违天道,处处受制,相比之下,做魔就快活多了,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母后,分明是做魔更乐啊!」 「那你便做魔吧!」宋氏被她一通歪谈怪论说得脑内激荡,扶额摆手,「你莫要再说这些了,只说要我做什么吧!」 「母后想不到吗?」珠儿轻笑,「那女儿便说得明白些!其实很简单了,就是将这大萧的勇士,变成我们的阴兵!大战之时,他们临阵倒戈,定能杀得萧凛措手不及!」 宋氏瞪大双眼:「如何将勇士变成阴兵?」 「母后怎会问这般好笑的问题?」珠儿吃吃笑,「活人为阳,死人为阴,将阳变成阴,自然是把活人弄成死人喽!齐家两位大将军,麾下有雄兵三十万!占了这大萧兵丁的半壁江山!」 「你是要我将他们全都……」宋氏说到一半,倏地噤声,只直勾勾的盯着珠儿。 这种事,她只稍想一下,都会觉得惊心动魄,可在珠儿口中,却轻飘飘的,仿若无事闲聊。 「我教母后炮制一种毒药,此药无色无味,放入军营水井之中,短短半个时辰,便可让他们悄无声息死去……」珠儿笑道,「为防被人看出来,此事宜在夜晚将眠之时进行,届时母后随意找个由头,啊,对了,过几日,不就是老侯爷的祭日了?您可用这个做借口,赏下些热汤热水的,他们热乎乎的喝了,待那夜深人静之时,静悄悄的死去,待那时,便是母后淬练阴兵之时!一夜之间,三十万大军便彻底改旗易帜,变成我们的人!我们教母后伪装之法,叫他们谁也瞧不出来端倪!」 「可那些人,都是陪夫君和佐儿佑儿出生入死的亲兵!」宋氏颤声叫,「我如何能下得了手?」 「母后说什么呢?」珠儿失笑,「什么夫君?什么佐儿佑儿的?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不是真正的宋夫人,你只是用了她一张脸罢了!先前你未曾清醒,念着他们也罢了,怎么如今醒了,还犯迷糊呢?」 「可这与他们做了一世的家人……」宋氏还想说什么,被珠儿毫不客气打断。 「什么家人?不过是假像罢了!」她轻哼,「他们从来就不是你的家人,而是我们的仇人!他们是东凛的死忠狗腿!当初随东凛围攻我们族军,他们可是先锋军!你真正的夫君和儿子,尽数死于他们之手!他们死时那般惨烈,你都忘了吗?」 「我……」宋氏捂住脸,泪水狂涌而出,「我如何能忘记?我便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忘不了当时那般惨状!」 「既然记得,便该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告慰他们的亡魂!」珠儿见她眸中终于有了嗜血之意,暗暗的松了口气,换上温和诱哄的口吻,「母后,女儿只所以将您安排在他们身边,做他们的母亲,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您亲自手刃仇敌!您要千万不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知道了……」宋氏此时已平静下来,「你打算何时教我制毒之法?」 「当然是现在!」珠儿压低声音,「此事宜早不宜迟!萧凛和苏离此时被我用障眼法绊住,这一宿两日的,怕是脱不了身!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 万通钱庄。 此时的邵惠丽和桑缨眉娘等人,正聚集在此处,向张雪韵汇报今日的「丰功伟绩」。 因为陆阡墨没来,邵惠丽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把这功劳全安在了自己头上,一番舌灿莲花,简直把自己吹嘘成一个女诸葛,包括明真公主下药之事,都是经她点拔。 比较遗憾的是,她这边正说得热闹,那边便有消息来打脸,公主府被查,明真公主被生生打死,她所做的那些恶事,也都被曝出来。 她作为罪魁祸首,承担了高相袁氏等人 的怒火,原该首当其冲的苏离,此时却并非如她们所想像的那般,跟这些官家贵妇反目成仇。 相反,因为她暂时稳住了这些人的毒势,且是唯一一个能救人的人,大家反而都不敢得罪她,对她恭敬异常,半句大话都不敢讲。 大家原本听邵惠丽的话,还觉得热血沸腾,觉得将来成大事有望,这消息一传来,立时又变作蔫巴巴的。. 张雪韵倒是暗暗窃喜。 虽然邵惠丽的失败,就意味着他们所有人的失败,但是,她还是不希望第一次成功,是邵惠丽带来的。 这只死狐狸本来就不服她,若真叫她做成了这桩事,以后这狐狸尾巴只怕要翘要天上去了! 「如此说来,明真费尽心思,反倒是误了自己性命!」她轻叹一声,「萧凛苏离果然不容小觑!我若想跟他们斗,还需再从长计议啊!」 「但我相信,就算苏离救得了她们,这梁子也结下了!」邵惠丽听出张雪韵话中的嘲讽之意,不服气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们今日虽未达到预想中的效果,但能让这些官家贵妇跑去逼迫萧凛,已然很不容易了!这怎么也算是个开门红吧?」 「勉强算是吧!」张雪韵道,「只是还需继续努力!」 「我当然会持续跟进!」邵惠丽斜觑着她,「对了,你不说也要动手呢?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进展如何呢?也跟大家说说吧?」 张雪韵被她怼得一噎! 她才刚恢复往日「荣耀」,这两天正忙着教训家中那个不长眼的嫂子,倒还没来得及琢磨该做点什么。 当然了,便算没做,她嘴上也不能承认,遂道:「我自是已将暗线埋下来了,我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跟你这种小打小闹不一样!」 「那说说呀!」邵惠丽吃吃笑,「大家又不是外人,你说出来,我们群策群力,还能让你的计划更完美一些!」 「既是暗线,岂能乱说?」张雪韵轻哼,「我是负责掌控全局的,没有必要把我这边的情况,全都汇报给你吧?若不然,你跟那位说说,若你能说服她,让你顶了我的位子,我绝无二话!」 ------------ 第674章 这才是干大事的样子? 「放心吧,我肯定会说的!」邵惠丽挑衅道,「所谓能者居上!各位,我现在又有新的计划了!」 她转身面向众人,「我是爽利性子,做事从不喜欢藏着掖着,有什么计划,咱们大家一起做!」 「你又打算做什么?」张雪韵下意识阻拦,「这个时候,萧凛和苏离肯定已经发现有人在其中搞鬼,说不定这会儿正四处查问呢!我建议你暂避风头,再做打算!」 「什么暂避风头?」邵惠丽轻哧,「你不如说当缩头乌龟好了!胜利是打来的,不是当乌龟当来的!我当然知道此时很危险,但愈是危险,愈要逆流而上,风浪愈大,愈显掌舵者之能!」 她这话说得慷慨激昂,倒颇有点气势,又兼她皮相生得不差,本来就比张雪韵讨男人喜欢,话音刚落,立时有形色各异的男人捧场。 「邵姑娘说得太好了!」 「我觉得邵姑娘适合当领头人,敢想敢干脑子灵!」 「对嘛,这才是干大事的样子啊!」 一群人只顾着谄媚逢迎,却无一人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混入几张不一样的脸。 当然,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这几张脸跟之前来的那几人有什么不同的。 他们本就是乌合之众,聚在一处,彼此并不熟悉,对于彼此的模样,也是匆匆一瞥,哪怕是有人易容混入,竟也无知无觉。 「好蠢啊!」混进来的内卫常七听着这一群人在那里自吹自擂,笑得头都要掉了,却又不得不装模作样的跟着一起夸。 常七夸完人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忍不住跟自己同来的兄弟常六吐槽。 常六也颇感无语:「就凭他们这些虾兵蟹将,还想跟殿下斗?他们脑壳是不是都有病?」 「应该是有病!」常七轻哧,「还有,他们动不动就互称仙友仙子又是什么鬼?当自己是仙人吗?」 「反正是奇奇怪怪的!」常六耸肩,「且都记下来,汇报给殿下吧!」 此时的邵惠丽,正激动的说着自己的第二步计划,她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想法找到更多的自己人,最好能组成一支强大的军队。 听到「军队」两字,常六常七两兄弟直接笑喷了! 「你们笑什么?」邵惠丽莫名觉得这笑声有点刺耳。 「我们觉得这个主意太好了!」常六忙道,「方才我们哥俩就正说这事儿呢!没想到邵姑娘跟我们不谋而合!正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邵惠丽听到这谄媚话,立时又乐呵起来:「所以,大家赶紧行动起来吧!人越多越好,而且,我们不光要发展自己的力量,还需借助外力!」 「你有什么外力可借?」张雪韵被直接无视,气得鼻子都歪了。 「怎么没有?」邵惠丽轻哧,「你忘了住在国馆内的那几位异国使者了吗?南明东吾北渝三国,哪国的力不可借?若这三国同时出兵,跟我们里应外合,定能打得萧凛措手不及!」 「你是在做梦吗?」张雪韵轻哧,「听我父亲说,他们如今是自身都难保了!北渝就不说了,那脸直接换不回来,现在还被萧凛当死狗一样关着!东吾自东婉失踪后,东隆天天猫屋子里不敢冒头!南明那兄妹俩这会儿也是大气不敢吭一声,听说因为吃食不好,都快瘦成人干了!这样的蠢货,你指望他们帮你对付萧凛吗?」 「怎么不能指望?」邵惠丽振振有词,「愈是这个时候,愈显得我们的可贵啊!我们想法把他们救出来,送回他们的国家,那我们自然就成了他们的救命恩人!此等大恩大德,还怕他们不诚心报答?」 「你能把他们救出来?」张雪韵惊极反笑,「邵惠丽,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想从东宫内卫的眼皮子底下 ,救走那些人,你凭什么?就凭你连把刀都握不住的单薄小身板吗?只怕你还没到国馆门口,就被内卫活活劈死了吧?」 「你就知道动粗吗?」邵惠丽轻哧,「可我靠的是这里!」 她有手指轻敲自己的脑袋,「光打打杀杀有什么用?在萧凛的地盘上,我们只能智取!」 「那仙子打算如何智取?」常六此时也被邵惠丽这大开大合的想法惊到了,他原以为她是个蠢货,却没想到,这蠢货这么敢想,居然把主意打到国馆使者头上了! 「这个,就不方便细说了!」邵惠丽满面得意,「总之,我已有周密计划,若有需要各位之时,定会通知你们的!为防有变,请各位容许我不细聊!」 「可以理解!」常七打了个哈哈,「我等时刻待命,仙子若有差遣,定然唯仙子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邵惠丽豪气干云,大笑道:「若是事成,我们都是头功!届时天境神位,定有我们一席之地!」 「这梦做得可真美!」张雪韵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酸溜溜的难受,「国馆不知有多少双内卫的眼睛盯着,想从那里救人,简直就是白日发梦!你别到时事情没办好,先把我们都连累了!」 「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这种胆小鬼的!」邵惠丽满面鄙夷,「你就好好的缩着,做你的乌龟领头人吧!我也不敢要你去的!不然,你要是被人捉住了,定会出卖我们所有人的!」 「邵惠丽,你说什么鬼话?」张雪韵气急败坏,跳脚唾骂:「我若是胆小,就不会站在这里!我与萧凛苏离有不共戴天之仇!便算万死,亦不会向他们低头!你再敢这么胡扯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你来撕啊!」邵惠丽笑嘻嘻道,「我倒要看看,凭你的本事,能不能撕到我的嘴!你说我连刀都握不住,你能吗?你怕是连刀鞘都握不住吧!」 「你……」张雪韵被她气得暴跳如雷,冲过去要打他,常六和常七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齐唰唰的挡在了邵惠丽面前! 「张姑娘,凡事靠实力说话!你不能因为邵姑娘做出了成绩,就要打压她吧!」 「就是!虽然指定你是领头人,但你目前并无建树,你手下的人有了成绩,你就如此嫉妒,不太好吧?」 ------------ 第675章 简直异想天开! 「谁嫉妒她了?」张雪韵气得跳脚,「你们眼瞎还是耳聋?分明是她先出言不逊,挑衅于我!她那指头,都快戳到我脑门了!她这么过份,还不准我教训她几下吗?」 「我看是张姑娘多心了!」常七要想打探邵惠丽接下来的动向,自然就得先她示好,索性直接当起她的「狗腿」,跟张雪韵针锋相对,「邵姑娘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哪有半句挑衅之语?」 「就是!」常六附和道,「我看是张姑娘自己没做出什么成绩来,听别人说得头头是道,就忍不住惊了心!不是我说,张姑娘你这种心思可要不得!既是做了领头人,岂能没有容人之量?心胸狭窄,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两人一唱一和,维护邵惠丽,将她捧到了天上,却又将张雪韵贬到了地下! 邵惠丽自是快意非常,张雪韵那边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呸!我看你们分明就是被这骚狐狸迷住了眼,才这么上赶着为她说话!」张雪韵揪不出邵惠丽别的错处,索性拿她的品性开刀,「终日里东勾西搭的,到哪儿都改不了这死德性!可这反萧大业,靠的是实打实的能力!」 邵惠丽被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吃吃笑道:「张姐姐此言差矣!能勾搭男人,也是本事!有的女人啊,便算***了躺男人床上,男人都懒得瞧一眼!想要勾搭男人,扯了人家的袖子生拉硬拽,人家都不随她回房,还要拿剑砍断她半只手臂呢!」 这话一出,张雪韵的脸直接变成了紫茄色! 虽然邵惠丽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因为扯了男人的袖子,惹得男人厌烦,差点剁掉她半截手臂的尴尬丑事,就发生在萧凛和她身上。 她以为此事只有萧凛身边的人知道,没想到邵惠丽也听说了此事,还当着众人的面刺她! 见众人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张雪韵恼羞成怒,狂性大发,一个箭步冲过去,狠狠的扯住了邵惠丽的头发,两人竟当堂撕扯起来! 「李章,你还站着做甚?还不给我狠狠的教训这女表子!」张雪韵一击之下,便知自己不是邵惠丽的对手,赶紧叫自己人。 「我看谁敢!」常五常六身形一晃,挡在李章面前,「既然是要单打独斗,怎么可能找人相助呢?岂不是坏了江湖规矩?」 「哎哟,两位,这个时候,就不要再扯什么江湖规矩了!」李章哭丧着脸,「眼下这形势,当以和为贵啊!强敌未除,咱们自己人反而打起来了!这像什么话?两位仁兄别再拱火了,快拉架吧!」 说完又招呼一堆人劝架。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两女拉开,饶是如此,张雪韵仍然被邵惠丽揍得鼻青脸肿,头发也扯得像鸡窝,狼狈异常。 当然了,她自己也没落到什么好,脸上也挨了张雪韵好几下,变成一只乌眼鸡。 但相比之下,她还是占了上风,此时便是一只斗胜的公鸡般昂首挺胸,得意洋洋。 「以后若再敢手欠,动不动就打人,老娘便把你这身蛤蟆皮揭了!也省得你整日里装模作样的膈应人!」 「行了,少说两句吧!」元猛一脸烦躁,「强敌环伺,虎视眈眈,你们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掐来撕去的?以老夫对萧凛的了解,今日之事,他必不会善罢干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说不定这个时候,他手下那些暗卫,便已经嗅到了你们身上的气息,正往咱们摸过来呢!咱们还是赶紧想一想,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吧!」 「你想多了!」邵惠丽倨傲道,「我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此事虽是我一手操控,但我始终没有露面,他便算要查,也决计查不到我这里来!」 「姑娘莫要夸口!」元猛不以为然,「你一个闺阁女子,能知道什么?他可是身经百战的战神, 奇思异谋无数,就你那点小心机,他只怕早已看透了!他那鼻子,比哮天犬都灵呢!为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换一处联络之地吧!」 「元老言之有理!」李章深以为然,「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萧凛那般机敏之人,绝对不可能不起疑心的!当时看热闹的人被他拘了一堆,你们虽未露面,但这事情并不复杂,稍微一理,便知是怎么回事!到时,你派出的眉娘,自是首当其冲!若是眉娘被拘,你觉得她会不会供出你来?」 「所以,事情一了,我便差人把眉娘送走了!」邵惠丽得意道,「这会儿她已在几十里外了!而且,她在酒楼前用的,可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刻意做了乔装打扮!只要她一走,世人便再没她那张脸那个人了,萧凛找死也找不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元猛和李章俱皆松了口气:「如此说来,邵姑娘倒真是个胆大心细之人!」 「那可是!」邵惠丽扬了扬下巴,头也昂得更主邮。 常六和常七却憋笑憋得肚子痛。看書菈 他们都摸到这群人老窝了,他们丝毫未觉,还在这里自吹自擂,着实是可笑得紧! 就这一群蠢货,居然还妄想跟他们主子对抗,简直是蚂蚁想要挑战大象,不自量力的程度,令人捧腹。 两人回去后,将这边的情形细细讲与萧凛听,一边讲,一边发笑。 「若是再待一阵,属下只怕要笑死在那个鬼地方!」 「殿下,要不现在就派人端了他们的老巢吧!这群癞蛤蟆,虽然咬不着人,但留在那里,实在是膈应人!」 「不急!」萧凛淡淡道,「邵惠丽不是说,要找到更多觉醒的人,组成一只强大的军队吗?孤就等着她组好队再开战吧!免得还得费二回手!」 「这倒也是!」常六笑着点头,「这些边边角角的蠢货虽然不值一提,但若零散在各处,还得费心盯着,不如聚在一堆,打个痛快!」 「我们顺便再跟那位邵姑娘多亲近亲近,看她到底要如何救人!」常七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发笑,「她手无缚鸡之力,要人没人,要权没权,别的不说,就现在的邵府,只怕连个能装下这些使者的车马都没有一架!她简直是异想天开!」 ------------ 第676章 轻敌了! 「不,不能说她是异想天开!」常六解释道,「确切的说,是那位陆阡墨陆姑娘异想天开!邵惠丽是个蠢而莽撞的,她所说的这些计划,全都是陆阡墨说与她听的……」‘ 他说完看向萧凛,「殿下,她那边情形如何?小周和小景可回来了?」 周阳和景超负责跟陆阡墨和眉娘,他们是兵分三路,同时出发的,现在他们回来了,小周和小景自然也差不多了。 「小景回来了!」萧凛回,「眉娘目前也在掌控中,小周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讯息!」看書菈 「这会儿还无音讯?」常六和常七齐齐一怔,「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按说不该有事……」萧凛猜测着,「不过一个瘸了腿的穷丫头而已,当是手到擒来!但孤现在未得他回信,也颇是纳闷!」 「我们这就去他!」常六和常七齐声道,「我们知道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应该很快能找到他!」 偏僻破院内,陆阡墨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两条腿拼命的甩动着,却依然甩不掉小周死死抓住她脚腕的双手。 他明明已经中了她的毒,却依然死咬她不放,此时那双手简直如铁钳一般,狠狠的钳住了她的脚,几乎要把她的脚腕生生掐断! 「疯子!撒手啊!」陆阡墨咬咬牙,伸出手,一点点的去抠他的手指,「咯嘣」一声,小周的尾指竟被她生生扳掉! 小周痛得一抽,可余下的手指,却钳得更紧了,一双充血的眸子也死死的盯住了她! 「你……逃不掉的……」他牙齿咯咯直响,「东宫内卫盯……的人……别想……逃……掉……」 「你还是先管你自己的死活吧!」陆阡墨发起狠来,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扳他的手指,直将十指都生生扳断,终于得以解脱。 小周也终于承受不住,头一歪,闭上了双眼。 陆阡墨惊魂未定,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忽然又有点后悔卷入这种事里面。 只是一个内卫,便这般难对付,更别说是萧凛和苏离了。 她能毒倒小周,其实也是侥幸。 小周太轻敌了,觉得她是个瘸腿的弱女子,定然发现不了他,可实际上,她还未从酒楼离开时,便已敏锐的觉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 她的确很弱,可是,她的直觉最是敏锐,尤其是对于危险的预知能力,更是非凡。 察觉被跟踪后,她便一直在想如何脱身。 她脚脚不灵便,在天境时的灵力便极稀松平常,如今投于这幻境,受幻境影响,那点稀薄的灵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靠体力,她是绝对别想摆脱小周的。 那就只有靠她从江清歌那里偷来的毒术了。 所以她假装发现小周,在他面前哭叫求饶,说自己是被邵惠丽胁迫,才参与到此事中,还说只要能留她一命,她会把邵惠丽一群人的所有秘密都说出来。 小周本就轻敌,见她又是这幅怂样儿,自然是更不放在眼里,扯了她,要带她回宫复命。 陆阡墨就趁着这个机会,将毒针刺入小周后背。 那毒药果然管用,不过短短几息之间,便已迅速扩散至全身,可即便如此,这个疯子依然将她逼入这破院之中,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陆阡墨之前故意没去万通钱庄的聚会,并非她没办法去,而是一开始就不想卷入这风波之中。 她可以缩在他们背后出谋划策,这样,若是他们赢了,自己也能随之解脱,若是他们输了,她躲在幕后,无人知晓,她也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甚至,她还想过,若这些人实在泛不起什么水花,无法与萧凛匹敌时,她便主动向萧凛和苏离投诚,将他们的秘密曝出去,拿这些人的命,做个投名状。 萧凛和苏离虽然厌恶她,但看在她幡然醒悟,举报有功,也定然会给她些回报。 她要求不多,能在这个世界过上体面富贵的生活便足矣! 可惜,这诸多盘算,随着小周的出现,彻底变成了妄想。 她想做根墙头草,两面讨好,却未料到,自己早已被萧凛的人盯上了。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若不然,把这人的死,甩锅在桑缨身上? 桑缨当时与她是一个方向,又是个口拙舌笨的蠢货,自然只能任由她栽赃,她这会儿主动举报,先在萧凛那里挂个名,暗地里照样可以给邵惠丽出谋划策拆萧凛的台,届时哪方有赢的迹像,便倒向哪边…… 正想得出神,脑中忽然想起一声讥笑:「好个女干诈猫儿!你这算盘珠子,都快绷到本仙脸上了!」 陆阡墨吓了一跳,她听出这声音就是之前唤醒自己的那尊神,脱口惊叫:「你怎么大白天也能出现?」 「谁说我大白天就不能出现了?」那声音冷哧,「这幻境便是我所设,我自是无时无刻不在!至于你,你们,就好比是蛐蛐罐儿里的蛐蛐儿,你们心里想什么,又做什么,我俱是瞧得清清爽爽!不过……」 她顿了顿,笑叹:「不过瞧了这么多人,就数你这只猫儿心眼子最多!你不该做猫,你该做根藕,又或者,做筛子吧,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难怪在天境时,莫离那只死猫被你哄得团团转呢!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做着莫家的狗,又馋着鸾家的肉!什么便宜你都想占,却半分代价也不想付出!你可真行!」 陆阡墨被她抓包,一开始紧张至极,可听她说了半天话,脑中忽地一动:「鸾家?你是鸾氏的族人?鸾玉还是鸾瑶……」 「闭嘴!」鸾珠儿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急得一拂袍袖,陆阡墨立时感觉脑内激荡,头痛难忍,无力的瘫倒在地上。 但脑中却依然转若飞轮:「鸾玉早就魂飞魄散了,所以,你是鸾瑶?但鸾瑶的声音,却没有这般苍老……」 「本仙让你闭嘴!」鸾珠儿怒不可遏,「你若想做只死蛐儿,我可以成全你!」 ------------ 第677章 帮我唤醒她! 「仙尊莫怒,你方才说了,我是只死猫儿……」陆阡墨咕咕笑,「我便算死了,也只能是只死猫儿!啊,对了,你也知道,我跟莫离同宗同族,大概可能,也是有好几条命的!她死了之后去了恶灵境,你说我死了,会去哪儿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鸾珠儿声音尖利,几乎是在嘶吼。 「仙尊,别这么凶嘛!」陆阡墨忽然咧嘴笑起来,「你一凶,我一害怕,说不定就真的跑去苏离那儿告密了!他们一直想知道你是谁,若我能提供些线索,他们怕是要将我迎作座上宾的!」 「你敢!」鸾珠儿恨声道,「不管是在天境,还是在这幻境,你都背叛了苏离,你觉得她会放过你吗?做梦吧!」 「可若你仙尊待我太凶,我便只能走这条路啊!」陆阡墨趴在地上,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所以,仙尊好好的待我吧!别动不动就对我发脾气!我想做墙头草有错吗?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仙尊你无能?你若有能耐,我们又岂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们早将萧凛和苏离吃干抹尽了!你有一只遮天巨手,可以任意搅动这幻境风云,原该是躺着都能赢了,偏偏输了,就别怪我生出异心了!我想好好活着,这没有错!我甘愿被你引入这幻境,也是想活得更好一些!不是来这里受罪的!谁都不是傻子,您说呢?」 「你……」鸾珠儿被她生生气笑了,「没想到你还是块滚刀肉!只可惜呀,你这脑子虽好用,身子却太烂了!要不要本仙帮你改造一下?」 「不要!」陆阡墨坚决摇头,「我这样就很好!既觉得我身子不好,便选那些好的去改造,别在我头上打那些歪主意!」 「身子好的,脑子不好!」鸾珠儿咕咕笑,「相比身子,还是脑子更重要!本仙看好你,是你的荣幸!你就别再推三阻四了!赶紧躺平了,叫本仙好好的帮你修理修理这身烂骨头!」 说话间,陆阡墨眼前忽然出现一只血红的巨掌,掌心覆下,她立时如蝼蚁一般无处可逃,红光映照下,她骨骼尽碎,化为齑粉,只余一团幽蓝光束,浮于掌心之上。 「你杀了我?」陆阡墨看到自己的肉身化为一片血污狼藉,心头大乱,「你要拿我的魂魄做什么?」 「谢炽当年为了除掉谢柔,不惜毁去自己的肉身,幻化成谢柔的模样……」鸾珠儿吃吃笑,「虽然最终她死于萧凛和苏离之手,可是,她到底还是偷得了白泽千年爱宠,你想不想效仿她?」看書菈 陆阡墨一怔:「你……什么意思?」 「当年灵猫一族的少主莫千城,是你倾慕之人吧?」鸾珠儿答非所问,「可惜,他的一颗心,却全系在表妹莫离身上!你因此生恨,发誓要让这两人付出代价,才有这幻境一游!」 这些前尘旧事,一直深埋在陆阡墨心底,从未对任何人讲过。 她是极爱脸面之人,被莫千城冷待之事,一直深以为耻,乍然被鸾珠儿提起,不由窘迫到极点!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必……扯这些有的没的……」 「本仙想要成全你和莫千城的一段情!」鸾珠儿咕咕怪笑,「就用谢炽的法子,你觉得可好?」 「你要我扮作苏离模样?」陆阡墨飞快摇头,「不要!我就是我,我是陆阡墨!不是莫离!用她的脸,偷来的感情,我不屑,我亦不想要!」 「你不想要,也得要!」鸾珠儿轻哼,「不过是本仙手中的过河卒子罢了,哪容得你想不想?当然了,若你有真有志气,死都不愿做这活儿的话,本仙倒也可以成全你这份坚韧心志,让你去做阴兵吧!」 听到「阴兵」两字,陆阡墨瞬间软了下来。 若是灵魄被淬练成阴兵,那以后便再无回归天境可能了! 「仙尊,我知错了!」她低声下气道歉,「我愿听仙尊差遣,去找莫千城,其实我该谢谢仙尊,能与他春风一度,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我定会好好的利用这次机会的!」 「这才乖嘛!」鸾珠儿轻笑,「若你能帮我唤醒他,那便是大功一件!将来论功行赏,少不了你那一份!」 「唤醒?」陆阡墨心念电转,「可是,便算他觉醒又如何呢?他那么喜欢莫离,为她什么都肯做,觉醒之后,想必也不会违背莫离的意愿,与萧凛为敌吧?」 「不会吗?」鸾珠儿吃吃笑,「谁知道呢?反正他醒了,萧凛就别想如愿娶到苏离!我要让萧凛尝一尝,被至爱之人背叛羞辱的滋味!我要他嫉妒得发狂发疯!我要他乱,要这大萧朝堂乱,让这天下全都乱成一锅粥!如此,我才有机会逆转乾坤,重头再来!」 陆阡墨感受着她话中强烈的嫉恨,不自觉又猜测起她的身份。 这刻骨的仇恨之后,藏着的是偏执病态的爱! 这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仙尊,她,恋慕萧凛,却如她一般,求之不得,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怨念吧? 对东凛有这般强烈感情的人,又与鸾氏关系匪浅,这个人,到底会是谁? 顾千城这阵子一直与温槿安忙于制造军舰之事,为此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几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忙了一天抬头,外面又已是华灯初上。 因为一整天都未见到温槿安,他颇有些奇怪,当即召过身边的助手询问。 助手笑回:「午间被许姑娘叫了去,说是饿了,去街上下馆子!一直下到现在,也没见人影!」 「怪不得!」顾千城轻笑,「人家现在是美人在侧,如胶似漆,自是舍不得回来!罢了罢了,难得他空闲一天,我也先回府了,明日再同他商讨!」 「大人也该回家歇一歇了!」助手道,「这些日子,你为造这军舰,只差没睡在这里了!瞧瞧,人都瘦了一圈!还有这胡子,也该好好刮一刮!还有你那眼睛刚好没多久,也不能这么用的!若是苏姑娘知道了,定然会说您的!」 「阿离……」顾千城垂下眼睑,唇角微扬,心内却一片难以言说的苦涩。 ------------ 第678章 生出了贪恋之心…… 之前在顾府,他帮助苏离,纯粹是出于同病相怜,在他心里,苏离便如世上的另一个他,无人在意,无人喜欢,无依无靠,孤单绝望。 因她小了自己好几岁,又生得清瘦稚嫩,他从未拿当她一个成年女子看,只觉得是个可怜无依的小妹妹,叫人看了就油然而生怜惜之意,忍不住想要出手相助。 后来苏离性格大变,执意要与顾明轩和离,且将此事闹到了公堂之上,一个柔弱小丫头,却有那样的勇气,叫他不由得对她生出了敬意。 那之后,她为他治眼,助她脱困,又将他引见给苏家人认识,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与家人相处时的融洽亲切之感。 相处日深,他待她的感情也便愈深,那个时候,在他心里,已将她视为了自己的亲人,他没有嫡亲兄弟,便将她当作了嫡亲妹子,心中满满宠爱怜惜,还有说不出的亲近温馨。 可这种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顾千城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从京城中人开始造他和苏离的谣言那日起,叫他意识到,原来他和苏离,在外人眼中,也可以是一对。 又或者,又从群芳苑河畔,她望向他时,甜美娇俏的笑脸,叫他怦然心动,生出了贪恋之心。 这些情绪杂糅在一处,初时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已不是青葱少年,早过了为谁朝思幕想的年纪,便算心有意动,面上仍是滴水不漏。 他当时想着,便算为了苏离的名声,他也绝对不会将自己那点情愫显露出来。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只是成年太久,身边又未有适龄女子相伴,思慕身边可亲可近的女子,不过是出于男子本能,算不得什么真情实意。 这样的欲念,很快便会烟消云散,如春梦一场,了无痕迹。 可他高估了自己,有些东西,当时只道是寻常,可等反应过来,却已泥足深陷。 在他看到萧凛将苏离圈在怀中的那一刻,他嫉妒得发狂,心中翻涌着无尽的悔意,恨自己为何如此迟钝,为何没有及早告白,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忍不住找到苏离,询问她和萧凛的关系。 得到苏离否定回答的那一刻,他又欢喜得发癫,当时便打定主意,出宫后,定要将自己一番心意告知,可这边还未想好要如何开口,却再次看到萧凛抱住了苏离。 而苏离,并没有推开他。 不,她不光没有推开他,还深深沉迷,看到她那又亦嗔亦喜的眼睛,他便知道,他没有机会了! 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苏离觉得自己和萧凛不般配,亦无可能,可同为男子,他看得出萧凛的霸道和决心,他亦看得出苏离眼底的欢喜羞怯。 他们彼此有情有意,患难与共,同进同出,是再般配不过的一对壁人! 而他…… 顾千城自嘲的笑笑。 他拿什么跟萧凛比呢? 无论是家世实力,还是容貌身材,他都比不过! 萧凛是天之骄子,他却是侯府弃子,若非苏离引见,得萧凛看重,怕是到现在,还在经营他那间破书馆,又拿什么给苏离幸福? 更不用说,苏离待他,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有时即便他故意与她有什么肢体接触,她亦是双目澄澈,不做任何他想。 这与她与萧凛亲近时的情形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千城长到这么大,虽然从未喜欢过什么人,对女子也不能说是了解,但这其间的区别,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苏离对他,就像他之前待苏离一样,那是真真正正的拿当他兄长看待,绝无半点私情! 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情愫,一切便只能戛然而止。 这段时日,顾千城一直泡在这工坊之中,刻意没去找苏离,也刻意不再打探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他相信,有萧凛在,定能护她安好。 而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便是死守住自己那点子见不得人心思,做好她的兄长,帮助她未来的夫君,守护好这大萧江山,让他们能够一直幸福美满。 忙了这些时日,总算卓有成效,若这军舰造成,必能震慑列国,令他们闻风丧胆,再不敢来犯! 顾千城抬头看向远处的点点灯光,轻轻吁了口气,将胸口那股滞闷浊气一并吐出去,正要抬步离开,却听身边有工匠闲聊。 「你说那高家和齐家的女儿,脸皮真厚,居然嚷嚷着逼太子殿下纳她们为妃!还惹出了那么大的麻烦来!」 「可不是嘛!苏姑娘可真难!殿下危难之时,也不见谁来争,这会儿身子好了,局势稳了,一个两个的,倒都想分一杯羹了!」 「但这也不能怪她们!殿下不纳宫妃这事,的确是有违祖制啊!莫说是皇家,便算是咱们普通人家,不也想多纳房妾室,多添些人丁嘛!有人就有财!苏姑娘劳苦功高,但殿下许她皇后之位,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话虽如此,但殿下不要纳妃,关苏姑娘什么事?这些官家贵女拗不过殿下,便把这邪火全发在苏姑娘身上,未免有点太过份了!」 「就是啊!苏姑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明真给四女下毒,到头来,还不是苏姑娘辛苦解毒?」 「就这还得挨他们骂呢!那几个官眷,居然说苏姑娘故意下毒,再来解毒,就要是用这种方法收服他们!这不欺负人嘛!」 顾千城听得惊心动魄,上前一步追问:「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顾大人!」几个工匠见到他,忙起身行礼,其中一人回道:「这事可不敢乱说!现在满京城都传开了!」 「满京城都传开了?」顾千城又是一惊,「那是何时发生的事?」 「听说上午两家贵女就在街上诋毁苏姑娘了!具体什么时间,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对了,顾大人,苏姑娘不是您的义妹吗?这都一整天了,您竟然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吗?」 顾千城摇头,知道这些人也都是道听途说,未必知道确切消息,也不再多问,转身离开,本想直接入宫,但天色已黑,宫门已然下匙,他想了想,直接去了苏府。 ------------ 第679章 有完没完了? 白天里的事,苏府自然早有耳闻,见他匆匆而来,知他担心,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略的说了一遍。 「事情基本算是解决了!」苏老夫人道,「殿下圣明,已查出下毒的是明真公主,也查到了故意挑拔离间之人的动向,高齐两家这会儿也已偃旗息鼓,有殿下在,想来他们也不敢再为难阿离!」 「阿离现在还在宫中吗?」顾千城追问。 「正在给那帮人解毒呢!」苏老夫人轻叹,「也不知是何人作乱,阿离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去山上采药,还扭伤了脚!我不放心,正要入宫去瞧瞧呢!殿下知我们担心,特准我们此时入宫!」 顾千城一听这话忙道:「晚辈可否与老夫人一同前往?我这些日子一直忙于造船之事,也有好久未见到阿离了!」 「自然可以!」苏老夫人笑道,「你这也算赶得巧,我们正要动身呢!你再晚来一步,就错过了!」 说完站起身来,「咱们也别多说了,这便走吧!老实说,那几位姑娘的毒不解,我这心里始终揪着!总要亲眼瞧着才行!一想到他们白日里围攻我们阿离,我这心里就难受得紧!就他们有家人吗?我们阿离也有我们!可惜,阿离这丫头,特意差人来送信,说什么我们不宜出现,叫我们在家中静候佳音!」 「候了这么久,我肚子都快气炸了!」苏子琰挥舞着拳头,「若是有我在,谁敢对阿离龇一下牙,我就砸碎他脑袋!」 顾千城失笑:「许是正因为将军的拳头太硬了,阿离才没敢让您入宫!」 「我知道!」苏子琰轻叹,「她那是心疼她那夫君,怕他左右为难!这丫头,有时候懂事的叫人心疼!」 「阿离便是如此……」顾千城哑声道,「人若待她一分好,她便恨不得拿百分好来回报!这样的性子,有时真真叫人心疼的紧!」 「快别说了,赶紧去瞧瞧吧!」苏灿之急道,「也不知那毒到底解没解!我这颗心,一直悬着呢!」 大家都悬着心,当下也不再多说,动身催马,径直往皇宫而去。 皇宫药室内,此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苏离自采药回来,便马不停蹄的开始炮制解药,人数众多,所需解药的量自然也不少,幸好有太医院的太医在旁相帮,省下她许多功夫。 不过,为保险起见,真正炮制之时,苏离还是亲力亲为。 她在那边忙活着,药室中所有人的视线,也都齐唰唰的落在她身上,被这般希冀目光紧紧盯着,苏离莫名也有了一丝紧张。 「苏姑娘,你这解药,灵吗?」袁氏咽了口唾液,忍了半天没忍住,到底还是开了口,「一定能解了这穿肠之毒吗?」 话未落音,萧凛那犀利目光便扫过来,苏离还未及回话,他先开口:「相夫人这话问得颇是好笑!医者救人,尽人事安天命,同样的毒,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毒性各有不同,这事,便是天上的神仙,他也保证不了!」 「殿下所言极是!」高相剜了袁氏一眼,「你这蠢妇人,快闭嘴吧!莫要惊扰苏姑娘配药!」 「是!」袁氏缩缩头,小声道:「妾身只是担心,忍不住多嘴,还请殿下见谅!」 萧凛轻哼一声,懒怠理她,一旁的承月却有点憋不住了,犹豫片刻,道:「相夫人关心自己的亲人,可是,我们姑娘也是有亲人的!她冒险入深山采药,在山上还……」 「承月!」苏离轻咳一声,打断她的话,又转向袁氏道:「若是未采到药引之前,我不敢保证药效,但现在我可以告诉夫人,这解药极是灵验,服用过后,只需一刻钟,便可解毒,对人体亦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夫人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如此,多谢苏姑 娘!」袁氏听到这保证,喜形于色。 承月撇撇嘴,拧过头。 萧凛察觉有异,正要上前追问,却听内卫来报:「殿下,苏姑娘的家人来了!」 「快请!」萧凛起身亲自相迎,将苏家人带进药室。 苏离一心只想赶紧制出解药,实在抽不出空,见到家人,只从内室窗口探出头来,笑着打招呼:「祖母,舅舅,你们先坐着,我这边正忙着,待会儿再同你们说话!」 一抬眸看见顾千城紧随其后,眸间笑意愈深。 「大哥你也来了!好久未见你了,近来可还好?」 「很好!」顾千城看着她那明媚笑颜,心头发烫,喉头发哽。 算起来,他已有月余未见着她了。 这些日子,他刻意避着她,不见她的人,不听有关她的消息,逼自己将那份情愫深埋心底,可时隔多日再看到她,他方意识到,这月余来,他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远离她并不能让他的情愫冷却,那些刻意深埋的情思,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如火山喷发,烧得他浑身发烫,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只一双眼睛贪婪的粘在她身上,恨不能将她这模样深深刻入心底里! 苏离同他打完招呼,便继续低头忙活着。 室内诸人看到苏家来人,也都起身寒暄,想到白日里的事,高相等人心中十分愧疚,都忙着上前赔礼道歉。 「都是我们太过宽纵,才让这些蠢丫头惹出这等祸端来!苏姑娘宽宏大量,不与她们一般见识,还冒险进山采药,实是叫老朽羞愧至极!」 「在下也羞愧难挡!此事过后,定携家母亲自登门致歉!」 苏老夫人虽然心中不悦,但人家都低头道歉了,当着萧凛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淡笑道:「说到底,是明真作恶,咱们家的这些丫头们,皆是受害者!只要人活着,便是喜事,其他的,都不必放在心上!」 「可这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袁氏一张嘴便是不中听的话。 萧凛立时色变:「高相,你这位夫人若是自己管不了的话,孤不介意帮你管教!」 高相此时也被气得半死,抬手给了袁氏一耳光:「你这贱妇,有完没完了?你女儿是被明真所害!便是死了,也跟人家苏姑娘无关!人家费心费力的救你,你不感激也便罢了,当着人家人的面,说这种诛心之语!人家欠你的吗?」 ------------ 第680章 出现幻觉了? 「我们家阿离,的确不欠这位夫人的!」苏老夫人沉下脸,「夫人既出此语,那便也不必请阿离救治了,另寻神医吧!」 「求人救命,竟还这般阴阳怪气的……」顾千城满面寒霜,「怪不得能养出那样的女儿来!」 「高相家教真的很一般啊!」苏子琰也瞪圆了眼,撸起了袖子,「今日这人,阿离要救,我也不许她救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到屠宰场救条狗呢!最其码狗还知道感恩!有些人真是连狗都不如!」 他这话说得极重,怼得袁氏满面通红,嘴张着似要跟苏子琰一较高低的模样。 高悦一见这情形慌了,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扯着她赔礼道歉:「老夫人,苏将军,我母亲素来是个口无遮拦的,您别与她一般见识!我们当然相信苏姑娘的医术!我这毒若苏姑娘解不了,这世间再无人能解得!我便是因此毒而死,那罪魁祸首亦是明真,跟苏姑娘半点关系也没有!」 「殿下,待此事一了,老臣便回府休妻!」高相也赶紧表态,「这等蠢妇,留在府中,早晚会惹出大乱子来!」 「孤准了!」萧凛答得干脆利落,「孤看这蠢妇,也配不上高相!没得辱没了高家门楣!」 袁氏方才猛不丁的被抽了一巴掌,还想撒泼,可此时听到君臣这样的对话,瞬间慌了! 她其实心里早已经认输了,只想着女儿能活便好。 但她这性子,向来惯于居于人上,想到自家女儿名誉受损,而苏离将来却要高居凤位,心里还是有点酸溜溜的。 又见苏老夫人一幅宽宥模样,愈发不服,才嘴快说了那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此时见夫君女儿皆对她怒目而视,更惹怒了萧凛,她心中也是后悔不迭,腿一软,「咕咚」一声跪倒在萧凛面前,自己又狠狠了的抽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殿下,臣妇知错了!以后一定痛改前非!求殿下饶过臣妇这一回!苏老夫人,」 她又转向苏老夫人,哭道:「您知道我这性子的,向来嘴比脑子快,如今细思之下,亦觉自己厚颜无耻!求老夫人看在我爱女心切的份上,宽恕过我这一回!」 苏老夫人见她痛哭流涕鼻青脸肿模样,叹口气:「罢了,老身只当没听到你那些蠢话吧!」 「多谢老夫人宽宥!」袁氏松了一口气,又看向萧凛,萧凛面寒如冰,袍袖一拂,不待她开口,便命人直接将她拉下去堵住了嘴。 苏离在内室制药,看到这等情形,心中也是烦躁异常。 她是真没想到,事情都查得水落石出了,袁氏还在那里纠缠不清,实是叫人生气,若不是看在高相的面子上,她倒真想直接把高悦扔出去不管。 好在萧凛给出的教训已然够严厉了,她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埋头继续忙活。 苏老夫人和苏子琰此时也看到了萧凛的态度,心中也颇觉安慰。 虽然这些官眷难缠,但有这样的夫君护着,阿离应该能少受点委屈。 顾千城站在那里,心里却又五味杂陈。 他看得出来,虽然萧凛一力维护,但苏离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委屈,但她却为萧凛选择了隐忍。 自从她跟顾明轩和离之后,他就再没见到她受谁的气了,从来都是直接怼回去。 看着苏离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心里满满心疼,冷冷的剜了地上的袁氏一眼,转身走向内室。 他原是想安慰苏离,然而抬步的那一瞬间,脑中似有什么闪了一下,他看清那画面,一下子愣住了! 「大哥,发什么愣呢?」苏离见他站在那里发怔,好奇追问。 「没……没什么……」顾千城摇摇头,捏了捏眉心,心里直犯嘀 咕。 方才脑中闪过的画面,竟然是苏离浑身是血的跪在地上,一群妇人指着她叫骂不休,其中一人,竟然就是袁氏!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袁氏方才说了句错话,萧凛便疾言厉色的训斥了她,又怎会容许她和别人如此欺辱苏离? 所以,一定是他太过关心苏离,出现幻觉了! 「我来帮你!」他站到苏离身边,「你说要怎么做?」 「还是我自己来吧!」苏离笑道,「最后一道工序了,我自己做放心一些!若是平常倒也罢了,有点差池也无所谓,不过是好得慢一些,但你瞧外面那阵仗……」 她摇摇头,对着顾千城耸耸肩,以示鄙夷无奈,「这种情形下,我还是亲力亲为吧!早点送走这帮瘟神,我也好早点休息!这一天马不停蹄的,累死我了!」 她视顾千城为兄长,说话时不自觉便带了撒娇口吻。 这一天被人围攻,如今见到自家人,心里暖暖的很贴心。 顾千城见她红唇微撅,眉眼娇俏,心中不由一荡,低声道:「待你忙完了,我请人好好的给你捏捏肩,帮你松快松快!」 「好啊!」苏离含笑应下,一边忙活着,一边跟他话家常,「感觉有好久没见到你了,一直在忙着造大船吗?」 「嗯!」顾千城点头,「很快就可以试用了!」 「太好了!」苏离用力点头,「对了,我母亲的事,也有了眉目,等我忙完,同你细聊!你先出去吧,这里药味可不好闻,回头再薰着你!」 「无妨!」顾千城摇头,「我便在这里陪着你!」 「那我可没时间同你聊天!」苏离转身去看炉子,「就差最后一哆嗦了,我得好生瞧着火候!」 她掀开药罐,察看里面药汤情况,嫌大袖碍事,便往上拉了拉,这一拉,一大片鲜红色划痕便映入顾千城眼帘! 「你受伤了?」顾千城一惊,再看那手臂上,血红一片,显然是被什么粗糙物事磨蹭到的。 「嘘!」苏离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儿,莫让殿下听到了!」 「听到又如何?」顾千城心疼道,「你自己伤成这样,还硬撑着在这里治解药,那些不长眼的,还在那里胡说八道……」 他愈说愈气,简直想冲出去狠狠的甩袁氏几耳光! 「不过是皮肉之伤,我已经涂过药膏了!」苏离轻声解释,「殿下因为今日之事,本来就对高家齐家满肚子怨气,若知我受伤,肯定会更生气,回头若是罚重了,难免影响君臣感情……」 ------------ 第681章 太憋屈了! 「他们都那般误会你,你也想什么君臣感情!」顾千城怒道,「你嫁给萧凛,是为受委屈的吗?若是那样的话, 你还不如嫁给……」 他说到一半,倏地噤声,将那个「我」字,死死咽了回去。 他还真是敢想,若是连萧凛都护不住苏离,他又算什么玩意? 当初他连顾家和江家那些人都对付不了,更别说现在高齐两家了! 好在,苏离正凝神看着药罐,并未发现他的异常。 顾千城垂下眼睑,心里愈发酸涩。 便算这会儿,他其实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这么沉默的站在她身后,看她忙活着,将熬好的药汤取出来,又加入一些磨好的药粉,搓成药丸,又凑在鼻间闻了闻,眉开眼笑。 「大功告成!」她舒了个懒腰,小心将药丸端出去。 众人听说解药制成,也都聚集过来。 「每人两粒,温水送服!先服第一粒,隔两刻钟后,再服一粒!」苏离将药丸分发给众人,一边叮嘱着注意事项,「服药后原地躺卧,不要乱动,期间会有呕吐症状,不必惊慌,说明解药起效,身体在排毒了!」 众人依言纷纷将解药吞服下去。 苏离又看向承月:「你去让御膳房备些白米粥,熬得浓稠些,中毒者到现在有好几个时辰未曾进食,胃里排空后会有烧灼感,正好用米粥滋补!」 承月点头,自去安排。 眼见得众人都已服下药丸,苏离方松了一口气,正要依次去察看每个人服药后的反应,谁想才刚抬步,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前栽去! 顾千城本就跟在她身后,忙伸手去捞,手还未触到苏离,萧凛先一步揽住了苏离的腰,将她搂在怀中,见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虚汗淋漓,不由吓了一跳,忙唤太医来救。 太医着急忙慌上前诊脉,好在,脉相虽弱,但却并无大碍。 「殿下莫慌!」苏离强笑摆手,「我没事,就是这一天太累了,稍微休息一下,很快就会好起来!」 「你这一日,马不停蹄,的确是……」萧凛说到一半,喉头发哽,心中愈发自责。 都是因为他,让阿离受了这么多委屈! 他将苏离抱到一旁的软塌上,又差人倒来一杯水,喂她喝下。 苏离稍事休息,虽仍觉乏力,但方才的晕眩感总算消失了。 「苏姑娘就是累坏了!」李如风眼眶通红,「解药所用药草,生在那悬崖峭壁之间,极是难寻!我们几乎跑遍了所有山头,才寻足药量!属下都累得几近虚脱,更别说她一个小姑娘了!」 「姑娘还受了伤!」承月眼泪汪汪,轻轻撩开苏离的衣袖,看到那长长一条鲜红色的划痕,萧凛眼中满满心疼! 「受伤了怎么不告诉孤?」他怒道,「还让她带伤奔忙!」 「姑娘不许我们说!」承月抹了把眼泪,「她说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毒解了,把人救了!万不能因为此事,让殿下与群臣生隙,大家一路走来,颇不容易,若因贼人女干计失和,才是令亲者痛仇者快!她因此百般隐忍,无论你们说话有多难听,她都未曾出一句恶言,只想着如何为你们解毒!可你们呢?」ap. 承月说到这里,满面不忿,「你们因为被殿下拒绝,便耍起性子来,拈酸吃醋,阴阳怪气,拿以前选太子妃的事来逼迫殿下,可当初张雪韵被选太子妃时,你们怎么没一个人站出来跟她吃醋,与她理论?」 她的目光落在高悦和齐瑶身上,难掩内心激愤。 两女被她看得满面羞愧,俱是默默无言。 「那个时候,她们岂敢?」顾千城冷笑,「张宗虞可是萧帝心腹 宠臣,可以在这京城横着走!张雪韵身为他的爱女,更是刁蛮残暴,她们不吭声,都被张雪韵清算,若再敢吱声,张雪韵当时就能要了她们的命!」 「所以,就瞧着我们姑娘懂事好欺负了!」承月撇嘴,看向袁氏,「可我们姑娘真的好欺负吗?欺负她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你们想必都看到了!她医毒双绝,武功更是惊人,连我都比不上!她若想对你们下手,你们根本就没有机会闹,早就悄没声的死光光了!她是以大局为重,才一忍再忍的!连我都觉得憋屈得慌!」 「你们怀疑是阿离派人造你们的谣,要你们难堪,但实际上,今日之事,是有人利用你们的嫉妒不满,恶意挑拔,最终才酿出今日这惨祸!」萧凛冷声道,「罪魁祸首和当街挑拔者,如今皆已落网,是时候叫你们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了!」 言罢,看向承影。 承影会意,朝殿外招招手,道:「把人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是眉娘和她身边的一干人等,除此之外,还有桑缨。 桑缨胆小,自被抓后,吓晕了好几次,这会儿裤子都是湿的,狼狈异常,因为双腿无力支撑,是直接被拖进来的。 相比之下,眉娘倒还挺有骨气,哪怕心中慌乱,却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喊冤。 「苏姑娘,救命啊!我们真是冤枉的!你是我们的恩人,我们见有人诋毁你们,才与她们吵起来的!可能行为偏激了些,可我们真的是太喜欢你,太想维护你,才口不择言的!」 「是啊,我们真的不是殿下所说的什么恶意挑拔!我们不过是些普通民妇,哪晓得这些弯弯绕绕!」 「她们在说谎!」桑缨为保命,将真相如竹筒倒豆子般捅出来,「她们是邵惠丽派来的,邵惠丽这两天一直派人盯着高齐两府,她说殿下不想纳妃,高悦和齐瑶肯定难受,要到宫里去讨个说法!结果还真被她猜准了,果然看到两人出门入宫,没过多久又出宫,脸色十分难看,去酒楼喝酒宣泄,她们两人对酌之时,我们就在隔壁偷听!不信的话,可以问店小二,我和她当时都作了伪装……」 她将两人着装都说了出来,还将所点酒菜也一一报出。 ------------ 第682章 全都招了! 「带店小二入宫!」 「是我!」跟屁虫桑缨用力点头,将耳后的红痣扒给众人看,「殿下,你看,民女并没有撒谎!我就是个跟屁虫,天天跟在邵惠丽后面,我其实什么用也中不了,事情都是她做的!我就是在旁瞧个热闹!对了,我们还有一个聚点,在万通钱庄,那里还有许多人呢!就那个前太子妃张雪韵,是里面的领头!他们聚在一处,琢磨着怎么对付殿下和苏姑娘,还说会找更多的人,组成一支军队呢!」 高相听得目瞪口呆:「就凭你们?还要组军队?疯了不成?」 「我也觉得他们不靠谱,所以,我只是跟着后头玩儿,从来没打算真的做什么,我就是一只胆小的禽兽,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与帝君对抗!」桑缨直接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他们都觉醒了,忆起在天境时的事,知道自己回去后也无生路,所以才想着要做最后一搏!」 「啊,对了,我们都是被一个自称天神的人唤醒的,半夜三更的,脑子里都忽然有声音进来,然后就忆起了从前的一切……」 「可现在想一想,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便算在天境时,我也是个跟屁虫,帝君是杀了我的父母,可我父母为魔族驱使,本就该杀!是他们自己走错了路,怪不得别人的!我一只学舌的鹦鹉,在哪儿不是一样苟且偷生?反正在天境时活得也不好,就算回去,也还是做别人的跟屁虫,回不回去的,都一样!」 「你……这都说的什么?」高相听得稀里糊涂的,「什么天境?什么天神?扯什么呢?」 「你们听不懂……」桑缨叹口气,小心翼翼的看向萧凛和苏离,「你们……不会也听不懂吧?」 「我们听得懂!」萧凛掠了她一眼,看向高相等人,「此事颇有些曲折,你们若觉得不可思议,想想长风渡吧!」 长风渡三字一出,高相等人俱是面色凝重! 长风渡一夜之间,天塌地陷,天翻地覆,河水倒灌,在那只遮天巨手下形成了一处新的湖泊。 这么大的事情,高相等人自然早就听说了。 毕竟,发生巨变那一夜,京城中人皆听到了惊天动地之响。 他们一早便去那里察看过,俱是啧啧称奇,为此事,还专门进宫,与萧凛探讨,担心京城将来有可能遭遇地震洪水等灾祸。 当时的萧凛讳莫如深,并没有跟他们说太多,只说不会有地震,其间详情,等日后有机会再与他们细细解释。 看他那样子,明显知道内情,但却并未同他们这些心腹老臣说明白,大家心中自然是各种猜测,后来又从东宫内卫和禁卫军听到一些匪夷所思之事,什么遮天巨手,又是什么殿下和苏姑娘飞上天了,还有小娃娃骑猫入云层。 这些事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像小儿梦话。 可现在又从桑缨听到这般惊人之语,高相等人心里皆是惊疑不定。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大家在朝多年,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自然能看出来桑缨说的是实话,是肺腑之言,并非故意胡说八道。 「桑缨,天境和觉醒之事,你以后再细说,先说说酒楼之事吧!」萧凛道,「来龙去脉,皆要说得清楚明白!只要你照实供述,孤可饶你和家人一命!」 「多谢殿下!」桑缨喜出望外,忙将当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道来,「陆阡墨说,这叫捧杀!如今京城中人都夸苏姑娘,所以邵惠丽就让眉娘死命夸,一边夸苏姑娘,一边贬损高悦和齐瑶,眉娘不过在楼下说了几句,你们两人果然就上当了!」 「高悦,齐瑶,当时可是她说的这样?」萧凛看向两人。 两人这会儿方回过味来,忙不迭的点头,对着眉娘一阵痛骂! 眉娘梗着脖子冷笑,继续挑拔:「桑缨胡说八道,是为脱罪,你们却是借坡下驴,要把这锅全都甩我们身上!可是,若你们内心纯正,对萧凛和苏离无半点怨念,便算我们再怎么挑拔,你们也不会上当!说到底,还是你们自己心思龌龊!你们就是恨苏离夺走了你们的如意郎君!现在见萧凛生气了,便又害怕了,把罪责全推到我身上!但实际上,你们心里还是很不服气的吧?」 她说着又故意瞟了袁氏一眼,「这位夫人就更加不服气了!不然,明知是明真下的毒,却还要说苏离的坏话,你们这些人呀,这会儿装得又乖又听话,实际上,这事在你们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过去的!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们,萧凛待苏离情深意重,待你们却委实是薄情寡意!亏你们跟了他这么多年,到最后,还不如一个只跟过他大半年的小丫头,哈哈!想一想就憋屈得紧呢!」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挑拔离间……」高相冷哧,「你以为,我等与殿下生死患难的情谊,是你几句话就能摧毁的吗?」 「不能吗?」眉娘吃吃笑,「既然不能,为什么你们会来皇宫闹腾呢?」 「因为他们是人!」萧凛轻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孤处在他们的位置,见自家女儿性命垂危,只怕也会急火攻心!所以,孤任他们怎么闹,始终没有真正的重罚他们!你这点小伎俩,不过是贻笑大方罢了!」 「是吗?」眉娘咕咕笑,「可这样的小伎俩,在天境,却让你们彻底杀疯了!哈哈!这会儿没杀起来,没关系,等回了天境,你们一定会继续杀的!一定会的!东凛,你这样的人,永远逃不过众叛亲离的宿命!就连你至爱之人,你的小阿离,也会狠狠的捅你一刀!」 萧凛闻言,面色骤变,曾经浮起又被他压下的记忆,此时如巨浪拍面,叫他心魂俱震,身形轻晃,眼前一阵阵晕眩! 「殿下!」苏离忙扶住他。 「哈哈!」眉娘见状,笑得前仰后合,「看这样子,帝君应是记起什么了吧?苏离,你想不想知道,他记起什么了?」 ------------ 第683章 诛心之语! 「看来,你知道的事不少!」苏离冷冷的看着她。 「的确不少!」眉娘笑得得意,「你们俩在天境的那点破事儿,我全都知道!你别看他现在待你如珠如宝,可在天境时,他视你如泥如草!你可千万别被他这种无情无义的暴徒骗了!不然,你还会死在他手中的!」 「住口!」萧凛忍无可忍,双掌挥出,眉娘却是无畏无惧,笑声愈发放肆:「苏离,瞧见没有?他要杀人灭口了!你还不快点救我!你若想知道真相,就得护我周全才好!」 萧凛的掌风本已袭至她面门之上,听到这话,生生将掌力卸除。 饶是如此,眉娘依然被那股巨力拍出去,头撞到地上,血如泉涌。 她伸手抹了一把,笑得愈发疯狂:「你怕了!你生怕我把真相说出来!可即便我不说,真相就在那里,在苏离的记忆里,只要她觉醒,你就一定逃不掉!所以,快好好的瞒着她吧!让她永远永远都记不起那些惨痛之事,如此,才能乖乖的做你的皇后!哈哈!」 「阿离……」萧凛紧张的看向苏离,「我……」 苏离看着他惨白的面色,紧张的表情,脑中嗡嗡作响。 他这表情如此的熟稔,她定然是见过的! 所以,眉娘虽然是在挑拔离间,但她假话之中,定然也掺杂着几分真相。 可对于这真相,苏离却满心抗拒。 她半点也不想知道! 不,不止是不想,她甚至都有点害怕恐惧那样的真相! 「殿下,我不信她!我只信你!」她看着萧凛,「你杀了她吧!她实是太聒躁了!」 萧凛眼眶微红,手指轻颤了几下,艰难道:「还是……留着吧……她似乎知道挺多……我们……需要真相……」 话是这么说,然而他内心却在疯狂的拒绝着这真相,想要立时将眉娘拍死拍烂拍成肉泥,叫她再也说不出那些诛心之语! 可他却又知道,这么做,对苏离不公平。 不管是什么样的真相,哪怕是他真的如眉娘话中所说,是无情无义的暴徒,苏离也是有权利知道的。 「我们不需要她这样的真相!」苏离垂下眼睑,虽然明知眉娘可能知道很多事,但她还是做出了一个决定。 杀了她! 心念微动,指间灵符已激射而出,一道金光直袭向眉娘! 眉娘万没料到最终痛下杀手的人会是苏离,吓得连声大叫:「苏离,你个怂货!你全族皆死于……」 「噗嗤」一声,金符入体,眉娘委顿在地,肉身犹温,魂魄却已灰飞烟灭。 她未说完的话,也自此散于虚空之中。 「可算是安静了……」她故作镇静的看向桑缨,岔开话题,「桑缨,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说到故意挑拔……」桑缨艰难的咽了口唾液,「不过殿下方才问高悦和齐瑶,该她们两人说了……」 「那你们说吧!」苏离的目光落在高悦和齐瑶身上,脑中却还不由自主的想着眉娘死前说的那句话,脑中似乎又有记忆翻涌不休,她下意识的晃了晃头,将那乱七八糟的记忆赶走。 萧凛握着她的手,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手指在轻颤。 他知道,她虽然装作无事,但其实跟他一样,也受到了影响。 若只是眉娘的话,是影响不到她的。 所以,她可能跟他一样,也记起一些零落之事…… 这么一想,萧凛立时又是冷汗涔涔。 众人被眉娘搞这一出,都弄得一脸懵,苏老夫人和苏子琰也是满腹疑窦。 但眉娘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过荒唐,苏离与 萧凛是怎么回事,他们再清楚不过,不可能有什么仇怨的。 顾千城初时也觉莫名其妙,可在眉娘死的那一刻,他眼前忽地一晃,似有大片血泊瞬间充盈了眼眶,耳边惨号之声不绝于耳,叫得他目眦尽裂,神魂欲碎!看書菈 然而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那些画面和声音便又消逝得无影无踪,只余无尽的茫然和困惑! 短暂的寂静之后,高悦的声音先响起来。 相比眉娘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眼前与苏离和萧凛的矛盾和误会,才是她亟需解决的。 「回苏姑娘,桑缨说的没错,我们当时我们就是听了这眉娘的话,心里气不过,才下去跟她理论的!」她哭道,「殿下,苏姑娘,不管你们信不信,当时从宫里离开时,我真是满心羞愧,对您和苏姑娘绝无半点怨怼!毕竟,在殿下危急之时,是苏姑娘坚定不移的陪在了他身边,我和阿瑶虽然恋慕殿下,却没有苏姑娘那样的心智能力,更没有那样的勇气!」 「是,我们当时,输得心服口服,再无入宫侍君之心!」齐瑶亦是涕泪涟涟,「当时我只为自己不如苏姑娘而沮丧万分,一个劲的喝闷酒,后来听到她在那里鬼扯,各种羞辱我和高姐姐入宫之事……」 她狠狠的瞪了眉娘一眼,继续道:「初进高姐姐劝我不要惹事,我也忍下来了!可后来,她说的话实是太难听了!竟诋毁齐家和高家,说跟苏离相比,我们这些世家狗屁不是!我当时本来就喝多了酒,一听这话,再也受不了,直接冲出去与她们对骂!」 「其实我们一开始真没对苏姑娘不敬……」高悦接着她的话道,「只是不知怎么的,与她们吵着吵着,就开始口不择言了……」 她说着,含泪看向苏离,挣扎着起身,深深的给她鞠了一躬,「苏姑娘,我对不住你!当众辱骂诋毁,也难怪殿下要骂我们是恶毒妒妇了!我自己如今想来,也觉得面目丑陋,令人作呕!我们惹出这泼天大祸,不敢求苏姑娘原谅,但日后定会以此为鉴,时刻警醒!对苏姑娘造成的伤害,我愿再回事发之地,召集京城民众,当众道歉!」 「我也愿意!」齐瑶哽声道。 「那倒不必了!」苏离摆手,「此事说到底,是女干人恶意挑拔,才有今日之祸,你们是被人利用了,虽然有错,但是,大家都是受害者!为此还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个教训,已经足够大了!就到此为止吧!」 ------------ 第684章 就此了结吧! 「这是我们应得的教训!」高悦自责道,「说到底,还是我们的嫉妒心在作祟!若真是对姑娘没有半点芥蒂,无论别人怎么挑拔,我们都不会上当!」 「是啊!是我们心思龌龊,才会被别人挑拔!」齐瑶苦笑,「我们倾慕殿下已久,你却捷足先登,我们心里颇不是滋味,因此行差踏错,实是……羞耻得紧!」 「齐姑娘言重了!」苏离笑回,「其实你们各种心路历程,都在情理之中!若我换作你们,也定是难掩落寞心伤!这份心伤怨念,是人之常情,无法避免,原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消散,只是被邵惠丽算计,才会以这般方式发泄出来!虽险些酿成惨祸,但幸好一切还有回转余地,如今大家说开道明,误会消弥,此事便如一张纸翻过去,日后再不必提了!」 「多谢苏姑娘宽宥!」齐瑶和高悦一齐起身行礼。 苏离忙上前相扶:「你们毒还未解,莫要乱动!还是坐下说吧!」 两人依言坐下,齐瑶看着苏离,忽地苦笑:「想一想,我们当真是蠢得紧!这男女感情,又岂能以时间论短长?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们便是认识再久,不能得其心悦,也是枉然!」 说到一半,忽又觉自己所言似有歧意,忙又解释道:「苏姑娘,我方才所说那些,并非是在抱怨,只是悟了!其实我们对殿下的情意,也远远不及你!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们只是倾慕殿下品貌,以及身为东宫储君的风光,看似苦候多年,其实皆流于表面!」高悦道,「殿下说的对,苏姑娘,你以真心,换他真心,你们同生死共患难建立起来的深厚情谊,早已超越寻常男女之情了!情到深处,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眼里自然就再也看不到旁人!」 「如今我们皆是悟了!苏姑娘,殿下,此番,我们真的知错了!」齐瑶看向萧凛,腰身微躬,「不管此番能否活下来,我们都再无任何怨言!若活着,亦愿接受殿下给予的任何惩罚!」 「殿下,苏姑娘,臣妇亦深感愧疚……」袁氏肿胀着脸上前,对着萧凛和苏离缓缓跪下来,「待回府之后,臣妇会自请下堂!似臣妇这般糊涂之人,如何有脸再坐高家主母之位?」 萧凛轻哼:「那便如你所……」 他本想说如你所愿,话未说完,被苏离截住了话头,「殿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相夫人这么多年相夫教子,无论高相是穷富贵贱,始终如一,有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这一时之错,也是因高姑娘命悬一线而起,既是特殊情况,便当特殊对待,不如,就此了结吧?」 萧凛看着她,迟迟不愿张口。 苏离将他的衣角扯了又扯,眼见得自己衣裳都快被她扯破,他终是无奈妥协。 「你都开口了,我又怎能不给你面子?那便让高相带她回府,闭门自省吧!」 「多谢殿下!」袁氏叩头拜谢,「多谢苏姑娘!日后,臣妇定当谨言慎行,好生自省!」 「殿下和苏姑娘如此宽宥,老臣亦是感恩涕零!」高相也跟着一起跪下来。 齐佐薛昊等人也一齐跪下来,被苏离一一搀扶起来。 「诸位大人快都起来吧!」她笑道,「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哦,对了,殿下,为庆祝我们消弥误会,我想明日在杏花楼宴请诸位大人和他们的家眷,你觉得如何?」 萧凛看她一眼,未回话,只看向高相等人,「你们觉得如何呢?」 「老臣自是千情万愿!」高相垂泪道,「这是苏姑娘体恤我等,要给我等长脸,替我们挽回颜面呢!」 「我等自是求之不得!」齐佐齐佑亦是满面感动,「苏姑娘如此体贴周到,事事处处,都替我们着想,臣实是感恩涕零!」 「我等亦是求之不得!」薛昊和赵贺等人也都纷纷回应,几位家眷则是喜出望外! 杏花楼一事,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误会虽消弥,但几位姑娘的闺誉却难再挽回,当然这事她们绝不会再迁怒苏离,只能说是自作自受,心里因此愁苦万分,更是忧虑会影响姑娘们未来议亲之事。 苏离这个提议,让她们心头愁苦担忧一扫而空! 新君和未来皇后亲临杏花楼摆宴,盛邀他们赴宴,这是何等的体面荣耀? 届时京城中人见她与自家女儿其乐融融,外头的那些「流言」,自然是不攻自破,那将来议亲,再不会有人在此事上做文章! 众人此时皆是欢欣鼓舞,室内颂扬声一片。 更令他们惊喜的是,苏离的解药也很快起效了,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所有中毒者皆已恢复正常,喝了御膳房的白米粥后,最先中毒的那一群护院连体力都恢复了,虽不能说是活蹦乱跳,但也觉体力充沛,再不似方才那般病恹恹的。 一群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此时终于重回人间,自是千恩万谢,叩头谢恩。 「行了,既好了,便各回各家吧!」萧凛道,「阿离累坏了,也该好生休息了!别忘了明日杏花楼之约,届时我们君臣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众人哄然回应,欢天喜地的带各自家人回府。 苏离和萧凛目送众人离宫,待他们都走了,方有空跟苏家人说话。 「阿离你累了,快歇着吧!」苏老夫人道,「有什么话,明日再细聊!我们也都回去了!」 「殿下,照顾好阿离!」顾千城看向萧凛,「这会儿都快子时了,她身上有伤,连饭都未来得及吃,还受了这么多委屈,实是太辛苦了!」 说到最后,他看向苏离,难掩眸中心疼怜爱。 萧凛看在眼中,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对着他点头:「放心吧!孤已命好夜宵,待她用过后便歇下!」 「兄长莫要担心!」苏离笑道,「其实殿下一直有让御膳房送饭,还追着我喂呢!只是我实在没功夫也没心情吃!不过,这会儿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了,待会儿定要饱餐一顿,再美美的睡上一觉,很快就会恢复的!」 ------------ 第685章 你好暖啊! 「待会儿孤给你捏捏腿捶捶背什么的,定叫你好生放松放松!」萧凛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着。 「哟,殿下还会这等功夫啊?」苏离笑回。 「我什么功夫不会?」萧凛含笑望着她,「且瞧好吧!待会儿定叫你疲劳尽消,一觉酣睡到天明!」 他这话说得其实没有多大问题,可苏离想到那场景,却不自觉红了脸。 眼瞧着一对小儿女眉目传情,无尽温柔绻缱,苏老夫人忍不住偷笑。 顾千城却看得眸内酸涩,心里更是一阵阵抽痛! 他有些狼狈的垂下眼睑低下头,下意识的背转了身体,生恐被人察觉到。 好在大家此时都看着苏离,无人注意到他。 苏老夫人和苏子琰又与苏离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宫。 顾千城亦随之一起离开。 萧凛和苏离两人并肩相送,出得院门的那一刻,顾千城下意识回望,昏黄灯影下,一对有情人正相依相偎在一处,苏离的身形娇小,站直了也只到萧凛胸口,萧凛微躬着腰,亲她的额头,那眸间的浓情蜜意,让这肃杀寒风都似带上了一丝春日暖阳的气息。 顾千城心内又是一酸,倏然转头,逃也似的离开。 他离开的瞬间,萧凛也缓缓抬眸,只看到被风扬起的一片衣角。 然而那衣角主人的面容,此时却在他脑海中无限放大,由此带来的记忆奔涌如潮。 他不敢去看那些记忆,只下意识的将苏离抱得更紧了! 阿离是他的。 谁都别想把她抢走! 然而脑中的记忆偏又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和她最终的结局。 那结局是如此的惨烈,让他本就揪紧的心弦,此时几乎要崩断开来! 「殿下……」苏离伏在他怀里,感觉到他手臂愈缩愈紧,笑嗔道:「你想勒死我吗?」 「不!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萧凛拼命摇头,「阿离你一定要相信我!」 苏离倏地抬头,呆呆看着他,脑中不自觉又想到眉娘死前说的那些话。 她本来已经忘了的。 非常刻意的把那些记忆强硬的赶了出去。 可萧凛这古怪的反应,却将那些记忆瞬间召回…… 「殿下……」她张张嘴,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认真的聊一下。 她知道,他一定是记起什么了。 「快别站这儿了!」萧凛打断她的话,「外头的风好冷,你身子单薄,莫要冻到了!我让人叫了夜宵,你快吃一点……」 「回未央殿吃吧!」苏离道,「这里一片血腥狼藉,实是难闻得紧!」 「啊,是了!」萧凛点头,「我差人抬顶软轿来……」 苏离摇头:「不必了,又没有多远,走几步便到了!」 「可你累了一天,还受了伤……」萧凛看着她,果断蹲下来,「阿离,我背你过去吧!」 苏离失笑:「我哪有那么虚弱?你别忘了我可是……」 说到一半,人已被萧凛强硬的背了起来,又伸手扯了个狐裘罩在她身上,将她包得严严实实的,连风帽也兜得一丝风也不透。 他的背宽厚温暖,苏离趴上去的那一瞬间,便觉格外的安心妥帖。 她没有再拒绝,将头搁到他肩头,双手轻轻搂上他的脖颈:「殿下,你好暖啊!」 「你好轻……」萧凛将她的腿往上托了托,「你轻得像根羽毛一样,风一吹就能吹走了似的,以后要再多吃些才行!」 「我最近已经长了很多肉了!不能再长了!」苏离轻笑摇头,「这么点 个子,再长下去,就要变成肉包子了!」 「没事,我就喜欢吃肉包子!」萧凛嘴甜如蜜,「肉越多,吃起来便愈香!」 「真有那么香吗?」苏离吃吃笑,伸指挠他颈窝,又扯着他衣领往他胸口吹气,这般亲昵的动作,赶走萧凛心头阴冷记忆,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抛开,轻轻蹭着她香颊,闻着她身上甜香气息,忍不住得寸进尺,咬住嫣红樱唇。 苏离趴在他背上,任他胡闹,她实是累坏了,在这样的暗夜中,被萧凛背着缓步向前,便觉自己似一叶小舟,经历惊风骇浪后,终于到达宁静的港湾,无限满足心安。 她趴在他背上,沉沉睡去。 萧凛将她背到殿内寝宫,褪去衣裳鞋袜,轻轻放在床上,见她满面污秽,便又差人送了热水,拧了帕子帮她擦拭着,将脸擦干净了,又去擦手,这才发现她手背竟然肿得老高。 很明显,臂部不光是擦伤,还伤到了筋骨。 她自己应该处理过,但受损的筋脉没那么容易恢复。 想到她就是用这样一只手忙前忙后,他心里豁豁的疼,眸间热雾氤氲,渐凝结成水滴,自脸畔轻轻滑下,落在她肿胀手面上。 伤痛的手面格外敏感,苏离感受到异样,睁开惺忪双眼,见萧凛泪眼朦胧,伸手搂住他脖颈。 「帝君你怎么哭了?」她含混咕哝着,「阿离没事的!阿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我有九条命呢!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 萧凛听得心里一颤,瞪大眼睛看着她,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苏离会立马醒过来,像他记忆中那般,同他争吵理论,然而苏离说着说着,那眼睛却又闭上了。 竟是在说梦话吗? 不,不是梦话! 她是在梦里记起了天境的事,那她醒来后…… 萧凛的眼泪再度潸然而下。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牢中的死囚,刀已悬于颈项,随时都可能落下来,让他尸首两处,身心俱碎! 怀中的苏离,又已陷入黑甜梦乡。 可这一夜,对于萧凛来说,却是无比的漫长。 他躺在她身侧,贪婪的看着她,将她眉眼五官都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知看了多久,歪头睡去。 然而睡着了也无法安生。 那些该死的记忆,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叫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最终还是冷汗淋漓的睁开了双眼。 夜正深沉,风灯在窗外摇晃,洒下斑驳光影,北风卷着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谁的脚步声愈走愈近。 ------------ 第686章 这记忆是假的! 萧凛起身,披衣下床,推开殿门,寒气侵面,霜冷月清,透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扯紧了身上的大氅,顶风而去,半个时辰后,他轻飘飘的落在了白泽的院落。 「你来了!」一抹幽魂飘过来,正是白泽。 「你知道我要来?」萧凛看着他。 白泽耸肩:「你这宫里头闹腾了这么久,我这性子,能不去瞧热闹吗?」 「那你都瞧到什么了?」 「认出了几个故人!」 「哪几个?是敌是友?」 「有敌有友!」白泽一一说与他听,「明真公主是鸾凤一族的公主,在天境时,她叫鸾玉!不过早就死了!形魂俱灭,按说,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啊!」 「她因何而死?」萧凛追问。 「你问我吗?」白泽看着他,「你没记起来?」 萧凛摇头:「没有!」 「那她和眉娘死前说那些话时,你面色怎么那般难看?」白泽狐疑道,「我以为你定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才会那么紧张!」 萧凛垂下眼睑,顾左右而言他:「你只说你知道的!」 「我不清楚!」白泽摇头,「那时我跟你又不熟!我虽人在天境,但天天忙着谈情说爱,除了本职,什么都不关心,就这点消息,还是从别的仙友那听来的!」 「那再接着说说别人吧!」萧凛道,「谁是敌,谁是友,帮孤好生分辨一下!孤也好及早应对!」 「高相他们这堆男人都没问题!」白泽回,「都是你的死忠追随者!至于他们的家眷嘛,四家女儿没啥问题,就是觊觎你的花痴罢了,算不上友,但应该也不是敌人,毕竟,能力太弱,泛不起什么水花来!」 「一直在泛花的人,是她们的母亲!」萧凛追问,「赵薛两家的夫人皆很安份,应该没事!长公主袁氏宋氏,这三人可有问题?」 「宋氏是鸾玉的母亲!」白泽努力回忆着,「我记得你极不喜此人,不过那时鸾鸟一族被你屠杀殆尽,她不过一个普通散仙,应该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吧?」 「鸾鸟一族,被孤屠杀殆尽?」萧凛下意识的重复着他的话,「孤为何杀他们?」 白泽摊手:「我哪知道啊!我们认识时,鸾鸟一族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他们都说是你杀的!哦,对了,还有灵猫一族,也是你灭的……」 萧凛倏地一颤,一把抓住他,却忘了白泽有神无形,他抓得太猛,被那股力量带着,径直往地上栽去! 「咕咚」一声,他竟然摔了个嘴啃泥! 白泽惊呆了:「什么状况?你可是战神哎!这摔得也忒难看了吧!」 萧凛抹了把脸上的泥,红着眼睛追问:「孤当真灭了灵猫族吗?你确认吗?我为何要灭他们?阿离是灵猫一族的,孤怎么可能灭她的族人?」 「这事,我一直也很好奇啊!」白泽哀叹,「在天境时我问过你许多次,每问一次,便被你又吼又揍!屁股都被你踢肿了,我也没问出答案来!」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萧凛抓狂,「孤要你何用?」 言罢抬脚又要踢,却又踢了个空,这回摔得更惨,直接劈了个大叉,肌肉都撕裂了。 「你反应好大……」白泽看着他,「所以,你自己也记起灭族的记忆了吧?」 「没有!没有灭族!没有!」萧凛咬牙切齿,「孤绝不会灭阿离的族人!绝不会!」 「既然不会,那就说明我的信息不准……」白泽挑眉,一针见血,「那你还慌什么呢?」 这一针戳下去,苏离瞬间萎顿下去,直接瘫倒在地上。 「所以,是真的?」白泽方才只是猜测,此时见他面色,知道自己猜中了,也愣在了那里。 「不是孤杀的!不是孤!」萧凛抱着头,像只困兽般嘶吼,「肯定不是孤!孤不信!孤不接受!这记忆是假的!假的!是假的!」 他吼到最后,痛哭失声! 这般动静,惊动房中的谢柔,她披衣走出来,只见素日里渊渟岳峙的新君此时像个孩子般的无助的哭嚎着,只差捶地打滚了。 「泽郎,殿下这是……怎么了?」谢柔被吓到了,想要上前搀扶,被白泽阻止。 「让他哭吧!」他低叹,「我现在总算知道,堂堂帝君,上神之体,为何也能被引入这幻境了!」 「为何?」谢柔惊问。 「因为这幻境中,有他心心念念的人啊!」白泽苦笑,「他之前日日缠着我,要我为他织梦,我总是织不成!他修的是无情道,早已摒弃情爱情思,万年孤寂,而我织的梦,唯有有情之人才可入,无论痴情还是怨情,终归要有情思,可他没有……」 「你这话,我怎么愈听愈糊涂了?」谢柔皱眉,「他方才说他入幻境,是因为有心心念念之人,现在又说他入不了你织的梦,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不矛盾啊!」白泽长长的叹了口气,「他道心无情,偏偏情念又已动,这两股力量拼命的撕扯着他,要么,祭情证道,要么,祭道证情……」 「祭道证情?」谢柔惊叫,「那岂不是要散去万年的修行?」 「那是自然!」白泽垂下眼睑,看向地上的萧凛。 萧凛此时倒安静下来了,他不再叫哭嚎,然而那急剧颤抖的身体,却昭示着他仍在苦苦煎熬中。 白泽眼底满满悲悯,「这就是他会被引入幻境的主要原因!否则,以他的修为,何人能驱引他的神识?」 「可是,我听说散去身上修为,极为痛苦,就好比将一人抽骨吸髓,碎为齑粉,再用这粉末,重塑出个人形来!」谢柔只稍想一想,便觉得惊心动魄,「他……他是疯了不成?」 「他早就疯了!」白泽的叹息声连绵不断,「他找到我时,他就已经疯了!他散去万年修行,只为黄梁一梦,却不想阴差阳错,你我遭遇大劫,被人用仙身织梦,将他引入这幻境中,让他和小离儿在这幻境中,受一重又一重的折磨……」 ------------ 第687章 殿下哭了! 他说到最后,闭上双眼,片刻后睁眼,复又攥紧双拳,恨声道:「若叫我找到那幕后之人,定将她困入修罗梦中,让她生生世世,受极刑折磨,永无止息之日!」 「可那人,到底是谁?」谢柔呆呆看着他,「还有,若殿下是因为散尽修为,才被引入这幻境,那将来回到天境,又如何与那幕后之人周旋?他离开天境有多久,那人便在天境经营了多久!这……这以后……」 她满心忧虑,不敢再说下去。 白泽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若是那样的话,我们大家怕是都完了!」他唉声叹气,「破不了幻境,只能轮回,破了幻境,还得受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个幕后之人,本来就不想让他好好活……」谢柔苦着脸,「泽郎,你想个法子呀!得破了那幕后之人的恶局才成!」 「你真是高看你夫君我了!」白泽苦眉皱眼,「我在天境这些年,光想着跟你谈情说爱了,于这修行方面,荒废已久,更不用说现在只剩灵魄,有力也使不出!」 「那你想法劝劝他啊!」谢柔急道,「总不能让他就这么一直这样吧?形势本就急危,他这会儿又伤心欲绝,真真叫人担心!」 「我不知从何劝起……」白泽抱头,「我根本就不清楚他和小离儿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带小离儿来找我时,小离儿只剩本体了,后来化为人形,与他之间也是甜甜蜜蜜,恩恩爱爱!我实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早知会有此劫,当年便不该隐入深山,不问世事!」谢柔后悔道,「但凡我们两个正干一点,多了解一些天境之事,现在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白泽摇头,「不管了,你先把他扶起来再说吧!好歹也是天境最强战神,应该没有那么脆弱!伤心一阵后,他自会想办法的!」 「也只能这样了!」谢柔上前,想把萧凛拉起来,拉了几下没拉动,只得去寻李如风。 萧凛来白泽院中时,刻意没让李如风承影相随,自己独自前往,李如风此时过来,见他面色惨白,神情颓废,吓了一跳,忙将他背回大殿,又命人端来热水为他洗漱。 他们做这些事时,萧凛便如行尸走肉一般,任由他们摆弄,问话也不答,那眼神直勾勾的,看得两人心里直发毛。 将他伺候上塌后,两人扯着谢柔细问。 谢柔当然知道萧凛是因何而伤心,但这种事又不能明说,只得含混敷衍过去,怕两人担心,便又安慰道:「殿下一时忆起一些伤心旧事,难以自持,你们莫要担心,等他明日醒来就好了!」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倍感焦虑,有心唤醒苏离,又觉不忍,只得守在两旁,时刻观察着萧凛的变化。 萧凛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紧皱着,嘴也时不时蠕动着,也不知梦到什么可怕之事,身上冷汗淋漓,到最后,竟呜呜哭出声来。 冷寂冬夜,他的哭声令李如风和承影心神俱颤! 「不行,还是叫醒苏姑娘吧?」承影犹豫着,「殿下他这明显不对劲啊!感觉像中邪了一般!」 「那就……叫吧!」李如风也有些熬不住了,「我去找承月,让她叫苏姑娘起身!」 他匆匆出门,还没走几步,就见殿中有人急急跑进来。 却是承月。 「如风,我正要找你呢!」承月一把抓住他,急急道:「快让殿下去瞧瞧苏姑娘吧!苏姑娘好像不太好!」 李如风吃了一惊:「怎么个不好法?」 「像是在做恶梦!」承月回,「一直出冷汗,嘴里也不知在念叨什么,一句也听不清,但看起来特别的惊慌害怕!」 「 她怎么也这样?」李如风哭丧着脸,「殿下也是如此,我正要去寻苏姑娘来瞧瞧呢!」 「啊?」承月愕然,「殿下怎么也会这般?这可如何是好?」 「不能让他们一直沉在恶梦之中!」李如风当机立断,「先唤醒他们再说吧!」 「好!」 两人分头行动,李如风仍回了萧凛寝殿,承月则径直去叫苏离,进门却看到苏离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斜靠在引枕上发怔,虽面色有些难看,但瞧起来不似方才梦中那般紧张。 「姑娘醒了?」承月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感觉如何?可还难受吗?」 苏离摇头:「不难受!你为何会觉得我难受?」 「你方才应是做了恶梦!」承月回,「梦里要死要活的样子,吓死奴婢了!」 「我做梦了吗?」苏离捏捏眉心,「可我竟完全记不起来!只是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生生憋醒了!不过现在好多了!应是白日里太累了,暂时还没歇过来!」 承月松了口气:「姑娘既然醒了,便去瞧瞧殿下吧!他好似也发了恶梦,如风说他跟你一般难受,跟中邪了一般!」 苏离一听,忙披衣下床,径直往萧凛寝殿而去。 才刚进殿,就听见萧凛一声嘶吼:「阿离!快走!走啊!走!」 下一刻,他霍地坐起来! 「殿下!苏离飞奔上前,一把抱住他,柔声安慰,「我在!我就在这儿!」 「你……」萧凛瞪大眼睛看着她,眼泡浮肿,眼底满是红血丝,他盯着苏离看了好一阵,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好像随时都会透不过气来! 苏离担心异常,忙定神去试他的脉膊,脉相很急,好在,并非急症之相。 想来,是被恶梦魇住,吓坏了,才会如此。 她伸手在他背后轻抚着,又用指尖轻压他后脑穴位,一边柔声安慰疏导:「殿下做什么恶梦了?不妨说出来听听!说出来,就不害怕了!」 萧凛拼命摇头:「不……不能……不记得了……」 「殿下是梦到姑娘被宋氏那群人欺负了吧?」承月轻笑,「白日里就一直担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应是如此了!」 「差不多……吧……」萧凛垂下眼睑,将头埋入苏离怀中,两臂伸出,如藤蔓般缠住苏离的纤腰,「阿离,别离开我,好不好?」 ------------ 第688章 灭族之梦! 「好!」苏离柔声答,「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殿下!」 「殿下怎么跟小孩子似的!」承月掩嘴笑,「做恶梦了还得叫人陪着!姑娘方才也做了恶梦呢!她就没事!属下发现,自从您认识了苏姑娘,都变越小了!」 「就你话多!」承影笑骂,「行了,既然没事了,咱们也都退下吧!别在这里打扰他们了!」 「我们就在外面候着!」李如风道,「姑娘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们便是!」 几人一起走出去,出门时小心的将门带上,屋子里很快便又陷入一片寂静。 苏离低头看向怀里的萧凛:「殿下,要不躺下来吧?这会儿还早,你再好好的睡上一觉!」 「你陪我一起睡……」萧凛咕哝了一声,头仍深埋着,两臂却抱得更紧了。 「好!」苏离点头,「但你能不能把胳膊松开点儿,你这么捆着我,我可睡不成!你这身板儿,压得我要喘不过气了!」 萧凛这才意识到自己整个人都压在苏离身上,忙抬起头来,触到苏离温柔似水般的眼神,他的眸光微微一颤,倏地又垂下去,手却依然舍不得松开,只改抱为搂。 他搂着苏离躺下来,扯了被子盖在她身上,让苏离枕在他的臂弯。 外面寒风呼啸,屋内却是温暖如春,萧凛身上更暖,被他圈在怀里,倒似落在了棉花堆里,无处不温暖妥帖。 苏离满足的吸了吸鼻子,往他怀里拱了拱,笑问:「现在他们都走了,殿下要不要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啊?」 「你梦到了什么了?」萧凛不答反问。 「记不起来……」苏离咕哝着,「但那种感觉很不好……」 「什么感觉?」萧凛追问。 「我说不出来……」苏离歪头想了想,「醒来后觉得心口绞痛,透不过气来!好在很快就恢复了!你呢?到底梦见什么了?」 「我……梦到你被宋氏袁氏围攻……」萧凛咽了口唾液,「我想……杀了她们,可是,动不了,一急,就……就醒了……」 「果然让承月猜对了!」苏离吃吃笑,「看来殿下果然很在意我呢!」 「我自是在意你的!」萧凛垂眸看她,「阿离,在我心里,你比我自己都要重要!便是为你死,我也愿意的!」 「说什么呢?」苏离捂住他的嘴,「我们都要活着,活一千年一万年才好!」 「好!」萧凛黑眸微弯,「我们一起,千年万年,永不分开!」 苏离扬唇轻笑,搂住他的脖颈,萧凛一时又看得痴了! 怀中女子笑得软糯甜美,巴掌大的小脸养得圆润了些,像白白软软的糯米团子,叫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定能满口生香,甜到心里去! 若是以往,萧凛早已难以自控,可此时,竟然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怔怔的瞧着她。 「殿下又发痴了!」苏离见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面色又隐隐发烫,为了掩饰,她含笑低头,往他脖颈间拱了拱,然而心里又实在欢喜,胳膊悄悄伸过去,揽住了他的腰。 温香软玉在怀,萧凛到底没能忍住,在她额间印下深深一吻,感觉到怀中小姑娘微微轻颤了一下,纤细手臂在他腰身缠得更紧。 两人在暗夜之中相拥,萧凛虽一夜未睡安稳,此时却睡意全无,脑中似有洪流奔腾不休,一忽儿是那痛苦的记忆如暗汹涌,一忽儿,却又有万般情思泛滥,最终,情思之水滔滔而过,盖住那阴晦暗流,他像一个盗贼,怀着不轨之心,偷香窃玉,长风染指,春情难耐。ap. 苏离自允他后,便知终会有这一天,此时虽紧张,却不抗拒,只羞怯的顺从着他,当他滚烫指尖落到肌肤上 的那一瞬,她心如撞鹿,面若桃花,连呼吸都急促了。 萧凛俯身深深吻她,指尖肆意游走,所到之处,绵软滑腻,甘美芳菲,令人无限沉醉,恨不能立时与她融为一体。 苏离此时周身红烫,脚尖微蜷,四肢紧绷着,却又似在瞬间化作春水一片,脑中更是一片空白,然而那空白之中,不知何时却又莫名浮出一幅画面来! 与她正经历的春波荡漾不同,那画面中大雪纷飞,北风呼啸,吹落漫山红梅,雪地上落红点点,本是叫人赏心悦目之景,不知为何,她的心却紧紧揪起来,只顺着那落红向前望,越往前,那落红便愈是密集,鼻翼间,有血腥气氤氲开来,与那漫山梅香混为一体,便变成了追魂夺命的毒气,叫人心弦几乎要绷断! 苏离努力的瞪大双眼,画面急转,一大片一大片血色撞入眼帘! 原来那竟不是落红,而是凝固的血海,血海深处,泊着横七竖八的尸身,他们的身体早已凉透,血凝成冰,与这皑皑白雪相映,如利剑般刺破她的眼眸…… 「啊!」苏离尖叫着翻身坐起! 萧凛正沉在春水之中,被她这么一叫,春败花残,阴风暗起,冻彻骨髓! 「阿离,你……怎么了?」他哆哆嗦嗦问。 「我……我……」苏离的嘴张了又张,「我看到了梅山,梅山下好多血,死了好多人……」 萧凛听到「梅山」两字,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努力抑制内息,追问:「还……还有呢?」 「还有……」苏离努力回想着,「我看到他们,心中痛极!我……」 「别想了!」萧凛忽地抱住她,「不过是恶梦罢了!不要再往下想了!」 「可我没有睡着!」苏离摇头,「我方才正与你……亲近……我怎么可能睡着?我是特别清醒的看到了脑中的画面!所以,应该不是梦,而是尘封的记忆!」 她脑中转若飞轮,白日里眉娘所说的灭族之话也在脑中翻滚,她往前回溯,又想到了明真,她死前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对了,还有昭王妃! 「昭王妃也做过灭族之梦!」她脑中愈发清明,「你说,她的梦,跟我的记忆,是否有相同之处?你……你……」 她看着萧凛,想起眉娘和明真所说的话,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 第689章 为何不愿见她? 「阿离,是梦!就是梦!」萧凛将她抱得更紧,大手扳住她的头,指尖缓缓抵上她头顶某处,黑暗中,一抹红光缓缓注入苏离头内。 苏离本正回忆脑中画面,忽觉眼皮发粘,脑中更是混沌一片。 下一刻,她缓缓的闭上双眼,瘫倒在萧凛怀中。 萧凛紧紧抱住她,身子抖得厉害,他扯住被子缠住两人,可依然无法抵挡来自内心深处的阴寒记忆,而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雪,鹅毛大雪簌簌而下,北风呼啸,吹开窗户,扬起雪烟一片。 正如,记忆中的那片梅山。 雪粒在窗口愈积愈厚,雪烟散至整个房间,有那么一瞬间,萧凛感觉自己几乎要噎死在这一片雪烟之中! 昭王府。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刺破沉寂雪夜,在整个王府回荡着! 昭王被惊醒,一骨碌爬起来,点亮烛火,火光映射下,昭王妃双目紧闭,双手却在半空中无助的抓挠着,口中的尖叫声简直要刺破人的耳膜! 「阿棠,醒醒!醒醒啊!」昭王抱起她,又晃又叫,然而昭王妃沉在梦魇之中,任他如何动,只是醒不过来,昭王无奈,只得使用老办法,捞起盆中的冷帕子,直接覆上她的脸! 冰寒刺激下,昭王妃倏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红烛轻摇,烛影之下,身边的夫君满面担忧心疼,他的俊颜温润和暖,并非梦中那狰狞模样。 昭王妃抱住头,无力的瘫倒在引枕上。 「阿棠,你又做那种恶梦了?」昭王苦着脸,「为什么老是做那样的梦啊?你看你夫君我,自幼与你青梅竹马,对你百般呵护,莫说是灭你全族这种狠辣之事了,我连说话都不曾高声过!我疼你爱你都来不及,你可不能因为一个怪梦,就疏远我啊!」 「我哪有疏远你……」昭王妃小声咕哝。 「你都不让我上你的塌了,还不够疏远吗?」昭王满面哀怨。 「我亦是无法……」昭王妃满面苦恼,「我每每离你近些,便要做这怪梦!你不知那梦有多可怕!每做一次,我这颗心,就似被人生生撕开了一遍!我实是……太难受了!」 「那明早起来,咱们找个人瞧瞧吧!」昭王劝道,「我总觉得,你是在庄子里面招了邪了!」 「找那些人有什么用呢?」昭王妃哀叹,「这满京城的假神棍都被你找遍了吧?可有半点用处?还是莫费那事了!」 「可也不能老这么着啊!」昭王伸手想抱她,昭王妃却灵敏的避开他,「你别抱了,你只是住在我房间里,还未同塌,我就又开始做梦,你若碰我,那梦只怕更可怕!」 「可我想你了!」昭王撇嘴,「自从把你从庄子里接回来,我们夫妻便分了房,我以往每日都搂着你睡的,如今怀中空空锦衾凉,我好难过啊!」 「若不然,我……我帮你寻个女子,给你暖床……」 昭王妃话未说完,便被昭王打断,「阿棠,你是诚心要气死我吗?我缺的是女子暖床吗?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还故意来戳我的心窝子!」 「我亦不想……」昭王妃掩面低泣,「但那梦当真可怕!其实我在梦里不光看到灭族之事,我还看到……」 「什么?」昭王瞪着他。 昭王妃抬头看了他一眼,终是没忍告诉他实情。 她知道,那梦实在太荒唐了! 昭王不会爱上别的女子,更不会灭她的族,可在梦中的种种残酷,却让她再也不想面对他。 这对他其实很不公平。 「我决定了,明日我们就入宫,去找苏姑娘!」昭王道,「既然你梦中也有她,还说她是 你的族人,那不如就问她可做过类似的梦!」 「不!」昭王妃摇头,「我不想见她!」 「这又是为何?」昭王急道,「这是唯一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她不光在你梦里出现,医术也很精湛!她还会一些玄妙之术,非常神奇!长风渡之事,我也同你讲过了!她应是唯一的救星了!你为何一直不愿见她呢?」 「我不知道!」昭王妃摇头。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昭王急得直顿足,「你自己不想见她,那当然就明白这其中缘由啊!」 「我不明白!」昭王妃固执道,「我什么都不明白!不明白那些怪梦是怎么回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看到她!你别再逼我了!你再逼我,我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哎哟姑奶奶,你说什么疯话呢?」昭王崩溃抱头,「罢了,不见就不见吧!虽不能与你同塌同眠,好歹还有个媳妇在,你要真当了姑子,我也只能出家当和尚了!」 昭王妃见他满面苦恼,一阵心疼:「阿峻,是我对不住你……」 「莫说这些话!」昭王摇头,「我会等你的!行了,别说这些烦心事了,天还没亮,你再睡上一觉吧!我去隔壁去睡!」 昭王妃点头,正要躺下,却又起身道:「你不许跟苏离提及此事!萧凛也不许讲!你若说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知道了!」昭王无奈点头。 昭王妃这才安心睡下。 昭王帮她掖好被子关好房门,出门的那一刻,却下了一个决定。 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他能忍着不与自己的妻子亲近,可是,却不能看着她受这怪梦所扰,日渐憔悴,他得寻个机会入宫,跟萧凛和苏离好好的聊一聊! 雪夜冷寒,北风呜咽,撞窗入户,吹得顾府廊下的风灯摇摆不定,灯火明灭间,一抹幽蓝光影随风潜入卧房内。 床塌之上,顾千城睡得也并不安稳。 自从宫中回来后,他便辗转难眠,眼前一直晃着苏离的脸,他将两人的过往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又一遍,那些本来遗忘的记忆,在这个雪夜中鲜活如昨,每忆一遍,便生一分思念,又多一丝悔念,一思一悔间,满腔情思无处宣泄,便只能尽付于丹青画卷。 他画了一幅又一幅,忽然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这执笔狂画的情景,之前曾做过几百遍。 ------------ 第690章 是他族人血泪! 可他从前并未对苏离生过痴念,又如何会做那种事? 辗转反侧间,他疲倦睡去,睡梦之中,一山红梅似火,满目白雪皑皑,他牵着苏离的手漫步山间,遍览美景,凿冰取鱼,身边一群人叽叽喳喳,欢声笑语不断。 「哥哥,这鱼好生肥美!我们回去做酸辣锅子吃吧!」 「哥哥,那束梅花好漂亮!我要最大最红的那一朵!」 「哥哥,今晚母亲和外爷都不在,咱们去逛鬼市可好?听说那里面好多稀奇古怪的物事,可有趣了!」 娇俏活泼的声音在耳畔响着,银铃似的,听得人的心都跟着雀跃,身后一群人跟着叫:「哥哥,我们也要去鬼市玩儿!」 「我要去那里买与薄荷草,听说那里的薄荷草可香了!」 「我想买个簪子送给阿峻,听说那里的簪子,都是独一无二的!阿峻一定会喜欢的!」 「哎哟哟,阿棠,还没过门呢,就阿峻阿峻的,你千万莫把他宠坏了!」 「我就是要宠他!把他宠到天上去!哈哈!」 众人笑成一团,在雪地里打滚蹦跳,整个梅谷都回荡着他们欢快恣意的笑声,那份愉悦快活,让顾千城在睡梦中也不自觉笑出声来! 那抹幽蓝光影飘浮在他身上,看着他高扬的唇角,俊逸的面容,微微轻颤了一下,似雪一般轻轻落于床塌,蓝色幻化成人形,贪婪的贴在了顾千城身上。 正是陆阡墨的灵魄。 「少主,你梦到什么了?」她痴痴的看着这张脸,「是莫离吗?呵,她总是负你,你却总是念着她!既如此,我今夜便让你如愿,可好?」 她伸手轻抚上顾千城的脸,面容在黑暗中扭曲变化着,很快,便又变成苏离的模样,原本轻飘飘的灵魄,此时不知为何拥有了肉身,感受到顾千城身上的温度,她不由惊喜万分! 「你果然做到了!」她同识海中的鸾珠儿对话,「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何我又重新拥有了肉身?」 「幻术罢了!」鸾珠儿吃吃笑,「不过,并不影响你与他恩爱欢好的感受!你且好生享受吧!享受完了,别忘了帮本仙唤醒他!」 「我会的!」陆阡墨用力点头,「放心吧!」 「那本仙便不打扰你们了!」鸾珠儿怪笑一声,没了声息。 鸾珠儿深吸一口气,将身上衣衫尽除,只余小衣,尔后迫不及待的钻进了顾千城的被子里,长臂如藤,缠住了他的脖颈。. 「哥哥……」她在他耳边吹气,一双手在他身上肆意游走着,最终停在那隐秘之处,轻轻撩拔着,身如游蛇,紧紧的盘上了顾千城的腰身。 顾千城做了一个梦,一个从没做过的,也从来不敢做的美梦。 梦里的苏离火辣大胆,主动热情,他心里本就藏着一团火,此时一触即燃,熊熊***在那一瞬间燎原,将他烧得血脉贲张,理智全无,只想与心心念念的女子共赴巫山…… 冲到顶峰的那一刻,他倏地睁开双眼! 这感受如此深切,竟不似是在梦中,怀中一团绵软香甜,微微颤抖着,似娇花不胜春风春雨之润,满载清露,摇摇颤颤。 这触感,亦是真切的令人发狂。 「阿离?」他霍地爬起来,幽微夜色,晕黄灯影,臂弯一人,娇怯妩媚,那眉眼五官,不是苏离是谁? 「阿离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欣喜若狂,眼前却一阵阵晕眩。 「哥哥……」女子娇喃着勾住他的脖颈,媚眼如丝,「我还想要……」 只一句,便让顾千城理智全无,欲念如潮,他翻身将她压下,春风春雨又起,如此数次,他只觉从未有过的愉悦欢畅,脑中 尘封记忆随着这欢情扬尘而起,如窗外大雪纷纷,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翻身坐起来! 一室寂静,一灯如豆,一窗风雪奔涌而入,一身冷寒,形影相吊。 怀中那温香软玉如春梦一场,了无痕迹,可那些记忆,却深深的刻入脑海之中,梅谷欢声笑语逝去,只余一地残红,细看,那却不是残红,是他族人血泪。 他的……族人? 顾千城坐在那里,眼倏地瞪得浑圆! 这夜太过黑沉,似无尽深渊,要将人生生吞噬! 数千里之外,东吾国,静王府。 寒夜冷寂,雪落无声,一阵冷风掠过,带来一声凄厉惨叫,树上巢中栖息的鸟儿被惊得朴愣愣飞起来。 静王被尖叫声惊醒,翻身坐起,只见身侧的静王妃双目紧闭,一径惨叫不停! 「凝儿!醒醒!」他忙将她抱在怀中,一迭声唤着她的名字。 以前静王妃也会做恶梦,一唤即醒,可这一次,任他如何呼唤,她浑然不觉,只是拼命的挣扎着,那惨叫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外头伺候的内卫武婢都被惊到了,直接踹开房门冲进来! 「殿下,出什么事了?」 「王妃被梦魇住了!」静王急急道,「快捧些雪来!」 武婢清疏忙返身回院,捧了一大捧落雪,直接洒到静王妃脸上,寒意侵骨,静王妃打了个寒颤,猛地睁开双眼! 「可算是醒了!」静王轻舒一口气,「凝儿,你这回又梦到什么了?」 静王妃不说话,只瞪大眼睛看着他,眸内猩红如血,眼底有泪水急涌而出,瞬间就泪流满面! 静王摸过帕子帮她拭泪,然而那泪却怎么都拭不尽,他十分担心,忙命人挑亮灯火,数十根白烛燃起,将整个寝房照得如同白昼,也将静王妃的面色映得愈发惨白! 「王妃?您……还没醒吗?」清疏犹豫着要不要再洒点雪在她脸上,静王妃却忽地长长的吁出一口气,缓缓的瘫倒在静王怀中。 「凝儿?」静王捧着她的脸,「到底怎么了?你跟本王说句话啊!你这样,我好担心!」 「齐峥他们可有带口信回来?」静王妃开口,却是答非所问。 「他们明日一早,就能回府!」静王看着她,「此事晚间睡前不是说过了?你忘了?」 「一时没想起来……」静王妃垂下眼睑,大颗大颗的泪珠再度涌出,「殿下,我记起,我是谁了!」 ------------ 第691章  妾身该回大萧了! 青王一喜:「那太好了!你是谁?家里还有什么人?」 「家……」青王妃咧嘴惨笑,「家……没了……全族尽灭,只余残魂……」 「这……」青王满面心疼,「凝儿,你还有我!不知你仇人是谁?可记起来了?你说与本王听,本王明日一早便将他一族也屠个干净!」 静王妃却笑得愈发凄苦:「你自个儿都没了……」 「啊?」青王一头雾水,「本王怎么没了?本王不好好的在这儿嘛!」 「殿下为何没有记忆?」静王妃泪眼汪汪看着他,「是因为仅余一缕残魂,便无法醒来吗?」 青王哭笑不得:「凝儿,你都说什么呢?本王愈听愈糊涂了!」 「很快你就会明白……」青王妃忽然摇摇晃晃站起来,赤着脚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一股冷风挟风带雨灌进来,噎得她几乎窒息。 「那天亦是这么大的风雪……」她看向黑寂夜空,雪线如银芒,刺得她眸内血泪翻滚,泪落下,在肩头凝成雪泪,她攥起双拳,一字一顿道:「殿下,妾身该回大萧了!」 大雪整整下了一夜,清晨起,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苏离被一阵嬉笑打闹声惊醒,起身向窗外看去,却是小福和狸猫儿正在雪地里撒欢打滚,一娃一猫在空中腾跳转挪,看得宫人眼花缭乱。 「两个小祖宗啊,你们能不能小声点儿?」承月叫苦不迭,「殿下和离姑娘昨夜未能安眠,好不容易才睡着,你们这般闹腾,吵醒他们怎么办?要不属下带你们去别的院子玩去吧!」 「不要,我们就要在这里玩儿!」小福奶声奶气叫,猫儿娇嗲的喵喵了好几声,以示附和。 「你们两个小捣蛋!」许蔷满院追娃,想把两人薅走,奈何技不如人,没有娃儿蹦得欢,也没猫儿跳得远,没捉到人不说,反遭两人戏弄,摔了个嘴啃泥。 苏离见她摔得狼狈,不由笑出声来。 「阿离……」身边的萧凛从身后缠住她的腰,「莫要管他们,再睡会儿吧!」 「睡醒了!」苏离笑回,「忽然也想出去跟他们一起玩儿!打雪仗,堆雪人,可好玩了!对了,这个时候还可以凿冰取鱼……」 她说到一半,忽地噤声,拧着眉头发怔。 「怎么了?」萧凛心下一颤,忙将她的脸轻扳过来,在她额间轻轻印上一吻。 苏离方才说到凿冰取鱼,忽觉得这段记忆非常熟稔,脑海中亦浮起零碎画面,被他这么一吻,立时将那记忆抛开去,懒洋洋的窝进萧凛怀抱,笑嘻嘻道:「那便多赖会儿!」 萧凛与她交颈相卧,大手轻抚着她如缎般的黑发,眼底却是一片黯淡。 苏离亦将他黑发放在手心,勾勾缠缠,忆起昨夜之事,她又是羞涩,又是欢喜,附在萧凛耳边小声问:「殿下,昨晚我们……算是……圆房了吗?」 萧凛一惊,倏地看向她:「你还记得昨晚的事?」 「怎会不记得?」苏离满面绯红,她有点不好意思跟萧凛对视,只低头轻笑,「殿下对我做的事……我可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还有呢?」萧凛的声音微微发颤。 「还有什么?」苏离抬头看他,见他面色发灰,神情紧张,不由一怔! 这个时候,提到两人昨夜欢好之事,他不应该是这个表情吧? 萧凛看着她清澈呆萌的黑眸,心下微微一轻,扬唇强笑:「没有什么了!其实我是想问……你……你喜欢我那样……吗?」 「自是……喜欢……的……」苏离羞得低下头,「就是……殿下……我会不会有孕?」 萧凛一怔,旋即失笑摇头:「不 会的!」 「殿下如何这般笃定?」苏离歪头看他,「我看医书上说,那样……之后,女子就会受孕……」 「哪样啊?」萧凛见她傻得可爱,心下一荡,脑中杂念立除,只贪婪的凝视她娇羞容颜。 「你……」苏离被他问得一噎,伸手轻掐了他一下,羞笑着拧过头,轻哼:「不知道!」 「连这都不知道,亏你还是个大夫呢!」萧凛吃吃笑,「你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啊?」 「我学的是治病救人之术,又没学这些……」苏离拧腰,说完也笑,「其实是被顾明轩和江清歌恶心到了,心中十分抵触,每每遇到那些内容,便自动跳过去!反正我又没打算给男人治那种病……」 「这倒也是!」萧凛缠上她的腰,轻笑道:「所以,不能怪我们阿离不懂!」 「本来就是嘛!」苏离轻笑,顿了顿,又问:「当真不会有孕吗?」 「不会!」萧凛摇头,「我昨夜虽然与你有了肌肤之亲,但我们并未……并未……」 他说到一半,忽也觉得有些难以出口。 「并未什么呀?」苏离扭头看他,大眼睛忽闪忽闪,满满求知欲。 萧凛轻咳一声:「并未……水乳……交融……」 「那又是什么意思?」苏离听得愈发糊涂了,「明明你碰……碰我了……」 「可那里……没碰……」 「哪里?」 「你说哪里?」 苏离瞪大眼睛瞧着面前的男子:「我不知道才问你的!你居然又反问回来……不理你了!」 她再度背过身去,还生气的往后撅了撅,肌肤上坚韧的触感瞬间让她明白萧凛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立时又满面涨红。 「懂了?」萧凛搂住她的腰,呼吸渐转粗重。 昨夜在最后一刻,他咬牙控制住自己,此时被苏离傻傻几问,再度蠢蠢欲动。 但是,不行。 他不能! 若他真那样做了,她以后记起一切,定会恨他入骨! 然而转念又一想,若她本就恨他入骨,再多一层恨,又能如何呢? 又或者,他和她,可以孕育一个孩子。 有了孩子,便有了斩不断的羁盼,她是否会因此,有回心转意那一天? 他脑中一片纷乱,却听怀中小丫头结结巴巴开口:「我……我还是没太懂……」 一句话,让他心中激荡,血脉贲张,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 第692章 真的屠尽了她们的族人? 「那么,我现在教你可好?」 苏离感觉到异样,瞬间明白,忙不迭的推开他。 「大……大白天的……快……快起床吧……」 「你拒绝我……」萧凛装出一幅要哭的神情,「你不喜欢我!」 「并不是那样!」苏离慌慌解释,「我喜欢的,就是……就是……」 「什么?」 「就是有点害怕……」苏离往墙角缩了缩,「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好好的准备一下!而且,外面有人呢!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对了,我们昨晚还未及细问桑缨,说不定她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还有张雪韵邵惠丽他们,也要细细审问,或能知道那幕后主使到底是何人!」 「还有陆阡墨,她最是狡猾,定然知道不少事!可拿到她了?」 她刻意转移话题,萧凛岂能不知她意,从听到桑缨的名字起,他浑身热潮尽褪,杂念亦卷土重来。 「陆阡墨死了!」萧凛故意忽略她上面的问题,只答最后一个,「小周被她打伤,醒来后,发现她骨骼尽碎,不成人形,但从那衣裳着装上来看,应是她无疑了!」 「谁杀了她?」苏离愕然。 「不知道!」萧凛摇头,「小周当时昏了过去,醒来后即见到她散碎尸身!他将尸身带回来了,我昨夜细察了一下,那样的碎裂程度,应不是凡人所为!」 「莫非是邵惠丽卸磨杀驴?」苏离猜测。 「邵惠丽那点微末功力,根本做不到!」萧凛摇头,「我派出的内卫已成功混入那群觉醒人之中,据他们所报,那些人功力皆是稀松平常!」 「那还能是谁?」苏离皱眉,「总不能是那只巨手怪物做的吧?」 「为什么不能?」萧凛反问。 「陆阡墨在给她做事!她岂会杀她?」 「若杀了她,能让她更好的做事呢?」 苏离一怔:「你莫不是想说,死后用她淬练阴兵?」 「极有可能!」萧凛点头。 「陆阡墨与内卫对战,尚不能致他于死地,这说明她并无高深灵力,便算淬练成阴兵,也无甚大用……」苏离思索着,「若是这样的话,多她一个,少她一个,也算不得什么!除非,陆阡墨跟萧决一样,体质特殊!」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凛颔首,「好在有她的遗骨在,我自有法子寻到她的灵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或许,可以去问萧决!」苏离道,「此人胆小,无又机谋,长风渡一战后,直接吓破了胆,一直被封印在昭王体内,不如将他召出,诱他说出实情!」看書菈 「我亦有此意!」萧凛点头,「这些事交由我来处理吧!你这些日子,一直跟我忙前忙后,已经好久没有与家人相处了!如今又有了母亲的消息,赶紧回家,与他们细聊!他们可都想你了!」 「我也想他们了!」苏离点头,「许久未与他们一起吃饭说话了!我这就起身洗漱,去见他们!」 她想起家人,归心似箭,飞快回房,更衣洗漱。 承月得知她要回苏府,也过来帮忙。 「姑娘今日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好!」 「我也一起去!」许蔷终于抓到玩累的猫娃,一手拎着一个,乐呵呵走进来,「把他们也一并带上吧!老夫人定然喜欢!」 「那便一起去!」苏离欢喜上前,接过猫娃,见两人一身泥水,不由笑啐:「瞧瞧这脏得!得好生洗洗才好!」 「姐姐洗!」小福搂着她脖子撒娇,猫儿却还是那幅傲娇模样,径直跑去找萧凛。 一番准备后,一行人欢欢喜喜出发。 萧凛目送苏离离开,召过李如风:「去昭王府,说孤有要事相商!让他速速入宫!」 「不必了!」李如风笑回,「昭王殿下与殿下心有灵犀,一大早便入宫了!知殿下昨夜没睡好,便没让属下叫您,现正在暖殿喝茶候着呢!」 昭王候了大半个时辰,快要将暖殿的地砖踩裂了。 宫人见他来回踱步,知他心中着急,忙问:「殿下可是有要事?若实在急的话,奴婢再去通报?」 昭王摆手:「皇兄难得好睡,我这也不是特别急!」 宫人摇头轻叹。 昭王殿下明明急得快要冒烟了! 正焦灼之时,听得脚步声响,转头一看,萧凛阔步入房。 「阿峻,我正要差人去寻你,你便来了!」 「皇兄找我有事?」昭王忙问,说完不待萧凛答话,便又道:「臣弟这边也有一桩要紧事!要不,我先说吧?我真的……有点害怕……」 萧凛屏退左右,关上房门,拉他进内室,又将窗户关好,帷帘拉好,方坐到他面前。 「想说什么?说吧!」 「阿棠又做梦了!」昭王苦眉皱眼诉苦,「还是那个怪梦,非说我屠了她全族!我真是冤枉死了!」 萧凛的嘴唇微颤了一下:「除了灭族之事,她可还梦到别的?」 「别的?」昭王一怔,「你指什么人?」 「阿……阿离……」萧凛艰难的咽了口唾液,「她可有再梦到过阿离?阿离跟她是什么关系?」 「离姑娘跟她……能有什么关系?」昭王不解。 萧凛垂下眼睑:「她们……应是……表姐妹……」 「啊?」昭王愕然,「这怎么可能?」 萧凛惨笑:「若我说,她所做的梦,全是真的,你信吗?」 「不信!」昭王坚决摇头,「这完全不可能!就是怪梦而已!岂能跟现实混淆?」 「现实……」萧凛苦笑,「阿峻,你忘了之前我同你说过的话了吗?这不是现实,只是幻境而已!而且……」 他抬头看向昭王,眸色沉痛,「你不是也做过同样的梦吗?梦见昭王妃杀你……」 「可我那是被她这怪梦所引,日有所思,夜有所思罢了!如何能当真?」 「那若我说,你们所梦见的这些,我也记得呢?」萧凛敲了敲自己的头,「阿离也忆起同样的画面!她不是做梦!她那时很清醒!她是如我一般,记起来了!」 昭王听得目瞪口呆,冷汗涔涔,结结巴巴道:「照……照皇兄这么说……我们兄弟俩真的屠尽了她们的族人?」 ------------ 第693章 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是……是……」萧凛音色嘶哑,唇角激颤,「真的……」 「为什么?」昭王满面惊惶,「我痴爱阿棠,将她捧在了手心上!你心悦离姑娘,将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我们为何要那么做?」 「我不知道!」萧凛抱头,「我所记起之事,皆零零散散,看不清全貌,然而梅山的血,就刻在这里,如许清晰,绝不会有错!而且,若只有我记忆中是那样,也便罢了,可如今,我所遇觉醒之人,皆出此言!阿离和你的王妃也……」 他痛声哀叹,「虽我不想面对这样的真相,可是,一味逃避,亦非明智之举!不管是对阿离还是阿棠来说,皆是不公平的!」 「臣弟还是不信!」昭王决然道,「我不信我们会做出那样的事来!虽然像你所说,如今在这幻境中的,只是我们的一缕残魂,可你我能握手言和,又岂是那等小肚鸡肠之辈?我们之前斗得再狠,却从未用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构陷对方,我们皆非那等阴狠毒辣之人!而离姑娘……」 他说着看向萧凛,「离姑娘那样的性子,她又岂能是恶人?你说过,她是灵猫族的公主,能养出这样的公主,灵猫一族的族长,又能差到哪里去?便算他们内部有什么差池,以离姑娘的心智能力,定能审时度势,力挽狂澜!我们大家都是好人,好人,又怎会杀好人?」 萧凛咧嘴惨笑:「阿峻,如你所说,你我皆不算恶人,可我们之前,不照样相杀相恨?」 昭王被他堵得一噎,脱口道:「我们是受了萧颢的恶意挑拔,才会如此!」 「那你又怎知,我们与灵猫族之间,没被人恶意挑拔?」萧凛一针见血。 「这……」昭王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呆呆的看着他,半晌,哑声道:「如你所说,那我们与他们之间,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我也是如此想的!」萧凛点头,「但到底是什么误会,我使劲想也没有想出来!」 「对了,在你的记忆中,我们屠族之时,离姑娘和阿棠在哪儿?」昭王忽然问。 萧凛被他问得一怔,随即摇头:「不知道!我记忆中并未出现她们的身影!或者,她们当时不在族中?」 「你记忆中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昭王追问。 「满山红梅,满地尸身,风雪交加,却掩不住那血海……」萧凛下忆起那一画面,一颗心紧揪,他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似是想要将那可怕记忆晃出去。 「那我们在做什么?」 「就站在那血海面前!」萧凛哑声回,「同样是一身鲜血,身后是白衣银甲的天兵,你手执一把长剑,浑身是血,明显是经过浴血搏杀过的模样,我跟你一样,同样手执长剑,俯视那片血海,血与雪水混在一处,都没过了我的鞋面……」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脚,忙不迭的往后退了一步,好像面前真有血海汹涌一般! 「你看得倒是清晰……」昭王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脑袋也耷拉下来,「记得这么清楚,想来是没错了!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们又怎么面对……阿棠和……离姑娘……」 萧凛惨笑:「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乍然忆起这一切,只觉得心魂俱散,后来冷静些,便想着,或许该实言以告,若是一味藏着掖着,岂不是更加对不起人?」 「不能说!」昭王急急劝阻,「我家阿棠也便罢了,她在这幻境中,就是个柔弱女子,可离姑娘不一样啊!她那般厉害,若知道此事,定要与你离心!她又是那般聪敏,若是同那幕后之人沆瀣一气,岂不是……」 「她不会!」萧凛断然摇头,「那人与江清歌淑妃是一伙的,亦是她的仇人!她便算再怎么恨我,都不会做那种蠢事的!」 「这倒也是……」 昭王松了口气,「可即便如此,她若与你离心,便算此时不报,将来也不会放过你的!」. 「是啊!」萧凛笑容愈发凄苦,「我想过了,以她的性子,若真觉醒了,也会死死瞒着我,装作跟平常一样,她会暂且隐忍,与我共同对敌,待杀了那幕后主使后,再来跟我算帐!届时,她会因为我的欺骗,对我愈发仇恨憎恶!若我直言以告,毫不藏私,虽不能赎我的罪孽,在她眼中,总归还能算是个磊落君子,最其码,在这幻境中,我,是值得她爱慕的!」 「这话倒是不错……」昭王喃喃道,「那我是不是也得做个磊落君子?用你的话说,最其码,在这幻境之中,我也是值得阿棠爱慕的男子,总比做个藏头露尾的伪君子强!那……」 他看向萧凛,「皇兄打算何时说?」 萧凛摇头苦笑:「我虽一心想做个磊落君子,可每每话到嘴边,又难以出口,心里又慌又怕,怕她并非如我所想的那般,而是直接翻脸动手,又或者,悄无声息离开,再也寻不见!」 「是有这个可能的!」昭王哭丧着脸,「阿棠如今都不与我同房了!说一看到我就容易做恶梦!她这会儿还未觉醒呢,若真醒了,知道那恶梦中的一切是真的,肯定要把我活劈了!要不,我们暂时还是别说了吧?」 「我也是此意……」萧凛轻叹,「我如今是用术法消除阿离的记忆,但凡出现异常,便施用此法,便能让她忘记方才所忆之事……」 「什么术法?我能学会吗?」昭王急急追问,「皇兄快教教我吧!我家那位恶梦频频,我总感觉她随时都能觉醒过来!」 萧凛点头,与他细说了术法的口诀和用法。 之前昭王曾经学习过,对这方面颇有灵性,但这次的术法较之以前的更难一些,可他只说了一遍,昭王便即融会贯通,全然掌握了。 为验证效果,萧凛找了个宫人来做试验,先与这宫人说了些事,便让昭王施用术法,宫人那段记忆果然便被抹除了。 ------------ 第694章 一锅炖了! 「我居然这么快就学会了……」昭王看着自己的手,眼底满满惊惶。 若放在以前,这么快学会萧凛教给他的术法,他肯定要好好得瑟一下,但这时这刻,他却觉得自己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其实我不是学的,我只是经你提点,重新想起来了,对吧?」他看着萧凛,眼眶通红,「之前你教我的那些也是!我……我果然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萧凛默然。 然而这沉默,却比肯定更让他绝望彷徨。 「我知道你在纠结什么……」萧凛苦笑,「我也曾像你这样,怀疑一切都是幻觉!只是这里的记忆,越来越多了!逼得我不得不相信!其实你也一样,你现在经我提点,便能将以前所会的法术运用自由,以后自然也就会被此激发,记起更多的事!所以,不要抱着什么侥幸心理,先将该安抚的人安抚好,接下来,我们该探索真相了!」 「这真相,要如何探索?」昭王茫然问。 「自是去找那些觉醒之人!」萧凛起身,「这个时候,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觉醒之人?」昭王还在犯迷糊,「除了你们,还有谁?」 「自然是……」萧凛冷笑,「国馆和监牢中的那些牛鬼蛇神!是该将他们一锅炖了!」 国馆。 自从最为活跃的东婉莫名消失后,东隆就变成了一个锯了嘴的葫芦,抱蛋的母鸡,每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窝在房间里不出来。 原先对于萧凛的「苛待」,他是满肚子意见,时不时的就要闹上一回,现在好像也习惯了粗茶淡饭的日子,给啥吃啥,不挑不捡,如非必要,他甚至都不敢跟国馆中的内卫说话,生恐一个不小心,自己也「被消失」了。 长风渡一战,东婉灰飞烟灭,尸骨无存,萧凛与苏离也是九死一生,事后一直忙着探索真相,也没空搭理这几位爱作死的使者,自然也不会把东婉之事告知。 他们是纯粹没腾出手,但这种沉默,对于东隆和明朗明姝三人来说,却是种无声的折磨。 他们几人中,东婉最有心机,也最有本事。 连她都能说消失就消失,可见这位太子殿下,是真的没把他们的命当回事了! 他们进了这国馆,便如同入了牢笼,不管到哪儿都有人盯着,连国馆的门都不能出,这且不说,温修四人组,还天天想法子折腾羞辱他们,这日子简直苦不堪言! 相比之下,同为使者的西阳和云苍两国的使者,就过得太惬意了,每日里都有宫人亲自登门,嘘寒又问暖,今儿这儿逛逛,明儿那边玩玩,大萧的美景美食,人家尽情享用,日子过得似神仙。 「早知如此,便不掺合这大萧的事了!」东隆后悔莫及,明朗也是扼腕长叹,明姝那边直接哭红了眼。 「哥哥,你有没有问过,他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放我们回国啊?」 「我都问了八百遍了!」明朗苦笑,「可人家不搭理咱们啊!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视若无睹了煎熬倍至了!」 「他们那是故意的!」东隆双目无神,「就是用那种法子,来熬死我们!东凛帝君,不就是这个德性嘛!」 「东凛帝君」四字一出,明朗和明姝齐齐变了颜色,而天天守在外头「看人」的四大废物,此时也都齐唰唰的瞪大了双眼! 「你……你也记起来了?」明朗脱口道。 东隆其实是说漏了嘴,正想着如何描补,听到这话惊呆了:「你……你也……」 「嗯嗯!」明朗用力点头,「我和阿姝早就觉醒了!我们记起在天境的一切!若早知你也觉醒了,大家早该聚在一处,好好聊一聊接下来的打算了! 」 「若你们也觉醒的话,那温修他们呢?」东隆压低声音,难掩眸中激动,「他们可是跟我们一伙的!他们会不会也……」 话未说完,门被人用力踹开,却是温修四人气咻咻的闯了进来! 「你们几个,又关在房里密谋什么呢?」温修怒喝,「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叫你们之间注意保持距离,非是不听!看来,是皮又痒了!」 「可不是嘛!」张宗虞撸起袖子,「老洪,关门,打狗!莫让他们跑了!」 洪峰忙要将门关上,见萧允还站在那里发愣,一把将他扯进来! 「老萧,你力气最大,你先来!不过,别打脸哈!好歹也是使者,总得给他们留些颜面!」 萧允被他硬拉进去,人却还未曾回神,脑中还回响着东隆的话。 那句「东凛帝君」,叫得他冷汗涔涔,心跳如鼓,脑中更是啪啪乱炸,正混沌间,门被洪峰关上了,关上房门后,他和温修张宗虞三人立时变了脸,一齐围到了东隆面前。 东隆见三人踹门进来,已吓得魂不附体,此时见三人齐围,更是吓得连声惨叫:「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我还不够乖不够听话吗?我这么多天,连这个门都没出!是他们两个跑来找我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打,就打他们!」 明朗闻言轻哧:「早就听闻东凛帝君有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叔叔,胆小如鼠,蠢笨如猪,这么看来,这并非传言啊!」看書菈 「你说什么呢?」东隆忙着给他使眼色,咬牙又切齿,「你给本王闭嘴!扯什么犊子呢!」 明朗「嘁」了声:「你看不出来吗?他们也觉醒了!既醒了,便不会再对你动手!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不愧是明狐狸啊!」温修竖起大拇指,「我们虚张声势,喊打喊杀,一句正经话都没说,明世子却洞若观火,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心思!」 「魔使大人过奖了!」明朗道,「我也没那么聪明,只是不像他那般蠢罢了!你们以前打我们,恨不能把屋子拆了,叫全国馆的人全都瞧得一清二楚,好对萧凛邀功,此时忽然要关门,关完门后,又是那般神色,我岂能瞧不出来?」 ------------ 第695章 乌合之众! 「更不用说,你们的身份,可不一般啊!我们就是过河卒子,你们才是正主儿!我们都醒了,你们又岂能不醒呢?」 「所以,大家都醒了,对吧?」温修看向身后三人,张宗虞和洪峰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独有萧允,仍站在那里发怔。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方回过神来,犹豫着点头:「我好像……也记起来了……但是……记忆有些混乱……」 「你的记忆,怎可能不混乱呢?」温修吃吃笑,「你可曾是天境天将,后来入了魔,才变成我们的同伙!可还记得,你是因何入魔的吗?」 萧允摇头:「记不清了!便连入魔之事,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与东凛反目,遭他驱逐,无处可去……」ap. 「都记到这儿了,早晚会把剩下的想起来!」洪峰道,「不急,慢慢想便是!」 萧允「嗯」了声,寻了个角落,靠着墙坐下来,又开始发怔。 几人也不管他,互相交流着觉醒的过程和感受。 「我是被一女仙唤醒!」温修主动道,「那一夜瞬间记起自己是谁,但却未曾听出那女仙到底是何人!你们是何种情形?」 「我也是被一女仙唤醒的!」张宗虞忙答,「那女子的声音怪怪的,又年轻,又苍老……」 「对对!我也是那样!」洪峰道,「就好似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捏着嗓子学小姑娘说话!听起来怪腻味的!」 「颇有些拿腔作调!」明姝回,「听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啊!」明朗呵呵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原也不该是个好人才对!」 「明世子所言极是!」温修理了理疏落的山羊胡,「做好人多累?哪有做坏人快乐?天境那些上神,个个装得多清高无私似的,实际上,他们跟我们都是一样货色!不是披了一身仙人皮,便真的仙根仙心的!同为这世间生灵,谁能至纯至洁?就好比咱们这位允王殿下,当年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可他都做了什么好事?他那些赫赫战功,又是如何得来的?战功到手,他又做了什么?大家还记得吗?」 「怎能不记得?」张宗虞吃吃笑,「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吃着奶,骂着娘,摔着锅,原配发妻奄奄一息,他却只想着他的乳鸽!」 最后两字,他刻意强调,面上的表情,更是油腻暖昧到极点,几人全都听懂了,都低低窃笑起来。 那笑声如刀尖一般戳在萧允身上,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往墙根处又缩了缩。 「喂,允王殿下,这些事,你到底有没有记起来啊?」洪峰掠了他一眼,「你要没记清,我们可继续往下说了!帮你回忆一下,你就能全想起来了!」 「他那原配死得真惨!」明郎叹口气,「怪不得人总说,宁要真小人,不要伪君子!我们都是真小人,知道自己坏,也从不充什么好人,可允上神当年可真会装啊!那叫一个清风朗月,痴情如斯,谁能想到,他会在发妻病塌之前,与江清歌颠鸾倒凤呢?想一想,都替那原配难受!」 「这事,就咱这些坏人,都未必能做出来!」温修咕咕笑,「东允,你说说,你当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那发妻为你殚精竭虑,助你屡夺战功,没有她,你没有上神之位,也不可能有战神之功,人这样巴心巴肺的对你,你乱搞就乱搞,为什么非得在她塌前搞啊?」 「不是我!」萧允再也忍受不了这奚落嘲笑,霍地站起来,「是白歌那个***,是她给我下了药!是她诱我做下那等无耻之事,是她……」 「瞧瞧,又开始甩锅了!」温修摊手,「天境那些神仙,就属你锅甩得最好!白歌的确是个***,但你若不贱,凭你之力,她怕是连 你的衣角都碰不着吧?」 「就是!」张宗虞撇嘴,「咱别的不说,就说东凛吧,扑他的人,可比扑你的人多多了!他怎么就能守住呢?」 「你这是在夸他吗?」萧允瞪着他,「看来,你真是被他驯服了!」 「老子就服他这一点!」张宗虞轻哧,「若不然,为什么非要把女儿嫁与他呢?可惜,这王八蛋有眼不识金镶玉!白瞎我一片心!」 「你家女儿那模样,算什么金镶玉?」萧允被几人骂得满腹恼火,也口出恶言,「她就是个粪坑里的石头,上面裹了一层黄屎罢了!」 「噗!」明姝听到这话,没忍住笑出声来,「这形容,还挺形像的!」 「明世子,管管你家那只母狐狸!」张宗虞面色黑沉,「你若管不好的话,我可以帮你!」 明朗摊手:「你管吧!我反正是谁都管不了了!我连我自己都管不了!」 「对啊,来管啊!」明姝半点也不怕,「入了这幻境,咱们便算觉醒,也使不出什么大本事来!就目前你这老迈之躯,还未必是我这母狐狸的对手呢!」 张宗虞闻言大怒,抬手朝明姝抽去,明姝正要应战,温修伸手拦住了两人。 「咱们好不容易避开那些内卫的眼,聚在这屋子里,就是为了互骂互掐的吗?」他压低声音怒道,「都给我消停点儿!正事还没说呢!」 「是啊,赶紧说正事吧!」洪峰忧心忡忡,「明姝说得对,咱们虽觉醒了,但之前所会的术法,在这里根本就使不出来!就现在这死德性,一身伤病,一把老骨头,怎么能斗得过萧凛?」 这话把大家都问住了,几个人俱是愁眉苦脸,凑在一起合计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重启术法。 「对了,阿婉好像曾经跟我提过这些事!」一直耷拉着脑袋不吭声的东隆,此时突然开口,引得众人一阵兴奋,一齐围过来。 「快说说!到底要怎么搞?」 「婉公主肯定早就觉醒了!她的法子,定然有效!」 「容我仔细想想……」东隆挠着头,眉头紧皱,这边还没想起来,忽听外面有人冷哧:「想不起来的话,不如,让本尊教你们吧!」 ------------ 第696章 星辰变! 几人听到这声音,齐齐变色:「萧凛?!」 下一刻,原本好端端的门,此时却在瞬间爆裂开来,坚硬的木门在一股罡风之中急速旋转着,不过是眨眼间,便化成为了齑粉,粉末落在桌椅板凳之上,那些物件也应声而碎。看書菈 满屋木尘乱飞,烟雾弥漫,小小斗室之中,竟然目不能视物,几人更是被这烟尘呛得快要透不过气来! 而比这更可怕的是,头上的屋顶也似乎在咯咯作响,地摇屋颤,好似都要坍塌下来! 几人吓得东倒西歪,正想着找个地方躲避,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弹不得。 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缚住了他们,叫他们只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跑不掉,逃不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坍塌的屋顶,扑天盖地的向他们埋过来! 「救命!救命啊!」几人惊惶之下,连声呼救。 可叫完却又浑身冰凉。 动手的人,可是萧凛! 萧凛要对他们动手,谁敢来救他们的命? 正惊惶之时,忽有一条人影自烟尘中缓缓踱来,他指尖轻轻一挑,那整个被掀翻的马上就要将他们拍扁的屋顶,竟又乖乖的往上退,退到原有的位置后,萧凛指尖又是轻轻一挑,「轰隆」一声,房梁瓦片便尽数倾倒在窗外的空地上。 众人全都看呆了! 这房梁瓦片等物,加在一起,重量难以估量! 可萧凛却仅凭一根手指,轻飘飘的挑上挑下,倒好似挑的不是这万斤重物,而是丝线琴弦一般! 昭王跟在萧凛身后,看到他不过是指尖轻挑,就让这木门化成了一堆齑粉,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未作他想,还以为萧凛最近的功力又精进了。 可此时看到这差点坍塌下来,却又退回的屋顶,脑子里却「嗡」地一下,脱口叫:「星辰变!」 星辰变是东凛帝君独创的功法,一袖拂出,可令星辰变色,天地混沌。 「星辰变?」温修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萧凛,「莫非,你……你也……」 「也什么?」萧凛挑眉,缓步走到他面前。 「没……没什么!」温修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脑中转若飞轮,他是个官场老油条,随机应变的能力一流,此时赶紧堆出一脸谄笑,讨好道:「殿下来得正好!我们几个,正套这东隆的话呢!东婉那般邪门,他是东婉的皇叔,定然也不寻常!」 「是啊是啊!」洪峰也反应过来,推东隆出来顶灭,「这厮居然说他觉醒了,还说一堆莫名其妙之话,我们也听不明白!正好殿下来了,快仔细问问他吧!」 「殿下定能问个清楚明白!」张宗虞讪笑,又伸手扯了萧允一把,「允王殿下,是这样的吧?」 萧允不答,只瞪大眼睛瞧着萧凛。 一旁的东隆却熬不住了,直接跪倒在萧凛面前,叩头如捣蒜! 「殿下……不!小的该叫您帝君的!帝君莫要被这群王八羔子骗了!不光小的觉醒了,他们都觉醒了!都记起自己原本是什么身份!方才您未来时,他们正在这里密谋,说要如何对付您!还非逼小的想法召回各自的术法!对了,这事,明世子和郡主都能做证的!」 他扭头看向明朗和明姝,心想着他们跟自己处境相同,应该会帮他说话,谁想这两人齐唰唰装死。 「殿下,我们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明朗一脸诚恳,「温大人跟隆王所述之事,我们就跟听天书一样!」 「听得我都犯困了!」明姝装模作样的打了哈欠,「若不是殿下进来,我这会儿还睡着呢!隆王殿下,你有雷自己扛,可别把我们这些无辜之人扯进来!」 「好一个无辜之人!我呸!」 东隆怒唾了一口,「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瞒得过帝君吗?温老儿,你自己都喊出星辰变了!只有东皇才会用星辰变!太子萧凛可不会用!帝君跟咱们一样,也觉醒了!他既醒了,还能不知你们是什么货色?还腆着脸在这里自作聪明,想要糊弄他吗?」 「你倒是比在天境时聪明了不少……」萧凛满面嘲讽,「但本君却未想过,像你这等蠢物,也会入境!」 「帝君,小的是被挟带进来的!」东隆哭丧着脸,「帝君您从小的在这幻境中的所作所为也能瞧出来,我除了吃喝嫖赌,就没干过什么正事儿!我只所以会入境,也是被白歌那***诱惑,说这里面的仙子多,还都没有意识,可任我快活……」 「无耻!」昭王怒斥,「闭嘴!」 「看来,你这入境的理由,倒是跟元真一模一样呢!」萧凛往身后掠了眼,李如风立时将元真厉空厉沁桑缨等人从外面推进来。 他们的身后,还站都会不少人,有温家家眷温佑安等人,还有江斐苏芸江清远,连断腿的叶希元父子三人也未能逃脱,在外头齐唰唰的列着,人人皆是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惶恐不安。 看到萧凛一股脑带来这么多故人,温修等人心中俱是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殿……殿下……不,该叫帝君的!」他哆嗦着嘴,陪着笑,「您……这是……何意啊?」 「何意?」萧凛冷笑,「本君这不是来遂尔等的心愿吗?你们都觉醒了,你们的家人也一并醒了!张宗虞,你女儿张雪韵如今可是要将所有觉醒之人都找来,组一支军队,与本君对抗!她可曾是本君的太子妃,本君怎舍得不成全她的雄心壮志呢?」 他说话时的姿态极是懒散随意,好似话家常一般,可张宗虞听到这话,眼前一黑,直接晕厥下去! 完了!他这回死定了! 「真是没用!」李如风嗤笑,命人取来凉井水,要把张宗虞泼醒,却被萧凛阻止。 「这等废物,直接杀了便是!」 他说杀便杀,那修长有力的指尖在空中勾了勾,张宗虞便就就化为烟尘四散,好似他不是血肉之躯,是纸扎人一般不堪一击! 「都给本君警醒点儿!」萧凛懒洋洋道,「别再晕了!这么点小事就晕过去的人,本君连用都懒得用!」 ------------ 第697章 心情不好想杀人! 一个「用」字,倒是让明朗眼前一亮! 萧凛将这些人齐聚此处,想来,定有所求! 他既有所求,自己自然也就有机会谈条件了! 「小仙愿为帝君所用!」他主动跪倒在萧凛面前。 萧凛掠了他一眼,嗤笑:「你算哪门子仙?不过是个牙尖嘴长的妖狐狸罢了!」 「是是!」明朗陪笑,「小的的确是只低等妖物,但这辉煌大厦,最终也是由砖头瓦砾堆成,小的虽品阶低微,但对这幻境后的幕后主使,倒是略知一二,或能为殿下尽绵薄之力!」 「哦?」萧凛挑眉,「那便说来给本君听听!」 「是!」明朗点头,「不过,在说之前,帝君可否允小的一个条件……」 「条件?」萧凛冷哧,「就凭你,也要跟本君谈条件?」 「小的的确卑微,但是,小的眼神好啊!」明朗忍不住又想显摆一下,「小的心细如发,看人看事,总比寻常人多个心眼……」 话未说完,忽见数道寒芒自萧凛袖间飞出,直刺向他胸口,接连几声「噗嗤」后,他竟被暗器穿了个透心凉! 人已死了,那眼睛却还圆睁着,眼底满满的疑问困惑,至死也想不通是为什么。 「本君自觉醒之后,心情极其糟糕!」萧凛拢了拢袍袖,「本君心情不好时,便想杀人!今日将你们聚集在一处,就是要把你们一锅炖了,以消本君心头之气!你们中还有谁想死的,不妨主动站出来,本君这就成全你们!」 众人纷纷摇头,跪在他脚底瑟瑟发抖,齐声求饶:「帝君饶命啊!」 「我们不想死!我们实在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帝君之事!」 「是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我们是被淑妃骗了……」温氏哭得撕心裂肺,说话时却不自觉耍了小聪明,「殿下想必也能看出来,我们自入这幻境,就跟个背景板一般,什么坏事也没做过,更别说跟殿下作对了!所有事,都是温修他一人所为,与我们无关啊!我们只是被他给裹挟进来的!」 「是啊!」温家人此时为保命,索性把罪过全推到温修身上,「他虽是我们的父亲,但他待我们和母亲并无半点真心,妾室十几个,外室更是一堆!平日里那些好,全都分给了那些人,现在大难来临,那些莺莺燕燕们散了个干净,倒叫我们跟着他受罪……」 「聒躁!」萧凛浓眉一皱,又是一扬手,温家人登时倒了一片,跟张宗虞一样,直接化为数道黑烟,唯一留下来的,是一直垂首不语的温佑安。 这一下,原本吵嚷的屋子,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帝……帝君……」角落里的萧允结结巴巴开口,「您想问什么,只管问,罪奴定……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罪奴作恶多端,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是罪奴该得的报应,更不敢求帝君原谅!待帝君问完,罪奴便自会自我了断,绝不脏了帝君的手!」 「总算有个明白人了!」萧凛拧头看向他,「第一个问题,你可知,幕后主使是何人?」 萧允摇头:「帝君知道的,罪奴与白歌狼狈为女干,污了天境之地,被帝君驱逐入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随白歌入幻境,想在幻境中迎娶她,却不想,她……」 他咧嘴惨笑,打住了这个话题,主动交待道:「不过罪奴知道白歌写话本时的情形,初时就是随意乱写,她觊觎您,便以这话本做个春梦,后被帝君发现重罚,因此生恨,后忽有一日,罪奴再约她出门,被她拒绝了,说有一桩顶重要的事要做,却原来是将原先的话本大改,为此挑灯夜战,接连数日,不眠不休,十分勤奋!罪奴问她原因,她告诉罪奴,已找到对付帝君之法!只要将本子改了,很快就会将帝君引入这话本幻境 之中!」 「她可有说过,是何人助她?」萧凛追问。 「她亦不知道!」萧允摇头,「罪奴好奇问过她,她说母亲不肯告诉她,只要她按照手书上的内容改话本!她亦不清楚来龙去脉!不过……」 他顿了顿,道:「我去与她私会时,每次都偷偷摸摸的,因此有一次撞见谢炽与人在房中密谈,出于好奇,我凑近瞧了一眼……」. 「她长什么模样?」萧凛急急问。 「罪奴并未看到她的正脸!」萧允道,「当时隔着窗户,她又戴着帷帽,又是夜晚,灯火晕黄之时,我瞧得不甚清晰,但她给我的感觉,却是说不出的熟悉!所以我对她印象十分深刻!」 「你觉得熟悉的人,会是谁?」萧凛眉头紧皱。 若他能忆起一切的话,或能找到那个人。 但他的记忆一直零零碎碎,能识得面前这些人,也是看到了他们,灵光乍现,如今凭空想像,根本什么也记不起来。 「罪奴画给帝君看吧!」萧允道,「您也知道,我于修为和排兵布阵这方面稀松平常,但唯独这丹青还不错!我无法说清对她的那种感觉,但我能画出来!」 「如风,带他去画!」 李如风自带萧允离开。 萧凛拧头看向其他人。 「瞧见了吗?」他淡淡道,「像他这般,才是真正讨好本君的法子!本君除了上面那个问题外,还有一个问题,若有人能答得出来,本君定会饶他性命!」 「是什么?」温修急急问,说完,不待萧凛答话,便又哭丧着脸道:「帝君,第一个问题,小的委实不知!我们都是跟着魔尊一起进来的!就是萧颢!」 「小的也是!」洪峰小心翼翼道,「原本我们都死了,那场神魔大战,帝君力挽狂澜,一招星辰变,天地为这变色,我们也都因此变成了孤魂野鬼,肉身俱碎,无可依附,魔尊亦是如此,后来忽有一日,谢炽忽然出现,说有一处福地,可令我们再创魔族辉煌,还说什么,若是能如愿的话,我们说不定能占领天境!当时我们实是无处可去,她也算是我们的主子,便同她入了这幻境!至于那幕后指使者,倒是从未听她提起过!」 ------------ 第698章 不是早就覆灭了吗? 「她久不在族中,一直潜在天境白泽身边,我们与她相处甚少,真是想不出,她会与何人勾结!」温修拼命的回忆着,「不过,小的觉得,这人既能设局将帝君困入幻境,其修为肯定不低!而且,也绝不可能是魔族中人!魔族近乎覆灭,根本就不可能有这号人!她指定是天境之人!」ap. 「那你们且猜猜看,天境中,谁可能是那个人?」萧凛淡淡问。 「据我们所知,能有力量和本事陷害帝君的人,根本就没有!」温修哭丧着脸,「天境人人以帝君为尊,便连天帝,您的嫡亲兄弟,待您也是十分敬重顺从!您正经是一尊大神,谁敢惹您啊?」 萧凛冷笑:「本君这一尊大神,你们现在不都在招惹吗?魔族,狐族,还有本君殿中的厨子,元真的父亲,都敢在暗地里算计本君!」 他说到这里,自嘲的笑:「说起来,本君的仇人,还真是不少呢!」 「帝君,他是老糊涂了!」元真哭着求饶,「但天地良心,小的对帝君,可是没有半点不敬啊!不管是在天境,还是幻境,小的都是个怂货!从不敢对您动手的!小的来这里,跟东隆一样,就是个寻个欢,作个乐,没什么大志向!小的那爹自作孽不可活,帝君杀了他便是,千万莫要迁怒于小的啊!」 「你还真是够怂的!」昭王轻哧,「你那爹可是为你抱不平,才来了这幻境的!」 「谁要抱不平了?」元真为活命,骂起自己亲爹来,也是毫不留情,「说到底,还不是他把我宠坏了?若他自我幼时便好好教我,我能长成现在这样吗?子不教,父不过!帝君快杀了他吧!免得他再作乱!」 萧凛懒得搭理他,只继续问温修:「神魔之战后,本君应该也受伤了吧?」 记忆中,是有养伤的情形,只是十分混乱,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 然而几人却都摇头:「我们不记得有这事!那时帝君的星辰变已趋化境,一出手即打得我们找不着北,我们几个一齐围住您,拼尽全力,却也只能让你受些皮肉之伤,后来更是直接被你的掌风震死,再醒来,肉身已殒!」 「那关于灵猫族覆灭一事,你们可知晓?」萧凛得不到答案,只得换下一个问题。 「灵猫族覆灭?」温修一怔,「灵猫族不是早在天境未立之前就覆灭了吗?那时天地妖鬼四境不清,整日里混战不休,有些灵力弱小的妖族常常在一夜之间,被人吸尽灵力而死,这种情况太普遍了!灵猫一族,应该也是那样没了的吧?」 他说着看向洪峰,「你可有记起什么?」 「没有!」洪峰摇头,「当时在帝君身边的,皆是灵力强大的神族子弟,没听说什么灵猫族啊!帝君为何会忽然问起此族?他们有特别的吗?」 「自然特别……」一直默不作声的温佑安忽然开口,「因为苏离,不,在天境时,她叫莫离,她就是灵猫族的小公主!」 「看来,你知道点什么……」萧凛看向他。 「我是因为白歌,才知道灵猫一族……」温佑安低声道,「她与灵猫族另一位公主……不,应该是郡主,莫雪韵交好,两人常来常往,莫雪韵与莫离不和,但莫离与花无月交好,她们碰到一处,常常是鸡飞狗跳不安生!」 「莫雪韵……」萧凛冷笑,「张宗虞的女儿?」 「是!」 「女儿是灵猫族郡主,那他呢?」 「他是灵猫族族长的堂弟!」温佑安回,「我对他们了解不多,但花无月经常在我面前骂他,想来,他跟莫离的母亲莫凝,关系极差!以他的心性,想来,也会觊觎族长之位吧?不过,这些我只是道听途说,我常嫌无月聒躁,不愿同她说话!」 「你在天境,也追着白歌跑 ?」萧凛难得的八卦一回。 「是啊!」温佑安垂下眼睑苦笑:「无论是在天境,还是幻境,我都是一些的瞎!但在天境时,好像瞎得没那么厉害,因为白歌经常和莫雪韵一起算计苏离,我生了厌憎之意,便刻意与她疏远!也因此,后续她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灵猫一族又是因何覆灭,我就完全不清楚了!」 「你们呢?」萧凛看向面前的人,「还有谁知道什么?」 众人皆茫然摇头,江斐和苏芸也是一头雾水,显然,他们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不然,早就说出来换活命机会了。 「你们两位呢?」萧凛低头看向厉空和厉沁。 面前这些人中,有些看来不怎么重要的角色,比如明朗之流,他都认出来了。 但厉空和厉沁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厉空和厉沁自进入房间后,也是一声不吭,只大睁着双眼看身边的人,此时被萧凛点到,亦是满面茫然。 「我实是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厉空被关了这些时日,也失了傲气,有气无力道,「什么天境幻境?那是什么地方?灵猫族又是什么?」 「我亦不知……」厉沁瑟缩着,神色萎靡,全无斗志,「我与兄长是初次来到大萧,才入宫便被你们囚禁,实不知那天境和幻境在哪儿!你要杀便杀,不必拿这些奇怪的问题来难为人!」 她嘴里说得轻松,但神色却明显很紧张,想来,是被萧凛一开始连杀两人的气魄吓到了,生恐对方也一掌将自己诛杀。 怕成这个样子,没有理由不说实话。 萧凛移开目光,看向昭王:「是时候把他叫出来了!」 昭王点头:「他可是话本里的男主角,知道的肯定比这些人多!」 但为了防止萧决说谎作妖,他们决定先审问这些边缘人物,掌握一定的信息后,再审萧决。 「皇兄如今可是能控制住他的灵魄了?」昭王问。 「尽在掌握之中!」萧凛点头,「不然,也不会轻易放他出来!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昭王点头,深吸一口气,「来吧!」 ------------ 第699章 原来是一家人! 「将他的灵魄从你的体内强行抽离出来,会很痛……」萧凛缓缓抬手,「阿峻你忍着点儿……」 「小事一桩!」昭王笑回,「我受得住!」 萧凛点点头,掌心缓缓落在他头顶上,五指缓缓伸展开来,刹那间,整个房间光华灿烂,在这一片绚丽光芒之中,一缕幽蓝色残魂扭曲着从昭王体内拔出。 昭王闷哼一声,双拳不自觉紧攥,身子也骤然绷紧,豆大的汗珠自额角滚下来。 显然,他此时痛到了极点! 被强行抽离的萧决,此时也是饱受煎熬,随着魂魄与肉身分离,他的惨嚎声在众人耳边炸响,所有觉醒的人,在这一瞬间,俱是面色如土,抖若筛糠! 「帝君怎么知道萧诀在昭王体内?」东隆呆呆的看着萧凛。 「本君怎会不知?」萧凛冷哼,「他能顺利进入阿峻体内,还是本君全力相助呢!」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东婉的计划了……」东凛苦笑,「怪不得那天东婉去长风渡后,再无音讯,她现在只怕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不光她灰飞烟灭了,我们还斩下那幕后之人的一只手!」萧凛想到这里,脑中忽然一亮,「或许,你们能识得那只手的主人?」 「这个……」东凛缩缩头,「帝君若是方便,可以拿给小的们瞧瞧!小的们只要瞧出什么端倪,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凛点头,差人去取那只断掌。 他在吩咐这些事后,停在昭王头顶的手依然在继续着,一心二用,毫不费力,很快,萧诀的残魂便被彻底抽离,如一团泥水,瘫在他面前。 「三殿下,好久不见!」萧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底那团幽蓝光影。 萧诀本就吓得半死,此时被他一瞧,更是抖抖颤颤,他下意识的想往那角落里钻,却被萧凛一个指头又勾转回来。 「帝君饶命啊!」萧诀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小的是被白歌那***给裹胁进来的!小的不管是在天境,还是在幻境,都没有真正对帝君做过什么……」 「你这真是睁眼说瞎话!」昭王冷哧,「你跟你那位母妃,背地里可没少折腾我们!只是一直躲在萧帝身后,我们不知道罢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想着再甩锅给别人了,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都交待出来,才是正事!」 「可我知道的,你们都知道啊!」萧决哭丧着脸。 「幕后主使是谁?」萧凛看着他。 「不……不知道……」萧诀磕磕巴巴回。 「也许本君对你用些术法,你就能记起来了吧?」萧凛冷眸微眯,吓得萧诀叩头如捣蒜。 「帝君,小的真是不知道!」 「你可是这话本中的男主角!」萧凛轻哧,「你会不知道?」 「越是主角,便愈不可能知道!」萧诀回。 「这怎么可能?」昭王满脸不相信。 「因为一开始的设定,就是这样!」萧诀苦笑回,「其实你们站在那幕后主使者的角度来细想一下,便知道为何如此了!这话本初稿的确是白歌所写,但后来很多情节设定,都是那幕后之人亲自安排的!白歌不过是按着她的要求,将剧情重新整理了一遍!」 「我和白歌既为其中主角,她又岂会让我们知道得太多?更不会让我们觉醒得太早!」 「那幕后之人很清楚,一旦我们被控制,很有可能供出她来!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断绝了这种可能!」 「不然,就凭白歌那性子,早把她供出来了!」 他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江清歌当初死得那么惨,一心想要保命,也没有说出这个秘密,很显然,她是根本就不知道 ! 「我们进入这幻境时,压根也不知道有什么幕后主使!」萧诀主动交待,「我们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谢识在操控!有关幕后主使的事,我是直到长风渡才知道!我对那人根本一无所知,并非有意欺瞒殿下!」 「那便说些你知道的事吧!」萧凛看着他,「比如,你可知道,灵猫族究竟是如何覆灭的?」 萧诀仍是摇头:「小的委实不知!」 「你怎会不知?」温佑安忽然开口,「你可是灵猫族的!别的事你不知道正常,你族内之事,你又岂能不知?」 「你竟也是灵猫族人?」萧凛了然,「怪不得你的灵魄跟寻常人不同!却原来,也是有九条命的!」 萧诀被揭穿身份,却并不慌张,只苦笑道:「佑安兄,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是灵猫族人不假,可我父王与魔族勾结,我们一家人早就被驱逐出族了!只剩下雪韵一人留在了族内,那还是因为她见势不妙,大义灭亲,主动举报我们……」 「你跟张雪韵是一家人?」昭王愕然,「那张宗虞是你父王?」 「是!」萧诀点头,「当初进入幻境时,为便于控制,谢炽将所有的人物关系都打乱了,父未必为父,子也未必为子,夫未必为夫,妻也未必为妻!只是随意组合罢了!就像谢炽,她与萧帝在天境时明明是父女关系,但入了这幻境,却变成了夫妻……」 「真是太恶心了!」萧凛怒啐,「除她之外,其他人可还有这般违逆人伦的安排?」 「我不知道!」萧诀摇头,「这幻境中人数众多,我不可能认全,但据我所知,我所认识的那些人中,并无这样的安排!」 「那为何她会给自己那样的安排?」昭王困惑问,「大家未觉醒之前,都是混混沌沌的,压根不知自己的身份,可她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是清醒的!她怎么能以女儿的身份,跟自己的父亲……那般……」 昭王说到最后,到底没能说下去。 这事实在是难以启齿! 「这个,我不清楚……」萧诀缩头,「想来,她自有她的安排……」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昭王轻哧,「她怎么会选你这般无用的人做这话本中的主角?脑子坏掉了吗?」 ------------ 第700章 说不出的熟悉感! 「若不选一个脑子坏的,她又如何能控制得住?」萧凛冷笑,「谢炽选中她,看中的不是他的头脑,而是他的命数!你别忘了,他可是有九条命的!所以,他才能一再寄生于他人之体!」 「这倒也是!」昭王点头。 「关于这件事,老奴知道一点……」温修轻咳一声开口,「这个谢炽,跟魔尊之间,颇有些不清不楚,虽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但他们之间的确……咳……有染……」 「她亲娘老子,就是被她和她爹生生气死的!」洪峰开口,说出来的消息更是劲爆,听得众人都目瞪口呆! 「疯了不成?」昭王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们魔族的人,连这都不讲的吗?」 温修干笑不答,萧凛倒是见怪不怪,轻哧道:「入魔之人,本就摒弃了世间所有道义和禁忌,他们讲究个随心所欲,致力于打破所有规矩,肆意妄为!既然如此,有这种事,半点也不稀奇!」 「帝君所言极是……」洪峰讪笑,「我们魔族之人,的确是……厚颜无耻……」 「不,你们怎能是厚颜无耻呢?」昭王冷笑,「你们分明是猪狗不如!」 温修等人被骂,缩头陪笑,也不敢反驳。 就在这时,萧允捧着一迭纸疾步而入。 「帝君,罪奴画好了!」他将那迭纸呈给萧凛,「最上面的画,便是罪奴那夜所见那人的模样!下面这些,是我在白歌房中看到的一些文稿,白歌就是依此份文稿,重新修改她之前的话本的!我刻意模仿了那文稿的字体,或许不能完全相像,但八九不离十!不过,正常来讲,以那人的小心谨慎,应该不会用自己的真迹写这些文稿,极有可能是请他人代笔!」 萧凛接过来细瞧,见那画纤毫毕现,文稿亦是写得十分详尽,不由多看了萧允一眼,「倒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本事!」 「也就这点微末功夫了!」萧允苦笑,「实是不值一提!帝君瞧这画中人,可有熟识之感?」 「的确是有似曾相识之感……」萧凛看着那画,画中人隔着纱窗又隔着一层帷帽,五官模糊不清,按说是根本瞧不出什么来,但如萧允所言,只瞧一眼,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但也仅止于此。 萧凛脑中记忆本就杂乱,此时无论怎么看,也想不出这人是谁,便又去看那文稿。 萧允很细心,将江清歌原来的话本设定和按照幕后主使者的设定做了比对,让人一瞧便能知道在哪里做了改动。 首先就是主角从他变成了萧决,而其中最重要的女配,原本设定的也不是苏离,而是一个叫玉珠儿的女子。 当然,苏离也还在其中,只是变成了次要女配。 虽然变成了恶毒女配第三号,但她的结局依然是一样的凄惨,所遭的罪,一点也不少。 但修改后的话本,则更为恶毒,加进了许多令人发指的情节,比如被所有人厌憎,被嫡亲兄长凌迟而死。 「这玉珠儿是何人?」萧凛问。 「罪奴不知!」萧允摇头,「她原先写的话本,里面所有人名,皆是用了化名,在这容貌性格上也都做了虚构,跟天境中人不太能对得上号!当时她人还在天境,便算这话本只是自己看,也不敢太过肆意!不过后来那幕后之人要求她改的话本,却是完全按照天境中真实存在的人来设定,只改了姓氏……」 「她改的可不光是姓氏!」萧凛冷笑,「她根本就是颠倒了黑白,混淆了是非!无耻禽兽,在这话本中,成了情圣!恶贯满盈者,成了忠臣良将!而我们这些人,却被描述成穷凶极恶之人!若非阿离重生,拔乱反正,彻底改写了话本的设定,本君怕是生生世世都要困于其中,受尽磨折煎熬!这人 深恨本君,简直是恨到了骨子里,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折磨本君和本君身边之人!」 「是啊!」萧允轻叹,「所以,帝君,这个人,究竟会是谁?帝君仔细想一想,应该能猜出来吧?」 「本君早晚会找到真相!」萧凛轻哼。 「我等愿助帝君找到真相!」温修等人赶紧表忠心,「帝君但有需要之处,只管开口,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忽然想到一个人……」萧诀忽然道,「或许,她能知道那幕后指使是谁!」 「何人?」萧凛追问。 「萧希颜!」萧诀道。 萧凛一时都有点想不起这个名字来,愣怔片刻,方想起他说的是淑妃的女儿,萧帝的掌上明珠。 自淑妃出事后,她便被分开关押,因为她曾经欺辱过萧素锦,萧凛对她自然也不会客气,各种刑罚也是轮番来了一遍,想着能从她口中审出些有用的讯息。 谁想萧希颜所知甚少,除了知道自己和淑妃是萧帝的掌心宠之外,其余的都是稀里糊涂。 既是无用之人,萧凛也就懒得再关注她,跟江清远一样,直接扔在死牢生受,时间久了,又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差点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她在天境是什么身份?」萧凛追问,「你为何觉得她会知晓那幕后之人?」. 「她的身份,其实我也不能确定……」萧诀回,「表面上看,她是谢炽的义女,但实际上,我怀疑她是谢炽和魔尊的私生女……」 「我的天哪!」昭王扶额,「愈来愈没有底线了!」 「萧颢他本就是没有底线之人……」温修讪笑接话,「其实我们也这么怀疑过,因为萧希颜那模样,跟萧颢实在是太像了!」 「小的也觉得是!」洪峰道,「不如就召她来问问吧!」 「不用了!」李如风笑着摇头,「我方才已将她带过来了!殿下说将所有与淑妃有关的人都带到国馆来,我就一股脑全薅来了!因这屋子太小,站不下这么多人,我便将那些不重要的边缘人物扔在了外头,我这就将她带过来!」 说完转身自去带萧希颜。 ------------ 第701章 咬舌自尽了? 「其实,越是边缘的人物,觉醒后,知道的就越多!」萧诀道,「因为那幕后之人精力有限,她能掌控的,只是那些主要人物,反而没功夫管那些小角色!帝君若想查找真相,从他们身上着手,或许能有意外惊喜也说不定!」 「小角色……」萧凛想起眉娘和明真公主,目光缓缓落在了角落里的桑缨身上。 桑缨本正瞧着他,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此时见他望过来,吓得一颤,下意识的往角落里缩,被萧凛冷声叫住。 「你好像有话要说……」 「是……是的……帝君……」桑缨结结巴巴道,「关于灵猫一族覆灭之事,不光眉娘和明真公主知道,那个……张雪韵和邵……邵惠丽也应该也知……内情……」 「你不知道?」萧凛反问。 「我……不是很清楚……」桑缨小声道,「我在狐族时,是邵惠丽的婢女,眉娘是莫离的婢女,当然,是个背主的……奴婢……她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深恨莫离,便与张雪韵勾结,要害莫离……后来,灵猫一族合族被灭……」 「你这话说得有点矛盾!」温佑安皱眉,「莫雪韵也是灵猫一族的,若灵猫一族合族被灭,那她呢?她是死是活?」 「她自然是活着!」桑缨回,「她在灵猫遭灭族之前,便去了魔族!她走后没多久,灵猫族便出事了!邵惠丽说,肯定是莫雪韵在其中捣的鬼!因为她父母兄长皆被驱逐,她却留了下来,定是隐忍不发,等时机成熟后,再给族人致命一击!当然了,我也只是听她那么一说,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帝君何不拘莫雪韵来问?她肯定知道真相!」看書菈 萧凛「嗯」了声:「本君知晓了!」 张雪韵一伙,他暂时还不能收网,要等那些人聚在一堆,一网打尽。 当然了,其实更多的,是他自己心里矛盾。 从温佑安供述张雪韵亦是灵猫族中人时,他就知道,她是肯定知道真相的,可就因为这种肯定,他反而又生出了惧意,下意识的不想太早面对,怕问到最后,真相就像自己记忆中那般残忍。 这个问题,暂时还没那么紧迫,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搞清楚幕后主使是何人。 「殿下,萧希颜带过来了!」李如风推着一人走过来,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若不是仔细瞧,都认不出她是曾经在萧素锦面前嚣张跋扈的萧希颜了。 见到萧凛,萧希颜跟其他人一样跪地求饶。 萧凛正要发问,承影捧着一只冰盒疾步而入。 长风渡后,巨手怪物的一只手掌被他们切下,落到地面上之后,那断掌却恢复成普通人手掌大小。 萧凛将其带回,置于冰室之中,苏离又用药保持这断掌不腐,以便将来查找这断掌之人,此时这手仍像那日初断时一样,未曾腐坏,只是血液凝固,显得格外惨白。 「都过来瞧瞧!」萧凛道,「可见过这样的一只手?」 众人闻言皆上前细察,很快又都纷纷摇头。 「从未见过!」 「这手上的护甲这般艳丽,定然是个年轻的女人吧?」 「天境女子,哪有什么年轻年老之说?只要她们愿意,便能永葆青春,永远做双十年华的少女也没问题!」 「话虽如此,少女的手,与上了年纪人的手,还是有许多不同的!」温佑安道,「这手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乍看是年轻女子之手,可若细看,又似有种垂垂老迈之感……」 「对!就是那种感觉!」萧允忽然叫起来,「那日我看到谢炽与那女子说话,就觉得她有点古怪,听那声音,娇声娇气的,分明是个年轻女子,可不知怎么的,总给人老气横秋之感!就好像……」 他斟酌着字句,「就好像一个成熟的女子,披了一张少女的皮一般!」 「你这说法有点矛盾!」昭王道,「若真披了张少女的皮,那这手便不该有垂垂老迈之感,只能说声音腔调,或者眼神举止,给人成熟之感,可现在只是一只手……」 说着,目光落在那手上,忽然皱起眉头,「我怎么感觉这手有点熟稔?」 「你也有熟稔之感?」萧凛表情愈发凝重,「那便好生想一想,到底会是谁!」 昭王点头,凝神苦思,众人也都死死盯着这只手看,要从这上面找出点线索来,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忽然,有人失声尖叫,却是萧希颜。 大家都在看那手,她当然也在看。 看到一半,脑中忽然掠过一个人影,惊得她心头狂跳,直接跳起来! 「看来,你是记起什么了……」萧凛看向她,「说吧!」 「没有!」萧希颜拼命摇头,「我什么也没记起来!我就是被这手吓到了!这只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是真的害怕,浑身剧颤,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萧凛冷冷的看着她。 身为谢炽的私生女,她继承了谢炽的恶毒狠辣,只是年岁尚小,未成气候,可即便如此,像她这样的人,也不会被这一只断掌吓成这幅模样! 「知道什么,就说出来,不然……」萧凛指尖微动,眸色冷寒,众人皆感到一股寒意直逼五脏六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萧希颜显然也很害怕,但是,相比萧凛,她似乎更怕那只断手,牙齿咯咯的咬了半天,忽然「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唇角有鲜血汩汩而出…… 承影忙上前察看,这一看,被惊到了:「殿下,她……咬舌自尽了……」 「呵……」萧凛大感意外,「之前不过是受些小刑,她便熬不住,恨不能将淑妃每日衣食住行都写给我们,现在居然有勇气咬舌自尽,这断掌的主人,到底有多可怕?」 众人也都惊愕异常,尤其是萧诀,一脸的匪夷所思! 「希颜是最怕疼的……」他喃喃道,「之前手上擦破点皮,她都喊痛,现在却咬舌自尽……」 咬舌自尽有多疼,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 第702章 做点有趣的事…… 就像他,之前在死牢中饱受折磨,也曾想咬牙自尽,一了百了。 可每次只咬了那么一点点,便痛得松开了牙。 想要用咬舌来自尽,这人必须得有强大的意志力,又或者,遇到了逼不得已,所遭受的痛苦,比咬牙自尽更甚,才会想到用这种方法自我了断。 他自以为意志力尚可,都未能做到,更不用说从小娇生惯养的萧希颜了! 此时萧凛尚未对她用刑,她却先行自我了断,那原因就只有一个,她觉醒后所面临的真相,远比萧凛的诸般刑罚更为可怕! 他都能想到,萧凛自然也早就想到这一点,眉头因此皱得更紧。 看萧希颜的反应,她明显已经认出那手的主人是谁了! 可惜,他太大意了。 自谢识和萧颢出事后,萧希颜都是一幅唯唯诺诺模样,他是真没想到,她有勇气选择这种痛苦到极致的方式自杀! 他在这里问了这么久,唯一可能知道幕后指使者是何人的萧希颜,却用这么快的速度了结了自己,再问下去,想来也是一无所获了。 「既然你们都不知晓这幕后指使者是谁,那么,便随本君一起往下看吧!」 萧凛袍袖一挥,绚丽光芒再起。 星辰变,追魂夺命。 面前觉醒的这些人,瞬间就瘫倒在这绚烂霞光之中,数十缕蓝色幽魂,自他们的肉身之上缓缓抽离出来,被萧凛尽数拢于袖中。 「尔等既入这幻境,不管是什么原因,本君都不会轻饶!」他冷冷的看着袖中挤挤挨挨的蓝色光团,「为防你们再被那幕后指使者利用,本君便将你们囚禁于这结界之中!从今往后,你们的命运,与本君休戚相关!本君活,你们活,本君死,你们死!所以,你们就在里面为本君好生祈祷吧!祈祷本君早日找到那幕后主使者,若本君冲不破这幻境,找不到那只怪物,本君在这幻境中所受之苦,你们每个人都会享用一遍!如此,也不枉你们来这幻境一场!」 这话一出,袖中魂魄皆哀告求饶。 可惜,萧凛心硬如铁,根本就不为所动。 他冷哧一声,拈了个锁魂决,不过是短短一瞬,那些哭号的冤魂,便尽数消逝于他袖中。 「皇兄,接下来,是不是该找张雪韵他们了?」昭王看着他。 萧凛垂下眼睑,片刻,摇头:「不急!等这些边角料凑齐了,一并算帐!」 「也好!」昭王听到这话,明显松了一口气,待看到萧凛唇角的苦涩笑意,也不由苦笑低头。 想要很快知道真相,却又害怕那么快的面对真相。 他们真的是矛盾到极点! 「孤累了,要回宫了……」萧凛低头掠了地上那横七竖八的尸身一眼,看向李如风,「将三国使者的尸身留下,其余的人,找个冰室,将他们的肉身藏好,待查清真相之后,一并处置!」 李如风点头,自差人去处置尸身。 萧凛则盯着五名使者的尸身发怔。 昭王看着这些直挺挺的尸身,也觉头痛。 「皇兄,你将这三国使者杀死,届时到了他们归国之期而未至,定会引起巨变!我们该早做打算了!臣弟请命,去镇守北关!」 「不必!」萧凛摇头,「这些人都醒了,那与我们敌对之国的君王,又怎会不醒呢?他们十有八九是那幕后之人安排在大萧各处的备用后路,这会儿,只怕早从那怪物那获知这边的情形了!」 「愈是这样,愈得赶紧调兵应对啊!」昭王急道。 「若三国群起而攻之,我们又有多少兵可用?」萧凛摇头,「到时腹背受敌,基本没有胜算!」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吧?」昭王急道。 「自是不能!」萧凛道,「所以,我想用这几具肉身,做点有趣的事……」 「这些尸身能做什么?」昭王一怔。 「做搅屎棍吧!」萧凛唇角微勾,「他们来了这么久,我也该送他们回去了!」 言罢,缓缓蹲下来,对着明朗的尸身看了片刻,忽然咬破手指,将那带血的指尖,轻轻按在了明朗额间。 一缕血珠在明朗额头迅速扩散开来,原本惨白如纸的面色,此时也缓缓变得红润。 下一刻,明朗忽地长吁一口气,翻身坐了起来! 昭王吓了一跳,正要询问,脑中忽然闪过三个字,脱口道:「傀儡术?!」 「看来,你的记忆也在恢复之中……」萧凛掠他一眼,依原法炮制,将东隆等人依次唤醒。 五人醒来后,都有些木木愣愣的,齐唰唰的盯着萧凛看,那眼神如初生婴儿般纯净。 萧凛依次叫过,附耳密语。 五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在聆听什么圣旨天命一般的虔诚,原本纯净茫然的眼眸,此时渐变得坚定忠诚。 「行了,去吧!」萧凛施完咒,轻轻拂了拂袍袖,「五位远道而来,如今尽兴而归,你们准备一下,孤明日就会差人送你们归国!」 五人皆俯首贴耳,恭顺异常,很快便各自散开了。 「他们……会如何?」昭王好奇追问。 「我既用了傀儡术,他们自然也就成了我的傀儡,听我号令!」萧凛道,「不过,此法效果到底如何,我亦不甚清楚,毕竟,是方才看着他们,忽然想起来的!」看書菈 「若是不中用的话,会如何?」昭王追问。 「会死!」萧凛回,「若发现这傀儡不好用,我会让他们执行死前最后一个命令,那就是,刺杀他们的君主!」「可这肉身,怕是没那么容易控制!」昭王忧心忡忡,「他们怕是完不成这样的任务吧?」 「无所谓啊!」萧凛摇头,「都说了是要他们做搅屎棍了!他们只须做出谋反的姿态就行!你别忘了,他们的身份可不一般!若他们谋反,必定会在各自的国家引起内乱!如此,倒也能为我们拖延一些时间!」 「这倒也是!」昭王听得大笑,「怪不得你叫他们搅屎棍,那就希望他们回国之后,好生的搅一搅那几个屎国吧!如此,他们就无暇来寻我们的麻烦了!」 ------------ 第703章 这气格外不顺! 「希望如此吧!」萧凛倒没那么乐观,「行了,我们回吧!杏花楼宴,也该准备起来了!只是不知道,他们那些人,到底是真心悔过,还是暂时隐忍……」 昭王听得一惊! 昨日发生之事,他虽未在现场,但也听内卫说过来龙去脉,最后君臣握手言和的结局,还算令人欣慰。 可现在萧凛却忽然说这样的话,倒叫他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皇兄,高齐两家的人,莫非有……」他轻咳一声,压低声音,「莫非有我们的敌人?」 「其实我亦不甚清楚!」萧凛叹口气,「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当然,我更希望是我多虑了!希望午间的言和之宴,能顺顺利利的进行,不要再出任何纰漏!」看書菈 齐府。 宴会设在未时,一大早,齐家的人就早早起身,为赴宴做准备,连受伤卧床的宋氏,也忍痛起身。 「母亲小心点儿!」齐佐亲自伺候她,「按说这个时候,该让母亲静养的,但今日午宴的意义非比寻常,若是母亲不去,恐折了太子的颜面!」 「放心吧!母亲便算爬,也会爬到那午宴之上!」宋氏虚弱的笑着,「我还得亲自给殿下和苏姑娘道歉呢!毕竟,做了那等不要脸皮之事,如今想来都臊得慌!你们说,那个时候,我怎么能那般糊涂呢?他可是未来新君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出了那种事,他不主动来寻我的麻烦,那便是龙恩浩荡,我该为此烧高香祭祖!可我居然上赶着去兴师问罪,简直荒唐可笑到极点了!」 她这番话,说起来也是自责自叹之语,可听起来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齐家两兄弟互看了一眼,不由有些忧心忡忡,一时又有点犹豫了。 这些话他们听着无所谓,可若落在萧凛和苏离耳中,怕是就有些不敬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非曲直,都已经查得一清二楚,连一向刁蛮的齐瑶,都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们两兄弟更不用说了,心里简直愧疚难言,对萧凛和苏离也是感激又敬服。 他们原本以为,母亲知晓真相之后,也会深刻检讨自省,可现在看来,她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虽然也在自责,但话里话外,却只说君臣之分,并不言自己之过,话里话外甚至还有影射萧凛以君权压人的意思,这就委实有点过份了! 「你们两个怎么了?」宋氏看着两人,「莫不是我又说错话了吧?你们只管指出来,我改便是了!若不然,你们们待会儿写个话术出来,我熟记背诵,回头等我入席,便只说你们允许我说的话,不允许的话,我一个字也不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母亲您这说的哪里话?」齐佐轻叹,「您是长辈,儿子是晚辈,儿子岂敢左右您的行为?儿子其实是看母亲身子虚弱,十分心疼罢了!二弟,若不然,我们同殿下说说,就说母亲伤势实在沉重,无法起身?」 「也只能这样了!」齐佑用力点头,「母亲身子本就不好,又加上在宫中撞柱,这是病上加伤,回头若是强去了,那席间闹哄哄的,若再当场晕倒,反是不美!回头被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瞧到,怕是又要造殿下和苏姑娘的谣,说他们强制母亲赴宴了!」 「兄长考虑得极是周到!」齐佐当即拍板决定,「那么,母亲,您就别去了吧!殿下那边,我们会去解释的!」 「可这样的话,不是又怕折损殿下的颜面嘛!」宋氏哀叹。 「相比您在席间晕倒,还是不去更安稳些!」齐佐道,「母亲放心,儿子定会跟殿下解释清楚!殿下并非心胸狭窄之人,他也知您伤势沉重,肯定能理解的!」 「那么,便辛苦你们兄弟俩了!」宋氏轻叹,「我这 样的母亲,简直就是你们的累赘!偏偏还不死,若是昨日在宫中当庭撞死便好了!」 「母亲千万莫要再说这些话了!」两兄弟听得苦眉皱眼,「您这么说,儿子们真是无地自容了!」 嘴上虽这么说,可两人心里却不约而同的生出了反感。 自他们有记忆起,母亲便是这般死不低头,拒不认错,无理也要搅上三分,有理更是咄咄逼人,莫说是别人,便算是静王妃,身为她的小姑子,跟她这位嫂子相处都不甚融洽,若不是看在父亲和他们的份上,静王妃只怕不愿多看这位嫂子一眼。 她这样的性子,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人缘。 而身处这京城,各方势力盘根错结,没有好的人脉,那便是举步难艰,若不是后来和静王府结了姻亲,父亲又得萧凛看重,齐氏一族,早已在排挤之中落魄了。 兄弟俩拼力走到今天,靠的全是自己实打实干,是在战场上浴血搏命赚来的。 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成就,兄弟俩自是十分珍惜,不希望被母亲一些阴阳怪气的话语毁掉。 说起来,宋氏那阴阳怪气的毛病,很早就有了,两兄弟幼时起,便知自家母亲与别人家的母亲不一样。 别的不说,就拿与齐家走得最近的高氏妇袁氏相比,就能看出明显差别。 袁氏跟宋氏一样强势霸道,不管是夫君还是子女,都要听她的指令。 所不同的是,袁氏的强势之下包裹的,是浓浓的爱,她哪怕前脚把自家子女骂得狗血喷头,但到了吃饭的时候,却绝不会让他们饿着一顿,该打该骂,但绝不惩罚,打就是打,骂就是骂,也绝不会像宋氏这样,说些阴阳怪气的,叫人格外尴尬烦躁的话。 自打记事起,宋氏这个母亲就最喜欢拿母权压人,动辄罚跪罚站,不准吃饭,有时候,他们甚至都觉得,母亲压根就不爱他们! 当然了,想归想,怨归怨,为人子的责任和义务,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尤其在父亲战亡后,对宋氏更是百依百顺。 顺到这时这刻,两兄弟忽然觉得胸口这气格外不顺! ------------ 第704章 是个老阴阳人了! 平时不细想还不知道,这会儿被宋氏气着了,忆起她往日行事,忽然觉得这个母亲有点不可理喻! 事实上,这不是宋氏第一次胡闹了。 之前父亲战亡,她也是带着那些遗孀闹了一通,一口一个孤儿寡母,跟萧凛要这要那,此事后来传至军中,两兄弟好长一段时间都觉得羞耻万分。 行军打仗,保家卫国,死伤在所难免。 萧凛一向爱兵如子,体恤属下,长林军所给的抚恤金也极是丰厚,有时甚至是其他军队的十数倍! 对于战场上所缴获的财物,除一部份上交朝廷国库外,其余的部份,他半点不留,皆换成银钱,分发给长林军将士。 这也是长林军后来日益壮大的一个主要原因。 大家的确不是为银钱而战,但保家卫国的同时,自己的家人也能衣食无忧,没有后患,才更能凝聚军心,让作战的将士们无所顾忌,勇往直前! 当时,能加入长林军的阵营,是大萧所有将士的梦想。 他们何其幸运,被萧凛看中,收归麾下,父亲也以此为荣,时常跟他们说,像萧凛这样的明君圣主难寻,跟着这样的人,才能实现平生抱负。 然而父亲的抱负,到了母亲那里,就直接被物化成银钱赏赐,每次征战回来,她关心最多的,不是父子三人的身体,而是带回来多少钱。 父亲战死,她更是直接要钱要到萧凛那里去! 可那一战,死的又何止父亲一个? 那么多死伤将士,唯有母亲腆着脸要这要那的,一时间传为京中笑柄。 这等行径,换作任何一个统帅,都不会容忍。 但萧凛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终还是忍下来,哪怕她的要求无理,也都尽量满足,结果萧帝知道此事后,大作文章,狠批了萧凛一顿不说,还重罚了他们兄弟,更将宋氏叫进宫中申饬。 萧帝行事狠辣,而当时的齐家作为萧凛的心腹之将,自然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光降了两兄弟的职,还让宫人狠抽了宋氏几十个耳光。 宋氏被打得鼻青脸肿,又惊又吓,自此卧病在床,对外说是因为父亲战亡,伤心过度,可实际上如何,没有人他们兄弟俩更清楚! 她就是被吓破了胆,才会一病两年,闭门不出! 只是这种丑事,不好对外人说,自己想来也觉得羞耻,便只能自己骗自己罢了。 两人原以为经此一殁,这位母亲大人再不敢胡闹了,不想她撑着病体,居然又来了这么一出! 「母亲歇着吧!」两兄弟心中生厌,不约而同站起来,「我们这就进宫,同殿下说清楚!」 「去吧去吧!」宋氏摆手,「太子毕竟是你们的衣食父母,得赶紧讨好!我这种生身父母,如今又病又残的,实在是中不了什么用了!」 一句话,两兄弟好不容易抒解的情绪,瞬间又被堵得死死的! 「母亲,您非得这样说话吗?」齐佑原本已经抬脚准备离开了,听到这话,倏地拧过头,眼底有暗火燃烧,「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我说什么了?」宋氏看着他,一脸无辜伤痛,「还是说,佑儿你觉得我说得不对?你觉得不该去讨好太子殿下?」 「我们与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功利龌龊!」齐佑气红了眼,「我们虽是君臣,但更是战友同袍!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得这般难听了呢?」 「战友同袍?」宋氏咕咕笑,「可这天下,现在属于你的战友同袍的!人家一句话,便能定你的生死!你就得得靠讨好他,才能活下去,齐家人也才能活下去!我说的全都是事实,我也不曾阻止你去讨好,还一个劲的督促你!我被他当众 打骂,现在含血吞泪,只劝你们好好的,我到底做错什么了,让你这般凶我?」 「你……」齐佑气得浑身直颤,偏偏嘴拙舌笨,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只在那里连连跺脚,跺得屋内的地砖都生生碎裂了一块! 「阿佑,行了!」齐佐叹口气,「来人,带二公子出去!」 有下人进来,强行拉走了齐佑。 「呵……」宋氏咧嘴惨笑,「我果然是不中用了!我当时就该撞死在宫中才好!」 齐佐本来想着息事宁人,一直咬牙强忍,听到这话,却也觉得忍无可忍! 「看来,母亲是当真想死了……」他抬头看向宋氏,「若您实在想死的话,儿子也不敢一直拦着,咱们家中也有柱子,您想撞就撞吧!」 宋氏倏地抬头:「你……你竟敢这样对你的母亲说话?」 「儿子有什么办法?」齐佐看着她,「儿子想做个孝顺儿子,就得满足母亲的一切念想啊!您想让妹妹入宫,儿子帮您了,您去逼迫太子,儿子也帮了,现在您想死,儿子又岂敢不成全?柱子就在那里,母亲赶紧撞吧!儿子得先去讨好殿下,生身父母没了,若再少了这衣食父母,岂不是鸡飞蛋打?」 说完即拂袖阔步而去,再未看宋氏一眼! 「你这不孝子!」宋氏一向在家中作威作福惯了,这还是头一次被儿子这样怼,气得眼前一晕,「咕咚」一声,头抵在了墙壁上。 一直候在一旁的婆子见状忙大叫:「不好了!快来人啊!老夫人撞墙了!」 齐佐听到这动静,脚步微微一滞,稍稍犹豫片刻后,他又固执的往前走。 这一回,走得比方才更快了! 这样胡搅蛮缠丢人现眼的母亲,他现在真的不太想要了。 宋氏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将头缓缓抬起来。 她方才是有点晕眩,便并不至于晕倒,只是想要做戏给儿子看。 没想到,齐佐竟然真的狠下心不管她的死活! 「孽种!」宋氏咬牙,「你既无情,那便莫怪我无义了!冷嬷嬷,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吧?」 「好了!」冷嬷嬷看着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可是,老夫人,您伤得这么重,连宴席都赴不了,却跑去那种地方,若叫那位太子殿下知道了,只怕又要惹出是非啊!」 ------------ 第705章 多招惹一些是非才好呢! 「是非?」宋氏咕咕怪笑,「如今,我还怕什么是非?我恨不能替他们多招惹一些是非才好呢!」 冷嬷嬷看着她那扭曲变形的脸,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感觉面前的老夫人,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以前虽然也不是什么可亲可近之人,但那也只是寻常妇人的怪脾气,可现在观其言察其形,冷嬷嬷莫名有种不详的预感,好像要出什么大事似的! 再想起她安排自己做的事,冷嬷嬷的心更是高高悬起来! 「想什么呢?」宋氏看着她,「还不快扶我起身梳洗!去那种地方,可不能这般病恹恹的去!我要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好好的……」 送那些人上路! 侯府外,齐佐齐佑带着齐瑶,正整装待发,马车才刚启动的刹那,两兄弟却齐齐捂住了胸口! 「兄长,你们怎么了?」齐瑶吓了一跳,「怎么脸色都这般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知为何,忽然一阵莫名心悸,然后看到了……」他想起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只皱眉看向齐佑,「二弟,你是什么情况?」 「我也是莫名一阵心悸……」齐佐拧眉捂胸,「而且,我好像……看到了……」 「什么?」齐佐听到一个「看」字,心口噗噗乱跳! 「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齐佑咕哝着,随即又摇头,「定然是昨日太闹心了,出现幻觉了!」 「所以,到底看到了什么?」齐佐原本也觉得自己太累了,谁想自家弟弟也是同样情形,一颗心登时揪紧了! 齐佑抬头看他:「我不知该怎么说……」 「可是看到许多身着铠甲之人,尽皆毒发而亡?」 齐佑倏然一惊:「兄长也看到了?」 齐佐点头,面色骤变:「快!调转车头,去京郊大营!」 京郊大营外,驻扎着四万羽林军,保护着萧京安危。 「兄长怀疑营中生变?」齐佑一怔,随即摇头,「可我方才看到的,并非羽林军!他们所着军服,也是我从未见过的,并不属于天下诸国中的任何一种!那军服,华丽贵气,好看得紧……」 「可是如五彩羽衣一般绚烂?」齐佐追问。 「正是!」齐佐用力点头,「如此说来,兄长所见的画面,跟我一模一样了?」 「你们为何会忽然想起这些奇怪的画面?」齐瑶在旁看得一头雾水,「为何我什么也没看到?莫不是被什么魇住了?」 「不管是什么,先过去瞧瞧,才能安心!」齐佐凝重道,「不知为何,我现在心里慌得紧!」 「我也是!」齐佐点头,「不管有没有事,让他们多加防备,总归没错!」 苏府。 苏离好久未和家人相聚,此时聚到一处,自是欢声笑语不断。 苏灿之扯着苏离的袖子,问这问那,许蔷和承月把小福和猫儿也一并带过来,一家人都围着这一猫一娃转悠,说说笑笑,稀奇得不得了。 原本看到小福跟萧凛生得相像,他们还都胡思乱想过,可经过长风渡一事,又见萧凛对苏离那般忠贞不渝,大家自然不作他想。 苏离也不瞒着,直接将小福和猫儿的来历说出,大家俱是啧啧称奇。. 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大家只奇不怪,恨不能把这两个大功臣捧在掌心里疼着。 「祖母,寒表哥他们可返程了?」苏离想起远赴陈州府的苏惊寒一行,颇是挂念。 「接你信后,我们便送信召他们返程了!」苏老夫人回,「算着日子,前儿就该到了,可不知为何,这会儿 还在路上,你舅舅已经差人去接他们了!想来,最迟今晚,就能到了!」 「祖母猜得真不错!」外面忽然有人接话,声音清朗熟悉。 苏离惊喜叫:「寒表哥?」 话音未落,一人挑帘而入,长身玉立,风尘仆仆,满面笑容。 正是苏惊寒! 「可算是回来了!」苏老夫人笑道,「外头冷吧?快来火炉旁烤一烤!」 「倒也没觉得有多冷!」苏惊寒笑着走到她身边坐下来。 苏离上前将他身上披风解下,又倒了杯热茶给他。 苏惊寒接过茶,来不及喝,便先抓着苏离追问:「阿离,先前祖母传信,说有姑母的消息了,可是真的?姑母当真还活着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离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末了道:「我们眼下也正在等消息,不过,东吾那边暂时还未有音讯!」 「东吾离大萧颇远,这山高水长的,传个音信可不容易!」苏琰道,「我们且再耐心等一等!」 「不行,我再跑一趟东吾吧!」苏惊寒忙道。 「不必!」苏离摇头,「殿下派了十几个得力内卫,送齐家兄弟回东吾,他们来萧,也是受母亲指派,专程寻亲而来!既然得了音讯,定然会第一时间通报给母亲的!」 「青王昔年与你外祖可是忘年之交!」苏老夫人垂泪,「只是自苏家败落后,我们自顾不暇,衣食难继,再也没有余力去联系这些旧交故朋,若不然的话,早些与青王联络,也便能早知你母亲音讯,那么,不管是阿离还是她,又或者川儿他们,都能少受很多罪!真真是造化弄人!」 「这个时候,也不算晚!」苏离安慰道,「不管曾经经历过什么,大家都还好好的活在人世,这便是最大的喜讯!」 「是啊,能活着便好!」苏老夫人点头,这才想起同去的江清川等人,忙看向苏惊寒,「怎么只你一人进来?你表兄他们呢?」 「他们还在后面!」苏惊寒轻叹,「他们有些不大好……」 「出什么事了?」苏老夫人忙问。 「说起来,也没出什么事……」苏惊寒回,「当时我们一路疾驰,星夜兼程,顺利到达陈州府,又在府衙的帮助下,找到了鹰嘴崖,这一路,他们几个生龙活虎的,没有任何问题,刚下到崖底时,他们也都是身形矫健,可后来……」 ------------ 第706章 这一生都照得清清楚楚的! 他忆起当时的情形,眉头紧皱,「后来我们便分头行动,想找到姑母的尸身!当然了,因为崖下特殊的地貌,我们都很小心,又请了当地的猎户做向导,我们找了整整一天,也未发现任何痕迹,眼看天就要黑了,就要返程之时,他们兄弟四人,不知为何,却忽然惊叫连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晕了过去!」 「竟然晕了?」苏老夫人急急追问,「那现在呢?是什么情形?」 「祖母放心,他们现在都好好的!」苏惊寒忙道,「就是晕迷后醒来,精神不济,神色萎靡,一个两个的,全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巴的,失魂落魄!我问他们可是看到什么了,他们皆说没有!后来便怀疑是被崖下瘴气所侵,致浑身乏力,神思恍惚,我便在当时寻了个名医,给他们医治,第二天准备自己再下崖时,便接到祖母的信,这便带着他们匆匆赶了回来!不过,我骑的是马,他们坐的是马车,进城时正遇上庙会,人太多了,马车挤不过来,我着急来见你们,便先回来了!」 「原来如此!」苏老夫人松了口气,「能平安回来就好!今儿真是个好日子,咱们一家人算是聚齐了,我再叫厨房多加些菜,好好的庆祝一下!」 说完自去厨房安排。 苏离则扯着苏惊寒,问江家五子的具体情形:「他们可有头晕呕吐的症状?有没有气息短促之感?当时又是因何而受惊?醒来后思路可还清晰?」 「果然还是担心你的兄长们啊!」苏惊寒轻笑,「平日看着那般冷淡,真遇上事儿,就现了原形了吧?」 苏离失笑:「还真不像你想的那样!我就是觉得好奇罢了!」 毕竟,鹰嘴崖不管对她,还是对母亲苏凝来说,都是一处神秘诡奇之地,她在那里度过了幼年时代,而母亲,则从那里重获了新生。 现在,江家四子又在那个地方受到了惊吓。 他们是受到了惊吓,还是跟其他的觉醒者一样,记起了一切,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们的真实身份,又会是什么呢? 自己和萧凛,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敌还是友? 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自然是友而非敌,但他们若是觉醒了,便不好说了。 这才是她真正关心在意的事情。 至于他们的死活,老实说,她还真是不怎么关心。 毕竟,前世惨死在他们手上,那股恨意,已刻在了骨子里。 她可以不向他们寻仇,但要她跟他们和谐相处,也绝无可能! 苏惊寒却误解了她的意思,知她迫切想知道四人的状况,便仔细回忆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摇头。 「我实是想不出他们因何而受惊!」他缓缓道,「因当时是分头行动,我全心寻找骸骨,根本就无暇顾及他们!后来忽然听到他们惊叫,跑过去时,他们已经晕倒了!不过……」 顿了顿,他又继续道:「不过他们醒来后的症状,倒是一模一样,眼神都直勾勾的,也不知在瞅什么,后来又凑到一堆,窃窃私语,我一过去,他们便又散开来!虽然精神有些恍惚,但面对我时,我觉得思路尚算清晰,只是有点畏畏缩缩的,都不敢跟我对视!有点神神叨叨的!」 「除此之外呢?」苏离追问,「你可有听他们说过什么非常之举?」 「非常之举?」苏惊寒一怔,倏地看向她:「阿离,你莫不是还在怀疑他们吧?」 说完不待苏离回答,便又笃定道:「我觉得他们是真心悔改了!那鹰嘴崖下险峻难行,他们兄弟四人抢在前面探路,有什么危险的事,也是抢着往前冲,期间汩江水忽然暴涨,他们几人叠在一处,硬是先把我送了出去!」 「汩江水又暴涨了?」苏离听得一 颤,「那你们可有见到血月?」 「那倒没有!」苏惊寒摇头,「当时情况危急,他们四兄弟叠在一处,硬是把我托举到悬崖之!那等生死存亡之刻,可是半点也作不得伪的!若非江水忽然又跌回去,他们早就落入汩江喂鱼了!」 「又跌回去了……」苏离思绪乱飘,愈发觉得那地方非比寻常。 「我先前听江斐那老贼说什么江水暴涨之事,总觉得他胡扯,不过,亲历一回后,总算信了!」苏惊寒忆起当时情形,仍觉恍然如梦,「一切就发生在瞬息之间,不过眨个眼的功夫,原本离我们还有一里多路的汩江水,忽然就涌到了脚边!按说,那种情形下,该是浪涛汹涌,偏偏又不见波浪,江水平静如一面明镜,那一瞬间,我感觉我这一生,都被照得清清楚楚的!」 「江水怎能照出你的一生?」苏离听得惊心动魄,又满腹疑窦,「你这形容,颇有些古怪!」 「古怪吗?」苏惊寒挠头,「但当时看到那望不到边的如镜般的江水时,我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那一刻,我也的确是不自觉的将我的半生回忆了一遍!从记事起,到现在,走马灯一般的在眼前闪过,一盏一盏,纤毫毕现!」 「照你这么说,那江清川他们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苏离心里倏地一动,「是不是因为忆起了什么忘却的事,他们才精神崩溃的?」 「应该不是吧?」苏惊寒道,「那江水是在他们受惊大叫之后才涨起来的!中间隔了将近两个时辰呢!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那你后来没问他们?」苏离追问。 「没想到问!」苏惊寒回,「经历那般奇诡之事,又被那么大的镜面照过,我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跟丢了一样!有好长一段时间,我脑中翻涌的全是乱轰轰的记忆,闪得极快,我也瞧不出那是什么,反正闹得紧,叫人无法再集中精力做任何事!就这么闹腾了一夜,次日早上醒来,方才恢复正常!我本来想着跟他们探讨一番,然后就接到了祖母的信,得知姑母可能还活着,我哪有心思想别的?恨不能扎翅飞回这京城来!」 ------------ 第707章 太憔悴了! 「母亲的事,想必很快就有音信了!」苏离还想再说什么,忽听外面许蔷轻笑,「哎哟,顾大公子,这才一日不见,你怎的如此憔悴?」 「兄长来了!」苏离一喜,忙和苏惊寒出门相迎。 迎面站着一人,一袭灰色大氅,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风帽还未曾拿下来,此时正站着跟许蔷说话。 「这些日子太忙了,都顾不上吃喝,憔悴些也正常!」 「可我昨晚在宫中见你时,你也不是这幅样子啊!」许蔷打量着他,「你这模样,活脱脱像只大烟鬼!」 她嘴里说的大烟鬼,是指城中那些吸食烟土的瘾君子。 苏离闻言笑啐:「许姐姐,你说这话可真是没良心!我家兄长为何憔悴至此?还不是把很多活儿都顶下来,让你那位槿安哥哥得抽出空与你谈情说爱?他这般体恤,你却骂他大烟鬼,你可真会欺负老实人!」 许蔷说出「大烟鬼」三字时,便已察觉到失言,听到苏离这话,忙拱手深揖到底:「顾公子,你看我这张臭嘴,就爱胡说八道!我说那话,真无半点轻视羞辱之意,我是真心觉得你今儿有点憔悴……」 说完一把扯过苏离:「阿离你若不信,你来瞧瞧!」 苏离上前一瞧,也吓了一跳! 昨日宫中见到的顾千城,虽然不修边幅,面现疲惫,但那眼中的精气神却依然强劲,可此时站在她面前的顾千城,却像是被人抽去了精骨一般,站在寒风之中,都有点摇摇欲坠。 这会儿临近正午,冬日暖和高照,虽时不时的有寒风掠过,但寒意并不强,尤其,是对顾千城这种青年人来说。 可他却明显很冷的模样,面色也泛着青白,眼底更是一片乌黑,连唇色都是渗人的乌青色,猛不丁看过去,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 苏离情知有异,上前一步,就要探他脉膊,谁想顾千城却像被火烧到一般,忙不迭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本就身形不稳,这一退,一个踉跄,直直向后跌去! 苏惊寒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捞了回来! 胳膊触到他的身体,他亦是一怔:「顾兄,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可能是染了风寒……」顾千城轻咳了一声,「昨夜风雪好大,吹开了窗户,我被生生冻醒了,醒来后便觉得浑身冰凉,这会儿也还未暖过来!」 「那赶紧进屋暖暖吧!」苏离忙道,「既然生了病,怎还出来乱跑?差个人过来说明情况,我自会上门为你诊治!你这风里雪里的跑一趟,岂不是加重了病情?」 「不过小小风寒罢了!」顾千城笑着摆手,「我一大男人,哪至于那般娇气了?」 「可你面色实在难看!」苏离看着他的脸,愈看愈觉得不对劲。 一个正值盛年的年轻男子,便算是感染了风寒,也不致于如此。 可顾千城面色发灰,印堂发暗,两颊深陷,给人容色枯槁之感,难怪许蔷方才会说他像大烟鬼。 他这个样子,还真像是那种吸食烟土数年的老烟鬼! 「兄长,你随我到内室来!」苏离扯着他的袖子,径直拉他去屏风后面。 顾千城被她这一拉,立时又手忙脚乱:「阿离,不用去内室的!我真的就是感染了风寒,已请大夫瞧过了!他也开了药,我也吃过了,真不用这么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苏离轻哧,「我就是想探一探你的脉!」 「那也不用去内室啊!」顾千城急道,「要不你在这里随便瞧瞧吧!咱们孤男寡女的,真不用去内室了……」 苏离:「……」 「你是我顾兄长吗?」她瞪大眼睛瞧他。 「 当……当然……」顾千城结结巴巴回,眼睛却不敢看她,只斜斜的扫在她衣领的位置。 这般扭捏模样,连苏惊寒也觉得不对劲了。 「顾兄,你怎么忽然扭捏起来了?」他哭笑不得,「阿离为你治眼,可没少去你的内室!那个时候,我可从未听你说过什么孤男寡女之类的话!」 「此一时彼一时!」顾千城轻咳一声,「阿离以前是个小丫头,现如今却是待嫁之身,又是未来的***,该讲究的礼节,还是要讲究起来……」 苏离听得直翻白眼:「昨晚你入宫,一直跟在我身后,那里也是内室啊!外头还一堆人呢!怎没见你顾忌什么待嫁之身?」.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我自然无须避忌!」顾千城固执道,「反正吧,你就听我的,在这里随便瞧瞧得了!」 「我倒是想随便瞧……」苏离看着他,「可是,兄长你这病症,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随便瞧吗?」 最后一句,她是贴在顾千城耳边说的,只有他一人才能听到。 听完她的话,顾千城的身子明显一僵! 「阿离,你莫不是……瞧……」 苏离不待他说完,即用力点了点头:「嗯!」 顾千城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对着苏离发了会怔,下一刻,忽然扭头就跑! 然而苏离早有防备,在他还未及抬步的瞬间,扯着他的袖子用力一拉,顾千城本就虚浮的身形,直直的撞到了她的肩上。 「行了,别磨唧了!」苏离一手扯着他的袍袖,一手薅着他的腰带,大步往内室走,「兄长若再磨唧下去,便做不成我兄长了!只能做……」 她剜了顾千城一眼,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只能做姐妹……」 顾千城青灰的面色,立时涨得血红! 他再也不敢挣扎,乖乖跟着苏离进了内室。 苏惊寒看得一头雾水,但苏离既然执意带顾千城入内室,想来必定有她的原因。 看顾千城那模样,许是真患了什么不可对人言的怪病吧? 难不成,真吸烟土了? 不!不可能! 顾千城可不是那等子没有出息的颓废之人! 他如今深受萧凛看重,正是大展宏图建功立业之时,必不会做那种事! 那么,还有什么事,会让人的面色在一夜之间变得那般难看? 苏惊寒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倏地看向内室! ------------ 第708章 可做过奇怪的梦? 内室的门,此时关得严严实实的! 苏离正在给顾千城把脉. 其实方才拉着顾千城时,她便已细察过他的面色,心中有数,但仍有诸多疑问。 此时诊完脉,一切了然于胸。 顾千城不是大烟鬼,他只是做了点天下男人都会做的事。 这事如吃饭喝水一般正常且需要。 当然了,这病要是换在昨夜之前,她是绝对诊不出来的。 但那之后,她又恶补了一阵医书,禀着研究学习的态度,学得非常的认真刻苦,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这方面的病人,居然是顾千城。 说起来,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尴尬的。 毕竟,是第一次给人治这种病,好在,对方是她素来亲近敬爱的兄长,他们见过对方最最狼狈不堪的模样。 相比那些,这点小事,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正想开句玩笑,缓解一下这略显尴尬的氛围,然而目光触到他那红得似要滴血的脸,又生生的将那玩笑话收回去。 兄长是拘谨守礼之人,并不喜欢别人跟他开玩笑。 他因此而病,此时怕是正羞得慌,不然,方才也不会一直推拒,不让她帮他瞧病。 「不过是点小毛病,算不得什么!」苏离含混道,「我开个方子,回头叫人去抓药,喝上几幅便好!」 「好……」顾千城的声音,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又小又涩。 「啊,对了,我这里有一瓶药,兄长拿去,先服上一颗吧!」苏离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自制药丸,递给顾千城,「此药补血生温,服过之后,兄长便不会觉得冷了!」 顾千城伸手接药,眼睛却依然不敢与苏离对视。 看到他这般紧张模样,苏离反而觉得有必要再多说几句。 「天太冷了,兄长要注意保暖!凡事适可而止才好!」 她自觉已经说得够隐讳了。 可顾千城的脸却再度涨红,连额角都沁出豆大的汗珠来,好似被她看到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似的,如临大敌,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苏离看得一头雾水。 印象中的顾千城,不是这般迂腐扭捏之人啊? 今日怎么像个刚进门的小媳妇似的? 既知他窘迫,她自不会再多说,打开房门,就要出去开药方,身后的顾千城忽然叫:「阿离!」 「嗯?」苏离扭头看他。 顾千城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一晃,又飞快闪开去。 苏离失笑,随即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便主动道:「放心吧,此事,我不会同任何人讲的!兄长也不必放在心上!」 「啊?」顾千城似是没听懂她的暗示,瞪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她。 苏离此时比他更茫然。 这位老兄,今日到底怎么了? 「我是说……你的病……」她轻咳一声解释,「饮食男女,不外如此,兄长若为此扭捏难受,大可不必!」 顾千城的唇角轻颤了一下,再度垂下头。 苏离摇摇头,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只会更加尴尬,赶紧又往外走,但顾千城却再度叫住了她。 「阿离,你最近,可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苏离一只脚已经迈出去,听到这话,又倏地收回来。 她最近的确做了不少奇怪的梦。 在梦里,一切都是那般的真切清晰,她觉得自己一定会记住这些梦,可惜,等到真正醒来时,却是脑中空空,半点也记不起来。 既然记不起来,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梦,自然就没有必要 跟顾千城说。 「兄长怎么会忽然问这个?」她不答反问,「难不成,兄长最近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顾千城想到自己的梦,一时间又觉得无地自容。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做那般龌龊的梦! 然而梦中不止是龌龊之事,还有那被染红的梅山,那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因为梦里有苏离,所以他想跟她探讨一下,只是一看到她,先涌上脑海的,就是那龌龊之梦,叫他分外羞耻,根本不敢直面她。 不过,该说还是要说的。 虽然那只是一场梦,可那血色梅林里的痛苦绝望,和他那荒唐梦中的愉悦甜蜜一样的真实,真实得叫人恍惚,一时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本就植根于自己脑海深处的回忆翻涌上来。 事关重大,他还是要跟阿离说清楚…… 顾千城鼓起勇气,打算直面苏离,可面前却没了苏离的身影。 苏离是不敢再待下去了。 顾千城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还有那一再涨红的脸,叫她分外不自在,只想快快离开。 见她出来,苏惊寒忙迎过来,一幅欲笑不笑的模样。 「顾兄他是不是……嘿嘿……」 「不该问的别问!」苏离白了他一眼,自去寻纸笔开药方,又叫苏惊寒倒水给顾千城服药,两人也不知在里面说了什么,再出来时,顾千城的面色好多了,神情也不似之前那般局促。 苏离也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写好药方后,便差府中小厮去买药,这时,院外又有一群人走进来,却是江清川他们回来了。 虽然提前从苏惊寒口中得知了他们的情况,但乍然看到四人那萎靡枯槁模样,她还是吃了一惊! 这四人的面色,比顾千城还要难看! 「你们这是逃荒回来的吗?」许蔷一向话多,此时忍不住又要絮叨,「方才我说顾公子像大烟鬼,现在看到你们,方知自己说错了!你们分明才是真正的大烟鬼啊!不吸个十年八年的,吸不出你们这模样!」 要放在以前,以这兄弟四人的性子,肯定要跟许蔷你来我往的扯上好一通,但这一次,兄弟四人竟是一声未吭,那眼神更是呆滞,瞧起来竟似行尸走肉一般! 「怎的搞成这样了?」苏老夫人到底还是心疼外孙,忙命人扶他们进屋。 四人虽痴愣,基本的礼数倒还未忘,对着苏老夫人一起行礼,进屋后,各自散开坐下,便又开始发怔。 苏离察颜观色,见他们并不像是中毒模样,更像是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精神崩溃,一时回不过神来。 ------------ 第709章 欲盖弥彰! 被苏离这么看着,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四人,愈发局促不安,都不敢与她对视,便连年纪最大的江清川,此时也耷拉着脑袋,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没跟苏离有过半点眼神接触。 这表情姿态,居然跟顾千城如出一辙! 苏离看得稀奇古怪,心里疑窦丛生,一直却也搞不懂他们到底是怎么了,遂主动上前。 「听表哥说你们中了瘴毒,我来帮你们把把脉吧!」 「不用了!」江清羽慌慌摇头,手也下意识的往回缩,缩到一半,被身边的江清川拉出来。 「阿离的医术高超,便让她再瞧瞧吧!」 说完,主动将自己的手伸出来,「阿离,你先帮我瞧瞧吧!我自中瘴毒之后,一直神智混沌,恍恍惚惚的,身上也没什么气力!」 苏离点头,伸指探他脉搏,脉象紊乱细沉,的确是中毒之兆。 「中毒后都服了什么药?」她问。 「有好几种……」江清川将随身的药方掏出来,递给她看,「自中毒后便服用这个药方,感觉好了一点,但还是未能根除!阿离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我有特制的解毒丸,对瘴毒也颇有效!」苏离回,「我这就差人回宫去取!服用之后,不出七日,应可恢复如常!」 「那真是太好了!」江清川欢喜道,「你不知道,我们几个自中毒之后,恶梦连连,老是梦见自己毒发而死!可是吓坏了呢!」 「这点小毒,要不了你们的命!」苏离看着他,装作无意道:「对了,听表哥说,你们在鹰嘴崖下面遇到了可怕之事,可是真的?」 「可怕之事?」江清川一怔,看向苏惊寒,「寒弟,你是这么跟阿离说的吗?」 苏惊寒轻咳一声,看向苏离,他不知苏离为什么要这么问,不过,也没有拆穿她,只含混道:「你们四人几乎是在同时尖叫,难道不是因为遇到什么可怕之事吗?」 「我们没有!」江清川飞快摇头,「我们只是中毒之后,胸口憋闷,眼前一片猩红,就好似被什么魇住了一样,这才惊叫!」 「对对!就是那样!」江清羽用力点头,「当时正忙着找尸骨,眼前忽然一片诡异红雾飘过,胸口立时似被巨石狠狠堵住一般难受!」 「我也是如此!」江清浩面色苍白,捂着胸口,仿佛这会儿还未从当时那可怕情形中走出来,结结巴巴道,「那红雾太可怕了!如血雾一般,追魂夺命,叫人忍不住要发疯发狂!」 「当时发狂,事后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做恶梦……」江清景一向胆子最小,此时已抖索成一团,闭着眼睛,拼命摇头,「救命!救命啊!不要杀我!不要啊!」看書菈 此时正是暖和高照,一院子的人,他忽然发出这种声音来,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竟似是惊恐至极! 由此可知,在那鹰嘴崖下,他会是何等惊吓! 「景儿,没事了!」苏老夫人上前握住他的手,「快睁开眼睛瞧瞧,你现在外祖母家中呢!大家伙儿都在,谁敢杀你?」 她的声音温柔慈爱,语气更是体贴爱怜,可江清景被她这么握着,反而愈发惊恐! 「不……不要啊!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不要……」 一边哭喊着,人像一条死蛇般,从椅子上滑下来,直接瘫倒在苏老夫人面前,咚咚的对着她磕头! 「这……」苏老夫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江清川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把江清景捞起来,塞回到椅子上。 「阿羽,阿浩,你们两个先把他扶回房间休息!莫要吓到外祖母!」 两兄弟点头,一人一边,搀扶起江清景,连滚带爬离开了。 他们离开的速度如此之快,竟似逃命一般! 苏离目送三人离开,心中疑云更重! 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四人的古怪行为,绝对跟瘴毒无关,而是在鹰嘴崖受到了什么刺激,彻底觉醒了! 见苏离一瞬不瞬的盯着三兄弟的身影看,江清川的一颗心,几乎快要悬到嗓子眼! 他强压内心的紧张,强颜欢笑,对苏老夫人解释道:「外祖母勿怪,他们三个,自幼被苏芸折磨虐待,活得战战兢兢,偏偏鹰嘴崖那场洪水,又来得古怪,暴涨暴跌不说,还形成那般光滑巨大的镜面,照得他们的魂魄都快没了!」 「原来大哥你也有这种感觉啊!」苏惊寒惊问。 「寒弟你这么问,莫非,也有同样感觉?」江清川忙问。 「怎么没有?」苏惊寒轻笑,「我方才在屋子里,还跟阿离说到此事,我说感觉自己的一生都被照得清清楚楚的!她还嫌我说得太邪乎了!」 说着拧头看向苏离,笑道:「阿离你看,现在连大哥都这么说,可知并非我胡诌!」 「我自是信你的!」苏离笑笑,一瞬不瞬的看着江清川,「那么,你看到了什么?」 「从小到大的事,全都走马灯般在眼前过了一遍!」江清川苦笑,「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母亲走时,我已经懂事了,她幼时给我的温暖和爱,足以让我抵御后来的所有伤痛,可阿羽他们就不行了!他们等于把幼时受虐的苦痛经历又回忆了一遍,尤其是阿景,他当时最小,胆子也最小,自那日后就魔怔了,老梦见苏芸要杀他,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幻觉……」 「所以方才,他是又出现幻觉了中……」苏老夫人满面心痛,「定是我这模样,叫他想起苏芸了!这可怜的孩子,那我这几日尽量少照他的面吧!让他安心静养!」 「多谢外祖母体恤!」江清川泪盈眼眶,「我们从前对您那般绝情,您现在却还这般的疼爱我们,孙儿实在是……羞愧难当!」 说到最后,忽然情难自禁,掩面痛哭失声! 「你这孩子,怎么说着说着还哭起来了?」苏老夫人笑着抱住他,又掏帕子帮他拭泪,「外祖母从来就没有真正怪过你们!而且,你们会如此,也全是因为江斐和苏芸那两个恶贼!你们当时还是孩子呢!跟我们一样,都是被他们所害!你万不要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了!」 ------------ 第710章 肯定有猫腻! 「以后,不许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了!」苏琰亦笑劝,「你们能及早回头,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谁再说,就打谁屁股!」 「瞧瞧!你三舅舅又摆出往日的威风了!」苏老夫人笑道,「川儿快别哭了!你忘了你三舅舅小时候打人有多疼吗?」 「我记得!」苏灿之在旁插科打诨,「我记得有次三舅舅把大表哥的裤子都打烂了!可大表哥倔得像头牛,愣是不肯跑!倒是惊寒,溜得比兔子还快呢!」 「我那脚底抹油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苏惊寒得意洋洋,「不过有一说一,大表哥幼时是真的倔!能倔死几千头牛!被打得屁股开花也不跑,我那时都觉得他脑壳有问题呢!」 「他呀,就是宁折不弯的脾气!」苏老夫人笑叹,「这一点,像你姑母!阿凝她也是死倔死倔的!认准什么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当初要不是她非要……」 她说到一半,忽觉不妥,忙转移话题,「对了,川儿,祖母还没来得及跟你细说你们母亲的事呢!来,快进屋喝口热茶,祖母与你细说!」 说完,一把拉过江清川,扯着他就往屋子里走。 江清川头微低着,步子也有些踉跄,许是不想让众人看到他失态模样,一直用大袖遮面。 然而无论他怎么遮,苏离还是一眼看出他的惊悸崩溃。 能让一向沉稳的江家长子失态,想来,他在鹰嘴崖下经历的事,的确是非常可怕了! 虽然他的借口找得很好,甚至还用上了苏惊寒所说的那面能照出人一生的「湖镜」,但苏离还是敏锐的察觉到,那面湖镜照出的,不仅仅是江家四子的今生,极有可能还有他们的「前世」! 江清川是个聪明人,江家其余三子的异常,是他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瘴气中毒这种说法,用来骗苏家人可以,但想骗过她,没有可能。 她跟苏家人不一样,她对他们有两世之恨,这恨意永不会消弥,也就意味着,她永远不可能像苏家人那样真心的原谅他们。 以江清川的敏锐,他当然能察觉出她与苏家人的不同! 而方才她探江清川脉搏,发现他的确是中毒了,但是,如果这毒真是在鹰嘴崖所中,他的脉象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陈州府多密林,瘴气很常见,当地对于治疗此毒,也颇有经验。 那位大夫所开药方很是对症,他们一行人从陈州府返回京城,约有半月之久,半个月的时间,用这个药方,他到京城前瘴毒便可全解。 若是此时还不解,那便是瘴毒入体,彻底不治,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就像刚刚中毒一样! 但江清羽三人便没有他这样的症状。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故意用这种方法,来打消自己的怀疑,方才又支走江清羽等人,让自己没有机会接触到他们,以免生出疑心。 他如此的费心费力,无非就是想掩藏他们已然被那只幕后怪物唤醒的真相吧? 只可惜,他不知道,在他走的这段时间,京城内的觉醒者,已是暗流涌动。 在那些人觉醒时,她便第一时间想到了他们,无论他怎么掩饰,都逃不掉她的怀疑,现在他这欲盖弥彰之举,反而让她愈发确认了这一点! 既然确认了,苏离倒也不急了。 她等着看戏便好。 现在张雪韵邵惠丽等人正在全城召集所有觉醒之人,他们若是敌,想必很快就会聚拢到万通钱庄,届时,直接一锅炖了便是! 她很确定,到那个时候,她是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哪怕是母亲即将回来,她也不会有半分犹豫和愧疚。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该杀不杀,后患无穷! 当然了,她心里还是希望这几位能够争气一点,安安生生的待着,等母亲回来,如此,才是皆大欢喜。 房内,江清川偎在火炉旁,却仍然止不住颤抖的双手。 身上如芒在背,哪怕是不回头,他依然能感觉到苏离审视的目光。 看来,他那番真假掺半的话,并未打消苏离的疑心。 不过,这也正常。 若他是苏离,他怕是还不如她! 他们对她做过世间最最残忍之事,他们该被抽筋扒皮,千刀万剐!他们不配再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 江清川痛苦的闭上双眼。 可是,他们死前,到底要不要把那个可怕的真相……告诉她? 以眼下苏离和他们的关系,他据实以告,她是绝对不会相信他的,还会因此愈发的怀疑他,厌恶他! 可若是不说,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位帝君……骗吗? 自鹰嘴崖那可怕一夜后,这个问题,便在他和三兄弟脑中反反复复,沉沉浮浮,如此纠结了半月有余,却仍做不出任何决定! 不过,在踏入苏府的那一刻,他决意将此事先瞒下来。 不管苏离和萧凛在天境有什么恩怨,可最其码,在这个幻境之内,他们是相扶相携共患难的。 他们一起走过了两世,不管那话本中如何设定,不管那幕后操纵者如何强势霸道,都阻止不了他们相爱相惜的宿命。 前世苏离至死都念着萧凛,萧凛落到那般凄惨境地,却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屠了江府,破了江清歌的邪阵,带走了苏离的遗骨。 他们能为彼此做到那般地步,在天境时,又岂能是一对仇敌? 虽然他的记忆那般的清晰深刻,但经历这么多事后,江清川知道,想要得到真相,便不能只看表面。 当然了,便是只看表面,他也同样只能三缄其口。 他是个无用之人,江家其余三子也是一样。 他们都是无用的废物,他们唯一的用处,大概就是他们跟苏离的那份亲缘,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拿来利用。 偏偏,他们蠢还不自知,最后害人害已害了全族。 像他们这般愚蠢之人,闭口不言,应该是最好的吧? 他虽蠢,却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不是让苏离和萧凛离心,而是大家一起同心协力,冲破这该死的幻境,找到那个幕后恶鬼,解救所有被困在这幻境中的人! ------------ 第711章 直面这血淋淋的现实! 可如此一来,他又不能直接闭口,他还是得想法警示苏离,或者说,叫醒她和萧凛,叫她们明白自己身处何境,又是为何屡受掣肘,又该往哪个方向努力,才能解除这困境! 那他到底要怎么说,才能不把实话全说出来,却又能让苏离信任他?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苏离本就怀疑他,他若藏头露尾,吞吞吐吐,她只怕会立时将他视为敌人,严阵以待! 江清川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愁得直薅自己的头发。 「川儿,你怎么了?」苏老夫人呆呆的看着他,愈发担心,「你快住手,这头皮都薅出血来了!你这是……头痛吗?」 「啊……」江清川回神,强笑摆手,「头不痛,就是有点痒!这一路也没顾得上洗漱,又中了瘴毒,实是……痒得难受……」 「难怪你老是挠!」苏老夫人松口气,「那你快去洗漱吧!知道你们回来,我早就叫人备下了热水!你好生洗一洗,解解乏,正好开始用午宴了!」 「多谢祖母!」江清川拱手退下,出了房间,径直寻小厮,询问江清羽他们的居处,小厮殷勤的引他前去。 江清羽三人此时正闷在屋子里发怔,听到他的声音,一齐迎了过来。 「兄长,你可算回来了!」江清羽眼泪汪汪,「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 话说到一半,被江清川哑声截住,「你们现在该好生安歇,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回头叫外祖母知道了,只怕又要担心呢!」 说完,又对身边的小厮道:「他们受了惊吓,有些疯疯傻傻,外祖母十分担心,你们回去,千万别说太多!」 「公子放心,我们晓得的!」小厮讪笑回,「老夫人腿才刚好,也的确不宜操心过多!」 「嗯,去吧!」江清川挥袖屏退下人,又将院门小心关上,见四下无人后,这才走到江清羽面前,压低声音道:「叫你们注意点,不要乱说的!怎么又忘了?」 「兄长,我心里实在是慌!」江清羽哭丧着脸,「我们都醒了,若是他们也醒了,知道我们所做之事,我们便死定了!」 「是啊!兄长,我好怕!」江清景抖抖索索道,「我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我就头皮发麻浑身发抖!太可怕了!」 「那阿离不怕吗?」江清川惨笑着打断他的话,「她被江清歌缚于密室塌上,当做活血罐使用,每日一取,身上伤痕无数!那个时候,她不怕吗?」 「她被我们兄弟五人,零切碎割,浑身抽搐,痛不欲生,那个时候,她不怕吗?」 「还有在天境时……」他的声音骤然变得哽咽,「那个时候,王上战死,王后失踪,老王上病重在塌,她无依无靠,被莫雪韵欺辱作贱,被我们戏耍,最终被驱出灵猫族时,大雪漫天,她遍身伤痕,步步难行!那个时候,你们说,她怕不怕?」. 他说到这里,忽然捂住胸口,痛哭失声,「她当时一定怕极了!可是,我们在做什么?缩头,畏脑,生恐沾染上她,生怕被她连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敢说!我们只顾着自己活!为了自己活,什么都可以做!可是,你们有谁还记得吗?记得自己这条命,从一开始,是如何延续下来的吗?」 「是因为阿离……」他不待三人答话,便再度嘶吼出声,「是因为阿离一句话,我们才活了下来,可结果呢?我们被人蛊惑,利用,视恩人为仇人,做尽了蠢事,最终,沦为别人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一次又一次的,刺进阿离的胸膛! 他倏地抬眸,看向三人,眼眸猩红,一字一顿问:「如今忆起这些事,你们告诉我,你们心里,就只有害怕吗?就只想着你们自己的命吗?就你们的命是命,别的人命,不是命吗?整个 族人的命,不是命吗?」 说到最后,他浑身急颤,连牙齿都咯咯作响! 「大哥,我们知错了!」江清羽「咕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眼眶通红,「我这条命,原就是阿离所救,早该还给阿离了!」 「我也是!」江清浩亦跪下来,「大哥,我们既已觉醒,自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愚蠢糊涂!大哥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只要能赎罪,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大哥,我也做什么都行!」江清景擦干眼里的泪,哽咽道:「其实我并非害怕被他们清算,就我们做过的那些蠢事,他们杀我们千百次都不为过!都到这份上了,我怕的,亦不是死,我恨不能现在就死掉!我真正害怕面对的,是那般愚蠢自私的自己!我一想到自己对阿离做过的事,就觉得生不如死!我们怎么可以那样对她啊!我真是禽兽不如啊!」 「我们其实也是如此……」江清羽哭道,「乍然觉醒,真的无法面对那样的自己,更无法直面自己犯下的罪恶,便只想一味逃避……」 「我们已经逃避太久了!是该直面这血淋淋的现实了!」江清川攥紧双拳,「从今日起,我们的命,都属于阿离!她要取便取,若她不取,我们随时好准备,只要她需要,便为她舍了这条命!」 「我们都听大哥的!」江清羽用力点头,「那现在,我们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实情啊?」 江清川正要摇头,窗外却传来一声冷叱:「不可以!」 「谁?」四兄弟齐齐一惊,一齐窜到窗边,窗户打开来,一人立于窗外,面色青白,神色萎靡,却是顾千城! 「你……」江清川呆呆看着他,脑子里嗡嗡直响,「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我认出你了……」顾千城唇角微扬,勾带出嘲讽笑容,「莫清川!好久不见!」 一声「莫清川」,叫得江清川冷汗涔涔,三兄弟也是惊叫连连! 「你……」江清川稳了稳心神,下意识的想否认,「顾公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来着?」 ------------ 第712章 是他,无疑了! 他想试探一下,看顾千城到底听到了多少秘密。 顾千城掠他一眼:「无须试探,你们所说之事,我一字未落!我既能听懂你们的话,你们自然也该知道我此时的状态了!」 「你也……醒了?」江清羽脱口叫。 「你说呢?」顾千城冷哼一声,翻身跃入窗内,又将窗户轻轻关好,转身面向几人。 「可是,你怎么会醒的?」江清浩怔怔看着他。 顾千城挑眉:「怎么?你们能醒,我不能醒?我不配醒?」 「我并非此意!」江清浩慌忙解释,「只是,你跟我们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顾千城皱眉,「我们同为灵猫族,你们能忆起族中之事,我自然也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地方吗?」 「你是如何醒的?」江清川答非所问。 「你们是如何醒的?」顾千城不答反问。 「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唤醒!」江清川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主动说出自己的秘密,「那日我们在鹰嘴崖,忽然听到一人的召唤,那之后,我们便看到了以前不曾看到的许多事!」 「初时以为是发了恶梦,又或是被那瘴气所迷,出现了幻觉!」江清羽接着道,「但那梦实在可怕,且绵延不断,我们四兄弟同时感知,相互交换了梦境中的情形,这才发现,我们的梦境,竟然一模一样!」ap. 「即便到那个时候,我们还是觉得是被这鹰嘴崖的什么精怪魇住了,可后来汩水暴涨,我们看到那面巨大的湖镜,终于如梦初醒!」江清川惨笑,「那面镜子,真能照出人的前世今生!」 「所以,现在是确认自己的身份了?」顾千城盯着他。 「没法不确认!」江清川苦笑,「若只是我自己做这样的梦,我说不定还会找个跳大神的来驱邪,因为这梦实在是……太过惨烈了些!可现在,我们四兄弟同时做同样的梦境,又是在鹰嘴崖,在王后坠崖之处,脑中这记忆,如此的清晰真切,便是想装傻,也没有可能!」 「所以,的确是真实的了……」顾千城垂下眼睑,喃喃道:「所以,我的梦,也的确不是梦,而是幻境之外的前世……」 「那顾公子到底是如何觉醒的?」江清川看着他,「可也是被一个女仙的声音唤醒?」 「女仙?」顾千城一怔,随即摇头,「没有什么女仙,只是……」 他说到一半,忆起昨夜那荒唐一梦,面色涨红,下意识的低下头,生恐对面的人看出他内心羞耻。 然而他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了,江清川又素来敏锐,又怎会看不出他的异常? 「顾公子脸红什么?」他打量着他,「我们都坦诚相告了,你又何必再藏着掖着呢?你既站在外面,听了我们的话,便该知道,我们现在对阿离绝无半分恶意的!」 「我没有藏着掖着……」顾千城轻咳一声抬起头,「我是忽然想到之前在族里的事,一时走神了……」 「以前在族里时的事……」江清川重复着他的话,浓眉微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我差点忘了,阿离跟你,可是订过娃娃亲的!」 顾千城好不容易冷却下去的脸,因为他这一句话,瞬间涨得更红! 「我没有在想这件事!」他恼羞成怒,「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啊!」江清川道,「我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难道我说错了吗?你跟阿离,没订过娃娃亲吗?」 「我证明,订过了!」江清羽闷声道,「那个时候,我们才刚化成人形!大家什么都不懂,还在那里玩过家家,你当新郎倌儿,阿离当新娘子,大哥当司礼官,我和阿景当花童,不小心摔倒了,把你的裤子扯掉了 ,尾巴都露出来……」 他说到这里,咧嘴傻笑,笑到一半,却又呜呜哭出声来! 「都没有了!家,族人,自由自在的生活,梅山的梅花,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众人方才被他带入回忆中,也都不自觉随着一起笑,此时那笑声也是戛然而止。 是啊,都没有了。 他们现在所拥有的,只有那些遥远的,欢乐的,痛苦的记忆。 「当真是他……灭了我们的族人吗?」江清川攥起拳头,看向顾千城。 「你……不记得?」顾千城看着他。 「我怕我的记忆出错……」江清川哑声道,「我又怕,我们被人利用,再次上当,稀里糊涂的报错仇,做了别手里的刀!事关重大,不管是对我们来说,还是对阿离来说,这都是一个需要慎之又慎的问题!要绝对确切的答案才好!毕竟,在这处幻境中,他对阿离始终如一,从未曾变过!」 「可在幻境之外,他却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帝君啊!」顾千城惨笑,「他是万神之尊,是那天上月,岂是一个小小的灵猫族公主能配得起的?所有的情深似海,不过是一场幻觉,一场游戏罢了!」 「你这话是何意?」江清川愕然,「难不成,在天境时,他负了阿离?」 「我不知道!」顾千城摇头,「我只知道阿离为他伤心欲绝!我只知道,那漫天风雪之中,他立于梅山绝顶,俯瞰着我们族人哀叫惨嚎!那鲜血沾湿了他的鞋袜,他嫌脏,便将那脚尖踩到老王后的脸上,用她的脸,蹭掉他脚上污垢……」 他再也说不下去,痛苦的闭上双眼。 「老王后……」江清川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下意识的看向苏老夫人的居处,眼泪立时盈眶。 无论是在天境,还是在幻境,她都是那般的温暖宽厚,想到她死时那失望痛苦的眼神,江清川直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生生撕裂开来! 「所以,是他……无疑了……」他颤声问。 「无疑!」顾千城一字一顿道,「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若有半句虚言,叫我永堕恶渊!」 「我自是信你的!」江清川看着他,「阿离遇劫,你竭尽全力,护她周全,你自然不会害她!比起你,我们才真正不值得信任!」 ------------ 第713章 当初是以何执念入境? 「我何曾护过她周全?」顾千城惨笑,「天境也罢,幻境也好,自始至终,我都是个废物!我从来就没能护住她!可这一次,我却绝不能容许东凛那贼厮,再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你要现在告诉她实情吗?」江清川一惊,随即摇头,「顾公子,还请三思而后行!你是阿离至亲至信之人,可是,与萧凛相比,你到底还是……」 「到底还是外人,对吧?」顾千城苦笑。 「我并无嘲讽之意……」江清川轻叹,「你与阿离感情深厚,她对你定然也是信任有加,可跟萧凛还是没法比的,你若贸然说出此事,阿离怕是不会信的!看她现在的情形,应该还没有觉醒,你说这些,她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便算她觉醒了,我告诉她这些,她一时半刻,也是接受不了的!」顾千城道,「所以,我暂时并未打算告诉她实情!如今这局势,也不是内讧之时!东凛那贼厮虽然可恨,但造出这幻境的幕后主使者,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需利用萧凛的力量,冲破幻境,解除族人灵魄之上的封印,如此,他们才能重新进入轮回!否则,他们将永堕恶渊,受尽磨折,最终魂飞魄散!」 「我也是此意!」江清川松了口气,「如此说来,我们正是不谋而合!不过,我们虽不能将实情告知,但却又要警示阿离,让她知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我还未想好怎么说,才能让她相信,你可有良策?」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顾千城道,「若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们只怕早已知道这幻境之事了!」 「早就知道了?」江清川一怔,「你的意思是,阿离也觉醒了?可是,不对啊!若她觉醒,便算不与萧凛反目成仇,也绝计不会再与他亲亲我我的!」 「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不过……」顾千城想起苏离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缓缓道:「也许,她的觉醒方式,跟我们不一样!她可能未必忆起天境,只是重来了一次……」 「重来了一次?」江清川惊叫,「你是说,她重生了?」 顾千城点头:「自她决意与顾明轩和离那日起,我便觉得她变化惊人,有很多事,她都是未卜先知一般!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出现这种剧变,大抵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她以前对我们各种讨好,却在那一日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江清川打了个寒颤,身上汗出如浆,「若她重生而来,她便知道,前世我们是如何待她,自是对我们恨之入骨,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可她没有杀你们……」顾千城看着面前的三人,难掩面上的鄙夷憎恶,「想来,是看在你们一母同胞的份上!但你们并非一母同胞,你们只是背叛过她的义兄而已!若她当真觉醒了,便算不杀你们,也绝不会允许你们出现在苏府的!」 「我等罪孽深重,不管她如何对我们,我们都毫无怨言!」江清川面色晦暗,「只希望能用这点微末之力,助她报仇雪恨,得遂心愿!」 「希望你们这话是真心的!」顾千城轻哼,「不过,便算你们是虚与委蛇也无所谓!你们根本就不是萧凛和阿离的对手!若是还想有什么图谋,尽管操练起来吧!」 「顾公子,你就莫要再消遣我们了!」江清川苦笑,「灭族之事,还不够惨痛吗?经历这么多,我等若还执迷不悟,那真真是猪狗不如!」 「我们早就痛改前非了!」江清羽哀声道,「顾公子放心,我们绝不会再背叛公主殿下!」 「说的倒是好听!」顾千城轻哧,「可你们入了幻境后,却还是成为江清歌刺向阿离的手中利刃!这幻境的规则,我懂得不多,但我却也知道,进入幻境的人,从一开始,就是泾渭分明的!若你们对阿离不是心怀怨念,进入幻境之后,便绝不可能成为她的仇人!你们可 敢解释一下,当初是以何执念入境的吗?」 这话一针见血,直戳江清川四人心肺,毫不留情。 江家四兄弟被怼得满面涨红,俱是羞愧难当,哑口无言。 「怎么?不敢答了?」顾千城冷冷的看着几人,「还是不敢直面你们自己内心的龌龊?」 「不!不是这样!」江清川苦笑,「老实说,我们到现在还没搞清自己是如何入的幻境!那段记忆十分模糊,并非有意隐瞒!我知道这么说,你不会相信我们,我们也没有脸为自己辩驳,我们只能以实际行动,来表明我们现在的立场!若你实在不信,便将我们觉醒之事,告知阿离吧!做了这么多恶事,我们本就不配再活在这世上!」 说完,低下头,再不说话了。 顾千城盯着他瞧,半晌,道:「我以为你会威胁我,将我觉醒之事,告诉萧凛……」 「啊?」江清川一怔,随即苦笑摇头,「怎么会?顾公子想多了!他可是我们共同的仇人!我们虽与你关系也不怎么样,但到底是同族同根!断不会做那种事的!无端挑起纷争,与我们又有何益呢?若萧凛真对你动手,阿离便少了一个真心爱她之人!我们现在只想赎罪,一切以阿离为重,其他的,皆不重要!」 「难得你会这么想……」顾千城看向江清羽等人,「你们呢?又是如何想的?」 「兄长的想法,便是我们的想法!」江清羽拱手道,「我们现在只想赎罪,但凡对阿离好的人,对阿离好的事,我们都会全力促成,哪怕付出生命代价,也在所不惜!」 「那我便信你们一回!」顾千城深吸一口气,「我会寻找合适的机会,跟阿离谈这幻境之事,在这之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阿离虽未觉醒,但我总觉得,萧凛可能已经觉醒了!」 江清川吓了一跳:「若他觉醒,阿离岂不是又危险了?」 「眼下这形势,不光阿离需要他,他也离不开阿离!」顾千城道,「他这种老谋深算之人,便算觉醒,在幻境未破之前,也不会对阿离下手的!」 ------------ 第714章 他才是他的真哥哥? 「相反,还可能用他那些甜言蜜语来麻痹阿离,更甚者,会想法阻止阿离觉醒!在那幕后真凶未现形之前,阿离应该不会有危险!眼下,先想法知会阿离幻境之事吧!」 「那么,便拜托你了!」江清川点头,「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顾千城点点头,转身走出去,穿过甬道,欢声笑语之声此起彼伏。 家宴即将开始,苏家上下俱是喜气洋洋,大家聚在一处谈天说地,嬉笑打闹,那番热闹温馨的场景,让顾千城眼眶不自觉又湿润了。 曾几何时,在天境梅山,他们常常这么欢聚一堂,共享天伦。 只可惜,一朝风云变,所有的温暖欢乐,便被雨打风吹去,再醒来,血染梅林,满目沧凉。 隔着这前世今生的记忆,看着族人的灵魄,顾千城心中酸楚难当,潸然泪下。 「大哥?」身后忽然想起苏离的声音。 顾千城身形一僵,忙不迭的抹掉眼泪。 然而眼泪能抹掉,但那红肿的眼眶却是在仓促之下无法消除的。 他背着苏离站着,没敢转身。 苏离看着他的背影,往他所站的甬道后望了望,心里也直犯嘀咕。 这条甬道直通江家兄弟的居处。 顾千城怎么会在这儿? 他一向讨厌江家兄弟,便算路上遇到,都要避开走,免得看到他们恶心的嘴脸,应该不会主动来探望他们吧? 还有,虽然他未转身,但不知怎么的,她却从他微微佝偻的背影,读出了浓浓的凄凉和悲伤!. 「大哥,可是身子不舒服?」她疾行几步,站到他面前。 顾千城扯下风帽,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抬头看她,只含混道:「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点冷……」 「既觉得冷,便不要站在风里了!」苏离道,「快进屋吧!马上开饭了!咦?你眼睛怎么了?」 「迎风落泪……」顾千城抹了把眼睛,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里?没跟他们一起玩儿?」 「我过来叫江清川他们吃饭!」苏离随口回。 当然,她过来不止是叫他们吃饭,顺便还想听他们在聊什么,但顾千城在这里,那就算了,左右不过是边角料,原也不值得她多费心思。 「快走吧!」她挽起顾千城的胳膊,笑道:「莫让外祖母他们等急了!」 「好!」顾千城点头,目光落在她轻挽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心里一暖,唇角也不自觉微扬。 小的时候,她就爱这么挎着自己的胳膊。 那个时候,她比他矮很多,便像只猴儿似的吊挂在他胳膊上,缠着他,要他带她到处玩儿,他在族中有很多个妹妹,每日里叽叽喳喳的,闹腾得紧,他每每嫌烦,离她们远远的,也从不喜与她们亲近。 可唯独对阿离没有任何抵抗力,哪怕他再不愿之事,只要她撒个娇,卖个宠,他就乖乖顺从,陪她天南海北到处乱跑,吃喝玩乐,逍遥快活。 那个时候,真的很快乐。 可那个快乐的时光,因为东凛,再也回不去了…… 思绪信马由缰,不受控制,肆意奔腾,正恍惚之时,忽听身边的苏离「啊」了一声! 「阿离,怎么了?」他瞬间回神。 苏离呆呆看着他,秀眉微蹙,一时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方才居然看到自己跟顾千城嬉戏游玩的画面了。 但这些事,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曾跟顾千城做过。 那么,是天境记忆恢复了? 画面中两人十分亲近,她还唤他哥 哥。 难不成,在天境时,他才是他的真哥哥? 这个想法让苏离十分开心。 若是能有顾千城这么一个真哥哥,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顾千城见她眉头舒展,笑意盈盈,不由也跟着一起笑:「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嗯……」苏离拧头看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幻境之事告诉他。 其实这事,对于萧凛身边的心腹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长风渡一战后,他们身边人对这超出认知之事,也是满腹疑窦。 只是,因为这些人都未曾觉醒,告诉他们幻境之事,只会让他们徒增惊惶,所以便没有明说,只含混敷衍过去。 但近来那幕后主使小动作频繁,密谋不断,以后的诡奇之事,也会愈来愈多。 及早将此事通报家人,也未必是件坏事。 最其码让他们都有个准备,一旦有什么异动,也不致太过慌张。 「又发怔……」顾千城看着她歪头小脑袋,大眼忽闪忽闪的模样,心似春水荡漾,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倾诉欲望! 他想告诉她他们的关系,他想要她知道,他才是她最该信赖之人! 而萧凛,是她该防备之人,她得守住自己那颗心,不要再被那个绝情无义的人欺骗! 哪怕她现在可能会觉得惊讶,会不愿意相信,但也能给她提个醒儿,叫她不致于太过沉沦! 又或者,他将实情告诉她,她受到刺激,说不定就如他一般觉醒了呢? 顾千城深吸一口气,攥紧双拳张开嘴:「阿离,其实昨晚,我并非着凉,而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恶……」 「梦」字还未出口,不远处响起脚步声,继尔,萧凛的声音响起来:「阿离,你在这儿呢!叫我好找!」 「殿下!」苏离看到萧凛,立时松开顾千城的胳膊,欢欢喜喜的向他跑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要来啊!」萧凛伸手揽她入怀,「我如今可是苏家的半个儿子呢!这样的家宴,怎能少了我呢?」 说完挑眉看向顾千城,像是刚看到他一般,笑道:「原来顾卿也在!正好一起入席!方才我还听到外祖母在差人找你呢!」 顾千城没说话,双拳攥得更紧,指尖掐入掌心之中,钻心的痛。 然而这痛,敌不过灭族夺妻之痛万一! 自确认自己的身份之后,顾千城便对面前这男人生出了无尽的恨意,此时胸中恨意汹涌,一时之间,竟无法用理智来掌控! ------------ 第715章 简直令人作呕! 他站在那里,死死的瞪着萧凛,一言不发。 可惜,他这般的异样,对方却半点未瞧到眼底。 他此时满眼满心都是怀中的心上人,长臂霸道的揽着苏离的纤腰,长腿微弯着,脸几乎要贴到苏离的脸上去,那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姿态,看得顾千城眸内一片猩红! 就是这个男人,他夺走他心尖上的小姑娘,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始乱终弃,他负了她,还灭了她全族! 这恶贼,他要向他讨命! 顾千城浑身热血逆转,正要冲出之时,后颈衣领被人狠狠扯住。 「顾公子,还发什么愣呢?赶紧入席了!」 是江清川。 顾千城拧头看他,触到他警示的目光,顾千城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唇角勾出淡淡嘲讽。 他真是没用。 方才还说什么要利用萧凛的力量,找出幕后主使,要隐忍不可妄动。 可如今见了人,却完全不能自控,差点就冲上去跟人拼命了! 就他现在这德性,拿什么跟萧凛拼? 莫说是拼不过,便算拼得过,于眼下的局势又有何益呢? 不过是替那幕后的仇人,消除掉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让那个仇人,把自己人的喉咙,扼得更紧了! 这个时候对萧凛动手,有百害而无一利! 然而想归想,可真坐到席间,面对那个人时,他却依然无法自控。 为了掩饰,便只能一杯复一杯的喝着闷酒,顺便,看着自己的仇人,摆出那等温柔小意的姿态,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心尖上的女子。 自入席之后,他便不断给苏离挟菜,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往苏离面前送,剥虾挑鱼刺,更是亲力亲为,惹得众人笑了又笑。 「殿下,你再这么宠着阿离,她日后怕是连吃饭都不知道怎么吃了!」苏老夫人见他如此宠溺着苏离,心中欢喜得紧,嘴上却打趣着。 「我就得把她宠成这样!」萧凛一本正经回,「如此,她便再也离不开我,只能嫁给我了!」 「殿下净会说笑!」苏离笑觑着他,「我除了你,可没想过再嫁给别人!」 「你是没想,但阿离你这般聪慧美丽,难保没有坏人起歹心!」萧凛笑回,「所以,我得好好的将你笼住了,这样,任谁来了,你都不会动心!」 众人闻言大笑,苏惊寒笑叹:「殿下这个法子的确是好!放眼天下,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般的,也就唯有殿下您一人了!」 「阿离得您厚爱,是她的福份啊!」苏琰举杯相邀,「殿下,微臣敬您一杯!」 「要我喝这杯酒,苏将军可得把方才的话,重说一遍!」萧凛笑道,「您方才说错了,阿离能嫁给我,是我的福份!」 「这……」苏琰笑叹,「殿下,您这般,可真真把她宠到天上去了!行吧!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们能相遇相知相爱,那是彼此的福份!」 「这话说得极好!」萧凛举杯与他相碰,「三舅舅,今日,我敬您!」 一句「三舅舅」,直接把苏琰叫愣了! 「三舅舅可是有点不习惯?」萧凛笑道,「无妨,以后慢慢习惯吧!我原想着,等大婚之后再改口,但今日盛宴,我竟有点等不及了!阿离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我想跟你们亲近一点,更亲近一点!今日恳请诸位,千万莫要拿我当外人!我今日亦不是什么新君殿下,只是苏家的新婿而已!」 说着,又举起酒杯,对着苏老夫人等人遍邀了一圈,「外祖母,大舅母,表弟,表妹,还有两位小表弟小表妹,我这边先干为敬了!」 言罢,一饮而尽。 他将身段放得如此之低,言语之间又是如此的诚恳,那份赤诚热切之意,溢于言表,看得苏家人俱是心内发烫,眼眶发热,纷纷举杯回应:「能得阿凛你这般良婿,我们皆是欢喜不甚!」 顾千城本来就满腹抑郁,听到这番话,一颗心直接揪成了一团! 什么狗屁的良婿? 这恶贼当真会做戏! 这分明是他的外祖母,他的三舅舅,他的表弟表姐妹,他的阿离妹妹! 他才是苏家,不,莫家的良婿! 他鸠占鹊巢不说,还屠了他们全族,如今入了这幻境,却装出这番情深意重的模样,简直令人作呕! 「呕……」顾千城说呕就呕了。 他喝了太多酒,胃内本就翻江倒海,这会儿狂泄而出,形容狼狈。 众人被他这动静吓了一跳,江清川本就坐在他身边,忙上前扶住他,又唤人拿水和帕子过来擦拭,苏惊寒也上前帮忙,一番手忙脚乱后,总算把顾千城身上清理干净。 「兄长怎么喝酒了?」苏离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哭笑不得,「都成这样还喝酒,你可真行啊!你们坐在他身边,也不劝着点儿!」 她掠了江清川一眼。 江清川叹口气:「我劝了,可他不听,这么多人,我也不能夺了他酒杯……」 「快把他扶到房间里!」苏离起身,「他病体虚弱,胃内虚寒,哪经得住这么多烈酒?不行,我得赶紧给他弄个解酒药汤才好!」 说完看向萧凛,「殿下你稍坐,我去去就来!」 「去吧!」萧凛看着她,「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苏离点头自去。 萧凛目送她和顾千城离开,眸底有一抹阴晦一闪即逝。 他那些纷乱混沌的记忆中,是有顾千城的。 他甚至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跟苏离订了娃娃亲,只是因为苏离年岁还小,暂未谈婚论嫁,但在灵猫族人眼中,苏离就是她未过门的小媳妇儿。 他们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喜欢苏离,将她宠在心尖上,为了她,他可以拼尽一切,不畏生死,苏离亦视他为至亲至信之人。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是任何人都不能比的。 包括他! 萧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忆起这些,但哪怕他之前没有忆到这些时,他看到顾千城的第一眼,心里就涌起一股浓烈的嫉妒! 那时他以为自己是太在意苏离,才会对接近喜欢她的男子如此的不能容忍。 ------------ 第716章 果然是甜得紧! 他因此深感愧疚,刻意提拔顾千城,但却又不自觉的在他面前显摆炫耀。 好像那样,就能将顾千城那份觊觎之心,杀死在萌芽状态! 事实上,他的确也得逞了,成功的让顾千城退却,将自己埋入那工坊之中,不敢再接近苏离。 可今日再看到顾千城时,他方觉得自己想得太乐观了。 既为情敌,他耿耿于怀不能忘的,对方又岂能轻易忘却? 方才在花园甬道中,他看到顾千城那喷着火的猩红双眼,就笃定,这个人,他觉醒了! 觉醒后的他,恨他入骨,恨不能将他拆解成碎片,吞食入腹! 他将要扑过来的那一瞬间,萧凛浑身冰凉,两腿发软,若不是抱着苏离,他可能会立时瘫倒在地上! 那样的眼神,是面对仇敌的,不是面对情敌的。 记忆中的莫千城虽然讨厌他,嫉妒他,但那眼中只有厌恶,没有恨意。 觉醒后的莫千城,忽然变成这样,很有可能意味着,那梅林血梦,应验了! 他定是同他一样,记起那场灭族之战,才会如此吧? 此时要想得到准确答案,再容易不过了。 只要他追过去,跟莫千城撕破脸,真相便呼之欲出! 他无须再去找什么张雪韵邵惠丽之流,只要他问出口,莫千城绝对会控制不住,把事实真相告诉他! 也该到了直面真相的时候了! 然而萧凛脑中这么想着,脚却像被钉住了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心中泛起无尽苦涩彷徨,他自斟自饮,满满一杯,仰脖而尽。 好在,身边的苏老夫人并未看出任何端倪,见他畅饮,还以为颇是开怀,也纷纷举杯,热情相邀。 萧凛与他们尽情畅饮,然而眼前晃动着的,却是他们每个人临死前的惨状。 那一杯杯酒,此时化作一把把催魂夺命之刀,尽数捅入他胸口,叫他痛不可抑! 这般可亲可近之人,他为何竟会杀了他们?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他决不承认! 房间内,顾千城也正处于无尽煎熬之中,胃内火辣辣的烧灼感让他一吐再吐,脑中的血色梅山也一再浮现,他趴在那里,吐得晕天暗地,最后开始吐血。 看到他忽然吐血,苏离也吓了一跳,探他脉膊,除了体虚之外,又没有太大异常,哪怕她见多识广,此时也有点慌了。 好在,顾千城吐了几口血后,人反而清醒了些,不像方才那般混沌。 见他醒了,苏离忙命人将暖胃的解酒汤拿来,亲自喂他喝下了。 「阿离……」顾千城抬眸见她娇俏温婉的面容,下意识伸出手,喃喃问:「是你吗?」 灵儿在旁笑叹:「可怜的大公子,都醉得认不出人来了!」 「他活该!」苏离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将顾千城的手按回去,没好气道:「都成这样了,就别再乱动了!乖乖喝药!」 「阿离,你又推我……」顾千城半梦半醒间,只觉得委屈万分,「你就信那恶贼的话……」 「什么恶贼?」苏离听得稀奇古怪,「兄长你清醒点儿,你在说什么呢?」 「我很清醒!」顾千城挣扎着,「阿离,你得赶紧醒过来!你这样,会被他坑死的!你要怎么样才能醒过来?你……」 「阿离!」熟悉的令人牙痒的声音又响起来,下一刻,那个该死的令人作呕的身影,挑帘而入。 他径直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来看他:「兄长,可识得我是谁?」 「你……」顾千城瞪大眼睛瞧着他,牙 齿咬得咯咯响,就在萧凛以为他会暴起的时候,顾千城却又缓缓闭上了双眼,将头拧到了一边。 他杀不掉这个人,那便只能……不看他。 可不看他,他的声音却还是一个劲的往耳朵里钻。 「兄长真是不像话,明明病了,还喝那么多酒!一把年纪了,还如此任性!阿离,我看呀,该给他找个媳妇儿,好好管管他了!」 「我也正想着呢!」苏离轻笑,「兄长一人孤苦伶仃的,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可不行!殿下若有合适的姑娘,不妨给他介绍一下!」 「行,这事呀,包在我身上!」萧凛笑回,「兄长年纪大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顾千城一直咬牙忍着,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了,倏地扭过头:「谁年纪大?我比你还小呢!我若是一把年纪,你就是个老东西!老不死的!」 「我的天哪!」苏离失笑,「这喝醉了,脾气还挺大!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你……」 「阿离!」萧凛笑着拦住她的话头,「跟一只醉猫儿有什么道理好讲?快喂他吃药吧!外祖母他们还等你回去呢!」 「好!」苏离揪过顾千城,「醉猫儿,别闹了,快吃药!再不好好吃药,我可不理你了!」 顾千城满心怨愤,可听到苏离说不理他,还是又乖乖将嘴张开,大口大口的吞下药汤,药很苦,他的心里也很苦,两苦掺杂在一处,化作两行苦泪,自眼角溢出。 「怎么还哭了?」苏离一怔,忙掏帕子帮他拭泪,「不对,兄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伤心事啊?」 「没有!」顾千城粗声粗气回,「这药……太苦了……苦死了!」 「吃个药还怕苦!」苏离笑啐,「行了,赏你颗蜜饯尝尝!」 她拈了颗蜜饯,放在顾千城嘴中,笑问:「这下可甜了吧?」 顾千城「嗯」了声:「甜……」 他是甜了,萧凛心里却瞬间溢满了酸水。 「真那么甜吗?」他朝苏离张开嘴,「我也尝一尝!」 苏离失笑:「殿下,你又添什么乱?兄长是因为吃药,嘴里才苦,你又没吃药!」 「那我也想尝尝嘛!」萧凛固执的张着嘴,「快给我一颗尝尝!」 「给你给你!」苏离白他一眼,也拈了一颗,塞入他口中。 萧凛大嚼大嚼,生怕顾千城听不到一样:「果然是甜得紧!好阿离,再喂我一颗可好?」 「你抽什么风啊!」苏离被他缠得没办法,朝他撇嘴又瞪眼,小声道:「兄长还在这儿呢!」 「那怕什么?」萧凛掠了顾千城一眼,笑容比口中蜜饯还甜,「兄长又不是外人!兄长知我们恩爱,定会为你高兴!这一高兴,病肯定好得快!兄长,是不是啊?」 ------------ 第717章 劳军? 顾千城:「……」 无耻禽兽! 他恨得牙根发痒,一口老血差点要喷出来,若不是怕被他看出破绽,恨不能立时打爆他的头! 「兄长脸红了……」萧凛笑笑,「看来,我们真该给他找个媳妇了!我明儿就把京中贵女的名单列出来,我们让他挨个儿挑!只要兄长能看中,我保证亲事可成!」 「你别闹!」苏离笑着捶他,「这种事,要两厢情愿的,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我没有乱点啊!」萧凛笑回,「难不成,你还觉得有人不肯嫁给兄长不成?放心吧!他是你的兄长,也是我的兄长!我的兄长,这大萧的女子,哪有不想嫁的?只怕消息一传出去,就要挤破头呢!兄长,你告诉我,你可有,心仪的姑娘?」 顾千城气得胸口突突乱跳,强自压抑内心怨恨,哑声道:「这等小事,岂敢劳殿下操心?若有心仪之人,定会请殿下指婚!」 「一言为定!」萧凛笑,「到时,千万要记得告诉我哦!」 「一定会的!」顾千城牙根一个劲发痒。 苏离看着这两个男人,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虽然两人的对话没有任何问题,但她却莫名其妙的嗅出一股一点即着的火药味。 而且,萧凛平时可不是这么多话的人。 他对属下一向是言简意赅,对顾千城亦是如此,除非跟她的话多一点,其余人基本是惜语如金。 这会儿不光话多,甚至都有点聒躁了! 顾千城看起来也很不对劲,与昨夜见到的他判若两人。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缘故吧? 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掠了掠,却并不明说,笑着站起来。 「行了,药汤也服过了,兄长你好生歇着吧!」 说着转向萧凛,「殿下,我们该回席了!跟外祖母他们乐呵一阵,就该去杏花楼了!对了,杏花楼的宴席,殿下定在何时?」 「未时三刻!」萧凛牵起她的手,慢慢往外走,「其实你没有必要跟他们吃什么饭!都是他们的错处,该他们请我们才对!」 「话虽如此,但殿下既为君王,对臣子当然要宽容大度些才好!」苏离笑回,「而且,你打破祖制,不纳嫔妃,对他们来说,的确也是未曾料到之事,高悦齐瑶她们在此事中损了闺誉,也当还她们些颜面!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可惜,你的这份苦心和宽容,有些人呀,她未必领情!」萧凛轻叹一声,眸光微寒。 苏离一惊:「怎么了?又有谁出妖蛾子了?」 萧凛点头:「的确是有一个不识好歹之人……」 「是何人?」苏离忙问。 「你猜!」萧凛卖了个关子。 苏离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莫非是……宋氏?」 「正是她!」萧凛回,「当日宫中闹事之人回府后,我让内卫挨个盯梢,其他人基本都是真心悔过,唯有这位满腔怨怼!这且不说,她房中还发生了一些奇诡之事……」 当下将内卫所监察到的事低声细说了一遍。 「她的身体,居然凭空飘浮起来?」苏离愕然,「这么说来,她与那幕后指使者,大有渊源!」 「十之八九!」萧凛用力点头,「只可惜,她们之间的交流,从来都不是靠语言,而是靠神识和意念,所以我们无法知晓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不过,那之后,她差身边的嬷嬷做了一些事……」 「什么事?」苏离追问。 「她要……劳军!」萧凛挑眉,「替亡夫,劳军!」 杏花楼。 齐佐齐佑兄弟俩得到身边亲兵传 来的讯息,也是一头雾水。 「她怎么忽然想起来劳军了?」 「小的不知!但她的确吩咐冷嬷嬷做这些事!冷嬷嬷说她情绪不太对,主动找到属下,将实情告知!对了,此事,她从宫中回来后,便吩咐冷嬷嬷去做了!」 「可今日并非父亲祭日啊!」齐佑喃喃道,「以往她要劳军之时,都选在父亲忌日进行的……」 说到这事,他又是一阵烦躁。 身为战死将士的遗孀,她为了纪念自己的夫君,给军中将士送些吃食用品之类的,无可厚非,大家能理解,也感动她这般义举。 但宋氏的劳军,却跟正常意义上的劳军不一样,人家是用真金白银实惠看得见的物事,犒赏将士,她呢,就靠她那一张嘴,言必提他们的父亲功勋有多卓著,哪怕他已战死数年,她依然要以前父亲麾下的将士都牢牢的记住他,悼念他,永远的感念他。 这种事,做个一次两次的,大家都会捧场,毕竟,父亲在军中威望颇高,便算母亲不刻意强调,他麾下那些老将也的确一直在缅怀纪念头。 可自己主动缅怀,跟被别人强制按头缅怀,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有些事,说的多了,就容易叫人腻烦,生出反感来。 更何况,宋氏每次「劳军」时,都是那么小气,拿一点蝇头之利,逼着别人跟她一起悼念,实在是很败好感。 若不是他们兄弟俩一直在后面悄悄弥补,就凭宋氏那小气巴拉的性子,早就没人买她的帐了!. 因着这个原因,他们兄弟俩后来便阻止她再去军中「丢人现眼」,但宋氏的脾气倔,性格强硬,还是每年都要去,他们拗不过她,只能继续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老实说,收拾了这么久,真的很累了。 而今年父亲的忌日还差两三个月,宋氏便又开始搞这些事,更是令两兄弟腻烦! 「让她赴殿下的宴,她阴阳怪气,这疼那痒的,一转脸,却要出城劳军!」齐佐倍感无奈,「她是非得打殿下的脸不可啊!」 「赶紧派人阻止她!」齐佑急道,「若叫殿下知道了,岂不是平白生出是非来!」 「只怕已经晚了!」齐佐苦笑,「我怀疑,殿下已经知道了!」 「这……会吗?」齐佑一怔。 「不会吗?」齐佐哀叹,「若你我是殿下,被人这般逼着怼着,到最后这人也未曾道歉,还说一些刺人的话,你会放心这个人吗?你会不会派人监视她?她不服气,就代表,她可能还要作妖!你会容许这样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你的君威吗?」 ------------ 第718章 去看表演! 「莫说是君威了,便算我是一个普通的家主,有人大闹了一通,最后明知真相如何,也绝计不肯认错,我也要防着她了!」齐佑哭丧着脸,「我们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殿下了!」 「东宫内卫之能,全天下都知道!」齐佐喃喃道,「莫说是母亲这样的普通妇人,便算是各国的君王,他们都照盯不误!母亲今日之举,想来,殿下已是心知肚明了!发生在齐府的事,应该也都一字不漏的传到了他耳朵里了!」 「如此也好!」齐佑道,「若殿下真是派人盯着母亲,便该知道,我们两兄弟对他忠心耿耿,并没有一味宽纵母亲乱来!」 「仅是这点,怕是不够了!」齐佐攥紧双拳,「我们还是及早向殿下请罪吧!至于母亲,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今日不止是劳军那么简单!」 「她一个闺阁妇人,年近花甲,身上还有伤,她还能做什么?」齐佑愕然。 「说不好……」齐佐喃喃摇头,「只是,方才听到汇报时,我眼前忽然又浮现合营将士身死的画面了,阿佑,我这心中,着实不安!我们还是快些传信给殿下吧!」 两兄弟的请罪信,很快便经由内卫传到了萧凛手上。 拿到信的萧凛,明显松了一口气。 苏离在旁轻笑:「看来,殿下真的很担心他们会跟宋氏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呢!」 「如何能不担心?」萧凛轻叹,「他们两兄弟,跟我戎马倥偬这么多年,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如同我的左膀右臂一般!若他们真生了异心,我还真不知要如何应对!」. 「还好他们不是!」苏离也替他开心,「这做母亲的虽然糊涂,但两位将军倒是头脑清醒,没被她带歪!只是,她这个时候,忽然搞什么劳军,到底意欲何为?她一个老妇人,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我亦好奇得紧!」萧凛轻笑,「不如,我们亲自去瞧瞧吧!左右京郊大营离京城也不远,宋氏这会儿可是已经动身了!」 苏离点头:「看完她的表演,再赴杏花楼的宴会也不迟!」 两人一同去跟苏老夫人告别。 此时的苏老夫人等人,正逗着小福和猫儿笑闹成一团。 之前大家也都见过这一猫一娃,但那时猫儿和娃儿都还小,这会儿虽只隔着十天半月的,却长大了许多,也愈发的精灵可爱。 小福素来是撒娇卖宠的好手,如今又会说话了,那嘴里就跟含了蜜糖似的,一会儿亲亲这个,一会儿又抱抱那个,哄得一家人都围着它团团转。 猫儿素来高冷,除了萧凛,都不太爱理人,可这会儿到了苏家,却也转性了,在这个怀里蹭蹭,又窝在那个怀里打滚,时不时的娇喵几声,本就雪团般的软糯可人,这会儿撒起娇来,简直在萌化人心。 看到这其乐融融的场面,苏离眼前忽然浮起类似的画面来,漫山红梅之间,众人欢聚一堂,围着一只雪白小奶猫欢声笑语。 「这小雪团儿,真真是可爱极了!」 「母后帮她取个名字吧!」 「让我想想!阿凝,今日刚好是你的生辰,方才大家怎么贺你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在你的生辰,诞下这可人儿,就叫她莫离吧!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就让她一直伴着你才好!」 「莫离……这名字真是好听!那便叫她莫离吧!哎呀,我的小莫离,快给娘亲笑一个……」 温婉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回荡,一双手臂轻轻捧起那只小雪团儿,苏离一阵恍惚,一时觉得自己的骨头也轻起来,飘飘若举,如踩云端,说不出的恣意快活。 只是这快活并不长久,忽然一阵狂风起,吹得天晕地暗,抱着 她的那双手也忽然消失不见,她自云端坠落,直跌向那无尽黑暗的深渊…… 「啊!」苏离一惊,骤然回神,眼前是亲人们关切的眼神。 「阿离,你怎么了?」苏老夫人看着她。 「忽然啊了一声,吓了我一跳!」苏惊寒拧眉,「今儿你们怎么都一惊一乍的?」 「我方才就是一下子恍了神……」苏离笑道,「没事了,你们继续玩儿,我跟殿下有事,要先走了!」「外祖母,真是对不住,你们一家好不容易聚在一处,这会儿我却又把阿离拐走了……」萧凛对着苏老夫人一揖到底,「实是抱歉的紧!」 「殿下客气了!」苏老夫人笑道,「我们这家宴,你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杏花楼的宴会,却耽误不得!你们快去吧!」 「我也要去!」小福本来正窝在苏琰怀里,听到这话,张开藕节般白胖的小手臂来扯苏离,「抱抱!」 猫儿「喵呜」一声,也跳到了萧凛怀里。 「你们两个,再多玩一会嘛!」苏灿之十分不舍,「我先前就听说你们,一直未曾得见,如今一见,感觉跟你们像是失散了几百年的姐妹!」 花无月也是意犹未尽,诱哄道:「我待会儿带你们俩出去逛街,玩好玩的!他们两个那般无趣,你们跟他们去做甚?我带你们去钓鱼好不好?」 可惜,一猫一娃丝毫不为这些所动,小福勾紧了苏离的脖子,猫儿也用小爪子牢牢攀住了萧凛的胳膊,一齐将头埋进两人胸口。 萧凛和苏离对视一眼,也不自觉将猫和娃抱紧。 这猫儿和娃儿平时并不怎么粘他们,平时多是结伴玩耍,自得其乐,并不会刻意跟着他们。 现在却有了这样的举动,不由叫两人想起在长风渡时的情形了。 那时他们遇到了致命危险,一猫一娃似有预感,及时赶来相救。 现在两人这般乖顺的巴着他们,要与他们同去,难不成,此行又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发生? 此时的宋氏,已经颤颤巍巍的站到了京郊大营的营房之前。 三万羽林军,与城内的禁军一样,担负着保卫皇城的重大责任,禁军负责皇城内,羽林军负责皇城外,一内一外,将这皇城守得铁桶一般,滴水不露。 ------------ 第719章 她要做什么? 既是这种军机要地,自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出入的。 本就管制严格,经由淑妃魔教一事后,更是严上加严,每日早晚都会变更值守口令,对不上口令者,便视为女干细,立时斩杀。 这样的地方,若未经他们的主帅齐佐和副帅齐佑的允许,莫说是个人,连只苍蝇蚊子都不会随便放进来! 但是,主帅的母亲宋氏,却是个例外。 没办法,谁让这位夫人的身份特殊呢! 作为前任主帅的遗孀,大家对她尊敬有加,她出入这军营,便如自家门口一样随便,营中将士也习惯了她在营中遛达。 虽说这位老人家行事有些叫人哭笑不得,有时甚至叫人尴尬好笑,但看在她已逝夫君的份上,大家对她还是非常的热情敬重。 在营中将士眼里,她大抵是因为夫君战亡,心内空虚,无处宣泄,想到这里来找找夫君的影子罢了。 说起来,也是可怜,活人见不到,到他日常生活战斗的地方瞧一瞧看一看,以解思念之苦,也算是人之常理。 所以,对于宋氏的到来,营中将领并不觉得意外,如往常一般,将她迎进了营房。 军营相对来说,是一处封闭之地,齐氏兄弟治军颇严,平日里勤于练兵,也不允许军士到城中随意走动。 因此,对于京中所发生的那些荒唐闹剧,营中人并不知晓。 只是有一点,大家觉得有点奇怪。 以往宋氏来劳军时,多是选在早晨,她多是带一些吃食过来,给大家打打牙祭,改善一下伙食,顺便与将士同食,再说一些感怀的话,过午之后便离开了。 这一回,日头都西斜了,离落山也不远了,她在这个时候来,跟以前不太一样。 但这点异常,营中将士并未放在心上。 在他们眼里,这位老夫人本来就有点神神叨叨的,她做什么事都不稀奇。 同以前一样,这次,老夫人也带来了吃食,说要与军中将士共进晚餐。 营中伙头军这会儿也正在准备晚饭,见到那些平日里不经常见到的稀有食材,自然是十分高兴,接下来就开始收拾。 宋氏则如往常一般,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在营中随意遛达。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老习惯了,将士们不以为意,碰到了便行个礼打个招呼,之后该忙什么忙什么,若是宋氏扯着他们说话,他们便同她闲聊几句,缅怀一下老侯爷,满足一下她思夫之念。 宋氏在军营里面晃悠,萧凛和苏离则扮成了营中士兵,猫在暗处窥视着她。 同他们一起窥视的,还有齐佐和齐佑两兄弟。 两人的心,此时都高高悬着,不明白萧凛和苏离为何会来盯梢宋氏。 他们原本只是为母亲的不当之举和怨怼之心请罪,在他们看来,宋氏这番举动,不过就是想要用实际行动来跟萧凛对抗,要赌这口气,打他的脸。 他们万万没想到,萧凛和苏离两人居然亲临大营,亲自盯梢宋氏! 这么一来,问题就严重了! 「殿下可是发现母亲有什么不轨吗?」齐佐鼓起勇气,硬着头皮问。 萧凛也不瞒他,直白回:「她不是不轨,是有些古怪!近来发生很多古怪之事,你们想必也知道!张雪韵邵惠丽之流,都敢在背后对孤下手了,孤怀疑,你们的母亲,也如她们一样!」 「这怎么可能?」齐佑愕然,「她不过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妇人罢了!她没有那个能力啊!」 「怎么没有?」萧凛回,「你看,除了她,这世上还有哪个人,可以在这大营之中随意行走呢?」 「她往井边去了! 」苏离小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一个「井」字,让齐家兄弟俩的心齐齐一颤,脑中不约而同又浮出一个画面来! 画面中的士兵中了毒,东倒西歪,其中一个军医模样的人指着水井大叫:「水里有毒!」 水里……有毒…… 两人齐唰唰的瞪大了双眼! 难不成,他们的母亲要……下毒? 不!这绝不可能! 就算她对萧凛心生怨怼,也绝不可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他! 要知道,这羽林军大营中的三万将士,最其码有一万是他们父亲从前的属下,因为他们的忠诚勇敢,才被编入林林军中! 她哪怕是对萧凛下手,都绝不会对自己亡夫的属下下手! 这些人中,有不少将领,逢年过节,都会去侯府看望她,对她恭敬有加,信任倍至! 她便是再丧心病狂,也绝计做不出这等事来! 然而,宋氏接下来的动作,却偏偏让兄弟俩目眦尽裂! 只见她慢悠悠的晃到了水井旁,装作疲累,靠着井沿边的栏杆坐下来,又似无意般将那水桶放在掌心轻轻推拉着,眼睛却不住的向四周掠着。 四周有不少士兵,正在那里忙活着,有的练兵,有的整理军械。 他们当然都能看到宋氏坐到了井边,但无一人上前,甚至都没怎么在意她在做什么。 在无心人看来,这位老妇人就是累了,想在井边歇歇脚,没什么大不了。 可齐佐和齐佑此时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他们仍能明显看到宋氏的异常。 残阳如血,洒在她的脸上,将她沟壑纵横的脸照得通红,而那双阴郁的老眸,此时竟闪着阴毒慑人的光芒! 一番观察,见无人注意之后,她的手飞快伸到了水桶中。 水桶挡住了视线,四人都看不出她到底在做什么,但从她留在外面的手臂来看,她应该是在抖动着什么东西。 一阵北风吹过。 苏离吸了吸鼻子,面色骤变! 「是毒药!」她压低声音道,「跟魔教一样的毒药!」 那种气味,她之前闻过太多次,实在是太熟悉了! 「为什么?」齐佐和齐佑此时浑身急颤,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为什么……」萧凛轻叹,「去问问她便知道了!」 此时的宋氏,已经将手中毒药抖完,见无人注意,她站起身,拉下绳索,将那洒了毒的木桶,缓缓送入井中,一边却仍不忘四处观望。 ------------ 第720章 装模作样! 眼看得那水桶就要沾上井中水面,一只手忽然伸出来,紧紧的钳住了她的胳膊! 「啊!」宋氏吓了一跳,倏地拧头,对上一双嘲讽寒眸。 是萧凛。 萧凛的身后,站着她最厌憎的未来皇后苏离,而苏离身边的两人,却是她的两个儿子。 「母亲,你在做什么?」齐佐咬牙,一字一句,似从唇齿间厮磨而出! 「我……」宋氏在短暂的惊慌过后,很快又强令自己镇静下来。 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但是,万一他们并未发现她的真实目的呢? 她不能自乱阵脚! 「佐儿?」宋氏作出才认出他的模样,「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穿着士兵的衣裳?哎呀,这不是……殿下和苏姑娘吗?你们怎么也在?」 萧凛勾勾唇角:「我们是跟着老夫人来的!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在了眼中!」 宋氏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仍装作无事人一般,笑道:「是吗?殿下今日怎么这么闲啊?跟着我老婆子做什么?我就是想侯爷了,到这营中来看看瞧瞧,心里有好受一些,并非不是故意不去宴会,宴会那种场合啊,人多,又吵,老身实是受不了!殿下勿怪!」 「不怪!」萧凛唇角嘲讽之意更浓,「不过,看老夫人方才在这桶中搅来搅去的,您在做什么呢?孤来瞧瞧……」 他将那水桶放到宋氏眼底,「这里的水,好像有点浑呢!老夫人在里面放了什么啊?」 「没放什么啊!」宋氏继续往下装,「我也是觉得这水有点浑,心想着是不是这井里不干净,便想打点水上来瞧瞧!你看这么多士兵,若这水要出了问题,可就麻烦了!他们都是些粗人,不注意这些,我既然看到了,便不能不管……」 「行了!」苏离轻哧一声,「殿下都抓到你的手了,你还在这里狡辩,有意思吗?」 「老身怎么了?」宋氏面部肌肉都忍不住抽搐起来,可语气依然强硬,「老身就是想看看这井里的水而已,阿离姑娘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 「够了!」齐佐含泪怒斥,「母亲,从你入这军营,你的一举一动,便俱在我们视线之中!你无须再装模作样!」 「你们怎么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到底怎……」宋氏还想狡辩,萧凛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另一手抓起水桶,直接将桶底浑浊的汁水往她嘴里倒! 宋氏再也装不下去,拼命挣扎着,晃着头,紧闭双唇,避开那毒水。 齐佑则一把扯开她的袖子,从里面搜出一个油纸包,直接递给苏离。 苏离打开纸包,只掠了一眼,便确定:「这就是毒药!」 「你还有何话可说?」萧凛用力将宋氏掼在了地上。 宋氏自知罪证确凿,无法辩驳,趴在地上,咕咕怪笑起来。 「你为何要这样?」齐佐痛苦万分,几近崩溃,「他们一向敬重你,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他们下这样的毒手?你简直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的是他!」宋氏尖叫着指向萧凛,「东凛,若不是你,我如何能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一切都是你害的!」 「东凛……」萧凛冷哧,「你果然是故人啊!」 「是故人又如何?」宋氏怪笑,「这幻境之内,处处皆故人!就连他们,也一样是你的故人!哈哈!」 她指着齐佐和齐佑,疯狂大笑,「你将他们一起杀了吧!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像我一样了!」 「他们不是!」萧凛淡淡摇头,「若他们是的话,你哪里舍得告诉本君?肯定要护着藏着,留待以后再用!你想本君杀的人,一定是好人!」 「 哈哈哈!」宋氏怪笑不停,「他们的确是好人!是我说错了!老身愿你们一直好下去!好到死!哈哈,你可千万别后悔!」 「本君肯定不会后悔!」萧凛俯视着她,「但是,你一定会后悔的!本君知道天境有一种刑罚,最适合用在你这种夺宿之人身上,你还记得是什么吗?你在天境的夫君也用过的……」 一句话,便让宋氏的笑声戛然而止! 「害怕了?」萧凛看着她,「可惜,晚了!不过,若你愿意把那幕后主使者招待出来,本君倒可以让你走得痛快点儿!」 「既然注定要走,痛快和不痛快,又有什么区别呢?」宋氏咬牙冷笑。 「若你受过那种刑,你便不会那么说了!」萧凛淡淡道,「区别还是非常大的!你在天境的那位夫君有多厉害,你是知道的,连他都没能熬过那一道刑罚!既然你这么想尝试,本君就遂你心愿!」 言罢,看向齐佐和齐佑,「你们……可会心疼?」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弄得心魂俱碎,脑子里嗡嗡直响,听到萧凛这话,一时竟也不知如何作答。 「不用心疼!」萧凛道,「她不是你们的母亲!不,确切的说,她只是用了你们母亲的躯壳罢了!」 「殿下这是何意?」齐佐方才听他和宋氏对话,便如听天书一般,明明每个字都懂,连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懂是何意。 这会儿又听到这话,两眼一个劲发花。 萧凛叹口气:「此事,真不知要如何跟你们解释!罢了,孤先将这肉身还与你们吧!」 他伸掌在宋氏头顶轻按,一抹幽魂即被抽离而出,被抽去魂魄的宋氏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她……她是谁?」齐佐和齐佑齐唰唰的看向他掌心。 苏离「咦」了一声:「两位将军能看到殿下掌心的灵魄?」. 「那便是灵魄吗?」齐佑结结巴巴问,「瞧着像团人形光影,可她这面容,分明不是母亲!」 「莫非便是这个什么鬼灵魄,占了母亲的躯壳吗?」齐佐脑中转若飞轮,双手使劲的揉自己的眼睛。 这些事看起来太过诡异荒唐了! 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却不自觉相信了。 「正是那样!」萧凛点头,「具体情形,孤以后再跟你们解释,孤要审这幽魂,为免引起慌乱,需一处偏僻安静之地……」 ------------ 第721章 抓怪物! 「殿下请随我来!」齐佐转身带路,齐佑则抱起宋氏的肉身紧随其后。 四周的士兵早已发现这边的异动,但因为有齐佐的命令,他们不敢妄动,也不敢乱看,倒没有引起什么骚动。 很快,几人便来到营房后的山谷之间。 「来吧!」假宋氏倒是临危不惧,「东凛,你有什么本领,只管使出来!如今我只剩一缕残魂,你还能奈我何?我既走了这一步,便已做好灰飞烟灭的准备了!而且……」 她忽然又咕咕笑,「你方才说得不对!我夫君去时,肉身犹存,所以,你对他用刑,他能感觉到痛苦,可我不一样……」 「你的确不一样!」萧凛打断她的话,「你便连这点残魂,都是用别人的灵力强撑着,才勉强不灭!」 假宋氏面色骤变,还未及说什么,萧凛忽地抬手,往那飘浮的幽魂之后狠狠一抓! 「啊!」女子的尖叫声响起,原本空无一物的旷野之上,一抹艳影狼狈的跌落在地上,锦衣彩裳,满头钗环,长而艳丽的护甲,自织绵的袍袖间露出来,腕间金光闪闪,手镯和佩饰撞在一处,发出叮当脆响! 苏离看着这熟悉的妆扮,惊叫:「你就是那幕后黑手!」 「就是她了!」萧凛清啸一声,「阿离,小福,狸儿,我们一起抓住她!」 他一个箭步挡住女子面前,苏离紧随其后,站在那女子右侧, 小福跟狸儿配合默契,一左一右站在那女子身后,三人一猫,将那女子牢牢堵住,呈合围之势。 女子自落地后,便一直低头不动,此时被四人围住,仍是一动不动,长长的黑发遮住她的脸,哪怕是站在她面前的苏离和萧凛,一时都看不清她的模样。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必要再藏首露尾吗?」萧凛冷笑,「有胆子谋害本君,没胆露出真容吗?」 「真容?」那女子咕咕笑起来,「东凛,你还记得我的真容吗?若你记得的话,我便立时解除这幻境的结界,让你重见天日!你记得吗?」 萧凛皱眉,还未答话,那女子忽又尖叫:「你不记得了!你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记不起我!你叫我如何能不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人!我要你们生生世世困在这幻境之中,永永远远的受折磨!啊!」 她忽地一声暴喝,原本苗条清瘦的身形,在这一声怒喝中骤然涨大,便似一座小山般矗立在众人面前。 那一瞬间,她面前的所有人,都如蚂蚁般微不可见。 苏离和萧凛见过她之前挥动巨掌搅动风云的模样,倒是见怪不怪,可身后的齐佐齐佑却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殿下,这……这是什么怪物?」两人齐声惊叫。 「你们退后!」萧凛朝两人使了个眼色,「走得越远越好!」 「不!」两人虽然满面惊惧,却不约而同摇头:「殿下,属下与您共进退!同生死,共患难,不离不弃!」 「好个忠心的死奴才!」头顶传来那女子的怪笑声,「本仙绞尽脑汁,给你们换了个母亲教导,到头来,你们居然还唯东凛马首是瞻!真是废物!既然想同他一起死,本仙便如你们所愿!」看書菈 言罢,那遮天巨掌再度扬起,对着齐佐齐佑狠狠拍过去! 原以为这一拍之下,定如在长风渡时那般地动山摇,谁想,这一次,她的巨掌才拍到一半,便被一股罡风牢牢缠住,竟再难向前挺进分毫! 与此同时,山谷间罡风乍起,天晕地暗,吹得她小山般的身躯,竟也不自觉的摇晃起来! 「星辰变?!」女子大惊,「你居然记起了星辰变?」 「本君记起的,可不止 一个星辰变!」萧凛冷叱一声,掌心翻转,数道寒芒疾射而出,行至空中,化用漫天箭羽,追魂索命! 「噗嗤」一声,女子肩部中箭,血流如注,天空随之也飘起了血雨一片。 「好臭!」小福满面嫌弃,「你扎她的胳膊作甚?流那么多污血恶心人,直接斩首嘛!」 言罢,小胖腿一蹬,疾飞而起,狸儿紧随其后,咬着他的裤角也疾飞入云端,萧凛和苏离紧随其后,携手共赴云海,剩下齐佐齐佑兄弟俩,看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李如风和承影倒是见怪不怪,伸手扯了扯两人的衣角,笑道:「两位将军,还是听殿下的话,撤远点儿吧!」 「这就不是我们能待的地方!」承影笑回,「也不是我们能参与的战斗!」 「可是这……殿下怎么就飞了呢?」齐佐一眼看李如风,一眼看云端,眼珠子都快使不过来了。 「小孩子也飞了……」齐佑喃喃道,「还有小猫儿也飞了,离姑娘也飞了,大家都飞了……」 「是啊,都飞了!」李如风和承影抬头往上看。 这会儿,除了那如血的残阳,什么也看不到了。 「我也好想飞……」李如风下意识的扑棱了一下自己的两只胳膊,人也晃晃悠悠飘起来,可惜,跟以前一样,至多只能飘到树梢上。 便是这种微末功夫,也让齐佐齐佑艳羡不已。 「你们居然也会飞!」 「我们为什么不会飞?」 「明明大家都是殿下身边的心腹重臣!」 两人一时有点不服气,虽上了年纪,也学着李如风的样子,在那里朴棱着胳膊。 这一朴棱,发现自己居然也能飞起来。 只是,他们飞得更低些,李如风能飞到树梢,他们只能飞到树权上,即便如此,两人也是欢欣鼓舞。 毕竟,他们两人的轻功,一向是不能跟东宫内卫比的。 李如风他们可以飞檐走壁,他们能飞个马,就已经不错了。 现在居然有了这么大进步,足以说明,他们跟他们家主子一样,也很不一般! 「当初在长风渡,也是这样吗?」齐佐忽然想到一件事,忙追问。 「当初比这吓人多了!」李如风轻叹,「那动静,真正是天翻地覆山崩地裂!今日嘛……」 ------------ 第722章 一个偏执仰慕者! 他抬头看天,「今天感觉有点平静呢!」 「那殿下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齐佑紧张问。 「有事没事的,反正咱们也管不了!」承影自从长风渡之战后,心态稳如泰山,「反正殿下若是有事,咱们就跟着一起死,殿下胜了,咱们就跟着一起胜利!想多了也没用!」 「对!」李如风深以为然,「这是仙人之战,咱们凡人看着就好!不过,大家都放宽心哈!上次有东婉,还有那么多阴兵作怪,殿下他们都能斩断那怪物一掌,这会儿少了东婉和阴兵相助,殿下他们肯定输不了!」 「话虽如此,这看不见摸不着的,还是有点揪心……」齐佐下意识的又往几人消失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不何时,头顶的天已变成可怖的血红色!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揪着李如风问。 「应该是……好事吧?」李如风也被这血染般的天空惊到了,喃喃道:「只有那怪物的血,才可能有这么多的,对吧?」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大家全都屏息静气,盯紧天上异动。 云层之内,萧凛和苏离带着一猫一娃围攻那只怪物,激战正酣。 有两只爱挖呀挖的猫儿和娃儿相助,怪物的另一只手掌也被成功的挖断了,鲜血狂涌而出,渗入到云层,化为血雨哗然而下。看書菈 苏离和萧凛两人配合默契,一个主攻心胸要害,一个直袭那怪物头部。 激战这么久,那怪物仍未露出真颜,那如墨般的黑发倾泄而下,将一颗头颅遮得严严实实的,哪怕是厮杀时那么大的动作幅度,头发都飘舞四散,却依然看不到她的脸。 或者干脆说,这怪物的前脸和后脑勺长得一样,该是脸的部位,没长脸,还长着后脑勺,然而那不能称之为脸的脸上,偏偏还长了双血红的眼睛! 眼睛埋在层层叠叠的黑发之后,阴恻恻的十分渗人。 「你果然是个怪物!」苏离看得稀奇古怪,愈发想要把这颗脑袋砍下来,好好研究一下,看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怪物在四方夹击之下,渐现颓势,失去两只手,让她的神力也大大受限,翻转挪腾间,一个不慎,被狸儿挠到了脖颈,鲜血如泉般激涌。 她捂着脖颈后退,却又被小福一脚踹到头部,这边正头晕眼花,苏离和萧凛的掌风接踵而至,先后拍在她前胸后背! 「噗」地一声,一道血线自头部某处激射而出! 怪物惨叫一声,似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在云端。 「咦?你没脸也没嘴,这血从何处喷出来?」苏离愕然。 「她披着一张假皮!」萧凛一针见血,揭破这无脸怪物的真相,「藏首露尾还不够,竟然还披了张假皮行走,看来,你真的很怕本君认出你是谁!」 怪物不答,挣扎着蜷缩成一团,血不断从身上各种伤口涌出,她的喘息声明显加重了。 「抓活的!」萧凛一声令下,四人一步步向那怪物逼近。 「想抓到我?休想!」怪物尖嚎一声,双手双足同时暴伸,「嘭」地一声,她的肉身忽然爆裂开来,巨大的气浪夹杂着鲜血四散,鼻间有浓烈的血腥气和微苦的气息弥漫开来,血色红雾中掺杂了惨绿的细烟,诡异至极! 「小心!」萧凛一把拉过苏离,挺身挡在她面前。 「有毒!掩住口鼻!」苏离惊叫着扑向小福和狸儿,将两人紧紧抱在怀中,拿袖子掩住两人的口鼻。 她在恶灵境见过不少毒雾,只一嗅便知这毒雾的毒性极其猛烈,当即拖着几人急急后撤,一口气撤出了云层。 新鲜的口气涌入口鼻,四人大口大口的呼吸。 饶是如此,小福和狸儿仍然中了招,面色发绿,呼吸也明显不畅。 好在苏离早有准备,拿出随身携带的解毒丸,喂入两人口中,又看向萧凛。 「我没事!」萧凛摇头。 苏离见他面色如常,松了一口气,察觉到胸口气息阻滞,知道自己也中了点微毒,也拈了颗解毒丸扔在口中。 服过解毒后,小福和狸儿很快恢复如常。 「你们两个先下去!」萧凛命令,「我再上去瞧瞧!」 「一起去!」苏离紧随其后。 两人冲入云层,已不见怪物影踪,只有一大片血色皮囊丢在那里。 显然,她已经金蝉脱壳。 萧凛挥了挥衣袖,将那「蝉蜕」笼入袖中,明明是一个人形状的皮囊,入他袖口之后,却消逝无踪。 苏离看得眼热:「殿下,你居然能用这敛物之法了?」 萧凛被她说得一怔,随即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笼,笑回:「我也是刚发现,不经意间,便用出来了!」 「这说明殿下已在快速觉醒中!」苏离喜不自胜,「也说明这幻境对你的影响和控制越来越小了!对了,你方才所用的那招,可是星辰变?」 萧凛点头:「正是!」 「你连这招也会了?」苏离乐得手舞足蹈,「怪不得我今日觉得你分外勇猛!打得那只怪物节节败退!真是太厉害了!」 「还行吧……」萧凛被夸,心里却一阵阵发虚,生恐苏离再问别的,忙道:「这里还有毒气残留,不宜久待,我们快下去吧!」 苏离点头:「好!经此重创,想来那只怪物,暂时没法作妖了!殿下你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再回忆一下,争取恢复全部记忆!这样,便一定能猜出那怪物是谁了!」 「好!」 「啊,对了,我忽然想起那怪物之前所说的话……」苏离的思绪一直围着怪物打转,「她说什么,你该记得她的真容,却又没有记住,你有没有觉得,她这话,颇是幽怨啊!」 「所以呢?」萧凛挑眉。 「所以,我判断,她呀,肯定是你在天境的一个偏执仰慕者!」苏离笑回,「而且,她的身份可能还不低!若是微末散仙的话,根本就没有能力算计到你!她甚至可能是你身边信任之人也说不定呢!」 ------------ 第723章 这仇敌是谁? 「这个女子对你,一开始肯定是百般讨好谄媚,但你肯定对人家绝情绝义……」 「纠正一下!」萧凛打断她的话,「以我的性子,若不喜欢她,自然就不会搭理她,不会给她任何幻想,更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待在我身边!但这样,不能说是绝情绝义吧?我其实是有情有义之人!」 「嗯嗯!殿下有情有义!」苏离笑回,「是我说错了!不过,重点不是这个,我只是想让你按我的思路,细细的想一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起这仇敌是谁了呢?」 「好吧!」萧凛点头,「我会认真想的!」 「对了,方才在山谷中,殿下怎知那人就在那个假宋氏身后?」苏离好奇追问,「我当时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我将假宋氏的魂魄薅出来时,便知道那怪物一定会隐匿在她身后了!」萧凛解释,「因为假宋氏的灵魂,是经过淬练的!」 「淬练?」苏离一怔,「什么意思?」 「说白了,跟傀儡术类似!」萧凛回,「当然了,我以前并不知道这种术法,只是看到假宋氏的魂魄时,便自然而然的想起了这种术法!她是用自己的灵力输入宋氏的躯壳,强化了假宋氏残魂内的恨意,让她为自己所用!」 苏离一惊:「那这么一来,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她这么用了?」 「不会!」萧凛笃定道,「要心中有恨,才能激发出来,若是心中没有,她也无法!这假宋氏应是她刻意安插在我们中的一个钉子,作为后路使用!」 「还好,现在这后路,被我们断了!」苏离松口气,「对了,殿下连星辰变这么厉害的功夫都想起来了,可有想起别的?」 「别的什么?」萧凛心下一颤,下意识的垂下眼睑。 「就是别的事啊!」苏离回,「是如何被他们陷害的,还有我们……又是如何同入这幻境的!我记得明真死前说过……」 「她的话,你也信?」萧凛打断她,「你不过是想要挑拔离间罢了!」 「我当然不信!」苏离摇头,「但我总觉得……」 「此事,回去再说吧!」萧凛笑着摸摸她的头,再度转移话题,「也不知小福和狸儿现在如何了!我们赶紧下去瞧瞧!他们尚且年幼,那毒药药性强烈,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提到小福和狸儿,苏离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虽然她对自己的解毒丸十分自信,但如萧凛所说,到底是小娃儿,还是不能大意的。 两人自云端飘然而下,李如风齐佐等人欢欢喜喜迎过来。 「听小福说,殿下赢了!!」 「可惜没能擒住她!」萧凛道,「又让她逃之夭夭了!」看書菈 「早晚能逮到她!」李如风乐呵呵道,「听小福说,殿下比上次在长风渡厉害多了!一掌就把那怪物拍倒在地,吐血三升!」 「殿下,您真是真龙转世吧?」齐佐和齐佑无限崇拜的看着他,深深觉得,自己在关键时刻,选择站在这位主君身边,是最最明智的选择,「您……是神仙吧?」 「何止孤是神仙?」萧凛轻叹,「你们,都是神仙!」 「殿下莫要说笑!」齐佐讪笑,「我算哪门子神仙?」 「我们只能说是有点预知能力……」齐佑轻叹,「今早我们同母亲吵架,过后便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之后脑中一直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好像看到满营将士皆中毒而亡……」 「你们竟也看到了?」萧凛一喜! 「也?」苏离抓住这个字眼,笑问:「莫非殿下来之前,也看到了吗?」 萧凛点头,下意识的又避开了苏离的视线。 他看到的,可不止那一幕…… 「殿下竟也瞧到了?」齐佐齐佑俱是惊愕异常,「天可怜见!幸好我们及时阻止了她,不然,这满营将士,岂不是惨了?」 「母亲她到底为何要这么做?」齐佑说到一半,忽又摇头,「不,殿下方才说她夺了母亲的肉身,并非我们的母亲,这又是何意?」 「此事,十分离奇,但却又是千真万确……」萧凛深吸一口气,「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与你们细聊吧!你们就当之前母亲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别人的灵魂……不!」 他说完又摇头,「确切的说,是住进了一个憎恶你们的人的灵魂!这缕魂魄又经过那怪物锻化,才会做出今日这般丧心病狂之事!但因为你们警醒,才避免这大祸发生!」 「这一切,全是殿下的功劳!」齐佐道,「以我们俩的想法,只怕永远也猜不到这人会顶着母亲的躯壳做这种可怕之事!幸好有殿下!」 「孤也很庆幸,有你们这些深明大义的臣子!」萧凛笑道,「行了,此事已了,那恶魄已除,你们的母亲,也安然无虞!真真是可喜可贺!咱们赶紧回杏花楼,好好的庆祝一番吧!」 「好!今晚要痛饮一场,不醉不归!」几人一齐笑起来。 杏花楼的晚宴自末时开始准备,此时刀事俱备,只欠主君,众人倚门望君归,初时心内忐忑,不知出了何事,这会儿见萧凛苏离和齐家两位将军说说笑笑而来,俱是群情高涨,欢呼雀跃,喜乐开怀。 丝竹声声响起来,笑语欢颜,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君臣和谐,各得其乐。 整个杏花楼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 杏花楼外的隐蔽处,一抹幽魂飘浮在那里,冷冷的俯视着这一切。 正是陆阡墨。 她看着苏离被众星捧月一般的敬着,又被萧凛体贴倍至的宠爱着,哪怕只剩一缕残魂,仍难掩那嫉恨之色,本就扭曲变形的魂魄,这会儿都快拧成一个麻花了! 「恨吗?」耳边忽然响起鸾珠儿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的声音,不如往常那般淡定悠闲,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她似乎都说得有点费力粘连,两字之间,还夹杂着难以自抑的粗喘声。 「你怎么了?」陆阡墨用意念与她对话,「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 第724章 也成了蛐蛐儿! 「不愧是九命灵猫,感觉……就是敏锐……」鸾珠儿躺在羽林营后山的山洞之中,艰难的翻转着血淋淋的身体,才刚动了一下,便龇牙咧嘴,浑身冷汗。 被迫弃掉的那个皮囊,她用了好久,已经与周身血肉融于一体。 为逃命,她却不得已生生脱离,连带着原来身体上的皮肉也被翻卷而起,此时只稍微一动,就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 「该死的!」她喃喃咒骂了一声。 原本,她可以凭借自己的术法,从容脱下这身皮,自身不会受任何损害。 可萧凛的星辰变,任何邪术遇到,都会被自动封印,她在那一刻,竟然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进入幻境,还能忆起星辰变,还能将她重创至此! 鸾珠儿自用白泽之体造就这幻境之后,一直是袖手旁观看戏,悠闲又快意。 原本看完那一世,她可以选择直接终结这一切,可她感觉没怎么看够。 主要那种感觉实在太叫人上头了,看着曾经高高在上的战神,被自己踩在脚底,就如那蛐蛐罐里的蛐蛐儿一般,徒劳的斗了一场又一场,却不知自己永远也斗不出这片天地。 又像是圈在栏中的小鼠,踩着滚轮一遍遍的往上爬,总觉得只要自己足够拼命,便一定能逃出这牢笼。 可实际上,它永生永世,都只能困在这笼中,而那滚轮将无限循环,直到他精疲力尽,形魂俱灭! 这样的戏码,鸾珠儿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便又重启这折磨大戏,又看了一遍。 她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这个幻境外的看戏者,竟然会被这笼中小鼠,被这罐中的蛐蛐儿,扯入这角斗场,变成了与他厮杀的蛐蛐儿,成了这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乍然从高处坠落,再做不成那执棋之人,鸾珠儿此刻慌得要死。 不过,还好,她还有陆阡墨。 陆阡墨出身灵猫族,她的骨血灵魄,自然也带着灵猫族的灵气和命数,虽不能与苏离相比,但也足够助她渡过这一劫! 不过,此女狡诈,她得先想法把她骗过来才行! 「你猜我在做什么?」她故意加重喘息之声,叫陆阡墨想入非非。 陆阡墨果然上当:「你做这种事时,没必要与我说话吧?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恶心吗?」鸾珠儿吃吃笑,「你与顾千城恩爱之时,怎么不嫌恶心?」 「不关你的事!」鸾珠儿轻哧。 「那你没能成功唤醒他,这关不关我的事?」 「他醒了!」陆阡墨争辩,「只是,他始终念着苏离那***,怕她伤心,不愿同她说……」 「所以,本仙打算帮他一把……」鸾珠儿咕咕笑起来,「他现在就在我这儿,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 「他在你那儿?」陆阡墨一惊,随即想到鸾珠儿方才那暖昧的声音,立时妒火中烧,「他是我的!你不许打他的主意!你若敢染指他,我便再不听你号令了!」 「不想本仙动手,那么,你自己来吧!」鸾珠儿怪笑,「本仙教你一道有趣的仙法,让你与他合二为一,在他的身体里,亲眼看着他虐杀苏离,你觉得可好?」 陆阡墨觉得这样的仙法真是好极了。 「我要去哪儿找你?」她迫不及待。 鸾珠儿轻舒一口气:「京郊,羽林营,后山……」 「啊!」 顾千城尖叫着,再次从恶梦之中醒来。 苏惊寒等人正在外面闲聊,听到动静,都跑过来。 「顾兄,你这不对劲啊!怎么大白天的还做恶梦?」苏惊寒看着他,见他面色苍白, 大汗淋漓,满面担忧。 「我没事!」顾千城摇头,急急问:「阿离呢?」 说完,不待苏惊寒答话,便挣扎着起身:「快扶我一把,我现在就要去见阿离!我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同她讲!」 「那你怕是暂时讲不了了!」苏惊寒回,「阿离跟殿下去杏花楼了!今日杏花楼晚宴,你忘了吗?」 「那我这就去杏花楼!」顾千城俯身穿鞋,眼前一阵晕眩,差点栽倒在地上,幸好苏惊寒眼疾手快,一把捞起他,重又将他扶到床上。 「你呀,哪都不许去!」他轻哼,「身子弱成这样,还乱跑什么?赶紧躺下来,好生休息吧!瞧这脸色,真的跟大烟鬼一样!你以后呀,得悠着点儿,要注意节制!别太……那什么了!」 顾千城被他戳破心事,羞愧难当,然而忆起梦中之事,他却再也顾不得许多,只握着苏惊寒的手道:「寒弟,你一定得帮我这个忙!我今儿必须得见到阿离!我真的有特别特别重要的事,要同她讲!」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苏惊寒摊手,「要不然你跟我说,我帮你传达吧!我正好也要去杏花楼凑个热闹!」 「这事,暂不能同你讲……」顾千城摇头,一径相求,「我真是无碍,你快带我去吧!」 苏惊寒拗不过他,只得扶他起身,整理一番后,上了马车,径直往杏花楼而去。 此时的苏离,因为多喝了几杯酒,满面酡红,正在塌上小憩,萧凛陪在她身边,指尖在她额间轻揉,一边又絮叨着:「既然不能喝酒,他们敬酒时,便不该逞强!」 「盛情难却嘛!」苏离笑嘻嘻回,「今日可是杯酒泯恩仇之宴,既然我们设宴待客,又岂能不喝?」 「那这回好了,喝成只小醉猫了!」萧凛轻戳她鼻尖,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两腮红得实在粉嫩可爱,少不得又要窃玉偷香。 苏离半醉着,也由得他予取予求,抬眸间忽然看到窗外一轮明月皎皎,枝影婆娑,莫名觉得,这一幕好似曾经经历过。 可是,在哪里经历过呢? 她近来见萧凛记忆恢复得很快,颇是艳羡,一心也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是以只要抓到一缕游思,便会下意识的催眠自己,叫自己深深的沉入那种似曾相识的画面中去,以便能忆起更多事来。 她缓缓的眯上眼,月色愈发迷人,身上男子的气味,也似愈发冷冽清芬,两人耳鬓厮磨,你侬我侬,有清冽梅香氤氲鼻间,她缓缓闭上双眼…… ------------ 第725章 一定要说出来! 眼睛闭上的那一刻,那脑中的画面反而更清晰了一些,皎月之下,漫山红梅开遍。 她与一人携手在梅林间徜徉,脚步轻如鸿羽,似是随时都能飞起来,心中更是无尽欢喜甜蜜,她扭头看向那人,那人一袭白袍胜雪,一头白发在月下闪着耀眼的银辉,黑眸之中的爱意,满得快要流溢出来。 「帝君……」她沉入这梦中,喃喃轻唤。 萧凛本正沉醉在这月下旖旎之景,听到「帝君」两字,就像被尖锐的利刺狠狠刺破了心脏,浑身肌肉也在瞬间紧绷! 「阿离?你说什么呢?」他颤声问,藏在袖中的手指,却已蓄势待发。 苏离不答,美眸如丝,似闭非闭,嫣色唇瓣轻扬,笑颜甜如蜜糖,她喃喃低唤着,猫儿似的往他怀里拱,萧凛心中一荡,僵硬的指尖又缓缓松开来。 虽然她叫了帝君,但记起的应是甜蜜欢快之事,应该……无碍吧? 像这样的记忆,若是能多恢复一些,她定然也会多爱他一点吧? 他舍不得打断这甜蜜记忆,伸手轻抚她的脸,指尖才刚落到她脸侧,她却猝然瞪大双眼,眼底情思散尽,只余无尽苦痛悲伤! 「是你杀了他们!是你!」她霍地站起,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猛地刺向他的胸膛,「东凛,我要与你不死不……」 那个「休」字还未出口,眼前忽然一阵模糊,像是忽然起了一场大雾,粘住了她的双眼,脑中也随之变得混沌不清,难以言说的困倦之意袭来。 她直愣愣的看了萧凛一眼,缓缓闭上了双眼。 萧凛伸手将她抱住,手指轻颤,眼底也似起了雾,雾气氤氲成水,粘在长睫之间,摇摇欲坠。 「阿离,对不起……」他附在她耳边,哽声低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他将头深埋入苏离的脖颈,双肩急剧抽动着,身子也抖得厉害,但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来。 月夜沉寂夜风寒,枝影摇曳间,有一只寒鸦嘎嘎叫着,自天际掠过。 一门之隔的楼梯拐弯处,顾千城站在那里,足尖一阵阵发软。 苏惊寒跟在他身后,自是听到房中有动静,似是苏离在怒声咆哮,话倒是断断续续听清了,但却不解其意他有些迷糊,看向门前值守的李如风,困惑问:「这是阿离的声音吗?」 李如风在苏离喊叫的那一瞬间,便已闯入房中,询问是什么状况。 萧凛告诉他说,苏离睡着了,做了恶梦,正与那怪物对决。 李如风自然就信了,虽有疑问,但并不多问,仍退回值守,此时见苏惊寒追问,便以同样的答案应对。 苏惊寒并不怀疑,知道苏离正在小憩,还是和萧凛在一起,他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也不好相扰,遂转头看向顾千城。 原以为顾千城会固执要求见面,毕竟,他从苏府出来时,态度是那般坚决。 正想着开口劝他,谁想顾千城自己先转头下楼了。 苏惊寒朝李如风摆摆手,也随他一起下楼,边走边笑问:「话说,你到底有什么要事要同阿离讲啊!我实在是稀奇得紧!」 「就是我忽然也梦到了那怪物……」顾千城敷衍道,「那怪物颇是厉害,不光杀人,还……还偷心……我被吓到了,所以要过来提醒她……」 「你也梦到了?」苏惊寒忙问,「那可看清怪物的模样?」 「没有!」顾千城摇头,「就是稀里糊涂的做了场梦,梦里特别害怕,所以要来看阿离一眼,才能放心些!」 他说着转移话题,「忽然有点饿了,这儿的酒菜好香,不如我们留下来喝一杯?」 「好啊!」苏惊寒素喜热闹,「我刚才看到了好几个熟人,过去与他们同喝吧!」 「你先过去,我先去趟茅房,回头找你!」顾千城撒了个谎,支走苏惊寒,自己则又蹑手蹑脚的返回到苏离所在房间的楼下。 他躲在楼梯间的阴影里安静坐着,心里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苏离。 方才苏离所吼的话,苏惊寒听不明白,但他却听得再清楚不过。 阿离果然也觉醒了! 她肯定是忆起东凛所做的恶事,才会说出与他不死不休的话! 但叫完这些话后,她便没了声音,李如风还说她是做了恶梦。 很显然,萧凛对她动了手脚,抹除了她这段记忆。 这贼厮,果然已经记起自己所作的恶,现在却不敢面对,可他不能任由他这般哄瞒苏离。 苏离若是没有觉醒,记不起那些惨痛之事,也便罢了。 既然她也醒了,便有资格知道这些事! 虽然不管她知道与否,他们暂时都不能对萧凛做什么,但以苏离的性子,她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浑浑噩噩糊里糊涂活着的! 顾千城在那里猫了很久,终于看到萧凛从楼梯上摇摇晃晃走下来。 李如风随着他一起下来,承月则上去看护苏离。 顾千城静静的待着,等萧凛的身影消失在二楼,他方理理衣裳,爬上了楼梯,径直去寻苏离。 承月在门口值守,见是他,笑着行礼:「顾大人来了!」 「我来找阿离!」顾千城大刺刺道,「殿下说,阿离有事同我说!」 这谎话他说得眼都不眨一下,承月知他与苏离的关系深厚,自然也不会拦着,只是犹豫道:「可离姑娘好似还未醒呢!」 「醒了!」顾千城笑道,「殿下说她就是喝多了难受,又嫌下面闹腾,才说喝醉了!」 他说得那般笃定,承月不疑有他,点头退后放行。 顾千城深吸一口气,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直奔苏离歇息的软塌,见她还在那里酣睡,犹豫了一下,果断抄起盆架上的帕子,浸入冷水盆中拧了拧,直接搁到她额头上。 帕子冰寒沁人,苏离打了个寒颤,倏地睁开双眼! 看清面前的人,她有些困惑:「兄长?你怎么在这儿?」 顾千城单刀直入:「你还记得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梦吗?」 ------------ 第726章 心都碎了! 苏离一怔,下意识的歪头回想。 然而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便连如何进入这房间,都不记得了。 脑中残留的最后的印象,是她被高悦齐瑶等人围着敬酒时的情形,大家一笑泯恩仇,喝得十分痛快,她喝多了,然后就……没了意识? 「我没做梦!」苏离摇头,「兄长为何忽然这么问?」 「因为方才我在门外,听到了你的叫声!」顾千城看着她,将自己所听到的话,一字一句复述出来,他说一句,苏离的心里「咯噔」一声,等他说到最后一句,苏离的心瞬间揪紧了! 她的记忆告诉她,她并没有说过这些话。 可为什么这些话听起来却又如此熟悉? 「兄长,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盯紧顾千城。 「幻境!」顾千城飞快道,「我们身处幻境!东凛是天境战神帝君!」 苏离一惊,又是一喜:「兄长也觉醒了?快把你知道的事同我说说!你在天境与我是什么关系?我们又是如何入这幻境的?你可知道这幻境的幕后主使是何人?」 「听这意思,阿离你早知幻境了?」顾千城也是一喜,「你是何时觉醒的?可是从决意与顾明轩和离那天起,就已经看出自己身处何境了?」 「正是!」苏离用力点头,「兄长呢?兄长何时醒的?」 「昨夜……」顾千城嗓音陡转晦涩,「昨夜我做了一场恶梦,梦见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灵猫族中的一位郡王,我有很多兄弟姐妹,我们生活在梅山……」 「梅山……」苏离脑中忽然浮出漫山遍野的一片嫣红,脱口道:「梅山梅林梅谷,我们就住在梅谷里面!」 「嗯嗯!」顾千城见她忆起,满面激动,「我们一族人生于斯长于斯,与世无争,快活自在,直到有一天,一人忽然带着天兵天将,闯入梅谷,将我族人,尽数屠尽,男女不留,老少不忌,梅谷化为一片血海是……」. 他的声音沉痛悲伤,他所描述的场景,此时也如一幅画卷般在苏离面前徐徐展开…… 苏离下意识的攥紧双拳,这一幕场景,她明明从来没有见过,为何却又觉得如此熟稔?好像之前见过千遍万遍,每一遍,都令她目眦尽裂,撕心裂肺! 「啊!」她低喘一声,猛地捂住了胸口,那里像是被人猝不及防的狠狠撕开来,痛得她浑身急颤! 「阿离你……可记起来了?」顾千城紧紧盯住她,「你可记得,那屠戮我族人的人……是何人?」 「我……」苏离呆呆看着他,脑中无数杂乱零碎画面飞速旋转,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各归各位,拼出一幅血腥残忍的画卷! 「是……是……」她眸内猩红,头痛欲裂,眸中已看清记忆中的那个人,白发银甲,绛红战袍,映出一张睥睨万物颠倒众生的冷俊容颜。 那个人的名字已在舌尖,可是,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一时竟然无法将他的名字宣之于口,只能干张着嘴,嗬嗬的叫着,泪水自血眸间狂涌而出! 「阿离,你记起来了?对吧?」顾千城紧张的扳住她的肩,「我知这事对你来说,很难接受!可是,我不想你一直活在欺骗中!我……」 他说到一半,忽觉不对,倏地抬头,正对上一张冷俊晦暗的脸。 是萧凛! 顾千城惊呼:「你何时进……」 话未说完,后颈忽然一痛,眼前随之一黑,一头栽倒在矮塌上! 苏离看着晕倒在自己面前的顾千城,后知后觉的抬起头,看向萧凛,脑中记忆依旧翻涌不休,血色梅谷里那张冷酷的脸,很快便与面前男人的眉眼重叠在一处。 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无法解读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又或者说,不愿去解读这显而易见的真相,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萧凛看。 「阿离……」萧凛看着她,脑中忽然闪出类似一幕来。 那一幕的画面中,叫莫离的女子,也是这般直勾勾的盯着他瞧,眼底盛满了惊痛绝望! 被她这么看着,萧凛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化为了碎片。 「殿下……你……为何要……打晕……兄长?」苏离哆哆嗦嗦开口,问出了最最愚蠢的一句话。 她其实心里知道答案。 但这个答案让她觉得特别的不真实。 她想要一个真实的答案,要让她最最信赖的人,亲口告诉她。 「因为他……」萧凛的喉结急剧滑动着,「他被……怪物附身了……」 对,就是被怪物附身了。 「怪物附身,想要利用他挑拔你我的关系,阿离,你万不能上当!」他一口气将谎话说完,落在苏离头顶的手掌也随之轻轻落下。 苏离的目光很快又变得涣散,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昭王站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见两人记忆都被抹除,方轻吁一口气。 「幸好我看到顾千城,嘴快跟你提了一嘴,不然……」他叹口气,没再说下去,面色却愈发难看。 「顾千城居然也觉醒了……」他喃喃道,「那苏家其他人,会不会也陆续醒来?若是他们一个一个都醒了,他们的记忆,皇兄只怕怎么抹也抹不完吧?」 「所以,在他们清醒之前,我们得冲破幻境,找到幕后真凶,查清事情真相!」萧凛哑声道。 「若真相真是……」昭王说到一半,倏然噤声。 萧凛也没有说话。 两人对站良久,俱是心内苦涩,面色晦暗。 这时,李如风推门而入。 「殿下,京郊羽林营后山有异动!」 后山山洞内。 鸾珠儿血淋淋的躺在那里,一只手扯着陆阡墨的幽魂,拼命往自己身体里塞。 陆阡墨急匆匆赶来,并未发现顾千城的踪迹,反而发现一具血糊拉的肉身,便算已成魂魄,也吓得变了形,确认这人居然是脑中那个神叨叨的仙人后,她不由失望万分。 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上仙,结果却被萧凛和苏离生生撕落了皮囊,坠落幻境,奄奄一息,半死不活。 ------------ 第727章 情深不悔? 她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她还能指望她什么? 这个时候,只能赶紧溜之大吉,找个地儿猫着避难,才是正经事! 可她想的很好,真到想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跑不动了。 「从你化为幽魂的那一天起,你便成了本仙的一部份,你以为你跑得掉吗?」鸾珠儿咕咕怪笑,「你们九命灵猫的灵魄最好用了!我想要重回天境,可全靠你了!」 「放开我!」陆阡墨拼命挣扎,「你这个死怪物!我的灵魄是我自己的,谁都别想拿去用!」 「这就不由得你了!」鸾珠儿怪笑一声,十指指尖忽然暴涨,如十根铁钩般钉入陆阡墨的灵魄,那灵魄中的幽蓝气流,从陆阡墨身体里不断涌出,源源不断的充盈到她的气海之内,随着灵魄的充入,那血肉模糊的皮囊,也在缓缓愈合,而隐藏在乱发之下的那张脸,此时也渐渐显露出原来模样。 看清她的脸,陆阡墨惊悚到极点,失声尖叫:「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鸾珠儿怪笑。 「可是,你……你明明……」她话未说完,那灵魄便已消散,只留下数粒微尘,在黑暗的山洞中闪烁着。 「你这灵魄,到底还是比不上莫离的!」鸾珠儿撇嘴,「她的灵魄,才真正好用呢!」 她说着,又自顾自笑起来。 笑声惊动外面巡山的将士,众人很快向山洞这边围过来! 「何人在里面?滚出来!」 「呵……」鸾珠儿抹了抹嘴上的鲜血,又拧了拧脖颈,咕咕笑道:「你们来得可真是巧啊!我正好需要一些新鲜灵魄,你们便上赶着送来了……」 「说什么鬼话?」带头的队正听到这声音,只觉得头皮莫名发麻。 但仅从这声音来听,应是个年轻女子,只是笑声有点疯癫。 「疯女人!」他朝身后的手下做了个手势,「冲进去,活捉了!」 几名士兵自是不把一个女人放在眼里,得令后疾冲而入,哪知才迈进山洞,人便在瞬间暴裂开来! 他们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来,便化为一阵血雨氤氲在空中。 队正在外面指挥,见几名士兵的火把忽然坠落,情知不对,忙冲进去察看,这一冲,便染了一身血雨,他怔了怔,放低火把,去瞧里面的动静,火光所及,一片血污。 而这血污的尽头,立着一个女子,不,确切的说,是一只女鬼! 等他看清那女鬼模样,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你不是……」 话未说完,血雨再起…… 萧凛带人赶到时,小小的山洞,已被鲜血涂满,而洞内的尸身,不,确切的说,那已不能称之于尸身了,只是一些碎肉罢了。 负责后山防卫的百夫长此时面色惨白,浑身急颤,哪怕是见惯杀戮之人,见到这等情形,亦是头皮发麻,惨不忍睹。 「你别光顾着抖啊!」齐佐皱眉,「到底什么情况,还不赶紧汇报给殿下!」 「是……」百夫长深吸一口气,平定心神,「将军您离开时,嘱咐我们要警醒些,做好防卫,尤其是后山,要带人细细的搜寻一遍,以防有心怀不轨之人混入……」 萧凛垂下眼睑。 这个命令,是他下的。 他当时是想,这一战重创怪物,没准她会从云端坠落,落入后山。 但这个念头,当时只是一闪,他心里并未当回事。 在他看来,那怪物既能造出这样的幻境,又引这么多人入境,必定是有非凡之能,便算遭受重创,也不致于坠落幻境。 所以他当时只是顺***待了一句,并未真正在意。 现在他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从这现场来看,十有八九是这怪物所为! 她的确坠落下来了,且在这山洞之中养伤,还炼化了几名士兵的灵魄,现在这里只剩士兵残破的肉身,灵魄全都消失不见了。看書菈 但单凭几名普通士兵的灵魄,她能做什么呢? 萧凛深吸一口气,涉过洞内血泊,向山洞深处搜寻而去。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血泊之中闪烁着。 他走近了一看,发现竟然是些灵魄的碎片,遂将其一一捡起,聚于掌心之中细察。 可惜,这部份灵魄微乎其微,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人。 他将那些灵魄收起,举着火把,继续在洞内察看,火光照亮被鲜血喷溅过的石壁,凹凸不平的石壁也显得分外狰狞。 「咦?这是什么?」李如风发现一处异常,忙叫萧凛来看,「这是用血画了个什么形状?」 「瞧不出来!」齐佐歪头瞧,「这曲曲弯弯的,花里胡哨的!还长着耳朵呢!是兔子吗?」 「不太像吧?」齐佑摇头,「这中间还写着字呢!」 凑近一瞧,惊呼:「这是个凛字!殿下,是您的名字!」 「看到了!」萧凛回。 「后面还有行小字……」李如风念出声来,「天……境……再……会……情……深不悔?」 萧凛听到这几个字,愈发后悔了。 很明显,那好不容易被他拉入凡尘的怪物,又满血复活,回归天境了! 他面色铁青,颌骨紧咬,死盯着那几个字发怔,看了半晌,忽然觉得这字迹有点眼熟,下意识的在脑海中搜寻着字迹的主人,片刻后,他停下来,拼命摇头。 不!这字绝不可能是她写的! 他一定是看错了! 「回吧!」他霍然转身,再不想在这个恶心的地方多待一息! 转身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了什么,猛然回头! 那墙壁上赫然出现一只猫脸的画像,血画的猫儿,正阴森森的与他对望,而那猫的五官,分明跟狸儿一模一样,尤其是额心那一抹粉红印迹,更是如出一辙! 这个怪物,她为什么要画狸儿? 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咕咕……」有笑声自云层中传来,沉闷又诡异,似是一声声闷雷响在天际。 萧凛倏地抬头,天上一轮明月正圆,仿佛是谁的眼睛,在冷冷的俯视着他。 他怒不可遏,足尖轻点,立时飞升而去,这时,耳边却响起一个陌生嘶哑的声音:「别白费力气了,被你扯过一次,你觉得我可能再那般大意吗?」 ------------ 第728章 疯了吧? 「你到底是何人?」萧凛怒喝。 「我是最爱你的人,也是最恨你的人……」那声音吃吃笑,「东凛,你记得,我们……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萧凛的脑子里「嗡」地一下! 这是他记忆中,苏离曾对他说过的话! 这人为什么要对他说同样的话? 而洞内墙壁上的字迹,也跟阿离相似。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便会怀疑阿离吗?」萧凛嗤之以鼻,「想用这般拙劣的嫁祸之法,来挑拔我和阿离的关系,你真是蠢透了!」 「哈哈!你说蠢,那便蠢吧!」那怪笑声渐行渐远,说出来的话,却又直诛人心,「等你忆起你是怎么死的,你或许便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萧凛打了个寒颤,真气立消,人也急速下坠。 他是怎么死的? 回去的路上,萧凛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当然是早就知道了。 他是被苏离杀死的。 一片墨浓黑雾中,她将一把雪刃,狠狠的刺进他的胸口! 有关此事的记忆,实在是太痛了,所以每次忆起这一节,他都会瞬间惊醒,拒绝再继续下去。 因为这个原因,他始终没有看到自己具体是怎么死在苏离手中的。 他其实也那么想知道。 但听了怪物的话后,思绪便不再受控制。 哪怕他醒着时刻意逼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但等沉入到梦中时,那记忆便如附骨之蛆,再次冒头,寒刃再度捅入身体,初时冰凉,之后便是火辣辣的疼痛。 苏离在天境时,亦是仙医,对人的身体结构,再熟悉不过。 所以,当她真想杀一个人时,基本就是一刀毙命! 那刀戳进了他的胸膛,直抵心脏,他都未及回过神来,她刀尖已旋进心肺之中,一转,一扭,又是一挑…… 「啊!」萧凛惊叫着从恶梦中惊醒。 李如风听到这叫声,脸苦成一小把。 来了,又来了。 这可怕的夜晚,这可怕的恶梦,自从昨夜开始,就没完没了了。 苏离在杏花楼喝醉后,便一直未醒,承月怎么也叫不醒她,只好将她背上马车带回宫中。 回宫后她便一直沉睡,睡到半夜,便开始不停的做恶梦,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哭声悲惨凄凉,撕心裂肺,让守在一旁的承月都被感染,跟着一起哭出声来! 她在那边厢哭,萧凛则在这边厢嚎,他是真的嚎,如同困兽一般,那般悲凉的哭嚎之声,听得李如风都眼泪汪汪。 他自幼跟他一起长大,唯一一次见他这么嚎的,便是去北境殓骨时,见到数万长林军化作枯骨一堆,他跪在那里嚎到晕厥。 可那时是悲痛欲绝而未绝,理智尚存。 这会儿,李如风却分明觉得,他已心如死灰,他快要把自己的一颗心都生生嚎出来! 「这可怎么办啊!」承影急得团团转,「昨夜最其码苏姑娘理智尚存,这会儿两人都这样,咱们去找谁想办法?」 「不行,找太医?」承月急得没法。 「不可!」李如风坚决摇头,「殿下和阿离姑娘这般模样,岂能让他们瞧见?就他们那点本事,便瞧见了,也是束手无措,不过跟咱们一样,干着急罢了!」 「那就这么干熬着?」承月哭丧着脸。 「若不然,把他们放到一堆吧!」李如风咬牙,「让他们一起哭一起嚎,以毒攻毒,没准就好了呢?」 「有这种可能吗?」承影表示不信。 「你有更好的办法?」李如风摊手。 承影摇头:「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三人手忙脚乱的把苏离抬到了萧凛的卧房,放在同一张塌上,盖好被子,烘好暖炉,然后跟三只瘟鸡似的,守在外头。 说来也怪,两人躺到一处后,各自的哭嚎声明显低了下来,到最后,渐渐没了声息。 承月探头细瞧,发现两人抱在一处睡着了。 「还是你高啊!」她对李如风翘起大拇指。 李如风不说话,眉头皱着,歪头盯着塌上的两人瞧。 塌前放着一架屏风,隔着屏风,他其实也瞧不清什么,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两人的影子。 但就是这影子,他却莫名觉得异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哪知不揉还好,这一揉,眼更花了! 眼前的屏风不知何时换了花样,原本只是普通的青竹,却在刹那间换成了鸳鸯戏水,而屏风后的床帐,也变成了曼舞红纱。 红纱飞舞,红烛轻摇,大红灯笼在暖风之中摇摇荡荡,帐内一双红影轻摇,有嬉闹欢笑声自屏风后传出来,赫然是萧凛和苏离的声音! 「疯了吧?」李如风惊呆了! 萧凛的卧房,怎么瞧着像是喜房? 自家这主子一向简朴随性,多年来戎马生涯,让他衣不求美,食不求精,哪怕身为东宫储君,也不喜豪奢,搞得卧房仿若军帐,连多余的摆件都没有。看書菈 可眼前这卧房,却是大变样,各式精致摆件随处可见,花花草草满屋都是,更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小物件儿混杂其中,瞧着不像是主子的卧房,更像是姑娘的闺房! 李如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眼睛都快揉瞎了,看到的仍是幻梦一样的场景,他惊得连连跺脚,扯着承影叫:「快打我一巴掌!」 承影不理他,一双眼睛瞪得比他还圆,再看承月,也是一幅见到鬼的神情! 「你们俩个,不会也魔怔了吧?」李如风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两人同时拧头看他,「你也看到这卧房变了?」 李如风:「……」 「你们也看到了?」他的嘴唇哆嗦着,「你们都看到什么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自己看到的场景复述了一遍,竟是分毫不差! 「完蛋了!」李如风抱头,「我们怕是一起中邪了!定是那怪物给我们施了什么术法!」 「可我没去啊!」承月提出质疑,「姑娘也没去!」 「那是被我们……传染了?」承影犹疑回。 「可拉倒吧!」承月轻哧,「没听说中邪还能感染的!我……」 她说到一半,忽地惊叫! ------------ 第729章 洞房花烛夜? 「你们是何人?你们要做什么?」 「谁?」承影和李如风呆呆看着她。 「你们没看到吗?」承月颤抖着指向殿外,「来了……好多人!」 承影和李如风惊愕回头,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眼前忽然一黑! 殿外不知何时,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甲兵,竟足有数百人之多,带头一人又高又壮,是个虬髯大汉,此时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正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们! 「这……」李如风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何时来的?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我也没有听见丝毫动静!」承影亦是毛骨悚然,「这殿内可不止我们三人,还有那么多暗卫呢!」 「那么多暗卫值守在这内院,居然让这么多人无声无息进入……」承影脊背生寒,「如风,大哥,来者不善啊!」 「管他们善不善!」李如风很快反应过来,拔剑出鞘,「叫醒王爷和离姑娘,准备迎战!」 承月点头,一个箭步冲向屏风后,拼命摇晃着萧凛和苏离,「王爷,姑娘,快醒醒啊!出事了!」 然而两人却睡得极沉,怎么叫也叫不醒。 殿外,李如风和承影肩并肩,杀向那如鬼魅一般出现的黑甲兵! 这些黑甲兵来势汹汹,且来得无声无息,两人俱是不敢大意,一出手即是最最狠厉的杀招,刀剑所向,誓要一击致命! 「当啷!」一声,剑尖撞到一物,发出清脆的鸣响,激起火花乱溅,剑身亦是猛地一震,那股力量反弹回来,震得两人虎口碎裂,汩汩血流! 再看那剑击之处,竟然一个人影也未见,那群黑甲兵仿佛凭空消逝了一般! 两人齐齐一惊! 「莫非,是阴兵?」李如风看向承影,承影忆起长风渡时的情形,忙不迭的点头:「极有可能!」 他们是凡人,是对付不了那些看不见的幽魂的! 但既然碰上,却也不能不战而逃,两人背相抵,再度扬剑,警惕的观察着自己周围,不放过任何可疑迹像,恍惚间,似有人影飘过,两人再度出剑,那影子再度如泡沫一般消失,而两人的长剑,竟生生钉入了地面! 李如风瞬间怒了,挥剑乱砍:「有种出来跟老子打呀!藏首露尾算什么好汉?」 「老子杀了你们!管你们是阴兵还是阳兵,犯到老子手里,统统变死兵!」承影也被气炸了,手中长剑在暗夜中都舞出了幻影。 幽暗夜色中,又似有一队黑甲兵纷沓而来,两人疾迎而上,挥剑劈砍,这一回,终于砍到了实处,与对方兵刃相接,雪刃照亮敌方的容颜,那敌兵忽然开口叫:「头儿,你们……干嘛呢?」 李如风一怔,看清剑下所劈之人的脸,竟是自己的属下梁辉,忙不迭的撤回了长剑。 承影这边也认出自己剑下之人是唐华,也吓了一跳,撤剑疾退,因为退得太猛,收势不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们来了……」李如风持剑四顾,「那些黑甲兵呢?」 「什么黑甲兵?」梁辉哭丧着脸,「李大人莫不是被什么魇住了吧?属下一直守在外院,这夜间,连只鸟儿都未见!更别说什么黑甲兵了!」 「是啊!啥也没见啊!」唐华一脸懵,「我们在外头听你们两个在内院大喊大叫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慌慌赶过来,就见你们两个拿剑往地上猛劈,还喊打喊杀的!这……什么情况啊?」 李如风和承影对视一眼,下意识的又往四周看了看。 四周这会儿倒是站满了人,不过,全是闻声而来的自己人,并没看到一个黑甲兵! 这情形实在太诡异了! 两人愣怔片刻,齐唰唰的往殿内跑,跑到殿门口,跟疾奔而出的承月撞了个满怀! 承月好不容易叫醒了萧凛和苏离,带着两人急急赶出,见满院自己人,却并无一个黑甲兵,也是一脸懵逼! 「怎么回事?那些黑甲兵呢?」她看向李如风和承影。 「承月你也看到黑甲兵了?」梁辉愕然,「但我们真心没看到啊!是不是……你们做恶梦了?」 「我们都没睡,哪来的恶梦?」承月苦笑,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又跑回卧房。 卧房内,那些红烛红帐和鸳鸯屏风都已消失不见,现在映入她眼帘的,还是萧凛原来的卧房。 「幻觉……」她苦笑着走出去,「大哥,如风,我们三个,应是出现幻觉了!那些黑甲兵跟我们方才所见到的婚房一样,都是幻觉!」 她这么一说,李如风和承影立时了然。 「属下该死!」承月跪下请罪,「扰了殿下和姑娘清梦,请你们治罪!」 「请殿下治罪!」李如风和承影也紧跟着跪下来。 「方才应是守夜困得迷糊了,发梦了……」 「是,做了恶梦!竟还把恶梦,实是可笑至极!」 今夜所经历之事实在太诡异,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引起宫中人慌乱,虽然他们自己此时也解释不清,但用发梦来解释,是最合理的借口了。 「你们一起发梦?」梁辉结结巴巴问。 「其实是我先发梦!」李如风道,「我在那里咋咋唬唬的,影响到他们两人,他们迷迷糊糊的,就被我带歪了……」 他说着叹口气,「最近实在是有点紧张过头了!」 这个解释,虽然有点牵强,但完全在情理之中。 众内卫虽然心里都犯嘀咕,却也不会刨根问底,于是便都看向萧凛。ap. 萧凛和苏离两人虽站在那里,但看起来都不甚清醒的模样,尤其是苏离,人站在那里,头却抵在萧凛胸口,眼睛闭着,一晃一晃的,明显是还在打盹。 萧凛环着她立着,一直没有说话,瞧着也是迷迷瞪瞪的,见众人都看向他,方回过神来,淡淡道:「既是虚惊一场,那都散了吧!」 众内卫揖首,有序退下。 萧凛弯腰抱起摇摇欲坠的苏离,将她放回卧房,关上房门后,伸手召李如风三人上前问话。 「殿下,我们方才……」李如风正要说话,萧凛忽然道:「你们看到的,孤亦看到了……」 ------------ 第730章 求个圆满吧! 一句话,惊得三人立时又瞪大了双眼。 「殿下亦看到黑甲兵了?」承影惊问。 萧凛点头:「还有婚房……」 「连殿下也看到了,那这算什么?」李如风呆呆问,「不是幻觉吧?我们不可能有一样的幻觉,也不可能做一样的梦……」 「是我们的真实记忆……」萧凛苦笑。 「真实记忆……」李如风喃喃重复着他的话,「就是殿下一直同离姑娘说的那样,我们看到的,是我们在幻境之外的世界,所拥有的真实记忆吗?」 「是!」萧凛点头,「以后,你们可能会看到更多!看到什么,不必慌张,告诉孤便是了!」 三人一齐点头:「是!」 「除了婚房和黑甲兵,你们可有看到别的?」萧凛又问。 三人摇头:「没有!」 「无事了!」萧凛轻叹,「你们三个太累了,熬了这么久,换防休息去吧!」 「可是殿下……」承月犹豫道,「您方才一直在做恶梦,苏姑娘也是,我们没办法,将你们移到一处,方都睡得安稳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属下实在是担心得紧!」李如风亦道,「接连两晚皆是如此,这么折腾下去,你们的身体可遭不住啊!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阿离都瞧不好的病症,这世人哪还有大夫可解?」萧凛摆手,「无碍了,不过些许恶梦而已!做得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但真的能习惯吗? 萧凛自己也不知道。 李如风三人散下后,他不自觉又想起自己的那个梦。 不,确切的说,是那些沉积在识海,现在终于泛起来的那些记忆。 洞房花烛夜,美人如花摇曳,风情万种,可这万种风情,却最终被那来势汹汹的黑甲兵撞破。 他和莫离的新婚之夜,他苦心筹备了那么久,眼看就能与她鸳鸯双飞,同浴爱河,结果,却落得那般惨局,纵是隔着这幻境的诸般禁制,回想起来,仍觉满腹遗憾阴郁。 他想不清记忆中那些黑甲兵因何而来,又为何而战,他唯一记得的,便是那种未能与心上女子结为夫妻的遗憾和郁郁不得。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渴望娶到苏离,却原来,那份执念,早已刻入他的灵魄之中,任是何等折磨,都消弥不得! 既然天境未能成婚,那么,就在这幻境之中,求个圆满吧! 他心里当然明白,他和苏离,大抵是圆满不了了,但形式上的圆满,他也要! 为了筹备萧凛登基和封后大典,礼部这些日子,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登基和大典所用礼服,也是日夜赶制,尚衣局的绣娘三班轮流,终于,在十日后,将两人大婚喜服赶制出来,送到了未央殿中。 殿中已备着宫中最好的妆娘,齐齐围坐在苏离身边,梳发盘头点妆,忙得不亦乐乎,许蔷承月苏灿之在旁帮忙,小福在她身后蹦哒着,时不时的探过小脑袋瞅她一眼,瞅完就傻乐。 「小福,快说,离姐姐美不美?」苏老夫人笑问。 「美得很!」小福这会儿开始长牙了,扎牙时牙痒,他就喜欢把手指放在牙根上咬啊咬,咬得满嘴满手都是亮晶晶的口水。 这口水再配上他那馋涎欲滴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小花痴。 小花痴夸完苏离,又朝一侧的萧凛翻白眼,「姐姐这么美,嫁给他可惜了!若是嫁给我,才真正是般配得紧!」 「瞧把你能耐的!」萧凛轻哧,「就你还想娶孤的媳妇儿?做梦也不该做得这么美!」 小福「哼」了一声,朝他吐吐舌头,又围着苏离打转,继续流 口水发花痴,惹得众人都笑起来。 「妆点好了,该试喜服了!」妆娘笑道,「离姑娘请随奴婢到内室来!」 「殿下也随奴婢到那边屋子里吧!」负责给萧凛更衣的宫女亦含笑上前,将两人分别引入不同的房间,各自换上喜服后,又在同一时间走出来。 苏老夫人和谢老夫人等人此时正在外殿相候,听到有脚步声响起,齐唰唰的看过去,那一瞬间,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苏离生得美,大家都是知道的。 萧凛生得俊,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 可是,这两位平日里风风火火,从来都是简服素衣,极少这般隆重刻意的妆扮过自己。 如今两人携手盛装而出,午后的金色暖和打在两人身上,如同一束耀眼的光柱,将两人的眉眼五官照得纤毫毕现,那绝美姿容,恍惚间令人觉得似是仙子坠落凡尘,步步生莲,一路繁花,般般入画。 「好美啊!」许蔷看呆了,嘴都合不拢,「阿离,我知道你美,可我不知你妆扮起来,竟能美成这般!呜,我后悔了!我该转世投胎,娶了你才称心!」 一拧头看到萧凛,那嘴哆嗦了一下,继续梦呓,「啊啊,殿下你原来生得这般俊俏吗?呜,我好后悔!早知如此,我岂能将你拱手让人?自是要攻城掠地,掳为已有才好!」 李如风笑骂:「行了,许大胖,你这一会儿要做男人娶女人,一会儿要做女人嫁男人,怪不得京中都传你不女不男!」 许蔷拧头剜了他一眼,再一回头看到萧凛和苏离含笑而来,立时又作捧心状,「啊啊,只要能同时拥有他们两人,我宁愿生生世世,都不女不男!」 「我呸!」萧素锦笑啐,「你以为你是谁?还想同时拥有皇兄长和离姐姐,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离姐姐是我的!」小福从众人的大长腿缝隙里探出脑袋,再次宣誓***,「等我长大了,是一定要把她娶回来的!他只是暂时替我罢了!」看書菈 这话立时又逗乐了众人,苏灿之伸手摸摸他毛绒绒的小脑袋,笑道:「不瞒你说,我家有一弟弟,也跟你一样,想娶离姐姐!你的竟争对手可真是不少呢!」 「虽千万人,吾往矣!」小福豪气干云。 苏惊寒失笑:「头一回知道这词还可以这么用!小福真是志向远大!」 众人这边闹哄哄的开着玩笑,苏老夫人和谢老夫人却都坐在那里,一言未发,只直勾勾的盯着苏离和萧凛瞧。 ------------ 第731章 心满意足了! 「瞧瞧,两位老人家看痴了!」柳氏轻笑,「母亲,苏老夫人,快醒醒啊!再这么看下去,两位新人要害羞了!」 两人如梦初醒,同时「啊」了一声,霍地站起来! 「怎么了?」柳氏一怔。 怎么感觉这两位老人家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 当然了,也不是说不开心,她们瞧起来还是很高兴的,就是那高兴之中,不知为何多了惊讶和困惑。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这一点,但大家未往别处想,都觉得两位老人家是看呆了,高兴傻了。 「多年美梦成真,外祖母这是开心得懵了呢!」萧素锦笑道,「打从皇兄十五六起,她就天天唠叨着,给他张罗媳妇儿,这会儿,可算张罗成了!」 「可不是?」谢老夫人看着面前的一对壁人,满心欢喜,「方才我看着他们走过来,真是有一种恍然如梦之感!这样的美满幸福,真真是叫人想……落泪……」 她说着揩了揩眼角,将那眸中热泪拭去,同时,也拭去那莫名浮上脑际的胡思乱想。 刚刚苏离和萧凛携手走来,她竟莫名觉得这一幕特别熟稔,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一般! 可是,这可是两人第一次试喜服,这喜服都这般崭新,她怎么会冒出那等古怪的念头? 虽然这念头也算不得什么,但不知为何,莫名的叫人心情低落。 此时的苏老夫人,跟谢老夫人是一样的感觉。 她也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似乎曾在何时见过两人身着喜服携手相看,笑颜如花,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许是她老眼昏花,头脑混沌,出现了幻觉。 毕竟,自从萧凛求婚之后,她就一直渴盼着这一天到来,能亲眼看到疼爱的孙女有了这么好的归宿,她老怀甚慰! 「之前总听人说什么神仙眷侣,总想不出是什么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话,今日见到你们,这四字总算落到实处了!」苏老夫人笑望着苏离和萧凛,「殿下,阿离,你们就这叫神仙眷侣!我瞧着你们,心里真正是欢喜得紧哪!」 言罢,也不自觉流下喜悦的泪水。 「哎哟哟,这才只是小试喜服,两位老人家都乐成这样,那等大婚之日,岂不是要乐成了小娃娃,返老还童了?」许蔷在旁打趣。 「你还别说,我这会儿便觉得自己只有十八九岁!」谢老夫人乐呵呵笑,「看到这对壁人,就想起自己成亲那会儿了!」 「可不是?」苏老夫人用力点头,「我也记起自己做新娘时的情形了!万没料到,还能有今日造化,能亲眼看到你们恩爱美满,我真是心满意足了!」 「我亦心满意足了!」萧凛握紧苏离的手,眼底美人如花娇艳,周围亦皆是欢喜恭贺之声,这一次,他一定会得一个圆满! 苏离轻轻依偎在他身边,亦觉心满意足。 于她而言,不管未来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危险和困难,但这时这刻,爱人在侧,亲人在旁,这般的和乐幸福,于她这重活了两世的人来说,已是难得的圆满了。 至于未来如何,她并不愿去多想。 能得一时美满幸福,便足以抵御未来的无限艰难。 当然了,最主要一点是,她最近好像不宜深思,每次凝神想要想一些事情时,便会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虚浮之感。 就比如那怪物之事,她愈想,便愈是迷茫。 当然,这本就是毫无头绪之事,她本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一切有萧凛。 他虽还未记起所有事情,但灵力和仙术却是突飞猛进,羽林营后山洞的事,她亦听萧凛讲过,一招星辰变,不光能令天地星辰变色,还 将那高高在上看好戏的怪物生生扯了下来! 虽然最后还是让那怪物钻了空子,又脱离了这幻境,但有他这般神力在,苏离倍感安心。 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她的记忆始终未曾觉醒,始终记不起自己的来龙去脉,每次深思之时,眼前总是一片大雾茫茫。 其实她能隐约感觉到,那浓雾之后,是藏着一些东西的。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后面的东西,有点危险,甚至可以说是可怕,所以她便下意识的不想冲破那片浓雾深究。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当然也是。 努力看了几次,始终看不清后,她便懒得再去想那些事,只专心做好眼前的事。 为防阴兵作怪,她这段时日一直与萧凛忙着研究灭阴兵的阵法,在这过程中,她尝试着施展自己在恶灵境习得一些术法,然后惊喜的发现,自己居然不会再遭反噬了。 其实在小福和狸儿出现后,她和萧凛施用术法时,遭受的反噬便极少了,只是大战之后,还是会有一点感觉。 就像前阵子与那怪物大战,事后她和萧凛都有气息阻滞之感,胸口闷痛,好在经过调理之后,很快便恢复了。 可这一次,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殿下,你说,是不是因为那怪物受伤的缘故呢?」苏离喜出望外。 「极有可能!」萧凛点头,「这幻境就如同她设的一处结界,她的灵力受损,这结界自然就不稳,结界不稳,我们被封印的仙术,自然也就可以随意施用,不再受她的控制了!」 「太好了!」苏离笑逐颜开,「殿下,这是一个反扑的绝佳机会啊!咱们得抓紧修炼,等这阵法炼成,任什么魑魅魍魉,皆无惧于他!」 「好!」萧凛点头,「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把亲成了!」 「其实我觉得成亲之事,可以往后拖一拖……」苏离轻笑,「我们不如先修炼……」 「成亲,也是修炼啊!」萧凛伸指挑起她下巴,「阿离,你该听说过双修可以事倍功半吧?」 苏离一怔,随即大喜:「是哦!那我们现在就双修吧!」 「你确定?」萧凛看着她。 苏离在他火热的目光下渐渐缩了头,干笑道:「还是……等成亲吧……」 萧凛伸指轻刮她鼻子,伸手将她揽在怀中。 ------------ 第732章 是有实力的! 苏离伸臂搂住他脖颈,指尖在他胸口圈圈画画,她近来很享受这种耳鬓厮磨的亲密感,不像以前那般害羞。 两人若是无事时,就常常这么腻着,一腻能腻上一整天,说这说那的,总归是有无数的话要聊。 「对了,张雪韵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形了?」苏离的思绪最终还是又落在了「大事」上。 「差不多了!」萧凛回,「这段时日,我纵着他们在城内奔忙,果然是找到了不少臭味相投之人,他们的队伍,如今已经壮大不少了!足有千人之数呢!」 「这么多?」苏离失笑,「怪不得之前还嚷嚷着要劫国馆呢!原来人家真有这个实力呢!」 张雪韵对自己的实力,也非常满意。 虽然眼下聚集在她面前的,只有千余人,但对她来说,这真是是一支非常庞大的队伍了。 能成为这支队伍的领袖,她甚是骄傲。 唯一一点就是,有邵惠丽这根搅屎棍在,时不时的就要来打她的脸,挑战她的权威,令她十分不爽。 但她一直忍着,没跟她真正撕破脸,并非她不敢,而是她需要一个契机来立威。 现在,立威的时机到了。 因为汇聚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万通钱庄肯定藏不住了,所以她便另寻了一处偏僻院落,这院子座落在贫民窟之中,里面的住户鱼龙混杂,来往密集,便算有什么异动,官府也不会在意。 他们嫌这里脏乱臭,除非必要,是不愿往这个鬼地方来的。 当然了,她只所以选在这里安营扎寨,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比较好藏人,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人多。 人多,命就多,命多,魂就多。 魂多了,她手中所持的那件大法器,方才有用武之地! 「你将我们聚在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呀?」邵惠丽见人都到齐了,张雪韵还在那里磨磨蹭蹭装模作样,又第一时间跳出来发难。 众人已习惯她如此,都呵呵笑着,袖手看热闹。 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聚在一起,只是因为觉醒之后,心内彷徨,不知该如何是好,才跑到这里抱团取暖。 大家都是小角色,现在看着同为小角色的张雪韵和邵惠丽在那里蹦哒,心里其实半点敬意也没有。 张雪韵冷眼俯视着下面的邵惠丽,缩在袖笼中的手,下意识的捏紧了那只「法器」。 因为有了这法器,那幕后之人才选她做这些人的首领,今日,她定要让邵惠丽知道,惹了她这个首领,后果有多严重! 「我将大家聚集在这里,是想助诸位飞升!」她缓缓的掠了眼面前的人,才说出一句话,便又被邵惠丽嗤笑打断,「可拉倒吧!咱们这些人,都是什么德性,自己心里门儿清!不是这个妖,就是那个精的!往哪儿飞升啊?你要是有飞升之法,应该也不会站在这里跟我们废话吧?」 「是啊!」一群男人在下面起哄,「张姑娘,还是说些正经吧!莫说扯这些诓人的话!」 「那我今日,便用邵姑娘给大家演示一下我的仙法吧!」张雪韵忽地扬起手,袖间一抹绚丽,如一把五彩利剑,直直的向邵惠丽刺过去! 邵惠丽哪料到她会忽然来这一招,下意识的往后退,试图避开这光芒。 可惜,那光实在太快了,而她,又实在太慢了! 一快一慢之间,那光剑已刺入她的胸膛! 「这是……冠羽剑?」人群中有人惊呼,却是元猛。 「元老伯果然好眼力!」张雪韵得意洋洋,「这正是用凤凰冠羽炼化的虚剑!」 「传说这冠羽剑光芒所指处,可提出人的精魂,化为仙力,为已身 所用!」李章满面欢喜,「仙子居然炼化了此剑,果然非我们这些凡俗之辈可比!」 「有这把虚剑,你们又怎会是凡俗之辈呢?」张雪韵昂首挺胸,「只要我想,这贫民窟中千万人之命,皆可化作源源不断的灵力,任由你们享用!」 混杂在人群中的两名东宫暗卫,听到这话,面色微变,下意识的看向对方,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其中一人趁乱慢慢退出小院,飞速赶回京城。 「享用是什么意思?」人群中有人结结巴巴开口,「我们得了这灵力,能如何啊?」 「你说能如何?」元猛激动道,「有了这灵力加持,我们想如何便如何!我们这些日子猫在这里,营营苟苟,不不敢冒头,还不就因为自身灵力有限,术法也施用不出来?可若有了充沛的灵力,自能冲破这幻境中的禁制,为所欲为!」 「元老伯所言不错!」张雪韵傲然道,「我们虽只有千人之数,可若千人拥有了万人之命化作的灵力,便可抵凡人百万雄师!」 「这么说来,那萧凛岂不是任由我们宰割?」李章兴奋叫。 「那是自然!」张雪韵扬起袍袖,「届时,这个世界,是属于我们的!而在场的诸位,将来都是新王朝的肱股之臣,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你们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太好了!」人群中一阵欢呼,但也有一些人比较冷静,见邵惠丽被虚剑刺中后,仍然活蹦乱跳的,不由提出质疑。 「这位邵姑娘看起来也没怎么样嘛!」 「我好得很!」邵惠丽先前被虚剑刺中,也是吓得半死,可过会儿发现自己一切如常,胸口亦无半点感觉,又得瑟起来,「张雪韵,你弄把破光在我这里一照,就编出这么一堆荒唐话来,谁信啊?你想要服众,总得真搞出点灵力来吧?」 「急什么?」张雪韵诡异一笑,「我现在就搞给你看!」 说话间,袖间红芒再现,那道红光再度刺向邵惠丽! 邵惠丽有恃无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来啊来啊!刺死我啊!我看你能奈我何……」. 话音未落,胸口忽然一阵剧痛! 她一惊,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胸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大洞,从这边能望到那边的那种实洞,而洞中间,她的心肺,似是凭空消失了。 不,消失的,不止是被虚剑刺中的地方,她身体的其他地方,也似在这彩光之中缓缓融化了…… ------------ 第733章 诸位都挺有志气的……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邵惠丽大惊,「***,快放开我!」 「我一开始打算放掉你的……」张雪韵冷笑,「但你好像一点也不识趣,非得让我演示给你看,现在你亲身经历了,可知道我不是在胡说八道了吧?」 「我知道了!」邵惠丽只觉体内气息如波涛一般,一浪浪的往外涌,每涌一波,她身体便虚脱一分,她终于知道害怕了,连声求饶,「我错了!张姐姐,我真的知错了!求你饶过我这一回吧!我日后定为你做牛做马……」 「这会儿才悔悟,不觉得晚了点吗?」张雪韵吃吃笑,「这虚剑一出,可有去无回的!你这条小命啊,我也只能收了!」 「救命!救命啊!」邵惠丽见她不肯放过,遂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身边的拥护者。 可惜,到这个时候,哪个拥护者愿意为她这将死之人涉险呢? 混杂在其中的常六反应极快,当机立断,跪倒在张雪韵面前,口中高呼:「上仙仙法高深,我等钦佩之至!从今往后,愿追随上仙,赴滔蹈火,在所不辞!」 他这一喊,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叫起来,一时间,众人的阿谀奉承之声,响彻整个小院,将邵惠丽垂死之时的哭叫声完全淹没。 很快,她便化为一抹幽蓝光影,在那里飘飘浮浮,无所依处。 张雪韵只稍稍挥袖,她便飞到她手心中。 「既是要拿你演示,自然就要大家好好的感受一下吞噬生灵的快感!」 她轻轻一扬手,那魂魄便化作无数幽蓝光点,向众人头顶洒落,众人争抢食之,随之发出惊喜欢叫:「只食这么一点,便觉内息充沛了许多呢!」 「我也是!原本少气无力的,这会儿只觉浑身都是劲儿!」 「这要是多食几个生魂,我等的确有望飞升成仙啊!」 「张姑娘果然是真正的上仙!上仙受小的一拜!」 原本没跪下的人,此时全都匍匐于张雪韵面前。 「哈哈!」张雪韵快意非常,「诸位请起吧!事不宜迟,咱们今日就大开杀戒,大块朵颐,吃饱喝足了,好送东凛那恶贼上路!」 「全听上仙安排!」 众人轰然而应,想到战胜东凛之后,便可独霸这幻境,做人上之人,享受无上尊荣,众人皆是喜笑颜开,兴奋异常。 「没想到我们这些小人物,有朝一日,也能像之前那些大人物一样,拥有权势和财富!」 「所以说,来这幻境没来错!人活于世,便当一搏!我们果然搏出来了!」 「太好了!」 「可是,就凭我们的能力,真能战胜东凛吗?」有人瑟缩着开口,「他可是天境战神啊!」 「是啊!他可是有毁天灭地之能!我们便算食上万余生魂,怕也难敌敌他一根手指头吧?」 「一招星辰变,四海八荒皆震颤!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太靠谱呢!」 张雪韵闻言冷叱:「若有谁真觉得不靠谱,那便也不必再留在这里了!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我生平最厌恶你们这些胆小如鼠之辈!」 「就是!」一堆人拍马屁附和,「我们既已入这幻境,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不管成败,总要拼上一拼!难不成,束手待毙吗?」 「老子宁愿站着死,决不跪着生!」元猛怒叫,「我与那东凛不死不休!」 「与东凛,不死不休!」一群人又跟着乱喊起来,总算把那些质疑之声压了下去。 张雪韵轻舒一口气,正要说话,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道嘲讽声:「与本君不死不休?诸位都挺有志气的……」 这声音…… 众人齐齐打了个 寒颤,不约而同的往外看。 外面一人一袭尊贵玄衣,腰束金带,面如冠玉眉如剑锋,此时正负手缓步踱进来。 正是他们要与之不死不休的东凛! 虽然刚才喊口号都喊得挺带劲,但此时此刻,看到正主现身,众人瞬间怂了,像是被萧凛施了定身法,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偌大的院落,此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常六看到他,欢喜迎过去:「殿下,你来得好快!」 说完往萧凛身后看了看,见他后面空无一人,不由一怔:「其他人呢?」 「孤一人来的!」萧凛回。 「啊?」常六一惊,下意识的拧头看向身后那千余人。 他知道自家主子很厉害,就身后这些乌合之众,他以一敌百不在话外。 但是,这是千余人啊! 以一敌千……行吗? 心中虽有疑问,但这话他可万万不敢说出口,只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挡在萧凛面前。 「你居然是内女干!」张雪韵咬牙,恨得跺脚,「我方才那虚剑,便该刺向你的胸膛!」 「虚剑?」萧凛挑眉,脑中隐约忆起一些画面,但不甚清晰。 常六忙低声解释:「她不知从哪儿搞来一个大法器,叫凤凰冠羽,用那冠羽炼化成一把虚剑,像一道光一般,却能将人化为乌有,颇是可怕!她还要用这虚剑,把这贫民窟的人都杀死,生食其魂呢!」 他在耳边说,萧凛脑中急速旋转,虽一时也想不出这是个什么法术,但单这凤凰冠羽四字,便足以引起他的重视。 他轻哼一声,朝张雪韵伸出手去:「冠羽呢?还予本君!」 「你想要就要吗?」张雪韵忙不迭的往后退,「如今这冠羽已然炼化,成为我的法器!东凛,你有本事,自己来拿!」ap. 说着,紧握住冠羽所化的虚剑,高声命令道:「诸位听我号令,即刻斩杀此贼,他的生魂,可是极品!」 言罢,挥舞着虚剑,对着萧凛遥遥刺过去,嘴里兀自叫着:「冲啊!」 她叫得极有气势,那架势也摆得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统领三军的大帅! 可惜,帅令下,却无一遵从! 包括方才叫得最响的元猛,以及她身边最亲近的李章,此时都像只鹌鹑似的缩头畏脑,窝在那里,两颗黑豆眼,直勾勾的盯着萧凛瞧。 萧凛失笑:「你们瞧本君做甚?你们主帅已下令,快过来冲杀啊!我现在可是一个人!最好杀不过了!你们这么多人一拥而上,定能把本君踩成烂泥!」 ------------ 第734章 你长翅膀了! 他说的非常真诚了。 因为得信后,的确是他一人飞驰而来。 其他人当然也来了,但是,他们都不会飞,就慢了许多,他的功力却飞涨,这么远的距离,不过是在云朵堆里打个滚儿就到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众人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 「殿下饶命啊=!我们都是被这张雪韵哄骗而来!」 「方才也是她逼我们乱喊的,我们不敢不喊,怕她用那虚剑取我们性命!」 「还好殿下来了,快收了这妖孽吧!我等被这些恶人裹挟进这幻境来,受了不知多少苦楚,天天盼着念着殿下能早日觉醒,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你们……」张雪韵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无耻蠢货!你们到底在怕什么?他现在只是凡人萧凛!不是你们眼中的那个战神东凛!他没有东凛的仙力,他有的只是一具肉体凡胎!现在他只有一人,我们却有千余人!何必惧他?」 「他不是战神东凛,可他是战神太子!」人群中有人反驳,「他既然敢单刀赴会,定然有后招!」 「殿下所派的暗卫,都早早混进来了,咱们这所谓的组织,早就漏成筛子了!你一个做统领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真是好笑!」 「她本来就是个笑话!天境也罢,幻境也好,她永远都是个失败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在她后面瞎胡闹?」 「是啊是啊!这事儿,本来就是瞎胡闹!咱们都是随波逐流,如今,殿下来了,也该翻然醒悟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那么一说,立马又有不少人倒戈,跪倒在萧凛足下。 看着面前忽啦啦矮下一半的的同盟,张雪韵心跳如鼓,她身边的元猛和李章此时也是面色惨白,两腿忍不住发颤。 但他们知道,他们退无可退。 那些跪下的人,跟东凛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冲突,只是在天魔大战中失了亲人的魔族或者妖族,他们对东凛的仇恨,本就没有那么深。 但他们不一样。 他们深恨面前这个男人,他们便算退了,他也绝不会饶恕他们! 所以,哪怕颓势已现,他们也要拼死顶住! 然而,脑中的信念所强,落到实处时,却又折损了好几分。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在这之前,他们都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压根就没有跟萧凛对战的经验,是以,信念虽很丰满,落到实际行动时,却十分骨感。 就比如元猛,之前恨不能活剥了东凛,啖其肉喝其血,但这会儿,不过是往这个昔日旧主子面前多走了一步,便觉得胸口发堵,一阵窒息。 东凛帝君的名号,响彻四海八荒,此时哪怕化为凡人萧凛,自有凛然慑人之势,叫人心生畏惧。 他是这般,李章和张雪韵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努力装出一幅无所畏惧的模样来,但那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们的色厉内荏。 萧凛看着面前这堆抖抖索索的人,面上的嘲讽愈深。 「怎么还不动手?」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斜觑着面前的人,「你们再不动手,本君可就要动手了!」 「你来啊!」张雪韵握紧冠羽叫嚣,「我定叫你有云无……」 那个「还」字还未出口,她忽觉手中一空,低头一看,那枚冠羽竟然已没了形踪,正发怔间,面前忽然红光大盛,抬头一看,不由毛骨悚然! 那冠羽不知何时竟已落入萧凛之手,他垂眸细察,伸指轻触那冠羽剑,剑立时幻化为一枚彩羽,轻轻落在他掌心,一根根灿烂耀眼的细羽,如同一条条细小的血脉,缓缓灌入他掌心之中。 那 一瞬间,萧凛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似沸腾起来! 但那种感觉却并不难受,相反,十分的受用,沸腾的血液在他的体内奔流不息,很快便扩散至四肢百骸骨,所到之处,一股暖流随之流溢开来,而脑中那些纷乱的记忆,也随着这暖流的涌入,重新开始排列组合,原本七零八落的画面,此时渐成一幅完整的画卷,在他面前缓缓铺陈开来…… 萧凛瞪大眼睛,盯紧那画卷,入目场景,如万花筒般急旋,无数记忆急涌,叫他目不暇接,正要细察之时,忽觉两肋发痒,耳边惊呼声响彻天际,连身侧的常六也是满面惊愕,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怎么了?」他拧眉问。 「殿下,你你……」常六的嘴哆嗦着,手指着他的背后,「你长翅膀了!」看書菈 萧凛拧头看向自己背后,浓眉微挑,一时也觉得有些稀奇,他甚至还下意识的动了动双臂。 双臂微动,那翅膀便也随之扑腾起来,巨大漂亮的羽翼,流光溢彩,耀眼夺目,刺得他自己都有些眼盲,更不用说他身边的人了。 这一瞬间,原本剩下一半的人,齐唰唰的跪了个干净,口中高呼帝君,无限虔诚恭顺。 张雪韵看着身边同样跪下的李章和元猛,哭丧着脸叫:「你们怎么也跪下了?你们都跪下了,就剩我一个,我……我要不要也……跪啊?」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 张雪韵是真心不想跪的。 毕竟,刚才她还壮志豪言,这会儿若是也跪了,显得她像个荒诞的笑话! 她还想挣扎一会儿,宁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更不用说,跪着肯定也生不了。 但是,她的心虽还在强撑,两腿却委实撑不住了,自从看到萧凛,便开始发软,这会儿,直接软成了面条。 她直接瘫倒在萧凛面前,哭叫求饶:「帝君饶命!我也是被迫无奈!若帝君能饶我一命,小的会竭尽全力,帮您找到那个幕后主使者!只有我才能找到她,真的!我跟她正面接触过,我与她……」 话未说完,嘴上挨了重重一记! 她被打得口唇肿胀,牙齿尽落,满口鲜血一噎,直接昏死过去! 「聒躁!」萧凛连看都懒怠看她一眼,仍歪头仔细观察自己新长出来的翅膀,手指在上面轻触,摸的是翅膀,身上却明显感觉到了。 ------------ 第735章 往昔镜? 「殿殿殿下……这这这翅膀是……是好不还是……不好?」常六对着这五彩神翅,愣怔了好半天,方考虑起一个现实的问题来。 萧凛不答,他歪着头,继续看脑中那幅画卷,正看得出神,耳边忽然响起苏离清甜欢快的声音:「天哪!殿下你长出翅膀来了!」 他拧头,正对上苏离喜气盈盈的眉眼。 「苏姑娘,这是……好事吗?」常六未从萧凛处得到答案,知道苏离见多识广,便又扯着她问。 「自然是好事啊!」苏离不假思索回,「凤凰折翼,残魂入境,如今灵翼再现,便是凤凰涅磐新生了!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众人:「……」 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但苏姑娘说好,那肯定是好。 李如风等人随即跟风,同声笑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萧凛却并不觉得有多欢喜,只是怔怔的看着苏离。 她脱口即说出这些来历,且语气笃定,可知无论他如何抹除她的记忆,那些记忆依然如春草复生,除之不尽。 既如此,那便一起面对现实吧! 脑中的画卷,此时正好就缺这一幅了! 萧凛垂眸看向张雪韵,此女既然能拥有他的冠羽,又是苏离同族中的敌人,想来,知道得颇多。 他缓缓伸出手,落在张雪韵那烂泥般的身体上方,深吸一口气,向其身体注入灵力。 苏离等人则围着他的翅膀打转儿,一边看,一边发出梦幻般的赞叹声! 「天哪,殿下的你翅膀,好大好漂亮啊!」苏离轻抚那彩羽,眼底满满惊艳,「瞧瞧,铺展开来,五彩绚烂,如云霞一般!真真是无与伦与!」 李如风等人也深以为然! 人长翅膀有点怪异,但是,他家主子长翅膀,却让他们的觉得精艳绝伦,无与伦比的威武好看霸气! 就是有一点,这翅膀,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呢?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见萧凛和他的属下们都在那里欣赏翅膀不干正事,元猛缩缩头,悄无声息的往一旁移了移,又移了移。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移出萧凛视线,可以趁其不备,逃之夭夭时,一束白光忽然疾射而至,直刺入他的胸膛! 像邵惠丽那般,很快,他便被那束光融化掉了。 邵惠丽死后,犹有残魂飘浮,他却直接化为微尘,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空气中,好像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最要命的是,萧凛终结掉他,却连个眼神也懒得给他,好像他是足下尘泥,根本不配他一顾。 见识过这样的本事,众人哭得更惨了,求饶声不绝于耳。 「关于灵猫族,你们谁知道?」萧凛开口,目光淡淡落在这千余人身上。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战战兢兢摇头。 「都是些无用的东西……」萧凛袍袖一拂,院中彩光大盛,无数哀嚎声便在彩光之中无声的融化,最后彻底消逝如尘烟。 千余人的院子,瞬间变得空落落的。 「哇哦!」苏离星星眼,上前扯着萧凛的袖子,笑得见眉不见眼,「殿下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你这么厉害,我们打败那个幕后之人,指日可待!」 「阿离所言极是!」萧凛含笑望着她,「这位张姑娘,据说知道点什么,咱们一起审审她吧!」 张雪韵此时已悠悠醒转,见状忙主动讨好:「快审我吧!我知道的可多了!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关于那幕后主使者,我更是有一个大秘密要告诉你们!只有我知道她是谁!」 「那便听听你如何说吧!」萧凛冷 哼一声,示意李如风将她薅进房间。 关上房门后,他单刀直入:「你可知明真和宋氏是何人?」 「殿下……没认出她们来?」张雪韵看着她,目光闪烁,「如此说来,殿下并未完全记起天境之事吧?」 「所以呢?」萧凛挑眉,「你打算就此胡扯八道,来欺瞒孤了?」 「民女岂敢!」张雪韵慌慌摇头,「民女就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少废话!」萧凛轻哧,「孤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了!」 「是!」张雪韵乖乖点头,「明真在天境是鸾玉公主,是殿下身边一位得力干将的女儿,她痴恋于你,遭你拒绝,所以才以残魂入梦!」 「孤记得,她早就死了!」萧凛盯着她,「是不是?」 「是!」 「如何死的?」 「这个,民女就不太清楚了!」张雪韵讪笑回,「反正传闻甚多,有说被你杀死的,有说绝望自杀的,但不管怎么死的,的确是死了,就剩一缕残魂犹存,被引入这幻境中,想要完成自己的执念!不过她跟我一样,在话本中就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不值一提!」 「那你又是谁呢?」苏离看着她,「有人供述你是我的族人,可是这样?」 萧凛提审国馆中和监牢中那些人,虽然她不在,但审后结果萧凛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了她,她因此也知晓自己与张雪韵的关系,如今一问,只想从她这里打开缺口,看有没有什么特别发现。 张雪韵瞥了她一眼,跪倒在她面前:「公主殿下饶命,我罪该万死!但求看在我能为你们所用的份上,且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 「那你便说说,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萧凛追问。 「我不知她是谁,但是……」她倏地抬起头,看向萧凛,「殿下听说过往昔镜吗?」 萧凛心里一动:「可是能窥见过去的上古法器?」 「正是!」张雪韵用力点头,「往昔镜有了此镜,殿下便可回溯过往所有之事,自然也就能找到您想要的答案!」 「如此说来,你知道这往昔镜的去处?」萧凛追问。 「民女不知!」张雪韵摇头,「但殿下若想找此镜,定能找到!因为,那本就是您随身携带的法器!」 「是孤的?」萧凛十分意外,「孤没有半点印象!又往何处去寻?」 「那法器认主!」张雪韵解释道,「如今殿下得了冠羽,等于涅磐重生,那法器很快便能感知到殿下的气息,会想法引领殿下前去寻他的!殿下耐心等待一段时日,必有异动!」 ------------ 第736章 挺招人嫉恨的! 「说得这般玄妙……」苏离颇是怀疑,「你好像忘了,我们身处幻境!殿下和我,皆是引一丝残魂入境,肉身还不定在什么地方呢!谢炽深恨我们,行事又极谨慎,还有那幕后之人,更是手辣心黑,她们会放任这大法器入幻境,给我们逃脱的机会?」 「按理说,的确不应如此!」张雪韵干笑,「可是,若按幻境之中的规则来说,殿下也根本就不该涅磐重生,可可他不照样重生了嘛!还有你,不也重来了一次吗?她们行事虽谨慎,但百密难免一疏,这偌大的幻境,有点漏洞也正常!更何况……」 她瞥了苏离一眼,难掩眸中艳羡,「更何况,你的命格贵重,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你的血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起死回生,我们虽同为灵猫族人,都自称是九命灵猫,但实际上,真正有九条命的人,寥寥无几,但你是一个!你是注定死不了的!我现在怀疑,你,其实就是他们算漏的那一环!」 苏离失笑:「这话怎么说?」 「她们没想到你的命格如此特别!」张雪韵回,「在她们眼里,你就是一只死妖猫,灵猫族在八荒族群中本也不显,到哪儿都没人待见,她们自然就更不待见你了,却没想到,瞧不上的一只死猫儿,最终却爬上了帝君的床塌……」 说到最后,她那嫉妒之心难抑,再度显露,忍不住加上了昔日的口吻腔调,话未说完,脸上就挨了重重一记,却是萧凛给她的教训。 她被打得连声道歉,自抽耳光:「民女出言不慎,以后再不敢了!其实民女并非诋毁公主,就只是想让殿下明白公主当时的处境罢了,别无他意!」 这话倒让苏离想起之前在看宋氏等人指责她时,脑中浮出的画面,不由自嘲的笑。 「看来,不管是在这幻境中,还是在天境,我都是挺招人嫉恨的!」 「天境仙子心尖上的男神,被你掐了去,她们又岂能不妒?」张雪韵讪笑,说完又觉这话不太好听,生恐挨揍,忙又道:「其实你与殿下再般配不过了!主要还是你身份太低微了,灵猫族身为罪族之后,原就入不得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神之眼!」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以微末之身,摘得了最耀眼的高岭之花啊!」苏离看向萧凛,抿嘴轻笑,「得摘取此花,莫说是别人的妒火,便算叫我在这幻境中再轮回一遍,我也是心甘情愿!」 萧凛得她告白,心花怒放,握紧她的手笑道:「阿离心中所想,与我不谋而合!能与阿离相守,便生生世世轮回又如何?」 言罢,两人相视而笑,甜蜜之意,溢于言表,眉目相接,缠绵之意不尽,竟视张雪韵为透明人一般。 「你可知孤与阿离是如何相识相知的?」萧凛意犹未尽,忍不住想得到更多有关他和苏离的往事。 「这个,我真不知道!」张雪韵摇头,「不过,感觉在灵猫族灭族之前,她与你应该还不认识,那就是在灭族之后……」 「灭族……」苏离心里倏地一跳,脑中嗡嗡作响,萧凛知她又被激起记忆,下意识的将手放在她头上,转头又看向张雪韵,「你可知,是何人灭了灵猫族?」 说完,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了张雪韵,一颗心也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这个……」张雪韵掠他一眼,面现慌乱。 萧凛不动声色的盯着她,一番静默之后,张雪韵最终摇头:「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去魔教寻我父王了!并不知是如何覆灭的!对了,我们还是说往昔镜吧!」 她聪明的转移话题,「殿下既不记得往昔镜,想来,往昔镜的使用之法,定然也忘了!民女以前曾听人说过如何使用此镜,但记得并不真切,若是那神器当真寻主,民女可以帮殿下摸索……」 「所以,在这段时 间,孤得保着你的命,对吧?」萧凛一针见血,戳破她的小心思。 「的确是……这样……」张雪韵缩头回。 「那便如你所愿!」萧凛掠了她一眼,「你也勉强算个聪明识时务之人,这样的人,也配多活一阵!」 「多谢殿下!」张雪韵磕头谢恩,眼底有阴暗光芒一闪而过。 虽然萧凛没说饶她的命,但能多活一阵是一阵。 「今日便到此为止吧!」萧凛站起身来,「来人,将她押回皇宫地牢!阿离,我们该回去了!」 言罢,到底还是伸出手,在她头顶轻轻摩挲了一下。 「哦,好……」苏离的思绪还沉在灭族之事上,人有些怔忡,心里隐隐作痛,等到萧凛的手摸上来,那股疼痛难受立时消弥无踪。 刚刚,他们在聊什么来着? 对了,是往昔镜。 「也不知何时那往昔镜才能发现你的气息……」她拉着萧凛的手,「那到底会是一面什么样的镜子啊?竟能将往昔重现,听起来就很神奇的样子!」 说到一半,忽然歪头出神。 「怎么了?」萧凛问。 「别出声!」苏离摆手,「我刚才好像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跟镜子有关的,但忽然又忘了……」 萧凛失笑:「那你慢慢想,我到那边看一下!」 他见苏离还在发呆,遂快步走向张雪韵。 张雪韵此时已被李如风等人押到了院门口。 见他过来,她叹口气,停住脚步看向他。 「你知道灭族的人是谁,对吧?」萧凛问。 「殿下怎么知道民女会知道?」张雪韵好奇问。 「直觉。」萧凛回。 「那殿下的直觉……挺准的……」 「是谁?」萧凛沉声问。 张雪韵拧头看向不远处的苏离,片刻后,又抬头看向萧凛,苦笑道:「殿下想必已经从明真和眉娘那里,得到答案了,还要民女再说一遍吗?」 「要!」萧凛额角沁出冷汗,双拳紧攥,「说!」 东吾和大萧边境,汩江江畔。 青王看向身侧的青王妃,片刻,又看向那滔滔而过的江水,眉头微皱。 ------------ 第737章 大祸临头? 「阿凝,这个时候渡江,不太合适吧?」他担心道,「正值隆冬时节,天冷风急,实是太危险了!」 「是啊!」齐铮亦劝,「不如我们还是改走旱路吧!虽说没有水路快,但也不过就是耽搁上十天八天的,也算不得什么!王妃莫要担心阿离姑娘,她如今可是大萧新君的心尖宠,如今大萧政权尽掌握于其手,有他爱着护着,阿离姑娘太安全不过了!」 「安全?」青王妃抬头看天,缓缓摇头,喃喃道:「一场灭顶之灾,即将来临,我若不能在两日内抵达大萧,后果不堪设想!」. 青王愕然:「阿凝,这话从何说起?自东隆回到东吾之后,全力游说帝后,让他们放弃攻打大萧,还说萧凛兵强马壮,神力惊人,若真去了,定会惹来灭国之祸!他这番说辞,可起了不少效用,短期内,他们应是不敢对大萧动手!南明大渝亦如东吾这般,内战尚且不休,也无力伐萧!更不用说,还有云苍和西阳国在边上守着呢!他们跟大萧可是铁打的盟友!本王实是不懂,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青王拧头掠了他一眼,叹口气:「殿下可还记得,之前围攻王府的那些阴兵?」 「阴兵?」青王一怔,「你是说那些刀剑不惧苦痛不畏的怪兵?」 「是!」青王妃点头,「当日为消灭那些阴兵,我几乎是殚精竭虑,耗尽心力,方才将那五百阴兵灭于王府门外!现在想起来,仍觉心有余悸!」 「是啊!」青王轻叹,「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搞清楚,那些阴兵到底是如何训练出来的!咱们那位皇后娘娘,老是搞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实在叫人头痛!」 「这就是妾身要先渡汩江的原因!」青王妃苏凝看向那滔滔江水,音色晦涩,神情凝重,「我坠崖之前,天生异像,江水暴涨,血月当空,那般凶险之境,我本以为必死无疑,结果却稀里糊涂的活了下来,近日更是频繁梦到一些熟稔却又奇诡之事,我想,这江水之中,鹰嘴崖下,定然埋藏着我想要的答案!」 「既如此,本王与你一同渡江!」青王笑道,「咱们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若能侥幸渡过此劫,我们便一起去大萧皇宫,见咱们心心念念的小阿离!」 「不可!」苏凝摇头,「眼下这情形,殿下不宜与妾身同往,你得留下来,盯紧帝后才行!」 「他们有什么好盯的?」青王笑回,「自从东隆回国,跟只蛆似的,在那里狂拱,处处跟我那皇兄对着干,他现在焦头烂额,哪还有余力作妖?」 「他不足为惧,但那位皇后娘娘,实在是叫人放心不下!」苏凝想起深宫里那位最爱养盅炼虫的皇后,就忍不住头痛,「若是东吾数十万大军,都被练成了阴兵,殿下觉得,会如何?」 说完不待青王答话,便又道:「不,不止东吾,还有南明大渝云苍西阳大萧,若这数国的兵士,皆被炼成阴兵,又会如何?」 「会有这种可能?」青山惊呆了,「可是,你上次不是说过,淬练这阴兵极难,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对练兵者损耗也极大,她不可能大规模的造出这阴兵来……」 「此一时彼一时……」苏凝苦笑,「你还记得妾身老是跟你提起的那些怪梦吗?先前你总笑我,说我是天马行空,行事稀奇古怪,做梦也是荒诞不经!可现在,此时此刻,站在这汩江边上,我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觉得自己梦见的那些,都是真的!」 「真的有幻境?」青王失笑,「这可能吗?我们都是话本里的人,听起来也荒诞了!」 「那殿下觉得,我所拥有的那些本领,不荒诞吗?」苏凝看着他,「我明明不过一个普通女子,却拥有一些普通人不该拥有的力量,不用药亦可救人,不会武功,轻功却又绝佳,我懂捉鬼降妖之术,我的血,可以让我身 边的人,像齐铮他们……」 她说着掠了一旁的齐铮一眼,继续道:「可以令他们,令你,拥有跟我一样的异能!这不荒诞吗?」 「的确荒诞!」齐铮回,「但属下的确是因为王妃,才得以起死回生,又拥有这般本领!殿下您也是,遇刺后血流不止,浑身是伤,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王妃却让您在十日之内恢复如常!」 「其实荒诞的若是只有我一人,或也可以说是我在发梦,但是,事实并不是那样!」苏凝道,「那位皇后所会的荒诞离奇的手段也不少!没有她,那位废物皇帝,又如何能将这皇位从你手中抢过来?」 「还有大萧的太子殿下和苏姑娘!」齐铮补充道,「那日长风渡大战,属下是真正开了眼界!更叫人稀奇的那个叫小福的孩子,和叫阿狸的猫儿!他们所拥有的能力,更是叫属下目瞪口呆!王爷,若您亲临现场,看到那般场景,您此时,定然不会再怀疑王妃在发梦了!」 「你们如此一说,本王又岂能不信?」青王眉头紧皱,「照这个情形看来,我们是得早做准备了!不然,待这天下遍布阴兵,可就麻烦了!」 苏凝点头:「所以妾身让王爷一定要盯死皇后,若是可以的话,便用我教你的法子,直接杀了她!当然了,杀她是极难之事,很难做到,但一定要时刻留意宫中动向!宫中宫人近来折损颇多,妾身现在强烈怀疑,皇后是在用她们来试制新的练兵之法!」 「可本王回去,看你一人渡江,本王不放心啊!」 「王爷,妾身又不是三岁孩子!」苏凝哭笑不得,「若真论起来,我比你可厉害不少!若连妾身这种高人都出事了,殿下您早就……」 下面的话,她没说完,只笑着朝青王的脖颈轻轻划了划。 青王握住她的手:「好吧!本王承认,是本王离不开你!没有你这个主心骨在,本王心里特别慌!」 ------------ 第738章 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那么,敢问王爷,您在没有遇到妾身的那些年里,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苏凝掠他一眼,笑道:「你在东吾边境扮猪吃老虎,京城的人,被你耍得团团转,王爷您可是真正的高手,就莫要在这里装可怜了!」 言罢,伸指往他手背上一弹,「行了,快走吧!我这就要渡江了!」 「那本王陪你渡完江,再回京如何?」青王巴着她不肯手。 「喂!」苏凝秀眉微挑,「你若再不走,妾身可要发大招了!」 「那好吧!」青王依依不舍放开手,「那你渡江之后,立时飞鸽传书给本王!本王要第一时间知道你的安危!」 「知道了!」 「你们全都跟着王妃!」青王又一挥手,身后忽啦啦站出百余内卫,「护好王妃,若叫她掉了根头发,擦破点皮,你们就提头来见!」 「是!」众内卫齐声回应。 苏凝哭笑不得:「殿下,你没开玩笑吧?你可还记得这是东萧两国的边境?没有通关文书或邀请书之类的,两国不可以随意进入对方国境的!我选择从这里渡江,实际上等同于偷渡!你叫我带这么多人,只怕我还未到江边,就要被大萧士兵射杀了!」 「所以,才更应该多带些人啊!」青王道,「这样,便算他们想射杀你,也射杀不了!若你只带一两人,被发现了,那才真正危险呢!」 说到这里,忽又苦起脸,扯着苏凝的衣袖求道:「好阿凝,要不,咱别偷渡了吧?就大大方方的从边境关口过去,便算耽搁几天又如何呢?现在军中还一切如常,他们若是动手,本王第一时间就会发觉,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怎么着也能为你搏来几日的时间,你又何必为此犯险?」 「我既要犯险,自然有犯险的道理!」苏凝固执道,「王爷就不必多问了!赶紧带着你这些内卫回京去吧!」 「可你这万一有什么好歹,本王就不必说了,阿离若是知道,找了这么久的母亲,被自己的兵射杀,她得有多难受?她夫君又得有多愧疚?」青王固执死劝。 「行了行了,妾身向你保证,一定能平平安安的见到阿离的!」苏凝捂住他的嘴,「不许再说了!再说,我真动手了!」 「本王……」青王还想说什么,忽觉一阵罡风起,自己飘飘悠悠的升到了半空中,成了苏凝手里断了线的风筝。 众内卫倒是见怪不怪,都站在那里傻乐。 王妃有个很有趣的绝招,能让人升天,也能让人入地,若她要杀一人,便让他入地为尸,直接把坟墓一并奉送,若她想惩罚一人,便让他升天,在天上晃晃悠悠,尽情「享受」从高处坠落的美妙。 夫妻这么多年,王爷已经升了好多次天了。 不过,因为是恩爱夫妻,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调情。 就王爷眼下飞的这个高度,不高也不低,正适合悠闲赏景。 「阿凝你看你,为夫还不都是为你好?」青王飘在天上,嘴上也不停,「要不,你再多带上十个人吧?」 「不行,五个也成!」 「要不然,三个如何?」 「一个,就多带一个!你总不能只带齐铮一人吧?这也太少了!」 「真是聒躁!」苏凝冲他翻了个白眼,「王爷,这回记得飞远点儿!还有你们,不跟他一起走,也等着飞吗?」 众内卫齐齐摇头:「不敢不敢!」 一个接着一个,追着青王跑远了,江边便只剩下苏凝和齐铮两人。 「王妃,其实属下也觉得只带属下一人……有点少……」齐铮打量着周围,「不行,把我弟弟一并带上?」 「你弟弟得护着王爷!」苏凝摇头,「能 学会我这些异能之人,也就你们兄弟两个,若都跟我走了,有什么突变,王爷身边没人保护,万万不行!」 「那随便什么人……」齐铮还想说什么,被苏凝打断,「看来,你也想飞了!」 「属下不想!」齐铮讪笑摆手,「属下只是想不通王妃为什么非要单枪匹马进大萧而已!罢了罢了,王妃既如此,想必有自己的计较!」 苏凝掠他一眼,没说话,将目光投向那壮阔江景。 她的确是有自己的计较。 若只为阴兵故,她没有必要非从此处渡江。 如青王所说,东吾皇后若真在淬练阴兵,也不差这几日功夫。 她只所以想从此处入萧,是想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京城,弄清一些事情。 她这些日子做过很多奇怪的梦,各种各样的都有,有欢乐有痛苦,有甜蜜有幸福,但最最惨痛的一梦,便是那梅林灭族之祸! 灭族那人的模样,她瞧得一清二楚,正是那位名震八荒的战神东凛! 她不知此人跟灵猫族到底有什么恩怨,亦不清楚来龙去脉,梦是碎片,她暂时还无法将之拼凑整齐,幻境之事,她亦是稀里糊涂。 她想在此处找到答案,便得将自己再次置身于汩江的狂风骇浪之中! 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以便决定,自己到底如何面对那位新君女婿! 梦虽然破碎,但阿离是她最疼爱的女儿,她对她和东凛的那段隐秘情事,还是梦到了不少零星散碎的细节。 女儿被投入幻境,如今又爱上了一个叫萧凛的男人。 萧凛,东凛,他们可是同一人? 她并没有见过萧凛的模样,青王倒是与这位少年成名的英雄见过那么两三次,也曾将他的画像画与她瞧。 但他笔下的萧凛,不过十一二岁,模样太过稚嫩,还未长开,与她梦中的那位东凛帝君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相像。 齐铮兄弟俩却不通丹青之技,单凭两人的形容,她很难想像那位太子的模样。 而她自己也不通此道,也无法将自己梦中人绘出来跟齐铮比对。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确认,进入幻境的萧凛,跟东凛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若不是,也便罢了,她会开开心心的认下他这个乘龙快婿。 可若是…… ------------ 第739章 要是入魔了呢? 苏凝下意识攥起双拳。 女儿因为这个男人,饱受情劫之苦,受尽折磨。 她岂能再容女儿行差踏遍,被这厮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们出发吧!」苏凝将长发拢起,走向江堤,直面那冰冷江面。 冬日的江面,无风尚且能起三尺浪,更不用说,今日天气严寒,北风怒号,江面波涛万顷,拍山击石,隐约又有当年她坠江之时的情形了。 齐峥将事先找来的一叶扁舟推进江水中,两人跃进船舱,才刚拔了下船浆,便有三人高的巨浪狠狠拍过来…… 大萧,皇宫。 苏离在回宫的路上,遇到苏老夫人派人来传信,让她回苏府看看置办的嫁妆。 明日谢老夫人和萧凛会亲至苏府下聘,这之后,再过十日,便是大萧的新年了,依萧凛那火急火燎的性子,在新年到来之前,登基和封后大典同时进行。 虽说有点仓促,但两人赶在大年二十九封后成婚,新的一年,新婚夫妻,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新年新气象,寓意倒是绝佳。 当然了,最主要一点是,萧凛实在是不想等了。 自长风渡之战表白后,他用实际行动,向每个筹备大婚的人表达了自己的迫切之心,大家如今对他的心情了解得非常深刻,自是紧赶慢赶,全力以赴。 宫里在忙,谢家在忙,礼部在忙,苏家身为未来皇后的母家,当然也不例外,自是要备上最丰厚的嫁妆,陪嫁自己的掌上明珠。 萧凛回宫后,又如往日般例行旧事,将礼部和宫中之人催了一遍,这婚礼赶是赶了点,但是,该有的一样不能少,一切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才好。 礼部和宫中总管们得令后个个忙得脚不沾地,宫中已经开始布置起来,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萧凛则在自己和苏离的喜房之中忙活着。 别处都是宫人布置,但这喜房,却是他亲力亲为,里面的摆件陈设,也皆是按苏离的喜好布置。 苏离自幼活得孤苦,长大后便极喜欢那些幼稚的物事,好像是要弥补童年的辛苦一般,各式零散小物皆要可爱有趣的。 萧凛命人买了许多小物件过来,挂在喜房中,风一吹,那猫咪风铃便叮当作响。 这风铃是用上好的美玉制成,声音清脆悦耳,萧凛歪头站在那里听,唇角微扬,正浮想联翩之时,李如风疾步而入。 「殿下,张雪韵要见你,说有一桩要紧的事,想同你说!」 地牢内,张雪韵正焦急的等待着,时不时的探头往外瞧,终于瞧见萧凛的身影,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殿下,民女还以为您不会见我呢!没想到您竟来了……」她看着萧凛,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萧凛冷冷的看着她:「有话就说,不必藏藏掖掖!」 「民女并不想藏着,只是此事太过惊悚,怕殿下接受不了,会迁怒于民女……」张雪韵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此事说起来,极是荒诞,但民女既然知道了,又觉得颇是对不起殿下,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合盘托出……」 「说!」萧凛冷声道,「无论你说什么,孤不迁怒于你便是了!」 「多谢殿下!」张雪韵朝他福了福身,「请殿下屏退左右,此事,怕是不宜为旁人知晓……」 「还挺神秘……」李如风撇嘴,「张雪韵,你是不是又想作妖了?收起你那些鬼心眼吧,殿下可不是你能骗的人!」 「李大人言重了!」张雪韵讪笑,「我岂敢欺骗殿下?我现在真是讨好都来不及呢!就是因为想讨好殿下,为他排忧解难,这才决定把这个应该烂在肚子里的事说出来!如此,才足见我的诚意啊!」 李如风轻哧一声,看向萧凛。 萧凛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清场,很快,地牢内的狱卒便都散了个干净。 「现在可以说了!」萧凛看向张雪韵。 张雪韵深吸一口气:「殿下,民女之前说谎了,民女其实……见过那幕后之人的真容!」 「见过,为何不说?」萧凛冷声追问。 「因为这个人,是殿下永远也想不到的一个人,永生永世,便算是死,都绝对不会怀疑的人!」张雪韵一字一顿,「是民女说出来,殿下会勃然大怒,抽剑将民女斩杀,并觉得民女是在故意挑拔离间惑乱君心的那个人!」 萧凛的眸底瞬间氤氲上一层血雾,他咬咬牙:「谁?」 张雪韵深吸一口气,将在舌尖兜兜转转好几个时辰的名字宣之于口:「莫离!」 这两个字一出口,本就寂静的地牢,此时一片死寂,仿佛无人墓地。 萧凛看向张雪韵,眸中满满暴戾憎恶,仿佛她已是一个死人。 「殿下……」张雪韵硬着头皮,颤着双唇,结结巴巴道,「您……方才说过……不会迁怒于……」 「本王是说过这话!」萧凛瞪着她,目眦尽裂,「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是你觉得,孤会蠢到,相信你这种一听就知道是故意挑拔的蠢话?」 「若殿下真觉得民女说的是蠢话,民女引颈受死便是了!」张雪韵抖着双肩抬起头,「便殿下便算杀民女千次万次,民女所看到的那张真容,也永远不会变!另外……」 她轻咳一声,斜觑了萧凛一眼,「若殿下真的半点也不信的话,这会儿,民女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吧?您应该也没有闲心跟民女在这里废话!所以,您其实,是有类似的……记忆,对吧?」 「闭嘴!」萧凛怒喝,「孤虽记忆残缺,却也不会蠢到由得你胡扯八道!」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身体却在不由自主的发颤。 能让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太子萧凛,有这么大的反应,张雪韵明白自己方才的那句话,是真真切切的戳到了他的心肺! 「殿下莫恼,民女只是把自己知道的真相说出来!」 「真相是阿离自己造了个幻境,把自己和自己的亲友扔到这里往死里折磨?让她在天境时的那些仇人,骑在她头顶吸血抽髓,将她大卸八块?」萧凛怒斥,「她是疯了?还是傻了?就算是疯了傻了,都做不出这等自虐的事来!」 「那若是,她入魔了呢?」 张雪韵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萧凛心口剧痛,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 第740章 原来这就是往昔镜! 「绝无可能!」他闷吼一声,扬手拍向张雪韵头顶,「孤看是你入魔了!居然敢在这里妖言迷孤,孤要将你打入恶渊,叫你永生永世都不得复生!」 「打死我,事实也在那里!在你的脑子里!」张雪韵本想籍此事邀个功献个宠,顺便再保条命,却没想到萧凛说话不算话,她不由恼羞成怒! 「不管你信不信,她就是入魔了!还是疯魔的魔!为了给族人报仇,她早就杀红眼,不管不顾了!」她厉声尖叫,「你觉得这幻境之中的残魂是她,但实际上,这缕残魂,对她来说,只是自己最厌憎的那个自己,是因为与你相爱,招来灭族之祸的那个罪魁祸首!她恨死那个自己,自然要让她受尽折磨!折磨越深,痛便越深,痛越深,她便能记得更清楚,才能更好的向你复仇!而不是一味沉溺于情情爱爱!」 「她恨她自己,也恨她的亲人吗?」萧凛咬牙,「她的亲人可是无辜的!」 「怎会无辜呢?」张雪韵咕咕怪笑,「她的亲人,对你满满的景仰崇拜之心,在他们眼里,你就是天境至高无上的神灵!他们对你顶礼膜拜,知道莫离与你相爱,非但不阻止,还乐见其成,喜笑颜开!哪怕是眼睁睁的看着你屠戮了整个灵猫族,他们仍难以置信!这样的亲人,你说,是不是也该好生折磨一番?」 「胡扯!」萧凛怒不可遏,「你这简直就是歪理邪说!孤绝不信你所说的这些!绝不信!」 吼叫间,他双掌用力拍出,「咚」地一声,张雪韵被一股巨力掀起,重重撞在墙上,脑浆崩裂而死。 然而萧凛仍觉不解恨,他双手挥动着,一遍又一遍的将她卷起,再重重摔出去,摔到最后,张雪韵骨骼尽碎,全无人形。 李如风在外听到动静,吓了一跳,急急冲进来,见一向冷静自持的萧凛,此时红着双眼,狠虐张雪韵的尸身,吃了一惊,忙问:「殿下,出什么事了?」 萧凛不答,继续在那里挥掌,直将张雪韵摔成了一滩烂泥,又将她的幽魂撕得粉碎,与尸身一同消弥在地牢的烂稻草丛中,方气喘吁吁停手。 李如风见他一头一脸的汗,忙掏出帕子递给他。 萧凛接过来,在脸上胡乱擦拭着,恨不能将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也一并擦除了。 可惜,擦不掉。 他颓然扔下帕子,靠在了地牢的栏杆上,痛苦的闭上双眼。 「殿下?」李如风见他如此,不由得胆战心惊,「您到底怎么了?若不然,属下扶您回寝殿休息吧!」 萧凛摇头:「孤没事!你先出去!让孤一个人待一会儿!」 李如风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命令,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他的身影才刚消失,萧凛的身子便像条软绳似的,从栏杆上滑下来,抱着头,瘫坐在地上。 不知坐了多久,他方又重新抬起头,理理衣裳,拍了拍身上的泥污,深吸一口气走出去。 李如风听见脚步声迎过来,看到的,是面色如常的萧凛,清冷,淡漠,平静。 仿佛刚刚他看到的那个人,并不是萧凛。 「差人将里面收拾一下!」他吩咐道,「孤去苏府了!」 汩江江畔,鹰嘴崖。 成功渡江的苏凝独立于悬崖之端,张开双臂,缓缓闭上双眼,将十六年前那个血腥雨夜的场景,又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尔后,毫不犹豫的向后倒去! 「王妃!」 虽然事先苏凝交待过,叫他在一旁袖手静看就好,虽然他明知道,以苏凝的异能,莫说是鹰嘴崖,便算有十个鹰嘴崖的高度叠加在一处,她亦不会有事。 但看着她这么直直的往后倒,他还是不自觉叫了一声! 面前却已没了苏凝的身影! 他冲到崖前察看,赫然发现,崖下的瘴林,不知何时,竟已被江水淹没,江水以惊人的速度暴涨,不过是眨眼间,竟已涨到了悬崖边上! 齐铮跟着苏凝,也见了不少稀奇古怪之事,但此等场景,到底还是未曾见过,下意识的往后跑,跑到一半,忽觉不对,拧头一看,不由惊呆了! 只见原本汹涌的江水,此时仿佛被冻住了一般,结成一眼望不到边的冰面,冰面光滑平整,光可鉴人,天空与镜面连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镜。 而那天空之镜上,一人凌寒独立,正是苏凝,她的头微仰着,也不知在看什么,一切都似静止了,风声涛声皆不见,眼前心里,便只有这一面无与伦比的镜子。 那一瞬间,齐铮的心里也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 他盯着那镜面,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上面,寂寥,空旷,孤单,心中杂念全消,脑中却似有无数画面急转,竟是将自己这半生的经历,匆匆的过了一遍,只要他想,每一年每一月每日似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还看到了自己幼时埋在草丛里的一只木剑。 那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现在居然被这镜子照了出来,如许清晰,好似自己回到那一年那一日,亲自看着年幼的自己,郑重其事的将那只心爱的木剑藏了起来。 齐铮被魇住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也不敢吭声,盯着看了片刻,便又抬头看向苏凝。 苏凝此时已经转过身来,正若有所思的看向某处,极是专注的模样。 良久,齐铮听到她喃喃的吐出一句话:「原来,这里竟然是归墟,这……就是往昔镜……」 「往昔镜?」齐铮小声问,「王妃,那是什么?」 苏凝抬头看了他一眼,没答话,又将目光转向了别处,如是流连片刻后,她似是终于回过神来,缓缓向齐铮走来。 「是能看到你过去的一面神镜……」她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忽又咧嘴笑,「可惜呀,只能看到自己的过去,看不到别人的!」 「那将那人叫来,不就行了!」 「是啊,将那人叫来,便行了……」苏凝重复着他的话,「只不知,那人,他敢不敢跟我来……」 ------------ 第741章 行尸走肉的恶鬼! 东吾,皇宫,地室。 皇后鸾英在一堆瓶瓶罐罐中忙活着,一袭白色长袍,将她从头到尾捂得严严实实,连嘴上也围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此时正将一只瓷罐中的糊状物小心翼翼的刮出来。 做这些事时,她格外的小心,手上也戴了牛皮手套。 糊状物刮到瓷碗里,她用双手搓成丸子,又放在火上炙烤,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瞬间氤氲整个地室。 在旁帮忙的宫人们都下意识的掩住了口鼻。 虽然他们跟鸾英一样,也围得一丝风都不透,但看到那墨黑色的药丸,在烈火炙烤下,变成一只张牙舞爪的黑虫,还是都不自觉打了个寒噤,不约而同的往后退。 鸾英看到这只黑虫,却满面狂喜,她将黑虫从火上拿开,重又放回瓷碗中,那黑虫缩起密密麻麻的细足,又团成一颗药丸状。 鸾英将另一只药罐中的红色液体倒入瓷碗中,那黑丸便似慢慢融化开来,黑红相间的汁水,瞧着便叫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鸾英却愈发兴奋,俯身弯腰,静候那黑丸与红液相杀相融,最终,化为一碗酱红色的汁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气息,然而细嗅之下,却依然能闻到那隐在香甜气味下的腥臭。 「成了!」鸾英低笑一声,拧头看向身后的宫人,目光在他们中间一掠,随手指向一名身体最为强壮的侍卫:「你,过来!」 「娘娘饶命啊!」侍卫立时跪倒,叩头如捣蒜,不过是瞬息之间,便磕得满面血流。 鸾英皱眉:「本宫选中你,是瞧得上你!怎么?你不想做本宫最最忠心的阴卫?」 「属下……属下想做活的……侍卫……」那侍卫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求娘娘大发慈悲,给小的这个机会!」 他可不想之前那堆侍卫一样,变成行尸走肉的恶鬼! 鸾英用那些恶鬼刺杀青王,将青王府都围了起来,后来却被青王妃所破,那些恶鬼忽然又有了痛感,恢复了意识,最终被青王府侍卫所剿杀。 到现在他还记得那些人死时的惨状。 虽是死于青王妃之手,但那些人异口同声的咒骂鸾英,痛陈她的罪恶残忍,鸾英恼羞成怒,将这些人的魂魄收回,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这些人饱受折磨,地室里每日都是惨号不断。 各种奇诡之事,叫这东吾宫中的宫人人人自危,最害怕的一件事,便是被皇后娘娘叫进地室。 因为进了地室,可能就再也做不成人了,至于会做什么,那就全看鸾英的心情,她拿他们试各种稀奇古怪的药和各种可怕的毒虫,那种感觉,真真是比死了还要难受! 侍卫一再求饶,叫鸾英没了耐性,一把将他抓过来,端起那碗汁水,直接灌入他嘴中,又捏着他的下巴,不许他往外吐。 她的指力惊人,侍卫全无反抗之力,只得任由那酱红色的汁水涌入口腔。 鸾英略等了一会,约摸着毒效开始发作,她方松开侍卫。 侍卫跌倒在地上,身子剧烈的抽搐着,痛苦的哀嚎声一声紧似一声,他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可怕的变化,原本正常的肌肤,此时忽然像是爆裂开来,到处都是黑红色的裂纹,骨骼咯咯作响,在肌肤之下如怪石般嶙峋。 其他宫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齐唰唰的往后退。 鸾英却是兴致盎然的蹲在侍卫身边,仔细观察着他身上的变化,愈看,那面上的笑意便愈深。 「五,四,三,二,一……」她屈起五指,低笑倒数,数到「一」时,原本扭曲成麻花的侍卫,却忽地弹跳而起,一双眼睛也骤然变得血红! 「撕了他!」鸾英对着他发号施令,手随意往人群 中一个太监身上轻轻一指,侍卫便如恶虎扑食般朝那太监冲去,他的动作疾如闪电,不过是眨眼间,便已将太监抓在手中,双臂用力一扯,太监一声惨呼,瞬间变成了两半!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整座地室! 「啊!」宫人们吓得尖叫逃窜,可是,地室就这么大,门又关得死死的,他们根本就逃不掉! 鸾英端坐椅上,笑看这乱像,手指随意点了点,很快又选定了一个宫女:「把她也撕了!」 侍卫乖顺听从,老鹰抓小鸡一般擒住那宫女,眨眼间又是一朵鲜花凋零。 「真是不错!」鸾英咯咯笑,「哎,我说你们,他这么对你们,你们就不想报复回去吗?那边有刀剑,你们一起杀了他吧!」 宫人正是魂飞魄散之时,乍然听到她这话,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本宫说,叫你们,一起,杀了,他!」鸾英笑着指向那侍卫,「你,不许动哦!乖乖的,给他们杀!」 侍卫果然听话,真就乖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而他方才那力量实在太惊人了,便算一动不动,也没人真敢上前杀他。 「你们要是不杀他,本宫可就要杀你们了!」鸾英轻哧,「跟了本宫这么久,一个两个的,怎么越来越怂了?本宫明明记得,你们都是因为胆大手辣,才被选中,进入地室的!」 宫人们闻言,皆恨惧交加。 他们未进这地室之前,的确胆大,跟在这位皇后娘娘身边,做了不少坏事,可以说是心狠手辣。 可进了地室,看清这位娘娘的真面目后,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心狠手辣。 不,像鸾英这种,用心狠手辣已不足以形容了,她根本就是丧心病狂,灭绝人性,她不是人,她就是一个恶鬼,是鬼中之魔! 然而心中虽恨,但鬼中之魔的命令,他们是万万不敢不遵从的! 其中一人一咬牙,拔过兵器架上的一把长刀,硬着头皮朝那侍卫身上捅去! 「噗嗤」一声,长刀入前腹后,又从后胸腔刺出来,鲜血淋漓而下。 若是常人,被这么刺了一下,定然痛不可抑,但侍卫却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身形也依然稳健异常,看向鸾英的表情,亦如方才一般恭顺! ------------ 第742章 最后一个棋子! 「很好!」鸾英拍手,「继续,一人刺一下!」 其他宫人见第一人并未受罚,胆子也大起来,纷纷拿起兵器架上的刀剑往付款卫身上招呼着,有的劈,有的砍,有的捅,有的扎,很快,侍卫便被刺成了一只血淋淋的筛子。 然而即便变成这样,他依然还是跟方才一样,不动不摇,不怒不恼。 「哈哈!妙极了!」鸾英开心大笑,「好了,现在轮到你反杀了!将他们全都杀了!」 侍卫闻言,面上恭顺之色尽退,眸中杀意骤起,他怒吼一声,人如鬼魅般在地室之内穿行着,所到之处,尸横遍地,惨号连声。 不过是短短几息之间,地室内的宫人竟被他杀了个一干二净! 「好!好!」鸾英激动拍掌,「我成了!我终于炼成了!珠儿,你这法子,果然奏效!」 「我的法子若不奏效,当初如何能困住那些天兵天将呢?」一抹薄而透明的影子,轻飘飘落于她面前,只是那光影太淡了,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的声音,却极清晰。 鸾珠儿得意洋洋,「天兵天将都不在话下,战神东都被缠得焦头烂额,好妹妹,你说,若你拥有了百万阴兵,那该会是何种情形啊?」. 「届时,我,便是这幻境之主了!」鸾英激动异常。 「是啊,姐姐赶紧去忙活吧!」鸾珠儿轻笑,「晚了,就来不及了!我听说,那位青王妃,已经回大萧了!」 「那又如何?」鸾英不以为然,「就凭她那些三脚猫的功夫,也配跟我斗?」 「她那点功夫的确不怎么样,不过,却也缠住了姐姐的手脚……」鸾珠儿道,「所以,还是不要轻敌为好!毕竟,你在她手底,可是吃了不少败仗呢!她原就是比你强的!」 「她哪里比我强了?」鸾英最听不得的便是这种话,「在天境时,她便不是我的对手!到了这幻境,她比我早些觉醒,我才会一直被她钻空子!说到这儿,还不是怪你?你若早些唤醒我,我早将她碎尸万段了,岂容她在我头上拉屎?」 「是是!全是我的错!」鸾珠儿哀叹,「可我也没想到,那只贱凤凰和那死猫儿,竟然能做到现在这般!」 「说到底,还不是你选的那些人太蠢了!」鸾英轻哼,「一手绝佳的牌,结果却被他们打得稀巴烂!若这般好的牌,在我手中,我能折磨他们千世万世,叫他们永生永世烂死在这幻境里面!」 「所以,一切就全指望姐姐你了!」鸾珠儿唉声叹气,「如今我手中再无牌可用了!姐姐是我唯一的依赖!」 「南明和大渝,不也有你的人?」鸾英道,「你没唤醒他们?」 「唤是唤醒了,但他们到底跟我不是一条心!」鸾珠儿摇头,「那个明朗和明姝,自回国之后,就跟抽风了一般,天天想着谋权篡位,根本就不搭理我,大渝那两个无用的,也是一样的德性,回国后只顾着和大渝新国君争权夺利,倒把他们真正的仇人忘到了脑勺后!我看我是指不上他们了!」 「他们也在闹?」鸾英听得一怔。 「也?」鸾珠儿也是一怔,「姐姐为何这么说?难不成,东隆他……」 「他也闹着呢!」鸾英一脸烦躁,「回国之后,跟抽风了一般,老是跟我对着干,你也知道,他向来跟我们走得近,我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也都安排他去做,他手里有我不少把柄,回国后,竟第一时间给捅了出来!包括我拿宫人试药炼虫一事……」 她说到这儿,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往四周看了看。 四周静寂无人,只有那个她刚刚炼好的阴卫,正木愣愣的守在她身边。 她方松了口气,继续跟鸾珠儿说话,「我拿宫人练制阴兵一事,青王 府一直死揪着不放,藉此在京中大造声势,如今不论是朝臣还是城中民众,都极憎恶我,若不是有那傻皇帝在那里死撑着,我这后位早就被废了!如今东隆这厮拿出了更多证据,城中众议如潮,我得赶紧动手,不然,早晚被他们反噬!」 「可是,东隆一向对你忠心耿耿,怎会忽然反水?」鸾珠儿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忽然想到一事,脱口道:「这几人同时性情大变,难不成,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 「不是他们?」鸾英吓了一跳,「那是谁?」 「傀儡术!」鸾珠儿惊叫,「他们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东凛手中的傀儡了!」 「可傀儡术是他在天境所用,他在这幻境中,不是施用不出来吗?」鸾英惊道,「用了便会遭反噬,不是吗?我记得你同我说过的!」 「以前的确是那样!」鸾珠儿苦笑,「之前在长风渡,萧凛和苏离对战东婉,还一再遭受反噬,几乎命丧在此,可那个死娃娃和死猫儿却忽然跑了过来!我也因此失掉一手!我感觉自那以后,这幻境就摇摇欲坠,后期再与他们对战,他们勇猛非常,完全不像遭反噬的模样!尤其是萧凛,他居然记起了星辰变!」 鸾英听到这话,也吓了一跳,「连星辰变都施用出来,看来,他觉醒之日不远矣!我们得赶紧行动了!」 「是啊!」鸾珠儿用力点头,「胜败在此一举!」 「若是我们败了,会……如何?」鸾英咽了口唾液,艰难问。 鸾珠儿沉默,半晌,回:「若我们败了,这幻境自然也就散了!他会重回天境,天境中所有暴露的人,很快就会面临他的无情清算!」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是谁……」鸾英看向鸾珠儿,忽然笑起来,「有时真的不得不佩服你,妹妹,你真的好聪明啊!他便算回了天境,怕也找不到你吧?」 「原本是找不到的,可是……」鸾珠儿咬牙,「可是张雪韵那***竟然知晓了我的秘密,还多嘴多舌的告诉了萧凛!」 「他信了?」鸾英说完又摇头,「他不会相信的!他宁愿怀疑自己,都不会怀疑她!」 ------------ 第743章 注定要被折磨的! 「所以,他是注定要被折磨的!」鸾珠儿咕咕笑起来,「所以,姐姐莫怕,便算他冲破我设的这处幻境,他也永远冲不破他自己给自己设的幻梦!他是宁愿死,都不愿结束那幻梦的!不然,又怎会被我算计呢?」 「这倒也是!」鸾英深吸一口气,「既然你有后路,那我们便可放心一搏!若成功,便让他们生生世世受折磨,若是不成功,便让他们在天境面对最最残忍的真相,绝望发狂!你设的幻境好破,可他们的幻梦,却是这天地间最牢不可破的东西了!」 「姐姐所言极是!」鸾英用力点头,「不过,一旦破了幻境,回到天境,一切便不由我们掌控了!所以,还是将他们困死在幻境中为好!」 「我今晚就动手!」鸾英道,「若是顺利的话,明日一早,便可率五十万阴兵攻打大萧,叫他们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再好不过了!」 两人想到即将面临的「盛景」,兴奋异常,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这地室某处,有一双眼睛正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这人便是东隆。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萧凛的傀儡。 既是傀儡,自然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只是行尸走肉,随时听取着萧凛的命令,他没有魂魄,他拥有的,只是萧凛的神识。 神识自然是可以随意游荡的。 所以东隆入宫之后,肉身便在皇蒂的书房里闲聊,神识却随着鸾英,早早的猫在了这地室之中,将她的所有谋算看得一清二楚。 鸾英秘密淬练阴兵一事,其实早在萧凛的预料之中,所以看到她试练成功,萧凛一点也不意外。 但看到鸾珠儿现身的那一刻,他惊得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其实鸾珠儿并未完全现身,只是以一种半透明的影子存在着,地室内灯火昏黄,照得她的影子一飘一浮的,瞧得并不真切。 然而,若你熟识一个人,你无须看到她的全容,哪怕只是一个潦草的身影,一个后脑勺,一只手,你也能知道她是谁。 比如,面前这个身影,让萧凛第一时间想起了苏离。 但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拒绝接受,便调动所有的神识,努力辨认着这个身影,然而,愈看,愈是心惊。 他不自觉又想起张雪韵死前说的那些混帐话,心里一抽一抽的,痛得厉害,脑子里更是嗡嗡作响。 识海之中,画面翻滚,他恍惚间又看到那黑雾笼罩的世界,苏离狠狠刺向他的那一刀! 「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定是看错了!」 他在心中闷吼着,却不自觉上前,再上前,想揪住那个叫鸾珠儿的怪物,看个清楚明白! 然而,最终他还是停下了这种疯狂的想法。 眼下附在东隆身上的,只是他微不足道的一点神识,可以看,可以听,也可以做一些简单的事,但以东隆的肉身,和这点神识,是绝对无法与面前这个叫鸾珠儿的怪物对抗的。 虽然他很想看清这人的真面目,但贸然行动,只会让鸾珠儿警觉,白搭上东隆这个好用的傀儡。 除此之外,别无半点益处。 眼下他最该做的事,是尽快通知青王,阻止鸾英的阴谋! 青王府。 青王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才刚进门,便有消息递进来。 「殿下,果真被王妃猜准了!鸾英并未停止淬练阴兵,反而变本加厉了!」齐轶急急道,「宫中眼线密报,今日鸾英在密室里整整待了一天,带进去好几十个宫人,结果出来的,只有她和一个侍卫!」 「那侍卫如何?」青王问。 「从表面上看,跟进 去时一样……」齐轶回,「不过,感觉哪里怪怪的,明明五官容貌还是那个人,但就是觉得他脱胎换骨了一般!还有,他力气变得很大,咱们的人装作无意接近他,被他不小心碰了一下,手腕都青了!能在短时间内有如此大的变化,她是不是练成了?」 「十之八九!」青王面色凝重,「之前她所淬练的阴兵,面色青白,力大无穷,无痛无感,正常人一看便觉得不太对劲,现在内里有了变化,表面上却一样,按阿凝之前说的,她应是已经炼成了真正的阴兵!接下来,怕是很快就要对军中将士下手了!」 「咱们得赶紧阻止她!」齐轶急道,「之前那半拉子阴兵,都那般厉害,这回怕是更难对付!」 「本王为此筹备良久,也到了对战之时了!」青王缓缓站起来,「这一次,定叫她为自己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传本王的号令,将此事迅速通报到京畿诸营,让他们严阵以待,随时准备着,与本王一同杀入皇城,取那恶后狗命!」 齐轶接令,飞快离开。 青王理了理衣裳,正要召朝中亲信大臣商议逼宫之事,有小厮来报:「王爷,隆王求见!」 要是放在以前,青王是懒得搭理这个臭名昭著的王爷的,但近来他行事异常,屡屡示好,青王得到的许多关于鸾英的把柄,皆是由这人差人送来,投诚之意,十分明显。 这且不说,此番回国,这人如脱胎换骨一般,再不涉足那些烟花柳巷不说,连家中的妾室也散了个干净,诸般奇怪举止,实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青王很想瞧瞧,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但出于对这人的憎恶,青王懒怠起身相迎,只吩咐小厮将他带进来,自己则在厅内相候。 昔日的死对头,此时见面,谁都没有先说话,只是打量着对方。 看清面前的东隆,青王微有些愣怔。.z. 人,还是那个人,五官眉眼身形,都与以前一模一样,还是一样的丑陋苍老。 但同样的丑,以前他是又丑又油,色中饿鬼的眼神,叫人看着便觉得肮脏。 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东隆,倒似去了那股油脏之气,显得干净了一些,虽然一样的丑,但没有以前那般浓烈的恶感了。 「多日不见,隆王殿下好似有点不一样了……」青王到底还是未能忍住好奇心,主动开口,语带嘲讽,「难道是大萧水质清澈,荡涤了您的灵魂不成?」 ------------ 第744章 说漏嘴了! 「这灵魂太肮脏,便是天池之水,也洗不洗这心上的污垢!」萧凛淡淡道,「除非,直接换一个灵魂!」 「换魂?」青王失笑,「隆王是想说,你换了魂吗?」 「是!」萧凛一本正经点头,「东隆的魂魄,被孤留在了大萧,此时在这具肉身之内的,是孤的神识!所以,他才会有那么多变化!因为他表面上看是他,但实际上已经不是他了!」.. 青王:「……」 「孤?」他抓住他话中的关键字眼,「你自称为孤,你总不是萧凛吧?」 「可以这么说!」萧凛点头,「确切的说,这是孤操纵的一具傀儡!此番特意来见青王殿下,是有要事要报与殿下!」 「何事?」青王看着他,满面怀疑。 东隆却极淡定,不急不慢道:「关于阴兵之事!不过,殿下应该知道了,但孤此番过来,是想帮殿下彻底粉碎鸾英的计划!」 「呵……」青王笑笑,「多谢了!但你想要本王信你这些荒诞之话,是不是得想法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呢?」 「齐峥回东吾向青王妃复命时,阿离曾亲手写了一封书信,差他们带与王妃!」萧凛将书信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又提及青王妃的梦境和开在街巷深处的那间小酒馆,顺便又把青王和青王妃相识相爱的事提了一嘴。 青王听完,眼瞪得浑圆! 面前这人所说的这些事,有些是能通过一些渠道打探到,但苏离的书信,却只有他和王妃看到过,连齐铮兄弟俩都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还有他追求苏凝时的一些小趣事,萧凛是无论如何也打探不到的。 那个时候,他隐姓埋名,若是东隆知道这些事,自然也就知道了他的行踪,他一直在追杀他,既知行踪,又岂能放过他? 「你……当真是萧凛?」青王忍不住追问。 「王爷可以这么理解,我们其实是利用东隆这具肉身,隔着千山万水对话!」萧凛道,「当然了,东隆之前是你的死对头,王爷有防备和顾虑也在情理之中!此番孤过来,只是想教给王爷一个对付鸾英的办法!你且记下来……」 说完就开始详述对敌之法,语气笃定从容,便算青王不信,也不自觉提笔,将他所述记录于纸上。 萧凛见他写完,又上前细看了一遍,指出其中几个错处,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说得头头是道,倒叫青王不自觉信了三分。 「殿下若是不信,可先用自己的法子应对,不过,以你们的能力,是无法彻底灭掉鸾英的,你既与青王妃是夫妻,想来,应该早知道她非凡人!若实在除不掉她,便可用孤教你的法子,我会跟进此事,到时,亦会出手相帮!」 青王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了。 萧凛说完,也不久留,向他点头告辞,走到一半,忽想起一事,拧头问:「不对,今日怎么没见到青王妃?」 「她去大萧了!」青王不假思索回,「这会儿已经到大萧京城了!」 「去大萧了?」萧凛一怔,「可孤怎么未接到传信?」 自从齐峥兄弟离开后,他就传信出去,命人密切关注东吾和大萧关口的动向,并指派了一支暗卫队,一待见到青王妃,便护送其回京。 东吾和大萧是两个国家,因为两国关系不好,已经数年不通商了,边境边民也不会相互走动,大萧人想要进东吾,必须经过重重关卡。 同样的,东吾人若入大萧,也要经过关卡重重。 青王妃既然要来大萧,跟苏离又可能是那种关系,自然也不可能偷偷潜入,所以只要她到,他一定会接到飞鸽传书。 但现在边关并未任何书信传来, 面前的青王却说,青王妃应该到了…… 萧凛看着青王:「殿下,王妃是何日启程的?」 青王轻咳一声:「就前几天吧!她应该快到大萧关口了!」 「可方才殿下说的是,大萧京城……」萧凛看他那闪烁其词的模样,愈发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啊?本王说的是京城吗?」青王呵呵笑,「那肯定是口误!我其实想说的是大萧关口!不过,你放心,只要她到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去找你们的!她在去之间,就已经记起以前在大萧的事了,想女儿想得心口疼,恨不能扎翅飞到大萧呢!哈哈!」 他笑着打着哈哈,干扰萧凛的视线。 其实他也不明白妻子非要搞个偷渡,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所以,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曲折。 但妻子不想说,他自然也不会一直追问。 不知为何,此时看萧凛这模样,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觉得妻子这偷渡之举,定然跟萧凛有关! 那他方才岂不是一不小心,坏了妻子的事了? 青王心里发虚,在那里插科打诨:「啊,对了,你若真是萧凛的话,那你就是本王的女婿呀!本王就是你的老丈人!」 萧凛:「……」 不过,青王说得不错。 苏离是苏凝的女儿,青王是苏凝的夫君,苏离便是他的继女,那么,自己自然也就是他的继女婿了! 「萧凛,你现在长成什么样了?」青王一向话多,此时思绪发散开去,倒忘了初衷,只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你十一二岁时我见过你,是个十分俊美的小娃娃!现在定然比以前更加俊美英武了吧?」 萧凛轻咳一声:「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青王大笑,「你自己不知道自己什么模样吗?」 「自是知道的!」萧凛回,「但是,当着王爷的面,夸自己俊美英武,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那有什么不好的?」青王呵呵笑,「比如本王,就生得十分的俊美!你比之本王如何啊?」 萧凛抬头看了他一眼:「应虽更俊美一些吧?」 「这么俊吗?」青王欢喜道,「如此说来,那肯定是配得上阿凝的小阿离了!啊,对了,小阿离生得什么模样?跟阿凝像吗?」 ------------ 第745章 你配吗? 「很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那你小子真有福气啊!哈哈!阿凝天姿国色,那是世所罕见的美女,本王本以为,只有本王才有这等好运,不想到,你竟也捡到了宝!」青王哈哈大笑,「我们这对翁婿,可以说是天选之子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萧凛闻言失笑:「是!谨慎岳父教诲!」 「好小子,这就叫上了?」青王乐开怀,「那等本泰山料理完这些阴兵,定去大萧找你们!」 「小婿恭候岳父大驾光临!」萧凛看着他,目光微闪,忽地转移话题,「对了岳父,岳母从汩江入萧,这寒冬腊月,风急浪高的,岳父不担心吗?」 「担心!怎么不担心?」青王轻叹,「可阿凝执意要如此,本王又有什么办法?你不知道,她性子可倔了!一旦决定什么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说到一半,忽然惊觉,「咦?你怎么知道她是从汩江入萧的?」 「原本只是随便猜一下……」萧凛笑回,「但现在确定了!」 「呃……」青王挠头,自知说漏嘴,忙往回找补,「你不知道,她当初就是从汩江畔的鹰嘴崖坠江的,记起这些旧事后,便一直想去那儿看看……」 「嗯,可以理解!」萧凛垂下眼睑。 想去那儿看看很正常。 但是,正门不走,直接跳窗,悄然潜入大萧,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若她如青王所说,只是忆起坠崖之前的事,最想见到的,该是自己的亲人女儿,而不是自己的丧生之地。 现在她第一站直奔那里,还用这种方式,不用说,她记起的,远不止在幻境中的记忆。 若是忆起了天境,那灵猫族合族覆灭之事,她定然会在第一时间想起,自然也就记得屠族的人是谁。 是因为知道了这些,才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吧? 若真是如此的话,她会如何做? 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她必不会同意自己和苏离的婚事,她甚至有可能会带苏离离开大萧! 想到这种可能,萧凛瞬间就慌了。 「备马!」他急急吩咐,「随孤去陈州府!」 清晨,陈州府客栈。 苏凝正在房中收行行囊,外面响起敲门声。 她以为是齐峥,放下手中的物事,打开房门,门外立着一人,长身玉立,冷俊逼人,那五官眉眼,周身气度,跟她记忆中的那位东凛帝君一模一样! 要非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困于幻境中的他,经历诸多困厄苦痛,比起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多了一丝谦和儒雅。 然而,这改变不了他冷酷绝情的本性。 苏凝看着他,忆起那血染的梅林,眸中泛起一片猩红。 她在打量萧凛时,萧凛当然也在打量着她。 不,确切的说,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相貌平平毫不起眼的中年男子,着一件灰扑扑的麻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旅人。 若非这一路行来,他调动诸州府内卫详查,知道她就是苏凝,便算与她擦肩而过,怕是也认不出她! 进了大萧境内,却做如此打扮,连与她同行的齐铮,也是改头换面。 萧凛轻叹一声,一时竟不知要不要戳破她这苦心积虑的行为了。 苏凝此时却已反应过来,脑中转若飞轮。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才刚出陈州府,就被萧凛堵在了房中。 这一路行来,她刻意打探京中动向,自是知道帝君登基和封后大典即将举行,在这个时候,身为新君的萧凛,必定是忙得脚不沾地,如非必要,不会 跑到这种穷乡偏壤之地,还准确无误的敲响了她的房门。 所以,他根本就是冲她来的吧? 若他心中无鬼,并未忆起天境之事,定然不会专程跑这一趟。 既然跑了,想来,也是猜中她也觉醒了,忆起了那段灭族之事。 苏凝原本还想装作不认识他的,想到此节,忽然觉得没有必要,既然狭路相逢,那就只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她掠了他一眼,直呼其名:「不愧是东凛帝君,永远都能只手遮天!」 萧凛苦笑,她如此的直接了当,倒叫他不知说什么好了。 「屋里说话吧!」苏凝冷冷转身。 「是!」萧凛紧随其后。 苏凝在屋中的圈椅中坐定,抬头看向萧凛。 萧凛站在她面前,并未落定,见她望过来,弯腰施礼:「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呵……」苏凝冷笑,「帝君莫要说笑!我们灵猫一族,不过是苟活在穷山沟里的卑贱小妖,哪配有帝君这样的女婿?帝君莫要折煞老身!」 「天境才有帝君,可如今我们身处幻境……」萧凛看着她,眸带哀恳,「小婿对阿离思慕已久,一直想娶她为妻,这一世,只有这一个奢望,还请岳母成全!」 「那你可有问过自己,你配吗?」苏凝咬牙,「你既已醒,便该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也该知道阿离有多恨你!如今你欺她未醒,竟还要与她成亲做夫妻!她如何能与自己的灭族仇人成亲?」 「最其码,在这幻境之中不是!」萧凛哑声道,「求岳母,只当这是一场幻梦!梦醒之后,要杀要剐,全由阿离处置!」 「哈哈!」苏凝惨笑,「这话说得真是好听!既如此,咱们不如来做个约定如何?」 「岳母想如何?」萧凛看着她。 「你别一口一个岳母!」苏凝冷哼,「听着叫人恶心!叫我王妃!」 「是!王妃!」萧凛苦笑着应下,「王妃想要什么样的约定,尽管说,我必遵从!」 「先别把话说得那么满!」苏凝冷笑,「我可以成全你这场幻梦,但你与阿离成亲之后,便即自戕,用你的生命,来证明你的真情,如何?」 萧凛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不由一怔。 苏凝立时冷嘲:「瞧瞧,不敢了吧?漂亮话,人人都会说,你之前对阿离想必也说了不少,但真正落到实事上,就要推三阻……」 「好!」萧凛忽然打断她的话,「我可以答应王妃的请求!」 ------------ 第746章 你当真是东凛吗? 这下轮到苏凝发怔了。 她故意说这样的话,也不过是想气气他罢了,面前这人居然真的答应? 「但是,我可能没法死得那么早……」萧凛又道。 「什么意思?」苏凝挑眉,「这是又要在这里耍花腔?」 「并非如此!」萧凛摇头,「我只是想搞清事情的真相,找出这处幻境的幕后真凶,救出所有被困于此境的亲友部下!这是我应尽之责!王妃和阿离,想必也需要用我之力,冲破这幻境吧?」 苏凝横他一眼没说话。 但她承认,萧凛没说错。 如今这幕后真凶还躲得严严实实的,不知是何人,她在后搅弄风云,鸾英更是筹谋已久,这个时候,少了谁,都不能少了萧凛! 也只有他,能对付这些人! 「待冲破幻境,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愿以死谢罪!」萧凛哑声道,「王妃若愿意,可以亲自动手,我绝不反抗!」 「你说得轻巧!」苏凝轻哼,「到那时,你麾下部将无数,前拥后从,我若真杀了你,他们定会将我们魂魄投入恶渊,任由魂兽吞噬嘶咬!」 「那我便自我了断!」萧凛道,「如此,他们便没有理由迁怒于你们了!」 「呵……」苏凝看着他,忽然道:「你当真是东凛吗?」 「王妃见我第一眼,便叫出了我的名字……」萧凛失笑,「怎的现在反而怀疑起来了?怎么?觉得我与他不像?」 「你们本就是同一人!」苏凝轻哧,「当然了,现在的你,只是他一缕残魂所化,便算觉醒了,却也算不上一个完整的他,有一些差异,倒也正常!只是看着这么个像他又不像他的人,觉得有些别扭罢了!」 萧凛笑笑:「抱歉!但我眼下就是这个样子,我虽觉醒了,但醒得并不彻底,很多事都记不起来,所以也不知天境的那个自己,到底该是何等模样!」 「你并未记起所有?」苏凝一怔,「既未记起所有,为何要稀里糊涂的应下我这死约?不觉得委屈吗?」 萧凛摇头:「我虽未记起所有,但有两件事,我印象深刻,一是恋慕阿离,二是梅林灭族!其实我想不通这其间的关系,我既深深恋慕着她,为何又要灭掉她的族人?既然王妃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如同我讲讲吧!叫我死也死个明白!」 苏凝想起那时的情形,周身血液沸腾,恨不得立时手刃萧凛,但最终还是含恨忍下了。 如他所说,现在的确不能杀他,不然,倒叫那幕后真凶看笑话。 「你一个杀人者都不知,我这个被杀之人,又如何知晓?」她怒斥。 「可是,这前因后果,王妃总知道一些吧?」萧凛看着她,「你与阿离如何相识相爱,最后又如何生恨?这天境诸人,又是怎么回事,又是何人非要置我们于死境,叫我们生生世世受尽折磨!王妃既醒了,就不曾仔细的梳理过这些事吗?」 「我若是记得一切,此时,便不会坐在这里了!」苏凝颓然道,「我同你一样,醒了,但又未全醒,反反复复梦见的,都是那些至痛之景,至伤之情,可这痛这伤因何而起,全然没有印象!」 「那王妃可知道自己活在一个话本之中?」萧凛追问。 「我当然知道!」苏凝没好气道,「我若不知,如何能说这是幻境?但也仅限于此,记忆零乱混沌,梳理过千遍万遍,可缺失了最重要的情节,什么也瞧不出来!」 萧凛原以为她知道一切,没想到对方竟跟自己一样糊涂,不由有些失望,对着她发了半天怔,轻叹:「是了,我们都是以一缕残魂入境,既是一缕残魂,所获得的记忆,自然也就残缺不全!那幕后之人既然想要控制我们,让我们 受尽煎熬,自然在一开始就不会给我们逃生之机!」 「这个该死的女人!」苏凝咬牙,「若叫我知道她是谁,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设一处最最狠辣的修罗境,叫她永生永世轮回在那样的恶梦之中!」 「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将她揪出来!」萧凛道。 「谁要跟你齐心协力?」苏凝嫌恶的瞪了他一眼,「那幕后之人固然可恨,你又是什么好人吗?这话本的主角是你,我与阿离等人,皆是配角,这说明,她最恨的人是你!我们是被你连累了!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扫把精!」 萧凛长过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骂作扫把精,一时也不知如何回话,只得低眉顺眼挨骂。 苏凝自己骂完,也颇觉得无趣,见他垂首不语,一幅任君凌辱的模样,忽又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 只是这个念头刚浮起来,就被她狠狠压下去! 他有什么好可怜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战神,便算天境至尊天帝到他面前,都得恭恭敬敬的,他麾下众仙云集,每个人都捧着他敬着他,他想要捏死谁,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他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一个小小妖族的命运! 她们族人才可怜,她的阿离才可怜,被他始乱终弃,利用殆尽,最后堕入了魔道,死无葬身之地不说,连那点残魂都要受他连累,被裹入这幻境,受尽折磨蹂躏! 想到她的小阿离,苏凝的心都揪在了一处,痛不可抑! 「王妃你没事吧?」耳边响起萧凛的声音。 苏凝回神,咬牙切齿:「我怎会没事?我们一族人被你坑得这么惨!阿离更是被你始乱终弃,东凛,这笔帐,我早晚要同你清算!」 「是!」萧凛满面恭顺,不恼不怒,亦不反驳,只问:「方才王妃说我始乱终弃,那可知道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苏凝没好气回,「都说了我不记得这些事!你耳朵是聋了还是瞎了?尽问些车轱辘话!」 萧凛被骂得狗血喷头,却仍硬着头皮追问:「既不记得,王妃为何要说我始乱终弃呢?这是不是有点矛盾?」 苏凝被他怼得一怔! ------------ 第747章 始乱终弃? 是啊,既不记得,为何要说东凛始乱终弃? 她歪头认真想了想,可惜,什么也没想起来。 见萧凛眼巴巴的盯着她瞧,忍不住又拿眼剜他:「你看什么看?我虽不记得,但我脑子里就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行吗?有这样的想法,自然就说明你的确对不住她!」 「是!」萧凛低眉顺眼,「王妃所言极是!其实我也是这种感觉,虽然记不起具体的事,但脑中就是有这样的想法!罢了,不说这个了,王妃,阿离和外祖母他们,可都天天等着盼着你的消息呢!不如我们尽快出发吧!想必您也很想早点见到他们吧?」! 苏凝横他一眼,叹口气,站起身:「那便走吧!」 萧凛点头,上前为她开门,门打开,外面一队护卫守在外头,见到苏凝,一齐躬身行礼,让出一条道来。 齐峥站在这些护卫之后,看到萧凛,忙上前寒暄:「殿下,您亲自来接王妃了!」 萧凛朝他点点头,一行人走出客栈。 客栈外,一辆马车已安静候在外面。 「我不要坐马车!」苏凝拒绝,「骑马更快一些!」 「全听王妃的!」萧凛道,「只是王妃的马怕是脚力不行,我为您备了一匹宝马,您要不要瞧瞧?」 「不要!」苏凝断然拒绝,「你别在我这里卖好!再怎么卖好也无用,杀夫之仇,灭族之恨,亘古难消!」 「杀……夫?」萧凛被她这突然冒出来的字眼惊到了,不过,很快又了然。 苏凝的夫君是灵猫一族的王上,他既然灭了人家一族,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这位王上。 只是他有点好奇,这位王上,也就是苏离的真正父亲,到底是谁? 有心想问,但看苏凝那厌恶目光,到底又把嘴闭上了。 苏凝剜了他一眼,翻身上马,萧凛紧随其后,身后,是一支由暗卫组成的护卫队伍,加起来竟足有百人! 「好大的阵仗!」苏凝扭头看了一眼,轻哧:「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堵我,是生怕我跑了吗?」 「王妃误会了!」萧凛摇头,「我是怕王妃有什么意外!毕竟,阿离他们都在翘首以盼,大家经历了这么多,都渴盼着这次重逢,我绝不容许此程有什么差错,得保证把您安全带到阿离面前才成!」 苏凝哼了一声,顿了顿,忽又问:「你不怕我此番见到阿离,将真相告诉她吗?」 「不怕!」萧凛摇头,「王妃又不是三岁稚童,哪会那般冲动?您应该会权衡利弊的!虽然我们有仇,但眼下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 「阿离的记忆,一点也没恢复吗?」苏凝又问。 「恢复了!」萧凛也不瞒她,「但又被我抹除了!我怕她知道真相后,不肯与我成亲!」 「你……」苏凝怒极反笑,「你这龌龊心思,倒是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呀!」 「在王妃面前,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凛回,「若藏头露尾的,王妃自然生疑,难免要查东查西的,阿离那般聪敏之人,定能看出端倪的!」 「女干诈!」苏凝怒斥。 「是啊!的确女干诈!」萧凛轻叹,「王妃骂得没错!不过,王妃,骂归骂,为了我们的约定,等回京之后,还请王妃稍稍收敛一下对我的憎恶吧!不然,让阿离发现了,觉醒了,我这婚,也就结不成了!」 「那是正如我意!」苏凝咬牙。 「还是不要那样吧!」萧凛看着她,「那样的话,阿离会恨我,我会发疯发狂,到时那幕后之人定要钻空子,如此一来,我们大家可全都困死在这里了!王妃应该也不想看到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结局吧?」 「你……」苏 凝一阵气血翻涌,狠狠的瞪了萧凛一眼,想说什么狠话,但到底又咽回去了。 没办法,事实的确如萧凛所说的那样。 她现在别无他法,只得先这么忍着了! 苏凝已来到大萧,正赶向京城的消息,很快被萧凛安排人送到了苏府。 消息一到,众人皆欢呼雀跃。 「我的凝儿啊!可算是来了!」苏老夫人老泪纵横,激动得双手乱抖,「快!快备车!我要出城去迎她!」 「祖母您还是在家等着吧!」苏离笑着扶住她,「母亲和殿下要两日才能到京城呢!您这会儿出城,也迎不到她的!若是再往前迎,您这身子骨也受不了!若是颠簸坏了,母亲可要心疼了!」 「是啊母亲!」苏琰笑道,「您和大嫂在府中候着,顺便准备些阿凝喜欢吃的用的东西,儿子带阿离他们往前迎便是了!」 「你说的对!」苏老夫人笑道,「我是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阿凝的房间,得好生收拾一下!还有她爱用的薰香,也得准备起来!来人!备马,我要上街!我要将这些东西,亲自采买回来!老大家的,灿之,你们陪我一起吧!」 周氏和苏灿之笑着点头。 「那我们也即刻出发!」苏子琰撸起袖子,一路小跑,去做出发前的准备。 「对了,要不要叫上川表兄他们?」苏惊寒道,「他们应该也很想第一时间见到姑母吧?」 「他们……」苏离往江清川几人的住处掠了一眼,犹豫片刻,道:「那你去问问他们吧!」 「好!」 苏惊寒跑去几人的住处,不多时,却又跑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苏离问。 「方才我说姑母要回来了,表兄他们的反应有点怪异……」苏惊寒咕哝着,「一开始都很惊喜,但没过多会儿,都蔫头巴脑的,跟被霜打了似的!」 「那他们可要同去?」苏离问。 「川表兄随我们同去!」苏惊寒回,「其他几人面色都不太好,病歪歪的样子,我瞧着不太好,便让他们在家里候着了!」 「嗯,有一个便好!」苏离也懒得管这几人,准备好自行出门。 两方人马双向奔赴,次日凌晨,一行人在宿州一处官驿相聚。 苏离在官驿前勒马,想着自己的生身母亲就在这一门之隔,忽然生出近乡情怯之感,心里也是噗噗乱跳! . ------------ 第748章 重逢! 「阿离,愣什么呢?」苏子琰笑道,「快进去啊!」 说完忽又红了眼眶,「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阿凝现在是什么模样了!」 「姑母生得美,便是年长一些,定然还是个美人!」苏惊寒笑回。 「那肯定的!」苏子琰朗笑,「你姑母跟阿离一样,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她失了记忆,见到我们,也不知还能不能认出我们来!」 「肯定能!」苏离笃定回,「母亲一直念着苏家的老房子,她心里定然记挂着家中每一个人!」 「快进去吧!」苏惊寒笑道,「我现在真是等不及要与姑母相见了!」 清晨的驿站,冷霜暗结,寒风凛冽。 然而三人心里却俱是热乎乎的,连鼻尖上都冒了汗。 此时天才刚蒙蒙亮,萧凛和苏凝一行人便已准备启程,苏凝归心似箭,对于萧凛带她在官驿安顿一事,十分不满,一见到他就忍不住翻白眼。 「都说了我没那么娇气,可以日夜兼程,你非要在这里歇!若不是歇这一夜,耽误了功夫,我们这会儿已经到苏府了!」 萧凛被埋怨,也不生气,只认真道:「王妃莫怪,我是要保证王妃健健康康全须全尾的出现在家人面前!夜间寒气甚重,若是星夜兼程,怕您这身子受不了!若是阿离在,也定然会赞成我这个做法的!」 苏凝「嘁」了一声:「行了,少废话!快出发吧!」 「是!」 萧凛差人去后院马棚拉马,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下一刻,一抹娇小身影风尘仆仆的窜到他面前! 「殿下!我母亲呢?」苏离扯着他的衣角追问。 萧凛还未及答话,屋内的苏凝已听到她的话,一个箭步冲出来,直直的站到了苏离面前! 母女俩俩俩相望,只一眼,无须多言,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她们生得实在是太像了! 虽然一个还是娇媚少女,一个已是中年妇人,但那眉眼五官,却是如出一辙! 然而真正让她们毫不犹豫相认的,却并不是这容貌的相似,而是心里涌动着的那种难以言说的亲切和熟稔感! 她们好似不是十六年未曾谋面的母女,倒好像是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昨日才刚刚在一起吃过饭,聊过天,话过家常。 苏离看着面前的妇人,孺慕之思充盈心中,她「哇」地一声哭出来,一把抱住了她! 「母亲!我可算见到你了!呜,我终于有母亲了!我再也不是没有娘的孩子了!」 「离儿!我的离儿啊!」苏凝紧紧与她相拥,泪水夺眶而出,往日情景在眼前浮现。 未生她时的期盼,初生她时的欢喜,抱着她逃命时的惊惶,坠崖时的悲苦,此时全然涌上心头,再想起齐峥所说过的,苏离的诸般刀遭遇,她的一颗心都快要疼碎了! 可怜她心心念念的小女儿,自出生起,便颠沛流离,从小到大,不知受了多少折磨,吃了多少苦,这一路走到现在,她怕是不知有多煎熬吧? 她在大萧受煎熬,而她呢? 无知无觉的待在东吾,全然不记得她心尖上的宝贝,正被那假货凌虐折磨! 她将她带到这世上,便撒手不问,她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母亲! 「阿离,是母亲对不住你!母亲没有护好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苏凝心中惨痛,悲声哭叫,「是我识人不明,头脑不清,嫁了江斐那禽兽,连累家人受苦受难,更让我的小阿离受尽煎熬!母亲真是无用!」 「母亲莫要这么说!」苏离抬起头来,伸袖拭去她眼角泪水,「这一切,并非母亲糊涂,只是被谢炽她们所控!母亲不 要为此自责!」 「话虽如此,可母亲心里,还是好难过!」苏凝捧着女儿的脸,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够。 「姑母莫要难过!」苏惊寒和苏子琰此时也站到了两人面前,方才见母女俩抱头痛哭,便没有说话,此时终于得空插话,「我们大家现在都很好!有生之年,还能与姑母重逢,简直是天大的幸事,我们该高兴才是呢!」 「你叫我姑母……」苏凝上下打量着他,很快识出他是谁,惊喜叫:「你是寒儿吧?你都长成个大小伙子了!快让姑母抱抱!」 苏惊寒上前与她相拥。 苏凝抱着他又哭又笑。 「阿凝,还有我呢!」苏子琰上前,伸臂抱住她的肩膀。 苏凝抬头看清他的脸,泪水夺眶而出:「三哥,你也来了?你……你怎么这么老了?」 「你都是中年人了,我怎么能不老?」苏子琰流着泪笑,「不过,老归老,你看我这脸,是不是还跟年轻时一般俊俏?」 苏凝忍俊不禁,笑完又哭,哭完又笑:「那自然还是一样的俊俏!三哥你可是北境第一美男呢!」 「不止哦!」苏子琰笑回,「我回了京城后,便成了京城第一美男!不过,现在这名号,被你女婿抢了去!」 他笑望向萧凛。 萧凛笑着回应:「多谢舅舅夸奖!」 苏凝撇嘴:「就他那长相,哪能比得上三哥?」 苏离听得一怔。 这话听起来像是打趣的话,但苏凝脸上的表情,却明显带着厌恶。 她……不喜欢萧凛? 她扭头看向萧凛。 萧凛冲她笑笑,又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少安毋躁,转头对苏凝道:「王妃所言极是!自然还是三舅舅更俊俏!」 「殿下承让了!」苏子琰也看出一点不对劲,打了个哈哈,将此事揭过,扯着苏凝问这问那,苏凝也是一肚子的话要说,自是滔滔不绝,一家人在那里说个不停。 江清川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嘴张了又张,最后竟还是没能把那句母亲叫出口,只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如木雕泥塑一般发怔。 苏凝的注意力全在女儿兄长和侄儿身上,也没有注意到旁人,倒是苏惊寒一抬头看见江清川,忙扬手招呼:「川表兄,你还不快过来拜见姑母!」 江清川被点到,倏地看向苏凝。 正巧苏凝也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撞,江清川低呜一声,跪倒在地上。 ------------ 第749章 不配! 「母亲,孩儿有罪!」他匍匐于地,痛哭失声,「孩儿认贼作母,还与她一起苛待自己的嫡亲妹子!种种行径,简直禽兽不如!孩儿不敢求母亲原谅!求母亲治罪!」 苏凝看着他,好半天,终是一句话都没说,也没让江清川起来,只是淡淡的转移话题。 「咱们赶紧出发吧!母亲在家中,一定翘首以盼,我恨不能现在就见到她!」 说完,拉着苏离的手往外走,经过江清川身边时,她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这么直直的掠了过去,好像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江清川趴在地上,浑身冰凉,面如死灰。 苏离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苏凝对江清川会这般冷漠。 「母亲,您为何……不理他?」她没忍住,小声追问。 苏凝答得爽快:「他如此待你,不配做我的儿子!明知你是他的嫡亲妹子,却还那般待你,还抽你的血,给那江清歌……」 她想到那般残忍情形,忍不住泪盈眼眶,「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母亲不会再认他!他们都不配做我的孩子了!母亲现在只有你一个女儿!」 苏离本也不打算原谅这些所谓的兄长,但看江清川那痛悔万分的模样,又有些心酸,遂道:「母亲有所不知,其实他们只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有多方面的原因!那假货不光对我狠辣,对他们也是各种折磨虐待,他们长期在她的重压下成长,久而久之,便长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还有一点,就是……」她看向苏凝,「母亲既是殿下迎回来的,那他可曾同你说过我们身处幻境之事?」 「这个倒不必他说,我在东吾时便知道了!」苏凝回。 「看来母亲也觉醒了!」苏凝喜道,「那母亲可知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苏凝拧头看她,不答反问:「关于天境之事,阿离记得多少?」 「我什么也未想起来!」苏离轻笑,「不过无妨,殿下记起了很多事,也有足够能力与那幕后之人抗衡!母亲若是忆起了什么,可与他互通有无,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尽快冲破这幻境呢!」 「好!」苏凝哑声应下,看了她一眼,又拧头看向身后的萧凛。.. 萧凛报之以谦和笑容。 苏凝白了他一眼,拉着苏离的手快走几步,但萧凛的脚步远比她更快,抢先一步到了马车前,殷勤的拉开了车门。 「王妃请!」 苏凝拉着苏离的手上车,将车门紧紧关上,马车启动起来,萧凛和苏惊寒骑马跟在两侧,其余人则散开来,有在前面开道,有在后面护卫,倒是将这马车保护得密不透风。 苏凝透过车窗的缝隙,看萧凛骑在马上的侧影,虽然她很厌恶这个男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这皮相生得的确是好! 「阿离,你当真要嫁与他吗?」她问。 苏离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微微一怔,但还是点头:「我与殿下一路走来,心心相印,女儿很喜欢他,他对女儿亦是情深意重,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 「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苏凝轻叹,「母亲很想知道!」 「此事,说来话长!」苏离轻笑,「我与殿下的缘份,要从前世讲起……」 「前世?」苏凝一怔,「你们竟已在这书中幻境轮回了两世了?」 苏离点头,遂将自己重生之事讲了一遍。 「此事,我从来未曾与外祖母他们讲过!」她笑道,「只因他们全然无知无觉,便与他们说了,他们怕也是一头雾水,前世之事又太过凄惨,说了徒惹他们难过,所以我就一直闭口不谈!但母亲不一样,自从江斐和苏芸口中得知母亲坠崖那 日的情形,我便常常痴想,或许母亲与我一样,也重来了一世也说不定!」 「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重来一世……」苏凝轻叹,「我坠崖那日,汩江水暴涨,血月当空,那一刻,我似乎将自己短短几十年的人生看了个清清楚楚!可等我坠崖之后,脑中却是一片混沌,什么也记不得了!初时一两年,便连刚发生的事都会忘掉,后来情形渐好,便又零零碎碎的记起一些事来,方派齐峥两兄弟来大萧!」 「原来你当时也是如此感觉!」苏离激动道,「表兄和江清川他们去寻你时,也曾遇到此等异景!你们都说那江水如同镜面,倒叫我忽然想起之前张雪韵说的话来!」 「她说什么了?」苏凝问。 「她说要想知道找回我们的记忆,须找到神器往昔镜!」苏离道,「母亲,你说,有没有可能,那往昔镜就藏在那汩江之中?」 苏凝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早点与她提及这往昔镜之事,此时见她自己猜到了,也不再瞒着,点头道:「没错!那里就是往昔镜!」 萧凛人虽在马上,耳朵却一直竖着,听车内母女俩的对话,听到苏凝也提起那江面如镜时,便与苏凝一样,第一时间想到了张雪韵口中的往昔镜。 此时得到苏凝确认,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 其实他该高兴的。 苏凝既然这般笃定,想必她已然探看过了,这也是她执意要从汩江偷渡过来的一个原因。 她既对这往昔镜了解颇多,自然也就知道如何使用。 那就意味着,只要他们愿意,随身可投身往昔镜中,找回他们缺失的记忆,记忆恢复,知晓这场阴谋的来龙去脉,自然便能冲破这幻境,重回天境,找出真凶,大家一起解除封印,各归各位,实是皆大欢喜之事。 可萧凛心里却无半点欢喜。 他甚至自私的想要维持这幻境中的现状。 最其码在这里,他和苏离,是一对恩爱情深的夫妻。 可一旦投身入镜,苏离便会觉醒,她若忆起那些事…… 萧凛不敢再想下去,一时间,又担心苏凝将所有事都告诉苏离,忙命人停下车,自己打开车门,不顾苏凝的白眼,硬是坐到了苏离身边。 「殿下你来得正好!」苏离挽着他的胳膊,喜滋滋道:「我刚从母亲那里得知,张雪韵所说的往昔镜,就在汩江之中!母亲说,只要我们投身入镜,便能恢复记忆了!」 ------------ 第750章 团圆! 「太好了!」萧凛看向苏凝,「果然有王妃相助,就是事半功倍!王妃想必也知道这往昔镜的具体用法吧?到底是怎么个投身法?直接跃入江水之中吗?」 「那你就等着直接淹死吧!」苏凝轻哧,「还是堂堂帝君呢,怎么会有这么蠢的想法?」 苏离:「……」 看来,她母亲真的不太喜欢她的未来夫君啊! 她拧头看向萧凛,萧凛捏捏她的手心,笑道:「王妃教训得是!我这想法的确是太过天真愚蠢了!还请王妃多多指教!」 「我怕是无法指教!」苏凝摊手,「我亦不知如何召唤这神器,上次是性命垂危之时,往昔镜忽然出现,这回什么也不做,到了那里,往昔镜就自动现身,想来,若你们去的话,自然而然的就能看到吧?」 「那殿下我们送母亲回京后,就赶紧去吧!」苏离急道,「我恨不能现在就去那里照一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也不必那么仓促……」萧凛轻咳一声,「母亲才来,你总要陪陪她!过几日之后,便是大婚了!左右那镜子就在那里,不动不移的,早一天晚一天的也无妨!」 「这倒也是!」苏离点头,「那便等成婚后再去!」 说完又看向苏凝,「母亲你此番来得正正巧!我原本还想着,你赶不及女儿的大婚,没想到刚好赶上了!我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再好不过了!」 苏凝心里并不觉得好,但见苏离笑得甜蜜欢畅,到底没忍心扫她的兴,笑回:「是啊!母亲赶得真巧,正好能喝你们的喜酒!对了,婚礼筹备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苏离与她细说起婚礼之事,苏凝问这问那,话题很快便转开去。 母女俩乍然重逢,毫无生疏之感,两个人都有一箩筐的话要说,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京城。 苏老夫人早命人候在城门口,得知苏凝入了城,自是喜不自胜,跑到府门口翘首以待远望着一辆马车缓缓驶过来,苏离与一***挽着胳膊走下来,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容,让苏老夫人恍觉如梦! 「凝儿!我的凝儿啊!」她颤颤巍巍跑过去,因为太过着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苏凝一个箭步冲过去,稳稳的扶住了她。 「母亲!」她看着面前这白发苍苍的老人,泪盈眼眶,跪倒在地,痛哭失声:「不孝女苏凝,拜见母亲!一别十六年,女儿无知无觉,任由女干人冒充女儿,害得亲人家破人亡,自己却无知无觉的在异国他乡苟且偷安,女儿无颜面对母亲!」 「傻孩子,这都说的什么话?」苏老夫人忙把她扶起来,「你是被江斐那恶贼所害,又不是故意的,你自己都遭了那么多罪,母亲如何能怪你?要怪,就得怪那***和那冒牌货!凝儿是什么错都没有,不必自责!」 「是啊凝妹!」周氏上前,垂泪道:「一别这么多年,我们还能活着相见,已是天大的福份了!」 「姑母快起来,地上太冷了!」苏灿之上前扶起她。 苏家两个小娃儿也学她的模样叫姑母:「姑母快起来!莫要冻坏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苏凝也笑着将两人揽在怀中亲了亲,又看向苏灿之,很快认出她是谁,哽声唤:「这是灿儿吧?」 「姑母,是我!」苏灿之笑回,「姑母快回家吧!」 「羽儿,景儿,浩儿,你们傻站在那里做甚?」苏老夫人看向一旁缩头畏脑的江家三子,「还不快点来拜见你们的母亲!」 「是……」江清羽三人诚惶诚恐的跪倒在苏凝面前,「孩儿不孝,做……做下那等混帐事,无颜面对……母亲……」 苏凝淡淡的 掠了他们一眼,很快又将目光移开去,一句话也没说。 江清川心内抽痛。 若是苏凝抠鼻挖眼的狠骂他们一顿,又或者,干脆暴打他们一顿,他们心里还能好受点。 可她现在看他们,根本就像是在看陌生人,冷淡得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若她仅仅是苏凝,她绝对不会这样的。 所以,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母亲,跟他们一样,不再是单纯的苏凝了。 她是莫凝,是灵猫族的王后,是曾经收养他们,倾尽所有母爱,最终惨遭他们背叛的莫凝! 苏凝可能会原谅他们,但莫凝永远不会了。 就像苏离,经历过那般惨烈的前世之痛,他们对她们所做的事,永远都不配得到原谅! 他能想到这一点,江清羽他们当然也能想到。 三人匍匐于地,眼泪狂涌,却连一点呜咽声也不敢发出来。 连眼泪,都是对苏凝和苏离的亵渎。 苏老夫人看到这种情形,颇有些意外,下意识停住脚步,看向苏凝。 「凝儿,这些孩子的确是做错了事,但他们现在都痛改前非了,你……」她笑着握住苏凝的手,「要不,给他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苏凝笑笑:「母亲,我没打他们,也没骂他们,就是要他们好生自省呢!」 言罢,掠了几人一眼,淡淡道:「都起来吧!跪在那里做甚?莫要让你们外祖母担心!」 「是!」江清羽等人忙抹干眼泪站起来,有心上前亲近,但触到苏凝那微带嘲讽的眼神,到底还是又停住了。 苏凝懒怠管他们,一手搀着母亲,一手挽着女儿的手往前走,目光触到一人,忽地停下脚步,惊喜叫:「城儿?你也在?」 顾千城早就来了。 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他身为苏家的座上宾,自然早早接到了通知,邀请他来赴这团圆宴。 当然了,便算苏府的人不通知,他削尖脑袋,也是要来的。 苏凝在这幻境与他并无任何关系,可是在灵猫族中,她却是他的嫡亲姑母! 听着苏惊寒等人一口一个姑母,叫得眸内发酸,喉头发痒,恨不能也跟着他们叫上一声,可话到嘴边,到底还是咽回去了。 他不清楚姑母现在的情形,贸然乱叫,怕惊到她,只得站在人群后,默默的跟着她,此时被她一声城儿叫得心内一颤,倏地抬头看向她! ------------ 第751章 脸皮好像变厚了! 苏离也被苏凝这一声城儿惊到了。 母亲叫得这般亲切,但身处幻境的她,跟顾千城本无半点交集,所以,这份亲切,自然是源于天境了。 顾千城与母亲在天境定然是大有渊源! 那他与自己,肯定也是关系匪浅了! 怪不得他会不顾一切来帮助自己! 苏离看向顾千城,愈发觉得这位兄长亲切顺眼。 苏老夫人却有点莫名:「凝儿,你怎会识得千城?」 苏凝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笑道:「女儿昔年在京中时,跟早逝的顾先夫人颇有些交情,城儿也经常到家里来玩儿,他是个懂事善良的孩子,我一见到他,就分外喜欢,当时还开玩笑说,要认他做义子呢!」 「原来是这样!」苏老夫人了然,「不过,你没说错,千城的确是个好孩子!之前在顾府,都是他护着阿离呢!」 「是啊母亲!」苏离笑道,「若不是有兄长照顾着,我早死在顾府了!兄长为人极好,你若想认他为义子,现在也不晚啊!」 「这倒是个好主意!」苏子琰也笑,「他与阿离情同兄妹,阿离也一直叫他兄长的!这要认了义子,阿离便又多了一个兄长疼了!」 顾千城一听这话,下意识摆手,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直白拒绝不妥,正想着如何说,那边苏凝笑着开口:「不急!等王爷料理完手中事过来,一起再认也不迟!」 「这倒也是!」苏子琰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对了,妹夫生得什么模样呀?我听传闻,说他生得可俊俏了!他对你可好?你们现在过得……可好?」 「都很好!」苏凝笑回,「他年轻时的确是个俏郎君,如今年岁大了,也说不上俏不俏了,但对我是极好,事事处处都以我为重,我与他是真正琴瑟合鸣,两心相悦,他是我的良人,远不是那***可比的!」. 「那可太好了!」苏老夫人忍不住又要抹泪,「我儿这也算是否极泰来,虽经劫难,却得遇良人,可喜可贺!」 「其实父亲与他早有交集,还引为忘年之交!只是他未曾见到过我,不知我是苏家女儿,才蹉跎了这么多年!」苏凝说着又叹,「罢了,不说这些!对了,***如今在何处?」 「已然伏诛!」苏离笑回,「和苏芸一起,死无葬身之地!是殿下亲自动的手!这一路行来,多亏有殿下,我们才能为苏家报仇雪恨!」 「其实是阿离先救我于危难之中!」萧凛笑道,「若没有阿离,便没有今日之萧凛!」 「他们俩呀,是相互成就!」苏老夫人笑道,「同甘苦,共患难,携手并肩,经历无数艰难险阻,才走到这一天呢!」 「殿下和阿离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周氏亦笑,「谁都不能离了谁!」 「殿下还许了阿离一生一世一双人!」苏灿之笑道,「很快便将大婚了,真为他们开心!」 苏凝听着这些溢美之辞,咧嘴笑了笑,见众人都笑得欢喜,到底是把扫兴的话又咽回去,换了句稍微好听的话来说。 「这样啊,那倒也勉强配得上我家阿离了!」 「多谢王妃夸奖!」萧凛忙道。 苏凝:「……」 她这话,算得上夸奖吗? 这个东凛,进入幻境后,脸皮好像变厚了,以前的他,可说不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苏离在旁察颜观色,知道母亲和萧凛之间定然是发生过什么不快,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问,便先陪着苏凝在家里逛了一阵,寻到空子,扯着萧凛的手,拐进了一处偏僻房间。 「你怎么得罪母亲了?」她扯着他的手笑问。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不如岳父俊 俏吧!」萧凛插科打诨。 「你少贫!」苏离轻哧一声,「你得到母亲的消息,没有第一时间知会我,却自己带人去接她,这其中,定然也有什么原因吧?」 「的确是有一些原因!」萧凛伸手揽住她,「但是,阿离,我现在可能不方便告诉你……」 「有什么不方便的?」苏离一头雾水。 萧凛顾左右而言他:「阿离,你信我吗?」 苏离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你信我!」萧凛笃定道,「那么,就答应我,先别问,好不好?」 「神神秘秘的!」苏离瞪了他一眼,知他不想说,也不强求。 她相信萧凛,他既然说暂时不能告诉她,那自然是有不能告诉的原因,等时机到了,自然就会告诉她的。 「殿下若有事,不如先去忙吧!」她道,「若不然,你离母亲远点也成,她看不到你,自然就不会拿白眼翻你了!」 「你都看到她翻白眼了?」萧凛失笑。 「当然看到了!」苏离笑回,「一个是我心心念念的娘亲,一个是我心尖上的男人,我这眼睛,可一直盯着你们呢!母亲这么对你,你心里可生气?」 「不气!」萧凛摇头,「能得岳母白眼,荣幸之至!」 「呸!」苏离笑啐了一口,「你真是越来越贫了!不过,真真是委屈你了!这样吧,等晚上我补偿你好不好?」 「别等晚上,现在先补偿一下吧!」萧凛伸手揽住她的腰。 「不行!」苏离坚决拒绝,「家中到处都是人,叫人瞧见了……」 「瞧见了又如何?」萧凛低头索香,「再过几日,我们就是夫妻了!就得蜜里调油才好!」 苏离拗不过他,到底被他按着亲了一阵,待再出门时,便有些心虚,生恐被人发现,将脸擦了又擦,只是那微酡的面色,一时却也是消不下去的。 她和萧凛离开时,苏凝便看到了,此时见两人俱是满面春风,眸色倏地一黯。 她是过来人,一眼便能看出这对年轻人正是情浓。 可当年在天境,亦是这般的情深如许,到头来又如何呢? 她摇摇头,拧开头,将目光落在了顾千城身上。 这个孩子,才是最适合阿离的良人! 顾千城本正笑望着她,见她望过来,不自觉叫:「姑母……」 说完才觉不对,忙改口:「王妃!抱歉,方才听他们一直叫着姑母,我也给带歪了!」 ------------ 第752章 青梅竹马娃娃亲! 「其实,我很希望你是我的侄儿!」苏凝看着他,眸色温柔,语气和软,「看到你便觉得格外亲近,或许,我们上辈子真是姑侄呢!」 顾千城被她说得怔住了,总觉得她这话里还有一层深意似的,有心试探几句,遂笑着对苏凝点头:「晚辈也觉得王妃瞧着格外的亲切熟稔!晚辈有个姑姑,如今远嫁他乡了,幼时她便极疼我,常常给我做各种好吃的,她的厨艺极好,做的东西特别好吃,我每天不停的吃啊吃,后来就吃成了一个小胖墩,我姑母有个女儿,小时候也是只胖猫儿,有次我们结伴出去玩儿,被人嘲笑,我气得跟他们打架,结果因为太胖了动作不灵便,还打输了,哭着去找姑母……」. 苏凝在他说到一半时,便两眼放光,听到这会儿,几乎是热泪盈眶! 幼时的顾千城,便被她养得胖胖的,当然了,同样胖胖的,还有苏离。 「那你姑母后来一定帮你们出气了吧?」苏凝含笑看着他,「带着你的小表妹一起,狠狠的教训了那些臭家伙一顿!结果又被对方的母亲遇到了,吵了整整一天!」 顾千城听到这话,眼泪在眼里直打转儿,他用力点头:「嗯嗯!那一天,我们三对十八,仗打赢了,架也吵赢了,雄纠纠气昂昂的回家,结果那家人告到外祖那里去,把姑母狠狠的训了一顿,说她都是当妈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胡闹!还说都怪外祖母,把姑母宠坏了!罚姑母和我们一起去祠堂跪着!姑父过来求情,反被外祖教训,一并跪在了祠堂!不过那时姑父已经很厉害了,他就想法弄了个四个假人,在那里跪着,带着我们从屋顶上爬出去,逛了一晚上的夜市,吃喝玩乐,十分快活!」 「瞧瞧!」苏凝听得又哭又笑,「老的小的,都没个正经!这般胡来,等你们外祖发现了,肯定又要重罚吧?我猜,他一定把你们两个小辈隔起来,逼迫他们少吃多学,不许再跟你们姑父姑母瞎混了!」 「姑母猜得太对了!」顾千城此时已经确认面前的苏凝,跟自己一样觉醒了,含泪带笑道:「那一年,我们学会了很多技能,少吃了很多好东西,瘦了好多斤,也是那一年,我和表妹都长成了人了,双方父母都很喜欢,给我们订了亲……」 他说到最后,面色晦暗,喉头发哽,难过的低下头,「姑母,我真是没用,不管在哪儿,都护不住小表妹,直到前天夜里,才忆起旧事……」 「莫要自责!」苏凝轻叹,「他们之间,不过一场孽缘罢了!其实你也知道,姑母心里一直属意的是你,奈何造化弄人,这种事,实是强求不来啊!」 「我早无奢求,只希望小表妹能快快乐乐的!」顾千城压低声音,「可又怕小表妹知道真相后,承受不住,便一直处在纠结犹豫之中……姑母,你说,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在真相未明之前,只能先维持现状了!」苏凝轻叹,「仅凭我们的能力,只能在这儿打转儿,虽然不情不愿,但眼下也只能靠他脱困!便算心里再怎么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可怜了我的离儿……」 她的目光落在苏离身上,面色黯然。 苏离正在跟萧凛讨论大婚的一些事宜,见她跟顾千城聊得正投机,也就没有打扰他们,此时见她不住望向自己,忙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跟阿城聊你小时候的事呢!」苏凝不加思索回。 「我小时候?」苏离一怔,随即意识到苏凝在说什么。 她出生没几日,就与苏凝分开了,苏凝口中的小时候,自然不会是幻境中的小时候,而是天境中的。 而顾千城能与苏凝聊天境中事,那他…… 她倏地看向顾千城,满面惊喜,低声追问:「兄长, 你莫不是也觉醒了?」 顾千城憋了几天,一直想告诉她这件事,却又被萧凛一再破坏,没有办法开口,此时被苏凝一句话戳破,心中自是欢喜异常。 「阿离,你是不是早就醒了?」他压低声音问。 「我……」苏离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并不是要刻意瞒着自己的家人,而是目前苏老夫人等人的记忆未见半点复苏,若叫他们听到了,也是徒增恐慌。 「去我旧时的闺房吧!」苏凝站起身来,「我正想到那边瞧瞧!」 萧凛远远看着三人,见他们头凑头一起说了片刻,便即往那人少的地方走,心里顿觉不妙,遂悄无声的跟了过去。 他知苏离听力敏锐,刻意将步子放到最轻。 苏离此时的注意力却全集中在顾千城身上,并未注意后面跟了条尾巴。 她十分好奇顾千城的身份,才刚到僻静处,便忍不住追问:「兄长,我们在天境是什么关系?」 「我是你的表兄!」顾千城笑回,「你母亲是我的姑母,我父亲是你的舅舅!」 「原来我们这般亲近!」苏离欢喜不甚,不自觉的扯住顾千城的衣角,「怪不得我第一次看到你,便觉得格外亲切!之前在顾家,不管受了什么委屈,只要你出现,我便会觉得分外安心!却原来,是有这么一层深厚的亲缘在呢!」 「不止如此哦!」苏凝轻笑,「你们两个,可是订过娃娃亲的!你小的时候,整日嚷嚷着,长大了要嫁给阿城哥哥!」 「呃……」苏离挠头笑,「我小时候这么淘的吗?那兄长当时一定被我烦死了!」 「不会!」顾千城笑望着她,「毕竟,你每次这么嚷嚷时,都会送一份很贵重的聘礼给我!光是聘礼,我都收了一箩筐了!」 「我出手这么大方吗?」苏离虽忆不起那时情形,但只听他说起那时的事,便觉得分外的温暖快活,她笑着转向苏凝,「母亲,我没把咱们家搬空吧?」 ------------ 第753章 早晚能记起来! 「我们家你是没搬空,但你的闺房是搬得空空的!」苏凝忆起旧日场景,唇角轻扬,「那个时候,你连你的床,都恨不得搬去给你的阿城哥哥呢!」 苏离捂脸:「没想到我小时候居然是那样热情的人儿!」 「热情的不得了!」顾千城追忆往昔,一直紧锁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后面偷听的萧凛,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忽然有点后悔跟上来了。 这还没恢复记忆呢,苏离就这般的依恋顾千城,眼睛时不时的望向他。 若是哪天真的记起了所有事,知道他是那个灭族之人,只怕会立时杀了他,转投顾千城怀抱吧? 毕竟,是订过娃娃亲的。 毕竟,小时候,一直想要嫁给他的! 但是,小时候的事算什么? 娃娃亲什么的,就跟说笑话似的! 小的时候什么也不懂,小时候的喜欢,是最最幼稚的,根本就当不得真的! 长大以后,情窦初开爱上的那个人,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话说回来,在天境时,她是什么时候爱上自己的? 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萧凛很用力的想,可惜,关于这段记忆,空得像是那冬日旷野上的雪,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其实寻回那枚冠羽之后,他忆起了很多天境之事,那些他曾打过的战役,一场又一场,在脑中如许清晰,包括自己在天境时,身边的部将和仆从,也都记起来了。 若不然,他也不可能记起曾经用过的那些仙法和神功。 但关于苏离的记忆,却还停留在原本那些零碎的片段,像一只被打碎的精美瓷器,每一片都光彩夺目,令他目眩神迷,他知道这瓷器未碎之前,应是何等的美丽绚烂,他恨不能拼尽全身之力,将这瓷器恢复如初。 可是,任他心中如何急迫,又如何努力,却始终无法将这些碎片拼接完整。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牢牢的摄住了他。 萧凛立在那里,只觉冷风阵阵,寒意侵人。 苏离此时却觉四周温暖如春,心情更是欢喜雀跃。 她本来是记不起那些事的,但经苏凝和顾千城一说,竟也能隐隐约约回忆起一些细碎的片段,偶尔也能跟他们接上一点,得到他们的确认后,她兴奋得脸都红了! 「对了,那外祖母舅舅他们,在天境时跟我们是什么关系?」她笑着追问。 「一样的关系!」苏凝笑回,「所不同的是,你三舅舅就是你城哥哥的儿子,寒儿和灿之是你大舅舅的儿子,你也一样有五个舅舅,你外祖父同样也是战死的……」 她说到这儿,面色微微一黯。 「我们族人,为何而战?」苏凝追问。 「此事说来甚是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的!」苏凝叹口气,「你外祖父战死后,你父亲便继位,成为灵猫族的新王上……」 「我父亲?」苏离心里一跳,「他他……是谁?应该不是那个江……」 「当然不是他!」苏凝咬牙,「那贼厮,怎配做你的父亲我的夫君?母亲便是眼睛瞎了,也瞧不上那般恶心的男人!」 苏离松了口气:「那幕后之人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恶心我们!我们之前提审过江斐和苏芸,也知道他的一些事,他垂涎母亲,才会想在幻境之中娶了母亲!对了,母亲,他如今人已死了,但魂魄被阿凛锁住了,母亲可有什么话要问他?」 「没有!」苏凝坚决摇头,「那等恶心的玩意儿,我连提及他的名字,都觉得脏了自己的嘴!便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亦不会问他!无非就是那些龌龊恶心事 罢了!他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想来也不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 「母亲所言极是!」苏离点头,「他的确是一无所知!我的父亲既不是他,那是……东吾的青王殿下吗?」 「没错,就是他!」提到青王,苏凝立时又笑成一朵花。 「原来青王殿下,便是姑父吗?」顾千城惊喜万分。 苏离亦是欢喜不甚:「母亲被***逼迫坠江,最后却又嫁给了父亲!冥冥之中,你们是注定要重逢的!对了,父亲生得什么模样?我竟完全记不起来!」 「姑父生得可好看了!」顾千城笑着插嘴,「他可是我们族中最俊美的男子!不,不对,应该说是四海八荒最俊美的男子!只是,后来这名头被东凛夺了去……」 他说到东凛,恨不得直接咬掉自己的舌头。 正说得开心,提这狗东西做甚? 他飞快转移话题:「总归就是特别俊美的男子就对了!」 「你姑父可不是光靠脸的!」苏凝骄傲道,「他可是有经天纬地之才,当初神魔大战,虽说东凛是头功,但若没有你姑父襄助,那场战便不可能打得那么顺利!」 「父亲同殿下一起出征过?」苏离听得心喜,催问道:「母亲快讲讲是怎么回事!」 「这个……」苏凝掠她一眼,下意识的扭开头,「母亲其实也记不清了,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 「这也正常!」苏离笑道,「阿凛的记忆,也是这般,断断续续,零零碎碎,完全顺不起来!这就是幻境中的封印之术禁锢住了,无妨,我们早晚能重新记起一切的!」 「呵……」顾千城垂下眼睑,努力抑住嘴角的苦笑,哑声道:「是啊,早晚能记起来!」 苏离还在怀想父亲和萧凛并肩作战时的情形,也未注意到两人的异常,暗处的萧凛,此时却觉头痛欲裂,一大段血腥的记忆在脑中翻涌着,如一只忽如其来的大锤,一下又一下的砸在他头上,让他头晕目眩,身形微晃,眼瞅着就要栽到地上,李如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 因为事出突然,两人都忘了控制自己的声息。 苏离听到,循声望去:「谁在那儿?」 萧凛正要站出去,左侧方的花墙后却怯生生的走出四条人影来。 是江清川四人。 原来在此偷窥的人,竟不止他一人。 ------------ 第754章 大业未成,成什么亲? 看到这几人,苏凝的面色立时变了。 「你们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做什么?」她轻哼一声,满面不悦。 「回母亲,我们……原就在此……」江清川垂首道,「方才见你和阿离和阿城一起过来,原想离开的,但听你们说起过往之事,就没舍得走……」 「有何舍不得呢?」苏凝冷笑,「我记得你们当时很舍得啊!都能给莫雪韵串通一气,来害我们了,现在却说这些话,是怕我忍不住,直接杀了你们吧!」 「既已犯下大错,便当接受应有的惩罚!」江清川惨笑:「母亲,我们就在这里,要杀要剐,全由得母亲!」 「别叫我母亲!」苏凝面色如霜,「我可不配做你们的母亲!我苏凝一生坦荡赤诚,也不知怎的,竟养出你们这般两面三刀的儿子来!说到底,怪我自己多事!我当年就不该从那破山谷里过,便算过了,也不该手欠,捡四个没心没肺的畜牲回家!更不该把他们养大!我当他们是猫,却不想他们是虎!会吃人的!」 她言语之间挟枪带棒,说得江清川四人面如猪肝,皆是泪流满面,偏又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言,只能瑟缩着跪在那里。 「行了,别在我这里装模作样了!该死哪儿死哪儿去吧!」苏凝轻哧,「别在这里恶心人!」 这话说得难听至极,江清川几人如丧家之犬,却连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便转身仓皇去了,江清川患过腿疾,还未完全康复,此时因为走得太急,一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去了。 苏离看着四人的背影,摇摇头,轻叹一声,看向苏凝:「母亲,他们……是你捡来的?」 苏凝点头:「那是我生平做过最后悔的事!他们并非我们族人,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们也不晓得!那时候天境战乱频发,我和你父亲经过一处山谷时,听见有孩子的哭声,过去一看,却是四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被一头恶虎撕咬,我们便出手救下了他们,将他们带回族中抚养!」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他们四个小时候其实挺可爱的!听你叫我母亲,他们傻愣愣的也跟着一起叫母亲,然后就这么叫下去了,可我却没想到,他们后来竟与莫雪韵勾结,帮着莫宗虞,来夺你父亲的王位!」 「他们是蛇族的!」顾千城冷笑,「蛇族的人,生来便冷血,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说忘就忘,反咬起对自己恩深似海的亲人来,实是叫人不耻!」 「莫提这些狼心狗肺的坏东西了!」苏凝满面鄙夷,「没的坏人心情!」 「怪不得那幕后之人,会安排他们入境,帮着江清歌来祸害我……」苏离轻哧,「那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自然是失败了!」苏凝回,「失败之后,他们便成了弃子,后来听说死在了莫宗虞手里,具体怎么死的,我就不知道了!」 「可他们最终是以江清歌助力的身份入这幻境的……」苏离皱眉,「那是否说明,他们在死后仍未悔改?仍想着对我们痛下杀手?」 苏凝一怔:「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可能!那这四人,怕是留不得!」 「可外祖母他们还未醒……」苏离拧眉,「若真对他们动手的话发,怕是不好解释!外祖母还是很疼他们的……」 「他们不配!」顾千城恨声道,「若非他们,外祖父母也不至于出事!他们若不出事,我们灵猫一族,也不会落到那般悲惨境地!」 「悲惨?」苏离倏然一惊,「我们族人怎么了?」 「他们……」顾千城不小心说漏了嘴,一时又想着要不要直接说了算了,苏凝那边及时插话阻止,「反正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那现在呢?」苏离追问,「现在他们都如何?我一直东问西问的, 却忘了这桩顶重要的事,他们被引了一缕残魂入境,那少了这缕魂魄会怎样?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苏凝难过的扭过头去。 他们不是少了这缕残魂,而是只剩这一缕残魂了。 至于是怎么进来的,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只知道身死魂消之后,剩一缕残魂在梅谷游荡着,能余下这缕残魂,也是因为他们族人特殊的命格,比别人多了条命出来。 飘荡一段时日后,忽然觉得一阵罡风吹过,似有一股气流带着他们往某处方向走,然后眼前一黑,似是坠入无尽深渊。 那之后,便彻底没了意识。 「母亲?」苏离见苏凝和顾千城皆沉默不语,面色悲怆,心里「咯噔」一声,脑中亦是嗡嗡作响,她涩声追问,「到底怎么了?」 她这一问,萧凛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他忍不住要冲出去时,苏凝轻咳一声开口:「族人经历一场浩劫,情况自然不怎好,眼下就是正在……休养生息吧!对,在一个地方……休养……」 靠着这缕残魂,在这幻境之中,继续受折磨。 但这缕魂,到底还在吊着。 灵猫族人有这一缕魂吊着,便有复生的可能。 当然了,只是可能。 想要复生,千难万难。 只能算是一个差强人意的念想罢了。 苏离见她答得艰涩,知道情况绝对比她说的要严重。 但母亲既然不肯实说,想来也是怕她担心。 再者,如今这景况,说了也无甚用处,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法冲破这幻境,才能拔开这重重迷雾,找出挽救族人之法。 这么一想,苏离立时又觉得时不我待,甚至有点后悔答应萧凛大婚之事了。 大业未成,成什么亲? 就是有一点,为什么母亲和顾千城还有江清川他们都恢复了记忆,就自己什么也记不起来呢? 一直这么糊涂着,感觉自己就像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根本就找不到方向。 不行,她不能这么被动等待,她得赶紧抓萧凛去瞧往昔镜! 同苏凝又说了会话后,她就匆匆离开。 可惜,找遍了整个苏府,都没找到萧凛人影。 ------------ 第755章 往事不可说! 正想着要不要入宫寻他时,李如风送了口信过来。 「离姑娘,殿下有事回宫了!」他笑道,「啊,对了,有件事,他要让你问一下苏老夫人,好像是我们大萧有个规矩,成亲前几日,未婚夫妇之间不可以见面,说是谢老夫人说的,他也不太懂……」 「还有这种说法?」苏离摇头,「算了,管他有没有,我们不在乎这些,我有要事寻他……」 「这个,属下可以代传!」李如风笑回,「姑娘还是问一下老夫人为好!毕竟,成亲可是大事呢!不好胡来的!」 苏离无奈,只得跑去问苏老夫人。 「的确是有这个说法!」苏老夫人笑回,「有说是成亲前十日不可见面,也有说前五日的,不过现在离你们成亲也只有五日时间了,不见便不见吧!这几日你就在府中安心待嫁吧!」 可苏离现在哪里安心得了? 她恨不能现在就飞到鹰嘴崖,去瞧瞧那往昔镜! 见她沉默不语,苏老夫人打趣道:「怎么?就五日不见,就忍不了了?哎呀呀,怪不得人家都说女儿家外向!自从有了心上人,你这心啊,就全扑到他身上喽!咱们这些娘家人,加在一块,都比不得一个殿下!」 苏凝闻言轻叹:「这孩子到哪儿都这么傻!」 「哪像你们说的那样?」苏离哭笑不得,「我见他是有事想同他商议,又不是因为想他!」 「这个时候,你就是天大的事,都先放下来再说!」苏老夫人横了她一眼,「明儿就是纳彩之日,接下来诸般礼仪繁杂,哪容你干这干那?」 「就是啊!」周氏在旁笑道,「本来这纳彩日是在五日前,因为小姑要来,便想着让她亲眼见证这一切,便又将日期推迟至明日了!这纳彩过后,一堆的事要忙,成亲大事,可当不得儿戏!不管有什么要事,都先搁一搁吧!」 「眼瞅着就到大婚之日了,阿离,你可千万别再东奔西跑了!」苏灿之笑嘻嘻道,「安生待在家里,好生的养一养,好做最美的新娘!」 在家人殷切目光中,苏离最终还是放弃了快马加鞭跑一趟鹰嘴崖的不靠谱想法。 然而想法好放弃,不安的念头却愈来愈强,搅得她夜半三更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做起恶梦来,正惊惧之时,苏凝的声音将她唤醒。 「阿离,你都梦到什么了?」她轻声追问。 苏离摸了摸汗湿的额,缓缓摇头:「记不清了!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梦里特别清醒,还努力的记着发生的事,可只要一睁眼,什么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苏凝心知是萧凛对她用了仙术,封印了她的记忆,却也不能明说,只笑道:「梦嘛,不都是这样?不要再想了!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不用!」苏离摇头,「倒是母亲睡得好好的,被我吵醒了!」 苏凝回府,母女俩同居一室,同睡一塌,并头而眠,她这边有什么动静,自然瞒不过苏凝。 「我本来也没怎么睡着!」苏凝道,「乍然回家,看到你,看到亲人,太兴奋了!」 「那母亲便再说说我们在族中时的事吧!」苏离挽住她的胳膊,「说说父亲,说说外祖父母,对了,你们只有我一个孩子吗?我可有真正的兄弟姐妹?」 「你还有一个姐姐!」苏凝回,「你才几岁时,她便嫁出去了!嫁给了……」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对了,我此番回来,特意带了你父亲的画像!你想不想看?」 「嗯嗯!」苏离用力点头,「再想不过了!母亲快拿给我瞧瞧!」 「就知道你想瞧,所以专门备了一幅!」苏凝笑回,「等着,我下去拿 !」 她掀开被子下塌,在之前背的包袱里面翻找,很快拿出一卷画轴来,画轴打开,一张清俊面庞立时映入眼帘,却是个身着紫衣的翩翩公子,长身玉立,手拿折扇,笑颜温润儒雅,叫人一看之下,即生孺慕之思。 「这就是父亲啊!」苏离端着油灯,细察那画中人,愈看愈是欢喜,「父亲果然生得好看!跟阿凛不相上下呢!」 苏凝见她拐个弯儿也能想到萧凛,不由苦笑。.z. 好在夜色晦暗,苏离看不清她面上表情。 「我生得像母亲,那姐姐呢?像谁?」苏离又问,「她又生得什么模样?」 「她跟你父亲有七八分相像!」苏凝笑回,「不过性子却不像他,也不像我,我们是自由散漫的性子,你自幼在我们身边长大,也是一样懒散,她却被天境一位仙者看中,挑去做了关门弟子,那仙尊严肃端方,不苟言笑,她也被管得规规矩矩的,后来就嫁给了那位仙尊的小儿子……」 她说到这里,忽又扭开头。 往事不可说。 不管说了多少愉悦欢快之事,然而到最后,都会想到那最最悲惨的结局。 「阿离,夜深了,再睡会儿吧!」她吹灭烛火,房间立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夜色掩去她眸中伤痛。 「明儿宫中来纳彩,你怕是一早就要准备起来了!」她伸手将苏离揽在怀中,「我的小阿离,再过几日,就真的要嫁人了呢!心中可欢喜?」 苏离听她问起这个话题,有点羞涩,低笑着「嗯」了声:「殿下是我遇见的最好的男子,我与他有两世情缘,如今终得相守,母亲,与他在一起,我十分快活!他人真的很好!」 「嗯!好!」苏凝无声低叹,想附和苏离两句,但又实在难以开口,索性再度转移话题,「行了,睡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虽然是在暗夜之中,苏离也能感觉到母亲的异常。 她回答得如此敷衍,显然,不是真的看好萧凛。 「母亲好像……不太喜欢他……」她小声问,「可是他在天境中,曾对我们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吗?」 苏凝倏地拧头看她:「阿离……记起什么了吗?」 ------------ 第756章 纳彩礼! 「没有!」苏离摇头。 「那为何会这么问?」 「我也不知道!」苏离叹口气,「我的脑子始终就稀里糊涂的,前世之事,记得一清二楚,但关于天境之事,却始终如雾里看花一般,影影绰绰的,所以才想着赶紧去汩江寻那往昔镜!」 「往昔镜之事急不得!」苏凝道,「且等过了大婚再说吧!行了,睡吧!」 她摸摸苏离的头,为她掖了掖被子,最终也没有回答苏离方才所提出的问题。 苏离本来只是茫然困惑,此时心里却忽然掠过浓浓的不安。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早早就醒来梳妆打扮,皇宫内,萧凛和一众官员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谢老夫人昨日便进宫,为纳彩之事做准备,和静王静王妃一起,检查翰林院备好的册文,礼部的金册金宝也一一验看过,马匹金锭珠宝布帛等物,也是一早就备好的,也一一过了遍眼。 高相齐悦等人则帮礼部的人一起在太和殿正中设节案,备好各种礼品,摆得琳琅满目,相关人等分列两边,垂手肃立,只待吉时到来。 吉时一到,静王和高相身为正副使,持节率迎亲仪仗,浩浩荡荡的赶往苏府。 此时的苏府,也是忙得热火朝天,设节案,摆好纳彩礼品后,在大厅中门外跪听宣旨,苏老夫人率合府朝皇宫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礼。 这个过程繁琐又隆重,气氛却十分欢快融洽,苏离看着外头乌泱泱的一群人,终于对自己即将成亲一事,有了实质性的认识。 在这之前,虽然一直说成亲,但她对成亲这种事的感觉十分空泛。 当初嫁给顾明轩时,因为顾家并不愿意娶她,所以婚礼也办得极是仓促简陋。 穿了一身不合身的红嫁衣,硬生生塞到了轿子里,无论到哪儿,看到的不是冷眼就是嘲笑,心底无限凄凉惶恐。 而现在,只是纳彩,便已是这般大的阵仗,锣鼓喧嚣,鞭炮齐鸣,满院红绸招展,处处喜气洋洋,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祝福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苏离看着这一切,一开始只觉得新鲜快乐,可瞧着瞧着,不知为何,却瞧出几分熟稔来。 总觉得这一切好像曾经发生过似的。 其实不光是她,苏府其他人对这一幕,也隐约有似曾相识之感。 就好像这样的纳彩之喜,他们曾经经历过一般! 不过,那念头只是在心里一过,便被他们扔在一旁,并未细思,除了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之前在看苏离和萧凛试喜服时,也有这种感觉,此时正欢喜之时,这种熟稔感忽然又冒出来,叫她有莫名其妙。 难不成,是太期盼这一天,出现幻觉了? 要不就是她之前中风,把脑子搞坏了,记忆出现了混乱! 苏老夫人略想片刻,便摇摇头,不再往下想。 今日大喜,不宜胡思乱想。 今日纳彩,皇室备了大征礼,大征礼中包括马20匹、黄金200两、白银万两、缎千尺以及大量金银器皿,这些东西此时全都摆在了院中,佑大一个院子,立时满满登登。 「天哪,殿下可真是大手笔呢!」苏灿之看着那箱中的奇珍异宝,眼花缭乱,「我怀疑他把全城的珠宝铺子都买空了!」 「同感!」苏惊寒亦是张口结舌,「阿离,你今日收了三座山啊!金山银山珠宝山!」 「这回,殿下不光是出血,还割肉了啊!」许蔷身为苏离的闺蜜,自然也早早到场,此时看到那些金银珠宝山,也是连连啧舌,「阿离,你现在富可敌国了!」 众人听到这话,一齐笑起来。 「你这话说的不对!」萧素锦笑道,「阿离姐姐,很快便是大萧的***了,将来这万里江山,全是她和皇兄的!」 她说到一半,忽然「啊」了一声,「对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改口叫皇嫂了?」 「按说是成亲之日才改!」周氏笑道,「但离成亲也就只差五日,公主殿下若现在想改口,也是可以的!不过,阿离,小姑子改口叫皇嫂,你可得给人家备好礼物才成!」 「我不要礼物!」萧素锦笑着挽着苏离的手,「皇嫂,你嫁给我皇兄,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有你和皇兄在,我以后呀,走路都横着走!再没人敢欺负我了!」 她笑得开心,眼睛弯成月牙儿,一脸的孩子气,苏离却听得一阵心酸。 萧素锦这段时间一直陪在母后谢韵身边,她和萧凛整日忙这忙那的,根本就顾不上她。 当然了,她现在在宫中,也没有人敢欺负她,真正敢欺负她的萧帝淑妃和萧希颜三人,现在都已经魂飞魄散了。 但她是个心思敏锐的小姑娘,虽然很多危险之事他们都刻意瞒着她,不让她知道担心,她却还是从别人口中打探到,因此时常惴惴不安,只是她向来懂事,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尽量不给他们添乱,还主动把照顾皇后的职责担了起来。 说起来,陪伴皇后,真正是个苦差事。 虽然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被萧帝控制的傀儡,但长期以来形成的很多习惯都难以改掉,她又固执的想改掉那些习惯,自己跟自己较劲到最后,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 萧凛对她失望透顶,等闲不愿意见她,毕竟,就算见了她,她也不能像正常人那般对话,老是絮絮叨叨的扯些没头没脑的旧事,基本上已属于半疯半痴的状态。 这样的人,是最难照顾的,因为你根本就摸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跟这样的人待久了,陪她的人,都会变得抑郁愁闷。 难得萧素锦陪了她那么久,还能有这般明媚的笑容。 苏离握住她的手笑道:「好!有皇嫂在,以后你想飞着走都行!」 「哈哈!」萧素锦蹦蹦跳跳,「那我可真要飞了!」 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振翅飞翔的模样。 她挥舞着手臂的那一瞬间,苏离眼前忽然一闪,恍惚间似看到有七彩羽翼自面前扑棱棱挥过,待回神,却只剩萧素锦甜美的笑容。 ------------ 第757章 昭王妃来了! 她伸手摸摸她的脸,将她揽在怀中,看着周围人那喜气盈盈的脸,心里满满的幸福满足。 一阵脚步声打断她的思绪。 是苏惊寒。 「阿离,昭王妃来了!」 「昭王妃?」苏离一怔,自那次庄子一别后,她跟昭王妃再无交集。 虽然昭王妃对她一向客客气气,礼数周全,但不知为何,苏离总能感觉到她刻意的疏离。 就比如上次在庄子里,她专程跑去通知她,她受伤她用心救治,当然这些比起昭王所做的一切,根本算不得什么,但也是有意示好之举。ap. 正常人在事后定然会主动登门致谢,这是应酬往来中的礼仪。 但昭王妃哪怕后来回京,也再未提过这事,更不用说专门进宫致谢了。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苏离也不会计较这些,只是因为她举止略显反常,心生好奇,后来又联想到她频繁做恶梦,身体不佳,便又将她的冷淡归于病痛,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她既不喜与人交往,苏离自然也不会主动结交,她一向是个惫懒的性子,自那之后,便将这个人彻底忘到了脑后,却没想到,今日她会专程登门相贺。 说到这相贺之事,她其实还是有点奇怪。 今日纳彩,静王和高相做正副使,昭王身为萧凛的皇弟,自然也一同前来,随之一起来的,还有静王妃等女眷,连很久未见的允王妃都专程跟过来了。 按说,昭王妃若是想来,该与这些人一同过来才对! 毕竟,纳彩之事,早就开始准备了,昭王也不可能不告诉她,他们是夫妻一体,出席这种场合,自然是同进同出才对。 现在昭王等人已经回宫了,她却又单独赶了过来,实是叫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虽然心里犯嘀咕,但人家既然上门了,自然要热情接待,苏老夫人和苏子琰进宫赴纳彩宴,家中只剩下周氏和苏凝是长辈,苏离便差人请周氏过来,一起出门相迎。 「王妃快请进!」周氏礼数周全,「您可是稀客,您能过来,我们苏府真是蓬荜增辉!」 「是啊!」苏离笑脸相迎,「听说王妃身子不适,还专程跑这一趟,让人好生感动!外面风大,快进屋子里暖一暖!」 昭王妃一袭绛红斗篷,立在寒风中,微微瑟缩着,瞧着的确是精神不济之相。 「夫人客气了!」她对着周氏点头,又看向苏离,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也不知到底在看什么,竟微微发起怔来,身边的婢女拉了她一下,她方回过神,朝苏离福了福,「臣妇参见离姑娘!」 苏离忙伸手搀起她:「王妃何必多礼?我如今还只是苏府的一个姑娘!」 「再过五日便大婚了!」昭王妃看着她,「你很快便是大萧尊贵的皇后了,臣妇岂能太过随意?」 这话听起来并无毛病,但不知怎么的,苏离硬是听出了一丝丝嘲讽之味。 她也懒得深究,笑道:「王妃快请!」 昭王妃点点头,抬步迈上台阶,目光触到苏离身边的苏凝,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啊」了一声,直直的向后跌去! 「王妃小心!」苏凝和苏离同时出手,一把将她捞回来! 昭王妃惊魂未定,瞪大眼睛瞧着两人,看完这个看那个,看完那个又转回来看这个,轮番看了几回后,苏离笑开了。 「王妃定是觉得,为什么我们生得一样吧?」她主动给昭王妃介绍,「这是我母亲!是真正的母亲哦!之前那个是假货,你想必早就听说了!母亲被害,流落在外十数年,现在终于跟我们团圆了!」 「这……这样啊!」昭王妃盯着苏凝看了看,眼里渐渐 涌出泪来,她哽声道:「那真是……可喜可贺……」 苏离:「……」 这的确是可喜可贺之事。 可是,你哭啥呢? 「王妃这是迎风流泪眼啊!」一旁的苏凝忽然开口,「定是近来休息不好,恶梦频繁所致吧?」 苏离失笑。 母亲的这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不过,她不觉得昭王妃是身患眼疾,她现在的表情,分明很不对劲! 但有苏凝这话在,昭王妃借坡下驴,低声回:「夫人所言极是!近来的确忧思过甚!此番登门,一为恭贺,二来,也是想请阿离姑娘帮我瞧瞧!」 「好说!」苏离笑道,「王妃既有这毛病,更不能站在风里了,快请进屋暖暖吧!」 一行人引昭王妃入暖阁,各自坐定后,昭王妃敬献了贺礼,又说了些客套话。 「其实我早该过来的!」她看向苏离,「上次在庄子里,多亏王妃出手相救,本想回京后便入宫相谢,谁想被怪梦所扰,这么久以来,竟未得半分安宁!一直缠绵病塌,王爷也就没有通知我此事,我也是听家中下人谈起,方知这大喜之事,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亲自走这一趟!不然,就实在太无礼了!」 「王妃客气了!」苏离笑回,「咱们同气连枝,同就是一体,便是不来,也是一家人的!」 「是啊,是一家人啊!」昭王妃盯着她看了半晌,轻叹一声,又转向苏凝,盯着她瞧了片刻,忽又笑起来:「看夫人和阿离姑娘,真真是愈看愈像!」 「要不怎么说是母女呢?」周氏笑道,「女儿一般都像母亲的多!」 「但我像我父亲!」昭王妃道,「眉眼五官,跟父亲一模一样!我妹妹就像我母亲,所以我母亲更宠她一点,我父亲更宠我一点!」 「其实并非如此!」苏凝看着她,「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孩子对父母来说,好比十指连心,无论动哪个都疼!」 「是这样吗?」昭王妃笑笑,「那可能我误会我母亲了!」 「对,肯定是误会!」苏凝回。 苏离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那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又涌上来。 怎么感觉这两人很熟的样子呢? 说话也跟打哑谜一样! 见两人聊得正欢,她也不再插话,只含笑听着,目光落在昭王妃脸上,瞧了半晌,莫名觉得这张脸好像也有点熟稔,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 第758章 猫儿发簪! 昭王妃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含笑向她点头:「只顾着寒暄,倒忘了将贺礼奉上!紫苏,将我的贺礼呈过来!」 「是!」她身边的婢女将一只锦盒捧过来,恭恭敬敬的呈给苏离。 苏离笑着接过:「让王妃破费了!」 「应该的!」昭王妃看着她,「说起来,我们算是妯里呢!再过几日,我就要改口,叫你皇嫂了!不过,你小我那么多,生得也面嫩,在我心里,倒是一直当你是个小妹妹!算起来,我倒是比你年长了三四岁呢!」 「那王妃便唤我妹妹吧!」苏离回望着她,两人目光相碰,昭王妃眼底忽然涌出一抹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苏离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似有悲伤失望,又似有心疼爱怜。ap. 被这样的目光瞧着,她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持续放大,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睑,将目光放在昭王妃所赠的贺礼上。 「妹妹打开瞧瞧,看喜不喜欢!」昭王妃道。 「好!」苏离点头,打开锦盒,盒中却是一只青翠玉簪,绿莹莹的,一泓碧水似的,一看便知是绝佳上品。 然而真正特殊的,却并非这玉质,可是玉簪上的装饰。 寻常的吊坠,多做成花朵等式样,这只玉簪上,却做了一只雪白可爱的猫咪模样,奶憨的白猫儿,趴在深绿浅绿的花簇之中,充满童趣,却又并不显得太过幼稚,只叫人觉得精致可爱。 苏离从未见过这般有趣之物,眼前一亮:「好可爱啊!我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发簪!」 「妹妹喜欢吗?」昭王问。 「特别喜欢!」苏离欢喜回,「多谢王妃!」 「喜欢就好!」昭王妃笑道,「我选这件礼物时,一直在想妹妹会喜欢什么,后来便在库房中瞧见了这个,不知为什么,就觉得特别衬妹妹!」 「王妃真是懂我!」苏离轻笑,「不瞒你说,我自幼便喜欢这些小动物,什么鸡猫狗兔的,养了一堆,天天跟它们同吃同睡!没事还会做一堆玩偶陪自己玩儿!王妃这礼物,真真是送到我的心坎上了!」 「既然送得这般好,那么,妹妹便不要叫我王妃了吧?」昭王妃道,「过几日我叫你皇嫂,这几日你叫我几声姐姐可好?叫王妃总觉得显得生分了,叫姐姐显得亲近!」 「好呀,姐姐!」苏离握住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我还没有姐姐呢!以后,我便一直叫你姐姐吧!」 「那真是求之不得!」昭王妃说着看向苏凝,「夫人,您觉得,可好?」 「再好不过了!」苏凝眼眶微热,「阿离有你这么一个姐姐,是她的福气!」 「有她这样的妹妹,也是我的福气!」昭王妃目光重又落到苏离脸上,见她笑颜如花,也跟着一起笑,只是那笑并未到达眼底,只在面上漂浮着,眼眸深处,却是几乎要掩饰不住的悲哀无奈。 她握着苏离的手,眼泪又快要滚下来。 苏凝见状,忙掏出帕子递给她:「王妃又要迎风流泪了!看来,你这眼疾不轻啊!」 「我帮姐姐瞧瞧!」苏离忙道。 她将手中礼物交给灵儿,嘱咐她小心收好,去洗了手,拿来了医箱,重又坐到昭王妃面前。 「我察看一下姐姐的眼睛,可是否有异常!」她小心的用一头裹着干净纱布的竹签,轻轻扒开了昭王妃的眼睛,眼内赤红,有轻微水肿,但并不算严重,眼珠上满布红血丝,看起来极是疲惫。 「并无太大问题,只是你休息不好所致!」她给出结论,「姐姐以后要少思少虑,好好睡觉,闭眼睡上几个好觉,便可恢复如常!」 「可我老是做恶梦,想睡也睡不着!」昭王妃看着她,「 妹妹可会解梦?可愿意帮我解解这梦?」 话刚说完,忽觉眼前有什么「嗖」地一声擦着脸皮飞过去了,她一怔,下意识的伸手抹了一把,手上居然带了一点点血渍,被擦过的地方,也起了一个小红疙瘩,微微发痒。 「这个时日,莫不是还有飞蚊吧?」苏离忙细察,好在,就只是极小的红疙瘩,并无大碍。 她差拧了湿帕子帮昭王妃擦拭。 「我自己来吧!」昭王妃笑着接过热帕子,往脸上轻擦了几下,苏离又从药箱中取出些药膏,帮她轻轻涂抹在患处。 一股清凉的薄荷香味瞬间氤氲鼻间,昭王妃吸了吸,只觉得神清气爽,正想着继续方才的话题,忽又一怔。 她好像记不住方才说什么了。 可明明刚才才说过的话,怎么一闪神的功夫就忘了呢? 「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她茫然的看向苏离和苏凝。 「姐姐问我可会解梦……」苏离笑回,「不过,我虽通医术,却不懂这解梦之术,但若姐姐心中实在苦恼,便说出来,跟我们聊一聊,说不定就好了呢!」 「可还记得那梦是什么?」苏凝看着她。 昭王妃被她这么一问,便又凝神想自己之前做过的梦,却发现脑中竟然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这可真是奇了!」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明明今早还在恶梦中醒来的,怎么也忘了?不,我不能忘了那梦的!」 「为何不能忘?」苏离好奇问,「既是恶梦,令你不安,如今忘了,岂不正好?说不定今夜便不会再做这梦了!」 昭王妃仍是摇头,固执道:「妹妹你不懂!这梦,忘不得的!要刻在脑子里,永生永世都忘不得!不行,我得再好生想想!我一定能想起来的!一定能!」 她轻拍着自己的额头,秀眉紧蹙,满面惊惶,仿佛那不是恶梦,而是她赖以生存的物事似的! 苏离看得一头雾水,实是想不通是怎么回事,只得拧头看向苏凝。 苏凝拍拍她的手,对昭王妃道:「若那梦对王妃如此重要的话,我倒有一法,可帮王妃找回来!」 「帮我!」昭王一把抓住她的手,「夫人,快帮我!我不能失了那梦!」 ------------ 第759章 哥哥来了! 「你这孩子……」苏凝满面心疼,「你何必如此自苦呢?罢了,随我来吧!」 她站起身,搀扶起昭王妃,将她引去自己的房间。 「阿离,我待会儿会对她施催眠之术,助她找回幻梦!这个过程,需要绝对的安静,你们都不要跟着一起来,人多了,这术法便不灵了!」 「好!」苏离点头,心里却直犯嘀咕。 总感觉苏凝是在故意支开她。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又被她抛开。 她这段时间好像太敏感了,一忽儿觉得昭王妃对她语带嘲讽,然而人家方才还送她那么可心的礼物,还要与她姐妹相称。 母亲有事,自然就更不会也没有必要瞒着她了。 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 她晃晃脑袋,不再去想这些事,兴致勃勃的欣赏起昭王妃送给自己的簪子来,愈看愈爱不释手。 见她如此喜欢,灵儿在旁笑道:「姑娘,若不然,让奴婢这就帮你戴上吧!」 苏离犹豫了一下,点头:「也好!不过,这发簪有趣别致,跟我今日的发型好像不太搭配,若不然,你干脆帮我重梳个发髻吧!这个发髻太正式,累得我脑袋疼!」 「这发髻可是专为今日这般隆重的场合所梳的!」灵儿轻笑,「这都嫌累,那等到了大婚之日,戴上那凤冠,您可就更累喽!」 「成亲的确是个很累的事情啊!」苏离笑道,「一套套流程,繁琐至极!其实没必要这么麻烦,就直接成亲拜堂入洞房就行了!」 「哎哟哟,姑娘这么急着入洞房啊!」灵儿在旁窃笑,「不过,急也正常!有殿下那般如花似玉的夫君,换谁谁不急啊!」 说完,咯咯笑出声来。 「好你个死丫头,倒学会打趣我了!」苏离伸指在她腋下呵痒,灵儿笑得浑身乱颤,「奴婢知错了,姑娘快饶了奴婢吧!」 「算你识相!」苏离笑着松开手,转身走到内间梳妆台前坐下。 灵儿拿着发簪走进来,给她挽了个飞仙髻,戴上那小猫发簪,又将身上那身大红色的织锦宫装脱下来,换上一身平时穿的浅碧色常服,愈显得娇俏活泼,清新动人。 「呀,真好看!」灵儿上下打量着她,愈看愈满意,「这模样,就好像是那桅子花开在雨里,娇嫩得不得了!」 苏离对镜自照,也笑出声来:「还真是!要是照这么个打扮法,等到拜堂那日,我大概只有小福那么大了!」 「那殿下可要哭死了!」灵儿吃吃笑,「不过比起方才那繁复华丽的妆扮,姑娘还是更适合这种!这么瞧着,连我都有点心动了呢!怪不得殿下日日催着赶着,急吼吼的要把你娶回去呢!换作我,我也想早点把这朵娇花儿搬回自己房里啊!」 苏离被她逗笑了:「灵儿,这些日子我没带你在身边,我发现,你这嘴皮子,是越来越油滑了!夸起人来,都一套一套的!」 「有吗?」灵儿掩唇窃笑,「明明是姑娘真的好看啊!真的好看,我才夸得出来!」 「这小嘴,真真比蜜还甜!」苏离伸指轻戳了她一下,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头有脚步声,探头瞧了一眼,却是顾千城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外,许是发现院中没什么人,他便没有进来,毕竟,这是内宅,他是外男,虽然在苏家人眼里,他跟苏家的儿子一般,但该守的礼节还要守。. 苏离见他站在院外犹豫着,似要离去,忙提起裙子跑出去。 「哥哥,你来了!」她笑盈盈道,「你来了!快到屋里来坐!」 说完伸手轻扯顾千城的衣袖,拉着他往屋子里走。 她本来就对顾千城十分的信赖亲近,但两人到底没 有真正的亲缘关系,是以,之前再怎么亲近,于这肢体动作上却极是规矩的。 但自从得知他在天境竟然是自己一起长大的表兄后,苏离对他便愈发的亲近依赖,不光身体亲近了许多,便连说话的语气,都娇软了几分。 「哥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她一边扯着顾千城的袖子,一边察看他的脸色,见他那面色似乎红润了些,略略放了心,自说自话:「不过,还是要多加注意,莫要着凉了!今儿风可不小,你怎么也不穿件大氅?」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话,顾千城却始终未回,也不动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苏离这才发现他的异常,伸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歪头笑问:「怎么了?哥哥,你冻傻了?」 「我看呀,顾公子是看你看呆了!哈哈!」灵儿拍掌笑,「定是被姑娘的美貌惊掉了下巴,说不出话来了!」 顾千城被她戳中了心事,面色倏然涨红,意识到不对,忙不迭摆手:「不不不是那样!灵儿你莫要混说!我岂是那等……那等人……」 「噗!」苏离被他这呆头呆脑的样子逗笑了,「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说话还结巴起来了!」 「啊……」顾千城抖了抖嘴唇,目光落在她那娇艳如花的笑颜上,只觉乱花渐欲迷人眼,心里更是万般情意涌上心头,嘴上却拼力掩饰着,「风太大,冻……冻到了……」 「快到屋里暖暖!」苏离扯着他的袖子进屋,又倒了杯热茶给他暖手。 炭炉里烘着烤栗子红红薯什么的,此时已然熟了,正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她拿火钳夹出来,放在桌上拍灰,又嘟嘴轻吹,吹得外表凉了,轻轻掰开,随手递给顾千城。 「哥,你也来一块!」 「我也要!」灵儿在旁嘻嘻哈哈乱抢,不小心被烫到,连连跳脚。 「活该!」苏离笑骂,「这儿好几块呢!又少不了你的,非得来抢!」 「你不懂,抢的才香啊!」灵儿嘿嘿笑着,掰开红薯往嘴里塞,苏离也咬了一口,满口甜香。 「好甜!」她满足轻笑,一拧头看到顾千城,居然还在发怔,一手捧着她给的红薯,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瞧,眼底竟似有泪花涌动。 ------------ 第760章 有毒虫? 而那拿着半只红薯的手,明显被烫红了。 苏离忙将红薯拿下来放在桌子上。 「哥,你今儿到底怎么了?」苏离瞪着他,「怎么魂不守舍的?」 「脸还红了!」灵儿斜觑着他,「顾公子,你莫不是……有了心上人吧?」 顾千城咧嘴苦笑:「是啊,有心上人了……」 「真的?」苏离一喜,「是哪家的姑娘?快说出来,让祖母和母亲帮你提亲去!」 「可她不会答应的……」顾千城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脑中回忆翻涌,心中愈发疼痛。 曾几何时,她就像现在这样,叫着哥哥,像只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的跟在他身后,他们一起玩闹,一起调皮捣蛋,一起出去跟人约架,打得鼻青脸肿,怕挨骂,不敢回去,便寻一处山洞猫着。 那个时候,他就会生起一堆火来,像现在这样,把一堆好吃的扔进去烤,烤鱼烤野鸡烤兔子烤蘑菇野菜,遇到什么烤什么,万物皆可烤。 她是一只小馋猫,万物皆可吃,有次差点把鸾鸟族的蛋烤来吃了,被人追得屁滚尿流,差点现了原形! 忆起那些旧事,顾千城唇角不自觉上扬,然而很快又耷拉下来。 那些嬉笑打闹的快活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苏离看着他凄苦的眼神,心里也是酸酸的。 怪不得他那日那般憔悴,看来,是遭遇了情伤啊! 「她为何不愿答应呢?」她打量着顾千城,「是不喜欢哥哥吗?」 「是吧……」顾千城哑声回,很快却又摇头,「不,她不是不喜欢我,她只是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这样啊……」苏离叹口气,「这个……感情之事,不能强求!哥哥想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苦恋一枝梅?哥哥你这么好,将来一定能找到情投意合之人的!」 说到一半,忽又忍不住为顾千城鸣不平,「不过话说回来,哥哥这么优秀,她怎会看不中呢?哥哥生得俊逸潇洒,身姿挺拔,如玉临风,如今又是新君看中的能臣,前途无可限量!性子又这般谦和温柔!像哥哥这般的好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放眼整个大萧,除了我寒表哥和我夫君阿凛,还有谁能与你匹敌?」 灵儿用力点头:「就是就是!更不用说,顾公子你还有一个妹子……」 她的手轻拍在苏离肩头,傲然道:「你这妹子,我家姑娘,很快就要做大萧的皇后了!她是皇后,你就是国舅舅啊!」 「没错没错!」苏离深以为然,「这般俊美多才,又有这般身份的男子,到底是哪家女子如此不长眼?哥你说出来,不行我扮成个媒婆,好好的骂她一顿!」 「为什么要扮成媒婆?」灵儿不解。 「因为如果以我自己的身份去骂的话,那就是仗势欺人了!」苏离干笑,「此举有损苏家和皇家名声,万万不可!」 「言之有理!」灵儿点头,「那便扮成媒婆,去跟她好好的说道说道!」 「咱们可以来个先礼后兵,若她若嫁,最好不过!若是不嫁,那就骂醒她,再让她嫁!哥,你说,到底是哪家!」苏离坐在那里盘算着,还不忘啃一口烤红薯,鼻子上沾了炭灰也不自知,兀自啃得美滋滋,想得天花乱坠。 这模样,跟记忆中老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媳妇儿完美的重叠在一处。 顾千城不自觉伸出手,想要拭去她鼻尖灰迹。 然而手还未落到苏离脸上,感觉有什么东西「嗖」地闪了过去,手背上随之传来一阵痛痒。 他低头一看,一点点血渍从手背上冒出来,上面隆起了一个大包。 「又是蚊子?」苏离愕然,「今儿真是 邪门!大冬天的,蚊子老是咬人!」 「可不是?」灵儿叉腰,「等我拿扇子来,定要将它们拍得死死的!」 她跑出去找扇子。 苏离则拿帕子拭去顾千城手背上的血渍,又拿药膏帮他抹上。 顾千城低头看着她,两人此时靠得极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甜香气,略俯下身来,那乌黑好看的发髻,便能触到他的鼻尖。 明知此举不妥,但顾千城还是未能克制住这甜香的诱惑,缓缓俯下身,目光落在那只卧在花丛中的白猫儿身上,他心里倏地一跳,呼吸都快停止了! 「阿离,这发簪,你从何处得来?」他急急问。 「是昭王妃姐姐送与我的!」苏离美滋滋回,「怎么样?好看吧?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好看……」顾千城伸手轻触那发簪,眸底有雾气氤氲。 这发簪,是他在天境时送给苏离的,是他亲手所制,选在她生辰之时送出。 既是他自己所制,那自然是独一无二的款式。 为何昭王妃也会有同样的发簪? 还赶在这个时候,送给苏离? 且不管这些事,阿离非常喜欢他送的发簪,那么,她对他是不是也…… 「阿离……」他颤声开口,「若是……若是你……」 「什么?」苏离抬头看他,美目顾盼间,流光溢彩,动人心弦。 顾千城艰难的咽了口唾液:「我就是打个比方……若你是……你是方才我说的那个女子,你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吗?」 「当然会喜欢啊!」苏离不假思索回,「哥哥你可是天底下顶好顶好的男子!配得上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 「顶好顶好的男子……」顾千城笑着重复她的话,「那么,比起你的……殿下呢?」 「呃……」苏离吃吃笑,「哥,你们俩不能放在一起比的!」 「为何?」 「因为你是我哥,他是我未来夫君呀!」苏离答得利落,「这怎么比?」 「那若是……非要比呢?」 「那就……并列第一吧!」苏离轻笑,「哥哥在我心中,跟殿下一样好!你们并列第一!嗯,若再算上寒表哥,你们三个并列第一!」 「啊,不对,还得把我的真父亲也算上!那你们四个并列第一!」 顾千城垂眸苦笑。 他不甘心,还想再问下去,忽觉手背又似有什么擦了过去,下一刻,整个手背都火辣辣的! ------------ 第761章 有点魔怔了! 低头一看,原本只是一个小肿包的手掌,现在跟发面馒头一样肿起来! 苏离愕然:「难道方才咬你的不是蚊子,而是什么毒虫?可这屋子里不该有这种东西啊!」 她四处看了看,并未发现毒虫痕迹,当下也来不及计较这些,赶紧给顾千城诊脉. 脉相并没有问题,说明只是被蛰伤了,应无大碍,她放下心,给他消肿敷药膏。 忙到一半,顾千城居然躺在椅子里睡了过去。 苏离吓了一跳,又诊了一次脉,仍无任何异常,只得拿毯子来,先把顾千城包上,心里却直犯嘀咕。 为防这毒虫再突然出来咬人,她在屋子里蹑手蹑脚的四处翻看,却没有发现,头顶正有一缕轻烟掠窗而过。 那抹轻烟无色无状,若不细瞧,根本看不出来。 只是出了窗户后,却化作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振动着绚烂的翅膀,朝不可知的方向飞去。 皇宫。 萧凛独立于凤鸾殿喜房,指尖轻轻抚过那大红的喜字,心尖微微发烫。 五日,只须再等五日,他便能梦想成真了。 希望这五日平稳渡过,不要有任何意外发生。 哪怕婚礼过后,苏离即苏醒杀了他,他亦心甘情愿! 这一场婚礼,他盼了太久,从天境盼到幻境,盼得都有点魔怔了。 哪怕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心里却仍一阵阵发虚,似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那里绞着提着,叫他始终无法痛快的舒出一口气来。 这五日,于他而言,竟似比五百年还要漫长! 他其实是故意不见苏离的。 并非出于什么大萧婚俗,而是他知道她的性子,既已知道了往昔镜,定是恨不能立时飞到那个地方。 以他现在的能力,想要去什么地方,再不需要像普通凡人那般车马出行,只需一个闪念,便可直抵那汩江江畔。 苏离知道他有这个能力,若她一直缠着他,他却固执不去,她定然会起疑心的。 她的记忆,现在就像是一座活火山,随时都可能喷发。 他是万万不敢再做任何有可能刺激到她的事。 当然,也绝不容许其他人刺激到她! 一只五彩鸟儿,忽然自窗外朴棱棱飞过来,停在他的肩头。 萧凛伸指抚了抚他那漂亮的羽翼,指间便有一段画面徐徐展开来。 苏离在苏府的一切行踪都尽在那画面中浮现,一帧帧清楚明了。 萧凛默默看着,看到昭王妃忽然出现,不由一惊,再听到三人的谈话,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到顾千城看向苏离的目光,一时间又觉得妒火中烧。 偏阿离不觉,还甜甜的叫他哥哥,扯着他的衣袖,对着他笑得眉眼弯弯,还亲手剥了烤好的红薯喂给他。 哪怕并未身临现场,萧凛亦是看得眼珠子都红了。 这个顾千城,当真讨厌的紧。 他和阿离,再过五日便要成亲了,他居然还敢肖想她,还问那些不知羞的话! 还好,阿离及时打破了他的幻想。 哥哥是哥哥,夫君是夫君。 若想拿什么娃娃亲的事,来诓哄他的未婚妻,别说门,连窗户缝都给他堵得死死的! 他低头咬牙发怔,双拳不自觉紧攥,那五彩鸟儿先前还在掌心蹦哒,被他用力一捏,如泡沫一般消失在他掌心中,只余一线极薄的细羽,捧在掌心。 萧凛惊觉,忙松开手,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在那细羽之上。 细羽立时舒展开来,又化作一只五彩鸟的模样。 这是他用自己的一点神识,做的傀儡鸟儿。 这鸟儿可隐身,可变大小,有它在侧,苏离的一举一动他便可尽收眼底。 除此之外,因为身上有他的神识,所以他不喜之事,它自会出手干扰阻止,苏离若真忆起什么,鸟儿会及时终止她的记忆。 他用这种方法,来掌控着自己心尖上的女子。 那女子爱他信他,全身心的依赖他,对他全无半点防备。 萧凛觉得自己真是龌龊极了! 「阿离,原谅我……」他喃喃道,「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想要交待,他就得记起所有事。 那处往昔镜,他不想让苏离去,自己却迫不及待的想要一探究竟。 夜渐深沉,整个皇宫陷入沉睡之中。 萧凛从喜房中走出去,抬头看天。 繁星点点月半圆,凄冷月光映得他身影伶仃。 若此时有阿离相伴,他们可以一起对酒当酒,对月闲聊,一起数星星话家常,说些零碎闲散之事,一起围炉烹茶,吃各种各样的小零嘴儿,又或是耳鬓厮磨,窃窃私语,诉尽衷情,甜甜蜜蜜。 那该是何等快活的时光? 他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一切,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再化为泡影?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阿离,等着我……」他对月喃喃自语,「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一念起,一念终,再睁开眼,他已立在了汩江边的鹰嘴崖上。 江风冷冽,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俯身望向不远处的汩江,江水滔滔而过,在月光下似一条舞动的银蛇。 苏凝和苏惊寒江清川等人都曾见过往昔镜,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只要站在这里,与往昔镜相关的人,就会在这里看到神器自动现身。 然而他迎风站了好一阵,那江水依然如银蛇,并未化镜。 萧凛有些莫名其妙。 他虽然始终未曾记起与苏离之间的种种,但是,除此之外的绝大多数事情,他都已经记起来了,也自然知道这法器如何使用。 张雪韵说得不错,这是他的法器,法器认主,只要感受到主人身上的气息,会自动现身,追随主人。 在天境时,这往昔镜他是随身携带的,也给他中了不少用,偶尔也会遗失,但只要发出某种讯号,这法器会自动寻主而来,虽只是一件器物,但却极是灵性。 然而这灵性的法器,这会儿却毫无感应。 萧凛有些不明白所以,愣怔了半天,他深呼一口气,施出了一套初次召唤此法器时的术法,双掌挥出,默念咒语。 ------------ 第762章 又俊又帅又会疼人的好女婿! 记得第一次收服这法器时,他就是用的此法。 不过是短短的几息之间,那法器便自动飞到他面前,落于他掌心之中。 可这一次,咒语念得他口干舌燥,那江水却依然是江水,并无半点异样。 萧凛不服气,继续往下念,足念了一柱香的时间,这天依然是天,这水依然是水,连耳边的风声,都一模一样。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的仙力不如以往? 他虽记起自己在天境时所用的功法,但一缕残魂祝就的肉身,要想达到以前的仙力,基本是没有可能的。 但即便如此,也不该连一个普通法器都召唤不出来吧? 再者,召唤这法器,也委实不需要多少仙力。 他能使出星辰变和瞬移之功,这身仙法,最其码恢复了五成。 以五成功力,召唤一个小小法器,那真是杀鸡用牛刀。 可现在哪怕用上了牛刀,居然也没能把这鸡杀掉,萧凛忽然一阵没来由的暴躁。 「出来!」他对着江面连挥数掌,江面上立时波涛汹涌,风急浪高,江水很快涨到了岸边,眼见得就能堆起那天空之镜的模样,可镜面未成,便又飞快回落,撤得干干净净。 萧凛不甘心,正想用星辰变之功,直接将这江水翻卷起来,就在这时,脑中忽然传来「东隆」的声音。 「主人,不好了,出事了!鸾英练成了一支阴兵,正向大萧边境集结!」 萧凛一惊,立时收掌,凌空直奔向东吾皇城。 此时的东吾皇宫,正是灯火通明。 青王正坐镇宫中,调兵遣将,一边又通「东隆」给萧凛传信,让他速想应对之法。. 然而阴兵既成,便是一支无所畏惧的彪悍之军,这些人无痛无感无头脑思想,只要阴兵主帅一声令下,便算断腿折臂,也会支着残躯往前撑。 他期间曾试图拦截过这些阴兵,奈何根本不是这些阴兵的对手。 萧凛所留下的符咒,只是用来克制鸾英炼出阴兵来,对这已成的阴兵,基本就没有多少效用了。 想到那三万阴兵压境,可能给大萧带来的灾难,青王坐立难安,一再追问「东隆」:「可通知到阿凛了?他可有回复你?」 「东隆」正要回话,眼前忽有一道墨影闪过,青王一惊,还以为是刺客,忙拔剑而起,那人却恭敬的朝他深施一礼:「小婿萧凛,拜见岳父大人!」 「萧凛?」青王愕然瞪着面前的年轻人,「本王不是刚才让他跟你说,你就……到了?你……莫不是……假的吧?」 萧凛哭笑不得:「鸾英若想先对你动手,何必造什么假人来骗你?直接开打便是了!」 「也是哦!」青王失笑,上下打量着他,「所以,你当真是我那又俊又帅又会疼人的好女婿萧凛?」 萧凛:「……」 他这一生,不知听过多少人的赞美。 但唯独青王这一句,最令他受用! 「千真万确!」他笑回,「正是小婿!只所以来得这么快,是因为小婿颇有些凡人没有的奇功!」 「果然生得俊美无俦!」青王拍掌笑,「长得这么好看,还这般有本事!阿离嫁给你不亏!」 「多谢岳父夸奖!」萧凛谦逊道,「这些阴兵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没用我给你的符咒和方法吗?」 「我用了!」青王回,「就是因为有你的符咒和方法,鸾英在东吾吃了大败仗,一点好处没捞着,被我牢牢围在了大营中,数万兵马,就盯着她一人,我心想,这不十拿九稳嘛!谁想一个闪神的功夫,忽然间就电闪雷鸣,尔后那云层之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来,直接把她 救走了!」 「当时的情形,就跟之前我们在长风渡时一般!」青王身边的齐轶在旁解释,「大家都未见过此等异像,全都吓懵了,一时竟无人敢上前阻拦!不过,以那怪物之力,想拦也拦不了,也不过是平白送命!好在那怪物并未恋战,救人后即消逝无踪,并未造成多少人员伤亡!」 「我们之后便四处寻找她的下落,同时命各营严防死守,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青王接着道,「许是我们这边防守太过严密,她实在插不下手,又或者,她被吓破胆了,不敢再在此地作妖,竟然悄没声的跑去了隔壁南明!」 「南明?」萧凛了然,「所以,这阴兵,是南明兵士炼成!」 「不止南明,还有大渝呢!」青王道,「她在南明和大渝应该都有内应,幸好明朗和厉空得讯后前来报信,要集五国之力,共同对付这阴兵!」 说到这儿,他忽然又笑起来,「那个明朗和厉空,是不是也跟这位隆王一样,都是你的傀儡?」 萧凛点头:「是!」 「你这法子真好!」青王笑道,「这些人身份特殊,当个搅棍屎实在再好不过了!不过,哪怕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未能完全防住,到底让她们得逞了!」 「那三万阴兵,现到何处了?」萧凛追问。 「方才有内卫来报,离大萧边境,还有百余里路!」青王说着啧舌,「我才得信,便即报给你,就这短短一段时间,这些阴兵居然行了近百里路!真真不敢想像!」 「那我们即刻出发吧!」萧凛道。 「要再等一会!」青王道,「本王的兵马正在集结,还须一段时间!」 「不必!」萧凛摇头,「对付这些阴兵,肉身凡胎用处不大,不过是徒增牺牲!你将京城之事安排一下,随我前去便可!如此,等灭了阴兵后,岳父便随我同去大萧,正好还能赶得上喝阿离与我的喜酒!」 青王:「……」 三万阴兵都要兵临城下了。 他的好女婿却跟他说,一块去边境,等打完仗,顺便回大萧喝喜酒。 听他这意思,打仗这事,就是顺带手的事? 他知他素有战神之称,可是,这也未免太轻敌太托大了吧? 「阿凛……」青王看着他,「你真的知道阴兵是什么样的吗?这些人无痛无觉,你就算砍掉他们的脑袋,他们都能继续往前冲!」 ------------ 第763章 老厉害了! 「这些人一旦盯上猎物,死不松口,有以一敌十,啊,不!普通士兵,最其码要三十人,才能对付一个阴兵!三万阴兵听起来不多,但如果换算作普通士兵,那可是百万之众!非同寻常,不要掉以轻心啊!」 「我晓得的!」萧凛看向齐轶,「你没有跟青王殿下讲过我们与阴兵作战时的情形吗?」 「说是说过,但那日之事实是惊人,便未曾细说!」齐轶道,「但同王妃仔细说过了!」 「怪不得岳父会这么问!」萧凛笑着转向青王,「岳父放心,当日我还是肉身凡胎,对付一万阴兵,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现在了!区区三万阴兵,实是算不得什么!岳父只管放心!」 他说得轻松,但青王又哪里能真的放心,嘴上应了他,该做的安排,一点也没少做。 他之前有过跟阴兵作战的经验,又有苏凝相助,早就找到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对敌之法,这一年来,又一直时刻警惕着,各处军队都响应得极快。 这边,萧凛和他快马加鞭前脚才刚赶上鸾英和她所率领的阴兵,青王所调拨的诛阴兵先锋队,后脚就追了上来,个个训练有素,一看便知是精猛强干之将。 「岳父练兵有方啊!」萧凛大加赞赏。 「过奖了!」青王笑道,「我们早料到会有今日一战,都是在时刻准备着!先锋军会先拖住他们,阿凛你趁机直取那鸾英首级!擒贼先擒王,只要她死了,这些阴兵群龙无首,撑不了多久!」 「好!」萧凛点头,「不过,既然已到萧吾边境,便让大萧将士也尽一分心力吧!岳父为这阴兵未雨绸缪,小婿也是时刻准备着,此刻不如也召他们出来,与岳父里应外合,左右夹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那再好不过了!」青王忙点头。 「我亲去排兵!」萧凛身形一晃,已没了身影,看得青王眉开眼笑,对着齐轶乐呵呵道:「瞧见没?这是本王的女婿!老厉害了!哈哈!」 齐轶此时也是看得两眼发直:「太子殿下好似又精进了许多!长风渡时,还未达到此境界呢!就他这身法,这场战,咱们赢定了!」 「那可是!」青王笑得见眉不见眼,「其实就算本王这女婿不在,这场仗也能赢!只是要费些气力,也要折损不少兵力,如今有我这好女婿在,本王就轻松多了!哎哟我这老人家,也到了该坐享清福的时候喽!」 嘴里说着享清福,但他该做的安排依然在紧锣密鼓进行着。 为对付这迟早会出现的阴兵,他和苏凝可谓是殚精竭虑,排兵布阵方面,他是绝对的高手,而于这术法方面,苏凝也极是精通,夫妻俩强强联手,所打造出来的士兵,自然也是不容小觑。 这会儿大家按照他的号令,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这边还没忙活完,萧凛已经轻飘飘落在面前。 「一切已准备就绪!」他看向青王。 「那么,开打!」青王一声令下,士兵们如下山的猛虎,向阴兵队伍尾后咬去,未等阴兵反应过来,先锋军们便以迅速将这条长龙切割开来。 这是青王研究的特殊阵法,将阴兵化整为零,各个击破。 这些人聚在一堆,前赴后继,极其难搞,可若将其分开成一小节,群起而攻之,很快便能将他们打得晕头转向,此时再拿出苏凝早已备好的符咒,以及他们特制的武器,专削阴兵的腿骨,没有腿,他们就走不了,便算无痛无感还能往前滚,但战斗力却大大降低了。 不过是短短一柱香时间,阴兵的尾巴便被撕碎吃净。 这般刁钻又聪明的打法,萧凛倒是头回见,也不由眼前一亮! 「那个奇奇怪怪的车子,叫什么?」他笑问。 「本王将其 命名为收割机!」青王笑回,「专门收割阴兵的大腿!你看,像不像在麦田里割麦一样?」 「像极了!」萧凛用力点头,「岳父威武!」 「贤婿过奖了!」青王大笑。 阴兵队伍忽受重创,无奈之下,只得将中部队伍的阴兵调过来相救,萧凛理理衣裳出手,一掌挥出,如罡风刮过,催枯拉朽,阴兵被罡风卷起,惨叫着消失在半空中,竟连块骨头渣也没剩下来。 「就这么……没了?」青王和齐轶俱是目瞪口呆! 「都化为齑粉了!」萧凛淡淡回,「若是白天的话,还是能看到点灰尘洒落的,但这三更半夜的,虽有月光,到底还是看不清晰!」 青王不说话,只张口结舌的看着他,半晌,方道:「贤婿啊,不瞒你说,方才你说打完仗带我回去喝喜酒,我总觉得你是年轻爱吹牛,现在总算是信了!照你这么个打法,咱们天亮之前,应能赶到大萧皇城吧?」 「小婿尽量吧!」萧凛笑回,眼见得阴兵再度涌上来,又挥了一掌,一掌接一掌,掌风过处,那原本长龙似的队伍,很快便只剩下了小半截。 「什么情况?」队伍最前端的鸾英,直接被打懵了。 后面有追兵的事,她是知道的,青王不可能善罢干休,必要与她决一死战。 但她根本没把青王放在眼里。 就凭他那点兵力,想与她的三万阴兵作对,简直痴心妄想! 所以接到报信后,她也没当回事,留下小股队伍应对,大部份继续往前走,可越走越觉得不对,怎么感觉人越来越少了呢? 人少了,可地上也未见到伤亡,惨嚎声倒是接连不断,只是,那声音却似从半空中传来,而派出去的传令兵,到现在也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 「来人,再探!」她发号施令。 很快,便又有一小股阴兵听从号令,转头奔向后面的队伍。 「皇后,不好了!」哭天喊地的声音传来,一人跌跌撞撞的扑倒在她面前,竟是她的夫君,东吾的皇帝。 吾帝随她出逃,练出阴兵后,便自告奋勇做了先锋官,在前面开道。 去时穿了一身金色的铠甲,端的是威风八面,可这会儿,威风没了,只剩下八面了。 身上的铠甲早已不知去向,衣裳不知被谁撕成了八面,在风中招展着,滑稽又好笑。 ------------ 第764章 彻底瓦解了! 「出什么事了?」鸾英满面惊愕,「怎么会变成这样?」 「前面不知为何,忽然涌出许多大萧士兵来!」吾帝面色惊惶,「阴兵遭到围剿,死伤惨重!」 「这怎么可能?」鸾英惊呆了,「我们此番行动,极其迅速,便算青王传信,也不可能这么快传到大萧!就算传到了,我麾下阴兵,怎么可以被那些普通士兵打败?他们可是以一敌百的勇士啊!」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吾帝哭丧着脸,「但是,那些人忽然就冒出来,我们都未及反应过来,他们就抡着刀剑砍过来了!」 「他们专砍脑袋!」他身边的侍卫战战兢兢回,「那刀剑也不知为何那般锐利,跟斩西瓜似的,一砍一个准!那脑袋咯嚓嚓的往下掉,满地乱滚,实是惨不忍睹啊!」 「不可能!」鸾英暴跳如雷,「我所淬练出来的阴兵,怎会那般无用?在他们面前,大萧那些虾兵蟹将,根本就不可能砍杀他们的机会!」 「皇后,这是真的!」吾帝瑟缩着身子,「别人能骗你,朕岂会对你说谎?朕看今日这情况不妙啊!不如,我们撤退吧!」 「不知皇兄打算往哪儿撤?」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透着股说不出的熟稔。 鸾英和吾帝同时回头,不出意外的看到青王那笑眯眯的面庞。 「你怎么在这里?」鸾英大惊,「本宫身后可是有一万阴兵,你如何能逃过他们的猎杀,这么快追过来?你……」 她说到一半,忽觉不对,青王身后似乎站着一个身着玄衣的年轻男子,那男子极是低调,不显山亦不露水,然而那张清冷俊颜,却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 「萧……凛?!」鸾英看清他的脸,心下一颤,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置信叫,「你怎么在这里?」 萧凛满面嘲讽:「你是不是就只会这一句话?」 青王嗤笑:「她这是吓懵了!」 萧凛「啊」了一声:「怪不得老是说蠢话!」 两人一唱一和,气得鸾英咬牙切齿,阴恻恻笑道:「本来本宫还想先料理了这些士兵,再去找你们算总帐,既然刀你们主动上前送死了,本宫自当成全你们!」 言罢,捻起一指,口中喃喃有词,身后的阴兵,原本木雕泥塑一般,此时却似打了鸡血般暴起! 「给本宫撕了他们!」鸾英长指似剑,直直的戳向萧凛和青王,尖声叫:「将他们撕成碎片喂狗!」. 一声令下,数千阴兵如饿狼扑食一般,嗷嗷叫着,朝两人冲过去,如浊浪排空,气势惊人! 气锋军不畏不惧,迎着这惊涛骇浪而上,正准备继续收割阴兵们腿脚,一条人影却先行纵跃而出,轻飘飘的落在了他们前面。 却是萧凛。 「阿凛?」青王不解的看着他,「你这是何意?」 「区区鬼兵,不值得岳父大人出手!」萧凛笑道,「小婿既在这儿,便由小婿代劳吧!」 说完,不等青王说话,他已出手。 刹那间,风起云涌,天地变色,罡风卷起地上阴兵,如巨龙吞水,将这些人尽数吸食口中,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鸾英身边的阴兵消失得无影无踪! 皎洁月光下,有烟雾状的微尘缓缓氤氲开来,扑天盖地,似落雪簌簌,但很快又被寒风吹散,空中又重现清明。 萧凛负手立于寒风朗月之下,明明刚打过一场一对数千的恶战,可他却连头发都不曾乱了分毫! 鸾英呆呆看着他,这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宛如天神一般。 不不,他本来就是天神! 他是天境至高无上的战神 ,是四海八荒人人都要顶礼膜拜的,他亲手终结了八荒混乱的时代,建立起新的秩序,立了新的天帝,他的仙力,可灭一城,可毁一国,可以重塑这混沌世界! 而她,居然这般的不自量力,想靠着这三万阴兵,便与这个可怕的男人对决! 她一定是疯了吧? 若不然,怎么会答应鸾珠儿,做她的助力,帮她对付这无人可以战胜的神? 她苦心积虑数年,方有在东吾的势力,也才摸到淬练阴兵的门道,她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结果却连青王都对付不了,狼狈逃到南明,才寻到生机,重头再来,好不容易才练就这三万阴兵! 然而她拼尽全力才拥有的一些,却在萧凛轻拂袍袖间灰飞烟灭! 就这,还是在她们费尽心思所设的幻境之中,面前这人的仙力,至少有一半未能发挥出来! 若是没有幻境封印,她连站在那里与他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小仙跟战神之间,真的是有壁垒的! 这一点,她以前是深刻体会过的,只不过这幻境让她盲目生出了自信,但这一刻,鸾英所有的野心和勇气,却彻底瓦解了! 「帝君,罪奴错了!」她腿一软,直接跪倒在萧凛面前,半个身子都匍匐于地,以示此时的痛悔之心。 萧凛冷冷的俯视着她,懒得跟她多说一句废话,劈头便问:「幕后主使是何人?」 「若我说了,帝君能饶我一命吗?」鸾英抬头看他,目光闪烁,「若是可以的话中……」 话未说完,她喉中忽然一哽,眼睛也猛地一瞪,下一刻,她双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在那里拼命抓刨着,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竟将脖子挠出个血洞出来! 「不好!」青王惊叫,「她这样子,像是中毒了!」 萧凛上前一步,用掌风控制她的双手,不许她继续抓挠。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鸾英的身子剧烈的抽搐着,口中有血沫不断涌出,那血先前还是红色,到最后直接变成了可怕的惨绿色,那惨绿色迅速在身上蔓延,不过是几息之间,人便缓缓融化了,化作一堆浓涕般的人形液体。 「这是什么毒?这般厉害!」青王看得惊心动魄,警觉四望。 萧凛站在那里没动,只死死盯着鸾英的尸身,瞧着像是在发怔,然而下一刻,他却猝然出手,往虚空中一抓,又是一扯,一抹人影被他狠狠的掴在地上,发出凄厉惨叫! ------------ 第765章 一败涂地! 「什么东西?」青王忙叫,「快,围住它!」 先锋兵立马上前,他们自觉反应已经够快了,动作也极迅疾,可冲到前才发现,那抹人影已没了形迹。 连同原本站在那里的萧凛,也不知去向了。 「他们去哪儿了?」青王四处逡巡着,并未发现萧凛和那只影子,倒是齐轶颇有经验的往天上瞅了瞅,果然发现月亮之上交错的人影。 正要上去相助,空气忽然下起血雨,下一刻,一物重重坠落于地。 齐轶看清那物事,不由欢呼雀跃:「殿下又废了那怪物另一条手臂!」 「可惜,还是未能抓住她人!」头顶有声音传来。 萧凛轻飘飘的落在两人面前,满面郁闷。 他发现一点,只要离开地面,自己的仙力也会大幅消减,而那只怪物的仙力却会大大增强,虽然两人缠斗间,他还是勉强能占个上风,但想要直接擒住那怪物,却也极是费劲。 方才拼尽全力,也只不过是斩下她另一只手。 其实差一点,他的剑就砍到她头颅了。 只是那浮云碍眼,如迷雾茫茫,那怪物在其中如鱼得水,来去自如,他的视线却受限,这才叫她又逃过了一劫! 「今儿能砍下她一手,明儿便能斩她的头颅!」青王乐呵呵安慰,「再说了,这怪物两只手都没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话虽如此,萧凛还是不放心。 为确保那怪物在这幻境再无内应,他今晚一定要大开杀戒的!.. 要杀的,自然也不止是这些残余的阴兵鬼将,还有存在南明和大渝的敌对者。 可惜,阴兵可以随意杀,但涉及他国,却也不能好坏不分,一味滥杀,只能想法又放了几个傀儡进去搅局,随时监视那里的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这边也能及时察觉。 忙完这些事,再抬头,天已经蒙蒙亮。 「阿凛,还真让你说准了!」青王呵呵笑,「你说天亮了,便邀本王去大萧喝你的喜酒,果然天亮之前,一切都处理得干净利索!」 「那岳父大人,可愿前往?」萧凛道。 「自是求之不得!」青王兴致盎然,「王妃已经离开好几日了,本王实是太想他了!」 说完忽又觉得自己一个长辈在晚辈面前这么说,有些为老不尊,忙低咳两声,转移话题:「当然了,主要还是想要参加你们的婚礼!还想看看我家离儿生什么模样!这么一说,真是有点迫不及待了!待本王稍作安排,我们便出发!」 说完,自去安排后续事宜。 他在东吾已久,名义上是王爷,实际早已为东吾的半个主人,多半朝臣已投入他的阵营,经过鸾英一事后,更是入宫皇城,掌控全局,得尽人心,麾下可用能臣无数,便算这会儿离开,自有人能帮他将后续事宜处理得周到妥贴。 天光四亮,阳光初升,魑魅魍魉除尽,冬日清晨的阳光,都似灿烂温暖了几分! 天境某间密室,鸾珠儿躺在床上,浑身是血,面色苍白,断手处的血如泉涌,身边的心腹若锦用天境最好的伤药覆了厚厚一层,依然无法抑制。 「主人,怎么办?」若锦急得不行,「要不然,奴出去寻天医吧!他医术高超,定能帮你止血!」 「不可!」鸾珠儿喘息着摇头,「我现在的情况,除了你们两个,断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他们本就恨我,只是敢怒不敢言,这会儿若知我这般惨状,定会群起而攻之!」 「那怎么办?若是这血止不住,你便算是仙神之体,也撑不了太久!」 「那就还是用老办法吧!」鸾珠儿额间冷汗直流,牙齿咬得咯咯响。 若锦叹口气:「那也只能这样了!奴这就去准备!」 她疾步走了出去。 鸾珠儿躺在那里,看向床头柜上的水晶球。 那处幻境,便藏在这水晶球之内,水晶球外,她设立了结界,只有她自己能看得到,旁人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柜面,什么也没有。 这里是她精心设制的密室,未经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便连若锦进入此地,也需要她的允可。 所以,她从不担心这个秘密会被天境的其他人知道。 平日里,她最爱藏在这一方密室中,看这水晶球中的萧凛和苏离受尽煎熬。 她用白泽的肉身,架构起这处幻境,用各种方法,引所有相关的人入境。 而她自己,却一直超脱于这幻境之外袖手旁观,看这里的人相互厮杀,以此作为平日里最大的消遣娱乐。 然而这些消遣,只能在幻境之外进行,若是她自己被扯入其中,便会跟这里所有人一样,便算不会像苏离和萧凛等人那般遭受反噬,其仙法灵力亦会大大受限。 这也是她为什么自始至终不愿亲自下境跟萧凛撕斗,而只是选择跟一个又一个人合作,通过她们的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就是使用白泽肉身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可以让你美梦或者恶梦成真,但同时也会封印你原本的能力,让你只能按照设定的「梦境」来进行。 当初设立这幻境时,她就没想到需要自己亲自下场,毕竟,按照话本中的剧情,萧凛和苏离就是一路遭捶打的悲惨命运,她只需要在境外吃着零嘴儿,悠闲的欣赏他们的痛苦悲伤就好。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亲手写就的剧情,会因为配角意识的觉醒而彻底改变,最终,变成现在这样,一败涂地,一发不可收拾! 鸾英已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她对她寄予厚望。 毕竟,她已在东吾图谋多年,根基稳固,跟她是一路人,深恨萧凛,若是四方阴兵可成,她们绝对是有机会翻盘的。 但萧凛的变化,远超她预料之外! 比起上次那场恶战,他似乎更进了一层,看这样子,仙法和灵力,最其码已经恢复了一半! 可是,他怎么能恢复呢? 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恢复,为什么只有他不一样? ------------ 第766章 给自己找条后路…… 鸾珠儿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无处可以打听。 她手中爪牙尽废,再无人可以帮她传递信息,自然也就无法知晓萧凛和苏离他们的动向。 之前可以袖手旁观,是因为一切都在按着话本的剧情走,可自从剧情脱缰如野马之后,她再看向这幻境时,只是混沌一片,除了能感知到自己几枚棋子所在,其余的事,再也无法像之前那般看得清晰明了。 现在,少了最后一枚棋子鸾英,她感觉自己就跟睁眼瞎一样,完全猜不透萧凛下一步的计划了。 不,她何止是瞎? 她现在失了双手,直接就是个残废了! 之前她见鸾英就要供出她,不得已隐身给她下毒,她已经那般小心了,却还是被萧凛揪到薅出来,想到那时的情形,鸾珠儿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缩成了一团。 幸好,有上次的前车之鉴,她这次下境时,特意带上了若锦和若华两个帮手。 有了这两人相助,她才能成功返回天境。 即便如此,还是差一点就万劫不复! 鸾珠儿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挣扎着起身,用残臂打开床头的暗格。 里面立时有幽蓝色的光团溢出来。 那是她闲来无事时,「收藏」的散仙和妖族灵魄。 散仙和妖族虽不能跟仙法深厚的上仙相比,但其灵魄经特殊方法炼化后,堪称大补。 重伤之时,将他们炼化,服上几颗,有起死回生之效。 就是每每炼化时,十分聒躁,灵魄会一直不停的咒骂她,用尽世上最最恶毒的话,虽然她不介意,但真的是太吵了。 吵得她脑仁痛。 不知是不是因为上次断手未能真正修复,又再遭重创的原因,她这会儿感觉头痛得快要裂开来,勉强将这些人炼化后,便吞入腹中,之后运息调理,渐觉得伤口没有那么疼了。.. 这时,若锦推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烧红的铁棒。 这就是他们一直用的老办法,直接用烙铁将伤处烫糊,伤口自然结痂,血自然也就止住了。 这个过程十分痛苦。 鸾珠儿痛得几欲晕厥,却仍咬牙撑着。 「主人何必如此?」若锦看着她,「如今这天境尽在主人掌握之中,便算他们知道您受了伤,想来也不敢拿您怎么样!」 「小心驶得万年船!」鸾珠儿摇头,「如今幻境这景况,萧凛他们,早晚会破境而出!这个时候,若天境再稳不住就麻烦了!」 「可是主人不是说,他不舍得出来吗?」若锦问,「这幻境,可也是他自己想进来的!」 「此一时彼一时!」鸾珠儿忧心忡忡,「他不想出来,苏离却是一心想出来的!虽然看这情形,苏离还未觉醒,但苏凝已然醒了!她知晓一切,又岂能不唤醒她?」 「她若唤醒了苏离,他们可就反目成仇了!」若锦道,「到时,主人岂不是照样可以坐山观虎斗?苏离能在天境杀他一次,自然就能在幻境杀他第二次!」 「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不安……」鸾珠儿喃喃道,「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不行,我得赶紧给自己找条后路才行……」 大萧,京城。 青王的到来,让本就热闹的苏府,愈发的喜气洋洋。 看着面前这位尊贵俊逸的女婿,苏老夫人乐得嘴都合不拢,苏离亦是欢喜异常。 自知道他是自己在天境的生身父亲后,她就一直想见到这位父亲,万没料到萧凛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他带了回来。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青王,但看着他的五官眉眼,还有那儒雅清朗笑容,苏离瞬间就泪盈眼眶! 跟乍然见到苏凝时的感觉一样,那种亲切熟稔感溢满心胸,好像这不是第一次见到的陌生面孔,而是曾经一起生活过很多年的家人,她不过是出了趟远门,如今,终于回家了。 青王在苏府诸多人中,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你就是离儿吧?」 苏离用力点头,福身行礼:「女儿见过父王!」 「不必多礼!」青王打量着她,又看向苏凝,笑道:「果然跟阿凝长得一模一样!这就是一个小阿凝嘛!」 苏凝十分自豪:「我的女儿,自然是与我生得一般模样!」 「行行!都像你!将来生多少个孩子,都像你!」青王看着妻子,一脸宠溺,转头再看苏离,忽又皱起眉头,「好奇怪,明明本王是第一次见你,为何却觉得离儿你好似做了我很多年女儿?」 「说不定前世就是你的女儿呢!」苏离笑回,「父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快别站在外面说话了,进屋暖暖吧!」 「是啊!」苏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快都进来!这一路寒风彻骨,一定冷得厉害!老身备了热茶热酒,快进来吧!」 一家人进了屋子,热热乎乎的坐在了一处,说说笑笑。 萧凛则扯了苏离的袖子,挨着她坐下,跟她说悄悄话。 「这些日子不见,你可还好?」 苏离失笑:「哪有这些日子?统共也就两日未见!」 「于我来说,漫长得似是两百年!」萧凛将手探入她袖管,与她紧紧相握。 苏离笑瞥他一眼,示意他注意礼节,奈何萧凛紧抓不放,她若硬甩,反引人注意,只得由他握着,低声问:「你怎么想到把父王接来了?」 「这个,你得问岳父大人!」萧凛笑回,看向青王。 青王一脸兴奋:「此事正该大讲特讲!阿凝,你们可不知道,我跟阿凛昨夜办了桩大事呢!」 当下将联手诛杀鸾英和阴兵之事说了一遍,众人皆是欢呼雀跃。 「阴兵既除,又伤了那怪物另一只手,想来,能安生一段时间了!」苏老夫人开心道,「如此,殿下和阿离新婚之后,也能好好的渡一渡蜜月,顺便呀,再生个一儿半女的!」 苏离面皮微烫,羞笑道:「祖母,一个月的时间,可生不出一男半女来!」 「生不出来,但能种下呀!」苏老夫人笑得促狭,「你们两个,可要多努力哦!」 ------------ 第767章 一年抱俩,两年抱仨! 苏离本来脸就微红,听到这话,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萧凛却一本正经回:「外祖母放心,晚辈定当努力,不会辜负外祖母的期望!争取一年抱俩,两年抱仨!」 「好好好!」苏老夫人开怀大笑,「那我们可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你……你说什么呢?」苏离又羞又想笑,扭捏着轻拧了萧凛一把。 「咝!」萧凛装模作样喊疼,对着苏老夫人告状,「祖母,阿离她欺负我!你快揍她!」 苏离:「……」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萧凛,这个男人,堂堂未来新君,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种撒娇的话,居然脸不红心不跳! 他是怎么做出来的? 然而萧凛不光能做出来,还做得再自然不过,而苏老夫人也十分捧场,笑啐了苏离一口:「阿离,不许你欺负阿凛!他可是我们苏家未过门的女婿呢!」 「就是就是!」萧凛傲娇的仰起了下巴,「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不嫁给你了!」 众人听到这话,笑得头都要掉了,一时间又不由得又对萧凛多了几分好感。 大家原就喜欢他,但他到底身份在那儿,所以每次只要他在场,气氛就会稍微严肃一点,大家说话做事,都会注意分寸,保持必要的礼节。 然而老成持重的新君,此时忽然像个孩子似的撒娇卖宠,那面上的沉肃褪了去,倒似少年人一般淘气有趣,令众人都不自觉卸下往日因身份而起的那丝生分,纷纷笑着打趣道:「是啊,阿凛这么好的年轻人,可不好找!你得珍惜啊!」看書菈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可得好生哄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调皮话,一家人和乐融融,满院皆是欢语欢颜。 苏凝也跟着大家一起笑,然而那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只浮在表面上。 她深深的看了萧凛一眼,垂下了眼睑,见众人都在笑闹,扯了扯青王的衣裳,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青王早有此意,忙屁颠颠的跟在她身后。 两人回了苏凝闺房,门一关上,见四下无人,青王果断出手,一把抱住苏凝,狠狠的亲了几口! 「好阿凝,可想死我了!」 苏凝却没什么兴致,看着他,眉头微皱。 「怎么了?」青王不解问,「如今女儿在侧,夫君在前,你这左拥右抱的,还有什么心烦事?眉头皱得这么紧!再这么皱下去,可是会留下皱纹的!」 说完,伸手硬是将她额头的纹路舒展开。 「坐下陪我说说话!」苏凝拉住他的手,让他在椅子上坐下来,「说说你们与鸾英对决时的情形吧!」 青王点头,一脸兴奋:「我跟你讲,咱们这女婿呀,可厉害了,他……」 苏凝一听他提起萧凛就赞不绝口,眉头不自觉又皱紧了。 「我让你说对决时的情形,没让你夸他!」 「可是,不夸他,我就没法讲下去啊!」青王摊手,「昨夜之战,可全都是靠着他!他一人横扫三万阴兵,又废掉了那怪物一只手!那场面,那气势,啧啧,真正是催枯拉朽,山河变色,星月黯淡,只有他,睥睨天下,傲视群雄……」 苏凝扶额:「夫君,咱不能正常点吗?」 青王用力摇头:「阿凝,恕为夫实在无法正常!你不知道,昨夜那场战斗,它本就不是非常之战!那可是三万阴兵啊!你见识过阴兵是什么样的!当初围攻青王府的阴兵,不过一两百人,就把我们搞得焦头烂额!可咱们那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好女婿……」 苏凝听得脑瓜子嗡嗡的,霍地站起来:「你要是再这么说话,我就把你那 臭嘴堵上!」 「为什么呀?」青王满面困惑,「咱们女儿找了这么一个神武善战又俊逸非凡的年轻人,你听到我番描述,应该很开心,不是吗?为什么反要生气?阿凝,你这样,有点不正常哦!」 「面对杀夫灭族的仇人,我如何能正常?」苏凝咬牙,恨声回。 「什么杀夫灭族?」青王一头雾水,「阿凝,你都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苏凝瞪着他,满腹心酸,悲声道:「你怎么就始终醒不过来呢?是因为,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青王听得满脑子浆糊。 不过,自家妻子一向有点神神叨叨的,他倒是见怪不怪了。 类似这样的话,她说过也不止一次。 当然了,她之前每说一次,他都会反问一次,可惜,每次她都不能给出明确答案,所以,青王也不追问,只眼巴巴的看着她。 苏凝被他看得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拥住了他。 「好了,不说这些了!」她闷声道,「你就只说,鸾英还有那个怪物,最后结果如何了?」 「鸾英和那些阴兵全都灰飞烟灭了!」青王回,「是真正的灰飞烟灭哦!以前你说这话时,我总是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不过昨夜我可是亲眼目睹,真的有灰尘一样的东西落下来,像下雪一般簌簌而下!女婿好厉害,半柱香的时间都未到,便将这些人清理得一干二净!他审问鸾英,想要她说出真相,鸾英想说的,结果被那幕后怪物下毒毒死了,阿凛废了她另一只手,现在她是无手怪物了!只可惜,最终还是让她逃了!」 苏凝听完,也是扼腕长叹。 若是昨夜萧凛真能抓到那怪物,这幻境说不定已经破了,阿离也就不用再嫁给萧凛了。 可惜,并没有。 所以,她还是得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嫁。 想到萧凛方才说的话,她的心里一时又火烧火燎的。 什么一年抱俩,两年抱仨? 他配让阿离给他生孩子吗? 想到这儿,苏凝忽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件事,那就是,阿离出嫁,不光是出嫁本身这么简单,她和萧凛如此恩爱,两人很快就会有孩子! 而一个女子,若是有了孩子,若再想离开这个男人,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 第768章 父女相见! 孩子是两人之间的纽带,无论怎么撕扯,都是撕扯不清的! 所以,这才是萧凛那厮心心念念非要娶阿离的主要原因吧? 他就是要用孩子来绑住她! 这贼厮,果然够狡诈! 不不,是她这个做娘的太蠢了! 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但当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一心想着,先联手把幕后主使者揪出来,却没想到,这一应,便把女儿也葬送进去了! 虽然现在的阿离并不觉得嫁给萧凛是葬送了一生的幸福,她甚至还会觉得,如果自己阻止,那才是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 但是,她此时只是没有觉醒,若她醒来,她一定会后悔的! 怎么办? 现在阻止,还来得及吗? 正胡思乱想间,外面有婢女通报:「王妃,昭王妃来了!」 「快!快请她进来!我正有事同她商议呢!」 那日两人在苏离面前相互试探,很快便确定了对方都已觉醒,避开苏离后,便相认了。 回府之后,昭王妃恶梦继续,又忆起了很多在天境的事,当然也忆起了自己的父亲。 今早听到王府来了贵客,差人一打听,竟是东吾的青王,立时激动异常,借口要找苏凝瞧病,再次站到了苏府门前,很快,便被请到了苏凝的房间。 房内立着一男子,长身玉立,眉眼含笑,虽已人近中年,眉眼间有了风霜之色,但那温润清雅之姿,却如她记忆中的父王如出一辙! 昭王妃看着青王,泪水盈眶。 青王看着跟在苏凝身后缓步而来的女子,也是微微一怔! 跟第一眼看到苏离时一样,他第一眼看到这女子,也觉得异常的熟稔亲切。 不,确切的说,这种熟稔亲切,甚至比见到苏离时还要强烈! 因为面前这年轻女子的脸,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总觉得昨儿还在哪里见到过! 可是,在哪儿见过呢? 他歪头细思,一边下意识的嘀咕着:「这位姑娘,你好生面熟……」 苏凝轻笑一声,随手递过一面镜子:「王爷瞧瞧,跟镜中之人,可相像?」 「镜中之人?」青王一怔,低头看向镜中人,「镜中之人是本王啊!」 「对啊,是你!」苏凝微笑点头,「她像不像?」 青王看看镜中的自己,又看向昭王妃,片刻后,恍然大悟:「你跟本王生得好像!」 「是!」昭王妃眼含热泪,福身行礼,「小女看到王爷时,也正这么想!看到王爷,就好像照镜子一般!」 「这可真是缘份啊!」青王朗声大笑,「看咱们这长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是你父亲,你是本王的女儿呢!阿凝,这小姑娘是何人啊?」 「她是昭王妃!」苏凝说到「昭王」两字时,嘴角又浮起苦笑。 两个女儿,居然都与天境神族结了亲,最后落得那般悲惨结局,那便是双倍的伤心! 昭王妃见她面色微黯,知她心中难过,遂轻声道:「晚辈与王妃一见如故,十分投缘,王爷若不介意,唤我阿棠便好!」 「好的阿棠!」青王笑望着她,「真好,回一趟大萧,本王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女儿了!一个是女儿,一个像我女儿,本王真是有福气啊!」 「王爷自是福气满满!」苏凝还想再说什么,外头苏子琰来邀青王入席,身后还跟着一人,竟然是昭王。 昭王妃看到他,微微一怔,昭王显然也没想到她在这儿,也是一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上前扯着昭王妃的袖子,亲亲热热说话。 「早知你也 要来,便同你一起了!你来了多会了?」 「也不过半刻钟!」昭王妃佯装撩头发,默默抽出自己的衣袖。 「原来昭王妃也在!」苏子琰笑道,「正好一起入席吧!静王和高相齐将军他们都来了,还有千城和谨安,好多人呢!今儿个我们苏府真真是蓬荜增辉,热闹得紧!青王爷,快同我们一起痛饮几杯!」 「求之不得!」青王一向爱热闹,乐呵呵应下来,又转向苏凝和昭王妃,「阿凝,阿棠,咱们一起去!」 「王爷先行一步!」苏凝道,「我先同阿棠聊几句,稍后便到!」 「那本王先去了!」青王和苏子琰昭王三人说说笑笑而去。 苏凝和昭王妃看着几人的背影离开,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母女俩携手回房,关上房门,昭王妃径直看向她:「母亲,您当真要让妹妹嫁与萧凛吗?」 苏凝苦笑:「你看如今这境况,我若提出异议,谁会听?他们怕是宁愿相信我疯了,也不肯怀疑萧凛!」 「既然明着不行,那便暗中阻止!」昭王妃攥紧双拳,「我被萧峻那贼厮哄骗,已然着了他的道,成了他的妻子,如今日日与仇人相对,悔不当初,痛苦万分,数次想要杀了他,却又迫于形势所困,只能含泪隐忍!我所受的这些苦,不能再让阿离受一遍!」 「你……」苏凝看着她,「他这一世,待你……还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昭王妃冷笑,「不过都是幻觉罢了!幻境之中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便算将心捧与我吃了,又能如何?天境之中,他对我那般的薄情寡义,那便也罢了,世间女子,多受此苦,也不多我这一个!可他灭我族人,此恨万古难销!我必取之狗头,掷于梅林,为数万族人报仇雪恨!」 「只是如今,还需隐忍……」苏凝说完,倍感无力,「我们真是无能,便算到这份上,却还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只要母亲想,我们可以脱离他的控制!」昭王妃急急道,「我们可以唤醒阿离,阿离的灵力,远胜你我!她能杀东凛一次,便能杀他第二次!」 「杀了他,之后呢?我们如何同那幕后之人对抗?」苏凝苦笑,「到现在为止,我们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你父王外祖母他们,只剩一缕残魂,游于这幻境之中!若萧凛死了,那幕后之人再无所顾忌,我们便会被永远的封印此间,世世轮回……」 ------------ 第769章 大婚! 她说着苦笑,「阿棠,这一切苦难折磨,便算再来一次,母亲都受不了,更别说世世轮回了!萧凛罪大恶极,可他到底还有忏悔之心,可那人却是穷凶极恶,阴险狡诈,是一定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的!两害相权取其轻,阿棠,我们眼下只能这样!」 「母亲所说的这些,女儿当然知道刀!」昭王妃小声道,「女儿也并非要母亲现在就与萧凛决裂,可是,母亲,阿离有权利清醒明白的面对这一切!以妹妹的心智,就算她清醒了,也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她跟我们一样,绝不会冲动行事的!而且,只有将她唤醒,我们才能真正的控制萧凛!否则,母亲觉得,就凭我们两个人,有什么力量去掌控他?若他揪出那幕后主使,仍然不愿意离开这幻境,就想着这么一直生活下去,母亲又当如何?」. 苏凝听得惊心动魄:「你别说,还真是有这种可能的!」 「不是可能,而是必定!」昭王妃道,「这是幻境,也是一处幻梦!若这幻梦是一场美梦,又没有轮回受苦的威胁,他是断然不肯离开的!我虽不清楚这幻境是如何造成,但我却知道一点,以他的仙力,若他不愿意,天上人间,无任何一人能引他入梦!」 「你的意思是说,这幻境,是他心甘情愿进来的?」苏凝愕然。 「极有可能!」昭王妃笃定回。 「他入这幻境,受尽折磨煎熬,就为了重续跟阿离的这段情缘?」苏凝喃喃问。 「母亲倒也不必把他想得那般深情!」昭王妃苦笑,「毕竟,咱们这位帝君,从来就不是什么深情之人!他跟萧峻一样,心中最重要的东西,永远都不可能是女子!若不然,阿离便不会伤心入魔,变得那般模样了!」 「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自愿进入这轮回?」苏凝百思不得其解。 「他为了什么,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吧!」昭王妃轻叹,「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上神,所思所想,我们小小妖族,如何能猜得透?不过,也没必要去猜!他们爱想什么想什么,咱们只管做咱们的事就好!当务之急,是先唤醒阿离!」 「萧凛盯她盯得很紧,一直在用仙法抹除她的记忆!」苏凝苦笑,「以我们的能力,如何能与他对抗?」 昭王妃却听得眼前一亮:「他既然要用仙法抹除阿离的记忆,那就说明,阿离也处在觉醒的边缘,对不对?」 苏凝一怔,随即点头:「应是那样!但即便如此,若她自己无法觉醒,我们也没有办法唤醒她啊!」 「不,我们有办法!」昭王妃攥紧双拳,语气笃定。 「有何办法?」苏凝忙问。 昭王妃附耳一阵低语。 苏凝听完,一阵激动:「就依你说的办!若此法可成,那萧凛那贼厮的美梦,便彻底成空了!」 宴席上。 昭王妃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昭王的监视之中,对于她与苏凝的来往,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经由萧凛解释后,更是浑身冰凉。 这段时间,他的记忆也在持续恢复中,虽然未能识得苏凝,但看到青王的那一瞬间,很快就忆起此人是谁。 「皇兄,那位青王殿下,应是你在天境的得力干将吧?」他歪头努力回忆着,「好似是最擅长制作各种武器的那一位,也极擅各种阵法,叫什么来着?」 「莫辞!」萧凛低声答,说出这两个名字时,脑中即涌出大段记忆来。 他记不清是如何与莫辞相识的,不过,正常来讲,他的部将,几乎全是神族贵贵胄,莫辞出身妖族,妖族本身能力有限,按说,没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但记忆中的莫辞,不光在他身边,与他还成了忘年交,常在一起对饮对弈,十分投缘。 如 萧峻所言,他的确极擅长制作各式武器,所制出的器物,极其实用,在屡次大战中都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所编排出来的阵法,也极其精妙,用这些阵法来对付魔族以及那些作乱的妖族事半功倍。 他一向是爱才之人,对这样的人才,自是十分看重。 可既然看重他,最后还和弟弟娶了他的女儿,为何最终却要屠他满族? 萧凛坐在那里,以酒为引,歪着头拼命的想,可惜,他想起的事很多,唯独关于灵猫一族的事,却印象全无,唯一记得的,便是那血染的梅林。 他烦躁的甩甩头,将那血腥记忆暂且甩开。 明日,他就要与阿离成亲了。 他现在只想醉生梦死,不愿深思,若他的人生注定是一场悲剧,那么,在大结局来临之前,让他再大梦一场吧! 次日,清晨,阳光刺破云层,金色的光芒普照大地,也照在喜气盈盈的皇城之上。 宫内布置一新,红毡铺路,贴门神,对联,挂红灯,彩绸,太和殿内设节案、册案、宝案,太和门外阶下设龙亭,銮仪卫设皇后凤舆,官员命妇着彩服等候,只等钦天监报吉时,便可出门迎亲。 萧凛一大早便起身,到天坛地坛太庙,告祀天地祖宗。 登基和大婚定在同一天,但对于这登基仪式,萧凛一切从简,不过是简单的走了个过场,便即作罢,而大婚之礼,却办得极其隆重。 说起来,这于礼不合,但经过齐瑶和高悦一事后,朝中再无一人多言。 人人都能看出来,他们这位新君并不是看重这看江山权势,他的心里眼里,全都是他的心上人。 用最最盛大的仪式,娶她进门,才是今日最最重要之事! 为此,一向节俭的他,难得的铺张了一回,十里红妆犹嫌不够,整个京城都张灯结彩,远望过去,一片耀眼夺目喜气洋洋的红,看得人也不自觉雀跃起来! 今日天公作美,明明寒冬腊月,却艳阳高照,风吹过脸畔,昨日还觉凌厉如刀,今日却是吹面不寒,冰封的河流不知何时解冻了,岸边柳枝轻摆,竟绽开新绿之色,枝头有鸟儿叽叽喳喳,叫人恍惚间觉得,新春已至,即将春暖花开。 ------------ 第770章 迎亲! 眼巴巴的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这一日,娶得美人归,萧凛一大早便已起身,将今日将要进行的大婚流程又细细的盘问了一遍,确保每个环节都完美无误。 他这般亲力亲为,身边人更是不敢懈怠,不过,对于迎亲环节,还是有了一点小冲突。 萧凛身为新君,为彰显帝王之尊,不会像普通民众那般,亲自前往新娘家迎亲,依规制,他只需在宫中静候便好。 但萧凛执意亲去苏家迎亲,操办此事的礼部官员觉得不妥,之前曾给出折中建议,萧凛可出宫门迎接,但便算是这种退而求其次的办法,依然被萧凛断然否决。 「朕的妻子,朕当然要亲自相迎!」他语气坚定,不容质疑,「诸位爱卿不必再议了!」 「罢了!」静王摊手,「陛下也不是第一次违这规制,就由得他去吧!他自己的婚事,自然要由他自已做主,我等就不必瞎操心了!」 「这倒也是!」高相乐呵呵笑,「陛下迎娶他最心爱的姑娘,自是要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我等就不要再扫他的兴了,只管配合他便是!」 众臣唯唯诺诺,很快安排下去。 迎亲的仪仗,是早就准备好的,皇室宗亲命妇,还有朝中重臣,乌泱泱的一大群。 如今多加萧凛一人,也没有什么好麻烦的,他自己早做了准备,马脖子上亲手系了红绣球,那马本就是火红色,这红绣球一系,愈显得喜气盈盈。 萧凛一身大红喜服,浓眉星目,唇白齿红,玉质金相,沈腰潘鬓,端的是风姿倾世,俊美绝伦。 得知皇帝亲迎,城中百姓倾巢而出,争相目睹这位新帝的风采,迎亲队伍所到之处,人海如潮。 他们中很多人是见过萧凛的,当然也都知道这位太子殿下生得极是俊美。 但他的俊美,往日都藏于那素衣简服之下,他长年征战在外,因行军方便,不喜豪奢繁复衣饰,长年只着玄裳银甲,连头上发饰,也是极简单的金冠,是以虽生得俊美无匹,但自街上打马匆匆而过,并不太引人注目。 然而今日的他,却是盛装而出,其惊艳之姿,生生叫京城民众看直了眼,男子见了,瞠目忘言,女子见了,更是心如撞鹿,面飞红霞。 众人目送迎亲仪仗缓缓而去,都不自觉发出喃喃感叹。 「皇帝陛下生得可真是俊美如仙!」 「能嫁给这般俊美的男子,便是今日嫁,明日便死了,也是心甘情愿!」 一个花痴女子的话引得众人一起笑起来。 「听闻皇后娘娘生得也极是美貌!你们有谁见过吗?」 「我见过的!陛下若是仙,那她便是女神!他们两个结为夫妻,那就是真正的神仙眷侣啊!」 「陛下今日降尊屈纡,亲迎皇后娘娘,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呢!」 「这算什么?皇上还向苏姑娘允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试问天下男子,有几个能做到这一点?」 「可不是?」众女子纷纷道,「得此夫君,真真是心满意足了!」 「真的好羡慕皇后娘娘啊!」 昭王妃坐在马车上,跟在迎亲队伍之中,听到这话,轻嗤了一声,唇角勾出满满嘲讽。 昭王坐在她对面,见她笑得诡异,本就一直悬着的心,此时又开始往深处滑落。看書菈 昭王妃以往只是做恶梦,却并不清楚这恶梦意味着什么,对他的态度虽然有点排斥,但并不排斥,看向他时,那眼底依然还有夫妻情义。 可自从她来过苏府,见过苏凝后,一切都变了。 苏凝的出现,刺激了她,两人这段时间一直粘在一处,各自说出自己的记忆,两下里一交流,昭 王妃已经全然觉醒了。 她们两人所聊的话题,被萧凛一字不漏的探知,每听一句,昭王便觉得自己身上挨了一箭,听到这会儿,他几乎是万箭穿心,痛不可抑! 怪不得她这几日直接不搭理他了,却原来,她已深深的恨上他了! 他们在这幻境中,明明那般的恩爱情深,恨不能每时每刻都粘在一处,便算这幻境假的,可是,他们自小到大一走来的情份,也是假的吗? 他们相识相爱相知相守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此时全都萦绕心头,真的可以因为恢复了记忆,就全盘否定,无情的抛弃吗? 在昭王看来,这是不应该的,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妻子的反应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一世,所有的恩爱皆如浮云掠过,留在她心中的,唯有仇恨! 他深爱着她,依恋着她,她却只想着怎么杀掉他。 昭王心痛如绞,几乎要抑制不住内心的绝望惶然。 他攥紧双拳,难过的拧过头,为掩饰,他撩开帘子,看向外面。 铺天盖地的欢喜恭贺之声,淹没他内心的惶然,他将目光投向萧凛,记起萧凛出发前跟他说的话,双拳攥得更紧,指甲深沉入掌心。 有血渍,从掌心流出来,又被他暗紫色的锦袍吸了去,不留任何痕迹。 萧凛骑马缓行于热闹街市之上,耳中是如潮般的欢呼声,眼前一片片耀眼喜气的红,脑中又有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浮起来: 十里梅林,美若云霞,霞光旖旎处,他执一人之手,漫步于茫茫白雪之中,两人着红裳,身前身后,并无一人恭贺,更没有这盛大的仪式。 这偌大的梅林,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然而心里却是无限的甜蜜欢喜,他们手牵手向前走,走得那般的闲适自在,他们俩俩相望,眼中只有彼此,有风起,落红无数,香气馥郁,令人无限沉醉。 然而画面很快急转而下,黑甲兵狂涌而入,打破这甜蜜和美好,唾骂声斥责声如污水横流,将这处清静闲适之地彻底摧毁…… 萧凛的耳中充盈着那些声音,满心暴戾,就要拔剑杀戮之时,却发觉腰间空空如也,指尖触到喜服上的红绸花,他猛地惊觉,倏地直起腰,长长的吁出一口浊气。 不要再想这些了。 他攥紧双拳,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他什么都不要想,他只要和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做一对世俗的夫妻,恩恩爱爱,白头到老。 ------------ 第771章 必须醒来! 苏府。 苏离一早便被叫起来梳妆打扮,宫里派来的十几个妆娘围着她忙得不可开交,灵儿苏灿之花无月许蔷等几个女孩子则围在外层瞧新鲜。 「天哪,这成亲可真是麻烦!」许蔷是个碎嘴子,这时候自然也不可能闲着,看着苏离像个人偶似的坐在那里,由得妆娘描眉画眼梳发,直看得眼花缭乱,「阿离你坐了这么久,屁股都坐痛了吧?」 「可不是?」苏离笑回,「腰都快坐断了!嬷嬷,什么时候能好啊?我觉得这也差不多了吧?」 「娘娘莫急!您那凤冠还没戴呢!」妆娘笑着将一只凤簪插在精心梳就的发髻之上,伸手朝身边端着金匣的宫女招招手,「好了,可以戴冠了!」 宫女点头,将金匣打开,那一刻,满室光华灿烂! 许蔷捂住眼,夸张大叫:「啊啊,我的狗眼,快要被亮瞎了!陛下这是把全天下的稀世珍宝,都镶嵌到这凤冠上了吧?」 「可不是?」花无月亦是连连啧嘴,「瞧瞧,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啊!阿离,你要戴上这发冠,感觉是顶了十几座城池在上面!」 「十几座不止呢!」苏灿之伸指在那里数,「瞧瞧这正中的红宝石,只一颗便值数城!更不用说这边上的钻石珠宝了!陛下在短时间内打造出这样一个发冠,想来,费了不少心思吧?」 「那可是!」妆娘笑回,「跟娘娘身上穿的这喜服一样,都是三班人马,轮番赶制!只是这头面,比喜服更加费心!陛下对娘娘的心,可见一斑!真正是情比金坚啊!」 「陛下待我,自是极好的!」苏离轻抚那璀璨耀眼的凤冠,亦是欢喜又感动。 她素日里对珠宝首饰美衣华服其实无甚兴趣,然而此时此刻,看到这华美灿烂的头面,却也深刻的感受到萧凛沉甸甸的心意。 「奴婢给娘娘戴起来!」妆娘笑道,「这会儿,想来迎亲的仪仗,也在路上了!咱们赶紧准备好,莫要误了吉时!」 苏离点头,理了理喜服,正襟危坐,妆娘将凤冠小心翼翼的戴到她头顶,又稍作整理,扭头看向镜中,不由赞不绝口:「娘娘本就是国色天香,再配上这凤冠,更显雍容华贵,美艳绝伦!」 众人纷纷点头,连连称赞,正好周氏搀着苏老夫人进来,见到苏离,亦是万分惊艳! 「阿离这一妆扮,竟有凤临天下的***威仪了!」苏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好看!真是好看!」 「我们苏家,竟飞出个金凤凰来了!」周氏亦笑得见眉不见眼,还想再说什么,一拧头看见苏凝坐在一旁发怔,忙笑着将她扯到一旁,小声道:「小姑,你这做母亲的,别光看着呀,眼看就要上花轿了!该叮嘱她的事,你可叮嘱了?」 苏凝本就神思不属,听到这话一怔:「嘱咐什么?」 「你说嘱咐什么?」周氏吃吃笑着轻掐了她一把。 苏凝瞬间了然,心底却浮起浓烈的排斥感,原本勉强扬起的唇角,也瞬间耷拉了下来。 周氏却误会她忘记此事,白了她一眼,窃笑道:「就知道你这粗枝大叶的性子,想不起来这事儿!无妨,我与母亲早就想到了,也备好了压箱底的东西!不过,待会儿你还是要提点几句!阿离这丫头,在这事上,什么都不懂!你回头说得明白点儿!」 苏凝强笑点头。 「行了,我回去拿那压箱底的册子!」周氏笑笑,朝苏老夫人摆摆手,一阵风似的去了。 苏老夫人会意,见苏离已打扮停当,遂将苏灿之等人都支了出去,独留苏凝和苏离在房中,怕苏离害羞,她自己也笑着避了出去。 苏离听力敏锐,方才周氏和苏凝的对话,她早就听在耳中,虽说之前自己跟萧凛也稍 稍探讨了一下那闺中之事,可如今跟母亲面对面,想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是不自觉红了脸。 苏凝的心思却完全没放在这上面。 方才苏离妆扮时,她便一直发怔,脑中一直转悠着昭王妃之前曾跟她说过的话。 她想让苏离在大婚之前觉醒,如此,方不用失身于萧凛,也免得将来要面对更多的纠葛。 昭王妃当时给出了一个法子,苏凝也按她的计划筹备了,可看到苏离一脸甜蜜的待嫁,她又犹豫了。 身为母亲,她自是不愿扫女儿的兴,她此时满心甜蜜欢喜,若真在大婚当夜清醒,忆起那些痛苦过往,未免也有些太过残忍了。 可转念又一想,苏离在天境时便即痛悔跟东凛的那段孽情,若是她自己,想必也是希望自己能尽早唤醒她吧? 这两个念头一直在打架,打到这会儿,听到周氏的话,她瞬间就拿定主意了。 阿离必须在大婚之夜醒来才行! 她被东凛始乱终弃,痛悔万分,身为母亲,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再跳一次火坑,再受一次焚心之痛? 苏凝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门边,朝外面的婢子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将她早就备好的东西,全都拿进来。 苏离看着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本来以为苏凝会跟她说那些羞人之事,不想母亲却什么话也没说,只让婢女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放到了她面前。 「母亲,这是什么?」她好奇问。 「是……梅花!」苏凝看着她,「我从酒馆梅林折来的梅花!」 说着,打开箱子,里面竟然装满了梅花。 苏离愕然:「折了这么多?母亲要用这花做什么?」 「送嫁!」苏凝唇角微勾,带起一缕凄凉笑意,看得苏离心里一跳。 今日妆扮时,大家都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母亲虽然偶尔也跟着笑上两声,但苏离能看得出来,她是在强颜欢笑。 很明显,对于她和萧凛的婚事,她并不满意,不过是碍于母女初见,不愿扫她的兴,故而没有阻止罢了。 但她之前虽不满意,面上至多是有点不悦不耐烦。 此时此刻这笑意,却让她心内沧凉一片,更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 第772章 红梅送嫁! 其实这种预感从母亲提到萧凛时的不悦时,就已经存在了。 只是她一直沉浸于即将到来的喜事之中,并未多问。 又或者说,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再者,她这段时间头脑似乎也有点混沌惫懒,有很多事懒得深思,稍想多些,便觉得困倦。 此时见苏凝对着自己发怔,一时想多了些,又觉得眼皮开始发粘。 苏凝见状,忙拿起一把新折的红梅,递到她鼻底,强笑道:「闻闻,香不香?」 芬芳馥郁的冷香扑鼻而来,让苏离有些混沌的大脑,立时又转清明。 「香得紧!」她接过花束,放在鼻间轻嗅,很快嗅出了一股不同于梅香的气息。 那是醒脑香的气息。 看来,这梅花特意用薰香薰过。 苏离不知苏凝为何要如此做,但也没有戳破,苏凝也没有解释,只命人将箱内的梅花都取出来,分插在各处,桌几条案梳妆台,但凡能放花的地方,她都放了不少,余下放不下的,干脆直接堆在了苏离身后的空地上。 整个闺房,瞬间成为红色花海。 梅花的冷香和醒脑香的气息杂在一处,沁人心脾,叫人愈发的神清气爽。 「用红梅送嫁,这是我们灵猫一族的规矩……」苏凝看向苏离,「我们族中有句俗话,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梅花高洁孤傲,坚韧坚强,阿离,母亲愿你如梅,经霜历劫,不改初心!」 苏离倒没想到她会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微有些愣怔,正要回话,苏凝却又道:「母亲知道,这话放在你大婚之日,颇不应景,母亲其实该祝你与心上郎君恩爱不移,百年好合的,但这些话,旁人想必都说过了千遍万遍,母亲便想说一些不一样的……」 「母亲说得极好!」苏离笑回,「女儿今日之后,便为人妇,虽然阿凛宠我爱我,但日后如何,谁也说不好!母亲放心,不管未来如何,女儿都会平常心应对,不会让情情爱爱缚住手脚,困住心魂!」 「正是如此!」苏凝握住她的手,泪盈于睫,顿了顿,又道:「你大婚之喜,母亲无以为赠,便手绘了一幅梅林图给你,你生于梅林,长于梅林,可惜你没了记忆,便以此画,聊作安慰吧!」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幅画轴,缓缓展开来。 画上红梅灼灼,耀眼灿烂,白雪皑皑处,有落红缤纷,一群人正沐着雪花和梅花信步而行。 苏离细辨那画上人,很快便认出来,都是她的亲人。 有外祖母外祖父舅舅等人,还有苏凝和青王,顾千城花无月等人竟然也在此其中,更让她意外的是,昭王妃也在里面。 这画并不大,却挤挤挨挨的画了不少人,每个人的脸都画得极清晰,相比之下,他们的身子便显得小了点,看上去颇不协调,有头重脚轻之感。 而且这些人挤挤挨挨的在一处,几乎占了画幅三分之二。 除了初展画时,最上面的那片小小梅林,其余的位置,皆被这些人头填满,初看时不觉得如何,稍一细察,便觉出怪异来,待多看片刻,竟然有种难以言说的窒息之感! 苏离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抬头看了苏凝一眼。 苏凝却未看她,只垂眸看着那画中人,指尖在那些人头上轻轻抚过,悲伤绝望,如潮水般在她眼底涌起来。 「母亲?」苏离小声问,「您……为何要这么画?」 她虽非丹青高手,但也是懂画的,这幅画从布局上来说,是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的审美的。 母亲是名门闺秀,琴棋书画皆精,她有很好的审美和技法,若她只是画画,断不会画出一幅布局这般 拙劣的画来! 除非,她是故意的! 「阿离,你就没想起什么来吗?」苏凝看着她,「你看这些人,这一个又一个……人……头……」 一个又一个人头? 苏离脑子里「嗡」地一下,眼前忽地闪过一大段血腥的记忆,读懂那些记忆后,她浑身冰凉,似是血液都凝固了! 萧凛所带领的迎亲仪仗,此时已经到苏府门前。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欢呼恭贺声如潮,一浪遍过一浪,触目处,处处喜庆欢闹,然而,他的心,却似坠入了冰窖之中。 这一路行来,他一直在聆听苏离那边的动静,看到苏凝堆了满屋的红梅,他便有了不详的预感,等到苏凝拿出那幅画,他便觉得不对劲,待看到那一个又一个人头,他攥紧双拳,闭上了双眼,再次催动了那只盯梢的雀鸟。 鸟儿接到指令,朝苏离俯冲而去,轻车熟路的在她手上轻擦了一下,目的达到后,又飞快向苏凝冲去。 两人都被「蚊子」叮了个红包。 苏凝皱眉去捉打,却发现「蚊子」已不见了踪影,想说什么,脑中却一片空白。 她茫然的看向苏离:「阿离,我们方才……在做什么?」 「在……」苏离与她对望,「打蚊子吧?」 「啊,是……」苏凝咕哝了一声,「大冬天的,还有蚊子,真是稀奇!」 「是挺稀奇的!」苏离点头,「这蚊子可刁钻了,刚才还把千城哥哥的手背都叮肿了!回头叫灵儿弄个薰杀薰一薰吧!」 苏凝「嗯」了声,还想说什么,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这时外面有说笑声传来。 「凝儿,阿离,陛下到了!」苏老夫人笑着推开门,「你们娘儿俩可聊完了?」 苏凝挠头,她有些困惑,自己为何竟记不住跟苏离聊了什么,只好看向苏离,苏离笑着回应:「聊完了!祖母方才说什么?陛下到了?他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宫中候着吗?」 「依制该是如此!」苏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但陛下执意要来迎亲,由此可见其赤诚之心!阿离,你此番真是遇到了良人了!」 「可不是?」周氏亦笑,「城中都在议论此事,陛下真是给足了体面!得此良人,你们日后定然如胶似漆比蜜甜!」 ------------ 第773章 我醒了! 「谢舅母吉言!」苏离含笑回应,「那我什么时候上花轿啊?」 「哎哟哟,等不及了?」苏灿之在旁打趣。 「没有!」苏离摇头,「就是问一下……」 「等着吉时呢!」苏老夫人笑道,「趁着这空当,赶紧再瞧瞧还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陛下正跟你舅他们在外头说话,很快便过来了!」 当下又让妆娘等人进来,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该带的东西是否都带齐了,一切准备停当后,便盖上了红盖头。 盖头垂下的那一瞬间,苏离垂下眼睑,倏地抓紧了掌心的喜帕。 吉时钟声响过,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似是踩在她的心尖上,很快,她便嗅到熟悉又清冽的气息,那是独属于萧凛的味道。 也是她深深沉迷的能带给她温暖和安全的味道。 而此时,却让她一阵紧张。 接下来的时间,苏离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提线木偶,被他牵引着往外走。 耳中明明有沸腾的人声,脑中却极平静,静得落针可闻,仿佛一人独处茫茫雪原,无限孤寂凄寒,眼底有热浪,一遍遍的往上涌,被她咬紧牙关,一遍遍的咽回腹中。 然而这大婚的过程,实在太过漫长繁琐,连咽了数次,耳边那些喜乐欢笑,似乎也变得尖锐起来,如芒刺一般,一根根的往她身上刺,细碎的痛意,让她冷汗涔涔,身子也一阵阵发颤。 好在,这喜帕够大,喜报重重叠叠,将她环绕住,像一个完美的外壳,将她的真人牢牢包裹住,任是内里已是风起云涌,表面上看来,却仍是娴静端方,波澜不惊。 数道繁琐的仪式过后,终于听到耳边有唱礼官高叫:「送入洞房!」 手中红绸紧了紧,萧凛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肩,带着她往某个方向走,她的身子僵了僵,随他而去,身后有笑闹声不断,但很快的,便尽数被一扇门隔绝开来。 「阿离……」耳边响起萧凛清朗欢喜的声音,下一刻,头上的喜帕被他轻轻揭了去,眼前烛影摇红,男子的一张俊颜,于烛火映照之下,愈显得俊美无俦。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幽深黑眸之中,满满欢喜深情,浓如酒,烈如火,要将燃烧殆尽。 苏离伸指轻抚他的脸,从眉眼到薄唇,又到下巴,最后停在他的胸口。 他的心跳强劲有力,一下又一下,鼓动着她的掌心。 她俯首贴耳,聆听他的心跳,主动投怀送抱的举动,令本就情潮翻滚的萧凛血脉贲张,他紧紧揽住她的腰,迫不及待索吻,却被一根纤指堵住了薄唇。 「合卺酒还没喝呢!」苏离看着他笑。 自盖头揭下后,她便一直在笑,嘴角一直扯着,这会儿隐隐约约的疼,眼底的热浪一波波往下咽,胸口也堵得闷疼,这会儿嗅到萧凛的气息,眼底像是被谁生生洒了把沙子,又硌又磨,也颇是难忍。 好在,也不用忍多久了。 喝下这杯合卺酒即礼成,这场闹剧,也就此结束。 她主动将酒端给他,急切的与他交臂而饮,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呼吸相触,眉眼相接,酒杯沾上唇瓣的那一刻,萧凛看到有一颗殷红的泪珠,自苏离眼畔缓缓滑落。 他心里倏地一跳,但是,已然晚了。 酒已入腹,如情已入肺,无可挽回。 饮尽那杯酒,浑身气力便似被人在刹那间抽除殆尽。 他软软的瘫倒在喜床上。 「你……」他嗫嚅着开口,话在喉中,却又生生阻住,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噎得他气息微窒,热泪狂涌。 「我醒了……」苏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出他想问而不敢问 的话。 萧凛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一双黑眸,在那一刻瞬间失尽了华彩,他的喉结急切的滑动着,想说什么,然而千言万语齐聚心头,如千斤巨石压在胸口,胸口一阵闷痛,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苏离看。 苏离安静的与他对视,眸中明明有血色翻涌,声音却极平静淡定。 「帝君莫怕,我不会杀你的!」她的声音平直冰冷,没有任何起伏,好像只是在擅述一桩很寻常的事,「眼下这情况,我杀你,对我自己有害无益!我们还须携手并肩……」 她说到「携手并肩」四字时,咧嘴笑了笑,继续道:「当携手并肩,揪出幕后真凶!所以,我给你下的并非致命毒药,只是让你暂时失去气力而已!因我实在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抹除记忆,做你掌心中,任你予取予求的情爱小玩偶!」 「阿离!」萧凛心中刺痛,哑声低呼,「求你不要这样说!你知道的,我对你,只有恋慕之心,从无玩弄之意!你该知道的,不是吗?」 苏离没有说话,她盯着萧凛看了片刻,转过身去,泪水夺眶而出! 她当然知道,她与他相知相爱两世,她视他为天,对他那般的依赖信任。 这世间任何人都有可能伤害她,但她笃信他不会。 他是她重生后的信仰,现在这信仰在那段强势涌来的血腥记忆中彻底崩塌,那废墟如今就堆在她的心底,死死的压着她的五脏六腑,一颗心亦被绞得粉碎。 就这么绞了一天,她数度想要哀嚎惨叫,想要尖叫发疯,但最终她还是含血吞泪忍了下来。 活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劫难,她早已学会了隐忍,学会了权衡利弊,学会在这一团乱麻般的糟糕处境中,理智的选择一条最最适合自己的生路。 她现在最先考虑的,不该是什么情情爱爱,而是她和她族人的生路! 记忆中,她的至亲和族人尽数遭他屠戮,此时他们却能一齐在幻境中出现,那就意味着,他们死后,还留下了一缕残魂。 有这一缕残魂在,便还有一线生机。 她想要他们活着,就得帮他们搏取这一线生机。 而这生机要往何处去寻? 眼下有且只有身后这位东凛帝君! 他是杀他们的人,他对此充满愧疚,他现在很爱她,不管在天境如何,但在幻境之中,他对她的这份情意是真的。 既如此,她便当利用他的这份愧疚和爱,来挽救自己的至亲和族人! ------------ 第774章 我好欢喜…… 苏离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看向萧凛。 萧凛回望着她,眼圈发红,神色哀恳,不待她说话,便又急急解释道:「阿离,你既已恢复记忆,那可记得,我是为何要做那般残忍之事?」 苏离一怔,随即拧眉:「你既已恢复记忆,自然便知道来龙去脉,我族人皆被你所灭,你要问我为何?该当我问你为何才对吧?」 「你问我……」萧凛呆呆看着她,「如此说来,你亦不知原因?」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苏离攥紧双拳,忍痛直面记忆中最最惨痛的一幕,「你为何要灭我全族?」ap. 「我不知道!」萧凛眸色哀凄,「我是恢复了记忆,我能忆起我在天境的一切,可唯独记不起与你有关之事!那段记忆,像是被人凭空抹除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他说到一半,忽又摇头:「不,留下了梅林灭族那一段!我看到我自己屠戮了整个灵猫族……不不!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我!我并未看到杀戮的过程,只看到梅林中尸横遍野,我站在那里,俯视着那些尸身,看着他们的鲜血,融化了河中冰血,直流成一条血河……」 「够了!」苏离目眦尽裂,浑身急颤,「你……不必再说下去了!不要再说了!」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从唇齿间厮磨而出,那一瞬间,她对面前这男人恨意滔滔,一时竟难以自抑,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的扼住了他的脖颈! 萧凛中了毒,无力反抗,也无反抗之意,只躺在那里,由得她掐,由得那双曾温柔抚过他眉眼的纤细手指,愈缩愈紧,颈骨传来咯噔噔的声音,好似随时都会断裂,窒息的感觉如期降临,胸口闷痛得似要炸裂开来! 死神即将降临,可他却无丝毫恐慌,反而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自忆起梅林血案,他的心弦便一直紧绷,他害怕面对这一天,害怕面对苏离仇视的眼,那种恐惧,如刀悬在颈,将落未落时,是最折磨人的。 如今这刀终于落了下来,他反而松了口气。 「阿……离……」他贪婪的看着她,充血的眼底,溢满浓烈的爱意,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她表达爱意,他的声音嘶哑破碎,难听至极,泛着股淡淡的血腥气,可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甜腻到极点。 「阿……离……我……爱你……能死在你手里……我……我好欢喜……好欢喜……」 他似是真的欢喜,额间青筋凸爆,面上冷汗涔涔,唇角却高高扬起,两滴血泪,自他眼角汩汩而下,顺着下巴,滚落到苏离如钳般的手背上,似火一般滚烫。 苏离倏地一颤,忙不迭的松开双手,身子也疾往后撤,因为太过慌乱,她足下不稳,直直的向后跌去! 「阿离!」萧凛惊呼一声,忙起身捞她,长臂揽住她的腰用力一扯,苏离被他拉入怀中,重重跌入他怀中。 鼻尖撞到他坚韧的胸膛,微微发麻。 苏离的脑袋,此时也是麻麻的。 「你……」她大睁着眼,不敢置信的瞪着萧凛,「你怎会没事?你明明已经中了我的毒!那毒是我精心炮制,莫说是你,便算是一头牛,中了我的毒,也照样瘫得死死的!我给你下的量还不轻,你该连手指也动不得才对!怎么还能……」 她说到一半,骤然惊觉,怒叫:「你骗我?你故意装瘫骗我?」 「不!不是故意的!」萧凛慌慌摆手,「一开始的确是中毒了,但好像就……就中了一小会……就恢复了……」 「一小会?」苏离瞪着萧凛,一股难以形容的无力颓废感如潮般涌来。 真是可笑,她今日百般隐忍,生恐被他看出破绽,她小心翼翼的在合卺酒中下了毒,用的还是最最强效的 软骨散! 她以为自己终于将他放倒了,可以任由自己处置,结果…… 「果然是天境最最至高无上的神……」她咧嘴惨笑,「不是我这等小妖能算计得了的……」 她已然占尽先机,他也是极力配合,尚不能占到上风,若此人还像在天境那般赶尽杀绝,她和她的族人,又如何能有逃生之机? 苏离被深深的打击到了! 她方才还在那里想这想那,现在才意识到,在这位至高无上的战神面前,她其实什么也想不了! 这种实力上的绝对碾压,实是叫人万念俱灰! 「阿离,你没事吧?」萧凛见她面色难看,关切问。 苏离抬头看他,目光触到他脖颈上那道鲜红的手印,眼泪忽又不受控制的往外涌。 「你既然早就恢复了,为何还由得我掐?你疯了吗?还是傻了?」 「我没疯,也没傻……」萧凛垂眸看她,眼底满满疼惜,「我只是想着,若杀了我,你心里有好受些,那我便死在你手里好了……」 「你……」苏离瞪着他,一时竟也说不出是恨是怨还是心疼,爱恨情仇在胸口激荡,让她恨不能伏在他怀中痛哭一场! 然而,脑中的血腥记忆,却如一根贯穿心胸的血线,悬吊在那里,一提一揪间,她痛得钻心,咬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萧凛推开。 其实她那点力气,对萧凛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见她面色难看至极,他终还是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双臂。 苏离却因为用力过甚,直往后退,连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她转身深吸了一口气,拉过桌旁的椅子,软着双腿坐下来,喉中似被刀割,心里也堵得厉害,她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脖一饮而尽。 「阿离……」萧凛下意识的想要靠近她,被她一个眼神逼回去,又乖乖站在了床边。 「阿离,你放心,我不会再抹除你的记了……」他轻声道,「我之前之所以那么做,就是想完成这个婚礼……」 「你为什么一定要完成这个婚礼?」苏离气不打一处来。 「我也不知道……」萧凛苦笑,「我就是想!迫切的想!想当着所有人的面,风风光光的迎娶你!我不知道这执念从何而来,但我就是一定要娶你!我……」 ------------ 第775章 莫要不理我…… 「行了!」苏离掠了他一眼,又飞快拧开头,粗声粗气道,「别说这些无聊的话了!你且说,你到底记起了什么?」 「除了你和灵猫族的事,其他的,都记起来了……」萧凛回,「你呢?阿离你记起什么了?那件事,真的是……是我做的吗?」 「不然呢?」苏离忍不住咬牙。 「那我为何……要那么做?」萧凛小心翼翼追问。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一遍了!」苏离咬牙,「我又不是你,如何能知道你为何要那么做?」 「所以,你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萧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同我一样,虽然恢复了记忆,但唯独不记得你我及灵猫族灭族之事?」 「堂堂天境战神,都未能记起全貌,我一个卑贱小妖,自然也做不到!」苏离没好气回,方罢忽又顿足,「定是那幕后指使者故意如此!这其中,定然有她不想让我们知道的隐情!」 「对对!」萧凛鸡啄米似的点头,「这其中绝对有隐情有曲折!阿离,虽然我们并未忆起天境之事,但你我心心相印,哪怕被人引入这幻境,当提线木偶一般安排控制,却依然能冲破这话本中的封印,找到各自的真心,想来,我们在天境,也定然是相亲相爱!说不定那幕后之人,就是嫉妒你我恩爱,才故意造出这样的误会来……」 「误会?」苏离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难不成,还有人冒充帝君,灭了我全族不成?」 「这也并非没有可能!」萧凛急急道,「这易容之术,连凡人都可为,更不用说仙魔两族了!据我所知,能改容换貌者,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技术高超之人!就像那谢炽,不就变成谢柔的模样,足足骗了白泽数百年?」 他说到谢炽,愈发觉得此事有可能,一时又兴奋起来,一把握住苏离的手道:「那幕后之人与谢炽狼狈为女干,谢炽会的法术,她又岂能不会?定是她冒充我,害了你的族人!一定是那样!」 「呵……」苏离咧嘴惨笑,「我也希望是那样!可是,当真是那样吗?你问问你自己,你忆起那段血腥场面时,心里是何感受?」 萧凛一怔,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 他是什么感受? 是满腔戾气,恨意滔天,恨不能毁天灭地,排山倒海,将眼前这人这山这树这河,狠狠踩进万丈深渊,叫他们身陷万劫不复之地,从此这世上,再无这一族人! 可是,他为什么要那么恨灵猫族人? 在他的记忆中,他与他们从无交集。 灵猫族实在是太小了,而四海八荒之中的族群,又实在太多了,除了那些有所建树的妖族,能给他留下点印象,其余的族群,皆寂寂无名,要非说这一族有什么特点的话,可能就是他们的九命之说。 至于他们是否真的有九条命,他从未注意过,自然也不会关心这件事。 在天境时,他要关心的事太多了。 他初降世时,八荒混乱,妖神魔诸族混战不休,人人都活在战战兢兢之中。.. 战争带来无尽的绝望痛苦,仇恨怨怼,这些怨气日积月累,成为魔族最好的养料,他们吞噬着这些戾气,日渐壮大,有些本就强大暴戾的妖族,也与魔族勾结,在八荒横行,为非作歹,做尽恶事,他们诛神斩仙,要做四海八荒的主人。 神族在这种形势下日渐衰微,他应运而生,以斩妖伏魔为已任,带领麾下一众神族与魔族对垒,这场战斗,持续了近千年,方才肃清这八荒恶魔,得一个朗朗乾坤。 然而只要这世间还有仇恨怨怼,魔族便永远不可能消亡,而他,就注定要永远为此奔走征战。 他的记忆,便被这一场又一场战斗填满,不是在斩 妖除魔,就是在斩妖除魔的路上,在寻思着如何将那些层出不尽的魔头一个个揪出来。 他能记起的人,也就只有他那些部将属下,除此之外,便是他的弟弟,天帝东峻。 天境由东峻管理,他从不插手过问,只专心做一个战神该做的事,所有跟战争无关的事,一概入不了他的眼,更不值得他为之浪费半点心神。 虽然恢复了记忆,但以萧凛的身份回望,他发现东凛实在是一个无趣至极的人。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好似行尸走肉一般,无情无感无心,又或者说,他是一把专为斩妖除魔而锻造的利剑,剑是冰冷的,没有温度,也没有心魂。 可既是一把剑,如何又能生出仇恨来? 萧凛想得头隐隐作痛,却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哀哀的看向苏离:「阿离,你如何能知道我那时的心绪?」 说完不等苏离答话,又摇头道:「便算如此,我们到底未窥得全貌,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吧!你方才自己也说了,若这其中没有误会,若我们之间,的确有深仇大恨,那幕后之人,又何必多此一举,抹去我们的记忆呢?她留着我们的记忆,在这幻境中相恨相杀,岂不是更好?」 「不!若真是那样的话,她根本就不必费心思造这处幻境了!」他想到一个问题,忽又抬起头来,直视着苏离,「阿离,若你我真是仇人,我们都没有必要来这处幻境!她留着我们在天境相杀,岂不是更简便?」 苏离听得一怔! 这个问题,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萧凛见她眉头微皱,知她被自己说动,心下一喜,便再接再励:「阿离,在记忆未全部恢复之前,我们不要决裂,好不好?不然,就上了那人的当了!若这事真有隐情,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再者……」 他轻咳一声,继续道:「再者你也需要我,不是吗?只要你想,你可以随便利用我做任何事,我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只求你,莫要不理我……」 他拉起她的手,就要往自己脸上贴,苏离却惊得一跳,忙不迭的推开他,往后疾退了好几步,面上满满的戒备警觉。 ------------ 第776章 破罐子破摔! 「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她没好气道,「休想再抹除我的记忆!」 「不会了!」萧凛惨笑,「真不会了!阿离,你信我……」 「有那段记忆在,我注定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笃信于你了……」苏离平静的打断他的话,「你也不必再浪费口舌说那些无用的话!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尽快恢复完整的记忆,弄清来龙去脉,揪出那个幕后主使!往昔镜便是弄清这些事情的关键,我兄长和母亲在汩江看到的异像证明,往昔镜就藏在汩江江底!我们也不必再耽误功夫,扯这些闲篇儿,这就出发去陈州府鹰嘴崖,才是正事!」 萧凛点头:「你说得对!其实我已经去过了……」 苏离一惊:「你何时去的?」 「大婚前几天!」萧凛苦笑回,「我想先于你弄清事情真相……」 「然后好决定如何对付我,是吧?」苏离轻哧,「可惜,往昔镜认主,不是什么人去了,都能触发神器的!你非神器主人,去了也白去!」 「可是,我就是神器主人啊!」萧凛困惑挠头。 「你是神器主人?」苏离皱眉,「可是,在我的记忆里,那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才是它的主人!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会!」萧凛笃定摇头,「往昔镜并非寻常之物,那是我幼时,我母亲送与我的生辰礼物,是她耗费数百年灵力,才淬练出来的神物!她殒身之后,这便是她的遗物,我极是爱惜珍视!那往昔镜不光可以看到过去,还有续命增寿之效,我征战八荒,数度生死悬于一线,都是靠这往昔镜,才保住一条命!那可是我自小用到大的神器,我绝不会记错的!」.. 言罢又问苏离,「你既说是你的东西,那你可记得,从何处得来?」 苏离摇头:「我不记得了!我就只记得,那是我的东西,我一直随身携带着的,也极为珍视,但此物是从何处而来,我脑中并无相关记忆!」 「难不成,是我送与你的?」萧凛脱口道。 「不可能!」苏离坚决摇头。 「为何不可能?」萧凛看着她,目光幽怨,「阿离,我们在幻境两世,都有扯不断的情感纠葛,可知在天境时,也必然会有……」 「不会有!」苏离再度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再扯东扯西了,我们就事论事!既然你去过,未能触发往昔镜,那便说明神器的主人已然易主!它是如何易的主,我不关心,我现在只想知道,若我去了,能否找回往昔记忆!事不宜迟,我们今夜便出发吧!」 说完即扯掉身上喜服,随手掷在了地上,又将那头面卸下来,扔在桌上,自去屏风后换衣。 萧凛弯腰捡起喜服,抱在怀里,心里一阵阵钝痛。 他期待已久的大婚,到底还是未能像他想像中那般圆满。 费尽心思,最终还是落得这样的结局,以后,终其一生,他都再也得不到圆满了吧? 这么一想,如同万箭穿心,痛不可抑。 他抱着喜服站在那里发怔,苏离却已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简便的衣裳,站到他面前。 见他面色哀凄,她的眼眶一热,狼狈的拧过头去。 穿上这喜服时,心里有多甜蜜欢喜,这一刻,她便有多悲苦难过! 她摇摇头,不让自己沉沦在这种悲苦情绪之中,深吸一口气,她重又转过头,看向萧凛。 「这个时候,帝君就别在这里伤春悲秋了!还是快些换了衣裳,随我去汩江吧!」 萧凛看着她,咧嘴惨笑:「阿离,不管我们在天境如何,但在幻境之中,我们终归是心心相印的吧?生死患难结下的情谊,你真的可以这般利落无情的舍弃吗?」 「不然呢?」苏离看着他,「你要我如何?那些记忆何等悲惨,你是亲眼看过的!若你我易地而处,平心而度,你能摒弃一切,不管不顾,还像以前那般,与我相处,全无芥蒂?」 萧凛一时语塞。 「你亦不能!」苏离看着他,声音嘶哑,「所以,莫要强求!快些准备上路吧!我差人备马……」 「不必!」萧凛摇头,「以我如今之力,想去汩江,不过一闪念之间,不必费事!」 「你居然可以用意念瞬移?」苏离轻叹一声。 上神果然是上神,非她这等小妖能比的! 被封印于幻境中,居然还能葆有这样的能力,也难怪能让四海八荒神魔妖皆匍匐在他脚底,俯首称臣。 她现在忽然特别好奇一件事,一向与世无争的灵猫一族,到底是如何惹上这样的大佬的? 神思不属间,萧凛从屏风后走出来,褪去喜服,一身玄衣,面色沉肃悲凉,连带着这喜房的喜烛都似在瞬间暗了好几个度。 「你要如何带我同去?」苏离问。 萧凛张开双臂:「抱紧我即可!」 苏离拒绝:「以帝君之力,不会只有这一个方法!」 「说的不错!」萧凛点头,「若我是天境帝君,自不必如此费事,只一个咒诀,便可将你揣入袖兜之中,但现在我不是,所以,只能委屈你了!来吧!」 他再度向她张开怀抱。 苏离站着没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我只有这个办法!」萧凛双臂固执的伸展着,「你若不愿,我也没办法!若不然,我先走一步,你骑马过去?」 苏离为之气结。 她原本的确是打算骑马过去的。 但现在知道有捷径可走,再让她骑马奔驰数日,才能到达目的地,自然就不愿意了。 她现在被那些记忆折磨,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真相,多一刻都不想等,更不用说多等几天了。 她咬牙瞪着萧凛,最终,还是无奈的投怀送抱。 温香软玉在怀,萧凛发出满足低叹,被苏离瞪了一眼后,忽然生出破罐子破摔的心来。 现在他在她心中,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仇人了,那么,再多惹她几回又何妨呢? 她已恨他入骨,再多恨一点,也不能怎么样。 这么一想,思路瞬间就打开了。 ------------ 第777章 你不想入镜! 他缩紧双手,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下巴搁在她头顶,在那里狠狠的蹭了蹭。 洞房花烛未成,如今既然她有求于他,自然是能多占一点便宜,便多占一点,免得以后没机会占。 苏离被他占得牙根发咬,伸指在他腰间猛掐。 奈何这男人厚颜无耻,只跟没事人一样,借着意念瞬移的由头,光明正大的亲近她,这且不说,还要冠冕堂皇的训斥她。 「你别乱动好不好?我这可是头一次在幻境带人!你对我这般上下其手的,我心神不稳,一个不慎掉下来,会直接摔成肉饼的!」 「到底是谁先上下其手?」苏离忍无可忍。 「我这是为了安全起见!」萧凛一本正经,「你莫要胡思乱想,诋毁我的清白!」 苏离为之气结。 她自认足够了解面前这个男人,可现在看来,她错了。 这厮远比她想像的无耻无赖! 但如今她有求于他,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拧过头去,咬牙隐忍。 「抱稳了!」萧凛紧紧抱住她,「我们这就出发!」 苏离不管是在幻境,还是在恶灵境,都未曾见过这瞬移之功,心生好奇,正想着趁机研究一下,谁想才不过闪念之间,眼前的喜房已倏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山间凛冽强劲的风,其间夹杂着滔滔江水之声。 苏离有点懵,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 今夜无星也无月,触目所及处,皆是黑黝黝的一片。 「这……到了?」她拧头看向萧凛。 萧凛「嗯」了声,从袖中掏出火石,打了几下,火光闪亮,但很快,便又被浩荡山风吹灭了。 然而那一闪之间,苏离还是看清自己眼下所处的环境。 没错,这里就是鹰嘴崖,汩江边。 「这瞬移之功,果然……」她忍不住又要叹气。 「果然什么?」萧凛挑眉。 苏离不吭声。 她本来想说果然厉害,但想到这人所做的事,又生生咽回去。 她这会儿的心情矛盾的紧。 一忽儿觉得他如此厉害,定能冲破幻境,找到那幕后真凶,为之感到宽慰,一忽儿却又因此忧心忡忡。 这人这般厉害,若回到天境后,他与灵猫一族果然有仇,那她便只能为其板上鱼肉,任其宰割,毫无反抗之力。. 这么一想,心里又是郁闷,又是惶恐。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太远,先把燃眉之急解了再说吧! 她晃晃头,甩开那些无用的念头,凝神看向江面,默念召唤神器的口诀。 念到一半,脑中便有一些零碎画面闪现,耳边多了一道男声,也正在念这道口诀,他念一句,便有个女声跟着学一句。 男声是萧凛。 女声是她。 所以,这神器果然是他赠予她的? 既是他母亲遗物,又有那般神力,他却肯慷慨相憎,这是否说明,他们在天境时的关系很不一般? 思虑到此处,脑中的画面便愈发的清晰,那画面原本只存于脑海之中,现在却忽然在眼前无限放大,原本黑暗的天际,此时亮如白昼,将周围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 「江水……涨了!」萧凛惊喜叫,「天空之镜已现,阿离,你果然能召唤它!」 苏离没说话,只瞪大眼睛看向那天空之镜。 随着天空之境无限扩大,他们周遭的山峦险峰皆已消失不见,足底的鹰嘴崖此时也消逝无踪,她低下头,看到自己和萧凛正立在这天境之镜间,天与地已变成一般模样,一样的明亮空旷,而 他们两人,此时便是这无限广袤空间中唯二的两个人。 「我们……入镜了?」她喃喃自问。 「应是没有!」萧凛摇头,「若当真入镜的话,我们便会直接穿到过去的那个自己身上,去亲身经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而现在的我们,会暂时失去意识,封印在镜中,但现在……」 他向周围看了看,「现在镜中情境未变,我们还在镜外!」 他是这往昔镜真正的主人,以前曾用过数次,自然知道如何使用。 「那要如何才能正式入镜?」苏离记忆不全,虽记得口诀,但除了这几句口诀外,什么也不记得。 萧凛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目光复杂。 「干嘛这么看着我?」苏离拧眉,「说话呀!」 萧凛俯视着她,答非所问:「阿离,你其实,跟我一样,也有逃避这一切的念头吧?」 「胡说!」苏离怒斥,「我恨不能现在就入镜找出真相!」 「若真是那样的话,我们早就在镜中了……」萧凛轻叹一声,「你瞒得住自己,瞒得住我,可是,你瞒不了这神器!」 「什么意思?」苏离瞪着他。 「往昔镜既是神器,自是能与主人心灵相通……」萧凛垂眸看她,目光温柔又凄凉,「你若迫切的想回到过去,神器自然会感知,带你入镜!可若你内心犹豫不决,杂念繁多,神器自然也就无所适从,只能先将天空之镜的通道打开,入,亦或不入,全凭你的心意而行!既然未曾入境,那便说明……」 他顿了顿,声音轻柔哀伤,他俯身在她耳边道:「那便说明,阿离你,不想入境!」 苏离被他戳破心事,登时红了眼眶。 虽然她不肯承认,但她知道萧凛说的是对的。 是,哪怕有那段血腥记忆在,哪怕她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胸中便恨意汹涌,可是,那恨意之中,却始终潜伏着难以割舍的,令她不齿的,对于萧凛的浓烈爱意。 她控制不了那爱意,也控制不了那恨意,便只能被两股力量拉扯着,绞杀着,左右摇摆着。 理智告诉她,要尽快找出真相,可心中却又有一种声音在那里疯狂叫嚣着,不管什么真相不真相的,若她和家人和萧凛,能和和美美的生活在这幻境中,又何必非要破境而出,去面对那注定残忍惨淡的真相? 见她满腔羞恼,萧凛知道自己说中了,一把扯过她,将她抱在怀中。 「阿离,若不然,我们便不入镜了吧?」他的声音醇厚好听,带着无尽的诱惑,「以我现在的能力,那真凶已无法奈何我,假以时日,我定能寻到她的踪迹杀了她,她死了,我们便可以平安快乐的在这幻境中生活……」 「不可以!」苏离用力推开他,鄙夷叫:「你可是堂堂战神,遇事怎可像只鸵鸟似的缩起来?」 「缩起来又有什么不好?」萧凛低头咕哝着,「真相就那么重要吗?我们能在一起,开心快乐的活着,才更重要!」 「闭嘴!」苏离坚决摇头,「绝不可能!我宁愿清醒的死,也绝不稀里糊涂的活!我要找出真相,我要查清所有来龙去脉,我绝不要困在这幻境之中自欺欺人!我不可以逃避,你也不可以!东凛,你必须跟我一起面对!」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嘶吼出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叫得太大声了,她脑中忽然一阵眩晕,踉跄着差点摔倒,萧凛忙上前扶住她。 手指触到她肩头的那一瞬间,足底的镜面,忽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深渊,两人直直的那向深渊坠落…… ------------ 第778章 造谣! 云泽天境。 宫殿耸立,仙气袅袅,琼楼玉宇,金碧辉煌,云风之中,五里一廊,十里一阁,恢宏磅礴,云海之中,有一仙宫悬空而建,奇伟壮阔,此时正有五彩光华闪耀,让所有路过的人,都不自觉驻足眺望。 「今日未央宫流光溢彩,莫不是帝君他老人家出关了?」一白发仙翁踮脚昂首,满面激动。 「看这般华彩,必是帝君无疑了!」他身边的仙翁捋着长须,亦是满面欣慰,「谢天谢地,帝君总算出关了!这些时日他不在,咱们这些人可都悬着心呢!」 「可不是?」白发仙翁用力点头,「千年前那一战,帝君以灵力封印魔尊,损耗颇多,休养了这些时日,今日华彩重现,可知已恢复如常,真是可喜可贺!咱们快将这好消息报给天帝陛下!」 「好好!我们这就前去!回头正好跟陛下一起,去浮云殿拜望帝君!」 两人说完一溜小跑,往天帝的起居殿而去。 一向沉稳得有点迟钝的两位老仙,忽然小碎步跑起来,这情景自然引得众仙人好奇打量,有与他们相熟的,便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得知是帝君出关,众仙俱皆大喜,奔走相告。 消息传到天帝东峻耳中,自然也是欣喜若狂,当即便带人赶往未央宫,身后一众仙子叽叽喳喳的跟在后头,也想跟着同去,被他冷脸轰走。 「帝君一向不喜与你们这些仙子接触,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都给朕老实待着,谁敢偷偷追随,朕就把她扔到人境历劫!」 一听这话,仙子们都害怕了,齐齐停住了脚步,虽满心不甘,却也不敢跟天帝硬扛,都撇着嘴苦着脸各自散开了。 「一群庸俗脂粉,居然也敢觊觎帝君!」暗处廊角,有女子冷冷的啐了一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就是!」她身边随行的女子谄笑附和,「放眼这四海八荒,能与帝君相配者,唯有公主殿下!她们那些人呀,全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先前那女子被她捧得十分受用,伸指轻戳了她一下,笑道:「歌儿妹妹,你这小嘴,是愈发的甜了!」 「可不是妹妹我嘴甜,是事实本来如此!」白歌满面堆笑,「姐姐生得这般美貌,出身又这般的高贵,姐姐的父亲,又是帝君的心腹密将!帝君若不娶妻,也便罢了!他若娶妻,必娶姐姐无疑!姐姐是鸾凤一族的公主,鸾凤跟凤凰,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鸾玉公主听得心花怒放,昂首骄傲道:「倒也不是本仙子自吹,这天境这么多仙子,也的确是只有我与帝君最最相配!帝君其实也早就心仪于我……」 她话说到一半,身后却传来一阵刺耳的哄笑,拧头一看,却是四名衣着华贵的仙子,各个生得花容月貌,此时正都撇着嘴儿,斜着眼儿觑着她,面上的嘲讽,满得快要溢出来! 「高悦,齐瑶……」鸾玉咬牙,「你们几个笑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齐瑶耸肩摊手,不答她的话,却对身边的三人笑嘻嘻道:「姐妹们,看来,我们还是表现得不够明显啊!」 「那便表现得更明显一点吧!」高悦轻哧,「鸾玉,我们四个,是在鄙视你啊!说别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不也一个德性?」 「高姐姐莫要这么说!」齐瑶与她一唱一和,「其他姐妹们虽也心悦帝君,但却不会公然造帝君的谣!鸾玉公主这德性,可是比大伙儿都差呢!」 「喂,你们说什么呢!」白歌站出来帮鸾玉说话,「公主何时造谣了?帝君就是心悦公主!此事我亦是亲眼所见!你们居然敢如此诋毁她,就不怕她告到帝君那里,治你们的罪吗?你们可别忘了,她的父亲,可是帝君的左膀右臂!」 「我 呸!」齐瑶满面不屑,「你怎么有脸说这话的?鸾凤一族才跟帝君多久?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三千年吧?若这种人都算左膀右臂,那我们的父亲算什么?他们可是从帝君年幼之时,便追随他了!」 「那又如何?」鸾玉咬牙,「那浮云宫有只蛤蟆,在帝君还未出生时,就待在那儿了呢!那又能说明什么呢?他现在不照样做只蛤蟆?建功立业这种事,什么时候靠时间长短了?靠的从来都是战功!吾父于诛魔一战中屡建奇功,他所造的机关法器,连帝君都赞不绝口,更在诛魔之时大显奇功!这都是实打实的功绩,天帝还颁发了嘉奖令!你们的父亲做什么了?敢在我面前夸口?」 「哎哟哟,可真是了不得!」高悦阴阳怪气的竖起大拇指,「可真是了不起呢!我们父亲做机关法器的时候,你父亲还不知有没有孵出来呢!这才刚捣鼓出几件破烂玩意儿,就骄傲成这个样子了?真是不知羞!」 「就是!」齐瑶撇嘴,「你在旁人面前耀武扬威也便罢了,在我们这些知根知底的人面前,还是少显摆吧!方才还腆着脸说帝君心悦于你,这话,你敢到帝君面前去说吗?你怕是忘了,前些时日纠缠帝君,被他扔出来的事了吧?」 「你胡说!」白歌跳脚,「这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帝君什么时候扔过姐姐了?他见到姐姐,从来都是温声细语和颜悦色的!他的确心悦帝君,此事,我可以做证!帝君没有扔过姐姐!帝君他就是心悦姐姐!他……」 她看着不远处有一群仙子正成群结队的往这边赶,轻咳一声,骤然拔高了声调,「帝君他曾亲口向玉姐姐表白,说他心仪她已久!此事千真万确,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是……」 「行了,别说了!」鸾玉见周围不知何时聚了不少人,忙不迭的捂住了她的嘴。 她先前在白歌面前夸口,不过是过个嘴瘾罢了。 事实上,东凛对她如何,她心里再清楚不过。.z. 这个男人冷脸冷心冷肠,任她长袖善舞,明眸善睐,又颇懂些勾撩之道,却依然未能得他青眼。 ------------ 第779章 这脸皮真厚! 前段时间,她随父亲入未央宫,装作跌倒往他怀里扑,也的确被他拂袖挥开,跌得好生狼狈! 她的确是想造谣,让别人以为她跟东凛关系不寻常,是以会抓住所有机会,向众人表明她得了东凛的宠。 但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走的是捕风捉影以假乱真的路子,岂能像白歌这般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这不等着被人打脸吗? 以前白歌极是乖巧听话,可这一次,也不知犯了什么倔,捂住她一边嘴,她那边嘴也要嚷嚷着继续往下扯,「公主你别拦着我,你每回都这般低调,她们还以为你好欺负呢!事实便是如此,我劝你们都乖一点,帝君最疼公主了,若知你们敢欺辱公主,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这番话说得言之凿凿,倒也真是唬住了少部份人,都袖手旁观,未敢吭声。 可齐瑶高悦她们却太清楚东凛的性子,哪怕白歌演得再真,也骗不到她们! 「既如此,不如我们一起去帝君那儿求证吧!」齐瑶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怪笑道:「如此,也好让我们这些倾慕者死心啊!」 「对!」高悦等人纷纷道,「我等皆倾慕帝君,若帝君真是心有所属,说将来要娶你鸾玉为妻,那我们也都死心了!届时,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去便去,谁怕?」白歌昂首挺胸,「公主,咱们这就与她们同去!」 「去什么去啊!」鸾玉急得直扯她的衣角,却又不想被众仙子轻看,便装模作样道:「帝君今日才刚出关,身子尚不知恢复如何,如何能去叨扰?再者,他闭关这么久,有一堆政务要理,又哪有功夫儿女情长?他可是心怀天下之人,当他跟你们一样,眼里就只有情情爱爱吗?亏你们还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实际上呢?却根本就不懂他!这个时候,都别给帝君添乱了!」 说完不等高悦等人答话,便扯着白歌要走,一边又装作无事人一般,跟白歌笑着嘀咕:「今儿就算了吧,这会儿未央宫肯定有很多人,缠得帝君难以分身,我还是等帝君无事之时,再寻他吃酒吧!他馋我那壶女儿红好久了,大战之前,一再讨要,我没应,这回呀,我一定让他喝个痛快!」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轻松愉快,好像丝毫未受高齐两人的影响,看她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围观的人一时也犯起嘀咕来。 按常理来说,若帝君跟鸾玉之间当真没有什么,她是万万不敢说这样的话吧? 莫非,这其中有她们不知道的隐情? 若是这鸾玉跟帝君真有什么,还是莫要得罪,安静看戏为好! 「啧啧啧!」一道讥讽之声在众人身后响起来,「好个鸾玉,你如今这面皮,真真是厚比城墙啊!」 「月儿你说错了!城墙可比不上她!她那面皮之厚,怕是整个未央宫都装不下!」 一听这两个声音,齐瑶和高悦立时面露喜色,齐声叫:「无月,阿蔷,你们俩来得正好!我们快要被这些厚脸皮的人恶心坏了!」 「莫慌莫慌!」花无月笑嘻嘻摆手,「且看我如何将她那恶心的皮撕下来!」 言罢,袖子一撸,径直站到了鸾玉面前,食指纤纤,直接指着她的鼻子开骂! 「你刚才说了那么一通,好像我们不懂帝君,就你一人是解语花一般!那些不知内情的人能被你唬住,可唬不住本仙女这知根知底之人!毕竟,你纠缠帝君,被他扔出去这事,我可是亲眼所见!敢说帝君心悦于你,真真叫人笑掉大牙!」 「我也是此事的见证人!」许蔷也站出来,奚落道:「那日你试图投怀送抱,被帝君甩出来,摔到那荷塘之中,正好砸到了那只老蛤蟆!哈哈!帝君那时,可瞧过你一眼?」 「莫说是一 眼,便算是给她一个眼风,我都相信她说的话!」花无月与她一唱一和,「知道你想独霸帝君,整日里在这里故布迷阵,叫人觉得你跟帝君不知有多熟稔亲切似的!实际情形如何,你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明明被人嫌弃得要死,却在这里唱念作打秀恩爱,你心里一定苦得紧吧?」 鸾玉被戳到了痛处,面皮紫涨如猪肝,狠狠瞪着花无月和许蔷,眼底几乎要流出毒液来! 然而被东凛嫌弃甩开之事,的确被这两女亲眼目睹,她自知无可辩驳,便聪明的转移话题,怪笑道:「我这心里就是再苦,怕也没有月儿妹妹你苦吧?毕竟,这天境之中,能被未婚夫嫌弃到那种程度的仙子,怕也只有你一个人了!是不是心里太苦了,就见不得别人甜呢?月儿妹妹,你这样下去,很容易入魔的哦!」 「我呸!」花无月狠狠啐了一口,「你休想转移话题!我与温佑安如何,你管不到,但你敢造帝君的谣,在这里装腔作势,今日若不澄清,便休想离开!」 「是啊,休想离开!」许蔷高悦齐瑶三人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竟是不依不饶。 鸾玉见她们死揪此事不放,心下着急,正想着如何脱身,一抹白影自半空轻飘飘落下来,稳稳的挡在了她面前。 看清那人的模样,她不由大喜,娇滴滴的唤了声:「佑安,你也来了!好巧啊!」 「不巧!」温佑安拧头看她,眸色温柔,「我听说你遭人欺辱,特意来护你的!」 花无月看到温佑安飘然而下,站在鸾玉身边,那眼睛立时红了,此时听到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表明要护着鸾玉,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佑安哥哥……」她哽声道,「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啊!」 「那又如何?」温佑安冷冷道,「这婚事是长辈所订,我从未曾喜欢过你,此事,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了,也多次提出退婚,是你死缠滥打不放罢了!你平日里如何胡闹,我懒怠管,可你欺负到我倾慕的女子头上,我是决然不允的!」 ------------ 第780章 好姐妹! 「你倾慕的女子……」花无月被怼得眼泪啪啪往下掉,指着鸾玉怒叫,「那她可倾慕你吗?她可一直打着帝君的主意呢!」 「那与我何干?」温佑安轻哼,「我心悦于她,她自然也有权利心悦旁人,但这并不妨碍我暗恋于她!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又关你何事?」 「仙君这话说得太过无礼了吧?」许蔷等人忙帮花无月说话,「你可是她的未婚夫!」 「我方才说过,我并不认同这一点!」温佑安轻哧,「情爱之事,讲究个两厢情愿!她虽情,我不愿,此婚约便如同虚设!她若不满,可提出退婚!我求之不得!但若再敢藉着这个由头,为难我心上之人,就莫怪我不留情面了!」 「呵……」花无月咧嘴惨笑,「那你可知,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阴险狡诈,水性杨花,她对你从无真心,不过利用你罢了!她根本就不像你看到的那般,她私下里根本就是一朵黑心莲……」 「够了!」温佑安怒斥,「花无月,你若再敢诋毁抹黑鸾玉,我可就真的动手了!」 言罢那袍袖一拂,一抹银光射出,擦着花无月的发髻间闪过去,那发簪应声落地,碎成齑粉。 花无月没料到他会如此绝情,愣怔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触到披散下来的乱发,方知温佑安竟真的对自己动手了。 「此次是警告!」温佑安冷哼,「若下次再敢胡言乱语,诋毁中伤,那碎的,便不是你头上发簪了!」 「难不成,你还想杀了我不成?」花无月忍辱含泪瞪着他。 「有何不敢?」温佑安轻嗤,「你既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诋毁我心上之人,我自然就敢杀你!」 「佑安,别这样!」鸾玉心中得意非常,面上却作出一幅于心不忍的模样,假惺惺道:「我与无月妹妹其实没什么,不过就是笑闹罢了!她惯常爱说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习惯她这般了,知她心直口快无遮无拦的,从未怪过她……」 「这话说得真好听!」许蔷撇嘴,「字字句句都似在为无月说话,以表自己的宽宏,可字字句句,又都在暗示无月欺辱你!可实际上呢,最早屡屡挑衅她的人,明明就是你!」 「就是!」齐瑶也为花无月鸣不平,「跟别人的未婚夫勾搭也便罢了,也要日日到无月面前显摆,故意激怒无月,转头就说无月欺辱你!你真是恶心透顶!」 「我何曾做过这些事?」鸾玉泪眼盈盈,泫然欲泣,「罢了,随你们怎么说吧!清者自清!若这样便能抵消你们心中的嫉妒,那你们只管胡言乱语下去吧!恕我有事,难以奉陪!」 说完,朝温佑安点点头,转身离去。 白歌见状,也赶紧跟在后面,两人行了一阵,到了僻静处,鸾玉忽地停下来,扬手给了白歌一巴掌! 白歌被她打得懵掉了,捂着脸怒叫:「你干嘛?」 「你说呢?」鸾玉轻哧,「方才你为何不顾我的阻拦,非要跟她们胡说?」 「你说为何?」白歌委屈叫,「还不是为你出头?你被她们奚落,我帮你说话也错了?」 「你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你心里清楚!」鸾玉冷哧,「别以为我不知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你不过就是想看我出丑罢了!」 白歌瞬间冷了脸:「我不顾众人憎恶,挺身而出,在你眼里,竟是害你,公主既然这么想,那么,便当我们白相识一场了!以后只当是陌路吧!」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鸾玉伸手扯住,「行了行了,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这样的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民!」白歌轻哼,「公主以后还是少开吧!」 「以后……」鸾玉挑眉,笑:「所以,小 歌儿你原谅我了?」 「不原谅又能如何呢?」白歌哀叹,「谁让在这天境之中,你我最是投缘呢!天境虽大,但我好像民只交了你这一个朋友!」 「我不也是一样?」鸾玉扯着她的袖口,「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才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坏了情份!」 两人握手言和,各自笑得比春花还灿烂,又扯着手儿说了会话,这才各自散开。 白歌带着仙婢疾步离开,拐过一道小巷,却停住脚步,隔着墙角去看鸾玉的背影,借她腰肢轻摆,意态风流妩媚,不由得轻唾了一口:「这女表子,在这天境之中也敢这么个浪法!惹得那些仙君如苍蝇逐臭一般,着实叫人恶心!」 「主子既觉得她恶心,为何还要与她结交,讨她的欢心呢?」随行的婢女画情不解问。 「还不是因为鸾鸟一族如今风头正劲?」白歌满面烦躁,「若不是看她能带我出入未央宫,见到帝君,我才懒得捧她的臭脚呢!」 「可她自个儿都不得帝君欢心,上次还被甩了出来!」画情轻叹,「主子随她而入,只会被她连累,惹得帝君不快!」 「那总归还是有一个接近帝君的机会!」白歌轻哼,「若不是跟她一起,连进未央宫的机会都没有!」 「进了又如何?主子随她进了好几次了,也不过远远的瞧帝君一眼,根本没机会近身!」 「只要进了,便一定有机会!」白歌却是胸有成竹,「你别忘了,我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只要让我逮到一次机会,帝君便一定会爱上我的!届时,我便是这天境的仙上之仙,就连天帝天妃,都得对我恭恭敬敬的!想想吧,那该是何等风光快意?」 画情想不出来。 她觉得自家主子有点疯魔了。 鸾玉正走着,忽觉身上如芒在背,倏地拧头,只来得及看到一只摇摇晃晃的珠钗,珠钗的主人,却迅速隐没在墙角后。.. 她冷哧一声,继续往前走。 她身边的婢女青淑轻唾了一口,咕哝道:「定然又是那个白歌在偷瞧公主!她怎么像只老鼠一般鬼鬼祟祟的!」 ------------ 第781章 这风光就要到头了! 「她不是像!」鸾玉撇嘴,「她本来就是!表面装得跟我姐妹情深,实际上,心机深着呢!」 「公主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与她结交?」青淑不解,「还有啊,她方才明明就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借那些人的手给你难堪!这个白歌,心机极深,她跟你结交,定是有所图的!」 「无妨!」鸾玉吃吃笑,「我与她结交,同样也是有所图!司命星君之女,别的本事没有,但这织梦的本事,可是一绝!」 「织梦?」青淑不解,「公主要这织梦之术何用?不过是些虚幻的念想罢了!梦醒一切皆成泡影!」 「可是,若是这梦不醒呢?」鸾玉笑得诡秘。 「不醒?」青淑愕然,「如何能不醒?」 「我亦不知!」鸾玉轻笑,「就是为了得到答案,我才容忍她一直在我身边蹦哒!不过,我不会让她蹦哒太久的!待我将这棋局布好,所有人都将是我棋盘中的卒子,而我,才是那执棋之人!」 言罢,双拳紧攥,看向未央宫的方向,恨恨的眯起眼,「而你,东凛,迟早也要匍匐在我的石榴裙下!」 她怀着这种恨意回天鸾山,才刚入山门,便觉耳后呼呼风响,似有什么物事恶狠狠的朝她砸了过来! 鸾玉吓了一跳,忙闪身避开,定晴一看,袭击她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嫡亲妹子鸾真。 鸾真一击未中,扬起手中木棍再度砸过来,被青淑拦腰抱住。 「三公主,您这是做什么呀!她可是您的嫡亲姐姐啊!」 「我没她这样的姐姐!」鸾真咬牙切齿,「她明知我对帝君情有独钟,还非跟我抢!若不是今日在天境听到传言,我竟不知,她竟已诱惑了帝君!这般明目张胆的跟自家亲妹子抢男人,她算什么姐姐?仇人还差不多!」 说完,拼命挣扎着,一幅要跟鸾玉拼命的模样。 鸾玉轻哧了一声,一把抓住她手中木棍,狠狠夺下来,握在手中,对着她乱蹬乱踹的两条腿就狠狠敲过去! 鸾真惨呼连声,鸾玉不管不问,闷头狠砸,连砸了七八下,鸾真终于哀嚎求饶:「姐姐,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我偏不饶!」鸾玉双手不停,口中叱骂,「我在外头遭一群***围攻,也便罢了,回家了你还跟我这里闹腾!我拿她们没办法,但打你可最是顺手不过了!你就是被我揍着长大的,谁给你的狗胆,跟我较劲?」 鸾真被打得鲜血淋漓,痛不可抑,忽又发起狠来:「***,你有种就打死我!但凡我留半口气,必要将你千刀万剐!」 「如此说来,我是半口气都不能给你留了!」鸾玉将手中棍子一扔,张开十指,纤纤玉指在那一瞬间化为尖利钩爪,疾如闪电般朝鸾真的胸口抓去! 鸾真没想到她来真的,不由魂飞魄散,失声惨叫,眼见得那利爪就要刺到胸口,一团彩羽横空中飞过来,挡在她胸口,那毛团绵中带刚,鸾玉的劲力被生生反弹回去,闷哼一声,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定住身形。 鸾真看清救她之人,如逢大赦,悲声高呼:「母后!幸亏你来了,不然,今日定死在这***手中!」 「是她先动手的!」鸾玉轻哼,「若非我方才躲得快,早已血溅三尺,横尸当场了!她先惹我,我自是要好好的教训她!」 「还不是你先勾了我的男人?」鸾真尖声叱骂,「你都有温佑安了,还有什么清远清近的,一堆男人,勾搭不清的,干嘛还要来抢我的!」 「行了,都别吵吵了!」鸾鸟族王后宋氏被两个女儿吵得脑子里啪啪乱炸,「你们可是嫡亲姐妹啊!因为一个男人大打出手,这要是传出去,鸾鸟族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尽了!我们这一族, 好不容易才攀上帝君这棵大树,姑奶奶们,为了各自的前程,求你们都消停点吧!」 「母后,女儿本就是在为鸾鸟族的前程奔忙啊!」鸾玉娇笑道,「若不然,女儿为何要削尖脑袋去攀附帝君呢?」 「呸!」鸾真唾了一口,「你脑中便只有这些脏事儿!好好的男女情爱,到你嘴里,全成了龌龊算计!就你这德性,帝君绝不会喜欢你!」 鸾玉不以为然,只看着宋氏:「母后觉得呢?」 宋氏掠了她一眼,叹口气:「行了,别在外头说这些话,传到帝君耳朵里,你父王这数年的努力便白费了!有什么事,咱们回房说!」 她带着两个女儿回房,又差人给鸾真治伤,见四周无人,方扯着鸾玉的手问:「玉儿,母后问你,你当真得手了吗?帝君怎么说的?可有说什么时候娶你?」 鸾玉轻哧一声:「母后莫不是昏了头了?帝君闭关千年,今日方出关,我怎么得手?」 「那怎么天境都说你跟他怎么怎么着……」宋氏看着她,说完忽又顿悟,「是你故意放出的风声?」 鸾玉「嗯」了一声:「谎话传久了,大家就会信以为真!」 「可到底不是真的啊!」宋氏急道,「这要是被帝君知道了,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他怪罪谁呀?」鸾玉翻翻白眼,「这些话,又不是从我口中出去的!多数是白歌在说,便算怪罪,也只会怪罪到她头上!再者,放心吧,帝君他才没有闲功夫听这些谣言呢!他若是关心这些,我也不至于到现在还得手了!」 「他都不关心,你造这些谣有什么用?」宋氏轻哼。 「怎么没用?」鸾玉挑眉,「我如今在天境混得如鱼得水,那些仙子仙君见了我,各个都客气得不得了!还不是全是因为我吹牛吹得好?若没有这些虚张声势之举,光凭父王那点功勋,鸾鸟一族能有现在的风光?」 「什么风光啊!」宋氏苦眉皱眼,「眼看这风光就要到头了!」 鸾玉一惊:「母后为何这么说?」 「还不是因为那个莫清欢!」宋氏一脸烦躁,「今早又来找你父王了!又吵嚷起来了!你父亲一直陪笑,他只是不依不饶!看得我都生气!」 .z. ------------ 第782章 偷来的风光荣耀…… 「所以,父亲到底为什么一直让着他?」鸾玉不解,「他一个小小的灵猫族族长,卑贱渺小,父王肯放下身段,与他结交,已是给他脸了,他怎么还给脸不要脸呢?父王也是,我们鸾鸟族如今可是帝君的左膀右臂,为何要对这小小妖族之王低三下四的?他平日里也没有那么好性儿啊!这其中,是有什么缘故吧?」 宋氏叹口气,支吾道:「具体什么情形,我亦不甚清楚……」 「不,母后您肯定清楚!」鸾玉打断她的话,「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别瞒着我了吧?父王是何等骄傲之人,都被他逼得这般卑微了,莫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他手中?要是那样的话,当尽快解决掉这个把柄才是!」 「这个……」宋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事情原委道出,「其实吧,也不算什么把柄,就是你父王之前向帝君进献的那些法器法阵机关什么的,大部份是……是那个莫清欢所造……」 「是他造的?」鸾玉倏然一惊,「怎么会是他造的?明明是父王天天在捣鼓这些,怎么成他造的了?」 宋氏哀叹:「你父王的确是整日捣鼓这些,但一直没制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后来偶然认识了这莫清欢,发现他于这方面颇有天赋,便与之结交,与他一同研究,终有所成,谁想这莫清欢知你父王藉此得帝君赏识,便也想来分一杯羹……」 「母后!」鸾玉打断她的话,「你要么不说,要么,就说实话!对我,就没有必要说一半留一半了!我只有知悉事情真相,才能想法应对!」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宋氏看着她,目光躲闪。 「父王得帝君赏识,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鸾玉道,「他是靠什么上位,世人皆知,灵猫族虽小,却也非闭塞之地,莫清欢那性子,也算是交游甚广,自然早就知道这事!他若想从中分一杯羹,当时就会站出来,那时不站出来,这会儿时过境迁,只怕证据都已经湮灭了,又站出来做甚?另外,」 她顿了顿,继续道:「若没有记错的话,自从父王得帝君青眼后,他便与父王再未来往过,想来那时便等同绝交了,这会儿忽然冒出来,定然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吧?」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宋氏叹口气,将真相合盘托出,「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他不肯帮你父王,你父王没有他相助,也捣鼓不出什么新法器出来……」 「他不在,父王就捣鼓不出来……」鸾玉大失所望,「所以,这些器物,根本就不是父王与他一同研究出来的,而是直接剽窃了他的成果吧?」 「你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宋氏轻哧,「这器物虽好,但也要用它的会用!就莫清欢那死德性,这些器物留在他手中,也跟破铜烂铁一般无用!是你父王,才让这些东西发挥了最大的效用,他该感谢你父王才对,本就不该生出什么觊觎之心!你父王只所以得帝君青眼,这些器物虽起了点作用,但最主要还是……」 「母后就莫要再往自家脸上贴金了!」鸾玉烦躁的打断她的话,「你若真这么想,方才就不会说什么风光到头了!父王这么多年都平平无奇,能出人头地,靠的就是这些器物!」 宋氏被她怼得没脾气,摊手道:「好吧,如你所言,咱们这一族,就是靠这个,才有如今的风光荣耀!但纸里包不住火,立了功勋,四海八荒皆知,那莫清欢当时虽未来寻麻烦,但也未再应你父王邀约,你父王原想着,用手中的权势利诱,让他继续为自己所用,谁想他根本就不识抬举,直接拒绝了!」 「他拒绝得痛快,可你父王却被架在那儿了!」宋氏说着又忍不住咬牙,「说起来,这姓莫真真是个倔种!我们鸾鸟族如今发达了,他们灵猫族那幅穷酸样儿,跟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非得跟我们犯倔?他这一犯倔, 你父王就犯了愁!偏生这时帝君又命他再造新的机关器物,他造不出来,便只能在原来的器物上改造,在那些法器上用了你姐姐所制的毒,制好之后,为检验这些器物,便找些穷乡僻壤里的小妖试用,那莫清欢不知怎么知道了,就跟你父王闹起来,让你父王自己去帝君那里请罪,若不然,他就亲自去告发,然后就……这样了……」 鸾玉听到这会儿,算是彻底听明白了,喃喃道:「东凛虽是战神,却从不嗜杀,对那些欺凌弱小族群的恶举,更是绝不容忍,此事不管是父王亲自请罪,还是由那莫清欢捅到帝君那儿,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正是那样!」宋氏瑟瑟发抖,「若是莫清欢去,结果更糟糕!那时他必会说出所有真相,那我们鸾鸟一族,就彻底完了!更要命的是,以前鸾鸟一族,就犯过这样的错了……」 「母后这话是何意?」鸾玉又是一惊! 「你父王的曾祖父,也就是你的曾曾祖父,就是因为欺凌弱小族群,被东凛的父王弃用的!」宋氏哀叹,「现在若是再爆出这样的丑闻,哪还有活路?好不容易才爬起来,以后怕是直接坠到淤泥里去!」 「女儿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鸾玉双拳紧攥,「既然那莫清欢不识抬举,那便想法封了他的口便是!」 「你说的容易!」宋氏愁道,「他的口可不好封!你父王先前也打算这么做,但人家见到你父王,就开门见山的聊了此事,说他此行来鸾山,做足了准备!若他出了什么事,他那些知已好友,会第一时间将这事捅到帝君那儿!届时,你父王便是罪上加罪!」 「这只死猫儿,真是鸡贼!」鸾玉此时也急起来,「投鼠忌器,现在的局面,实在是被动得紧啊!得先稳住他才行!」 「你父王也是这个意思!」宋氏回,「这会儿正低声下气的跟他赔礼道歉呢!也不知结果如何!真真是急死个人!」 ------------ 第783章 丧心病狂! 母女俩正说着,外头响起脚步声,却是鸾王鸾照摇摇晃晃走过来,面色愁苦,神情羞恼。 「夫君,谈得如何了?」宋氏忙起身追问。 鸾照摆摆手,恨声骂道:「那厮油盐不进,完全说不通,非逼我在今日找帝君自曝,我被他逼得法,不得已装晕逃出来缓口气,他还在书房中候着我呢!」 「那父王打算如何应对?」鸾玉追问。 「为父不知!」鸾照抱头,「为父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若自曝此事,以帝定的性子,岂会饶我?便算看在我劳苦功高的份上,也是功过相抵,以后想再追随他,就绝无可能了!」 「我们鸾鸟一族沉寂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的风光,若就此毁掉,岂能甘心?」鸾玉坚决摇头。 「可若不自曝,莫清欢不依不饶啊!」鸾照哭丧着脸,「他是做足了准备来的,杀不得,劝不了,我如今实是束手无措了!除非……」 他倏地看向鸾玉,「你今日可见到帝君了?我们之前商量的事,你……可做了?」 「哪有机会下手?」鸾玉轻哧,「今日那么多人等着觐见,父王觉得,能轮得上女儿吗?再者,父王未去,女儿一人前往,十有八九又会被他身边人打发回来!既然没有把握,何必去碰壁?没得还惹人家厌烦!」 「烦不烦的,你都得往上冲!」鸾照哀叹,「玉儿,如今父王只能指望你了!你若能得帝君欢心,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这一劫,为父真的很难渡过!」 「父王现在指望女儿用男女之情左右帝君,想都别想!」鸾玉摊手,「这八字都没一撇呢!他闭关之前,我好不容易才得点机会,结果还被他直接扔出来!现在想来,仍觉屈辱得紧!」 她说着咬牙,「这厮瞧着英武健硕,可我使出浑身解数,他竟毫无反应,该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应该不会吧?」鸾照咕哝着,「就没听说过这事儿!」 「怎么没听说?」鸾玉轻哧,「他活了那么多年,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暖昧,我就不信一个正常男子会是这般!你们见过这样的男人吗?」 「别说,还真是没见过!」宋氏听得两眼发直,「这八荒男子数不胜数,像他这般禁欲孤冷的,好像也就只有他这一个!」 「所以呀!」鸾玉笃定道,「他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若不然,早已是我裙下之臣!又怎会一直不上钩?」 「哎哟哟,这也行不通,那也走不妥,可如何是好?」鸾照急得抓耳挠腮,本正烦躁之时,偏外头一阵聒躁,似是有人在大声叫嚷着,细听之下,居然是莫清欢。 「鸾照,你出来!我知你是在装昏逃避!我警告你,逃避是没有用的!今日要么你自曝,要么我去曝,这事没得商量!我也懒得再跟你多说,最后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过时不候!你自己做下那等恶事,现在倒当起缩头乌龟了!真真是无耻至极!就你这种人,还有脸位列仙班?你所行之事,分明是恶魔之举,猪狗不如!」 鸾照被骂得狗血喷头,却不敢吭声,这时,外头响起大女儿鸾英的声音:「这位仙君,您喝杯热茶消消气吧!我帮您去叫父王!」 莫清欢掠了她一眼,见她生得乖巧,面上还有点怯生生的,此时手捧热茶,笑得谦卑,话又说得那么软,到底还是给了她颜面,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道:「你快些叫他出来!今日并非我咄咄逼人,是他实在丧尽天良!你们好歹也是神族,神族的使命,是护佑苍生!他倒好,为了一已之私,竟做出那等事来!实是人神共愤!」 「是是!」鸾英一迭声应着,瞧着再柔顺不过,可那脚却钉在原地,未动分毫,只一双碧色眸子,牢牢盯紧了莫清欢。 莫清 欢被她看得一惊,正想说什么,胸口却倏然一痛,那痛意以惊人速度蔓延,下一刻,似被万虫咬啮,又痛又痒!. 「你……」他不敢置信的着鸾英,「你给我下毒?」 「嗯!」鸾英点头,「是我刚刚研制出来的新毒,名唤蚀心,中毒者如被万虫蚀心,你此时可是这种感觉?」 「你一个小姑娘,怎会如此恶毒?」莫清欢瞪着他,后悔万分!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鸾照这个性子,又怎么可能教养出善良的女儿? 他剽窃他研制的法器法阵,在天境招摇撞骗,被他发现后,便露出丑恶嘴脸,各种威逼利诱,遭拒绝后又痛哭流涕求饶。 他看透他的真面目后,便与之绝交,但并未告发他,人都说,宁愿得罪一千个君子,也不要得罪一个小人。 鸾照这个小人,心狠手辣,城府深沉,如今得了帝君信任,在天境的地位,自然更是水涨船高。 他身为一个小小的灵猫族的王,想要告倒他,还真是要颇费些周折,他不想费那个气力,也懒怠因为这点事与他结仇,便没有撕破脸,只说以后不再来往。 可他却没想到,鸾照远比他想像得可怕疯狂! 因为自己拒绝再帮他研制法器,他这只技穷的黔驴,便打起了歪主意,竟将他之前所制的法器,全都淬了奇毒,此毒奇诡,人一旦中毒,很快丧失气力,但若只是这样的话,倒也无所谓,毕竟,战场之人,不论是法器还是法阵,都是为了更好的消灭敌人。 可他为了测试淬毒后的效果,竟然拿隐居深山的妖族做药人,致其合族覆灭! 这等行径,已是丧心病狂,让莫清欢没想到的是,他近日发现一个更加可怕的事,那就是,被鸾照用毒杀死的那些人,竟然又重新活了过来! 当然,他们并不是真正活着,而是被人淬练成一种怪物,这些怪物没有自己的意识,全被鸾照所操控,这些人后来都改头换面,加入了鸾鸟族,成为鸾照手下的「精兵强将」。 而这种事,也并不是从他与他绝交后开始的。 ------------ 第784章  一家子混蛋! 在鸾照假意与他结交,换取他的信任,剽窃他的成果后,他便已经开始在暗中做这种事了! 若是这般的话,那惨遭他毒手的,只怕也不仅仅他所知道的那一个妖族! 照这么说来,他之所以能在帝君面前显山露水,靠的不光是他的法器法阵,还有用这些法器法阵炼化的「勇士」! 知道这件事后,莫清欢寝食难安,一想到那些无辜被杀戮***控的妖族中人,他就觉羞愧难挡! 此事虽非他所为,但若不是他识人不清,被鸾照所利用,便不会有后来这些惨案! 他孤身一人闯鸾鸟族,面对的是这么一个厚颜无耻心狠手辣之辈,自然也是做足了准备,知道他族中有擅毒之人,也是千防万防。 只是没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有点文弱羞涩的小姑娘,居然跟她爹一样,有着截然不同的两副嘴脸! 「看来,你们鸾鸟族的无耻狡诈,是打根上传下来的!」他满面鄙夷,「只是,你觉得,你这点微末之毒,真能伤到我吗?」 「当然不能!」鸾英怪笑,「灵猫一族命格特殊,你又是灵猫族的王,想必比他们更特殊!或许,你真的有九条命吧?」 莫清欢冷笑:「本尊便算只有一条命,你也决计灭不了!」. 言罢,气沉丹田,运息调养,不过片刻间,胸口那股痛意即除,基本恢复如常。 鸾英面色微变。 她知道自己那毒伤不了莫清欢的根本,只是想藉此困他一段时间,给自家父王缓上一缓。 这毒便是连天境之神碰到了,也得痛上一两个时辰,可对方却在须臾之间便解了,其体质之特殊,实是叫人啧舌! 莫清欢解了毒,懒怠再理她,冷哧一声,大步往屋内闯,一边叫骂:「鸾照,滚出来!猪狗不如的东西,这就随我去天境去见帝君认罪!」 鸾照一直缩在房中,见女儿将他毒倒,还暗自窃喜,谁想对方这么快就解了毒,直接冲进来薅他,他不由叫苦不迭,哀声告饶:「你说过给我半日时间的,如今这时间还未到……」 「呸!」莫清欢狠狠的唾了一口,「我给你时间,让你来暗害于我吗?废话莫要再多说,你这就随我走!」 言罢,伸手去揪鸾照。 鸾照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到底也是沙场宿将,虽不是莫清欢的对手,但身处自家地盘,自不能让莫清欢压制,只他心里有鬼,不敢太过强硬,只叫了几名心腹密将,在那里跟莫清欢兜圈子,牢牢围住了他。 他投鼠忌器,也不敢真的伤到莫清欢,只是藉此耗损他的气力,顺俐再拖延时间,这边又抓耳挠腮的想着应对之策,一边又催着两个女儿献计献谋。 「英儿,这法器淬毒和炼化阴兵之术,可是你怂恿为父做的!如今惹下这泼天大祸,你快给为父支个招啊!」 「父王,你这锅别乱甩好不好?」鸾英苦脸,「这些事,明明都是你主导的,我顶多就是出了点毒罢了!就这点毒,还是你非要我制的!你不能出事,就让女儿顶锅!女儿决不会当这种冤大头的!你还是另外找替死鬼为好!而且,」 她忽地看向鸾玉,「最先提出淬练阴兵的事,可是玉儿!要担责的话,父王和玉儿当担九成九的责任,我完全是被你们蒙蔽的!」 鸾玉本正想着如何脱困,听到自家长姐的话,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毒妇,真真甩得一手好锅!我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好不好?是,我是有提过此事,但那不过就是家人闲谈罢了,我如何能想到,你和父王当真付诸实施了?现如今出事了,倒要我来顶罪,还要不要脸了?真要有谁为此负责,那也决然不是我!」 「反正也不是我!」鸾英扭头瞪 着鸾照,「父王,你还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吧!莫要再攀扯我们了!」 「这个时候,想让你爹一人当了?」鸾照瞪眼臭骂,「那你爹赚来的那些风光荣耀,你们怎么不让老子一人当?你们在天境晃荡,怎么张口闭口就要拿老子的功勋说事?怎么,光想吃肉,不想挨打呀!」 「可你把女儿扯进来,也于事无补啊!」鸾英争辩,「不过多一个罪人罢了!」 「就是!」鸾玉附和,「父王既为人父,保护子女,便是您义不容辞的责任!再说了,我们是得了些风光,但这些风光,最终还是属于您和兄长的!我们早晚嫁出去,又能得多少好处呢?」 「说得对!」鸾英与她一唱一和,「所以,父王还是一力承担为好!您不为我们考虑,也得为我们兄长考虑啊!您若把一切都担起来,以帝君的性子,不会祸及家人,以我和兄长妹妹的本事,早晚还有东山再起之日……」 「闭嘴!」鸾照气得暴跳如雷,「此事若真爆出,鸾鸟一族便再无法在天境立足!你们还想着独善其身不成?到时候,大家一起完蛋!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你们两个不会不懂吧?」 「是啊是啊!」宋氏在旁劝道,「我们一家人,本就是一荣俱荣,一耻俱耻的!你们两个死丫头,就别在这里说傻话,气你们父王了!」 这话一出,鸾玉和鸾英都不说话了。 这个道理,她们当然都懂。 但是,在找不出来对策之时,她们当然得先为自己考虑,能摘出来,就先摘出来,摘不出来,也得尽量想法把罪名减轻一点。 家人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再者…… 鸾英轻哧:「是我们先气他的吗?分明是他先要拉我顶锅的!做爹的如此,还想要什么父慈子孝吗?」 「为父不过随口那么一说!」鸾照气咻咻道,「就是想让你们帮忙想办法!」 鸾英冷笑:「说得你以前没让我顶过锅似的!别人的父母,出事了护着子女,你可是永远都第一时间想到你自己的!我们这些子女也罢,母后也罢,全都没有你自己重要!」 「你们本来就没有本王重要!」鸾照理直气壮,「若没有本王,能有你们?没有本王浴血搏来的这一切,你们能享受到这荣华富贵风光荣耀?本王生你们养你们,给予你们一切!你们的一切,自然也都属于本王!莫说要你们顶个锅,便算拿你们挡刀又如何?你们依靠本王这棵大树而活,自然要时刻准备着,为这棵大树,奉献一切,乃至生命!」 「可我们是你的女儿!」鸾英顿足,「不是你的部将,更不是你的奴隶!」 「可在本王这里,你们都是!」鸾照粗声粗气道,「是女儿是部将也是奴隶!一切都取决于本王的需要!」 鸾英闻言,气得咬牙切齿,鸾玉也是面色阴冷。 「父王慎言!」她冷冷道,「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们的!毕竟,我们现在有能力随时离开您,把自己摘出去!你却没办法摘掉自己头上的罪名!还需要我们帮你想办法!」 「你们……」鸾照看着两个女儿不善的眼神,最终还是低下了头,「行了,这都是话赶话赶的,在为父心里,你们自然是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 「是啊是啊!你们父王多宠你们呀!」宋氏在旁附和,「这个时候,一家人还吵吵闹闹的,倒叫外人瞧了笑话……」 说话间,往院外的莫清欢掠了一眼。 莫清欢此时正被鸾兵围得水泄不通,分身乏术,但这一家人的对话,他却是一字未漏的听到了耳中,此时忍不住出言嘲讽:「好个鸾鸟族,真真是让本尊长见识了!怪不得外人都叫你们混蛋族呢!当真是一家子混蛋啊!帝君 真是瞎了眼,竟重用你们这样的混蛋!」 鸾家人被骂,俱是充耳未闻,面无表情。 毕竟,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骂混蛋了,很久以前,鸾照还未得帝君青眼时,就经常被人骂混蛋。 不,他们自家人都经常骂自家人混蛋。 听久了,觉得这个称呼还蛮亲切的。 不过,看到莫清欢,一家人总算从刚才的内斗中清醒过来,明白这个时候得一致对外,赶紧想法子搞定这个棘手的瘟神。 「这厮杀不得吓不住又说不服,不让他告状,是绝无可能了!」鸾玉是一家人中脑子转得最快的,「我们要想阻止他,得另辟蹊径才行!」 「什么蹊径?」鸾照几人急急追问。 鸾玉翻翻白眼:「我暂时还未想到!」 「那你说个屁啊!」鸾英轻哧,「依我说,我们就先杀了他再说!左右被他告了也没什么好结果,杀了他,便少了最直接的人证!他身边的人要告状,总也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到时就派人在帝君的未央宫附近盯着,瞧见有什么异常,便继续杀,多杀几个,这些人自然就不敢再往上靠了!」 「这主意不错!」鸾照点头,「不然就这么做!」 鸾玉「嘁」了声:「那你们可知这莫清欢将此事都告诉了何人吗?此人交游广阔,若他所识之人有天境中人,你们也要这么个杀法吗?还盯着未央宫,你们当天帝是死的,还是帝君是死的?」 「那你说怎么办啊!」鸾英轻哧,「如今可是火烧眉毛了!若无更好的方法,便只能兵行险招,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 第785章 阴谋诡计! 「那便来个釜底抽薪!」鸾玉扭头瞟了院外的莫清欢一眼,压低声音,「既然他逼父王自曝,那父王便如他的愿!不光要自曝,还把他也一起带过去!」 「你疯了吧?」鸾照跳脚,「还把他也带上,你是生怕你爹死得不够惨?」 「父王莫急,女儿话还没说完呢!」鸾玉继续道,「父王莫要忘了,他不过一个妖族之王,可是从来没有去过天境的!他估计连天境的门往哪开都不知道!再者,他应该也从未见过帝君吧?」 「应该没有!」鸾照回,转而又摇头,「不过我也说不好,这厮素来爱东游西逛的,见识应该不浅!说不定从哪儿见过帝君一面也说不定!」 「只要他与帝君不熟,这事便好办!」鸾玉道,「既然不熟,那么,我们便弄个假的帝君,他也认不出来!」 鸾照一怔:「你的意思是,找人假冒帝君?可是,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与帝君相像之人啊!」 「何须去找?」鸾玉扬眉,「天境精通变幻之术的人可不少,女儿恰好识得其中一个佼佼者!」 「可那是莫清欢啊!」鸾英提出异议,「此人虽只是小小妖族之王,但颇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便连天境的上仙,都未必如他!这变幻之术虽精妙,但以他之能,应能看出破绽!」 「若说是其他人,或许他能识破,但我识得的这位,他想要识破很难!」鸾玉笃定道,「司命星君够厉害吧?连他也识不破的变幻之术,你们说,那莫清欢能看破吗?」 「白泽也看不破的变幻之术?」鸾照大喜,「那以莫清欢的本事,绝计识破不了!」 「便算他比白泽厉害,我亦不怕!」鸾玉得意道,「我会设法让他惹上一身臊,自顾不暇,到那时,他便再无余力,来管这档子闲事了!」 当下一阵低声絮语,一家人听完,俱是喜上眉梢。 「我儿就是聪慧!」鸾照乐得合不拢嘴,「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准备起来吧!我这就出去寻他!」 言罢乐颠颠的往外走,被鸾玉伸手拉住:「父王,您这幅模样出去,他定要起疑心的!您当再演一场苦情戏,逼他拉着您去才行!当然了,也得给我们留点时间准备!」 「是是!」鸾照用力点头,当即又装出一幅苦唧唧的模样来,自去跟莫清欢胡搅蛮缠。 鸾玉和鸾英则急急赶往天境,很快,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司命殿前。 她与白歌「交好」,常来常往,殿前仙童见了她,含笑相迎,白歌得讯,白眼一翻嘴一撇:「这***怎么又来了!」 嘴上骂着,可还是理理衣裳,出门迎客,出门那一刻,面上又是笑容满满。 谢炽正低头捣鼓她那些瓶瓶罐罐,见状也只是耸耸肩,习以为常,倒是她身边的仙婢芳月咕哝了声:「夫人,您说姑娘她既然讨厌那鸾玉,为何还要与她相交?这心里厌着,面上还得捧着,日日如此,多难受啊!」 谢炽却不以为然:「为达目的,吃点苦受点罪,算不得什么!」 「目的?」芳月不解,「姑娘有什么目的?虽说鸾鸟一族如今颇得帝君信重,可咱们司命殿也不需要这些呀!星君他素来淡泊,一向不喜她种种攀附之举,之前还因此狠狠的训斥了她,若知她还是不改,怕是免不了又要训斥她了!」 「所以,你得把你这张嘴闭紧了!」谢炽冷冷的剜了仙婢一眼,「你不过一个贱婢,对主子指手划脚的,你这何止是该训?你分明是作死啊!」 那个「死」字,她说得格外重,眼神更是阴戾,芳月被她看得一哆嗦,腿一软跪倒在地:「奴婢知错,请主子责罚!」 谢炽轻哧一声,敛起眸内冷意:「行了,滚下去吧!」 「是!」芳月颤着双腿跑下去,一口气跑到殿外,方才停住脚步,扭头往殿内看了一眼,眸色复杂。 她站在那里发了会怔,攥起双拳,往某个方向跑去,谁想才跑到一半,却觉身后有异,猛然回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已被一团黑云牢牢围住,那黑云越缩越紧,她被挤压着,如雾气一般消散在空中,那团黑云旋即飘忽而去,最终汇聚在谢炽脚底,幻化成一个男人。 「主子,已经解决掉了!」他回。 谢炽「嗯」了声,忽又冷笑:「我那位夫君,应是发现什么了,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把谢柔母族的婢女找过来!」 「夫人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让属下动手?」男人不解问。 「因为我装够了!」谢炽将手中罐子一摔,咬牙道:「我再也不想装下去了!这个游戏,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看書菈 殿外,白歌正引着鸾玉往殿内走,两人说说笑笑的,瞧着姐妹情深,谢炽冷眼旁观,两人的对话一句不漏的落入她耳中。 「什么?你今日过来,是要找我母亲的?」白歌一怔,看向鸾玉,「你找我母亲做甚?」 「是我父王差我来给夫人送封信!」鸾玉笑道,「具体何事,我也不知晓!」 谢炽闻言挑眉,有点意外。 她跟鸾照好像没什么交情。 当然了,她是一直想跟他有点交情的,之前也曾有意无意的示好,但鸾照一直没什么回应,她便作罢。 不过,今日对方的女儿主动上门送信,她倒是喜闻乐见,为表诚意,便主动相迎,一番寒暄客套后,鸾玉笑问:「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炽点头,引其入书房。 鸾玉进门,并未有什么书信转达,只是盯着她的脸看。 「公主为何这么看着我?」谢炽笑问。 鸾玉摇头:「没看出来!」 「什么?」 「没看出你跟谢柔有什么区别!」鸾玉单刀直入,「谢炽,你的变幻之术,应是已入化境了吧?」 被人如此直白的戳破伪装,点明身份,谢炽大惊,面色变了几变,方勉强稳下来,故作不解问:「公主说什么呢?为何我不听懂?」 ------------ 第786章 狼狈为奸! 「那我便说得更明白点儿!」鸾玉笑回,「千年前的神魔大战,魔尊落败,被帝君封印于沉渊之中,其余孽俱皆伏诛,唯有其女谢炽,借幻形之术逃出生天,千余年来,帝君和天帝身边的人,一直在追查她的下落,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魔族的大公主,就在天境的司命殿中,成了他挚爱的妻子谢柔,这且不说,还与他生下一女白歌……」 谢炽听到这话,倏然一惊,面色骤变! 对方将她的来路说得一清二楚,且语气笃定,胸有成竹。 很明显,她是知道内情的。 可她冒充谢柔之事,有且只有她一人知道,便连自己嫡亲的女儿白歌也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面前这个鸾玉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心中紧张,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幅无动于衷的模样,只袖中双拳却不自觉紧攥,心底杀意弥漫。 她盯着鸾玉,故作轻松笑道:「你这胡说八道的功夫,还真是不一般!不过,这种事,可不是能随意说笑的!我劝仙子慎言!事涉魔族,一着不慎,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从齿缝间厮磨而出,其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鸾玉轻笑:「公主殿下,您不必紧张!我既请您屏退下人,与您私语此事,自然就没有什么恶意!否则,我便不是站在这里,而是站在帝君面前了!」 「你到底是何意?」谢炽盯着她,「直说便是!」 「想请夫人帮我一个忙!」鸾玉说完轻叹,「我鸾鸟一族即将面临灭顶之灾,我思来想去,此劫,唯有公主可解!」 「鸾鸟族正是风光之时,何来劫难?」谢炽皱眉,「你父君那般本事,尚不能渡此劫,我又何德何能,能挽你们一族于水火?」看書菈 「公主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鸾玉当下便将莫清欢之事简略说了一遍,「简单来说,就是我们鸾鸟一族的荣耀风光,是偷盗而来,如今人家正主儿寻上门,逼父王自曝,此事若真报到帝君面前,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谢炽没想到她会自揭其短,还说得这般毫无保留,愣怔片刻,呵呵笑出声来:「你倒是实诚!只是,将能威胁到你们一族生死存亡的密辛告诉我这个外人,不怕我会生出别样心思来?」 「不怕!」鸾玉淡定摇头,「因为我也知道事关你生死存亡的秘密!」 「可是,你的秘密有莫清欢这个人证,而我的秘密……」谢炽看着她,「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啊!」鸾玉轻笑,「若没有证据,我又岂敢到公主面前胡言?」 谢炽挑眉:「那……说来听听?」 「若公主愿意的话,我可以带您去见见!」鸾玉笑回。 「见?」谢炽瞪着她,「何意?」 「因为魔尊就是人证!」鸾玉压低声音,「这个秘密,是魔尊亲口告诉我的!他还说,知晓这个秘密的,原本只有他和您两个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我,有三个人了!不过,公主放心,我向您保证,有且只有我们三人,绝不外传!」 谢炽惊得说不出话来,盯着她瞧了半晌,缓缓摇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已被东凛封印于沉渊,肉身已灭,只余残魂,你如何能与他对话?」 「其实我也挺奇怪的!」鸾玉耸肩,「可是,我的确能与之对话,公主若不信,我们即刻前往验证便是了!以你我的灵力,从这里到沉渊,也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不费多少时间!」 「你可随意出入沉渊?」谢炽将信将疑,「那里可是禁地,又有重兵把守,我数次试图靠近,都被发现,差点漏了形迹,你又是如何进入的?」 「自是因为那把守之人中,有我们鸾鸟族人!」鸾玉回,「你也 知道我父王是靠什么得帝君青眼,为将魔尊封死在沉渊,父王便敬献法器,给魔尊又上了一道镣铐!既是父王敬献,自然也就需要会熟识其法器的人守在左右!而我,身为鸾鸟一族的二公主,自是来去自由!」 「你……竟有此能……」谢炽听得激动异常,「那若你肯相助,岂不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鸾玉又岂能不明白她心中所想,遂笑道:「若我肯的话,的确胜算极大!不过,你该知道此事有多危险,公主想要拉我入伙,那便得拿出足够多的诚意来,先帮我解决这燃眉之机,以后的事,我们再议!我眼下能帮公主做到的,就是带你与他见上一面!」 「那即刻带我去!」谢炽霍地站起来。 「好!」鸾玉点头,「不过要委曲公主,扮作我的仙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言罢,就要助谢炽变身,谁想谢炽盯着她瞧了片刻,却又坐下来。 「怎么了?」鸾玉不解。 「我相信你!」谢炽道,「所以,暂时不必验看!此时我未准备好,仓促前去,若是漏了形迹,反是不妙,待寻个合适的时机再过去吧!」 鸾玉知她生性多疑,行事谨慎,也不勉强,只道:「随你吧!不过,你的事能等,我的事却等不了!莫清欢这会儿正在我家仙府中闹着呢!父王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你打算要我如何做,直言便是!」谢炽看着她,「若我能助,必会全力以赴,助你们脱困!」 鸾玉大喜,躬身施礼:「多谢公主!有公主这话,不管事成与否,鸾玉都感念公主大恩,没齿难忘!」 当下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既是要与她合谋,其间关键细节,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谢炽听完,不自觉又高看了鸾玉一眼:「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你倒真是个聪敏多智的……」 言罢,又下意识看向外面的白歌,脊背隐隐发寒。 她一直觉得,自家女儿足够聪明,她与人交往,只有她骗别人的份,断不可能被别人所欺骗。 现在看来,她真是太自信了。 就鸾玉这般深沉的心机,白歌被卖了,还得替她数钱呢! ------------ 第787章 设局! 「公主觉得如何?」鸾玉见她面色复杂,猜不透她心中所想,不由紧张起来。 她如今能想到的,有且只有这一个办法。 若是谢炽不应,她还真不知要怎么办了。 谢炽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瞧,知她心中着急,自是要拿乔讨些好处,遂皱眉道:「公主此计的确是精妙至极,只是,对于我和歌儿来说,却也是危险之至!」 说着看向鸾玉,「你要歌儿织出未央宫浮云殿的幻境,又要我假扮帝君,这两件事中的一件,便足以让我们母女俩万劫不复,更别说两者叠加了!虽则你有你父尊的消息,亦知我的秘密,可要我抛却生死,行此险事,你不觉得,有点强人所难吗?此事若是暴露,我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言罢,连连搓手,「不成不成!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别啊!」鸾玉大急,连声恳求,「求殿下了!此时只有您助我们渡过此劫!求您帮帮我们吧!帮人即是帮已,我向您发誓,只要您肯助我这一次,我鸾凤一族,必将唯魔尊马首是瞻!」 「唯魔尊马首是瞻?」谢炽倏地看向她,「玉公主,你说这话,骗小孩子吗?魔族如今惨状,你们凭什么追随我们?便算要骗我为你做事,也请找点看得见的实惠,说这些虚浮之言,反显得你虚伪!」 「看得见的实惠……」鸾玉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对方并非不想相助,而是想要讨些彩头,才肯出力办事。 「殿下想要的,只要我鸾凤一族有,便会双手奉上!」她连忙表诚心,「殿下只管直言便是!」 谢炽闻言轻笑:「我能要什么?不过就是觉得你们的法器不错,想要借来赏玩一番罢了!当然了,若能知晓这法器制作之法,就更好了!」 「此事再简单不过!」鸾玉满口应允下来,「我即刻传讯给父王,请他将炼制之法呈给殿下!殿下若想看法器,也可随时前往,随意赏玩!」 「玉公主真是痛快!」谢炽志得圆满,眉开眼笑,「既然你们诚意满满,我自不好再推三阻四了!便按殿下所说,我就去让歌儿织梦,不过为保险起见,这幻境可不能设在九重天!你想个适宜之地吧!」 「是是!」鸾玉大喜过望,一迭声回道,「地方已然选好,万事俱备,只欠您和歌儿妹妹这股东风了!」 鸾府,莫清欢被鸾凤族一众鸟兵鸟将围得精疲力尽,虽然这些人并不敢真的伤他,但却里三层外三层的搞起了田一轮战,他便算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脱困,心中焦灼万分。 屋内的鸾照此时也是心急如焚,拖得愈久,愈易生变,偏偏鸾玉那边还是毫无音信,他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拖,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正烦躁间,一双彩翼娇声鸣啾,自天际而来,轻飘飘的落到他面前。 正是鸾玉。 「如何了?」鸾照劈头便问。 「一切准备就绪!」鸾玉拧头看向莫清欢,「父王可以引君入瓮了!」 鸾照闻言,自是喜不自胜,当即按原计划商议的那般跑出去,在莫清欢面前演了一出戏,先是继续苦求,毫不意外的引来莫清欢的怒斥。 莫清欢不愿再与其缠斗,自是祭出了杀手锏,言明他与友人商议的最后时刻将到,若鸾照抵死不从,此事由他的友人告发,后果将更加严重。 鸾照装出崩溃模样,痛哭流涕,应允与莫清欢同去浮云殿。 莫清欢与他缠斗到现在,也是身心俱疲,终于逼得他首肯,也松了一口气,催他速速前去。 鸾照少不得又得装出磨磨蹭蹭的样子,被莫清欢催着撵着往未央宫的方向而去。 这一路十分顺利,途中遇到不少仙长,见到鸾照,皆恭敬行礼, 鸾照借故与之闲聊,问及帝君出关之事,众仙纷纷道:「今日浮云殿真是众仙云集,你虽是帝君宠信之人,一时怕也排不上号!」 「这四海八荒的仙者皆闻风而动,齐聚浮云殿,仙君便去了,没有十个八个时辰,休想见到帝君!」 「竟需这么久?」鸾照扭头看向莫清欢,讪笑道:「莫兄,那未央宫清冷,若不然,我们先回鸾府歇息,明日再……」 莫清欢断然拒绝:「便算等上千万年,也要在浮云殿前等!你休想再动歪脑筋!」 「行吧!」鸾照装出无可奈何状,叹口气,带着他继续往前行。 莫清欢从未来过天境,更未到过未央宫,原本心里还直犯嘀咕,生恐鸾照诓骗,此时见了诸仙,知晓浮云殿忙碌,又见鸾照这般,那疑心立时打消了大半。 因着鸾照一直磨磨蹭蹭,两人行了好一阵,才入了天境,又行了片刻,方在天境东方见到一处悬浮在云雾之中的宫殿,宫殿正门上未央宫三个金字若隐若现,再往前,便可见宫门前人头攒动,个个翘首踮足,向宫殿内张望,显然,是等着拜见帝君。 「果然是人满为患!」鸾照探头瞧了一眼,「看这架势,怕是十个八个时辰也轮不到咱们啊!」 莫清欢知他又想拖延,冷笑道:「你可是帝君身边宠臣,若知你有急事求见,帝君又岂会不给你行个方便?」 「那莫兄可知,帝君身边的宠臣又有多少?」鸾照哀叹,「看今日这景况,怕是人人都要行方便,我也就是千年前托莫兄的福,才得帝君青眼,委实算不是什么宠臣,也就没那么多方便可行了!」 「那又如何?」莫清欢轻哼,「我方才便已说过,便算等上千万年,也要在这未央宫内等!我心坚如磐石,无可更改,你不必再说那些废话了!」 「那便等吧!」鸾照叹口气,拿出身上令牌上前,执守的仙卫见到令牌便即让开一条路,放两人入宫,有宫中仙婢迎过来。 她显然跟鸾照相熟,一见面即笑着打招呼:「仙君来了!」 「承月仙子!」鸾照朝她点点头,问:「我有要事求见帝君,烦请仙子帮忙通报!」 ------------ 第788章 入彀! 承月笑叹:「今日来访者,皆有要事,眼下这些人,已在浮云殿外排起了长队,仙君瞧瞧!」 她指向不远处,果见一条人形长龙正盘踞在浮云殿外,人人翘首以盼。 「这得排到什么时候?」莫清欢看到这么多人,暗暗着急,忙道:「我们有一桩十万火急之事,要面禀帝君,烦请仙婢跟帝君好生说一说,能不能让我们加个塞?」 「怕是不行哦!」承月摇头,「每位仙君都说他们有十万火急之事,通报到这会儿,我也实是分不清到底谁更急些!只能按这先来后到的顺序,帮你们安排了!」 说完,从袖中拿出一个号牌,递给鸾照:「你们是八百一十八号,且候着吧!等叫号之时进殿!」 「这……」鸾照拿着号牌,还想说什么,可此时又有人来,那仙婢忙着去迎接,他只得作罢,拧头看向莫清欢,「莫兄,你还是决意要等?」 「当然!」莫清欢决然回。 「行吧!」鸾照叹口气,「到那边暖阁候着吧!八百一十八号,且有得等了!左右有号牌在,也不必学他们在那里干等!这处暖阁,也只有我们这些近臣可用!」 说完转身先进了旁边的暖阁。 莫清欢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他盯了鸾照这么久,身心俱疲,口干舌燥,自然想寻一处歇脚之地,喝口水缓一缓。 暖阁内人不多,有几位仙君在那里喝茶聊天,见到鸾照,都起身问候。 莫清欢与他们不熟,也不好随意攀谈,便自寻一方矮几坐下来喝茶,一边听鸾照跟那几人闲聊,说的无非是帝君相关之事,如此说了一阵,几人颇感无聊,便邀鸾照去院外赏花。 鸾照看向莫清欢:「莫兄可要同去?」 莫清欢摇头,语带双关:「鸾兄若有那闲情逸致,不妨同去!」 鸾照一听这话,便知他不愿自己前往,遂讪笑摆手:「你们去吧,我有些疲累,趁着这机会,在暖阁中歇一歇!」 众仙君拱手而去,鸾照蔫头巴脑的回了暖阁,对莫清欢道:「我有些困了,去隔壁打个盹儿,若到我们了,你叫我便是!」 莫清欢点头,目送他去了隔壁休憩。 如今人在浮云殿,他倒不担心对方再作妖,鸾照便算跑了,他也可直接面见帝君,揭露他的罪行,那样反对鸾照不利。 他在暖阁内喝茶静候,一边想着见到帝君后要如何回话,丝毫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花荫处,鸾玉鸾英姐妹俩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两人身后,立着一男一女,女的是自称承月的仙婢。 「芸仙子,你瞧,他那模样,对得起你吧?」鸾玉对「承月」吃吃笑。 「的确是个俊俏郎君!」「承月」笑得浪荡,「除了帝君和天帝,这天境的其他仙君,皆比不上他!」 「我也比不上吗?」她身边的男子调笑道。 「承月」轻哧了一声:「当然比不上!你就只得一幅臭皮囊罢了!人家可不一样!一瞧,便知是个端方守礼的清朗君子!这身上的气息,也是清新冷冽,不像你这般污浊!」 说完,吸了吸鼻子,一幅馋涎欲滴之态。 男子轻哧一声:「说得你多干净似的!大家还不是同污同浊?」 「行了!」鸾玉轻声打断两人的互怼,「你们喜欢干净的,我可都给你们安排好了,到嘴的美色,该吃的赶紧吃,吃完还有重酬,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可我瞧他好像还很清醒的样子……」「承月」犹豫着,「若不然,再等一会吧?」 「岂能在这里干等?」鸾英轻笑,「你去撩拔一二,那茶水中的销魂才会 愈发浓烈!如此,你们方能干柴烈火,共赴巫山!」 「行吧!别忘了你许诺我的报酬!」「承月」轻笑一声,理理衣裳,正正钗环,扭腰摆臀走出去。 鸾玉扭头看向方才的男人:「这把火开始烧了,仙君,你也该动身了!梅山的那把火,我也派人点燃了,接下来,端看你的了!」 「殿下放心,小仙此行,绝不辱使命,定要那莫凝拜倒在本仙的锦袍之下!」男子拱手作揖,眸中欲念满溢,所出之言,更是浮浪之至,让他原本还算英俊的脸,说不出的油腻龌龊,令人作呕。 「那便预祝你马到成功!」鸾玉笑得花枝乱颤,「那位凝后美名远播,你此行可得好生的,骑一骑她……哈哈!」 「那是自然!」男子笑得愈发Yin邪,「我可是四海八荒最好的驭马之人,只要我骑过的马,个个乖顺听话!可惜公主殿下不得空,不然,可亲看我骑术如何……」 「我呸!」鸾玉唾了一口,「赶紧滚吧!」 男子怪笑一声离开。 而此时的「承月」,一扭三摇,已经晃到了莫清欢面前。 莫清欢因着口渴,此时已将满壶茶水饮尽,只不知如何,这茶似是愈饮愈渴,原先只是喉中干渴,这会子,连身上也莫名燥热起来,不过须臾之间,竟出了一身大汗。 他烦躁的扯掉外袍,又将中衣松口松了松,以袖作扇甩弄着纳凉。 可惜,即便如此,那股热意却丝毫未减,反而有愈来愈烈之势,原先只是热,这会儿却又泛起丝痒意,很快便在四肢百骸间扩散开来。 莫清欢初时还未反应过来,直到鼻间氤氲着一阵脂粉香气,他猛地抬头,正对上方才那仙婢勾魂的媚眼,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明白自己堕入了怎样的迷局! 然而,脑子虽清醒,可这身子,却是愈来愈迷糊了。 而面前的仙婢,此时却已粘乎乎的贴上了他的身,一双手如游蛇,钻入他的领口,在里面肆意游动着,她的手心出了汗,又粘又湿,如蛇的粘液,令人作呕。ap. 「滚开!」莫清欢怒吼一声推开她。 原以为以自己之力,定能将此女掷出窗外,谁想手触到她身上,却绵软无力,非但未推开此女,反被她捉住,径直拉到胸口间,直接塞到她衣领里。 ------------ 第789章 他要非礼我! 「哧啦」一声,她用他的手,强扯开自己的衣领,身子向前一俯,整个人都压到了他身上,对着他上下其手,一边扯着他的衣裳,一边又将自己的衣裳往下撕拉着。 莫清欢察觉到她的意图,自是拼力反抗,可那点抗拒在女子面前,却似螳臂当车,很快,她便将自己和他都扒得衣不蔽体,尔后忽地放声尖叫:「救命啊,来人啊!」 她在欺辱莫清欢时,暖阁外静悄悄的没个人影,可她这一嗓子叫出来,四面八方都跑出人来,很快便都聚集在暖阁周围,在外头用力砸门。 莫清欢这才注意到,原本大敞四开的门,此时竟然关得紧紧的,还上了门闩! 外头的动静,很快惊醒了隔壁小憩的鸾照,他打开门,睡眼惺忪跑出来,看到鸾照和那仙婢的情形,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莫兄,你你……你在做什么?」 「救命!救命啊!」仙婢羞愤哭喊,「仙君救命!他要非礼我!」 「明明是你闯进来非礼我!」莫清欢满腔憋屈,目眦尽裂! 「莫兄!你别闹了!」鸾照顿足道:「你这手还牢牢抱在人仙子身上呢!」 一边说着,一边冲上来,将他缠在仙婢腰间的手用力掰开。 莫清欢看到自己的手,亦是百口难辨。 体内所中之毒,生生将他一人分裂为二,他意识清醒,内心强烈抗拒,可却控制不了这肉身,竟然做出了那等不耻反应! 「我……事情不是这样的!」莫清欢急急分辨,却被鸾照再度打断,「你可别再说了!你非礼的这人,可是帝君身边侍候的承月啊!都这样了,你总不能说是承月仙子勾引你的吧?你觉得这话有人信吗?」 「你这无耻恶贼!」「承月」怒声咒骂,「我好心为你送热茶,你竟关上房门,对我做出这等禽兽之事!我在帝君身边服侍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对我这样!我定要到帝君面前告你!你等着吧!」 说着,理理衣裳,掩面狂奔而出。 门打开,外头的人也都纷纷涌进来,得知莫清欢非礼帝君身边的仙婢,人人都义愤填膺,嚷嚷着上前教训莫清欢,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 莫清欢手足酸软,自难抵抗,很快便被打得遍体鳞伤。 疼痛让身体里的燥痒之意消减,他彻底恢复了清明,也彻底明白鸾照给他下了什么样的套! 他来浮云殿找帝君告发他,他便让他在告发之前,先背上非礼帝君仙婢的恶名,状还没告,自己先臭名远扬,宫中人人皆知他是登徒子,那么,便算他所言句句是真,帝君又会相信吗?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用这个方法,彻底绝了他面禀帝君的念想! 莫清欢躺在那里,抹了把脸上的血,看向鸾照:「你远比我想像的更龌龊无耻!」 「说什么呢?」鸾照哭丧着脸,「你快少说两句吧,还嫌挨揍不够?」 「不够!」莫清欢咬牙,昂首,「我今日便算死在这里,也一定要面见帝君,禀明你的罪恶!你想用这种方法阻止我,断无可能!」 「怎么反赖到我头上了?」鸾照摊手,「莫兄,你做下这等不齿之事,我看在咱们兄弟之情上,顶着众人唾骂,一力相护,我还护错了不成?」 「你就是护错了!」众仙皆忿然道,「这等荒Yin无耻之辈,便该乱棍打死,免得遗害天境!」 「对!打死他!打死他!」 众怒如潮,汹涌而来。 莫清欢挣扎着起身:「我既非礼了帝君的仙婢,那便该帝君来审判我!尔等若是不忿,便快些去帝君面前告状吧!我愿亲去请罪,任凭帝君发落!」 到了帝君面前,他 自是将事情来龙去脉原原本本道来。 他相信帝君不是那等昏庸之辈,他是这天境战神,明察秋毫,必不会为鸾照这种小人所惑! 便算他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可鸾照所犯下的那些罪恶,却是证据确凿,帝君生平最恨这种恃强凌弱之事,他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经此一闹,帝君肯定会放下手头事,尽快召见他! 他得好好想一想,如何在最短的时间说清事情真相,这一次,绝不能再让鸾照钻了空子,牵着鼻子走! 正思忖间,一人飘然而至,暖阁内众仙皆对其行礼,口称如风仙君之类的话。 如风,那是帝君座下的心腹密将。 看来,帝君已经知晓这边的情形了。 莫清欢看向如风,正好如风也向他望过来,眼底满满鄙夷不屑,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上前将他一薅,冷声道:「随我去见帝君吧!」ap. 莫清欢被他一路拖到了浮云殿,殿内似有不少人,都好奇的看向他,正中的御座上坐着一人,身着玄袍,白发如雪,俊颜如霜,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的足下,跪着仙婢「承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帝君,就是这厮欺辱奴婢,求帝君为我做主啊!」 「帝君,此事另有隐情!」莫清欢忙跪下来禀报。 「你是何人?」帝君的目光冷冷的落在了他身上。 莫清欢禀明自己的身份,不等他发问,便将鸾照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末了道:「小人不过一介妖族,初来这神仙洞府,又是为告状而来,心内忐忑万分,如何敢对这位仙子动手动脚?更何况,这暖阁外人来人往,小人便算色胆包天,也绝计不会违反常理,做出这等事来!不过是那鸾照为堵我嘴,故意构陷罢了!」 「莫兄,我真的没有构陷你!」鸾照苦眉皱眼,「我做了错事,惶恐不安,既来了这未央宫,便是诚心悔过,又岂会横生枝节?更不敢拿帝君座下的仙婢作筏子!你这红口白牙的诬赖人,可有什么证据吗?」 「此事我是没有证据,可是,你用法器作恶之事,我却是罪证确凿!」莫清欢不愿跟他纠缠仙婢之事,只死死咬定他作恶行径,「帝君可即刻派人查证,他在法器之上留下的痕迹,是抹除不掉的!那是最好的物证!而那些被他残害的妖族幸存者,便是最好的人证!人证物证俱全,鸾照,你休想逃掉!」 ------------ 第790章 遇害! 「我既来了这儿,就没打算逃……」鸾照苦笑,「帝君,他所言无误,臣的确犯下大错!千年前那一战,帝君虽封印魔尊于沉渊,可只要这世间罪恶不尽,魔气便永远便会永远缭绕!臣为除这世间魔气,也是走火入魔,才做出那等丧心病狂之事!那些妖族之人,也的确死于臣手中!不过,便算帝君责罚,臣也还是要说,臣所杀之妖,皆是该死……」 「他们怎么就该死了?」莫清欢怒叫,「他们与世无争,苟安一角,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怎么到你口中,就变成该死之人了?」 「因为我所炼法器,只对魔气有效!」鸾照义正辞严回,「若他们身上没有魔气,便不会死在法器之下!可他们俱皆死于法器之下,那便说明,他们身上带有魔气,既为魔,为何诛不得?帝君征战多年,屡次命悬一线,就是要除尽这天下魔气,还四海八荒一个澄澈仙境!我为除魔而死,死得其所!」 「你……」莫清欢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来,气得直哆嗦,转而又朝向帝君一个劲叩头,「帝君,事情绝非他说的那般!那些人皆是老实本份的小妖,身上怎么可能有魔气?他是在狡辩!」 「他是在狡辩,那么,你可有证据能证明,那些小妖身上没有魔气?」帝君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小人没有!可是,小人跟那些妖族相交千年,他们是何品性,小人再清楚不过!」他说到一半,承月忽然冷哼,「原来,你跟那些妖相熟啊!」 「他们既然相熟,那他身上会不会也有魔气?」又一道声音响起,却是如风,他看向鸾照,「鸾将军,你可有用法器验看你这位好友?」 「这个……没有!」鸾照摇头,「这些法器是我与他一同研制出来的,他身上若有魔气,会第一时间遭法器反噬的!所以他肯定没有!」 「话虽如此,还是验看一下比较好!」如风轻哼,「敢在浮云殿对帝君的仙婢动手,若说他不是魔,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那你们便验吧!」莫清欢心中悲愤异常。 他拼了这条命,来到这浮云殿,他将鸾照恶行尽曝,可鸾照轻飘飘的一句话,这些人便深信不疑,没有一个人肯去查验一下。 该验的不验,这会儿,倒要验起他来了! 座下之人都如此愚蠢昏聩,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怕是也清明不到哪里去吧? 然而眼下他却只能指望这位帝君了。 莫清欢昂起头看向他:「帝君不如一起验吧!妖族的骸骨还在,他们是妖还是魔,一验便知!我是妖是魔,也一验便知!」 「骸骨都烂成那样了,如何还能验得清?」鸾照哀叹,「莫兄,你就别再胡搅蛮缠了!我知道,我拿着咱们共同制作的法器,博得帝君青眼,你却什么也没得到,心中不满,但我并非故意要抹去你的功劳,实是帝君身边从无妖兵,我当初也怕帝君不用咱们的法器,才说是我一人所制!此事是我对不住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都认了,你也别再叨扰帝君了!」 言罢,对着帝君重重叩头:「臣铸下大错,请帝君重罚!」 「是该重罚!」帝君冷哧,「既然那些妖身带魔气,你便该第一时间通知天帝,获取他的同意后,再行除去,你一人肆意而为,又踩着别人的功劳,令本君十分失望!不过,看在你一心除魔的份上,又劳苦功高的份上,本君便枉开一面,给你点教训吧!」 说完看向如风,「重笞他百鞭,以儆效尤!」 「只是百鞭?」莫清欢愕然,「帝君,他所害之妖族,那可是足有五千条人命啊!五千条冤魂,百鞭便可销?这……这实是……太……」 他心中愤懑,一时口不择言,怒声道:「实是太昏庸了!」 「昏庸?」如风闻言怒叱,「你这荒Yin无耻的登徒子,竟有脸骂帝君昏庸?你非礼于我,众仙皆瞧在眼中,铁证如山,你却满口谎言,非说是我非礼你!就你这般无耻行径,为了一已私利在这里胡扯八道,帝君还要信你不成?」 「帝君能让你开口说话,已是足够宽容了!」如风鄙夷道,「见过厚颜无耻的,没见你像你这般的!真真如疯狗一般,叫人生厌!帝君,一定要重罚他!」 「对,重罚他!」众仙一齐嚷嚷着,「一只小妖,居然敢在咱们天境造次,做下那等恶事,还敢红口白牙的否认,真真是欠揍!」 「何止是欠揍?简直是该杀!索性直接打杀了吧!」 「对,杀了他!实是太恶心人了!」 喊打喊杀之声,再度响起。 莫清欢坐在那里,看着周围那些指指戳戳的仙君,咧开嘴,呵呵笑出声来!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天境,这就是所谓的仙君!」他满面嘲讽,「一个两个的,都蠢得要命坏得要死,实是叫人作呕!」 「我是妖又如何?我最其码明辨是非,知道何为善,何为恶!不似你们这般昏聩无耻!」 「我错了!我就不该来这里找什么公道!这里,压根就没有什么公道!」 「好个小妖!」帝君满面厌憎,「你来我仙府行凶作恶,反要怪起别人来了!真真是荒唐!罢了,本君也没功夫与你这等小妖废话!来人,抽了他的妖骨遣回,叫他以后再也作不得恶!」 「是!」如风一个箭步冲上来,拔剑就要砍杀,莫清欢早有防备,就势一滚,避开他的剑锋,还未及喘口气,一名仙将的刀又朝他劈过来。 莫清欢在殿中挣扎打滚,与众仙缠斗,到底一妖难敌众仙,勉强缠斗一阵后,便即败下阵来,那一刻,刀光剑影自四面八方而来,他自知今日难逃死劫,只得催动内息,灵魂脱壳而出,弃掉这具肉身逃亡。 才刚脱壳,便见自己那具肉身被数十支长剑扎成了筛子,鲜血狂涌而出,很快便将大殿的地面染得鲜红,而高高在上的那位帝君,却咕咕笑出声来。 他的声音极是刺耳尖锐,如钢针般刺入他的灵识。 莫清欢有刹那的恍惚,为什么感觉帝君的声音跟方才不一样了? ------------ 第791章 当真十分信重吗? 方才分明是浑厚低沉的男声,可这一刻却明显变得尖细许多。 竟有点像个女人!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 莫清欢没有时间细思,他用密术强行拔除自己的灵识,这灵识没有肉身的支撑,便需用密法温养起来,将来才有可能重塑肉身。 现在他需要尽快回到梅山才行! 然而此处离梅山颇远,以他这灵识之力,也不知能否顺利回归。 这且不论,他与鸾照之事,其实除了自己的妻子莫凝,并未告诉过任何人,只是故布疑阵,不敢对自己下手罢了。 他虽有友人无数,可那些友人跟他一样,皆是名不见经传的妖族,连天境的大门开在何处都不知晓,更不用说来天境告状了。 这天境的门槛太高,不光神魔不两立,神与妖也是泾渭分明。 神高高在上,这八荒由神统治,妖就相当于是其治下的平民。 贵族自然是瞧不上平民的,虽然有不少妖族攀附神族,自甘为奴,但他生性淡泊,理智清醒,并不愿做神座下的奴才。 他也很清楚,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他不屑于此,只想带着自己的族人安宁渡日。 他与鸾照初识时,并不清楚他神族身份,只是此人跟他一样,对制作法器有兴趣,为人又热情,主动与他结交,两人这才渐渐熟络起来。 后来知道他利用自己后,他所做的,也不过是疏远。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与鸾照对抗,他也无意沾染这些事,若非是鸾照行事太过狠辣,悄无声息的灭掉十数个小妖族,他也不会主动站出来揭发他。 现在看来,他还是错了。 所谓正义化身的战神东凛,也不过是个昏庸之辈,他跟这天境的神仙一样,都看不起妖族,从一开始,他就该听自己妻子的话,不该趟这滩浑水! 可惜,事到如今,后悔也晚了。 此行他算是彻底把鸾照惹恼了,帝君的那点惩罚,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此事过后,他必会对自己族人展开疯狂的报复! 想到自己的亲族,莫清欢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心只想尽快返回梅山,他凝聚念力,逃遁而去,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灵识才刚离开,方才所处的那处大殿瞬间化为泡沫,露出原来的本色。 不过就是从鸾府通往天境的路上,一处歇脚的小小亭台罢了。 谢炽和鸾照鸾玉鸾照和假扮成承月的苏芸,此时立于亭中,俱是大汗淋漓。 「吓死我了!」鸾玉轻抚着胸口,拧头看向亭外的白歌,「歌儿妹妹,这幻境怎么忽然就破了?」 「你说呢?」白歌手朝她翻了个白眼,握着朱笔的手,此时抖得厉害,「你找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他在这幻境中左突右撞,我手中这织梦之笔,几乎就要握不住了!我可是拼尽全力,才坚持到他肉身死绝!我做得已经够好了,你还挑三捡四的,你可知,若被这幻境反噬,我是要丢命的?」 「是我说话粗了!」鸾玉见状忙陪笑,「我说这话,并无怪罪妹妹之意!妹妹和夫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竭力相助,我等感激不尽!」 说着朝白歌和谢炽深鞠一躬。 「在下感激不尽!」鸾照亦是深深施礼,对着谢炽道:「日后但有需要在下之处,纵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那我可记住将军这句话了!」谢炽勾唇轻笑,「有用得着将军的地方,还请将军不要推辞!」 言罢看向鸾玉,「我的事,你可同将军讲过了?」 「未得夫人允可,岂敢乱说?」鸾玉摇头,「夫人如此问,是想让晚辈将一切道出 ?」 「暂且不要吧!」谢炽笑笑,「大家心中有数便好!今日到此为止,以后,我们常来,常往!」 说完,笑睨了鸾照鸾玉一眼,带着白歌离去。 鸾照目送她离开,眸光闪烁不定。 「父王在想什么?」鸾玉轻笑问。 「没什么!」鸾照摇头,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莫清欢残破的肉身上,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总算了结了!」 「怕是没那么容易!」鸾玉摇头。 鸾照一怔:「什么意思?」 「他可是九命灵猫!」鸾玉伸出脚尖,在肉身之上肆意搓碾着,「身为灵猫族之主,他可没那么容易死掉!他的灵识,应该已经逃走了!」 「可为父并未看到有灵识溢出之像!」鸾照急道,「再者,我们当时一齐发力,就是防止他灵肉分离!以我们几人之力,又有这幻境加成,应该不会吧?莫非你看到了什么?」 「那倒没有!」鸾玉摇头,「只是以女儿对灵猫族的了解,他或有逃生可能!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可你不是已经留了后手了?」鸾英道,「你让江斐去灵猫族,这会儿,只怕他已经得手了吧?你这双管齐下,灵猫族必将易主,回头换成与你交好之人,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的并不是灵猫族!」鸾玉抬眸看向那云雾缥缈处,喃喃道:「我怕的是那位帝君……」 「他?」鸾照皱眉,「莫清欢既除,为父所做之事,再无人知晓,有何可惧?」 鸾玉掠他一眼:「父王,你觉得,帝君待您如何?」 「自我敬献神器,助帝君大败魔尊之后,他对为父便十分信重……」 「当真十分信重吗?」鸾玉不待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这儿并无旁人,在自家人面前,父王何必掩饰?除了这神器之外,帝君与父王,私下里可有半点联系?」 鸾照立时被堵得死死的。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帝君召见他,的确是只谈神器,不谈其他。 「为父在他身边日子尚浅,他待为父不像其他部将那般亲近,其实也正常……」鸾照轻咳一声,下意识给自己找借口,「再者,帝君本就不是那等平易可亲之人,莫说是为父,便是花高齐薛那几位心腹之将,他好似也没见有多亲近,这是他性格使然……」 、、 ------------ 第792章 我是坏种我骄傲! 「他的确是沉肃少言的性子,跟麾下部将也的确很少谈公务以外的事情,但是……」鸾玉忽地凑近鸾照,死死的盯住他的眼睛,「除了父王,他从没有对其他几位在品行方面耳提面命过,唯独父王,他暗戳戳的敲打了您不止一次!这些,您不会都忘了吗?」 鸾照的脸立时变得铁青。 「您可能真的忘了,但我一直记得!」鸾玉叹口气,「父王为了出头,私下里搞了不少小动作,也没少给那几位使绊子,不止一次告您的状!」 「那又如何?」鸾照轻哼,「他们可从未真正抓到过为父的把柄!」 「父王行事谨慎,论起这阴谋诡计,他们的确都不是父王的对手!」鸾玉轻笑,「但是,东凛不是傻子,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父王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他早已心知肚明!您就算装得再好,日子久了,也难免会露出狐狸尾巴来的!」 「什么狐狸尾巴?」鸾照大怒,「我看你是愈来愈口无遮拦了!我可是你的父王!」 鸾英在旁懒洋洋道:「她不一直这样吗?语不惊人死不休!」 「父王不必动怒,我只是指出一个您不太愿意接受的真相和事实罢了!」鸾玉并不害怕,反而吃吃笑起来,「女儿说这些,并不是指摘父王,只是想向父王证明一件事……」 「什么?」鸾照没好气问。 「道不同,不相为谋!」鸾玉挑眉,「父王,您得承认,您与帝君,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不,确切的说,是我们,与帝君及他身边的那些部将,不是一路人!他们都是些迂腐呆板之辈,言必称天下苍生,为了天下苍生,头可断,血可流,他们愿意为此奉献一切,包括生命!帝君更是如此!」 「他浴血搏命换来这四海八荒的太平,最终却将天帝之位拱手相让给他的弟弟,试问父王,您能做到吗?」 鸾照轻哧一声拧开头。 「您做不到!」鸾玉慢悠悠道,「莫说拱手相让了,便连和平共处,您都做不到!如今这鸾鸟族王者的尊位,是您踏着几位嫡亲兄弟的尸骨一步步爬上来的!女儿现在还记得,您屠戮几位叔伯时的情形,连尚在襁褓中的堂弟妹,您都没有放过!」 「闭嘴!」鸾照老脸紫烫,心虚的往四周瞧了瞧,低叱道:「你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些密辛吗?」 「父王放心,此处偏僻,无人过来,再者,还有鸾卫在外围值守!」鸾玉笑回,「女儿斗胆做出这等幻境,岂能不计划周全?」 「便算计划周全,你也没必要揭父王的老底吧?」鸾英轻哧,「当年杀那些鸾族贵胄时,你也没闲着啊!先公主那张雪白雪白的面皮,如今不还在你脸上嘛!」 「是啊!」鸾玉笑着抚了抚自己娇嫩白皙的脸,「当时父王在前,我和大姐三妹在后,可是夺了不少好东西呢!郡主那俊美夫君,最后不也被大姐你享用了?还有鸾族太子那身灵力,全被三妹吸食了去,现在还受用无穷!如今我一想起那场***,心里就发痒!自那次***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那般痛快了呢!」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光景!」鸾照轻哧,「帝君一统八荒,制订出那么法规出来,这不允那不许的,谁还敢以前那般肆意胡来?」 「但父王其实心里是想的,对吧?」鸾玉忽又问。 鸾照被她问得一噎,低斥:「你休要再胡说!」 「父王你不要这样!」鸾玉吃吃笑,「你得学会正视你自己内心的欲望!你得清楚,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东凛真正的信重!我们和他们,就如同水与火,永远不可能相容!他们鄙夷禁止的,恰是我们疯狂想要的!我们和他们之间,就好比神与魔……」 说到这里,她忽然压低声音,「父王,女儿知道,我 们的身体里,流淌着魔族的血液……」 鸾照惊得差点跳起来:「你听谁胡说的?根本没影的事!」 「行了!」鸾玉伸手将他按回去,「有没有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姐姐也知道的,对吧?」 她看向鸾英。 鸾英耸耸肩:「其实很难不知道!真正的鸾鸟族人,可是神族,他们可没我们这么多坏心眼儿!」 「是啊!」鸾玉轻笑,「自我有记忆起,就发现一件事,我们这一家子,对积德行善之类的事毫无兴趣,只有害人时才会觉得兴奋!父王是,母后亦是,还有大姐三妹,还有我,我们都以凌虐别人为乐,可谓是天生坏种了!」 鸾照抱头,咬牙,再次怒斥:「你闭嘴闭嘴!哪有人骂自己坏种的?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父王所言差矣!」鸾玉不以为然,「我说自己坏种,并非骂自己,而是夸奖!能将别人踩在脚底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王者!我天生拥有这种坏的能力,为此感到十分的自豪荣幸!」 这番言论惹得鸾照和鸾英齐齐翻白眼。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自豪之事!」鸾英一脸烦躁,「行了,你这东扯葫芦西拉瓢的,实是不知所云,我懒得再听你废话!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回鸾府吧!虽然你做了万全准备,但若真是被什么人撞上,可就麻烦了!」 说完俯身薅起莫清欢的尸身,从怀中掏出一只布袋打开来,念了句咒,那尸身立时缩到极小,被她裹入袋中。 「灵猫的尸身可入药,我收了,回头制几颗药丸,给你们尝尝!」 鸾玉点头:「好!姐姐想要灵猫入药,以后要多少有多少!整个灵猫族,都是咱们的了!」 「好大的口气!」鸾照上下打量着她,「除了这事,你该不会还做什么了吧?」 「女儿做得可多了!」鸾玉怪笑,「父王以后就知道了!对了,今日我说了这么多,父王有何想法?」 「你说了一堆废话!」鸾照轻哧,「以后这种话,万不可再说了!若是不小心传到帝君耳朵里,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他可是最最讨厌咱们这等行径的!」 「既知他讨厌,父王还不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吗?」鸾玉不再兜圈子,「父王就这样坐以待毙,等到某一日东窗事发,被他彻底厌弃,斩尽杀绝吗?」 「这事,不是已经了了吗?」鸾照跳脚,「你怎么又兜回来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 第793章 野心勃勃! 「了的只是这一件事!」鸾玉轻哼,「但以父王和我们一家人的性子,类似莫清欢这种事,绝不可能是最后一次!我们也绝不可能只做这一次!没了莫清欢帮父王制作法器,父王想要立功出头,便只能在那条邪路上继续往前走!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们做了那么多坏事,总有一天,东凛会知道的!我们注定会遭清算,只是,早晚而已!」 鸾照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反驳:「为父以后不会再做!哪怕就此遭帝君冷落,亦不会再去涉险!」 「你熬不住!」鸾玉笃定道,「我们都熬不住!体会过风光荣耀的滋味,岂能再回去坐冷板凳?我们皆是野心勃勃不甘居人下者,注定不会自此沉寂!再者……」 她顿了顿,勾唇笑道:「父王想沉寂,也沉寂不了了!您可知,今日那位司命夫人,为何甘冒奇险,助我们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可是等同于跟整个天境作对!她一个魔族出身的散仙,为何愿意出手?」 鸾照一直未及细思这个问题,此时听她提起,又特意提起魔族两字,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追问:「为何?」 「因为她不是谢柔!」鸾玉不再瞒他,将实情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鸾照听得魂飞魄散,鸾英亦是惊愕莫名! 「鸾玉,你好大的胆子!」她惊叫,「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全族啊!」 「大姐说得不对!」鸾玉道,「我这是在拯救鸾鸟族,为大家寻了一条后路!」 「这算哪门子后路?」鸾照跳脚,「魔族已然伏诛,连余孽都被赶尽杀绝!魔尊被封印于沉渊,再难见天日!他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居然把一个失败者当成后路?你这脑子里兜着的,全是屎吧?」 他愈说愈气,一把薅过鸾主,扬手给了她几耳光,顿足叫:「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还当你想出什么妙计来,不想,是把我从泥坑移到了火坑!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在这泥坑里待着呢!」 鸾玉被他打得耳鼻出血,尖声怒叫:「你才真正是蠢出生天呢!你只看到魔族覆灭,却没看到那谢炽和白歌的本领吗?我说后路,便一定是要依附魔族吗?你为何老是想着依附于他人?做别人的奴才很舒服吗?你直起腰来,做一个真正的王者不好吗?何必要仰人鼻息而活?」 「真正的王者?」鸾照气得眼前发花,「你拿什么做王者?」看書菈 「靠白歌的幻境,靠谢炽的幻形之术!」鸾玉一字一顿回,「今日之事,父王也看到了,她既能骗得过莫清欢,我将来,自然就能骗过这天境所有人!」 「你……什么意思?」鸾英结结巴巴问,「你又不会那个什么劳什子幻形术!」 「我可以学!」鸾玉胸有成竹,「谢炽现在迫切的需要我,只有我能帮她,只要我的诱饵足够肥,她自会倾囊相授!至于那魔尊,若是时机允可,自然也可一用!若我能幻化为东凛,那这整个天境,便尽握于我掌心!不,不止天境,这四海八荒,皆是我板上鱼肉,任我宰割!想想吧,那样的盛况,该是何等的恣意快活?」 她说到最后,仿佛已看到心愿达成那一日的光景,下意识仰起双臂昂起头,那野心在脸上流溢,惊得鸾照和鸾英瞠目结舌! 「疯了!你真是疯了!」鸾英拧头看向鸾照,「父王,您赶紧把她关起来吧!她这些想法,但凡漏出那么一星半点的,就够我们死上一千回了!」 鸾照没说话,直愣愣的盯着鸾玉看。 鸾玉笑眯眯的与他对望,红唇轻启,慢条斯理的扔出一句:「其实父王看到谢炽所扮的帝君,也生妄念了吧?」 鸾照被她戳破心事,嘴唇哆嗦了一下,闷声回:「你看,你也知这是妄念!以我们之力,想算计东凛,那 是痴心妄想!战神之名,绝非虚得!莫说是你,便是我与他麾下四部将同时动手,都不可能置他于死地!他若活着,你又如何冒充他?更不用说,就谢炽那变幻之术,咱们瞧着厉害,无人能敌,可到他眼里,说不定只是雕虫小技,一眼便可识破!」 「那便试试吧!」鸾玉上前扯住他的衣袖,「父王允女儿试一试,就先从他身边的仙婢开始,若他无法识破,咱们再徐徐图之,好不好?」 鸾照犹豫不决。 「父王不允,我也是要试的!」鸾玉撇嘴,「我追在他身后那么多年,使尽浑身解数,都不能令他多看我一眼,我岂能甘心?不管用什么法子,我终归是要得到他!得不到他的心,那便得到他的人,也是好的!若有一日,我凌驾于他之上,我看他还敢对我那般冷淡!我要跪在我脚底,给我洗脚!」 说完,一扭腰一甩头,走了。 鸾英叹口气:「父王,你就由得她这么胡闹吗?她会害死我们的!」 「可我们确实也无退路了……」鸾照喃喃道,「她说的其实都对,帝君虽然用我所奉的法器,但其实对为父并不认可,我能感觉出来,他对我行事颇有微词!我跟他,也的确不是一路人,若是真能像阿玉说的那样……」 他想到鸾玉所描绘出来的盛景,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若真有那么一日,那岂不是…… 「且让她先小试牛刀吧!」他最终做出了决定,紧逐着鸾玉而去。 这个计划看似荒唐,但也并非不可行,只是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周密,其间细节,他要与女儿仔细敲定。 他三步两步赶上了鸾玉,父女俩心照不宣,急急回府,因为太兴奋了,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远远的跟了几只小尾巴。 莫离和莫千城莫棠三人是专为鸾家两姐妹而来。 族中近一年来,陆续有初生婴儿失踪,最大的不足百日,最小的才刚出娘胎不久,失去婴儿的母亲无不伤心欲绝是。 ------------ 第794章 心痛如绞! 怀胎十月,千辛万苦,盼着念着,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个个都看得跟眼珠子一般,疼着爱着宠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掉了,却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对于孩子的家人,尤其是母亲来说,不亚于天塌地陷。 其中一位母亲,本就是难产,拼了半条命,才喜得麟儿,谁想不过是打个盹的功夫,婴儿便不见了,孩子母亲承受不住,狂呕了一口鲜血后气绝身亡。 此事在族内引起极大恐慌,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婴儿和怀着孩子的孕妇,整日里坐卧不宁,如临大敌,很快,此事便传到了王宫之中。 莫离父亲莫清欢和母亲莫凝闻听此事,当即派人前去调查,可查了半个月,竟未查出半点端倪,而新生婴儿丢失事件却一直持续发生,让族中民众对王宫怨声载道。 莫离身为灵猫一族的公主,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自告奋勇要去调查此事,结果被父王母后直接赶了出来。 不过,这也不能怪莫千城和莫凝,实是她年纪太小了,又惯来是个调皮捣蛋的,明明是只猫儿,还是个小姑娘家,却并不像其他小猫儿那般乖顺,活脱脱一只上蹿下跳的泼猴儿。 莫清欢可不敢指望这只泼猴儿能干出什么正经事来,毕竟,她以前逞能做过的糗事一堆,件件令人啼笑皆非,还动不动就跟庶弟的儿女掐架,今儿逮着莫雪韵死掐,明儿抓着莫决暴揍,明明比人家小了一大截,偏偏每回都得占上风,打得这对姐弟鬼哭狼嚎,惹得庶弟媳妇频频进宫告状。 如今这婴儿失踪才刚出来,连他的人都查不出所以然来,她就先把那黑锅扔到了莫雪韵头上,说定是她在外头招惹了什么妖怪,才给族人惹来这无妄之灾。 可叫她拿出证据来,她却又两手空空,只凭一张嘴混说! 她这般冲动,又口无遮拦,莫清欢决然不敢再让她沾手。 本来庶弟就对他继承王位耿耿于怀,一直虎视眈眈,若是莫离再参与进来,怕是又要引得他联合那帮拥护他的族老声讨了。 对于父王这样的想法,莫离是万分不服的。 虽然在大人看来,她这些年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但她自己觉得,她做的那些事再正经不过了! 莫雪韵和莫决就是欠揍,每日里仗着自己的是郡王郡主,各种作威作作福,光是王府中的婢女小厮,都不知被他们祸害了多少,那谱儿摆得比她这正经公主还要大,她瞧见就想揍! 这便也罢了,近年来,莫雪韵好像迷上了炼制丹药,每日里神神秘秘的躲在府中不出门,说是炼丹,但自始至终也没见她真炼出什么来,倒是每隔十天半月,便要偷偷出门。 莫离悄悄跟在她身后,发现她每次见的都是两个女子,这两人瞧着像是神族中人,只是言谈举止邪里邪气的,但能看出来这两人灵力不低。 莫离不敢轻易靠近,只得在外围观察,后来她在莫雪韵差人倒出来的药渣中,竟然发现了人骨,那骨头很小很脆,不像是成年人。 那骨头碾得极碎,若非莫离自幼习医,根本就看不出来! 是以失婴案才刚发生,莫离便第一时间怀疑是莫雪韵所做,可惜那些骨头并不能做为证据,毕竟,事情过去那么久,她无法证明那些药渣是莫雪韵所倒。 为了拿到确凿证据,这些日子,莫离假装跟父母闹别扭出走,实则换了张脸,扮成府中婢女,天天盯着莫雪韵,足足盯了七八天,总算叫她发现了端倪! 负责追查失婴案的人,居然被她的庶叔莫宗虞买通,自始至终都在和稀泥,根本就没有认真的调查过此事。 他们就是要用此事抹黑父王莫清欢,让民众认为他无能,逼他让出王位! 而为了这王位,他们居然可以联 合外人,将自己族中的婴儿活活送出去,给那两个神秘女人制药! 当然了,他们此举,怕是不止单纯制药那么简单,这其中定然还有她所不知道的黑暗交易! 莫离想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思虑再三,便瞒着父母,和莫千城来了天境,找到了在此做仙婢的姐姐莫棠。 对于这个姐姐,莫离其实挺陌生的。 姐姐年长她许多岁,在她还未出生时,她便通过层层选拔,到天境做了仙婢,父母其实都不赞同她的决定,妖族虽比不得神族风光,但身为大公主的她,在梅山锦衣玉食,自由自在,何必卑躬屈节,去为神族人为奴做婢? 一向喜欢自由的莫离,也不太理解姐姐的想法,但她未出生时,姐姐已去了天境,一年中回家省亲的次数屈指可数,姐妹俩见面不多,她自然也不会对姐姐指手划脚,更不用说,姐姐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很多好吃好玩的,对她宠爱有回,她便是不理解,也会学着尊重姐姐的选择。 她将莫雪韵的事告诉莫棠,原以为莫棠会跟父母一样训她,嫌她惹事生非,但出乎意料,莫棠不管没训她,还夸她机警,并当即决定,陪她一起弄清其中的阴谋,第一时间带她前往鸾府刺探。 只是走到半道,姐妹俩忽然同时心痛如绞,大汗淋漓,莫千城无奈,只得扶两人到一处小亭休息。 可那亭子十分古怪,明明瞧着就在那里,他们却怎么也进不去,明明脚已经踩在了台阶上,可转眼间便又退回了原位。 三人从未遇到如此奇诡之事,都被惊到了,而与此同时,莫离和莫棠的情形也越来越糟糕,痛得满地翻滚,不约而同的呕出血来! 不知是否受这两人影响,原本没有任何问题的莫千城,也觉心痛难忍,好似有人拿了只铁钩,直直的刺进他的心肺,将他那颗心狠狠的往外拉! 三人都痛倒在地,正惶然之间,那亭中忽然起了雾,雾气氤氲中,一个手执朱笔的女子踉踉跄跄跑出来,她出来的那一瞬间,似有一股飓风席卷而过,三人被这风卷起,远远抛开去,重重摔在地上! ------------ 第795章 心痛! 三人本就痛不欲生,这一摔,直觉得心都要摔出来,躺在地上歇了好一会儿,方缓过神来。 此时,那心痛之感依然绵延不绝,但不似方才那般难熬,然而痛意虽除,三人心头却又莫名蒙上一层阴影,好似在恍惚间失去了生平最最珍爱的东西一般,心里说不出的空落难受,偏又茫然万分,并不知自己失去了什么。 因着这个原因,原本身体不适该返回天境的三人,被心里那种莫名的感觉驱使着,再度回到了小亭。 只是,这时的小亭附近,已经站满了人。 莫棠很快认出那是鸾卫。 鸾卫守卫在小亭周围,眼神警觉,三人不敢轻易靠近,只得寻一处隐蔽之地,远远窥视着。 虽离得远,但三人目力不错,很快便认出亭中站着的几个人来。 其中就有莫离一直跟着的那两个神秘女人。 莫棠在天境已久,自然对这些人耳熟能详,悄声将各人身份来历道出,只是三人猜来猜去,也猜不出这群人聚在一处,到底在做什么。 「看他们这模样,如临大敌一般!」莫千城嘀咕着,「定然是没干好事!」 「司命夫人谢柔,一向低调,等闲不出仙府,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莫棠百思不得其解,「而且,她看起来有点古怪……」 「不男不女的,当然古怪!」莫离轻哼。 「不男不女?」莫棠一怔,瞬间了然,「她怎么穿了件男人的衣裳?这衣裳,好生眼熟!」 她探头想要瞧得更仔细些,可到底离得远了些,她面前又有人挡着,她看不真切,而这时,谢柔做了个脱衣的动作,很快,身上那件男人的衣袍褪了去,又重新变成她往日端庄柔美模样。 她带着白歌离开。 剩下鸾照父女三人在那里说话,因为隔得太远,他们显然又压低了声音,所以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中间鸾玉好似在喊叫着什么,隐约听了一句什么蠢出生天之类的话,但很快那声音便又弱了下去。 「这么干看着,什么消息也获取不到!」莫离眼珠乱转,「若不然,我变成只猫儿,偷偷过去打探一下吧?」 「不可!」莫棠忙拉住她,「看他们这架势,肯定在行不可示人之事,不然,不会在这荒僻之地驻留,还带来那么多鸾卫看守!你瞧那亭子周围,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你只要一过去,定然会被发现的!这家人素来行事狠辣,天帝都有所耳闻,若你过去,定会被他们击杀!」 「可是姐姐,我心里好慌啊!」莫离捂着胸口,那颗心还在痛,「为何我总觉得他们所做之事,与我们有关?」 「阿离也这么觉得吗?」莫千城脱口道,「我也是这种感觉!反正就是特别的揪心!」 「原来你们也有这种感觉……」莫棠艰难的咽了口唾液,她一向坚韧冷静,很少落泪,可此时不知怎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但她还是冷静的劝住身边的弟弟妹妹:「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过去!」 「地上好像还躺着一个人……」莫离眼尖,忽然看到三人缝隙中一抹猩红,心因此更痛了,她颤声道:「好多血!他们……杀人了……」 莫棠和莫千城闻言也齐唰唰望去,目光触到那片猩红,心里也是齐齐一痛,正惊惶间,忽听莫离又叫:「地上那人所穿的锦袍,为何有些眼熟?像……像是……」. 她想到一种可能,脑子里嗡嗡直响,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来! 「像谁?」莫棠和莫千城一齐盯住她。 莫离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喉咙里咕噜一声。 她将那可怕的念头咽回去了! 不可能的! 绝不可能的! 她跟莫千城偷偷离家,跑到天境来找姐姐时,父王还在宫中好好的待着,还因为寻不到她,跟母后一起臭骂她是只泼猴儿! 他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 一定是她想错了! 这四海八荒那么多人,偶尔有人跟父王着装相似,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她可不能把这种悲惨之事,跟父王联系起来,父王是要活要一千岁一万岁的! 莫离悬着心,揪着肝,一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恐自己一个不小心说出父王两个字来,她的身子抖得厉害,一旁的莫千城和莫棠都感觉到她的异常,不约而同的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三人就这么猫着,一待鸾家父女三人离开,便似离弦的箭一般向前猛冲,一口气冲到小亭间,里面那个躺卧的人却不见了,地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仿佛方才看到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然而,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却让三人的心悬得更高了! 「他们定然是在此处杀了人!」莫棠笃定道,「这么浓重的血腥气,说明那人的出血量极大!」 「这么大的出血量,这人必死无疑了吧?」莫千城哑声道。 莫离不说话,只弓着腰在亭内细细搜索着,很快,她便在亭角某处,发现了一片衣角。 说是衣角,其实基本算是碎屑了,上面还有可疑的血肉碎片。 「能将衣裳与皮肉打成这样,他们这是下了什么样的狠手?」莫棠声音微颤,手指轻触那衣角,心忽然又是一阵剧烈的扯痛,再看莫离,情形比她还严重,面色苍白,额角豆大的汗珠滚下来,将她的双鬓乌发都打湿了,粘在脸上。 「阿离你又痛了吗?」她看着莫离,心中被一股莫名的巨大的恐慌笼罩,哽声道:「我的心也忽然痛得厉害!」 「我也十分难受!」莫千城眼眶微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离不说话,她捏着那片衣角,只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喉中有一股悲戚之气,一个劲的往上顶,可她却不敢告诉莫千城和莫棠,这片衣角,跟父王出门时所穿的衣裳一模一样! 「不会的!绝不会!」她软着双腿,继续在亭内寻找,到最后,几乎是在跪爬在地上,一点点的往前抠,指尖被一个尖利之物刺到,鲜如泉涌。 ------------ 第796章 聚魂! 「你小心点儿!」莫棠见状,忙过来帮她包扎,「你这爬来爬去的,到底要找什么呢?他们刻意清理过,我看也找不出什么了!」 莫离不说话,只死死盯着自己指尖的尖利物,那物瞧着亮晶晶的,像是什么碎片,极小,按说这会儿扎入指心,鲜血涌出,应该看不见了,可此时沾染了鲜血,却似忽然长大了一般,原本是一点星芒,此时那星芒却愈来愈亮,随着亮度增加,一团五彩光圈缓缓升浮而起,在空中飞快变幻着,最终,幻化成一只白猫形状! 莫离在那光圈还很混沌时,心就一点点的往下沉,此时看清那光圈中的白猫残魂,再也承受不住,嘶声痛号:「父王!父王啊!」 莫棠和莫千城此时也意识到这光圈中的白猫意味着什么,那是莫清欢的一缕残魂! 只是他们先前并没有心理准备,哪怕亲眼见到,一时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两人齐唰唰愣在那里,听到莫离痛哭失声,方反应过来,软软的瘫倒在地上,痛声惨嚎! 泪水宣泄着他们心中的悲伤,但他们很快便意识到,这个时候,哭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她们要赶紧找到莫清欢剩下的魂魄,将他送回梅山温养。 他们是九命灵猫,并不是说有九条命,而是遇到危险之时,他们的魂魄会视情形裂变成数个残魂,每个人的灵力不同,所能分裂出的残魂自然也各不相同,但至多也就只能分裂为九个。 这九个残魂,只要有一个逃出去,将来便有望重塑肉身,但是,分裂的越多,这重塑的过程便愈难,所受的煎熬自然也就愈多。 所以,除非迫不得已,他们多会分为两个,一个诱敌,一个逃逸。 可莫清欢却分成了九个,这便足以说明,他所面临的情形有多凶险! 好在,有了这一缕残魂,他们想要找到剩下的残魂便容易许多,毕竟,他们是莫清欢的骨肉血亲,只要将自己的骨血和灵力输注在这缕残魂内,残魂自会给他们指明方向。. 这个时候,他们根本就无暇宣泄自己的悲伤。 「千城,阿离,你们在旁护法!」莫棠身为长姐,又在天境多年,很快做出了最快反应,「我来寻找父王残魂!」 「好!」莫千城和莫离用力点头,护在她周围,莫棠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到胸口,屏息静气,片刻,她咬紧牙关,指尖用力向胸口猛剜,鲜血立时狂涌而出! 「姐姐!」莫离哭出声来,「你没事吧?」 想要找到其他残魂,就得用至亲骨肉的心头血浇灌这缕残魂,剜取心头血的过程,极其痛楚,她虽然没有亲历过,可曾经见过父母用此法为祖母续命,剜过一次心头血后,多数人都会丧失意识,更有甚者,会直接失忆,记不清之前发生的所有事。 「放心,我如今的道行,可深着呢……」莫棠笑着宽慰,可激颤的身体,却暴露了她的真实状况。 莫离心疼万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做好自己眼下该做的事,警觉的巡视着周围。 这个时候,若有人来袭,莫棠是没有半点反抗能力的。 好在,这个地方本就荒僻,罕有人迹,鸾家人又早已离开,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即便如此,莫离和莫千城也是心弦紧绷,急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时的莫棠,已成功的将心头血浇灌到那缕残魂之上。 残魂原本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此时却似添了灯油的烛火,骤然变得鲜活明亮,一旦获得灵力,残魂便会自动往一个方向聚拢,三人逐着这缕残魂,一路向前寻找,不知找了多久,总算将九缕残魂聚齐。 残魂散落各处时,只有求生的意志,是无法与人对话交流的,此时聚拢一处,那虚浮的影子在空中融 合交缠,莫棠和莫离莫千城三人则源源不断的将灵力注入其中,就在他们心焦难忍之时,空中总算出现一个虚浮的人影。 「辛苦你们了……」脑海中响起莫清欢虚弱无力的声音,「我聚形成功了,你们都歇一歇吧!」 三人大喜,俱是泪盈眼眶。 「父王,怎会这样?」莫棠哭道,「鸾照他们为何要杀你?」 「此事,说来话长……」莫清欢轻叹一声,「你们也无须知道这些事,咱们先回梅山吧!」 「对,先送父王回梅山温养!」莫离急急道,「母后说,灵魄离肉身越久,便越不容易重塑!算起来,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阿离说得不错!」莫清欢强笑,「早些送回去,父王以后还能修成一幅帅模样,若是晚了,可就要变成丑八怪了!你母后定然不喜欢!」 莫离又哭又笑:「都什么时候了,父王还想着好不好看的?只要你活着,便是变成癞蛤蟆,母后都要!」 「呸!死丫头!乌鸦嘴!」莫清欢笑骂,「我才不要变蛤蟆呢!我可是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子!」 「四海八荒第一美男子是帝君!」莫离轻哧,「他才是真正好看呢!您呀,一把年纪的老人家,少自恋了!」 「他……呵……」莫清欢听到「帝君」两字,不自觉冷笑,忽又想起这个小女儿最是崇拜景仰帝君,心生忧虑,遂道:「阿离,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或许长得好看,但是,他绝不是什么好人!以后你若见到他,一定要远远避开去,千万莫要招惹他们!」 说到这儿,忽又摇头:「不,以后,你们便连天境附近都不许去!阿棠,你也回梅山吧!莫要再在那里空负青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在梅山安生待着,再不参与这些人和事了!」 「父王这话是何意?」莫棠听得一头雾水,「莫非今日你遇害,与帝君也有关?」 「就是他下令,命诸仙杀了为父!」莫清欢咬牙,「若非我们九命灵猫命格特别,今日,我已经死于他手了!」 莫棠闻言大惊:「不是鸾鸟族杀您的吗?怎么又是帝君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 第797章 总感觉不对劲! 「对啊,帝君与咱们灵猫族,都没什么来往吧?为什么要杀您?」莫离也是一头雾水。 莫千城也提出异议:「舅舅,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帝君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我先前也这么以为!」莫清欢苦笑,「可惜,我看错了!我与那鸾照,本就是一丘之貉!嘴上说得好听,动不动的就是为天下苍生做这做那的,可实际上,谁也没有真正的把天下苍生放在眼里!那么多无辜妖族,丧于鸾照之手!这般的罪恶,到了那位帝君眼里,却只是轻飘飘的打上几棍便了事!那可是成千上万条人命啊!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都没有他的宠臣来得重要!」 莫清欢愈想愈气。 他原本还想瞒着这些事,不想让孩子牵扯到这些破事中,但见三个孩子都对东凛如此推崇,生恐他们再上当,遂将来龙去脉道出。 「是我识人不清,与那鸾照结交,还被他利用,造出那样的利器,害死诸多妖族之人……」莫清欢音色沉痛,「我有这一劫,也是咎由自取,如今不光未能为那些惨死之人申冤,反倒又连累了灵猫族……」 「此事与舅舅何干?」莫千城忿忿然道,「都是那鸾照丧心病狂!那神器本是诛魔利器,是他用错了地方!怪不得舅舅的!」 「就是!」莫离气鼓鼓道,「千错万错,都是他们的错!父王何错之有?」 「话虽如此,但这祸事,终究是因我而起!」莫清欢满面自责,神色黯然,「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且不论,经此一役,灵猫族也定然难得安生!鸾照父女狡诈阴毒,行事不择手段,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灵猫族的!我得早做准备才好!得想法把族人先护起来,免遭他们毒手!」 「嗯!」莫离用力点头,「父王莫要心焦,你还有我们呢!还有母亲祖父祖母他们!我们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定能打败那些臭鸟儿,把它们的毛都拔光,拿来做烧烤,再撒上孜然香料……」 几人本来心情沉重,听到她这话,都哑然失笑。 「你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吃烧烤啊!」莫棠哭笑不得。 「她就好那一口!」莫千城亦笑。 莫清欢见面前小丫头叉着两腰鼓着两腮的小模样,十分的呆萌可喜,也是忍俊不禁,然而那笑意只是一瞬,很快便又忧心忡忡。 「若无帝君做后盾,我便算失了躯壳,也不惧于他们一战!可惜,有帝君在后,我们绝对不是对手!所以……」他看向莫离和莫棠莫千城三人,郑重嘱咐道:「所以你们若是见到他们,能躲则躲,若无被逼无奈,绝不要与他们起冲突!此举虽然窝囊,但眼下最重要之事,是先保全自身,再谋后计,我会想法护好你们的!」 「父王,女儿还是觉得此事有误会!」莫棠犹豫道,「女儿在天境多年,在我的印象中,他好似不是那样的人……」 「你的印象中?」莫清欢叹口气,「傻孩子,你见过他吗?」 「呃……」莫棠被他问住了。 「你没见过!」莫清欢苦笑,「你去天境不足千年,他可是已经闭关千年之久,今日才方出关!你从未见过这个人,还谈什么印象?更不可能知道他的品性!」 「可女儿是在天帝身边伺候的啊!」莫棠茫然道,「他是天帝的嫡亲兄长,当年他一统八荒,这天帝之位,原该由他来坐,但他决然拒绝了!世人皆孜孜以求的东西,他丝毫不放在眼中!这足以说明他的人品了吧?他从来就不是为了权位而战,而是为了天下苍生!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偏帮鸾照那种渣滓吗?」 「可惜,为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事实!」莫清欢长叹,「父王已经用一具肉身来证明了,傻棠儿,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莫棠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虽心中到底有疑问,但看着父王沉痛的眼神,还是乖顺点头:「是!女儿谨记父王教诲,以后定会加倍小心的!」 「如此便好!」莫清欢点头,「今日幸好巧遇你们几个,不然,为父这九魂定然是聚不齐了!对了,阿离,阿城,你们两个去天境做什么?」 「女儿正要与父王说呢!」莫离忙将自己跟踪鸾玉之事说了一遍,「就是她与莫雪韵勾结,偷走族中婴儿,拿给那个鸾英炼药!」 莫清欢本就气郁于心,听到这话,万分惊痛:「她们怎可如此丧心病狂?那可是初生的婴孩啊!」 莫棠闻言亦是惊怒异常:「我在天境,早就风闻那鸾英炼药手段颇脏,没想到竟是真的,还祸害到我们族人头上!她……该死!」 她恨得咬牙切齿,「此事,我一定要告到天帝那里!叫我们为此事付出应有的代价!」 「阿棠,你又忘了为父方才警示你的话了!」莫清欢皱眉,「东凛对鸾照残害妖族之事轻拿轻放,那可是成千上万条人命!他都无所谓,你觉得我们小小妖族,几十个小小婴儿,又算什么呢?」 「不,天帝绝对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莫棠急急分辨,「我……」 「行了!」莫清欢疲倦道,「为父亦然如此,你莫非还要走我的老路吗?此事休要再提!不过,天境之人,我奈何不得,但本族的败类,却是一定要清除的!勾结外人,残害族人后代,好个莫雪韵,真真是活腻了!」 「不止莫雪韵,我那位族叔,定然也知晓此事!」莫离道,「父王差人调查此事,始终未果,就是因为他在其中捣鬼!他明知自己女儿做的好事,却反要怂恿那些族人,谴责父王办事不力,其心可诛!」 莫清欢见自己一向当小娃儿看待的小女儿,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有些感慨:「阿离,父王倒还不如你看得通透!」 「父王其实心里也明白,只是,被亲情所困罢了!」莫棠道,「莫宗虞屡次挑衅父王权威,对父王行事指手划脚,换作旁人,岂容他如此蹦哒?父王手慈手软,后患无穷!」 「的确是为父太软弱了……」莫清欢被两个女「批斗」,却并不着恼,反觉得欣慰,「你们都长大了,以后族内有你们,定会越来越好!你们放心,此番回去,为父一定要好生清理门户,除掉那些害群之马!」 几人边聊着边御风而行,穿过高山大海,约摸一个时辰后,一座形似一只卧猫的山峦便出现在几人面前。 「可算是到家了!」莫清欢轻吁一口气,很快却又皱眉苦脸:「当初为父与鸾照造神器之时,你母后便提醒过我,让我不要轻意与他们分享自己的成果,我没听进去,只顾着玩儿!后来鸾照惹下祸端,你母后说我没有确凿证据,告状也告不赢,让我不要轻举妄动,我还是没听!现在闯出般大祸来,你母后见了我,定要骂死我的!阿离,阿棠,阿城,待会儿你们三个,可千万要帮我说情啊!若不然,她一生气,没准儿就把我休了呢!」 这话一出,三个孩子皆向他投去鄙视的眼神。 「父王,您可是一族之王!您有点出息好吧?」莫棠轻哧,「要休,也是您休母后才对吧?」 「姐,这你就不懂了!」莫离吃吃笑,「在父王心里,便是那九天仙女,也比不过母后的!他才不舍得休她!」 「知我者,阿离也!」莫清欢用力点头,「你母后那般美丽,又那般聪慧,还那般体贴温柔,我能娶得这样的妻子,实乃九生有幸!宁可丢命,不可丢媳妇!她便是不想要我,我也要死赖着她的!」 莫棠扶额:「幸好我没随你那恋爱脑!」 「你们到底帮不帮忙啊!」莫清欢急道,「马上就要见 到她了!」 「帮!」莫离笑道,「你可是我们亲爹,不帮你帮谁?难不成,还让母后休了你,再给我们找个后爹不成?」 「就是!」莫千城乐呵呵道,「舅舅放心吧!我们若劝不成,便拉上我爹娘一起来劝,定不会让你打光棍的!」 「这都说的什么话?」莫棠掩面爆笑,笑罢认真道:「父王您如今这幅模样,母后见了您,只怕会心疼得哭死过去,才不会休您呢!」 「也是哦!」莫清欢眼前一亮,「那我应该装得更惨些才好!如此,才能得她更多怜爱!」 这下,连莫离也翻起了白眼:「我姐说得没错,父王您当真是个终极恋爱脑!」 说话间,四人已轻飘飘的落在梅山峰顶,顺着峰顶的石阶往下走。 灵猫族人祖辈栖息在梅山山坳之中,梅山就似一只巨大的碗,碗底平坦山谷处,便是他们日常生活的地方,四面环山,山挡住外界的雨雪风霜,这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气候适宜,而山上山外的世界,却又是另外一幅模样。 梅山常年积雪,红梅久开不衰,远望过去如一片耀眼红云,美轮美奂,梅山外山脚下,则是四季分明, 这特殊的地形地貌,冷热空气反复交替,让四周常年氤氲着一层白雾,被白雾藏匿的栖息地,也因此变得极为隐蔽。 这里的地形,几人自然是熟稔于心,纵有梅雾弥漫,依然轻车熟路,很快,便到了梅宫之前。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日族内有些奇怪?」莫棠抬眸四望,眉头微皱,「怎么到处都见不到人?」 ------------ 第798章 不要脸! 「我也感觉到了!」莫离心下微悬,她吸了吸鼻子,嗅到了冷冽梅香之中夹杂着的淡淡的血腥味,脱口道:「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能出什么事?」莫千城也紧张起来。 「好像有叫声!」莫清欢虽然失去肉身,但只剩魂魄的他,反而更容易感知到心爱之人的灵识,凝神听了片刻,他惊叫:「是阿凝!阿凝出事了!快!快去寻她!」 莫离三人听到这话,心下俱是一沉,当即带着他向王宫内疾奔,才刚到王宫门口,便见莫决带着一群黑甲兵在宫门前来回乱转。 他一边巡视着,一边高声命令:「莫清欢犯下重罪,被帝君诛杀!他定能拼力保住一魄,回族自救!大家一定要多加注意,一旦发现他的灵魄,即启用灭魂阵毁之,否则,被帝君知晓,必然大怒,届时定会连累合族,引来天谴!若有敢违令,放其入族者,必抽筋扒皮销其灵魄,另诛九族,老幼不恕,鸡犬不留!」 他这话说得极狠,众士兵中便算有不服者,亦是脊背生寒,不敢多说,都唯唯诺诺应:「听决殿下调遣!」 「不光要防莫清欢,还要防莫离!」莫雪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扬着一包东西,掷到众人面前,那东西落地即被撞裂开来,竟是些婴儿的头骨。 众人看得大惊,纷纷追问:「这些,莫不是族中失踪婴儿的尸骨?」 「正是!」莫雪韵怒气冲冲叫,「是本郡主刚从莫离的卧房之中搜出!她整日里炼丹制药,谁想到竟会拿婴儿来入药,实是丧心病狂!」 莫离听到这话,气得眼前发晕,恨不能直接冲过去,狠狠的抽她几耳光! 但她咬牙忍住了。 这个时候,不宜冲动。 「他们这是在造反!」她咬牙,「宫门被占,只怕母后情形不妙!」 「得赶紧想法混进去!」莫清欢心急如焚,「也不知你母后怎么样了!」 「这宫门防卫极严,又设了灭魂阵,父王您肯定承受不住,我们得换个入口!」莫离急急道,「大家快跟我来!」 她带着三人顺着宫墙根七拐八绕,远离那灭魂阵,到得一处偏僻无人之地。 她常常从宫中偷溜出去玩,没想到有一日,这儿倒成了救命急道。 「就从这里进去吧!」她道,「这里有我以前私挖的地道,我在此设了结界,灭魂阵法进不来!」 几人钻进密道,顺着密道一直往前走,这密道直通主宫偏殿,出口在她的卧房床底下。 才刚从出口冒头,便听到莫凝愤怒的叱骂声:「莫宗虞,你以为用这种龌龊的法子,便能置我于死地吗?你休想!我莫凝行得正坐得直,族老们皆知我品性如何,断不会因为你这小小伎俩,便置我于不顾,转投向你这种阴险小人旗下!你,就等着被清算吧!」 「该被清算的人,明明是你!」莫宗虞得意洋洋的声音响起来,「你与天境男仙私通,于他媾和于我灵猫族王座之上,此事可不止我一人看到!族老们可也都瞧得清清楚楚的!有道是捉贼捉赃,捉女干捉双,我们都抓了你们现形,不是你红口白牙能否认得了的!」 莫清欢听到这话,急得差点飘出去,被莫棠伸手扯了回来:「父王,这个时候,不可轻举妄动!」 「那贼厮,他在污辱你母后,我岂能坐视不管?」莫清欢恨怒交加,连灵魄都扭曲发颤,「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一起杀!」莫离看到殿内的情形,眸内滴血,牙齿磨得咯咯响。 一向清雅端庄的母后,此时正被莫宗虞带人禁锢于王座之上,头发蓬乱,衣衫不整。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也被莫宗虞的人刀剑悬颈,却是一幅视 死如归的模样。 「我和阿凝情投意合,生死相随,此情此爱,虽不为世俗所容,但却是我们心之所向!」他昂首挺胸,毫无惧色,「今日既被你们抓到,我们无话可说,要杀要剐,全由得你们!只求你们一件事,将我们的肉身葬在一处吧!我们生不能同寝,死也要同穴!」 「这是哪里来的狗***?」莫清欢目眦尽裂,直接爆了粗口,「那是我的阿凝,他怎么配叫?阿凝岂会跟他生死相随?我要割了他的舌头喂狗!」 他这方话音未落,莫凝的声音响起来,他只是灵识传音,莫凝却是破口大骂,声音高亢,气势惊人! 「好个狗***!谁跟你情投意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生得那幅猪头狗脸的鬼模样,老娘这眼睛,都快被你丑瞎了!莫宗虞从哪个地沟里把你扒拉出来的?简直臭不可闻!你个狗***!啊,我这么骂,实是对不住狗!狗比你可好看多了!你至多就是那阴沟里的臭虫!你个臭***!」.z. 夫秉俩倒是心有灵犀,骂的话都一样,莫离却是听傻了眼。 她从来没见过母后这样骂过脏话,乍然听到,又新鲜又解气。 那人被骂,不恼反笑,柔声附和道:「是是!阿凝你说的都对!我的确是配不上你的!若我当初有莫清欢的地位,你也不会弃我而嫁他!我不怪你,更不怨你!我知道,你心里还是喜欢我的,不然,又怎会一次又一次的与我春风一度呢?你若不喜我,定然不会让我碰……」 「哎哟哟,王嫂,你都被他碰了那么多次了,还敢说没*情?」莫宗虞怪笑,「行了,你就别作戏了,他碰没碰你,我们大家瞧得真真的!进来时他还趴你身上呢!大家说是不是说啊?」 他看向身后的族老,族老中有半数人闷声回应,不过还有半数人没有搭他的茬,其中一位白发老人看向莫凝:「王后,你可有法子自证?」 顿了顿,又道:「你也别怪我们怀疑,毕竟,你们二人衣衫不整在此,王上又凑巧出了那等事,实是叫人生疑!」 「王八蛋!」莫清欢咬牙切齿,趁着莫棠不注意,飘了出去,他是灵识,众人皆瞧不见,他便当机立断,附在莫凝身上。 ------------ 第799章 因祸得福! 莫凝正想着如何应对,忽然感受到他的存在,不由泪盈眼眶,哽声叫:「清欢,你回来了!你……你怎么这样了?」 言罢,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她的夫君之所以变成这样,自是因为他遇到了极险,不得已弃肉身保灵魄。 「阿凝,我错了……」莫清欢哑声道歉,「我不该不听你的劝,去做那螳臂当车之事!帝君昏庸,鸾照狠辣,我不光失了肉身,还将连累到族人……」 「夫君!」莫凝轻轻摇头,「夫君刚直清正,宅心仁厚,是为天下妖族请命,虽败犹荣!妾以夫君为傲!」 莫清欢闻言大喜:「阿凝竟不怪我?」 「当然不怪!」莫凝认真点头,「夫君在妾心中,便是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鸾照那等女干诈小人,早晚会得报应!」 夫妻俩同心一体,互诉衷情,旁若无人,因为莫清欢附于莫凝之体,他说话时,便会现出原本肉身的浮影,而莫凝说话时,又变成莫凝模样,这等神奇之术,看得殿上之人目瞪口呆! 「你……你到底是莫凝,还是莫清欢?」莫宗虞没想到莫清欢还能回来,惊得跳起来。 「我是莫凝,也是莫清欢!」莫清欢借着妻子的嘴开口,「莫宗虞,我看在我们同一个生父的份上,对你颇多纵容,明知你有不轨之心,可为了不让父王伤心,一向是忍了又忍,你却如此不识好歹,竟敢对阿凝下手!这一次,我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自孽,不可活!」 言罢,忽又放软了声调,道:「阿凝,为夫要借你的手清理门户,待会儿肯定会受伤,会有点痛,你且忍着点儿,好不好?」 「好!」莫凝娇笑,「能与夫君一体,共同对敌,妾求之不得!另外,夫君莫要忘了,妾的功夫也很不错哦!当年,你都是妾的手下败将!」 「是了是了!」莫清欢朗笑,「夫妻齐心,其力断金!起!」 一声长啸后,座上的莫凝,忽地暴起,直袭向莫宗虞,其动作之快,疾如闪电,与此同时,殿中忽然漫天花舞,青鸟鸣啾,成双成对,转瞬间,那花雨如飞矢,那鸟爪似利钩,齐唰唰朝莫宗虞围了过去! 莫宗虞还未及反应过来,便被那些飞花扎成了刺猬,重重跌在地上,此时青鸟振翼相围,红爪乱抓,「噗嗤」一声,他两只眼睛,竟被生生钩带了出来! 「啊!」莫宗虞捂住双眼,痛声惨呼,一旁窥视的莫离三人,俱是看得目瞪口呆! 「父王母后怎么这般厉害?」莫棠张口结舌,「我在天境这些年,竟不知他们的法力如此精进!」 「我在他们身边,也未发现……」莫离喃喃道,「而且,这飞花飞鸟伤人的场面,感觉有点眼熟啊!我定是在哪里见过吧?」 「我也感觉在哪里见过……」莫千城喃喃回,说完却又摇头,「不对!好像是听谁说过!」 「是皇祖父母提过!」莫棠这会儿也记起来,「若没有记错的话,这叫……」 她话未出口,地上瘫着的莫宗虞失声惊叫:「你们竟然练成了灵犀阵法?!」 「啊,是了!灵犀阵法!」莫离这会儿也记起来,欢喜道:「这便是皇祖父母一直想练,但未曾练成的灵犀阵法!他们曾描绘过练成后的情形,便是现在这般模样!」 「太好了!」莫千城亦是欢天喜地,「恭喜王上!恭喜王后!」 能练成灵犀阵法,须夫妻双修,还须这对夫妻对彼此情根深种,心有灵犀,至真至纯,全然信任对方,心中只有对方,但凡有一丝杂念,此阵法便难成。 像老王上和老王后,也是恩爱得紧,可老王上当年到底还是对莫宗虞的生母动了心,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而莫 清欢和莫凝练成了此阵法,便证明夫妻同心同德,并无半点背弃之心。 由此便是反证,那个出现在殿中的神秘男人,定是莫宗虞请来构陷抹黑莫凝的。 「恭喜王上!恭喜王后!」族中长老此时也都纷纷跪下来。 莫宗虞眼见活不成了,树倒猢狲散,他们自是不能再为他卖命。 就在众人跪下的那一刻,无数黑甲兵齐涌而入,带头的,是老王上和老王后。 见到殿中情形,两人亦是万分欣慰。 「这场暴乱,倒是成全你们二人了!」老王上哈哈大笑,「早知如此,便该早给这厮机会,让他早点跳出来,你们也好早日修成正果!」 「我们这就算……练成了?」莫清欢和莫凝对视一眼,都有点不敢置信,确认之后,又皆是喜出望外。 莫离他们也未想到今日会有这般造化,俱是喜笑颜开。 「这就是书上所说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她看着父母,满目艳羡,「这阵法真好!杀人都这么好看!不行,我也要找个人双修!父王,母后,你们快教我双修之法!」 众人:「……」 「阿离,你说什么傻话?」莫棠掩面,伸手轻扯了她一下,「你快退下!」 「不嘛!」莫离撒娇摇头,「我应该已经到可以双修的年龄了啊!爹娘教教我嘛!我也要变得像你们一样厉害!」 「行了,别说了!」莫凝忙不迭的捂住她的嘴,将她扯到身边,小声道:「快别胡扯了!听大人说话!」 莫离「哦」了声,随即反应过来,这个时候,该是铲除莫宗虞残众,重肃朝堂之时,忙不迭的闭上了嘴,退到莫凝身后。 「来人,把这些人全都抓起来!」老王上在一排族老头上点啊点,被点到名的,吓得魂不附体,妄图狡辩,被莫凝一声冷笑怼得死死的。 「你们好像没听懂父王方才的话,这场暴乱,从一开始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莫凝冷哧,「夫君顾念手足之情,始终未对他下狠心,可我与他却没什么交情,我从一开始就一直在防他,你们与他之间如何勾结,又是如何谋划的,我可是从始至终都知道!密谋造反时,你们一个比一个能蹦哒,现在怎么有脸喊冤的?若非莫宗虞太无耻,扯了一个无耻男人辱我的声名,你们早就被我拿下了!」 ------------ 第780章 勘破阴谋! 一群人听到这话,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对了,那个王八蛋呢?」莫清欢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想杀的混蛋还未杀,四处逡巡,这才发现,那人早已没了影踪,不由扼腕长叹,「该先宰了这厮的!」 「王上,我带人去追吧!」莫千城主动请缨。 莫清欢点头:「不管他逃到哪儿,都把他揪出来!」 「若是逃到了天境,便算了吧!」莫凝叹口气,「夫君,当务之急,是先整顿族内乱状,再应对鸾照,莫叫这上不得台面的狗东西搅了正事才好!」 「那便听你的,先记下这笔帐!」莫清欢点头,当即召集余下的族老同老王上王后一起议事,谈及可能会面临的报复及窘境,大家各抒已见,各出奇谋。 莫棠看着众人,欲言又止。 「姐姐,你莫不是还觉得父王认错人了吧?」莫离猜出她心中所想,皱眉道:「父王哪有那么傻?」 「并非父王傻,而是鸾照和鸾玉太过诡诈!」莫棠轻声道,「我虽未同他们打过交道,但我所结识之人,都说他们惯会作戏!父王对天境不熟,又未见过帝君,我怕他被他们蒙蔽了!」 「可是,父王也见过帝君的画像啊!」莫离道,「他们总不能随便拉个人来冒充吧?这幻形之术,可是禁术,早在魔族覆灭之时,便随他一起入了沉渊,帝君也曾下令,施用此禁术者,等同于勾结魔族,谁还敢用?再者,天境也没人会用吧?毕竟,之前用的那些人,都被帝君扔入沉渊了!」 「话虽如此,可难保还有人会用此术!」莫棠摇头,脑中恍惚浮出一件事来,愈发觉得此事有可能,但她并无确凿证据,也不好下定论,只等莫清欢闲下来时,又仔细询问他随鸾照面见帝君的情形。 莫清欢知她还有疑问,便细细说了一遍,听到被仙婢陷害一事,莫棠心中疑云更重! 「帝君身边,只有一个仙婢,名唤承月,除此之外,再无女子!」她喃喃道。 「那便是她吧?」莫清欢并不清楚那仙婢姓名。 「绝无可能!」莫棠笃定道,「承月姐姐怎么可能帮鸾照陷害父王?她可是最讨厌他们那一族的人了!昔年鸾照儿子鸾雄,不知她的身份,调戏于她,被她直接打得三神出窍,灵力全无,鸾照恶人先告状,跟帝君说是她先行勾引,当时大战在即,帝君无暇细问此事,又需要他神器御敌,只得重罚承月,承月如今提起鸾鸟一族,还是恨之入骨,她是决然不会帮他们的!」 「照你这么说,那便不是她吧?」莫清欢回忆当时的情形,将苏芸模样画出来,给莫棠看。 「这不是承月姐姐!」莫棠摇头,「这女子面生得紧!我从未在天境见过她!」 「那许是新进的仙婢?」莫凝猜测着。 「绝无可能!」莫棠大力摇头,「女儿方才说过了,未央宫中,除了承月姐姐,没有第二个女子,除非必要,也绝不允许任何女子进入他的仙殿!」 「他竟有这种怪癖?」莫离小声咕哝。 「并非怪癖,而是被逼无奈!」莫棠解释道,「以前也是有的,只是后来这些仙婢仙女,都对帝君动了情,用尽各种方法往上扑,帝君不胜其扰,便下了一道禁令,不许任何女子进入,只有承月是自幼服伺他的,还是他的内卫,又对他从无不轨之心,这才留了下来!」. 「那我所遇之人,应该是鸾照带进去的……」莫清欢道,「但其实这仙婢并非重点,重点是我将鸾照之恶昭示,他却不屑一顾,这才是真正让为父愤怒的地方!」 「父王此言差矣!」莫棠仍是摇头,「若这仙婢为假,那帝君又岂会因为这假的仙婢罚你?那如风也绝不会因为这假的仙婢迁怒于你!说到这里,女儿 又要多问一句了,你所看到的如风,又是什么模样?」 莫清欢愣了一下,遂将如风模样画下来,才画到一半,莫棠即摇头:「这绝不是如风!」 「也不是?」莫凝一阵激动,「照这么看来,除了帝君是真的,仙婢侍卫全是假的!帝君自然不会用假的内卫和仙婢,那么,父王所见到的一切,定然是那鸾照和鸾玉合谋造出来的假相!那个帝君,是有人用禁术假扮!」 「假扮?」莫清欢忆及当时情形,一些原本被他忽略的小细节,此时也忽然浮上心头。 肉身将殒那一刻,他灵肉分离,依稀听到帝君说话,那声音的确很不对劲,行为举止也颇有些女里女气的。 他虽未见过帝君真容,但他既是征战过四海八荒的战神,自然不可能是个娘娘腔! 「对了,还有一件事,女儿一直未来得及问父王!」莫棠又问,「父王当时是往哪个方向逃亡?」 「自是梅山的方向!」莫清欢回,「我只剩灵识,自是要早些回族,请你母后续命!」 「梅山在浮云宫西北方向!」莫棠道,「可我们发现父王时,却是在浮云宫东南方向的荒僻小道!两个方位,一南一北,父王便算是再慌张,也不可能连方向都辨识不了吧?」 「绝无可能!」莫清欢回,「我只是失了肉身,又不是没了灵识!我当时脑子里再清楚不过了,虽我未去过天境,但我随鸾照一路行走,方向还是分得清的!按他所带,那浮云宫该在鸾族的西北方向,可照你这么一说,可完全反过来了!」 「这就是最大的破绽!」莫棠的想法终于得到印证,大为震奋,激动道:「父王,女儿如今可以确证,你所见的只是他们刻意造出来的幻像了!」 「他们既然费尽苦心造这幻像,甚至不惜使用禁术,冒充帝君,是不是说明,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件事绝不会暴露在帝君面前?」莫离一阵激动,「他们很确定,只要此事捅到帝君面前,帝君一定会重罚他们,甚至可能杀了他们,所以他们才狗急跳墙?」 ------------ 第781章 私订终身? 「正是如此!」莫棠欢欣叫,「所以,只要我将此事告到帝君那儿,他们定然吃不了兜着走!这一回,可止残杀妖族一桩事了!还添上了使用禁术,冒充帝君的大罪!数罪并罚,他们休想逃掉!」 「那咱们赶紧去吧!」莫离欢喜雀跃,「咱们这就去告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好好的给他们一个教训瞧瞧!」 「嗯嗯!」莫棠霍地站起来,「父王,母后,事不宜迟,女儿这就回天境!」 说完,转身要走,眼前却忽然一阵发黑,直往前栽,幸好莫千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阿棠姐姐,你还是歇息一阵再说吧!」莫千城担心道,「你剜心头血为王上聚魂,灵力损耗严重,这个时候,实是不宜乱动!」 「不行!」莫棠摇头,「我须得趁热打铁才行!这个时候,他们自以为父王中计,定然也来不及销魂罪证,若是再等上段时日,可就不好说了!现在就是告状的最佳时机,万万不可错过!」 「你这孩子,性子还那么急!」莫清欢按住她,「为父可不管什么时机不时机,你的身子最重要!你可莫要忘了,损耗这么多灵力,若不好生修复,轻者失忆,重则丧命!为父不许再胡闹!再者……」 他顿了顿,凝重道:「告状一事,此时不宜,你还是先收起这个念头吧!」 「为什么?」莫棠愕然。 「因为有为父这个前车之鉴在!」莫清欢轻叹,「我之前要去告状,你母后就说,先别惊动鸾照,先去寻你,摸清天境状况,待一切了然于胸之后,再做打算,可我没听,冒冒失失的就去了,结果弄成现在这模样!经历此劫,你们应该能看出,我们的对手有多狡诈!」 「是啊!」莫凝亦道,「你方才也说了,便是帝君身边的承月仙子被他儿子欺负了,也得忍气吞声!更何况我们?」 「那是因为当时帝君的确需要用到他手中神器,为了能诛灭魔族,不得已而为之!」莫棠解释道,「可现在不同了,现在八荒已定……」 「八荒定了又如何?」莫清欢哀叹,「八荒定了,他就会为了咱们这些低贱的妖族,问他身边得力干将的罪?帝君的性子,为了大局,他是可以牺牲小节的!承月可是他身边最最忠心的,他都可以牺牲,更遑论我们灵猫一族?」 「此只为其一!」莫凝补充道,「鸾照既能成为帝君身边干将,其实力绝不容小觑!以他们父女俩四处钻营的性了,天境中定然有他们布下的暗线,可能你还未及去告,人家就把你放倒了!」 「可女儿也不是吃素的啊!」莫棠急道,「女儿在天境那么多年,自有女儿的人脉关系!」 「你一个小小仙婢,能有什么关系?」莫清欢不以为然,「还有,你们别忘了,刚刚从我们这儿逃跑的那个王八蛋,他也是天境之人,十有八九也是鸾照派来的!咱们这边情形如何,他回去定会跟鸾照禀报!说不定,这个时候,那些王八蛋已经在集结队伍,来灭我们全族了!」 「极有可能!」莫凝面色凝重,「夫君,咱们得赶紧把这隐遁之事细练一遍!有什么纰漏破绽,也好及时补救!不然,等他们围过来,可就麻烦了!」 「好!」莫清欢想到即将面临的凶险,也是满面沉肃,「幸好我们误打误撞练会了这灵犀阵,不然,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呢!」 「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莫凝笑道,「有灵犀阵在,隐遁应不成问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先藏起来,等夫君重塑肉身,再与那鸾照算这笔帐!」 「父王,母后,你们打算怎么藏啊?」莫离听得一头雾水,「我们族中可是有好几万人呢!又不是百八十个,钻林子就藏起来了!这么多人,就算藏进梅林,也会被发现的!」 「傻丫头,自然不能用钻林子的法子!」莫清欢笑回,「我和你母后,会用灵犀阵结出一处结界,让整个灵猫族,包括梅山,都消失在世人面前!」 「结界一成,灵猫族栖息之地,在外人眼里,就化作一片虚无,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可鸾照手中有神器,灵力好像也不差,他会看不出来?」莫离怀疑问。 「莫说是鸾照,便算是帝君到了,都看不出来!」莫清欢得意道,「咱们灵猫族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但保命的本领,还是一流的!要不怎么都叫我们九命灵猫呢?」 「那真是太好了!」莫离欢喜叫,「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休养生息了!」 「可这么躲起来,不觉得很窝囊吗?」莫棠皱眉,「父王,母后,女儿真的可以第一时间将此事告到帝君那儿的!便算那贼子逃走了,鸾照在天境也有眼线后台,可是,他们的后台,不会比我的后台更硬!」 莫凝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你能有什么后台?」 「天帝就是我的后台!」莫棠一咬一跺脚,到底还是把自己的小秘密说了出来,「有件事,女儿一直没跟父王母后讲,我与天帝,我们……已私订了终身……」 「什么?」大家都被惊到了,纷纷追问:「你再说一遍!」 「天帝要娶我做天妃!」莫棠下巴轻扬,嘴角甜蜜笑意荡漾开来,「他对女儿极好,也知女儿身份,却从未嫌弃过女儿,他亲口允诺过女儿,等帝君出关,便带女儿去见他,将此事定下来!以我与他的关系,他若知我们灵猫族受到这样的冤屈,定会第一时间为我们做主的!父王,母后,你们就让女儿去吧!女儿有信心做成此事!女儿当初之所以执意要去天境,本就抱着有朝一日能执掌些权力,为咱们族人撑腰,如今,正是时候了!」 「天妃?!」莫离瞪大双眼,「那照这么说,我岂不是天妃的妹妹了?哈哈哈!那我以后出门,岂不是得横着走?」 ------------ 第782章 泼冷水! 「横着走的是螃蟹!」莫千城窃笑,「阿离你也做螃蟹吗?」 「螃蟹就螃蟹!」莫离得意洋洋,「反正叫人知道我很牛气就对了!尤其得让狐谷的那个骚狐狸知道!不就是跟鸾鸟族有点交情吗?天天在我面前显摆!回头我成了天妃的妹妹,我气死她!」看書菈 莫清欢和莫凝见她那得瑟的样子,俱是哭笑不得:「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倒先得瑟上了!你姐姐……」 莫凝看向莫棠,叹了口气:「阿棠,不是母后故意要打击你,以你的身份,想做天妃,真的很难的!」 「是啊!」莫清欢亦道,「你还年轻,你不知道这男子呀,他……他是会骗人的!远的咱不说,就你姑母,我嫡亲的妹子,当初与一天境之人相爱,那人也来过咱们家,你也见过的,瞧着不知有多好,那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口口声声说定会娶你姑母为正妻,可后来呢?」 「他甚至都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家世,不过就是在天宫之中当个小差,他们家人都不同意,还派人来族中羞辱你姑母!」莫凝想起旧事就来气,「你姑母可是灵猫族的公主,可到了他们眼中,倒成了什么低等奴婢一般!那人尚且如此的踩高拜低,又不用说天帝了!你与他,那是天壤之别啊!」 「可阿峻与那负心人不一样!」莫棠满脸不服气,「再者,他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帝君一个兄长,以帝君的性子,绝不会干涉他的婚事的!」 「你又想当然了!」莫清欢哀叹,「你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帝君的面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听外人传言,那根本就不足信!以为父看来,他若知道,一定会阻止你们的婚事!单从承月一事,便可窥探这人性情一角,他眼中只有大局,而一个小小妖族公主,若为天妃,势必会引起天宫朝堂动荡!这天妃之位,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岂能容它落于你手?他们又如何肯臣服在一个出身妖族的天妃之下?届时定会招来无数纷争!」 「连你父王都能想到这些事,帝君会想不到?」莫凝苦口婆心劝道,「阿棠,你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 「天帝对我是真心的!」莫棠红着眼睛,「你们都没有见过他,不许诋毁他对我的深情!」 「这并非诋毁,而是提醒啊!」莫清欢轻拍她肩,「我们相信,你与他定是真心相爱!可是,集宠于一身,便等同于集怨于一身!你皇祖父身边的妃子们是如何掐斗,你是亲眼看过的!就今日之事,也不过是那种争斗的延续!」 「阿峻说过,只要我一个人!」莫棠极力想要向家人证明自己爱人的坚贞,「他以后不会再纳侧妃了!」 「那就先让他把你与他的关系,公之于众吧!」莫凝轻哼。 莫棠一惊:「母后怎知我们是避着天宫之人,暗中进行?」 「我果然猜对了!」莫凝苦笑,「自是因为,你还好好的活着,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迫害啊!若此事公开,你一个小小的妖族公主,在天境还是侍候天帝的仙婢身份,那些神族仙子想要弄死你,简直易如反掌!」 「阿峻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莫棠呆呆的看着她,「但是,阿峻说过,等帝君出关,禀报过后,便会将我与他的事公之于众!」 「那么,我们阿棠便在族中待着,等着他先来宣布此事,可好?」莫凝放柔声调,「你可以修书一封,告诉他我们对此事的看法!若他真有意娶我们的女儿,不应该先上门提亲吗?」 「对啊!他怎么就知道,老子一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莫清欢忽然一阵生气,「他拐带老子的女儿,哄得你团团乱转,要等帝君来决定婚事,好像帝君松口了,他就可以娶你了!那么,我们女方娘家的人,全是死的吗?还是他觉得,他是天帝,我们就得任他予取予求?哪家结亲是 这么结法?天境之人,都这么没有礼貌吗?他对我们女家连最其码的尊重都没有,又怎会是真心喜欢你?」 莫棠被他这连珠炮般的质问,问得两眼发花,眼底的光芒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只顾着跟天帝甜蜜,但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如今被莫清欢点破,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管是天境还是灵猫族,若男方有意,的确是要先请媒人向女方提亲的,等女主应了,才会再进行下一步。 天帝却从未说过提亲之事,只说要先问过帝君意见。 那若是帝君不同意呢? 他是不是就…… 满腔热情被泼了冷水,她又羞又臊,面色涨红,垂首不语。 莫凝见状,忙安慰道:「此事以后再议!你先回房歇着,顺便再写封信问清楚!若他是真心求娶,我们也不是非要挑这个理!」 「是,母后!」莫棠低应了一声,默默回房。 「父王,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姐姐呢!」莫离咕哝着,「她本来那么开心的,让你给说的都快哭了!」 「这盆凉水我来泼,总好过别人来泼!」莫清欢叹口气,「我泼,难受一阵也就算了,等别人泼,那就不光是凉水,还是污水了!你以后呀,也要长个记性,别搞什么私定终身!」 「说得你跟母后不是私订终身似的!」莫离怪笑。 莫清欢瞪眼:「谁跟你说我与母后是私订终身?」 「说的人可多了!」莫离吃吃笑,「全族人都知道!父王还想瞒着谁?」 「那你到哪儿去找像你父王这般靠谱坚贞的男子?」莫凝轻哼,「他这样的男子,便是十万人之中,也难挑出一个来!」 莫清欢听到这话,立时笑得比蜜还甜:「阿凝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么好啊!」 「夫君当然是顶好的!」莫凝甜笑回,「若不然,妾身怎会嫁与夫君?」 莫离看着面前飞快变幻的一张脸,知道是父母的秀恩爱时间又到了,忙掩面而退。 ------------ 第783章 外援来了! 莫千城见状,也笑着紧跟在她身后走出去。 「我这爹娘,真肉麻……」莫离吃吃笑着跟他咬耳朵,「刚才还要说什么搞隐遁,这会儿又肉麻起来了!」 「舅舅舅妈恩爱不移,羡煞旁人!」莫千城含笑望着她,「阿离,你可想像他们那样?」 「想!」莫离用力点头。 她想像父母那样,找个人双修,也练成灵犀术! 到时候,她的功力定然会突飞猛进,连医术也会更上一筹! 就是这个人不太好找。 父王母后心心相印,恩恩爱爱,她身边好像没有这样的人…… 「阿离,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耳边传来莫千城明显有些磕巴的声音。 但莫离一心想着要如何练成绝世武功,完全忽略掉他这点异常。 见她垂首不语,莫千城原就微红的脸,此时更红了! 「你……你怎么不说话?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什么?」莫离回神,「啥问题?」 「就是……」莫千城轻咳一声,「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莫离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被他一时问怔了,正歪头细思,一道朗笑声打断她的思绪,下一刻,一个风流俊郎的青年疾步走过来,大笑作答:「阿离自然是喜欢表哥这样的,对不对?」 莫千城看到那人,立时如临大敌:「苏惊寒,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话未说完,苏惊寒已经飞快越过他面前,朝莫离张开双臂。 「寒表哥!」莫离惊喜大叫,如乳燕归巢,投怀送抱。 她身量小而轻盈,只轻轻一跃,像扑到了苏惊寒背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一手在他背后轻拍:「马儿马儿快些跑!」 「跑跑跑!」苏惊寒托着她的后腰,大笑着,在殿内乱跑,一口气跑到殿外,直接飞了出去! 「哎,你带阿离去哪儿?」莫千城急得不行,「你可小心点儿,别摔着她!」 「你以为我是你啊!」苏惊寒哈哈大笑,「我这飞行之功,如今可是炉火纯青!便是飞到了那九重天,也决计摔不了!」 说到最后,那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应是真的飞远了。 「哎,等等我!」莫千城生恐心上人被拐跑,着急忙慌的追过去,刚到殿门,便与一人撞了个满怀,看清那人模样,他忙拱手行礼,「原来是琰表叔!」 「呀,是阿城啊!」苏琰笑望着他,「你这急慌慌的,做什么呢?」 「寒表兄把阿离带走了……」莫千城不好意思回,「我怕他们摔下来,跟过去瞧瞧!」 「不用瞧!你寒表兄如今厉害着呢!」苏琰笑回,「便是飞上九重天转上几个来回,也没有任何问题的!」 「哦……」莫千城被这一阻,也不好硬追去了。 当然了,这时候便是追,怕也追不上了。 这时,殿外又笑着走过一群人来,却是老王上和老王后,两人各自搀着两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说说笑笑的往这边来。 看到这两人模样,莫千城直接跪下行礼:「参见外祖父!参见外祖母!」 他们是莫凝的父母,一直在梅山上修炼。 「这是城儿吧?」苏老夫人慈爱的拉起他,「有日子没见,竟长这么高了?快起来吧!」 「多谢外祖母!」莫千城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又一一的跟苏家人打招呼。 苏家人丁兴旺,苏老夫人生五子一女,如今儿子又各生成亲生子,乌泱泱的一大群人,殿内的莫清欢和莫凝自然也听到了动静,欢天喜地迎出来。 大家相互见礼后,便相携来到大殿上,各自落座,诉尽别情。 关于族内变故,莫清欢细述了一遍,末了道:「小婿原该亲自去接岳父岳母的,只是我这失了肉身,一切就全指着阿凝,布阵后她这身子也颇虚弱,便只能请身边人代劳了!」 「说起这事,我正要骂你呢!」苏老太爷瞪着他,「你和阿凝被人欺负成这样,怎的不与我们说一声?我们平日里埋头苦练,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吗?关键时刻,你都不通知我们!布好阵了,才叫我们过来避难!是不是有点瞧不起人啊?」 「我也觉得是!」苏琰本着脸道,「好像我们只配享受,不配战斗似的!我们兄弟几个,哪个不是能征善战的?就我们这一家人拉出去,能把那鸾族打得屁滚尿流!何必如此战战兢兢?」 「就是因为你们这样,我们才不敢通知你们!」苏凝笑回,「回头个顶个的火爆脾气,凑到一起,还不炸得跟炮仗一样?怕是不等鸾照过来,就要去抄他们的族了!」 「不该抄吗?」苏老太爷轻哼,「老子能把他们合族的人都挠成肉条!他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山猫族什么时候怕过事儿!」 「就是!什么臭鸟,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当年那死鸟,我都是拿来烤着吃的!」 「对,还清炖过呢!别说,死鸟蛋炒着也好吃!」 「若不然,这会儿就去搞来,弄顿小烧烧?」 苏家四子各自摩肩擦掌,看得莫凝眼皮直跳,忙求助的看向苏老夫人,「母亲,您快说句话呀!这仗可打不得!如今的鸾族,今非昔比,已是帝君面前的红人了!」 「管他红人绿人,老子一概把他打成死人!」苏老太爷满脸不屑,「他祖宗都被老子烤了,更别说他!」 「那你祖宗,还被他祖宗的祖宗,啄瞎过眼,你怎么不说呢?」苏老夫人白了他一眼,「你这老了老了,越来越好战了!你怕是忘了,当年帝君是如何告诫我们两族的吧?叫我们息战,再不要生出是非来!你们俩祖宗打架时,各自被帝君削了一顿,足足躺了几百年!那个时候,你怎么不逞英雄了?」 「都过往云烟,提它做甚?」苏老太爷被揭短,老脸微烫,不好意思的咕哝了一声。 「不提,怕你又去找揍!」苏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又看向几个儿子,「都跟我消停点儿!知道你们几个能打,但你们得看清楚跟谁打!此番不是单纯跟鸾族的恩怨,其间还牵涉到帝君!他这个人最是护短,鸾照既成了他信重之人,便不会由得你们胡来!」 ------------ 第784章 志气不小啊! 「母亲所言极是!」莫凝用力点头,「你们这边只要一动手,帝君必不会袖手旁观!如今我们又成了这样子,只能先避其锋芒,藏匿起来,制定出一个周密妥帖的计划来!」 「贸然行事,就会落得我这般!」莫凝以身作例,「岳父,各位兄长,千万慎重啊!说起来,也是怪我有眼无珠!我与他交往,竟未看出他是鸾族人!这才惹来这些祸端!」 「他既是有意要利用你,自会想方设法遮掩,贤婿没识破,再正常不过了,千万莫再自责!」苏老夫人笑道,「好在,此次也算有惊无险,你虽遭了罪,但幸好灵识尚在,细心温养一阵,便能再化人形!正好我们过来了,你且安心养着,这护卫结界之事,就交给你几位兄长!」 「如此,便有劳兄长们了!」 「贤弟客气了!」 大家坐在那里叙了会家常,这时,有五个少年一齐从外面走进来,见到满殿的人,齐齐一怔! 莫凝见到他们,忙笑着招手:「川儿,你们快来拜见外祖父母舅舅表兄们!」 五个少年忙上前跪倒,恭恭敬敬的磕头问安。 「这是……」苏老夫人看向莫凝。 「是夫君从妖族救下的孩子!他们合族被灭,成了孤儿!」莫凝笑着解释,「女儿瞧着他们十分的聪明伶俐,便养在膝下了!」 「原来就是他们呀!」苏老夫人细看了五个少年,心生怜悯,忙命他们起来说话。 江清川是老大,向来嘴甜,知是莫凝娘家人,便殷勤的端茶倒水,其他几个也跟着一起忙活,十分的热情乖巧。 一家人共聚一堂,其乐融融,正说着话,有人自殿外飞了进来,却是苏惊寒和莫离回来了。 两人沿着梅山飞了一大圈,俱是兴致勃勃,莫千城看到两人手拉手站在那里,心里的酸意又往上涌。 莫离乍然看到外祖家人,却是喜不自胜,飞扑过去,跟这个亲亲,跟那个抱抱,蹦哒来蹦哒去的,惹得众人齐声哄笑。 「我道过了这么久,这小皮猴儿长大了,该变成大姑娘样儿,如今一瞧,还跟小时候一样,皮得不得了,真是愈发招人疼了!」苏老夫人将她抱在怀里,亲啊肉啊的叫着,满脸欢欣笑意。 「别提了!」莫凝笑道,「越长大越淘气,都快到议亲年龄了,还整日没个正经!母亲,你说,你当初该不是抱错孩子了吧?把那山猴子的娃儿抱来养了吧?」 苏老夫人「嘁」了声:「那你怕也是山猴子的娃儿!跟她幼时一样淘!」 「母亲幼时也淘吗?」莫离搂着苏老夫人的脖子,嘿嘿怪笑,「那祖母快同我讲一讲!这样,以后她再训我时,我就可以拿来怼她了!」 「你敢?!」莫凝伸指来掐她,她扯着苏老夫人的衣角跑来转去,一不留神摔了个嘴啃泥,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欢声笑语驱散原本沉聚在宫中的愁云,苏家人的到来,也让莫凝和莫清欢有了助力,更有信心跟鸾族对抗。 大家叙了会家常,很快,话题便转到如何对付鸾族之事上。 苏家人俱是排兵布阵的好手,大家集思广益,在结界可能出现纰漏之处,又加强布防。 大人们谈论正事,莫离则带着苏灿之和苏家几个娃儿在宫中乱转,将自己寻来的好吃好玩的物事,统统分享给他们。 苏灿之见她献宝一般,笑弯了腰。 「阿离你都快及笄了,怎么还玩小孩子的玩具啊!」她伸指在将她额发撩上去,笑看她精致的眉眼。 许久未见,这位小表妹长大了不少,幼时便是粉雕玉琢的模样,如今五官长开,眉眼愈显精致漂亮,只是那面上的神情,却还是一团纯真的孩子气。 明明是少女身躯,心性却分明是个顽皮少年,瞧着就有趣得紧! 「定是姑母把她宠坏了!」苏惊寒看着小表妹摆弄那些奇里古怪的玩具,也是满眼宠溺,「这个样子,将来可怎么嫁人哦!」 「我不要嫁人!」莫离轻哼一声,昂首挺胸,傲然道:「鸾族未灭,何以家为?」.. 「啊?」苏惊寒一怔,随即爆笑出声,「好个小丫头,志气不小啊!」 「今日见父王那般英俊的肉身,被他们毁了去,我就立下了此誓!」莫离一脸认真,「虽然我们暂时退避,但是,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所以,从现在起,我要加快修炼速度,争取早出结界,早灭鸾族!」 「好!」苏惊寒见她小脸严肃,也敛了笑附和,「那表兄便与你一同修炼,一同灭敌!」 「我也一起!」莫千城一直站在一旁,没能搭上话,此时赶紧站到莫离面前,刻意把她和苏惊寒隔开来,「阿离,我们两人功力相当,以后就一起修炼吧!」 「好呀!」莫离欢喜点头,「寒表哥也一起吧!你的功夫比我们都高,有你指教,我们一定能有所精进!」 「可是,表兄会很忙吧?」莫千城斯斯艾艾道,「他功夫这么厉害,不用去给王上帮忙吗?」 「帮自是帮的,不过抽空指点你们,自也不在话下!」苏惊寒看出他的小心思,忍不住想笑,但忍住了,寻了个合适的时机,他伸手将他揽到一旁。 「你小子,是看中我表妹了吧?」他开门见山问。 莫千城万没想到「情敌」会这么直接,立时涨红了脸,有心想应,又觉得不妥,支吾半天,方扔出一句:「虽然阿离此时对你亲近些,但那是因为你们许久未见了,但平日里,我才是跟阿离最亲近的人!你……你不一定争得过我!」 苏惊寒失笑,故意逗他:「那就公平竞争吧!」 「那就公平竞争!」莫千城同意了。 「但我觉得你竞争不过我!」苏惊寒忽又丢出一句,「我功夫比你好,阿离就喜欢功夫好的男子!」 一听这话,莫千城立时急了,梗着脖子叫:「阿离才不是那样的!她喜欢会做饭会玩会闹的男子!」 ------------ 第785章 你不够努力! 「以前或许是,但现在肯定变了啊!」苏惊寒忍着笑,一本正经道,「此一时彼一时,大敌当前,肯定是我这种功夫好的男子更吃香!更能帮到她!」 「那那我……我拼命练!我从现在开始,不眠不休!我一定会赢过你的!」他是真的急了,一想到这种可能,心里就跟猫抓一般难受,眼泪都快流出来。. 「好小子!」苏惊寒大笑,「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阿离呢!那么,希望你能掳获她的芳心,做我的妹夫吧!」 「妹夫?」莫千城一怔,倏地看向他,「你……你……」 「阿离是我自小宠大的亲亲妹妹子!你想做他夫君,那自是要我的妹夫喽!」苏惊寒挑眉,「怎么?你不想做啊?」 莫千城恍然:「你的意思是说,你对阿离……并无……男女之情?」 「都说了,我拿她当亲亲妹子!」苏惊寒轻哼,「你这呆头鹅,怎么还不明白?」 「明白了明白了!」莫千城鸡啄米似的点头,「兄长,小弟这回全明白了!兄长在上,请受小弟一拜!从今往后,您就是小弟的亲亲哥哥!」 「哎哟哟!肉麻死了!」苏惊寒笑着揽住他的肩,两人勾肩搭背,回到莫离的起居殿,里面多了两个姑娘。 一个倒是认识,是莫离身边的婢女灵儿。 另一个却有点面生,瞧着颇是乖巧甜美的模样,就是神情有点拘谨,离莫离她们也隔了一段距离,此时正出神的盯着她们瞧。 看到苏惊寒,灵儿立时欢天喜地上前来行礼。 「灵儿也长高了许多呢!」苏惊寒知她同莫离一起长大,情如姐妹,待她也极是和善亲切。 「怎能不长呢?」灵儿笑叹,「我这见天的跟公主一起吃喝玩乐,不光长高了,也长宽了!倒是公主,你吃得比我还多,你怎么不长肉啊?」 「我哪有你吃得多?」莫离笑嘻嘻道,「我弄点好吃的,全喂给你了!」 「才没有!你都最大一份的!哼!」灵儿扯着她的袖子撒娇,「今晚,我们吃全鱼宴吧!我逮了好多鱼呢!又肥又美,炖一条烤一条煎一条再做个滑鱼片,啊啊……一定好吃得不得了!」 「我们也要吃!」苏家几个小娃娃也跟着一起流口水。 「那我们便先开一餐!」莫离袖子一撸,「今儿我亲自下厨,定让你们吃得肚皮浑圆!」 「公主我帮你烧火吧!」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加进来,众人皆是一怔,齐唰唰的看向她。 「陆阡墨?」灵儿听清这声音,不由皱眉,「你何时跟过来的?」 「就……刚才……」陆阡墨讪笑,「听你们说得热闹,便过来了……」 「哟,你那位韵郡主倒台了,你又知道往这边跑了?」灵儿撇嘴,「你可真真是个地道的墙头草,两边倒!」 「我……」陆阡墨被她怼得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在我心里,离……离公主才是我的主子!但莫雪韵她老是扯着我,我也不敢不去,我真的……」 「到底是她扯着你,还是你想巴结她呀?」灵儿打断她的话,「若你真当公主是你主子,你就不会今儿这明儿那了!你那心思,我瞧得明明白白的,谁强谁就谄媚谁,看着莫宗虞那帮反贼牛气哄哄的,便去捧她女儿的臭脚!这会儿他们被剿,又到这里来声卖好,你这算盘珠子呀,都绷到我脸上了!」 「我……我真的没有!」陆阡墨无言以对,可怜巴巴的绞着衣角,泪盈汪汪的看着莫离。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莫离自幼同她玩得挺好,此时见她这般,虽还气着她两头跑,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也不让她太难堪,笑道:「阡墨,倒不是我不用你,只 是这会儿你母亲正忙得团团转,回头寻不到你,只怕又会骂你吧?」 「我……」陆阡墨刚说不会,她老娘就在殿外探头探脚,瞧见她,便急急走过来。 她先对莫离等人讪笑行礼,礼毕方去揪陆阡墨的耳朵。 「今日宫中大宴,我在膳房忙成陀螺,你倒在这里躲清闲了?还不快点去帮忙!」 陆阡墨当众被薅耳朵,窘迫挣扎:「母亲,我要在这里给公主殿下帮忙,你那儿厨娘一堆,干嘛非得扯着我?」 「你说干嘛?」陆母轻哼,「还不是让你多学几招?这是咱们家的看家本事,你不学,将来靠什么营生?少给老娘废话,麻利的走!」 她直接把陆阡墨薅到膳房,逼她学庖厨之术,陆阡墨手中顺着菜,恨得眼珠子通红。 「我跟你说过,我不想学这个伺候人的活儿!」 「知道你想当主子,那你也得当得上啊?」陆母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你天天动莫千城的歪脑筋,你瞧他从始至终多瞧你一眼了吗?眼不瞎的,都能看出来,他钟情的是离公主!你算什么东西,敢肖想他?」 「我算什么东西?」陆阡墨忽然一阵难言的悲苦心酸,「我原本,可以跟她一样,做这灵猫族的公主的!就是因为你无能,现在只能做人奴婢,受人驱使,看人眼色!你自己不长进,怎么好意思说我的?」 「我不长进?」陆母怒极反笑,「你这是怪自己没从王后的肚子里爬出来吗?」 「那王后之位,原本有可能属于你的!」陆阡墨恨恨道,「你可是陪着莫清欢长大的人!」 「是陪着他一起长大的婢女!」陆母冷声纠正,「你莫不是以为,婢女可以嫁给自己主子吧?」 「只要你想,为何不可以?」陆阡墨忿然,「那么多年的情份,只要你足够努力,让他收你做个妃子,很难吗?便算不做妃子,你做个女使什么的,也算体面,为何非要掌管这膳房?就是因为你不努力,才害得我只能像现在这样卑贱!都怨你!」 陆母惊呆了,她瞪着陆阡墨,觉得这个一向乖巧温顺的女儿,陌生极了! 「你是阡墨吗?莫不是被人夺了舍了吧?」 ------------ 第786章 你果然来了! 「我这卑贱的身份,谁会来夺我的舍?」陆阡墨自嘲苦笑,「一直都这么想,只是没跟你说过罢了!可现在,我真的受够了!我去讨好离公主,可有灵儿在,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的心腹!没办法,我又只好另抱莫雪韵的大腿,指望着她们能起势,我也算是有追随之功!谁成想,他们都是蠢货,居然失败了!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又得跑去看这边人的嘴脸!我好恨!我好恨啊!为何你当初就不能努力点儿,让我活得稍稍体面一点儿?为……」 牢骚话未说完,她脸上便挨了重重一耳光! 「你疯了!」陆母听她居然跟谋逆之事沾上边,吓得面无人色,生恐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扬手咣咣咣,一口气打了她十数记耳光,直将陆阡墨的嘴烂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是很不服气,肿着嘴,瞪着眼,梗着脖子跟她倔。 「你你你……赶紧死走吧!」陆母气得三尸神跳,「我不努力?你个蠢出生天的玩意儿!你以为莫清欢是莫宗虞莫决那些左拥右抱的男人吗?他不是!他眼里心里,从来就只有莫凝一个人!想爬他床的婢女,不知凡几,到现在,只有我一人好好的活到现在,你以为是为什么?是我足够聪明!我看出来,那条路走不通!我若走了那条道,这世上压根就不会有你!梅山的妖牢之中,倒是有我一个坑位!你……」 她气怒攻心,再也说不下去,只命身边可靠的人带她回家,面壁思过。 陆阡墨躺在床上歇了阵,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承认,她今天的确是冲动了。 她对莫宗虞一家寄予的希望太高,幻想着能抱着他们的大腿飞升,原以为好运将至,不曾想局势立变。 本就心情沮丧,看到莫千城等人围着莫离打转儿,那众星捧月的样子,让她心里愈发的嫉妒难受。 她喜欢莫千城,他曾是她一直以来努力的方向,若不是为了得到他,她也不会跟莫雪韵混在一堆,可那般拼尽全力,到最后,还是在原地打转,什么都没有得到。 但是,相比莫雪韵,她却又是幸运的,她跟她一直是在暗中交往,所以并没有遭到清算。 不过,想到她曾和莫雪韵做过的那些坏事,她心里又一阵阵发紧。 趁着这会儿宫中为对付鸾族忙碌,她该把那些痕迹抹掉,若是以后被人扒出来,可就麻烦了。 别人不好说,那个灵儿可惯爱盯着她,万不能让她发现端倪。 她稍微整理了自己,低着头,径直往梅山深处去。 这会儿族内一片忙乱,倒也无人注意到她,很快,她便轻车熟路的赶到一处山洞附近,施灵力拂开开山洞门口的结界,观察了一下,见四周无人,便猫腰钻了进去。 才刚进洞,脑中就想起一道惊喜若狂的声音:「你果然来了!」 竟是莫雪韵的声音! 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跟她的兄长莫决一起,被老王后带人亲手斩杀,幸亏她够机灵,躲到一边,才避过一劫。 既死了,怎么还能说话? 她下意识四望,然而洞内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你忘了我们灵猫有九条命吗?」莫雪韵的轻哼声又响起来,「不要再乱找了,我如今只剩一缕残魂,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可是,以你的能力,无人帮你温养,到这会儿,你不是应该魂飞魄散了吗?」陆阡墨不敢置信问。 「怎么无人?」莫雪韵咕咕笑,「这么多小崽子陪着我呢!他们虽小,可那精魂倒也养人!」 陆阡墨一颤,旋即看向洞壁上那些乌黑的匣子。 那里头装的,全是族中婴儿的尸身,想来 ,是因为突发异变,还未及献给鸾玉和鸾英。 「你来这里,是想处理这些匣子的吧?」莫雪韵又问。 陆阡墨不答,顾左右而答她:「你活下来了,那你父兄呢?他们是不是也……」 「别提那两个杂碎!」莫雪韵破口大骂,「危急时刻,大家各自逃命,也便罢了,他们却汲取我的残魂往外逃窜,他们倒是逃出去了,我却因为灵识丧尽落了单!若不是有这处福地,我早完蛋了!」 「他们逃出去了……」陆阡墨确认这个事实后,眸光闪烁不定。 「想什么呢?」莫雪韵轻哼,「是不是在盘算着,如何卖了我和父兄,换取莫离的宠信?我警告你,别动这个歪脑筋!你与我做的那些事,我可全记着呢!你敢卖我,我会将你卖得更彻底!大不了鱼死网破!」 陆阡墨先前的确是在转这个念头,听到这话,立时打消了,讪笑道:「郡主莫要说笑!我会做那样的蠢事吗?我是在想着,如何助你重塑肉身呢!」 「还能如何?」莫雪韵轻哧,「自然是用你的心头血!」 陆阡墨忙不迭后退:「亲人的心头血才有用!我与你非亲非故的,怕是不行!」 「那便帮我找个亲人来,如何?」莫雪韵咕咕笑,「若不然,莫千城也行!算起来,他跟我,还是表姐弟呢!他的灵力深厚,也更好用!」 陆阡墨仍是摇头。 「怎么?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陆阡墨轻哼,「他既不喜欢我,喜欢别人,在我心里自然也就失了价值,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是我没有能力帮你做这些!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这死女人如今都成了一缕残魂了,她怎会再受她支使? 她以前待她又不好,动不动就羞辱她,现在她只想如何除掉她,彻底除掉后患! 只是,她观察许久,也未发现她那残魂寄于何处。 许是莫雪韵也怕她直接灭口,所以才刻意藏起来了。 「又在动歪脑筋……」莫雪韵跟她相识良久,自知她是什么德性,不得不主动把自己的筹码拿出来,「你助我重塑肉身,我助你得到得到莫千城,如何?」 「你有那个本事?」陆阡墨自是不信。 ------------ 第787章 莫棠回天境了! 「我当然没有!」莫雪韵道,「但是,鸾玉和鸾英有!你知道的,不是吗?鸾玉裙下之臣无数,靠的可从来不全是她的魅力,还有她姐姐的神药!不然,温佑安也不会对她如此的死心塌地!以你的本事,有神药相助,搞定一个莫千城,完全不在话下!」 陆阡墨听得心里噗噗乱跳。 她跟在莫雪韵身边许久,自然知晓鸾家两姐妹的能耐。 事实上,她当初也的确从中得到了甜头,比如曾经短暂的让莫千城对她亲近了些。 也是这个原因,她才决意追随莫雪韵。 那时,她只用了一成的神药,便有如此效果,若能全用,美梦成真,只是,她还没等到,这些人便败了。 莫雪韵见她沉思不语,生恐她不愿意,又加重筹码:「我承认现在我们是败了,但我父兄既然逃了出去,又有鸾族相助,有朝一日,必定能卷土重来!鸾族可是有帝君做后台!你若能控制莫千城,那便等于控制了灵猫族!莫清欢无子,一直视莫千城为未来继承人!你有我们相助,届时,会是何等地位?你有生以来,最大的梦想,不就是凌驾于族人之人吗?只需要冒点小险,帮我点小忙,便能博来这般灿烂前程,我不信你不愿!」 「那是我的前程吗?」陆阡墨轻哼,「那是你们的梦想!会凭空让给我?」 「无所谓什么让不让的!」莫雪韵轻哧,「我父兄为了逃命,已然入了魔!入魔之人,有且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沉渊!他们不想入沉渊,就得猫着,一辈子藏藏躲躲!」 「真的?」陆阡墨追问。 「我留在这里,还足以证明吗?」莫雪韵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可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和妹妹,平日里千娇百宠的!可入魔那一刻,他们眼里便只有自己了!」 陆阡墨沉默良久,最终点头:「我信了!我帮你!」 她的人生既然已经无望了,那便不如此刻再博一博! 做了这个决定后,她忽然觉得脸上的伤都不那么疼了。看書菈 商议了具体细节后,她小心翼翼的从洞穴里钻出来,依样将结界设好,再次观察四周,发现没有异动后,才蹑手蹑脚离开。 行了约摸有二三里地,便听到一阵欢笑声,驻足远望,看到明亮的篝火和围着火团团坐着的莫离莫千城等人,隐约有酒香传来,还有人纵情歌唱,声音醇厚,余音在山境中缭绕,十分的动听悦耳。 是莫千城。 他在唱一首族中的情歌。 对着莫离唱的。 可惜,莫离那个男人婆,根本就听不懂。 纵生得花容月貌又如何?不过是个不通风情的蠢坯子,顶着公主的名头,却无半分公主的优雅高贵,倒像是那山间野猫,疯起来没个正形。 平心而论,她觉得莫离真不如她! 若是她来做这个公主殿下,定是做是比她好的! 若有一日,她真能成事,她必将她狠狠踩在脚底,直踩入那烂泥中去,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莫离,趁这会儿,乐呵着吧! 乐一日,便少一日,你这众星捧月的生活,早晚会结束的! 陆阡墨怀着这样的心情离开,牙齿咬得咯咯响,面上却满是笑意,经过火堆附近时,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并不想惊动他们,更不想加入他们。 莫离耳力敏锐,听到轻悄的脚步声,下意识扭头望去,看到陆阡墨的身影,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招呼她一声。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虽然她曾摇摆不定过,但她素来心宽,还真是未曾放在心上。 然而就是一闪念间,陆阡墨却已没了 形踪。 莫离笑笑,也没多想,继续与大家吃喝玩乐,说话间,自是又细问起白日那惊险之事,莫离自是有问必答,提到莫棠,她方猛拍脑袋:「哎呀呀,我怎么将这事给忘了?姐姐还在宫里呢!该把她叫出来一起热闹,免得一个人闷坏了!」 「原来阿棠就在宫内啊!」苏灿之和苏惊寒亦是万分欢喜,忙都站起来,「我们同你一起去!」 大家兴冲冲回宫,直奔莫棠的起居殿,谁想才刚进殿,就见莫凝和苏老夫人坐在那里,对着一封展开的书信发呆。 「外祖母,母后,你们在干什么呢?」莫离欢喜叫着,「姐姐呢?我要带她出去玩儿!」 莫凝叹口气,晃晃手中的信,愁眉苦脸道:「你姐姐去天境了!」 「啊?」莫离一怔,忙抓过信细瞧,信上寥寥几行字,显然是匆忙而就,只说自己相信天帝,绝对会让鸾族付出应有的代价,请父母不必担心之类的话。 「啊?」莫离挠头,「不是说了让她在家等着的吗?」 「她自来主意大,哪听得进我们的话?」莫凝恨铁不成钢,「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出去,夫君,我们该如何是好?这结界耗费你我大半灵力才结成,若是此时冲破去寻她,怕是再难结成了!」 「由她去吧!」莫清欢长叹,「总不能为了她一人,置合族人的性命于不顾!鸾照虎视眈眈,梅山外已经发现他们的探子,若此时破境,他绝不会再给我们机会的!」 「也只能如此了!只希望她不会跟鸾照的人遇上!」莫凝面色晦暗,忧心忡忡。 「阿棠最是机敏,又早知鸾族探子在外,应会加倍小心的!」苏老夫人安慰道。 「对啊!」莫离亦安慰道,「听她所言,天帝对她很好,不会让她陷入危境的!她回去告状,天帝定然会帮她,说不定,说不定还能带来好消息呢!」 「但愿吧!」 到这个时候,大家也只能尽量往好的方向想。 可惜,莫棠此行,注定不可能顺利。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小心又谨慎,又刻意用了隐身术,可是,到了天境附近,她还是被鸾照的人发现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实是外头聚集的眼睛太多了。 江斐从宫中逃跑之后,便径直赶往鸾宫报信,莫棠是天帝身边侍奉之人,又生得出挑,江斐身为色中饿鬼,自然对她印象深刻。 ------------ 第788章 算计你老哥来了! 他既认出了莫棠,又见她叫莫清欢莫凝为父王母后,自然也就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想到此事即将败露于天帝面前,他这一路真正是吓得屁滚尿流,半点也未敢耽搁。 鸾照父女俩诡计得逞,正乐得逍遥,乍然闻此讯,也是吓得面无人色。 「拦住她!杀了她!」鸾照当机立断,「绝不能让她出现在天帝面前!不然,我们可就全完了!」 「父亲,索性,就灭了这灵猫一族吧!」鸾玉咬牙,「免得杀了这个,又冒出来那个,没完没了!正好拿这九命灵猫之血,来淬咱们的神器,说不定,能无敌于八荒呢!」 鸾照深以为然:「就依你所言,将那些死猫一锅端了!我们今晚吃猫肉!」 事关重大,他亲自带上数千精兵强将,气势汹汹的赶往梅山,走到中途,撞上两只魔影,细细一瞧,居然是莫宗虞父子俩。 这对废物父子谋逆失败之事,鸾照早从江斐口中听闻,此时见两人灵识入了魔,倒也不意外,只简单的问了问梅山宫内的情形。 得知莫清欢和莫凝竟因祸得福,练成了灵犀术,极有可能造出一处混沌结界,护住自身,鸾照更是心急如焚,慌里慌张的往梅山赶。 可还是晚了一步。 这混沌结界,似有移山挪海之能,原本熟悉的方位,此时似是来了个乾坤大挪移,北不再是北,南也不是南,东西不辨,原本熟悉的梅山地界,再也寻不见,待想用梅山旁边的方位,来区分梅山所在,晕头转向的跑了半天,居然跑到了天境附近。 正懊恼间,有一群人哒哒跑过来,却是他们之前派去梅山的探子们。 对于他们的出现,探子们倒是半点也不意外。 「王上,你们也被他们那破雾搞迷糊了吧?」探子头领鸾猛哀声叹气,「说起来***邪乎,属下原本好好的守在梅山外窥探,谁想忽然之间,就天旋地转,满目混沌,在那迷雾之中乱钻了一阵,竟钻到天境来了!」 「那你们钻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发现?」鸾玉急急问,「可有见到莫棠?」 「见到了啊!」探子并不清楚莫棠与灵猫族的关系,只知她是天帝身边的得力女婢,遂往前指了指,「刚刚有兄弟说,看到她往天帝殿里去了!」 「进到天帝殿里了?」鸾照和鸾玉同时开口,父女俩对视一眼,俱是眼前一黑! 「怎么办?怎么办?」鸾照急得浑身乱颤眼发直,牙齿都咯咯打架。 「还能怎么办?」鸾玉冷汗涔涔,「先追进去再说吧!只希望这个时候,天帝不在殿中!」 天帝此时的确不在殿中。 他此时正与兄长东凛对饮。 兄弟俩自幼便感情深厚,又一起携手征战,浴血搏杀,一路走到现在,两人既是亲人,又是战友,如今近千年未见,自是要好生叙一叙别来之情。 酒过三巡,兄弟俩都有些面酣耳热,趁着酒劲,东峻将自己与莫棠之事合盘托出,说完不待东凛说话,便又解释道:「兄长,愚弟知道,以她的身份,的确不适合做天妃,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她,你觉得……行吗?」 东凛不说话,只歪头看着他。 他一向冷肃少言,不好亲近,又比东峻年长,长兄如父,两人幼年失怙,东峻自幼是被这位兄长教养着长大,此时被他这么瞧着,也觉不安,一时又摆出幼时撒娇耍赖的姿态来,扯着东凛的衣角讪笑道:「兄长你说话呀!你这么看着我,我好害怕!」 东凛「嘁」了一声:「又来这套!都几千岁的人了,你当自己是奶娃娃?」 东峻嬉皮笑脸:「有兄长在,我永远都是奶娃娃!」 「奶娃娃想媳妇了!」东凛唇角微 微一勾,「能让你如此动心的女子,不顾她身份卑微,也要求娶,定是十分特别吧?」 东峻用力点头:「与她在一处,我觉得分外的快活自在!」 「那若我不同意呢?」东凛挑眉。 东峻心下一沉,下意识又扯住了他的衣角,紧张问:「兄长觉得……不妥?」 「你自个儿都觉得不妥了……」东凛看着他,「何必再问我呢?你既处天帝之位,所选天妃,便应是能与你携手并进之人,一个小小仙婢来做天妃,你觉得那帮老家伙能服气吗?他们盯着这天妃之位已久,各个削尖了脑袋,想把自己家的女儿往这位子上送!若知你中意一个仙婢,怕是会将这仙婢生撕了吧?但现在她还好好的……」 他顿了顿,直指关键点:「你们是一直在暗中偷偷来往的吧?」 东峻点头:「兄长猜得不错!」 「那你可想过如何应对?」东凛又问,「不光是你,你那位心上的仙子,她可有足够的勇气,来应对别人的流言和非难?你又是否有信心护好她?」 「我……」东峻欲言又止。 「没想好?」东凛看着他,「若你没想好,又若者,根本没考虑到这一点,那此事,我只能劝你作罢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否则,便是害人又害已!」 「不是!其实我想好了……」东峻抬头与他对视,「兄长,你如今既已出关,不如,你来做这天帝可好?我一人做了这么久,好累啊!我想歇歇,带着她云游四海!」 东凛:「……」 「阿峻,你出息了啊!算计你老哥来了!」他斜觑着东峻,「你云游个千余年,等这些人习惯了你那心上人的存在,自然不会再同你闹了!」 东峻讪笑:「兄长觉得这个主意可好?」 「这个主意,又损又坏!」东凛轻哼,「你明知我这性子,不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偏把我往火坑里送!回头那些老家伙在殿上叽呱个没完,我一生气把他们全剁了,那么多条仙骨,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这个……」东峻挠头干笑,「兄长你也一把年纪了,不至于还那么暴躁吧?」 「非是我暴躁,是那些人实在难搞!」东凛轻哧,「我是创业之将,你是守成之君!创业须果敢激进,大刀阔父斧,守成却是绵里藏针,左右斡旋!你我兄弟的性格,一刚一柔,配合默契,如今你要我这刚直之人,做那柔绵之事,你觉得合适吗?被我吓疯的那些仙臣,你都忘了吗?」 ------------ 第789章 换两个新的主人! 「可是,我真没有别的办法了!」东峻苦眉皱眼,「好哥哥,就帮弟弟这一回!」 「不帮!」东凛果断扯出自己的衣角,「自己的锅,自己背!别老想着祸害别人!断没有你自己娶媳妇,却把你亲哥往火坑推的道理!」 东峻委屈的撇撇嘴:「行吧!那你倒是说说,若我愿意承受这一切,你同不同意这婚事?」 「你娶自己心爱之人,我为何不同意?」东凛掠了他一眼,「肯为她坑你老哥,想来你真是喜欢得紧!你知我素来不在意什么身份之类的破事儿,只要你觉得开心,愿意为此担起应有的风险,我无二话可说!」 「那便是应了!」东峻喜滋滋的站起身,「那我回去了,改天带她来见你!」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东凛觑他一眼,也不觉扬起唇角,顿了顿,道:「若遇那些乱扯皮的老家伙,让他们来找我,我好好吓他们一回,许就改了!」 东峻知他这话是承诺会帮自己,愈发欢喜,长揖到地:「多谢兄长!」 东凛「嗯」了声:「行了,滚吧!」 东峻屁颠颠离开,没走几步,却又噔噔噔跑回来,瞪着大眼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 「又抽什么风?」东凛挑眉。 「月老那天说,看我春风满面,定有桃花……」东峻嘀咕着,「我瞧瞧哥哥,最近有没有桃花!若是有的话,咱们兄弟俩可以一起办喜事啊!」 东凛拿眼剜他:「桃花没有,脑花你要看吗?」 言罢,作势要掐他脑袋,东峻大笑跑开:「兄长,你这么凶,会找不到媳妇的!」 「媳妇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东凛轻哼,「要来何用?」 兄弟俩在未央宫其乐融融,莫棠在天泽宫内,却是坐卧不宁。 她本想去未央宫寻东峻,可才刚冒头,便被殿外那若隐若现的鬼影惊到了! 很显然,她被盯上了! 那么,现在是出去找人,还是原地等待? 莫棠纠结万分,难以抉择,但最终,她还是选择在天泽宫的殿内等待。 这里是东峻的起居殿,哪怕他不在,日常也有重兵把守,有天兵天将来回巡逻,寻常人等未经允许,根本就不准进来。 而只要她走出这里,便成了移动的靶子,以她自身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平安走到未央宫的! 但天帝与帝君感情好,也不知何时能回来,她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想了想,她去书房提笔写了封信,递给素日相熟的侍卫竹。 「我有急事寻天帝,你能帮我给他送封信吗?」 卫竹点头接信:「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那你去时多注意点儿!」莫棠紧张的提醒他,「莫让外人靠近!若有人寻你说话,你也莫要理他!先帮我把这封信送到!」 「这在天境之内,谁敢对我动手?」卫竹笑道,「仙子且将心放到肚子里便是!」 他将信塞到怀中,大模大样走出天泽宫,才刚出门,便有人悄然跟了过去,他浑然不觉,疾步而行,行到僻静处,忽觉不对,未及回头,忽觉后心一痛,还未反应过来,人已化作轻烟一缕,那封信便飘悠悠的落在了半空中。 鸾玉动手神器杀天卫,杀完犹自手抖心颤,深吸一口气上前,捡信展开,粗略看了遍,便即飞奔回去司命殿。 司命殿内,鸾照正同谢炽坐在那里喝茶,得讯后,手里的茶杯抖得厉害,茶水溢出,泼了他一身。 「怎么办?」他满目惊惶,「昊天殿我不可乱入,便算入了,也不敢杀人,那么多双眼睛瞧着,我根本就说不清的!」 「可这么干等着,早晚完蛋! 」谢炽轻哼,「天帝早晚会回去的!说不定,现在就正在路上了!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有……」 她话未说完,鸾玉那边亦叫:「我有一个想法!」 谢炽看着她:「你先说!」 「殿下想说什么?」鸾玉看着她。 谢炽笑了笑:「你先说吧!」 「我想请殿下再帮一次忙……」鸾玉硬着头皮道,「再扮一次天帝……」 「啊?」鸾照愕然,「那怎么行?这可是在天境!万不可胡来,被发现就麻烦了!」 「不胡来,就不麻烦吗?」鸾玉咬牙,「便是我们想冒险,殿下还未必肯应呢!」 「我应了!」谢炽爽快道,「我方才想说的也正是这个!」 鸾玉一怔,随即了然:「肯冒这样的险,不知殿下想要我们拿什么来换?」 「公主不该这么问!」谢炽笑道,「此时涉险,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交换问题了!我们当好生的谋划一下,接下来该如何让这天境改天换地,旧貌换新颜!」 「这……什么意思?」鸾照愕然。 鸾玉却听懂了谢炽的话,盯着她瞧了片刻,道:「愿闻其详!」 「冒充天帝,诛帝君,救魔尊!」谢炽昂首怪笑,「让这天境,换两个新的主人!」 「两个?」鸾玉盯着她,「这又是何意?」 「鸾族与魔尊,共治这天境!」谢炽笑回,「从今往后,你们不必再仰人鼻息,战战兢兢,我们也不必再躲躲藏藏,惶惶不可终日!我们当家做主,岂不快哉?」 鸾照听呆了,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想去捂谢炽的嘴,却被鸾玉拦住了。 「父王,眼下,我们只有这一条道可走了!」 「这是死路!」鸾照怒叫,「想在天境对天帝和帝君动手,还是仓促起事,你们简直是痴人说梦!」 「鸾王此言差矣!」谢炽摇头,「愈是仓促起事,便愈有可能成功!因为我们自己都未想到的事,他们就更加想不到了!咱们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再者,你们平日里在这天境之中,也少锲钉子进来吧?你们的钉子,再加上我的钉子,总能用上一用!」看書菈 「那要是失败了怎么办?」鸾照急急叫。 「便算你不做,以现在的局势,又能有什么样的好结果呢?」鸾玉冷笑,「左右已经走到了绝路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如拼力一搏!」 ------------ 第790章 必成! 鸾照还想说什么,外头安插在天境的探子急急来报:「王上,天帝从未央宫出来了!」 「父王,您没有时间了!」鸾玉咬牙,「若您还犹豫的话,女儿只能对您不客气了!女儿不想陪着您一起引颈受死!」. 「王上应该相信我!」谢炽亦劝,「咱们已经成功过一次了!魔族的变幻之术,以假乱真,便连东凛,也极难辨认!不然,他也不会在诛灭魔族后,便下了禁令,将这幻形之术列为禁术,不许任何人修习了!他都瞧不出来,天帝就更不可能了!」 鸾照被逼上了绝境,咬牙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先变成莫棠,对天帝下手!」谢炽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此女与东峻眉来眼去已久,早已有情,面对自己的心爱之人,东峻不会设防,自是由我差遣!之后嘛……」 她咕咕笑出声来,压低声音,一阵耳语。 鸾玉听完,满面喜色:「便依殿下所言!」 「想得这般周全周到,你这筹谋,怕是不止一日了吧?」鸾照打量着谢炽。 「那是自然!」谢炽恨声道,「自父尊被封印沉渊,魔族覆灭那日起,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今日之事,看似是仓促而就,实则是筹谋已久!只是,我空有这些计划,无人助我实施,如今能与王上和公主殿下携手,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只要王上意志坚定,不露破绽,我保证,此事,必成!」 「那便开始吧!」鸾玉摩肩擦掌,又是恐惧,又是兴奋,催促道:「再晚些,怕失了时机!」 谢炽点头,回房做准备。 自她看出莫棠和东峻的秘密后,便动了歪念,自然也是做足了准备,对莫棠的容貌体态声音都刻意模仿过,就连她平日里爱穿的衣裳,也精心制了来,此时上手,自是轻车熟路,不多时即装扮完毕,悄步而出。 鸾玉看到她的样子,直接惊呆了! 「像!真是太像了!」她惊喜叫,「先前你扮帝君时,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你扮这莫棠,便是走在我面前,我也决计认不出来!」 「帝君身形高大伟岸,又是男子,而我是个女子,扮作他,自然会有一点不自然!」谢炽笑回,「不过,扮起莫棠来,却是手到擒来!」 「的确是像!」鸾照本来心里忐忑,看到这模样,忽然有了信心,也催促道:「事不宜迟,快动手吧!」 谢炽深吸一口气,袅袅婷婷的从司命殿走出去。 她是天帝身边的贴身婢女,自然会行走在天境的每一个神殿之中,是以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别人的疑心,识得她的人,都一路跟她打着招呼,全然未发现她的异常。 探子早将天帝回宫的路线探得一清二楚,谢炽径直往那边去,正走着,迎面对上一仙婢,那仙婢笑着跟她打招呼:「阿棠姐姐,你这腿脚够快的啊!我刚在天泽宫中见了你,我这还没走几步,怎么你倒走我前头了?」 谢炽吓了一跳,忙遮掩道:「我有急事寻天帝,自是用了仙法!行了,我不与你多说了,我要赶紧寻他去!」 她匆忙御仙法疾行,正走着,忽又撞上一个仙卫。 那仙卫看到她,也是满面惊奇:「莫棠你好快呀!你让我送的信,我还没送出去,你自己倒撵上我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今儿老有人跟我捣乱,真是邪门了!既你来了,这信还送吗?」 说着将信掏出来。 「给我便是!」谢炽忙抓过信跑开。 两番虽都有惊无险,但隐身追在后面的鸾照父女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其后再无人相扰,很快,他们便看到东峻的身影。 东峻婚事得兄长允可,春风满面,脚步轻捷,本想施仙法直接回 宫,将这个好消息尽早告诉莫棠,但这一路上老有人过来跟他行礼,又遇到鸾照麾下的一个老将,扯着他啰里巴嗦的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瞧那样子似喝了不少酒,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的。 东峻性子宽厚,又兼心情好,也不怪罪他,同他扯了几句,正要将他打发走,一拧头看到一抹熟悉俏影,他不由喜上眉梢! 「阿棠!」他撇下那人,三步并作两步向谢炽跑过来,那明朗欢快之姿,叫一旁的鸾英看得两眼发直,心痒难耐。 她垂涎东峻已久。 只是,她跟鸾玉不一样,鸾玉擅长那勾撩之道,生得也美貌,她生得平平无奇,又不会引诱男人,所以以前就只是想想,这会儿,却觉内心雀跃! 待会儿等谢炽下手,东峻身死后,她就可以用神器敛他一缕神识,再用密法为他重塑肉身,如此,这人以后便尽由她享用! 谢炽看着飞奔过来的东峻,也有些心猿意马。 这人生得实在好看,虽比不过他兄长东凛,但东凛冷肃,他却是个温润和善,知情知趣的,比起东凛那座冰雕,更显可亲可近。 身为魔族之女,她于这方面素来是荤素不忌,老少不论,此时男色在前,自是放柔了身段,拿腔捏调,扭腰摆臀。 她自以为这番操作,能让东峻愈发兴奋,却不想,对方反而愣了一下,关切问:「阿棠,你怎么扭来扭去的,可是起了皮疹?」 谢炽心里直翻白眼,面上却装得跟没事人一般。 好在,东峻满心兴奋,也未在意这些细节,只扯着她的袖子,欢喜道:「兄长答应我们的婚事了!」 「真的?」谢炽作出惊喜模样,「真是太好了!」 「我们回宫,好好的庆祝一下!」东峻当着众人的面,大方的牵起她的手。 「这个时候,我想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庆祝!」谢炽眼珠子乱转,「阿峻你随我来!」 「去哪儿?」东峻笑问。 谢炽附耳蜜语:「去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叫你身边的仙卫不要跟着好不好?」 东峻拧头看了两名贴身仙卫一眼,未及说话,耳边「心上人」的声音愈发媚惑:「阿峻,棠儿此刻心中欢喜得紧,想……与你亲近……」 ------------ 第791章 杀帝! 东峻听到「亲近」两字,心里一麻,遂让仙卫先回天泽宫,自己随莫棠而去。 两名仙卫自然知晓他的心事,知道两人想要单独相处,便未阻拦,又想着身处仙境,任谁也不敢胡来,更不用说,天帝的功夫,仅逊于帝君,便是他们不在,也足够自保,当即便听命而去。 谢炽如愿支走东峻的身边护卫,心中得意,扯着东峻的手,去了鸾玉事先准备好的地方--一处少有人至的荒野,荒野之下,便是沉渊。 东峻有些摸不着头脑:「阿棠,这里有什么特别吗?」看書菈 「有一个不一样的我,不特别吗?」谢炽怪笑一声,投怀送抱,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尔后踮起脚尖,不待他反应过来,便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她是风月老手,东峻却还是个毛头小子,虽与莫棠相互倾慕,但两人发乎情,止于礼,至多不过是拉拉小手,轻轻相拥,情到深处时,也想一亲芳泽,但两人都忍住了。 比起他,莫棠更是拘谨,何曾像现在这般火热孟浪过? 他一时有些懵,总觉得今日的莫棠有些不像她了,然而转念又一想,两人好事将成,她欢喜万分,情难自抑,想以这种方式来庆祝,好像也未尝不可,遂与她深深相拥,正情动之时,忽觉腹部一痛! 他愕然抬眸,只望见「莫棠」诡异狠绝的眼神,那眼底似有毒液翻腾! 「阿棠,你……为何……」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想要询问,然而一句话未问完,那利刃再度猛刺入腹,一下,又一下,干净,利落,狠辣! 鲜血狂涌而出,东峻捂着小腹,痛得面部抽搐,至此时,他方记起,他该反抗,可是,有一股僵麻之意,自「莫棠」啃过的唇角迅速向全身扩散,如一只巨手,抽走他浑身气力。 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眸内血泪翻滚,视线渐变得模糊,恍惚间,似有更多利刃刺向了他,他感觉自己被生生扎成了个筛子,每一个血洞都在汩汩流血,不过是须臾间,身上鲜血便似已然流尽,死亡冰冷的气息,紧紧的摄住了他。 他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没了意识,残魂却缓缓释出,俯视着面前的人,还未等看清什么情形,便觉一股强劲妖风掠过,他被裹挟着向那无尽深渊坠落…… 「结束了!」谢炽和鸾照鸾玉扔下手中利刃,相视而笑。 鸾英则小心盖好自己所用神器的盖子,那里面存着天帝的灵魄。 「真是痛快!」鸾玉素喜杀戮,今日满手浴血,兴奋雀跃,「平日里见他高高在上,尊贵无匹,不想竟如此不堪一击!」 「那就得多谢你姐姐所制之药了!」谢炽抹了抹唇角,「原本他有反抗之力,但我将这毒从他口中渡入,他意乱情迷之下,全然不知,自然只能束手就擒!」 「只是你选择这般血腥方式,有点麻烦!」鸾英怪笑,「这么俊俏的人儿,叫你这么一杀,血糊拉的,全没了人样!咱们好歹也是修仙之人,杀他的方式千百种,你偏选这种最脏的!」 「我就是要他脏!」谢炽轻哼,「不光他要肮脏的死去,他的兄长亦然!谁让他们整日里高高在上,对着我们魔族指手划脚,好像只有他们才是这世上最最纯洁高贵的人似的,想起来就叫我生气!」 「他们这些人,的确叫人生气!」鸾玉深以为然,「天天敬着捧着他们,想方设法的讨好,结果他们还不拿正眼瞧我们!以我的资质,做天妃是绰绰有余,他却对我不屑一顾,非找那只死猫儿!他那兄长更不必说了,居然敢把我扔出来,真真是给脸不要脸!今日,便将他们的骨头打断,叫他们都跪在我面前!哈哈!」 尖笑声在山谷之中回荡,一群寒鸦惊起,扑棱棱飞向阴暗的天空。 未央宫内,东凛正盘腿闭目打坐,胸中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剧痛,如被重捶猛击,痛得他闷哼了一声,倏地睁开了双眼。 「帝君,怎么了?」如风和承影两人惯常在不远处护佑,见此情形,急急奔来。 「不知是怎么回事……」东凛捂着胸口,眉头紧皱,「心里难过的紧!」 「定是心疾又复发了!属下去取药!」如风跑去药库,承影则扶着东凛,走到一旁的矮塌上休息,又倒了杯热水候着,等药取来,便喂他服下。 「帝君今日定是累着了!」如风咕哝着,「自从早上出关,便没闲着!各路神仙,一拔接着一拔,没完没了的!属下早就跟帝君说过,您乍然出关,灵力不稳,不可过度劳累,您非是不听!」 「这且不说,还专门跑了趟沉渊,去看那魔尊呢!」承影火上浇油,「这事都瞒着咱们俩,若不是我发现他身上有沉渊的泥灰,他都不打算告诉咱们!」 「真是不像话!」如风愈听愈气,袖子一撸,「属下不管了!从现在起,帝君继续闭关,任谁来都不见!」 东凛「嘁」了一声:「本君闭关不足千年,一个两个的,都想来做本君的主了!你想把本君再关起来,阿峻则想送本君入火坑,都不是什么好人!」 如风失笑,追问:「陛下怎么坑你了?」 「他想抱得美人归,要本君帮他顶差……」他说到一半,心口忽然又是一阵刺痛,面色骤变,霍地站起来,「不对劲!我这心疾并非这样的痛法!」 然而他自己也说不出眼下这心痛到底为何,只是心内愈发不安,老觉得要出什么大事,遂命如风去找东峻,承影巡视天境,自己则打算再去一次沉渊。 今日闭关出来后,他感觉到天境隐约有浅淡魔气出没,用神识巡了半天,没有结果,这才跑去沉渊。 然而在沉渊也未发现任何异常,只是发现看守沉渊的人换了不少生面孔,问后得知多半是鸾鸟族人。 这并不算什么。 毕竟,封印魔尊的神器,便由鸾照所制,威力颇佳,看守的是他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有一点,东凛对这人始终无法像对麾下其他将领一样,发自内心的信重,他行事在大是大非上无错,但于这小是小非上,令他有点反感。 ------------ 第792章 又死了一个! 别的不说,就他所教出的儿女,颇是不堪,儿子急色蛮横,若不是大战在即,他决不可能轻饶了他。 再比如,他那三个女儿,也是各有各的讨厌,大女儿素爱制毒,阴森诡异,二女儿长袖善舞,与一众男仙纠缠不清不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到未央宫来缠他,令他烦不胜烦。 鸾照功利心重,好大喜功,自献神器后,愈发高调,若非他意外受伤闭关,那个时候,便该将这些人好好的敲打一番! 想到沉渊是被这些人看守,东凛愈发不放心。 数千年征战,让他对危险有种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那缕莫名溢出的魔气,更是令他不安,他当即决定,要再去一次沉渊! 他赴沉渊之时,谢炽一行人,已经到了昊天殿。 莫棠正在大殿内急得团团打转,一抬头看到东峻阔步而入,不由喜上眉梢,急急迎了过来! 「陛下,你可算回来了!」她扯着东峻的手,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你不知道,我快要急死了!」 「你急什么?」「谢炽」猫戏老鼠一般,看着她笑。 「我有一桩顶要紧的事要同你讲!」莫棠唯恐生变,忙将鸾鸟族与灵猫族之争简略道出,末了道:「他们既然敢冒充帝君一次,势必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长此以往,怕生反心!」 「说得不错!」谢炽勾唇怪笑,「阿棠,你好聪明啊!真真是举一反三!」 「陛下过奖了!」莫棠看着她,「事不宜迟,请陛下速带我去见帝君,将此事告之于他,将那些丧心病狂的恶贼绳之于法,叫他们以后再也不能作恶害人!」 「好!」谢炽点头,「我这次带你上路!但上路之前,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莫棠一怔,随即害羞点头,主动上前,拥住了她。 谢炽狞笑着与她相拥,双臂如藤,愈抱愈紧,紧到莫棠忍不住喊疼:「陛下,您轻点儿,我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那就别喘气了!」谢炽十指中红光闪现,如烧红的十根铁棍般,猝然刺进莫棠的后背! 莫棠的眼倏地瞪得浑圆! 她死死的瞪着谢炽,眼底充血,几乎要凸出来,下一刻她反应过来,悲声嘶吼:「你不是……」 然而才刚发出一丁点声音,便被随谢炽同来的鸾玉,死死的捂住了嘴,鸾英紧随其后,将一包药粉直接往莫棠身上喷洒,药粉所到之处,积毁销骨。 莫棠如案上的一条鱼,悲凄的挣扎着,血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这些人又来冒充天帝了。 那天帝呢? 他现在可还好? 若天帝没了,这些人再冒充天帝去找帝君,帝君可能看破她的伪装?若是连帝君也…… 莫棠忽然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也没有时间再往下想了。 不过是短短几息之间,她的肉身已化为地上的一滩黑水,她拼力一搏,挣出一缕黯淡残魂,向梅山方向狂奔…… 「又死了一个!」鸾玉手舞足蹈,「好爽!」 「她的魂也不知会不会像她爹那样跑掉……」鸾英拿着神器四处乱晃,奈何灵猫一族的命格特别,虽她擅长此道,却也未能拘到莫棠的魂魄。 不过,拘不到也无所谓,反正她已成残魂,除了自已骨血至亲,再无法与其他人交流,也就不足为患。 三人施法处理地上的黑水,才刚打扫干净,便听到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您在吗?」 是如风的声音。 三人俱是面色骤变,如临大敌。 他们利用莫棠和东峻的特殊关系,顺利解决掉 两人,可东凛却没那么好对付! 别说是他,就是他身边的三大侍卫,都有着火眼金睛,没有那么好唬弄! 谢炽深吸一口气,细细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反复检查无误后,这才放心迎出去。 鸾玉和鸾英则自动隐了身形,藏进了寝殿。 「如风,何事?」谢炽心里打鼓,面上却跟没事人一样,笑眯眯的望着他。 「属下没事!」如风摇头,上下打量着他,「陛下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谢炽失笑,努力装出悠闲自在的模样,但被他这么盯着瞧,还是浑身不自在。 好在,如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陛下没事就好!」他道,「方才帝君忽觉心痛难忍,甚觉古怪,便差属下来这里瞧瞧!陛下既无事,那属下便告退了!」 谢炽听到东峻出事,东凛竟有感应,也是暗暗的捏了把冷汗。 幸好他们手段够利落,行事够快,若晚上一步,不能及时回来扮成天帝,只怕就要出乱子了! 「兄长莫不是旧疾犯了?」她下一步直指东凛,遂顺水推舟道:「我同你过去瞧瞧!」 去了未央宫,才知东凛去了沉渊。 「帝君怎么又去了?」如风嘀咕着,「才回来没多久!莫非,那边真有什么异动?」 「极有可能!」承影面色凝重,「之前帝君就说,感受到一丝若隐若无的魔气,想来,是那魔尊又不安份了!」 谢炽听到这话,心里噗噗乱跳,脑中更是转若飞轮。 她一直在想着,怎样能毫无风险的除掉帝君,天帝身份的掩护,当然好用,但东凛到底是历经战火淬练过的沙场宿将,又不像东峻那般想着情情爱爱,便算她冒充天帝,想要杀他,也是千难万难。 若是一击不中,让他有了反击的机会,那他们所有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现在,机会来了! 东凛居然自己跑去了沉渊! 沉渊自交于鸾族看守之后,有很多看不到的变化。 首先一点,鸾照心术不正,其儿女亦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虽名为神族,身上却并无神族的正气浩然,由他们养出来的鸾族卫士,自然也是一丘之貉,各个心怀鬼胎。 而魔气,就从人的各种欲念恶念怨念中来。 可以这么说,看守魔尊的鸾族卫士,本身就在为魔尊提供源源不断的魔气,只是在未入魔之前,这些魔气尚在激荡酝酿之中,只能称之为晦气,除非同道中人,寻常人根本就觉察不到。 ------------ 第793章 殒落! 这也是天帝和其下战将,屡次来沉渊察看,却始终没有发现端倪的主要原因。 但她不一样,魔尊是她的生身父亲,又与她有那种不可与人言的暖昧关系,是以,他在沉渊的任何异动,她都能感受到。 几百年前,她就感觉到他那蠢蠢欲动之心。 而魔尊之心既动,自会吸引愈来愈多的晦气,晦气越多,魔尊破封印而出的可能性就愈大,两者相互滋养,如今的沉渊,就好比一个魔族的雏形,蛰伏在那里,只等待那燎原的星星之火燃起来! 这把火怎么点,她之前反复思虑,未敢妄动,但现在,点火的时候到了! 有鸾照在,打开神器,放出魔尊,再容易不过! 只要魔尊一出,东凛必要全力与之对战,而他乍然出关,灵力不稳,再有她这位「天帝」在后背刺,想要弄死他,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毕竟,任他怎么也想不到,从小一起长大的嫡亲弟弟会对自己下手! 这一切的一切,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谢炽周身鲜血沸腾,激动得手都隐隐发抖! 找了个机会,他忙将这个消息传给鸾玉和鸾照,让他们先到沉渊做好准备,自己则跟着如风承影承月一起去往沉渊。 东凛在沉渊只观察了一柱香的时间,便发现了问题。 鸾族之人比他想像的还要散漫放肆,看守期间,居然不知从何处寻了几个女妖过来消遣,明明该是全神贯注之时,他们却是左拥右抱,推杯换盏,而为了防止天境之人查岗,居然还专门列出一队人来放哨。 难怪他第一次过来时,并未发现任何情况! 下属如此,那负责此事的鸾照会是什么德性,不用想也知道了。 东凛冷着脸猝然现身,鸾族卫士初时没认出他来,还骂骂咧咧的,待发现是他,全都吓得屁滚尿流,匍匐于地,叩头不止! 「帝君,小的们知错了!」 然而,此事并不是一句知错便能消弥的。 他懒得跟这些小喽罗废话,袍袖一挥,那些人便都晕死在地,倒地的那一瞬间,竟有丝丝缕缕黑烟往封印魔尊的神器中去。 东凛知道,那是人的怨念。 这些人的怨念,居然能与魔魔感应! 东凛心下一沉,腾空而起,俯视这片大地,然后,不出意外的,他看到了一团又一团灰色的浓雾翻滚着,竟隐约有遮云蔽日之势! 「好个鸾照,竟有入魔之相!」他知大事不妙,正要回去问责调兵,却见渊内又有人闯进来,正是鸾照! 「你来得正好!」他飞身落下,冷冷的站到了鸾照面前。 鸾照早有准备,不慌不忙上前行礼:「属下见过帝君!帝君怎么也在?」 「本君若再不来,这沉渊便成第二处魔域了吧?」东凛冷冷的看着他,「你在其中,到底做了什么?」 「神器有损,魔气溢出,属下生恐出事,这些日子,一直在设法修补神器!」鸾照跪地道,「今日方才找到修补之法,又闻帝君出关,便想着向帝君汇报,奈何人多,实在排不上号,又怕帝君责罚,便想着来这里先行修补,再向帝君请罪!」 东凛自是不会信他,冷哧道:「修补神器之前,你先把手下的手好生的修理一番吧!你的人居然敢在此处饮酒作乐,实是荒唐之至!」 「啊?」鸾照作出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样,连声请罪,跪地求饶。 东凛心下厌憎,却也懒得与他多说,当务之急,是赶紧调兵遣将,控制这里的局势,将那些未成型的魔气扼杀,方是正事。 他撇开鸾照就要离开,鸾照却扯着他的腿痛哭流涕,东凛心下恶 寒,正要动手,却见东峻带着如风等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阿峻!你来得正好!」他吩咐道,「此地魔气渐重,恐生剧变,速去调兵!」 「如风,你去吧!」东峻摸出身上令牌,递给如风,「承影你也一起去,多调些人来!」 承影自是不怀疑他,与如风兵分两路找人,只剩下承月陪在东凛身边。 轻而易举便支走东凛身边的两大得力内卫,谢炽心里乐开了花,鸾照也是暗暗心喜。 没想到今日之事,会如此顺利! 接下来,就等自家女儿调兵来到,就可动手了! 鸾英和鸾玉此时正带着大队兵马,往沉渊方向集结。 按说这么多人集结,是不允许的。 但她早已预知东凛会调兵,便拿这个当借口,堂而皇之的往沉渊方向来,而此时如风和承影调兵的消息也在天境传开来,自然没有人怀疑他们。 也因此,他们抢先一步,赶到了沉渊。 东凛看到他们,想着是鸾照想要将功折罪,也未管束,只仔细观察神器内魔尊的动静,却不知,鸾照正暗中跟鸾玉和「天帝」对着眼色。看書菈 三人默默达成共识,谢炽走到东凛身边,鸾照则假装上前修补神器,实则,直接破除了神器之上的一道封印。 这道封印是他所设,还有一道,是东凛所设。 两道封印去其一,困在鼎中千年的魔尊,在那一刻瞬间张开了血红的双眼! 鸾照则假装受到重创,惨叫着飞出去! 东凛见状,忙俯扑向前,想要加强自己的封印,谁想脚步才刚迈出,背后便挨了重重一记! 拧头看向袭击自己的人,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阿峻,你……」 「东凛,去死吧!」 谢炽这一击,是用尽平生之力,所用之物,也是东峻的魂剑,又专门淬上了鸾英精心研制的毒药,这股力量尽灌于东凛之身,直戳他的心肺! 东凛虽然强大,但心被刺了个透心凉,只觉喉头腥咸,一股鲜血激喷而出,灵魂几欲出窍! 「陛下,你做什么?」承月被眼前突变惊呆了,忙上前相救,可未及迈步,头上便挨了重重一记,鲜血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摇晃了几下,一头栽到了地上。 而这边,谢炽一击得中,自不会给他喘息之机,再度攻上,而与此同时,神器内一阵剧烈震颤,由东凛设下的那道封印,以惊人的速度消散! 这封印本就由他的灵力所化,此时他性命垂危,封印自然也就失去了效力。 下一刻,只听「嘭」地一声,魔尊破鼎而出,狂笑着向东凛袭过来! ------------ 第794章 死了? 他虽在鼎中关了千余年,可这段时日一直在吸收着周围的秽气,化为已用,此时得出,魔气大涨,穷千年怨恨之气恶狠狠攻上,同一时刻,谢炽所扮「天帝」亦再出杀招! 东凛腹背受敌,身受重伤,两相夹击之下,眸色赤红,周身血脉贲张,身后骤然生出五彩双翼,乘风破云,从那杀阵之中疾飞而出,在空中短暂翱翔之后,又疾如闪电般向魔尊俯冲而去! 魔尊到底被封了千余年,一击未中,身上魔力即散了多半,此时见东凛长剑直刺向自己咽喉,转头就想跑,谁想身子却似被什么禁锢住了,竟丝毫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寒剑划破脖颈! 千钧一发之刻,谢炽飞身扑过来,挡在魔尊面前,同时含泪对着东凛哀吼:「兄长,救我!」 东凛见他扑过来护着魔尊,身形微微一滞,此时又见他说这样的话,脑中嗡嗡直响,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停还是继续刺下去! 「天帝!」对他下此毒手,他当然知道,他很有可能不是他了! 他的弟弟,是绝不会害他的! 可纵然知道他不是他,看着这般熟稔的亲人的面容,还有这哭泣哀告,他都无法对他出杀招! 万一这肉身还是阿峻的呢? 若他贸然杀之,只是出了什么变故,被人夺了宿,他将来必会痛悔终生! 便算这肉身不是他的,有人用禁术幻化成他,那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已经出事了,那他就更不能杀死此人了! 他得留下活口,找到阿峻…… 那一瞬间,他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剑已刺到谢炽胸口,却生生调转了个方向,改刺她右腿。 谢炽继续演戏,眼泪汪汪哀叫:「兄长救我!有人夺宿,上了我的身!兄长快救我!」 他嘴里喊得哀凄,可在东凛闪神的那一瞬间,忽地扬起手,刹那间,红雾弥漫,一股辛辣呛人的气息将东凛紧紧包围! 东凛只觉双眼一阵刺痛,旋即一片晕花,再无法视物! 很显然,方才「天帝」又对他下了毒! 这个人,他为了害他,可说是做足了准备! 东凛怒不可遏,纵盲了双眼,依然能准确感知到谢炽的方位,利落的向她砍杀过去! 谢炽惨叫一声,瘫倒在地,魔尊见状,忙过来帮忙,鸾照等人也一窝峰般的围过来地,杂乱却又沉重的脚步声提醒东凛,他被包围了! 而愈来愈痛的胸口,亦在警示着他,他已到强弩之末! 纵是满心不甘,他亦决计不能再与这些人缠斗了! 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到天境! 看出他脱身之意,谢炽嘶声尖叫:「拦住他!不能让他走!绝对不能让他离开!」 喊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这个东凛,实在是太吓人了! 她确信,自己背后那一刺,直入他的心脏! 而那刀上,是淬上剧毒的! 那毒粉更是见效极快,很快就将弥散全身,不光能让他盲了双眼,更能让他骨血尽销! 可即便如此,他却依然打败魔尊,还刺伤了自己,差一点点,就刺到她的心脏了! 谢炽捂着流血的伤口,身子一阵阵发软,身上更是冷汗涔涔! 万不能让东凛走的,他走了,他们就全完了!看書菈 不不,他们现在就要灭亡的边缘! 她是真没想到,东凛能拖到现在还不死! 他再不死,如风和承影调遣的天兵天将就要来到了,到时候,她这戏还怎么往下唱?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死他!」她急得双眸 赤红,可人却因为过于惊惧,瘫在那里爬不起来! 她害怕,鸾照他们更害怕! 东凛积威已久,便是此时双眼皆盲浑身是血,他们竟也不敢上前真的杀了他! 「混蛋!你们怎么一点用都没有!」眼看着东凛已经飞到了半空中,她破口大骂,挣扎着站起来,跟魔尊一起去追。 东凛人虽已至半空,可两只翅膀,却越来越沉重! 「噗嗤」一声,他又喷出一口鲜血来! 浑身的气力,也似随着这口血一起喷了出去,他浑身愈来愈痛,如遭千刀万剐,剔骨扒皮,眼前一片漆黑,已然无法视物,心跳亦愈来愈慢,慢到几乎要窒息。 可是,他不能死的! 阿峻还不知是死是活,魔尊又已破钟而出,而杀他的「天帝」,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若他真是用禁术变成阿峻的模样,那么,自然也能变成他的模样! 若他变成了自己,那天境将会何种惨状? 东凛不敢再想下去! 无论如何,他也要飞回天境,找到如风承影,找到麾下诸将,他不能就这样死了,然后让他们无知无觉的在那里,被一个个屠戮宰杀! 东凛拼命的振动着双翼,几乎是绞尽一身血肉,都付于这羽翼之中,他感觉自己飞了很久很久,久到千年万年一般,可是,耳边并没有熟悉的声音,鼻间也没有嗅到天境熟悉的气息。 当然,也有可能,毒药不光侵蚀了他的双眼,还侵蚀了他的耳鼻,他已五感俱失,根本就不到天境的方向! 东凛这一生,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可从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这般锥心刺骨,绝望哀痛! 他现在就像是一只没头没脑的呆鸟儿,便绞尽一身心血,却可能再也抵达不了他想到的方向! 又或者,他已经死了吧? 因为他忽然感觉不到疼痛了,只觉得身体非常的轻,他的肉身一定坏掉了,灵魂从肉身释出,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这轻飘飘的感觉,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疲累,脑中也愈发的混沌,他却是下意识的振动着羽翼,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如雷声轰隆,震耳欲鸣! 与此同时,原本失明的双眼前,骤然红光闪闪,似是有一团烈火在眼前熊熊燃烧! 原本失去知觉的肉身,此时火烧火燎,如同置身火海,鼻间传来烤焦的毛皮血肉的气息。 他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 第795章 好大一只烤鸟! 灵猫族。 莫凝莫清欢正带着家人忙着加固结界,查漏补缺,力求让这结界更加完美隐蔽,正忙活着,忽听雷声轰隆,都下意识抬起头。 结界某处,似有什么一闪即逝! 莫凝一惊:「有什么闯进结界里来了?」 她赶紧凝神细察,果见发现有灵识闯入的痕迹,与此同时,心像是被什么人撕扯住,难以言说的痛! 「难不成,是阿棠出事了?」莫清欢与她共用一具肉身,自然也一同感知到了。 夫妻俩急急往那灵识出现的地方寻去,果然看到莫棠破碎的一缕残魂,正在那里艰难的浮动着,见到至亲之人,如同乳燕归巢般飘了过来。 「阿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莫凝将她虚抱在怀中,痛哭失声,「九魂只剩一魂,你定是经历了惨痛之事啊!」 「还用说吗?」莫清欢哀叹痛悔,「我早知她是性子,我该把她锁起来的!如今竟平白的叫她又丧了一条命!」 莫棠只剩一缕魂魄,从天境找到结界入口进来,已是费尽所有灵力,此时彻底晕睡过去,再无法像莫清欢那般,可以灵识与亲人对话。 「快送她回去温养吧!」莫凝抱着她疾奔回宫,「还好兄长他们都在,有他们相助,多养上一段时间,或许还有重塑肉身的希望!」 夫妻俩满心都在女儿身上,并没有注意到,此番闯入结界的魂魄,不止莫棠一个! 梅山深处,山间小路上。 莫离正带着苏灿之和灵儿往山涧进发。 家人忙着修结界,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想着给家人搞点特别的野味,所以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小伙伴进了山。 她素来贪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吃,昨儿便说要吃全鱼宴,因为发现莫棠去了天境,就没了心情。 但她是个乐天派,隔了一晚,便也想通了,觉得姐姐那么机灵,一定能避开那些凶险,便又乐颠颠的继续自己的美食大计,准备起全鱼宴,一大早,便扯着苏灿之灵儿等人去山涧间垂钓。 其实宫中膳房中珍馐无数,什么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但外祖一家来了,自得拿出她拿手的东西来孝敬。 昔年她意外钓到最难钓的小鬼鱼,外祖母食了后,甚觉味美,赞不绝口,后来她又去钓,可惜未能钓到。 这种小鬼鱼生在人迹罕至的山涧里,鬼精鬼精的,极难钓到,但愈是如此,她便愈要去钓! 一行人兴致勃的走在山间小道上,迎着朝阳,唱着小曲儿,时不时的笑闹一番,十分快活,行至中途,莫离忽然嗅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不由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这么香?」 「有吗?」苏灿之几人一齐吸鼻子,又一齐摇头,「并未闻到!」 「馋猫鼻子灵!」苏灿之笑戳她鼻子,「这才刚用过早饭,都说吃饱了闻什么都不香,你莫不是又饿了?」 「是我闻错了吗?」莫离又吸了吸鼻子,那味儿似乎又没有了,她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哪知没走几步,那味儿愈发浓郁了! 「好像是……烤肉香?」 这回连灵儿也闻到了。 「烤的还是鸟肉哦!」莫离给出准确判断,「还是那种很大只的鸟!」 「这也能闻出来?」苏灿之失笑。 「你不懂,这般浓郁的香气,当然得鸟肉的数量足够,才能散发出来的!」莫离说得头头是道,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笃定道:「这种鸟肉,我肯定没有吃过!」 苏灿之和灵儿看她那馋涎欲滴的模样,都笑起来。 「快去瞧瞧是谁在烤!」莫离撒丫子向那肉香来源处跑去,一边跑, 鼻子不停的翕动着,「这人不会烤啊!都没放香料!啊啊,不放香料都那么香,要是放了,那岂不是香得头都要掉了?」 她跑得极快,很快就把苏灿之和灵儿落在了身后,两人在紧赶慢赶,好不容易看到她的身影,正要上前,却听她「啊啊」叫起来! 「怎么了?」苏灿之和灵儿气喘吁吁站在她左右,「阿离你鬼叫什么?」 「那里!」莫离直直的指向前方的灌木丛,「好大一只烤鸟!」. 苏灿之和灵儿拧头望去,也惊呆了! 「这这这……是鸟吗?」灵儿惊得都结巴了! 「有翅膀的,不是鸟,是什么?」莫离反问。 「可这也太大了吧?」苏灿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莫离亦是惊得张口结舌。 那鸟支棱在那里,瞧起来竟有一间房子那么大,她须仰视,才能看到它耷拉下来的脑袋,其两翼长长伸展开来,上面兀自烟雾滚滚,浑身鸟羽基本已经烧净,只剩下黑不溜秋的肉翅。 而她所闻到的肉香,就是从这烧焦的皮肉之上传来。 三人被这从未见过的大鸟惊到了,瞪目结舌,两眼发直,过了好一会儿,莫离「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液,喃喃道:「这么大一只鸟,能吃好久吧?」 苏灿之和灵儿一齐向她投来惊吓的眼神。 「都这个时候了,殿下你居然还想着吃它?」灵儿缩头畏脑,「这哪里是鸟?这分明是一个怪物啊!」 「这怪鸟,是遭雷劈了吗?」苏灿之探头打量着,「你们看,他周围的灌木,也烧得精光呢!」 「十有八九!」莫离深以为然,「会遭雷劈的鸟,能是什么好鸟?估计跟那些鸾鸟一样,是个坏种!正好,咱们今日就爽快的吃了它,不辜负上天的一番馈赠!」 说完,掏出随身携带的调料包,又拔出心爱的宝石匕首,咂着嘴就要走过去,被灵儿一把拉住! 「殿下,你怎么什么都敢吃啊!都没搞清楚它的来路,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对啊!」苏灿之用力点头,「还有,还不知它死没死呢!」 「都烧焦了,怎会不死?」莫离耸肩,「行了,你们两个若是害怕,就离远一点,待我先尝一尝,好吃你们再接着上!」 「那还是一起去吧!」苏灿之和灵儿一齐拉住她,「总不能让你一人涉险!」 ------------ 第796章 还活着? 三人手拉手向前,走到那巨鸟面前,靠得近了,愈发觉得这鸟大得恐怖,爪子比她们人还高,那头微微耷拉下来,虽然眼睛紧闭着,但还是有种被俯视之感,令人脊背生凉。 莫离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鸟头上的冠羽竟然没被烧坏,五彩斑斓的颜色,被阳光一照,愈显得光彩夺目! 「好漂亮的羽毛!」她惋惜道,「冠羽如此美丽,想必这一身羽毛未烧毁之前,应该也是五彩绚烂的吧?」 「便是烧毁了,好像也挺绚烂的……」灵儿咕哝着,「这叫什么?五彩斑斓的黑?」 莫离低头看了看,深以为然:「灵儿你形容的非常恰当!都烧成炭黑色了,居然还能闪出五彩光芒,真是稀奇得紧啊!这般稀奇的鸟儿,闻起来又这么香,吃起来,是不是能成仙啊?我赶紧切一块尝尝!」 她迫不及待的拔出匕首,往那鸟腿上割去,上面烧焦的脆皮划开,露出鲜红的血肉,她耸肩:「雷公这肉没烤熟熟啊!正好,我切一片,撒上调料继续烤!来来,灵儿,表姐,你们快把火烧起来!咱们……」 话未说完,灵儿忽然长声尖叫:「啊啊!动动动……动了!」 「什么动了?」莫离不解问。 「这巨鸟!」灵儿躲到她身后,瑟缩回:「刚才你切它时,它动了一下!」 「不可能吧?」莫离皱眉,「这都烧到半熟了,都有香味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反正我就是看到了!不信你再割试试?」 莫离拿起匕首,又重重割了一下,指间传来一阵颤栗,她一惊,倏地抬头,正对上那巨鸟俯视的头颅,此时,那原本紧闭的眼睛,忽地睁开来,两滴血泪亦随之坠落下来,重重砸到了莫离身上! 莫离被砸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还真活着啊!」她扯起灵儿和苏灿之就跑,一口气跑出几百米远,方敢回头。 那鸟倒是没追过来,只是那头支棱着抬起,正盯着她们看,见她们望过来,原本无力垂在地面的双翼,竟然也扇动了两下。 「它这是……跟我们打招呼吗?」莫离看向苏灿之和灵儿。 「是……是吧?」灵儿抖抖索索回,「不管是不是,殿下,咱们都别管它了吧?好吓人啊!你瞧它那嘴多大啊!回头你吃不到它,它再把咱们给吃了!」 「是啊是啊!」苏灿之用力点头,「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那便走吧!」莫离虽然胆大,可对着这么古怪的巨鸟,也是头皮发麻,正要转身离开,却见那巨鸟「咕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它那般巨大,倒地之声惊人,震得三人足底的土地都颤了三颤! 「这回……真死了?」莫离踮脚往前望。 「且别管它了!」灵儿扯着她的衣袖,「咱们快回吧!」 「可要是真死了,这么大只鸟,扔那儿,岂不……可惜了?」莫离舔了舔嘴唇,嘿嘿笑,「它的肉,真的很香啊!」 「你个吃货!」苏灿之叹为观止,「你就不怕吃了也变怪鸟?」 「我吃过的怪鸟多了!」莫离不以为然,「现在不依然是粉面桃腮,花容月貌?不管了,我实在忍不住,我再过去瞧瞧!」 她执意前去,苏灿之和灵儿也劝不住。 两人其实心里也挺好奇的,便又蹑手蹑脚走过去。 巨鸟此时头栽到了地上,离得近了,三人看得也愈发清晰,它那头顶的彩色冠羽,在阳光下光华流转,美不胜收,看得三人都呆住了。 「这冠羽,怎么跟鸾鸟有点像?」灵儿咕哝着。 「鸾鸟?」莫离倏地一惊,「别说,还真是有点像呢!就是它更 大,更漂亮,颜色更绚烂!这要是鸾鸟,我可一定要宰了它!」 她「唰地」把匕首又拔出来了!」 「可我觉得不像鸾鸟……」苏灿之嘀咕着,「鸾鸟虽然也不小,但也比普通的鸟儿大上那么三四倍,绝不可能大到这种程度的!」 「那说不定是吃了什么怪药,忽然变大了呢?」莫离轻哼,「你们也知道的,那个鸾英,惯爱研究一些奇里古怪的东西,他们族人又天天想着要变强大!」 「极有可能!」灵儿深以为然,「而且,现在在结界外转悠的,除了鸾鸟族那些狗东西,就没有别人了!定是他们在寻找咱们时,不小心掉进来了!你们忘了吗?方才咱们好像听到了雷声!就是被雷劈进来的!」 「嗯嗯!」莫离越想越觉得对,脑中转若飞轮,「他们若真是都变得这么大,都能撞进咱们的结界,岂不麻烦了?不行,我今天非得弄死他!」 她撸撸袖子上前,伸手把那美丽的冠羽拔了下来!.z. 「嘿嘿,这算是我的战利品!」她将羽毛美滋滋的插到了自己头上,正想着显摆一下,耳边又响起灵儿和苏灿之的惊呼! 「它它它……怎么变小了?」 「它长出羽毛来了!」 「啊?」莫离扭头,吓了一跳,原本那般巨大的鸟,此时居然缩到了一只老鹰大小,原本黑乎乎的肉身上,覆满了五彩斑斓的华羽,阳光下美得叫人窒息! 「好家伙!」莫离惊呆了,「你忽然变得这么好看,叫我怎么忍心下手杀你?」 然而怪鸟的好看,也只是那一刹那,她的话音未落,它那一身华羽忽然就失了颜色,浑身又恢复成焦炭色。 之前焦黑之中,带着五彩斑斓的黑,此时却再是纯然的死寂的黑色,就连原本紧实的皮肉,也似忽然间就松散下来,骨架也随之而散,它如泥一般瘫倒在焦黑的土地上,只一双眼睛,牢牢的盯紧了莫离。 莫离被它看得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鸟的眼神,实在是太叫人难受了,明明是一只鸟,那眼神却似比人还要复杂,满目的悲怆绝望,酸辛愤懑,简直快要从他那乌溜溜的眼睛里流溢出来,其间又夹杂着一丝丝哀求期盼,好似要无声的向她哀告着,求她放了他。 ------------ 第797章 大补啊! 「你……你休装可怜!」莫离攥紧匕首,「你们鸾鸟族欺辱别人时,怎么从来不觉得别人可怜?我们族中那么多初生的小婴儿,它们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还不会说话呢!就被你们那个什么玉公主英公主掳了去,活活的入了药,他们就不凄惨吗?他们的家人,岂不是更可怜?」 「还有那些被些被鸾照灭族的妖族,近万条鲜活的生命啊!全被他拿去祭了神器!他们的冤屈,又向谁诉?」 「我父王为他们申冤,被你们那狗王鸾照生生毒害死!理都没处说,还被你们团团包围,没办法只好隐遁起来……」 她愈说愈气,当下将那匕首一扬,恨声道:「本公主今日便要替天行道,杀了你们这恶毒的鸾鸟族人,为无数枉死在你们手下的人报仇雪恨!」 言罢,对着那鸟脖子狠狠刺下去! 刀入皮肉,鲜血狂涌而出! 本就奄奄一息的鸟儿,此时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发出啾啾哀鸣,其声哀绝,叫莫离听得心里一颤,那拔出来的刀,便再也刺不下去。 「啊,烦死了!」她烦躁站起来,「明明你们就是我们的仇人,我为何还要对你心慈手软?」 鸟儿眼珠子转了几转,有泪水汩汩而出。 「你……这是在掉眼泪吗?」莫离惊呆了,「你是一只没变成人形的鸟哎,你怎么会哭的?」 她本来就不忍下手,见这鸟一哭,愈发觉得难办! 「一只坏鸟居然会哭,太稀奇了!」她撇眉皱眼,沉思片刻,将刀递给灵儿,「你来!」 「不要啊!」灵儿慌慌摆手,「殿下,灵儿可从来没有杀过人!」 「它不是人!是鸟!」莫离轻哧,「你敢说你没杀过鸟?我们吃的鸟儿,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了!」 「话虽如此,可我怎么老觉得这鸟像个人呢?」灵儿哭丧着脸,「殿下你还是自己动手吧!」 「那表姐你来!」莫离又把匕首递给苏灿之。 苏灿之亦拼命摇头:「我也觉得这鸟儿的眼神像人!我杀鸟儿挺在乎,可是杀人……不行啊!我长到这么大,还没有杀过人!」 「我们居然都觉得它像人……」莫离叹口气,给出结论,「这只鸾鸟,十有八九是已经变幻成人形过,只是被结界所伤,变回了原形,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眼神!愈是这样,我们愈得杀了他才行啊!若叫他逃过这一劫,再变成人,定是会再来祸害咱们的!」 「是啊是啊!」苏灿之和灵儿鸡啄米似的点头,「表妹(公主殿下)所言极是,所以你快些动手解决了它吧!」 莫离咬咬牙,再次扬起手中匕首,鸟儿见状,拼命的扑扇着翅膀,可是,只是徒劳的激起一股黑烟,并没有移动分毫。 不过它这样子,却叫莫离又分了神,那手挥了几次,可触到鸟儿那哀恳的眼神,却再也刺不下去。 「啊啊啊!烦死了!」她烦得直跳。 「殿下,你若实在下不了手,就不如等它自己死吧!」灵儿在旁出主意。 「等他自己死?」莫离一怔,「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灵儿轻笑,「咱也不杀它,但咱也不放过它,就在这里守着它!你看它那模样,若是不经救治,肯定很快就死了!」 「说得有道理!」莫离一下子轻松起来,「那便候在这里,等着它死吧!」 三人排在一起,双手托腮,坐等那鸟儿死去,莫离闲极无聊,把拔下来的冠羽拿在掌心之中把玩。 「好漂亮的羽毛啊!」她叹为观止,「这般的绚烂,还闪闪发光,挂在房中,像不像人间元宵佳节的花灯?」 「像!」灵儿用力点头,「这 只坏鸟儿,偏生了这般漂亮的冠羽,委实是浪费了!」 「这是我见过的最最好看的鸾鸟冠羽!」莫离深以为然,「以前见的,好像都很一般,为什么只有这一只这么漂亮?难不成,他是鸾族的头领人物?该不会是鸾照那狗贼吧?」 「肯定不是!」苏灿之摇头。 「你怎么那么肯定?」莫离追问。 「因为我见过他的原形啊!」苏灿之回,「那时他还不是鸾族的王,因为做坏事,被祖父打得屁滚尿流的,现了原形,他那原身,可委实算不上好看!跟只乌鸦一般!话说回来,我还是觉得这鸟儿不像是鸾鸟!」 「不是鸾鸟是什么鸟?」 「这个,漂亮的鸟儿很多啊!」苏灿之回,「不过要说最最漂亮的,当属凤凰神鸟……」 她说到「凤凰神鸟」四字,忽地想到什么,一把夺过莫离手中的冠羽,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放到了那巨鸟头顶。 冠羽放上的那一瞬间,巨鸟满身华羽再次闪现! 这一次,苏灿之靠得极近,看得清它身上每一片羽毛的形状,当即惊呼:「这不是鸾鸟!这是凤凰神鸟!阿离,你想一想,我们之前看的,关于帝君的册子上,那凤凰鸟,是不是就长这般模样?」 莫离被她说得一怔,随即在脑中迅速搜寻着,下一刻,她霍地站起来,激动道:「没错!这就是凤凰神鸟!」 「可是,凤凰不是那个谁……帝君吗?」灵儿挠头,「帝君被雷劈了?掉到我们这儿了?」 「怎么可能?」莫离轻哧,解释道:「帝君的原身是凤凰神鸟不错,但是呢,不是所有的凤凰,都是帝君的!他是飞升成仙,那其他的凤凰,若未修得仙身,便就是一只普通的鸟儿!」 说完却又摇头,「不不不!它可不是普通的鸟儿!它是大补的鸟啊!吃了它的肉,父王便无须温养那么些年了,至多不过十年,便可重新修得肉身!」 「这么厉害?」灵儿激动异常,「那赶紧叫人来,把它抬到膳房,让王上敞开了吃!」 「也不能吃太多!」苏灿之提醒,「补得太多,反而无益!这鸟这么大,便这一只腿,便足够了!」 「那就留着慢慢吃!」莫离美滋滋道,「骨架可以拿来炖骨汤,翅膀嘛,就做个香煎凤凰翅好了!这爪子,最适合做酸辣凤爪了!还有这头……」 ------------ 第798章 洗白白搓香香! 她手舞足蹈,却忘了手中还拿着匕首,一不小心,被锋利的刀尖划破了指尖,鲜血汩汩而出,滴滴答答的落在那鸟头上。 「殿下你流血了!」灵儿忙上前帮忙包扎。 「没事,一点小伤!」莫离道,「咱们还是回去叫人,把这神鸟带回去吧!」 话未说完,那鸟头忽然抬起,轻啄了她手心一下。 莫离不自觉又看向它,对上它那悲凉绝望的眼神,她又开始纠结了! 「你这破鸟儿,讨厌死了!」她一个劲挠头,向苏灿之和灵儿寻求帮助,「你们说,到底吃不吃它呀?」 苏灿之失笑:「阿离你何必问我们?你若是想吃,早就动手了!你这会儿还未动手,那定是没打算吃它了!」 「可王上需要它!」灵儿提醒道,「顶多,等死了再吃嘛!我们就继续等着好了!」 「可它现在不是我们的仇人了,吃了他,会不会有点残忍?」莫离小声咕哝。 「殿下你以前吃过那么多次鸟……」灵儿怪笑。 「是啊,以前吃过那么多次,偏偏就这只……」她下意识的又瞥了那鸟儿一眼,眼睛倏地瞪得浑圆! 「你你你……怎么又变了?还变成了个娃?」 苏灿之和灵儿闻言望过去,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原来就在她们说话的功夫,那鸟头居然幻化成一个小小婴孩的头,身子此时还在继续褪变着,不过是眨眼间,一个活生生胖嘟嘟的小婴孩便出现在三人面前,只是那翅膀还未完全进化掉,在背后胡乱扑棱着,尔后,「哇」地一声,他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哭,震得三人齐唰唰的跌坐在地上! 「这是一只能化成人形的凤凰神鸟……」苏灿之喃喃道。 「所以,不能吃他了!」莫离看着那四蹄乱蹬黑不溜秋的奶娃娃,瞬间不纠结了,「若是咱们拿他来入药,那与与鸾玉鸾英那蛇蝎姐妹何异?此等残忍之事,万万不能做!便让父王自个儿慢慢温养吧!」 苏灿之和灵儿不自觉点头:「都变成人了,咱们可以杀鸟,万万不能杀人!」 「既然是人,那么,是不是该救救他呢?」莫离自言自语,说话间,人已站起来,走到小婴孩面前,细细的打量着他。 虽然化成了婴孩,但身上烧伤的痕迹依旧,皮肤炭黑,多处有爆裂血痕。. 这伤痕在一只怪鸟身上,也不觉得怎么样,可如今在一个小奶娃身上,便叫人觉得分外可怜。 「罢了!」莫离缓缓拔出匕首。 小娃儿原就在哭,看到她又拿出匕首,哭声更大了,四蹄齐动往后倒退,被莫离一把按住。 「放心了,我不是要杀你,是要救你呢!」她轻哼一声,划破自己的手指,将那血滴到婴孩炭黑爆裂的伤口上。 东凛自现出原形,又被雷劈于这梅山荒原,整个人便被巨大的痛苦和无助包围,被烧灼过的肌肤,每一处都灼痛万分,仿佛一直置身火海,始终未曾离开。 可莫离的血落到他身上的那一刻,好似一股清凉溪水,漫过被烈火炙烤过的大地,裂口被滋润着,说不出的舒适自在。 其实,这种舒适自在感,他方才就感受到了。 第一次时,莫离意外流血,血滴到他头上,他便立时觉得神清气明,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能重回到元婴状态。 这少女的血,是至宝! 东凛仰头看着她,知道她此时已无伤他之意,油煎火燎的心此时也平复下来,只殷切的望着她。 他现在虽有意识,但灵力全无,就如普通人类婴儿一般无能无力,他需要一个人来好好的照顾他,让他慢慢恢复元气。 而面前这少女,虽然淘气顽皮又贪吃,却是个善良心软的。 他必须要讨得她的欢心,才能确保自己活下去! 但是,对于讨人欢心这件事,东凛委实是不擅长,正琢磨着怎么做,少女忽然伸出双臂,将他抱了起来! 「殿下小心!」灵儿忙叫,「这鸟儿奇奇怪怪的,当心它再变幻成什么怪物!」 「哪里还会变?」莫离摇头,「它是凤凰神鸟,又不是怪物!现在不过是从本形修成了人形!这人形会慢慢长大,但绝不会变成什么怪物的!」 「对!」苏灿之点头,「看他这情形,应该是在修炼时遭遇了什么事,又或是走火入魔,这才误坠到结界中来!只不知,它如今修成的,是男娃还是女娃儿!」 「这个我懂!」莫离嘿嘿笑,伸手去扒东凛的腿,嘴里道:「有个小揪揪的,就是男娃儿!」 话未说完,怀里的婴儿猛地夹住了两腿,两手也紧紧的捂住了自己的关键部位,头也拼命摇摆。 东凛以为自己的拒绝之意已经表达得非常明显了,可惜,他如今这幅小婴儿模样,做出这些动作来,却只令人觉得呆萌可爱! 莫离三人都被逗得笑出声来! 「哎哟哟,小家伙还知道害羞呢!」她坏笑着戳他的脸,「莫怕莫怕!姨姨不是坏人!就让姨姨瞧一眼,分一下公母,姨姨也好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嘛!」 说完,硬是把他的两腿掰开来。 东凛自觉已经拼尽全力,然而,身处元婴期的他,便是拼尽了全力,也不敌这小姑娘几根手指的力量。 他羞耻的扭开头,闭上眼。 莫离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她想看到的。 「是个男娃儿!」她嘿嘿笑,「哎呀呀,好惨,小揪揪都快烤熟了!幸好遇到本公主这样的好人,不然,你可怎么办啊!说起来,你还真算是个有福之人!不如,就叫你小福吧?」 「小福这个名字好!」苏灿之点头,「听起来吉利!」 「我也觉得不错!」灵儿见小娃儿蹬来蹬去的煞是可爱,伸手戳了一把,蹭了一指头的黑灰,笑道:「脏死了!殿下,咱们给他洗洗吧!」 「嗯嗯!」莫离用力点头,「正好那边就有个温泉!我们给他洗白白搓香香!」 洗娃娃对三个小姑娘来说,委实是件有趣又有爱的事儿。 ------------ 第799章 害羞了? 三人说干就干,抱着小奶娃往温泉去,灵儿去摘皂角,苏灿之则将身上外袍脱下来,随便撕扯了几下,给小奶娃做了个温暖的襁褓。 莫离主要负责洗,从头洗到脚,一处污垢都不放过。 东凛从未有过这种奇特的经历,以一个成年男子的心,奶娃儿的身,接受着一个豆蔻少女的洗浴照顾,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羞耻两字能形容的了。 他素来不近女色,当然了,面前这小丫头也不能称之于女色,就是个小姑娘罢了,但小姑娘也是姑娘,小姑娘的手软得像棉花,滑得像丝缎,偏这性子像男孩子,时不时的逮着他的屁股轻拍,实在是叫人羞惭欲死,恨不能直接钻这水底溺死算了! 莫离却未感觉到手中奶娃儿的暴躁情绪,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娃儿这皮相吸引了! 洗净污垢的小奶娃儿肥白柔嫩,软糯可爱,小胖胳膊小胖腿,跟白生生的藕节一般,小脸肥嘟嘟,摸起来柔滑软嫩,弹性绝佳。 莫离摸来摸去,颇有些爱不释手,又请灵儿和苏灿之来摸。 三个小姑娘摸完,给出结论,捡来的这个凤凰娃娃,是族内最最漂亮的小婴儿了! 「瞧他这眼睛,又大又亮!眼睫毛那么长,跟小扇子一样!还有这鼻子,多挺啊!这嘴更好看!天哪,你们看这唇形,多么完美!啊啊,不行了,我太稀罕了!」 她对着小奶娃的额头狠狠的「啪唧」了一口,乐呵呵道:「不如,我认你当干儿子吧!你以后就叫***娘好了!」 「噗!」灵儿爆笑出声,苏灿之也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莫离道:「你自己还是个小姑娘,都没有出阁,居然想当人家干娘?阿离,你要笑死我啊!」 「哼,谁说没出阁就不能当人干娘了?」莫离抱着小奶娃儿亲个没够,「我不管,我就要当他干娘!我以后,怕也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小娃儿,当然要先把他预订下来!免得被别人抢了去!」 说完轻捏小奶娃粉嘟嘟的小脸蛋,笑问:「小福,你说好不好呀?」 东凛:「……」 他再次红着脸扭开头。 「又害羞了!」莫离嘿嘿笑,「我发现你这小娃儿特别爱脸红!你是个男娃儿,这样可不好哦!男子汉大丈夫,脸皮得厚点儿,将来才能讨到媳妇儿!像我父王,就是靠厚脸皮,才把我母后追到手的!」 「殿下想得真远!」灵儿笑叹,「这娃儿连爬都不会,你就想到讨媳妇了!」 正说笑着,小福肚子里忽然「咕噜」了一声。 「呀,莫不是饿了?等着,我钓只肥鱼,炖汤给你喝!」莫离抚着他的小肚皮,将他从水中抱出来,细心包好,背在身后,带着他去了山涧。 她钓鱼技术一流,不多时便钓了满满一篓,满载而归。 回宫直奔膳房,先取了热羊乳喂给小福,又忙着准备全鱼宴,正在那里忙得热火朝天,莫千城和苏惊寒急急跑过来。 「阿离,棠姐出事了!」 莫离听得噩耗,魂飞魄散,忙赶去大殿,正遇上莫凝搀扶着外祖父母走出来。 问清情形,她略松了一口气,眼巴巴的看着莫清欢:「母后,姐姐还留有一魄,应该还能再回来的,对吧?」 ------------ 第780章 又要吃他了? 莫凝摇头不答,眸间满满担忧。 若是能聚齐两魄以上,再加细心温养,重塑肉身基本没什么问题,可只余一魄,就很难说了。 莫离看到她这样,心骤然沉下去,泪水也夺眶而出! 「早知如此,便是拼了我这条命,也得把她追回来!」莫凝想到任由女儿涉险,却未能及时支援,就满心愧疚难受。 「阿凝,你莫要自责!」莫清欢安慰道,「当时那种情形,若顾着她,便只能将这整族的人赔上!我们没有更多选择!而且,只余一魄,也未必就不能够重塑肉身!当年曾祖父只余半魄,不照样活过来了?事在人为!」 「是啊!」苏老夫人亦道,「咱们这么多人,每日轮番给她输送灵力,细心温养,小心看顾,总能守得春暖花再开!」 「对啊!」苏皓朗笑道,「再不济,还有你爹我在,实在不行,我就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把我们阿棠救活!你爹的本事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若想倾尽灵力救一个人,那就没有救不活的!」 「父亲,万万不可!」莫凝正色道,「若是要您的命,来换阿棠的命,女儿是绝计不允的!您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便算要换,也当我这个做母亲的来换,哪就轮到您了?」 「行了行了,先不说这些!」苏皓岔开话题,「当务之急,是尽全力温养!我这就去梅山深处走上一遭,说不定运气好,能碰到一只凤凰神鸟,那棠儿就铁定有救了!」 「凤凰神鸟可以救姐姐?」莫离听得一怔。 「当然了!」苏皓笃定回,「那可是远古神鸟!天境的东凛,便是此鸟所化,可知有多灵性!若能逮上一只,炖作药汤食之,灵力便会暴增百倍!以此灵力,再去滋养你姐的残魄,那真正是事半功倍,绝妙至极!」 莫离听得心里乱跳,下意识的拧过头,往身后的小福看了一眼。 东凛听到「凤凰神鸟」四字时,便下意识的缩起了头,背后的翅膀也是收了又收,生恐被人发现。 此时被莫离一看,立时浑身冰凉! 完了,这丫头怕是又想要吃他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堂堂帝君,大杀四方,此时却如别人板上鱼肉。 东凛琢磨着该如何自救,想了一圈后,发现身为鱼肉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和机会逃生。看書菈 他现在除了会蹬着腿哭,张着嘴吃,其余什么技能也没有,他甚至都无法自主的爬行,更别说行走逃跑了。 是生是死,全看这家人怎么想了。 正惶然间,忽觉莫离的身子一阵急晃,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她在背着他狂奔。 这是迫不及待要拿他炖汤了? 东凛汗出如浆。 莫凝看到莫离一言不发跑开,也有些诧异,目光瞥见她背后鼓鼓囊囊的,似乎背了什么东西。 但她心事重重,便没有追问,只跟父母商量着如何温养夫君和女儿之事。 莫离一口气跑到自己的起居殿,关上殿门,又钻回自己的寝房,将门闩得紧紧的,方轻吁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把背上的小福解下来。 东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颇有些诧异。 他本来以为,她会直接背他去膳房,将他砍砍剁剁加葱姜炖肉,却不想竟带到寝房来了。 小姑娘的寝房十分的花哨,粉嫩嫩的帷帘,粉莹莹的锦被,靠墙的边上,摆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具,看得他眼花缭乱的,再往上看,是一串水晶风铃,被风一吹,叮当乱响。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甜香之气,锦被也又香又软,东凛被放在这云朵般的香被上,忍不住就想要打盹。 其实他心里很紧 张,可婴儿的身体,却不是他的意识所能左右的,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发粘,头像鸡啄米似的一顿一顿,他努力想保持清醒,可困意还是一阵阵袭来,叫他分外烦恼。 「小福困了?」莫离轻抚着他脑袋。 少女的手心也是又香又软,东凛从未被人这么抚摸过,内心羞耻万分,然而小婴儿的身体却似极享受,于是他便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暴躁烦恼,一个却将毛绒绒的小脑袋,搁进了莫离的臂弯。 「你好软啊!」小姑娘轻轻的咕哝了一声,指尖顺着他的头滑下来,落在他脸上,在他脸上轻轻描画着,「你真是个好看的宝宝,奶香奶香的,你这么可爱,我……」 她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呆呆的盯着小福看。 东凛也盯着她瞧。 小姑娘眸色复杂,眉头紧皱着,红唇微微下压,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见自己也盯着她瞧,她便轻叹一声,将他轻拥入怀。 「怎么办啊?」她将下巴搁到他的脑袋上,发出低微喟叹,片刻,有温热的水滴自发间流下来。 东凛伸手抹了一把,扬头看她。 小姑娘眼睛里亮晶晶的,竟是哭了。 东凛方才一直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却明白她方才咕哝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小姑娘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拿他去换她的姐姐! 而方才只所以急急跑回来,想来是不想让家人发现他的存在。 虽然东凛不知她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但单凭她这一举动,他就决定,便算她真的拿他去换姐姐,他也不怪她了。 同样的事,若放在他身上,他怕是也如她这般纠结不定的。 毕竟,一个是至亲之人,手足之情深厚,另一个却是才捡来不到一个时辰的娃儿,换作那些心硬的,他这会儿已经进锅了。 能纠结难受,还第一时间把他藏起来,说明这小姑娘心地还挺善良。 就是这善良怕是抵不过对亲情的热望吧? 再者,方才那位被她称作外祖父的老者,说要进山寻神鸟,肯定就会发现他未化人形前留下的痕迹,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这小姑娘藏了他。 他十有八九是得死在人家锅里了。 东凛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悲惨结局,再忆起昔日戎马倥偬的峥嵘岁月,也不由低声喟叹。 莫离听到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娇叹,身形一颤,猛地低头看他。 ------------ 第781章 一言不和就亲亲! 东凛仰头与她对视,目光平静中带着死寂。 莫离从小娃儿的眼神中感受到凄凉悲伤之意,心里一抽,结结巴巴问:「小福,你是不是怕我……把你……送……」 小娃娃黑曜石似的眼睛眨了眨,小脑袋用力的点了点,下一刻,有湿热的液体,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涌出来! 他……流泪了? 东凛觉得可笑。 他素来是宁流血不流泪的性子,怎么变成了个娃儿,连眼泪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但有一说一,方才对上莫离那湿漉漉的眼睛,他心里的确有点酸楚悲哀。 但即便是这样,也太丢人了! 他手忙脚乱擦眼泪,笨手笨脚却又努力忍泪的模样,看得莫离心都要碎了! 「我不会的!」莫离哭着抱住他,「你现在是人了,不是凤凰神鸟了!只要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你的秘密!表姐和灵儿那里,我也会让他们保密的!你放心,我不会拿你的命,来换姐姐的命的!那样,太残忍了!」 东凛已决意直面生死,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委实惊了一下,心里却是一暖,下意识的想说什么,无奈发出的只是稚嫩的咿呀声。 「你听懂我的话了?」莫离惊喜的看着他,「小福,你好聪明啊!啊,对了,我得把你的翅膀藏起来才行!只是要怎么藏呢?」 她在屋子里胡乱翻找着,忽然扒拉到一对彩线织就的大大的蝴蝶翅膀,立时喜上眉梢! 「咱们用假翅膀盖掉真翅膀!若有人见了,便说是给你带着玩的!他们都以为这翅膀是假的,自然就不会想到,你其实有一对真翅膀了!哈哈,我可真是一只顶聪明的灵猫!」 东凛扬唇。 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 他由得她折腾,将假翅膀小心的绑缚在他的真翅膀上,绑完却又拍自己脑袋:「我真是蠢!这会儿你在我的卧房里,又没外人进来,何必掩饰?这么绑着,你都没法好好睡觉了!等出去的时候再绑嘛!」 说完又把那翅膀解下来,一边解,一边唠叨着:「小福,你的翅膀可真漂亮!我姐姐送给我的这对蝴蝶翅膀,我觉得已经很美很美了!可是你的翅膀,却比这个要美上千倍万倍!你的翅膀,是无与伦比的美!」 东凛拧头看她,小姑娘碎碎念的样子很可爱,粉腮桃面,柳眉杏眼,翘鼻樱唇,小脸蛋精致得像一幅画,也是无与伦比的美。 只是这美,刚刚还是笑颜如花,不过一闪神间,却又如梨花一枝春带雨,涕泪涟涟。 「我姐姐……怎么办?」莫离想到姐姐可能会死,立时又哭得稀里哗啦。 呜,她对不起姐姐! 明明自己有「药」能救她,偏偏不救,还要瞒着家人,把这「药」藏起来! 她这分明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啊! 姐姐与她姐妹情深,又那般疼她爱她,有什么好玩好吃的,从来都是第一时间想到她,在天境得了任何好东西,都巴巴的送来给她。 可她呢? 在她生命垂危之时,却在一个捡来的小娃儿和她之间,选择了这个小娃儿! 若姐姐知道她这样做,定然会特别伤心的吧? 若不然,现在就告诉母后,她有灵药? 可是,朦胧的泪眼落在小福身上,她心里又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呜,她好像做不到! 这样感觉好残忍啊! 可身为妹妹,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将死,却不肯施救,也很残忍! 莫离纠结得心都疼了,不知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索性坐在那里,放肆的哭出声来。 东凛 :「……」 这小姑娘是水做的吗? 眼泪都快流成河了! 不过,也不怪得她哭。 她不杀自己,就要失去至亲的姐姐,她要杀自己,又觉得残忍,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左右为难,上下煎熬,小姑娘无计可解,自然愁得慌,一愁,自然就是要哭的。 东凛被她哭得心有一点点疼。 他有好多好多年没跟这么娇软粉嫩的小姑娘相处过了,这小姑娘是个水晶心肝,喜怒哀乐全在脸上,人生得娇甜软糯,哭声也带着嗲嗲的甜,像一只小奶猫儿,在那里哼哼唧唧的,此时哭得鼻子尖都红红的,剪水双瞳也红肿起来,端的是可爱可怜。 更不用说,她如今算是为他而哭,这更叫他觉得对不住她。 「好了好了,莫要哭了!」他伸手帮她拭泪,一时间忽又生出一股豪情来,便觉得只要她不哭,便叫他舍身救人,也没有什么不能割舍的。 可这般豪情下,他发出的却只能是咿咿呀呀的小奶音。 莫离正哭得伤心,听到这声音睁开眼,脸上多了只小肉手轻柔拭泪,小胖手指抚在脸上,柔软的像一片云朵,叫她心都快融化了。 「小福福!」她吸着鼻子将他抱在怀里,照着他的小胖脸狠狠的「啪唧」了一下,「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娃娃!」 好娃娃东凛扭开头,脸一点点红透。 这小姑娘,怎么一言不和就亲亲? 他长这么大,从不曾与人有如此亲密之举动,可自从遇到她,短短一个时辰,他被亲的次数,超过过去几千年! 虽然他现在是个小婴儿,也不能这么随意吧? 他记得自己幼时,父母好像也不曾这么亲过他,这小姑娘实在是有点浮浪了吧? 啊不,不能叫浮浪,她是个纯洁善良的好孩子,就是有点……嗯……太热情了…… 东凛生平遇到的热情的女子挺多的,但与他如此亲近的,她却是第一个。 以往他看到那些热情女子,避之如洪水猛兽,生恐与这些人有任何接肢体接触,便算靠近一点,都觉得异常不适,但对这小姑娘,好像没那么排斥了? 不光不排斥,好像还有点莫名的感觉…… 东凛说不出那种莫名的感觉是什么,但她软软的唇触到自己额头时,如春风拂面,温暖舒适,让人想到一些美好的事物,心情莫名有点愉悦。 当然了,那愉快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就嫌弃起来了。 死丫头哭得鼻涕眼泪一脸,还来亲他,亲得他额头上粘粘的,呕……有点恶心…… ------------ 第782章 被抓包了! 他揪起她的衣领乱蹭,莫离注意到他的动作,哑然失笑,忙找来帕子帮他擦脸,擦得干干净净的,又找来香脂帮他抹上。 抹得香香软软滑滑的小脸蛋儿,粉白细嫩,莫离没忍住,又俯首亲了亲,亲完方道:「小福福,你在这里乖乖哒,我出去一趟!得先封住表姐和灵儿的嘴才行!」 她急匆匆跑出去,刚跑出殿门,便与苏灿之和灵儿撞了个满怀!看書菈 「你们来得正好!」莫离一把抓住两人,「我正找你们呢!快随我来,我有顶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小福的事,你们可有告诉别人?」 「我正要说这件事呢!」苏灿之闻言忙道,「你可听说了,凤凰神鸟可以救阿棠呢!祖父和叔伯表哥他们,现正往梅山去呢!」 「那你们可有告诉他们小福之事?」莫离忙问。 「我若说了,他们就直奔你这起居殿来了!」苏灿之挠挠头,「我本来想说的,可话到嘴边,忽然又没说……」 「我也是……」灵儿满面烦恼,「这明明是能救棠公主的好事儿,可我不知为何,居然有点张不开嘴!殿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阿离定然也是张不开嘴!」苏灿之看着莫离,笃定道。 「知我者,表姐也!」莫离哀叹,「我跟你们一样,明知这是好事儿,偏偏真要去做时,便觉得格外残忍!小福他若还是那只怪鸟,我定然毫不犹豫的将它交出去,可如今他化成了人形,再这么做,就觉得……」 「觉得自己好坏!」苏灿之接下她未说完的话,「那阿离,我们到底要不要做这个坏人啊?对于小福来说,我们肯定是坏人,但对于表姐来说,我们这么做,却是好妹妹!」 「我在想……要不……等一等吧?」莫离挠头,想得头都快要秃了,「说不定外祖父能再抓到一只神鸟也说不定啊!说不定大家灵力全部灌入姐姐灵识之中,她就很快好起来了呢?」 「有道理!」苏灿之和灵儿一齐点头,「那就再等等吧!」 三人都有是一筹莫展,不约而同的选择往下拖延。 可惜,才刚拖了半个时辰,她们的秘密,便被发现了。 倒也不是他们不小心,是苏皓的鼻子实在太灵。 他带着苏琰等人入梅山寻灵草神鸟,很快就寻到了东凛殒落的地方,他们不是莫离,乍然看到凤凰神鸟,还把它当成大只的鸾鸟看待,苏皓对这凤凰神鸟再熟悉不过,很快就发现其留下的痕迹,并循着这只神鸟的气息,再度转回了宫城。 「父王您是不是闻错了?」苏琰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么大只的神鸟若是入了宫,怎会有人瞧不见?」 「这你就不懂了!」苏皓回,「若是有灵性的神鸟,可随意变换自身大小,最小时,能缩成一只小麻雀一般!一只麻雀飞进宫,谁能瞧见?」 「那它进宫做什么?」苏惊寒咕哝着,「等着被咱们炖吗?」 「神鸟有灵,许是知道我们迫切的需要它,便自个儿寻上门了!」苏皓乐呵呵回。 苏惊寒失笑:「人家若知道要被炖,定要逃得远远的!」 「管它呢!」苏皓鼻子不断翕动着,「反正我能闻到它的味儿!它别想逃掉!」 几人闻着味儿,一路寻到了莫离的起居殿。 莫凝的起居殿跟莫离紧挨着,见状忙走过来,得知有神鸟,脑中忽然想起莫离之前话未说完便偷偷溜掉的事,那个时候,她后背的襁褓中,似乎就背着什么东西。 「难不成,阿离捉到了神鸟?」她猜测道,说完却又摇头,「不可能!若阿离抓到了,又知她姐姐需要,定然会告诉我们的!」 「那肯定的!」苏皓点头,两人一边说 着话,一边往殿内走,最终,在莫离的寝房前站定。 「我的鼻子告诉我,神鸟的气息,就是从这屋子里传出来的!」苏皓指着关得紧紧的房门,一时也犯起迷糊来,「可是神鸟若在里面,阿离一定会发现,为何藏着掖着?」 莫凝也是一头雾水,犹豫了一下,上前敲门:「阿离,你在里面吗?」 莫离其实早就听到祖父和母后的对话了,一直屏息静气,希望他们不要进来,自己被点到名,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开门,为了掩饰,她装作一幅睡眼惺忪的模样,打着呵欠走出来。 「母后,外祖父,你们怎么来了?」 「你在休息?」莫凝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刀鞘上,秀眉微微一扬。 她若真在休息,刀鞘不会不解。 「啊……是……」莫凝被她看得心虚,掩面继续打呵欠,「方才哭得眼睛有点肿,便闭眼休息了一会,谁想就睡着了,母后,外祖父,你们……」 话未说完,苏皓忽然猛吸鼻子,尔后,一个箭步冲进房门,径直走向卧房内的衣柜。 莫凝见状,大惊失色! 小福就藏在衣柜里! 可是,外祖父怎么知道的? 眼见外祖父就要打开衣柜的门,她忙上前拦住他,嘴里插科打诨:「外祖父,您莫非又要搜抢孙女的零嘴儿?不要啊!求求您,别拿走!我好不容易才藏下那么点儿!我知道自己吃得有点多,长得有点点胖,不利于修炼,但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少吃哒!母后,您快帮我说句话吧!」 她挡在柜门前,可怜巴巴的看向莫凝。 莫凝轻哧:「阿离,你外祖父收你零嘴的事,发生在一百年前!你这会儿忽然提起来,很是奇怪!」 「呃……」莫离挠头,「这不被收怕了嘛!既然不收,那我就放心了!那什么,咱们出去吧!我这卧房内太乱,叫你们看到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苏惊寒笑道,「你这猫窝,我们又不是头回见!」 「可我长大了嘛!」莫离讪笑,「以前年纪小,不知羞,如今我可是长成大姑娘了,自会觉得不好意思……哎呀,你们就快出去嘛!」 ------------ 第783章 该不是帝君吧? 她撒着娇把苏皓往外推,苏皓也有些无可奈何,遂看向莫凝。 莫凝也很无奈。 看父亲的眼神,很明显,神鸟就在这柜子里面。 可女儿为什么要藏着掖着,不给他们见? 小姑娘的心思奇奇怪怪的,很是难猜。 不过,这个时候,莫凝没有功夫跟她猜来猜去,她急需这只神鸟救大女儿,当下朝苏皓使了个眼色,自己拉过莫离往外走。 两人转身的瞬间,苏皓迅疾出手,一把拉开柜门。 柜门打开,里面藏着的东凛,躲无可躲,叹口气抬起头来。 「这……」苏皓看到柜子里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惊呆了,莫凝几人也是惊愕莫名,齐唰唰的看向莫离:「你藏着个娃娃做甚?」 「我……」莫离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睛乱转着,正想随便找个借口,苏皓一把将小福抱起来,左闻右闻,上闻下闻,闻完给出结论:「这娃娃,是凤凰神鸟化了人形!」 一句话,如一记重捶砸在莫离脑门上,她脑子里「嗡」地一声,腿一软,跪倒在母后和外祖父面前。 「母后,外祖父,对不起……」她眼泪汪汪道歉,「我不该把他藏起来,只有他能救姐姐了,可是……可是我觉得他好可怜,当然姐姐更可怜,我是妹妹,我该顾着姐姐,不该顾着这个捡来的神鸟娃娃,可是……可是……」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可是」,最后却语塞了,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外祖父,母后,能否暂时不杀他?我会再进山寻神鸟,说不定就有第二只呢?若实在找不到第二只,那……再……再说……」 「这孩子!」苏皓笑叹,「你莫不是以为,我们要拿这奶娃儿入药,救你的姐姐吧?」. 「不……是吗?」莫离倏地抬头。 「我们有那么狠心吗?」莫清欢一直在莫凝休内休眠温养,此时忍不住开口,「这凤凰神鸟若未化形,我们自是顾无禁忌,可它都化为人形了,我们又岂能还拿他当鸟畜对待?若那样的话,我们与鸾族那些歹毒之人何异?灵猫族虽不起眼,却也绝不会做这等残忍之事!」 「是啊!」莫凝亦道,「你放心吧!你们不会动这奶娃儿的!」 「真的?」莫离一阵惊喜。 「当然是真的!」莫清欢笑道,「爹爹何时骗过你?快起来吧!地上硬,跪着多难受?」 他伸手把她拉起来。 莫离欢喜站起,可想到姐姐,又悲从中来:「可是,姐姐怎么办?」 「各人有各人的宿命!」莫凝正色道,「你姐姐若避不过此劫,那便是她的宿命,岂能强行拿别人的命来换?更何况,还是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奶娃儿!」 说着看向柜中的东凛,对上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不由也赞了一声:「好漂亮的小娃娃!」 「它是何时化成人形的?我明明在野外时,还看到他的羽毛!」苏皓看着小福,也是满目赞赏,不待莫离答话,又道:「既能化为人形,想来,他应是凤凰之中的佼佼者了!」 莫离忙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又抱过小福,给大家看他藏起来的真翅膀。 苏皓看着这绚丽双翅发怔:「这翅膀……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凤凰的翅膀,不都长得一样吗?」莫离好奇追问。 「不一样的!」苏灿之在旁道,「好像是说,越是灵性的凤凰,那羽毛便愈是绚烂耀眼!比如天境那位帝君,他的羽毛就异常华美,尤其是头顶的冠羽,更是……」 她说到一半,忽地忆起自己所看到的冠羽,竟如之前自己所看的画册中的帝君十分相像,不由脱口叫:「他该不会是帝君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苏皓猛拍脑袋:「没错!就是帝君!这奶娃娃的翅膀上的羽毛,跟当初的帝君好像!」 东凛被点破身份,一颗心噗噗乱跳,下意识的想要说点什么,可惜,无论他那张嘴怎么动,发出的始终是咿咿呀呀的小奶音。 「他说什么呢?」苏皓看向莫离。 「听不懂!」莫离摇头,「可能,他是想说,他就是帝君?」 莫凝「嘁」了一声:「怎么可能?那位高高在上,众星捧月,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的确不可能!」苏皓点头,「仔细看来,虽然相像,但还是有些差别的,比如他这羽毛,就没有帝君的绚丽!」 「这还不够绚丽?」莫离咂舌,「那帝君的羽毛,岂不是要亮瞎人眼?」 「那可是!」苏皓遥忆从前,喃喃道:「他出生之时,整个大荒都金光璀璨,就为这异像,他可没少遭罪!人人都想捉到它!他父母亦是为护他早亡!也不知躲过了多少次死劫,才有今日!」 「所以,他这战斗力是打小练就的!」莫凝撇嘴,「可惜,打架虽厉害,眼睛却瞎,鸾照那样的坏种,竟也能成为他身边的宠臣爱将,纵他行凶作恶,将来必遭反噬!」 东凛听得羞愧难当,满面臊红,汗湿衣背。 她没说错,他是真的瞎! 明明一切早有征兆了,只他太过于看中他的本事,忽略了这人的品行,最终落得这般结局,也的确是遭了反噬了。 谈到这位帝君,大家都无声轻叹。 「阿棠回天境时,对天帝和帝君都无比信任,觉得他们一定会给我们灵猫族和所有枉死的妖族一个公道,可最终,却只余一缕残魂回归……」莫清欢哑声低叹,「也不知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到底是被鸾照围杀了,还是她所信任的天帝和帝君,只顾着护自己的宠臣爱将,反将她打杀……」 「十有八九是后者!」莫凝冷哼,「人家可都是神族,君臣其乐融融,又岂会为我们小小妖族,坏了他们的同袍之谊?」 「待我恢复如初,定要向他们讨个公道!」莫清欢咬牙,「鸾贼拿着我造的神器,讨得那宠臣爱将的身份,可惜他却不知,只要我想,会研制出更高一级的神器!总有一天,我会让他遭到最最残忍的反噬!」 东凛听到这儿,心中愈发惊讶! ------------ 第784章 浩劫! 他所看中的那些神器,竟然不是鸾照所制,而是面前这人制出来的? 现在他总算把事情的大致脉络理出来了,想来,是鸾照心术不正,用那神器做了伤天害理之事,被这位真正的制作者获知,要去找他告状,鸾照将其打杀,其女儿莫棠回天境为他申冤,她应该已经顺利到达天境,鸾照这些人才会狗急跳墙,用那禁术分别扮作东峻和他,混淆视听。 莫棠只余残魂,东峻想来也是凶多吉少,自己又这般模样,自己麾下那些爱将,将会是何种结局,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了。 此时的天境,的确正在经历着一场看不见的浩劫。看書菈 说看不见,是因为所有的屠杀,都是在暗中悄然进行的。 魔尊出钟,用幻形术变成帝君模样,谢炽则继续扮天帝,承月目睹一切,却孤力难撑,魂飞魄散,这一切都猝不及防,等如风带天兵天将赶到时,看到的,只是魔尊谢炽和鸾照制造出来的假像。 他自不会让天兵天将灭掉那些汹涌的秽气,施法将魔气隐藏,又称自己成功修补了神器,现在一切恢复正常。 如风承影等人急匆匆而来,无功而返,心里其实也是有点奇怪的,但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闪了闪,便忽略掉了。 主子有何神力,他们再清楚不过,以他一人之力,重新封印魔尊,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回仙宫的主子,好似十分疲倦,且对仙宫诸事都稀里糊涂的,但想到他闭关千年,乍然得出,有一些不适应,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这个由头,魔尊行为举止便有些漏洞,如风承影等人也都十分理解,至于承月为何没有一同回宫,两人也问过,魔尊早有准备,说派她出了远门,办一桩密事。 既是密事,自不是他们内卫能过问的。 这种事,以前也常有,两人自然也不追根问底。 于是,魔尊就拿这个当借口,将东峻麾下爱将各个击破,今儿派一个出远门,诱其至密处,杀之,明儿再派另一个出远门,再杀之。 天境瞧着还是平静安详,可是,支撑这天境的中流砥柱,却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殒落,至死不知自己为何会被忠心追随的主帅围杀。 十数位主将被杀,其麾下兵将,便尽归鸾照统领,但凡不服从者,皆杀无敕。 有魔尊这个假帝君在,便算有人察觉异常,也无从查访真相,因为在他们向假帝君告状的那一刻,便已注定消亡。 同一时间,天帝座下重臣,此刻同东峻身边的武将一样,也陆续被清算。 大家都觉得如今的天帝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是个宽容开放,兼容并蓄,广纳群言广集群智,从不搞一言堂,如今却是独断专行,但凡违背其意志者,皆被下狱抄斩,很快地,老臣们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殿上出现了许多他们陌生的面孔。 等到如风和承影察觉到不对时,为时已晚,他们已成为魔尊板上鱼肉。 东凛殒落梅山不足十日,天境俨然已成为魔尊谢炽和鸾照的天下。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就凭他们那点残兵败将,吞不下天境那数十万心向东峻的天兵天将,也杀不完质疑假天帝的臣子们。 大家都发现不对劲了,只是,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一时又无法勘破真相,群龙无首之下,大家只能选择沉默,明哲保身。 但这些人的怀疑,便如星星之火闪烁,一待时机成熟,仍可燎原。 ------------ 第785章 不忍直视! 东凛心里明白,自己那是那把点燃星星之火的火炬,他必须尽快成长,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趁着魔尊未站稳脚跟之前,收复天境。 但如何成长,于他而言,却是个天大的难题。 毕竟,现在的他,连爬都不会,纵是被那么多人瞧着,也只能瘫在这里发傻。 不过,所好的是,现在他的死亡危机解除了。 这些灵猫族的人,虽是小小妖族,却比神族的人更善良,平心而论,同样的情形下,东凛自己都未必能比他们做得好。 他行事素来只考虑大局,不计较小节。 在他杀伐决断的戎马生涯中,为了大局,他曾舍掉很多小节。 比如,为了能铲除魔族,他明知承月受了委屈,却还是没对鸾照之子下重手。 这还只是细枝末节的个人小事,有时为了成全大局,一支军队,一个族群,他都能咬牙舍弃掉,为了救绝大多数人,牺牲掉极小数人,这似乎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 只是这种规矩落到自己身上,当自己也成为将被牺牲的「小节」时,东凛方能体会到那些「小节」们的恐惧绝望。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遇到的,不是自己这样的人! 也因此愈发的愧疚。 能将这般善良的妖族,逼得要入天境告状,可见鸾照之前做了何等伤天害理之事! 而他,本可以预见并阻止这一切的,他早知此人品性不端,却为了他手中神器,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如今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如今这灵猫族人对他这个帝君也是颇有成见,他暂时是不敢漏出真实身份了,想要尽快恢复如常,就只能把希望放在莫离这个小姑娘身上了。 得知家人不会杀小福,莫离短暂的高兴后,重又陷入了自责难过中,便支着耳朵听家人讨论救治莫棠的计划。 她在听,东凛也在听,且很快就听出点惊喜来。 他有一法,可助莫棠尽快恢复原状。 但如何传达给莫离,就是个问题了。 他皱眉思索着办法,手指无意识的在衣柜里划拉着,他很想把自己所思所想写下来,但这婴儿的手,总是不太听使唤,划出来的,只是歪歪扭扭的线条,难以成形。看書菈 但是,只要勤练,终归能写出来吧? 接下来的时间,东凛一心一意练写字,只要不睡觉,就在那里锻炼自己那胖嘟嘟的小手指。 练字的同时,他也没忘了练发声,就是这舌头比手指还不听使唤,因为一直咿呀个不停,又像抽筋一样乱动,吓得莫离以为他生病了,像模像样的给他摸脉问诊。 东凛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还是个医学圣手,小小年纪,一脸青涩稚嫩,瞧着奶憨奶憨的,可治起病来,却是有模有样,头头是道。 天境药仙是个白胡子老头儿,东凛麾下军医,最年轻的,也有二十多岁,他从未见过一个小女娃儿做大夫的,是以每次看她正襟危座,一脸严肃,他就忍不住想笑。 莫离看着他两手抽筋口流涎,咧嘴傻笑的模样,脑子里「咯噔」一声,失声叫:「难不成是……小儿痿症?完了完了,你这么好看,要是痿了可就麻烦了!」 痿了? 东凛怔了怔,下意识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某处的小揪揪,忽然也有点慌张。 难不成是殒落时伤了根本? 身为男人,乍闻噩耗,他面色惨白,浑身冰凉。 虽然他向来不近女色,但这东西,可以不用,不能没有吧? 他求助似的看向莫离。 「不行,我得帮你好好看看!」莫离一把扯开他的襁褓 ,三两下把里面包着的一层布掀开来。 猝不及防被扒光,东凛羞耻得拧过头,一边手脚并用,忙不迭的把那包布划拉到自己身上,遮住重要部位。 他这个动作逗得莫离哈哈大笑。 「小福,你这是害羞吗?」她伸指轻戳了他一下,看到他那有力的四肢,一下子放心了,「看来不是萎症!你这小腿小胳膊有劲得很,不会有问题的!」 东凛松了口气:原来是此痿非彼痿,还好还好。 想完却又觉得莫名羞耻。 人家小姑娘拿他当小奶娃照顾,他这都……想得啥? 实是太猥琐了! 莫离并未发现他那微妙的心理变化,此时正细心的检查着小福的身体状况,发现无大碍后松了口气,见他老是把衣服往身上扯,笑道:「原来小福知道害羞了!不过不怪小福,怪我没有给你准备衣裳!穿上衣裳,就不害羞了!你莫急,做衣裳这事,我可在行了!你瞧,我娃娃的衣裳,就全是我做的呢!」 说完,往床边一指。 东凛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看到那粉粉嫩嫩的一堆娃娃,脑子里「嗡」了一下! 她不会也给他做这个样子的吧? 他可是个男娃儿! 然而在莫离眼里,小奶娃是不分男女的,粉嫩嫩的小娃娃,自然要配粉嫩嫩的小衣裳,很快她便设计好最新款式,交给宫中绣娘,用最快的速度赶制了几身,给小福换上,还将他抱到镜前。 「小福快看,是不是美得很?」 东凛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羞耻的拧开了头。 想他堂堂帝君,一统八荒,顶天立地的一条汉子,一朝殒落,居然沦落为小姑娘手里的娃娃,还穿上了粉衣裳,戴上了猫耳朵…… 这模样简直不忍直视! 但莫离觉得满意极了! 她抱着小福出去显摆,人人都夸她的娃,美得她对着小福的脸又啪唧啪唧的亲了好几口。 对于她的亲亲,东凛倒是习惯了。 习惯了之后,他发现被小姑娘亲亲的感觉还挺好的,那唇触在脸上,软软香香糯糯的,让他想起幼时吃的母亲做的汤圆,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不不,没有入口,是汤圆子蹭脸的感觉,他方才又想歪了。 东凛一阵羞愧,又红了脸,晃晃脑袋结束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这一晃,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正抱着莫离的脖子,亲她那软嫩柔滑的脸蛋! 这发现把他吓坏了,忙不迭的想缩回,可这娃儿的肉身,有时不受他大脑控制,他明明发出了退后的指令,那小奶娃却依然固执的在莫离脸上留下一个香吻。 东凛羞愧的闭上眼,这不是他亲的,真的不是! ------------ 第786章 长得好快啊! 莫离对于小福的主动,却是十分受用,于是又反亲回来,亲到最后,东凛只能放弃抵抗,反正想抵抗也抵抗不了。 就是亲成习惯之后,每天不被亲一下,心里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和渴盼,这让他愈发无地自容。 转眼就是五日过去,这一日,东凛惊喜的发现,自己那小胖手,居然可以写出一个完整的字了。 虽然有点歪歪扭扭,但最其码能认出准确的字形。 莫离也发现了他的变化。 「小福,你这生长速度惊人啊!」她惊奇的打量着他的胳膊腿,「才刚做五天的衣裳,居然就短了一大截!」 「足长了三四寸呢!」灵儿亦是叹为观止,「照这么个长法,岂不是用不了两月,便长成个大人了?」 「啊?」莫离傻了眼,「呜,小福,你别长这么快好不好?你可是我最心爱的小娃娃!回头要是我还没长大,你先长大了,那我叫你什么啊?」 「到时,你得叫他哥了!哈哈!」灵儿乐得前仰后合。 「那以后再长,得叫叔,再接着,叫伯伯,叫爷爷,叫太爷爷……」苏灿之说到最后,忽又惊叫,「他长得这么快,两个月成人,那岂不是五个月就要老了?十个月就会老死了?」 莫离更慌了:「呜,小福,不要啊!我不想你死!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长得慢点儿?」 东凛一听这话,吓得连连摆手:「不要!我想快点长大!」 这话,他是在心里说的,说完却又一怔! 他刚才好像……发出声音了? 「啊啊!小福你会说话了!」莫离用惊笑声回答了他的猜测。 东凛捂着自己的嘴,喜极而泣。 谢天谢地,他总算可以说话了!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啊!」莫离轻抚胸口,「你可以说话了,我的心头血,也养得差不多了!可以给姐姐用了了!」 「阿离,你当真要用心头血吗?」苏灿之满面担忧。 「当然要用!」莫离用力点头,「自我生下来,父王母后便说我的血不同寻常,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拿来给姐姐用,定能助姐姐重塑肉身!」 「可是,王上和王后也说了,你的血虽好,但未成人之后,不可随意乱用,否则,你好不容易才化成的人形,就要又退化回去了!你难不成想做回小猫吗?」灵儿握住她的手,「此事关乎你的修为,还是莫要私自乱来,与王上王后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 「我若与他们商量,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的!」莫离摇头,「若想成此事,就得偷偷摸摸!你们两个,也不许给我说出去!谁要是透露了消息,我就跟她绝交!」 「可是,万一你再退化回去怎么办?」苏灿之急道。 「那有什么嘛!」莫离不以为然,「大不了我再修行个千把年嘛!损了我的修行,却能救姐姐一命,值了!」 苏灿之和灵儿还想再劝,莫离摆手:「行了,都别说了,我意已决!我这五日可是捏着鼻子,喝了不少灵丹妙药,好不容易养出的血药,万不能浪费了!趁着父王母后他们正忙着,咱们赶紧过去吧!」 苏灿之灵儿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我……也要……去!」东凛开口,随即被自己的小奶音羞到了,忍不住苦笑。 「好,带你同去!」莫离笑着抱起他,「哎呀呀,都有点压手了呢!小福,你若长大了,我抱不动了你怎么办?」 「照他这个长法,他很快就能抱你了!」灵儿撇嘴。 「呃……」莫离倍感遗憾,「那等他长大了,是不是也不可以亲他了?」 苏灿之窃笑:「等他长大了,变成 个老头儿,你哪里还想亲他?」 「胡说!」莫离轻哼,「他便是长大,也只会变成一个美男子!那到时我就把他娶了当媳妇儿!」 灵儿直接笑疯了:「那你岂不是亲手养大了自己的媳妇儿?」 「什么媳妇儿?」苏灿之气得直打跌儿,「阿离你是女子,你不能娶,你只能嫁!不过你还是别嫁吧,没过几月他变成个糟老头子,爬都爬不动了,你还得伺候他!」 「说得也是哦!」莫离吃吃笑个不停,「那还是算了!」 东凛听三个小丫头说疯话,本来没打算插嘴,听到莫离的话,忽然一阵不爽,忍不住道:「我才不会变成糟老头子呢!我只会变成美男子!」 话刚出口,他自己一阵恶寒。 这婴儿身躯,是会影响人的大脑吧? 不然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幼稚可笑的话? 三个小姑娘听到他的话,又笑成了一团,抱着他的脸一阵猛亲。 「天哪,会说话的小福,愈发可爱了!」 东凛轻叹一声闭紧嘴巴。 早知不说话了。 到了温养莫棠的暗室,莫离三人也都齐齐噤声。 今日负责执守的是莫千城和一众守卫,看到三人过来,朝她们点头:「阿离,你来看阿棠姐了!」 莫离点头:「姐姐今日如何?」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的起色!」莫千城叹口气,「不过,大家一直在给她输送灵力,会好起来的!」 莫离叹口气:「我进去瞧瞧她!」 「我陪你!」莫千城忙道。 「不用!」莫离摇头,「我想单独陪陪姐姐!」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需要胸口半裸,莫千城在不方便。 莫千城自然不会强求,点头放她和苏灿之三人进去。 说是暗室,其实不如说是温室更为妥当,这里阳光充沛,极其幽静,周遭植满各种灵花异草,源源不断的向莫棠那一缕残魂输送着灵力滋养,残魂被温养在特制的玉鼎之中,一抹极浅淡的幽蓝,在那里虚弱的飘浮着。 明知处于这个状态的残魂,已经失去所有神识,莫离还是忍不住低唤了一声:「姐姐!」 不知是否有感应,残魂微微滞了滞。 莫离的眼泪立时夺眶而出,很快又被她轻轻拂掉,略平息片刻后,她缓缓解开衣带,雪肤袒露,东凛忙不迭的拧过头去。 ------------ 第787章 往生术! 苏灿之和灵儿在旁帮忙,一人准备容器接心头血,另一人在旁护法,以防不慎。 取心头血的过程其实很简单,难就难在这血要自己动手刺取,刺心之痛难忍,莫离痛得浑身急颤,大汗淋漓,却仍咬着牙往心头猛刺,鲜红血液很快流溢出来。 灵儿忙小心接下。 为让姐姐尽快恢复,莫离尽可能的让血多流一些,直到苏灿之连声催促,这才拔出匕首。 「阿离,你不能一下子放这么多的!」苏灿之急出一身冷汗,「你想救姐姐,可前提是,你得先活着!若你没救成她,自己先出了意外,便她活过来,又岂能心安?你父母已然失去一个女儿,你让他们又如何?」 「我知道了!」莫离虚弱笑道,「这次多取,下次一定听你的!行了,别说了,快把血给我!」 她拿起那盅心头血,尽数倾入玉鼎之内,那幽蓝残魂如同注入灯油的火苗般,猛地跃动了一下,忽忽胀大了好几倍!ap. 莫离喜出望外:「这样的情形,是不是说明,姐姐的灵魄变得强大了?」 「应该是吧?」苏灿之回,「这灵魄明显变得活跃有力了!」 「我也觉得是!」灵儿喜道,「只这一次,便有此功效,若是多来几次,想必大公主很快就能聚集魂魄,重塑肉身了!」 「只是这样,阿离,你撑得住吗?」苏灿之看向莫离,见她面色苍白,十分担心。 莫离这会儿其实痛得要死,眼前也一阵阵发晕,但看到自己的心头血有此功效,那份欣喜激动,冲散了痛意,她摇头道:「我没事!我身壮如牛,完全没有问题!」 说是没有问题,但五日后再剜一次心头血后,她明显感到了气衰力竭,多走几步路,就头晕眼花,喘得厉害。 然而莫棠的灵魄,却在这短短五日内变得生机勃勃。 莫凝和苏皓等人并不知莫离从中相助,还以为是莫棠福大命大,自是喜不自胜。 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莫离也是十分开心。 「待五日后再取一次,姐姐说不定就能聚齐魂魄了!」她跟苏灿之和灵儿商量,「这段时间,你们俩哪儿都不要去,就在这里守着我!」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再取心头血?」苏灿之心内不安,「阿离,你莫怪我,此事,我实是无法再瞒了!你现在这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出事,我得及早告知祖父和姑姑他们才行!」 「不能说的!」莫离急道,「你说了,我就功亏一篑了!你也知道,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你要是说了,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苏灿之和灵儿对视一眼,都万分纠结。 这时,忽听到书房内一阵重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随之而起的,是小福稚嫩的呼痛声:「哎哟!摔死我了!」 莫离吓了一跳,忙冲进书房,就见小福四仰八叉的躺在那里,怀里抱着一本书,狼狈不堪。 「怎么摔到了?」莫离忙上前将他抱起来。 这一抱,眼前又是一黑,差点栽到地上。 东凛眼疾手快,伸手托了她一把,堪堪将那张几乎要贴到地面的脸托举起来。 「谢谢小福!」莫离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摸了摸他的头,笑问:「你这几日一直在书房翻书,你能看得懂吗?」 小福不说话,只将手里的书递给她。 莫离一怔:「给我书做什么?」 小福指着翻开的那页,用力的戳了戳,然后,学着书页里所画,挥舞起小胳膊小腿动起来,虽然年纪小,但动作做得还挺标准,有模有样的。 「他这……练什么呢?」灵儿看得一头雾水。 「是在练这书页里的修行之术!」莫离倒是看明白了,毕竟,刚刚小福特意指给她瞧,不过…… 「小福你怎么会看懂这些的?」她好奇追问。 这几日小福突飞猛进,不光会说话,还会走路了,但是,识字这种事,对于一个孩子应该很难吧? 小福听到她的话,停下手中的动作,小胖指头再次用力在那书页上戳了戳,奶声奶气答:「画!看这画!」 「这画……怎么了?」莫离低头细察,这才发现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往生术! 往生术?! 莫离瞳孔瞬间放大! 光听这个名字,便知这种术法与起死回生之事有关! 她忙仔细往下看,将那后面的小字逐一细读,看完后,双手急颤,两眼发亮! 「怎么了?」苏灿之见她面色有异,忙问。 「书中所录这种术法,可以救姐姐!」莫离激动得声音都发哑,「若是再配合的我的心头血,不出百年,姐姐就能重塑肉身了!」 「真的?!」苏灿之和灵儿俱是喜出望外,忙一齐凑过来细瞧。 她们自幼便修习各种术法,对这方面并不陌生,再看书页中所录之法,的确是有理有据,十分可靠,又兼有图文注解,更是通俗易懂! 「若是这样的话,阿棠姐姐很快就能跟我们见面了!」苏灿之欢呼雀跃,「快,快把这书拿给外祖和姑姑细瞧!」 「嗯嗯!」莫离用力点头,拿起书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忽又转回头,抱着小福用力的亲了好几下! 「小福,你果然是一员福将呢!」她乐不可支,「若非你误打误撞,叫我们发现了这个好办法,我现在还是一筹莫展呢!啊啊,我好爱你啊!我爱死你了!」 她的爱,用雨点般的亲亲来做最浓烈的表达。 东凛再次被亲得红了脸。 没办法,她亲得实在是太热烈了! 莫离亲完就跑,剩下东凛坐在那里,轻轻的叹了口气。 总算是把这个方法告知于她了。 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着如何帮助莫离,本来他能说话了,是想直接告诉她的,但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 说是能说,可是,他一个小奶娃儿,忽然说出这么个好法子来,难免令人生疑。 莫离是小姑娘,心思单纯,可他家人见多识广,肯定会想,他这小奶娃儿的躯壳里,住着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 第788章 有点心塞…… 原本也无所谓的,这种事,不管是在神界还是妖界,都不算什么稀奇之事,但放在现在的他身上,却是不好宣之于口。 自从莫离捡他回来,就把他当小婴儿养,同吃同睡,每日里形影不离,便是平日里换衣洗澡,她甚至都不会想到避开他。 毕竟,小奶娃儿在大家眼里,是没有性别之分的。 当然了,东凛自己心里清楚,所以遇到这种时候,他绝对是非礼勿视,不会那般猥琐的占人小姑娘的便宜。 他是清者自清,问心无愧,但若莫离家人知道这小奶娃的身体里住着个老人家,那他在他们眼里,跟老流氓就没什么区别了。 他其实还想过,直接告诉他们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犹豫了好一阵,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他现在太弱了,弱到别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 虽然目前看来,这灵猫族的人善良刚正,是可以信任之人,但是,有鸾照的前车之覆在前,他现在像是一只惊弓之鸟,再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更不用说,从他们的对话来看,对于自己这个天帝,他们并不喜欢。 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好不容易才「苟」下来的这条命,自是要万分保重,不能再轻易折于人手。 但他既受这些人恩惠,自不能对他们的危难袖手旁观,既然能帮,自是要全力相助。 再者,这莫棠还是东峻心爱之人,算是他的弟媳妇呢!看書菈 他不能表现得太成熟,所以不能那么直白的将法子说出来,说不得,那便只有写,写也不能直接写,要换个法子来写。 东凛花了五天,将书房中的一本书篡改了,为了显出做旧痕迹,他也是煞费苦心,好在,近来他这身体愈发好用,就连以前的功力也恢复了一成。 这一成没有什么大用,但用来造个假,倒是得心应手。 莫离捧着书,献宝似的冲到莫凝的起居殿。 莫凝正在与莫清欢修炼内功心法,见她欢呼雀跃,忙起身相迎。 莫离将书递给她,莫凝细看,看完亦是难掩激动! 「此法甚妙啊!我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 「这修行一事,有时候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可若无人捅破,那便一直困于此境,无法更上一层楼!」莫清欢欢欣道,「这往生之术,简直妙绝!」 两人又将这书拿经苏皓看,苏皓也是赞不绝口,看完往生术,随手又翻了一页,又是一惊:「你们快瞧!这里还有好多术法呢!」 这书中所述术法,尽是他们想要绞尽脑汁,却始终未曾参破的化境,如今一经点破,立时融会贯通,豁然开朗! 「这是一本宝书啊!」苏皓激动万分,「阿离,你从何处获得此宝?」 「呃……」莫离挠头,「我实是不记得了!外祖父您也知道,我平日里惯爱搜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搜的多了,哪还记得清楚?」 「那你怎么忽然这往生术?」莫凝追问。 「并非是我发现的!」莫离将实情说出,「是小福在那里对着画练着玩啊,然后摔倒了,我听到动静过去,无意中发现了!」 「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莫清欢哈哈大笑,「有了这往生术,不光阿棠得救,我们也大受裨益啊!倒是因祸得福了!若将此书中术法练成,倒真能与那鸾族一战了!」 大家俱是欢欣鼓舞,忙着研究起往生术的用法。 莫离也在旁跟着一起学研习。 这术法写得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不过一个时辰,大家均已熟稔于胸。 「大家回去勤加练习!练足两日两夜,应可纯熟!待第三日午时,阳气最为充沛之时,就可以为阿棠施术了!」莫凝欢喜道。 众人皆含笑点头。 「小福此次算是立了头功!」莫凝笑道,「虽他是误打误撞,却帮了我们大忙,等于救了阿棠的命呢!阿离,待会儿让膳房给他做点爱吃的,莫要亏待了他!」 「嗯嗯!」莫离用力点头。 今儿练了这往生术,她原本有些枯竭的气血,竟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了修复,虽还是免不了有些头晕眼花的,但比起未练之前,却是好上太多! 小福真真是她的吉祥宝贝,她自是要好好儿的疼他! 这几日,她挂心姐姐,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一直把小福关在殿中,虽然衣食无缺,照顾得也算体贴周到,但小娃儿肯定都喜欢出去玩闹的,不愿意天天窝在屋子里头。 更不用说,这会儿小福长大了,都会走路了! 她自是该带他出去好好走一走,看一看梅山的大好风光! 人逢喜事精神爽,莫离心结既除,回去后即带着小福,邀上莫千城苏惊寒苏灿之等人出去野游,此时正值春日,满山春花烂漫,花香阵阵,沁人心脾。 一行人行于花海之中,且歌且舞,欢畅无边。 东凛却是心事重重,欢畅不起来。 也不知天境现在如何了。 魔尊阴戾狠辣,惯爱折磨虐待,鸾照亦是歹毒心狠,有这两人在,他麾下那些部将,怕是要吃尽苦头! 还有东峻,他是否还活着? 天境被魔尊掌控,八荒很快又将面临一场新的浩劫,届时生灵涂炭,尸骨遍野,八荒族类,皆会被笼罩在污浊魔气之中,饱受煎熬。 而他,眼下能做的事,好像不多。 东凛内心焦灼,自是不可能玩得尽兴,但难得出来,他习惯性的观察周围的地形地貌,迈着小短腿四处遛达着。 见他走远了点,莫离担心,忙跟过来。 「小福,不要走太远哦!这里虽然安全,但偶尔也会有猛兽出没!像你这样白白胖胖的小娃儿,它们一口一个!」 小姑娘张开五指,咧着嘴,装出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来吓唬他,奶凶奶凶的样子,让东凛哑然失笑,笑完却又莫名有点心塞。 有这么可爱有趣的小姑娘作伴,若他是个成年男子多好! 那他就可以牵着她的手,摸摸她的头,捏捏她的脸,跟她好好的说说话,又或者,像这俗世间两情相悦的男女一般,结为仙侣,终生相伴…… ------------ 第789章 姨姨疼你哦! 一念未了,他倏地一怔! 他这……想什么呢? 大敌当前,生死难料,前路茫茫。 他肩负那般重担,怎会想到什么仙侣相伴? 他修的可是无情道,身上万千情思,早在修道那日,便已抽了个干干净净! 这也是他为什么独守万年,却始终孤独一人的主要原因! 情丝尽断,这世间女子纵是千娇百媚,于他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动念动情,只会觉得她们腻烦。 当然,这件事,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连他最最亲近的弟弟和内卫都不知情。 他不想告诉他们这件事。 不光因为抽取情丝,要受极致煎熬,还因为,无情无欲的他,活在世上,其实也是一种煎熬。 不光是人是仙还是妖,终归是需要感情的慰藉的。 他没了情思,便注定万世空茫,好比一人独行于茫茫雪原,无尽的寂寥空虚。 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但煎熬得久了,也就习惯了。 他将自己修炼成一把斩天灭地的利剑,剑乃仙器,他其实算不得一个完整的人,只能算是仙器的一种。 这么多年过去,男欢女爱仙侣相伴这样的字眼,从未在他脑中出现过! 可今日怎么忽然就冒出来了?! 还是对着一个稚嫩的小姑娘! 东凛有点懵,目光下意识落到莫离身上。 莫离正歪着头,含笑望着他。 看得出来,她真的是很喜欢他。 哦,不对,是喜欢他这具小奶娃的躯壳,宠他爱他拿他当宝贝,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却慈祥得像个老母亲! 东凛想到「老母亲」三字,忍不住扬起唇角。 谁能想到呢,这稚嫩的少女外表下,居然藏着一颗炽热的老母亲之心,这般的矛盾融合在一处,叫他看他一眼,就忍不住想笑。 他这一笑,莫离便笑得愈发开心了。 「哎呀呀,我们小福福终于笑了呢!」她抱着他的脸又是一通啪唧,「方才看你一直皱着个小眉头,还以为你哪里不舒服呢!现在怎么忽然开心了?是不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了?告诉姨姨好不好?你想要什么,姨姨都会给你找来的!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月亮,姨姨也给你摘下来!啊,对了!」 她似忽然想起一事,将小脑袋凑得更近了些,看着他道:「小福福你会说话了,那你叫我一声姨姨可好?」 东凛:「……」 不好! 他才不要叫她什么姨姨! 他的年岁,都能做她的太太太爷爷了! 小姑娘想占他这老人家的便宜,绝对不行! 见他嘴巴紧闭,满脸排斥,莫离有点失望。 「不想叫姨姨?」她咕哝着,「那么,是想叫母亲吗?」 东凛的眼倏地瞪得浑圆! 母亲?! 这小屁孩还真敢想啊! 他坚决拒绝:「不要!」 「呃……那叫干娘呢?」莫离不死心,「毕竟我救了你,还哺育了你,一把屎一把尿的养着你!你总得叫我点什么吧?」 东凛的嘴角抽了抽,脸在瞬间红透! 他一直刻意忽略这件事,却也得承认,她的确是牛奶羊奶什么的「哺育」了他,也的确把屎把尿,不嫌脏不嫌臭,亲力亲为,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对东凛来说,这个过程,堪比凌迟。 太羞耻太糟糕了! 见他闷声不吭红了脸,莫离伸指轻戳了他一下,轻嗔道:「好个没良心的小屁孩儿,让你叫我一声那么难吗?实在不行,你叫我姐姐总行吧?」 说完,眼巴巴的看着东凛,剪水双瞳中满满期待,「你总得叫我一声吧?你都会说话了!」 东凛想了想,叫了一声:「阿离!」 「啊?」莫离愕然,「你居然直呼我名?你也太不孝顺了!哼,我不管!你最其码也得叫我一声姐姐才行!你跟我又不是平辈的!我们差着辈呢!我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你还穿开裆裤!」 东凛听到「开裆裤」三个字,下意识的将双腿并拢。 莫离又被他逗笑了,乐得直跳:「小福福你真是太好玩了!我好爱你呀!」 说完又抱在怀里一阵娇宠。 莫千城见她始终围着小福打转,到现在也没瞧自己一眼,莫名生了醋意,凑过来道:「阿离,快别玩了,你最吃的烤鱼好了,赶紧尝一尝!」 说着将鱼串递过来。 莫离拿了鱼串,却第一时间往小福嘴里送。 东凛心情不佳,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吃了一口,脑中却还转着方才的事。 他居然会想到跟莫离结为仙侣,这很不寻常。 难不成,是因为他这肉身重塑,情丝也重续了?情根也重生了? 这个念头,仿佛是一闪而过的花火,照得他漆黑的脑际一片澄明! 当初只所以选择修习无情道,就是因为此道灭情绝欲,可以令人灵台澄澈,心无旁骛,因此激发出巨大的灵力,为自己所用。 他现在还记得抽去情丝后,自己的巨大变化,原本参破不了的道术,也一日千里,登峰造极。 无情道的好处,他再清楚不过。 此道修习得愈早,威力便愈强,如今既然肉身重塑了,现在开始修习,定可让灵力暴涨! 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一成功力,灵力若暴涨,功力也会突飞猛进,以这身体的生长速度,他很快就可以恢复到往日光景…… 东凛愈想愈激动,恨不能这会儿就赶紧找处没人的地方操练起来! 他拧头看了一眼莫离。 莫离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方才小福发怔时,那表情神色,好像一个深沉持重的成年人。 成年人的表情,配上小奶娃的脸,那感觉有点怪怪的。 见小福转头望过来,她伸指轻戳了他一下,笑道:「小福,你刚才想什么呢?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简直怀疑你这身体里住了位老人家!」 东凛哼了一声。 对她这只小妖来说,他可不就是个老人家? 老人家要开始练功了,得想法把这小姑娘甩开才行。 东凛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假装睡觉。 ------------ 第790章 虐渣渣! 果然,莫离见他睡着后,便将他放入搭建的帐篷内,又细心的在周围洒了些防毒虫的药粉,这才又跑到帐篷不远处,跟莫千城他们喝酒吹牛。 东凛趁她们不注意,悄悄从帐篷中爬出去,打算就近寻一处隐蔽的山洞试练。 抽取情丝是很痛苦煎熬的事,届时会面目全非,形容恐怖,他不想让莫离看到担心。 好在这种情形只维持一刻钟时间,只要他避开小一会儿即可。 他蹑手蹑脚的往附近的山脚下走,走到一半,忽见前方草丛微动,似乎有人正从那处经过。 东凛探头望去,看到一抹暗红色的身影,似是个女子,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正深一脚浅一脚向前,她似乎有些惊惶,一个不慎,摔倒在地,手中所抱的物事也掉在了地上。 「哇」地一声,婴儿细弱的啼哭声响起,但很快又被那女子狠狠捂住了嘴。 「还哭!我塞死你!」她低骂一声,似乎将什么东西塞入了婴儿口中,那婴儿便再无动静,她抱起婴儿继续往前走。 能对一个小婴儿下此毒手,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人。 东凛瞬间想起莫离平日里跟苏灿之她们聊天时讲到的一件事,就是莫雪韵跟鸾玉勾结,拿族中婴儿入药。 但如今莫雪韵一家人已然身死,梅山结界已封,怎么还会有女子偷盗婴儿? 眼见得那女子快要走出视线,东凛忙移步跟过去。 他身上的一成功力,虽没什么大用,但跟踪一个女子,还是稀松平常,他御气潜行,悄无声息,很快,就随那女子来到了一处山洞。 洞口有结界,女子伸手拂了去,里面很快有一抹幽蓝人形光影飘浮出来。 那蓝影一看到婴儿,便即迫不及待的盘踞其上,婴儿在幽蓝的光影之中拼命挣扎着,身上灵气如气旋一般,被那抹蓝影狂吸而去,它的嘴被堵上了,想哭也哭不出来,只能发出唔唔的凄厉声响。 果然是吸食婴儿精气的恶灵! 东凛大怒,完全忘了自身的情形,一个箭步冲出去,对着那蓝影怒喝:「住手!」 乍然听到一声怒喝,莫雪韵和陆阡墨都吓了一跳,待回过神,发现怒喝的人,居然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奶娃儿,两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情况?」莫雪韵用灵识跟陆阡墨对话,「这小玩意儿也是你逮来的?」 陆阡墨不说话,只死死盯着东凛看,半晌,她惊喜叫:「你是那个……小福?莫离捡来的那个凤凰娃娃?」 「什么?凤凰娃娃?」莫雪韵一怔,「凤凰娃娃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凤凰神鸟初化成人形?那可是极品补物啊!」 陆阡墨不说话。 她后悔自己嘴快,道明了小福的身份,这种好东西,自然是独享更好,如今叫莫雪韵知道了,怕是又得跟她分享。 她这点小心思,莫雪韵一看即知,怪笑了两声,道:「你分与我不亏,你一人孤力难撑,不还得指着我给你牵线搭桥嘛!」 「你想多了!」陆阡墨岔开话题,「我是在想,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他可是莫离的宝贝娃儿,到哪儿都抱着的!怎会孤身一人来此?难不成……」 她心里一跳,倏地看向东凛身后,生恐有人随之而来。 然而东凛身后空荡荡的,莫说人,连只鬼影子都看不到。 陆阡墨有点搞不清状况,皱眉问:「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 东凛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出手抢娃。 他身形虽矮小,气力却不小,虽只恢复一成功力,又有身高体形的劣势,但对付一个陆阡墨,却完全不在话下。 陆阡墨就觉眼前有什么「 嗖」地一下闪过来,未及反应过来,手里的婴儿已没了踪影,定晴再看,竟已被东凛抱在怀中。 她惊呆了,莫雪韵也是惊得残乱晃:「这小鬼孩怎么这么厉害?若他回去报信就麻烦了!我上你的身,我们一起杀了他!」 见到一个小娃娃这般厉害,陆阡墨自然也不敢托大,当即与莫雪韵联手,莫雪韵虽只有残魂,但有鸾玉鸾英留下的养魂之术,身上掺杂了魔气,一旦有肉身寄居,倒比她平日里还经凶悍几分! 陆阡墨这段时日同她一起修习密宗邪术,也是突飞猛进。 两人合力,一出手即是杀招,刹那间,洞口阴风怒号,飞沙走石,黑雾弥漫。 东凛虽瞧不上这两人这些歪门邪道,但自身条件所限,自然也不敢大意,他将婴儿放在一旁,全力迎敌,眨眼间三人已过了数招,竟是难分胜负。 而此时小婴儿又哭起来,却是陆阡墨见一时难赢,生出诡计,故意让莫雪韵对小婴儿下手,吸引东凛的注意力,东凛明知是计,却也不能真的任由小婴儿死于她手,忙飞身去救,陆阡墨怪笑一声,趁机直袭东凛后背! 东凛躲闪不及,正要硬接下这一掌,却听一声惊呼响起:「小福!」 下一刻,一抹俏影飞扑过来,用力推开他! 竟是莫离! 莫离虽然在玩,但其实一直留意帐篷里小福的动静,时不时的去瞧一下,第二次去瞧时,发现没了人影,吓了一跳,忙让大家分头寻找,找到芦苇荡时,听到有打斗声,便循声赶来。 看到陆阡墨居然对小福下狠手,不由怒不可遏,推开小福,想好好的教训她,谁想一出手才知自己托大了。 其实按灵力来说,十个陆阡墨也不是她的对手。 但她连剜了两次心头血,灵力损耗过大,身体极度虚弱,日常生活虽无大碍,但真动起手来,就有些力不从心。 陆阡墨被她撞破行凶之事,自知难逃一死,此时一上手即是搏命之招,直接祭出她这段时日所修习的邪门禁术,乌黑浓雾集结成一把利刃,直直的向莫离胸口捅去!ap. 莫离躲闪不及,小福飞扑来救,莫离却不知他的实力,生恐拖累到他,再度用力将他推出,自己生生扛下了那一刀! 「噗嗤」一声,陆阡墨手中利刃直入她的心脏! ------------ 第791章 小樱? 她闷哼一声,仰面倒下! 那一刻,东凛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莫离!」他惊呼一声抱住她,一迭声的叫她的名字,「莫离!莫离!」 莫离口中鲜血狂涌,却拼尽全力往外推他:「小福,快跑!别管我,快跑!」 「都这个时候,你以为,他跑得掉吗?」陆阡墨狞笑着走过来,手中黑剑牢牢对准了小福的眉心,「早就听说莫离捡了你这个凤凰娃娃,我一直想偷来入药,却没有机会动手!今日你主动撞到我的箭尖上来了!乖娃娃,你生得这般漂亮好看,吃起来,定然也十分味美吧?」 东凛冷冷的看着她:「想吃我,得看你有没有一口好牙!」 话音未落,手已暴伸而出,死死的扼住了陆阡墨的咽喉! 陆阡墨虽然方才见识到他的厉害,可如今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这孩子那么矮小,还没有她腿高,两只手加起来,都没有她一只手大,怎么可能扼得住她? 然而,喉间那手却愈来愈紧,像一把铁钩,深深的陷入到她的骨肉之中。 很快,颈间便出现了五只血洞,鲜血狂涌而出,蚀骨痛意亦随之袭来。 陆阡墨拼命挣扎着,想要直腰抬头,脱离他的掌控,然而她很快就发现,她没有力气了,随着那铁钩紧缩,最后一丝力气随着那血泡从喉管中「噗嗤」一声涌出来,她的头一歪,白眼一翻,像条死蛇般往下滑。 东凛却怕她未死透,另一只轻轻一扭,「咔嚓」一声,陆阡墨的脖颈应声而断! 莫离躺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福原来这么厉害吗? 东凛杀死陆阡墨,冷冷的将她掷在地上,转头去救莫离。 见她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知道她定然目睹一切,心下一紧,但此时此刻,也来不及解释太多,救人要紧。 他俯身为她渡气,几口真气渡过,莫离的气息明显轻了许多,他又运功为她疗伤止血,伤口血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是……回息术?」莫离忽然想起小福之前看的那本书里的内容。 那里面说有令伤口迅速愈合的术法,只是她的灵力不够,尚不能修炼。 但小福这么小,为什么可以练成? 转念又一想,人家可是凤凰神鸟,属于神族的,生来便拥有强大灵力,自不是她一介小妖能比的。 想通这些事后,莫离便见怪不怪了。 「小福,那本书,你是不是都看完了?」她好奇追问,「那里面的术法,你该不会都学会了吧?」 东凛一怔,随即明白她误会了。 她以为自己是按照那书修炼,才有今日之功,却不知那书根本就是他篡改而成。 不过,她这样误会也挺好的,最其码不会把他当怪物了。 「有的会了,有的不太懂……」他语焉不详的回了句,又道:「你如今伤着,莫要说话!乖乖待着别动,运息调理,才是正事!」 莫离:「……」 一个小奶娃儿让她乖乖的。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当然,这么一本正经说话的小福也怪怪的。 但这话对她有种无形的约束力,她最后还是乖乖闭上嘴,按他所说调息,约摸半刻钟后,感觉胸口的闷滞感减轻许多。 「可以起来吗?」东凛关切的看着她。 「好像可以……」莫离挣扎着站起来,东凛力气虽不小,奈何身形太小,无法扶着她,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两人出了结界,没走多久,便碰上到处寻找他们的莫千城等人。 看到他们这般,大家都异常吃惊,待知道莫雪韵和陆阡墨的密谋,更是惊出一身冷汗来! 好在,虽有惊,但无险。 「阿离,我来背你!」莫千城见莫离面色苍白,忙上前背起她,苏惊寒则抱起小福,大家疾步往回走,走到一半,莫千城忽觉身上一轻,尔后,「咚」地一声,有毛绒绒的东西滑了下去。 拧头一看,一只雪白的猫儿朝他无奈的「喵」了声,尾巴一晃一晃,尖尖上一抹娇艳樱粉特别惹眼。 东凛看到那抹樱粉,倏地一怔,脱口叫:「小樱?」 与此同时,莫千城的惊叫声也响起:「阿离?你怎么化为原形了?你的伤竟然这么严重?」 化为灵猫的莫离,此时却来不及回答他的话了。 东凛那一声「小樱」,叫得她心里噗噗乱跳,眼睛也微微发烫! 这世上,叫她小樱的人,有且只有一个。 千年前,她还未完全化为人形,因为淘气偷懒,不认真修炼,常常会保不住自己的人形,时而化猫,时而化人。有次她贪玩,追逐一只绚丽彩蝶,不知不觉入了深林,遇到一只凶兽,要捕她为食,危急时刻,一男子拔剑相救,与凶兽恶斗。 虽赶走凶兽,但那男子也受了重伤。 确切的说,在与凶兽恶斗之前,那人便受过伤。 明明是病弱之躯,自顾不暇,却依然愿意以身犯险,莫离感动异常,以血饲之,一直照顾到他痊愈。 可这位恩公脾气有点古怪,话少得可怜,经常她问十句,他也难得答上一句。 她为了记住恩公,特意问他姓名,他亦不肯答,后来更是不辞而别,自此相望于江湖,再未见过他。 但莫离一直记着他,一者因为他救了她,二者,则是因为这位恩公生得特别好看。 莫离其实见过的美男子不少,她的父亲莫清欢,便生得极好,身边的兄弟们,也个个是俊秀挺拔,不论是莫千城还是苏惊寒,又或几位舅舅,都俊逸不凡。 然而见了这恩公,无论是父王还是舅舅兄弟们,全都黯然失色! 她自认不是好色之人,可见了这位恩公,方知自己以前太自信了。 这人的好看,是那种会让人面红心跳的好看! 彼时他身受重伤,满面病容,可依然难掩那俊美无俦的仙颜,莫离看得眼都直了,一颗心噗噗乱跳,几乎要跳出腔子来,对着他发了好一会痴,方才缓过神来。 ------------ 第792章 美得像一场梦! 时至今日,她还能记得那人的五官眉眼,俊极,却也冷极,又兼他当时本身就有寒症,整个人就像一座冰雕般散发着冰霜雪气。 此后千年内,莫离一直想着这人,也曾试图寻找过他。 可惜,再未见过此人。 中间有次,她差点以为找到了,是在说书先生的书桌后,她看到了一幅画像,与那位恩公似有几分相似,近前一问,方知那画像上之人,竟然是天境的战神帝君。 既是帝君,那便绝不可能是她的恩公了。 能一统八荒的帝君,自是威风凛凛,不可能像恩公那般病弱颓废。 画上的帝君,浓眉俊眼,美髯飘飘,睥睨天下,霸气逼人,而她的恩公,却面白无须,慵懒倦怠,断不可能是一个人。 失望过几百次后,莫离便不找了,但心里不知为何,总还是念着此人,便又试图画出这人的画像。 奈何她技艺不佳,无论怎么画,总感觉差了点,于是画了撕,撕了画,如此反复到某一日,她忽然觉得惆怅万分,便将那些画像彻底封存,也将这段记忆一同尘封。 如今,尘封的记忆,却被「小樱」两个字扬尘而起。 恩公很怪,不肯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却给她取个名字,叫小樱。 只因他们歇息之地,是一处樱花树林。 彼时正值春暖花开之时,落英缤纷,美得像一场梦。 他叫她小樱,她自是不愿应。 因为她有自己的名字,她要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他却固执的不要听,还说什么,她若非要说,他即刻就走。 当时他伤未痊愈,莫离很担心恩公会死在路上,便只好妥协。 时隔千年,再听到这声「小樱」,莫离简直恍如隔世一般! 「小福,你……你叫我什么?」她呆呆看着他。 东凛喊出那声「小樱」时,悔意便如海浪急涌,此时脑中传来莫离的声音,他正要胡乱扯个借口,话到嘴边,却又骤然噤声。 莫离如今已化身为猫。 她发不出人的声音,只能用灵识与人对话。 他什么也不必说,假装听不到她的灵识之音就好。 莫离说完,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拧头看向莫千城:「千城哥哥,你也听到了,对吧?你帮我问问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莫千城心疼的抱起她,「阿离,你到底伤在哪儿了?为何竟聚不成人形了?」 「因为我给姐姐用了心头血!」莫离怕他胡思乱想,直接给了准确答案。 「啊?」莫千城呆在那里,还想问什么,被莫离打断,「你快帮我问他,为什么要叫我小樱?」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莫千城不解。 「非常重要!」 莫千城无奈,只得转向东凛,问出这个问题,东凛早有准备,作出一幅茫然状:「小樱?谁是小樱?我方才说小心啊!我看到阿离掉下来,然后变成了猫……」 「原来是小心吗?」莫离叹口气。 原来是她听错了。 话说回来,小福就是个小娃儿,虽然现在长大了,但也不可能知道小樱的事。 是她有点魔怔了。 算了,不想这些了,她好困,好累,她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她猫在莫千城怀里,闭上眼睛。 「可怜的阿离……」莫千城满眼心疼担忧,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怕她着凉,又把胸口衣裳扯开,裹在她身上。 粉白娇嫩的小猫儿,毛绒绒软糯糯的惹人心疼,他本就满心爱意,只平日里守着礼数,不敢妄动,此时她化身为猫 ,蜷缩他怀中,他满心爱怜横溢,俯下头,顶着她的额头蹭了又蹭。 东凛见状,心里莫名的一揪,又是一酸,下一刻,他几乎是难以自抑的朝莫千城伸出手:「我抱抱!」 莫千城一怔,随即摇头:「你自己都是个娃娃,还得要人抱,哪里会抱猫?阿离现在很脆弱,万一摔到就麻烦了!」 东凛不甘心的缩回手,一双眼睛却似粘在莫千城身上。 回去的路上,莫千城一直小心的呵护着怀中猫儿,手时不时的在猫头上轻轻摩挲着,看得东凛眼红手痒,恨不能劈手夺了来。 可是,以他眼下的实力,夺是夺不过的。 那不如,换个适合奶娃娃用的办法? 这个法子一浮上脑海,东凛的脸便迅速涨红了。 好像有点羞耻。 毕竟,他不是真的奶娃娃。 可是…… 看到莫千城那一直粘在小猫身上的手,最终,东凛还是选择了这个羞耻的办法。 他固执的朝莫千城伸出手,嘴里唧歪着:「抱小猫!」 「不……」莫千城刚说了个「不」字,小奶娃惊天动地的哭叫声响起:「呜,要抱小猫!抱小猫!就要抱小猫!」 一边哭,一边用力的蹬着腿儿,甩着小手,一幅不给小猫就哭死的架势。 莫离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这动静,睁开惺忪睡眼,见自已心尖上的娃儿哭得涕泪涟涟,十分心疼,问清事情原委后,主动投怀送抱。 「好了好了,就让小福抱我吧!小孩子嘛,肯定喜欢小猫啊!我这本体本来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类型!」她劝莫千城放手。 莫千城满心不甘。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小福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所以只能不情愿的割爱相让。 抱住小猫那软乎乎毛绒绒的身子,小福破涕为笑。 东凛则觉得空落落冒酸水的心,瞬间就满了,甜了。 他将小猫紧紧抱在怀中,拿下巴去蹭它柔软的毛发。 这是他的小樱啊! 他想了千年的小樱! 也是破了他修习了几千年无情道的小樱! 东凛闭上眼,往昔场景如千余年前的漫天樱花,在眼前肆意飞舞…… 神魔大战之后,他封印了魔尊,却意外中了他的寒毒。 原本这点寒毒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只要闭关一段时间,便可清除。 但那段时间,不知为何,他忽然生出厌世之感,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以往他像一根绷紧的弓,时刻准备着与魔尊决一死战。 魔尊屠他父母,诛他族人,血海深仇,一日不报,他一日难安。 ------------ 第793章 前缘! 然而彼时魔尊独大,四海八荒皆听其号令,苍生尽皆受他奴役欺凌,他一个无父无母无族的小小少年,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弟,连活下来都是奢望,更别提什么复仇了。 魔尊若是一座巍然大山,他便如同山脚下的一粒微尘,一粒微尘想要撼动这巨山,简直就是白日说梦,痴心妄想。 但他性子倔强,他忘了父母族人死时的惨烈屈辱,他那时便暗暗发誓,只要能复仇,让他做什么都行。 这么多年,他一直为这个目标而活,为了复仇,他忍痛拔去情丝,修了无情道,再无法感受人世间的喜怒哀乐,为了复仇,他以身为剑,淬练成刀,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与仇敌决一死战。 那股劲儿,绷了这么多年,先是为了父母族人,后是为了四海八荒,天下苍生,终于,他灭绝魔道,大仇得报。 未报仇前,他十年饮冰,热血难冷。 报完仇后,人生忽然就没有了目标和方向,他松弛下来了,却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寻常仙者孜孜以求的东西,于他而言味同嚼蜡。 反倒是幼时的痛苦挣扎,随着那寒毒一起来折磨他,他做惯了杀伐决断的战神,却不知战神闲下来,到底要靠什么,来打发那漫长的永生的时光。 为了找到活下去的方向和答案,他隐去真容,在四海八荒随意行走,看这天下人的喜怒哀乐,然而愈看,心里却愈觉得荒凉。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与他们感同身受。 他们纵是哭得肝肠寸断,他内心亦无波无澜,他们恣意欢笑,他也无法感受那种喜悦之情,但他是懂的,他懂什么是喜怒,什么是哀乐,就是无法确切的感受那种滋味。 越是无法感受,越是渴望。 然而,既修了无情道,便再难回到最初的模样。 便可以回,他也不能回。 魔气跟正气一样,永世长存,不灭不散,是以魔尊也不死不灭,只能封印,他是封印魔尊的利器,若他弃了无情道,魔道必然生乱。 那段时间,东凛活得极是痛苦煎熬,人也愈发颓废,有一日,他在山间游荡,听到有凶兽嘶吼,继尔,山林间响起细弱娇嫩的「喵呜」声。 那一声哀鸣,可怜,惊惶,却又奶凶奶凶的,让他这死水一般的人,心里竟也起了一丝丝微澜,探头望去,就见樱花林中,一只毛绒绒的雪团儿,正在樱花堆里打着滚儿,雪白的毛发沾染上粉色的花瓣,尾巴尖上一抹粉红桃心一挑一挑,背部的绒毛全都炸起来! 它面前,是数百倍于她的一只狰狞凶兽。 竟是噬魂兽! 噬魂兽向来蛰伏于沉渊之中,不知为何竟忽然出现在这深山老林。 这种凶兽以噬魂为生,自是凶险至极,便连东凛也不敢小视。 不过那小粉团儿倒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虽然吓得瑟瑟发抖,却站在那里不动不移的,对着凶兽吡牙又咧嘴。 东凛看着那凶兽的口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他怀疑自己若是再不上前,光是这口水,便能将这小小的一团淹没! 毕竟,它还没有凶兽的指甲大! 实力如此悬殊,却敢对战,东凛不由得高看了这小猫儿一眼,拔剑上前救人。 不,是救猫! 那一战打得挺辛苦,他天天浑浑噩噩的,没意识到寒毒已然吞噬了他一部份功力,而那只噬魂兽,却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凶兽都厉害,最终,他虽然杀死了凶兽,自己也受了重伤,胸口被凶兽利爪划破,几乎就开膛破肚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活不成了,却并不觉得有多难过,反而有种难以言说的轻松。 他就那么躺在那里,看漫天樱 花簌簌如雨洒落,等着自己的生命陷入真正的空茫,然而,一只毛绒绒的雪团,此时却轻轻的跃到他身上。 是那只粉额粉尾巴的猫儿。 它正担忧的看着他,圆圆的蓝眸中,似有星光闪烁,叫他想起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大海,它伸出前爪轻拭他额头鲜血,很小心的收了钩子,只余软乎乎的肉垫,它的肉垫也是粉粉的,暖暖的。 跟这漫天樱花好配啊! 他当时就模糊的想,这只小猫儿,应该叫小樱吧? 小樱伸出舌头,甜舐他身上伤痕,它的舌头带着细微的倒刺,落在身上痒痒的,它一边舔着,一边喵喵叫着,似是在呼唤他,又或者,在跟他说话。 可惜他听不懂。 但他能看懂这小猫儿眼里的担忧,便伸手轻抚了她一下,以示安慰。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阳光透过花叶缝隙落下来,洒下细碎金光,他躺在那里,抱着猫儿赏着花,魂魄浮浮飘飘,心底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宁,带着这种感觉,他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极是甜香,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了,醒来后,阳光明媚得有点刺眼,他拿手遮住眼四处望了望,发现自己竟然住进了一处花房。 是真正的花房,用花枝搭起的小房子,就连身下铺着的,也是柔软的花瓣,鼻间氤氲着淡淡香气,说不出是什么香,便令人格外放松愉悦。 想到这四字时,东凛微微惊了一下。 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恩公你醒了?」 一道清甜娇软的声音传来,下一刻,花门前出现一抹娇俏白影,少女身段婀娜,面容娇憨,红唇微扬,眉间一抹樱粉花钿,格外醒目,此时背光而立,周身似镀了一层金光。 「你是何人?」东凛拧眉看她。 「是恩公救下的猫儿呀!」少女笑盈盈应了声,弯腰走进来,脚步如猫般轻悄无声,她径直走到他面前,伸手去解他衣裳。 东凛吓了一跳,疾往后退:「姑娘莫要乱动!」 「乱动?」少女一怔,随即摇头:「我不是乱动!我是在帮你疗伤啊!你这伤口实在是太大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帮你缝补上!」 ------------ 第794章 恩公太好看了! 东凛一怔,低头细看,果见胸口前包了白布条,上面隐约还有血迹。 「我现在要帮你换药了!」少女伸出手,固执的按在他两肩上,「你现在是病人哦!要乖乖听话,不要乱动!快躺下来!」 她的声音娇俏,语气轻快,令人愉悦。 东凛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的躺下去。 「先吃一点麻草!」少女从带来的花篮中拿出一棵草,喂到他嘴边,「这样就不痛了!」 「我不怕痛!」东凛扭头不吃。 少女也不强求,只小心解开他的衣襟,轻轻拉扯开来,又将缚在身上的白布条一圈圈解开,解布条时,她轻轻环着他的腰,一股幽香扑鼻而来,东凛下意识的将头又往后拧了拧。 布条打开,东凛看到一条长长的狰狞疤痕,如蜈蚣般趴在他的胸口,周围略有红肿,但并未化脓,可知恢复情形良好。 「你何时缝的针?」他惊问,「我为何竟无知无觉?」 「因为我喂你吃了麻草!」少女笑回,「你那时好乖的!随便我摆弄!你……」 话说到一半,她忽地想到摆弄这人时的情形,面上一热,忙低下头。 东凛本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见她忽然害羞,自知她心中所想,心里一跳,又将头往后拧了拧。 连拧这三下,他的头几乎快要拧断了,少女包扎好伤口,发现他脖颈半转,吃了一惊:「方才还好好的,现在又抽筋了吗?快让我瞧瞧!」 她不由分说便捧住他的脸,另一手托向他脖颈,东凛心里又是一跳,忙伸手推开她。 「没事!」他哑声道。 「啊,果真没事!」少女见他无碍,松了口气,又从篮中拿出些吃食来,「恩公你定是饿了吧?你稍候,我做汤给你喝!」 「不必!」东凛摇头,「我这就走了!」 他今日有些奇怪,心老是乱跳,这少女靠近他时,身上脸上还莫名发烫,他身带寒症,本应时时有卧冰之感,今日这身上却一直火热,令人不安。 「你走得动吗?」少女歪头看着他,「你不记得自己伤得有多重了?」 东凛不以为然。 他以前更重的伤都受过,这点伤虽不轻,但也算不得什么。 他可是天境战神,并非普通人! 然而,战神挣扎了半天,还未站直身体,便觉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上更是冷汗涔涔,两腿一个劲发软,直往前栽! 好在少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重又将他放回软绵绵的花垫之上。 「恩公,莫要逞强了!」她轻笑劝慰,「你看这里风景多美,便留下来将养几日吧,全当赏景了!我会一直陪着恩公,直到你痊愈的!」 她说陪就真的陪,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极是细心体贴,她的话很多,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东凛素来不喜人聒躁,但许是这段时间心境转变,听她说笑,竟不再觉得吵闹。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声音很好听,说的事也很有趣,不管说什么事,她总是兴致盎然,妙趣横生,兴起时,她还会唱小曲儿给他听,又或在樱花树下起舞。 比起天境司音司舞的仙子,她的曲儿和舞姿皆算不得上乘。 然而,胜在新颖别致,又或者,她不是在跳舞,也不是在唱曲儿,她就是在玩着闹着。 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笑声银铃似的,在月光下,在漫天星光下,在漫天落花间,在春阳灿烂之中,随时随地就高歌一曲,又或舞上一场,她的灵力不稳,修炼不精,有时舞着唱着,就现了原形,变成只猫儿,却仍在那里且歌且舞,令人捧腹。 东凛 活了万年之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鲜活有趣的小姑娘,那欢快明媚,恣意开心,让一汪死水似的他,都泛起了微澜。 但是,也只是微澜而已。 如果不是那一次意外,留在他心里的,就是一段自由自在的美好时光,可后来…… 东凛低叹一声,抚在小猫儿身上的手,微微轻颤,一抹红晕,缓缓爬上他的面庞,他深吸一口气,将脸缓缓贴上小猫儿柔软的脖颈。 小猫儿睡得正甜香。 一旦化身为猫,便沾染了猫的习性,能躺着不坐着,时不时的,就要打个盹儿。 小福的怀抱又软又暖和,他虽是个小娃儿,却很会抱小猫,两只藕节似的手臂,将她稳稳的环住,带来暖暖的安全感。 莫离睡得极是舒坦自在,很快便沉入黑甜梦乡。 梦里仿佛又重回那片樱花林,她守着恩公养伤,在他醒着时,扯着他谈天说地,他睡着时,光明正大的偷看他,给他治伤时,更是冠冕堂皇的欣赏他的身姿。 因为灵力不稳,她时不时就会化为原形,以前她最讨厌自己化形,但遇见恩公后,她忽然想变成猫了。 变成猫,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腻在他身边,拱他的脖子,舔他的脸,躺他的胸口,蹭他的腿,可以各种撒娇卖萌,做再羞耻的事,也不会觉得羞耻。 谁让她是一只粘人的小猫咪呢! 那个时候,恩公也不会拒绝她的 但化为人形就不行了,恩公不喜欢与人太亲近,她就只好乖乖的跟他保持距离。 好在恩公喜欢猫,她是猫时,他会轻轻抚摸她,偶尔也会拿下巴蹭她的脸,又或者,将她的尾巴卷在指尖绕啊绕,绕得她心尖都一阵阵发麻。 后来她就一直作只猫儿,一直粘着他。 是不是因为她太粘人了,所以把恩公吓跑了呢? 莫离在梦里深深叹息:「我以后不粘你了好不好?你让我见一面好不好?我明天就去樱花树下等你,你一定要来好不好?」 东凛听见她的咕哝声,倏地一颤,猛地垂眸看她。 小猫儿吸了吸鼻子,发出娇气的喵呜声,那声音唤醒某段隐秘记忆,让他的脸愈发红涨,几乎要滴下血来! 「我……抱不动了……」他深吸一口气,将猫又递给莫千城,「手……累……」 「小屁孩儿!你这是嫌我们阿离重吗?」莫千城笑骂一声接过小猫,指尖在那油滑软糯的皮毛上轻轻一捏,又笑:「阿离,你还真是一只小肥猫呢!」 小肥猫的手感绝佳,他抱着亲着,爱不释手,看得东凛牙根发痒,瞅他不注意,一探身一抄手,又把猫儿夺回自己怀中。 ------------ 第795章 他到底要做什么? 「哎?」莫千城没想到一个小娃儿有这么快的手法,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忍不住又笑骂:「小屁孩儿,你怎么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的?你以为你是谁?你当阿离是什么?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坏家伙!还给我!」 他一个侧身,又把猫抢了过去。 东凛的怀抱空了,手还在那里虚抱着,脑中只想着莫千城的话,忽然一阵难言的愧疚。 是啊,他在做什么呢? 不愿看阿离在别的男人怀中,要抢过来。 可抢过来了,又觉得自己不该要,不能要。 他不能要,却又想霸着她,不能忍受她在别人怀中,他到底要做什么? 东凛自己也不知道。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他紧抱着莫离,回了宫城。 得知女儿是因为救大女儿才变成这幅模样,莫凝自然是心疼万分,问清事情缘由后,忙又差人四处搜捕莫雪韵的残魂。 在山洞里时,东凛生恐莫离出事,自是无暇顾及莫雪韵。 等到大家都赶过来,她已经无影无踪了。 但从山洞中搜出来的秘笈古本,依然令大家触目惊心。 「她们居然修习上古禁术!」莫清欢翻看着书中所录术法,面色凝重,「看这情形,她最其码修习一年之久了!」 「幸而她只剩残魂,便是练成这书中禁术,也成不了大气候!否则,真是流毒无穷!」莫凝亦叹。 「她这修习之法,是从鸾玉鸾英两姐妹处学来……」老王上面带担忧,「那鸾族的人,是不是都在修习此术了?若是整个鸾族都在修习这禁术,那……」 下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大家的心却俱是一沉! 大家翻看那些禁术时,东凛也在一旁瞧着,里面所录术法千奇百怪,但每一种都叫人毛骨悚然,看得他冷汗涔涔。 以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鸾照父女便搞出这些恶心人的玩意来,如今天境被魔尊掌控,定然变本加厉! 这些禁术都极其邪毒,以人身仙身为容器,佐以各种残忍可怕的淬练之法,其中一种阴兵术,能将人练成无痛无觉的阴兵阴将,若这阴兵阴将为天境神族的魂魄所化,威力便愈发惊人! 若是叫他们练成了这么一支军队,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一点,大家俱是心情沉重! 「也不知天境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莫清欢喃喃道,「若是如阿棠所说,鸾照那厮找来的人,连天帝和帝君都敢假冒的话,那这四海八荒,岂不是又要大乱?」 「乱也没法!」莫涨轻叹一声,伸手将东凛怀里的莫离抱过去,「咱们小小妖族,也无力与那老贼对抗,还是先顾着眼前,护好自家人吧!阿棠有救了,阿离又变成这样了……」 她爱怜的抚着女儿毛绒绒的小脑袋,唇角微扬:「我们阿离做猫时真好看!」 「我们阿离什么时候不好看?」莫清欢笑道,「无论做人,还是做猫,阿离都是最美的小姑娘!便连那天上的仙女,都比不上!」 「可不是?」苏老夫人也笑,「她刚生下来,我那几个老姐妹都打她的主意,要娶她回去做孙媳妇儿!前儿还专程上门,把自家孙儿带给我瞧,让我从中牵线搭桥呢!对了,阿离如今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你们可有合适的夫婿人选?」 莫凝正要答话,莫离喵喵急叫:「我不要嫁人!嫁人会影响我修炼的速度!」 莫凝啐了口:「可拉倒吧!就你现在这德性,想嫁都没人要!修炼来修炼去,你现在又修回去了!你都不是人了,还嫁什么人?嫁只熊瞎子吧!」 众人一齐哄笑起来! 「便是猫 ,阿离也是最美最可爱的!」莫千城红着脸,结结巴巴开口,「若是阿离愿嫁,娶她的人,怕是要挤破头!」 「那你呢?」苏惊寒见他不敢表白,笑着推了他一把,「千城,你想不想娶阿离啊?」 「我……」莫千城正要鼓起勇气,趁着这东风示好求亲,谁想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先他开口,「我想娶阿离!」 众人齐唰唰望过去,看到一旁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小福,不约而同笑起来。 「不小点儿,你可不成!」莫千城轻哧,「你瞧瞧你,还没个椅子高呢!」 「我很快就会长高长大!」小福攥着双拳,瞪着圆眸,一幅气鼓鼓劲的模样,「我长得很快的!」 孩子气的话,让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小福,你是我们殿下的娃儿,你只能当她的宝宝,不能娶她的!」灵儿笑着插嘴,「不过,你长得的确是挺快的!别人长到两岁,需要两年,你倒好,十天就长成两岁小娃娃了!王后,您说,他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太正常?」 「嗯?长得这么快吗?」莫凝好奇的打量着小福,大家也都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自从上次在柜中找出这个凤凰娃娃后,大家就再没怎么关注他。 主要都太忙了,又要守护结界,又要给莫棠输送灵力,莫凝更忙,为了早日跟夫君的新肉身见面,除了族中大事和莫棠外,其余时间都在忙着修炼。 莫离总觉得对姐姐有愧,在没有找到救姐姐的办法之前,也一直带小福在起居殿猫着,是以,这十日间,大家几乎没见过小福。 这一细瞧,也都啧啧称奇。 「我记得十日前见你,还是个不会爬的小婴儿,这会儿长这么高了?会走会动,还会说话!」苏皓俯身细瞧,「小家伙,你莫不是也是重塑了肉身吧?」 东凛不说话,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说的话。 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一直有记忆,不然,一个有记忆的老男人,寄居在婴儿的躯壳里,躺在一小姑娘的被窝里,怎么想都觉得吓人。ap. 所以他就索性装傻。 「外祖父,只有重塑肉身的人,才会长得这么快吗?」莫离好奇追问。 「基本都是这样!」苏皓答,「若是初次修炼成人,那便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这小子长得这么快,十有八九是曾经修炼成人过,后来遭遇意外殒落,化了原形,才会像现在这样!就像你父王一般!」 「也不知道,他原来是什么人!」莫离嘀咕道,「他会有原来的记忆吗?」 ------------ 第796章 浓浓的危机感! 「这个,因人而异!」苏皓回,「还要看他遭遇过什么!若是只余一缕残魂,如你姐姐一般,便算重塑肉身,一时半会儿,也记不起往昔之事!但像你父王这般,魂魄聚齐,只差一个肉身,那自是什么事都记得!」 「小福,你记得吗?」莫离看向东凛。 东凛歪头继续装傻。 「看这模样,他应是不记得了!」苏皓道。 「那他长大了,还能再记起来吗?」莫离追问。 「说不好!」苏皓回道,「有的人能慢慢记起来,有的人,可能永远都记不起来!还是那句话,看他所遇之劫,所余残魂,余得越多,记得越多,若只余一缕,便可能前尘往事尽忘,性格都有可能大变呢!」 「那他长得这么快,岂不是很快便老了?」莫离满心担忧,「他长得这么好看,我不想他这么快变成个老头儿!」 「这傻猫儿!」莫凝失笑,「他可是长生不老的神族!若是他想,永生永世都会保持年轻时的模样!便算我们妖族,若想永葆青春,也不算太难!只是,我们要费些功夫,勤加修炼才成,他们却是生来即有此能!所以,你不必担心你的小福忽然变老头!」 「倒是有可能忽然变成个美男子呢!」苏老夫人打量着东凛,愈看愈是喜欢,「瞧这小娃儿,生得多标致啊!若是长成人,定是个俏郎君呢!」 「那绝对的!」莫离想着自己一手养大的美男子,颇觉自豪骄傲。 「方才他还要娶你的!」苏皓打趣道,「阿离,若他真变成个俏郎君,你嫁不嫁他?」 莫离刚要回话,莫千城慌慌插嘴:「王上,王后,咱们还是快些助阿离修炼吧!她中了陆阡墨一剑,也不知现在怎么样!」 「早没事了!」莫离笑着在众人面前打了个转儿,「小福用那书中的回息术,很快就将伤治好了!也是小福杀死了陆阡墨呢!小福现在可厉害了!」 「是吗?」莫凝笑望了东凛一眼,「现在就这么厉害,想必未殒落前,应也是个厉害人物吧?」 说到这儿,她忽地想到小福之前发现的那本书,忙命人取来细观,翻阅几页后,面现惊喜。 「我说隐约记得有事半功倍的修炼之术,果然就有!」她指着其中一页道,「你们快瞧,若按这个法子,不出七日,阿离便可重化人形了!」 大家一起凑过来细瞧,看完皆击节赞叹:「此乃神书也!」 「小福真福将啊!」 东凛闻言,唇角微勾,微感欣慰。 虽然他现在不能做别的,但能将自己平生心得,密授与这些人,倒也能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接下来的几日,莫离会轮番接受母后和外祖父他们的帮助,从头开始修炼。 她在修炼时,东凛便在旁守着,以免出什么差错,可以随时纠正。 不过,他倒是想多了。 这些灵猫族人的智慧,远超他的想像,甚至超过神族绝大多数人,对于他留下的心法术法,一点就透,融会贯通,很快便用得纯熟,让他十分惊喜。 以这些人的能力,很快就能学完他写下的那些术法,他有必要再写一本高阶术法送给他们了。 这几日,莫离忙于修炼,东凛则抽空在书房奋笔疾书,一边写着那些之前用惯的术法心得,一边也在暗中修炼,功力也在无形之中突飞猛进。 随着他的功力一起长的,还有他的身体。 莫凝他们这几日天天来起居殿,每天看到他,都是一个模样,七日前还是个两岁稚娃,隔一日便变成四岁模样,再隔几日,变成了个俊朗少年。 小娃儿本就俊俏,如今长手长脚长开来,如一株笔直的青竹 ,枝叶舒展,青葱蓬勃,眉宇之间,已有锋芒暗现,看得大家啧啧称奇。 莫千城初时不以为然,可愈往后,却愈是心惊,等看到那七日前还被他嘲笑没有椅子高的小奶娃儿,居然长得比自己还高时,他瞬间感觉到一种浓浓的危机感! 此时的莫离,已经基本化形成功了。 正值午后,阳光明媚,莫离舒了个懒腰睁开眼,看到毛绒绒的猫爪子,变成白嫩柔荑,知道化形成功,自是欢喜不甚,忙叫灵儿来梳妆。 灵儿乍然看到她,也是欢喜万分,自是要将她好好打扮一番,连平日里不经常穿的礼服都找出来了。 精心妆扮后,莫离对镜自照,也被自己那小模样惊到了! 「灵儿,你发现没?我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殿下变美了!」灵儿喜滋滋道,「不,殿下本来就美,确切的说,是变得更美了!瞧这小腰,盈盈一握……」 她伸指在莫离腰间掐了掐,又伸手拍她屁股,「为什么腰变细了,屁股却变翘了呢?还有这脸,好像也变小了,以前肥嘟嘟的都是肉肉!脸变小了,鼻子还显高了呢!眼睛也变大了!哎哎,殿下,你太美了吧?快让我亲一下!」 她踮起脚尖,对着莫离狠狠的啪唧了一下。 莫离咧着嘴傻笑:「灵儿,我这算因祸得福吧?你之前老让我少吃变瘦,我老是管不住嘴!如今,可算是瘦了!」 灵儿深以为然:「殿下重化人形,便如同脱胎换骨!恕奴婢直言,以前您就是个傻大妞……」 「说谁傻大妞呢?」莫离作势打她,灵儿撒腿就跑,两人闹成一团,灵儿边跑边笑:「殿下饶命,您不是傻大妞,您是小仙女,但现在你是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莫离听她说得夸张,「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看你嘴甜的份上,且饶了你吧!」她笑着又往镜前照了照,「别说,还真是愈看愈美!啊啊,不行,我得赶紧出去,让父王母后他们都看看我有多美!」 她拎起裙角就往外冲。 灵儿失笑:「殿下,您这样,可就不像大美人了!大美人可不能这么走路!」 「那要怎么走?」莫离笑问。 「呃……」灵儿其实也不知道,她见过最美的人,就是自家主子了,但主子虽美,却少不更事,跟那些成年女子不一样。 ------------ 第797章 美男子! 她认真的想了想自己所见到的那些风情万种的成年女子,拿腔作调的学给莫离看。 莫离跟着学了几下,看到镜中两人的怪模怪样,又笑成一团。 「我才不要做什么大美人!」她笑着卷起袖口,「这也太麻烦了!我还是做我自己比较好!」 说完,将那裙角一拉,又跑开了。 「殿下跑慢点儿!」灵儿跟在后面叮嘱,「这礼服太长,跑快了会摔倒!」 话音未落,莫离脚尖踩到落下的裙角,直直的向前跌去! 「小心!」一抹青影飞奔而至,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的扶住了她的双肩。 莫离抬头,对上一张陌生却又熟悉的脸,瞬间愣在了那里。 对方看到她,也是微微一怔! 两人目光相接,呼吸相闻,衣角相触,那一瞬间,都愣在了那里! 最终,那人先反应过来,唇角微勾,黑眸微眯,他喃喃的唤了一声:「阿离……」 这声音,亦是陌生又熟悉! 说陌生,是因为她已有近千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然而,他的声音,便是千年未听,却也一直在她梦中回响,便再过上千年,她也忘不掉! 「你……你是……」莫离呆呆看着他,「恩公?」 「什么恩公?」灵儿气喘吁吁跑过来,看到那人,也是一惊,「你你你……」 你生得真好看!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男人! 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好看! 连最最英俊的王上都比不过! 怪不得她家公主都看呆了呢! 灵儿盯着对方看了又看,看了好一会后,终于记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来。 她是公主的贴身婢子。 现在,公主的卧房门口,居然出现一个陌生的不明身份的男子! 就算他长得好看,也不能这般大刺刺的往殿下的卧房钻啊! 「你是何人?为何乱闯公主内殿?」灵儿叉起腰,皱起眉,大叫,「这里是公主内殿,不许陌生男子随意出入!你快出去!」 她自以为气势惊人,可那美男子却充耳未闻,只痴愣愣的盯着莫离看。 「好个登徒子!」灵儿就要动手赶人,莫离回过神来,忙阻止她:「灵儿,别乱来!」 灵儿撇撇嘴。 完了,她家主子被这美男子的美貌迷住了! 「你到底是何人?」她可以不赶人,但是,有必要帮公主搞清楚这人的身份,「别发怔,快回话!」 言罢,伸手轻扯了那人一下。 那人似是如梦初醒,回过神来,对着她点点头:「灵儿姑娘!」 「你识得我?」灵儿愕然。 那人不答,目光重又落到莫离身上,笑着介绍自己:「阿凛,是我,小福!」 「小福?!」莫离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你说谎!你分明就是他!」 「他?」东凛心里微微一颤,面上却跟没事人一般,淡笑反问:「谁?」 莫离被他这话噎住了。 她不知他是谁。 如果认识一个人,是知道他的名字的话,那么,她不知他的名字,是不是就说明,她从来就认识他? 仔细想一想,他的确也没有给她真正认识他的机会。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亦不肯告诉她,更不想知道她的名字,宁愿随口给她取一个小樱,还阻止她说出自己的名字。 其实,他的拒绝相识之意,十分明显了。 一股酸 涩之意,拼命往胸口涌。 莫离深吸一口气,将那股气息压下去,重又看向小福。 可愈看,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他说他是小福! 这是什么意思? 她捡回来的一个小奶娃儿,长着长着,居然长成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的模样! 这事,也太荒唐了吧? 她使劲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一时间怀疑自己最近发痴,出现了幻觉! 然而无论她怎么擦,这人依然稳稳的站在那里,这眉,这眼,这五官,跟记忆中的那个他一模一样! 东凛站在那里回望着她,心中矛盾到极点。 他不知道要不要与她相认。 若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立时上前拥住她,告诉她,他如她一般,也一直想着她,为了不想她,他只好闭关千年,将那不知何时长出的情丝,又抽了一遍。 情丝取出那一刻,便代表有关她的记忆,全部被抽离,毁灭,一点点痕迹都不会再留下! 那一刻,他难以割舍! 但他知自己肩负的责任,他别无选择。 那时便是别无选择,此时,更是别无选择了。 他想重复往日辉煌,便只能将之前走过的那条路,再重新走一遍,断情丝,方能得大道。 如今这形势,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谈情说爱! 可是,他真的好想她啊! 曾经抽离的情丝,以这样的方式,固执的长回来,比起那年樱花树下的死水微澜,现在他心里却是惊涛骇浪,波潮翻涌,随时随地都可能奔涌而出,可下一刻,却又被他恶狠狠阻回! 「阿离,我真的是小福啊!」他努力勾起唇角,「恭喜你,重新又化为人形了!」 莫离看着他,还是有点恍惚。 他笑起来的样子,他的声音,明明跟记忆里的那个他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可是,他却是小福! 她盯着小福瞧了半晌,脑中一团乱麻,过了好一会儿,才理出一点头绪来。 「所以,你是遇了劫,化为原形,如今肉身重塑,自然就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但时日一久,定然还能记起我吧?」 东凛看着她:「阿离,我一直记得你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虽说幼时记忆不甚清晰,但我知是你将我捡回,悉心照顾到现在!救命之恩,小福永生不忘!」 说完,朝莫离深鞠一躬。 莫离忙伸手扶起他,触到他有力的臂膀,面色微微一烫,忙将手缩回来,笑问:「你是何时变成现在这模样的?」 「刚刚!」东凛回,「方才觉得困倦,便睡了一觉,不想一觉醒来,竟面目全非了!」 「昨日你还是一个半大小子的!」灵儿插嘴道,「不想一夜便长大成人,哈哈,真是有趣极了!」 ------------ 第798章 早晚都会相认! 「倒也不算面目全非!」莫离仔细端详着他,「细瞧之下,这眉眼五官,还是很相似的!只是少年人的五官面相,跟成年人终归是不一样的!」 昨日还是个青葱少年。 今日却是个宽肩窄腰,颀长稳健的成年男子,便连声音都变得浑厚,原本的青涩眉眼,此时幽深若寒潭,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男子的气息。 现在他这模样,跟千年前樱花树下的他,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你……当真没记起我吗?」莫离不甘心,又问了一句,「脑中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东凛心下微疼,但还是摇头:「实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那可记得自己的名字?」莫离又问。 「自然也不记得!」东凛笑回,「若是能记起自己的名字,便能记起一切了!不过,倒是记起了一些武功心法术法之类的!那些东西,好似刻在我脑子里一般!我的功力好像恢复了不少!」 「那太好了!」莫离欢喜不甚。 既然功力恢复了,那记忆早晚也会恢复的! 所以,他早晚会记起她来! 她与他,早晚都会相认! 「阿离,我们莫要说这些了!」东凛岔开话题,「你快带我去见见王上和王后吧!承蒙他们庇佑,我才得以活下来!之前一直浑浑噩噩的,此时总算清醒了一点,当亲自面谢才对!」 「好!」莫离点头,带他往莫凝起居殿而去。 这一路行来,引来无数惊艳目光! 「天哪,那身着青衣的男子是何人?怎生得这般好看?」 「他身边的女子,亦是十分娇美!」 「男俊女俏,金童玉女一般,他们好相配啊!」 「哎,那女子瞧着有点眼熟呢!啊啊,是公主殿下!」 宫人们认出莫离来,纷纷躬身行礼:「恭喜殿下,重回人身!」 「殿下,您身边的,是王上为您招的新女婿吗?真是好生俊美!」 莫离听到这句,心里一甜,拧头看向东凛。 东凛却满面淡然,显然并未将这话听进去。 莫离叹口气,微有些羞赧,红着脸扭过头,加快了脚步。 莫凝等人正在殿内喝茶闲聊,猛不丁看到外头两人,也是满眼惊艳,待莫离进门拜见,方识出是自己女儿,立时喜得眯起眼,拉起她的手左看右看。 「经过这一劫,阿离好像愈发漂亮了呢!」苏老夫人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莫千城看到重生后的莫离,心里噗噗乱跳,一张俊颜也在瞬间涨红! 重生后的她,比之以前更加甜美娇俏,身量也似在这七日间悄悄拔高了不少,之前贪吃,奶肥奶肥的,这几日修炼辛苦,她瘦了不少,多余的赘肉褪去,少女的身姿玲珑有致,婀娜多姿,眼波流转,举手投足间,竟隐隐有风华绝代之感。 只是,当目光落在莫离身后的男子身上,他的心里却莫名的「咯噔」了一声! 这男人……是谁? 为何会出现在莫离身边? 他生得可真好看! 莫千城自认生得也不差,可看到这男子后,却自惭形秽。 「阿离,这位是……」他忍着嫉妒和醋意开口相询,莫凝等人的目光此时也都落在东凛身上。 东凛躬身行礼:「晚辈小福,见过王上,王后,老将军,老夫人!还有各位兄长!」 他挨个行礼,礼数周全。 身为帝君后数千年,他再未向任何人行过礼,于这礼节方面,已经生疏许多。 但面前这些人,都是莫离的亲人,他受他们庇 佑,该以礼敬之。 其实听到「小福」两字后,大家根本就没有精力注意他的礼节合不合规矩了,全都惊得瞠目结舌! 他们当然知道他长得很快,但是,却没想到他长得这么快! 一番感叹之后,大家又齐声赞美他的仙颜,对于长得好看的人,大家都没有什么抵抗力,又兼东凛应对得当,谦逊得体,深得众人好感。 当然,除了莫千城一人。 莫千城在得知他是小福后,眼前一阵阵发花,脑中嗡嗡乱响,等到反应过来后,他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莫离。 莫离此时正盯着东凛看。 确切的说,自从看到成年的东凛,她的目光便一直下意识的粘在他身上。 看着他,想着自己曾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她心里一阵酸一阵甜,面色也是红了白,白了红,偶尔与东凛目光撞个正着,她便羞怯的拧过头。 「羞怯」这两个字,莫千城以为,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莫离身上。 她自幼便是个假小子性子,爱玩爱闹,没个正形,虽生得娇憨甜美,性格却再调皮淘气不过,脸皮更是厚得紧。 可这个从不知何为害羞的小姑娘,现在却因为一个男子,作出了娇羞之态! 莫千城心悦莫离,他亦比她年长,比她懂得多,他知道一个女子若作出这种姿态,意味着什么! 她喜欢上身边这个男人了! 哪怕东凛才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他却莫名觉得,在情爱战场之上,自己定然是必败无疑了! 东凛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望了一眼。 触到他那黯然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 他该高兴的。 他知道莫千城喜欢莫离,下意识的视他为情敌,如今看他黯然神伤,看莫离对他念念不忘,他该高兴骄傲。 可高兴喜悦只是短短一瞬,很快,他便陷入难言的愧疚和纠结之中。 毫无疑问,莫千城才是最最适合莫离的人。 而他,他注定没有资格拥有莫离的喜欢和爱。 既然注定要忘记她,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招惹她,亦不要给她任何希望和机会。 就像之前在樱林那般,哪声朝夕相处,相伴月余,但他从不问她的姓名来处,便是她想说,他亦坚决拒绝。 他亦不告诉她自己的姓名来处,他们认识过,但却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就此相忘于江湖,只当那是一场春梦,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东凛握紧双拳,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警告自己,从今日起,他一定要跟莫离保持距离,一定不要让她白白的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 第799章 是个糊涂蛋! 一番闲聊过后,东凛直接切入正题。 他借口重生后记忆不稳,想将自己的武功心法倾囊以授,以便将来再失忆时,可由莫凝等人帮他找回。 莫凝十分震惊:「小福,你还是再想一想吧!这是你生存之本,岂可轻易授于旁人?」 无论是人是妖还是神魔,大家都有各自的看家本领,没有人会随意暴露自己的底牌。 「我知你是想谢恩,但是,小福,不必如此!」莫清欢亦道,「大家相识一场,便是缘份!」 「是啊!」苏皓笑道,「而且,你发现的那本书,已经帮助我们很多了!之前我们不知道,现在想来,那书,其实是你亲手写下的吧?」 到这个时候,东凛自然也不会再瞒着,遂点头:「是,当时脑中有这些记忆,便录了下来!实是我这头脑尚不清明,恐再忘了!是晚辈有求于诸位,并非报恩!若诸位非觉得是报恩,那不若互通有无如何?把你们会的,也教与我,如此,便当是相互学习了!」 「你这孩子,真是实诚!」莫凝笑道,「单从这书上看,我们会的那些,你怕是都会了!虽你初初成人,但我们能看出来,我们的灵力法力,与你差了不少!」 「何止是差了不少,是差了一大截呢!」苏皓笑道,「小福,你以前绝非等闲之辈!」 「也许吧!」东凛苦笑,「不过,能被人逼至死境,化了原形,想来,应该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此言差矣!」苏皓摇头,「实力虽然重要,但刚直好人,对上狡诈小人,便算再厉害,也难免被暗害!就像清欢,论起实力,一人能打那鸾照十个!结果,还不是落得这般结局?你说不定也是被恶人所害,才会如此狼狈……」 他说到一半,忽然「啊」了一声:「我怎么越看你,越觉得面熟呢?」 「是吗?」东凛淡笑,「那或许,我以前跟老将军认识?」 「认识不太可能……」苏皓嘀咕着,「你别瞧我一把年纪,我记性可好了!你又这般惊才绝艳的小子,我若见过你,定然是过目不忘!可我却只是觉得你有点面熟,但想不起你是谁,想来,是与你并不相识!可既不相识,为何会觉得面熟?」 「外祖父,您再说一会儿,就把自己绕进去了!」莫离笑道。 「不不不,这种感觉太奇怪了!」苏皓敲着自己的脑袋,忽又道:「小子,你莫不是帝君身边的人吧?东凛心里一跳,面上却不显,只问:「老将军是说你们这些日子一直谈论的那位天境的帝君吗?」 「就是他!」苏皓道,「你这般厉害,他又是个爱才的,定会将你招揽到旗下,为他所用!你没事时仔细想想,说不定就能记起来了!」 「那我便想想!」东凛垂下眼睑,一时又纠结着,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道出。 其实现在说出来也好,大家同仇敌忾,共同对敌。 正犹豫间,忽听莫清欢道:「什么爱才?那鸾照算哪门子才?那样的坏种,他也瞧不出来!照我说,那位帝君也不过尔尔!有句话怎么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小福这般赤诚的孩子,才不会跟他搅和在一处呢!」 「我也觉得是!」莫凝深以为然,「别的不说,单就阿棠说的那件事,自家贴身内卫被鸾照那儿子欺侮了,他都能装作没看见,还将那人当成能臣,可知这人也是个心术不正的糊涂蛋!」 「我要是那承月姑娘,就再不跟他混了!」莫离附和道,「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护,还能指望他护着谁?话说连回来,他既是个糊涂蛋,为何还能一统八荒,收服众心的?」 「许是沽名钓誉之徒吧!」苏老夫人轻叹,「想一想,清欢和阿棠,竟都是因为相 信这位帝君和天帝,相信他们的清明公正,才落得这般下场,这其中也许会有我们不知道的曲折,但是,为安全起见,大家还是敬而远之吧!任外面说得有多天花乱坠,咱们是万万不能再信他了!」 「绝不信这糊涂蛋!」莫离用力点头,「日后见了他,还要朝他吐唾沫呢!」 东凛:「……」 原本话已到嘴边,可听完这家人对他的看法,又「咕嘟」一声咽回去了。 他们对他的误会实在太多了。 光凭一张嘴,是绝对不可能说清的。 毕竟,这家中有两个成员,因为相信他遭遇了灭顶之灾! 虽然从始至终他都蒙在鼓中,但若非他信错人,纵容鸾照,他们也不会有此一劫! 既然这劫与他有关,他就更应该好好的补偿他们! 东凛待几人说完后,重提方才之事,笑道:「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我虽懂得多些,但总有我不会的吧?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大家互通有无,彼此都能精进!将来若外头真有什么变故,也多了些倚仗,不是吗?」 「这倒也是!」莫清欢笑望着他,「你想得颇是周到!技多不压身!既如此,便应了你!我别的本事可能不如你,但论起这制造神器之功,却少有人能及!」 「那晚辈便与王上学习此道!」东凛道,「我这就回去,将所习术法编纂成册,大家共同研习!」ap. 说完,朝几人深施一礼,自行告退了。 「哎,小福,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写啊!」莫离紧追着他而去。 苏老夫人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轻笑:「阿凝,我们阿离,好像动心了呢!」 「母亲也瞧出来了?」莫凝轻笑。 「这还用瞧?」苏老夫人挑眉,「她那眼睛,恨不能粘在人脸上呢!只差没流哈喇子了!」 「还有那小脸,一阵阵发红……」莫凝吃吃笑,「她长那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害羞呢!」 「小丫头红鸾星动了!」苏老夫人满面欣慰,「甚好!我之前一直担心她不开窍,现在放心了!不过,也不能怪她,实是这小福生得太俊俏了!比清欢当年还要好看呢!」 ------------ 第800章  她心悦他! 「是啊!」莫凝深以为然,「我一直以为,夫君是这四海八荒最好看的男子,如今见到小福,再看他,瞬间就觉得……」 她说到一半,莫清欢的声音便在脑海里响起来:「阿凝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往下说了!」 「说了又如何?」莫凝扬眉,「你这半拉老头子,莫不是还想跟人家刚长成的少年郎比美?年轻时你就比不过,这会儿就更别想了!」 说着,呵呵笑出声来。 莫清欢笑啐了声:「花痴!跟你女儿一样花痴!」 「妾身若不花痴,当年说不定便嫁去天境了,哪会跟着你混?」莫凝掩唇轻笑。 莫清欢也笑,片刻后,却又轻叹:「小福的确生得俊美,可是,阿凝,若他真是天帝身边战将,那就未必适合我们阿离了!所谓齐大非偶,那些天境神族的人,个个都是鼻孔朝天,便算阿离与小福有这段姻缘在,他们只怕也瞧不上咱们妖族之人!」 「这倒也是……」莫凝初时未想那么多,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也低声喟叹,转而又想到自家大女儿,更是黯然。 大女儿深信天帝可以为家人主持公道,结果落得一缕残魂回来。 天境那种地方,还真是危险! 「若他真是天境之人,可就麻烦了……」莫凝忧心忡忡,「阿离已然情动,哪里还停得下来?」 「那就随他们吧!」苏老夫人笑道,「少女心思,一日百变,今儿觉得好,明儿说不定就厌了呢!你们夫妻俩,也不必为此焦心!一切顺其自然吧!」 然而莫离对小福的喜欢,却超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小福还是个小娃儿时,她就捧在手心上,如今变成这般俊美模样,她恨不能一天到晚都粘在他身边,为了讨他欢心,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厨房里大显身手,为他洗手作羹汤,日常生活中体贴入微,亲自为小福准备舒适的寝殿,铺床叠被。 她不擅女红,可为了给他做个荷包,硬着头皮,拿起了自幼就没拿过的针线,向绣娘亲自请教,一针一线缝制,便是当年修炼成人时,都没有这份干劲。 她也破天荒的热爱起梳妆打扮,以往嫌裙装麻烦,总穿得像个少年,天天疯疯颠颠乱跑,这会儿却请了宫中最好的妆娘,每日一早即起,轻施脂粉,淡扫蛾眉,柜子里被她冷落许久的衣裙钗环,如今总算得她宠幸,变着花样穿戴。 她像只花蝴蝶一般,一有机会,就围着小福乱飞,又像一株青涩的向日葵,太阳向哪儿,她便往哪儿转。 小福便是她的太阳! 只是这个太阳,不怎么好追。 自从长成大人后,小福便沉迷于修炼,每天一睁眼,便去寻莫凝苏皓他们,跟他们探讨什么灵力术法之类的话题。 他所书写出来的研习心得,让大家如获至宝,见他如此主动相授,自是全神贯注倾听学习。 小福只有一人,可跟他学习探讨的,却有十数人,是以,他每天都很忙很忙,除了吃饭睡觉,便是修炼,哪怕莫离打扮得花团锦簇,他可能都没有时间抬头看她一眼。 可她却并不觉得如何,仍是时刻粘在他身边,他爱修炼,她便陪着他修炼,只是别人是全神贯注,她却是心猿心马,那目光时不时的就往小福身上掠。 掠得久了,大家都看出她的心思了。 她心悦小福。 但是,小福的心思,大家也看得很明白。 他对莫离并无男女之情。 他很尊重她,对于她的痴缠,也并无怨言,但大家都是过来人,能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喜欢她这般,甚至有的时候,还有点无奈。 但他从来不会表现出不耐烦来,他很是温 柔耐心,但他从不看莫离,他的注意力,从未停留在她身上,有时她扯着他闹,他也会刻意避开她的目光。 莫离身处其中,当局者迷,她从未与人谈过情说过爱,她并不知男子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但她身边的亲人,却都是过来人了。 莫千城身为亲人中的一员,更是看得清楚明白。 他心悦莫离,他知道心悦一人时,该是什么模样,便算有些人性子冷些,也绝不会像小福这般,无论莫离为他做什么,他从来都看不见,眼里心里,只有两个字:修炼! 当然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在他的带动下,大家功力暴涨,每日里都为自己有新的突破而欢呼雀跃。 但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被她心心念念之人如此漠视,莫千城还是替莫离不值。 莫离却甘之如饴。 在她心里,小福早就不是那个她捡来的小奶娃了。 从他顶着那位恩公的脸,站到她面前那一刻起,他就是樱花林中救下她的恩公,是她想了千余年的男子! 那男子本就沉默少言,常常她叽叽呱呱说上一堆,他也未必能应上一句。 他平日里最爱做的事,也是修炼,也是有他相助,她才冲破化为人形的最后关卡,不再动不动就变为原形。 养伤的那段时日,他惯常做的事,就是躺卧在樱花树下,听她谈天说地,看她且歌且舞,他虽话极少,可他的眼神却很温柔,也很亮,像是漫天星子坠落其中,星光闪烁。 现在的他,跟从前的他并没有什么两样。 是以,莫离并不觉得自己遭遇了冷待,从始至终,他与她,便是这般相处的。 虽然她也觉得这样的相处,好像有点不太对,但是,她寻了他那么多年,能再与他重逢,已觉心满意足,自不会再奢求其他。 便是这样守在他身边,日日看着他,她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不过,莫离还是觉得,樱花林下的他,比现在的他,更温柔可亲些,所以,她每天都在渴盼着,功力日益精进的小福,能忽然恢复记忆,记起两人的过往。 为了刺激他,让他尽快记起,她这两日在殿中翻箱倒柜。 灵儿看得稀奇:「殿下到底在找什么?已经找了两天了!再翻下去,只能把脚底这地砖揭了去!」 「地砖?」莫离一怔,随即发出一阵欢呼声,紧紧的抱住了灵儿,又笑又跳:「我怎么忘了地砖了?灵儿,谢谢你提醒我!我这就去扒地砖!」 ------------ 第801章 另寻新欢吧! 「不是吧?」灵儿吓了一跳,「为什么要扒地砖?」 「因为地砖下,藏着我心尖上的人呀!」莫离喜滋滋回。 「你心尖上的人,不是小福吗?」灵儿看着她,「又换人了?」 说完又傻笑:「换人好!要我说呀,小福现在真的,太不厚道了!怎么着,也是你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拉扯大的!可他长大成人了,就再也不亲近咱们了!以前可以亲亲摸摸,现在,看他一眼都嫌冻得慌!跟个冰疙瘩似的!怎么晤也晤不热!殿下你早该弃暗投明,另寻新欢……」. 「说什么呢?」莫离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笑啐了一口,「他以前是个娃娃,现在可是个成年男子!你一个小姑娘,还想对人上下其手,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至于冰疙瘩什么的,他本来就那性子,并非故意如此!」 「本来?」灵儿不解,「你怎么知道他本来什么样?他自己都不知他本来什么样!」 「这个嘛……」莫离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把自己藏了许久的秘密,与灵儿分享,「灵儿你可还记得,一千年前,我走丢之事?」 「自然记得!」灵儿回,「整整一月未回!大家都以为你被什么猛兽吃掉了!我那时天天以泪洗面,差点没自尽!」 「你们没猜错,我确实遇到了猛兽!」莫离笑回,「不过,一个人救了我,他就是小福!」 「啊?」灵儿愕然,「他怎么会是小福?」 「他与现在的小福,生得一模一样!」莫离道,「虽然小福不记得,但我知道就是他!他们是一样的好看,一样的性子,一样的灵力超凡,就连一些日常小习惯,也是一模一样!」 「怪不得你现在对他那么好!」灵儿了然,「原来,他曾经也救过你啊!这么原来,你与他的缘份,还真是不浅!」 「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莫离含羞带笑。 灵儿撇嘴:「什么一线牵?是一刀牵吧?差一点,你就把他烤来吃了!」 「是啊,好险!」莫离抚着胸口,满面庆幸,「幸好我一时没忍心,不然,吃到了肚子里,我又到哪儿去找这般俊俏的夫君?」 「夫君?」灵儿瞪大眼,「殿下,他在你心里,竟是未来夫君人选了?」 「啊……」莫离轻咳一声,红着脸道:「口误!我是想说……郎君!对,郎君!」 灵儿耸肩:「那不一个意思嘛!」 「那怎么能是一个意思呢?郎是郎,夫是夫……啊,算了,不说这个!」她赶紧转移话题,「快帮我数地砖!你从那边数十九,我从这边数十九!两者交叉的地方,就是我的藏宝地了!」 说完自己先跑到墙边数起来,灵儿也依样从另一端数起,两人一起数到第十九,尔后,先后占到一块地砖上面。 莫离仔细观察那地砖,看到上面几朵浅淡的樱花痕迹,不由喜形于色:「就是这儿了!拿刀子来!」 灵儿拿来匕首递给她,她将刀尖剜到地砖接缝处,用力挖掘了几下,将周围泥灰一点点剔除掉,尔后,伸指掀起地砖,里面果然放着一只粉盒,上面画满了樱花,一朵又一朵,虽经千年光阴,依然鲜活如昨。 莫离伸手抱起,紧紧的拥在怀中。 灵儿觉得这盒子有点眼熟,看了片刻,惊叫:「殿下,这不是你几百年前封印的盒子吗?我记得当时你说什么,怕以后自己再记起来,还专门治了一颗忘忧散服了,要把这盒子彻底忘了的!」 「是啊!」莫离轻抚着盒上的朵朵樱花,想起封住此盒时的心情,唇角微扬。 那时她因寻不到他而难过伤心,又觉得自己荒唐,便决意将盒中之物尽数烧掉,彻底忘了那个人。 但临到开烧时,她却又生出不舍,没奈何,便只好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心事藏起,又服下忘忧散,让自己彻底忘了这回事。 可惜,忘忧散无用。 她虽忘了这樱盒放在何处,却还是一直一直的记着那个人。 不过,幸好当时没烧,不然,她就没有办法唤醒小福的记忆了! 她将盒子抱起,走进卧房,将盒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梳妆台上,深吸一口气,打开樱盒,里面的一堆物事,便立时映入眼帘! 「天哪,这么多画?」灵儿惊叫,「这画上之人……果然是小福?!」 「这就是救我的那位恩公!」莫离回,「你现在相信,小福就是他了吧?」 灵儿用力点头:「这眉眼五官,表情神态,简直一模一样!对了,我记起有段时间,你一直窝在房中作画,还把我撵出去,不许任何人看你所作之画!难不成,你当时就是画的就是他?」 莫离小声「嗯」了声,一时又觉得有点害羞,忙将头拧过去。 她当时真像着了魔一般,每时每刻都会想到那人,可这满腔思念,无处派遣,便只能尽付于画纸之中。 一开始,她是画不好的,总是画不出心中他的模样。 为了画好他,她潜心学画,慢慢的,总算能画出一个完美的他了。 莫离一张张翻看着那些画纸,往事如水一般,在指尖缓缓流淌。 封藏这些画时,她每次想到那些过往,心中总是万分惆怅,此时,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不远的地方,心中涌起浓浓的甜蜜欢喜。 她看了好一会儿,将画纸重又收回到盒中,抱着盒子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却又折回来。 「灵儿,我头发乱了,快帮我再梳一下!」 「还有这衣裳也换了吧!方才挖这盒子时弄脏了!」 「这般郑重其事的……」灵儿看着她,「殿下是又要去见小福吧?」 莫离笑而不答。 灵儿想说什么,看她那欢喜甜蜜的模样,到底又咽下了。 她动手给莫离整妆,将她打扮得精致漂亮,然后,目送她抱着盒子,脚步轻盈的飞奔出殿,消失在午后明媚的春阳中。 「唉!」灵儿哀叹一声,看着自己的手,「白瞎我一双巧手,白瞎这如花娇颜,小福那呆子,看都不看一眼!殿下,你还是另寻新欢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苦恋这一只臭脸的鸟?」 ------------ 第802章 一场荒唐的梦…… 莫离没听见她的碎碎念。 当然,便算听到了,她亦不会听劝。 此时的东凛,正和苏皓他们一起用午膳。 这阵子大家基本是同吃同住,苏皓他们受益良多,东凛却也是受益匪浅。 莫清欢所制神器,他本就十分看好,也的确在诛魔大战中大显神威。 但看到莫清欢现在制出的神器,他方知自己见识浅薄,之前那些经由鸾照交出的神器虽好,可跟现在的一比,当真是小巫见大巫,前者若是泥制的坯胎,后者则是精心煅烧过的精美瓷器,不可同日而语。 有了这些神器相助,他回归天境,再诛魔尊,便有了强大的倚仗! 当然,器物始终是死物,要有人来操控,才能物尽其用。 东凛没日没夜的修炼,此时功力已恢复了五六成。 只可惜,这五六成的功力,还是不够用。 若想万无一失,他最其码得恢复九成功力,如此方能出结界报仇,眼下,还是得再蛰伏一阵。 想到他在这梅山蛰伏一日,便有不知多少战将被魔尊戕害殒落,东凛心里如被油煎火燎。 然而,更让人煎熬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莫离。 心心念念的女子,每日在眼前晃悠,拼尽全力讨她欢心,而他,却不敢多看她一眼,不敢与她多说一句话,甚至,逼着自己对她漠不关心。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种极致的折磨! 东凛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的心便算是千年寒冰,可被她这样炙热的一团火烤着,每时每刻都在不停的融化,他也因此反反复复的纠结着,脑中似有两个小人一直不停的打架。 小白人说喜欢莫离,跟报仇并不冲突。看書菈 可小黑人却说,放弃无情道,他的功力,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想要再诛魔尊,绝无可能! 理智告诉他,小黑人说的是对的。 可他的心,却不由自主的信同着小白人的话,一次次狠下心,却始终无法真正的对莫离冷下脸,一想到她会因为自己伤心难过,他就要发狂。 纠结到这会儿,东凛常常担心会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会不管不顾,会失心疯一般,忘记自己所担负的责任和…… 「小福!」清甜轻快的叫声,打断他的思绪。 东凛不用抬头,也知是莫离在叫他。 鼻间氤氲着她身上的甜香,他咬咬牙,硬是压着自己抬头看她的欲望,只放下饭碗,淡淡问:「阿离来了!」 「你吃饱了?」莫离问。 「没有!」他忙摇头,「还得再添一碗!」 「我来帮你添!」莫离拿起饭碗,帮他盛饭,然后趴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他吃。 东凛吃得很慢,好一会儿才吃完一碗饭。 「可饱了?」莫离又问。 东凛轻咳一声:「还得再添……」 「那再添!」莫离不知他是看出自己有事,故意拖延,又要伸手盛饭,被苏惊寒阻止,「小福,你都吃了五碗了!你想撑死自己吗?」 东凛被他戳破心事,将饭碗推开,正要再寻借口,袖子被莫离牢牢扯住。 「小福,我带你去消消食啊!」 说完,不由分说,扯着他就要往跑。 「阿离,我真的有事!」东凛咬牙拒绝,「你知道的,我只有功力恢复了,记忆才可能恢复!」 这个借口,是专门用来对付莫离的。 以前只要他这么一说,莫离便不再缠着他玩儿,乖乖的跟他一起修炼。 但这一次,莫离却很固执:「我 带你去个地方,绝对有助于你记忆恢复!你一直修炼,也会很累,且放松一下,换一种方式找回记忆嘛!好不好?」 她撒娇似的晃着他的衣袖,眼底满满期待。 可东凛知道,自己不能满足她的期待,满足了这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这个先例,不能开! 「阿离,我真的……」他再次婉言拒绝,说到一半,忽觉手背一热,倏地抬头,正对上莫离泪盈盈的眼,心里倏地一颤! 莫离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她脸皮一向极厚,又最擅长缠人磨人,之前缠着父母,便被骂了,也仍然笑嘻嘻的,可这时这刻,她却莫名觉得委屈,眼泪不自觉涌出,等到意识到竟然掉了眼泪,不由大窘,生恐别人笑话她,松开东凛的手,拧头就跑。 东凛的心,也跟着她一起跑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追过去,到了门槛边,才意识到自己破戒了,犹豫着要不要回去,一只小手伸过来,直接扯住了他的手。 东凛脑子里「嗡」地一声,瞬间像失了魂一般,被莫离扯着走了。 她的手柔若无骨,酥软嫩滑,握在掌心,像握住一朵娇软的花,花朵芬芳,沁人心脾,让他的思绪不自觉飘远,飘到那年的樱花树下…… 樱花雨中,少女纵情歌舞,若林间精灵。 而他,被这精灵迷了眼,明明伤势已愈,却还是贪恋着与她共处的时光,一日一日的往下拖着,直到拖到那一日。 那日晚霞漫天,照在樱林之上,那些粉色的花瓣,也红得似要燃烧起来! 那日莫离酿的酒终于可以挖出来,两人同酌共饮,共赏这如画美景。 他生平见过很多美景,可戎马倥偬那些年,再美的风景,在他眼中,皆是虚无,直到遇到莫离之后,他方明白人们所说的赏景是什么意思。 那年的樱花林美得像一场荒唐的梦。 他喝多了,醉卧花间,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后繁星满天,月华如练,莫离却不在身边。 他担心她遇险,便四处寻找,寻到一处静湖,隐约有水声哗哗,他不明所以,探头去瞧,月光下,女子黑发如瀑般披泄而下,落在雪白的后背,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一路向下流淌,他的目光也随之缓缓而下,一直落到那凹凸有致盈盈一握的细腰,他猛地反应过来,逃也似的跑开了! 不,不,他没有跑。 他的人跑开了,可是,他的眼睛他的心还留在那里,极尽的贪婪荒唐,将那一幕想了一遍又一遍。 ------------ 第803章 可是心悦这画上之人? 那一夜他羞愧难当,辗转难眠,尤其是在莫离洗完澡回来后,他嗅见她身上幽香,瞥见她玲珑身影,身上有了反应,脑中有了邪念,早已抽掉的情根,在那一刻旁枝逸出,以惊人的速度散枝开叶,蓬勃生长。 未及等到天亮,东凛便落荒而逃。 此后,为抽取这缕莫名生出的情丝,他闭关千年,方才绝情断念。 却未想,命运兜兜转转,往事竟然再次重演! 东凛心中万分不安。 然而他的手,却一直紧握着莫离的手,在樱花林中走了许久,仍然舍不得松开! 莫离感受到他有力的回握,心里噗噗乱跳,见他一直沉思不语,以为他忆起了什么,忙问:「重回这樱林,你可是记起什么了?」 「重回?」东凛一怔,定晴四望,这才发现,自己竟真的站在了樱林之中! 「这樱林,还……」他本想说还在,话到嘴边,又赶紧咽回去,僵硬的换了个说法,「还……挺好看的!」 「比起之前那一片,还是差了许多!」莫离叹口气,「可是那片樱林不见了!我试着找了很多次,怎么也找不到!」 东凛垂下眼睑。 他走时,怕莫离再遇危险,便将她带到妖族聚居地,并亲手毁掉了那片樱林。 「我找了许久,也未找到,后来便在梅山种了一片……」莫离笑望着他,「这里的布置,全都是按着当时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就常常躺在樱树之下晒太阳,吹风……」 她说着眯起眼,唇角微扬,「小福,啊,不,我那个时候,叫你恩公!恩公,你就不觉得这个地方,似曾相识吗?」 「抱歉!」东凛岔开话题,「你带我来这儿,就是要看这樱林吗?但我并没有记起什么!也许,你说的那位恩公,根本就不是我吧?」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莫离轻哼一声,「你等着!我拿证据给你看!」 说完,将身后背着的小包袱打开,将那只粉色樱盒拿出来,递给东凛,道:「打开瞧瞧!」 东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打开。 这时,正好一阵浩荡春风拂过,盒中的画被风吹起,轻轻盖在他脸上。 东凛伸手揭起,看清那上面的人像,一颗心也似被这浩荡春风灌得满满的! 「这……这是……」他看着莫离,眼眶一阵阵发热,心口一阵阵发甜。 他知莫离心悦他,可是,他却不知道,在别后的千余年间,这个小丫头竟一直未曾忘记他,还画了那么多幅他的画像! 他翻看着那些画像,厚厚的一迭,每一张皆是精描细画,栩栩如生,可知她有多用心用情! 「这就是你呀!」莫离看着他,目光灼热直白,「你看这些画,画于千余年前,这眉眼五官,同你别无二致!你现在还敢说,这不是你吗?」 东凛不说话,抚着那些画纸,手指轻颤,想说什么,却又如哽在喉。 他忽地想起自己临走时做的荒唐事了。 其实,他当时想要抹去莫离的记忆的。 可不知为何,竟然舍不得,纠结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反倒是情难自禁,趁她晕睡,在她额间偷了一吻…… 「又不说话?」莫离看着他,见他面色不复平日里那般淡漠冷静,心下一喜,又问:「可是记起什么了?」 东凛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仍是摇头,哑声回:「没有!」 「无妨!」莫离轻笑,「我把这画送给你,你闲来无事时,便瞧一瞧!这画将你在樱林中的一举一动,都录了下来,你看得久了,定能忆起来的!」 「多谢!」东凛抬头看她,「阿离,我能 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莫离回。 「你可是……」东凛艰难开口,「可是心悦这画上之人?」 莫离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面色倏地一红,不过,她向来坦荡,略扭捏片刻,便大大方方回:「我很喜欢他!千余年来,念念不忘!」 「那他心悦你吗?」东凛又问。 莫离被他问得愣住了,歪头想了想,回:「应也是喜欢的!」 「他有向你示爱?」东凛的问题,愈来愈尖锐。 莫离摇头:「但是,我们相处月余,朝夕相处,同食同眠……」 「没有示爱!」东凛打断她的话,「如何能知他心悦于你?他若心悦于你,又怎会不告而别?」 「他许是有什么急事,来不及……」莫离下意识的为他开脱。 「便算来不及,也当留下书信,以便后续联络!」东凛咬咬牙打破她的幻想,「断没有一言不发便离开的道理!还有,他可有告诉你他的姓名住处?可有问过你的姓名来处?可有与你说过他的事?」 他连珠炮般扔出好几个问题,堵得莫离泪盈眼眶。 东凛看在眼里,心里揪着疼,但还是咬牙继续,故意问:「该不会都没有吧?」 莫离不吭声,只红着眼眶瞪着他。 「阿离,你别这么看着我……」东凛避开她的视线,「我不可能是他!虽然我失了记忆,但我其实……其实隐约记得一些零碎的画面,那画面中……我应该是有妻子的……」 「你有妻子?」莫离一怔,泪水夺眶而出! 「应该……有的……」东凛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不敢与她对视,闷声道:「我虽然与你心悦之人生得相像,但这世上相像之人并不罕见!你也不要把我当成他!我劝你,莫要再胡思乱想了!已经离开千年的人,你还惦记他做甚?你一个小姑娘,想要什么样的俊俏郎君没有?何必对一个冷心冷情的牵肠挂肚呢?不值得!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不值得你为他蹉跎岁月……」 东凛好不容易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生恐莫离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傻事来,难得的絮叨了一回。 莫离初时心中难过,哭得一抽一抽的,倒没听清他都絮叨些什么,可愈听,她却愈觉得不对劲! 关于她和那个人的事,她记得自己并没有跟小福讲过多少,只是简略的提了一下,当时他便说自己不可能是那个人,之后他便一直忙着修炼,她甚至都没有机会跟他好好的聊聊天,说说话,更不用说细说这些过往云烟了。 ------------ 第804章 难为他了! 事实上,不光是没跟小福提过,便算是自己的父王母后,她都瞒着,贴身陪伴她的婢女灵儿,也是今日才与她说了一嘴。 她之所以不说,一来,是当时年纪小,若父母知道她曾与一陌生男子共处月余,肯定要骂她胡来,二者,那时她其实也分不清自己为何一直会想着那个人,自己也觉得有点窘迫,是以三缄其口。 以小福眼下这个性子,灵儿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他这些事的,再者,跟灵儿说过之后,她便来找他了,之后两人便到了这樱林,灵儿也不可能有机会跟他说。 便算说了,又怎会知道她没有告诉过她的一些细节? 他甚至知道那人走时的一些情形! 可那人走时,她可是晕睡着的! 连她都不知道的事,他居然知道…… 莫离缓缓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细细的打量着东凛。 东凛见她神情呆滞,以为她还未想通,便又加大了力度,苦劝道:「其实,他不告诉你姓名,也不肯知道你的姓名,单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不想跟你有什么纠葛!之后又不辞而别,一句话也未留下,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書菈 莫离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眼泪再度狂涌而出! 她忍着眼泪,哽声道:「可是,他走之前,将你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这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只是回报你的救命之恩罢了!」东凛轻叹,「换作任何人,也不可能把你一个小姑娘扔那儿的!那个地方多危险啊!噬魂兽都能随意出没!为救你差点被开肠剖肚了,若是不管不问,再让那凶兽吃了你,岂不白伤一回?」 「是啊!」莫离咧着嘴,呵呵笑出声来,「你说的太对了!他当时为了救我,差点被开肠剖肚,自是不能再让那噬魂兽……」 她说到一半,胸口一股酸涩悲苦之气急涌而上,将喉咙哽得死死的,那一瞬间,泪水狂涌,气息闷滞,几近窒息! 下一刻,她猝然转身,拔腿狂奔! 「哎,阿离,你跑什么?」东凛有点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下意识的往四周望了望。 四周一片静寂,唯有春风阵阵,拂过落花如雨,一地残红。 落红之间,他的画像在樱盒之上微微扇动着,他忙捡起来,抱在怀中,快步去追莫离。 莫离一路狂奔,泪水在脸上恣意流淌。 她捂着嘴,哭得几近晕厥,却又生恐东凛看到,脚下始终不停,一个不慎,绊到树枝,摔倒在地,顺着河堤一路下滚,「扑通」一声,她坠入河中。 「阿离!」东凛见她落水,忙飞扑来救,直接跳入河中,将她湿淋淋的扯了上来。 春衫本就单薄,这一落水,衣裳都贴在身上,愈显得曲线玲珑。 他面色微烫,倏地转过身去。 「我去生火!」他跑得飞快,「你回头过来把衣裳烤干再回去,莫要着凉了!」 说完,转身离开,在河边捡了些枯枝堆起来生火,又拿野草搭了个简易的挡风棚,想了想,又把身上外袍脱下来,挂在那挡风棚上,全当是门帘。 「阿离,可以过来了!」他招呼了一声,背过身去。 莫离远远的站在那里,看他忙活,听到这话,便木然走过去。 见她过来,东凛便又往前走了几步,始终背对着她,跟她保持着一段距离。 莫离知道他此举是守礼君子所为,但仔细想想,又何尝不是在避嫌,在刻意撇清两人关系呢? 从始至终,他都在撇清,不管是千余年前的樱林,还是在宫城,又或者现在,他的态度都很明显。 只是她蠢,看不懂, 她太喜欢他,便自作多情,觉得他也定然喜欢自己,却忘了,一个男子若是真喜欢一个女子,便该像她父王那般,时刻想着,处处念着,见了便有说不完的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恨不能时时粘在一处,永不分离。 不,她其实也不是看不懂。 她是懂的,她就是下意识的不想懂,因为一旦直面这个现实,她那樱色梦境,便要化为泡影,所以便哄着自己,纵着自己,一直不停的做梦! 她只顾着自己做梦,却忘了,若梦中人若是对她没有那种男女之情,她的这份热情痴心,对人家来说,是种沉重的负担! 这几日,小福心里,其实一定很不耐烦吧? 但又不能发作出来。 她救了他,受了她恩惠,若是太过冷淡,难免会被人说是忘恩负义,所以他便只能忍着,一直忍到今日,被她逼迫,不得已出手,戳破她那梦境,为了不让她难堪,他明明恢复了记忆,却装作没有恢复,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来劝导她,放弃这段没头没脑的痴恋。 他如此的苦心积虑,就是为了不伤害她。 也真是难为他了! 「对不住……」莫离看着小福的背影,喃喃开口。 「什么?」东凛一怔,扭头看她,目光落在她身上,又忙不迭的拧过头,心里又开始噗噗乱跳。 他怕是疯了! 莫离此时虽脱掉外衫,但中衣尚存,为何他脑中竟又忆起那些令人羞愧的画面? 这情根,是愈长愈粗了,他该尽早做决断了! 心里这么想着,便又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好像离得远些,那情根便不会再蔓延。 莫离见他如此避嫌,心中愈发灰暗,本来到嘴的话,也咽了回去。 她本来想敞开与他说个清楚的,但看这情形,又何必再让他尴尬呢? 装作不知便是了! 日后,必不会再缠着他了! 她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烤着自己的衣裳,自己的衣裳烤干了,便又把东凛的外袍拿过来烘。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能听见木头被烧是噼啪作响,春风拂过山野,樱花簌簌而下,像是谁的眼泪,无声坠落到地面,化作残红一堆,令人无尽伤感。 莫离盯着那落红看了一阵,忽然发现自己的樱盒正安静的躺在那里,忙走过去捡起来。 东凛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见她捡起盒子,放在火堆边,犹豫了片刻,直接扔了进去! ------------ 第805章 不舍…… 「不……」他下意识上前阻拦,然而冲到火堆前,却又硬生生停住了! 「你说什么?」莫离抬头看他。 「没什么……」东凛拧开头,「我听到咕咚一声,还以为你在火堆旁睡着,栽进去了!你……没事吧?」 「没事!」莫离摇头,顿了顿,忽又咧嘴,故作轻松笑起来,「能有什么事呢?你别看我方才又哭又嚎的,但我这人就这样,这会儿宣泄出来了,也便想通了!如你所说,天下俊郎的郎君不知有多少,我何必还念着一千多年前的人呢?之前我不懂,被他那美色所惑,可今日听你一席话,我瞬间就悟了!」 「你悟了……什么?」东凛方才苦口婆心劝她悟,如今听到她真悟了,却又怅然若失。 「我其实,也未必有多喜欢他!」莫离耸肩,「只是因为他救了我,又生得好看些,彼时我年纪又小,算得上豆蔻年华,情窦初开,自然就有些神魂颠倒,如今经你一说,他对我连其码的礼貌都没有,不肯告诉我姓名,一声不吭就走了,这般无情之人,我还惦记他做甚?有句话怎么说的?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我该把目光放到我身边的青年才俊身上,而不是执着于一个无情之人!」 「正该如此!」东凛嘴上笑着,心里却一阵阵发苦,「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 「还得多谢你呢!」莫离呵呵笑,「不愧是我养大的娃儿,就是聪明!你今儿助我迷途知返,我回头请你吃烤鱼可好?」 东凛强笑点头:「好!」 「那我现在就去抓鱼!」莫离站起来,撸了撸衣袖,就要走开,被东凛拉住。 「今日就算了吧!我刚吃得很饱,一点也不饿!改日吧!」 「也好!」莫离点头,「不过,我还是先把鱼抓好,等你想吃时,随时开吃!你可不知道,这河中的鱼儿,可肥美了!」 说完,蹦蹦跳跳跑开。 转身的那一刻,泪水再度狂涌! 怎么办? 虽然已经在心里劝慰过自己千遍万遍,可看到东凛,还是忍不住想掉眼泪,只能用这个借口勉强糊弄一下了! 希望抓完鱼之后,她就不会再难过了。 东凛没再拦着她,目送她远去,第一时间伸出手,将火堆中的樱盒捞了出来。 方才他看到樱盒时,便暗中施了仙力,护住盒子,如今虽在火堆里烤了这么久,也只是外表发红,内里的画像却丝毫未受影响。 方才她给他画时,他只是随意翻了翻,看得并不细致,又恐看得太投入,让莫离看出端倪,所以只是匆匆一瞥。 此时得了机会,方得以仔细察看。 画有很多张,厚厚一沓,里面是各种各样的他。 醒着的,睡着的,沉思的,微笑的,发呆的,他看到一张大笑的画,愣在那里好一阵。 他都不记得自己曾经笑得这般开心过! 她的画功不错,将他的面容五官画得纤毫毕现,分毫不差。 不过,他觉得她将自己美化了。 他应该没有画中人这般清俊温暖,从他亲眼目睹自己父母族人被残杀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会是冷酷嗜杀模样。 樱林那一夜,他其实想过,要不要换一种方式,渡过漫长的永生时光。 比如,像这天地间绝大多数人一样,寻一心悦之人,携手并肩,看这花落花开,云卷云落。 其实那个时候,若是他想,是可以的。 魔尊被封,大仇得报,八荒安宁,四海平和。 他长久以来肩负的那些责任,也可以暂时放上一放,他可以享受做神做人的乐趣,而不是单纯的做为一个 斩妖除魔的仙器活着。 可辗转一夜后,他最终还是没有迈出这一步。 情根既已拔除,便算重新长出,那也是逆天而出的畸形情根。 谁知道这情根会带来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纵横八荒的超神之力,是无情道赋予的,他生出情根,便意味着背叛了此道,自然也会遭到道术的反噬。 不,与其说是反噬,不如说,是他这具长久以来习惯绝情断欲的身体,对于情爱下意识的排斥和拒绝。 几千年的习惯,若是改了,终归是令人不安。 他最终在强烈的不安中,选择了逃离。 那个时候,尚且选择了放弃,更遑论如今这风声鹤唳之局? 东凛深吸一口气,将胸口那汹涌情思压下,拿起盒子,又要扔进火堆,然而手触到那熊熊燃烧的火苗,却又鬼使神差般的缩了回来。 他不舍得。 真的不舍得。 那片樱林已被他无情毁去。 过不多久,他重修无情道,所有动情的记忆,也将被无情抹除。 能证明这一切曾经存在的,也就只有这些画了。 他得留着它! 其实留下来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前路茫茫,根本就看不到方向。 但他还是想留着,只是,便算留,也不能带在身上,若被莫离发现,定然又会多想。 那么,便藏起来吧! 他环视四周,最终,看向樱林中最大的那棵樱花树,将樱盒深理地下。 莫离蹲在河边,又痛快的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不忘抓鱼,她在这方面是老手,便算哭得两眼红肿,也不耽误她战果辉煌。 夕阳西下,她满载而归,恐东凛看出,索性往脸上抹了把泥,掩住泪痕,方才乐呵呵的唤东凛回宫。 回去的路上,她跟没事人一般,蹦蹦跳跳,欢声笑语,竟似完全将之前伤情痛哭的事忘到了脑后,回去便亲自下厨,乐颠颠的做了烤鱼,请大家一起吃,席间对酒当歌,说不出的恣意快活。 莫千城知道她午后把东凛单独薅了出去,此时见她心情如此之好,一时疑心她跟东凛已经情投意合了,忍不住上前打探。看書菈 他的声音其实很小,但莫离却似喝多了,直接嚷嚷出来:「城哥哥你想多了!我对小福好,是因为他是我养大的娃儿啊!我自己的娃儿,我当然疼了!但那是老母亲疼儿子的喜欢,跟你怀疑的男欢女爱,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千万别想歪了!」 ------------ 第806章 浇愁! 莫千城本以为自己无望,听到这话,一阵惊喜,脱口问:「当真?」 「再真不过了!」莫离笑着指向东凛,「不信你问他嘛!」 莫千城看向东凛。 东凛强笑:「的确如此!你们莫要误会!」 「其实也不怪他们误会!」莫离信口胡扯,「主要我最近超爱打扮,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重塑肉身后,忽然就爱美了!难不成,是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 「这丫头,不害臊!」莫凝初时还担心她陷入其中,此时见她全然没当回事,也放下心来,笑骂,「听你这意思,是要母后为你操持婚事了?」 「不急不急!」莫离大笑摆手,「我自己的婚事,还是我自己来吧!其实吧,我有心上人了!」 「啊?」莫清欢愕然,「是谁?」 「反正不是在座的诸位!」莫离嘿嘿笑,「暂时先保密吧!若是时机合适,我会带他来见你们的!」 「如此说来,不是我们族中儿郎?」苏老夫人追问。 「不是!」莫离摆手,「族中这些人,不是兄长就是弟的,打小儿一起玩大,只有兄妹之义,绝无男女之情!再者,太熟了,也不好意思下手嘛!」 这笑逗得众人都哄笑起来! 「你个混丫头!」莫清欢笑骂,「什么下手不下手的?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登徒子呢!」 「还不都是你们夫妻俩平时惯坏了!」老王上和老王后也都笑得抬不起头,「罢了,全当个孙儿养着吧!回头给我们招个好看的孙女婿回来!」 「放心吧!」莫离小手一挥,「保证比小福还要俊俏!没他俊的,坚决不要!我未来的夫君,若是被我养大的娃儿比下去了,那断不能要!」 「若那样的话,可真不好找!」苏老夫人笑道,「小福这长相,放眼这四海八荒,我也只见过此一人!」 「那就等他恢复记忆了,去找他的哥哥弟弟嘛!」莫离信口胡扯,「他长得这般好看,他的兄弟指定也不差!小福,我跟你说,我先预定了哈!到时候,就看在我这救命之恩上,你怎么着也得给我开个后门!」 「哪有这样预定的?」苏灿之笑得头都掉了,「阿离,你索性直接娶了小福,岂不是更省事?」 「那怎么行?」莫离坚决摆手,「我跟他,差着辈呢!再者,我方才说了,太熟了,小时候把屎把尿的活都干过,再拉来做夫君,总感觉乱七八糟的,不好下手!」 听到这话,众人又笑成一团,只有两个人默默的低下了头。 一个是莫千城,一个是东凛。 莫千城自从听到莫离说什么在座的诸位都不可能时,就满心黯然,后来又听到她已有心上人,更是心如刀割,暗自神伤。 东凛其实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欣慰的。 毕竟,莫离听劝,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走出情伤,不再执着于他,他也不用再受其干扰,可以专心致志做自己该做的事,于双方来说,都是一桩喜事。 但他心里却并无半点欢喜,反而泛着股难言的惆怅酸涩。 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多少感觉,只是看到莫离将与自己的事,大大方方的拿出来,与众人分享,满脸的不在乎,他忽然就像被什么戳中了心脏,豁豁的疼。 先还是只是疼,疼到最后,竟莫名又生出丝丝缕缕的怨气和委屈来! 嘴上说着,惦念他千年,可实际上呢?不到半日功夫就释怀了! 如此看来,她对他的感情,根本不像她说的那般深! 想来,不过是少女一时情动,乍然再见他,一时兴起,激起往日情怀,乍然遇冷,便又觉得那人 不值自己如此,就此抛于脑后,再不索怀! 一想到她以后再不惦念自己,很快就要移情别恋,东凛心里的酸意咕嘟嘟乱冒。 原本以他的勤勉,晚饭后稍作歇息,便该再次带领众人修炼的,因为莫离这一闹,也忽然没了心情,借口喝多了头晕,回房歇息了。 莫离倒是兴致盎然,仍坐在那里同家人谈天说地,见他离开,她只是笑着同他摆摆手,再未多看他一眼,更没有像往前那般追上来与他同行。 东凛一人独回住处,四周静寂无人,只有他形影相吊,再忆起往日莫离笑颜相伴,倍感孤独凄凉,好像平白无故的,被人抛弃了一般! 这种情绪一直在无声蔓延,令他心神不安,坐卧不宁,正抓耳挠腮之时,忽听外面脚步声响。 是灵儿扶着莫离回来了。 他眼下与莫离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 按说他成人之后,该及早搬离的,但莫离坚决不允,便在寝殿前院收拾了两间房给他住,这样,前院后宅分开了,但见面还是极为方面。 回后宅自是要经过前院,东凛下意识的站起来,撩开窗帘往外望。 橘红灯影下,莫离的身影摇摇晃晃,显是喝多了,灵儿扶着她,踉踉跄跄向前,嘴里兀自絮叨着:「殿下,你这是借酒浇愁吗?喝这么多!你便算心里不痛快,也不能这么作贱自己啊!都喝吐了!胃里多难受啊!」 借酒浇愁?心里不痛快? 东凛倏地一怔! 所以,今日这小丫头,是在故意装高兴? 他屏息静听,尔后听到了莫离含混不清的咕哝声:「灵儿,你不懂!胃里难受怕什么?总比心里难受强!我不喝酒,我就会一直想,我一想,我就想哭,呜……」 她果然又抽抽噎噎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碎碎念:「灵儿,你知道吗?他这个人,好狠心的!他明明什么都知道,还骗我说自己不是那个人!他真是太过份了!」 「什么意思?」灵儿听得一头雾水,「你是说,小福恢复记忆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恢复记忆,但是,对于我与他以前的事,他心里明镜似的!他那个时候就不喜欢我,所以才不肯告诉我姓名,也不想知道我的姓名!还不辞而别……」 ------------ 第807章 辜负! 说到这里,莫离委屈大哭,「真是个没礼貌的家伙!我与他,可也算是共患难一场,便算他不喜欢我,但我们总归也是难兄弟吧?我还剜心头血救他……」 「啊?」灵儿惊叫,「你怎么把心头血剜给他?那可是连自己至亲都不能随意给的!你为什么要给他一个陌生人?」 「他救了我嘛!」莫离咕哝着,「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上又有寒症,我若不以血相饲,他定然活不成!」 「这等薄情寡义之人,让他死好了!」灵儿轻哼,「殿下对他那么好,又生得这般美貌,喜欢他,是看得起他!他给脸不要脸,忒讨厌了!殿下你既被他拒绝了,今晚宴席,便不该让他参加,让他一人闷在屋里,好生回味去吧!从今往后,奴婢让所有人都不搭理他!住着我们的,吃着我们的,命还是殿下救的,居然敢拒绝公主,实是太过份了!」 莫离听到这话,哭声渐停,抽噎了一阵,她闷声开口:「灵儿,你这样的想法不对!你不能这么想!」 「哪里不对了?」灵儿不服气反问。 「虽是我救了他,他也的确住在我们这里,但是,他先救过我的命,我原该回报于他!」莫离哑着嗓子,语气却极认真,「不,便算他之前没有救过我,只是单纯的承了我的恩情,我也不可以胁恩求报啊!更不用说,还是要人家以身相许的那种报恩!」. 「你换个角度想一下,若你被一个男子救了,那男子垂涎于你,想要娶你为妻,但你并不喜欢他,却要被他一次次骚扰,你不会觉得腻烦吗?」 「可你是女子!他是男子!」灵儿反驳,「不一样的呀!」 「怎么不一样了?」莫离摇头,「难道因为我是女子,我是公主,便拥有强迫别人的特权吗?不,我若那么做,就是一个地道的女流氓!我才不要做流氓呢!」 灵儿闻言失笑:「殿下,你本来就是个女流氓!」 「呸!」莫离伸指掐了她一下,顿了顿,也忍不住笑:「是啊,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便做坏人,也要坦坦荡荡的坏!我今晚若不演这场戏,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哭哭啼啼的,再不搭理他,大家肯定就会多想,觉得是他欺负我,他身为一个被我救的客人,岂不是处境尴尬?」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他尴不尴尬?」灵儿撇嘴,「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呢?」 「我自己有什么好想的?」莫离嘀咕着,「无非就是装模作样,虽然难受,但我是在自己家里,跟他可不一样!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我这个在家的人,哪能欺负一个遇劫失忆的人呢?那也太不厚道了!做人嘛,就得厚道点儿!」 东凛听到这里,眼里忽然起了雾。 这个小丫头,瞧着粗枝大叶的,没想到心思竟如此细腻! 能在这般情形下,还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她真是个善良贴心的好姑娘! 可这样的好姑娘,他却只能辜负了…… 他低下头,忽然不忍再听下去了,一时又为之前自己因她「不在意」而生出的幽怨羞愧,堂堂七尺男儿,还是一统四海八荒的什么劳什子战神帝君,心眼比针尖还细,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思忖间,莫离的声音还在继续,「其实做不成有情人,做朋友也挺好的呀!有这么好看又有本事的朋友,多拉风呀!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朋友……」 她说到一半,忽又悲从中来,搂着灵儿的脖子低泣:「呜,我不想跟他做朋友,我想嫁给他……」 她哭得娇软可怜,东凛听得血脉贲张,恨不能立时奔到她身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柔声安慰! 然而,走到门边,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一切,到底还是又顿住了。 他将头重重抵在门,双拳紧攥,努力压抑内心澎湃的情感。 门外,莫离的哭声细细,渐行渐远,却是被灵儿哄着劝着,扶回了寝殿,伺候她歇下了。 东凛松了一口气,也躺下来发呆,耳朵却下意识的捕捉着她殿中的动静。 自从功力恢复后,他的五感也渐变得敏锐,功力愈精进,五感便愈敏锐,此时哪怕前后院相隔甚远,只要他运气调息,依然能将那边的动静尽收耳底。 他听到灵儿悄步离开的声音,似乎莫离睡着了,但她的呼吸声不对,好像还是一抽一抽的。 东凛竖着耳朵听了片刻,终于意识到,莫离还在哭。 莫离正一个人捂在被子里偷偷摸摸的哭。 今日哭得太多了,她自己都觉得羞愧,可眼泪不听她的话,说来就来,完全不受控制,方才她明明都很累了,打算好好睡上一觉,可才刚闭上眼,那人的面容便又浮在脑海,挥之不去,拂之不掉,往事如针,一针针的刺着她,叫她难以安眠,一时又气哭了。 「你这个讨厌鬼,讨厌死了!」她呜呜自语,「我都要睡了,你就别来入梦了好不好?你又不喜欢我,干嘛老来我梦中?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了,我的忘忧散呢?」 她翻身爬起,摇摇晃晃的去找忘忧散,好不容易找到一颗,就要往嘴里扔,可刚到嘴里,却又忙不迭的吐出来! 「我不想忘记你!不想!」她缩着身子,抱着双膝,涕泪涟涟,「便是你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忘记你!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断不能这么忘了!我当好生记着,等以后老了,做个留念!」 黑暗中的痴言痴语,一丝丝的落入东凛耳中,原本稍稍平复的心情,又因为这娇语细喃再度汹涌,他咬牙忍着,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终于没了声音。 想来,是莫离折腾得累了,睡着了。 他轻舒一口气,正要强逼自己睡去,忽又想到,她方才找东西时,好像下了床塌,后来便再没听到脚步声,这会儿,难不成是缩在地上睡着了? ------------ 第808章 放纵! 这会儿的天气,白日里暖,夜间却仍寒凉,她又饮了不少酒,这般睡着,定是要染上风寒! 不行,他得去瞧瞧!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理智便告诉他不行,然而,这一次身体比脑子更快,不过是一闪念间,他已如一缕游魂般站到了莫离的卧房。 房内静悄悄的,烛火安静燃烧着,明灭光影间,莫离坐在地板上,双手抱膝,头深深埋入膝间,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猫儿般蜷缩在那里,瞧着叫人格外生怜。 东凛犹豫了一下,俯身将她抱起,又恐她醒来,便索性给她施了术法,助她安眠。 她抱在怀里很轻,很软,如一团棉花般,她的睡颜也是委屈伤心的,好看的柳眉皱着,眼睫湿漉漉的,粉面之上犹带泪痕,红唇微微撅着,叫他不自觉想起她方才骂自己讨厌鬼时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软。 他将她轻轻放回塌上,拉了被子,仔细盖好,指尖触到她微冰的手指,忍不住回握住。 酒气混着她身上的甜香之气氤氲而来,叫他本就邪念丛生的大脑愈发冲动,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俯身在她嫣红唇角偷了一吻。 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一掠即过,却在他心底泛起阵阵波澜。 原来,她的唇这么甜,这么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深入,察觉到这个念头,他面色赤红,狼狈逃窜,回到房间后,即紧紧关上房门,好像关得慢了,便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钻进来! 然而那可怕的妄念,就在他自己心中,关是关不住的。 那就只有用特殊的方法去除了! 东凛去净房冲了个冷水澡,回来后,人冷静了许多,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从今日起,他要再断情根,再绝情念,绝不能放纵自己在这情爱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抽取情丝这种事,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此时来做,倒是轻车熟路,只是,这一次,好像比任何一次都要痛苦,明明只是几缕情丝,可他却感觉,自己分明又死了一次! 无情道一旦开始修炼,便再无法停下来,否则,会遭到反噬,灵力耗尽,气血衰亡而死。 东凛终还是将自己逼到了这条路上。 但一旦入了「正途」,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抽取一缕情丝,他对莫离的感觉,便会淡上一分,待情丝抽尽,莫离于他而言,便只是一个救过他的普通女子,与莫凝他们并无任何区别。 接下来的时间,莫离也在慢慢的疏远东凛。 当然,这种疏远,只是她单方面的,对于东凛来说,他本来就不曾对她主动过,一直是在被动的承受着她的热情,如今她不在眼前晃,他就不用再找借口拒绝她独处的要求了。看書菈 随着修炼程度的加深,众人愈来愈专注,也就愈来愈忙,对于她这小儿女的心事,大人并不太在意。 主要是东凛传授给他们的法术,愈来愈高深了,这等天境神术,对他们来说,是百闻难得一见,如今有人愿意倾囊以授,他们自是受宠若惊,拼尽全力吸纳,以报这位授业恩师之情。 在莫凝等人眼里,小福此时已经属恩师级别的人物了。 虽然大家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幼时模样,甚至还逗弄过他,但成年后的小福,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们明白,眼前这位的来历定然不凡,自是无人再敢用以前对待小福的态度来对待他。 相反,随着学习的深入,包括苏皓和老王上这些长辈,都对小福毕恭毕敬起来! 其实小福虽然性子有点冷,话也少,但待他们一向谦和有礼,也一直以晚辈自居,但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种王者风范 ,明明是这般年轻的青年,苏皓他们却并不敢真的拿他当晚辈看,甚至做平辈,都觉得有点亵渎他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无人提出异议,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便连莫千城,面对东凛时,也常感束手束脚,不敢放肆。 其实他心里常常不服,毕竟,对方曾是他的情敌,莫离虽然解释过了,但他总觉得东凛对莫离还是心怀不轨。 可即便是基于这种想法,他依然不敢对东凛说一句挑衅的硬话。 明明这男人这张脸,看起来并不比他大,该是他的同龄人,他在他面前,却就是轻松不起来,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威慑感。 唯一没有这种感觉的人,大概就只有莫离了。 她虽然有意疏远东凛,但要她忍住不看东凛,也不可能,她只能保证,不往他身边凑,但人,还是要看的。 谁让他那么好看呢? 谁让他不光好看,还那么厉害呢? 他所会的那些术法,连外祖父都瞠目结舌,可知是个极好的东西! 这么好的东西,他愿意主动交,莫离当然也不能错过机会,自是要好好的学,这等绝佳的修炼之机,可以说是千载难逢,谁错过谁就是傻蛋! 她情场已然失意了,当然要在这修炼场上找补回来! 怀着这种心思,莫离空前的认真刻苦,不光白日里跟着学,晚上还要向父母请教,把之前犯花痴时落下的功课补回来。 她天赋本就很好,一旦认真起来,进步飞快,连东凛都忍不住夸了她一回。 莫离被夸,自是开心异常。 一旦沉迷于某事,时间便过得飞快,转眼便是三个月过去。 三个月的时间,莫清欢重塑了肉身,莫棠魂魄聚集,重回人身,指日可待,莫离等人灵力法力皆大涨,虽是妖族之身,却已有神族之能。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东凛。 他的功力已基本恢复,只待无情道最后一关闯过,便可破界而出,力挽狂澜,重拾旧山河! 这一日,结界又有异动,却是有人试图撞破结界闯进来,幸好守卫及时发现,莫凝等人及时修补,总算又恢复平稳。 即便如此,还是有十几人闯了进来。 这些人皆着鸾族服饰,虽被捕,却气焰嚣张,反嗷嗷叫着,让莫清欢他们赶紧投降。 ------------ 第809章 你是帝君吗? 「如今这天境,由我们王上和天帝分而治之,换言之,他如今是这四海八荒的半个主子了!莫说是你们这小小妖族,便连那些大将,见了我们王上,都得跪迎,称他为二圣!」 「尔等小妖,不知死活,还想去帝君前告我们王上的状!以为躲在这结界之中,就能逃过一死吗?白日做梦!」 「我们王上已想到破界之法,此番只是让我等小试牛刀!等我们王上腾出手来,破了你们这结界,定能将你们杀个鸡犬不留!」 「不过,王上说了,若你们现在愿意主动投降,合族向我们鸾族跪拜,愿意终生终世做我们鸾族的血罐,看在你们灵猫血好用的份上,王上还是愿意给你们一条生路的!若是愿将你们的女儿献上,给我们王上做个暖脚婢子,你们俩的老命,倒也可以勉强留一留……」 莫清欢听到前面,已气得面色青紫,此时怒不可遏,扬手狠狠的向那卒子抽去! 卒子本就法力低微,不是莫清欢的对手,更不用说莫清欢如今法力大涨,一记手刀抽过去,那卒子的头应声而断,鲜血横流! 然而那掉了的头,却还在那里嗷嗷叫唤:「你便算将我们剁成肉泥,也休想堵住我们的嘴!」 「休想堵住我们的嘴!」其余的卒子也都无畏无惧,跟着一起叫唤,「赶紧投降吧!现在投降,还有机会做血平罐!若是晚了,只有死路一条!」 莫清欢怒极,扬手再抽,很快便将那些卒子打得粉碎,那些令人憎恶的聒躁声总算消失了。 众人看着地上零碎的尸身,皆是触目惊心! 「他们为何会这样?」莫离愕然,「好像都无痛无感一般!」 「是阴兵!」东凛沉声道,「阴兵无痛无感,神力惊人,除非变成碎片,否则,便只剩下一条腿,一只手,也仍然能继续战斗!」 「这太可怕了!」苏皓喃喃道,「不就是莫雪韵留下的那本邪书里的内容吗?我总觉得是异想天开,没想到,竟真的能练成这般可怕的怪物!」 「鸾族那么多人,若都成了这种怪物,那岂不是……」莫凝不敢再往下想。 「岂只是鸾族?」东凛苦笑,「如今这四海八荒皆在他手!那是多少人?这些人若都是如此……」 他轻叹一声,没再说下去。 其实这种可怕的后果,他早就预想到了。 他虽没说,但众人也能想像到这是一支多么可怕的力量,俱是沉默不语,片刻,莫清欢咬牙,恨声道:「早就知道那帝君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跟那鸾照是一丘之貉!这邪书上所录,可是魔族邪术,他堂堂神族之主,居然让鸾照用这种下三滥的邪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莫不是中邪了吧?」苏皓喃喃道。 「他不是中邪了……」东凛轻叹,「他是被魔尊假冒了!与鸾照分治天下的人,不是东凛,而是魔尊萧颢!天境,如今已不是神族的天境,而是魔族的魔境!」 「什么?」莫清欢愕然,「说得那么笃定,莫非,你知道什么?」 「是!」东凛点头,「我的记忆恢复了!虽还不知自己是谁,但我的记忆告诉我,天境已生巨变!鸾照和鸾玉合谋,用幻形禁术,假冒天帝,杀了莫棠,假冒莫棠,杀了天帝,又假冒天帝,杀了帝君……」 「什么?帝君死了?」老王上失声惊叫! 「帝君……陨落,生死不知!天帝亦然!」东凛垂下眼睑,「帝君与天帝遇劫,其麾下臣子和将领,在魔尊手底,会落得什么结局,显而易见……」 「原来阿棠竟是那样遇害的!」莫凝惊道,「从阿棠出事到今日,已有四月了吧?四个月的时间……」 她喉间一紧,忽然不 忍心再说下去了。 四个月的时间太久了。 足够魔尊把他想要屠杀的人屠杀殆尽! 东凛惨笑:「正如王后想的那般!建起一座大厦,需要无数人夜以继日的努力,一砖一瓦,胼手低足,如燕儿衔泥一般,一点点的垒起来,可毁掉这座大厦,却要容易得多……」 他用了数千年之功,一点点的将魔族的势力连根拔起,期间各种曲折艰难,苦痛挣扎,自不必说。 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只一个小小的幻形术,便让无数人鲜血筑就的太平大厦彻底崩塌! 究其因,的确是鸾照鸾玉狡诈,是各种巧合积到了一堆。 可归根到底,还是他道心不稳。 他太过急于求成,信错了人,用错了将领,埋下了祸根,他若时刻自省,不让情根生出,自然也无需闭关千年。看書菈 他若不闭关,这千年余间,定然能发现沉渊守卫的松懈,自然能注意到鸾照的各种不轨,也就能防患于未然,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今日这浩劫,自然也就不会出现! 他浴血搏来这平安盛世,如今,又浴血而回,重归地狱,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他! 东凛此时羞于承认自己便是那个无用的帝君! 「外面的世界,应已处水深火热之中!」他缓缓道,「那些卒子所说的情形,也并非不能出现!不过,我瞧这结界眼下还很稳,你们这段时日,又一直跟着我研习,灵力应该也涨了不少,若合众人之力,应也能勉强守住这结界……」 「其实,你的记忆早就恢复了吧?」莫清欢忽道,「是因为知晓外面的情形,所以才要教我们这些!」 东凛点头:「确有此意!你们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便只能用自己平生所学,助你们护住这家园!」 「你这个人,还真是深藏不露!」莫千城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忽又问:「你你……你莫不是那殒落的帝君?」 众人闻言倏地一惊,但很快又想到小福是个凤凰娃娃,都齐唰唰的看向东凛。 莫离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愣怔半晌,追问:「你……是吗?你是那个……帝君吗?」 ------------ 第810章 他怎配为帝君? 东凛看着她,片刻,哑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灵猫一族,即将面临灭顶之灾!如今天下大乱,这场浩劫,必将席卷三界,届时,万年前的焦土白骨,水深火热,恐会再现!纵有结界,也难确保安全无虞!方才那些阴卒所言,绝不是危言耸听!危机迫在眉睫,为保你们族人不被奴役,诸位当即刻行动起来,全力守住这结界!而我……」 他缓缓看向身边人,一字一顿:「我也该离开这里,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莫离一惊:「你要离开?」 「是!」东凛点头,忽地俯身,朝她深施一礼,「公主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原本我该留下来,助你们共守梅山,若是我与你们共守,纵外面骨山血海,也可保梅山平安无虞!只是,抱歉,我不能这么做!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在此,深表歉意!」 言罢,又是一揖到底。 这一揖,却是转个个圈儿,对莫清欢莫凝老王上等长辈挨个行了一礼,「承蒙各位照顾,在下感恩不尽!」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客气?」苏皓忙笑着扶起他,「咱们共处这段时日,便如家人一般,你如此,反是见外了!」 「是啊是啊!」莫离鸡啄米似的点头,「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虽救了你,可你也救了我啊!还教会我们这些多,若说谢,该我们谢你才对!你如此身份,肩负天下苍生,自是不能为一族所累!」 虽然东凛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但话说到这份上,大家其实也隐约猜出来了。 面前这一位,十有八九就是那位被暗害殒落的东凛帝君! 只是,谁也没想到,帝君居然是这般的年轻俊逸! 莫清欢自猜出东凛身份后,便一直对着他发怔,脑中下意识忆起自己初次见到「帝君」时的情形,再与面前这人一比对,不由扼腕长叹:「怪不得我总觉得自己见到的那个帝君拿腔作调,女里女气的,却原来,竟是个冒牌货!」 「女里女气?」东凛一惊,「王上是觉得,那冒充之人,是个女子吗?」 「十之八九!」莫清欢笃定道,「当时我被他们打晕了,听到她说话,说到最后,声音尖细,应当是个女子!」 「女子?」东凛皱眉,「那会是何人?」 「你还不知仿冒之人是谁?」老王上追问,「可我记得,那幻形之术虽厉害,但若仙力高深者,自能识出他的原身!你,竟未识出吗?」 东凛苦笑摇头,忆起当时情形,愈发羞愧。 世人称他为战神,却不知道,他这个战神,在那些魑魅魍魉,阴谋算计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这些人既然做了这样的大动作,想必也是筹谋许久。 可天帝却竟连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他就更蠢了。 明知鸾照品行不端,却还是任他崭露头角,亲手为魔尊安排了一个绝佳内应,叫人家里应外合,将他推下神座,将那些曾陪他浴血搏命的同袍猪狗般屠戮! 东凛垂下头,颌骨紧咬,眸色猩红。 他怎配为帝君? 老王上见他如此,知他心中难过,深悔自己戳到了他的错处,忙道:「老朽真是糊涂了,竟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来!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任谁也不能万年如一日的面面俱到,周密无疏!」 「还有那幻形术,之前或许容易识破,但那仿冒之人蛰伏这么多年,又岂能不刻苦修炼?」苏皓接着道,「精进千年,一时难以识破,再正常不过了!这不是你的错!」 「对啊,全是那鸾照和魔尊太狡猾狠辣了!」莫离见东凛面色难看,也忙出言宽慰,「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跟 地老鼠似的处心积虑,暗中活动,的确是防不胜防!」 「并非如此!」东凛摇头,「此祸,根源在帝君!他用万年时间除魔,却因倦怠大意,再酿祸端!此劫,他当负全部责任,无可推托!」 「你何必如此自苦呢?」莫离看着他紧拧的眉头,一阵心疼,正要再劝,东凛却已换了话题,转向莫清欢道:「王上,我明日便要离开,不知此时出山,对结界可有不好影响?」 「没有!」莫清欢摇头,「这结界想出是随时可以出去的,本无限制,限制的只是进来之人!只是,你就这么……出去吗?」 他看着他,满面担忧,「你如今势单力孤,单枪匹马,如何与他们对抗?这结界外面,可全是鸾照的爪牙!」 「若不然,父王,我陪小福同去吧!」莫离忽道,话未说完,便惹来父母的白眼。 「你去能做什么?」莫清欢轻哼,「专门拖累人吗?回头打个架,还得顾着你这个累赘!」 莫离撇嘴:「我有那么没用吗?」 「有!」一个声音响起,平静,淡漠,却是东凛。 莫离:「……」 「我说,小福,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说话?」她对他狂翻白眼,「就算你身份不一般,可我也曾经做过你的老母亲……」 「阿离,莫要胡闹!」苏皓哭笑不得的打断她的话。 莫清欢夫妇也是颇感无奈。 面前这位,可是帝君啊! 虽然是个落魄的帝君,但威势仍在,他们这些长辈说话都要字斟句酌! 莫凝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又对着东凛道歉:「仙君莫怪,这丫头口无遮拦惯了,我定会好好教训她!」 「无妨!」东凛淡淡摇头,转向莫离,面无表情道:「虽你不悦,又是我恩人,但我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以你的能力,贸然出界,只会白白送死!若是跟在我身边,定会成为我的累赘,会害我早死!所以,打消这个念头!生死之事,开不得任何玩笑!记住了吗?」 他说到最后,声色俱厉,好像那是必须执行的命令一般,不容反驳,更不容质疑! 莫离被他那严肃的样子吓到了,缩头「哦」了一声:「知道了!」 「不是知道了……」东凛不依不饶,「你向我发誓,绝不擅离结界!若违此誓……」 他顿了顿,似在考虑违誓的后果。 ------------ 第811章 生死由命,各自承担! 莫离轻哼:「违誓的话,你还罚我不成?」 「我不会罚你!」东凛冷冷道,「外面魑魅魍魉众矣,想取你命之人多如牛毛!若你违誓,擅出梅山,落在他们手里,我绝不会受他们胁迫救你,届时,生死由命,各自承担!」 莫离万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愣住了。 「听清了吧?」莫凝只道东凛不想让莫离涉险,才说这样的话吓她,附和道:「所以,你可千万别别乱跑!出什么事,没人救你!我们也不救!就像你姐姐,不听话乱来,到最后我们也没法救她!」 莫离瘪眉皱眼不吭声。 莫凝见她闷声不吭,知她服软,放下心来,又看向东凛道:「外界凶险,你单枪匹马不成!不如这样,我们派一支精锐军队,护你出山!」 「我也正是此意!」莫清欢道,「人多力量大,你想重寻旧部,也须有人相帮……」 「不必!」东凛断然拒绝,「王上王后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你们只管护好自己人便好,不必管我的死活!我出梅山后,亦不会再管你们的死活!」 这话一出,大家齐唰唰懵掉了。 这位帝君,说话怎么那么噎人呢? 不过,转念又一想,许是他不想拖累灵猫一族,才故意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吧? 「仙君的心情,我能理解!」莫清欢叹口气,「不过,大家相识一场,即是有缘,我们也的确没拿你当外人!虽不能拿合族来支持你,但这一支精锐,却还是能出得起的……」 「不必出!」东凛仍是摇头,「王上,我方才所言,并非怕连累你们,而是怕你们连累我!」 「我们连累你?」莫离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你这话说得……」 好欠揍啊! 不过,看到大家严肃的眼神,还有这过于沉滞的氛围,她还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不说,大家也是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倒是东凛仍是面色不改,气定神闲,继续自己的话题。 「形势逼人,便算是一统八荒的帝君,也未必能力挽狂澜,既然挽不得,少不得便要蝇营狗苟,忍气吞声,以谋后动!你们是鸾照盯中钉肉中刺,一旦有机会,他必定会拿你们开刀!我只能保证,我不会加害于你们,但若你们遇难,我亦不会舍弃一切来救!我有我图谋之事,为了这个目标,我会不管不问,不择手段!无论对人,亦或是对已,但凡阻碍我大计之人,之事,我皆会无情舍弃!若有一日,你们成为我舍弃之人,应会后悔今日的付出!所以……」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莫清欢,「王上,少付出一点,将来,便少后悔一点!你们救我性命,我教你们保命之术发,自此两不相欠!此后生死有命,各自承担!」 他最后一句说出,整个大殿死一般静寂。 大家呆呆看着他,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这人将话说到这话上,他们委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原本该是依依惜别,珍重再见之时,这人冷冰冰的几句话一甩,叫他们如坠冰窖,尴尬万分,到最后,甚尔生出一丝气恼来。 一番赤诚之意,被人如此拒绝,他们实是很难不生气! 东凛却不管他们生气与否,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即向众人一拱手:「在下言尽于此,先行告退!」 说完,即昂首阔步离开。 众人便又都盯着他的背影发呆,直到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众人仍然未曾回神,良久,方听到一声炸喝:「小福,你抽什么风啊?」 敢这么说话的人,自然是莫离。 莫离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想找东凛理论,被莫凝死死拉住 了。 「小祖宗,你就消停点吧!人家都已经把这关系撇得这么清了,你还纠缠做甚?」 「可他这都说的什么话呀?」莫离顿足,「这也太气人了吧?我们拿他当自己人,他却要拿我们当陌生人!还什么生死由命,各自承担!这是人说的话吗?」 「这话的确是说得过份了!」苏惊寒哀叹,「老实说,我都有点被伤到了!本来我还想说,由我带领那支精锐,追随在他身边的,谁想我们不怕被他连累,他却怕我们连累他!他怎么变成这样啊?小福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福以前不是这样的,但是,他恢复了记忆,便不是咱们认识的小福了……」苏皓轻叹,「虽他未承认,但咱们皆知他是帝君!帝君……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不是吗?这个人,他冷静睿智,却又凉薄冷漠无情,他做事,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莫离追问,「听外祖父这话,您难不成认识他?」 「当然不认识!」苏皓摇头,「我若认识他,早就知晓他的身份了!」 「那你为何说得好像很了解他一样?」 「因为我曾远远的见过他处置自己麾下的部将!」苏皓眯起眼,忆起那久远的往事,「说起来,是几千年前的事了,我当时还年轻,也想着建功立业什么的,又兼也有些本事,便混到天将之中做了个小卒子!当时带领我们的大将军,名唤东允,听说跟东凛是同族兄弟,此人骁勇善战,爱兵如子,就只一点,好像贪恋女色,因女色误了战机,致三千天兵枉送了性命!后来事情败露,东凛便直接处死了此人……」 「这人,本就该死吧?」莫离嘀咕了一声,「身为战将,犯了这样的错误,自当以死谢罪!」 「他是该死,可是,他麾下副将,却是不得以听从他的命令,但也被东凛处死了!死得多少有点冤枉!」苏皓道,「其实不光这一件事,反正他订下的军规,有敢犯者,定杀之不饶,不问前情如何,皆依律行事,毫不通融!军中将士对他又敬又怕,有说身为统帅,必须令行禁止,如此方才掌控这百万天兵天将,当然,也有人说,他残忍嗜杀,不近人情!」 ------------ 第812章 永以为好? 「他自己是杀器,也将麾下部将训练成杀器了!」老王上低叹,「不光纪律严明,他于这人情事故方面,极不擅长,说话行事,直来直往,极厌恶人说废话,行事从来只考虑规矩利弊,从不会顾及人心人情!据说因为这个原因,也得罪了不少人!数千年前,诸如此类的诋毁之声,同那些颂扬之声一样,从来就没有断过!」 「听岳父这么一说,倒是理解他今日为何会出此言了!」莫清欢叹口气,「在我们看来,他撇得太清,但在他看来,可能这事便该如此来办,丁是丁,卯是卯,不会掺杂没必要的情感!」 「他就是这样的!」一直默不作声的莫千城此时忿然开口,「前几日他还一直怂恿我打他呢!说什么,知道我看他不顺眼,想揍他,想揍就动手,莫要憋着闷着!便算打不过,也要打上一场,才算对得起自己,不能事情还没办就开始认怂……」 苏惊寒闻言失笑:「别说,他这话倒是没说错!你就是惯爱认怂!」 「表兄?」莫千城瞪眼,「你能不能不要往我的伤口上撒盐?我已经很难过了好不好?」 「行吧行吧!」苏惊寒叹口气,「唉,如今想着他教我们练功的那些日子,真跟做梦一样!我一直拿他当良师益友,方才知他身份,热血翻涌,要舍出这条命来,陪他上刀山下火海,结果,自作多情!」 其实不光是他有这种感觉,大家都一样。 一腔热心遭到如此冷遇,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罢了,他既不愿我们相助,便由他去吧!」 说完又转向莫离,警告道:「你如今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了,千万莫要在他面前胡咧咧了!回头惹他生气,直接把你剁了喂鱼!」 「知道了!」莫离耷拉着脑袋回。 嘴上应得好,但是,要她不找东凛,是不可能的! 她心里憋闷得厉害,非得找他说个清楚明白! 眼瞅着夜深人静,大家都歇下之时,她猫着腰,钻到了前院,蹑手蹑脚的走到他门边,扒着门缝往里瞅。 虽然这个时候很晚了,但是,她猜东凛肯定没睡着。 这个人近几日几乎是不眠不休,白日里修炼还不够,晚上还要加练,莫离一度怀疑他会不会走火入魔。 不过,东凛不光没事,还越来越精神,不用试他的内息,只看他的眼,便知他的功力又精进了。 此时的东凛,的确正在修炼。 他的无情道,已经到了最后一关,总是越不过去,令他十分焦躁。 当然,个中原因,他是知道的。 是因为有莫离在。 其实自修无情道以来,他的七情六欲已然变得极为薄淡,不管是对莫离,还是对灵猫族中人,都能做到漠不关心,只尽本份。 没了情感的牵绊,他的功力突飞猛进,只要冲破这一关,便能恢复如初了。 正闭目调息间,听到脚步声,不用看,他便知道,是莫离在外面。 这几日她常常偷窥他,也不知到底在看些什么,不过,东凛如今也不关心她所思所想了。 虽然心底还有一丝丝模糊的感觉,但只要他愿意,便能轻松略过,不受那种莫名感觉所扰。 只是,今日不同于以往。 明日,他便要离开了,若是事情不顺,今日,便是他与此女的最后一面了。 虽然他此时对莫离已没了那种牵肠挂肚之感,但莫名的,还是想给自己,给她一个结果,一个交待。 「进来吧!」他淡淡的扫了门缝一眼。 莫离听到这话,倏地一惊:「你知道我在外面?」 「以我的能力,莫说你在门外,便算在结界之外, 若我想听,也听得到!」东凛淡淡回。 「行了,知道你厉害!」莫离撇撇嘴,推门进屋,东凛盘腿坐在蒲团之上,看都未看她一眼,只问:「何事?」 莫离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无事?」东凛掠她一眼,「那便请出去吧!时间紧迫,我没有功夫陪公主玩闹!」 莫离为之气结,顿足叫:「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很过份吗?我们大家一心为你,你却这么伤大家的心!」 「大家一心为我,我亦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怎么就伤心了?」东凛皱眉,「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何错之有?」 「亏你还知道这话!」莫离红着眼叫,「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永以为好这四字,被你吃了吗?」 「永以为好?」东凛冷哼,「所以,你还在觊觎我,想要与我结为夫君吗?」 莫离万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登时满面赤红! 「公主殿下,你有这功夫,莫如多练些功夫,护好自己家园吧!」东凛满面嘲讽,「不然,等鸾族大军攻到,难不成,你要用这句永以永好克敌吗?当他们将你做成血罐,你又与谁永以为好?永以为好,有用吗?」 「你……」莫离被他怼得哑口无言,连连跳脚,哭叫道:「你当谁想跟你这种薄情寡义之人好?以后我若再同你说一个字,便叫我生生世世世做血罐!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一拧腰,哭着跑开了。 她跑开的那一瞬间,东凛心里似有寒流掠过,碎冰激荡,他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那股气息压制下去。 交待是给了,可惜,这种交待,貌似不行。 不光没通过那道关卡,反而又退回了倒数第二道关卡了。 东凛心急如焚,屏息静气,清尽脑中杂念后,又开始第二轮,如此一直到次日清晨,方才又回到原来的关卡。 「此处,真是待不得了!」他叹口气起身。 外面天刚蒙蒙亮。 他随意的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发。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他本就是赤条条而来,当然不能赤条条而去,所以便收拾了几件衣裳,最重要的,是莫清欢所造的神器。 功力恢复,又有神器相助,结界外的那些散卒,他也真不放在眼中。 将这些东西都收入仙囊之中,他自去大殿辞行。 因为昨日那番话的缘故,大家此时热情锐减,不过,到底是将走之时,莫清欢等人还是敬了他一杯酒,说了句珍重。 ------------ 第813章 果真无情! 「诸位珍重!」东凛仰面饮尽,再无二话,朝众人拱拱手,转身阔步而去。 莫离躲在角落里,目送他离开,有心露面,可见此人未见到她来相送,也不曾多问一句,此时更是步履如风不回头,一颗心瞬间凉透! 「他这人……果真无情!」她缩在那里,泪水再度狂涌。 灵儿心疼的在旁擦泪:「殿下,你早知他无情了,不是吗?他若有情,当初在樱林又怎会不留姓名,不辞而别?」 「是啊!」莫离喃喃道,「我早就知道了!却还是一次次的对他抱有希望,真是蠢透了!」 「从今日起,再不用犯蠢了!」灵儿庆幸道,「这个无情无义的臭鸟儿,终于滚蛋了!咱们守好结界,过咱们怕安稳日子,再不管他如何!便算死在外头,也跟咱们无关!」 「是啊,与我们无关……」莫离木然的重复着她的话,说到一半,忽又捂住灵儿的嘴,「你别乱说!他得活着!他好好的活着,才能打败那些王八蛋!王八蛋都死了,咱们才能好好的活着!」 「也是哦!」灵儿挠头,「那么,便让他好好的活着吧!」 「可是,他怎么活啊?」莫离想到外头的情形,忍不住又担心起来。 「他既是帝君,自是一呼百应!」灵儿宽慰道,「魔尊才不过占着这天境两月,手底下的人之前又死光了,他便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定然是打不过帝君的!毕竟,天境那么大,哪是那魔尊能占得了的?」 「不是那样!」莫离摇头,「就像咱们之前没事拿木块垒房子玩儿,垒的时候,千难万难方成,可你一个不小心踢了一脚,便直接散了架!破坏,比建造容易多了!」 两个月的时间,算不得多久。 但对于魔尊这样的破坏高手来说,足够了。 莫离忧心忡忡,一时又忘了东凛的无情无义,按着灵猫族的风俗,为他焚香祈祷。 东凛出结界时,便刻意幻化成鸾族小卒模样。 他也会幻形术,只是不算精通。 正因为了解此术,知此术害人不浅,所以才要封禁。 但在梅山内,他却潜心修习此术。 鸾照和魔尊用此术害他,他自然就以其人之道,还致其人之身。 在此值守的,除了部份阴卒之外,还有一些是普通的鸾族士兵,东凛蛰伏其中,先从他们口中大致打探了天境的状况。 不出预料,他的那些部下,几乎每个都遭到了清算。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哪怕无情道已修到最后一关,可是听这些人兴致勃勃的谈论「帝君」如何惩治那些天兵天将时,他的心依然紧紧揪起来。 好在,也并非一个好消息也没有。 比如,如今这位「帝君」,跟鸾照的关系,有点微妙。 在鸾兵口中,这位帝君对鸾照十分宠信,将天境大军都交由他手中,许多事情,都全由他作主,看那样子,是要与他共治天下。 可从鸾兵们不解的嘀咕声中,他分明又听到这两人之间的种种矛盾。 一方面十分宠信,另一方面却又处处怀疑,很明显,狼狈为女干的两人,在分食胜利果实的过程中,出现了内讧。 其实,这种结果,他早就预见了。 魔尊绝不会是屈居人下之人,但他的党羽皆被他剪除殆尽,便算有散兵游勇,一时也难成气候。 所以,一开始,他和鸾照之间,必定是鸾照占上风,所以才会一切都听他作主,要与之分治天下。 但鸾照此人,并无真才实学,当初他之所以提拔他,也是看在神器的份上,没了神器,他什么都不是。 以他的能 力,就算占尽先机,怕也不是魔尊的对手!.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魔尊这个后起之秀,怕是已开始碍鸾照的眼了,他们之间,定然矛盾丛生! 而他们的矛盾,便是他的机会! 东凛在鸾兵群中待了一日,略作准备后,杀死其中一名传信官,幻作他的模样,前往天境寻鸾照报信。 如今的鸾照,自然不可能再住在鸾府,合家都迁到天境,住进了天帝旁边的朝天殿,每日来寻他汇报各种事宜的人络绎不绝。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他安插在未央宫的探子。 他当然不放心魔尊。 跟魔尊打了这么多年,他知道这贼厮是何品性,虽然他和谢炽嘴上都跟抹了蜜似的,说尽了好听的话,还装模作样的立了一纸文书,说什么共治天下,永不背叛之类的话。 但是,谁信呢? 大家都是老狐狸,唱念做打的功夫都绝佳,相互演戏罢了,该防的事,他一点也没少防! 当然,他能想得这般长远,还多亏了女儿鸾玉。 鸾玉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天帝身边的女相,天帝所做的任何决定,都要经得她的允可,朝臣百官,也要听从她的号令。 那些不听她话的人,都已经身死魂消了。 她既有此权力,自然也不会放过花无月那些曾经「欺辱」过她的人,将她们关入了监牢,日日折磨取乐。 不过,今日探子带来的消息很不好,让父女俩都气黑了脸。 哪怕他们盯得再紧,魔尊的势力,依然在无声无息的扩张着,连跟鸾照勾结已久,如今被提拔为大将军的莫宗虞父子,都已琵琶别抱,倒戈相向,明着还听他的话,暗地里早已成魔尊之臣。 他尚且如此,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说起来,倒也不怪这些人会投向魔尊,实是鸾照一家人过于狠辣招人恨。 鸾照自不必会说,没事就喜欢拿仙身祭神器,其子Yin邪成性,直把这天境当成了春宫妓馆,鸾英素来喜欢以仙身入药,以前没得用,现在天境仙君任她取用,自是无所顾忌。 鸾玉就更不必说了,向来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之人,又天性嫉妒心强,自入了天境,但凡生得美貌些的仙子,皆遭其祸害,命运悲惨。 如此行径,自是失尽人心。 他失人心的时候,魔尊便拼命捡漏,他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却颇会装好人,对于东凛部下,杀一批忠心耿耿的,打压一批刚直不阿的,再笼络一批摇摆不定的,那些本来就恨怨东凛的人,直接收归麾下。 ------------ 第814章 回家! 有鸾照一家比对着,哪怕大家都知道此帝君非彼帝君,还是都愿意投向他的旗下,跟鸾照对抗。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鸾玉又气又急,又埋怨起鸾照来,「当初事成,我便让你赶紧下手,灭了那对父女,你偏不肯!如今好了,他们已成气候,尾大不掉,将来怕是直接把我们吞掉了!」 「这事能怨我吗?」鸾照怒叫,「还不是你在天境耀武扬威,搞得那些人怨声载道,纷纷投向他的怀抱?大局未稳,你就不能再忍忍?如今作出这般结果,倒要来怨为父了?为父当初怎么杀他?全靠着他来撑场面的,前脚杀了他,后脚东凛的人就要来血洗鸾族了!」 「说到底,还是你能力不够!莫要怪我!」鸾玉阴阳怪气回怼,父女俩吵得不可开交,完全没有注意到,外头报信的小卒,此时正冷冷的盯着他们瞧。 「行了,都别吵了!」鸾英烦躁摆手,「还是赶紧想法子弥补吧!不行咱们也来拉拢一下人心……」 「靠你那些毒药拉吗?」鸾照没好气骂,「对了,那个东峻的残魂,你赶紧给我毁掉!别在那里再玩了!」 东凛听得心里一跳! 东峻竟还有残魂在? 还在鸾英手里! 「他是想帮他重塑肉身,拿来做夫君呢!」鸾玉轻哧,「你若实在喜欢他那张脸,用那变幻之术变一张不就好了?何必费那事?」 「变幻出来的,能一样吗?」鸾英轻哼,「你喜欢东凛,如今未央宫那位跟他生得一模一样,你怎么不去找他?还天天的守着东凛的画像,叫白歌给你织个什么劳什子梦干啥?」 「什么织梦?」鸾照气得差点晕过去,「你都织什么梦了?」 「自是织那恩爱欢好之梦!」鸾英咕咕怪笑,鸾玉却并不觉得羞赧,蛮不在乎道:「老娘就是想睡他,就是想他玷污他!怎么?不行吗?」 「我可真是生了两个好女儿啊!」鸾照气得乱跳,「一个两个的,都不知羞耻!」 两女儿齐唰唰掠了他一眼,满面鄙夷:「你知羞耻?你知羞耻,便不会娶自己的妻侄女为妻了!」 宋氏正好抬步进来,听到这话,面色红涨,抄起棍子便打:「居然管到老娘头上来了!老娘若不嫁,能有你们?」 「母亲说得对!」鸾玉吃吃笑,「说起来,你们这点事,根本算不得什么!那位魔尊父女,才真正是……哈哈哈!」 「可怜了白泽仙君!」鸾英撇嘴,「玉树般的清白人儿,摊上这么个假妻子,还一直被蒙在鼓中,若知晓真相,怕不是要吐血三升而死!话说回来,他去人间那么久,也该回来了吧?」 「你管他回不回来?」宋氏一棍子打过去,「你赶紧把那残魂销了,我们可不希望那天帝回来!」 「怕甚?他便回来,也只能是我养的男宠,绝不会是什么天帝了!」鸾英咕哝一声走开,回到自己的起居殿,打开密室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东凛隐了身形,一直跟在她身后,此时也随之而入,沿着台阶走了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抹蓝色幽在暗室之中浮浮荡荡,竟是东峻模样! 只是,此时的他,无知无觉,没有意识。 鸾英对着这具没有意识的魂魄看了又看,一幅垂涎三尺的模样。 「他们都要我毁了你,我才舍不得呢!今儿给你换个地方!」她笑着上前,正要将残魂收入魂灯之中,却觉后心一疼,她一惊,就要回头去望,可东凛连她回头的机会都没给。 鸾家的女人都太恶心了。 看一眼都会吐! 他利落出手,鸾英立时瘫倒在地上。 想让她死,是很容易的。 但东凛看到那满室的瓶瓶罐罐时,又改变了主意。 她既喜欢毒药,那便让她吃个够吧! 他在那些瓶罐中挑了片刻,依上面的药名,大致找出几个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好药,一股脑的倒入鸾英口中。 药性很好,药效也快,很快,鸾英便像只蛆似的在地板上乱拱。 东凛忍着恶心,让这只蛆收入囊中放好,又小心翼翼的把东峻的魂魄捧在掌心,将额头轻轻触上去。. 他们是一母同胞,生下便有心灵感应,他的身体,便是温养亲弟的最好容器。 「阿峻,跟兄长回家!」他自言自语道。 未央宫是他的家。 他在那里住了几千年,虽然现在已成魔窟,但是,他迟早是要夺回来的。 东凛带着东峻的魂魄,径直去了未央宫,一路顺畅,如入无人之境,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设在宫内的密室。 他盘腿打坐,将体内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给东峻。 足足五个时辰后,他听到一声含混迟疑的声音:「兄长,是你吗?」 「你醒了!」东凛轻舒一口气,「还记得自己遭遇了什么吗?」 东峻迟疑着将事情经过说出,其实死之前,他已经猜出杀他的人,并不是莫棠,而是有人用幻形术扮作她的模样。 「那个仿冒者是何人?」他追问,「他可有对兄长下手?」 东凛叹口气,将自己的遭遇简略说了一遍,又概述了天境眼下的状况,东峻良久未语,过了好一会儿,方愧疚道:「兄长,对不住,我没有守好天境!你闭关之前,便千叮咛万嘱咐,要我时刻注意沉渊魔尊那边的动向,可我终究是大意了,上了那鸾照的当……」 「天境遭此大劫,你的确该负一半的责任!」东凛道,「我闭关这千余年来,你的大半心力,想必是放在你那位阿棠仙子身上了吧?若非对方扮成她的模样,你也不可能毫无防备!说到底,是一个情字所害!所以,这一次,你做个选择吧!」 「什么选择?」东峻一头雾水。 「与我同修无情道!」东凛回,「以你此时状况,若修此道,不出一月,便可重塑肉身!若不修此道,便是千年也未必能如愿!修此道须断情绝欲,你与莫棠,再无可能!可你若不修此道,便算你是我至亲,我亦只能放弃你了!」 ------------ 第815章 同修无情道! 「所以,根本就没有选择了,对吧?」东峻问。 「有!」东凛冷声道,「你可以选择重塑肉身,与我共雪此耻,又或者,做一只孤魂野鬼,自寻灵力,自求多福,将来能否重塑肉身,全靠你自己运气,我不会再浪费一丁点灵力来帮你!眼下形势如何严峻,我已与你说得很清楚,我要孤军奋战,便需保存实力,若你不能为我所用,我又何必白白的浪费时间精力?」 东峻听得沉默良久,半晌,讷讷道:「你……当真是我兄长吗?」 「除了你兄长,谁会再涉险救你?」东凛淡淡回。 「可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东峻犹疑着。 「你说的以前,是哪个以前?」东凛反问,「除了封印魔尊后的那一百年,还有出关后的那一天,过去的数千年间,我与现在,有何不同?」 东峻怔了怔,随即了然。 是啊,他这位兄长,也就在那两个时间段稍有一点人情味儿,愿意与他这个弟弟说说休已话。 除此之外,他一直都是现在这幅公事公办冷面无情的模样。 「是因为情根!」东凛主动解释,「我情根未断绝,才会那般仁慈手软,如今肉身重塑,重修无情道,那样愚蠢的自己,不会再回来!」 顿了顿,又道:「我希望,那个愚蠢的你,也不要再回来!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将鸾英扔出来。 鸾英的魂魄已被那些奇毒吞噬干净,只余一具污臭肉身。 「肉身未重塑之前,你暂时寄居于她这臭皮囊上吧!」他道,「乍用肯定不习惯,但她与你朝夕相处那么久,想来,你的魂魄对她应该也了解颇深!先磨合一下吧!」 「好!」东峻点头,自行寻躯壳寄生,见东凛大步往外走,忙问:「兄长去哪儿?」 「救人!」东凛回,「我最忠心的将领,要么在沉渊聚魂谷,要么在魔尊和鸾照的天牢之内!有魂的收魂,有命的救命!此行凶险,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回来!若我不回……」 「不会的!」东峻打断他的话,「以兄长之力,定能带他们回归!」 「说这些吉祥话做甚?」东凛轻哧,「毫无用处!有那功夫,你想着接下来该如何赎罪吧!我若回不来,随便你如何!我若回来,你必须给我答案!」 「我现在便给兄长答案!」东峻道,「我与兄长同修无情道,再诛魔神,报仇雪恨!」 「甚好!」东凛点头,转身要走,东峻却又问了一句:「兄长,人都说你冷酷无情,其实,你是因为修了无情道吧?我知道,你本来并非这样的人!你是为了报仇,为了这天下苍生,将自己逼成了这样!」 说到最后,他忆起过往种种,心里一阵阵的疼,泪瞬间盈了眼眶。 东凛却露出嫌恶神情:「鸾英这张脸本就恶心,这眼泪鼻涕一掉,愈发不能瞧了!你省省眼泪干正事吧!别来恶心我!」 说完,转身消失在暗室之中。 东峻哭笑不得,挣扎着站起来,往镜中照了照,小声咕哝了句:「别说,还真是恶心!」 东凛出得暗室,即隐去身形,径直去往浮云殿。 浮云殿此时正是歌舞升平。 魔尊近来心情绝佳。 本以为要被封印千年万年不得出,不想自家女儿不过小施幻形之计,居然就帮他重夺天下,一切来得太过轻松容易,以致于,他到现在还感觉自己跟做梦似的。 这样的梦人,他被封印那千年间常做,可惜每次梦醒,只会愈发憋屈绝望。 可这一回,看到曾经跪拜在东凛面前的那些天兵天将,如今对他俯首称臣,大唱赞歌,又争 先恐后的诋毁之前的旧主,他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虽然现在他还顶着帝君的名头和脸,但实际上,他身边这些人,都已经知道此帝君非彼帝君了。 至于他是谁,他没有明说,这些人也就聪明的没有多问。 毕竟,但凡坐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敬服东凛的,绝大多数人,对东凛满腹怨言,如今看到真帝君倒霉,拍手相庆,也不管这假帝君到底是谁。 他们只知道一点,这个假货能给他们带来丰厚的利益和好处。 比如,以前他们或是藉藉无名之辈,或是在东凛信任的那几位大将手下讨饭吃,有朝一日,忽然摇身一变,坐到一直垂涎羡慕的位子上,自是喜出望外,对给予他们这一切的人,也是感激万分,发誓要忠心追随。 是以,此时的浮云殿,君臣和谐,其乐融融。 东凛隐身在殿外角落,冷冷的看着魔尊座下之人,很快便看到几张熟稔的面容。 曾与高相争夺的相位,最终落败的温修。.. 有与齐佐齐佑争夺将位的洪峰和戚正。 还有一人,倒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竟是曾遭他重罚的萧允。 这人肉身已死,但他留了他残魂,没想到,此时竟已重塑肉生,再现天境。 看到这些人,东凛忽然明白,为什么魔尊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占领天境,与鸾照分庭抗礼了。 这几人本是心术不正之辈,道心不稳,惯爱做那投机取巧的墙头草。 昔年他与魔尊对战,他胜时,这些人跟着他摇旗呐喊,他败时,这些人又与魔尊暗通款曲,为自己留后路,什么便宜都想占,但什么苦都不肯吃,不愿付出,只想要回报。 说起这一点,他们倒是跟鸾照有的一拼! 不过,他们运气差些,鸾照侥幸得莫清欢神器,得自己重用,这些人既无德亦无才,空有一腔钻营之心,素来被他轻视,此时见他出事,又岂能不群起而攻之?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些天将,东凛瞧着眼熟,但记不清姓名,想来,也是平日里在他这里郁郁不得志之人,此时终于得以崭露头角,自然是极尽谄媚之能事,将魔尊吹得天花乱坠。 东凛听了片刻,心头作呕,冷冷的掠了几眼,将这些人的模样依次记在心里后,他没有多做停留,悄然离开。 他这隐身术虽高超,但也只能诓诓那些小虾米,在魔尊面前,还是不敢大意的。 ------------ 第816章 救人! 毕竟,这是他的宿敌,两人缠斗了几千年,绝地不容小觑! 是以,虽然他很想将这些人一锅端了,但最终还是望而却步,不过,若由得他们如此恣意快活,他也是瞧不下去的。 所以,他轻车熟路的转去了宫中膳房。 膳房内正忙得热火朝天,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煎炒烹炸,香气扑鼻。 东凛认真瞧了瞧,发现膳房内的人几乎都换过了,只除了三人,而其中最显眼的,自然是他以前用惯的大厨元猛了。 元猛身边立着一人,瞧着十分面熟。 东凛瞧了片刻,忆起这人是他的儿子元真,曾调戏仙子,被自己处罚,去人间历劫。 看来,父子俩是恨上了,所以在他出事之后,转而报了魔尊大腿。 此时父子俩正在那里忙得不亦乐乎,言语间却是颐指气使,将厨房的人支使得团团转。 东凛决定让他们更忙一点,所以幻化成一名厨工模样,将从鸾英处带过来的好药,往他们做好的饭菜随意洒了点。 给魔尊下毒,并不容易,这厮本就是毒魔教的祖师爷。 这些下过毒的饭菜,只要端到他面前,他立时便能嗅出来。 所以,东凛并不指望这些毒能毒死他,但是,那些与他一起寻欢作乐的人,能毒一个是一个。 等他们发作起来,自然会明白这毒来自谁手。 鸾英的毒,极好辨识,那就是中毒之人,总是有千奇百怪的痛苦反应,她惯来以折磨人为乐,如今,这个好认的特殊印礼,会给鸾照带来不少惊喜的。 做好这一切后,他径直去了天牢。 本来只是想着去瞧一瞧,他并不知道魔尊会把自己那些忠心部将关在何处,但偌大一个天境,能关人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除了明面上的监狱,剩下的,便只有自己宫中的一处地牢了。 这处地牢原本是关押魔族人所用,设有各种精巧机关,进去容易,想出来几乎不可能。 以魔尊的性子,关押他的忠将,十有八九会选择此处。 当然,他并不确定,只是先去碰碰运气,没想到,他的运气超好,才刚到地牢,便听到一阵惨叫声,中间还夹杂着尖笑叱骂! 「都到这个鬼地方了,怎么还这么倔?还想着你们帝君?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蠢啊!老子告诉过你们很多次,他死了!那只臭鸟儿,他死了!死得透透的!再也别想活过来了!你们呀,就等着给他陪葬吧!」 狰狞粗嘎笑声在昏暗的地牢中回荡,激起的,却是愈来愈多愤怒的咆哮声! 「帝君是不死不灭之身,他绝不会死的!」 「便算他死了,我们也绝不会投降!我们宁愿跟着他一起死!也绝不屈服于那个冒牌货!」 「绝不屈服!要杀要剐,随你们!想让我们跪拜那冒牌货,门都没有!」 「我们跪服的人,从来不是帝君,而是能为天下苍生请命之人!帝君是那个人,所以我们跪他拜他追随他!可那个冒牌货残忍嗜杀,身上魔气四溢!他极有可能是魔尊!我们便算死千次万次,也决不拜他这只恶鬼!」 东凛听到这几人的声音,眼眶微热。 这些人,有几个是他身边四大神将的后人,他们父辈的名字,他是记得的,但他们的姓名,他记得不甚清晰。 至于其他的人,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麾下有这些人,想来,是仙阶太低,并没有机会被他看到,此时,却仍是不屈不挠,尤其是最后说话的那人,更是令人心生敬服。 他说,他拜的是为天下苍生请命之人。 这正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一开 始,他是单纯的想为父母族人报仇,可到后来,看到四海八荒满目疮痍,那么多无辜之人饱受欺凌虐待,从那时起,他便是在为天下人而战。 他并不完美,也不需要世人的顶礼膜拜,他需要的是清醒独立的部将,如今听到这样的声音,他倍感欣慰。 然而这些人的话,却彻底惹怒了地牢看守,那人狞笑着扬起手中铁鞭,恶狠狠的朝牢中人群抽过去,众人忍痛不出声,那人便又生了歹意,伸手扯了一个小小仙童出来。 「魔尊让老子今日打服你们!」看守咬牙切齿,「他还说,若今日看不到人投降,便把老子的肠子扯出来当捆仙索使!老子好话说尽,你们不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莫怪老子不客气了!你们不是倔吗?老子现在就把这死孩子的肠子抽出来,咱们看谁倔得过谁!」 言罢,一把掐住那仙童脖颈,用力撕扯着他的衣裳。 仙童挣扎痛哭,人群中有一女子跑出来护着仙童,被看守一脚踹开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畜牲!」众人怒吼,「有种对着我们来!拿一个孩子祸害,算什么本事?」 「瞧这话说得,我本来就没有本事啊!」看守咕咕怪笑,「还有,我们魔族之人,本来就是畜牲,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就喜欢祸害孩子,谁让孩子的肉,比较鲜嫩呢!哈哈哈!」 他狂笑着扯开仙童的衣裳,撕到一半,忽听身后有脚步声响,回头一瞧,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尊上?」看守忙献宝似的将那小仙童扯过来,「您来得正好!属下正在教训这帮蠢货呢!您看,把这小娃儿的肠子送给您做捆仙索可好?」 「挺好的……」东凛打量着他,「不过,在这之前,本君有一桩要事要你们办!」 说完,向地牢深处掠了掠,冷着脸发号施令:「你去,将这牢中所有的狱卒都叫过来,到那里集合!」 他伸指往狱卒值守的班房指了指,又强调了一句:「记住,一个都不许落!本君此次宣告之事,极其重要!少了一人,出了什么事,拿你问责!」 看守一听这话,哪敢懈怠,着急忙慌的去找人。 他本就是此处小头目,如今扯着嗓子一吼,很快便将所有狱卒都叫了过来。.. 「共有多少人?」东凛坐在那里,打量着面前的一排人。 ------------ 第817章 狗咬狗! 「回尊上,共计三十人!」看守回,「全都在这儿了!」 「很好!」东凛的目光自三十人身上掠过,「那么,现在,你们,可以,上路了!」 「上路?」看守一怔,「去哪儿?」 「地,狱!」东凛话未落音,已然出手,班房内登时被一片耀眼红光笼罩,那红光如烈火,熊熊燃烧,将人的皮肉都烤得噼啪作响! 那些狱卒们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嚎,便在在烈火之中化为粉末。 班房离牢房并不远,牢内的看到这边的动静,全都瞪大了双眼! 「这……这怎么像是帝君的凤凰业火?」齐佐之子齐晟脱口叫! 「可是,帝君不是已经……」高相之子高弘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莫不是方才悲愤过度,看花眼了?」 然而,那红光所映照出来的,的确是一只浴火凤凰的模样! 众人惊疑间,那红光倏然不见,班房的门被人推开来,一人悄然而出,脚步轻捷的走到他们面前,看了众人片刻,哑声开口:「你们受苦了!」 「你……」齐晟看着他,欲言又止。 假帝君以假乱真,让他们对这张脸的感情变得极为复杂,一看到这脸,就忍不住想要信任他,可一想到因为信任所带来的惨痛经历,又下意识的戒备。 到现在,他们也没学会如何区分帝君的真假! 魔尊那幻形之术,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我是东凛!」东凛知晓他们心中犹疑,很快便说出两人父亲鲜为人知的秘密。 这些秘密,除了自家人,便只有东凛知道了。 「帝君你……你没死?」高弘激动万分,众人亦是喜极而泣,「我就知道,帝君是不死不灭之身,会来救咱们的!」 「帝君,父亲他们,都已经……」齐晟看到他忽然出现,泪盈眼眶。 「我都知道……」东凛用一句话阻止众人的哭叫声,「先不说这些事,我带你们离开!」 他打破牢房结界,放出众人。 「这结界是萧颢所设,虽然我很小心,但他向来警惕,极有可能察觉,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撤离!」他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众人。 牢房内的狱卒虽已清除,但外面仍有重重关卡,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出去,很难。 但是,有幻形之术可用,就变得容易多了。 他将大家变成狱卒模样,大模大样的等在班房,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华灯初上,正值狱卒换班之时,来换班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这里已发生巨变,还与他们嘻嘻哈哈说话。 身为同僚,自然也不会有半点防备之心,杀起来自是简单至极。 齐晟他们满心怨愤,此时终得雪恨之时,自是大开杀戒,很快便将这些人料理得一干二净,又假冒这些人和之前那帮守门的身份,大模大样的走出地牢,走出未央宫。 魔尊此时还在宴席之上醉生梦死,因为喝多了酒,怀中仙子们又生得太美,他颇有些忘形,反应也就没那么敏锐,并未意识到结界有异动。 这时,席上的温修却忽然怪叫一声,跳上了桌面,拼命的撕扯着自己的胸口,转瞬间,便将自己的胸口抓得稀烂! 「温相,你抽什么风?」魔尊皱眉,话未落地,洪峰戚正等人也先后发了狂,不过,他们的狂状又各不相同,有的掏喉咙,有的抠自己眼睛。 不同的动作,带来的痛苦却都是相同的。 一时间,大殿上惨叫连声! 魔尊的酒立时醒了大半,忙上前察看,轻轻一嗅,便知是怎么回事,不由面色狰狞! 「好个鸾照,居然敢对本尊的 人下手!」他本就在找翻脸决裂的机会,此时拿到把柄,自是要大作文章,当下便命人带上这些受害者们,浩浩荡荡的赶往鸾照的朝天殿兴师问罪。.. 鸾照本就因为他私下扩充之事怒火攻心,正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去寻他的不痛快,没想到对方居然先带人打上门来,立时怒火中烧,带着自己的亲兵气势汹汹的将魔尊拦在了殿外。 魔尊向来是唯我独尊的性子,岂能容他如此猖狂,不过两番舌枪唇战之后,便直接交上了手,恶形恶相的厮斗起来! 大家心中皆是怨恨满腹,一旦交手,招招搏命,很快,双方便各有伤亡。 这边战局一拉开,两方人马闻风而来,陆续加入激战之中,打得那叫一个惨烈。 而此时的东凛,带着齐晟等人,已经赶到了沉渊。 沉渊在封印魔尊之前,是万魂聚居之地,天境的人死了,魂魄大多聚拢于此,似一粒粒微尘,随波逐流,随风飞逝。 那些枉死的部将,他们的灵魄,自然也会聚集到此处。 但要在那么多的魂魄中,找到他们,很难。 只余残魂的他们,早已没了意识,也根本听不到他的召唤。 但东凛还是想带着他们的家人,过来看他们一眼。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曾在此处造了一处灵塔,原本是想着,等天下安宁时,将所有歼灭部将的灵魄引至此塔供奉。 此塔耗费他颇多灵力,对灵魄有滋养润泽之效,原本就要建成,但因他意外中了寒毒,只好暂时中止,其后便因情根再生而闭关,再没顾得上。 现在,这处灵塔,却成为他和身后这些人的避风港了。 灵塔平日里并不会显形,入口也只有他知道,他将众人引入灵塔,让他们先行安顿下来,自己则返回未央宫,去找东峻。 自他走后,东峻便一直忙着磨合自己的新肉身,经过一番努力,基本已经可以控制,见外面有杀声,生恐他出事,忙窜了出事,走到半道,被一人一把揪住,按在了墙上。 是东凛。 「你魂魄未稳,乱跑什么?」他皱眉。 「兄长你没事!」东峻松了口气,「太好了!我听到外头喊打喊杀的,莫非又在围剿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早被他们围剿光了!」东凛垂下眼睑,「现在,该狗咬狗了!」 ------------ 第818章 有点懵…… 他早算到魔尊和鸾照会互撕,所以今日便顺手牵羊的点了把火。 其实这把火他只是随意为之,还没开始正式挑拔离间,没想到两人因为这一桩小事就掐得血淋淋的,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他带东峻去朝天殿看热闹。 朝天殿前,乌云滚滚,刀剑齐鸣,血肉横飞。 这场战斗,可以说是两败俱伤! 魔尊这个后起之秀确实很强,但鸾照到底是地头蛇,在天境经营多年,人脉极广,又兼有鸾族的精兵强将,这些人可都是忠心耿耿的自家亲卫。 相比之下,魔尊身边的人,更像是一个临时搭建起的草台班子,这些草台班子的成员,又多是墙头草,想两头讨好的,见魔尊和鸾照打起来,一心想要劝和的人,倒比那些一心打架的人还要多。 打到半道,魔尊属下忽然来报,说关押在天牢的人全都消逝无踪,看守的狱卒也是魂飞魄散,不见人影。 这事一出,魔尊和鸾照便不打了,一齐赶去地牢。 地牢的门大敞着,里面一个鬼影也不见,倒是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黑灰。 那是灵魄消散后的余灰。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无声无息的杀死这么多人,破了他的结界,他却无知无觉的人,会是谁?.z. 这天境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厉害之人吗? 鸾照和魔尊对视一眼,都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难不成,是那……东凛?」谢炽第一时间想到了帝君,「当时他虽陨落,但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未曾寻到他的真身!难不成,重塑肉身了?」 「不可能!」魔尊断然摇头,「我那一掌,可是用尽全力!他决计活不成!」 「便算坠落,可我们派出那么多人搜寻他出事的地方,连一片羽毛都未寻到……」鸾照犹豫着,「应是在空中化为粉末了吧?」 「不管是不是他,此人都不容小觑!」魔尊咬牙,「我们得严查!绝不能再让他钻空子了!」 鸾玉闻言「嘁」了声:「你有时间严查吗?你那心思,全都用在怎么对付我们身上了吧?」 「彼此彼此吧!」魔尊轻哧,「是你们先给本尊的人下毒,本尊才找你们理论的!何必倒打一耙?」 「谁给你们下毒了?」东峻扮成鸾英,在那里煽风点火,「我今儿在药室待着,根本就没出门!你们分明是贼喊捉贼吧?偷了我的药,害自己的人,反把这罪名扣在我身上!想打架直说,何必拿这当由头?反正你们想算计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行了,都别说了!」谢炽站出来,「若再这么互掐下去,就更会被人钻漏子了!我们当精诚团结,通力合作……」 她说得冠冕堂皇,鸾玉只是冷笑,但也没有再反驳,大家收拾战场,各回各家,一家人关上门来,免不了要再说些悄悄话。 只是,大殿的主位之上,怎么好像坐着一个人? 这人瞧起来,好像还有点面熟! 鸾照快走几步,看到那人的脸,脸一下子黑下来! 竟然是魔尊! 「你不是走了吗?又抽什么风?」他不耐烦道。 「看来,你很不喜欢他……」「魔尊」慢悠悠开口,「是发现他是魔尊了吗?」 「啊?」鸾照听得一怔,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废话?你不就是……」 话说到一半,忽觉不对劲,但一时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正迟疑间,鸾玉抢过他的话头,结结巴巴问「魔尊」,「你……你是谁?」 「我是谁,你们都认不出来了……」东凛叹口气,「不过,也不怪你们,这魔尊的幻形之术,实是太 厉害了!他扮作天帝之时,本君也没有认出来!这才遭了他的算计!」 一句「本君」,听得鸾照魂都乱了! 「你你你是……帝君?」他惊叫,「你你你……没死?」 鸾玉宋氏等人听到这话,也都齐唰唰的瞪大了双眼,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东凛居然没死?! 那他此番回来,定是要与他们清算旧帐吧? 想到这个可能,一家人都面色如土,抖若筛糠! 「这么激动吗?」东凛掠了他们一眼,忽地轻叹,「看来,本君以前误会你们了!」 鸾照听到这话,倏地一颤,发现自己不明其意后,便将目光投向鸾玉,期待这个聪敏的女儿,能给他点提点。 鸾玉此时脑中也是乱得像一锅粥一般,不过,她到底非等闲之辈,很快就镇静下来。 便算帝君还活着,但他的羽翼已被剪除殆尽,他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虽然刚刚他们还和魔尊掐得血淋淋的,但在对付他的问题上,可是同仇敌忾! 现在,得赶紧把他还活着的消息送出去,只不知他现在的功力恢复几成…… 她脑中转若飞轮,嘴上却装傻:「帝君此话……何意?」 「你听不懂?」东凛皱眉,「不应该啊!你可是最最聪明伶俐的!」 居然夸她? 鸾玉心里又是一颤,干笑回:「乍然见到帝君,有点……懵……」 东凛「嗯」了声:「不怪你们懵!毕竟,那未央宫还住着一位帝君呢!两个帝君,生得一模一样!你们搞不清楚状况,也在情理之中!糊涂了这么久,一定特别难受吧?」 鸾玉:「??」 什么意思? 这位帝君,居然觉得他们一直被蒙在鼓中,并不知那个帝君是假的? 仿佛为了回答她的疑问,东凛果然解释了一通:「本君是真的,那厮是假的!他是魔尊,用幻形术幻化成本君模样!还有,天帝也是他的人幻化而成,所以才会对本君下手!这事说起来简直荒唐,莫说是你们,便连本君想起当时情形,也像做梦一样!」 鸾玉和鸾照对视一眼,眼底满满的震惊! 所以,这位帝君竟真的不知道他们也参与到这阴谋之中? 不!怎么可能呢? 当时那情况…… 不!等一下! 当时那情况,他们可没有对帝君下手! 不光没下手,甚至没说一句狠话! ------------ 第819章 好用得紧啊! 身为墙头草,他们深谙其中之道,因为无法确定魔尊和谢炽能否成功,所以下意识的选择了置身事外,这样,若是帝君得胜,他们也可以解释说是不知情,总归是留条后路给自己。 现在想起来,他们这后路留得太对了! 鸾玉将当时的情形细细想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东凛死时,鸾族的人并没有出手,原本惶恐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东凛触到她眼底的精光,压下心里的嘲讽,继续给她点灯。 「以前本君总觉得你们是墙头草,两边倒,可现在看来,比起温修洪峰之流,你们堪称是中流砥柱了!」他沉声道,「在这个假天帝和假帝君手底下存活到现在,颇不容易吧?」 「这个,一言难尽!」鸾照目光闪烁,「帝君经此浩劫,又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说完,似乎又觉得自己好像说漏嘴了。若 他亲眼看到帝君殒落,却不施救,岂不把他是叛徒的事自已供出来的? 正不知如何找补回来,鸾玉那边干笑道:「我们当时亲眼看着帝君被天帝所伤,不知殒落何处,正派人四处寻找,帝君却又出现了,还跟天帝握手言和!」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鸾照忙道,「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极了!但是,天帝和帝君是嫡亲兄弟,我们到底是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后来发现天帝和帝君性情大变,杀了不少麾下战将,将这天境搞得乌烟瘴气!我们那时便想着,也许真正的帝君已经不在了,现在回来的,是个冒牌货!」 「然后我们就刻意防备他!」鸾玉接着道,「父王有神器在手,他很是忌惮,虽屡次挑衅,但并没有伤到我们的根本!就刚刚还打了一架,帝君可瞧见了?」 说完,又盯着东凛看。 「本君忙着救人,来得有点晚,未看清全貌!」东凛回。 鸾玉松了口气,没看清全貌的意思,就是没听他们吵架的内容,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分权不公而掐。 「人是帝君救的?」鸾照讶然,「您何时动的手?又是何时回了天境?您……如何活下来的?」 他真的很好奇这一点! 「说起来,也是本君命不该绝!」东凛信口胡扯,「我之前曾为战死将士的魂魄造塔,但因各种原因,未能建成,自己却误打误撞的落入塔中,塔中灵力充沛,我很快便重塑肉身而出!今日才来天境救人,可惜,来得太晚了!他们都不在了!」 他扼腕长叹,满面哀痛。 「帝君节哀!」鸾照作沉痛状。 「本君以前总是不太喜欢你,觉得你太过圆滑,太爱钻营,可如今看来,这又何尝不是一个优点呢?」东凛轻叹,「过直易折,倒不如你柔韧灵活,反能保存实力!」 「帝君过奖了!」鸾照挤挤眼睛,挤出几滴泪来,「这两月,我们也是夹缝之中求生存,千难万难!正愁着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帝君便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这话倒是他的心里话。 他跟魔尊之间,将来必有一场恶战! 可他也知自己的实力,不足以跟魔尊对抗,想到早晚会死于这人之手,他是满心不甘,偏又无计可施,恰在这时,东凛出现了! 这人可是好用得紧啊! 有他在,再加上鸾族之力,打败魔尊,指日可待! 至于魔尊死后,要如何对帝君,那还不是全由得他? 这人对他全无怀疑,他能害这人一次,自然也能害第二次! 得了这么锋利的一把刀,鸾照喜上眉梢,鸾玉也是难掩兴奋。 东凛看着这父女俩,浓眉微微一挑,扬唇轻笑:「经历这般浩劫,本君还 有你们这些老将可用,本君也甚觉欣慰!」 得了鸾族这把刀,让两条狗互相嘶咬,咬得两败俱伤,而他,才有机会休养生息,重新组建一支新的军队! 「那帝君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鸾玉看着他,「您既已回归,想必,已有对敌之法了吧?」 「本君这个真神出现,自是要让魔尊这假神现出原形来!」东凛傲然道,「要让四海八荒的神妖诸族,皆知道魔尊重现!魔族孽畜,人人得而诛之!本君要带领他们征伐之!这头阵,自然是要鸾族来打!」 他说着看向鸾照,「事实上,第一战,你已然打响了!虽未分出胜负,但已让世人看到你的决心和气魄!这第二战,本君与你携手并战,先把那些倒戈的神族一并清算,让所有人都看一看,追随魔尊,是什么样的结果!」 鸾照闻言大喜:「属下早有此意!只是帝君知道是哪些人背叛了您吗?」 「本君自是查得清楚明白!」东凛遂将温修等人的名字报出。 这几人皆是鸾照的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想要拔除,只是自身实力不免,未能如愿,如今一听东凛说要先拿这些人开刀,他自是无所不从。 「帝君只管吩咐,便赴汤蹈火,属下也在所不辞!」.z. 两人当晚便商定了作战计划。 鸾照既是要用东凛,自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合盘托出,连谢炽也供了出来,期间又差点说漏嘴,把自己裹挟进去,幸好有鸾玉这个聪明人在,及时帮他圆了回来。 东凛为让两人放心,也陪着他们演了场戏,嘴上不说,但行为举止间却屡屡「透露」出自己重塑肉身后,记忆出现部份缺失,虽记得大部份事情,但濒死之时的经历,却十分模糊,只记得自己被那个假天帝捅了一刀,又见魔尊破封印而出,自己腹背受敌,这才陨落。 至于鸾照失职一事,他竟是半点也不记得。 不过,在鸾照面前,他却「努力」装出自己恢复如初的模样,生恐他们发现自己的「短板」。 这份「小心机」,却让鸾照父子俩愈发放心了! 怪不得他回来后先来找他们,却是还拿他们当忠心部将看呢! 既如此,他们自然也要努力的做好这忠心部将! ------------ 第820章 驱狗打狗! 其实,若是换作未与魔尊决裂之前,鸾玉是万万不敢如此轻易东凛的。 毕竟,这位向来目光通透,睿智冷静,身死之前,根据之前的各种蛛丝马迹,也能将真相大致拼凑齐整。 此时忽然向他们卖好,或有利用之嫌,她向来多疑,绝不会轻易上当! 但此一时彼一时。 此时魔尊步步紧逼,他们已无退路可选。 东凛虽不可全信,但最其码这时这刻,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父女俩当下便将有关魔尊的所有事都合盘托出,事无俱细,俱皆报给东凛。 东凛一一记在心里,与其共谋起诛魔之策。 既然魔尊能用那张假脸,谋害他麾下忠心战将,那么,他自然也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他! 次日一早,鸾照便带着鸾玉去了浮云殿,假意与魔尊商讨对敌大计,拖住魔尊,而东凛则带着鸾兵,直接去了昨日赴宴那群人的府邸。 见他突然造访,这些人自是受宠若惊,各种谄媚讨好。 东凛略施小计,便把这些人都集合到一处,又以讨伐鸾照之名,让他们将自己麾下堪用的天兵天将名单俱皆报上来。 说这些事时,他刻意扔了个只诱饵,说一旦事成,必定论功行赏,是以,不可胡乱乱报,一定要选用知根知底亲近信任之人。 一听有这等好事,温修等人自是喜出望外,当即便把与自己最亲近的那些族人及部将全都呈了上来。 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东凛麾下那些主要战将虽死,但其麾下兵卒却不能全数坑杀,总要留些人为自己做事的。 像那些不听他们指挥的人,自然是要让他们好好的坐一坐冷板凳! 一番甄选之后,名单很快就报了上来。 东凛掠了这些人,朝身边的齐晟等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带着鸾卫,按名单清理门户。 要杀的人,委实不少。 若是按寻常的杀法,少不得要闹得鸡飞狗跳,鲜血喷溅。 但是,就像当初魔尊坑杀那些不明真相的忠心战将一样,东凛以魔尊的身份,坑杀起这些急于谄媚讨好于他的人,也是再轻松随意不过。 鸾英的毒很好用,东凛举杯相邀,这些人便一饮而尽,酒饮尽,命也断绝,剩下些命硬的,再上前补刀。 「为……为什么?」温修是其中命硬的,一双混浊老眸鲜血狂涌,却拼尽全力想要一个答案! 「因为,是本君啊!」东凛倒让他死了个明明白白,「是本君回来了!」 一句「本君」,如封喉之刃,让温修彻底闭上了嘴,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咕噜声,黑紫色的血液狂涌而出。 戚正洪峰等人亦在满心惊惶痛悔之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息。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对叛徒的清算便已结束,但对宿敌的清算,却才刚刚开始。 「去未央宫!」 浮云殿内,因为鸾照颠三倒四没完没了的絮叨,魔尊已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z. 「鸾照,都已经这么久了,你也该去做点儿实事了吧?」他瞪着鸾照,「东凛回归,咱们当携手抗敌,你也得拿出诚意来,总不能就让本尊一人忙活吧?」 「那是肯定的!」鸾照干笑,「我这就回去部署!但那位有多厉害,你是知道的!我这心里实在没底啊!我一想到这事就慌,但魔尊你不一样,你与他对战多年,经验丰富,这不想跟你多聊会儿,多取取经,学点经验什么的!省得冒冒失失的,上了这厮的当!」 「不对!」谢炽看着他,眉头微皱,「你在他麾下多年,对他的了解,比我们可多多了!何 必向我们取经?你今日……怪怪的!」 话未说完,忽听外面一阵哭天喊地之声。 她霍地站起来:「出什么事了?」 值守的魔卫忙出去打探,不多时,一脸懵的跑回来,回来也不汇报,先跑到魔尊面前盯着他傻瞧,被魔尊一巴掌抽得半死! 「问你话呢!你不答话,在这里抽什么风?」 「属下……不……敢……」魔卫哭丧着脸回,「属下在外面又看到一个尊上……」 「又看到一个尊上是何意?」谢炽倏然一惊! 鸾照和鸾玉听到这话,却齐唰唰的松了口气! 东凛果真杀到这未央宫了! 不愧是战神,这么快就解决了那些背叛者! 接下来,就轮到魔尊这条狗了! 父女俩心中得意,面上却不显,反而装模作样问:「快把话说清楚!」 「那人与尊上所用的脸生得一模一样!」那魔卫回,「属下初时还以为尊上出去了,回来看到尊上好好的在这里,才知那人应该不是尊上!但他和尊上用的东凛的这张脸生得一模一样!他……」 他说到一半,终于反应过来,失声惊叫:「莫非那人是东凛?他还活着?他回来了?怪不得他在杀我们的人!」 连珠炮般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这厮居然真的活着!」魔尊最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启动自卫结界。 他在沉渊中被封印千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煎熬,破除封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求自保之法,最终创出这结界。 有了这结界,不管在何种情况下,哪怕他身边再无一人,只剩自己,任何人也无法奈何他! 这是他用东凛身边那几位忠心部将的灵力织就,便是东凛亲临,也决计破不了! 先护住自己,他方发号施令:「来人,召温修戚正……」 「尊上,召不到了!」方才那魔卫苦着脸叫,「他们全都被东凛带人砍了脑袋,无一生还!连他们的家人都死光光了,鸡犬未留!」 「怎会如此?」魔尊大惊! 这部份天兵天将人数可观,若能为他所用,定然如虎添翼,傲视八荒! 谢炽却很快想通了,轻叹道:「父尊能用这张脸,杀了那些忠将良臣,东凛那厮,自然也能以其人之道,还致其人之身……」 魔尊问完其实也想到了,闻言咬牙:「好个狡猾的死鸟!他以为这样,便能置本尊于死地吗?真是太天真了!他那些虾兵蟹将,本尊才瞧不上,不过杀起来太费力,暂且寻些人管着罢了!他们便算死上十万百万,也动摇不了本尊!」 ------------ 第821章 漫长的拉锯战! 言罢,看向谢炽,狞笑道:「是时候把咱们的兵将展示出来了!」 谢炽点头,自去安排。 而此时,东凛已经带着鸾兵们杀到了浮云殿前! 因为温修等人伏诛,齐晟等人在天境曝出魔尊冒充帝君之事,那些被蒙蔽的天兵们,也陆续加入他们的阵营,来浮云殿讨伐大魔头,一群人乌泱泱的聚在一处,将整个浮云殿围得水泻不通! 「魔尊,出来受死!」东凛持剑立于殿前,提气扬声,一时间,整个未央宫都回荡着他冰冷的咆哮声! 哪怕早有准备,可乍然听到这声音,魔尊还是下意识的往结界里缩了缩。 这些年,他与东凛对战,屡战屡败,从四海八荒的霸主,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每日里不是疯狂逃窜,就是在东躲西藏,可以说闻东凛色变。 这人就像一道浓重阴影,笼罩在他头顶,深刻入他的骨血之中,哪怕此时明知自己实力不逊于他,仍然难以抑制的畏惧。 他缩在那里没吭声,只静等谢炽的消息,过不多时,天边响起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他听到这声音,喜形于色,霍地站起来! 「东凛,你等着受死吧!」他猖狂大笑,「老子的百万阴兵,还斗不过你这点残兵败将?」 「百万阴兵?」鸾照听到这话,面色骤变,失声惊叫:「你何时有了百万阴兵?不是才十万吗?」 「让你看到的是十万!但你看不到的地方……」魔尊咕咕怪笑,「老子这两月马不停蹄的奔忙,用这张脸,走遍了四海八荒,到得一处,便杀一处,管他们是妖是神还是人,老子一概宰杀,全淬练成阴兵,为我所用!说起来,还得感谢你这张脸呢!」 他拍着自己的脸,对着东凛狂笑,「那些人奉你为神,对你全无半点防备,便算我刀剑悬颈,他们亦不曾有半点反抗!不得不说,你这掌控人心的本领,可比本尊强多了!本尊麾下那些王八羔子,可没这般忠诚!」 东凛冷冷的看着他,眸内泛起猩红,但人却还是四平八稳的站在那里,并没有受到他那些话的影响,只淡淡道:「那我们便来比拼一下,看看是你的傀儡厉害,还是本君的忠勇之将更强!」 「那便试试吧!」魔尊狂笑着变幻回自己的本来模样,而此时,天边乌云滚滚而来,将天上的阳光遮得一干二净,阴风怒号,阴气渗人,不过是刹那间,整个未央宫便似骤然坠入了地狱之中! 鸾照慌得不行,东凛却是气定神闲:「他有阴兵,你也有,有何可慌?」 鸾照一怔:「帝君怎么知道属下也……」 「这很正常啊!」东凛淡淡道,「魔尊淬练阴兵一事,你一直都知道,又岂能不想法防备?他能练,你自然也能练!虽此举有入魔之嫌,但形势逼人,也不必墨守成规!便算是本君是你,也会做出同样的对策!总不能被动挨打,不是吗?」 「是是!」鸾照先前还怕他训斥,听到这话,放下心来,一时又觉得自己可能把东凛想得太好了,他平日里动辄就讲什么天下苍生,实际到了危机时刻,跟自己也没有太大区别。 「快召阴兵过来,与本君部将联手抗敌!」东凛一声令下,鸾照自是不敢不遵从。 魔尊瞒着他养了这么一支阴兵,可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自己共享这天下,他如今已无退路,只能以命相搏!阴兵主要是由鸾玉淬练,自然也只听她的号令,鸾玉此时很想向东凛证明自己的实力,颇是显摆了一番,素手一挥,一万阴兵突袭而至。 两股阴兵相遇,很快便杀到了一堆,一时间天昏地暗,血肉横飞。 东凛带着天兵天将,也加入搏杀之中,魔尊缩在结界里指挥战斗,谢炽在旁相助,双方算是棋逢对手,旗 鼓相当,直杀得日月变色,天柱崩塌,天庭震荡。 如是杀了足足两天两夜,仍未分出胜负来! 两方皆是人困马乏,便算是以无痛无感不知疲倦著称的阴兵,此时也行动迟钝,又强行杀了一天一夜后,双方都有些撑不住了,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各自休整,以备再战。 鸾玉在这两月间,共淬练五万阴兵,此时基本已折损大半。 魔尊那边也没讨到什么便宜,看到满地残肢断头,他也是心惊胆寒。 东凛所率天兵,也折损不少。 双方各有伤亡,但东凛这边略胜一筹,无论是从减员人数,还是兵将士气来看,都胜于魔尊。 但是,也仅仅是略胜一筹而已! 阴兵的破坏力极强,而这段时间,天兵们主帅频换,军心不稳,此时有东凛在前,凝聚力虽然恢复,但到底伤了元气,还是需要时间来慢慢恢复调整。 这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成为最后的赢家了。 天境这一战,令四海八荒震惊,曾经饱受魔尊荼毒的人知晓真相后,都自发加入诛魔大军中,诛魔的队伍也日渐壮大,相比之下,魔尊却只有单纯的消耗,没有后援。 短短两月之间,他根本就不可能建立多么雄厚的基础,所有的力量,都来自对阴兵的掌控。.. 可阴兵在成为阴兵之前,也曾是诛魔大军中的一员。 便算身死,魂魄被人操控,可本心还在,只是被傀儡术控制,无法自我觉醒。 但再好的术法,也不能做到无懈可击,面面俱到,总有那么几只未曾被控制的漏网之鱼,又或者曾经***控,但却意外醒来的人,反出魔族。 这部份虽然不多,但对处于单纯消耗状态的魔尊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而淬练阴兵之术,早在魔尊未曾被封印之前,便已经在做了,只那时不如现在纯熟,东凛等人也在日夜钻研破解之术,只是暂时还未有成果。 但这些反出的阴兵,却给他们带来了惊喜,他们对于自己被淬练的过程熟稔于胸,尽皆告之东凛,以便他能找出对策来。 ------------ 第822章 意外! 只是这寻找的过程十分艰难。 是以,在接下来的一月内,双方还是保持着胜负难分的胶着状态,谁也讨不到谁的便宜,每日双方的伤亡也大致相同。 身为帝君身边的主力,鸾族自是得到了「重用」,只要开战,必让鸾军打头阵,天兵天将殿后,虽然每次东凛也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但随着鸾族军队的逐渐衰减,鸾照和鸾玉还是感到一丝不安。 总觉得东凛有故意消耗鸾军的意思。 当然,这种感觉,他们只能在心里想想,是不敢宣之于口中的。 因为减员的不光是鸾军,重新接管的天兵,在战斗之时,也是勇往直前,浴血搏命。 既然是打仗,总是要有先锋军和主力军的,天兵经过一番动荡,军心不稳,暂时不宜做先锋,东凛有这样的安排,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只是,情理归情理,鸾氏父女俩还是控制不住多想,只将这心思藏得极深,为避免万无一失,按照他们一直以来的惯例,私底下还是留了一部份力量做为后路。 双方激战近一月,魔尊那边也是苦不堪言,有心想要分化鸾族和东凛,奈何几次差人传信,都被对方拒绝了。 只是,拒绝得不那么彻底。 做惯了墙头草的人,永远都不可能从一而终,当然了,就目前形势而言,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再跟魔尊联手,不过,若是魔尊和帝君能掐得两败俱伤,他们还是有可能捡个大漏的。 他们这种心思,魔尊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在殿内跳脚咒骂,正烦躁之时,就见莫宗虞带着一个女子疾步而入。 「尊上,属下有重要消息汇报!」 「何事?」魔尊皱眉看着他。 「这是小女莫雪韵!」莫宗虞讪笑着将身边女子推出来,「她是从梅山逃回来的……」 魔尊掠了莫雪韵一眼,见她生得丑陋,遂不耐烦的拧头:「有事就说,少说废话!」 「是是!」莫宗虞忙道,「韵儿,快将你在梅山所见所闻细细道来!」 「是!」莫雪韵点头,「当初出事,臣女未能及时逃出,便在山洞之中修炼,后来偶遇一两岁稚童,听闻他是公主莫离从野外捡回来的凤凰宝宝……」 「凤凰宝宝?」魔尊的眼倏地瞪圆了,「什么意思?」 「那孩子是凤凰神鸟所化成的人形!」莫雪韵回,「才不过两岁光景,灵力便异常丰沛,我与陆阡墨合力,竟然也没斗过他!那时,臣女便觉得他定非等闲之辈!后来逃出结界后,找到父兄,听说了东凛重生之事,臣女便想……」 「他是落入了梅山,被灵猫族人所救!」谢炽很快得出了结论。 「臣女也是这么想的!」莫雪韵点头,「只是,当时只是匆匆一面,之后便狼狈逃走,知道的并不多,也并无证据可以确认这一点!」 「无须确认,必是他无疑了!」魔尊咬牙,「当时他殒落之后,为了找到他的遗骸,我们差点把沉渊的地皮都揭起来,也没能寻到他的踪影!现在想想,必是他受重伤现了原形后,又飞了一段时间,误坠入梅山结界,我们才寻不到的!只是……」 他说到这时,忽又跳脚,「若是早点知道,还能趁其在元婴期扼杀,现在知道还有个屁用?」 「谁说没用呢?」谢炽忽笑,「父尊忘了吗?这鸾族与灵猫族可是有深仇大恨呢!当初就是怕莫清欢向帝君告密,才会走到今日这个地步!如今他们又勾结在一处,是因为东凛谎称失忆,不记得他们的过失,可若他们知道,东凛是在灵猫族得了新生,那失忆之说,自然就不攻自破了!就算他真的失忆了,在梅山待了那么久,又怎么可能不知梅山与鸾府之仇?」 魔尊闻言,眼前倏地一亮!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一无所知,无非就是想利用鸾照!」他激动道,「若我们将此讯息知会与他,他哪里还坐得住?若他心志不坚,左右摇摆,定然不肯再为东凛出力了!」.. 「若他不肯出力,单靠那些残存的天兵,东凛绝不是我们的对手!」谢炽攥紧双拳,「届时,父尊必能将他再次打回原形!」 「这一次,本尊可不会再给他重生的机会了!」魔尊咬牙,「本尊一定要亲手拔了他的毛,扒了他的皮,将他剁碎了,炖汤!」 通过安插在鸾军中的内鬼,很快,这个消息便传到了鸾照耳中。 得知这个「噩耗」,一家人如遭雷劈,鸾照更是吓得老眼一花,一头栽倒在地上,宋氏见状,忙上前扶起,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口,这才悠悠醒转。 鸾玉也是惊得半天未能发声。 东峻假扮的鸾英,此时心里也噗噗乱跳! 这家人本来就对兄长有所保留,如今得了这个讯息,自然是第一时间猜想到兄长的意图,就算不立时倒戈相向,也必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出力了! 当然了,兄长也从来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这些背主之人身上,这段时日,一直在全力整合训练属于自己的军队。 只是,天兵天将被魔尊屠杀大半,勇猛能战者几乎全员覆灭,剩下的天兵,本身就属于相对比较胆小懦弱之辈,经此浩劫后,如同惊弓之鸟。 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士气,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也就意味着,要想和魔尊保持这种对峙状态,短时间内,还是只能靠鸾军! 若此时鸾军生变,便算他们不投靠魔尊,与已方为敌,只保持中立,已方亦不再是魔尊的对手! 这种平衡若是被打破,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士气,势必会遭受到严重冲击,士气一旦涣散,则兵败如山倒! 这次若败,他们再不会有崛起之机了! 魔尊也绝对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机会! 不,绝不能让鸾照相信这件事!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得打消他们的怀疑! 「父王,母后,阿玉,你们不会又信了吧?」他装出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这样的谎言,之前那死魔头说了几千几万遍了!你们怎么次次都上当?」 ------------ 第823章 那便杀了! 「我们没有次次都上当!」鸾玉眉头紧皱,声音发紧,「可这一次,我自己亲眼看到了莫雪韵!她之前也的确被父兄落在了梅山!」 「你亲眼看到?「鸾英」轻哧,「他们的变幻之术用得有多好,你不知道吗?想要变个莫雪韵出来,很难吗?」 「可我们当初的确一直没寻到东凛的骸骨!」鸾照急得双手乱颤,「我们找了那么多地方,除了梅山结界进不去,其他的地方,哪儿没找过?总是找不到人!这很奇怪!但如果他落入梅山结界,此事便合理了!」 「你们也知道那是结界!」「鸾英」轻哧,「咱们的人,在那儿守了多久了?费尽心思都进不去,他一掉就掉进去了?会有这么巧的事?」 「他不一样的!」鸾玉喃喃道,「他是凤凰神鸟,灵力充沛,破一处结界又算什么?」 「行吧!」「鸾英」费尽口舌,也无法打消他们的怀疑,便换了种方式,道:「便算如此,他就是知道了我们做的那些事,也不会怎么样吧?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我看他自己都有点不管不顾了!还会在意咱们做的那点小事?只要我们曾背叛他的事,他不知道,便可高枕无忧!我觉得你们真的是想多了!」 鸾玉仍是摇头:「若是他从旁人口中知道这事,自然无所谓!可他是在灵猫族人的照顾下,才得以重生的!灵猫族人是他的救命恩人!那就不一样了!」 「我们更是他的救命恩人啊!」「鸾英」极力游说,「我们帮他的,可比灵猫族人多多了!他惯会横会利弊的!他很清楚在这种时候,应该偏向哪一方!」 「这倒也是……」鸾照被他说动了,「灵猫族是救命,我们却是挽他于水火之中!若没有我们,他在魔尊面前,不堪一击!又怎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灵猫族,坏了他的大业?说起来,他还真不是那种会被恩情感情困缚住的人!」 「对嘛!」「鸾英」用力点头,「咱们不能光想着他如何,还得想想自己如今的景况!若不与帝君合作,叫他败于魔尊之手,等魔尊腾出手来,第二个要料理的就是咱们了!此消息既是魔尊刻意透露,必定就是打着分化我们的如意算盘,我们又岂能上当?」 「啊,烦死了!」鸾照抱头咒骂,「真是左右为难,上下煎熬啊!阿玉,你脑子好使,快想个法子出来呀!」 「既如此,我们便来考验他一番吧!」鸾英怪笑,「既然魔尊说灵猫族是他的恩人,那么,咱们就杀了他的恩人,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杀?」「鸾英」心里一跳,忙问:「你打算怎么杀?」 鸾玉扭头掠了她一眼:「你说怎么杀?杀人的事,姐姐不是最在行吗?怎还问起我来了?姐姐,你今日有点奇怪哦!」 「鸾英」轻哧一声:「我杀人的方法有成千上万种,就是问你想选择什么样的杀法!」 「既是考验,自然要用最狠辣最折磨人的法子喽!」鸾玉吃吃怪笑,「反正就算没有这回事,咱们也是一定要除掉灵猫族的!只是这些日子忙着跟魔尊斗法,兵力全集中在这上面了,梅山那边有点顾不上!但现在呢,咱们反着来,往梅山增加兵力……」 「可这样的话,他肯定不会同意吧?」「鸾英」看着她,「激战正酣之时,他如何能允我们撤兵?」 「那便找个好由头啊!」鸾英狞笑,「他不是想尽快破敌吗?那咱们就冠冕堂皇的送他一个他拒绝不了的好办法!若他拒绝,便证明他心里有鬼,我们宁愿死于魔尊之手,也绝不会为他所用!」 「你待……如何?」「鸾英」听得心惊肉跳,却强装镇静。.. 鸾玉低声将计划合盘托出,鸾照拍手叫好,哈哈大笑,「鸾英」却是心头发苦,冷汗涔涔。 但在这 家人面前,他自是不敢显露分毫,也装模作样的奉承了鸾玉几句。 鸾玉得意洋洋的去准备,他则回了自己的房间,将此事传给了东凛。 兄弟俩本就心灵相通,同修无情道之后,只用意念便可交流。 「兄长,怎么办啊?」东峻想到莫棠,心都揪起来,「阿棠现在也不知有没有重生,她……」 「阿棠?」东凛冷冷的打断他的话,「阿峻,今日,我便为你拔去情丝吧!也到日子了!事不宜迟,你现在便想法过来吧!」 东峻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兄长,我……我知错了!我以后不会再想她了!但此事,到底该如何应对?」 「你若真的不想她了,自然便知此事如何应对了!」东凛音色冷硬,「对了,我这边刚得到一个消息,萧颢也看中灵猫族了!」 「看中?」东峻一怔,「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鸾玉刚刚不是告诉你了吗?」东凛淡淡道,「灵猫族命格特殊,他们有九条命,若是拿他们做血罐,可以令灵力暴涨,功力猛增!鸾族的人看中这一点,才拿他们入药,萧颢也要拿他们来续命了!想来,是看自己那挑拔离间的法子一时未见效,要来逼我出手相救,自曝真相了!」 东峻听得大汗淋漓:「只一个鸾族,就够他们应付的了,再加上魔尊,他们岂是对手?兄长,我们得赶紧想个法子救他们啊!」 「救?」东凛冷笑,「请问,你拿什么救?用那些天兵去救?还是鸾军去救?」 东峻立时哑然。 鸾军虽听东凛号令,但那是因为有鸾照先下了令,才能调动他们。 他们岂会背叛主子来帮他们? 至于天兵…… 想到眼下还处于半混乱状态的天兵,东峻头痛欲裂! 「所以,你看,救不了!」东凛语气冰冷,「灵猫族灭顶之灾已至,我们既救不了,那么,便杀吧!」 「什么?」东峻一惊.「兄长你说什么呢?」 「我说,既然救不了,那便杀了!」东凛一字一顿,字字句句,冷厉如刀,「与其让他们死在魔族和鸾族之手,不如让他们死在我们的手中!总还能死得体面轻松些!」 ------------ 第824章 这太可怕了! 「兄长?!」东峻听得目眦尽裂,「他们可是你的恩人!他们救过你啊!你如今却要去杀他们?你……你……还是我兄长吗?你若这样,与那魔族鸾族何异?你……你不能这样!」 「呵……」东凛冷笑,「那不如将此事的决定交由你好了!你来告诉我,应该哪样?」 「我……」东峻再次语塞。 「你如今只是寄居于他人之体的一抹游魂,自顾尚且不暇,还跟我在这里讲什么大道理?」东凛语带嘲讽,「若不然,明日再战时,送你去两军阵前讲道理如何?若你你能将魔尊骂死,天下苍生皆感你的恩德!」 东峻被讥讽得满面潮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灵猫族死期已至,无可避免!」东凛语气森然,「若是魔族和鸾族下手,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德性!他们最是喜欢虐待凌辱之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既如此,不如我们下手,叫他们死个痛快!再者……」 他顿了顿,声音低哑,「既然是九命灵猫,死后可得重生,死于我们手中,还有重生之机,可若是鸾族或者魔族下手,有莫宗虞他们在,你觉得,会让他们留得残魂,再塑肉身吗?」 东峻缓缓摇头:「不会!绝不会!」 莫宗虞夺位失败,对莫清欢等人恨之入骨,又深谙灵猫族人重生之法,自是会想方设法阻住他们的生路,让他们再无重生之机! 「所以,你看,由我们来杀,是我们能选择的,最好的方法!既能打消鸾族的疑心,亦能让灵猫一族置之死地而后生!」东凛缓缓道,「除此之外,我们再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东峻痛苦的闭上双眼。 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兄长说的是对的。 以他们眼下的实力,若想存活,再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可是,纵是权衡利弊,只有这一途可走,东峻还是无法接受,亲手屠戮自己心尖上的姑娘,及她的族人! 这太可怕了! 「兄长,修了这无情道,人就会变得如此可怕吗?」他哽咽发问。 东凛沉默,片刻后,道:「是要变得可怕但强大,还是要柔善而软弱,这是两个选择,阿峻,我可以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若你选择后者,可即刻离开,同灵猫族共存亡!自此生死由命,各自承担!届时,我的屠刀落于你颈项时,亦不会留半点情!」 「不!不要!」东峻捂住脸,泪水自指缝狂涌而出,「兄长,我即刻来寻你,你即刻为我拔除情根!我……我愿做前者!」 做后者良心虽安,但却只能引颈受死。 他不怕死,但他怕死得憋屈愤懑,死得毫无意义! 他宁愿选择麻木但强大的活着! 活着,才有机会为自己为所爱之人复仇! 他找了个借口,即刻赶去了朝云殿。 东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帮他拔除了情根。 他现在非常急迫的需要一切可以帮到他的力量,哪怕是嫡亲兄弟,如今也不能例外。 这个过程极为痛苦,但对东峻来说,倒也不是可以忍受,虽然数度昏厥,但最终还是圆满完成了。 兄弟俩稍事休息后,外面齐晟便来报,称鸾照和鸾玉父女到了。 因为早有准备,所以当父女俩说出他们的「血罐」计划时,东凛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事不宜迟,赶紧动手吧!」 鸾照和鸾玉父女俩听到这话,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君上这是……同意了?」鸾照结结巴巴问。 「为什么不同意?」东凛反问。 父女俩:「……」 「看来,你们对本君 还是有些误会!」东凛皱眉看着两人,「以前四海升平之时,本君严禁这等邪魔歪术!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大敌当前,岂能墨守成规?但凡能为诛魔所用者,皆可用之,不必在意什么陈规旧俗!要不惜一切代价,先诛了萧颢这魔头才行!至于那些为此作出牺牲之人,待一切平息之后,论功行赏便是了!他一小小妖族,能为诛魔大战尽一份心力,他们许还求之不得呢!」 说完,忽又道:「对了,然这灵猫族有这般效用,只饮血怕是不够吧?或者,可以拿来入药?本君记得,你那大女儿颇通此道吧?」 父女俩听到这话,眼前一阵阵发花! 好家伙,这位帝君,比他们还狠啊! 他们为谨慎起见,所以试探着,要拿灵猫族人做血罐,虽每日取血很痛苦,但小命到底还在。 东凛倒好,一张口直接取命! 「君上,入药的话,他们就活不成了……」鸾玉讪笑确认,「您确定要这样吗?」 「为何不确定?」东凛轻哧,「为诛魔献出生命,该是他们的荣幸,不是吗?你们如此的小心谨慎,莫不是被良心所困,不忍下手?罢了,既如此,这个污名,便由本君来担吧!」 「由您来担?」鸾照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君上什么意思?」 「本君亲自来杀啊!」东凛摊手耸肩,「鸾照,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连这点话都听不懂?」 「亲自……杀……」鸾玉听到这几字,瞠目结舌之余,又心花怒放! 东凛居然愿意亲自动手屠戮灵猫族! 若灵猫族真是他的恩人,他又岂会如此? 所以,果然是那魔尊在那里恶意造谣,挑拔离间! 她疑心尽除,自是欢欣鼓舞,鸾照那边亦是喜上眉梢,兴奋不已。 「既然君上有意,那么,老臣这就去安排!」他高兴得直搓手。 「这点小事,何须你亲自去做?」东凛摆手,「交给你那大女儿鸾英安排吧!你和鸾玉,还是帮本君盯紧那未央宫!未央宫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事,均不重要!」 「是!」鸾照鸡啄米似的点头,「那就叫英儿去办!她正好也擅长此道!怎么杀入药最好,她再清楚不过了!臣这就差人唤她……」 「不必了!」鸾英装模作样的从屋外走进来,「我刚好到了!」 「你来得正好!」东凛招呼她,「快将那入药的具体细节,说与本君听听!啊,对了,我听说魔尊也在筹谋此事,所以,此事当尽快办妥为妙!不然,被他抢了先,得了好处,便愈发难缠了!」 ------------ 第825章 忽然很担心…… 听到这话,鸾玉和鸾照自然更是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当即便把鸾英留在殿内,自欢喜而去。 梅山。 自东凛离开后,莫清欢便按他所说,封门闭户,牢守结界,任外面风雨如晦,只闭门不出,虽结界经常会到外界攻击,但到底没出什么大问题。 转眼间便是半月过去。 半月的时间,莫棠竟已重塑了肉身,看到女儿又活生生鲜灵灵的站到自己面前,莫清欢和莫凝俱是喜极而泣! 「多亏了小福啊!」老王上喜道,「若非有他教我们那些修炼之术,阿棠想要重生,总要一年半载的!如今,半月便成!实是叫人惊喜万分!」 「人家可是战神啊!」苏皓轻叹,「能算计到这么厉害的人物,那个鸾照,也算是有本事!」 「他算计了帝君,跟魔尊狼狈为女干,可鸾族那些小卒,却口口声声说他们王上深得帝君信任,视为左膀右臂……」莫离一想到这点就格外心塞,「他明知如此,为何还要再重用他?」 「因为他别无选择!」老王上道,「天境遭此大劫,那些天将皆被祸害,他便是战神,可手中无兵无将,又能如何?」 「魔尊和那鸾照本就是狼狈为女干,如今一山不容二虎,他们之间必然生隙,帝君便会利用这一点,将他们彻底分化,借鸾族这把刀,诛杀魔尊,届时两虎相争,两败俱伤,帝君便可坐享渔翁之利!」苏皓说着笑起来,「不得不说,这一招真是绝!」 「原来是这样吗?」莫离叹口气,咕哝道:「可我忽然很担心……」 「你个小丫头,瞎担心什么?」莫清欢笑问。 「我在想,他是如何取得鸾照信任的……」莫离皱眉,「他肯定不会把他坠落梅山,并与我们结交之事说出去吧?」 「那肯定的!」莫清欢回,「他又不傻!明知鸾族与我们不和,在这种时候,自会撇清与我们的关系……」 「怪不得走时说那样没良心的话呢!」莫凝撇嘴,「什么生死由命,各自承担,果然是生怕我们会连累到他!真真是无情无义的家伙!」 「的确是无情无义……」老王上轻叹,「但我若处于他那个位置,可能也会做这样的选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眼底是四海八荒,自不能被我们一个小小妖族所限!大家也别太过苛求了!只当不识得这个人吧!我们要帮他守住这个秘密,万不可泄露出去!不然,鸾照生出二心,他大计必难成,我们大家也就跟着一起遭殃了!」 众人纷纷点头应允,正说着话,忽有人卫兵来报。 却是结界外又有异动。 这段时间,一直未能冲破结界的鸾卫阴兵,受鸾玉指使,开始发疯,拿那些与灵猫族交好的妖族开刀,每日里杀戮不停,并将死者尸身随意乱扔。 自从上次那些阴兵无意中撞入结界后,那些人便似大致确定了结界的位置,老往那一个方向扔。 虽不能次次都得逞,但偶尔还是有几具尸身落下来。 他们是故意要逼灵猫族人出界,是以,扔进来的尸身,不是稚童,便是女子。 不管是稚童还是女子,尸身俱遭凌虐,其状之惨,令人不忍目睹。 这些人还按鸾玉所安排,在尸身留了书信,全都用这些人的鲜血写就,血淋淋的写着「救救我」三个大字,每个字,都令莫清欢等人伤痛万分! 这些人虽不是他们的亲人,但却都是至交好友族类,看到他们遭此荼毒,满心愧疚不安! 是他们连累了他们! 这种愧疚心理,随着尸身的增加日渐暴涨。 直到看到今日这具尸身,连一向最沉得住气的老王上都老泪纵横! 这一次,是他们的好友之子,也是莫离幼时的玩伴,名唤团团,是兔妖。 兔子生性胆小,又无任何防御之能,是以一直饱受欺凌,但向来忍气吞声,谁都不敢得罪,对谁都陪着小心。 莫说在天境,便算是在妖界,都没有任何存在感,属于最最边缘的最小的妖族。. 之前神魔大战,四海八荒皆陷浩劫之中,即便是在那种混乱情形下,他们也得以保存性命。 无他,只是他们实在太小太弱太普通了,又没有什么灵力,连魔族都懒得对他们下手。 可这次,却合族被灭,小公主惨遭蹂躏,落得这般凄惨模样! 若是别人,还可说是鸾族凶猛跋扈,便算没有灵猫族之事,也难逃浩劫。 但这兔妖,却绝对是被他们连累的! 莫离抱着团团的尸身,难抑内心悲痛,放声大哭。 其余人亦是满面哀痛愤懑。 「这只是我们看到的,我们没看到的地方呢?」莫清欢哑声道,「他们如今已处水深火热之中!若非是鸾族迁怒于他们,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应不会遭此横祸!父王,我们……就这么……一直袖手旁观下去吗?」 老王上痛苦的闭上双眼。 他实难做抉择! 如今这景况,能保自已族人性命,已是千难万难! 若是此时出了结界,后果不堪设想! 可若一直避而不出,这些人便会一直迁怒于那些无辜妖族。 于他们而言,这又是何等的罪孽? 便算能在浩劫之中苟活,也定是良心难安! 「可若是一直避而不出,早晚这结界也会破裂的!」莫清欢经不得良心的煎熬,再度看向老王上,「到那时,我们只能被动应战,还不如早作准备,主动出击!父王觉得如何?」 老王上没有说话。 这一夜,他彻夜难眠,次日清晨,终于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出结界,救人。 他选了个折中的方法,放开一处小缺口,用重兵把守,派一支军队出去救人,能智取,绝不强攻! 这个方法一开始挺奏效的。 鸾族卫兵并没发现他们出去,让他们屡屡得手,只是随着所救之人愈来愈多,他们的行踪便再也藏不住,只能明刀明枪的厮杀。 其实论起绝对实力,灵猫族未必不是鸾族对手。 ------------ 第826章 逃亡! 但是,随着魔族的加入,他们便举步维艰,再难支撑。 结界便如被风吹烂的蛛网,破口愈来愈大,风也因此愈来愈猛。 结界即将支撑不住,整个梅山都摇摇欲坠。 形势如此艰险,莫清欢和莫凝已决意与梅山共存亡。 可是,梅山的孩子们,却不能跟他们一起亡族灭种! 莫清欢将莫离莫千城和苏惊寒苏灿之等人召集在一处,交给他们一个任务,要他们带着族内未曾成人的灵猫逃出梅山,另寻活路。 「此一战,我们应无活路了!」莫清欢面色苍白,神情却极坚定,「我们会拼尽全力,为你们搏一条活命之道!你们顺着梅山密道离开,逃出去后,记得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 「不要!」莫离痛哭失声,「女儿愿与父王母后同生共死!」 「是,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莫惊寒红着眼眶,「我们岂能抛下你们独活?」 「你们必须如此!」老王上沉声道,「只要你们能顺利逃出,我们便不算白死!如今神魔大战再度开启,我相信,帝君肯定会胜出的!等那时,你们再重回梅山!只要有你们在,我们灵猫族便不会灭亡!」 「听懂了吗?」苏皓大声道,「你们活着,我们便还有重生之日!若你连你们也死了,我们所有人都无转生之机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已然成年了,这个道理,应该都懂!」 道理都是懂的,可是,要他们抛下亲人逃走,对莫离他们来说,却是锥心之痛! 「他居然……真的不来救我们……」莫离想到东凛,心里悲苦难挡,「他这个人,可真是……心狠得紧!」 「他走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莫清欢淡淡道,「他有他的使命!他如今正是用到鸾族之人,自不会为了我们这小小妖族,与最强助力翻脸!阿离,你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此番逃亡,也千万莫要妄想再寻求他的帮助!此事,切记!」 「女儿谨记在心!」莫离垂泪道。 「还有阿棠,你也莫要对天帝再抱有什么幻想了!」莫凝轻叹。 「他都已经死了……」莫棠眼眶微红,「女儿哪还有什么念想?」 莫凝点头:「如此甚好!」 还想说什么,只听外面又响起厮杀之声,她来不及再多想,只催促道:「你们快些走吧!再晚些,怕就走不掉了!」 一家人依依惜别,虽知万分不愿,但还是咬牙转身,带着族中稚童和少年钻入地道之中。 这地道直通梅山外,出口处是狐族的领地。 而狐族,一向与灵猫族不和,早在天境出事之前,它们便与鸾族往来甚密,鸾玉姐妹俩和狐族公主惠丽关系甚笃。 莫雪韵和鸾玉姐妹俩常厮混在一处,自然也与惠丽相熟。 想从狐族的领地路过,却不被他们发觉,说实话,挺难的。 这是莫离他们逃出地道后,要面临的第一个关卡。 为确保无虞,莫离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在明,一路在暗。 明的那一路由她带领,引开狐族守卫的视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另一部份则由苏惊寒带领,趁乱逃离险地。 这等危险之事,苏惊寒自不会让她来做,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莫离熟悉狐族领地,她以前常在这里进出,若是被狐族守卫看到,还能多躲一阵,给在暗的那一路争取到更多时间。 若是换作旁人,只怕没跑几步便被逮住了,自己活不了,大家也逃不掉。 「既然这样,我陪阿离一起!」莫千城站到她面前,「我们一起引开他们!」 「不行!」莫离仍是摇头,「那么多人,表兄顾不过来的!你忘了父王母后的叮嘱了吗?我们要护住自己的族人!这是我们的任务!表兄与他们不熟,若遇什么变故,他们不会听表兄的,但是会听你的!」 「那便让千城留下,我随你一起!」苏惊寒道。 「更不行了!」莫离苦笑,「这么多人,就你功力最高,你若不在,城哥一人怎能应付得来?」 「那我同阿离一处……」莫棠才刚起个头,被莫离飞快截断话头,「姐,不是我瞧不起你,你现在真不行啊!你只会成为我的累赘!」 莫棠沉默了。 她虽重生,但灵力不稳,之前所有的功力还未恢复到一成,跟着莫离一起,的确是只能当累赘! 「可你一个小丫头,我怎能放心?」她倍感无力,心中酸痛,落下泪来。 「姐,如今哪还有什么小丫头?」莫离笑着擦干她的眼泪,「我们都是族中的勇士了!你们放心,以我的能力,就狐族那几只笨蛋,根本就抓不到我的!行了,不要多说了,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我们即刻行动!半个时辰后,在红河谷碰头!若是超过这个时间……」 「你不许超!」莫千城红着眼睛打断她的话,「阿离,你答应我们,一定要及时过来与我们汇合!」 「是,阿离,你答应我们!」苏惊寒几人也都泪盈眼眶。 「好,我答应你们!」莫离笑笑,「不过,万一超过了,你们千万别等我,直接去目的地,我们在那里汇合!我答应你们,一定会去那里找你们的!」 他们的目的地,选在最危险但也最安全的地方。 那就是,鸾族附近的密林。 那里林深树密,常年云雾缭绕,少有人迹,也是离他们最近的一处藏身之地。 鸾族的人,绝对想不到,他们一直想抓的人,会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此举虽冒险,但若真能成功,事半功倍,总好过到处乱晃。 这么多人,想瞒过鸾族的耳目存活,真的很难,往他们防守最弱的地方去,成功的机率反而更大一些。 莫离从族中选了十来个腿脚利落之人,很快便组建了一支小分队,出得地道口后,她先带这些人窜了出去。 果不其然,才刚跑了几步,便有狐族卫士发现了他们,叫嚷着朝他们追过来。 莫离看到身后追逐的狐卫,吃了一惊! ------------ 第827章 当靶子! 她记得以前防守的狐卫至多就是十来个人,怎么这次这么多? 竟足有百人之多! 转而又想,却又恍然。 鸾族既然铁了心要灭灵猫族,又岂能不与狐族联手? 想来,他们早就料到会有人试图从狐族突围,所以专门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如此一来,自己这个靶子的作用,就更大了! 「分开跑!宁愿跑死,也绝不要被他们抓到!」莫离一声令下,身边十来人如离弦的箭一般向各个方面狂奔,狐族人嗷嗷叫着追了过去! 地道内的苏惊寒等人看到这等情形,心全都揪得紧紧的,眼泪夺眶而出! 这么多人,阿离逃得掉吗? 可是,生死存亡之机,也容不得他们多想了! 这逃命之机,转瞬即逝,若等狐族发现上当,再转回来,就麻烦了。 苏惊寒做了个手势,命每个人都放轻脚步,趁着夜色的遮掩,屏息静气蹑手蹑脚前行,这一路真正是悬心吊胆,好在,有莫离引开了狐卫,他们虽有惊却无险。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顺利到达了红河谷。 此时,夜色正黑,伸手不见五指。 莫离一路狂奔,只听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脚尖踩到荆棘碎石,痛得钻心,可她却半点不敢停,跑着跑着,听到后面追兵声不见了,一时又担心没拖住他们,又转身往回跑。 如是跑了几次,约摸着苏惊寒他们已经脱险,正要朝汇合地而去,忽听身后哀鸣声响起,却是几名同伴被狐卫抓住,虽拼力反抗,奈何狐族人多势众,根本就冲不出去。 狐卫狠毒,此时正拿刀子往他们身上乱刺,几人痛不可抑。 莫离没有犹豫,毅然决然的返回去救人。 见她已然逃开,竟然又跑回来,几名同伴齐声哭叫:「不要管我们!快跑!」 「我可是灵猫族公主,岂能抛下自己的子民逃生?」莫离直接亮出自己的身份,引得那些狐卫齐唰唰向她望过来。 灵猫族小公主莫离,跟他们狐族的公主惠丽,那可是不对付已久,有事没事都要掐个乌眼青! 惠丽对她恨之入骨,奈何每次与其对战,皆被她打得鼻青脸肿,始终未有机会泄心头那口恶气,如今听到这公主居然自投罗网,狐卫赶紧差人去汇报。 惠丽此时正与自己的好友鸾玉对酌,听到消息后,鸾玉兴奋至极,霍地站起! 「这小猫崽子极是女干猾,跟她交手几次,都没讨到便宜不说,反被她伤到,这一回,务必要抓住她!」 惠丽和莫雪韵两人时不时的挑衅莫离,其实每次基本上都是她在背后出谋划策,她虽没有露面,也没有亲自跟莫离交过手,但莫离打了她两条忠犬的脸,自然也是打她这个主子的脸。 这只是一方面,最主要一点,是这位小公主的血极其特殊,是上好之物,若您将她掳来,拿来做血罐,再好不过了! 两人当即便带着大队狐卫追过去。 此时的莫离,已经成功将那些残害同伴的狐卫引开,见到她出现,狐卫自然也就懒怠再管那几个小虾米,跟在她后面穷追不舍。 鸾玉带人赶到时,莫离已经逃出很远,眼看就要甩掉那些尾巴,却不防前方出现大队狐卫! 看到鸾玉和惠丽的那一瞬间,莫离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逃不掉了。 既然逃不掉,也不必再费力气逃,她当留些力气,跟这些人厮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若是能把面前这两个祸害全都干掉,那真真是赚翻了! 她站在那里,略略的缓了缓自己的气息,又将随身携带的「武器」,检验了一遍 。 既然是逃难,她自然就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 无论是鸾族魔族又或狐族,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向来以凌虐为乐,身为一个女子,她能面对什么样的凌虐,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 更不用说,她一直是鸾英和鸾玉姐妹俩垂涎三尺的「灵丹妙药」! 为确保自己能死得体面痛快点儿,莫离为自己准备了毒药,当然,还为自己的对手们,准备了更毒的毒针,此针细若牛毫,伤人于无形,发射时亦无声无息,但上面淬了剧毒,一旦中针,大罗神仙也难医。 确定这两样「武器」皆在,莫离定了心,站在那里,慢悠悠的理了理衣角,又挽了挽袖口,冷冷的看向愈缩愈小的包围圈。 近点,再近点,马上就到她毒针的射程之内了! 这一刻,莫离竟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点兴奋! 身边至少有三四十口人,她那毒针,约摸有四十五根,绰绰有余! 「她怎么不跑了?」惠丽看到莫离一动不动,头发又忍不住开始发麻。 这只死猫,惯来是不按常理出牌! 她上过她太多次当,被她坑怕了,这会儿感觉腿又开始发软! 鸾玉却是胸有成竹。 莫离的确是比莫灵韵和惠丽厉害,但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遇到她这鸾族公主,还是略逊一筹!. 莫说有这么狐卫在,便算是她自己,对付她也绰…… 一念未了,忽觉眼前有细微银芒一闪,她一惊,慌慌后撤,同时以袖遮脸,但还是慢了一步! 一枚极细的银针,刺入她的手腕,轻微的麻痒过后,立时像发面馒头一般肿胀起来! 「这针有毒!」她惊呼! 可她叫得太晚了! 狐卫们同时中了毒针,俱扑倒在地,七窍流血,扑地而亡! 惠丽小心谨慎,没敢冒头,躲在一名狐卫身后,勉强避过一劫,但看到忽啦啦倒下的狐卫,她还是吓得面色如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紧紧抱住了鸾玉的大腿。 「救我啊!」她哭啼啼叫。 鸾玉在毒针入腕的那一瞬间,便已封住了腕间的穴道,阻止毒液蔓延,她到底是神族之后,灵力非普通妖族可比,是以,虽中毒针,左手腕僵硬,但暂时并无性命之忧。 死是死不了,但是,要她这个时候与莫离对战,她还真是有点胆怯。 「你怎么变得这般厉害?」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莫离,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 第828章 偶遇! 明明几月前,她与莫灵韵惠丽斗法时,还是普通的妖族之力,可这一次,射出银针那手法身段,却是疾如闪电,快到令人啧舌,连她都未曾防住! 还有,这身法,为什么感觉有点眼熟? 莫离掠了她一眼,自是不会回答她的问话,心里颇有些沾沾自喜。 不得不说,小福教的那些心法真的很好用,方才那天女散花之针,叫她使得行云流水一般,连鸾玉都中招了! 以前她可是绝对打不过她的! 更不可能发个针,射倒一大片! 既然她这么厉害,那么,要不要趁胜追击,除了这两颗毒瘤?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莫离还是聪明的选择了脚底抹油,走为上计。 天大地大,保命最大。 她知道自己现在挺牛逼的,但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万一有什么变故,她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趁着这帮垃圾晃神的功夫,她拔腿就跑! 「追!来人,给我追!」鸾玉反应过来,气急败坏,连连跳脚,自己先追了过去,一边又呼叫自己的亲卫队。 这些人原本是聚集在她周围的,后来被她派出去打探灵猫族的动向,此时得到她的召唤,纷纷赶回,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莫离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鸾玉暴跳如雷,惠丽面上也不好看,当即派出更多的鸾卫和狐卫,朝着莫离的方向追踪而去。 莫离原本是奔着红河谷的方向跑的,跑到一半,忽然想到一事,又飞快调转了方向。 她此番打了鸾玉的脸,她定不会善罢干休,定会派出大队人马来搜寻她,万一搜到了红河谷那边,岂不麻烦? 她暂时不能去红河谷,也不能去鸾族那片密林,那是亲人最后的生存之地,她便算死,也不能暴露了。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在拐弯处假装不小心,留了痕迹,往红河谷相反的方向跑去。 相反的方向,其实就是通往梅山的那条路了,绕了这一夜,她又跑回去了! 不过,回去也好,可以跟父王母后在一起,至于路上会遇到什么,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口气狂奔了十几里地,她自觉安全了点,方寻得一处山坳,略作休整。 此时,天边已现鱼肚白。 黑暗即将过去,她也将迎来光明。 莫离对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明媚日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正要上路,却听身后有人惊喜叫:「阿离?」 这熟悉的声音,竟然是……姐姐? 她蓦然回头,正对上莫棠那张消瘦的面庞。 她的身后,站着苏惊寒,看到她,亦是眼眶通红!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说在红河谷和密林碰头吗?」 三人几乎同时开口,又相视而笑。 劫后重逢,三人喜极而泣,抱头痛哭,莫棠含泪道:「你救的那几人到了红河谷,说你被大批狐卫追击,大家都说要来救你,被惊寒劝下,他来寻你,我要跟着来,他不肯带我,我是偷偷跟着来的!」 「姐姐你笨死了!」莫离哭道,「都说了你是累赘,乖乖跟大家一起走,非得跑回来送死!」 「死就死吧!」莫棠抱着她,「你若出事,我又岂能独活?」 「都少说点蠢话吧!」苏惊寒叹口气,「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些……」 话未说完,浓眉忽地一抖,下一刻,他一把拉过莫离和莫棠,利落的躲到了山坳后。 三人才刚躲好,就见两条人影疾步 而来,当先一人,身形高大英武,眉眼冷俊又熟稔。 竟然是小福! 不!是东凛帝君! 可是,他怎会在这里? 自从确定了「灭族计划」后,东凛和东峻就「灭族」之事,细细的商讨了一番。 既是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那么,杀之后如何在鸾照和鸾玉的眼皮子底下,护住这些残魂不灭,才是头顶大事! 两人一直在细细谋划,其实已经谋划好了。 但有些决定,做了容易,真到实施阶段,便算是修了无情道的两人,一时也下不了手。 但是,今日这手是必须下了。 鸾族和魔族已将灵猫族逼到了绝境,再这么下去,屠族之事,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若他们再犹豫,等他们真死于鸾族和魔族之手,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反复纠结两天后,两人最终还是主动走到了去往梅山的路上。 其实以两人之能,从天境到梅山,不过是一闪念间之事,但最终两人还是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最慢的办法,好像多拖一刻,事情就会有转机一般。 可惜,到了离梅山十里处,转机依然没有出现,情形反而愈来愈糟糕了! 两人一路疾行,初时并未注意到莫离三人。 莫离本想上前相认,但记起父王的话,又看到东凛身边跟着鸾英,自然也不敢冒头,只将自己的身子缩了又缩,希望不会被发现。 但东凛还是发现了。 她身上的气息,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毕竟,曾经被她当作小奶娃,搂在怀里,疼爱了那么久! 心里突突的跳了两下,东凛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脚步也微微一滞,脑中更是嗡嗡直响! 她怎么会在这里? 转念又想,梅山守不住,莫清欢他们肯定会护着族中的年轻血脉,出梅山逃生! 可既然是逃生,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这条路上全都是鸾兵和魔族之人,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吗? 这丫头平时挺聪明的,怎么此番这般蠢? 她这样,他该拿她如何是好? 不过是刹那间,他脑中已转过无数个念头! 正愣怔间,身边的东峻伸手扯了她一下,「兄长,你怎么了?」 兄长? 莫离一怔,倏地看向莫棠。 莫棠显然也被惊到了,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鸾英」! 这天地间,会叫东凛兄长的,唯有一人,那就是东峻! 可是,东峻不是已经身死魂灭了吗? 还是说,东凛和鸾族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这种程度,认鸾英做了义妹? 三人不明状况,自然不敢吭声。 ------------ 第829章 怀疑…… 这时,东峻也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与莫棠相守千余年,两人之间再熟悉不过,又兼身为神族,自是五感灵敏,很容易便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场。 「阿……棠?」他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声。 只这一声,莫棠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东峻的声音,其实还是鸾英的声音,但是,那语气那口吻,叫她名字时的腔调,却让她欣喜若狂! 她这一激动,便忘了隐匿自己的动静,声音传出,东峻倏地望过去,看到莫棠的脸,他也愣在了那里! 莫棠现身,莫离和苏惊寒自然也藏不住了,只得站起身来。 莫离看向东凛,目光触到他那冰冷无波的眼神,心底惊喜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她忆起他之前曾说过的那些无情的话,一言未发,只是默默的望着他。 苏惊寒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终是又咽下了,只朝东凛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莫棠和东峻那边却有些控制不住,两人都是经历一番劫难后重生,此时乍然相逢,都有恍然隔世之感。 莫棠几乎已经确认鸾英的壳子里住的就是东峻,却又不敢贸然相认,只含泪望着他。 东峻那边亦是眼眶微潮,万千话语哽在心头,却只能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大家谁都没有说话,周围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天边忽有一片红云飘过,下一刻,鸾玉自云端直坠而下,轻飘飘的落到了几人面前! 她才刚落下,身后便有一群鸾卫如乌云般压了过来! 竟有数百人之多! 「帝君?!」鸾玉看向东凛,片刻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莫离三人身上,咕咕笑了几声,又看向东凛,「帝君,你们这是……在聊天?」 虽然方才离得远,并未看得太清晰,但是,这几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可疑! 东凛正要答话,莫离忽地暴起,手中银针如雨般疾射而出,直袭向他和鸾玉! 「***,又来这招!」鸾玉早有防备,自不会再被她伤到,俯身避了过去,那银针便全都向他身后的东凛射去! 东凛的目光沉沉的落在了莫离身上。 莫离与他对望,嘴中兀自叫骂:「东凛,就你这般蠢货,怎配为这四海八荒之主?我们方才已经同你说得很清楚了,鸾族所造神器,其实是我父王所制,他根本就是个贼,偷了我父王的东西!还用这些神器淬练阴兵,害死妖族数万人!这等心狠手辣之人,与魔族何异?你为何还要重用他们?还要帮他们对付我们灵猫族?你的眼睛,瞎得透透的!你怎么不去死啊!」 东凛听着她的咒骂声,唇角微微勾了勾,眼底却有雾气氤氲起来。 这丫头,果然是个聪明的,反应也极快,怕鸾玉怀疑他与灵猫族有私,先痛骂他一顿,帮他洗脱嫌疑。 可是,她再怎么帮他也无用的。 听鸾玉刚才的话,他们之间必有交锋,鸾玉亦是为了追捕他们而来,如今既然碰上了,他们根本就别想逃掉! 想到她落入鸾玉手中的后果,东凛一直冷寂无波的心,此时微微抽搐了一下。 那边厢,东峻和莫棠也迅速反应过来,想清如今面临的窘,两人面色煞白。 鸾玉原本因为莫离的话,疑心稍减了些,此时看到鸾英那古怪模样,眉头再度皱起来。 她这个姐姐,近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以前她没怎么在意,现在一看,她脸上似乎少了之前那股子邪气,这张脸显得正气浩然的。 而且,她最近好像跟东凛走得很近,虽是为灭族之事筹划,但是,鸾英以前 可是最怕东凛的,东凛也最厌恶她,便算如今握手言和,也不该如此融洽! 还有,方才她在空中时,看到姐姐跟莫棠两两相望的模样,更是怪异。 她见到莫棠,明明该是垂涎三尺,拿她入药,怎么瞧着倒像是脉脉含情一般? 鸾玉忍不住又想起之前莫雪韵同她说的话,心中警铃大作,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当即命人上前拿住莫离三人。 三人自不会束手就擒,拼死反抗,两方很快又展开一场激战。 东凛立在那里,宽袍大袖下的手心,汗津津的,几乎要沁出水来! 东峻的面色更难看,虽然极力抑制,但还是难掩内心张惶痛苦。 他的情根虽除,但短时间内,依然会受情感困扰。 东凛生恐他露出破绽,朝他使了个眼色,道:「几只小猫而已,无须这么多人在这里,我们还是赶紧去梅山吧!」 言罢看向鸾玉,「不过三只灵猫族的小猫儿,你应该对付得了,我们有要事在身,就不助你了!」 他不能留在这里,他怕露出破绽。 看鸾玉那模样,方才在空中时,显然已看出了些许端倪,若他留下来,她定会用莫离来测试他! 他当初离开梅山时,话虽说得狠,但如今看莫离受困,纵无情道已成,亦无法视若罔闻。 当下只能先离开,回头看能否暗中相助。 然而鸾玉却上前一步拦住他:「君上留步!这只猫儿实在狡诈,臣女一时怕是应付不来,还请君上帮忙!」 言罢又掩唇轻笑,「君上,不白帮的哦!面前这几位,可不是普通的小猫儿,这两位姑娘,乃是灵猫族的两位公主!尤其是这位小公主,更是稀罕得紧!她天生奇血,若饮之,消病解毒,增长灵力,便算灵猫族合族,都比不上她一人呢!君上与其忙着去灭她全族,不如先把她灭了,饮其血,啖其血,功力必然大增!」 莫离听到最后一句「灭她全族」,面色倏地一变! 她死死盯着东凛,颤声问:「你……你当真要灭我们全族?」 其实话问也是白问。 回应他的,是东凛始终如一的,冰冷淡漠的眼神。 「怎么?你不相信吗?」鸾玉吃吃怪笑,「你该不会以为帝君会护着你们吧?难不成,你还觉得,帝君跟你们有什么交情不成?」 ------------ 第830章 身死! 她话中有话,故意要以灭族之事刺激莫离,想要激她说出实话。 东凛自然也听得懂她话外之意,但他并没有阻止,心中已生出浓浓杀意。 敢这么逼迫试探他的人,放眼天下,也只有鸾族这对父女了! 他们真真是该死得紧! 可是,不能杀! 她身后有数百鸾卫! 以他和东峻之力,无法让这些人同时毙命,一旦逃出去一个,消息传回到鸾照耳中,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但若是莫离被鸾玉这话所扰,将他在灵猫族的事据实以告,同样也避免不了怀疑! 然而,确认和被怀疑,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东凛一时也不知该做何选择,就在这里,却听莫离道:「我没有你那么蠢!我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蠢货身上!像他这样的蠢货,早晚也会被你们鸾族的人吞并吧?他忙来忙去,不过是为你们鸾族做嫁衣裳!东凛,你早晚会被鸾族所害,尸骨无存!」 声声叫骂,落在耳中,明明句句恶毒,却让东凛眸中起了一层薄雾。 哪怕是到这个时候,她依然还是在帮他遮掩! 她,是相信他,绝不会对灵猫族动手吧? 不,他不光会,此时此刻,他还不会饶过她! 今日这局,必有她死,方能破得! 她死了,她再也没有机会透露他的秘密! 她死了,也不必落于鸾玉之手,饱受折磨煎熬,他也就不会因此烦躁忧心,露出马脚! 她得立刻马上去死,多活片刻,便会多出无数变数,而他所苦心经营的一切,便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她,毁于一旦! 那些追随他的人,也会因为小小的她,再度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绝不允许那样的事出现! 只要能诛灭魔族,不管牺牲谁,他都无所谓,哪怕是将他千刀万剐,他亦甘之如饴! 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叫得东凛头痛欲裂! 而此时,鸾玉却还在步步紧逼! 「君上,快帮我们拿住她!有这小公主的血来入药,将来斩妖除魔,不在话下!」 「她的血,当真有这般神奇吗?」东凛的声音响起来,无情又冰。 「当然!」鸾玉笑着看向「鸾英」,「这事,我姐姐最清楚了!姐姐,快说与帝君听听!」 东峻心中恨极,面上却还得装出一幅垂涎三尺的模样来,强扯着嘴角笑:「阿玉说得不错,这位小公主殿下的血,的确是比那灵丹妙药还要有效呢!」 「你们如此一说,本君忽然心痒难耐了……」东凛上前一步,站到莫离面前,一把扼住了她的脖颈! 「放手!你放开他!」苏惊寒和莫棠惊呼来救,被鸾卫死死缠住,完全分不开身。 东峻捏住莫离的脖颈,头低低俯下去,冰冷的目光,沉得像两座大山,重重压在莫离身上,压得她几乎要窒息! 一开始,她还下意识的挣扎反抗,但随着脖颈间那铁钳样的手指缩得愈来愈紧,她忽然就意识到,她想了念了千年的男人,是真的要杀死她了! 胸口的气息被截断,全向头顶猛冲,继尔,眼睛也开始充血,浓浓血雾之中,有细微的「咯嘣」声响起! 东凛扭断了莫离的脖颈! 那么纤长洁白的脖颈,脆软得像春日田野间初生的小小花茎。 这花茎曾在春阳下恣意成长,随风摇摆,绚烂多姿。 但此时,此刻,已萎于他罪恶掌心之中! 东凛浑身的筋脉都在剧烈的抽搐着,他咬紧牙关,直将嘴唇都咬破 ,才抑制住那颤抖,下一刻,他忽地张开嘴,狠狠的咬住了莫离的脖颈! 鲜血狂涌而出,喷了他一头一脸,众人齐声惊呼,苏惊寒和莫棠惨叫连声,东凛只是充耳不闻,紧紧的抱住了莫离的尸身,牙齿愈发用力,仿佛噬血狂魔,要饮尽这神奇之血! 鸾玉也被他此举惊到了,一时竟不敢不上前,东凛将头俯在莫离脖颈之上,片刻后,他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气息涌入胸腔。 那是莫离的魂魄。 灵猫族人丧命后,若能将魂魄及时引入体内气海,以灵气温养滋润,便可重塑肉身。. 就如莫棠那般。 只这种术法,外人并不知晓,幸好他在灵猫族两月,与他们互通有无,学会了这种术法。 安放好莫离的魂魄后,他缓缓抬起头,唇角鲜血兀自淋漓,看得苏惊寒和莫棠肝胆俱裂,齐声怒吼叫骂,然而东凛自不会给他们说出实话的机会,很快又扭断了他们的脖颈,将他们的尸身重重扔向呆立的东峻! 东峻眼见莫棠身死,目眦尽裂,此时被两人尸身一砸,瞬间清醒过来,忙用东凛所教术法收魂! 东凛连杀三人,一回头看到鸾玉那得意模样,心中恨意丛生,忽地扑过去,恶狠狠的咬上了她的脖颈! 「啊!」鸾玉大惊失色,拼命挣扎,身边鸾卫也急急来救,还未及反应过来,东凛却又嫌恶的一把推开她,「同样都是灵猫族,为何小公主的血味鲜甜,大公主的却臭不可闻?」 「君上您说什么呢?」惠丽哭丧着脸叫,「这是阿玉啊!是鸾鸟族的公主!」 东凛作出一幅茫然模样,揉了揉眼睛,似是刚看清鸾玉模样,遂出言道歉:「原来是鸾公主!本君为何竟看花了眼?不该如此啊!」 他倏地看向莫离,「莫非,她的血有毒吗?可你们方才明明说她的血能增长灵力的,为何本君饮了,灵力未涨,却有发疯发狂之兆?」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大家都被吓坏了! 但东凛方才那模样,的确像是发了狂一般,所以,也无人敢反驳他的话。 鸾玉捂着脖颈,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她快要吓死了! 刚刚,她简直怀疑东凛是要咬死她! 可是,她没有证据。 因为东凛也这样咬莫离了,还把对方弄死了! 这个男人,莫不是真的疯了吧? 东凛感觉自己真的快要疯了! 为了复仇,这些年,他做过很多惨绝人寰之事,可跟今日这桩相比,以前那些事,都算不得什么了! ------------ 第831章 死法! 以前他虽杀人不眨眼,可所杀之人,或是敌人,或是叛徒,又或是该死该杀之人。 可莫离有什么错? 她救了他,她那么喜欢他,记挂了他千年,纵被他冷眼以待,薄情相负,在鸾玉面前,她依然竭尽全力的为他遮掩,生恐他被鸾玉怀疑! 她是那般美好善良的女孩子,她的族人亦同她一般热心善良,便算亲人生命垂危,亦不愿伤害他这个陌生人,来救她的命,他们待他这么好,可结果呢? 却得面对这样悲惨的结局! 而这样悲惨的结局,就要由他来一手促成! 是,他的确会拼尽全力,给他们留下重生之机! 但那又如何呢? 便算是未来能重塑肉身,但死前所有的痛苦煎熬,却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 再者,不是所有人都能重生。 他也不过是拿这个,来为自己即将进行的杀戮,寻找一个遮掩的借口罢了! 但是,他能不杀吗? 他可以带着灵猫一族人,跟鸾族和魔族为敌,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吗? 不,他不能! 纵然灵猫一族实力也不弱,可当鸾族和魔族站到一处,他们绝无胜算! 这一点,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残忍至极的一步,他便要跪着爬着,便算将一颗心都痛得呕出来,也必须要硬着头皮往下走! 带着这股恨天恨地的怨气,他赶到了梅山。 梅山此时已是门庭大开,硝烟四起,尸横遍地,将雪山染得鲜红。 他踩着这鲜血一路向前。 身后是乌泱泱的鸾军。 风雪漫漫中,莫清欢率城内所有族人,牢牢的守住梅山入口,寒风似刀,刮面而过,猩红的披风在雪烟中烈烈飞舞。 战至今日,他们已抱死念,纵强敌在前,亦面不改色。 只是,看到那雪幕之中,缓缓而来的那张熟悉的面容,莫清欢还是难掩眸中悲愤嘲讽。 他没有同东凛说话,只转头看向身边的老王上:「父王,你说他一定会来,儿臣还不信,如今看来,还是您更了解他一些!」 「他来与不来,结果并无不同!」老王上笑着拍了拍莫清欢的肩,「不外是死于他手,还是死于魔族鸾族之手罢了!我儿不必为此纠结!」 「可终归还是不同的!」莫清欢缓缓摇头,「儿臣不太喜欢这样的死法!」 「那你们喜欢什么样的死法?」东凛主动插嘴,「看在你们族人的血,可以为我们所用的份上,本君可以让你们死得舒服点儿!」 「无耻贼徒!」莫凝怒叱,「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 「阿凝!」苏皓出言打断她的断。 「父王,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们难道还要……」莫凝话未说完,又被老王上利落打断,「要的!否则,我们便死得毫无意义了!」 莫凝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若此时不管不问,戳破东凛刻意隐瞒之事,让他与鸾族决裂,仅凭灵猫族和他的力量,最终会被魔族和鸾族联手吞噬。 那么,他们这灭族之仇,便永无昭雪之日! 但若配合东凛,以合族性命为筹码,只待东凛功成,必对鸾族展开无情清算。 这样,他们纵死了,可有鸾族陪葬,也能含笑九泉。 其实早在东凛未来之前,老王上他们就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既然难逃一死,与其死在魔族和鸾族的虐杀之下,倒不如死在东凛手上,还能死得痛快点儿,省得零切碎割,受尽折 磨蹂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虽如此,可想到这人曾经受恩于灵猫族,众人皆是憋屈到极点! 莫凝气红了眼,但却也得承认,苏皓和老王上说得不无道理。 「帝君打算给我们一个什么样的死法?」老王上提气扬声,笑声洪亮,「真的可以任选吗?」 东凛点头:「本君既然说了,自然就是可以!」 「那么,不如就选最简单最快的吧!」老王上拿起手中长剑,横于脖颈之上,做了一个动作。 东凛看清他的动作,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动作,他再熟悉不过了! 之前与莫清欢他们一起修炼,提及淬练阴兵一事,老王上曾笑言,说很久以前,他们的族人也曾练过此术。 那时,合族被围攻,命在旦夕之间,那时的王上,也就是老王上的祖父,不得已使用了上古禁术,用族人魂魄,淬练了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名为死军。 这死军其实跟鸾照魔尊他们所用的阴兵一样,都是将人的精魄提炼到极致,在某一段时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以一当十,威力巨大。 而九命灵猫的精魄,所练成的死军,其力量是普通阴兵的十倍! 只因他们命格特殊,普通阴兵只是汇聚一魄之力,他们却是聚九魄之力,自然非同小可! 很多年前,就是靠这种死军,灵猫一族守住了梅山,护住了族中血脉。 但这种死军虽好用,可其淬练过程极为痛苦,一旦为死军后,便再无重生之日,且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受尽煎熬,是以,除非真到了亡族灭种之时,他们断不会采用此法。 当年,老王上的祖父用过此法后,便是饱受煎熬后才爆体而亡。 东凛与老王上曾探讨过此处,自然明白他这个动作所代表的意义! 「你们……确定要如此?」他的目光落在老王上等人身上,连声音都微微发颤。 「请帝君成全!」莫清欢和苏皓等人皆义无反顾的做了这个动作。 东凛沉默。 「他们什么意思?」鸾玉紧跟在东凛身后,见他居然跟灵猫族的人聊起天来,还说什么允许他们选一样合意的死法,便觉得十分不满,此时见他们行为诡异,愈发觉得不寻常。 「君上,灵猫族人狡诈多端,君上莫要上了他们的当!既然是死,还选什么死法呢?两方交战,又岂能用某一种死法?这简直就是不合常理!」 今日的东凛,所行之事,所说之话,皆不合常理! ------------ 第832章 灭族! 他若真想取莫离之血,绝不会直接扭断她的脖颈,而是要留下来当血罐!他若真想杀灵猫族人,又怎会说这么多废话?直接动手开杀便是了!「帝君您不要这样!」鸾玉有种不详的预感,总感觉要是顺着东凛走,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不等东凛回话,便又急急道:「您莫要理他们,还是快些动手吧!」「鸾玉,你是在教本君做事?」东凛浓眉微挑,目光缓缓落在她刚包扎不久的伤口上。 伤口已经包扎过,可血流未止,雪白的纱巾都被浸得通红。 东凛想到咬上她脖颈时的情形,唇角冷冷一勾。 鸾玉被他那格外冷沉的目光压得一窒,下意识的缩了缩头,这一缩,又扯到了伤口,钻心的痛,叫她不自觉想起被咬时的情形。 面前这男人,当时就像一头吞嗜血的野兽! 此时被他这么盯着,她不敢再造次,讪笑道:「君上误会了,我是怕您上当,所以想要速战决!您不知道,这灵猫族人当真狡诈……」「他们有罪吗?」东凛不答反问。鸾玉一怔:「君上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东凛冷哧,「你很清楚,他们没做错什么!他们虽没做错什么,但本君需要他们来增加灵力,与魔族对战,所以要牺牲他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这样的小节,能为本君牺牲,也是他们的荣幸!但即是让他们为本君而死,给他们一点体面,有何不妥?」「可是……」鸾玉想说什么,脖颈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下一刻,一股热血自伤口处汩汩而下,原本包扎好的伤口,也似突然爆裂开来,鲜血先是汩汩细流,继尔如井喷一般,狂射而出,瞬间就将她淋成了个血人儿!「怎么会这样?」鸾玉大惊,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已无法发声,心中愈发惊恐。她直觉是东凛对她做了什么,下意识的看向他,可对上的却是一张焦灼关切的脸。「怎么会忽然这样?快来人!鸾英,快救你姐姐!」东峻适时站出来,大呼小叫着将鸾玉扶下去。 鸾玉挣扎着不肯走。她不能走。鸾英不对劲,东凛也不对劲! 若是她走了,谁来监视东凛?她瞪大双眼,忍着疼痛和晕眩,牢牢看住东凛。然而东凛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陷入更深的困惑之中!她原本觉得,他与灵猫族人扯来扯去的,无非就是想用什么法子助他们逃过此劫,谁想,还未及她离开,他便已下令灭族屠山。他是真刀真枪的杀,无一丝犹豫纠结! 他挥剑径直往老王上而去,几个回合之后,老王上即死于他剑下,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袍。 而他那张脸,却依然没有半点表情! 这一刻,鸾玉忽然又糊涂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了。 莫清欢等人见老王上遇难,痛声惨呼,冲过来与东凛杀成一团。很快,整个梅山便笼罩在一片可怖的血雾之中,厮杀尖啸声声声入耳,如同身陷阿鼻地狱!莫离是被亲人的惨叫声惊醒的。她的魂魄离了肉身之后,便陷入无尽黑暗之中,意识也混沌异常,不知身处何地,然而所处之地温暖舒适,令跑了一夜的她昏昏入睡,乍然听闻一片杀声,她打了个激灵,倏地睁开眼!眼前一幕,令她目眦尽裂!虽然这一幕,在她逃亡的过程中,已无数次在脑海中出现,她自己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强迫自己直面这鲜血河流的惨烈结局,可真到了这时这刻,才知这是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不要!不要啊!」她痛声嘶吼,可是,却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看见一把长剑左劈右砍,狠辣无情,所到之处,血肉伴着残肢乱飞,而她也似随着这把剑左摇右晃。初时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来认出了那把剑,竟是东凛的青龙剑,再后来,她的魂魄因为剧烈的痛楚游离而出,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竟然寄居于东凛之体!这个人,他杀了她,却留下了她的魂魄!如今,却又带着 她的魂魄,屠戮她的族人!看到自己的五位舅舅先后死于他的剑下,莫离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她一刻不停的嚎叫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东凛,你禽兽不如!你去死!去死啊!我要杀了你!」可是她只是一抹游魂,她杀不了他,她甚至无法发出声音来,她什么也不能做,就只能这么看着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带领着仇人族类,疯狂的屠戮着她的族人!「求你了!东凛,我求求你!放过他们!求求你……」她吼到最后,哀告求饶。然而,唾骂也罢,求饶也罢,皆无人听得见! 「东凛,我恨你!」莫离的灵魄在东凛的体内冲撞着,浓烈的怨怼之气,在他的识海之内形成一股汹涌的气流,似地狱鬼哭,在脑中尖锐响起! 「东凛,若我莫离复生,必将饮你血,啖你肉!我愿献出一切,只要东凛死,只要他死!我愿生生世世受尽折磨!要他死!死!」 恨毒了的声音,似浸着毒汁一般泼洒出来,所到之处,烧灼如火,东凛心如刀绞,头痛欲裂,却咬紧牙关继续。 执剑的手,鲜血淋漓而下,足下亦是一片血海,将满地落雪都染红了,热血融化冰雪,汇聚成一片血流,向远方汩汩而去,风吹过,有落梅纷纷而下,似是身体内那只无辜魂魄,无声的血泪。这一场杀戮,持续了整整一天。灵猫族人视死如归,拼至最后一人,慷慨壮烈。 只可惜,莫凝收养的那五个义子颇是丢脸,没能撑住,举了白旗,令人不耻。但这白旗并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反而加速了他们的死亡。背叛灵猫族的人,该死!东凛自是不会饶过他们!若是可以,他自己都不想饶过自己!残阳如血,杀戮终于结束。 ------------ 第833章 善后! 东凛一袭玄衣,此时已变成了酱红色! 此战灵猫族人拼尽全力厮杀,鸾族人自然也讨不到什么便宜,虽有阴兵相助,也折损颇多。 「不幸」的是,鸾族公主鸾玉也在督战之中被莫清欢所伤,中了他一箭。 好巧不巧的,那箭又狠狠的射入她被东凛咬伤的地方。 本就爆裂流血不止,此时又中了一箭,她哪里还撑得住,当即晕死过去! 嫡亲妹妹受伤,其姐姐「鸾英」自是心急如焚,当即命人将她抬入营帐治疗。 「鸾英」的医术虽不如毒术,但治疗这些外伤,却也不在话外,很快便把血止住了,只是鸾英一直觉得疼痛难忍,所以她便贴心的给她用了些止痛之药。 这药止痛效果绝佳,就是服用之后,会令人昏昏欲睡。 不过,只要妹妹少受折磨,一时昏睡,也算不得什么。 「鸾英」治伤时,除了东凛,不许任何人进入,但因为她是鸾玉的亲姐姐,所以鸾玉的贴身近卫也未起丝毫疑心,只在营帐外值守。 东凛朝身边的齐晟使了个眼色,齐晟会意,带着几人牢牢盯住了那几名亲卫。 营帐内,东凛和东峻同时伸出手,置于鸾英头顶,趁其昏睡游离之时,强行将其魂魄抽离出来,又将莫原本寄存于东峻体内的莫棠的魂魄放置进去。 这种移魂之术,亦是魔族禁术。 他们向来对此嗤之以鼻,此时用起来,却无半点犹豫。 魔族行事无下限,他们若想赢他们,也只能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他们可以用幻形之术,他们自然也可以以牙还牙。 莫棠身死后,魂魄寄居于东峻之体,但东峻此时并无东凛那般充沛的灵力,是以,她的灵魄此时处于混沌状态,也正好适应鸾玉昏睡的肉身。 移魂成功之后,东凛松了一口气,看向掌心中鸾玉的魂魄,眸中浮起浓烈的憎恶! 下一刻,他挥起那团幽蓝,狠狠的拍打在地上! 幽魂落地的那一瞬间,营帐内火光熊熊,烈火炽焰,很快便将那缕幽蓝狠狠吞没! 骤起的火光,令外面的近卫倏然一惊,忙探头来瞧,齐晟正要阻拦,东凛轻咳了一声,道:「玉公主失血过多,觉得冷,本君为她御寒!」 「多谢君上!」东峻适时的将鸾玉的肉身往火堆前推了推,看清自家主子的模样,近卫放下心来,也朝东凛躬腰,「多谢君上!」 「快带她回去,好好养着吧!」东凛理 理衣裳,「本君留在这里善后!」 「鸾英」点头,自带鸾玉和近卫而去。 东凛则带着齐晟等人「打扫」战场。 触目处,无处不惨烈血腥,无一不召示着他的罪恶。 东凛征战数千年,不知经历过多少惨烈的战事,早已对这种血腥场面习以为常,可此时此刻,却觉胃液一阵翻滚! 「噗」地一声,他狂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君上!」 齐晟等人大惊,忙过来搀扶。 「不用!」东凛朝他摆摆手,挣扎着坐起来,缓缓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莫离的灵魄,原本因为伤痛过甚而混沌,此时许是被这场面刺激,再度觉醒,那浓烈的悲鸣怨怼,化为千万根银针同时入脑,东凛直觉得自己的头几乎要爆裂开来! 他闷哼一声,七窍中汩汩流出血来,初时只是一条细细血线,后来却愈来愈粗,到最后,几乎如泉眼般向外喷射! 齐晟等人大惊,忙扶住他:「君上,您莫不是受伤了?」 「无……事……」东凛摆 手。 是莫离的灵魄又开始冲撞了。 他将她温养在体内,便要与她灵犀相通,但此时的莫离恨他入骨,识海之内血气逆行,此时他整个人体内就如翻江倒海一般倒受,冷汗混着血水,将他紧紧糊住,几近窒息,好似置身于无间地狱之中! 莫离的灵魄存于他的肉身之中,能看到他身体的所有反应,见他如此,她愈发冲撞得厉害! 「东凛,放我出去!」她怒声狂吼。 东凛吐了一口血沫,哑声安抚:「你不能出去,你肉身已灭,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宁愿死,也不愿与你这等忘恩负义残忍嗜血之人共存!」莫离怒吼,「你要我眼睁睁的看你屠尽我的家人族人,你杀了我,却要留着我的灵魄!你要做什么啊?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吼到最后,忽又哭求,「帝君,我求你放了我!让我与家人在一起吧!我求你了!我好疼啊!我好疼!看在我曾救过你的份上,你让我与家人团聚吧!」 东凛只是摇头:「不行,阿离,你们无法团聚……」 「哈哈!」莫离惨笑,「所以,你就要是这样折磨我,对吗?你杀了他们,要拿他们的肉身入药!你此时留着我,只怕又是鸾玉和鸾英姐妹俩又跟你说,我的灵魄也有大用吧?你这个禽兽!你害我至此,连我的灵魄都不愿意放过!既如此,那便一起毁灭吧!」 她看出东凛会因为自己而受苦,索性不管不顾,哪怕魂飞魄散,也要与这恶贼同归于尽! 东凛感受到她那强大的怨念,低叹了声,深吸一口气,用仙术将她强行压制住,让她再度陷入沉睡之中。 识海终于重归平静。 他挣扎着站起来,继续自己的「任务」,按老王上和莫清欢教他的法子,将他们的灵魄收拢,淬练死军。 这是一个特别耗费心力和灵力的事。 东凛生恐出现意外,全神贯注于此,齐晟等人在旁护法,唯恐被鸾卫看出异常,自然也是不敢大意。 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四周的动向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营帐内,原本已如死灰般飘落于地的鸾玉的灵魄,此时又闪起幽蓝的光。 初时只是一点星芒,然而那星芒拼命向一处聚拢,经过漫长的一夜后,竟也勉强拼凑出半个幽蓝人形来。 那人影随风浮起,向营帐外探了一眼。 因为隔得太远,她看不出东凛在做什么,当然就算离得近,此时处于半混沌的她,也无力再去思考,只是出于本能的求生意志,她一点点的钻出了营帐,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 第834章 巧遇! 她顺着记忆中的方向,一路往鸾府而去,在灵力快要散尽之时,她一头撞在一人身上! 竟是许久未见的白歌! 这段时日,天境可以说是翻江倒海,天翻地覆,身为谢炽的女儿,白歌原本也该在其中翻云覆雨,好好的享受一下翻身做主人的快乐。 但谢炽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将女儿远送到一处灵山之中修炼,说是在钻研什么织梦之术,能将白歌平时的那些呓想化为现实,还说是身为白泽之女与生俱来的天赋,原该好生修习。 鸾玉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 就她想来,可能是谢炽出于爱女之心,生恐自己失败,不想让女儿卷入这种争斗之中。 如今看来,她倒颇有前瞻性。 若是放任白歌,白歌必然会成为第二个自己,毕竟,东凛最讨厌的两个女人,非她们俩莫属了! 想到这儿,鸾玉心里又是痛悔难当! 她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却还是上了那恶贼的当,被他所利用,最终落得这般结局,若非她和鸾英一直拿灵猫族那些婴孩来修炼,变相拥有了灵猫族的特殊命格,她这会儿,已然灰飞烟灭,消失于这天地之间了! 可即便偷来了这一魄,可这灵魄无能无力,亦无法发声,若不能及时赶到鸾府,求得帮助,她还是避免不了灰飞烟灭之命! 正烦躁间,忽觉身子一沉,似是撞到了什么。 可是,她已为灵魄,撞和沉这种感觉,早就不应该存在了,她能感受到的只是风一般的虚浮轻飘,怎会…… 「哎呀!」耳边忽然响起白歌的咕哝声,「我怎么感觉身上忽然凉飚飚的?」 「是这梅山太冷了!」白歌身边的婢女缩了缩肩,「仙子,这么冷,咱们又穿得少,别再冻坏了,要不,这就回去吧?」 说完,伸手把白歌往回拉,「咱们背着夫人跑出来,若叫她知道,定然又要罚您了!」 「那我就让她罚不着!」白歌轻哼,「他们在天境威风了那么久,只瞒着我一个人!如今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绝不会再任她支使了!我要去拿回我想要的东西!只要我能将东凛网在我所织的梦中,那么,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我会完全的拥有他,我也会成为天境最最尊贵的仙子!鸾玉那个丑鬼,永远都比不上我!」 鸾玉听到最后一句,气得咬牙切齿,可咬完后又开始发怔。 为什么这种咬牙的感觉,如此真实?ap. 正想着,鸾玉「啊」了一声:「烦死了,这风好冷,吹得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鸾玉怔了怔,脑中模糊想到一件事,下意识的又咬了咬舌头,这边才刚咬到,白歌那边又嗷嗷叫起来! 「怎么又咬到了?我明明没咬啊!真是见鬼!」 听到这话,鸾玉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她,竟然,上了白歌的身! 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不过,她为什么能在仅余这点残魄的情形下,成功的上了白歌的身呢? 鸾玉想不通这个问题,但也懒得再多想,又尝试着想操纵白歌的肉身,可惜,失败了,因为白歌此时牙关紧咬,绝不再给自己牙咬到舌头的机会。 看来,在白歌刻意之时,她是无法操控这肉身的,只能在其处于无意识状态时,偶尔操控一下。 只是简单的操控都不能随心所欲,说话写字自然就更不可以了。 那就意味着,她无法将东凛利用鸾族之事,及时告知鸾照,经由此事之后,鸾照对东凛自是深信不疑,也必然会任其驱使,与魔尊对抗! 想到这一点,鸾玉就心急如焚,然而暂时却也只能苟着,无 计可施。 但有了白歌的这双眼,倒也不错。 她看着白歌不畏严寒,一路向梅山狂奔,只想用她新近修炼的织梦术,将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网罗其中,要与他在梦中亲亲我我,柔情蜜意。 可惜,她这厢情意绵绵,梅山上的东凛,却是满腔愤懑,她那织梦之术虽比以前高明了许多,但遇到这般强大的怨念,瞬间就爆裂无踪。 虽然织梦未曾成功,但白歌却并不沮丧,反而面现欢喜。 「他居然短暂入梦了!」她对着婢女手舞足蹈,「这是从未有过之事!他的心里,居然藏有男女之情!」 婢女听不太懂,不解问:「为什么有男女之情就能入梦?」 「因为我织的就是情梦啊!」白歌回,「只有情动,方能入梦!只不知令他动情的女子到底是何人!若叫我知道了,仿着那女子,定能引他入梦!」 「这梦还分种类啊?」婢女好奇追问,「那还有什么梦?」 「那可多着了!」白歌如数家珍,「人有什么欲念,便可织什么梦!你若爱一个人,便可织情梦,当然了,你若恨一个人,便织一个恶梦,将他引进去,将他生生世世困在里面受折磨!」 「天哪!」婢女啧舌,「那也太可怕了!」 「可怕吗?」白歌轻哼,目光往东凛处远远一掠,嘴一扁,恨声道:「这厮不识抬举,如今我织情梦他不入,若再不成功,我便织个恶梦,牢牢困住他,看他还敢得瑟!」 鸾玉听到这句,眼前倏地一亮! 织一个恶梦,困住东凛?! 这个主意,真是太好了! 阳光冲破云层,洒下万丈光芒。 东凛深吸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眼前,一大片光影璀璨闪烁。 那是灵猫族人不屈的灵魄。 死军已成,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报仇雪恨! 东凛看着他们,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莫清欢等人看着他,想说什么,但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他们之间,已无话可说。 东凛踏着满地血污,带兵回天境。 得知东凛果然屠尽灵猫族人,鸾照彻底放了心,没了后顾之忧,他自是全力以赴。 至于鸾玉受伤一事,他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东凛都把灵猫族那小公主弄死了,还喝了她的血,乍然发狂,完全有可能。 至于在战场上受伤,这事就更是稀松平常了。 ------------ 第835章 清算! 有仙医救治,这点伤也算不得什么,神族仙体,很快就会痊愈。 鸾玉的伤,的确在半月内恢复如初。看書菈 只是,恢复后的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鸾家人都很忙,无人注意到这一点。 鸾照现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诛杀魔尊这件事上。 想到魔尊一死,自己有女儿相助,再搞掉帝君,就能顺理成章的做这天境之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积极勇敢,惯来贪生怕死的人,此时也难得的胆大了一回,紧随在东凛身后,为他的天境浴血搏杀! 自梅山回来后,东凛便杀疯了。 他比过去的几千年狠辣许多,为除魔尊,几乎是不择手段,曾经视为禁忌的东西,那些邪术歪道,此时也不管不顾,放手施用,只要能让魔尊死,他甚至不惜毁天灭地! 在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下,魔尊节节败退,很快就现出颓势来! 一直以来,他都是靠着比东凛狠绝,才略略占了上风。 此时东凛比他做得更狠更绝,他自然就不再是他的对手。 更不用说,不知何时,东凛身边,忽然多了一支特殊的死军。 无人知晓他们是从何而来,但每个人都无法忽略他们的存在! 这支死军的战斗力远胜他们所淬练的阴兵,又有东凛指挥,还有神器加成,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原本两方的拉锯战,因为这支奇兵,出现惊人逆转。 不过两月,东凛便诛杀魔尊于浮云宫,所谓的百万阴兵,在那日皆灰飞烟灭,消失于天地之间。 魔气除,天境清。 而真正的清算,在魔尊死后,第二天的庆功宴上,也正式开始了。 鸾照本以为自己将是庆功宴上的首功,将成为东凛身边的第一宠臣,不成想,迎接他的,却是比梅山更残忍血腥的杀戮! 那支彪悍死军悄然袭击了鸾府,天兵天将将整个鸾府围得水泻不通,东凛当众揭破鸾照过去所做之事,当场下令,屠尽鸾族,老少不放,鸡犬不留! 那一夜,整个鸾族如同身坠十八层地狱之中! 杀戮持续了整整一夜,整个鸾府都浸入血海之中,惨叫哀号声绵延不绝,残肢断体堆得似山一般高! 这一日,正好是梅山灭族那一日,同样惨绝人寰的景像,叫人想起四字,报应不爽! 大杀戮到来时,鸾玉躲在白歌的身体里瑟瑟发抖。 同她在一起的,还有鸾英。 鸾英同鸾玉一样,本该灰飞烟灭,却因为灵猫族婴儿的缘故,获取了他们的特殊命格,勉强逃得一魄,悄悄潜藏在鸾府之中。 姐妹俩本就有心灵感应,很快便又聚在了一起,所不同的是,她没有鸾玉这般幸运,可以轻易寄居于白歌之体,纵与鸾玉会合,也只能做一缕无根游魂。 谢炽在起事之初,便将白歌送出去,后来便算返回,也是偷偷摸摸回来,并未有任何人知晓。 而当时谢炽和魔尊处境糟糕,白歌素来又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所以并未回天境,找了处安全的地方,暂时猫了起来。 这处安全之地,是东允为她提供的。 她与这人勾搭已久,东允为她抛妻弃子,还因此受到东凛重罚,受罚后重塑肉身,他便再未回天境,找了处仙府隐居。 外头翻天覆地,他那无人问津之地,反成为最好的避风港。 因为谢炽在起事之初,便将白歌远远送出去,期间便算返回,也是白歌偷摸而返,并未有人知晓,她也不曾去看望谢炽,只去过梅山,打过东凛的主意。 但这些事,根本无人知晓, 所以,在天境的人看来,谢炽虽然罪大恶极,但其女儿自始至终没有牵涉其中,如今又属于下落不明的状态,无论怎么清算,也清算不到她头上来。 白歌向来爱张扬显摆,可这时这刻,却无比庆幸自己的不显眼,当初她只要在浮云宫露面,今日必然跟魔尊和母亲同样的命运! 身为谢炽的女儿,其实她有救母之意,但这种念头才刚浮起,便被体内寄居的鸾玉打消了。 鸾主并不能掌控她的想法和肉身,但是,到底是共用一体,她对天境的恐惧,还是影响到白歌,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了,白歌本身也是对救人这事充满惶恐的。 东凛杀人不眨眼,她实是怕得紧! 虽然她也担心母亲,但她更担心她自己,母女两人本来也不像寻常人那般亲近,母女之情有一点,但实在不多。 但让白歌意外的是,谢炽居然在这场大杀戮中活了下来。 问清原因后,鸾玉方知,这个女人,虽然杀了谢柔,但却一直将她的肉身存于隐秘之处,此时趁乱来了个李代桃僵,这边用傀儡术控制谢柔的尸身,那边却脚底抹油,偷偷溜走。 混战之时,双方都杀红了眼,东凛与魔尊恶战一番后,再次将其封印,又用仙术直接了结了谢炽,并未发现其中猫腻。 谢炽用幻形之术扮作天兵,仓皇而逃。 她知东允住处,亦知他深恨东凛,所以第一时间选择去他那里暂避。 白歌与母亲重逢,自是欢喜不甚,母女俩自此在东允处蛰伏下来。 鸾玉鸾英也随两人一起蛰伏,期间试图用各种方法掌控白歌的肉身,慢慢的,偶尔竟也能左右白歌的行动和想法了,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太过漫长,她只能慢慢煎熬。 天境,东凛也处在漫长的煎熬之中。 这种煎熬,从梅山那夜就开始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痛。 以前为了大计,他刻意压制体内莫离的声息,只用灵力慢慢滋养她,可滋养愈久,莫离灵魄的力量便会愈强大,到最后,他渐渐就压制不住了。 他也不想再压制她了。 如今大局已定,的确也到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之时! 他为了自己的大局,舍掉灵猫族全族人的性命,如今他大仇得报,自然也要允许别人向他寻仇! 东凛挑了一个好日子,送死军的魂魄去聚魂塔。 东峻与之同行,同时带上的,还有莫棠的灵魄。 ------------ 第836章 只求速死! 莫棠的灵魄,原本寄居于鸾玉肉身中。 大清算之前,被东峻取出,放在自己体内温养。 与东凛体内的莫离不同,她的灵魄一直安静异常。 不管是在鸾玉体内,还是在东峻体内,都没有任何声息。 想来,是因为她重塑肉身后没多久又遭此劫难,灵力枯竭,难以为继,又兼东峻本身还处于灵力修复的状态,也无法给她足够的滋养,所以她便一直处于混沌状态。 即便如此,东峻还是想带她见自己的亲人最后一面。 虽有聚魂塔,但死军大限已至,莫清欢等人很快便要灰飞烟灭。 在他们走之前,总要让这对姐妹俩见他们最后一面。 而他们与她们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了结了。 「莫离亲眼目睹我们屠其族人,若是得以重生,定会置吾于死地……」东凛面色平静而倦怠,他淡淡交待后事,「阿峻,天境之事已了,我已决意以此身彻底封印魔尊,让其再无作恶可能!所以,以后不管她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拦!这腔怨气不消,她这一生,都将活在痛苦折磨之中!吾也一样!吾欠下这笔血债,良心难安!」.. 「可是,你……」东峻想说什么,被东凛利落打断。 「阿峻,这个话题,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遍了!吾意已决,你亦不必再阻拦!」他抬眸望向沉渊,眼底一片死寂晦暗,嗓音亦变得沙哑暗沉,他喃喃道:「有些话,以前我从未同你说过,其实,征战数千年,兄长真的身心俱疲,活了这么久,也真的……活够了,若她能帮吾解脱,倒是美事一桩……」 「兄长,你莫要这么说!」东峻闻言瞬间红了眼眶,「这天境我一人可撑不住!你得好好活着,我们一起撑着!」 「不!」东凛仍是摇头,「你尽力撑吧!若实在撑不住,便换人来撑,你从旁协助也行!反正随便你们吧!我是真的累了,真的想要好好的歇一歇了……」 活得太久,感觉挺没意思的。 连带着以前觉得万分重要的事,如今好像也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他又陷入一片难以言说的空虚寂寞之中了。 第一次封印魔尊后,他就有这种感觉,但那时虽觉得心内虚无,但还是努力尝试着让自己过另外一种生活。 但这一次,他却一心想要求死。 他想死在莫离手下,现在就死,立刻就死,多一刻,便多一分煎熬。 这段时日他一直饱受这样的煎熬,但咬牙撑着,打完了这场仗。 现在这种死念如洪水泛滥,汹涌澎湃,他恨不能现在就让莫离重生,然后,他们就像当初在梅山初遇那样,她拿着刀,一刀刀割下他的肉,顺便,也割舍掉他那些如野草一般疯长的情根。 是的,他的情根,又固执的长出来了,不过短短两月,竟然又枝繁叶茂! 情根一生再生三生,念及过往种种,回忆似刀,将他千万万剐,痛意钻心,只求速亡! 东峻看到他那灰败面庞,心中大痛,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只呆呆的看着东凛。 东凛还在交待后事:「阿峻,你以鸾英身份出现,并未参与到屠杀之中,手中未染灵猫族之血,莫棠死前,你亦未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便装作不知道,继续做你该做的事吧!便算她苏醒,你也不要承认自己参与过!不过,看她这情形,十有八九是什么也记不得了!如此正好,少受折磨……」 说到「折磨」二字,他目光愈发黯淡,指尖轻抚过自己胸口,低叹了声,没再说下去。 沉渊之畔,寒风凛冽,聚魂塔前,却是温暖如春,繁花似锦。 东凛与东峻对望 一眼,深吸一口气,将莫离和莫棠的魂魄自体内释出,幽蓝莹亮的一团光影落地,转瞬间,便化作两只雪团似的小猫儿。 温养了两月,她们的灵魄已拥有了化形之力。 不同的是,莫离额尖尾尖是暖绒绒的樱粉色,莫棠却是清透的冰蓝色。 莫离虽被压制,但灵魄一直活跃着,此时化为原形,虽一时搞不清状况,却警觉四望,相比之下,莫棠就呆痴许多。 自落地后,她便一直坐在原地发呆,一双碧蓝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东峻瞧。 若是以往,东峻被她这么瞧着,定是满心酸楚,忍不住要上前与她亲近,但他此时修了无情道,那道术如一个透明的罩子,将他与那喜怒哀乐的情感隔离开来,虽亦有所感,但感受远不如从前那般真切清晰。 是以,便算被她这么定定的瞧着,他也不过是略略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手指触到猫儿的那一瞬间,猫儿的身体忽然急速暴涨,竟在瞬间长成一只猛虎一般大小,原本藏在肉垫之中的利爪,此时闪亮如铁钩,恶狠狠的朝东峻的双眸剜了过去! 东峻对她未曾有半点防备,一直当她未曾恢复意识,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甚至来不及避开,那雪爪便已剜入眼眶,狠狠的一勾,又是一扯,竟是要生生的将东峻一双眼睛剜了出来! 幸好一旁的东凛反应极快,袍袖一拂,那雪爪立时便绵软下来,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哈哈!不是说,要赔我们的命吗?」莫棠忽然开口说话,「怎么?这会儿又舍不得了?」 「你都听到了?」东峻愕然,「你一直都有意识?」 「当然有!」莫棠龇牙咧嘴,「你们屠尽我族人,却还想着扮好人吗?」 「屠尽你族人的,是本君!」东凛走到她面前,「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该来找我!你既然有意识,便该知道,阿峻他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哈哈!」莫棠笑声凄厉,「他明知你要做什么,却袖手旁观,任你所为,你还敢说他什么都没做?」 「他凭什么不能袖手旁观?」东凛音色冷厉,「他又不欠你什么,凭什么要为了你,与自己的嫡亲兄长为敌?他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你又凭什么伤他?」 ------------ 第837章 死别! 「你……」莫棠被他怼得一噎,转向莫离,「阿离,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杀了这狗贼,为我们族人报仇!」 莫离歪头看她,圆眸中满是茫然,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怔片刻后,许是发现她是同类,晃了晃尾巴,走到她面前,亲昵的蹭了蹭她。 「你蹭什么蹭?动手啊!」莫棠急得大叫,忽尔想到什么,倏地看向东凛,「你是不是又压制住她的记忆了?你个禽兽!敢做不敢当啊!」 「有何不敢当?」东凛走到两只猫儿面前,「我就在这里,要杀要剐,由得你们!可阿峻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他有权利活着!他也必须活着,才能阻止更多的悲剧发生!你若想要我的命,本君双手奉上!但若想伤他,万万不行!至于莫离……」 他的目光落在莫离身上,眼底有温柔涟漪缓缓荡漾开来,「阿离,该醒了,你醒了,我们才好清帐……」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莫离化为原形之后,反而变得混沌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耳边忽有人哑声道:「是我封印了她的记忆!」 是莫清欢。 他说话时,空中有虚浮人影若隐若现。 两月时间已过,死军大限将至,已无法像以前那般现出完整人形来,好似被罩在了薄纱之内,雾雾绰绰的瞧不清晰。 他们此时非妖,非鬼,亦非魂。 就只是一团不断消散的真气。 「父王,母后?!」莫棠乍然看到他们,却是满心惊喜,「你们没死?」 然而话未落地,她却又哭出声来:「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们到底还活着吗?我好想你们!」 她哭着扑过去,可抱住的却只是一团虚浮的空气。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让她痛彻心扉。 「阿棠,莫哭!」莫凝伸出手,想拭去她脸上泪珠,可那指尖落到她脸上,却是一片虚无,她叹口气,缩回手,柔声道:「阿棠,你听我说,我们很快就将消散于天地之间,但你和你妹妹阿离还活着,还有千城他们,东凛也派人去寻找了,只要你们能好好活着,我们死亦无憾!」 「如何能无撼?」莫棠哭道,「你们惨死于东凛之手,我和阿离却未能为你们报仇雪恨!父王还封存了阿离的记忆!父王,您为何要这么做?」 「因为父王不想你们俩带着仇恨活着!」莫清欢轻叹,「我们一直以为你什么也不记得,不曾想你这丫头,居然一直在装傻,早知如此,便也将你的记忆封存了!」 「父王!」莫棠拼命摇头,「女儿不管是死还是活,都要清醒明白,不要稀里糊涂!我相信阿离也是这样!」 「所以呢?」老王上看着她,「你待如何?你又能如何?带着你的妹妹,还有全族浴血搏命,才护下来的最后一点骨血,跟你面前这个人拼命吗?你能拼得过他?」 「拼不过我也想要拼!」莫棠眸内猩红,咬牙切齿,「是他杀了你们!是他屠尽我灵猫全族!祖父您莫非要孙女什么都不做,假装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吗?不!我做不到!」 「他若当真要屠尽灵猫全族,你和阿离,便没有机会再站在这儿了!」莫清欢哀叹,「阿棠,莫要再钻牛角尖了!我们的仇人,从来都是鸾族,而不是他!便算没有他,你觉得,我们便能逃过鸾族的魔爪吗?不能!从他们与莫宗虞莫雪韵勾结,戕害我灵猫族婴儿那天起,我们便已成为他们的猎物!」看書菈 「若没有东凛,我们只会死得更惨!」苏皓亦叹,「以魔族和鸾族的德性,合族人都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你就别再纠结这些事了!你既然清醒着,便该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莫棠当然知道! 可是,她拒绝接受这样的理由! 「我才不管什么四海八荒,天下苍生!」她尖声哭叫,「四海八荒与我何干?天下苍生,又干我何事?我只要你们,只要自己的亲人!我难受痛苦之时,也只有亲人爱我疼我,四海八荒又不会帮我,天下苍生更不会管我!我为何要去管他们?谁杀了我族人,我便要向谁寻仇,我为何要管那么多?你们死得如此惨烈,又为何要管这么多?」 「说实话,为父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管这么多……」莫清欢自嘲的笑,「若是从一开始,我便不去管那些妖族的死活,便不会与鸾照结仇,若是不与鸾照结仇,自然也不会遭到他的疯狂报复!可是,阿棠,若是没有这些,鸾照便不会背弃东凛吗?魔尊就不会再起风浪吗?」 他摇头,「不会!这天地还会经历浩劫,身为灵猫族人,既处在这四海八荒,就无法置身事外!覆巢之下无完卵!鸾玉姐妹俩,在我未与鸾照反目之前,依然觊觎我族中婴孩,魔尊也依然会拿我们这些拥有特殊命格的人来入药!便算没有东凛和东峻,我们依然难以避开这般结局!该我们发声的时候,若我们不发声,那我们早晚也会步他们的后尘!」 「可我们发声了,不照样没有什么好结果?」莫棠哭道,「不过是死得更快更惨罢了!」 「结果是魔尊被封印,鸾族被灭,天境拔乱反正,四海八荒重获安宁!」苏皓苍老却依然洪亮的声音响起,「阿棠,我知你想不通,若我是你,我亦很难想通!但若你长大了,成为我们,相信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两害相权取其轻……」莫凝苦笑,「阿棠,我们别无选择!」 「就像东凛,他们亦是别无选择!」莫清欢道,「所以,莫要再纠结于此了!带着你的妹妹,好好活着吧!我们是死了,但是,阿棠,阿离,你们还活着啊!还有千城他们也在!只要你们在,我们就在!」 「不!我不要!」莫棠仍是摇头,她还是想不通。 但是,却也无法再向东峻和东凛出手,她在原地打着转儿,最后哭晕在莫凝怀里。 ------------ 第838章 还债! 莫凝虚虚的揽着她,哪怕触不到她的身体,却还是固执的弯着双臂,另一手则虚虚的揽着莫离。 莫离记忆被封印,此时便如初生婴儿般懵懂无知,面前这些人说的话,她亦听不甚懂,亦不知自己与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只是看着这些面庞,觉得异常亲切熟稔,便下意识的往莫凝怀里倚去,可却倚了个空,跌坐在地上,脑袋上沾了些草叶,愈发的困惑茫然。 莫凝看她这懵懂模样,心如刀割,她的小阿离,可是最机敏聪慧的,如今却要摒弃所有记忆,做一个傻丫头。 可她心里却又明白,莫清欢这么做是对的。 他们已经无法庇佑她了,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东凛身上,无论是莫离还是莫棠,又或者莫千城苏惊寒他们,日后都将倚仗东凛和东峻而活。 若不抹除他们的记忆,这段恩怨,就永远过不去,他们也就将永远在仇怨的痛苦之中煎熬着,无论对他们,还是对东凛或者东峻,这都是一件危险的事。 东凛这会儿内心愧疚,便算他们做什么出格的事,他会暂时选择容忍。 但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一旦超出了他们的忍耐范围,必将再酿惨祸! 而以莫离和莫棠两人的性子,面对自己的灭族仇人,又岂能与他们和平相处? 莫清欢做出这个决定,也是被迫无奈。 归根到底,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们能好好的活下去。 仇恨不重要,他们健康无忧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阿棠,你也……忘了吧……」她喃喃细语,手掌缓缓移到莫棠头顶,一道白光洒落,莫棠轻颤了一下,睁开双眼,眼底汹涌恨意褪去,亦如初生婴儿般纯净懵懂。 「帝君……」莫凝看向东凛,「如今她们两人皆已忘却前尘旧事,从今日开始,便是帝君和天帝身边的两只小宠了,还请两位看在我们曾为帝君出过力的份上,好生待她们,莫要再辜……」 她本想说「莫要辜负」,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面前这男子,已经辜负莫离太多。 他眼里没有人情世故,只有利益得失,怕是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辜负!. 如此无情无义之人,她原也不该再将女儿托付于他。 可如今这景况,不托付于他,又能托付于谁呢? 一场浩劫,亲友族人尽丧,只有这个「仇人」站在这里,身为亲人,莫凝满心无力,苦笑着闭上双眼。 未尽的话,在舌尖上滚了几滚,最终化为一句话:「请帝君放送他们回梅山吧!」 「梅山已毁,我已安排人重建……」东凛哑声道,「日后天境亦有灵猫族一席之地!他们想回梅山,便回梅山,想在天境,便在天境,一切全由得他们!此事,我与阿峻已仔细商量安排过,只莫千城等人尚无音讯,天帝会找到他们,妥善安置的!」 说完,看向东峻。 东峻会意,用力点头:「我已差天兵前去寻找,想来不日便会有消息!你们再坚持一阵,许就能亲眼见到他们归来!」 「我们撑不住了……」老王上缓缓摇头,「最迟子夜,便将烟消云散!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一切,只能拜托帝君了!」 「拜托帝君了!」莫清欢苏皓等人皆躬身行礼。 东凛苦笑:「那我可能会让诸位失望了……」 「什么意思?」莫凝倏地抬头,「帝君,不愿?」 「保护自己的孩子,还得是你们这些亲人更靠谱些!」东凛缓缓道,「我这人,无情亦无义,更不会照顾人,所以,我打算跟你们交换一下……」 「交换?」莫清欢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 「我前些日子翻阅古籍,看到一个法子……」东凛顾左右而言他,目光上移,落在自己所建的那座聚灵塔上,「我想试验一下这个法子,看能不能稍作一点弥补……」 「弥补?」苏皓愈发迷糊,「弥补什么?」 「弥补我欠你们的债!」东凛喃喃回,「欠阿离的债……」 他的目光落在莫离身上,想起她死在自己手上时,绝望的不敢置信的血眸,心里某处又开始揪着疼。 他抬起手,放到自己胸口上,轻轻抚动着。 「你这意思,有法子……救我们?」莫清欢呆呆看着他,说完却又笃定摇头,「不可能的!便算你法力高深,也无法做到!一日为死军,便再无回头之路!」 「是啊!」苏皓道,「我们大限已至,你就别费那个力气了!若真觉得欠了我们,便好好的对我们的后人……」 话未说完,一旁的东峻却忽然惊叫:「兄长,不要!」 话音未落地,他人已飞扑而出,用力扳住了东凛的手臂,猛地往下按! 「嘭」地一声,一道金光直穿地心,脚下土地立时裂开了一道深沟! 这沉渊之地坚硬无比,一掌之下便能如此,若是打在肉身之上,结果可想而知! 可这一掌,东凛是对着自己的胸口拍过去的! 「帝君,你这是做什么?」莫清欢愕然! 「他要自戕!」东峻急叫,「快拦住他!来人,拦住他!」 众人全都惊呆了,等反应过来上前,才发现自己早已不具备「拦人」的能力了! 「我非自戕!」东凛以掌力拍开东峻,面色平静倦怠,「阿峻,我只是在还债罢了!无债,方能一身轻!该交待你的事,我都已经交待过了!方才他们要拜托之事,你也都听到了,你做你该做之事,我做我该做之事,我们各司其职……」 莫清欢此时方听懂东凛话中之意,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他居然要用自己的命,来换他们的命吗?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他急急叫,「便算你死了,也救不回我们的!」 「不试试怎能知道?」东凛固执道,「我这人虽无情无义,但有一点,素来不喜欠人人情,你们以命成全,我自当以命相酬!」 言罢,挥掌又拍向自己胸口,众人齐声惊呼:「快来人啊!」 ------------ 第839章 她是我的命! 可是,周遭除了他们和东凛东峻,再无旁人。 东凛来聚灵塔前,便已决意与他们一同入塔,他原意是想死于莫离之手,死得其所,谁想莫清欢却将她们的记忆封印,那他便只能选择自我了断了。 既然要做这事,自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真相,以免再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众人干着急帮不上忙,东峻亦不是兄长对手,情急之际,血冲脑门,在东凛挥掌的那一瞬间,当机立断,拔剑横上自己脖颈,用力一划,鲜血飞溅! 东凛没想到他会如此,已到胸口的手掌又生生收回,径直去抢他手中长剑。 但还是晚了一步,只来得及抱住东峻即将倒地的身躯! 「你是疯了吗?」东凛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气得面色青紫,青筋暴起。 「是兄长先疯的……」东凛的脖子「咕嘟嘟」的冒着血泡,人却咧嘴笑得灿烂,「兄长,对不起,若非得拿一条命来交待的话,还是让我来吧!真正该死的人是我啊!兄长闭关之前一再嘱咐,让我看住魔尊,可鸾照与他勾结,我却完全不知,最终造成这场浩劫,我该为此谢罪!」 「说什么蠢话?」东凛怒吼,「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千错万错,皆是鸾照之错,与你何干?屠杀灵猫全族的人是我,该赔命的人是我!我已计划好一切,你又捣什么乱?我这条命赔上,或许能能给他们带来复生之机,你这条命能做什么?简直胡闹!」 「我不管!反正……我赔了……」东峻扭头看向莫清欢,「兄长之过,皆因我而起,我是罪魁祸首,我对不起阿棠,她对我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我便如了她的愿,用我这条命来清帐吧!」 说话间,颈间鲜血狂涌,眼神也渐渐涣散。 「谁要你们清什么帐了?」莫清欢又气又急,「自始至终,我们跟你们之间,便无帐可清!害我们的是鸾族,我们已经报仇雪恨,这天下好不容易才又归复平静,你们这么做,可有想过后果吗?」 「你们两个,实是糊涂啊!」老王上亦是痛心疾首,「如今天境初定,魔族余孽尚未清净,你们两人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给他们卷土重来的机会?那之前所做的努力,因此牺牲的那么多人,岂不是都白死了?」 「简直愚蠢透顶!」苏皓急得跳脚,「东凛,若这天境再生浩劫,你才真正是罪孽深重!堂堂帝君,竟然意气用事,做出这等无脑蠢事,你那什么劳什子无情道,真是白修了!」 东凛被骂,默然不语,只用法力施救,封住几处穴道,止住血流,又传信让仙医前来施救,一番忙活后,东峻总算脱离了危险,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尚处晕迷状态,需要静养。 一番折腾后,日已西沉,暮色将临。 莫清欢等人的生命,也到了最后时刻。 这身体本就是凭最后一口真气加怨气所化,此时怨气尽除,真气尽散,不出一月,便会化为飞烟,消失于这天地之间。 东凛虽提前知道这结果,可看着并肩奋战两月的人,此时如泡沫般消失,亦觉无限凄惶。 「我会照顾好莫离和莫棠!」他哑声郑重承诺,「从今往后,她们便是我的命,她们在,我的命在,她们不在,我的命亦不存!」.z. 「多谢帝君!」莫清欢向他深施一礼,原本高大的身形,此时已化作淡淡一抹虚影,他最后看了一眼莫离和莫棠,缓缓的闭上双眼。 眼底泪水狂涌,但还未及落下,便已化作飞烟,随风而逝。 在他们的身体化为飞烟之前,东凛打开聚灵塔,将他们带了进去。 塔内灵气充沛,里面有不少灵魄自在飘游着,看到东凛,纷纷浮过来。 除了随 东凛征战的部将之魂外,这里还存放着东凛亲人族人的灵魄,他的父母,外祖父母,舅舅们的魂魄们皆在其中。 只是父母幼时已逝,寻来的只是一丁点残魂,也只能见一抹虚浮的影子,聊作缅怀,并不能与他们沟通对话。 外祖父母和舅舅们的灵魄倒十分活跃,见到他,皆欢欢喜喜的围了过来,各自用灵识交流。 得知莫清欢等人来此的缘由,皆感愧疚,纷纷致歉。 「这死小子忒是无情,当初我被困,他都不管不问!我可是他的亲外祖父!」 「自修了那个什么劳什子无情道,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他以前不这样的,以前这孩子有情有义,忒招人疼了!都是那无情道害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因为无情道,他才能心无旁骛,所向披靡!凡事有得必有失,此乃天道!」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虽为灵魄,但大家聚在一处,倒是其乐融融。 东凛带着莫清欢等人在塔内游走时,莫离就一直跟在他身后转悠,紧随不放。 记忆被清除后,她如今全是靠着身体记忆在识别亲疏。 东凛的身上,有一股熟悉又安全的气息,好像是她的巢穴一般,让她下意识的想要亲近他,时不时的拿小脑袋蹭着他的腿,偶尔还娇气的喵喵几声。 东凛俯身将她抱起来,抚上她那雪白柔滑的毛发,指尖微微轻颤。 猫儿瞪着一双澄碧的圆眸看着他,眼眸湿漉漉的,眼神专注信任,小小的毛绒绒的身子,往他的怀里拱了又拱,拱得东凛眸内一阵酸烫。 「阿离……」他紧紧抱住她,下巴轻蹭着她毛绒绒的小脑袋,小猫儿立时发出愉悦的喵喵声,声音娇软细弱,叫他不自觉又想起在梅山与她相拥而眠时的那些时光,眼内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莫清欢远远看着他,喃喃道:「看这样子,他应该会对咱们阿离好吧?」 「我不指望他有多好,别害我们阿离和阿棠,我便谢天谢地了!」莫凝叹口气,难受的扭过头去。 其实不光莫棠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她也一样。 她打心眼里不希望女儿跟东凛再有什么挂葛。 ------------ 第840章 像一个贼…… 可是,看莫离这情形,在这段时日里,已经对这个男人生了依赖之心。 她本就喜欢这个人,如今记忆被封印,将来与这人朝夕相处,会不会再次喜欢上他? 他不喜欢阿离,届时,她的阿离,岂不是又要伤心一回? 莫凝在牵肠挂肚一步三回首中化为一道袅袅轻烟,莫清欢老王上等人也相继烟消云散,聚魂塔内的灵气充沛,他们受到滋养,以烟雾状态,积聚在一角,凝住不动了,但意识却皆已涣散,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来。 似是感知到亲人的消失,哪怕是被封印了记忆,莫离和莫棠依然不约而同的逐向那轻烟,在其下盘旋了好一阵,方恹恹跑回。 东凛差人将莫棠送给东峻,自己则抱着莫离,在塔内坐下来。 塔内灵魄一团团涌过来,能发出声音的,皆盘旋在他身侧,与他对话聊天,谈及这场浩劫,自是唏嘘不已。 为免魔族余孽再用幻形术害人,大家集思广益,各自思考破解之法,将心得告知东凛。 他们说话时,莫离难掩幼猫调皮天性,逐着他们的影子蹦来跳去,看得大家都笑起来。 「阿凛,这小猫儿好生可爱!将来若化作人形,定然是个活泼的小姑娘!」谢老夫人笑道,「等她化形之后,不如你娶了她吧?」 「是啊!我瞧她母亲是个美人胚子,父亲亦生得清俊异常,她将来也必定是个美貌丫头!」 「娶了她,永生永世照顾她!也不枉人家托付你一场!」 东凛垂下眼眸,去看那只蹦跳的小奶猫,低低的问了句:「阿离,可以吗?」 小奶猫并没注意到周围的人在说什么话,仍在那里玩得不亦乐乎,被他轻摸了一下,方回头对他「喵呜」了一声。 「你这是答应了,对吧?」东凛伸手将她捞在怀中,「你答应了,便不能再反悔了!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若是同意的话,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小奶猫大眼睛忽闪忽闪,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的话。 一人一猫对视良久,小猫儿累了,娇喵一声,将小脑袋搁在他脖颈上,粉红的小舌头轻轻的舔了舔他的脸,窝在他的锁骨里打起了盹。 「你同意了……」东凛将头轻轻搁在她柔软温热的身上,「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食言,也不许离开我,哪怕你记起了所有事,也要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喵呜……」 耳边传来小猫儿娇软的回应。 「阿离好乖……」东凛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头深埋入她柔软雪白的绒毛间,感受到她身上的暖意,心里却揪得更紧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贼,偷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心爱宝贝,日日守着,时时看着,每时每刻都担心她会被原来的主人寻回。 然而,拥有她的这段时光,却是又如此的甜蜜快乐,让人忍不住沉沦。 从这日起,天境诸仙都知道帝君有了一只最最心爱的猫宠,他唤她阿离,奉若掌上明珠一般,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不管去哪儿都要带着她,每日里同吃同睡,喂养的更是精细小心,每日里以灵力滋养不说,为她还不辞辛苦,去瑶池仙林,寻那灵药奇草喂于她。 如此精心细养之下,小猫儿长得飞快,本来只是一只瘦弱小奶猫,不出一月,便长大了一倍,再过一月,又大了一倍,不过三月,便已是一只成年小胖猫了。 这三个月里,鸾月一直小心翼翼的猫在白歌的身体里,虽然她现在偶尔能掌控白歌的肉身了,但有谢炽在,她根本不敢显露出来,生恐她知晓之后,将自己这孤魂逼出,没了寄居的地方,等待她的,唯有死路一 条。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蛰伏。 鸾英也在蛰伏,她也想像鸾玉那般,寻一个合适的肉身寄居,可惜,寻了好多个,皆无法进入,那点残魄之力,根本无法与鲜活的灵魄对抗。 至于为什么鸾玉能进入白歌的肉身,鸾英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极有可能是两人性情比较相近的缘故。 白歌就像是一个胆小版的鸾玉。 鸾玉野心勃勃,总想高人一等,让众人都膜拜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会用尽心思,不择手段;她喜欢征服的感觉,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想让对方臣服于她,男人要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女人要甘做繁星,捧她这轮明月。 白歌亦是如此。 很多时候,她都在刻意模仿鸾玉,只是,她虽有野心,却无胆识,鸾玉疯起来,连东凛都敢害,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白歌不敢。 她只敢将自己那些晦暗的小心思,一行行写入她的话本之中,享受那种虚无的荣耀和快乐。 除此之外,两人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嫉妒狠辣,只是鸾玉敢想敢干,但白歌却只会躲在角落里空想。 当然,对于她的这种说辞,鸾玉是不肯认的,在她眼里,白歌跟她,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她若是天上仙,她便如地上泥,白歌这个只会做梦的女人,根本就比不上她。 但再怎么唾弃,她却还得依赖这肉身而活。 这段时日,白歌又开始蠢蠢欲动。 因为她的生身父亲白泽回天境了,而白泽与东凛私交不错,如此,她便又有了接近东凛的机会。 她坚信自己织的梦一定能成,只要能引东凛入梦,她便可以成为天境最最尊贵的女人! 对于她的这种想法,谢炽当然不会阻止。 她也想用这种方法,引东凛入梦。 只是,入的是春梦还是恶梦,就不能由白歌来决定了。 她在白泽身边已久,虽无织梦之能,却懂织梦之法。 若能引东凛入恶梦,将他困在那梦境之中,便算不能卷土重来,亦可消心头之恨! 只是,此事若想成功,还须细细筹划。 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在天境这段时间,她一直未露真容。 ------------ 第841章 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未起事之前,她一直以谢柔面目示人。 后来又幻形成天帝,虽然后来大家都知道她并非真正的天帝,而是魔尊的女儿谢炽,但谢炽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却无人知晓。 她的母亲跟谢柔的母亲一样,都是被魔尊强掳而来,被迫嫁给他,她也因此成为强迫的产物,母亲生下她后,便将她扔给魔尊,并不想多瞧一眼。 魔尊倒是很喜欢她,只是他长年征战在外,身边带个女娃儿很不方便,便将她交给魔宫中的老宫女抚养,等稍大些时,她便扮作男子,对外称是魔尊的儿子谢赤,追随在其左右,东征西战。 从很小的时候起,谢炽便知道,她想要活得好,便得拼命讨好自己的父尊,只要讨得父尊欢心,她便要风得风,要雨要雨。 她以谢赤的身份,拥有了想要的权力,暗地里,却又以谢炽的身份,代替母亲,成为魔尊的专宠。 至于什么伦理纲常,那是没有出息的凡人才会考虑的事。 她不光要做魔族尊贵的公主,还要做魔族的继承者,要一统这四海八荒,做这天地间唯一的女神! 原本,她这个目标是可以实现的。 魔尊对她宠爱有加,若他能一统天下,她便可与他共享这八荒繁华。 只可惜,半路杀出来一个东凛,让魔尊的霸主梦成空,让她的女王梦也烟消云散。 好在,她最善隐匿,以谢炽身份潜藏下来,又鸠占鹊巢,占了谢柔之位,摇身一变,成为白泽星君之妻。 如今这个身份也被摧毁了。 但是,没关系。 此刻的她,相当于这个世上不存在的一个人。 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自然不会引人注目。 便算她假冒谢柔之事事发,但只要有白歌这个女儿在,以白泽的脾气,断不会将这个女儿拒之于门外。 只要他还认这个女儿,她就可以利用白歌,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想要东山再起,只靠她一人是绝对不成的,她需要助力。 但如今这景况,助力极其难找。 谢炽再次将目光放到了灵猫族身上。 魔族之人死了便死了,无法复生,可灵猫族人不一样。 她记得大决战前夕,莫宗虞和他那一双儿女,一直鬼鬼祟祟的。 他们做惯了墙头草,最擅审时度势。 魔族与他们并无深交,他们应该不会心甘情愿的与魔族共存亡,定然会想法保全自己。 她猜得不错,此时的莫宗虞莫决和莫雪韵三人,正缩在沉渊某处避风头。 一家三口皆是人精,大战前夕,便已看出魔尊必败,有心向东凛投诚,但想到东凛屠了灵猫全族,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趁乱躲了起来。 连躲了三月,三人才敢冒头,心想着寻一处荒芜之地继续猫。 谁想才刚冒头,便被谢炽逮了个正着! 只是谢炽的脸,他们并不识得,还以为她是天境之人,忙下跪求饶,被谢炽伸手搀起来:「三位不必多礼,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 「沦落人?」莫宗虞一头雾水,「您是……」 「我们换个安全的地方说话吧!」谢炽将人带回住处。 白歌看到她带回三人,愣了半晌,喃喃道:「母亲还真找到他们了?」 谢炽欢喜点头:「用你的法子,一下子就找到了人!歌儿,你近来真是变得聪敏许多呢!母亲都没想不到他们会藏在哪里,你是如何想到的?」 白歌轻咳一声:「就……忽然想到了……」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到的,就是脑中忽 然浮起了这样的想法。 鸾玉缩在她的躯壳之内,继续保持沉默。 能找到莫宗虞他们,自然是她的功劳。 她跟这家人相交已交,太知道他们的脾性了,再加上她服过鸾英用灵猫族婴儿所制的「灵药」,也算是半个灵猫族人,对自己的族类,嗅觉本就十分灵敏。 其实依着白歌的意思,是懒怠管这些「闲事」的。 她一心只想攀东凛这高枝儿,对于自己这位「危险」的母亲,其实颇有微词,生恐她影响到自己的安全。 但因为鸾玉在体内作祟,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帮助谢炽。 谢炽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儿,目光闪烁。 知女莫若母。 身为母亲,她能明显的感觉到白歌的某些变化,比如,她时常会做一些自相矛盾之事,她以前厌恶的绝不会入口的食物,却在某一段时间吃得津津有味。 事后却又对这事全无印象。 她的胆子也变大许多,以前她垂涎东凛,只敢偷偷写话本,后来被东凛发现严惩之后,连写个话本都提心吊胆的,更不用说主动接近这个人了。 现在却敢藉着白泽的由头,主动靠近东凛,那股胆大包天又厚颜无耻纠缠不休的劲儿,让谢炽不自觉想起一个人。 鸾玉。 女儿偶尔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行径,说话时的语气神态,跟鸾玉实在太像了! 据她所知,鸾玉死了。 但是,她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别人死了,可能就是真的死了,但她未必。 她跟自己一样的狡猾机敏,若知大祸临头,绝不会坐以待毙。 再者,谢炽一直知道鸾英鸾玉这对姐妹俩对灵猫族所做之事。 她们用灵猫族婴孩入药,据她了解,若服用这种灵药,的确有可能像灵猫族那般重生。 最其码,能暂时保住灵魄不灭。 她私下里问过白歌身边的仙婢,得知她在灵猫族灭族之时,曾试图趁机引东凛入梦。 而鸾玉就是在灭族之战中受了重伤,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 若将这两件事结合起来,有些事情,好像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想要验证这一点,倒也不难,先将白歌催眠,再查看她体内灵魄即可。 不过,暂时没有时间。 她掠了白歌一眼,自让她去休息,将莫宗虞三人带到自己的房间,主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得知她就是魔尊的女儿谢炽,莫三人自是大吃一惊,不过惊后反而放心了。 面前这人,是绝对不会告发他们的。 ------------ 第842章 蛇鼠一窝! 「如今大家都是一样东躲西藏的,你们想不想结束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换一种活法呢?」谢炽看着三人。 「换?」莫宗虞哭丧着脸,「如今这景况,怎么换?就我们这些人联合起来,怕是连东凛一根手指头也比不过!」 「父亲还是高瞧我们了!」莫决翻翻白眼,「就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加起来连东凛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他吹口仙气,我们就得散架!」 「所以,还是莫要再异想天开了!」莫雪韵缩首畏脑,斜觑着谢炽道,「公主殿下志向远大,我们却是蝇营狗苟之辈,实是难入殿下的眼,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扯着莫宗虞和莫决的衣袖,一个劲的朝他们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离开,生怕晚走一步,便被东凛发现了。 「对对,就此别过!」莫宗虞父子也是一样的想法,当即便朝谢炽拱拱手,转身要离开,身后却传来对方阴恻恻的笑声:「我劝你们还是留下来吧!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们还存活于世的消息,到底会不会传到东凛耳朵里!」 三人脚已经迈出门槛,听到这话,又齐唰唰的收回来,怒气冲冲拧头看她。 「我们若落到东凛手里,定然第一时间把你供出来!」莫宗虞面色阴沉,「所以,还请殿下莫要自掘坟墓吧!」 「自掘坟墓?」谢炽哈哈大笑,「各位,我等已经在东凛为我们掘好的坟墓之中了!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便算我不去告发,你们觉得自己逃得掉吗?逃不掉的!」 「我们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不比殿下您名扬四海!」莫雪韵轻哧,「灵猫族已灭,我们在灵猫族灭之前便已销声匿迹,便算在魔尊身边时,也是不显山不露水,就是他身边的小喽罗,东凛帝君怕是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呢!」 「就是!」莫决轻哼,「只要你不告发,我们定能活下来!我们本来就是不入流的小妖,神也罢,魔也好,不管谁当权,我们其实也都捞不到多大的好处!本身没有好处可捞,我们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还望公主殿下高抬贵手!」莫宗虞一心只想逃遁,并不想得罪她,「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德性,没什么大本事,也没什么头脑,便是你强留在身边,也中不了什么大用!不,何止中不了用?我们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们但凡有点本事,也不会被莫清欢他们驱逐出梅山了!」莫雪韵为脱困拼命自黑,「就我们这一家人的性子,便算答庆留下来与你共事,万一哪天真的跟东凛遇上,也会第一时间把你供出来,你用我们,好处没有,坏处多多,何必呢?还是快些放我们离开吧!」 谢炽没想到这一家三口会怂到这种程度,为之气结,然而她此时身边实在没人,便是砖头瓦砾,也能勉强一用,胜过寸土没有。 当即又放缓了语气,笑道:「你们若想走,随时可以走,我决不强留!方才说告发,也不过就是开个玩笑,难不成,还真去告发你们不成?告你们,我又落不到什么好,损人不利已,我倒也没那么傻!」 「既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莫宗虞又要拱手,被谢炽拉住,无奈道:「你们能听我把话说完吗?就多耽误这一会儿功夫,东凛也不至于就杀过来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莫决不耐烦道,「有话就说,莫要磨磨蹭蹭的!生死存亡之际,谁有功夫跟你磨唧?」 「你们可听说过白日幻梦?」谢炽直入主题。 三人愣了愣,相互看了看,莫宗虞犹豫道:「你所说的,可是白泽星君的织梦之术?」 「正是!」谢炽用力点头。 「倒是听说过……」莫雪韵眸光微闪,「听说这织梦之术甚是奇妙,现实中无 法完成的心愿,可以用织梦之术完成!对了,之前白歌不就用这织梦之法,亵渎过帝君,被他狠罚了一回……」 她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口中的白歌,正是面前这人与白泽的女儿,当即噤声。 谢炽却并不避讳,笑回:「正如雪韵仙子所说,歌儿初习织梦术时,的确尝试用此法引东凛入梦,不过,她技艺不精,未能成功!可大家应该记得,这件事,是两千年前的事了!经过两千年的苦心修炼,歌儿这织梦之技,虽不能与白泽相比,但也算是得心应手,若我们能用此法,引东凛入梦的话……」 下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只盯死了面前三人。 三人难掩面上兴奋! 「我听说,在梦里,什么都可以拥有!」莫决咽了口唾沫,喉咙急剧滚动了一下,眸中流露出向往之色,「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谢炽笃定回,「你有什么样的心愿和梦想,只要你想,都可以在梦中帮你实现!」 「可若只是大梦一场的话,醒来之后,不还是一片虚空?」莫雪韵虽心有所动,但想到后果,又有些畏缩,「不,若是东凛醒来,那便不光是大梦一场了!那简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便将他困在梦中,让他永远也醒不过来!」谢炽咕咕怪笑,「想一想吧,若是这个人,被我们永远的困在一场醒不来的恶梦之中,而我们,在这场梦里,可以永远的,一次又一次的将他踩在脚底,尽情的蹂躏欺辱,看他受尽折磨,我们却可以尽情享受想要的一切!这样的一场梦,你们真的不想要吗?」 「只要这场梦一直继续,永远不醒来,那么,为何还要在意是现实还是梦境?只要心中肆意快活,那我们完全可以把眼前的困境,当作一场恶梦,把梦境当做现实!总好过现在这般,东躲西藏,战战兢兢吧?」 「再者……」她顿了顿,继续道:「只要能让东凛入梦,现实世界中的他,亦会受到恶梦中那个他的影响,梦中的他愈是悲惨凄苦,那么,现实中的他,灵魄亦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耗,入梦愈久,损耗愈多,若是我们再派一人在现实世界窥视,再伺机而动,那么,像在梦中那般,将他踩在脚底,并非没有可能!」 ------------ 第843章 美梦! 她一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直说得天花乱坠。 莫宗虞和莫决被她说动了,都露出神往之色。 现在这种日子,如同刀悬于颈,每日都惶恐于这把随时会斩落的刀,心中实在太凄惶,前途更是无尽渺茫。 与其如此,的确不如趁这个机会拼上一回! 莫雪韵却还是将信将疑:「话虽如此,但我们毕竟从未亲身体验过你所说的那种梦境,并不知入梦之后到底会如何……」 「这有何难?」谢炽笑道,「歌儿就在外面,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幻梦,便让她织来,你们入梦体验一番,便知我所言非虚了!」 三人相互看了看,各自说出了眼下所渴求之事。 谢炽遂叫过白歌织梦,织梦的过程,也不避讳他们,让他们全程观摩。 只见白歌提笔一一将他们心中所望录下,随后便开始施展仙术,命他们躺于一处安静舒适的房间,轻轻敲响手中神钵,声音清脆悦耳,又将一物悬于三人眼底,轻轻摇动着,口中念念有词,她的声音轻柔动听,令人格外放松,如此盯着她手中之物片刻后,三人皆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黑沉。 而他们此时最最渴求之事,也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满足。 身为丧家之犬,亡命之徒,莫宗虞的愿望是重回梅山,做灵猫族的王上。 他孜孜以求却始终不得,如今终于在梦中实现了,他在梦中将莫清欢踩在脚底,为万民敬仰,心中不知有多快意舒爽。 莫决的野心,则比莫宗虞大多了,小小的灵猫族,他向来不是很瞧得上的,虽然在这个瞧不上的族群之内,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但他内心还是觉得,梅山少主配不上他,他最向往的还是天境,能与天境诸仙结交,像天帝那般高高在上,那才是他心之所向。 现实中,这样的梦想简直荒唐可笑,但在梦中,一切都很圆满美好,他取代天帝,得众仙跪拜,心中无限欢愉畅快。 莫雪韵的梦想则更加疯狂,她生来容貌不佳,性情又古怪,从来没有男子倾慕于她,这一直是她的心病,于是在梦中她便彻底放肆了一把,摇身一变,成为天境最尊贵的雪韵仙子,跟东凛谈婚论嫁,又有无数仙君为她生为她死,拜倒在她的石榴群下。. 白歌织她的梦境里,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这么丑陋的女人,居然敢觊觎她看中的男人,实在是不自量力,于是在织梦过程中,她便坑了莫雪韵一把,让她在与东凛洞房之前醒了过来。 这就好比把一桌美食,放在一个饥饿至极的人面前,却缚住她的双手,堵住她的嘴,不许她动。 这份煎熬,实在太难受,以至于,莫雪韵醒来之后还缠着白歌,让她再将自己送回梦中。 原本她是三人中最最谨慎的一个,此时却变成最疯狂的,当即便答应跟谢炽合作。 莫宗虞和莫决得了甜头,也是心痒难耐。 原本打算要走的人,此时倒主动起来,热切的跟谢炽讨论着织梦计划的细节,十分的积极主动。 「若想织一场圈禁东凛的梦,只我们这些人远远不够!」谢炽道,「我们得继续找人,越多越好!这不拘对方是何人,只要他对东凛有怨,皆可招来!」 「可是,对东凛有仇怨的人,基本已被他清算殆尽了吧?」莫决嘀咕着,「自从他灭了灵猫族之后,就跟疯了似的杀人,把鸾族都灭了,天境那些背叛他的老臣老将,也都一样清算了!像温修戚正洪峰他们,基本都死光了!」 「那可以去找他们的家人!」谢炽道,「家人若也死了,便可找他们家中的奴仆下人!东凛再厉害,也不可能把这些人身边的喽罗全部杀 光!」 「可找那些喽罗有什么用?」莫雪韵不解道,「这些喽罗什么本事都没有!我们好歹还是有点妖法仙法在身上的!他们都是些灵力低微之辈,拿来当炮灰都嫌他们太低级了!」 「雪韵仙子此言差矣!」谢炽笑道,「他们在现实世界再蠢再笨都无所谓,到了梦境之中,歌儿自会赋予他们新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也就有了与身份相匹配的能力,一切,便会按照歌儿所织梦境的情节进行!」 「竟还可以这样?」莫雪韵惊愕异常,看向白歌的目光愈发艳羡。 白歌心中受用,对她的恶感也轻了些,昂首笑道:「若不然,怎么能叫织梦呢?我织的梦,自然是要按着我写的情节来走!不过,像你们这些有本事的人,自然是要做主角的!那些没什么本事的,便充当背景便好!」 「那敢问仙子,如我这般的,你打算给我安排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莫决理理衣裳,站到白歌面前,一幅翩翩君子的模样,眉眼间却隐约含了丝撩拨之色。 白歌本就是此道中人,对向自己示好的男子素来是来者不拒,此时见他主动,也是粉面含春,娇笑回:「那自是随你喜欢喽!你想做什么,我便安排你做什么!不过,眼下人还没有凑齐,大家得多努力,多拉些人手才行!」 得仙子秋波,莫决兴奋异常,胆子变大了,脑袋也变得灵光了,他忽然想到一人,脱口道:「父亲,你可还记得江斐这个人吗?」 「自是记得!」莫宗虞回,「那个好色散仙嘛!上次鸾玉派他过来***莫凝,我都给了那样的便利,那蠢货竟然还未成事……」 「可这个蠢货,也遭清算了!」莫决道,「他那痴心老师父拼命护住了他,将他送出了天境,前阵子咱们逃亡时,他跟他那个姘头小师妹,还跟咱们挤过一个山洞的!这两人如今肯定也深恨东凛!」 「那就将他们寻来!」谢炽忙道,「你们可知他们俩的去向?」 「我大概知道!」莫决回,「回头我去找找看!」 「那大家分头行动,只要能为我们所用之人,皆可寻来!」谢炽道,「人多力量大!人越多,歌儿所能构造的世界便愈大,我们便愈有胜算!」 ------------ 第844章 一类人! 「这么一说,狐族之人,也可为我们所用啊!」莫雪韵激动道,「它们一向跟鸾族交好,如今也遭到了清算,虽不致灭族,但原来那位老狐狸一家也被东凛杀得七七八八的,不过他们也服过鸾英的药,灵魄应该未灭,仅余一魄,可否入梦?」 「可以!」白歌回,「一缕残魂便可用了!做个炮灰,还是很经用的!」 「那这么说的话,可用之人就太多了!」莫雪韵如数家珍般说出一长溜名字来,其中就包括鸾玉鸾英和宋氏。 「他们的魂魄应该都未灭!若我有心查找,应该很快就能查到!」 听到她这话,白歌体内的鸾玉下意识的一颤,而一直猫在暗处的鸾英也是微微一缩。 「那便有劳仙子去鸾族查找一番了!」谢炽笑道,「不过,你们之前东躲西藏的,受了不少委屈,今晚且先休养一夜,我们明日一起行动!」 莫雪韵三人自是满口应允。 谢炽当即安排人带他们去休息,目送他们离开后,她随意寻了个借口,施法让白歌昏睡过去,尔后将手放到她眉心之上,调动内息,闭上双眼,用灵识在其体内逡巡着。 很快,她便发现了寄居者。 「鸾玉!」她笃定道,「我知道是你!出来说话!」 鸾玉见她举止有异,知她发现了端倪,本就吓得魂不附体,听到这一句,灵魄忽忽一颤,难以自控的自白歌体内游离而出,飘飘悠悠的浮在谢炽面前。 看到那虚浮却又熟悉的身影,谢炽唇角微扬:「就知道是你!」 鸾玉不说话,只警觉的看着她。 「你不必如此忌惮我!」谢炽笑道,「我对你并无恶意,相反,我还想与你再合作一把!」 「为什么?」鸾玉用灵识与她对话,「我们之前本就是狼狈为女干,后来反目成仇,杀得你死我活,我如今又是这般景况,你为何还要与我合作?」 「我也说不好!」谢炽看着她,半晌,回:「可能是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吧!都是一样的野心勃勃,一样的聪慧机敏,又一样的恶毒阴狠,毫无底线!」 「你……」鸾玉失笑,「你果然是够狠!连自己都骂!」 「嗯?你觉得我是在骂自己吗?」谢炽耸肩,「不!我是在夸自己!能做到像我们俩这样的人,放眼天地之间,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东凛为了利用你们鸾族的力量,不惜屠杀灵猫合族!如今却又把灵猫族那个小公主养在身边,宠得跟眼珠子似的!他们之间隔着灭族之仇,都可以如此,我们之间,好像也没有那般的深仇大恨吧?」 「这倒也是!」鸾玉叹口气,「不过,我眼下这个样子,你打算让我帮做什么?我又能帮你什么呢?」 「帮我做歌儿吧!」谢炽吃吃笑,「我们这么像,你该做我的女儿!」 「做你的女儿?」鸾玉一怔,「那你的女儿怎么办?」 「她跟你一起啊!」谢炽回,「我要你控制她的意识,织我想要的梦!她的梦我不喜欢,但她的织梦之能,我很喜欢!她的梦里,想让东凛做主角,但是,东凛怎么可以是主角呢?这贼厮,他只配做配角,永生永世被我们踩在脚底的配角!」 「我懂你的意思了……」鸾玉看着她,「你女儿一心想要的梦,是以东凛为主角的春梦,但你想要的,却是东凛做配角的恶梦!你想要我篡改你女儿的梦境,为你所用!」 「就是那样!」谢炽点头。 「你为何不说服她?」鸾玉不解,「据我所知,她对东凛,跟我一样,不过是想要占有的执念而已,并非真心痴恋!」 「我能说服她放弃东凛,这没问题!可是,我却不能说服她弑父! 」谢炽直言相告,「这对她来说,也太过残忍了!」 「弑父?」鸾玉愕然,「你什么意思?你要杀白泽?」 「是!」谢炽面色森然,「想要将东凛困死在这梦境之中,唯有白泽的血和怨念,别无他途!」 鸾玉默然,很快又笑起来:「不愧是魔族的公主殿下,果然够狠!先前你那般,我还以为,你对这位夫君一往情深,谁承想……」 「我对他本就是一往情深!」谢炽轻哼,「我长这么大,也就真心喜欢过他这一个男人!可他犯贱啊,非要喜欢我那个没出息的贱妹妹!如今他又知我冒充谢柔之事,定然对我恨之入骨,既如此,我又何必饶过他?男人嘛,就是个玩意儿,要么拿来消遣散心,要么拿来利用!你不一直这样吗?」 「这倒也是!」鸾玉咕咕笑,「这么一看,我们俩的确是很相像!我也的确像你的女儿!」 「所以,天道才让你阴阳差错的寄居在歌儿身上吧?」谢炽亦笑,「我本来觉得此事极是棘手,歌儿虽随我的性子,平日里跟她父亲也不亲,可是,到底是父女,我怕她到底狠不下心来,坏了我的大事,正愁着怎么解决此事,你便出现了!你出现得刚刚好!我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鸾玉朝她伸出手,「能与殿下再度联手,是我之大幸!」 谢炽伸手与她虚握,都怪笑出声。 「既然我们已结为同盟,那么,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向殿下汇报一下……」鸾玉主动献好,「我这两日同白歌一起在天境,遇到了一个女人,不知你对她可还有印象……」 「何人?」谢炽追问。 「谢韵!」鸾玉回,「东凛母亲的嫡亲妹妹!」 「她还活着?」谢炽愕然,「我以为她早就死了呢!当初她被父尊掳了去,好一番虐待蹂躏,说起来也是好笑,堂堂天境仙子,后来竟如狗一般,对我父尊摇尾乞怜,后来更甘愿做我父尊的内应,为他通风报信,若不是有她,父尊想斗败谢氏,只怕还要费一番大气力呢!」 「她竟还做过这种事?」鸾玉啧舌,「我以为她只是心悦魔尊,不曾想,竟如此痴狂愚蠢!」 ------------ 第845章 四两拔千斤! 「谢氏娇养的一朵花儿,你能指望她多聪明?不过,其实她变成这样,全是父尊一手调教的!」谢炽得意道,「父尊说,想要重塑一个人,便得将她的脊梁彻底打断,再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组织起来!谢韵的脊梁已断,奴性已成,便只能做父尊的一条狗了!但我记得,这狗在灭谢氏之时,便已经杀了啊!怎还会活在人世?这么多年,她亦未在天境露面,难不成,是在哪里清修?」 「听说是在一处极苦寒之地,为家人祈福呢!」鸾玉回,「本来一直闭门不出的,不知怎么听到了天境的事,便回来瞧瞧!不过,」 她顿了顿,笑道:「你猜,她此番回来,除了瞧东凛,还瞧了谁?」 「你既然这么问,那人定然是个出乎预料之人……」谢炽歪头想了想,道:「她总不至于,又去瞧我父尊了吧?」 「被你猜中了!」鸾玉吃吃笑,「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提及她了!」 「父尊如今又被封在沉渊,还有重兵把守,她如何去瞧?」谢炽不解,「再者,她想瞧也瞧不见啊!有莫清欢的神器在,父尊如今灵魄俱损,只余一点魔根,在苦苦支撑着,她便算去了,也是什么都瞧不到!」 「她并没有去沉渊,只是在沉渊对面的山上,弄了个衣冠坟拜了拜!」鸾玉回,「我看到那上面的名字时,简直惊呆了!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等事来!」 谢炽却并不觉得意外:「父尊所调教之人,原该如此!只是,她既做这些事,肯定是避着人的,你又如何得知?歌儿又不识得她,应该也不会随伺在她左右吧?她应该也没那样的兴趣!」 「是我想上她的身!」鸾玉也不瞒着,「我生恐你发现我,便想找个更合适的宿主,她是东凛的亲人,平日里又深居简出的,性子又很软弱的样子,再适合不过!可惜,我费了好一番气力,也未能成功!」 「这种事,讲究缘份的!」谢炽怪笑,「谢韵是被我父尊控制,失了本心,虽愚笨懦弱,跟你却从不是一类人!倒是我家歌儿,与你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才能接纳你这肮脏丑陋的灵魂!」 鸾玉闻言着恼:「谢炽,我帮你找到一颗极好用的棋子,你用唾骂来回报我吗?」 「可我觉得这是褒奖啊!」谢炽摊手,「只有同样肮脏丑陋的肉身,才能承载你这肮脏丑陋的灵魂!我们就是这样的,我们也喜欢这样,不是吗?你为何非要觉得这是唾骂之语?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拥有这些的!」 鸾玉哭笑不得:「行吧,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已经表达我的诚意了!」 「看出来了!」谢炽用力点头,「你真是雪中送炭!对了,你觉得东凛待她如何?可有嫌恶冷待?又可曾驱逐她?」 「怎会?」鸾玉摇头,「他待她挺好的!他是什么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向来是面无表情的一个人,见到谢韵,难得的笑了一回!哦,对了,他养的那只死猫儿,任谁都不准碰的,天天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还带去给谢韵看了呢!」 「如此说来,他是不知谢韵所做之事?」谢炽喜出望外,「若是那样的话,可真是天助我也!从她所作所为来看,她对父尊,仍是奴性未改,若能加以利用,那便是四两拔千斤!」 「你想如何?」鸾玉追问。 「自是帮你上那谢韵的身!」谢炽咕咕怪笑,「之前咱们用幻术变作东峻,攻东凛于不备,一举夺得天境,虽最终未能守住,却也说明这法子再好用不过了!想一想,若你成了谢韵,成了东凛和东峻的长辈,你想在在天境做什么手脚,岂不是再简单不过?」 鸾玉听得眼放光芒:「若我真能为谢韵,必手刃东凛那贼厮,为我鸾族复仇!只是……」 她看向谢韵,「我之前费尽气 力,也未能上她的身,你若有妙计,不如直言道来!」 「就用歌儿的织梦之法!」谢炽吃吃笑,「把父尊曾经给她的恶梦,通过歌儿的手,再织一遍,引她入梦!只要她沉在那恶梦之中,灵肉自然分离,你自然也就能趁虚而入,掌控她的肉身!不过,此事要徐徐图之,咱们这场大戏要开幕,得先找够人手,才能粉墨登场!你接下来便同她多接触接触,摸透她的心思,才好下手!」 鸾玉自是满口应允:「白歌以后会长居天境,想要结交谢韵,自然有的是机会!」 自从白泽回天境,白歌也便搬回原来的仙殿居住,只是在谢炽传讯之时,才会避开众人的耳目,偷偷与之相见。 对这个女儿,白泽幼时其实很是宠爱,因为这是他与心爱之人唯一的孩子,但随着白歌渐大,其深植于骨血的不端品性逐渐显露出来,白泽屡次管教无果,对这个女儿渐生失望。 其实让他失望的,不光是白歌,还是自己的妻子谢柔。 他总觉得妻子跟以前不一样了,却又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曾经深爱的女子,忽然变得面目全非,他第一时间其实是自责,觉得是自己变心负了她。 白泽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对妻子满心愧疚,偏生无法让爱意复燃,一腔抑郁之情,无处排遣,这才寻了个由头暂避。 但那个时候,他便已生了疑心,所以才找来妻子以前的婢女,过来服伺她,想要查探其中内情。 只是他这边还未搞清楚,谢炽便联手魔尊,将这天境搅得天翻地覆,从东凛口中得知这妻子乃是魔族谢炽假冒后,他恍然大悟的同时,却又痛不欲生。 谢炽假冒了谢柔,那么,他真正的妻子谢柔,又去了哪里? 他第一时间找到东凛,想要找寻谢柔的尸身。琇書網 可大清算之时,尸堆如山,东凛那般仇恨谢炽,自然也不会将她的尸身特意挑出来放置。 自是同那些魔军阴兵的尸身付之一炬。 自得知真相后,白泽对白歌由失望转为厌恶,并不想再见这个不该存在于世的女儿。 ------------ 第846章 登堂入室! 但白歌随了谢炽,面皮厚比城墙,对于这位父亲的厌恶,她是早有准备,也早想好了应对之策,到了白泽面前,便是各种装无故装可怜,动不动眼泪汪汪。 到底是自小捧到大的女儿,白泽又是生性良善之人,便算心中厌恶,却也无法将这么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赶出仙府。 在他想来,这女儿也的确无辜,天境大乱之时,她又不曾随谢炽生事,沦为这样尴尬的身份,也非她所愿。 所以最终白泽还是勉强接纳了这个女儿,但他并不想与她居在一处,而每每待在这旧居,想到曾被谢炽欺骗的那些日子,他更是心堵,便另寻了去处,尽量不与白歌碰面。 他新寻的去处,离浮云宫颇近,跟东凛来往便也多了一些。 白歌原本对这位父亲还有几分孺慕之思,经由此事后,心中暗暗恨上了他,只面上还是继续演戏。 她于这方面是行家里手,装得凄凄惨惨的,时不时的往白泽住处绕上一圈,看似是思念父亲,实则是打东凛的主意。 若是以前,单凭她自己的本事,想要接近东凛,自然很不容易。 但如今体内多了一个鸾玉,情形便不同了。 鸾玉从谢炽那里,得到了很多关于谢韵的信息,知道了她的喜好,再去接近这个人,便简单多了。 谢韵如今暂住在浮云宫西殿。 东凛自幼父族母族皆丧,这位姨母算是他仅存于世的唯一一个亲人,自是待她于旁人不同,她可以随意出入浮云宫任何一个地方,宫中仙卫对其也是毕恭毕敬,敬重有加。 其实东凛对这位姨母了解不多,只知她是谢家最小的女儿,自幼娇养着,没受过一丁点委屈,不似自己母亲那般刚强潇洒。 但对于女子来说,这也不算什么缺点,她生得貌美,那般柔弱之姿,每每令人心生怜惜爱护之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谢氏危在旦夕之时,还是想方设法将她秘密送了出去,这也保住了性命。 不过经过家族剧变之后,谢韵大受打击,一蹶不振,她是一介弱质女流,自是无力报仇,遂寻一处偏僻之地躲了起来。 这么多年,东凛与魔尊厮杀,一直就没怎么关注过她,她也一直没有跟东凛联系,后来四海平定,八荒安稳,东凛记起这个仅存的亲人,也曾想接她来天境颐养,却被她拒绝了。 此次她却忽然主动出现,让东凛意外之余,也颇有些惊喜。 谢韵跟他的母亲谢音乃一母鸾生姐妹,眉眼五官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见到这位姨母,就好像见到早逝的母亲一般,于幼年失怙的东凛来说,亦算是一种安慰。xь. 是以,谢韵一回天境,他就直接将她接到了身边,隔三差五的,总要去看望她一次,便算他不去,也要遣人过去一趟,送些吃食物品。 谢韵喜静,但浮云宫注定是安静不了的,所以便在西殿开了处小门,将与主院相通的院门关上,来了个闹中取静,她平日里从小门进出,也就不需要再与浮云宫来往的仙人招呼应酬了。 而白泽的居处,正对着谢韵的西殿小门,中间隔了一条浅淡天河。 谢韵常在河边弹琴作画,白歌常在河中泛舟,一来二去的,便混了个脸熟,大家同为女子,本就比较容易亲近,白歌又知其喜好,主动结交,期间又故意施了仙法,搅了风浪,害谢韵落水,她又装作不顾性命之危搭救,很快便赢得了谢韵的欢心,渐成为她的座上宾。 能得她青眼,自然就可以随她在浮云宫内行走了。 谢韵原本安居一隅,跟浮云宫内的人接触极少,但白歌登堂入室后,以各种理由撺掇她去未央殿,今儿说要摘未央殿的仙草酿药酒,明儿又要采未央殿的花儿泡澡,名目 繁多,但每次谢韵都拒绝不了。 她身子骨弱,昔年被魔尊所掳,受尽折磨,留下了病根,每日里不是这痛,就是那痒的,一直是在药罐子里泡着的。 白歌通些医理,虽然她所通之医理,跟天境仙医根本不能比,但她会织梦,服了她的药,入了她的梦,再痛的旧伤,也能在瞬间痊愈。 谢韵不知是梦,在梦里感受过健康身体的舒畅后,便将白歌奉为神医,对她的话渐渐是言听计从。.Ь. 这些年,她饱受伤痛侵扰,虽寻遍良医,却无人能根除,但遇到白歌后,却觉病体痊愈,说不出的自在轻松,因此愈发离不开白歌了。 白歌不过用了短短一月,便将谢韵哄得团团转,后来听白歌说未央殿所植的花树对她的伤有奇效,更是直接搬进了未央殿。 未央殿很大,东凛住在东首,她住在西首,东凛日理万机,自是没有注意到,他曾经嫌恶重罚过的女子,会堂而皇之的住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 若换作白歌的性子,离东凛这么近,早就忍不住要下手了。 但有鸾玉在内,她的性子变得沉稳许多,她如一条蛇一般蛰伏着,平日里刻意避开东凛和他身边的人,却又常常扯着谢韵做由头,窥视着东凛的一举一动。 东凛很忙。 天境经历这样的浩动,如今正处重建期,百废待举,千头万绪,都要一一理顺,每日里自是忙得团团转。 然而不管多忙,不管做多重要的事,他的身边,始终跟着一只雪团儿。 雪团儿就如同是他的影子一般,闲时抱在怀里,忙时那猫儿便像个挂件似的,攀着他的腰,两人同吃同行同卧,片刻不分离。 那猫儿被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随心所欲,有时东凛正批阅文书时,她撒娇卖宠,拿那条带着粉色尖尖的尾巴去醺砚台里的墨汁,再在他脸上胡涂乱画,将他那张脸涂得花瓜一样。 又或者,逐着他的笔尖跑,将他写的东西抓得一团烂不说,还在上面踏上一串梅花印儿。 每每这时,东凛便会拿手指点她的额头,又或者,轻揪她的尾巴骂她。 ------------ 第847章 妒火中烧! 他骂人时的样子,白歌是亲眼见过的,又凶又冷,周身气势如山,能将人活活压死。 白歌之前因为用话本亵渎他,就被他狠狠的骂了训了,还施了仙法打了她,痛得她几日几夜未能合眼。 可此时面对这只猫儿时,同样是骂,他却满面宠溺笑容,嘴里骂她调皮,眼里却满满赞赏,好像那猫儿做的那些混事儿,是什么值得是骄傲的事儿似的! 白歌看得妒火中烧。 她从未见过东凛对谁这么好,这么有耐心过。 这个男人冷心冷情冷脸,可唯独对这只猫温柔至极,呵护倍至,时不时的,便要抱抱摸摸亲亲,他亲那只猫时,一向冷若冰霜的眼眸之中柔情如水,那怜惜爱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猫儿不是猫儿,是他心尖上的女子呢! 不过就是灵猫族的一只死猫儿,怎么就让他如此的神魂颠倒? 白歌满心嫉妒,连看了几日后,忽生了恶计。 她要弄死那只死猫儿! 东凛是她的,谁都别想抢了去! 便算是一只猫也不行! 鸾玉感受到她心里汹涌的嫉恨之意,暗觉不妙,下意识的想要阻拦。 她来此处,一为接近谢韵,二来,也是要窥视东凛,看有没有可用的契机,引他入梦。 至于这只死猫儿,倒是无关紧要。 不管东凛有多宠她,她也不过就是一只猫而已,便算有日重塑了肉身,也绝计不是她们的对手,根本就无须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更没有为弄死这只猫儿涉险! 只可惜,白歌的执念太强,任她如何暗示,都不能灭掉她此时的嫉恨之火。 相反,因为知道这只猫儿是灵猫族的莫离,白歌心中的嫉妒之火,烧得更旺了! 莫离生得貌美,便算只是一只小妖,其美貌也为天境之人所津津乐道。 一想到这只猫儿有一天会幻化为一个美貌少女,会被东凛视若掌心之宝,她的心里就火烧火燎的难受! 她非得弄死这只猫儿不成! 想弄死这猫儿,自然还是着落在谢韵身上。 谢韵是东凛的姨母,自然知道猫儿的存在,因是外甥的心爱小宠,她自然也是爱护有加,闲来无事时,也常会逗弄她。 她手巧,时常给这猫儿做件好看的衣裳什么的,每次去时,也不空手,带些自己做的精致吃食。 那猫儿嘴馋且挑,寻常吃食瞧不上,被东凛精细的养了这许久,所食之物皆精致味美,谢韵厨艺不错,所做吃食颇合她的胃口,一个投喂一个吃,一人一猫虽相识不过月余,却也十分熟络。 这一日,谢韵又被白歌撺掇着去看猫儿,还给猫儿带了新做的烤鱼。.Ь. 猫儿很爱这一口,闻见香味,便娇声喵喵着迎过来,谢韵摸摸她的头,将食盒打开,猫儿张嘴便吃。 白歌眼见她那嘴很快便要触到食物,心中得意非常。 这烤鱼中她加了一种特别的毒药,这药并不能让人立死,却可以让人毛发掉光光。 对人尚且如此,对一只幼猫来说,自是更不必说了。 这猫儿只所以招人喜欢,就是因为皮毛生得好,若是这一身好看的皮毛掉光光,变成了一个丑陋的癞子,东凛自然就不会喜欢她了! 她这边正打着如意算盘,忽听谢韵「咦」了一声:「阿离,你怎么不吃啊?莫非今日这鱼,不合你的胃口?」 猫儿抬起头,朝她「喵呜」了一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忽地望向她身后的白歌。 白歌此时正望着她,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 。 她并未将这只小猫儿放在眼里。 她知道她将来会化为人形,但此时此刻,站在她足底的,就是个未成形的小畜牲! 谁会怕一个小畜牲? 更不屑在一个小畜牲面前掩饰自己的表情! 见猫儿望过来,白歌甚至还挑衅的朝她扬了扬下巴,又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她心里觉得,这猫儿定然看不懂。 谁想,手才刚落到脖子上,那猫儿尾巴便高高竖起,雪白的毛发也随之根根竖起,下一刻,她「嗷」地一下窜起来,竟如条小小猛虎一般,拔地而起,「嗖」地一下,直扑向她!.Ь. 白歌大惊,连连后退,同时双掌用力挥出,掌风劲疾,直袭向猫儿,原以为被她这一击,这猫儿定会被拍得半死,谁想猫儿却破掌风而来,雪白绵柔的掌心之中,瞬间爆出银色雪钩,狠狠的抓上了她的面皮! 「哧啦」一声,白歌脸上覆着的假面,竟被她狠狠的撕扯开来! 假面撕开,底下藏匿的真颜立时便袒露出来! 「你……怎么有两张脸?」谢韵愕然惊呼! 白歌愣怔了一下,忙不迭的捂住自己的脸,拧过头去。 她知东凛厌恶她,自是不敢用真颜在这浮云宫行走,所以才戴了一张假面,用了这么长时间,谢韵都不曾察觉,不想今日竟叫这只死猫儿揭破了! 正想着如何解释时,一条人影飞掠而至。 是东凛。 猫儿见她过来,飞扑入怀,在他怀中喵喵叫着,似在撒娇,又似在告状,柔软雪白的小身子一拱一拱的,一幅委屈至极的模样。 「阿离说什么?烤鱼里有毒?」东凛倏地抱紧猫儿,向谢韵看过来。 谢韵一脸懵:「烤鱼有毒?这怎么可能?这鱼是我亲手所做!我怎会害阿离?」 「姨母确定,这鱼是自己做的吗?」东凛追问,「你做这鱼之时,就没人帮忙吗?」 说话间,目光已冷冷的落在了白歌身上。 白歌此时还在背对着他,根本不敢回头。 但此时谢韵已经向她望过来:「是这位白姑娘帮我一起料理的,但她好像有两张脸……」 「转过身来!」东凛冷哧,「别逼本君动手!」 白歌瑟缩了一下,到底还是转过身来。 东凛一眼便认出了她。 哪怕她那张假面只撕了一半,真容也只露了一半,他却已识出她是曾亵渎自己,被自己重罚过的人,是白泽那个假妻子所生的恶心女儿。 ------------ 第848章 恶梦! 「是你给阿离下毒!」东凛语气笃定,不容反驳。 白歌拼命摇头:「我没有,我……」 话未说完,脖颈已被一股罡风围住,那风中似生着无数双手,每一根手指,都在拼命的绞杀着她,她很快便被扼得喘不过气来,白眼直翻,脚胡乱踢踏着。 谢韵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求情:「阿凛,她应该知错了,且饶她一命吧!而且,是不是她下毒还不一定啊!她跟这猫儿无冤无仇的,没必要害她……」 「她跟我,有仇!」东凛一句话将她堵得死死的。 目光落在她那半露的真容上,谢韵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她是个蠢笨无脑的人,这么多年,经过这么多事,她太清楚自己是什么德性了,她无识人之能,亦无明辨是非之力,从来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分不清黑白,瞧不出好坏。 然而东凛不一样。 既然东凛说这女子是坏人,那么,她必定是坏人。 谢韵看着白歌的脸,一点点的变得扭曲充血,眼珠凸出,形容可怖,那头像一颗烂西瓜一般,随时都可以爆裂开来。 她现在,一定特别特别痛苦! 这种痛苦,她是尝过的,尝过无数次,她曾被人一次次的捏着脖子打爆头,打得血流满面,血流成河,河水粘腻腥咸,渐渐将她淹没…… 「啊!」谢韵发出窒息般的「嗬嗬」声,她死命的扒着自己的脖子,尔后,猛地向后一仰! 「咕咚」一声,她重重跌到了地上! 东凛一惊,立时松开白歌来扶她。 白歌已是奄奄一息,灵魄几欲离体,遇到这样的机会,哪敢再停留,拔腿就往外跑。 她跑得太快了,以致于,鸾玉拼尽全力,也未能追上。 东凛欲置白歌于死地,最先遭殃的,是她这个寄居者,连白歌本身的灵魄都已快要脱体而出,更不用说她了。 幸好,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谢韵及时倒下了,她也在脱离白歌肉身的那一瞬间,迅速向阴影处飘移。 也幸好,东凛的注意力集中在谢韵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她。 可是,追不上白歌,她现在该怎么办? 鸾玉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此时,地上的谢韵也是抖若筛糠。 她又忆起少女时的恶梦了。 不,确切的说,那不是恶梦,她心里明白,那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经过那些事后,她便再不是她了,她成为了魔尊的一条狗,任其奴役驱使,任其蹂躏欺凌,永远也不敢反抗,便算他死了,她亦无挣脱。 这个人在时,她饱受凌辱,痛苦绝望。 可这个人不在时,她犹如丧家之犬,痛苦反而更深了。 可是,那个恶魔的魔窟,明明是囚禁她的地狱,为什么她会觉得那里是家? 谢韵想了几千年,也未想明白这个问题,也因此愈发的痛苦绝望,她恨不能死去,可是,她胆子太小,太过怯懦,她无法杀死自己,亦不敢让别人杀死自己…… 谢韵缠在一团乱麻般的痛苦思绪之中,双目紧闭,面色如土,浑身抽搐。 东凛见状,自然也没空再去追白歌,忙命人去请仙医,费了好一番气力,谢韵总算醒了过来。 然而,眼睛虽睁开了,但魂魄似乎还未回归,人也木木楞楞的,同她说话也不理,东凛无奈,只得先命仙婢送她回房休息。 鸾玉在门后猫了很久,等殿内无人之后,方才敢冒头,她无处可去,若是一直这么飘浮着,早晚会被人发现,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咬咬牙,去了谢韵的房间。 谢韵还在那里躺着,眼大睁 着,也不知在瞧着什么,仙婢伺候她喝水服药,又帮她掖了掖被子,便坐在那里看护。 鸾玉耐心看蛰伏着,直到夜色渐沉,仙婢离开,她方瞅准机会跑出来,再次尝试进入谢韵的肉身。 出乎她的预料,这一次,她居然成功了! 等到意识到她可以控制谢韵的手指时,她惊喜万分,霍地坐了起来! 白歌仓皇而去,拼尽全力,跑过天河,踉跄着扑向白泽的仙府,脖颈处火辣辣的触感,让她仍似置身于东凛的钳制之中,令她恐慌万分,拍门哭喊呼救:「父亲,救命!救命啊!」 白泽正对着谢柔的画像黯然神伤,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他不想搭理这个女儿,遂充耳不闻,然而白歌的呼救一声紧似一声,很快,便撞开院门冲了进来,跌跌撞撞的直冲入他的起居殿,看到他,便哭着一头扎进他怀里! 「父亲救命啊!帝君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我的脖子断了!断了!我要死了!」 她胡乱叫着,头无力的向一边歪去,虽然东凛最终放了手,但她的颈骨已断,痛得钻心,她拼命的想将自己的脖颈扶起来,可是,怎么也扶不正,她感觉自己的头马上就要掉了,急得痛哭流涕! 白泽初时见她这模样,还有点心疼,可看清她那真假两张面容,又听她说东凛要杀她,那脸立时便沉了下来! 东凛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她既能逼得东凛动了杀机,定然是又做了什么恶心人的蠢事,激怒了对方! 「你又做什么了?」他一把推开她,面色冷厉,「你扮成这个鬼样子,定然是又去招惹他了吧?」 「我哪有招惹他?」白歌哭着解释,「我只是想要讨好他,还做了烤鱼给他那死猫吃,那死猫忽然发了狂……」 听到「死猫」两字,白泽面色愈发难看。 天境人人皆知,东凛有多宝贝那只叫阿离的猫儿。 他虽不知那猫儿是什么来历,但能让一向冷漠的东凛,如此喜欢看重的小宠,便算是傻子都知道,不该去冒犯。 可自己这女儿,张嘴闭嘴死猫,显然,她是嫉妒那只得宠的小猫了! 她若生了嫉妒心,会做出什么事,白泽再清楚不过! 「你给那猫下毒了?」白泽冷声追问。 白歌一怔:「你怎么知道?」 白泽咧嘴冷笑:「你果然还是死性不改!」 ------------ 第849章 为所欲为! 「不怨我的!我……」白歌还想狡辩,谁想白泽一把扯起她的衣领,直把她往外拖。 白歌的脖颈本就断了,被他这一扯,痛得钻心。 她哭叫不已,可白泽却无半点疼惜之念,仍一径拖着她向前。 一口气拖到门外,尔后,用力往外一扔,随即重重关上院门。 白歌被摔得七荤八素,直接痛昏过去。 醒来时,身边一个人影也没有,倒是有几只乌鸦,围着她打着旋儿。 见她醒来,怪啸着飞开去。 白歌挣扎着爬起,看到那依然紧闭的院门,牙齿咬得咯咯响。 好个白泽,竟对亲生骨肉这般的狠辣无情! 你无情,便莫怪我无义了! 还有东凛。 我痴恋于你,你不喜也便罢了,竟还要杀了我! 你们这些人,统统该死! 她恶狠狠的朝门上唾了口血沫,歪着脑袋,踉跄着逃回东允的住处。 见她搞得如此狼狈,谢炽也吓了一跳,忙运功为她疗伤。 好在,她伤势虽重,到底是神族仙体,倒也不至于因此丧命。 一番治疗之后,白歌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母亲,你其实,一直想要我织一场恶梦,对吧?」她忽然开口,「用白泽的血和灵魄……」 谢炽一噎,还未及说话,白歌又道:「我答应你,就用他的骨血,织一场恶梦,将东凛那贱种,永远困在这恶梦之中!」 谢炽既惊且喜:「歌儿,是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舍得放弃他们?」 白歌将实情道出,哭道:「东凛如此待我,也便罢了,可他是我的生身父亲啊!我濒死之时,他竟将我扔出门外,他对我,哪还有半点父女之情?他既无情,我自然也不敢再顾惜他!」 「他本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贱种!」谢炽亦咬牙,「那谢柔陪他多久?我陪他多久?我与他相伴千年,又为他生了个女儿,他居然如此待你,当真该死!」 「该死的,不光是他!还有那只死猫儿!」白歌恨声道,「我要让她经历世间最最残忍痛苦之事,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织一场我的大美之梦,他们的大恶之梦,让他们生生世世的受磨折!」 谢炽听到这话,自是喜不自禁。 她本来还为如何说服她弑父而费尽心思,一度打算与鸾玉合作。 如今女儿主动觉醒,自是再好不过了! 「我儿如此,才是真正清醒聪敏!」她赞道,「男人皆不可靠,唯有得到这至高天权,我们才可为所欲为!届时,你想要什么要不到?」 「正如母亲所言!」白歌大受鼓舞,「若能以白泽骨血织梦,便可将东凛东峻等人引入梦中,梦中的我们,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那歌儿,你原来那梦境,是不是得好好的改一改?」谢炽看着她。 「自是要改!」白歌恨恨道,「东凛如此待我,休想再做我梦中主宰!我要让他做最最凄惨的配角,要让他经受世间最最残忍的折磨,饱受众叛亲离之苦,悲惨死去!」 「还有那只死猫儿……」她的牙齿咬得咯响,「她不是什么灵猫族公主吗?听说她的血很好用,那么,就让她做我的血罐子吧!也算物尽其用了!」 「不光是东凛和她,所有欺辱蔑视过我的人,我都要引他们的一魄入梦,将他们狠狠磨脚底!」 她愈说愈是兴奋,脑中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这梦是她所恨之人的大恶之梦,可也是她的大美之梦! 她生平最想做的,便是那众星捧月中的月,是那花团锦簇中的花。 她要所有她瞧得上眼的男子,皆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痴为她狂,为她生为她死,她要世间所有人的仰望膜拜,要让所有人都匍匐在她脚底! 她要做梦中那个世界的女王! 只是这些事,以她本身的仙力,根本无法达成。 之前她曾尝试请父亲白泽帮忙。 但白泽对她的这些臆想嗤之以鼻,狠狠的训斥了她一顿! 还说她从他身上继承而来的织梦之能,当用在天下苍生身上,而不是这些龌龊的欲望之上。 但他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不光要用,还要拿他的骨血,造一场春秋大梦! 她这厢想得天花乱坠,谢炽那边也是兴奋异常,催促道:「歌儿,你想织什么梦,可以先将大致脉络写下来,母亲也好对号入座,为你寻找合适的角色!」 白歌满口答应下来,当晚不顾伤痛,奋笔疾书,写下了初稿,交给谢炽。 谢炽看完,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有时候,有些想法很疯狂。 但是,却未想到,她会疯狂到这等程度! 她竟将天境大半俊逸仙君都写入其中,做她的倾慕者,明明说好要给东凛编一个大恶之梦,结果还是偏重于她那大美之梦,让一个又一个男人向她花样献媚,各种情话不断,看得谢炽都觉得好笑。 若按这梦来织,困住的只怕不是东凛,而是白歌自己了! 这样的梦境自然是不符合谢炽的欺望的,她尝试修改,然而脑中空空,毫无头绪,寻思半晌,决定寻鸾玉出来商议。 正好白歌伤痛睡去,她凝神与鸾玉联络。 谁想叫了半晌,对方亦未应声,伸手探了一下,这才发现,鸾玉竟已不在白歌体内了。 看来,是白歌身受重伤之时,再也无法承载她这外来的寄居者,她被迫甩落出去了。 谢炽有点担心。 鸾玉是把好刀,若是用得好,能助她成大事。 眼下处境艰难,单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成事。 她迫切需要鸾玉的帮助,犹豫片刻后,谢炽决意冒险去天境走一趟。 如今的天境戒备森严,出入皆需要验明身份,未持有天境通行证者,不可随意出入。 好在她有幻形之术可用,遂守在天境附近,遇到手执令牌入境者,便悄悄跟过去,趁其落单,将其打晕,夺令牌,幻化其模样,大摇大摆的往里混。 原以为会畅通无阻,谁想迈过大门还未行几步,便觉得不对劲,头顶似笼罩一层金光,金光照耀之下,她所幻化的模样,便如那阳光下的肥皂泡一般爆裂开来! ------------ 第850章 他会笑? 天门很发现她的异常,大叫:「那人会幻形术,定是魔族余孽,抓住他!」 谢炽万没料到会这么快被发现,吓得飞身逃遁,天兵天将穷追不舍,幸好她熟悉天境,知道往哪儿方向逃更难追,身影一晃,很快便窜入仙林之中。 仙林林深树密,极易隐蔽。 然而天兵天将亦不是吃素的,经过魔尊之事后,更是戒备森严,反应更是迅速,很快便派人将整个林子都围了起来,这边又从四面八方向林内追捕,竟是密不透风。 只为抓捕一个会幻形术的人,便如此的大费周折,可知东凛对这术法有多仇恨,自己刚一入天境,便被识破,可知东凛为破这术法,早有准备。 以后是别想再用这术法唬弄人了。 眼瞧着包围圈愈缩愈小,林中虽隐蔽,可那些天兵天将排成数排,像篦子一样篦过来,她哪里还能逃得过? 正惊慌之时,身后忽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她倏地扭头,对上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说熟悉,是因为这张脸她千余年前曾与她朝夕相处过,她使唤她,便如同使唤奴婢一般。 只是,隔着千余年未见,这张脸跟记忆中那张脸还是有了很大差别,她瘦了许多,瞧起来十分憔悴,但一双眸子,此时却闪着锐利的光。 这脸是谢韵的,可这目光,却不该是那个被驯服的谢韵所能拥有的。 见她走过来,谢炽下意识的做出戒备之势,对方却朝她做了个手势,低声道:「是我,鸾玉!」 一声鸾玉,让谢炽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你怎么……」她打量着她,既惊且喜,「上了她的身?」 鸾玉点头,伸手拉过她:「出这林子再与你细说!」 在谢韵的身份在,想要在天兵面前带走一个人,自是再简单不过。 这本就是她经常来赏花观景的地儿,谢炽此时恢复原貌,天兵也并不识得她是谁,谢韵说是身边婢女,他们也不会细查,只让她赶紧离开,以免跟魔族余蘖遭遇。 鸾玉直接带谢炽回了浮云宫,带到了东凛的眼皮子底下。 两人关上房门说话,得知鸾玉竟然真的控制了谢韵的躯壳,谢炽乐得嘴都合不拢! 「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她扯着鸾玉的手,笑得前仰后合,「玉公主,你可真是我的福将!每次遇到你,都有好事发生!之前因你的计策,我们轻而易举的夺得了天境,虽最终未能守住,却让东凛他们付出了极惨痛的代价!」 「如今你居然又摇身一变,成为他唯一的亲人!这简直就是上天垂怜啊!这天道,其实是在我们这边的吧?」 鸾玉深以为然,得意道:「我如今也觉得,我是天选之女!能在东凛手底下落下残魂,又能巧遇白歌,暂保小命,现在更是直接变成东凛的亲人!你说,我若想害他,岂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那是自然!」谢炽用力点头,激动道:「玉儿,有你在,我们的大梦必成!只要能引东凛入梦,那么,我们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做梦中世界的主宰,将他永生永世困死在那恶梦之中!」 「那便赶紧实施吧!」鸾玉自也是兴奋难耐,「我真是等不及要看他受磨折了!」 「我正要与你商议此事呢!」谢炽遂将白歌所写话本口述与她听,鸾玉听完,自然也是一幅很难评的神色。 「我知你也不满意这样的设定!」谢炽笑道,「你若愿意,可以修改!我会想法让歌儿按我们设定的来!」 「那我便改改看!」鸾玉满口应承下来,「既然她喜欢众星捧月,便如她所愿便是!但关于东凛的设定,却还要是好生的斟酌一番!她写的那些 ,还是不够惨!」 「全听你的!」谢炽笑道,「你想出来的主意,肯定比歌儿的好!」 「谢殿下信任!」鸾玉笑回,「不过,我建议还是不要让那只死猫儿入梦吧!她是灵猫族公主,命格特殊,若她真有九条命,一遍遍重生再来,便算有白泽,只怕也困不住她!」 两人在房中密谋良久,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趁着晚间人少,我送你出天境吧!」鸾玉起身相送,哪知还未打开门,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清朗笑声。 「这声音……」谢炽一怔,「是东凛吗?」 鸾玉也有点懵:「听声音有点像!可是,他会笑?」 在她的印象里,东凛从来没有笑过。 更不用说,笑得像现在这般的爽朗舒畅! 两人不约而同的探头去瞧。 门外小花园里,东凛正在逗猫。 那猫儿生得好看,跟只雪团似的,一双圆圆的眼睛,在灯火下如蓝宝石一般通透耀眼,一身雪白的毛发极是顺滑,被风吹起,便如雪白轻纱一般飞舞开来。 此时她正在追逐东凛手里的花枝,身形灵动翩然,明明是只小猫儿,不知怎么的,却带着少女的娇俏活泼。 她的身形极快,可东凛的手更快,只将一枝花舞出了幻影。 猫儿左捕右抓,前蹦后跳,却始终碰不到花枝,在那里撒娇耍赖,「喵呜」叫个不停,一不留神,她摔了一跤,脸触到地面,立时变成了一只小花猫。 东凛心疼,忙上前抱起他,可在他近前的那一瞬间,猫儿张嘴叼起他手中花枝,飞快跑开了。 她一口气窜上花树,晃着花枝,眯着眼,竖起尾巴,一幅诡计得逞的得意模样,惹得东凛又笑起来。 「哎哟,我们阿离都学会智取了呢!真聪明!」 他昂头与那树上的猫儿遥遥对视,眉间眼底,俱是温柔笑意. 此时一阵风起,满树白梅簌簌飘落,落了他一头一身。 昏黄灯火下,他的剪影俊美温润,眼神和声音更是柔若春水。 「阿离,起风了……」他朝树上的猫儿张开手,「快下来吧,我抱你回房!我们吃烤鱼可好?」 猫儿「喵呜」了一声,乳燕归巢一般朝他扑过去,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怀抱之中。 ------------ 第851章 嫉恨! 「阿离好乖哦!」东凛笑着亲她毛绒绒的脑袋,手指轻抚着她柔软的毛发,眼底的怜爱之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这样温柔如水的东凛,是鸾玉从未见过的。 她一时又看得出了神。 她现在忽然明白白歌为什么一定要引这只死猫儿入梦了。 因为这只死猫儿,真的很碍眼! 不过是一只小妖,还未化成人形,居然能让冷心冷情的东凛帝君为之展现欢颜。 若等她真的化了形,岂不是要迷得他神魂颠倒? 虽然此时是一人一猫,但给人的感觉,却似是一男一女相拥相抱,那般的浓情蜜意,缠缠绵绵,看得鸾玉压制已久的妒火,又开始熊熊燃烧了! 自从东凛杀她,又灭她全族之后,她对他的那点子稀薄的爱意,又或者说是占有之意,就烟消云散了。 她以为,自己对于这个男人,再没有男女之间的暖昧之意,只有浓烈的爱意。 可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高估自己了。 爱意也罢,占有也好,总之,她不能看到他对别的女人这么好! 哪怕是一只小猫儿也不行! 她要不到他的好,可以不要,可是,他的好却也不能再给任何人,他给谁,她就谁毁掉那个人! 「这贱骨头,为何会得他如此垂青?」她磨着牙,眸内泛着猩红,「他们之间,难不成还有我不知道的私情不成?」 「怎会没有?」谢炽道,「你没听莫雪韵说过吗?东凛之前陨落在梅山,就是被这猫儿捡了去,以血相伺,悉心照料着,才得以重塑肉身,重回天境!」 「我听说过此事……」鸾玉轻哼,「但我只知他们之间有恩,却不想,竟生出了男女之情!」 「想想也正常啊!」谢炽耸肩,「这莫离本就生得娇美,东凛被一个美人儿娇养着,朝夕相处,日晶相伴,纵算是铁树一棵,也要开出花来的!」 「可这株铁树,最终还是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灭了这死猫儿全族!」鸾玉咕咕怪笑,「若这猫儿重塑了肉身,忆起了旧事,定会恨他入骨吧?他们这会儿有多甜蜜快活,将来,就会有多痛心难受吧?」 「这个,不好说!」谢炽摇头,「按说她便算化了原形,也该拥有本来记忆才对!可她却无知无觉,无忧无虑的,做了东凛的小宠,想来,是记忆被封印了,再记不得过往!」 「灭了这死猫的全族,还想与这死猫儿双宿双飞!」鸾玉冷笑,「他倒是想得真美啊!可是,有我在,必不会让他这么美下去的!」 「你想做什么?」谢炽一惊,随即又道:「你可别学歌儿做蠢事,给这猫儿下毒!若叫他发现了,我们全盘皆输!」 「我当然不会做这种蠢事!」鸾玉怪笑,「我不光不会给她下毒,还会利用我这张皮囊,好好的疼她宠她呢!等她信任我时,我自会想法让她忆起一切,届时,你说,她会如何?」.z. 「自是要向东凛复仇!」谢炽两眼放光,「若能借她之手,重伤东凛,那我们再引东凛入梦,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到那时,便不止引他一人入梦了!」鸾玉攥紧双拳,「我要把天境所有人都裹胁进去,让他们一起做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恶梦!」 「若真能那样的话,这天境便又是我们囊中之物了!」谢炽激动得手足乱颤,「只要一魂入梦,那入梦之魂所受痛苦折磨,便会不断反噬到现实躯壳之中,只要时日够久,这天境诸仙,便不攻自破!而我们……」 她一把握住鸾玉的手,「我们便又是这四海八荒的王了!届时,我与你共享这天下!」 鸾主听到「共享」二字,唇角撇 了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又咽下去了。 她与谢炽,从始至终,都不过是狼狈为女干。 功成之后,自然也不会真的共享。 以谢炽的性子,会立时踢她出局。 不过,无所谓。 以她的性子,只有有机会,也会毫不犹豫的踢对方出局。 但是现在,她们是真的很需要对方! 谢炽见她眼珠子乱转,自然也明白她心中所想。 不过,她一开始就很清楚,与面前这女人合作,便如同与虎谋皮。 两人都是同样的狠辣无常,倒也算是旗鼓相当。 「我知你在想什么……」谢炽笑望着她,「之前合作得不好,让你有了顾虑,不过,这一次,绝计不会了!我保证!」 「哦?」鸾玉似笑非笑,「你拿什么保证?」 「届时,我会以身入梦!」谢炽笑回,「梦中的世界,由我来主宰,而你,既做了谢韵,那这梦外的天境,便由你来掌控!我们两人联手,将他们牢牢捏在掌心之中!没有你在梦外看顾,我这梦便难长久,而没有我在梦里配合,你在梦外的世界也难以掌控!我们俩,谁都离不开谁,但是,我们却各自独享一个世界!你说,这算不算是最好的保证?」 鸾玉听呆了:「还可以这样吗?你甘愿一直困于梦中?」 「你说错了!」谢炽摇头,「一直受困的,是东凛他们!而我在梦中可以肆意妄为,掌控他们的生死,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怎么能是困呢?于我而言,这现实中的世界,才真正是困窘!」 「那会是什么情形?」鸾玉追问,「你入梦后,现实中的你又会是何种状态?」 「要想在梦中掌控东凛,我们自是要全力以赴!」谢炽解释道,「所以,我和歌儿他们,只会留一魄在现实中世界,勉强维持着这肉身,入梦之后,肉身或者陷入长久的昏睡,或者,变成痴傻一般,所以需要你的看顾,莫要被人毁坏了!」 「毁了会如何?」鸾玉又问。 「再也回不得现实世界!」谢炽回。 鸾玉挑眉:「你这么说,不怕你入梦之后,我绝了你的生路吗?」 「还真是不怕!」谢炽摇头,「我既入梦,便没打算回来!但是,若是梦中情形有变,或者东凛意外觉醒了,我在梦中境况有变,自然会想法回来,存着这一魄,就是为了梦境中失败,有个退路罢了!」 ------------ 第852章 缺一不可! 「原来如此!」鸾玉了然,「你放心,只要此计能成,我必会将你们的肉身,看作自己的肉身,绝不会有半点怠慢的!」 「我信你!」谢炽笑道,「我们本就是一荣俱荣,一耻俱耻的!他们入梦愈深,在现实中的灵力说法愈弱!你想要彻底掌控天境,就必须好生的照顾我们的肉身才行!为保险起见,我们只会引他们一魄入梦,以我们之力,也只能引一魄!在短时间内,你还要用这个躯壳,与他们虚与委蛇,说起来,你的处境,比我们要艰辛些!」 鸾玉听到这会儿,彻底听明白了。 「我若想彻底掌控天境,便得看顾好你们,你们愈好,他们便愈弱,而我,自然也就会愈强……」她了然道,「我们如今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正是如此!」谢炽用力点头,「你觉得如何?」 「再好不过了!」鸾玉眉开眼笑,目光再度落在了门外的东凛和猫儿身上。 东凛正抱着猫儿回房,下巴搁在她柔软顺滑的毛发间,一双清冷黑眸,弯如月牙。 猫儿在他怀中撒娇卖宠,脑袋在他脖颈间蹭来蹭去,一人一猫,亲密无间,看得鸾玉瞬间又红了眼。 她死死盯着那猫儿,恨不能这会儿就冲出去,将她从东凛身上薅下来,用力掼在地上,摔得她七窍流血脑浆崩裂才称心! 猫儿似是感知到她那汹涌的嫉恨之意,「喵呜」一声,拧头向谢韵小院的方向望过来。 「怎么了?」东凛拍拍她的小脑袋,柔声问,目光也遁着她望的方向看过去。 虽然明知东凛所站的方位,根本就无法看到屋内的情形,但鸾玉和谢炽还是下意识的缩头畏脑,静气屏声。 她们对东凛的恨是真的。 但畏惧也是真的。 此时她们对这个男人,真真是畏之于虎,战战兢兢! 好在,东凛和猫儿只是瞧了一眼,并没有往这个方向来,很快就回了自己的寝殿。 殿外,东峻正迎面走来,面色晦暗。 「出什么事了?」东凛问。 「阿棠逃走了!」东峻急急道,「我派人找遍了天境,亦未寻到她的踪影!」 东凛静默片刻,低声喟叹:「她到底还是又记起来了吧?」 「应该是!」东峻亦叹,「前些日子,我就觉得她有点不对劲,想来,那时便已觉醒!同样的封印之术,对阿离有效,对她为何就……」 「她在天境日久,灵力和心机都非阿离可比……」东凛低头轻抚着怀中猫儿,猫儿很喜欢他的抚摸,在他怀里撒欢打滚,再娇憨可爱不过。 「你也会醒的吧?」他对着猫儿喃喃道。 然而猫儿此时还未开智,仍是一团混沌,对他所说的话,自然也是似懂非懂,只歪着小脑袋,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瞧着他,眼神清澈如水,一眼便望到底。 对着这双澄澈碧眸,东凛心底又是一阵发虚,垂下眼睑拧开头。 「莫千城他们,还没有消息吗?」他又问。 「没有!」东峻摇头,「说来也怪,我们几乎都快把这四海八荒的地皮丈量了一遍,却始终未发现他们的踪迹!兄长,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 东凛再度垂下眼睑。 东峻的话没说完,但他知道他想说什么。 集天境之力,这般细查,都未能寻到莫千城他们的踪迹,那么,他们十有八九已经不在这天地之间了。 当初逃出的,都是灵猫族中的幼童和少年人,本身力量就极弱。 若真遇上什么事,很难保全自己的性命。 但这些人,是莫清欢他们心心念念的血脉后人 ,便算他们死了,也得找到遗骸。 「继续找!」他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东峻点头,又道:「今日有幻形之人闯入天境,天兵追至仙林,那么多人围堵一个,那人却消失无踪,想来道行颇是高深!我方才又去细寻了一遍,亦未发现踪迹!我怀疑这人是魔尊又或谢炽身边人,兄长要多加小心!」 「魔尊身边人皆已除尽,倒是那谢炽,发现之时,已是气息奄奄,叫人生疑……」东凛皱眉,忽尔道:「来人,去请白泽过来!」 身边仙卫点头领命,自去请人。 东峻看到那些仙卫,面色黯然:「如风承影承月他们,还是未曾醒来,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同他们说说话,聊聊天。」 「会有的!」东凛笃定道,「一千年不行,那便两千年,两千年不行,那便一万年!聚魂塔中有我的灵力润泽,早晚有一天,他们会重新回到我们身边!」 「希望那一日早些到来!」东峻双手合十,默默祈祷,那般虔诚之姿,看得东凛一阵苦笑。 「你自己便是天神,还能向何人祝祷?」他摆摆手,「求神不如求已!我近日翻阅古籍,偶得一法,或能助他们早日回归!」 东峻眼前一亮:「是何法子?兄长快说说看!」 「此事,还须向白泽咨询一二!」东凛道,「听说他的织梦之术,能抚人灵魄,泽人心神,待我仔细问过后,再告诉你吧!」 东峻点头,又同他聊了会天朝中事,便自离去。 他前脚才刚出门,白泽便急匆匆赶过来。 见到东凛,他满面羞愧,双手抱拳,连连作揖:「帝君,我已听说那用幻形术闯天境之人,十有八九是我那孽女!帝君若拿到她,只管乱棍打死,我绝无二话!」 「你为何怀疑是她?」东凛问,「她会幻形术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白泽苦笑,「但她既会我的织梦之术,那幻形术是谢炽独门绝技,又岂能不传授于她?」 说到这里,又自掴耳光,「若早知她是这等无耻歹毒的性子,我当初便不会教她织梦之术!如今倒好,明明是抚慰人心的仙计,到她手里,专用来做些邪门歪道!那天知她算计帝君,我便该当场打死,以绝后患的!可我……我到底是没下去手……请帝君责罚!」 言罢,袍角一撩,跪伏于地。 ------------ 第853章 又蠢又傻! 「行了,起来吧!」东凛掠他一眼,「让你弑女,也是为难你了!不过,此事本君倒可以代劳!之前的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既往不咎,但若她胆敢再踏进天境一步,就莫怪本君了!」 「是是!」白泽用力点头,「若她再敢犯,不用帝君出手,我也绝不会再相饶!」 东凛「嗯」了声,又问:「你那媳妇的尸骨,可找到了?」 「未曾!」白泽摇头,「但我近来总会梦到柔儿,总觉得她魂魄未消,向我呼救!这谢炽阴险狡诈,为人歹毒,帝君,你说,以她的性子,到底会如何对待柔儿的尸骨?难不成,真的大卸八块……」 他说到一半,又猛然摇头,拒绝接受这样的现实。 「不会的!绝不会的!她那般狡诈,定会留着柔儿的尸骨,以便将来万一被我识破时,好拿来要挟于我,保住小命……」 「这正是本君要问你之事!」东凛道,「相比大卸八块,保留尸骨,在只有她知道的地方,作为退路,才更符合她那狡诈多端的性子!本君且问你,你可识得谢炽?她到底生得什么模样?」 「她与谢柔虽是同父异母,但实际上,柔儿的母妃,与她的母妃是堂姐妹,这对姐妹生得相像,是以,她与谢柔各肖其母,自然也有几分相像!」 「这么说来,没错?」东凛皱眉嘀咕着。 「帝君想到什么了?」白泽忙问,「不妨说出来,我们仔细分析一番!」 「本君当初斩杀谢柔时,她那模样,与谢柔十分相像,当时便生了疑心,怀疑她是不是又搞出什么幻形之术,用别人的肉身,来个金蝉脱壳,但后来仔细验证后,那尸身上并无任何幻化之迹,亦无易容之痕!」 东凛细细回忆着斩杀谢炽时的情形,「因为我早从鸾玉口中得知谢柔已死,便没有再多想,如今细思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白泽追问。 「谢炽灵力高强,一直蛰伏于天境,以待东山再起,这样一个人,平日里定是勤于修炼,修炼之人,便算是女子,也是身体康健,可那具尸身,却总给我一种柔弱之感!」 「再者,虽然她身上伤痕累累,但瞧着,不似新伤!」 「当然,本君与魔尊缠斗已久,谢炽屡次参战,身上有旧伤也正常,但当时那尸身之上的伤口,隐隐发白,那血竟不似从尸身上流出来的,而是从外面抹上去一般!」 白泽听到这儿,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颤声问:「帝君的意思是,您所斩杀的那具尸身,并非谢炽,而是……柔儿?」 「的确是有这种怀疑!」东凛点头,「当时乱战之时,杀红了眼,来不及细思,又因早知谢柔已死,便未想太多,可事后复盘,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有!」白泽用力点头,「绝对有!她惯会些邪魔歪道之术,别的不说,短暂的控制一具尸身,是绝对能做得到的!」 「若是那样的话,她这会儿,肯定又像以前那般,藏在哪个角落里了!」东凛面色骤沉,当即便命白泽画出谢炽肖像,拿去给天兵仙卫暗查。 「帝君可还记得她尸身扔在何处了?」白泽追问。 「这个问题,你问过本君了!」东凛看着他,「那么多阴兵魔兵之尸,尽皆付之一炬,谢柔又或谢炽的尸身亦在其中,你想寻骨,怕是寻不到了!」 「那我便寻魄吧!」白泽攥紧双拳,自言自语,「柔儿,若你我心有灵犀,请一定指引我!」 东凛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本想说,寻魄也决计寻不到了。 当时那把火,可不是普通的火,而是他的凤凰业火,被业火焚烧过的尸身,不光骨骼尽 化,七魂六魄也尽数湮灭。 他深恨魔族之人,是绝不会给他们一点生路的。 但看白泽那虔诚痴情之态,他到底还是没说出真相。 给他留个念想吧。 他一直找不到,就不会再找。 若是这会儿告之实情,这个痴情的男人,只怕会立时垮掉,随他的爱妻去了。 「真不知如何说你……」东凛轻叹,「平日里瞧你再聪慧不过,可谢炽冒充你的爱妻,在你身边多年,你竟浑然不知,实是蠢得可怜!」 「其实我知道她的诸般变化……」白泽苦笑,「她变得让我难以辨认,心生厌恶!可是,我怎能背弃与她的感情?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才结为夫妻,岂能因为这点小事,便与她分道扬镳?那我岂不成了负心之人?我负心不要紧,可她若没了我的庇护,一介魔族妖女,又如何在这天地间立足?可我什么都想到了,却唯独没想到,谢炽她会……」 说到最后,他扼腕长叹,泪流满面,悔不当初。 「太过痴情,也不好!」东凛摇头,「男女之情,令人变蠢又变傻,还是莫要招惹的好!你以后,可改了吧!」 白泽正要回话,这时,东凛怀中的猫儿忽然「喵呜」了一声,紧接着,肚子里又「咕噜」一声。 东凛的注意力立时转移到猫儿身上,原本平淡的脸上,瞬间便堆满了笑容,拿下巴蹭猫的头。 「哎哟,阿离这是又饿了吧?我这就带你去用饭!今儿想吃什么?还是烤鱼吗?」 猫儿娇声「喵呜」着,小爪子轻轻扒拉着东凛,白泽是一句没听懂,但东凛应该是听明白了,朗笑道:「好好,你吃够鱼了,那便不吃了,咱们去厨房,看中什么,现点现做!」 说完,也不再搭理白泽,抱着小猫儿一溜烟的去了,一边走,一边还跟猫儿絮叨着,那笑眯眯的模样,看得白泽下意识的将双眼揉了又揉。 他怀疑自己看花眼,出现幻觉了! 这还是那位冷酷无情不苟言笑的战神帝君吗? 「还说我呢!」他小声嘀咕着,「你自个儿不也变得又蠢又傻?」 东凛自已却浑然不觉。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养猫逗猫,是人生中第一要事,也是最最快活之事。 ------------ 第854章 重逢! 跟他的小猫儿待在一处,所有的忧愁烦恼都忘记了。 「阿离,我们一直这样好不好?」 夜间,他搂着猫儿入睡,就像当初那个小姑娘,搂着他入睡时一样。 两人肌肤相接,呼吸相闻,怀中搂着猫儿,心里想着的,却是那个娇软美丽又俏皮可爱的小姑娘,想着与她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他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百日。 可不知怎的,他却分明觉得,他与他认识已有万年之久。 所谓的一眼万年,便是如此吧? 曾经那些望而却步的遗憾,都在现在这朝夕相伴中得到了满足。 于东凛而言,这是一场令人沉醉沉沦的美梦。 他希望这美梦永远都不要醒。 夜正深沉。 莫棠在山林之中狂奔,不知跑了多久,方站到了鸾山脚下。 鸾山原是鸾族仙府,后来被东凛灭了族,连山头都被夷为平地,熊熊业火,将这里烧得乌黑,此时望去,一片焦土,寸草不生。 这高山尚且如此,那高山之下,还会有她的族人吗? 莫棠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段时日,东峻和东凛一直在寻找她族人的下落,但始终没有找到。 以他们之力,尚且寻不见,莫棠自然也不会在他们走过的路上再浪费时间,逃出来之后,她就抱着一股执念,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沿着枯焦的土地,她一寸寸走过,一边走,一边发出灵猫独有的喵呜声。 那是召唤同伴之声。 若他们果真还在的话,定能听到她的声音回应她! 她围着这山脚走了很久,走得精疲力尽,就在她都要放弃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微带哽咽的声音:「阿棠姐姐,是你吗?」 莫棠倏地转身,对上一双熟悉的黑眸,泪水夺眶而出! 竟然是莫千城! 只是,相比印象中的莫千城,他如今瘦骨嶙峋,衣衫褴褛,早没了人样。 两人对视片刻,奔向对方,抱头痛哭! 莫千城身后,有越来越多的族人走出来,认出莫棠,俱是痛哭流涕,哭了好一阵,方才平静下来,各自道明别后情形。 东凛屠杀灵猫一族的事,莫千城他们自然早就从鸾族人口中知道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一直不敢冒头。 大火烧山之时,莫千城拼尽全力,设出一片结界,这才幸免于难,之后便一直蛰伏于此地,未敢远走。 一者,这里被东凛亲自带兵铲平,便算有鸾族余孽,也绝计不敢在此处偷生。 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出人意外,反安全的躲了下来。 二者,他们与莫离约好在此处相见,怕离开了,她再也寻不到他们。 「阿离呢?她如今怎么样了?」莫千城急急追问。 莫棠面色黯然,将事情说了一遍。 莫千城心痛如绞:「阿离若知自己竟与灭族仇人朝夕相处,心中定然痛悔难当!东凛那厮,心肠冷硬,翻脸无情,嘴里说什么天下苍生,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那帝君之位?」 「他能害阿离一次,自然也能害第二次!」苏灿之垂泪道,「他日再遇到什么事,需要牺牲阿离,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这样的男人太可怕了!阿棠姐姐,我们得想法救她!」 「天境防卫森严,救她极难!」莫棠面色晦暗,「不过,若是她说能恢复记忆,事情就简单多了!」 「那有什么法子,能让她恢复记忆?」莫千城忙问。 「父王的封印之术,我无 法可解!」莫棠道,「不过,同样被封印的我,却很快恢复了记忆,我细细想过了,许是因为我身上带有母后所制的冷香所致!这冷香是母后特制,有提神醒脑,通窍开智之效!只是那冷香用完了,所以我打算回梅山一趟,取那冷香,给阿离施用,看是否有效!」 「你还打算回天境?」莫千城忙问。 「是要回去的!」莫棠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又缓缓移到他身后,看到那些面黄肌瘦柔弱无依的少年和小姑娘们,泪水瞬间盈眶,「你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回天境,才能为你们提供生活必需的衣物,让你们好好活下去!也只有回天境,才能唤醒阿离!」 「可你既然逃出来了,他们定然生疑!」苏灿之担心道,「万一他们对你下手……」 「不会的!」莫棠摇头,忽又苦笑,「虽我深恨这兄弟俩,可父王母后他们的交待,我却还是要如实传达给你们!」 当下便将那日情形细细讲了一遍。 莫千城等人听完,俱是默然不语。 「你们怎么想?」莫棠问。 「我不知道……」苏灿之满面痛苦,「虽然父母和祖父母他们不愿冤冤相报,可是,他们到底是惨死东凛之手,我们身为后辈,又岂能什么都不做?」 「血债必须血偿!」莫千城恨声道,「我只是一个小妖,我不管什么天下苍生,我只知道,我亲人族人,俱丧于东凛之手!杀人,必须偿命!自古以来,便是这个理儿!」 「他也打算偿命了……」莫棠苦笑,「其实我同你们一样痛苦茫然,但父王说得没错,我们如此渺小,根本就无力同东凛对抗!罢了,此事先搁置不议吧!我们就像他们希望的那样,先好好的活下来再说吧!」 莫千城和苏灿之皆含泪点头。 除此之外,他们的确也无力再做别的了。 身后这些人,都是半大娃儿,能活下来,便是万幸。 「你们不必再躲,他们找你,也是想弥补,我想你们定然不愿在天境的,那就回家吧!」莫棠哽声道,「虽然那里已没有我们的亲人,可那里还是我们的家啊!」 众人皆垂泪点头,结伴往梅山而去。 才刚走出鸾山,便被天兵发现,列队相迎,并很快将消息报给了东凛和东峻。 两人得讯,自是喜出望外,亲自送他们回归梅山。 梅山早已精心修葺过,战争的痕迹被尽数抹去,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漫山梅花依然烂漫夺目,连宫城内的布置,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好像那场可怕的劫难,从来就不曾发生过,只要他们跑进家里,家人自会喜笑颜开相迎,将他们轻拥入怀,宠溺疼爱。 ------------ 第855章 谋划! 可惜,这些不过是幻觉罢了。 这里的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了。 莫千城悲从中来,放声痛哭,期间悲愤交加,难免语出不逊,东凛和东峻垂首听着,皆一语未发,任由他们发泄心中怨愤。 莫棠没想到,东凛竟把莫离也一起带了来。 原本还想着,要如何接近莫离,将冷香送与她,谁想东凛自入梅山后,便放任莫离撒欢乱跑,自己则远远跟着,哪怕看到她靠近,亦无半点阻拦之意。 精心思虑的计划用不上了,莫棠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时间,又疑心东凛是不是在故布迷阵。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冷香送与莫离,思虑再三后,还是带她进了莫凝的药室。 这药室说是莫凝的,其实是莫离和莫凝共用。 母女俩于医术上都颇有天赋,莫离可说是完全继承了莫凝的衣钵,自小便在这药室的瓶瓶罐罐中蹦哒。 如今重回幼时旧地,便算她记忆封印,亦有种难以言说的熟稔之感。 梅山的一草一木,都让她觉得安心舒适,而身边的同类,也让她开心快活,自入梅山,她就到处蹦哒,不知疲倦,后来更直接跟莫千城苏灿之他们打成一片,玩得不亦乐乎。 经历一番生死劫难,大家聚在一处,自是喜极而泣。 只是,有东凛在,莫千城他们自是不能多说,当然了,以莫离眼下的景况,说得太多,她也听不明白。 她如今就只是一个贪吃爱玩的小猫儿,并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阿离。 这个认知,让大家神伤黯然。 好在,猫儿颇爱那冷香做成的香囊,莫棠才刚拿出来,便被她叼了去,送到东凛面前。 「阿离喜欢这香囊?」东凛摸摸她的头,「那我帮你带上!」 看到那香囊稳稳的带到莫离的脖颈上,莫棠松了一口气。 有这香囊在,阿离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晚间回天境,东凛派人保护他们的安全,东峻也并没有强求莫棠随他回天境,莫棠看不透他的心思,犹豫片刻后,选择在梅山暂住。 她不想回到天境那令人窒息的地方。 东凛这边的动静,自是逃不过鸾玉的眼睛。 只是她对东凛心有畏惧,如今神魄还未稳,不敢往他面前绕,便找浮云宫内的仙婢打听,得知灵猫族人还有血脉后人在世,自是恨得不行,当即便将这消息传给了谢炽。 谢炽闻此讯,喜出望外。 灵猫族人肯定仇恨东凛,若能将这些人拉过来,为她所用,那她的胜算就更大了! 不过,如何跟这些人联络,又不暴露自己,却要费些脑筋。 她如一只地老鼠一般,终日里钻窟打洞,很快,便将一批仇恨东凛的人,都网罗到自己身边来。 莫宗虞给她引来了江斐和苏芸。 这两人自天境生变后,自知早晚会遭清算,便提前逃跑了,之后四海为家,东躲西藏,如今得知谢炽没死,正在招兵买马,自是欣然加入。 莫雪韵带来的是五只游魂,是莫清欢救下的义子,这五人想要投降,却被东凛斩杀,对他自是满心怨怼。 原本他们是没有活命之机的,但入了灵猫族,便得莫清欢传授灵猫族保魂之法,他们实在太不起眼,所以东凛也没在他们身上浪费灵力,一击致命之后,便再未搭理,倒叫他们侥幸捡得了一缕残魂。 然而只有这残魂是无用的,很快便会如烟雾般消散。 他们彷徨无计,被莫雪韵发现,稀里糊涂的便跟了过来,也不清楚对方到底让自己做什么事,总归是能活一时算一时。 白歌当 然也不甘落后,她最先说服了东允,加入这场大梦,又将一个被发配至蛮荒之地的散仙带来。 此人名唤叶希元,曾因调戏一个小妖而获罪,得知他所算计的小妖,竟然就是苏灿之后,白歌瞬间就想好了他的角色。 谢炽自已也没闲着,一番寻找之后,成功的找到了元真元猛父子。 这两人与东凛结怨已久,后来主动献媚于魔尊,见魔尊将落败,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因都是些不入流的小人物,东凛连抓都懒得抓。 鸾玉在天境也是十分勤奋,很快便将自己的好姐妹惠丽等人打包送了过来。 找来的这些人,又各自发挥他们的能力,带来更多的人,看着自己的队伍日渐壮大,谢炽自是喜不自禁。 在天境待了月余后,鸾玉魂魄总算稳定下来,也终于有胆子去跟东凛见面了。 对于她这段时间的深入简出,东凛并没有起疑心。 这位姨母的性格本来就有些古怪,性子又柔弱,昔年曾被魔尊所掳,虽最终被救回来,但却似被那人吓破了胆一般,总是一幅战战兢兢之态。 对比母亲和谢家其他人,她显得过于软弱了,都有点不像谢家人了。 但这世间女子千千万,总不能人人都刚硬勇敢,她虽软弱,心地却善良,又肖似其母,是以,每次看到她,东凛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轻了。 只是,他与这位姨母素来没有什么话好讲,姨母也是个不善言辞的,简单的几句问候后,便经常冷场。 可这一次,姨母的话,好像变多了些,东扯西扯的,跟他聊了好多,一双眼睛牢牢粘在他身上,看得他都有点不舒服了。 姨母以前并不爱猫,遇到阿离,也不主动去逗,这一次却有点奇怪,竟然破天荒的逗起了猫儿,眼底满是热切喜欢。 可惜,猫儿不买帐。 对于她的主动献好,她始终保持警戒姿态,背上的毛竖了又竖,每当她的手要落到她身上时,她便会竖起尾巴,低吼着拒绝。 东凛有些意外。 阿离性子温顺,便算不喜欢一个人,顶多就是爱搭不理跑开来。 这还是第一次对人这般排斥。 既然阿离不喜欢,那么,哪怕对方是他的姨母也不成! 东凛很快便找了个借口,抱走了猫儿。 鸾玉算盘落空,自是又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显,反装出一幅失落惆怅模样。 .. ------------ 第856章 许愿猫! 东凛并不在意,径直带猫儿回自己的起居殿。 殿内似乎多了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是猫儿脖颈上的香囊在散发着幽香。 这香气极是好闻,令人神清目明,想来,定是有提神醒脑之效。 莫离很喜欢这个香囊,自带上去,就一直拿小胖爪子把玩,时不时的嗅一嗅,咬一咬,又或者,抱着那香囊在地上打滚,碧蓝的圆眸之中,满满的欢喜快活。 她如今被东凛养成个小胖墩了,但却是个灵活的小胖子,相比普通的猫儿,她的跳跃能力异常惊人。 不,确切的说,她那不能称为跳了。 该叫飞才对。 雪白的一团,从早到晚,没个安生,调皮活泼,跳脱搞怪,有的时候,甚至有点讨人嫌。 她前阵子爱上恶作剧,没事就藏在殿内某处,有人进来,就会忽然飞出来,冲着人家怪叫做鬼脸。 东凛从来不知道,一只猫还会做鬼脸。 但莫离会。 她像人一样歪嘴斜眼吐舌头,作出一幅吊死鬼模样,大家不曾防备,绝大多数都被她吓得一跳,有几个仙童,端着茶水果盘过来,直接惊得摔到地上。 每每看到别人出糗,她就乐得大笑。 她是真的像人一样在笑。 只是,那笑声中夹杂着猫咪特有的娇嗲的喵呜声,再配上她那怪模怪样,叫人忍俊不禁。 东凛很爱看她那幅小模样,便由得她胡闹。 殿内服伺的仙童们却就受苦了,天天被这猫儿捉弄,休息时,可能被猫儿用爪子踩一张大花脸出来,自己却浑然不知,顶着一张花脸出来,惹得大家笑破肚皮。 又或者,去膳房偷走他们精心准备的吃食。 明明那些吃食,就是给东凛和她准备的,但做好了端到她面前,她未必吃,自己偷走的,却吃是美味香甜。 于是东凛便派他们做好她爱吃的食物,等着她来偷。 然而这猫儿虽然调皮,却并非无法无天,从来不会真正伤害到他们,还知道打一棒给一甜枣,捉弄他们一回,事后便会屁颠颠的拿礼物来哄他们。 她给的礼物,都是极稀罕珍贵之物。 因为全是从东凛的库房里偷偷叼来的。 当然了,东凛的库房,对她大门敞开,说是偷,其实是光明正大的拿。 被捉弄时虽然有点窘,可是,得到礼物的感觉真是绝佳,尤其这猫儿极其灵性,每日里在殿内飞来飞去,她好像对每个人的喜好都了若指掌,给他们选的礼物,也都是他们渴望得到的。 后来,殿内的仙童和仙卫便学会了在夜间许愿。 他们许的愿,猫儿都会让他们实现。 于是莫离在未央殿便有了一个诨号:许愿猫。 人人都爱许愿猫,将她宠得愈发调皮捣蛋了。 知道这猫儿将来会化成人形后,还将会是个美丽的小姑娘后,大家都充满期待,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看主子这样子,也许她化为人形之日,就是主子与这小姑娘定情之时吧? 主子一把年纪了,也该给他们找个女主人了。.. 这天经历浩劫,死伤惨重,真的很需要一场盛大的喜事,来好好的冲冲喜,除个晦气! 于是大家都密切关注着许愿猫的变化,通过各方面得来的经验,分析她长到什么阶段了。 「据我所知,就阿离这身形身手,离化形最多差百日!」 离了东凛的眼,下值的仙童和仙卫在那里窃窃私语。 「哪还需百日?」仙卫摇头,压低声音道,「据我所知 ,阿离化形,快慢七日,慢则十日,不会更久了!你们可别忘了,帝君每夜都会为她输送灵力,自不能按寻常灵猫来算的!」 「这倒也是!帝君灵力深厚,阿离又是天赋异禀,怪不得长势如此喜人呢!」仙童掰着手指头,喜滋滋道数:「照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能跟漂亮的小阿离见面了?」 「那她化形是先化为个小奶娃儿,还是直接化成个姑娘家呢?」有人发问。 「你傻呀!肯定是化成个小姑娘了!咱们初见她时,她就相当于一个奶娃儿,现在差不多该是一个半大姑娘,等到真正化形那日,就会变成她未殒身时那般模样了!」 「好期待啊!啊啊啊,真希望现在就能看到阿离妹妹!」小仙童一脸向往。 「呸,就你还想叫阿离妹妹?」仙卫笑啐,「你个小不点儿,人家殒身时可比你大!你要叫姐姐的!我嘛,倒可以勉强称一声妹妹!」 「什么姐姐妹妹?」另一名仙卫笑骂,「一个两个的,脸可真大!阿离姑娘将来可是我们这浮云宫的女主人!她是帝君之妻,岂能跟你们平起平坐?」 「呃……」仙童挠头,「可我还是觉得她是妹妹,嘿嘿!小猫儿就该是妹妹!我不管,就算她是女主人,她在我心里,也是小妹妹!」 「我也这么觉得!」仙卫用力点头,「反正吧,我们就表面上拿她当女主人,心里拿她当妹妹好了!啊啊,对了,既然她快要化形了,那咱们得提醒帝君,赶紧把小姑娘的吃穿用住备起来啊!别的不说,就这裙裳和首饰钗环,咱这殿里就没有!」 「你觉得,就咱们帝君对阿离的关心程度,需要你这只呆狗来提醒吗?」仙童「嘁」了声:「他老早就备着了!刚将阿离带回来时,所有女子用的东西,都已经备得齐整!对了,跟你们说一件事,你们莫要外传……」 「什么?」好几颗脑袋一起凑了过来。 「给阿离用的首饰钗环,都是主子自己亲手所制!我亲眼所见!」仙童压低声音,「那上面镶嵌的珠宝,每一颗都价值连城!」 「帝君还会干这个?」仙卫愕然,「他可是战神!那拿刀拿枪的手,拿得了那般细致的东西吗?」 「初时还真是拿不了!」仙童轻叹,「那些珠子呀什么的,颇是难穿,可帝君是谁?真想做什么事,自然不会差!经过一番磨练,做得像模像样的,比那仙市上卖的还要精细好看呢!」 ------------ 第857章 悬剑! 「啊呀呀,帝君这是真的动了情了!」仙卫唏嘘,「我以前听凡人说什么,老男人动了情,就像老房子着了火,当时还不知什么意思,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这可不就是着了火一般吗?咱们什么时候见帝君对谁这般热切耐心过?」 「也就只有阿离了!」仙童喜滋滋回,「阿离就是帝君的真命天女!我们就等着喝帝君的喜酒吧!」 众人喜气洋洋的声音,丝丝缕缕的落入殿内的东凛耳中,思绪也不自觉随着这声音远远飘开去。 他和她,可以……成亲吗? 若是她化形之后,仍如一张纸般纯白无知,也不是不可以的吧? 他想娶她,想与她结为夫妻,像俗世的所有夫妻那样,同起同卧,同悲同喜,做她喜欢做的事,吃她喜欢吃的食物,朝夕相伴,如果她愿意,他们也可以有一个孩子…… 正浮想联翩之时,耳中忽然传来极轻悄的脚步声。 这是小兽脚上的软垫,踩在地面上时,发出的极细微的声音。 与此同时,鼻间一直氤氲的冷香,随着那脚步声,变得愈来愈浓烈。 东凛扭头看向莫离。 莫离还在那里抱着香囊打着滚儿,不会有这般轻悄的动静。 所以,是莫棠来了。 他下意识的扭头,想要循声望去,扭到一半,忽又定住不动。 他不想惊动莫棠,亦无意阻拦她。 她想做什么,他心里明镜似的,无非就是唤醒莫离罢了。 他私心里不希望莫离醒来,他希望她就这么无知无觉的做个无忧无虑的猫儿,以后做个欢喜快活的小姑娘,又或者,小妻子。 但是,他不能只顾自己的私心,也得顾到别人的私心。 这件事,就如悬于头顶的利剑,他不希望它落下来,这样他就可以苟延残喘,可以拥有梦一样的幸福时光。 但有时候,他又希望它早点落下来。 落下来,那颗煎熬着的心,或许能好受那么一点点。 「阿离,你在这儿玩着,我去书房了!」他起身离开,将这里交给她们姐妹俩。 进入书房的那一刻,他隔着窗缝往外看,果然看到莫离蹑手蹑脚走出来。 看到她,莫离即欢欢喜喜迎过去。 她喜欢自己的同类,更不用说,这个同类身上,还有熟稔的气息,她贴着莫棠的身子,嗅了又嗅,莫棠伸出爪子,轻轻抚摸着她,将早已准备好的香囊,挂到她脖颈上,将原先那个取下来。 这个香囊,是她刻意提纯过的,功效翻倍。 希望阿离能早日醒来。 在东凛的地盘,她不敢久待,交换香囊之后,便即悄然离去。 莫离依依不舍相送,送了老远也不肯停下来,见她跑得没影了,这才蔫头巴脑跑回来,跑去扒书房的门。 她想去找自己的同类玩儿。 她记得梅山也有像她这样的猫儿,他们都很喜欢她,大家聚在一处,玩得特别开心。 那里还有人,虽然同样是人,但是,他们跟这天境的人不一样,见到他们,她觉得自己就像鱼儿回到了水里一般快活自在。 她不会说话,只会「喵呜」着,但她知道门内这个俊美的男人能听懂。 每次她有什么需求去找他时,他总能准确的获知她的想法,并帮她达成,他一直照顾她,无微不至,他这么的细心温柔,又这般的俊美,若他也是只猫儿的话,她定然要嫁给他! 嗯?等一下,嫁给他是什么意思? 她歪头思索,然后脑海里就跳出嫁这个字的含义,脑中亦浮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这画面 似万花筒一般变幻不停,看得她眼花缭乱,脑袋快要炸裂开来! 「喵呜……」她娇唤一声,再次扒拉着门。 门打开,俊美男子俯身抱起她,音色温柔中带着沙哑:「阿离,你想去梅山吗?」 莫离用力点头。 对,那个地方,叫梅山。 「我带你去……」俊美男子摸摸她的头,「不过,梅山有点冷,要穿得厚一点!」 莫离不以为然。 她一身皮毛又厚又密,才不惧那梅山风雪呢! 她现在只想去雪堆里打滚儿! 可东凛还是把她裹得像个粽子似的,穿了专门订制的小衣裳,还给她加了披风。 那披风当然也是新定制的,披在她身上,叫她不自觉想起四个字:人模狗样。 不对,她是猫,所以应该是人模猫样。 莫离装好衣裳后,习惯性的去镜前照了照。 虽然她懂的事很少,但是,爱美照镜子这种事,好像生来就会了。 镜中一只小胖猫,眼睛大大的,毛发蓬松雪白,大红色的织锦披风,里面还穿了件浅粉色的小坎甲儿。 莫离对着镜子快活的摇了摇尾巴。 她应该是这世上最最漂亮的小猫儿吧? 「阿离自然是!」东凛笑道,「阿离将来化了人形,也是这世上最最漂亮的小姑娘!」 听到这话,莫离的尾巴摇得更快了。 旁边伺候的小仙童看到她这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猫儿怎么狗里狗气的? 但是,不妨碍她的可爱。 莫离在梅山撒着欢儿,玩了一整天。 她玩时,东凛就在远处瞧着,并不靠近,莫千城和苏灿之难得有亲近她的机会,抱着她说这说那,若不是她听不懂,又怕东凛知道她恢复记忆,于她不利,他们恨不能这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 不过,即便如此,莫离还是听到了很多费思量的话。 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却又能感知到他们的痛苦和悲伤。 脑中的万花筒,也因此转得更快更炫目了。 炫到她有点头晕目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东凛始终没有催莫离回天境,哪怕夜色渐沉,也耐心候着。 他在跟自己较劲。 他想知道,若是他一直不催,她能否想起他?是否会一直一直待在这里,再也不想回他和她的那个家?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到那小小的身影朝他飞奔过来,乳燕归巢般扑入他怀中,在他怀里拱了又拱发,然后拿水汪汪的眸子瞧着他。 ------------ 第858章 渐醒…… 玩了一天,很困也很累,莫离想回家了。 听到她的心声后,东凛欣喜若狂,用力将她抱在怀中! 「好阿离,我带你回家!」 莫离窝在他怀里,半眯着眼睛,随他一起飞升,目光掠过月光下静谧的梅山,她脑子里忽然又浮出一个画面,下意识的愣了愣。 刚才一晃神间,她竟然觉得这里是她的家! 东凛感知到她的想法,身子微微一僵,但他并没有阻止她想下去,反而哑声道:「阿离,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幼时便是在这里出生的,方才那些人,他们是你的族人……」 「那我的父母呢?」莫离下意识又问,忽尔又奇怪「父母」这两字所代表的含义,略一歪头,她脑中便自觉有了答案。 「你的父母……」东凛深吸一口气,据实以告,「他们全都去世了!」 「去世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们消失于这天地间,终其一生,你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去世真是可怕!」莫离「喵呜」一声,将小脑袋拱到他里,「你不要去世好不好?」 东凛没想到她的话题会转移到自己身上,原本已到嘴边的答案,又生生咽回去。 他本以为她会问:「他们为什么会去世?」 他会告诉她,被人杀了。 杀他们的人是谁? 是一个很坏的人,等你长大了,化了人形,便去寻他复仇。 他准备了这样的答案,她却说,你不要去世好不好。 「好!」他愣怔片刻,点头,「我不去世!」 莫离盯着他看。 虽然她此时还有些懵懂,却也能看出他面色苦涩。 为了安抚他,她便像对待同类那样,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他一下。 东凛强笑着拍拍她的小脑袋:「阿离真乖!」 可莫离看出,他还是不开心,虽是笑着,可那眼睛并未像月牙那般弯起来。 以前只要她舔他一下,他的眼睛就会弯成月牙儿,鼻子也会皱起来。 可这次没有。 是她舔得不够卖力吗? 那便多舔一会吧! 莫离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卖力的将东凛的脸全都舔了一遍,连嘴唇也没有落下。 他的嘴唇好看,她早就想舔了,可他之前一直拦着,只许她舔脸。 这次顺嘴舔了算了。 干完这活儿,莫离觉得有点困倦,遂闭目睡去,今儿玩得太疯,她甚是疲惫。 东凛看着怀里打起呼噜的小猫,忍不住扬唇轻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流下来。.. 这一夜莫离睡得极是香甜,一觉睡到天色微明,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耳中忽然传来女子的轻叱声:「阿离,起床,太阳要晒屁股了!」 她睁开惺松睡眼,一张美丽女子的面庞映入眼帘,见她在那里发愣,一把揪起她的耳朵,笑啐道:「死丫头,快起来修炼!再不修炼,就只能永远做猫了!」 「做猫其实也没什么的!」她身后一个俊美男子乐呵呵道,「做了人之后,就会有烦恼,做猫的烦恼会少很多,只要有小鱼干就行了!」 「说什么屁话?」女子轻叱,「你这没出息的,莫要在这里教坏孩子!滚一边去!」 说话间,两人便打闹起来。 莫离呆呆看着他们,半晌,忽问:「你们……是我的父母吗?」 「不然呢?」两人齐唰唰的瞪着她,「这猫儿,睡一觉睡傻了?」 「她本来就傻!」外头有人探头探脑,莫离看清那几人模样 ,脑子里「嗡」地一下,原本沉寂暗黑的脑海,此时也瞬间变得明亮! 万花筒又开始转,但这一次,她头不晕,目不眩,她看多了很多事,看到了自己的亲人,友人,族人,越来越多的人和事急涌而入,堵在她的脑子里,让她应接不暇,堵到最后,她「啊」地一声,睁开眼来! 本以为睁开眼,便会看到天光四亮。 然而,并没有。 眼前一片黑暗,唯有窗外风灯微明。 竟还是在夜间! 「怎会这样?」她不自觉嘀咕了一声。 寂静室内,忽然响起女子娇软的咕哝声。 莫离吓了一跳:「谁?谁在那儿?」 那女子不答,反学着她脑中的念头说话:「谁?谁在那儿?」 「你这个人,真是……」莫离伸出利爪,想要挠这人一把,身后有人低低道:「阿离,你会说话了……」 莫离拧头,对上东凛温柔的笑脸。 「是我在说话吗?」她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嘴唇。 「是的!」东凛点头,「会说话了,离化为人形也就不远了……」 离彻底恢复记忆,也不远了。 不得不说,莫棠带来的冷香,真的功效绝佳。 这才短短两日而已,便让莫离忆起幼时之事,想来,此药便该是解除灵猫族封印的解药吧? 看来,他得早作准备了,以免那利剑砍下之时,他来不及应对。 既是要赎罪,那自然就不能在天境。 他当跪着死在梅山。 此事当知会东峻,让他善后,他的死因,当公之于世,让这天地间人神妖皆知,他是自戕谢罪,莫离和残存的灵猫族人,绝不能被牵扯进来。 东凛在暗夜中冷静的思考着这些事,天亮后即通知东峻。 这件事,其实是旧事重提了。 这一次,东峻没有再阻拦,沉默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应他的要求,安排好一切。 其实也没什么好安排的,这些事,东凛很早就安排好了,此时不过是确认一下。 如东凛所料,莫离在会说话的第五日后的夜间,彻底蜕变了。 那晚东凛同往常一样,抱着猫儿上塌入睡。 她惯来爱钻在他怀里安睡,他也惯于搂着她,将她团在胸口位置,下巴抵着她毛绒绒的小脑袋。 可睡到半夜,忽然觉得不对劲。 怀中的猫儿,似乎变大了。 不,不光变大了,好像也变滑了…… 她本来也就有光滑的毛发,可是,那种手感跟现在的手感是不一样的。 现在指间如触凝脂,温热微弹,还似凹凸有致,他迷迷糊糊的往下摸,等到意识到自己摸到的是什么,心里一颤,忙不迭的松开手,以最快的速度跳下床,吹亮了烛火! ------------ 第859章 美的冒泡泡! 黑暗掩住了他红赤的面庞,也遮住塌上的温香软玉。 许是方才他下床的动静太大,莫离被他惊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令她很不适应。 她可是灵猫啊,生就一双夜视蓝眸,哪怕是在黑暗之中,也丝毫不受影响。 怎么忽然之间,眼神就变得不好使了? 如今坐在这里,倒也不是全然不能视物,毕竟外面还有风灯的光亮,穿过窗帷透过来,她看到一只高大身影,立在塌前。 便算看不清他的模样,可单凭那熟悉的气息,她也知道,那是东凛。 「呜,凛凛,我看不见了!」她像往常那般爬起来,投怀送抱,撒娇卖宠。 可手还未伸出去,便被一物紧紧裹住了。 她伸手摸了摸,是身上的锦被。 「你裹着我做甚?」她不解的咕哝着,「我又不冷!」 一边说着,一边把被子往下扯。 然而男子的力量,绝非她一只小猫能挣脱的。 「阿离乖!」东凛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你莫要乱动,我为你取小衣过来!」 「什么小衣?」莫离一头雾水,「你又给我做衣裳了吗?都说了不用了!我一只猫儿,老穿衣裳,奇奇怪怪的!最主要一点,穿了衣裳,别人就看不到我这一身漂亮的毛了!」 她可得意自己这一身毛发了,每每对照镜自照,都美得冒泡泡。 嘴里说着,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可指间并未传来那种顺滑蓬松的毛绒感,相反,触手滑腻微弹,这感觉,倒像是她平日里将掌心肉垫落在东凛脸上时一般! 可东凛明明站在塌前,床上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 「怎么回事?」她的手下意识的向下划,将自己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你化形成功了!」东凛音色温柔,「恭喜你!」 「原来我变成人了!」莫离兴奋异常,「镜子呢?我得瞧瞧自己变成什么样了!」 「不,你暂时别动!」东凛忙拦住她,「既是做人,便得好好的穿衣裳了!你不要乱跑,你现在***,万不能见人的!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帮你取衣裳!」 说完,疾步走向对面的衣柜。 衣裳是早就备好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头,一直拿香薰薰着。 他站在那里挑选,寻思着该先给莫离穿哪一套,现在天还没亮,还不到想床的时候,她又是一只贪吃贪睡的小懒猫儿,那便要先找小衣,再找寝衣给她才好。 正翻找着,听得身后有动静,他下意识扭头,目光触到夜色下那白得惊人的一抹倩影,又忙不迭的扭过头。 「阿离,让你待在床上别乱动的!」他哭笑不得,「你怎么又爬起来了?」 「我实是等不及了!」莫离笑嘻嘻,「谁要你这么慢腾腾的?我不管,我现在就要看自己的模样!」 话音未落,她已点燃了烛火,一支犹嫌不够,又跑过去将整个内寝的烛火都点亮了,照得室内亮如白昼! 「这样子才能看清!」她满意的坐到了梳妆台前,认真的瞧自己的模样,看到镜中那桃花人面,美眸顾盼,她惊呆了! 「天哪,我化了人形,竟这般好看!凛凛,你快看呀!」 开心的事,自然要第一时间跟自己最亲近的人分享。 东凛拼命摇头。 他哪里能看? 他绝不能看! 见他不肯转身,莫离大为不满,就要上前强扳他的头,东凛感知到她的想法,忙不迭的把手中的衣裳往身后的塌上扔。 「你穿了衣裳再过来!」 「可是,我穿了衣裳,你还怎么看?」莫离满面困惑,「我穿了衣裳,你就只能看到我的脸!可我身子也很好看啊!白白的,嫩嫩的,嘻嘻,跟水豆腐一样,好滑***好弹哦!你真的不想摸一下吗?」 东凛:「……」 「阿离乖……」他的喉结急剧滑动了一下,声音愈发暗哑,「你是女子,我是男子,女子的身体,除了自己的夫君,不可以给任何别的男人看!」 「那你做我的夫君不就行了?」莫离傻呵呵笑,「我允许你做夫君,你快转头看呀!真的很好看的!哈哈,原来人的身体,长成这个样子呢!跟猫差别真的好大!」 「嗯,不对啊,为什么你胸前没有两个大疙瘩,我却有呢?好碍事的感觉!要不要拿刀削了去?」 东凛吓了一跳,大声叫:「不可!」 「为何不可?」莫离皱眉,「我记得之前你麾下战将,有个也在胸前长了大疙瘩,仙医便帮他削了去的!削得平平的,可齐整了!」 东凛听到这话,头大如斗。 看来是他想多了,以为莫离化形之后,很快就会变得跟从前一样。 现在看来,她虽然记起了一些事,但这头脑,却还如稚童无异。 「阿离,你先别问那么多!」他轻吁一口气,引导道:「你先把那寝袍披上,就像你阿棠姐姐和灿之姐姐那般,把两只胳膊伸进袖子里,会做吗?」 「穿衣裳我能不会吗?」莫离撇嘴,「我又不是傻子!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你这殿内天天寻么多小猪猪跑来跑去的,我还偷看过他们穿衣裳呢!」 东凛愕然:「你什么时候看的?」 「他们洗澡的时候呀!」 东凛眼前一黑,扶住额头:「你什么时候偷看他们洗澡了?」 「我经常偷看啊!」莫离不加思索回,说完又摇头,「不对!我为什么要说偷看?我明明就是光明正在的看的!只是他们没有发现我罢了!啊啊啊!」 她忽然又叫起来,「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何事?」东凛忙问。 「我好像比他们少了一样东西!」莫离大惊小怪,「这是残缺呀!我是不是化形失败了?凛凛你快帮我看看呀!没那个东西的话,我岂不是要被尿活活憋死?」 「啊……」东凛抱住头,额间重重抵在衣柜之上。 他后悔了。 他真的后悔了! 他该在这浮云宫里放几个仙婢伺候,让这些仙婢来照顾莫离,有了女子陪伴,她化形之后,自然就知道女子该如何行事。 ------------ 第860章 你也好看! 可他这浮云宫,就等同于一个男人窝。 莫离待在这里,又正处懵懂无知时期,自是要跟着这些男子去学。 这下好了,直接学歪了! 「凛凛你怎么了?头痛吗?」莫离见东凛默然无语,关切询问,脚步声亦随话音而起,东凛吓得连连摆手:「我没事,你莫要过来!赶紧把衣裳穿上吧!」 「你今儿晚上怪怪的!」莫离轻哼一声,「行吧,那就听你的!」 她将塌上的中衣裤和寝衣披上,但有一小件不知是什么物事,她想了想,便把那东西裹在了自己头上。 「穿好了!你可以转身了!」 「你确定吗?」东凛实是不敢信她,「确定身上所有的肌肤,除了脸和脖子外,都遮住了?」 「当然啊!」莫离回,「偷看过那么多次,我可会穿衣服了!」 东凛深吸一口气,转过头。 她还真是没说假话,衣裳穿得还算是齐整,就是,头顶上那是什么? 他瞪大眼睛看了看,发现是肚兜,又忍不住拍自己的额头。 「那个,不是戴在头上的,是裹在……」他朝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裹在自己胸前的!」 「裹?」莫离歪头问,「所以这布,是专门用来裹那两个大疙瘩的?啊呀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化形不成功,提前给我备上了?」 东凛:「……」 「那我现在再裹上吧!」莫离说着一把扯开腰带,东凛吓了一跳,忙窜上前阻止她,虽然他动作够快,腰带还是松了大半,领口立时敞开来,他又离得近,一眼瞥见那春光乍泄,火烧一般跳开去。 「先……先别穿了……」他结结巴巴道,「等天亮再穿!」 等天亮了,一定找个女人来教她! 「也好!」莫离重又将腰带系上,「可是,你怎么老是扭头啊?莫不是我这样子,很丑吧?」 她忽然担心起来。 乍看到自己,她第一感觉就是好看,可是,她的直觉也不一定准,她其实也并不是很清楚什么叫好看,什么又叫难看。 「你不丑!」东凛摇头,缓缓转身,目光落在她那粉雕玉琢的脸上,唇角微微扬起,「阿离最好看了!阿离是这四海八荒最好看的姑娘!」 莫离被夸美滋滋,免不了又对镜臭美。 东凛站在她身后看她,两人的脸同时映在镜中,莫离欣赏完自己的脸,便又开始欣赏他的,看了半晌,道:「凛凛,我觉得,你也很好看!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四海八荒第一好看,但是,肯定是天境第一好看!千城哥哥就没有你好看!」 东凛活了这么久,被人夸过不知多少回,可唯独这一次,被夸得心花怒放! 「那阿离便多看看吧!」他将脸往她脸侧凑了凑。 后半夜,莫离兴奋得睡不着,扯着他问这问那,她初初成人,对这具新的躯壳自然是各种好奇,问题多到数不清,各种傻言傻语亦是层出不穷,听得东凛数次忍俊不禁,爆笑出声。 大半夜的,宫人们都被他的笑声惊醒了,得知是莫离化了人形,个个欢喜雀跃,可惜,东凛不给他们瞧,还差他们去寻些年长的女仙来,要教莫离礼仪,再找些年龄相仿的女仙,来做她的玩伴。 经过一番挑选,他给出这些人的名单,天刚微微亮,其麾下花锬将军便接到了浮云宫的邀请,自是甚感荣幸,当即便让其夫人和女儿花无月一同前去。 同去的还有几家的小姑娘,都好奇帝君的猫儿化为了人形,会变成什么模样。 入了宫,进了寝室,看到房中那小姑娘,花无月惊得瞪大了眼:「怪不得都说妖精比仙女儿好看 ,传言非虚啊!这猫妖生得也太美了吧?」 「你又胡说八道!」花氏见她口无遮拦,伸手掐了她一把,又忙向莫离道歉:「姑娘,对不住,我家这丫头说话不中听,我这就让她回去……」 「不中听?」莫离歪头看着花无月,笑道:「可是,姐姐她夸我美呀!我听着颇是高兴!仙女姐姐,你也生得很美呢!咱们俩不分上下!」 「看吧!」花无月咧嘴大笑,「这妹妹喜欢我呢!好妹妹,我叫花无月,你呢?」 「凛凛说,我叫莫离!」莫离回,「你可以叫我阿离!」 「凛凛?」花无月一怔,「谁是凛凛?」 「就是那个……」莫离的手直直的往外伸,指到外间的东凛头上,「他呀!」 「你叫他凛凛?」花无月眼睛瞪得溜圆,对上东凛那双冷眸,又缩头畏脑的把胸腔里的笑意憋回去,轻咳一声道:「阿离,你好!」 「夫人,阿离她乍化为人形,便如稚童一般,于这女子之事上,十分懵懂……」东凛隔帘道,「还请您多费心,好生教教她!」 「帝君放心,臣妇定然尽心尽力!」花氏含笑应下了。 因为事前东凛便跟她说明过了,花氏有的放矢,教了莫离很多关于女子之事,还拿花无月来做示范。 花无月本就是个爱逗趣的,嘴里调皮话不断,逗得莫离咯咯笑个不停。 花氏却垮下眼,逮着花无月一通训。 她现在后悔带这个女儿过来了。 帝君请她来,是来教莫离女子最基本的礼议的,可花无月哪是个懂礼之人? 她被他们夫妻俩宠得无法无天,从不将那些规矩放在眼里。 她自己这样,也便罢了,要是带歪了莫离,可就麻烦了! 她可是听说,这位莫离姑娘,将来可是要做这浮云宫的女主人的! 如今东凛就在外头听着,可不敢让花无月再胡说八道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她随意寻了个由头,想把花无月支开,让与她同来的另一个姑娘替代她,这姑娘温顺守礼,算是这天境仙女典范了。 花无月不想走,她身边皆是优雅守礼的仙女,虽然姿态好看,但个个如此,未免失了灵动之趣,好不容易遇到莫离这种跟她一样快言快语之人,可以说是一见如故,怎舍得离开? ------------ 第861章 经常占便宜? 「母亲,我把嘴巴闭上好吧?」她腆着脸撒娇,「我保证不多说话!你就让我待在这儿嘛!我真的好喜欢阿离的!」 「我也好喜欢花姐姐!」莫离扯着她的手不放,「就让她再陪我说说话吧!我觉得她说话可好听了!她知道好多我不知道的事呢!连凛凛都不知道!」 「这个……」花氏拧头看向帘外的东凛。 东凛朝她点头:「既然阿离喜欢跟她玩儿,便让她留下来!」 顿了顿,又道:「那些无用的陈规旧俗,无须教与阿离,只要告诉她,身为女子,在这世间行走,当注意哪些事项便是了!莫要让她因为无知吃亏便好!她天***玩爱闹,无须拘着她!」 「好!」花氏这下算是听明白了。.. 虽然这姑娘将来要做这浮云宫的女主人,但是,帝君却无意将她教导得像这天境的所有仙子一样,一般的优雅守礼,就只是单纯的想让初次做女子的莫离,学会最基本的一些女子知识罢了。 有了方向,自然就好教,又有花无月在旁相助,只一个下午,莫离便明白了一些重要的事。 比如,她是女子,女子之身,跟男子是不一样的,行为举止自然也不能跟他们一样,她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不可被登徒子占便宜。 「可是,什么叫占便宜?」她认真问。 「这题我会!」花无月主动示范,「就是有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垂涎你的美色,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她的手在莫离身上这戳那戳的,莫离痒得咯咯直笑,忽又冒出一句:「照你这么说,那凛凛也经常占我的便宜!」 帘外正带着老父亲笑容傻笑的东凛,听到这话,瞬间石化了! 「这个……」花氏剧烈的咳嗽起来。 东凛的脸,也在她的咳嗽声中红透。 「不是她说的那样……」他弱弱解释,「她做猫时,自是没有男女之分,而只是本君身边的爱宠,那时虽时常动手动脚……」 他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这话也太难听了吧? 显得他十分猥琐。 花氏反应极快,忙接话道:「那时只是人对宠物的爱怜顾惜,与我方才所说的动手动脚,根本就不是一码事!阿离,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化成人身之后的事,而非做猫之时!」 「哦!」莫离点头,嘀咕道:「做人还真是麻烦!怪不得我化形之后,凛凛你都不肯抱我了呢!原来你是怕自己变成流氓啊!」 「男女有别!」东凛用力点头,「除非你未来的夫君,其他人皆不可!」 「懂了!」莫离抱着自己,「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可是,那我以后想要你抱,想要你摸怎么办?」 东凛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因为这一句,胸口热潮又开始狂涌。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花无月快人快语:「那你就嫁给他呀!做一对恩爱夫妻!你们都生得这么好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佳侣啊!」 「啊啊,对了,帝君那般俊美,你又是这般娇颜,你们两个将来若是成了亲,生出的娃儿,得好看成什么样啊?」 她实是想像不出会是怎样漂亮的娃儿,脑中浮想联翩,看向莫离和东凛的目光十分热切,恨不得让这两人立时拜天地,生出个娃儿给她看! 花氏伸手扯了她一下,小心提醒:「看莫离就看了,那位……别老盯着……」 帝君可不喜欢女子盯着他,他会立时黑脸的! 然而出乎她的预料,这次东凛的反应倒很温和,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甚至还勾唇笑了笑。 「那我嫁给你好不 好?」耳边忽然响起莫离娇软的声音。 「啊?」东凛一怔,「你说什么?」 「她说想嫁给你!」花无月眉开眼笑,「快答应她!在一起!在一起!生……」 那个「娃」字还没说出来,被花氏捂了回去。 东凛看着莫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岔开话题:「学了有一会儿了,吃点东西,喝点茶水,歇一歇吧!」 「多谢帝君!」花氏忙起身道谢。 「我还有事,你们自便!」 东凛说完,转身离开。 莫离目送他离开,眉头微皱,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失落惆怅。 他居然没有回答,到底要不要娶她。 他不娶她,今天一直跟她保持着距离,没有摸她的脑袋,也没有亲她的额头,更没有把她抱在怀里搂搂亲亲举高高。 他要是不娶她,以后都会这样了吗? 莫离不想这样。 他的亲亲抱抱举高高,对她很重要,就像是食物和水,不可或缺。 就比如现在,她就好想扑在他怀里蹭他,想得心都有点痒了。 可他却没有给一个答案就走了。 莫离很不开心。 好在,有花无月在旁逗趣,她很快便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接下来几天,花氏和花无月日日都来,学完了那些女子的知识,花无月就带她在天境乱逛,她以前一直待在浮云宫,东凛虽也会带她出来玩儿,但花无月玩儿的地方,却是她从未去过的,让她觉得新鲜有趣。 花无月跟别的仙子不一样,她虽是个女子,却像个男孩子一样顽皮,莫离很是喜欢。 玩得久了,就觉得花无月带她做的事,她以前好像也做过,且做过好多次,只是这个记忆十分模糊混沌,总是瞧不清楚。 化形后第二天,东凛又带她去了梅山,花无月随行。 莫千城等人终于见到她重得人身,自是欢喜不甚,又见她言语间似乎也渐有往日之相,更是欣慰,大家重聚在一处,谈天说地,倒也十分快活,只是话题转到那场死劫时,大家俱是红了眼眶。 虽然莫棠一直想让莫离早点清醒,但是,莫离此时还处于懵懂之中,莫千城不打算强迫她接受这件事。 若她自己能忆起来,那便忆起来,若忆不起来,便作罢。 回归梅山之后,他的心态也有了些变化,东凛对他们各方面都照顾得极是周到,大家本来就年纪小,经历一番浩劫,个个如惊弓之鸟。 ------------ 第862章 看起来甜甜的…… 之前躲在鸾山下面,个个没了人形,如行尸走肉一般,现在回了梅山,休养一段时间后,总算有了人形,也恢复了少年人该有的朝气。 他冷静下来想想,已逝的长辈们,只所以选择这条路,也是想让他们这些血脉后人,能好好的休养生息,重建灵猫族吧?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些。 莫棠近来也有化形之兆,她也可以用语言跟他们沟通了,关于此事,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了一番,莫棠的态度也不似之前那般坚决了。 带着余下这些族中的后人去做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之事,怎么看,都像是在犯蠢。 「但我还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莫棠看向不远处正跟花无月玩闹的莫离,半晌,又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东凛,担心道:「那厮显然对阿离别有居心,阿离又等于是被他养大的,对他感情颇深,若不及时唤醒她,她定然会落入那厮的情网!东凛是咱们的灭族仇人,便算咱们不报仇,却也不能让阿离嫁给他吧?」 「自是不能!」莫千城眼眶通红,「以阿离的性子,若是嫁给他之后,再恢复记忆,该有多痛苦?我便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容许他娶阿离!」 苏灿之深以为然:「以阿离的性子,若她嫁给他之后,再恢复记忆,她该有多痛苦?所以,咱们还是得让她尽快觉醒,便算不复仇,也当与仇人划清界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纠缠不清!」.Ь. 「那就这么决定了!」莫棠道,「我们不复仇,但是,也绝不容许阿离嫁给他!只要阿离醒来,我们共守梅山,从今往后,跟东凛一刀两断!」 然而想让莫离恢复记忆,远离东凛,却并不像他们想的那般容易。 经过数日相处,她明明已经忆起了很多事,也模模糊糊的认出了他们,却始终未曾记起灭族之事。 莫棠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贸然告知她真相。 以莫离眼下的心智,若知真相,定然按捺不住,会找东凛问个清楚明白。 她对东凛的信任和感情,远比对他们的深。 可东凛那般冷酷无情之人,若知她恢复记忆,又岂会放过她? 大家满心苦楚,却无法宣之于口,俱是心急如焚。 东凛也有点急了。 他已引颈受死,可悬于头顶的那把刀迟迟不落下,等得越久,他便愈觉得煎熬。 若只是这一点煎熬,也便罢了,他还是能忍受的。 可是,随着莫离幻化成人,从一个调皮活泼的小兽,变成一个明媚鲜妍的少女之后,他便开始面临另一种煎熬了。 莫离等于是他一手带大的,从一只雪团似的小猫儿,变成一个花骨朵般的小姑娘,小姑娘对他满心的信任依赖,眼里心里,都是他。 他专门请了花氏,来教习她女子在男子面前应该如何,她学得很快,也做得很好,在天境别的男子面前,已是一个落落大方自尊自爱的女子了。琇書蛧 可是,到了他面前,她所学的那些规矩,立时就忘到了九宵云外! 她还保持着做猫时的特性,动不动就要亲亲,要抱抱,哪怕他耳提面命无数次,她每次都要蹦蹦跳跳的坐到他膝盖上,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说话。 被心尖上的女子这般搂着,但他心里却明白,他根本就不配也绝不能对她有任何非份之想,对东凛来说,这简直比死还难受! 他一向冷心冷情,可是,他终归是一个成熟的男人,男子该有的热血和冲动,他也一样有! 往日修习无情道时,拔了情根,断了情丝,他的确可以坐怀不乱。 可如今接连破道三次,如今这道力于他而言,如同虚设。 而过往的旖旎 记忆,又如洪水泛滥,叫他忆起在樱花树下的种种,忆起梅山的一幕幕,他便算有通天之力,也难挡这爱潮汹涌! 「阿离,你忘了我方才怎么跟你说的了?」他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面色红涨,两手掐起莫离的腰,把她往下薅,「你如今是大姑娘了,不是小猫儿,不可以再这样了!」 「我不嘛!」莫离紧搂他脖子不松手,细腰乱扭,「我都一整天没抱你了!再不抱,我会浑身发痒的!」 「那也不行!」东凛音色暗哑,生恐莫离触到他敏感之处,急切之下,面色渐转严厉,「快下来!夫人应该教过你,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可花夫人还说,夫妻之间可以这样!」莫离轻哼。 「我们不是夫妻!」东凛强调。 「可他们都说我们将来会做夫妻的啊!」莫离反驳,「既然你早晚要娶我,那又何必拘泥于这教条规矩呢?凛凛你怎么那么死心眼儿啊!」xь. 「什么教条规矩?」东凛佯怒道,「这叫礼不可废!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一个小姑娘,这么趴在一个老人家身上,像什么话?」 「可我以前一直这么趴着的呀!」莫离被训,满面委屈,忽又伸手摸他的脸,「还有,你别说自己是老人家!凛凛,你不老,你可年轻可年轻了!你还生得俊美,嘿嘿……」 她水葱样的指尖,落在他眉间眼梢,一点点的往下滑。 东凛本来一直在推她,可等那软柔的指尖,落在眉间,他就像被人点了穴一般,心里一麻,浑身一酥,那一瞬间,竟似完全不能动弹,只能任她肆意而为。 少女不通风月,原本暖昧的举动,由她做来,却像是什么有趣的事似的,她美目澄澈,一瞬不瞬的望着他,葱白的指尖,滑过他浓黑的眉,深邃的眸,挺直的鼻,最后,落在他紧抿的薄唇之上。 她的指尖在上面轻轻按了按,小脑袋歪着,咕哝道:「凛凛,你的唇好软好红啊!看起来……甜甜的,很好吃的样子……」 东凛心尖一麻,结结巴巴道:「莫……莫要胡说!」 「没有胡说!」莫离一脸认真回,「看起来像是无月做的桃花糕呢!我尝一口瞧瞧!」 她说尝就尝,立时便将自己的红唇凑过去,压在他的薄唇之上,粉红的舌尖如猫儿似的,一舔,又是一挑,东凛闷哼一声,再也受不得这煎熬,扳住她的头,俯身将她压下。 窗外,一树樱花开得正烂漫,春风乍起,落红如雨纷飞,半掩住这忽如其来的春光…… ------------ 第863章 不娶拉倒! 不知过了多久。 「呜呜,不行了,凛凛,要喘不过来气了!」莫离娇怯的声音,在静室之中响起,「快放开我!」 东凛正沉于一场期待已久的蜜梦之中,如痴如醉,听到她的话,脑子里「嗡」的一下,瞬间忆起自己在做什么! 他竟在轻薄阿离! 他真是疯了! 他蓦地抬起头,下意识的把莫离往外推,莫离未曾提防,直直向后仰去,东凛忙又伸手将她捞在怀中。 莫离投怀送抱,揽着他颈瘦窄腰,对着他眉开眼笑:「凛凛,你的唇,果然是甜的!比花姐姐做的樱花糕还甜呢!」 「就是甜归甜,有点粘人呢!」她摸着自己的红唇,眉头微蹙,「你刚才让我吃得太多,我差点噎住了!」琇書網 「还有还有,你该刮胡子了!你的胡子扎人!」 说话间,那小手又轻抚上他铁青的下巴,手指在上面轻轻点按着。 东凛被她按得魂都快乱了,伸手握住那调皮小手,狼狈的拧开头。 怎么办? 他明知莫清欢和莫凝都不愿他跟莫离有牵扯,他亦知莫棠他们绝不会忍受他染指莫离,可他最终还是未能抵挡住这诱惑! 身体此时有多满足,心里就有多彷徨! 「凛凛,你怎么了?」莫离见他一直拧着头,伸出小手努力扳正,「你是不是也憋得慌?嘻嘻,所以下次不要让我吃那么久了……」 「阿离!」东凛一把推开她,艰难开口,「以后,不许这样了!你再这样的话,我就……就把你赶出浮云宫!」 莫离一怔:「为什么?」 「因为这种事,只有夫妻之间才可以!」东凛看着她,「而我们,永远都不会成为夫妻!我永远都不会娶你!」 「为什么?」莫离看出他表情冷肃,不似往日那般谦和,心莫名的往下沉,「你为什么不会娶我?你那么喜欢我,我也这么喜欢你,花姐姐和花夫人说,相互喜欢的男女,就会结为夫妻,同起同卧,相亲相爱……」 「那花夫人可有告诉过你,喜欢分很多种?」东凛打断她的话,「我是喜欢你,但那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就像我喜欢养花养草一样,我也喜欢养猫,但我会娶花精为妻吗?很明显,不会!」 然而这个道理,对莫离来说,有点难懂。 「为什么不会呢?」她看着东凛,满面困惑:「既然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为什么不会?」 「那你喜欢半夏吗?」东凛忽问。 半夏是一直伺候她的小仙童,很喜欢她,没事就爱寻她爱玩爱吃的东西送给她,还天天说要等着他化形。 半夏说话也很有趣,她做猫儿时,常常跟他捉迷藏玩儿。 在这天境,除了东凛,她最喜欢半夏了! 「我喜欢!」莫离老实回答。 「半夏也很喜欢你,对吧?」东凛又道,「那么,你愿意嫁给半夏吗?」 莫离下意识摇头:「我没想过嫁给他!」 「为什么没想过?」东凛反问,「你们不是互相喜欢吗?」 莫离被问住了,她歪头想了好一会儿,似乎有点明白东凛的话了。 喜欢跟喜欢是不一样的。 她喜欢东凛,想要嫁给他。 她也喜欢半夏,但并不想跟他那般亲亲抱抱举高高。 东凛也喜欢她,但是,他可能跟她对半夏一样,喜欢,但不想跟她亲亲抱抱。琇書網 这个认知,让莫离的心沉到发坠,坠得发疼。 「可是,你以前喜欢的……」她委曲的看向东凛,「你怎么忽然就变了 ?」 「因为人对猫儿狗儿,都喜欢亲亲抱抱!」东凛看着她,「但是,阿离,你现在是人了!是个小姑娘了!自然就不能还像做猫时那样了!你得学着做一个人!」 「可我不想做人了!」莫离眼眶发酸,「做人被你嫌弃,那我还不如做猫呢!做猫时你疼我宠我惯着我,做人你就嫌我恶我,还要赶我走……」 她想到他说要送她回梅山,眼泪啪嗒嗒的往下掉。 东凛见她落泪,立时慌了,忙柔声哄道:「我没有嫌恶你,我还是很喜欢你,方才说赶你走,也就是吓唬你罢了!」 「可你不肯娶我!」莫离扁嘴,泪眼汪汪。 「你是我养大的,你就相当于是我的……女儿一般!」东凛咬咬牙,换了个说法,「哪有人会娶自己的女儿为妻的?你跟着花夫人学了这么久的规矩,应该知道何为人伦!」 「我又不是你生的,怎么就是你的女儿了?」莫离眼泪掉得更凶了。 「虽非亲生,却是亲养!」东凛道,「是以,等同于亲生!所以,你我之间,不可以成亲!但为人长者,都会疼爱小辈的,所以你不要觉得我是嫌恶你,我……」 「行了,不娶拉倒!」莫离瞪着他,「说那么多做甚?我再去找一个喜欢的人娶我不就好了?又不是非你不可!」 说完,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再找谁呢?啊!可以找千城哥哥呀!他生得也很俊美,也很疼爱我!我也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嗯,就是他了!他还会给我做烤鱼吃呢!他身上的孜然味道,可好闻了!」.Ь. 东凛:「……」 这丫头,变心得这么快吗? 虽然方才一直在努力说服她,不要打自己的「主意」,可此时听她忽然说起莫千城,东凛觉得自己有点心虚腿软。 提谁不好? 非得提莫千城? 那小子对莫离之心,路人皆知! 他早就在打莫离的主意了! 若是阿离现在去他身边,他定会利用阿离的懵懂无知,骗她嫁给他! 他绝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东凛霍地站起来,想要阻拦莫离,可话到嘴边,却又颓然停下脚步。 他凭什么拦她? 莫千城本就该是莫离最好的归宿,他真心恋慕她,以后定会将她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他们是同一族类,生来就亲近亲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若非他意外坠落梅山,莫离没有遇到他,肯定会嫁给他,他们会平安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会生几个可爱的小猫儿出来,会…… ------------ 第864章 好像不一样! 不,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往下想,他会嫉妒得发狂! 「半夏!」他低声唤过仙童,「差人送阿离去梅山!」 半夏点头,正要去仙卫那边传令,东凛却又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送吧!」 送自己心尖上的姑娘,去和别的男子谈情说爱,东凛如浸醋缸之中。 为防自己冲动,作出不轨之举,他这次刻意离得更远了些。 可惜,无论离得多远,似乎依然能听到莫离同莫千城的欢声笑语,能看到莫离像对他那般,坐在莫千城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对他说,千城哥哥,你的唇看起来好甜…… 「他的肯定不甜!」他妒火中烧,霍地站起怒吼,这一声吼,惊得梅山中的鸟雀都扑棱棱飞开去。 莫千城他们远远听到了,都有些莫名其妙。 「他在吼什么?」莫棠问。 「没听清楚!」莫千城摇头,「莫要管他!阿离,我们去采梅花做香吧!」 药库里的冷香快没有了。 他们都不会做。 但莫离会。 只不知,她能不能想起配方。 令他们惊喜的是,莫离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冷香配了出来,冷香所须的药物,以及各种药物的用法用量,好像就刻在她的脑子里一样。 不光是冷香,她之前所习的医术,也在制作冷香的过程中奇迹般重现了。 连莫离自己都惊呼不已。 忽然获取了这种技能,她兴奋不已,一整日都在药库之中忙活着,为族人制出了很多方便实用的良药,还给苏灿之做了脂粉和口脂,忙得不亦乐乎,原本因为东凛拒绝娶她而生的坏心情,也烟消云散。 当晚,她决定直接在梅山住下来。 对于她这个决定,大家都很惊喜。 莫离虽然以前跟他们相处融洽,但只要天一黑,必定要跟东凛回天境。 面对自己从小长大的家,和天境之间,她选择了后者,这一点,叫莫棠几人皆是黯然神伤。 「阿离,这次怎么想着住下来了?」莫棠忙试探问。 莫离叹口气,还不是因为被东凛气的? 不过,她到底没把心里话讲出来,只笑回:「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在这里特别的舒坦自在,想一直住着!」 「那便一直住着吧!」莫千城忙道:「这里本就是你的家!」 「我们才是你的家人!」莫棠握住她的手,她在莫离化形后几日也化形成功,终于得以跟莫离认真对话,「阿离,他对你虽也很好,但是,他只是暂时照顾你,他……并不是你的归宿!」 「你们也都看出来了?」莫离面色黯然,「我好傻,竟然没有看出来!他不过拿我当猫儿狗儿宠着罢了,并不会娶我为妻……」 莫千城听到这话,心底一颤,哑声问:「阿离你……你想嫁给他?」 「现在不想了!」莫离摇头,闷声道:「他亦不会娶我!」 「他竟这么说了?」莫千城和莫棠对视一眼,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看来,是他们想多了。 东凛对莫离并没有男女之情。 想来也是,这男人素来是个冰冷禁欲之人,万年间不知有多少仙子主动投怀送抱,皆遭他冷眼相待,莫离又怎会是那个例外呢? 他那冷酷无情的心里,估计就没有男女情爱的存在! 当初在梅山时,莫离那般热情主动,他都置之不理,更不用说现在这个记忆残缺,有点傻傻呆呆的莫离了。 莫离本来挺高兴的,但一想到东凛,心情忽然又低落 了。 她闷头制药,想以此驱散那种难言的惆怅失落,可思绪既已起,便似再也收不回来,捣鼓了半天,药还配错了。 她气得将药推开去,愣怔半晌,看向莫棠:「阿姐,你以前在天境待过,你说,他将来会娶什么样的女子为妻?」琇書網 莫离被她问得一怔:「阿离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我……我好奇……」莫离垂下眼睑,掩去眼底情绪。 「他是天境帝君,能与之相配的妻子,自然不会是我们这种小妖!」莫棠狠心阻断她的妄念,「阿离,他是冷酷无情之人,绝非佳偶,你不要再念了他了,好不好?他既然都说不会娶你为妻,那便是对你无意,我们身为女子,当自尊自爱,一味痴缠,反招得别人轻视鄙视!」 「哦,知道了!」莫离点头,「他不想娶我,我便也不想嫁他为妻了!天下男子这么多,我也不是非嫁给他不可!」 「阿离说得太对了!」莫千城开心点头,「天下男子那么多呢!他虽优秀,但别人也不差的……」 他说到别人时,下意识的昂首挺胸,好像生怕莫离看不到自己这个男人一样。 莫离此时也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细细的打量着他。 她的千城哥哥,生得也很好看,眉眼俊朗清逸,身形颀长,他身上有令她心安的熟悉的气息,他的声音,亦让她觉得安稳自在。 其实,平心而论,他看起来比东凛平易可亲。 东凛也就跟她在一起时,会带着笑脸,她看过他跟其他人在一处时,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说话也极简短单调,声音也有点冷淡,绝对不像对她说话时那般温柔。.Ь. 相比之下,莫千城不光待她温柔可亲,对其他人也是笑眯眯的,一看就知道脾气很好,很容易亲近的样子。 莫离很愿意亲近他,做猫时,也爱往他身上蹭,让他抱抱亲亲。 其实,嫁给他,也行的吧?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浮上来,又被她下意识压下去。 她为什么老是想着嫁人? 她好像没有必要非要嫁人吧? 阿姐没有嫁人,灿之姐姐也没有嫁人,她们都没有嫁人,她比她们都小,为什么要一直想着这件事呢? 实在是可笑! 可很快,莫离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在东凛面前,好像就不会思考得那么多,在他面前,她什么都不想,一门心思的想嫁给他,然后天天跟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怎么轮到莫千城,就会想这些了? ------------ 第865章 不想理他! 莫离自己也混沌得紧,想了想,又将目光落在了莫千城脸上,从眼睛看到鼻子,再到嘴。 莫千城的嘴也很好看,如一弯仰月,是个笑模样,双唇润泽粉嫩,也像是樱花糕。 可是,面对莫千城的樱花糕,她却并没有生出那种很甜美,想要品尝的感觉。 她此时身为一个人站在这里,也没有像对东凛那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投入他的怀抱,与他亲近撒娇。 她不光不想,甚至还因为花夫人的教导,下意识的跟他保持了一小段距离。 明明做猫时很喜欢的。 为什么做人时,就会这样了呢? 莫离想得脑袋快要炸掉,也没想清其中缘故,倒是想得人昏昏欲睡。 莫棠带她去了她之前的寝殿。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和安全感,让她困意如潮,很快便沉沉睡去,次日醒来,莫千城已候在外头,说要去梅山钓鱼,她洗漱后便随他一起去了。琇書蛧 接下来几日,她与莫千城形影不离,再不提回天境之事。 她在梅山几日,东凛便待了几日,天境有什么事务,也都拿到这里来处理。 每日里看莫离和莫千城成双入对,他脑中如有一只野马奔腾不休,跑得他脑袋都快炸掉。 即便这样,他也不敢上前相扰。 可是,要他就此离开,也是万万不能的。 虽然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 但要他不看,他怕是要疯掉。 半夏也觉得自家这主子快要疯了。 好不容易养大的小媳妇,怎么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拐跑? 东凛咬着后槽牙,红着眼睛,忍了足足七日,眼见得莫离和莫千城小手都牵上了,再也忍不住,终于现身。 莫离这段时间,一直在为族人治病疗伤。 她的记忆还没恢复,但是,植根于脑中的医术却先复苏了,俨然是个神医圣手。 这些残存的族人,本都是个稚童和少年人,身体本就虚弱,避难这段时日,担惊受怕,忍饥挨饿,当时怕被人发现,全靠一口气撑着,便算有什么不舒服,知道没有医者救助,自然也就默默忍着了。 如今重回家园,完全松弛下来,那股气崩了,身体上的病症也都陆续显露出来,有的发烧,有的呕吐拉肚子,有的犯癔症,情形各有不同。 莫离未来时,莫千城正要外出求医,但如今莫离却将这医者之责完全担了下来,开方看病熬药,再纯熟不过。 经过七日调理,大家的病情基本都稳定下来。 「再服上七日药汤,应该差不多都能痊愈了!」莫离看着族人的面色渐转红润健康,不复初见时的苍白惊惶,心里自然也是十分欢欣。 「阿离你真棒!」莫千城看着她,难掩眸中热烈,「幸好你来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阿离的医术,本来就极好!」莫棠亦是满面欣慰,「之前母后在时,就老是夸她!说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这岐黄之术上,比她更胜一筹!」 「母后……」这是莫离无数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称呼了,「阿棠姐姐,你之前说,带我去祭拜父王母后,还有其他族人的!若不然,咱们就今日去吧?对了,他们到底遭了什么劫难啊?你们能仔细跟我说说吗?」 莫棠正要开口,却瞥见东凛远远走过来,立时噤声。 「此事,以后再同你细说!」她拉住莫离的手,「阿离,你能记起自己所学的医术,早晚会记起一切的!你答应我,若有一日,脑中多了一些可怕的记忆,千万不要慌,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然后,就 来梅山找我们,好吗?」 「可怕的记忆……」莫离呆呆看着她:「阿姐你指的是什么?」 「等你记起,你就会知道了!」莫棠摸摸她的脸,还想说什么,东凛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来:「阿离!」 莫离听到他的声音,心里轻颤了一下,眼底不知为何,忽然就起了雾。 她已有七日未见他了。 这七日里,她的心情难以言说。 初时她生他的气,想着他既不想娶,那她就再也不理他了,反正在梅山还有那么多亲人陪着她。 最初两三天,她的确是挺快活的,也的确把东凛抛到了脑后,一次也没有想起过他。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却有点想他了,想与他在一起的时光,愈是回忆,便愈是想他。 可她这么想他,他却一去不回,将她丢在这梅山,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这么一想,莫离委屈又生气,又觉得心灰黯然,一时间又发狠起来,决定绝不再反复,绝不再理他! 这两日,她瞧病看伤,忙得脚不沾地,因为新记起的医理,又生恐出错,总要翻阅医书仔细的对上一遍,如此忙碌紧张之下,倒也没再想起东凛。 她不想他时,他倒来了。 但他来了,她也不想给他什么好脸子。 听到他的声音,她连头都没转,给了他一个傲娇倔强的背影,嘴里漫不经心应道:「帝君你来了!」 东凛:「……」 明明七日前,还叫他凛凛的。 七日后,就变成帝君了。 这小丫头,是真的移情别恋了吧? 他扭头看向莫千城。 莫千城神情戒备,下意识的前跨一步,挡在了莫离面前,面色不善。 「帝君,阿离在自己家里很快乐!」他冷声道,「天境那种地方,仙人云集,不适合小妖修行,她就留在这里了!」 「这是阿离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东凛问,目光却一直落在莫离的背影上。 小丫头还挺倔,听到他开口说话,亦固执的没有回头,仍闷头在那里捣药。琇書蛧 「阿离,你不打算回答吗?」东凛追问。 「你方才又没问我,***嘛回答?」莫离的语气很冲,不用回头,便能想像得到,她此时定然是一幅气鼓鼓的模样。 做猫儿时,各种乖萌可爱惹人疼。 才刚做回人,就学会耍小脾气了。 不过,做猫时的习惯,还没有完全改掉,生气时,下意识的竖起脊背,让他想起她做猫时竖起背部绒毛时,那奶凶奶凶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微扬。 ------------ 第866章 又叫恩公了! 「我现在问你了呀!」他语气温和,一幅好脾气模样,「我要回天境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呢?」 莫离哼了一声没答话。 终于想起要带她回去了吗? 没门儿! 请神容易送神难! 当初把她扔在这里,不管不问,现在想要这么轻松的带走她? 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阿离她不想回!」莫千城见她不应,心里大喜,忙道:「帝君请回吧!她是我们的亲人,我们定能照顾好她!」xь. 「是的!我们能照顾好她!」莫棠和苏灿之亦同声道。 东凛没答话,仍固执的看着莫离的背影:「阿离,你不是一直想祭拜你的父王母后吗?我带你去!他们的尸身虽然在梅山,但仅存的一缕残魄,却在天境沉渊!」 莫离一震,转过头来,看向莫棠:「阿姐,真的吗?」 「我……忘了……」莫棠低下头,并不想让东凛看出她已经恢复了记忆,「我跟你一样,受过重伤,很多事记不起来了!」 「若不然,就一起去看看吧!」东凛道,「说不定见过他们的残魂,你们便全都能记起一切了!」 莫棠倏地抬头:「记起一切?你……确定要……这样吗?」 「确定啊!」东凛看着她,面色平淡,「我一直都很确定!莫棠,是你记性不好,忘了我之前有多确定过!」 莫棠垂下眼睑拧开头,没再说什么。 莫离隐约觉得阿姐和东凛之间好像有什么秘密,她呆愣了片刻,问:「阿姐,那咱们……去吗?」 「去!」莫棠点头,「大家一起去吧!」 说完又看向东凛,「可以吗?」 「自然!」东凛点头,「他们残魂未灭,虽无法与你们对话,但若你们去了,他们是能看到你们的!我答应过会护好他们的血脉,今日正好一起过去,也算是兑现承诺了!」 顿了顿,又道:「浮云宫仙池之水,可滋身润灵,你们正好去泡上一泡!」 莫棠倏地抬头看他:「可那仙池,不是只有你可以……」 话说到一半,忽又闭上嘴。 面前这厮,是在弥补他的罪过呢! 可惜,天池的水再珍贵,也比不过她父母族人的性命! 这天池之水,也永远洗不清他的罪孽! 但能让身边人去天池,却是难得的机缘,他们这些小妖,不比神族,灵力全靠修炼而来,天池之水,却可以滋生灵力,能抵千年修行。 她自然不会蠢到拒绝。 莫离也知天池的好,见东凛如此的慷慨大方,对她族人这么好,瞬间就不生他的气了。 但心里不气,面上却不似往日那般热切。 她虽失了记忆,但却并非失了本性,既然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她自然也不会痴缠,只是心里到底依赖他,也不能就此断个干净。 话说回来,他虽不愿娶她,但却用灵力滋养她,助她重塑肉身,他对她有大恩,她对恩人,亦不可这般无礼凉薄。 既热不得,却也凉不得,又实在恋着他身上的气息,那么,就只能先这样别别扭扭的相处了,既不能太热切,也不能太冷淡,就保持最基本的礼貌,把他当作自己的恩公好了。 回去的路上,莫离对东凛的称呼又变了。 她一口一个恩公,叫得东凛肝肠欲断。 曾几何时,那樱花树下,她便是这般一声声的唤着他的,不过唤了短短一段时间,就将他唤得情根疯长,坏了道行。 如今再听她这么叫着,竟恍若重回了旧时光。 若是可以,东凛想就将自己封印在那段岁月之中,若是一切可以重来,他不会再选择逃避,而是直面她对他的感情。 若是那样的话,他与她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应该会的吧? 若那时起,他便娶她为妻,让他做浮云宫的女主人,那么,灵猫族便是他的岳族,便算他失了道行,鸾照也绝不敢如此欺凌他们。 有他这个贵婿坐阵,他与莫清欢定然早就结识,莫清欢自然也不会受鸾照掣肘,丧了性命,惹了祸灾。 鸾照的冒领之功,也会很快被拆穿,以他的性子,定然也将其彻底铲除。 没了鸾族这些魑魅魍魉,谢炽那只地老鼠,便还是只能继续蛰伏着,便算有天大的野心,也寻不到适宜野心生长的土壤。 白泽已对她生疑,假以时日,定会发现她身份有异,戳破她的真面目。 没有鸾族,没有谢炽,有了莫清欢,那么,魔尊便只能被永生永世困于沉渊! 那后来的那场浩劫,根本就不会发生,他麾下战将,也都会好好的活着,天境一派平和祥和,他与心尖上的女子相守相伴于浮云宫,携手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若是阿离愿意,他们还可以生一双儿女,男孩子像他,女孩子像她…… 那将是何等的美满幸福? 这个念头一起,便停不下来了。 东凛生平行事,从未后悔过,如今却是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可惜,一切无法再重来…… 他想得出了神,并未注意到身边的莫离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瞧。 看着他神思不属的模样,莫离郁闷的垂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 这人真是讨厌! 明明都主动带她回天境了,这会儿却又不理她了! 算了,不理就不理吧! 她也不理他就是了。 就只当他是恩公尊着敬着就好!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沉渊,东凛方才回神。 他挥手拂开聚灵塔的结界,让莫离等人站到塔前。.Ь. 以莫离他们的灵力,是看不到这塔内的残魄的,但大家还是不约而同的感受到熟稔亲切的气息,那是来自骨血的召唤。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他们都齐唰唰的跪了下来! 塔内,莫清欢等人看到外面青葱健康的灵猫族血脉,亦是泪盈眼眶,难掩激动之情,无声的交流中,大家俱是痛哭失声。 莫离也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悲伤痛苦,脑中那只万花筒又开始疯狂旋转,她隐约看到了厮杀的场面,那般的惨烈悲壮。 可眼睛看到了,脑中却并不明白为什么,心里偏又觉得伤痛到极点,竟难以自抑的号啕大哭起来! ------------ 第867章 天助我也! 莫棠见状大喜,抱着她问:「阿离,你可是……记起了什么?」 莫离说不出来,只是摇头,泪落如雨,那泪滴落在东凛的手上,如同烧红的铁水一般,让他的心里瞬间就焦糊了一片! 这么快……就记起来了吗? 不过,也好……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莫离抽抽噎噎道,「可是,阿姐,我心里好疼,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啊!」 「阿离!」莫棠与她抱头痛哭。 莫千城等人也聚过来,跟她们抱成了一团。 东凛听到莫离的话,紧绷的心松了松,继尔又自嘲的笑。 他真的是个虚伪的人啊! 嘴里说着要等着这把剑落下,可实际上,心里并不是真的希望这一切到来吧? 他还是贪恋着她的爱和温暖陪伴,他舍不得放手,他真真是个绝顶自私之人! 看到孩子们哭成一团,莫清欢等人心里自然也是酸楚难耐,遂以意念安慰,沉溺于过去的悲伤,并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当振作起来,好好活下去。 唯有如此,他们的牺牲,才有意义。 虽然莫千城他们看不到他们,但亲人之间的念力,却让他们明显感知到来自长辈的殷切期盼,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哭泣,直起腰来,对着已逝亲人的残魄用力叩头。 莫离磕得也很用力,脑袋都磕破了,也不肯停下来,被东凛强硬制止了,带回了浮云宫。 当晚,莫千城等人也留在浮云宫。 东凛设宴款待,宴会后送他们去了天池,顺便也把莫离一并带过去了。 这天池水,莫离是常泡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便重化人形。 这么多人,忽然出现在天境,自然引起了鸾玉的注意。 她顶着谢韵的身份,要弄清这些,再简单不过。 很快,她便从仙卫口中知道了来龙去脉,也第一次知道了聚灵塔之事。 这个男人,居然一直用自己的灵力,滋养着那群死猫! 鸾族为他鞍前马后的效劳,浴血搏命,结果,换来他无情灭族,便连鸾山都被他铲平了 琇書蛧,鸾族人几乎可以说是全族覆灭,鸡犬未留! 便算是这样,偶有一些残存的,他还要派人赶尽杀绝! 可对灵猫族,却这般的重情重义,虽然迫于无奈杀了他们,如今却是拿自己的命来滋养! 难不成,他还想让他们复生不成? 他想得美! 只要有她在,那帮死猫就别想再活成! 还有那天池水,往日可是除了东凛东峻和莫离,就只有她一人有资格泡! 现在倒好,变成那群死猫的澡堂子了! 鸾玉愈想愈恨,一口银牙几乎就要咬碎,远远的盯着天池中的人看了数眼,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出了天境,直奔谢炽藏匿的老巢。 得知聚灵塔内有残魄无数,谢炽欣喜若狂! 「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这些人既是靠东凛灵力维系,那么,只要东凛一人入境,他们便会被全数裹挟进去!」 「这是什么好事吗?」鸾玉不解,「那些人之前可都是他身边的精兵强将!这些人一起进去,对我们难道不是一种威胁吗?」 「并非如此!」谢炽摇头,「他们以一缕残魂入命,我们却是几乎将全幅魂魄投入其中,他们只有被我们辗压蹂躏的份儿!」 「他们的残魄愈是痛苦,我们从他们身上获取的灵力就会愈强!」白歌补充解释道,「这个梦境,说法是此消彼长!东凛以灵力维系他们,他们入梦之后,被我们打压,自会反抗,反 抗自然是需要力量的,可他们本身的力量极弱,那便只能由东凛供给……」 「所以,东凛会被慢慢的吞食掉!」鸾玉隐约听懂了,「而被吞食的力量,会加到我们身上!」琇書網 「正是如此!」谢炽用力点头,「若不然,我为什么要引天境之神入梦呢?就是这个原因!但想引他们入梦,还要费些心机,这现成的残魄,却是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只要搞定东凛便成!」 「可搞定东凛好难!」白歌抱头,「我反正是不行!」 「你只管织梦便好!」鸾玉轻笑,「此事,交给我便好了!你们可不知道,东凛如今是个大情种呢!他灭了灵猫族,如今一心想赔罪!就等着莫离恢复记忆,来找他清帐呢!」 「什么意思?」白歌愕然,「他总不至于等着莫离杀他吧?」 「还真让你说对了!」鸾玉轻哧,「他如今就是想方设法的唤醒莫离,来杀死自己!」 「这人疯了吧?」白歌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他可是最最无情冷酷之人,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的蠢货了?那只死猫儿,怎么值得他如此的?」 「谁知道呢?」鸾玉咬着后槽牙笑,「也许,是中了那***的盅了吧?我听说灵猫族的公主,最会蛊惑人心了!定然是她蛊惑了他!」 她宁愿相信是莫离用妖术蛊惑了东凛,也不想承认东凛对莫离情有独钟! 这对她来说,是种难言的羞辱! 毕竟,她费尽心思,各种手段用尽,都未能得东凛一顾,还被他无情驱赶,那只死猫儿不过就是救了他一次,怎么就叫他另眼相看了?.Ь. 白歌此时的心情,跟她是一模一样,此时也是妒火中烧,眸内猩红! 「我一定要在梦里好好的折磨她!」她紧握手中狼毫,用力往纸上戳,仿佛那是一把利刃,狠狠插入莫离的胸膛! 「不!不行!」鸾玉用力摇头,「愈是这样,愈不能让那只死猫入梦!」 「为何不能?」白歌不解,「难道你不想折磨她吗?」 「我当然想!可是,东凛对她用情如此之深,她对东凛也似是情根深种,你将这样的两人同引入梦,他们必然会相互影响!」白歌说着看向谢炽,「有这种可能吧?」 「当然有!」谢炽面色凝重,「更不用说,莫离命格特殊,东凛灵力强大,这两人若是联手冲破了幻境,我们全都活不成!」 「我怎会让他们联手一处?」白歌轻哧,「我有那么蠢吗?放心吧,有我这支神笔在,她与东凛,不会有任何牵扯的!你们忘了吗?东凛可是有一位从小一起长大的红颜知已可以用呢!」 ------------ 第868章 凑齐了! 「从小一起长大?」鸾玉一怔,「你说许蔷!」 「没错!就是她!」白歌点头。 「可她不是死于诛魔大战之中了吗?」鸾玉皱眉,「你去哪里寻她?」 「自然是聚灵塔啊!」白歌轻笑,「既然东凛建起这么一处地方,那么,肯定有她的一席之地!对了,还有花无月,也得加上!这***,天天仗着他爹得东凛重用,在我面前显摆!我这回看她还怎么显摆!」 她一边说着,一边奋笔疾书,显然已经到了着魔的状态。 「织梦便是如此!」谢炽看出鸾玉眼里的不解,解释道:「此番歌儿以身入梦,便会化为梦中之人,入戏越深,这梦的念力便愈强!」 「原来如此!」鸾玉点头。 「我们到外面说话吧!」谢炽扯扯她的衣袖,悄步而出,跟她谈及接下来要做的事,正说着,莫决从外面阔步而入,见到她们说得高兴,亦加入其中。xь. 自搭上谢炽,知其谋划后,他如今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各种热情主动,每日里在外奔走,寻找可用之人,今日又叫他寻了一个过来。 却是温修的长子温佑安。 温修出事后,温佑安嗅觉灵敏,连夜逃走,此后便不知去向,东凛一直差仙卫寻找未果,却不想被莫决误打误撞遇上。 白歌听到温佑安的声音,兴奋异常,扔下笔从屋子里跑出来,欢欢喜喜迎过去。 在这天境,除了东凛,能入她眼的人,也就是温佑安了。 如今东凛没了指望,她这一腔情思,自然就放在了温佑安身上,扯着他的袖子,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 温佑安惊魂未定,心情抑郁,只简单繁衍两句,便自去休息了。 白歌颇觉无趣,莫决见状,便陪着她多说了几句。 这阵子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又都是浮浪之人,眉来眼去几番,都有些挑逗之意,倒算是棋逢对手,聊得十分投机,一时又切磋起内功心法来,你握我的手儿,你扯我的袖儿,不知有多暖昧。 谢炽在旁瞧着,倒是见怪不怪。 魔族女子,从来如此,瞧上眼了便撩,从没有天境那些清规教条,女儿如此,她亦是如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是乐见其成。 莫决虽没有多出众,但好歹是灵猫族人,命格特殊,若是白歌与他双修,定能得其润泽,再佐以鸾英研制出来的神药,没准也能多赚一条命出来。 多一条命,便多一种可能。 就是有一点,莫决与其父莫宗虞一样,皆是墙头草一根,她并不敢委以重任,让他做白歌的搭档,当选个与她亲近的人来做才好…… 正神思不属间,目光忽然掠过莫决的手臂,臂弯中间,一点胎记红得刺眼! 谢炽的眼一下子直了,倏地窜过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你这胎记,哪儿来的?」 莫决初时被她吓了一跳,听到这话,笑回:「胎记嘛,自然是胎带的!我生来便带此印记!」 「可是,你这印记,跟我母亲画的画一样!」白歌低声咕哝着,「瞧瞧,这上面的标志,也像是火字呢!」 「这……怎么可能?」莫决愕然。 谢炽不答,转身回屋,将一幅旧画取出,上面果然也画着这么一个标志。 莫决惊呆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印记,是我兄长独有!他一生下来,便有这样的胎记!」谢炽回。 「你兄长?」白歌不解,「母亲,你何时有兄长的?你不说,外祖母只生你一个吗?」 「她生了双生子!」谢炽回,「但我兄长被她扔掉了,她说男子留在魔族之中, 将来还会变成一个恶魔,祸乱人世,一生下就扔掉了!但我兄长命大,活了下来,若非有他相助,那次神魔大战,我还活不下来呢!」 「那我为何也有?」莫决愈发困惑,「莫非是巧合?」 「不可能!」谢炽断然摇头,「世间不可能这种巧合,除非……」 「什么?」莫决追问。 「你是他的血脉!」谢炽看向莫决,难掩眸中狂喜! 方才还在担忧莫决不可信,下一刻就发现他是自己的侄儿! 这是否说明,连天道都站在她这一边? 「我是……你兄长的血脉?」莫决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绝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跟他有关系?我都不认识他!我母亲可是灵猫族中人,跟你们魔族从无挂葛!我若是她同别人生的,那我父亲又怎会认我?」 「这些都不重要了!」谢炽握住他的手,「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起,你跟歌儿一样,都是我最亲最信任的人!」 莫决的嘴张了张,没有再反驳。 是啊,这些不重要了。.Ь. 重要的是,他现在成为这个女人最亲最信任的人了,那么,他在白歌所织的那场美梦之中,自然可以凌驾于那些普通人之上,便算做不了最尊贵的那一个,地位也绝不会差! 「不知道莫离什么时候可以觉醒……」谢炽看向鸾玉,「你离他们那么近,好歹帮上一把吧?她早日醒来,我们的美梦,才能早日开始啊!」 「放心,此事,自有莫棠他们帮我们去做!」鸾玉吃吃笑,「他们可比我们急多了,定会绞尽脑汁想办法的!」 莫棠最近的确一直在想办法。 不过,她对医术一知半解,便算翻到医书中有记载此事的,也不知乱用,生恐对莫离有碍。 但她不会用,莫离却可以,那书只看了几行,便配出药来,交给莫棠。 「这个其实就是把冷香提炼了,药效增加了数十倍!若真有人得了失心症,不出三剂,必好!」 「真的吗?」莫棠抚着那药包,喃喃发问。 「当然是真的!」莫离下巴轻扬,「你不信就试试嘛!」 「那便……试试吧!」莫棠垂下眼睑,转身回房,过不多时,便亲自端了碗莲子羹过来。 莫离泡了天池,此时正感口渴,当即一饮而尽。 「好喝吗?」莫棠紧张的看着她。 「好喝呀!」莫离呵呵傻笑,「甜甜糯糯我最爱了!阿姐做得好好喝!比这未央殿里的仙厨手艺还好呢!我明天还要喝!」 「那明天再给你做!」莫棠含笑应。 「嗯!」莫离用力点头,「那阿姐休息吧!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蹦蹦跳跳的跑去东凛的寝殿。 她有好些日子没有抱着他安睡了,对他的怀抱甚是想念! 莫离决定,今晚不管他同不同意,她就是硬赖,也要赖在他怀里,他总不能把她薅掉扔了吧? ------------ 第869章 始乱终弃? 若是那样的话,她就真的再也不理他了! 不过,万一他拼命推拒呢? 她可推不过他! 眼看就要到寝殿,莫离的脚步陡然放轻了,她站在那里想了想,低头看了看自己仙囊里的一堆药。 这里面什么都有,包括那种让人闻了就昏睡的药。 不过这个念头才刚浮上来,就被她急急甩掉了。 这种龌龊的想法,可万万不能有! 还是明明白白的求他吧!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却听耳边传来女子轻悄的笑声:「凛凛啊,我想抱着你睡觉!」 莫离的心忽忽一颤! 谁在说话? 这浮云宫里,除了她,可从来没有别的女子! 便算有,也不会有人这般对东凛说话! 这般对东凛说话的人,唯有她! 可现在,换了别人…… 莫离攥紧双拳,探头往里瞧,影影绰绰的瞧见一红衣女子,正坐在东凛面前的桌子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戳着他的额头,兀自笑得花枝乱颤。 东凛却也不恼,懒洋洋的由得她胡闹,瞧着颇是亲昵暖昧。 莫离知他一向不喜女子靠近,是以这浮云宫中连个仙娥也没有,皆是仙童仙卫,如今却与这女子如此亲近暖昧,想来,关系定是不一般!.Ь. 所以,这就是他不肯娶自己的原因吗? 这女子,便是他的心上人,是他真正想娶之人吗? 莫离站在那里发怔,心里像是被谁灌进了满满一瓶醋,说不出的酸涩难受,面颊上有热乎乎的东西流下来,她伸手抹了一把,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好难过啊,好像忽然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又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她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看了好一会儿,失魂落魄走开,混混沌沌的,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自有意识以来,东凛的怀抱,便是她最最温暖的憩息地,如今被别人占了去,她觉得异常愤怒,本想上前理论的,但莫名的,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便只能踉踉跄跄的逃开。 走了好一阵,听得前面有人说话,却是下值的仙童和仙卫聚在那里饮酒作乐,见到她,便一齐相邀,莫离坐下来同他们喝酒,一杯复一杯,喝得酩酊大醉,仍是不肯停,一个劲的往肚子里猛灌。 花无月说,一醉可解千愁。 她说那话时,莫离方不知何为愁滋味,如今却觉愁肠满腹,悲苦难言。 见她喝得如此豪爽,仙卫们初时还叫好,叫着叫着便觉得不对劲。 小阿离喝得眼睛都红了,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此时盈盈欲滴,黛眉紧皱,小脸苦成了一小把,仿佛下一刻就会「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阿离,你怎么了?」众人担心,纷纷询问,「你这像是在借酒浇愁啊!莫不是被谁欺负了?快说与我们听,我们帮你出气!」 「你们真是想多了!小阿离有帝君宠着爱着,能愁何事?哪个又敢欺负她?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吧?哈哈!」 「这倒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惹帝君的小阿离?那岂不是活腻了?我看这小丫头,纯粹就是馋酒……」 话说到一半,莫离却「哇」地一声哭出来! 「哎呀,怎么还真哭了呢?」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来哄,「到底怎么回事?」 「他欺负我!」莫离抱着酒坛,愈想愈伤心,「他这叫什么来着?花姐姐怎么说的?啊,对了,始乱终弃!」 众人听到最后四字,全都惊呆了! 大家互看一眼,都忍不住要胡思乱想。 这小猫儿初化人形,情窦初开,这些日子在外面游荡,莫不是被那个不长眼的小仙或者小妖骗了感情伤了心? 这事情可就严重了! 她可是帝君心尖上的人! 居然有人敢动帝君的女人! 这事得赶紧告诉帝君! 半夏慌里慌张的去找东凛。 听说莫离被人「始乱终弃」,因此借酒浇愁,东凛脑子里「嗡」了一下,瞬间想起了莫千城! 莫非那小子欺负阿离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东凛心里的火「噌」一下就冒起来了,那脸也骤然沉下来! 「哎呀呀,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她身边的女人笑嘻嘻的盯着他瞧,「早听说你这老小子动了春心了,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啊!快带我去瞧瞧你那心上人长什么样!听说是个刚化人形的小姑娘呀!啧啧!你这老家伙,原来吃刚长出来的嫩草……」 话说到一半,东凛袍袖一拂,叱了声:「许大胖,你该滚蛋了!」 许蔷被他这一拂,瞬间化为一片不成形的云烟,头和身子都脱节了,惹得半夏怪笑不已。 「死小孩,再笑打死你!」许蔷用怪异分散的五官发狠,又试图操纵自己那不成形的游魂来揍半夏,奈何曾经威风八面的流星拳,此时却是真成流星了,打出去一片星光闪闪,全是细碎的五彩碎片。 「许将军,您可省省吧!」半夏朝她吐舌头,「你一只鲛,本来妖力就不稳,还是好生待在聚灵塔里修炼吧!老是溜出来玩儿,回头一个不小心,保不住人形,就只能继续做一只雌雄同体的傻大鱼了!」 「要你管!」许蔷轻哼,「我就要去看!小凛凛等等我,让我看一眼你的小心肝!」 东凛赶到时,莫离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却仍抱着酒坛子不肯松手。 「你们让我喝吧!花姐姐说,喝醉了,心里就不难受了!呜,我心里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啊!」 几个仙卫七嘴八舌劝着:「阿离乖,莫怕!等帝君来了,带我们一起去打那个负心汉!咱们把他打个稀巴烂,直接打得现出原形来!」 东凛听到这句,疾步上前,一把抱起莫离,急急问:「可是莫千城那王八蛋欺负你的?」 莫离正伤心着,忽然抬头看到他,心里愈发委屈,哭得更厉害了! 「果然是他!」东凛咬牙,「这个莫千城,我早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亏我还那般信任他,想让他照顾你,他居然敢如此对你!我定不会放过他!」 莫离听得有点懵:「你为何要骂千城哥哥?」 东凛一怔:「你不说他欺负你?」 「他什么时候欺负我了?」莫离瞪着他,「欺负我的人,明明是……」 「谁?」东凛追问。 「你!」莫离水葱样的指尖,直直的戳到了他高挺的鼻尖上,大眼中满满委屈伤心。 ------------ 第870章 再也不见了! 「你!」莫离水葱样的指尖,直直的戳到了他高挺的鼻尖上,大眼中满满委屈伤心。 东凛:「……」 众人:?! 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帝君老人家他好不容易动了回春心,居然被人小姑娘指着鼻子骂始乱终弃! 他到底对人家小猫儿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他到底……乱到什么程度了? 东凛感受着身后那齐唰唰的目光,再看向面前小姑娘那哭得像核桃似的眼睛,忽然也很想知道,他到底怎么始乱终弃了! 「你们,退下!」他拂拂袍袖,挥退一众八卦之魂,一把牵起阿离的手,「跟我回房!」 「不回!」莫离红着眼眶,吸吸鼻子,「你屋子里有女人!她叫你凛凛,还要跟你睡觉!可明明只有我这么叫你的!明明只有我跟你一起睡……」 那个「觉」字还没说出来,被东凛生生捂了回去。 他生怕莫离再说出更多叫人想入非非的话来,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挟在她腋下,就这么半拖半拽的,把她带回自己的寝殿。 莫离挣扎得厉害,一般挣扎一边哭,眼泪鼻涕抹了东凛一身。 「你这只小脏猫!」东凛嫌弃得要死,拿帕子给她擦脸,可那眼泪却像是仙泉中的泉水一般,汩汩流个不停,又似是春雨连绵,擦不完拭不净。 「我哪里脏了?」莫离肿着眼睛跟他吵,「我在天池里洗得干干净净的,我还擦了花姐姐给我的香,可香可香了!我还穿上了香薰过的新衣裳,我急急跑来找你,结果你搂着别的女人睡……」. 她愈想愈伤心,索性放声大哭,「你既不喜欢我,为何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待我离不开你时,你却转手就把我推给别人!」 东凛听到「离不开」三字时,这几日一直低落的心情,骤然变得狂喜雀跃! 「阿离,你……当真不想离开我吗?」他颤声追问。 「不想!」莫离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哭得一抽一抽的,「我不想离开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想一直搂着你,抱着你,我不想你抱别的女人!也不想你跟她们亲近!你别丢下我好不好?你不在我身边,连烤鱼都不香了,鱼汤也不鲜美了!在梅山时,我每天都在想着你来!可你就是不来!」 「我……」东凛想说什么,喉头却似被哽住了,千言万语堵在那里,他眼眶通红,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热望,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阿离……」他喃喃道歉,「但他们不是别人,他们是你的亲人!我看你与他们在一起,颇是快活,便没有打扰……」 「你一直都在吗?」莫离止住哭声,瞪大眼睛看他,「真的吗?你发誓你不是哄我诓我的?」 「我发誓!」东凛举起手,「我没有哄你诓你!」 莫离瘪眉皱眼看着他,忽又撇着嘴哭起来:「你骗人!你明明有了别的女人,你哪有功夫在梅山守着我?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跟她,不定如何风流快活呢!」 「你还知道风流快活?」东凛哭笑不得,「看来你最近又懂了不少啊!那你倒说说看,我与她,怎么风流快活了?」 「她叫你凛凛,还要你陪他睡,她还勾着你的脖子……」莫离想到那一幕,心口似是被谁捅了一把似的,火辣辣的痛,哭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你都不许我这么做,我自成人后,碰你一下你都不许,你却准许她与你那般!你……你……」 她瞪着东凛,连说了两个「你」字,忽觉万念俱灰,霍地站起来! 「罢了,既你心有所爱,我自也不能这般痴缠于你,你自娶她吧,我回梅山了!我以后,再也 不会见你了!再也不见了!」 说完,掩面狂奔。 东凛手指一勾,就要捞她回来解释,手伸出去,却又缓缓缩回来。 为什么要解释呢? 这样,岂不是更好? 她如今眷恋着他,不过是因为失了记忆,又一直与他朝夕相伴,习惯了他。 可很快她就会记起所有事,会记起他曾对她做过的最最残忍之事。 他是她的灭族仇人。 永不可能做她的夫君,更不该痴想着做她的心上人! 此刻她远离,与他之间没有任何牵绊,待记忆恢复之时,动起手来,才能干脆利落! 他又何必旁生枝节,趁她无知,欺瞒于她。 日后她若忆起此节,不过徒增一分恨意罢了! 不,若她知他欺瞒他,与她亲近暖昧,她不光会恨他,还会觉得他恶心吧? 灭了她的族,还肖想她的情爱和纯洁之躯。 他真真是恶心龌龊到极点! 东凛颓然放下手臂,瘫坐在蒲团上,垂眸愣怔片刻,叫过半夏,差他带人去守着莫离,以免她出什么意外。 半夏点头,转身要出去,没走几步又折回来。 「帝君,您……没事吧?」他担心问。 帝君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面色苍白,神情颓废,好似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一般! 可是,明明方才与莫离在殿中时,好像还听到他的笑声,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本君无事!」东凛摆手,「快去吧!」 半夏点头自去,大殿内又陷入一片静寂。 东凛坐在那里发了会怔,脑中思绪万千,最终却归于灰寂。 他晃晃头,不愿再想这些事,可眼前莫离哭红的小脸,却似烙在他心里,叫他的心一阵欢喜,一阵酸涩,这两股情绪翻涌着,最终那欢喜甜蜜似乎又有汹涌之兆。 他对着自己的头猛敲了两下,疼痛令他清醒,但明明他不想醒的,他只想要混沌,什么都不想,就这么混混沌沌的把最后的时光熬过去。 「酒……」他伸手虚抓了一把,掌心赫然多了一坛佳酿,打开坛盖,他仰脖猛往口中灌,因为灌得太猛,呛得连声咳嗽。 不过,连呛了几回后,他终于如愿找到了混沌的感觉,趴在那里,昏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感觉怀中多了一物,低头一看,却是他的小猫儿又回来了,雪白的一团,蹭在他怀里,带来融融暖意。 ------------ 第871章 春宵! 可是,他的小猫儿不会再回来了。 所以,这一定又是他在发梦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做这样的梦。 然而即便是在梦里,他也不敢拥真正的她入怀,只能还将她想像成一只不知世事的小猫儿,也只有她是一只猫时,他才能肆无忌惮的靠近她,拥她入眠。 「阿离……」他喃喃低唤,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如曾经那般,原本空荡荡的心,似乎也被这柔软的一团填满了。 猫儿「喵呜」了一声,声音娇嗲,带着一丝丝的沙哑混沌,好似是梦中呓语一般,叫他的心愈发的软,他轻轻抚着她的毛发,低头在她毛绒绒的小脑袋上印下一吻。 「叫你喝那么多酒,把嗓子喝坏了吧?」他含笑轻嗔。 小猫儿哼唧了一声,听着有些不服气,四蹄却紧紧缠着他,先是缠他的手臂,渐又缠上他的腰,粉红的小舌头在他脸上乱舔,带来湿润的潮气,还似氤氲着一股诱人的甜香。 东凛笑意愈深:「小东西,嘴里好甜,定是又去偷仙蜜吃了吧?上次被那些蜂娘蛰成了大肿脸,忘了吗?还去偷!你……」 他像之前照顾猫儿时一般低低絮语,也不嫌琐碎,可说到一半,忽觉口内被喂进一物,绵甜柔滑,他喝多了酒,脑子混沌得紧,初时还以为猫儿像往常那般,衔了自己爱吃的东西送给她,便糊里糊涂的裹住吞下,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娇哼,竟似是女子的声音! 东凛一怔,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灯火昏黄,一室灯影摇曳,一女子如藤蔓轻缠,一张俏颜若桃花灼灼。 竟是莫离! 可是,莫离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明明被他气哭跑掉了。 她性子挺倔的,被他如此对待,定不会再回来寻他! 那么,便还是梦吧? 是他太想她了,是他心底那龌龊念头,一日复一日,如洪水渐泛滥。 白日里拼命压着忍着,此时喝醉了,人亦不清醒了,便开始放任自流,只抱一只猫儿不够了,便又肖想起完整的她。 她正趴在他胸口,螓首低垂,面色酡红,手臂紧缠着他的腰,一双美目如丝,正一瞬不瞬的瞧着他,眉目含情,粉面含春,娇媚动人。 东凛贪婪的与她对望,眼睛粘在她身上,一瞬都不舍得移开。 莫离亦一瞬不瞬的回望着他,眼底满满恋慕期盼。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忽又俯下身,怯生生的堵住了他的唇。 东凛心里一酥,又是一颤! 这感觉,为何如此真实? 不,就算是在梦里,他也不可如此待她! 他没有资格如此待她! 东凛下意识的推拒着莫离:「阿离……不要……」 然而他不推还好,这一推,原本怯怯的莫离,忽然就发了狠,用力堵住了他的唇,毫无章法乱亲,一双柔荑更是到处煽风点火。 「哧啦」一声,她扯开了东凛的衣襟,直接将手探了进去! 那一刻,东凛脑中啪啪乱炸,似是有谁在里面放了一朵烟花! 烟花艴烂绽放,催动着深藏心底拼命压抑的情感,情思如潮汹涌,冲塌本就不甚牢固的理智之堤,他闷吼一声,翻身将她狠狠压下…… 既然要做梦,那就做一次酣畅淋漓的美梦吧! 次日,清晨。 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落在塌上一对壁人身上,两人发相缠,手相握,脸相挨,如胶似漆。 半夏在殿外探头探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喊人,被身边的仙卫一把拉住了。 「你小子真没眼力见儿!可知什么叫春宵一 刻值千金?」 「可这春宵不是过去了嘛!」半夏讪笑着抬头,看了看头顶金灿灿的阳光,「天帝待会儿还要过来议事的……」 「就推说帝君不适嘛!他定能理解!」 两人的窃窃私语声,顺着门缝,丝丝缕缕的钻入东凛的耳朵。 他一向听力绝佳,此时听身边人如此说话,眉头微皱,翻身坐起,可坐起的那一刻,他惊呆了! 他为何会光溜溜的? 难不成,做那梦时,竟把衣裳脱了? 一念未了,耳边忽然传来娇软的咕哝声:「呜,疼……骨头……散架了……」 这声音…… 东凛倏地扭头,正对上身侧莫离甜美慵懒的睡颜,脑子里「嗡」地一声! 昨晚那些……不是梦?! 意识到这一点,他浑身立时被冷汗湿透! 他竟然真的亵渎了阿离! 他怎么能对她做这种事? 他果真是禽兽! 她以后,一定会恨死他的吧?她会恶狠狠的骂他,说他是这世间最最恶心龌龊的男人,她会…… 脑中正乱纷纷的,一只小手却软软的攀上了她的腰,继尔,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枕上他胸口。 是莫离。 她仍处酣睡之中,搂着他的腰,枕着他胸口,似乎十分舒适,她美滋滋的哼唧了一声,樱唇微撅,说不出的娇憨甜美。 「凛凛,你是我的了……」她弯唇咕哝着,「我也是你的了……话本上说,这样,便是夫妻了……」 娇软甜糯的声音,抚平他的慌乱惊惶,让他的心也泛起甜意来。 「阿离……喜欢跟我……做夫妻吗?」他哑声问。 「喜欢!非常非常喜欢!」莫离在半梦半醒中用力点了好几下头,以证明自己喜欢的程度,「凛凛你的嘴果然很甜!比我吃过的所有蜂蜜都甜!我很喜欢!」 东凛倒没想到她说得这般直接,一时间有些羞赧,顿了顿,喃喃道:「阿离的……也很甜……我也……很喜欢……」 他缓缓伸出手,抚上她娇甜面庞,轻轻摩挲着,心底一时甜如蜜,一时又苦似黄莲。 她此时此刻,很喜欢。 可以后,她一定不喜欢,一定会后悔,一定会恨他怨他,会…… 罢了! 他闭上眼,不再想这些事。 便算没有这些事,她对他的恨意亦不会少,便再多一些,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已然如此,再多想也无益了。 东凛犹豫了一下,又缓缓躺下来,将莫离轻拥入怀。 莫离醒时,已是天光四亮。 睁开眼,对上东凛温柔宠溺的眼眸,她有片刻的愣怔,待目光落在自己和东凛身上,随瞬间忆起昨夜自己的「壮举」,一张俏脸瞬间红透。 ------------ 第872章 痴缠! 「现在知道害羞了?」东凛伸指轻拂开她额间凌乱发丝,掖到耳后,让那张羞颜完全袒露在他眼底。 他的小姑娘真美,是这天地间第一绝色,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你……你不……不生气?」莫离怯生生抬眸,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 东凛挑眉反问:「为何要生气?」 莫离被他问得面色更红,斯斯艾艾道:「我……我不自重……好像……轻薄了……你……你……」 她羞得说不下去,重又将头埋入东凛胸口,闷声道:「反正这样了,要杀要剐,全由得你!」 东凛闻言失笑:「你这德行,若放在男子身上,该叫色坯了!」 「我不是色坯!」莫离羞窘万分,「我只是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 「那便是酒后乱性的色坯!」东凛轻哼。 莫离无言以对。 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我一开始就只是想像以前那样,搂着你睡……」她心虚的咕哝着,「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后来,是我轻薄了你!」东凛哑声道,「是我心悦你已久,难以自控,对你做了那种事,并非是你的错!」 「可是一开始的确是我……」莫离说到一半,忽地抬头,眼底亮晶晶的,「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难以自控……」 「不,前面那句!」 「前面……」东凛捧着她的脸,看她那急切期盼模样,心如蜜糖,他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阿离,我心悦你已久,做梦都想娶你为妻!你嫁给我,好吗?」 「好好!」莫离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嫁给你!我现在就嫁给你!」 话音未落,人已扑到东凛怀里,一双美眸笑得弯弯如月牙,抱着东凛又拱又蹭,「凛凛,我也心悦于你!我想立刻嫁给你!现在,马上!」 东凛失笑,伸指在她额间轻戳:「你好歹也犹豫一下!」 「为什么要犹豫?」莫离忽闪着大眼睛问。 「呃……」东凛轻笑,「因为女子在被男子求婚之时,都会犹豫一下,以表矜持……」 「我才不要犹豫!」莫离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我这般不矜持,凛凛你都差点被别的女人抢走了!我要是矜持,你哪能落我手里?不定被哪个仙子给拽跑了!就昨天那个仙子……」 她想到昨儿见的那美人,不由醋意翻涌,扯着东凛的手道:「你既答应娶我,与我做夫妻,便与昨日那仙子断了可好?」 东凛一时没想起来,皱眉问:「昨日仙子?何人?我这殿中,从无女子的,你该知道呀!」 「谁说没有?」莫离轻哼,「我昨日明明看到了!她还勾着你的脖子呢!还叫你凛凛……」 她学那女子的动作,对着东凛扭来扭去。 东凛瞬间记起来了。 「你说那只鲛人啊!」他笑回,「他这会儿,还真是不算女子!」 「不算?」莫离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鲛人未化人形之前,没有性别之分的!」东凛解释,「她之前曾化过人形,是个俊朗男子,随我四处征战,后来战死,只余灵魄,以那点灵魄,要维持男子身形,委实不易,无奈之下,便只能勉强聚个女子之形,偶尔出来遛达一下,他生***玩爱闹,叫我那句凛凛,又做那般姿态,也是学你……」 说到这里,他笑望向莫离,「阿离,你确定要吃他的醋吗?」 「不要了!」莫离心结得解,心甜如蜜,用力摇头,「原来他竟是你的属下,是我误会他了!」 顿了顿,忽又觉 羞赧,撇嘴道:「我平日里哪像他那般轻浮?他学得不像!」 「是啊!」东凛点头,「我们阿离才不会那般轻浮呢!也不会对我勾脖子搂腰亲额头……」 说到一半,他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 「你嫌我?」莫离忆起自己所做之事,再次涨红了脸,她拧腰翻身撅嘴,「不理你了!」 「我哪里嫌了?」东凛从背后紧紧拥住她,唇贴在她耳边,喃喃道:「阿离,我很喜欢,非常喜欢,你要不要……再轻薄我一回?」 莫离扭头看他,还未及说话,便被他翻身压下…… 东凛一向觉得身边人聒躁,不过,此时他倒觉得他们说得挺对的。 他的确是一栋老房子,千万年的矗立在那里,本以为已经修炼得无坚不摧,然而不过是一把火,便能将他烧得一干二净! 然而他爱极这种燃烧,食髓知味,日日痴缠,千年间无数次浮起,又被无数次按下的那些荒唐梦境,那些疯狂念头,此时彻底落地,逐一实现。 他想过要与她做这世间最寻常的一对夫妻,成亲,生子,同起同卧,一起做饭,吃饭,一起赏花,看月,一起去热闹的街市采买,一起做最最琐碎的事,就这么一直过到地老天荒。看書菈 天境之事,他尽交于东峻,带着莫离上天入地下凡间,恨不能在她苏醒之前,将这天地间万物万事全都看遍。 当然,成亲件事,作为头等大事,他亦不会忘记。 只是可惜,他与她的婚事,注定只能偷偷摸摸的办,无法大宴宾客,更不敢知会任何人,生恐走漏一丝风声,被莫棠他们知道,站出来阻拦。 当然,若他执意行之,他们也阻拦不了。 可他们是阿离至亲之人,他对他们有愧,自不愿与他们冲突,那就只能像现在这般,寻一处人间仙境,置一处鸟语花香之宅,结一场虚幻之亲。 不过,为了让这场婚事热闹些,他还是邀请了聚灵塔中的属下过来充充人场。 其他人,是不敢邀的,怕莫清欢他们知道,所以便只能寻了如风承影和承月三人。 这三人自入灵塔后,灵力重聚,早有意回他身边。 人虽少,但该有的东西,却一样也没少。 除此之外,东凛还在院中满植了红梅,又将莫离在梅山寝殿中的物事也一并寻了来,将整个婚房装点得满满登登,喜气洋洋, 如风担当了司仪,站在那里高声唱喏:「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莫离一身大红喜服,在听到送入洞房四字后,便被东凛牵引着往婚房而去。 此时艳阳高照,春光旖旎,只待入了洞房,揭下盖头,喝了合卺酒,牵了姻缘线,便算礼成。 三生石上,他们已刻下彼此姓名。 从今往后,他与她,便是夫妻,不论将来如何,她都是他的妻,他都是她的夫…… 东凛握紧莫离的手,胸口有千丝万缕红线绵延,向莫离胸口而去,莫离与他对望,笑得眉眼弯弯,眼见得那红丝线就要将他和莫离连在一处,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莫棠冰冷的声音响起来! ------------ 第873章 醒来! 「阿离,你不能嫁给他!」 「东凛,你若敢娶阿离,便将我灵猫族人的命,全数拿去吧!」 说话间,全幅武装的黑甲兵,在莫千城的带领下]鱼贯而入,虽都是小小少年,但每个人脸上都溢满悲愤决绝,队列整齐划一,步调一致,往那儿一站,凛然不可侵犯! 他们可从未有一刻忘记,他们的父母族人,是死于东凛之手! 这个人,是他们的血海仇敌,永生永世都不敢忘!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是为了天下苍生,还是为了他自己,他们的亲人,实实在在的死于他的屠刀之下,这一点,不是他那些假惺惺的「弥补照顾」,就能消弥的! 他们只所以接受他的好意,是因为王上和家人遗愿,才忍辱放下仇怨,努力保全自身,重建灵猫族。 可莫离是他们灵猫族的公主,绝不可以嫁给他们的仇敌,东凛利用她记忆缺失,行此龌龊不轨之事,实是令人作呕! 莫离乍然看到莫棠和莫千城等人,还十分欢喜,可听清他们的话,不由满面茫然。 「阿姐,为什么不可以嫁给他?」她犹疑问。 莫棠答非所问,只红着眼睛盯着她:「你明知我们是你的至亲,为何成亲之事,要瞒着我们?」 莫离被她问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是因为在你心里,我们不如远不如他重要吧?」莫棠一针见血,「他才是你最最亲密信任之人,是这样吗?」 莫离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呵……」莫棠惨笑,「我本来想等着你慢慢恢复记忆,现在看来,只能说出真相了!你方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吗?因为我们的父母族人,皆死于这贼子之手!就连你自己,也是他亲手所杀!而你,被父王封住了记忆,又被他养在身边,刻意压制,才会到现在也未恢复记忆!」 莫离惊呆了,倏地看向东凛:「阿姐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当真是……是……」 「你问他,他岂会告诉你实情?」莫棠怒叫,还未说完,便被东凛的话打断。 「是!」他唇角微扯,露出凄凉笑容,「阿离,你阿姐说的,全是真的!我的确没有资格娶你,你也绝对不能嫁给我!」 「不可能!」莫离拼命摇头,「你在说笑吧?你既是我们的仇人,为何对我们这般好?对我这般好?」 「假的!」东凛音色残忍,「全都是假的!不过是我做了错事,妄图用这种方法来弥补罢了!阿离,我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坏人,不光杀了你和你的族人,还想占有你……」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莫离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刃。 他将那利刃塞在她手中,柔声道:「阿离,我十恶不赦,当罪有应得!你今日便杀了我,为你,为你的族人报仇雪恨,可好?」 「不好!」莫离的手猛往后缩,利刃「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她疾往后退,大力摇头:「我不要杀你!你是我的夫君,是我至爱之人,我如何能杀你?」 「阿离,我求求你,醒来吧!」莫棠哭出声来,「他并非你的夫君,更非你的至爱!他就是个忘恩负义薄情寡幸的大骗子!他一直在骗你!」 「是,我一直在骗你!」东凛点头,「我其实并不喜欢你,只是因为你喜欢,我想要弥补你,所以才假装喜欢你!你想嫁,我便娶了,我只是想用这种方法赎罪罢了!我这种无情无义无心之人,根本不知何为喜欢,何为爱!阿离,动手吧!结束我这罪恶的一生,也给你,给你的族人一个交待!」 他俯身捡起利刃,再度往莫离手里塞。 「不要!」莫离拼命挣扎着,她简单的头脑,接受不了 这么多突如其来的颠覆之事,哭着摇头,「不要!我不要杀你!」 「东凛,你这狗贼,你莫要吓到她!」莫棠见莫离如此,一把推开东凛,拉住莫离的手,「阿离,你可以不杀他,但是,你绝不可以嫁给他!跟姐姐离开吧!我们回梅山,回我们自己的家!」 说完,扯着莫离就走。 可是,扯不动。 莫离不想走,一双含泪的眸子,看看她,又看看东凛,满面茫然痛苦之色。 看到她这模样,东凛心如刀割,颓丧的垂下头。 空气仿佛凝滞了。 下一刻,莫离忽然「啊」地一声抱住了头。 头好疼,像是谁在拿利斧用力劈砍着,她痛得浑身抽搐,眼前一片血红,那血色泛滥开来,无数陌生却又熟悉的记忆,如水泡般咕嘟嘟冒个不停。 水泡不断爆裂着,莫离的头,也似要爆裂开来! 她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阿离!」莫棠等人急急上前扶起她。 东凛也下意识上前,却被莫千城冷冷拦住了。 他苦笑一声,往后退了退,哑声道:「先背她回房休息吧!」 「谁要去你那肮脏龌龊的地方?」莫棠恨声拒绝,「千城,带阿离回梅山!」 「可这里离梅山尚远……」东凛道,「还是……」 「你闭嘴!」莫棠怒哧,「你休想再打她的主意!」 东凛想说什么,最终又讷讷闭上了。 他自己不觉得怎么样,身边三个仙卫却看得无比心酸。 他们家主子,素来说一不二的,什么时候这般卑微过? 「莫棠,你好好说话!」如风忍不住开口,「帝君也是一番好心!以你们的灵力,从凡间回梅山,要颇费些时间!你们就不怕莫离在这途中有什么危险?」 「若不然,等她醒了再说吧?」莫千城看着莫离痛苦的睡颜,也软下心下来,「已然这样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莫棠叹口气,到底没坚持,将莫离抱回婚房。 莫离昏睡了很久。 她陷在一场血色恶梦之中,那浮起的每一帧画面,都让她目眦尽裂,痛不欲生,她在睡梦中挣扎哀嚎着,叫得嗓子都哑了。 寂静黑夜,她忽地睁开,春风穿堂过户,吹在身上,却带来彻骨的寒凉! ------------ 第874章 了结! 莫离挣扎着起身,明明身底是柔软温暖的被褥,她却仍似淹没在那无边血海之中,无法自拔,她坐在那里剧烈的喘息着,过了好一阵,才将那悲恸绝望勉强压下去。 室内一对花烛,正安静的燃烧着,烛火摇曳间,隐约有星光闪烁。 那是她和东凛亲自从人间的集市上买回来的,她说她爱星子璀璨,想要在这烛光之中添进一缕星光,那原是她幼时的奇思怪想,但东凛很厉害,居然真的帮她实现了。 她原本,那般期待燃起这喜烛时的情形,可经了梦中血海浸泡,就连这对红烛,都显得那般的荒唐可笑! 莫离挥臂熄灭了烛火,原本喜庆温馨的婚房,立时陷入一片黑暗死寂。 她摸着床沿爬起来,随手扯了件外袍披上,就这么披头散发赤着双足走出去,经过外间时,她看到了莫棠,惨淡月光照在她脸上,她便是睡着了,眉头也依然紧皱着。 莫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轻轻的将她身上的被子掖了掖,悄步走出去。 莫棠守了她大半夜,此时正沉沉睡着,无知无觉。 外面春风漫卷,吹落梅花万朵,满地落红。 莫离便又盯着那落红直勾勾的瞧。 那分明不是落红,那是她亲人血泪! 而且啊,这春日的风,怎能催生这冬日的红梅? 这红梅原该开在风雪之中,却沉醉于这缠绵春色之中,忘了自己的来处,也忘了自己的归处,真真是蠢得可笑! 是时候纠正这个错误了。 她是梅山风雪之中的红梅,她从来都不是,也不该于这缠绵春色中绽放! 莫离赤着双足,缓缓走过那片春日荒唐梦境,尖利的石子,划破她的脚,钻心的疼痛。 然而,再痛,也没有那一日疼痛! 红色睡袍拂过地面,留下猩红点点。 她就这么向着某个方向,一直往前走,明明是个很小的院落,她却感觉自己走了几千几万步,却仍似没有寻到她的目的地。 她现在该去找东凛,把他与她之间的事,彻底做个了结。 这小院这么小,前院后宅,统共不过八间房,她住了婚房两间,东凛并不在里面,前院为如风承影和承月的住处,他自然也不可能住在那儿。 所以,他就只有可能住在婚房旁边的另外两间房中。 其实她根本无须下台阶,无须经过这片梅林,她只需要从四间房相连接的走廊走过去,只需要那么短短几步,就可以直接站到东凛房前,直面这个男人,做她该做的事。 但她到底还是改不了这蠢病,竟然绕了这么一大圈,走了这么多步,走到脚上鲜血淋漓,她在这四四方方清清朗朗的小院里,居然迷了路! 简直可笑到极点! 「阿离……」身后响起东凛的声音轻柔低缓的声音,「我在这里!」 自莫离昏迷后,他就一直在廊下等着她。 期间她数次想去察看她的状况,但被莫棠拒绝了,好在有承月代为探视,知她无碍,他便放心了,便又坐在台阶下等她。 他知道这一次,她一定会来的。 头顶的那把悬剑,也终将落下。 他想过无数次,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但没想到会在他心心念念娶她的这一日,也没想到,她会在这月色之下,徘徊这么久。 其实只要她抬头,定能看到他就坐在那里等着她。 可她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她一次也没像他这个方位看过来,她就像个迷路的小猫儿,在方寸之地左冲右突,他能看到她哭泣流泪,能看到她伤痛哀绝,看到她脚步踉跄,数度跌倒又爬起。 她在月光之下,落红纷纷中跌跌撞撞前行,她无数次回头,却自始至终没有看向他。 他能感受得到,她,舍不得杀他! 她恨他,恨到了极点,可是,却依然还是舍不得,所以像个小傻子一样,在这里一直兜兜转转,小小的庭院而已,她却似走在风沙漫天的荒漠,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方向。 东凛从她出门那一刻,就一直在看她,最后一次凝视,他心生贪婪,便想着多看她几眼,可看到她血淋淋的双脚,他心如刀割,主动开了口。 「我在这里……」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去,他身上还穿着两人成亲时的红色婚服,只是夜太黑了,那耀眼的红色,在惨淡月光之下,洇成了枯寂的墨黑色。 他拖着那抹墨色,缓缓走到她面前。 莫离自听到他的声音后,便一直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觉察到他渐渐靠近,一颗心像是被谁紧紧攥住了,身子也忍不住轻颤。 「阿离……」身后的声音,温柔缥缈,好似来自遥远的天际,如招魂一般轻唤着她,「你醒了……」 莫离下意识的攥紧双拳,指甲深入掌心,鲜血淋漓而下。 然而很快的,那血色便又飞快聚拢到一处,渐化为一把血色利刃。 东凛看着那血刃,眸间怜意更浓,声音也愈发低柔。 他站在那里,想出手抱住她,抱到一半,却颓然放下手臂,轻声道:「阿离,可以了结了,等了这么久,你……辛苦了……」 莫离倏地一颤,猛地扭头看向他。 月光下,男子的笑容清俊温柔,他对她扬唇轻笑,乌黑的眼眸内,仿佛有星子伴着雪色滑落,璀璨到极点,却也凄凉到极点。 刹那间,温软春风瞬间敛了形迹,漫天落红,化作暴雪飘落,北风尖啸,似亲人濒死时的惨叫,梦中血海,汹涌而来,无尽的绝望哀恸,彻底击破那些轻飘飘的甜蜜美好。 暴雪簌簌而下,莫离眸中,再无迷茫,只有决绝! 握紧血刃的手,此时沉稳敏捷,胸口激荡着暴戾之气,她不再犹豫,猛地向前一步,脸几乎贴到了东凛脸上,那把血刃,也就势狠狠的刺进东凛的肚子上,尔后,利落的翻搅,上挑。 她能清晰的听见利刃割破皮肉时的「哧啦」声,还有刀尖撞在骨骼上时,发出的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 下一刻,温热鲜血濡湿满手,浓烈的血腥气氤氲鼻间。 ------------ 第875章 回不去了! 东凛在她手底爆裂开来,鲜血如一朵诡异的黑花,在他那华美的婚袍上迅速洇开来。 那血刃,是她的怨气所化,所到之处,摧枯拉朽,便算是帝君之体,也承受不住这般恨毒的力量! 那刀尖落在身上时,定会灼伤他的五脏六腑,痛不可抑! 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却似并不觉得疼痛,便连面上的笑容,都不曾乱了一分。 他还是那般温柔的对着她笑,只是身子到底不支,在原地踉跄了几下,方才稳住身形。 他任由那鲜血奔流而下,并不去做任何挽救,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底的柔情蜜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阿离好厉害啊!终于练出这血刃了……」他轻笑,声音带着微颤,更显温柔动人,「之前在梅山时,我教你此术,你总也学不会,现在却自行领悟了……阿离真是聪明,学会了此术,以后……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柔,说到最后一字时,那声音几乎已是轻不可闻,他剧烈的喘息着,尔后猝然向后仰倒。 「噗嗵」一声,他重重的跌倒在雪地上,鲜血以惊人的速度,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洇开来,好似一朵花,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浓烈绽放。xь. 「帝君!」如风几人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东凛躺卧在地,俱是失声痛哭! 莫棠等人也陆续奔出,看到雪地上的两人,也都怔在了那里。 这样的结局,明明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 可为什么真到面对之时,心中并无半点快意难畅,却愈发觉得凄惶茫然? 「阿离……」莫棠走到莫离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浑身如冰雕一般,却抖得厉害,好像随时都会碎裂开来。 「阿姐,对不起……」莫离回头看她,「我醒的……太晚了……」 「不!不晚!」莫棠拼命摇头,「你醒来就好了!我们回家吧!回梅山!」 莫离摇头:「阿姐,我好像……回不去了……」 「什么?」莫棠抬头,呆呆的看着她,一时想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顿了顿,以为她说的是如风他们不会放她离开,遂笑道:「无妨,大家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要么一起回梅山,要么,便一起死在这里!」 「是!」莫千城用力点头,「阿离,我们早已无惧生死!生,是带着亲人的希望而生,死,便可和亲人团聚,无论哪一种,我们都甘之如饴!」 「我们与公主殿下同生共死!」身后的族人亦是异口同声,同仇敌忾。 东凛本已陷入半晕迷状态,听到这话,又挣扎着睁开双眼,颤声道:「我已交待过……无人会为难你们的……这今日之事,天知地知,我们知,再无旁人会知……你们……走吧……」 说完,看向如风,「送……送他们离开……」 「是!」如风强忍悲痛,执行东凛的遗愿,这是东凛来此置办婚礼时,便已交待过他的事。 他不光是在办自己的婚礼,同时,也是在准备自己的葬礼! 「两位公主,请!」他走到莫离等人面前,躬腰相送,便算满腔悲愤,面上也强自压抑,未曾漏出一丝一毫。 看着地上气若游丝的东凛,莫棠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之前无论东凛怎么说,她都觉得此人是在惺惺作态骗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拿命偿。 他可是天境帝君,可是这八荒之主! 他的命多金贵啊! 莫说一个小小的灵猫族,便算这天下妖族都被他杀光了,死绝了,谁又敢真的找他偿命? 可这时这刻,她方意识到,这个男人,竟 然是真的言出必行! 他竟然真的拿这条命来赎罪,也真的没打算为难他们! 莫千城和苏灿之等人本已做好与之搏命的打算,此时被他轻飘飘的放过,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诸位,请吧!」承风快步上前相催。 他怕再晚一会儿,他就会忍不住违背主子的意愿,让这些人赔命! 「阿离,走吧!」莫棠拉起莫离。 「阿姐,你们先走……」莫离轻声道,「他快死了,我想同他说最后一句话……」 莫棠看着垂死的东凛,终是松开了手。 「那你快一点,我们到那边等你!」 莫离点头:「好!」 如风带着一行人离开小院,到前院暖阁相候。 院内只剩下东凛和莫离两个人。 莫离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东凛身边,他的血已将雪地染红,一步一个血脚印。 短短几步,她走得艰难,行至他身边时,胸口剧烈起伏着,喘息得厉害,像一条濒死的鱼,随时都会窒息一般。 暴雪簌簌而下,东凛躺在那里,身上落了一层薄雪,眼睫眉毛和头上都变白了。 但他仍然在笑,笑得那般的温柔好看。 「今朝……有幸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他看着她,音色沙哑却缠绵,「阿离,我……我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千年前的樱花树下,我便对你……动了情……」 「我好后悔,若那时我不那么固执,我与你,便不会是现在这个结局了……」 「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啊!」 「阿离……我想回到那个时候……」琇書蛧 他感觉到生命的气息,渐渐从身体中剥离开来,忽然有种时不我待的急迫感,平日里深埋于心,耻于泄露唇端的那些缠绵情话,此时如破堤洪水,汹涌而出。 「阿离,我爱你……」他拼命瞪大双眼,贪婪的看着她渐渐俯下来的美丽容颜,恨不能将这模样烙在心头,「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一滴泪落在他脸上,滚烫的温度,融化面上积雪,带来熨贴的暖意,让他的原本有些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也因此,更能看清面前的娇颜。 莫离眼底泪水莹然,被雪光一映,如星光璀璨,柔情万千。 「我好累……」她咕哝了一声,上半身轻俯下来,双臂张开,轻轻俯趴在身上,头搁在他的脖颈上,就如昨夜那般,如他们同眠过的许多夜晚一样。 如同一对交颈鸳鸯,亲密无间,情深痴缠。 ------------ 第876章 自绝! 「阿离……」东凛挣扎着伸出双手,环抱住她的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阿离……」 他不知说了多少遍对不起。 莫离一直没有回应,等到意识到不对劲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把血刃,不知何时,深深的刺入了她自己的胸口,从前胸穿透到后背,正对着心脏的方向,不偏不倚,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只一刀,便即毙命! 而她刺了他这么多刀,他到现在还在苟延残喘! 东凛骤然意识到什么,悲声大叫:「阿离!阿离!你醒一醒!」 然而莫离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对自己下手极狠,由内心怨念化成的血刃,伤人强,伤已更甚,她直戳胸口,没有给自己一丝一毫生还的机会。 她是自毁灵魄,死得彻底干净! 灵猫有九条命,死后但余一残魄,便可重塑肉身再生。 可她用血刃诛灭自己的灵魄,莫说九条命,便算有九十九条命,她亦活不成! 莫棠现在总算明白莫离方才所说的,回不去了是什么意思了。 她恢复记忆,手刃了仇人。 可是,在他们眼里的仇人,在她眼里,却也是心心念念的爱人,是她偷偷摸摸在心里惦念了千余年的男子,是她初次情动之人,是与她朝夕相伴,与她亲密无间,待她温柔似水的心爱之人! 若她不杀他,难报亲人血海深仇。 若她杀了他,便是将这人从心头生生剜去,同样痛不欲生! 所以,她才要说,她回不去了。 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了结这一切!.Ь. 「阿离!阿姐错了!」莫棠抱着她渐渐冷透的尸身,痛悔万分,「我不该强行叫醒你的!我不该为了自己的执念,枉顾父王母后的苦心,非将你拉回这残酷的现实中来!非要你面对这一切!」 面对了,又有何用? 纵她杀了仇人,又有何用? 她失去了那么多亲人族人,便杀了东凛,他们亦不会复活! 现在,却又因为此事,生生葬送了自己唯一的妹妹! 她真的好蠢!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她定会死守这个秘密,绝不泄露一星半点,她们清醒的活着,受尽煎熬痛苦。 这样的苦,既然阿离可以避开,为什么又非要固执的拉她出来尝一遍? 让她尝遍苦楚,心痛欲绝,自戕而亡,又有何意义呢? 莫棠抱着莫离,哭得撕心裂肺。 可是,时光不会倒流,已经叫醒的人,也无法再选择沉睡,只能选择她既定的宿命,死,于她而言,竟成了最好的解脱! 风雪愈来愈大,天地一片白茫茫。 白雪将所有的一切都覆盖上了,所有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都化作一片空茫孤寂的白色,那一瞬间,东凛仿佛又回到幼时父母双亡,族人尽丧之日。琇書蛧 那一天的雪,也似今日这般大,好像随时随时都能将他掩埋。 他背着幼弟,在雪堆之中拼命攀爬,不知路在何方,亦不知该去向何方,但他和东峻的命,是亲人族人拼命护了下来,他身上还沾染着他们的鲜血,他没有资格躺下,那就只能一直一直的向前走,心中是无尽的凄惶害怕。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这么害怕恐慌过了。 但此时此刻,看着莫离已经冷下来的尸身,看着她如花般的娇颜,在冰雪之中枯萎憔悴,化作冰冷的灰白色,他害怕到极点! 「阿离!阿离!」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双手捧着她的脸,努力将残存的灵力输送 给她。 可才刚送出去,便又原样不动的返回来。 他不甘心,挥手再输,如此反复十数次,哪怕如风承影在旁拼力阻止亦坚决不肯停下来,输到最后,他忽又恼恨起来,然而却不知恨谁,只能像一条失控的野狼,拍地惨嚎不已。 他痛吼了十数声,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经回了天境,身边围着一堆药仙,各种灵丹妙药琳琅满目,全堆积在他的寝殿之内,鼻间氤氲着浓烈的药草清香。 见他睁眼,十余位药仙齐齐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帝君您总算醒来了!」 「本君还……活着?」东凛哑声问。 「活着呢!」药仙乐呵呵点头,「帝君身上伤虽重,好在都未伤到要害,救治得也算及时,又有这天境无尽灵力和仙丹灵药保着,虽伤了些元气,但与性命无碍……」 他正说得开心,却被东凛冷声打断,「谁让你们救本君的?」 众人登时惊呆了,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Ь. 「兄长!」东峻哑声开口,「原是你命不该绝……」 「阿离呢?」东凛打断他的话,「阿离的命,该绝吗?」 东峻苦笑着低下头:「自是不该绝!」 「那你们……」东凛看向身边的药仙,「救回她了吗?」 众药仙皆苦眉皱眼:「我等无能,那莫离姑娘被带来天境时,便已魂魄消散,实是回天乏力了!」 「您身上刀伤虽多,但无一处是要害,可她那一刀,却是将那颗七窍玲珑之心,扎了个通透!那心碎裂至此,便算将这天境所有上仙的灵力都汇聚于她一身,这八荒仙丹皆喂于她,亦无法令她起死回生啊!」 「是啊帝君!」如风上前,悲声道:「抢救您之时,也曾将同样的法子,用于离公主身上,可她真的……真的的不行了……」 「请帝君节哀!」承月垂泪道,「阿离姑娘身陷此局,便算活着,每日皆是煎熬!您就放手吧,让她安安稳稳的去了吧!」 「可明明该死的人,是我!」东凛眸色猩红,疯狂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可到头来,我这作恶多端的人却苟活着,她这天真无辜之人,却要一次又一次死去,她如何能安稳?我又为……如何能安稳?」 「可事已至此,帝君您便算随着她去,也于事无补,不是吗?」承影哽声道,「求帝君莫要再自苦了!求您……放下吧!」 东凛咧嘴惨笑。 放下? 他如何能放得下? ------------ 第877章 换命! 「她在哪儿?」他挣扎着坐起身,「我要去看她!」 「她的尸身,已经被棠公主带回梅山归墟了……」如风回,「帝君若想见,属下这就差人带回来!」 「不必!」东凛摇头,「她如今身受重伤,不可乱动,本君自去见她便是!」 如风悲痛抬眸:「帝君,离公主她并非身受重伤,她已经死……」 那个「死」字才刚出口,便被东凛冷厉的眼神生生逼了回去。 「本君方才说了,她身受重伤!」他厉声呵叱,「你是耳朵聋了,还是眼睛瞎了?为何非要咒她?」 如风苦笑着低下头:「属下知错!」 东凛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直眩晕,他伸手抓住床帷,略定了定心神,即大步向外走去。 「哎哟,帝君,您这体力尚未恢复,可不敢这么个走法!」药仙跟在后面叫苦不迭,「您好歹恢复一下再下塌呀!」 「帝君,您现在暂时无法施用灵力,此去梅山甚远,还是让属下送您去吧!」如风忙道。 「是啊帝君!」承月和承影也忙上前,「以您眼下的体力,只怕未到梅山,便要晕迷,若是一时醒不来,岂不白去了?」 这话总算起了作用,东凛没有再犯倔,闭上双眼,由得他们驭风驾云,送其前往。 行了几步,他忽然看到白泽,遂招手邀他同去。 白泽本就住在浮云宫隔壁,里面发生的事,他自然也早就知道了,见东凛招手,遂驾云跟上。 「帝君节哀!」他开口也是这句话,立时惹来东凛猩红怒眸。 白泽倍感惶恐:「帝君,小仙说错什么话了吗?」 「本君邀你前往,是去救人,不是奔丧!」东凛咬牙,「阿离只是重伤,她还活着!她是九命灵猫,她一定能活下来!本君无须节哀!」 白泽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应了声:「是!」 心里却长长的叹了口气。 莫离是死是活,他很清楚,因为他是亲自参与抢救的。 那个小姑娘,自碎灵魄,那颗心碎成了渣渣,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他都能看出来,面前这位战神帝君,活了上万年之久,见惯生死,又如何能看不出那小姑娘已无生还迹像? 现在却口口声声说她只是重伤,一定能活下来。 可怜见的,这是魔怔了啊! 堂堂八荒战神,素来是冷面无情,清心寡欲,如今却因为一个小姑娘,魔怔成这番模样,实是叫人扼腕长叹!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叫人生死相许! 他之前只道此人无情无义又无趣,却不想,这骨子里,与他竟也是同道中人! 白泽不由生出同病相怜之感,自然也不忍戳破他的幻梦,只附和道::「帝君所言极是!离公主福大命大,定然能重拾灵魄,重获新生的!」 东凛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疲倦的闭上双眼,就在白泽以为他将昏睡过去时,东凛忽又开口:「本君听说,你所织幻梦,能帮人留住最想留驻的时光,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白泽点头,「以梦抚慰心灵,以梦渡人,这原是我的本职工作!帝君邀我来,也是想留住与离公主最最美好的那段时光吧?」 东凛未置可否。 白泽便自顾自说下去:「不过,帝君,梦境虽好,终究是梦,悲伤难受,无法面对之时,的确可以寻梦疗伤,但此举旨为自渡,是要让自己受伤的心,在时光的洪流之中慢慢愈合,最终放下这一切!而非沉迷于此,不能自拔!这一点,小仙请帝君谨记!」 顿了顿,又 笑:「不过,小仙也是多虑了!以帝君之能,很快便能……」 「本君听说,若以元神入梦,以肉身骨血为引,只要灵力够强,便可助死者复生……」东凛忽地打断他的话,「可有有此事?」 白泽倏地一怔,猛地扭头看他。 对上东凛那双疯狂却又凄凉的眼,他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邀他前来,并非是要织一场美梦来疗心头情伤的。 如他方才所说,他是请他过来救人的。 还是用他自己的命来救! 白泽被惊到了,盯着东凛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看来这老房子着了火,还真是没得救啊!」 「你再说一句废话,本君便杀了你!」东凛眸色猩红,牙齿咬得咯咯响,「当然,若你敢说一句假话,本君也立时要了你的命!」 白泽倏地闭紧了嘴巴。 「你还没回答本君方才的问话!」东凛瞪着他,「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白泽苦着脸。 这个问题,可是道送命题啊! 他若回答不行,那便是说了假话,这厮若知道了,定会杀他! 可他若说行,他又岂敢拿堂堂帝君的元神和肉身骨血入梦? 若叫他麾下诸战将知晓,定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的! 然而就在他犹疑之间,东凛却已从他纠结的面色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看来,的确可行!」他那眉宇间的沉郁之气,忽然就散了去,「那么,白泽,求你,帮帮我吧!」 方才还满面阴戾的男人,此时满面哀恳祈求,他甚至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袍角,像个孩子似的晃了又晃:「白泽,只要你答应,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应允!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帮我,救活她!」 白泽心里的叹息如水泡般,一串串的往上冒。 「帝君,你这又是何必呢?」他皱眉,「离公主既然选择了这样的结局,那便是因为,她只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便算你以命换命,她活了过来,知道这命是你换来的,只怕又要去寻死!你是救不活一个想死之人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东凛摇头,「我只知道,该死的是我,不是她!」 「可是……」白泽还想说什么,面前男子忽又变了脸,「看来,你还是喜欢本君硬来,是吧?」 白泽抱头:「帝君,此事并非您想像的那么简单!您方才所述之法,确有其事,但是,既是逆天而行,那便天时地利人合,缺一不可!」 ------------ 第878章 情魄? 「你要什么样的天地地利,以及人和?」东凛看着他,「你且说来,没有,本君自会想法给你造出来!」 「这可不是你想造便能造的!」白泽小声咕哝,「眼下人和和地利倒是具备了,你虽受伤,灵力未曾受损,愿以一身骨血救人,按理说,应该能救得回来!地利嘛,这梅山归墟,本就是灵力充沛之地,也适合织梦!但这天时,我得见了离公主,才知有没有!」 「何意?」东凛紧紧盯住他。 「就是看她那破碎的灵魄,可还能寻出一丝半堪用的!」白泽解释,「若的确一丁点也不剩,我便是将这梦织出花来也无用!但若还有可用之处,倒可以冒险一试……」 说到这儿,他周身又开始冒冷汗:「帝君,你这真是往死里坑我啊!此法逆天而行,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不光救不回她,还得白白葬送了你的性命!回头若真这样了,你身边那些部将,怕是要把我拍扁在地上,刮都刮不起来!」 「你放心,本君既用你,自不会让你背这黑锅!」东凛淡淡道,「本君自会交待下去,此事是本君强人所难,逼迫于你,不管发生什么意外,都与你无关!你要做的,只是好好的替本君织好这场梦,别在那里给本君耍什么花花肠子便是了!」 「小仙本本份份一个人,哪有什么花花肠子?」白泽哀叹,「既然帝君执意如此,那小仙也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以骨血元神入梦,于你而言,不亚于抽筋扒皮之痛,你可得准备好了!真要开始了,可就停不下来了!」看書菈 「这类废话,无须再说!」东凛嗤之以鼻。 「那便说第二点!」白泽正色道,「我虽习此术法,但自我生来,从未用过一次!据我所知,我的祖辈,貌似也无人用过!毕竟,肯用自身之死,来换一人生这种事,几万年间,也未曾见过一例!帝君这般痴情之人,实是……」 「痴情之类的废话,也不必多说!」东凛再度打断他的话。 白泽叹息摆手:「好,不说!我的意思是说,我虽习此术,却是头次施用,我只能照本宣科,至于最终结果如何,我亦不知!说到底,这就好比是一场豪赌,赌赢是幸运,赌输是命!帝君,当真要赌吗?」 他看向东凛。 「赌!」东凛答得飞快,「本君别无选择!」 「那便去瞧瞧天时如何,给不给机会,让我们赌吧!」白泽深吸一口气,拿出司命星君的范儿来,面色凝重沉肃。 莫离的尸身,此时正安静的躺在归墟的花草丛中,莫棠等人守在周围,为其举行灵猫族特有的葬礼,正念祷时,忽见一阵狂风席卷而至,却是东凛等人闯了进来! 一同来的,还有东峻。 莫棠如今内心痛悔,对他们也再无往日排斥怨恨,见到他们,起身施礼,默默无言。 东峻看着她,有心说什么,但嘴张了张,最终闭上了。 他所修习的无情道,让他的心日复一日冷硬起来,此时再见莫棠,便似隔着一道屏障,看自己的过往,虽内心还有触动,但再我往日那般敏锐易感。 莫棠抬眸掠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淡漠,亦未说话,垂眸站到一旁。 白泽上前察看莫离尸身,手掌轻轻落下,一道虚浮金光笼罩莫离全身,他闭目搜寻,摇头轻叹。 「怎么样?」东凛紧张问。 「这丫头是真的想死啊!」白泽轻叹,「灵魄尽毁,珠丝马迹都未寻到!」 「那是……不行了?」东凛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我再探一探……」白泽见他如此,忽然不忍让他失望,便又凝神探了片刻,紧皱的眉头,微微一展,眼睛也倏地睁开来! 「如何?」东凛忙追 问。 「情魄!」白泽唏嘘不已,「她灵魄虽死,人已逝,可情魄尚存,且十分强劲!灵魄尽毁,可情魄不断,也是稀奇得紧!帝君,这丫头,对你也是一片深情啊!不枉你以命换命,也要救她!」 东凛闻言,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凄惨。 「以命换命,什么意思?」莫棠看向东凛,满面犹疑,「你要……做什么?」 「救她!」东凛平静回。 「她都这样了,如何还能救?」莫棠不解。 白泽便将救法简略说了一遍。 「你觉得如何?」东凛问。 莫棠看着他,没有说话,半晌,方道:「这是帝君与阿离之事,我不会再插手过问了!」 「多谢!」东凛朝她点点头,看向白泽:「现在可以开始吗?」 白泽朝他狂翻白眼:「你觉得以你目前的状况,可以吗?你身体尚未恢复,强行入梦,你觉得自己能干点啥?这梦能否成功,主要看你,你若不行,岂不空忙活一场,还白白送了性命?」 这话虽难听,但却是大实话。 东凛点头:「那从今日起,我会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康复,早日可入梦救她!」 「我这边也得好好的准备一下!」白泽搓着手,「头回干这事儿,老实说,有点拿不准,毕竟这是以你元神骨血织梦,不像惯常做的那些!」 「那我们便回去各自准备吧!」东凛起身,深深的望了莫离一眼,转身离去。 浮云宫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本身就住在此处的鸾玉。 凭着谢韵的身份,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她这位唯一的姨娘亲人,打着关心东凛的旗号,询问一些小事,无论是宫中仙卫还是仙童,皆不会瞒着她。 得知中途曾邀白泽同往,她便追问为何,奈何这件事无人知晓。 她便径直去了白泽宫中询问。 这些日子,她不敢在东凛面前露面,但在东凛身边这些人面前,却还是装得有模有样,跟他们的关系也处得极是融洽。 白泽身为他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她这段时日,自是没少往他那儿跑。 从谢炽处,她得来许多白泽的喜好,每次皆投其所好,又主动助他寻找谢柔尸骨,各种热心,因为谢韵的年龄跟白泽相近,本就是同龄人,又算是往日的旧相识,一来二去的,就熟络起来。 ------------ 第879章 狡诈! 白泽只当她是「关心」东凛,自然也不瞒着她,将东凛要织梦之事和盘托出。 鸾玉听完,心氏又是嫉恨,又是惊喜。 他们这边处心积虑,要为他织一场极恶之梦,正想着该从何处入手,才能确保安全无虞。 对方实力惊人,稍不留意,便会满盘皆输。 这段时日,他们虽一直在为这事谋划,但到临门一脚时,还是心生惊惧,以至于迟迟未下手。 不想才刚瞌睡,便有人送了枕头,东凛这厮,居然为了莫离,要主动以自身元神和骨血入梦! 这简直就是将小命拱手送到他们手里了! 控制东凛不易,控制一个小小的白泽,却是易如反掌! 她第一时间将此事知会谢炽,谢炽亦是喜出望外,当即加快了进程,将该准备的事情,又细细复盘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而白歌那边,用于织梦的话本,业已修改完成。 但关于莫离是否入梦一事,她与鸾玉有了分歧。 鸾玉忌惮莫离的特殊命格,坚持要把她从梦中剔除,但白歌十分固执,非要将莫离加入其中。 「若是没有听到今日之事,我便妥协了,可东凛那***,居然为了这只死猫,甘愿献出元神骨血,以及万年灵力,你叫我如何能忍?」她暴跳如雷,咬牙切齿,「他们不是相爱吗?我非要找个人把他们分开!我要他们在同一个世界,受尽磨折,却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我要把莫离这***踩在脚底,凌虐她千遍万遍!鸾玉,你别告诉我,你不想!」 鸾玉叹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也想,她心里的恨意和执念,不比白歌少!ap. 每每忆起她用尽手段,都不能让东凛多看她一眼,而那只妖猫,却能让他以命相酬,生死相许,她整个人便似被扔进那醋海之中浸渍着,说不出的难受狂躁! 看着莫离和东凛被分隔两处,受尽磨折,的确是件快意之事! 「既如此,你为何不直接让他们相爱相杀?」莫决忽道,「你不是让东峻和东凛兄弟相残了吗?再让东凛和莫离怨恨彼此,应该也不难吧?」 「你以为我不想吗?」白歌满面沮丧,「可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鸾玉追问。 「我也不是很清楚!」白歌摇头,「我第一次就这么设定的,试织梦时,整个梦境,直接就坍塌了!后来又试了一次,还是失败了!引真人魂魄入梦,皆是顺势而为,偶有错乱无妨,但错乱了一次,可能便不能错乱第二次了!」 「那便这样也无妨!」谢炽道,「对于一对相爱至深的人来说,让他们在同一个世界受尽磨折,却不知道彼此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折磨!对了,他们可有定下时间,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等东凛灵力恢复之时!」鸾玉说出自己的打算,「他如今为救那死猫,可是积极得紧!以他的能力,短则半月,长则一月,便可以恢复八成!我会时时盯着他的进度,你们这边随时待命!另外,聚灵塔的打开方法,我已获悉,届时会引他们一同入梦,但魔尊那边,就须你们想办法了!无论如何,要引他一魄出来,哪怕一丝半缕,不然,以我们这些人的灵力,我怕镇不住东凛!」 「此事再简单不过了!」谢炽得意道,「父尊可不是傻子,千年封印,令他痛苦不堪,唯恐再遭噩运,提前拔除了一魄,寄居于我体内,我随时可以唤醒他!」 「你们可真是……狡诈!」鸾玉竖起大拇指,忽又道:「那白泽苦寻谢柔尸骨,至今未寻到!他说他与谢柔结过同心,夫妻共体,他能感觉到,谢柔的尸骨还在这天地之间,且完好无损!但你以谢柔尸骨骗了东凛,东凛用凤凰之 火尽焚之,所有魔族尸骨皆付于尘烟,这,岂不矛盾?你该不会也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谢炽咕咕怪笑,「你才真正是狡诈呢!」 鸾玉哑然:「所以,果真如我猜测的那般,你交出的,其实是自己的肉身?而你现在所用的,才是谢柔的肉身?!」 「正是!」谢炽到这会儿,自然也不再瞒着她,「东凛那厮,哪有那么好骗?我也不敢冒险去骗他!我想着,我这肉身,远不如谢柔的有用,还会为自己招来麻烦!但谢柔的,可就不用一样了!若想掌控白泽,非这具肉身不可!」 「啧啧!」鸾玉咂嘴,「公主殿下之心,真真深不可测!」 「鸾公主之心,也是深不见底啊!」谢炽冷笑,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散去,暗中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只待东凛功力恢复,便开始激动人心的幻梦之旅! 这一日,来得很快。 如他们所想的那般,为了能尽快救回莫离,东凛除了努力配合药仙,服用各种灵丹妙药外,每日里也是勤于修炼,又有身边人竭力相助,很快功力便恢复到九成。 九成功力,救一只小猫儿,足够了。 入梦之前,东凛又去了一次聚灵塔。 因是祭出元神和骨血织梦,一旦入梦,他的元神和灵力,便会尽归莫离所用,渡她重生,而他,在她重生那一刻,便会化为乌有,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想再见这些人一面也不能了。 好在,东峻自修无情道后,功力突飞猛进,集他和天境诸仙的灵力,也能保住这些人灵魄不散。 他可以放心的将一切都交给他。 「阿凛,你要去聚灵塔吗?」身后忽然传来谢韵的声音。 东凛拧头看了她一眼,点头:「是。」 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位姨娘,跟以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出来,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这直觉让他本就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鸾玉见状,头也下意识的一缩,几乎想要夺路而逃,但想到自己的「身份」,又强压不安,继续自己的「任务」,小心翼翼问:「那我可以与你同去吗?我想他们了!」 ------------ 第880章 奇奇怪怪的! 东凛看着她没说话,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聚灵塔内,皆是故人。 谢韵身为姨母,也是他的故人,是以,关于塔内灵魄之事,他从来没有瞒过她,也曾主动相邀,请她与塔中亲人相见。 毕竟,她与家人,已有几千年未见了。 之前是想见而不得,是他用灵力滋养唤醒了亲人的灵魄,大家才有相见之日。 这样好的机会,按常理来说,她该迫不及待相见。 但出乎东凛的预料,这位姨娘居然拒绝了。 不过,她给出的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她曾被魔尊劫掳囚禁过,受尽凌辱折磨,虽为神族,但实际那肉身已然破败不堪,灵力更是低微,便经数千年修炼,也未能改变。 而聚灵塔是阴魂聚居之地,的确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那之后,他便没有再提过此事,可过了一阵,她却又忽然提请,想去灵塔见亲人。 东凛便带她去了,可她到了塔前,却又不敢进入,只在外头徘徊,问她何故,便又说承受不住,只得作罢。 但没隔几日,她又要求他带她过去。 如是几次反复,便算敬着她是长辈,东凛也有些不耐烦了。 对这位姨娘,他本身也不是很喜欢。 谢韵在谢氏家族中,就是一个异类。 谢家无论男女老幼,皆铁骨铮铮,唯有她怯懦娇气,被劫掠过后,更如一只惊弓之鸟,畏畏缩缩。 不过,看在她是仅存的亲人的份上,他还是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照顾。 她应该也知自己不喜她,平日里尽量不与他照面,但最近却好像又活泛起来了,时不时的向他这边窥伺,也常向仙童打探他这边的动静。 这些事,东凛都知道,但他懒怠多问。 本来她就是个敏感多思的性子,他没那功夫跟她攀扯。 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去聚灵塔,却又到而不入,实在叫人生疑! 「姨娘确定要去吗?」东凛看着她,「你确定这一次,自己的身子能承受得住吗?若还是像以前那般,过而不入的话,还是算了吧!」 「不不!」鸾玉慌慌摆手,「我真的很想他们!这些日子,为了能见到他们,一直在潜心苦修,我觉得我这次一定能行!你就带我去吧!你看我这身子骨,过一天少一天,今儿去了,了了心愿,明儿便算身死魂销,也能含笑九泉……」 说到一半,又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她故意装出病恹恹的模样来,果然,面前这男人一见谢韵卖惨,便软了心肠,沉声道:「那便同去吧!」 鸾玉心内窃喜,赶紧跟上。. 她之前硬着头皮,厚着脸皮,跟着东凛一次次的去聚灵塔,就是为了找到打开塔内结界之法。 这结界是东凛亲设,原本只能由他一人打开。 不过,最近东凛要舍身救人,便将此处交与东峻接手。 两人交接期间,她一直在场,大致知晓了打开结界之法。 今日要求同来,就是要跟着东凛再验证一遍。 东凛动手打开结界时,再次感受到身后「谢韵」那一瞬不瞬的目光,不自觉的又回头掠了她一眼。 鸾玉正瞪大眼睛瞧着他的手势动作,没提防他会回头,两人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她又有一种被看破的心虚感。 好在,东凛只是掠了她一眼,便即拧开头,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结界打开,东凛阔步而入。 隔了段时日,里面的亲友部将看起来更精神了些,见到他,纷纷上来说话。 只可惜,莫清欢他们的状况不太好,自入塔之后,便一直混沌着。 好在灵魄未灭,假以时日,或许也能同其他人一样慢慢有了灵气和活力。 「那边……是何人?」谢老夫人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谢韵身上,眉头微皱。 谢韵自进入灵塔之后,便一直着意观察周围的情形。 她跟谢家人并不熟,怕露了马脚,便站在那里装傻。 此时被点到名,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见对方满头白发,想来应该就是谢老夫人,便哽声叫了声:「母亲……」 原以为母女久别重逢,该是相对泪流,然而谢老夫人却只是淡淡的掠了她一眼,「嗯」了声,便即移开了目光,又转头跟东凛说话。 她身后还站着谢老太爷和谢家的兄弟姐妹,乌泱泱的一群。 但这些人全都跟谢老夫人一样冷淡。 谢老夫人最其码还「嗯」了一声,算作回应,这些人直接选择无视,好像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瞬,都是莫大的浪费一般。 虽然游魂虚幻缥缈,面上的神情也瞧得不甚清晰,但鸾玉还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谢家人对「谢韵」的鄙夷和漠视。 鸾玉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身为一个冒牌货,她自然也不敢多问,便只能继续扮作怯懦状,眼睛却贼溜溜乱转,心里暗自盘算着,届时该如何引这些游魂入梦。 ------------ 第881章 天选之子? 一番细致观察之后,她自感已有七八成把握,心中得意,回去的路上,脚步明显轻盈许多。 「看来,见到亲人,姨娘很是开心……」耳边传来东凛的声音。 鸾玉脚步微微一顿,讪笑回:「那肯定啊!终于见到他们了,虽然他们还在生我的气,但于我而言,能再看到他们的音容笑貌,便被他们打骂一顿,也是甘之如饴!」 「到底是血浓于水!」东凛点头,「他们虽不怎么搭理姨娘,但心里其实还是一直念着您的!」 「是啊!」鸾玉干笑附和,「原是我对不住他们,让他们失望了!我不怪他们,只恨自己无用!日后,我定要好好赎罪,不让他们再操心!」 「姨娘果真有赎罪之心?」东凛看着她。 鸾玉闻言一怔,不明白东凛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话已出口,自不好再改,便用力点头:「那是自然!我令家族蒙羞,每每忆及,都愧疚难当!」 「那不如,就和阿峻一起,来守护他们吧!」东凛认真道。 「守护?」鸾玉猛地回头看他,结结巴巴问:「什……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东凛回,「我要再度闭关,这聚灵塔交于阿峻,但阿峻到底身为天帝,政务繁忙,难免照顾不周,交与旁人,我又不放心,姨娘无疑是最最合适的人选了!不知姨娘可愿担此重任?」 鸾玉呆呆看着他,脑子里啪啪乱炸! 她可真是太太愿意了! 这些时日,她绞尽脑汁所为的,不就是控制这聚灵塔嘛! 虽然跟东凛来了几次,基本已掌握他入塔之法,但真实施起来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 现在东凛却说,要把聚灵塔交给她来守护! 鸾玉不自觉又想起谢炽之前说过的话。 瞌睡的时候,有人送了枕头。 就是这种畅快舒坦的感觉吧? 不得不说,她们此番谋事,简直比上一次还要顺利得多! 怪不得谢炽总要说,天道是站在她们这边的! 天要亡东凛,天要旺她鸾玉! 她怕是天选之子吧? 鸾玉乐得合不拢嘴。 若不是东凛在面前,她简直要载歌载舞,好生的庆祝一番! 不过,心里再高兴,为了跟「谢韵」的性子相符,她还是装模作样的推拒了一番。 「阿凛,你觉得,我行吗?我怕是……不行吧?」她作受宠若惊状,「我灵力低微,能护得住他们吗?」琇書蛧 说完又生怕东凛不信任她,又道:「当然了,若只是论心的话,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了!阿凛你若真的信我,我必竭尽全力,护好他们!」 「我要的,就是姨娘的这份心!」东凛道,「姨娘知道这塔内都是咱们的亲朋故旧,若真有什么事,定会豁邮购命来护着他们的!」 「那是肯定的!」鸾玉用力点头,眼底的得意兴奋,几乎要掩饰不住。xь. 她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他们的! 「灵力方面,有现在的结界在,无须姨娘费心了!」东凛继续道,「回头我会让阿峻教你守塔之法,我闭关之日在即,你要赶紧学会!」 「好!我一定会好好学的!」鸾玉一迭声应着,「阿凛你何日闭关?」 「后日!」东凛给出准确日期,「届时我会去梅山归墟,带阿离一同闭关!」 「这么快?」鸾玉假装不舍,「阿凛,你闭关之后,何日能出关?你不在浮云宫,姨娘心里不安生!」 「我会尽快回来!」东凛道,「我不在时,姨娘照顾好自己,护好咱们的亲人!」 「好!」鸾玉满口答应下来,脑中如电飞转,又跟东凛聊了几句,便寻了个借口,匆匆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得赶紧把消息送出去,让谢炽他们早做准备。 谢炽等人得信,自是喜出望外,当即便安排下去。 他们只顾着高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落入东凛眼中。 ------------ 第882章 一场豪赌!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些如蝼蚁般算计忙碌的人群,眼底一片冷寂无波,很快便摸清这些人的图谋。 「他们好大的胆子!」如风惊愕万分的同时,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她露了形迹,让帝君发现了,不然……」 他不敢再想下去。 「这个鸾玉和谢炽,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承影咬牙,「大清剿之日,简直是寸草不生,鸡犬不留,她们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帝君,属下这就带人收拾了她们吧!这一次,一定斩草除根,叫她们永无复生之日!」 东凛缓缓摇头:「这样的话,未免太便宜他们了!」 「帝君打算如何?」如风追问。 「他们为织梦如此尽心尽力,将这四海八荒所有怨怼本君之人,皆寻了过来,若立时摧毁了,未免有点可惜了!」东凛的目光在那些人身上游移着,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这么多的怨气,平白浪费了,不太好……」看書菈 「啊?」如风失笑,「这怨气有什么浪不浪费之说?又不能拿来用!」 「也许能用也说不定呢!」东凛一拂袍袖,转身回天境。 他径直去了白泽的仙府。 白泽正为织梦之事忙得不可开交,见到他,也未上前相迎,只朝他点点头:「帝君,我这边基本已筹备完备,你那边如何?」 「随时可以开始!」东凛回。 「那就再好不过了!」白泽点头,低头继续忙活。 东凛也不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白泽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抬头:「帝君……有话要说?」 「你这一身皮囊,生得很是不错……」东凛答非所问,「听说你的元神和仙体,有净化魔气,焕生仙气之能,可是真的?」 「那必须是真的!」白泽一脸骄傲,「不然,我如何能担得起这司命之责?必须要有普渡众生之能,才能掌管这天地万物命格!」 「本君记得仙史上曾记载,数万年前,你的曾曾祖父,也就是上上一任司命星君,就是用此法,救了整个天境……」东凛继续道,「此事,可是真的?」 「当然!」白泽愈发自豪,「以一已之身,挽天下苍生,这是历代星君的使命!我们也都以为荣耀!之前是我在凡间历劫,不知这天境之事,否则,有我在,绝不会让魔尊横行的!便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他给渡化了!」 「现在,也不晚啊!」东凛忽道。 「嗯?」白泽一怔,「帝君何意?现在四海平定,无需我再奉献已身了啊!」 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事,忙笑道:「帝君是入梦救人之后,还能再保全自身吧?这一点,您请放心,我会拼力护住您的元神不灭的!不出意外的话,您和离公主都会安然无恙!只是有一点,您既是以命换命,想要再重塑肉身,没个几千年怕是不成……」 他正说着,忽听东凛咕哝了一句:「出意外了……」 「什么?」白泽被他说得一脸懵,「什么意外?」 「现在若要你舍弃自己的元神和肉身,你愿意吗?」东凛忽然又问。 白泽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帝君你这七拐八绕的,到底想说什么?」 「你只说愿不愿意!」东凛追问。 「自是不愿!」白泽摊手,「我可只有这一个元神一条命!若要我拿我这命,来换帝君生,我是坚决拒绝的!总不能你救心上人,却要我献命吧?没这个道理的!便算你是这天境之主,我也是绝对不应的!」 东凛失笑:「你还真是实诚!」 「小仙本来就是个实诚人啊!」白泽回,「除非帝君能找个说服我的理由!」 「谢柔这个理由,你觉得够不够?」东凛挑眉,「若本君说,想要你妻子复生,便需你拿命来换,你是换,还是不换?」 白泽惊呆了,他怔怔的盯着东凛,半晌,方颤声问:「帝君,可是有她的消息了?」 东凛据实以告。 白泽听完,喜极而泣,当即便前去验证,得到确切结果后,再次站到了东凛面前。 「帝君明知她们的阴谋,却不戳破……」他看着东凛,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然而这个想法实在太疯狂了,稍一浮起,便被他抛开来,只困惑问:「帝君想做什么?」 「本君想做一件癫狂之事……」东凛咧嘴轻笑,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言罢,又道:「确切的说,这应该是一场豪赌吧!若赌赢了,皆大欢喜,所有人都可复生!若赌输了……」 他顿了顿,摇头:「输了,也不过输你我两条命,其他的一切,皆保持原样罢了!但我们一定会赢的,不是吗?」 白泽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看着他,半晌,方哑声道:「非得这样吗?」 「或者,你有更好的方法?」东凛看着他,「若你能想出别的好方法,本君不是非走这条路不可!哪怕别的路曲折难行,但只要行之有效,本君也不在乎的,但是,有吗?」 白泽歪头认真的想了想,最终,摇头:「没有!」 正常情形下,东凛想要复活聚灵塔内所有亡魂,这基本就是痴人说梦,绝无可能。 可是,谢炽她们暗中密谋之事,却将这不可能之事,变得可能了。 她们利用白歌,织大恶之梦,将所有怨怼东凛之人聚集到一处,这些人在幻境之中的怨气,会很快达到顶峰。 然而白泽所织之梦,却与白歌之梦相反,他织的是大美之梦,这美梦将包裹在恶梦外面,他和东凛皆以元神和骨血入梦,这美梦便拥有强大的无与伦比的念力。 恶梦愈恶,美梦便愈美,恶梦中人的怨气,经过他和东凛的渡化,会化为源源不断的充沛的灵力,滋养着入梦者的灵魄,令他们重获新生! 此种救人之法,天地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也只有你能想出这般刁钻之法!」白泽叹口气,「不过,此法虽妙,却也极为冒险!入梦之时,他们肯定会刻意消除掉你们的记忆,届时,你们就只能在他们所设的困境之中挣扎,那个过程,你们每个人都将饱受煎熬!若是不能及时醒过来,便会一直困在里面!当然了,外面的人,会及时唤醒你们,但是,主要还是要靠你们自醒,才能获取那种复生的力量!这一切危险,帝君想都想好了?」 ------------ 第883章 回归! 「本君只知道,没有更好的路可走!」东凛道,「那么,便走这条道吧!」 白泽轻叹:「你一定特别想要复活离公主和她的族人吧?」 「是!」东凛坦然承认,「本君此生未负任何人,唯负阿离和他的亲人!这是一笔债,本君定要偿清,方能心安!」 「所以,便如此的不择手段,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别人的……」白泽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若我不同意,若没有柔儿引我,你待如何?」 「本君能如何?」东凛摊手,「此事强求不得,若强压你献祭,美梦难成,所以,我可能会想法骗你入局吧!反正不管想什么法子,都得把你套进来!」 「你还真是看重我啊!」白泽撇嘴,「敢情只有你心上人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 「天境大乱,你在凡间躲清闲,未立寸功!」东凛斜觑着他,「你自己也说,若当时你在,定会用这条命力挽狂澜,那便当你那时献祭好了,这是你应尽的责任,有什么好说的?更不用说,你现在也是为心上人搏命,你也不亏的!」 「说的也是!」白泽点头,「那么,便开赌吧!」 谢炽和鸾玉也在赌。 只是,对于她们来说,这场赌局忽然变得特别容易,特别顺畅。 说起来,她们所图谋之事,其实是极艰难的。 毕竟,东凛麾下有天兵天将无数,他们却只有一群乌合之众,又皆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无论是灵力还是修为,都十分低微。 然而就是靠这些人,他们偏偏就织成了那么一场荒唐狠辣又快意至极的大恶之梦! 他们顺利的进入了梅山,又顺利的引出了聚灵塔中的灵魄,顺利的杀死了白泽,然后,顺利的入梦。 入梦之时,所有进入幻境之人的记忆皆会自行消除,只保留自己在幻境之中角色的记忆,当然,谢炽例外。 鸾玉身为守梦之人,理所当然的留在了梦境之外。 幻境之门打开,现实之门也便随之关闭,梅山和归墟自此消失在这天地之间,浮云宫谢韵的密室之中,是多了一只悬浮的水晶球。 她透过这个水晶球,窥视着幻境中人的生死悲欢,看到快意处,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虽不能亲自动手,但看到东凛和莫离在幻境中受尽煎熬,还是颇令人心情愉悦的。 只是,渐渐的,她便笑不出来了。 哪怕她拼尽全力,却依然无法控制幻境中人的觉醒,以及谢炽和萧颢的一败涂地,水晶球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数道裂纹。 这意味着,幻境很快就要破了! 鸾玉看着那水晶球上的汩江,幻化成天空之镜,看到那镜中一幕幕不断闪现,最终,定格在汩江江畔的莫离和东凛身上。 两人原本背对着她,此时却齐唰唰的转过身来! 明明隔着水晶球这幻境之门,可鸾玉却分明觉得,这两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然而她退,那水晶球中的两人却步步紧逼,两双冷眸,如出鞘利剑,向她狠狠的刺过来! 「咔嚓」一声,水晶球上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那裂缝愈来愈大,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扩散,尔后,「轰隆」一声巨响! 水晶球爆裂开来! 鸾玉尖叫一声,失足跌倒在地,摔得鼻青脸肿。 她慌张的想要爬起来,手却被一双玄金云靴牢牢踩住,一碾,又是一转,五指指骨立时碎裂成齑粉! 「啊!」鸾玉惨号,抬头看向那云靴的主人。 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人是谁。 是帝君东凛! 幻境破了。 一切,全完了! 「兄长!」 一条人影疾奔而入,身后跟着数名齐晟等人,正是天帝东峻。 他一个箭步冲到东凛面前,泪盈眼眶。 「兄长,你可算回来了!这些日子,看你们在幻境中受苦,我却无法插手做任何事,真真是叫人倍受煎熬!」 「好在,没有白白受苦!」东凛看向一旁的莫离,「阿离,你……还好吧?」 说话间,那手下意识的去握她的手。 莫离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躬身向他行礼:「多谢帝君舍命相救,我已复生!」 一句「帝君」,叫得东凛瞬间红了眼眶。 他收回手,想说什么,但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倒是莫离先开了口:「帝君,我的亲人和族人,当真也能复生吗?」 往昔镜将一切都坦陈在她面前,但是,乍然从幻境出来,她还是有种如梦如幻之感。 「回梅山瞧瞧吧!」东凛柔声道,「他们应该在那里等着你了!」 「那我先去了!」莫离点头,「若他们真的在,便同他们一起来谢恩!」 东凛听到「谢恩」两字,不由又苦笑。 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朝她摆摆手:「去吧!」 莫离点头,疾步走开,想到即将见到活生生的亲人,她心情激荡,打开房门,便要御风回梅山,却听不远处的院落里一阵脚步声急响,下一刻,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竟然是莫清欢和莫凝! 两人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有她的外祖父母和舅舅们,还有莫棠莫千城他们。 他们正乐呵呵的跟身边人说话,却是谢家人,苏老夫人和谢老夫人手挽着手,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俱是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他们,果真都复活了! 莫离站在那里,被巨大的狂喜淹没,一时竟有点反应不过来,只咧着嘴,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瞧。 「阿离!」大家很快发现了她,都欢天喜地跑过来,围着她问这问那。 乍然从幻境脱离,大家跟她一样,都有种如梦如幻的不真实感,好像还在幻境之中一般,一时有点转换不过来。 又兼做了数千年的灵魄,乍然复生,也是各种新奇兴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所到之处,俱是喜气盈盈。 这欢喜的浪潮,很快便涌至东凛面前。 他们并未看到往昔镜,是以并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忽然之间,就回到了天境,恢复了原本的记忆,此时有成千上百的问题要问。 ------------ 第884章 好好享受吧! 东凛和莫离一一作答,东峻和白泽亦在旁补充,搞清来龙去脉后,众人唏嘘不已,又欢喜不甚。 鸾玉缩在角落里,听到这些人的对话,愈听,愈是心凉。 亏她们还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是天道中意之人,所以行事才会如此的顺风顺水。 却不想,这顺风顺水,竟是东凛给的。 原来,她们忙活了这么久,竟全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惊吓疼痛之下,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在一处蛮荒之地,身边躺着一堆人,正是她与谢炽网罗来的那些「有志之士」。 当然了,有志之士们,现在集体变哈巴狗,嗷嗷叫着,对着高高在上的东凛摇尾乞怜,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谢炽白歌和鸾玉身上。 谢炽和白歌的灵魄,早在幻境之中便已损毁大半,此时只余残魂伴着残败肉身,在那里苟延残喘。 生死攸关之时,便连这对母女,也露出了贪生怕死的本色。 白歌毫不犹豫的把黑锅甩给自己亲娘,哭求道:「帝君,都是这女人蛊惑我!我原本单纯善良,都是她恶意教坏我!我的母亲根本就不是她,是谢柔!母亲,父亲,救我啊!」 她忽然对着白泽和谢柔喊救命,惹来白泽一阵干呕。 「你和你母亲联手杀我之时,可没记得我是你的父亲!」他满面嫌恶的摆摆手,噤了她的声。 所有的锅都甩到谢炽身上,谢炽无处可甩,便又往魔尊头上扔,找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叫人啼笑皆非。 东凛并不想听这些人聒躁,轻轻拂了拂衣袖,这些人便立时鸦雀无声。 他扭头看向白泽:「你那梦,准备好了吗?」看書菈 「早就好了!」白泽笑回,「只待帝君发话,立时引他们入梦!」 说完又咬牙补充了一句:「是大恶之梦哦!比你们所造的那个梦,要恶上千倍万倍!是十八层地狱的那种恶!你们那么喜欢做梦,这回,就到梦中好好享受吧!」 「这个梦的话本,原本是由我亲自书写的……」莫离慢条斯理开口,「但我对于折磨人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匮乏,所以便请了白歌和谢炽还有鸾英做指导,你们自己写出来的刑罚,自己用着,定然十分快活!」 白歌三人闻言,面色大变! 莫离让她们三人各写一个话本,说写得愈凶残愈可怕愈好,若是能让她满意,就会考虑饶她们一命。 为了活命,她们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把所有能想到的最最凶残之事,都写了出来。 万万没想到,这,竟是她们为自己挖的坑,刨的坟,织就的恶梦! 三人下意识的又要求饶,奈何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泽依那话本,造大恶之梦,然后将他们所有人送入那至恶之梦中。 那梦的入口,如一个巨大的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全然吞噬进去! 惨号声在入梦的那一刻即响起,绵绵无休。 「永生永世,就困在自己所织的恶梦中吧!」白泽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封住这幻境出口。 东凛拂拂袍袖,将那团污浊之物,送入沉渊最深处。 等待鸾玉和谢炽白歌等人的,将是极致的冰冷黑暗,是永无止休的痛苦折磨。 一团污物坠入渊底,一轮红日缓缓升东升,万丈阳光,洒落天境,曾经笼罩在天境的悲伤阴云,在那一瞬间尽数散了去,只余澄澈清明。 东凛和莫离缓缓回到天境神殿,处处张灯结彩,鼓乐齐鸣,所遇之人,皆是笑语欢颜,所到之处,皆是欢乐的海洋。 曾经失去的亲人,一 夕之间重生,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惊喜,众仙载歌载舞相庆,而沉寂了近万年的谢府,此时也焕然一新,往来宾客如云,人人脸上都溢满喜乐欢欣。 自万余年前全族覆灭,他们身为游魂,只能寄居于聚灵塔中,虽然东凛竭尽全力,为他们搭建出各种喜欢的场景,但那些东西,到底是法术幻化而出,纵感觉再好,跟真实世界还是无法相比的。 但现在,他们却都拥有了真实鲜活的肉身,能活蹦乱跳的,用身体发肤,感受着这天地间的风霜雨露,能享用这真实的美味佳肴,这实在是太美好了! 同一时间,梅山的灵猫族,也沉浸在死而复生的极致喜悦之中。 经过这一番浩劫,原以为永生永世再无相见之日,不曾想忽然之间,死去的亲人又重伴在身侧,大家俱是喜极而泣! 曾经所遭受的那些痛苦和伤害,也在这一刻得到了彻底的治愈,灭族之恨在重新拥抱亲人的那一瞬间快速消弥。 而幻境之中所历之事,虽为虚幻,可苏家人跟谢家人在其间结下的深厚情谊,却是实打实的。 重回天境的第二天,谢老夫人便带着家中女眷,前往梅山做客,莫清欢和莫凝与苏老夫人一起盛情款待,觥筹交错,宾主尽欢,酒过三巡后,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到了东凛和莫离身上。 相比两家人的熟络亲热,这两人明显在刻意的回避对方。 确切的说,是莫离在刻意回避和东凛独处。 自从冲破幻境,处置完鸾玉等人后,她便回了梅山,没有跟东凛单独说过一次话。 她看得出来,东凛有话同她说,但是,她却不知该跟他说什么了。 经历了太多事,她现在十分懒散,每日里只想猫在亲人身边撒娇卖宠,一睁开眼睛,想到亲人俱在,便觉万分感恩。 此生唯愿与亲人相依相守,至于其他事,她不愿多想,也无力多想了。 明明是相知相爱之人,最终却形同陌路,两家人皆扼腕轻叹,少不得便要想法从中搓合,当晚便给两人创造了机会,将两人关在莫离的寝殿之内,又刻意遣走了两人身边的人。 莫离初时并未意识到,等到看到院中的东凛,周围却安静没有人声时,便知缘由。 这个时候若是再找借口走掉,就显得过于刻意了。 再者,也没有那个必要。 她和他之间,的确也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了。 ------------ 第885章 相念相惜,再不相见! 「帝君!」她主动开口招呼,「外头冷,不如,回房一起喝一杯吧!」 东凛深深的看着她,她的笑容甜美娇憨,一如初见。 可那句「帝君」,却让他清楚的明白,他与她,再回不到从前! 他盯着她发怔,一时没有回话。 莫离头微歪,再度叫了声:「帝君?怎么了?」 东凛回过神来,扯眷唇角笑:「没什么,只是你好像从来没叫过我帝君,有点不太习惯……」 不习惯的,还有她藏在那甜美笑颜下的客套与疏离。 他与她之间,曾耳鬓厮磨,也曾刀刃相见,爱也罢,恨也好,终归都是一种浓烈的情绪。 从未像现在这般,感觉不到恨,也感觉不到爱,有的只是令人绝望狂躁的平静祥和。 然而,他心里却又很清楚,这份平静祥和,已是他与她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这一刻,她与他,明明相隔咫尺,却似远在天涯。 「不叫你帝君,叫你什么呢?」莫离含笑望着他,「我们已出了幻境,回归本位,我肯定也不能叫你殿下了!我们曾有那般撕心裂肺的过往,经历那么多事,虽握手言和,前嫌尽释,可要我像以前那般,唤你阿凛,又或者小凛凛,我也是万万张不开口的!思来想去,还是唤一声帝君更为妥当!」 「那便唤帝君吧!」东凛扯着唇角,「阿离喜欢怎么叫,便怎么叫!但是,我还是想唤你阿离,望你不要拒绝!」 「不会!」莫离笑眸弯弯,「帝君喜欢怎么叫,便怎么叫!其实,我还想做帝君的阿离!想像以前那样,在梅山缠着你,在未央殿粘着你,在幻境中,与你心意相通,携手并肩,想嫁与心心念念的你!如今想起这些事,还是会觉得特别的美好,幸福,甜蜜!」 她的声音轻而柔,仿佛梦中呓语,一双美眸流光溢彩,如星光璀璨,可转瞬间,那星光便如流星消失不见,只余沉寂冷灰。 「可是,好像不行了呢!」她抬头看着他,「我亦不知是何故,但就是,忽然的就没有了那份心思,又或者,提不起那份心劲来了,一想到这事,就觉得分外疲累,内心极是抗拒,下意识的想要逃开……」琇書網 东凛听得眼眸泛红,摧心碎肝,哑声道:「阿离,终是我负了你!你爱我至深,信我至深,我却伤你至深,全是我的罪孽!」 「帝君,莫要这么说了!」莫离握住他的手,轻轻摇头,「我早就不怪你了,对你亦无一丝一毫的怨怼!相反,我很感激你,让亲人族人重回到我的身边!」 「本就是我害死了他们!」东凛眼眶通红,「这本是我该赎之罪!阿离如何能言谢?」 「可是,如我父王所说,当初不是你,也会是鸾族或魔族之人!」莫离轻叹,「当时那局势,我们首当其冲,终归是避不开的死局,死在你手里,倒还少受些折磨!」 「不过是借口罢了!」东凛摇头,「是我当时太想赢了……」 「帝君当时,本就输不起!」莫离轻声打断他的话,「帝君若输了,我和家人,便再无团聚之日!而天下无数像我这样的人,便只能永坠修罗地狱!帝君你没有错,亦不必为此自责!我后来仔细想过,若我处于你的位置,我待如何?」 她轻叹,「或许,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吧?在其位,谋其职,便该尽其应尽之责!如此,方无愧于天下,亦无愧于心!所以,帝君,你真的不必再为此耿耿于怀了!往事不可追,可未来可期!做凡人的,尚知道要往前看,你可是上神,更该放眼未来才对!有道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帝君乃天境战神,是我仰望之人,若再汲汲于这些旧事,未免堕了你这战神的风骨,倒叫我瞧不起你了! 」 东凛闻言苦笑:「可不敢让阿离失望!」 「那以后,咱们便再不谈这事了,可好?」莫离笑望着他,「这一页,也该翻过去了!」 「是!该翻过去了!」东凛点头,目光贪婪的粘在她笑盈盈的俏脸上,唇角带着笑,心里却泛着苦意。 翻过去的,不光是那些旧事。 还有他与她之间的旧情。 她已决意抛开过往向前走,他困她误她许久,也是时候放手了。 他轻吁一口气,抬头看天。 天上一轮圆月饱满明亮,月色皎洁,暖风轻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梅山的春天来了。 而属于他的春天,却永远不会来了。 「今晚的月色真好!」他喃喃道,「阿离,你方才说,要请我一起喝一杯的,现在还作不作数?」 「当然作数了!」莫离笑回,「帝君请!我今晚请你喝父王母后为我埋下的女儿红!你可知女儿红是什么酒?」 东凛自然知道。 「是凡间人家,自女儿出生时起,便埋下的佳酿,待到她嫁人之日打开,请亲朋共饮……」他嗓音微哑,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子,「阿离为何要请我喝此酒?」 为何? 莫离垂眸低笑。 因为她以后,不会再嫁给别人了。 不,她是不可能再喜欢上别人了。 人在年少时,是不能爱上太惊艳太喜欢的人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可惜,如今心虽有余,力却不足了。.Ь. 她的确不怪他,对他也没有半点怨怼仇恨,但是,却也不敢,也不容许自己再对他抱有任何奢望! 曾经充满热望的她,如同一根被烧红的铁块,硬生生按入冰冷的水中,她因此被淬练成无坚不摧的利器,可这利器,从今往后,再无法被点燃了。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同东凛讲的。 「因为,我想给我们一个完美的结局……」她含笑望向东凛,「我们成过两次亲,可哪次都没喝上这女儿红!今日与君作别,自是要用这女儿红,今夜与君一醉方休,明日……」 她扬唇轻笑,一字一顿道:「明日一拍两散,相念相惜,但,再不相见!」 ------------ 第886章 新的一天开始了! 相念相惜,再不相见! 东凛听到这几字,一颗心似被万针同刺,痛不可抑,面上却还努力维持着笑容。 「便依阿离所言……」他哑声重复着她的话,「今日一醉方休,明日一拍两散,相念相惜,但,再……不相见!」 最后四字,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莫离只当没听到,自顾自去挖院中的女儿红,然而手却止不住的发颤,连挖了几次,都只刨破一点土皮。 「我来帮你!」东凛上前,大手轻覆在她柔荑之上。 莫离轻颤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平静。 她没有避开,反而回头冲着他笑了笑。 她笑的很好看,明眸善睐,娇颜如花,然而那眉间眼梢,却还是染了月色清冷。 东凛知道自己此时该放开手的。 可最终他还是固执的握住她的手,与她同掘,同饮,同醉,一杯复一杯,一坛又一坛,直将六坛女儿红皆喝了个干干净净!.Ь. 他酒量其实并不好,平日里亦极少饮酒。莫离的酒量也一般,她虽爱饮,却并不擅饮,寻常时,三杯即倒。 可今夜想要求醉,却似极难,喝到第二坛时,反比平日里还要清醒些,昔日那一幕幕,全上心头,细细回忆一遍后,东凛方意识到,原来从始至终,他都不曾给过她真正的温暖快乐。琇書網 樱花树下,怦然情动,是阿离逐着他,千年后重逢,也是阿离执拗的跟在他身后,幻境之中,亦是她先行觉醒,挽救了他和他的亲人。 若是靠他自己,断不会胜得如此容易,这幻境,也不会破得这么快! 从始至终,他都在刻意逃避着她的恋慕,用那些堂而皇之的借口。 阿离她付出了那么多,追逐了那么久,到头来落得那般结局,如何能不心伤心死? 这等情形下,她还能说出相念相惜,再不相见的话,对他,已是足够的宽容善良了! 可惜,他再没有机会弥补她了。 东凛仰脖,抱起一坛酒,一饮而尽。 也将那些原本想说的话,尽数灌回了肚中。 他已负她至深,也不必再假惺惺的说些动情之语,乱她心境。 见他如此,莫离也没有再说话。 该说的话,方才已经说完了,她与面前这人,再无话可说了。 就让那些痛苦悲伤和甜蜜快乐,都葬于这一坛坛女儿红吧! 今朝但求一醉,明朝醒来,便如同新生。 两人像比赛似的灌酒,灌至月色凄迷星子落,终于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次日醒来时,已是午后。 阳光洒在脸上,灿烂如金。 莫离睁开眼,面前已没有东凛,四周一片静寂,她正躺在柔软的被褥间,春风穿堂过户,温暖芬芳,像是一双柔软的手,抚平内心所有伤痕。 新的一天,开始了。.Ь. 告别东凛的一天,也开始了。 许是知道两人彻夜对酌之事,又或者,是东凛同两人的家人说了什么,总之,从这一天开始,便再无人在她面前提起东凛,大家将精力都投在了重建家园上面。 ------------ 第887章 阿离,再见! 莫离自然也不例外。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闲适自在。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莫离格外珍惜与亲人相处的时光,每日里喜笑颜开,没心没肺,逍遥快活。 只是有一点,令她有点恼火。 白日里明明那般快活,晚间却还是要做梦,梦中将她与东凛之间的事,忆了一遍又一遍。 都说日有所思,夜方有所梦。 可是,自那日一别后,她在清醒状态时,一次也没想起过他,为何到了夜间,他却频频来入梦? 为不做此梦,她费了好一番气力,制出了安睡丸,服用之后,便会沉入黑甜梦乡,便算有人在她耳边敲锣打鼓,她都听不到。 然而,便算睡得再死沉,却依然无法阻止那梦,反让那梦变得愈发旖旎缠绵。 原本还是苦乐参半,梦了他的好,也梦了他的狠。 睡死过去后,反而忘了苦,只记得甜。 樱花树下初见时的惊艳心动,在梅山捡到他时的快乐新奇,乍然看到他真身时的惊喜欢欣,化成原形后,在未央殿时形影不离,同起同卧,再到后来那次酒醉表白,还有两人身处幻境之时的点点滴滴,竟似刻在她脑子里那般清晰,心里更是说不出的甜蜜愉悦。 一觉醒来,面色潮红,心如鹿撞,脑中却后悔不迭。 说好要往前走,再不回头看的,这破梦一天天的,又算怎么回事? 她自认是潇洒随性之人,现在竟然拿不起也放不下,实是叫她自己都有点瞧不起自己了。 连续五日之后,莫离又发了狠,加重了药量,制出更加强劲的安睡丸。 服下此丸,便算有人将她大卸八块,她亦无知无觉! 然而便算如此,竟还是无法阻止那梦的无孔不入! 莫离气急败坏,次日醒来,直冲药室,制作忘忧散。 忘忧散,顾名思议,忘却所有令她纠结烦恼之事,再不必与旧梦痴缠。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若服此散,不过能忘忧,还能忘乐,等于将一段记忆全盘清除。xь. 这比莫清欢当初施用的封印记忆之术,还要来得彻底。 药很快便制好了,然而当晚睡觉时,她却又犹豫了。 若强行清除那段记忆,那她与行尸走肉有何异? 又或者,她不该如此心急,她该把这一切都交给时间。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治愈所有的伤口,也能磨平所有的纠结。 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让时间来冲淡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任由那旧梦来袭。 这一次的梦,好似跟从前不太一样,梦中她置身迷雾之中,不知在找寻什么,只是茫然又倦怠的往前走,走到某一处,忽然云开雾散,阳光明媚。琇書網 东凛沐在金色光影之中,含笑望着她。 他笑起来依然那么俊逸好看。 莫离停住脚步,抬头望着他。 他垂首与她对视,目光温柔,他低唤她的名字,声音亦温柔得不像话。 莫离初时没听清他说什么,便下意识追问了一句,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哑声道:「阿离,再见了……」 莫离「哦」了声,回他:「再见!」 她的声音还未落地,面前的东凛,便似那金色流沙般迅速溃散开来。 不过是眨眼间,那熟悉温暖的身影,便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金色的阳光下,竟似与阳光融为了一体。 空气中隐约还回荡着他那低沉醇厚的声音:「阿离,再见了……」 莫离站在那里, 怔怔的看着这金色浮影,脑中一阵阵发懵,心里一个劲发紧,好似被一只手狠狠的攥住了,窒息的闷痛感随之而来…… 「啊!」她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眼前灯火通明,屋外隐约有人声,似在说着什么。 莫离披衣下床,走出寝殿,那声音便清晰起来。 「夫君,你说,这事,到底要不要告诉阿离?」是莫凝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呀!」莫清欢搓手,「说了,怕她伤心难受,不说……不!怎能不说了?那也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啊!」 莫离的心本就紧揪着,听到这话,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 「父皇,母后,你们要同我说什么?」 正纠结的莫凝和莫清欢忽然看到她,俱是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捂住了嘴。 「可是……他……出事了?」莫离颤声追问。琇書蛧 莫凝和莫清欢对望一眼,皆低叹一声,垂下眼睑。 「是……」莫清欢哑声回,「他……殒身了……」 「殒身?」莫离脑中「嗡」地一下,瞬间一片空白,两腿也一阵阵发软,身上更是冷汗涔涔,她扶着门,结结巴巴问:「殒身……是……什么意思?」 「殒身就是……」莫清欢下意识解释,但最终没忍心把那个「死」字说出口。 其实何用他解释? 阿离怎会不明白殒身是什么意思? 可莫离却似真不明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父皇为何不答我的话?」 莫清欢喉咙里「咕噜」了一声,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只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莫离被他抱着,身子却似风中落叶,摇摇欲坠。 她从父亲那里得不到答案,便又巴巴的看向母亲:「母后,殒身到底是何意?」 莫凝本就泪盈于睫,见她如此,心中难受,泪水潸然而下。 她亦上前抱住她,抽噎两声后,终是将噩耗说出:「半个时辰后,我们接到如风的信,说帝君他……仙逝了……」 莫离的瞳孔微微一缩,她忽地又记起那个梦了,脑中亦不断回想着他的声音。 阿离,再见,阿离,再见…… 她曾对他说,再也不见。 他当时应了她的话,也说再也不见。 如今,竟真是再也不见了吗? 不! 不可能! 定然是她又在发梦了! 几日年大醉作别时,他还活蹦乱跳的,他那样的人,拥有洪荒之力,怎么可能说殒身就殒身,说仙逝就仙逝? 「我怎会发这样的梦?」她拼命摇头,「这梦真是越来越离奇了!莫离,快醒来!不许做这样的梦! 她一边咕哝着,一边用力掐自己的额头,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然而不论重复多少次,眼前的场景,依然固执的映在她眼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 第888章 大结局,归来! 莫离急疯了,扬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莫清欢和莫凝见状,忙伸手拦住她,可莫离的力气如此之大,她一拳擂到自己眉心,尔后,直直的向后跌去! 两人惊呼一声扶住她,这才发现,她竟然晕厥过去了! 如果可以,莫离希望,自己可以一直这么晕睡着,这样,就不用面对残忍的现实了。 但最终,她还是醒来了。 睁开眼,满目缟素,人已在浮云宫未央殿,里面乌泱泱一堆人,悲声不绝于耳。 莫离挣扎着坐起来,寻思着见东凛最后一面,却被告知,他已烟消云散。 「入那幻境之时,帝君便已祭出了元神和仙骨……」白泽哑声解释,「原本他是打算入梦救你一人的,若是那样的话,虽会损耗半身仙力,却于性命无碍!但后来,他发现了谢炽和鸾玉的阴谋,便决定将计就计,赌上一回,救回所有人!可如此一赌,他便……」 白泽喉中哽咽,泪盈眼眶,「他骗了我!他说他自有法子,护大家平安,自己也会平安无事!我当时还信了!如今想来,怎么可能呢?」 「他若不倾尽仙力,祭出仙骨,散尽修为,又如何能让已然殒身的残魂复生?他是用自己的命,换来咱们大家的命啊!」 言罢,泪如雨下,失声痛哭。 未央殿中,本就是哭声阵阵,此时万仙同悲,天地失色,世间仿佛只剩下空茫刺眼的白。 「呵……」莫离扯着唇角笑,「他这个人……真是……永远都那么狠……」 「对别人狠,对别人也狠!」 「谁要你赔命了?死了便死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都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没有再怪你怨你,你为何还要这般?你便算要走,也该给人道别的机会啊!怎么能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她说着说着,忽然愤怒起来,恨不能抓过那个人,狠狠的骂他一顿! 可是,她什么也抓不到了。 这天地之间,再没有他这个人了! 莫离心中,忽然生出漫天漫地的后悔,早知他如此,她怎会对他说,再也不见? 早知他命数已尽,她便算救不了他,也会好好的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可这个人,他就是这样,永远都叫人椎心刺骨,痛断肝肠! 「东凛,我恨你!」莫离哭吼出声,「你以为这样,便能清帐了吗?你休想!我恨你!我比任何时候都恨你!你怎能这般?怎能这般?怎能这般?」 她接连吼了三声,吼到撕心裂肺,「你这般,叫人……怎么活?」 她说过,与他再也不见。 可再也不见之前,还有相念相惜。 她希望他们都带着那份美好和遗憾往前走,大家都活得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哪怕再也不见,可知道对方都好好的,便可心安。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真的再也不见! 悲伤如狂风暴雪漫卷。 莫离再次晕厥过去,此后醒了哭,哭了又晕,反复数次后,忽然又平静下来了。 她到底不是从前的她,逝者已矣,生者却还要往下活,自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寻死觅活,休养一段时日后,她寻白泽,问复生之道。 白泽只是摇头:「元神已灭,仙骨已殒,未余半点残魂,便算姑娘祭出自身,便算我再以骨血织梦,便算这仙界诸仙祭出仙魂,他亦再难复生了!他已消失于这天地之间,化为尘烟星光,无根无凭,如何复生?姑娘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这段时日,天境诸仙为此绞尽脑汁,皆无功而返!更不用说,你只是一介小妖了!」 莫离默然不语。 「退一万步讲,便算你真拿命复生了他,你觉得,他知你为她而死,又会独活吗?」白泽轻叹摇头,「他不会!他拼尽一切,只为换你和家人周全!你就全了他这临终前的遗愿吧!莫要再折腾了!」 「仙君所言极是!」莫离站起身来,「谢仙君指点,我以后,不会再执着此事了!」 她这条命,是他倾力救回,亦是他为昔日之错赎罪,她若真的念着他,便该接受他这番好意,好好的活着,莫要让他再担心。 此后的日子,莫离没有再执着复生之事,每日里如常生活着。 她再没有梦到过东凛。 其实她很想梦到他,每日想他千百遍,可惜,他再未来入梦。 当初她努力将他从心中剔除,他却夜夜来入梦,如今她思他念他,他却寂然无踪。 「你这个人,永远都与我作对!」她在黑暗中碎碎念,「你就永远都不能让我舒心一点!」 黑暗中,她心口的位置,似有一丝极淡的微光轻轻亮起,但很快又熄灭了。 「但我还是要念着你!」莫离重新躺下,闭上双眼,「阿凛,我想你了!真的很想!你来见见我吧!」 「我那时跟你说,再不相见,其实是假的!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其实我好像不太了解你,只是一直追着你跑,我怕跟着你,若有一日,再遇到什么事,你又会反手一刀……」 「那一刀真的太痛了!我总要养一养,才有力气……」她在黑暗中自言自语,「你连这点时间都不给我,你真的很过份……」 「算了,我决定忘记你了!过一段时间,我便寻一个俊俏郎君成亲,生一堆孩子!你爱来不来吧!」 她咕哝着翻了个身,摸了颗安睡丸服下,很快便陷入沉睡。 春夜沉沉,春风浩荡,将那粒萤火般的微光吹起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她脸上,微光跃动着,骤然变大了几分。 可惜,只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便又陷入暗沉。.Ь. 自东凛仙逝后,莫离往天境走得勤了些,主要是谢家人一直挂念着她,时时来梅山探望,幻境虽假,可她与他们的感情却是极真。 东凛不在了,她也想代替他,多陪陪他的家人。 他舍身一次,救人无数,谢氏族人很多都复生了,但遗憾的是,他的父母亡故太久,魂魄已散,未能回归,仍寄居于聚灵塔中。 谢老夫人带她去见过他们几次,虽未复生,但他们的残魄尚有意识,只是不甚清晰。 有一日,东母看到莫离时,忽然对着她叫了声:「阿凛!」 莫离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谢老夫人扭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发现她心口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团混沌金光。 「这……这是……」她又惊又喜,「阿凛?阿凛是你吗?」 莫离心里一颤,倏地低头看向心口,这才发现,那金光之中,隐约有一只凤凰若隐若现。 「是他吗?」她激动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扯着谢老夫人的手一再追问。 「阿凛初次化形之时,便是这般!」谢老夫人欢喜雀跃,忙带她去找白泽。 白泽看到那只凤凰,亦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一番探测之后,他却又颓然摇头。 「怎么?不是吗?」莫离紧紧盯住她。 「不是!」白泽轻叹,「姑娘最近定然一直在想他吧?这不过是你心中痴念罢了!」 「可阿离的痴念,为何会幻化成这般模样?」谢老夫人还是不甘心。 「因为她曾与帝君结过同心!」白泽回,「虽未结成,但帝君一丝情魄残存她身,经她 痴念催化,便生出此幻像来,并不能如何!」 莫离和谢老夫人自是不甘心,又寻其他的人问了一通,可惜,得到的是同样的回答。 两人欣喜的心,立时又坠入谷底,相对坐了一阵,忽觉外头有人探头探脑,谢老夫人目光敏锐,已瞧出那人是谁,冷叱了一声:「谢韵,又是你吧?」 谢韵被点到名,性生生走出来,朝她行礼,低唤了一声:「母亲!」 「你能不能不要这般鬼鬼祟祟?」谢老夫人看到她,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你灵力不济,当初便不会被鸾玉上了身,更不会害得阿凛殒身!作出这番祸事,无人问罪于你,你自己不觉得自己有罪吗?」 「母亲,女儿罪孽深重!」谢韵立时跪倒在地,「女儿定会给母亲一个交待的!」 谢老夫人苦笑:「谁要你什么交待?以你的能力,又能给谁交待?罢了,我不想看到你,你去吧!」 她朝谢韵摆摆手,谢韵垂首退去,出门时,目光往莫离身上瞥了瞥,看到那团混沌中的凤凰,眼底满满愧疚,她踉踉跄跄走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一本书古籍发了会呆,尔后,缓缓站起来。 「父亲,母亲,兄长,长姐,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这一生,怯懦无用,从来都是家人护我宠我,我生来体弱,几度命悬一线,长姐渡命于我,我才能苟活到今日!」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活着为什么,可我又一直不敢去死!但这一次,我忽然不那么怕了……」 「长姐,我欠你的命,是注定没法还给你了,那么,还给阿凛,好不好?就是……」她低头轻叹了一声,「也不不知道有没有用……」 「应该会有用的吧?这可是长姐拿来渡我的半颗心呢!都说母子连心,阿凛若得了长姐的半颗心,肯定就能重新活过来!对,肯定能活!」 她说着用力点了点头,摸过桌上的匕首,毅然跑出去,直奔谢老夫人的房间。 见她去而复回,谢老夫人眉头紧皱,还未及说什么,谢韵便已「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对着她用力磕了几个响头,尔后,拔出匕首,毫不犹豫的朝自己的胸口刺了进去! 疼痛让她剧烈抽搐着,但她还是咬着牙,颤着手,将自己的心剜了出来! 剜出来的心,血淋淋的捧在手上,她就这么一路膝行着,向莫离冲过去! 莫离见她自剜已心,已是惊愕难言,此时见她忽然冲自己而来,下意识的往后躲。 「别躲!」谢韵将心捧到她面前,往那团金光中用力按去。 莫离只觉一股暖意直袭胸口,而那团混沌金光,在触到那颗心的一刻,骤然大放光芒! 「这……」谢老夫人惊呼,「这是阿音的半颗心!」 「是长姐……予我的……」谢韵看着那颗心与凤凰融为一体,开心的笑出声来,「阿凛,活……活……」 话未说完,她人猝然后仰,「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谢老夫人忙上前察看,却发现她已没了气息。 纵是厌恶极这个女儿,可如今见她如此,她亦是老泪纵横。 有了母亲的半颗心,莫离心口的那只凤凰,从原来的混沌迟缓,渐变得活灵活现。 众仙见此奇景,俱是欢喜雀跃。 白泽得知原委,亦是喜上眉梢:「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了这半颗心,帝君重生之日不远矣!」 他说的是不远矣,可是,足足一千年,那条凤凰还只是凤凰。 好在,对于养凤凰神鸟这种事,莫离颇有经验。 就是这凤凰长大的过程,颇讨人嫌,哪怕做只鸟儿,也是只臭屁鸟儿,一天到晚没个安生,各种调皮捣蛋, 今儿啄个人,明儿吓个猫儿,后儿又舞着自己那对大翅膀,刮个龙卷风玩儿。 莫离万万没想到,东凛小时候竟是这般顽劣! 「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要是再敢这样,我就直接把你拔毛烤串!」莫离第一千零一次威胁他。 可是这臭屁鸟半点不怕她,翅膀一扑棱,就把她扑倒在地,拿它那嘴在她身上挠痒痒儿。 莫离被它挠得大笑不止,连声告饶,正疯笑之时,忽觉有点不对。 方才一直拥着她的,是鸟儿柔软毛绒的翅膀,可现在,怎么好像变成了两只有力的臂膀? 她心里一颤,倏地睁开眼! 一张熟悉的俊颜猛地映入眼帘! 「你……你……」她瞪大眼睛瞧着他,口中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被男人狂热的吻席卷而去,「阿离,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