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红尘录 龙族有一处静谧之地,长年累月不点烛火,冷冷清清,往来者寥寥无几。依山傍水的青山殿住着龙族最尊贵的三皇子洛凌羽,字轻舟。 月下窗前,落叶知秋,寂寂空庭,凉风瑟瑟。 檀香木书案上燃着沉香炉,缕缕白烟升起,朦胧了男人的眉眼,他眉头越发舒展,静静翻看手中的薄册。 渐渐,沉香燃灭,男人微拂起身将簿册放回书架,见缝插针,挤掉下一本金丝封边,白玉镶嵌的卷轴。 卷轴的吊牌上刻着斑驳不清的三个字:“红尘录”,吊牌后面刻着“轻舟”二字。 男人不解,这是自己的字,但他完全没有记忆。 男人磁性的嗓音回荡四周,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读出来,感觉无比熟悉。卷轴的表面被封印,他能感应到,这封印是他自己设下,可自己却毫不知情。 回到案前翻看,看的入神,看的痴迷,被抹去的记忆涌入脑海…… 十万年前 魔族勾结鬼、妖两界起兵挑起仙魔大战,六界动荡,局势不安。 以魔尊崇戾为主的军队攻破仙魔结界,天庭整装待发,大战三日,双方损失惨重。 崇戾乃亡命之徒,手下皆视死如归,天兵天将誓死抵抗,在五大神族族长的带领下,逆风翻盘,扭转战局。 战后,崇戾等人一反常态隐忍退让,与天界签署和平契约,魔界之人前往天界境内皆不可施展魔力。若有违背,十八道天雷刑罚。 鬼、妖两界各占领土,妖界受五大神族之一的九尾仙狐族管制。 鬼界存于凡界虚无知地。 大战主帅洛迁、凤无霜龙凤两族强强联手,一招浴火蛟龙斩冠绝天下,威力巨大,无人能敌。 令三界胆寒的法术只有龙凤携手才可触发,曾经世人看好的一段佳话,因家族联姻,两人擦肩而过。 浴火蛟龙斩从此销声匿迹,如今人们只记得仙魔大战的结局惨烈,却忘了浴火蛟龙斩是致胜的关键。 上古五大神族,这其中实力最强的是三界大战前自称万妖之王的黑甲鳞目一族,鳞目身披黑甲蛇鳞,头似三角龙状,尾细长有万根毒刺。 如此凶悍的巨兽唯天界马首是瞻,世世代代镇守仙魔交界口万骨窟,窟内漆黑潮湿,四季寒冷,无一草一木。 三界大战中黑甲鳞目投敌魔尊崇戾助纣为虐,魔界大败,其族人视为同党全部废除仙籍拨下仙阶,剩余族人被天雷结界封印于万骨窟万年…… 九重天下的仙湖风景秀美,凤族常年活跃于此。 赤羽金凤族真身身披金甲,高贵神秘,生性傲娇,喜争名夺利,对事总想较劲个输赢。 自先夫凤帝病逝后,凤无霜继族长之位,仙魔大战立下赫赫之功,飞升上神,如今是手握重兵,权利滔天。膝下育有一子两女。 四海蛟龙族乃仙根龙族,仙魔大战后蛟龙族长年隐居寒雾山上,把四海归还四大龙王。现任龙王洛迁,性子出了名的多疑,许是从他大婚当日起,他就再未信过任何人。 上古青丘九尾仙狐族自三界大战后统领妖界,代替黑甲鳞目万妖之王的宝座,现任族长白忠划分九尾狐各分三等,青丘地界各列三洲。 东州世代为九尾红狐盘踞于此,西州荒凉万年归属青狐,青狐长老不问世事,族人常年隐居于此。 北州是青丘的心脏,势力庞大,兵力雄厚,北州地势崎岖易守难攻。九尾狐白狐心思缜密,统领青丘数万年。 世外之地——药神族盘踞花界地界,先花神与先药神族长关系要好,直至三界大战后药蒲仙君继任族长之位掌管花界事物,现任花神灵启退隐花林。 三万年后 仙湖,赤羽金凤族 少女跪坐在案前昏昏欲睡,口水直下三千尺,只因脑子里却惦记着后院那棵万年蟠桃仙树。 梦魇乱心,悄悄醒来,看着自己面前四五个监督自己温书的仙侍便不忍烦躁,双手撑着桌面缓缓起身,趁机找准间隙,施法将自己化作一缕红光,飞了出去。 几人赶忙来到后院,见她欲要来一场大丰收。 其中一仙侍道:“若是被九重天的镜渊帝君知晓了三殿下把他蟠桃仙会的仙品摘了,怕是要怪罪了”。 凤寰宜从小被娇生惯养,也养成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惹起祸来在六界也是屈指可数。 少女的眼眸转了转,又笑道:“无妨无妨,我就摘两个尝尝鲜”。 对着众人嬉笑后,转身跑向书院后的蟠桃树,小小年纪轻功了得,侧躺于树干上翘着二郎腿,小手一挥,一颗仙桃掉入怀中,在身上蹭蹭就放入口中。 “唉!这么好的桃子不摘几个吃可惜了”。把东西揣在怀里还不忘嘴上叼着一个,这时一旁急急忙忙跑来一位仙侍。 “殿下,您怎么爬那么高啊,您平日里不好好修炼,这要是摔到哪该如何是好,您慢点”。 仙侍急切不已,凤神殿下平日最宠爱三殿下,万一摔到哪自己的小命也就不保了。 凤寰宜不屑的摆摆手,身手敏捷,一个翻身,小腿一蹬,安然无恙的落地,拍了下诛心的脑袋,温怒道:“刻苦修炼,精益求精说的便是我,你休要胡诌”。 说着最硬气的话,实则心里虚得很。 诛心欲开口,她便知晓她要讲什么。 “好了诛心,我知晓了,但母神管的也太多了,每日听堂我都要闷死了,比起那些乏味的古籍我还是更喜这玩趣之事”。 说完揉了揉诛心的额头,便转身向远处跑去。 诛心又不忍开口:“殿下您慢点,今日九重天的赤颜上神来讲堂授课,四大神族各族皇嗣都会到场,上神亲口嘱咐您必须到场的!”。 说着走着,不料她法术瞬移离开,怕是也没听见后半段。 “这下麻烦了”。 …… 讲堂开始前,各族皇子都已到场,在凝学堂内静候师长到来。 “你曾可瞧见蛟龙族三殿下了?” “不曾啊,难道殿下今日不来了吗?不是说各皇子都要到吗?” “未必啊,这凤族三公主不也未到么”。 两位仙子窃窃私语着,打量四周,未见到洛凌羽便兴致缺缺。 在天界,龙族三殿下洛凌羽算是年少成名,不仅容貌俊美潇洒,且文武双全,年少有为。世人都认定待他飞升上仙便可取代大殿下洛逸的世子之位。 “......” 凝学堂后方是玉泉莲池,泉水清冽,翡玉筑成仙桥,美景如画。 此处每日都有仙侍定时来看护施肥,不知怎么今日却无人问津。 凤寰宜双手背于身后,装模作样立于仙桥上赏花,满园春色撩人,红莲有些含苞待放,还有盛开就已经准备凋零之花。 不知何时她开始自言自语道:“唉,这神宫呆久了,便觉得好没意思”。 少女低眸看着眼前美景叹惋道:“也只有这莲花会讨人片刻欢喜了”。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回应之语:“小小年纪不曾经历仙阶历劫之苦,赤羽金凤族与四海蛟龙族并列三界神族之首又颇受玄灵大帝爱护,这锦衣玉食的日子对殿下来说还有何乏味之说?” 我未立刻回应他,只见此人气宇轩昂,身材高挑,剑眉星目,素雅长袍。 这人倒是穿得低调,仙龄也不过大我几百岁,怎么说话却如此刻薄。 余留之际,恍然瞥见这人手中折扇竟是......柳叶扶风!这柳叶扶风乃是仙魔大战之时镜渊帝君傍身的法器,于战场之上所向披靡,以一敌百,挥扇间万根寒冰与毒针射出,凡沾染一丝,半个时辰内爆体身亡。 大战后,传闻镜渊帝君将此扇赠予自己最得意的关门弟子,莫非就是他? 后又想到,这法器威力惊人,毒性极强,凡人触碰分毫体内便有锥心刺骨般极寒之感,即使九重天上等神仙也持它难以超过一个时辰。 可见此人法力高深,家世背景雄厚。 看着眼前的人,凤寰宜双手环胸质问道:“既然你懂这么多,你说的这些你可都经历过?”说完转身便不再看他。 男人莞尔一笑,双眸暗淡,走近池边道:“上升仙阶下凡历劫之苦我倒没经历过,不过也快了”。 男人看着眼前女子穿着雍容华贵,头上的凤铃步摇世间罕见,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见她未向自己行礼,那倒也不必恭维。 凤寰宜不再理会他,便良久未回应。 听堂快要开始,男人心里波澜不惊,回到凝学堂。 留凤寰宜一人,她看着池中红莲盛开,看的有些入迷竟然全然把身边人忽略了,回过神来发现人早已不见了。 凝学堂内原本安静祥和,随着一阵脚步声袭来,屋内瞬间哗然。 前排的几位仙子议论纷纷,个个伸头探脑。 药神族二殿下药林看着身前女子问道“你说这蛟龙族三殿下如此受欢迎,是为何?” 女人撇了眼身后的男人笑道:“看看,玉树临风,英姿卓越,家世雄厚,身份尊贵的龙族三殿下,哪家仙子不仰慕啊?”说完拿起身前的糕点小抿一口。 四海蛟龙族,青丘九尾白狐族与赤羽金凤族皇子并列首席。 三位缺一,殿内渐渐有人开始议论这东道主家皇子有失礼数。 “……” 洛凌羽入席将柳叶扶风收起,以免旁人议论。转眼瞥见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原来是老熟人。 右侧的人语气很是平淡,良久道:“三殿下旧伤未愈,就莫把这利器带在身边了吧”,女人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人。 男人并未看她,轻笑道:“青丘神兵利器成百上千,难道殿下还对这把扇子感兴趣吗?” 端起茶杯小呡一口,看起了面前的书简,上面写着今日听堂的大概内容。 女人微挑眉,红唇轻启,靠近男人道:“我若感兴趣,三殿下可否赠于我?”女人语气变得妩媚,对眼前男人很是感兴趣...... 男人放下茶盏,突然起身,无视了身边的女人,看着上方讲坐,众人跟其齐声道:“拜见赤颜上神!” 一身华丽锦袍,俊美绝伦,风姿秀逸,脚步轻快,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这完全不像是已千万岁般。 见赤颜上神回礼落座,白止然自觉回到席位。 堂内一眼望去,概有十多位皇子,最显眼的上等席位三缺一。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凤族三殿下是凤神幺女,更是掌上明珠,只是过度宠溺养成了凤寰宜脾性乖张,经常惹事生非三界皆知的性子。 堂内不少人对此讥讽嘲笑,还有人说这凤寰宜大抵是在哪偷果子呢吧。 而有人却私下道:“这凤神虽疼爱三殿下,可这二殿下还在呢,世子殿下如今云游四方众人皆知,可这上等席位怎轮得到这三殿下了?” 有人便回道:“这二殿下为庶出,生母不过是先凤帝征战时救下的花界花妖,身份低微,怎能跟血脉纯正的凤神相提并论?” 她们看着眼前的凤淳熙,瘦弱的背影看上去很单薄,发饰稀少,衣衫丝织简略,要不是头上那根樱花步摇点缀,不说可能都没人相信这是赤羽金凤族二殿下。 “可这好歹也是公主,怎会过得如此坚苦?” 两人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你有所不知,这二殿下的生母早在五百年前就陨世,碰巧那日正是凤神寿辰家宴,族人都觉得晦气,日后便没人提起过此人,凤神并非无情之人,对这二殿下也算是照顾有佳,可奈何她不争气,如今都已四万岁有余,早该进仙阶找郎婿,可怜根本没人要她......” 隔墙有耳,而且现还没有墙,不过是一位之隔,她们的对话被当事人听的一清二楚。 凤淳熙低着头,手握紧手中的帕子不敢出声,眼中的泪水打转,薄唇已经被咬出了血,她深知自己身份低微,这些年来忍辱负重,勤加练习仙法,可仙阶考试一直落榜,为何自己如此笨拙...... 赤颜上神不忍开口道:“肃静,现在请诸位皇子认真听堂”。 转眸看向眼前空位,心里明镜寰宜这丫头肯定又要挨她母神好一顿训了。 堂内瞬间一片寂静,众人拿起面前书简专心听堂。 仙湖浴晨宫 宫殿内外装修富丽堂皇,尽善尽美。殿前两旁的仙梨树迎风吐艳,花团锦簇,本该花香满园,后院却“仙气缭绕”。 诛心路过浴晨宫看到宫内走水一般的景象,连忙进去查看。 凤寰宜看诛心来了便撸起袖子招呼她过来看看。只见妙龄少女满脸灰土,白皙的双手沾满泥土,裙摆也脏的不成样子。 她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眉眼柔情似雪,高挺的鼻梁,唇红齿白,额间散落一缕发丝,看着诛心嬉笑道:“我刚从玉泉莲池回来,顺手摘了几片莲叶,你猜猜我意欲何为?” 诛心见寰宜如此这般,实在看不下去了急忙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奴婢带你去梳妆吧,然后速去凝学堂,此时肯定已经开堂了”。 诛心上前拉着寰宜就往屋里走,眉头紧皱。 寰宜不知所措,人已经被带到内室,不自觉问道:“怎么了诛心?”看着眼前手忙脚乱为自己更衣的人,半天未回应自己,便没再说什么。 转眼间,一位精致靓丽的少女映入眼帘,本人也惊叹道:“诛心你速度可以啊,对了,我跟你讲,院土里我埋了只......”。 少女双手掐腰,拉着诛心往外走,手指的地方已是一片黑土......见状突然又挥了挥手笑道:“你方才说要去凝学堂听堂?” 诛心拉着她,法术瞬移至堂前,里堂赤颜上神正在教授学子静心术,赤颜看着席下众人气息平稳,灵力稳固,时不时地点头称赞。 凤寰宜挥手示意诛心退下,自己蹑手蹑脚地从偏殿进入,因堂内环境过于安静,稍有一点动静便显得格外突兀。 绕过屏风,过一道走廊才能到自己席位上,提起裙摆,弯着腰探头探脑地环顾四周。 自己心里不禁骂骂咧咧:“这,我怎么在赤颜老头眼皮子底下?!” 稍等片刻,见他起身走向左侧的书架要去拿书简,在屏风后躲藏的人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屏风前的一位皇子惊恐万分,刚想说话,寰宜瞬间蹲下捂住他的嘴,虚声道:“别出声!” 只见那人瞪大眼看着眼前女子不知所措。 见赤颜还未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法术瞬移到自己席位,施法时过于紧张,一时间没坐稳,身体摔在了地上:“哎哟!”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下静心术被扰乱,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自己,这小脸也变得通红。 一旁的洛凌羽看着眼前冒失,可笑的凤寰宜眉梢轻佻,慢慢吐出一个字:“蠢”。 这时没人敢出声,大家都知晓这赤羽金凤族与四海蛟龙族多年来一直想争个高下,谁都不想屈居人后。 洛凌羽仅仅长这凤寰宜五百仙龄,行冠礼后同时位列仙阶历劫名单,年少有为,满腹五车,曾上九重天受镜渊帝君亲自教导。 出师之时帝君竟将柳叶扶风赠其,同龄者皆可望而不可及,地天时地利皆被他占去。 可这凤寰宜尚且及笄不足一年,学识浅薄,以有一万年仙龄。奈何两人身份尊贵,即使资质相差甚远,凤寰宜仍是不惧他半分,旁人也没胆过度议论两人。 右侧席位的白止然瞥了一眼凤寰宜,冷笑一声,样子格外傲慢。 寰宜起身坐好,眼神变得尖锐,她看着洛凌羽轻蔑地笑道:“堂堂蛟龙族三殿下竟这般无礼?龙王可真是教子有方呢”。 两人对视,男人淡淡地回道:“在下只是指出殿下的缺点,父王从小便教导实事求是”。 凤寰宜托腮,歪着头不屑地看着男人将静心术的大道及参悟娓娓道来。说完,小手指了指桌面上的书简。 众人惊叹,三殿下所言乃是师长未传授内容,也不知是提前温习过还是这天赋异禀过目不忘。 “......” 赤颜看不下去了,打断两人的争辩,坐下品了口茶道:“聒噪!” 见此,两人不再争论,看着面前的书简专心听堂。 赤颜命众人领会静心术,以此领悟真理。分九重境界,方才已到三重,若完全领悟便大道天成。 众人两两铺毡对坐,闭目静心。 洛凌羽气息很快便稳定,十分冷静道:“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宜⽓静,望我独神,⼼神合⼀,⽓宜相随”,周身寒气逼人”。 凤寰宜紧随其后,“相间若余,万变不惊,⽆痴⽆嗔,⽆欲⽆求,⽆舍⽆弃,⽆为⽆我”。焰火之气渐渐显露,两人所修术法属性相生相克,若同时运气则相碍相阻。 席下众人皆被两人那极强的悟性所折服。 凤淳熙看着凤寰宜风光无限,心里暗暗嫉妒道:“为何你平日里不学无术,面对问题却应答如流,你天资卓越,为何一切都是你的?”眼神中暗淡无光,看着妹妹。 那药林偷懒凑上前寻白止然说话,突然问道:“你是青丘九尾狐族白荃女帝之女白止然吧”。 女人轻笑,不理会他。 男人又说道:“为何不见家妹白韵?在下前几日还曾与她去凡间听过一出戏呢,还有.......”男人还想再说,却被打断。 白止然皱眉,一脸无奈道:“二殿下有如此闲情雅致倒也风趣,只不过我与白韵并非一母所生,她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见那药林又要张口便抢先一步道:“二殿下,此时并非你我闲谈之际”。说完看向席上的洛凌羽。 药林见状,不再说话,自己一个人趴在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洛凌羽轻笑,静心术早年自己便融会贯通,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个运气养神的低级仙法。 不过他并未刻意表露出自己的优势,而是装模作样的思考,接着睁开双眼缓缓对凤寰宜道:“⼤道⽆形,⽣育天地。⼤道⽆情,运⾏⽇⽉。⼤道⽆名,长养万物”。 少女撇了撇嘴,咳嗽了两声,内力受到男人的寒气影响,气息而变得微薄,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眼神坚定道:“禅寂⼊定,毒龙遁形。我⼼⽆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魅皆惊。” “清⼼如⽔,清⽔即⼼。微风⽆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两人很快到了第九重,白止然与药林紧随其后,静心术虽不是高阶仙法,但想领悟完全是需要抗拒身外一切杂念,世间红尘万物皆是一场空,心中留有一片净土,这里纯洁无暇,没有贪婪妄念,没有善与恶,清净自然。 静心术之所以难以完全领悟,只因这世上之人难以洗净自己,若人人心中留有一片净土,那世间万物都不必担心陨灭时的痛苦。 四人沉默片刻,同声道:“天⾼地阔,流⽔⾏云。清新治本,直道谋⾝。⾄性⾄善,⼤道天成!” ------------ 第二章:逢君 “甚好”,赤颜闻声,起身鼓掌,接着下面一片掌声如雷。 四人起身,此时对彼此心中都尤生敬佩。 寰宜看着男人,心里只觉得此人绝顶聪明,以他的资质在这一众人当中也是数一数二。 二人相视一笑,这次他们对彼此拱手行礼。 话虽如此,但仍未分出个胜负。赤颜在席位上把四人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咳了两声道:“何以静心?”看四人不语,就放心了。 开堂至此已有三个时辰,现已午时。赤颜起身拱手行礼道:“这番前来讲堂,授意至此,结堂”。语毕,出学堂瞬移前往启明殿向凤神拜别。 各族皇子也都起身互相行礼拜别。 寰宜起身看了眼四周,见姐姐未等自己,便追了上去。 “二姐?二姐怎走地如此急促,等等寰宜”,顺势拉起淳熙的手,挽着胳膊,笑着道。 现在人群未散开,我也不好立刻抽出手,不然旁人定会议论。 这时,耳边传来刺耳的声音。两位仙子拱手行礼,其中一人轻笑,指着默不作声的凤淳熙道:“这位是二殿下?从前从未见过,只是听说这凤族二殿下四次仙阶考核,四次落榜,伤心地躲在宫里不敢出门了呢.....” 另一人笑着附和道:“这怎么能怪二殿下呢,毕竟资质摆在那了,孰强孰弱自己心里最清楚,只是有的人啊,是睁眼瞎”。两人哄堂大笑起来,装模作样地扮淑女捂着嘴。 凤淳熙低着头不敢看周围,握紧的拳头被指甲刺破。她们故意张扬,周围虽无人投来目光,但都知晓了她的丑事。 凤寰宜听得不耐烦了,打断了她们的笑声,走上前,面带假笑手中施法化出一张丝帕递与二人,笑着道:“擦擦嘴”。 两人愣了愣,错愕地看着她道:“三殿下资质优越当然……”,这就开始了阿谀奉承,笑脸相迎。 未等她们说完,寰宜再次打断她们的话,双手环胸道:“既已结堂,二位仙子记得漱口,慢走不送咯”。 说完,转身拉起淳熙的手,离开了凝学堂。 柳叶扶风拂出极寒之气刚好降降温,这里火气甚重。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二人已走远,叹惋道:“人心难测,小心为妙吧”。 留那两人在原地,气愤的样子让本就不完美的样貌更雪上加霜。 九重天,紫微宫 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芜城作帝家。 大殿四周金碧辉煌,气势雄伟,其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空中彩云追月,脚下仙雾缭绕,身边过往的仙侍形形色色。此时九重天热闹非凡,正因玄灵大帝之女,霓裳公主笄礼将至。 紫微宫内 玄灵大帝落座床榻之上,金丝蜀绣,玉冠束发,日渐沧桑的面上仍流露出老者的成熟稳重气质,让人觉得安心。 一旁稚气未脱的女娃挽着帝尊胳膊苦苦哀求,撒娇讨好道:“父神,您就允了吧”。 帝尊无奈摇了摇头,看着霓裳,示意她坐好,良久宠溺道:“霓裳休要胡闹”。 霓裳听出父神之意,那便挑明了说:“父神聪明绝顶,既如此...可否?”。 未等她说出口帝尊便拒道:“此树乃镜渊帝君载种,万年结一果,霓裳觉得帝君会拱手相赠?”说完起身,看着霓裳,眼神中不容半分商量。 霓裳知晓父神处理天庭事物繁忙,便没有胡闹纠缠。只是心里烦闷,“本是可借观赏仙树之由下界转转,奈何笄礼将至不可出宫游玩,只好等笄礼结束再议吧”。 魔界 光秃秃的枝桠在空中伸展着,犹如一张黑色的大网,笼罩着黑夜,笼罩着本不明亮的月光,似乎要将天地隔开,似乎要囚禁地上的一切,阴森与阴谋充斥着这片大地。 弑魂殿内 一阵一阵的深秋的风中,这里幽暗的出奇,似乎地上随风划动着的树叶,都成为了幽灵。 昏暗的大殿中摆满宴席,至于顶端之人黑发异瞳,紫唇剑眉,玄色衣衫,骨簪血染,与天界帝尊同岁,此人看起来却显得极其阴森恐怖。 男人端起身前一樽酒,银镶樽面,里面盛着鲜红血液,还在往外冒热气,小嘬一口,便浑身酥麻,显然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放下酒杯,抬眸俯视着席下众人。心想:“魔界沉沦数万年,三界大战后一直不敢过度张扬,此刻,想必各位长老都已经按耐不住了”。男人语气淡定,左手抚摸着宝座扶手上的骷髅。 语毕,魔界资历最年长的吾华长老情绪最为激愤,怒气拍桌道:“仙魔大战结束距今已有万年之久,这些年我们忍气吞声受尽战败耻辱,天界小人居心叵测压制我魔族发展,处处打压,尊上怎会任其不管”?。 一旁的炙玄魔君起身道:“大战结束,天界一直忌惮魔族会再次起兵造反,加上这些年魔界暗里招兵买马,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我们按兵不动,就不会引发战乱,城中百姓才可安居乐业啊”。 其余长老、魔君各抒己见,但大部分人都不肯再忍气吞声,有些更为野心十足,“三界大战后,天下皆掌握在神仙手里,今非昔比我看这天下之主的宝座早该易主了!” 少数服从多数,众人起身拱手举杯,齐声道:“魔族复兴,天界之主!” 魔尊崇戾,暴虐无垠,曾亲手屠杀数万花界仙灵,在太子魔修年幼之时,亲手杀害妻子,将其根骨抽离,挖心制成利器,其元神现还养在他自己的寝宫。 崇戾看了眼跪于殿上的众臣子,低声说道:“急于求成,等于送死,养精蓄锐,招兵买马,谁若敢擅自行动......”男人起身将杯中之物倒在地上,后扔道一旁。向殿外走去,路过炙玄魔君时,冷声道:“杀”。 九重天 九霄云殿外玉柱参天,桂殿兰宫,此处为九重天最高宫殿,往后便是三宫六院。威严庄重,让人不忍噤声。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者。 镜渊帝君身份德高望重,席间与帝尊相近。墨色衣衫,披头散发,面如冠玉,身高八尺,眉细如柳,目灵唇薄,当年不知是多少仙女心中的如意郎君。男人拂拂衣袖,抬手撑着头,昏昏欲睡。 帝尊习以为常,抬手示意白玄上神、药蒲仙君与凤神、龙王落座。龙凤两神与帝尊帝君颇为相近,白忠、药蒲其次。 红白天蚕锦绣玉袍,凤眼细眉,丹凤金钗,玄玉步摇,唇红肤白婀娜姿,额间朱砂媚千秋。多年前,九重天有过这样一段佳话...... “玄灵君,我明日便要随父神出征了,你一定要等我凯旋归来,咱们就成婚”。女人与男人紧紧相拥。他含泪道:“无霜,你平安归来之日便是我们大婚之时”。 两人不舍的分离,给对方留下彼此心爱之物,他赠与她的是一缕元神,战场上让我来护你性命。 她赠与他赤羽金凤麟,危急关头化险为夷。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师出同门。奈何他出生帝王家,背负着护天下苍生之使命。那年,鬼族进犯天界边境,她随父出征平反,至此两人私自定下契约,“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玄灵的帝后”。 此去凶险万分,出征第二年未归。 而家中已为我挑选妻妾,我深知心中缘定之人是你,别无他人。 出征三年未归,我一直据理力争,称无意婚娶,父神母神每每总是将各族女眷引入府中,庸脂俗粉,怎能与你相比。 出征四年未归,我到了适婚仙龄,母神坚决要替我选妻妾,我对他们说,“凤无霜,今生我非她不娶”。母神听闻训斥我,训我执念太深以后难成大器,那时我脑子里只有你,锦绣前程不要也罢,只求与你双宿双飞。 出征五年未归,前方战场传来捷报,赤羽金凤族大获全胜,鬼族损伤惨重,这本是件好事。而赤羽金凤全族身先士卒,无一生还。 你福泽深厚,我不信你会陨世...... 我的元神现已感应不到,你到底在哪? 我寻遍六界,你始终没有出现,我似乎把你弄丢了。 我前往鬼界,他们说你在战场上消失了,他们说你本该是一具亡灵,而你如今却下落不明。 凡人常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我念你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枯木逢春不见花开。 我等了你五载,寻了你十载,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我们相遇的地方,那里繁花盛开,春光无限,飞流直下的瀑布勾出一抹虹桥。柳木下矗立着一块巨石,你我曾亲手刻下的誓言你还记得吗? 寻你的第十五个年头,那晚我辗转反侧,穿着寝衣,乘着夜晚凉风,不知不觉步到凡间,步于石前。石旁的柳木格外粗壮,靠在那里,仰望星空。 “明日登基大典,我难以入眠,你我曾经修炼的静心术忘的一干二净,相间若余,万变不惊,⽆痴⽆嗔,⽆欲⽆求,⽆舍⽆弃,⽆为⽆我。我并非清心寡欲之人,但也不再是曾经无知的玄灵君”。 玉骨针锋利无比,黑甲鳞目逆鳞所化,所刻之迹,万年不损。 今夜此处微风徐徐,月光普照,这一刻风景如画,水声潺潺,柳叶如丝。此岩石取名为“幼石”。 这里空无一人,幼石旁放着一根断裂的玉骨针,石上多年前所刻之语下方印着一行带血字迹,上面所刻“静心杂念,不再婚娶,若此一人,安好勿随”。“随”字被血水晕开变得模糊不清。 多年过去,我任旧孤身一人,坐稳了帝尊之位。 而你……却突然出现,让我措手不及,你安稳地站在我面前。你告诉我,是我的元神护你不被噬魂剑所伤,保住了性命。 你的大婚,是我亲手操办,我送你出嫁之时,记得你对我说“这辈子,我们只能是君臣,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你的泪打湿了衣衫,也浇灭了我最后的贪念。 凤帝大战之时,走的惨烈,你哭了许久,你说:“若当初他不曾来到战场,便不会有今日这般光景…”。 “是啊,若当初不曾来到战场便不会有如今这般光景……” 镜渊将这渡灵册翻看无数遍,他始终觉得这般情节,若在蟠桃仙会上排演出一部戏,定拔得头筹。 镜渊大梦初醒,睡眼惺忪看着眼前众人议事,自己也细听一二。 白忠上神起身回禀:“魔界动荡不安,这些年来魔尊大肆扩疆固土,招兵买马,此举不得不防”。 帝尊心中深思熟虑,看向一旁的镜渊帝君:“镜渊帝君认为眼下如何是好?” 男人语气波澜不惊,拿起茶盏细品,看着杯中茶叶一部分浮于水面,已经被泡发,而另一部分茶叶则沉入杯底,泡发的茶叶间隙中能看到,沉底之物在慢慢上浮,只是速度缓慢,待茶叶昭然若揭,此茶最为醇香。“时机尚未成熟,需等”。 药蒲仙君问道:“等待需时日,但不可不加强戒备啊”。 凤神笑道:“仙君此言差矣,打草惊蛇只会一无所获”,眼神投向对面的龙王洛迁。 不出所料,两人心意相通:“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镜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双手环胸,淡然道:“乏得很,帝尊,本君先行回宫了”,说完法术传送离开了大殿。 帝尊微微点头,看向四位老臣道:“此事交于白忠上神与龙王协办”。老者面容凝重,片刻又道:“务必干净利落”。 受任的两人相视一笑,“臣,遵旨”。 帝尊眉间舒展,喜颜道:“三日后,霓裳笄礼之宴是个好日子”,话里有话,心领神会。 四海蛟龙族 四海龙宫,此地与以往龙宫大不相同,高耸入云,四周云海翻腾,仙气缭绕。凡界传说,东海、南、西、北海四海皆由这寒雾山上,水族霸主,蛟龙族所掌管,至于这寒雾山所在何处却无人得知。 其实不然,寒雾山数万年前乃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深海,龙之属也。池鱼,满三千六百,蛟来为之长,能率鱼飞置笱水中,即蛟去,上古水兽皆可进化为蛟。 蛟龙生鲲鲠,锟鲠生建邪,建邪生庶鱼,凡鳞者,生于庶鱼。 千万年进化演变,离水皆可生也,化人皆可修也,海底土地挤压形成山脊,土地成积,经时间推移,高山峭壁显然形成,虽为海水,土壤吸收其中盐质,削碱润木,造福后人。 外阁,竹林密布,此处名唤青丹亭,七排宿舍,纵七瓦七檐,围成方形院落,青丹亭偌大,玉石铺面,古树参天,抬眼望去,两道翠竹相依,居中羊肠小道通往内阁弟子寝舍。 细数五十人方阵,有条不紊操练剑术。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人乱了阵脚,人群中洋相百出,教管将其叫出到一旁。 “这御风剑法操练至今已不下百余遍,我深知你天生愚钝,你每日勤奋刻苦修炼我看在眼里,可为何就是不见长进呢?”,教管双手叉腰,无奈摇了摇头 同为修仙之人,同为龙族中人,那些领悟力强,天资聪颖,能言巧辩之人为何从不是我。 长风看着眼前整齐划一的队伍,心中万分酸苦,紧握剑柄像是要碾碎一般。 傍晚秋风瑟瑟,竹叶随风飞舞。这时一道浅青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动作极快,竹叶落下划破脸庞,抬手抻出剑鞘里的青剑,手腕轻轻旋转,青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剑光闪闪,没过多久,因内力不足,动作慌乱不成形,扭伤腕节。 长风私下偷偷练习,内阁两位高阶弟子路过青丹亭看男人如此用功便冷嘲热讽道:“没人要的野狗还妄想飞升上仙么?白日做梦未免太天真了”。 喧闹之声引来其余外阁弟子,与长风交好的子盛愤愤不平道:“你我同为龙族修练弟子,何来高低贵贱之分?三殿下身份尊贵,却也常常来青丹亭闭关修炼,难道这位师兄的意思是三殿下同为野狗咯?”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从未说过此话......”,此人连忙惊慌失措地摆手。 龙族上下皆知这龙王最喜三殿下洛凌羽,大殿下沉迷美色,二殿下懦弱无能,自然往后这世子之位非三殿下莫属。 洛凌羽性格孤傲,刚正不阿,表面上虽冷若冰霜其实是个识大体知道义的人。 这也正是龙王看重,及族人对其敬重的原因。 另一人又仰着头,用鄙夷的眼神瞧了眼微低着头不知所措的长风,轻蔑地冷笑一声,两人便转身走远,出了外阁。 子盛觉得此事不能就此善罢甘休,欲要禀告教管,转身便被长风拦下。 “莫要声张,若此事传开,对你往后的日子有害无利,况且......我家世贫寒,教管只会向权贵倾倒,这坨秤终究是对人不对事”。 男人声音沙哑,颊间的血液划过脸庞,滴在领口,染红了丝布。 ------------ 第三章:且听风雨 戌时 夜幕降临,黑夜笼罩住整座龙宫,后院仙鹤已然入眠,族人弟子皆歇下。上三宫六院中唯有一处偏远宫殿罕见的亮起微光。 青山殿 高山流水,闲云野鹤,此处乃寒雾山最为清净之地,且灵气极为充沛。 宫殿白蓝外饰,四屋三院,两亭一台,台旁溪流滚滚,亭边绿柳成荫,青石板路延至桃林深处通往青丹亭与沉香亭。 接着凌月推开珊瑚长窗,窗外自有一座后园,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知是平时游赏之处。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此时夏初,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后方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穿过前院,主殿中昏暗无光,只见窗前月光普照下,两者对弈。 黑子,墨色衣袍,扎发鬓冠,桃花眉眼,冷峻高贵,悠闲自在,侧躺席间,抬手撑头,闭目养神,思考破局之法。 白子,一袭白衣长袍,束冠成鬓,玄色玉带,腰间白玉佩环顺下一抹流苏。月色朦胧,未清君颜,端坐席间,左捧茶香,右一子已落。 白衣男子捧起茶盏,细品一二,淡然道:“胜负已定,你输了”,接着双眸坚定地看向棋盘。 墨衣男子拂拂衣袖,双眸暗淡,坐起身将全部白子覆黑,后又躺下,看着对面之人道:“颠覆,即我胜”,男人欲言又止,嘴角的弧度显而易见。 白衣男子手指微动,打破眼前障眼法,棋局恢复正常,眉头舒展:“最后一颗白子是定论的关键,可若非殿下为我铺路,此局和局”。 “轻舟乃我墨修知己也,坦诚相待,从未有意谦让”,男人直答。 墨修乃魔族太子,奈何其心性闲散贪玩,魔尊也从未严加管教,他不喜杀戮,与世无争,太子之位对他来说是莫须有的东西。 洛凌羽笑道:“如此说来,还要多谢那日相救之恩”。 墨修轻笑,便又皱眉:“那日你走的急,这当中你是如何受伤的,到底经历了什么?” 洛凌羽像是猜中了墨修会如此问,但自己心中不免起疑,他怎会不知…… 犹豫片刻,男人坦然答道:“三月前,邪枫崖异象,父王心思缜密,指派我一人前往魔界一探究竟”。 柳叶扶风招摇过市,法器随身配有锁魂鞭,可斩杀百年妖魂。 魔界北部群山甚多,重峦叠嶂。唯有邪枫崖高耸入云,周围寸草不生,上方瘴气弥漫甚是蹊跷,于此三里之外便能看见悬崖之下重兵把守。 “在悬崖之下我点燃大量迷魂散洒在四周,自己匿身轻功一跃,仅差分毫,不料崖洞中穿出一条巨蟒,黑鳞九尾,是只绿瞳独眼兽,其牙齿锋利无比向我咬来,外空无落脚点,我只好引它进入洞中,那魔兽百万年修为深厚,纵使锁魂鞭威力十足,但以我的修为根本不敌它。我仅一万年修为还未升仙晋位,未能将锁魂鞭发挥极致,让那魔兽重击我背部,情急之下只好离开崖洞”。 “打斗耗损了大半灵力,轻功半空失重,本以为要就此命丧黄泉。阖眼那一刻身下传来阵阵暖意,这才知是你的灵兽将我救下”。 墨修听闻,不以为然的笑道:“不必言谢,举手之劳罢了”。 两人闲聊片刻,品完最后一捧茶,墨修起身,向洛凌羽拱手行礼道:“你这青山殿仙气浓重,我呆久了未免耗损内力,便不叨扰了”。 洛凌羽引他从后院小路下山,极其隐蔽,无人知晓。 寝殿内烛火摇晃,自己一直不喜过于晃眼的光亮,抬手一挥,室内只剩下幽暗的月光。青山殿是龙宫内唯一未安置侍女的宫殿,是他自己要求的。 男人将外袍与布履脱下,法术将其挂于屏风之上,盘坐于床榻上,双目闭阖,全身灵力融会贯通,周身寒气逼人。窗外月光倒映于脸庞,这一刻他像极了冰美人。 眼睫翘长,鼻梁高挺,双鬓落下被微风吹起。额间汗珠密布,运气修炼是适于水系仙法。而蛟龙族人寒气最重,运气修炼稍有不慎则会走火入魔,悟性耐性至强者则运用自如。 如今六界局势不得不让人戒备,魔界野心勃勃,现在即使想脱身但已深陷其中,父王指派我去打探虚实,到底是单纯想让我历练,还是另有目的…… 洛凌羽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猜忌自己父王的心思,洛迁表面忠厚,实则城府如泥潭,深不可测。 各族因魔族举动,纷纷拉起警戒。 仙湖凤族 九重天之下一片奇景,仙山环绕四周,薄薄的青雾浮在湖面上,使这湖面又好像是笼着青纱的梦。 凤栾宫于湖心岛之上,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接着又写一座玉石牌坊“上面凤蟠螭护,玲珑凿就。 竖日辰时,启明殿内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 凤座间凤无霜高高在上,尽现女王风范。席下一众凤族长老,齐聚议政。 瀚林长老提议:“魔界蠢蠢欲动,不得不加强防范,以免细作混进族内,为非作歹,若我族与龙族强强联手,不如......”。老者欲言又止,不敢说下半句。 凤无霜皱眉,双眸锐利,红唇微动:“但说无妨”。 “不如两族联姻,以固根基”,不忍瞥了眼席上的凤无霜,老者额间微冒冷汗。 女人眼眸转动,心里盘算着什么,良久吐出一个字:“说”,语气云淡风清。 凤无霜端倪着众臣,心中细细熟虑。 翰林长老见其没有立刻回绝便有了点底气:“自仙魔大战以来,龙凤两族因私人恩怨长久不睦,龙王洛迁视权利地位如金箔,若此次两族联姻,待来日魔界当真起兵造反,凭借两族关系可保凤族有全身而退的把握,若大胜,我族安然无恙,龙族虽成了四大神族之首的同时,自身也元气大伤”。 不一会,有人提出问题:“龙王并非等闲之辈,他怎会看不出此等伎俩?”眼神不禁看着凤神。 翰林长老不语,他与凤无霜对上眼眸,两人似乎心意相通。 女人抬手,法术召唤出半块残缺的琉璃紫玉环,缓缓开口道:“翰林长老的提议,本座甚是满意,此次联姻之事非同小可,这半块玉佩便是礼”。 众臣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没想到凤神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接受联姻,也不敢想象嫁妆仅仅只是半块玉佩。 片刻,有大臣提议:“龙王膝下育有三子,大殿下洛逸一介好色之徒,不堪重用,二殿下洛渊身性懦弱,久病缠身,更是无用之人……三殿下的话,龙王怕是不会应允”。 女人眉头紧皱,双眸冷冽,怒气冲天,手握成拳重重的捶在扶手上,声音高昂,不接受任何反驳:“凤族至尊,龙族尔等不过风光一时,淳熙已到婚配仙龄,此次联姻我亲自前往与龙王会谈,爱卿可有异议?” 大臣们知晓凤无霜强硬的性格,但也相信一族之长的威严不可小觑,便没有人再吱声。 退朝后,凤无霜回了宁神殿小憩片刻,殿内焚香安神,一切岁月静好。 刚睡下,便听见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母神寰宜进来了?,母神可睡下了?”少女探出头来,见没有动静又蹑手蹑脚,提着裙摆,如灵猫一般步入殿中。 步至榻前坐下,伸着脑袋,屏气凝神看着眼前熟睡之人。 吐气如兰,奉身如玉。眉眼间如千年霜雪融化般柔美,只是这岁月如梭,不禁感叹母神也老了,眼边的皱纹加深,皮肤暗沉了许多。 “看够了没有”,女人声音有些许沙哑,却不难听出这其中宠溺的气韵。 凤寰宜瞬间撇过头去,东张西望道:“什么,母神醒了?刚好寰宜有事与母神说”。到这后半句,又笑脸相迎,挽住其胳膊轻揉。 “可是有关霓裳公主及笄之礼?”女人未睁眼就已猜到自己心肝女儿这点小心思,嘴角不禁勾起。 这下好了,少女小眼弯成了月牙,嘴角藏不住的笑快要合不拢嘴了:“母神料事如神!不愧是六界第一女帝,六界第一大美人!”说着,双手还坚定得竖起大拇指。 凤无霜无奈挑眉,现在实在乏累便没有多说什么便答应了:“允了”。 今日即便她不来宁神殿也会带上她,前些日虽听堂晚到,但听赤颜说表现极其出众,这便很宽慰我心了。 听见这二字,少女瞬间起身,笑道:“那儿臣先行告退了,母神好生歇息哈”。 说完小跑出殿,未走远还能听见那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出了宁神殿,进过内务馆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二姐的贴身侍女环瑛。 凤寰宜走进内务阁,便立刻有人上前阿谀奉承道:“三殿下今日前来可是有吩咐?” 少女打量着四周,目光在绸缎布料架子下方的一个小木匣前停下。 那木匣制作精美,红木雕刻,上面刻有凤凰图案。 见凤寰宜在打量那个木匣,管事立刻让人把东西取来奉上,并介绍道:“这是三年前魔族进贡的银簪,锋利无比,名叫落情银叶”。 簪子轻挑,做工仔细,转念一想二姐平日里首饰稀少,这时把落情银叶赠予她应该很欢喜吧。 这时环瑛注意到凤寰宜,便有意走上前行礼:“参见三殿下”。 少女洒脱直爽,将簪子递给管事并吩咐道:“簪子被面刻上二殿下的名字,弄好后交于环瑛”。 凤寰宜拍了拍环瑛脑袋,大步走出内务馆。 环瑛见人已经离开,此时心里暗暗窃喜。 “……” 仙湖至西,离宫廷别苑相距甚远的千雨林常年积水潮湿,蚊虫甚多。 烟云阁 林前建着三屋四亭,两排屋舍,虽周围环境粗略,院内却雅致,正门敞开,前院道路两旁栽满薄荷与百合。清香无比,两种花香皆可安神养心。 寝殿内,一道瘦弱单薄的身影正对镜梳妆,寝衣如薄纱,朦胧相映出后背骨感,秀发及腰,尾部枯燥。 镜中之人未描眉染唇,未擦妆粉、抹胭脂。眉眼清冷,杏眼长睫,圆鼻薄唇。瘦小的巴掌脸,与能白皙的肤色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 屋外传来一阵聒噪,两名侍女争吵的话语传入耳畔,女人起身出去,却看到两人在争抢一支银簪。 便斥声道:“环瑛,住手!”声色绵薄温怒。 环瑛突然松手,另一个人受贯力重心不稳,整个人摔在地上,大叫一声。见凤淳熙已经出来便不再张扬,拿着簪子出了前院。 “进来吧”,未看环瑛便进了寝殿,人随后跟着进去。 在案前坐下,倒了杯茶,等环瑛说出原由。好在她也意识到主子是何用意便解释道:“殿下,那簪子本是三殿下给奴婢让带给殿下您的,却没成想半路被那紫云瞧见,便说我们烟云阁的人不配用这妆饰......奴婢气不过便与她争论,谁料她却上手争抢,我想回阁内找您理论,她却一路跟了过来”。环瑛说完已经梨花带雨,很是委屈。 ------------ 第四章:步步惊心 凤淳熙持杯茶盏紧握,心中动荡,看着环瑛伤心,便递上手帕:“莫哭伤了眼睛”。 宽慰着下人,自己心中也愤愤不平,却无能为力。 环瑛抬眼看着凤淳熙,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还是斗胆说了:“殿下......”试探的语气,不知是好是坏。 “有话说便是”。女人语气轻柔,看着从小伺候自己的侍女便把其当作亲人一般。 “宫中传言......凤神要拿您与龙族联姻,已固两族关系”。环瑛笑不出,却也不知该不该笑。 原持茶盏一抖,些许茶水洒出,将其放下。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是喜是悲。 环瑛又说道:“是龙族大皇子......”天界皆知这龙族大皇子整日无所事事,花天酒地,水晶宫一度要成为青楼之地,为此龙王大发雷霆,将其禁足了一年有余。 凤淳熙冷笑道:“我并非井底之蛙,也知如今六界局面如何,拿我联姻无非是要与龙族交好,亲上加亲,魔界若起兵造反,龙凤强强联手,保全自身”。 “可世道便是如此,享荣华富贵之人手段往往更为狠毒,这亲......我想必是不结也得结了,可他们当我是什么?嫁给那洛逸便是将我像礼物一样送出去,他们自以为这是施舍的恩惠,但我从不稀罕”。 女人语气不再温柔而变得阴冷。握成拳的双手青筋暴起,面上却云淡风轻。 如今霜降节气,寒风凛冽,吹在身上冷如刺骨,而我却觉得一年四季皆是如此,早已习以为常。 母神从未疼爱过我,我出身卑贱,一辈子只能是凤寰宜的垫脚石么…… 申时,浴晨宫 “诛心,又偷懒?我阖上眼都能知晓你没好好扇”,偷偷睁一只眼往下瞄了一眼。 凤寰宜一袭蔚蓝沙罗裙倚靠在后方庭院的梧桐树上,翘着二郎腿,口中吃着几日前摘的蟠桃,小嘴塞得圆鼓鼓,一脸满足。 下面,诛心拿着折扇对一个碳堆来回扇风。凤寰宜说不可用仙术,而且得一直不停的扇,诛心怨声载道:“殿下这还要多久啊,还有,这到底是何物啊?” 凤寰宜纵身一跃,双手环胸,一边啃着蟠桃一边解释道:“地砖上堆着许多炭火,将处理好的一整只鸡洗净,内部塞入葱姜蒜,表皮扎孔抹盐,用荷叶包裹,荷叶外涂满泥土密封,放入炭火内,一个时辰后拿出将其泥土敲碎,这是我早些年在凡间遇到过一位乞讨之人,他称此物名为叫花鸡”。 少女脸上像是抹了蜜,笑容格外甜美。 打岔的间隙,炭火中黑烟升起,呛得少女花容失色:“诛心,你歇着吧,我来”。撸起袖子,接过折扇继续扇。 一个时辰过去,泥土撬开后,将荷叶打开,香味扑鼻而来,鸡肉表面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一旁的诛心已经垂涎三尺,凤寰宜双手叉腰,得意的笑道:“这往后要是哪家公子谁娶了我,不得躲到被子里还要偷着乐呢?”。 凤寰宜想了想,没有自己先吃,命诛心将其包好放进食盒,去送给凤淳熙,还不忘嘱托道:“记得提醒二姐,一定要趁热吃,不然就不好吃了”。最后还不忘施法将其保温。 诛心拿着食盒犹豫不决,看着凤寰宜示意自己快去便嘟囔着道:“那我们......” 凤寰宜拍了拍诛心肩膀:“我再给你做一个便是”,如此性情爽朗之人天界在女眷中怕是不多见。 诛心闻此,笑容僵硬,转身便去往烟雨阁,临走还小声嘟囔着:“还不是要我扇风......”。 到了烟雨阁,将食物与方才紫云枪夺去的银簪一并交给了环瑛,也将寰宜的话带到便离开了。 “是谁来了”,淳熙低声问道。 “是浴晨宫的诛心仙侍,这是三殿下亲手做的,还有......这根银簪,说是物归原主”。将物件摆在眼前。 女人看着案上的东西,心里五味杂陈,拿起银簪,上面雕刻着自己喜欢的百合花,背面还刻有自己的名字。 女人心中猜疑:“你是真心待我好,还是见我可怜便怜悯我么?” 环瑛替其将银簪戴在女人发上。 凤淳熙瞥了眼案上的食物,轻声道:“我没胃口,环瑛你拿去吃了吧”。说完起身步于榻前,放下帘帐。 环瑛看着眼前的食物似乎也感受到了自己主子的情绪,她打小便伺候凤淳熙,两人心意相通。 “……” 龙族,水晶宫 酉时,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风雅涧’。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内红烛摇曳,窗外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似叹息似挽留。 大殿上只见两人身影。 洛迁中年浑厚的嗓音响起:“两日后,霓裳公主及笄之宴,轻舟随本王赴宴”。 龙王自从洛凌羽仅一万岁便通过仙阶考核那一刻起,世子之位便已尘埃落定。 “是,父王”,男人思虑,此次宴席许是不会那么顺利,只是如今不知魔族是否收到庚帖,若假借宴会之由给魔族警戒或许会引火烧身但不排除他们胆小如鼠。 只是眼下我没有理由再前往魔界,邪封崖之上到底是何物,是否危及天界重生也未可知...... 洛凌羽欲要行礼离开,这时一人从殿外小跑进来。 “儿臣参见父王”,此人一副柔弱书生像的便是龙族二殿下洛渊。 龙王皱眉,似乎不是很想见到他一般:“何事?”冷语冷面。 洛渊双膝下跪,拱手说道:“儿臣请求父王,两日后公主及笄宴席,儿臣想一同前去”。 龙王未言,在等他说明原由。 “儿臣想在宴席之上多结识仙官道友,与其交流学术,互助儿臣仙阶考核顺利通过”。洛渊已有五万仙龄,同凤淳熙不同的是,他仙阶考核一直半途而废,距上一次考核已过去两千年之久,沉沦数年,或是这次豁然开朗,开窍了也说不定。 龙王未正眼瞧他,冷哼一声,突然勃然大怒:“仙阶考核你次次半途而废,次次借口众多,凑热闹倒是少不了你是吧!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男人气得甩袖叹息,转身不再看他。 洛凌羽在一旁一直思虑着魔族之事,龙王突然震怒倒是将他吓了一跳。 男人不忍看二哥受辱,便为其求情道:“二哥既有上进心,父王不如再给二哥一次机会”。 洛渊看着自己的弟弟刚加冠不久便已在仙阶历劫名列中,心中怨恨自己无能愚笨,眼睁睁看着世子之位离自己越来越远,为此不得不争,只有登上世子之位,便无人再敢轻看我,无人再将我排至末位。 龙王双手怒气拍桌道:“思过三月,不得出安乾宫半步!”,纵使洛凌羽出面求情也是无济于事。 洛凌羽见势,此刻自己多呆也是给二哥徒增烦恼便低声道:“儿臣,先行告退”。 青丹亭是去青山殿的必经之地,洛凌羽路过外阁弟子修炼之地便停留至此观视一二。 教管见势低头哈腰地上前给洛凌羽递上茶盏,殷勤至极:“殿下可有何吩咐?” 男人看了眼此等阿谀奉承之人,便觉得脏目。扭头看向亭前正在操练的弟子,冷声道:“在我这你讨不到任何好处,教管不必顾我,做好分内之事”。 教管见状无颜退下,不敢再看男人一眼。 剑声如行云流水,伴着竹叶哗哗作响,剑锋锐利,划天破寂。气息平稳...但内力不足,很难一击制胜。 长风独自一人于亭后溪边练剑,内力不足,臂腕用力过猛,剑柄脱手飞向空中,剑锋极速下降,眼见要插入膛中。 闻声,洛凌羽手指微动,仙力使其青剑打飞。长风瞬间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一时间未缓过神来。 男人瘫坐在地。剑身被打飞,只见青剑飞入竹林,几棵脆竹相继倒下。 弟子们闻声前来查看,见竹林被毁便立刻指责定是长风故意而为之。 其中一人挑拨道:“长风你好大的胆子,青丹亭的仙竹十年才育一根,你如此这般就不怕教管把你轰出外阁吗!”其余几人则幸灾乐祸,还有人跟着附和:“身份低贱的奴才也值得教管亲自发配么,就该自己卷铺盖滚出寒雾山”,说着此人接近长风,欲要上手打人。 此刻,青丹亭中之人已然不见,法术瞬移出现在此人身后,未出手,只是双眸微动。那人瞬间面目狰狞,右手反折过来,骨骼断裂。 长风于原地目瞪口呆,不禁想:“此人灵力竟如此高深,意念便可杀人于无形!” 待众人缓过神来,洛凌羽已然走远,最后警告众弟子:“挑拨是非,仗势欺人,这便是下场”。冰冷的语气,让人不禁胆寒。 长风对男人离去的方向拱手行礼,心中从未像此刻这般舒坦。看着地上方才欺压自己的人,右臂已然残废,旁人却无人敢上前扶一把。 长风蹲下,伸手欲扶他回屋,他将此人左臂放于自己肩上,腹部悬空,拖至无人之地。用力一掌,肝脏俱裂,口中鲜血不止。 随手一丢于地上,男人双眸暗淡,面无表情,拍拍手上的灰,拂拂衣衫,便回了寝屋,安然睡下。 其余弟子心中无一不惧怕,此时也不敢再议论半句。 ------------ 第五章:父爱 魔界 弑魂殿位于西城主宫,石板长路尽头各分东西,步东前行经荆棘林、万鬼街,出街于荒郊,进五里至邪封崖。 东城翼华宫,壁火摇晃,倒影出残月半盏,槐树枝头乌鸦哀叫,宫殿寂静无声,像座空殿。 一道黑影掠过宫殿,男人身披黑色斗篷步于殿前,望高空奢靡宫室,眼眸迷惘而熟络,犹豫片刻,宫门推开,落叶纷飞,尘埃弥漫。幼时成长之地如今心中是万分唾弃,回忆前尘过往,唯有她是如今放不下的牵挂。 步至寝殿,屋内陈设焕然一新,显然有人来打扫过。即使如此依旧,在我心里这仍旧肮脏不堪。 寝殿屏风后人影显露,看着熟悉又陌生。 良久,男人摘下斗篷,声音沙哑:“多年不见,此次所为何事”。男人未走过屏风,一纱之隔,便已觉得令人反胃。 接着男人又道:“这些年,你过得可还顺心,夜夜入眠可睡的安稳?” 屏风后的人轻笑:“当年之事疑点重重,纵使我解释千万遍你也不会相信是吗...墨修”。 墨修面若冰霜,不想再与其浪费时间,扭头就准备走。 神秘人走过屏风,抢先道:“你不想你的母神么?” 闻此,男人的脚步怔了怔,强忍心中怒火被激起,他迅速转身右手张开的一瞬手中的紫焰化作长剑指向对方的咽喉。 咬牙切齿:“崇戾,你还敢提她!” 崇戾冷笑着,双眸幽暗无光:“墨修,你要弑父吗?”说着手指点了点剑身。 墨修面无表情,并未收手:“你永远不会成为六界之王,你也永远不配成为一个父亲”。 崇戾慢慢愁眉不展,诉苦道:“修儿,父王深知自身罪恶滔天,这些年我试着弥补,可迟迟寻你不见,你可知父王这些年忧心重重,夜夜难已入眠......” 崇戾满语愧疚之感,看着眼前的人不知不觉已然长大,自己作为父亲却不曾对他说过一句关心之语,如今久别重逢却仍旧是针锋相对。 墨修冷笑,自己心中深知,对方这般惺惺作态不过是自己这时对他来说有利用价值罢了。 男人收回剑:“若无事,不必再找我”,男人转身离开,面若冷玉,心如寒冰。 崇戾见势唤出存元瓶,其内装有荼蘼之元神,母子本为一体,心有灵犀,即便一方肉体俱灭,只要元神尚在两人便仍有心理感应。 墨修心中一颤,慌乱之感涌上心头,回眸瞬间,是那张真实且阴深令人作呕的容颜多年不见依旧没变。 他手中是......母亲的元神!母亲是自己最后的底线,不容任何人践踏,尤其是这畜牲。 存元瓶在崇戾手中逐渐破裂,元神即将灰飞烟灭。他看着墨修,面目阴冷狡猾,笑道:“你与那蛟龙族三皇子相交甚好,是吗?”机关算尽之人往往处心积虑,置人于死地。 墨修讥讽道:“你不会在我这得到任何好处”。 男人抬手间一道紫霞冥火将崇戾手臂灼伤,眼见存元瓶快要到手,崇戾身法极快,施法欲要夺回,墨修撩袖,一道紫光随风飞驰将存元瓶打飞,空中之物炙手可热。 两人同时轻功飞起,屏风及四周陈设摔乱在地。崇戾不惜用断魂掌对付墨修,此掌一出,肝肠寸断,爆体而亡。 此时殿内红光四起,紫焰抵挡将其压制,不料对方猛然收回仙力,受反噬之力存元瓶随墨修摔落空中。崇戾用仙法及时将瓶身护住,而墨修重重摔在地上,四周扬灰弥漫。 墨修拭去嘴角鲜血,抬眼望着前方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眼神中弥漫着杀气。 崇戾红瞳显露,他蹲下对他说:“只要你肯将洛凌羽引至邪封崖之下,这元神便可完好无损交给你,若不肯,我只好......” 见他欲要将其粉碎,墨修只是看着,一言不发。 见他没反应,崇戾起身冷哼一声离开了翼华宫。 方才崇戾的断魂掌内力单薄,三成灵力都不曾用尽,反噬之力极弱,那根本不是真正的存元瓶,方才的人也根本不是崇戾。 最初心悸之感显然是有人在远处操控。 “谎话连篇,母亲的元神迟早我会夺回,你也别想苟活!”这般冷言冷语,曾经爹娘心里的翩翩少年郎早已被扼杀在了那鲜血淋漓的夜晚。 离开翼华宫时,看着身后高大巍峨的宫楼,墨修心中五味杂陈,最后施障眼法将其隐身。 弑魂殿 大殿之上仅有两位长老议事,吾华长老对崇戾关至道:“尊上伤势是何人所为,怎会如此严重?” “墨修,这些年长进不小,灵力大增不输我当年风范”。崇戾心中对自己这个儿子恨不起来也不愿留至身边,当年孤傲不逊酿成如今大祸,深知挽回不了,便让他愈演愈烈直至溃烂。 “太子殿下不愿回宫,尊上您不必强求,至善之人留于魔界只会是误其心志,不成大器”。 他怎会不知他是恨极了自己,当年之事自己别无选择,被逼至悬崖边的羔羊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挫骨扬灰。 崇戾提道:“天界盛情邀请,明日宴席你与炙玄魔君一并前往,耳聪目明,莫忘了此去的目的”。 至恶之人,奈何岁月怎样蹉跎,依旧本性难移,从未有人奢望他们改善自我,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吾华长老听闻是炙玄魔君便不悦道么:“尊上,这炙玄魔君......”他意欲何为,崇戾心知肚明。 “稍有动作,不必留”。 这下便放心了,此去宴席注定不太平。 亥时,寒雾山,青丹亭 夜晚风高气爽,亭后溪水湍急,石边摆满了酒坛,却皆是空置,独饮之人仰头眺望,心中烦躁不安,儿时记忆历历在目。 数千年前的妖界某村落,那里的妖民安居乐业,尚能日日温饱,困了有草席,冷热皆有衣。 可却好景不长,那年妖界部分种族起兵叛乱,青丘九尾白狐一族用时三月便将其平反。可余孽未清除,一支战场上的逃兵队伍落难至此,村民不知其内情便好心将其收留,施粥让舍,可好心人当真终得好报么? 夜晚亥时一刻,一士衣兵衣冠不整偷偷潜入妇孺居所,屋舍大多已熄灯,唯有东偏一毛草屋内灯光亮起。 屋内一位母亲正坐在木榻上为怀里已然熟睡的孩子编制草鞋,案上仅一盏快要烧尽的桐油灯。 士兵趴在窗边偷瞄,只见一妇孺和一个年幼的孩子,顾又张望四周,此屋偏僻,离其余居所相隔甚远。那人便胆大妄为,将房门踹开,直逼母子二人,梦中的孩子惊醒,起身便张开双臂用自己绵薄的力量保护身后的母亲。男人将孩子拎起重重地扔在地上,以至于口中鲜血不止。 母亲绝望地大喊救命,嗓子喊到沙哑却无人问津。身体的刺痛充斥着大脑,转眼却看到孩子昏倒在地,母亲用力挣扎,义无反顾地向孩子跑去,这些都无济于事,男人抱住女人的腰肢,按倒在床榻上。 女人拼死反抗,男人被拳打脚踢,一怒之下原形毕露,真身九尾黑甲鳞目。尾部尖锐无比,刺入女人胸膛,血溅三尺。 这时孩子渐渐苏醒,眼前一幕瞎得他不敢出声,泪如雨下。母亲扭过头看着孩子,声带俱损,只见她口中无声的说着:“活下去……”。随即阖目陨世,眼角的泪水滴落发梢。 孩子见状向屋外狂奔,夜晚寒风刺骨,只一件薄衣傍身,此刻他心中万念俱灰,一心想要逃离那间茅屋,他不知所措脚下的步伐从未停歇。 不知跑了多久,找到了村长夫妇,孩子吓得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在榻上躺了两天未进食,未与人说半句话。 三日后下午,打猎的村民在郊外一处狼窝发现了母亲的尸身,残缺的肢体不知所踪。村民将其带回,瞬间围来了许多人,他们都在议论这是谁家婆娘。外头嘈杂,直到有人大喊道:“唉咦!这不是长风他娘吗!” 屋内的孩子听见,迅速冲进人群,扑倒在已腐烂的尸身面前,虽面目全非,但他仍能识得这是他的母亲,村长上前将孩子拉回,另外劝道:“孩子别碰她,腐气太重别伤着自己”,孩子在村长怀里用力挣扎,想看多陪陪母亲却终究不能。 当日那伙逃兵悄然离开了村庄,便没人敢继续追究此事,妻子丈夫在外征战多年。在孩子五百岁那年,前方战场传来哀报,称长崎战死沙场,还有送来一些微薄的抚恤金。 自从那时起,长风便知道如今只能靠自己,别人有爹娘照拂有爹娘疼爱而我唯有自爱。 男人轻笑,笑自己的无能,笑自己总低人一等,笑自己不争气。 月光下男人轻声道:“娘,孩儿想您了,您在天上过得可还舒心,这漫天星辰不知哪个是您......”酒哑其声,却不哑其心。 碰巧,洛凌羽途径此处,路过青丹亭又是那条溪流,又是他。 闻声便过去瞧瞧,远至五米处便被酒味冲到。自己从小到大就不喜饮酒,更是对这种气味极为敏感。 又想着眼下无事,便寻个趣,步至人旁。挥手幻化出两坛上等琼浆玉露。低声道:“要喝便喝个痛快,今日破戒免你饮酒之责”。 长风仰头望向身旁男子,很是眼生,便以为是同门弟子便难免有些肆无忌惮。醉意甚浓,怨声载道:“你说这外阁为何如此难熬,我苦苦修炼四千余年,为何却毫无长进,难道真是我天生逆骨,自身愚笨么?” 男人看似酒醉实则最为清醒,他识得此人便是三殿下洛凌羽。 午时三刻,他在亭中便瞧见洛凌羽出了寒雾山,每每归来之时大多是亥时一刻,便早早在此逢场作戏。 洛凌羽未看长风一眼,轻笑道:“如此妄自菲薄便证实了你确实如你所说这般,并非这世道不公,乃是时机未到,耐得下心,方成大器”。 男人不作停留,提步离去,走时撂下一句话:“明日辰时,内阁寻芳钰掌事,她自会带你去你向往之地,也不枉你这些日的细微观察”,语毕男人已然消失。 长风暗暗窃喜,殊不知自己已经掉进虚荣的无尽深渊。 竖日辰时 屋舍床榻上之人已早早洗漱完,在屋前闻鸡起舞,剑光闪闪,伴着清晨第一缕阳光,舒适的环境让人心旷神怡。 剑速越来越快,人已成了虚影,剑锋所到之处尘土飞扬,铿锵有力,一招致命。 收剑,眼看时辰已到便拂拂衣衫提步前往内阁。 之前只有教管让其办事才偶尔出过青丹亭,如今令人震惊的是内阁弟子已然在操练剑法,刀光剑影,整齐划一,远处便能感受到其内力磅礴,气息平稳。 一路上长风不禁感叹数次,步于水晶宫前更是望而生畏,面对庄严宏伟的建筑,他却止步不前。周围进进出出的仙侍无一不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良久,大殿内出来一位姿容典雅,青衣白履的女人,过往仙侍对其行礼称呼芳掌事。男人见势上前将洛凌羽的话说与她听。 芳钰已知晓确有此事,便引他去往寒雾山西阁,众人清点贺礼,即刻上路。 九重天,九霄云殿 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青松拂檐,玉栏绕砌,金辉兽面,彩焕螭头”,接着又写一座玉石牌坊“上面龙蟠螭护,玲珑凿就。 四海八荒众仙朝拜,各界神仙皆都来此,巳时三刻,众仙家全已落席。玄灵大帝坐高堂之上。 笄者沐浴后,换好采⾐采履,安坐在东房更⾐间内等候,⾳乐演奏开始。 “⼩⼥霓裳⾏成⼈笄礼,言谢诸位上神仙使的大驾” 接下来及笄礼正式开始。 赞者先⾛出来,以盥洗⼿,于西阶就位,笄者⾛出来,⾄场地中,⾯向南,向观礼宾客⾏揖礼。然后⾯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赞者为其梳头,然后把梳⼦放到席⼦南边。 宾先起⾝,主⼈随后起⾝相陪。正宾于东阶下盥洗⼿,拭⼲。相互揖让后主宾与主⼈各⾃归位就坐。 笄者转向东正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正宾⾛到笄者⾯前⾼声吟颂祝辞⽈:“令⽉吉⽇,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后跪坐下为笄者梳头加笄,后起⾝,回到原位。赞者为笄者象征性地正笄。笄者起⾝,宾向笄者作揖祝贺。笄者回到东房,赞者从有司⼿中取过⾐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幅尽相配套的素⾐襦裙。 笄者着襦裙出房后,向来宾展⽰。然后⾯向帝尊,⾏正规拜礼。这是第⼀次拜。这次是表⽰感念帝尊养育之恩。霓裳并非帝尊亲生,而是瑶池中万年盛开莲花,念其孤单凋零便将其化为人形,收为养女。 “……” 礼成,笄者与帝尊并列,全体起⽴。帝尊⾯向全体参礼者宣布:“⼩⼥昭阳笄礼已成”,并与笄者向全场⾏揖礼表⽰感谢…… 及笄接近尾声,魔族众人姗姗来迟。其吾华长老与炙玄魔君拱手行礼赔罪,满脸悔过道:“魔族诸事繁多,臣尚且来迟,请帝尊恕罪!” 及笄礼数周到,现已结束。而目光焦距之处显然转移到魔族二人身上,并不稀奇,也毫不畏惧,大殿暗处已安排众多精兵强将,暗器剑弩,随时整装待发。 帝尊慈笑,抬手示意两人入席。直到现在所有人都未发现其异常,便稍稍放松警惕。 这天宫规矩繁多,束缚着某些人,便有人已然呆不住了。 凤寰宜伸伸懒腰,小脸皱巴巴地看着身前的凤无霜,想寻母神说说话,可其却意念传声告诉自己:“莫要胡闹,端坐其身”。 龙凤两族为正席,其余两族为侧席,自己这便是在帝尊眼皮子底下。为了不引人注意,她躲在母神身后昏昏欲睡,为了清醒拿起玉盘中的糕点塞进口中,谁知这味道绝佳让少女瞬间困意全无。 对面席间的龙王正携洛凌羽起身向帝尊敬酒,而男人偷偷施法将酒水换成了清茶。 少女口中咀嚼着糕点,抬眼便看见男人的动作,她邪魅一笑,便又施法将其变回酒酿。 他看着她口中与手中的糕点,只觉得此人为何如此顽劣,虽不与对方计较但也不能让自己吃了亏,男人轻挑眉梢,不知不觉间少女口中,盘中,手中的糕点皆凭空消失。 他樽中仍是醇香的清茶,而她心中已经彻底将此人记下。 凤寰宜兴致缺缺,趴在案上,单手撑头,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还没尝够呢......” 凤无霜将两人的举动尽收眼底,食指于案上敲击两下,凤寰宜案上便有了两盘新式茶点,后又意念传达:“莫让人笑话了!” 闻此,意念回道:“母神一向疼爱我,那便不客气了”。 敬完酒,洛凌羽无意中看着她得意的神情,脸上也都是满足欢悦之感。又看了看自己樽中古茶,翩然一笑。 宴席上,吾华长老细致入微的观察,一路前来并未看见有天兵阻拦,也不曾见暗处机关,凤神龙王看似不曾有分歧,白忠上神药蒲仙君也并无异样。 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蹊跷。 ------------ 第六章:引蛇出洞 “母神,儿臣去殿外走走”,伸头小声道。后看了眼四周,提裙起身离开。 临走不忘道:“诛心不必跟着”。见她出了大殿,还是不放心便让诛心紧跟其后。 跟着洛凌羽一同前来的长风在殿外静候,低阶仙侍不可进入。 自己呆着烦闷,渐渐出了大殿,左侧便是灵秀上仙的神香殿,掌管天界仙花奇草,九重天不曾有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也不曾有春雨寒。 霓裳公主便觉着无趣至极,因此帝尊便将先花神之女灵秀提携至九重天晋为上仙,布花布草。 寅时布花,申时收其雨露,第二日循环依旧。灵秀不喜人多,阁内并未安置仙侍伺候,此时殿内空无一人,虽如此,但阁内仙花众多,皆通灵性可爱者甚蕃。 好一个雅致宫殿的院落,东厢房百竿翠竹,西墙边两株青松,南檐下十几盆秋菊,含苞待放,院中央满树红枣,累累将收。 长风误打误撞进了神香殿,奇花异草,仙法典籍,都是他从未见过的,青玉镶边的地砖,珊瑚筑成的书架,这些名贵陈设让他走都变得蹑手蹑脚,生怕损坏一丝。 看了许久,没有久留,因不识得路线,从西偏殿的侧门出来。 这时一名仙侍路过此处,见他畏手畏脚,粗布衣衫,便以为其是进神香殿行偷窃之事。上前拦住了他的去处,并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神香殿,灵秀仙子现于落崖当值,你可有神香殿腰牌?” 长风一时间不知所措,见仙侍怀疑自己便急忙拱手行礼,答道:“我随蛟龙族三殿下前来昭阳公主及笄之宴,不知这宫殿是仙子居所便想观赏一二,实在无意冒犯”。男人毕恭毕敬行礼解释。 “你既说你是蛟龙族中人......可有令牌出示?” 外阁中人出行需申请令牌,而此次他乃是陪同,并未申请。男人神情慌乱,想要一走了之去找芳钰,那仙侍连忙拉住他,不依不饶:“今日你没有令牌不能离开,跟我去训刑台!”两人纠缠不清,便吵了起来。 大殿内 白止然望了眼洛凌羽,起身走到男人身边,轻声问道:“殿下可否随我出去赏花,据说神香殿奇花异草很是端美......” 男人并未看她,只是淡淡开口:“不感兴趣”。 冷冰冰的人冷冰冰的语气,让女人不再开口,轻笑看着男人樽中古茶刚想说什么。 什么都还没说,不知药林从哪冒出来突然凑上前嬉皮笑脸道:“洛兄不感兴趣,我感兴趣啊,我随你去呗”,药林此时不知他父亲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 白止然见洛凌羽没有同她说话的意思,眉眼低落,自行离开了大殿,那药林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凤寰宜出来时带了两块自己在浴晨宫做的桂花甜糕,不知不觉走到神香殿西偏门前的藤花廊。 廊前廊后是两座假山,假山顶部是拟造的瀑布,溪水顺岩而下浇灌在花海中,廊后不远处便是神香殿。 在廊下小坐片刻,从衣袖中拿出那块点心,细细品尝糕点的美味,静静地观赏这廊前美景。 只是岁月静好,突然被身后一阵聒噪声打乱,廊中能依稀瞧见神香殿侧门前有两人在争吵。 “没有令牌不得入九霄云殿,你身份低微根本不会是龙族中人!”仙侍指着长风大声道。 “芳钰掌事可以作证,我不是间细!”男人急切求见芳钰,而此人却死活不让路。其一直贬低长风,欺人太甚,过往仙侍渐渐都来围观。男人低着头默不作声,想要反抗却没有底气,手死死拽着衣角。 少女突然被口中的糕点被呛到,欲要上前阻拦,将糕点收好。正要起身诛心出现将人拦住,只听她道:“殿下莫要冲动,凤神嘱咐在这九重天上我们莫要多插手闲事,以免惹火烧身”。 心里有些动摇,在一旁静观其变。 九霄云殿 歌舞升平,鼓乐齐鸣,高朋满座。龙王已至微醉,凤神倒是滴酒未沾。白忠与药蒲仙君不知碰了几樽了,药蒲仙君拍了拍白忠的肩膀,醉声道:“我家那臭小子,我已经不指望了,那见到你家那小丫头就走不动道了,唉!” 药蒲仙君无奈地摇摇头,醉熏的样子滑稽好笑。 白忠则捧腹大笑,端起玉樽酒两人又碰了一樽。众所周知白忠上神“海量”,更有一个为人人口口相传的笑料。 在坐仙家都不禁想起…… 五百年前 蛟龙族三殿下洛凌羽加冠之宴上,白忠上神因喝的烂醉如泥,便胡言乱语道:“哎!龙王,你知晓我的酒量么!” 白忠两颊通红,踉踉跄跄地走到龙王面前,甚至快脸贴脸了,盯着龙王看了许久,见他欲要张口,结果酒气弥漫,打了个嗝。 没给龙王说话的机会,接着指着大殿内众人,拍拍胸脯道:“这四海.....便是我的酒量!”。 余音未消,只听见哼唧一声,整个人晕倒在地,上前查看后无一人不大笑,“这是睡着了?” 如今不出所料,一樽清酒刚下肚,人便又倒下了,药蒲仙君酩酊大醉,拍着白忠的脸喊道:“白兄,别睡啊咱们继续...” 龙王洛迁笑道:“帝尊您看,这是又睡了哈哈”。 “……” 席位上洛凌羽神情凝重。 墨修意念急唤我去凡界,不知所为何事,只好先向父王帝尊拜别。 出了大殿,不知从哪传来一阵聒噪声。见远处长廊下一个熟悉身影,便问道:“元岑,发生何事”。 “殿下......”元岑从小便在洛凌羽身边服侍,如今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是最得力的侍卫。 未等元岑回答,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殿下过去一瞧便知”。 白止然手顺势搭在男人肩上。奈何他无意,冷声道:“拿开”,女人不愿惹恼他,便没有再逾矩。 他示意元岑过去瞧瞧,自己却向长廊走去。白止然看着他的身影,一并跟了过去。 长廊内 “诛心,你说这人该不会打起来了吧,要不然我还是去看看吧?”说着边吃着点心边张望着远处情形。 诛心见到洛凌羽向自己走来,未来得及回答便拱手行礼。 男人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她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英俊的男子。 “什么?”少女口中的活停下,见眼前的男人已然在自己身边坐下,便问道:“怎么哪哪都有你?” “路过而已”,男人看了眼凤寰宜,却不料对方也在看自己,只是眼神犀利,像是在说:“冤家路窄!”。 男人撇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蠢女......”话音未落,自己嘴中却多了个东西。 她知道这条龙要说什么,便用另一块桂花甜糕堵住他的嘴。 男人皱眉,看着她这样戏弄自己,心里却没有恼怒的意思,只是这甜糕做的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白止然见凤寰宜也在,轻声道:“原来你是去找她的......”女人望而却步,见两人相谈甚欢,多少心里有些落差,即便如此还是转身离去。 少女眉间如雪,此刻微微上挑,唇齿微动:“如何,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味道不错吧?”。 莞尔一笑胜春冬,只是他未回答,不知不觉嘴角轻轻上扬。远处元岑已经将事情处理,便未久坐,起身对她道:“嗯,告辞”。 双方都未行礼,只是诛心不敢怠慢。 见男人走远,诛心小心翼翼问道:“殿下......是否与那三皇子有过节?” 凤寰宜拍去手上的残渣,起身道:“不曾”。 只是他这个人傲慢无礼,让人觉得很冷。回想之前的几次相遇,便觉得此人难以捉摸,费脑子,罢了不想了。 “……” 长风以证了清白,那仙侍也羞耻万分。男人回到殿外,方才的种种吾华长老在暗处皆看在眼里。 长廊内,诛心道:“殿下,我们走吧”。 坐久了,少女起身伸了个懒腰。 转身的一瞬,神香殿后的人被凤寰宜看的清清楚楚,黑色衣衫,白发长须,用的是魔界术法,“今日宴席有魔族中人么.....” 诛心在一旁显然是听的清清楚楚:“殿下怎会不知,今日魔界吾华长老与炙玄魔君前来赴宴啊,只是我离开大殿之时,吾华长老已不在席位”。 少女思虑:“他躲在那里作甚,如此鬼鬼祟祟难道是想借机在天界安插细作?现无凭无据且不能轻举妄动,此事等有些眉目再告知母神吧”。 凤寰宜与诛心的目光被吾华精准的捕捉到,他此刻有些心虚,迅速回到大殿。 炙玄魔君见吾华回来,便低声与询问:“您方才去了哪里?” 老者的脸上淡定自若,答道:“此次前来,看似天界毫无戒备,实则暗里布局了所有,就等着你我上勾呢”。 炙玄魔君闻此,脸上疑虑更重道:“那这礼,还是莫要拿出来为好”。 说着,男人从袖中露出一块黑甲鳞片,鳞片表面粗糙扎手,色泽黝黑发亮,像是上古巨兽身上掉下的。 吾华垂眸看向炙玄魔君,脸上笑里藏刀:“礼,还是要送的,但要炙玄魔君亲自奉上,以表对尊上的忠心,魔君意下如何?” 这不容反驳的语气,让人心里压力倍增,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 炙玄魔君起身,走到大殿中…… 凡界·文越十八年冬 皇都,有涯居 群山环绕,湖平鸟静。屋舍建于湖面之上,木屋两排纵向,中间连接木桥,后方一横排为寝屋,通至湖心,摆一琴,铺一毡,熏炉焚香,茶叶飘香。 有涯居与皇都市集相距甚远,便清净得很。魔宫虽富丽堂皇,却阴冷至极,不抵这凡间春和日丽,人间烟火尚且怡然自乐。 洛凌羽很快便抵达凡界,此时九重天正是午时,而凡间却已是亥时。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在此待一天也不过是九重天上一句话的功夫。 湖心月色正浓,月光拂过湖水波光粼粼,琴声悠扬,高山流水,抚琴者心有杂念,曲调偏悲凉之感,见他伤已痊愈便放心了。 墨修缓缓道来:“吾华长老有意收买人心”。 听闻,洛凌羽神情自然,似乎并不意外,坐下沏了壶茶,慢慢品。 他未立刻回应,曲调打乱,琴弦崩断,挥手施法,丝弦又完好无损:“他中意之人是谁,你可猜到了?” 墨修端起茶盏,浅尝一口却被烫了一下。 洛凌羽将心中顾虑全盘托出:“我族一个低阶弟子,此人心机叵测为了随我到九重天,不惜每日观察我的行踪,深夜亥时特意逢场作戏制造机会,他即如此煞费苦心,我定要成全他”。 墨修笑道:“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日后若真入了魔道,被千刀万剐或许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男人意味深长得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表面宁静,其实湖底暗潮汹涌。 洛凌羽又倒了一盏茶慢慢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的背景我会去细查,对了,今日你唤我来应不是仅仅让我陪你闲聊的吧”。 墨修深邃的双眸看着手中茶盏,一饮而尽。 手中幻化出一根金色羽毛递与洛凌羽。 这是......赤羽金凤真身所留下的,这根毛色纯正根部坚硬无比,羽丝略有烧焦的痕迹,这明显是仙法所致。 虽未与墨修交谈但他已然看成洛凌羽心中所想。 墨修薄唇微启:“你可还记得三月前邪枫崖洞中那只九尾独眼兽”。 男人冷静道:“若我未记错,那魔兽黑鳞九尾,红瞳独眼,蛇身龙头,牙齿锋利并带有剧毒,这世间唯有上古神族黑甲鳞目真身与其最为相似,现在其余族人因仙魔大战中勾结魔界背信弃义,玄灵大帝褫夺其上古神族之名,命其族人世代守护神魔交界万骨窟,若真为黑甲鳞目那便是私藏天界神兽,其罪当诛”。 墨修犹豫了片刻:“一个月前,它死了”。 ------------ 第七章:桂花甜糕 两人异口同声:“是赤羽金凤族人!” 洛凌羽心中已有八成把握知晓是谁做的,此事背后疑点重重,光靠推理是不够的,下凡历劫之事迫在眉睫,想要得知事实真相只好…… 墨修看出了对方的顾虑,不假思索道:“无妨,你放心历劫,剩下的交给我”。 洛凌羽眉头微皱,双眸流露出担心:“邪枫崖瘴气十足,更有重兵看守,多加小心”。 他这是要告诫他不要以身犯险。 墨修同样坦诚相待:“昨日崇戾唤我去了趟翼华宫,他以一瓶虚假元神相逼,悄然四处打探我的消息时,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情急之下我将计就计......而他在等你自投罗网”。男人起身将另一物拿出。 琉璃紫玉环,镂空雕刻凤凰于飞,另一半却不见了。 “这是我在洞中发现,应是斩杀魔兽之人的贴身之物,这是定论的关键”。 洛凌羽拍了拍墨修的肩膀道:“我历劫之期将近,这些日诸事繁多,我务必将一切妥善处理好再下凡,邪枫涯危险重重,你一定……”。 墨修看不下去了,双手叉腰走到湖边笑道:“你又啰嗦了”。 洛凌羽也意识到,自己反而失笑。 男人提步准备离开,墨修突然开口:“你当真要亲自去仙湖拜访?” “自然,墨兄此话怎讲?” 墨修突然一脸不正经的笑道:“据说凤族有意与龙族联姻,你去了说不定被哪个公主看上,就把你绑着不走咯”。 联姻……为何自己从未可知,会是谁呢。 洛凌羽自己也没想到,第一反应脑海里竟是那个女人的身影。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想到她可能要联姻,心里便空了许多,男人的眉头不自觉皱起,嘴角微抿。 自己不禁脱口而出:“可是三殿下?” 墨修细细分析道:“许是凤族二殿下,这其中的利益得失想必你更清楚”。 洛凌羽听到人选并不是那个人,便瞬间回过神,轻咳两声,眼眸明亮许多:“嗯,若无他事,墨兄,告辞”。 墨修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着:“怎么提到联姻之事他这么不自在,难道……他以有心宜之人?” 想到这,墨修神器飞扬,伸着懒腰,慢悠悠的走进屋内,嘴里嘟囔着:“铁树开花咯~” “……” 回到九重天,与刚才仅过去一盏茶的时间。 回到大殿席位上,元岑凑上来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元岑与洛凌羽仙龄相差不过一百岁,真身是一条青蛇,性子活泼好动,未受主子半点影响。 男人侧脸小声道:“这些日留意外阁弟子长风,稍有动静立刻向我禀报”。 他不信吾华会善罢甘休,寒雾山乃仙家重地,他若敢贸然闯入便有理由对其审问,这事真是越来越意思了。 大殿中心有人在献礼,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 炙玄魔君将装有鳞片的木匣递上,手臂瑟瑟发抖,声音也开始颤抖:“君主帝尊,神女至尊,魔界特备此礼恭贺神女及笄”。 帝尊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对每个人都是如此,他抬手示意让仙侍接过,但被炙玄魔君拒绝,其称道:“此物……应让帝尊亲自收下”。 众人屏气凝神,暗处是刀剑欲要出鞘。 帝尊对席位上的吾华长老对视良久,看不透对方心中所想。 男人笑道:“好,那本尊便亲自瞧瞧”。 每下一步台阶,都让众人心中的不安增加一分,炙玄魔君看着玄灵大帝一点一点靠近,自己也不自觉低下了头。 抬眼间,木匣就在眼前,帝尊抬手一挥,木匣打开,里面的东西只有他一人能够看见。 只是一眼,老者瞳孔地震,眉头紧皱,帝尊平日镇定自若的样子,此刻略显慌张,只是转瞬即逝,神情便恢复了正常。 旁人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是一个个伸头探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帝尊脸上的笑容依旧,双眸俯视着黑甲鳞片,他最清楚这是什么,他也清楚魔界送来此礼是何目的。 炙玄魔君缓缓开口:“帝尊觉得,神女可否喜欢这礼物?” 霓裳笄礼过后一直在寝宫呆着,方才过来就碰见这般场景,便直答道:“是何物?未呈于本殿看怎知我喜不喜欢?”。 谁都没想到霓裳公主会在这时出现,帝尊示意让人把公主带回去,一旁看戏的凤寰宜瞬间也提起了兴趣,自己不自觉起身想要帮霓裳解释,却被对面的洛凌羽用法术封印动弹不得,他意念传言:“静观其变”。 凤寰宜瞪了他一眼,两人转眼看向帝尊。 帝尊拿起木匣,将其阖上,递与身边的仙侍并吩咐道:“将此物送去公主寝殿,务必小心安置”。 霓裳在原地一愣一愣的,她看着自己的礼物离开视线,自己也跟着礼物离开了。 炙玄魔君见势退下,帝尊回到王座,在外人看来并未有何不妥。 洛凌羽在席位上观察着吾华长老和帝尊之间的眼神交汇,也并未发现异常。 暗处的机关按兵不动,众仙家都松了口气,开始相互敬酒,谈笑风生。 炙玄魔君回到席位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旁的吾华长老也若无其事的喝酒,这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 宴席散场,众人纷纷离去。 木匣并未送往昭阳寝宫,而是被放在紫微宫帝尊寝殿内。 霓裳跟着帝尊一路回到紫微宫,自己在前殿坐着,茶水放凉了都没喝一口,见帝尊出来便立马凑上前:“父神,那木匣里到底是何物,是给裳儿的么?” 帝尊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不,只是一份书笺,裳儿若想要礼物可去天机阁随意挑选”。 女人双眸低落,当时在大殿之上分明说要送往自己的寝殿,如今为何又变卦,这其中到底是何物…… 霓裳没有仔争辩,她懂得分寸,随后坐下与帝尊闲聊片刻便回宫了。 见霓裳走远,玄灵独自坐在塌上,心中不知思虑着什么。 “……” 龙族一行人回到寒雾山,长风一路上被随行的弟子讥讽嘲笑。他心中强忍怒火,关键时刻是洛凌羽替其结尾,若此他心中对洛凌羽备感敬畏。 青山殿 寝殿昏暗无光,仅靠着月光照亮,周遭冷冷清清使人内心压抑,而洛凌羽却偏爱这种氛围,连着元岑也慢慢习惯了幽暗的环境。 男人跪坐于书案前,翻看记载有关魔界邪枫涯的地理志。 看的专注,元岑放轻脚步,进殿行礼道:“殿下,今日宴席上我看您对桂花甜糕格外喜欢,是否让膳房备下这道点心?” “……” 最怕空气突然寂静,门窗并未打开但仍觉得寒风刺骨,后背直打寒颤,元岑眼神不禁乱瞟,真不巧,对上了男人冷冽无情的双眸,似是下一秒便要将其生吞活剥般。 “属下告退!”退至三步便手忙脚乱地逃离地狱。 元岑提及便有些许回味,似甜非甜,口感绵密,只是来的突然残渣糊嘴,想到这,男人又突然叫住元岑:“等等,也可以备作茶点”。 元岑脚步一顿,方才慌乱的神情开始变得疑惑,但没敢多问什么道:“是,这就去准备!” 不知何时起,男人眉眼舒展,眼眸清澈似水,冰山融化只需日照,其温度定是高温普照,只是这想久了便觉得心烦意乱,模糊的一张宣纸被墨染成渍,看不清,洗不净...... 此刻,面前的书笺是一点也不进脑子了,但想到今日墨修的一番话,还是重新拿起笔墨写下一封密函。 落笔的最后一刻,男人有些犹豫,犹豫自己是否真的该写这封密函,片刻停顿让他动摇,放下毛笔,将信纸揉成团仍进沉香炉中焚烬。 ------------ 第八章:缘定之人 凤无霜有意与龙族联姻,此事风声透露,现在四大神族间是人人皆知,青丘狐帝白忠费尽心思打听到联姻人选,谁曾想此事被二女儿白止然听去。 白止然只听龙族要联姻便对号入座此人是洛凌羽。 狐后雅安见女儿郁郁寡欢便心有一计。 青丘 北仙殿 “止然莫要伤心,母后知晓你与轻舟青梅竹马,但这联姻人选是龙族大殿下”。 此话一出,白止然原本哭红的双眼渐渐回过神来,她看着狐后坚定的眼神便没有再猜疑什么。 女人起身抬手轻拭着眼角:“是孩儿失礼了,母后今日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解释这件事吧”。 白止然是聪明人,她知晓狐后权衡利弊,精于算计的心思。 狐后双手握住白止然的双手,满脸慈笑着:“止然,你与轻舟自幼青梅竹马,你可想做龙族的三皇妃,未来的世子妃?” 女人的双眸深不可测,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白止然抿了抿唇,自己是喜欢他,但自己也清楚他不喜欢自己。 一向高傲的青丘长公主只有在洛凌羽面前才会显得不自信。 她想与他并肩同行,她有那个资本,在她心目中世子妃只能是她,这也是白止然心中对他最后的傲。 狐后将女儿的心思尽收眼底,轻笑道:“母后明白了,待你与轻舟下凡历劫归来之时便是你们缘定之日”。 白止然一时间没有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待回头一想,她明白了,激动的抓住狐后的手,双眼放光道:“如有母后与父王亲自出面,以当今的局势看,龙王定会携手青丘成为四族的中流砥柱!” 雅安满意的笑了笑,对自己培养出来的女儿很满意,和她一样悟性高。 两人相谈甚欢…… 魔界 弑魂殿 吾华长老将九重天之事告知崇戾,男人手持樽酒,晃了晃倒在地上,酒水瞬间蒸发。 “帝尊看到礼物时是何反应?” 吾华长老讥讽的笑道:“他怕了”。 话音未落,宝座上的男人仰天长啸,笑的放肆,笑的张狂。 魔界休养生息万年,当年大战的惨烈现状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今他还在盘算真更深的谋划。 男人挥袖,吾华长老便明白了。 随后只见两个士兵押着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男人走上殿。 其已神志不清,双眼已盲,双手双脚带着铁铐。被压在地上跪着,一旁的吾华长老施法探其内力及真身。 老者眉头紧皱,吞吞吐吐道:“此人将其心丹藏于元神之中,若想取出,他必死无疑”。 吾华长老将半块琉璃紫白玉环呈上,面色凝重道:“几日前,士兵禀报太子殿下出现在邪枫崖附近,老臣立即前往便在洞中发现了这半块琉璃紫玉环,老臣推测这玉环对我们有利用价值便以假换真”。 地上的男人仿佛听见了对话,身体开始反抗尝试挣脱铁链,但终是无济于事。 男人双眼死死盯着吾华手里的玉环,这是他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你现在越是挣扎,就越痛苦,本尊奉劝你老实点”。崇戾拿过玉环在男人眼前摇晃,讥讽的笑让男人更加愤怒。 男人的元神被封印,内丹被禁锢住,无法使用法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内力一点点消耗。 崇戾转过身,思索到:“修儿拿到假玉环定会回将此事告知洛凌羽,但龙凤两族常年不合,洛凌羽为何要调查此事……” 地上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极致沙哑:“莫非,你真的觉得囚禁我,能达到你的目的么?”男人扭过头不接受对方的凝视。 弑魂殿墙壁上的乌鸦个个饥渴难耐,得到吾华长老的指示,它们瞳孔红的得发亮,集中向男人飞去,落在他身上啄食着血肉。 只是片刻,男人被折磨的体无完肤,后背血肉模糊,差不多了,乌鸦吃饱喝足,一瞬间向四周飞散。 崇戾拂拂衣袖,挥手示意将人带下午,双眸阴暗看着吾华长老道:“既然三殿下想趟这趟浑水,便请君入瓮吧,若修儿掺和进来,莫要伤他”。 “尊上……是!” “……” 龙族 水晶宫 直打从九重天回来,族内人又回归以往,唯有长风郁郁寡欢,遇人便回避。 戌时 教管命长风去往内阁办事,便碰上了昨日一同前往九重天外的外阁弟子,其看到长风便邀一同前去。 那名弟子与长风相谈甚欢,无意中问道:“你真身也是蛟龙么?”一句话让原本融洽的氛围降至冰点。 长风没有回答,开始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货物发呆,看似发呆实则是自卑的沉默。 良久,两人走到内阁,那名弟子似乎并不在意长风的情绪,直言道:“我到地方了,告辞”。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长风刚整理好的话语再一次被堵了回去。 西阁楼后有一片荒地,杂草丛生,枯树皆倒下。长风于路边一块岩石上坐下,看着夜幕降临心中不断倒映着昨日在九重天上之事,心中怨恨世道不公,只有他是极悲惨的,只有他是极卑微的,想要反抗之前便要顾虑后果,男人握着一块小石,冷声道:“又有谁会知晓我心中的恨呢......” 话音刚落,一阵寒风刺骨,地面上的枯叶随风扬起,天空黑云密布,乌压压的一片。 “你母亲的仇我帮你报,你如今困境我帮你解决”,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外来者闯入他的视线,他从未见过此人,但直觉告诉他,此人不简单。 男人起身立刻提高警惕,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寒雾山?” 那人未回他,又接着说道:“你母亲的仇我帮你报,你可想知其中内情?”男人抛出的诱惑太大,让长风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你什么意思!”。 杀害母亲的人在他心中一直是一团雾,他恐惧那只怪物,恐惧它的眼睛。 那人用意念便将长风的剑折断,又不紧不慢的从袖中掏出一块鳞片,表面的黑光滑无比,背面的尖刺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自己识得只是何物,那晚他看到了他的真身,其脊背便是如此,难道......难道他真的知晓此事。男人小声问道:“你怎会知晓我母亲的死”? 那人轻笑道:“数千年前妖界内乱,其村落多个被屠,我便是平反将士中的一员,我与你父亲长崎相交甚好,你父亲临终前才将此事告知于我”。 那人神情悲叹,故做愤恨道:“黑甲鳞目乃上古遗族,曾与龙族相交甚好,而那只九尾黑甲鳞目便是龙王从其族内讨要并在龙宫养大,起初欲在这三殿下一万仙龄加冠之时赠其,却不料那日神兽挣脱枷锁化为人形,打伤弟子逃窜至妖界镜内,参加了内乱......” 神秘人见长风眼中渐渐泪光闪烁,便又道:“你可还记得此物”,说着手中幻化出一串红珊瑚手链。 起初心中一直怀疑直到看到这串手链,男人瞳孔地震,表情复杂,口中不开始嘟囔着:“这是父亲与母亲的定情信物,两人成婚不久父亲便去了战场,母亲将此物交给父亲,念家时便睹物思人……”。 长风走上前将手链接下,双膝猛然跪地,瞬间泪如雨下,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心中仍是疑虑,他为何偏偏在此处与我碰面,男人的顾虑被尽收眼底。 接着神秘人走进长风,单膝跪下,低着头,手紧握成拳,声音颤抖:“长崎与夫人的死都是神族所害,若我当时并未投军,若我当时并未替神族出兵,兴许会有一线生机”。 看着长风痛哭,神秘人语气一转变的愤恨:“神族高贵,他们目中无人,我们这些低阶小妖只能任人宰割,唯有魔界有我容身之处”。 魔界二字让痛苦中的男人回过神,此刻他心中是悲痛,是怨恨,看着神秘人似有与自己相同的经历便问道:“魔界?” “战争结束,我的家乡所在的村落被叛军屠尽,爹娘命丧黄泉,在我走投无路时,是魔尊崇戾接纳了我,他赋予我新的身份,让我不再苟延残喘”。 神秘人语气平淡像是在阐述一件平常事,但在长风耳里,这些话让自己深有感触,自己心中开始动摇,他从未想过魔族也多么不堪,也没感受到神族有多么美好,他只想安心的……活下去。 神秘人坦然将一物交予长风,在其耳边低声道:“此物名为千寻蝶,贴身之物莫要丢失,你的前程亦飞黄腾达亦止步不前,由你自己定夺......” 语毕男人的话意犹未尽,也成功勾起了长风的兴趣。 神秘人看着长风没有立刻回拒,也没有询问此物用来做什么,心里便有了底。 转身化作一缕灰烟消失在空中,接着周围的一切恢复成起初的晴空万里。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是神秘人布下的结界。 长风愣在原地,看着手中珊瑚手链和黑甲鳞片,心中纠结不已,是否要顺遂自己的心意还是要背叛龙族。 自己心中迷雾重重,尚且要慎重考虑。 回到青丹亭,子盛见他面目凝重,便问道:“你怎么了,可是又有人私下编排你?”男人撸起袖子意欲要为其打抱不平。 长风拦住了他,并劝道莫要冲动,他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罢了,子盛见此便没再说什么。 沉香亭 亭中异香扑鼻,奇草仙藤愈冷愈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奇草仙藤的穿石绕檐,努力向上生长。 此处与青丹亭只隔着一条十字路口,其中间小路旁种满了桃树。 元岑此时还在亭顶呼呼大睡,却不料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小美男瞬间成了落汤鸡,浇清其意志,转身一望,看长风尚在屋中,便跳下亭顶,换了身衣服,打着伞又上顶处继续盯着,此时再无睡意。 竖日辰时 青山殿内寂静无声,烛台已然熄灭,床榻上没了人影。 书案前,洛凌羽正查阅古籍,积少成多,书简已经将人淹没,关于黑甲鳞目进万年繁衍的记录似乎还是一无所获。 男人闭目养神,抬手轻揉眉间。 这时,元岑端了盘糕点进殿,放在书案上拱手行礼后准备离开。 男人轻启薄唇,低声道:“我何时要求了?”他未睁眼便知道面前为何物。 元岑脚步一顿,转身回禀道:“可是那日在九重天我看您吃了很多啊,想必应该是欢喜的”。 元岑不禁心里想:“难道殿下不是很喜欢吗?我明明看见殿下吃了后竟然笑了,难道不是好吃么?” 男人微张眼睫,双眸幽暗,看着面前的点心,眉间微微舒展,轻声道:“下去吧”。 元岑满脸疑惑,出了寝殿,自言自语道:“殿下这几日怎么阴晴不定的”,不禁饶了饶头,便又去了沉香亭。 寝殿内,男人拿起一块糕点缓缓送入口中,不出所料,膳房知晓他的口味。 可如今是自己喜欢的味道却没有想吃第二口的欲望。 只食了一口便放回盘中,没有再看一眼。 半个时辰过去,在一本破损的书简上找到,九尾独眼黑甲鳞目近万年只生一头,那便是三万年前万骨窟中鳞王侍妾所生,此人想逃离万骨窟,却在忘川河畔遭鬼魅吞噬,幼崽时期尚未有名字便险些陨世,当时镜渊帝君下鬼魔二界暗访,途中将其救下。 据说那只幼年黑甲鳞目尾部有一纸条,母亲意将送往妖界一普通人家抚养,并用法术将真身封印,外人看来他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白鸽,只有在成年后情绪激奋时会挣脱封印。 其成年后他参与了妖界内乱,杀了长风母亲,后逃至魔界,崇戾发现其真身便将他囚禁在邪枫涯崖洞中。 长风母亲之事若不是这几日元岑四处打听,进展也不好这样快。 若那邪枫涯中鳞目就是鳞王之子,那可就麻烦了。 屠鳞之人的腰饰是琉璃紫白玉环,六界之中拥有此物的人只有他,如此便明朗多了。 “……” 书简已看完,其结尾标有“菩提镜渊帝君著”的字样。 男人陷入不解,回忆甚久,豁然开朗。这是当年自己出师之时帝君赠予,交予我时还告知若今后身陷残局便可拿出来解惑一二。 原来帝君早已想到今日所发生之事,眼下最需留意的便是长风,魔界中人最善蛊惑人心,从中作梗,他们定也知晓长风身世,若利用此人他们会……借刀杀人?。 杀人,我?必须在三日之内将此人铲除,若留活口崇戾下一个目标便是凤族。 仙湖 浴晨宫 床榻一抹娇小的身影在翻来覆去打滚,嘴里不停絮叨着一些废话,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在胡言乱语。 “自从九重天回来便无聊的很,二姐也不来找我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清脆的嗓音突然响起:“诛心!” 转身趴在床榻上,口中吃着桂花甜糕,本没事但还是喜欢天天从诛心身上找乐子。 诛心听到声音,急急忙忙地跑进寝殿,手中堆满了书简和古籍,堆至高耸,诛心伸出头道:“怎么了殿下?” 凤寰宜很是不解,诛心是我的贴身侍女怎么如今也这么忙了?其问道:“你拿这么多书简,作甚?” 诛心一五一十的答道:“这些都是凤神命藏书阁专门为殿下挑选的仙法典籍,说是为今后晋升仙阶考核所准备”。 少女一听花容失色,大声惊呼道:“什么?!我才多大就晋升,母神太高看我了吧,不行不行,来不了来不了”。 说着摆摆手,转身躺下,愁眉不展的同时还不忘往嘴中送一块糕点,然后怨声载道:“若非人人都像洛凌羽那般天资聪颖”。 诛心将书简放置书案上,很是为难道:“可凤神说,稍后便亲自来照看殿下修炼”。 话音刚落,少女瞬间身法一绝,起身下榻,步至案前拿起书简,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极其认真道:“这也太……简单了吧诛心!”。 少女神情似笑非笑,似喜似悲变化不断,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还未回过神,房门被推开,只能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步步踩在少女心上。 诛心出去欲拱手行礼,其人让她退下莫出声,一屏风之隔,后面的人故作镇定,腿却不自觉的抖。 凤寰宜深知母神最疼爱自己,但在学术方面却要求颇为严格,幼时其严母的形象在族中众人皆知。 此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凤无霜语气锋芒逼人,隔着屏风道:“腿为何抖的如此厉害?” 说着缓缓走过屏风,施法让其腿安稳下来,便又道:“前些日师长所教的重火燎焰可融会贯通了?” 少女脑子飞快运转:“许是......会了!” 说完又不敢与之对视,便低着头逃避王的审视。 女人手中幻化出一块千年寒冰,置于空中,随后于床榻落座,轻声说道:“重火燎焰乃凤族绝学仙法,可融万物,学识深浅一试便知,” 母神这是在放水么,我一向欢喜攻击性仙法,小小一块千年寒冰,这可难不倒我。 只见她未念咒语,拂袖而去,随着手中凝起一团烈火喷向寒冰,只是转眼便人间蒸发。 少女得意洋洋的藏着笑,又故作谦虚道:“儿臣学识尚浅,让母神见笑了!” 凤无霜无视了凤寰宜得意的样子,又道:“那此物,你可愿一试?” 面前出现三根冰刺,其寒气甚重,沾染分毫便会身中寒毒而死。 凤寰宜有些疑惑,觉得此物很是眼熟,似是在法器古籍中看到过:“这是......蛟龙族的冰棱寒毒?” 凤无霜没想到她竟然知道,便不打哑谜,笑道:“若你可将此物融解,母神便许你一个承诺”。 冰棱寒毒乃龙族绝学,族内也只有龙王洛迁与三殿下洛凌羽习得。 凤寰宜闻此便来了兴趣:“任何要求都可以?”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既然如此,少女双目闭阖,凝神静气,低声念咒:“焰之心,破之形,毁其根骨,重火燎焰,破!” 此番用尽全身内力,将灵力输送之掌中,重火燎焰与寒毒纠缠不清,相生相克,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只见那寒毒稍有消散,冰棱出现裂痕,眼看内力将要耗尽,凤无霜立刻收回冰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