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河入蜀 序幕 彼岸花 天空诉说空洞,大地蕴藏沉重,世间被无名的黑布遮盖,不存在一丝光可以跻身的缝隙,只有永恒的,这死寂一般的静谧。 看着眼前乌漆漆的一片,我也会考虑到是自己是瞎子的因素,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从睁开眼睛的第一刻起,身体已经在麻木地前行,一步又一步,像是踩在冰冷的钢板上。 稍微试了几次,发现无法控制哪怕一个手指头,我便由着身体在粘稠的虚空里前进,这粘稠的像液体般的虚空,如一剂温和的毒药,正慢慢剥夺着意识的清明,将人带入梦与死亡之神的爱怜里。 这片亘古的黑暗里,身体许是机械地走上了一年、十年、百年,我又一次侥幸地醒来。 这一次,眼中挤满了艳丽至极的色彩,血色的花海占据了视野的每一个角落,是没有叶的花,是微微卷曲的花,是摇曳着的一朵朵曼珠沙华。 高大残破的古老建筑零星地塌陷在花海中,遗存的残垣却也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雕刻着繁杂纹饰与不可名状图案的古老石柱直取天际,一簇簇曼珠沙华点缀其上,带来生死的诡异和谐。 遥远的彼岸,沉积数万年岁月的巨大骸骨静静地沉眠在天地间,骨隙间诡异的幽光隐隐现现,伴随着沉重压抑的呼吸,与现在键盘的灯光别无二致。 除却了那些古老的造物,花海四处还零散堆放着早已失去动力的四爪人造机械,上面搭载的武器早已锈蚀。 有钢铁的城市碎片,残存一处街角的风光,店铺曾经的造物散落街头,娃娃的右眼盛开血红的花儿。 破损的巍峨战舰横断了一处血海,与彼岸的骸骨不逞多让,正前方的船头位置用极其特殊的材料镌刻着“不见山”,横跨过岁月的长河,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天空中红色雾气弥漫,薄如轻纱,远远望去便似丝绸编制的帷幔,托着破损的巨石和楼阁静静的悬浮在血色的空间。 太好了,这下可以排除我是瞎子这个因素了,我不由地暗自庆幸,还没有好好感受过这花花世界呢! 我四处打量着这些古怪的风景,兀然注意到了前方一座小小的亭台,是江南地区的水榭楼台的造艺,只是更加的古朴沧桑,光秃秃的没有几瓣瓦片,是陈列在这个怪奇的巨型博物馆中不起眼的小小墨点。 它孤零零矗立在一处花海的高地,面朝血海的彼岸,周围再没有其他造物,和之前的杂乱形成了过度鲜明的对比。 里面某个极度不和谐的因素死死抓住了我好奇的眼神,压迫着我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那是流淌着的一片雪,突兀而刺眼,如五彩缤纷的画卷上忘记了上色的一处空白。 是一个人...吧,他身着皎洁的长衫,他静静地坐着,独自望向远方,眼中是亘古的岁月。 一种无比熟悉却又极度陌生的矛盾感从心底升起,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我有些恐惧焦虑,却又急躁的无法停下脚步,我需要看看他,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仿佛就是我九十九分试卷上还没有拿到手的最后一分。 我跨过了漫漫的花海来到他身前,他终是没有一丝动作的变化,是睡着了?还是斯人已逝?死亡,这个凄美的词,让我感到悲伤,像站在了一位生平至交好友的葬礼前,只是我的手中没有带来任何一束花,但没关系,这里已然是最适合的陵园。 仔细端详着他,东方人的面孔,清秀的面庞,眼眸中养着一潭幽幽的井水,波澜不惊,神韵依然未减丝毫;嘴唇却没有多少血色,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后,一枚古朴的发簪盘在头顶;白色的儒衫上绣着精美的纹饰,有竹林,有虫鱼。 “幸好我的至交好友里没有这样的人,不然得让多少姑娘伤心。”我思绪远扬,愕然一笑,笑得着实有些难看了。 他只是静坐着,安安静静,儒雅的气质下却难掩那一丝淡淡的肃杀,望向远方的目光带着寂落,不知道过去千万年里,独自一人看尽了多少遗憾。 我脸上有泪痕划过,久远的记忆片段撕裂进入脑海里,模糊而不真切,我感受到那无尽的哀伤似一阵一阵高大浪潮般打来,将我卷入其中挤压着我的身心,悲伤的海水让我不住地窒息。 “你来啦?”男子转过了头,眼神亲切得像在平常的一天等到了赴约的好友。 有十里清风自前来,轻轻拂去了我脑海中的杂乱记忆,我跌坐在地,双腿颤抖,盯着原本逝去的斯人不知所措。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搅扰到您的沉眠了!我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吗?要不我给你摘两束花?”我真想给自己一个响亮的大耳巴子,作为最后一句话的奖赏。 他轻浅一笑,饶有兴趣地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我。 “来不及了,我这孤魂野鬼以后可就缠上你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十几处冲天的红光拔地而起,黑暗中传来异兽的咆哮,战舰机械开始轰鸣。彼岸花漫天飞舞起来,渐渐形成以亭台为风眼的红色龙卷,我突然害怕起来,难道他生气得想把我也留下来变成孤魂野鬼一起陪看看星星吗?这也太小气了吧! 我大喊着电视剧里经典求饶台词,却只有如剑鸣般的风声,他只是淡淡的微笑,不过是站起了身,牢牢盯着红色天际处几颗升起的晦暗星光,一身苍茫的剑意自他孤零零的身躯里炸开来。 我渐渐被彼岸的花海淹没,黑暗的虚空再度拥我入怀,温柔像儿时母亲的怀抱。 砰! 沉闷的声音响起,手背的疼痛感剧烈传来,我从床上惊坐而起,慌张地四处张望,黑暗中只有空调的指示灯闪烁着,耳畔传来舍友的打呼声,月光正静谧地贴着窗帘入眠,生活依然平静,看了一眼床框,轻揉着红肿的右手,只剩下背后的冷汗提醒着我那一场似有似无的幻梦。 ------------ 第一幕 被选召的孩子 1.薰衣草(1) 2016年9月1日,白玉京拿着不上不下的成绩进入了川蜀某民办大学设计系就读,不上不下的小学,不上不下的初中,不上不下的高中,不上不下的十八年,十八年如一日,白玉京早已习以为常。 曾几何时,也曾幻想过少年热血屠龙,或在十二岁之时成为被选召的孩子去拯救另一个世界,也期待过大洋彼岸的一只白色猫头鹰带来的魔法学院录取书,而对于他来说,心里最深的梦想是有一天御剑乘风天地间。 少年在年少的梦里长大,没有什么意外,也没有什么惊喜,生活的擀面杖一点一点地磨平了少年的意气,长大后的少年现在只想简简单单在食堂有口饭吃。 “卧槽,三石哥,大学食堂也太特么挤了吧?!” 望着那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洋在食堂内汹涌起伏,军训刚解散便撒丫子狂奔的白玉京苦着脸向身旁一样惊呆的室友周三石诉苦。 “我们要不还是去后街吧?听说后街有一家抄手还是不错的。” 白玉京边说着边转身,刚要逃离这饿鬼的食堂,却徒然跌入另一片薰衣草的海洋。 女生有着精致的面庞,樱桃般红润的嘴唇,一双好看的紫水晶眼眸正对上白玉京,及腰的墨紫色秀发萦绕着淡淡的薰衣草清香,半露肩的时尚衬衫完美显露她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脖颈间戴着一件雕刻繁杂花纹的小圆筒。 白玉京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姑娘,但基本从来聊不上几句,而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马上脸贴脸的程度在白玉京的个人传记里更是史无前例了。 感受到对面呼出的扑面温热气息和发梢的花香,少年羞红了耳根,脑袋一时宕机。 看着眼前木瓜少年,女生好看的眉头一挑,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嫌弃。 “这位学弟,我们要在这里对视一中午吗?”清冷的声音将白玉京拽回了现实,手忙脚乱的退到一旁,扭开泛红的面颊,狗嘴里没有象牙。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注意后面有人...” 咕咕咕…… “嗯,毕竟你的肚子咕咕叫,确实注意不到其他事情了。”女生突然掩嘴偷笑,白玉京霎时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这也太不着调了! “行啦,学弟你忙去吧,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女生拍拍白玉京的肩膀,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绕开白玉京径直去了宿舍方向。 再见面?这是悍跳了预言家? 白玉京扭过头,看着一旁室友眼中的羡慕嫉妒恨,看起来就是不会听自己解释的狼人,连忙疾步向后街遁去。 “啊啊啊天气不错,快走快走!一会儿该没位置了!” 这是一个平凡少年的十八岁,是他新生活的开始,也是一场不平凡的宏伟故事的开幕。 --------------------------------------------------------------------------------------------- 时光总是匆匆,顶着骄阳羡慕学长学姐啃西瓜的夏日军训转眼便结束,蔚蓝色的军服大多从食堂住进了垃圾桶。 “干杯!庆祝军训结束!兄弟们大学生活快乐!找到女朋友!” 校外的美食街,一群群刚刚结束军训的新生们聚拢在不同的餐厅和街边摊贩里,庆祝着苦难军训的结束和美好大学生活的正式开始。 夜色下,灯火的长龙蜿蜒,夜空中星光点缀,人影叠叠。小小的长街混杂着关东煮的叫卖,云吞铺子的蒸汽,小酒馆的喧嚣,拨弄着一曲悠远绵长的人间诗谣。 白玉京却不似有闲心欣赏,他也正和室友一起坐在街尾的小饭馆里,但当下没有半点新生活的欣喜,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出问题了,还是个天大的问题。 随意一瞥,远处风景竟像高清4K的视频在眼前0.25倍速缓慢放映,白玉京能数清空中飞鸟的羽毛;静心倾听,自己又像身处在幽静的峡谷中心,回声从四面传来,此起彼伏,杂乱却明确。 图像和声音的重叠,堆积起来变成了老旧的大头电视里闪烁的黑白雪花,让人无端感到心烦意乱。 信息的洪流倾轧着白玉京的神经,有些头痛难耐。白玉京双手支住脑袋,搓揉太阳穴的速度令室友咋舌。 “小白,怎么了,脑袋又痛了?”坐在白玉京旁边的室友罗三木关切地问道,“最近发作频率越来越高了,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没事了,坐一下就好。”白玉京不太愿意去医院,集中精神又一次压下了那种奇异的感官。 自从那个梦后,自己的身体就不太对劲了,这种事怎么告诉医生? “嗨,医生,是这样的,我梦到一个超级美男和许许多多的彼岸花在一起的绝美画面,还有很多亭台楼阁和机甲舰船,然后我小脑袋瓜子就开始抽风头痛了,您看有解吗?” 绝对不行!这不得送我去精神病院啊!大学才刚开始呢!哥们还没开始谈女朋友呢! 不过说到女朋友,上次那个应该是学姐的女生不是说会再见面吗?这难道是老天准备给我十八年的单身生涯一个GALGAME式的补偿呢! “诶,对了,你们还记着暑假里的那场全球地震吗?六月左右那个。” “咋了,专家不是说是一次罕见的全球地壳活动?” 室友们话风一转,将白玉京从美美的幻想里硬生生拽了出来,白玉京记得那次地震,一个4.5级的小震,放平时搁在“三天一小震,五天一大震”川蜀地区没什么大不了,人都不带跑的。 不过这次让全球瞩目的是每个地方都同时感受到了震感。比起地壳运动引发的地震反而更像是地球老妈打了个寒颤。 “我从种种小道消息听说没有那么简单呢,那次地震没有明确的诱因,但之后全球的军事部署都发生了变化呢!那段时间不是可多演习?怕不是什么大事发生了!有人说是恐龙从地心跑出来了!” 诶?! “你的小道消息就是来自贴吧的猜测?无语了,有恐龙早就打起来了,你还能坐在这里安安稳稳吃饭?不过东方奇术界万年不动的王八佛道儒三院确实从那之后也活络了起来,各地名山大川也相继封山封景区了。” 诶诶?! “还有啊,最明显的是最近世界各地渡劫的奇人异士变多了,光柱和异象层出不穷,以前十几二十年都没有两个的,甚至我们国家的奇术界重新划分了修行等级。” 诶诶诶?! 假期发生了那么多事吗??? 想着自己整个假期都是抱着电脑在游戏里虚度光阴排解寂寞,要不对着纸片人叫老婆,要不就一次又一次欣赏魂系游戏的死字笔锋,白玉京现在感觉自己好像彻彻底底地废掉了。 完全和世界脱轨了啊,三个月的时间里,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闭关锁国理所当然地变成被时间淘汰的老派人物了吗? “诶,小白你那个头痛会不会也和那个有些关系哈哈哈!”室友看着凌乱起来的白玉京调笑起来,却一下狠狠戳进了白玉京的心里,哥几个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哈,嘿,也许吧,搞不好我也是有机缘的救世主!哈哈哈。” 白玉京皮笑肉不笑,几个室友看得发毛,小白难道真像他们私下讨论的有家族遗传病史?不会发生大学宿舍杀人案吧!也太恐怖了! 食物的热气蒸腾,终是勾走了少年们的心思,开始飞舞碗筷,迎来美食的盛宴。 “唔,看起来有点傻不拉叽,不过确实是步入知微境了,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潜力不错嘛。” 小餐馆对面的咖啡厅里,一杯微凉的卡布奇洛旁边,女生的墨紫色长发披散开来,正侧坐在椅子上用手来回推搡着一个小木球。 ------------ 2.薰衣草(2) “嗞嗞嗞嗞嗞...” “嗞呀嗞呀嗞呀......” 饶是夏天已经过去了,校园的树林里还是会响起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也许诗人会盛赞为生命的绝响,但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只是单纯的吵闹罢了。 白玉京抬头看了眼夜空,“今天也没有什么星星呢。” 城市的夜空总是这样,被厚厚的幕布包裹着,不仅是雾霾,还有那些黑暗处更多无法言说的秘密。 白玉京突然扭头,扫视了一眼身后,只有晚间零零散散出来散步吹风的学生。 总觉得有人在跟着我,是最近太敏感了吗? 今天白玉京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再去多想,直接步入了第三教学楼内,旁边的树梢上随即闪出一抹浑圆黑影跟了上去。 四楼一间教室的后排,白玉京独自靠坐在走廊的一侧,离得其他人有些远,等待着文学社学长学姐们的发言。 今天是文学社新社员们加入社团后的第一次自我介绍,对于白玉京来说,他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作为一个独来独往惯了的人加入文学社也是觉得大学好歹应该体验一下集体活动,在未来自己的简历上添一笔色彩,考虑到自己过去十几年间只和各种书本打过交道,所以文学社才成了不二之选。 正当白玉京的脑海努力默背着接下来的发言时,后排出现了一阵躁动,窃窃私语的声音清晰传到了白玉京耳中,虽然他并不是故意偷听。 唉,我白某人已经快是顺风耳和千里眼的代名词了啊。 “你快看,那个女生也是新生吗?气质真好!” “小姐姐有些飒啊!” “同学你要坐这边吗?这里有位置!” 白玉京也想回头看看这个女神,美女又有谁不爱呢?看一看又不花半分钱。,还赏心悦目延年益寿。 但刚把脑袋转到一半,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花味,一抬头,刚好迎上那双好看的紫色眸子。 “哦,学弟,我就说我们会再见面的。”清冷的声音入耳,仍似广场初遇。 回忆像热毛巾似捂住了面颊,白玉京感受到了耳根的燥热,想把头转开,努力装出作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 不想来人是心大还是压根不在乎,直接拍了拍白玉京的肩膀。 “诶,进去一点,麻烦给我让个座,谢谢学弟哦。” 什么?我听错了吗?我表现的还不够生人勿进?这么多位置你一定要坐这? 白玉京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一次看见了周围人群羡慕嫉妒恨的眼光,尤其是那些男性同胞们,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白玉京的社恐症状直接拉满,只得默默低下了头把屁股朝里面挪了两个位置,而女生只是轻微耸耸肩就坐了下来。 “咳咳,既然人来的差不多了,我们便开始今晚的活动吧。”随着一位文学社学姐的发言,教室重新安静了下来,却仍不时有热切的目光投向那个鲜花和牛粪的角落。 “首先,欢迎大家来到文学社,相信大家都是因为对文学的热爱才聚集在这里的。就由我们社团的社长和各部部长开始自我介绍吧,那么......” 文学社的迎新会就在这安静的夜色中紧张地进行着,大部分新生们都有些手足无措,台词磕颤;当然也不乏侃侃而谈之辈,介绍完自己后傲然扫视一圈教室,目光中充满自信。 真是一头宣示着主权威严的狮子啊,白玉京突然想自己会是什么?哦,那自己只会是动物世界里胆怯无害的小白兔,如果现在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话,一定有只玉兔在拿自己的心窝捣药。 学姐呢?会是百灵鸟吧,她会紧张吗? 追随薰衣草的轨迹,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隔壁的女生,依旧是记忆里的修身牛仔裤,一件随意搭配的白色T恤衫,印着“junior company”字样,中间画着拿着情书的女孩,回头的角度正对白玉京微笑。 白玉京对那串英文有印象,不是因为英语好,而是知道这代表是一位日本插画师“稗田やゑ”的作品,相比第一次见面的飒爽,这样的她看着更少女一些。 “我的小学弟,我有做错什么吗?你怎么一句话都不和我说?一声学姐都不愿意叫?”女生突然地转头抓住了那鬼祟目光,一双会说话的调皮眼眸盯着白玉京,“唉,算你狠,我这么大个辣妹坐你旁边你也能无动于衷,一看你就不像是能找到女朋友的人,那我主动一点好了,沐子樱,大二广编系。” 什么叫我不像是能找到女朋友的人啊!我只是内向一点!这是君子的含蓄好吗!白玉京不得不抽了抽眉角无声的抗议着,准备好好争论一下,虽然确实母胎SOLO至今。 “我叫白玉京,视觉传达设计系,今年18岁...”我在干什么啊! 明明准备了那么多犀利言语准备口诛笔伐一番,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乖巧的回答,像极了被班主任抓住的捣蛋学生。 沐子樱悻悻然地挥挥手,鼓起嘴。 “行啦行啦,和你这个闷葫芦聊天真没意思,我们还是多准备准备自己的发言稿吧。” 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一定是觉得自己无趣了吧,果然自己还是不适合交际。 沐子樱盯着前方思考着什么,眉头有时会微微一皱,却也别有韵味。学姐的睫毛好好看,睫毛弯弯眼睛眨啊眨…… 啪! 偷瞥侧颜的白玉京给了自己一巴掌清醒清醒,这一巴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额,刚刚有只蚊子。” 数秒后,白玉京憋出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引来了不少鄙夷的目光。 那些目光使白玉京心里隐隐有些难受,直到上台介绍自己,都还没有缓过劲来。 看着白玉京上台时的背影,辣妹沐子樱轻声念叨了一句“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在磕磕绊绊自我介绍的尾声,白玉京还是没有忍住目光瞥向沐子樱,这一次当然是又被抓住啦,沐子樱的双眼直接充满侵略性地迎了上来,俏皮一笑还故作无辜地眨眨眼。 台上的白玉京一整个呆愣住,糟了!我忘词了! 月光从夜幕里温柔地流淌进校园,初秋也尚有夏虫私语,相恋的男男女女漫步在情人路,在群星的见证下,少年的心间绽放开来一朵小小的薰衣草。 ------------ 3.伦敦1888 “小子樱,事情怎么样了?”电脑上的QQ提示音响起,一朵粉色荷花头在不停跳动着,一看就是家里长辈级人物限定的头像。 “现在蛮内向的,他小时候时的一股子二傻子劲也不知道去哪了,不过他还是很不错嘛,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步入了知微境,就是不知道他的基础心法是什么 现在只有这么多情报,毕竟我也是要上课掩饰身份的,社团活动又还没正式开始,直接接触的机会太少了。” 沐子樱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眼窗边挺着胸膛邀功似的机关胖鸟。 “哦,小樱花让我转告你,大部分情报都是她的功劳。” 对面的头像好一会儿都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显然对于这聊天软件还没有完全掌握。 嘀嘀嘀。 “小家伙一定是在疯狂邀功,下次给她的新翅膀多雕刻点好看的花纹行了吧。还有你也太主动了吧,不像平时的你啊,这无端端的,真不是想嘎他腰子吗?” 沐子樱不满地撇撇嘴“什么无端端的,对我来说又不是,再说了,他又不太像会主动打开心扉的人,那我也不说话,量子脑波交流是吧?你们那么关心怎么不多派点人来?” “你以为我们不想啊?还不是那三位的计划,我也不晓得原因,但总归我们这些老一辈暂时不好亲自出面,‘山海归墟’后奇术界和世界各国政府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 “他的信息‘王朝’知道了?” 在西南群山的一间古朴道观里,一位吃着油炸鸡块的老道士微微一笑,舔了一下手指继续打字。 “王朝还不知道,但是已经有些觉察,不过我们暂时封住了白玉京的信息,如果真是上人们推衍的那样,想来会是奇术界最为隐晦的秘密,关系着世界的本源,他也许是‘一’一样的存在。” 沐子樱望着窗外云层许久,没有再回复消息,对方似乎也不在意,头像黯淡了下去。 --------------------------------------------------------------------------------------------- “要下雨了,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看着天边雄浑沉重的乌云,白玉京联想到近来发生的事,心里也跟着压抑起来。 本以为大学是一个美好的开始,却不想还没开学一个月,这座小城就大雾不间断,周遭更是发生了连续数起女生被残忍杀害事件,学校出于安全考虑禁止学生出校门,就连外卖也进不来了。 从校门口路过,门口站着全副武装执勤的特警,帅气的样子引起不少刚下课的女学生的议论。 虽然已经有这么完善的措施,但白玉京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因为听说谋杀案的嫌疑犯到现在都没有确定,整座小城弥漫着不详的气息,像是回到了1888年的伦敦,恶名昭彰的开膛手正游离在小城晦暗的角落,等待着可怜的猎物。 “小白,你在看什么?再不去食堂又没有饭了。”室友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哦,就来。”白玉京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暂且把这些不安压下,毕竟有特警的保护,眼前有另一个更大的问题,那本不知怎么出现在自己抽屉里修炼心法《万里尘》。 在翻开书的第一页夹着一朵艳丽的彼岸花,旁边是一列蕴含苍茫剑意的字迹: 予独自人间十八年的你。 --------------------------------------------------------------------------------------------- 雷声轰鸣,雨点噼里啪啦击打着这片大地,世界在雨幕里变成了一幅模糊的水墨画。街上的行人匆匆而过,谁也没有注意一个黝黑的影子在水洼间出现又消失。 一名女学生刚刚从自习室跑出,带着遗落在教室的课本,偌大的校园一时间再也见不到第二个人。 “倒霉倒霉,就拿个课本的功夫怎么就下雨了!得在变成落汤鸡之前回去才行。”女生不禁抱怨着这糟糕的天气,却对身后水洼里迫近的倒影毫无察觉,直到影子贴上她的双脚与她同行,泛白的眼眸死死盯着她。 “嗯?怎么还没到宿舍,平时有这么远吗?起雾了?”校园白雾弥漫开来,想到最近的雾天连环杀手传闻,虽然知道学校的安保措施,女生仍然感到无尽的恐惧向她袭来,她把步子迈得更大,想要尽快摆脱这冰冷的雨幕回到温暖吵闹的宿舍。 雾气越来越浓,一片白茫茫的,像是盘古尚未开天辟地的寰宇。整个校园只有女生的帆布鞋踩在水中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到宿舍!”女生竭力咬着嘴唇,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最终跌倒在雨雾里,跪坐起身,泪水止不住地倾泻而出,无尽的恐惧已经占满了她身体。 看着潮湿路面上自己的倒影,在雨点地打击下对着自己扭曲地微笑,女生身边的水滴突然开始倒流汇聚,在女生的眼中一张跟她相似的人脸从水洼里跃然而上,黑色的雾气在其中起舞,倒影的表情是那么的惊恐,仿佛是将要发生之事的预演,缓缓贴近着自己的面颊,死神开始挥舞镰刀,收割绝望的灵魂。 “轰隆!”一道突如其来的惊雷精确地打在了女生的倒影上,一道似凶禽的哀鸣传出,汇聚的水流瞬间四散,女生也昏厥了过去。 嗒,嗒,嗒。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雾气逐渐散去,一名女生的身影缓缓走出,手中持着一张正在不断消散的黄符。 “跑了吗?不过也应该重伤了。”清冷的女声自顾沉吟着,声音里没有多少感情,女生冷冷地看着那片倒影存在过的地方。 远方更多的脚步声逼近,应该是被雷声惊动的校方人员,女生没有时间再细细查看,只能两指虚夹,一张新的黄符出现,轻轻一掷,黄符稳稳地落在昏厥女生的面颊上,随后化作了几缕金丝汇入了女生的五官与额头。 “在这!有个学生晕倒了,怕是被刚刚的雷电擦到了,快送校医院!”嘈杂的声音响起,有老师的,有保安的,也有警方的人员,唯独沐子樱早已远去。 ------------ 4.树灵 黄昏五点的校园,金黄侵染着这片高大的建筑群,秋日的晚风吹拂着橘黄的枫叶,铺洒在校园的道路与长椅上,层层叠叠,宛如金色的地毯。 “呼。”白玉京吐出了一口浊气,从巨大柳树下的长椅上睁开眼睛,一抹奇异的光彩消散。 “难得的好天气,学校里都没啥人了啊,真安静。”起身伸了伸懒腰,白玉京望向四周的教学楼,活动了一下手脚,开始打量起身后的古柳。 这棵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柳在四座教学楼中间的小广场上,系着不知多少年积攒来的缕缕祈愿红绸,本应吵闹的教学楼此刻却安静的像是一片尘封在记忆里的遗迹,静待着探访的旅人。 离震动校园的惊雷已经过去三天了,虽然学校什么都没有提及,但流言早就散布在了各个角落,说什么的都有,什么杀手潜入学校了、什么有负心人被雷劈了,甚至有人说是有修士在渡劫,互联网的速度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校方迫不得已出面澄清了这件事,只是一个女生受惊而已,她也不记得什么了。但大部分学生仍然怀疑发生了什么,甚至夹杂着不知从哪传开的凶手可能不是人类的说法,加剧恐慌的蔓延。 十一国庆节的到来以及这座小城最近堆积的压力,使得大部分学生选择了结伴一起回家,就像是英国动画电影《小鸡快跑》的真人版,白玉京一直觉得这标着喜剧标签的电影应该是一部实打实的怪奇恐怖片,小时候看完吓得睡不着,对此有着很大的心理阴影。 白玉京没有地方可去,家里没人,母亲在远离家的另一座城市工作,至于父亲,那就又是一笔关于家庭离婚的烂账了。索性留在学校还不用自己做饭,除了依旧不能出校门外也没什么不好,自己都能适应。 至于另一个原因,白玉京抬起手掌,食指并着中指,一抹缥缈的雾气汇集,一个小圆球在指尖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万里尘...白玉京小小地修炼一段时间。圆球散去,白玉京揉了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他没有办法对自己解释什么,当曾经的幻想照进现实,属实太过离奇,有些没由来的恐惧。 初看万里尘,跟世俗书籍没有太大的区别,像极了才在打印室取出的文本,但细看之下却是一本实打实的剑诀。唯一的问题是这本剑诀不是普通的武把式,而是需要调动灵气的仙家手段。 想到最近重重遭遇的白玉京,虽然非常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但还是矛盾地尝试了一下。没有一点上手难度,一切都是完美契合,仿佛这本剑诀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白玉京最后把这件事闷在心里,对谁也没说。 剑诀没有什么高深的剑术,反而是一门基础的剑招和与其相配的心法,一个多月以来,白玉京通过书上的内容已经能完美控制住称作灵感的事物感知能力,极限是方圆十里,正好快要覆盖整个校园。 “咋子办嘛?”一句叹息,看不清未来的道路,终是不知是福还是祸。 “小子,你很贪心啊,明明如此仙缘,却还如此自怜自艾!实在是气煞老夫!”一道稚嫩却语气老成的声音从不知名的地方传出。 白玉京心里一沉,他确信之前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感知到任何人的到来,那么现在说话的是什么人?或者说,不是人? 白玉京有些讶异,虽然这个世界一直存在着奇异的事物,但之前从来都跟他一个普通人没有关系,自己十九年来可都没有一星半点儿所谓的奇异事件,可现在却自然而然的出现了这样的想法。 “上面,上面,小子,天天在老夫的地盘打坐和老夫分享灵气,却从来不抬头看看吗?真是没有礼貌。”白玉京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一个绿色的东西趴在柳树纤细的枝丫上,正不耐烦地挥着手。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走近科学没说啊,白玉京如果能看见自己表情的话一定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眉头可以皱成这样,眼角不自觉地抽动着,完全不太能接受眼前的情况。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表情,修炼修坏脑子了吗!”绿色的东西从枝头消散,又重聚在了椅子的最上边,白玉京这下看清了,是一个半尺来高的绿色小人,通体绿莹莹的,头发是一簇簇的柳条,脑袋身体占了大部分,显得手脚很小的样子,就像,一个绿色的小婴儿? 白玉京说不出话,从来没有预想过学校里存在这样的东西,不知道怎么去接受,毕竟,这已经超脱了他过去十八年的认知。 “哦,我知道了,你是初涉修行的小白,没见过老夫这等灵物是吧?”绿婴双手环抱,一副骄傲的模样。 白玉京盯着这灵物,稍稍前后一思量,这个前辈看起来应该是比自己懂得多一点,毕竟感觉还是比自己厉害,难道是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诉苦,送来了一个可以解疑的“人”?那回头可一定去烧烧高香了,给各位神仙老爷涨点业绩。 “咳,这位前辈,有什么可以见教的吗?小弟的确初入修行,一切都莫名其妙的。”白玉京立马换上了一副讨好的口吻。 “嗯,孺子可教也,你说说有什么想问的吧,老夫是这株柳树的精魄所化,是树灵,虽然现在还不是特别厉害,但对于修行还是颇有见解的,你称呼老夫柳前辈便是了。” 这一席话仿佛对树灵很受用,频频点头。 “是的,柳前辈一看就是大道在望,可以指点一下我吗,什么可以聊聊。” 白玉京继续捣鼓着自己的彩虹屁,看着白玉京一脸仰慕的样子,树灵更加神气起来。 “好吧,看在你这么弱小无助的份上,我就和你说说吧。” “既然你已经初入修行了,能够开始运用灵力了,这基础修行心法的运转老夫就不与你说了,我就和你初略说一下东方奇术界的境界吧。” “知微境、出尘境、涅槃境是当今东方奇术界的划分,不过上次的事件发生后,境界已经重新洗牌了。我们这边主要是修士领衔,国外有就是什么传教士啦、猎魔人啦、骑士啦。” “而刚踏足修行的人嘛,都需要以一套功法循序渐进,精深自己的修为,还需要考虑是否入门派,拜码头,至于具体的操作嘛...” 柳前辈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面颊微微有些红润,又吐出了一句“其他的就等你好好修行,精深了知微境再告诉你。” 白玉京有些奇怪,还没唠两句呢就没有了?面前这个柳前辈似乎不怎么“前辈”,那看来诞生也没多久?不过自己更菜更小白便是了。 柳前辈似是看出了这点小心思,两坨红晕愈加明显,不过还是硬气地“哼”了一声“小子,贪多嚼不烂,也不想想老夫好几百年的树是白当的吗?你没什么事就滚蛋吧!” 一听这话,白玉京顿时有些焦急,还有些疑惑没有问呢!刚准备开口,柳前辈便已经消散了去。 白玉京只好把问题吞了回去,幽幽地转身离去,柳前辈飘忽的声音传来“对了,最近不要去学校的小湖泊,那里现在风水不太好。” 白玉京疑惑着问了几句,再没有任何回应,为了不被其他人以为学校窜进了一个自说自话的神经病,也就匆匆离开,反正大柳树又不可能长脚跑了。 随着白玉京的渐渐远去,从树后慢悠悠转出了一位身穿纯白道袍的老者,道袍的莲花花瓣随着老人的走动不停地摇曳着,不知是因为老人动作幅度还是莲花本就摇曳在道袍里。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上人做事,是小灵的荣幸!”方才消散的柳前辈此刻正谄笑着站在老者身后。 “就是笨了点,戏演得太糙了。” “......” ------------ 5.孤城(1) 白玉京渡步在校园的情人路上,路灯拉长着他的身影,孤零零的多少显得有些凄凉了。 酒足饭饱后白玉京又去了柳树下瞎鼓捣了一阵,但好像柳前辈不在家,没有任何回应,便一个人一边闲逛一边思索着现在的情况,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情人路,再往前走便是一个小湖泊了。 每个大学都存在的神秘情人路,都只是情侣喜欢在这条小路散步而得名。小湖泊也不是小湖泊,是学校大草坪上挖出的一个大坑,本来是准备打造成人工湖泊的,但又因太小废弃了,本来干涸的深坑长满了一人多高杂草,又因为连天的大雨注满了雨水,在夜里漆黑一片,连月光也渗不进去分毫。 白玉京停下了脚步,想起了树灵的告诫,现在风水不好?是这里有着什么东西吗?也是跟奇术界有关的吗?我远远看一眼总是没问题的吧,大不了拔腿就跑! 世间的人们总会凭着好奇心抱着一丝侥幸去窥探本不该窥探的事物,巧的是,深渊的巨口也正喜欢这样的人。 白玉京小心翼翼地移动到距离湖泊稍远的石头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看起来只有乌漆麻黑的一片湖水,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外界的视线。 白玉京愈加集中注意力,不知不觉间周围的空气发生了一丝不易觉察地颤动,眼瞳中闪过一缕金光,水下的情况突然明晰起来。 涌动着的黑雾似乎无边无际,吞噬着所有的光芒,在黑雾的最深处,一团红黑光芒的小圆球正如心脏一般跳动着,像是孕育着生命的虫茧。 似是感受到了白玉京的目光,圆球停止了跳动,一种不祥的气息弥漫开来,白玉京顿感不妙,在一片虚无里被什么锁定住了,心里负面情绪不停地波动。 毫不犹豫,白玉京马上准备撒丫子跑路,只是在白玉京动作之前,黑球中心突兀的睁了开来,一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玉京,带着贪婪的气息,像是找到了猎物的猎食者。 “艹!”白玉京大喊出声的同时从石头上跌落,更加靠近湖泊,见状血红眼睛的下方张开了一张嘴,诡异的微笑着,黑色的雾气翻涌而上,向着白玉京裹挟而去,要用一个有力的拥抱热切欢迎他。 白玉京从地上跳起,黑雾已经快蔓延到脚边,双脚玩命倒退着,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但已经来不及感受疼痛,身子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便跑,嘴里还含着两三颗青草。 “打扰了!您继续睡觉吧!” --------------------------------------------------------------------------------------------- 夜色弥漫开来,路灯逐次熄灭,少年身形摇晃地奔跑在黑色的原野,身后渐近的黑雾中不知名的野兽游弋,展露出猩红的利齿。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身后的黑雾消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白雾侵袭着这座夜色的校园,只能借着月光的指引大致看清周遭的环境。 在白玉京的视野中,远处的教学楼逐渐隐去了身形,但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有些许眼熟。 “谁?不管了,冲过去!”仅仅瞬间,白玉京便作好了决策,脚下速度不减反增,聚灵在指,警惕地从人影的左侧掠了过去,但在斜眼瞥清那个人影时,身体却出现了极度的不协调,停下的左脚绊住了前行的右脚,又是一个踉跄,带出一个经典的连环跟头。 “学弟,我倒是不知道你还会杂技的。”人影递出右手伸向白玉京,白玉京愣愣地望着沐子樱,他不明白为什么学姐会在这里没有回家,在这个夜晚,这个地方。 白玉京幻想过自己是小说漫画的主角,但他也深深知道在现实里是不可能的事,老早就认命了,而这一刻的巧合又让他有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念头。可是内心深处还伴生着另一个更可怕的想法,不过迫近的雾气没有留给白玉京抽丝剥茧找到真相的时间。 “学姐,快跑啊!有怪物!”从地上慌忙爬起的白玉京拽住沐子樱的右手便开始跑了起来。 女生的手真的像室友说得这么柔软,不过沐子樱手上有些细微伤口的摩擦感,是陈年的旧伤,没有刻意保养过,白玉京心里有一丝心疼。 “我们去哪?发生什么事了吗?”沐子樱疑惑着问出了问题,仿佛对于周遭白雾后的东西一无所知。 白玉京心里不禁着急,学院的建筑即将彻底被白雾吞没,再找不到方向说不定就要和学姐上演遗落战境,被幕后的王八蛋团团戏耍。 该死该死该死!这鬼东西一定也是个怪力乱神的玩意儿! 等等?!怪力乱神! “学姐,我们去大柳树那!”白玉京决定赌一把,奔着大柳树方向便冲了过去。 沐子樱没有回话,只是任由白玉京牵着自己跑在纯白的天地里,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不时回头望了一下雾气,悄然散去了左手的灵力。 白雾愈渐厚重,洁白的雾气下却是四溢的杀机,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天空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很快打湿了路面,如一出悲剧的开幕。 水洼里的倒影一闪而逝,追逐着少年少女的身形而去,一左一右的节奏闪现,是在雨里起舞着华尔兹的恶魔。 在白雾彻底封锁的最后一刻,白玉京冲进了一栋教学楼里,再回首,天地间只剩一片白。 “到地方了?学弟我的手还够软吗?”沐子樱的话语传来,打断了白玉京的思绪,羞的白玉京急忙撒开了手。 “对不起学姐,刚刚实在是情况紧急!” 沐子樱扭了扭手腕“那现在呢?可以好好解释一下吗?” 白玉京神色焦急“还不行,这里还不安全,我们得去柳树那里!” “好吧,希望到时候能有个合理的解释。” 两人继续前进,只是几个呼吸间,后面教学楼的玻璃地面上便出现一串串杂乱的湿漉漉印痕,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欢快起舞。 ------------ 6.孤城(2) “臭小子,我好心告诫你!你却把那阴煞引过来了!”站在柳树上树灵大声斥责着,顾不得装什么狗屁前辈风范了。 “你还带着个小姑娘,你不是带着个她去那鬼地方花前月下了吧?老寿星吃毒药,找死不成!” “前辈你听我解释啊!我发誓我就远远瞅了一眼,谁知道是这么个东西!醒过来就追个不停!还是这是我学姐,只是路上遇见的。” 见沐子樱呆滞的望着树灵,没有任何言语,白玉京只当沐子樱一时接受不了脑袋宕机了,连忙在一旁解释起来今晚发生的事情。 “这东西之前受伤了,也就是那次学校落雷的事情,消停了一段时间,今天你刚好过去,他就刚好醒了,有这么巧?一醒就有外卖上门。”树灵不禁细细思考着,突然皱了皱眉头,小巧的五官挤在了一起。 “这雾向这边收拢了,那家伙就在台阶上站着,等着雾气慢慢侵蚀过来。” 树灵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按向脚下的小广场,点点幽光自老柳树向四周扩散,形成圆形的屏障,一时间与白雾对峙起来。 白玉京看着教学楼处的台阶,除了地面逐渐厚重的水痕外什么也没有看见。 沐子樱手指无声无息在身后虚划了几下,有细小物件随着柳叶四散而去,眼中依然填满着之前的迷茫。 “小子,你是什么修为?” “知微境?” “具体呢,知微下,知微中?”树灵再一次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最近才这样的!” 完犊子了!那个真人看重的人居然这么菜,树灵眼神一黯,随即便做出了决断,逐步将前方的屏障缩小。 “前辈!”白玉京急呼出声,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树灵的确没有理由和那东西为敌。 “滚蛋,少把我想得像你们有些人一样心黑。” 我怎么也是受了学生祈愿愿力的恩惠,自然有庇护你们的职责。 树灵又擦了擦鼻涕说道:“不过我也只是才化形的树灵罢了,境界只是知微中期上下。” “哪有在敌人面前交底的啊前辈!” “...你说的有点道理啊!但对面那个阴煞,都快接近出尘境了,我们两个,哦不,三个人多半要交代了,说不说其实没区别啦。” 白玉京回头看了一眼沐子樱,雨正顺着她贴着面颊的发丝滑落;又看了看树灵,灵气积蓄不停,如临大敌。 “前辈,有没有可能我冲出去把他引开?” “你信不信你离开我一出去马上人就没,而且看他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就知道你还不够他塞牙缝的,没用的别想着有的没的!看见树上的红绸带没,这好歹是劳资的地盘!”树灵鼓气直说的豪气云干。 “那前辈,我们拼一拼有机会吗?”白玉京被这气氛感染,顿时间信心倍增。 谁知树灵又瞬间坠了心气“你以为拼多多呢?我们一加一说不定是负数。” 树灵似乎也觉得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还没交战就举白旗投降了一样,便补了一句道:“虽然很难,但也不是没有一点点机会,毕竟他还不是出尘境,我来主攻,在本体这里我能发挥接近知微境小圆满的实力,你就在一旁辅助就行,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带上你学姐撤。” “那干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拼一拼单车变超跑!学姐,你找机会走!”雨水从白玉京脸上落下,模糊了视野,少年心绪紊乱。 树灵沉默不语,心里开始整合起自己的那点小家当。 白玉京虽然不是很懂同一境界的差距,但也知道情势的急迫,便也没有再说话,按着万里尘的功法开始调动灵气行走在周身脉络。 灵气逐渐充盈全身,白玉京的眼中金芒再次浮现,本来空无一人的台阶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正站在水痕上看着自己。 绿色的屏障最终收缩在以柳树为中心一米开外的地方,构筑起坚实的防御壁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白玉京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大概从没有这么集中过。真的要打架了,才刚进入这个世界,自己连点成长时间都没有,这真的太糟糕了。 真真是,朝闻道,而夕死。 ------------ 7.孤城(3) 黑影不疾不徐的走近,步伐比T台的天使超模,失去了羽翼却仍不乏优雅。 树灵和白玉京都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直到他在光圈前站定,似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从脸的位置裂开了白玉京熟悉的笑容,开心的怪鸣起来。 黑影伸出双手,巴拉着光壁,在白玉京的眼中,光壁就像吹涨的口香糖一样,突然向内凹进来一双手臂,触目惊心。 “啊!”女生的尖叫传出,沐子樱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白玉京刚想分神看一眼,却感觉到被邪恶的目光锁定,动弹不得。 树灵额头青筋暴起,大概是愤怒于黑影对此地主人的丝毫不尊重,肆无忌惮得像个闯空门的悍匪。 黑影不以为意,裂开的嘴巴以身体为中心划分,从头到下半身再次撕裂开来,不能再称作身体的躯干趴在了光壁上,像是一圈漆黑的章鱼口腔,一口一口吸食着光壁的灵气。 白玉京一身的鸡皮疙瘩起个不停,感觉像是见到了古神或旧日支配者之类生物的躯体一小部分,精神值掉个不停。 “我要解除屏障了,不然只会白白便宜了他。”树灵顿了顿,“话说,你平时有准备遗嘱的习惯吗?” 前辈啊,谁好好的没事会有准备遗嘱的习惯啊!我现在写还来的及吗?写给谁啊? 写给父母?好像除了感谢也没什么能说的,徒增伤悲罢了,还是让警察叔叔们晚点通知吧。 写给朋友?想了几个名字,好像没有好到了那个份上的朋友。 写给自己?那感情好,你小子真是个老倒霉蛋了,就给你说了多半是祸事,还是硬着头皮修炼。 最终白玉京只是回了头,看着已经吓得跪坐在地上的学姐,大声喊了一句:“学姐,对不起,你一定要活下来,一会儿能跑就跑。” 臭小子,都什么时候还不忘把妹,一会儿黄泉路上不能慢慢聊?树灵翻了翻白眼,倒也没真把这煞风景的话说出来。 但随即叹了口气,可惜那位真人已经离开了,不然何至于此。 圈外,那张大嘴已经裂开到极致,完全看不出之前的人型,只剩了一张漆黑的尖齿大嘴。 圈内,树灵周身荧光渐亮,气势不减反增,缕缕红绸带愿力汇聚,柳条也开始无风摇曳。 白玉京凝气聚神,摄入体内的灵气转化为灵力扩散周身,灵感释放到最大范围。 沐子樱双手环抱,只是低头注视着水坑里的倒影。 “啵。”一声低不可闻的声响,绿芒壁垒像气泡一样炸裂开,灵气一瞬间紊乱起来。 那张大嘴踉跄一步,似乎没有想到美食的突然消失,样子十分滑稽。 树灵可没有时间欣赏,猝尔出手,带着身后的无数柳条疯狂向着大嘴方向延展,每一条柳枝都锋利似剑。地面也处处呈一线天式的裂开,树根从大嘴身下窜出束缚住了黑影,整棵柳树都活了过来。 顷刻的变化,杀机叠出,死局已成。 白玉京惊呆了,这架势还需要自己找机会?不是躺着就赢了。 就在数不尽的柳枝刺入黑影的瞬间,那张大嘴直接炸了开来,像一株黑色的花朵,花瓣翻涌着、旋转着,柳条缓缓陷了进去,像是贪婪的黑洞,汲取着周身的一切。 树灵脸色骤然间苍白,后退的同时一挥手,切断陷进去的柳枝与树根,一口绿血从空中喷溅而出,混进了雨中,慢慢黯淡无光。 树灵大喝:“不要分心!” 白玉京正侧身查看树灵的情况,突然后背一凉,顺势向前倾身,一道黑影擦着后脑勺而过,几缕发丝落下。 一条刀锋般的黑色手臂缓缓收了回去,黑影再次凝如实质,戏谑地嘲笑着。 死亡与恐惧瞬间笼罩了白玉京,发现自己之前还是想得太过理想了,心里的勇气迅速消散,身体些微地颤抖,许是因为冰冷的雨水,更多的还是与死亡的擦肩而过。原来那么多自我安慰的话在直面死亡时都是如此苍白无力。 数十条枝柳条瞬间击打到黑影位置,黑色雾气再次出现,将自己包裹起来。柳枝像击打在了富有弹性的圆球上被弹开去,再一次无功而返。 树灵颇为恼怒,对方的手段极具针对性,打野架的技巧也比自己老道太多,恶狼戏耍小白兔是吧。 明明胜券在握,却不急于杀戮,慢慢地逼出猎物的绝望,真是让人作呕,关键特么的自己还拿他毫无办法。 场上的情况就这么僵持着,柳枝一次又一次地攻击着,对手也就像个王八一样缩在壳里,慢慢消耗着自己的体力,这样不行。 几分钟后,树灵停下了攻击,人形黑影又再度显现出来,默默歪头观察着,直到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笑脸变成了哭脸。 在这场雨里,除了雨声,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 教学楼的房檐下雨水一滴滴地坠落,白玉京愣愣地再次站了身,整个人看起来比落汤鸡还不如。 这场战斗从刚刚开始自己就没有办法插上手。 黑影用尖锐的爪子挠了挠头,似乎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像禽鸟一样发出嘶哑的鸣叫,蓦然睁开泛白的眼眸,在三个猎物间不停审视着,似乎觉得时间不早了准备收官回家继续睡大觉。 看了十来秒,目光定格在了沐子樱柔弱的身躯上。 少女柔弱的坐在雨中,双臂抱着身子不住地颤抖着,低垂着脑袋,水渍顺着贴在脸颊的发丝滑落,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绝望的味道使得黑影兴奋了起来,身形颤抖着,再也不能忍受,开始向着沐子樱迈步,周边原本停止的白雾也再度侵袭过来。 树灵没有了任何动作,白玉京想动,却被脚下的树根禁锢。 “前辈你!” 在看不见星星的夜晚,浓雾缓缓地漫步在这座校园,修缀着绝望与恐惧,野兽已然张开嗜血的獠牙,开始一场盛大的晚宴,而少女是注定的祭品。 在黑影与树灵擦肩的刹那,树灵霞光暴涨,整个身躯愿力裹挟,幻化成一只绿莹莹的木簪,带着漫天柳叶,向着黑影脑门直冲而去。 黑影周身雾气涌动,向着脑袋聚集,与树灵的术法相互抵消,没一会反向将木簪包裹了起来,禁锢在了空中。 与此同时,黑影周身的雾气稀薄一半有余,身形也被柳叶打的歪斜几分。 机会! 解除了禁锢的白玉京一跃而起,右手双指并拢,白色灵力聚合,无匹的剑气萦绕,对着黑影的后脑勺倾力出生。 五厘米! 三厘米! 一厘米! 就在快要触碰的瞬间,黑影的后脑勺徒然出现了那抹熟悉的嘲笑。 一只漆黑的手臂击打在白玉京胸前,如一辆超速行驶的钢铁汽车,碰撞处传出胸骨骨折的声音。 我淦你娘的!后脑勺还能长眼睛! 血色的花朵在空中逐次绽放,白玉京倒飞了出去,在地上打着滚,眼前一黑疼得直接昏了过去。 ------------ 8.阿夏(1) 雨点滴落着,像无暇的银针,一根一根刺在大地上,却又转瞬消融在天地间。 轻微的刺痛逐渐唤醒着神经的知觉,白玉京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沾满泥泞的脸颊上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宿醉一夜的人,疲惫地睁开眼,头昏脑涨。 雨还在不停歇的下着,周围依旧白茫茫的一片,却不再是翻涌的雾气,更像是一张卷起来的白色卷轴,自己正站在了中心。 艰难爬起后,白玉京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痛感,甚至没有一丝血迹。 “我挂了?这里是天堂还是地府?”不停的四下张望着,却没有找到那些志怪书里描写的相关标识物。 白玉京有些伤心了,眼眶红红的,虽然早已知道自己多半是必死的结局了,但是想到最后也没能救下学姐,还连累了柳前辈,不免揪心起来;又想到着自己前几天才新入库的游戏还没打开,柜子里的书还没看完,充满酸臭味的恋爱也没谈过,泪水不由地涌出眼眶。 有微风拂过,看不见的地方纷纷传来金属片打击的声音,风越来越大,扬起的泥土块打在人身上更加难受,白玉京不禁闭上了眼睛,用双臂保护着面庞。 狂风肆虐,夹杂着数不尽的呜呜声,是无数地狱中受刑亡灵的哀嚎。 白玉京不断压低自己的身形,只为了不被狂风掀翻在地,最后不得不紧贴着湿漉漉的地面,努力抓取砖石缝的间隙。 风声逐渐停歇,白玉京猝然睁大眼睛,慢慢立起身。 白色画卷被掀开了去,铺展开来,向着远方飞扬,像是剧院的帷幕拉开,一场好戏开始上演。 无尽的杀意在大地上升腾起来,四面八方是无尽的士卒在搏杀,却都停顿在了或出剑,或冲锋,或死亡的一刻,白玉京像是迈入了一张出自西方大师笔下栩栩如生的油画,色彩艳丽至极。 白玉京缓缓站起,才发现自己现在身处在一座城头,守城的士兵穿戴东方式的甲胄,正在奋力迎击攀上城墙异族服装的人。 有人正举刀下劈,斩向城楼上的云梯;有人扭打在一起,互相掐着脖颈,暴起的青筋里是一条条蜿蜒攀爬的毒蛇;有人被长枪贯穿身体,却也在最后一刻还以一剑。 有人蜷缩在城楼的一角,不住地哀嚎,泪流满面;有人倒在战场上,瞳孔已经涣散,却凝望着墙后的某个方向;有人跌落城墙,伸出的双手试图抓住什么,面容惊恐。 白玉京默默走在其中,看着左右士卒的厮杀,小心地躲过空中的血色花朵,荆棘丛一般的兵锋,每一个人的面庞就真实展现在自己眼前,惊恐、无畏、冰冷,这一刻,白玉京看到了无数从没见过的表情和难以想象的情境,身体也像是陷入了泥泞,寸步难行。 血花绽放在这里,残肢飞扬在这里,人性的冰山一角刻画在每个人脸上。 侧过一道长戈,空中的头颅与自己打了个照面,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将白玉京吞噬,再也无力坚持,腿脚一软,白玉京趴在地上不停呕吐了起来,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少年们年少时都幻想过烽火狼烟的战争,向往过兵戈铁马的战场,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什么身份身处其间,是杀人者?还是被杀者?结局是功成名就?还是跌落城墙? 白玉京吐掉了晚饭,吐掉了隔夜饭,开始吐出了胃酸,就在感觉要把心肝脾肺都快吐出时,终于虚脱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像战场上又一个倒下的士卒,慢慢融入了其中。 白玉京恍惚着,眼皮沉重,感觉自己快要死去,可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是这一切也只是一场梦中梦?所有东西都是噩梦,等下次自己醒来还是在宿舍的床上,舍友还在打着呼,军训也没有结束,没有怪物,没有树灵,也没有学姐...... 再也坚持不住,白玉京沉沉睡去。 --------------------------------------------------------------------------------------------- “阿夏,你怎么睡在这里啊?”银铃般的女童声音响起。 阿夏?是谁? 啊,对啊,阿夏是我,我是阿夏啊。 努力地睁开眼睛,阿雪稚嫩的大脸在眼前,虽然稚嫩,却也有几分美人胚子的潜力。 我挣扎着立起身,阿雪依然蹲在我身边,眼睛睁着大大的,煞是可爱,似乎在等着我的回答。 微风拂起她的几缕发丝,在暮色里,夕阳轻轻披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暖,像下凡的小仙童一般。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初遇的夏天,我蜷缩在街边,几天没吃饭的身子体力早已透支,在半昏半醒之间,我看见阿雪蹲在我的身前。 “娘亲,我们把这个小孩带回去吧,给我做玩伴和仆役。” 阿雪的十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嘟着嘴巴,看起来胖嘟嘟的,有些生气,大抵是因为我陷入回忆还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吧。 “阿雪,我下午在劈柴,劈完有些乏了,就躺下休息了。” “哼!你今天都还没有陪我玩,管家爷爷也太可恶了,让你劈这么多东西!我去给娘说!” “无妨的阿雪,吃饭就要干活的,我可不能吃白饭,不然不就是说你眼光不好吗?我们现在去玩吧。” “唔,也是,本姑娘的眼光向来好得很!走,放风筝去!” 女童蹦蹦跳跳的跑开,少年也慢慢跟了上去,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了一起。 ------------ 9.阿夏(2) “阿夏,你看这里视野多么好啊!城东的坊市,城南的高塔都能看见诶!” “小姐,这里很危险诶,让老管家知道了会责骂我的!我们快些下去吧!” 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长大了些许的男孩女孩并排坐在一起,女孩晃荡着双腿,激动地对着远方指点江山,男孩只紧紧盯着女孩的一举一动,生怕出现了半点闪失。 “阿夏!我不喜欢你叫我小姐!说了多少次!怎么越长大越生分!” “哎呀,大小姐,老管家说了要有规矩,不然就不让我伺候您了!” “管家爷爷?管家爷爷算什么!他要是说你,我就。。。我就再拔他下巴的胡子,家里天大地大我最大嘛!回头就送你我的贴身玉佩彰显你头号狗腿的身份!” 男孩听着女孩的言语,心里暖暖的,又想到了老管家本就不多的胡子,还要常常受到女孩的“照顾”,不禁笑出了声。 女孩疑惑的抓了抓头,拔胡子是这么有趣的事情吗? “唔,这样吧,你私下还是叫我阿雪,有别人在就喊我小姐便是。” “好。” 两人对视着,相视一笑,阳光透过树隙点缀在他们的脸上与身上,在微风的低语里晃动着,暖暖的。 我觉得这样正好,如果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阿夏,你喜欢我吗?” 什么?我听错了吗? “我.....”我的脸发烫,像在冬日的柴火里点燃的火炭,我没有办法回答,这就是那些大文老爷们说的欲说还休吧。 看着这样的我,女孩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对我点了点头眨了眨眼,表示我都懂的,喜欢我就像是天经地义一样,爹爹娘亲也喜欢我呢。 我脸红透了,才发现自己会错意了!我低下头无地自容,在心里扇了自己两耳光。 “阿夏,你说京城的酒也如家乡这般美味吗?”女孩转过头,想法又飞到了远方。 “......” “阿夏,听说京城每逢过年便会有漫天的大烟花呢,你也想看吗?” “......” 女孩好看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许恼怒了,转头看着还在懵圈的男孩,男孩感觉到了凌厉的目光,脑袋自己抬了起来对视着。 “......” “阿夏!你怎么只会盯着我看!笨蛋!”女孩突兀地转过头,看似生气了起来。 “没意思,这太阳太热了,脸都晒红了!回家了!”少女说完就跳下了树,稳稳地落地,奔跑了起来。 “啊!小姐,啊不,阿雪!等等我!”男孩直到这一刻才回过了神,手忙脚乱地跳下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男孩女孩奔跑在夏日的午后,后面的男孩神色慌张,脸颊的绯红还未完全褪去,前面的女孩笑意盈盈,眉眼弯弯,酒窝里装着醉人的美酒,阳光肆意地流淌在她的裙摆上,像是一件来自天上的霓裳羽衣。 --------------------------------------------------------------------------------------------- 河里的花灯踏上了前往远方的旅途,花灯和倒影将整条河映照得明晃晃的,承载着放灯人的思念,流向不同的归宿。 已是少女模样的阿雪俏皮地在岸边渡步着,时不时转身对身后提着灯笼的健硕少年调笑几句。 “阿夏,长的那么高了,还是那么笨,居然差点把花灯打翻,你什么时候才能聪明呢?” “我这不是为了映衬小姐的英明神武吗?” “阿夏,河灯真的能送到管家爷爷那边吗,他会开心吗?” “一定会的!”想到了老管家,我莫名的伤感,他就像我们的爷爷,细心呵护着阿雪,也教给了我很多东西,不止是武功、剑术,还有做人的道理。 “阿夏,我们私奔吧.....” 少年愣在原地,看着少女已经长开的精致容颜,无法言语。 少女身后飞舞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远处蝉鸣此起彼伏着,流水潺潺。 少女脸颊泪痕划过,我默然,这样的夏,悲伤的夏。 --------------------------------------------------------------------------------------------- “阿夏!你不要去!”阿雪站在大门口对着我大喊着,想要冲到我的身边,却被老爷死死拽住。 我整理好马鞍,转过身,看着阿雪微微一笑,目光坚定地望向老爷,老爷点点头,空着的手缓缓竖起三根手指。 三年,只有三年,三年后阿雪将会嫁人,我知道,老爷夫人知道,只有阿雪不知道。 “阿夏!你能不能听我这一次!不要去!爹你放手!让我过去!”阿雪死命挣脱着,老爷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我又望向大门后的夫人,她看着我,默默拭着泪,眼中满是不舍。 我在大门口缓缓跪下,重重磕了三次头,额间点点落红,又缓缓起身,转过身去。 我没有再看阿雪,我怕这一看,心里就再也舍不得了。 “阿夏!我讨厌你!” 少年身形略微停顿,仍是坚定地翻身上马,带着长剑,向着边关,一骑绝尘。 “阿夏......” 少女泪流满面,跪倒在地,注视着那抹孤寂的背影,直到那人消失在一片蒙蒙里,直到独自一人跪坐在府门前,直到大雨滂沱打湿了衣襟。 --------------------------------------------------------------------------------------------- 边关来了一位少年郎,学东西非常快,精通剑术,打起仗来比谁都拼命,身上满是伤痕,不到一年已经是百夫长之职,深受长官赏识,也被自己人畏惧,私底下都称他作“夏疯子”。 然而终日与兵器为伍的少年也会在有着明月皎皎的夜晚登上城头,握着小巧的玉佩,思念着远方的故人,默默言语。 “阿雪,对不起,我不能以奴仆和玩伴的身份和你并肩。” “阿雪,不要恨老爷,老爷是好人,愿意给我三年时间建功立业。” “阿雪,不要太伤心了,管家爷爷会心痛的,上次在梦里还斥责我没有看护好你呢。” “阿雪,在你面前,我愿意永远是那个小笨蛋,这样你就会因为担心我而不忍心离开我了。” “阿雪,我会带你去喝遍京城的酒,在最高的屋顶上看遍满城的大烟花。” “阿雪,我喜欢你的,等我。” 月光映照在少年的寒甲上,透着清冷的光,少年独自立在城头,手握腰间的剑柄,满身肃杀,眼底却有着无限的温柔。 ------------ 10.阿夏(3) “哈!”白玉京狠狠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激着肺腑,不停地打着冷颤,从地上爬起,又像是一次宿醉,眼前一位少年正以一敌三,搏命杀敌。 阿夏!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少年对上了少年的目光,坚毅、果决、无情,少年眼神突然转动,死死盯住白玉京。 杀声四起,兵戈低鸣,精巧的齿轮被拨动。 一把利刃奔着白玉京后心窝而来,同一时间,阿夏一瞬间击杀身前敌人,再一把掀倒刚刚站起的白玉京,长剑挑飞利刃,反手一挥,毙敌于前,毫无拖泥带水。 “站起来!你想死在这里吗!你还有想见的人吧!那就去拼命!向死而生!站起来!” 还有想见的人,便向死而生! 白玉京头痛欲裂,抱头趴在地上,战场上无数声音涌来,是赴死之人的心声。 “孩子,等着爹爹回家带你吃糖葫芦!” “哈哈,打完这一仗就可以回家见娘子了!” “都来吧!我要成为大将军,衣锦还乡去见爹娘,告诉他们,你们的孩子有出息了!” “我可不能死在这里!江南的雪还没见过,南国姑娘的小手还没牵过,那就只有请你们给我让道了!” “呼,师傅,我可能回不了家了,以后道观你们得自己打扫了,师傅、师姐、师兄...希望还能再见!” 声音撕裂着白玉京,但白玉京也预感到,自己马上要离开这里了,身前的阿夏一次次出剑杀敌与救人,一往无前,但守军颓势已显,阿夏陷入了重重包围。 白玉京挣扎着起身,捡起脚边的长剑,想要去帮助阿夏。 “阿夏!小心!阿夏!” 不过一瞬间,大雨倾盆,狂风四起,白玉京被风雨压制着,死死支撑,撑着长剑一步步着向前。 “阿夏!不要死!阿雪,阿雪还在等你!” 没有人回应,只有冰冷的兵戈交击声诉说着发生的战争。 天际隆隆声起,一道惊雷坠地,正中白玉京额间,在他昏倒前的最后一刻,阿夏还在战斗着,浑身浴血,眼中的最后一幕,只剩阿夏腰间碎裂的玉佩。 --------------------------------------------------------------------------------------------- 冰冷的雨再次打在身上,额间的伤口渗出的鲜血将眼前景物染红,看着眼前逐渐接近学姐的黑影,白玉京周身灵气激荡着,吐出一口浓重的淤血,摇晃地从地上站起。 双眼通红,右手剑气显化出一把古朴的长剑,充斥着肃杀与决然。 慢慢靠近着沐子樱的黑影默默转过头,再没有了嘲讽的笑容,头一次认真审视着眼前浴血的少年,流露出了一丝疑惑,开始收回禁锢住树灵的黑雾,仅留下些许延缓树灵破出的时间。 “阿夏、阿夏、阿夏......”少年嘟囔着,抬头看见了跪坐的学姐与站立的黑色人影,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再没有犹豫,少年执剑奔跑起来,长剑破空声随之响起,一招朴实无华的剑招递出,源自那本古谱的一式,此刻浑然天成。 少年衣衫猎猎作响,猛烈飘荡,灵气不停汇聚挤压着身躯,更多的鲜血从口中,从伤口涌出,却再也阻止不了少年的意志。 手中一剑,可斩妖,可诛邪。 身后剑影数道,恍如凿阵铁骑,追随主将陷阵杀敌。 剑意精纯,带着远古战场的肃杀与苍茫;黑影利爪挥舞,从胸前递出,欲将眼前剑气长剑斩断。 双方交汇瞬间,惊雷平地起,黑影身形略微受阻,再有动作,已然来不及,白玉京与黑影擦肩而过,稳稳立在黑影身后,身后黑影雾气疯狂涌动,开始蒸发了去,一缕一缕消散在了天地间。 直到最后一缕黒烟彻底消散,剑气瞬间崩散,坚定的身躯向前倒下,却没有感受到冰冷的大地,反而是落在温暖的怀抱里,薰衣草的清幽扑面而来,在白玉京即将在今天不知第多少次晕过去时,听见了近前的学姐和远处另一人的对话。 “刚刚为什么不出手?万一他出了差池怎么办?你负责还是我负责?”是学姐清冷的声音。 “哎呀,我怎么可以阻止一个男孩赴死的决心呢?还是为了心里的姑娘,岂不是太不解风情了。” “再说了,你都布好法阵了,最后还给了一道雷符,我还担心什么,对吧?小子樱。” “找医家的人来,他以挤压灵力和崩坏身体的代价强行提升境界,最好不要留下后遗症!”沐子樱冰冷的说道。 “有我在,哪还需要什么医家的人,走,换个安静的地方我亲自给他治疗,这可是这小子祖孙三代积福了。” “......好。” 在昏迷的最后一刻,白玉京只能模糊看见学姐的四叶草耳坠和一抹白色长衫,长衫上似刻着奇异的莲花。 雨渐渐停歇,雾气也消散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除了刚刚挣脱束缚一脸懵逼的树灵。 大雨冲刷尽了一切污秽,城市的天空难得地清明起来,路灯的暖光照射下树影婆娑,秋后的蚂蚱又高喊了一两声口号,深蓝的夜空中星星对着城市眨着眼,月轮高挂,偶有一颗流星划破夜空,嗯,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了。 ------------ 11.余音(1) 长城,自秦始,便屹立于华夏大地边境,扼守着神州浩土北部1700公里的边境线,伴随着华夏文明的发展,历朝历代不断修缮改进,至今朝,巍峨雄浑依旧,守望着身后人间的此刻安宁。 机关术、阵法、巨型陶俑力士遍布其上,从古至今抵御着异族军队的进攻,纵是处于和平年代,仍长年有奇人异士及政府军队驻防其上,是如今地球上独一无二的雄关险隘。 已经和平数十年的长城内外,如今又是一番旌旗猎猎的场面,各处都武装到了牙齿,如此已经数月有余。 在长城身后的一座城镇之内,虽已夜深,尚有灯火煌煌,时不时有着奇异的光彩往来交替。 坐落于中心的简易政府办公大楼内,军装模样的青年人和一儒衫老者对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一张长城沿线全息投影,时不时有大小不一的红点与蓝点交替闪烁。 对于全球地震的事件,正式命名为“山海归墟”,政府与东方奇术界的代表人此时正在进行最后的复盘。 “易先生,你们那边得出结论了吗?” “山海归墟打开的裂缝确实是封印,这等手段不是我们这片岁月能做到的,我们找不到是哪片时间长河的大能做的。老实说,整体情况没有那么乐观,即使第一时间,我们已经调派所有可用的世家和人手,在预定的地点展开防守,但依然仓促了些,一些情况跟原本的设想仍存在偏差。” “出现的异兽中有着超越涅槃境的强者,即便不是完全的状态且被天地压胜,但一些没有见过的奇异术法却没有打折扣,它们的一些突破了军队和我们的重重阻截,遁入了国家内的名山大川、农村城市,大部分则破开了长城禁制遁往了北匈方向。” “我们的大部分人手从那时候到现在都投入进了国内环境的稳定上,只能派出些微人马探查内北匈的后续情报,就现在看来,那些异兽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沉眠恢复,我们还有时间应对。” “当时时间确实太急迫了些。”年轻军士又想到在那一天的夜晚突然收到的特级作战指令,与那些初次相逢的高如山岳的异兽甚至是夹杂着传说中的异兽作战的经历怕是这辈子都记忆犹新。 “即使政府有所准备,征兆了不少奇人异士,甚至动用了镜花水月置换空间,但我们双方仍旧是损失了不少人手,在此之上,这场动荡的后续影响也是我们头等担心的事。” “不仅是对内逃窜异兽的继续搜寻,对外他国当今具体情报的整理,还有一个内部最大的隐患。” 年轻军士不再言语,盯着易先生的眼眸,那一双眼眸里似藏有一丝明月瑕光,洞悉着万物。易先生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即给出了答案。 “祸兮福之所倚,从异兽窜出的裂隙里,不仅带来了破灭,也带来了新生。” “世界灵气的底蕴一路攀升,以前受限于天地灵气压制的境界关隘都松动了,天材异宝纷纷现世。在我们这边,涅槃之上又出现了归真和太上两境,是历史中自末法时代以来未曾有过的新兴气象。” 易先生说到此处顿了顿,说出了大家心知肚明的那个回答。 “然福兮祸之所伏,这又对于各国执掌‘王朝’的政府来说,并不是件好事,之前尚能平衡甚至压制各国修士,但现在可能就会碰钉子了,时间越往后钉子便越大。” 军士此行不仅是来参与这场事件最后的收官工作,更是要得到一个确切的回复。 “时局愈加混乱,天平或许开始倾斜,易先生,书院的立场呢?” 没有犹豫,易先生给出了答案。“书院便只是书院,不论由谁坐镇,是强是弱,都谨遵圣人教诲,恪守‘修身齐家’之道,只在政府需要时辅佐‘治国平天下’,一如往昔,这便是书院的立场。” “有书院如此识大体顾大局,相信我们对于其他势力的交涉必然会有底气的多,也能免去某些人的聒噪口舌。”军士终于稍稍放松了些许,肩头的巨石瞬间卸去了一大半,但一想到之前特别会议的种种问题和争议,军士不禁又有些头疼,扶着桌面用双指轻轻按压几下太阳穴。 “易先生,我们继续谈谈对于后续时局的发展和相关对策吧。” “好,那么以下是书院和阴阳家通过演化抓住的一些时间轨迹......” 长城星空明媚如镜,大草原的风驰骋着,苍茫的北境上,是数不尽的星辰,最明亮着的,是那一轮清冷的月盘。 -------------------------------------------------------------------------------------------- 在隶属河西段长城的其中一个关口,一轮激烈的交火刚刚结束,战场上装甲武器的碎片与焦黑的巨型肉块交融,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恶臭。 三三两两的士兵一队队的负责战场的清扫,脸上的尘土和伤痕也掩藏不了由衷的胜利喜悦。 “行啊!王万里!你最后一手飞身榴弹的抛投帅炸了啊!不愧是武术世家出身!”年长的上士军官激动地用力拍着一个新兵的肩膀,只差没有直接拍折了。 “哎呀,我这也是运气好,有一位仙长的策应。”新兵年轻的脸庞红了些许,对于他人的夸张略显羞涩。 “确实运气也是好,那么高摔下来只摔折了一只胳膊,但你运气也不是太好,刚刚入伍就遇上了这样的战争。”另一个士兵开口,坚毅的眼神里描画着一抹淡淡哀伤。 “但另一个战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士兵抬头望向更远处的边境,曾异象不断、战火轰鸣过的长城一角,待增援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今夜又有流窜的山海异兽妄图突破长城的防御,遁往关外,大的战事落幕后,这便是边关时不时会出现小规模争斗,虽然渺小却也惨烈,一是异兽蛮横的体魄几乎没有什么足以奏效的武器,二是它们往往带有某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本命神通。 “伍哥,听说,是你弟弟的部队负责的那边,他的事......”想到之前通信里急促传递的情报,王万里也不免悲伤起来。 “没关系的,军人死国,职责所在,只是我们在老家的母亲还不知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伍哥死死咬着嘴唇,有些愧疚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眼眶被战场的烟尘熏染,微微湿润。 王万里还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年长上士轻轻拍了拍肩膀,对他摇了摇头。 夜色深沉,战场泛着火光,像要燃尽天边的黑云一样,猛烈无声。 ------------ 12.余音(2) 青城前山顶峰的老君阁外,站着一位穿着朴素道袍的年轻道士,手持洁白的拂尘,头戴一顶鱼尾冠,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自然的出尘之意。 道人正抬头观星,手指默默变换手诀,正借着星辰月色衍算着人间世事。 清冷的秋风吹过这小小的山头,枝叶沙沙摩挲,灵气逐渐紊乱起来,在道人身后,空间凭空出现一道小漩涡,灵气不停向中心挤压着,扭曲着周围的场景。 道人掐诀的手略有停顿,并没有回头,任由漩涡旋转到一人来高,波纹由中心向四周扩张,另外一幅奇异的场景出现在了漩涡里,两处迥异的场景交汇不下于一个美女洁白的脸庞上粘染了一小坨绿豆糕,再小却已然破坏了整体的画面美感。 道人终于缓缓转身,看着漩涡口中的另一幅画面,青灯古佛,檀香溢满,一位老僧和一位古朴书生打扮的青年从漩涡口走出。 “你们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专挑小道我衍算时搅乱灵气啊。”道人平静地抱怨,却没有一丝火气。 “嗨!瞧老道士你说的!这不是自己飞过来太费时间了吗,正好老和尚那里有西边人送的传送符,青城山又是一处划定的传送点嘛,我毕竟不是阴阳家一脉,哪能算到你是在喝水还是上厕所呢?大水冲了龙王庙,老道士你多担待多担待呗。”儒生认认真真的作了一揖,脸上堆砌的虚假笑容真真是皮笑肉不笑,还颇为刻意,比之世间的明星有过去而无不及。 “阿弥陀佛。”老僧仅仅轻呼佛号,算是见过了礼,打过了招呼。 “老和尚倒是一点没变,惜字如金,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是为了那个人而来。”道人也不打算再拉拉家常,寒暄客套一番,认识快两百年了,没必要了不是,毕竟现在的时间比过去更宝贵,留来闲聊未免有些太奢侈了。 “嗯,那二位前辈如何看?”书生整理了一下衣冠,略微裹紧了一点,仿佛受不了山上的寒风。 “我个人觉得可以分成两部分,前半部分就一个普普通通的新人上路,至多有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气;而后半部分,就是从他倒下再起来后,整个人就不一样了,不仅剑气盎然,剑意也纯粹至极,我都快怀疑他被夺舍了。” 书生说完突然故作恍然,拳头敲击手掌心,一脸的懊恼。 “瞧我这个样子,真是上不得大雅之堂!又忘记了先生的教诲,当请长者先说话的!” “不是夺舍,反倒是时间长河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一抹诡异的错位。”道人没有理会戏精附体的书生,反而一边说着一边挥袖,顿时空中出现了一张画面,是白玉京从昏迷到重新带着剑气长剑站起的过程,只不过放慢了数百倍。 画面一帧一帧的播放着,白玉京慢悠悠地倒地,脸上的神情也慢慢的变化,如便秘的表情正一点一点刻画成型,说是喜剧片也毫不违和,三人都盯着画面静静注视着,在白玉京倒地后又过了些许时间,但三人都意识到发生了一些事,不是看见了什么,而是三人都感到眼中黑白光线一闪而逝,如平常人突然愣神后回神。 但在这里的可不是什么平常人了,说是奇术界的定海神针也不为过,书生捂着快笑烂的嘴用力用手挥了挥,驱赶蚊子一般驱散了画面。 “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哈...好了好了,在这的三个人想来都感觉到了,老道士老和尚你们来说说猜测嘞,是我们想的那个人吗?还是就是一个有天赋神通的往客?” “都有可能,但还无法确定就是了,尚看不出可以走到哪一步,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护道的,修行路上,太忌讳运气了。”道人思量了一番说道。 “老衲倒觉得无论如何,白施主的那为了他人向死而生的勇气还是很值得称道的,修行路上,本心也是很重要的。”老僧静静说着,波澜不惊。 “唔,从先生的角度出发,他是比较认可这个少年的,先生阅览过他的人生轨迹,过往、经历、见闻。常年一个人的摸爬滚打,有更多的时间思考人心善恶,世间道理,他心里已经有了一条模糊的路了。”书生有模有样摸着下巴学着先生评价的样子,虽然自己下巴光秃秃得寸草不生。 “哦?那院长可是有收取弟子之意?为何今夜又没有亲自前来呢?”道人静静地吐槽,眼前的儒家少年,可谓是文运缠绕,大道青云直上的盛景,不得不说这老教书匠的眼光倒是一直挺好。 儒生扯了扯嘴角,知道老道士拿自己开涮呢,关键是怎么做到这样面无表情的。收不收弟子,亲自来不来,这里哪个人会不知道?不然还需要自己代跑这一趟?我在家多看几本书不香?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他会是那个‘一’吗?”一想到想到家里的几本书,书生意有所动,准备早点完事早点回家。 没有人回应,三人都还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秋日的黄叶耐不住夜风的肃杀,一片片飘落下来,落在道人脚下,落在书生肩头,也有些调皮地落在老僧头顶。 老僧捧住一片飘落的黄叶,低语一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花如何观世界?一叶如何证菩提?花里叶外,两个世界?”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语,道人听闻,终是有所意动;书生听闻,多吸了一口凉气沁心。 “再看看。” “善,这就是你们道家推崇的‘无为’吧!不愧是千年大家!今天老道士你又让我受益良多啊!”书生一幅诚挚推崇的崇拜神情,在道人眼里要多假有多假,这妥妥的老诈骗犯了。 纵使百年修心,有时候也不免想直接拍死这个儒家少年图个清静,愁啊愁,自己的弟子什么时候能把这口气还回去啊! 三人注视着天边星辰,有星光晦暗陨落,也有更多新星冉冉升起,愈发明亮,群星闪烁,月盘明秀,天地间一片清明,许是一场时势造英雄的新时代开幕。 ------------ 第二幕 少年意 1.故乡(1) 窗外汽车驶过,车灯灯光随着窗框里毛玻璃的折射在墙面上一扫而过,车声渐行渐远。 床上的男孩立起身子,右手按着朴实的平头发型脑袋努力回忆着,像是经历了一场绵长的梦境,梦里充斥着光怪陆离的场景。 桌上电子表的时间,正跳动到凌晨六点一刻,离出门上学还有些时间。 男孩起床准备洗漱一下,轻手轻脚出了房间门,看向母亲的卧室,门关着,看来母亲已经回来睡下了,桌上昨夜准备的水还剩下半杯。 洗漱的时候,还是用着熟悉的动作,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却老有别样的怪异感,说不清道不明,是晚间的梦太多没有休息好吗? 清洗杯子的时间,在厨房烧好了新一天的白开水,倒在水杯中,等母亲起来便差不多温热了,便又回到房间的书桌前坐下。 房间不大,正正方方的小空间,进门走两步就能趴上床了,除了床以外仅有一张实木书桌和一个布制衣柜把房间修饰的满满当当,衣服也不多,稀稀疏疏的几件旧物而已。 男孩独自坐在桌前,看着台灯灯光下的历史课本,帝王们的经韬纬略也勾不起少年杂乱的心绪,紧挨书桌的窗外雾气蒙蒙,能隐约看见远处一座小小的院落和几棵高大的松树,偶有几声布谷鸟的啼鸣在空灵回响。 步入房间外堆满破旧储物柜杂物的小阳台,趴在阳台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晨间饱满的氧离子空气冲洗了一圈肺腑,清新而冷冽,让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天空还未彻底苏醒,这个时间点还有零零散散的星星在逗留,望着楼下四合院式的砖瓦房发愣,是白玉京每个清晨都喜欢做的事。 平日里看了无数遍的风景,今日却显得熟悉和陌生,像是故友重逢的场景,心头的异样感不时浮现,好似抛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起阵阵涟漪,在涟漪波纹中马上就要看清的真面目,又随着涟漪的平息寻不到半点迹象。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的白玉京,索性不再去想,回到房间开始整理上课要带的课本,晚了可就赶不上早读了。 四合院里有晨曦的清风,有初春的朝露,也有本不属于路边和墙隙里的一朵朵曼珠沙华,群山绿意中扎眼的点点红绸,轻轻摇晃,血色欲滴。 --------------------------------------------------------------------------------------------- 立秋时节,道路两侧原野间金黄黄的麦浪总无端惹人欢喜,小镇浸染在阵阵的稻香里,偶有蛙鸣从水田深处传出,相信书里描绘的“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便也是如此了吧。 循着无人的道路,披着星光驰骋,将灯火抛在身后,铃音叮铃叮铃,自行车在欢快的畅鸣。 推着自行车缓缓停靠在学校街对面的大树旁,白玉京反身小跑几步进入了早餐铺子,铺子的水蒸汽徐徐上扬,老板娘正盯着烧着海带汤的大桶控制火候。 “老板,老三样,一碗带丝汤,一个肉包一个豆沙包,谢谢。” “好咧,坐一会儿啊。”老板搓手哈气从后面的房间里走出。 白玉京坐在老位置上,正对着大门,视野极佳,可以尽览街道和教学楼的所有细节。 店铺的灯光昏黄,墙面有些许焦黄脱落,客人都是老回头客了,不知道在这里吃了多少年早餐;老板和老板娘一起细心经营着,时间的风尘一点点镌刻在眉梢,他们视线交汇时却总是温柔地微笑。 街对面的校园里,多是没有感情的冷冰冰教学楼,泛着白炽灯的冷色调,星星点点,早起的学生忙碌的进出,算着时间,应是差不多了。 熟悉的早操音乐响起,宛如战场集结的号角,住校的学生聚在水泥地的操场上,开始新一天的晨跑,每每这个时间,白玉京总是庆幸自己的走读生身份。 真好啊,这不用跑早操的日子。 --------------------------------------------------------------------------------------------- “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是怎样的一个时代缩写?白玉京,你起来回答一下。” 突如其来的呼喊将白玉京拉回了现实,像是在黑夜中骤然升起的朝阳,将周围照得通透明亮。 光芒的映射中,老师手托课本站在讲台后面,老旧的黑板上书写着各种各样的笔记,课程和值日一列划分在了最右边一小块地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的硕大电风扇噗呲噗呲在头顶旋转,粉笔的尘屑在偷溜进教室的阳光里飞扬,楼外正有清风路过,擦得树叶沙沙作响。 同桌的女孩碰了碰男孩的手肘,示意他看自己的笔记,白玉京略微低头偷瞥一眼,便照着读了出来。 直到坐下,才回过味来,怎么上课又去胜任火箭驾驶员了!对着同桌连连悄声道谢,拍着胸脯保证一会儿去小卖部买袋辣条当谢礼。 熟悉的课本一页页翻动,天边的云朵千奇百怪,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最美好的时间。 又?我为什么觉得是“又”? “玲玲玲玲玲玲玲!”午间的铃声在十二点准时响起,打断了白玉京思考,教室不少男生正严阵以待,一只手放在抽屉里。 “下课。”老师似乎也觉察了什么,对着门挥了挥书,将军挥下宝剑传达了命令,千军万马随即奔赴沙场。 哗!砰!磅!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桌椅碰撞声响起,男孩们手拿各式各样铁制的、塑料的饭盒冲出了教室,犹如草原上发现猎物的饿狼。 白玉京常是狼群中的佼佼者,疾跑在数一数二的位置,即便从各个教室奔出来的更多狼群也不能动摇他的寸许位置。 终于!近了!再近一点!拿到了! 白玉京举起大木桶里的木制大饭勺,宣誓着今天午餐争夺战的胜利。 也怪不得学生们如此拼命,毕竟学校中午的米饭就放在操场的三个大木桶里,谁要是跑的慢了,等勺子等到天荒地老不说,指不定再跑去食堂那里都没有一片菜叶了。 盛上了满满一大碗香喷喷的白米饭,白玉京将神圣的饭勺传递给下一个同班的同学,深刻践行着“跑得快的带动跑得慢的,实现班集体团结”的社会主义精神,之后便又马不停蹄开始跑向天桥另一边的食堂加入新一轮的排队大军。 夏日午间的阳光有些许刺眼,白玉京坐在花坛的边缘吃着好不容易用劳动换来的战利品,身上风尘仆仆,不住地叹息学校真是老抠门了,三块五的荤菜就两三坨鱼肉加些配菜,还不如继续吃两块五的全素呢,省下一块钱可以吃多少泡椒猪皮啊! “可是真的想吃鱼啊,听说会变聪明。”自顾自地小声嘟囔后,算是暂时安慰了自己一番,将最后一块鱼肉放入嘴中细细品尝了一番。 白玉京站起身,准备回去了,脑袋突然又晕乎乎的,视线变黑了去,想来是起身太快太猛了,一屁股坐了下去,等着头脑恢复清醒,一阵风吹过,寒冷且萧索,不似夏日。 ------------ 2.故乡(2) 一束光明晃晃地照亮了视野的昏暗,趴在桌上睡觉的男孩猛然惊醒,原来是台灯的白炽光,正打在作业本上,草稿纸上打满了密密麻麻的方程,窗外已是入夜时分,夜空中有几处已然星光闪烁,偶有一两声怪虫的鸣吟。 白玉京有些恍惚,自己愣神了吗?总觉得凭空丢失了许多的时光。 晃着脑袋仔细回忆一番,又记得每一天发生的点点滴滴,下午的课程、同桌的聊天、晚上的自习,一切的一切,那么的真实,但又存在着一种距离感。 这种怪异的恍惚感不禁让白玉京想起了人生遥控器,自己的时间难道也像影片中的男主使用遥控器的后遗症一样跳过去了,徒留下干扁的记忆? 冬风从窗口一股脑灌进小小的房间,白玉京冷得直哆嗦,骂了一句自己笨蛋,不是觉得那种情况不可能发生,而是对如果发生了却没有把自己最不喜欢的冬天跳过去的行为,有一种深深的恨铁不成钢。 手指在作业本的数字上一一拂过,感受着这真实的触感,凝望着灯光,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开始解析后面的方程,毕竟,胡思乱想是假的,作业是真的。 --------------------------------------------------------------------------------------------- 这座曾是古蜀国的小镇,隐秘在群山间的平坦处,水泥屋舍点缀在长长的道路两旁,此外皆是麦田与河流。 小镇的中间位置,延伸出一条古朴的小巷,传统的瓦房与木梁,贴着泛白的门神和福字,一颗老榕树立在小巷口,在天气好的日子里,榕树下总有一位倚靠在躺椅上的老人给附近的孩子们讲述那些山水志怪的传说。 白玉京住处的楼顶正对着小巷,是一处宽阔寂寥的天台。 没什么事的时候,白玉京总喜欢独自一点点慢慢跨过楼堆积顶的杂物、破旧的沙发、养鸡的铁笼,来到天台上枯坐着。 看着小镇的点点滴滴,想着远方的丝丝缕缕,那些过去的记忆,那些逝去的时光,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 一盏一盏的灯火连绵,是一条酣睡在天地间的灯火长龙,梦着一场人间风月。 时光在夜色中寂寥,在岁月里无声,春风夏竹,秋叶冬雪,万物生发,一次次亘古的轮回,一场场永恒的旅途。 自己的人生也当是一场旅途罢,从农村出发,从小城市去到小县城,又来到这座小镇,一次一次的仓促别离,尚没有足够的时间结识可以交心的朋友,便又不得已背上行囊,一个人踏上新的旅途了。 孤独吗?想来是会有些寂寞的。 渴望着他人的关注,一人览尽漫天的星辰,但好在已经习惯与自己谈心。 还会继续旅途吗? 想来是的,自己永远期待着下一场路途的风景,这一路上,也有着心底弥足珍贵的收获。 “善。”自己的声音慢慢传出,熟悉的陌生。 --------------------------------------------------------------------------------------------- 白玉京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双眼,一朵朵曼珠沙华漫天洒落。 在楼顶的边缘,自己正站在一旁,另一个白玉京正坐在天台边看着小小长街的灯火。 “好久不见,要不要猜猜我是谁?” 坐着的白玉京率先开口道,扭过头看向呆愣愣站着的白玉京,一场花雨中,‘白玉京’与白玉京面对面。 白玉京在这一刻幡然醒悟,看着四处绽放的彼岸花,抓住了一直以来心里晦暗不明的线索,联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这里确是他记忆中的小镇,但已经离开了不少年,再说了,哪有春秋夏冬差着过的世界! 花了一点点时间,白玉京调整了状态,也慢慢坐在了天台边,认认真真盯着对面的自己,酝酿着措辞。 “您是那个吧,上次睡在亭子里的巨帅的帅哥?”要让人猜东西,就不能先把提示物去掉?这一朵朵彼岸花不就是大晚上把写着答案的灯笼直接糊在了自己脸上,蹦蹦跳跳还怕别人注意不到一样。 “好小子,一看便是天资聪慧的人,我对你非常满意哦。” ‘巨帅’两字仿佛说到了‘白玉京’心坎里,不由的笑容满面,精神头充沛的比白玉京还像人。 “是啊是啊,看看这个帅气的容貌!前辈定是气宇轩昂,风流倜傥,总不至于跟我一个小辈计较睡觉被打扰的事吧?”悄咪咪试着聚拢灵力却发现徒然无功的白玉京哭丧着脸,心里默念着鬼大爷能不能放过我之类云云。 “瞧你那样,被我缠上很吃亏吗?那本万里尘不是看你学的甚是开心?还有,别前辈前辈的叫,显得我很老一样,你叫我墨就行了,大侠我年轻着呢。”翻了翻白眼,墨终是说了自己的名讳,并随口开始跟白玉京算起了账。 脸上堆满谄媚笑容的白玉京哑火了,虽然早就想到了,但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可能的前辈,不过,人就是要懂得变通。 “嗨,早就知道前...墨先生是修行界的大善人!大侠客!想来上次也是您帮助了我吧,不然凭我自己怎么打得过那种怪物呢?” 墨的眼神带着一丝诡谲,嘴角有浅浅的弧度“哦,那东西还真不值得我出手,我只是予你看了些故事,至于你击败阴煞的剑式,都是你自己结合剑诀的领悟哦,不过你还真挺拼,是为了那个学~~~~姐吗?”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跟心中前辈定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这TM怎么直接把我家底给掀出来了?白玉京撇过头,躲避墨略带嘲弄的诚挚目光,脸颊微微发烫。 “好了,不逗你了,白玉京,我们说点正事。”伸手拍了拍男孩模样的白玉京脑袋,墨又望着远方的灯火,拿出了一幅正经模样,就是顶着白玉京自己的皮囊怎么看怎么怪异。 “有些事我还不能说,比如你最关心的我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和你有交集,我有什么企图等等一串终极问题,当然,我不能说,你可以去猜,猜对有奖。” “那么,白玉京,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呢?你想过改变这个世界吗?去当一次主角,当一次英雄?” “白玉京,想好了吗?要走入我们的世界吗?” 自己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又被墨塞进了新的问题,白玉京有些打不过转,有些话在吹牛的时候怎么说都行,但在真正被问到的时候又好像穷尽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作答。 开卷考试啊白玉京!开卷考试!你打开你的脑袋掏点垃圾话出来也好啊! 然终是无言,两人都安静沉默着,白玉京觉得有些尴尬。 “无妨事的,我会等一等,你也该再看一看,我们都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终是墨解了围,白玉京放了心。 “但是,在没有答案之前我都会缠着你哦。” 才放到一半的心又被重重地提了起来。 “放心,我又不会害你!可以说我比你妈都了解你的身体构造,你之前的经脉都是我在缝缝补补呢,一把辛酸泪,不提也罢。” 什么东西?我的身体构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等白玉京问出口,墨轻轻打了个响指,空中飘荡着花朵都开始静静的悬停,风也消逝无踪,时间在这一刻也陷入了凝滞。 墨指尖再轻轻一点,花叶交织延展,在生命的绽放与枯荣间一幅幅光怪陆离的画面出现空中,把两人包围了起来,各个画面里都是不同的故事,但他们的共同点让白玉京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 每一个画面都是一个人的故事,每一个画面里都有一个白玉京。 数不尽的画面里,有夜色中独自端正坐在书桌前的白玉京,认认真真地解答着“自己”看都看不懂的奥数题目。 有在夕阳下追逐着蜻蜓的孩童白玉京,迈着欢快跳脱的步伐,天真又无邪,却在一个夏日的晌午如秋叶般凋零,只有残破的自行车见证着一场人间悲剧。 有少年的白玉京在深山涉水而过,背着比人高的柴火,只为换取一些镇上的钱财,补贴一点家用;有青年的白玉京站在繁华的大礼堂上,挥斥意气方遒,博得满堂喝彩;也有老年的白玉京坐在故乡的大榕树下,数着片片叶落,道着归根归根。 有白玉京统帅万军,攻城拔寨;有白玉京御剑乘风,斩妖除魔;有白玉京穿越异界,改写传说。 有无数白玉京蓬勃成长的世界,有无数白玉京消逝于天地后的世界。 画面里的每一个日升月落,一如现在白玉京的世界,只是未来在随着每一个白玉京的选择动态的变化着,是笑容满面或夙夜垂泪的母亲,是勾肩搭背或形同陌路的朋友,是英姿飒爽或生命凋零的沐子樱,在白玉京的每一个选择里不停变换着。 白玉京默然,从这些画面里读到了很多断断续续的故事,不止自己的,还有许多其他人的。 有那么一些事注定会发生,有那么一些人注定会远去,有那么多的故事为何逃不过命运的枷锁? “逃避是很容易的,可是逃了一次有时就要逃一辈子。”这一刻,墨平静异常的像是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人。 “不过,有时稍稍偷懒躲在早餐铺子喝一口热腾腾的海带汤也是不错的。” 白玉京即将崩碎的心弦又被慢慢稳定下来。 两人身前的小镇已经静静入眠,夜空悬着一个偌大的玉盘,老榕树正沐浴在月华里,有叶片飘散在这小小故里的每一个角落。 墨轻轻拍了拍白玉京肩头,由衷欣慰少年的心境异象。 “我心安处是故乡,难得难得。” “白玉京,你难道不是所谓的被选召的孩子吗?白玉京三字何解?”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都不用思考,诗仙的名句便娓娓道来。 “是啊,这意境真是无愧为李太白的诗篇,可是对这个名字寄托着的,是后面那句。”墨起身,清风自来,一身白衣流淌进月色里,温厚的掌心轻抚在少年头顶。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 3.秋 “小樱,站起来,你是我沐家的后人,这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责任。” 女孩撑起满是伤痕的手臂,脸颊上的血和着汗珠滴落,步履蹒跚地迈进着,如同背负千斤巨石,前方的男人静静站在门檐下,背着光,夕阳的云霞在他身后绽放,在小女孩模糊的视野里像极了一幅印象派的绘画。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长大后的女孩从午后小酣中醒来,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似乎是对梦境的气恼。 荣耀和命运什么的,真是一如既往的烦人。 沐子樱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臂,正是秋日的午后,淡淡的阳光正懒惰地趴在医院的窗框上,一两片枯叶划拉着窗外的水泥台,像是调皮的猫咪在磨着爪子。 吸了一口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空气,望着病榻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少年,心里有着莫名的焦虑。 七天了,明明外伤都已经被老道士治愈了,经脉也已经重新接上,就连折断的骨头也修复如初了,为什么迟迟不醒呢?难道能睡也是被上人们看重的条件之一吗? 至于那个老道士,看着迟迟昏迷不醒的白玉京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了,还疯狂暗示自己希望没有见过他。 “小沐啊,庄周先生的‘蝶梦’境界颇为考究,那么现在究竟是我梦到你,还是你梦到了我呢?玄乎玄乎,妙哉。”老道士离开前如此说道。 翻了下手腕,上面戴着一块小巧精致的樱桃造型手表,时针正要指向两点,差不多该回学校了。 沐子樱背上斜跨小包,链条在阳光里闪烁,叮嘱了查房的护士几句,便将少年独自留在了病房,准备下课后再来。 走出医院大门的一刻,金色银杏随着风儿沙沙起舞,叶片洒落在金色的秋日里,摇曳着点点思绪,少女的烦恼丝便没来由剪去了几缕。 --------------------------------------------------------------------------------------------- 国庆假期过去快两天了,学生们也陆陆续续懒散着返校了,虽然大家满脸都写着不情愿,但好在警局已经宣布把连续杀人魔缉拿归案了,师生们都明显感觉氛围轻松了不少。 沐子樱在路上遇上了两三同班同学,便一起返校。偌大的艺术学院,沐子樱虽说不是顶尖的漂亮,但也相差无几,更是在编导系独领风骚,惹得多少青春懵懂的大学少年“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面对路上频频投来的目光,沐子樱也已习以为常,和朋友们有说有笑,莺莺燕燕吸引了不知多少人的目光。 临近学校新建的南大门,远远便望见围着的一堆人,倒是特别热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沐子樱没有凑热闹的兴趣,准备直接进入学校,不过拗不过同伴的好奇心,还是被一起拽了过去,当看清一切的时候,沐子樱已经后悔了。 “大锅,额真滴是学校邀请来嘞,额只是手机在车站被顺了,额啷个子给你证明嘛,你就让额进去嘛,进去额就能找到可以证明嘞人。” 一个身穿浅蓝道袍的年轻小哥被保安拦在校门口,头上盘着发髻,正手舞足蹈的激情解释着,如果他不开口说话,瞧着也是一个颇为俊秀的青年,可惜,开口间的土味便只能被定位为我的哑巴新郎了。 “不得行不得行!你穿成这样谁知道是不是骗子,必须有证明才可以让你进去!不然我就丢饭碗了!” “可是额要进去咯才找得到证明嘞人啊!” “必须有证明才能进去!谁知道你是不是社会闲杂人员!” “大锅,你真嘞不让额进去?那额只有......” 就在大家以为要校门口要起冲突的时候纷纷拿出手机的时候,年轻小道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了运气打坐。 “那额就坐在这里等!额肯定能等到领导!到时候就有证明咯!” 小哥扭头向周围看了看,想要对在校门口发生的事情表达些许歉意,却徒然瞅见了在快速缩进人群后方的沐子樱,年轻道士瞬间双眼放光,找到了救星。 “额咯个亲娘嘞,见到亲人咯!子樱姐姐,快帮额解释一下,额真嘞不是闲杂人员!”道士一跃而起,转瞬间就拉住了退的更快的沐子樱胳膊,脸上洋溢着可怜而不失诚挚的动人微笑。 “林轩琅...我真的是...命苦啊....” 在一声叹息里,沐子樱再一次愁上心肠,一个还没搞定呢,怎么老天爷又送来一个。 “哪呢哪呢,子樱姐姐大富大贵着嘞!好人嘞!” 那这个好人正想一雷符劈死你呢。 --------------------------------------------------------------------------------------------- 学校后街的豆瓣抄手店外,不少女生走到这都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和身边的同班指着店里的方向,激动地讨论着其中的一男一女。 一个帅帅的小道士和一个漂亮的女生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像极了类似《都市校花保镖》之类小说的展开,倒是一幅和谐又怪异的小说场景。 小道士一身道袍,却丝毫不耽搁他下筷如飞,碗里的抄手一个接一个的快速消失,旁边还叠着吃光的好几个大碗;漂亮的姑娘手撑着白皙的脸庞,望着窗外路过的学生和林荫道的风景,显得百无聊赖。 “你怎么下山了?还特意来我们学校?”女生终于开了口,却没有回过头。 “子樱姐你们学校嘞抄手真嘞好吃嘞!额在山上好难得才能吃一顿好嘞哦!藤椒抄手、老麻抄手、清汤抄手......”双手毫不停歇的小道士仿佛没有听见,沉浸在了满是抄手的世界里。 “那你慢慢吃,我走了,自己把帐结下。”沐子樱背上挎包开始起身,一个身体前趋起身的假动作浑然天成。 “别啊别啊!子樱姐!额没得钱嘞!”林轩琅一把抱住沐子樱的胳膊,要不是怕抱大腿被雷劈,也不是不行。 沐子樱不说话,就微笑着看着林轩琅,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巴眨巴。 抄手店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两种奇怪的气氛弥漫开来,一种来自于沐子樱被帅哥道士牵住胳膊的嫉妒,一种对于林轩琅抱住美女姐姐胳膊的赤裸裸羡慕。 纵是迟钝如林轩琅,也觉察到了这诡异的氛围,连忙放开双手手乖巧坐好,对着沐子樱人畜无害的一笑,顿时又酥了多少少女的心。 “其实吧,额真是学校邀请来讲座嘞,不过他们想要邀请嘞是云霄道长,但师父派了额来,一方面想额出来走动走动,不要一天天呆在山上作个发霉嘞蘑菇。” 沐子樱重新坐下,喝了一口水,示意小道士继续。 “唉,然后嘞,就是让额来看看一个人,带一句话,也没说看谁,乍看,看什么,只说来咯就自然知道咯,就是这样嘞。”林轩琅也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的他顶着这样一张俊俏脸蛋做出这样的动作真的很难不让怀春的少女们激发出母性的光辉,想要温温柔柔地搓揉他的脑袋。 但“无情女孩”沐子樱表情不变,还是眨眨眼,投来侦探般的审视目光。 “真没有嘞!额发誓嘞,说假话就天打五雷轰!” “这个我还算擅长。”说到“天打五雷轰”,沐子樱会心一笑。 “这碗吃了别吃了,你姐姐我生活也很拮据的。” “啊!那这碗额慢点吃!” 唉,毕竟生活费大部分都给某个白姓大冤种交治疗费了,这小道士估摸着也是来找他的。 一阵风吹过,学校的银杏叶纷纷洒落,洋洋洒洒的,有少年少女穿行其间,真是一幅绝妙的秋日赏景图,沐子樱静静望着,轻轻喟叹了一声。 多事之秋啊。 --------------------------------------------------------------------------------------------- “红屋是位于英格兰伦敦东南部贝克里斯希斯的一座建筑,也是美术工艺运动的代表性建筑之一,设计于1859年,设计者是菲利普·韦伯和威廉·莫里斯......” 世间多有未解之谜,就如下午的第一堂课总是让人昏昏欲睡一样,周三石正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点着脑袋。 梦里的女朋友正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臂膀,似是挑逗,似是害羞,周三石正要有进一步动作,女朋友却突兀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椅子哐啷着倒在地上,我们的三石同学从座位上摔了下去,直到屁股与玻璃地板亲密接触的冰冷感袭来,周三石才从迷糊的从白日梦中清醒。 “同学,没事吧?”老师有些焦急,没想过睡觉的人也会存在受伤系数。 “唉唉,老师我没事,刚刚没坐稳,没事没事。”三石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示意老师自己身体健康,精神劲头十足,绝对没有打瞌睡。 “那好吧,自己注意一下,有问题就说。” “晓得了。” 安抚住了老师,看着旁边坐着窃笑的罗三木,加上自己脸上灼热感,周三石可算是回过了味来。 “丫龟儿子,你刚刚是不是打你爸爸我的脸了?”周三石俯身低沉的说道,尽量让自己面露凶狠的表情。 “啧,说什么屁话呢,你自己看看桌子上的口水,都快淌到我这边了,你梦到满汉全席了?”罗三木倒也是无愧于心,只是没想到周三石会直接摔地上,这倒是挺尴尬,正思忖着怎么补救一番。 周三石又怎么好意思说出梦里的内容,一时间有些哑火,但还是闷闷地回了一句“是啊,满汉全席,秀色可餐!” “说起来,我们一回来小白都在医院了,就只有辅导员通知了一下说是生病了,上次去看他也没醒,就只有一个自称学姐的漂亮女生有些哀愁地离开,放假前不还看他活蹦乱跳的,也没说认识这样一个的漂亮妹子啊?假期这货去英雄救美了?” 罗三木不知道周三石怎么突然哑炮了,但还是决定转移话题乘胜追击把他的火气全灭了。 “把你的脑补收一收好吧,怎么不说是外星人入侵地球,他们患难与共,然后小白最后舍生忘死,赢得美人心,你看,我的剧情咋样?”周三石一脸认真,还细致推敲起了细节。 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宿舍,设计系真是屈才了,这两人可以踹去编导系当个混子。 “今天再去看看吧,带点苹果,祝他平平安安。” “你那是去看小白吗?大部分心思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周三石翻了个白眼并表示嫌弃。 “哪能啊!瞧周大爷您说的!辅导员常说大学宿舍要团结!我觉得正是时候了!” “后面两个同学小声点。”老师及时遏止了两人激情到快要旁若无人的课堂龙门阵。 咚咚咚。 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老师打开门,白玉京穿着简单的便装摸了摸还带着水汽的鸡窝头,额头贴着纱布,笑得像个实打实的小衰仔。 “老师,我来晚了,辅导员那边帮我请了假的。” ------------ 4.串串(1) 都说“少不入川,老不离蜀”,毕竟谈到四川,躲不掉的必然是火锅、熊猫、川剧变脸等传承千年的历史瑰宝,而对于“天府之国”,美食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从火锅衍生出的串串、麻辣烫、钵钵鸡、冒菜等,享誉许多城市的大街小巷,皆让人有来无回。 在以学校为中心呈四周发散状的商业街里,一家老式绿色门窗、内里民国式装修的串串香门店里飘散着让身体自动吞咽口水的香料味,闻着便是姜蒜、辣椒、牛油的清香,来一场舌尖上的中国。 这座人声鼎沸的街头串串里,白玉京正和一帮室友围坐在一起,既是庆祝着自己从医院回来,也是大家着实想开点荤吃点好的。 “真没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没有,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昏倒了,医生检查还让我饮食均衡一点,免得老了得奇奇怪怪的毛病,哥几个也要注意啊。” “人没事就行!那么,那个女生是谁啊?” 室友们无缝切换到了审讯模式。 来了,就算到会有这种问题! “女生,什么女生?你们是在说学姐吗?就是假期刚好认识的普通朋友。” 拿出心里早已彩排过的答案,但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 “普通朋友天天来看你啊?你小子不会是偷偷耍朋友不告诉爸爸们吧?” 好家伙,果然是这种青春都躲不开问题,好在自己下午洗澡的时候已经拟定了完美答案。 “唉,其实是我借了她的钱,还没还呢,也不多,五千大洋,她一定是担心我就此离去吧,爸爸们能不能给我凑凑让我先把美女姐姐的钱还上?” 白玉京谎话说得面不改色,一声淡淡的叹息配着愁苦的神情,看得宿舍的兄弟们面面相觑。 “......” “诶谁再去拿点姜丝牛肉啊!快点,一会儿又没有了。” 呵,小样,白玉京起身,躺了那么久,多动动好了。 “小白,还有毛肚啊!大虾也再来几只吧!” “是是是,好好好。” --------------------------------------------------------------------------------------------- 站在盛放生鲜牛肉菜品的柜台前,望着排列地整整齐齐的木篓,有些知名菜品的篮子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两三片残渣。白玉京拿了室友们预定的“菜单”后,又随意拿了几串自己喜欢的土豆藕片,一转身,险些撞上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女生,连忙后退准备道歉。 看着老实巴交唯唯诺诺的白玉京,沐子樱脑袋微微偏转八度魔法的角度,轻轻皱起眉头,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愠怒,倒确是符合了之前白玉京瞎编的讨债人形象。 “你确实该道歉,怎么不等我回医院就离开了?让我到处找你很有意思吗?” 看清沐子樱生气的脸庞,白玉京一下慌了神,想过很多假设,唯独没有准备好这份考卷的答案。 “我醒来后就一个人呆着,阳光很好,就是病房有些太安静了。” 又想起了睁眼醒来时的场景,白色的天花板上,有阳光的波澜荡漾,窗台外的树叶静静地磕碰着窗户,车流的声音由远及近,缓缓消逝,手机屏幕里除了母亲和室友的消息外再无其他。 白玉京有些恍然,又马上回过了神,这是什么神神叨叨的回答! 看着沐子樱颇带英气的眉毛轻挑,白玉京刚想说点好话挽救一下自己,却被两根纤纤玉指重重弹了弹额头,面前哪里还有严肃的学姐,只有一个大大方方恶作剧的女孩。 “逗你呢,你可真笨,你离不离开是你的自由,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找你是有事和你说。” 是啊,有什么关系呢?白玉京有些心塞,好像有一口气堵住了往心脏输血的通道。 “吃串串呢?带我一个呗?找你这么久我还没吃饭呢。”虽然是询问,不过沐子樱已经自来熟地往白玉京篮子里放签子了。 看着本来稀稀疏疏的篮子被装到没有一点空隙,白玉京头一次认真地从头到尾打量了沐子樱一番,把沐子樱纤细的身材和篮子里的食物对比一下,夸张的猜测了一下沐子樱肚子里养着饕鬄的可能性。 --------------------------------------------------------------------------------------------- “嗨!学弟们,学姐可以坐在这里吗?” 不用等着回答,沐子樱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坐下了。 没有人反对,因为没人想过今晚的聚餐会半路杀出个林妹妹,还就是刚刚讨论过的女生,真是巧合妈妈给巧合开门,巧到家了。 室友们“眉目传情”,看了看白玉京,又看了看沐子樱,这两人和谐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老赖和债主的身份作派。 呵,好小子,诓兄弟们呢,亏得刚刚大家还在凑钱,今晚睡门口吧。 一种默契在沉默中达成,室友们心思活络了起来。 “可以可以,学姐直接拔高了我们这一桌的颜值啊!” “来来来,学姐坐着,我们去给你打蘸料。” “学姐,你是不是上过咱学校的公众号啊,我看上次校花评选有人跟你好像。” 室友们纷纷开口,狗腿的狗腿,献殷勤的献殷勤,该八卦的八卦。 我靠,这帮重色轻友的家伙,把我的位置挤到对面去了!不是我的返校欢迎会吗! “学姐,你和白玉京是咋子认识的?小白可是说差你五千块钱呢!” 阳谋!赤裸裸的阳谋!这群瘪三报复我! “哦,他是这么说的啊?”沐子樱看向对面坐着的人,那人一双不安的眼神飞速游移。 “其实我本来不想提的,没想到他都告诉你们了,确实,他借了我五千呢,不然我也用不着天天到处混吃混喝了,都是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猛锤了一下桌面,沐子樱叹了口气,抽出一张纸,轻轻擦拭着眼角,一副哀怨的神情可谓是我见犹怜,更和方才大大方方的对比叠加出了双倍的暴击。 这一下,直接扣进了室友们和周围不少偷瞄的男生心筐里。 历史上的“幽王烽火戏诸侯”可真不是说说而已,正在室友们大招蓄力的时候,沐子樱夹了一筷子菜,随意地补了一句“不过也不怪他啦,其实和我也有点关系。” 在那些夺命连环掌快碰到白玉京时力道骤然卸去,轻轻拍了拍冷汗直冒的白玉京肩头,室友们客气地笑了笑。 “那学姐可以具体说一下吗?我们很有兴趣。” “我想想啊,有些口渴,小白你去对面奶茶店‘帮’我买杯奶茶吧,超大杯不要珍珠谢谢。” 这家伙在打劫是吗?她笑了,没跑了,就是赤裸裸的打劫。 “哎哟,我的好学姐,瞧您老人家说的,什么帮不帮,我请了!” 白玉京还能说什么?直接拍案而起,选择了服软! 秋月下,奶茶店的门前站着一个贼眉鼠眼的少年,不时打量着串串店方向,要不是少年开头的礼貌,店员大概已经报了好几次警了。 ------------ 5.串串(2) “同学,你的奶茶,二十四块。” “好的,谢谢。”接过店员递过来的特大杯奶茶,白玉京不理解店员那看待犯罪分子一样的神情从何而来,自己可是三好公民来着。 奶茶店外,路灯散发着温暖的黄色光芒,年轻的男男女女或并肩,或成群结伴,在凉爽的秋夜里漫步。 一缕晚风吹落几片树叶,白玉京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脖颈有些凉。从街两边的灯火中回过神来,理了理思绪,慢慢踱过没有来往车辆的街道,朝着热气缭绕的串串店走回去。 依旧是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场景,室友们围在沐子樱身边自觉担任着护花使者,看见回来的白玉京一脸羡慕嫉妒恨。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但白玉京第六感告诉自己不太妙。 等到自觉慢慢坐下后,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室友们顿时感叹起来。 “小白啊!你怎么没说你从小就认识这么好看的姐姐啊!还读了同一个大学!” “小白啊,青梅竹马的,借点钱给家里人买东西怎么还不好意思说呢!” “小白啊,你...没事挺好的。!” “小白啊......” 肩膀被拍了一次又一次,疑惑叠加了一重又一重。 买个奶茶的功夫就凭空冒出个青梅竹马?学姐以前难不成是《故事会》的写手?青春都市板块吧。 嗯,沉默是金,这种时候得少说多做。 “那,各位学弟,可以给我和白小弟一点单独的空间吗?下次学姐可以请你们吃饭补偿你们。”沐子樱又发动了一场闪电战打得白玉京措手不及。 “当然当然!没有问题的,我们这就走!良辰美景奈何天。” 室友们跟彩排好的一样纷纷起身,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只在白玉京诧异的目光里留下了风里竖起的大拇指。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白玉京和沐子樱面对面坐着,串串锅里噗噜噗噜冒着气泡,热气缓缓蒸腾着,在这民国风格的串串店里,两人身旁墙面正是一张黑白民国街头照片。 “青梅竹马可是好题材,本来说你去传销了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也是有信誉的。” 沐子樱缓缓的伸出了手,看着脑袋迟钝的白玉京,脸上有毫不掩饰的嫌弃。 “小白啊,奶茶啊奶茶,说你找不到女朋友还不信。” 慌慌张张地递过了奶茶,白玉京想说点什么,嘴巴一张一合,终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头。 “看你的样子,知道了不少东西?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沐子樱一边找了话头一边将一张勾勒着奇怪花纹的符箓贴在桌背处。 “给你露一手,‘小镜花’符,用来混淆他人视听的常备符箓,就是我们在这里掀桌子了,别人眼里也一切如常,贴好了,想说什么就说吧。” 白玉京没有任何讶异,坐实了了沐子樱刚刚的猜测。 “学姐,你不是普通人吧。”白玉京终于开口。 沐子樱抱着奶茶狠狠吸了一大口,咽了下去“嗯,我是符箓和阵法一脉的修士,蜀地沐家来着。” “这么爽快就承认了?”这有点出乎意料了,还以为得按照剧情虚与委蛇几次。 “反正看你的样子像吃定了一样,今晚本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些东西。” 得,白玉京捂着脸,之前的准备工作全白忙活了。 “要不吃点菜?听我先说说?”沐子樱难得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居然让白玉京有些小意外。 白玉京点头后,沐子樱放下了奶茶杯,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盯着白玉京的额头看了几秒。 “之前在学校里让你遇到危险的事我得先给你道歉,没有及时出手是想看看你的处理,没想过让你受重伤,对不起啊。”好在这里没有认识沐子樱的人在,不然得惊讶的舌头落到地上,沐子樱道歉可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难。 “之前你消灭的邪灵我们一般叫他阴煞,纯粹由世间人性的负面情感积蓄而成,但无一例外都通过吞噬生机来强化自己,天赋神通就是驱使黑白雾气,擅长杀伐和逃遁,同境处理起来很麻烦。” “历史上的开膛手杰克就属于这类邪灵,结果你也知道,没有抓住消失了,但我们圈内传的是欧罗巴教廷派出了一位大主教将其镇压了。” “以前数百年,这类阴煞也难得有一只,自从山海归墟后,不说变的很多,但出现的频率也快了不少。” “本来该我处理掉的,但很巧合,你那天出现在了那里,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 听着沐子樱描述的怪物信息,白玉京咽了咽口水,自己上辈子一定是超级大善人,天天行善积德,不然这能让自己打赢? “那学姐你就是专门来处理这件事的?” 沐子樱摇了摇头。 “我只是碰巧遇上了,我的任务是来观察你的,观察你是不是那个人。” 观察?动物园看猴子吗?那我必然就是宅猴啊,我们见面加起来还没有两手之数,你能观察到什么。 “啾。”一个圆球滚到了白玉京眼前,扑腾着木质的翅膀,挺着胸脯耀武扬威。 “机关鸟?”这样的墨家造物在社会上也多有销售渠道,但多半只会是有钱人的收藏。 “嗯,她叫小樱花,家族里跟我一起出来的,一般都是她跟在你身后观察你,然后嘛。”沐子樱轻轻拨动小樱花身后的一个纽扣,从翡翠雕琢的鸟眼里射出了一道投影,里面是之前白玉京的学习生活。 “这这这,之前被跟踪的感觉就是这会飞的投影仪!”一个精准的形容词脱口而出。 “啾!啾啾啾!”小家伙一双眼眸直盯着抛出形容词的白玉京脸上,照得那张脸煞白煞白的,木质的身体在桌面跳来跳去,翅膀扑腾,看得出对“投影仪”一词很是不满。 “学姐,快关了快关了,要瞎了要瞎了!”捂着脸的白玉京疯狂求助场外嘉宾,着实是被闪瞎了24K钛合金狗眼。 沐子樱掩嘴偷笑了一下,慢慢捧起小樱花,将按钮拨弄了回去,摸了摸鸟头,轻轻放进随身的背包里,又拿出了一小叠资料,对着白玉京晃了晃。 “白玉京,男,十八岁,出生在四川的一个农村,之后跟着全家了去了一座小城市,读书不是很上心,调皮捣蛋排第一。上学往往这里上一半,成绩垫底后又被母亲接到身边继续剩下的一半,对吧?” 这些话从沐子樱嘴里说出来直教白玉京的脸蛋一阵红一阵白,死死把头埋在桌面上。 “我想想啊,农村、城市、小镇,真是上山下乡,哪都去过,就是都只会呆个两三年,这么看你还真是个旅行家,看过不少风景。” “其实我不明白,以前的你从信息来看挺外向的,还会欺负人,但从什么时候起你变了?变得自闭起来了,性子温和了?我没有在资料上找到一个象征性的事件。” 白玉京只是低头,全然当没有听见沐子樱的话语,沐子樱挑挑眉,从资料里拿出了一张有小爱心标记的纸页。 “初中时喜欢一个女孩,是你的同桌,在一次周末放学的路上,你...” 砰!没等沐子樱继续说下去,白玉京就对着桌面重重地磕头,抬起泛着泪光的脸,一副女侠饶命的表情,声音颤颤巍巍。 “你们观察就观察呗,为什么要把别人家底都翻烂,你们这是侵犯我的个人隐私啊。” 望着递到眼前的纸巾,白玉京恨恨地拿起来擦了擦眼睛,然后擤了一大把鼻涕,一副真有千万说不出的委屈模样。 “咳,法治社会,是不太好,但要判断你是不是那个人嘛,总要做足准备工作的,我们收集起来也很累的,也体量体量我们嘛。” “等等,你们?到底有多少人看过啊!” “不多吧,参与的人也就十来个人,不过大家之前是一起在光阴长河看的。”沐子樱别过脸,竟然不好意思起来。 “光阴长河,是什么意思?” “VR立体纪录片。” 一句含妈量极高的祝福响彻云霄,好在都被符箓隔绝了,才没有引起店里店外所有人的侧目。 ------------ 6.决意 白玉京缓的差不多的时候,沐子樱又对着他眨巴眼,询问着是否可以继续,看着对面漂亮的女孩,白玉京已经没有了感觉,只觉是来自恶魔的代言人。 “哎呀,学弟,我们这也是工作需要嘛,也不是故意要看你的黑历史的噗。”像是又想起了好笑的片段,沐子樱只得再次掩住了玫瑰色的嘴唇。 “你看!你又笑!我投降好吧,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们赶紧结束行吗?”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的白玉京选择了挂起白裤衩,只想赶紧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舔砥心灵的创口。 “咳咳,不好意思,那么我们正式开始吧。”又将小樱花拿出,放在了白玉京对面,开始记录起来。 看见这一幕的白玉京已经无力再争辩什么了,只要能离开怎么样都好。 “那么,白玉京,想过成为超人什么的吗?” “小时候无时无刻不想,还想过去魔法学校学习,去成为骑士屠尽恶龙,这些真是做梦都想。” “现在呢?” “现在?其实偶尔还是会幻想一下的,可是长大后才会知道社会是没有童话的,就没办法再想那么多了,而且总觉的长这么大了,人生也多半都这样了,有了既定的轨道,一步步走到尽头就行。” “长大以后,生活就不再是一件简单的事。”白玉京挠挠头,说这种话还是颇有点不好意思。 沐子樱只是静静地倾听他的回答,等待些许时刻再问出下一个问题。 “白玉京,这个世界怎么样?” 这怎么突然开始问感性的问题了?这问题跳的没有逻辑啊!难道是类似职场的人格测试?担心我是大魔王潜力股? “喜欢啊,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不是吗?” “具体说说。” “额,就像我们桌上的串串,是那么美味,青春的校园是那么精彩,爱情那么美好,小说那么有趣。” 沐子樱紧紧盯着白玉京,想说什么,终是放下资料页,竖起一根手指“白玉京,天外有什么?” 天外有天啊,不是能不能等一等,这问题跨度不是一般的大啊,出题人怎么从幼儿园直接跨度到了研究生! “这...天外有什么?有太阳,无数的星球星系,有外星人,有很多邪恶的霸天虎?” 白玉京想从沐子樱的表情上找到答案的方向,哪成想之前笑颜如花的学姐现在是个妥妥的冰山美人。 “天外有天...”最后终是吐出了从一开始就不上心的答案,白玉京瘫倒在椅子上。 灵力屏障消散,白玉京立起脑袋,正看见沐子樱取下了符箓。 “结束了?” “怎么,还想继续让我作陪?那我可要收费了。”这句话说完,白玉京有些表情不自在,他发现了有一个十分不妥的地方,究竟是陪玩的陪,还是少儿不宜的陪。 沐子樱没能理解到这句话的二重性,稍稍收拾好了所有东西,小樱花晃荡在肩头,不愿再进挎包里。 “我还有一个自己的问题,白玉京,怎么就变了呢?” 问的是之前白玉京无心回答的问题,白玉京有些愣神,感觉到沐子樱对这个问题格外好奇。 “我从来没有变啊,只是独自一人走过那么多山水后,回过头再翻翻老黄历,才知道有恶在心中,才努力制定着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标准用来压制那个难堪的自己。” 听到这样的回答,沐子樱莞尔一笑,眉间自有风情在,常使英雄醉阑珊。 “学弟,你不老实,希望有一天能听到你藏着的半截答案。” 塞了一张黄符到白玉京怀中,沐子樱起身,毫无拖泥带水的离去。 整张桌子只剩下了白玉京,将黄符展开,几个大字看得白玉京差点背过气去。 “债主请客,从五千元里扣。” 看着满满一大筐还没下的菜签,感受到了学姐的戏弄,白玉京很是没脸没皮的在服务员的注视下一串串放了回去。 --------------------------------------------------------------------------------------------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居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这个话嘞意思就是,最善嘞人好像水一样,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停留在众人都不喜欢嘞地方,所以最接近于“道”。最善嘞人...” 浮云悠悠,下面宽阔的塑胶操场上坐着大一的新生们,人人昏昏欲睡,此起彼伏的点头浪潮一波又一波。 “学校为什么搞这个讲座啊。” “好困啊,比上课都困,上课还听得懂,这个我都听不懂。” “我们外省的才听不懂吧,他居然夹杂方言!方言!” “再坚持一会儿吧,讲座有学分的。” 左右观察了大家的状态,白玉京安心多了,原来不止自己听不懂啊。 再回头看看讲台上的年轻道士除了引经据典,其余时刻都操着一口四川方言喋喋不休,对着死水一潭的浪潮熟视无睹,甚至没有注意到连身旁的校领导也频频点头了。 总觉得这个年轻道士有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但回头又没有发现他在看自己。 与此同时,林轩琅也跟白玉京情况差不多,满心疑惑。 嘞个人的气运看起来模模糊糊的,莫不是他就是师父让额带话嘞人?他注意到我偷瞄了,扭头扭头,别被发现了。 “所以嘞,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希望大家也时刻多注意自身的修心,修心即是修行,修行也要修心,谢谢大家。” 哎哟喂,额嘞个亲娘嘞,终于说完了,还是该让云霄道长来的,累死个人,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啊,小道长,说完了吗?”安静了一会儿,缓过神的校领导询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共同的问题。 林轩琅随意的点了点头,心思早已尽数离开了这里。 “好的,大家鼓掌!” 操场响起了开讲以来最真心诚意的巴掌声,此起彼伏,如雷声连绵,一声还比一声高,就像每一个现场的人当下激动的心。 “那么,我再说两句,学校专门请青城山的道长过来给大家讲修身养性,就是为了各位同学的...” 场下顿时哀嚎一片,真是刚出狼嘴,又入虎口。 --------------------------------------------------------------------------------------------- 随着一天摇篮曲大会的结束,学生们都开始接连进入梦乡拜会周公。 沉浸在美梦中的白玉京,正是孩童模样,坐在河边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两只小脚丫一晃一晃溅起水渍。 风吹过河面皱起阵阵涟漪,一黑一白的两条鲤鱼从水中浮现,相互追逐来到岸边,引起了白玉京的好奇,趴在岸边细心观看。 黑白鲤鱼绕着圈相互追逐,速度越来越快,直到一个太极图案模模糊糊形成。 俶尔间,天色剧变,雷霆四射,黑白鲤鱼一齐越出水面,攀着飓风去往天际,化作黑白神龙,黑白流星交错般对着白玉京的位置撞去。 猛然惊醒,寝室一切如常,唯一不和谐的就是白玉京的床上蹲着一个穿着道袍的人,手心里有黑白阴阳鱼游弋,正死死盯着自己。 刚要惊呼有鬼,嘴巴就被捂住,道士对着白玉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凌空虚画几下,有繁杂的符文在空中浮现,随后崩散开来,化作点点尘光围绕在白玉京床位四周。 “可以咯可以咯,这是寂声咒,额们的声音再大也传不出去。” “不好意思把你从美梦里唤醒,关键是额师父有话带给你,不好意思哈。” “你...你师父是谁啊?你不是下午讲座那个道士吗!怎么在我床上的啊!” 在尘光的映衬下,白玉京看清楚了床上的人,是今天下午讲座的道士小哥!白玉京上半身从床上蹭起来,林轩琅还误以为白玉京给自己腾地方,打了个道家稽首,盘坐了起来。 “谢谢小兄弟哈,其实坐不坐没事嘞,额叫林轩琅,然后额师父是现在在青城山修行嘞萧竹真人,你呢小兄弟,你叫啥?” “额叫,呸呸呸,我叫白玉京。” 林轩琅?林轩琅!这不是上次师姐发的微信提到的人吗!说我最近会遇见,我还以为是个风度翩翩的帅哥,帅是帅,就是一口方言也太掉价了吧! “白玉京,好名字嘞!应该就是你咯。” “所以道长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现在来啊?还有你师父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啊?能不能好好解释一下啊!” “咋个进来的?从那里啊。”林轩琅手指向月色休酣的阳台。 阳台?合着道长你是飞进来的呗!你们修道之人行事都这么离谱吗!学校的怪谈其实都是你们吧! “现在来是因为我睡过头咯,下午那个讲座真的很累,额找了棵树眯咯一会儿,醒来就这个点了。” 找了棵树眯了一会儿?我知道了,道长你是猫吧,又能飞檐走壁又能树上睡觉。 “然后是正事,就是额师父嘞话了,额师父请你去青城山爬爬山,聊聊天。” “那你师父有说具体聊什么吗?” “额想想哈。” 小道士手抵住下巴努力回忆着,眉头渐渐拧起,似乎在纠结一个艰难的事。 趁着这个间隙,白玉京环顾四周,看着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和周公打牌聊天的室友们,不由觉得床里床外是两个世界,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件的有些应接不暇了。 啪!突然小道士以拳击掌,倒是又吓到了走神的白玉京。 “没有诶,师父就说喊你去,哦你放心嘛,额师父不是坏人,你去不去还是看你自己决定。” 嗯,看着你我也觉得你师父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坏人一般都很精明的。 “那好,你人额也看咯,话额也带到咯,你给我签个字诶,额好回去复命。” 在白玉京诧异的目光里,林轩琅从道袍里掏出了一直圆珠笔和一张白纸。 你在完成作业吗!现在的小学生都不这样了吧! “谢谢白小兄弟。” “......” 签完字后,林轩琅小心翼翼的将白纸放入怀中,好似刚刚拿到最喜爱的明星签名的粉丝,一定要慎重再慎重的对待。 随后林轩琅随意挥了挥手,驱散了尘光,就在白玉京直勾勾的目光里,飞出了阳台,消失不见。 呆坐了一会儿后,确定没有什么后续展开了,瞬间倒在床上愣愣出神,没有了睡意。 “青城山吗?也不远呢,就当散散心了。” 窗外的月光似是白霜,静静的堆满了阳台,铺洒在窗框上,收回心思的少年兀然躺下,好一会儿后传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 第三幕 风起 1.山宅(1) 西南偏远地区的深山里,乌云密布,山林雾气连绵。 两男两女爬山的驴友正在相互扶持攀登,时不时担忧地仰头望向天空,山间愁云惨淡,预示着下一场暴雨的到来。 “大家不要急,慢一点,根据之前收集的信息这附近应该有一个镇子,我们去借宿一下就行。”领头的男子稍作镇定,安抚着队伍的队员。 “张兴大哥,可是我们好像都在这附近转悠了一会儿了,之前做的记号就在那,我们不会迷路了吧。”一个女声怯生生的传出。 “李萍,你不要说这种让人害怕的话啊!我们要相信张兴大哥的经验。”另一个女生虽然也心里害怕,但还是希望能帮团队鼓舞鼓舞士气。 “赵霖说的不错,张哥一看就是经常爬山很有经验的老手,我们要相信他。”队伍里叫柳清月的男子赞同了女生的话。 四人是在贴吧约定一起来爬山的驴友,都是大山附近城市的人,不过张兴大哥和李萍是之前爬过山认识的,赵霖则和李萍是大学的闺蜜,独独柳清月是临时加入的。 大家说是周末爬山来放松一下,为此还专门研究过天气预报,但谁也没料到从进山开始天气就越来越差,雾气也越来越浓,压抑的气氛如山岳覆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里心里发慌。 “前面有光。”顺着柳清月的手指,前方雾气里有模模糊糊的红光,在雾气里红的夺人眼球。 红光?是灯笼?之前怎么没注意到?赵霖心头一热,心率加快了几分。 “唔,那我们往那边过去吧。”张兴皱了皱眉头,虽然也觉得不太正常,但一时半会也没有好的去处。 “可是,也太红了,看着怎么像灯笼啊?霖霖你也看见了吧。”李萍担忧地说出了赵霖的疑虑。 “这的小镇离大城市比较远,可能还有自己的风俗吧,也不见得是灯笼,可以先过去看看。”张兴做出了理性的判断,其他人都比较认可。 “嗯,可能马上就要下雨,我们也得找个躲雨的地方,有灯光说明至少有人。” 柳清月再次开口补充道,这句话刚说完,所有人便感到有雨点子落下,雾气也浓到快要看不起山路的地步了,去那边怎么也好过现在到处乱跑。 但赵霖的心里总是隐隐的不安,总是担忧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 一行人慢慢向着模糊的红光走去,越靠近,几栋离的稍远了便看不见的屋舍轮廓也愈加清晰。 随着离红色灯光不足五米的距离的时候,三人都出了一口气,因为红光不是纸灯笼而是一个挂在房檐下的大红灯泡,四周都是乡镇正常的平顶小楼房。 三个人?柳清月呢?!赵霖心中惊惧,不详的预感凝如实质。 “张哥,萍萍,走在最后的那个小哥呢?我们把他落下了吗?” “什么小哥?”李萍一脸疑惑的看着赵霖,还担忧的摸了摸她的额头,“霖霖,你不要故意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可小了。” 赵霖一把拂开她的手“就是那个叫......” 叫什么来着?我在想什么?好像少了什么人?是谁?到了嘴边的话终再也吐不出来。 “赵霖,没问题吧?我们一直都是三个人啊,你是不是生病了?”张兴也担忧了起来,也许是被当下的氛围感染了,也有些急躁起来。 对啊,我们一直是三个人,三个人下车,三个人进山,然后三个人一起决定来红光处。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一种异样感,堵在了心头,沉闷起来难受至极,一些东西呼之欲出,却又无法解脱般的感到窒息。 就在赵霖快崩溃的时候,一阵阴沉的风席卷而过,穿过了赵霖,有点点灵光消散。 “我刚刚为什么感觉烦躁啊?可能是真的有些不舒服吧。”赵霖手背枕着额头,只是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忘记了。 “嗯,霖霖没事吧,张哥你敲门吧,我们带霖霖进去休息一下。”李萍看着室友的状态真有些慌神了。 “嗯,好的。。”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 无人回应,只有随着阴风左右摇摆的灯光,三个人在红光里晃荡,脸色一白一红交相映照着。 “额,好像没人在家,我们去下一家试试吗?” 决定之后,所有人刚转身。 轰隆一声雷鸣,倾盆大雨淹没了这个看起来没什么生气的小镇,窗框门框被打的啪啪作响,树影杂乱,枝丫乱舞,似是狰狞的妖魔,张牙舞爪。 正在三人面面相觑的脸色里,身后传来“吱呀”一声绵长的开门声,空气顿时又降低了几度。 三人一齐缓缓回头,在一道惊雷里,看见了门缝里一张煞白的老人脸。 “啊!!!!” “鬼啊!!!!!!” --------------------------------------------------------------------------------------------- 秋日多雨,在寒露之后的深山老林尤甚,雨水冲刷着山林的一切,整个山林都哗哗作响,和着时有时无的雷鸣。 在林中小镇的一间屋舍里,捧着热水杯的赵霖和李萍正在对着一位老伯不停地道歉。 “老爷爷对不起!刚刚真的是没看清楚!” “是啊老爷爷!真的对不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让我们进来!” 张兴也是一脸不好意思的神情。 “老人家,这个镇子为什么感觉......” 老人还沉浸在他们之前言行的气头上,说话自然也没个好气。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鬼镇嘛!没有人气噻!” “老人家您消消气,刚刚我们是真的吓坏了,毕竟刚才的气氛着实吓人,我们也是太急躁了,还希望您不要介意了。”张兴只能不停的打着圆场。 “小伙子你还算会说话,小娃娃们也是,爬山不去爬那些名山大川,来爬这些没啥人烟的深山老林,也不怕遇到危险。” “这不是名山大川人太多人挤人的,深山老林虽然危险又不是没有人烟,好歹还能借宿,我们来之前也是做过计划的。” “小娃娃们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山林多忌讳,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 “老人家你这也说的太严重了吧,爬个山而已,我们不也没什么事吗?倒是想知道这个乡镇为什么这么萧条?” “还不是现在年轻人都憧憬大城市的生活,纷纷出去打工了,留下我们这样离不开大山的老人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年轻人谁又愿意呆在深山里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那么多的孩子都出去了,可是见识过大城市繁华的他们,谁又愿意回来呢,大部分人甚至和小镇彻底断了联系。” “那老爷爷,您的孩子也?”赵霖看着老人眉头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有些不忍。 “是啊,他也是彻底断了联系,我不怪他,但我只希望,他要是有空能再回来看我一次就好了。” 老人红了眼圈,浑浊的双眼压抑着泪水,灰旧单薄寸衣下的身体颤抖,补丁袖口外的黝黑双手微微摩挲着,让人不由的想到美术教材里罗中立的名画《父亲》。 似是再也抑制不住泪水,老人泪水即将涌出眼眶,就在这时,屋内的白炽灯疯狂闪烁起来,在光暗的交接间,赵霖看见老人正留着血泪,脸色白的可怕,身体僵硬。 赵霖心跳有了一瞬的停顿,白炽灯恢复了光亮,老人正擦拭着面颊,没有血泪,自己好像又看错了,真的生病了? 李萍和张兴不停的安慰着老人,老人只是摆手,唯独赵霖还是摆脱不了心悸的感觉,呆呆的立在一旁。 “霖霖,你怎么了,累了吗?”萍萍转头看见了愣愣的赵霖。 “小姑娘一定是累了吧,这样吧,吃点东西大家早点休息,等明天雨停了我送你们下山。” “两位小姑娘可以睡我和老伴的大床,我睡我孩子的房间,小伙子嘛,委屈你睡沙发了,没事,我老伴两年前就过世了,就我一个人。” “嗯,好的,谢谢老人家了,我们会付钱的。” “不用你们掏钱,早点休息吧,我也去睡了,被子就麻烦小伙子你自己去客厅的柜子里拿了。” “好的好的,谢谢。” 安排完晚上的休息,老人一个人进入了孩子的房间,只留给客厅三人孤零零的背影。 ------------ 2.山宅(2) 赵霖睡不着,今天经历的事情让她心绪难安,准备就这样在床上坐到天亮。 盯着窗外,雨没有停下的迹象,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顺利下山,下周还有面试需要参加,也不能毕业了还用爸爸妈妈的钱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敲响赵霖和李萍的房间门。 这么晚了,是谁?赵霖起床走在门前,却没来由问了一句“是张兴大哥吗?” 没人回答,赵霖的刚摸到锁扣的手触电般收回,就算不是张兴也该有人回应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房门被继续敲响,赵霖慢慢的后退着,不管门后面是什么,都不应该放他进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门开的东西似是受了什么刺激,疯狂敲击着房门,房门剧烈震动,陈年的灰尘从门框上震落,漂浮在房间里。 赵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随手操起了墙边的烂木头,拿在手里壮胆。 不对啊,这么大的动静李萍怎么还没醒!赵霖猛地回头,床上除了干煸破旧的被子外没有一个人。 “霖霖,你开门啊。”李萍的声音从门外幽幽地传来,赵霖惊惧交加,一个腿软差点跪在地上。 “赵霖,你开门啊。”“小姑娘,你开门啊。”张兴和老人的声音相继出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次次的敲门声使得门锁逐渐变形,门隙一点点变大,黑暗涌了进来。 赵霖没有任何犹豫,跌跌撞撞去到窗口拼命扒拉着封死的木板,但颤抖身子有能带给手多少力量呢? 用手扯,用木头砸,用尽所有力量去撬着木板,腐朽的木板没有一丝变化,连晃动都不曾有。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叮叮叮叮叮叮... 敲门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东西滚落到赵霖脚边,赵霖缓缓低头,瞳孔骤然放大。 是门锁上的锁扣,在电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赵霖不敢回身,不知道会看见什么,但注定不会是来送礼物的慈祥老爷爷。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有很多人从房间外进来了,慢慢靠近自己的后背。 身后不像是一个房间,更像一个冰窖,一个医院的...停尸间。 赵霖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一动也动不了,有煞白僵硬的手从自己腰间伸过来,慢慢划上到了脖颈的位置,一把搂住,耳垂处冷气的气息呼出“霖霖,我又抓住你了。” 更多手覆上赵霖的身体,把她拖拽进了身后无尽的黑暗里。 --------------------------------------------------------------------------------------------- 夜半三点十五分,大雨已经停歇,窗外升起一轮惨白的月亮。 赵霖从死亡的噩梦里挣脱出来,胸口烫的不行,连忙拽出脖子上佩带的东西,是赵霖爷爷留下的传家玉坠,在夜色里正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李萍在一旁沉睡,汗流浃背,手紧紧抓着被子,身体冰冷。 赵霖撑着头,不停地呼气吸气,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赵霖想要唤醒李萍,旁边沉重的呼吸声传来,是赵霖和李萍外,第三者的呼吸声。 赵霖浑身毛骨悚然,似炸毛的猫咪一般寒毛倒立,脊梁骨从上到下被放进了冷冻柜。 “吱...吱...吱...”房间的躺椅上有一个臃肿的身影,正不停地上下摇晃着,沉重的呼气声正是从那里传来,只见出气不见吸气。 赵霖连忙摇晃身旁的李萍,试图唤醒她,但晃动的力度多大,李萍就仿佛尸体般没有反应。 赵霖的动作突然停止了,似乎注意到了床上的动静,藤椅上的身影停止了动作,漆黑的夜色里两只泛白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赵霖,反射着窗外惨白的月光。 胸口的白玉愈发滚烫,提醒着赵霖情况的紧急。 逃!得逃!不然会死的! 在黑影有下一个动作前,赵霖已经夺门而出,在眼睛的余光里,黑影的面容被看清,是一个老婆婆,一头干枯的白发,赵霖一下子想到房间里挂着的黑白老婆婆照片,是老人死去的老伴。 屋外所有的陈设都变了,破旧、腐朽的味道一股脑涌进赵霖鼻腔,灰尘充斥在每一个地方,平顶的房屋上竟变成了处处漏风的瓦片,月光从瓦片破损处灌进来,冷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睡在客厅的张兴早已不知所踪,赵霖一个人跑在这片近乎废墟的屋子里。 在冲出了房屋大门的一瞬间,赵霖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不由得回头,老人站在门内,皮肤惨白的吓人,没有眼瞳的泛白眼睛就默默盯着赵霖,在赵霖和老人对视里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赵霖站在粗糙石块铺就的街头,房檐上的残破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处处是古时破旧的瓦片房,一座座歪七扭八的残垣断壁,家家户户门前都有大红灯笼摇曳。 小镇里的树木早已枯死,枝丫上缠满了破碎的红色绸缎,许是准备迎接什么喜事。 天空中没有星光,只有一轮惨白的月,冰冷至极,汲取着世人的情感。 赵霖呆立着,看着紧闭的破旧木门,只剩下半张的福字不停晃动,胸口的热量努力抗衡着镇子的阴冷,给赵霖带去仅存的温暖。 赵霖推门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终是无力垂落身侧。 自己的闺蜜被留在了身前的屋子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连推门的勇气都没有。 “啊!!!!!” 赵霖在这一刻崩溃了,今天的经历打破了她以往的认知,她失去大学的最要好的闺蜜,她多想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李萍还会突然搂住她,在她耳边调戏一句“霖霖,我又抓住你了。” 赵霖的悲鸣声回荡在这个小镇,一瞬间灯笼剧烈摇晃,光秃秃的树枝也舞动着,是对这悲剧结尾的殷切欢喜。 “铃...” “铃铃...”“铃铃铃...” 有铃铛声自远处而来,一个清秀的男人提着泛白的灯笼走进。 胸口的玉坠似乎达到了临界点,一丝丝裂纹出现在洁白的玉石上,啪啪作响。 绝望早已将赵霖吞噬,她无力的瘫坐在地,抬头呆呆看着走近身前的男人。 俊秀的面庞,带着些许的儒雅,青色长袍下的一举一动是那么的超凡脱俗,与尘世格格不入。 是了,是“柳清月”。 是“柳清月”的回帖使我们改变了目的地,是“柳清月”在车站迎接的我们,是“柳清月”指明了小镇的方向。 一切,从“柳清月”回帖开始就全速驶向了不归路。 “你有一块好玉,也有些许灵根。” “你可以继续跑的。”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是对于我们的欺骗吗?赵霖不屑地冷笑。 悲剧的落幕里,赵霖眼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柳清月伸向她额头的白皙手掌,听见的最后声音是玉坠最终炸裂的崩碎声。 之后的世界是凄冷的白,是绝望的黑。 ------------ 3.律令 京师的秋日总是分外的迷人,现代高楼与古代建筑交相映衬,在深邃晚秋里迷离了岁月的界限。 颐和园里,湖光斑斓,秋暮的夕阳倒悬在水面,波澜磷光里俱是金黄的银杏。 在万寿山西部的青山翠柏中簇拥着一系由红、黄、蓝、绿琉璃瓦覆盖着的建筑群,今日早早的就已经封闭,不再接待游客,穿着红黑玄色制服的神秘人员驻守在每一个路口,谨慎地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在画中游以爬山廊链接的一座座面向广阔湖景的亭台里,林林总总立着十来人,其中一位老者正扶着护栏欣赏着金秋的湖景。 “小陆啊,你说你搞这么大整阵仗干什么?我们完全可以晚点来嘛。”身着白色中山装的老人转过身,身后是红灿灿的斜阳。 一名女子恭敬地站在老人对面,黑色领结中心点缀着一颗小小的墨红玄石,玄色女式衬衣与修身长裤尽显干练,外搭墨色外套,玄色的朱雀纹饰勾勒,左边心脏处国徽静静矗立。 “李老,您客气了,您能接受我们的邀约,我们自然是要略尽地主之谊。” 老者向来喜欢观赏暮秋的黄昏,所以今日便特意提前结束了景区的开放。 女子回身接过下属递来的杯子,满上一杯茶水,浓厚的茶香从杯中流溢在亭台,女子恭恭敬敬向前奉给老者。 “小妮子,费心啦,这西湖龙井老朽就厚着脸皮却之不恭了。”接过茶杯慢慢一抿,李老和蔼的笑着。 “说起来,陆小妮子你出生阴阳陆家,为官家做事还习惯?” “李老,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至少这是我愿意做的事。” “唉,当初陆家确实有愧于你,如果当时可以...算了,不翻老黄历了,省得大家都不自在,我们谈正事。”李老随手把杯子递给身后的弟子,示意陆颖一起在长凳上坐下谈事。 陆颖松了口气,缓缓坐在老者身侧稍远的位置。 “谢谢李老理解,您也明白,现下的局势诡谲云涌,各方势力都有了自己的想法,对你们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现在的发展趋势看来并不是好事。” “您作为世家一方的执牛耳者,一定比我们清楚,最近不安分的因素也频频出现,我们的人手一直是疲于奔命的状态,不知道世家在这个环境下有没有一份明确的规划?” “臭丫头,跟我还打迷糊呢!虽然老朽在世家方面有一定的话语权,但并不是一言堂,也都是世家的老几位给老朽我面子罢了,你也知道,世家与世家之间表面是看起来是共同进退,私下关系盘根错节的,真要在台面上聊所谓的‘规划’,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陆颖身子挪了挪,靠近了老者,一双眼眸灵动,眨了两下。 “是,我们也能理解您的难处,如果世家方面愿意在未来大局上给予支持,我们一方可以给世家某些‘优惠’,额外技术资源的支持、人才的情报提供以及所属家族势力的提升等,具体如何双方可以坐下来谈谈。” “能有人员参政吗?” “很抱歉,这逾越了我们底线,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嗯,我想也是,书院也不会同意。也好,也看出你们的诚心了,那老朽回去后就舔着这张老脸去和那些个大佬都套套近乎,之后传信与你。” “嗯,那就拜托李老了。” 陆颖双手并拢见了一礼,事情谈到这里,今天就差不多可以了,毕竟还有时间。 一直和蔼的老人却在这时有些不满了,“这公事都办完了,你还‘李老’‘李老’的喊吗!我都嫌膈应。” 女子连忙挥着两只手,巧笑颜开“李爷爷,这不是‘在其位,谋其政’吗!您多支持我一下呗。” 李老一伸手一个核桃砸在陆颖脑门上,陆颖捂着脑门站起“李爷爷,我的人都看着呢!能不能留点面子啊!” “老朽不是同意帮你去套近乎了吗!这还不够?你换个人来试试有没有这么容易?” 附近相同制服配色的人员虽然极力保持平静,但抽动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他们。 “都把头转过去!”陆颖怒视看了自己笑话的下属们,盘算着回去给他们加什么任务的好。 “日已落,月未出,玄色之美。小妮子你们‘律令’这身制服还挺好看,官家的审美比前几年好多了。” 李老也起身,手指顺着陆颖外套上的玄色纹路滑动,纹路亮起淡淡灵光,外套上的朱雀似要展翼翱翔。 “料子也是极好,都好都好。”李老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那个眼里看起来还是那个小丫头的女子肩头。 “你去忙吧,走的时候也不用给我送行,以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也会用智能机的。” 陆颖眼眶微润,想起了小时候老者抱着自己转圈的场面,怕落下泪来,急忙回头离开。 “李爷爷,辛苦你了,这几天我会安排人带你好好转一转这座老京师的,一定要试试正宗的京师烤鸭!” 陆颖的声音随着她渐渐远去,律令的人也收起亭台四角悬浮的椭圆装置逐次离开。 --------------------------------------------------------------------------------------------- 夕阳西下,烧红了天边的云彩,秋风瑟瑟,吹动老者两鬓的白发。 “师父,现在的官家科学技术都能做到屏蔽小空间了啊。”想到之前律令带来的装置,随行李老的一名嫡传弟子走近旁来感叹着。 “嗯,不要小看管家的技术,也不要小看延续数千年的王朝力量,修士自认为有通天彻地之伟力,却连世界各方奇术代表和人间王朝订立的协议是究竟是保护他们还是在保护我们都没想清楚。” “‘律令’是这个时代的官家在修行界的代言人吗?真是个不错的名字,比‘锦衣卫’、‘金牛卫’什么的简洁明了多了。” 李老思考着家族藏书上与那些称呼有关的种种震慑修行界的事迹,这崛起于世界数十年的新政府,国运气象连绵千万里,实在是蔚然壮观。 “那我们是确定立场了?会不会太快了点?”听着弟子的问题,李老伸手覆脸,一个大核桃奔着弟子就是重重一砸。 弟子抱头蹲在地上,一脸的委屈“我只是怕其他世家大佬不同意嘛!” “我会和他们商量的,愿意的就带上,不愿意的就自求多福。” 诸子百家?修行世家?在大乱之下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一不小心裤衩子都会被扯个稀烂。 想到陆家的推演结果之一,李老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家族的年轻子弟们。 “你们回去后都给我好好闭关,破不了涅槃都准备吃核桃吧!” --------------------------------------------------------------------------------------------- “陆姐,他们会接受我们的提议吗?”天下无巧不成书,陆颖这边的人人也有着同样的担忧。 “放心吧,李老有顾虑的话不会这么爽快答应我们的邀约的。” “以前也是不明不白的维持着关系,怎么现在要拿到台面了。” “那我们这几个月为什么这么忙?以前也是吗?”看着属下的担忧,陆颖又继续道“相信他们也的处境也不好受,修行界就要重新洗牌了,如何抓住机遇,带领整个家族扶摇直上,我们的支持至关重要。” 说个不好听的话,在机遇来临时,猪在风口都能飞起来。把控千万里山河的我们当然不是风口,但却是风口前的检票闸,管你什么人鸟猪虫想要过去,都得留下过路费。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蚊子来都得把腿留下几根,嘿,嘿嘿嘿。”一想到未来可能的收入,陆颖不禁傻笑了两声。 “……”不得不为那些世家们小小的担心一下。 “唉,真是太麻烦了。”属下又叹叹了口气,律令因为最近的事件人员已经捉襟见肘了,确实独木难支。 正想着,却被陆颖狠狠地扇了一下后脑勺。 “一天天叹气,朱雀司气运都给你们叹没了!回头派人去拜访一下书院吧,没有他们明确的表态,现在的事情不说一定,但确实不会这么容易。” 陆颖最近有些劳心劳神,不由自主也想叹气,但总不好才教训了下属点灯自己这个州官就放火。 终究也只是三十来岁的女人啊,最近卜算了太多事情了,要不偷偷找个小酒馆喝一杯好了? ------------ 4.青城天下幽 “前方,青城山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高铁里女声的机械播报回荡在空荡荡的车厢,扒拉开困乏的双眼皮,白玉京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事实上,这节车厢只有他一个人。 窗外的景色被风拉扯着后退,城市已然被远方的山巅盖住。 白玉京心里五味陈杂,过去的生活正搭乘着与他反方向的列车,擦肩而过渐行渐远。 “咔”的一声,伴随着手机屏幕的解锁,又翻看了一下机关鸟大脸头像的留言。 “青城山嘛,你自己去就行了,没啥危险,萧竹真人现在可在山上修行呢,我就不陪你去了,就当我们都休个假咯~” 可是现在有一个小问题啊,林轩琅和学姐都没告诉我该在哪里去见萧竹真人! 身体在高铁制动系统的引力中轻微前倾,列车缓缓停靠在玻璃风格的现代站台,揣好手机背上黑色旧书包,白玉京等在了车门。 山不转水转,找不到就当呼吸山上空气洗洗肺了。 --------------------------------------------------------------------------------------------- “您好,门票八十元。” 八十!也太贵了吧!虽然知道景区才重新开放不久,但也不能连本带利把之前的亏空收回来吧! 白玉京双指并拢,探入拉开的书包拉链里,方方正正的物件拍在了售票口,一本线头都开了的学生证,显然来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 “姐姐,请问我的学生证能用吗姐姐?” “当然可以,学生票五十。”一声声姐姐喊得售票的工作妇女直接沦陷,白玉京不得不感谢一些长辈的经验,看来男人的花言巧语真得信不得啊。 过了青城山的牌坊大门,深山鸟鸣回响,眼前是一片片幽深的绿,溪水潺潺在石缝间流淌,清风漫山遍野的欢快奔跑,游人三三两两,沿着栈道上行,两旁俱是高大的树林,有滴滴露水垂落。 不愧是“天下第一幽”的青城山。 “白小兄弟,是你来咯呀!” 听听这亲切的口音,脑海中立马窜出了一张俊俏的脸蛋,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谁。 在山门口长凳上正坐着发呆的林轩琅,今早得了自家师父的法旨,让他到山下去接待一位客人,好巧不巧,又是白玉京,一定是他没跑儿。 “林道长,我猜你不是在专门等我吧?”白玉京热情地挥手,像是见到了亲人。 “额觉得应该就是等你咯,额师父说山下今天有客人来,我瞅了半天都没看见谁像,到现在就只看见咯你。” “林道长你喊我名字就行了,我们看起来应该差不多吧。” 林轩琅一口一个“白小兄弟”着实让白玉京有点吃不消。 “哦哦,莫得事,额还怕唐突咯,那你可以喊额林轩琅嘛。” “那林轩琅道长,我现在应该去哪见萧竹真人?” “哦,不急,先爬山,师父让额带你逛逛青城山,调节一下心态。” 林轩琅用手指向身后的青山,一声声幽谷鸟鸣萦绕,稀稀疏疏的游人或沿着栈道或乘坐缆车上山,有“抬轿”的工人在吆喝着生意。 爬山吗?还真是怀念。 --------------------------------------------------------------------------------------------- 秋日的山风冷飕飕的,在幽静的南国深山里,便是穿着好几件衣服也像是赤身裸体似的,从脑袋凉到脚底板,让人不由得抖动身子。 好在爬山总归是力气活,身体外泄的热气就像一个贴身的护罩抵御着西南“冷空气”的魔法攻击。 周末的光景,不少游客和登山爱好者聚集在青城山,皆想领略一番“青城天下幽”的风光,或是得闲便来躲避山门之外的尘世嘈杂与烦忧,碰一碰所谓的仙家缘法。 沿着盘山栈道上行,能望见远远的在隔壁山路的几栋平行商业建筑,热情向游客推销着青城山的特产和各种动物玩偶,尤以猴子和熊猫居多,不管在四川的哪座名山,都特别青睐这两种动物,随处可见。 隐匿的修行门派倒也不介意这些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商人存在,有时也会与他们交换货物。 猴子啊?上次去峨眉山好像还被屁大的猴子抢了可乐,矿泉水他们还看不太上,真是被游客养的挑剔了。 白玉京盯着走在前边的林轩琅,一束头发用橡胶带竖在身后,一步一晃的,像是猫咪不受控制的尾巴。飘摇的道袍,风在袖口盘踞,道士的身体都这么好吗?一路过来好像道长们也都是一袭道袍裹身,真的不冷吗?还是里面穿了保暖内衣? 林轩琅突兀的停了下来,疑惑的回了头,眼里的询问回应着白玉京之前的目光。 白玉京尴尬的笑笑,摇了摇手,没好意思问出口。 栈道上的游客时不时都向这边瞥上一眼,那些年轻的女孩更是目光炙热地偷瞄着林轩琅,如餐桌上的一道稀世珍馐引得饕餮客们垂涎。 “前面就是月城湖咯,你想不想坐船看哈湖景?”在跨上一道宽敞的阶梯后,白玉京望向林轩琅手指的方向,是一大片幽静的湖泊,似月牙的形状,就是太胖了,月亮屁股位置全是肉。 湖中央的小小岛礁上,一颗杨柳斜倚在岸边,柳枝轻柔的飘荡着,被山风温柔搀着拂过幽幽的湖水,荡起点点波纹,似仪态雍容的女子,淘洗着自己的发丝。 入口处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排队长龙弯弯绕绕了好几圈,果断打消了白玉京那点乘船游览的小心思。 看着白玉京拨浪鼓似的脑袋,林轩琅也看了一眼人群长龙示意理解了,手指平行滑动到另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的石阶方向。 “额也觉得没什么好看嘞,那额们就走这边上山吧。” 这么高!有个牌子,“三千阶”,白玉京不由地深吸一口清冽冷气。 --------------------------------------------------------------------------------------------- 天然图画、天师洞、祖师殿、齐云阁、上清宫,如果换上一套工作制服,林轩琅一定是专业的导游,言语热情诚挚,用着亲切的家乡话为乡亲们把青城山历史娓娓道来。 “喵~喵~”白玉京逗弄着一只正晒着太阳打盹的小狸花,小猫肉嘟嘟的爪爪在空气中挥舞,想要抓住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烦猫两脚兽手指。 嗒嗒嗒的声音由远到近,台阶上来人的影子挡住了阳光,白玉京和小狸花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都紧紧看着这挡住阳光的不速之客,带着一种狠狠的嫌弃。 “啊,抱歉抱歉,挡到阳光咯。”刚从上清宫侧门溜出来的林轩琅瞬间明白了一人一猫的诉求,走到一旁蹲了下来。 “哟,林大道长,搞定那些来旅游的夕阳红旅行团了?”看着林轩琅鬓角汗水下紧贴的头发,白玉京完全可以想象林轩琅被大爷大妈抓住问东问西的情景。 “你可别说咯,真嘞是老当益壮啊!比额好些同门师兄弟精神头都好,可累死额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师兄把额替咯下来。”林轩琅回头瞄了一眼观门里某个人偷来的恶狠狠目光,竖起了大拇指。 “喵喵喵。”没由来的,林轩琅也开始逗弄起晒太阳的小猫,不过小狸花只给了一个白眼,便起身离开了,时不时回头骂骂咧咧两声,应该是午休被两个笨蛋人类打搅的起床气。 白玉京和林轩琅大眼对小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林轩琅,你们道士的伙食也很不错啊。”尤其是白果炖鸡,算是青城山上的名菜了。 “嗯,师兄弟们自个后山搞嘞,师父说要好好待客嘛,不过你该走咯,爬了大半天的山咯,终点要到咯,你自己上去吧。”林轩琅指着道观右边的小门,里面的石阶往上直达老君阁。 意思是要分开了?盯着林轩琅看了一会儿,白玉京点了点头。 “是师父嘞意思,师父想和你单独说说话。”阳光照在林轩琅侧脸上,这个年轻的小道士眨巴着认真的眼睛看着白玉京,脸庞白皙俊秀,一脸的认真样,一定会是老师们最喜欢的别人家的学生。 “嗯,那我上去了,再会,林轩琅。” “嗯,慢些走,再会,白玉京。” ------------ 5.问道 老君阁,屹立于青城山的山巅,岁月的风霜刻画在古老的塔壁上,檀香熏陶着经文,有道士轻轻敲击钟鼎,余音绕梁。 此处山巅,青城山的风景一览无余,星星点点的道观散落在青翠的群玉山间,偶有云雾缭绕,红墙绿瓦间,是自然风光与人文造物的完美结合。 环顾四周,是茫茫多的人群,白色闪光灯扎眼,定格了诸多美好瞬间。 白玉京把老君阁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转悠了个遍,也没找到特别仙风道骨的道长,就连普通的道士也只有两三人。 想来还是缘分未到,便先倚着石栏看着满山秋色。 天空云卷云舒,似流云浣纱,崖间古柏青松撑开碧绿的伞冠,随风晃荡,石阶两侧铁链横栏,挂满了同心锁,不时哗哗作响。 种豆竹篱,南山悠然,是城市很难得到的体验,这种释然,只在学校午休将醒未醒时才有些许感受。 铁链上的同心锁真的可以维系多少年呢?十年还是百年?那么多的游客修行门派不会感到困扰吗?修士会和凡人结婚吗? 有老人杵杖走来,在靠近白玉京的位置脚底似打滑,眼看便要摔倒在地。 注意到此情此景的白玉京心里一激灵,霎时间就想到了“讹人”两个大字,电光火石间比老人还快倒地,充当起老人的垫子。 一声闷响,白玉京愣是一声不吭,仅是硬气地咬了咬嘴唇。 待到小心翼翼扶起了老人,又生怕下一秒老人就死死抓住自己的胳膊来一句“小伙子,我这腰好像磕到了。” 最坏的设想没有到来,反而是老者的感谢“谢谢你小伙子,我这把老骨头差点就折在这里了。” 白玉京连连摇头,搀扶着老人在石椅上坐下。轻轻为老人拭去尘土。 “小伙子,谢谢你啊,现在还敢扶老人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咯。”老人拉着白玉京坐下,也替他拍了拍胸前的泥垢。 我也怕啊!可是身体在那瞬间不听使唤啊,如果真的让您这样摔在我面前,我怕良心不安。 心里话就不说了,白玉京一脸正义凛然“老人家瞧您说的,这是每一个新时代的青年的责任!” “如果我真的讹你呢?”老人突然神叨叨问了一句。 你真的讹我?你讹我我还能怎么办!问问有没有人录下来呗!虽然多半没什么办法了,还得灰溜溜回家找老妈,那真特么有够丢人的。 眼见白玉京神色难堪,老人也没为难他“小伙子,放心吧,我不是,你说你明知道有这种情况可能存在,为什么还要扶呢?” “那如果我不扶呢?在夜晚我能睡着吗?我会问心有愧啊,我还是愿意相信世间良善者更多一些。” “这样啊,不会后悔或者懊恼吗?” “做了的事情就不去后悔,这一点我还是能做到的。” 天色不知何时已然黄昏,游人已经不见踪迹,老者身形骤然拔高,一身道袍从头顶延展开来到老者身上,一顶鱼尾冠,一身道者袍,一派渺渺仙人气。 --------------------------------------------------------------------------------------------- 夕阳的余晖染红群玉的山间,瑟瑟的秋风摇曳着枯黄的树叶,从眼前轻飘飘的滑落,道人俊逸的面庞,紧紧盯着白玉京。一位年轻的道人,一席湛蓝的朴素道袍飘摇,宽大的袖口里住着几缕秋风,淘气地拉扯长袍。 “萧竹真人?”白玉京呆愣地询问,这见面方式只在小说里看见过,亲身体验还是头一遭。 道人轻轻点头,站起身来和白玉京并肩,拂尘一挥,搭左臂上“白玉京,你是第一次见我,但我已不是第一次见你了,你看起来,比光阴长河里的憨厚一些。” ......前辈您这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 “哦,还请不要介意,贫道只是实话实说。”道人深邃的目光挑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说来还要多谢你赏光啊,愿意跑一趟青城山,不然贫道只能抽个空闲匆匆去你学校附近见一面了。” 白玉京汗颜道:“道长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一来看一看你,毕竟西南是我负责的地区,沐子樱也告诉你了我们在注意你,二来就真是随便聊聊天。” “不过,在这之前,贫道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可要站稳了。” 在白玉京的疑惑里,道人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顿时间天旋地转,天边的云霞消沉,夕阳塌陷进黝黑的山头,一抹光从山间与夕阳的交界线里迸发,随后是无尽的黑暗弥漫开来。 “白玉京,你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道人空灵的声音里带来了一个问题。 道人身形未动,脚下阴阳图案旋转扩大,衍生八卦之形,黑白二色交融碰撞,天地间一片混沌。 有光在远处挪移,如夜色里有人奔跑在山野,不停点着打火机的开光,慢慢向着白玉京靠近。 火光的每一个熄灭,下一次点燃都变得更加庞大,在稍远处的再次出现,落在白玉京眼中,是一颗圆形的绯红宝石,散放着璀璨的光芒。 又是一次寂灭,只是这一次长久没有火光重燃。 白玉京正准备扭头询问萧竹真人,天地骤然大放光彩,像是一个人拿着相机怵在自己脸上拍摄,这个杀千刀的还打开了数十个闪光灯! 白玉京眼睛疯狂闪烁,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芒,红宝石安静的悬在身前,只不过和它相比,白玉京连蚂蚁都不如。 一颗火红的恒星在宇宙中静谧地旋转,黑子、耀斑、行星物质抛射交相转变,纵然知晓此处多半是萧竹真人构筑的幻境,但仍是心潮起伏,感觉阵阵热浪扑面。 不消片刻,恒星骤然塌陷炸裂,璀璨的超新星流溢,从白玉京和萧竹真人身侧淌过,无数光华的物质散落在无垠的星河,化作了宇宙的尘埃。白玉京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着绝美死亡之歌的乐符,色彩的光华却自主绕开了白玉京指尖,向着远方流逝。 一颗又一颗的恒星诞生,一次又一次的塌陷炸裂,物质聚合有消散,消散又聚合,直到有一颗新的恒星诞生,八颗行星静静围绕它公转,即使白玉京的天文知识有限,也是认得自家太阳系的样子。 天雷勾动地火,地球缓缓演变,从远古的海洋的生命开始,文明的进程被按下了加速键。 海洋、巨兽、恐龙,一次次的毁灭,一次次的新生。 地球灰蒙蒙一片,直到太荒神人的出现,高如山岳,手持巨斧,一斧横扫,天地间便出现了无边的空隙,神人一如传说中一般,化作了天地万物。 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补天,人族诞生,一幕幕传说活灵活现。 天庭巍峨,神明巡视人间,庇护山河万里;修仙门派如雨后春笋,人间星芒连绵,修士登高,飞升天外。 有无数的战争点燃,有中夏佛道之争、百家争鸣、人神争锋;有异兽肆虐,有东西奇术征伐,也有外神悍然入侵。 俶尔远离开去,宇宙中的地球,被片片光华倾覆,是太阳系除太阳之外最耀眼的存在。 追逐光阴长河逆流向上,在又一个平凡的日子,有一剑朝天外递出,剑意中似包含人间万物,一道惨白的裂隙挂在地球之外,剑后的一抹白虹遁入其中,裂隙以光速愈合,后又再来无数人,任凭修为通天彻地,问鼎寰宇,仍是不可再见裂隙一丝踪迹。 不过数天,天庭破碎倾颓,神灵俱消散天地,大地塌陷,悬天的亭台楼阁坠入地底深处,洪水肆虐,熄灭人间处处灯火,太阳裂变塌缩,中心是空洞的黑色,疯狂吸纳宇宙的一切,直到只剩永恒的长夜。 --------------------------------------------------------------------------------------------- 秋月清冷,沙沙树叶摩挲,山间偶尔伴有秋虫鸣鸣。 白玉京只惊觉南柯一梦方醒,眼前景色皆绝美,世间一切皆温柔。 “冷吗?”萧竹真人手搭在石栏,看着青城山道观的点点灯火,问着身后的白玉京。 “身心如尘芥,蜉蝣天地间。”福至心灵般,白玉京不答反问,又轻轻自语“然人间处处是清风,灯火阑珊绝美时。” “白玉京,你有问道天地的决心吗?” 白玉京愣住了,问道天地吗?不久前的自己连这句话都没想过。 萧竹真人低垂眼帘,有些疲倦。 “下山吧,夜深了,路会很难走,贫道送送你。” 萧竹真人轻轻一挥拂尘,一阵秋风温和,托起了白玉京,悠然飘落山间,沿着白玉京上山的路往山门而去。 彼时的来路上,有道士高坐树顶,养清静气,发光的小蜥蜴状生物躺在道士掌间休酣;天师洞里,一条白蛇在千年银杏树干上摇头晃脑,沉醉在月色的精华里;有青鸟翻飞山林,熠熠生辉,是山间的一抹幽蓝,拖曳着长长的尾迹。 月城湖心,流淌着月辉的少女,在湖心岛畔自上而下轻柔的梳洗着头发,自家梳洗的模样被少年无意窥探到了,少女娇羞遮住秀丽脸庞,怯怯目送少年躺在飘摇的秋风里远去。 ------------ 6.奇术史 秋天已然过去,树也秃了头,南方寒风一天天的凛冽起来,人们的衣服一天比一天多,年轻的学生们走在湿润的石板路上,孩子似的对空气哈气,升腾起的一缕缕白雾不停变化成不同的形状,最后消散在初冬的清晨。 树灵坐在大柳树的枝丫上瞅着搓揉着睡眼的学生们逐次进入了教学楼,托着绿色的小脑袋瓜摇晃着双腿,虽然自己的本体存在于世已经有千年的历史,但以现在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也就仅仅数月,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血色山海’后,得益于世间激增的灵气,自己也突破了天地规则的限制,得以幻化出人形,开始了真正的修行。 身为天地间的‘灵’,虽然需要花费数百甚至上千的时光觉醒灵智从而踏入修行的旅途,但只要幻化成功,对于灵气的转化运用通常都会强于人族,是一种天地的天然亲近。 说来化形之初还承了那位莲花道袍老道士的恩情,也不知道恩人咋样了,我要快快精进修为才能有机会回报恩人! 说起来,上次的小子神神叨叨的,之前还来和我道歉,虽然主要想着帮助恩人,但感觉也不坏呢! 不过他现在怎么就跟我一样知微中期了啊?也没见他怎么修炼啊!谁才是灵啊! 一定是我还不够勤奋!我要继续努力!凭借我的天地造化超过那小子! “可恶可恶可恶!”树灵盯着高大的教学楼恶狠狠的呐喊着。 --------------------------------------------------------------------------------------------- 一股不知从何处袭来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了脖子,刚刚在教室里坐下的白玉京不禁哆嗦了一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疑惑里三层外三层怎么还会着凉。 “之前的时间里,是我在慢慢调整你的体质,活络经脉,为你引气,所以你会有时无法控制感官的接受,从你开始自己修炼后,我就只能帮你到知微大圆满了,往后要靠你自己了,毕竟境界的提升没有人能帮助你了,你已经踏上修行路了。”又想起了墨先生的言语,没由来的感到伤心,是外挂到期的痛。 老师操着一嘴流利的英语,后排的兄弟睡倒了一片。打小英语就差的白某人更是听不进去,在座位上默默运行着剑诀的引气法门,跟一般周天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灵气由线化为剑气,更快的巡视周天经脉,带着撕裂扩张经脉的痛,白玉京把头埋进书里,好一出川剧变脸,时而抽搐,时而酸爽,时而解脱,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 “后排那个把脸埋进书里偷笑的穿着白色衣服的同学,起立。” 白色衣服?把脸埋进书?偷笑?老师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得了,我明明是在痛苦的“笑”! 一个冷颤,迅速震散体内剑气,白玉京摇摇晃晃站起身“老师你叫我吗?” “一大清早就一幅睡不醒的样子,说几个‘A’开头的词语提提神。” “额,我...额,apple,america...afer...afternoon...” “再说一个。” 还说?我的词库没词了啊!一个单词的发音突然涌上心头,虽然不知道是啥意思。 “abandon!” “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出的笑声,像有感染的魔力,席卷了整个教室,哄堂大笑起来。 在满堂的笑声和老师的扶额中,白玉京挠了挠头,怎么感觉说了个奇奇怪怪的单词,“abandon”是啥意思啊? --------------------------------------------------------------------------------------------- “你这么一说还真蛮有意思的,画面感极强好吗!和老师也呼应上了。”轻柔的嗓音带着笑意,不用看也知道少女嘴角翘起了弧度。 “所以,学姐你能告诉我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了吗?我从网上听来的。”趴在咖啡馆桌上的白玉京侧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中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精神的开口说话。 “想知道啊?”沐子樱对白玉京勾了勾手指,示意白玉京把鸡窝脑袋移近。 还没有移到一半,沐子樱突然前倾身体,站起后俯身把嘴凑在白玉京耳畔,白玉京清晰的感受到了沐子樱呼出的气息,秀发撩拨在白玉京的侧脸上,正巧挡住了白玉京烧红的脸颊。 目光慌忙地乱窜,不知该放在哪里,这个角度有些许的糟糕,能瞥见学姐外套领口中隐约的起伏。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是君子我是君子我是君子! 白玉京眼中映射着咖啡馆的灯火,学姐就在身侧,朱唇轻启,“有事,找度娘。” ...... 一滴汗水擦过脸颊,沐子樱已经坐回原位,嘴角勾勒着恶魔的微笑,动作指导一定参考了《失恋巧克力职人》中的招牌微笑吧。 不过白玉京正在镇压心中城池的兵荒马乱,没办法欣赏这个微笑的女孩了。 “两位,卡布奇洛,拿铁好了。”服务员奇怪的看着这对年轻学生,愣是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谢谢。”沐子樱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咖啡,将卡布奇洛放在白玉京身前,小抿了一口拿铁的苦涩,些许严肃起来。 “那我们就进入主题吧。”沐子樱右手覆上桌面,留下一张熟悉的符箓。 “那么,你已经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了吧。”沐子樱双手放在咖啡杯两侧,从这小一杯的篝火上取暖。 “不过那些离我们其实蛮远的,我来和你补一下休戚相关的基础课吧。” “境界,修为或者说奇术,修道也好,魔法也罢,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名称,在数千年的碰撞演变里,世界强国们有了一套相对应的体系。” “世界将能力划分为五个等级,由低到高依次为C、B、A、S、SS等级,不过除了国际事件外,各国通常沿用自己的说法。” “在欧洲,有骑士,有猎魔人,他们的分级标准依次是‘卒、象、车、后、王’,参考的国际象棋。” “魔法师们则又不同,分为‘入门级、精英级、顶尖级、史诗级、传说级’五个等级。” “在技术强大的美洲,有使徒,但不是EVE里那种怪异的生命体,自称神的使者、信徒什么什么的,倒是挺能吹。” “然后就是我们,东方修道者的境界划分,依次为‘知微、出尘、涅槃、归真、太上’五个境界。” “知微境,修道者开始感悟世间细微处。也就是说,修道者的感知能力得到大幅度的增强,也就是来自你上丹田的神识,让你以另一种角度认识世界,能够对灵气开始初步的应用,可以开始问道。” “出尘境,一举一动合乎自然。在这一境界,修道者可以对灵气有着熟练的运用,开始融入天地的法则里,一举一动细看时都带着出尘之感。” “涅槃境,凤凰涅槃,翔于九天。能到这一步的修道者,皆是对世间有所悟,坚定走在自己大道之上的强者,向道之心坚定,哪怕被天地间的火焰吞噬也一往无前,化作天边的凤凰,足以自傲。” “归真嘛,就是返璞归真。具体是什么感悟我也不知道,太上也是,这个我连含义都不清楚了,说不定就是‘太上忘情’呢,原因我最后说。” “除了这些意外,还有单独划分的,是教廷,就是经常在电影里担任反派角色的教皇和传教士,当然,我没有说他们真的那么邪恶,他们的划分就是‘主教、大主教、宗主教、红衣主教、教皇’,虽然现在他们人少,但我觉得挺强的。” “还有一类没有明确划分的,是太古力量的传承,天庭和诸多神域虽然消亡了,但他们中曾经强大的力量却流散在天地间,寻找继承者,这类人被称作‘往客’,少之又少,境界高低不一,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最后就是我说有一些东西我也不清楚,因为‘血色山海’地震后,地心出现了裂缝,跑出了不少传说中的异兽什么的,有好有坏,除去遁走的,都在第一时间被平定了下来。” “那现在是被完全解决了吗?”沐子樱描绘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让白玉京不住神往。 沐子樱歪头,眸光里倒映着落地窗外店铺的灯光,吐出了让白玉京惊掉下巴的答案“没有哦。” 我没听错吧姐姐?没有我们还能这么悠闲吗?不应该去满世界去打小怪兽吗? “当然是没有啊,那么多的异兽,虽然都是元气大伤的样子,但也为了生存搏尽全力,没有人或生灵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死去的,我们消灭了一部分可能造成重大灾害的异兽,但也没有余力管剩下的,他们遁出长城,遁入名山大川,遁入城市,只要不捣乱,大家也可以试着坐下来谈谈,但只要守规矩就行。” “至少数十年内他们都没法恢复元气,这种事官家部门可比我们上心。” “政府的...部门?” “‘律令’嘛,是维系平衡的剑与盾,里面可有不少大佬。” “话说回来,凡事有利有弊,裂缝带来的不仅是动荡,也是数不尽的灵气涌入凡尘,过去巍峨不可攀登的境界开始纷纷动荡,现在的境界都向上提升两级,我们就是‘归真’和‘太上’伏。” “最近修道界乱麻一堆呢,用一句话形容就是整个晋西北都乱成了一锅粥。” “亮剑?” “对,可有血性了。”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继续给你开小灶补课。”把手插进衣服兜,沐子樱潇洒转身,侧脸对着白玉京。 “咖啡你请客哦,毕竟我付出了劳动力,口水都说干了。” “......” 在将要跨出咖啡店的一刻,沐子樱站定,思量了一下,对着白玉京挥挥手。 “白学弟,不管上面的人怎么考虑的,我觉得你还是不错的,我会尽量罩着你的,你也要快点成长起来,我们休闲的时间不多了。” “那么,回见。” 后来,白玉京有时会回忆起这晚,沐子樱站在十里长街的灯火前,微笑着比心。 ------------ 7.开小灶 秋天已然过去,树也秃了头,南方寒风一天天的凛冽起来,人们的衣服一天比一天多,年轻的学生们走在湿润的石板路上,孩子似的对空气哈气,升腾起的一缕缕白雾不停变化成不同的形状,最后消散在初冬的清晨。 树灵坐在大柳树的枝丫上瞅着搓揉着睡眼的学生们逐次进入了教学楼,托着绿色的小脑袋瓜摇晃着双腿,虽然自己的本体存在于世已经有千年的历史,但以现在的视角来看待这个世界也就仅仅数月,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 山海归墟后,得益于世间激增的灵气,自己也突破了天地规则的限制,得以幻化出人形,开始了真正的修行。 身为天地间的灵类,虽然需要花费数百甚至上千的时光觉醒灵智从而踏入修行的旅途,但只要幻化成功,对于灵气的转化运用通常都会强于人族,是一种天地大道的自然亲近。 说来化形之初还承了那位莲花道袍老道士的恩情,也不知道恩人咋样了,我要快快精进修为才能有机会回报恩人! 说起来,上次的小子神神叨叨的,之前还来和我道歉,虽然主要想着帮助恩人,但感觉也不坏呢! 不过他现在怎么就跟我一样知微中期了啊?也没见他怎么修炼啊!谁才是灵啊! 一定是我还不够勤奋!我要继续努力!凭借我的天地造化超过那小子! “可恶可恶可恶!”树灵盯着高大的教学楼恶狠狠的呐喊着。 --------------------------------------------------------------------------------------------- 一股不知从何处袭来的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了脖子,刚刚在教室里坐下的白玉京不禁哆嗦了一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疑惑里三层外三层怎么还会着凉。 “之前的时间里,是我在慢慢调整你的体质,活络经脉,为你引气,所以你会有时无法控制感官的接受,从你开始自己修炼后,我现在只能帮你到知微大圆满了,境界突破的事情要靠你自己了,毕竟境界的提升没有人能帮助你了,你已经踏上修行路了。”又想起了墨的言语,没由来的感到伤心,是外挂到期的痛。 课堂上的老师操着一嘴流利的英语,后排的兄弟就睡倒了一片。打小英语就差的白姓男子更是听不进去,在座位上默默运行着剑诀的引气法门,跟一般周天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灵气由线化为剑气,更快的巡视周天经脉,带着撕裂扩张经脉的痛,白玉京把头埋进书里,好一出川剧变脸,时而抽搐,时而酸爽,时而解脱,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 “后排那个把脸埋进书里偷笑的穿着白色衣服的同学,起立。” 白色衣服?把脸埋进书?偷笑?老师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得了,我明明是在痛苦的“笑”! 一个冷颤,迅速震散体内剑气,白玉京摇摇晃晃站起身“老师你叫我吗?” “一大清早就一幅睡不醒的样子,说几个‘A’开头的词语提提神。” “额,我...额,apple,america...afer...afternoon...” “再说一个。” 还说?我的词库没词了啊!一个单词的发音突然涌上心头,虽然不知道是啥意思。 “abandon!” “噗!”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出的笑声,像有感染的魔力,席卷了整个教室,哄堂大笑起来。 在满堂的笑声和老师的扶额中,白玉京挠了挠头,怎么感觉说了个奇奇怪怪的单词,“abandon”是啥意思啊? --------------------------------------------------------------------------------------------- “你这么一说还真蛮有意思的,画面感极强好吗!和老师也”轻柔的嗓音带着笑意,不用看也知道少女嘴角翘起了弧度。 “所以,学姐你能告诉我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了吗?我从网上听来的。”趴在咖啡馆桌上的白玉京侧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色中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精神的开口说话。 “想知道啊?”沐子樱对白玉京勾了勾手指,示意白玉京把鸡窝脑袋移近。 还没有移到一半,沐子樱突然前倾身体,站起后俯身把嘴凑在白玉京耳畔,白玉京清晰的感受到了沐子樱呼出的气息,秀发撩拨在白玉京的侧脸上,正巧挡住了白玉京烧红的脸颊。 目光慌忙地乱窜,不知该放在哪里,这个角度有些许的糟糕,能瞥见学姐外套领口中隐约的起伏。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是君子我是君子我是君子! 白玉京眼中映射着咖啡馆的灯火,学姐就在身侧,朱唇轻启,“有事,找度娘。” ...... 一滴汗水擦过脸颊,沐子樱已经坐回原位,嘴角勾勒着恶魔的微笑,动作指导一定参考了《失恋巧克力职人》中的招牌微笑吧。 不过白玉京正在镇压心中城池的兵荒马乱,没办法欣赏这个微笑的女孩了。 “两位,卡布奇洛,拿铁好了。”服务员奇怪的看着这对年轻学生,愣是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谢谢。”沐子樱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咖啡,将卡布奇洛放在白玉京身前,小抿了一口拿铁的苦涩,些许严肃起来。 “那我们就进入主题吧。”沐子樱右手覆上桌面,留下一张熟悉的符箓。 “那么,你已经了解了这个世界的历史发展了吧。”沐子樱双手放在咖啡杯两侧,从这小一杯的篝火上取暖。 “不过那些离我们其实蛮远的,我来和你补一下休戚相关的基础课吧。” “境界,修为或者说奇术,修道也好,魔法也罢,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名称,在数千年的碰撞演变里,世界强国们有了一套相对应的体系。” “世界将能力划分为五个等级,由低到高依次为C、B、A、S、SS等级,不过除了国际事件外,各国通常沿用自己的说法。” “在欧罗巴,有骑士,有猎魔人,他们的分级标准依次是‘卒、象、车、后、王’,参考的国际象棋。” “魔法师们则又不同,分为‘入门级、精英级、顶尖级、史诗级、传说级’五个等级。” “在技术强大的美利坚,有使徒,但不是EVE里那种怪异的生命体,自称神的使者、信徒什么什么的,倒是挺能吹。” “然后就是我们,东方修道者的境界划分,依次为‘知微、出尘、涅槃、归真、太上’五个境界。” “知微境,修道者开始感悟世间细微处。也就是说,修道者的感知能力得到大幅度的增强,也就是来自你上丹田的神识,让你以另一种角度认识世界,能够对灵气开始初步的应用,可以开始问道。” “出尘境,一举一动合乎自然。在这一境界,修道者可以对灵气有着熟练的运用,开始融入天地的法则里,一举一动细看时都带着出尘之感。” “涅槃境,凤凰涅槃,翔于九天。能到这一步的修道者,皆是对世间有所悟,坚定走在自己大道之上的强者,向道之心坚定,哪怕被天地间的火焰吞噬也一往无前,化作天边的凤凰,足以自傲。” “归真嘛,就是返璞归真。具体是什么感悟我也不知道,太上也是,这个我连含义都不清楚了,说不定就是‘太上忘情’呢,原因我最后说。” “除了这些意外,还有单独划分的,是教廷,就是经常在电影里担任反派角色的教皇和传教士,当然,我没有说他们真的那么邪恶,他们的划分就是‘主教、大主教、宗主教、红衣主教、教皇’,虽然现在他们人少,但我觉得挺强的。” “还有一类没有明确划分的,是太古力量的传承,天庭和诸多神域虽然消亡了,但他们中曾经强大的力量却流散在天地间,寻找继承者,这类人被称作‘往客’,少之又少,境界高低不一,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最后就是我说有一些东西我也不清楚,因为‘血色山海’地震后,地心出现了裂缝,跑出了不少传说中的异兽什么的,有好有坏,除去遁走的,都在第一时间被平定了下来。” “那现在是被完全解决了吗?”沐子樱描绘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让白玉京不住神往。 沐子樱歪头,眸光里倒映着落地窗外店铺的灯光,吐出了让白玉京惊掉下巴的答案“没有哦。” 我没听错吧姐姐?没有我们还能这么悠闲吗?不应该去满世界去打小怪兽吗? “当然是没有啊,那么多的异兽,虽然都是元气大伤的样子,但也为了生存搏尽全力,没有人或生灵觉得自己天生就该死去的,我们消灭了一部分可能造成重大灾害的异兽,但也没有余力管剩下的,他们遁出长城,遁入名山大川,遁入城市,只要不捣乱,大家也可以试着坐下来谈谈,但只要守规矩就行。” “至少数十年内他们都没法恢复元气,这种事官家部门可比我们上心。” “政府的...部门?” “‘律令’嘛,是维系平衡的剑与盾,里面可有不少大佬。” “话说回来,凡事有利有弊,裂缝带来的不仅是动荡,也是数不尽的灵气涌入凡尘,过去巍峨不可攀登的境界开始纷纷动荡,现在的境界都向上提升两级,我们就是‘归真’和‘太上’伏。” “最近修道界乱麻一堆呢,用一句话形容就是整个晋西北都乱成了一锅粥。” “亮剑?” “对,可有血性了。”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继续给你开小灶补课。”把手插进衣服兜,沐子樱潇洒转身,侧脸对着白玉京。 “咖啡你请客哦,毕竟我付出了劳动力,口水都说干了。” “......” 在将要跨出咖啡店的一刻,沐子樱站定,思量了一下,对着白玉京挥挥手。 “白学弟,不管上面的人怎么考虑的,我觉得你还是不错的,我会尽量罩着你的,你也要快点成长起来,我们休闲的时间不多了。” “那么,回见。” 后来,白玉京有时会回忆起这晚,沐子樱站在十里长街的灯火前,微笑着比心。 ------------ 8.星 山风些许,叶影绰绰,溪水欢脱蹦跳在石头的原野,交融在月光流溢的原野,屋檐的风铃偶有几声清脆的回响。 林轩琅坐在屋檐下,静心感受着这一切,历来如此。 山风微微震荡,风铃叮铃,林轩琅回过头,微微颔首行礼,唤了一声“师父”。 萧竹真人静静地站在身后,点头回礼,也在房檐下随意坐下,望着夜空的皎皎明月,山崖的银河飞瀑,默默感受着。 “轩琅,自上山始,多少年了?” “回师父,十六年有余。” “自你两岁上山,白驹过隙,已经十六年了,可有觉得山上修行辛苦?” “未曾有过,如果不是师父嘞话,早就没有林轩琅这个人咯。” “尽会说漂亮话,傻徒弟,命运是一条既定的长线,平凡的人如何挣扎都会被拽向线头的终点,纵然是我们修行之人,是我们这样有着奇术的人也被牢牢束缚着,我注定会遇见你,你注定会是我的弟子,不存在什么如果。” “师父,你今天说嘞话好深,跟以前不一样,额听不太懂。” “以前你只需要凭着一颗赤诚之心修行就行了,现在不一样了,你该入世了,修行的人之所以修行,是为哪怕有一丝可能,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真正做到天高海阔,自在逍遥。” “但是修行在我看来从来不只是一件远离人间烟火的事情,一个人走的太高,走的太远,没有了根基,最后能回到哪里去呢?修行的意义在哪里呢?” “我们道门讲求清静无为,但什么是‘清净’?什么是‘无为’?我们怎么去界定这两点呢?轩琅,你想过吗?” “额没有想过,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萧竹真人站起身,微笑的拍了拍林轩琅的脑袋。 “傻徒弟,下山去吧,是时候了。” “我们终该有一副出世的身,一颗入世的心。” --------------------------------------------------------------------------------------------- 西南大山的苗寨里,杨夸叶牵着母亲的手,走在石头的台阶上,倾诉着去往学院的见闻,漫步在星光下。 “妈妈,学院里有好多的大哥哥大姐姐,有些好厉害的,会些奇奇怪怪的术法。” “妈妈,我还遇见了一个叫白玉京的哥哥,小仟还不小心咬伤了他,啊,不是小仟主动的攻击的!但是哥哥人很好的,没有怪我,还和我一起吃饭,把肉分给我吃!” “妈妈,我学到了好多的知识,历史课,修行基础课,术法课......真的好多好多!” 一身苗族传统装束的女子将女孩温柔的抱起,亲了一口的脸颊。 “我的小宝这次出门有了很多见闻呢,好棒好棒,认识好多人,学习了好多知识呢。” “我的小宝,辛苦你了,但要原谅妈妈不能让你好好休息几天了,圣女试炼马上就要开始了,又要辛苦小宝了,不会怪妈妈吧?” “才不会!我会当上圣女候补的!让妈妈骄傲的!” “我的小宝最乖了。”女子温柔地笑着,忍不住又在杨夸叶的脸上亲了一大口。 --------------------------------------------------------------------------------------------- 沐子樱看着手机屏幕的来电,心里不停的紧张抽搐着,想着要不要装着没听见,却下意识的按下了接听键。 “小樱啊!你可算接电话了,最近怎么样啊?在外面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啊?我和你老妈都很担心你啊!” 果不其然,是喋喋不休的老爸,沐子樱不禁扶额,这真的跟小时候的父亲是一个人吗? “你少唠唠叨叨的,女儿什么时候照顾不好自己了,只有你一个人瞎操心吧!”电话里传来模模糊糊的母亲的声音,夹杂着新闻联播的开场乐。 “老爸啊,我妈说的对啊,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我快二十岁的人了,你还老把我当小孩。” “我这不是怕有万一吗!你说你那么大个漂亮姑娘出门在外,也没个照应,那些上人真的过分,怎么就挑了了你去啊!” 这不是您老人家的名气太大了吗......沐子樱也不好多说什么,想着怎么应付的时候,电话里传来老父亲的哀嚎和手机易手的声音。 “手机给我,你上一边去!” “女儿啊,别管你爸,一整天正事不做瞎操心,你就好好干,当是历练了,有什么事情传信家里就行,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沐子樱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是有段时间没有看见父母了,但随即被下一句话晾干了。 “你在大学谈恋爱了吗?有没有被追求啊?有没有心仪对象啊?” “你的情况你也知道啊,虽然我们不反对自由恋爱,但毕竟那啥不太好是吧......” “......” “好好好,是是是,没有恋爱,放心吧老妈,有情况我会通知家里的,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挂了我可忙了。” “唔,没啥了,照顾好自己啊,在外面不要怕事,毕竟我们还在呢!看看谁敢欺负我们的宝贝女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谁的青春没有疯狂过!” “......谢谢老妈啊,这也太让我有信心了。” 挂了电话,沐子樱还是一阵头大,这老爸老妈都什么跟什么啊,搞得自己要上战场了一样。。 --------------------------------------------------------------------------------------------- 坐在京城办公桌前的陆颖正在头大,近几个月以来各类报告应接不暇,在办公室堆积成山,都快没有自己的落脚处了。 一封封的报告审批下去,抬头的瞬间眼里看见了满眼星星,陆颖无力底趴在了办公桌上,委屈地包着眼泪,一阵心烦意乱。 好想喝奶茶啊......我为什么在这里啊?我是谁?为什么这么多文件啊?!都怪曾烟雨!都怪曾烟雨!留下我一个人...... 手脚并用的一阵发泄之后,将眼角泪痕擦干,陆颖又立起身,在文件山中抽出了一份档案,写着关于人才推荐的内容。 翻开封面,“杨万里”三个大字随即映入了眼帘。 --------------------------------------------------------------------------------------------- 雨下在洞窟的外面,溅起的水花打在了冰晶上,在空中凝结了一件薄薄的纱幕,一盏盏招魂灯漂浮在洞窟里,长明不灭,是千百年来的守陵人。 在洞窟最深处的石台上,一个冰棺陈列其上,四周七盏蜡烛燃着幽深诡异的蓝光,残破的符文刻印在冰棺的表面,里面的女子闭瞌着眼眸,仿佛只是刚刚睡下,只有脖颈间触目惊心的伤疤与素白裙摆的大片血渍诉说着悲痛的回忆。 一双大手轻轻拂过冰棺上女子的面颊位置,带着缠绵悱恻的思念,温柔而缓慢。 “韶铃,再等一等,就快了,就快了。”柳清月轻轻地对着女子诉说着,是一句一句的悄然话语,似是怕惊扰了女子的睡眠。 叮铃铃...叮铃铃... 空灵的铃声回荡在洞窟中,声音来自遥远的彼端,只有清脆的两声。 “又有两只小老鼠闯进来了,韶铃,我去去便回,且等我。” 拿起洞窟口的灯笼,柳清月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这场漫长的雨夜里。 ------------ 第四幕 道士下山 1.交界(1) 一辆辆白色列车缓缓停靠在站台,承载着多少人的都市梦,又带走了多少失意人,他们是攀附在钢铁森林的白茧,孕育着最初的向往。 新一轮人潮汹涌地漫过站台,打在地下通道的里里外外,站在浪潮尽头的安检处外,每一次都觉得会被潮水淹没。 注视着这五颜六色的浪潮,白玉京只觉得眼花缭乱,世界一片姹紫嫣红。 “我了个去,这怎么找得到人啊?”搓揉着泛酸的眼睛,只觉得有虫子爬了进去,掏出手机看了看聊天记录,大大的“道”字头像并没有新的回复,最后一条消息是白玉京前不久的“林道长,你还有多久到?” 怎么个情况,等了好几班车了,按理来说早该到了啊,难道不来了吗?不应该啊,就林轩琅那只差没直说“求收留”的语气...而且也没回个消息... 诶,是手机没电了联系不到我吗?也不太对,没电了也早该出站了啊...... 白玉京燃烧着脑袋里的豆腐渣拼命思考,一道语音播报着实在他脑袋深处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炸的豆腐渣都没有了。 “请白玉京先生到值班室一趟,您的朋友林轩琅在这里等您;请白玉京先生到值班室一趟,您的朋友林轩琅在这里等您......” 什么情况?!林轩琅怎么在值班室啊?!从山上带了违禁物品吗?!还是被当成神棍了?! 慢慢推开值班室的门,白玉京小心翼翼的探头观察起了里面的情况,要是有违法乱纪的现象我会不会被当成同伙啊?情况不妙扭头就走! “先生,值班室到了,您怎么不进去啊?”被迷路的白玉京求助的工作人员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可疑人物,心里嘀咕莫不是成了恐怖分子的帮凶? 感受的身后工作人员心跳的加快,白玉京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不可描述的人,尴尬的转过头留下一个自认真诚的笑容,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虽然还没有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呢,可是自己走进来和后面被抓进来的待遇还是分得清的。 在进门关门的瞬间,一个人影骤然飞扑了上来抱住自己,电光火石之间,白玉京想到了以前语文书上的描写“以掷杯为号,刀斧手齐出。” 这小子果然犯事了!我这个大好青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完了,要跟家里人隔着玻璃窗打电话了!孩儿不孝啊! 脑海中模拟的围捕场景没有到来,抱着的自己人立起身,是自己苦苦等待的林轩琅,正一脸欲哭无泪,而值班室的工作人员端着茶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是这样的,您的朋友呢,在车上睡着的时候口袋给人顺走了,他下车后慌慌张张的在站台跑来跑去找东西,最后蹲在地上很沮丧的样子被我们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我们调取监控后发现情况属实,就先把他带到了值班室,在你进门以前他一直都蹲在那里。” 顺着工作人员手指的方向,白玉京看见了一个放置着一株盆栽的角落,靠近墙角的叶子稀稀拉拉,被人东一点西一处地扯掉了。 震惊!白玉京无法想象那里曾经蹲着个像小孩子似的少年沮丧地扯着树叶,在工作人员无奈的眼神里,白玉京突然明白之前工作人员为什么松了口气。 “我们也劝了,他也不听,拉也拉不动,就是这么个情况,还好你来了。” 白玉京一脸窘迫指了指盆栽,工作人员立刻会意,笑了笑。 “没事,不用你们出钱,修一修也好,你们没什么问题可以离开了,出去以后我们还是建议报案的。” “那谢谢啊,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白玉京拍了拍林轩琅,后者会意的点点头,也连声道谢。 “说哪的话,为人民服务。” --------------------------------------------------------------------------------------------- 地铁的长龙呼啸,肆意穿梭在城市的地下网络世界,白玉京和林轩琅肩并肩站着,一时之间有些许尴尬。 “林轩琅,你咋睡着了啊?青城山过来不远啊。” “额...没坐过那么软嘞椅子,就容易昏昏欲睡...上次也是那样被偷的。” 这是什么理由?你上次被偷了这次还敢睡!合着你给人家冲业绩呢! “哦,额还带了师父给你嘞的信。”再一次的,林轩琅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件,小心翼翼的样子熟悉极了。 等等,既然怀里可以放东西,为什么不把手机揣着?!白玉京有些无力吐槽,慢慢接过被奉若珍宝的信件。 拉着吊环的白玉京腾不出手来拆信,也只能揣进衣服的内衬口袋里,好奇地瞥了一眼林轩琅。 “我还以为你会穿上次的道袍呢。”忍不住说出口。 之前还没怎么注意到,直到地铁上静下来才反应过来今天的林轩琅并没有穿着往昔的道袍,反而是一件颇为时尚的淡墨色卫衣,有着竹林与书法的纹路,配着这张让女孩着迷的俏脸蛋,说是宣传穿搭的模特也不让人意外。 “啊,这个啊,师父说入世不要太招摇了,也不许报青城山嘞名号,就甩给额一件衣服说是临别礼物嘞,好看不哇?”听到有人问衣服,林轩琅莫名的精神,像个孩子似的炫耀起来。 望着林轩琅认真盯着自己的眼睛,只差没有写“快夸”两个大字了。 “嗯!完美,配上你的气质,我是女孩子马上就向你要号码了!”配上一个大大的大拇指,一波完美的彩虹屁就输出完成了。 咕噜噜...咕噜噜... 奇怪的声音出现在车厢里,林轩琅默默地回过头去,白玉京歪了歪脑袋瓜子,盯着林轩琅的肚子,那个声音的来源,明白了那是什么声音。 “轩琅啊,你吃饭了吗?” “...没。” “那我们去吃饭吧!我正好也饿了!”抬手拍了拍林轩琅的肩膀,原来林轩琅比自己高那么多啊。 --------------------------------------------------------------------------------------------- 白玉京, 见信好,相信和林轩琅接触过两三次的你应该也已经发现了林轩琅的一些事情,他的为人处世在旁人看来会有些许幼稚,但其实这是一颗难得的“赤诚之心”,这也是我选他做弟子的原因。 但万物平衡,福祸相依,凡事有得有失,这样的心在修道上尽可以干干净净势如破竹,但一旦需要入世,就会有许多麻烦,人间风景好坏,人心善恶,是当下的轩琅还不能完全的应对的。 所以贫道让轩琅联系你,一来现在你放假了,可以多帮帮轩琅接触一下世间,毕竟你从小思虑比较多;二来你也可以跟着轩琅慢慢进入我们的世界了,去看看那些你过去从未曾见过的风光,希望假期结束的时候,你们都能有所收获。 落款:萧竹 把信小心的装回信封里,看着桌对面对着菜单正神游天际的林轩琅,白玉京不禁揉揉脑袋,已经粗糙地预演了一遍可能的各种麻烦事。 “轩琅,这信你自己看过吗?” “啊,什么,吃翡翠青椒味江团?!”突兀被人叫了名字,回过神的林轩琅随口蹦出一句让两个人都大跌眼镜的话。 “......服务员,我们要一份翡翠青椒味江团,然后配菜呢?轩琅你有想吃的吗?” 林轩琅拿着菜单的手微微颤抖着,吞吞吐吐最后说道“额有些看不懂菜单,什么拿铁、匠匠家的面啥的,你点嘛,额都可以吃!” “额,那好吧,那服务员,我要土豆,炸串拼盘....”等到白玉京报完菜名,抬头却发现记菜名的服务员小姐姐边写边偷瞄呆滞的林轩琅,这该死的嫉妒心突然涌了上来。 等到服务员离去后,白玉京又问了之前的问题。 “啊,没有啊,这是师父给你的,额没有看过。” “这样啊,那我先不给你看,一会儿再说吧。” “为啥一会儿就可以了?” “一会儿就知道了。”白玉京开起了一间卖关子的小铺子,也满心雀跃着。 ------------ 2.交界(2) “不好意思,堵车来晚了。”少女清冽的嗓音传来,在等着上菜的白玉京和林轩琅同时望去,原因无他,耳熟尔。 沐子樱绑上了一个单马尾,热情和他们打着招呼,徐徐坐在了林轩琅座位旁。 “哟,好久不见,姐姐我特地来为你接风洗尘,感动吧?” “啊,子樱姐也来了?” 什么特地啊...明明是特意打探消息晚上有没有吃好吃的...白玉京也只有敢想不敢言。 “学姐,你看看这个。”白玉京将烫手山芋递出,期待着名义上的学姐的指引。 “哦,萧竹真人的信啊,我来看看写了什么。”目光扫过信封的落款,沐子樱接过了信件。 又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林轩琅。 “我可以看吗?” 林轩琅挠了挠脑袋,认真思考了好一会儿,沐子樱只是安静的等待。 “可以吧,既然是师父给白玉京的,白玉京应该就可以决定给谁看不给谁看吧。” “那我看了。”一阵疾电惊雷,沐子樱像是担心林轩琅反悔似的读起信来。 “啊,这些事啊,我们都知道的,林轩琅你自己看看吧。”沐子樱把信直接塞给林轩琅,又看向白玉京。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萧竹真人居然让你和林轩琅暂时一起,还真是信任你啊,又或者,是对你们两人的考验?” “啊!这样也太好了,由白玉京来带额到处玩吗?额还怕额一个人搞不定呢!”突如其来的欢呼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林轩琅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似是激动不已。 “玩?”白玉京和沐子樱默契的抛出了疑问。 “啊,是修行!修行!但前人都说要劳逸结合哇,额们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放松嘞嘛!”暴露了内心想法的林轩琅慌忙填补话语的漏洞,以免祸从口出被师父知道。 “几位,你们的菜来咯。” 在林轩琅的眼里,服务员小姐姐此时就像天使一样,拯救自己被千军万马围堵般的尴尬,控制不住的对春心荡漾的小姐姐展露致命的笑颜。 在烤鱼的椒香里,在服务员的内心跌宕中,同时传来了白玉京和沐子樱的低沉的叹息。 无心算有心,最为致命。 --------------------------------------------------------------------------------------------- 夜晚的清风比白日更为凉寒,酒足饭饱的三个人影走在玉林路的街上,身侧正是《成都》歌词的绘图墙,有酒香与街边烤串的香味缓缓流溢,沐子樱背着手缓缓在最前方蹦跳着,白玉京默默跟在身后,看着前方轻灵的身影,林轩琅落在了最后,脑袋不停的左右摇摆着,对城市的阑珊夜色有着无穷的好奇。 有远方的口哨传来,是街边微醺的男人女人对着他们队伍中“帅哥”和“美女”的挑逗,沐子樱脚步不停,却侧身打了个wink,林轩琅更是把手抬高挥了挥,惹来连串的叫好和笑声,倒是白玉京显得无所适从,有些淡淡失落,毕竟从前一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从来无人在意过。 “学姐,还有多远啊?”白玉京对前方的沐子樱随口一问,想要转移注意力。 他们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单纯的散步消化食物,而是饭后三人站在春熙路繁华广场上时沐子樱用‘小镜花’符隔出空间时的提议。 “看你们没有什么包裹,正好,我们今天就去‘交界’把登记什么的事情都搞定吧。” “‘交界’是什么?”白玉京第一次听见这个名词。 “哦,这个额晓得,就是师兄们说的那些个在每个省区的修道者的信息交界地,师父还特意嘱咐让我去的地方。” 哦,那不就是之前上课的道长说的地方。 “那登记是啥啊?”白玉京彻底发扬了不懂就问的精神,毕竟难得有亲近的人能为自己解答。 “学弟啊,学姐我是没想到你这都想不通的,我们是什么啊?说好听点是追求大道的修行者,但在世俗的眼里,我们就是行走的炸药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你看看国家对枪械的控制,我们可比枪械还恐怖,用一些高层担心的话来说,我们也许是行走在人类进化道路上的圣人,但更是行走的潜在恐怖主义分子。” “所以啊,国家需要对我们进行密切监控,当然,这种事换普通人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人,为此官家的相关部门和我们不止一次激烈交锋,啊,我是指谈判桌上,别的国家我不知道,反正我们这边的情况现在就是在各省区省会城市建立‘交界’,由我们的人打理,‘律令’会派遣监督者,每到一个省区活动的人需要自主前往登记,领取或更新自己的ID卡,以后出了事由省区负责人承担责任。” “自主的意思,是可以不登记?” “很敏锐嘛,当然可以,前提是你不打算参与圈子里的集会、交易或者进入相应的圈内服务设施,在这个基础上,不出事还好,出事了没有ID卡的你所有事情都会不好办,这么说吧,如果一个地方发生了严重的奇异事件,你就是凑巧路过,都会被请进去喝茶,有ID卡很快就能出来,没有的嘛,听说上次最久的一个处理了三年。” “这个卡对信息的登记程度有多少?会影响日常生活吗?” “对大部分人没多少,就能知道你这个人的名字和在这个省区活动而已,这是我们这边能接受的结果了,如果你真犯事,我们会有相应的手段从ID卡里调出你的行程,就像飞机上的‘黑匣子’。” “我不是大部分吧?”白玉京不由冷汗直冒。 沐子樱直勾勾的盯着白玉京,有些诡异的微笑。 开什么玩笑,自己又不是世家和修行门派的人,自己前面的人生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身份证、档案,要什么有什么,我把名字一报,我祖宗十八代都得被翻出来吧! 毫无征兆的,沐子樱拍了拍白玉京的脑袋。 “学弟,看不出来你还是蛮机智,又不够机智,从我们对你的态度,你感受不到自己是一个蛮重要的人吗?你的信息我们都为你做好了,只管去登记,不会有纰漏的,对我们有点信心啊。” 看着沐子樱无聊地望着IFS上巨大熊猫,白玉京心神有些许放松与安心。 “你们在说啷个啊?不是大部分又会咋子嘛?”听着两人天方夜谭一般的言语,林轩琅打了一整场的哑谜,直觉得晚间的风有些冷。 --------------------------------------------------------------------------------------------- “啊,到了,就是这,这家小酒馆。”沐子樱在一家装修朴素的小院子外停下了脚步,木头雕刻的招牌上刻着“白马”,院里的盆栽上种着不同花草,小小的叶子青翠,花骨朵艳丽至极,是燃烧在雪原的一团火。 从窗户的灯火中不难看出小酒馆内人影绰绰,踏入小院便闻到醉人的酒香,似来自遥远故乡的陈年佳酿。 “四川的‘交界’就是这家小酒馆了,不耐吧,里面有书有酒有故事,可是圈里人票选的‘交界’排名前五之一呢。” “唔,虽然从外面看确实朴素了点,不过里面可是别有洞天。”沐子樱难得挠了挠头,觉得外观确实朴素了一些。 “进去吧。”沐子樱缓缓推开了小酒馆的门,房檐的风铃叮铃铃,月亮正温柔 白玉京慢慢地跨过了酒馆不高的小门槛,跨过了过去与未来的‘交界’。 ------------ 3.白马 温暖的灯光倒悬在天花板上,是黄色的暖色调,配着远处壁炉的火光,是一处温暖的避风港。 灯火晕染在白色的沙发和木制的桌子上,书架静静的立在一侧,摆放着不同的书籍,有普普通通的《人间失格》、《悲惨世界》等文学作品,也有奇奇怪怪的《龙息和咖啡的相性》、《奇术界十大美人》一类的奇术界书籍。 白玉京进来后才认同了沐子樱口中别有洞天的意思,里面大的完全不像话,雅致的环境,飘飞的孔明灯,点着篝火的壁炉,高大的落地窗外是片片竹林,二楼是一排排的书架,有小扫帚正飘在空中细细打理。 但今夜人不是很多,大多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或发呆,或饮酒,或看着书打发时间,没有之前想象里的修行人的嘈杂。 黑色吧台在入门右手侧,里面站着一位身着抹红色长褂,戴着川剧脸谱的男人,台上睡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小猫,鼻子上正冒着气泡,一缩一胀。 白玉京和林轩琅都是第一次来,呆呆站在门口当着徒有其表的门神,只有沐子樱,在两人敬仰的神色里迎向了那个奇怪的面具人。 “老袁,有一阵子没见了,最近咋样?生意好吗?”沐子樱也没指望两个小白能做什么,本来也是自己带他们俩来的。 长褂男子歪了歪头,本来五颜六色的脸谱突然变成了红色,并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另一只手拍得胸脯啪啪作响。 川剧变脸!白玉京震惊了,奇术界的人也会有这个! 川剧变脸!林轩琅看傻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以前都是听说! “生意不错啊,那就好啊,老袁你看见我身后的两个呆呆的小朋友了吧,今晚就是给他们办登记的,一个萧竹真人的弟子林轩琅,一个,白玉京。” 白玉京感觉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沐子樱有刻意的停顿,语气微微加重,而面具人则飞快瞟了自己一眼。 老袁从柜台下掏出了两张A4纸,招手示意白玉京和林轩琅靠近。 凑近瞧了瞧,是两张登记表,这流程很世俗嘛。 正在白玉京和林轩琅准备填写的时候,老袁直接用左手遮住了登记表,右手甩出了一份小酒馆的酒单,拿起腰间的折扇指了指。 白玉京正在纳闷啥意思的时候,老袁便已经换上一幅白色花纹的面具了,勾勒的眉角弯弯,就是不懂脸谱的人也能能切身感受到一种笑里藏刀的意味。 白玉京瞬间恍然,这奇术界也有奸商的吗! “嗯,我还是要一杯Mojito,算他俩账上。”沐子樱看也没看酒单,直接报了酒名,但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幽幽地问了句:“你俩一定是没有钱的吧?” 林轩琅愣愣地盯着沐子樱,白玉京打开了支付宝页面,沐子樱连连挥手。 “算了算了,这一次我请客吧,就当为你们接风洗尘了,可别说光让你们付出了。”在白玉京的眼里,沐子樱凭空摸出了三个玻璃弹珠一样的东西,里面的花纹散发着微弱的光。 嘶,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灵石? --------------------------------------------------------------------------------------------- 一杯Mojito,一杯古风,一杯长岛冰茶,流溢着浓郁的酒香,闻起来比平时的酒醇香了数倍,看来是加入了奇异的手段。 手中的ID卡上,身份一栏写“散修”两个大字,长方形的墨绿卡面除了编号名字身份之外便没有其他信息,只有简易的熊猫与竹林图案。 似微风轻拂,竹林摇曳,片片竹叶飘落,有熊猫坐在竹林下,正慢悠悠啃食着一节节的竹子,远方有着若隐若现的道观轮廓。 这也太酷了吧!白玉京兴奋至极,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电影里梦幻的东西会实实在在的出现。 沐子樱在慢慢的小口饮酒,林轩琅趴在桌面左右观察着自己的长岛冰茶,白玉京在突然想起了些事。 “政府的人真的不会通过这个名字找到我吗?”白玉京有些惴惴不安,毕竟法制节目里可是有介绍怎么快速确定违法犯罪身份信息的。 “臭小子,信不过我们是吧!”沐子樱回应了白玉京脑门一个大核桃,眼中略微不屑。 “哪能啊学姐,你们神通广大的,说行就行,我不就是怕个‘万一’嘛。” “少来了,不就想知道怎么操作的吗?” “学姐圣明,毕竟这事关小弟的身家性命啥的,学姐能不能多说点?” 沐子樱想了想,冒出了个主意“白学弟,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我也得担风险啊!这样吧,你诚心诚意说一句‘沐子樱好姐姐,拜托你告诉我吧’,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白玉京人傻了,没想到学姐这时候来了这么一出,有风险多半是假的,但想玩自己百分百是真的。 “不想知道就算了呗,毕竟我也没逼你是吧,学弟~”沐子樱眨巴眨巴眼睛,一幅吃定了的狡黠表情。 “沐子樱好姐姐,拜托你告诉我吧。”一句风情万种的话,在白玉京嘴里进行了机械化的加工,一字一句不能说感情微薄,是真的一都没有。 “唉,有那么难吗,算了算了,不逗你了。”沐子樱手撑着头,秀发耷拉着,瞥了眼正安静喝酒的林轩琅。 “其实原理很简单,管理的人是我们的人,追查的方法是我们的方法,我们只是先给了你一个预设值,再利用手段蒙蔽和替换,使你的相关信息无法被窥探,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白玉京,一个活在校园里规规矩矩的平凡白玉京,一个奇术世界的散人白玉京,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听起来很简单啊。” “对,听起来很简单,但总归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庞大的人力和地位,可是没有办法做到的,你现在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了吗。” “所以,不要辜负了我们的期望啊,白学弟。”许是饮下的酒侵入了身体,白玉京觉得有些许醉了,竟然在学姐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哀愁。 “唔,白兄弟,子樱姐,你们啥子时候学的分身忍术啊,还晃来晃去的。”林轩琅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惹来了两人的侧目。 林轩琅脸颊绯红,喝空的酒杯放在一旁,正盯着沐子樱和白玉京傻笑,两根手指凌空虚指,想要摇摇晃晃的起身。 “林轩琅喝的不是茶吗?” “茶?长岛冰茶是茶,那西瓜霜是西瓜吗?” “不是吗?林轩琅问你的时候你还点头推荐呢!”白玉京无语了,毕竟很少来到真正的小酒馆,不知道酒名后面的意义。 “啊,有过吗?嗨,这不是没想到林轩琅酒量一杯倒嘛。”沐子樱英气的眉眼此刻坏坏的,慢悠悠又喝着酒掩饰嘴角的弧度。 懂了,学姐的恶趣味。 “那这货咋办?”抵着林轩琅脸颊的白玉京感到费劲,林轩琅瞧着瘦瘦的,原来是精壮啊,不愧是山里下来的人。 “白兄弟,让额给你看看手相算算姻缘哇!额虽然比不上师父,但也是有两把刷子嘞!” 无语了不是,神仙在左,神棍在右,中间只隔着一杯酒。 “打车带他回家咯,还能咋滴,总不能指望我一个娇滴滴的女生付了酒钱还要负责带男人回去吧?那你们也太黑心了。” “我就不是娇滴滴的男生了?!”虽然早就决定接收林轩琅了,但白玉京还是大声抗议着。 这一夜,注定无眠啊! ------------ 4.来个任务 有溪水潺潺,有飞鸟轻鸣,有风过处的微微铃响,恍惚间看见了青城后山的木屋屋顶。 努力的把世界撑出一条缝,不是熟悉的木制天花板,白色的顶面,四边是小复层的结构。 自己怎么在这里?昨天晚上喝了茶后好像就一阵恍惚了,是不习惯山下的茶吗? 林轩琅从床上坐起,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客厅有食物的香味传来。 慢慢下床来到客厅,桌上放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包子,配着一杯豆浆,显然刚买不久,是一顿标准中式早点。 “林轩琅,你起来了?洗脸刷牙吃早饭了,喏,厕所在那边。”啃着包子刷短视频APP的白玉京指着厕所方向,一副老妈子的架势。 “哦哦。” 听着洗手间传来的动静,白玉京切换了手机上的APP准备和林轩琅商量一下昨天和沐子樱分别时说的话。 “你们两个一穷二白的新人,赶快去组队做点任务吧,最近正好事情多,多磨合一下,反正也是萧竹真人的意思嘛,APP我微信传你了,回去自己看,傻瓜都知道怎么用。” APP“交界”,一扇古朴的大门两侧勾勒着祥云纹样,确实跟一般的应用没有什么差别,只是需要用ID卡注册,筛选出大区城市后就会罗列出相关的任务,都是一些看起来不是很严重的事项,任务难度只在知微到出尘上下,林轩琅带上我这个包袱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看着任务介绍入神的白玉京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急忙回头,林轩琅正在身后凑着头瞅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哦,这就是可以赚钱嘞爱屁屁是吧!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挖槽!你啥时候在我身后的?”白玉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差点兜不住手机,挥的上下翻飞。 “就刚刚哇,是不是要开始开工了!那要吃饱饭啊!”拉开椅子径直坐下的林轩琅已经大口啃起了包子,左右晃着身体,不知道是吃的开心还是马上要做任务的开心。 “这个包子好吃嘞,是啥子做嘞啊?” “粉丝和白菜馅的。” “那额回头一定回头给山上的师兄们说一下,加点菜谱。” “白兄弟,额昨天有没有做啥子事情啊?额有点记不得了,脑袋晕乎乎的。” 做了什么?也没什么,就是吵着闹着要给我们算命,还要给隔壁桌的人也算算,拉都拉不住而已。 “当然没有啊,你不胜酒力,睡着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了。”算了,没有人想知道自己酒后失态的样子吧。 “哦哦,那个茶是酒哇?” “看你跟我一个反应我就放心了,下次你喝白开水吧。” “原来如此,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茶不是茶,菜不是菜的,稀奇古怪的很。” “林轩琅,来看看这个,我看了几个锦官城近期的任务,你看看。” “熊猫保护区的疑似灵兽、人民公园的夜间歌谣、高新区自动编写代码的电脑,这个,非遗博物馆的夜间异常活动,嗯,这个是接近出尘级的,前面几个都是知微中下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嘞。” “我猜这个任务难度可能跟博物馆本身有关,不过这个难度对我们尤其是你一定在可控范围,我觉得可以选这个。” “为啥想做这个?” “轩琅兄你看那边那个建筑。” 落地窗的远方,随着大片树林延展而去,一座奇怪的建筑屹立在公路一侧,上面像两只手合起来的菱形标志。 “啊,不会那里就是吧,这么近吗?” “走路二十分钟的路程嘛。” -------------------------------------------------------------------------------------------- “你们想进去?不知道最近一周闭馆修缮吗?” 果然用一般方法进不去了,白玉京给林轩琅使了眼色。 按照之前说好的,林轩琅用手在保安面前轻轻一挥,保安愣神的片刻,林轩琅和白玉京快速溜了进去。 “他不会记得吧?”溜进馆后,白玉京喘着粗气,好像刚刚做了件坏事。 “不会,额只是让他忘记了一分钟之内嘞事情,就像是开了个小差回过神嘞感觉。” “嘶,林轩琅,就我平时有种感觉,在做一件事的时候突然感觉这种事发生过,这也是中了什么术法吗?” “你说的是‘兆见’吧,这种情况额们这样嘞人也会遇见,人为嘞可能性不大,在普通人眼中就是一瞬间嘞事情,但额们这样嘞人随着修行嘞精进有时候可以看得更多一点。” “原来如此。” 摸进了非遗博览园所在的博物馆展厅,整个大厅都空荡荡的,椅子板凳随意的摆放,通向深处的道路幽深,有阴风阵阵。 “为什么现在就来,额看不是说异常是在晚上吗?” 林轩琅其实有时也很敏锐,但总是不在关键点上啊。 “老林啊,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现在来踩踩点,这样晚上也就不太算客场作战了,熟悉熟悉嘛。” “还是你们想嘞多,听你嘞。” 博物馆、博物馆,我记得在电梯上面来着。 白玉京望向停止运行的自动电梯上方,却徒然脊背发凉,那里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不知道丛什么时候开始就盯着他们两人。 在眨眼的瞬间,人消失了,林轩琅蓦然向身后出手,指尖夹杂着流溢的雷电,一个人影倒退数步,稳稳的站住。 在荡起的烟尘里,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萧竹真人的关门弟子,果然不同凡响。” “你是哪个?为什么动手?”林轩琅没有放松大意,手上捏起道诀。 白玉京整个人都是懵的,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又结束在瞬间。 尘埃落定,一个穿着红黑玄色制服的男人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正点着烟,脸色有些许蜡黄,胡子拉渣的,有些时日没有好好打理了。 “你们也看见了,我最近很累,那就开门见山了,我是‘律令’派来监督你们任务的人,你们可以叫我徐荣,这个任务的基本信息和时限相信你们也在‘交界’上了解了,我会在售票处等你们,完成后告诉我详细的过程和解决方法,我核验完成后就会在‘交界’上通过你们的任务。” “你...你们的水平应该足够应付了,我去售票处休息了,完成了再来叫我,就这样。”徐荣自顾自的说完,也没想解答对面可能的疑问,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大厅,进入售票处的躺椅上闭眼休息了。 唉,都没正眼看过我,难道看出来我是个混子了? 白玉京有些郁闷起来,没想过还有监考老师一类的角色,不过从他的表现看,只是来大致看看他们有没有完成任务的实力的。 “白玉京,啷个咯?额们还要不要进去‘知己知彼’?”‘丈二和尚’林轩琅理不太清状况,只知道那个人没有恶意。 “去,当然要去了,傻子才打没有准备的仗。” 唉,混子就混子吧,别人还没有机会哩! -------------------------------------------------------------------------------------------- 博物馆进去和以前来时一般无二,倒立的金字塔形建筑引人注目,周围都是诸如釉里红、瓦努阿图沙画一类的各国传统手艺介绍。 整个非遗博物馆大抵如此,都是对于各国非物质文化的介绍与保护传承,当然场馆核心位置还是以华夏文化居多。 手工艺、歌谣、服饰乃至神话与传说皆是属于这一类,甚至放置着绫罗绸缎、字画、油纸伞等颇富灵气的物件。 上次来的时候就惊讶于场馆的巨大了,总是在觉得快到出口时进入一个新的区域,慢悠悠晃荡了一整个下午,出去时已是夕阳西沉的黄昏。 稍稍转了一下,感觉一切如常,又感觉有些奇奇怪怪的氛围,总觉得自入馆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林轩琅,咋样,看起来有什么问题吗?”终于到了仰仗大哥的时候了! “现在没什么,有些儿灵气波动嘞残余,很微弱。”林轩琅的两只眼睛分别散发着一黑一白的黯淡光芒,不细看根本注意不到这层如透明薄纱般的东西。 草草的在馆内晃荡了一圈,确实没有什么显得异常的事物,但就是被盯着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从场馆的另一端的出口出来,天色已经渐渐深沉,没觉得在里面那么久啊,看着空荡荡的场馆大厅,只有中心的卷曲起来的巨大青铜丹青卷轴能略作修饰。 “任务只说了晚上,但没有具体时间啊,我们找个坐着等吧。” “嗯,也行,正好给你说个事。” 嗯?说事,啥事?也是写遗书吗? ------------ 5.前夜 “就是这样,握住对方的手,交换一些自己的灵气暂时放在下丹田那里,需要的时候调动到灵台用功法运行他,就可以短距离内的传音沟通咯。” 无人的大厅里,白玉京和林轩琅面对面坐着,林轩琅教了一门传音法门给白玉京,以备不时之需。 “用手机不行吗?”虽然觉得没啥意义,白玉京还是问了这个问题,毕竟实在好奇。 “也不是不行,但电子设备如果没有经过特殊处理嘞话,在额们这类人嘞世界里面还是不能过于依靠咯,毕竟天下法门千奇百怪嘞,能影响这些设备嘞也多。”吃着手里饼干的林轩琅回答的时候没有抬头,毕竟这里面是啥东西都没有,估摸着得解决了这档子事才能吃饭了。 林轩琅,林轩琅,听见了吗?白玉京双指并住,放在额间,灵气运转至灵台。 “听见咯,听见咯,省着点用,别人的灵气刺激一下少一些儿,联络不了几次的。” “就不能多存点?” 林轩琅抬起头,用看傻瓜的眼神盯着白玉京,这眼神好像前几天白玉京还用来看林轩琅,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白兄弟,在你血液里参入很多其他人嘞血可以吗?额们这样嘞人更是要谨慎,不说渡气给你人嘞想法咯,只说其他人嘞气在身体里只要多咯,就会被视作外敌,到时候自己嘞身体就要先受不咯,跟打仗一样。” 林轩琅在修行的事情方面看不出还是个好老师。 “那我们眯一会儿?养精蓄锐?” “嗯,也阔以吧,反正现在没有啥事情可以做了。” 白玉京有些小小的激动,就像马上要参加高考了一般,眯着眼睛好半天后才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睡去了。 --------------------------------------------------------------------------------------------- 月色静谧,透过大门的玻璃在大厅铺上了一层银白的霜雪,泛着幽幽寒意,白玉京醒来时,正对着大门,月光映着自己的脸惨白惨白的。 林轩琅呢?怎么不见了?上面徐荣的微微呼吸声也听不见了,人呢?他们不至于抛下我先进去吧? 白玉京踏上电梯,没走两步,便心有所感,无奈的呼了一声“墨”。 “耶,怎么知道是我?”电梯的上方,墨先生的身影缓缓的现了出来,笑意盈盈。 白玉京摊开自己的右手手心,一朵艳丽到快滴血的曼珠沙华正安安静静的躺着。 “您说呢?现在出来都不花开满地了吗?我还以为你喜欢那种浮夸风呢。” “嗨,那不是我之前的修为还没有沉淀下来嘛,刚刚可以跟你沟通的时候还没办法控制的太好。” “不过说起来还不是为了你,从你出身开始我就在你识海深处默默给你小子温养四筋八脉,积蓄灵气,不得不说你天赋可有够烂的,换了别人我可没这耐心。” 几个月不见,墨倒是换了套现代衣衫了,不过说话也越来越不着调了,世外高人?什么世外高人,整个一不着调的精神小伙。 “在想我坏话吧,之前是因为无暇他顾,而且也时睡时醒得忙不过来,这几个月我才能轻轻松松接触一下这个新的世界,有意思的东西也挺多的。” “墨你这个时间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是来问之前那个问题?” 墨回头,随意瞥了一眼博物馆四四方方的入口处,随即坐在了电梯口的椅子上。 “哪有那么快啊,看你小子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参与这类事件,来给你做做战前动员。”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咋老不信我啊,我还记得我第一次门派任务的时候还蛮紧张的,可惜也没个人来和我聊聊。” “我记得是去干啥来着,哦,镇压山下城市的兽潮,当时我们在城楼上就只看见城外乌压压的一片,你是没在现场,啧啧,当时就是一场血战,死了很多人,城里的军民,门派的修士。” “我到现在都记得领队师姐的身姿,真是英姿飒爽,那身段,迷倒了多少在场的天骄,是啊,师姐一直是那么帅的。” 还是第一次听墨说起往事,光听着就很宏大啊,不过墨眼中是闪过了一抹悲伤? “说起来,你身边人有说过你看起来阴沉沉的吧?” 嗯?墨你这话题的跨度也太大了吧,坐火箭都赶不上。 “看来沐子樱说的没错诶,你真的很笨,你现在也才十八岁吧。” 白玉京盯着墨的眼睛,下意识点了点头,墨轻轻拍了拍白玉京肩头。 “少年年少,终该有些意气的,去与星空比肩,快意人间,天天思虑的太多,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白玉京默然,心里有些东西被微微触动着。 “好吧,时间要到了,你该走了,好好加油啊,我很期待你的第一次任务。”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月光的影子看起来张牙舞爪的扭曲着,远方有歌谣飘荡。 “白玉京,也许我们一生也许要做无数选择,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只求能尽量问心无愧罢了。”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墨指了指心间的位置。 “万物生发,野蛮生长,一切有缘法,不外如是。” --------------------------------------------------------------------------------------------- 眼前的是熟悉的大厅,月光也没有那么冷冽,只幽幽地渗了些许在大厅。 手机离预定的十二点闹铃还有一分钟左右,白玉京关了铃声,看着睡到趴在地上睡得香甜的林轩琅,冷气直往肺腑里灌。 白玉京正准备扶起这只趴地虫,林轩琅猛然睁开了眼睛,站起身随意拍了拍衣服,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来了。” 白玉京不像林轩琅一样感受到了灵气的轻微波动,但也听见了诡异的歌谣从非遗博物馆馆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时隐时现。 “还不上路?”徐荣的话语怎么听怎么不像吉利话。 慢慢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感受着冷汗慢慢挥散,瞧着林轩琅坚毅的眼神,白玉京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声音的方向。 “林老哥,你如果一个人搞得定吗?” “也没啥问题,麻烦些而已。” 瞧瞧,这令人安心的回答,白玉京把肺腑的冷气又吐出。 “那就没问题了,走,到我们登场的时间了!” 重整旗鼓的白玉京向前迈了一大步,又停步,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老大哥,您先请!” ------------ 6.博物馆奇妙夜(1) 非遗馆内,倒三角的方块分裂开来,一块块刻着非遗名称的小方块上下漂浮着,像是夜空中的孔明灯,飘荡在最靠近入口的展厅处,如有生命般,偷偷摸摸怯弱地靠进又远离白玉京和林轩琅,既好奇又警惕。 展柜里的锦绣玉盘图案,花开摇曳,龙凤游弋其上,眨眼间便转换了位置。 “这些?” “应该是衍生嘞意识,还处在小婴儿嘞无意识阶段,没有什么危险。” 白玉京伸出手,想要试着触碰其中的一块,却被以极快的速度躲开了。 “你这样子就像小孩子眼里嘞怪叔叔。”林轩琅的这句话也太扎心了,毕竟白玉京觉得自己虽然不帅,但看起来也算清秀,怎么就跟怪叔叔联系上了。 “那我们怎么解决?” “去核心区域,找找主体嘞意识吧。” 随着场馆的逐步深入,整个博物馆生命的活力也愈发明显,愈往里走愈加趋于活跃,致使白玉京走充满了好奇,脚步走的些许慢了下来,完全不似执行任务,更像是一场限定的博物馆奇妙夜观展。 有浮在泛蓝墙面上水母一样缓缓上行翻转的文字;会盯着自己看的人形海报,在他们走过时窃窃私语;活灵活现展示非遗技艺的绘画,一举一动上下劳作着。 “《博物馆奇妙夜》啊!”白玉京大叹,神了,以前电影的场面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自己眼前了! “什么博物馆奇妙夜?”林轩琅在山上少有看电影,看也是看的太极张三丰一类的,不是很能理解白玉京抛出来的新奇名词。 “等我们回去我给你你补补课,不然你也太脱节了。”这一刻白玉京真心觉得林轩琅有了些许代沟,看来得好好带他体验一下现代都市风情了。 有幽幽的乐声从远处传来,是琴瑟和鸣之音,伴随着奇异的呼号,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繁杂起来,远远听来,有战国年间的编钟声,有少数民族的各具有风采的歌谣声,伴随各类乐器的奏鸣声,如一场盛大的民粹音乐会。 “看来额们快接近了,越靠近核心周围就越有活性。”林轩琅些许停顿,又继续道“额们可能会遇到他自己嘞防护机制咯。” “直接说我们会被攻击不就好了,为什么这些地方你这么学术?” “额师父经常这样说,嘿嘿。” 两人的脚步渐行渐远,丝毫没有注意到转角的阴影里出现的半个纸人脸,正死死地盯着两人的背影,思考着什么。 --------------------------------------------------------------------------------------------- 站在文化时间与空间的场馆入口前,白玉京和林轩琅都傻了。 错综复杂的道路和下午来时没有一点相似,有风从通道拂过,带着一大股海带的味道,里面是大海吗?可白玉京别说成都了,在整个四川都没有见过海! “似乎是时空错位咯,额们可能得暂时分开行动,找找出口。” 看着前面的四五个入口,白玉京也只得无奈朝着林轩琅说:“分开行动吧,谁找到出口就联系一下。” “嗯嗯,莫得问题。”林轩琅有一点好,非常听指挥,行动也没有废话。 点兵点将点到哪边就是哪边,一二三四五六七...... “好,我走这条。”传统的方法,最是治愈纠结症了,白玉京很快就选好了去处。 “那额就走旁边这条,白玉京,自己要多小心哦。” “担心什么,我又不是真的废物好不好!我可是刻苦练习过几样东西的!放心吧!” 通道的顶层有着白炽灯,算不上黑暗,只是不知被什么影响一闪一闪的,显得有些诡异,走道两侧的图案不时蜿蜒变化,不像是中国的图案,难道这个通道通往空间是异国? 走在通道内的白玉京,右指指尖微微流溢着光彩,有虚幻的剑影绕着自身飞旋。 前方有白光光,应该是到出口了,不过看不起里面有什么,这光线也太强烈了,倒更像什么结界。 在出口的白光处驻足,白玉京伸手谨慎的试探着,灵气、剑气,皆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应。 等了几分钟后,白玉京探手进去,并没有什么阻碍,随即整个身子前倾,一举没入白光。 --------------------------------------------------------------------------------------------- 风里带着海腥味,天边的阳光正温暖,嘈杂的陌生市集里,无数小方石块铺就的临海小道,黑色的路标指向四面八方,异国建筑下充斥奇异的叫卖,身着欧洲中世纪服装的人潮更是诠释了错位的时间维度。 白玉京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现在的情况不正常,将感知释放到最大,谨慎观察着四周的动静,足足有十来分钟,白玉京硬生生把自己熬成了一座雕塑。 在高度的紧张状态下,手臂却突兀的被人触碰,剑气凝形,电光火石之间扑朔而去,一个衣衫褴褛的亚洲小男孩身形映入视角,一脸天真无邪,对着自己笑着。 白玉京下意识来了一次紧急制动,剑气骤然崩碎,随即心神震荡,五脏六腑颠上了天,半跪在地面。 艹了,中计了!这里怎么可能有人! 男孩缓缓的抬手,在白玉京带着“吾命休矣”的悲戚神色里慢慢伸了过来。 “咦呀。”奇怪的语气助词从男孩胳膊用力的过程中传出。 预想之中被重击的感觉没有传来,反而是小男孩努力的搀扶力道柔柔弱弱的。 没想着补刀?我这企业级理解出问题了? 随着体力的逐渐恢复和小男孩不懈的努力,白玉京缓缓的站起身来,小男孩并不理解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由衷的感到开心,拉着白玉京的手前往周边的商铺。 此时的白玉京已经凌乱了,这情况和预想的战斗展开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时之间对着情况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由着小男孩拉着自己。 来到一个陶器制品的小店铺前,店家居然正在用熟食进行加工一种容器,摊位上的成品则多装饰有几何图案,之前来的时候记着这好像看见过塞尔维亚的瓷器陶器制造技法,用熟食加工的技法简直令白玉京印象深刻,实际看起来更感觉技法的不可思议,非遗的技巧都是这样的吗? 感受到手边的触感,小男孩微笑着盯着白玉京,便要前往下一个手织品的店面,白玉京有些明白了,试探性询问。 “你是想带我参观吗?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男孩点了点头,笑容和海边的阳光融在一起,和煦而真挚。 白玉京有些不忍心破坏这个场景,但事急从权,他知道现在不是逛街的时间。 “不好意思,小朋友,能告诉哥哥怎么出去吗?或者你知道出口在哪吗?哥哥真的有急事” 男孩闻言,嘴角的弧度弯曲了下去,有一些小小的伤心和委屈。 道德的谴责一下下打在了白玉京的心头,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小男孩的热情,顿时有些踌躇不安的尴尬起来。 但男孩虽然在难过,却也指了指大海的方向,海浪拍打在金色的沙滩,浪花朵朵翻飞。 等白玉京回过头,男孩早已不见了,似是没入了人群,也似是突兀的消失了。 站在沙滩上,将集市的叫卖的声抛却在身后,远方的城市看起来模糊不清,仅仅有着一个轮廓,像分辨率极低的背景图案一般。 出口呢?除了泛滥的海水和雪白的浪花以外什么都没有啊。 要窜进海里吗?还是喝一口海水?一阵头脑风暴席卷了大脑深处的细胞,各种奇思妙想接踵而来,五花八门又晕晕乎乎起来。 先踏出第一步吧,来到水与沙的交界处,轻轻抚摸着海面,清冷而透骨,海水从指缝间流泻,激起点点水花。 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那就试试吧。 一步步迈向清冷的大海,感受海水逐渐漫过大腿,漫过胸膛,直到最后转身摊开双手倒下。 海水瞬间没过脸颊,海面上的太阳逐渐扭曲,身体被莫名的引力一步步拉向深处,阳光由圆盘慢慢缩成了小光点,四周寂然,似有鱼影在上方游弋,眼眸慢慢合上。 总想着来这么一次来着,慢慢没入黑暗的深海,世界寂然无声,阳光远去,有人默然而逝。 从板凳上醒来,眼前是熟悉的指路标,周围是陌生的城市图画,地上铺就着一块块长方形小石块,白炽灯在头顶照耀。 ------------ 7.博物馆奇妙夜(2) 听着远方的乐曲,白玉京不自觉地打了哈欠,从幻境出来以后自己已经在椅子上等了小十来分钟了,就是没有等到自己望眼欲穿的大腿身影。 我勒个去!怎么回事?以林轩琅的本事不应该啊。 那个幻境看起来也没有要伤人的意思,搞不好这个任务比自己想得更容易完成,使用使用传统艺能嘴遁应该能行,开口大侠饶命先? 空间里的温度又莫名下降了几分,制冷坏了吗?总觉得心里有些烦闷。 迈出这个圆环状的小空间,左右望了望,还是没看见林轩琅的影子,白玉京真的有些担忧起来了,江中淹死会水将? 又等了十来分钟,除了场馆深处隐隐约约的奇异声音,再没有其他声响,远方的乐器无风自动,木制的小锤悬浮空中轻轻敲击着几个老旧的编钟,古筝和琵琶的乐音附和着,恰如一座宫廷的大型演奏乐。 要是林轩琅都遇到麻烦了,单靠自己怕不是出不去了?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先进去了,那么...... 稍稍踌躇了下,白玉京终于决定往下一个区域前进,琴瑟和鸣,编钟清响,这里都放置着一些传统的乐器,每当白玉京靠近某一乐器时,乐器便哑然无声,像夏夜里草丛里的蛐蛐。 随着场馆的深入,白玉京也明显感觉到一缕灵气的波动涟漪,不由得紧张起来,剑指竖起,如临大敌。 嘿唑嘿,我们穿恶浪哦,嘿唑; 嘿唑嘿,一起迎激流哦,嘿唑; 嘿唑嘿,大家齐心协力,嘿唑...... 眼前是不停拉动绳索的铜人像,穿着可用一丝不苟形容,只在隐私的地方有着些许掩饰,身上耷拉着绳子,正不停费力地拉动着。 怪不得这调子听起来这么眼熟,原来是川江号子,站在介绍牌前的白玉京不住啧啧惊叹,亲耳听起来还是和机器的演示不一样。 正津津有味的时候,铜像突兀停下了号子,望着白玉京,几双突兀泛红的眼睛盯着白玉京,大眼望小眼,一时间空气诡异的安静下来。 铜像和白玉京同时出手,绳子和剑气激荡在一起,绳子如盘蛇一般奔向白玉京,白玉京瞬间往后跃起,挥手间两道巨大剑气斜着插入身前的地上,硬生生挡住奔袭的长绳。 身后琴音伴随着激荡灵气,转瞬便袭杀至身后,灵气周转全身,白玉京再度凭空跃起,望向身后,古筝一声声奏鸣,琴弦震动的同时,灵气阵阵激射而来活像功夫里的那两个老瞎子的招数。 这是怎么回事?!刚刚不还好好的吗?要不是我时刻准备着,免不得吃一顿笋子炒肉了! 刚刚落地,前方几条绳子已经扑面而来,后方急促的曲调听起来像极了《十面埋伏》,灵气化成剑戟弓矢,即将进行一波全方位打击。 关键时刻来不及多想,白玉京双脚死死地站定大地,双手交叉聚集灵气,刹那出手,一手朝向绳索,一手面对琴音,灵气逐步膨胀为巨大的剑锋,两把剑锋与朝向而来的攻击激起气浪,僵持不下。 场面看起来势均力敌,但白玉京心里直想骂娘,像喝了一杯又一杯苦瓜汁一样,这么大手笔的动用灵气,自己这吊样怕是坚持不了太久啊!林轩琅啊!你到底在哪!快来造七级浮屠! -------------------------------------------------------------------------------------------- “啊啾!”正坐在一座城市的店铺里吃吃喝喝的林轩琅莫名打了个喷嚏,赶紧胡乱地抽纸擦了擦鼻子。 和白玉京分开后,林轩琅也进入了一道白光,是一座陌生的城市,正是午间的光景,远方麦浪一波接着一波,炊烟袅袅,孩童奔跑归家,店铺皆是不同的装修风格。 和菜鸟白玉京不同的是,一发现世界的改变,林轩琅便马上御空去往远方,直到撞上了背景板一样的东西,远方是模模糊糊的城堡建筑。 林轩琅单手握拳,聚以灵气,一拳出,无形的墙面瞬间似石子入水,泛起几缕波澜,随后恢复如常。 “到尽头咯吗,看来这个地方不是出口嘞。”这看起来和“境”一样的东西似乎又和“境”的规则不一样,没有攻击性,但也没办法以力破之,也可能是自己修为不够。 身后的灵气略有涟漪,林轩琅转身,便看见同样的亚裔小男孩正对着自己笑着,雪白的牙齿惹人注目。 “你是‘灵’?”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林轩琅笑,随后手指向一家正冒着炊烟的小小店铺。 林轩琅才刚刚走到店门口,里面的侍者已经走出引导林轩琅就坐,木质的桌椅上犹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一束水仙正斜依在透明的瓶中,随着风儿一下一下的点着头。 男孩只是轻轻地坐在了对面的位置,脚丫尚不能着地,双手握在椅子上,不停地摇晃着身子,脑袋也随之轻微摇摆,肆意享受着这座小城的阳光。 “嘞个,就是,额没有钱.....”看着店内厨师的忙绿和男孩期待的神色,林轩琅红着脸磨磨唧唧的吐出了一句话。 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男孩拍了拍胸脯,左手在桌面凌空,瞬间乒铃乓啷掉下一枚枚金币,这一手凭空生财的术法看得林轩琅目不转睛,估摸着若是沐子樱应该会有兴趣。 不过一会儿,各色菜就一道道慢慢地上来了,侍者说的语言不似英语,语速也奇快无比,虽然听不懂,但林轩琅还是认出了上的菜,鸭子、鹅肝、烧饼,那个密密麻麻的是蜗牛? 菜虽然多,但分量不多,对于这两天开了胃的林轩琅来说,可能塞牙缝都不能够,最让人抓心挠肝的是,这每一道菜都慢慢的上的!每一次吃完都对着厨房望眼欲穿!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来这里要干什么了。 男孩就静静的看着,婉拒林轩琅的邀请,就看着林轩琅一个人开心地吃着,自己也开心,似乎看着别人开心的样子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一个急促的喷嚏兀然从林轩琅口中喷出,只得赶紧拿纸擦拭粗浅的擦拭了一下,毕竟美食还在对自己说“快来、快来。” 午后的日头正好,不少人都已经在家中躺下午休,林间有清风摇曳,落叶片片,洋洋洒洒,天边的太阳却微微扭曲了,中心晕荡开了墨红。 男孩身子颤抖起来,林轩琅也停下了饕餮般的行径,两人抬头对视,一双眼睛清静如水、透彻真实,另一双眼睛微微泛红、染上了癫狂。 ------------ 8.博物馆奇妙夜(3) 红黑色的雾气蒸腾,整座非遗博览园被一层薄膜覆盖,负面的能量聚集,搅扰着安宁的月色,在大门处,一名保安倚靠着大门,正是下午曾中过林轩琅术法的人。 真是烦恼,再有那么一两天就好了,虽然太早了点,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做任务的修士来了,那就请你们喝一壶吧。 “话说回来,你们还在等什么?”保安对着自己四周的黑暗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有四五人影走出,以他为圆心曾包夹之势,领头的人是之前还在馆内小酣的徐荣。 “蚩影的人,杂鱼还是护教?算了不重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徐荣眼神冷漠,抬手间,埋藏在博览园周边的大阵发动,东南西北四角各有凌空的金色巨大符文,镌刻奇异的文字,隔绝内外。 “呀,封天阵,你们为了我搞了这么大的手笔,人家有些小激动呢。”话落,保安直奔天上而去,四周‘律令’的人紧随其后,有各色宝光如疾风骤雨追逐保安而去。 保安轻轻划破手指,鲜血如泉水涌出,血花朵朵旋转不止护在周遭,转而迎上身后的法器,炸出无边血幕,一时间隔绝了视野。 律令的追击者俶尔停在半空,不约而同地倒射而去,相互配合链接灵力,一面巨盾在四人身前浮现,刚刚凝结成形,之前的法器便激射而至,只是没有了宝光,只有包裹着的血膜。 一声声巨响炸裂,法器纷纷掉落,血膜则重新化作血水侵蚀着巨盾,霎时间便荡然无存,律令四人跌回地面,面色覆上了一层白霜。 血雾散去,一个巨大的异兽头颅浮现,似狼非狼,嘴角两侧长着修长的獠牙,血迹斑斑,哪里还有什么保安,只有盘着红黑色丸子头的女子交叉雪白长腿坐在异兽头颅上,两鬓两缕秀发滑落面颊,一双丹凤眼旁抹着一弯血色的眼影,一身衬托修长身材的红色旗袍,有不知名生物的白色绒毛修饰,旗袍上有异兽图腾耀武扬威。 一面小巧的折扇遮挡着一半的面庞,身后月盘清冷,淡淡的血雾缭绕,如果不谈立场,多半便是一位令人惊艳的月下美人。 “你们对人家可真是没什么热情啊,看来是留不住人家了呢。”既然都是些不是很厉害的人,那嘲讽一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大妹子此言差矣,你徐哥我可是热情似火!”徐荣从女子身后闪现而出,烈风徐徐,左右手手指从身前水平划过,右手御风,左手燃火,八只火气翻腾的金乌便向着女子方向疾驰,鸟鸣声不绝于耳。 “哥哥倒是热情,不过妹妹我不喜欢你这一型。”折扇回身一扇,红色扇面上的梅花俶尔疯长,枝丫盘亘错节,又是一面梅枝巨盾,梅花朵朵落下,奇异的清香飘散开来。 这一次倒是没有了巨响炸雷,八只金乌即刻融入盾面,无尽的火焰气势汹汹,顺着盘根错节的枝丫向扇面进军。 女子闭合折扇,梅枝随即断了灵气供给,自行溃散,火焰也再无攀附之物,亦然消散。 徐荣正待掐诀,下面的律令等人法器也向着女子后背而去。 “我淦你娘!”徐荣突然语言管理失控,身形也向前直冲。 哈,被发现了呢。 风水轮流转,艳丽面庞覆上一层白霜的女子微微喘了两口气,刚刚借着火光,悄悄咪咪用精血完成了咒印。 “滚你娘的!一群大老爷们欺负我一个女人!还先骂上了!姑奶奶不陪你们玩了!”女子破口大骂,之前月下美人的瑰丽形象荡然无存。 一掌拍在咒印上,空间随即扭曲,女子和异兽头颅被咒印卷了进去,直接从此处空间脱离。 倾力的法器姗姗来迟,直奔着徐荣而去,有风自东来,托着法器自动绕开了徐荣。 徐荣缓缓落地,律令的人也围了上来,一时相顾无言,倒不是被敌人逃脱了有多么难受,而是另一个原因。 痛!所有人都揪心的痛!有些许走了蚩影的人的挫败感,更多的还是这个一次性的封天阵大家要平摊了!任务失败了可没有半毛补贴啊! “徐哥,里面那两个新人怎么说?” 徐荣现在沉浸在无尽的悲伤里,最近跑了那么多任务,这一波更是直接亏到姥姥家了,但还是无精打采回答了同事的问题。 “那个白玉京我不知道,人家林轩琅可是萧竹真人的关门弟子,哪用着着我们担心。” “可是这阵法。”同事又指了指四周的负极的红黑色能量。 “没事,也就是让目标灵物陷入狂躁,至多提升一两个小境界而已,他们把目标打清醒就好了,年轻人多历练历练也好。” “那这封天阵等他们任务结束再撤除,反正还能隐藏隔绝内外的响动,不用白不用。” “是呀,不用白不用,这可是我们哥几个花了大成本的。” 在这个话题上,除了揪心,也就还剩钻心了。 ------------ 9.博物馆奇妙夜(4) 刚出新手村大门的白玉京正被门口的史莱姆和骷髅兵暴打。 古筝和川江号子铜塑的压制力愈来愈强,犹如古代战争,三个实力相等的国家,两个联手起来欺负一个,白玉京直接变成二战后期的德国,跟美苏双线作战。 人麻了,这两个东西动起手来和我不相上下,但二打一我灵力耗不起啊,等林轩琅来怕是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白玉京汗水从额角滴落,如同决断一般,骤然释放大量灵力在僵持不下的剑气上,强行扭动身体,似太极般带动铜像的长绳和古筝的剑戟击向侧身的位置,霎时间烟雾蒙蒙,碎屑迸射。 一抹黑影越出烟尘,向着古筝孤骑而去,带着一往无前的杀意。 古筝瞬间作出应对,近百剑戟开始生成,便要生生将白玉京扎成刺猬,身后长绳亦是驰援而来,目标正是白玉京毫无防范的后背。 白玉京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充斥着肃杀,面对前方的刀山,速度不降反增,只是将右手剑气长剑横扫,一道磅礴剑气便先白玉京一步撞上剑戟,顿时古筝附近灵气为之一滞,剑戟似叶片摇晃,虚实不定,摇摇欲坠起来。 出剑前后,白玉京已欺身至古筝不足一米处,古筝散去所有剑戟,一阵急曲杂乱无章,引出剑戟般锋利的灵气长丝。 白玉京只是斜抬手,一剑普普通通的竖劈递出。 剑气长剑与灵气长丝碰撞,长丝飘散,如隆冬的雪花,遇见了大暑天的骄阳,霎时间消散在了天地间。 琴弦崩坏和木材碎裂声一前一后传出,还带着一声奇怪的闷响。 古筝碎裂,白玉京也飞了出去,后背衣衫有些许破裂。 空中的白玉京拧转身形,稳稳落地,看着身后被收回重新蓄势的长绳,暗自庆幸。 若不是击破古筝后及时回转剑气防守身后,怕不是背心窝都给打得皮开肉绽了。 没法,从阿夏那里感悟来的剑式,只攻不守,纵然身前万千兵锋,一往无前,死而后生,取名“凿阵”。 趁着对面铜像蓄势的间隙,白玉京微微换了几口气,再次沉寂心神,剑气激荡周身,如龙在渊。 长绳与白玉京一齐出手,一场自愿的双向奔赴,天雷勾地火,闷响一声连着一声。 连连破去一条又条长绳,白玉京略微苦恼,每一剑都是奔着斩断长绳去的,却仅能将其击飞,是因为铜像的灵气在加持吧。 那也没关系,一国已破,如今兵临城下,千军凿阵罢了。 随着长绳的一次次无功而返,看着近在身前的白玉京,铜像开始挥手击打,阵阵兵戈交击似的声音,带着四散的火星子,回荡在这无人的展厅。 白玉京被一巴掌拍飞,重重摔倒在地,脑袋有些懵,奇怪的耳鸣连续不止。 什么鬼?这么硬!这哪是什么铜塑,这他娘明明就是钢铁侠!还不止一个!白玉京现在想起刚才的兵戈交击声像什么了,这不就是电视剧里铁匠铺子的打铁声吗! 早知道出门就该看看黄历了,这种情况不就是BOSS堵在了新手村门口吗? 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白玉京突然懊恼不已,觉得天底下怎么有自己这样的笨蛋,不由自主的骂道:“淦,我和你们打个屁啊!” 几道剑气激射向铜像,白玉京随即向着过来的方向后撤,打不过还不能跑了吗?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在身后灵气的碰撞声里,白玉京退回了来时的转角,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回首处,已非来时路。 看着眼前的人影绰绰,十八个和尚模样的铜像围在一起,一个道人打扮的人偶立在高台,数不清的传统服饰的纸人散布在四周,一场盛大的聚会,白玉京如迟到的主持人,急匆匆入场,神色尴尬,无数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这气氛场面,感情得高低整两句。 “晚上好,各位,吃了吗?”这下好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来时路变断头路,来时人变活死人,真真是有些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 对面等待的听众仿佛因为主持人的迟到攒满了怒气,十八罗汉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踩得地板哐哐作响,裂纹遍布。 娘啊!四个皮包骨都打不过,这来了十八个大汉!我回去了,打扰了! 又是两道巨大倾泻的剑气,交叉阻滞了身前铜像的行动,白玉京正欲转身,道士模样的人偶已经站在身后,一掌递出,就要打白玉京个措手不及。 有和风拂煦,有竹叶飘飘,一片片落在道人木偶的手掌上,落在了破碎剑气的铜像上,落在了正围上来的数不清的纸人头顶。 时空仿佛禁止了,林轩琅顺着天花板的光走了进来,在白玉京眼里犹如基督再临,此时此地,他的救世主踏着光而来。 “哎,还好赶上咯。” 方寸之地的竹叶,有如山岳压顶,人偶、铜像、纸人纷纷倒在地上,失去了活力。 ------------ 10.博物馆奇妙夜(5) “哎呀,额这不是赶上了咩?你也没受伤哇。”对着跳着打着自己脑袋的白玉京,刚刚镇压衍生物的林轩琅满脸无奈。 白玉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救下我叫赶上了,你来晚一步就可以说给我报仇了!不过林轩琅出现后,白玉京感到安全感直接爆表倒是实实在在的。 “任务怎么完成,这个博物馆都是他的人。”早死早超生,早完成任务早回家。 “这里嘞建筑都开始空间错位了,之前本来额尝试去谈谈嘞,结果想被外界因素影响了,直接打了出来。” “你知道正主是谁了?” “你没看见吗?就在我们分开的那个地方。” “那个小男孩?”白玉京反应了过来。 “啊,就是他嘞,现在怕是麻烦一点了,你得去找到他直接敲晕他才行了。” “我?你呢?”林轩琅说话的细节被白玉京抓住,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还有你之前说出了点事,是什么事?” “有人在这里布了一个阵法,加速这里灵的成长,如果额猜测的没问题,是有什么手段能带走灵,但因为额们的到来,他改变了阵法的运行,加入了负面的能量,让他暴走了。” “至于额,额要镇压这些衍生物嘛,这个灵即使暴走了实力也过于强大,额相信你没问题的!”边说话边坐下的林轩琅似乎已经决定了这件事。 不是,林老哥,林大爷!刚刚什么情况你不是也看见了吗,我就像个杂兵一样挨打!我这样子怎么去打最终BOSS! 似乎是为了白玉京的后顾之忧,林轩琅缓缓地补了一句:“这些被镇压后,他嘞修为大概只剩知微初期。” “林轩琅,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只是镇压?” “灭杀的话,这个灵撑不住的,他才出生不久。” “行,那交给我吧!我来收官。”白玉京挥了挥发酸的胳膊,决定独自完成这个任务。 “那你先去吧,有问题额再来帮你,你知道去哪吧?”林轩琅开始了打坐,脸色有些微泛白。 “嗯,往灵气聚集处去就行了吧。” “嗯,看你的了。” --------------------------------------------------------------------------------------------- 展厅的深处,各种乐器弹奏的音符愈加诡异而杂乱,在间隙间又偶有一丝悲鸣。 一个又一个展厅的穿梭,瞥了眼手背上缓缓旋转的黑白阴阳图案,随着一次次穿梭逐渐暗淡了下去。 这是离开前林轩琅特意留下的,这样就不会踏进错位的展厅,但一次次的抵消错位的术法也使图案被渐渐消耗了,这不免就像看着自己的小金库一点一点消失,不免得让白玉京心浮气躁起来。 虽然越来越靠近灵气汇聚处,但图案也越来越黯淡无光,这要是在最后一次穿梭直接被传走了可怎么办?! 还在这种被害妄想症没有变为现实,在白玉京踏入一个新的场馆时,黑白阴阳图随即消散,白玉京也知道自己到了。 从天花板垂落地面的书画层层叠叠的铺展开去,无风自动,墨色的文字有生命般的缓缓游弋其上,色彩阑珊的撑花漂浮在天花板,孔明灯悬浮,纸人铜塑林立其间。 在这书画的世界中心,蹲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孩子,在白玉京眼中与那为自己指路的孩童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白玉京一步步靠近了去,孩童身旁的红黑色雾气汹涌起来,如择人而噬的野兽,奔向白玉京。 纸人铜塑涌来,白玉京一身杀气凛然,左手驾驭剑气,右手灵气化锤,纸屑铜块齐齐飞舞。 孔明灯忽闪忽灭,撑花摇摇坠落,一剑又一剑,一锤又一锤,白玉京一人陷阵,却犹如千军凿阵之势。 剑气如虹,剑光激荡,似开山分海之术,画卷与雾气一齐被一份为二,顺着这条剑气长廊,白玉京一步步来到小男孩身前。 小男孩蹲坐在地上,身形微微颤抖,竭力在与什么抗衡着,随着白玉京站在身前,男孩默默抬头,眼神在浑浊也清明间交替,就那么望着白玉京,有恳求,有恼怒,有不解。 白玉京沉默无言,看着痛苦的男孩,朝孩子脑袋不由自主的伸出的手又停顿了些许,最终拍了拍男孩头顶,对着男孩轻轻点头。 剑气与黑白雾气同时爆发,相互消磨,白玉京身形后撤,男孩穷追不舍,眼中仅剩愤恨。 一道道剑气长剑砸下,一把把剑气长剑破碎,红黑雾气一往无前,毫无阻滞。 白玉京一剑递出,竭尽所有灵力,剑气恢弘,震荡四野,画卷翻天起,孔明灯尽数熄灭消散,撑花如无色花雨,洒落天地间。 时间的维度上,白玉京与男孩缠斗些许,剑尖与雾气碰触,直至雾气如薄纸,一层层被穿透,境界的碾压顿时一览无余,剑气直取男孩。 在即将斩杀小男孩之时,剑气分而化之,璀璨剑光绞杀男孩周边雾气,亦绞杀男孩身上层出不穷的雾气。 不停压榨着空间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汇入剑气,剑光不懈,荡碎所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过度的运用灵气已经使白玉京脑袋开始恍惚,剑气与黑红雾气的消磨,侵蚀着双方的精神,白玉京的精神力也已经透支至极限。 可总归是自己选择的路,总不好意思说反悔就反悔,再说也来不及了,林轩琅也那么努力想要一个好结局不是吗? 白玉京坐下,手指随意翻转着手诀,四周灵气被疯狂吸纳,周身有点点血渍被压迫出体外,然却眼神深邃,波澜不惊。 静心得意,神游天外天,己身是己身,己身非己身。 有光芒迸发,遂入无边黑夜,是十年、百年的夜,是十年、百年的寂寥。 点点灵光升腾,片片彼岸绽放,俶尔远逝,灵气汇聚如海,凝如圆玉,如月色圆盘,清冷而远离人间。 有人声鼎沸,六艺兴盛,跨过山海而来,历史中的人物回首,看尽万里波澜,风吹过世间,美食、艺术、技艺,在时间长河中翻腾、沉淀。 终是百川归海,玉盘崩裂化作人形,男孩坠入繁杂世间,从睁眼起便充满了好奇。 有人走过展厅,男孩蹒跚学步;有人与朋友言笑晏晏,男孩安心倾听,句句铭刻在心;有人记录世间奇技淫巧于册,男孩默默陪伴。 终是孩童心性,止不住与旁人嬉戏之心,偶有逗弄游人,弄巧成拙,惊走了潜在的友人。 终是寂寞悔然,一夜夜寂寥如梦。 有剑光凌冽,斩开夜幕,白玉京睁开双眼,黑白雾气已然消耗殆尽,孩童跪扶在地,似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白玉京起身,静静地注视,有万千心绪,却一时默然。 灵气涟漪激荡,林轩琅和徐荣一前一后赶到,皆注视白玉京,等待一个结果。 白玉京望向落地窗外,地平线正微微泛白。 ------------ 11.博物馆奇妙夜(6)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处理意见吗?”徐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身边是暂时用术法禁锢住的灵,因为之前的战斗消耗,现在看起来有些虚无缥缈起来。 “是的,我们都觉得这个灵对普通人没有恶意,之前的迹象仅仅是像个孩子对这个世界好奇,渴望和人交流。”白玉京站在徐荣身前冷静的陈述着。 “你如何保证你的主观意识是正确的?他真的没有危害吗?他不会再次发生像今天被人利用的情况吗?普通人遇上了该怎么办?”徐荣的一个个问题如利刃一般刺进白玉京心间,纵然白玉京有百分之九十九相信这个灵是善意的,但他确实无法保证那剩下的百分之一。 “年轻人,这些事情不是想当然的,我们需要对未来的每一个可能负责。”徐荣向后倚靠着柱子,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点上,盯着天花板的眼神闪烁不定。 “林轩琅呢?你还有其他看法吗?”短暂的沉默后,徐荣吐出一口的白烟。 “额也觉得这个灵是善滴,徐先生是在担心那个万一,但是这世间的事物都是相对嘞,万一就不会再有了呢?而且额记得律令对这类情况有着自己滴标准嘞,会有相应嘞措施。” “是,我们是有相应的措施,但那会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个灵的状态你们也看见了,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值得我们投入吗?照我说,不如直接打散,二位也完成了任务,所有人都省心省力不是。” 烟头的火星一明一暗,晨曦的光辉在天空流淌,有朝霞点点,映射在玻璃地面上,徐荣的面容在柱子的阴影下晦暗不明。 “万物生发,野蛮生长,一切有缘法,不外如是。” 福至心灵般,白玉京吐出了墨先生之前的话语,引得徐荣和林轩琅的侧目。 “你是叫...白玉京是吧,资料说这是你的第一次任务,这话不像你这新人说得出来,当然,也许你有自己的缘法。”徐荣立起身子,用手掐灭了烟头火星。 “但我觉得这句话没有错,万物有灵,众生平等,确实是律令的行事准则之一,你们也愿意相信这个灵,但难点我之前也和你们说了,我可以做主把他保下来,但我们得做笔交易,如何?” 徐荣微微皱着眉头,面色有些许牵强,又摇了摇头。 “算了,你们多半不愿意,我们还是省心省力一点吧。” “额们做。”林轩琅的声音回荡在大厅,白玉京虽然有些犹豫,但见林轩琅作出表态后,也有了决定。 “我们需要做什么?” 听到这,徐荣终于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诶,都是朋友,说什么做不做的,顶多是从你们的自由历练变成跟着我历练罢了,这样还更有保障了不是吗?说是交易,其实是双赢共享嘛!” “有工资吗?” “当然,没有咯,你们的工资都会贡献给这位。”徐荣指了指灵,继续道“但任务里包吃包住哦。” 林轩琅只是点点头,一幅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白玉京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律令想他们打白工! 但看着术法里恢复了些许神色小男孩样子的灵,俩人都觉得心里放松了不少。 --------------------------------------------------------------------------------------------- 在成都远方的西岭雪山某个山腰处,奇异的符号散发诡异的红光,血气汇集,一个曼妙的身影缓缓落地。 “红绫,回来了?”身着雪白长袍的男子坐在崖畔,一缕雪白薄纱遮掩眼眸,正欣赏着新一天的日出,朝霞的绚丽一点点晕染着他的长袍,显得奇异至极。 “少主,抱歉啊,那个灵没能带回来,强行取的话会消散的。”江红绫微微躬身,等待着男子的发落。 “无妨的,只能是此灵和我们无缘罢了,强求不来。”男子轻声快慰着江红绫,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 “我们还是专心在我们此行的目标上吧,有什么线索了吗?” “之前派出去的人倒是有过一次回信,说是有发现,然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最后的位置应该是在西南的群山里。” “嗯,这样看来有潜在的危险,红绫,把消息散布出去,说那附近有潜在的异宝,让那些贪心鬼们为我们探探路。”男子摸索着手中的黑色棋子,略微思量,传达了最新的指示。 “是,属下这就去办。”江红绫抱拳便准备退下,却被男子叫住。 “不了,这件事你交给得力下属就行,你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毕竟这次你也辛苦了,总不能什么事都交给我们的左护法。” 江红绫撇撇嘴,少主的眼神还是那么好,明明掩饰了,仍然看出了自己的气血亏损。 “原为蚩影效死。”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俩个是笨蛋吗!”坐在小酒馆沙发上的沐子樱听着白玉京的第一次任务的结果控制不住的大笑。 白玉京和林轩琅面面相觑起来,之前就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现在差不多要坐实了。 “林轩琅,白玉京不知道你该知道的,我问你,那灵是什么灵?”沐子樱单手撑住脸庞,轻挑眉头问道。 “地缚灵啊,从一个地方嘞信仰和文化里诞生嘞灵。”虽然不知道沐子樱为什么这样问,但林轩琅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你也知道是地缚灵啊?那律令既然对于灵有着相应的措施,那对于地缚灵这种特殊的灵,你不记得措施是什么了吗?” “额看嘞没那么细致...”挠了挠脑袋,林轩琅又想到那些要背的无聊守则,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白玉京醍醐灌顶,之前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顺畅了。 “学姐,是不是说,非遗博览园那类地方的地缚灵,是强制保护的?” “林轩琅你看看,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还不得加把劲!我很为你担心啊。”沐子樱做作地叹了口气,随后拿起身前的扎啤一饮而尽。 “白玉京,这个意思是不是?”林轩琅后知后觉的望向白玉京,猛吸了一口气。 白玉京双手捂脸,有些无力,只留下如蚊蝇般的回答。 “嗯,我们被徐荣那个王八蛋骗了!” --------------------------------------------------------------------------------------------- “啊啾!” 一处明亮的朴素房间内,正看着电视的徐荣莫名打了个喷嚏。 女子的声音从厨房缓缓传来“老公,怎么了?感冒了吗?” “嗯,没得事,八成是哪个小王八蛋偷偷骂我。”揉了揉鼻子,徐荣起身来到厨房,看着眼前清洗餐具的妻子,有难以严明的愧疚感。 “我来吧。”托起妻子的手,轻轻摩挲几下,徐荣接过了清洗餐具的任务。 “嗨,老夫老妻还这样,我没事的,毕竟你在外更累,但主要是女儿,你陪她的时间有些少了。”嘴上说着不在意,妻子还是低下头,脸色微红,用手指了指卧室方向。 “没办法,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人手不足实在是抽不出时间,今晚都是我借着任务间的空档摸回来的。”想到乖巧的女儿,徐荣不自觉的牵动嘴角。 “可惜她今天睡了,明天?”妻子柔声问询着。 没有人回应,只有哗哗的水声回响,妻子张了张嘴,又把话语吞了回去,只是尽量平静说着简单的话语。 “那你万事小心,要注意安全。” “嗯,辛苦你了。” ------------ 第五幕 云涌 1.别墅 一声闷雷响彻在锦官城的郊区,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味道,空气湿润得像个大型桑拿房。一个黝黑的人影窜进了山坡上独立的小别墅,雷光炸裂,拉长了开门的影子。 人影气喘吁吁,慌慌张张地扒拉着柜子上的花瓶,一道暗门敞开,人影随着楼梯下到了荫蔽的地下室。 地下室没有什么家具摆设,空空荡荡的,只是放置了不少铁笼子,笼子里满是蜷缩着的男童女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最里边的椅子上,脸庞在晦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 “庞叔!今天我们交易的时候被警察端了!要不是你给的符,我也跑不出来!”人影在灯光下显出了面容,一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中年男子,脸色煞白,受了惊吓似的。 “就你一个人出来了?”白发老者兀然睁眼,手指不停变换手诀。 “怎么了,庞叔?” 白发老者一巴掌摔在男子脸上,打得男子瘦弱的身体直接撞在一旁的铁笼上,满场的笼子共振作响。 “愚蠢!被人跟上了还不自知!终究是凡间的虫豖!”老者站起身子,瞬间就到了楼梯口。 正待上去,一道疾电兀然在黢黑的楼梯间回弹到老者身前,老者急忙从袖口祭出一张符箓,符箓在老者身前光芒绽放,化作网格状的薄幕,和电光纠缠在一起。 老者身形退回房间的间隙,右手合拳网格直接带着即将突破的电光炸了开去,有烟尘萦绕。 又以不知名的手段取出数张符箓的老者凝神注视着逐渐稀薄的烟尘,如临大敌,却迟迟不见有人进入,一时间气氛诡谲。 头顶有尘屑抖落,老者手中符箓齐出,向着头顶天花板砸去,同一时间,一个精密的圆形大洞从天花板炸开,无尽的雷法轰鸣,似分叉的树枝涌进地下室内,分叉的细枝末节排列着铁笼前,粉碎着带下来的石块碎屑。 林轩琅身形从雷电里突出,一掌击碎几张符箓,直直向着老者攻去。 眼见符箓瞬间被破,老者已然明白实力的差距,但想到过去种种,断没有投降的可能,也只能硬着头皮与林轩琅以掌对掌。 烟尘再次激荡,桌椅被掀翻,孩童也都坐倒在地上,尘埃被一道灵力拂去,林轩琅站在房间中,手里拎着老者的后衣领,平息起激荡的灵气来。 --------------------------------------------------------------------------------------------- “艹了,损失了全部手下,老巢也被端了,那个老玩意也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一下就不行了!真是浪费了平时的资源!”中年男子在之前就已经趁机溜了上楼,边跑心里边思量着怎么东山再起。 刚打开大门,一个人影赫然立在门外,吓得男子直接瘫坐在地上。 男子数息之间回过神来,门口的人年纪看起来并不大,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的样子,搞不好能忽悠。 白玉京则默默注视着地上的男子,伸出右手,简短地吐出两个字:“手机。” “小兄弟,别这样,我有钱,我还能给你介绍美女,放了我,没人知道的。” 白玉京默不作声,右手也没有放下。 “好好好,小兄弟我把手机给你,这样你就是头功了,你能放我一马吗?”男子将右手缓缓摸向身后,在一道突兀的电光里急速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枪声藏进了雷声里。 “去死吧!就你这样还跟我斗!你...”男子面容扭曲,声音猖狂,却在雷光结束后被剩下的话卡了脖子。 一双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子弹被禁锢在对方的双指之间。 “不要!我...” 不等对方话说完,白玉京右手抬起,半息后男子已然昏厥过去。 看着身后的雨幕,白玉京轻轻叹息了一口。 --------------------------------------------------------------------------------------------- 警车的鸣笛声响彻在别墅的山林间,医护工作者正将被诱拐的孩童带上救护车,徐荣则撑着伞和警队的负责人进行着交接。 “情况就是这样,那个邪道修士我们会带回去调查,其他的犯罪人员和证据都归你们了,还有这是他们头目的手机,里面应该有关键证据什么的。”徐荣将塑料袋里的手机交给了一位陈警司。 “辛苦了老徐,那就交给我们了。”陈警司回了一礼后马上去安排善后工作。 徐荣点上烟,慢慢走向律令的外派黑色SUV旁,白玉京和林轩琅已经在等着了。 三个男人在雨里心思各异,一时无言。 吐出一口烟,徐荣率先打破了沉默:“这次行动还算完美,林轩琅你的行动也很正确,每次都让人不禁感叹萧竹真人的眼光。” “白玉京,还行吧,一如既往的无功无过。” 这评判的,给了白玉京一种上学时每次月考老师开总结大会的时候,老师站在讲台上也是说自己不上不下,没啥亮点,跟个信标一样分出班里的等级。 熄了烟,徐荣上了车,白玉京和林轩琅也跟着,邪道的老者已经让另一队同事带回去审讯。 “走吧,老规矩,完成了任务吃个串。” --------------------------------------------------------------------------------------------- 烧烤店里,烤土豆、烤五花、烤生蚝依次上桌,徐荣身前放着好几瓶啤酒,开了两瓶递给白玉京和林轩琅。 白玉京接过倒入了杯中,林轩琅本想拒绝,但架不住徐荣一套又一套诸如“喝酒才是真爷们”“出来历练就要学会喝酒”“喝酒是对别人的尊重”云云。 对于将要发生的事,白玉京已了然于胸,林轩琅必喝醉,然后开始放飞自我和店里的人聊天算命,徐荣则会一边录视频一边笑着啃串,说是林轩琅以后出名了就挟视频以令真人,纯纯戏弄人了。 果不其然,烤串未过半,酒过三巡,林轩琅已然不胜酒力开始越发放飞自我,已经做到旁桌去和小姐姐聊骚了。 不过这次徐荣倒没有拍摄视频,而是在默默喝着酒,盯着白玉京看。 徐荣那眼神让白玉京心里毛骨悚然的,背脊骨不自觉地抖了抖。 “怎么,子弹冲着你脑子去都不怕,被人盯着就怕?”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看重林轩琅,对你却不怎么关注?” 把酒杯放下,徐荣点上一根烟。 “之前明明可以直接打晕他,为什么不动手?你在等什么?” “之前有几次任务也是,胜券在握下你总是在等什么,或者说在观察什么。” 白玉京被挑破了心事,有些尴尬起来,虽然每次都觉得没人注意到,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算了,我们这样的人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时候神神道道的,我也不问了,我只是想说,你小子不要一整天个衰样,妈的想找点地方表扬都无从下手,你知不知道你徐哥我的苦。” “我也不是大家族名门正派出身,说实话我看你小子还顺眼一点,就是从见你开始就觉得你想得太多,你小子就是那种当了反派都享受不来美女跑车整天阴区区躲在幕后的人吧。” “臭小子现在还单身吧?也是,瞧你那个衰样,我都替你着急!你就不能打扮打扮,搞点穿搭?” 徐荣狠狠拍了拍白玉京脑袋,希望把杂七杂八的想法给拍出去。 “做人不要那么孤僻嘛,有时候也可以把内心的东西说出来大家帮着理理,你看林轩琅就很好,随口都能表扬到,那个姑娘会不喜欢?” 徐荣开了瓶酒摆在白玉京面前,自己也拿起一瓶。 “来,走一个呗。” 一瓶又一瓶的酒下肚,白玉京也隐隐有了醉意,恍惚间看见徐荣似乎在对自己说着什么。 而徐荣则是再次点上烟,吞云吐雾着,默默念叨了一句“人心,人性,又怎么会简单呢?” ------------ 2.自思量 天边的夕阳垂垂落下,拉长着归家人的影子,白玉京和林轩琅从共享单车上下来。 “走啊,怎么不走了?”白玉京站在小区大门口看着远远落在后方的林轩琅,虽然猜到了林轩朗的想法,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能借额点钱吗?” 果然啊,还是那个事。 白玉京走到林轩琅身边,掏出了身上为数不多的现金,在林轩琅要离开时,忍不住轻轻说道“你知道的,帮不完的。” 林轩琅没有回话,径直走到蹲在路边卖菜的老人身边。 “大娘,额全要了。” 老人抬起沧桑的面容,风拂去皱纹间的些许沙尘,时间只给了老人一只泛白的眼睛和满身的补丁。 “呵呵,小伙子,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大娘,额是老师,当奖品滴。” 大哥,你这一口普通话,怎么可能是老师!到底还是白玉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大娘,我俩在家教学生易数,需要屯菜,中午好做给他们吃。” “你们还懂易数,那些儿个老祖宗的知识?” “嗯嗯,他懂,我是助教,跑跑腿打打杂啥的。大娘,马上天黑了,早点回去吧。” 拍了拍林轩琅,林轩琅心领神会的把钱递给老人,老人却迟迟没有接过,那只尚能视物的眼睛格外清明。 短暂的沉默后,老人开口说话,一辆货车正巧从他们后方驶过,只有林轩琅听见了老人口型后的话语。 --------------------------------------------------------------------------------------------- “年关将近,近期犯罪活动频繁,请各位市民出门在外注意自身财产生命安全,及时拨打报警电话……” 世界最近不太平啊,虽然说是犯罪活动,但多半也和奇术界有关。 看着新闻的报道,白玉京想着更远的事情。 老人最后也终究没有收下那笔钱,当时被货车声音分心了,不知道最后说了什么,林轩琅回来后就一言不发了。 还是去看看吧。 来到母亲的房间,漆黑一片,林轩琅的人影跪坐在落地窗的台面上,静静地看着远方的灯火。 白玉京没有开口,背坐在台面上,靠着窗户。 两个男孩的背景是流离的灯火,如丝的车水马龙。 “白玉京,额有困惑。” “我知道。”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但额为什么没有感受到呢。”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也许古人的世道与我们不同吧。” “现在的世俗世界有太多消磨人们善良和道德的东西了。我们经常开玩笑地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可是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旅途还长,我们还有很多没看见的东西,为什么不多去看看呢,林轩琅。” 林轩琅没有回话,似在默默回味,白玉京很紧张,怕说道理带偏林轩琅。 夜色弥漫,月亮从云里探头,洒在少年们肩头,亲吻着林轩琅的面颊。 林轩琅回头,盯着白玉京的眼睛,眼眶湿润,月光似水,仿佛有什么从他的眼睫毛滴落。 “那个老人最后说‘你们是善良的孩子,但不要让这份善良被利用,回家吧’。” “那个善良的老人自己却过的却不尽如人意,天道是不是不公呢?善良的人真就应该这样吗?” 我靠,林轩琅讲道理的时候普通话好标准!这也太帅了! “或许真如你说的,我应该多去看看,这也是师父让我下山的目的吧。” 白玉京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也许真的只有时间会带来答案。 我跟你描述一个灵魂,他拥有不谢的青春,每当夜色降临…… 手机铃声猛然打破了当下的平静,白玉京慌忙拿出手机,手机来电显示:周扒皮徐荣。 --------------------------------------------------------------------------------------------- 人民公园,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五号,晚,十一点二十二分。 警察和特警已经在人民公园的几个入口处牵起了警戒线,疏散着周围的民众。 白玉京和林轩琅打车来到其中一个入口处,想要进入却被警方拦住。 正准备给徐荣去个电话,一位警司打扮的人注意到这边径直走了过来。 “我几天前见过你们,老徐的人?” 白玉京抬头,认出了是别墅当时来交接的陈姓警司。 “是的陈警司,我们是接到徐荣先生的电话赶来的。” 陈警司点点头,对着属下交代了一下,示意白玉京和林轩琅可以进去了。 “陈警司,我能问一下是什么情况吗?看起来很严重。” “老徐没说?” “只让我们赶过来,说十万火急。” 陈警司看了眼周边群众。 “我的立场不能说什么,你们进去找老徐吧,他们已经在里面了,但要注意,里面很大,注意环境,有危险。” “嗯,谢谢陈警司。林轩琅,我们进去。” “好嘞。” 开始想念普通话标准的林轩琅了。 --------------------------------------------------------------------------------------------- 人民公园,成都的地标之一,成都人民的休闲娱乐场所。 饮茶,相亲角,摆龙门阵,每天下午应有尽有。 夜间却看起来颇为阴深,树木丛间不知道藏着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 白玉京林轩琅走在石子路上,有一种诡谲的感觉。 夜风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灵气紊乱,之前有什么东西在这里交过手。 嗡,嗡,嗡…… 进来后,白玉京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毕竟电影里老有因为铃声坏事的事情。 “喂。”白玉京轻轻出声。 “我是徐荣,你们进来了是吧,那就开始搜索,里面有一只似虎的妖兽,潜伏在这里养伤有一段时间了,今天出来吃了人才发现。” “境界有涅槃了,但因为长久的封印和之前的交手,他应该掉到出尘,你们两人一组应该可以应付。” “我们已经布置了阵法,把他困在了公园里,他一时半会出不去,也隐藏了里面的动静,外面还有戒严的特警部队做后援,放开手去干。” “但要注意,我们现在的情报只知道他善于隐匿,这里又有他的临时巢穴,有点麻烦,有情况对空中释放灵光,我们其他人随时支援。” “收到,我们会注意。” “对了,不要相信穿保安服装的人,他们已经是伥鬼了。另外,注意影子。” 伥鬼?妖虎吗?注意影子是什么意思? 挂断了电话,白玉京压下疑惑,对着林轩琅复述了一遍任务内容。 “妖兽哇?他们一般都有自己嘞天赋奇术,额们真要小心点,不要怕,额保护你!” 林轩琅可真有安全感!都想抱着哭一下了。 白玉京和林轩琅都将自己的灵感放开,保持着一定距离进行着感知探索,紧盯黑暗中影子的一举一动。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过去了,仍然一无所获,白玉京不免有些躁动起来。 “喂,林轩琅,有什么发现吗?为什么什么都找不到,不会已经跑了吧?” “额也是第一次遇到,不晓得妖兽会搞么子,但徐大哥那边不是还没有消息吗?应该还没有结束吧。” “我有些紧张了,时间越久越紧张,他会不会很强啊,徐哥带着人这么久了都没消息,不会在我们这边吧?” 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怒吼一束冲天的灵光在夜空中炸开,如烟花般消散。 整个公园瞬间活了过来,灵气一层一层激荡着。 ------------ 3.妖虎(1) 下午时分,人民公园正是异常嘈杂时,茶盏摆放声,相亲吆喝声,孩童们的玩乐声,此起彼伏。 在树丛的阴暗角落里,俩双诡异的红瞳正默默注视着一切,时不时舔舔嘴唇。 从封印逃出来后拼着大降修为的代价,发动秘术一跃千里躲到这里好几个月了。 随着实力的逐步恢复,再也压抑不住内心对血肉的饥渴,这里看起来也没什么高手的样子,大不了今天吃了人就换地方。 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人太多了,自己还需要忍耐,等晚些时候人少点再动手。 “妈妈,那里有个老虎诶!” “没有啊宝宝,是个石头,你看错了吧。” 在另一端的树丛里,妖虎的身形重新出现,四只眼睛死死盯着这对母子。 --------------------------------------------------------------------------------------------- 人民公园,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五号,晚,十点二十三分。 游人都已经散去,保安在做最后的巡查,手电的光辉在林间穿梭,照不透树丛深处的黑暗。 有声音从背后传出,保安急忙转身,手电的光里什么都没有。 最近每次巡查总觉得身后有东西盯着自己,总觉得不妙啊。 回过身,一头弓着背,黑白毛发倒竖,尖耳四眼的似虎状怪物出现在身前。 四只红色眼瞳死死盯住了保安,审视着长久以来的第一顿美餐。 保安已经被吓得没有言语,双腿不自觉打颤。 妖虎向前跨出了一步,保安跌坐在地,手里的手电滚到一旁。 “汝别紧张,很快的。”妖虎口吐人言,舌头舔着嘴唇。 “可惜不能慢慢品,留下什么线索就不好了。” 妖虎说完,从影子冲出一张红黑色的血盆大口,将惊恐到极致的保安一口吞了进去。 一瞬间的事情,灵气重归平静,妖虎的身体各处传来咀嚼声,随即遁入黑暗,只留下道旁忽明忽暗的手电。 --------------------------------------------------------------------------------------------- 天府广场旁的一座写字楼的房间里,徐荣正在汇总最近处理的相关事件。 一个律令的属下匆匆推门进来。 “徐哥!人民广场附近有未登记过的灵力波动!” “慌什么,搞不好是哪个小崽子觉醒什么的,派个人去看看就行。” “但从大阵的回馈来看不像是人族的修士,至少不是我们现在东方奇术界的。” 徐荣从无数的经验里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通知他们人民公园集合,给老陈去个消息,要求特警封锁公园。” “先到的同事准备布置镜花水月,把里面的人先带出去。” 徐荣拿上红黑玄色外套,带着属下匆忙出门。 --------------------------------------------------------------------------------------------- 人民公园,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五号,晚,十点三十六分。 人民公园入口处,徐荣让律令的人员临时封锁各个入口,等待特警的交接。 先到的下属正在汇报当前情况。 “徐哥,我们过来之前城市的大阵又反馈了几次相同的灵力波动,保安室都没人,怕是凶多吉少。” “我们马上布置了镜花水月大阵,现在已经把某种东西困在了镜像世界里,接下来怎么做?” 徐荣叼着烟,没有点燃,细细思量着计划。 “我们现在有多少人?” “除去所有出任务的,我们闲置人手只有八人,现在分散在各个入口。” “我们人数太少,里面有未知的危险,也不能让特警辅助,他们不是专业应对部队。” “我们唯一的优势是镜花水月发动时不会有灵气涟漪,我们至少有一次先手机会。” “所以计划是这样的,我先换上保安服进去探探情况,你们在外面等待特警的交接和我的消息。” “徐哥你一个人?!会有危险的!我和你一起!”一只跟随徐荣的属下有些着急。 “怎么,彦文你个臭小子想拖累我?真想帮你徐哥平时就好好提升修为。” “别担心了,我这西南大区负责人实力还是很强劲的。去,找套保安服给我。” “行,徐哥,随时通知我们消息。” 虽然还想试试,但徐荣基本不会改变计划,彦文只得去先找套服装。 --------------------------------------------------------------------------------------------- 手电的光束再次穿梭在公园里,孤零零的一束。 徐荣走在公园的小道上,抽着烟,随意的闲逛,手电东照照西瞅瞅,没有一点干正事的模样。 嗯,刚才汇报里说只带出去了两个保安,按理应该不会被怀疑。 “老李,还是老莫?这边,小李他们在这边,好像受伤了,你快过来看看。”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前方的一哥保安模样的人出现,不停地挥着手。 徐荣压低帽檐,诶了一声,迅速迎了上去。 就在徐荣快跟保安贴脸时,保安突然反应过来了,虽然对方刻意压低身形,但他决对不是剩下两个保安。 保安里面转头大喊:“等!等等!他不是……” 话音未落,红黑色大嘴从阴影处冲出,直奔徐荣而去。 大嘴顷刻吞噬了徐荣,就遁入阴影要回到妖虎的身边。 一抹火花在地上绽放,花蕊里一只金乌冲天而起,徐荣在金乌里现出身形。 “原来如此,似虎的妖物是吗,那些保安已经是伥鬼了吧。” 一抹怒意在徐荣眼中一闪而过,风火汇聚,火龙卷袭向前方无尽的黑暗,照亮周遭的一切。 徐荣落地盯着火龙卷的中心,右掌悍然出手,将狂躁的火灵力注入地面,引导他们冲向前方。 轰然一声巨响,一只似虎的异兽被击飞。 站稳脚跟后,妖虎四只血红的瞳孔盯着眼前的男人。 “汝是修士。” “你也是从封印里逃出来的异兽?” “我们修为相似,何必相互为难?” “我是律令西南大区分部负责人徐荣,你已经触犯了奇术法第一百二十一条,谋害无辜之人并束缚其魂魄,劝你不要抵抗。” “修士什么时候沦为人族的走狗了?” “不投降是吗?反正我也只是例行公事说说而已。” “好吧,吾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怎么发现吾的,吾没留下什么线索。” 徐荣手指天空,妖虎望去,有点火光自远处而来,硕大的火球对着妖虎砸下。 呵,你徐爷爷我难道要把城市大阵的机密也要告诉你?吃火球吧! --------------------------------------------------------------------------------------------- “对了,不要相信穿保安服装的人,他们已经是伥鬼了。另外,注意影子。” 嘟。 挂掉了电话,徐荣也带着人两两分组。 之前的战斗自己重创了妖虎,这才把白玉京和林轩琅叫来协助搜索,不然自己这点人真的有些捉襟见肘,大阵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得加快速度。 “特警已经完成封锁了吗?” “是的徐哥,陈警司带人来的,做好了相关的准备工作了,必要时也会进入支援我们。” “嗯,彦文,我们继续。” 徐荣带着彦文继续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妖虎并没有恢复完整的实力,比起自己还是有差距,但他的天赋神通着实善于隐匿,这才是最麻烦的。 之前被我打伤后,确实是利用影子撤退的,不是土行术,看来要准备一下那个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灵气也没有动荡,也许没有消息也是一种好消息。 轰。 人民公园,二零一七年二月十六号,午夜,零点六分。 灵光冲天起,绚烂如烟火,灵气涟漪激荡不已。 ------------ 4.妖虎(2) 人民公园,二零一七年二月十六号,午夜,零点。 律令的西南分部其中一个二人小组正在进行妖虎的搜索任务。 “付悦姐,有情况吗?” “我这边暂时没有发现,徐哥说要注意影子,我们还是小心点。陈熙,不要马虎。” “我知道,不过这么久各组都没有发现,我担心拖太久出意外。” 陈熙转头看向付悦的方向,这个从自己加入组织就带自己的姐姐般的前辈。 “付悦姐,晚上任务结束要去吃夜宵吗?” “先完成任务再说吧,也不知道还要多久。” 哗啦啦,有黑影突兀闪过树丛,传来摩擦枝叶的声音。 付悦一马当先,追着声音的方向。 “陈熙跟上!随时准备发信号!” 陈熙毫不犹豫地跟在付悦身后,右指凝聚灵光,蓄势待发。 片刻时间,俩人就进入树丛深处,四周树丛突然扑出四个人影,是之前被吞噬的保安。 付悦一个急停,倒退开去,双手凝决,护体灵宝展开。在宝光里,映射出一张血盆大口。 “陈熙!信号!” 蓝色灵光冲天,绚丽如星屑。 --------------------------------------------------------------------------------------------- 一阵阵灵光溅射,一层层灵气波澜动荡不已。 白玉京和林轩琅两人疾速赶往战斗的地点。 哐!随着玻璃破裂声,周围彻底陷入黑暗,林间的动静大了起来。 危险!一种天然的直觉闪现。 “林轩琅,右边!” 没有丝毫犹豫,掌心雷从林轩琅右手激射而出,轰鸣不止。 又是一张红黑色的血口,在触碰雷电的瞬间被天然压胜。 白玉京当即就要发信号,却看见另外三处灵光在空中炸开。 什么?加上之前那处,所有人遇敌?! 刀锋席卷,白玉京侧身闪开,一个身着残破保安服的肌肉怪物铺了个空,手中黑色的锋刃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伥鬼抬头,面色痛苦的扭曲,黑色瞳孔向上翻转,手臂上的肌肉里有另外的三个面孔。 “杀…杀…救…救救我们!” 又是一刀劈出,白玉京剑意流转,陷阵剑招递出。 刀剑的交锋里,枝叶石块激射,划伤了白玉京的面颊。 伥鬼挥动左手,一拳正对着白玉京的面颊,右手加大力道的输出困住白玉京。 一道劲风袭来,裹挟着白玉京后退数米。 白玉京侧头看去,林轩琅左手正抵住一只巨大的虎爪,右手舞动掌风将白玉京放下。 “和吾交手,也敢分心。” 妖虎一个甩尾,林轩琅应对不及从白玉京的头顶飞过,在空中舞出一个八卦硬生生卸力停下了身形,挡在白玉京面前。 一人一虎对着两人逼近。 “抱歉了,吾得加快速度,其它地方可撑不久。” 语毕,妖虎与伥鬼齐扑而来。 “白玉京,找机会跑!” 紫色的雷电萦绕林轩琅全身,如雷部神明亲临凡间。林轩琅右手并指在心,霎时间绿芒照耀这处战场。 无数竹叶飘洒,每一片落在妖虎和伥鬼身上,都使得他们迟滞一分。 “哦,界的雏形吗?很不错的底子。”妖虎出声赞叹,额头中心睁开第五只眼镜,煞气冲天。 无数怨灵自眼眸挤出,冲向林轩琅,有人类的形状也有分辨不出的兽类,黑红的煞光顿时压过了林轩琅的绿芒。 “那人觉得吾被重创后就真的任人拿捏了吗?竟派你们这群小辈来送死。” 林轩琅并没有被妖虎的话语影响,胸前的绿芒凝形,是一支翠绿的七孔竹箫,这就是林轩琅的先天本命灵宝了。 林轩琅轻含吹口,一曲悠然箫声传出,翠竹破土而出,野蛮生长,穿透袭来的怨灵,一条小绿龙自林中冲出,袭向妖虎,妖虎躯体一震,红黑虎魂迎向绿龙,龙虎缠斗在一起。 有漏网之鱼的怨灵在伥鬼的带领下从两侧冲来,林轩琅正欲再出手,已有无数剑意凝形长剑袭去,迫使他们止步。 “林轩琅,专心打BOSS,其他我来阻拦。” 开什么玩笑,抱大腿又不是什么事情都要你顶,萧竹真人还让我照顾你呢。 白玉京飞速汲取灵气转变为灵力,凝成一把又一把飞剑对敌,心里则在整合当前的情报。 这妖虎确实受伤了,不然我们也不会有机会对峙,那个异变的伥鬼应该属于融合其他保安魂魄的力量。 这妖虎之前的话语感觉很急,其他地方多半只是什么拖延时间的手段,徐哥应该能很快发现,选我们下手也是因为我们看起来修为最弱的原因吧。 那么现在就看是他先杀了我们,还是我们先拖到援军了。 不过有两个问题,他为什么要在我们身上消耗实力?以及最坏的情况是被逼急了还有什么致命手段? 一道巨大的火柱在漆黑的公园拔地而起,有金乌啼鸣。 似是验证了白玉京的猜测,虎妖对现在的情况更加焦急,一狠心额间中心红光一闪,所有剩下的怨灵融入伥鬼体内,伥鬼身体再次拔高一丈,煞刀长出血管融入伥鬼身体,魂魄被极度的榨取,伥鬼痛苦的嘶鸣起来。 白玉京和林轩琅身上同时出现了虎爪划痕的印记,伥鬼爆发了所有力量,对着印记的方向横刀而去。 挡不住! 在刀光到来的瞬间里,白玉京看见身前的林轩琅将绿箫掷向妖虎,回身就要用掌风将自己推走,毫不顾忌身后的刀光。 “你们要死了呢。” --------------------------------------------------------------------------------------------- 捏碎了又一把袭来的煞刀,徐荣回手烧尽了又一个伥鬼。 之前还以为是妖虎冲过来殊死一搏,让彦文发了信号,但这实力就算是重伤跌境也不应该。 回首过去,正看见彦文用长枪挑杀两个怨灵。 “徐哥,这妖虎小卒的实力真不咋滴啊!” 徐荣无语,看向一击不成就躲在后方的妖虎。 “你不是本体对不对。” “吼!” 看来不是,不用仅存的实力殊死一搏,鼓捣这些进一步消耗自己的分身,拖时间吗。 其他各处都有灵光反馈,但战斗并不激烈。唯独白玉京林轩琅方向,灵气动荡最剧烈,他妈的,真有脸对晚辈下手,果真是畜牲。 怒意上头,徐荣打了一个响指,暴躁的灵力以徐荣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诶,徐哥,你这个,我先溜了!” “你去支援其他队,我解决了去找白玉京和林轩琅。” 妖虎分身觉察不妙,反身而退,身前却陡然燃起火墙,逼迫他止步。分身瞬间带领所有怨灵扑杀向徐荣。 “那就,一起打包吧。” 冲天的火柱腾起,燃尽了范围内一切妖邪。 ------------ 5.妖虎(3) “你们要死了呢。” 墨从妖虎身后的树丛阴影走出,一步步走向白玉京。将空中停滞一片竹叶取下,吹起一首轻曲。 缓缓绕开半空的煞刀刀锋,拍拍林轩琅肩上的尘土,墨走到白玉京身前,将竹叶收入口袋。 “歇会儿吧,这只妖兽对现在的你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此兽我那个年代也存在,名为‘伥影虎’,擅长驭使伥鬼和藏匿在阴影里。” “他们一族有一秘术——浴血杀戮,每次击杀标记的猎物在短时间内就能治疗伤势和增长实力,杀不到自然会被反噬跌落境界,哦,标记就是你们身上之前的虎爪划痕,你实力太弱,他觉得十拿九稳呢。” 看着坐在地上的白玉京,墨也半蹲着,一脸笑嘻嘻的,就像看见白玉京吃瘪就很高兴的样子。 “如何,真正的敌人比博物馆难多了吧,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现在还要拖累你的朋友了。” 墨指着即将贴近林轩琅的煞刀,是一幅死亡到来的画卷。 “墨,你有办法的吧,你这么了解妖虎,这么神通广大,不能出手吗?” “修行者怎么能总是寄希望于别人?平时为什么不更努力,修为纵然不能提高太多,但对于灵气灵力的运用可以更加精深。” “时间不够,事情发展太快,要处理学校和奇术界的平衡,这些都不是借口,所以今天会是这个局面。” “现实不是小说,没有天选之子不会死的情况,这种人反而更被天道压胜,死的最快。” “即使你自己不承认,但在你心境最深处,你在倚仗我,觉得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保护你。” “问一问自己的这里,自己足够努力了吗?” 墨指着心的位置,一句句言语,如精密的手术刀搬把白玉京的伪装一层层剥开,赤裸裸的,什么都不剩下。 白玉京低下脑袋,双手握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墨,求你救救他。” “执剑人怎么能希冀别人来替自己执剑,你的剑意置于何地,对得起给你领悟的人和事吗?” 墨摇了摇头,站起身,对着林轩琅方向打了一个响指。 “所以,我们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时间再次动了起来,刀锋无情的腰斩了林轩琅,而林轩琅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向白玉京递出掌风。 “不要!”白玉京猛然前冲,周身灵力疯狂倾泻。 都是自己的错!心里总是抱有一丝侥幸,自己遇见什么都能平安度过,自己只需要慢慢来就行,不用太累。 砰! 只是余下的刀风就将白玉京击飞,衣服被割裂数处,浑身血迹斑斑。 林轩琅倒在血泊里,还在对白玉京做着口型,让他快跑,一只虎爪按住了他的脑袋,影子里窜出一张大嘴吞噬了林轩琅。 自己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主角的位置上,如果再努力一点!再领悟精深剑意一点!再主动求教林轩琅一点!就不会拖累林轩琅了! 血丝攀上眼眸,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粉碎,过去的点点滴滴记忆如碎片般填充心里失去的空白。 血气上涌,剑意一层又一层激荡,白玉京站起,一个巨大的血色虚影在身后凝聚,他身着古朴的战甲,残破的披风舞动,腰间别着一枚精巧的玉佩。 放弃了所有的退路,舍弃了生命的安全,白玉京凝聚所有力量于这一击。 一把古朴长剑握在白玉京的右手,和虚影的武器如出一辙,两人动作同步,共同举剑。 一剑横挥,剑意流淌而出,剑光激射而往。 天地肃杀,四野寂然。 --------------------------------------------------------------------------------------------- 林轩琅正欲用掌风送走白玉京,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整个人伏在地上,恰巧躲过了身后的拦腰长刀,刀光向着后面的白玉京直去。 林轩琅暗叫不好,抬起头大喊:“白……”声音却戛然而止。 白玉京整个人站在后方,右手古朴长剑,身后巨大红色虚影,共同横挥了一剑,刀剑在林轩琅眼前交汇,刀光连同煞刀和伥鬼本身被绞成尘埃。 剑光丝毫不作停顿,继续向着妖虎斩去。 妖虎在看见白玉京姿态的第一时间就开始了隐遁,但剑光太快,现在也就堪堪完成。 一轮白日突兀的出现在战场中心,驱散了一切阴影,妖虎顿时无所遁形,身形重新出现,剑光已至。 在一声不甘的怒吼里,妖虎被一分为二。 徐荣缓缓落地,用灵力简单的构筑了牢笼将妖虎的尸体收纳,然后散去了自己的秘术——白日。 徐荣匆匆赶来时正巧看见了最后一幕,此刻白玉京右手执剑而立,身后虚影正在慢慢消散。 徐荣点燃一根烟,吐了口气。 “真是剑仙风采。” --------------------------------------------------------------------------------------------- 白玉京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式的房梁设计风格,午间的阳光透过格子窗,在实木书桌上流淌。 屋外有清脆的鸟鸣,淡淡的药味充盈,闻后有些神清气爽。 嗞呀,木门被人推开,一位清秀的裹着白色围巾的少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父亲说你醒了,让我把药端来喂你喝下。” 少女面色羞红,有些胆怯,平时其实不怎么见人,更别提喂药了。不过父亲在为另一位病人熬药,正是关键时候确实走不开。 少女机器人般的一步一顿走到床头,手还在不停打颤,白玉京觉得药汁都要撒出来了。 终于等到少女走到床头,白玉京想起身自己来,稍稍动了一下就感觉浑身巨痛,有一种抽筋剥骨的感觉。 “啊!!!痛痛痛!!!要死要死要死!!!” 少女见状,眼神慌乱,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手想要轻轻按住白玉京却又不好意思,显得手足无措。 “父亲说你经脉受损不能随便乱动的!你别动!我来我来!” 哐当! 一声巨大的开门声,吓得少女如猫咪般寒毛倒竖。 “苏月妹子!额听说白玉京醒咯!”一个人影直接闪到床头,操着一口熟悉的川普,亲切至极。 白玉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特意瞄了一眼林轩琅的腰部,诡异的眼神看得林轩琅发毛,好像自己被腰斩了一样。 “咋,咋子咯?哦!放心,我没什么外伤!说起来白玉京你好猛哦最后,徐大哥说你有剑仙风采了!” “哦,对咯,当时你胸口有一片竹叶,额想应该是有谁留给你嘞,你看看。” 林轩琅从心窝处的袋子里掏出一片竹叶,上面用高超的技巧印刻着四个剑意潇洒的文字。 “珍惜当下” 想着那个艰难的夜晚,看着现在入梦的场景,白玉京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这一幕直接吓坏了林轩琅和苏月。 “怎么回事!是哪里太痛了吗!有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是嘞是嘞,别看苏月妹子这样,她医术其实可好了,哪嘞不舒服就快告诉她!” 白玉京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嘴角又不自觉地笑了,留下林轩琅和苏月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屋外鸟鸣清脆,阳光温暖,药香流溢草堂。 ------------ 6.新的开始(1) 医家,诸子百家人数最稀少的传承之一,他们没有固定门派,修士分布在大江南北,治病救人,精进医道的理解,是各门派和世家都争相招揽的对象。 位于成都杜甫草堂一处角落里的照夜草堂,也是医家的传承之一。 一个星期以后,白玉京终于完全痊愈,不用林轩琅天天喂药喂饭陪上厕所了。 白玉京坐在走廊的石台上,感受难得的冬日暖阳,林轩琅和苏月则出门采购药品。 一个老人从转角走出,仍旧挺拔的身躯,脸上有着狰狞的伤疤,一脸狞笑着朝着白玉京走了过来。 白玉京没有觉察深厚有人走来,直到被一张宽厚的大掌猛然地拍击背部,一时间体内被拍得翻江倒海,被拍下石台踉跄几步。 “哦!年轻就是好,恢复得挺快,其实你这小伙子伤得还蛮重的,送过来时因为过度压榨灵气浑身在淌血呢!” “另一个更扯,拿先天本命灵宝舍命一击,外面看起来没什么,五脏六腑都破破碎碎的,啧啧啧,现在城市里的年轻修行者还能这么拼命的吗哈哈哈哈哈。” 白玉京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转过身对着开朗大笑的老人。 “苏山老爷子,能不能轻点啊,我可是重病初愈的人诶。我们能好这么快,不也是因为老爷子的丹心妙手吗?第一次见您我还以为您是杀猪专业的。” “哈哈哈,怎么大家都这么说,我还是觉得自己挺儒雅的啊。” 看着老爷子一身健硕的肌肉和看着颇为狰狞的笑容,白玉京怎么看怎么都和“儒雅”两个字联系不起来,老爷子坐在小板凳上专心熬药的场景实在难以想象。 听说孔圣人也是一米八的壮汉带着一群人到处讲学,难道“儒生风流”和“妙手丹心”都是打出来的? “小伙子别晒太阳了,做小老头呢,来给我搭把手,我们把午饭收拾好。” 苏山带着白玉京进了偏角的厨房,丢给了白玉京各种菜和肉,有一些肉感觉很奇怪,不像平常的动物。 “可得小心点,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龙鱼,庚牛,可都是好东西,给你们补身子的。” 流水潺潺,白玉京洗着手里是食物,苏山老爷子烧着火,手里的菜刀切着葱姜蒜辣椒,比起治病救人苏山老爷子更适合当厨师。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平淡的切菜声,有点儿时在爷爷奶奶家的感觉。 “对了,你和林轩琅不一样,才步入修行吧。我给你疗伤时发现你的经脉根骨都属于上佳,一般都是底蕴深厚的宗门世家才会培育出来的嫡系子弟才能拥有的。” “不要怪老头子嘴碎,从你的伤来看是对于灵力极致的粗暴运用,多来几次再好的根骨都会报废,老头子建议你去门派或世间学习更精深的东西,不是老头子不愿意教你啊,你一身剑意就不是学医的料子。” 看着拿着蒲扇生活的苏山老爷子,白玉京心里有些难耐,仅仅是生活了一周,但老爷子从始至终都对他和林轩琅多有照顾,一起吃饭,一起聊天,没有把他们当外人。 “哦,对了,这是账单。” 苏山老爷子一挥蒲扇,自书房飞出两张天文数字的账单,悬浮在白玉京眼前。 老爷子!您这还是拿我们当外人啊! --------------------------------------------------------------------------------------------- 天府广场,名为“竹轩”的写字楼内。 白玉京正乘着电梯去往二十四楼,看着手中的临时通行证,有些担忧之后的话题。 之前跟徐哥打电话想要得到一些在修行路上更进一步的帮助,只是万里尘远远不够,得以万里尘为基础,学习更多的东西,当时徐哥沉默了一会儿,今天突然让自己来这里,不知道是不是有戏了。 叮。 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玄黑色制服的人已经等在门口了。彦文瞥了眼白玉京的临时通行证。 “白玉京是吗?随我来。” 跟在彦文的身后,越走越紧张,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 “嗯到了,你自己进去吧,徐哥在里面等你。” 说完彦文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 “打扰了。”白玉京推门。 “好好好,爸爸一定给你带礼物好吧,诶诶诶!真的真的!我的小公举!有人来咯,爸爸要工作啦。” 挂掉电话,徐荣盯着推门一半的白玉京,白玉京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徐荣笑了,对白玉京招招手,笑得像个黄鼠狼。 “来啊,来坐,你不想知道结果吗?来啊。” 这是什么索命妖语,比跟妖虎对战都紧张。 “呵,徐哥啊,我刚进来,啥都不知道。” 白玉京惴惴不安地坐下,徐荣点上烟叼着,猛猛吸了一口,盯着白玉京不说话。 卧槽,我拿了杀人灭口的剧本!?刚刚徐哥眼里有杀气吧! “噗,我听说你拿林轩琅给苏山老爷子当上门女婿抵债呢,苏山老爷子可高兴坏了,你怎么想得出来啊我的神诶哈哈哈!” 徐荣再也憋不住,无耻地笑了起来! “徐哥,这能怪我吗!苏山老爷子之前从来没提过这档子事!我还以为你们搞定了,结果每天吃的东西都是珍贵的食材不说,还不告诉我和林轩琅!最后才算账,苏山老爷子还说是担心影响身体的恢复,他老人家就不怕我们知道后暴毙吗!” “公资很紧张的好吧,而且你们也不是律令的正式人员,当然要自己想办法咯。” “无情啊无情!好在最后苏山老爷子还是让我们欠着慢慢还了,不然我们都准备让萧竹真人过来摆摊算卦赚钱捞人了。” 徐荣躺在椅子上后仰,慢慢吐出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扔出一张信函,转过椅子看着落地窗外太极状的天府广场。 “看看吧,也许是你需要的。” 白玉京打开信函,里面是一张精致的卡片,祥云的符号间铭印着“蜀山”两个简单的古朴字体,带着苍茫的剑意。 白玉京马上意识到蜀山两字的重量,但不知道这张卡片意味着什么。 “世家修行法皆是各自的不传之密。我们没有办法,但是各个修行宗门,我们有与之相关的合作,除了各宗门自己招收弟子外,律令每个地区的分部每年可以保送一人进入自己地区的宗门。” “为什么给我?”白玉京问出了疑惑。 “为什么?就当我发善心帮助有一个有潜力的后辈,帮助曾经的自己吧。” “而且”徐荣停顿了一下,奸笑地转过来。 “你变强了我做事会更轻松,别忘了你债还没还完呢,只有我这会用你,你能跑到哪去小样儿。” 果然,周扒皮就是周扒皮!差点骗到了自己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