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卷一 天劫妖狼 第一章 飞狼(1) 极北之寒夜,在一望无垠的冰原上,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在缓慢移动。 雪很深,良久他们才从远方爬到一处高坡上。这里空旷寂静,唯听到他们的脚步沙沙的声音。 直到此时,在红月的照耀下,才看清那二人是一长一幼。 长者六七十岁,面庞有些干瘦,穿着一身皮裘,显得臃肿。双手缩在袖子里,怀抱一只价值连城的翡翠马头琴,双腿深陷于雪中。 幼者仅七岁,身形单薄,只穿了一套秋装。他如同幽灵一般,立在积雪之上。 他们在此处停下脚步,长者道:“这里就是狼王的发迹之地。” 少年名叫雪冷,在他这个年龄的人本应在私塾读书,但是他好奇狼王的经历,便来草原寻找答案。 忽闻一声悠远地狼嗥,长者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眺望,笑道:“这里的狼比之别处,叫声更凄凉,音调更深,余音更长。” 雪冷望向远方,他的目光似是亘古的长夜,道:“天顶试炼之后,赤纳王如同变了个人。我想听听他在天顶试炼之前的故事。” 孟恩抬起头,望向红月,自言自语的说:“一千年前,各国间征伐不休。天灾人祸,让四海之人苦不堪言。相传,赤纳王是天神派下来的使者,他的出现就是为了结束纷争。这件事还要从飞狼说起。” 孟恩的目光看向雪冷,笑道:“当年,雪狼是这片冰天雪地的主人,它们才是大自然真正的精灵。那时,这里有一支以"雪狼"自称的佣兵团最为出名。他们不仅自称雪狼,还猎杀雪狼,以斩狼多者为尊。当时这样的兵团很多,他们几乎杀光了冰原上所有的雪狼。现在,雪狼已经彻底灭绝,那种个大如牛且纯白的狼,只能从图画中才能见到。” 说到这里,孟恩的目光转向远方,笑叹道:“雪狼是我族的图腾,如果能让我亲眼看一看,即使立刻死了,人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 一千年前。 就在雪冷的脚下,驻扎着雪狼佣兵团,全团一共二十六人。这里的位置甚好,地势较高,视野广阔。 营门外有一根旗杆,上面挂着一片狼皮。皮剥得十分完整,在寒风中飘扬,显得有几分萧条。 雪狼佣兵团的首领是个豪爽汉子,名叫飞狼,今年二十七岁。经常暴露在寒风骄阳下的他,样貌更像三十七岁。 飞狼以狼王自居,他每次呼喝自己的手下,都会粗声高喝:“狼崽子们!” 此时团员们刚刚结束操练,正当众人休息之时,只听飞狼喊道:“狼崽子们,快看,那边有两只狼。” 飞狼手持马鞭,向一个方向指去,回首环视属下,正好看见三名新入伙的青年,随手点道:“你,你,你,去把它们拿下!” 三名青年第一次接到命令,拿起弓箭,翻身上马,兴奋地一路欢呼着,扬起一溜烟尘从高地飞奔而去。 野狼在飞狼出来观望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危机。它们竖起尖耳,警觉地看向营地。又见三人气势汹汹地奔来,便慢悠悠地向远处走去。见追兵近了,它们便奔跑起来,见还算安全它们又慢下来,逗着三个刚出道的青年渐行渐远。 余下众人哄然大笑,纷纷笑骂道: “三个雏儿,被两匹狼耍啦。” “连他娘的分散包围都不懂。” “回家放羊去吧。” “吃你妈妈的奶去吧,哈哈哈。” “蠢货,你们倒是射箭啊。” 三人听到这种声音,心下气愤,一甩马鞭,飞奔着继续追狼。 飞狼见人走远,转个高地便不见了影踪,半晌也没回来,心下忽感不安,眉头微微皱起。 他曾听说,此地有雪狼出没,但一直没见过。他深知雪狼这种生物十分凶狠,而且狡猾难捉。难道是碰到了雪狼了?他放心不下这三个青年,便率领两名亲信,向三人消失的方向寻去。 奔出十余里时,见草地里有三匹被狼啃过的死马,内脏全被掏空。 飞狼心中暗惊,说道:“只见马而不见人,多半已遭了不测。能将三匹马放倒,再带走三个人,可能只有雪狼了。” “老大我们怎么办?”两个亲信跃跃欲试。 “追。”飞狼一声呼喝,率领亲信加快马力。又行十余里,瞧见草地里有斑斑血迹,下马拨开草丛,三具血淋淋的尸体突兀的出现在眼前,正是刚才那三个青年。 飞狼下马翻看尸体,这三人的内脏也被掏空,只剩下三具空壳。 其中一具尸体的脖子被咬断,不远处有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飞狼俯身察看,种种迹象表明,这颗头是被一口咬掉的,普通狼不可能做到一点。 “老大,是雪狼干的吧?打不打?”一名亲信惊异的问道。 飞狼面色阴沉,眉头紧皱。表面上看是雪狼干的,但是他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感觉事情似乎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回头看去,见自己离营太远,心中暗道不妙。如果真是雪狼在谋害他们的性命,他们三人未免人数少了些。他武艺高超,又有真气加持自然不怕,但是自己的亲信未必能活着回去。 但如果不是雪狼就更可怕了,人永远比狼可怕。 他深知,这世上有许多高人异士,可以通过异能操纵生物。方今正值战乱之际,兵团之间互相攻伐。有些兵团花大价钱雇佣高人,用来消灭敌对势力,也是常有之事。 此时,他隐隐感到了恐惧,心中的不安,令他长叹了一口压抑之气。 他本是一个部落的上将,但自己的军队在战争中被打得稀烂,酋长也在家园被破后自杀身亡。后来他聚集残军,想要酋长的儿子继位,结果又打了个大败仗。心灰意冷之下,才来到这里猎狼。 这几年他过得还算是舒心。 但是此时,他心中的压抑一点也不逊于打了个大败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中的不安警示着他,可能是中了圈套。 吐出一口郁闷之气,飞狼的手在死人眼皮上盖了盖,将尸体抱上马背。 追丢了狼,又死了人,为了减少不必要的损失,飞狼只好先回营,然后再做计议。 路上,飞狼低头沉思,越想,心中越是觉得郁闷乏味。 日头已近黄昏,飞狼算算时间,心想:怎么没有人出来接应? 正在这时,他身边的亲信惊叫道:“老大你快看,营地那边在冒烟。” 飞狼暗叫一声糟糕。 纵马疾驰,飞奔到土坡之上,只见眼前一片狼藉,先前的营地已燃起大火,不闻人声。 身为团长的飞狼如中霹雳,心中豁然贯通,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用兵多年,竟然没看出这简单的计谋,心中懊悔莫及。不过大错已经铸成,现在灭火要紧,看看有没有活口。 然而,这地方水不多,虽有些积雪,却也是杯水车薪。他们就三个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营地被烧得精光。 火熄之后,已经是半夜,飞狼检查阵营,二十具焦尸一具不差,焦尸都有被狼啃过的痕迹,无一例外。这条大汉仿佛又老了十岁,颓然地坐在地上。 这几年安逸的生活,本让他的心情舒爽了很多,为人也看开了许多。本想在这里猎狼,了此残生,什么胸怀大志,什么兼济天下,他早就抛到脑后。 飞狼紧咬后槽牙,心想:到底是狼还是人?狼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智商?如果是人,这里又没有丝毫人来过的痕迹。我一定要查清楚真相,有冤的报怨,有仇的报仇。 在巨大的打击下,他的雄心重新振作起来。 三人将尸体掩埋,把能带走的财产分了分。 火灭了,周围陷入黑暗。今夜的月亮被乌云遮挡,恰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飞狼翻身上马,虎目含恨,带着两名亲信朝南方飞奔而去。他盘算着,南边人多,他想去投靠个朋友,让朋友帮忙报仇。 行了百十来里,猛然间侧面有一股凌厉的劲风袭来。飞狼奋力一掌向这股劲风拍去,在黑暗中他感觉将这东西击退了。但是自己也不好受,虎口微微发麻,胯下坐骑哧溜溜一声惊叫,横向跌出数步,腿一弯卧了下去,旋即站起身来。若非是宝马良驹,这一击早就令它瘫软在地。 飞狼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偷袭他,放缓马力,来到两名亲信身边,与他们并排而行。三人瞪大眼睛,警惕地环视四周,但是由于天色太黑,他什么也看不清。 飞狼手中紧握一条狼牙棒,两名亲信也抽出了腰刀,一言不发的跟在飞狼身边。 忽然,远处有两点鬼火冒起。紧接着,只听四面八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四点、六点、八点……没多久,黑暗里密密麻麻地到处都是幽幽的鬼火。 飞狼仔细辨别方才看清楚,那不是鬼火,而是一群狼的眼睛! 这群狼除了脚步声,没有发出过多的声音,似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狼。 飞狼心中骇然,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狼聚在一起,知道今夜凶多吉少。他头皮发麻,赶忙勒住马头。他有独闯百万连营的勇气,但是面对这么多恶狼,他却感到力不从心。 震惊之后,他深吸一口气,果断下令,大喝一声:“冲锋!” ------------ 第一章 飞狼(2) ------------ 第一章 飞狼(3) ------------ 第一章 飞狼(4) ------------ 第一章 飞狼(5) ------------ 第二章 禅师(1) ------------ 第二章 禅师(2) ------------ 第二章 禅师(3) ------------ 第三章 变难(1) ------------ 第三章 变难(2) ------------ 第三章 变难(3) ------------ 第四章 赤纳(1) ------------ 第四章 赤纳(2) ------------ 第四章 赤纳(3) ------------ 第五章 传功(1) ------------ 第五章 传功(2) 在梦里,赤纳见到了它的四个兄弟。它们都是一尺大小,毛茸茸的,大眼睛,白色的绒毛,放在雪里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它们有时钻进雪里,有时探出头来,有时抱成一团,有时远远跑开,欢快地在雪地里嬉闹。赤纳跟在最后,快乐地追逐着。 忽然,它的身体变得庞大,变成现实中威武的样子。它那庞大的身躯似是吓到了兄弟们,它们钻进雪里再也不敢出来。留下赤纳一狼,孤独的站在原地。 赤纳惊慌失措的在原地打转,它惶恐的喊道:“不要离开我,你们别走,你们回来。” 可是不见一丝动静,这个世界仿佛除了它,便再无其他活物。赤纳感到恐惧,它害怕孤独。紧接着恐惧感变成了力量感,它疯狂地翻着积雪,它拼命的借风,要将雪吹走,可是无论它如何努力,它的兄弟们一个也没有出现。赤纳发疯似的击打着积雪,直到筋疲力尽。它的脸上满是泪痕,眼泪滴到雪上,在雪里砸出一个个小坑。 赤纳在梦中狂吼:“你们不要离开我,你们回来,我好害怕……” 赤纳缩成一团,不断的忏悔,诅咒自己…… 就在绝望之际,忽然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它,它的泪水喷薄而出。这种感觉,曾几何时,它是多么希望拥有。现在突然来了,却让它不知所措…… 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它从未这样安心的睡过这么长时间。即使是在自己的老巢,它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睛睡了,耳朵也要支楞着。它醒来之后,天还没亮,那颗又圆又亮的月亮,让它精神抖擞。 北光还在打坐。 赤纳找到一条河,将残留的绷带拆掉,它的皮肉已经大部分愈合,毛亮晶晶的。纵身一跃跳到水中,大口大口的喝水。 它一动不动地站在水里,观察着水中的鱼儿。等鱼近了,赤纳弹出毒牙,一穿一串儿,又一穿又是一串儿,两颗长牙上挂满了鱼,它很享受这个叉鱼的过程。兴高采烈地回到岸上,用爪子扒着最上面的鱼,头一抬,鱼掉在地上,便一条一条吃了起来。直到吃到最后一条,心想:要不要给北光留一条。又想起北光说他是个素食主义者。便将最后一条也吃了。纵身下河,脑袋扎进水里,分辨着可以吃的水草,叼了一嘴,带回去给北光吃。 北光拿着水草,甚是欣慰,说道:“我行走天下百余年,难免饿肚子。后来,我生出了个巧宗儿。将吃进的食物,喝进的水,都留一半,待饿了再去消化。因此,我能五天五夜不进吃喝。”说完,北光将水草一根根吞进腹中,又道:“我已经修炼出了两个胃,一个胃正常消化,而且效率很快。待这个胃消化完全,我便将它休眠。休眠时它会缩小到手指头那么大,不占用空间。等需要的时候,我再将其复苏。另外一个胃里储存食物,我激发它缓慢的消化。这样一来,我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能量。” 赤纳心想:怪不得你肚子大,原来是屯了一肚子大便。 北光褪下手腕上的宝珠,将它绑在赤纳的前腿上。北光伸出一指,指尖上金光流动,一一点向宝珠。 宝珠光华一闪,原本的红色褪去,反而焕发出夜空的光泽,还有点点星芒莹透而出。 第一颗宝珠上,出现一个狼牙月;当它出现的时候,一道红光划破天际,射到宝珠之中。赤纳只觉全身一震,它仿佛缩小了几分。 第二颗宝珠,出现一个半月;宝珠焕发出金色的光彩,久久不息。赤纳似乎有些冥悟,却不很真实。 第三颗宝珠,出现一个满月;宝珠的光芒一闪而逝。只觉似是有东西要破体而出。 第四颗宝珠,出现与第二颗珠相反方向的半月;宝珠光华收敛。赤纳只觉自己虚幻一些,竟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第五颗宝珠,出现与第一宝颗珠相反方向的狼牙月。宝珠金光大盛,化作四道流光围着赤纳转几圈消失在空气中。赤纳全身一震,仿佛领悟到了什么似的,但它又抓不住。 北光解释道:“这叫五灵珠。我们这一门,擅用五灵通神绝技。此技以五灵珠为引,将你的身、心、智、魂、神等五灵的力量激发出来,从而获得能力。一开始获得的能力从零种到五种不等,要看自身的条件,条件越好,获得的能力越多。很可惜大部分人都是零种,这样他就不能有所领悟。获得零种以上的,可以通过自身的参悟逐渐获得能力,从而参悟到五灵。有的人终其一生可能也参悟不到,这也是需要机缘的。我弟子很多,直接获得五种能力的只有烛龙,也是最适合继承我衣钵的人。不过他年岁尚浅,对自身五种能力的领悟尚未通透。因此,目前还不是你的对手。”北光激励道:“如果等他成长起来,你可是不够看的。好好感受你的身、心、智、魂、神,它们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赤纳仔细地感受着身灵、心灵、智灵、魂灵、神灵的变化,五颗宝珠交相闪烁。良久,赤纳才睁开眼睛,此时太阳刚刚升起。 北光笑问道:“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赤纳来到巨石旁边,手一碰巨石,石头便缩小然后变大。赤纳道:“这个能力叫大小,能任意将自己或者物体变大变小。” 赤纳又碰了一下石头,石头消失不见。赤纳道:“这个能力叫做隐形,能隐匿我或者外物。” 赤纳又碰了一下石头,一块巨石变成了两块。赤纳道:“这个能力叫做分身,我能复制自己以及任何物体。目前最多可以分出四个,两个真身,两个假身,假身是虚幻的一眼就能分辨出来。至于这第四个和第五个能力,我尚未参透。但肯定是有的,我能感觉得到。” “很好,你能有三种能力已经很不错了。”北光进一步解释道:“依我看来,你应该有四种能力。身灵赋予你大小,心灵赋予你的能力未知,但是已经给你了。智灵赋予你分身。魂灵赋予你隐身。神灵暂未开启。”北光笑道。 “我只感受到三种能力。”赤纳说道。 北光道:“五灵有序。先有身,后有心,然后开智。三灵之后存魂,而后升神。五灵之艰者,神灵为首。因此,你有两个不知名的能力,其中之一必是神灵的能力,或许暂时未开。如果是暂时未开,你需要机缘,方能使神灵通透。依我看来,另外一个未知能力是心灵赋予你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你暂时还无法感觉到它。但是,你已经感受到智灵和魂灵的能力,心灵的能力必然已经赋予你了。” 赤纳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有四种能力?” 北光点点头,解释道:“五灵通神绝技有它固定的顺序。无身必无心,无心必无智,无智必无魂,无魂必无神。有心必有身,有智必有心,有魂必有智,有神必有魂。因此,我断定,你心灵已开。” “你怎知是心灵而不是魂灵?”赤纳又问道。 北光道:“五灵珠自有其光华,你仔细看。在你施展大小时,是第一颗珠子闪光,也就是身灵。施展分身时,第三颗珠子闪光也就是智灵。施展隐身时,第四颗珠子闪光,也就是魂灵。因此,我断定,你心灵已开。” 赤纳恍然,然后忽然问道:“烛龙的能力是什么?” 北光眯眯笑道:“你想去对付他?告诉你也无妨,你要答应我,如果你比他强,不可伤害他。他是个好人。” 赤纳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它本来就与烛龙没有仇怨,如果烛龙不来找它麻烦,它也不愿意招惹这块硬骨头。毕竟当初烛龙的火毒若不是北光帮忙,凭它自己很难抵抗。 北光道:“他第一种能力叫做呼风,是个基础能力。与你的御风不同,你的御风是驾驭风的力量,而他的呼风是凭空召唤风的力量。他第二种能力叫做圣火,虽然也是基础能力,却不是普通的火。比如我的火,最开始只是普通的火,经过我多年的参悟与修炼,锻炼到极致,最多也就是昨天烧尸那般威力。而他的火能够烧毁一切,是无限光明之火,黑暗克星之火,乃为太阳真火。其威宏,其热真,其力洁。他曾经又有奇遇,因此火中带毒。他第三个能力称为真空,是高等能力,修炼到极致可以随意改变大气压,简简单单一掌有穿山洞地之力。甚至能开辟空间,创造遗迹。第四个能力叫做神咒,与你的妖咒不同,甚至能够克制你的妖咒。虽然它们的威力差不多,所差之处,在于神咒不需要用自己鲜血为引,便能发挥出不错的威力。总体来说,神咒对自身的损害小,妖咒的变化比神咒多。” 说到这里北光深深地看了赤纳一眼,继续道:“你的本命能力虽强,还是要少用,多用伤身。而且妖咒本身接近于血魔法,接近于邪恶,会影响你的心智,与五灵通神的要义相悖,可能将你引入歧途。他的第五种能力称为正气,正气一出诸邪辟易,还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力量与运气。” 赤纳听了心下不服,施施然的说道:“他上来就有五种,比我强,还让我让着他?” 北光呵呵笑道:“我另有个徒弟,名叫段远雄。他一生沉迷五灵通神,在五灵通神的造诣上比我还深。有一次我当众夸奖烛龙,说:刚开五灵就获得五种能力,真是天造之才。我其实就是想夸夸他,但是远雄心中不忿,你猜这小子在背地里怎么说?”北光知道赤纳猜不到,便接着笑道:“他说,五灵通神绝技,夺天地之造化,时虽一灵,他日亦可五灵尽得。他说的有道理,其实我们大多数人,包括我在内,都不是一开始就能五灵全开,而是通过后期修炼,慢慢地获得五种能力。” 赤纳恍然,喜形于色。 又问道:“你刚才说的基础能力和高等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北光说道:“五灵通神很复杂,不是一时片刻能说明白的。有很多东西你还需要慢慢修炼、领悟。基础能力说的是自然中的基础元素,比如风火雷电,水土冷热。中等能力是最多的,也是最实用的。比如分身、大小、飞沙、隐形、神力、控影、神行,这些都算做中等能力。高等能力最神奇,比如自然、神咒、妖咒、正气、真空。” 这时北光又道:“只是可惜,那个正气的能力害了烛龙。正气虽强,不过过于极端。正气,妖咒,诸如此等能力,都是可以影响到心智的。即便他是向正的一方引导,你的是向反的一方引导,正气对人的影响,比妖咒对人的影响深的多,也快的多,而且无时无刻都在受其影响。我们生而为人,在人类的社会中生存,不能眼中不揉沙子。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错能改方能长久。若人一犯错,哪怕是一些可以容忍的小错,便予以最严厉的惩罚,甚至不给其改正的机会,即便正气加身,也未必是件好事。至于屡教不改者还是要严厉些好。我不是说正气不好,而是过于正气就会显得严酷,严酷之人不易在社会中生存。他们所看到的问题,很多时候是片面的,无法做到公正,会让别人产生很多误会。人们往往会认为正的一方良善,犯错的一方恶毒。其实万事皆有公道,真正的良善,并不是正气加身,而是公道行事。正气也好,公道也好,自然而然才是大道。正所谓道法自然,好多事,并非非要有个公断,有时候只需稍加引导,令其自然发展就好。我这几年教导烛龙的无非是慈悲二字,他是否能掌握好正气和慈悲的平衡,就要靠他自己的选择了。至于你,以后要少用妖咒,免得被它影响了心智。我也送你两个字,善良。往后只要你心存良善,定能走得更加长远。” “为何送我这两个字?”赤纳问道。 北光道:“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日后你将会明白。” 圣人本想将门规说与它听,又想起答应了赤纳会让它成为一只自由的狼,便没有用门规限制它。暗发宏愿,要潜移默化的改变它的狼性,将它带入正道。不改变它,绝不离开它。 在路上,北光看着赤纳庞大的身躯,说:“如果五灵赋予你易形的能力就好了,你就可以变为人类,也不至于这样引人注目。你在这一带早已威名赫赫,不少高手都想取你的头。你的脑袋可价值不菲呀。你以你本来面目出现在人们面前多有不便,且将身体缩小一些,比一般雪狼小些即可。” “你要带我去人类世界?”赤纳高兴的问道。 它早就向往人类世界,只是苦于这个身体。它在狼群中被尊为狼王,但它心里也认为自己应该是个人。它对人类的向往从未泯灭过。即便它恨极了那些杀狼的兵团,那也仅仅是因为立场不同,为了族群的繁衍,它不得不灭掉那些敌人。 传说,雪狼修炼到极致,可以化身为人,赤纳便拼命的修炼。为了登峰造极,及早修成人身,它不惜绞尽脑汁,宁愿冒着极大的风险杀掉一头比它强大很多倍的龙。它始终认为,人的社会比狼的社会更有趣。现在有一个体验人类社会的机会摆在它面前,它心中向往,便没有拒绝。 赤纳毫不犹豫的按照北光的话,把自己变小。即便是小雪狼也很雄壮,背上乘个人不成问题。一想到它能和北光到人类世界中走一趟,不免兴奋起来,心道:即便我现在是狼,不过总有一天我能修成人身,光明正大的步入人类世界,兴许还能找回丢失的记忆。 一想起丢失的记忆,赤纳便有些压抑。它的直觉告诉它,那些记忆似乎并不友好。 ------------ 第六章 明月(1) 第六章明月 北光带着赤纳向西南行去。 一路上经过很多村寨,村民们见到赤纳无不关门闭户。即使雪狼是雪原人的图腾,他们也不敢靠近,纷纷抱着好奇且敬畏的神态,从门缝中或窗户边观望。即便是在北光化缘的时候,赤纳也要走得远远的,才有人敢开门接待北光。匆匆施舍些饮食,便赶忙关上门。 赤纳心中不忿,心道:你们见了我像见了鬼一样,我有这么可怕吗?最好别出来,牛羊管饱。 因此,每逢路过村寨,赤纳便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让人们都看见它。北光去叫化食物,赤纳则去抓村民的牛羊吃。北光并不反对它抓牛羊来吃,毕竟狼不吃牛羊,难不成让狼去吃青草?赤纳有时也去猎杀野物,与北光相约在某处相聚,再一起赶路。 他们晓行夜宿,北光不提倡使用能力赶路。 赤纳不解。 北光解释道:“万里路,始于足下,一味依赖自己的能力,即使早早的到了目的地也没个意思。只有在路上去感受、去看,方能增长见闻,方能感受到我们生存于天地间的意义,方能填补内心中的一片空虚。这就如同,死亡是所有人的终点,难道因为我们终将走向坟墓,我们就不去活了吗?只有活着才能体味这人生路上的百般滋味。因此我不愿直接到达目的地,我要享受每一步,我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我活着的证明。” 赤纳唠叨不过北光,对于这些话,它有些不以为然。赤纳说道:“活着就要有一个目标,无论远近,当以最快的速度向这个目标靠拢,完成目标,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如同狩猎,拖拖拉拉是吃不到食物的。” 二人没说到一块儿去,也没再继续啰嗦,各自有各自的感悟。 不几日,冰雪渐少,青草从雪里冒出嫩芽。站在高处,赤纳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碧绿,后方是一片雪白。 赤纳心中欢畅,高兴的嗥叫了几声,心想:再往前,青草渐多,牛羊必定肥美,我又能饱餐一顿了。 这几日跟随北光,它时常挨饿。 虽然北光不反对赤纳抓牛羊来吃,但是北光反对赤纳乱杀,对赤纳说:“吃饱就好,不要乱杀。你吃饱了,还得想着别人有没有吃饱。”赤纳有储存食物的习惯,经常会多杀些小羊,吃不了它就叼走。北光又说:“有些地方比较贫穷,遇到贫穷的村寨,不许你进去偷吃,这些牧民也很不容易。” 赤纳只好去野外打些野鸡野兔之类,塞塞牙缝。 一日夜里,赤纳前去巡哨,顺便捉只野兔来打牙祭。正吃着,忽听不远处似乎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赤纳竖起耳朵仔细分辨,脚步声逐渐变大,确定是有人走过来了,它便隐形躲在了路旁。 只见有三个人在赶夜路,他们都是武者打扮,腰间悬着三指宽的长剑,遥遥走过来。 赤纳觉的奇怪,心道:这么晚了还在赶路,肯定是有急事。 赤纳夜视极好,看见他们的剑鞘上均雕有一只金色的昙花图案,便知这些人来自同一个组织。它心中起疑,想看看他们要做些什么,便悄悄跟随其后。 只听一人道:“听说飞狼的队伍又被打残了,这次回来的只剩五人,那匹妖狼还真有两下子。据说草原上的百姓都尊它为狼神。我看他们就是无知,什么狼神,分明是妖狼。哼,杀了那么多人,这次定要取它的脑袋。” 赤纳心中暗笑:你们口中的妖狼就在你们身后。 另一人道:“听说这次飞狼不仅遇到妖狼,还遇到一个神秘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在背后捣鬼,才让飞狼损兵折将。据传言,恐怕是传说中的恶魔变难。不过,幸好他已经死了,我们到不必防他。大伙此去保护好自身即可,捉拿妖狼之事,交给其他人就好。你可不要胡来。” 最后一人道:“据说,北光圣人从万里之外就能将妖狼击退,可见它也未必像传闻中那么邪乎。况且这次来的都是些高手。我跟你们说,据可靠消息,大游侠苻离也来了。他也算是个能人,掌中长剑用起来,几十个人也挡他不住。” 一人又道:“想那妖狼也是死期将至。它也实在是太猖狂了些,大大小小几十个佣兵团,少说也有个二三千人,都死在它的口下。连那三大国的皇帝都惊动了,想必那些被除掉的兵团大多是他们支持的。” 另一人又道:“你以为飞狼和烛龙都是吃素的?别的不说,当初咱们也见过烛龙的本事,那一把大火烧得蛇妖连烟都不剩,人们都说五灵通神下一代顶梁柱非他莫属。连他都带伤回来了,我看大游侠苻离虽强,也不会比他强太多吧?” 最后一人又道:“我看未必,苻离成名已久。烛龙只是这几年风头正劲,按年龄算,他们相差十多岁呢。况且这几年苻离多不出来走动,想必是窝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苦练武功,这次出山必是为建大功而去。” 赤纳心想:原来我已经这么出名了。不好不好,狼怕出名猪怕壮。本想着,在雪域冰原就是我的天下,随我如何折腾,没想到还是引来了这么多人,也真够我喝一壶的。我且先跟着北光,有他在,也好为我掩护。那个叫苻离的,还说要建什么大功,哼,我倒看看他有没有命建功? 一人又道:“飞狼几次无功而返,这妖狼的脑袋倒是越来越值钱了。不仅教主看上了,连那三国皇帝也下了重金,悬赏它的狼头。据说在黑市里,那妖狼身上的零件已经明码标价了,比巨龙的价值还高,如这等妖物也必是大补之物,吃了或能增强筋骨,或使功力大增,或使人长寿,这等宝物天下人谁不眼馋?现在那妖狼的脑袋已是越炒越贵,价格还在往上涨。等着瞧吧,到时候即便捉到了它,也必有一场争夺战要打,大伙儿都想独吞。我倒是想见见那妖狼,看看它有几个脑袋,能惊动这些个大人物。” 另一人道:“摸摸你脑袋还在不在?还想见妖狼,就你这二两肉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最后一人道:“咱们走快点吧,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再到不了前面的村子,今晚就只能打地铺了。” 赤纳见他们不再谈话,便回到北光身边。但对于这件事,它也暗暗记挂在了心上。 见到北光,赤纳便问:“禅师,您知道大游侠苻离是什么人吗?” “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人的?他是个江湖游侠,武功说的过去,人也还算正派。”北光笑道:“这个人可不简单,他曾争取过进入一处遗迹的机会,当时名额有限,他以一敌三,力挫三人,拿到名额。他已经有些年头不露脸了,这几年不知去哪里隐居修炼,武功定然大涨。就算是他昔日的对手,如今也比不过他。” “比烛龙如何?” “比我那徒弟强些。” “比你如何。” 北光笑道:“呃,远逊于我。”北光实话实说。 “我刚才遇见三个人,听他们谈到此人,说苻离是来捉我的。”赤纳道。 北光笑道:“你不出家门不知天下事。该来的总会来的。你现在的价值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这颗脑袋可是很值钱的,除去那几位魔头,和几位黑道大佬,你的脑袋在妖物中位居榜首。你能活这么久也算是个奇迹。再加上你的身份不同,不黑不白,不人不魔,是一只雪狼,所以黑白两道都对你开出了悬赏。原因有三。一:表面上看,你先后剿灭几十个佣兵团,这些兵团有不少是三国安插在草原的细作,或是贵族们扶持的势力。人数虽少,却都是训练有素的间谍或者精英,其目的是阻止北方统一。他们先后被灭,因此佣兵团背后的势力很生气,悬赏要你的脑袋。二:你击败了飞狼和烛龙之后,不知是何人散布消息,说你曾吃过巨龙,说明你不仅比巨龙更强,还将巨龙的精华化为己有,只此一点便使你身价超过巨龙,凭这一点就让人凯觎不已。我推断散布消息者八成是变难,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魔鬼。三,也是影响最深远的一点:不只是我,曾有数位圣人感到北方的凶兆。数年前有一位先知感受颇深,他曾在感知中感到极凶戾的杀气,大意之下被杀气袭了心,因此晕厥不醒。半年后他醒过来,召集门下弟子,悲痛的说了一句话:血流成河,人间大劫。便与世长辞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感知中看到了什么。这位先知在人类世界里地位极高,影响极深,已年过二百,我都要尊他一声前辈。他的死,在人类世界里引起了轩然大波,而这一切的矛头又指向了你。再加上黑市的炒作,你的命才会这么值钱。” “无稽之谈。”赤纳道:“我只希望我的部族平平安安的生活。你们感受到的凶兆如果是我,我自然高兴,不过北方还有更强大的魔王,怎么不可能是他呢?我曾路过他家门口,那冲天的魔气连我都不敢久留。” ------------ 第六章 明月(2) “这谁知道呢?唯一一个看清楚的已经去世了。不过我觉得是你,因为那个凶兆与你的气息很像。”北光叹了口气,怅然道。 “对了,还有,那个剑鞘上刻着昙花图案的是什么组织。我听他们说,他们口中的教主也对我下了悬赏。” “昙花。”北光显露深沉的神色,说道:“这个组织叫做昙教,以昙花为标志。昙教还好,经常积德行善。很久以前教门中出了个分支,并且脱离昙教,自立门户,组建了一个杀手组织。这个杀手组织没有名字,江湖人称‘昙花会’。也以昙花为标记,意思为昙花一现,人头落地。只要给钱,他们可以为任何人卖命。他们虽有自己的正当生意,但是杀人才是他们的主业,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组织内分工明细,管情报的专管情报,管杀人的专管杀人,他们互相也不认识。一般情况下,你所看到佩戴昙花标志的人,都是昙教的人,而昙花会的杀手只有在杀掉目标后,才会留下一朵青铜昙花,用以昭告世人。昙花会很神秘,其首领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也许是某个茶行老板,或者一个街边卖包子的小贩,就是他们的首领也说不定。它已经存在上千年了,可是这么多年以来,谁也没有挖出过它的核心。被它盯上可不是好事哟。” “嗯。多谢提醒。”赤纳此时方知自己的价值。它没想到,自己在北方小打小闹,竟然在外面世界引起轩然大波。以至于自己的名声早已飘然在外,自己尚蒙在鼓里。它不禁感激的看着正在打坐用功的北光,心想:若非他逼我出逃,恐怕现在已被这些人围攻了。它又想:北光又是图什么呢?以他的强大,想杀我易如反掌。取我的皮毛与精华,动动小指就够了。 这一点赤纳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想不通,便睡觉,一夜无话。 又行数日,北光带着赤纳来到一个部落。部落足以容纳十几万人,大大小小的毡包连在一起,一眼望不到边。 箭楼上的卫兵见是北光走来,转身向内高喊:“圣人回来了,圣人回来了!” 不消片刻,只听营内号角齐鸣,营门打开,两队士兵小跑而出,列于营门前。 一须发花白的贵族老爷从士兵之中走来,见到北光,满面欢笑,快步来到圣人身前,深施一礼。笑道:“圣人,快快有请,快快有请。沛昭出来迟了,恕罪恕罪。” 这个贵族老爷名为安沛昭,本名为达喇明安•沛昭,为了与南人互通往来,学习南人文化,便改姓为安。 “这……”这时安沛昭发现有一只雪狼跟着圣人,吓了一跳,疑惑的看向北光。卫兵们也早已看到了雪狼,但是安沛昭并未下令,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代步之用。请。”北光做出‘请’的手势。 “圣人可斩了那妖狼?”安沛昭快步跟上,迫不及待的问道。 “未曾。” “可是让它逃了?” “未曾。” “那就好,那必是击伤了它。” “未曾。” “莫非……莫非,您没找到它?” “亦未曾。” “啊?”安沛昭愣在当场。既没斩了它,也没伤了它,它也没逃,你也不是没找到它,那是怎么回事?他不敢再问,只好讷讷地跟在一旁。 北光哈哈大笑道:“里面请,我们再说不迟。” 一群人蜂拥而入,分宾主落座。赤纳被留在了帐外。 进到帐里,北光坐在了客位,道:“那妖狼答应我,不再随意杀伤人命,已将狼群迁走。”北光也不算说谎,赤纳也答应过他,不再乱杀人类。族群也已令雷音西迁。 安沛昭一头雾水,心想:北光圣人是老糊涂了?还是老年痴呆了?这人年纪大了,脑瓜子也不大灵便,狼的话也能相信?他并不质疑北光是如何与狼沟通的。他深知北光圣人的神通,那真叫通天彻地。不仅能与鸟兽沟通,甚至能与刀剑谈话。世间万物无不是他的耳目,那才真是耳眼通天。但安沛昭也不敢说什么,人家北光圣人那么大的人物,何需向他解释?就算南方那几个大国的君主见到北光圣人都得行晚辈礼,何况他呢?只好收了这般心思。 那匹妖狼弄得他也够头疼的,草原的百姓都相信它是神狼,是天神的使者。这种迷信的思想,有时候让他下的命令都难以实施。所以,他也是除狼心切。 安沛昭不问,他手下的人自然是看着安沛昭的脸色行事,也没问。尴尬片刻,安沛昭面色恢复如常,坐到主位上,高喊:“上最新最好的茶来。”便从屏风后转出两名少女,各托着一碗香茶,一碗献给了北光,一碗献给了安沛昭。二人闲话一会儿自不必说。 赤纳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部落,不免东瞧西看。部落如同一个营地,里面的毡包有大有小,基本是几个小的围着一个大的,而它眼前这个最大的白色毡包位于整个营地的正中央。 赤纳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先是围着那座最大的营帐转几圈,后是跳到顶上,伸长了脖子四处观望。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其实草原上的这些人也未曾见过真正的雪狼,因为雪狼本就稀少,除去赤纳不算,全世界只有六只,当然世人对此是不知情的。除非深入极北之地刻意寻找,否则很难见到。是以赤纳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但他们只敢远远观望,不敢靠近,私底下窃窃私语。 赤纳也不以为意,对于围观它的人,就让他们看好了,我赤纳天生就是要被你们这些庸庸之辈膜拜的!它心里这样想着。 赤纳坐在最高的毡包顶上,观望着天边飞云的变化,感受着清风吹拂而过,嗅着青草的香气,沐浴着下午的日光。它闭起眼睛,昂起头颅,想象自己是一只鸟,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从它的心底升起,微风拂过好不爽快。 此情此景让它觉得自己便是这天地的主宰,它拥有无尽的蓝天青草,大自然仿佛与它融为一体,胸中一口霸气难以抑制,一时雄心激荡而忘情,便仰天狂嗥。 赤纳正散发着它的霸气。只听一个甜美的声音叫着:“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它,你们闪开点,让我过去瞧瞧。” “小姐,咱回去吧。雪狼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急切的声音说道,还带着些许哭腔。 “怕什么?我们只是远远看看,又不去捉它。它是圣人带来的,必定通人性。” 这两个人打断了赤纳的嗥叫,它心中很是不满。因为这两个声音出现时,周围的嘈杂声都没了。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小姑娘从人群中挤出来。 她正逢豆蔻年华,脖子上围着狐狸皮,火红的围巾如水晶般反射着阳光,狐狸头软软的趴在女孩胸前,安安静静,如同睡着了一般。她一头乌发披在背后,似是刚刚松开束带,双手正在脑后,捏着一根绳,打算将头发绑起来。身旁跟着一个侍女,目中含泪,想要帮她绑头,却又无从下手。女孩耳朵上扣着暖耳套,一只耳朵尚露在外面,冻得通红,身边那个侍女见无法绑头发,便笨手笨脚的将耳罩往耳朵上扣。 女孩穿着男子的射猎服装,外面套着羊绒马甲。腿上绑着狼皮护膝,脚踏一双金丝马靴,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的花纹。手中拿着一条暗红的牛筋马鞭,背上背着小孩子玩的软弓。笑起来,露出一排亮晶晶的小细牙,两个小小的卧蚕托起一双月牙般的眼睛,配上一对细长眉,甚是可爱。 她钻出人群,头先露出来,看到赤纳站在毡顶嗥叫,不觉往前多走了两步。自言自语道:“好可爱,看上去毛绒绒的,要是能摸摸它就好了。”她像一个老友一般,招手叫道:“大白大白,往我这儿看。” 赤纳心中暗笑:我且吓吓你,让你知道本王的厉害。便面露凶相,一跃而起,扑倒女孩,骑在她的身上,众人纷纷受惊,向后退去,有的甚至被挤倒。那名侍女吓得坐倒在地,哇的一声大叫,哭了起来。 赤纳两只狼爪按住女孩的两只手,女孩只觉手心软软的,想必赤纳的狼掌非常柔嫩。 赤纳的狼牙碰到女孩脖子,一股醉人的香气袭入它的脑海里。 深吸口气,好香!呼的打了个喷嚏,一条鼻涕溅到了女孩的脖颈儿上。 赤纳的气息喷在女孩的脖颈间,她只觉一股热气,喷得她怪痒的。女孩咯咯笑了起来,她并不觉得害怕。赤纳也并非完全压在她的身上,因此她感受不到赤纳的重量。头一歪笑道:“走开,快走开。” 这时,只听北光喝道:“住手!” 赤纳见北光来了,悻悻的觉得无味。又见女孩并不怕它,它又是好奇心起,就这么走了也不甘心,遂在女孩脸上舔了一下,才离开。这一舔,弄得女孩半张脸都是口水,却让女孩捧腹笑个不停。 ------------ 第六章 明月(3) ------------ 第七章 是狼(1) 得到北光圣人的允许,明月依换了一身贵族少爷的服装,欢快的牵来一匹白马。她喜欢这样的装束,因为男装更方便她骑马与活动。也正是这样的装扮,增添了她的英姿与魅力。在微风之中,远远看去,她就像一个王子。离近了,才能看出那出落得纤尘不染的神仙面容,她的一举一动仿佛来自仙境,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喜欢运动,喜欢外出,喜欢在大自然的怀抱里驰骋。 但她是大汗的女儿,常有不得已之事,她要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公主,她要学会应酬,学会端庄,学会打扮得像一个淑女。 平时她只能伪装自己,但总是装不来多久,天性很快便暴露出来,侍女也因此总受牵连而挨责罚。 她总是会想:如果我是个普通家庭的子女该多好。我的愿望不多,只想自由自在的生活,吃我想吃,做我想做。哎,可是现在的我呢,不想去招惹是非,是非却总会找上我。我虽有比别人更尊贵的身份,可是比起那些在草原驰骋的人们,我倒希望放弃眼前的一切。 这次独自偷跑出去,她的心跳得很快,小脸也不知是激动紧张还是冻的,显出一团粉嫩,她已经很久没出去过了,因此才打起了圣人坐骑的主意。虽然圣人知道她的行踪,但毕竟她没有通知她的父汗。她怕她父亲知道后会数落她,却丝毫没有想过自己的安危。 心想:有圣人给我说情,爹爹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她之所以敢出去,其实也是有所依仗的,否则也不敢走得太远。 首先,她将这件事告知了圣人,凭圣人的能力可以时刻掌握她的动向。北光圣人,可以说是个神话了,似乎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其次,因为雪狼是一种强大的生物,一匹雪狼能顶很多人。在草原上的传说中,雪狼是神的化身,会带领草原人步入强大,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但是草原人之所以崇拜雪狼,很大程度上就是归功于它们的强大,强大到可以将它神话。有赤纳这匹雪狼在,明月依才敢大胆的走远一些,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而不担心遇到危险。更何况赤纳是动物,并不是人类,好多心事,她可以向不会说话的大白倾诉,而不愿意告诉她的同类。而且在明月一看来,圣人的坐骑一定是通人性的,不会伤害到她。当明月依牵来马时,赤纳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这小马驹一眼,马儿便卧在地上,瑟瑟发抖,任凭明月依好言相求或是皮鞭加身,它都不肯动一下。 “大白,你吓到它了。怎么办?它不肯走。”明月依跳下马来,用力的拉着缰绳。 赤纳心想:难得出去走走,又不用听北光唠叨。你牵一匹马来干什么?它慢吞吞的,我驮着你不比它快吗? 于是赤纳叼住明月依的腰带,往天上一甩,它也随之腾身而起。明月依还在惊呼着,人便骑上了它的背。随后,她的惊呼声转变为欢笑声。 赤纳先是驮着明月依在营地里转了几圈,因为围观的人很多,想绕过他们还需费些力气。赤纳见围观的人被甩开了,才跑出营门,绝尘而去。 跑到营门时,明月依回头招手喊道:“我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然后是一阵欢笑声。 以前明月依出去的时候,只是在营门前转转,或骑马奔跑一会儿,或采些野花,没多久就会回来,大家都能看得到。值班的卫兵以为小姐这次也是这样,便没有阻拦。见她越走越远,心下才有些着急,二人商量着要不要禀报大汗。 一人道:“小姐跑出去我们不加阻拦,本身就是一层罪,再者小姐跑出去这么久我们没有回禀,这又是一层罪。二罪并罚,咱俩不死也要脱层皮。依我看,还是不要回禀了吧,估摸着小姐一会儿也回来了。” “有理,有理。” 因此,安沛昭并不知道女儿跑了。 明月依趴在赤纳背上,搂着它的脖子。赤纳跑得实在太快,它开始只是在地面上跑,明月依觉得挺开心,这可比她的马快多了,而且也稳当,她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后来吹来了一阵风,赤纳便乘风飞起。明月依往下一看,离地几十丈,心中既是惊惧又是兴奋,紧紧抓住赤纳的狼毛,不由得大叫出声。天上有些冷,她摸着赤纳身上暖暖的,便搂得更紧些,双脚扣住了它的肚子,心想:还真是暖。怪不得人们都喜欢雪狼皮的毯子。 赤纳可不知,背上之人,正在谋它之皮。 赤纳越飞越快,在天空中打转,翱翔,狂叫。它甚至不管飞向哪里,只是一味地乱飞,那是属于它的自由。自由到整个天空都属于它,整个草原都属于它。它上下腾跃,左右盘旋,这些日子以来的郁闷被一扫而空,只把快乐留下。天大地大,任它随意胡闹。 飞了一会,明月依的兴奋劲过去之后,便凑到赤纳耳边,用力喊道:“大白,快下去,快下去。方向错了。”天上的风猎猎作响,她怕赤纳听不到,又重复了好几遍。 赤纳当然听得清楚,就在耳边喊的,震得它的脑子嗡嗡作响,使劲甩了甩头,在空中吼了一声。但是明月依没听见它吼,还一个劲的喊。 赤纳遂落下地来,顺着明月依的指引走。没走多久,来到一处高地,隐隐听见有呐喊声。明月依从赤纳背上跳下来,来到最高处,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藏在草丛里,转头示意赤纳也过来。 赤纳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明月依急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拍了赤纳一下,轻声说道:“快趴下,别让人发现了。”她自己却伸长脖子往下看。 下面是个低谷,一条小溪从这里流过,使得这里的水草丰满,牛羊肥美,馋的赤纳想下去捉一头吃。下面有几队兵卒正在训练,呐喊声便是出自他们之口。也有几人在河边烤肉,赤纳嗅了嗅,馋的它口水直流。这些士兵一个个极其彪悍,显然是精心挑选出来的。 明月依拍拍赤纳道:“你可别窜出去,回去我给你小肥羊吃。”她又道:“这里的人是父汗偷偷训练的士兵,他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明月。他让军刀哥哥训练他们,军刀哥哥就没有时间陪明月玩了。你看,那个金甲红袍,腰间挂着战刀的就是军刀哥哥。” 由于距离太远,赤纳只看到个穿红战袍的人,腰间的战刀它实在看不清。即便它目力再好,可它的眼睛也不是望远镜。 赤纳心想:这小姑娘有这么好的视力,不简单呐。赤纳哪里知道,明月依也看不见,她完全是凭印象说的。 “你看你看,就是那个。你看见他脸上的疤了吗?喏,就在这个位置。”说着,明月依的手指指到自己的左脸鼻翼,斜斜的向自己腮上划去,又道:“那是他小时候被鹰抓的。是为了救明月,那时候,明月伤心了好久呢。其实他可英俊了,你不看他的疤,看他右边侧脸,简直帅呆了。明月喜欢军刀哥哥,他很勇敢。嘻嘻。” 说到这里,明月依脸色不好看了,又道:“可是爹爹早给我订了亲,可我一点也不想!他叫尸突塞顿,跟我家一样改了姓,现在叫屈顿。他是个胆小鬼,还经常欺负我,小时候就是他放鹰啄我,结果连累了军刀哥哥,所以我很讨厌他!” 赤纳一边听明月依抱怨,一边观察军刀如何操练士兵。心想:你年纪不大,操心的事倒不少。这就开始思考要嫁人了。 明月依转脸又笑道:“军刀哥哥的功夫可厉害了,我两个哥哥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有一次他们空手搏击,军刀哥哥把我大哥压在了二哥身上,按住他们就像按住两只兔子一样,哈哈,害得我二哥吃了一嘴泥。他的刀法最厉害,他曾在上千人的围攻之中冲出来,就是凭着手中的战刀。听我爹爹说,他师父是个很厉害的高人,据说这个人也能飞呢。不过军刀哥哥最疼明月了,嘿嘿,明月说什么他都照办。” 看了半晌,明月依道:“我们走吧,被他们看见该捉我回去了。走,我们去那边。”明月依伸手指道:“大概离这里有三十里路,那里有个温泉,可美了。是以前无意中发现的。”明月依不客气的爬上赤纳的背,催促道:“快走快走。” 赤纳驮着明月依飞驰了一段,转过几个小丘,环境越来越热,空气中出现淡淡的硫磺味。到达一处凹地,眼前一个温泉散发着浓浓的雾气,往高处看,会看到一条彩虹。四处生长了许多花花草草,五颜六色的,将整个凹地画成一幅人间仙境图。明月依欢快的扑进水雾之中,一边拥抱雾气,一边笑。 赤纳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又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总觉得怪怪的。 “大白你看,就是这里了。以前军刀哥哥陪我来过一次,不过他跟着我,我好不方便。”说着,她诡异的一笑。又道:“要不要跟我一起来,我们一起下去啊。” ------------ 第七章 是狼(2) 赤纳也想泡泡温泉,不用她说,它早就准备下去了。不过听说明月依也要下去,它又感到怪怪的。赤纳也不管那么多,管他怪不怪,先下水再说,便纵身跳到温泉里。深吸口气潜入水中。 温泉的边缘也就没过人的腰间,再往里走会越来越深。 赤纳一口气潜到最深处,那里的温度已经接近沸腾,它运起控冰将自己护住。四周是黑色的岩石,赤纳扒下一块,露出一点绿色。它又往下扒,发现里面是一大块翡翠。心中不由得赞叹神奇。 再往里游是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温度更高。这时,不安的情绪又在赤纳心里一闪而逝,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它,不要进洞,快点离开这里。赤纳看看洞,又看看上面,心中犹豫不定。 反身钻出水面,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它听见明月依在哼着歌曲。 顺着声音,它来到岸边,正看见明月依缩在温泉里。见赤纳游来,便向它招招手,拨着水地向赤纳走去。她只穿着一件白色单衣,隐隐能看见她那玉质肌肤。 在这如同人间仙境的地方,见到一个半透的美女向自己走来,还以为是仙女来了,连赤纳也不禁脸红。虽然它的脸不能变红,可是它分明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一股热意在胸腔里翻涌而起,像是一团火在烧,它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即使明月依天真烂漫,毫无杂念。可是那如玉质的肌肤,完美的娇颜,含苞待放的身型,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无一不昭示着她极致的美。 这让赤纳措手不及。那感觉令它兴奋且恐惧……毕竟赤纳有着人类的灵魂。 “怎么办?怎么办?” 连赤纳也问起了怎么办。它从未如此惊慌过,明月依向前一步,它便后退一步,目光中充斥着不知所措。直到一捧水溅到它脸上,它才清醒过来。 这时,明月依正笑着往赤纳身上扬水,清脆的喊道:“笨狼,色狼。你躲什么?我是人,你是狼耶!”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扬起水时,在阳光的照耀下,更美了。 “我是人,你是狼耶!” 听到这句话,赤纳如同五雷轰顶。在温泉里打了个冷战,这一天的兴奋劲瞬间烟消云散,莫名的感到很累,很孤独,心中惨惨的想:是啊,她是人,而我是狼!她是人,我是狼!是狼!是狼就不能妄想和人在一起。 赤纳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舌尖,渗出血来。这样它才觉得好受些。 冒着扬起的水花,在明月依的欢笑声中,赤纳懒懒的回到岸上,郁闷地趴在草地上,任凭明月依往自己身上扬水,它看也不看她一眼。 赤纳心想:她这么纯洁,就像一朵刚要绽放的山茶花。我有这些非分之想,都是玷污了她。不,每多看她一眼都是玷污了她。我只希望她能和她的军刀哥哥走在一起,哪怕要杀了那个叫屈顿的小子,我也要她得到快乐。 赤纳默默发誓,一定要遂她的心愿,它并未深思自己为何要如此对待她。 见赤纳懒懒地趴在地上,明月依也觉无趣,便回到岸上穿好衣服,拍拍赤纳的头,问道:“怎么了大白,你是不是饿了?明月带你回去吃小羊。”这时,赤纳猛然抬起头,面露凶相,亮出一口毒牙,一抹血红由内而外染红了狼牙。 熟悉赤纳的都知道,这是要战斗的信号。 明月依被吓得坐倒在地,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触怒了这头高傲的雪狼。 “啊,你不会吃了我吧!”她大叫出声,往出口跑去。 这时,赤纳飞身而起,从她的头顶越过。巨大声响中,与浓雾中的一个黑色生物撞在了一起。 早在明月依上岸时,它心中的不安就越来越浓,直到刚才,它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告诉它:危险!反击!它从自怨自艾中挣脱而出,立时便发现一个庞然大物从水中向明月依偷袭而来。 偷袭她的是一条巨大水蟒,通体漆黑,在水雾中若隐若现。上不见头,下不见尾,竖立在赤纳面前。 这本是生活在温泉深处的生物,日夜吸收温泉的灵力,早在几年前就已经修炼成了妖,拥有强大的力量,和长久的生命。今日,它又一次感到那个极圣洁的气息到来,她上次来的时候停留的时间很短,等它浮上水面时人已不见了踪影。 这次,它还在湖底修炼着,又感到了这个圣洁的气息。它心中大喜,如果吃掉这个人,定能让它妖力大增。即便她身边还有一个强大到连它也为之恐惧的气息存在。那也不能阻挡它吃掉她的冲动,因为吃掉一个像明月依这样的少女,足以让它的修为增长百年。况且它还感到,这个强大的气息也是一个妖物散发出来的。它心想:如果我慢了,恐怕就会被别的妖物抢走了。因此它又增加了几分速度。 殊不知这天地之间,凡是有灵性的,都会有一个强大的生物保护着它。例如,一只万年人参,它身边必会有一个修炼得道的妖怪守着。或者某个仙草,身边很可能会出现一只修炼得道的灵物,保护它免被歹徒的伤害。 而明月依,就是那个极有灵性的人,赤纳便是那个得道的妖怪。 早在赤纳第一眼看见明月依时,它就觉得她是个特别的人。别人都怕它,她却不怕它。别人都躲它,她却偏要找它,并且还很自然的指使它。更让赤纳觉的神奇的是,自己对此一点儿也不反感,还挺受用。 明月依与生俱来带有一股子灵气,让人不自觉地亲近。关于这一点,北光也是深知的。所以,北光没有阻止明月依去找赤纳,他想借此让赤纳多与人相处,帮助赤纳找回人性。 巨大的水蟒妖很不甘心,第一次与明月依失之交臂之后极其后悔,心想:如果我能吃了这个人,必能脱离兽形,幻化成她的样子成为真正的人类。可惜上次出来的太晚了。 这次机会又来了,它来不及散功,便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蛇妖出现之时,四周气温又拔高几分。它抡起蛇尾,溅起一大片水花,浓浓的热气充斥在空气中。粗如水缸的蛇尾,从天而降砸向明月依。 这条水蟒虽强,但它久居湖底,论战斗经验十个它也比不过一个赤纳。 在蛇尾抡来之时,赤纳像炮弹一样跳起,后坐力让地上多了一个大坑。赤纳张开血盆大口,毒牙弹出二尺来长,咬住了水蟒的中间部分,伴随着冲力,将水蟒全身带飞,狠狠地撞向地面。水蟒一声嘶吼,身体一震,抡向明月依的蛇尾转而攻击赤纳,蛇头也向赤纳咬来。 赤纳四脚踏住水蟒用力一蹬,又弹了起来,躲过了水蟒的攻击,整个过程只是一眨眼间。赤纳嘴里咬着一大块蛇肉,喉咙一动,将蛇肉吞进肚里。那味道甚是鲜美,蛇肉一入肚,它便感到一股暖流,流遍全身,非常舒服,就连妖力也有所增长。 赤纳大喜,心道:送上门来的美味。 水蟒一声惨叫,心里顿时恨极了赤纳。眼见就要将香饽饽吃进嘴里,被赤纳一打断又没吃着,已是气急,更甚的是还被咬掉块儿肉,对它而言,那块肉算不得大,但是流失的修为可不是一天两天能补回来的。它心里更坚定要吃掉明月依,补回妖力。 它本是妖,由动物修炼而来,就算只是掉一块肉,也让它够难受的了。更何况它刚刚正在湖底修炼,一感到明月依的气息,便按捺不住,立刻跑出来袭击她,因此没有散功,全身精华尚未内敛,所以赤纳的那一口才会那样鲜美。 赤纳心想:这条蛇久居温泉之底,本身的阴性体质,被完全改造成了阳性体质。我若将它吃掉必能比现在强上三分。 它们俩打的主意倒是差不多,想的都是吃。 就在赤纳想要继续攻击的时候,心中的不安又来了。它下意识的用了分身,分身朝着明月依躲藏的方向飞去。只听轰隆一声,分身撞到一道水柱之上,把它击出一二十丈,在地上滚了六七圈才停下。 此时,赤纳也撞上了水蟒的蛇身,两条如刀般的狼牙,狠狠的刺入了水蟒的七寸之中。待要赤纳再扯下一块肉时,水蟒一声嘶吼,全身大振,水柱铺天盖地的从温泉中乱射而出,所过之处连岩石也被击得粉碎。 赤纳的分身再一次迎向了水柱。 先一次,是水蟒蓄力而为,赤纳应付得仓促,因此被击飞。而这一次,赤纳聚精会神,而水蟒的水柱发射得仓促,因此只见赤纳左冲右突,将攻击明月依的水柱尽数拦下。 被赤纳咬住要害部位,水蟒叫苦不迭。嘶吼一声,全身的鳞片互相摩擦击打,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听到这种声音,赤纳瞬间眼前发黑,嘴也不自觉的松开了,身体从空中掉了下去,应激反应让全身的狼毛根根倒竖而起,整个狼粗壮了一圈。 ------------ 第七章 是狼(3) 赤纳迅速守住心神,很快便挣脱了这种声音的攻击。 随后,赤纳的身体迎风暴涨,驱散了水气,如同一堵墙一般挡在水蟒和明月依之间,接下了水蟒的所有攻击。一直涨到它的狼腿也如水缸粗细为止,看上去有两丈来高。赤纳仰天一声怒吼,一抓将水蟒拍在地上。 水蟒挣扎不起,便顺着赤纳的狼爪往上缠。蛇尾绑住赤纳的腰,蛇头缠在赤纳的肩膀上,一口咬向赤纳的脖子。它虽是咬到了,但是下一刻,一声嘶吼便松了口,鲜血从蛇嘴里流出,染红了温泉。 赤纳的毛发像钢针一样立起,水蟒咬到它的时候,如同咬在钢针上。 水蟒吃了亏,便放弃赤纳钻到水里去了。赤纳以为它逃了,正想追击时,直觉再次告诉它:明月依有危险。 这个直觉令它的身体比思想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本想去追击水蟒的脚步骤然改变方向,向空中跃起,朝着明月依的方向落下,前爪正好按住刚刚露头的蛇头。水蟒的蛇尾像鞭子一样抽向赤纳的腰。赤纳狼尾一横,挡住了蛇尾的攻击。水蟒用力翻腾几下便脱离了赤纳的掌握,又钻进水里去了。 赤纳虽有心下水将水蟒捉出来吃掉,但更加担心明月依的安危,遂放水蟒一马,变回原来的大小,带着明月依匆匆离开了此地。 水蟒躲在湖中也不敢再追,只好心有不甘地潜回湖底。 明月依骑在赤纳背上,俯着身抱着它的脖子,静静的睡了。刚才的战斗可把她吓坏了,明月依连武术都没有练过,只是经常骑马、跑动,身体强健些,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虽然说心里害怕,可是更多的还是兴奋。她甚至凭借自己的力量躲过了一道水柱。在她躲过之后,那道水柱在地上留下一个大坑,她心有余悸的咂了咂舌头。就这么一次躲避,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和精力,在战斗结束之后,她困得要命,便睡了。 就在赤纳走后不久,一个骑红马的人带着两名部下来到这里。 这个人身材魁梧,蜂腰虎背,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力量。 他看上去非常英俊,可惜左脸上有一道斜斜的疤痕。他双目威凌四射,头戴黄金战盔,身穿一身黄金战甲,背后红色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脚踏一双黄金战靴,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光这身装备,就有一百多斤。 他腰间挂着一柄战刀。刀鞘是用上好的花梨木制成,黄金镶边,上面雕刻着得胜归的图案。刀柄用金色丝带缠着,刀柄上刻有一颗雪狼头,这颗头栩栩如生,连耳朵,狼牙,狼眼,鼻子,以至脑后的毛发都有雕刻。狼头露着狼牙,像是时刻准备着冲锋陷阵一般。他手按刀柄,拔出一寸,那一寸寒光闪烁,太阳的影子倒映其上,想必锋利至极。 他在周围观察一遍,能看出来此地不久之前发生了一场剧烈的打斗,但他不知道是谁在此战斗。从痕迹来看,必有一条蛇参与,但看不出它的对手是谁。 他是见到这边的水汽在天上盘旋,料想必有事故才过来查看的。 “将军,你看这是什么。”一个部下从草丛中捡到一块衣角递给他。 军刀接过衣角,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说道:“这件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随即招呼众人,上马走了。 赤纳驮着明月依往回走,它走的不快。其实它不想回去,甚至生出了就这么不告而别的念头。可一想到北光,又觉得就此走掉不太合适,毕竟自己输掉了赌约。若是一走了之,多半还会被他追上。于是它放弃了逃跑的念头。但是一想到北光的唠叨,又不禁头疼。 再看看背上的明月依,精致的睡颜,粉色的嘴唇微张着,一对细眉安详的卧在眉骨上。娇颜吹弹可破,胸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想起先前在温泉中的场景,又让它一阵心摇驰骋。就这样看着她睡觉,它心里都会感到幸福,心想:先把她安全的送回去,再想其他的。 回到营地时,天色已近黄昏,明月依也醒了,到此时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战斗,嚷嚷着喊饿,跟赤纳道了声别,约定下次再玩,便先独自走了。 赤纳来到北光的毡包外,见北光已在门口等着。北光招呼它进来问道:“你战斗过?” 赤纳点头道:“碰见一只蛇妖。” “在什么地方?”北光问道。 “一处温泉。”赤纳道:“温泉里有一大块翡翠,蛇妖在里面修炼,它似是要袭击明月依,被我打跑了。” 北光思索片刻,道:“普通温泉不应诞生妖物,可能是一处废弃的秘境。” “秘境是什么?”赤纳问道。 北光道:“天地生强者多种多样,有自身修炼,也有借助外力,还有一种是探索特殊之地。” 赤纳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是探索特殊之地?” 北光笑着解释道:“特殊之地大概有这么几种。第一种是试炼,大多是宗门培养晚辈用的。第二种是秘境,你刚才去的温泉有可能是一处废弃的秘境,那里残存些精纯的天地精华,因此生出妖物。第三种是古墓,多为家族传承所在,外人一般进不去。第四种是遗迹,是古代强者开辟的特殊空间。第五种是幻境,可遇而不可求,就像做梦一样,但是确实能得到某些好处。这里面有一些是人为的,比如古墓和遗迹。有一些是自然产生的,然后再经过人工改造,比如试炼和秘境。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天道所诞生的禁地。这些地方除了能满足人的好奇心,还能不同程度上提升人的实力。” 见赤纳听的不甚了然,北光接着说道:“这些地方大多掌握在大势力、大家族的手里,一般人接触不到。虽然它们能让人获得力量,但也有一定的风险,富贵险中求嘛。一旦有这些特殊之地开启,很多人都会前去。人人都希望自己能得到提升,哪怕有危险也不惧怕……” 听着北光又开始唠叨了,赤纳顿觉头昏脑涨,好奇心被一扫而光。趁北光转身倒茶的功夫悄悄溜了,留下北光一个人在那里滔滔不绝…… 就在刚刚击退蛇妖之后,回来的路上,赤纳驮着明月依,仔细感受了自己的五灵。身灵赋予了它大小的能力,智灵赋予它分身的能力,魂灵赋予它隐形的能力。它此时方知,心灵赋予它的能力是直觉,平时不起作用,只有在战斗中或是危险时才会被触发。 直觉赋予它能够预判敌人行动的能力,方让它保全了明月依。否则,按照赤纳自己的想法,当时水蟒若是逃跑,它必会追击一段距离,那样就会上了水蟒的当。赤纳很庆幸自己得到了这样的能力。 当夜,三匹马扬起尘土急飙到营门口,为首的人喊道:“我是军刀,快开门。” 侍卫见是军刀归来,马上开了营门,放他们进去。 军刀勒马问道:“明月今日可曾出去?” 侍卫不敢隐瞒,垂首说道:“出去了。” “可曾回来?” “下午回来的。” 问完,军刀放下心来。方进了营地,见过安沛昭,禀报一些工作上的事。然后道:“大汗,听说圣人来了,我想去拜见。” “礼当如此,上次圣人过来,你有公务在身,未能相见,这次定要去拜会。”安沛昭又道:“你回来的正好,明日屈伦率部族来礼拜圣人。你随我去五十里外迎接他们,你亲自带队先行,我们办的隆重些。你且先去拜见圣人,时间不早了,想必这时候圣人刚用过晚膳,还没到用功的时候。见过圣人你再来。” 军刀去拜见圣人,见赤纳在侧,微微一惊。上前两步,单膝跪地,道:“见过圣人。” 北光右手虚抬,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托起,他竟无从反抗,不知这力从何处而生。 北光笑道:“是承志啊。有十年没见过你了,那时候,你和你师父去齐国游荡,一转眼,你都成将军了。比起先前,你越发有了英雄气概,那时候你才这么高。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男大能有二十八变,哈哈,好啊好啊。听说你被誉为草原第一猛士。了不起,了不起。坐坐,别拘谨。”北光似是很喜欢军刀,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军刀脸色一红,尴尬的笑了一声,道:“比起当年的烈火战神,晚辈还差得远呢。” “哈哈,好汉不提当年勇。”北光挥挥手,又唠叨开了:“当时年少,未曾悟道,一味地追求强大的力量。如今年老力衰,反而后悔当初将功夫用在追求力量上。让我双眼昏花,未能看透真谛。” “前辈说的是。”军刀赶紧岔开话题,若不然北光又说个没完,道:“圣人,这雪狼是……”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权当代步之用,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路走多了,这腿脚就疼的要命,怕是年轻时留下的旧伤发作了。你们年轻人,受了些伤,要赶快养好才是。若是留下病根,老了就像老头我似的,一到阴天下雨……” 北光滔滔不绝的讲半天,军刀只是默默的听着,不时给北光添些茶水,态度很是恭敬,时不时还称赞北光几句。 ------------ 第八章 暗斗(1) 赤纳在他进门之时,便认出这是白天远远观望过的军刀,当时距离过远,它未曾看清。此时近观,见军刀二十左右岁的样子,形容得体,举止大方,身材魁梧修长,举手投足间充满力量感,颇有些英雄气概。 赤纳眼中放光,心中赞叹一声:好一个猛汉,看上去比飞狼威猛,比烛龙强劲。安沛昭有此人相助,何愁在草原不能稳如泰山?想必安沛昭早就有纵横草原之心。 它又见北光唠叨个没完,便先起身溜了。它回头看了一眼,见军刀羡慕的目光,不禁得意的甩了甩尾巴,正好从军刀脸上拂过去,赤纳心中万分得意。 原先,北光只是跟赤纳唠叨。从生老病死到天南海北,从柴米油盐到为人处世,从一双鞋子他能说到宇宙万物,甚至从八卦别人的事情都能谈到天下大势。赤纳嫌他唠叨的同时,也不禁佩服北光的学识。他不只是在力量上折服了赤纳,在学识上也折服了它。心道:圣人千般好只是太啰嗦。 翌日天还没亮,赤纳便跳上屋顶嗷叫起来,它心中气闷,心想:我睡不着,你们也别想睡。 它这一叫,大多数毡包都掌起了灯,不时听到士兵的咒骂声。 天刚蒙蒙亮,营中便吹响了集结号。很快,有两队人马先后离营而去。前一队轻骑三百人,由军刀率领,后一队轻骑两千人,安沛昭亲自统率。 军刀率领部队,在距离部落五十里的一处高地停下。望见远处尘烟腾起,估摸着那就是屈伦的队伍。 他吩咐道:“你们在此等候,把眼睛擦亮点,万一有情况及时求援。” 毕竟屈伦也是带兵来的,万一他突袭自己,自己吃了败仗回去不好交代。做将军的,还是稳重些好。 军刀命三百将士原地等候,他独自一人,快马上前。 屈伦见有一人一骑飞驰而来,知是安沛昭的人来迎接了,便下令所有人停止前进,立在原地等待军刀。 奔到近前,军刀勒住马,在马背上向屈伦行礼。 屈伦的年龄和安沛昭差不多,也是一身贵族老爷的装扮。他身后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和一匹匹健壮的战马。再往后是妇女赶着牛羊马匹和麋鹿,这些牲口都是送给安沛昭的礼物。骑兵一排排一列列整齐地站成队伍,早在他见到军刀飞马奔来时,便列成了阵势,想张扬一下自己的军威。 军刀说道:“主上派我来迎接大汗。在离此地二十里处的围猎区等待大汗,大汗可有话要我带去?” “没有,继续赶路。”屈伦皮鞭一挥,越过军刀继续前进。 这时屈伦身旁有一秃头青年大笑道:“蛮子,你还没死?听说你前不久得到草原第一猛士的称号。你敢不敢与我带来的这畜生斗一斗?”说着,他拍了两下手,骑兵退开,亮出后面一辆马车,车上一个大铁笼。笼子中关着一头狮子,狮子嘴角带血,脚下还躺着一具被啃了一半的人类死尸。狮子龇牙咧嘴,在笼子中嚣张着转圈。见到军刀,它张开血盆大口,从缝隙中使劲往外撞,挑衅着连连大吼。 军刀目露寒光,狠狠的盯着秃头男。秃头被盯的不再敢与他对视,讪讪的看向别处。 看见秃头那消瘦的身材,憔悴的面容,军刀从心底感到恶心。又见狮子以人为食,他紧了紧手中的刀,暗暗起了杀心,冷声道:“屈顿,若要比试,你与我来,你这畜生不配。我警告你,给我管好你这畜生,若伤了人,休怪我的刀不长眼睛。你要想试试你这畜生的厉害,这次圣人带来一匹雪狼,不如找它去试试。如何?你这畜生敢不敢?” “雪狼!你说的是真的?你可别骗我。”秃头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岂能有假,我亲眼所见。是圣人的坐骑。” 秃头拍着手叫道:“嘿嘿嘿,好唉。这下可他妈有好戏看了。” 屈伦喝道:“住口!那是圣人的坐骑,休要造次,滚。”屈顿晃了晃秃脑袋,便悻悻地退了下去。 屈伦笑道:“军刀啊,你真是越来越壮,有一些猛士的样子了。你先回,告诉沛昭哥,我一会儿就到。” “是。”军刀勒转马头,一人一骑绝尘而去。 屈伦瞪了儿子一眼,心想:我怎么生了个这样的蠢儿子?被人家畜生畜生的骂还听不出来。恨的他想给他两鞭子。 他对身边的亲信沉声说道:“史承志那小子在草原上的声望越来越盛,安沛昭靠此人出力,领土越来越大。与先前相比翻了三倍不止。若有可能……”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要杀掉军刀。又对屈顿道:“我们此次前去,还要及早定下你的婚约,只有我们两家联合在一起,才能保住我们的地位,你给我学聪明点。安沛昭那闺女不错。我看着很满意,嫁给你,倒是亏了人家,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对待她。还有,到了人家地盘上,你给我老实点,若坏了我的事,仔细你的皮。” 秃头屈顿听到婚约二字,便连亲娘也抛到脑后,别的话一句也没听见。一想到明月依美丽的面容他就浑身刺痒,虽然身体上某个部位依旧疲软。他咧着嘴,一滴口水掉到马背上,吸溜一声,将嘴唇上的口水吸了回去,又用力的摸了一把嘴。心想:两年不见,那小妞儿肯定又漂亮了,把她娶回家,我倒要想想新玩法,天天变着花样玩。想到这里,他尴尬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裆…… 很快,两方人马相遇,安沛昭与屈伦下马拥抱。二人席地而坐一阵寒暄,又叙述当初少年之事。 屈伦笑道:“哥哥,明月今年多少岁了。” 安沛昭知他心思,也笑道:“十四岁了。” “那是该婚配了,年纪也不小了。我儿年长她两岁,很会照顾人,之前又有婚约。依我看,我们不如早早了结此事。我早就想抱孙子了。哈哈。”屈伦笑道。 其实安沛昭早想悔婚,他在暗地里已经摸清楚了屈顿是个什么东西。荒淫无耻,欺男霸女,不学无术,喜怒无常,滥杀无辜,这些词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过分,是个十足的败类、败家子。 一个正常的父亲,怎会将掌上明珠给这样的一个人。 但安沛昭又不愿背悔婚的名声,因此一直拖着:我既不悔婚,也不主动跟你提这个事,你若提,我便拖。 这次躲不过了,被问将起来,安沛昭心里骂着,嘴上应承着,笑道:“是啊,我也想抱外孙了。待你下了聘礼让他们择日完婚。可好?” 屈伦一声大笑,道:“好好,礼物都给你带来了。”言下之意便是下聘礼来了。 安沛昭收了他的礼物,共是公牛六十头,母牛六十头,羊千匹,马四百,白鹿一双,金雕一对,另有各色皮毛若干,美酒粮食若干,金玉珠宝若干。 礼物有些寒酸,但是安沛昭仍然欣然收下,谢了礼,派人将礼物先带回营地。 这几年,安沛昭的部落一直在走上坡路,而屈伦的部落开始下滑,他心里早已看不上屈伦,甚至已有吞并屈伦之心,碍于幼时的情分,和他当初对自己的帮助,所以一直没有动手。这次,一来先摸摸屈伦的底,若他肯臣服,便收了他的人,给他声望,把他养起来供着,好生的对待他,让他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若不肯臣服,再用非常手段。二来是彰显一下自身实力,威慑屈伦,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安沛昭有吞并屈伦之心,屈伦也有吞并安沛昭之意。 他这次也是来探探安沛昭的底,再探探圣人的口风,若能说动圣人让他两不相帮就最好了。他虽无军刀这样的猛士相助,但他人多势众,家底比安沛昭殷实。若真是走到决战这一步,谁输谁赢尚未可知。他早就感觉到安沛昭不想与他联姻。这几年,安沛昭与南方诸国小动作不断,任谁都能看出来,他要捡个高枝儿往上攀。 由于当日天色已晚,众人来不及回去,便在此地露营一晚。第二天一早安沛昭道:“好兄弟,来,看我准备了些节目。”双手拍了两下,一群牧民赶出百八十头梅花鹿来。一声炮响,梅花鹿被吓得四散奔逃。 屈伦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喊道:“谁打的鹿多,我重重有赏。”众将士听了自然高兴,纷纷上马去射鹿。 这些鹿开始是四散而逃,后来有一头特别强壮的公鹿牵头,它们便缓缓聚拢,朝着一个方向逃跑。 安沛昭从腰间解下一把刀,喊道:“谁能杀死那只头鹿,这把刀就给谁。”然后目光看向屈伦。 见状,屈伦也不好没有表示,也解下自己的佩刀,也喊道:“谁杀死那只雄鹿,我这把刀也一并赏他。”说着,他向左手边一个壮汉使个眼色,那人会意,提弓上马逐当先那头雄鹿。 听了这话,众人群情激昂,争先恐后的上马逐鹿去了。 ------------ 第八章 暗斗(2) 军刀并没有上马去逐鹿。而是从马上取下一张奇怪的铁弓,弓弦是钢丝和牛筋制成。这张弓通体黝黑,没有一点光泽,就像一块黑炭。它呈X形状,如黑鹰张开的翅膀,两条弓弦在中心点交叉。要想拉开这张硬弓,双臂没有几千斤的力量根本不可能。 它是一张名弓,弓身上刻着一行字:暗夜流星坠,飞弓透甲箭。 此弓名为:暗夜飞弓。简称“暗夜”。 军刀一手提弓,一手捻箭,这箭头有螺旋花纹,是纯钢制成,长度略长于普通弓箭。他腾身而起,落在马背上,一只脚踏住马头,一只脚蹬住马鞍。寻了个好视野,双臂一用力,两条胳膊都粗壮了一圈,嘎巴一声,铁弓张开。屏住一口气,计算好重力、风速、距离,还有鹿逃跑的路径,朝前方的天上哧溜溜一箭。那只箭在空中划出一道亮晶晶的火花,越过众人的头顶,正中头鹿的后脑。头鹿翻倒在地,四脚踹了踹便不能动了。 屈伦心中惊骇,头鹿距离军刀少说也有一里地,一箭便取了它的性命,没想到军刀还有这一手。屈伦的心脏扑扑跳得比平时快了十倍,好像那一箭是射向他一样,呆在了原地。心想:若将这头鹿换成是我,想必也是一样的下场。这小子进步得太快,一定要想法子除了他,以绝后患。于是他心中再次坚定了杀掉军刀的想法。 片刻,屈伦长出一口惊气,颤抖着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情绪恢复如常,皮笑肉不笑的说:“古人说百步穿杨就是神射手,我看军刀小兄弟有千步穿杨的本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敢当,侥幸而已。”军刀接过两把刀道:“谢二位大汗。” 那两把刀都是不可多得的名刃。安沛昭那把如同月牙,更像匕首,名为残月。此刀乃他的祖传宝刀,他能将这样名贵的刀赠与军刀,可见对他的器重。屈伦那把,是一把马刀,更比残月珍贵,也是他的祖传之物,名为惊虹。 安沛昭向军刀使了个眼色,军刀会意,上前一步,将那把惊虹双手托起,献到屈伦面前,道:“此刀太过珍贵,承志能得一见,已是三生有幸,还请大汗收回。” 屈伦本想让自己人得了这个功劳,好彰显自己的武力,也好给安沛昭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军刀寸步不移,便斩获了头鹿。他虽然心中肉痛,但也不好意思收回,故作大方的说道:“真不愧是草原第一猛士,了不起。假以时日,必是天下出名的英雄。自古宝刀配英雄,你拿着便是。” “承志不敢贪多,大汗已带来不少牛羊金银,若再领受大汗宝刀,心中实在不忍,还请大汗收回宝刀。”军刀进一步说道。 屈伦心中大喜,却故作推诿再三。 军刀又道:“不如先暂且请大汗保管着,以后若有需要,再向大汗来取。” 屈伦见他诚意十足,给足了面子,又权衡一下牛羊和刀的价值,喜滋滋的收回了宝刀,笑道:“好,这把刀先暂且寄存在我这里。若你想用,随时可以来取。” 就这样,安沛昭实际上是收了屈伦的礼,暗地里却扬言,用惊虹换来了屈伦的牛羊。屈伦有苦难言,只好认了这个哑巴亏,毕竟这把刀对他而言更重要,不能轻易送给外人。 玩完射鹿的游戏,双方人马汇成一队,向大营而去。这些士兵中多有旧相识,也有亲戚,因此两个部落的人马混在一起,一路上满是吹牛声和笑骂声。两位大汗也提起了少年之事,外人看来,情景好生和谐。 今天,明月依穿上了姑娘的衣服。 她得知军刀回来了,便找上赤纳抱怨道:“军刀哥哥昨晚就回来了,他也不来看看明月,今天一大早又陪爹爹走了。我还不如雪雁知道得早,军刀哥哥心里根本就没有明月。”她嘟着小嘴,边走边揪着青草。 赤纳陪在她身边,突然停下脚步,看着营门方向,给她使了个眼色,叼住明月依的手腕将她往那个方向拉。 明月依会意,大喜,笑道:“你是说让我去找他们?这个主意好,大白,你等着我,我回去换了衣服就来。”她穿的是长裙,行动起来不方便。要出去,还要换上男装,才方便些。 赤纳不由分说,狼爪一探,撕拉一声,将她的裙子撕开一道口子,这样就方便多了。明月依一声惊叫,身体已被赤纳抛起,和昨天一样,赤纳腾身而起,明月依骑在了它的背上。 明月依趴在赤纳背上,拍着它的大脑袋,叫道:“驾!” 此时她觉得还是跟大白在一起最快乐,它总有出其不意的举动,给明月依带来惊喜,让她感到既意外又刺激。如果换做是军刀哥哥,军刀哥哥会老老实实的牵来马,在营门外等她。然后陪她出去逛逛,很快就会回来,是很安全,但也少了诸多趣味。 赤纳循着气味找到队伍的方向,一路飞驰而去。只跑出十余里,便见到他们的大部队朝营地的方向慢慢走着,两位大汗时而用马鞭指点一二,似是在谈论附近的地形。 众人看见雪狼驮着明月依,既感到意外,又觉得神奇。看到雪狼并没有伤人的举动,也都放下心来,不过心中还是警惕着,纷纷注视雪狼。毕竟他们没人见过雪狼与人亲近。年轻一点的人,更是没见过活着的雪狼,所有人都是翘首观望。 来到近前,明月依跳下来,一脸兴奋,口中喊着军刀哥哥,向他跑去。 安沛昭道:“这丫头没大没小的,被我惯坏了,让兄弟见笑了。”喝道:“明月,还不快见过叔父。” 她这才发现在父汗旁边的屈伦,便停下脚步,匆匆调转方向,朝着那边拜道:“明月见过叔父。” 这时,一声狮吼响起,一头雄狮从人群中窜出来,扑向明月依。 屈顿先是见到明月依的美貌欲火燃烧,那个疲软的家伙似乎有些蠢蠢欲动,他不禁兴奋起来,不过也只是动了动,便没有了下文,依旧疲软着。又见她只在乎军刀,自己这个正牌未婚夫连看都不看一眼。心中大怒:我才是你男人,你理都不理我,该死!便妒从心中起,下令放开狮子,命令狮子去咬明月依。他斜着眼睛看着军刀,心中骂道:兔崽子,我让你能,你去救啊。 军刀脸色大变,他离明月依尚有一段距离,而雄狮已扑至她面前,他即使再厉害也很难施以援手。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明月依就这样被咬死,双腿一用力,便跳了出去。 变故来的太快,就连屈顿也变了颜色,他本想看军刀和狮子打斗,借机羞辱他一番。他哪里想到这狮子速度这么快,转眼间,狮子便扑倒了明月依。他还舍不得这个小美人死,心里不禁后悔,心道:哎呀,可惜可惜,美人儿就这样死了,我还没享用呢,算了,以后再买几个小丫头来。 他假惺惺地用手挡住了眼睛,装出一副心生恻隐不忍观看的表情。 安沛昭见爱女被狮子扑倒,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才想起,刀已经赏了军刀。忙催马踏过去。 就在大家一拥而上时,不远处的赤纳发出一声低吼,声音不大。雄狮正要咬,牙齿已经碰到了她的脖子。一听这声低吼,顿时像触了电的猫,嗷嗷一声惨叫,蹦起一丈来高。抱着脑袋,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安沛昭的战马是身经百战的宝马,听到这声低吼,慌忙停住脚步,险些将安沛昭甩出去。其他将士的战马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军刀一脚踢开狮子,扶起明月依,忙问有没有伤到,有没有吓到。 明月依笑道:“明月早就知道军刀哥哥会来救我的,所以明月一点也不怕。”看她那样子真是一点也不怕,还有些得意,仿佛刚才那头雄狮并没有把她扑倒一般。 安沛昭怒喝道:“胡闹!这里也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快快滚回去。”明月依一吐舌头,老老实实地站到一旁。 屈伦瞪了一眼儿子,喝道:“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屈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想必这话屈伦经常说。 “侄儿真是会照顾人啊。”安沛昭对着屈伦咬着后槽牙,挤出这么几个字。 屈伦嘴角抽搐一下,面露尴尬之色,忙道:“哥哥莫怪,回去我定收拾他。”他狠狠地瞪了屈顿一眼,喝道:“还不快去给明月道歉!” 屈顿心中不屑,并未下马,坐在马背上,一脸猥琐的笑容,叫到:“媳妇,伤着没有?回家哥哥好好疼你。” 明月依看也没看屈顿,对安沛昭道:“父汗,明月不嫁这种废物。”她说得直白,如同当众打了屈伦一个耳光。 屈伦面色阴沉,道:“哥哥,这是你的意思?”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安沛昭冷哼一声,道:“他二人虽已到了婚配的年纪,不过,令郎的性子却是有些古怪。我儿子有两个,女儿可就这么一个,她是我的心头肉。若死在狮子口里,你叫我怎么活呀。” ------------ 第八章 暗斗(3) 气氛已经尴尬到极点,此时屈伦若再不低头,恐会更加尴尬,以致丢丑。再加上之前逐鹿之事,他本想先给安沛昭一个下马威,没想到一步步钻进人家设计的套里去。使他失了先机,虽然心中不甘,也只能先低头服软。 他心中暗恨,却也无计可施。他知道安沛昭想听什么,也清楚自己此行而来最主要的目的是朝拜圣人,劝说圣人两不相帮。在没达成最大的目标之前,其他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便沉声道:“这件事确实是屈顿做错了,他尚需磨炼,依我看,婚期先往后延一延吧。” 安沛昭心中窃喜,脸面上却正色道:“年轻人,就应该多加磨炼,做出一番事业,先立业,后成家。小女并非不愿意嫁,只是想激励他一下,只不过话说的有些决绝而已。我看屈顿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到时候,小女必心悦诚服。好事多磨,他们现在毕竟还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的很” 屈伦心中愤怒,脸上却没多少表现,缓缓点点头:“劳哥哥费心了。” 安沛昭伸出一只手,指向自己营地笑道:“咱们回营再叙。请,哈哈哈哈。” 屈伦沉声道:“请。”也跟着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两声。 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少了几分欢笑,多了几分肃杀,二人各怀鬼胎慢慢前行。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赤纳驮着明月依,人畜皆不敢靠近它。可是明月依非要缠着军刀,军刀只好离开大队陪着她走。他从怀里摸出一片衣角,递给明月依。明月依会意,便悄悄收了起来。 军刀对赤纳说:“谢谢你。两次救了明月。” 赤纳也不理他,反而加快了脚步。凭军刀的马追不上它,便在后面吊着。 明月依跑在前面,回头笑喊道:“军刀哥哥,大白是很好的,它喜欢你呢。” 他们走的不快,待回到营中,天色已晚。 当晚营地里点起篝火,大家热闹了一场。 屈伦的部下与安沛昭的部下多有经年不见的亲友,因此这一场晚会参加人数着实不少。一座巨大的篝火占地一千多丈,是由一个个小火堆围成的一个大火圈,远远看去,映着这边的天都是红的。一条条木棍立在火边,串上大块的肉,被篝火烤的滋滋流油,香气飘在空气当中,让人更有食欲。谁想吃了,便片下一条,和着烈酒咽下肚去。有的人拎起一整条羊腿,半生着就往嘴里塞。也有小的火堆,大多是几个关系不错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烤全羊割肉吃,或喝酒划拳。没喝几碗,群情便热烈起来,有的大声呼喝,有的唱歌,有的拉琴,有的甩开膀子摔跤。热闹闹,乱哄哄,好不快活。 军刀席地而坐,此时天气尚冷,他只穿单衣,明月依坐在他身边唱歌看星星。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在他面前跳舞,扭着屁股,震颤着胸脯,向军刀抛媚眼。 赤纳在暗处啃羊肉。它喜欢生食,虽然熟肉很好吃,但是多年来食生肉的习惯让它积习难改。每日不尝点血腥,嘴里能淡出个鸟来,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下来吃。 它正嘎吱嘎吱啃着骨头,忽然听见有人叫喊:“光吃酒有卵意思?不如找人来场较量给大家伙助助兴啊!” 这人嗓门很大,压过了嘈杂的吵闹声。喊出来之后,场面安静了不少,大多数人都看向他。众人多多少少都对他有些尊敬,想必他定是个有身份的人。 赤纳听这人喊的中气十足,想必有两下子。便跳到毡包顶上看热闹。 只见一人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红裤子,圆脸虎目,满身遍布刀疤,看上去极其彪悍。 他是屈伦的人,此时正站在一个同样是赤着上身,穿着一条黑裤子的男人面前,说道:“胡达,上次的事儿没完!” 这个叫胡达的也是非常彪悍的人,身上更是横七竖八地满布疤痕,是个身经百战的猛将,正坐在地上喝酒,想必是安沛昭的人。见那人挑衅自己,他干了一碗烈酒,摸了把嘴,站起身来与那人虎目相对,互相凝视着彼此,空气中火药味十足。 胡达道:“苏赫,上上次的事儿也没完!” 四周人于是都开始起哄,“好!上啊!干他娘的!”,并以他们二人为中心劈开了个场地。 二人略略弯腰,便摆开架势,转着圈的走位。苏赫抬起手打胡达的肩膀,胡达往后一躲,二人便两膀相交互相抓住对方的双臂。他们脑袋贴着脑袋脚下用力绊。 这二人都是成名已久的战士,是双方阵营中的主力,既然出战,代表的就不是自己,而是双方首领的荣誉。 同一时刻,两位大汗也放下了酒杯,挺直身体,一脸严肃的观看摔跤。 苏赫心想:少爷命我速战速决,我得拿出自己的绝招来才成,拖得越久,我力量耗尽就不好施展了。 胡达心想:他既然向我挑战必是有备而来,我且先拖一拖他,待他出现破绽再一击制胜。 因此苏赫一上来就腰腹猛然发力,将胡达抡起来,趁机速探猿臂,抓住了胡达的腰带。若单是被抡起来,胡达还有破解之法,但腰带也被抓住了,他也没辙。这一下,胡达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可他也不是好对付的,人在空中双手抓住苏赫的一只胳膊,用力一扭,二人都摔倒在地。但是很明显的,胡达先着地,苏赫后着地。 也就是这一先一后,便分出了胜负。 屈伦带来的人一个个嗷嗷乱叫,然后齐声叫喊:“苏赫,苏赫,苏赫……!” 反观安沛昭这边的士兵,多多少少有些不服,但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胡达不服,还要再比。 苏赫不屑的说:“你不成,换个厉害的来。” 胡达耷拉着脑袋,有点沮丧,输了便是输了,不服也没有办法,只有下次再找机会了。便不再去挑战,独自一人喝闷酒去了。毕竟,他二人从小打到大,几乎是胜负各半。因此,胡达也没有太过沮丧。 安沛昭这边的人,霎时少了笑声。空气中多了几分尴尬。 屈伦端起酒杯笑道:“来哥哥,咱们接着喝。” “喝!”安沛昭面沉如水。 安沛昭这边的人自问都比不过苏赫,看着苏赫在那耀武扬威,没有一个敢站出来。 这时,秃头屈顿喊道:“你们不是还有草原第一猛士吗?让他出来啊。怎么了?害怕了?怕就别说自己是第一,回家喝你妈妈的奶去吧。”说完哈哈大笑,他的手下们也跟着他哄笑。 “第一不敢当。苏赫,我来和你较量较量。”军刀站起身来,他脱了上衣,身上倒算是干净的,只有胸前一道斜斜的伤疤。 “第一不敢当,草原猛士就敢当了?”苏赫怒视着军刀。早在今日射鹿之时,让军刀抢了头功,他心中就气不忿。他心里对军刀还是很不屑的,心想:他史承志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辈,还敢在我面前卖弄。放在十年前,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还草原第一猛士?待会儿若落在我的手里,看我不把你打成草原第一狗熊。 秃头屈顿又道:“怎么不是草原第一猛士?我说他是他就是。你是草原第一英雄,大大大大的大英雄。没人比你还大。哈哈。”他把猛士悄悄改成了英雄。 明月依担心的在军刀耳边道:“这个秃头肯定没安好心,不定在想什么坏主意,军刀哥哥我们走,不要理他。” 军刀道:“男人的事,小女孩不要参合。” 明月依嘟着嘴,撇过脸去哼了一声。 “你是草原第一英雄,就不能按照常理来打。”秃头屈顿道。 军刀早就料到屈顿要耍阴的,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且划出道来,我军刀接着便是。”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屈顿拍着手道:“我这里再出一个人,你以一敌二,你看见那火圈没,你们在那火圈里斗。谁先出圈,谁就算输。你要是赢了,这里所有人都认你是草原第一英雄。你要是输了,哼,你就跪下来说自己不配做草原第一英雄,说自己是浪得虚名的骗子。” 不等军刀答应,苏赫大笑一声:“好,这个有意思。草原第一英雄,就要与众不同。理应以一敌二。”当先跳进火圈,喊道:“小子,快到爷爷这里来,爷爷疼你。哈哈哈!” “哼,我军刀何时惧过。拿酒来。”军刀一伸手,连干三大碗,一抹嘴,也跳进圈内。众人尽皆叫好。一群少女甚至尖叫出声。四周众人都在呐喊“军刀”,声浪传遍天际。 屈顿身后转出一人,这个人并不威风,甚至称得上猥琐,又瘦又矮,有些驼背,目光闪躲,不以正眼视人,小细腿,大脑袋,小眼睛,大鼻子。看上去还不够军刀热身的。大脑袋跟屈顿嘀咕了几句,也跳进了圈内。 要说这个大脑袋是个送死的,赤纳可不这么认为,它在他身上嗅到一股杀气,此人必是极其嗜血的,没有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 ------------ 第九章 琴音(1) 是夜,天高云淡,微风习习。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被贪婪的草地吞噬,不反射一丝亮光。大地黑黝黝的。只有燃烧的烈火,映红了天际,也烤的人脸通红。本应热闹的气氛,由于一场打斗充满了肃杀。所有人都伸长脖子,想要透过火焰往里看,他们都站起身来,手里捏了一把汗,心里暗暗为自己支持的人呐喊。 终于,有的人按捺不住,率先喊了一声“军刀必胜”。紧跟着,这群人都喊起了“军刀必胜”,“英雄无敌”。 呼声震天,营地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火圈里三人站定,两人并肩,一人站在他们的对面。 军刀目光似闪电,对面二人也不示弱,两方气势均等,只待裁判下令开始。 一阵风拂过,吹得火苗向一个方向倾斜,带起的火星卷上天去。 忽然,一声琴音,悠悠地飘荡开来。不知是谁,在这夜晚拉起了马头琴,似是在为这场战斗助兴。 军刀听见这琴音,精神为之一振。 琴音袅袅,仿佛整片草原都在回荡。细语盈盈,夜空中似有神仙谱曲。 一道流星划过天际,悠扬的声音似乎醉了酒,也听醉了所有人。呼喊声渐渐轻了,像是被这琴音压过。也像是呼喊的人被琴音洗涤了灵魂,不愿再沾染这喧嚣。 陡然间,琴音铿锵一变,由悠扬改为激荡。所有人都欢腾起来,听得他们热血沸腾。刚刚的人声鼎沸再次来临,欢呼声更胜方才一筹。 三人如同听到了进攻的号令,不约而同的向对手冲去。 在以二对一的情况下,摔跤的规则已经不重要了,演变成了自由搏击。如果还是按照规矩来,只需一人正面,一人偷袭,军刀必败无疑。 苏赫攻势极猛,咬牙切齿,怒目圆睁,锤子一般的拳头向军刀脑袋砸来。 而那个大脑袋则是绕到军刀侧面,跳将起来用胳膊肘击打军刀的太阳穴。 军刀一声大喝,一手成爪,掌心对准苏赫的拳头撞去,“啪嗒”一声两手稳稳的撞在一块。军刀另一手去抓苏赫的另外一只胳膊,他主动跳起身来,双脚横踏,飞身去踹大脑袋。大脑袋双臂防住胸口,被军刀双脚踹飞,摔倒在地上。 同时,军刀被苏赫拽着抡了一圈,却没能将军刀放倒。军刀的双脚稳稳落地,双臂一荡,将苏赫振开。 苏赫向后退了几步,一脚踩到火圈边缘才稳住。火焰烧着了他的裤脚,索性,他将裤子一脱,只穿条内裤与军刀斗。 军刀没理苏赫,而是向大脑袋的方向跳去。身在半空蜷缩起双膝,又猛然弹开,踏向他的大脑袋。 大脑袋向旁边滚开,咚的一声闷响,先前的地方被军刀踏出一个大坑。这要是被踩中,恐怕大脑袋也碎了。 琴声像是在呼应着这场战斗,先前的肃杀越演越烈,节奏也猛然加快,如同一匹战马飞驰而来。紧接着是万马奔腾,振奋人心。 苏赫又向军刀冲来,他顺手抽了一条火棍,他接到的命令是杀死军刀,因此手段不怎么光彩。 军刀闪过两棍,肩膀一沉,当胸撞向苏赫,将他撞出几步。正在苏赫身形不稳之时,军刀即将追击之际,军刀身侧飞来一根火棍,打断了他的追击。 军刀抬手拍开,又上前一步,拳头带着风声锤向苏赫。苏赫刚才与军刀对了一手之后,发现自己的力量远不如他,军刀那一掌拍在他拳头上,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拳头传到整个臂膀上,因此他先泄了力,接下来的后手并没有用上,反而被军刀牵着鼻子走。直到现在手臂还在隐隐作痛,用不上全力。 苏赫心想:对付这小子,也应该用刚才的办法,速战速决才与我有利,若是慢慢跟他耗着,恐怕我接不了他几拳。可这小子极难对付,恐怕我得付出点代价。 苏赫见军刀一拳打来,并没有闪避,反而双手猛然抡起火棍猛向军刀头部砸去。 军刀大惊:他不要命了吗! 但是事已至此,军刀已不可能躲避,他这一拳必须落在苏赫身上,而且还要更重。如若硬要闪避,虽然苏赫这一棍不会打到头上,但他也不可能伤到苏赫。 军刀心想:你打疼我,我就让你更疼! 因此,他腰间、臂间猛然发力,用尽了全力,一拳猛击在苏赫脸上。 这一拳打掉苏赫半嘴的牙,半张脸鲜血淋漓,一只眼睛,眼看着肿高了起来,惨哼一声向旁边跌去。他一只手拄着半截的棍子,一只手捂住脸,大口喘息着。 同时军刀头上也是鲜血横流,顺着额头流向下巴,滴在地上,头上一道伤口向外翻卷着。还不待他喘一口气,背后又挨了一棍,这一棍不比苏赫那棍轻,也让他皮开肉绽,而且烧伤更加严重。这一棍是大脑袋给他的。 若换了常人挨了后背这棍,必然向前趴倒。但是军刀没有,他告诉自己,如果趴下了就很难再站起来了。他强忍疼痛,稳住下盘,回手一巴掌。可惜,这一掌虽快,还是拍空了。 大脑袋狡猾的紧,一棍打到了,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向后跳开,见好就收。见军刀拍空了,大脑袋站在原地咧着嘴嘲笑他。 军刀狠狠的抓了一把头上的伤口,好像是在止血,他似乎不知疼痛。受伤之后,他的脸色反而更加沉静。这时,才彰显出他身为强者的风范,心中不急不怒,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一般。 琴声在万马奔腾之后悄然收歇,余音未停,似是天边雄鹰俯冲地上的猎物。在即将落地之际又转而上天,铿锵之声如万马齐鸣、刀枪并举。一股杀气,在天空中回荡。 赤纳在毡顶上看着,连连摇头,心想:军刀的实力也不怎样嘛! 它哪里知道,军刀的长处在于刀上,空手搏击并不是他的强项,没了战刀就相当于老虎拔了牙。虽然他摔跤也很厉害,但是这种以一对二的情况下,摔跤的技巧根本无法施展。如果军刀手上也有火棍,他也不至于吃亏,但是对方两人虎视眈眈,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捡一根火棍。是以,到此为止,他吃了大亏。但赤纳又见军刀很冷静,心中赞他有强者之风。 由于火焰烧得太旺,除了赤纳在毡顶之上看得清楚以外,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因此也不会有人知道苏赫犯规。他们都在呐喊着军刀的名字,为他助威,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似是在跟自己较劲,仿佛在火圈里打斗的不是军刀,而是他们。 而秃头屈顿,则是躲在人群中阴恻恻的奸笑。他见明月依也在人群中,眼前顿时一亮,就要上前搭讪。忽觉一道寒光射来,他抬头一看,正见赤纳的双眼饱含杀意地看着自己。 屈顿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不敢上前,‘呸’了一声,低声道:“给我等着。”他便转身挤出了人群。 赤纳见风渐渐小了,便借来一阵狂风,让那火烧得更旺些,火苗燃的更高、更猛。火圈里的三人能够落脚的面积小了很多。大脑袋离火圈最近,感觉火烧到屁股了,赶紧往前一跳。而他的前面正是军刀,他的动作犹如投怀送抱,满是破绽。 军刀见机会来了,眼前一亮,抓住这个机会攻了上去。 这并非赤纳有意帮他,他只是觉得风小火微,看着不够热闹。借来大风把火吹起来,给他们助助威,增添一点肃杀的气氛。反而无意中帮了军刀一把。 以一敌二,军刀不怕,但这两人都很难缠,手中还有武器,因此军刀非常吃亏。看到机会来了,他强忍火焰的炙热,一把抓住大脑袋手里的火棍,向怀里一拉,另一只手扣住了大脑袋的脉门。奇怪的是,大脑袋并没有惊慌,而是顺势抱住了军刀的腰,任凭军刀的拳头砸到自己头上、背上,他硬是不撒手,一连挨了七八拳。军刀每一拳都能让他断筋折骨,打得他满嘴喷血,他也不撒手,瘦小的胳膊死死的箍住军刀。 先前,这三个人打斗,军刀给他们的压力基本是苏赫顶下来的。苏赫虽挨了军刀一记重拳,几乎打掉他半条命,可战士的斗志还是有的。见同伴挨打,觉得机会来了,眼见大功就在眼前,便飞身扑向军刀,从后背抱住他,腰眼用力想把军刀扭倒。 军刀脚下一个踉跄,勉强站稳。由于手臂被苏赫拉住,不得已将砸向大脑袋的拳头改成肘击,但是力量不及刚才。 苏赫不知用了何物,刺破了军刀的肩膀。军刀吃痛,只好双手后伸,抓住苏赫的脑袋,往前使劲一拉,将他整个人拉到前面,可军刀的肩膀上却留下了好大一个伤口。疼的军刀倒吸一口凉气,心下发狠,高高举起苏赫,头对头,狠狠的照着大脑袋砸下去。 ‘嘭’的一声,大脑袋和苏赫都趴在地上,地上被砸出一个坑,二人在坑中痛呼,显然伤的不轻。 ------------ 第九章 琴音(2) 不过,军刀更加痛苦,他腰上和肩上多出了两只匕首,匕首齐根插入他血肉之中。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二人竟然如此疯狂,如此不要命。他强忍疼痛,拔出了匕首,当啷一声甩了出去,抓了一把地上的泥,贴在了伤口上。说也神奇,这样血就不流了。 军刀以为自己赢了,正要走出火圈,没想到那个瘦瘦的大脑袋又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尽全力地一扑,把军刀扑倒在地。大脑袋用力将军刀的头往火堆里按,口中发出阴测测的奸笑:“死吧,死吧!” 军刀眼前就是火,他双手撑地,咬紧牙关死命的使劲抬头,火还是烧着了他的头发,一股焦糊味迎面扑来。 大脑袋加大力量,把军刀头往火堆里按。 若是军刀没受伤,他还能腰间用力向旁边滚开,从而躲开火,然后再把大脑袋打个半死。可是现在,他腰间有伤用不上力。 眼看着自己一点点接近火,他心想:他们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和你们有多大仇?你们不仁,休怪我无义! 军刀也不防御了,顺势一头扎进火堆里。同时,他暗运真气抵挡火焰,皮肤上显现出暗红之色。顺手将大脑袋从背上拉到了面前。他在火堆里翻了个身,双脚用力蹬到了大脑袋的肚子上,顿时大脑袋一口鲜血喷出。他两人分两个方向弹出,大脑袋向圈外飞出,军刀则飞到圈里。 军刀赶紧就地打滚,压灭了衣服上的火焰。毕竟,他进入火堆的时间尚短,火烧得不大。况且,他只穿了一条裤子,裤子烧出了不少洞,身上却没有一点烧伤的痕迹。 但是大脑袋就不成了,他已没了力气,身上烧着火,嘴里吐着血,胸脯一起一伏大喘气。赶紧来了几个人用水浇灭了他身上的火,被抬上了担架送走了。 军刀见苏赫双目血红,还有过来厮杀的意思,便一不做二不休,一把拎起了他,当胸一拳打他出圈。苏赫的胸骨已经全部震碎。受的伤比那大脑袋还重,怕是不死也残。 军刀也没了力气,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琴音也在这时停止,一个悠长的尾音划过天际,回荡在草原上,久久不绝。 一群人分开火焰,将军刀抬出去。 明月依见军刀受了重伤被人抬出,赶紧跑过去,拉着他的手叫军刀哥哥。见军刀满身是血,顿时两行清泪夺目而出,哇哇大哭起来。她以为军刀死了,直到军刀缓了一口气,笑了笑说:“小丫头,我没事,这都是他们的血。” “真的没事?我怎么看你头上有好大的伤口。啊,还在流血呢。”明月依哭道。 军刀咧了下嘴想笑,但是却疼得“嘶”了一声,接着道:“哭什么,我的战绩又多了一条,你该为我高兴才是。我是草原的猛士,不怕受伤。” 明月依见他一说话又流出血来,赶紧伸手为他捂住,急道:“为了草原第一英雄的称号值得吗?快别说话了。”然后随他进了巫医的毡包治疗。 军刀走后,时辰也不早了,众人开始嬉笑打闹着收拾东西。也未尽兴的,灭了篝火之后,依旧在切磋摔跤。 且说赤纳,看了一场打斗,也吃饱了,便觉倦意袭来,正要回去睡一觉。刚一起身,就看见秃头屈顿鬼鬼祟祟的尾随着明月依,在不远处一直盯着她的毡包。赤纳跳下地来,拦在了屈顿的面前。 这一次屈顿没有被吓走,看见是赤纳,便笑嘻嘻的看着它,说:“那个,听说你是那老家伙的坐骑?”说了这句话,他四处张望一圈,见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继续道:“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我带了一头狮子,你能咬过它吗?快快快,把那畜生牵来,让它们俩掐。” 屈顿一直以为,救下明月依的是军刀。明月依可是自己的未婚妻,但她一直就对自己爱答不理,却对军刀极其上心,而这英雄救美的一幕,使得军刀在明月依心里的形象更高了。 他嫉妒的不行,气的牙根痒痒,心里骂了军刀千百遍,便设了这个局要治军刀于死地。然而军刀最后不仅没死,还又添了草原第一英雄的称号,自己却赔个夫人又折兵,心里越发记恨军刀。好在这次起码重伤了他,没个十天半月他是下不来床的,也算出了屈顿心中的一口恶气。 屈顿本身就是个善变的人,军刀这边结束之后,他转头看见赤纳趴在毡顶上,他又想看狮子咬狼,便叫属下回去牵狮子。 屈顿心想:雪狼总是跟着明月依,我也跟着明月依,肯定能把雪狼引过来。 果不其然,赤纳在这时跳了出来。他此时还以为自己依仗着狮子,赤纳就会怕了。毕竟现在的赤纳也就跟狮子一样大小,看上去还不如狮子威猛,却不知当时就是这雪狼的一声低吼,吓住了狮子救下了明月。 屈顿身后有七八个打手,一个身材特别健壮的牵来了狮子,解开了它的项圈。狮子见是赤纳,吓得卧地上不敢动,像一只小猫一样顺从。训狮人啪啪甩了它几鞭子,边打边骂。见秃头脸色不悦,打的越发狠了。狮子无法,但又不敢逞威风,只好下巴贴地,前腿不动,后腿推着身体往前挪。挪到赤纳面前,骨碌打个滚,四脚朝天,装死了。 赤纳一声低吼,吓得狮子变了音的一声尖叫,跳起来转个弯儿,躲了起来。 恨得屈顿大骂一声,跳着脚喊道:“他妈的,弓箭手!把它给我射死!”侍卫纷纷弯弓搭箭,箭射赤纳。 赤纳正闲的无聊,巴不得有个架打。 如果不招惹它,那便是好,你静静地呆着,它也静静地呆着,井水不犯河水。不小心惹怒了它,以它对人类的恨意,必然会暴起杀人。况且它早就有杀了屈顿的心思,他既然先动了手,赤纳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朝他扑去。 屈顿眼见赤纳向他扑来,吓得他两股乱颤,拉过一名手下,挡在面前。 只见这个挡在屈顿面前的人有一颗大脑袋,小眼睛,大鼻子,细胳膊细腿,既驼背又猥琐。正是刚刚被军刀打成重伤的大脑袋。 怎么突然就痊愈了?赤纳心中感到蹊跷。它鼻尖微动,在空气中嗅到一股尸臭味,味道非常淡,就算是以赤纳的嗅觉也得仔细分辨,才能分辨出来。 莫非又是变难!赤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赤纳谨慎起来,停下脚步,上次那个变难险些整死它。若非飞狼等人吸引住他的注意力,自己从地下偷袭,恐怕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得尸骨无存。变难出现必没有那么简单,而据北光所说,他每一次出现时的能力都不同,要不是世上只能容纳一个变难,恐怕他早就统治世界了。 刚才赤纳看了变难的战斗,发现这个变难也没有特别出色的地方,只不过耐打很多。它还记得,上次杀死的变难身体非常脆弱,它基本没怎么费力便将他的身体剖开,脑袋也就比普通骨头硬一些。而这个变难中了军刀那么多拳,也就是多吐几口血,跟先一个变难有很大不同。要知道,军刀的拳头,每一拳都有千斤之力。那个苏赫仅挨了军刀一拳就丢了半条命。可见,这个变难的抗击打能力有多变态。 赤纳谨慎起见,先用个隐身,悄悄来到变难身边,突然现身咬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一甩将他甩飞上天。 还在天上,变难咯咯的笑了起来。他灵活的稳住身形,一个筋斗,双脚着地。 赤纳咬住他时,只觉自己咬到的并非是个肉体,更像是咬住了一大团皮筋,它的牙刺进肉里也并不见血,而是在他胳膊上咬出了一排坑。松开嘴,便缓缓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赤纳心中纳罕,这样的家伙恐怕不能用锋利的牙齿来解决。 “嘭”的一声,赤纳用出了一个小范围的飞沙,将屈顿和他的下属全部笼罩在内,让他们在里面自相残杀。它自己则是迎向了变难,运起神力,狼爪向变难的脑袋拍去。 变难一掌接住赤纳的神力一击,紧跟着一刀刺向它的眼睛。 赤纳一低头,堪堪避过这一刀。它有些惊讶,没想到变难的力量如此之大,竟然能够与自己的神力一击相抗衡。心中不免对军刀高看一眼。 赤纳首先要弄清,眼前的变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本事,看它与军刀交手,似乎也不难对付。 但是当赤纳真正对上了他之后,才知道,这个变难极其难缠。力量大以及抗击打能力强不说,身体也灵活得出奇。他手中的匕首更是好几次贴着赤纳的头皮擦过,若非它躲闪快些,眼睛已然不保。 赤纳隐起身形,仔细回忆他与军刀的对战,心想:这家伙恐怕惧火,当时我借来大风,火还没有烧到他,他就一惊一乍的,以至于露出了破绽,连反应也慢了,让军刀抓住机会。但是此时此刻黑咕隆咚的,让我去哪里找火?即便有火也未必能得到。 ------------ 第九章 琴音(3) 人们在打斗结束之后便熄灭了火焰,四散休息去了。而赤纳的所在之处又有些偏僻,因此赤纳无处找火。 这时,变难一刀向赤纳刺来。 赤纳此时正是隐身状态,这变难神通广大,竟然能找到它。其实变难并没有看见隐身之物的能力,他只是伸长舌头耷拉到胸前,感受微风的流动,以此来判断赤纳的位置。 变难的难缠是出了名的,别看他长相猥琐,看上去傻乎乎的,其实鬼精得很。任何一点有利于他的因素都能被他利用。他与赤纳相斗,若论整体实力,他远远比不上赤纳。他的优势就在于赤纳对他不了解。毕竟面对变难,赤纳还得谨慎一些,要先探明他的能力,再对他下杀手。否则,一个不好,恐怕自己先受伤了。 赤纳摇身一变,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两个实体,两个虚影,将变难围住。只可惜这里地方狭小,所以它并没有用出大小的能力。 身体变大,它的力量也会相应增长,那时候用出神力,相当于双重神力加持,还不知能发挥出多大的力量。 就在四个赤纳即将扑上去之时,它眼前忽然蹿出了四个人,向它杀来。赤纳一惊:这是哪里蹿出来的人?难道是有人挣脱了我的飞沙? 赤纳的这已经非同小可,飞沙是它的最得意的技能,是以少胜多的神技。在以前的战斗中,只要它用出飞沙,敌人不攻自破。几乎不用它动手,就能轻而易举的灭掉敌人。现在忽然有人挣脱飞沙的束缚,一时间也令它有些手忙脚乱,赶忙避其锋芒向后退了两步。 这些普通人自然没有挣脱飞沙的能力,飞沙这个能力,自从赤纳吃了兄弟之后,就跟随着它,所领悟的程度,比五灵通神的能力深的多。 这几人狂打几招,赤纳避开最初的锋芒之后,它敢肯定,他们并非自己挣脱飞沙的,而是变难在捣鬼。他们的动作像是被控制了一样,不要命的向四个赤纳猛扑过去,状如疯魔。 所谓一人拼命万夫难挡,在狂猛的进攻之下,赤纳一不留神,便被他们抱住。这几人即使被赤纳咬掉脑袋也不撒手。 赤纳用出神力,全身一抖,将这些死尸震飞。跳起身来便扑向变难,两个虚影咬住变难的腿,一个分身在后面咬住他的肩膀,一个正面咬住他的腰,四个赤纳挂在变难的身上。 反观变难,他面带冷笑,神色如常。 最令赤纳吃惊的是,无论它如何发狠使劲的咬,也无法穿透变难的皮肤,难以对变难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变难咯咯奸笑,一刀捅进了正面赤纳的肚皮。这一刀刺的是实体赤纳,它只觉腹部一疼,在还没伤害到性命的情况下,赶忙解除这个分身。 变难又“突突突”连捅三刀。 赤纳松开嘴,向后退去,这三刀全部落空。三个赤纳向四外走位,分三个方向将变难围住。 赤纳又想起当时变难和军刀的战斗。军刀只是用拳头猛击,就能重伤变难。 它心想:难道我的力量比不过军刀?我有神力加持,他只是肉体力量,怎么可能比我力量大!定是我没找到方法。 一个赤纳从正面冲了上去,欲咬变难的头。变难向旁边闪去,另一个赤纳又扑上来。变难虚刺一刀,又闪过了。最后一个赤纳再扑上去。如此这般,三个赤纳一个一个的进攻,衔接得还算完美,让变难一直处于闪避和防御之下。 一来二去,变难再怎么灵活,也不免被抓住。两个赤纳的虚影分左右咬住变难的左右肩。赤纳的本体则用狼头猛撞他的胸口。只听咔嚓的一声脆响,变难胸骨折断。 “奏效了。”赤纳大喜,心道:看来这个变难,咬不得,斩不得,最怕重击。我且再来一下,送他归西。 于是,赤纳又是狠命一撞,变难喷出一口血来,胸前剧烈起伏,还是没死。赤纳又狠狠地来了七八下。可是这个变难并不见死,只是瘫软如泥,胸前凹陷,大口吐血,但他的生命体征还在。 这下可气坏了赤纳。它心想:这家伙是不死的吗?伤成这样,恐怕五脏六腑都被我撞成了烂泥。 赤纳又想起第一次杀变难时,是将他脑袋咬下来才将他弄死的,恐怕这次也要这么做,头颅离体,我看你还能活? 于是赤纳收回了虚影,前爪压住变难的肩膀,大嘴一张咬住变难的脑袋,使劲往起拉。赤纳用出了神力,连吃奶的劲也用出来了,身体还暴涨几分。只见变难的脖子越拉越长,越拉越细,直到细成一根面条,啪嗒一声断了。赤纳口吐冷气,将头颅冻住,变难才算失去了生命体征。 赤纳收回了飞沙,那几个侍卫停止互相厮杀,累倒在地吁吁喘气。见赤纳向这边走来,狼眸中射出寒光,杀气令他们的心脏为之颤抖。他们站不起来,被吓得屁滚尿流,只好连滚带爬的逃跑。 赤纳扑了上去,其中一人回头一看,雪狼已经在眼前。那人眼前一黑,紧接着只觉天旋地转,借着微光,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没有头,正在缓缓跪倒,之后,他就没有知觉了。 屈顿更是被吓得瘫软在地,后悔来招惹这匹雪狼。先前在飞沙之中他已是挨了几下痛打,等飞沙结束,疼得他趴在地上,抱头痛哭。就他虚弱的身体,一般人打他一下他都受不了。他现在连爬的力气都没了,趴在地上,死命抱着一个侍卫的大腿,高喊救命。 眼见赤纳一步步走来,屈顿一点办法也没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边哭边喊饶命,叫道:“我给你当牛做马,求你饶我一命。我给你黄金,给你土地,给你一百名美女,不,一千名一万名,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放过我,我是个好人,你是通灵性的对不对。你是我们的图腾,你不能杀我……”后来已经语无伦次,听不出他在念叨些什么。 赤纳向来没有慈悲心,更何况是屈顿先来招惹的赤纳。它并没有像杀别人那样直接咬掉他的脑袋,而是用前爪按住屈顿的胸口,一口扯断了他的一只胳膊。 屈顿口中发出一声敲猪般的惨叫。急中生智,张口便喊:“圣人的坐骑杀人了,圣人的坐骑杀人了……快救命啊……!” 他这一喊,听见的人才发现此处的异样,赶忙跑了过来,拿着武器,立刻将赤纳围住。即便他们不敢上前打,单是这样被围着,赤纳心中就非常恼怒。它继续踩着屈顿,露出杀人的毒牙,愤怒的盯着人群。 屈顿见奏效了,哭喊道:“我是屈伦的儿子,我是屈顿,你们快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只要救了我,你们要什么我都给……” 即便屈顿不是个好人,甚至是个恶棍,但是这些人并不知道详情,只是听过一些小道消息,更不知道他勾结变难。他们只知道屈顿是屈伦的爱子,将来会是安沛昭的女婿。 而赤纳,只是一只令草原人尊敬又畏惧的雪狼。狼要杀人,肯定是狼的错。因为人和狼不是同类。如果可以包容,那也仅是狼臣服于人。这些人全站在屈顿这一边,只看表象,认为是雪狼在害人,因此都不退让,但也不敢上前,场面就这么僵持着。 他们当然无法阻止赤纳杀人。 可是他们不能阻止,不代表没人能够阻止。北光就是其中之一。 就在赤纳即将取了屈顿脑的袋之际,北光伸出一只手挡住了赤纳的毒牙。赤纳一口咬在北光的胳膊上,顿时血流如注。北光向赤纳笑笑,摸着它的脑袋说:“天理自有公道。” 北光封住了屈顿的血脉,叫人扶他下去治疗,看了看死去的侍卫,轻叹一声。又翻了翻大脑袋的尸体,仔细一看,北光便看出这是变难 见到圣人出来,人群安静下来。他们敬仰圣人,希望圣人能站在他们这边,为死去的人,除掉这只凶恶的雪狼。在他们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是圣人不可推卸的责任。有的人甚至喊出了杀掉恶狼的话。 北光一挥手便没有人再敢喊了,他没有解释什么,提起禅杖,带着赤纳朝部落门口走去。安沛昭忙跑出来挽留,北光摇摇头,道:“我的狼杀了人,甚是惭愧,我就不多待了。”众人自觉地分出一条路,让出了一条通道。 这时屈伦叫骂道:“哪里来的这畜生,伤了我儿子。”但是他也不敢骂的太过分。当年的烈火战神是几代人的神话,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过于逼迫,只敢喊几句,却不敢拦住北光。 他的目的就是想要圣人两不相帮。现在圣人的坐骑犯了事,他逃不了干系,以此为借口可以将圣人逼走。 对屈伦而言,自己的傻儿子误打误撞促成了这件事,万幸没丢了性命。这对屈伦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也算是达成了此行的目的。 赤纳走到营门口,回头看看明月依所在的毡包,便跟着北光走了。 ------------ 第十章 瘟疫(1) 夜已深,一人一狼走在草原上,营地的火光渐渐远去。赤纳没有回头,它沉默着跟在北光身边。 铃铛的叮咚声回响在天空中,给这寂静的夜带来一丝生机。月在冷冷地俯视大地,一朵云飘来,将它隐去。 “是我连累你失去了落脚的地方,还让你威严受损。”赤纳虽然这么说,但从它的语气中可以分辨出它没有一丝诚意。 北光笑道:“人的眼睛往往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人的心也往往只相信自己理解的,可我相信你。我无须和他们解释,他们也不必理解。” 赤纳道:“可是我们就这么走了,让我觉得真窝囊,你是不是怕了?” 北光哈哈一笑,道:“我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他们想怎么说,就随他们去说。我若注重名声,也不会出来走动。而且我本就四海为家,这里并不是我的终点,白天走还是晚上走,对我而言都一样。何况这回的变难已死,首恶已除,是个好事。话说,这两次都是你除掉的变难,你们真是有缘啊!哈哈!” 路上闲着也是闲着,唠叨的北光便开始讲自己年轻时的一些经历,他边走边说: “在我年轻的时候,我很狂妄。那时候我总有一种错觉,觉得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为我而生。我把自己当成世界的中心。甚至自大的认为,造物主创造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直到现实狠狠地抽我耳光。” “那时候我迷茫、失落、孤独。后来过了很久,才找到我认为正确的道路。年轻的我,觉得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战胜迷茫,方能摆脱失落。” “于是,我拼命的修炼,认识我的人越来越多,上门挑战的人也络绎不绝。开始,我还能轻松战胜他们,我下手从不留情,被我击败的不死也是废人。可能是我也因此得罪了一些人,他们请来一个强者,把我打败了。我受了伤,被很多人追杀,逃到一座山里。机缘巧合之下,一位老人救了我。说来也是缘分,当时我便拜他为师,他就是我生命中的第三个师父。” “他是一个默默无名的老人,像一个普通人,隐居在山里,靠采药为生,他通过探寻生命的奥义,创造出五灵通神绝技。我陪了他十三年,他才将这个神技传授于我,并告诉我,凭借他的神技,能让我纵横宇内,天下无敌。” “终于得到神技,令我大喜过望。有了力量,我才能证明我自己,打败那些曾经羞辱过我的人。可是师父又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强大了,却后悔了,便回到这山里,学着我的样子过活。” “我心想,要是有了力量,傻子才会过这样的日子。我要名扬天下,要让四海之人都知道我的威名。” “我一直觉得师父是个怪老头,他明明很强大,却时常忍受其他采药人的欺负,我都替他感到窝囊。”北光笑了笑:“跟你现在的心情差不多。但他却很坦然,这份胸襟,我在很多年之后才理解到。可惜为时已晚,那时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出山之后,我并没有找当初打败我的那个强者报仇,因为我们已经不在同一层次。去羞辱他吗?这样一点意思也没有。我要做更有趣的事,我要天下人都认识我,敬重我,崇拜我,将我敬为神明。” “于是,我投靠了我的祖国—列国。凭借我的实力,我一战成名,人们都尊称我为烈火战神。” “后来,我偶然得知,当初那个打败我的强者,竟然是受我的一位朋友指使的。我对此十分恼火,之后,我做了一件让我遗憾终生的事。包括主使之人在内,我屠光了全城的人,足有百万军民,死在我的屠刀之下。” “自那以后,我开疆拓土。向北方击碎了当时的魏国,摧毁了大部分城池,使它分裂成无数小国,直到现在他们也没统一。北方这近百年来的连年战乱,都是因我而起。” “君主重重的赏我,给我封地。我得到了无数金银珠宝,还有权利、美女。那时候,只要我想要,就没有我得不到的。” “向东方,我击杀了当时最有名的战士,并俘虏了齐国君主。我用炮烙之行刑,将齐帝折磨致死。我坐上了齐国的皇位,高高在上,向所有人发号施令。” “向南方,我击败了玉国主力,诛杀了他们的皇帝,逼迫他们帝位易主。正应了我师父的话——纵横宇内,天下无敌!” “这时候,我被胜利冲晕了头脑,觉得自己是个无所不能的神。自大到,封自己为‘宇宙大将军’。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每次想起来,我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太肉麻了。” “那时候,我有了新的欲望,我想一统天下。于是,我背叛了列帝。我率领我的战士,对它反戈一击。可是现实又将我狠狠击败。” “我的部下背叛了我。我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我的祖国也正是我部下的祖国。他们怎么会将屠刀架在自己亲人的脖子上?” “这一次,我一败涂地。在这危急关头,其他三国的残余势力,也与列国联手,而我则是众叛亲离。” “最后一战,我拼光了所有不愿背叛我的人。我对不起他们呀。” 北光滴下泪来,接着讲: “后来,我被拉下神坛,但是我依旧很强,强到让那些大势力和君王们都拿我没办法。我扬言,要到皇宫里将他们全部杀死。” “但是其实我根本不敢去见列帝,我觉得我辜负了他的期望。他是那么信任我,我却背叛了他。他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就像我的部下背叛我一样。” “可笑的是,列帝主动找上了我,并给我封赏。这件事,让我无地自容。作为失败者、叛徒,我没脸面要求什么,我拒绝了所有的封赏。但是列帝还是念在我有功于国的份上,给了我一块封地,那是一座山,我第一个师父所在的门派就在这座山里。” “我在这座山上面壁思索了三十年。我无数遍的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总结原因,因为被部下背叛,还有我不够强。但我总觉得这两个理由立不住脚。我肯定是哪里错了,而我却不知道到底错在了哪儿。” “那段时间我找不到答案,人也很暴躁,疑心很重。我知道这样不对,便谁也不见,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候。” “很久以后,我才弄清楚。那时我平静许多,想去外面看看。出山之后,我看见一个和平的世界,欣欣向荣。和三十年前的烽烟漫天,战火不断简直是天渊之别。人们脸上常挂着幸福的微笑,孩子们在街上玩耍,老人出来晒太阳,年轻人出门做生意、种庄稼。” “他们再也不用担心,突然出现一队骑兵,将他们强行拉走去参军。不用担心吃不饱饭,还要被军队强征军粮。不用担心半夜被喊杀声惊醒,死于非命。不用担心远在前线的亲人。” “我回忆起三十年前,那时候人们脸上挂着的都是愁云,只有我一个人在笑。” “我忽然感到很悲哀。” “我回忆起每一场大战都是血流成河,当人们的亲人死于战争时悲伤的表情。” “这一刻,我不再觉得我是个神了。只感到自己是个刽子手,一个战犯,一个骗子,一个魔鬼。在这一刻,我感到的不是阳光的温暖,而是彻骨的寒冷。我杀的人太多了,多到连我自己都感到恶心。” “看着人们的笑容,我心里似是有一根弦断了,这一刻,我的心忽然宁静下来。” “我想,我要为他们做些什么,来弥补当年犯下的罪。” “那一刻,我终于顿悟。我放下对那个问题的探索,开始了我的新生。” “这时,我第一次听到了大自然的呼吸声,多年以来一直没有出现的第五灵,在这一刻,给了我全部答案。我仿佛融入了大自然,那种既空虚又实在的感觉,没有亲身体验过,你很难理解。就好像,我拥有了天地。或是我自己融入天地之中,我们不分彼此。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 “我回到了师父那里,我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可是,师父已经死了,师父的房子也被拆了,他的尸骨,是被其他药农收殓的,一把火烧了,化成了灰,随风散了,连个墓碑也没留下。药农告诉我,师父临终前,料到我会回来,他给我留下了一串五灵珠。” “后来,我回到了我的封地,开宗立派,创下了五灵门。这座山,原本叫做天顶山,也被我改名为五灵山。我发誓要将五灵通神绝技发扬光大。可惜,由于五灵珠太过稀少,所以正宗传人有限,限制了五灵门的发展。” ------------ 第十章 瘟疫(2) 北光接着说:“一个人一生至少要拥有一套五灵珠,若五灵珠离身,短时间内没什么影响,时间长了五灵珠赋予的能力就会消失。若是不小心遗失了珠子,短时间补上就好,也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影响。毕竟五灵通神是激发了自己身体原有的能力。只有一种情况可以完全离开五灵珠,就是将自己的能力参悟到极致,一个极致了,就可以去掉一颗珠,五个极致了,就可以去掉五颗珠。” “我寻来一些五灵石,分发给门下弟子。在五灵门步入正轨之后,我便去云游天下。这时,我追求的已经不是强大的力量,而是真理。我想揭开真理的面纱,看看它长什么样子。可每次,都是惊鸿一瞥,难以抓住。” 北光边走边讲,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颗颗孤零零的树,六个人合围才能将它抱住。古老的树枝曲曲折折,在月光的映衬下,它那未经过修剪的样貌有些吓人。一阵风吹过,像是骷髅在舞蹈。这棵树一半地方被虫蛀过,干枯着已经死去,还经历过雷击,另一半刚发出嫩芽来,生命再一次创造了奇迹。 北光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 赤纳趴在树脚下,北光在树下打坐。 北光说道:“你看这棵树,不知活了几千百年,一直孤零零的在这里,从未停止吸收大自然的养分。即使差一点被虫子吃掉,它仍然好好活着。它从一颗种子长到现在的程度,经过风吹,经过寒霜,经过虫蛀,经过雷击。不只是它,凡是你看到有灵性的,都会伴随着苦难。它不能移动,它也很丑陋,没有人愿意接近它,没有工匠愿意将它作为栋梁。也正因如此,它才成为最顽强、最可敬的生命……” 赤纳问道:“明月依也会吗?我是说,她也会像别的有灵性的生物一样,经历苦难。” “会的。”北光道:“人的一生随着哭泣而来,随着沉默而走。生来便是要受苦的。”忽然,北光问道:“你想不想成为人?” “人?”赤纳缓缓点了点头,道:“或许在人间我能找到完整的我。” “人又如何?狼又如何?”北光问道。 “人可以生活在温暖的地方,我的族群都在极北冰寒之地。人可以吃到可口的饭菜,而我们狼经常要饿肚子。人间有很多有趣的事,狼的生活很乏味。人道和平,狼道残忍。做人,不需要吃掉兄弟。人能让我有一个新的开始,在人间,可以做很多事。在狼间,只能吃饱等死。我没有手,没法做更精细的活动。作为妖狼,我还需要经过千百年的修炼才能更强,但是人类已经在猎杀我了。我等不了那么久,或许在我变得更强之前就已经死了。在狼的世界,没有能够跟我交流的朋友。我没有朋友,只有属下。如果我成为人,能拥有朋友,不会再忍受孤独。”赤纳诚恳的说。 “看来,你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北光道:“你知道狼比人更自由吗?做人要遵守很多规矩。” “做狼也得守规矩。为了我想要的,我愿意放弃你所谓的自由。”赤纳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如果你愿意成为人,我可以给你一个指引。在遥远的西方有一座魔窟,它既不同于试炼,也不同于幻境,也不是古墓、遗迹,是个特殊所在。在这魔窟的最深处,有一处藏宝之地,那里有你需要的东西。从今日起,我们就往魔窟的方向走。” “是什么东西,能让我成为人?可以省去千百年的修炼?”赤纳疑问道。 北光笑道:“这要你自己去寻找。也许能,也许不能,要看你自己的机缘。如果你被它相中,就相当于给你上了枷锁。想除去,可就除不下来了,除非是死。” “死,我也愿意。总比做一只浑浑噩噩的狼强。” 北光暗叹一声,心中有些悲凉,不再说话。便打坐用功。 今晚,北光打坐用功有别于他日。 在赤纳正要假寐的时候,它只觉环境中的天地精华骤然涌起。它心中一惊,睁开眼睛。 只见北光周身五彩斑斓,天地精华在他周身滚滚不绝。那棵老树,在吸收了这些精华之后,焕然一新。曾经虫蛀、雷击的地方,竟然缓缓长出嫩芽。 不仅如此,连天上的星辰月亮都更加闪耀。 赤纳赶忙吸收这些天地精华,短短一个时辰的工夫,它只觉自己的妖力增长一大截,顶得上曾经一年多的修为。 赤纳心中大喜,见北光收了功,天地精华散尽。赶忙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北光笑道:“你修习五灵通神,日后自会清楚。现在讲给你,还为时过早。我的那些弟子中,有两个对五灵通神研究颇深,已形成一套理论,日后有机会,你向他们讨教。他们比我更会教徒弟,我若教你,怕将你引入歧途。”见赤纳疑惑,北光正色道:“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的弟子中有很多人因为修炼不得其法,从而丢了魂。我不是个好师父啊。” 见北光似有惆怅之色,赤纳便不再多问,只是心中存疑,想着日后再搞清楚。 当太阳升起之时,他们一人一狼便往西方走去。北光拄着杖跟在后面,赤纳跑在前面。每见到一处高地,赤纳便很快的跑到上面,向四处观望一会儿,嗥叫一会儿,等待北光走远了它再追赶。 他们走了一月有余,今日路过一处村庄。村子里了无生息,本是吃午饭的时间,却没有一家燃起炊烟。赤纳感觉到古怪,便警惕起来,当先开路。 在空气中,它嗅到一股死亡的味道。北光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见无人应,便推门而进。屋子很简陋,就一张床两个小凳子,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晦气。炕上躺着一个女人,墙角蹲着一个小孩,连鞋也没穿。见北光进来了,小女孩跑到炕沿摇她妈妈。 “妈妈来了个人,是活人。” 女人听到了孩子的呼喊,却提不起力气说话。她气若游丝,胸口也不见起伏,似是已经断气。很久,才见她微微动了一下。 小孩跑到北光面前说:“爷爷我饿。” 北光抱起她,给了她半张饼吃。 北光来到女人身边,扒开她的眼皮,又把了把脉。轻叹一声:“是瘟疫。”又问小孩她病多久了。小孩摇摇头。 赤纳在村子里查看一遍,家家户户都有病人,有的家庭甚至活人和死人躺在一起,有死的久一点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这个村庄无论男女老少统统生病,有几个病的不是那么重的人在照顾他们。 这几人眼窝深陷,瘦的只剩下骨头,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见到赤纳进来,淡淡的看了它一眼,眼神空洞,并没有恐惧。若是常人见到雪狼,必会吓得颤抖。见到赤纳并没有杀人的意思,他们也没有动容,只是呆呆的看着赤纳。仿佛,它来它走只是一阵风。 赤纳带来了北光,圣人说明了自己的身份。这几人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激动地扑倒在地,抱着圣人的腿放声大哭,将这些日子积压在心里的委屈统统释放出来。眼神中也焕发了几分生机。 圣人问清了情况。 他们说道:“早在一个月前,我们这里的人就陆陆续续的死去。到现在,这里每个人都染上了病,有的好人想跑到其他村子避难。可是都被他们赶了回来,他们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跪在地上求他们,头也磕破了,他们见我们赖着不走,就用箭射我们。让我们快滚,说别把他们也害了。没办法,就算没病的人,也只能回来等死,最后都染上了瘟疫。我们走不出这个地狱。圣人,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救救我们。”他们跪在地上脑门贴地想要磕头,但是没有力气,抬不起头来。 圣人将他们扶起,安慰道:“放心,既然我来了,就不会看着你们死去,一定治好你们的病。” 圣人将活人都集中在一起,放在太阳底下,放手为他们治疗。赤纳则去将死人都烧掉,并去准备了一些可以用来消毒的草药和生石灰。 圣人精通药理,先控制住病情,叫赤纳去找四样重要的材料,并告诉它在哪里能找到。 圣人又道:“这次的瘟疫恐怕不是自然形成的。定是有人恶意散播。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变难,他这么频繁的现身,天下必会有大劫出现。你这一路上要多加小心,变难会越来越强,遇到他能除去最好,不能除去,就要先保住自己,这里的人都等着你回来呢。瘟疫暂时被我控制住,两天之内不会有人死亡,你要在两天之内回来。路途遥远,你多加小心。” 四种材料,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赤纳必须尽快带回来。它算了算距离,西方的最近,北方的最远。东方和南方到这里的距离差不多。 ------------ 第十章 瘟疫(3) 摇身一变,赤纳一分为二。一个去采南方的,然后再去东方,另一个则是先去西方,后去北方。两个赤纳分道扬镳。 赤纳的分身并无真假之分,每个都是真每个都是假,只不过妖力被一分为二,只要有一个活着,它就不会死。有了这个神技,赤纳再聪明一些,它想死都难。 所谓妖力被一分为二,并不是说它以前能够抬起一千斤,现在只能抬起五百斤。而是说如果先前它能够施展十次法术,现在只能施展五次。而且,无论何时,解除分身之后,它的妖力都会回来一部分。 凭它现在的能力,能同时存在两个真身,除此之外,再用分身造出来的,则是假身。 即便是假身,也不是一点战斗力也没有。假身的能力也与赤纳一般无二,只是过一会儿就会消失。而且假身没有任何生气,一般一眼就能被看穿。可以用来迷惑敌人,也可以用假身做一些危险的事,毕竟不用担心假身死掉。 此时东风正劲,赤纳御风而行,二百里的路程,没用多久便到。 第一种材料是一株药草,它是生长于一处光滑如镜的绝壁上。绝壁不算高,二三十丈的样子。绝壁前面是一片空地,四处有些花草树木。不远处是一条小河从绝壁上流淌而下,一道小瀑布,哗啦哗啦的击打着河床。 药草便在绝壁上面,白天它是一株普通的草,并无出奇之处。如果是在夜晚,它会生长出长长的叶片,用来吸收天地精华。它能长到覆盖住整个峭壁的程度,并发散出淡淡的荧光。 赤纳本是妖物,生来就有辨别天地奇物的能力,很快就找到了这株药草。它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也知道,吃了它必然能大涨修为。它并没有急于采摘,而是在峭壁之下一声长吼。 “咕咕……” 一声低沉浑厚的蟾蜍鸣叫声在峭壁上响起。 不久,一只皮球大小的金色蟾蜍从绝壁上跳下来,“啪嗒”一声,落在赤纳面前。蟾蜍突出的大眼睛阴森森地盯着赤纳,它后背上突起一个金色小泡,小泡越来越大,最后涨破。湿滑的液体流了蟾蜍一身,它跳到何处,便能黏到何处。 随着小炮的破裂,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臭气,空气虽臭,但是细品又能令人上瘾。蟾蜍所依仗者,就是这一身剧毒。 这种蟾蜍名为“无命金蟾”,意思是遇见他的人多半会没命。 赤纳凝神备战,面对剧毒之物,它不敢有丝毫大意。它本就是将妖力一分为二,又遇到这种毒物,若不多加小心,怕是有来无回。分身死了倒不要紧,拿不回药草难以交差。 它弹出毒牙,牙齿染上一层血色。赤纳心想:你会用毒,我也会用毒,我倒要看看我们谁的毒厉害些! 金蟾一口毒液喷到天上,在空中爆开,化为细小的毒雾遍布在这一块区域,阳光一照,出现一道诡异的彩虹。 毒雾爆开,赤纳避无可避。它立起狼毛,身体在空中滴溜溜一转,他身边的这片毒雾便被驱散开来。 金蟾非常灵活,在赤纳动起来时,它便向赤纳扑了过来,来势并不大,贵在速度快。若是被它扑中,在赤纳身上涂上毒液,即使它有狼毛护身也必然中毒。 就在金蟾即将扑中之际,赤纳身在空中一分为二,一个虚影出现在不远处。赤纳的真身横移数尺,蟾蜍扑了个空。 赤纳的真身跳到峭壁上,爪子插进岩石之中,目光直直的看着金蟾。暗运御风,招来一股强风,吹散了毒雾。虚影远远跳开,喷出一口冰刃。金蟾极其灵活的在冰刃上轻轻一点,嘶叫一声,借力朝峭壁之上的赤纳脑袋扑去。 金蟾见赤纳呆呆的不躲不避,高兴的呱呱叫了两声。就在它以为可以攻击到赤纳时,“啪”一声轻响,金蟾竟然撞到了峭壁上。 赤纳又不傻,见蟾蜍扑来,便将身体缩小,小到只有二尺长。 突然失去目标的金蟾,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即使它非常灵活,可这么短的距离也不够它转移的,因此直挺挺的拍在了峭壁上。骨碌碌滚到下面,被赤纳的虚影一口咬穿肚皮,甩飞出去。 峭壁上的赤纳遥望小草,直觉感到它比金蟾还要危险。但它不能退缩,飞速向草药跑去,奔跑时爪子嵌入峭壁之中,身体迎风暴涨。 就在它接近草药面前之时,只有一尺长的小草感受到了危机,突然开始疯长。先前纤细柔弱的草叶,变得宽大粗壮,趁赤纳不注意,缠住了它的脚。 而下面的无命金蟾,虽然被赤纳一口咬穿,但是它的背上长出一颗金色小球。金色小球变大破碎,一只小一号的金蟾破体而出,呱呱叫骂两声,冲向峭壁上的赤纳,只留下一具空壳在原地。 赤纳越长越大,而草药也是越长越长,牢牢地牵制住赤纳的前腿。 草药韧性极强,任凭赤纳如何运用神力,也无法将它崩断。要知道,赤纳越大力量也会越强。此时赤纳的高度有一丈大小,所能爆发出的力量少说也有一万斤。 金蟾像刚从水里出来似的,周身都被毒液覆盖,毒液滴在峭壁上顿时出现一个坑。赤纳若是被它撞上,想必也讨不得好。 就在金蟾快要撞上赤纳之时,赤纳急中生智,一直在变大的身体陡然回缩。赤纳的身体变小,药草紧跟着将它包裹起来,这样面对金蟾毒液的将是草药本身。 那金蟾的毒液确实厉害。即便它发现赤纳突然消失,只是在草药上点了一下,也令草药断了好几根,出现一处破损。赤纳抓住机会,一头撞开这处破损,乘风飞到绝壁之上。 从上面往远处看,景色很是秀丽,让人心中有股豪迈之气。 赤纳一长再长,长到它的极限,大概有两丈大小。一声大吼,它跳起身来,用头往地上撞。一下地动,两下山摇,三下绝壁便出现一道裂缝。 金蟾在药草身边咕咕怒叫,它跳了几下。眼见这绝壁就要倒塌,它仿佛下了狠心,鼓足勇气,四腿在绝壁上飞快轻点。它的身形变得虚幻起来,突然消失了,再出现时便离赤纳近了一点。连续两个闪烁,它与赤纳的距离便只剩下三五丈。而且每一次出现,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它开始明明在赤纳的左下方,现在已经移动到它的右下方。 金蟾又一个闪烁,赤纳感到危机到来。它有心要躲,但是心下一横,再一次跳起身来,狠狠地撞在地上。哗啦一声,整个峭壁轰然倒塌,药草也跟着落在地上。根上没有了岩石,它也不能随意变化了。 但是赤纳也不好受,在它下落之时,金蟾已经狠狠地落在它的屁股上。赤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烙铁印了一般。疼得它双目通红,一声怒吼,狼尾一扫,将金蟾拍飞。 金蟾晕厥了过去。 赤纳摔倒在地,只觉屁股上有千万根小针在刺,疼得它怒吼连连,追着屁股跑了好几圈,半晌才忍住疼痛。回头看看屁股,掉了一撮毛,肉被毒液烧得通红,一滴滴黑血往外渗。 一屁股坐在草药上,别说还真管用,刚刚沾上就不疼了,屁股上冒起一股青烟,毒算是化解了大半。 草药和金蟾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草药的气息能使金蟾增加妖力,也能解它的毒。而金蟾则是日日夜夜守护它。 见草药被连根拔起,金蟾只能在不远处跳着脚咕咕乱叫,但是刚刚被赤纳痛打一顿,它是不敢再去应战了。看它的样子是在咒骂赤纳,至于骂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赤纳休息了一会儿,金蟾还是没完没了叫骂。开始赤纳装作听不见,后来可能是骂的太凶,赤纳实在忍无可忍,便去驱赶它。可是一追它,它就跑,赤纳一回来它也跟着回来。赤纳叼起草药走了几步,金蟾也跟着跳了几下。看那样子,似是跟定了赤纳。 没办法,赤纳总不能让它跟着回去。只好咬断了草药的根,找了个风水宝地,在地上刨了个坑,将草药的根埋在里边。想必过个三五年又能长出来了,而赤纳把草药的一身精华带走了。这下金蟾便不再跟随赤纳,它跳到草药上面,小心翼翼的趴下,守着它的宝贝。 赤纳先回到村子,将那珠草药给了北光。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这株避毒草,有了它我就能控制住瘟疫不至于蔓延。”北光道:“这次瘟疫绝非天灾,我发现有一个恶灵在暗处进行操控,你快去找到其他几种材料,我在这里暂且镇压住恶灵。” 赤纳道:“我这就赶去北方,找那朵雪莲,路途太远恐怕一天难以返回。那里寒冷,适合我发挥。去南边的分身遇到点麻烦,一时半刻回不来,不管怎样,我都尽力早一些赶回来!”说完,它便绝尘而去…… ------------ 第十一章 古树(1) 去往南方的赤纳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在这里,赤纳要找的是吸收火元素在万年以上的火山灰。 它一路狂奔而来,足足耗费了多半天,八百余里路,一口气跑下来,连口水也没喝。没办法,风向说什么也不改变。 等它到了,天已漆黑。它来到这里时,火山正半死不活的打着喷嚏,浓密的黑烟遮天蔽月,时不时地喷出些岩浆把这片地点亮,很快,又恢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火山灰落在赤纳的身上,英俊的白狼,也不免变成落魄的灰狼,像是刚从哪个窑洞里钻出来一般。 要找万年以上的火山灰,还是需要到火山内部去摸索的。赤纳控冰的能力不错,深入火山内部,保证自己不被烫伤已经足够了。 四处都是硫磺味,它的嗅觉已经失灵,这让它感到十分难受,仿佛整个世界都坏掉了。它一个劲儿的打喷嚏,不停的将鼻子往前爪上蹭,鼻子下面耷拉下两条二尺长的大鼻涕。 为了寻找万年前的地层,赤纳从火山口向下望,找了块儿没有岩浆的平地,跳了下去,便开始往下刨洞,希望洞能尽快打得深些。它钻洞的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很快就挖下几十丈,到了这里方有些艰难。 轰隆一声巨响,地底熔岩冲天而起,将赤纳向上推去。猝不及防的熔岩,让它的狼毛被烧焦,看上去十分狼狈,幸好有冰护体才没有被烫伤。它扒住一块岩石,待喷发稍歇,又一次深入到火山内部。经过这一次喷发,火山稳定了许多,仿佛就此睡去。而且由于岩浆的存在,周围也变得明亮一些。 赤纳正卖力的刨着,突然脚下一空,掉了下去[描写下这里长啥样,想象不出来,空心的?],落到了另一处平地上,这里的结构是由岩石和火山灰组成的,看似牢固,其实十分脆弱,很容易塌陷。 这里有一条火焰长河[是岩浆河吗,液体状?怎么在这儿奔跑?]直通地心,里面流淌着滚烫的熔岩,将整个洞穴照应得通红。火焰长河像是恶魔的一条触手,冒着泡泡向更深处流淌,时不时发出一声爆鸣。 即便赤纳时刻控制着自己的体温,也不免被高温烤得疲倦,大口喘息着,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舌头,一滴滴的口水滴在脚下,哧溜溜化为蒸汽。面对如此强大的自然之力,赤纳也是无可奈何。汗水流进眼睛里,令它疼痒难忍,赤纳突噜噜抖抖身体,振起一大片灰尘。 赤纳气喘吁吁的往下走,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快要裂开似的,心情难免越发急躁。它只想快点找到万年前的地层,拿到灰赶紧走。心想:我宁可大战一场,也不愿来遭这份罪。 为了不让自己那么热,它尽量把自己缩小,只有二尺左右,圆圆滚滚甚是可爱,这已经是它变小的极限了。如果想更小,是要有所突破的。 沿着火焰长河一路奔行,越往下越热,燥得赤纳由内而外的感到烦躁,胸口像憋了一团火般难受,令它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 赤纳吐着舌头,拖着尾巴,本应竖立的耳朵,已经软软地耷在头上。开始跑的很快,现在却懒洋洋的往前走,一点英武的神气也没了。 赤纳极罕见的萌生了退意,心想:不如就在此取些灰回去算了。 这种想法一出现,赤纳的情绪便越发糟糕。它停下脚步,望着不见底的红火长河,站在原地满面愁容,犹豫不决。 它身上的冰晶开始融化,火焰长河发出一声爆响,一团岩浆溅到赤纳身上,烫得它一声痛叫。赤纳方回过神来,心道:我若拿了些没用的灰回去,岂不是要被北光看扁! 一发狠,便强忍炙热,甩开四蹄,加速向下奔去。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赤纳感觉刨的够深了,应该到了万年前的底层。他强打起精神来,一巴掌拍向地里,取出一些火山灰,见这里的火山灰与上面的火山灰在颜色和细度上都有很大的差距,心下喜悦:这应该就是万年前的火山灰了吧? 还不待它装灰,它心中突然感到不妙,紧接着只听一声轰隆隆的巨响,火焰长河开始暴动起来。一股热浪从下游呼啸而来。 一时间地动山摇,地底世界开始塌陷。赤纳一声怒吼,似是在向大自然宣战。但是面对这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它叫破喉咙也没用。 见地底世界开始坍塌,赤纳只好变大。低下头咬了一口火山灰,吞到肚子里。 他本想拿到灰之后奋力向上冲,可是当它的头插进火山灰中时,在底下发现一块亮晶晶的红色物体。 赤纳心想:这是个什么玩意?莫非是个宝物? 出于好奇,赤纳便没急着走,再次将头伸进灰中,运起控冰,护住口鼻将那事物叼了出来。它奋力往外拉,但是这东西越拉越长,方看清它的样貌,原来是一根被烧得通红的铁链。待拉到拉不动的时候,赤纳憋足气,一使劲儿,只听咔咔两声,然后是轰隆一声巨响,自火焰长河的河底出现一扇大敞着的门,宽三丈,长五丈。火焰长河在此处断绝,沿着门灌了进去。 赤纳心下一惊,心道:嚯,人类建造的门!此处一定有什么玄机!它也不管是否有危险,一跃而起冲了进去。 进到里面,温度骤然下降,只见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道,看不到尽头。熔岩滚滚而来,近处被火焰照的通红。赤纳迅速环视四周,心道:这里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有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不知是有什么用处,但是它既然有门,必然有门的开关。这扇门藏在熔岩之下,若不是门关着,熔岩早就将这里毁了。 赤纳仔细在四周观察,借助熔岩的光亮,在不远处看到一个阀门。熔岩滚滚而来,赤纳不及多想,便去转动阀门。见那扇门缓缓闭合,赤纳心中大喜,加速转动阀门,直至将熔岩完全阻隔在门外。 至此,它方有喘息的时间。 赤纳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感觉像是一座地宫。 赤纳心道:我有任务在身,时间紧迫,此地又不知是否会有凶险,我需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做。 赤纳边走边想:首先我得想办法找到出口离开这里。此处虽然也能出入,但是无人关闸,熔岩灌进来会毁掉这处所在,若是我建造这里,必不会只留一处出入口,因此这里多半有其他出口。我且找寻一番,若实在找不到,也只好毁了这里,原路出去。况且此处如此隐秘,建造此处之人势必会想到熔岩倒灌的问题,多半前面还会有一道门,若是第一道门毁掉,还会有第二道门阻挡熔岩,如此方能确保平安。 其次,此处我从未来过,内部结构不明,不知是否会有陷阱,因此我需要先探下虚实。现在分身不能用,我应当让虚影开路,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我只需将虚影附冰,模仿我的形态和重量,还要计算好虚影存在的时间,确保安全之后更换虚影。我自己则用出隐身,跟在虚影后面,若有危险也好及时撤离。不过,如此做,若此处真有敌人,虚影未免打草惊蛇,[使用妖咒的原因]所以我也得把妖咒使出来,我的二字妖咒可以吞噬灵体转化为自己的妖力,三字妖咒有乱人心神的效果,让妖咒在虚影之前开路[到底是虚影还是妖咒开路啊?],若遇到灵体和敌人,便可先发制人。 尤其是,我的时间紧迫,遇事不能拖延。此行的目的就只是找材料,如果遇到危险,我不能恋战,要以保全自身为主,若是分身毁去,恐怕赶不及两天之约。所以要速战速决,能躲过去就躲过去。若是遇到宝物,也不可贪图,能拿便拿,拿不了暂且放弃,以后再说。 最后,安全最重要。每一步都要小心,每到一处先观察好四周的情况,探索完毕再去下一处。若是遇到封闭空间,可以用冰探索。若是遇到开阔空间,就先将开阔空间划分成小区域,轮番探索。 理清楚头绪,赤纳便行动起来。 它命虚影前去探索,不出赤纳所料,走出十余丈后果然见到一扇门。赤纳藏于暗处观察,虚影前去开门,这扇门小很多,也就一丈见方,未见阀门。门上有环,虚影叼住门环往外拉门,没用太多力气就拉开一道缝,妖咒先钻了进去。不久虚影也跟了进去。虚影进去之后,这扇门缓缓闭合。 里面是一处大殿,有二十丈左右,门边有从里面开门的阀门。 见此处无人,也无灵体。保险起见,赤纳还是让虚影默运控冰,一层薄薄的冰霜将整个空间覆盖,以探查虚实。在赤纳非常谨慎的控制之下,冰霜一闪烁便消失了,并未引起任何波动,但已足够赤纳把大殿里的情况探查明白。大殿四周墙壁上都有暗器发射孔,地上、墙上有十余处触发机关。 待到这时,赤纳觉得这里更像是人类宫殿。 过得一时片刻,见无其他危险,赤纳的真身也跟了进去。为了不暴露自己,它令虚影从里面打开阀门,本体处于隐身状态,悄悄钻了进去。 里面有微薄的火元素流转,地面上横七竖八摆放着一些腐烂的兵器。赤纳来到兵器旁,俯身观察兵器的状态,见兵器上虽然锈迹斑斑,但其中有一个兵器上有个手掌印,很明显这是人类抓拿过的痕迹,痕迹尚新,看样子五六天前有人来过,而兵器陈旧显然是更早以前留下的,说明这里来过不止一波人。不知上一波人走没走,赤纳不由得更加警惕起来。 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火山喷发,震得这处大殿也跟着摇晃几下,房梁上[后便直接出现了前廊后廊地下室二楼的,赤纳怎么知道呢,上帝视角?]飘落一些灰尘。赤纳看到灰尘后心中一动,心想:或许上一波人不是五六日前来的,火山喷发,上面落灰,才显得像是五六日的样子,这波人很可能是这一两日才来的,而且可能还在这里尚未离开,我需得更加谨慎,不要多生事端。 绕过触发机关,转过一处影壁,赤纳来到大殿后面,又是一道门。门后分为两条路,一条通向后殿,另一条通向一处楼梯,往上走应当是二楼。 ------------ 第十一章 古树(2) 赤纳鼻尖一动,嗅到一些血腥味,还很新鲜,又见到地上有几滴血迹。一些滴在后殿的入口处,多些。一些滴在台阶上,少些。 由血迹的轨迹,赤纳粗略的判断出,上一波人应该是先去了后殿,而且这些人多半是在后殿附近受了伤,然后又转去了二楼。赤纳只需沿着血迹走,便不会触发机关。 控冰和虚影毕竟耗费妖力,它本着能不出手就不出手的原则,便并未对后殿运用控冰。而是收回虚影,沿着血迹,向后殿悄悄走去。就在走到楼梯间的时候,它又发现一处岔路。直行通往后殿,楼梯间下面有一道被封印的门,看样子是通往地下室的。 赤纳的直觉告诉它,地下室有危险。便暂未去碰那扇门,径直走入后殿。 后殿约有五六丈大小,空空如也,连个陈设也未见。 心下不禁狐疑起来,心中盘算: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完全人工打造,恐怕不是秘境,像是古墓或者遗迹。人类有陪葬的风俗,但是前殿、后殿什么都没有,又不像是古墓。若说是遗迹,我觉得也不像,遗迹是强者开辟的特殊空间,但是这里也不见何处特殊。莫非是某人的府邸?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啧,真麻烦,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退路,说不定后殿有门,我且在后殿转转。 于是,赤纳收了思绪,在后殿探索一番,发现左右各有一个偏殿,最后面有一处后门,心下大喜。 放出虚影,绕过机关。赤纳轻轻转动阀门,尽量不发出声响,把门打开一道缝,虚影便钻了出去。赤纳本身则是留在后门处。 门外是一条通道,直通火焰长河的另一边。待虚影将后门之外探索清楚,它便收回虚影。 找到了退路,赤纳便心安许多,想着难得有这一场机缘,既然有退路了,不如再去看看二楼和地下室的情况,说不定会有什么宝贝,再说将来什么时候再来都说不准了,别留遗憾。 于是赤纳自身躲在楼梯间下部,虚影则是探索通往二楼楼梯的情况。它发现,楼梯间也有不少机关,但是已被人破去。虚影来到二楼的拐角处,嗅到有活人的气息。它最多走到这里,若再往前走便会被人发觉。 赤纳略一思索,觉得还是应该上去看看。若就此离开,便是一无所获,它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心想:时间还有,我且上去看看情况,就不信这里一无所有。若是二楼也什么都没有,恐怕只有地下室了。地下室给我的感觉不太好,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但是这次是没时间去探索了。 赤纳收回虚影,本体悄悄走上二楼。来到转角处,偷眼往里看。只见二楼的大小和后殿差不多,内里空空,墙壁上亮着六盏挂灯。居中靠墙的位置坐着一个短红发的中年男人,此人武士打扮,穿着一袭黑衣,他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似是受了伤。身旁躺着一个年轻女子,也是一身武士装扮,一头火红的长发,气若游丝。 赤纳想看看这两个人在做什么,于是伏低身体,打算等火山喷发的时机,好掩盖自己的声音跳进去。 果然没等一会儿火山就又一次喷发,地动山摇,赤纳看准机会便跃了进去,躲到一处墙角。 它刚跨进房间,只觉环境中的火元素陡然增加了百倍不止。它在外面时,并未感觉这里火元素充沛。心下恍然:原来这里有一个好处,就是给修炼火属性功法的人提供庞大的火元素支持。 这种环境对于寒性体质的赤纳来说十分不友好,它微微皱眉,便想退出去,忽被地上的一撮灰吸引。 这撮灰散发着淡淡的红芒,赤纳忽然想到,禅师让它寻的是万年前的火山灰。但是有个前提,这个火山灰必须是吸收过火元素的。 它回想起自己肚子里那捧火山灰,并没有红芒散发。 暗叫一声好险,心道:险些误了禅师的大事,要不是误打误撞,怕就错过了!想必这才是吸收过火元素的火山灰,但不知它的年份。我且将它也带回去,让禅师自己分辨。 就在这时,赤纳直觉感到危险,忙抬起头来,只见那个中年人手里握着一把板斧,冷冷地盯着自己的方向。 赤纳屏住呼吸,心中惊道:暴露了?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中年人冷喝一声:“什么人?滚出来!” 见被发现,赤纳也并未现出身形。这种情况下,还是保持神秘比较好。 赤纳知道中年人有伤在身,但不知中年人究竟实力如何,所以不敢贸然出手,而它躲在暗处,中年人也没有轻举妄动。 火山灰就在身边,赤纳先将它吞入口中。火山灰刚一入肚,它只觉一阵暖流传遍全身,而且感觉周围的环境也没那么不友好了。 它心中惊喜,默运妖力,将火山灰分出一部分给自己吸收。 见火山灰消失,中年人微微皱眉。他也知道火山灰的价值,可以改变人的体质,增强火抗。但他并未出手抢夺,而是将那名女子拉到自己身后。 女子惊醒过来,虚弱的说道:“爹,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是什么人闯进来了。”男人道。 女子勉强坐起身,前后左右扫视了一下,未见有人,悄声问道:“啊?是敌是友啊?” 中年人摇头,低声道:“不知道。他不肯亮明身份,不过他进来应该有些时间了,只是拿走了火山灰,却并未偷袭我们。我猜他可能并无恶意,不像是来寻仇的。” 女子道:“爹,那我们怎么办呢?” 中年人低声道:“不要慌,有爹在。” 他又低沉着声音,向赤纳的方向说道:“这位朋友,我乃列国贺融,来此处修行,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因何而来?” 赤纳倒是想回答他,也有些问题想要问他,但苦于口不能言,只好默不作声。 见没人回答,贺融心中略有不安,又道:“既然阁下不肯现身,也不愿开口,便听我说。” “如你所见,我们不是第一个来到此处的人。阁下若是为寻宝而来,怕是要令你失望了。这里以前可能有些宝物,不过早已被别人搜刮没了。你先前拿走的火山灰,是我从这个房间里聚拢起来的,也算是一件宝物了。若你还要寻些宝物,地下室或许会有,入口在一楼的楼梯间,被封印限制着。阁下请移步地下室,我们父女二人绝不阻拦。” 他见赤纳仍不开口,便不再多言,继续冷冷地盯着赤纳的方向。 赤纳见他不再说话,等了片刻,便缓缓向退了出去。心中寻思:这二人躲在此处着实蹊跷,他们来此时间应该不长,身上有伤,若是在外面被打伤的,外面应当有搜寻他们踪迹的人,但我一路走来并未见有其他人的踪迹。他们应当是来到这里之后才受的伤,而且多半是在地下室,楼下后殿的血迹恐怕就是他们二人在那里受伤留下的。这个人想诓我进去,待我在地下室疲于应付之时,他站出来坐收渔利。哼,狡猾的人类。 想通这些,赤纳不再停留,打算就此离去。 路过那道封印门时,赤纳停住脚步,仔细端详门上的封印。 只见那门上有火红色流光,若隐若现。 心中思索:如果我先前猜错了,那他们还没进过地下室,他们又因何受伤?留下血迹的又是谁?如果我先前猜的不错,他们来过地下室,那么这道封印就应该是他们父女二人设下的,而他们还设计骗我来此处,等我进去,他们若再修复封印,我可就被关里面了,耽搁更多的时辰。这里的疑点太多,我若有个人身,还可以与他们周旋周旋,可是现在,我无法得知更多的信息。为今之计,还是暂且放弃地下室,回去问问禅师再做打算。 赤纳抬头看了看二楼,见没人下来。算算时间所剩无多,而且尚不知外面的风向,若是不顺风,还得跑过去。如此它便放弃了地下室,离开这座不知名的宫殿。 赤纳从无名宫殿的后门出来,后门关闭,并未见周围有开启的机关,说明后门许出不许进。 摆在赤纳眼前的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它走到通道的出口处,向下望去,只见火焰长河在它脚下五六丈处。现在火山刚刚喷发完,没被喷出去的熔岩还在缓缓往下流淌。 由于赤纳吸收了一些火山灰的能量,此时便没有了刚进火山时的烦闷,看着脚下岩浆翻涌,它也不似先前那般畏惧。心情舒爽,暗道没白来。 赤纳腾身往下跳,落到火河岸边。忽然大地开始震动,一股劲风卷着火焰喷来。饶是赤纳吸收了火山灰的灵力,此时也不禁心惊,忙用冰护住自己,然后沿着火焰长河往上游走,只要沿着这条河,它就能找到火山口。 忽然,火山动摇,上面掉下来的石块砸的它好疼。刚爬上不远,一大堆灰土从上面涌下来,将它埋在里面。同时火焰长河一浪接一浪翻涌起火花,熔岩沸腾起来了,似是一条条火蛇乱舞,向赤纳围了过去。 赤纳刚刚从灰土里爬出来,一道火浪便席卷而来。火焰长河不再往下流淌,而是冲天而起。赤纳召唤出一道冰墙在下方来阻隔,但是环境太热,冰墙也不能坚持多长时间。幸好熔岩在碰到冰墙时温度急剧下降慢慢凝固起来。但是火山还在喷发之时,熔岩无穷无尽,冰墙之下的熔岩越积越多,最后冰墙支撑不住必然会带来更大的冲击。 ------------ 第十一章 古树(4) 如此,一直找到太阳西垂,它才见到古树的真容。所幸,一路平安。 古树像一面墙,挡住了赤纳的视线。那是赤纳见过最高最粗的树,上千人也合围不住。树干上长出个人脸来,足有几间房子那么大。 这张脸闭着眼睛,似是在打盹,它呼吸间,整个树干都随之膨胀。赤纳来到树下,悄悄坐下,享受着片刻的闲暇。当月亮刚刚露出脸的时候,赤纳顺着树干往上爬,爬了七八十丈方有树枝横向长出。树枝很粗,比一般的树还要粗,但不见它下垂,依旧有向更高的地方生长的趋势。 赤纳继续往上爬,一直爬到了树顶,足有两千丈高。在这里它能俯瞰整个森林,脚下是黑乎乎的树木,远处可以看到乌云和闪电。 赤纳心想:早知是这样,我何必从地面寻找?从天上飞来不是更容易找到它。 赤纳站得越高,心情就越激动,它放声长嗥,对着月亮释放着一天的疲惫,它足足叫了一刻钟。古树早已醒来,感到身上有个小家伙在动,竟然口吐人言,声音苍老,道:“你不会是个人吧?我见你身上没有毛的。不过,我记得人是穿衣服的,你还真是个怪人。” 赤纳反驳道:“没有毛的多了。蛇也没有毛,鱼也没有毛,青蛙也没有毛,月亮也没有毛,大地也没有毛,你也没毛。难道不长毛的都是人?”它虽不能口吐人言,但它们都属于妖物,自有沟通之法。 昨天,在无名宫殿里,赤纳苦于不能和人沟通,憋了一肚子的话。此时见到古树,便先唠叨几句。而且,它觉得古树很是友善,比人类亲和得多,让赤纳有聊一聊的欲望。 “胡说。大地怎么没有毛?我们就是大地的毛,只不过你们把我们叫做树而已。”说着,古树动了动,整片森林的树木也跟着动了动。远处听到几声魔兽咆哮,它们被整个森林的颤动吓了一跳,纷纷向更远处跑开。 “我是一匹狼,毛被烧了,所以你看不到我的毛。”赤纳解释道。 “谁干的?人类?大地的好多毛也被烧了,就是他们干的。” 赤纳笑道:“大地肚子里存的东西多了,排泄出来些,便把我烧了。” “昂,哈哈,你是说火山?” “对。你如何长得如此之大?” “我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因为我没有脚。那时候我身边还没有这么多同伴,我也只是个小毛。这里只有几个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同伴,现在已经这么多了。后来我越来越高,不知过了多少万年,我的感知越来越灵敏,然后慢慢长出脸来。很少有生物来我这里,它们觉得我活得太久,都怕我。而且我既不能吃也不能用。只有那些鸟儿们天天陪我。以前也来过几个人类,拿着刀在我身上乱砍,弄得我怪痒的。哈哈。”古树笑道:“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赤纳卧在古树的树枝上说:“我从另外一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做了一匹狼。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大的树呢。” 古树不懂,道:“你又胡说,什么另外一个世界?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我也记不得那是个怎样的世界了。”赤纳怅然道。 “你为什么来这个世界?”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来了,狼爹狼妈生的呗。” “你来这个世界做什么?” 赤纳有些不耐烦,道:“不知道。” “哦。”古树便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赤纳似是思考了古树提出的问题,缓缓说道:“我想看看这个世界。”赤纳站起来说:“我作为一只狼,有好多事情都不能做。” “那些鸟们天天闹,它们胆子小,不敢往上飞,看到的世界就这么大。胆子越大看到的才会越多。”古树道。 “当然。你是一棵树,不能移动,不能跑到人类世界去体验。你始终是一棵树,你不像我,我是个狼,我比你有优势,我已经体验过人类世界了。你也没有和人相处过,你无法理解人心。你只知道往高长,不知在你的四面八方还有更大的世界。” “你又胡说了。你说的美好只是你心里的美好。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身在大自然中才好,人类世界有什么好?这么吸引你?” “人类中有个小姑娘,叫明月依,我喜欢她。可是我是狼,不能喜欢她。如果我是人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去追求她。”赤纳将这件事讲给了古树。说出来之后,它竟然有些优越感,沾沾自喜。 古树沉默片刻问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 其实赤纳也似懂非懂,但是急于在古树面前表现自己的优越,沉声说道:“那是一种既快乐又痛苦的感情。和她在一起就会感到快乐,离开她就会不开心,偶尔会思念。” “听起来也不怎么样。好像挺低级的样子。奇怪,你这只狼的感情好复杂,我从来没有思念过什么。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是能令我思念的。” “我以前做过人,这些都是人类的感情。这些情感你体会不到,只有做了一次人才能知道,我的那些狼族部下们也体会不到,只有我能体会到。虽然我已经遗忘做人的感受,不过我想,那一定,嗯……不赖。”赤纳不知如何准确的表达这种情绪,转言又道:“人世间还有亲情。不像我,我出生的时候带走了我四个兄弟的生命。因为,我不吃它们,它们就会吃我。但是人类社会应该不会有吧……”赤纳说到最后,又有些低落与疑惑了。它想起禅师说的那套吃人理论,不禁对自己先前的认知产生怀疑。 “那可不一定,你们动物饿了什么都吃。”古树说道:“你说你吃了兄弟,我不这么认为。以前我身边还有其他同伴,我们越长越大,最后挤到了一起,我们融合到一起,便形成一个新的我。你说,是我吃了它们,还是它们吃了我?其实,我们就是我,我就是我们。我只不过是一大堆我们聚集在一起的产物。没准在你知道你是你之前,前一个你就已经吃了你的兄弟,后一个你继承了前一个你的意识。所以你觉得是你吃了兄弟,在我看来是融合。你已经不再是你,你成了一个新的你。我这么说,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古树思考问题的逻辑还挺特别。 这下轮到赤纳沉默了,它从未听过如此奇妙的言语,连禅师也没这么说过。刚才的优越感一扫而光。 赤纳心里一直有负罪感,如果它是一只纯粹的狼,或许不会有这些感情。正因为它有一颗人的灵魂,才使得它感到自己罪孽深重。它吃的是它自己的兄弟,它们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赤纳每每想起,都觉得不寒而栗。 赤纳越想越是悔恨,它想:如果当初没有吃掉它们,而是让它们吃掉我,我或许不会产生负罪感。看来活着是对我最大的惩罚。上天惩罚我,要用我一生的时间来悔恨。它又想:刚才古树说,这是一种融合。以它的理论看,无论是我吃了兄弟,还是兄弟吃了我,最终的我都是我们。也就是说,我成为我,这个结果是必然的。 赤纳越想越烦闷,感觉这个问题对它而言太过高深。于是它干脆不想了,用力摇摇头,将自己从情绪中挣脱出来。跳到地上,它有些烦躁地说道:“我是来取你的汁液的。” “哦。能拿,你就拿去吧。”古树笑道。 “怎么拿?你这就同意了?”赤纳惊奇的说。 “揭开树皮就成。不过你最好把那颗分叉帮我打断,它已经困扰我很久了,我想长得更高,我要刺破天,到天外去看看,而我现在还不够高。”它向上看去,示意赤纳那颗树枝的位置。 赤纳向那个方向看去,那是一颗长得十分粗壮的树枝,直径也有十多丈了。它横向生长,已经长出上百丈。它和别的树杈都不同,别的树杈是向上生长,而它却是向下生长。看来营养过于集中在那边,有些制约了古树主干向上生长。 “你要多高才能刺破天?”赤纳疑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总有一天我能长到那么高。” 赤纳点点头:“我可以帮你斩断它。” “你斩断它,自然会有汁液流出,不过你得多用点力,它很结实。我已经和它斗争了两万个春秋,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你帮我斩断它,自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赤纳没了在无名宫殿的谨慎,它觉得这棵树可信。想也没想便一口答应,它跳上那树枝,蓄力充沛,狼爪弹出,猛然一挥,一道强烈的冰刀向树枝斩去。树枝被斩下一道深达一丈的裂口。满满的汁液储蓄在里面,赤纳大喜,再来个十来下,这根树枝一定会断的。但是,还不待赤纳蓄力再来一击,树枝的伤口神奇般的愈合了。 赤纳又给了它好几个冰刀,结果都是这样。 若想破开古树的皮,则需要蓄力,蓄力就需要时间,而古树恢复的时间短于它的蓄力时间。因此赤纳斩不断树枝。但又答应了古树帮它斩断树枝,助其长得更高,所以不好取了汁液就此离开。 这下赤纳傻眼了。它本可以做一个言而无信的狼,取了汁液便走。但是,先前它对古树有种优越感,把自己的姿态摆的甚高,而且他跟古树聊了那么多,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便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这么做,尴尬的说道:“我现在的力量不完全,恐怕不能斩断它,我要等另一个我把力量给我才成。” “另一个你?”古树疑惑道。 “是啊,我的一个分身,它去采药了,遇到点麻烦。” “哦。”古树道:“你要继续在这里等,还是去帮它?” “我没有时间帮它解决困难,等我赶过去麻烦估计也解决了。我只能在这里等。只要它来了,你的麻烦我定会帮你解决。”赤纳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心道:怎么回事?在古树面前我竟然如此不谨慎,真是邪门。 “那太好了!”古树大喜。 ------------ 第十二章 雪莲(1) 赤纳找到药草之后,回到村子,与禅师交谈几句便赶往北方大雪山,去寻找雪莲。 雪山离此两千多里路,对于赤纳而言路途也是不近,如果顺风还好,它只需一两个时辰就能到。如果不顺风,它只能跑着去。宝马可日行千里,赤纳比千里马快,也得不吃不喝跑一天。 据北光的描述,雪莲在雪山的最高处。此处天地精华充沛,能量的流动肉眼可见,是个适合任何人修炼的好去处。 赤纳心知火山那边遇到点麻烦,为了快点赶过去帮忙,这边还是越快越好。因此,它有风便借,无风便跑,一口气跑到雪山脚下,那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也顾不得吃些喝些,含了一口雪,便饿着肚子上了山。 雪山秀美,熟悉的白雪世界让赤纳倍感舒爽。呼吸着冷空气,它不禁又跑又叫,好生欢快。它仍然喜欢在冰天雪地里自由自在的奔跑。它从小就在雪里长大,未曾远离。此番随北光游历,已算是久不回家。如今看到此番景色,它心里竟生出一种不要再离开的情感。 这片雪山它曾来过,此时带着使命故地重游,不免又有新的感触。上次它来的时候并没有往山顶爬,只是远远看看,见无活物,便率族群走了,因此并没有发现雪莲。 走在雪山上,赤纳的心情激动起来,仿佛身在天巅一般,一时忘情,登高长嗷。忽然卷来一阵风,赤纳借风上天,飞向最高的山巅。 山顶之上比较平整,面积还不小,足够百十人聚会之用。其实再往上还有十来丈,不过那就是个冲天的尖峰罢了,像一座石碑矗立在那里,在赤纳想来那上面不可能有雪莲生长。这次在刻意寻找之下,凭借敏锐的嗅觉,它在两块石头缝里找到了它。 它心道:还真会找地方躲。 风一吹,那朵小花儿甚是俏皮的左右摇摆,像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在风中起舞。 它的花蕊是金色的,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金色的花粉飘在空中,如同一个罩子将小花包围住,花粉有节奏的在空中律动。花瓣共有六片,金光照在绽放的洁白花瓣上,使它更添了几分明亮。如果在晚上,不了解内情的人会把它当作一盏小灯。花瓣下面是两瓣绿色的叶子托着它,像是一双纤纤玉手。 天空中的空气扭曲,象征着高浓度的能量,在花粉的牵引下,能量如同旋涡一般围着雪莲旋转,源源不断地向花蕊上涌去。 赤纳心道:真是个好地方,当初来的时候竟没发现。五灵通神确实神奇,我要是也有追踪的能力,天下的风水宝地,岂不都是我的囊中之物,把那些天地能量统统吸收干净。这神奇能力给了北光,他没拿去寻宝,可惜可惜!回去我再问个清楚,这世上哪里还有这样的好去处。 赤纳将鼻子贴在花瓣上深吸口气。好香!那股香气让它一日夜的疲劳一扫而空,顿时精神大震,不禁欣喜,露出两颗狼牙笑了出来,像是醉了一样,显得分外傻气。 感受到赤纳的到来,雪莲娇羞地合拢了花瓣,花粉骤然回笼。绿叶跟着包了上去,金光不再。天空中的能量也不再有规律的旋转,而是随意飘荡在空气之中。花茎向侧面一弯,躲避着赤纳的触摸。 赤纳刚要采摘时,脚下积雪震动,轰隆一声。它措手不及,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冲了下去。见下方有块巨石,赤纳跃起,趴在了巨石上往下看。积雪越往下声势越大,连整座山体都跟着震颤起来。雪越过丛林压倒树木,惊起一片叽喳乱叫的飞鸟,向着远处飞走了。积雪滑到山下,溅起几十丈高的雪雾,久久不散,那景象仿佛天地倒转,又如同身在九霄云上。不久,此处雪崩少歇,轰轰回响传回,所殃及的地方一眼望不到头。翘首望去,尚见翠绿的松树尖冒头在外。 这时,天空悄悄地飘起了雪。赤纳蹲坐在巨石上,一片雪花落到它的鼻尖上,伸出舌头将它卷到口中。它仰头看雪,倍感舒爽,不禁仰天长嗥。轰隆隆,不远处的积雪又开始向下滑落。赤纳看得兴奋,不禁再次拔高音调。一处、两处、三处……仿佛整座山脉都出现了雪崩,它蹲坐在巨石上注视着壮观的景象。 不一会儿,天空刮起了西北风,雪慢慢变得尖锐起来。赤纳喜欢这种感觉,闭上眼享受着暴风雪的洗礼。风雪渐强,在大自然的怒吼声中,以赤纳的身躯,竟然没有站稳,被吹下了巨石。赤纳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方稳住身形。风雪之强它前所未见。 好大的暴风雪。赤纳将头埋在前腿之间,心想:这阵风雪应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等停了再上去。 谁知暴风雪越吹越猛,空气越来越冷。雪花也不是平时的可爱样子,而是变成巴掌大小的冰片,边缘极其锐利。以赤纳皮毛之坚韧,竟然有些抵挡不住这风雪,它感到身上如刀割一般疼痛,眉头一皱,窜到一块巨石后面躲起来。 没承想雪花竟然聚集到一起,组成一条雪索,咔啦啦一声,将石头击得粉碎。 赤纳一口冰刀迎了上去,趁机侧身飞出,方解了这个危机。它被惊出一身冷汗,在极北冰原混了这么久,从未见过威力如此之强的暴风雪。这时它感到了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来勉强睁开眼睛,见山顶似有一个人影。 待它细看时,这人影又不见了。 正在赤纳愣神之际,几声破风声“嗖嗖”向它冲去,又是好几条雪索急攻过来,赤纳想节省些妖力,回去的时候也好快些,因此情急之下只好将身体缩小,凭借自身的灵巧尽量躲避雪索。 可是雪索接连不断,它只躲过四五道,然后便被一条巨大雪索如鞭一般在背上抽了一下子,远远地将它抛飞出去。扑通一声,赤纳一个倒栽葱栽倒在雪里。它正要起身,只觉雪越来越紧,挤得它透不过气来。赤纳三番用力竟然破不开它。 若是平时,在雪花刚刚飘起的时候,它就能感知到这不是普通的雪花,而是有人蓄意而为的攻击。但是这一次,它的直觉从始至终都没有给它提示。它的心里也极其安宁,似乎这真是自然形成的风雪。 赤纳此时方知自己中了埋伏,不禁又气恼又纳闷,气恼自己掉以轻心,纳闷自己怎么毫无预感,心道:这怎么可能是自然力量,自然之力会追着我打?分明是有人捣鬼暗算我,难道那个雪莲在作祟?哼!真是奇怪了,这么恶劣的攻击,为什么我的直觉没有起作用? 啪啪啪啪……一连串雪索抽在赤纳的屁股上,疼得它一声怒吼。一口雪吸进肺里,呛得它连连咳嗽,鼻涕口水都喷了出来。雪越收越紧,雪索不断地抽打赤纳。 赤纳屏住一口气,不再挣扎,匍匐下身体,尽量把肚子护住,冷静下来感知外界的变化。不久,它终于感受到一丝法力波动,这丝波动来源于一个人类。 赤纳心道:果然是有人在幕后操纵!能使我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袭我,看来这个人很难对付,我现在妖力不足,得想个主意破此窘境。 感受到那人的法力似乎有所减弱,赤纳暗运大小,猛然一股妖力抵抗之后,忽然变大,四脚奋力一蹬,破了这雪牢的束缚。 那人似乎是料到赤纳会挣脱,在赤纳发力之时,便放开了雪牢。赤纳的头是拔出来了,却重心不稳,骨碌碌向山下滚去。 那个神秘人又控制着七八道雪索,看准机会,趁赤纳下滚无还手余力之际,恨恨地抽了它几下子。 虽然很疼,却没有伤到赤纳,只是将它抽的远远的。 赤纳怒吼一声,一口冰刃喷向山顶,但并未命中什么。 “你是天劫妖狼?”一个惊疑的女声在风雪之中响起,但赤纳并不能听出她的准确方位,她仿佛无处不在,而且暴风雪的咆哮声中,这个女声格外清晰。 早在赤纳上山时,女子就已经听到了它的嗥叫声。而赤纳上山又不快,路上边玩边走,耽误了一些时间。因此让这女子有了充足的准备时间,她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藏住,所以赤纳上来时并未察觉这里还有一个人。 那女声自言自语道:“不太可能,你与天劫妖狼的能力不同,你那大力和冰刀却是非常相似,但这个变大变小的能力我就没听说过了。看上去,也不似传说的那么强。难道情报出错了?你若真是天劫妖狼,不知道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 “你这个家伙,听好了!我劝你别打雪莲的主意,你快走吧,我不想和你冲突,我就当没见过你,也不会去通风报信。我对雪狼没有兴趣,你是那群人喜欢的东西。快走吧!”女子说的挺真诚,但是赤纳不能空手而归。 见赤纳不走,反而向山上走来,她沉声道:“你非要雪莲不成?若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 又是一道雪索抽来,赤纳侧身闪过,继续向上。怒气上头,也不顾风雪,迈开四蹄往上奔。它现在最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作怪。 只听那女子冷哼一声,赤纳的前后左右出现数十条雪索,像雨点一样一齐向它攻来。赤纳情知闪避不开,索性不闪不避。身体暴涨,爪出如电,尾扫如龙,两条毒牙如刀般劈砍,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 即便如此,那雪索的能量实在太强,力量也不小,抵御它们也要费不少妖力。交战片刻,赤纳只是一次没有续上力来,一道雪索便抽在它的下巴上,嘴角流下血来,疼得它一声爆叫。 “再敢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女子怒喝道。 赤纳怒吼一声,心道:你啰嗦什么?要打便打,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说的好像是你手下留情了似的。 赤纳这家伙,吃软不吃硬。要是来软的,兴许好说一点。要是来硬的,就是不死不休的狞种。 那女子这样说话,激起了赤纳的好战之心,暗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一声怒吼向上奔去。 女子见赤纳并无退却之心,冷哼一声,数十雪索,又一齐向赤纳攻来。赤纳爆吼一声,硬顶着雪索的暴打,向山顶冲去。 ------------ 第十二章 雪莲(2) 此时,赤纳已是浑身浴血,刚才的雪索将它的身体撕开五道伤口,由于此处太冷,鲜血刚刚流出来,便结成了冰。若是在完全状态下,它也不会如此狼狈。以赤纳皮毛的坚硬程度,再加上自身妖力,抵挡住雪索的攻击不在话下。可是,由于不确定女子的真实实力,万一一会儿在对付女子时后续乏力,导致摘不到雪莲交不了差,所以此时的它不敢过多使用妖力来抵挡雪索的攻击。 是以,赤纳只是护住了要害部位,如腹部、咽喉、下身等脆弱且致命之处。而身上的血,多是后背肩膀和屁股上的伤,虽然只是皮外伤,但女子的法力钻入赤纳身体里,在它的皮下疯狂肆虐,疼的赤纳怒吼连连。 赤纳气恼的想着:真疼,别被我抓到了,我非要你好看!哼,这女子十之八九藏在山顶某处,听她说话的声音略显清脆,年龄定然不大,虽然年龄和实力并不一定成正比,但多少还是有关系的,所以赤纳估计她也没多大能耐。而且听她说话的意思,似是在打退堂鼓,想必她无心恋战,定然要找速战速决的办法对付我。如果我没猜错,她肯定是借助山顶浓郁的能量,才使她看上去好像法力无边一般,但实际上自身能力并没有表面上这么强,定然是只纸老虎。待我冲上山去,看你还有何本事阻我。 赤纳硬顶着雪索的攻击,终于奋力跃到山顶上。隐约中,它看到一条曼妙的身影,忽而一闪,便消失在风雪中。 此时山顶上,周围都是雪莲的香气,赤纳并未嗅到人类的气息,因此没能立刻辨别出她的位置。 真狡猾,她肯定是在身上涂了雪莲的花粉!赤纳继续气恼的想着。 它只好停顿一下,仔细感受,果然发现天地之间的能量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聚拢而去。凭借这个,赤纳找到了女子的方位。同一时间,女子也感觉到了赤纳朝这边看来,迅速使出一大波雪剑向赤纳攒射过去。 赤纳本来就被这些雪锁抽得憋屈,再看见这些剑,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便不管不顾地向那女子扑了过去。 见赤纳如此凶恶,女子惊呼一声,慌张地向后退了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雪剑砰砰砰地射了个空。 赤纳见她身形不稳,心里嘲笑道:站都站不稳,还敢和我作对。 不禁掉以轻心,继续扑过去。就在它以为得手之时,一个足有一丈大小的雪球突然从地面飞出,不偏不倚正面撞在赤纳的头上。 赤纳来不及防备,一头钻了进去,身体一紧,被雪球牢牢控制住。 赤纳心头不禁郁闷,怎么又是这招?连续两次都中了雪牢,我是不是有点蠢? 但是赤纳转念又一想:我才不蠢!是这人类太狡猾! 实际上,当赤纳上山之时,女子就召唤出了雪球,并将雪球藏在雪里,待机而动,出其不意,还装作慌张的样子引开赤纳的注意力,令赤纳掉以轻心,也确实应了赤纳所想,这个人类是有些狡猾的,方令赤纳接二连三的吃亏。 雪球裹着赤纳骨碌碌滚下山去。赤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恶心反胃,如同晕船。 雪牢带给赤纳的压力虽不足以使它致命,但是先前闯雪索阵时受的伤是白挨了,它还得再闯一遍。它又不能就此放弃,稍有迟疑恐怕那女子就携雪莲跑路了。所以,即便再挨一次,它也要硬着头皮往上闯。 它有些无可奈何,从雪山滚下来反倒让它冷静许多,心中寻思:敌暗我明,她居高临下、以逸待劳,我时间紧迫,不能跟她打消耗战,看样子一点有利条件都没在我这边。但回想一下刚刚看到的,那女子看上去身体羸弱,摔倒那一下,似真似假,莫非她是害怕近身战?看来我只有强攻上去,然后想办法拉近距离,近身制胜。 有了策略,赤纳便不再保留妖力,咬紧牙关,一声怒吼喷出万千冰刀,带着嘶嘶破空声斩向雪索,那女子的雪索纷纷破碎。 冰刀在雪索层层包围之下打出一条洞,那些受伤的雪索像被斩了头的蛇一样,挣扎一下便软软倒地,化为一滩积雪。赤纳趁机从洞中越过,急奔向上。它刚一登上顶峰,只觉脚下松动,一颗雪球从地面冒出。 赤纳心中冷笑:哼,又来这招! 有了防备,它立刻脚下横移,一拧身,躲过雪球,狼尾横扫,轰一声巨响,将雪球打飞出去。飞行的方向,恰恰是那女子所在的位置。 只听一阵鞋底踩雪的咯吱声,女子轻移莲步,很轻易的便躲了过去。 赤纳刚想去追她,忽然心中一动,心道:这个人狡猾得紧,说不定接下来还有什么埋伏,我得小心别中了她的计。最好先弄到雪莲再说,等拿到雪莲,或走或战,主动权就在我的手里了。 但是,赤纳又怕自己取莲时被女子偷袭,而且此处肯定还有她的陷阱。 它见天地能量充盈,风势甚大,又想:我也是善用风者,你既然喜欢暴风雪,我就借着山顶的能量,唤来更大的风。一来吹散积雪,破坏陷阱。二来浑水摸鱼,趁机夺莲。三来你我皆善于用风,在各自擅长的领域,我倒要看看,咱俩谁更持久。 赤纳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当即借助山顶上浓郁的自然能量借风助风。 暴风雪之中的风本已强如钢刀,若是一般人进入这片区域必被撕成碎片。这时风力还在持续攀升,其风势已不是那女子可以控制的了。 先前在女子的控制下,风不会吹到地上的积雪。现在,积雪冲天而起,地上已无多少遮掩之物。任她什么阴谋陷阱,也休想奏效。 赤纳这下舒爽了,没想到借来的山顶能量威力如此之大。 不久强风增加一倍,赤纳觉得还不过瘾,遂付出全部妖力,再借来大量空气中的能量,继续加剧强风。本是很稳定的西北风,突然方向急变,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上,忽下。本是白雪皑皑的山顶,此时已再无半点积雪,如同被洗刷过一般。 连赤纳自己也站不稳身体,忙匍匐在地,后背被强风割裂。 山顶被这强风割得伤痕累累,砰的一声,如同天雷炸响,大片山石滚落下去。 咔嚓一声,强风将石碑一般的峰顶拦腰斩断。碎石在空中继续被斩成小石块,掉下山去。天上的乌云也被这阵强风吹出个洞,阳光从破开的口子里照射下来。 眼见风势过强,整个山顶开始动摇,随着一声爆裂声响起,山顶开始移动。 赤纳大呼过瘾,不过威力太大,它也不得不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进行防备。正在赤纳大呼过瘾之际,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女子眼见山顶一边移动一边变小,若再不加阻止,恐怕整个山顶会被掀翻。她本身也经不起这么强烈的风,若不是藏了个好位置,还不知会被强风带去哪里。 她躲在一道缝隙之中,刚好将自己完全隐没,蜷缩着身体,护着脑袋,手中拿着个法杖。 就在赤纳发飙之际,她已察觉不好,但又想看看那匹狼到底想搞什么鬼,也好借机了解下赤纳的能力。没承想整个山体差点被它掀飞,她从没见过如此声势的强风,一时间也慌了神。但毕竟风是她的法术,即便她无法控制风,可还有能力将风停止。 赤纳见风停了,大觉无趣,心想:要是山顶被掀飞就更刺激了。不过现在停了也好,如果让这风再这么吹下去,恐怕那朵雪莲也保不住。 ------------ 第十二章 雪莲(3) 雪莲并未受到攻击,它的位置非常好,两块凸起的山石从四周保护着它,上面开的口既不会阻挡雪水,也不会遮住阳光,简直是个天然屏障。不过经历了这场大风,那两块突起的山石已经接近崩溃。 一块碎石,骨碌碌从上面滚下来,滚到地缝里,正好砸到女子的脑袋。女子痛叫一声,站起身来。 只见这女子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纯,十七八岁年纪。两道纤眉高挑,嘟着嘴,揉着头,目光不善地投向赤纳。但那含怒的妙目中,天生带着多情。虽是在怒,但在赤纳看来却像是在撒娇。 她身穿一身白衣,衣摆上绣着月出波涛的图案,一条红丝带系在腰上。脚下是一双青莲靴,乌发打理得很细致,两根金簪别在头发上。披了一件纯白的斗篷,内穿一件金丝软甲,金光透过衣服隐隐外放。所穿不多,如那不畏寒冷的神仙。手中拿着一根一尺来长的法杖,法杖散发着白光,显然是时刻准备着应战。她用无名指勾起挡在眼前的一缕乌发,将它顺到耳后。 女子银装素裹,翩然若仙,不染不妖,恰似一株雪莲娇。粉嫩的肌肤找不到一丝瑕疵,美丽之中带着不可名状的娇羞。 这当然是赤纳看错了,那并非娇羞,而是真的在生气。 丹唇微启,女子怒喝道:“妖狼,疯狼!你不要命了吗?想跟我同归于尽不成?” 赤纳见女子怒喝,不禁有些好笑,心道:这个女子即使是怒喝也没有半分威严,是天生的弱者相,生来就带着被人保护的气质。不过这实力可真不差,我若是先见了她的相貌,再跟她打,恐怕更会掉以轻心。我见过的人里,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实力的人,她当数第一。不知她是什么来路,为何会跑到这里来?看样子只是独自一人,并无同伴。这里天地能量汹涌,她多半是来此修炼的,无意间发现了这朵雪莲。若是专程为雪莲而来,没有找到雪莲而不拿走的道理。 她走到雪莲旁边,爱怜的看着雪莲,说道:“妖狼,我打不过你。不过你也休想带走它,它是属于这里的。” 说着,女子袖中落下一只卷轴。那卷轴被掀开一角,从中迸发出耀眼的金光。 赤纳见了心中不安,心道:这女人发了什么魔怔?一片爱心竟然用到这株雪莲身上。谁得到这等宝物不先想着怎么吃它,好增进自己的修为。难道你也要学那只癞蛤蟆一般守护宝物不成?可笑。 可惜赤纳不会说,它若是会说,定要嘲笑她一番。 赤纳转念一想:据说人都有一个怪癖,莫非这女人有恋花癖?看来是了,她看着花的样子满含痴情,我还从未见过一个人用这样的目光看一朵花。 它忽然心有所感,心道:癞蛤蟆守护药草,我曾想要守护明月依,你现在守护雪莲。可见我们是同类。不过雪莲是禅师要的,我不能将它让给你。 它又看了看女子手中的卷轴,心有余悸,又想:这卷轴是个什么东西,应该很危险,不能让她完全揭开。 赤纳一步步走向雪莲,女子柳眉倒竖:“你若再向前一步,我可出手了。” 赤纳嘴角咧起,对她所说表示不屑。 女子见了有些尴尬,她也情知自己怒时毫无威严,甚至还不如没有表情,但见赤纳如此态度,心下着实恼怒。心道:被人这样看轻也就算了,连一只狼也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她心中恼怒。手中法杖光芒大盛,一抬手,女子凭空喷出一团雪。赤纳猝不及防,正好被打到嘴,顿时鲜血横流。 这小姑娘的样貌实在具有迷惑性,确实有让人不设防备的能力。赤纳根本没想到她会突然的出手。看她的表情,只以为她是威胁而已,因此在猝不及防之下又吃了亏。 这一下可不轻,赤纳整个倒飞出去,滚了几圈才稳住。 女子怒道:“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赤纳大怒:我不做防备,你却要下此重手,我撕了你。但是它一看到她的样子,心中怒气顿时烟消云散。深吸口气,想想嘴上的疼痛,想想身上的伤口,勉强提起些怒气,但又看一眼她,那怒气又没了。 它这时才感到怪异,心道:这女人用的什么法术,我怎么就是恨不起来?它试着抬抬爪子,想拍出一道冰刀,可就是下不去手。 赤纳心中冷笑一声:就算我恨不起来你,我也要你吃些苦头。它舔了一下嘴边的血,默念妖咒,四道红色的符文从赤纳嘴里飘出,围住了姑娘。 但是女子看不到这红色的符文。她见赤纳站着不动,心中一松,以为它要打退堂鼓,便放松了警惕,默默收回了卷轴。等她察觉异样时,身体已被禁锢,不能动弹。 “这是……啊!竟然是传说中的血咒!大意了”女子急道。但她急时只是语速变快,皱起眉头甚是可爱。不了解她的人若见了,绝不会认为她在着急。 这是赤纳的四字妖咒,可以从四个方位,将敌人禁锢住,相当于画地为牢,将敌人囚禁。 不过,赤纳将这个妖咒变了个状态。妖咒的符文转动起来了,两个符文钻进了女子的两边软肋,另两个符文钻进了女子的脚底。瞬间,女子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但她立刻又闭了嘴,忍着不笑,眼中泪水打转。 但是身体已在颤抖,皓齿不由得咬住了下唇。 赤纳见她还能忍,便继续催动符文,女子实在忍受不了,哇的一声大笑出来。笑得她弯下腰去,眼角泛起了泪花。 赤纳得意的甩甩尾巴,走向雪莲,就要摘那雪莲花。 女子一手扶住石头,单膝跪地,低着头。强忍笑意,提起法杖,只见光芒一闪,空间裂开一道缝,一颗纯白的龙头从缝隙中探出。 赤纳见了这颗龙头心中一突,忙催动妖咒。女子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满地打滚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紧接着,空间裂缝消失,白色的龙头也随之不见。 见这个法术没有完成,赤纳大松了口气,方放缓了妖咒。 女子流着眼泪,躺在地上,狠狠地喘了几口气,说:“住……手!我,我……不……行啦。你快住手!” 赤纳略略一松,女子长出口气,坐在地上,见赤纳要去采摘雪莲,急道:“住手!你若是就这么把它摘走,它会化成灰的!” 赤纳听了停下脚步,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那女子脸现得意之色,道:“你把我放了我就告诉你。” 赤纳不为所动,继续催动符文,女子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喊饶命:“我说……我说……” 待她冷静下来,女子道:“这株雪莲要用冰来取,养在雪里才成,用的时候洒下些花粉来。我们打个商量如何?你只取些花粉走……” 还不待女子说完,赤纳的狼爪上结了一层冰,就要去取它。 女子赶快阻拦,忙到:“我来,我来。” 在赤纳的监视下,女子只好强忍悲痛,将雪莲摘下。她实在舍不得这株雪莲,因此摘它时,真情流露,竟然落下泪来。喃喃自语说:“妹妹,看来这就是你的命运了,你别怪我,我能亲手将你取下,也算是我们的情分了”。 她心里不情愿,但她也无法,若是赤纳强取,只会毁了它。因此忍痛割爱,一刀下去,赶快召唤一捧雪,将它养起。 女子还在痴痴地看着雪莲,赤纳一口夺过了雪莲,乘着风下了雪山,留下那女子呆呆地看着赤纳的背影。 忽然,那女子喊道:“不要毁了它,把它养在雪里……” ------------ 第十三章 恶灵(1) 赤纳飞下雪山,回头远望那女子,只见她的倩影俏立在微风之中,头发被风吹得向一个方向飘舞。一双妙目看着赤纳远去的方向,抹着泪。 不一会儿,赤纳见她也跟了来,便加快了飞行。 赤纳先向西飞了一段,甩开了那女子之后,才落下地来,甩开四蹄,马不停蹄的去与禅师会合。 经历了一场大战,它的妖力几近枯竭,连御风也不能支持太久。 此时的赤纳又累又渴,看看天色,算算路程。心道: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再这样下去可不成,必须先恢复妖力再说。万一路上遇到急事,也能有个应对。 于是它寻了一处丛林,钻了进去,捕了些野兔吃,又喝饱了水。 它稍作休息,养养精神,不禁想起刚刚那女子在风中抹泪的样子。不知为何,那个画面像是印在它脑子里一般,久久无法挥去。 过了良久,赤纳方回过神来,心情竟然有些低落。它甩了甩头,整顿情绪,正要起身离开时,忽然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响起。仔细辨别,一共七人,一前六后。 赤纳迅速躲进路边的草丛里,从缝隙间看着动静。待声音离得近了,它看到后面的六人正在追前面的一人。前面的那人受了伤,像个血葫芦,趴在马背上动也不动,鲜血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眼看就要被那六人赶上了。 赤纳本想看一场人类自相残杀好戏,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没承想,好巧不巧,那个受伤的人,身体一个侧歪,正好在赤纳面前摔下马去。骨碌一滚,滚到了赤纳身前,恰巧把草丛压住,露出了后面的赤纳。这一下把赤纳搞的有点没反应过来,心道:你摔哪儿不行,非要往我这儿摔,我只想坐收渔利,你这一摔倒把我也陷了进去。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好歹也得用个隐形,离远点去看。 那六人赶上前来,猛然看见一匹雪狼,赶紧勒住马。现在雪狼很值钱,他们见财起意,目标从那人身上转到赤纳身上,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 领头的大喝一声:“先拿雪狼,再找那姓齐的算账。” 赤纳想:反正也被你们发现了,那就和你们玩一玩!便一步步向那六人走去,它每走一步空气便寒冷一分,六人皆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对望一眼,互相点了下头,似是达成了某种约定,一齐向赤纳冲去。 面对众人杀来,赤纳的眼神阴冷,心中早已有了计较。若是打得过,就全杀了,若是打不过,留下虚影,自己则隐身逃命。 只见赤纳摇身一变,两只雪狼凭空出现。本体和虚影散开,与众人厮杀在一起。本体则是缩小到极限,凭借灵巧,跃到为首一人的脸上。那人眼前一黑,惨叫一声,整张脸已被赤纳揭了开,连带着眼睛也被拉了出来,露出了皮肉之下的骨头。他跌下马去,捧着脸满地打滚,估计是活不长了。 首领被一击至残,剩余五人慌了神,立刻萌生退意,想要逃跑,可是此时,退路已被赤纳的虚影封住。赤纳的本体在众人前面,身躯暴涨,像一堵墙挡住了去路。路被封死,五人只好死斗。 分清谁是本体之后,三人冲向赤纳,二人转身去对付赤纳的虚影。 那三人弃了马匹,腾空而起。一人刀劈赤纳的脖子,一人剑刺赤纳的眼睛,一人则是身体一转,转到赤纳身后剑斩赤纳的尾巴。 赤纳狼躯一抖,全身狼毛如钢针一般竖起,爪子长出二尺来长。一爪挡住了刺向眼睛的剑,将那人震出七八米。一扭头叼住了那把刀,赤纳狼牙探出,拿刀那人赶忙撒手后退,险些被赤纳刺到。狼尾猛然刺出,电光石火之间,刺到了身后那人的右腿上,刺啦一声,带下一片鲜血。那人哎呦一声向后跌去,腿上被狼毛穿了十七八个血洞,那人正抱着大腿痛叫。赤纳抖抖尾巴,鲜血被甩得到处都是,但是赤纳身上没沾到一滴血,连狼尾上也没有。一连串攻防一气呵成,期间有轻有重,有急有缓。 拿刀那人没了刀,便没了胆量,转身便跑。赤纳纵身一跃,将他扑倒在地,令他动弹不得。剩下一人则是丢下同伴趁机逃进了丛林里。赤纳也没管他,而是低头咬断脚下那人的颈动脉,一股热血喷进赤纳的喉咙里。它狠狠地喝了一大口血,心情变得舒爽几分。 那两个与赤纳的虚影战斗的人也没能讨好。一个被虚影撞断了肋骨,剑也丢了,趴在地上,正缓缓向前爬,还没爬出一丈,分身一口咬住他的腿,又将他拖了回来。他又拼命爬,来来回回好几次,似乎只会这个机械的动作和声嘶力竭的哭喊。 另一个则是被虚影咬穿了胸腔,他躺在地上不住痛叫,每多呼吸一次,便多流出一口血。 解决完这些麻烦,赤纳不紧不慢地钻进丛林,循着气味,去找那个逃跑的。借着一阵风,一跃而起,落到那人面前。那人心中胆怯,转身又跑,赤纳追上一巴掌将那人摁倒在地。 “嗯?有铠甲在身,看来不是一般喽啰。”赤纳一只脚按住他,自言自语:“不过留着你也没用,我若能说话,你或许有点用,不过现在你和那些人一样。” 赤纳一口冰刀喷出,斩断了他的脑袋。 这时,一声惨叫,从路边传来。赤纳赶紧赶回去。 原来,那个重伤倒在赤纳面前的血葫芦早就醒来,只是一直假装昏迷。那个被赤纳揭掉脸的人还不忘要杀他,爬到他面前一把扼住他的喉咙,那个血葫芦突然掏出匕首,一刀插进了敌人的心脏,结果了他的性命。 此时赤纳的虚影已经消失,被咬住肩膀的那人倒在血泊中,但还没有死,只是伤的很重。由于痉挛,手脚不自觉的抖动。 血葫芦以为赤纳走了,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目光看着还活着的那个敌人,直了两次腰想过去杀了他,也没站起来。赤纳悄悄的来到他身旁,他都没能发觉。 赤纳的呼吸吹到了那人的脖颈,那人像触电一般向前扑去,回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赤纳,手中紧握匕首,眼中既有恐惧又有不甘。他满脸都是血,上身的衣服也被扯烂,胸前、脖子、脸上、腰上、腿上满是创伤,想必先前已经经历了一场恶战。 赤纳心中不爽,暗道:你们现在都是我的猎物,趁我不在,还敢私自杀人,我先玩玩你,再杀了你。 血葫芦虽然害怕,但他求生的斗志还在,一咬牙,扬手将匕首抛向赤纳,赤纳侧脸躲过。一丝不安从赤纳心底闪过,它下意识地一缩头,一把剑贴着它的鼻尖擦过,险些切下它的鼻子。 攻击赤纳的那把剑,正是方才攻击赤纳尾巴的那个人的武器。 血葫芦在正面吸引赤纳的注意力,剑听从了他的调遣,绕到死角,去攻击赤纳的眼睛。 那人孤注一掷的一击,被赤纳看似轻松的闪了过去。他惊骇的看着赤纳,眼中满是恐惧。心道:怎么可能!我分明是从死角攻击它的!不可能,不可能!看来,我真的要命丧于此。他心里一寒,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赤纳闪过这一击,并没有着急杀了他,就在血葫芦抬手掷出匕首之际,它见到他的手腕袖口处绑着五颗珠子,和赤纳脚上的差不多,大小一样,给人的感觉也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赤纳毛长,珠子被盖住了,因此没有人见到过它的五灵珠。 是北光的门徒?赤纳心道:若此人真的是北光的门徒,按理说还算是我的同门,我倒要留他一条命才是。 赤纳又离近细细看了看那五颗珠子,虽然和自己的颜色不一样,但确实是五灵珠无疑。 血葫芦见赤纳按住自己手腕嗅来嗅去,不知在搞什么鬼,心想:为何不给我个痛快?难道它要从我的手开始吃我?恶毒!他不想再受这份零碎罪,抬起另外一只手就向自己顶门敲去,被赤纳拦下。那人面如死灰。他曾见过猫捉老鼠,猫先折磨老鼠,等玩的开心之后才下口咬死。他下定决心:若是要先戏弄我,我便一语不发,一声不吭,躺在地上装死,任你如何折磨我,我就把自己当作一块石头,看你玩个石头有什么意思?遂怒目瞪视着赤纳,嘴角勾起一抹倔强的冷笑。 但赤纳并不在意血葫芦的冷笑,它本想将这没死的二人打晕之后放在一起,看看他们睁眼后的反应如何。 它心想:只要二人相斗,必会死掉一个,到时候我再露个脸。反正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天劫妖狼在这里的消息必将会散布出去。再者,先前它的另一个身体在河边也与人类交过手了,这些人必定互相传言,也一定会想到冰原以外的地方也有雪狼存在。去北方猎杀我的人必会回来一部分,也算是对族群的一种保护。 即便雷音率领狼群西迁,它听闻有人在找它,也难免担心族群。毕竟即便他们找不到赤纳,十有八九会对狼群下毒手。是以,赤纳心心念念,总是想变个法儿把去北方的人吸引到别处去。 当赤纳看见这五灵珠时,它便改变了主意。心道:北光待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的门徒有危险。 因此,它将剩余的敌人咬死,叼起禅师的门徒钻进了丛林。 那人不知怎么回事,便闭上了眼睛,心道:且由你去,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要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子。 由于时间紧迫,赤纳简单的挖了个坑,将禅师的门人放了进去,再推倒几棵树覆盖在上面作为掩盖。临行前,它还不忘留下一点雪莲的花粉给他。禅师的门徒受了重伤,此时正是需要治疗的时候,而赤纳不懂医药。它只知道雪莲是天地至宝,先前那女子又对它说“用的时候取下些花粉来”,或许能救他的命。 那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赤纳做完这些,稀里糊涂的活了下来,心里虽然纳罕,但活着总归是好的。不禁想起自己多做好事,连老天爷都保佑。心中窃喜。 赤纳这一走再没停下来休息,一口气跑回了村子,将雪莲交给禅师。它对北光说道:“那边的古树汁液还要我去一趟,我且去帮忙,很快就回来。”于是赤纳解除了分身。 赤纳的力量合二为一,它感到解除分身之后,自己妖力似乎有所长进。 赤纳正趴在树枝上,它站起身来,抖抖皮毛。先前用出分身,对自己妖力的压制实在太凶,让它感到几分憋屈。如今妖力回归,它觉得无比舒畅,那份久违的充实感让它感到自己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令它倍感欣喜,毕竟这是它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处于不完全状态。 喜悦之后,赤纳开始遵照约定帮古树斩断那颗长歪了的树枝。 ------------ 第十三章 恶灵(2) 赤纳也想知道,自己的整体实力比分身实力高出多少。身体变大到极限,它不遗余力的一口冰刀喷出,古树的树枝被斩开一道大口子,但并没有被斩断,伤口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赤纳见伤口比上次更深,心里感到满足。又是一口冰刀喷出,伤口又深一分。伤口的愈合速度,终于比它的攻击速度慢了。 它的狼爪弹出,将冰覆盖其上,狼爪如雨,不断的斩在古树之上。每一击下去,树枝的伤口便深一分。 这时,古树开始抖动,赤纳一个没站稳差点掉下去,叫道:“别乱动。” “我疼。”一开始古树并没有一点感觉,但是当树枝的伤口过半之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使古树不住颤抖。 “那还要不要斩了?” “要,一定要斩断。我要刺破天,我要刺破天!”古树怒吼一声,它第一次感到疼是何滋味,以它的能力,如果刻意恢复,赤纳根本不可能斩断它。但古树有个愿望,就是要到天外看看。为了这个愿望,它愿意付出一切。也许这个愿望还要好久好久,但它已经准备好了,哪怕是永远,它也要去试一试。 赤纳听了这话,精神一振,更加用心竭力。但是古树自身的愈合速度越来越快,即便没有古树的意识刻意指引,现在的恢复速度也已是先前的十倍。赤纳怒吼出声,双目泛起绿光,悬在空中,斩击更快,将所有力量施加在双爪之上。突然口中全力喷出七八道冰刀,寒光闪烁,妖力四溢,它已用出了全力。 就差那么一点了,而就这一点,赤纳却怎么也斩不断。它一咬牙,飞身扑了进去。眼看树枝就要将赤纳合围在里面,一道妖光闪过,终于,树枝咔嚓一声断裂,掉在地上。 赤纳随同树枝一同摔到地上,它的妖力已然枯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树枝被斩断之时,古树发出一声巨吼,整座森林也为之一颤。那声吼叫动物们是听不到的,只有植物感觉得到,整个森林的植物都摇摆起来,仿佛是在祝贺古树。古树的伤口很快便复原了,眨眼间便长出了新的树皮,金色汁液从落在地上的树枝伤口处流到它的根部。吸收了这些汁液,让古树的身高又增长了三四丈。汁液有一股奇特的水果香,像是黄瓜的味道。 “恭喜了。”赤纳爬起身来,喘息道。 “多亏了你,谢谢!” 赤纳见古树的汁液流了一地,汇入古树脚下,重新化为它的营养被吸收。树枝的伤口处,还在不断的往外流。这种灵物浪费了着实可惜,便也跟着吃了起来,一直吃到肚子鼓成一个圆球。它吃不动了,也不放过这汁液,爬到树枝的伤口处,让汁液流过自己的身体,权当洗了个澡。 最后,那棵树枝枯萎了,化为了灰,被一阵风吹走了。赤纳也养足了精神恢复满了妖力,猛伸一个懒腰,甩了甩身上的残汁。借着一阵东风飞走了。整座森林开始摆动,赤纳只觉风力又加强了几分,它回头向着古树点了点头以示感谢,接着消失在天际。 赤纳回村正好是顺风,一千多里的路程,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落到地上不仅毫无疲惫,反而神采奕奕。 此时村子里已有人走动,比起先前,人气高涨不少。有七八人,正忙前忙后,在村子各处喷洒药水。他们的脸上仍然带着疲倦和病态,但是精神已经好了很多。 北光正坐在一块石板上眯着眼晒太阳,见它回来,笑呵呵的看着它,说道:“又有长进了。” 赤纳看看日头,得意的对北光道:“哼哼,小意思。” “很好很好,拿来吧。”北光笑道。 赤纳张开大嘴,肚皮一缩,拳头大的一团金光灿灿的东西被赤纳吐出,掉落在地上,其上被一层透明的黏膜包裹着。北光用匕首划开薄膜,薄膜像是一层皮肉,往两边翻开,金黄色的汁液流到一个碗里。 赤纳又一吐,吐出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同样用薄膜保护着。 北光捧起那团散发着红光的火山灰,用刀划开。他取出一个研钵,将一些金色水晶状的物体碾碎,加上火山灰和古树汁液,调和均匀,捏成一支笔的形状。召来烈火,烤了良久,笔渐渐坚硬。北光在石头上一划,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北光早已做好了一张直径五尺的圆形石板,用这支笔在石板上画下一个诡异且复杂的图形。 赤纳仔细看着北光的一笔一画,这个图形似是有魔力一般,赤纳见了成品之后,自己的妖力竟然破体而出,它赶忙稳住心神,方没被吸走妖力。 “这是通灵帖。”北光道:“天下灵物、妖物乃至恶灵鬼怪,凡是有灵性的都能被它捕捉。像现在我们碰到的恶灵,无形无质,看不见摸不着,只能用心来感受到它的存在。你感受一下,看看找不找得到它?” 赤纳眉头一皱,显然是没能理解。 北光手指着一间房子,道:“它此时在那间房顶。” 赤纳向房顶望去,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要感受能量波动,也不要用肉眼去看。要用心,用你的心去看,是否感到了它的恶意?” 赤纳将精神集中在屋顶,过了好久,它仿佛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赤纳以为产生了幻觉,揉揉眼睛,但是那个身影并非出现在它眼中,即使它闭上眼睛,也能看到那个模糊的黑影。 北光问道:“看见了?看清了吗?” 赤纳摇摇头:“看不清,是个很模糊的影子,如果注意力不集中,根本感受不到。” “算是已经入门了。”北光道:“然后你将它引过来。” “怎么做?” “用心感受它的恶意,释放你的恶意。它会顺着你的恶意,来找你。然后附在你身上。但是不要给它附身的机会。在它进入通灵帖的范围时,将它封印住。” 赤纳试图释放自己的恶,它不知怎么做,只好想着恶事。这世上极恶之事无非是杀人,它心中默想杀了秃头屈顿,但是恶灵并没有动。赤纳又默想杀了飞狼,恶灵依旧没有动。 赤纳找不到法门,便趴在地上盯着它,心中总结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先是找到药草,见到一只癞蛤蟆。癞蛤蟆和雪山那女子都想要守护药材,她们和我,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们倒能算是同类。那个女人还为雪莲落泪,到底是为什么?而且她与我交手时,似乎有所留手。想不通,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疑。还有,她身上的气味和雪莲一模一样,本身则是肉体凡胎。若说她是雪莲化为人形,也不像。但是气味骗不了我,即使是将雪莲的花粉涂在身上,她本身的气味也不可能完全被花粉的气味掩盖。 赤纳摇摇头,它想不明白。 又想:我与古树的谈话,让我略有所悟。它的见解似乎和北光差不多,难道这些都是北光安排的?他有追踪之术,自然知道何处有什么东西。想必,我这次去即便是不能完成任务,也不会遇到危险。一会儿找机会试探试探他。还有,那无名宫殿里到底是什么?贺融到底在何处受的伤?如果知道他在何处受伤,我便可以根据这条线索,推测出他是不是想害我。 这时,北光忽然问道:“还没找到法门吗?” 赤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道:“还没找到。” 北光点拨道:“只需释放恶意即可,恶意是一种情绪。它可能是你所厌恶的东西,比如:病痛、软弱、执念、仇恨、负罪感,抑或是我的唠叨。总而言之,就是对你而言是负面的情绪,你应该能分辨出,哪些是正面,哪些是负面。你要用人的思维,而不是用狼的思维。你先慢慢参悟,我去配药。” 赤纳点点头,似乎有些理解。 它想起烛龙曾伤过它,但是这件事已经过了大半年。一是已经感觉不到病痛,二是它现在并不恨烛龙。因此提不起恶意。 赤纳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它不想揭开那道伤疤。不过,有些东西,不是它不愿意揭开就能忘记的。比如它吃了兄弟这件事,它稍微有点念头,便觉得心情烦闷。 果然,恶灵感受到赤纳的罪恶,猛然间,向它这边移动了数丈。 赤纳被吓了一跳,这一吓,却让它从兄弟的事件中挣脱出来。 赤纳似乎有了一些明悟,心情不再像之前那般烦闷,它心想:自从遇到北光之后,对这件事,我似乎已经有所放下。它深深的看了北光一眼,不禁想起这段时间和北光相处的事。 先是想起北光与它赌赛,后来想起与北光的彻夜长谈,想到北光带它去的第一个人类世界,接着,它想起了明月依。 一想到明月依,赤纳心中莫名的感到刺痛。尤其是那句:你是狼,我是人。更让赤纳觉得,心里难过。 ------------ 第十四章 断齿(1) 不久,赤纳随北光来到了他的祖国,西方大国,列国。列国大部分是山区,东部有一小块平原,首府建在山上,易守难攻。 赤纳他们的所在之处比较偏远,临近北疆,但是这一带的气候并不像草原那般寒冷,反而比较温热潮湿。 这里漫山遍野开满了野花,蝴蝶和蜜蜂你来我往,争抢着花朵。一条小河不知从哪里静静地流淌而来,转过绿油油的山丘,藏起了头尾。一阵清风抚来,花草像波浪一般摇荡。 赤纳喜欢高处,它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到最高处叫两声。站得高看的才能远,从地平线的这头望到那头,它没见一处人烟,倒是时常看到一些森然的白骨。不知这些人是因为疾病而死,还是因为强盗而死,或是因为战乱。 多年之前,世界上有四个大国,互相征伐不断,连年激战,使边境地区的人们苦不堪言。在北光为列国效力之后,列国一路高奏凯歌,一度要成为世界霸主。后来北光反叛,使列国元气大伤,才使其余三国得以喘息。东方齐国与南方玉国先后趁机复国,虽然易了君主,但是大体班底没变。只有北方,被其余三国联手打压,才没有建国,只能分裂成了诸多部落。 西方大国,国号为“列”,首府天都;东方大国,国号为“齐”,首府贺昭。南方大国,国号为“新”首府新京。新国是继玉国以后的国家,那时候北光逼迫玉国改国号,换君主,方有了新国。 商人们为了方便记忆,在非官方场合,便以东南西北命名他们。久而久之,各国正经的国号没有叫响,反而是方位代替了国号。 北光带着赤纳已经进入了列国的地界。这里依旧是荒无人烟,国家很大,人口不多,人口大多集中在大城市。再加上前些年战乱频繁,这些边境地区基本上找不到人。 这两年战争少了,来往客商多了,他们多贩粮食、皮货、首饰、瓷器、茶盐等物,路上少有驻军,反而使山贼土匪更加猖獗。因此每一个商队里,都会有武装。这些武装,基本上都是退伍军人,个别的是游侠之类。还有一种,便是镖局,他们专门揽这种保驾护航的活儿,他们敢揽活,也是因为他们自身很有实力,在各条道儿上都有熟人。有的镖局不仅仅接镖,还参与战争,因此镖局与佣兵团往往不分彼此,只不过二者的侧重不同。 北光和赤纳正走在遍地野花的旷野里,忽听身后马蹄声嗒嗒响起,他们停于路边驻足观望。有几人在前面骑马,后面的人手拿刀剑步行尾随。他们保护着队伍中间的货物,目光警惕的观察周围的动静。 见到北光和赤纳,为首的队长立刻警惕起来,手按在剑柄上,招呼众人,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再过两天就能到镇子了,好酒好肉管够。再过个七八日,到了城里,把货卖了,就给你们发工钱。”他在马上,目光一直盯着赤纳,虽然赤纳变小了,但是雪狼的价值不菲,他眼里看到的并非是雪狼,而是一坨黄金。 赤纳低吼一声,吓得他的马快跑几步,队长猝不及防,身体后仰,差点掉下去。赶忙勒住缰绳,方控制住马。 队长稳住马,在马背上喊道:“喂,那老头,你要去什么地方?怎么带着一只雪狼崽子?你卖不卖?我出二十金!” 北光知道他买不起,笑道:“你一倒手就卖了四十金,这买卖太亏,我不干。” “哈哈哈,四十金说少了。现在的雪狼涨价了,你老头这回可发财了,哈哈。”队长指着前面道:“你看前面那竹林没有,那个地方生活着野林族人,他们可是吃人的。你要是肯出十两银子,我护着你到前面的城市。” 北光举起手中的禅杖挥了挥,笑道:“你看我这拐杖,少说也有二三十斤,老头身子骨还算硬朗,来几个野蛮人,勉强还能应付。不用你操心啦。” “哈哈,行!那祝你好运!到时候遇到食人族,别怪我没提醒你!”队长感觉得到,北光不好惹,能让雪狼跟着走的人估计不一般,他不想节外生枝,扬起马鞭高喊一声:“走嘞!”临走时还不忘多看两眼雪狼,口中啧啧两声。 赤纳跃跃欲试的说道:“前面有食人族,我去把他们干掉。”它只是想开个小差,顺便找点食物吃。到列国境内之后,一路荒无人烟,赤纳饿的时候,只好啃一些路边的枯骨,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北光道:“你只要不惹他们就不会有事的。要说野林族人也是有的,他们生活在新国。这地方哪儿来的食人族?都是谣传。那个队长想骗我几个钱,故意说成食人族。其实前面竹林里生活的是一个善良的兽人部落,他们是地地道道的素食主义者。他们酿的酒可是一绝,离着两里地都能闻到香气。好多商贩都去他们那里贩酒呢,市面上二两黄金一杯,是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酒。我们去看看如何?” 提到酒,赤纳倒没怎么在意,它本就没喝过酒,就算喝过,那也是前世的事了,不记得是什么味道。想来是北光想喝了,便答应他随他去看看,也方便自己找些食物吃。果然,离竹林两里之时,空气中便飘来阵阵酒香。那香味十分醇厚,酱香浓郁,就连没喝过酒的赤纳闻到,都口水直流。刚下过雨,林子里满是雾气,远远看去增添几分迷幻的色彩。他们沿河走进竹林,如同进入了人间仙境一般的所在。里面的小路左盘右绕,不时可以看到一两个人影晃动。 忽闻啪的一声轻响,有人大笑道:“哈哈哈,你输了,这回可不许赖。” 又听另一人笑骂道:“老子何时赖过?” 北光笑道:“这里的人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喝酒,一个是下棋。” 又转了几个弯,他们见到一座竹屋。 听到脚步声,窗户中探出一个脑袋,脑袋上长着白毛,头上立着两个圆圆的黑耳朵,还有一对儿黑眼圈。嘴里嘬着一段竹子,一说话,竹子上下动。那人像是没睡醒,懒洋洋地趴在窗户上。 赤纳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什么物种,对北光说:“是熊猫人!” “你还有些见识。”北光点头说。 只听那个熊猫人说:“你们是来换酒的商人吗?先在我这里登记。咦,你们的货物呢,有没有带来香料?” 北光道:“我们不是商人,我们是来拜访朋友的。请问熊长郁在不在?” 那个熊猫人回头高喊道:“长郁老爹,有人找。”那一声大喊,震得竹林里惊起一片喜鹊。 不一会儿,出来一个老熊猫,他的肚子圆圆滚滚,手里拎着一根盘得油光锃亮的紫竹杖,大肚子上围着个宽大的短裤。仔细看看北光,一跳脚,惊喜道:“北光!好久不见啊!你们智人族老得可真快,我都认不得你了!快跟我来吧,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乞食了,也不常来看看老朋友。我去过你的山找你,他们都说你不在,十几年没回去过,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北光哈哈一笑:“快了快了。我这次来,可要好好地喝上你十大坛好酒。” 熊长郁白了他一眼:“那你得拿东西换,可不能白喝。” 熊长郁带着北光来到竹林深处的一座竹屋,旁边还有一座差不多大的竹屋。此处不见有人走动,不时听到几声鸟叫鸡鸣。这里的环境向来安静,由于竹林太密,一眼望去满是翠绿,并未看到太多房舍。 七八只小熊猫慵懒的趴在房子不远处的一株树上,那棵树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树干被磨得反光,显然是一棵死树,专供熊猫栖息玩耍之用。见赤纳和北光走来,它们好奇地抬头看着他们。一只幼年熊猫骨碌一声滚到地上,慢慢向这边爬来,爬到台阶上抱住了赤纳的大尾巴来回悠荡。 赤纳追着尾巴转了两圈,对这个小家伙无可奈何,只好任由它拽着。 熊长郁喊道:“熊黄,来客人了!快出来招待。” “诶!知道了爸爸,我这就来。”听声音,熊黄像二十多岁的样子。 熊长郁引着北光坐下,屋子里还有一张榻,一张茶几。茶几上刻着棋盘,一堆黑白子排在上面,北光看了看,思考片刻,随意拿起一颗白子,敲到棋盘上。 熊长郁见他落子,低头看向棋盘,又把那颗白子收了回来,笑道:“观棋不语,观棋不语。你可不许告诉他。来来来,屋里坐。” 北光呵呵一笑:“练了一辈子棋,还不如我这个半吊子。” 熊长郁笑道:“可别这么说,想当年天顶山人可是一代棋圣,你身为他的弟子,可不能太过谦虚。” 他们走进屋里,屋地上摆着几个矮凳,和一把摇摇椅,摇摇椅上横放着一把蒲扇。 熊长郁坐在矮凳上,北光大摇大摆地靠上了那把摇摇椅,一手扇着蒲扇,咯吱咯吱的前后摇晃。赤纳守在门口,和熊猫幼崽纠缠。 ------------ 第十四章 断齿(2) “你俩这一盘棋下了多久了?”北光问道。 “都摆半个月了,他想不出对策不敢来。”熊长郁呵呵笑道。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熊猫人缓缓走来,生得一副憨憨的样子。穿着一条土黄色裤衩,脚下踩着木屐,一手托着五盘笋,一手拎着一瓮酒。这就是熊长郁的儿子熊黄,也是赤纳将来最亲密的伙伴。 他将碗碟放到桌子上,又将小熊猫抱走,放在外面的地上,给了它一颗笋,说道:“乖,不要打扰客人。” 小熊猫似是能听懂熊黄的话,得了笋,欢快的跑掉了。 他摆出四个碗,一人一个,连赤纳也不例外,碗里装满了酒。熊长郁说了声“请”。自己先干了,熊黄也跟着干了。 北光干了一碗,对赤纳道:“入乡随俗,你也干一碗。” 这酒太香,赤纳早就被勾起了酒虫,捧着那个碗不知如何下嘴。它的舌头极其敏感,怕一口下去会被辣到。但是这酒太诱人,它试着舔了一下。白酒非但不辣,而且绵甜可口,想来是多年的老酒,喝下去也不粘口,非常爽利。一股小火团在肚子转了几圈,发散到全身,顿时精神为之一振,连眼睛也放出光彩来。 赤纳一口将剩余的酒吞进肚里,刚喝完,熊黄又满上一碗。赤纳一口气连干了五大碗,北光、熊长郁、熊黄和也干了五大碗。不过,他们都吃了竹笋下酒,赤纳没吃。它只吃肉,但是在竹林里并未见到牲口,能算得上肉的,也就散养的那几只老母鸡,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酒到浓时方恨少,正喝到兴头上,一瓮酒已经见了底。赤纳哼唧两声,跳起身来还要。 熊黄又去取了一瓮,赤纳夺过来就要将脑袋伸进去,北光一把抓住它脖子上的皮毛,将它提了起来,笑道:“雪狼也是个酒鬼。” 熊长郁凑近赤纳瞪着眼睛使劲看,说道:“这就是雪狼?我只听说过,没见过活的。”伸手摸了摸赤纳,感觉手感甚佳,笑道:“嗯,暖和,也不燥。毛里暖,皮上倒是清凉。” 熊黄道:“听说师父有一条雪狼皮的毯子,藏得严严实实,谁也不给看,天天晚上偷偷地披着它睡觉。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还说雪狼皮能治病,天天披着能长寿。要我看呢,长寿不见得,痱子倒是不少长。前日我给小六配的那罐痱子粉,又让他抢去了。我跟他说,再来要,可得用老母鸡来换了。他倒是摆出了师父的架子,说什么拿我的东西是给你孝敬我的机会,我生了病你也不来看一眼……”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哈哈哈。”熊长郁笑道:“他那是捂骚呢,从他身边一过一股的馊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了烂笋。哈哈哈。” 北光也有些醉了,哈哈笑道:“你休让那家伙听见了,他的拳头我可是领教过,现在想想都疼。哈哈。要是锤在你这脑壳上,还不一锤一个大包。看你这脑袋这么大,怎么也能顶个七八十包。” 熊长郁摸摸脑袋,咧嘴一笑:“你别看他拳头硬,其实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众人酒后胡言,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赤纳也喝得甚欢,不一会儿,那一瓮酒别人没喝几口,都进了赤纳的肚子。 赤纳起身要小解,晃晃悠悠地出了林子,心想:我围着这竹林跑一圈,撒一路尿,以后这里就是我的领地。越想越开心,就行动起来了。它的尿哪儿有那么多?不一会儿就用光了,便不再想去划领地。 见不远处有一小丘,赤纳奔到丘上,仰天狂嗥。又见不远处有一更高的丘,又奔过去叫起来。一山更有一山高,何况是小丘呢?赤纳一路走来征服不少山丘,也离竹林越来越远。天色将晚,夕阳的斜晖照射在大地上,一阵清风吹过,赤纳的酒也醒了几分。 站在一处山丘上,赤纳打个哈欠,自言自语道:“跑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赤纳一转身,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立着一条壮汉。壮汉三十多岁年纪,身高几近两米,目光如同苍鹰一般锐利。一头竖立的短发,高鼻梁深眼窝,微微低着头,一边嘴角翘起。脸上斜斜地一条疤痕,让他看上去更加唬人。上身穿着七分短袖,背上一把重剑分量不轻。战裤下摆用布条绑紧,里面别着一把匕首。他眼看着赤纳,缓缓解下了背上的剑,提在手里如同拎了条鱼一样轻松。 “雪狼。”那人喃喃道:“雪中精灵,冰原之神,为何会来到这里?难道偌大的冰原也容不下你?这倒好,不用我去苦寒之地寻,在这里就被我碰见了,也是我的机缘。雪狼人人都喜欢,我也不例外。我不想破坏了这一身皮毛,所以你乖乖受死吧!”说着,他提剑一步步向赤纳走来。他落脚很稳,稳如一座山。 赤纳的目光凝重起来,它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强敌。以前遇到的人类里面除了飞狼烛龙等人敢于正面面对它,其余人无一不是见到赤纳就有了退却之心。而这个壮汉不同,他不仅没有退却的意思,反而势在必得。 赤纳心道:这人是谁?这么大的口气,一定是人类中的强者了。但他凶气外漏,不像北光那样力量内敛,看来也不是个绝顶高手。 赤纳本身好战,遇见谁都想交个手。再加上酒气上头,更何况是这大汉主动挑衅于它。于是,赤纳身体涨到正常大小,亮出猩红毒牙,杀气外露,显出了本来面貌。 那人目光一凝,前进的脚步停下。沉声道:“红色毒牙,大象体型,你是天劫妖狼!” 赤纳很简单的回答了他,一口冰刀喷出,身随刀后,狼爪弹出,向他拍去。那大汉将重剑立在身前,吭吭两声。冰刀喷到剑上破碎了,狼爪拍在剑上将那人震出二三步。 那人眼露惊喜神色,道:“啊哈!看来我这次撞大运了。那些人去极北之地寻你,几个月也没找到你,而我因一些事情耽误了,没去成,本以为你早已被苻离那厮杀了,心中正后悔不迭,没想到天助我也,让我在这里遇到你。哈哈哈。” 赤纳目光沉凝,通过刚才那一击,它感到壮汉的力量不在它之下,隐隐间还稳压它一头。还有那把剑,也不是普通的重剑,比看起来还要重上三分。面对如此强敌,赤纳更加兴奋,一发力又向他撞去,狼爪猛力一击。 壮汉兴奋一声大笑,呼呼一阵劲风,抬剑向赤纳脑袋劈来。“咚”一声闷响,那一剑被赤纳用爪子挡下了,震得赤纳狼掌发麻。后腿一蹬,趁机咬向壮汉的脖子,壮汉左手握拳,一拳击中了赤纳的牙,一人一狼各自向后退了三四步。 咔嚓咔嚓,赤纳的爪子上覆盖一层冰霜,指甲上向前延伸出一尺长的冰刀。猩红毒牙也不例外,身上也附着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壮汉一声大喝,仿佛雄鹰一样飞身而起,重剑高举过顶,斩向赤纳的脖子。强大的风压让赤纳的狼毛随之鼓荡。 如此汹汹来势,赤纳本想闪避,但是直觉提示它,不能躲,要硬抗。赤纳下意识的飞起狼爪,当啷一声,爪上的冰被击出道道裂纹,在赤纳强大的妖力下勉强保持完整。赤纳倒飞而出,胸间气血翻涌,一道血丝从嘴角流下来。深吸口气,才把一口逆血压回去。 壮汉倒退二三步,吃了一惊。他凌空跳起那一击,去势极猛,一般人不敢硬接。况且看似破绽百出,不设防备,只需闪过就能顺利的反击。因此,一般人会选择先闪避再反击这个程序。 除非这个对手有极强的意识,才会接他这一击。因为这一击过后,可以后招无穷,剑剑势大,一剑更比一剑猛,到最后的第十八剑,有断山之力。称为断山劈龙剑。 以前他这招最多用到三剑,凡是第一剑闪过的,也基本中了第二剑,鲜有人能躲过他三剑去。再往后,他自己也没有施展过,说实在的他也施展不出来。 这断山劈龙剑虽然威力无穷,可是难以掌控。它对人的身体素质要求极其苛刻,若是力量不足,强行施展后面的剑招,未曾伤到敌人,自己倒要先受内伤。而且只有极强的高手,才能看穿断山劈龙剑的原理,只有接下第一剑,让他后面不能发挥,才是破解之法。 作为断山劈龙的起手式也是基础,第一剑是他能发挥出最强的一击,全身力量聚于一点,可谓是孤注一掷。若有人强行硬接,反震之力也会伤到施术者。若这个人力量弱于自己则没事,高于自己不多也可,若是高的太多,轻则伤残,重则致命。赤纳显然不是后者。因此,壮汉大吃一惊,见赤纳喘气,他并未追击,而是先回过力来。赤纳也趁机回过一口气。 嘭的一声,土地下陷,空气中黄沙遍布。壮汉不能视物,只好闭上眼睛,用耳朵来听。在黄沙之中,赤纳占据优势,主动发起了进攻。 ------------ 第十四章 断齿(3) 黄沙漫天,一人一狼在沙中缠斗。 赤纳将身体缩小,使它更加灵活,在黄沙之中化为一道白影,在壮汉身边游斗,想借此消耗他的体力。 但是壮汉如一座山一般,当赤纳离近时,他只需将重剑挡在他们之间,便形成一道壁垒,让赤纳难以逾越。 赤纳心道:真是一块硬骨头,不好啃。不仅力量大,而且很敏捷,剑法也高超。我以这么快的速度攻击他,他也能跟得上。若是继续这样耗下去,他还没倒下,我先耗光体力了。 “妖狼。乖乖受死吧,你这样的攻击根本伤不到我。待我破了你的沙,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说着,壮汉双手握剑,将剑平举,旋转一圈,一声大喝。便如龙卷风一般旋转起来。他周身的沙,本是悬浮在空中,他这一转,凭借着强大的牵引力,沙也跟着转起来,像丝绸一样围在他身边。渐渐地,沙汇聚成一条黄色的丝带。重剑一抖,沙如同鞭子一般抽向赤纳。 这是壮汉的另一招绝技,名为“卷杀牵龙引”,专破迷雾类攻击。 赤纳身躯暴涨到极限,一把拍散了沙,毕竟这些沙虽被牵引,根源还是它的妖力。一声爆吼,巨大的狼爪撞上了重剑,将壮汉拍飞出去。落到地上,他像陀螺一样,在地上转了几圈方停下来。突突突,倒退七八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但他如装了弹簧一般,逆着坐倒的轨迹,又站起身来。 那一巴掌,撞上了壮汉蓄力已久的剑,赤纳也不舒服,一边膀子微微颤抖,连爪子上的冰也碎了。毕竟赤纳是以肉身之躯,硬撼钢铁重剑。即使它再凶猛也是活物,钢铁也是死物。壮汉虽然被震得倒退,可无论怎样,赤纳的力量也隔着一柄剑,等它的力量传到他膀子上时,即便两膀酸麻,却没有赤纳感受那么深。 赤纳一阵气苦,心道:若你我肉搏,你绝非我的对手。 天下本无公平之事,若是他不用剑,而你有尖牙利爪,对于壮汉而言,又是不公了。 赤纳深吸一口气,周身散发着阵阵寒雾,瞪圆眼睛,猛然喷出,一大片寸许的小冰刀遮蔽了壮汉的视线。当当当当,冰撞在重剑上,发出一阵急促的碰撞声。 当壮汉再次望向赤纳的位置时,已不见狼的踪影。 他大叫一声:“不好。”只觉一股劲风袭来。他一手提剑一手推剑,挡住自己侧身。一股大力奔涌而至,将他推出五六步,但是左边膀子已经被赤纳留下一道伤口。猛一挥剑,又向后跳出二丈远。当啷一声,又一股大力撞上了重剑,他保持着一手举剑,一手托剑的姿势,似是在和空气较劲。但是壮汉能感觉到,与他较劲的并非空气,而是天劫妖狼。 壮汉心道:怎么回事?天劫妖狼何时习得了隐身之术!在情报中可没有变化大小和隐身的能力。唉,枉我多日研究战术,竟然大意了。看来要使出点绝活才行。 壮汉一用力,又向后跃去,身在半空翻了个筋斗,竟然又向前落去。双手握剑向前直刺,速度之快如同苍鹰击兔。 赤纳显出形来。只见壮汉身形如幻,那直刺一剑似乎分出七剑,从七个方向攻击自己。应对七剑,它将自己缩小到极限,出其不意,又极为灵活的躲过了这七剑。 壮汉一剑平砍,在赤纳看来如同七剑砍来,这七剑比刚才那七剑又快了很多。即便以赤纳的灵巧也只能勉强躲过。 刚才那一刺一砍,虽然快,但是赤纳还能躲过。到了这第三剑和第四剑时,只见壮汉向上一带,回手再一剑直刺。这在赤纳看来,如同瞬间击出十四剑,而且每一剑都带着风的摩擦声,必是锋利无比,沾上就破皮。 赤纳心知这一下是躲不过了,拼着挨他一剑,向壮汉扑去。 半空中又分出一个赤纳挡他一剑,趁着一瞬间的空隙,扑到壮汉身上,在他胸前留下一道露骨的创伤。而它的分身也被壮汉劈成两段。赤纳只觉体内一空,身体里似是少了些什么。 吼吼吼,赤纳痛苦的连连吼叫,就地打滚,似是被无数只蜂毒蛰到一般。 壮汉也不好受,胸前鲜血淋漓。赤纳方才那一击本是取他性命的,狼爪直奔心脏,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壮汉提起一口气,身体向后平移半尺,才侥幸活下来。但是他也不好受,刚才那口气用差了路子,现在面色潮红,差一点就喷出一口逆血来。 赤纳爬起身来,紧咬狼牙,面部不由自己的抽搐。压低身体强忍疼痛,拼死向前一扑,撞上了壮汉的重剑,一口咬住了剑。狼爪拍向壮汉的肩膀,壮汉伸手握住了它的脚腕。赤纳狼尾横扫,壮汉避无可避,只好一脚踹出,踢在赤纳肚子上。赤纳一声痛叫,远远地摔了出去,口中喷出一口狼血。而壮汉则是一边膀子被狼尾刮烂,鲜血淋漓。 打到这个份儿上,壮汉心道:我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没想到被一只雪狼接连击伤。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壮汉一声爆吼,剑出如电,劈刺挑斩,如同一招击出二十八剑一般。赤纳已损了个分身,一时间不能再用分身,只好硬挡这二十八剑。拼命向壮汉扑去。 他们都是一般愤怒,全拿出了以伤换伤的打法。一阵狂风电闪过后,赤纳不知挨了几剑,只觉浑身疼痛,但它也结结实实地给了壮汉一下重击。 在树下,一人一狼背对背,待他们转过身时。只听嘭的一声,赤纳鲜血四射,染红了一片草。 壮汉身上一道血柱射出,喷出老远。 他口吐鲜血,眼角抽搐,叫道:“好……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接我最后一击。” 赤纳一声怒吼,如同响应了他。亮出绯红的狼牙,锋利如刀。 在壮汉向它奔来时,赤纳将妖力护住要害,猛然跃起。“当”一声脆响。赤纳的狼牙被壮汉一剑斩断,飞到空中,随着太阳落下地平线,掉落在草丛里,它胸前留下一道极深的伤口,隐约可以看到心脏在跳动。而赤纳也带走壮汉身上一块肉。 正好吹来一阵风,赤纳用出最后的妖力,乘风飞走了。而壮汉一头栽到在地,挣扎的爬起,拾起了赤纳的狼牙,忍着剧痛,向另一个方向缓缓走去。 他们都知道,现在已是两败俱伤,若是再打下去,恐怕只有同归于尽方能收场。因此,很默契的向着两个方向走了。 赤纳咬掉他一块肉,他夺去赤纳赖以为生的狼牙。 赤纳忍痛心道:今日断齿之恨,来日必十倍相报! 恨得赤纳牙根痒痒,本来高高兴兴的出来放风,莫名其妙的碰到一个二百五,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莫名其妙的丢了一颗牙,还弄得满身是伤,伤口恐怕还会疼些日子,放谁心里也不痛快。 说来也奇怪,伤口虽然还疼,但是被砍断的血管已经不再喷血。如果继续流血的话,即使跑了,也会流血过多而亡。 乘着风,赤纳回到熊猫族,这时北光等人喝的有些大,正在打盹,酒还未醒。忽然嗅到一股血腥味,方睁开眼睛。 赤纳一摇一摆的走到屋门前,到这里它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全凭一丝妖力吊着。它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上,脑袋耷拉着,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响声,想必是喉管被打断了。 只见赤纳一口狼牙露在外面,滴着血,皮肉外翻,有的伤口已经露出了惨白的骨头,血在皮毛上结成团,胸前一条巨大的伤口,伤及胸骨。透过断裂的胸骨,甚至能看到它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若是再深入一些,恐怕心脏就会破碎,到时候性命难保。 整匹狼看起来异常恐怖,熊长郁吓了一跳,赶紧叫醒熊黄:“醒醒,儿子,你有活儿干了。” 北光也是一惊,全身一震驱散酒气,一看就知道它必是和谁打了一架,见无生命危险方放下心来。叹道:“喝酒误事!” 熊黄揉揉眼睛,坐起身来:“又要我干什么呀?酒都在酒窖里,自己去拿不好吗。” 熊长郁道:“雪狼受伤了,你可以给它看看。” 熊黄抱怨道:“我又不是兽医。” “差不多,差不多,你手艺留着也没用,快看看吧。” 熊黄查看了赤纳的伤势,眉头微微皱起。他有心给赤纳治疗,却不知从何下手,细数赤纳的伤口,足有二十七道。每一道伤口又深又长,而且伤口错落在一起,不容易找到好肉。还好血管和经脉没有断,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熊黄哪里知道,赤纳的血管经脉,不知断了多少条,在飞回来的路上就已自行愈合了。而且赤纳受了不轻的内伤,即使缝合好伤口也要静养很多天才会好。 熊黄沉吟片刻,心中大概有了计较,道:“这里不宜治疗,我要把它挪到我的房间才能为它缝合。可它这么大的块头……” 赤纳听了这句话,挣扎的爬起来,口中又吐出一口血。一步三晃,在众人的搀扶下来到了隔壁,一头栽倒,但是意识还算清醒。 ------------ 第十五章 熊黄(1) 熊黄的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药香,正对门口开着一扇窗。里面陈设有一张床,一副桌椅,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玻璃器皿,和不少瓶瓶罐罐,应是熊黄常用之物。左手边墙根立着一架书,都是翻旧了的。墙角还有几盆花,点缀着这个房间。另一面墙上,整铺了一面药柜,大概有百十来种草药,都贴着标签。柜子的角落里立着一架梯子。 熊黄道:“你忍忍,手术会有些疼。我检查了你的身体,你的食道断了,肠子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无法吞服麻药。我又不了解狼的经脉,无法给你施针止痛,所以你只能忍着了。” 赤纳想着自己的断齿,心头火起,一发狠,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心道:疼算什么,能比得了我的断齿之恨!为了这仇,我就算多挨几针又算得了什么。 熊长郁好心安抚赤纳道:“放心小狼,熊黄是个好的大夫,你别看他长得年轻,其实已经是三十多岁了,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熊猫族的寿命普遍很长,一般能活二百多年,三十多岁算是青壮年,一百五十岁以上算是老年。但是他们的生育能力低,整个族群,有时一年也不会有一个新生儿,因此人口也不多。他们酿得一手好酒,不与外界争斗,也甚少在世上走动。只要不惹他们,他们温和的像一只小猫。不过他们骨子里毕竟留着熊的血液,如果受到了欺负,那就接受极凶猛的反击吧。 熊黄道:“爸爸,圣人,你们给我准备一些热水。另外现在天黑了,你们想办法弄点光来。然后在外面听我的吩咐。这里人手不用太多,赤纳太大,人多反而放不开手脚。” 北光随手一挥,一团散发着白光的火焰从他手中托起,飘在空中,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熊黄大喜,向北光点了点头。 “这孩子,现在就嫌弃我,我这还没老了呢!”熊长郁抓起北光的手,道:“走,咱们弄热水去。熊黄的医术高明的很,死人都能让他鼓捣活喽,你就放心吧。” 北光边走边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担心现在赤纳的踪迹暴露了,恐怕以后会很难走。没办法,只能挑些偏僻的路走了。”北光沉吟片刻,道:“我要带它去那个地方。” 熊长郁脸色大变:“你是说,西极魔窟!” “没错。它想要里面的宝物。”北光道。熊长郁抓住北光的双臂,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说道:“北光,这太危险了!一个不好你可能就丧命了!你认为这样值吗?为了一匹雪狼!你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老先知的话从来未错过。如果我猜的不错,它就是天劫妖狼,虽然那个预言只是个传说。天下人宁可信其有,现在很多势力都在找它。三大国的君主都想除掉它,以摧毁草原人的信仰。最可笑的是,草原的酋长们也想除掉它,巩固自己的统治。还有人恶意炒作,重金悬赏它的脑袋。现在,天下人都想杀它,你帮它就是和天下人作对。你带它躲到那里,对它而言确实好。但是,西极魔窟对你而言,并不是个好去处。而且天劫妖狼的行踪若被有心人探知,你也会有不少麻烦。除非你杀了它,将它据为己有。只要它活着一天,就会有人找你、劝你,天天在你耳边聒噪。何必惹这些闲气,你也没几天好活了,不如去享清福。现如今,如你所担心的,将它击伤的对手没死,天劫妖狼在此的消息定会传出去,你们的行踪迟早暴露。你得给自己留好退路!” 北光道:“我早有心理准备,你说的没错,我也没几天好活了,我想用最后这点时间做点事,正因如此才来找你。世人对它的偏见太深,但其实赤纳的心并不坏,是可以挽救的,我想渡它一渡,给它一个新的开始。我总是觉得,这世界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控制着,你也好,我也罢,都走不出这个圈,所以,我想看看这天劫妖狼能不能拨开迷雾带我们走出这个圈!”说着,北光看向天空冷笑一声。 熊长郁脸色一沉,也抬头看向天空,无奈的叹道:“哎,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会尽全力帮你。”熊长郁沉重的吸口气,道:“你来我这里,无非是想得到钥匙和地图,不过钥匙已经不复存在了。实不相瞒,当年得到它不久,我就偷偷将它丢进熔炉了。我们都清楚,那把钥匙所打开的东西就像个盲盒,一旦打开,不知道会给这世界带来什么。你也听说过那个传说,当初第一次打开那个东西的时候,带给那个开启之人无与伦比的力量,同时也将变难带到了这世上。前车之鉴啊北光,你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不如安安稳稳的过完余生。还管这些劳神的事干什么!” 北光沉声道:“我意已决。” 沉默片刻,熊长郁艰难的点头道:“好。既然如此,我将地图给你。”他伸手从裤裆里摸出一只木匣,在木匣中取出一个一尺长的卷轴。 北光嗤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把它藏在这个地方?” 熊长郁郁闷的说道:“你别管我把它藏在哪儿,我是一刻也不敢离身,今日给了你,也算了结我一桩心事。日后我再也不用操心这个劳神玩意儿了。” 熊长郁摊开地图,将烛台挨近,指着一处山谷道:“这是我们上次进入魔窟的地点。以天地盘的运转规律来推断,这次魔窟的大门应该在离此西北方一百里处。应是这里。” 熊长郁指着那山谷斜上方的一处古塔道:“从魔塔进去,离终点最近,也最安全。你运气不错,还真是给你找了个好地方呢。” 熊长郁看着北光的眼睛,道:“北光,答应我,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等你出来的时候,将这份地图毁去吧。” 北光点点头,将地图收入怀中,道:“没错,这种东西还是要毁去的好。若是落在歹人手里,不知又惹出什么祸患。” 熊长郁叹道:“这个烫手的山芋总算扔给你了,我也能安安稳稳的过过悠闲日子了。” 这时,只听熊黄喊道:“我要的热水好没好啊?” 熊长郁应了一声,道:“地图给你,我去烧水。” 北光接过地图,点了点头,看着它沉思。 隔壁的熊黄,此时已整装待发,身上穿着白大褂,脸上戴着棉布口罩,手上套着牛肠缝制的手套,小心翼翼地翻看赤纳的伤口,不禁连连摇头。伤口太多且杂乱,以他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实在是难以治疗。幸好赤纳生命顽强,否则不论内伤,光是外伤也能要了它的命。 熊黄催促道:“爸爸,水烧好了没有!对了,你还得给我准备白酒。水要多烧点。我马上就要开始手术了!” 没多久,见熊长郁将烧好的开水送了过来。熊黄已经准备好了三四十个小桶,分成两拨。吩咐道:“爸爸,这十几个桶放开水,那十几个桶放蒸过两次的白酒。你见我用过哪个桶,就将哪个桶拿走。您就在旁边侯着,我要开始干活儿了。” 他先是支起一只盆,里面装上白酒和一些草药,下面也放了一个带盖子的壶,里面也装着白酒,将壶嘴点燃,待上面盆中白酒烧开,便调节顶盖,改用文火。不一会儿,空气便被药香和酒气充满。 熊黄边做边说:“爸爸,你看着点,盆里的酒别熬干了。火灭了您再给续上。” “知道知道。”熊长郁点头道:“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做好消毒的准备,熊黄先从容易下手的地方缝合,一点一点的缝,直到屡清楚了为止。最好缝的是脑袋、屁股和四肢,赤纳脑袋上只有一条伤口,深可及骨,颅骨有些裂纹,但不致命,白森森的头骨露出一大段。 他并未给赤纳备皮,因为它的毛很听话,并不妨碍手术。无论翻转成何等模样的皮肉,它的毛都会绕开熊黄的针,丝毫不会影响到手术,让熊黄感到非常顺手。下针也能快上几分,否则的话,以赤纳的块头,光是备皮就要很长时间。 熊黄下针极稳,不急不躁,尽量做得完美,明显是个老手。没用几个小时,就将这些枝节缝好,并包扎起来。 缝合时赤纳并没有太多痛苦,觉得针线在皮肤上穿来过去,凉凉的,痒痒的,心道:这熊猫人说的夸张,也没多疼。不禁放松了警惕。 最难的是赤纳的脖子和胸腹位置。它的气管和食道已被切开,腹部更是血肉模糊。赤纳被壮汉开膛破肚,由于血块凝固,方不至于流出肠子来。 熊黄在惊讶的同时,也不禁佩服赤纳的生命力,如果是别人伤成这样,怕是早断气了。而赤纳正瞪着两颗明珠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熊黄的一举一动。 熊黄道:“你不要乱动,好好躺着,脖子还没缝呢。” ------------ 第十五章 熊黄(2) 熊黄用剪子在赤纳的脖子上又剪出一条口子,将气管和食道完全露出来,疼得赤纳冷汗直冒。这下它才感到熊黄并没有夸大其词,那种疼痛让它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赤纳紧咬牙关不住颤抖,它一抖,脖子上的伤口便往外溢血。有一部分从嘴里流出去,一部分顺着赤纳的气管进入肺里,引起赤纳一阵剧烈的咳嗽。 熊长郁忙将它按住。 熊黄从酒桶里捞出一根消过毒的管子,放到一个开水桶中,然后轻轻地将管子插进赤纳的气管。他怕赤纳疼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顺手在它嘴里塞了一根竹子,赤纳用力咬,竟然咬不断。 熊黄道:“这是软竹,你咬不断的,放心使劲咬就是。” 赤纳集中精神强忍疼痛,把软竹咬的嘎吱嘎吱响。 看着赤纳的气管,熊黄思索片刻,从一个酒桶中夹出一根细针,开始缝合气管和食道。过程很简单,难在最需要的是精细。每下一针,熊黄都要观察一下,非常耗费精力。 不过,赤纳的恢复力超强,有些他缝好的地方已经开始愈合。直到他将气管、食道完全缝合好,赤纳方觉得气息顺畅。 熊黄道:“幸好没伤到颈动脉。” 只是他不知道,赤纳的颈动脉当时已经断了,不过就在断的一瞬间就愈合了。 搞定脖子,便是胸腹。 熊黄道:“你的皮毛有的地方已经翻过去了,有的肉也已经错了位,我必须一块一块将它们粘好,重新拼接回去。还有,有些骨头也碎掉了,我要切开你的皮肉将它们拼好,这个时间很漫长。你可能会疼晕过去。不过你的体质很好,恢复力特别强,用不了多久你又能生龙活虎了。” 胸部相较于腹部而言还好些,只是胸骨多处碎裂,有些骨头渣,已刺出皮外。他小心翼翼的将每一块骨骼拼接完好,过程依然十分消耗精力,时间也久。他心中暗道庆幸:幸好不用劈开胸骨,要不得疼死它。 熊黄配了一罐药水,涂在赤纳的胸前,将血块化开。用剪子将赤纳胸前一大片皮肉剪开。 熊黄每一刀,每一剪,都让赤纳倒吸一口凉气,口水混合着血沫流了一地。每忍过一次,赤纳便对自己说一句,再挨一下就好了。最后它浑浑噩噩,自己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只觉得昏天黑地的,脑袋昏昏沉沉,它闭上眼睛好像睡了。但是熊黄的每一刀,都能令它眉头紧皱,肌肉不由得收缩。 剪开皮肉后,熊黄将胸骨一一拼回,这个时间很漫长,赤纳在不断的痛苦中挣扎。有那么几次,它都想干脆死了算了。想要咬舌自尽,幸好嘴里塞着软竹。 好在天可怜见,就在熊黄将碎骨头拼回不久,它的胸骨缓缓生长,几个时辰后,胸骨已完好如初。 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从熊黄的额头上往下掉,即是有熊长郁在旁擦汗,仍不免打湿一片地板。但是他的目光非常沉凝,依旧在专注地拼骨、施针,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伤口。 他就像一个着了魔的艺术家,一点点完成自己的艺术品。 缝合好的地方,被雪白的狼毛盖住,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完美。这么精细的工作,谁也想不到,是那双宽厚的熊掌完成的。 他现在既兴奋又劳累。他从未做过如此棘手的手术,一般这种程度的伤,直接交给仵作验尸就好了,根本没有必要做。但是赤纳的生命力很顽强,在一点点的治疗过程中恢复的很迅速。况且,熊黄见到如此严重的伤势,也想挑战一下极限。正所谓,见猎心喜,赤纳的伤就是熊黄的猎物。在他一针一针的缝合中,他眼睛里的神采丝毫没有减退,时不时看看已经缝合好的地方,眼中尽是满意之色,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嘴角也不禁勾起微笑。 赤纳一声没吭,任凭熊黄处理。一对儿狼耳,像天线一样立着,即使是外面鸟儿叫,它的耳朵也能转个角度,即使是伤的这么重,它也没有放松警惕。不过它那粗重的呼吸声,竹子和牙摩擦出的咯吱咯吱声,口水顺着竹子向下滴,在它嘴边流了一滩,还有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无一不显示出了它所承受的痛苦。 时间过去了八个时辰,熊黄的双手开始颤抖。他捻起一根针,插进了自己的手臂上,顿时颤抖减弱。他盘膝在地,深吸几口气,灌了一碗凉水提提神。 见赤纳的脖子、后背以及胸前缝合好的地方非常平整,像是无缝粘贴一般,心中好生惊奇。仔细一看,在线的缝隙间,赤纳的肉在缓缓蠕动,将熊黄处理的不平整的地方,或是缺皮少肉的地方,微微修整。虽然不快,但是时间长了必能完好如初,连疤痕也会被修掉。 熊黄深吸口气,啃了一根竹笋。接下来就是最难处理的腹部了。 那里血肉模糊,血块和肠子混在一起,血液黏住肠子不至于拖到地上。 熊黄用药水将血块溶开,露出还在蠕动的小肠。扒开小肠,他又仔细观察了赤纳的内脏。内脏除了错位倒没有破损,先前破损的肠子也已经恢复。 熊黄将错位的内脏归位,将裸露在外面的肠子重新盘好,塞进腹中,不能有一处打结,他的动作很快,生怕赤纳经受更多的痛苦。 熊黄每动一下赤纳的肠子,它就痉挛一下,这并不是赤纳能控制的,这说明它神经系统没有受到伤害。先前血块凝结时,只要不动,赤纳就不会疼,只觉得肚子上有一块重物,坠着怪别扭的。现在往回塞,它疼得厉害,脖子一动,牵动伤口,肚子里又流出血来。 熊黄用药水在赤纳肚子里清洗一遍,清理出好多黑乎乎的东西。嗤的一声,一道积血从赤纳肚子里喷了出来。赤纳长出一口气,似是一块重石从它身上拿去一般,感到舒爽了几分。 熊黄一惊,赶紧用纱布堵住,弄得他满身满脸都是血。他虽然不怕血,但是见到这么血肉模糊的场面也不免心惊肉跳。他精神高度集中,伸进赤纳肚子里的手,小心翼翼地整理,生怕碰坏一点。 有时,熊黄看着赤纳疲惫不堪的眼神,心里生出钦佩的情愫。心道:是什么让它坚持到现在?这种程度的疼痛,持续这么久,一般人早就没勇气活下去了。每一针每一刀都是在割肉啊。看来它还是个坚强的狼呢。 赤纳就像死物一般,躺在地上,五脏六腑一览无余,好在内脏还蠕动,说明它还活着。赤纳疼得进气少出气多,心道:以后可不能这样蛮干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打不过该逃时还是要逃的。毕竟小命儿只有一条。当时虽然打得痛快了,可受这伤实在是要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让我受伤至此的那个家伙,着实可恶,再让我遇见他,非得揍扁他不可。恨得赤纳使劲一咬,咔啪一声,竹子竟然被它咬出了裂纹。想着想着,赤纳感到不那么疼了。抬头一看,见熊黄已经将肠子放回了原位,只剩最后的缝合工作了。 熊黄拍了拍赤纳的脑袋,疲倦地说道:“好好躺着,别乱动,马上就好了。”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十几个时辰的精细操作,让熊黄的精力和体力都接近崩溃,是他的信念支持着他。如果他能把赤纳治好,他在精细操作上定然有一次飞跃。唯一让熊黄觉得可惜的是,赤纳的恢复力太强,内脏的伤自己治愈,这让他有一种痛失良机的感觉。倘若能让他在内脏上施针,尤其是砰砰乱跳的心脏,他会极有成就感。 熊黄眼中放出光彩来,激动的泪水在黑眼圈里打转。他的喉头仿佛被哽住,呼吸也粗重了。 他把赤纳肚皮上的肉块一一复原,深吸口气,双手无比沉稳的开始缝合。哪怕只是一小块的皮肉,他也会注入十足的精神,尽可能的做到完美。 最后一针终于刺到了赤纳身上,咔嚓一声,熊黄剪断了线,打了一个漂亮的结。他颤颤巍巍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天一夜的劳累让他难以平稳的喘息。但是眼睛中的兴奋丝毫不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可掬的笑容。他猛吸一口气,再次打起精神来。拿起纱布,涂好药,将赤纳裹了个结实。毕竟有些碎肉实在不能用了,还有它找不回来的肉块皮肤,使赤纳身上仍然有不少伤口。 做完这些,熊黄四仰八叉地躺下身去,一闭眼,便睡着了。在睡梦中他依旧带着微笑。 剧烈的疼痛过后,赤纳心头一松。但它仍然睡不着,看着熊黄良久,方睡意袭来。 当赤纳再次醒过来时,它还是觉得十分难受,胸前憋闷,腹部如火焚。 赤纳嗅到一股药香气。药香好迷人,它猛然深吸一口,咳嗽一声,带出几点黑血。它睁开眼睛,看见熊黄笑眯眯的欣赏着自己。赤纳嘴角动了动,似是报以微笑。但是露出一颗狼牙,让人觉得恐怖些。 ------------ 第十五章 熊黄(3) 大功告成之后,熊黄拍着手叹道:“完美!这要是再让我做一次,也未必能这么好。太棒了,简直是太成功了。哈哈,也就是我,换个人也不成。”他围着赤纳边捶着手边转,口中不住地赞叹,看着裹成粽子模样的赤纳,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 赤纳想翻个身,熊黄赶紧把它按住,说:“不能动,你现在只能静养。外伤已经缝合,但是你失血过多,还需要用药物来调理。这个时间不短,但是你的恢复力极强,肯定比一般人用时要短。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你的血很神奇,能修复你的伤势,但也仅仅是修复,让你不至于死掉,其实还是有内伤的。简单来说,你的血可以将你从濒死修复成重伤,从重伤修复成轻伤,从轻伤修复成健康。你先前处于濒死,现在算是重伤吧。你就安心修养一段时间,我也好好研究研究你的血。”说着熊黄端来一盆药汤,道:“把这个喝了,它效果很好,能让你省下一倍的时间。” 赤纳嗅了嗅,是臭的。尝了一点,很苦。但是一想到这是疗伤的灵药,也不得不强忍着喝了。刚喝进去,它就觉得小腹之中有一团暖意,似是有无数个小生命在修补着它丢失的肉。更可贵的是,它先前萎靡的精神,在这一刻焕发出了神采。 桌子上一些瓶瓶罐罐,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不知在煮些什么,赤纳鼻头动了动,里面似乎装着它的血。赤纳伸长脖子,心中纳罕:他在干什么? 熊黄白了它一眼,像个长辈一样数落道:“一直都不老实,刚好点就调皮。你好好躺着,否则缺肉的伤口会崩裂。” 赤纳目不转睛地看着瓶子里的血。不一会儿红色的血液中渗出一些金色的液体,一丝丝水果的清香味道从里面散发出来。 熊黄兴奋地将这些液体收集起来,用手摸摸黏稠度,闻闻味道,又用舌尖舔舔。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便歪头思索起来。不时的舔一点,仔细的品着感觉,感受着这些液体进入身体之后自身的变化。 赤纳则是大吃一惊,凭嗅到的味道想起来,这些金色液体不正是它喝下的古树汁液吗?熊黄竟然能将它从自己的血液之中分离出来,让赤纳开了眼界。 这时熊黄问道:“赤纳,你是不是吃过什么补品?你的血里有一股暴力的和一股柔和的力量。那股暴力的力量能让你身体更加强壮,那股柔和的力量,则是让你生命力更加顽强,也就是它,让你有超强的恢复速度。只是你没有完全消化掉,否则想死都难。可惜,想要消化这些,却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来完成,若是吃下去,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就更好了。”说着,熊黄将这小瓶液体喝了,还吧唧吧唧嘴,看上去甚是享受。 赤纳当然知道熊黄说的是什么。 那个暴力的力量,必然是龙给它的。那个柔和的力量,则是古树汁液给它的。赤纳不由得钦佩,只是凭借血液,他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果然很有本事。 幻想着自己能像古树一样受了伤瞬间完好如初,它不禁笑了。不过这也仅限于幻想。毕竟这是古树的天赋能力,即使赤纳把古树整个吃掉,也学不来。只能是提高自己的恢复力罢了。 赤纳一连躺了十几天。这些天来它一口肉也没吃到,嘴里淡得直舔地板,竹子上有自己流出的血,还有点血腥味。地板被它舔的像洗过一般。熊黄不让它吃东西,说是对内脏不好,说它小肠处有破损,必须节食。只有熊黄每天按时给它喂药,喝一些水,聊以充饥。熊黄也不让它动,只是让它静养。仗着赤纳十分耐饿,挺过了十来天。 又过了几天后,它觉得胸口不憋闷了,试着站起来,虽然还有些不适,但是活动已不成问题。走到竹林里,见到不远处开着一朵小黄花,赤纳走去,将鼻头放到花蕊上,深吸口气,感到分外舒爽。试着嗥叫几声,脖子上虽然不舒服,声音虽不如从前嘹亮,但是发声已经没问题。抖抖皮毛,也没有不适之处。遂将绷带抖掉。 只见赤纳雪白的皮毛恢复如初,在太阳的照射下,又显出七彩的光晕。雪白的绒毛在清风下微微摇摆。仔细看,身上找不出一点被缝合过的痕迹。连线也消失无踪,似是被赤纳的皮肤吸收了一般。赤纳仔细检查一遍身体,妖力充盈,力量充沛,肚子里的腑脏不见一点异状,已然是恢复到了一大半的力量。 它正开心间,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熊猫人,他不像其他熊猫人圆圆滚滚的,而是看上去有些消瘦,有的地方的毛已经开始脱落,露出粉红的肌肤,年纪定然不小了。 那熊猫人见了赤纳,眼珠一亮。三步并两步窜到赤纳身前。伸手摸摸赤纳的背,赤纳一躲,竟然没躲开。赤纳回头就要咬他的手,不知怎的,那只手像变戏法一样按上它的头,揉了揉。力量不重,但是赤纳就是动不了,也躲不开。他对赤纳笑笑,露出一嘴白牙。 赤纳大吃一惊,这里还隐藏着这样的高手?心道:在冰原时,本以为我已是天下无敌了。后来见到北光,才知道这世上人外有人。前几天打了一架,方知道,我这种程度的人也是不少。今日见了这个老熊猫,恐怕他也是北光那种层次的人。看来这世上高人不少。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人类。 这时,北光从房间里出来,问道:“老熊,你逗它做什么?它伤刚好。要是复发了,你可得给它治病。” “我还是第一次见活的雪狼。手感真好啊。”老熊又道:“我说,你怎么还不死呢?你瞧你老的,牙都快掉光了。唉,简直是老不死的。” 北光道:“你都没死,我怎能先死?你比我年纪还大哩。我来了这许多日,你一直在闭关,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 “听说你要走,我怎么也得出来给你送行。”老熊笑道:“走,里面说。” “谁告诉你我要走的?”北光问道。 “掐指一算便知。”二人坐下,老熊道:“那里是个凶险的所在,你独自一人去,怕是有些不妥。不如我举荐个人,陪你一同去,你看如何?” “是谁?”北光问。 “你看我这个弟子如何。”说着,老熊高喊道:“熊黄,你小子给我滚出来。我来了你也不出来迎接。” 熊黄手里拿着个盒子,边走边说:“我远远看见您老人家走来,想必您是来取痱子粉的,便赶忙配了一盒。”说着将那个盒子递给了老熊。 “算你小子还有点孝心,这些日子捂得我毛都快掉光了。”说着,老熊向脑袋后抓去,掉下一撮白毛,露出被抓红的皮,抓起一把痱子粉撒了上去,对熊黄道:“我交给你个任务,你陪圣人去一趟西极魔窟。出来之后写信回来,告诉我里面发生了什么,你只需跟着长长见识就好。那里边凶险,给你小子一个历练的机会。想不想去?” “想想想,当然想去。”熊黄不住点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老熊又道:“熊黄,你老子呢?快把他也叫来,我有事要和他商量。” 熊黄应了一声是,道:“爸爸去了酒窖,我这就去叫他来。”于是他一路小跑去叫熊长郁去了。 老熊对北光道:“别看他活了四十多年,一直没出去走动过。我想着,也该让小辈们见见世面了,让他随你一起去,我放心。” “你这是放的什么心?”北光道:“分明是派人来监视我。” “实不相瞒,确有此意。这几十年来,我也是懒惰许多。世上的事多不过问,随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去,只要不牵扯上我族,也就罢了。探西极魔窟这么大的事,我不能毫不知情,若是有什么变故,我好提前有个应对,若是没有变故也就随它去了。况且,如果哪天我死了,你看这些小辈们哪一个是成器的?也就熊黄还可靠些,但又未经锻炼,终难成大器。这次你来,捎带手帮我管教管教弟子,带他出去经历些世面,有个小伤小病还能给你们治一治,无论是对你对他还是对我们熊猫族,都是有好处的。” “你现在越来越懒了。”北光道:“熊黄这孩子,我也很看好他,他的医术精湛。前几日赤纳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被他治好了。不错,可算是个神医了。” 老熊道:“嘿嘿,你这么夸他的医术,是在质疑他的武力喽?你也有个弟子在这里,就让我的弟子,与你的弟子比一比你看如何?” “我的弟子?”北光反问道。 “天劫妖狼得了你的五灵通神绝技岂不是你的弟子?”老熊道。 北光笑道:“好啊好啊,全都被你看出来了。”他又问赤纳:“你愿意和熊黄切磋切磋吗?” 赤纳本就好战,再加上对熊黄十分好奇,一听要与他切磋,连连点头。 ------------ 第十六章 面包(1) 正商议间,熊长郁和熊黄走进房间。 一进门熊长郁问道:“有什么事和我商量?” 老熊道:“我想让熊黄跟着圣人出去走一遭,这些小辈们也该经些世面了。” 熊长郁道:“你是族长,族中大小事情还不是你说了算?你是他师父,只要你同意,我没有意见。”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老熊拍着熊黄的肩膀道:“北光圣人要考量你的武力,你和赤纳过几招,点到为止即可。” 熊黄大喜,连连点头,心道:师父是在考验我,我可要好好表现表现,给师父长长脸!但转念又一想:赤纳刚刚恢复,我若下手过重,牵动了它的旧伤,怕是也不好。我下手须有些分寸才是。 赤纳好战,见要比试,早跑了过来。恢复到原本大小,比熊黄还高出一截。他们俩相对而立,恰似熊黄面对一只怪兽。 不知何时,熊黄手里多出了一面精钢打造的银色大盾。盾的边缘锋利如刀,盾面上有三个二寸长的开口,一横两纵,既能利用开口观察敌情,也能在开口之中插上刀剑伤敌。大盾将熊黄下至膝盖,上至下巴完全护住。他只需一矮身,就能完全藏在盾后面。熊黄在这面盾上从小就下过苦功。 将盾护在身前,他如同一尊银佛一般向赤纳撞去。 先前赤纳丢了一颗牙,如果现在毒牙弹出只剩下一边,两边不对称,即便看上去仍然凶猛,但已经不完美了。赤纳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不愿让人看见它少了颗牙,所以,它与熊黄切磋时并未用出毒牙,而是只弹出狼爪。 当初与赤纳交手的大汉一直处于上风,压制着赤纳,若是对耗下去,赤纳必败无疑。最后把赤纳打急了,它只好拿出不要命的打法。那大汉为了砍掉赤纳的牙用尽力气,如果不是对付那颗狼牙,而是攻击赤纳的要害,他们最后的命运恐怕就是同归于尽。 赤纳用肩膀撞上了大盾,只觉胸间气血翻涌,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向后退了五六步方站稳。毕竟它是重伤初愈,虽然感觉恢复了大半,但流失的血尚未完全补回,仍有些气血两亏,尚需调养些时日,力量上不能用尽全力。有些暗伤平时不显,打斗起来,动用了真力才察觉到。 它感到自己的真实情况,并没有外表看上去这么好,所以并未再采取强攻。而是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个赤纳,二真二假出现在熊黄面前。摆开阵势,将他从三个方位围起来。两个假身绕到熊黄侧后。两个真身在他正前方,一个暴涨到最大,一个缩到最小,小的赤纳,站在大赤纳的头顶上,观察局势伺机而动。 熊黄将大盾横于身前,左手持盾,右手握拳。手腕微颤,钢盾从他左边飞出,绕到身后再从右边回来,在身边绕了两圈,用来阻挡赤纳的两个虚影。而他自己则是侧身跳出,高跃而起,提醒赤纳一声:“影化无边。”双拳同出如雨,去打赤纳的真身。他本就善于空手搏击近身短打的,这继承于他师父——熊猫族的族长,黑臂铁拳熊了之。而他的盾击术则是从他父亲那里学来的,是家传绝学。 这铺天拳影一出,环境中的光线也跟着暗淡几分。天空中满是黑色的拳影,更看不到熊黄的位置。 大赤纳的狼爪附上冰,当头向熊黄罩来。赤纳心道:管你有多少拳头,我只一爪拍来,把你这些拳头全部接下就是了。 但是当赤纳真的碰上熊黄的拳头之时,心中一片骇然。这些拳头单体力量并不是十分强大,可是一个拳影里并不是只有一拳,一个影子中少则含有二三拳,多则五六拳。冰爪与拳影一接触,冰就像银蝶般四散纷飞。“突”的一声,不知何时漏过一拳,正中赤纳的下巴。将它庞大的脑袋打的一歪,它不可思议地瞪起了灯笼般的大眼睛。 小赤纳则是凭借灵活的身体,踩上了还在空中旋转的盾,咚的一声,盾牌落在地上。 见盾落地,熊长郁跌足道:“太笨了,若是刚刚趁机控盾,至少能把小狼打落。” 北光道:“也不能这样说,熊黄为人善良,况且又不是生死厮杀,他留些手也是情理之中。” 熊了之笑道:“我看这一拳影化无边打的挺好。” 熊长郁哼了一声,道:“软绵绵,一点力气也没有。” 小赤纳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身而起,张开嘴咬向熊黄的小腿。 熊黄见一拳击中赤纳,心中一喜,正待补上一记重拳。忽然余光看见一个白影,速度飞快向自己飞来。来不及追击,高喊一声:“须弥铁桶。”大肚子一拧,呼的一声,向下轰出一拳。人也随着这一拳的反推之力向后飘飞数丈。 赤纳急向旁边避开,咚的一声闷响,这一拳击在了地上。只见地面出现一个方圆丈许的拳印,连拳头的纹路都十分清晰。 北光看着不住点头,赞道:“可以啊,熊黄这孩子真是出色,拳、盾和医术三头并进,在教导弟子方面我可不如你。” 熊了之听了这话十分受用,哈哈笑道:“就你嘴甜。我是只教一个,你是广收门徒。平心而论,你那些年长的二代弟子,个个都是一方强者,熊黄还差得远呢。唉,怪就怪我太懒,收徒太晚,我要是早个百八十年收徒弟,你那些二代弟子没几个够看的,也就天坑的那几位还有点能耐,顶头的那两个我都不敢说能打得过。若非你的五灵通神非得要用什么五灵石,怕是你五六代弟子都一大片了。哈哈。” 熊长郁也掩不住的得意,熊黄那两拳打得确实漂亮。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盾牌被赤纳打掉了。熊长郁哼了一声,道:“就他这水平,出去还不是送死!连自己的武器都保不住,依我看呐,再锻炼他十年,等有了长进再放他出去。” 熊黄听了这话,心里焦急,暗道:爸爸不让我出去,这可如何是好?我还得找机会把盾拿到手才是,只要施展了我的所学,想必爸爸也不会阻拦我的。熊黄心下着急,一声大喝,拳头又快了几分。 熊了之道:“我记得你当年的水平不如他时,就已经出去闯荡了。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医生,常说这世上有几位医术大师,想向他们讨教讨教。医术这一道,博大精深,一辈子也学不完。而且花花世界诱人,怕是我们放他出去,他就不愿回来了。” 熊长郁道:“你说的是,依我看,这小子确实应该出去锻炼锻炼,他的实力虽然不弱,可是实战能力与天劫妖狼相差太远。一身的本事发挥不出六七成。天劫妖狼天天在刀尖上舔血,往往能在危急时刻作出最正确的判断。你看他这两拳,耗费不少气力,但是收效甚微,基本上算是都打空了。” 就在小赤纳引出须弥铁桶的时候,大赤纳也稳住身体,一巴掌拍向了熊黄。熊黄猝不及防,只好双臂交叉同时击向赤纳的狼爪,拳掌相交,啪的一声,熊黄像一个皮球一样,被拍飞了出去。但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他的身体在空中翻几个筋斗,双脚稳稳的落了地。 这时,两个赤纳的虚影跟着扑了上去,熊黄左右一闪,两扑不中。就在熊黄暗叫侥幸之时,只觉土地松软,右脚下陷。他猛然左脚一跺地,腾身而起,惊讶的看向地面。 早在小赤纳闪开须弥铁桶之际,便在地上挖了个洞,凭直觉预判熊黄的落脚点,想从地下咬住他的腿。 可是熊黄十分敏锐,发觉脚下不正常,马上腾空。呼呼两拳逼退赤纳的虚影。熊黄离盾牌还有三五步的距离,熊爪虚抓,那面盾像听到命令一样,飞到熊黄手中。他左右一晃,退出两步,和赤纳拉开了距离。 熊长郁满意的点点头:“嗯,这还差不多。” 北光对熊长郁笑道:“也得了你的真传了。这些基本手法已练得炉火纯青,可见暗地里没少下功夫。假以时日,成就必在你二人之上。” 熊长郁摆摆手笑道:“他还差得远呢!” 有盾在手,熊黄心里踏实许多。先前他没想到,自己的盾会被赤纳打掉。他让盾绕着自己旋转只是飞盾手法之一。小赤纳太过灵巧,熊黄根本就没有察觉它的接近,便被它打掉了盾。但是他的祖先早就想到丢了盾的解决办法,那就是隔空取物,不过是有距离限制的。以熊黄现在的实力,可以在两丈之内拿到自己的盾。 熊黄鼻子一动,感到异样,盾微微向侧身偏了偏。只听咚的一声,猝不及防之下,一股大力将熊黄振退两步。 这股大力是小赤纳隐身之后的蓄力一击。 熊黄之所以能察觉到危险,主要是因为他有熊族血统,熊的嗅觉并不比狼差,在小赤纳隐身偷袭时,他就是凭借嗅觉破了赤纳的隐身。 ------------ 第十六章 面包(2) 在隐身被破的同时,大赤纳从正面扑了过来,两个虚影趁机绕到熊黄身后偷袭他,一个虚影攻击他的左腿,另一个虚影攻击他的右肩。熊黄还没站稳脚跟,赤纳从正面撞到了熊黄的盾上,将他撞出四五步去。 所幸仗着熊黄有点急智,他就地一摔,向侧面一滚,躲过了虚影的偷袭。熊黄躺在地上,用盾将自己护得严实。赤纳的狼爪轰地拍在盾上,地面下陷出一个坑,熊黄被嵌了进去。 赤纳将熊黄围住,它虽然占了上风,但是也心中郁闷,便没急着进攻。 赤纳郁闷的事是,这几次碰到的对手都有办法破除自己的隐身。 先是遇到的变难,伸出舌头,凭借空气流动破了自己的隐身。后是大汉凭借超越常人的感知破了自己的隐身。这次熊黄又是凭借嗅觉破了自己的隐身。 最让赤纳想不通的是,在仿遗迹中,贺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发现了它的踪迹。当时它可是连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一动不动的藏在角落里。 赤纳心想:这个隐身的能力也太没用了,至少比大小,分身这种能力差些!大小,能让自己变得力量更大,或者更灵巧。分身更是实用,紧急时刻能让自己有两条命。隐身虽然能起到一定的偷袭作用,但那是对待一般的对手,对上真正的强者,就跟没隐身似的,并没有扭转战局的能力。 赤纳正思索间,熊黄从坑中跳了出来,撞向大赤纳的脑袋。赤纳怕牵动了旧伤,不敢硬接,便后退两步。谁知熊黄这一招是个虚招,一甩手,钢盾飞出,向赤纳脖子斩去。同时一拳须弥铁桶,轰向小赤纳,丝毫不顾及身后的两个假身。 大赤纳只觉脖子上经过一道冷飕飕的凉风,猛向后缩,还好没有被斩到。只见那面盾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调转方向,如鹰一般飞向小赤纳。这时正是须弥铁桶打出之时,前有重拳后有飞盾。衡量一下两边的攻击力,赤纳认为身后的飞盾对自己的威胁更大。便回身一口冰刀喷出,与此同时轰隆一声闷响,大地下陷数寸,空中遍布黄沙。盾牌在黄沙之中的飞行速度竟然下降几分。 可是盾的飞行轨迹猛然降低三尺,从小赤纳脚下飞了过去,原来这又是个虚招,转个圈又向熊黄飞去。 小赤纳是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须弥铁通。在须弥铁桶强大的压力下,赤纳只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它只好尽量缩成一团,护住头。这一次,它也像皮球一样被打飞了出去。赶快解除分身,否则光是这一拳,不将它撕碎,也会让它身受重伤。回想起当初被大汉杀死自己分身时的痛苦,它现在还心有余悸。那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仿佛身上每一寸血肉都受到攻击一般。 两个虚影已经扑到熊黄身后,一个咬住了他的左腿,一个扒住他的右肩,让他动弹不得。那面盾转回去,正好将这两个虚影撕碎。若非飞沙让它飞行速度慢了些,以熊黄的计算,在虚影近身之前,盾就会将它们撕碎。熊黄的危机并未解除,一股劲风当头袭来。熊黄大惊,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探手抓住从身边经过的盾牌,向上举起将脑袋护住。 在大赤纳被击退时,它的狼尾已经扫了出来。熊黄左截右堵,总会有疏漏之处。就这样熊黄被赤纳的狼尾打得倒退四五步。 “好了!”熊了之喊了一声。 “是。”熊黄沮丧的低了头,心想:这次怕是出不去了。 早在熊长郁说要再让他锻炼十年时,他就暗叫不好,感觉这次没戏了,后面的话也没注意听。心道:如果胜了还好,可是现在败了,恐怕更不让我出去。 因此情绪越发低迷。 看样子他并没有输,实际上是他输了。 就在赤纳的两个虚影扑到之时,本可以将熊黄咬住。可是赤纳并没有,只是一个控制了他的左腿,虽然是咬,却并不见血。不是熊黄防御有多强,而是赤纳没有用力。另一个虚影也只是扒住了他,控制了他的手臂和身体,并没有下口咬他。赤纳虽然是只狼,但它很重恩义,对它好的人,它绝不伤害,对它不好的人它也不会手下留情。 否则即使熊黄的盾将赤纳的假身撕碎,熊黄本身也一定会受伤。那时候,只要他反应稍微慢一点,赤纳的狼尾就能拍在他身上。钢针一般的狼尾,拍在熊黄身上,说什么他也会受伤。况且,被须弥铁桶打到的只是赤纳的分身。赤纳及时解除分身,只要不死,就算分身重伤,对赤纳的影响也不大。顶多损失些妖力罢了。 当初赤纳与大汉的战斗,不是赤纳不想解除分身。而是只有用分身去撞他的剑,才能令他出现破绽。赤纳抓住那一丝机会,将劣势扳平。 “你看我这徒儿如何啊?”熊了之问北光。 北光笑道:“很不错,放心的交给我吧。回来还你一个更强的徒弟。” “哈哈哈。好!”熊了之又对熊黄说:“还不快谢过圣人!” 听这意思是能出去。熊黄心下大喜,连忙转身向北光拜了一拜:“谢圣人。圣人咱们什么时候走?” 北光笑道:“这就迫不及待了?如今赤纳的伤也恢复了大半,也是时候出发啦。择日不如撞日,你且去收拾,我们今日就走。行路人不讲究白天黑夜,只要有腿就能走。” “太好了,我这就去收拾!”熊黄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跑进房间,拿了些药瓶,塞进腰带里。把手术刀和针线包在一起,随手抄起一堆零食和几罐白酒,打了个包背在身上,拎起盾牌就跑了出来。 熊长郁眼珠一红,拍着儿子的肩膀道:“出门在外,和在家里不一样,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凡事心里要有个计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番出门,你可要混出个名堂来,活成个真男人。好好提升自己的修为,别给我们熊猫族丢脸!” 熊了之嘱咐他道:“熊黄,出门在外一切听圣人的安排,不可忤逆他的意思。另外,无论你走到哪里,记得给你老爹捎个信报个平安,他一个人在家寂寞的很呢。” 熊黄一一应了,拜别了父亲和师父,高高兴兴地随北光走了。北光向来如此,说走便走从不拖泥带水。 熊长郁和熊了之一直将他们送到竹林之外,看着他们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上。 听着儿子的笑声渐渐远去,熊长郁一转身,抹了把泪,说:“这孩子从没离开过我,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挖走了一块肉。” 熊了之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肩膀,道:“你担心什么?咱们这里出去的孩子,哪一个不是风风光光的回来?想当年你我出去闯荡的时候,未必比他强,不也是风光的回来了吗?走,喝酒去,咱哥俩有些日子没好好喝一盅了。那盘棋还留着没,我想出了一招妙手。” 熊长郁瞪着眼睛看了看他,道:“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那当然!” …… 就这样,北光的队伍,新添了一人。 他们这一路上翻山越岭,过河潜水,所走的路大多是人烟稀少之处,不过药草倒是不少。 熊黄一走出家族,顿时觉得天高地远,精神无比爽朗。他采了好多花花草草,分门别类将它们存好,抽空便将其制作成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他早和赤纳混熟了,赤纳的能力他也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它的大小不仅能给自己变大变小,还能给别的东西变大变小。便请赤纳帮忙,将那些瓶瓶罐罐缩小到红枣大小,这样也方便储存,再来更多的东西也不怕没地方放了。 赤纳则是和往常一样,见到高的就想征服,因此它总在最前方。熊黄总是落后,去观察路边的花草。北光则是不紧不慢地走。 这一路他们走的挺顺利,行了七八日后,他们来到了一座城池。 在进入城池之前,北光对赤纳吩咐道:“赤纳,城里人多当雪狼为妖魔。你可将自己变小再进去,这样他们就分不清你的种类。进去之后不许动用武力,不要惹是生非。熊黄,你要看好他。” 赤纳也是第一次来到人类的城市,好奇心和熊黄不相上下。便想也没想,一口答应,当即将自己缩小到二尺左右,一跃,跳到了熊黄的头顶上。 熊黄的脑袋顿时僵住,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忙伸手扶住赤纳的前爪,抬眼看去,说道:“我…我会看好它的。” 北光等人到访的这座城名叫七路城,依山而建,城外七条大道,分别通往七座城市。是来往客商的重要集散地,也是战略要地。城外驻扎着不少商团,商团的首领们大多进城谈生意。佣兵们则是进城吃喝嫖赌,他们走一趟不容易,却舍得将一半的钱留给妓女,另一半扔给赌场。 ------------ 第十六章 面包(3) 城外留下来的基本是打杂的伙计,或是随团远行的临时工。这个世界人口迁移很频繁,人们在一个地方活不下去,就到另外的地方讨生活。他们给商团交些钱,或是为商团做免费的帮佣,以图商团的保护,就能跟着到下一个地方。 城外乱哄哄的,毫无秩序可言,他们挤过人群,进入城中。 城内有两条主街道,一条横向,一条纵向。路很宽,足够八匹马并驾齐驱,但是路边停靠的马车很多,便使人们觉得狭窄。 纵向的那一条街大部分是赌场,不时能看见有脱得只剩内裤的人被赌场保镖赶出来的情景。由于人口流动太大,这里的赌场不轻易放高利贷。放贷,这人也赔不起,即使砍手跺脚也没有意义,白白自己损失。因此看见有人输光了就马上赶出去。 街上叫卖的小商小贩,比雨后的青蛙还嘈杂。你叫我也叫,大家一起叫,根本就听不清他们做的是什么营生。但是生意很红火,每一个摊位前都站有三五人在挑三拣四。 北光带着赤纳和熊黄穿过大街,找到一条小巷,在里面三转五转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外面。 这个院子有一扇红漆大门,门外有三个七八岁的小童正蹲在台阶上玩抓拐。他们正高兴间,见北光走来,站在大门处向内张望,一个小童抬头问:“老爷爷你找谁?” 北光道:“小童子,请问干正歌是不是住在这里?” 小童点头道:“那是我们老爷。” 北光问道:“他在不在家?” “在的。” “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有故人来访。” 小童说了声:“您稍等。”便站起来跑回院内,嘴里喊着:“老爷,外面有一个老爷爷要见你。” 不一会儿,院内走出一位四十多岁的武者。见是北光,一愣,显然没想到是他。旋即当街便拜了下去,口中喊道:“师尊!” 北光将他托起,笑道:“快别拜了!正歌,我投奔你来了。” 于正歌忙道:“师尊哪里的话,您要过来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啊!来,一路也辛苦了,您还没用膳吧,快快请进,快快请进!”他手忙脚乱的将北光请进院内。 干正歌引着北光和熊黄进了屋里,请北光上位坐了,干正歌则是行了大礼。然后一大家子十五六口人都出来行了礼。北光将熊黄介绍给他,略过了赤纳。 干正歌知道北光食素,吩咐家下,准备一桌子素食。赤纳不食素,在院外,单独啃了一只羊。 众人把酒言欢,干正歌酒意正浓,喜极而泣道:“师尊,弟子与您一别数年,甚是想念,若师尊不嫌弃,现下我愿继续追随师尊左右,服侍师尊。” “不必,正歌,你现在可是一家之主了,还有自己的产业,一家这么多人都得靠你养活呢。我是一个人行走惯了的,在一个地方待不了几日,所以你不必跟着我。” 干正歌又道:“年前师兄弟们聚会。听烛龙师弟说,他早些时候见过师尊,师尊您还委派了他任务。今年正值您一百九十岁大寿,兄弟们便商量着想给师尊祝寿,以尽孝心,但谁也不知您现下的踪迹,一连打听了十几日,方知师尊又去了他处。如今没想到您老人家竟来了我这里。师尊此次前来七路城必有要事,师尊只管吩咐,弟子无不尽心。既然来了我这儿,索性多待些日子,一并把寿宴也在我这儿办了吧!我这就去通知其他师兄弟们!” “不必了”北光打断他道:“我也不在此处久留,他们来了反而添事。”北光道:“我也没有什么事,只是今日偶然路过这里,记得你家在此处。便投到你这里,借宿一宿,吃顿暖饭,明日便走,你不必大费周章。” “那敢问师尊要去哪里,可否告知弟子?待到师兄弟聚会时,好通报师尊的去处。”干正歌知道北光的脾气,说是明日走绝不后天走,因此并未过多挽留。只是吩咐家下,多备些钱粮,也被北光拒绝了。 北光摆摆手道:“行路人四海为家,没个确定的去处。硬说有,也只是坟墓罢了。”北光并未将去西极魔窟的事情告诉他,因为有些事不是任何人都能参与的。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只会招来麻烦。 吃完饭,北光师徒叙一些别来之情。熊黄想要去街上转转,拜访这里的名医,再寻些药材,便与北光说了。 北光道:“早去早回,别节外生枝,明天还得赶路。” 熊黄答应一声,便兴高采烈的出去了。 赤纳也闲不住,便追上熊黄一起逛街。它只有二尺大小,看不出是雪狼,人们都认为是普通的白犬,趴在熊黄头顶,伸长脖子,好奇地东张西望。 熊黄本身个高,赤纳在他头顶上将四下里看得清晰。 只见街道两旁多是木质结构的房屋,鲜有砖房,只有城市正中央的城主府是巨石堆砌而成。宽大的府门足有三丈见方,两面朱红色的门,人在其前只有它的五分之一高。外围是砖砌的高墙,将府邸围成铁桶一般,看不见里面。门上悬着一匾,上面写着“总兵衙门”。 兽人在这里并不稀奇,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中,有时也能见到几个。或是猪人族,或是鸟人族。况且熊猫族人生性温和,他们的酒又非常出名,不似一些好斗嗜杀的种族不招人待见,因此他们的名声还好。凭着好名声,街上的行人见了熊黄多是报以好奇的目光,并没有敌视。 熊黄在街上转了良久,想找一家药铺也找不到。拦住个人问了,才知道,这城里只有一家药铺。心下纳罕,这么大的城市就只有一家药铺。问清方向,便和赤纳向药铺的方向走。正走着,忽然嗅到一股面包的香气,馋的熊黄口水长流。 顺着香味,他们走进一家面包房,伸手便拿了人家一块面包吃了,还顺手塞给赤纳一口,面包松软,口感很好。正要走时,一位十七八岁的清秀女子拦住了他们。 “站住!你还没有付钱!”那女子清脆的说道。 熊黄不知要用钱来换,以为跟在家时一样,是以物易物。便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女子。 女子皱眉道:“你没有钱吗?” 熊猫族少有金银,熊黄涉世不深,没有这个概念,站在门前一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样子呆萌憨厚,女子微微一笑,指着药丸,问道:“这个药丸是做什么用的?” 熊黄见口风松了,缓缓舒了口气,道:“这是治疗头疼的药,头疼时将它溶在水里,服下即可。平时可将它放在枕边,有安神的功效。” “你是个大夫?”女子狐疑的看着熊黄,惊问道。 熊黄点点头。 女子轻咬下唇,目光看向桌子上的药丸,将药丸推了回去,道:“这个我不要,面包钱我也可以不要,不过,你能不能给我弟弟看看病?” “什么?这里有病人?在哪儿?”熊黄听说有人生病了,眼中放出光来,道:“快带我去。我来为他治疗。” 女子看他这副高兴的样子,心里有点被冒犯到的感觉,但弟弟的病实在是没办法了,便关上店门,将熊黄引到里间。 刚进里屋,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又过了一道门,便见屋角床上躺着一个男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男孩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来是离死不远了。 不用女子开口介绍,熊黄便知这就是她弟弟了。快步走到床前,熊黄只是看了看,脸色一沉,怒道:“是痢疾,刚发病时治疗很容易好的,我若再晚来一两日,怕是他性命不保,为何不早日就医?白白地耽误成这样。” 女子听熊黄带有责备的语气,眼圈一红,滴下泪来,哭道:“医生不给治,说我弟弟患的是痨病,活不了几天了。别的医生一听,也不敢来看,还让妈妈趁早将他烧掉。” 一听这话,熊黄气就不打一处来,骂道:“庸医,庸医!险些断送了他的性命。”说着,他从腰带里拿出两个小包来,指着红色的道:“这一包药,你分十次给他服下,每天早上服用。”又指着黄色的道:“这一包也分成十份,在屋里支上火盆,将它溶到水里,放在火上煮,烧干为止。十日内保证你弟弟就好了。他现在身体虚弱,若能进食,做些香菇菌汤给他喝,之后方可进补。”又问道:“你可知那个庸医在哪里?” 女子并不知他要做什么,只知道弟弟有救了,破涕而笑,还给熊黄指了路,怕熊黄找不到,热情的画了张图给他。临行前还给他装了好多面包,整个面包房都快搬空了。熊黄心思单纯,并不知收人礼物有何不妥,便接下了。 按照女子所指的路,拐弯抹角,他们找到了一家医馆,医馆门上挂着一匾,上书“悬壶济世”四字。 ------------ 第十七章 总兵(1) 熊黄站在医馆门口,大叫一声:“庸医,给我出来!我教你分清什么是痨病,什么是痢疾。” 他嗓门不小,震得木板直颤,街上的行人大多驻足观望,沿街的住户也支起窗户,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医馆的伙计和老板,虽然听见了,却没有出来。 熊黄正在气头上,见没人理会,更是生气,隔空一拳,将门口那个悬壶济世的匾额击得粉碎。跳进大堂,傻乎乎的问道:“谁是庸医”? 庸医没见着,先见着屏风后面转出一群打手。 医馆老板见有人闹事,手一招,走出两个壮汉。壮汉手中拎着铁棍,凶神恶煞地站在了医馆老板的身后,虎目圆睁,似是谁睁得大谁就威风似的。 医馆老板三十出头的样子,小个子,腆着大肚子,背着手,趾高气扬的站到熊黄面前,头一扬,嘴一撇,开口便问:“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来这里撒野!” 这一下真把熊黄问住了,他茫然的摇摇头,问道:“你是谁?我是来找庸医的。你是庸医不是?” “庸医?我这里有四个医师,你看看谁像庸医?”医馆老板一闪身,四个医师缓缓的站了起来,个个都是六十开外的老人。医馆老板吩咐几名打手驱散街上的行人,冷笑着看着熊黄。 熊黄来到近前,看谁也不像是庸医的样子。问道:“您四位,是哪位给面包房姑娘的弟弟看的病?” 一人目光闪烁,犹豫片刻上前一步,抱拳道:“是我。” 熊黄本想找出这个人,将他好好教训一顿,但对方是个老人,自己身强力壮,对一个老人下手总归不好。所以并没有上来就打,而是厉声问道:“你是不是分不清痨病和痢疾的区别?如果分不清,我来教教你。” 没想到那医师谦卑地说道:“确实分不清,愿闻其详。” 这句话将熊黄气得冒烟,吼道:“你连这都分不清,还做什么大夫?你分明就是骗子!”他也顾不得年轻还是年老,抬手就要打。刚举起拳头,赤纳的两只爪子便捂住了他的眼睛。熊黄问道:“你干什么?” 赤纳唯恐天下不乱,它心想:就这几个草包,打起来也无甚意思。满城就这么一家医馆,想必是有后台的。等我调查清楚,把后面的大个儿引出来,撺掇熊黄和大个儿的打。 便将他的黑耳朵往门的方向拉,示意他走。 熊黄这才反应过来,大堂上已经聚了十二三个打手,个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剑。虽然说真打起来,这么点人他也不怕。但是在出门之前,北光说过不要节外生枝。便哼了一声,拨开众人便欲走。医馆老板和众打手在后面哈哈大笑。 有一个人骂道:“没用的东西,我还以为是哪个佣兵团的,原来是个怂货!” 又有一个人骂道:“装了逼就想走,你他妈活腻了是不是!” 又有人骂道:“狗娘养的,敢来咱这儿耍横,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条命!” 医馆老板叫到:“蠢东西,打烂我的匾就想走?你得给个说法。”说着,他手一挥,一圈打手将熊黄围住。 熊黄问道:“你想干什么?” 医馆老板叫道:“马上就告诉你。给我打断他的腿,丢出城去。” 打手们得到命令,刀枪棍棒一齐朝熊黄身上招呼。 熊黄身形一错,躲过一刀,反手抓住一人的手腕,将那人往怀里一拉,便将他的胳膊拉脱臼。抓住他的腰带,将人挡在身前当盾用。熊黄将那人左右一甩,碰碰几拳,便将打手们打了个倒栽葱。围观的路人,见熊黄拳脚厉害,哄一声向四外退去。 熊黄提着那个人道:“你刚才骂我什么?” 熊黄手上一紧,那人吃痛,惨叫一声,喊道:“大侠饶命,小的不敢了。” 医馆老板见熊黄人高马大,武艺不错,若是再纠缠下去恐怕吃亏。也不敢再逼迫他,很识时务的躲了起来。他做的相当麻溜,似是没少遇到这种事。 熊黄见无人阻拦便出了医馆,气呼呼的正待回去,打算将这件事说与北光听,让他来评评理。走到一个拐角,赤纳跳到地上,将熊黄拦住。探头向医馆方向看去,熊黄好奇,也跟着看。不一会儿,只见方才那个庸医披着褡裢走了出来。 赤纳拍拍熊黄的脚,示意他跟上,自己接着跳上了他的脑袋。 熊黄在后面悄悄跟着那个庸医,转过几条街,见那庸医进了一处院子。熊黄一纵身,便跳了进去,稳稳落地,没发出一点声音。 只听屋里一女子的清脆声音:“爹,今天怎的回来这么早?不用坐堂吗?” 庸医叹道:“那日城东边面包房陆英的弟弟患了痢疾,老板硬要我说他得了痨病,今日医馆来了个熊猫人问及此事,虽没有大动干戈。可我的心里总是不安,便告了假,提前回来了。我倒是希望他能打我一顿,我心里倒还好受些。” “爹。我看你就背着老板给他治一治。也免得这样天天悬心。”女子劝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所有的药都在老板手里管着,别人拿一钱,他都得过问。即使我有治病的本事,也没有治病的药材。身为一个大夫,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病人活受罪。可是老板他,唉,老板他偏偏看上了陆英,陆英的母亲又偏偏是头倔驴,宁可看着儿子活受罪,也不答应。其实要我说,早些年的恩怨,过去也就过去了。老记在心里干什么?儿子的命才要紧。”庸医沉默的支住了额头。 熊黄在窗外听着,心想:原来是另有隐情,不是庸医不愿意治疗,问题是出在医馆老板身上。若是他当面跟我讲这些,我自不信,他这是背地里私下谈论,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便跳了出来,问道:“庸医,你们刚刚谈的是些什么?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那大夫被吓了一跳,见是熊黄便泄了气,一扭头道:“要打便打。” 这时,大夫的女儿站了出来,挡在父亲面前,急道:“别打,别打。我爹不是庸医,而是这七路城的名医。他的医术远近闻名。” “医术再好,若无医德也算不上名医。”熊黄道。 大夫眼圈一红,拍着桌子喊道:“你别说了,就让他打死我,我死了,一了百了。” 女子急道:“爹,你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女儿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背这坏名声。”庸医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中流出,女子扯过一条长凳,对熊黄道:“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女子从火炉上取下烧开的水,给熊黄沏了一碗茶,叹道:“这话要从我爹的老板一手无说起。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庸医,或是内科外科,或是骨科,或是诊脉用药,连一个拿得出手的特长都没有。虽然世代行医,但到了他这一辈,全都荒废了。全仗着一个当了总兵的姐夫撑腰,才敢在本城横行。以前我们城里有六家医馆,一手无家算一家,我家算一家,还有三位伯伯家,最后一家就是城东面包房的陆英家。这几家都是城里的名医世家,我们几家也算同气连枝,一家有难五家相帮。由于七路城是众多商团的集散之地,自然也是佣兵团的集散地。很多兵团互相斗殴,多会来医馆治疗。有的人给不起钱,拿了药就走,你去拦他,他还打你,因此每个医馆都养了众多打手。后来一手无的父亲突发急症死了,而他又没有什么本事,便打起了歪主意。借着他姐夫的势力,以影响治安为由,不让其他医馆养打手。这样一来,我们的生意自然难做,没有几个月,就被那些可恶的佣兵抢光了。这些佣兵连官府都懒得管。说是又不是什么大事,抢点药材就抢点,他们都是有武力的人,逼急了谁都没好日子过。若只是这样还好,我们凭借自己的医术还能勉强度日。谁承想,一手无那家伙越发可恶,与他姐夫狼狈为奸,垄断了全城的药材生意。逼着我爹给他打工,我们没办法,为了生计,只好听之任之。陆英的爷爷是个不服气的,去找一手无理论,被打了一顿,一气之下就气病呜呼了,后来再也没人敢反抗他。陆英的爷爷就一个儿子,在陆英还小时,去山里出诊。回来大病一场,怎么看也看不好,巫师说是沾上了恶灵,不久便死了。因此陆英只跟着母亲一起生活,在城东开了间面包房,日子过得还算不错。陆英一天天长大,出落得花儿似的。一日,陆英的弟弟得了痢疾,她去医馆请我爹。却被一手无看上了,上门求婚无果,一气之下就威逼我爹,让我爹说他弟弟得了痨病。想治疗,就用陆英去换。陆英的母亲是个有刚性的女人,时时刻刻不忘一手无逼死了陆英的爷爷,怎能将陆英嫁给仇人为妻?看着儿子被疾病折磨,又没有药,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愿去求一手无。自从出了这件事,陆英妈妈就不再让陆英出门,陆英至今还不知道这件事的缘由。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了解了详情,熊黄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抱歉,老先生。看来你并不是庸医。这件事我再去找你老板理论。”说着,熊黄站起身来就要走。却被女子一把拉住。 那女子又道:“你想怎么做?” ------------ 第十七章 总兵(2) “打他一顿,不叫他干坏事。” 女子笑道:“就算你打他一顿,或是杀了他又有什么用?一个一手无死了,还会站起另一个一手无。根源还在他姐夫身上。” 熊黄虽然单纯,但不愚蠢,只是涉世太浅,缺乏锻炼罢了。被女子一说,恍然大悟,心道:没错,根源是那个总兵,若无总兵撑腰,一手无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样猖狂。想明白这一切,不用女子再多说,也知道该怎么做。 站起身来道:“我知道了,我就去把那个总兵打一顿。” 这一下女子无奈了,不再多说什么,反而是那个大夫阻拦道:“小兄弟,不可。你知道那总兵是谁?且不说你打不打的过,就说你打他一顿,又能改变什么呢,只会惹恼了官家,吃苦的还是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熊黄茫然的摇摇头。 “爹!”女子着急的喊了一声。 大夫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话,女子嘟着嘴坐在了一旁。大夫道:“小兄弟,我不能将你往火坑里送。那总兵可是飞虎大驸马的亲信。” 熊黄又茫然的摇摇头,道:“管他是飞虎还是飞猫,管他是驸牛还是驸马,我一样打了就是了。” 大夫哭笑不得,心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孤陋寡闻?况且总兵岂是好说话的?你若去了怕是自讨苦吃。说道:“这世上没几个不知道飞虎驸马的。飞虎驸马是游侠出身,曾一剑分开当世两大高手的决斗,从此崭露头角。之后又在国王举办的招亲大会上力挫群雄,获得三十二场全胜的佳绩,娶了我国的长公主。后来又在军方效力,几次挫败东齐,我看,恐怕天下只有你不知道他。他乃是当世的真英雄,真豪杰。小兄弟,不是我不愿意你去。你也必是游侠一般的人物,你的侠义心肠我也懂。我也想你去教训教训总兵,给大家出口气。只是这总兵是飞虎驸马一手提拔上去的,你若动了他,驸马一生气,你岂不是跟着遭殃。”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他实是不看好熊黄。熊黄虽然有些武力,但在他看来,还是比不过总兵的。 即便大夫说得厉害,可是以前熊黄心中并没有飞虎的概念,并不知飞虎是何许人。他只知道一手无不是好东西。总兵是他姐夫,肯定更不是个好东西。飞虎提拔了总兵,肯定就是最不是好东西。 熊黄道:“我先去打了这个总兵,再去打那个驸马。管他名声有多响?”说着便向外走去。 大夫见劝不住,也就不劝了,白了一眼女儿道:“你这不是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吗?” 她女儿笑道:“爹,看那个熊猫人的装扮定是有两下子的。您老就安心吧,反正殃及不到我们。” 大夫无奈的叹了口气…… 赤纳见熊黄上钩了,因此也没阻拦。进城时,北光要它不动武力,可没要熊黄也不动武。赤纳心道:让他们去打,我偷偷帮他一下,也不算动武。 总兵衙门很好找,熊黄来时便路过。但是那里高墙深宅,不知有多少人把守,贸然进去,怕是还没见到总兵就被其他人缠上了。 心里又极痛恨一手无,就想先揍他一顿。因此,一转弯,先来到医馆。一手无并不在这里,堂上仅有三名医师坐堂,和几名称药的伙计,进进出出一二十个病人。三名大夫见熊黄又回来了,一转身跑到后院去了。 见没有人,熊黄不知找谁说去。高喊一声:“一手无,你给我滚出来。” 熊黄嗓门大,震得大堂轰轰直响,病人们看这架势,知道熊黄要闹事,纷纷退了出去。和街上的行人一起,把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往这边看。几个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叫嚷着:打呀打呀! 有几个受伤的佣兵,扯着嗓子喊道:“喂,熊猫,你怎么又来了!你要是把这两根柱子打断,他肯定立马出来。哈哈哈。”这几人从药柜里偷了些药,溜了出去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熊黄见大堂上有两根承重柱,呼啦一拳打断一根,大堂便塌了半边。很快一手无带着十来个打手过来了。但是这次不同,打手之中混着几名官差。看到自己的医馆塌了半边,一手无跳脚怒骂。这次有官差坐镇,他的胆气上来,呼喝左右:“上,给我打死他,往死里打。” 这十几名打手虽有些功夫,又岂是熊黄的对手。熊黄念着他们给恶人做帮凶,一人赏了一拳,这次可没手下留情。只是一瞬间,众人都没看清他怎样出拳。十几个打手或是被封了眼眶,抱头痛叫,或是被打断了手脚,满地打滚。 那几名官差刚要拔刀,见十几个打手倒地不起,惨叫连连,哪儿还敢打,掉头便想逃跑。被熊黄赶上,一人赏了一拳,也是筋断骨折,惨呼不止。 一手无见熊黄凶残,大叫一声“哎呦妈呀”转身要跑,被熊黄揪住后脖领丢在地上,一拳打在了左边脸上,一手无惨叫一声,吐出几颗牙。熊黄喊道:“叫你不给别人治病。”又一拳打到他右边脸上,一手无又惨叫一声吐出几颗牙。熊黄接着喊:“叫你想要霸占人家闺女。” 又一拳,一手无满嘴的牙被打了出来,口中连喊:“大侠饶命,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熊黄这才罢手,将一手无丢在地上,见他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已有将死之状,从腰间取出一粒吊命回气的丹药塞进他嘴里。不一会儿,一手无长出一口气,哭道:“大侠饶命,饶命啊,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熊黄怒道:“你有个帮凶姐夫,你把他叫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如何霸道。” 一手无听他要见姐夫,心道:我正愁着没机会去请我姐夫来,既然你找死,我就把他请来,好好的收拾你。心中这样想,嘴上却说:“大侠您稍等,我这就派人去请。” 熊黄担心派人去请会耽误时间,道:“你亲自去找,我就在这里等着。” 一手无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心道:那再好也没有了。“我去,我去。”便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医馆。 见状,那几名官差也赶忙跟了上去。 一手无捂着脸一路跑一路哭,在总兵衙门前叩响了侧面的角门。一名老兵给他开的门,见一手无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又见旁边还有几名受了伤的官差,心道:活该!让你们蛇鼠一窝,遭报应了吧。说道:“总兵正在议事,你且在厅外等着。” 一手无哪里管他议事不议事。哭喊着跑到厅上,扑倒在总兵脚下,抱着他的腿扯着嗓子嚎啕大哭。总兵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短头发,目光刚毅,面色严肃。身披绿色披风,人高马大,一身肌肉。见一手无抱着自己的腿哭,微微皱眉,挥了挥手让左右退下。 见众将校退出议事厅,那几名官差壮着胆子也进了议事厅。 总兵像拎小鸡一样,抓着他的后脖领子将一手无拎了起来,举在自己面前,看他被打的那副惨样,不免心惊。满口的牙没了,下巴和鼻子也歪着,脸肿的像个球,脸上的伤口还在滴血。血水混着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 “怎么回事?”总兵喝道。 一手无吭哧了半日,憋出一句话:“我被人打了。” 总兵骂道:“活该!定是你不干好事!”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一手无道:“不知从哪儿来了个熊猫族人,见我就打,开口便骂姐夫你。说你欺男霸女,说你蛮横霸道……” “放屁。”总兵喝道:“给我老实的交代。” 一手无见姐夫动了怒,不敢再满嘴胡吣,哭道:“姐夫,我也老大不小了,前日看上了城东面包房的陆英,想娶她为妻。姐夫啊,我是真心看上陆英了。如果我娶了她,一定改掉以前的坏毛病,好好做人。她也答应了我,要做我的妻子。谁知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久,便看上了一个有钱的熊猫人,就跟了他去。我不服,就上门去理论。正好陆英的弟弟病着,我生气,便不给他治病,谁承想她弟弟的病越发严重了,现在不知是死是活。定是她与熊猫人说了什么,熊猫人找上了我,上来就打,还将我的医馆打塌了。还有,那个熊猫人确实说你霸道,还骂你祖宗。”说完又大哭起来。 他又问那几个官差,官差点头道:“熊猫人确实侮辱大人先祖,我几人看不过,去与他理论,他不由分说,对我等下此重手。大人,你可得为小的们做主啊。”说着,这几人假意抹泪,弄得满脸是血。 总兵挥手道:“你几个退下吧。” 总兵看着一手无,叹了口气。听他说也想成个家,以后好好做人,默默点头,心道:看来这小子也是长进了。 又见他被打成了这副摸样,怪心疼的。安慰他道:“这事儿也不怪你,那种女人不要也罢。你随我来,我去会会那个熊猫人。哼,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还敢出言不逊,到底长了几个脑袋!我倒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 第十七章 总兵(3) 一手无见说动了姐夫,也不哭了,连说不要她了不要她了,这样的女人我看不上。接着在前面引着总兵前去。 被熊黄打倒的打手们,一个个在地上哭爹喊娘,哪儿还有方才的一丝威风?熊黄本是个心软的,不似赤纳那般心狠。他又是个大夫,看不惯别人疼痛。见他们疼的要命,他们帮助坏人的事,便被他抛到脑后去了,反而升起了怜悯之心。便将那些断了手脚的续上,封了眼眶的涂上药。 正涂着,只听一手无的声音道:“姐夫,就是他,就是他在这里撒野。还说你坏话。您看看我这医馆全毁了,这可是我爹留的产业呀。”说着,他竟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熊黄的目光看了过去,一手无被吓得躲到了总兵身后。 总兵见医馆塌了一半,心下盛怒。医馆虽是一手无的家产,但是每年他也能分到不少红利,钱虽不多,也够他零花所用。又见围观之人中有不少前来就医的患者。心道:再怎么说你也不该把医馆砸掉,这让别人如何看病? “都是你干的?”总兵冷声问道。 熊黄站起身道:“是又怎样?我这双拳头偏偏打他,谁要是帮他,我一并也打。” 总兵心道:果然,这个熊猫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便出言不逊,自以为是。总兵冷哼一声。道:“亮兵器吧!” “兵器?我这双拳头就是兵器。”熊黄挥了挥手。他出门时没想到会打架,并未带上盾。 总兵曾听说,熊猫族有一个拳法上的高人,以前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因此并未托大,抽出腰间长剑,当胸刺向熊黄。 熊黄也向总兵攻去,脚掌微转,一侧身避开这一剑。在外人看来,仿佛是被透胸刺了一剑一般。左手肘向总兵太阳穴打去,右手握拳,从左肘之下打向总兵的腰。总兵看出来熊黄的套路来,头向后仰,剑一沉,点向熊黄的手腕。熊黄急忙缩手,肩膀一沉,向总兵胸口撞去。总兵左手护胸,被熊黄撞出三四步。总兵虽然手中有剑,但是他二人挨得太近,剑法套路难以施展,反而让熊黄占了上风。 熊黄紧跟一步,抬手击向总兵的面门。总兵趁机向后多退了两步,拉开距离,躲过了这一击,手一抖,一股凌厉的剑气横扫熊黄手腕。熊黄急忙后退。这几招一过,看似熊黄占上,实则持平。总兵又与他拉开了距离,心中增加了防备,熊黄再想欺身近战已不太可能。 若熊黄的战斗经验再多些,刚才过这几招,虽不能制胜,稳稳占上却不难。如今大好的机会错过了,熊黄尚且不自知。他若不沉肩去撞,而是虚踢一脚,再实打一拳,总兵也不可能趁机拉开距离。那样的话,总兵会被熊黄压着打。逼着总兵先用绝招,熊黄方可徐徐图胜。 赤纳在旁看得清楚,为熊黄暗叫可惜。熊黄的武力还强总兵一头,他的每一种拳法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都是当世神技,差就差在战斗经验上。而总兵仗着手中有兵器,这种距离下,熊黄必成败势。况且二人总体实力相差并不是很大,只要一方稍加大意,必败无疑,看来还得我助你一臂之力。于是,赤纳如闪电一般,跳上了熊黄的头顶。 总兵心中一惊。心道:莫非这熊猫人还是一名驯兽师?他以前听别人讲过,有的人不用兵器,而是以兽为兵器。兵器是死的,而兽是活的,更加让人防不胜防。尤其是一类专门驯蛇的,两人相斗之时驱蛇偷袭,制胜于敌,可谓百试不爽。见赤纳匍匐于熊黄头顶,即便它不动弹,总兵心下总归要多加几分提防。 熊黄打出一拳须弥铁桶。 由于距离拉开,熊黄也心知再欺身近战可能性不大,便用出了他目前为止最强的一击。总兵一剑虚劈,一道凌厉的剑气,剖开了须弥铁桶的拳风。医馆大堂轰然倒塌,两边的建筑物向外抛飞,而总兵则是稳稳的站在原地。他又是一道虚劈。熊黄只觉这一剑杀气腾腾,冷飕飕、阴厉厉,若是被劈中,必受重伤。若是有盾在手,他可硬接这一击,再伺机反击。但是手中空无一物,面对这样一击,只好向旁扑开。滚倒在地弄了个灰头土脸。 总兵以为得手,哈哈一笑,跳起身来又是一招虚刺,一道剑气破剑而出刺向熊黄的脖子,若是被点到,怕是小命不保。 熊黄也是机灵,一招手,用出了失盾复得的手法,几片瓦撞向总兵的剑,方解了他的危机。 熊黄就地一滚,捡起七八片瓦,用出飞盾手法。瓦片围着他周身上下左右纷飞,将他护个严实。如果将瓦片换成飞刀,将熊黄扔进人群之中,定然是肉身难近。周身的瓦片挡下了一道剑气,也给熊黄带来了近身的机会。 “影化无边!”熊黄万千黑色拳影,铺天盖地的迎向总兵。总兵剑尖微颤,幻化出万千剑影,迎向了熊黄的影化无边。 总兵仗着手中的利剑,出剑对攻,以为只要刺到熊黄的拳头,必是自己占上风。但是真的刺上时,总兵脸色一变。熊黄的影化无边,每一拳影中都蕴含着几拳的力量,而且每一个拳影都是熊黄的手。而总兵的万千剑影,只是凭借强大的剑气幻化出来的,是一剑分为千万剑,千万剑中只有一剑是真,其他的都是幻影。也幸亏他时刻提防着赤纳的偷袭,所有的招数不敢用老,给自己留足了回旋的余地。 因此,总兵急忙收手,不敢再以万千对万千。收剑防御,剑气不敢有丝毫外泄,只是熊黄来一拳,他便斩一剑。出剑之快如鸿毛飞雪,条条剑影寒光,化为一道光幕。在熊黄的拳影之下,一时间,瓦砾四散纷飞,原先的大堂,只剩下了地板。叮叮当,叮叮当,拳剑相撞的清脆声,如雨奏铜钟般分明。 赤纳看得起劲,心道:当真是难为他能用出这一手快剑,每一剑都能接下四五个拳影,只此一手,便在熊黄之上。熊黄影化无边连我都不愿意硬接,这一拳里边藏着好几拳,打身上着实疼痛。他却敢全部接下,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嘿嘿,看他这一头冷汗,疼翻了吧? 万千拳影有尽时,熊黄虽未伤到总兵,却将他惊出一身冷汗。拳力震得握剑的手不住颤抖,深吸口气方稳住心神。见熊黄的双拳未损分毫,心中不禁又佩服又害怕,他不禁佩服熊黄,更加佩服这套拳法。如此神奇的拳法,他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日算是开了眼。心道:这个熊猫人,确实不一般,习得了这样玄妙的拳法。看来我得用出些绝招来,方能降得住他。 ------------ 第十八章 恨意(1) 熊黄与总兵相斗,熊黄苦于手无兵器,又战斗经验不足,白白地错过了好多机会。虽有影化无边这种强力压制敌人的拳法,但漫天黑影过后没有强力的后招杀手。是以后续不足,让总兵得以喘息。熊黄也在回力,他若有盾牌在手,便可持盾撞去,或是飞盾追击。 当初与赤纳过招时,熊黄只用出了半招影化无边,因此无须回力便可打出须弥铁桶。影化无边是由施术者本人,瞬间击出千万拳而来的,熊黄整体实力还不足以支撑他全力打出的影化无边。因此需要回力。这拳法本身就是以压制为主,待敌人出现破绽,再后招制敌。这招若是由熊了之全力发出自然无须回力,而且后招追击连绵不绝,但凡对手应对失误,他便能抓住机会,一击制胜。 若是熊黄并非全力击出,而是留些回旋的余地,也可使后招跟上,总兵便没有机会喘息。 总兵暗道侥幸,待回过一口气,手上颤抖稍弱。将剑立于面前,寒光剑气附于剑刃之上,与空气摩擦出嗤嗤声,以他为中心向外吹风,他整个人的气势暴涨一大截。正是气借剑之利,剑助气之威。剑一圈,剑气溢出,发出如同两剑相交的清脆斩击声。地上的尘埃噗的一声四散飞开,地板如同被洗过一般。在总兵方圆五步之内,入者皆斩为灰尘,逼得熊黄连连后退。他的气势还在上涨,凭空出现几道肉眼可见的剑气,像鞭一样,来回飘荡。落到地上,在地板上留下深深的斩痕。 不止是熊黄,连他头上的赤纳也认真起来了。它飞速的思考,要怎样才能破掉他的剑气,赤纳倒是有一招,不过不适用于熊黄。它观察到剑气只是覆盖了总兵前后左右上,像个无形的罩子将他扣住。而脚下并无剑气出现,若在地上钻个洞,从他脚下攻击,必能破掉他这无形剑气。可是熊黄不会钻洞,如何了局,要看他自己了。 眼看熊黄就要退到边缘,他不能再退,再退就是逃了。熊黄脸现倔强的神色,在腰间摸了摸,拿出一样东西放进嘴里嚼着,接着高高跃起,扑到总兵的剑气之中。 赤纳心道:他是想自杀吗?自杀还要带上我?赤纳忙护住脑袋,妖力外放,狼毛收缩成团,冰覆盖在全身。在剑气之中被斩的叮叮作响,冰被斩成霜,簌簌洒落。可笑的是,它将自己和熊黄的头顶一起冻住了,看上去像是熊黄戴了一顶冰做的帽子,完完整整地护住了熊黄的脑袋。 总兵也是一惊,这个熊猫人想干什么?居然不逃,反而冲进来?如此凌厉的剑气,不将你撕碎才怪。总兵大喝一声,再次催动剑气。 不知熊黄吃下了什么,只见他的嘴还在动。那凌厉的剑气切割在他身上时,虽然会留下伤口,但是伤口会飞速的愈合,连血也没流出来。就像当初的古树,而且恢复速度似乎在古树之上。 即便伤口在愈合,但是剑气切割身体是真实存在的,疼的熊黄连连痛叫。熊黄高喊一声:“三倍风压!须弥铁桶!”他的右膀猛然暴涨一圈,条条肌肉如同黑蛇在他手臂上游走。一记重拳轰出,连总兵的剑气也扭曲了。似是在他的剑气之中炸开了一朵花,扭曲的剑气向四外分开。 总兵吃了一惊,这一拳比刚才的任何一拳都要强。而且还有一种撕扯力,若是实打实的挨上,怕是会粉身碎骨。幸好这是在他的剑气之中,“三倍风压须弥铁桶”的威力被他的剑气搅碎。即便如此,仍然是有强大的撕扯力落到他身上,他的上衣已经被撕碎,而且那撕扯力还在加强。 总兵心道:哼,居然能够透过我的剑气伤到我,无知小儿也有两下子,不过就算你的拳法再强又有何用,你身在我的剑气之中,我还怕你能翻江倒海不成?看我把你的拳风绞个粉碎!于是他鼓足了气大喝一声:“小子,受死吧!”迎着这强大的拳风,总兵气力全开,剑上附着肉眼可见的扭曲剑气。 总兵手中长剑由下上撩,剑气外放,所过之处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长度足有十多丈。 眼看这一剑就要落到熊黄身上,要把熊黄一刀两断,凭他恢复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活了。在这一瞬间,只听趴在熊黄头顶上的赤纳一声低吼,化为一道黑影窜了出去。 总兵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那只小白狗的动静,在熊黄跳起时,见赤纳身披寒冰,在自己的剑气之中存活下来,便心知这只小白狗有异能,不可小觑。因此时时刻刻都在提防着它。不过,在他将剑上撩之时已是全力击出,此时已无能力再去应付赤纳。心道:坏了,要被这畜生趁机而入了。 赤纳并非去袭击他,而是越过他的头顶,落到了剑气之外。 然而高手过招岂能分心?胜负只在一瞬之间。就在总兵的注意力集中在赤纳身上之时,须弥铁桶的拳风已然落在了他的身上,一股撕扯力将他击倒在地。幸好这一拳已是强弩之末,并未将总兵撕碎。正在此时,熊黄的身体也不再恢复伤口,剑气入体,顿时熊黄的身上血崩似箭,将他染成了个血人。 熊黄一声痛叫,从空中落下,一屁股坐在总兵的肚子上,险些将他压出屎来。 熊黄虽然浑身染血,但是双臂无损,又疼又气,抡圆胳膊,提起拳头就打脸。打一拳喊一声:“叫你垄断药材,叫你纵弟为非,叫你帮助坏人,叫你弄权自利,叫你轻信小人,叫你不辨是非,叫你……”打到后来熊黄没词了,便打一拳“呀”一声,“呀”一声打一拳,呀呀呀呀……一直打了十七八拳,见总兵双目紧闭,急促的喘息,快要晕厥才住手。 那总兵也相当硬气,被打了这么多拳,脸都被打得面目全非,他妈妈也认不得他,愣是一声不吭。熊黄住了手,他才哎呀一声痛叫。 熊黄的气也算出了,虽然身上疼,但他并不会记恨谁。一把抓起总兵的衣领问道:“还敢不敢再垄断药材了?” 总兵不知为何得罪了熊黄,从他说了这几句话来看,定然不是因为争风吃醋,可见一手无对自己还是有所隐瞒,事后还要问个清楚才好。但究竟是为何,他也想不清,现在也没心思想,也没时间想。 “英雄……呃,垄断药材,咳咳,是我不对。从今往后……我不再垄断就是。还未敢……未敢请教……英雄大名。” “我是熊黄。你要想寻仇,我随时奉陪。”熊黄留下这话便走了,围观的众人自动分出一条通道。 若依着赤纳,这点人一个活口也不留。只不过它心中没有除恶务尽的想法,只有斩草除根。但是熊黄不同,他是治病救人的医生,即便是对恶人,也会心慈手软。 总兵躺在地上,提起最后一点精神,喊道:“好一个熊皇,后会有期!” “随时奉陪!”熊黄摆摆手道。 熊黄受的伤也不轻,不过全是皮外伤,休养几日就会好。回到干正歌家,独自包扎去了,心道:以后出门还是要带着点兵器才好。我要是有盾,岂会这样费力? 北光向赤纳问清楚情况,呵呵一笑,正要打坐用功。 赤纳问道:“我听人提起了一个叫飞虎的人,他是什么人?” 北光睁开眼睛问道:“你还记得飞狼吗?” 赤纳点点头:“怎能忘了他?我们交手很多次,都让他跑了。难道他们是亲戚?” 北光笑道:“没错,他们是兄弟。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赤纳心道:既然是飞狼的兄弟,想必也不怎样。 北光又道:“他是飞狼的二哥,他们还有个兄长叫飞熊,这三兄弟里,飞虎最有本事。” “有多强?比苻离如何?”赤纳并未问比我如何。他与那大汉战成平手,他二人打的时候,大汉又提起了苻离,想必他们的水平都在同一条线上,故如此问。 北光呵呵一笑,似是看穿了它的小心思,说道:“当世之杰,除飞虎以外再无第二人。他才是超世之英杰,真正的豪杰之士。苻离之流,在他面前只能算是土灰瓦砾,无论是在品德上,还是在武力上,都不值得与飞虎相提并论。” 赤纳不甘心,又问了一句:“想必苻离已是很厉害了,难道他也不是飞虎的对手?” 北光哈哈笑道:“你呀你呀。这样跟你说吧,十个苻离在一起,也比不过一个飞虎。” “我见飞狼也没有多强。”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飞狼是飞狼,飞虎是飞虎,不可等同看待。人的天资也不是等同的。这正如人之美丑。有的人生来就美,什么事都能顺风顺水。有的人生来就丑,受人轻视。这便是天生的不平等之处。飞虎就是受上天青睐之人。” 赤纳泄了气,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北光又笑道:“怎么?受打击了?还是我夸他,你不爱听了?” 赤纳看向别处,道:“做人类就是好,我做了这么多年狼,在你眼里也是个土灰瓦砾。” 北光哈哈笑道:“赤纳啊,告诉我,你做了多少年狼?” “七年。” “飞虎做了多少年人?” 赤纳恍然大悟。 ------------ 第十八章 恨意(2) 北光道:“你做了七年狼,就已经是土灰瓦砾。再做七年,这些土灰瓦砾就能盖房子了。他飞虎如今已有三十五岁,等你三十五岁的时候,肯定比他厉害。你也是受上天青睐之狼呢。哈哈。可见,做人有做人的好处,做狼也有做狼的好处。这做人呐,会有许许多多烦心事缠身,一事不了一事。而做狼呢?你只需吃饱喝足就好,简简单单多自在。” 赤纳道:“哪有那么麻烦,我还是想做人。不如我们加快些脚步,我想快点到西极魔窟。” 北光暗叹一声,心道:真是着魔了,我就带它做一回人,看它如何。说道:“做了人之后你可别后悔。” 赤纳一门心思要做人,这时怎么会后悔?道:“不后悔,不后悔。不做人才会后悔。” 北光又道:“唉。你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做人,不是披张人皮就成。而是要做成一个人。像熊黄的样子。活出个人样来,做出来的事要成个人。这条路还远着呢……” 北光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唠叨开了,赤纳觉得好烦,便去了熊黄的房间,和他挤了一夜。 是夜,一手无像个水打的鸭子一样站在总兵床前,低着头默然不语。总兵已经睡着,桌子上点着八九根蜡烛,一个女人坐在床头,拿着手绢拭泪道:“你总是这样没个长进,医术你也不好好学,医馆你也不好好开。以前倒还诚实,现在又学会了骗人。做个窝囊蛋也比你强些,好歹老老实实的不惹事。好好的,你瞧瞧把你姐夫打成这副摸样。呜呜。” “还不怪姐夫他没本事……” “住嘴!”女人断喝一声,抬手要打,见他脸上还裹着绷带,不忍下手,道:“以前爹活着的时候,你还有个畏惧。现在爹走了,我也管不了你,你是越发放肆了。你瞧瞧,你把这个家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一天到晚,不是嫖就是赌,横竖两条街,哪一家你没去过?顶好的生意硬是欠了那么多债。给你说了几门亲,人家一打听你是这么个德行,都不愿意把闺女给你。你姐夫瞧着你难,帮你垄断了全城的药材生意。他昧着良心干了这些个事,不知顶着多少辱骂,你可曾为他想过?你这个败家不长进的,还去外边争风吃醋。现在弄成这样,你还要怪他没本事。” “本来就是,我要是姐夫,就把这事告到驸马面前去。让他出来做主,痛扁那死熊猫一顿。” “呸。你以为驸马是你家奴隶?你又不是皇帝。人家驸马能管你这争风吃醋挨了打的事?你天天这样,一日不如一日。想当年小的时候,你也是个乖巧的……” 一手无插嘴道:“以前小的时候,家里也没让我受过屈。” 女子惊异道:“这就让你受屈了?你要摸着良心说话。你若是一个踏踏实实的好人,委屈也不会找上你。受了屈的,都是有不可不屈的理由,定是你自己的作为有所差池!我嫁给你姐夫也有十几年了,难道就没个委屈?自己忍忍也就罢了,过去了也就不觉得委屈。当初为了你的事,我是怎么逼着你姐夫的?这里的婆家亲戚,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又何曾向你诉过苦?还不都是藏在心里,自己扛着。我为了你呕心沥血,到如今都没有个孩子,这里的人都把我当成个不能生育的看。也就是你姐夫心里有我,我才能在这里勉强过下去。如今你做错了事,还死赖着不承认……” “错错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行了吧!”一手无被姐姐骂得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一甩手走了。留下他姐姐一人垂泪。 一手无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心想: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青天白日蹦出个死熊猫,真他妈背。他心里恨透了熊黄。因为他,自己被姐姐骂了。因为他,姐夫受伤了。因为他,医馆被毁了。没了医馆作为经济来源,以后还怎么再去吃喝嫖赌了?他越想越恨。恨不能生吃他肉扒他皮。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满面狰狞。 他打算今晚就去春满楼和醉香住一宿,去去这一身的晦气。他正好走到一处拐角,忽然一个黑影出现,挡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见那黑影是一个身材不高的人,完全将自己隐藏在黑斗篷里。帽子下的脸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那黑衣人阴恻恻的说:“我感觉到了你的恨意。你在恨谁?” 一手无被吓了一跳,由于胆小,被吓得跌坐在地。见那人伸出手来,将他拉起。一手无隐约觉得他对自己并无恶意,仔细看看那人,却还是看不清他到底是何模样。 那人又阴恻恻问道:“你在恨谁?” 一手无咬牙切齿的说:“一个叫熊皇的熊猫族人,你看我这脸,就是被他打的。姐夫也被打伤了,姐姐还骂我,我一肚子委屈没地方诉去。”说着,竟然哭了。 那黑衣人见他心里怨气不小,再拱一把火,说道:“不怪你,都是那个叫熊皇的错,都怪你姐夫没本事,你姐姐骂你,她也不对。他们都看不起你。若想被人看得起,你得报仇。你若能杀了熊皇,他们谁敢再轻视你。你想不想报仇?” 一手无听这话似是有报仇的机会,大喜道:“想想想,我太想报仇了。你有什么办法?走走走,我们边喝边聊。” 黑衣人咯咯一笑:“有,当然有啦。我可以帮你,帮你吃了他的肉,剥了他的皮。” 黑衣人说得阴狠,一手无被吓得倒退两步。 “咯咯咯咯。”黑衣人一阵奸笑:“怎么?这就怕了?就你这胆量,这辈子只能做个窝囊蛋。” 一手无怒道:“连你也说我是个窝囊蛋,我跟你拼了。”一手无上前一抓,没抓住。那个黑衣人不见如何,便扣住了他的手腕。离得近了,一手无看见这个黑衣人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手掌也是冰凉,身上有一股臭味,像是死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他被吓得刚要喊救命,黑衣人紧接着道:“难道不是窝囊蛋?连报仇都不敢。”说着,黑衣人的眼睛中射出一道红光,刺入一手无的眼睛中。 一手无全身一颤,说道:“我不是窝囊蛋,我不是窝囊蛋……”一手无重复了几遍这句话,摇着黑衣人的肩膀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你教我,你教我。” 咯咯咯咯咯咯。一阵奸笑过后,黑衣人猛然探出头来,他竟然没有头皮。他一口咬住了一手无的脖子。一手无一声没吭,便化成了干尸,逐渐化为了灰。而黑衣人则是长出了头皮,脸色也变得红润,更像一个活人了。摇身一变,他变成了一手无的模样,在黑暗中叽叽奸笑。 黑衣人自言自语道:“是你让我教你的。”他活动活动脖子,舔了舔自己的手背:“咯咯,这就是人类啊,好香甜的恨意。只有人类才有这样香甜的恨。咯咯咯……” 次日一早,北光带着赤纳和熊黄离了七路城,又向西行去。干正歌将他们送出五十余里方依依不舍的分离。 这次他们并未走大路,而是走山间小路。是熊黄这样要求的,他解释说:“我要配出几种治伤的丹药,药材只有到极险峻的山上才能找到。” 越往西,山越多,海拔越高。人烟也逐渐稀少,不似有人居住过的样子,而是从未有人来开化的样子。山林保持着原始的状态。这里已经没有路了,只能凭着感知前进。 北光道:“这片山里多有妖魔出现,赤纳你对妖魔的感知最灵敏,你去前面开路。熊黄,你在后边断后,如果遇见魔兽,你两个去解决。” “那你干什么?”熊黄问道。 北光一笑:“我休息。” “凭什么!”熊黄不情愿的说道。 北光摇头一笑。 不用北光说,赤纳早就跃到了最前面,它可不愿意跟在别人身后。他觉得在别人身后走路,有一种被辖制的感觉。山林里的气氛它也喜欢,不时还能扑些野鸡野兔来吃,算是合了它的胃口。 走了一两个月,翻过一座又一座山梁,也不见山的边缘。北光说再有个一二日也就到头了。 还好,山中野物丰富,无论荤素都能满足他们。比在北方冰原舒服多了。况且现在已近暮春时节,万物复苏已毕,山林中充满着生机。碧绿的山林里,不时爬过几条蛇,或是窜出几只老鼠,还有刚睡醒的林蛙在呱呱叫。树木不是很密,正午,太阳能直射进来,每到正午时分,熊黄都要吃些酒菜。受熊黄影响,赤纳也开始享受这时间不长的温暖阳光,然后小憩一会儿。 “吼啊……” 正走着,不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兽吼。惊起一片飞鸟。 “射到它了,射到它了!大家使劲拉,总算是捉住它了,兄弟们也没白牺牲!”一个男人兴奋的喊着。 ------------ 第十八章 恨意(3) 北光道:“有人在狩猎,我们去看看。” 赤纳缩小到极限,一跃跳到熊黄的头顶,它还是蛮享受被人载着的滋味的。熊黄个子又高,站在他头顶上,能望出老远。赤纳心想:我站在你头顶,就算是我征服了你。熊黄可不知道它的这点小心思。傻乎乎的熊黄,还挺喜欢赤纳趴在他头顶,觉得这是亲近的表现。因此,他们愉快的玩耍在了一起。 北光带着他们,用禅杖拨开草丛。铃铛“叮铃铃”的响了几声,那群狩猎的人转头看向这边。 那群人正在猎杀一头庞大的山地猛牛,牛的个头足有三丈,鲜血洒得满地都是,草丛上、树木上,以致它的身上和猎人们的身上。 七八条绳子从它身体里钻出来,想必肉里插有带倒刺的兵器。正有二十多条壮汉拉绳子,猛牛四腿弯曲,被拉得跪在地上。但是凶悍未减,目露凶光,拼命挣扎,嗷嗷怒吼。大头左右摇晃,如刀般的犄角左突右刺。在它朝左看时,它身左的人就往他尾巴方向跑,它身右的人就往他脑袋方向跑,反之亦然。弄得这头山地猛牛无可奈何,只好连连怒吼。 “快快,将绳子绑在树上。”为首的人又下令了:“快绑在树上,空出手来再往它身上钉几条绳子。你们两个小心,猛牛要转头了。” 他们见北光来了,警惕起来。为首的人说道:“喂,老头,快离开这里。小心伤到你。” 北光说道:“饶过它吧。” “我们死了这么多兄弟,怎能放过它?快走快走,少在这里装好人。我们若不杀它,它就会杀我们。不想死的赶紧滚远些!” 北光没有再说话。这些人若不是主动进山猎杀巨兽,又怎能死人呢?北光劝他们饶过猛牛,其实也是在劝他们饶过他们自己。北光已经看出,山地猛牛尚有余力,若它临死反噬,恐怕还会死人。只是这些粗人听不懂罢了。 熊黄看见了,眼睛放光,道:“这猛牛的牛黄可是宝贝,得到它我能炼制出很多药。” 赤纳看见了,眼睛放光,心道:这猛牛的肉定然好吃。 赤纳才不管这是谁的东西,况且这些人它也看不在眼里,凭你是谁,只要我看上了我就去拿。赤纳化为一道光影,跳到猛牛背上,一口下去,从它背上开了个洞,钻了进去,不知游到了那处腑脏。 这只山地猛牛一声痛叫,疯了一般甩动身体,后背撞上一棵树,两人合抱的大树被压倒。二十余条大汉竟然拉它不住,都被甩得脚步踉跄。有的人被拖倒在地,依旧不放绳子,双手上的鲜血粘在绳子上。有的人死命拉着绳子,双脚绷直,后脚跟在地上犁出一条沟。有的人先前将绳子绑上了树,双手拽着绳子,双脚踏着树。大树被拽得歪斜,一侧的根已经露出地面。 这群人的首领大惊失色,连喊:“稳住稳住。谁也不许松手。” 一人摔倒在地松了手,山地猛牛趁机顶了过去。 那人本是个新人,眼见如刀般的犄角就要将自己穿透,吓得他眼泪、鼻涕、口水、屎尿一股脑喷了出来,一声尖叫,连喊妈妈。预期的死亡没有到来,在他即将被穿透之际,一只干枯的大手硬是将他拉走。 只见北光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拄着禅杖,躲在一棵树后。牛眼恶狠狠地看了北光一眼,眼中充满了不甘。 赤纳在它身体里乱钻,疼得它一声怒吼,拼命地甩头,从嘴里溢出的血,将这一片土地染红。猛牛已经疯狂,全身上下都在动,压倒一大片树木。猎人们被拽得前仰后合,大部分人摔倒在地。 山地猛牛腹中疼痛,便往侧面歪去,眼看就要压死两个人。北光身形微晃,未见他如何出手,便将二人拉到身边。 轰隆一声,山地猛牛栽倒在地,它只觉腹中疼痛难忍,疯狂嘶鸣。它痛叫两声,睁开眼睛看见这群人的首领在指挥众人。拼起最后的力量,四角一蹬挣扎着站起来,横起牛角,便向那人冲去。 那人吓得连滚带爬,忙往后跑。没跑几步,他被一根树枝绊住,向前跌倒。 那人只觉完了,吓得抱住脑袋,匍匐在地不住颤抖。 正在这时,只听当一声响。那人抬起头来,只见北光立起禅杖,山地猛牛的角从禅杖缝隙中穿出。 北光一只手按住了山地猛牛的头,好像说了些什么,狂暴的牛,渐渐平静下来。它看着北光的眼神,从最初的不甘变成平静,牛眼中滴出泪来,似乎所有的痛苦都没了。它像刚出生时一样匍匐在地。闭上双眼,安详的死去。 北光超度了它。用最神圣的语言,在它的生前,洗涤了它的灵魂。让它纯洁的来,纯洁的去。 方才那个新人被吓得瘫软在地,身体痉挛,眼泪横流,四肢提不起一丝力量,口中重复着:“以后再也不来了,以后再也不来了……”在刚才死了伙伴时,他已吓得不轻,此时又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似是明悟了什么。他爬起身来,不住给北光磕头,谢他的救命之恩。 这群人的首领,见北光救了自己的命,有如此实力,不敢怠慢,忙爬起身,抱拳道:“谢老前辈救我一命。我叫大牙。敢问前辈如何称呼?”果然名如其人,他嘴里有一颗半寸来的大黄牙。 北光道:“行者无名,随你怎么称呼都好。” “既然前辈不肯留名,这样好了,前辈可取它身上一物,权且作为我的报答。” 北光刚要推辞,只见赤纳口中衔着一物,从牛的肚子里爬出来。它抖抖身上的血,依旧洁白如雪。 赤纳在它肚子里折腾了一番,吃了个肝。听熊黄说它的牛黄是宝物,便咬破了牛胆,苦得它直干呕。在胆中发现一块硬硬的结石,想必这就是牛黄了,于是给叼了出来。 北光见赤纳取出牛黄,道:“就要这块牛黄吧。” “这……” ------------ 卷二 西极魔窟 第十九章 火府(1) 大牙心道:还真会捡,黄金有价牛黄无价,你倒好,上来就要了这头牛的精华! 但他已经做出了承诺,自然不好收回。 就当这头牛没出牛黄吧,反正也没指望出。尴尬的笑笑,回身招呼手下去了。他的手下都累得虚脱,若非赤纳赶来杀了牛,恐怕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全军覆没。 牛黄对熊黄而言就是珍宝,它小心翼翼的捧到面前,两眼放光。满脸幸福的嗅了一口气,又尝了尝,细细回味,不住点头。别人吃着又苦又臭又腥气,他却觉得香甜。迫不及待的炮制去了。 又见有些人受伤了,痛苦的哀嚎着,便先为他们处理了伤口。他们大多受的是外伤,只要缝合好伤口,涂上药,用不了几天就好。熊黄的药灵得很,涂上便不疼了,麻麻痒痒的,似在生肌。 这个下午就在熊黄炼药中度过,那二十几条大汉也没走,收拾了同伴的尸身,该埋的埋,该带回去的带回去。 晚饭时,他们仗着有北光在,于是胆子大些,生起火来烤些牛肉吃,他们邀请北光一起吃,被北光拒绝了。 因为有赤纳在,它划出了领地,那些魔兽妖物也不敢随意靠近。 这些人都很开心,卖掉这头牛以后,每人都能得到一笔不大不小的收入,也能给牺牲的兄弟们家里一些补贴。拿了这笔钱,他们各有各的盘算,有的想着回去娶个漂亮老婆,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有的想着给患病的爹娘治病,希望他们早日康复。有的想着送自己的小儿子进个好宗门或者学院,做个战士,最好能做个高贵的法师。 熊黄很快就跟他们混熟了,也试着吃了点肉,他身子里毕竟流着熊的血,骨子里是个肉食主义者。虽然平时吃素,吃起肉来也不含糊。他贡献出了酒给他们喝,这酒是干正歌给预备的,不及熊猫族的好,他自己从家里没带多少酒,便没舍得拿出来。 出门之前他不知赤纳能让物体变化大小,因此没带多少东西,等知道它有这个能力之后,心中后悔莫及。到了七路城,拜托干正歌买来不少制药用的器皿,又备了一些白酒菜干之类的东西。 这些人喝得开心,便互相摽着膀子唱起歌来。有的唱得悲伤,缅怀牺牲的兄弟,或是思念亲人。有人唱得欢快,因为当下有酒有肉吃。干正歌给他预备的两瓮酒,一顿晚饭全被喝光。熊黄舔光了最后一滴,便去休息了。 当晚,北光闭目打坐用功,熊黄在一旁练拳,累了就躺在盾上休息。那些大汉们,怀抱兵器,随意靠在树下休息。 唯独赤纳睡不着,就去巡逻。 忽听一阵沙沙的拨草声,它用出隐身能力,跳到树上观察动静。 只见大牙走到树下,拨了拨地上的树枝草叶,草叶动了动,一个人坐了起来。这人满脸是血,是下午被“埋掉的尸体”之一。 大牙低声问道:“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那“尸体”道:“没事,只是皮外伤,不打紧。” “那就好,我们按计划行事,你在暗,我在明。今晚且慢动手,那个老头不知是什么路数,想必是在这深山老林里隐居多年的人。这等奇人,我们还是尽量躲躲为好。等明天他走了,我们再……”他在颈上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随后他左右看了看,悄悄地回去了。那具“尸体”也悄悄的走了。 赤纳心中暗笑,不知他们要搞什么鬼,八成是人吃人的事。在人类世界里,谁吃人最多,谁就最厉害,谁就是老大。它乐得在这里看好戏,就像人看斗鸡,斗牛,斗狗一样。只不过,动物相斗更为直观,残忍,血腥,振奋人心,时间短。人类相斗,曲折,杀人不见血,甚是枯燥乏味,时间长。他们会费尽心机搞一些脑洞大开的杀人手法,能让人眼前一亮,赞叹其智慧非凡,不愧为万灵之长。否则,人,怎么跟野兽区别呢? 赤纳心道:人类就喜欢自相残杀,还硬要说毒蛇猛兽恶毒,可毒蛇猛兽每年杀的人加在一起,也没人类自相残杀多。我杀人算是多的了,数以千计,可还不如他们的零头多。就这,我还被说成杀人如麻,兴师动众的来讨伐我,人类真是虚伪! 赤纳打定主意要看好戏,可是回去却不小心说漏了嘴。在北光再三的追问下,它不得不把看到的说了出来。 北光叹道:“无非都是为了利益,多一点少一点的事,还用得着这样费尽心机来装死?世上多有这种喜欢耍小聪明的人,你若拆穿他,他还不开心呢。你拿出的那块牛黄,是这头牛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不是每头山地猛牛都会有的。对于山地猛牛来说,牛黄虽是病患,却比它们的灵源还珍贵,如同贝的珍珠。若非我先亮了一手在先,他们还要杀我哩。这几天我们就跟着他们走,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再有一两日也该出了这片山了,出了山,他们也兴不起风浪来。”北光岂不明白是非之地不久处的道理?但他不是是非人,却要管是非事。见到不平之事,若是就此离去,他也不是他了。 次日清晨,大牙招呼手下,将那头山地猛牛的尸体分割了。剥掉牛皮,割下牛肉,拆了牛骨,在牛脑中取出一颗白色的灵源。这颗灵源能卖很多钱,足够一人用一辈子的了。可是这二十多人分,再加上死去那几个的补偿,到最后每个人也留不下多少。 他干这行很多年,以前只是在外围打一些危险系数较低的魔兽,也就弄了个收支平衡,勉强维持生计,想发大财,是万万不能的。凭他的本事,也就能混到这个程度。这次心一横,想干一票大的,便瞄上了这头山地猛牛。跟那个“尸体”商量好:干完这次,咱们把这些人都处理掉,你我二人带着牛头和灵源远走高飞。到时候牛头和灵源一卖,我们平分,往后就再也不用过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了。 大牙等人收拾好行装,他见北光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心中感到不安。来到北光面前道:“前辈,我们先走了,您老接着休息。” 北光问道:“你们要去哪儿?出了这山要去城市吗?” 大牙点点头:“是是,把这些东西卖掉我们好分钱。” “哎呀,好巧。我也要出山去城市,不如大家搭个伙,一同前往可好?”北光拍手笑道。 不待大牙答应,他的手下们都欢呼道:“好啊好啊,大伙一块儿走,有您跟着,我们这一路上也安全些。” 大牙还要再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憋得满面通红,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阴沉着脸跟在队伍最后。 这两天有北光在,他的计划只好作废,闷不作声做自己该做的。他的手下也不知这位队长为何情绪低落,以为是因为死了众多兄弟心里难过所致,不时地有人来安慰他。大牙心下一暖,感到先前还想要他们的命实在是太不仗义了。 只是已和那具“尸体”约好,倘若此时变卦,“尸体”必然会将这件事公布于众。到时候自己将会名声扫地,成为过街老鼠,被万人唾弃。是以,他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左右徘徊难以决断。 “尸体”一直尾随着他们,北光早就知道,只有那些大牙的手下还不知此事。他一路悄悄尾随跟来。夜晚时,几次想要动手,都被大牙以那老头没走之名压了下去。他们都见过北光的厉害,又见他行事言谈是正派中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山地多虫,这一路上“尸体”没少受罪,挨了蛇虫的咬又不敢呼喊,只好咬紧牙关忍着。 出山之后,再寻找机会动手,已是难上加难。“尸体”按捺不住,悄悄在水里下了毒,想要毒死北光。北光喝了水,但并不见如何,依旧是唠唠叨叨,好为人师。急的他在暗处团团转。 这一日,终于出了山。北光将大牙叫到一处没人的地方,道:“我们就此别过如何?” 大牙阴沉着脸,见问,总不能不答:“也好也好。” 北光脸色一正,失去了柔和的笑容,露出极严肃的表情。用禅杖狠狠地打了他的头,他脑袋上立时凸出一个包来。 大牙揉着脑袋吼道:“你干什么?” “我是在教训你。”北光命熊黄把“尸体”带来。不一会儿,熊黄像拎鸡一样,将“尸体”拎了出来,丢在地上。“尸体”已是鼻青脸肿,嘴角有血流出来,想必是在反抗时被熊黄打的。 见到“尸体”,大牙脸色大变,倒退两步要跑,被赤纳拦住了去路。忽觉一股威压难以承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头看去,只见北光身上散发出暗暗的金光。 北光赏了他们一人一棍,问道:“疼吗?” 二人知道事情败露,口中喊疼,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知道疼就好,知道疼还有救。若是有一日不知道疼,神仙也救不了你们。”北光高深的说道。 ------------ 第十九章 火府(2) 二人面面相觑,知道今日难讨得了好,又听不懂北光所说的话,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北光对二人道:“你二人在此决斗,不死不休。你胜利,便可继续做你的队长。你胜利,可撒个谎,说自己没死透,挣扎着跑了回来,继续做你的佣兵。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二人全身一震,对视一眼,痛苦的扭曲着脸面,磕头求道:“前辈,我们知道错了,饶我们一次,我们都不想死。” “你们不想死,难道他们就想死吗?”北光指指不远处的队伍,厉声问道。 二人面现惭愧之色。 北光道:“昔日,有一家奴,图谋富商家私,与官府勾结,杀富商,娶其女。日后官员落马,事情败露,家奴被处绞刑。你去打那家奴,家奴可知疼否?” 二人摇头,北光又道:“你二人杀了这些人,卖了牛,所得钱财不够一生所用。杀人杀红了眼,会不会再互相厮杀?会不会侵吞对方的财富?我让你们现在决斗,了结这一桩可好?” 二人被吓出一身冷汗,连连磕头道:“我知错了,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干这个事了,卖了牛,分了钱,我就回家种田去。谢谢前辈指点迷津!” “也就是你们没有酿成大错,今且饶过你们。好好做人去吧。”北光一挥手。 二人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大牙泣道:“前辈救我二人,敢问前辈尊号,回去之后,大牙刻成牌位,日夜祈福祷告。”他们俩这几日吃不下睡不着,左右为难,正不知该如何了局。被北光一点拨,他二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我叫北光。”说完,他带着赤纳和熊黄便走了。 那二人跪在地上低着头喃喃自语:“北光?北光?”二人眼露惊喜的神色,同时惊叫一声:“难道是那位圣人?”再抬头时,已不见了他们的影踪。 赤纳道:“杀了一了百了,还用的着这么费事。你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撒谎,若是你走了,他们又去杀人,刚刚不就白忙活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二人只是一时迷惑,并非恶人,相信日后也不会再做这等蠢事。赤纳呀,做人呢,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你所思所想都是出于你的本性,是狼之思想——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狼可能会抛弃重伤的同伴,抛弃没有能力的同伴。而人,是要让每一个人都能生存下去,即使身患残疾,不能自力更生,也要鼓励他,勇敢的活着。这便是狼异于人之处。想必你深有体会,在你的族群里,你是否处死过重伤的同伴?” 赤纳当然有过这种经历,或者说,只有狼王才有这样的权利。处死重伤的狼,是狼族最崇高的仪式,古往今来千万年一直流传的风俗。这是狼族的规矩,这样有利于狼群的发展。赤纳的心肠硬,也是由于不断处死重伤的同伴练就的。但是它们非常重视老狼,一般狼老了,会被年轻的狼供养起来。因为老狼都有很高的智慧和经验,能带领狼群找到水源和食物。 北光又道:“如果仅凭教育就能解决的事情,还是不要用暴力为好。以后你成了人,自会有所体会的!。人有善心,就会有天佑。人行善事,就会有人助。还是那两个字赤纳——良善。” 它最受不了的就是听北光唠叨,每次都会被说得无精打采,这次也不例外,趴在熊黄头上,连打哈欠。心道:我就一句话,瞧引出他这长篇大论来。你是有多喜欢当老师呢?你门下那么多弟子不去教导,却来教我这只狼! 它就像一个孩子,听不进大人的教导。 赤纳现在还不了解,北光是怀着怎样的情怀来渡它的。怀有这种决心的人,千百年也未必能出现一个。 很久很久以后,赤纳才了解了北光。它才知道,这位导师,是不可战胜的。他一手创立的五灵门,必将在这世上大放异彩。 又行数十天,北光带着他们俩来到一座城市,这是大列国最西边的城市。再往西走,就是无尽的山地,和死亡的魔窟。那里寸草不生,四野里充满着死寂。这将是他们此行在人类世界中的最后一站。过了此处,便是赤纳梦寐以求的西极魔窟了,这里的人都称那里为群魔之地。 这座城,名为火府。 之所以称为火府,是因为群魔之地有一座火焰山,由于常年吹西风,将火焰山的温度吹到这里。因此,这里在地理位置上虽然接近北方,也有春夏秋冬之分,但是最低温度也不会低于二十五度。最高时,可达五十度。 这座城地处偏远,并不像七路城那样人声鼎沸。有些建筑破败不堪,看上去很多年没有修缮过了。路很窄,只能同时容纳下两匹马并行,大风不断从西方吹来,带着滚滚热浪,让人心焦。落叶和垃圾在街上飞舞,沙尘和风在空中滚荡。街上偶见有人穿行,皆神色匆匆,从这个门里跑到另外的门里。一两个老婆婆在弯腰捡废品。几个孩子趴在窗户上往外看,沙尘吹进屋里,被家长发现了,拉回去打一顿屁股,传来小孩的哭叫声。街上也有店铺,但是由于风太大,家家关着门,除非你去敲门,才会有人开门请你进去。 城门口也没有守卫,似乎这个地方不需要驻军。 北光解释道:“这里地处偏远,不与其他国家接壤,为了减少军费,便不派军队驻扎。全凭这里的人自由管理。几百年了,一直都是这样。我在军队效力的时候,对大王提议过,加强这里的驻军。若是北人绕到此处,从后方攻击,可以一下占领半个大列。可惜,皇帝不听。” 正走着,五六人骑着马呼啸而过,北光等人闪在路边观望。为首的人,斜睨北光等人,见是生面孔,跑出二三十丈,又勒转马头回来。 那人在马背上喊道:“老头,知不知道进城要交钱?你们两人一狗,要交三两银子。”由于风大,若那人不喊,声音传不出去。 “什么?狗也算人头?”北光疑问道。 那人在马背上哈哈大笑:“狗本来不算,跟着你进来就算,它要是自己进来就不算。别废话,一头一两。”说着,还用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意思是不给银子我就宰了你。 北光道:“我流浪到此,身上无银。” 还不待那人说话,熊黄掏出一包银子,笑嘻嘻地递给北光说:“喏,我有银子。” 北光问道:“你哪儿来的银子?” 熊黄笑道:“那日干正歌塞给我的,还跟我说,不要让你知道。嘿嘿。我问他这是什么。‘他说是银子,反正是好东西,以后会用到。’果然,到了这里就派上了用场。他还真有先见之明,是不是以前来过呀。嘿嘿。” 北光莞尔一笑,从包里捡了两块,掂了掂,大概三四两的样子。抛给那人。 接起银子,那人在马上阴笑道:“哼,方才是一人一两,耽误我这些时间,看我身上落下这多黄沙,涨价了,要一人十两才行。” 那一包银子也就三四十两,那人看得真切,因此坐地起价。干正歌当初给的不少,熊黄嫌重又占地方,路上还扔了许多。虽然赤纳可以将之变小,但是重量是不会变的。 北光笑呵呵地接过这包银子,抛给了那人。 “哈哈哈。”那人在马上一阵狂笑,得了银子招呼众人:“走!今日酒肉管够。哈哈哈哈。哪里来的这两个大傻逼。哈哈哈。”他的手下也跟着狂笑,大骂这二人是傻逼。 熊黄和北光,一个是不识银子的用途,一个是视钱财如粪土。但是赤纳不一样,它可知道银子是干什么的,虽然银子对它而言也无用。但无端被敲诈走这些,它心中甚是不忿,问道:“就这么给他了?他分明是强盗嘛。” “或许,这是人家的风俗,也未可知。”说着,北光正打算找个破屋烂房借宿一宿。只听背后又响起一阵马蹄声。他们赶紧闪到路边。 这次又来了五六人,却不是先前那伙人。为首的见北光等人驻足路边,伸手便喊道:“老头儿,进城需要交银子。拿来拿来。一人……二两!” 熊黄急道:“这回可真没了,怎么办!早知就不扔那些了。” 为首的拍着刀背喊道:“怎么?没钱?没钱就给老子滚出去。” 熊黄道:“刚刚是有来着,要我们一人十两,我把那一包银子全给他了,我们现在一个也没有了。” “可恶,被人抢了先。”为首的问道:“你可知那人长什么模样?” “没穿上衣,长了好多胸毛,好像耳朵上还有个环……”熊黄道。 不待熊黄描述完,为首的招呼手下道:“原来是他!一个人吞了三十两,好不贪心。走,我们与他分银子去。”他们也不赶走北光等人,乱哄哄一阵马蹄声,一群人急匆匆的去了。 熊黄道:“银子果然是好东西,人人都想要。它到底有什么用?”北光笑着将银子的用途告诉了他,悔得熊黄接连跺脚。悔道:“没想到银子还有这么多用途,早知不扔了,留着还能换药材用。”有心找回来,又忘记扔到了何处。 正沮丧着,只听一人道:“两位且慢走,我家主人有请。”顺着那人的手指向上看,只见那边阁楼上一个胖子正叼着烟袋,三十多岁样子,嘴角挂着冷酷的笑容,小眼睛斜睨着北光等人,看样子像是个奸险人物。 北光看也没看,绕过那人,向前走去。只听阁楼上那人冷哼一声,便不见了踪影。 那位家奴摇头叹道:“可怜,又多了两具尸体哟。” 正走着,一名老者从窗户处探头出来,左右张望,叫住北光,沙哑的声音劝道:“老先生,快快出城去吧,再往前走,你们会有性命危险的!” “哦?何以见得?”北光上前两步,走到他家门前。 那名老者如做贼一般,打开了门,佝偻着背,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才将北光请进屋里。那是一间酒馆,两张桌子八条凳,屋里充满酒香和煮蚕豆的香味。老者端上一盘豆来,请北光吃,北光也不客气,道声谢,只捻了两颗吃。剩下的都让熊黄吃了。 北光问道:“老弟贵姓啊。” 这老者道:“我姓孙,因为蚕豆煮得好,人都称我煮豆孙。刚才黑烟囱请你上去,你怎么不去呢?” 北光道:“我又不认识他,怎好叨扰?” “哎呀,老哥哥。你就上去跟他打个照面也好啊。”煮豆孙道:“这黑烟囱一生气,是要杀人的。你若去了,也算给他个面子,你若不去,这显然就是看不起他嘛。他心里还会想,你不给我黑烟囱面子,难道要给寒冷邪面子不成?” “孙老弟,这么说来,这城里有两家势力喽?”北光问道。 “可不是吗?”煮豆孙探着脑袋,隔着窗户向外张望,道:“黑烟囱住城东,寒冷邪住城西,是火府的两个霸主,都是从群魔之地活着回来的强者。可是一山哪容得二虎?他们两个水火不容,常年火并。这两位爷还都是杀人不眨眼睛的主儿,死在他们手里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得罪了黑烟囱,还能讨得了好?刚才第一波跟你要钱的人,是黑烟囱的人。第二波跟你要钱的人,是寒冷邪的人。黑烟囱可能是觉得你出手豪气,才请你上去的,老哥哥你真应该去的。” “那依老弟高见,现下该当如何化解?” 煮豆孙沉吟片刻,说道:“依我之见,老哥哥有三条路可选。第一,给黑烟囱道个歉,兴许他一高兴,就饶了你。不过这样做,寒冷邪不会放过你。第二,你去投靠寒冷邪。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收留你,不过你得罪了黑烟囱,多半也会收留你。这第三,老哥哥你只好跑了,你只能向西跑,他才不敢追。不过,这西面是群魔聚集之地,恐怕你跑去,也是凶多吉少。” 北光笑道:“这三条路都不可靠呢。” 煮豆孙又道:“还有一条路可走,只怕老哥哥不敢。” “哦?说来听听。” “那就是……灭了他两家。”这时,只见煮豆孙双眼放射出精光来。 北光笑问道:“老弟到底是何人?” ------------ 第二十章 二虎 “这……老哥哥看出什么来了?”煮豆孙试探着问道。 “大概八年前。”北光道:“齐国一位游侠,姓孙,名志宽。因杀了杀良冒功的军队长,避祸到大列。当时大列正与齐国冲突,疑心此人是奸细,便将之驱赶,后来下落不明。老弟可识得此人?” 煮豆孙哈哈大笑,用手在脸上一抹,摘下一只面具来。只见先前还是七八十岁老者的样子,现在已变成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样子。说话不再沙哑,背也不驼了,整个人的精气神焕然一新。 “既然被前辈看出了身份,我也就明说了吧。”他将头转向熊黄道:“我见这位熊猫族兄弟甚是魁梧,想必是个高手,在下想借他之力除去这两个恶霸。”这孙志宽一开始就没看上北光,他又老又瘦,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兴许年轻时有把子力气,但是人老了,总归没法再打打杀杀。这个熊猫族人之所以敬他,怕是因为他年长。这一路走来,可能多是这个熊猫人的功劳。他又听说熊猫族里有个拳法上的大高手,猜想熊猫族人拳法都不差,因此动了借用熊黄之心。 北光走江湖百余年,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历过?他孙志宽才活了几年?连北光的零头都不足。人老成妖精,这孙志宽刚伸出脑袋来跟他打招呼,他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只是并未拆穿,要看看这个小辈如何做事,考校考校他的人品。看来还算个爽快人,心里还有个谋划,也算个沉稳人。可能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 北光并没有表态,起身拉着熊黄就走。 孙志宽抱拳道:“前辈,非我孙志宽自私自利,想取得这座城市。只是您看,这城中街上哪儿还有人敢出来?每天都死个把人,民不聊生,只有那些实在过不下去的老婆婆,才会冒险出门拾荒。这都是因为这两恶霸造成的,不除了他们,城里的老百姓就无一日安宁!所以,还请前辈助我一臂之力!”说着跪倒在地。 北光头也不回,就当没听见,推门走了。孙志宽无法,只好无奈的叹息一声。 熊黄问道:“你为什么不帮他?” 北光笑道:“我们初来乍到,还不了解情况,怎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有时候即便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也未必是真。何况只听他一面之词,你怎断定他说的就是实话?遇事要认真去观察,用心去揣摩,有些事还要左右印证,处理时,方能得体。若只听一面之词,往往会坏了事。” “他哪句话是假的?我看很真呀。”熊黄又问。 北光笑而不语,找了一处足以遮风挡雨的旧屋歇足。关好门,熊黄搬来一块石头给他坐,自己则坐在盾上吃豆,临走时,他还不忘装了一口袋。他心里很喜欢孙志宽,原因很简单,他的豆好吃。 北光要他将门堵好,由于门上有个大窟窿,外面风也大,不堵上的话,屋子如同无门。熊黄左右看了看,也不见有什么能堵门的东西,便用自己的盾堵了上去。他见北光用功,自己也不闲着,开始在房间里练拳。 赤纳是个闲不住的,进城不久,它就独自跑了。狼行千里吃肉,估摸着这座城里肯定有人饲养牛羊,便想偷一头来吃。它在城中足足转了两圈,一根羊毛也没看见。 气的赤纳心中暗骂:偌大的城市,连个食荤的人家都没有,难道都是吃草过活,还是个个都是活菩萨? 它悄悄地跳进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看上去算是比较好的了。门楼还立着,匾额也算鲜亮,墙皮也是新刷的。院子不小,住个二三十人不成问题,多半是个富商家。心里算计着,这家没准有肉吃。欢天喜地的进了去,院子里空无一人,也听不见人声。摸到后院之中,猪圈里只剩下干燥的猪粪,哪里还有半根猪毛? 赤纳心中不痛快,苦于口不能言,想找个人来问问也不能,便隐身来到屋子里。只见屋子里一男一女满面愁容相对而坐,男的五十多,女的二十左右。看情形像是父女。 这时女的开口说道:“哥哥怎么还不回来?要不我去找找。” 男的拍桌子急道:“哎呀,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好不好,被那两个瘟神爷爷撞见,你还要不要命了?这一山难容二虎,他们赶紧打死一个才好。好几年了,也不见分出个胜负来。真能急死个人。” 女的不服气道:“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吃了我?哥哥不回来,我们吃什么?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好饿啊。要不,我扮成老婆婆的样子捡些烂菜叶回来?”站起身来就要走。 男的一把拉住她,道:“别去了,比吃了你还恐怖,给我老实坐着。” 赤纳一听这家主人都没饭吃,自己再不走只是浪费时间。 它心道:这座城里肯定有肉吃,再穷的地方也有富人。便飞起来在空中看。 在空中鸟瞰这座城市,四处都是破败。有的屋子被拆毁,有的被焚毁。还有几具尸体横在街上,身上爬满了蛆虫,也无人来收尸。赤纳心道:难道让我吃死尸?什么鬼地方,还不如冰原。 它又观察一会儿,只有两处府邸还算得上不错,一处在东,一处在西,大概隔着三条街道。它惊喜的看见,西边那家后院有一头猪被吊起来待宰,便轻飘飘地落在猪面前。一口下去,猪连哼都没哼一声便断了气。赤纳趴地上美美的大嚼起来,还没吃两口,只听有人惊呼一声:“有狼!” 那人自小没见过赤纳这么大的狼。以为是群魔之地跑来的妖魔,张口便喊:“有魔鬼啊,快来……” 还没喊完,赤纳一巴掌将他拍成烂泥。不过也惊动了人,呼啦一声,从房间里窜出六七十人,个个手提刀枪棍棒。见是赤纳这么大的狼,都不敢轻动,只能远远的围住,有人跑去通报首领。赤纳装作没事似的,继续吃它的猪肉。 不一会儿,这群人的首领现身。他站在房顶上,怀抱一柄剑,静静地看赤纳吃东西。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高挑,一身黑色打扮,面容英俊,目光阴冷如刀。仔细辨认出赤纳是一条雪狼,心中惊喜,哈哈一笑:“这回可发财了,都给我上,弄死它。” 见众人围来,赤纳一个飞沙下去,一声闷响,周围的房屋倒塌,化为沙砾。沙砾咕嘟嘟的如同沸水冲天而起,将整座府邸罩住。飞沙看样子似是比以前更大了,也更浓了。在大风的环境下,飞沙聚而不散,隐隐间发出如同猛兽般的吼声,摄人心魄。 这些喽啰岂能抵挡得住?在飞沙之中自相残杀起来。这本就是过滤普通战士与高手的筛网,只有破掉飞沙的人,才有资格与赤纳一战。赤纳换了个消停的位置,边听打斗边吃猪。 正在这时,飞沙被剖开了一条缝,那个中年男人从中跳了出来。他周身围绕着寒霜般的剑气,剑气之凌厉比那七路城的总兵更胜一筹。赤纳见他从容不迫的出了飞沙,微微一惊,心道:这里也有这等高手?看来这个剑客与我一系,也会用冰。便吞掉口中的猪心,收回了飞沙,认真对待起来。 被飞沙笼罩的喽啰们已是个个带伤,有的胸前插着刀剑,倒地而亡。个个面露惊恐之色,在飞沙之中,他们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了,意识开始模糊,整个过程像是做梦一样,却在真真实实的发生着。 他们知道首领要亲自出手,才算定住心神,互相搀扶着远远的躲开。 有的人探出头来喊道:“一只狼而已,敢跟我们寒老大做对,简直是找死。” “没错,寒老大才是火府的真正霸主。你还不快束手就擒!”一人厉声喝道。 这些人虽然在挑衅,但是没有一个敢靠近的。不是躲在墙角往外看,就是从窗户处偷看。 这个寒老大自然就是寒冷邪,他听到手下的恭维,不但没有羞愧之心,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昂首挺胸,凭添了几分意气风发。一抬手五指张开,喊道:“好了,你们睁大眼睛看好了,看我怎么剥了它的皮。告诉你们,这可是雪狼,大价钱呐。哈哈哈。” 众人听说这就是雪狼,都擦亮眼睛看个明白,个个欢呼出声,好像赤纳已经被剥皮取骨了一般。 寒冷邪并不知眼前的雪狼是天劫妖狼,这里地处偏远,天劫妖狼的情报还没有传递过来。况且他和黑烟囱多年强占这里,如同草寇一般,来往商团深知此事,便无人肯做这里的生意,大列国又懒得管,因此放任他们为贼,所以消息闭塞,俨然成了一个消息闭塞的独立王国。 赤纳向来是个不怕天不怕地的主,只怕这天下不够乱,如今有架要打,它又好了伤疤忘了疼。抖擞皮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如今它的伤已痊愈,不似那次和熊黄比试。 自从那次和大汉死拼之后,赤纳觉得自己对原本五种能力的领悟更深一层,尤其是控冰和神力。冰比以前更冷了,力量也比以前更大了。正好借此机会试试自己现在到了什么程度。 它默运控冰,冰从它的脚下向四外延伸,迅速覆盖这片土地。 寒冷邪冷哼一声道:“和我比冰,找死!”眼珠一瞪,剑在脚下一扫,挡住了赤纳的冰。 两股冰融在一起,赤纳的发白,寒冷邪的泛蓝,将庭院各占一半,划出阴阳来。 ------------ 第二十章 二虎 冰如铠甲一般覆盖赤纳的身体,狼爪弹出,二尺长的冰爪,紧紧地抠在地里。赤纳的冰似比以前更坚韧些。狼与人四目相对,本是向东吹的风忽然转向,带着咝咝声响,朝寒冷邪的方向吹去。寒冷邪剑气外放,抵住这阵罡风。正是热风刚硬撕人皮,冷剑横行斩狼息。 赤纳主动扑了上去,狼爪抓向寒冷邪的头。 寒冷邪冷哼一声,剑上包着一层薄薄的冰霜,那冰霜是由剑气所凝,冒着寒冷的白烟,锋锐无比。两道寒光闪过,剑碰上赤纳的狼爪只听叮当一声脆响,赤纳的四根狼爪齐声折断,但是很快又长出二尺长。而寒冷邪却被赤纳的大力拍飞出去,撞倒一面墙。拍拍脑袋站起来,心下对赤纳的重视又增添几分。 他的剑路与七路城的总兵相似,都是走锋利的路子,和赤纳当初见到的壮汉却不是一个派系。当初赤纳见到的壮汉,走的是锋利与力量并肩,偏力量型剑客。总兵走的是纯剑气路子。寒冷邪在剑气中又加上了冰,所以显得更加锋锐。 这一击,他们两个各占胜场,赤纳的冰爪比不过剑的锋利,寒冷邪也比不过赤纳的神力。 寒冷邪凝重起来,他已然知道,今天见到的雪狼不是一般的雪狼。他是个聪明的人,若不小心应付,怕是要跌了脸面。喊道:“这里是我的府邸,毁了可不好。你们看家,我和这只雪狼到外面去打。”意欲将赤纳引到他处战斗,即便被逼出一些下流手段,或是输了丢了脸,也不会有人看见。说罢,他虚劈一剑,剑气斩向赤纳,被它闪过。 寒冷邪越出了院墙,向远处一片空地跑去。但他跑得哪儿有赤纳飞得快?仅仅跑出几十丈,便被赤纳从后面撵了上来。它张口一喷,无数把一寸来长的小冰刀像一条白蛇冲向寒冷邪。寒冷邪感到寒气逼来,回身圈剑,以一股阴柔之力,带偏了冰刀的方向,从而躲过这一击。 紧随冰刀后面的是赤纳本身。它缩成一个球,全身被冰覆盖着,像炮弹一样撞向寒冷邪。寒冷邪只觉一股强大的风压袭来,脚下急踏,身形如幻,虽躲过了要害之处,但也被撞到肩膀。 赤纳以雷霆之势将他撞得倒飞而出,寒冷邪身在空中,腰身一扭,稳住重心。心道:哪儿来的这么厉害的雪狼?不用出点能力来,恐难讨好。他伸手抓住了一棵树,牢牢地钉在了树上,正要施展神通。只听天空之中传来一阵悦耳的铃铛声,不知这铃声是从何处传来,回荡于天空之中,久久不散,似乎是来自天界的声音。 赤纳知是北光在召唤它,不甘的低吼一声,隐身去了。 寒冷邪也注意到了铃铛声,脸色一沉,心中暗道:哪儿来的声音,以前没听过,难道是新到此处的游人?这头狼听见铃铛声便消失了,看来它并非野生,而是有人跟随的。这头狼的能力很强,他的主人也一定不一般,他们来这干什么? 盘算良久,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跳下树走了。然而他并未先回府邸,而是向别处走去。 就在赤纳与寒冷邪打斗之时,北光和熊黄也遇到了麻烦。 黑烟囱找上了门。他只带来两名随从,也没有带刀剑,依旧叼着烟袋,突突冒烟。一脚踹开门,熊黄那面倚在门上的盾冲天而起,将屋顶开了个洞,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吓得熊黄连忙起身,看看北光,又看看黑烟囱,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黑烟囱先前听手下通报,说北光出手豪爽,毫不犹豫给了一包银两,像是贿赂他们,想要扎根在这里的样子。于是有心想要结交于他,便派人去请。结果,他竟然对自己不理不睬,便心中恼火。气恼的想:这群歪瓜裂枣到底什么意思?想不想活了?敢挑衅到你黑爷爷头上?既然送上门来,就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黑烟囱进门便骂道:“老头,给你脸不要脸!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虽是在说北光,但是目光看向了熊黄。他心里也觉得北光一个干巴老头,一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能有什么能力?多半是靠这个熊猫人的帮助才能来到这里。兽人本身就身材高大,熊黄又是更魁梧的哪一类。况且是熊猫族,传说熊猫族的拳法独步天下,他自己在拳上也是造诣匪浅,也想见识一下熊猫族的拳法。因此,一心扑在熊黄的身上。丝毫没有察觉,最强大的,其实是这个干巴老头。 北光这种人,是出乎人类常识之外的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年老体衰。实则实力蕴含于内,不外放丝毫。只要自己不刻意使用能力,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他就如死海一般,天地精华只进不出。 当时黑烟囱看得比孙志宽清楚,这个熊猫人就像个傻蛋一样,心下以为熊猫人多半是被这个老头骗了。像这种单纯的兽人,是很容易被染色的,把他骗过来,对其洗脑,就能成为自己的一个助力。因此,他也动了如孙志宽一样的心思,想借用熊黄的力量壮大自己。 “我可不吃酒。”北光指着熊黄道:“他是酒中英雄,你若想吃酒,可以找他去吃。” 北光这么说,黑烟囱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面带冷笑:“哼哼,你以为有这个熊猫人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吗?给你个机会,现在滚出城去,我饶你不死。” “不然呢?”北光冷笑道。 “不然你就是找死!”黑烟囱目露凶光。轰然一拳打出,啪的一声,一只黑手稳稳地接下了这一拳。熊掌抓住拳头,二人的气势不分上下。 黑烟囱眼睛微眯,对熊黄说道:“小子,你让开,你被他骗了,看我揭穿他的真面目。” 熊黄抓抓头:“他有什么真面目?不过,你要打他就不行。我们都商量好了,打架靠我,他休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得听他的。” “小子,我再说一遍,你被这个老头子骗了。还不快快闪开。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黑烟囱阴恻恻的说道。 “他能骗我什么?我又不能吃,不能喝。要是没有他带着我,我还不知道往哪里走呢。” “你到底是让不让开?”黑烟囱怒道。在这城中除了寒冷邪敢跟他叫板,还找不出第二个来。他叫熊黄走,熊黄偏不走,便怒从心头起,一拳带着劲风扑向熊黄的脸。 北光若出手,自然容易解决。可是如此,熊黄又不能得到锻炼。他离开熊猫族之前,答应了熊了之,要还他一个更强的熊黄。只有历经生死,才能变强。所以,北光并未出手相助。 熊黄又不是傻子。他若是傻,又怎能有如此精湛的医术?他也是个天才。只是初出茅庐,以为这世上的人都是好的,只要自己真心对待别人,别人也会真心对待他。并不知,人心叵测的道理。有些人,是不值得与他交心的。 熊黄微微向后一仰,避过这一拳。空出的那只手,去打黑烟囱右肋,同时抬脚去踢他的小腹。黑烟囱的右手被熊黄抓着,他无法向后躲避。打空的那一拳,向下猛击熊黄的胸部,熊黄只好撒手,二人同时后撤。 简单的一交手,便分出他们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力量上黑烟囱不比熊黄小,招式上熊黄也不比黑烟囱差,正是棋逢对手。 熊黄上次与总兵打完,受了一身伤。痛定思痛,认识到自己战斗经验的不足。因此,一路上苦练拳法,比在家时又下了十倍的苦功。他在家时,每日钻研医术,功夫虽没有落下,不过也未练到极致。若是练到家了,那总兵岂能伤到他? 他倒不是在那些奇特拳法上用功,如影化无边之类,而是在近战打法上,这一块他欠缺好多。他们熊猫族也有自己的一套近战拳术,分为手、脚、身、瞳、步,必要时还有撞头锤的铁头功。手上有明手、暗手之分。脚下的功夫则以阴毒为主,多是出人意表的招数。再有身法、步法相佐,练到家了,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次一不小心,又弄丢了盾,正好检验这些日子参悟的拳法路数。 熊黄脚踏奇门,分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每一步踏出,便会转换一个位置,如同幽鬼位移,让人难以预测。黑烟囱只能靠战斗意识,预测敌人出手的位置。相传,与这门步法齐名的,只有一套已失传了的七星残身。这两门绝学,在古代,并称为身法中的两大奇璧。 熊黄出拳如鬼,一拳配一步,一步易一位,一位出一拳,拳拳相扣,如解连环。他的动作不快,但是拳拳雄浑,犹如金刚附身,拳猛势刚,古拙捭阖。 黑烟囱脸色沉着,认真的应付着,不敢有丝毫分心。他的意识算是好的,熊黄连打十八拳,他也连出十八拳。每接一拳,他便转换一步,一道虚影留在原地,看来也是用出了上乘的步法。 正打着,熊黄见黑烟囱有破绽,突起一脚,踹向他的小腿。这一脚如果踹中,黑烟囱的小腿立断。 这一脚踹得刁钻古怪,正好是黑烟囱腿关节的侧面,不需多大力气,就能踹断腿。 黑烟囱另外一只脚是虚步,这只脚是实步。若是提起虚步的那只脚去踢熊黄的腰,虽能将他踢飞,他这条腿不免折断,而且还不能给熊黄实质性的伤害。若是强行抬起实步的那只脚,自己会摔个跟斗,到时候熊黄趁机而入,他也不免吃亏。 面对这样一脚,黑烟囱大吃一惊。心道:好小子,居然能踢到我,看来该用出些真本领了。 黑烟囱叫声好,嘿的一声。他的脚掌微侧半边,实步那条腿不仅没躲,反而粗壮一圈,血红的肌肉撑破裤子。硬接了熊黄一脚。熊黄只觉如同踹到铁上,反震之力倒把他震出两步,大出熊黄意料之外。 在熊黄吃惊之际,黑烟囱紧跟一步,立掌如刀,朝熊黄肩膀劈了下去。这一掌迅猛十足,掌缘如幻,似是真刀一般,带着破风声,啾啾鸣响。若被砍到,熊黄一条臂膀就没了。 熊黄知道,这一刀不能退避。若退一步,后面自己就会被动,说不定还有无穷杀手等着他。他不退反进,险中求生。一只手向上一托,错过身,避开脑袋和肩膀。另一只手肘点向黑烟囱的胸口。 由于黑烟囱与熊黄距离过近,又被熊黄托住,他这一手手刀的威力没能完全发挥出去。刀风贴着熊黄的鼻子过去,斩下他几根毛,并没能伤到他的性命。 即便如此,熊黄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怪自己大意了,没想到他的腿能突然变粗。但是熊黄应变得当,如果后退他不死也是重伤。况且这一招中有攻有守,点向黑烟囱的手肘一触即分。二人拉开了距离都得以喘息。 黑烟囱吐出一口白烟,暗叫可惜,大好时机由于走位过于挨近而溜走。但他也没办法,当时就那么点距离。他就是在赌熊黄会胆怯后退,只要他一退,熊黄算是死定了。但是熊黄意识很强,也很勇敢,面对那样凌厉的一刀,还是义无反顾的上前。 二人喘息一口气,又互相攻去。 他二人相斗,四条手臂,时而如四条蛇来去穿梭,时而又如四只猛虎缠斗。轰隆一声巨响,二人双拳相交。熊黄死命的往前顶,黑烟囱咬紧牙关奋力抵住,二人誓不后退。四目相对,一个眼中是刚毅,一个眸里是狠毒。又是一声巨响,另外一只手也撞到一起。 他二人交接之时,所散发出的能量过强,这个破屋轰然倒塌。将北光埋在里面。 熊黄一惊,担心北光会被压死,因此手下慢了半拍。要知道高手过招,一点不能分心的。 黑烟囱面露狰狞的冷笑,趁机一脚踹上了熊黄胸口。 熊黄倒飞而出,鲜血狂喷 ------------ 第二十一章 任务(1) 风沙在废墟中怒吼,阵阵白烟消散在风里。熊黄高大的身躯倒飞而出,身在半空,大口吐血。嘭的一声,他摔倒在地,搓出一道血痕。 熊黄勉强抬起脖子,一手支地,一手抚膺,原本可爱的大肚子,急促的起伏着。深吸一口气,压下一口欲喷的热血。眼神暗淡,看着废墟,寻找北光的踪影。久久不见动静,忽见北光的禅杖有一节露在外面,心中一酸,想起北光温柔的笑容,鲜血夺口而出,哭道:“圣人……呜呜呜……圣人准是被压死了,呜呜呜……都怪你,我要为他报仇!”他动了三动,勉强起来一些,由于牵动伤口,又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哈。”黑烟囱得意的狂笑,猛吸一口烟,道:“都自身难保了,还想为别人报仇?熊猫人也不过如此,世人都把你们吹神了。依我看来,也不过如此。亏我还将你视作一位高手,原来这样软弱,既如此留你也是无用,待我杀了你,再去将那老头扒皮,让你们黄泉路上也不孤单。哈哈哈。” 黑烟囱得意的冷笑着,缓缓走到熊黄身前,想戏弄他一把,问道:“小子,给你条活路,你若肯跪下喊爷爷饶我性命,我便放了你,如何?哈哈哈哈。” 熊黄怒目而视,咆哮道:“呸!你是谁爷爷?我才是你爷爷。你要杀便杀!哼!你也别得意,赤纳日后会为我们报仇的!”说着,他昂起头颅。这时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对自己没能保护好圣人无比悔恨,内心不禁想起了平时北光对他很好,心道:他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将大部分让给我,人又爱说话,还会讲故事,还会教我一些有趣的知识,银子的用途,阵法的应用,历史知识,天文地理,他什么都懂。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像个导游一样,将这里的故事讲给我听,还能在故事里悟出许许多多的人生道理。最吸引熊黄的是他的高风亮节的气质,对待每一个人、事、物,他都会用心去热爱。跟他走在一起,会觉得这世界充满了正能量,一点也不会闷。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熊黄不免又伤心的流下泪来。 黑烟囱以为它是怕了,露出不屑的冷笑。眼珠一动,心中暗道:原来他还有同伴在此,且慢杀他,先问出他的同伴是谁,有什么能力,再杀他不迟。便道:“赤纳?哼,早就被你爷爷我杀了。正在城门前示众呢。你小子就放十二个心吧,我让你们路上不孤单。”说着提起了拳头作势要打。 熊黄一听赤纳已经被杀,别的也没听见,哭道:“什么?怎么连你也死了?你们都死了,我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你打死我吧!”熊黄怒视着黑烟囱。自从他出林以来,一直跟着北光和赤纳,这么长时间了,感情很深。听说连赤纳也被杀了,他自己也不想独活。 黑烟囱微微皱眉,心下纳闷道:这个熊猫人还真是天真得紧,这就信了?我想套出他的话,他反而直接上当,而且关注点也与常人有异,是不是脑子有病?看他哭得这样伤心,不像是作伪。又仔细观察观察熊黄,心道:这个人也算有点本事,这么天真,最是好骗,我且诓诓他,若能让他为我所用,称霸火府,击败寒冷邪,指日可待。 话锋一转,黑烟囱收回拳头,温和的笑道:“小子,我是逗你玩的。想试试你对,你对……你对他们的忠心,他们俩其实已经被我请去做客了。” “真的?”熊黄止住眼泪。 黑烟囱正色道:“我不骗你。”将熊黄扶起,道:“来来来,他们正在我府上喝酒吃肉呢,烤的香喷喷的乳猪,一咬一嘴油,你再不去可都让他们吃光了。” 熊黄挣开他的手,道:“你撒谎,北光从不吃肉。” “啊啊,是是。北光不喝酒不吃肉。是,是,是……赤纳喝酒吃肉。哈哈哈。” “你撒谎,赤纳是狼。它只吃生肉,不吃熟肉。你骗我。”熊黄怒道。他这次倒是聪明了,却又将自己陷入危机。 黑烟囱听到此,知道骗不成了,面如寒霜,冷哼一声咬牙道:“混蛋,哪里来的狼,去死吧。” 一拳轰出,砸向熊黄的头。 咚,一声低沉的闷响。黑烟囱只觉拳头砸到一块石头之上,不似熊猫人的脑袋。定睛一看,眼前出现一块冰,冰被他的拳头砸出裂纹,碎裂在地。里面露出毛茸茸的白色东西。黑烟囱受惊不小,脚急踏地,向后窜出二丈来远。 只见一只雪白的狼站在那里,仔细分辨,竟然是头雪狼,还是一头年轻的雄性雪狼。黑烟囱的注意力立马转到了赤纳这边,大喜过望喊道:“哈哈,这下可发财了。今天老子真是撞了大运。”不及细想,黑烟囱做出架势便要打赤纳。 熊黄见是赤纳,喜极而泣:“你没死!他果然是骗我的!可是北光被压死了,都怪这个人,呜呜呜。”他又痛哭起来。 赤纳心道:以北光的实力,一百个黑烟囱也不是对手。哪能这般轻易被压死。唉,熊黄呀熊黄,你真是傻得可爱,北光那个老狐狸是在磨砺你呢。 赤纳见他被打得吐血,胸前凹陷,伤重倒地,心中愤怒,轻轻地舔掉了熊黄的眼泪。这一路走来,赤纳已然把熊黄当成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看到他现在被欺负的这么惨,赤纳心中无名火骤起。 他亮出剩下的那颗毒牙,毒牙被染红,散发出连风也吹不散的血腥气。 若是一头普通的雪狼,自然不是黑烟囱的对手。 但它是赤纳,是狼王,是曾吃了四个兄弟,获得四种能力的雪狼。七年来,在痛苦的煎熬中,它从一个弱小的狼,变成现在的狼王。它一步步走到现在,身后的每一个脚印,都沾着血,过去的每一场战役都让它强大一分。它不仅对狼族而言是个异类,对整个世界而言也是个异类,是独一无二的另类。 一瞬间,强大的杀气,使黑烟囱如陷阿鼻地狱。他倒吸一口凉气,才算守住心神。 赤纳从未散发出过这么强大的杀气来对付任何一个生物,即便是它最讨厌的飞狼。飞狼在它心中,就像对手,却不是仇人。还有那个大汉,它将他视为一个劲敌,他是用来战胜的。而眼前这个黑烟囱,它是真真正正的将他视为仇人,非死不可的仇人。 赤纳怒吼一声,借着风,一头撞向黑烟囱。强大的风压将黑烟囱生生向后推出二尺,他面露骇然之色,忙稳住身体,右臂突然粗壮一圈,鲜红的肌肉撑破袖子。咚,一声闷响,他一拳打在赤纳的头上,强大的力量使土地下陷半尺,激起一圈沙土,在风中盘旋而上。 咔咔,赤纳头上的冰,落在地上,脑门上被打出一道血痕,脑袋被打得发懵。它用力甩甩头,目光如刀子般割向黑烟囱。 黑烟囱倒退七步方站稳,右臂的红色肌肉渐渐褪去。手臂颤抖,虎口崩裂,血沿着手指向下滴落。满眼的不可思议,这样的一拳捶碎雪狼的脑袋绰绰有余,但是眼前这只雪狼看上去只是破了点皮。惊讶的喊道:“这不可能!一只雪狼而已……” 赤纳目光中的凶悍丝毫未减,扑身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向黑烟囱的脑袋。赤纳并没有表面这样凶悍,刚刚那次撞击,虽伤了黑烟囱,可自己也没好受,脑袋现在还在眩晕。但因为愤怒,它也不理智了,不顾自己的伤,怒吼一声,强行扑出,如同一条疯狼。 黑烟囱见它这样凶悍,自己右臂又受了伤。刚才那一拳,他实不应该与赤纳硬碰硬。他万万没想到,这只雪狼竟然有如此强悍的力量。接下来若再来一次这样的撞击,他非得断掉一条胳膊不可。此时此刻他无心恋战,心道:好强的力量,和西极魔窟的恶魔有一拼。是我大意了。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想想对策,然后再来取它性命。于是他跳出废墟,逃了,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我还会回来的。洗好脖子等着我。” 他这一逃,他两个手下也跟着逃跑了。三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街角,只听两声惨叫传来,两具死尸被抛了出来。 赤纳见熊黄的胸口下陷,胸前有一个凹陷的脚印,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嘴角的血已经凝固。心中愤恨,低吼一声就要追去。 这时,废墟中站起一个人影,手持禅杖道:“不必再追了,他自然会来。先给熊黄治伤。” 赤纳埋怨道:“你就在这里,为何不帮他?眼看着他受重伤。” “不是还有你吗?”北光笑道:“他若真有生命危险,我自然会出手。熊黄缺乏经验,但是人很聪明,我相信他会吃一堑长一智。况且,如果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怎么去闯西极魔窟。好了,我看看他都带了什么药。” ------------ 第二十一章 任务(2) 北光在熊黄腰间翻了翻,掏出十七八只瓶子。他一字排开,挑出一只酱色小瓶,嗅了嗅,将之打开,闻到一股水果味,沁人心脾。 酱色小瓶里面装有五颗金光灿灿的丹药,北光取出一粒,在水中溶了,扶起熊黄,灌进他的的嘴里。又将他翻过去,在他背上击了一掌。他胸前那个深陷的脚印竟然凸了出来,胸前变得平平整整,像是没受过伤一样。 这是赤纳能看见的,它看不见的是,熊黄被踢断的胸骨,在那颗丹药的作用下迅速恢复,接续起来。 将熊黄翻过身来,平躺下去,赤纳用自己脚下的小肉垫蹭了蹭他的胸口,感到骨骼已经生长好,这才转怒为喜,道:“这是什么灵药,是他配的?” 北光又打开一个酱色小瓶,里面装的是血液,让赤纳看。 赤纳嗅了嗅,道:“这是我的血。” 北光笑道:“这金色的丹药是用你的血液配出来的,那天你流了很多血,都被熊黄收集起来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提炼的。将你血液中的精华浓缩成几颗药丸,想必这其中也加了不少名贵药材,单单你的血液不会有这种神效。这种药丸若是在战斗中服用一颗,能明显提高力量和伤口恢复速度。若是受了伤再服用,还真是有些浪费呢。我们走吧,找个能遮风的地方,这里沙子太多了。” 确实如此,赤纳雪白的绒毛,在没有冰的保护下,已经变成黄色。他们来的不是时候,昨天晚上开始刮沙子,可能要持续二三日。 现在天色已经大黑了,赤纳驮着熊黄,又找了一处废弃的房屋,关好门,将熊黄平放在地上。它见熊黄的盾丢了,便跟北光说一声,就去找盾。那面盾是熊黄赖以为生的兵器,可不能丢了。上面有三个一寸来长的孔,一开始赤纳以为这些孔是用来观察外面情况的,后来它才知道,原来这些孔是用来装备利器的。熊黄的盾可不只是用来防御这么简单。 为熊黄擦干净血污。北光见他呼吸均匀,神态安详,知是已无大碍,便闭目打坐用功。 少焉,只听咯吱门响,从门外走进来一个黑影。虽然天黑,但是北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说道:“来了?坐吧。” “前辈,熊黄兄弟还好吗?”这语气,来人自然是孙志宽。 “受了些小伤,不碍事,睡一觉就好。”北光道。 “前辈可看到了黑烟囱的凶残?如此残忍好杀之人,连自己的手下也不放过,简直不是人!”志宽忿恨的说。 北光笑笑,不发表任何评论。在熊黄身上摸了摸,拿出一个药瓶,里面有两颗红色药丸,他取出一颗。道:“夜深了,你请回吧。” 孙志宽开了开口,又闭上了嘴,叹息一声就走了。他心道:我该如何打动他们来帮我呢?金钱?礼数?也不知道他们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估计不会久留,我得想办法绊住他们才是!我且先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必要想出对策来。如有熊黄这样的人帮衬,将他二人分别灭掉,也并非难事。只可惜我一只手孤掌难鸣。 他走在破败的街道上,低头沉思。走到街角,忽然转出一人,冷笑道:“老朋友,好久不见啊!上次怎地走得那么快。本以为你从此离去,再也不会回来了,如今看来,真是让我失望了啊。这些日子你一直隐藏在火府吧。” 孙志宽脸色一凝:“寒冷邪。你想干什么?要打一架吗?”孙志宽两条袖子里各滑出一节钢铁短棍,拼在一起,成为一条长棍。 寒冷邪冷笑道:“不不,今日只是偶遇,还不想与老朋友动手。我还有其他事,今日就不奉陪了。” 他二人分别向对方走去,杀气浓重。寒冷邪按剑而行,孙志宽紧握长棍。 孙志宽的精神绷紧到极限。随时做好战斗的准备,若是他动手,自己必然以死相拼。上次与他动手,确实是自己败了,然而这几年苦练棍法,就不信还败于他。心想:若是真动起手来,我就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双方都想杀掉对方。 而寒冷邪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因为刚与赤纳交过手,现在并非最佳状态。 他二人上次交手,也是在这样的夜晚,与他战了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那一夜,若非自己杀招厉害,且出其不意,让孙志宽吃了个大亏,再加上唬住了他,再打下去,怕是就算胜利,也只是惨胜。 如果那时候来个仇家,那样重伤之下,他必死无疑。但是今日,寒冷邪不想再打一次。他没摸清雪狼的底细,若他二人交手,雪狼伺机而动,恐怕他性命不保。 他们各自都很紧张。寒冷邪随时都有拔剑的准备,孙志宽也全身肌肉紧绷,精神集中,寻找对方破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能退缩。只能提起勇气朝对方走去,若是谁突然胆怯了,对方必然暴起杀人。 然而最后,他们擦肩而过,谁都没有动手。他们都找不到对方的破绽,都没有一击毙敌的把握。 错过五六步,寒冷邪放下心来,突然说:“我今天碰见一匹雪狼,你知道吗?” “不知道。”孙志宽并未见到赤纳,也没见到熊黄与黑烟囱动手。他不敢在白天现身,黑烟囱和寒冷邪都在追杀他,若是两人联手,他会死无葬身之地。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他在街角见到两具死尸,他们死状离奇,大张着嘴,一副惊讶的样子,颅骨被完全震碎。他推断是黑烟囱亲自动的手。他又见熊黄不似白日那样活泼,想必是被黑烟囱击伤。这时候赤纳也已经出去,因此他并未见到雪狼。 “哦?不知道?今日我与雪狼一战,那雪狼可不一般。老朋友若是见到,可要多加留神。”寒冷邪善意的提醒道。 孙志宽决然道:“寒冷邪,你我势不两立,多说无益。无论最后如何,无非是我们之间一生一死。你、我、老鬼,只能有一个人活着。想必你们也早就想明白了,何必还在这里假惺惺。” “哼哼。孙志宽,说点实在的。我有个提议,我们联手如何?”寒冷邪转过身来:“我与黑烟囱已经打得厌了。这些年来,每次动手都是不分胜负,不如你我联手将他除去。” “你觉得这可能吗?让我和你联手?你和黑烟囱都是魔鬼。”孙志宽冷笑道。 “呸。”寒冷邪怒道:“少在这里自诩正义,你什么都不是。既然你不肯与我联手,我就要找黑烟囱去了。” 孙志宽心头一紧,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双拳紧握道:“你们是对手,你要与他联手?”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以前城中只有我们三方势力,现在局势变了。不瞒你说,火府来了个高人,想必是冲着我们来的。否则,你以为今日我会放过你吗?” “是何高人?”孙志宽疑问道。 寒冷邪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他摇摇头向东走去。 孙志宽心下一寒,倘若寒冷邪与黑烟囱联手,他一点机会也没有。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他俩谈不拢。 就这样,孙志宽失去了一次杀掉寒冷邪的机会。 赤纳找回了盾,将它放在熊黄身边,看着熊黄安然入睡的样子,甚是欣慰。它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朋友,当初熊黄救了它,它自然而然将他视作为朋友。在人类世界的第一个朋友。 北光道:“赤纳,你恨不恨烛龙?” “你徒弟?怎么突然说起他了?我不恨他,甚至连飞狼也不恨。他们只是我的对手,但不是仇人。” 北光叹息一声道:“如果他们有难,你会去帮助吗?” 赤纳斩钉截铁的道:“不会。” 北光没再说什么。沉吟许久,道:“烛龙是我最后一个弟子,我希望以后你们能够互帮互助,抛弃以前的芥蒂,成为朋友。像你和熊黄一样。” 赤纳没有作声。良久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北光摸着赤纳的头道:“烛龙有了危难,我希望你能去帮他一把。他是个好孩子,我非常看好他。” “你这么看好他?他会如何呢?”赤纳问道。 “我不知道。他将来的路,还得他自己去走。” 赤纳起身道:“他在哪儿?我去帮他。” 北光揉揉赤纳的脑袋,道:“赤纳,我希望你能将他视为兄弟。” 赤纳有自己的想法,它心里并不认同烛龙,即便他是北光弟子。它宁可认同干正歌,也不认同烛龙。但是北光说得动情,它又不希望北光伤心,遂道:“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将他视为兄弟的。” 北光道:“这就好,你们同属我的弟子,我希望你们能够同心协力。如今烛龙有难,我希望你能出手援助。” 为了北光,赤纳从不推辞。潜移默化中,它视北光如父。北光说的话,就相当于它亲人说的话。赤纳没有亲人,唯一的亲人也被它吃了,所以北光的话,在它心中有千钧之重。它点点头,道:“我答应你,不再对他心存芥蒂。我和他本身也没有深仇大恨,他只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好好,不愧是我看上的狼,有心胸。”北光笑道:“烛龙在齐国中了别人的圈套,正在天并山的一处洞穴中养伤。你若赶去,可救他一命。” 赤纳道:“我不为别人,只为你,师父。我拼死也保他周全。” 赤纳从未喊过他师父,这一声师父叫的北光心里酸酸的,道:“他现在身受重伤,这铃铛中有一颗红色药丸,你将它送到烛龙手中,他见了铃铛便知你的来意。此去凶险,你多加小心。务必护住烛龙。”北光将铃铛绑在它的脖子上,发出两声轻响。 其实赤纳心里也不自在,它和烛龙没多少交情,硬说有也只是仇恨。他本不愿意去,但是看在北光的面子上,它也只好辛苦这一趟。 等北光交代完,赤纳走出破屋,回头看了看便腾身而起。那风本向东吹,赤纳乘风而去十分便捷。吹出二百余里,风又向南吹。但是赤纳此时已有能改变风向的能力,虽不能影响整个风向,但在它周身改变风向已不成问题。因此,它以后去哪里均可御风而行。 别看御风只是借风而飞,领悟到极致也能借风伤人,就如那日与那个超凡脱俗的女子战斗一般。 雪狼的能力,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修炼到极致也是有很大的爆发力的,丝毫不弱于五灵通神。如雷音的御雷,不只是召唤雷霆,在雷中穿梭那么简单。这一招到了极致,可将自己幻化为雷霆,无形无质,极难捕捉。 想起那个女子,赤纳心中又出现那日回望的画面。它觉得她是个怪人,竟会因为一朵花而哭成那样。后来,还追了来,若不把她甩掉,不知还会生出多少事来。以她的年龄和她的实力,在人类世界中肯定是个佼佼者。 赤纳总是想不通,那样的女子,为何只身一人去雪山?难道她知道那里有雪莲?不过看她的样子,大概已经在雪山停留了一些日子。若是为了雪莲而去,怎么不拿到雪莲就走呢?多半是另有隐情,赤纳想不出这个隐情是什么,心中总觉得奇怪。 赤纳在天上飞,一路上百无聊赖,便思考当初贺融是用了何种方法发现它的。它的隐身屡屡被破。这个疑点不解决,赤纳始终放心不下,往后隐身潜行,便多一分危险。 赤纳此行向东四百余里,又改变风向,向东南而行一万余里。在狂风的支持下,区区六个时辰,便赶到了天并山。在天上,赤纳鼓足妖力,全力而飞。今夜是满月,赤纳妖力充盈,借风一万余里丝毫不觉得妖力有损。 山脉古老而幽寂,颜色深暗,不落俗世。 在天上,赤纳明显看到这条山脉有一处断痕,那道断痕处布满了车辙,像是人为开凿出的通道。山中时不时响起一声兽吼,赤纳分辨得出,那是一种猫科动物的吼声。它悄悄避免着不必要的麻烦,一路潜行,向北光交代的洞穴进发。 即便如此,山林中也有感知极强的生物,比如现在拦在赤纳面前的一只金红色大蝙蝠。 “什么东西?”赤纳自言自语道。 见赤纳停下脚步,这个生物立马露出本来面目。它的名字叫干尸贵族,像一个神秘人一样站在地上。翅膀遮住脸面,只有一对尖尖的耳朵露在外面。 它在幼年时需要吸血才能生存,大概长到二尺左右方开始能食肉。这只蝙蝠已经长到了一丈开外。而被它吸过血的生物,不仅血液被吸光,连体内的水分也会被吸干净。被抽光水分的生物就像干尸标本一样,不腐不坏,因此有干尸二字。 它的长相又非常特别,红色的皮肤,脖子上长着金毛。即便是在夜晚,金毛也是熠熠生辉,像一条金色的狐狸尾巴围在胸前。一双翅膀也是金色的,上面布满了绒毛。它的皮毛虽不如雪狼皮的价格高,但在人类社会中也属于顶尖的奢侈品了,可以说是千金难求。而颜色又十分艳丽,更容易做成女性服饰,深受贵族夫人们的喜爱。因此称为贵族。 这时干尸贵族咧着嘴阴笑,两颗尖尖的凶牙露在外面,一双散发着幽幽红光的小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凶光。 干尸贵族以他人听不到而唯独自己能听到的特有的声音回传,准确的定位了赤纳的所在,即便赤纳是隐身状态,也躲不过这样的探测。 赤纳停下脚步,它不认识干尸贵族,也不知道它有什么能力。它们虽同属兽类,但是干尸贵族属于魔兽类,赤纳属于妖兽类,不可同日而语。这其中的区别在于它们有无灵源。如:赤纳当初遇到的巨大水蟒、蛤蟆、古树都属于妖兽类。其中古树最强,修炼到它那种地步,任何人也无法杀死它。更别想将它化为补品了。赤纳能吃到它的汁液,也是缘分使然。 赤纳是没有灵源的,它们妖物可以靠着一步一步的修炼化为人身,从而真正蜕变为人。而魔兽则不同,即便也能化为人身,但是由于灵源的存在,它们不可能完全成为人,始终褪不去魔兽的气息。在生命上,妖兽的寿命也远远高于魔兽。不过,先天的能力却是魔兽高于妖兽。一只七岁的雪狼遇见一头七岁的魔兽,多半只有等死的份儿。但是赤纳是个异类。 妖兽对于任何生物而言都是大补的灵物,是以,干尸贵族一发现赤纳,便没有放过它的打算。它目光贪婪,口水像瀑布一样往下流。心道:哪里来的妖物?这是个什么品种?以前怎么没有见过,定是从别的地方来的。看它年龄不大,肯定很弱,简直就是专程送死来的。心下高兴,叽叽叽叽的笑了起来。 ------------ 第二十二章 破阵(1) 赤纳现形出来,用兽语低吼着:“让开。” “我不让开,你能怎样?” “我吃了你,你给我让开!” 叽叽叽叽叽叽,干尸贵族一阵奸笑,扭着屁股,眯起眼睛,咧嘴笑道:“我就不让开,你来吃我呀,吃我呀。” 见干尸贵族一副欠抽的样子,赤纳内心翻了个白眼给它,简直上门送死。心道:好啊!跑我面前犯贱来了。 吼……赤纳一声怒吼,身形暴涨,全身覆盖上冰,一爪子拍向干尸贵族的脑袋。 干尸贵族双翼展开,做出展翅欲飞的样子,嘴巴朝天张开,‘叽’一声急促的叫声,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向四外散去。波纹所过之处尽皆粉碎,方圆二十步,寸草不留。石块,树木,还有树洞里栖息的一只猫头鹰无一幸免,连赤纳爪子上的冰也不例外。那只猫头鹰刚探出头来,好奇的眨着眼睛看,咕咕叫两声,下一瞬就化为了血雾。 赤纳急忙向后飞退。 干尸贵族见它后退,它低下头目视赤纳。那一圈圈本是向四外扩散的波纹,瞬间被压缩成一团,像炮弹一样击向赤纳。所过之处出现一条沟壑,赤纳缩小避开,不远处一块巨石被击穿一个洞。随着赤纳的移动声波也在移动,追着它留下一圈被粉碎的痕迹。 在干尸贵族一口气吼完,尚未回力之际,赤纳连喷三口冰刀,趁机以雷霆之速向它扑去。 干尸贵族见冰刀甚多,落在身上便是一道口子,连它最珍视的金毛也被割下不少。干尸贵族大怒,‘叽叽’狂叫几声。一条翅膀挡在身前,冰刀落在其上,只留下道道白印。冰刀虽被挡住,但冰刀打在身上的力量也不小,疼得它怒吼连连。 干尸贵族倒退半步,感到一阵强风袭来,心知不妙。情急之下,另一只翅膀,连连乱动。翅尖伸出一只魔手,像枯树一样干枯,但是力量不小。嘭的一声与赤纳的爪子相接,被赤纳震出七八步方站稳。但是手指已经被震碎。它的腿本身就短,不擅长地面战斗,平日都是倒挂在洞穴里。它也算是一洞之主了,今晚出来觅食,没想到碰到赤纳。它在被击退的过程中,小短腿乱跳,跳起来转了个圈险些摔倒。 ‘叽’干尸贵族暴躁的一声狂叫,冲天而起,盘旋在天空中。心道:不能在地上与它拼力气,它的力量太大了,再撞我几下我就完了。随即他张口吐出一圈声波。 赤纳避开,地上留下一个深坑,心道:就这点本领?不就是在天上飞吗?以为飞起来就能躲开我的神力?笑话,看我在天上干掉你。 提起一口气,赤纳刚要借风而飞,突见天上一圈圈波纹一道接着一道,带着嗡嗡声响,如同巨斧一般,铺天盖地的向赤纳压来。 在这种情况下,赤纳赶紧将那口气压下,并未飞起。在天空之中,赤纳是御风而行,而不是飞翔,它没有翅膀,所以它的腾挪转移的本事会大打折扣,面对这么多的波纹,它是不能灵活闪避的,还不如在地上,它还可以凭借地势和自己的灵巧躲避。 赤纳将冰覆盖全身,若是真被击中也能抵挡一下,再加上自己的皮毛,至少不会被洞穿。赤纳身影快如闪电,来回穿梭于声波之间。前一道声波刚刚落地,后一道声波便降临在赤纳头顶。赤纳身形如幻,向一旁闪去,再一折,又躲过一道声波。就地一滚,又躲过两道。 叽叽叽!干尸贵族见赤纳躲得狼狈,怕是坚持不了一时三刻。心下大喜,猛吸一口气,口中吐出的声波又多了三成。 声波来势甚猛,赤纳顿觉压力陡增,心道: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我得想办法反击才是。它在天上,我在地上。除非我上天,或是将它引下来,方能分出胜负。 躲过一道声波,瞅准机会,赤纳连喷三口冰刀,挡住了三道声波。大地咚的一声闷响,被声波击得松软的地面下陷二三丈,化为细密的黄沙,如火焰般冲天卷起。随后不断翻滚,凝而不散。 黄沙翻涌而起,干尸贵族不知这是什么招数,赶紧停止攻击,慌忙拔高几分。它稳住之后,见黄沙浓密,看不见赤纳的身影,心下暗笑:蠢货,我们蝙蝠平时不用眼睛看,声波才是我们的眼睛,即使我的眼睛看不见你,你也休想躲过我的攻击。 声波覆盖整个飞沙,赤纳的身影在它心中无所遁形。寻得了赤纳的准确位置,又开始狂喷声波。声波打进浓沙之中,飞沙的表面塌陷下一个个凹痕,竟然让声波如同光线折射一样,发生微微的偏移。这让赤纳的闪躲更加方便。只要是它直射赤纳,在飞沙的影响下,都落到了它的身旁,它根本不需要动。 还有这样的效果!干尸贵族心下大怒,叽叽叫了两声。它深吸一口气,胸口像气球一般鼓起,红色的皮肤眼看就要撑爆。小眼珠瞪得溜圆,猛然喷出,一圈足有八丈的声波悬浮在半空之中,缓缓下落。它双翼急颤,带起的风吹过那圈巨大声波,竟然将其分裂成无数个小声波。一瞬间,声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赤纳在飞沙之中看得清楚,飞沙是赤纳的能力,并不会阻挡它的视线。如此大范围的声波压下,即便是它,也不可能全部避开。 声波如雨,在它们全部进入飞沙之中时,呼的一声,这一片黄沙向四外消散。赤纳目光一凝,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赤纳将自己冻成一个结实的冰球,缩成一团,以抵御声波的威力。第一道声波落在冰球之上,冰球被击出一个坑。紧跟着,无数道声波落下,冰球越来越小,空间中细碎的冰晶簌簌而下,将这片地面覆盖成冰雪世界。 但是赤纳的冰没能持续多久,即便是赤纳有意大量释放妖力维持的情况下,冰也很快被击碎,露出了赤纳的本体。赤纳大吃一惊,只好护住自己的头。无数道声波同时落在它的身上,这么多声波像一道墙一样压来,它避无可避,只好全部承受了。 不过那滋味可不好受,声波一过,赤纳全身都是血,连腹部也穿了洞。这样的伤,比上次和大汉交手还重。它眼眸中充满了不甘,阴森森地注视着天空中的干尸贵族。 叽叽一声奸笑,干尸贵族吐出一口声波,正中赤纳的脑袋,将赤纳打出几丈。不是赤纳不想躲,它的四肢在刚才已经全部断掉。它现在动都不能动一下,更别说躲了。 见它一动不动,干尸贵族大觉无聊,打个能动的活物才有趣,打个死物一样的活靶子却没什么意思。它落在赤纳身旁,得意的叽叽叫了几声。耀武扬威的在赤纳面前晃来晃去,赤纳只有二尺大小,它正想着如何下口。 忽见赤纳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似是在嘲笑它的愚蠢。 干尸贵族心下一惊,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当它打算重新升空之时,忽觉背上一重,右肩被什么东西咬住,一道鲜血向外飞射而出,疼得它一声怒吼。待要将它赶去,它的左腿也一疼,低头一看,是一只颜色有些虚幻的雪狼,正咬住它的小短腿。 而那只身受重伤,四肢折断的小雪狼已经消失无踪。它只觉身子一歪,便被按倒在地。待它看清,只见自己身上骑着一只一点伤痕也没有的威武雪狼。绿幽幽的狼眸,像鬼怪一样注视着它。干尸贵族拼命的挣扎、吼叫,试图发出一道声波,但喉咙被狼爪按得死死的,连呼吸都困难。 赤纳一直没有用分身,就是在等这个机会。赤纳有实力,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在有实力的同时还能不急不躁,懂得忍耐。它是一只狼,生来就会隐忍。在赤纳用出飞沙之时,它同时也用出了分身,一个分身钻进沙地之中隐藏起来,一个分身在地上作为诱饵。而且,音波虽然能探知事物,但是赤纳将自己埋在沙子里,即是音波能够穿透沙,但却无法发现沙中的赤纳。 赤纳知道蝙蝠的攻击方式。有时,它虽然易怒,但是从不上头,会冷静的分析形势。因此,在赤纳的有意安排之下,干尸贵族大意被擒。 赤纳看见干尸贵族前一秒还凶悍的眼神,现在已经变为贪生怕死的恐惧。它不禁甚是得意,心道:杀了它也没意思,不如……赤纳露出一丝坏笑。锋利的狼爪弹出,刷刷刷刷,在干尸贵族面前挥舞几下。 面对赤纳的坏笑,干尸贵族心下一突,一种莫名的恐惧盘绕在心头,叽的一声尖叫。但是为时已晚。赤纳三下五除二将干尸贵族身上的金毛剃了个精光,它如同一名没穿衣服的老太婆,眼中含泪,连连尖叫,用翅膀护住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地,不住颤抖。 “不要,不要啊,你个魔鬼。”干尸贵族尖声叫喊。 赤纳站在干尸贵族面前,仰天长嗥。 忽来一阵风,地上的金毛被吹得到处都是,可怜的干尸贵族,连它手中最后捡起的一些金毛也没能保住。赤纳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咕的嘲笑,便借风走了。 通过这几次的遭遇,赤纳知这世上无论是自身的天赋能力,还是通过后天修炼,有很多能力可以破掉它的隐身。不禁再次对这个能力反思起来,想通过某种办法,使隐身变得更加实用。便更加谨慎起来,不仅隐身,还将自己缩小,尽量不散发出妖力。 ------------ 第二十二章 破阵(2) 在路上,赤纳有些明悟。 在无名宫殿时,贺融身边环绕着肉眼可见的火元素。火元素有规律的转动,和干尸贵族的音波十分相像。 它心道:如果在水中丢一块石头,水面会产生波纹。这时,在水中立一根棍,波纹就会出现不规律的现象。想必贺融和干尸贵族能发现我,多半是利用了这种现象。熊黄用嗅觉找出我,变难用气流找出我,大汉用感知找出我,他们三个好防备,只需我收敛气息,静止不动便可。但是在战斗中,如何能做到收敛气息,静止不动?若想实践,又是难上加难,我需琢磨出个解决办法来。至于贺融和干尸贵族,一个是处于特定环境,一个是拥有感知类技能,遇到这种情况尚需小心应付。 赤纳想通了贺融这一节,心中舒爽,又想:北光这次让我来帮助烛龙,是否还有其他用意?就像前几次委派我的任务,皆有其中深意。 这次委派我出来,第一,可能是想让我帮助烛龙。烛龙是五灵门下一代传人,我若有恩于他,将来对我必有好处。第二,可能是有意磨炼熊黄。据我所知,火府有两位强者,以他们的实力,对熊黄而言确实是不错的对手。 顺着风,赤纳来到北光告诉它的地方。所幸,在干尸贵族之后,并无事故发生。 那是个阴气很重的低谷之处,日间见不到太阳,夜间见不到月亮,一般人很难找到此处。 洞穴里阴暗潮湿,丝毫不似能住人的样子。洞口被草木盖住,不将草木拨开根本别想找到入口。有几具白骨横于洞口,蛛网将白骨盖住,不踩到,根本发现不了这些白骨。赤纳在进来之前,看到山上有不少火把在移动,似是有人在巡山。那些人呼喝咆哮,像是有些武力的样子。它心中猜测,多半是为了寻找烛龙而来。看来他惹了不小的麻烦。还好,我在他们之前找到了这里。 北光有追踪之术,能清晰的知道每一个他想知道的人的情况。 当他知道烛龙遇险之时,自己又不得不在火府主持大局。对北光而言,火府的事情更重要,那里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一场血战,便自然而然想到了让赤纳代劳。况且赤纳有御风之术,如今御风术又大进了,东去天并山并非难事,便将营救烛龙的事交给了它。 但是烛龙并不知道赤纳来营救他。 他在入口处布下了天罗地网,是为了阻止敌人,不料也阻止了赤纳。赤纳苦于口不能言不能向里面传话,只好亲自试探龙潭虎穴。 赤纳在进洞之时便感到一股极强的阳刚之气,那是附着于阵法才散发出的气息,意欲阻止山中妖魔鬼怪而设置的。赤纳也属于妖物的一类。那股阳刚之气,令赤纳的妖力为之动摇,在它体内如巨浪般澎湃而起。 越往深处走压力便越强,联想到烛龙并没有这样强的力量,它便想到了法阵。 当初北光轻轻巧巧的一个阵图,捕捉到了恶灵。赤纳只是单单看了阵图的纹路,便觉得妖力被牵引而出。此时又见所布之阵,不禁感到一阵无奈与无力。胸中也生出敬佩之心,看来人类中确实是人才济济,区区一个阵图,便能让妖物受到如此大的限制。 若是普通的山怪野妖,遇见这种强度的阻力,虽不至于致命,但也会知难而退,心知里面有个高手,不惹事总是没错的。但赤纳有任务在身,它有不得不向前的理由。即便心中恐惧,也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向前走。 墙壁上的阵法克制了它的妖力,它每走一步,便会觉得妖力减少一分,到了最后,竟然觉得自己的妖力尽失。若是普通妖物,遇到妖力尽失的情况,早就转身跑了。但是赤纳不一般,即便感觉妖力尽失,它凭依然借着强大的信念依然向前走着。 这是烛龙正气能力的作用,融合了阵法所得。赤纳只觉全身颤抖,寒意从尾巴尖直冲脑门。心脏跳动加快,血流增速,双目赤红,发出一身冷汗,一步三晃,如同病入膏肓,仿佛每走一步都有被杀的感觉。一直走了二三十步。这二三十步,在赤纳看来犹如去阿鼻地狱走了一遭,忽觉压力一减。妖力如蜂回巢般回到身体之中,即便如此它还是心有余悸。 过了这道正气,赤纳觉得轻松许多。它并未破除,只是越过而已。心道:外面的人那么多,像是都在找他,我得快点,如果他死了,让我如何向北光交代。出来之前大话已经说下了,若不保他周全,我也无颜回去面见北光。 再往前走几步,壁上图画亮起了金光,在赤纳眼里,那一条条弯曲的线条像是活过来一般,生出一张张极其恐怖的脸。有的张牙舞爪扑向赤纳,有的咯咯奸笑,有的恐吓,有的尖叫。 再向前行几步,赤纳忽觉肩上一疼,如同挨了一刀。它回头看去,肩膀上鲜血淋漓,但它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是一种幻术,虽然很疼,却并不真实。赤纳受过的伤,比它吃过的羊还多,心中笃定这是幻术,便忍着疼痛,不去理睬。 忽然,刚才还漆黑的洞穴内燃起火来。顷刻间,赤纳坠入火海之中。强烈的高温烧光了它那身洁白的绒毛,皮肤被烧焦,大滴大滴的脂肪从皮肤表层滴落。它深深的感到一种恐惧之感,由心里想要退却。 赤纳紧咬牙关,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觉。 为了克服幻术,它打起精神,在自己前臂上猛咬一口,鲜血从牙缝中流出。真实的疼痛感驱散了虚幻的疼痛感,深吸好几口气,它才稳住激荡的妖力。若再如此下去,怕是它真的要妖力散失。眼前的火海缓缓退却,赤纳如同大战了一场,胸脯不住起伏。 通过这里,回身望去,只见壁上的阵图脱落,碎成了粉。 刚走没几步,赤纳只觉得空气中压力陡增。它心知这是真空的力量,能让他感到压力必是借助于阵法。它向前走了几步,压力更大。再往前迈一步已是很困难了,除非破了这个阵法。 在黑暗之中,赤纳双目放出绿光,将这一小片照亮。洞穴的岩壁上是扭曲的花纹,不用问,这是一种阵法。虽不及北光的高深,阻敌已绰绰有余。 赤纳心道:刚才的阵图,若非是烛龙在受伤的情况下草草留下,想必威力更强,不会让我这么容易就破掉。这个阵法肯定也是如此,情急之下留下的阵图,精细之处不足,定然留有破绽。 只要是阵法,便会有一个奇点,那奇点便是阵图的弱点。此处所设防备不会高,但也会有,因为奇点更脆弱,过高的能量都会令其崩塌。 赤纳仔细观察阵图的纹路,在纹路的尽头,它看见一颗墨绿色的宝石。若非赤纳视力极佳,是绝对找不到的。 它刚要将宝石取下,忽听洞外人声鼎沸,有人高喊:“这里有一个洞口,赶快去通知首领。我们已经找了他一个日夜了,附近的山都翻了个遍,他可能是藏匿在这里面去了。” 赤纳眼珠一转,心道:他们找到这里的速度也挺快,但是烛龙布下的阵法也不是那么好通过的,我先让他们来破阵。等他们精疲力尽了,我再出现,将他们一网打尽。于是赤纳便隐身缩小藏于洞顶上面。又担心这些人里有感知强的人发现自己,反正现在时间充裕,便舔了一口自己的血,默运妖咒,在自己周身一尺范围内布下一个结界。七只红色的符文,围着赤纳旋转。当然,这些符文只有赤纳可以看见。做好这些准备,赤纳心中稍安。 没过多久,只听洞外一女子问道:“有人进去了吗?” 一男人恭敬的回道:“回首领,暂时没有过多深入,这里有布了阵法的痕迹,可以确信里面有人,而且应该就是受伤逃跑的烛龙。现在正等首领们的示下。” 女子高声道:“好,先不要进去。这个人狡猾得紧,不知他又在这洞里布下了什么陷阱。他身受重伤,此时必是在运功疗伤。这样,我们在洞外点火,熏他出来。”又道:“去通知大哥二哥,就说找到烛龙的踪迹了,让他们速速前来。” 赤纳心道:好狠毒的女子,烛龙这下可惨了。我得找个好地方藏着,不然也得跟着吃烟。不知那阵法能不能挡住烟。它见这女子手提一柄剑,不像是个有很高感知的人,便悄悄来到洞外,找一处视线好的地方藏起来。 只见这个女子二十四五岁年纪,长相清秀,手里提着一把剑,站在原地指指点点,支使手下人干活。 有人答声“是”,便去准备引火之物。不一会儿,外面脚步声响起,一堆柴禾木棍被摆在洞口处。点起火来,扇风造烟。很快,洞中充满了烟,多余的烟顺着顶部飘到洞外,熏得那些放烟的人眼泪直流。 ------------ 第二十二章 破阵(3) 女子说话声音不小,她故意让烛龙听见,想让他知难而退,乖乖出来。 里面烛龙听了,不仅没慌,反而安心下来。若是他们直接破阵,他一点把握都没有。若是放火用烟熏,那些烟根本过不了真空那道关。这无疑是给烛龙增加了疗伤的时间。 里面的烛龙心中暗喜:看你们能有多少手段,待我伤势痊愈,咱们再战。 烟熏了有两个多时辰,天色微微放亮。女子有些坐立不安,不断催促手下人使劲扇。但是洞中一点动静也没有,飘出来的烟反而越来越多,呛得放烟之人眼泪横流。 一人抹着眼泪低声抱怨:“真他妈的倒霉,怎么让我们碰到这种活儿?” 另一人小声道:“可不是,好事哪儿轮得到我们。” “放了一宿烟,连烛龙的人影也没看见,莫不是不在洞中。” “别是熏死了吧?” “我看多半不在里面,不如你去回了首领,就说里面没人,咱们也好歇歇。” “要回你回,去了白赚讨骂。” “咱俩一块去。” 二人互相点了下头,来到女子面前:“首领,烛龙多半不在洞里,不如去别处找找。” 女子疑惑道:“不在洞内?你们两个进去看看。” 那二人脸色尴尬,道:“首领,洞内那么多烟。恐怕,进去也看不见什么。” “废物!”女子喝道:“动动你们的猪脑子,把衣服弄湿贴住口鼻,再用布条护住眼睛,打着灯进去。简直就是一群饭桶,我要你们何用!” 挨了一顿骂,那二人也不敢反驳,只好不住点头称是,女子喝道:“还不快去!站在这里等死么?”说着,她挥了挥鞭子。 “是是。”那二人赶忙应道。 二人低声咒骂:“水都喝完了,上哪儿找水去?死娘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记得不远处有条河,咱俩过去喝点水,休息一会儿。” “好主意。” 二人从河里打了些水,用湿衣服蒙住口鼻,匆匆赶了回来,那女子正要骂人,二人赶忙跑进洞中。果然将洞中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仔细找寻,也发现阵了图。却不知它是做什么用的,未敢轻易前进。 女子在洞外骂骂咧咧:“给我看清楚了再出来,否则一人赏一剑。一群饭桶,屁本事没有,还不愿意卖你那条贱命,我留你们干嘛使,出来之后自己撞墙死了算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废物!我还不如养条狗呢,狗见着主人还知道摇摇尾巴,你给它块肉,它也知道舔舔你……” 女子在洞外,越发骂得恶毒了,赤纳心中暗笑:是不是她在家里也这么骂她男人呢。 那二人听着直皱眉,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一人悄声道:“呸,她算老几!石老大都不像她这样对我们呼来喝去。” 另一人赶紧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命了?让那母老虎听见,可别连累了我。快干活,别理她,就当没听见。”正走到真空那段,这两人被压得寸步难行,烟熏得又难以忍受。额头见汗,实在是进行不下去,便返身出去汇报道:“里面不知如何,似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墙挡住了去路。连烟也过不去,都被无形无质的东西挡住了。” “两个笨蛋……”女子正要骂,山谷中突然出来三个男人。 赤纳看得清楚,这几人都是武士打扮,听说找到了烛龙,满面带笑的跑来。 一人问道:“小绿,烛龙在哪儿?” “呦,二哥呀。烛龙就在洞里,不知布下了什么结界,连烟也过不去。老大还没到吗?” 男子点点头,道:“管他什么结界,我们进去看看。这个混蛋,重伤老三的债一定要讨回来。小绿,你在洞外守着,老大在后面处理点事情,等他到了,估计我也擒住烛龙了。哈哈。” 说着,那男子大步走进洞里。虽然很呛,可他不像那些手下一样,只是微微皱眉,便进了去。 赤纳心道:看来他们还有援军!这个女子十足是个胆小鬼,只会呼喝别人进去,自己却怕的紧。后来的这几个人倒是该多留意些。他们破阵还需要一会儿,我先去把她大哥干掉,再回来不迟。若是等他们聚在一起,怕是更难对付。 赤纳有了自己的考量,便行动起来,沿着那几人来时的路,寻找他们口中的大哥。它又担心会错过,便分出一个分身来,乘风在天上寻找。 果然,没过多久,赤纳便见一人坐在石头上休息,三十三四岁的样子。他脚下踩着一头魔兽,已被开膛破肚,裂脑取灵,想必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大了。 赤纳定睛一看,这头魔兽正是先前跟它交过手的干尸贵族。想必是它不甘心,悄悄尾随而来,想趁赤纳不注意,抽冷子给它一下要命的。没想到赤纳左一窜右一晃就不见了,它正在这里等着,没承想把命丢了。 这男子姓石名绍夫,他来的路上,正看见这只干尸贵族在树后探头探脑的,不知在干什么。他让老二带人先走,自己处理这只蝙蝠,废了不少力气才把它解决掉。到现在,他也没认出来这头魔兽到底是什么来头。有点像干尸贵族,又有点像吸血鬼王。 此时正拿着灵源琢磨。感到有妖物靠近,锐利的目光刺向赤纳。他全身一震,眼中流露出激动的光芒。 “哈哈,这下可发财了。哪里来的雪狼?它可比烛龙重要多了。若是捉回去养起来,那才叫人羡慕呢。哈哈。”石绍夫在干尸贵族的尸体上割下一块肉来,抛到赤纳脚边,道:“饿了吧。吃,你吃。嘿嘿嘿嘿。” 赤纳一掌拍开,心中气愤,心道:可恶。我都没杀它,你竟然把它杀了,气死我了! “不好吃?你跟我走,天天喂你吃最鲜美的羊羔肉。”石绍夫满脸堆笑道。 赤纳真想骂他一句,贱。但是苦于不能说话,心中存了一口怒气,飞身扑去。 石绍夫闪身躲过,嘿嘿笑道:“嗬呦呦呦,好家伙。小小雪狼这么臭的脾气,来,老爷教教你见到高人该如何处事。哈哈。”石绍夫拎起一条铁索,铁索两头是一对白色的球,向赤纳抡了过去。球就是锤子,不知是用什么魔兽的骨头制成的,比钢铁还要坚硬十倍。赤纳闪开,它击在一块石头上,立时将石头击得粉碎。 ------------ 第二十三章 寒霜(1) 因赤纳是一只雪狼,价值不菲,人人都想拥有,石绍夫也不例外。况且近些年来,雪狼越发稀少,濒临灭绝。除北方惊现的天劫妖狼外,还未听说有其他雪狼存在,而今诈见一只雪狼,他岂能不兴奋? 他知道,雪狼都会有一种能力。而且,在通常情况下,年轻的雪狼,和老迈的雪狼实力并不强大。 不知道的人都认为,天劫妖狼是修炼多年的壮年狼。这一点,就连飞狼也深信不疑。但是赤纳只有七岁,离壮年还差十三年。雪狼的寿命通常会在五十岁左右,步入四十岁,便是老狼了。除非修炼为妖,寿命会无限延长,最终化身成人,这不知要经历几千年。 凡是妖物,都会经历这个过程。像赤纳这种出生没几天便吃了自己兄弟,修炼成妖的狼,实属异类,已然超出了世人界定妖物的范围。 而石绍夫自有他辨别雪狼的手段。 人们总结出以下几条来: 一是毛发,年轻的雪狼和壮年的雪狼毛发很亮,而老雪狼毛发脱落,暗淡无光。 二是泪痕,年轻的雪狼和壮年的雪狼没有泪痕,而老雪狼有。 三是牙齿,这是判断年轻和壮年的重要依据。年轻雪狼的牙齿是白色的,壮年和老年雪狼的牙齿是黄色的。暮年雪狼的牙齿,甚至会脱落。 四是耳朵,壮年和老年的雪狼由于频繁作战,耳朵大多会有损伤,而年轻的雪狼由于战斗较少,或是因为实力不足发生战斗就死掉了,基本不会出现缺少耳朵的情况。 五是嗥声,年轻的雪狼声音高亢而明亮,如清萧。壮年的雪狼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如洪钟。暮年的雪狼声音有气无力,而且基本不再嗥叫。 六是实力,通常情况下,通过战斗就能判断出雪狼的年龄。 七是骨龄,想要知道骨龄,前提是先要捉住雪狼才行,这也是判断雪狼年龄最准确的方法。 所以,石绍夫见到赤纳,便认定它是一只年轻的实力不强的雪狼。 这也是赤纳遇见的所有人类对手的通病。他们通常会以常理来推断眼前所见的事物,当然这并没有错,毕竟不符常理的概率极低。在这种几率很低的情况下,越是理性的人,越是会将特例排除在外。 见赤纳躲过这一锤,不仅身手敏捷,而且动作优美,恰似闲庭漫步悠然自得。并在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踩住了铁索,分寸拿捏的极准。石绍夫不禁吃了一惊,高手过招一叶而知秋。单凭它那两步走,便断定此狼并非平常雪狼。 石绍夫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脸色阴沉下来,道:“听说神影剑休落尘被一只雪狼所伤。他说是天劫妖狼所为,我本不信,那天劫妖狼远在北方,怎会来到此地?我本以为他是因为面子上过不去,不愿说出败于谁人之手,假借天劫妖狼之名。今日看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使我不得不信,没想到天劫妖狼也会出现在这里。我猜的没错吧!小家伙?” 赤纳嘴角撇了撇,浑身一抖身披冰甲,目光一寒,嗖的一声,一口冰刀喷出。身随冰后,一声爆吼向石绍夫扑去。 石绍夫急抖铁索,赤纳只觉脚下忽来一股力,将它荡飞而起。那股力甚是巧妙,恰在赤纳起扑之时而来。它本有一个向上的力,再加一个向上的力,扑出时便失去了准头,比它预计的略高些。就是这样,赤纳的冰刀并没有完全遮住它的身体,从冰刀的上面露出了脑袋。 石绍夫手腕一转,另一颗球飞出,急打赤纳的脑袋。而先前击碎石头的球,随着他急抖铁索,也从后面打向赤纳的背。可谓是一出手便不遗余力,前后夹击,让赤纳难以闪躲。 然而这次,赤纳并没有闪躲,而是身形暴涨,狼尾一扫,先将身后的球接下。脑袋一抬,伸出狼爪拍在了连接球的铁索上,算是解了骨球的威胁。但是,还不待赤纳有所反击,就在它拍在铁索上之时,铁索如蛇一般缠上了赤纳的爪子。 赤纳身在半空无处借力,更无处闪躲。铁索顺着爪子盘上了它的脖子,继而将它五花大绑的困住。 一击得手,石绍夫腰、腿、臂同时用力,带动铁索,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然将两丈高的赤纳带飞起来。轰隆一声,从这头,将它摔到了那头,这一下连山谷也随之震颤。呼啦一声,一大群鸟叽叽喳喳的被吓跑了。 还好赤纳有冰甲护体。它在空中尽力想挣脱铁索,见轻易挣脱不开,便死死抓住,尽量将铁索绷直,好让对手后招受限。落地之时,它是四脚先着地,虽在地上砸出个坑,但它并未受到伤害,只是脑袋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待它恢复过来,只见一颗骨球在眼前放大。赤纳勉强提起狼爪,在面前一挡。但是骨球力大,还是将赤纳打飞了出去。赤纳身在空中,铁索便跟了来,像包粽子一样,将赤纳缠了个严实,只露脑袋在外面。 石绍夫恢复往日玩世不恭的样子,哈哈笑道:“看我禽了你,去羞辱休落尘一番。那家伙一脸高傲的狗模样,不知见了你会是何表情!哈哈哈。” 这些事想想就好,赤纳若是这般轻易就能被擒,早就死了百八十次了。赤纳只需将庞大的身躯缩小,轻而易举就能挣脱束缚。但它并没有急于这样做。而是在等待时机,它可不会再像与休落尘战斗时那样莽撞了。即便是跟他硬碰硬,赤纳也不惧,但是这次有事在身,一定要找出一个速战速决,而又不伤到自己的办法出来。 在天劫妖狼的能力的情报中,它有一种需要时间,默念咒语的技能。这一点石绍夫当然清楚。因此,他见赤纳倒地,担心它会用咒语对付他。便快步走到它身前,拎起一颗骨球,抡圆了往赤纳脑袋上砸。 这哪是要擒住它?分明是要它的命! 石绍夫心想:谁杀不是杀!死在我的手里,也不算委屈了你。他心中畅快,大叫走运,不禁大笑出声,心道:别人大老远跑去不毛之地讨伐你,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辛辛苦苦一年半载的,连个妖狼毛都没见到。而我在家门口就能将你擒住,这就是命,不信不成!哈哈,痛快!痛快! 但是,就在他的骨球下落之时,却莫名其妙的打了个空,只在地上留下一个坑。 这只天劫妖狼凭空消失了! 石绍夫大叫不好,看也不看,回手打出铁索。两颗骨球带着嗡嗡破风声,围着他周身高速旋转。虽然应急手法妙到毫巅,可是已然来不及了。赤纳的狼爪毫不留情的,拍在了石绍夫的后背。 赤纳在来的时候用出了分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因为妖力不足,被石绍夫所擒也是情有可原。它在与石绍夫交手之际并没有将妖力回收,而是御风赶了过来,默运妖咒布下结界,隐身藏在后面的树林里。等待时机,要一击制胜。就在石绍夫所有注意力聚集在赤纳分身上时,正是一个偷袭他的好机会。 啪,一声脆响在山谷里回荡。赤纳一爪拍在石绍夫背上。石绍夫应声抛飞,身在半空,一丝血迹从嘴角流出。 按说,赤纳这一爪虽是偷袭,为了悄无声息和速度,没有用出神力和控冰。但是石绍夫也不至于只是流出点血。那一爪拍他身上,必能让他筋断骨折,内脏破裂。 在赤纳拍上的时候,爪子并没有入肉,而是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带起了一串火花。 是什么还能护住后背? 赤纳心道:莫非穿着铠甲?但那感觉又不像。 石绍夫深吸口气,啐出一口血沫,脱下上衣。一条锁链交叉于前胸后背,看来并不是铠甲。而是他的备用武器,赤纳的爪子正是打在了这个上面。即便如此,他的后背也是血肉模糊。也算是石绍夫走运,他也不是天天都带着这条锁链。锁链分量不轻,绑在身上又不舒服,只有在他出战的时候才会戴上。 今天前来捉拿烛龙,为三弟出气,烛龙身受重伤,并没多少战斗力,其实是不用带铁索的。但是在出门之前,他看那条锁链,孤零零的摆在兵器室,心中顿生怜悯。他轻轻地摩搓这条锁链,叹道:“你随我这么久,却无用武之地,对不住你了。”最后将它戴在了身上。没想到一时多情,却救了自己一条命。 他摘下锁链,握在手中。这条锁链没有锤,只是光秃秃的一条铁索。他长啸一声,声震四野。 赤纳暗道:打不过叫人了?也好,让他们都来吧,免得那些人破了阵,捉住烛龙。万一烛龙死了,我回去可不好交代。 老二那几人听见老大石绍夫的啸声便出了洞。 老二道:“老大遇到了危险,不知是什么东西,连老大都对付不了。” 一人道:“二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 第二十三章 寒霜(2) “不用。”小绿道:“这片山里,能伤到老大的屈指可数。就算打不过,他逃总是没问题的。” 听了小绿的话,大家都放了心。也是,老大那么大能耐,逃跑总是不成问题的。况且石绍夫平时玩世不恭,喜欢恶作剧,大家都心想:想必又是在戏弄我们。便没有人去接应石绍夫。 老二道:“烛龙这厮重伤了老三,我非抽了他的筋不可。仗着自己是北光圣人的门徒就能随便打人?我倒要抓他去到北光面前评评理。” 一人道:“二哥,这事本是三哥的不对。评理就算了,抓住烛龙我们就直接做了他。”说着比划了一个刀切的动作,道:“那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死无对证,还费那事评理做什么?真的去找北光评理,我们反而理亏,下不来台,看你怎么收场?” “嗯,没错。”老二道:“走,把烛龙捉出来。” …… 刚才赤纳给石绍夫那一下,让他受了内伤。而他眼前的雪狼又是在巅峰状态,他又舍不得赤纳跑掉,所以不得不叫人。比起烛龙来,天劫妖狼可重要的多。烛龙可以放掉,但是天劫妖狼务必杀死。 石绍夫擦掉嘴角的血,道:“天劫妖狼,你死定了,今日休想逃出去。” 他嘴上虽不饶人,心中却暗暗叫苦:大意了,大意了。天劫妖狼果然非同凡响!怪不得连休落尘那小子都伤在它的手上。暴离那厮去了北方,没让他遇见,算他走运。他要是遇到,还不定惨败成什么样呢!还敢大言不惭说要生擒它回来,真是不要脸。 赤纳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若是放在以前,它倒是逃不出去。但是今时已非往日,赤纳对本命五种能力的领悟又深了一层不说。单是五灵通神绝技给它带来的能力,就足以令它在任何情况下逃生了。虽然有很多人有能力破解它的隐身,但是也只是在一定范围内,出了这个范围,就算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破解隐身。 看来这些人的情报并未刷新,尚停留在半年多前。 这种情况也是必然的。雪狼在北方冰原普通军民眼中或许是神物,在高手眼中其实也就是个畜牲罢了。就算雪狼修炼成妖,也只不过比一般雪狼强些。因为妖物的修炼速度极缓慢,很多年才能晋升一个阶段。但是也很稳定,即便不用刻意修炼也能不断增长妖力。 从常理推断,天劫妖狼也就是那几个能力,比一般雪狼强,但也不会强很多。 赤纳见他叫了人,一方面放心了烛龙,一方面担心起自己。刚刚又用了分身,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再用。虽能分出几个假身,但假身作用不大,还会过多暴露自己的能力。 对方人多,自己只有一个,不用多,若是在来一个像石绍夫这样的高手。它也就别想活了。 但在赤纳看来,那几人虽强,也未必强过石绍夫去。在自己全力周旋的情况下,虽不说稳胜,稳逃还是可以的。况且他们还不了解赤纳的所有能力,仅限于他的五个本命技能和变大变小。就连分身他们也未必清楚,毕竟赤纳不是在两个分身同时在场的情况下和他战斗的。 为了尽量消耗石绍夫的力量,赤纳首先发起了进攻。从它脚下到方圆八丈之处,都覆盖上了冰。 先前它与寒冷邪的战斗,因为他们都是同属冰系,所以赤纳的控冰能力发挥不到极限。今天与石绍夫战斗,正好试试它新领悟出的冰魄·寒霜。 在冰上战斗,赤纳如鱼得水。而石绍夫却束手束脚,冰面极滑,而且在一个地方站立久了,还会将脚冻住,让他不能移动。他只好来回乱窜。 在赤纳发动控冰之时,石绍夫也想逃出这片区域。但是,冰并不是只从赤纳脚下发出,在它前后左右有八个方位同时出现了八处产生冰的原点。这些冰凭空出现,随着赤纳的移动,这八处原点也在移动。只要被赤纳黏上,就休想逃出冰魄·寒霜的范围。 石绍夫此时心里苦,被赤纳撵着打,他不得不收起那张欠揍的笑脸,认真对待起来。他面对赤纳的强势进攻,若一味闪躲也不是个办法,迟早会死在赤纳的“狼吻”之下。他大喝一声,铁索甩出抽向赤纳的脑袋。 此索来势刁钻古怪,它像一条蛇一样,曲曲折折,并不是直着过来。赤纳心知,这条索不能躲,不能挡。若躲,铁索变向,自然会追着它打,到时候,他后手无穷,自己就被动了。若挡,又会和刚才一样,被绑个结实。同样的错误可不能犯第二次,只能四两拨千斤,以巧劲破他的铁锁。 赤纳提起一口气,猛然拔高几分。两口寒气腾腾的冰刀喷向铁索前段和中段,将铁索荡开些许。身在半空狼毛根根倒竖,眼看着赤纳就膨胀了一圈。它的身体犹如陀螺般旋转而起,探出狼尾,嘭的一声击在了铁索顶端。借助这一击之势,趁铁索尚未追来,直奔石绍夫本人而去。 赤纳就像一道开刃的龙卷风,被它卷中,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由于刚才甩出铁索攻击赤纳,脚步稍停,立时便被冰冻住,冰霜延伸到他的脚踝。而铁索又被荡开,赤纳趁隙袭来。 这石绍夫果然有两下子,一击不中,又紧接着使出一招,石绍夫暴喝一声:“三头龙蛇·乱圈转。” 刹那间,那条铁索像活过来一般,本来是一条铁索,此时却分身为三,看上去真的是有三个蛇头,围绕着石绍夫急速旋转起来。 这本是女子使用绸带为武器时用的武技,原名为‘彩蛇之舞’,其形美,其质媚,其势柔,被绸带打到,就会被它牢牢控制住。石绍夫本身就介意学习师娘武技,再加上“彩蛇之舞”这个名字太不阳刚,就私下里把名字改了。而石绍夫用铁索施展出来,完全变了个味道,已无半分柔美的气质,反而添了刚硬之气,其与空气摩擦的声音,有如龙吟,腾腾阳刚之气,如龙潜渊,待时而动,欲冲天而起。 石绍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三条铁索,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就像一只大瓷碗将他扣住,丝毫不顾及体力的浪费。这严密的防守确实阻隔了赤纳的强攻。 他就是要拖倒同伴到来,再一举拿下赤纳。 如果它想逃,石绍夫也有办法缠住它。 赤纳看穿了他的心思。心道:耗时间!亏你想得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能转多久。 赤纳想到猫捉老鼠的游戏,猫捉住老鼠并不直接杀死,而是要先玩个开心,等玩累了,玩腻了才杀它。 只要石绍夫一转,赤纳便停止攻击。石绍夫不转,赤纳便继续攻击。石绍夫也是没办法,即便刚才赤纳一击,被他的铁索挡下,但是那一爪的余威尚在,自己也受了些伤。 按理说,石绍夫的真实实力不在休落尘之下,是在同一个层次上的人。因此不是因为石绍夫弱,而是因为赤纳比以前更强了。所以,石绍夫觉得应付起来很困难。若是赤纳先遇到的是石绍夫,它仍然要博一场生死。 由于冰面极滑,石绍夫旋转起来更加省事,旋转速度比往常练习的速度还要快很多。其威势难免会大许多,仿佛自己又强了。 心中舒爽,嘿嘿大笑,嘴硬的骂道:“狡猾的雪狼!若不是你偷袭我,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来来来,敢不敢钻进大爷的圈里来?大爷让你尝个新鲜花样。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㞞包,软蛋。哈哈哈,来呀来呀!” 比骂人,赤纳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赤纳为之气结,心道:欺负我不会说话!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真以为我破不了你这破锁链! 赤纳轻身接近石绍夫,提起妖力,不惜浪费。只见冰更厚了,空气更冷了,反射的阳光更刺眼了,表面更光滑了,铁索转的更快了,石绍夫觉得自己更行了! 嗤啦啦,冰在嗥叫。感受到了赤纳的召唤,地面的冰狂暴的涌动起来。 他正美着,心道:我就这样转,等我同伴来干掉你。反正你不会说话,更不会骂我无赖,只要你不还嘴,嘿嘿,我就不算无赖。 他还没高兴多久,铮的一声,四面八方,无数冰锥刺向石绍夫。 石绍夫叫道:“来的正好,正好检验这种速度下的三头龙蛇·乱圈转有多大威力。” 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似是急拨小弦。霎时,天空一片雪白,无数冰晶挂满树枝。如同二月里下了一场雪。 冰锥与铁索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若非石绍夫脚下的冰被他高速旋转而升华,变得比较薄,单凭他脚下的冰就能将他刺穿。但最可贵的是,赤纳只是一次发力,而冰锥却是源源不断。仿佛空间中的冰元素都在听它的调遣。 这时,赤纳已经开始趴在冰上打哈欠了。 而石绍夫则额头见汗,他只是不停的转,倒还没什么,一时阻击冰的攻击也没什么。但是时间一长,他便觉得力不从心。眼看自己的防御圈不断缩小,最后几乎是贴身旋转。三头蛇逐渐变为两头,继而压缩为一头。 “不好。”石绍夫大叫一声:“再这么下去,小命休矣。” 话音未落,一道冰锥趁隙而入,在石绍夫胳膊上留下一道伤口。他的动作稍慢,又是一道冰锥强入,刺破石绍夫的肩膀。 石绍夫忍痛,强提力气,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得被冰锥刺穿不可,于是他猛然一阵爆发,防御圈稍稍大些,一头蛇又变回了两头蛇。脚在地上重踏,飞身而起。 他人在哪里,冰锥就追到哪里。若是在他巅峰状态下,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但是现在受了伤,刚才使用“三头龙蛇·乱圈转”又十分浪费了体力。因此现在后力不续,被赤纳追得满山谷乱窜。险象环生,心中后悔不迭。 随着赤纳的移动,冰魄·寒霜也跟着移动,石绍夫根本逃不出它的攻击范围。冰锥越攻越快,有的在赤纳刻意引导下,向石绍夫的视觉死角处攻去,被他险之又险的避了开去。急的他连连大吼,呼喝同伴。 猛然,石绍夫眼前一道冰锥拦路,专等着他自己撞上去。石绍夫一阵心寒,欲哭无泪,心道:这是雪狼?怎的如此生猛?这天劫妖狼到底活了多少岁?怕是有上千年的修为了吧!亏我先前还要捉它,这下可真是被雁啄了眼睛。这件事,可要牢牢的保密才好。 铁索缠上一棵树,石绍夫借力改了个方向。他分辨出烛龙的藏身之处,心道:你们不来找我,我去找你们。妈的,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还不过来接应我?等老子回去,扒了你们的皮。一群混蛋。哎呀,又来了。 眼见冰锥就到身后,石绍夫猛然提速,躲过这一击。转个弯,向山谷方向去了。 赤纳看穿了他的意图,心道:去寻找同伴了。正好,大家一起上,免得我再一个个杀了。 赤纳没想到,自己的控冰竟然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它没有实战过,不知其威力到底如何。今日牛刀小试,用起来果然非常舒爽,令它信心大增,有勇气面对更多的敌人。赤纳心中暗笑:若是早些年领悟了这个能力,飞狼那厮岂有命在? 赤纳加把劲,撵着石绍夫就闯入了山谷。石绍夫大吼一声,吐沫星子乱喷:“都他妈的给老子死出来,天劫妖狼来了!” 老二在山洞里嘿嘿笑道:“出去就出去呗,还拿天劫妖狼说事,撒谎也不找个好的理由。天劫妖狼要是在这里,我拉泡屎加馍馍吃。” “哈哈哈哈哈。”一人道:“二哥,你要是肯吃屎,我就敢抽老大八个大嘴巴子。” “这可是你说的。”老二哈哈笑道:“能看见老大挨八个大嘴巴,我就忍一忍吃泡屎。哈哈哈。走,老大招呼我们出去。出去晚了,怕是你要先挨八个大嘴巴子了。反正烛龙也跑不了,这个壁画甚是古怪,我们都不懂阵图,老大进来必有办法。” ------------ 第二十四章 血泪(1) 石绍夫的那班兄弟,一共有六人,除老三受伤没来之外,老二、老四、老五,加上老六小绿算是都到齐了。 那些人出了洞,看见老大石绍夫被一只白狼追得狼狈,腮帮子差点掉地上。又见他满身是血,上衣也没了,武器也丢了,拎着一条铁索不时回身反击一下。不过没多大作用,一道道冰锥仍然不断的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这些人赶忙用刀的抽刀,用剑的拔剑。吵嚷着向赤纳围攻了过去。 石绍夫见来了同伴,心下一松,吼道:“快给老子拦住它,这是天劫妖狼,只要死的不要活的。伤了皮毛也没关系。” 这些人何曾见过老大如此不体面?只剩下一条裤子跑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输光了家当的赌徒,并且被暴打了一顿。想到他是被一条狼打的如此狼狈,早没了以往的神气,他们想笑,但又不敢。强忍着笑意,一拥而上。 这些人一来,便在石绍夫与赤纳之间组成一道光幕,将他们隔开,才算解了石绍夫的困境。石绍夫得到喘息,方调匀气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赤纳的冰魄·寒霜尚在,一条狼独自面对五人,赤纳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它并未率先发动进攻,而是弹出毒牙,静待时机,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放出自己的得意技——飞沙。 在飞沙的笼罩之下,除了这五位首领,其余的喽啰都自相残杀起来。连首领都有些心神恍惚,更别说这些喽啰们了。 他们只不过是普通人罢了,顶多身体健壮些,比一般人强些,练过一点武术皮毛来防身。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能力。投身在石绍夫的班子里,也只是希望在这个乱世之中,有个容身之地,混口饭吃罢了,更不会横尸街头,或是被山贼土匪打劫。真正的战斗,他们也只有干看着的份儿。 他们的梦想是成为像石绍夫这样的强者。但是他们上不起最好的学院,也没有传家绝学,更不会有哪位高人突然拿着一本秘籍找上他。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成为强者只是个梦,但是谁都没有放弃过这个梦想,虽然年纪大了些。这个梦,不仅他们要做,还要让自己的子子孙孙延续下去,没准哪一代是个骨骼精奇的练武奇才也说不定。 所以,为了这个梦。在首领们卖命战斗的时候,他们也会勇往直前的往上冲,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孬种。 不过,最后的结果往往是好心办坏事,弄得自己深陷窘境。 这些喽啰全都双目赤红,他们觉得自己能抬起一座山。 赤纳的飞沙进化到这种地步,可以激发出人类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兽性。他们嗷嗷乱叫如同野兽,互相厮杀在一起,丝毫不留情。哪里还有同袍战友的情谊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只见一人噗的一声,将剑插进了亲兄弟的大腿之中。他兄弟也不甘示弱,嗷一声大叫,抱着哥哥的脑袋就啃他耳朵,耳朵掉了,溅了他们一脸血。 这时,惨叫之声此起彼伏,不知又有几人掉了耳朵鼻子。 喽啰们参战只是送死。赤纳的飞沙效果石绍夫等人都清楚,不用石绍夫下达命令,老六和老四便将这些人一一踢出飞沙的攻击范围。其余三人则是怒视赤纳,严阵以待。 只听黄沙之外,惨叫之声四起。有的被挂在树上,有的头朝下扎在泥里,费了好半天劲才把脑袋拔出来。 有的揉着屁股喊:“哎呦,我的屁股。” 有的回身看去,骂道:“妈的,谁在踢我。” 有的猴儿似的捂着屁股乱跳:“啊~谁的脚丫子这么尖呐。” 好在,这些人都还活着。 赤纳的飞沙也比以前更强了,不仅杀伤范围更大,有的意志力薄弱的人,会在飞沙之中完全丧失自我。若非有人将他们救出去,即使他们只剩下一人,也会累死在飞沙之中。赤纳从不介意多死一两个人。它可能会放过妖兽、魔兽之类,但是人类…… 它视人类的命还不如这些猛兽。 待这些人回过神来,见自己在飞沙之外,回想起刚才失去自我的场景,都一阵心寒。忙找个藏身之处,或是树上,或是山洞里躲起来。 那对互相残杀的兄弟抱头痛哭。 “老大,这真的是天劫妖狼?看上去好年轻啊。”老二问道。 “废话,还记得休落尘被天劫妖狼所伤之事?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除了天劫妖狼,还有哪只雪狼能这样强!”石绍夫气道。 老二哈哈一笑:“我记得暴离那货去了北方要抓天劫妖狼,恐怕是白跑一趟了。哈哈,开心。” 石绍夫道:“开心你个脑袋!仔细你那吃饭的家伙被天劫妖狼拧下去。” “哎哎,老大,你看你看。”老二碰了碰石绍夫的肩膀道:“它就一颗武器牙。” “是啊,我怎么没注意。那颗牙定是被人斩断了,要么就是小时候撞掉了。不过它的样子真滑稽。哈哈哈哈”石绍夫咧嘴大笑。 休落尘当然没说他斩断了天劫妖狼的牙。当今,天劫妖狼已被炒到天价,哪怕是它身上的一部分,也是价值不菲。休落尘不想张扬,他只说自己与天劫妖狼偶遇,被天劫妖狼所伤,却没说获得狼牙之事。 赤纳听到这里心里怒火中烧,在嘴上被别人欺负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它本就觉得被斩断一颗牙是奇耻大辱,又被这群人说出来取笑,简直太丢狼脸了。气的赤纳狼脸变得更加凶恶,强忍怒气,狼爪深深地抠在冰里。 突然,石绍夫脸色一变,玩世不恭的样子转变为一脸严肃。“杀!”他一声断喝,五人得令,如同装了弹簧一般,石绍夫的话便是他们的机关消息。五人一拥而上,将赤纳包围个严实,兵器全都向赤纳身上招呼。 他们五人之中,除了最厉害的石绍夫,就数老二丘占武最强。石绍夫受伤,他便挑起大梁做了主攻手。石绍夫反而退居二位,用铁索骚扰赤纳。 赤纳若怕,也不会跟来,这五人确实厉害,它还是有必要大战一场的。决不能让这几人轻易进洞,破了阵,烛龙就危险了。 在赤纳眼里,烛龙的命还不如根腔骨值钱,回去无法复命才是它所看重的。 刀剑是这个世上最普遍的武器,一种人用剑,被称为剑客,一种人用刀,被称为刀客。剑以气为先,刀以力为主。 丘占武便是个善于以气御剑的人。他一剑向赤纳眼睛点来,剑尖亮起一团光芒,剑气喷薄欲出。在他出手之后,石绍夫运索如鞭,击向赤纳的脚腕,若被抽到,便会被缠住,这是石绍夫的一贯打法。其余三人则是刀剑齐施,一并杀向赤纳。 别看石绍夫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认识他的人,都十分佩服他。心胸宽阔自不必说。往往复杂的战斗有他加入,就会变得简单,只要被他的铁索缠上,敌人就如待宰的羔羊。 赤纳情知,虽然丘占武是主攻,可是真正的强手还是石绍夫。但是那一剑来势汹汹,它不得不防。其余三人虽不及老大和老二,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这五个人从五个方向攻击赤纳,应对稍有不慎,便会被铁索趁虚而入。好在它脚下还有冰魄·寒霜,以现在的能力虽不能做到同时攻击五人,但是可以做到同时防御五人。 赤纳的头向上扬起,用狼牙撞上了丘占武的剑,暗运神力,咣当一声将丘占武震飞出去。丘占武的剑嗡嗡直响,手抖得如同癫痫一般。顺带着,整个膀子还有半张脸也不由自主的扭曲起来。他不得不先将剑丢掉,待不抖了再去拾取。 赤纳的其他能力都有进步,神力也没有原地踏步。 此时,神力不仅更强,在它的力量当中还带着震颤的效果。以前没有用出,是因为它觉得没有必要,毕竟附带震颤还是要耗费妖力的。要是当初与休落尘那一战,它拥有震颤的能力,赤纳也不会掉一颗牙。 妖力是它一切能力的根源,能省则省。有时宁可受伤,也要保留妖力。因为有妖力,它就有活命的本钱。而受了伤,总会养好的,命丢了,说什么也回不来了。这也是为什么有时赤纳明明可以运用妖力提高防御,从而挡住对手的攻击,却偏偏要选择受伤的原因。 狼尾,狼爪同时击出,挡下了其余三人的攻击。 赤纳这次攻防的重点还是放在石绍夫身上。它只打定一个主意,别看你人多还是人少,最强的总归是最强的。即便石绍夫故意示敌以弱,也只是假象而已。若被这种假象蒙蔽,十条命也不够丢的。 所以,它将大部分妖力用在了石绍夫身上。连喷三口冰刀,外加七八条冰锥,才算将石绍夫阻击在外。它的判断一点也没有错,石绍夫不是主攻,但他是主控。比主攻还要恐怖的角色。 一牙,一尾,一爪,三口冰刀,一连串的动作,说时迟那时快,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击退这一波攻击,赤纳算是尽了全力。 石绍夫叫道:“急攻。” 五人稳住身形,翻身又上。这次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不止,在冰上,他们化为五道幻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围着赤纳乱打。 ------------ 第二十四章 血泪(2) 因为赤纳把重心倾向石绍夫一边,身上难免被刀剑砍伤,但都不是要害。 可是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赤纳爆吼一声。冰魄·寒霜散发出氤氲的白气,空气温度急剧下降。众人的脚下震动起来,铿锵之声大作,一条条冰锥源源不断的从地面上突击出来。 石绍夫命令道:“以防御为主,耗死它。” 五个人围攻赤纳,虽是在飞沙之中,赤纳也不能像刚才追赶石绍夫时一样得心应手了。而且一心五用,妖力飞快下降。很快它便觉得有些吃力,因为冰锥出来的速度,赶不上被斩断的速度。 他们见冰锥稍缓,便急攻一轮。见冰锥稍急,便缓攻多守。战术上极其狡猾,目的是消耗死赤纳。 这种情形,似是猫和老鼠换了个位置。 石绍夫见赤纳左支右绌,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哈哈大笑,高声喊道:“大快人心。刚刚你是怎么对付我的!现在也让你尝尝这苦头。” 赤纳心头气苦,一对一你们无一人是我的对手。就因为我是雪狼,如果我是人,你们还有脸来围攻我?早被旁人笑掉了大牙。可恶! 它心中憋屈,便不遗余力的使用妖力。 “吼”赤纳一声雷吼,周身寒流涌动。咔嚓一声巨响过后,冰面破碎。冰魄·寒霜化为无数把一寸来长的小冰刀,嗤嗤嗤嗤,带起破风声向四外暴射而出。 这只是赤纳与五人之间的冰,冰魄·寒霜的范围可不止这么小。在五人身后,同样冰面破碎化为冰刀,敌我不分的向中间射来。 身后寒气如潮,听着破风声,石绍夫一惊,这天劫妖狼不要命了。连自己也攻击!我可不陪你一起死。 赤纳又不傻,自己的能力怎能伤到它自己,那些飞来的冰刀落在石绍夫等人身上确实能让他们受伤。但是落在赤纳身上,这些冰便如融化了一般,拼接在赤纳的身上,化为它的护体寒冰。 漫天的冰刀,像雨点一样在空中乱射。 石绍夫等人被淹没在黄沙和冰刀之中,只听兵器与冰碰撞之声如雨打荷叶。 “快布铁桶阵。”石绍夫挥舞铁索,急道。 但是飞沙之中视线不清,只能听声辩位。可是声音又如此嘈杂,连他的喊叫声都被淹没,更别说听声辩位了。 除了石绍夫以外,没人能分辨出伙伴的位置。石绍夫大急,若是再这样下去,非得有人死在冰刀之中不可。 石绍夫勉强能挡住,老二等人手脚稍慢的,已经是个个带伤。小绿和老五更是遍体鳞伤。在冰刀之中哇哇痛叫。 他们也看不见人,不住地喊同伴的名字,也没人回应。 小绿心想:完了,难道就这样死了吗?她手中的剑又慢了一拍,身上便多出几道伤口。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流血过多致死。 面对死亡,小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喊道:“老大我不成了,你们一定要活下去,帮我报仇。” 正在她忍受不来刀割的滋味,提剑刚要抹脖子自杀的时候。只觉腰间一紧,腾空而起,撞上了一个宽厚的肩膀。一阵噼里啪啦的碰撞声过后,冰刀的攻击也算过去了。 冰刀一过,小绿定睛一看,她被四条壮汉保护在中间。大哥、二哥、四哥、五哥将她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她本以为自己受伤最严重,而她眼前却有个血葫芦似的人。 这是谁呢?小绿仔细分辨才看出来,这人正是石绍夫。见他还有活气,受的伤也只是皮外伤,方放下心来。 正在众人万分危急的时刻,石绍夫放弃了自身的防御,甩出铁索,将四人拉到自己身边。 石绍夫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虽然保住性命,但是满身是血,样子非常恐怖。面色阴沉,略低着头,眼神如电,撞向赤纳的目光,平静道:“好一个天劫妖狼。好,好!”他表现的越是平静,心中越是愤怒。 他的伙伴看他这幅样子个个噤若寒蝉,等待指令。他们心中都清楚,这是石绍夫要拼命的表情。这天劫妖狼要倒霉了。上次他出现这个表情的时候,对手被他的铁索抽的支离破碎。不知这只雪狼会有什么下场? “布五行绝杀阵。”石绍夫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握着铁索的手咯咯作响,手一抖,缠在四人腰间的铁索松开。 丘占武等人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下头。这五行绝杀阵威力无穷,五人以上就能用。以前只是演练过几次,并没有真正运用过。他们也想看看,在对敌之时能发挥到什么程度。 五人各自走位,站成一个“十”字。石绍夫居中占土位,丘占武在前占火位,小绿在后占水位,老四老五在左右,分占金木。 赤纳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如何布阵,它也想知道阵法在实际战斗中如何应用,因此没有去阻拦。它不知这个阵法的威力,见他们简简单单走了个位置。心中纳闷:这就算是个阵了?也不见如何神奇。不过他们肯定不会无的放矢,我还是提高警惕的好。 赤纳向后退了几步,藏进黄沙里,偷偷观察他们的动静。 只见那五人,站成这个阵法之后,不知又用了什么秘术,五人闪烁着青黄赤白黑不同的光芒。不多久周身气流澎湃涌动,竟从内部将飞沙赶开一些,创造出一处不受飞沙干扰的空间。 赤纳藏在飞沙之中看得清楚,也感觉得到他们的气势瞬间拔高,所有人都散发出和石绍夫一样强大的气息。这五个石绍夫又似一个整体,就像他突然强大五倍一般。在飞沙之中,赤纳也不禁倒退两步,满腹狐疑。暗道:果然不是随便说说,若是刚才就用出这个阵法,我一点机会也没有。 石绍夫严阵以待,沉声道:“天劫妖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受死吧!” 一股强大的气息,从石绍夫身上散发而出,飞沙被这股气息削去一半,石绍夫这边露出了天空。赤纳一方则依旧是黄沙翻滚。但是飞沙在慢慢地被蚕食着。 即使是赤纳也不禁倒退两步。这气势实在是太强了,它根本就不是对手。但是,赤纳很想试试。它很想知道阵法能强到什么地步,它自己又能到达什么地步。 赤纳心中痛恨那些要杀死它的人类,不甘失败的心情使得它心中升腾而起一股豪气,它仰头看天嗥叫一声,不禁悲怆的想道:我赤纳本就是个异类,现在天下人,人人得而诛我。北光于我如再生父母,烛龙是他的弟子,就算死,我也不能让这些人伤害他。况且以后大战必不可少,我若是逃,又能逃到什么时候去?世界虽大,并无我的容身之地。若我的命运合该被他们诛杀,便在此地,做个了断,一死了之,一了百了,也不用再去做什么人了。若是命运使然,我不该就此死去,那么天下之大,我非要闹他个天翻地覆不可! 收回飞沙,赤纳一声低吼,借着一阵风,离地二尺鼓足妖力,身形暴涨而起。借助周身阵阵寒雾,它如出云之神狼,半掩身形,让石绍夫等人捉摸不透。 硕大的狼头上长出两条如刀般的冰犄角来,“吼吼吼吼吼”,赤纳每吼一声,信心便增大一分。连吼五声,犹如五狼咆哮,五枚硕大的符文围着赤纳缓缓旋转。 它猛然向石绍夫等人撞去。 石绍夫一声冷哼,凭借五行绝杀阵他有信心干掉天劫妖狼。挥索如鞭,朝赤纳脑袋抽去。 赤纳咬牙心道:你是五人,我是五狼,我们以五对五,公平的紧。默默祝道:兄弟们,祝我一臂之力! “呼”,一声呼啸,带起一浪接一浪的风沙,赤纳撞上了石绍夫的铁索。 只见一索一狼在半空之中互相角力,谁也不肯先收力。 赤纳神力虽强,也比不过五人之力;坚冰虽硬,也抵不过精钢的铁索;狂风虽急,也吹不散五人的阵形;飞沙虽浓,也迷惑不了五人的眼睛;妖咒虽诡异,也伤不了五人分毫。 但是,神力、控冰、御风、飞沙、妖咒,放在一起,赤纳如同获得了额外的力量一般。五条虚幻的狼一同扑出,神力扑向了老四,控冰扑向了老二,御风扑向了老六,飞沙扑向了老五。最后是赤纳的本命妖咒,它连吼六声,六道血红的符文,啪啪啪啪啪啪,印上了石绍夫的胸口。 与此同时,赤纳头上的冰被铁索击碎,嘭的一声,一团血花在空中绽开。它整个狼身倒飞而出,撞倒一大片树,在地上留下一条壕沟才停下。它的身体恢复到原本大小,口鼻出血,四肢抽搐,好一会儿才停止。躺在地上平复了会儿,它睁开狼眼,看着石绍夫等人。 别看那一击将赤纳抽飞,还伤到了它的神经。石绍夫等人也受了不轻的伤,因此无人追来。而且石绍夫的手下们已经看傻了,赤纳召来的那场狂风,吹得他们东倒西歪不说。单是最后的撞击所散发出的余威,就令几个意志力薄弱的人晕倒过去。所以这些喽啰也不敢上前去追杀赤纳。 石绍夫被六道符文击中,虽不见内伤外伤,但是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 丘占武被控冰击中,血肉模糊,趴在地上直哆嗦。 老四被神力击中,十成骨头断了七成,治好了也是个残废。 老五被飞沙击中,黄沙从他的口鼻眼睛耳朵里往外冒,停止了呼吸,已经是具尸体了。 小绿被御风击中,她的情况是最好的,只是刚刚被冰刀击中,受了不少外伤,无性命之忧。但是由于能力不足,无法消除冲入体内的风元素,因此一时闭气,憋得满面通红。 石绍夫看见天劫妖狼睁开了眼,虚弱的道:“六妹,我们先撤。等它缓过气来,我们都得死。” 小绿泣道:“五哥断气了……” 石绍夫勉强抬起手,只抬起二寸又没了力气,道:“这个仇,我们将来再报。” 石绍夫看得清楚,老四废了,老五死了,老二老六伤了,自己被封印了力量,不知要多久方能恢复。心中懊悔,若非自己贪图天劫妖狼的皮毛,还低估了它的实力,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眼看天劫妖狼在回力,能动的人都无法破开它的防御。再过一时半刻,等它回了力,这些人都得死。 其实不是石绍夫等人的实力不强,而是因为他们的阵容是由五人组成,而赤纳本身就是五条狼,它的潜力无限。他们用阵将五人的能力联合在一处,显然比不过本身就是五条狼的赤纳。 是人,心中就会有自己的小秘密,多多少少会有些隔阂。无论多么亲密的人在一起,力量也不可能完全用到一处去,力量或多或少会有损失。 但是赤纳就不一样了,说它是五个,其实也可以说它是一个。它和它兄弟的力量可以完全拧成一股绳。 其实赤纳也是第一次将五种能力糅合在一起使用,以前它就有这个想法,但是没这个能力。今日搏命一击,临危强攻,效果之好,出乎它的意料之外。 那时候,就好像自己的灵魂被撕裂了一般,瞬间失去了四种能力,虚弱感袭来,就像在每月初一一样。 它看见自己兄弟的影子从自己身体里扑出,它们和赤纳一样强壮,一样的狼牙,一样的狼眸,一样的鼻子耳朵,一样的爪子尾巴。 所不一样的是他们的神态。或冰冷,或威武,或轻盈,或柔和。赤纳的眼中绽放出光华来,它的心情无比激动,它甚至有一种幻觉,认为兄弟们没有死,而是存留在它的身体里。 随后,它睁开眼睛,看着兄弟化为流光返回自己的身体之中。虽然虚弱感消失了,恢复了往日的力量,但是心中却无比空虚。它舍不得它的兄弟们,坚硬狼眸柔和下来,泪水湿润了眼珠。 赤纳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一点胜利的兴奋心情也没有。 待石绍夫等人走后。良久,它才从失落感中恢复过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色的淤血,调匀气息,一步三晃地走向烛龙的洞口。 ------------ 第二十五章 回首(1) 北光托付它的任务是让它帮助烛龙,保护好烛龙,并把治伤灵药交到他的手中。如果说击退石绍夫,算是保护了烛龙,剩下的任务就是把药送给他了。 若想将药送进去,洞里的阵图,它还得一一破除。 它本想让石绍夫的人破阵,等他们破的差不多了,自己再突然出现偷袭他们,坐收渔利。那时候想得很好,但是实际上行不通。先不论石绍夫他们的实力如何,单是里面空间狭小,烛龙在里面疗伤,如果石绍夫等人有意杀死烛龙,他绝对是必死无疑。烛龙一死,即便它将石绍夫等人都杀死,也失去了此行的意义。 事情到这种地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即使赤纳是在重伤之下,也得提起精神探一探这个洞了。那么接下来的对手,将是它要保护的人。 赤纳又咳出一口血,刚才那一下伤的不轻,若非内脏和筋骨的恢复能力极佳,它早就因为筋断骨折而瘫痪,到时候只能等死。即便如此,受伤依旧是受伤,恢复虽快,也不能和平常状态相比。 在先前与休落尘的战斗中,赤纳之所以受伤比这次重。一是它当时没有现在强。二是休落尘的重剑给赤纳造成的伤害多半是粉碎性骨折,有的已刺出表皮,骨骼错位严重。因此,就算赤纳恢复力强,也无法将严重错位的骨骼在短时间恢复。而这次与石绍夫交手,全是骨骼断裂,并未造成粉碎或严重错位。 前一夜赤纳破阵之时,烛龙便感到有妖物前来。阵图上面附加的是他的能力,与他心灵相通,若是有人触碰,他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第一阵“正气”很快就被破了,他心中大惊:这座山里还有这样强大的妖兽?一瞬间,他额头见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握剑,目光炯炯的看着通道。良久,只觉得又有几个人来了。烛龙心中疑惑,后来又听到小绿的喊声,他更是觉得大大地不妙。 但疗伤是需要时间的,也不能着急,没办法,他只好按部就班的疗养。一刻也不敢耽误,他心知,自己多恢复一点,就多一点生存下去的可能。 到了这时,不禁后悔平时不够用功,其实他已经算是很刻苦的了。想起师尊,一有时间就去打坐修炼,而自己连师尊一半的刻苦也没有。不禁暗暗发誓:若天可怜见,让我烛龙活下去,我必用出往常十倍的功夫,刻苦修炼,早日成为师尊那样的强者。为天下除尽恶人! 烛龙受了内伤,以他的能力至少要调养半个月才能康复。然而,这半个月的时间是他极难活过的。 山中魔兽只算是小角色,石绍夫等人才是他最大的敌手。况且来时匆忙,粮食和水,也没有备足。若石绍夫等人围而不攻,待他水米耗尽,再一举将他拿下。那时,烛龙只能束手就擒。他只是想在这里先短暂调养几天,待伤好转一点,赶快离开这里,投奔到某位同门家去慢慢疗养。 没想到,只在这里调养了一个白天。晚上便有妖物破了第一阵,再后来知道石绍夫等人也来了。外面似乎有一场大战,隐约间,他听到“天劫妖狼”四字。心中骇然:那只雪狼竟然跑到这里来了?定是它破了我的阵。狼的鼻子很灵,更何况是天劫妖狼!它定是知道我在这里,是来寻仇的吧?算算时间,以它的能力也定然拔除了我的火毒。 不过庆幸的是,天劫妖狼好像和石绍夫等人打了起来,后来他再也听不到声音,似乎都走开了。 烛龙心道:以天劫妖狼的实力,它肯定不是石绍夫的对手,怕是已经被石绍夫杀掉了。也好,也算是为天下除去一害。藏身之地已经暴露,他们没有进来,定是因为有人受伤先去治疗了,或是去处理天劫妖狼的尸体,那可是人人都想得到的宝物。等他们处理好,或是约好人手,一定会再次前来。我还得抓紧时间疗伤,最好这两天就能出洞逃遁。 不久,正在他专心疗伤之际,忽觉有什么东西破解了真空的阵图,烛龙不可思议的睁开了眼睛。因为这个破阵者,是一开始到来的妖兽。 “天劫妖狼!”烛龙低声念出了这四个字。心中一片惨然,这说明石绍夫也不是它的对手。 心道:若是落在石绍夫手里,虽难以讨好,但是我占着一个理字,活下来的机会很大。若是落在天劫妖狼手里,我只能沦为它的食物了。妖狼多诈,老奸巨猾,骗得天下人去北方讨伐你,自己却藏在这里,把天下的英雄耍的团团转。 当然这些都是烛龙自己的主观臆断,按常理而言这样想没错。 到了这种地步,烛龙只好听天由命。先不管天劫妖狼,抓紧时间闭目疗伤,能多恢复一分,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赤纳进洞不久,很快便找到真空的奇点,将之破除。此时它的妖力所剩无几,为了顶住真空给它带来的强大压力,它已是将最后那点妖力用尽。趴在地上喘息几声,实在是走不动了。此时若是来个人,三下五除二就能收拾了它。心道:待恢复了妖力再继续,若强行破阵,人没见到,自己先命丧于阵。 便闭目假寐,偶尔双耳转动一下。 在此之前,远在火府的熊黄已经完全恢复,跳起身来,神采奕奕的,丝毫不像昨日才受了伤的样子。 屋子里来了七八人,席地而坐,各自表情凝重,不知正在谈论些什么。这些人中他只认识孙志宽一个,此时孙志宽正看向门外,一脸凝重。 见北光正在交谈,熊黄跳起来惊喜道:“你还活着呢!” “怎么?很希望我死吗?”北光笑问道。 熊黄连连摇手:“不是不是,你这么有意思的人,我当然不希望你死了。怎么回事?街上乱哄哄的。”熊黄好奇的向外面看去。 只见外面沸沸扬扬,分成两个阵营,左边几百人,右边几百人,加起来一共一千多人。个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将北光的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熊黄吐了个舌头,拾起盾,抖了抖威风,回头看着北光。意思是请示北光要不要打出去,北光向他招招手,道:“你先坐回来。” “哦。”他虽答应着,却没有坐过去,而是透过门缝,向外面看去。 左边那群人的首领是寒冷邪,右边那群人的首领是黑烟囱。他二人斗了很多年,而此时却并肩而立。 就在昨晚,寒冷邪与孙志宽交涉失败,思考了一夜,下定决心去找黑烟囱合作。他早就知道孙志宽一直藏在火府,只是没有挑明,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动静。论城府,在火府里的三个强者中他属第一,当然实力也不次。这才是他最可怕之处。 先前,寒冷邪一直留着孙志宽。一是想找机会挑拨孙志宽与黑烟囱的矛盾。二是想,若有可能暂时与孙志宽联手,先干掉黑烟囱,然后再收拾孙志宽。毕竟这三人中,寒冷邪与黑烟囱的实力不相伯仲,孙志宽则是稍弱一些。 在昨日与赤纳动手之后,他十分准确的判断出火府来了个不好惹的人物。他只需到街上一打听,便得知这几日只有北光一伙人进城。 他不似黑烟囱和孙志宽那样短视,一下就想到了,老头才是真正的强者。熊猫虽然不弱,比起那个老头应该还差些。但是他也没有掌握所有情报,大多是猜测。他只看到了孙志宽从北光的房间里出来。便在孙志宽身后悄悄的跟着他,他想让孙志宽取代黑烟囱的位置,那样还可以少些打斗。便假装偶遇,想说服孙志宽,与他联手,干掉黑烟囱,干掉老头、雪狼和熊猫。 他们这么多年互相掣肘着,其实是因为他们三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能活一个。 但是孙志宽是个犟种,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认定的死理,死也不变。他认定寒冷邪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自认自己是个好人,便不愿与他为伍。 这些年,寒冷邪与黑烟囱打的厌倦了,他本想退出,奈何他二人必须死一个。但是孙志宽的情况又有些特殊,若是将孙志宽扶上位,除掉黑烟囱,自己退居二线,也未尝不可。 所以寒冷邪一直留着孙志宽没动他,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的特殊性。如果他想除掉孙志宽,孙志宽有十条命也不够用。最简单的方法,是将他的藏身之地散布出去。这样,即使自己不出手,黑烟囱那个愣头青也会干掉他。即使侥幸让孙志宽逃了,自己也能趁机补刀杀了他。 这几年他苦苦参悟自身能力,可以说是已经到了很恐怖的程度,一是为了防备孙志宽,二是为了除掉黑烟囱,他不得不苦苦修炼。但是孙志宽好对付,黑烟囱难对付。黑烟囱也有自己的能力,实力一直与他不相上下。 即便二人的命运是你死我活的死敌,但是在这个时候,寒冷邪还是放下了这层关系,主动找上了黑烟囱,叙述利害,与之联手。 ------------ 第二十五章 回首(2) 天还没亮,寒冷邪就到了黑烟囱家门前,不等通报,径直进去。小弟们抽出刀子,寒冷邪走一步,他们就退一步。寒冷邪冷哼一声,吓得这群人倒退出七八步,人撞人,摔倒一片。 寒冷邪高喊道:“老鬼,出来。” 黑烟囱原名墨鬼婴,他与寒冷邪本是同门,因此知道他的底细。而全城的人,并不知他的大名,只见他天天叼着个黑烟袋,便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黑烟囱。 墨鬼婴正在客厅里喝茶,听到寒冷邪叫自己的老鬼,他颇感惊奇。往常,寒冷邪前来挑衅之时,并不唤他出来,而是直接一剑斩来,不是劈坏自己的房间,便是杀几个人。他去挑衅寒冷邪时也是如此。况且还没到决斗之日,他怎么就不请自来了? 黑烟囱心道:今天一反常态,称呼我为老鬼,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这个人狡猾多端,不得不防。 他不禁想起小时候,他称呼寒冷邪为小邪,寒冷邪称呼他为小鬼。而如今我们都人过中年,有多少年没有叫过对方的姓名了?那时候当真是一段开心的日子,但是那种快活的日子,从那里出来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黑烟囱抛开这些不再去想,冷冷地步出门外。 “哼哼哼,寒冷邪。别来无恙啊。今日是不想活了?特意来送死来了!”墨鬼婴叼着烟斗道。 “今日不是来与你打架的,是来和你商量事的!你没见这城里来了个高人?”顿了顿寒冷邪见黑烟囱没有接话茬,接着说:“怕是冲你我二人而来的。” “哈哈哈哈。”墨鬼婴一阵狂笑:“高人?你是说那个熊猫?已经被我重伤,想必活不过今日。老头也被压死,一点活气都没了。要打,老子陪陪你,不打赶紧滚。少在我面前耍花招。你有什么伎俩我还不清楚?” “墨鬼婴!老头和熊猫都没死,熊猫的伤,现在很可能已经痊愈了。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是动作慢了,可能会丢了命。”寒冷邪冷声道。 墨鬼婴狐疑道:“你说说是什么样的高人?有那么严重?哼哼,如果我死了才对你最有利,你有这好心来管我死活?” “老头、雪狼和熊猫。”寒冷邪沉声道。 墨鬼婴眉头一皱:“雪狼?你也见过雪狼?” “不仅见过,我还与它交过手,它力大无穷,还会控冰。我们过了几招,我险些吃亏。后来有人用铃铛召唤它,它便走了。拿铃铛的人,想必就是老头。”寒冷邪道。 墨鬼婴猛吸一口烟,他知道,寒冷邪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城府极深,从小就聪明,也正因如此,墨鬼婴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无论他说什么,自己就是不信。但是寒冷邪说的八九不离十,自己也与那匹雪狼交过手,它确实厉害。 黑烟囱心中暗道:确实,即便重伤了熊猫,但我并没有亲眼看着他死。难道真如他所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黑烟囱沉声道。 “你若不信,我们邀齐人马,共同去看。倘若我有半句谎言,我们就在今日一决生死,也不用等决斗之期。想必这次,会分出个胜负了。” 墨鬼婴这几年也打烦了,每个月都要打一场,每一次都是双方筋疲力尽收场。听说要一决生死,还真有点感慨。便道:“看看就看看,怕你?通知所有人,到这里集合。” 寒冷邪道:“我也回去叫人。” “哼,一决生死!恐怕即使不是今日动手,过几日我们也要分出个生死了。我们快到最后的期限了。”墨鬼婴道。 寒冷邪点点头:“其实,我早就厌了,只是苦于不能退出。不过,死的肯定是你。我的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你不如我。” “哼,大话谁不会说?你有能力,我也有。我们是同类,走着瞧!”墨鬼婴咬牙切齿的说道。 就这样,他们各自带来了所有手下,围住了北光和熊黄。 在他们来之前,孙志宽连夜再一次拜访了北光。这次来,他请来了七位德高望重的人,以前都是这座城里的名人。希望能共同说服北光,帮他除掉那两个魔鬼。 孙志宽这几年也不是干等着,他也做了很多准备,暗中联系城中人物,只要他振臂一呼,家家户户都会响应。 这几人七嘴八舌。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泣道:“七年前,我的府邸被黑烟囱占了,一家上下二十八口,除我之外全被杀死。之所以留着我,是想让我活活受罪。这个仇,我在梦中也忘不了,做梦都想吃他的肉。” 一个断了腿的老婆婆哭诉道:“三年前,我儿子因不服寒冷邪的命令,被他吊起来晒成了人干,至今还在广场上吊着。还有几家的人,也在那里吊着。老先生,您就发发慈悲救救我们吧。” 一个中年人泣道:“我女儿被黑烟囱抢了,至今生死不明,那时候她才十二岁。现在,怕是也死了。我又不敢去寻,以前有去寻的,不是被活埋,就是被淹死了。” 一位男子哭道:“寒冷邪有吃生人的习惯,我那刚出生两个月的儿子,便是被他抢去,在我妻子面前活生生的吃了。至今我妻子还神志不清。” 一老人道:“现在火府里的人家,连一粒余粮也没有,想吃饭活命,就要到他二人的府里去求,求得那两位大爷开心了,才能赏口饭吃。若是那句话没说对,或是遇着他们不高兴的时候,进得去出不来,连命都得搭上。呜呜,我那儿子,昨日去求,今日也不见回来,怕是已经死于非命。”这正是昨日赤纳见到的老人。 一老妇人哭道:“我们惹不起,躲也不能。我儿子带着儿媳出逃,半路上被捉了回来。在城楼上被活剥了皮,连尸体都不让我收啊……”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屋子里乱哄哄,也分不清是谁在说话。北光只是静静的听。反正都是控诉这二人的话,也没别的稀奇。北光又不是瞎子,他什么不知道? 这时一个断了手脚的人咳嗽两声,这些人见他要发言,便都闭口不语。房间终于恢复安静。 这个人皱眉道:“我是火府的城主,奉陛下之命治理火府,让这二人行凶多年,我罪无可赦。但我愿焚我残躯,诛杀此二贼,以赎罪过。现在眼看就到他们的决斗之日,人们都不敢上街,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发疯把街上的人全杀掉。在他们第一次决斗之时,杀了半城的人。那一次血流成河,我带着侍卫讨伐那二人。没想到,他们竟然联起手来打败我,将我手脚砍掉。我所要说的,并不是我心中有多大的怨气。老先生,那二人如同魔鬼,你若不除他,他们就会来杀你呀!而且他们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的仇敌,有时,他们还可以化敌为友,对付共同的敌人。老先生,趁他们现在还没有动作,我们先联手将他们分而击之才是上策。若是等他们联起手来,这里所有人都别想活。说白了,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除掉这二人才来的,我们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且,我们在此密谋,若不成功,谁都别想活!” 这城主果然不一般,这种手段是强行将北光拉上了船。即便北光不想与二虎争斗,此时也由不得他了。只要是在这个屋,听了这些话,无论北光如何表态,寒冷邪和墨鬼婴都不会放过他。 城主用了这种手段,可见他是个不仁不义之人。若北光是个没能耐的,岂不是害了人家?但是他也没办法,人急红了眼,就会有病乱投医。听孙志宽说,这个老人是击败二虎的关键所在。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死也不肯放手。认定这件事是这座城市的转机。 北光听了,也知道这都是实情。不过,他没有发表任何言论,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见他们还不走,北光道:“你们的情况我知道了。不过我有个疑问,这二人是何来历?没有调查清楚他们的来龙去脉,我不能轻易做决定。” 这句话,北光是看着孙志宽说的。 北光睿智的目光似是能将孙志宽看穿,孙志宽长叹一声,道:“也罢,我就将这二人的来历跟你说个清楚。” 孙志宽叹道:“这件事要从八年前说起。那时我在大齐犯了事,杀了他们的军队长,避祸来到大列。” “当时,是飞虎大将军亲自接见了我,他是当世人杰,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对我的恩义。他写了一封书信,将我引荐给当时的一位地方要员。那封信我看过,信中极力推崇我,让我极其感动。我也暗下决心,要报答他的恩义。” “那时候,齐国与列国正在交战,大将军在前线指挥战斗。我是齐国人,迫于压力,他定然不能将我留在身边。当时在列国南方边境,又与大新不断产生摩擦,小范围交战不断。便要我前去帮助那边守卫,给我一个戍边校尉的官职。” “我按照他的意思,找到这位地方要员。因为,当时两国交战,这位地方要员怀疑我是奸细。其实也并不如何审讯于我,毕竟我是大将军推荐的人,只是在酒宴上,略略流露出了这样的意思来。按理说,他这样怀疑我也没有错,毕竟他守的是一方土地,做事还是要谨慎些好。稍有疏漏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只怪我当时太敏感了,又年轻气盛,便在酒宴之上说了一些不得体的话,无意间激怒了一位将官。我二人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因我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而他是那里的老人儿,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我被他们打伤,赶了出去。” “后来我静下心来细想,这事是我做的过激了些。我无颜再去面见大将军,他那样器重我,而我连一点怀疑也忍受不来。哪怕我当初退一步,过后好好解释,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无家可归,身上也无银两,在路上晃荡几日,不知不觉间走进了沙漠。那日骄阳如火,我腹中饥渴难耐,周围即无村庄,也无野物。几日不进水米,便晕在沙子里。” “索性被两位英雄所救。他们给了我水和食物,并给我安身之处。” “他们的言谈举止都是人中龙凤,为了追求力量,在沙漠中磨砺自己。希望将来出人头地,像飞虎大将军那样,做一个出色的侠客。不求留名千古,也要雁过留声不是?否则这一生岂不白活了。” “不得不说,飞虎是我们这一代人心中的神话。他年少之时,独自仗剑闯荡,杀了多少妖魔鬼怪、强盗恶霸,让天下恶人听到他的名字连筷子都拿不稳。后来一剑分双绝,恶斗圣火龙,斧劈天并山,三十二场决斗,威震天下,抱得公主归。这样的战绩,都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做到的,我辈等人想都不敢想。后来他在军队效力,从普通士兵,到军队统率,只在区区二年之间。挫败东南两国七次,世人称之为‘七战定乾坤’,让敌人望风而逃。多少热血男儿,都将他视为榜样,我们三个也不例外。” “再说,救了我的两个豪杰,他们两个,在沙漠之中已经待了数月。他们的目标就是成为飞虎那样的人物。” “这二人,一人高个子,相貌俊美,用一柄剑,名叫寒冷邪。剑气如霜,在沙漠中也能创造出冰来。他经常说:‘我上不起最好的武院,也没有大宗门收留我,师父也不愿教我,我便拜这天地为师。让天地磨砺我的力量。等我强大了,我就开一所武院,不收学费,给那些有强者梦的人,一个圆梦的机会’。” “另一人,喜欢吸烟,是个胖子,名叫墨鬼婴,也就是今日的黑烟囱。他拳法如风,被沙漠深埋,也能凭借一拳突出。他常说:‘小邪的梦想便是我的梦想,他要开武院传授剑术,我便陪他传授拳术’。” “他们都是大列国人,从小形影不离,一起拜师,一起练功,一起闯荡。如亲兄弟一般,一人有难另一人舍命相助。哪怕是一口水,也要分成两半,一人半口。” “他们修炼得很刻苦,几乎醒着的时候除了生理必须,都是在练功。二人互为对手,每天都要较量一场,互有胜败谁也不能稳胜谁。” “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与他们切磋过招,我也武力精进。” “后来我被他们的雄心壮志感动,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随他们一起闯荡。冷邪最机智,自然成了我们的老大。我们走出了沙漠,去过草原,越过火山,探索过密林,诛杀妖兽恶人,领取赏金。开始了我们的冒险之旅。” “在路上,我们效仿飞虎,剿灭了无数山贼土匪,诛杀过害人的妖魔。虽然那段日子过得很苦,几乎天天都要战斗。但是,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快乐的日子。我们的友谊一日胜似一日,他们并不因为我是后加入的而对我排斥,对我丝毫没有藏私。” “就这样,我们行走天下,也闯出一些小名声来。” 这时,城主问道:“那他二人又为何变为了现在这副模样?” 孙志宽眼神暗淡,默默地将上衣解开,只见他胸前有一处圆形的伤疤,似是用刀子活活割下来的。他又在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人皮,形状与那疤痕相似,想必是他自己的皮。这张皮不知割下多久了,却如同新鲜的一般,不停地往下滴血。 ------------ 第二十六章 魔炉(1) 孙志宽正在回首往事,那时候的二虎,还是双杰,还不是杀人如麻的二虎。而今,这两个天真寻梦的年轻人,已经人到中年,命运的捉弄,让他们成为了两个魔鬼。 孙志宽的皮上印有一个骷髅头花纹,骷髅的眼睛中散发出淡淡的红光,摄人心魄。它有一股吸力,能将人的精气神都吸进去,使人看上一眼,便会精神恍惚。房间中那五个普通人,骇然失色,高呼一声,全身战栗,纷纷向后躲去。 连熊黄也不禁失神,他看了一眼,只觉双目刺痛,跌坐在地。 见了这个骷髅,北光一惊,迅速接过皮,掩住了骷髅眼,众人才平静下来,北光郑重的问道:“这是西极魔王的烙印。你是怎么得到的?” 孙志宽见北光认识这个烙印,大为惊奇,抱拳道:“这个烙印随我多年,我也请教过诸多高手,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东西。还请前辈赐教。” 北光叹了口气道:“西极魔王被封印在魔窟之中,很久没有现身了。这个烙印若是由他打上,你现在已然成为恶魔,即使割掉自己的皮也不管用。所以我想,你这个烙印是由魔王坐下某位强者印上去的。烙印魔气外露,他的能力还不到家。若是由西极魔王亲自打上,它反而会出现神圣的气息,那是极其纯洁的魔气。任何气息,纯到一定程度都会变得神圣。比如火,纯到极致就会变成圣火,会散发出神圣的气息。但是,它依旧是火,本质是永远也不会变的。而人类,只能分出神圣与邪恶,却不知神圣之中也有邪恶!这就是邪恶能够鱼目混珠的原因。”北光道:“这个烙印名叫‘魔炉’,也称‘魔王大熔炉’。其意为:炼化生命,为我所用!所有被打上这个烙印的人,最终会丧失自我,成为西极魔王的仆人。变成为恶至上的魔鬼。” 孙志宽叹道:“我们的友谊就是因为这个烙印而终结的。” “那时,我们觉得武力不弱,个个都可以称得上高手,便信心膨胀,要到这群魔之地去探险。刚开始,我们遇见一些小恶魔,他们实力不强,三下五除二,就能干掉一大片。这些恶魔不足道哉。” “我们越往深处走,恶魔实力越强,但也伤不到我们。我们越发自以为是了,便生轻视之心,觉得群魔之地也不过如此,照这样下去,没准能到魔窟之中探险。传说魔窟里有无尽宝藏,只要有勇气,就能拿出想要的东西。” 孙志宽苦笑一声,叹道:“还是怪我们太无知了,魔窟岂是那么容易进的?” “我们听说,魔窟的入口在一个山谷处,便将群魔之地的山谷寻了个遍。两个月后,终于找到一处疑似入口的山谷。入口处白骨如山,寸草不生,里面似有一只吞噬生命的巨兽,让我们的灵魂都有一种剥离感。那里的气候与群魔之地的热浪截然相反,入口处吹出阴森森的寒风,让人毛骨悚然。我们心生畏惧,想就此回去,但是……” 北光叹道:“自古冒险家多忌讳此处。此谷有魔界之门之称,从魔界来到这个世界的恶魔,都是先从这里出来,然后再奔赴各个据点。因此从此口进入,便不能再从此口出来,必须要找到另外的出口才行,否则将会成为恶魔。你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吧?” 孙志宽点点头,道:“我们并不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都怨我们太无知。当初,若有您这样的导师在身边,我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既然畏惧之心已生,为何还执意进去?”北光问道。 “因为当时还是太傲慢了,我们来都来了,说什么也要进去探一探,就这么离去,岂不可惜?不求拿出什么宝物,只愿进去见识见识魔窟里的恶魔,施展施展手脚。最好打败一两个,也算是对自己多年来的努力给予肯定。探险嘛,总要有勇气的。” “当我们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的恶魔虽然不多,但是遇到的都强的出奇,与外面的恶魔不是一个层次的。合我们三人之力,勉强打过一个个子不高的小恶魔,但是我们并没有将其击杀的能力。最终它还是逃跑了。” “我们猜测,它定是前去找帮手。一个恶魔,我们应对起来都勉强,再来一个我们必死无疑,所幸我们离入口不是很远。便心生胆怯,退了出来。打算苦练几年,再回来。” “谁成想!”孙志宽用拳头狠狠的砸在地上,面部纠结,露出万分悔恨之色,道:“谁承想,那入口处刻有这个魔炉。我们进入的时候,是看不见的。当我们要出去的时候,才能看见它在发光。” “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也没有去管。它发光就发光吧,反正也该出去了,所以也没在意。就这样掉以轻心,毁了我们一生。如果当初知道是这样,我们宁可冒险深入魔窟之内,就算死掉,也不会从这里出去,总比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强。” “当我们从入口处出去的时候,只觉越过了一段如水般的空间。眼看就要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了,我们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奔了出去。” “但是,刚刚跨出洞口一步。我们三人同时觉得胸前一烫,非常疼痛,似是被烙铁烙上了一般。我们脱下衣服一看,每人胸前都多了一个魔炉。正在我们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狂笑。” 孙志宽出现恐惧之色,浑身颤抖,连说话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他捂着耳朵痛苦的说道:“那个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当时听到一个声音,就像天空中的炸雷,他可能是说了一句咒语:愚蠢的人类,伟大的魔王终将统治这个世界。屈服吧,把你们邪恶的心交给我王,把你们肮脏的血献给我王,把你们罪恶的灵魂面向我王。从此处而出,就是我魔界之人。你们慢慢享受烙印带来的快感吧!它会让你们获得无比强大的力量,魔王陛下能实现你们所有愿望。作为代价,你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他每说出一个字,我们就会像被重锤砸中一般。到最后,我们都吐出了血。然后,又是一阵狂笑。我们都被震晕过去。” 孙志宽泣道:“这个诅咒的每一个字,就像烙印一样烙进我的心里,每日每夜折磨着我,所以我最怕夜深人静。只要一闭眼,那一天的场景就会在眼前徘徊,即使我割下了皮,也无法忘记。这也是我为什么能没日没夜的苦修的原因,因为我不敢合眼,我怕那一天的场景再次来临。寒冷邪和墨鬼婴都一样,这些年我们几乎都没睡过觉。”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时寒冷邪和墨鬼婴不知去了哪里。我只听他们几声呼喝声,便赶了过去,只见他俩在打斗,以为和平时的切磋一样。但是他们出手极狠,招招都是向对方要害攻去,又不似平时的切磋。见我过来,他们住了手,同时看向我。” “我见他们双目赤红,面目狰狞。尤其是寒冷邪,他本来面容英俊,但是那时候却恐怖如鬼。我吓了一跳,忙去查看他们是否受了伤。见我走来,他们二人的脸色缓和下来,眼睛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寒冷邪异常兴奋,仰天狂笑,他的笑声有些尖锐,丝毫不像平时的笑声。”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里感到害怕,我问他怎么了?” “他说:‘哈哈哈,我好久没突破的瓶颈今天终于突破了!来来来,小鬼,我们再来打一场。我们刚才简单的切磋,竟然让我的剑气更锋利,看来这次没白来。我感觉,马上就可以超越我们的那个混蛋师父了,这感觉实在是没得形容!我的武院梦马上就要实现了!’他又尖锐的笑了。” “墨鬼婴的样子看上去也不正常,除了烟斗还叼着,整个人的气势显得阴森恐怖。” “他们又打了起来,那哪里是切磋?分明是在玩命!寒冷邪刺伤了墨鬼婴,墨鬼婴也打伤了寒冷邪,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他们好像并不疼,而且越战越兴奋。我怕他们兴奋过头,体力衰竭而亡。但是这场打斗持续了很久,他们的体力不减反增。” “我看见他们胸前的标记闪烁着如血一般的红光,不一会儿,骷髅逐渐长出红色的肌肉来。慢慢的,那个骷髅头变成了一张剥了皮的脸。” “我拼命的喊叫,让他们住手,但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话。各自陶醉在力量飞速增长的喜悦中。没办法,我只好用武器把他们分开。” “但是,就在我交上手之后,我发现他们的力量已经增长到我无法抗衡的地步了。就在一日前,我虽然打不过他们,也能交手三四十回合。可是这一次,我连墨鬼婴的拳风都顶不住。想进入他们五步之内的范围都要费好大劲。” “就在我交手之时,我感到胸前湿乎乎的,低头一看,发现胸前不知哪里来的血。我也没有受伤,我抹了抹,那些血并不散开,还是完好无恙的留在骷髅头上,就像是刺上去的。” “原来都是这个骷髅头在捣鬼,我知道这个烙印很是邪门,我毫不犹豫将胸前的皮割了下来。割下了这块皮,我嘴里吐出一口黑烟,虽然很疼,但我觉得如释重负,如获重生。这样,我才没有被魔炉侵蚀。但是他们俩已经没得救了,他们的烙印已初具规模,他们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恶魔。我想阻止他们,可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跟不上。就这样,我把他们跟丢了,他们的下落我很久都不得知晓。” “后来,我来到火府,在这里养伤。那时候,火府虽地处偏远,但也比较繁华。毕竟这里没有战火,即便有国家委派的城主,但城主也只是个摆设,受人尊敬而已。这里的人们自治火府,也相当不错。城主也能闲下心来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满城都是欣欣向荣的场景。” “突然一日,他二人杀来了这里!他们将这座城霸占了。由于他们已经是半个恶魔,在没有魔王的带领下,他们不能离群魔之地太远,所以他们又回来了。又由于他们还是半个人类,还要像人类一样生活,也可以走出群魔之地。于是就选择了离群魔之地最近的火府城。” “后面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为了观察他们,我在城中潜伏下来,趁夜晚去探查。” “一年之后我才弄明白。他们越是打斗便越强大,但是他们也心知最后肯定会有一人死去。照这样打斗下去,这一天会很快到来。可是他们不能停止打斗,停下来就会遭受更大的痛苦。他们仅凭最后一点自己的意识,约定好,每月只打斗一次。” “我不止一次的听到他们在夜晚鬼哭狼嚎的声音,我知道,他们在和魔鬼斗争,他们谁都不想死。后来,渐渐地,他们想让对方死。” “这就是这个烙印最恶毒的地方,它不是简单侵蚀人的心智,而是将他变成自私自利的人,失去自己的本来面目。” “后来,他们变得越来越嗜血,越来越让我觉得陌生。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超越他们,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们。” “我没日没夜的苦练,实力也是突飞猛进。后来有一天,我不慎暴露了,恰巧遇到了寒冷邪。我与他决斗了一场,我发现他的实力好像是变弱了。我猜测是因为这个烙印也有弱点存在,在某一时刻,它会让宿主变弱些。但是这个弱点到底是什么,除了宿主以外没人知道。今天前辈说,这不是魔王亲手印上的,不是最完美的魔炉。我更加相信,它是有弱点存在的。” “那一天我与他战成平手,他打伤了我,我也打伤了他,但是他的恢复速度很快。我眼看着他的伤口在愈合。我怕了,转身就跑,他却没有追我。” “我知道,他在和恶魔作斗争。那个真的他,无时无刻不在和恶魔战斗。如果有一天,他的本性完全被恶魔杀死,他就会完全变成恶魔了。而且这一天恐怕不远了。通过这几次决斗来看,他们进步的速度越来越慢,恐怕都到了极限。或许,再有一两次,他们就会分出生死。” “到时候,只要有一人死了,另一人一定会变成真正的恶魔。” 北光摇了摇头,道:“没这么简单。” “前辈,此言何意?”孙志宽问道。 “变成恶魔是必然的。但你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恶魔吗?”北光反问道。 孙志宽茫然的摇摇头。 ------------ 第二十六章 魔炉(2) 北光心道:魔王被封印,他无时无刻不想出来,多年没有人来到魔王之处,这几个不自量力的人来此中了圈套,被魔王利用,魔炉很可能是魔王解开封印而设计的一环。基于魔王破封这个假设,他至少需要一个大恶魔的力量,如果活下来的人力量弱小,魔王要他何用?如果这个假设成立,这个人最终会成长为魔王的左膀右臂。若这个假设不成立,魔炉便不足为惧。 北光不能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他们,但也要引起他们的重视,说道:“最终会成长为大恶魔,甚至是创造出一个魔王。” 孙志宽被惊出一身冷汗,魔王?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半信半疑的问道:“这……这怎么可能?” 北光道:“天地初生,清气上升,浊气下沉。清者,润养万物。浊者,为害苍生。世上练气之人,吸饮清气以自强。恶魔吸饮浊气以祸生灵。如人练气,若浊气强到一定程度,便是魔王。” 北光又道:“将魔炉培养完整,恐怕只是魔王破封的第一步。再往后,还会有培养魔气的手段。凡是被烙印打上的,他的生命就会为魔王所用,魔王用它来干什么,全凭他的意思。而他现在最想要的一定是自由。所以,我认为,魔炉便是魔王破封的关键。” 听了北光的观点,孙志宽不禁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问道:“前辈,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 正说着,突然,门外脚步声响起,二虎带着手下包围了这里。此时,他们想走也来不及了。众人满面凝重,焦急的催促北光表态。 只听外面墨鬼婴喝道:“你们几个,把里面的人给我揪出来。” 四个精壮小伙子哗啦一声破门而入,见一屋子人,大部分都是相识的。这座城就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大多都是街坊邻居,谁不认识谁呢。这几人虽是为虎作伥,可也有些良知。毕竟即使他们不做,还有大把的人愿意做,自己若是不听话,也只能白白送命。见都是长者,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最后,他们迫于墨鬼婴的淫威,不得不壮着胆子,进屋捉人。 嘭嘭嘭嘭,孙志宽长棍一出手,点在四人胸前,四人惨叫一声,喷着血,倒飞了出去。 孙志宽提棍立于门前,叫道:“墨鬼婴,你看我是谁!” 墨鬼婴定睛一看,想了想,哈哈笑道:“孙志宽,原来是你!你小子还活着啊!你在这干什么?特来送死的吗?这还不容易,我来成全你。” 话音未落,墨鬼婴化为一道幻影,一拳打向孙志宽的面门。 孙志宽一惊,这一拳,拳风如虎,带着虎吼击来。他长棍急转,正要以静制动。只见身旁一个黑影闪过,咚的一声闷响,土地下陷,扬起大片灰尘。 墨鬼婴带来那几百人,见首领交上手,迅速找到掩体藏了起来。这些人本就被墨鬼婴奴役,不得不帮他行凶,其实心里也想他快点死。他们就是一群墙头草,如果墨鬼婴赢了,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屋子里的人都抓起来。如果墨鬼婴输了,他们也会一拥而上,落井下石。 “你的对手是我。”只见熊黄一手提盾,一手握拳正撞在墨鬼婴的拳头上,二人棋逢对手,在这一拳的较量上谁也没占上风。 “老鬼。”寒冷邪道:“传闻熊猫族有两大高手。一个是拳术上的宗师,至今无人能出其右。一个是盾击流的高手,天下间修炼盾牌的人,大多是其分支。我看这个熊猫,多半是师承于那二人。你可要小心了,别死在他的手里。要死,你也要死在我的剑下。” “呸!寒冷邪,你别太小看我,昨日他已被我打得半死,今日再来,我让他死全乎了。哈哈,倒是你要注意了,依我看孙志宽那小子,这几年有长进,实力未必比你差。这几年倒是把他忘了,想必下了苦功啊。哈哈。来的正好,今日就送你们入土。” 孙志宽见熊黄和墨鬼婴交上手,心下大喜。人家是来帮忙的,已经动了手,他自然不能闲着,便找上了寒冷邪。虽然于他的计划不同,至少现在自己有个不错的帮手,比自己独自一个人面对二虎要强得多。 铁棍扫出,带起噼啪爆鸣声,打向寒冷邪的腰。寒冷邪上前一步,剑刺孙志宽的肩。孙志宽一侧身,回棍于胸前,当啷一声,撞上了他的剑。 寒冷邪剑气外溢,空气中的温度瞬间下降到冰点之下,冻得喽啰们一哆嗦,赶紧远远避开。他们经历了无数次首领打架,知道什么时候该躲,什么时候该助威,什么时候该一拥而上。 这时,就有人情绪激昂的喊了起来:“孙志宽!还不束手就擒?快跪在地……”他的话还没说完,寒冷邪回手一剑将他劈为了两半。众人大惊,赶紧向四处闪开,生怕被殃及。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犯嘀咕:往常首领听到这些话,无不是得意洋洋,今日怎么反而发起怒来?便没有人敢再开口助威。 寒冷邪阴恻恻的说:“孙志宽,今日做个了结。当年是我救的你,今日,我亲手杀你。为了你我当年的友谊,你死之后,这些人我一个也不会留,都会给你陪葬。领死吧!” “寒冷邪!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你迷上魔鬼的力量,你差不多快成功了吧?今日,我若死在你手上,你便成功。若是你死在我手上。那么,对不住了!我会用你的头,来祭奠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当初,我们不正是一起做这样的事吗?只不过,你变了,你变得冷心冷血,杀人如麻,你以为你是靠自己变强的吗?你是把灵魂祭给了魔王才得到的力量,而不是努力!你想走捷径,但是我就是要告诉你。即使你走了捷径,也比不了十倍百倍的努力。就算是死,今日,我也会带你一起死,就像当初我们除掉恶霸一样!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哈哈哈哈。”寒冷邪狂笑道:“死?孙志宽,你说的可真轻巧。我会死在你的手里?简直是个笑话!哈哈!你别忘了,至今为止,你一次也没赢过。哈哈哈,你这个弱小的无能之辈,只会说大话。还记得吗?你差点就渴死在沙漠里,要不是我,你岂能有今天!八年前你赢不了我,八年后你照样赢不了我!” 孙志宽恨道:“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去群魔之地,没有进洞,更没有被打上烙印。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或许已经开始为你圆梦想了吧!” “呵呵呵呵呵,孙志宽啊孙志宽,你永远都不懂,我得到的力量有多强大。我是心甘情愿交给恶魔的。他向我许诺,只要听他的话,他就会让我成为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听好了,是最强大的!那个狗屁梦想比起强大算什么!” 孙志宽苦笑一声:“我本以为,你还有良知。是我想的太好了,看来你真的是无可救药,你已经完全沦为恶魔的走狗。多说无益,动手吧!” “既然你想死,那我成全你。”寒冷邪眼睛变为赤红色,剑气外放,轰隆一声,这一片的建筑被他完全摧毁。就连他的上衣,也在剑气之下撕碎。露出了胸前的魔炉。 他的魔炉已经成长为一张完整的脸,鼻子,眼睛,嘴巴,耳朵,头发,眉毛,獠牙应有尽有。猛然,那张脸睁开了眼睛,白色眼珠盯住孙志宽,嘴角勾起一丝阴森森的冷笑。 这张脸已然活了过来! 看到这张犹如贴在寒冷邪胸前的脸,孙志宽倒吸一口凉气。在他脑中,又回响起那日恶魔说的话,就好像说话的恶魔就是这张脸。他倒退半步,恐惧感油然而生。 寒冷邪嘿嘿冷笑道:“看见了吧!恐惧了吧!想要退缩了吧!这就是你与我的差距,哪怕你付出一千倍的努力也没用。你本质是个胆小鬼,我没有说错,你胆子小到连力量也不敢接受。当初你割掉自己的皮,不是有勇气,而是惧怕,是懦弱!哈哈哈,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这么多年没有杀你,只是觉得你或许有用。但从现在开始,你没用了!” 孙志宽握紧铁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这些年的功夫不是白练的,心下一横,铁棍戳向魔炉。寒冷邪提剑平刺,叮的一声脆响,剑尖与棍头相撞。 寒冷邪催动剑气,两条冰蛇从剑上游到了棍上,顺着棍身,眼看就要咬上孙志宽的手。孙志宽一声大喝:“破碎山河!” 铁棍急震,就像暴涨一圈似的。冰蛇戛然而止,继而碎裂。孙志宽趁机赶忙收棍,凭借棍比剑长,一转,便抡向寒冷邪的脑袋。 寒冷邪大笑一声:“没用的,你的棍伤不到我。”他前跨一步,也只是简单的平刺,冰霜剑气透体而出。 这道剑气犹如手臂粗细,泛着淡淡的青光,迅如雷电。 孙志宽赶忙收棍向侧面闪去。若非孙志宽躲得快,胸前就会出现一个血窟窿。即便是闪开了,他也不由得打个冷战。 寒冷邪冷笑道:“你连我一招也难以抵挡,还妄图杀我,痴人说梦!也罢,我让你死个明白,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恶魔之力!” 只见寒冷邪胸前的魔眼中冒出红光来,整张脸开始缓缓向上移动,他整个人的皮肤开始变黑。脸皮极度扭曲,黑发变长,头上长出羊角来,身后长出一条钢铁般的蝎子尾巴,身上的肌肉更加轮廓分明,血管像一条条小虫一样绷起。最后,魔炉移动到他的脸上。此时他好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魔鬼。 ------------ 第二十七章 破碎(1) 空气的温度再次下降,天空中飞起霜来。 熊黄和墨鬼婴正打得火热,你来我往已经交了二十多招。 熊黄自信满满,心道:昨天我的盾不在身边,本来就实力发挥了一半而已,而且我是因为在交手的时候分心,才被他打伤的。那不算数,今天我带上了盾,再认认真真和他打一场。他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熊黄用出飞盾手法,盾牌围着周身旋转。墨鬼婴一个不小心,锋利的边缘在他脸上留下一道伤口。再加上熊黄的拳术精湛,一个影化无边打出去,一时间,压得墨鬼婴一点还手的余地也没有。让他连连倒退,眼看就要退到墙根。 墨鬼婴心中一紧,侧眼见寒冷邪变成魔鬼的样子,心道:熊猫比昨日强了许多,他的拳法本就玄妙,若非昨日他在战斗中分心,我拿他还真没办法,今天又用上了盾。而且连寒冷邪都用出了些真本领,看来我也不能再藏了。 心一横,大吼一声,墨鬼婴硬接了熊黄的一次盾击。 熊黄的盾击力如奔马,当初赤纳用出神力都被盾击退。即便那时候赤纳内伤未愈,但是神力一出,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轻易抗衡的。 墨鬼婴被击飞出去。身在半空,只听他的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放鞭炮,下一刻他的身形暴涨。咔嚓一声,衣服破碎,露出血红的皮肉来,看上去就好像被扒了皮一般。原本胖胖的身形不见了,只有烟斗还是那个烟斗。他变身为八尺多高,浑身肌肉,头上长出牛角,指甲长出二寸来长,眼睛完全变为恐怖的黑色,成为了红面獠牙的一个怪物。 同样的,他胸前的魔炉也移动到他的脸上。他这张脸看上去更加恐怖,寒冷邪的脸好在还有人形的样子,他的脸已经完全扭曲。整个脑袋,最突出的是那一对足有二尺来长的角,脑袋胀大一圈。嘴里吐出的獠牙,不似寒冷邪的锋利,却比他的剑更有力量感。 墨鬼婴沉声怪笑:“寒冷邪,不多玩玩就动真格的了?” 寒冷邪冷笑道:“哼。你别说我,看看你自己吧,刚才被打成什么样了,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哼哼,这个熊猫可不是一般人。”墨鬼婴怪声道:“师承两大高手,拳法盾法显然都得到了真传,光是在拳法上,他所习得的拳经比那个老混蛋传给我的强得多。真想杀了那个老混蛋。我要是以刚才那个状态,并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哼哼,我倒要看看他能支撑到什么地步。” “诛心魔拳!”墨鬼婴大喝一声,红色的大拳头轰向熊黄,带起的风压是刚才的十倍,连熊黄身后的石块也被吹飞。那声势,就像天空中开了一道血口子,爆裂的红色风压外带着刺鼻的血腥味。浓郁的杀气,将一些身体素质差的普通人震晕过去。就连熊黄也不禁颤抖一下。 墨鬼婴为了练这一招,没少杀人。为了在战斗中释放出强大的杀气,在练习的时候,他要用活人的血沾满双手。一天要练习一次,所以一天至少要杀一个人。 熊黄现在最强的是须弥铁桶,也只是三倍风压而已,若是强行提升到十倍,他的胳膊非得废掉不可。而墨鬼婴直接提升了十倍,可见他的身体强度何等恐怖。但是须弥铁桶是顶尖拳术,本身就比墨鬼婴所修习的拳术等级高。若是以十倍对十倍,熊黄仍然能占上风,可事实是他打不出来十倍风压,一切都是空想。 好在,熊黄不仅学过拳法,还会盾击术。 此时他在拳术上根本抵不住诛心魔拳,便挺盾而上。左手控盾,右手推盾,盾牌紧贴左臂肩膀,脑袋藏到盾后面去,向墨鬼婴撞去。熊黄犹如一头强势的战马,悍不畏死的冲进了庞大杀气之中。 盾击术是他的家传绝学,他从小就练,所修习的时间比拳法要长,卖的力气也不在拳法之下。所以,他在盾上的领悟要比拳高。 之所以曾经不显露出来。 一是,在熊了之面前,当然要凸显自己在拳法上的造诣。让师父高兴。否则他师父是族长,见他拳法练得不好,没准就不让他出来了。他想的极单纯,只是想要出来。 其实熊了之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放熊黄出去历练,这个机会直到北光的来访终于到来了,他决定让熊黄跟随北光。并用几天时间和族中长老探讨、研究,是否要熊黄出去。长老们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后来熊了之力排众议,说得唾沫星子都黄了,才算说服了那些老顽固们。毕竟熊猫族人丁稀少,每一个都是长老们的宝贝儿,不敢有丝毫折损。 二是,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前几次打斗,盾都不在身边。今天机会来了,当然要将它的威力发挥出来。 墨鬼婴的手下见熊黄扑进去,有人叫好:“嘿,这熊猫死定了,哈哈!” “看咱们首领这绝招,谁能挡得住?” “我要是熊猫,早就逃跑路了。” “一个破盾,就想能挡住首领的……的……那啥神拳!” 孙志宽也在注视这边的战斗,见熊黄闯了进去,心下暗叫糟糕。若是用盾挡住,再趁机反击多好,不由得叫出了声:“小心!” 墨鬼婴这一拳的声势极大,所有人都以为熊黄必死无疑。从外形上来看,熊黄的盾击没有丝毫花哨,直来直往就是一撞。比起墨鬼婴的拳来,华丽程度简直没得比。又是血腥气,又是红光,又是风压,还有那强烈的杀气。没错,比这些,熊黄差远了。 可是,熊黄这一招也不是白给。即便他单纯些,可是并没有失去理智,更不会去白白送死。此时有盾在手,他胸中的胆气十足,用出了一招“玄武混天闯”。 他家祖传的盾击术之中很少出现防御类的,大多都是以攻代守,信念攻击至上。况且盾牌本身的防御就很高,因此在盾击术的发展进程中,渐渐淘汰了大多数的防御类技能。这样虽然没能最大程度利用盾的特点,但是最大程度提高了攻击。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以为熊黄会被击飞,没想到他竟然巍然不动。 孙志宽这才放下心来。忽觉一股寒冷剑气袭来,横棍一圈,侧移出三尺去。 寒冷邪奸笑道:“还有时间担心别人?小心你自己的小命!” “好!”孙志宽见熊黄本事不小,心中自信大增,眼神中焕发出神采来。想起刚刚寒冷邪用言语打击自己,自己险些中了他的诡计,孙志宽大笑道:“你说的不错,以前我从未赢过你,但是从今日开始,我不会再输。”他提棍前指,斩钉截铁的道:“寒冷邪,来一场最后的决斗。我不会再退!” “哈哈哈。”寒冷邪狂笑道:“胆小鬼终于提起勇气了?这才有点意思,也不枉我用出的恶魔之力。” 寒冷邪长剑在面前一划,留下一道霜痕,它们像精灵一样在空中盘旋。他大喝一声,呼啦啦,那道霜痕向孙志宽卷去。 寒冷邪的招数,孙志宽都清楚,看到这道霜痕,心道:一上来就用上了“飞霜裂空剑”,你虽变得奇形怪状异常唬人,但这一剑的威力却不见增长! 冷哼一声,孙志宽一反常态,不退反进,一条长棍,舞动如风,在寒冷邪面前化出万千黑点来。那万千黑点与霜痕相交,这片空间就像一块布一样,被棍尖刺得凹陷。 霜痕被击得四散纷飞,孙志宽又跨前一步,棍将寒冷邪整体圈住,正要施展后招。只见寒冷邪身形如幻,一转身来到孙志宽的侧面空虚处。剑气如刀般破体而出,大地被割开一道口子。他只是轻轻一挥,周围的环境变暗,空气中弥漫着黑色的剑气,一道坚不可摧的黑色冰剑,劈向孙志宽的脑袋。只要被劈中,就算脑袋不掉,也会被冻成冰块。 孙志宽吃了一惊,原来刚才那一招是在引诱他上当。他只见寒冷邪变形,但也不见明显变强,刚才的“飞霜裂空剑”也不甚强。他的应对也得当,施展后招之后便能占上风。但他还是低估了恶魔的力量,那种力量已不能用他所熟知的常识来解释,是超乎他想象的一种力量。所以,寒冷邪才能轻而易举的闪到他的侧身,出其不意,给他个致命一击。 轰隆隆…… 黑冰将孙志宽淹没在尘埃之中…… 方才熊黄的那一闯,他二人都未有丝毫倒退。盾牌趁势上切,挡住墨鬼婴的视线,呼的一声,熊黄右臂粗壮一圈,一拳打出三倍风压须弥铁桶。 墨鬼婴离熊黄只有咫尺距离,这一拳突出如蛇,动作衔接的异常巧妙,速度之快远超常理,仿佛熊黄在用出“玄武混天闯”之后不需要丝毫回力。拳劲即狠毒又出乎墨鬼婴的预料之外。 墨鬼婴惊叫一声:“这不可能!” 为了拳与盾的完美配合,熊了之和熊长郁没少费心思。 他们年轻时一起闯天下,拳与盾从来不分开。后来熊了之没有子嗣,族中少年只有熊黄是天生铁拳,最适合继承他的拳法。 他便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自古以来,拳盾不分家,有盾必有拳在,出拳必有盾佐。然而到了这一代人,铁拳生在了盾家,是前所未有之事。族中老人定下的规矩,向来是拥有铁拳之人继承族长之位。我等待这个传人已经等了很多年,若是在我有生之年等不到另一个天生铁拳的族人降生,族中传下来的拳法必,会在我这一代失传。到时候,我便是熊猫族的罪人。不如,发宏愿,开先河,做古人不能做之事,让拳与盾合二为一。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借着这个前所未有之事,创造出一位前所未有之人!我与熊长郁共同培养熊黄。熊黄这孩子看似愚钝,实则天资极高,正适合接受我的真传。 ------------ 第二十七章 破碎(2) 但是那时候熊黄既练盾,又学医,精力牵扯极多,熊了之也没有把握能将他培养好。 他便找上了熊长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在他们二人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偷偷培养熊黄。 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最终还是传到族中长老的耳朵里。在经过一番唇枪舌战之后,熊了之答应:若族中再有铁拳出生,便将拳法和族长之位传于这个人。 但另一个天生铁拳之人,至今都没有出生。 族中长老无可奈何,熊了之既是族长,又来了个先斩后奏。还找出了一个似模似样的理由来搪塞,他们也只好就这么认了。 从此,这两个熊猫族的大宗师日日夜夜演练合击之术。最后,将一些招数融在了一起,成为真正的拳盾合一,称之为:盾拳。但是这条路还要走很久,以后的发展就只能交给熊黄自己去开创了。 这不仅是两种绝技的结合,更是熊猫族的重大变革。 他们这个决定,可能将熊猫族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也可能更加巩固熊猫族的地位。这就要看熊黄自己的发展了。 先闯后拳,这一击让墨鬼婴大吃一惊。他猛吸一口烟,红色的肌肤膨胀而起,硬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退了半步,左手成掌,正面接上了三倍风压须弥铁桶。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墨鬼婴庞大的身躯被击飞出去。挨上这一拳之时,他张嘴痛叫一声,将烟斗丢在原地。熊黄出拳之后顺其自然的上前一步,好巧不巧,刚好将烟斗踩碎。熊黄赶忙挪开脚,见是个烟斗也就没在意。 表面上这是两个技能,其实也不甚强,只是两个技能无缝衔接,让墨鬼婴措手不及,吃了亏。 技能间配合得如此流畅,堪称无缝衔接,这是前无古人的创造。即便是以北光这样的实力,两个技能之间还是会有一刹那的回力,虽然那时间极短,可以忽略不计,但总归是有的。若是高手过招,谁能抓住这一瞬之间,谁就有极大的可能获胜。因此,墨鬼婴如何也没想到熊黄会有这一手高招。 当然能人总是有,有的人也能做到无缝衔接,但是大部分技能威力会下降很多,十成中能发挥出二成已是很不错了。除非仗着自己实力高出对手很多,否则,这种招式很容易被反击。但是熊黄显然是将两个技能都发挥出了最大威力。这便是熊了之和熊长郁苦心钻研多年,才研究出的盾拳合击之术。不过,不是每一招都能做到无缝衔接。否则墨鬼婴一点反击的机会也没有。 电光石火之间的交手,飞出的不是熊猫而是墨鬼婴,他撞倒了不知多少座房屋,被压在碎砖烂瓦里面。他的那班手下见了,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腮帮子掉地上。一个个不可思议的面面相窥…… 孙志宽若是就这样被寒冷邪杀死,也真是对不起他这几年的苦练。 在那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急忙收棍,脚下一错,用棍一挡,险而又险的避开冰。但是冰的寒气,令他迟钝片刻,全身关节僵硬,赶忙催动腹中真气,方解除寒冷,也好在他是火性体质,驱除寒气快一些。 一声大喝,孙志宽从尘埃之中跳到空中,铁棍下劈。噼啪之声响起,棍带起一道红色火光,劈开了寒冷邪弥漫在空中的黑色剑气,当头一棒砸向寒冷邪的脑袋。那一棍之威,摧枯拉朽,犹如天外来了一颗陨石。所过之处的黑色剑气像老鼠避猫一样散尽。 寒冷邪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兽吼,黑色寒冰覆盖在他的剑上。一只脚倒退半步,双手持剑,从下向上撩去。 轰隆一声,黑冰与那火光相撞。火光四射,气温拔高几分,冰被火升华为气,化成水雾。本来就暗淡的空气,更加显得黑暗了。 孙志宽在天上,占着下降之力的优势,砸在寒冷邪的剑上,之后迅速借机向后翻去,以便卸力。 而寒冷邪则是被这一棍砸进土里,土没到他的小腿位置。虽如此,却不见他有气血翻涌之状。依旧是气定神闲,悠悠然拔出脚来,拎着剑一步步向孙志宽走去。唰唰唰,他轻飘飘地在空中虚劈三剑,三道黑色剑气没入黑暗之中。 只听当当当三声爆响,腾腾腾三声踏地。下一刻,黑雾翻滚,状如云涌,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驱散了周围的黑雾。火光凝结,化为一条火龙盘旋在半空。天上是一片火红,地上是一片黑冷,泾渭分明,划分出二人的领地。 “嘁,一条烧火棍能有多大作为?”寒冷邪不屑道:“这么快就用出绝招了,真没劲,我还没玩够呢!你的棍子只配煮煮豆烧烧水,拿出来打架实在是太过丢人。” 孙志宽虚空悬在火龙的脑袋里,一声冷哼:“那就试试看啊!火龙鳞之刺!” 只见那条火龙身上瞬间伸出无数根红色火棍来,就像火龙长出了刺。火龙在天上怒吼一声,带起一阵热浪,呼的,扑向寒冷邪。 天上热,地上冷,对流生出风来。风带着尘土黄沙,吹得人们不敢睁眼。 寒冷邪的那柄黑冰剑,又长出二尺长。一阵黑色寒雾从他脚下喷出,将他全身笼罩住,如同一颗黑色的金属球,剑露在外面,高速旋转起来。随后,他像流星赶月一般撞向了火龙。 轰然巨响过后,天空中似放起了烟花,水汽弥漫,将这一片化为仙境。只见两道身影远远抛出。 左一道,身上有火在燃,撞倒不远处的一片房屋。 右一道,全身漆黑,眼眸中散发着红光,直挺挺的摔到地上…… 墨鬼婴结结实实挨了一记三倍风压的须弥铁桶。左手骨骼被震断,如实质般的撕扯力,扭曲了空间,像电流一样,在他身体之上游走。使他每动一下,都感到身体快要被撕碎似的。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连喘息都做不到,缓了缓方呼出一口气。这一拳之威,并非全部作用在他的左臂之上,大部分力量冲进了他的胸腹之间,将他的五脏六腑折腾个遍。 熊黄的三倍风压须弥铁桶着实厉害。当初这一拳只是强弩之末,便能击败七路城的总兵。可想而知,墨鬼婴正在经受什么样的痛苦。 熊黄正要前去查看,只听墨鬼婴狂笑道:“小子,这一拳不赖。不过对我可没用,我不是人,我是恶魔,啊哈哈哈。” 墨鬼婴确实痛苦,但是在他被打飞之际,趁机抓住两个人,双手透胸而入,这二人瞬间变为了干尸。是这二人的生命力替他抵挡了绝大部分伤害。况且他的恢复力极强,尤其是在变身之后,任何伤口都能在极短时间内愈合。想要真的伤到他,要么一刀两断,要么使用特殊方法。当撕扯力消失不见之时,他只用了三次呼吸,便将所受的伤恢复好了。 他站起身来,狂笑道:“熊猫,你赢不了我的!你刚才那一拳很好,只是那种机会,我不会给你第二次。” 他活动活动筋骨,手指、胳膊、脖子,发出噼啪噼啪的爆响。在享受这舒爽时,正歪头间,忽见熊黄踩着自己的烟斗,而且烟斗已经被踩碎。他不可思议的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像是见了什么恐怖之事一般。下一瞬,黑眼之中爆发出极凶戾的光芒。 “啊啊啊,你踩断了我的烟斗!死熊猫受死吧!”墨鬼婴突然暴怒,在这愤怒之下,他的个头又暴涨三分,全身的魔气更加浓郁。血红的皮肤变为暗红,头上的牛角又长长半尺,獠牙变得锋利。整张脸极其恐怖的扭曲起来。眼中散发出淡淡的黑烟,身上再无人类的气息存在,已经完全成为了恶魔。成为一个不需要待在群魔之地的特殊恶魔。 “啊?他是怎么回事?好像比刚才强了不少。”熊黄抓抓头,自言自语道。 坐在地上的寒冷邪感到墨鬼婴的气势,心中一惊,瞪大眼睛,尖叫道:“不可能,他竟然突破了,竟然在我之前突破了!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是我,应该是我,应该选择我才对。魔王,你要选择我啊,只有我才配做你的仆人。墨鬼婴,这个蠢货,这个弱智,他怎么配……” 熊黄疑问道:“仆人也要争着做吗?” 现在的寒冷邪谁也不理,一遍遍重复着“不可能”三个字。看着墨鬼婴的样子,他深感恐惧,又深感崇拜。他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道:“这就是真正的恶魔!好强大的力量。我好想要啊。”他仰天大吼一声:“为什么不选择我!不!我也要成为恶魔!来吧,把我变成魔鬼!” “不对不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一定是。”寒冷邪稍微冷静点,无心顾及被瓦砾埋了的孙志宽,一双红眼,看看墨鬼婴,又看看熊黄。 他与墨鬼婴相识有三十年了,墨鬼婴的一举一动,一点一滴,所有习惯,哪怕是任何一个小小的变化都无法逃出寒冷邪的眼睛。 寒冷邪一眼就发现墨鬼婴的烟斗被熊黄踩碎了,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就是它,我找到钥匙了!找到开启力量大门的钥匙了!哈哈哈……”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木雕小人,红眼睛有些湿润的看着它,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将它捏碎。 这是给孩子们玩的玩具,是他父亲给他的唯一一件礼物,也是遗物。三十年来,他一直珍藏着。即便掉了腿,掉了头,他也会耐心的给它黏上,然后在珍而重之的藏在怀里,一刻也不曾离开。 正如墨鬼婴的烟斗,他的烟斗是他爷爷留下的。 那些年连年战乱,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场大战过后。几个被打散的士卒,闯入了墨鬼婴的家里,要吃要喝。墨鬼婴的父母无法,只好拿出家里仅有的余粮来。散兵不满,正要发作,恰巧隔着帘子看见他母亲的娇颜。几人心生歹意,要强行侮辱他母亲。 他父母自然不能就这样被几名散兵侮辱了,奋起反抗。但他们都是普通人,虽练过几手功夫,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幸双双惨死。 他母亲死时,墨鬼婴还没有出生。 墨鬼婴的爷爷——老墨,曾经是个佣兵,在北方斗过雪狼,合伙杀了一头雪狼。变卖之后,回到家乡娶妻生子。 当他儿子儿媳被杀之时,他正好不在家。 闻讯急忙赶回家,见儿子儿媳横尸当场,那几个散兵也没走,正在吃着锅里的饭。老佣兵大怒,拿出当年之勇,提起柴刀,将这几人脑袋砍下报仇。含泪检查儿子儿媳的尸体。忽见儿媳腹中尚有胎动,赶忙剖开,取出一个婴儿来。 见婴儿还有口气,老墨哭成了个泪人。 但是这个婴儿奄奄一息,老墨赶忙用一条毯子将他裹好,送往城里的医馆。百般折磨,才保住他的命。他是从死人肚子里掏出来的,老墨便将他取名“鬼婴”。 墨鬼婴的童年一直跟着老墨过,孩子们欺负他傻,老墨便教他打架的法门,从此再没人敢欺负他。 老墨爱吸烟,由于家贫,每日只舍得抽一袋。省下的钱,留给墨鬼婴买好吃的,好玩的。虽然家贫,但是老墨从未亏待了孙子。 墨鬼婴暗暗发誓,长大了要让爷爷吸上最好的烟。 但是这个梦想他永远也实现不了。在他六岁那年,由于老墨年轻斗狼时受过伤,此时旧创复发。墨鬼婴由于太小,出生时又出现意外,所以智力水平不及六岁。他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哭,眼睁睁看着老墨死于病榻。 老墨死后,乡亲们合伙把他葬了。 烟斗,是老墨唯一留给墨鬼婴的遗物。 后来墨鬼婴学着爷爷的样子,蹲坐门前吸起了第一口烟。从此,烟斗再也没有离开过他,有烟斗在,就像有爷爷在。就像属于人类的那部分还在…… 此时,烟斗不小心被熊黄踩碎,便如墨鬼婴最后一丝人性破碎。真真正正沦为了魔鬼。 ------------ 第二十八章 巨槌(1) 和墨鬼婴不一样,寒冷邪在捏碎他认为的人性——木雕小人之后,并没有变成真正的恶魔。在他身上,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他吃惊的看着一地的碎屑,自言自语问道:“为什么?这也是我最珍贵之物,为什么我没能变强?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最后,他是喊出来的。 他尖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我打的还不够,还不够,我还要继续战斗……” 寒冷邪像中了邪了一样朝孙志宽扑去。他受了墨鬼婴的刺激,他还不想死,他想活着继续享受。如果他不能变成恶魔,那么当初的诅咒就会成为现实,他会被墨鬼婴杀死。 寒冷邪拼尽全力挥出一剑,这一剑失去了先前的轻盈,一点也不从容。就是这样一剑,看上去才算符合他现在魔鬼的样子。这一剑的威力强了很多。他人离孙志宽还在十丈开外,寒冷而锋利的黑色剑气,就已经到达孙志宽面前。 刚才孙志宽与寒冷邪的那次撞击,孙志宽身上被割出好几道口子,血流如注,幸好没有伤到内脏。而且,后来寒冷邪的注意力被墨鬼婴吸引了去,他才得以喘息。 寒冷邪就好多了。他变身之后的恶魔之体十分强壮,恢复力虽不及墨鬼婴,但是攻击比他强,以攻代守,也没让孙志宽的棍子过多的落在自己身上。只挨了三下,再加上自己的护体寒气,受伤没有孙志宽重。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孙志宽提起精神来,大喝一声,提提气势,棍上冒出火来。一个翻身横扫而出,冰与火再一次撞在一起。嘶啦一声,大片水雾冲天而起。 寒冷邪面露阴险之色,依靠水雾,目不视物,提前看好孙志宽的位置,剑斩他的双腿。 这一次,孙志宽明显感到吃力。这一招刚刚发出,只觉身前冷气又起,吓得他一哆嗦。他下意识的将棍在地上一戳,火焰喷薄而出。“叮”一声脆响,寒冷邪的黑冰剑刚好斩在棍上。若非孙志宽意识不差,这一剑,就能将他双腿斩断。 寒冷邪弓着身子,胸口快贴在地上了。剑本是扫孙志宽的下盘,但是被棍挡了下来。他扬起那张丑脸,咬牙切齿看着孙志宽,口中念道:“给我,给我力量!”他的样子如疯魔一般,被恶魔之力冲昏了头脑,判断力下降,给了孙志宽一丝机会。 孙志宽双手一错,长棍一分为二,一只短棍顶住寒冷邪的剑。另一只短棍带着破风声响砸向寒冷邪的脑袋。 寒冷邪也不闪避,身后的蝎尾扬起,尾巴尖刺中短棍。当啷一声,孙志宽被震得扬起手来。蝎尾尖端闪烁起紫黑的光彩,一滴粘稠的液体从尖刺里流出,滴在地上发出嘶嘶声响,冒出白烟。这就是浓烈的酸性剧毒,见血封喉,若被刺中,有腐尸化骨之能,连渣滓都不会留下。蝎尾顺势向前挺去,速度快如鹰击,直刺孙志宽的咽喉。 好大的力量!孙志宽惊呼一声。同时嗅到一股酸臭,知道那毒素利害,丝毫沾不得。他不得已倒退一步。本以为这样能闪过蝎尾的穿刺,没承想,蝎尾突然暴涨一截。带起刺耳的裂风声,继续刺去。其声势更大些,想必寒冷邪见这个机会难得,用出了全力。 孙志宽一咬牙,周身火起,一声爆鸣,硬是向后平移出二丈去。只见他双臂与两条棍同时起火,双棍架起,嗡嗡一响。双棍抖动如同蝉振双翅,蝎尾刚刚碰上,便被震歪了方向。险而又险的从孙志宽腋下穿过去,若是再歪分毫,怕是他就会死在剧毒之下。 寒冷邪一愣,心思电转:这是什么招数?以前怎么没见过?难道还有后招?看这架势,他是要接线破星盘还是接双龙迸天击,可是又都不像。 由于寒冷邪未见过这招,不知孙志宽的后手,因此有些迟疑。 先前,他仗着自己了解孙志宽的能力,对他步步紧逼。每一招每一势都被他算计好了,打起来当然是游刃有余。而此时,这个双棍震颤的能力,他未曾见过。他生性多疑,因此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要先弄明白他的能力,再作计较。 孙志宽将两条短棍当作两条鞭来用。他的两条短棍本就是两条铁橛子,与鞭形相似。以前他是用棍的,这些年为了打败二虎,没少下苦功,硬是去钻研了鞭法。还拜了一位师父,用了不少的代价换来几招绝学,为的是突然使出鞭法,出其不意击败他们。因此,他有些技能是寒冷邪未曾见过的。 寒冷邪了解孙志宽,同样的,孙志宽也了解寒冷邪,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况且好着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很坦荡,并不藏私。所以对方有什么能力,包括性格方面,都是一清二楚的。孙志宽知道寒冷邪生性多疑,什么事情不完全掌握,他是不会轻易做出动作的。这样做虽然稳重,但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容易错失良机。 刚才的战斗,孙志宽也是有意保留鞭法,并未用出,营造出一种自己能力和以前一样的假象。虽然是有意示敌以弱,但也是险死还生,毕竟寒冷邪的实力在他之上,一不小心他就会死于非命。 这双鞭能力一用出,收效甚大。孙志宽心中狂喜,他的鞭法自从练成,从未施展于人前。今日有机会检验,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趁寒冷邪一愣之机,舞起两条火鞭,欺身向前。带着嗡嗡声响,左一鞭抽向寒冷邪顶门,右一鞭刺向他的手腕。 寒冷邪冷哼一声,长剑一抖带起寒冷的冰霜,接上了左一鞭,甩出蝎尾接上了右一鞭。他只道只要先将这两棍拦下,再看他能有什么能力,我再见招拆招即可。有机会就将他干掉。 可是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只觉右手剑,接上短棍之时,像是打在了空处,运剑轨迹不由自主的偏离,斩向了右上。这还不算什么,蝎尾才是要命的,轨迹偏离,竟然向他自己的眼睛刺来。寒冷邪骇然失色,大惊之下,急忙运足剑气。如实质般的剑气破体而出,纵横往来如飞蝗,将这一片土地割出百八十条裂缝,同时也阻止了孙志宽的追击。左手探出,捉住自己的蝎尾,才算没被自己伤到。 孙志宽见寒冷邪没有中招,摇摇头,心中暗叫可惜:若是修炼至大成,这一招就能让他伤在自己的剑下。 趁寒冷邪尚未站稳之际,孙志宽加把劲,又攻了上去,希望一举拿下寒冷邪,然后再去帮助熊猫…… 然而寒冷邪岂能如此不堪一击?阴狠如他,虽然是被压制,只要不是被击败,他就有能力反击。右脚使劲一跺地,上身半转,脚不点地,身形在地上画出一个弧线。瞬间就绕到孙志宽侧面来,他面目狰狞,提剑献尾,同刺孙志宽。 打到这个时候,二人都废了不少气力,若有一人突然回到巅峰状态,另一人必败无疑。孙志宽的实力虽不及寒冷邪,但是他的能力隐藏的好,而寒冷邪这些年并没有新招式,他的能力孙志宽都知道。 二人战在一起,打了个平分秋色。剑气飞霜,如天花乱坠;双鞭吐火,似龙蛇伴舞。半空中黑雾缭绕是魔境,地面上烈焰狂暴欲焚天。战火人双鞭探出,使出浑身解数,只愿分出生死。冷恶魔剑攻尾守,舞得密不透风,欲要待机行事。只打得冷热交流,风起云涌。兵器相接震耳聋,身形似幻累瞎眼。 二人如此过了七十余招,谁也拿不下谁。皆累得大口喘息,汗流浃背。 二人杀红了眼,便防少攻多,身上都挂了彩。 孙志宽忽一转身卖个破绽,心道:破釜沉舟! 寒冷邪见了破绽,不及细想,冰剑刺向孙志宽的背心,毒尾则甩向他的面门。 孙志宽一咬牙,极速后退,用自己的后背去撞寒冷邪的剑。 寒冷邪大喜,冰剑脱手,飞剑击去。他怕孙志宽有后手,便向后退。 见距离差不多了,孙志宽则是两棍合成一棍,猛击地面,做出一个后空翻的动作。身在半空,躲过毒尾,但是冰剑却插上他的后背。他忍住疼痛,猛然一棍,火焰喷薄而出,直接盖上寒冷邪周身数丈范围,让他无处可避。 孙志宽则是趁机翻到寒冷邪后背,整个身子扑了上去,长棍横插,将寒冷邪控制住。另一只手,捉住了刺来的毒尾。 孙志宽背上插着冰剑,他上衣已无,后背被冻得发紫。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滴在地上,被寒冷邪踩到,留下几个血脚印。一条蝎尾在他面前悬着,一只手死死掐着蝎尾,若是稍有放松,即会被剧毒腐蚀,丢掉性命。一颗魔头,咬在他的肩膀上,流出的血,染红他半边身子。 寒冷邪的羊角断掉一根,一条长棍从他后背别过双腋。孙志宽双脚盘住寒冷邪的腰,让他下盘用不上力,一只手越过寒冷邪的后脖子,拉着棍的一头,一用力,寒冷邪一声痛叫。 寒冷邪也不愿吃亏,便在孙志宽肩上狠咬一口,咬下来的肉无处吐,被他吞进肚里。孙志宽吃痛,便用力拉棍,咔嚓一声别断了寒冷邪的骨头。寒冷邪又去咬他。他二人你来我往不时惨叫,但谁也不先撒手。 ------------ 第二十八章 巨槌(2) 但是墨鬼婴依旧是没有倒下,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蠢熊猫,你打够了没有?换我来吧!”只见墨鬼婴一记重拳拍出,砸向熊黄的顶门,熊黄一侧身,躲过要害,那一拳正好砸在背上的盾上。 一声沉闷的声响,熊黄被击倒在地,即便是有盾护身,他也是鲜血狂喷。被拍倒在地不能动了。墨鬼婴紧跟着一脚,将熊黄踢飞出去。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撞倒几面墙,方不再滚了。 拄着盾,熊黄勉强站起身来,怒目而视墨鬼婴,从腰带里摸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吃了。 只见墨鬼婴不可一世的样子,举起双手,狂笑道:“死熊猫,还有寒冷邪、孙志宽,你们都看到了没有!我才是魔王选中的人,你们不可能战胜我。哈哈哈哈哈哈。”他又是一阵狂笑,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们都得死!”那声音如同龙吼,将那些没有能力的人震晕过去。 说完,他跳起身来,用头上的双角顶向熊黄。 熊黄虽吃了药,毕竟伤的不轻,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但是敌人攻来,他不能不应战。只见他挺起腰杆,强忍痛楚,咬紧牙关。将盾护在身前,一声大吼,提提士气,再次用出了玄武混天闯。 刚才熊黄用出了这招,墨鬼婴吃过亏。但是,他此时已成完整的恶魔,根本不顾他这招的厉害,继续自己的攻击。 一人如奔马,一人如流星,都未考虑后果。 只见墨鬼婴面露不屑的冷笑,他知道这一招的威力,也知道后面接三倍风压须弥铁桶,可他自持强大,并没有闪避。 盾与角轰然相撞,强劲的气力炸开,令他二人像一颗小太阳一样耀眼。盾牌上切,熊黄用出全力,三倍风压须弥铁桶打出。墨鬼婴没有能力闪开这一招,只见熊黄这一拳再次打到墨鬼婴的肚子上,他像一张破布一样被抛飞出去。 熊黄心道:这是我最强一击了,还是打在他的肚子上,若还是伤不了他…… 身在半空,墨鬼婴微微抬头,面露冷笑:“熊猫,你已经黔驴技穷了吧?呵呵,也不过如此。”他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奇异般的又朝熊黄扑来。红色拳头暴涨一圈,肌肉、血管隆起,骨头生长出来,如同跗骨的一拳。瞄准熊黄,轰然一声,虚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红色拳影。 熊黄凛然不动,咬紧牙关,举起盾来,就像一个人,要举起一座山一般。 孙志宽见熊黄伤不到墨鬼婴,心中一急拉动铁棍。寒冷邪吃痛,又在他身上啃了一口,二人同时叫痛。 孙志宽急道:“熊猫快躲开,这种情况下,你抵不住‘杀神拳’……” 他的话还没说完,“杀神拳”的红光已然笼罩了熊黄。 熊黄心知自己逃不出去了,更何况熊黄也没想要逃。迅速吃了一颗金色药丸,心中还在纳闷药丸怎么少了一颗时,巨大无比的拳影,轰到了他的盾上。 熊黄的盾是精钢打造,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是一面附魔盾。防御之高足足能顶五面盾。即便如此,面对墨鬼婴的杀神拳,仍然是不堪一击。咔嚓一声,盾四分五裂。巨大拳影继而撞在熊黄双臂上,熊黄应声抛飞。 即便是有药丸的辅助,他还是吐出一口血来。摔在地上起不来。 “杀神拳”不是一次性攻击,而是持续攻击,正如他的“须弥铁桶”有撕扯力。“杀神拳”则是有持续的撞击力,就连药效过去之后,杀神拳的撞击力仍然存在。熊黄可没有墨鬼婴那么变态的恢复力,受伤了就是受伤了,骨头不知断了多少节。 但是好在熊黄的双臂无损。他天生铁拳,他身上黑色部位的硬度堪比钻石,墨鬼婴那一拳虽狠,却不能伤到他的手臂。如果天生铁拳没有一点实际用处,熊猫族的祖传拳法,也不会只有天生铁拳之人才能修习了,若人人都能修习,熊了之也不会为传承的事发愁。 有些拳术,对手臂的强度要求极高。如“三倍风压须弥铁桶”和普通“须弥铁桶”比较起来,所要承受的压力以十倍计。但他的手臂也不是什么都能承受的,这还需要锻炼,随着自身实力的提升,来提升手臂的承受力,方能发挥更强的招数。现在若是强行发动十倍风压须弥铁桶,虽能击败墨鬼婴,但他的手臂也就废了。天生铁拳,以后再无寸进。 实力摆在那儿,熊黄也不得不挨揍。 在杀神拳之后,墨鬼婴接近熊黄。这次二人的地位来了个对调,换成墨鬼婴围着熊黄打。熊黄又丢了盾,只能用双臂阻挡。幸好墨鬼婴也是用拳的,如果是个剑士,熊黄的两条胳膊就完蛋了。 寒冷邪心中大喜,兴奋叫道:“熊猫完了,你看见了吗孙志宽?熊猫完了!你也快完了!” 孙志宽神色凄然,心中又急又恼。眼看着熊黄挨揍,拳拳到肉,每一拳下去熊猫都会吐出一口血,而自己一点忙也帮不上。暗恨自己无能,一用力拉动了棍。二人抱在一起,又痛叫起来。 孙志宽怒道:“寒冷邪,你别高兴地太早!要死,我也要拉你一起死。墨鬼婴也不会放过你!我们是完了,你也好不了!解决完我们,他下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你了!”他又泣道:“我们擅闯群魔之地、西极魔窟,受到惩罚也是死有余辜,只可惜拉上了熊皇这样的侠义之士!呀!” 孙志宽大怒,下手狠了几分,咔嚓一声,寒冷邪的另一条手臂也断了。他的恢复力虽强,但是一直被棍别着也无法进行恢复。 寒冷邪吃痛,又狠咬了两口。心下凄然,一扫方才的兴奋,暗道:是啊,无论谁赢我都难逃一死。如果熊猫赢了,我杀了那么多人,熊猫、孙志宽和这里所有人都不会放过我。如果墨鬼婴赢了,他现在已成恶魔,留着我也没用,我们争斗那么多年,他恨我恨到心眼里去,也必会杀我,只怕下手比熊猫、孙志宽还狠,我难免多受零碎苦。唉,早知今日,我何必当初呢…… 寒冷邪如魔怔一般转念又一想:也许这是魔王对我的考验!哈哈,是了是了,肯定是了……我得想个办法,将这些人一一置于死地,到时候魔王肯定会器重于我! 孙志宽眼见寒冷邪脸色阴晴变化,最后竟然显露出兴奋的神色来,不知他心中竟然想了这么多,只道是他着了魔,疯掉了。便不再理他。 只见熊黄被墨鬼婴踩在地上,一动不动似是死了。 墨鬼婴得了胜仗,狂笑一声,目光缓缓转向孙志宽那边,哈哈笑道:“寒冷邪,哈哈哈,你个废物。真是惨呢,手都断了。就你这个样子也配与我较量,看我先杀了你……” 正在他抬起脚步,要杀寒冷邪之时。他只觉脚下一沉,一只黑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他低头一看,只见熊黄仰着脸,满脸是血,被打得连熊长郁也认不得他。但是他的熊掌仍然坚固,像浇筑在墨鬼婴的脚上一般。墨鬼婴甩了三甩,竟然没抬起来。 熊黄咳出一口血,艰难的说道:“离家之前,爸爸对我说,要我活成个男人。我只知道,男人要有骨气、要刚硬、要坚毅、要自信、要有气度、要有担当。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个男人。但我会努力,我会努力的向这个方向前进。我心中的男人是什么样的,我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还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现在才明白,他为何要将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原来他是说……” 熊黄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大吼道:“他要我修炼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以前在他的保护下,我永远也不会成长,最终只会被你这样的恶魔打败!” 熊黄抬起另一只手,握成拳,拳中似是握着一颗心脏。咚咚,咚咚,跳个不停。 熊黄目光一凝,喝道:“巨槌!” ------------ 第二十九章 同类(1) 墨鬼婴见熊黄抬起了拳头,尚有活气。也不听他在念叨些什么,嘴角勾起不屑的冷笑,道:“将死之人,还有余力反抗?简直是蚂蚁撼大象,自不量力!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他也提起了拳头,用出了自己的绝招,叫道:“天堂破灭魔拳!” 熊黄的手臂,忽大忽小,就像有一颗心脏在跳动。如同附加了魔法一般,每跳一下,都能让人感到一阵眩晕。他大吼一声出拳:“巨槌苍穹炮!” 破灭拳与苍穹炮针尖对麦芒轰然相撞,魔光与青光混合在一起,刺痛人眼…… 熊黄想起师父所言:我们的力量是由大地给予的,从地发力,到脚、到腿、到腰、到背,最后传到手臂上,出拳。若敌不可破,地之力难以伤敌,需要用出天之力方可,没有什么是天之力不能伤害的。苍穹炮,召唤苍穹之力,附于铁拳之上。是我熊族又一绝技,巨槌苍穹炮是这绝招第一势,此招分为四层…… 他默运师父所传心法,一边挨打,一边温习,此时用出,简直是有如神助。 那一拳刚刚接上,只听一声轰鸣,大地深陷,尘土飞扬。余波震塌了方圆百丈的房屋,尚有意识的清醒者,四散分逃。墨鬼婴手臂扭曲,鲜血狂喷,一声惨叫倒飞而出,眼看就飞出城外,不见了踪影,不知被打出多少里去。只在地上留下一只鞋子…… 休息片刻,赤纳恢复一二成妖力。 自从它吃了雪莲之后,赤纳的妖力和恢复速度都得到提升。只是妖兽要想提升妖力难如登天,必须经过漫长的岁月积累,并努力修炼就能得到的。如那天北光带来的奇遇,可遇而不可求。不过它的妖力恢复速度却提高很多,是以前的五倍。 这雪莲生于雪山之巅,日夜浸润在浓郁的天地精华之中,若无人打扰,只需避过天劫,就能修炼为妖,获得自由。人类若是得了它,能够易筋锻髓,或是提升法力。妖兽若是得了它,能够提升体质,增长妖力和恢复速度。因此,赤纳的妖力恢复的很快,只是略作休息,便神采奕奕起来。 真空已破,赤纳接着往前走。它只觉越走越热。前面红彤彤的,将洞穴都照亮了,一股热风从里面吹出来。赤纳加快几分脚步,转了个弯,只见前方出现一个大火潭。火潭之中是熔化了的岩浆,岩浆内部燃烧着金灿灿的火焰。呼,一道火柱从岩浆之中喷出,向赤纳烧去。仔细分辨,火柱的红色之中还透露着微微金芒。 赤纳急闪,那道火柱打到岩壁之上,高温将山体融化,岩浆流到地上,又形成一个一尺方圆的小火潭。 又是一道火柱喷出,赤纳闪过。那火柱虽不很强,但是被打到可不简单。赤纳曾领教过烛龙圣火的厉害。单是圣火,赤纳还能应付,可是里面还有毒素。二者同源,相辅相成,让赤纳极其头疼。若非当初北光出手相助,它还不知需要疗养多久,即使养好了,怕也会留下旧疾。 这道火柱过后,来路上又多了一个一尺左右的小火潭。一来二去,这样的小火潭出现三四个,再来几道就要融合在一起了。 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人兽之间无法沟通。 烛龙并不知赤纳是前来相助的,甚至以为它是来寻仇的。这并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赤纳也不是君子,它是一匹雪狼。更何况他们是不同的物种,以前又有摩擦。赤纳又口不能言,若能说话,喊几声说明来意,也不会这般费事。 任里面的人是谁,也绝不会想到:一条人类正在千方百计围杀的天劫妖狼,会在这种生死危机之时,前来雪中送炭。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若烛龙真将事情想得这样美好,大概是他脑子有病所致,需要去看心理医生了。作为一个正常人而言,他做的丝毫没有错误,非常理智且清醒的设置障碍。 即便赤纳真的是前来相助,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在人类对妖兽的深刻偏见之下,或者说,在人类对天劫妖狼的偏见之下,只要稍有理智的人,都会将它认作敌人。熊黄之所以能和赤纳做朋友,一是因为他单纯。二是,熊猫族不与人争斗,神仙一般的族群。没有人类那样膨胀的欲望,也不吃肉。雪狼之于他们,如人类之于他们,都是一种生物罢了。 因为赤纳扫平几十个佣兵团,杀人如麻,但是没有人会去思考它杀人的原因。只会认为它是一只残暴的狼,应该铲除,否则为祸人间。稍有正义感的人,都不允许这样的生物为非作歹。 它将屈顿咬成残废,即便他是个坏人,但他也是人。在人与狼发生冲突时,错的一定是狼,人类一定是受害者。没错,狼杀人不需要理由,人杀狼也不需要理由。 它击伤了神影剑休落尘,又在人类世界里结下了新仇,即便它也被休落尘击伤。但是,人们会认为,一定是狼先攻击人的,活该狼受伤。它已被打上了嗜血的标签。休落尘属于正当防卫,理所当然杀掉狼! 它打败了石绍夫,还杀了他两个兄弟。但没有人会说石绍夫贪图雪狼的皮毛有错,活该他被打败。并且丝毫不会因为被雪狼打败,而侮辱到他的人格。甚至人们会伸出大拇指称赞石绍夫,说他有勇气敢于冒险,是条汉子!他将天劫妖狼的情报,带到人类世界之中,他的声望,还会因此增长。他给人类制定铲除妖狼的计划,又带来了新的情报,石绍夫的功劳堪比英雄! 所有这些的矛头,终将指向赤纳。它在人类世界中,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 种种结果的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是人,赤纳是狼。人天生的优越感认为,狼是低等动物,就应该被人类奴役、驯化,就应该被人类猎杀,你敢反抗,定是你的错!倘若不仅反抗,还杀了人,那你就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天下人共诛之! 人类甚至搬出了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 你看,雪狼在猎杀别的野兽时,偷盗我们的牛羊时,甚至杀人时,也从不手下留情,我们为什么要可怜它?这种邪恶的生物早该灭绝。 所以身份不同,立场不同,眼界不同,就无法说明谁对谁错…… 洞穴本不宽阔,火潭融合之后,断了赤纳的后路。时间一长,必把赤纳困死在这里。到时候石绍夫复仇杀来,它也是在劫难逃! 赤纳心道:前后都有火潭,我不能冒进,先把退路留好再说。烛龙不知我是友非敌,若是前后夹击,一不小心怕是会死在这里。所以我不能再受伤了。 幸好,它身后的小火潭尚且无根,再其未成形之前,将其解决也并非难事。现在赤纳的控冰又精进些,更何况烛龙匆忙之下布下的阵,必不能精细,威力大减可想而知。有些地方本来可以有后手之处,为了快速疗伤,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也不得不省去。 赤纳的脚下生起冰来,这些洁白的冰爬满了这片洞穴,在火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圣火着实厉害,竟然将赤纳的冰点燃。但是身后的小火潭,却被赤纳压制了。不一会儿,小火潭便熄了火,身后留出了退路。 摇身一变,赤纳一分为二。火柱再喷出的时候,一个赤纳口喷冰刀,将火柱阻住。一个赤纳则是冒着高温查看阵图,但是它很久都没有找到阵图的所在。 赤纳心道:这怎么可能?烛龙的圣火,若无阵法辅助,不可能有这般威力。 这次任务可谓是举步维艰。赤纳心中有些着急,它的妖力本就没有恢复到巅峰。即使它有五倍于前的恢复速度,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到巅峰。外加刚刚受了不轻的伤,身体上也没有完全恢复。况且过了这一关,后面还不知又有什么等着它。 火柱源源不断的喷出,它的冰刀也不是白来的。喷了几十次之后,逐渐感到妖力不续,冰刀一次比一次小,它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毕竟还有伤在身。 火花四溅,难以压制,再来几次怕是就顶不住了。幸好烛龙的圣火也渐渐的缓了下来,喷的没有最开始那样快。 赤纳怅然,有一件它最头疼的事一直萦绕在心头,暗道:我空具一身能力,可妖力难以长久,也难以将能力全部发挥出来。可是增长妖力谈何容易?我身为妖物,受这自然法则的限制,想要增长妖力,必须经过长年的积累。虽不用如何修炼,但是耗费时间甚多。而我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要想增长妖力还要另辟蹊径才好。回去之后,这件事要当作头等大事来办才是上策。不知,成为人以后会不会破掉这条法则? 赤纳没有时间再去想另辟蹊径的事,这也只是它的一个念头,现在最重要的是,破掉眼前的圣火阵。 它边恢复妖力边观察,四周根本没有阵图,只有火中它没有找过了。赤纳仔细观察火谭一会儿,见金光若隐若现,却不是所有火都有金光。有的地方金光浓些,有的地方金光淡些,有的地方干脆没有。看来这些火也不全是圣火。 心道:看来阵图定是藏于火中,若要破阵必先伤己。若是石绍夫等人过来,大概也不能轻易破掉吧。 但是他们有手,可以使用工具,也可以做精细操作,破起阵来必然比我轻松。 一个赤纳上前,用尾巴试试金光圣火的温度。在不用妖力抵挡的情况下,刚一接触,尾巴尖便被烧为青烟。强烈的疼痛让赤纳迅速收回尾巴,用冰封住。它的分身是真实存在的,就如同它自己一样,也会感到疼痛。这样的高温,不能用假身去探,假身是虚影,进去就会灰飞烟灭。只好真身亲试,只要分身扑于火中,在它未被烧死之前,解除分身即可。 它又在没有金光的地方试了试,火焰虽然不如圣火温度高,但是由于傍着圣火,其温度也比普通火焰高出许多。 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赤纳咬了咬牙,有些事情不得不做,即便很疼,也要硬着头皮顶上去。 一个赤纳周身附冰,身体缩小到极致,鼓足妖力,投身于火中。即便如此,圣火的温度也令身在火外的赤纳感到十分疼痛。不过,还真让它猜对了,在火中,确实找到了阵图。 它存在于熔岩之下,安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阵图范围不小,但是线条不多。赤纳在上面看到的金光,就是这些线条散发出来的。 原来如此,难怪会有的地方有圣火,有的地方没有。看来只有阵图线条上散发出的金光才是真正的圣火,其他普通火焰都是借助圣火之威,树上开花,鱼目混珠而已! 看清这些,赤纳自然而然的想到,金光最浓郁之处,必然是阵眼奇点。 咬紧牙关,赤纳毫不犹豫的向前冲去,在奔跑过程中,它四脚被烫出青烟来,一股焦糊味弥漫在洞穴里,耳朵和毛早就被烧光。皮肤大面积烧伤,它们的痛感是共通,虽不至于亲历那般疼,但也让赤纳难以忍受,疼得另一个赤纳冷汗直冒,不住低吼。爪子狂抓地面,来回踱步,显得异常焦躁。 它鼓足妖力,护住要害,别让自己死得那么快。即便有冰护体,但与圣火比起来,根本不能抵挡太多。 很快冰就被融化了,看清阵图走向之后,赤纳窜出火焰来,此时已经离奇点很近了。它身在半空,浑身冒着金灿灿的火焰,喉咙中发出一阵阵低吼。赤纳猛吸一口气,释放出全部妖力,冰将它包裹成一个球。 它怒吼一声,义无反顾地跃到金光最浓郁之处。 赤纳身形暴涨,一爪插进地面,只听轰的一声爆响,整个洞穴似是都在动摇。这一击之后,它凭借反震之力的跳跃而起。 只见赤纳的前爪被活活烧光,只留下了两条后腿,胸前腹上满是香喷喷的熟肉,还在往下滴油,眼看就活不成了。趁分身尚有一口气在,连忙解除分身,一道青光射中赤纳,收回了所剩的妖力,它才算舒服些。 它赶忙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被烧伤的痛苦尚在,只是没有实质的烧伤罢了。除了有命在,没伤痕,一切痛楚都和真正火焚一样。现在它的肌肉还在痉挛着。 火焰嗖的一声被大地吸走,赤纳缓缓吐出一口气,烧伤的痛苦方慢慢平复。 毫不犹豫,它踏着沉稳的步伐,向更深处走去…… ------------ 第二十九章 同类(2) 深处的烛龙大惊失色,握剑的手紧了紧,以他的状态只能布下三道关卡。第一道,阻止妖兽魔兽进入;第二道,过滤实力不强的敌人;只有这第三道的圣火,是真正阻敌的。 圣火不出片刻又被天劫妖狼所破。 烛龙心中恐惧:我布的阵虽然简单,也不够精细,但这些都是师尊所传授的精华所在,一匹天劫妖狼,怎能有这样高的智力?即便是人类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它破掉! 他仰天长叹一声:“天意!天意!看来是天要亡我!” 听着微弱的脚步声,烛龙的眼神不再虚弱,变得犀利些。俊眉倒竖,伸出一根食指,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处虚空画了一个符号。口中不知在嘟哝些什么,只见他手心的符号缓缓散发出金光。做完这些,他将手心合拢,静静的等待天劫妖狼的到来。 赤纳也是极小心的,它嗅到空气中有一股血腥味,心知这是烛龙的血。看来它离他越来越近了,赤纳放缓脚步。烛龙如同惊弓之鸟,它也担心他会突然拼命。 就在一个转弯处,一股强烈的危险感令赤纳停下脚步。它的直觉告诉它,不能再向前了,会有危险等着它。 赤纳心里咯噔一下,停了脚步,踌躇片刻,回头看看来路,些微光亮从洞口处进来。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妖力不足的虚弱之感使它几欲睡眠,回身看看狼狈的自己,心道:刀山火海都已经闯过来了,就差这最后一步,焉能止步于此?否则也对不起这一身的伤痛,便是粉身碎骨,也得把这最后一步迈出去。 深吸一口气,赤纳迈出了最后一步,刚露出头,只见一个金色符文向它印来。一股强力的神圣气息,令赤纳胸间的气息一滞。那是神圣对妖物的天然威压,不得不令它迟缓一瞬,倒退一步。而就是这一瞬,那个金色符文打进了它的胸膛。 是神咒!赤纳暗叫不好,心道:当初北光极力称赞神咒,说我的妖咒刚好被它克制。 身中神咒的瞬间,它只觉五内如焚,憋闷得喘不过气来,胸膛似要炸开一般,赤纳忙运妖力将它抵住。总算因为烛龙有伤在身,神咒威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方使赤纳不会太过伤重。即便如此,它也觉得体内就像翻江倒海般难受,鲜血从嘴里流出,滴在地上。虽然痛苦,但是见到了烛龙,它的心情却无比放松。 赤纳心道:神咒果然不俗!若是在他全胜之时我真难以抵挡。 烛龙也不好受,发出神咒之后,精神明显萎顿下去,上气不接下气。他单手支地,一手握剑,嘴角流出一道血来。对赤纳怒目而视,看样子要以死相拼。不过也就如此,他现在用光了法力,体力不支,又身受重伤,若是此时赤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赤纳并不恨他,它只是将这件事当成了一件任务,所有的艰险都是任务中的一部分,无论困难是谁造成的。它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在里面,它对烛龙的态度,就像对一块石头,它只需完成它自己的任务,其他的一概不管。 它静静的看着烛龙,看他是否还有后手,自己也趁机回一口气。好一会儿,神咒带来的痛苦方缓缓退去,它深吸一口气,吐出一缕残存在胸中的金光,胸间的憋闷方散。 它挺挺脖子,露出被狼毛盖住的铃铛,叮当响了一声。 烛龙本以为自己死定了,现在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这一声铃响,令他打了个冷战,精神也提高半分,他定睛细看,这个铃铛他再熟悉不过,失声道:“渺道明录!” 烛龙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脸色一红,有些不知所措。赤纳上前一步,将铃铛探到他身前,一颗红色的丹药滑到烛龙手中。 交完了丹药,赤纳不再停留转身就走,回去复命。心想:以后烛龙是死是活便不关我事了。 “你等一下。”烛龙赶忙将它叫住。 他很艰难的说道:“我……我打伤了你……你要不要紧……” 赤纳并没等他说完,它一秒钟也不想留在这里,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心中委屈极了,它也不知因何委屈,反正就是无比憋闷,头也不回的便这样走了…… 刚走出洞穴,赤纳脚步踉跄,靠上了一棵树,吐出一口血来。那神咒着实厉害,在吐出金光之后,它以为已经消除神咒的危害。没想到,刚走出几步,神咒的第二轮攻击又来了。这次神咒是在体内发起的,它一点防备也没有,只觉胸间一热,喉头一甜,还不待将妖力提起,便受了伤。因此受伤比第一次还重。 它的骄傲迫使它赶快离开。它不想让烛龙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它只道:今日一别我们天涯陌路,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悯。赤纳是一个怪胎,性子古怪的很,和熊黄截然相反。这与它的经历无法分割。 赤纳恢复些妖力,它知道这个地方步步杀机,人类与魔兽共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又突然冒出个敌人大战一场。而且它现在有伤在身,最好找个地方好好养养,哪怕是略作休整,也强过现在的状态。 完成了任务,赤纳感到一身轻松,即便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脸上也不由自主的带起一丝微笑。它向来时的路走去,边走边想:总算是完成了,这两天一直在战斗,快累死我了。不如先吃些东西,找点水喝,再找个安静的地方大睡一觉。 赤纳又渴又饿,又困又累,还有伤在身。没心思再去猎杀其他生物了,便想起那只蝙蝠来。还好,这只蝙蝠的尸体还在。两只年轻的黑色魔狼,正趴在它身上用力撕扯,看样子它的皮结实得很。平时它们可捉不到这种满天飞的美味,或许还会变成干尸贵族的食物。正要享受时,只见赤纳缓缓走来。 它们不认识赤纳是什么东西,以为是一只普通的白狼,或者是一只白色的魔狼,虽然它们的眼睛分不出黑白以外的颜色。两狼对视一眼,朝赤纳示威似的叫了两声,见赤纳不为所动,依旧往前走。它们见赤纳如此没规矩,便龇牙咧嘴向它扑去。 见到狼,赤纳眼前一亮,觉得十分亲切,一股幸福感顿生胸间。它许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同类了,这些日子,它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人,早就看烦了。它是天生就有野性的狼,若总是让它和人类一起,怕是会变成狗。 它们狼族有强者为尊的规矩,一般也会排斥外来狼。不过,任何狼只要想加入群体也不是不可,但是必须要臣服于狼王,所以就必须要战斗一场才行。就像赤纳刚出生时,那群狼见到赤纳就咬,其实不是排外。是因为赤纳没有低头俯首,触怒了当时的狼王,那就必须教训它一顿。但人家是王,人家一声令下,狼群必然对它群起而攻,除非赤纳能先打败它们的王。就像当初凶夜算计赤纳一样。输了的,要么是死,要么是臣服,一旦选择臣服,一生也不会改变,永远会被踩在脚下,因此赤纳宁死不降。 也就是说,有陌生狼加入,必然要先在武力上分出个长短。打架就是为了排位,因为谁也不想当最末。凡事都有优先权,谁的武力高,谁坐的交椅就大。武力最强的被称之为王,狼群必须供养狼王。狼王要率领群狼找到食物和水,还要给族群铲除敌人,庇护群狼。 所以,见到这两条魔狼扑过来,赤纳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自从统一了北方的狼族,赤纳就没跟同类战斗过。现在又要与同类交手了,赤纳不禁心中兴奋,想要大展身手一番。 但是这两条魔狼实在是太弱了。 赤纳只是稍微露出一点杀气,吓得这两条魔狼从半空中跌了下去,哆里哆嗦抱着脑袋不敢抬头。赤纳不禁摇头叹气,心想:它们两个肯定是乞丐狼,四处寻找腐肉为生,这只蝙蝠倒是一顿美餐。 这两只狼俯首称臣,赤纳自然不用谦让,便独自享用起干尸贵族的肉来了。尤其是内脏,赤纳身为狼王,必先将猎物体内的精华掏光。这是规矩,虽然内脏的味道古怪,但只有这样方能彰显狼王超然的地位。 还别说,这只干尸贵族的肉质很嫩,肥的流油。看得那两只乞丐狼,口水流出三尺长,虽然它们还不足三尺高。这两条魔狼废了好大的劲才把皮拨开,还没来得及吃,赤纳就来了。 赤纳饿极了,稀里糊涂的将干尸贵族吃了个大半。见这两条魔狼饿得两眼放光,不住地在原地打转、低吼、刨坑,暴躁的追着自己尾巴咬。 赤纳“哼”了一声,它们吓得一激灵,才算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赤纳撤下一条腿来,抛给它们,两条饿狼同时咬住了腿,谁也不撒嘴。像拉锯一样来回抢,脚下一绊,叽里咕噜顺着斜坡滚了下去。各扯下一块肉来,没几口,就将腿吃了个精光,嘎嘣嘎嘣,连骨头渣也嚼了。然后甩着尾巴欢快的跑上来,吐着舌头蹲坐在地上,目光炯炯的看着赤纳。它们何时吃过这鲜美的肉,平时若遇到干尸贵族,莫说吃它,恐怕自己先沦为人家的大便。 赤纳吃的差不多了,狼族中也有规矩,狼王吃完了,也得给手下留点。所以,即便它没有吃饱,但还是放弃了最后这点早餐。自己叼起一节骨头,悠悠的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啃骨头吸骨髓美美的享用了一个‘饭后甜点’。那两只魔狼见赤纳离开,疯了似的扑上去,将残羹剩饭吃个干净。后来也学着赤纳的样子,叼起一节骨头,去享用骨髓了。 然后这三只狼便躺在那里晒太阳。赤纳微眯着眼睛,这种惬意的时光,它好久没有享受过了。它在地上来回滚了几圈,地上的石子硌得它好舒服,再加上身上疲惫,它一步也不想走。但是没办法,得回去北光那里复命,再不想走,挣扎着也得走! 这两条魔狼灵智不低,比赤纳当初见到的狗强多了。好歹赤纳问什么,它们就知道答什么。 赤纳问道:“这个山林里有多少狼?” 它们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说:“山的南面有一群,北面有一群,路的那边有一群。”它们所说的路,必然是赤纳先前看到的,疑似人工开凿的路。 赤纳道:“我需要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它们说:“这里没有能藏身的地方,能藏身的地方都被其他魔兽占着。” 赤纳的妖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有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自信以自己的实力,在这片山林中可以称王称霸。便道:“带我去最近一处……除了那里。”赤纳指指烛龙所在的洞穴。 ------------ 第三十章 被捕(1) 赤纳遇到了自己的同类,无比兴奋。在饱餐一顿之后,它便要去好好养伤了…… 在这个三狼小团体之中,赤纳显然就是它们的王。王所下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说去哪里就必须往哪里去,说让你们带路你们就必须带路,这是规矩。不符规矩的,下场是死,或者被踢出狼群,由它自生自灭。 于是,这两条年轻的魔狼在前面带路。穿过树林,拨开草坪,越过一条河。远远地看见一座山头,上面有一个洞穴。赤纳动动鼻子,四处都是狼尿味。想必这是山脉中三群魔狼中的一群。 赤纳心道:看来又遇到同类了,不如就先占了这里,暂作休息。这里已有狼群占领,我便是外来的,而我又不可能屈服于任何狼。嘿!免不了再战一场吧! 于是赤纳站在山下的一个略高的平台上,仰天长嗥,以示挑衅。 狼王威严不容挑衅。 不一会儿,一只黑色的独眼狼王,率领百八十头黑色魔狼,将赤纳三狼围住。 给赤纳带路的那两只年轻魔狼十分不争气的表示顺从,差点没把赤纳鼻子气歪了,心道:一点节操都没有,难怪会沦为乞丐,这样的狼哪个王会将重任委托与你? 赤纳腹诽几句也就算了,反正它也没打算在这里多待,休息好了走便是。 “你叫什么名字?”赤纳问独眼黑狼王。赤纳不知它是什么品种的狼,它的家乡要么是草原狼,要么是雪狼,很少出现森林狼。 这只独眼黑狼王,也没见过雪狼。只见赤纳看上去很强壮,可它满身是伤,心想:看它的样子也难以兴风作浪,敢挑战我的威严,我先打败你再说。 便连通名报姓也省了,嘴角一歪,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怒吼一声,一跃而起,照着赤纳脖子扑去。它想在族狼面前干掉这个白色的大家伙,让狼们见见狼王的厉害,显显威风,便没有下令一拥而上。如果赤纳不是狼,而是其他生物,它们肯定会一拥而上,然后分食了它。 其实一拥而上也没关系,这些喽啰们岂能抵得住现在的飞沙?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对付狼王,赤纳不可能用杀气将它镇住。况且这只独眼黑狼王,身经百战,是一头强壮的壮年狼,活的年头比赤纳长,杀生肯定不少。否则怎能在三群魔狼之中立足。比杀气,赤纳虽比它强,但还没强到光用杀气就击败它的地步。 就在它俩相距仅有三丈之时,赤纳猛然变大,抬起狼爪,猛然向黑狼的脑袋拍了下去。那只黑狼大惊,在空中一个翻转,脚下唤出一道风来,以扑出时十倍的速度,绕过赤纳的巨爪。抬起狼爪虚空一拍,一记强有力的风刀飞向赤纳的大眼睛。 噗的一声响,风刀砍断一棵树,消散在空气中。 赤纳躲都没躲,只是身形变小,风刀自然落空。过了这么久,它的分身已能发动。赤纳一分而为二,凭借小巧身材的灵巧。左右夹攻,将黑狼王从天上拽了下来。如同两只凶狠的小奶狗,一只赤纳咬在了它脖子上,一只赤纳咬在了它后腿上。 黑狼王嘶吼一声,突然化为一阵风,挣脱了赤纳束缚。 此时,它已不敢再托大,“吼”一声令下,众狼同时口吐风系法术裂空波。只见铺天盖地的透明圆球,向赤纳攻来。有的狼能吐出两颗,有的能吐出四颗。一个基数下去,也有二三百颗。 面对这些,赤纳一声冷哼,它先是对付过白衣女子的雪索,后是与休落尘的无影剑交过手,然后还战过熊黄的影化无边。这些招数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多。一个比一个多,刚开始让它无比头疼,后来接触多了,也就找到应对的窍门,所以越战越是得心应手。 有时候实力的增长不在于妖力增长,或是能力领悟程度,还在于智慧与战斗经验。 此时的赤纳有无数种方法对付多,或闪或挡都可以。 一个赤纳脚下一跺,咚的一声山体下陷数寸,飞沙发动,在飞沙的阻力之下,那些裂空波的速度减缓下来。半山上的巨石,被震得骨碌碌的往下滚,冲入群狼之中,压得它们乱叫乱窜。 另一个赤纳昂起头来,一道冰墙横在它们面前。只听突突突突之声不断,但是没有一颗裂空波落在地上,都被赤纳的冰挡住了。当最后一声过去之时,只听哗啦一声,冰墙轰然破碎。 赤纳心道:还不如熊黄的影化无边强。他的影化无边最低三拳,最多五拳,接下这些裂空波,还有富余。 在赤纳的飞沙之中,那些等级低的魔狼厮杀起来,只有五只稍强的,能控制住心神,一同向赤纳攻来。或是爪发冰刀,或是口喷裂空波。尤其是那头黑狼王,腾空御风,不住的吼叫指挥战斗,它自己也从天上攻击赤纳。 一个赤纳猛然变大,轰然一声撞进五只黑狼之中,一只狼被撞飞出去。这还是赤纳手下留情,若用出全力,它非死不可。狼尾横扫,狼爪拍打,打的它们接连倒退,如入无狼之境。 另一个赤纳一跃而起,御风而飞,口中喷出冰刀,正中黑狼王的风刀之上。在空中炸开一个冰花,由于气温不低很快便化成了水,稀里哗啦洒落,就像下雨一样,不一会儿天空还出现一道虹。突然这个赤纳的身体之中又窜出一头虚幻的狼影,一同扑向黑狼王。 黑狼王也不是吃素的,在空中一转,无数风刃暴射而出。落在赤纳的假身之上,虚影便被消灭了。但是,黑狼王的能力已到了极限,眼看着赤纳向它扑来,它已无招架之力,被赤纳的真身再一次咬住了脖子。它呜嚎一声,欲化风而逃。赤纳怎能在同一个地方犯两次错误?它吐出了一口寒气,将黑狼王的脖子冻成了冰块。它挣扎几下,见跑不掉了,只好乖乖投降,被赤纳摔到地上。 它将脑袋贴在地上,舔舔赤纳的脚趾,说道:“王!您是我伟大的王!请您宽恕我们这些愚蠢的烈风魔狼吧!我们以后效忠于您,是您最忠诚的仆狼。您说做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狼的话,言出如山,说是愿意效忠赤纳,就不会变心。 赤纳同意了它的请求,散去了飞沙。里面的烈风魔狼已是东倒西歪,大部分带伤。它们见自己的王已经服软,便也摆出顺从的样子。 那五只稍微强大一点的烈风魔狼,趴在地上,蹭了过来,纷纷舔了舔赤纳的脚趾,表示顺从。它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狼,纷纷猜测它活了多大年纪:“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 “它已成了妖了!”有个狼说道。 赤纳问前任狼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前狼王趴在地上,谄媚的摇着尾巴:“伟大的王!我还没有名字。请您赐予我这个愚蠢的烈风魔狼一个名字吧!” 赤纳想了想,看它们都这么黑,道:“就叫黑社会好了。” “伟大的王!您起的名字可真好听!就像最美妙的狼嗥!” “我饿了,先给我找些吃的。”赤纳留下这句话,大踏步的向山洞里走去。 “伟大的王!黑社会这就给您找来最嫩最嫩的小鹿供您品尝。” 山洞里一股狼骚味,它赤纳可不觉得这个好。它有一颗人类的心,在北方时,它的居住地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点异味都没有。当初杀死老龙后,那个洞说是龙穴,其实比猪圈还脏。它在洞中翻来覆去清理了十七八遍,才将龙粪味彻底去掉。否则它都不愿意进去住。 所以此时它便没有进洞,在洞口处休息。 黑社会一路小跑,过来舔舔赤纳的脚趾,谄媚的说道:“伟大的王!里面有我们这里最美最健壮的母狼,请大王放心享用。”它低吼两声,从里面走出五条怯生生的母狼来。 赤纳可不觉得它们美,一个个像黑煤球一样,满身都是土,抖抖都掉渣。它们确实健壮,比一些公狼还肥,每只母狼身边都跟着三五只小狼,母狼们一身的狼臭味。最主要的,赤纳的审美眼光和它们不同,它继承了人类的审美。狼长得再好看,它也不会有一丝邪念……便遣散了母狼,让它们到下面去待着,只留下小狼陪着它。 赤纳看着这些小狼,神色黯淡,心道:如果我小时候也有母亲照顾该多好,那我就不会吃掉兄弟们了…… 见新狼王的气色不对,黑社会赶忙说道:“伟大的王!如果您不满意它们,我再去找些来,直到您满意为止……” 一听这话,赤纳马上放过了悲伤的回忆。来到狼群,一扫这几日的阴霾,它心情其实是极好的,学着黑社会的样子说:“可爱的黑社会!我现在需要食物!食物!知道吗?肥嫩肥嫩的小鹿。” “伟大的王!原谅您愚蠢的仆狼吧,愚蠢的仆狼这就去给您催促食物去。”说完,垫着脚,一路小跑走了。 ------------ 第三十章 被捕(2) 赤纳见这些小狼瞪着贼亮贼亮的大眼睛看着它,目光柔和起来。躺倒在地,将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狼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狼爪一拨,它便在赤纳的肚皮上滚来滚去。这只小狼被弄得晕头转向,咕咕一声低吼,一口咬住了赤纳的肚皮,猛力的吸允起来。弄得赤纳怪痒的,剩下的小狼,见这个白色的大家伙好像不那么可怕,也都纷纷扑了上来。 有的舔赤纳的鼻子。 有的抱着赤纳的耳朵啃,赤纳的耳朵呼扇一动将它扫了下去,激发出小狼不服气的野性,爬过来接着啃。一来二去掉下去七八次,还是锲而不舍…… 有的抱着它的狼爪啃。 还有的偷偷溜到赤纳的下身,照着鸡鸡狠命一口,好悬没把赤纳疼背过气去…… 赤纳赶紧甩掉这群难缠的小家伙。有没站稳的,顺着赤纳的身体叽里咕噜的滚下去,撞到别的狼身上才算停下。起来咕咕叫几声,又欢快的冲上去,顺着赤纳的腿往上爬…… 有的爬到背上,有的爬到头顶,有的吊在赤纳的肚皮上,还有的咬住赤纳的胡须不放,像荡秋千一样甩来甩去…… 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黑社会拖来一只还在蹬腿的小鹿,果然是又肥又嫩。 “伟大的王!您还有别的吩咐吗?”狼族有规矩,大王进食时,所有狼都要退到一旁,不能接近。 赤纳没说话,一口咬断了小鹿的脖子,把它开膛破肚,掏心挖肝的大嚼起来。黑社会和一众小狼见赤纳在进食,自动向后退去。谁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来招惹它们伟大的狼王。 鹿肉口感很好,比那只臭蝙蝠强多了。这几年来,赤纳一直吃生肉,它虽然有一颗人类的灵魂,但是身体是狼的,有些习性,还是沿袭了狼的习性。 大多数鹿肉都被赤纳吃掉了,留下一些碎肉剩骨,一群小狼围上来,磨牙的磨牙,啃肉的啃肉,将那块沾了鹿血地方舔了个干净,如水洗过一般。 黑社会已经看呆了,那头小鹿说小也不小,它自认不能全部吃下,吃一半就能把它撑死。而眼前的大白狼,基本吃光了它,肚皮却不见鼓。狼族有规矩,有其他狼在时,狼王不能将食物完全吃光,要留一些给别的狼,保证狼狼都有肉吃。赤纳也必须遵守这个传统。 不过大多数狼现在都不饿,所以它只给小狼们留下一些零食。这些小狼即将断奶,吃了这顿肉以后,母狼就不会再喂奶给它们吃了。它们尝到了美味的肉,再去喂奶,恐怕会将母狼的乳头咬掉。 赤纳这次才算吃饱喝足,闭起眼睛,正要享受美好的阳光。它鼻子一动,嗅到几股讨厌的气味。 狼的嗅觉都很灵敏,赤纳嗅到了,其他狼自然也嗅到了。所有狼都站了起来,竖起耳朵,黑社会目光炯炯的看着山林之处。 狼群中窜出两只魔狼来,立着耳朵环视一周,然后轻轻走了过去。它们走的很慢,走两步就会停一停嗅一嗅。走到一堆茂密的草丛前,闻到气味越来越浓了,便止住了脚步,朝草丛里狂叫。 草丛抖了抖,里面的人见暴露了,也就打消了埋伏的主意。这几人不再隐藏,站起身来。一共六人,倒有两个是赤纳见过的。 一个是早上还战斗过的小绿,此时她蓬头垢面,身上血迹未去。指着赤纳不知在跟旁人说些什么,然后急匆匆的跑了。即便山林里很危险,以她的实力,自己一个人走很可能丢了命,但她还是跑掉了。 另一人则是斩断赤纳狼牙的休落尘。赤纳一见是他,噌的一下蹿起身来,眼也红了,脸色也变得阴沉许多,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吼声,满身杀气破体而出,周身不由自主的散发出寒冷的白雾,吓得几只小狼抱头鼠窜。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就在小绿带着石绍夫离去不久,便在路上碰见休落尘一伙,问及缘故,石绍夫不得不红着脸编出一套谎言。 石绍夫躺在担架上说道:“刚才进山捉魔兽,没承想遇到了天劫妖狼。兄弟这次信了你的话了,那天劫妖狼着实厉害,隐藏的也是巧妙,出其不意将我偷袭重伤。”石绍夫泣道:“又大战一场,唉,我四弟五弟惨死于狼吻之下,二弟现在还昏迷不醒。我正要撤出天并山,请大夫疗伤去。天劫妖狼也受了不轻的伤,你快去看看,兴许能斩了它。帮我报这个仇!” 休落尘一听,心中一惊,一个大大地问号浮现在脑海里:天劫妖狼为什么会来这里?莫非一直跟踪我不成?道:“天劫妖狼神出鬼没!石兄放心,我必为你出这口恶气。” “对对,快去快去,别让它跑了。”石绍夫催促道。 那日休落尘与赤纳大战之后,找了个村庄,养了几日的伤。他与赤纳相遇纯属偶然,一场恶战,一人一狼都身负重伤。可是他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便跟随一个商队一边养伤一边赶路。那场战斗他俩都感到莫名其妙,为了养伤,他耽误了一场约会,从而耽误了不少事情。每每想起天劫妖狼,他便感到愤慨。常与人言:“若非遇到那恶狼,我也不会误了事。下次再遇到它,非将它抽筋扒皮不可!” 一日,他听说烛龙伤了石绍夫一伙的老三混多蛟,石绍夫设计要杀烛龙。 他心里盘算:烛龙是北光圣人的关门弟子,我去前去调解,无论成与不成,我都算是于五灵门人有恩。他日有难,五灵门人必不会袖手旁观。再者混多蛟本来就行止不端,亦正亦邪,石绍夫的名声都被他败坏了。这次不知又抢了何人的财物,霸占了哪家的妻妾,打了哪个可怜虫,被烛龙撞上也算他倒霉。烛龙这人,出了名的眼里不揉沙子,见了不平事一点情面都不留,下手狠毒。虽然一身正气,却难在世上混。石绍夫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蛮不讲理,是个极其护短的人,他们遇一块,还真得死个人才行。我去捡这个便宜,做个和事佬也不错! 他的算盘打得响亮,找了四个有些名望的朋友一起前去。其中有一人擅长追踪,便沿着蛛丝马迹寻来。半路上遇到石绍夫一伙儿人,得知天劫妖狼也在。五人眼中放光,威逼着小绿前面带路。恨得石绍夫直咬牙,没办法,人家现在拳头硬,也只好送个人情,委屈小绿再走一趟。 他们到了事发地,赤纳早就离开了。见那只死了的干尸贵族,明显是被石绍夫的流星锤击杀,又被野兽分食。善于追踪的那个人指着干尸贵族的尸体道:“看这个死掉的蝙蝠,它骨骼上的齿痕有三种,这个稍大的定是天劫妖狼所留。这个稍小的,如果我猜的不错,是其他狼留下的。再者,这里脚印散乱,但是大小不一,也说明有另一种狼类生物来过,大概是天劫妖狼的同伴。太和兄,你经常做这里的买卖,知道附近哪儿有狼类魔兽吗?”他对一个挺着将军肚,提着一把鬼头刀的人说道。 这人名叫章太和,他答道:“那边山顶有一群烈风魔狼,离此地最近。它们是群居,打又不好打,白白搭上伙计们的命。皮毛又黑又脏,抖抖都能掉渣,也不值钱,所以一直没有队伍打它们的主意。子辰兄,不如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子辰就是那个擅长追踪术的人,名叫何子辰。 因此,这群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赤纳…… 被赤纳发现踪迹后,他们立刻发起了进攻。 人与魔兽势不两立,一方属于掠夺者,一方属于被掠夺者。 众狼一拥而上,嗷嗷乱叫,铺天盖地的裂空波向他们抛来。这些狼都奋起全力,能发两颗的发了三颗,能发四颗的……还是只能发四颗。可是,这五人如猛虎下山一般。顶着裂空波撕裂皮肤的痛苦,冲进狼群。 光是休落尘的大剑,一扫之下,就倒下一片烈风魔狼。更何况他还有四个助手。 休落尘杀得爽快,哈哈大笑一声,大剑如影,每刺出一剑,便有一狼横尸在地。见他如此凶悍,众狼也不敢轻易靠近,便将他们围了。 一次交手便死了十来头狼,满地都是狼尸和鲜血,赤纳心中火起,暗道:好你个休落尘,我们的血债又多了些!我身为狼王不能连累了这些狼。它们尊我为王,我却没给它们带来好处,反而让它们有所损伤。这不是王者的所作所为! 于是,赤纳御风而起飞走了,并下令谁也不许跟来。 果然,休落尘五人见天劫妖狼要“逃”,放弃这些可怜的烈风魔狼,向赤纳追去。五人均流露出兴奋之色来,有人喊道:“它必是受了重伤,才匆匆逃走。我们追。” 章太和道:“哈哈,若得了天劫妖狼,我别的不要,只要它一身狼骨。”八字还没一撇,他就开始考虑利益分配了…… 断齿之仇不共戴天!赤纳恨极了休落尘,早就想报仇了,今日遭遇,打算不死不休,舍出命去也要报那断齿之仇。 ------------ 第三十章 被捕(3) 赤纳将休落尘等人引出二三里,便降落下来,在一处开阔之地等着休落尘等人到来。 不一会儿,那五人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离得近了,他们见赤纳身上有很多处伤,有的地方皮毛翻卷,露出里面的肌肉来。头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硕大伤口,更是惨不忍睹。那五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赤纳不能进行精细操作,无法给自己包扎,更不能给自己缝合伤口。受了外伤只能暴露于空气之中,大不了嚼些草药,敷在伤口上。可是这些它都没来得及做,便又遇上了对手。 章太和激动的道:“天赐良机!真是天赐良机啊!兄弟们,我们冲!哈哈,天劫妖狼是我们的了。” 众人哈哈一笑,对视一眼,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章太和提刀首当其冲,他是个商人,见到受了伤的天劫妖狼,心中的如意算盘早已敲得噼啪乱响。 休落尘吃过赤纳的亏,心有余悸,反而落在了后面。章太和身后是一个拿剑的和一个用巨锤的人,没章太和机灵,起跑时就落了后。休落尘在他们二人身后,跑在最后的是何子辰,他手中已多了一把弩,嗖嗖嗖,先射出三只弩箭出去。 赤纳的目标是休落尘,才不管别人。它先是一个飞沙用出,脚下深陷数寸,弩箭被改了方向,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这些人,身在飞沙之中只觉身体一滞,脚步自然缓和下来,眼前满是黄沙,伸手不见五指。忽觉一股寒气从脚下升起,众人一惊,赶忙跳起身来。 休落尘喊道:“小心冰,大家聚拢,这家伙的冰似有长进。待我先破了沙再说。”说着休落尘如龙卷风一般旋转起来。 那场殊死搏斗之后,赤纳对自己的能力有所领悟,休落尘也并不是停滞不前。 他以前走的是以力为主气为辅的路子,效仿早期的飞虎。但是与赤纳打完之后,觉得这样远远不能发挥出剑的威力。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便勤修剑气,时日虽短,已有些小成。他毕竟根基很厚,不多时日,就有所突破。 即便赤纳的飞沙有所精进,它也没有吝啬妖力的输出,不过飞沙还是不免被卷杀牵龙引所动摇。只见飞沙失去了平时倒扣碗的恢宏模样,变得不规则起来,或是左摇右晃,或是膨胀收缩,好像随时都会爆开一般。 在休落尘高速旋转之下,沙子汇聚成丝带,渐渐地,丝带变粗变厚,隐隐间显出龙的雏形来。 赤纳心头一惊,直觉感到不好,但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心道:没想到,我有所长进,他也有所长进。他若是没有进步,一定破不了我现在的飞沙,看来这次我们还是实力相当!它赶忙收回飞沙。 这条雏龙尚不成型,但休落尘已是大喜过望,从丝带,到龙型,这是进阶两级啊!不由自主的为自己叫了一声“好”。催动雏龙向赤纳撞去。 脚下冰魄·寒霜已成型,此次赤纳不惜妖力,轰隆一声巨响。只见无数冰锥在赤纳面前冲天而起,将沙雏龙穿透,固定在半空中,这条雏龙挣扎一下便散了。 休落尘见赤纳的长进也不小,尤其是他脚下的冰,温度更低了,也更坚固了。而且,刚刚不小心沾上一点,险些将自己冻住。还有这些冰锥,锋利无匹,比附着剑气的剑也不遑多让。 他们五人在空中翻了个筋斗,休落尘冷哼一声,重剑横扫,将冰锥剃了个头,冰锥齐刷刷的没了尖。 赤纳正待接上后招,直觉告诉它非常不妙,马上离去方可。可是赤纳根本就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此时那五人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赤纳若是御风在天空中打他们。虽不能将其斩尽杀绝,也必能占到上风,然后再趁机施为,拿下这五颗人头只是迟早的事。 赤纳一咬牙,没管直觉给自己的警示。它对休落尘恨之入骨,已经超过了它的理智,有机会干掉他为什么不上?而直觉却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赤纳窜上半空,变化到最大程度,运足神力,一掌拍向这五人。 啪,一声脆响。 最前面的章太和见赤纳拍来,欺负赤纳有伤在身,不闪不避,砍向赤纳。但是刚刚接触上,他就后悔了,他整个身子紧贴在赤纳的狼爪上面,嗷的一声惨叫,鲜血迸溅,被拍飞出十几丈。 赤纳的神力岂是任何人都能挡住的?章太和像个破麻袋一样摔在地上,鲜血狂喷,挣扎几次,也没爬起来。他的刀插在了赤纳的指缝之间,并没有伤到它的肉。 一掌拍飞章太和,赤纳的气势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余下四人更是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窥对视一眼,心道:“这天劫妖狼果然非同凡响,重伤之下都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他们只知其一,却不知赤纳的内伤基本痊愈了,否则也不能这样强。况且这次受的内伤没有上次重,只是打断一条神经,很快就恢复了。 赤纳低吼一声,狼尾从天而降,砸上了那把巨锤。砰的一声,将这个人拍在冰上,下面的坚冰被砸出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这个人便被冰冻住。 余下二人见赤纳如此凶残,心中胆怯,没有施以援手。休落尘斩断冰锥,身在半空,离得远,也没机会救援。因此被赤纳得了手。 赤纳正要催动冰锥,结束他的性命,再去干掉剩下三人之时。突然,它的心脏漏掉一拍,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赤纳身体缩小到原本大小,呼啦一声摔在地上,大口大口的鲜血忍不住的往外涌…… 直觉的两次示警,赤纳都没有重视,结果直觉是对的,它却被仇恨影响了判断力,急于求成,终于中了休落尘的着。此次吃亏,让赤纳心中大生悔恨。 它今天流血太多了,即便恢复力超强,也无法弥补这样的大伤元气。 休落尘落下地来哈哈一笑,抡圆重剑,嘭的一声砸在赤纳脑袋上。赤纳毫无还手之力,脖子一歪陷到土里去。休落尘得了意,又一剑拍在赤纳头上,将它打出三四丈远。幸好他用的是重剑,不是很锋利,他的路数也不是以锋利伤敌,否则赤纳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赤纳满头都是血,在地上挣扎几下,刚一爬起又摔倒在地。它只觉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五内如焚,四肢如面条一样软,刚刚用上一点力气,便会泄了气。 见天劫妖狼的生命力如此顽强,休落尘便放弃杀它的打算,心道:反正它现在也无还手之力,不如生擒,比死的更有价值。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青色的网来,将赤纳裹了个严实。 刚被网住,赤纳只觉自己的妖力像凝固了一般,无论自己如何催动也提不起一丝妖力。只好束手就擒…… ------------ 第三十一章 信仰(1) 赤纳与休落尘等人战斗,忽然口吐鲜血败退下来,被休落尘用缚妖网所擒。 非是赤纳中了休落尘的可怕招数,这一切还是拜烛龙所赐。烛龙的神咒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以他现在的能力,能前后发出五道攻击。第一道是由体外攻向体内,后四道是由体内发起攻击。只要烛龙不刻意催动,后三道不会轻易发动。但是中了神咒之人,不能进行激烈的战斗,否则神咒攻击会不受控制的发动。 这一切赤纳还不知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赤纳一心要治休落尘于死地。因此动用全力,触发神咒,被其反噬。 幸好赤纳曾喝过古树的汁液,内脏的恢复速度极快,不然它早就一命呜呼了。 赤纳再次被神咒所伤,这一次和前两次不同。神咒的威力是越往后越强,最诡异的是,能让中招者毫无察觉。 赤纳躺倒在地,艰难的喘息着,血像小蛇一般,从鼻孔和嘴角流出。它每呼吸一次,就像胸膛炸裂般难受。一点妖力也提不起来,连耳朵都不由自主地软下去。目光有些涣散,瞳孔放大,视力开始模糊起来。 赤纳心知,这是即将死去的征兆。它形容萎靡的躺在地上,心道:落在他们手中,我是死定了。只可惜没能报了剔牙断齿之恨。 不过,它心中又有一丝侥幸。禅师知道它的踪迹,或许会出手搭救。但赤纳不确定,禅师会知道它的处境。也不确定,禅师知道此事。就算禅师有于万里之外退敌的手段,但是铃铛现在不在禅师手里。更何况禅师在火府有事处理,也不会时刻关注赤纳的踪迹。 那个拿巨锤的,挣脱了冰,嘴角带血,大叫一声,来了精神。一跃而起,抡开大锤,恶狠狠的朝赤纳头上砸去,赤纳一闭眼,心道:给个痛快吧。 耳边砰的一声巨响,赤纳睁开眼睛,只见休落尘的大剑横在自己面前,替它挡下这一击。那人倒退五步方稳住脚步,脸色阴晴不定,沉声道:“你做什么?让我杀了天劫妖狼。”提起巨锤,又要去砸。 “景天兄,不要急。”休落尘横剑阻拦道:“天劫妖狼迟早是要杀的。不过活着的总比死了的有价值。” 景天点头表示赞同,沉声道:“嗯,落尘兄弟说的有道理。好,我支持你!” 这时章太和以刀当拐,颤巍巍走过来,他满脸是血,但也难掩兴奋,沉声说道:“别忘了这可是我们五个一同擒住的……” “自然,少不了你章老板那一份。”休落尘冷笑道。 章太和冷笑道:“虽然活狼比死狼有价值,不过,活狼更容易出意外。我有一个建议。”他也不等别人是否愿意听他这个建议,便说道:“天劫妖狼是我们五人共同捕捉到的,我们五人在此发誓,谁若是独吞它,不得好死,父母惨死,子孙夭折,世世代代经受诅咒。你们敢不敢?” 子辰第一个迎合他,道:“有何不敢?” “好!痛快。”章太和转向别人道:“你们呢?” 景天道略一思索,沉声道:“这个主意好,我支持。” 章太和目光转向那个拿剑的,问道:“连胜荣,你呢?” 连胜荣微微皱眉,看看众人,又看看休落尘,说道:“太和兄,没必要吧,这点信任都没有?” 章太和道:“不是没信任,只是给我们的信任加一层保障。若是大伙心中没鬼,自然不怕立誓。天劫妖狼事关重大,大伙儿都知道它的价值。我章太和不想独吞,方献此计。大伙儿若觉得我居心叵测,哼哼,那我们趁早散伙,各回各家。” 他这番话表面上在说自己,实际上在戳休落尘。 连胜荣道:“太和兄既然这么说,我也没意见。” 最后是休落尘,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只见休落尘面沉如水,目光阴冷,似乎不想发誓。他们这五个人的关系也不是很铁,只是以前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若有可能,休落尘还是希望独吞的。他是这几人中实力最强的,以现在的情况看,真的打起来,他有自信能把这几人都杀掉。但是刚才章太和提到“趁早散伙,各回各家”。暗示休落尘“我们能跑”。 休落尘没把握杀掉一个执意逃跑的人,如果有一个漏掉,把这件事宣扬出去,那样他就成了众矢之的,以后别想再混了。 众人见休落尘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下紧张起来,不由得握紧武器倒退半步。 半晌,休落尘哈哈一笑,在权衡利弊之后,沉声道:“既然大家都有雅兴,好!我也不扫大家的兴致。” 章太和哈哈一笑,抱拳道:“各位兄弟,往后咱们就是同生共死的弟兄。” 他在怀中摸出一卷卷轴,铺在地上,又道:“这便是咱们商家常用的约束咒图,只需将血滴上,比什么合同都管用。遇到重要买卖,我们都使用这个东西。我先来。” 说完,他取出笔墨,在约束咒图上写:章太和,若独吞天劫妖狼,残害在场的兄弟,让我遭天谴,父母惨死,子孙夭折,世世代代经受诅咒。 写完,他将笔递给休落尘。 休落尘无法,只好模仿他的语句写下自己的誓言。 众人也一一照做了。 最后,他们咬破手指,在各自的誓言上按上手印。约束咒图生效,射出五道红光,没入众人额头之中。 休落尘心细一些,问道:“太和兄,这个咒图谁来保管?” 章太和笑道:“无须保管,誓言已成。景天兄,劳您动手,把它烧了。”为了避嫌,他自己不动手。 “好嘞。”景天答应一声,取来火种,烧了咒图。 章太和笑道:“好,痛快,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哥几个先别急着走,我建议发誓,只是希望我们不要产生内斗。既然誓言已立,我便说说接下来的建议。” 五人将赤纳拖到山林隐蔽之处。 众人席地而坐,章太和说道:“落尘说的没错,活狼比死狼有价值得多。不过,大家有没有想过,谁会买一头活的天劫妖狼?它是无价之宝。能出价收购它的人,我们惹得起吗?到时候,人家说什么价,我们只能答应,就算是不给钱强抢,我们又能如何?而且,我们卖谁?不卖谁?到时候好几家人来收购,你说我们卖给谁?你卖给了东家便得罪了西家,卖给了西家便得罪了南家。惹恼了那些大势力,我们有几颗脑袋够砍的?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咱们五个有多大能耐,咱们自己心里清楚。这事儿若是传扬出去,我们以后还能有安生日子过?我章太和虽然贪财,但更喜欢活着,活着才有命花钱不是?众位好好想想。我们之中,除了落尘兄弟勉强能上得了台面之外,谁还敢拍着自己的胸脯说,以后能有长足长进。能让那些大势力注意到我们,并且吸收我们成为其中一员。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没这个信心吧。若无大势力庇护着,我们真敢将天劫妖狼出手吗?怕是消息一传出去,用不了几天,我们就会人头落地。” 听了这番话,众人纷纷感叹,低头细想,章太和的话十分有理。 他们的本事,在禅师眼中还不如土灰瓦砾,四五十岁的人了,连赤纳一招都接不住,终此一生,恐怕也再难寸进。比他们强的人比比皆是,凭他们的实力,想守住这头“无价之宝”,简直是难如登天。 休落尘心中暗惊,方才他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这时冷静下来,庆幸没有轻举妄动。 子辰道:“那依太和兄的意思?” 章太和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二人一唱一和,隐隐间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要说重点了,章太和抹了一把脸,他本就满脸是血,一抹更成了花瓜,提起刀来恶狠狠的说道:“宰了它!只有宰了它,分了它这一身的宝。我们五人隐姓埋名,分别隐藏起来,待过了风声,等这件事淡下去,再分批次,将天劫妖狼的尸首卖掉。这样做虽然浪费一些宝物,少赚一些,却是各方面最优的选择。” 这章太和确实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想出的主意也不错。于是那三人都没意见,现在就看休落尘如何表态了。毕竟在里休落尘最强,他若是不同意,只能另想办法。章太和的刀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休落尘一点头,立马杀了天劫妖狼。 休落尘想了想,心道:他说的确实有理,只不过有些可惜。若是现在杀了他们也无不可,不过万一逃掉一人,以后我就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了。况且这什么咒图有点诡异,若真如他所说,誓言成真,后果也挺严重。我虽无父母妻小,指不定以后会娶妻生子。而且天劫妖狼这么大,我带着它也不好隐匿,一旦被人发现,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说不定还会被哪个大势力抢走。唉,等这次事情过去,我要闭关一段时间,提升自身实力,这世界上还是强者更有话语权。他将心一横也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 第三十一章 信仰(2) 章太和哈哈一笑,提刀就来杀赤纳。他早就想好了,眼睛是最薄弱的地方,被插到,直抵大脑。就从眼睛下手。 赤纳的内伤恢复些,有了一些神采,目光死死的注视着章太和,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是强者对弱者的嘲讽。有时候强与弱并不体现在实力上,更是体现在性格方面。章太和的话,它都听在耳里,心道:这个胆小鬼,连钱都不敢赚,还要绞尽脑汁想出把我分尸的法子来,定是个没出息的人。死在这种人手里,算是我倒霉。 它又想:就这么结束了也好。兄弟们,不要怪我,黄泉路上等着我。转念又想到明月依,它心中隐隐刺痛,觉得这一世活的好遗憾。 它又想到自己的子民,远在冰原的狼族,它什么也做不了,只好送上祝福:愿月光保佑你们! 它又想起禅师和熊黄,觉得心中很温暖,险些滴下泪来。心想:他们才是我最应该怀念的人,师父,朋友……也就只有他们会在我死后时常想起我。我死了,还会活在他们心中。或许,明月依也会偶尔想起她的大白吧……希望你能和军刀过得快乐。 赤纳昂起首来,瞪着眼睛,眨也不眨,也不哀嚎,也不挣扎,目光中分不清是骄傲还是得意。就那样盯着刽子手,似是要在临死前,将章太和身上看出个洞来。 赤纳的目光深深的伤害到了章太和的自尊心,他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暗道:好一个天劫妖狼,临死还要藐视我,看我不把你千刀万剐了!他吐了一口口水,高声叫骂,给自己壮壮胆,喝道:“呸!该死的天劫妖狼!你死到临头了还不服软。你看什么看?我今日替天行道,斩了你这杀人如麻的魔鬼!” 他不得不用正义的言辞来给自己壮壮胆,掩饰一下内心的恐惧。虽然,他并不是个正义之士。但是人们往往义正辞严之时,都会散发出一股接近正气的气势来,他也不例外。 正所谓宝马跑断腿,英雄动动嘴。那四人见了,不禁竖起大拇指,称赞章太和有大义凛然之风。 章太和将自己想象成一个正义的侠士,才算压下心底的恐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自己被这股虚假的正气所催眠。“嘿”了一声,一刀捅向赤纳的眼睛。 鬼头刀在赤纳眼中越来越大。 要死了吧,赤纳心想:死了也好,这就是命。 这一生的一幕一幕从它眼前闪过。最后出现在它脑海里的,竟然是那个护花的女子在风中定格的画面。想起她,赤纳心里反而平静很多。心道:不知她追我追到哪里去了,恐怕早已放弃了吧。 就在它静静地等待死神的到来之时。只听铮的一声响,章太和的刀被一股极强的剑气劈为两段。 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五人骇然失色,纷纷仰头问道:“谁?是何高人?” 赤纳也是一愣。这股剑气,是它迄今为止见过最强的剑气。它也不知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救下它的性命。在它的记忆里也不认识这样的人。心中冷笑:恐怕来了个截和的。休落尘这帮人有麻烦了。嘿嘿,临死前还能让我看场好戏。 “太公分猪肉,见者有份!”一个声音在山林中响起。 “你是什么人?有本事站出来!”休落尘跨前一步,对天喊道。 “哦。站出来就站出来。”随着这个声音,树林中走出一个人来。嗖嗖嗖,子辰射出三只弩箭。众人都没有想到,说站出来他就站出来了,还以为他会躲在暗处进行偷袭。 赤纳也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便勾着脖子看。 这个人看上去六十左右岁的年纪,满面风尘仆仆的样子,身着带着补丁的旧袍子,袍子下摆沾着点点泥巴,腰间扎着一条布带,一双半旧的靴子,上面满是泥土。头上戴了顶毡帽,闭着眼睛,颌下生长着三寸长的白胡须。最耀眼的是,他怀中抱着一只马头琴,琴是用翡翠雕琢而成,想必是个宝物。他右手的琴弓,虽是乐器的一部分,但它更像一把剑。他风轻云淡的将琴弓横在身前,手腕微微一动。啪的一声,三只弩箭被他的剑气从中剖开,跌落在地。 “你是什么人?”章太和怒喝一声。 这个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越过赤纳,站在它与休落尘之间,休落尘下意识的倒退一步,这个人淡淡的道:“草原人心中的神狼,竟被你们这群宵小虐待!你们不怕神的惩罚吗?”右手小指在琴弦上一拨,发出一个悠扬的音节,只见缚妖网寸寸断裂四散纷飞。 赤纳挣扎着爬起,由于身体虚弱,站起身来,腿一软打了个晃。但它还是咬紧牙关,昂首挺胸,没有摔倒,气势丝毫不减,转头看向这个人。 这个人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众人都觉得奇怪。章太和拿着短刀,隔空晃了晃。 这个人似是感受到了什么,道:“不用晃了,我看不见的。” 休落尘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人似乎是有意要激怒休落尘,并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而是对赤纳说道:“你跑的可真快,我要是再慢些,你就死了。你是天神派下来诛杀草原之恶的神狼,可不能轻易死去。” 赤纳听他说这话,似乎他不是敌人。心中有无数疑问,可怜口不能言,人兽不通灵,也只能将话烂在肚子里。 草原神狼?赤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其实在草原人心中,雪狼是神灵般的存在。草原人也打狼,但不凶狠,和那些佣兵团不同。佣兵团是见狼就打,见雪狼就杀。毕竟他们大多是来自别国,是给草原搞破坏来的,为了不让草原上的诸多小国联合,肆意破坏草原人心中的图腾。 如果赤纳是个随意乱杀的恶狼,无论是破坏草原生态的佣兵团,还是普通的原住牧民它都杀,那么它早就被草原人除掉了。不会活到三大国派来人手去诛杀它。所以,前去诛杀赤纳的人里基本没有草原人。像穆仁这种见利忘义之徒是少数例外,但他的手下人是相信神狼的。 休落尘冷哼一声,怒吼道:“去死吧!” 重剑强势劈来,这个人琴弓一圈一放,竟然轻轻巧巧的将休落尘带了一个跟头。他在地上滚了四五圈方止住。 那四人本想一拥而上,但见他一出手就放倒休落尘,吓得没敢前进,反倒后退好几步。知道今日遇到高手了,四人靠在一起,围成个铁桶。一方面十分忌惮的看着这个人,另一方面流露出轻视休落尘的神色,仿佛在说,“你也不过如此,一招就被打倒在地”。 休落尘脸色铁青的爬起来,刚才只觉一股力量将自己推倒。这股力量貌似不是从这个老人身上发出来的,似是从侧面悄无声息的的袭来,因此猝不及防之下被摔倒。 休落尘怒吼一声,旋转两圈,猛力一击,重剑扫向老者。用出了他的得意技:断山劈龙剑。这断山劈龙剑,没有固定的套路,并不是非得跳起身来才能用。要看持剑者的心意,觉得如何方便,就如何用。 老者微微一笑,侧耳倾听。待休落尘离他三步之时,正好是他再次转身的空档,眼看转过身来剑就要落在他脑袋上。他可没吃过龙,没喝过古树汁液,没有赤纳那样坚硬的筋骨和恢复速度。被打中,脑袋就要爆了。 休落尘见老者不动,露出一丝冷笑,心道:瞎子就是瞎子,还逞什么能?即便能使出几招强力的剑气,终究也比不过正常人灵活。便又在剑上加了几分力气,打算一击杀死老者。 这老者,在间不容发之际,轻轻地在马头琴上划出一个音节来。霎时,蓬勃的剑气如实质般从琴上喷涌而出,在他面前组成一道光幕。这道光幕正好是从休落尘脚下升起。休落尘只觉似有无数把剑切割身体一般,噗嗤一声,他身上飚射出三道血光来。休落尘一声惨叫,倒飞而出,狠狠地摔在地上。 挣扎着爬起来,休落尘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老者。心道:哪里来的气功高手?至少达到返虚境,这已是一方强者了!看他的装束,貌似来自草原,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何时出现这样一位高人?说道:“前辈如此高明,可敢留下姓名?” “认识我的人都叫我琴音孟河。”老者平静的说。 休落尘皱着眉头搜遍了自己的记忆,发现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能练到返虚境的人,哪一个不是名震一方强者?再有一次突破,达到道一境,便可破空而飞。休落尘心道:想必给我的是个假名。 他还是不甘心,追问道:“你为何要帮助天劫妖狼?” 琴音孟河略略仰起了头,缓缓说道:“你们口中的天劫妖狼,是我们祖先的灵魂。” 听了这个解释,休落尘微微一惊,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他没有再纠缠,很光棍的转身走了。 ------------ 第三十一章 信仰(3) 见休落尘走了,章太和急道:“落尘,我们合起伙来,也不见得不是他的对手。他眼睛看不见,我们前后左右围攻他,他也难招架。你怎么这就走了?” 休落尘停下脚步,沉声道:“太和兄认栽吧,你站在那里看不真,我却看得真真的。刚才他那一招,已有返虚境的修为。他爆发出来的是纯粹的气力,不掺杂一丝其他属性,也不是他的技能。这样的强者,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打不过。即使我们全都加起来,也不能近他的身。我们走吧。” 休落尘都这么说了,那四人同时一惊,面露恐惧之色。只好不甘的看了一眼天劫妖狼。 到手的鸭子飞了,五人敌不过孟河,只好唉声叹气的走了。 赤纳心道:这个人真奇怪,为何不杀了他们? 这老人转向赤纳,道:“你受伤不轻,赶紧回到圣人身边去吧,只有他能解除你身上的神咒。唉,你这次太莽撞了。如果我腿脚再慢些,你已然没命在了。” 赤纳心底有十万个为什么。它很想弄清楚,可是苦于口不能言。便低吼两声,围着老人转了两圈。 老人知道赤纳的用意,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搭救于我?” 孟河见赤纳点头,虽然他看不见,确能感知赤纳在点头,说道:“南人多将你视为妖狼,将你看做扰乱世界的妖物。但是在我们草原人的心中,你不是天劫妖狼,而是上天派下来的救世神狼。预言中说,拥有五种能力的雪狼会带领草原人崛起,我对这一点都深信不疑。我们信仰雪狼。雪狼在我们心中,就如同神一般!可是现在,我寻遍整个草原,也很难找到一只雪狼。草原上的精灵,我们的信仰,眼看就要被无知的南人毁灭。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们需要雪狼,需要雪狼的精神,需要雪狼给我们勇气,给我们指明方向。虽然酋长们很实际,并不相信这个神,他们宁可相信牛羊,相信黄金,即便这些东西是最实在的。但是在百姓之间,不知是谁编出一首儿歌,并作为射箭的游戏,由小儿来吟唱玩耍,已经传遍了整个草原,儿歌是这样唱的。” 他拉了一个欢快的曲子,唱道:“一人去,一狼来,天赐福音,射射射。” 拉完琴,他又说道:“你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福音。我猜三大国不希望草原统一,才会前来讨伐你。杀了你,就相当于摧毁了我们的信心和勇气。” “在你被圣人带走的时候,我就开始跟踪你了。我看到了一切,呵呵,虽然我没有眼睛。那一天正好是你杀死变难,重伤屈顿的日子。我本是要去拜见圣人的,偶然看到了这些。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感到很是吃惊,你竟然会为了保护明月依,去惹出这样的事端。我知道,明月依那个小丫头确实招人喜欢,没想到,狼也会喜欢她。”说着琴音孟河笑道:“我说的没错吧。” 赤纳点点头,琴音孟河笑道:“你还是一头光明磊落的狼,比人强,军刀那小子喜欢都不敢说出口。” 赤纳心道:我是神狼?还有儿歌?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以前人类都叫我天劫妖狼,是危害世界的妖魔。欲除我而后快。现在看来,我应该是人类世界争斗的牺牲品。南人杀了我,可以打击草原人的信心,从而让他们放弃统一的打算。如果我真的是什么天劫妖狼,能引来人间无穷的灾祸,那么,前来诛杀我的就不是什么土灰瓦砾了。想必禅师会亲自动手。 琴音孟河又道:“后来圣人的做法让我更加惊奇,他竟然会为了袒护你,把你带离了安沛昭的部落。他这么做,让他在安沛昭的部落里威信大失,毕竟普通人并不知道你就是传说中的神狼。在他们心中,神狼应该是高大威武的,飘在云上,乘着月光给千家万户送来福音的狼。而那个时候,你把自己缩小成普通的雪狼。我一直跟着你们,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后来,凭借推断,我发现你们大概是要去西极魔窟那个恐怖的地方。我不知道圣人这么做的理由,但我选择相信他。圣人早知道我在暗中跟随你们,可是他一直没有点破。近日我收到一封密函,说北方出了事,我不得不赶回去。我想要在临走之前见你一面,没承想,你竟然飞到这种地方来。你飞的太快了,让我一路好找啊!” 赤纳听了他这番话,想起草原人确实不主动杀雪狼。听雷音说过,尤其是草原的老人们,偶尔见到有雪狼经过,还会送上些肉。它这才知道,原来雪狼在草原人心中的地位这般崇高! 它以前率领狼群捕捉野兽,复仇兵团,游历北极,整合所有狼群,干的都是大事。很少独自与人类接触,所以人类对雪狼的情怀,它感知不多。今日一听,雪狼竟然是他们的信仰,不由得有些自豪…… …… “孟河,孟恩,你们名字很接近,而且都会拉琴,难道他是你祖先?”雪冷问道。 孟恩哈哈一笑:“世上怎会生出你这种怪胎?唉,虽然我是他的后代,但到了我这一代,气功和剑术已经失传了,只将这琴音传了下来。不然我也不会混得这么惨。要不要给你拉一段听。” 雪冷点点头…… 悠扬雄伟的琴音,回荡在草原上空,引来一群狼跟着嗥叫…… ------------ 第三十二章 魔鬼(1) 琴音孟河以雪狼是他们祖先的灵魂所聚为由,出手相助,击退了休落尘等人,并阐述天劫妖狼为天下神狼,乃为草原人的信仰。 听他说了一会儿话,赤纳觉得体内好多了,五脏六腑不再疼痛,脚也不再打软,眼睛恢复些神采。即便还是感到虚弱,不过赶路已不成问题。 琴音孟河说道:“圣人的渺道明录在你身上,我这里有一封信,我将它存在渺道明录里,你拿去带给圣人。”说着,他取出一封信,在铃铛上一拍,信便被吸了进去。 赤纳缓缓点头,它很感激眼前这个人,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示意他还有没有要说的。这里步步危机,说不定那群人还会杀回来,所以赤纳要离开了。 琴音孟河又道:“你身上的外伤很严重,你可以将伤口冻住,这样就不会感染。我更在乎你的内伤,但我很惊讶,只这么短的时间,你好像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知你以前有过什么遭遇。烛龙的神咒很厉害,我解不了,但我可以暂时为你指一条明路,至少在回去的路上不会发作。” 孟河并不知道赤纳喝过古树的汁液。那时候赤纳一分为二,他犹犹豫豫的不知该跟着那个走,后来赤纳飞远了,他也就没有跟去。 他在赤纳的胸前后背拍了三掌,赤纳只觉一股清澈的气力透体而入,连大脑都感到清爽。在这股气的作用下,它觉得体内似有一湾水在流动,仿佛自己膨胀三分似的。它内视体内,只见胸前形成一个气旋,这个气旋中间包裹着一团若隐若现的金光,不仔细查看极难分辨。若非是气旋将金光逼出来,赤纳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若是它再爆发,赤纳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赤纳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就像烛龙在它体内种下一颗定时炸弹一般,只要烛龙心念一动,赤纳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是生命。 看到神咒的位置,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可以时时刻刻的监视它的动静,只要它有异变,赤纳就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还可以利用妖力压制,若是时间充裕,还能够使用妖力将它缓缓化解。 赤纳转身走了几步,回头感激的望了孟河一眼,孟河闭着眼睛,一脸笑容的‘看着’神狼。挥挥手说道:“快走吧,那边需要你。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赤纳本就是一个很果断的狼,又望了他一眼,借着一阵风飞走了。 在赤纳走后,孟河也飞身而走了。 在路上,赤纳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这一夜一日的遭遇,就像过了一年那么久。击败干尸贵族,击退石绍夫一伙,被自己要保护的人所伤,大战休落尘等人,被擒,险些丧命。仗着自己有超强的恢复力勉强留住一口气,后又来了一点小运气,被琴师搭救,才算留得命在。当真是造化弄人。 赤纳心想:或许是禅师的有意安排,过了火府,我们就要去西极魔窟。不知何时能出来,也不知能否活着出来。他安排我与琴师见面,又有什么深意呢? 它牢牢记住了琴师,琴师说他们还会再见面,它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赤纳一直都是如此,恩怨分明。有恩的,它可以将心肝掏给他,哪怕舍出命去,也在所不辞。就像它对禅师。有仇的,它会拼命干掉他。就像它对休落尘。 赤纳像一颗流星一样飞在天上,脚下是云,它低头看去,云雾翻滚状如奔马。有时还可以看见浓浓的黑云,轰隆隆,道道闪电盘踞其上,如龙似蛇,久久不散。它似得了新奇玩物,眼中精光闪过,大吼一声,投身于黑云之中。鼓足妖力撞在闪电之上,酥麻之感让它一滞,不禁跌了下去,掉到云层下面才算稳住身体。只是这一劈,它的妖力竟被抽走一半,赤纳欢快的吼了一声。眼看天雷落下,又要劈到身上,它可不敢再接了,加把劲,飞过了这片乌云。 心道:天地之间奇景无数,比如这雷,不仅华丽壮观,还有如此大的威力。不知何样强者,能不惧天地之威,登峰绝顶。 它想起了古树那句话:我要刺破这天,到天外去看看! 它心胸间陡增一股豪气,忍不住一声长嗥,心道:它一个不能移动的树都有这样的豪情壮志,我赤纳身为神狼,有脚有爪,可以随意移动,为何不能刺破天!我也要到天外去看看!把这天这地倒掉个过儿。 便陡然拔高,朝着高空飞去,越往上风越大,罡风如刀,切在赤纳身上甚是疼痛。它放眼望去,脚下有湖有河,有火山在冒烟,碧绿的丛林上方,飞过一群黄色的鸟。前方出现一座城市的轮廓,它看不清人,只能看见一些黑点在缓缓移动。有些高大的建筑,从空中看去蔚为壮观。四周一片安静,静的让人害怕。它闭住一口气接着往上飞,风力越来越强,空气越来越稀薄寒冷。后来它似是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努力了几次也无法越雷池半步,那口气也快到极限了,妖力也只剩下一二成,无奈,只好回到正常高度。 它冷冷的望着天空,心道:总有一天我会征服你! 隐隐间不知是不是错觉,它觉得自己的妖力有了一丝长进,虽然不多,可是弥足珍贵。现在赤纳的妖力增长速度,每年也就长一点点。这次经过了几场生死搏斗,一天之内竟然有了以前一二年的长进,叫它惊喜万分。 它心想:若是天天有这样的战斗……它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恐怕很快就会死掉吧!现在身上还疼呢。 它太年轻了,若是五十岁再问世,这些战斗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吃力。也许一个控冰下去,这些人都得完蛋。 它现在战斗的时候,就像一个守财奴,吝惜每一分妖力的输出。妖力不足的状态,让它对妖力的掌控妙到毫巅。这样看来,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经过几个时辰的长途飞行,在黄昏时分,它来到火府城外的一座树林里,打算填饱肚子再进城与禅师会合。正搜索着猎物,鼻头一动,忽然嗅到热风中带来一股血腥味…… 几个时辰前,熊黄施展巨槌苍穹炮,奋起一拳,将墨鬼婴击飞之后。他自身的力量也衰竭到极限,趴在地上不住喘息,口中吐血,不能抑制的往外涌。 此时熊黄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眼歪口斜,大概是将下巴打脱臼了。两肋凹陷,必是被重拳击断了肋骨。他前胸有一只红色的拳印极其恐怖,随着熊黄心脏的跳动,那个拳印也在跳动。每跳一下,熊黄就会感到心脏似乎是被剑剜。 还好,他的四肢没有受伤。天生铁拳,使得他的四肢极其坚硬。即便是最后的撞击,也没有让他的拳头出现一点伤痕。 他将自己的下巴修好,勉强塞了一颗丹药,疼痛方缓缓安稳下来。 见孙志宽还在和寒冷邪纠缠不清,他有心要去帮忙,动了动,只觉两肋十分疼痛,只好勉强翻身躺好。阳光正好,暖暖地照在熊黄脸上,让他的心情不禁一松。他是一名医生,简单的接骨难不倒他,虽然手在颤抖,只要慢一点就好。不过移动手臂这样的简单动作,却疼得他连吸冷气。 疼得他想起了赤纳,不禁哭出了声:“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你快回来吧,你回来坏人就解决了!” 不过此时的赤纳正生死一线,凭他叫破喉咙也没有用。他叫了一会儿,最后只好将希望寄托于孙志宽身上,但愿孙志宽能解决寒冷邪。 孙志宽正锁住寒冷邪,他动不了,寒冷邪也动不了。寒冷邪双臂骨骼寸断,孙志宽半边身子都是血,肩膀上掉下一块肉,露出森白的骨头。这样的伤势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早就死了八百次了,若想疗伤,恢复掉下去的血肉,需要用法术来辅助。他二人就这样一直干耗着,寒冷邪也不敢再去咬,孙志宽也不敢轻易拉扯棍子。 热风正劲,不时卷起一些沙。被墨鬼婴震倒的人尚未醒来,其他人知道这边在打架,也不敢出门观望。因此,这里竟然显得非常安静。 寒冷邪知道熊黄受伤不轻,一时难以投入战场,心中窃喜。不知耗了多久,他仰头说道:“好兄弟,墨鬼婴死了,我们言归于好吧。” 孙志宽猛然一震,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不过低头看了寒冷邪的模样,又想起他将自己父亲留下的遗物捏碎时的恐怖样子,他眼中的惊喜变成了冷漠。冷声道:“你休想用这样的谎言欺骗我。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寒冷邪了,你已经将自己彻底卖给了魔鬼。真是悲哀,看样子魔鬼并不需要你。冷邪,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兴许大家会宽恕你的罪行,饶你不死。” ------------ 第三十二章 魔鬼(2) “哈哈哈哈,孙志宽!”寒冷邪尖声的叫道:“宽恕我?哈哈,就算是神也洗不清我的罪。我没有退路的,啊!没有退路的!如果等这些人醒过来,我会被他们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他的声音逐渐柔和下来:“求求你,好兄弟,放过我这一次吧。老鬼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他,我也不会再来火府。如果你答应放过我,我会找一处没有人的地方隐居,永远也不会回来。求求你了,看在我们昔日的情分上。”最后,他的眼睛中竟然闪现着泪花。 孙志宽心头一软,差点就中了他的圈套,见寒冷邪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冷哼一声,亢然道:“好兄弟?我的好兄弟是那个为了梦想磨炼自己的寒冷邪!他不畏艰险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他是个自强不息正气凛然的人!我的好兄弟是那个视飞虎为榜样,要在这世上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寒冷邪!而不是你这个魔鬼!你不要再用花言巧语来欺骗我了,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觉悟吧,魔鬼!等大家都醒了,等熊猫可以站起来时,就是你的死期!” “孙志宽!”寒冷邪不甘的尖叫一声:“你不懂我!你只看见我害了那些人,你只看见我杀人如麻,你只看见我嗜血成性,你只看见我生食人肉。”这时他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可你有看到我的痛苦吗?我日日夜夜都在受到魔鬼的折磨!我无时无刻都在与恶魔斗争!我们是共同走出那个洞的,你身上也被打上过烙印。可为什么偏偏是你那么幸运?自己割掉了烙印,为什么那个割掉烙印的人不是我,这都是命运在作弄我!凭什么?你凭什么?凭什么是你割掉了烙印?”说着他又激动起来,皱着眉头,可怜巴巴看着孙志宽,柔声道:“好兄弟,其实我也是受害者啊!我才是这天底下最最可怜的人呐!救救我,兄弟,求你了,救救我。把我从魔鬼身边拉回来,可以吗?其实不是我害了那些人,是恶魔!是恶魔借我之手害了他们,这笔账应该算在魔鬼的头上,而不应该算在我寒冷邪头上。兄弟,我想,这世间只有你能救我了。求求你,救救我,让我脱离罪恶的魔掌吧!我不想再这样活下去,我想做个好人,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用我的后半生来偿还我犯下的罪。” 孙志宽的手在颤抖,他心里犹豫了,毕竟他认识的寒冷邪是个好人。他说的一点也没错,是恶魔选上了他,他也是个受害者。 看着寒冷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孙志宽心疼极了,竟然流露出了同情的神色来。手上的力量不禁松了松。 感到一字穿针锁似有破绽,寒冷邪阴恻恻的笑了。“嘭”的一声,他身边爆发出了寒冷的剑气。孙志宽猛不防,被这道剑气冻住,远远抛飞出去。 寒冷邪哈哈一笑,咬牙切齿的说道:“愚蠢的孙志宽,我怎么可能落到你们这些人手里?你们就像蚂蚁一样渺小,等着吧,我会回来的!先留你一条命,待我杀了墨鬼婴那混蛋再回来取你的脑袋!”说罢,他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志宽身上冒出火来,解了冰冻。跌足长叹,恨自己为何轻信了恶魔的鬼话。在他捏碎木雕小人时,他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了恶魔。 如果说墨鬼婴是无意间成魔,寒冷邪就是故意成魔,虽然魔王似乎并不看好他。寒冷邪比墨鬼婴要邪恶一万倍,可能是墨鬼婴的头脑太过简单,所以才会提前成魔。若是寒冷邪也成魔,必定比墨鬼婴厉害的多。 见熊黄躺在地上喘息,孙志宽走过去问道:“熊猫兄弟,你感觉怎么样?” 熊黄急道:“我没关系,你快去追那个人。我将骨头接好就去帮你,一定不能让他跑了啊!” 孙志宽一点头,提起棍来追了上去,走出两步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熊黄。” “熊皇……熊皇。好霸气的名字!”孙志宽默念两声,记住了他的名字。 当时,寒冷邪见墨鬼婴被熊黄打飞,心下大急。他并不是担心熊黄会来帮助孙志宽,因为他知道熊黄也是强弩之末了。他是担心墨鬼婴,当然,他并没有好心到担心他的安危,最好他死了才好呢。只是见这一次熊黄的拳似乎是与众不同了,那种威力,即使是他这个旁观者也觉得心惊。这种拳法似乎是专门对付恶魔的。这次墨鬼婴怕是真的受了伤,他听见墨鬼婴的骨骼爆裂的声音就像鞭炮一样,大概以他那种强悍的恢复速度,一时半会也难以痊愈。但也只是时间问题,等他伤好,寒冷邪依旧没有机会。所以只能趁这个时机,干掉他,否则死的肯定是寒冷邪。 他心想:这是杀死墨鬼婴绝好的时机,否则,等他恢复好,我一点机会也没有。为了成魔,他不禁低三下四的求孙志宽,并编出一套谎言来。最终骗得了孙志宽的同情,使他略微松懈了几分,寒冷邪趁机逃出了一字穿针锁的控制。 那时候,若是他先攻击孙志宽,以孙志宽现在的状态,接不了他几招,必死无疑。可是他心急如焚,一心只想杀死墨鬼婴,因此,孙志宽也算是死里逃生。但他并不珍惜这个机会,反而追了上去…… 寒冷邪和孙志宽耗了一会儿,又一路找去,不由得到了黄昏时分才找到墨鬼婴。此时墨鬼婴已恢复了人身,瞪着眼睛,半开着嘴,麻木的看着天空。地上全是他吐出的血,全身骨骼寸寸断裂…… 顺着血腥味寻了过去,赤纳隐身于树后偷眼观看。 只见寒冷邪也恢复了人形,狠狠的踩了墨鬼婴一脚,墨鬼婴又漾出一口血来,勉强转头看着这位昔日的同伴。 寒冷邪用剑指着墨鬼婴,狞笑一声:“墨鬼婴,你比我先成魔又如何?现在,你还不是要死在我的剑下?你说一声爷爷饶命,我便饶了你,如何呀?” “呸。”墨鬼婴用力的吐了口血沫:“寒冷邪,你别做梦了,我们两人只能有一个人活!你会饶过我?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寒冷邪奸笑一声,咬牙切齿的说道:“说得好!我不可能饶过你!那你就死吧!”只见他提起剑来,噗嗤一声插进了墨鬼婴心脏的位置。墨鬼婴一声惨叫,身体抽搐。寒冷邪用力一剜,挖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来。丢在地上,将它斩成了肉泥。见他尚有呼吸,便将他的脑袋割了下来,魔鬼婴这才算是死透了。 寒冷邪拎着墨鬼婴的脑袋仰天长笑,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剑指前面一棵树,叫道:“谁?给我出来。”‘呼’的虚劈一剑,冰冷的剑气,将那棵树劈为两段。 显出形来,赤纳目光阴冷的注视着寒冷邪。只见他满身满脸都是血,分辨气味,似不只是他一人的。上衣也不见了,露出胸前那个噬魂夺魄的烙印来,似是在他胸前又长出一张脸。这张脸瞪着眼珠看着赤纳,突然露出牙来笑了一下。他身上有几道很严重的烧伤,尤其是双臂,基本上被烧得没了皮。 赤纳心中暗笑:原来你也受了伤,这样打,我们才叫公平。你也不占我便宜,我也不占你便宜。 上次他们的战斗没有分出胜负,赤纳便被召唤回去帮助熊黄。这次再见面,立刻便用出了冰魄·冰寒。 这冰魄·冰寒被赤纳用出,是越来越得心应手,经过几次恶战,它已领会了冰魄·冰寒的奥妙。 寒冷邪见冰魄·冰寒袭来,剑在地上一划,便分出界限来。不过这次他的冰小了许多,也就是上次的三分之一大小。也难怪,刚经历了一场恶战,他的消耗自然不少,又没有机会停下来休息。半天以来,一直在寻找墨鬼婴的踪迹。他根本没想到,熊黄那一拳竟然将墨鬼婴打出二十里去。他自认自己是承受不得这样的神拳的。以为墨鬼婴已经被打死了,但是他心细如发,认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路寻来终于找到了他。 让他更惊讶的是墨鬼婴竟然还活着!这更加让他坚信:一定要成魔!这样的力量简直太厉害了。 赤纳见他比上次弱了不少,正好自己也不能用出全力,否则神咒从体内爆发,也就不用打了。 鼻子里喷出一团寒气,赤纳抢先发动了进攻。冰锥就像瞬间长出来的草一般,刺向寒冷邪。 他杀了墨鬼婴,心情正好,也想陪赤纳玩玩。奸笑一声,魔炉上移,变身为恶魔的样子。一纵身,寒冷的剑气斩了出去,在冰锥中开辟出一条通道来。越过冰锥,向赤纳斩了过去。 赤纳本要攻上去,见他变成了这副鬼模样,丑到都不想咬他,不由得停住脚步。躲过他这一斩,流露出极人性化的笑容来,还嘿嘿的笑了两声。 寒冷邪冷哼道:“你干什么,要打便打。” 见赤纳作势欲呕,寒冷邪反应过来,摸着自己的脸问道:“我有这么丑吗?” 赤纳点了点头,嘿嘿的笑了两声。 ------------ 第三十二章 魔鬼(3) 寒冷邪暴怒道:“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样子?快告诉我!” 见赤纳还在嘿嘿冷笑,寒冷邪举剑劈去。当啷一声,他的剑劈在一面冰墙之上,剑没进半尺去。冰墙极其光滑,像一面镜子,寒冷邪透过冰墙看清了自己的样子。一个长着羊角,全身黑的像炭,一张他也不认识且其丑无比的脸,还有两根探出来的尖牙。 他瞪大眼睛,向后跌退两步。‘嗷’的一声尖叫,指着冰墙里的倒影问道:“这是谁?这是谁?这他妈的到底是谁!” 他向来自诩英俊,在容貌上十分骄傲。 这里只有赤纳一个活物,他问赤纳:“你知道这是谁吗?”见赤纳嘿嘿冷笑,向他点点头,寒冷邪一声尖叫:“这是我呀!你看了我的样子,我要挖出你的眼!”他手腕一转,剑气先斩了出去。咔嚓一声,冰墙中间出现个洞,他的倒影碎成了千千万万片。他窜出洞去,剑上冒着淡蓝色剑气向赤纳眼睛刺去。 赤纳不闪不避,略微一躬身,弹身而起。冰附于爪上,用出神力,带起啾的一声风鸣声,一掌拍在寒冷邪的剑上,然后带着剑又拍在他的肩上,将他拍飞出去。 这一剑,寒冷邪在惊慌之下用出,破绽百出。即便如此,赤纳只觉自己拍飞的东西像一块铁砣一般结实,即便自己用出神力也没能伤到他,这让赤纳吃了不小一惊。 赤纳趁势跟进,闪到寒冷邪的侧面,尾巴上的毛像钉子一样刺起,攻击他的前胸。而赤纳的狼爪,则是拍向他的后背。 寒冷邪被刚刚的一次重击惊醒过来,他看似没有受伤,其实体内的气血翻涌如潮。 见赤纳又攻来,喝了一声:“好快!” 连忙提剑挡住狼尾,蝎尾一横拦住赤纳的狼爪。他不愧是一个剑术高手,此时冷静下来,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长剑在狼尾上一点,微微将狼尾点开半寸,以迅雷一般的手法,倒转宝剑,刺向赤纳的肚子。这是拼了命的招数,若是赤纳不回救,它必被开膛破肚。若是回救,寒冷邪则有一丝喘息。利用这一丝喘息之机,用出奇妙步法,就能脱离赤纳的前后夹击。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不过赤纳还有它的狼牙,它的牙才是它最致命的武器。什么狼爪、狼尾都不成。 只见赤纳向侧面移去,躲过这一剑,背后的那一掌正好压住了他的蝎尾。寒冷邪正要向旁边闪开,然后展开反击。只觉头皮一凉,似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一般,然后才是疼痛袭来。 他身形如幻,留下一道弧线残影,绕过两棵树方停下身来,正好避开了赤纳的后手。一摸脑门,只见一手的血。抬眼看去,只见赤纳嘴里叼着一块黑乎乎的头皮,上面似乎还连着一只耳朵。它将头皮吐到地上,将自己的战利品踩在脚下,阴森冷笑。 若非寒冷邪闪的快些,恐怕半个脑袋都得被赤纳咬下来。 寒冷邪一声咆哮,叫道:“还我头皮。”双手持剑向前平刺,剑一声鸣叫,用出一招寒命突刺! 寒冷邪化为一道黑色三角形,淡蓝色的剑气将他包裹在内,以极快的速度向赤纳突击而去。而且,就算赤纳在移动,他也能改变自己突刺的方向,轻而易举地锁定住它。这次的目标依然是赤纳的眼睛,他想将看见他的任何生物都剜出眼来。 见躲是躲不过了,赤纳便直线后退,并且将身体缩小,这样它的速度更快,也更加灵活。运起冰魄·冰寒,冰锥带着当当当的响声森然而起。不过,寒冷邪的这招太过锋利,冰锥距离他的剑有半尺的地方时,便被嘶鸣的剑气斩断。 半空中飘起了寒霜,赤纳心神一动,心想:他善用冰,我也善用冰,我们都对冰有深刻的理解,但是理解上又有不同。因此,虽然他现在的状态并不佳,可却能屡屡破除我的冰。可见,他对冰的理解尚在我之上。若真如此,我便不能用冰攻击他,这样做只是浪费我自己的妖力罢了。 又想:冰致寒又致坚,再加上他的剑气是极锋利之物,我若破他的剑,必不能在这三方面破他。而我现在所仰仗者,无非是控冰与神力。其他能力虽好,却不如这两个能力开发的好。既然如此,我何不试着用神力破他的寒、坚、利? 想通这些,赤纳便改变了应对措施,收回冰魄·冰寒。一味的躲避不是赤纳的风格,咚的一声,后腿一蹬地,在地上踏出两个坑,面对极锋利的剑气,不退反进。身形暴涨而起,运起神力,爪上附冰,不畏冰剑,猛然一击。 一声爆响过后,地上的残冰反卷上天,像雪花一样飘起来。那棵被斩断的树,墨鬼婴的尸体,都被撞击的余波掀飞。一道血箭从赤纳的手掌上飚射而出,赤纳倒退两步,竭力抵御着寒冷的剑气。 反观寒冷邪,身体倒飞而出,身在半空,一口血喷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滚出七八丈方止住,挣扎着爬起来。目光阴森森的看着赤纳,叫道:“若非今天消耗太大,又受了伤,你绝对不可能这样轻易的伤到我。” 赤纳整条前臂鲜血淋漓,淡蓝色的剑气,在它前臂上如小蛇一般游走。若非刚刚有冰挡着,和坚硬的皮毛护身,估计前臂就断了。如果赤纳是个人类,有手有脚,用剑对剑,它绝不会如此吃亏。 说起来,他两个都算是怪物了。一个是身体特别强壮的恶魔,一个是恢复力极强的雪狼。论奇遇,赤纳比寒冷邪多些。论领悟,寒冷邪比赤纳深些。此消彼长之下,他们俩其实也是同一层次的。 虽然他俩都受了伤,赤纳大多是外伤,内伤已愈,只是身体虚弱罢了。这种状态可能要持续十天半月的,毕竟流出的血是需要时间来补回来的,这段时间内,它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寒冷邪的内伤虽然也在恢复,但没有赤纳恢复的快,又被赤纳神力击飞,此时他已是毫无还手之力。 赤纳将他扑倒,张开狼吻,就向他脖子咬去…… ------------ 第三十三章 宿孽(1) 黄昏的斜晖照射进树林里,将这片土地染成金色。热风一阵阵吹来,树木安安静静的摇曳着,在等待夜的降临。 半空中飘落的雪花,缓缓落在地上已成了水,将这一片土地打湿,又不断被高温蒸发成气态。像是一场迷雾,看上去如仙境一般。呼啦啦,一群鸟儿惊起又落,叽叽喳喳的在树枝上跳,低头看着下面的狼和怪物。 赤纳与半魔寒冷邪大战一场,利用大小和神力,强行破了他的冰剑,自己也受了伤。并将他扑倒在地,正打算结束他的性命。 寒冷邪躺在温暖的土地上,热风将他的长发吹散,他的双手双脚被赤纳压着,令他半分也动不了。他直视赤纳的狼眸,眼睛之中露出一丝绝望。他能骗得了孙志宽,可他没本事骗得了狼。他也没想到,在杀死墨鬼婴之后,就是自己的死期。不甘的大骂出声:“混蛋雪狼,有本事放开老子,待老子伤势恢复了,再来一场真正的决斗。你现在把我杀死,根本就算不得胜我,你是怕我恢复了,然后再取了你的性命吧!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㞞包……” 见赤纳无动于衷,为了活命寒冷邪拼命的挣扎,像疯子一样骂道:“我干你娘的翻船,你就是长了一身贱骨头,活着也没用,还不快撞树死了吧……” 赤纳的两条前腿压着他的双手,狼爪正扣在脉门上,后腿压住他的双腿,寒冷邪四肢上布满了冰,被赤纳封住了所有行动。 听他骂自己,赤纳心头火起,它何曾被人如此骂过?况且又是这个像泼皮一样的人。明摆着就是欺负自己不能说话。赤纳看不起他,败了就是败了,死有何惧?就连草原上的佣兵都比他有气势些。况且赤纳不可能留他的命。明知是死,他却一点尊严也不留给自己,还不如刚才被他杀死的墨鬼婴有骨气。一闭眼,张开巨吻,就向他的脖子咬去。 嘎嘣一声,赤纳咬到了一个硬物,睁眼一看,一根铁棍横在它面前。赤纳侧眼看去,只见一人身材健壮,三十多岁年纪,身上散发着煮蚕豆的味道,混合着汗水和血腥气。手拿铁棍,满身的伤,肩膀上少了一块肉,露出森白的骨头。站在赤纳面前,瞪视着它。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双臂用力一掀。 赤纳松开嘴,趁势后退出去,阴森森地盯着那个人。 这人当然就是追出来的孙志宽,他像一座山岳一般站在寒冷邪的身前,将赤纳与他隔开,眼睛看着赤纳,说道:“寒冷邪,今日你我情分已尽。我救你一命,就算还了你当初救我一命。你走吧,我来对付这只雪狼,走到魔窟里,永远也不要回来。就当你已经死了罢……” 正说着,孙志宽只觉胸前一疼,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血来,低头一看,只见一柄剑透胸而出。艰难的转过头去,不可思议的看着寒冷邪。 正是寒冷邪在背后偷袭了他,宝剑齐根没入。那张恐怖的鬼脸上,正带着阴森的冷笑,似是在嘲笑孙志宽的愚蠢,又似乎是在得意自己的杰作。 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孙志宽眼中满是死寂和绝望,口中的鲜血不能控制的往外涌。嘴巴张了张,似是要说话,但他又发不出声音来,连最后的遗言都说不出口。他感到体温在流失,心道:我要死了,死在我曾经崇拜过的人手下。不不,真正的寒冷邪在七年前就死了,这个寒冷邪只是空具皮囊的魔鬼,我是死在恶魔剑下的。心好疼,冷邪、鬼婴,路上等我。 眼前一阵模糊,他似是看到了他们的身影。那个英俊的寒冷邪,抱着剑向他微笑。那个胖乎乎的墨鬼婴,猛吸一口烟,向他招招手,走了过去。看到曾经的同伴,孙志宽心中欢喜,眼睛被泪水润湿,他缓缓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只伸到一半便没了力气。这时,幻想破碎了,他又喷出一口血,心道:死就死了吧,死了就不会心疼了,死了就能见到你们了。 他安详的闭上了双眼,静静的等待死亡的到来,正如这黑夜悄然而至。 一剑穿透孙志宽,寒冷邪转身就跑。魔鬼毕竟是魔鬼,是没有人性的,残暴才是他的本性。就比如有人在路边救了一只被网缠住的狗,反而被狗咬了一口。这能怪狗吗?它毕竟是狗,不是所有的狗都仁义。在受惊之下,分不清好人坏人,甚至在平时,也未必能分清好坏来。这是天性,怨不得狗,只能怨救狗的人不懂得保护自己。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赤纳一点也不可怜孙志宽。不过却很同情他的遭遇,先前烛龙不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吗? 越过他,赤纳向寒冷邪追去。忽听身后有人叫它:“赤纳,原来你在这里,这一天一夜你都去哪儿了,怎么不早回来?”只见熊黄掂着大肚子缓缓走来,边走边说。手里拄着一根竹子,竹叶和上半截已经被他啃掉,想必是来的路上边走边吃。他说话有气无力的,头上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是受伤了。不过他还好,表面上看去,好像不是受伤很重的样子。胸前有一个令人惊心的红色拳印,赤纳感到这个拳印不简单,恐怕熊黄受了不轻的内伤,需要及时调养。 先前,熊黄给自己接好了骨,休息调养片刻,待药力发作之后,觉得自己可以走动了,便循着方向一路找来。寒冷邪临走时说要先去杀墨鬼婴,他知道自己的巨槌苍穹炮用了多大的力气,自然也知道墨鬼婴被打到了何处。他要去帮助孙志宽,但是他受伤未愈,走的自然不快,走走停停,因此也在这个时候到来。恰好与赤纳相遇。 见到赤纳,他心中又惊又喜又悲又愤,抹着泪走过去。他惊的是,赤纳满身是伤,皮肉翻卷,尤其是头顶到脖子上的一处伤,连颅骨都露了出来。还有前腿上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幸好被冰封住,否则光流血就能要了它的命。喜的是,只要有赤纳在,除掉坏人可以省力些。悲的是这一天的遭遇,让他和孙志宽几经生死。愤的是赤纳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一日一夜都不见踪影。 寒冷邪对赤纳而言不重要,他是生是死赤纳也不关心,它只是将他看成一只猎物而已,他生也好,死也罢,与它赤纳何干? 赤纳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非得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才会心里痛快。它见熊黄走来,而且还受了伤,就放弃了去追寒冷邪的打算。况且赤纳又不是铁打的,他现在也是满身的伤,一日夜的战斗,令它的精神和身体都疲惫至极,也懒得去追他。 “你受伤了,我来给你治疗。”说着,熊黄快步走上,走得急了,身体一歪险些摔倒,赶忙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喘了口气缓缓走过去。 赤纳舔了舔熊黄的伤口,见他虽然虚弱,却无性命之忧,方放下心来。 熊黄见地上趴着一人,这个人的后背上插着一把剑,满脸都是血,仔细辨认方认出是孙志宽,不禁被吓了一跳。见赤纳无甚大碍,没有性命之忧,便走向孙志宽。 探探孙志宽的鼻息,见还有活气,还有救,毕竟他们也是一同作战过的战友,急道:“赤纳,你先忍一下,我要先给他治疗。他的伤很重,已经威胁到了生命。还好没有刺到心脏,否则我也无能为力。我要先给他治疗,这样他还能活。” 熊黄的大手抓住了剑柄,但是由于身体虚弱,肌肉痉挛,双手不住的颤抖。这样的话根本就拔不出剑,即使拔出来,也会因为二次伤害要了孙志宽的命。 熊黄大急,“啪”一声,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作用,他的手还是抖个不停。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每问一句,便会在手上拍一下,他的力量不小,连手背上的黑毛都被他拍飞,露出里面被拍红的皮肤来。可是手还在抖,而且抖得越来越严重了。 他深吸口气,调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想起了师父熊了之的话:天之力苍穹炮分为四层,每一层都会给出拳者带来一定创伤。若非天生铁拳之人,强行用出,双手便会废掉。即便是天生铁拳,能够承受天之力带来的反噬伤害,也会在一段时间之内用不出力量。这段时间随着出拳者的实力增长而缩短。所以在施展天之力苍穹炮之后,需要有个调养期,过后方能再战…… 此时天色已黑,熊黄升起一把火来,火光将这一片照的通红。 眼看着孙志宽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失,熊黄急得喷出泪来,手背擦着眼泪呜呜的哭,茫然若失的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他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伤者在他面前死去。他是个医生,良心里过不去。在他的医生老师教他的第一课的时候,就告诉他:医生以治病救人为第一要务,决不能看见伤者而不救治,无论这个人是谁…… ------------ 第三十三章 宿孽(2) 正在他一筹莫展大哭之际,一个软软的肉掌搭上了他的肩膀,一股纯粹的妖力注入他的体内,令他如触电一般。瞬间,熊黄惊喜的感到力量恢复了,双手无比稳重,而且他身上也不那么疼了。他感激的向赤纳点点头,见它的精神萎靡下去,似是耗尽了妖力。熊黄“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眼中散发出坚毅的光芒。猛吸一口气,嗤的一声拔出了那把剑。 孙志宽惨哼一声,鲜血飚射而出,不过他紧皱的眉头却缓和下来了。 血堵是堵不住的,熊黄翻出个小药瓶,药瓶里装着黄色的粉末,在他前胸后背撒了点。药末很是灵验,刚撒上,孙志宽便不再流血。熊黄将孙志宽的伤做了一些处理,虽然暂时止住血,可这样并不能长久。 条件简陋,但患者拖不得,熊黄只好在原地治疗。 他取出各种装备,如剪刀、针线、镊子之类……用药水泡着消毒。趁着这个空档,熊黄洒了些粉末在空气中,这些粉末悬浮在空气中,既不被风吹走,也不落下地来。点燃一把火,这些粉末呼的一声燃烧了一下,散发出浓浓的草药味,空气仿佛清爽了一般。 他翻过孙志宽,在他身上扎了几针,封住周身穴道。又给他灌下一口药,这种药可以使血液暂停流动,这样熊黄才可以放手施为。 他用一把斧子劈开了孙志宽的胸,掀开胸腔,露出里面的腑脏来,见肺部有一个贯穿伤,一条大动脉也被切开一个口子。 找出那条被刺破的大动脉,熊黄捡了一根最短最细的针,便聚精会神的一针一针,小心翼翼的缝合起来。这个时候,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没有了傻乎乎的样子,满脸的认真与精明。 巨槌苍穹炮的反噬之力不弱,赤纳只有耗尽妖力才能让熊黄恢复力量,这也是因为它信任熊黄,才会一丝不保留的将妖力给他。 在这个世界里,妖力是可以与一切能量兼容的一种能量,它像是能量中间体,可以转化成不同形式的能量。 熊黄的那双大手能做出如此精细的操作,看得赤纳也精神一些,心生敬佩。好奇的往前蹭了蹭,低下头聚精会神的看着熊黄做手术。见熊黄额角、鼻尖、下巴都在滴汗,赤纳哈出一口寒气,寒气将它们包围起来。熊黄抬起头来,朝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嘴的白牙,便又自顾自的手术去了。 将动脉缝合好之后,熊黄又在他的肺上缝了几针,然后闭合胸骨,缝合前胸。 最后,熊黄又检查一遍孙志宽的身体,熊黄备了很多灵药,也有生肌长肉的。便在孙志宽肩膀上洒了一些,他的药往往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刚撒上,孙志宽的肩膀上便长出肉芽,肉芽像小肉虫子一样上下蠕动,缓缓长成新肉。不过,这个过程怎么也得需要十天半月的。 即便如此,也比他去寻找法师,施展治疗法术强得多。等找到法师,不知孙志宽还有没有命在。 将孙志宽处理好,熊黄又为赤纳缝合。它的伤更好处理,只要缝合外伤好就成,虽然伤口多些,但绝无孙志宽的复杂。更不会比赤纳上次受伤难以处理。不消片刻,赤纳身上的几道伤口就缝合好了。至于内伤,便需要慢慢调养。 赤纳眯着眼睛享受着熊黄为它缝合伤口,这一次只是缝针,没有割肉重新排列的过程,更没有拼接骨头的疼痛,所以赤纳依旧没有吃麻药。针扎肉的痛苦,比伤口的疼痛要小得多,这一针针的扎上去,赤纳倒觉得蛮舒服的。 熊黄处理好他们的伤口,又往赤纳嘴里塞了几颗恢复元气的药丸。他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然后精神一松,骨碌一声坐倒在地,长叹口气问道:“赤纳你去哪儿了?” 赤纳又不会说话,他只好自言自语说:“今天我们打了一架,两个恶魔一个死了,喏就是那个。”熊黄对着墨鬼婴的尸体努了努嘴,继续道:“这个你见过,就是他把我打伤的。还有一个不知跑去了哪里,以后再慢慢找。”熊黄兴奋道:“我的拳法又精进了,是天之力呢!嘿嘿,师父要是知道,肯定乐坏了。禅师也不知去了哪里,也不来帮忙。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自顾自说个没完,赤纳眯着眼睛恢复妖力,也不知它有没有听…… 这一夜,一匹雪狼,一个熊猫人,还有一个人,便在这树林里过夜。映着篝火,赤纳趴在地上,熊黄靠在它身上,孙志宽在一旁平躺着。赤纳和熊黄都累坏了,它们眼睛酸涩,精神萎靡,很快便睡熟了。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当鸟们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时候,赤纳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醒来。见阳光正好,飞鸟成群,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不由得心底升起一阵寒意,激灵灵打个冷战,站起身来。熊黄是靠在赤纳身边的,赤纳一起身,熊黄脑袋一歪,倒在地上,也醒了过来。他揉揉脑袋,抹了一把嘴角上的口水,翻个身接着睡。 赤纳心中懊悔:可是睡死过去了,都忘记了守夜,若是遇到敌袭还有命在? 它多年以来养成的机警的性子,让它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但是这两日它实在是太累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睡过了头,因此懊悔。 这一夜,赤纳睡得香甜,一扫这两日的疲惫。它是个待不住的,醒了就要去四处走走,狠狠地伸了个懒腰,便起身去找些食物。不过这个树林里除了鸟和兔子,也没别的。郁闷的赤纳,掀了一窝兔子,打了十几只鸟吃。赤纳心道:让你们吵我睡觉。它废了好半天功夫连牙缝也没塞满,只好怏怏的找到熊黄,早些回城与禅师汇合。最主要的是,城里还有猪可以吃,虽然赤纳不爱吃猪肉,但是总比饿肚子强。 待它回来,熊黄已醒,只见他头上多出了几个大包,红扑扑的,看上去很疼的样子。不过熊黄心里很美,喜滋滋的咧嘴笑着。不知他从何处掏来一只蜂窝,抱在怀里正啃着,蜂窝里滴出蜜来。蜂窝蜂卵和蜂蜜混在一起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不过熊黄却吃得津津有味。他一滴蜜也不浪费,还把自己手掌上沾着的蜜舔得干干净净,就像刚洗了手似的。 三两口他把蜂窝塞进嘴里,鼓着嘴说道:“赤纳,我们回去找禅师吧。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这正合赤纳的意,它点了点头,当先走去。熊黄将孙志宽背在背上,探探他的鼻息,见他呼吸均匀,不禁暗自得意,甚是满意的跟在赤纳身后。 刚进城门,只见几个探头探脑的人在墙角处露出半张脸来,见赤纳和熊黄走进城门,赶紧缩回了头。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战战兢兢,毕竟这几年他们吃足了苦头。 从那些被震晕的人口中得知,熊猫、孙志宽和火府二虎相斗,之后下落不明。 听到这个消息,城中居民便紧张起来,家家户户的气氛不一样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人们互相对望的眼神之中充满了焦虑。人们悄悄相告,互相议论,心都提到嗓子眼。所有人都希望二虎战败,还他们家园。这一夜,火府注定不平静,城中无人入睡,人人望眼欲穿的等待着结果。 终于,他们等到熊猫背着孙志宽回来,那几个打前哨的赶紧回去通传。很快,城中的所有居民都出了家门,站在街道边上。从熊黄那里望过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城中所有的居民竟然都挤在这条主干道上了。 有的人互相拉着手,有的人依靠在墙角,有大人抱着孩子,有丈夫揽着妻子。他们唯一相同的是——目光都注视着熊黄和孙志宽,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响。他们咬着下唇,眼睛之中充满了期待…… 熊黄前进两步,众人的目光依然没有从他身上挪开。他又横跨两步,众人目光也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始终落在他身上。熊黄感觉浑身不自在,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赤纳心道:傻熊黄,这时候应该登高一呼,把你的战绩讲给大家听,你在他们心中便会成为救世主一般的人物…… 熊黄单纯的紧,自然想不到这些。他心想:这些人是怎么了?火府里的人还真是奇怪,难道因为我是兽人,他们没见过,才出来围观吗?熊黄觉得脸上火辣,羞羞的低下了头。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差点让一旁的赤纳喷出口水来。 这时,熊黄背上的煮豆安轻轻动了动。看了看城中的百姓,见他们个个双目赤红,面容憔悴,有的枯瘦不堪,有的用手捂着嘴,眼泪流淌过手背,但依旧是一声不吭。沉默,诡异的沉默,或许需要一点火药才能将沉默点燃。这些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孙志宽很虚弱的说了一句话。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在这座城里,落入城中百姓的耳中,却如同炸雷。简简单单的,只有四个字:“二虎败了!”说完这句话,他又昏睡过去。 ------------ 第三十四章 散席(1) 所有人都愣住了,又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有一次呼吸的时间,不知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高声欢呼道:“二虎败了,我们自由了。” 紧接着,是哭声一片,有的捶胸顿足,有的投怀送抱,有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不一会儿,这些人转悲为喜,破涕为笑。捶胸顿足者,仰天狂笑;投怀送抱者,又哭又笑;嚎啕大哭者,坐地大笑。 火府沸腾起来,人人欢呼,奔走相告。你告诉我,我告诉你,即便这已不是秘密,但是人人都在说:“二虎败了!”这四个字就像咒语一样,仿佛只要念着它,就能驱除厄运。 一群年轻人奔向熊黄,欲将他举起来抛上天去,幸好熊黄跑得快。否则他被举起来倒没什么,孙志宽可吃不消。就这样,一群欢呼的年轻人,追着熊黄满城跑。 “听见了吗?哈哈,二虎败了,我们的苦日子过去了!”一个男人紧紧的搂住了他的妻子,双唇贴在一起。 “我没听错吗,爸爸?呜呜,我们真的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了啊!”一个年轻女子跟旁边的一位老人说道。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我的儿啊,可惜你死得太早,看不见这一天了!”一个老婆婆,仰天望天,欲哭无泪,却是早已流干了泪,哭瞎了眼。 “苍天有眼,给火府送来这两位英雄……”一位老者双手高举,激动得老泪纵横。 “这地狱般的日子总算过去了!”一位中年人,将手里的杯子摔碎,激昂的说道。 ……诸如此类的话语,一直持续到中午。但是火府的沸腾,却是持续了半个月。 众人又是哭又是笑,不知是谁,站在人群中敲锣打鼓,高声喊道:“众位让让,看我把什么人带来了!”鼎沸的声音稍停,众人分开一条路。 只见火府的城主,坐在轮椅上,被一群精壮汉子簇拥着。他身后绑着六个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蔫头耷拉脑的被推搡着往前走。 城主恶狠狠地喊道:“乡亲们,这六人是寒冷邪和墨鬼婴的走狗。数年来残害同胞,压迫居民,简直是良心泯灭无恶不作!乡亲们,今日二虎已败,我们再无顾忌。大家有气的出气,有火的撒火。我们未能手刃二虎,就将这六人视为他们的替身。” 居民见到这六人眼都红了,一拥而上,对那六人拳打脚踢,棍棒相加,很快就将他们打成重伤。后面打不到的人,则是拼命的往前挤,有几人脚下一歪,便被淹没在人群之中,被人们踩来踩去,也成了重伤。 追逐熊黄的那群年轻人见到这六人,也是咬牙切齿,纷纷加入殴打他们的队伍中去。熊黄隐隐觉得这事不妥,皱着眉头停下脚步。但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这群百姓变为暴徒。 赤纳则是跳到高处,面带冷笑,冷眼旁观,看人类自相残杀。打算看一场好戏。 就在这时,半空中一声轻笑,这群暴徒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只听禅师的声音响起:“饶了他们罢。放弃你们心中的宿孽,也是饶了你们自己。” 禅师的声音似有魔法,这些人左右对视一眼,面面相窥,不知该如何对答。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在说话:这个老人似乎是对的!但是哪里对,他们也说不清楚。 这时,禅师从街角转出,面带和煦的微笑。他身上似乎散发出神圣的光辉,众人都注视着他,火府又回到了先前的安静状态,都被禅师的气势镇住。禅师手一招,将那重伤的六人,还有被踩伤的几人带到身边。熊黄见到有伤者,便挤过人群前去治疗。赤纳则是大感无趣,跳下地来,抖了抖皮毛,悻悻地走到禅师身边。 居民们看见雪狼和熊猫站在禅师身边。尤其是那条雪狼目光如电,獠牙似刀,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上去比二虎还要恶毒三分。一个个惴惴不安,不知是不是刚送走二虎,又来三狼。 这些年来,他们被二虎奴役,遇到这种事情,只知明哲保身,竟无一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由于城中居民情绪激动,眼看就要酿成踩踏事故,禅师当仁不让站了出来。凭借他一身的威严,竟然独自一人将城中上万居民镇住。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老人,不是一般人,竟无一人敢发出声响。心中忐忑,都想:难道刚打退二虎,又来三狼不成? 禅师指着这六人道:“这六人恶贯满盈,死不足惜。大家已经深受恶魔荼毒七年,撒气也是应该的。不过,若是只图一时痛快,合伙殴杀他们,这种行为又与魔鬼有何区别?魔鬼可以残害大家的身体,但是,决不能让魔鬼残害大家的心灵。放下心中的宿孽,宽恕他们,也是宽恕自己。别让自己活在魔鬼的阴影下。当然,这六人也要接受相应的惩罚。” 禅师说话的时候,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质,仿佛他的话就像圣旨一般。以至,居民们都没有发出一丝质疑与声响。 紧接着,禅师的目光扫过居民,厉声喝道:“法官何在?” 禅师是行伍出身,曾经叱咤天下无人能敌,他脸色一整,众人便感到一种君临天下的气质。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他们的目光都是飘忽的,似是因为刚才的暴行,没有人敢与禅师对视。 一名老者清清嗓子走出人群,躬身道:“在二虎没来之前,我担任火府法官一职。” 禅师指着天说:“今日正义为法,天地为厅,当街审判这六人所犯下的罪过。按照大列法典,逐条落实,重整火府的秩序。谁若敢胡乱施暴,便以暴乱之罪论处。” 那人躬身答应。 禅师一句话,这位法官忙活了半个月。他四处取证,将这六人的恶行条条落到实处。并没有敷衍了事。 那六个最终以暴乱罪、杀人罪、抢劫罪、强奸罪、绑架罪、虐待罪、寻衅滋事罪、教唆罪、放火罪、决水罪、投毒罪,等等等等,一共定了三十多条罪状,条条落实。按照大列国法,将这六人处以绞刑。 “警备司何在?”禅师又叫道。 一个中年人挤出人群,躬身道:“在二虎没来之前,我担任警卫司小队长之职。司长和众位大队长已经被二虎杀死。” 禅师道:“你可挑选一些精壮的年轻人,组成一支执法队,协助法官取证。如有阻挠,可以雷霆行事。另外,除此六人之外,其余从犯按时缉拿归案。” 那人躬身答应。 “城防军何在?”禅师又叫道。 一位壮硕的中年人踏前一步,躬身道:“在二虎没来之前,我担任北面城防的任务。城防军其余的人,已被二虎杀死。” 禅师道:“你可整理城防,挑选民兵,协助维持城中治安。若有人趁机起事,扰乱治安,可以铁腕打压。另备好人员马匹,择日前往天都,请求援助,务必调来粮草物资。”现在火府最需要的是稳定和灾后重建。 说完这句话,禅师的目光飘向那个残疾的前城主。前城主脸色一红,不敢与禅师的目光相对。心中有愧,低下了头。他似是猜到了禅师的身份,但是又不敢乱说。 前城主躬身微微行礼。 “粮官何在?”禅师又叫道。 一人上前道:“在二虎没来之前,我担任运粮官的职位。其他粮部官员,已被二虎杀死了。” 禅师道:“你带几人去清点城中粮食,开仓放粮,周济百姓。每日卯时早饭,酉时晚饭,一日两餐,务必使百姓吃饱。挑选个大浑圆的粮食,做来年春耕之用。若有耕牛,好生饲养。” 那人躬身行礼答应。 “布政司何在?”禅师又叫道。 一人踏上前来道:“二虎没来之前,我在布政司任库大使,其余人等已被二虎虐杀。” 禅师道:“你统筹物资,重启市场,挑选人才,尽快重整政府,使诸事步入正轨。” 那人躬身领命退下。 “工部何在?”禅师又叫道。 一人踏步上前躬身道:“二虎没来之前,我曾任工部主事之职。” 禅师道:“命你挑选能工巧匠,修缮房屋,开凿水利,加固城防。务必使百姓居有定所。” 那人领命退下。 …… 禅师共下达了十几条命令,有的有人应,有的没人应。没人应的,他便随手点几个看上去精干的人,让这些人去做。而且,他将前城主带来的那些人打散,分别编制到警卫司、城防军之中。这样也算是卸了城主的权利。 火府遭逢大难,城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禅师只是卸了他的权,没斩了他已是格外开恩了。 这个城主没安好心,二虎刚刚被击败,他便出来煽动人心。想必是想趁机独揽城中大权,到时候向天都邀功,他也能受赏离开这个鬼地方。不过他的做法确实令人不齿,因此,禅师站出来,轻轻点了点他。他也是聪明人,禅师的话没有明说,但他也能体会其中深意。想必以后也不会再干这种事,他也没权力再干这种事了。 ------------ 第三十四章 散席(2) 这就是禅师,他可为严父,可为良师,可为将军,可为君主,可为摆渡人。这就要看他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对待什么样的人,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只要他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他就会换上适合处理这件事的脸,而不是一味的以微笑示人,当个老好人。正如神佛罗刹,对善人报以微笑,对恶人报以凶相。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无非都是在渡人。 就这样,在禅师的主持之下,火府才算重新恢复秩序。人民安居乐业,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新上任的粮官清点二虎留下的粮食,惊喜的发现,仓库里有粮有肉有酒,竟然够城中上万人半年之用。有这半年的过渡,重振火府指日可待。他按照禅师的命令,将一些粮食分给城中居民,让他们有些储备。大部分留下,作为公用消耗。然后又分出一些,作为庆典之用。又挑出一些颗粒硕大饱满的,用作来年春耕时的种子。 首恶已败,从恶已除,火府秩序井然。 接下来便是长达半个月的狂欢,以解居民们长达七年的忧愤。 为了庆祝二虎战败,火府居民将这一天定为狂欢节。在这一天家家户户大敞开门,将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这在以前是万万不敢的,莫说开门打扫屋子,就算是大声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触怒二虎,从而丧命。 是夜,众人聚在广场之中,尽情欢笑。他们将禅师、赤纳和熊黄围在中间。 禅师坐在正中,面前摆个小几,几上放着果品和饭菜,都是挑选最上等的食材烹制而成。赤纳在一旁背对着众人,正抱着一头羊在啃,尾巴一会儿摆到左边一会儿摆到右边,似乎很惬意的样子。熊黄则是懒懒的靠在赤纳身上,一只手放在大肚子上,一只手提着一瓮酒往嘴里灌。 无疑,熊黄的功劳最大,便不断有人前来敬酒。熊黄是个海量的,来者不拒。只要有人来敬酒,他便敞开肚皮往嘴里灌。喝倒七八条壮汉,只喝得再也无人敢来敬酒方罢。 广场上点燃一堆巨大的篝火,全城的人,无一例外,都到了这里。人们围着篝火,或是聊天,或是唱歌,或是跳舞杂耍,嘈嘈杂杂如过夜市。 也有败兴的人,想起死去的亲人,默默垂泪,怨天骂地。便有人前去好言宽慰,毕竟逝者已死,活人总得活着,不一会儿,他们便也加入狂欢之中,借助酒兴,忘却愁恼。 一堆火当然不够,广场也不够大,便有人将广场旁的破屋拆掉,扩大广场的面积,另起炉灶,才算将这一万多人装下。 这时,咚的一声响,天空中爆开一个巨大的烟花。女孩子们欢叫着向放烟花的地方望去,有的小孩子没见过烟花爆竹,一头扎进父母怀里偷着眼看。 烟花,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东西,此时却将这个聚会带到高潮。压抑了七年的心情,被天空上那朵大花释放开来,上万人一起欢呼,声浪不断,震天撼地。 咚咚,又是两朵烟花在天边盛开。人们统统站起身来,围着篝火边跑边叫,边吃边喝。狂欢还不到一半,粮官运来的酒肉就不够用了。喜得他马上叫人再去搬运,又足足运来五大车酒肉,勉强够今晚之用。 禅师满意的点点头,先前他还担心这些人会因为仇恨放不开心中的宿孽。此时,在烟花与酒精的作用下,这些人尽情狂欢,定能将噩梦一般的往事淡化,放开自己心里的恨。正所谓事情易解,心结难解。看着他们快乐,禅师也算满足了。 咚又是一声闷响,这次比先前每一次都剧烈,火府似是动摇了。但是这一次天上没有烟花,反而震倒了不少破屋。众人一惊,纷纷伸着头向那边望过去。 借着火光,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从破屋的残骸中爬起来,抖抖身上的土,骂道:“真他妈倒霉,有一颗蛋受潮了,没打起来。正好落在火药堆上,要不是我跑得快,连小命都得搭上。喂,你当了粮官就不认识我了?快把酒拿来。” 粮官拎着一瓶酒,连忙笑着跑来给那人压压惊:“听了这声响,我还当是来了头龙,放个震天响的龙屁。你瞧震塌那些房,原来是你这个老小子放的屁。哈哈。来来,压压惊,辛苦你了……” 见无甚大事,众人又欢腾起来……有身具才艺的人表演起了节目,或是讲笑话,或是唱歌,或是拉琴,还有两人角力。还有的舞起了刀剑,刀法剑法虽不实用,不过观赏价值很高…… 没了烟花,众人不禁感到无趣,先前跌浪般的欢呼声也没了。禅师坐在火堆旁,为了让城中居民欢乐,他也表演了一手烟花。只不过,他的手法可比那个老小子强得多。 他伸手在火堆里捏了一团火出来,手一捻,那团火化为一朵红色的小莲花。他在小莲花的花蕊处放了点食盐。禅师托手向上一送,那朵莲花缓缓升上空中,像一盏灯一样。一直飞到一二百丈的空中,哗啦啦,恰似流过一湾水的声音。那红色的花朵绽放开来,在天空之中久久不息,它的花蕊,竟然绽放出金色的光芒,就像空中一个小太阳一般耀眼。 所有人都抬头望着这颗金红相间的火莲,激动的情绪在人群之中蔓延开来。几个小孩子跑到禅师身边,非要禅师教他们。 这岂能是教出来的?禅师将火的能力领悟到巅峰,方能取火做花。他拍拍那几个孩子的头,笑道:“这个是学不来的,要靠你们自身的能力和悟性。” 禅师的话他们当然是听不懂,但是火花好看他们都知道。禅师又在火中取出几朵花来,将它们送上半空。哗啦啦,几朵火红的花朵同时绽放,比任何烟花都要美丽。虽然没有先前的金色绽放出来,这一次却是将整个火府点亮成为真正的“火府”。远远看去,只见火府上空燃着熊熊烈火,火光冲天,光耀万里。 远在几百里外的另一座城市。 一队城防军正在城墙上巡逻,忽见远处天空亮如白昼,纷纷跑到城墙边向那个地方望去。 这队人的队长是个有心人,暗暗将这件事记下,回身道:“天现异象,非比寻常,怕是要出事。看方向似是火府方向,据说那里紧邻群魔之地,早就被国家抛弃了。怕是有妖魔作祟。我先将这件事报给上级,你等继续巡逻,不许偷懒。” 说罢,这人便匆匆离去,向上汇报去了……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无论男女勾肩搭背,在火花之下跳起舞来。不过,这里的空气实在是太热了,所有人的汗水都是刷刷的往下流,一刻钟喝掉三瓶水都不够排汗的。 就连赤纳也吐出舌头,哗哗往下滴口水,神色不禁委顿下去,连耳朵也没无精打采的耷拉下去,连小羊羔也懒得吃。趴在地上,静静的看着人类欢笑,赤纳也觉得有趣,微微笑了笑。见禅师露了一手,再加上天气太热,它便也露一手,给这空气降降温…… 赤纳意念一动,火堆旁出现一块冰雕,冰是一个侍女提着一盏灯。禅师从火堆里取出一个火苗来,放在灯上。霎时,冰雕变为冰灯。冰灯散发出七彩的光芒,光的强度比火大多了。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一座冰雕看上去孤零零的,赤纳连连施法,不一会儿便造出二三十座,每一座都不同,散发着浓浓的寒雾,给这片广场带来丝丝凉爽。有的是鲸鱼喷水的样子,禅师将火放在喷出的“水”上面,就像鲸鱼喷出光来一般。有的像一只大象,卷着鼻子,鼻孔向上,禅师便将火放到它的鼻孔里,恰似大象托起火来。有的是一座宫殿,宫殿不大,只容得下孩子们进去,禅师便将火放在宫殿的顶子上,将这座宫殿照耀得五光十色。还有一只燕子,禅师将火放在燕子的嘴里,就像燕子衔着火。他将燕子从冰柱上取了下来,默念一句咒语,那只冰燕,竟然张开翅膀在天空之中盘旋起来…… 小孩们见了更觉得好玩,便欢呼着去追那只燕子…… 唯一没有施展才艺的便是熊黄了,他此时喝得微醺,连鞋子也丢了一只,正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闭着眼抱着一块冰嚼。嘎嘣嘎嘣,咕嘟灌一口酒,以冰下酒,嚼得甚是带劲…… 那些孩子追燕子累了,便打起了赤纳和熊黄的主意。熊黄喝得稍微有点多,正在地上躺着,他为人又和蔼,便任由他们闹。一个小孩见熊黄的肚皮弹力十足,便爬了上去,叫道:“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只见他在熊黄肚子上一边欢笑,一边跳来跳去,一跳更比一跳高,就像跳蹦蹦床一样。熊黄躺在地上看着,越看越心惊,生怕把他摔了,便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跳。 ------------ 第三十四章 散席(3) 其余孩子一看,也要玩,便争抢着打闹起来。趁这个机会,熊黄赶紧逃了。若是任由他们玩下去,孩子们没事,他的心恐怕得跳出嗓子眼来。 有个胆大的小男孩,见赤纳趴在地上,像卧着的一团雪,它身边寒雾缭绕,在炎热的火府之中如同天然的空调。虽然这里人不知道空调为何物,但总知道哪里舒服便往哪里去。于是他来到赤纳身边,轻轻摸了摸它的皮毛,入手即软且凉,好不舒服。他眉开眼笑,一声欢呼,露出正在更换的乳牙。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跃便扑到赤纳的绒毛里,整个人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小脚。 他妈妈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少妇,只身拉扯这个孩子不易,孩子的父亲已被二虎所杀。见儿子扑到野兽身上,这可了不得喽!‘妈呀’一声!吓得她喷出泪来。但她又不敢去‘救’,赶紧捂住嘴,不敢大声呼救,生怕惊吓到狼,反而害到自己的儿子。 赤纳回头看去,见这个年轻妈妈泪流满面的看着它,它心知是怎么回事。嘴角挂起一丝坏笑,露出毒牙向她低吼一声。 这个少妇当即止了泪,收了声,身子挺了两挺,喉咙里咯的一声,眼珠翻白被吓晕过去。幸好被旁边一位过路的男子扶住了,才没有摔伤。赤纳面带得意之色,扭过头来。 熊黄蹲在它面前,问道:“你吓唬这个女人算怎么回事?” 赤纳将头转到另一边去,熊黄骨碌一躺,那动作既熟练又慵懒,说道:“定是因为她不信任你。” 赤纳撇了撇嘴,不置可否,望向天上的明月,嗥叫几声。那声音恰似夜空中吹奏起的清萧,忧伤婉转,它将心声附于‘箫声’之上,似有千言万语要吐露。又半遮半掩,欲言又止。几声过后,风声呼呼相合。 赤纳抖了抖毛,露出那个孩子的脸来,他睡得正香…… 千里搭长蓬,没有不散的宴席。 一日夜里,人们狂欢结束,拖着疲惫的身体,各自回家休息。禅师悄悄带着赤纳和熊黄走出了火府城。 禅师手提禅杖,一步一个脚印,步伐沉稳雄健,和往常一样。 赤纳精神的很,它一到夜里便精神。这些日子专心疗养,又有熊黄的灵药辅助,它算是补足了亏损的气血,外伤也完全愈合。此时干劲十足,目光炯炯的看着西方,心情激荡,体内气血翻涌,正要大干一场。它高高的翘着尾巴,走在最前面。 今晚,熊黄陪着孩子们玩累了,正要去睡,被禅师强行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熊黄揉着迷蒙的睡眼,打了个哈欠说:“这么晚走做什么?过一会儿天亮了再走不是更好?” 禅师呵呵一笑,并未作答。 他们刚走出城门,闪过几人来,拦住了去路。为首的纳头便拜,正是孙志宽,这些日子,在熊黄悉心的照料之下,他的伤也痊愈了。他跪在地上说:“前辈,这就要走了?” “嗯。”禅师点点头。 孙志宽道:“我知道,世上没有什么能阻拦您的脚步。志宽愿追随前辈左右,做先锋为前哨,做前辈的马前卒。希望前辈的魔窟之行也能带上我。”说着,咚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头贴地停留一会儿方抬起来。 禅师虚空一托,他便站起身来,竟然无从抵抗。 禅师道:“城主已成残疾,不能继续主事,这里的秩序还需有人来维护。而你,除二虎有功,手上又有飞虎的推荐信,不如上表君主,领下火府城主之职,造福一方。况且,寒冷邪不知所踪,你们的宿怨未了,他必然还会再来找你。到时候找你不得,岂不连累了全城的人。这场大战之后,你的能力又有长进,有你坐镇火府,他便不敢乱来。将有用之身,立于有事之地,这方是你等儿郎所为。强过与我涉险百倍。” 孙志宽听了这话,再稽首道:“前辈所言极是,志宽听您的话便是。前辈既然不肯带晚辈同去,请收下这两件礼物。”说着,他从身后一人手里接过一个包袱。打开来看,里面装的是金银,是他从二虎的府邸搜出来的。禅师刚要推脱,熊黄眼前一亮,一把将它夺了过去,将银子挑出来,宝贝着放进腰间,将金子又退还给他,满意的拍拍肚皮。 众人哑然失笑,熊黄却不知为何,也跟着呵呵的笑。算是收了他第一件礼物。 第二件礼物是一面打造精美的圆盾,不是熊黄用的大盾能护住全身那种,他的直径只有前臂大小。盾面上有一幅龟背的图案,龟背上驮着三只三寸来长,形象不同的明晃晃的尖刀,看一眼都觉得心底发寒。龟甲之上镶嵌的宝石阵,在月光之下熠熠生辉,散发出七彩的光晕。盾的边缘依旧是极其锋利,也是一面注重攻击的盾。盾的内部有两条皮带,不知是用什么魔兽皮制成的,看上去十分结实,恰巧能绑在前臂上。若想手持也可,盾的内部也有手持的握杆。 孙志宽将它托在熊黄面前,道:“这是在寒冷邪的塌下发现的,有八十七斤九两六钱重。熊皇兄弟的大盾被墨鬼婴击碎,再去打面新的也来不及。这面盾的卖相还不错,我用力在上面敲了几棍,一点痕迹也没留下,防御力也够,正好你可以用。收下吧,熊皇兄弟,虽然小了点,至少有胜于无。” 别人不认识这面盾,见多识广的禅师认得,道:“呵呵,这面盾何止是卖相不错!那些宝石按照河洛之数的阵图排列,上面又附加了魔法,轻轻一挥,便能吹出火来。那立起的三把尖刀,模仿的是支撑天的三座大山。这只细长的是传说中的云雷山,这只宽阔的是道君峰,这只下宽上细的是天启山,刀刃之间轻轻一挥,能飞出风来。那龟的纹路奇特,是造盾者模仿神兽玄武龟背纹路所得。锋利的边缘,看似是金属质地,实则是金水晶。制盾的材料也不是一般的凡铁,而是一种高密度,高硬度,用天火淬炼出的天外精铁。否则这么小的盾怎能有八十七斤重?这一面盾涵盖了魔法学、风水学、神学、金属学、矿物学、铸造学、奇门遁。尤其是阵法,浑然天成,别具一格,自成一体。千百年来,鲜有人超越,堪称阵法学之典范。”禅师将盾翻过来,里面是一些歪七扭八的线条,笑道:“这是抽象画作,传说是铸造师的自画像。这似乎是铸造师在恶搞,呵呵。” “它可有名字吗?”熊黄问道。 “有。”禅师笑道:“这面盾有个诨名,叫兵器大师的恶作剧。” 赤纳和熊黄同时探头看去,这面盾甚是精巧,不似能够战斗的,反而更像一件艺术品。他们俩离近之后,盾上竟然有丝丝黑气蔓延出来。熊黄还好,没有什么感触。赤纳碰了这黑气只觉妖力大损,赶忙退出两步。 听了这个名字,赤纳和熊黄只感到可笑。孙志宽却脸色一变:“前辈,难道这个就是……” 禅师微微点头:“不错,这就是传说中能召唤出古代‘恶魔’的盾,相传这个恶魔就是铸造师本人。传说这只盾由他的精血所聚,激发出来之后,他会拿着铸造锤帮你战斗。不过这都是传说,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铸造师出现。或许有,但是我可不知道……” “圣人,你就别打哑谜了。它的正经名字到底是什么?”熊黄着急的问道。 孙志宽一直前辈前辈的称呼禅师,他也不知道禅师的真实身份,禅师也不想告诉他。毕竟高人都有些怪脾气,他也就没有再追问。一听熊黄叫他圣人,他心中一惊。又上下打量了禅师一下,见他禅杖上绑着一个黑色的铃铛。天下间圣人就那么几位,唯一一个有铃铛的…… 他脱口而出:“您是北光圣人!您是五灵门主!”激动得他甚至有些颤抖。 禅师点点头。 他本以为禅师是个隐居深林的前辈高人,从来没想过,他便是纵横天下的北光圣人。在他的想象中,北光圣人应该衣着光鲜,在五灵门之中被徒子徒孙供养起来,每日开坛讲道,传教天下才对。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到这里。而且又是这样一个形象…… 一幅幅画在他眼前涌现,他曾经在飞虎府上见过一系列画作,挂在他家的长廊里,足有十几幅画,大概是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一位强者纵横沙场的场面,他所过之处无人能挡。横尸遍野,山河踏碎,燃起熊熊烈火。君主拜服,大国分崩,坐立凛凛威风。又有几十强者,共战他一人,却被他打得死伤无数。一人桀骜登天顶,万众臣服败一人,堪称天下无敌!天顶山中苦思数载,圣光辉耀五灵通神。最后,天下间斗转星移,五灵门下,成为传奇…… 禅师的上半生在杀伐之中度过,是老一辈人心中的神话。他的下半生是为五灵门付出,五灵门是每一个年轻人都曾梦想进入的地方,甚至超过这世界上最大的学院。可以说,禅师一生都是传奇,他的存在,不仅在战争中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格局,战争结束后,还在一直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世界的格局…… ------------ 第三十五章 刺杀(1) 这一惊非轻,令孙志宽的心情激荡如潮,连脸色也红了。一时张口结舌,不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心中的激动情绪。做了几次深呼吸方平静心情。 熊黄催促道:“圣人,这个盾到底叫什么名字,你快告诉我啊!” 禅师呵呵一笑:“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恶魔护卫’。这个东西还有诸多妙处,你还要自己去开发呀。收下吧熊黄,你击败墨鬼婴有功,这是你应得的。” 孙志宽听了恶魔护卫四字,喜道:“灵物择主,它已沉寂许久,今日得见天日。恰巧,这里又有善用盾的人,这便是缘分。熊皇兄弟,它本应属于你。” 熊黄只是喜欢听故事,这个盾还是觉得小了一点。不过,听禅师说得这么神奇,他早就动了心。欢欢喜喜的收了下来,将它绑在小臂之上,非常合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孙志宽将他们送出二三里,禅师便打发他回去。众人挥手告别,孙志宽目送禅师远去方归。 他们走出了三四十里,此时东方既白。 忽听身后一骑飞奔而来,上面一人高叫:“师尊,师尊慢走!” 禅师回身一看,马上那人正是干正歌,他跳下马来,先拜了师父。 禅师问他为何追来,干正歌笑道:“据报,前几日火府这边惊现冲天火光,久久不息。戍边将士以为是魔鬼作祟,便将战报传到飞虎大将军手里。大将军拿到战报连夜修书一封,以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召七路城段总兵前来查看。”说到这里他偷眼看了一眼熊黄,眼神中充满无奈的笑意,继续道:“我与段总兵是好友,便也把我叫了来。刚刚进城,表明身份。那城里的孙志宽就笑说:今日得见两位五灵门人,真是三生有幸。我心中觉得奇怪,难道还有五灵门人也在火府,若是有,我可要拜访这位师兄了。便细问他缘由。他告诉我前因后果。原来是师尊刚走,那日的火光也是师尊助兴而作。得知这一切,众人纷纷称赞师尊。喜得弟子不知如何是好,便急匆匆提了一骑飞奔出来,无论如何也要见师尊一面。” 禅师呵呵笑道:“痴儿,见都见了,还不快些回去。想必段总兵身有要事,可不能耽误了人家的公事。” 干正歌知道禅师的脾气,既然见到了,那也该走了。况且这荒郊野岭,也不是叙话之处。干正歌眼珠一红,堕下泪来,便拜了下去。 禅师面带笑意,伸出手将他扶起来道:“你也是一把年纪了,还哭哭啼啼的……” 正在禅师说话之际,一道黑芒闪过,干正歌一只手按上了禅师的胸膛。这么近的距离之下,再加上禅师不疑有他,根本就没设防备。要躲也来不及,于是禅师的胸膛上便被干正歌插了一把匕首,匕首上散发着幽幽黑雾。 禅师脸色一变,眼睛之中爆射出一道光来,一掌击在干正歌肩上,将他击倒在地。即便是这样禅师也未下杀手。倒退两步,捂住心脏,不可思议的问道:“正歌,你这是……” 此时,干正歌已换了一副模样,脸还是先前的脸。不过脸上布满了奸诈,双手握嘴肩膀一耸一耸的咯咯奸笑,这时禅师幡然醒悟。他默运追踪能力,意识之中出现两个干正歌。一个安然在远方的七路城,一个便是他眼前的干正歌。 禅师这才放心,暗道:幸好正歌没事,若是他也遭了毒手,可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禅师遇刺,赤纳心中一惊。又见干正歌的形态举止,心下了然,立时认出这个人是谁。 他正是变难! 赤纳将他扑倒按住,转头看了看痛苦的禅师。又见他胸上插着一根匕首,匕首齐根没入,赫然是心脏位置。它心中疼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口就将变难的头咬了下去。变难抽搐两下方死。 禅师将冒着浓郁黑雾的匕首拔出,鲜血喷出二丈来远。胸前黑雾围绕,额头上升起一条黑线,令他的脸色黯淡三分。连眼珠也不由得蒙上了一层死气,他深吸一口气,并拢双指,指上冒出一团金色的火焰,嗤的一声,插进了先前的伤口之处,伤口被烧焦,方不再喷血。 但是赤纳看出来了,烧焦的不只是伤口,还有禅师的心脏! 变难神通广大,竟然瞒过了禅师的法眼。因此,禅师被刺。 他若不变化为禅师最亲近之人,而且演得又极其生动,所说的话有理有据,不得不令人认同。否则,他又怎能欺得过禅师? 早先,熊黄击伤了七路城段总兵,一手无在恨意之下被变难吞噬。就此变难得了人形,脱离魔道。因此,变难现在就是一个活人,已经除光了身上的尸臭,又变为干正歌的样子。所以瞒过了赤纳的鼻子。 变难若想由魔变人,必须要有人类主动献身方可,否则他也不能变成人。那日一手无被姐姐大骂,心中恨极了熊黄,失去了理智,求变难帮他。这一求不要紧,正中了变难的圈套。像一手无这样肯主动献身于他的人,他找了好久,终于找上了,毫不犹豫将他吞噬。 次日,干正歌送走了禅师等人。刚一到家,总兵府的仆人便送来消息说:“昨日总兵老爷和一个熊猫人打了一架,受了点轻伤,正调养着。我们老爷说,两日后的聚会取消,另约他日,对不住各位好友了,改日定当做个东道。” 干正歌一听这话,面露尴尬之色,想这个熊猫人除了熊黄还能是谁?怪道呢,昨日弄出了那一身伤才回来,原来是和老段过招去了。心中一动便有了对策,说:“我一会儿登门造访,看看总兵伤势如何。你先回去,我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便来。” 待仆人走后,干正歌一边准备出门,一边吩咐家下:“以后,师尊和熊黄之事谁也不许提起,就当没有发生过。熊黄打伤了段总兵,若是追究起来,我怕老段会心里不痛快。” 一众家下知道好歹,纷纷应是,他便急匆匆的来到总兵府。总兵夫人、管家将他接到病榻前,外屋有几人坐着说话,见干正歌来了纷纷起身行礼。一手无正在榻前服侍,甚是尽心尽力。见干正歌来了,面无表情的侧立于一旁。 总兵夫人看着欣慰,心道:这孩子还真是大了,想必是昨夜被我骂醒了。唉,昨晚这样骂他,怕是骂得重了,他别心里记恨我才好。今晚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他,想必他也不会太在意了。 夫人哭哭啼啼的说:“不知哪儿来了个挨千刀的熊猫,把老段打成了这样。你看看哪儿还有人样了,我们都说关上城门,挨家挨户的搜一遍,就不信找他不出。袭击军官可是重罪,找他出来,非得千刀万剐了他,呜呜。我家老段又是个正直汉子,跟我说:武士决斗,总有个胜败,他确实强过于我,我输得心服口服。这又不是行军打仗,凭借智谋诡道,只要获胜即可。我若是为了这事去搜他出来,凭借人多势众强行拘押他,日后宣扬出去,我还有脸在这世上混?” 她倒不说她弟弟做了坏事,连累了她丈夫,反而说她丈夫如何正直。单听她这片面之词,熊黄反而成了十恶不赦的了。 听了这话,干正歌略略宽心。还好,没有惊动大队人马,若真的搜出熊黄来。连累我倒没什么,把师尊牵连出来可说不过去。 掀开帘子一看,只见段总兵满身瘀青,脸上哪儿还有人样?干正歌哎呦一声,心中暗笑:打人不打脸,熊黄你下手也忒狠了点。你这样打,连他妈妈也认不得他了。怪不得人家老婆要活剐了你。 总兵勉强睁开眼睛,见是干正歌来了。干正歌是五灵门下,五灵门声望极重,连君主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他不得不起身见礼。这一动,牵动了内伤,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一手无赶忙托着痰盂,将污秽之物接住。 干正歌赶忙将他按住,心道:这哪里是轻伤?若是个体质弱的,早就死了七八遍了。还好是他,能撑到这个时候。 忙说道:“段兄好好将养,千万别再操心。城中的事,自有下属料理。”他心中惭愧,毕竟熊黄是寄托在他家的,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丹丸,道:“这是当初恩师赐予我的灵药,治疗内伤极其灵验。你今日服用一颗,十五日后再服用一颗。保你完好如初,一点暗伤旧疾也不会留下。” 段总兵感恩戴德的看着他。总兵夫人接了他的药,赶忙往总兵口中塞了一颗。段总兵囫囵吞了,知道这是圣人的灵药,不敢有一丝浪费,便闭上眼睛,含住一口气,运足气力,调息一会儿,吸光了药力。片刻之后睁开眼睛,舒出一口闷气,脸色红润些许,惊喜的发现自己的气力似有长进,不过身体还是很虚弱,谢道:“多谢干兄赠送灵药,他日必有重谢。” ------------ 第三十五章 刺杀(2) 干正歌心中惭愧,哪敢奢望他的重谢,只愿他日这事败露,别心中记恨我就好。毕竟他还得在这城中混下去,虽不值得什么,怎么说这里也有他的祖宅。 总兵夫人见这药灵验,刚吃下去,总兵就能开口讲话。心中大喜,亲自捧来清茶,请干正歌喝茶。干正歌脸上火辣辣的,不敢多待,喝了这碗茶便走了。 这一次一手无倒乖,亲自接了干正歌喝剩下的残茶。见无人注意,悄悄地藏在袖子里。就这样,他得了个变化成干正歌的法宝。 过些时日,段总兵已经大好了。一手无在府中闲来无事,正在院子中闲逛,忽听一阵脚步声,见一个陌生人匆匆走进总兵衙门。他是恶魔本性,唯恐天下不乱,便悄悄的跟随了去。见他进了段总兵的会议室,此时几条大汉正在商议军情。 只见那人见到段总兵,单膝跪地,奉上一卷书信,道:“这是飞虎大将军私信,请段总兵亲启。” 段总兵接过书信,打开来看,信封里封着一封信,和一张印有红章的批文。他打开信件看完之后,说道:“近来西方火府天现异兆,火光冲天经久不息,戍边将领疑似有恶魔作祟,休书大将军请示对策。大将军书中言道:此事有异,未必是恶魔作祟。盖闻火府自治,治安一塌糊涂。西临魔地,与东方隔山相望,交通不便,君主不欲管理此城,便由他自生自灭。然,火府乃战略要地。北人若从此入,大列如张口吞剑,必受重创。欲遣人前去探查,一来不希望此事张扬出去,二来身边无人可调。”段总兵笑道:“大将军书中说,念在我们镇守七路城辛苦,现在左右无事。批我假期一个月,令我便衣私访,查看火府事由,回去报告给他。这假期的批文也已经到了,众位请看,可不止我一个人啊。哈哈” 众人看了,心中欢喜。有的人名字不在其上,心中不快道:“大将军偏心眼,凭什么你们出去玩,我们看家?” 段总兵道:“别急,这书信中另有你们的安排。据报,北方诸国出了些事情。大将军信中说,派尔等化作商队,在要道处观察过往行人,若有异样,立即上报,切记不要动手。”交代完飞虎布置下的任务,段总兵又道:“我看这件事非同小可,平常事情派一二间谍即可,这次派你们去,你们可要多加留神。”就这样,那几人高高兴兴的领了任务,先行去了。 段总兵对一个贴身近卫说道:“你去干府,请干老爷来。”他又对留下那几人说道:“他是五灵门下,神通广大,而且他的能力大家都略知一二。我们请他一起去。” 众人高声道:“那再好也没有。” 一手无在窗外听得清楚,看得明白,眼珠一转,坏上心来。匆忙跑过两条街,利用那天干正歌留在茶水中的唾液,化身成干正歌的模样。在半路上截住了那位近卫,当先问道:“这不是段总兵的近卫豪哥儿吗?你这是出去公干?” 豪哥儿见干正歌认得自己,心中一喜,笑道:“我正奉总兵大人之命,前去请干老爷,说是有事情商量。” 一手无变化的干正歌问道:“什么事?” 关系到军机,他不敢多言,万一说错话,往后就别想混了,答道:“在下也不知何事,干老爷移步府中自然明了。” 就这样,变难化身的一手无,变成干正歌的模样,跟随段总兵前去查看火府的异象。而真正的干正歌,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们来到火府,听说禅师刚走,变难又起了坏心,道:“既然这里没什么大事,恕干某暂时失陪。圣人是我恩师,恩师才走不远,干某说什么也要去见见。众位先在此处稍歇,我去去就来。” 众人也想瞻仰圣人的风采,便要跟随前去,变难以师尊不喜欢见生人为由,将他们拒绝。便独自一人前去刺杀禅师…… 熊黄见干正歌刺杀禅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呆在了原地。见禅师受了伤,将他扶住,含泪道:“圣人,你受了伤,我来为你治疗。”但见禅师胸口的黑气,被金色火焰驱散,熊黄心中一喜,忙摸向禅师的胸口,不禁骇然失色。因为他已无了心跳,这种症状,他生平第一次见,这样的人已成了死人。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喷出泪来。 “扶我到那棵树下。”禅师虚弱的说道。 熊黄将禅师扶到树下坐好,禅师闭目调息。良久,禅师的脸色有所缓和,不再像先前那样痛苦,脸上那层黑气也渐渐散去。他张开慈目,见熊黄哭得伤心,安慰他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是生是死,一切皆有缘法。人活百年终有一死,我早已做好了死亡的觉悟。本以为要和魔王大战一场再死的,呵呵,没想到伤在了恶魔变难手上。”禅师苦笑一声。 熊黄一个字也没听到,自顾自的说:“你没了心跳……” 禅师说道:“不是没了心跳,是没了心脏。” 熊黄不知道,赤纳知道。普通刀剑岂能伤到禅师?绝无可能!即使是插进心里,也不会令禅师受到半点伤害。只有带着魔气方能伤到他。而变难本身就是恶魔,而且还是魔王级的,他身上的魔气,其力量可想而知。若是从体外攻击,也休想伤到禅师。只是变难太过狡猾,鱼目混珠,竟然令禅师和赤纳都没能看穿他的真面目。 当禅师双指深入伤口之中时,赤纳便知禅师要干什么。烧毁心脏,令其不再流血,也是摧毁黑色魔气在体内的根源。火焰进入体内,沿着经脉,摧毁泄漏出的魔气。不仅如此,也摧毁了他的经脉。他凭借深如海的修为,强行吊着一口气,方不至于被魔气当场摧毁。 “没了心脏岂不是死人了?”熊黄噙着泪说。 禅师点了点头。 “那还是要死的啊,你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熊黄又哭了。 禅师摇摇头,伸手招来赤纳,对它说:“恐怕此行要你自己努力了。我不能再陪你了。” 赤纳眼中泪水打转,强忍着不让它滴出来。它知道,禅师已经走到了尽头,这样的伤,谁也不可能救活他。一张口,赤纳便堕下泪来,道:“师父。您待我恩重如山,您说的话,赤纳无不照办。如果有交代的,尽管告诉我。赤纳刀山火海也要为你办成,绝无半句推辞。” 禅师呵呵一笑,并没有交代什么,而是自顾自的说道:“我这一生追求过,迷茫过,险些误入歧途。年少时驰骋天下,登过天,也坠入过深渊,曾受世人朝拜敬仰,也曾受世人唾骂。年轻时,我只知道要成为万人敌的强者。后来证明这条路是错的。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追求一个真理:到底怎样的人生才能活得无悔?我到底想要怎样的人生?追着追着,我发现自己老了。你看,连头发也快掉光了。其实按我这样的年纪,早就该死了,人活的越久,吃掉后辈的福分就越多。可是上天不收我,呵呵,或许是在让我等一个人。” 熊黄问道:“您等到了吗?” 禅师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的目光看向赤纳,说道:“也许等到了,也许没等到。我并没有什么使命,也不信仰什么神呀魔呀的。我只是在走自己的路,我身后的每一个脚印便是我的使命。” 禅师苦笑一声:“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原来我的追求正是我的人生。我所走过的每一步路都是我的人生。我的每一片记忆,拼凑起来,正是我的人生。人生何其玄妙啊,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的人生并不完美,不是我想要的。但是,这又是我自己的决定。” 禅师望向远方,陷入回忆之中,缓缓说道:“我是一个农民家庭出身的人。我父亲,我祖父,我曾祖,都是农民。我外公以前做过小官,由于战乱,他避难到乡下。我母亲是个识字的人,在小镇的学堂里教学生认字。那时候比现在要安宁些,说起来,现在战争不断,也是因我而起。我的祖祖辈辈都很平凡。有一天,一个战士受了伤,来到我们小镇养伤。他说我是个练武的材料,便将我带了出去。我欢欢喜喜的追随着他,甚至没有跟家人说一声。以为这将是我命运的转机,我心想,做个强大的战士总比种田强。后来我发现我被骗了,他只是把我当作一个仆人,而他也不是什么战士,只是会两下把式的骗子。没什么比这更让我难过的了,我甚至想到过杀了他。呵呵,他比我强得多。”禅师咧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深了。 “他让我给他洗衣做饭。甚至上街杂耍,这就是他所说的武艺。那时候我根本吃不饱饭,还要受很重的苦役,也许就是那一段日子,培养了我坚毅的性格。后来,他又骗来了一个少年。他和我一样,都是憧憬着能学到强大武艺而来。这使我有了同伴,就像你和熊黄。”禅师笑了笑:“不过我们没能相处多久。” ------------ 第三十五章 刺杀(3) “我给他当了二三年的奴隶。终于时来运转,偶然间,我碰上了一位法师。他说我是个做法师的材料,便将我从骗子手中买了过去。他对我比骗子对我好一些,不过也是让我充当劳役。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完蛋了,便逆来顺受,得过且过。那是我这辈子最黑暗的日子,我永远也忘不了,也正是那样的黑暗,催生了后来的我。” “终于有一天,法师想起了我。他还记得我是个修炼法术的好材料,便欢天喜地的找上我,硬要传授法术给我。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崭露头角。我比他预想的还要好,用了两年时间,我的法术水平就超越了他。他知道留不住我,便放我走了。很平淡,人生不正是如此吗?我只是抓住了一个小小的机会而已,否则,我永远都是一个苦役。” 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他的回忆并不是纵横天下,也不是受万人膜拜,更不是他年轻时追求天下无敌的气概,更不是留恋人世间。而是平凡,平凡的像一片落叶,和他那个世界的大多数人一样。不过他抓住了一丝转机。让他在成为强者的路上,跨进了第一步。 赤纳听着他的故事,心想:以后,我也要将我和你的故事告诉别人…… 禅师接着说道:“其实我真的是个练武的奇才。有一天,我打败了一位剑士,并且杀了他。我在他怀中得到一本剑诀。有一天闲来无事,随便翻了几页,按着路子耍了几路剑法。没想到被一位路过的剑士看到了,他见我练得很好,但也有一些瑕疵,便站出来点拨一二。说到点子上,我豁然贯通,便提起剑来练了一路。我练的更好,堪称没有瑕疵,连这个剑士也为我鼓掌叫好。后来我们交谈一会儿,他方知我是第一次拿剑,我本身是个法师。他更是惊讶了,我们便攀谈起来。我们很投机,于是,我们成为了伙伴。最开始,我的武技都是他传授的。” 禅师讲述他的故事,赤纳和熊黄认真的听着,似是忘记了他已身受重伤。不知不觉间,天色向晚,月亮从东方升起。 “后来在一次大战之中,他为了保护我,身受重创,不久便死了。他的死,对我打击很深。从此,我变成了一个愤世嫉俗的人。我拼命的修炼。在我十七岁那年,终于闯出一点名头。后来我遇到我第一个师父,天顶山人,我正式拜他为师,从此就成了天顶门人。师父为人清心寡欲,博学多才,对我很好,什么都教给我,那段时间我过得很平静,每日就是练武下棋。他知道我有修炼的法术的天赋,便将我引荐给当时的一位圣人,我也正式拜圣人为师,在当时看来,是我莫大的荣耀。之后,便跟随圣人修炼法术。几年以后,我法术修成,回到天顶门,人也变得骄傲。我声名在外,上门挑战我的人越来越多……后来的事情我跟你讲过,我被一个人打败,逃到了山里,遇见了我人生的导师,他就是五灵通神绝技的创始人。” 提起这位导师,禅师眼中满是感激:“是他拯救了我的心灵,他是我的摆渡人。虽然,这是我在多年之后才悟出来的。但是不晚,我还能靠着我的残生,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那是我出了五灵山才悟到的:我要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所以我的五灵门第一条宗旨就是,尽一切可能做善事,行善举。”此言出于禅师之口,行于禅师之身。对他而言,当之无愧。 圣人皈依痛苦,在追求真理的路上渐行渐远,后人踩上他的肩,开创新的纪元。 天,高高在上,注视着每一个人。据说神灵居住在上面,有狼不信邪,偏要给它捅个窟窿。 禅师正在回忆往事,天色不知不觉间由白昼变为黑夜。银河灿烂,人在其中,如身在幻境。 禅师道:“这样天空,这样宇宙,该是我灵魂飞翔之处。多希望无拘无束,无牵无挂,舍去这身皮囊,逍遥游于宇宙间。我死后,不知会上天堂,还是会下地狱。我想,下地狱多些吧。呵呵。”他苦笑一声。 赤纳道:“你这样的为人,你这样的善良,如果不能上天堂。如果这世间上真有神灵的话,那肯定是神灵瞎了眼睛。这样的神灵我不承认他。” “呵呵。没有人知道有没有神灵,大家都没见过。这是一件既未被证实,也未被证伪的事情。大家都说有,姑且算是有吧。有人相信他,不过我不信他。”禅师站起身来,指着天,指着地道:“你看,神灵的力量将天和地洗的多么干净。可是,为何还有那么多人受苦?他将天地刷洗,为何不将厄运带走?为何不洗刷人类的灵魂?他如此神圣,为何要包容变难?他那样英明,为何世间战乱不断?所以我不信他。你看这片群魔之地,包藏了多少痛苦的喊叫!” 赤纳和熊黄侧耳倾听,却没听到什么,无非是风声,和沙尘声。 热浪滚滚袭来,不时卷起走地的黄沙,树枝懒懒的摇摆。这么热的天气,这棵树也不由得蔫头耷拉脑,昏昏欲睡起来。天色还好,万里晴空,漫天繁星和那颗月亮,将黑暗中的光明洒向大地。让这一切,显得不那么疲倦。 禅师讲累了,坐在地上,喝了一口水,开始闭目养神。即便是现在这种状态,他也不忘用功。他虽无了心脏,经脉也被摧毁,但是高深的修为硬是让他坚持了这么久。 有时他在想:我这一生,越到末尾,就越觉得时间紧迫。这世上还有无数事情要我来做。虽然我想要休息,可是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现在休息是不是太早了呢?如果像别的圣人一样,开坛论道,我又不甘心只是摇唇鼓舌。他们都嘲笑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亲力亲为,何苦呢?或许,我真的是太累了,我应该主动将这一切画上个句号…… 熊黄哭了很久,哭累了,便靠在赤纳身上睡着了。赤纳身上凉快呀!虽然他很难过,本性驱使,还真会找舒服的地方。 见禅师闭目养神,熊黄也睡去,赤纳趴在禅师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它心中生出一种痴绝的想法:或许我这样看着他,他就不会死了。或许我这样看着他,时间就会停止。是了,肯定是这样了。可为什么天上的月亮还在转动,星辰还在运转?它无比的热爱大自然,此刻却希望它停止运转,停止呼吸,停止一切。 它们还在动着,它心中升起一丝厌烦。 猛然,赤纳恶狠狠的看向天空,借着一阵风冲上云霄,它越冲越快,一头撞上了那层风墙。这次赤纳妖力充盈,一下子便突破过去。越过风墙反而轻松些,赤纳继续向上飞,突然它撞上一层透明的屏障。悄无声息,赤纳被弹了回来。它倒希望出现一声巨响,或者给它一些伤害,不过这层屏障,好像温顺极了。 面对这层屏障,赤纳无法可施,它怒吼一声,张口向那屏障咬去。一阵烈风袭来,灌进它的嘴里,在它肚子里肆虐起来。感到阵阵的疼痛,赤纳心里的疼仿佛少了些。它似是咬到了某些事物,不过一合嘴,上牙撞到了下牙,还是一团空气。 它阴森森的盯着穹顶,那层它无法突破的壁垒,就像它隔世的仇人。没什么比斗天更能发泄赤纳心中郁闷的了。它一口冰刀向它喷去,冰碎在烈风里。赤纳叫道:“看我不把你摧毁!”又灌进一口风,它的鼻孔流出血来。 它的身躯一涨再涨,只听体内嗤的一声轻响,似有何物破碎,一下子便突破三丈,大小,又晋升一级。赤纳苦笑一声:巨大的身躯有何用?刺不破这天,也不能让时间静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世界上最疼我的人,一点一滴的流失生命。他走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它举起巨爪,运足神力,不惜妖力,轰然撞向屏障,双爪一分就要撕碎它。若是面对一座山,大概连山头都能被它击碎。不过屏障只是微微凹陷,又将赤纳弹了回来,它的冰爪霎时破碎。屏障就静静的“呆”在那里,绕不过去,也打不破。 一滴血从赤纳爪尖滴出,飘呀飘,不知飞往何处。 赤纳在空中上下往复,穿梭于恶风之间,冲撞于穹顶之上,不知撞了多少次。它似把自己当成了一块顽石,一个死物。任由罡风侵蚀,任由天穹压顶。似这般,方解心中愁闷。一杯忘情水,也难消它心头苦。它好想要一碗酒,一醉方休才痛快。 禅师对赤纳而言,不仅仅是师徒那么简单。它与熊黄是伙伴,但它难与熊黄言,无法向他表达。它喜欢明月依,它也无法表达心中情意,明月依浑然不觉,它的心意不能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