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夜卫 “泸州城最厉害的琴师是韦一敏吧?” “韦一敏这个人,敛财风流,可不是什么好人。” “据说韦琴师样貌极好,不输天上仙人。” “吹吧!会弹两手破琴,那些个沦入红尘向往高贵的骷髅,看谁不是徐公……” 南岭仙朝,紫气宗属地。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泸州城内已是张灯结彩,满城喧嚣。 “吁——” 披着一身黑袍的少年不远数百里风尘而来,翻身下马,抱拳道:“吴统领,在下韦夏至。” 少年背着一个长木盒子,说话嗓音略显稚嫩,却坚韧有力。 “哈哈哈,吴老大,上哪儿找个娃娃过来?” “吴大人,他会不会拖我们后腿?” “吴统领,还请仔细斟酌一二……” 少年虽有成人的个子,听声音可能也就十五六岁,一会他们要去与魔修搏杀,带上他实在是不靠谱。 树林下围坐的人群中,一个发须花白的男人缓缓起身,看向那个遮住面容,只露出下巴的少年。 少年不理耳边的质疑之声,牵马上前。 砰! “哈哈哈……” 男人以手扶额。 韦夏至一边摸额头,一边侧步,绕过那棵树。耳边的质疑,看来还是有些在意的。 “你真是那个活下来的少年?”男人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是我。” “不是娃娃,当过几次夜卫了,只是结果都不太好。”少年又补充一句。 “夜卫”是道宗仙门下由夜行者组建的一支支除魔猎妖小队,也正是他们,南岭仙朝才能这么安稳,深山野林也会有人家。 发须花白的男人正是这支夜卫的夜行者。 依旧坐着的人们嘲笑声低了下来,但却是无一人相信。 男人问道:“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如此年纪,如果是真的,也算年少有为了。 韦夏至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他们像你们一样。” 沉默,所有人都沉默了。 吴统领面露思索,扫了一眼自己带出来的手下,他们此时眼神多是不屑。 是有些懒散了。 但是又如何呢?兄弟们快乐开心才是重要。 “韦一敏这个人,你可以说他敛财,可以说他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说他风流,我不认同。”少年继续开口,打破了平静。 哗—— 一个拿着盘子的年轻男子忽然起身后,树林下围坐着的二十多号人全部起身。 他们的闲聊全被这少年听了去?而且他们根本没有发现韦夏至。 “你放屁…”吴统领看着手下疑惑的眼神,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咳咳,韦小兄弟好耳力…过来坐吧,休息一会便出发了。”男人主动走向少年。 全部站起来的人相继坐下,他们的修为或高或低,身份也不同,有武者,有修士。 一个八阶武者,除了耳力远超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值得震惊了。 没有修行资质的人只能练武变强,一般武者都是不受修士待见。 但是在夜卫,便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 韦夏至依旧牵着马绳,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发须花白的男人哪知这少年这么不给面子,此时进退两难,于是大声吆喝道:“出发了!” “咻——” 拿着盘子的年轻男子吹响口哨后,远方树林尽头传来阵阵马蹄声。 此人实力在这支夜卫排第二,也是负责指路之人,基本上每支夜卫都会有这样的位置。 韦夏至拉了拉帽子,爬上马背,跟在后面。 “驾!” “韦小兄弟,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哦,对了,我叫吴处” 韦夏至平静道:“统领大人,先谈钱。” “五百两!”男人毫不犹豫道。 加入夜卫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降妖除魔,而是因为来钱快。 少年摇头,轻轻一扯缰绳,“我只要灵玉。” 吴处停下马来,面露犹豫,五百两在民间可是一大笔钱,两辈子都花不完,而且… 一枚灵玉,在山下可是有价无市,很难买得到,他其实也没见过。 这少年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韦夏至只是一个八阶武者,虽然耳力惊人,侦查能力强…… 少年抬手抱拳道:“一路顺风。” 男人见少年不像玩笑,急忙道:“你一个武者,要灵玉何用?!” 修士需要天地真灵,大多数武者则是全靠体内丹田那一口真气。 少年大笑道:“你放心,值这个价。” 男人沉默。 韦夏至又道:“你是夜行者,为的不是这点东西,而是那道宗谱牒身份,好好考虑。” 击杀一个妖魔,便能进入道宗修行。 没有那个身份,他也算不上道宗弟子,还是野修。 吴处忽然眯眼笑道:“看来你是吃定我这一队夜卫了。” “我跟那魔人打过交道,现在追去还来得及。”韦夏至往前面马队追去。 男人望向泸州城方向,此时只能看见一截城墙。 一入道门,远离凡尘。那里面的繁华多彩,注定是与他无缘了。 “哈哈哈,韦小兄弟,一颗便一颗…” 泸州城以北二百里,一处山脚乱石滩。 “吁——”追了一宿的马队停下。 “老大,全是乱石,这魔人是特意绕到这边的。”年轻男子在马背上捧着盘子,最终对向前方山谷。 吴处点头,摸了摸腰间佩剑,问道:“韦小兄弟?” 韦夏至摇头,“有古怪,但是没听见那魔人。” “我建议…” 吴统领看了一眼两岸绝壁后,看不出什么问题,于是说道:“慢步进谷。” 韦夏至叹息一声,只能跟上。 “里面该不会有什么陷阱?” “你怕什么,有我们在呢。” “那个姓韦的能不能有点用?还想要灵玉…” 马队穿过乱石滩,刚进入山谷,韦夏至终于忍不了耳边的低语声,冷声道:“想死就多说点。” 吴处也配合道:“魔人狡诈,大家…” 话未说完,少年就突然大喊道:“快退!” 轰隆隆—— 谷顶乱石滚滚而下,所有人在韦夏至的提醒下,已经反应过来,奈何马儿受惊,还是朝着山谷内冲去。 已经调转马头的韦夏至只得跟着他们进去,不然他一人在外,必死无疑。 韦夏至追上最前方的吴处后,低声问道:“统领大人,那魔人伤势可能痊愈了,有无把握?” 吴处喊了一声大家跟上后,平静道:“如果不是担心他跑掉,我一人即可。” 韦夏至刚想说些什么,又突然喊道:“停下!” “啊——” 上面再次滑落下巨石,刚刚放松警惕的人们躲闪不及,有几人运气不好,直接连人带马被吞没。 “前面没路了!” “弃马!” 吴处脚尖轻点马背,往前飞去,带回两人后,沉声道:“韦兄弟!” 咔,轰隆隆—— 韦夏至左右侧耳仔细的听着,奈何山谷内全是巨石滚动的回声,就连前面马儿的嘶叫声都听不见了。 有几人来不及弃马,被马儿带着往前冲去,瞬间被淹没。 韦夏至保持冷静,问道:“能否打通来路?” 吴处沉默。 “老大,怎么办?” “吴统领快想想办法。” “老大?” 剩余的十余人都是修士,像韦夏至一样的低阶武者早就死完了。 他们纷纷往吴处这边聚来,也没人注意到只剩韦夏至一人有马。 “老大,快快定夺!”拿着盘子的年轻男子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还剩下这十数丈了!” 他们只是聚气境,可没有吴处的地盛修为,不能御风飞行,留在这就是死路一条。 凝气三境,聚气为顶,之上的地盛修士才可御风飞行。 吴处有些后悔,此处山谷太深,御风需要耗费太多真灵,不然他会先过来查看的。 韦夏至回想起上次的行动,叹道:“又是这个手段…” “不必多说!随我轰开这些乱石!”发须花白的男人身上泛出阵阵灵光,随后一拳打出。 轰—— 整个山谷都轻轻一颤,可是打碎的乱石还不足十之一二。 马背上的少年摸了摸后背的木盒子,嘀咕道:“钱难赚…” 他就想赚些钱,真没有什么除魔卫道之心。 这先后遇上的几支夜卫人都不错,只是都不听劝。 吴处笑道:“都是刀尖舔血…一起出力,给我崩出一条活路来!” ------------ 第二章 屠魔 轰! 吴处看向前方被打通的山谷入口,长长呼出一口气。 韦夏至喘着粗气,提醒道:“要来了,小心。” 武者优势在于力气大,他虽然品阶低,但也帮上了不少忙。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 打通这条路后,自己地盛修为都耗费了一半真灵,他们只是聚气境,恐怕已经没了什么战斗能力了。 锵! 发须花白的男人抽出长剑,笑道:“兄弟们,一会你们先走吧。” “老大看小我们了。” “是啊是啊,老大,怎么说我们也跟你走过数次了。” 拿着盘子的年轻男子脸色微变,却还是平静道:“少了点真灵,斗法还…” 嗡—— 年轻男子脸色大变,手中盘子指针不断颤抖,转来转去,仿佛要炸裂开来。 他也是地盛境,只是不善斗法。 这个盘子便是他的本命器,寻妖碟。 反应如此剧烈的情况,从未有过。 “别出声!”韦夏至提醒道。 年轻男子马上合上寻妖碟。 吴处给了年轻男子一脚,气笑道:“快滚,最怕死就是你,先带他们走,别磨磨唧唧的。” 吴处也意识到了不对。 少年全神贯注,嘴上快速说道:“他有一种声音可以干扰心神,小心…” “来了!” 吴处手中长剑一剑斩出。 咚! 堪比巨石落地之声。 一个老人缓缓从翻滚的泥尘内走出,桀桀笑道:“又是你们这些夜卫…你就是这支夜卫的夜行者?” 上来就想要王对王? 吴处看着老人指向自己的干枯手指,说道:“你们先走,这魔头有古怪。” 他的气息太过浑厚,完全不像普通的聚气境修士。 “封住耳鼻!这魔头更强了!”韦夏至也感觉到了。 连同吴处在内,所有人都不犹豫,马上用真灵封住耳鼻。 “桀桀,桀桀——” 老人一动不动,山谷内却回荡着刺耳的怪笑声。 就算封住耳鼻,夜卫们还是头晕目眩。 铛—— 马背上的少年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古琴,一头搭在肩上,一头搭在马背上。 韦夏至再次拨动琴弦,手指飞舞。 那琴声犹如林间天籁,悦耳动听,渐渐盖过那怪叫声。 夜卫们身上的不适渐渐消失,但是… 咔嚓! 就算封住耳鼻,加上韦夏至琴声的抵消,还是有一人眼神呆滞,被忽然出手的老人锁住喉咙。 “放开他!”吴处在韦夏至的琴声下,彻底不受那怪叫声的干扰,一剑递出。 噗嗤!长剑没入老人后背,一尺长的剑身从他胸膛穿出。 “好琴,好剑…桀桀。” 铛啷! 吴处眼前黑影一晃而过,那个枯瘦如柴的老人用身躯拧断他长剑后,又杀一人。 吴处有些呆滞的看着那把断剑。 滋滋! “嘶——”老人放下手中干瘪的尸体,浑身上下都被丝丝血气包裹着。 吴处一咬牙,双目血红,提着断剑一剑剑砍去,却不断的被震开…… 韦夏至坐在马背上,有些疑惑,场面太复杂,他不太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敢停下手中拨弦的速度。 砰! 一个男子倒飞出去,老人追上他后,一手捅穿其胸膛。 干枯的老手沾满鲜血,握着那颗还在跳动的血肉。 “啧,味道一般,桀桀。” “小子,上次你运气好,这次到你了。”老人嗓音苍老沙哑,冰冷瘆人。 “真俊啊,可惜是个男儿身。” “当面皮也不错…” 韦夏至不慌不忙翻身下马,单手弹奏,但是琴声也弱了。 近战肉搏可是武者强项,何惧之有? 手持寻妖碟的年轻男子满脸鲜血,双眼呆滞,只是几息之间,他的兄弟全被杀了?他的老大就跟个木头人一般站着不动? “咳咳…老魔头。” 老人停下,回头看向那个年轻男子。 他摸着下巴,假装不解道:“怎么一巴掌没拍死你?地盛境皮厚吗?” “姓韦的…没用,都死完了。”年轻男子语气痛苦,跟木头人一般的吴处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 韦夏至停下弹奏,终于反应过来,“不要看他的眼睛!” 言罢,他就痛苦的捂着脑袋。 魔音入耳。 没了琴声的抵消,山谷回荡的怪叫声也让年轻男子头痛欲裂,“晚了啊…” 除了韦夏至外,所有人都中了幻术,吴处最深,还沉浸其中。 他挣扎着起身,看向少年后,愣了愣。 黑袍少年盖着头的帽子滑落了,露出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庞。 少年没有双眼,俊美无比的脸上露出怒容,抡着个木盒子就往前劈去。 啪! 八阶武者的力量可想而知,远远超过常人,那木盒子瞬间崩碎。 韦夏至则是被震飞出去,撞在山壁上大口咳血。 老人后脑勺被砸凹了一块,直冒鲜血。 “小王八蛋…” 他目光沧桑无神,继续朝着韦夏至走去。 “泸州城最厉害的琴师是韦一敏吧?你弹的其实也不差。”年轻男子站稳后,笑容凄惨。 据说韦一敏琴弹的好,人长得更好。 韦夏至想要说些什么,一张嘴,鲜血却禁不住的往外喷涌而出。 “这是我的本命器,叫寻妖碟…咳咳,估计天下最没用的地盛修士就是我了吧?” 他想不明白,这群人最低修为都是聚气境,与那魔头同个境界,怎么一个回合都走不完? “姓韦的,以后要是当了谱牒仙师,可不要瞧不起我们这些夜卫…现在也是!” 年轻男子言罢,手上那个盘子如瓷器般崩碎。 夜卫,只是一支支不入流的道门力量,夜行者如果能成功的获得道宗谱牒身份,那么他们不仅能得到钱财,还多了一个道门靠山。 “韦夏至会在道宗内大展辉煌吗?是有些向往呢…” “那我也算是半个道门弟子了吧?”这便是他的最后一个念想了。 “去…”男子轻轻开口,手上那枚铜针确实瞬间消失了。 咻—— 飞去的那枚指针直直洞穿老人心脏。 年轻男子倒下之时,面露不甘,“五…藏…魔功?” 老人褶皱的脸笑起来阴森可怕,“桀桀,给你机会,你运气不好。” “败在聚气境之下,确实没用……但是不丢夜卫的脸。”吴处缓缓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泥尘。 年轻男子早已断了气,更听不到他的言语了。 “哦?”老人转身看去。 韦夏至听着年轻男子彻底消失的气息,沙哑道:“弹琴…只是小道罢了。” 他是名震泸州城的琴师韦一敏又能如何呢? “韦小子,你丫的够狠,用马撞醒我。”男人咧嘴笑着打趣,却怎么也止不住眼角的泪水。 是他害死了所有人。 老人收起地上年轻男子的血气,身上那点伤势瞬间恢复。 他忽然怪笑道:“你修为不错,但是杀不死我,咦哈哈——” 五藏魔在魔修中都是禁忌功法,邪恶至极,修炼者跨境杀人不过常态。 吴处看着老人的背影,手中长剑剧烈颤抖。 “呼——” “罢了,我都信不过手中之剑,怎么有脸去当那山上仙师。” 老人突然回过头来。 “五藏魔功,为天理不容。”男人言罢,大步往前。 韦夏至只听见嗡嗡剑鸣声。 “疯子,你也要毁掉命器?!” “不过是别人的看门狗,为何一个个都不要自身性命了?” “死疯子…” 韦夏至不知道是什么场面,只知道那老人越骂越远。 老人一边躲闪,一边往南边遁去,奈何那个男人如同不要性命般,不但炸毁了自己的本命器物,更是连那修道根基都不要了。 他只是聚气境,如何摆脱能御风飞行的吴处? 安静下来,韦夏至犹豫一二,还是骑马追去。 五十里外,少年下马,扶起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吴处看向依旧有逃遁之力的老人,气笑道:“韦夏至,你这名字也不是白叫,还真他娘的是个瞎子啊?” 韦夏至点头,瞎了十六七年了,也不会在意吴处的调侃。 “上去给他一剑,小心点,可能会临死反扑。” 韦夏至犹豫道:“加钱?” 这可能会死的活,不加钱真不想上。 “全给你!” 半刻钟后,瞎子骑马回来,扔下一个头颅。 他挠头道:“没了头还能跑,这怎么算钱?” 他骑马都没能追上那具无头尸体。 吴处躺在地上,怔怔的看着天空。 “钱钱钱…” “我去不了道宗领赏了,也用不上…你拿走那滴魔人的心头血,不仅能要到灵玉灵石,还可换一个道宗外门弟子身份…” “去上山当神仙吧。” 韦夏至接过吴处抛来的那滴血液,小心翼翼的装入一个罐子中。 数次入险地,终于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后会有期。” ------------ 第三章 藏龙 “你他娘的,老子还没死呢!” 吴处看着纵马远去的少年,叹息一声,“还真就后会有期了……” 浑身是血污的男人缓缓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被马蹄声吵醒。 男人挣扎着爬起身子,模糊的视线也越来越清晰,只见那黑袍少年带了一匹马儿回来。 此时那马背上的少年,要是被姑娘看了,得误终生。 吴处撇了撇嘴,投胎也是一门好活? “我把他们都埋了,避免臭到路人。”韦夏至随意的把手上缰绳抛下。 吴处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想笑又笑不出声。 这鬼地方谁会来? 他艰难的爬上马背后,说道:“慢点,先带我去泸州城。” 没了修为,还是一副夜卫老大夜行者的姿态。 韦夏至笑了笑,“正好顺路,就当是送你了。” 当夜卫这行当,死人是正常事,没什么好悲伤的。 “驾!” 他吴处曾经也是夜卫,不可能会悲伤。 寒冬早已过去,男人头上的霜雪却是越来越多。 路半,夜深,重伤未愈的吴处恢复了点精气神,问道:“韦小子…” “韦一敏,你人…长的不错,怎么就张口闭口都是钱呢?” “我不缺钱,我缺灵玉…最好别说韦一敏是我。”少年平静道。 “你这匹马儿有灵,多少钱卖?”男人看向少年身下那匹壮马。 少年微微皱眉,这匹马跟了他好多年了,而且它也不仅仅是一匹马。 “你会卖眼睛吗?”韦夏至自然是知道吴处偷偷哭过鼻子的,尽管有些生气,却也没多刺他。 男人干笑两声。 吴处沉默许久又开口,“你也是夜卫,上一个夜行者死了,现在我废了…将来如何?” “找下一个?”韦夏至确认背后用布包裹着的古琴无碍后,又说道:“还有半日就到泸州城了,后会有期。” 吴处看向夜空中的明月,笑道:“夜行者,顾名思义,就是为了目标,山深路远,夜黑不待。” 韦夏至停下马,等他说完。 男人继续道:“夜卫大多是有除魔卫道之心,极少数是为了钱财,像你一样如此纯粹的少有。” “我们这些道宗的夜卫,死在妖魔手下,没太多遗憾,反而是你这样的人,会有不舍。” “走了,我会以武者的身份继续当个夜卫,尽管没了入道宗修行的机会…期待下次见面还是队友。” 韦夏至抱拳道:“家在芦苇镇。” “哈哈……我去过。” 少年笑了笑,竖起个大拇指,“我知道。” 男人破天荒的老脸一红。 最后,少年犹豫许久还是回头问了一句,“喂,当那道门弟子真有这么好吗?” 他不明白,吴处为何宁要毁了自己道基,也要换掉那魔人。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修行,他自己就是这样。 他更不明白,那个拿着寻妖碟的年轻男子明明只是一个夜卫,明明有着地盛修为,那种情况下,就算御风离去,别人都怨不得他。 为何都要如此拼命呢? 吴处不管身上的伤势,拧裂了伤口也要回身。 他竖起个大拇指后,发现自己都看不清那个少年了,更何况那少年还是个瞎子。 韦夏至挠了挠头,纵马离去。 紫气宗属地,泸州城以南五百里,芦苇镇。 春雨时节,天色阴沉,细雨朦胧。 “呼——喝——” 韦夏至连夜驭马回到芦苇镇外,恰是日暮时分。 “到竹林了吗?” 少年剧烈呼吸,问完这句话后,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咈哧—— 那匹壮马打了个响鼻,随后不断的在原地跺脚。 少年拉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满是汗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 壮马一边用鼻子喷气,一边推着少年,似要催促着什么。 “咳咳…我没事,多年的毛病了。” 咕嘟咕嘟—— 韦夏至去到竹下靠着,拿出水壶灌了几大口水后,使劲拍打着胸膛。 噗嗤! 黑袍少年忽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前面那匹壮马更加着急了,不断用鼻子推着他。 韦夏至笑着摆手,随后缓缓摘下后背的包裹,取出古琴开始弹奏。 竹叶似在配合着少年的曲调,亦或是春分吹拂,来回摇曳。 一曲罢,少年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韦夏至刚想起身,就听见那苍老冰冷的嗓音从耳后响起。 “桀桀,小子,你这病还挺古怪哩。” 咴—— 马儿怒鸣一声后,韦夏至毫不犹豫,一拳往身侧打去。 少年身侧凝出的黑影怦然消散。 “是你?” 韦夏至抱着古琴站起身,不断的侧耳听着。 “小子,魔修也是人,这么害怕我作甚?”散去的黑雾再次凝出一个人影。 韦夏至微微皱眉,沉默片刻后,忽然笑道:“管你是什么人,已死之人不该出现在这,滚开!” 砰! 黑影再次被少年打散。 “小子!你这病应是先天血脉受损,只要缺一点血,便会陷入危急状态,我说的可对?” 韦夏至沉默。 这魔人说的对了一半,他确实是先天血脉受损,但是并不会危急,而是会失去神智,他需要弹奏让自己安静下来。 失去神智后,至于是昏迷还是发疯…他也不知道。 吴处昏迷时,他也正好利用着下葬那些夜卫的时间,弹奏了一曲,也当是为他们送行了。 少年拿出一枚铜针,正是寻妖碟上面那根指针。 铜针颤了颤后,安静下来。 寻妖碟不仅可以感知妖气,沾染血液后,还能寻人。 “是又如何?滚开,别挡道。”韦夏至拿着古琴就要离去。 有些奇异之术能让死人魂魄短暂存于世间,这魔人估计不久就会消散,可伤不到他。 “小子,你还我心头血,我教你一种功法,可在失血时快速补充气血……” “滚!”韦夏至一想到这魔人当时滋滋的吸血声就烦躁。 如此恶心邪恶的魔功他可不会练。 “好,好…”那黑影看见即将上马的少年,忽然笑了起来。 韦夏至再次皱眉,“你笑什…” “啊——” 少年突然痛苦的蹲在地上,面色痛苦。 “桀桀,那笨蛋魔修已经被你杀死了,我可不是他。” “哈哈哈,鬼术!缉魂——” 黑影早已飘到少年身后,双手搭着他的肩膀。 “咈哧!”壮马朝着地上少年转圈,却无济于事。 嗡—— 韦夏至松开手,茫然的摇着头,“怎么,怎么感受不到了?” 没有视觉的他,其余四感要远远强于常人,尤其是听觉。 现在的他,除了还有微弱的听觉,已经感受不到这个世界了。 黑影看向灵魂依旧是没有眼睛的少年魂魄,也愣了愣。 “呵呵,你这种瞎子倒是少见。” “罢了,你命苦也与我无关。” “让你看看鬼修手段。” “鬼术——” “夺舍!” 天下邪派众多,最后却只分为两大派系,鬼修,魔修。 鬼修手段诡异多变,不计后果,魔修手段狠辣,嗜血残暴,两派皆被世人厌恶。 地上的少年一动不动,五窍流血,站在他身上的少年虚影彻底被拽走。 叮—— “这就是死亡了吗?没有痛苦,没有感知。” “也罢,多活了七年,也算好运了…” 围绕着韦夏至尸体打转的壮马也停下了,它似乎看见了少年飘散在体外的三魂七魄。 它低鸣着,不断地推着少年尸体,却无用。 韦夏至躯体内,那黑影钻入后,渐渐化成一个男子模样的虚幻小人。 “神识在何处?”鬼修钻入韦夏至躯体后,找了一圈,依旧没找到神识所在。 虚化小人忽的双手画印,念道:“鬼术,往生之路!” 虚幻小人言罢,身体越来越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找到你了!哈哈——”他径直往一个方向钻去。 一处漆黑无光的空间内,那鬼修控制不住脸上的喜悦,缓缓伸手摸去。 “诶?还挺硬,怎么有种鳞片的质感?” 唰! 忽然间,漆黑的空间被血色填满。 虚幻小人看向前方两颗凶厉的血红眼珠,禁不住的瑟瑟发抖,“蛟…蛟龙?” 咔咔—— “啊——” 只见盘缩着的粗壮龙躯缓缓挪动,巨大鳞片发出的摩擦声都让虚幻小人剧烈摇晃。 震魂之痛,远非皮肉之痛可比。 虚幻小人痛苦的往那边看去,盘龙中间,正是一团灵光! 韦夏至的神识所在?! “蛟龙又如何!?害怕了你不成!” 鬼修的魂魄愈发虚幻,只得咬牙冲去。 “给我,拿来——” 哧… 一口龙息轻轻扫过,虚幻小人瞬间蒸发。 ------------ 第四章 叶薇 二月初二,昨日雨水时节。 春日初晓,细雨愈轻。 韦夏至身着一件轻薄白衣,坐在茶几前,斜靠着凉亭的栏杆,手上把玩着一根铜针。 这种天气对于常人来说易感风寒,对于十六岁便是八阶武者的他来说,也是挺冷的。 但是必须如此,低阶便破境艰难,只能无时无刻的修行。 “什么鬼修魔修的,倒是好手段…这都没死?” 十几天前,那次夜卫行动平安归来之时,差点被一个鬼修魂魄阴掉。 也不知怎的,自己差点就要死去时,那鬼修就躲入了这根寻妖针内,封闭了所有意识。 铛铛! 韦夏至拿着铜针使劲敲了敲,没什么变化,自己也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倒是一件寻妖宝物。” 这铜针是那个地盛夜卫的本命器,虽然能力大减,但是救过他一命,也就顺手捡回来了。 “薇,薇?” “还没醒吗?”少年嘀咕一句后,站起身来。 凉亭后方有座二层小楼,正是韦夏至的住所。 啪啦! “什么事?” 二楼一间屋门忽然被打开,一个身穿蓝色长裙的女子走出,站在廊道上。 女子约莫二十岁,样貌不错,脸上薄施胭脂,腰佩长剑香囊,加上身上那袭长裙装扮,已是胜过卷中仙子。 韦夏至听见女子有些冷的嗓音,知道是打扰到她了。 少年挠头道:“薇,这枚铜针是件不错的宝物,将来你地盛…” 女子看了一眼铜针后,不容少年说完,便打断道:“不用。” 砰! 说完,转身关门回屋。 不过是一把破烂铜针。 韦夏至叹了一口气,把那枚铜针收好。 里面那缕鬼修残魄根本没有后顾之忧,但凡他敢露出一丝,日光便能将他烧尽。 更何况一口灼热的武者真气。 “薇,这件东西材质不差,对你以后地盛境有帮助。”少年最后还是劝说道。 这点残魄也不可能影响到有修为的叶薇。 “不需要,别打扰我了。” 韦夏至叹了一口气后,去马房牵马。 那女子与他早已相识,说是青梅竹马都不过分。 女子姓叶名薇,是韦夏至被人掳走的途中相识,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那年他九岁。 与他一同归来,在韦家生活,自称是韦家婢女,做些小事务。 韦夏至爹娘以及他自己,都是把她当作家人看待的。 马背上少年摸了摸自己凹陷下去的眼睛后,掏出一根纱巾系起,遮住这张脸唯一的不足。 韦夏至出生时便有眼疾,不能睁开眼睛。 九岁那年,一伙贼人在芦苇镇掳走了一个小瞎子,带去不知多远外,放血挖眼。 也是那时,韦夏至的先天之血近乎全丢。 似乎是歹人想要留他一命,才没有把血抽干。 但是也落下了失血过多会发疯这个病根。 韦夏至回头,似要看向二楼。 那伙人把他带去了很远的地方,是一场小瞎子年幼时渴望的“旅途”,也正是途中遇上了同为被掳走的叶薇。 如果不是叶薇的照顾,他坚持不了活下去。 尽管回来后叶薇对他越来越冷淡,那也是他的原因。 能修行之人,与他这个凡间武者,终究是会分开的。 “薇,早饭不用留了,我晚些回来,要是爹娘回来了……我出去了。” 韦夏至听见叶薇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也没在说下去。 少年轻拍马背,平静道:“去镇上。” 他要去镇上挣钱,练武不耗费什么钱财,可是修行呢? 那可是个烧钱的无底洞,灵石灵玉,不是普通人能碰到的。 韦府表面上看着富裕,其实也欠了一大笔外债,韦夏至是知道的,更何况是医治他才欠下的。 镇上挣不了什么钱,但是积少成多,总归是好过没有。 叶薇可以修行,他韦夏至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韦夏至拿出那个罐子摸了摸,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低声笑道:“有了道宗的庇护,那就不用担心害怕了。” 芦苇镇很大,有几万户人家,说是一个王朝内的小城池都不为过。 白衣少年驭马于街,春风吹拂着他的脸庞,拨弄两鬓青丝,脑后的纱巾也跟着飘摇。 少年脸上还有稚嫩,虽是瞎子,却有着比女子还精致的容颜,此时驭马出街,引得街上行人频频侧目。 “快看呐,那是韦先生家的公子?” “奥,还真是。” “快跟上,快跟上,许久不见,韦家公子愈发俊朗了……” 韦夏至爹娘是芦苇镇的教书先生,与泸州城一富商有段友谊,被求去泸州城给那富商子嗣当私塾先生,许久才回来一次。 不过是还债罢了。 韦夏至脸色平淡,两腿轻夹马背,示意他走快些。 半刻钟后,白衣少年下马,轻车熟路的去到那巷口前,摆好一旁桌椅。 “咳咳。”韦夏至捋了捋身上的衣衫,正坐在椅子上。 少年后面巷子两边的墙上分别写有六个大字,“知昨日,晓明天。” “老规矩,一文一问。”他微笑道。 原先少年骑马而来时,就在街上带来了不少人,此时刚架起算命摊子,便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人群中多为女性,女性之中多是妙龄女子。 芦苇镇民风淳朴,多数女子衣着朴素,珠花云锦少有。 韦夏至一笑,姑娘们似乎看得痴迷过去,一动不动。 模样出众,一袭白衣胜雪,长发飘飘的少年宛如那谪仙人般,与世俗格格不入,显眼的很。 一个略施妆容的女子上前,放下一枚铜钱后,没有把手缩回来,而是羞涩道:“看,看手相。” “好的。” 他一个英俊潇洒少年郎,又是教书先生的儿子,会算点命怎么了? 瞎子看手相怎么了? 当然是有人信的,而且还不少。 韦夏至轻轻托起姑娘的小手后,微笑道:“姑娘明日少些出门较好,否则小病无忧,大病无救。” 女子原先红润的脸颊立马吓得雪白,道谢一声就快步离去,估计是回家躲着了。 她自己也就想占点他的便宜,怎还真有事? 不得不信! 毕竟韦夏至不仅样貌出名,神算这个称号,在芦苇镇也是极其响亮的。 又有一女子上前,问道:“韦公子,求姻缘。” 韦夏至摇摇竹简后,取出一签摸了摸又快速收起,随后有些责怪道:“昨日正是姑娘姻缘时,奈何姑娘没有好好珍惜,也或许是上天往后有更好的安排。” “下下签,还好收得快。”韦夏至心里暗道。 那女子脸上没有惋惜,反而是一脸开心的离开。 …… 半个时辰后,桌面上已经放了一小堆铜钱,求签的人虽有不舍,却还是驻足一会便选择离去。 韦夏至拢了拢桌上的铜钱后,打算回去。 拿钱办事,为“父老乡亲”们排忧解难,就是被摸手,但是… 吃点亏怎么了? “收摊回家咯——” “别急,韦老哥等等我。” 一个汉子小跑而来。 韦夏至微微皱眉,本想装作听不见,奈何那个汉子死皮赖脸的过来堵住去路。 汉子满脸胡渣,衣着随便,腰间佩刀,名叫余庆,似乎还是朝廷中人。 “韦老哥,别急别急,坐,先坐……” 韦夏至坐下后,汉子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壶酒,放在桌上。 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一闻便知是百年佳酿。 “我不喝酒,余老哥也不用多说了。”韦夏至打断他嘴边的话语,就要站起身。 这名叫余庆的汉子自从他回来后,隔三差五就去他家,实在是有些烦人。 现在竟还来街上拦他? 汉子还欲开口,韦夏至已经站起来了,连忙摆手,“咱们交情归交情……” 余庆已经倒好酒了,不然以韦夏至的脾气,可能二话不说就走人了。 “当然当然,以咱们的交情…” 去你的交情,才认识几天,一个大老爷们隔三差五要请他出去帮忙找一只小白狗。 他韦夏至是瞎,人可不傻。 余庆突然面露难色,最后试探道:“韦老哥,这个…之前说的价钱。” 汉子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韦夏至啧了一声,心里盘算着,“看他这么着急,那小白狗定是心上所好…” “那加钱?” ------------ 第五章 大凶 “算了,算了。”少年说完,就摆了摆手。 这种事实在不要太荒谬,不是钱不钱的事。 两刻钟后,韦府凉亭内,少年冷着个脸,去到里面那个角落。 “呼——” “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韦夏至不搭理跟回来的汉子,自个儿先坐下。 余庆看见少年坐下后,马上捣鼓着那些茶具,打算给少年倒茶。 胡渣汉子乃是大武王朝皇城侍卫,此行不远千里前来南岭仙朝,是有重任在身。 韦夏至头也不抬,只是轻轻挥手,“余老哥不用这么客气。” 余庆愣了愣,似乎自己才是客人,不过他也没在意,继续捣鼓着茶具。 毕竟有求于人。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毛毛细雨,流光瓦面上的水珠沿着屋檐落下,在地上水洼处溅起阵阵涟漪。 天空上那如牛毛般的细雨遇上天际边的鱼肚白,勉强撑起一条七彩长虹。 加上凉亭中如此仙气的少年,这小院瞬间就成了画中仙境。 余庆目光也不由得被景色吸引,心情大好,问道:“韦老哥,能否出山帮衬一二?” 韦夏至听着那窸窸窣窣的搓手声,想来这个汉子的手上必是遍满老茧,是个练家子,而且武艺极高。 不是七阶就是六阶! 奈何脑子不好使,以为他是什么绝世高手。 韦夏至估摸着时间,还未到饭点,那边二楼上也没个动静,叶薇不知在做什么。 再三思索, “余老哥,我就一介凡夫,那铜针上的鬼修残魄也是前段时间当夜卫时混来的。” 自从得了那滴魔修心头血后,他也不太想去当什么夜卫了,打算找个好天气就和叶薇去紫气宗领赏。 送她去当那山上神仙。 除非知道吴处在哪支夜卫,他才会考虑考虑。 上次问的问题他还没给出答案呢。 少年拿出铜针敲了敲,继续道:“真不是什么深藏不露。” 铜针上有鬼修残魄这件事就是这个汉子告知,不然他还真不知道。 余庆脸上一阵犯难,仔细斟酌片刻,诚恳道:“韦老哥,这样,就在这儿帮老弟算上一卦…” “要是犯了什么忌讳…” “老弟背后之人一力承担,另有重谢!” 夜卫只是道门下的花园杂工,少年一副仙人模样,他是怎么也不信的。 就在紫气宗脚下,胆敢称为第一神算,绝不简单。 他大武王朝乃是天下第一王朝,承担得起一位南岭仙朝神仙的狮子大开口。 要是韦夏至知道他心中所想,才知源头出在何处,定会说:“都是姑娘们误会了。” 少年眉头紧锁,其实在犹豫着怎么跟他说清。 要不是有道破铜针残魄这份恩情,韦夏至早就一脚踹他出门了,管你是什么朝廷中人,在芦苇镇,就没听过有人被外乡人打死的事。 外界的王朝,势力再大,也管不到南岭仙朝,这可是有数十个道宗,道宗下面仙门更是不知何许多。 汉子紧紧地握着腰间那把镶嵌金边的长刀,却无杀意。 能否得到皇帝的赏赐,族谱能不能从他名字开始,似乎就在少年一念之间! 身着蓝色衣裙的叶薇走来,施了一礼后,开始添茶。 余庆满脸微笑,暗暗点头道:“就连挑选侍女的要求都这么高,放在皇宫,也是…怎么能拿皇宫那些胭脂俗粉跟韦老哥的侍女相比?” 有客人来,叶薇自然是要出来招待的,虽然是老熟客,但是汉子那身沉稳的气息,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自要好好招待… 韦夏至朝着蓝裙女子点头,示意她不用这么麻烦后,一边想,一边起身。 汉子赶紧起身上前搀扶,这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不仅修为藏的深,身板还如此结实,看来这八阶武者不是表象,而是本身体魄。 这八阶体魄甚至要比七阶还要硬上不少! 仙门修士多是修炼术法,对于修炼体魄,不屑为之。 他的韦老哥,定是那藏于深山的老神仙呐! “南岭仙朝果真藏龙卧虎!”余庆暗叹道。 韦夏至连连挥手,“不用不用,我先去拿件东西,一会随我再出去一趟。” “多谢韦老哥!”汉子大声抱拳致谢。 叶薇眼神有些古怪,这汉子实力强大是自己的错觉? 想了想,看来是这样了。 蓝裙女子也没送两人,或者是懒得去送送余庆,自己走上楼去。 时隔半个时辰,韦家公子再次出摊。 余庆看着韦夏至后背的木盒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肩上连着木盒子的绳带紧绷,勒的肩膀都凹下些许,可想而知,盒子里的宝物有多重。 “竟还是一位剑仙大人,完了完了,这件事牵扯过大,修道之人最厌因果束缚,要是把这位剑仙大人惹恼了……” “木已成舟!大不了一剑斩了我…希望陛下给我修个大墓碑吧。”余庆一边心里嘀咕,一边往巷子走去,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芦苇镇大,姑娘也多,一些听闻韦夏至出摊的姑娘还未赶来,他便早早收摊了。 “看来今天要多挣几个钱了。”少年听着耳边的窃窃私语声,心里嘀咕。 果然,没一会就围了数十人。 韦夏至坐在马背上静静等着,桌子余庆已经去摆着了。 如果韦夏至知道余庆的样貌,定觉得这汉子外表粗狂,做事却细心。 余庆似乎以为这里头有很多讲究,小心翼翼的把桌子放在那六个大字中间,一丝不差。 韦夏至出门极少,多是躲在府中。 今日出来两次,可把街上热闹坏了,不少男子都前来围观,以为他相中了哪家姑娘。 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样貌比不上,这天杀的身世还好,要是自己中意的姑娘被他看上了… 南岭仙朝凡间没有多少读书人,因为读书不会像外面一般可以在王朝考取功名,所以也没几个人觉得读书有用。 但是出自书香门户,总会给人一种很厉害的感觉。 一个时辰后,韦夏至桌面上已经铺了一层铜钱,竹简都无处安放。 这钱来得太简单,让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余庆看着散去的芦苇镇居民,一头雾水。 明明只是些浅显笼统的话语,为何姑娘们却是满意至极? 余庆不知道的是,芦苇镇年轻未嫁的姑娘们,心中都有一个不成熟的计划。 那就是等到韦夏至成熟之时,嫁入韦府,然后再杀掉他的马,那目盲的他还能跑去何处呢? 芦苇镇的习俗是十七岁便可谈婚论嫁,如今韦夏至已十六有余,如他名字般,夏至日就到了能结发娶妻的日子。 韦夏至很好奇为何余庆可以看这么久,难道对他“武艺极高”的观察是错觉? 余庆终于按捺不住,问道:“剑仙大人,这…” 汉子还未说完,就抬头看向街道,随后轻轻点头,算是与来人打了声招呼。 来人是一位女子,脚步不快… 呼! 街上的声音全部消失,就连风声都听不到了。 汉子微微皱眉,觉得她有些不敬了。 那女子竟是一步便跨过三十丈,瞬间来到少年身前。 她俯下身去,微笑道:“这位公子,那我的命数如何呢?” 白衣少年手指颤抖,发丝连着脸上的丝巾被女子带来的气流冲得全都往后飘去。 韦夏至近乎晕厥,体内气血翻滚,却还是强撑着,咧嘴笑道:“大凶!” 余庆一脸茫然,站在韦夏至身侧的他,刚想说话,却是急忙侧过脸去。 那俯身女子正正对着他和少年,有些景色可不是能乱看的。 女子面色清冷,模样到是普普通通,身穿一件深色道袍,背后背着一把古朴宝剑。 她居高临下,气笑道:“贫道修行两百载,还未见过模样如此出尘的凡间少年,说来听听,如何大凶?!” 韦夏至控制不住的手指颤抖,却还是要伸手去摸身后背着的木盒子。 “姚思乐,小心!剑仙前辈,这是我朋友,莫要伤了她……” “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伤得了我!” ------------ 第六章 龙刀 余庆瞪大眼睛,看向那个道袍飘飘的女子。 女子眼中带笑,一手掐在少年脖子上,慢慢把他提了起来。 “瞎子,为何要行这坑蒙拐骗之术?”女子嗓音似乎带有审罚神雷,让韦夏至脑子一片空白,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栗。 韦夏至八阶武者的体魄哪里能承受这道姑的力量,被掐的说不上话。 余庆愣了一会后,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那少年白皙胜雪的脸蛋瞬间变得紫红。 汉子突然沉着脸,带着命令口气,“姚思乐,放开他!” 女子看了一眼那个胡渣汉子后,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冷哼一声,把少年如破布般丢走。 咻咻咻—— 女子单手竖起,桌上那些铜钱尽数化作流光四散飞出,不知所踪。 她伸手虚捏,韦夏至腰间的钱袋子瞬间干瘪下去。 “咳咳。” 少年带着不解问道:“山下人自有山下人的活法,与你这山上仙人何干?” 这里是紫气宗属地,他不信外界之人进了南岭仙朝,敢随意要人性命。 余庆侧过两步,赶紧护在少年身前。 修道之人远离红尘,仙门修士下山云游,在显露修为的情况下,凡间之人还敢顶撞仙人,那么便可执掌生杀大权。 跟何况她还是… 道袍女子面露杀意,眯眼笑道:“瞎子,贫道乃是紫气宗修士,芦苇镇便是在紫气宗属地之内。” “再说了!就算不是我紫气宗的地盘,外面遇上了你这样的,那也是除之后快!” 这少年的大不敬,杀了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余庆暗暗叹息,拿出如此身份…韦夏至死了都不敢有什么怨言。 哒,哒… 韦夏至脑子有些乱,以至于都听不见侧边的脚步声。 一男子从远处街头走来,身穿一件大袖长袍,蓝黑色的衣袍材质给人一种深不可见低的压迫感。 “呵呵……余庆,他就是此地的神算子?你怎么五阶武者了,还被一个乡下孩子骗,以后出门可别说是朝廷的人。” 来人一脸玩味,看也不看地上那少年。 余庆却不搭理来人,而是单掌按着少年胸膛,直到他吐出一口污血后,才笑道:“原来是误会了,韦老哥,你先回去吧。” 他有些担心女子突然动手。 果然, 长袍男子又道:“思乐道友,在你地盘上有这种事,就这么放过了?” 汉子赶紧哈哈笑道:“前来求卦之人大多得偿所愿,韦老哥晓天象,心思细腻,凭本事赚钱,就没这必要了,是吧,伊大人?” 韦老哥三字咬得极重。 “家门之事,还望余兄不要干扰。”女子开口道。 余庆一时间犯了难,这道姑如此说,他还真就不好再多说了。 但是这名为韦夏至的少年也是因他才有这一劫,“我看…” “咳咳…仙师大人,我是夜卫,这是一滴聚气境魔人心头血,可否换来一枚灵玉?以及一个道宗弟子之位?” 少年挣扎着摸出一个小罐子。 余庆顿时乐了,“啊哈哈,原来是自己人,闹了误会,闹了误会…” 汉子还未说完,名为姚思乐的道姑就查看完那滴心头血。 打断道:“不是修士,只是一个武者,算不上自家人。” 余庆皱眉,“你们仙朝的夜卫只要杀死一个妖魔鬼修便能获得道宗外门弟子身份,岂不是砸自家脸皮?” 仙朝脚下散修组建的夜卫以道义闻名,天下人皆知。 “是我一朋友的,她凝气二阶,开脉境。”少年有些着急道。 女子竖起一指,口中低语。 随后平静道:“只有夜行者在道宗名册,夜卫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她不够资格。” 道姑只是略施道法,通过韦夏至,微微一算,便知叶薇只是韦府侍女。 这等身份…实在丢人! “你这是刻意为难本将!”汉子忽然动怒。 韦夏至算是听明白了,瘫坐在地,笑道:“给我一枚灵玉,这是几十条人命换来的,也是我用命换来的。” 韦夏至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些夜卫知道自己向往的道宗弟子是如此看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叮铃! 一颗圆圆的玉石掉落在少年前面,溅起几粒灵光。 瞎子少年不断的在地上摸索,终于捡起后,还擦了擦。 如此姿态,令人怜惜。 锵! 道姑身后长剑出鞘,寒光四射。 “你要知道,夜卫只是你们自己一厢情愿,那些潜入仙朝的魔鬼两修不过是低境界杂鱼…” “浪费我们时间,才有你们出手的机会,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少年拿出一枚铜针,大笑起来。 “死在你最向往的道宗仙师剑下,希望你不要笑我。”少年捧着铜针喃喃低语。 在场三人皆是不知少年是何意。 锵! 汉子面色阴沉,腰间长刀出鞘,刀身竟镶嵌有一条条金色游龙。 在这阴雨天下,长刀出鞘时,阵阵龙吟声也随之而来,手臂粗的闪电划破了天幕。 天晴了。 一边看戏的男子假装惊讶道:“余将军,为何抽出龙刀?” “噗!” 韦夏至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后,笑道:“余老哥,把这枚灵玉带去我家…有劳了。” 那金龙长刀一出,韦夏至再难压制体内翻滚的气血。 道姑看看突变的天相,又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汉子。 “姚思乐,今,我虽为客,却执有这杀伐之剑…希望你饶他一命。” 汉子看向满脸惨笑的少年。 这柄刀,沾染过龙气,可以压胜妖物,名为龙刀,陛下亲赐于他。 男子阴阳怪气道:“怎么就刀剑相向了?有话好好说。” “伊嶂司,本将回去定要去钦天监参你一本!”汉子怒道。 “乐意至极。”男子笑着离开。 龙刀一出,余庆虽是武者,姚思月道法再高也不可能是对手了。 打不起来。 “这边我查探过了,没有异常。” “先去快活了哈哈…你们慢慢玩。”蓝黑长袍身形愈来愈远。 姚思乐看着男子远去的背影,收剑入鞘,一声不吭,慢步离去。 街上地砖寸寸龟裂。 余庆长叹一口气。 钦天监关押的一只大妖逃离,遁入南岭仙朝,他们只是其中一只寻妖小队,却闹的如此下场。 韦夏至一手掐着脖子,一手扶墙站起,“多…多谢。” 汉子此时心里烦得很,却还是保持着笑容,“此事因我而起,不必多言。” 他和伊嶂司同为大武王朝效力,伊嶂司是钦天监炼气士,加上当地紫气宗的姚思乐,正好结成一只小队。 他们两人之间互相有恩怨,姚思月被当刀使也不自知。 余庆拍了拍韦夏至的肩膀,笑道:“走吧,那孽畜狡诈…以后要是听见打斗声,千万别靠近。” “韦老弟,在此别过。” 胡渣汉子脸色微红,喊了这么多声韦老哥、老神仙,希望这声韦老弟能讨回点面子。 果不其然,少年擦了擦嘴角上的鲜血后,抱拳道谢。 余庆缓步走在街上,那两人早就没踪影。 汉子心里苦涩。 “伊嶂司是炼气士,手段多,实力强大…” “姚思乐本是紫气宗派来帮忙的,还被我惹恼了…先去找她道声歉吧。” 那把刀的寓意也不简单,此次拿刀出皇宫,是用来斩妖的,却被他对向了当地主人。 越想越烦! “这女人,又倔又傻……” 韦夏至晃晃悠悠的爬上马背,脑子越来越沉。 那个女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街上仿佛空无一人,而且还瞬间就能到他面前,让他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噗—— “快,快带我回去,我快压制不住了。” 壮马毫不犹豫,带着他的主人在街上狂奔,要是慢了点,后果不堪设想。 一人一马却不是韦府的方向。 马:“还是俺聪明,家这么远,一会姓韦的发疯可就掐死我了……” 它可是见过韦夏至发疯杀过人的。 ------------ 第七章 九尾天狐 芦苇镇,寻梦楼。 日中时分,阴雨天气忽的大日放晴,是芦苇镇汉子们怎么也想不到的。 这温暖的春日如花如茶,适合外出踏青。 今恰逢二月二,恶龙抬头。 寻梦楼生意大好! 披着黑袍的少年趴在马背上,迷迷糊糊地听见那种熟悉的糜烂声,恼怒道:“你这厮,又带我来这种地方。” “咳咳…都到了,快带我进去。” 少年身下壮马人性化的委屈瞬间消失,驮着韦夏至进入寻梦楼。 寻梦楼,是芦苇镇的青楼,名声很大,有些泸州城的大户人家都会不远百里而来。 帮助无家可归的可怜姑娘。 这种被做好事的名声,方圆千里都很响亮。 尤其是里面那花魁,有着不少向往的好心人。 不少衣衫半露的娇媚女子站在廊桥边上,热情的招呼着客人。 一个趴在马背上的黑袍人进来,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不过却是没有姑娘敢过来询问,而是好奇又担心的看向那个黑袍人。 那人血腥味极重,不是她们能管的。 “公子,快快往这边请。”一个穿着浅绿轻纱的女子发现是他后,连忙过去扶他下马。 韦夏至是寻梦楼的大贵客,身份更是不得了,是能拿分红的。 无他,一曲寻梦楼内《奏雨》,韦一敏这个名字在紫气宗属地内,近乎无人不知。 而韦夏至也拿着这首曲子与寻梦楼交易,获得了不少钱财。 里面那些繁琐的细节自是不用他操心,只管收钱。 钱对于他来说倒不是真的难挣,而是换灵玉的钱,怎么也挣不够。 韦夏至努力的保持清醒,推开女子手后,熟门熟路的跑上顶楼。 “那人是谁?” “何方神圣?一来就上顶楼?” “看着像是有伤,估计是外界斗法受伤的仙师。” “那黑袍人的马怎么这么眼熟呢……” 踏青者小声议论着,也怕惹恼了那人。 韦夏至小跑着上楼,寻梦楼内各种各样的声音让他更加难受。 寻梦楼一共三层,顶层可是真正的销金窟。 寻梦楼的三大名妓,便是住在上面。 穿着浅绿轻纱的女子正是她们的丫鬟,此时带着一个老妇人赶来。 老妇人刚想问话,少年就跟发了疯般,生生推开房门,把里面那个女子吓了一跳。 三楼是一个大房间,里面很大,足以容纳数百人。 房间内装饰古典雅致,帘幕艳如涂血,灯光温馨迷人。 这些韦夏至都看不见,他也不搭理里面那个女子,进门就掏出大盒子,随后开始弹奏。 女子认出少年掏出的大盒子后,脸上的慌张也随之消失,甚至有些喜悦。 铛—— 弦声瞬间灌满整间房间,韦夏至的脑海也安静下来,平复着身上的气血。 房间最里面那女子身穿一件大红衣裙,貌美至极。 此时提着裙摆小跑而来,刚想开口,门外的妇人已经追来。 妇人年已半百,保养的还行,挽起的花白秀发也因为慌张散乱了。 她蹲下看向只露出下巴的少年,问道:“韦公子,是怎了?” 韦夏至压制住翻滚的气血,不愿与她多说,“别多问,骑马摔了。” 妇人正是寻梦楼的楼主,与韦夏至有那笔大买卖关系,此时自然不敢多言。 因为韦夏至这幅模样不太像准备要死了。 半刻钟后, 三楼传出的悦耳琴声吸引了寻梦楼内所有的人。 一些踏青进行中的男子皆是恼火,他们的伴侣百般推迟,说要出去一趟。 真是让人头大! “林婶,去关上门!”韦夏至体内的气血已经压制下来,听见外面有很多脚步声后,赶紧催促道。 姓林的妇人马上照做。 砰砰砰! “梦姐姐开门,韦一敏是不是又来了?” “梦姐姐,快开开门,让小青进去。” “梦姑娘,里面的到底是韦公子还是韦姑娘…” 好奇者中竟还有男子。 屋内仅剩的一个花魁姓梦,其余两个一年前就已赎身从良,据说结果很好。 三大名妓只剩其一。 韦夏至:…… 他一开始是为了突破武者九阶,锻炼定力,所以来过不少次这边。 后来阴差阳错的弹了一曲,再阴差阳错的卖了一本《奏雨》出名。 没见过他真容的寻梦楼红尘女子有的认为他是女子,有的认为他是男子,外界之人更多的觉得他是男子。 那曲《奏雨》热血激情,听着无不没有诗和远方在心底之间。 男人三大好,第一便是劝女从良。 那韦一敏怎么可能是女子? 分明是想独攒功德,才来这地方‘奏雨’的… 卖掉乐谱后,韦夏至也不敢来了,毕竟这种事对他来说影响不好,林姓妇人也答应帮他保守秘密。 妇人看向披着黑袍的少年,问道:“韦公子,这…” 韦夏至停下弹奏,想了想,“林婶,你先出去,就说梦姑娘…我再想办法离开吧。” 妇人叹了一口气,要是被外界知道韦一敏就是韦夏至这档子事,以后都不用藏藏掖掖,还能赚更多的钱。 要不是觉得韦夏至还能弄出几首新曲,她早就掀桌子吃独食了。 当然,乐谱卖出去了,也没人弹的有他好。 原创者在里面是有更多感情的,只是不知韦一敏创曲时是何种心情。 “……都下去吧,并不是韦一敏,是梦儿模仿他的琴声。” 韦夏至终于能缓上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屋内只剩下他和寻梦楼唯一的花魁,梦清。 韦夏至听见轻轻走来的脚步声,平静道:“梦清姑娘,我无事,不要过来了。” 女子肌肤娇嫩,樱唇翘鼻,听见少年冷淡的言语后,那双灵动杏眼瞬间红了。 她停下脚步,又沉浸回刚才的琴声。 第一次来的时候,韦夏至也扛不住踏青的花样,对于耳力太好的他来说简直是折磨。 以他的耳力,站在楼外,便知哪家公子的身体状况… 之后走熟了,觉得这里最安静,于是偷摸进来。 进来之时,谁知正是美人出浴卧床,弄了不少误会,也得亏他是瞎子。 韦夏至叹气道:“梦清姑娘,此行多有打扰,一会我便会离去。” 一身大红长裙的女子继续走来,不理少年距离感的言语,“韦公子,梦清可否还能再听一听公子的琴声?” 韦夏至沉默,缓缓摇头。 梦清用手背轻轻碰了碰眼角,笑道:“没事的,最近梦清也有在练琴哟。” 韦夏至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直接掀开帽子,露出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庞,“停下…” “…找个好人家从良了吧,不要因为我耽搁了…我并没有其他意思。” 以韦夏至的东家身份,进来做好事甚至不用掏钱便能积攒功德,但是… 未相遇时,林姓妇人便给梦清说了一门婚事,据说还是个富甲人家。 韦夏至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愧疚感的,是因为自己才耽搁了人家。 这也是他不在敢来的原因。 但是,长的好看也不能完全赖他吧? 韦夏至暗暗叹息。 女子似乎被吓住了,回过神来后,看着少年苍白无血的嘴唇,颤声道:“公子,你…” 韦夏至听着女子欲言欲泣的嗓音,刚想开口。 “哈哈……你什么你?” 他猛然抬起头来。 “是你!?” 一个穿着蓝黑色大袖长袍的男子缓步走来。 伊嶂司笑呵呵道:“小子,怎么说呢,你逃过了姚思乐那劫,也逃不过这劫,真倒霉啊。” “哟?竟有如此俊美的风尘女子?” 房间只剩下男子的话语声以及梦清的呼吸声。 “又是这个手段。”少年拿着地上的木盒子站了起来。 世界被隔绝了,难辨方向,他依靠的耳朵也‘瞎’了一半。 “公子小心!” “滚开!” 韦夏至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气流震开,贴在门上。 砰! 他摸了摸后面的木门,不知怎的,这木门比岩石还要坚硬。 伊嶂司抬起手来,那白嫩的脖子被他捏的紫青。 “如此浅显的附身手段,现型!” 咚! 少年抡着木盒子,跳起再砸下,八阶武者的优势被他用的恰到好处。 伊嶂司抬起右手,一把金光长剑聚在他手中,轻轻一挡。 铛—— 木屑飞舞,少年手中的木盒子破碎,露出的却是一块铁疙瘩。 上次夜卫行动后,韦夏至就把它铸成了铁的。 少年被震飞出去。 伊嶂司也没想到是个铁疙瘩砸来,被打得一个踉跄。 梦清含泪的灵动眼眸突然呆滞,惨白的娇颜却满是笑容。 咯咯咯—— 银铃般的笑声袭来,天地如漏斗,随着笑声下坠。 对声音极其敏感的韦夏至近乎呆滞。 伊嶂司似乎早有准备,两耳冒光。 噗嗤! 金光长剑没入女子腹部。 “妖女,再多手段也无用,炼气士最多的也是手段。” 滋滋—— 金光长剑灼烧着女子身躯。 笑声停了,韦夏至也回过神来。 这他娘的就是他们找的小白狗吗? 他就没见过这么强的妖! 一个绝美的白裙女子抽出伊嶂司后背长剑,笑呵呵道:“是吗?” 女子出来之时,梦清如此美貌也是失去了一些颜色。 韦夏至此时行动困难,更不知道白裙女子后面还有九根毛茸茸的长尾。 ------------ 第八章 龙气 寻梦楼外,已经被姓林的妇人安抚下来,各处热闹依旧,继续鼓瑟弄箫。 芦苇镇外五十里,一个道姑捏住一只往芦苇镇飞去的金光蚊子,嘀咕道:“炼气术?” “不好!” “这钦天监的废物想要独吞功劳,搞不好还会搭上性命。” 寻梦楼三楼, 伊嶂司反被前面的红裙女子捏住脖子,动弹不得。 身后长着九条长尾的白裙女子咯咯笑道:“天玄境就是命硬。” 噗嗤! 又是一剑捅入,从男子胸膛而出。 “呃,咕咕…” 男子后背的蓝黑长袍渐渐被自己鲜血染湿。 他艰难的转头,难以置信道:“怎么…会?” 女子不想搭理他,一拧剑柄。 “呃——” 韦夏至心中惊骇,天玄境?天玄境都要死了? 那他这个还不如聚气修士的八阶武者该如何? 凝气三境,引气、开脉、聚气,之上便是地盛,地盛之后正是天玄之境。 在外界,地盛修士便是凡人眼中的神仙。 韦夏至心中悲戚,死里逃生又进死地,这枚灵玉还未来得及交给叶薇就要身死此处。 “此处阴气太重!”少年撑着那个铁盒子站起身来。 “得换处地方死……” 要留清白在人间。 伊嶂司看见少年还活着,顿时眼冒火光,“去你娘的小瞎子…给我炼化!” “啊啊啊——” 金光骤闪,房间内那温馨的灯火光亮瞬间被金光盖过。 “妖女!让你看看什么叫钦天监炼气士!” 白裙女子微微皱眉,她手中的长剑消失了,化作粉末。 虽只是普通铁剑,但是被他隔空炼碎,确实是有些道行的。 红裙女子面色狰狞,双手死死地扣住伊嶂司的脖子,让他不能离去。 铛! 一个巨大的金剪迅速聚成,直直落下,砸向白裙女子。 白裙女子躲之不及,只能用双手撑着两边刀口。 啾—— 白裙女子化作一只八尾白狐后,长啼一声,依旧被金剪死死卡住。 “这才是本体!”伊嶂司大喜。 “小子,小子,快来,杀了她。”男子看向少年,兴奋道。 韦夏至犹豫一二,还是抡着铁盒子往那挣扎的声源处砸去。 还有活着离去的机会! 砰! 韦夏至被震开,那只八尾白狐被他砸得满嘴是血。 伊嶂司看着用处不大,赶紧道:“砸这个红衣服的,先救我,先救我…” 韦夏至却不搭理他,一下一下往白狐砸去。 梦清只是被控制了,用她的命换这什么钦天监修士的命,他做不到。 奈何韦夏至本就有伤在身,现在每砸一下都非常吃力。 “救我…救我。”男子渐渐地喘不上气来。 韦夏至终于面向梦清。 红裙女子小腹本就被扎了个窟窿,此时只能勉强控制住伊嶂司,看到少年过来后,连连提着伊嶂司后退。 “放开他。”韦夏至虽不想救他,可是他死了,自己也得死。 砰! 一拳打出,自己手腕却折了。 红裙女子看着貌美柔弱,也不知怎的比铁块还硬。 伊嶂司看见少年这么没用,顿时口吐白沫,“用剑啊…” 韦夏至摸索了许久,发现房间内连把剪刀都没有。 男子脖子以上已经变成紫黑色,挣扎许久才说道:“炼气,不同于真灵,重在感知…炼化真灵…为你所用…万物亦是同理……” “你早说啊!”韦夏至马上站正,感知这方面,失去眼睛的他远远超过常人。 他年少时就能感受到身边有真灵的存在,只是自己吸收不了而已。 一小片金光渐渐凝出在少年手中,有些像碗? 砰! 消散了。 “你快…”伊嶂司没被捏死也要被气死了。 韦夏至此时也有点着急,本来炼不出来就烦,“你他娘的怎么不早说啊!” 炼气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像韦夏至这么快摸到门道的,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天纵之资了。 伊嶂司开始翻白眼,看见老祖宗之际,一个提着古朴宝剑的道姑破窗而入。 “废物!还把这片空间炼化了!”被破开的那扇窗瞬间消散,洞口不知为何又迅速被金光堵上。 她进来还花了一点时间。 姚思乐扫了一眼房间内,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剑朝着红裙女子刺去。 咯咯咯—— 那古怪迷人的魔音再次响起。 准备凝出一把剑的韦夏至又失败了,痛苦的倒在地上。 “小心…”伊嶂司瞪眼道。 姚思月怒道:“我知道!”她连忙封住耳鼻。 随后不管不顾的刺去。 韦夏至颤声大怒:“不要!不要杀她!” 姚思乐嗤笑一声,剑光刺眼,一剑便斩下红裙女子的头颅。 “背后…”这位大武王朝的钦天监炼气士也彻底死去。 噗嗤! 第二个白裙女子出现,金剪下的白狐只剩七尾。 道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沾血的剑尖。 “好笨呀。”白裙女子推剑横拉,斩断姚思月半边肚子。 道姑也是心狠,回手一剑把自己和那九尾狐的分身一同捅穿。 砰! 白裙女子消散,化作一根白尾。 姚思月也倒在地上。 “怎么这么废物…吵死了……” 少年六窍流血,刚想拿出古琴就被一把长剑飞来洞穿胸膛。 “呃——” 无头的红裙女子瘫落在地,旁边多了一根白尾。 钳着七尾妖狐的金剪缓缓消散。 那七尾妖狐化成女子模样后,一瘸一拐的往少年走去。 “我说,吵死了…”少年不理胸膛长剑,有气无力的放平古琴。 为何如此,为何要杀梦清? 她只是被控制而已! 韦夏至满脸是血,一股悔恨充满心头。 要是他早早打死这妖魔,要是他来的不是此处,梦清也不用死。 “咯咯——” “这声音世人都说是罪恶魔音,其实是他们最想听见的声音呢。” 韦夏至手指颤抖,满头大汗,身上七情六欲全被这声音钩动。 恶念,满脑子都是恶念! “吵死了!!”少年渐渐失去意识。 吼—— 女子呆滞,为何会有龙吟? 铛—— 一片金光伴随琴声扫过,幽暗下来的房间瞬间被斩出一根光线。 寻梦楼三楼被横着切了半刀! 以音炼气,闻所未闻! 白裙女子难以置信的看着小腹上的血痕。 铛—— 又是一声。 女子倒飞出去,撞在墙上。 噗! 韦夏至神志不清,吐出一大口污血,摸着琴弦的手指怎么也用不上力气。 “再,再来一下…” 只是拨弦的那点力气,他却怎么也使不上。 白裙女子没有为身上的伤势恼怒,反而是两眼冒光。 “是龙气!” “你身上为何会有龙气!?” 女子那张绝美的脸蛋此时写满了欲望,直勾勾的看向墙脚上躺着的少年。 龙气这东西可以加强武者实力,对妖族来说更是大补。 丢失龙气的王朝,会有灭国的风险。 韦夏至四感尽失,根本听不见女子在说些什么。 “发疯,你倒是发疯啊?” “你不是失血太久就会发疯吗?” “怎么就不疯了?” 韦夏至有一个秘密,便是十一岁那年出去游玩,被人所伤,最后发疯杀了一个人。 他醒来时,地上坑坑洼洼的,那人也成了肉泥。 这个秘密只有那匹马知道。 “是太久没疯了吗…” 白裙女子俯在少年身上,贪婪的吸食着点点灵光。 韦夏至只感觉到意识在消散。 “是在吸取我的魂魄吗…” 跟着夜卫抓过几次妖的他当然知道这手段,妖物能吸食人的魂魄,并且会获取他的所有秘密。 芦苇镇外,一个满脸胡渣的汉子蹲在树下,想着怎么回去更陛下交代。 “怎么第一次出门就摊上事了?” 因为他,让王朝与南岭仙朝的紫气宗交恶,杀他十次都不可惜。 ------------ 第九章 二月二 寻梦楼三楼下,林姓妇人以及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上面的动静。 妇人小跑着上楼,一边拍门,一边问道:“梦儿?是怎的了?” 吸食着韦夏至魂魄的九尾狐一挥手,屋外的声音彻底消失。 这个房间再次被封住,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出手。 屋内很安静,只有伊嶂司和梦清尸体的血流声。 姚思月没有动静,如此伤势,再难醒来。 九尾狐也没有心思去理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韦夏至身上龙气的秘密。 “龙气,龙气究竟在何处?!” 少年的魂魄已经被他吸走小半,可是仍无龙气的线索。 咻! 白裙女子化作一只娇小的七尾白狐,毛茸茸的尾巴沾染了不少鲜血。 它踩在少年胸上,继续贪婪的吸食着。 唰! 少年突然翻身起来,把七尾白狐吓了一跳。 “呜——” 七尾白狐身上的绒毛全部炸起。 嗅嗅! 它闻了闻后,脸上人性化的大喜。 “龙气的味道,给我龙气!” 少年耷拉着双手,完全不管扑来的七尾狐,嘴里还念着什么为何要如此。 砰! 七尾狐倒飞出去,最后在地上晕乎乎的摇头。 “这是…” “龙气护体?” 它瞬间化为女子模样,一剑刺去。 依旧无用,被少年身周的金光弹开。 白裙女子犹豫少许,最后一咬牙,掏出一团金光。 “龙气,我也有!” 女子拿着手中那团金光直直按去。 那团金光虽小,里面却装有一条细小的五爪金龙。 轰—— 韦夏至倒飞出去,大口咳血。 很难相信,失去如此多血液的他还活着,仅仅是八阶武者体魄。 女子看见少年身周的金光消散,收起手中的光团,怎么也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两份龙气,哈哈哈——” “过来!” 女子伸手一抓,韦夏至立马飞到他手中。 九尾狐用手覆在少年脸上,继续抽着魂魄。 她不知道的是, 一双巨大的血眼正在她身后,藏于黑暗中,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 九尾狐即将吸食完韦夏至魂魄之际,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一股不安油然而生。 黑暗中的龙头缓缓探出,房间瞬间被金光覆盖。 不同于炼气的金光,这金光让人睁不开眼。 金色龙头抬起,长大嘴巴。 昂—— 白裙女子发丝全部散乱,往前飘去,盖住她的面容。 那张绝美媚颜不知是何表情。 几道流光从她身上飞出,回到少年身上。 “龙…是龙!”她嗓音颤抖,两边耳朵听力全失,前方也一片模糊。 以至于看不见尸体一般的少年又活了过来。 她拼命般的想要看清前方,却只能看见那双比地狱恶魔还要恐怖的恶龙血眼! 一声龙鸣之后,九尾狐呆住了,韦夏至身上那根银针颤了颤,刚刚探出头的虚幻小人立马缩了回去。 “鬼修我啊,差点融化咯……” 少年拎着铁盒子,嘴上喘着粗气。 呼—— 两根白气从他鼻子内喷出。 砰! 琴匣轻轻一挑,白裙女子沿着地板滑行,一直到墙脚才停下。 少年速度极快,拖出一条黑影,瞬息之间就来到女子眼前。 白裙女子刚想抬手,就被摁在地上,随后就是一拳拳下来,全部打在她脸上,似乎要把她打成肉泥才肯罢休。 她再也抵御不住,那七根狐尾都被打了出来。 只是半息,便是满嘴鲜血。 “啊——” 她非常愤怒,修行数千年,竟被一个少年按着打脸。 唰! 一爪挠向韦夏至脖子,只是带来些许血痕。 无用,她的法力全被压住了。 龙的愤怒,万妖皆要低头。 她摸了摸身上的那团龙气,竟是不知何时不见了。 错愕与愤怒瞬间冲上脑袋。 “啊——” “我要杀了你!” 一只三人高的七尾巨狐出现在房间内,双眼血红,满是凶厉。 “嗷——” 咆哮一声,直扑过去。 韦夏至站定,双手举起铁盒子。 那铁盒子瞬间变成一把金色巨剑,闪闪发光。 “偏门炼气之术罢了!”白狐一往无前。 “斩!” 不像是少年平时嗓音的话语从他嘴里传出。 金色巨剑落下,剑气冲天三千丈,整个三楼瞬间崩碎。 芦苇镇外,胡渣汉看见天空上的金色剑气,子呆了呆。 “伊…伊嶂司?” “这下坏了,误了事就算了,死对头还实力大增……” 余庆赶到寻梦楼时,已经围满了人。 韦夏至那一剑太过大声,寻梦楼内的踏青者瞬间没了斗志。 有人唉声叹气,有人骂骂咧咧的离开,说要寻找名医。 “让开!让开!” 余庆拨开人群,跳上废墟中,入眼的便是能看见脏腑的道姑… 韦夏至悠悠醒来,摸着自己胸膛,也不知是怎的了。 “是我发疯杀了那妖魔?” “不应该吧…不能够。” “诶?” 他听见了余庆的声音。 随后就是一声砰的落地声。 “咳咳,余老哥,又看见我了。”少年有气无力道。 余庆才发现这黑袍变成血袍的少年,“韦老弟,你怎的…” 脚感不对,汉子低头,正是伊嶂司的手臂。 “伊…伊大人?”汉子摸了摸伊嶂司后,试探道。 “咳咳——”韦夏至不停的咳嗽着,总算把汉子的思绪拉了回来。 余庆试探道:“是伊嶂司杀了那九尾天狐…那小白狗?” 韦夏至用两根手指指了指眼睛。 余庆叹息一声,仔细地寻找着什么。 下面已经被他封住了,无人能上来。 韦夏至也不知汉子在干嘛,于是开口道:“我先是听见伊大人的喊声,似乎还交手了…” “后来隐约的还听见那位女子仙师大人的声音,然后伊大人又说了什么倒忙…之后我就昏迷了。” 余庆仔细听着少年的话语,脸上也来越满足。 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他的责任最少,是姚思乐帮了倒忙,害死了伊嶂司。 汉子越想越对,紫气宗跟大武王朝交恶关他什么事? 龙气丢了关他什么事? 只是分头行动,自己运气不好,还没捞着功劳。 “咳咳…韦老弟有无……”余庆问着问着自己都觉得荒谬,他一个瞎子怎么能够看见龙气? “韦老弟来这做什么?”汉子忽然回过神来,审视着少年。 韦夏至面向梦清的尸体方向,面露悲容,确实不是装的。 余庆左看看右看看,瞬间明了,“韦老弟节哀。” 红颜死的太无辜,任谁都不好受。 汉子看着少年满脸悲意,一时间心情又差了起来。 余庆又找了一圈后,终于放弃。 “今…寻梦楼妖魔作乱,紫气宗姚思月重伤,大武王朝钦天监炼气士伊嶂司以命屠妖战死。” 余庆看了一眼那个无头的红裙女子,叹息一声,最后带着韦夏至和重伤未死的姚思月离去。 除了寻梦楼楼主,无人知晓韦夏至来过。 林姓妇人跪坐在梦清的尸体旁,脸色苍白。 跟丢失了几万两银子一般难过。 次日,一位没有葬礼的可怜之人被草草埋下,无碑无位,只有黄土掩身。 入夜,一个身穿大红衣裙的女子走在夜林间,时不时的扭着自己头颅…… ------------ 第十章 称帝?! 二月初七,春日漫漫。 韦府内,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站在楼下,擦拭着手上的木盒子。 距离寻梦楼那一劫已经过去了五天,余庆带他回来后,急匆匆的走了。 韦夏至现在除了胸口的剑伤隐隐作痛,其他的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可以轻微活动。 “这就是七阶武者吗?”白衣少年握了握拳头,心里暗暗想道。 以前要是有这种程度的伤势,怎么也要躺个把月才能下床。 韦夏至十六岁便是七阶武者,相对于普通人,练武的资质算是不错了。 毕竟大多数人只能达到九阶…甚至不能踏足武道。 他十岁开始练武,六年破两境,其中的艰辛难与人道。 他自己有多废物,只有自己知道。 “呼——” 他背起里面铸铁的木盒子,往屋内走去。 每日负重,现在也算是一种修行了。 “叶薇应该快能突破到聚气境了,想要再突破聚气境,必须要有灵玉……” 少年忽的掏出一枚铜针,那铜针被一层金光罩住,如同一个金色小球。 “饶命饶命…”细小的声音从金色小球中传出。 炼气术非常消耗心神,如果只是简单的使用,现在的韦夏至完全能掌握。 “说吧,想做什么?” 虚幻小人从银针内探出头来,“罩子,罩子拿开,我要融化啦——” 叮! “呼——” “差点烧死我了。” 韦夏至静静的站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细小的金色短剑。 虚幻小人从铜针内爬了出来,直到变成韦夏至脑袋一般大小后,忽的落在地上趴着。 韦夏至微微皱眉,倒是不怕他耍花招。 “陛下,受小的一拜!” 身穿白衣的少年回手扯掉后背的黄色袍子后,问道:“什么意识?” “陛下,你仔细想想…” “伸手想。” 韦夏至犹豫一二,伸出手来。 那只少年手掌上瞬间多了一块小石头。 “这是…玉石?”韦夏至感受着那滑溜石头的质感,不解道。 虚幻小人爬着过去,颤声道:“陛下,这是玉玺啊!捡到玉玺了!” 韦夏至脸上倒是平静,摸着那块玉石确实是像个小印哈,怪好玩的。 “玉玺?要来何用?” 咻! 少年言罢,那枚白色小印立马化作一条金色游龙,沿着少年手臂钻入体内。 “嗯?怎么感受不到了?” 虚幻小人看不清的面容仿佛都满脸呆滞,“啊?” “陛下,先听我慢慢道来。” 韦夏至心思却不在这边,“本打算拿你去道宗领赏的,最好不要有胡话。” 韦夏至自然是吓唬他的,他只是夜卫,更是与姚思月结仇,紫气宗现在是不敢去的。 以后不好说,万一哪天连连破境,变成大宗师了呢? 那他一定要去帮梦清姑娘讨要个说法。 虚幻小人站起身来,激动道:“您身怀残龙血脉,更是遇上了这天大好事,岂不龙袍加身!” 韦夏至皱眉,“你好好说话,什么残龙血脉?” 虚幻小人又钻回了铜针,“陛下您老人家别介,在外我撑不了多久,待我日后恢复魂魄,与陛下征战四方,开国大将一定要封在…” 铛—— 韦夏至一剑把飘起的寻妖针拍落地,冷声道:“好好说话!” 铜针马上安分下来,说道:“陛下,您祖上定是哪朝皇帝的私生…的遗孤,然后…然后到了你这代,怎么也算是蛟龙吧?” “那也无妨,这点龙脉足以,因为有这不知是哪个倒霉皇帝丢的龙气…” 韦夏至思绪飘走,想道:“如此说来…就是因为我身上有那么丁点龙血,然后还被抓去抽掉,那挖掉我本就睁不开的眼睛……” “糟了,果然是这样,我们还在那伙人的视线底下…得尽快找到一处遮风挡雨处。” “或许道宗…就是最好的选择。” 铜针还在娓娓道来:“如此说,待我们囤聚力量,他日就能起号开国…当那鬼修…开国大将简直不要太过瘾啊!” 韦夏至回过神来,问道:“姓名,何许人?” 铜针颤了颤,似乎非常激动,“以前姓氏不提也罢,您叫韦夏至,那么…就叫我夏流风吧!到时开国在给我赐姓,韦夏流风多么响亮啊——” 铛—— “说。”少年冷声道。 “哦哦,就叫我夏流风吧,从幽冥世界过来,附在那练五藏魔的魔修身上,遁入南岭仙朝…” 韦夏至打断道:“有何目的?” “…偷袭缥缈峰!?” 韦夏至啧了一声,问道:“缥缈峰是何处?” “啊!??” “缥缈峰你都不知道?!!” “那不是那你们南岭仙朝的第一宗门?” “不对,是叫缥缈宗才对,南岭仙朝其他道宗遇见缥缈宗之人,都不能自称宗门的,就像紫气宗修士见了,只能说紫气峰内门弟子见过师兄……” 韦夏至没仔细听他说什么,感觉这鬼修聒噪至极,自己在想着怎么送叶薇混入一个道门中。 就算还是躲避不了那伙人的视线,起码也有生命的保障。 外界王朝之人是不可能当着道宗的面拿道宗弟子的。 道宗优点很多,面子更多,不是谁都能碰的。 “夏流风…你想死还是想活?”少年手中出现一团如火焰般的金光,烤着那根铜针。 “别——” “不要!陛下,你这不是瞎问吗?” “鬼修也是人,我是好鬼,我是好鬼!!” 韦夏至挥散手中炼化的那团真灵,别的不说,这炼气之术用处还真多。 白衣少年双手负后,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说说吧,我不太了解你们鬼修。” 铜针躺在桌面上颤抖个不停,好一会才有声音出来。 “鬼修也是人,跟你这些自诩仙家修士一样,都是修炼真灵,只不过…” “鬼修和魔修…功法不同…有些功法确实需要剥夺他人性命。” “但是,只是少数功法,有些鬼修人也很好的……” 韦夏至打断他的话语,不然他能说到晚上,“我身上那龙气是怎么回事?” 夏流风知道他所问,连忙解释道:“应该是陛下您体内龙血太过稀薄,那份龙气也跟着自我保护…躲起来了吧?” “我不会建什么王朝,也没那本事,不要叫我陛下…现在我只想入道门修行。”少年平静道。 夏流风:“……” “啊?” “啊!?” “哪个少年没有闯荡江湖的梦想,哪个男人捡到玉玺没有称帝的念头?” “不行,我的灵魂力量撑不住了,快给点灵玉让我缓缓再开导你……” 铛啷! 韦夏至拍掉铜针后,还补了一脚。 “还灵玉。” “你见过那个皇帝就一枚灵玉的?” 夏流风:“白手起家,乃男人梦想也。” ------------ 第十一章 杀气 房间内,安静许久后,床上躺着的少年背上琴匣,往二楼走去。 叶薇大多数时间都在房间内,早上说到瓶颈了,出去走走,此时还未回来。 白衣少年趴在栏杆上,感受着四方声息。 韦府周围没有人家,韦夏至他爹也知道他耳力太强,刻意搬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为了避免尴尬,他爹娘甚至都不住在这边。 “现在手上有一枚灵玉,刚够叶薇破境用,还有三千两银子,也不知够还债没有。” “明儿走一趟泸州城,随便问问老爹咱老韦家是不是真沾有皇室血脉。” 什么龙血他倒是不太在意,只觉得容易惹事。 不能修行,只能练武,终究是凡尘。 “你在哪做什么?”走入韦府的蓝裙女子问道。 蓝裙女子其实样貌不算太好,比不上寻梦楼的梦清,与那只九尾天狐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但是韦夏至只是一个瞎子。 “没什么,坐久了,上来走走。”少年笑道。 外人从未见过笑容如此动人的少年,就连院门内的蓝裙女子都看呆了。 “哼!我要上去休息了。”叶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韦夏至砰的一声跳下楼去,不在意女子的冷淡,问道:“何时聚气?” “最多两月便能聚气。”叶薇走到凉亭内喝了一杯水,又道:“也可能随时吧,反正最好不要没事打扰我。” “嗯。”少年点头,走去牵马。 “明天我可能要去泸州城…看看爹娘。” 叶薇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知道了。” 叶薇对他再冷淡,那也还是七年前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叶薇,那时的她有多温柔。 可能只有韦夏至知道了。 少年叹息一声,爬上马背,打算再走一趟寻梦楼。 梦清因他而死,跟一根刺一般扎在他心里,不去做点什么过意不去。 寻梦楼。 韦夏至刚要进去,就自个儿笑了起来。 “吴统领这小子,伤好的倒是快。” 寻梦楼里大多数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以前来不会仔细听,但是经过上次后,让韦夏至来这都不由得小心些。 吴处那把嗓门太过于熟悉,就算没有上次的夜卫行动,韦夏至也是记得他的。 来寻梦楼想要讲价钱的,实在是离奇。 “进去吧,待会再找他叙叙旧。” 林姓妇人看见黑袍少年后,挤出几滴眼泪来,“公子,林婶这几天不好受啊。” 韦夏至掀开一点帽子,歉意道:“林婶…梦清姑娘的事,怪我。” “怎么能怪韦公子呢?那妖魔实在强大,还好公子安好,不然老身怎么跟韦先生交代啊。” 韦夏至也有些伤感了,沉声道:“林婶,我可能要去泸州城数日,那《奏雨》我也拿了不少银子,以后要是还有收成…” “归寻梦楼所有吧。” 梦清也无家人,帮寻梦楼的红尘女子赎身还良更是不现实。 “只希望对她们更好些吧。”少年心中叹息。 妇人眯眼思索片刻,随后感动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韦夏至叹了口气,想要离去寻吴处。 妇人擦了擦眼睛,说道:“韦公子何时回来?拿了公子如此恩惠…我们下次合作…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韦夏至哪知道被套话了,摇头道:“以后可能不卖乐谱了,如非需钱,非我所向也。” “也劳烦林婶务必不要透露我的一切。” 言罢,快步离去。 吴处那边好像完事了,没了声响。 出门,很巧。 “韦…” 韦夏至赶紧做嘘声状,低声道:“别。” 发须花白的男人立马会意,才想起韦夏至披着黑袍就是为了掩盖身份。 他挤眉弄眼小声道:“韦一敏,你小子来了也不露一手。” 韦夏至生怕别人听见了,赶紧催促道:“出去在说。” 门外, 少年牵着马,男人一手搭在少年肩头,“藏头露尾的,像什么话?” 韦夏至挤出一个微笑,“怎么过来了也不先去找我?” “哈哈哈——” “这不先来这找你,钱便被贼人偷了吗?” “吴统领是有杀贼本事的…” 两人走了没多久,一个身穿甲胄的高大男人走入寻梦楼内,顺便瞥了一眼三楼。 寻梦楼只剩两层,三楼已经被修平了。 楼里的姑娘无一人敢去拉客。 那将军装扮的男人身上气势幽冷,眼神更是凶煞,一眼扫过,便让人情不自禁的低头。 “主事的。” 只是片刻,林姓妇人便小跑出来。 “这位将军,奴家便是此间主人。”妇人一边施礼,一边妮声开口。 甲胄男人自个往里面走去,选了一间安静无人的房间,只有妇人跟来。 “我问你答。”高大男人嗓音威严。 如果不是此地主人,妇人都想要跪下来回话了。 “五日前,都有谁去过三楼。” 妇人斟酌一二,断断续续道:“梦清花魁…还有我…哦,中途还有一个仙师飞了进去。” “就无人了!?”男人只是平静的开口,可是落在妇人耳中,宛如有惊雷炸响。 “是…是的。” “哼!” “这是一锭官银…希望你好好想想。” 妇人捧起那锭银子,颤颤栗栗道:“还有…还有一个瞎子,是韦家公子,韦一敏也是他,那天只有他在里面活了下来……” 韦府内。 韦夏至也不想打扰叶薇,于是自己煮茶。 加上街边买回的点心小吃,茶几也被摆的差不多了。 “太过仓促,晚上在做饭吧。”白衣少年歉意道。 吴处大大咧咧的吃了起来,看来确实是饿了,“不碍事…咱们之间…不用整这些虚的。” “咕!对了,那滴魔人血,拿去道宗了吗?你小子还在家做什么?”吴处抬头问道。 韦夏至沉默了一会后,笑道:“血已经在手中,还能跑去何处?” 吴处笑道:“那也是…” 他停顿片刻,又道:“老子真是绝顶天才,没了修为,现在也练出个武者八阶了。” 韦夏至竖起一个大拇指,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是天才了。 他不知道的是,面前男人原本花白的发须,此时已经将近全白了。 “咳咳…” 吴处拍了拍胸膛后,又道:“八阶武者也够当夜卫了,明天吧,我就要回泸州城了…还是夜卫,只不过不是夜行者了。” 韦夏至忽然笑道:“那好啊,明天我也要去泸州城,咱们还能一起上路。” 男人目瞪口呆,“白来了?” “没白来。”少年咧嘴笑道。 吴处瞬间懂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 咚—— 还未笑完,那个穿着甲胄的高大男人从天而降,把吴处吓了一跳。 吴处皱眉,看向地上那个浅坑,问道:“你朋友?怎么这么不礼貌?” 少年摇头,“我就两个朋友,一个没了脑袋,一个坐我前面呢。” “哦,对了,还有一个也是喜欢带把刀,只是不知道算不算朋友。” 少年说完,才面向那边。 “你——” “就是韦一敏?” 男人嗓音低沉,刀未出鞘,连着刀鞘一同指向白衣少年。 “杀气!” 吴处瞬间站起身来,挡在少年身前。 ------------ 第十二章 离家 韦夏至缓缓起身,来人很强,且不明来路。 白衣少年习惯性的想要去摸那琴匣,最后又放弃。 他双手抱拳道:“在下正是韦夏至。” 二楼上,在修行的叶薇被打扰,开门往下望来。 少年微笑道:“薇,无事,回去修行吧。” 叶薇却眯起眼睛,知道韦夏至是在说一会不对劲就尽快逃走。 甲胄男人缓步走来,依旧没有放下手中长刀。 刀鞘镶嵌金边,似乎还染过不少鲜血,以至于整个刀鞘就像生锈一般,片片红黑色。 甲胄男人开口道:“如此正好,龙气,交出来吧。” 韦夏至平静道:“何物?” 砰! 一阵极响的音爆声后,男人瞬间出现在少年前面,用鞘尖指着他额头。 “不要…装傻。” 只是低沉的嗓音,便让吴处倒吸一口凉气。 此人亦是武者,且不低于五阶,他就算是修为还在,也远远不是对手。 少年依旧脸色平静,“说笑了,不知便是不知。” 韦夏至后背其实已经满是冷汗,他七阶武者的体魄,都挡不住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 男人笑了笑,“哦?” “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 “放开他!”吴处大怒。 只是他连那本命器长剑都毁了,手上也无利器,只能一拳打去。 咔嚓! 甲胄男人甚至没有防御的打算,吴处的整根手臂就瘫掉了。 韦夏至的脑袋被按在凉亭柱子上,动弹不得。 “呃——” 脑欲碎裂,却不敢用炼气之术抵御男人的力量。 炼气术是伊嶂司所授,用了只会增加他的疑心。 “嗯?” “没有?” 锵! 甲胄男人渐渐松开少年脑袋,抽出那把长刀。 刀身锋芒,上有金色游龙。 “龙刀!?” “不要!他是夜卫!”吴处赶紧喊道。 吴处虽未出过南岭仙朝,但是在泸州城混了这么久,也是听过龙刀的。 此刀一出,吴处彻底慌了神。 男人长刀已经夹在少年脖子上,此时看向吴处。 “是龙刀,你是王朝中人…我是夜行者,有话好说。”他希望这点微薄的道门关系,能让这个高大男人饶他一命。 长刀出鞘之时,韦夏至体内的气血仿佛被勾引般,剧烈翻滚。 “不好,这刀能勾引我体内的血气…是因为龙气吗?” 噗! 他吐出一口鲜血来,笑道:“原来是朝廷内的将军。” 甲胄男人不理他,而是扫了一眼侧边的叶薇,冷笑道:“夜行者又如何。” 滋! 刀刃只是轻轻一碰,韦夏至的脖子便蹿出一条血箭。 锵! 蓝裙女子手中长剑出鞘,指向男人。 “不要过来!”韦夏至喊道。 被龙刀划破脖子后,他再难压制体内血液,大口吐血。 鲜血却是淡金色? “只能赌一把了。”要是确认那份龙气在他身上,交与不交,结果恐怕都不会太好。 更别说他身上还有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残龙血脉,暴露了只会引火烧身。 就算要交,他也引不出那什么龙气了,除非杀了他。 男人看了一眼刀身,又看了一眼少年淡金色的血液,问道:“你为何会炼气之术?” 吴处也摸不着头脑,他把身体里的血液炼化了? 曾经也有人炼化自身血液,只是结果都不好,寿命会减,后果因人而异,有试验者就没活过三十岁。 好处也有,受伤会更快痊愈。 相比于弊端,效果可以说是很少了。 韦夏至惨笑道:“大人,我瞎了一辈子,灵感总是要强些的…每天没什么事做,便一点一点把他们炼来耍耍。” 就算他知道其中弊端,也要如此赌了,也还好只是瞬间炼了小半。 如此轻巧的掌握炼气术,说出去也是没人信的,更何况他还不是修士。 “与我走一趟吧。”男人收刀入鞘,往外走去。 “那日是余庆大人带我回来的…” 甲胄男人思索一二,最后点了点头,“夜卫,事关重大…对不住。” “但是让我知道是你藏了起来…你一家人脑袋都不够掉的,这点微薄身份可无用。” 吴处看着甲胄男人远去的背影,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嘀咕道:“神气什么,这些笨拙武者。” 他似乎才想起自己和韦夏至也是武者,尴尬一笑。 吴处也不提韦夏至炼血这伤心事,想着转开话题。 “哟,韦小子,还藏了个大美女也去…”他忽的嘿嘿笑着。 韦夏至却没太多心情跟他打趣,心事重重道:“吴统领…这些是…什么人?” “王朝的武者呗,要不是有那把沾染过龙气的长刀,相对境界的修士完全可以暴揍他。”余庆不以为意道。 在他眼中,武者难以跟修士比较。 但也是事实,虽说他此时也是武者。 韦夏至轻轻捏了捏拳头,并无不适,刚才炼化的那点血液也很粗糙。 真灵包裹着血液,确实会减阳寿。 叶薇收起长剑后,朝着余庆施了个万福,随后回了二楼。 韦夏至神游万里,吴处则是叹气道:“我说外面怎么多了这么多官兵,原来是丢了龙气。” “啧啧啧,这事可不小,龙气关乎一国之运势,怕被他们翻个底朝天咯。” “这些粗糙汉子能把这种东西丢到我南岭仙朝来,多多少少是有点不像话。” 韦夏至回过神来,问道:“外面很多官兵?” 吴处点头,“是咯,看着像是要把这片地方围起来。” “那个方向?”少年再问。 “怎么了…从北往南吧。” 韦夏至心中盘算,许久才开口,“吴统领,明天我先不去泸州城了,之后再去吧。” 吴处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怎的突然变卦?” 韦夏至笑着拍了拍胸膛,“旧伤又犯了,歇会。” 他得尽快离开这里,被看久了,难免露出马脚。 吴处也不管手中伤势,单手找个东西吃,含糊不清道:“那行吧,倒时记得找我,咱们继续夜卫除魔卫道……” 次日凌晨,韦夏至早早就起来收拾了,打算一早就走。 如果不是怕叶薇不惯走夜路,他半夜可能就启程了,赶夜路可是夜卫的强项。 昨夜已经跟叶薇商量过了,她虽然不解,可是知道要去的地方能学习道法,也不含糊。 芦苇镇已经不能久留,韦夏至也需要帮叶薇弄个道宗弟子身份护身,于是,便有了这一程。 前往东楚剑庄修行。 “薇,走吧,要是爹娘回来也无事,我已经托人跟他们说了。” “嗯。”蓝裙女子轻轻点头,与韦夏至一人一马,一同出门。 韦府偏僻,并无人知他们离去。 那甲胄男人听了余庆的名字后,疑心应该也消了大半,不然韦夏至可不敢如此贸然离去。 知道韦夏至行程的,也就告发他的林姓妇人了,但是他可不是去泸州城。 韦夏至怕她担心,细心解释道:“薇,东楚剑庄在芦苇镇以南,我也不知有多远,想来也有几百里。” “听闻那里的主人为人不错,对门下客卿不会吝啬,传些道法是肯定的。” “东楚剑庄虽比不上正统道宗,但也是道宗门下仙门势力……” “如果我们能进去,也就有了半个道宗弟子身份,我们也不用像个孤魂野修了……” 叶薇脸上多了些笑容,嘴边的话语也多了。 虽然一句话也没几个字回应着韦夏至。 春风快马少年郎,身背琴匣,被迫离乡。 “听吴处说,剑庄楚夫人极好音律。” 喜好音律之人,不会太差,是有些向往了。 至于叶薇, 如果看不上叶薇的资质,那他就用音律开门便是。 ------------ 第十三章 不解 南岭仙朝属地,东楚剑庄以北五百里。 时至惊蛰,天色阴暗沉郁,乌云翻滚,惊雷乍响。 远方梧桐林传来悠扬琴声,曲调忽高忽低,似在迎合天上那如浪潮般的乌云。 蓝裙女子腰间佩剑,带着一个小包袱,朝前面走去。 梧桐树上,少年一袭白衣胜雪,盘坐于梧桐粗壮的枝干上,双腿架着一把古琴。 他一手轻捋额前散乱的发丝,一手抚停琴弦,姿态优美自然。 往这边看来的蓝裙女子亦是动容。 论样貌,韦夏至确实还要比她这个女子好看。 春风不似之前那般急促,徐徐而来,拨动少年遮眼的白色纱巾。 “这首曲子还凑合,叫什么名字?”树下蓝裙女子问道。 白衣少年微笑道:“即兴作曲罢了。” 随便弹了两段《奏雨》,这曲子也就名震泸州城,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这梧桐林的环境也不如家那边的竹林舒服。 在芦苇镇,韦夏至自小便学琴了,家里弹腻了,便会去竹林那边练习,那边也更放得开手脚。 叶薇点头,她不太懂音律,也可能是听韦夏至弹的多了。 至于那什么韦一敏,是否真有这么神,她还真想见上一见。 韦夏至又放缓了些弹奏的速度,问道:“可准备好了?” “嗯,两匹马也休息够了。” 似乎是离家太远的原因,叶薇的话也多了些,对他慢慢产生了依赖。 他们朝西南方向前进,从芦苇镇到这,已经走了七百多里。 倒是算慢了,以韦夏至当夜卫时的赶路速度,不用三天便能到这了。 当然,那是追杀妖魔着急。一路走走停停,久未出门的叶薇对这些景色也是感兴趣。 “那出发吧。”少年站起身来,跳下树。 叶薇前去牵马,韦夏至的马比较机灵,已经自己过来了。 相传梧桐树分雄雌,雄树为梧,雌树为桐,相互依偎,形影不离。 韦夏至却是不太信的,毕竟他前面这棵最高大的梧桐,就是孤零零的生长在梧桐林最外面。 “怎么了?”叶薇看向摸着树干的少年,轻声问道。 “哦,没怎么。”越往前,他便觉得越烦闷。 此间究竟何处有问题,也说不上来,父母那边也托吴处送了三千两银子过去。 “应该没有差错才对吧?”少年嘀咕一句后,接过壮马叼来的缰绳。 “还是说把夏流风叫出来问问,这龙气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他弄出来扔掉?” 韦夏至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夏流风魂魄孱弱,近期能不能醒来还不好说,除非自己真的把灵玉给他。 但是… 灵玉早就交到叶薇手上了,以便她突破。 忙活数年的韦夏至,身上只剩下不足一百两的白银了。路途上遇见了人家,总不能继续风餐露宿吧,除非是他自己。 南岭仙朝还算安稳,低阶的妖魔鬼怪都不够夜卫追赶,实力强大的遇上了就等着道宗门人替你收尸了,但是这种事极少极少发生。 一路无险,再行二百里。韦夏至心中的烦闷也渐渐抛去脑后。 东楚剑庄以北三百里,春风客栈。 韦夏至站在门外,沉思许久,才肯进去。 从叶薇口中得知客栈名为春风,他就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寻梦楼常听见的一句话便是,“春风只在春季,寻梦楼内,四季都有春风。” 究竟是怎样的春风,韦夏至自然是听得多了,定力大好,以此突破的武者八阶。 “诶,客官,里面请,是住店呢还是用餐?” “住店。” “用餐。” 年轻伙计左右看看两人,分别眨了眨眼睛。 “咳咳…一…两间房还是有的吧?”韦夏至问道。 他只是不太想在这住下。 年轻伙计立马会意,“自是有的,客官里面请。” 住进房后,两人分别安顿好,下楼吃饭。 叶薇虽是修士,但是境界太低,也是要与常人一般,一日三餐不可少。 饭菜倒是还凑合,鱼肉皆有。 韦夏至吃的不快,注意力都留在耳上。 春风客栈的隔音做得确实比寻梦楼好,但是逃不过韦夏至的耳朵。 楼上正有数间客房,在行着鱼水之事。 叶薇看见韦夏至似乎没多少胃口,于是问道:“怎么了?” “哦,在想些事。”一身黑袍的少年回道。 模样太出众,除去家乡芦苇镇,出门在外,韦夏至多是喜欢披着黑袍。 韦夏至悄悄用了点炼气术封住耳朵,这环境太难咽下东西。 偷听别人也不礼貌… 饭中,一个与韦夏至差不多岁数的少年下来。 他扫了一眼后,目光在韦夏至这桌停留了不少时间,尤其是叶薇身上。 叶薇自是不太在意的。 那人一身白色锦衣,公子模样,多是富贵人家出身。 “诶,这位爷,是要用餐吗?” 锦衣少年摆手,脚步顿了顿后,大步离去。 韦夏至手中筷子停顿片刻,继续低头吃饭。 不惹事非最好,不然,以他那身子骨,韦夏至半息便能扣出他眼珠子来。 “吃饱了。” “好,早些休息。”韦夏至送叶薇回房后,自己也进了房间。 不熟悉的环境,瞎子找北,折腾了好一会才找到摸清房间构造。 一夜无事,客栈到了半夜也差不多消停了,但是总有一两个身子骨硬朗的,打扰韦夏至休息。 期间有女子来询问韦夏至是否需要宵夜,自然是冷声拒绝了。 无他,晚上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况且叶薇还在旁边。 不然, 他韦夏至真会抓那女子进来,问问是不是正经宵夜。 没太吃饱,确实有点饿了。 早晨,习惯早起的韦夏至早就醒了。 但是要照顾叶薇,日上三竿他才过去拍门。 叶薇也不拖拉,收拾东西,洗漱完,一同下楼吃点早饭便继续上路了。 羊肠小道,一蓝裙佩剑女子,一黑袍背匣少年,缓缓前行。 “有人来了。”走了十数里后,韦夏至忽然说道。 叶薇不太当回事,路上偶遇行人也是正常。 经历过数次夜卫行动的韦夏至在这方面更加敏感,不禁提醒道:“后面来的,一快马,马蹄声不重,应是一人。” 叶薇不在意的点头,目光仍被路边的春色吸引着。 他韦夏至看不见,不知此方美景,她叶薇就只能独自欣赏了。 小道路边凹凸野地,灰草乱石间,多了许多鲜嫩绿衣,点缀荒凉。 “吁——” “两位也是前往东楚剑庄吗?在下孔信,如果同路…” “这位兄弟,相逢不必相识。” 来人以为叶薇才是主话人,此时偏转视线放在黑袍人身上,抱拳歉意道:“是在下唐突了,但是能一同前行,也多个照应,毕竟到东楚剑庄还有三百多里路…要是打扰两位…” “那就一同去吧。” “确实是唐突了。”韦夏至暗暗叹气。 他们确实不知道东楚剑庄在何处,只知一个大致方向。 只是…这三百里路,要是非要赶路,他明天中午就能走完,犯不着多个生人。 来人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一身丝绸锦衣,腰间佩玉,面相文雅,谈吐举止亦有书生之貌。 “薇…只是三百多里路了,不足三天的路程…” 叶薇皱些眉头,别人只是想要路上有个照应,也不是太远,为何这般为难呢? 名叫孔信的年轻男子叹气抱拳道:“打扰二位了,本是看着姑娘像是练武之人,想寻点便宜,安全到达东楚剑庄…在下告退。” 年轻男子言罢,就要纵马离去。 “便宜可不是这么好…” “且慢,孔兄不必愧疚,多了孔兄,我们路上也多个人说话,是有趣一些的…如果孔兄不介意,那就一同去吧。” 蓝裙女子也抬手轻轻抱拳。 韦夏至帽子下却是满脸不解。 ------------ 第十四章 都来杀我 “时候还早,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何时,怎么不弹了?”石崖下,一个斜靠着的男子笑问道。 韦夏至不答话,而是轻呼出一口气,拿起那把古琴,站起身来。 野路泥泞,昨日只走了一百多里。 今日午时,又逢春雨,雨势很大,一行三人便在这山崖底下歇着了。 经历过不少离奇事的韦夏至对这春日大雨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虽说也可以继续前行,但是叶薇喜欢蓝色,带出来的几件换洗衣物也是差不多款式的蓝色衣裙,雨淋湿了不好。 孔信继续笑着说道:“韦兄弟,你的琴艺在孔某所知中,能排进前二。” “哦?”韦夏至来了兴趣,自己只是弹了半首废曲,他还能排出个高下? 咈哧—— 前面的马打了个响鼻后,继续啃食着地上的嫩草。 像是嘲笑。 孔信用手中折扇拍了拍手,似在回忆,“孔某见过一位与韦兄弟差不多年纪的世家公子,那位公子在这方面…不是,那位公子虽年少,却是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琴艺上更是有不小成就。” 韦夏至笑了笑,也不想多说什么。 自己的本事他还是清楚的,但是也不敢说是多出色,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个道理,不是白来的。 黑袍少年依旧戴着帽子,不露容颜,孔信也看不出他的神色,只觉得韦夏至也是心生敬佩。 他继续说道:“那位公子出身也好,当然,无这出身,以他的才华,也是迟早出名。” 崖外绿草彩花,好不繁茂,正是春意正盛时。 只是不幸,突逢大雨,打落了不少野花。 外出采花的叶薇也回来了,沾湿了一点衣裙,手上捧着几朵幸存的野花,在一旁听两人交谈。 啪! 一身丝绸锦衣的年轻男子忽的打开折扇,笑道:“不说他了,我等也是凡尘,难与那些必然成仙的世家公子比较。” 韦夏至只觉得有些烦躁,怎么自己瞎拨了几下琴弦,你就能说这堆有的没的呢? 崖外春雨渐轻,点满野花的野地仿佛陇上一层轻纱,看来这场雨已经接近尾声。 “相逢相聚本无意,落花落雨无人迷。” “韦兄弟,这春野残景,何不再奏一曲,为它们送行?” 笑容温柔的年轻男子伸出手中折扇,做出了请的动作,两眼悲怜,似乎断落的野花与他有关。 韦夏至轻笑一声,“薇,时候不早了,走吧。” 叶薇回过神来,虽也有意想让韦夏至再奏一曲,但是看见他态度坚决,也就跟着离去。 “在芦苇镇弹的倒是有些味道,怎的在这如此吝啬?”她一边暗自嘀咕,一边爬上马背。 孔信叹息一声,默默捡上几朵散在地上的野花,上马跟在两人身后。 日暮,大雨过后,天际放红。 树林下,栓着两匹马,远处还有一匹壮马在看风景。 或许它心中也有诗和远方。 韦夏至的马就没栓过,除非是它自己栓自己,或者是在家出门时,需要韦夏至去马厩请它。 少年躺在树上,忽然微笑道:“水取回来了?那准备出发吧。” 今日注定风餐露宿,此处无人家,中午也休息够了,叶薇和孔信对走夜路没什么意见。 蓝裙女子不搭理他,而是把手上的水囊抛给另一侧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似乎也是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把水囊递给韦夏至,“韦兄弟先喝吧。” 韦夏至接过水囊灌了几大口才递给男子,笑道:“孔信,还有一口,多谢了啊。” 孔信听着少年那不像是道谢的语气,尴尬的笑了笑。 叶薇有些生气,冷声道:“走吧。” 在她眼中,韦夏至太过于小家子气了。 那边的状马立刻叼着缰绳跑来,放在韦夏至手上。 “咳咳…如此风景,日落赶路更有诗意。”孔信应和道。 少年肌肤胜雪,眉清目秀,那是一个俊俏了得,奈何是个瞎子。 孔信虽说已经见到他真容,但是此时看去,还是震惊不已。 韦夏至笑道:“孔兄是读书人,在下欣赏不来。” 孔信看了一眼少年微微凹陷下去的双眼位置,尬笑道:“韦兄弟说笑了。” 叶薇已经冷着个脸去牵马,脚步很快。 韦夏至龇了龇牙,听脚步声,知道叶薇肯定是又生气了。 孔信咳嗽一声,说道:“走吧,还有二百里这样…前面应该是叫忘却谷,穿过这片树林出谷,再走一日就到了。” 韦夏至背起琴匣,驭马上前,与叶薇并驾成排。 孔信见韦夏至不打算等一下他,尴尬一笑,回去牵马。 韦夏至赶上叶薇后,小声说道:“薇,孔信是开脉修士,你一个女子之身,我一个瞎子,恐怕……” 他至今未说自己已经突破到七阶武者,怕惹生事端。 韦夏至武道境界已经很久没有进展了,可是寻梦楼上被打了一顿,莫名其妙得了枚小玉玺就突破了,实在很难不想到是龙气的原因。 叶薇瞥了一眼少年后,冷声道:“恐怕什么?我也是开脉修士,再说了,你一个瞎子,懂什么,孔兄无论是谈吐样貌,都不像是心机阴沉之人,天底下那有这么多坏人!?” 孔信无论是谈吐还是举止,都恰到好处,样貌也斯文,确实不像是心机之人。 韦夏至戴上帽子,似乎陷入了回忆,最后语气痛苦道:“叶薇,难道你忘了七年前的劫难了吗?” 被那伙人掳走后,九岁的男孩被挖眼放血,十二岁的女咳更是差点就被打死了。 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满身是血,紧紧依偎在一起,韦夏至想着想着,就悲从心来。 出生眼疾,不能修炼,武道也练不成,他都没有怨天尤人,就是对这件事一直心存恶念。 无辜、痛苦、绝望!深深的扎在他心窝。 现在才知可能是自己身上这点微薄的龙脉害了她… 叶薇眼神更冷了些,却是没有回话。 马背上的少年叹了一口气,痛苦的表情消失,慢慢平静下来。 入夜深了。 一路沉默着走了不久, 还未等韦夏至继续劝说,身后就传来玩味的笑声,“韦小兄弟年纪轻轻,就是如此心思细密,要不是一个废人,以后定有你的机遇,现在呢……我的机遇来了,哈哈哈——” 心中哀愁的少年竟是一时没注意察觉周围的变化,更是没有注意后面沉默一路的孔信。 “叶薇小心!”他大喊一声后,耳尖微动,连忙纵身跃去。 铛—— 韦夏至身后背着的琴匣溅起一团火花,整个人向侧边飞去。 孔信看着折断的剑尖,骂道:“他娘的,没事背个铁疙瘩作甚?” 叶薇也已经反应过来,目光扫向四周,顿时脸色发白。 树下更黑。 周围那一棵棵粗壮的树根后,分别站着一个个蒙面男子,皆是手持长刀,映衬着韦夏至背后那团火花,寒芒闪烁。 砰! 韦夏至撞在一棵梧桐上,来不及爬起,就得躲刀,还要提醒叶薇。 “小心背后!” 噗嗤! 身穿蓝色长裙的女子手中长剑刚刚递出,后背就正正挨上了一掌,吐出一口血来。 忽的,又一道黑影袭来,叶薇抬剑一挡,整个身子却倒飞出去,落点离着韦夏至更远。 训练有序,专为截杀! 韦夏至脖子已经冒血,手臂更是颤抖不止。 只是一息,他就差点就被围杀斩死! 少年一扯身上黑袍,露出那在夜色下也是极为显眼的白衣。 嗡—— 来不及拿出琴匣,两柄金光炼气长剑出现在手中。 微微弯腰, “都来杀我!” ------------ 第十五章 魔琴 漆黑的树林底下全被白衣少年手中双剑照亮,仿若白昼。 “嗯?”孔信先是抬手,“行了,打坏了可不好。” “咳咳…”叶薇身上的蓝裙破碎了些许,整个身子在地上犁出一条沟壑。 她发丝散乱,面色苍白,嘴角带血,挣扎着起身。 “炼气术?你是王朝之人?”年轻男子问道。 白衣少年低头,微微侧着脑袋,不言不语,只是紧紧地抓住手中那两把炼气之剑。 炼气极消耗心神,过度则会昏厥,重则神识炸裂,变成白痴。 炼气所耗有限,如何以一己之力救出叶薇? “呵呵,也是,并非只有王朝有炼气士。” 叶薇嘴角不断流血,看向那两把金色长剑后,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些。 “杀了他吧。”年轻男子轻轻抬手。 嗡—— 韦夏至一手反手侧挡,一手挑死一人。 “很快,都是武者,最低都有八阶!” 铛—— 躲之不及,只能抬剑一挡。 “好机会!” 韦夏至趁着抵挡间隙,一腿扫出,放倒前面两人。 孔信往那边看了一眼后,朝着叶薇走去。 砰! 噗嗤! 五人围住突破出去的少年,同时砍了下去。 “呃——” 韦夏至以一剑挡三刀,那只是真灵被炼化聚出的长剑哪里挡得住,瞬间崩碎。 少年单膝跪地,反手挡住劈来的两刀,肩上还扛着三刀。 “喝!” 一个侧肩急转,肩上长刀带走大片血肉。 韦夏至不管后背两刀,左手持剑横扫而出,瞬斩三人。 噗! 白衣彻底染血,两道小臂长的刀伤宛若十字般,画在少年背上。 叶薇前面,年轻男人半蹲着,托着她下巴啧啧笑道:“嗯,这样看来还不错,人也笨,主子就喜欢你这种会反抗又反抗不了的货色。” 后方忽暗忽亮的金光映照在那张“斯文”的男子脸庞。 叶薇撑着长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又倒下,她手上那把长剑也逐渐失去灵光。 开脉境,所能调动的真灵有限。 被几个七阶武者围攻,瞬间就让她失去了战斗能力。 而且她也没有战斗经验。 另一边更惨,韦夏至手上刚刚幻化而出的金色长剑还来不及杀敌便被砍碎。 刀锋斩来,处处皆是要害,不得不防。 炼出的长剑原来越暗,凝出来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孔信又看了一眼之后就不再看了,“手脚快点,他炼不出多少把了。” 果然,如他所说,那边瞬间暗了下去,树林底下看不见一个人影,可里面的凶险只有韦夏至知道。 咔铛! 轰—— 孔信微微皱眉,转过身去,嘀咕道:“还是七阶武者?有点意思啊。” 炼气士都是修士,一开始他也没有多看,也想不到一个修士会选择去练武。 韦夏至用琴匣震开限制住他的那几个人后,一手扯下身上那件白衣。 白衣已经被染湿,而且还是破破烂烂的,只会影响他。 叶薇视线越来越模糊,缓缓倒下,却还能隐约看见那具健硕的少年身躯。 孔信也不担心她会跑掉,拖着长剑就往韦夏至走去。 砰! 半人粗的琴匣被他扫出,崩断一棵大树,连带着两人打飞几丈外。 嗡—— 剑鸣声! 韦夏至立马竖起琴匣,挡住孔信那一剑,岿然不动。 少年耳朵微动,忽的仰身躲过一刀后,一脚踹飞一人。 夜卫是一堆人追着妖魔打,韦夏至境界低,要么是后面躲着,要么就是准备着逃跑,那里经历过这种被围杀的打斗。 一开始被砍了几刀,让他也摸出点反抗的门道来。 “两个人带她走,其他的一起上!”孔信话未说完,就双手持剑削来。 “嗯?”韦夏至全神贯注。 还有三十以上人数的脚步声? “不可力敌。” 如此多人,他也要扛不住了。 流了这么多血,他想等的发疯还是没有来。 虽说发疯之后有多强他不知道,也难以控制,但总好死在这。 “我的陛下啊,还等什么?快使出你那招最强的以音炼气!” “夏流风?” “以音炼气?” 韦夏至一边用琴匣抵挡,一边仔细的想了一会,才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日被扎了一剑后,他就失去了意识,自然想不起来。 “那就赌一把了。” 他还留有点力气,炼出几十把炼气之剑不是问题。 钎! 剑光火花之间,那蓝裙女子被人提着就走。 以琴匣为武器的少年倒飞出去,跟随着飞去的,还有追来的刀光剑影。 “想跑?”孔信身轻如燕,踏着树干追去。 “带她走。”少年平静道。 躲在远处的壮马立即会意,来到韦夏至前面后,带上他就往叶薇消失的方向撒腿追去。 极快! 八阶武者的脚力根本跑不掉。 砰! 马背上的少年重新抡起琴匣,那两人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带着叶薇被打飞。 叶薇虽也是大口吐血,但是没有伤及要害。 韦夏至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追赶声,赶紧拎着叶薇上马,“先走!” 他跃下马背后,那匹状马却不肯离去。 叶薇还剩最后一点意识,却是抬手轻拍马背。 韦夏至回身踹了一脚马屁股后,不紧不慢的取出琴匣里面那把古琴。 孔信第一个追上,一边扭脖子,一边笑问道:“怎么,还是个小戏子?是要临死之前给我们奏一曲吗?” 这七阶武者实力的少年确实是意料之外,竟然杀了他十几二十个手下。 少年坐下,不言不语。 铛—— 韦夏至拨动一根琴弦后,似在感受着弦音。 孔信已经提剑缓缓走来,冷笑道:“可惜是个七阶武者,不然以你这样貌和才艺…主子说不定也会喜欢。” “可惜了…” 韦夏至苦笑着摇头,这是他许久不曾露出的表情,“可有银元?” “哈哈哈——” “给他剁碎!尤其是脸!” 孔信后腿几步,满脸凶厉之色。 一匹马能跑多远?八阶追不上,七阶和聚气还追不上吗? 铛—— 噗嗤! 孔信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满眼惊骇。 咔嚓—— 赤裸上身的少年手指轻舞间,片片如刀光般的琴音在夜幕中极其显眼,削下了一棵又一棵的梧桐。 以及几条鲜活生命。 一个黑衣男子手上的刀还在迟疑要不要砍出,就看见了自己的下半身往前走去。 孔信回过神来,大喝道:“躲避刀光!” 韦夏至侧过头去,他明明没有眼睛,孔信却感受到了冰冷如刀般的目光。 几个黑衣男子竖起长刀抵御,却依旧倒飞出去,不知生死。 “快,往高处去,杀了他!” 十数个黑衣人眼中虽有恐惧,却还是听从命令。 踏树而行,从天而降。 韦夏至嘴上吐血,却怎么也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那笑容在黑夜中配着“琴光”,阴森扭曲。 “都得死…” 一时间,夜雨磅礴,在地上溅出朵朵鲜花。 满地血块! “哼——” 韦夏至突然闷哼一声,琴声一滞后,再难接上。 脑中空白,手上也使不出力气。 “炼不上了吗?” 他晃了晃脑袋,想要驱散那股戾气。 每一片刀光弹出都,要耗费极多心力,如此下去,也坚持不了太久。 炼气不如武者一般笨拙,要繁琐的多,需要仔细的感受每一缕天地真灵,以音炼气更是难上加难。 而那些人似乎已经被杀破了胆,四散逃去。 孔信一咬牙,怒喊道:“都回来!他已是强弩之末,跟我上!” 韦夏至耷拉着脑袋,再拨琴弦,却只是溅起血花。 “哈哈哈,我就说是强…” 铛—— 噗嗤! 韦夏至再拨琴弦,又是几人被削成两段。 孔信运气好,只是没了一条胳膊。 “魔琴,魔琴,杀了这妖魔…杀了他!” 几个黑衣人折返,拉着呆滞喃呢的孔信离去。 天空上,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男子如同雕像般,静静地站着。 他嘀咕道:“怎么弄的,晚上砍树…?” …… “诶!你奶个腿,老子种了几年的树!” “溜了溜了…忘却谷一个大法师,没开玩笑。” 要是他过去,那少年可能真要拼命了。 ------------ 第十六章 东楚剑庄 忘却谷内,带着叶薇离去的壮马又跑了回来。 韦夏至听见马蹄声,笑了笑。 浑身是伤,接近油灯枯尽的少年艰难地爬上马背。 如果不是马儿主动俯下身,韦夏至恐怕连上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去,带上琴匣,最后再往西南而去…一直到东楚剑庄。” 少年还未说完,就抱着昏迷的叶薇沉睡过去。 叶薇是修士,而且境界还如此低,体魄与常人是没有太大区别的,怎受的住这种伤势,恐怕没个数日都醒不来。 韦夏至还未开口时,马儿便已经去找琴匣了。 叼着一个铁匣子,再要背着两人,这马在壮也走得有些吃力。 次日正午,东楚剑庄山脚下。 东楚剑庄是当地有名的仙门势力,主人便是一名火云宗弟子。 下山自立山头,才有的东楚剑庄。 火云宗与紫气宗相邻,虽说总体实力远远差与紫气宗,但是火云宗实力也不弱,能在南岭仙朝各仙宗排得上前十。 东楚剑庄位于一座大山上,仙师道场多是如此。 大山脚下,围了几个衣着差别很大的人。 年龄差距也大,起码外表看来是如此,老人,壮年男子都有,女子也有。 韦夏至身上的血迹已干,大片大片干了的血液在他表皮上碎裂,仿佛沟壑纵横的大地。 少年看不清面容,隐约可见是个瞎子,但是那身肌肉,成年男子看了都会暗暗惊讶。 旁边还趴在一匹喘气的壮马… 站立许久的少年终于动了,他抱着蓝色衣裙染血的女子,一步步上前。 “找…找…咕,在下…韦夏至。” “前来…剑庄…” 砰! 抱着女子的少年倒下,却无一人敢上前搀扶。 这少年此时的模样太过凄惨,整个人仿佛去地狱走了一圈刚回来那样,究竟是怎样的大战才能打成这种伤势? 韦夏至倒下后,背后能看见骨头的两道刀伤又开始冒血了。 他炼化了小半的血液,确实在昨晚起了大作用,不然也不能在半夜醒来。 他醒来后,本就一身是伤,还要照顾高烧不退的叶薇。 走走停停,伤势更重。 那些被炼化的血可能也是流的差不多了,伤口再难愈合。 韦夏至挣扎着起身,张嘴却只能发出一丝沙哑的嗓音了。 依旧无人上前,他们只是剑庄的外门客卿,已经有人回去禀报了,但是没有回应,也不敢做主。 咻—— 一个穿着紫色衣衫的男子从远处天际边飞来,嘴里还嘀咕着:“夫人真是的,让我去找会弹琴的戏子,小爷我呀,差点就跪外面咯。” “诶?” “怎么回事?” 男子加快御风速度,呼的一声便从那边拐了个大弯,落在这边地上。 “执事大人,这人这幅模样,也不知道是…已经禀报给夫人了…” “但是…” 老修士欲言又止,似在说着夫人不想搭理,但是我们也不能让他死在这。 男子已经认出这个在忘却谷砍树杀人的少年,灵机一动。 “武器是琴?那么也会弹几下吧?我怎么没想到呢…也不好说。” “喂,会弹琴吗?” 以乐器杀人的修士倒是不少,好不好听是两回事。 刚昏睡过去的韦夏至挨了个大嘴巴子,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痛觉的他,迷迷糊糊的醒来。 “修行…”他接起上一句话。 男子瞪眼道:“嘿,问你会弹琴吗?!” “会…”韦夏至彻底放心昏迷过去。 “那就好!” 男子一手提一个,往山顶飞去。 马儿看着前面的铁疙瘩琴匣,“……” 山顶上,数百楼房三三两两的聚着,中间是一栋十数丈高的楼阁,一共七层。 楼阁装饰细腻,暗红流玉瓦,门窗雕花镶玉,弯檐挂绣,略显古典。 紫衫男子落在楼阁前,抱拳道:“夫人,这两人应是来剑庄修行的。” 许久未有回应。 男子挠了挠头,再道:“夫人,弹的一手好琴…那晚…那日见他,台下之人都听死…都入迷了,没开玩笑。” 呼! 七楼窗户忽然打开,随后一个宫装夫人赤脚出来,缓缓飘下。 男子似乎不敢多看,一直低着头。 “哦?怎弄的如此脏?” 宫装妇人第一眼便往韦夏至修长的手指看去。 “带他去洗洗。”妇人嗓音清冷。 “在洗就要死了…”男子笑容勉强。 宫装妇人再也不多看一眼,缓缓往楼上飘去,“那就明日吧。” “要是还活不过来就扔远点,别脏了剑庄。” 紫衫男子听见妇人越发远去的声音,赶紧带着韦夏至和叶薇去安顿。 二月二十五,清晨。 一个紫衫男子小跑而来,最后在一座三层矮楼前停下,使劲拍门。 “叶姑娘,韦小兄弟还没醒吗?” 叶薇出来,看向男子,歉意道:“许执事…他还未醒。” 男子以手覆面。 他是东楚剑庄执事,名叫许知恩。 如果还找不到厉害的乐师,轻则被臭骂,重则被打一顿。 那宫装妇人姓楚,不知名字,是现在剑庄唯一的主人。 别看她有时冷冰冰的,有时又温和,下手狠着呢。 许知恩想想就头皮发麻。 叶薇侧过一步,说道:“许执事要不进来看看吧?” 许知恩连忙摆手,早上已经看过了,他现在还要去招呼请来的几位琴师。 楚夫人也不知怎的,知道韦夏至是琴师后,后面就要求会弹琴的了。 局限于一种乐器,还要找到厉害的,难度更大。 许知恩越想越头大,凡间招来的几批都不合胃口,那些山上会琴瑟弄箫的仙子,他哪里请得来。 叶薇摇了摇头,转身回房。 她躺了两天便醒来了,知道来了东楚剑庄,本打算先去拜见楚夫人的,但是被拒绝了。 所以现在搬下来照顾韦夏至,希望他快点醒来。 蓝裙女子看向床上那个平躺着的少年。 韦夏至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虽不能剧烈活动,但是应该要醒来才对。 她不知道的是,逃出围杀时,身受重伤的韦夏至又照顾了她一路,伤势更重。 如此程度,少年能活下来已是幸事。 叶薇叹息一声,走出房门,那边听说来了几位琴师,她也想去看看。 蓝裙女子走后,一个虚幻小人跳了出来,站在少年胸脯上。 夏流风摸着下巴,看了一会后,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最后认命般,瘫坐在床边。 他这灵魂之躯只会渐渐消散,得不到灵玉补充…… 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韦夏至呀韦夏至,怎么这么穷啊。” “倒是跟了一个苦命皇帝…” 如果他能在韦夏至身上找到丁点灵玉,恢复灵魂力量,他不介意自己拿走龙气。 “算了……” 就算拿到龙气,短时间内找不到附体之人,也会被焚烬这点仅剩的残魄。 ------------ 第十七章 曲名无名 东楚剑庄中心,楚夫人楼前的平台上围了近百人。 东楚剑庄只有客卿一说,分为内外门客卿。 也就许知恩的执事之位最特殊,但他总是自谦为楚夫人的跑腿。 剑庄上下修士百来人,以前是要多些,最多时接近五百。 自从楚夫人道侣东道长出了意外后,剑庄门庭也渐渐清冷了下来。 “咳咳,大家不必拘束。”许知恩笑着对人群中心那三人说道。 三人正是他求来的琴师。 两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先生。 没见过这阵仗的两个女子盯着眼前的琴,正正坐着,不敢出声。 上百个她们眼中的仙师看着,浑身不自在,生怕做错了什么。 发须雪白的老者问道:“许执事,楚夫人还未出来吗?” 许知恩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不要多问。 楚夫人一个时辰前他就去请了,哪用的着他操心。 老者点了点头,淡淡道:“老夫身体也耗不久,那就再等片刻吧。” 许知恩连忙道:“余老先生莫急,妇人自是会下来的。” 这老头在他家乡那块名头很响,他也是废了好大劲才求来的,可不能还没开始人就走了。 余姓老人轻轻点头,他这把岁数了,也不为钱财,只为后世有能修行的苗子,东楚剑庄帮衬一二。 至于另外两人,老者侧头瞥了一眼。 估计是为了钱财。 山上仙人随便抖抖衣角,这两姑娘下下辈子都不愁花了。 剑庄客卿们修为大多是在地盛境,少数聚气,这时全都是大气不敢喘,更别提御风飞来飞去了,都是在安静的等着。 不比那两个女子好多少。 其实这件事跟他们就没什么关系,但是除了闭死关的客卿都来了。 无他,只为楚夫相中哪个琴师后,等着夸他,也顺便夸夸楚夫人眼力好。 “咳咳。”许知恩咳嗽几声。 七层高楼上,一个看着非常年轻的丽质妇人从窗中走出,踏空而下。 不同上次,这次穿上了一双白色女鞋。 所有人不敢多看,心中只想着端庄优雅四字。 东楚剑庄取一个楚夫人的姓,另一个便是她道侣的名,才得来的东楚之名。 这对神仙眷侣,另人羡慕,但是东道长英年早逝,只剩楚夫人一人。 剑庄真正的主人。 也可能是如此年轻便亡了道侣的原因,以温柔贤淑闻名的楚夫人性格大变,越来越古怪,旁人难以看透。 剑庄修士也越来越少。 但是楚夫人从不会吝啬,留下的人也不会选择离去了,这里是不错的修士道场… 此时所有人连连低头,生怕惹了霉头。 宫装妇人落在大楼前正中心那把椅子上,许知恩才抬手道:“夫人,这便是前几日找来的琴师。” 宫装妇人轻轻点头。 之前每次都有近十个人,这次她要求只要琴师,只有三人也可以理解。 许知恩看向老者,问道:“余老先生?” 老者左右看了看后,也不想欺负年轻人,说道:“二位姑娘先来吧…不用紧张,仙师也是人,仙人亦是人。” 楚夫人难得开口,嗓音清冷,说道:“倒是看的通透。” 老者笑着点头算是回应,随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定定坐着。 姿态端庄的妇人慢慢闭上了眼。 两位女子互相对视几眼,终有一人开始弹奏。 叶薇站在最外围,津津有味的看着。 “那老人家倒是心善。” 就算她不懂音律,也知一个先后。 万一第一个已经符合夫人心中所需,那后来之人弹的再好也是无用了。 两位女子或许在家中有些实力,到这太过紧张,弹的实属一般般,楚夫人动都没动一下。 叶薇点头,感觉还不错,跟韦夏至弹的差不多,算不上好吧? 许知恩则是摇头,表现的如此差,夫人定会说他不上心,一顿骂是躲不过了。 余姓老者朝着两位女子善意一笑,随后坐直起身。 铛—— …… 铛—— 连续两声乱拨后,前面的妇人微微皱眉。 许知恩已经暗自捏了一把汗,暗道:“你这老小子搞什么?” 惹怒了这妇人,这身子骨可抗不下轻轻一掌。 “曲名《流花》。” “花费了老夫五十载光阴。” 老者言罢,开始弹奏。 曲调偏低,细腻流畅。 恰是春时,配上如此温和的曲调,不多客卿都闭上了眼睛,感受了拂面春风。 远处的叶薇听了一会后,暗暗点头,果然是老先生,比韦夏至弹的好很多。 依旧闭眼的宫装妇人也微微动容,这首曲子弹的不错,如同细长暖流,慢慢钻入心窝。 许知恩悄悄朝着老者竖起一个大拇指,但是老者已经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了,根本不知道外界情况。 一刻钟,曲罢。 楚夫人听见许知恩的询问声,慢慢睁眼。 余姓老者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他的这首曲子商贾富人听过,江湖侠士听过,平民百姓听过,评价不一。 不过都没有太差。 第一次奏于高高在上的仙人耳旁,很难不紧张。 年轻妇人轻轻开口,“还凑合。” 许知恩大喜,朝着老者瞪眼。 余姓老者也是心情大好,褶皱的脸上如同枯木迎春,满脸笑容。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宫装妇人言罢就要起身。 一个站在一旁听了片刻的少年突然抱拳道:“楚夫人,在下韦夏至,可否耽搁一点时间……” 少年披散着长发,遮住了双眼。 他满脸苍白,脸颊微微凹陷,一副病秧子姿态。 叶薇才发现他来了。 楚夫人往这边看来,眼眸似也停顿片刻,“这是那日脏兮兮那人?” 对于曾经也有死地搏杀的她来说,韦夏至那些伤倒没有什么感触,只觉得浑身都是干裂血迹,看着不舒服。 许知恩也有点为难,犹豫一二才抱拳道:“正是。” 老者也往那边看去,笑了笑,“少年,老夫这把琴都比你岁数大了。” 一袭单薄白衣的少年不以为然道:“老先生这首曲子确实不错,我第一次弹,不可能有这种效果。” “你!”老者气得站起身来。 虽说他也弹过不少曲子,但是这曲《流花》可是他大半辈子的心力,岂容一个黄毛小子如此看扁? 韦夏至笑着摇头,“老先生注意身体。” 言罢,他也不管楚夫人答应不答应,向前十数步,直接盘坐在地。 咈哧—— 一匹壮马拖着一个铁匣子跑来,哐哐响。 不少客卿要憋不住笑意,连忙扭过头去偷笑。 “你这厮,弄得满是口水。”少年笑骂一声。 壮马不服气的喷了他两鼻子气后,跑着离开。 白衣少年拨开散乱的长发,尽管脸颊微微凹陷,脸色苍白至极,也难抵消他本身的容颜。 哗—— 自是有女子客卿的,虽说只有十数个。 惊叹声! 许知恩还想着要怎样打圆场,此时也抬头看去。 嘲笑声依旧还有,却瞬间少了很多。 太过于出众的容颜映照在人们眼帘中,此刻无论什么思绪都会被扰乱片刻。 境界高了,容貌自然是要精致一些,但是如少年这般,一介凡夫便有仙人容貌,实在是不可思议。 韦夏至不紧不慢的拔开铁匣,取出古琴。 楚夫人不知何时也坐了下来。 余姓老者倒是对自己有信心,“装模作样,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即兴,无名。”少年轻轻开口。 此言一出,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更别说少年拨开发丝之时,竟还是一个瞎子。 瞎子弹奏?! ------------ 第十八章 讨价还价 东楚剑庄中心平台。 围观的客卿近乎都石化一般,看向场中少年。 许知恩小跑到宫装妇人一旁,低头耳语。 自是与她言说那夜围杀过程,以及少年的本事。 楚夫人微微点头,没有上心。 一个会炼气的七阶武者,以她的实力,不用手都能摁死… 老者侧头看去,皱起眉来,小声嘀咕:“竟还是瞎子?” 他忽然劝说道:“孩子…乐曲不是儿戏,既有志向,应要细水长流,慢慢练习。” 韦夏至笑着点头,“多谢老先生。” 如果不是被琴声吵醒,而他也非常需要这个位置,他倒是不想跟这老人家争。 白衣少年开始弹奏。 老者气得哼了一声。 不可在仙人面前弄虚作假,这点道理这孩子怎就…… “嗯?” 少年手指飞舞间,琴声滔滔不绝袭来,铺满整片广场。 不像大多乐曲讲究循环渐进,这首曲子曲调开始便是颇为欢快。 老者听着琴声旋律,也不禁用手指在桌面上轻点着,跟着少年弹出的曲调。 老者怎么也是摸了一辈子琴的人,落指便能跟上。 “呵呵…有点意思。” 他想要提前预知少年下一拍的曲调走势,却怎么也猜不到。 不按常理! 忽高忽低,乱弹一通。 他直接站起身来,本是觉得少年有底子,是个可塑之才,没想到如此急躁。 弹琴最忌心浮气躁! 他刚想开口,打断少年,生怕他乱弹一通惹恼了楚夫人。 “嗯?” 曲子忽的变得细腻连绵,不似之前节奏。 “嗯?” “怎的节奏又快了?” 曲调忽高后,又慢慢缓落,与前奏搭配的天衣无缝。 “嗯,这段倒是做得不错……” 老者听着听着,念头就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想起了少年间满怀壮志,怀揣着梦想,带着一把几百文钱的破琴四处碰壁。 想起了中途的快马扬帆,被赏识后的满面风光,被砸琴时的一心凉意。 想起了与已逝爱人年轻时的相遇相爱,儿孙满堂,白头偕老,再到独奏西桥无人听…… 穿透力! “呼!” 老者呼的一声回过神来,竟是被少年的曲子带走了念头。 他那首曲子也有这种效果,只是能摸到这种境界时,早已不是那青葱少年,而是年已半百,爱人垂危。 与老者那曲《流花》一般,仔细听者皆会神游万里。 这便是音律的力量! 依靠耳边乐曲,拨动的不仅仅是琴弦,而是人们心底最深处的感情,让人神游万里之外,描绘所想所念所愿。 客卿们大多面带笑意,闭上了眼睛。 楚夫人亦是,除了中间睁眼看过一次少年后,就一直闭着眼。 唯一能证明她还在听的便是椅子扶手。 那根纤细玉指轻抬轻点,与台下少年一般忙碌。 半刻钟后,韦夏至早已停下手中动作,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地上。 多数人还未回过神来,包括楚夫人自己。 一些客卿神游不远,韦夏至琴停便跟着“醒来”,却也不敢出声,怕打扰到上面的楚夫人。 叶薇则是听惯了,看看旁边那匹马,又看看韦夏至,再看看那些客卿。 摸不着头脑。 就这曲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其实楚夫人早知韦夏至停下了,只是不愿睁眼。 曲罢半刻,她才笑着开口问道:“为何如此快就结束了?” “你说是即兴作曲,可是有人打扰?” “还是身上伤势原因?” 一连三问! 这下到许知恩目瞪口呆了。 他来这时,东楚剑庄就楚夫人一个主人了,在这修行的这段时间,别说笑了,楚夫人会有这么多问题,他从来没听说过。 韦夏至轻轻擦拭着琴面上的血迹,平淡道:“只是一首还未写完的曲子,这日多了些灵感,也算即兴了…勉强算是半曲吧。” 余姓老者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指着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何许人…” 老者似乎觉得一来便问人出处不合适,便没有往下问去。 韦夏至站起身抱拳又坐下,“在下韦夏至。” 被抢话的楚夫人也不恼,继续笑问道:“可有想好要去何处?还是要在这修行?” 竟是试探的语气,更何况这少年只是一个低阶武者。 “楚夫人啊楚夫人,你早说要年轻帅气的,许执事我啊,也不用不舍昼夜的飞来飞去了。” 许知恩为这几月的奔波感到痛心,当然,是不敢说出来的。 剑庄规矩,入剑庄者最低也要聚气修为。 但是韦夏至有没有修为已经无所谓了,规矩可在她手中,谁敢言语半句? 韦夏至摇头:“此行千里前来,便是听闻夫人好音律,想着好音律之人不会太差,于是过来修行…” “至于要去之处…在下途中被人莫名围杀,暂时也无力下山。” 许知恩瞪了一眼韦夏至,觉得他说话太直白了。 又突然想起韦夏至是瞎子,而且…… “那就好…这样,夏至,予你首席客卿之位,外面恩怨…” “呵呵,不用多想,庇护自方修士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宫装年轻妇人站起身,笑着说道。 许知恩:…… 内外门客卿:…… 老者苦笑,随即也释然。 努力和天才两字的关系…就在眼前少年。 只是可惜如此好的一个孩子,怎的就瞎了? 韦夏至也不知这首席客卿有多重,抱拳道:“多谢夫人。” 内外门客卿们:“拜见首席客卿!” 韦夏至:…… ? “怎么是全部…人?”韦夏至也不知何意,心中泛起波澜。 除却楚夫人和叶薇,包跨许知恩在内,所有人一同抱拳道贺。 许知恩只是替楚夫人执掌刑法,其实身份如他所说,给夫人跑腿的。 与内门客卿身份相当。 剑庄无太多职位,客卿也不如外面宗门的客卿可以随意去留,而是需要在剑庄修行,下山出远门都需楚夫人同意。 而现在,他们头上瞬间多了个东楚剑庄二把手,这一位置从未有过。 韦夏至再次道谢一声后,说道:“夫人,与我而来的还有一人,是个能修道的苗子,也是我的…朋友。” 白衣少年侧头,精准的面向蓝裙女子,微笑道:“薇,这边。” 叶薇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最后慢步朝着韦夏至走去。 被如此多人一同注视,极少出门的她,有些怯场。 韦夏至安慰道:“那日伤势还好吧?无需太过紧张。” 韦夏至的意思便是如果她不喜欢这里,那换个地方也是可以的。 叶薇轻轻点头,“在下叶薇。” 她又补充一句,“现开脉境,不日便能聚气。” 楚夫人平淡道:“有夏至了,叶姑娘请回吧。” 蓝裙女子愣了愣,紧紧地揪着自己裙摆,那双眼眸如秋水一般波动。 韦夏至暗叹一声,抱拳道:“夫人,她离我离…” “我还学了一首曲子,名为《奏雨》…还劳烦夫人在考虑一二。” 哗—— 在剑庄内,敢与楚夫人讨价还价,从未有过。 着实是把客卿们惊呆了。 许知恩暗暗担忧,生怕这个性情古怪的妇人一剑斩了他。 白衣少年不等回答,又坐在地上。 ------------ 第十九章 首席客卿 “奏雨?这两字怎的有些耳熟?” “没听过。” “揍雨?!” “不是,是《奏雨》,我想起来了,是一位琴师的成名曲,叫谁来着?” “哦,我也想起来了,上次下山任务,也听楼里的姑娘…也听人说。” “是叫韦一敏吧?他该不会…” …… 白衣少年言罢,内外门客卿们交头耳语,完全忘了上面的楚夫人。 当然也有理智之人,数次提醒后,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台下少年手指在琴面上飞舞,台上年轻妇人也不动怒,单手托着下巴,想要看看他搞什么名堂。 许知恩眼睛乱转,暗道:“也听闻韦一敏是泸州城那边最厉害的琴师,奈何是男是女都无人知,不会就是…他吧?” 咔嚓! 晴天闪电? 日中时分,蓝天白云渐渐退去。 一道极长的闪电划破天幕后,滚滚乌云如浪潮般从南边天际袭来。 相传古时有天庭雨师一职,负责人间降雨一事。 少年一曲晴天《奏雨》,风雨雷电皆来捧场。 “起风了?”宫装妇人一手做捧状,喃喃低语。 场下少年发丝飘扬,一身宽松轻薄白衣也飘了起来。 “放心,不会下雨。”少年笑着开口。 那两个想要搬琴离去的女子立马停下,继续痴痴地看着少年。 少年脸上还有些许稚嫩,嗓音也介于成熟男子与少年之间,不多不少,加上那悦耳琴声,酥酥麻麻,挠人心窝。 一个女子俯在自己的琴上,侧头看着韦夏至,嘴中低语,“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谪仙人吗?” 韦夏至脸色苍白无血,长发乱舞,却不显阴柔,迎着风的白衣贴在他身上,完美的展示出那七阶武者该有的肌肉线条。 以及染上了后背伤口裂开渗出的血液,勾勒出丝丝红霞。 琴声时而激昂有力,时而低沉忧伤,如同身处沙场那般,奋力杀敌的一腔热血,满地尸体的孤寂悲凉。 天际边乌云翻滚,惊雷乍响。 地下白衣少年渐渐放缓琴声,直到停下。 “夫人,这是韦一敏的曲子,在下只学了一半。” 韦夏至也害怕暴露身份,那他如此着急来到东楚剑庄躲避的意图,很容易被那个朝廷的武者猜到。 他这句话,把一些想要询问的客卿堵住了。 只是同样姓韦,那有这么巧的事。 楚夫人看向天际边散去的乌云,又看看少年身上丝丝染红的白衣,开口道:“予她一个二管事。” 年轻妇人言罢,拂袖离去。 韦夏至呼出一口气,“薇,愣着做什么?” 蓝裙女子眼眶微红,抱拳道:“多谢夫人。” 余姓老者过来拍拍他肩膀,笑道:“年少有为,年少有为…” 韦夏至听见老者缓缓离去的脚步声,问道:“老先生要离开吗?老先生那首曲子很好,如果能…” 老人回身看见低头抱拳的少年,老泪纵横,“使不得,使不得,我乐谱赠你便是。” 楚夫人走了,韦夏至只好问道:“是许执事吧?” 他沉睡之时,就一个姓许的老来拍门,很烦,印象也很深。 许知恩笑道:“韦客卿,余老先生的曲子妇人也认可,你现在又是首席客卿,这点事自然是能决定的。” 韦夏至笑着点头,“老先生就留下吧,在下也想请教请教老先生琴艺。”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余阳平,此时仗着岁数,也不敢称先生二字。”老人满脸笑容,能留下来多份关系肯定是好的。 他更好奇一个瞎子是如此做到这种程度的,实在令人敬佩。 韦夏至又面向那两个收拾东西的女子,安慰道:“两位姑娘只是有些紧张,底子还是不错的,不必觉得如何如何。” 没有她两频频弹错的琴声,他还真要过几天才能醒来。 两个女子脸色微红,赶紧道谢一声离开。 叶薇不留痕迹的抹了抹眼角,脸上也有些笑意。 许知恩先来,“韦客卿,恭喜恭喜,过两日我再差人做些酒菜。” “许执事,多谢那日帮忙,我看就不用弄这些…” “要的要的,咱们剑庄也好久没有什么喜事闹一闹了。” “恭喜韦客卿,以后还望多多照顾。” “韦客卿年轻有为,日后定有辉煌之日,还请不要忘了相识一场,啊哈哈——” “忘了说了,在下向黎明,管理外门客卿一切事物,以后韦兄可要……” “恭喜恭喜……” 韦夏至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依次回礼。 怎奈在场客卿也有上百人,加上他伤势未愈,身体虚弱,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远处看着的许知恩突然点了点头,小跑过来,说道:“韦客卿身体还有些问题,就不多与你们闲聊了。” 韦夏至终于能从人群里面逃出来,许知恩低声笑道:“夫人让你先回去休息,过几天伤好了再来这找她吧,剑庄具体规矩也难束缚你这首席客卿,走走走,路上与你提两嘴……” 许知恩这人脸上看着不太正经,却是絮絮叨叨的与韦夏至说了许多细节,提的最多的便是楚夫人易怒,让他说话仔细斟酌再开口。 叶薇看他还要说不少,便打算去泡壶茶。 许知恩赶紧起身,“叶管事不必,夫人也让我交代些事给你。” “你的职责倒是没太多讲究,要是夫人喊你,便过去领事做,没喊你就算了,记得,千万不要进夫人那栋楼……” 小半个时辰后,叶薇送走许知恩。 她也了解了自己需要做什么,境界太低,帮不上什么忙,也正如名字一般,管理东楚剑庄上下事物。 “怎么样?这里感觉如何?”韦夏至笑问道。 蓝裙女子点头,笑道:“嗯,还不错。” 来这几天的感觉,加上今天正式算是东楚剑庄的人,成为道宗门下仙门弟子,叶薇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 “我上去了?”她半跳半走的去到门前。 这栋三层矮楼是他们现在暂时的住所,跟以前一般,叶薇住楼上。 这几日叶薇下来照顾过他,韦夏至自然是知道的。 少年躺上床,挥了挥手,“有什么问题再与我说,我先休息了。” 韦夏至刚睡下没多久,就有一位外门客卿送来吃食,以及一碗药汤,说是楚夫人特意叮嘱的。 药汤微甜,拿着热,入口却是凉的,恐怕药材不一般。 韦夏至笑了笑,楚夫人倒是会照顾手下。 他放下药碗,轻轻抚摸着琴匣,上面还有一些血迹。 “都会好好的。” 终于得到了一个仙门仙师的身份,韦夏至也是很开心,尽管剑庄不是宗门,那也勉强算半个道宗弟子了吧? 这一切的一切,慢慢朝着他预想的方向,走入正轨。 ------------ 第二十章 鬼术 二月二十九,高山之上的东楚剑庄摆了一大列酒席,好不热闹。 还未上完菜,不喜喝酒的韦夏至就被灌了两杯。 “来来来,韦兄,再来一杯。” “向客卿…向兄,韦某酒量不比你,一会都过不了你这关可就出糗了。”韦夏至脸颊微红,推着酒杯。 那人正是向黎明,可是外门客卿中的带头老大,不然韦夏至也不愿咽下那两杯。 一身蓝色衣袍的男子一手拿酒杯,一手拍着白衣少年肩膀,“韦兄,见外了不是…你,你放心,过了我这关,我看外门哪些小子谁敢灌你。” 韦夏至半推半就着又咽下一杯酒。 “向兄,够了啊。”酒杯被少年翻起,一滴不剩。 如果不是为了尽快融入这里,韦夏至嘴上可不会有这么多话,更不会连喝三杯。 虽说三杯酒根本醉不了一个七阶武者,但是酒的苦辣滋味,他喝不惯。 昨日他已经去见过楚夫人,上七楼为她弹了一曲。 楚夫人性格确实有点奇怪,有时很温柔,有时变脸也快,要是哪天她听腻了自己的琴声,甚至哪天不喜欢琴了,那叶薇自己在这总要有人帮衬一二的时候吧? 韦夏至一边应付着其他客卿,一边往下走去,找到余阳平那老琴师,敬了一杯。 余阳平这老琴师也是乐呵呵的,什么都不用做,便能领上一份俸禄,关系还套上了。 “许执事也不知到哪了。”他嘀咕一句,与余老先生分开,倒是想找许知恩敬一杯。 进来到现在,许知恩帮了不少忙,只是这厮一开始就不知道喝去何处了,仿佛这场酒是为他办的。 “诶,韦首席,怎,怎在这呢?”紫衫男子晃晃悠悠的走来,用一根胳膊打在少年肩上。 韦夏至闻见许知恩一身酒气,干脆自己把手上的酒一口喝完。 “许执事酒量再好也还是少喝点吧。” 许知恩瞪大眼睛,看见少年这么豪爽,反手端出一个大酒坛。 “管够!” 言罢,咕咕的灌了起来。 韦夏至本想劝说两句,怎知手里被塞了个大碗。 “咳咳,许执事,明天你还有任务在身,就不陪你喝了。” 韦夏至说完,转身溜走。 东楚剑庄南边千里外有许多灵脉,而剑庄客卿的任务便是去那边协助火云宗弟子开采灵石。 韦夏至自然是不用做这些活的,只需要在夫人召唤之时,去弹几曲琴,每月便能收到剑庄给的三十枚灵石。 这笔“俸禄”在韦夏至知道是这么多时,委实没反应过来。 以灵石灵玉换金银少有,但是真要换,一百两银子也难换上一枚灵石。 “诶?韦兄怎么喝这边来了?”向黎明再次过来,看见后面的许知恩后,眯眼笑道:“许执事太不像话,怎么也不陪韦首席喝两杯。” 许知恩身上酒气顿时散了些,呵呵笑道:“姓向的,就你这小身子骨……” “上不了台。”紫衫男子摇了摇竖起的手指。 客卿之中许知恩和向黎明实力最大,互相也有些矛盾,大家都是知道的,也都见怪不怪,看了一眼就继续喝酒吃菜。 韦夏至倒是心中疑惑。 向黎明呵呵笑道:“不与你一般见识。” “来来来,韦兄,再喝一杯……” 入夜,韦夏至扶着摇摇晃晃的许知恩走在路上。 “韦,韦首席,放开小爷,小爷当年一人战百妓都没醉…我自己走。” “啊?哈哈…”韦夏至果真放开他。 这几天东楚剑庄这块地方他也摸熟了,自行回到住处完全是没问题的。 “我跟你说…呃!” “咳咳!我跟你说,向黎明那杂碎…呃——” “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味太冲,韦夏至嗅觉也灵敏,此时无可奈何的捂住鼻子。 “许执事就别说醉话了。” 他两有什么事情可跟韦夏至无关,最好不要扯到他头上就行了。 两人分道。 韦夏至回到住处,叶薇也还未休息,正趴在二楼栏杆上看灯火。 “回来了?没喝多吧?”她看向楼下的韦夏至。 韦夏至不爱喝酒,她肯定是知道的。 “呵呵,没事,被向黎明灌了不少。”韦夏至摸着扶手爬上二楼。 向黎明不如许知恩在酒席上这么活跃,但是劝酒本事了得,叶薇这个二管事也被他灌了几大杯。 韦夏至拿出一捧灵光闪闪的小石头,递向蓝裙女子,说道:“灵石,昨日去见夫人…她直接把下个月的给我了,你的…三十五枚估计过几天也会有人送到手中。” 外门客卿的“俸禄”只有五枚,叶薇的也是。但是韦夏至已经跟那边说了,把他那份都给叶薇。 叶薇犹豫。 “拿去吧,我一个武者要来何用?” 蓝裙女子接过那捧灵石后,笑眯起眼,“我回去修行了。” 她即将突破聚气境,尽管有了一枚灵玉,但是多些灵石辅助自然能更轻松的聚气。 三十枚灵石,韦夏至只留下一枚。 韦夏至回屋后,摸出一枚小石头抛向桌面,“拿去吧。” 他还有些问题要问夏流风,不然夏流风都不用自己出手,恐怕不久就会魂飞魄散了。 勉强维持一个人形的夏流风爬了出来,整个拇指大小的残魄趴在那枚灵石上,姿态贪婪。 砰! 半刻钟后,恢复了些的夏流风化作成人大小的人影,抱拳单膝跪下,“多下陛…” “嗯?”韦夏至抬头看向他。 “…多谢韦公子。” 说完,夏流风又嘀咕一句,“那有对自家大将如此抠搜的帝皇。” 韦夏至懒得理他,直接问道:“我身体那东西出不来吗?” 修士手段花样,韦夏至也害怕被人用手段听去了。 夏流风站起身来,摇头道:“韦…公子整天流这么多血,还炼化过自己的血液,可能那份血越来越稀薄了吧,以至于它也躲的很深了。” “应该是这样。”夏流风补充一句。 韦夏至点头,再问道:“我这炼气之术相当于什么境界的修士了?” 夏流风似在叹息,“炼气术这偏道无太多前程,一些止步天玄的修士摸索出来,但是能修炼这炼气术的修士也不多,自身对世界的灵感很重要,当然,那些天玄以上的大修士是不屑用的。” “就像那些钦天监里的炼气士,同境界内确实要比普通修士厉害,但是这辈子也就止步天玄境了,甚至一些如你一般,地盛便是瓶颈,所以……” “问你话!”少年嗓音冰冷。 夏流风赶紧止住嘴上的絮叨,“地盛境,你能控制住的真灵有限,但是像那晚一般,地盛修士不拼命,你全力以赴,能杀地盛!” 韦夏至满意的点了点头,地盛修士炸毁命器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而且那晚一般也太耗废心神了,自己勉强算是一个聚气修士吧? 夏流风又道:“韦公子这炼气术也到头了,没有修士的境界实力,再难控制炼化更多的真灵,不如…” “哼!如果那天被你找走倒是好。”韦夏至冷声打断他,龙气这包袱他不太想要的。 而且他的炼气术还有没有上升空间,他是这手段的主人,能不清楚吗?天玄境他不知有多强,但是他的炼气术不可能止步于地盛境。 夏流风模糊的脸亦是可以看出剧烈动容,他现在算是完全栽在韦夏至手上了。 韦夏至拿起桌面上那根寻妖针,嗤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观察我,想要找到机会继续夺舍?!” 夏流风整个灵魂身躯都在颤抖,直到恢复成拇指大小的虚幻小人。 韦夏至挥散那个炼气光罩,摇头道:“我还没打算杀你,你也最好不要有什么坏心思。” “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夏流风大喊道,可是如此小个,也没多大声音。 韦夏至笑了笑,解下琴匣,去到床上躺着,打算休息了。 “韦夏至,你看到了吗?这就是鬼术,即使还有一点魂魄,我就能活!” “这无上鬼术,比你那什么废物修士才会修炼的炼气术强得多!” “虽说我会的也不多,但是只要你想学,我全都可以教你…而且,有很多鬼术都没有修行资质的限制。” “只要…” 韦夏至笑了笑,话带不屑道:“在人道宗门下要我修习鬼术,呵呵,我可不会引火烧身,更不会傻到这种程度。” “……只要你帮我找到一个借宿的躯体,之后我便能自己练出肉身,我们也能相安无事,也不会再有歪念头。” “鬼术这种邪门歪术我不会学,也不会帮你这鬼修。”少年顿了顿,又道:“如果不是你还有点用,早烧死你了,这枚寻妖针原来的主人最喜欢除魔卫道之事,呵呵…” “相比于鬼术,炼气似乎更有意思。” 夏流风看着那把指向自己的金剑,悲叹一声,随后试探道:“如果,如果我以后能帮上你大忙,能否饶我一命?” 韦夏至笑了笑,不以为意道:“你能帮上什么大忙?” 夏流风大喜,“好,就这样一言为定!” 少年被逗乐了,“就上帮上了我,也会卸磨杀驴,你没用后,就直接弄死你呗。” 夏流风却不在意,“我们幽冥世界之人,最讲诚信,我相信你这个身怀残龙血脉,不知是哪朝的皇室遗孤,定不会食言……” 还未说完,他便坐在铜针上慢慢融化,一点一滴流入其中。 韦夏至这才满意的收起寻妖针。 夏流风已经完全把他的那点残魄锁死在里面,除非韦夏至唤醒他,不然铜针毁了,他也不会知道外面情况。 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外面也很安静。 韦夏至静静地躺在床上,嘴上嘀咕,“得尽快走一趟泸州城,问问老爹咱们祖上是不是真有这档子事……” ------------ 第二十一章 剑符九幽 闰二月,春分。 今早许知恩要外出,韦夏至一早就过来了。 虽与许知恩的交情还没有多深,但是他帮了不少忙,而且韦夏至也想去了解一下剑庄外出任务是个怎么样子的。 山顶剑庄中心,那栋七层高楼前,身穿紫袍的男子站在最前面,身后三十多位客卿腰佩长剑,站位有序。 紫袍男子正是许知恩,此时脸上也严肃了不少,不像平常那般不正经。 韦夏至早就来了,在许知恩一旁站了许久。 怎么说他头上也挂着一个首席客卿名号。 半刻钟后,七楼上的窗户缓缓打开,一个肩上披着白色披帛的年轻妇人站在窗后,俯视着众人。 许知恩上前一步,朗声道:“夫人,前往东南灵脉的客卿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扫了一眼后,楚夫人轻轻开口,“去吧,路上小心些,到了灵脉要听从宗门弟子调遣。” “是——”皆低头抱拳。 许知恩第一个御剑飞起,说道:“跟上!前往东南灵脉途中,不要私自离开,更不要惹是生非!” 咻咻咻!剑庄空中那片云朵前多了三十几个人影,齐齐破云遨游,为首之人更是拖拽着一条白线。 韦夏至自然是看不见这场面的,只知他们都御风离去了。 许知恩带去的客卿都是地盛境,实力强大,路上倒是不怕出现什么幺蛾子。 韦夏至也猜测着,许知恩是不是还要在地盛之上,是那天玄之境。 不得而知。 他这七阶武者实力的首席客卿当了几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捧俸禄更是拿得心慌。 “夏至,上来吧。” 韦夏至刚想离去,就马上回身,“是,夫人。” 如果刚才离去的那批客卿还在,恐怕都要惊掉下巴了。 这栋七层高楼乃是楚夫人的专属道场,谁都不能进去,许知恩过来也是站在楼下等着吩咐。 已经来过一回,韦夏至自然不会撞到头了。 如果是树林,他倒是能根据叶子以及树枝的声音避开,但这地方非常安静,外面的声音根本传不进楼里,味道上也没有差别,于是在一楼便撞柱子上了。 噔噔噔… 白衣少年小跑着上楼。 到七楼时,韦夏至站在廊道外,低头抱拳道:“楚夫人。” “没撞到头吧?”屋内传来女人温柔的询问声。 韦夏至脸上略有尴尬,挠头道:“多谢夫人关心,上次只是…还不熟路。” “嗯,那就好,随便弹一曲吧,然后回去好好休息,要是那伙截杀你的人来找你麻烦,我帮你轰走,或者是抓来给你也行,东楚剑庄的首席客卿可不是什么山野毛贼就能欺负的。” 韦夏至心里一暖,抱拳道谢:“多谢楚夫人,只是些乌合之众,不必多理会。” 楚夫人这么说,孔信定是又带人折返去忘却谷找他。 是看上了叶薇?还是另有所图? 韦夏至没有明确的答案。 但是,这笔账以后要是有机会,韦夏至会去找他算算的。 屋内的年轻妇人轻轻嗯了一声,表示不干预他的个人恩怨。 韦夏至也没再多说,解下随身携带的琴匣后,盘膝坐下,开始弹奏。 如楚夫人所说,真是随随便便弹了一曲。 楚夫人也不生气,而是冷不丁的问道:“地上冷吗?” 对他如此温柔,韦夏至心里没底,赶紧摇头道:“地上自然是不冷的…夫人也不必如此关心属下,七阶武者的体魄并不差。” 楚夫人点头,又问道:“夏至,你来这就是觉得我是个不差的人?” 韦夏至站起身,开口道:“是,真正喜好音律之人,我想性格都不会太差。” 屋内的年轻妇人点头,“说吧,想要什么道法?攻伐还是防身,亦或是其它的?” 韦夏至想了想,不敢开口索取,说道:“夫人,属下没什么帮得上剑庄之处,道法我看就先…” “刚才那御剑之术是地盛境修士才可以学的,地盛境御风消耗真灵太多,御剑术刚好可以弥补…倒是…你只是七阶武者,也学不上。” “那这样,我这有一枚剑符,有了年代了的,也没什么身份上的门槛,武者修士都可修行,这招剑诀会跟着你武道的突破而变强,只是想要学会,需要多花点心思…至于它的上限在哪…大概是天玄后期吧。” “收好。” 韦夏至伸出双手,捧着那枚两指大小的冰冷铜片。 他的脸上有些笑意,这就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机缘了吗? 他甚至不知道天玄后期的重量。 一枚记载着可以支撑到天玄后期的古老剑诀,在外面可要打的头破血流了。 无论是山泽野修,亦或是谱牒仙师,皆是如此。 “剑诀名为九幽,而且剑符只可参悟一次,回去用完之后,不懂便来问我…好好修行吧,明天再唤你。” 韦夏至抱拳离开,觉得楚夫人确实是比较关心下属的,看来地方没来错。 闰二月十二,晴空万里。 韦夏至与前段时间一般,在山下远处的一片树林弹奏。 在剑庄上难以放开手脚,也怕影响到他人修炼。 修士讲究的是清净,打扰到其他客卿修炼就不好了,本来这个首席客卿的名头就拿的不安心。 还能耍耍炼气术,这才是主要原因。 这是他藏着的压箱底手段,不能轻易给剑庄之人知道了。 树下白衣少年享受着清风,细长白皙的手指轻点间,琴声悠悠。 另一边的一棵大树上,躺着一个紫衫男子。 男子嘴中叼着一片树叶,嘴里哼哼唧唧的歌谣,在跟着琴曲节奏。 男子正是许知恩,前几日刚回来,呆在上面也无事可做,于是就跟楚夫人说是下山保护韦夏至。 其实韦夏至根本不需要他来这,除了炼气,韦夏至下山练琴的另一个目的,便是看看能不能遇上孔信。 不给那翩翩君子砍上几剑,晚上睡觉都不太舒服。 “咳咳,韦首席,你真的不是那韦一敏吗?”许知恩突然问道。 韦夏至琴音不停,摇头道:“不是,韦一敏是何等神仙人物,那等谪仙人怎么可能是我这个七阶凡夫。” 许知恩为人不错,韦夏至也不介意跟他瞎扯闲聊。 “喂,老韦,你这就不地道了,骗兄弟可以,可千万不要骗了自己啊。”男子坐起身来,翘着个儿两腿,晃晃悠悠的。 韦夏至不理他,而是沉默许久才问道:“那三个客卿是怎么死的?” 出去任务的三个地盛境内门客卿死了,这些事,就算他这个不怎么关心剑庄事务的首席客卿也知道。 不是说只是跟随火云宗弟子开采灵脉吗?那什么东南灵脉这么危险? 许知恩正坐起来,吐掉树叶子,笑道:“那地方没你想的安全。 韦夏至皱眉,“怎么也有个说法吧?” 许知恩不耐烦道:“诶,别说那些,跟着火云宗弟子去做什么,遇到点危险就死了呗,又不是说火云宗没死过人,反正也不是你去,问这么多作甚?” 韦夏至点头,那种深山老林,有妖物出没也不奇怪,甚至藏了魔鬼邪修。 韦夏至越想越不对劲,要是真遇上了魔修亦或是鬼修,岂不要打得噼啪响?怎么会没半点说法。 南岭仙朝妖物都不够云游道士和夜卫抓,那么… 想不通,他也没在多想这种跟自己扯不上关系的事。 半刻钟后,一曲罢,紫衫男子砰的一声跳下树。 “要走了?”韦夏至问道。 许知恩一边朝着前面那座大山走去,一边说道:“先走了…哦对了,向黎明那人,不要有太多交往。” “可以有交往,但是最好不要深交。” 韦夏至不解,又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吗? 互相抹黑倒是正常,毕竟向黎明也在他这吐过苦水,说许知恩怎么怎么的。 紫衫男子侧过半张脸,忽然笑道:“出了山我才敢跟你说,我来这是别有目的,相信他也一样。” 韦夏至想问点什么,紫衫男子已经御剑而去,“走咯——” “反正你就好好的在夫人身边待着,出不了大问题…” 那随意的嗓音越来越远。 韦夏至尽管没有修行资质,但是琴艺确实了得,还会炼气术,许知恩不希望这个少年被人当刀使了都不自知。 其实他是完全多虑了,韦夏至做事都会有自己的考虑。 因为他不是无忧无虑,心有牵挂,叶薇,父母,以及身上血脉带来的灾难。 两个时辰后,春日渐挂西帘。 时候还早,回到剑庄要不了多久,韦夏至继续弹奏。 沙沙…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韦夏至依旧弹奏,没有停下。 来人是一位二十岁的年轻女子,身穿蓝色长裙,头扎百合髻,脸上没抹任何胭脂水粉也是洁白无瑕。 来人正是叶薇,突破到聚气境后,她真正脱离了凡人的范畴,大约有着两百年的寿元,模样也更好了。 “韦夏至,夫人找你。”她语气平静,还夹杂着一丝不耐。 来这么远,如此久不回去,让她一顿好找。最后还是问向黎明才得知,韦夏至应该在这边山脚下练琴。 韦夏至终于转过头来,笑问道:“薇,跟夫人学的剑术如何了?” 叶薇哼了一声,直接转身离去,“快点回去!” 一会挨骂的可不是他,她只是来传话的。 韦夏至听着女子冷冰冰的嗓音,有些无奈。 “走吧。” 招呼一声,远处吃草的壮马叼着缰绳过来。 ------------ 第二十二章 楚夫人的惩罚 东楚剑庄山脚下,一身整洁白衣的少年放开马绳,摸着台阶扶手快步登山。 半个时辰后,韦夏至登上山顶,面向那片仙师道场,心情五味杂陈。 东楚剑庄在方圆数百里内是有名的仙门,不少凡俗之人,甚至山泽野修都有来拜访,寻求庇护,只是难以登山。 不准! 非剑庄之人,只可在山脚朝拜,这也是仙门该有的底气。 “韦首席。” “韦首席今儿练琴这么早回来了?” “韦首席,这边这边……” 韦夏至回过神来,随便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就打算走进剑庄。 奈何还是被几个外门客卿拦住,邀他去各自道场坐坐,韦夏至只得开口解释道:“楚夫人找我。” “啊哈哈,那韦首席先忙啊……” 韦夏至走远后,脚步一滞,却没选择停下。 那几个拦路套近乎的外门客卿在他走后,言语极其难听。 “不就一个戏子吗?神气什么?” “没点修为的小废物罢了,走吧。” “死瞎子……” 韦夏至叹了一口气,这几个客卿在外门待久了,想要找他跟楚夫人说几句好话,升为内门客卿。 内门客卿每月俸禄跟外门可是差了不少,不仅能多得二十灵石,还有机会得到楚夫人所赐道法。 韦夏至俸禄在剑庄客卿内是最高的,三十灵石,还不用外出任务。 这几个外门客卿自从就被他婉拒之后,尽是些表面的客气功夫了。 韦夏至也很无奈,这家剑庄的男主人死后,楚夫人迷上音律,他才有机会进剑庄。 不然以他的武者身份,任何仙门都不会收。 但是只有他知道,想求些道法不是易事,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能帮他们说几句好话? 他更不知道的是,那些“同门师兄弟”在第一次给他道贺时,背地里就没一个好眼色。 自己一来便是首席客卿,而且还是闲职,对剑庄无什贡献,难免有人眼红。 “韦夏至!怎么几里路走这么久?!”蓝裙女子站在一条廊道前,看向那个背匣少年。 韦夏至看不见叶薇脸上那股怒气,但也知道她又生气了,微笑道:“耽搁了点时间,我会与夫人说的,你的…” 叶薇气鼓鼓道:“快点!” 他想询问叶薇突破时有无波折,奈何还来不及开口,她便上前去拉着自己的一只衣袖,带着他快步往那栋高楼走去。 韦夏至有些开心,又有些忧愁。 叶薇身上的气息变了,就算不说,韦夏至也是知道她已经聚气境了。 一个不足百年阳寿甚至更少,一个已经有了两百多年的寿命,而且还有提升的机会,对他韦夏至来说,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韦夏至无奈,只得加快脚步。 “到了,快进去吧。”叶薇带他来到剑庄最高的大楼前,就停下了脚步。 这是楚夫人的道场,可不是她能进的。 韦夏至听着叶薇那冷冰冰的语气,暗叹一口气后,点了点头。 其实整个剑庄也只有她叶薇一个管家,却是得了一个二管家的称号,楚夫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恶心她的意思。 如果那日知道是这样,韦夏至或许就带她离去了。 楚夫人的意图,以及这其中的缘由,韦夏至都不知。 但是留在这…就还能帮她谋点好处。 过了一会后,韦夏至登上顶楼,轻轻推开房门,平静道:“楚夫人。” 房间不大,韦夏至开口后,里面马上传回他那平淡的少年嗓音。 韦夏至一边侧耳仔细的听着,一边迈步跨过门槛。 房门后是一张空白的古朴屏风,上面没有任何图画。 屏风后也无太多物件,只有一张宽大的玉床,床头摆了个梳妆台,整间屋子看着很简洁。 那张玉床前半掩着浅红纱幔,床上斜躺着一个披着白色轻纱的年轻妇人。 妇人脸蛋精致,浅浅的抹了一些腮红,年龄未知,但是看着只有二十多岁。 白色轻纱盖在她娇躯上,正好展示出那完美的可人身段。 韦夏至微微侧头,仔细的听着。 屋内太安静,呼吸声也没有,他只好试探道:“楚夫人?” 自从那日楚夫人赐他剑符后,他每次来弹奏,楚夫人都会要求他进屋,屋内也确实要暖和许多。 其实一开始韦夏至就是不愿的。 之后更是!这女人太可恶了… 楚夫人拨开半掩着的床幔,直接赤脚下床,她身上那张白色轻纱不堪其用,此时已是春光大漏。 她嗓音温柔细腻,轻声道:“把门关上吧。” 韦夏至回身关上门,这时才能闻到一丝气味。 妇人身上独特的味道,也或许是胭脂水粉散发而来,韦夏至耳朵厉害,鼻子也不差。 “嗯?” 还有一种奇怪的熏香,难以辨别是何种材质,也不知是何时点燃。 楚夫人继续道:“过来。” 韦夏至伸出一只手,走了几步,触碰到屏风才绕过去站在后面。 楚夫人站在床前,轻轻招手,那屏风忽的化作一张画卷,飘去她手上后,又被她甩了回来。 画卷变成屏风时,原本空白的屏风前烟雾缭绕,仔细看去,像是在作画。 不过数息,上面隐隐约约多了一人。 正是画着韦夏至?! 少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侧耳听着。 他每次来,那空白屏风的位置都会有些差别,不然他也不用摸着路过来。 古朴屏风仿佛有灵,描着韦夏至的画像泛出金光,却又一闪即逝,随后缓缓褪去,归于空白。 韦夏至侧回头时,立马后退一步。 楚夫人不知何时来到他面前,距离很近。 非常近,几乎脸贴着脸。 年轻妇人又上前一步,把脸蛋埋在白衣少年脖子上,轻轻嗅着。 她忽然张开娇唇,露出两根虎牙! 韦夏至反应极快,又后退一步。 楚夫人这才停下动作,笑问道:“你练的曲子怎么样了?” 韦夏至沉默许久后,忽然感觉脸蛋一暖。 年轻妇人那只纤细的素手如软玉一般柔和,紧紧贴在少年的脸蛋上。 那张少年脸蛋已经不同初见那般消瘦无血,而是白皙精致,摸起来手感很好。 韦夏至开口道:“那首曲子…” 少年感受到这女人吐在自己耳边的气息,没有说下去。 “没练好…可是会有惩罚的呢——” 年轻妇人嗓音细腻多情,听者浑身如同蚂蚁上身,难忍难耐。 尽管韦夏至定力再好,亦是感觉如此。 ------------ 第二十三章 致命风景 东楚剑庄。 山顶那片楼宇中心,七层高楼顶层。 那间不大的女子闺阁,有些阴暗,也无蜡烛,全靠窗衣透过的点点昏黄。 此时已是黄昏,夕阳无限好。 韦夏至被打断话语后,感受着脸上的温度,还是选择沉默,没再回答楚夫人的问题。 年轻妇人突然冷声道:“怎么哑巴了?在叶薇那边满是笑脸,到了我这就冷着个脸?!” 韦夏至微微侧头,离着她的手掌远些。 楚夫人抬起头,看着少年那略微凹陷的双眼,语气忽然又变得温和起来,说道:“夏至,你这眼睛,我或许有办法。” 来到剑庄后,韦夏至就很少戴眼纱了,把脸上唯一的不足露了出来。 韦夏至虽还未满十七岁,却有了成年男子的个头,两人如此之近,楚夫人自然需要微微抬头。 他感受着扑面气息,犹豫一二,才开口道:“我一向如此…” 砰! 那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妇人竟是突然动手,而且出手毒辣,瞬息之间,就是一手捏住少年的脖子,把他按在门上。 噗呲! 韦夏至没有修为,只是七阶武者体魄还算强健,楚夫人境界高深,只是轻轻一推,就让他吐出一大口鲜血。 丹田那口真气怎么也提不上来,点点鲜血沾染在年轻妇人玉颈上,顺流而下。 “呃啊…” 楚夫人那双温柔迷人的桃花眼瞬间通红,她直接把脸埋在韦夏至脖子上,一口咬下。 被死死制住的少年紧握双拳,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温暖,但更多的是剧痛,刚刚要喊出声又马上咽了回去。 这种疼痛几乎超过了他能忍耐的极限,以至于贴在胸脯上的人间美好也感受不到。 片刻之后,楚夫人那双血红的桃花眼恢复正常。 她似乎有些惊慌,摸摸韦夏至的脸蛋后,又摸着被她咬出的牙印。 韦夏至脖子上的那两个牙印还在缓缓流血,他却是一声不吭。 楚夫人着急道:“夏至,夏至,你…是我不好。” “那曲《奏雨》我还未练好,不够完美,应该还需一些时间。”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用布巾缠着脖子。 楚夫人嗯了一声后,轻轻招手,那从她香肩上滑落的白色轻纱飘起,自行披在身上,遮住两成春光。 韦夏至任由她抚摸着自己的脖子,沉默几息后,他又开口道:“楚夫人,我那首曲子已经能奏出六成,您如果想听…” 楚夫人见他不说下去,冷哼一声,装作没好气道:“我会再指点她一二。” 韦夏至点头,解下身后的琴匣,取出那把古琴。 楚夫人拉着他去到里面,自己坐在床上,韦夏至则是席地而坐。 地上铺着一层柔和的丝绒绸缎,很干净,没有一丝污秽,倒是被韦夏至踩脏了些。 少年抬头说道:“还是未取曲名。” 这些日子一直在给她弹那曲余阳平那儿学来的《流花》,估计是听腻了,让他换《奏雨》。 韦夏至哪敢全部发挥实力。 楚夫人笑着点头,“无事。” 在韦夏至即将弹奏时,楚夫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也快到夏至了。” 双腿架琴的少年忽然一愣,随后咬紧牙关,开始弹奏。 铛—— 第一根琴弦被拨响后,楚夫人马上坐正了身子,完全不管肩上滑落的白纱。 韦夏至幼年时便喜爱弹琴,六岁便能弹出一首不错的曲子,这身本事,加上耳力太好,韦夏至父母都不是张扬之人,便搬去芦苇镇边缘无人之地了,还给他找了个老琴师。 依旧是如那日一样。 前半奏曲调颇为欢快,节奏快慢有序,连绵悦耳。 这半奏楚夫人虽然早就听过了,此时还是满脸笑容,纤细的食指轻轻敲打在玉床上,配合着曲调。 半刻钟后,楚夫人那张笑容温暖的脸庞消失,她时而皱眉,时而用手扶额,做低敛沉思状。 十息之后,她突然起身,屋内亮起点点灵光,聚出一根长线。 啪! 竟是一根长鞭,被她拿住后,狠狠的抽打在韦夏至身上。 啪!啪!! 连续三鞭,结结实实地打在韦夏至手脚,以及后背上。 少年蜷缩在地,那刺骨刮皮的疼痛亦不能阻止他护住那把琴。 年轻妇人抬起的手终于放下,那把古朴素琴被韦夏至护的很好,只有在他脖子下漏出一截,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个破绽却没能让她出鞭毁琴。 楚夫人胸膛起伏,本就是横岭侧峰,此时更甚,如同高山化水,波涛汹涌。 年轻妇人缓了一口气后,手上的长鞭消散。 她上前去扶起少年,冷声说道:“下半奏以后不要再弹了。” 韦夏至紧紧地抱着古琴,没有开口,后背那鞭痕深可见骨却不会致命。 楚夫人摸着他的脸,忽然眯起眼,问道:“怎么把你最想要的东西转手赠给叶薇了?还要我教她,莫非是喜欢她?” 韦夏至摇头,抓住古琴的手指已经泛白,失去血色。 那九幽剑符和先后得到的几种道法,确实是都给叶薇了。 她气愤道: “你可知我给你的那枚剑符来头不小,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韦夏至没有动作,也不回话。 “哈哈哈——” 她忽然仰头大笑,一时间花枝乱颤。 少年听着那嘲弄的笑声,非常不解,稍稍侧过头去。 楚夫人停下笑声,冷声说道:“她资质还算凑合,其它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没有,就连模样都不如你俊俏,可配不上你。” 韦夏至听着后背那顺着袖摆滑落在地的血滴声,低头说道:“与你无关。” 房间内有些压抑,楚夫人身上的胭脂香味掺杂了自己的血腥味,让他头晕胸闷,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楚夫人帮他理了理脸侧的长发,露出少年那张白皙俊美的脸庞。 房间内血气弥漫,年轻妇人那双动人眼眸渐渐地又被染成了血红色。 韦夏至嘴唇苍白无血,感受着拍打在脸上的炽热气息,暗道不好。 两息后,楚夫人晃了晃脑袋,压制住那股冲动,平静下来。 韦夏至呼出一口气,要是再被她吸一口血,今天可能就要走不出去了。 “哈哈哈…你害怕了?别怕别怕,我还不会吃了你……”她还未说完,就从手中画卷抖出一个男子,那门后的屏风不知道何时消失的。 那男子看了一眼四周后,大喜道:“夫人唤我……” 男子还未说完,眼睛就瞪的极大,那轻纱下的风景,实在是晃瞎了他的眼。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男子马上跪下磕头求饶。 欲望更大于恐惧。 ------------ 第二十四章 山河卷 韦夏至微微皱眉,听声音,这个人他自然是知道的,也是剑庄客卿。 楚夫人淡然道:“杀了他。” “为何?”韦夏至满脸不解。 就是这个男子刚才说他是死瞎子,但韦夏至不觉得有这么荒谬的理由。 他怎么也是剑庄的一个外门客卿,地盛修士。 楚夫人依旧淡然道:“你不是最想要道法吗?不是最想要变强吗?他,挡你路了。” 虽然韦夏至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什么用的废人,但是经过九岁那次劫难后,他的变强之心从未停止过。 尽管是六年破两境这么废物的资质,也不能绊倒他,更何况现在还学会了炼气术。 知道身上牵扯了这么多东西,又捡到了那份龙气,他更加想要变强,练武练琴炼气,从不懈怠。 “没有。”少年摇头。 他心里其实有些慌了,这个女人喜怒无常,脾气古怪,却从来没有让他杀过人。 “要是他真的挡你道了,你会杀了他吗?”她眯眼笑问道。 韦夏至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没发生的事,不用做抉择。” “现在你是我的人,就得听我的!懂吗?夏至——”楚夫人似乎没了耐心,最后两字拖的极长。 那男子已经停了下来,双手撑地,跪在地上看着前面那双雪白无暇的玉足。 韦夏至忽然咬牙道:“我就是我,与我家人无关。” 楚夫人知道了他的生日,肯定是查到了他的出身,那么泸州城的父母亲,自然也在她眼中。 跪在地上的男子愣了愣后,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了。 铛! 男子手中多了一把焰色长剑,没有朝向楚夫人,而是朝着白衣少年直直刺去,却被楚夫人一根手指挡住。 地盛修士的本命器! “杀了他!”年轻妇人又开口。 那男子眼神越来越凶厉,手中长剑剧烈颤抖。 他要炸毁这炼了百年的本命器也要杀了韦夏至,决心已下,长剑焰光照亮整间屋子。 “三,二!” 噗嗤! 妇人冰冷的倒数声还未到一,溅血声便传来。 韦夏至手臂剧烈颤抖,他手掌下涌出的热流让他脑子有些空白。 尽管早已杀过不少人,可如此杀一个无辜之人,那种罪恶感还是让他喘不上气来。 咔哒!那男子的喉咙彻底被他捏碎,还在死死的盯着韦夏至,眼中怨恨越来越多。 铛啷! 男子手中长剑掉落在地,随即破碎,化成片片废铁。 楚夫人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把她的殷红娇唇贴近少年耳旁,嗓音轻柔,细声说道:“你呢,也是像我一样的人,心够冷,我知道的。” 韦夏至感受着胸膛上的温暖手掌,身子也渐渐安静下来,不再颤抖。 楚夫人说完,后退一步。 少年刚刚张开嘴,就被她用一根食指抵住。 她眯眼笑道:“你看吧,他心还不够狠,活不下去呢。” 要是那个男子一开始就要炸毁本命器击杀韦夏至,她或许就会绕他一命了。 少年未被鲜血浸染的衣服也被冷汗浸湿,楚夫人刚才只是帮他挡住了一击,如果那男子没有一息时间的迟疑,活下来的就不是他了。 这妇人不仅性格古怪,还如此恶毒! 另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韦夏至身子有些僵硬,面向年轻妇人,颤声道:“曲名我想好了,肝肠断!” 楚夫人眯起眼睛,一掌打出。 砰! 韦夏至滑到墙角边,又慢慢站了起来。 那首无名曲子是他幼年便开始弹了,只是一直没有完善。 前半曲欢快,能勾动人心底最快乐的往事,刚才弹奏之前,他已想好了后半曲的方向。 先欢后哀。 肝肠寸断! 楚夫人看见少年又站了起来,脑中怒气未消,又是一掌打出。 “我命令你,以后都不要弹后半奏了!” 噗嗤! 内脏碎块顺着少年口中滑下,韦夏至脸上却有了些笑容。 “多…多谢夫人,让我…呃…让我有了灵感…” 楚夫人还想打出一掌,哪里知道自己前两掌出手都没有轻重。 韦夏至沿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一身惨状,却是满脸笑容。 后半曲有了方向,他很开心,只是还有许多牵挂,爹娘,叶薇…人生哪有圆满? 这曲《肝肠断》竟是死前才有灵感,可惜可惜… 少年安详睡去,完全听不见耳边的呼唤声。 年轻妇人满脸着急,把少年抱在怀中,不断的呼唤着。 “夏至?” “夏至?你醒醒,对不起,是我错了,你醒醒…” 年轻妇人着急的神情消失,双眼血红,变得越来越狰狞。 两息后,年轻妇人使劲晃了晃脑袋,异状消失,怒道:“山河卷!你还等什么?!” 那空白屏风瞬间化成画卷,飞来把少年裹住。 妇人随后跪坐在少年一旁,两只沾血玉手伸出,渡去丝丝灵光,面色尸白的少年也恢复了点气色。 半刻钟后,妇人香汗淋漓,刚披上的白色轻纱就被汗水浸湿了,紧紧贴在她身上。 如此美妙的轮廓,无人能欣赏。 她把少年抱了起来,慢慢走去床边,把他放下。 楚夫人刚想摸摸他的脸颊,一道如雷霆般的男子嗓音从天外而来。 “东楚剑庄楚夫人,东南灵脉一灵脉与流玉宗有争执,速速前来助阵!” 楚夫人清散身上的血汗气味,瞬间穿上衣服,从门走出。 是一件合身的墨黑色男子衣裳。 东楚剑庄众客卿也被惊扰,各自从自己道场走出,抬头看向空中那两个道袍飘飘的男子。 楚夫人踏空而出,随即打了个道揖,“两位师兄,这就与你们同去。” 一个道袍男子好奇的观察着下面剑庄客卿,眼中轻蔑,不加掩饰。 另一道袍男子则是看着楚夫人,皱眉道:“师…妹,气息为何?” 楚夫人又做一礼,微笑道:“师兄不必担忧,刚才尝试着摸一摸瓶颈,只是被震回来了。” 那个眼神轻蔑的道袍男子也看来,眼神凝重几分。 这孤寡妇人何时修为如此强了? 竟是突破了天玄中期! 还想摸一摸那天玄后期?! 两个道袍男子眼中严肃,姿态都放低了些,连连还礼,“师妹,先过去吧,不然师兄们又要唠叨了。” 楚夫人点了点头。 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后那张屏风,犹豫一二,只是挥手关上门。 “向黎明,许知恩,这几日我不在…剑庄上下事物配合韦首席处理。” 言罢,还未等回应,那着墨黑色男装的“妇人”便御风离去,速度极快,一些没反应过来的客卿都看不见她影子。 ------------ 第二十五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次日,韦夏至悠悠醒来。 “嗯?” 他伸手摸了摸,是一张非常暖和的毛绒毯子,身上还盖着一张的被褥。 少年眉头微皱,“怎么会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还未说完,记忆便像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他弹射起身,站在地上,一边摸着身子,一边极力的听着房间内的动静。 很安静,任何声音都没有。 韦夏至眉头更皱了,他上身的衣服没了? “楚夫人?” 他试探着问了一声,至于楚夫人在不在,他很难辨别。 就像那天的姚思乐一般,韦夏至感受不到她们身上的任何气息,除非刻意显露。 韦夏至试探着走了几步,一直撞到墙后,他又问道:“楚夫人?” 还是没有回应。 韦夏至松了一口气,慢慢沿着墙边走。 不知为何,他感觉身上的伤全部好了,包括许久之前的那些暗疾。 是那女人做的吗? 韦夏至摇摇头,不再多想,一阵摸索,捡起那件有些破烂,沾染鲜血的白衣后,出门离去。 楼下,用耳朵仔细的观察了许久,没有路过的客卿,他才往住处快步走去。 “咳咳,韦首席?”许知恩不知从哪冒出来。 韦夏至确实是被吓到了,假装平静道:“许执事有什么事吗?” 许知恩看见少年身上的血迹,白衣也破烂了不少,但是身体健康的很。 如果韦夏至能看见,定会骂他一句。 紫衫男子脸上神情精彩至极,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形容的。 韦夏至皱眉,再问道:“许执事?” “哦。”许知恩反应过来,扭着个脸,看得出憋笑很难。 韦夏至继续往前走去,“还有事,就不跟许执事开玩笑了。” 许知恩连忙追上,“怎敢怎敢…就是…好像也不用我说了,啊哈哈…” 韦夏至恼怒道:“许执事是闲的没事做来取笑韦某?” 许知恩连连摆手,赶紧解释道:“夫人昨天出去时,让我和向黎明配合你管理剑庄内外事物,明天正有一次东南灵脉的任务,韦首席有何高见。” 韦夏至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楚夫人是出去了。 他挥袖道:“你与向客卿商议便是,你也知我这边情况,首席之位不过摆设。” 许知恩形式的抱拳称是,随后脸上表情越来越古怪,走远之后,嘴里还小声的嘀咕着,“楚夫人真是的,早说要模样好看的…啧啧,果真是当打之年,七阶武者体魄也得趴下……” 韦夏至脚步匆匆,自然是没听见的。 韦夏至匆匆忙忙的回了房间,生怕遇到下一个许知恩。 换上一身新的白衣后,才想起琴匣都落在楚夫人房间了。 他一拍脑袋,“怎的这般马虎?” 那妇人不仅性格古怪,还他娘的喝血!可能是太想离开那地方了吧。 但是楚夫人算是对他有恩了,先后给了几种道法,如果不是脑子有些问题,自己苦些便苦些,叶薇能这边得到不少好处就行。 “过一段时间,等叶薇成长起来再打算吧。” 想着想着想着,便叹息一声,去床边穿鞋,刚穿好,脚步声便从后面传来。 脚步声太过熟悉,韦夏至知道是叶薇,就是不知她气消没有。 “韦夏至?”蓝裙女子语气略有试探。 韦夏至一边整理胸前的衣襟,一边问道:“薇,怎么了?可是修行遇到了瓶颈?” 没有转身。 蓝裙女子慢慢走来。 “嗯?” 韦夏至皱眉,“怎么了?” 蓝裙女子似在哽咽哭泣,只是声音细弱蚊蝇,但是韦夏至肯定能听见。 他迅速把脑中各种事情想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刚想转身。 “你…” 蓝裙女子从背后紧紧地抱着他,身子柔弱似水,还把脸贴在他颈背上细声抽噎着。 韦夏至脸色温柔,问道:“薇,怎么了?” 他倒是不觉得剑庄内会有人敢欺负她。 叶薇低声哽咽,直到韦夏至后背的白衣都湿了一片,她才带着哭腔开口道:“夏至…呜呜…对不起,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韦夏至轻轻拍着她环过来的手背,软乎乎的,与其她女子的手一般… 当然,是算命赚钱时的正经活。 “没事,我没放着心上,反而是有些习惯了呢,你今天这样,突然有些适应不来……” 韦夏至感受着女子轻柔的力道,也随着慢慢坐下。 换了个姿势, 韦夏至有些僵硬的抱着怀中女孩,“薇,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去,你也学了几门道法…” 蓝裙女子如同一只小狐狸一般,蜷缩在少年怀中,用脸紧紧地贴着少年,似在感受他的心跳。 尽管韦夏至去过不少风月场所,定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但也顶不住这招,手脚皆是僵硬的不得了。 叶薇带着泪呛,轻轻嗯了几声后,一边哭,一边说道:“夏至,等,等我们再学多点道法,便回家,让爹娘为我们操办婚事。” 叶薇在芦苇镇的家中,也是管韦夏至父母喊做爹娘的。 韦夏至一愣。 “这…这么…”委实有些反应不过来。 少年九岁时与她相遇,一起也算一起经历过生死,那时便对温柔的叶薇有好感。后来平安的回到家,十数岁时,情窦初开,尽管叶薇那时已经冷冰冰的了,但是十几岁的少年,还是回念着相遇时的那些日子。 叶薇把埋在韦夏至怀里的脸侧过一些,调整了一下坐姿,气鼓鼓道:“夏至,你是不愿意吗?” 尽管生气,语气却是撩人。 韦夏至摸不着头脑,这样的叶薇,多多少少是有些陌生了,既不像冷冰冰的叶薇,也不像七年前温柔的叶薇。 他微微用力,推了推坐在自己腿上的女子,心底终于泛起一丝警觉。 “咯咯咯——” “好哥哥没有眼睛,奴家真的很难掳获哥哥的芳心啊——” 韦夏至瞬间清醒过来,却又不敢太大力伤了叶薇,而是轻轻把她推开,站去一边。 “是谁?!” 蓝裙女子感受着少年的力道,掩嘴笑道:“哥哥,我是你叶薇姐姐啊,还能有谁?” 韦夏至紧皱眉头,脑中不断思索,手上习惯性的想要去摸琴匣。 蓝裙女子朝着白衣少年扑去,“夏至哥哥,再让我抱抱嘛——” 韦夏至现在急需琴音辟邪防身,这“叶薇”的嗓音奇怪,不同于寻梦楼的声音,她的声音直入心底,撩人心魂。 蓝裙女子看见少年躲开,嗔怪道:“这怕不是被哪位姐姐缠住了,竟如此不搭理人。” “哦,大抵是这样了,夏至哥哥有了姓楚那骚蹄子,是讨厌了我呀…” 韦夏至想过去拿寻妖针,却被堵住了去路,只得炼出两把金色长剑。 “说,你是谁?!为何夺舍叶薇?” 蓝裙女子反而扑上去,想要抱住少年。 “那姓楚的骚蹄子不在,夏至哥哥今天可是我的人了哟。” “春宵一刻值千金,来吧——” “一起共度这美好时光。” 韦夏至此时想要大喊求救的心都有了,定力再好…他也是一个男人,在这方面还是会有破绽。 咬破舌尖,少年继续用剑指着她。 “今晚,你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呢!” ------------ 第二十六章 九尾白莹 哐—— 一个金色大钟落下,关住蓝裙女子。 女子似乎有些恐慌了,使劲拍打着钟壁,模样更加动人。 “好哥哥,奴家被关住了,你想干什么都不可以哟。” 韦夏至可不会吃这套,上前几步,冷声问道:“你是鬼修还是妖物?把叶薇的魂魄怎么样了?” “叶薇”安静下来,眼中的恐惧消失,反而是笑眯起眼,乐呵呵道:“韦公子呀,你怎么这么厉害呢。” 叮—— 话未说完,金钟便瞬间崩碎,化作点点金光。 “你是…梦清姑娘?”他难以置信的倒退两步。 “快猜到了哟,只是可惜了梦清姑娘,花容月貌…死无全尸。” 韦夏至沉默。 女子看着逐渐散去的金光,笑道:“你这炼气术,还不足那日那个笨蛋钦天监修士呢。” “是你?!!” 韦夏至忽然连连后退,撞在门上,那门比他的铁琴匣还硬。 已经无法向剑庄客卿求救了吗? 这个什么九尾天狐可不是他能对付的。 脑中各种说辞飞速略过,还未等他讨价还价,女子便缓缓走了过来。 “这具身体真是差劲呢,要是能发挥我本体的十分之一实力,你可要晕倒在我裙下了,咯咯咯——” 韦夏至紧握着手中长剑,问道:“真正的叶薇在何处?” “叶薇”掩嘴轻笑,“借她身体用用,着什么急,要不是没有选择,才不会要这么烂的身体呢。” “你是在那日跟我回去的?!” “对咯,对咯,好聪明呀。” 韦夏至手指关节咔咔响,“你想要什么?你要龙气便拿去,只要你拿的出来。” 这狐妖太可恶了,竟能在她身上藏如此久,那个没用的夏流风也发觉不了。 蓝裙女子把身子贴在少年身上,轻声说道:“夏至呀,不要紧张,叶薇还没有什么意外哟,要是那样…可就不好说了。” 她轻轻用脸蛋摩擦着少年胸脯。 “你究竟想怎样?!”韦夏至尽量保持平静,心底的恐慌,完全战胜了她的一切把戏。 女子后退一步,眯眼笑道:“你这么关心她,能不能帮我找到血晶魄呢?只是问问你的意见,要是不帮…人家也不会生气的。” 韦夏至咬牙道:“好,我帮你找,只要你放了她。” 他根本不知道血晶魄是什么东西,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好好,那我得到血晶魄后呢,就能帮你取出龙气。” “可以。”少年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 女子微笑道:“呵呵,帮你取出龙气,你可就死了哟,就没有楚夫人了哟,叶薇也摸不着了。” “可要想好呀——” 韦夏至紧紧握住手中之剑,直至被他捏碎,重新化为天地真灵。 “好。” 他还是答应下来。 好像他这么久以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父母和叶薇,要是放弃了…… 他不敢想象放弃的后果。 蓝裙女子笑着点头,却是没说这个,而是有些讽刺的问道:“观察你们这么久,她对你其实没有太多感觉,你为何还是如此执着呢?” 韦夏至低头沉默了许久后,直接问道:“血晶魄在何处?” “哈哈哈——” 蓝裙女子仰天大笑,“好好,我这才敢放心,还好你是如此执拗之人,不然白姐姐我啊,可没有身躯泡澡咯。” 韦夏至依旧低着头。 “在东南灵脉肯定有…还有,我叫白莹,这名字,要是放在以前,你们男人听了,不是两眼冒光便是满脸恐惧,你可不要有什么小心思,因为…” “没用呢,鬼修的夺舍便是跟我学的,鬼修之中有很多术法都是模仿我的,这就是妖啊,你们人族眼中的万恶生灵,哈哈哈——” 韦夏至上前,扶起倒下的叶薇。 他喃喃低语:“白莹,我希望你不要食言。” 没有回应,那名叫白莹的九尾狐早就不知躲哪儿去了,但是韦夏至知道她还在注视着自己。 叶薇醒来,发现是在韦夏至床上后,皱眉道:“我怎么会在这?” 她只是好奇,倒不是害怕昏迷之后韦夏至对她动手动脚。 韦夏至这个人她不喜欢,但是也非常了解他的为人。 韦夏至脸上的情绪早已消失,微笑道:“叶薇,最近修炼不要太刻苦,都晕在了楼下了。” 叶薇想了想,轻轻点头,翻身下床,往外走去。 之前确实在修炼。 少年抬了抬手,到嘴边的话语再三犹豫,还是吐了出来。 “叶薇,明天…明天我会一同去东南灵脉,这几日…可能时间会有些久,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 叶薇停步回头,倒不是注意到韦夏至对她的称呼变了,而是问道:“去做什么?” 韦夏至这首席客卿除了给楚夫人弹琴外,什么都不用做,剑庄上下无人不知。 韦夏至笑容灿烂,“怎么说我也是首席客卿,我们两个花费了剑庄如此多资源,怎么也要有人出份力吧?” 叶薇点头,迈步离去。 她叶薇这个二管事其实也不用做什么,除了名头是用来侮辱她的,在剑庄相当于吃白饭了。 韦夏至听着叶薇噔噔噔的上楼声,呼出一口气。 他静静地坐了许久后,才站起身往外走去。 “许执事?” 路上,韦夏至忽然停下,试探道。 “嗯?” 躺在屋檐上轻轻哼歌的紫衫男子坐起身来,笑道:“你这耳朵比眼睛还好使?” 韦夏至不跟他多扯,问道:“明天去东南灵脉的人安排的怎么样了?” 许知恩眼神怪异,刚才还不是不想关心这些事吗? 哦—— 原来是楚夫人的安排。 许知恩一想就通,暗道:“肯定是为了后续入赘东楚剑庄做准备了。” 他跳下屋檐,严肃道:“韦首席,人已经点好了,内外门都有,不过都是经验丰富的,您老人家就放一百个心吧。” 韦夏至点头,“我也会去帮忙。” “啊?” 许知恩一拍脑袋,“好,这样,明早出发就交给韦首席了。” 韦夏至会炼气术,实力勉强算得上地盛境,这个他是亲眼见过的。 韦夏至点头,知道他是哪方面想歪了,但是要去拿琴匣,也不想跟他多扯。 “诶诶,韦首席,这次是我带队的。” 远处的韦夏至点头,向黎明守在剑庄也好,只是连续两次都是许知恩去,他也懒得问。 次日清晨。 韦夏至站在人群前面,笑道:“各位客卿,在下来这还未帮得上什么忙,这次呢,就劳烦大家多多照顾了。” “韦首席哪里的话,到了那,火云宗弟子关我屁事,我们都听韦首席调遣。” “就是就是,都听韦首席的…” 许知恩也跟他们说过了,客卿们倒是有心里准备,都没有多问。 “诶,韦首席,您老人家出山,要是夫人那边知道,我们这边…” 韦夏至笑着点头,“无妨,回来我与夫人言说便是。” 再无异议。 白衣少年面向一旁的许知恩。 许知恩一身紫衫,这次没有披上紫袍,楚夫人不在,不用搞得这么正式。 紫衫男子点头,“那就出发吧。” 言罢,一把拽着韦夏至御剑而去。 韦夏至自己站在剑上,倒不是他会御剑,而是许知恩一边御风,一边在一旁使用御剑术托着韦夏至。 其实韦夏至也能御剑,炼气之剑,只是飞不远便会耗光心神,跟以音炼气一般累。 第一次体验飞行,无什感触。 要去的地方凶险,自己也被成当工具使,韦夏至苦笑着摇了摇头。 ------------ 第二十七章 冤家路窄 闰二月十五,清明。 凡俗之间,讲究清明祭拜先人,修道之人,却没有这么多讲究。 修士寿命都要长很多,前身凡俗亲人或许早已死去。 空中,韦夏至感受着迎面春风,心底烦闷。 在芦苇镇时,每当这种节日,爹娘都会带他去祭拜先祖,没有什么家族祠堂,也没有墓园,只是几十个坟堆…… 一家人久不团聚,此次一行,恐怕再无团聚时。 “早知路过泸州城时,便进去了…” 一旁的许知恩看见少年满面愁容,不禁提醒道:“韦首席,准备到了,这边枯燥乏味,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 韦夏至轻轻摇头,也不回话。 许知恩抱怨道:“方才叫你下去耍耍你不去,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迟个一两天又没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其他客卿,以许知恩的速度,昨天下午就到了,半途休息了一次,耽搁了不少时间,以至于次日正午了,还未到东南灵脉。 许知恩还在絮叨,“也对,带你去那种地方,被夫人知道了,可要揍我一顿的。” 其他客卿哈哈大笑,但也没敢笑太久,这点面子还是要给许知恩的。 早上路过一家凡间酒楼,实为青楼,许知恩叫他下去喝几杯花酒,韦夏至那有心情。 那地方虽然人少了些,但是该有的条件都有,剑庄客卿多是没有道侣的修士,而且修为不是太高,不刻意压制,总会有这方面需求的。 以往来东南灵脉,都会下去玩玩。 许知恩还想说什么,韦夏至打断他,“少说两句吧,不是说快到了?” “已经到了。” 咻咻咻—— 数十人俯冲而下,如抛石入水,带下条条白气。 剑庄之人刚落地,便有两位道袍男子飞来。 “东楚剑庄之人?” 许知恩眉头微皱,“正是,上次那些师兄呢?” “哈哈,火云宗的各位师兄妹已经回去了,现在这片我们紫气宗负责。” 许知恩想了想,点头道:“好,那我们去另一边吧。” 说罢,就要带着韦夏至御风离去。 “诶,等等,你是许执事吧?在这帮忙就好,那边也是我们的人,都一样的。” 许知恩眉头更皱,“火云宗的师兄师姐呢?” “都回去了呗。” 这片灵脉紫气宗也有份,只是火云宗占大头,以往紫气宗之人来的都不多。 许知恩点头,“那好吧,各位客卿,听从师兄安排。” 是—— 许知恩带着韦夏至往另一边走去,这些紫气宗的人他不熟,没什么好说的。 他一边走,一边撇了撇嘴,嘀咕道:“看来不能去喝花酒了。” 以往跟火云宗修士开采灵脉,经常会与他们去那边喝几…壶。 “狗日的向黎明,定是知道了才推我来的。”他一脚踹飞一颗石子,看来气的不轻。 前晚向黎明来与他说要闭关,求他帮这一次,之后连续三次都是他向黎明带队。 许知恩倒不是想帮他,而是他开口求了。 那时的紫衫男子可是一脸得意,差点让向黎明磕了一个。 韦夏至哪知道这些窸窸窣窣的事情,现在有些烦躁,就等着那白莹吩咐去哪儿找。 “诶,韦首席,要不咱们偷溜吧。”紫衫男子一边搓手,一边问道。 他们两个来这自然是不用做什么的,只是负责到处走走看看,可这连绵山脉有何可看?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后面的一座大山,那座大山很明显被人凿开了一边。 灵脉在大山之下,为了不完全破坏,都是命人轰开一小块,随后开路进去。 他们剑庄客卿便是来做这些工作,也当时一种修炼。 算是很舒服了,其他仙门归属的道宗可能没这么多灵脉开采,那便要出仙朝完成上面派发下来的任务。 养活一个个仙门,道宗也要不少开销,总不能让他们吃干饭的。 男子搂着少年的脖子,挤眉弄眼道:“怎么样,怎么样?” 山都已经开好了,就差进去开采灵石,这边警戒的修士也足够,还能有什么危险? 韦夏至摆手,“许执事,上次还死了三个客卿,不能儿戏。” 韦夏至现在就想着怎么找借口摆脱许知恩,跟他去喝花酒,那不是耽误事吗? 许知恩啧了一声,“我们在这也…” “喂,你们两个。” 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 韦夏至却是暗道不好,真是冤家路窄。 许知恩皱眉,回过头去,看向半空中那个道袍女子。 道袍女子问道:“你们两个,想去何处?还不去灵矿那边?!” 姚思乐自然是认出了韦夏至,也有些好奇这瞎子怎么混去东楚剑庄了。 韦夏至转过身来。 “嗯?七阶武者了?” 那两个道袍男子飞来,一人朝着女子作揖道:“姚师姐,这位是许执事,剑庄…带头的,这位…” “原来是姚师姐,这位是我们的首席大人,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许知恩也作揖,不失礼数。 姚思乐皱眉道:“管你是什么首席执事的,给我去那边帮忙!” 另一个道袍男子赶紧飞去姚思乐一旁,低声耳语,“姚师姐,这个什么首席我们不知道,但是这个姓许的和那个姓向的,是楚师姐身边的人,可不能用他们干活……” 姚思乐怒道:“在这就得听我的,剑庄楚夫人是吧?遇上了我也要喊声师姐。” 她本是紫气宗内门弟子,天玄中期修为,与楚夫人想当,虽说现在掉到了天玄前期,但是紫气宗的身份摆在那,确实要喊她师姐。 “这个…”道袍男子犹豫。 “怎么?是觉得我管不动你们?” 上次抓那九尾狐,被阴跌境也就算了,还被余庆那粗鄙武夫诬陷,说是帮了倒忙,回紫气宗后,被贬为外门弟子,要来这破烂地方。 越想越气,那死瞎子还活得这么自在! “不敢不敢。”道袍男子连忙开口。 “你们两个!还不去?!”道姑本就普通的样貌,此时略显狰狞。 如果不是多人,就算韦夏至有那个什么破烂首席的名头,捏死了也就捏死了。 韦夏至听着姚思乐那要气炸的嗓音,心中暗笑,该不会是自己上次乱说一通害了她一把? 那也活该。 许知恩可谓是一脸黑,呸了一声,带着韦夏至往大山走去。 “你,那个什么首席,去那边!” 许知恩彻底动怒,“姚师姐,不知今日是怎了?没看见我们首席是瞎了吗?” 灵脉附近可能会有小妖出没,那些野修也要提防,要是有机会,可不会管你什么道宗弟子。 姚思乐眯眼笑道:“是叫许什么是吧?你对贫道有什么看法吗?” “不敢不敢。” 韦夏至却是一声不吭,生怕惹恼了她,白捡一顿疼。 一个道袍男子带着韦夏至离去,他们此时只是在东南最外侧,还要深入不少。 ------------ 第二十八章 齐聚东南灵脉 半个时辰后,两人停下。 “韦首席,你就在这边吧。” 道袍男子临走前,回头道:“韦首席,提醒一声…你的眼睛…加上只是武者七阶,要是真有妖物或者野修从你这边突破,想要偷取灵石…” “你也不是对手,保命要紧,随后大声呼救,最近的师兄自会来帮忙。” 他只是紫气宗外门底层弟子,自然也不想与东楚剑庄的首席客卿交恶,她姚思乐吃错了药,可与他无关。 韦夏至连忙道谢。 那道宗谱牒弟子走后,韦夏至仔细的感受着周围,确实是被丢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就连灵脉也不在这边。 “白莹,白莹?” 他唤了两声,无人答应。 韦夏至叹了一口气后,找块石头坐下,倒是想拿出琴来,那曲《肝肠断》又有了些灵感。 但是不能弹。 数个时辰后,韦夏至耐心再好,也觉得无趣至极,于是站起身来,往那边茂密的树林走去。 地盛修士十几天不吃东西没什么,他一个七阶武者,一天不吃都饿的慌。 没多久,远处就有淡淡的肉香味传来。 “瞎子捕猎,好手段。” 韦夏至大口吃肉,不理耳边的嘲笑声。 这其实不算什么,他年幼时,弹琴弹腻了,便会跟一些他爹的学生去外面捕猎什么的,收货最大的也是那个小瞎子。 但是韦夏至被人刻意打伤,发疯杀了一人后,他再也没去捕猎了。 少年前面多了一个白裙女子,她也拿去一片烤肉,只是嗅了嗅,却没有下嘴。 “怎么,你也想吃?”少年冷不丁的问道。 白莹笑道:“你怎么心情这么好呢?” 韦夏至笑了笑,“用我命换她命,而且也快要死了,吃饱了总好过饿死鬼吧?再说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活了呢?” “你这么肯定?” 韦夏至咽下那口肉,把火扑灭。 “谁知道呢。” 白裙女子不以为意的笑道:“走吧,我会给你指路。” 韦夏至却没有站起身。 白莹拿出一小枚玉石,说道:“叶薇的命,就在这枚玉石上面,只要我捏碎它,我留在她身上的那点魂魄便会消散,再也无法控制她。” 韦夏至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咯咯咯——” 白裙女子掩嘴笑着。 “我活了这么多年,在男人中,发现你才是最难对付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韦夏至也有些好奇。 白裙女子却是渐渐消散了。 尽管她站着不动,不用任何手段,只是凭借着样貌和声音,便能迷倒世间绝大多数的男人。 只是世人觉得那是她的媚术。 被关押在大武王朝的钦天监之前,大武皇帝抓她的意图,便是想要把她纳为妃子。 大武皇帝何许人? 真正是站在天地顶端之人,还不是被她的美貌迷住? “往西南去,正面那个道姑有点实力的。” “哼,早知那日就一剑斩了她,碍手碍脚……” 东南灵脉最深处,聚了数百人,皆是御风于半空中,仙气飘飘。 “流玉宗的各位师弟师妹,这条灵脉也不是多少东西,且是我们火云宗的人先到,各位师弟师妹,就不要无理取闹了。” 一侧为首的老者满面笑容,眉眼慈祥,一副老仙人模样。 “哈哈哈,火云宗的师伯说笑了,这地方虽是你们火云宗的弟子先到,却是我们流玉宗的弟子发现,而发现之人,正是师侄的师侄,师伯你老人家总不能欺负小小辈吧?” 另一侧的中年道人一边做道揖,一边说着,眼神却没有动作这么多“师伯”了。 他们流玉宗实力肯定比不上火云宗,但是东南灵脉如此大,想要寻得一条不错的灵脉,如同大海捞针。 而且火云宗在这边已经占据了不少灵脉,这条…他流玉宗不可能放弃! …… 两侧人中,其中一侧最后边,站着的男装女子打了个哈欠。 这墨黑色身影正是楚夫人,在一群道袍中,很好辨认。 换上一身男装的她,身上哪里还有妇人的姿态,脑后扎起一根高马尾,腰佩长剑,英气逼人。 “这群老王八,唠唠叨叨的说这么多,最后还不是打?”她内心无奈至极,听他们唠叨,远远不如在剑庄躺着舒服。 虽说道门一家亲,其实哪次不是大打出手,现在不过是为了那点面皮,谁都不愿意先动手。 而且她辈分低,还说不上话。 但是,最后决定灵脉归属的,往往是她们这些境界不是太高的弟子。 楚夫人虽不是正宗的道门出身,斗法实力却是不弱,也是被喊来的原因。 呼—— 她轻轻叹息一声,在空中后退一步,心中烦闷,有些想听韦夏至的琴声了。 东南灵脉另一侧,西南最外围,一伙人穿过南岭仙朝,不远十数万里,直达此处。 满脸胡渣的汉子摸着下巴,嘀咕道:“这就是东南灵脉?” 据说就是靠这东南灵脉,道家愈发昌盛。 汉子身前的高大男人微微侧头,点头道:“正是此处了,我也是第一次来,地形复杂,你要小心些。” 两人都跟韦夏至打过交道,正是余庆和那日在韦府寻龙气的高大男人。 余庆点头,“无妨,多谢齐将军关心。” 高大男人名叫齐旭尤,还要比余庆强一阶,乃是四阶武者,纵横一方的大将军。 余庆以前只是一个小将,后来立了点功,才选择回去当皇宫侍卫。 齐旭尤看了一眼那边几人后,说道:“走吧,去抓她回来。” 余庆也看了那边一眼,点点头。 那边几个什么人都有,书院书生,钦天监炼气士,皇宫供奉。 反正都是修士,与他们两个武者尿不到一壶。 经过钦天监老监正一阵推算,九尾天狐并没有死,而是遁入了东南灵脉。 大武皇帝下了死命令,派了不少人过来,但是东南灵脉这么大,怎么找? 齐旭尤只好让那些跟他前来的武者分散着守在外面,自己带人进去寻找,外面则是缩小包围圈,慢慢跟她耗。 “有动静!”一个穿着蓝黑色大袖长袍的钦天监炼气士突然大喊道。 齐旭尤看去,只见那男子手中的指针颤了颤,偏向东南方向。 “走!东南。” 炼气士捏烂那个炼化而出的寻妖碟,立马跟上。 白莹似乎此时心情不错,附着在韦夏至身上,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 “小屁孩呀,姐跟你说,那叶薇就不喜欢你,何必呢?” “你看吧,要是你有眼睛,模样都不输我…” “诶诶诶,什么脸色,你知不知道这是最高的称赞了?” “小屁孩,姐再跟你说,那个姓楚的骚蹄子,是要吃你的,可要小心了……” 对于几千岁的她来说,韦夏至确实是小屁孩了。 韦夏至皱眉,这娇媚的声音自是只有他能听见。 他有些烦躁,冷声道:“与你何干?吃不吃我你也会杀了我…” “啊哈哈,所以帮我找到血晶魄,她就吃不到你了呀,你怎么这么笨,哈哈哈……” 韦夏至彻底动怒,“白莹,我来这并不是怕死,你要知道。” 白莹不再嘲笑他,韦夏至听见几声吐舌头的声音后,冷哼一声。 过了许久,白莹再次开口,“韦夏至,你这么想变强,要是有鬼术和魔功,你修不修?” 韦夏至摇头,“不需要,也不会。” “呵呵,说到魔功,那就得提起五藏魔,那是一种可以迅速变强的功法,只是有些血腥,炼化内脏而食……” 韦夏至就假装听不见,完全不搭理她。 ------------ 第二十九章 血晶魄 韦夏至不理她的胡言乱语,突然问道:“那龙气真有这么好吗?” 吸溜—— 那舔嘴声在他脑海炸裂开来。 “龙气这个东西好呀,妖族魂魄对他来说是饭菜,那龙气对我来说就是大补,对你们武者也好,就你…啊哈哈…就是你这可怜虫用不着!” 韦夏至点头。 “你想我抽取龙气时,引龙气炸死我?” 韦夏至脚步一滞,唯一求生的手段竟被识破了。 按照夏流风的说法,只要自己身上还有一滴龙血,那么那份龙气还没有完全脱离他的身体,就能勉强控制住。 而九尾天狐实力未知,只能打算这样拼一把,大不了同归于尽。 也是唯一的生机。 可是…… “咯咯咯——” “太天真了,如此可爱,人家都舍不得杀你了呢。” “那就绕我一命。”韦夏至笑容有些嘲讽。 白莹一直潜他在身上,夏流风与他说的那些东西,她肯定是听完了。 “那多不好啊,我可不能让姓楚的骚蹄子得逞,其实也是为了你…” “别说话,前面有人。”韦夏至低声说道,外面之人肯定听不见白莹言语,但是会干扰他。 “几个小喽啰,怕什么。” “你做了什么?”韦夏至大惊,他忽然感觉自己…胖了不少? “看我戏耍他们…你最好放轻松,不然叶薇我现在就能杀。” 一直抵抗着控制的韦夏至彻底放开心神,随后就感觉身体在自行往前走。 三个男子看向前面那个婀娜多姿的高大女子,眼里冒光。 “啊!你们是谁?!”女子一声惊呼,更是勾动了他们的欲望。 韦夏至那身宽松白衣该有的地方全都撑满了。 如此美貌,身材还好,这荒郊野岭,深山老林,不是妖魔就是妖魔。 “咳咳,姑娘不要慌张,我们是好人,专门猎杀妖魔…对,就是那夜卫,恰逢路过此处。” 已经变成女子的韦夏至慌慌张张的往后退去,没几步却被绊倒了。 另外默契围去的两人一愣,竟还是瞎子? 那更好了! “姑娘,你没事吧?可摔伤了?” 韦夏至感受着腋下的手,内心大喊:“姓白的狐狸,你还不动手?!” “韦夏至”拨了拨脸上散乱的发丝后,慢慢推着男子那只手,娇羞道:“不,不要…我,我自己可以…” “姑奶奶,快动手!”先上来的男子已经在扒着他衣服了。 想我韦夏至一生凄惨,寻梦楼内寻本心,寻梦楼外解人忧,好事做尽,坏人也当过几回。 竟是如此报应。 “咯咯咯——” 女子慢慢站起身来,那三个男子哪里还有动静。 三个地盛境的野修还未反应过来,就死在温柔乡中,含笑离去。 “夏至呀,你这具身体,可是比那叶薇的好用多了。” 是媚术还是幻术? 韦夏至已经回过神来,不在悲伤,身体控制权也回到了手中,但是不敢乱动。 “快弄回来!”他冷声道。 白莹笑了几声,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韦夏至感觉到身体恢复正常,长呼一口气。 “你做什么?”他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解道。 变回白裙女子的白莹蹲在地上,笑道:“能有什么,做几张面皮啊,好偷血晶魄。” 韦夏至也不知那是什么手段,只好静静地等着。 半刻钟后,一个模样平平的黑衣男子往西南方向走去。 “喝——” 一个中年男人飘在空中,仔细观察着下面大大沟。 “准备看见灵石了,大家轻点!” “知道了,后面的准备好,差不多该你们了。” “是——” 一个模样普通的男子蹦蹦跳跳地走来,快到这边后,身上那股女子姿态才消失。 “喂!你是做什么的?” 韦夏至咳嗽几声,想着白莹交代的几句话,严肃道:“怎么还没挖出灵石!” “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说你呢,看什么看,还不下去帮忙!” 这座大山下,被人为轰开一片,打出一条大沟,一直往里,路也越来越小。 人们正干的火热,准备看见灵石时,刚歇一口气,就被来人一顿乱喝。 “都他娘的愣着干嘛?!” “老子回去被骂,你们仙门也拿不到半点好处!” 男子那双眼睛四处扫去,瞪的极大。 负责这片区域的那个中年男人赶紧落地,抬手作揖道:“师,师兄,不慢了,你看,准备能看到灵石了。” 韦夏至假装的看了一眼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里是哪个宗门的灵脉他其实也不知道,这是哪些仙门的人就更不知道了,不过不影响。 “好好干,少不了你们的。” 韦夏至说完,转身离去。 “可别偷懒啊!我去下一处了。” 那个背影越来越远后,沟里开路的十几个人才呼出一口气。 走远后,韦夏至不解道:“为何又走了。” 虽是不解,但是这样就把他们唬住了,韦夏至还是有些不相信。 那些可都是地盛修士,能御风飞行,平民老百姓眼中的神仙。 控制着他的白莹笑了笑,“我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哪儿这么多问题?” “放开我。” 韦夏至渐渐能自如的活动手脚。 白莹可夺舍不了他,至于为何,韦夏至就不太清楚了。 如果能夺舍他,早就不用拿叶薇来要挟了。 又等了许久后,韦夏至有些无聊,琴匣也被白莹藏了起来,后背空空的,浑身不舒服。 “准备过去。”白莹忽然说道。 另一边,忙碌的仙门修士都停下了。 一个男子慢慢站起身来,不理身旁那一大袋子灵石。 那袋子是道宗专门的储物宝器,装下这一山灵石都没问题,但是再多,也与他们无关,能拿走一两颗又有何用? 拿多几颗,被发现了可能会死。 但是…一枚暗红色的小石头在碎石堆里非常显眼。 “血晶魄!”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闭嘴!”负责管事的中年男人低声喝道。 “老大…” 有几人上前,团团围住,用身躯掩住那枚小石头。 中年男人四处看了一眼后,咽下一口唾沫。 血晶魄是无价之宝,只要数枚,用点时间便能造出一条灵脉来。 这可是灵脉的根基,每条灵脉可能也就三两颗! “老大,如何是好,是上交……”又有一人试探道。 “咳。”他清了清嗓子后,大声说道:“偷什么懒!快点把那边的灵石捡起来!” 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去。 血晶魄被挡住后,他才开口低声说道:“只有一枚,不影响这灵脉根基,而且我们也能藏出去,这里也没有道宗之人,一会我们合力轰他出来,马上收起……” “就说是开采遇到了点阻碍。” 血晶魄与大地深深相连,弄出来还需要一点功夫。 远处的韦夏至点了点头,嘀咕道:“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有些客卿会无缘无故的死去,道宗弟子在场,定是不敢私吞,那要是道宗弟子想要私吞呢? 在场的仙门弟子必死无疑。 一声巨响后,中年男人满脸兴奋,看着那枚血光四射的小圆石。 在韦夏至还在思索这片区域的道宗弟子在何处时,白莹已经控制着他走了过去。 “交出来吧。” 是女子之声? 中年男人赶紧背手藏起,与其他人盯着那边。 直到“韦夏至”慢慢走了过来。 中年男人忽然笑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师兄捉弄我们…” 十几人对视一眼,瞬间飞扑而去,刀光剑影不绝。 ------------ 第三十章 白莹,我回来了 “交给你了!” 本不太在意的韦夏至一个激灵,瞬间感觉到了手脚的存在。 他像个女子般,左右扭了扭腰杆,这个动作在中年男人眼中,极为挑衅。 刀剑已至,面容普通的韦夏至依旧没有抵挡,还在适应着手脚,“肚子里”却在大喊道:“白莹!你这只死狐狸,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韦夏至是真的生气了。 他终于动了,侧身躲过一剑,一脚扫开一旁劈来的长刀。 可是无用,如此多地盛修士,而且他刚刚得回身体,完全反应不过来,数把刀剑朝着他要害刺去。 “呵呵,同是地盛境,别以为是道宗弟子就可以托…” 中年男人口中话语还未完。 轰—— 模样普通的男子开口,却是女声。 “这才是真正的炼气术嘛,小屁孩,看好了…听好了。” 包围而来的十数人被突起的金光震飞,直到数十丈外才缓下身子。 “你!” “你到底是谁?!”中年男人连连后退,却还要握着枚血色圆石。 嗡—— 韦夏至:“剑鸣声?” 咻咻咻—— 数十把宛若实质的金剑瞬间聚出,朝着那些仙门弟子飞去,只在空中留下金色残影。 韦夏至反应过来,大喊道:“不要!” 抬手落手间,十数个地盛修士,就连炸毁本命器的机会都没有,全被钉死在各处地方。 叮当—— 血色圆石落地,中年男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那把长剑。长剑缓缓消散,他也随着血晶魄摔落在地。 “为何要杀他们?!他们只是道宗底下的仙门弟子!”他渐渐夺回身体主权,以至于两人相争,走路非常别扭。 他在夜卫时,每次行动都会避免伤及其他生灵,现在自己还是东楚剑庄的首席客卿,半个道宗之人,南岭仙朝的仙门弟子。 滥杀与他理念不合。 “那不然呢?” 少年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应该抢过血晶魄就走的。” “等着他们通风报信来抓我?还是抓你?反正是抓不到我的,也是为了你好。” 韦夏至踉跄着倒退而走,面皮下的脸变成紫黑色。 “你做什么?!” 他竟想用丹田的那口真气冲破全身经脉? “既然如此,我的一滴血你也别想得到!” 白莹大怒道:“韦夏至!你是想要叶薇和你一起死还是?” 模样普通的男子缓缓停下,随后走路正常过来,他捡起血晶魄后,御风离去。 不足半刻,便来了数个道宗弟子,有男有女。 数百里外,韦夏至摔落在地,期间还用炼气术托了一下。 “白莹?” 白莹的声音在他脑中再次响起,“快走,我要撑不住了。” 韦夏至一咬牙,有些着急,摸着向前,时不时便会被绊倒。 刚才白莹与他说追兵准备要追上了。 这次出行没带马,又没人指路,真成了瞎子,不知东南西北。 跌跌撞撞跑走了上百里后,天色渐晚,但是跟韦夏至没什么关系。 “白莹?” “血晶魄到手了,你还要去哪?” 一下死了十数人,这狐妖还把人灵石顺走,那处灵脉的道宗弟子恐怕已经在找人了。 如果出点什么意外,白莹离去,虽然现在暂无性命之忧,可是自己和叶薇还是随时可以被她拿捏。 “啊?睡了一觉,到哪儿了?” “哦,忘了你是个瞎子,这样,你放开心神。” 韦夏至身体渐渐被控制,却是安心了不少。 没有琴匣,没有马,做了坏事,可谓是前路不知,后方凶险。 这种真正变成了瞎子的感觉让他浑身难受。 他不知道另一边的许知恩不比他刚才差多少。 许知恩找了他几天都没个人影,已经打算不回东楚剑庄了。 姚思乐则是心情大好,这种地方,死就死了,可是糊涂账,谁也算不清。 一处隐蔽的山崖下,韦夏至撕开脸上的面皮,有些疲倦的说道:“还要如何做?” 突然出现的白裙女子伸手一招,少年手上的血晶魄飞到她手中。 砰! 地上多了一个琴匣,以及一个小袋子。 白莹笑眯眼笑道:“姓韦的,那里面可有上万枚灵石,心不心动?” 少年沉默。 白裙女子有些俏皮的问道:“怎么,生气了?那些人是我杀的,关你什么事?” 韦夏至抬了抬那两只手,低声说道:“那也是借我之手。” “哈哈哈——” “韦夏至啊韦夏至,都说修道之人,不喜沾染太多因果,但是你都要死了,还揣着这副菩萨心肠,真有意思吗?” 少年又沉默了。 白莹捡起那个小袋子,晃了晃,很认真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如果真是你出手杀了他们,你反而会更兴奋?” 韦夏至恼怒道:“休要胡言乱语。” “哎呀,说你又不信,一条龙被人折……” 她说了一半就停下了,而是再次晃了晃那个小袋子,“差不多一万枚灵石,能抵几十枚灵玉了,想要吗?这数目对你来说,可不少了呢。” “埋灵石里尸体就不会发臭吗?”少年突然问道。 白裙女子脸上嫌弃,“你怎么会关心这种问题呢?” 韦夏至知道自己或许已经难逃此劫,话也多了,“我小时候没有交心玩伴,我爹娘也知他们的学生并不把我当朋友,所以他们就会买些小猫小狗,小鱼小鸟什么的给我养,但是呢,我养什么都死…我讨厌那种味道。” 白裙女子笑得花枝乱颤,“不就是尸体的腐烂味吗?这有什么?” “你不知道,那些是朋友腐烂的味道。” 女子突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眯眼问道:“你是想让我觉得你可怜,把你放了?” 韦夏至却没回话,而是脸上非常可惜地说道:“怎么就没养狐狸呢…” 白莹笑了笑,也不再耽搁,拿出那枚黯淡下去的血晶魄。 “相传远古时期,祖龙躯体消散,才有了这漫天真灵,灵脉也相当于祖龙的点点血肉,这血晶魄便是淡化了无数年的龙血。” 韦夏至沉默,不知她说这些是何意。 白莹又道:“龙气是残存在天地间的祖龙残魄,只是非常少一缕,便能让一个人白手起家,封号称帝…人间帝王啊,那份龙气也会一代一代传下去,只认染过龙气的‘龙血’,那么…” 噗嗤! 一根长长的银针突然插入韦夏至胸口。 “那么要去哪里找有龙血之人呢?总不能去抓大武王朝的太子吧?虽然我也想,但是太不现实了。” “对不住了,韦夏至,其实我们之间没什么恩怨,但是我用血晶魄铸造肉身花费的时间太久,他们会提前找来,所以只能用你的血了。” 韦夏至感受着心头的刺痛,麻木的点了点头,这些天,白莹算是第一次跟他好好说话了。 她正在抽取自己的心头血,如此小的伤口,虽痛,却不会立即死去。 他脸上没有痛苦之色,反而是笑了笑,“抽完也好,这点血脉给我带来的只有厄运。” 他突然想把全身的血液都炼化,那就成了废血,她会不会恼羞成怒的直接杀了自己和叶薇? 心中的念头消散,韦夏至苦笑一声,那可不是白来这了吗? “算你识趣。”女子忽然开口。 韦夏至一脸茫然。 白莹笑道:“放心,只是猜到你想使坏。” 韦夏至更加绝望了,只能静静地坐着。 一滴滴鲜血顺着银针落在女子手上,那只比玉石还要美丽的小手渐渐被鲜血染红,里面的血晶魄也“醒”了过来。 “拿来吧。”他感到脑袋越来越沉。 白莹递过那枚玉石,韦夏至捏了许久,却捏不碎它。 七阶武者的力量不该如此。 韦夏至苦笑道:“帮个忙。” 女子那张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俏脸很平静,没有一丝感情。 嗒! 玉石在她手中化为粉末。 韦夏至感受着流逝的生命,心中的烦闷却一扫而空,甚至想要弹奏一曲,但是没了那个力量。 他苦苦练了七年得来的七阶武者,就这样烟消云散,丹田那口真气不知所踪。 他学的那点炼气术也就算了,可能还没白莹用的好。 那枚血晶魄贪婪地喝着韦夏至的血,越来越亮,山崖也被染成了血红色。 忽的一闪! 血光瞬间黯淡下去。 “嘶——” 白裙女子砰然怦然消散,再次凝出时,才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她抬起手,摸了摸韦夏至的脸,笑道:“多谢了…” “这个世界便是如此,你也不要有太多怨恨。” 强者为王吗? 韦夏至感受着脸上的温暖,笑了笑,身上还有不少血,应该还能流好一阵呢。 他的生命可能也就这一阵了。 白莹继续用手上的血晶魄和韦夏至残存的龙血铸造着肉身。 远处树林突然响起阵阵脚步声,一个在夜色里穿着大红长裙的女子走来,脚步有些虚浮。 像是日行数百里的凡间女子。 她脸上没有血色,却还是能看出是一个极美的美人。 不同于白莹的娇媚,而是一种特殊的温和美。 女子轻轻开口,嗓音无悲无喜,“九尾天狐…” “白莹,我回来了。” ------------ 第三十一章 知恩图报 韦夏至侧过头去,这声音很耳熟,但是他脑海深处,似乎是不愿去想起这嗓音。 白莹笑道:“哦?原来是好姐妹找过来了。” 她脸上虽然平静,却是离着韦夏至近了一些。 红裙女子加快脚步,一边走,一边说道:“放开他。” 韦夏至嗓音有些沙哑,问道:“梦…梦清姑娘?你还活着?” 梦清是因他而死,韦夏至一直心存愧疚。 梦清摇头,却是满脸笑容,“是也不是…韦公子,这些天过的还好吗?” 少年忽然沉默了。 白莹笑道:“好姐妹,你慢些,我一会就好了。” 沙沙…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足百丈。 韦夏至动了动,心口却疼的厉害。 终于挪动半边身子,面向那边,少年忽然惨笑道:“声音是梦清,错不了的,我记得很清,如果…如果你心怀怨恨…也过来给我一剑吧。” 已逝之人突然复活,韦夏至不会相信,那日他可是亲耳听见的头颅落地声。 除非是来寻仇的鬼魂,是也不是,这句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裙女子见梦清没有停步的意思,突然开口喝道:“众妖听令!撕碎那女人!” “啊——”韦夏至面容扭曲,感觉心口越来越痛。 那枚插在他心口的银针仿佛活了,瞬间融化,更快地偷取着他的血液。 “吼——” 一声咆哮后,山崖两侧多了数十个黑影。 是妖兽,有些已经化为人形,有些只是半人兽首。 这种妖兽在南岭仙朝被夜卫猎杀得极难遇见,此处竟藏有如此之多? 梦清一掌打出,一个牛头人直接不知飞去何处,似乎摔落到了崖底,但是没有惨叫声传来。 一个面容潦草的男子飞扑而去,手中有剑! 梦清脑袋细微地动了动,“地盛境妖物?” 还不少! 十数个人影带着尚未完全化形的妖兽快速袭来。 白莹笑了笑,继续吸血铸造肉身。 梦清实力虽然不弱,但是要解决这些皮糙肉厚的小妖,倒是要花点时间,那点时间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肉身铸成,实力也会慢慢恢复,倒时还管他什么大武将军,都得死! 韦夏至身体虽弱,脑子却还清醒着,,梦清真的还活着? 他有些着急,喊道:“梦清,不要过来了!快离开这里吧。” 他虽不知为何梦清还未死,甚至是还有了不错的修为,但是他知道,想要赢过这个狐妖,几乎不可能。 就如那日一般,伊嶂司和姚思乐接连中招,要是余庆来了,恐怕也是这样。 他不愿这种事再次发生。 要是梦清再次因他而死,他不知该如何做。 帮她报仇吗?这就足够了吗? 梦清怎愿离去,数千里都走来了,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她不会看着那个少年被杀死! 红裙女子面相温柔,出手却狠毒,扑来的妖物要么被锁喉,要么穿心而死。 几乎是处处要害,她想要快速解决战斗?! 白莹看了一眼,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低估她了,或许是低估了自己的力量。 另一边,齐旭尤带着余庆往这边奔来,无论是树木还是岩石,全都被他撞开。 以肉身开路,十万火急! 此处离着韦夏至那边已经不足两千里,以这速度,恐怕不用多久。 余庆看了一眼天上,数道不同颜色的流光跟在后面。 这个胡渣汉子暗道:“四阶武者果真不是五阶可比的。” 就算带上他,后面那几个天玄境的修士也差点跟不上。 … “呃啊——”少年那张不入尘世的脸越来越扭曲。 “不要再杀她了…” 昂—— 白衣少年长吼一声,他感受到了身体那份龙气正在慢慢被抽走。 这份疼痛差点让他昏厥过去。 少年心湖间,盘缩的巨龙缓缓抬头,如一个年迈的老人般,有心无力。 盘缩的巨龙前站着一个没有双眼的少年,而他,韦夏至,这一生第一次能“看到”东西。 世界终于在他脑海中有了一份形状,也是唯一的颜色。 是一双血红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未见过世界的他,更不会知道,那双血眼全是怨恨,比夺命之狠还要强烈。 他前面那条盘缩的巨龙却是俯下了头,静静地趴在,没有动静,那双血眼早已闭上。 少年突然抬手,一掌打出。 噗—— 毫无准备的白莹吐出一口鲜血,此时正是铸造肉身之时,心神不在外界,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突然出手,身体更是无比虚弱。 韦夏至再次打出一掌,却被反应过来的白莹制住,动弹不得。 “你为何会突然有了聚气境的修为?!”女子眼中满是不解,还有一丝惊慌。 韦夏至可管不了这么多,奋力挣扎。 但是聚气境在白莹面前,还是有些孱弱。 刚才他感受到那份龙气彻底被白莹吸走之时,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双黯淡下去的血眼。 那是他身上的龙脉彻底消失了吗? 他在心底自问自答,“那就好了!” 这身血脉只会给他带来厄运,没有一丝好处。 现在,他要终止这一切! “炼气!” 噗嗤! 韦夏至不管胸前情况,依旧要炼出那把照亮这方天地的金色巨剑。 有了聚气修为,炼气更是得心应手,那些天地真灵就如同他的手脚一般亲切。 “凝!” 红裙女子甩了甩手上的妖血,看向这边。 金色剑光从天而降,势不可挡。 “给我斩——”少年抬手,紧紧抓住女子。 金剑直直往下,欲要把他们两个一同切成四段。 “不要!”远处已经杀完所有妖物的红裙女子大喊一声,往这飞来。 嗤… 金剑切下,直直刺中白裙女子背心。 雷声大雨点小? 竟只没入指尖长的剑尖? 韦夏至有些遗憾,要是再炼久些,巨剑再凝实些就好了。 白莹承受着巨大压力,扛着那把巨剑慢慢后退,想要站直身子。 这个机会被梦清抓住,她没有冒险,而是提着韦夏至就往一边飞去。 “没事吧?”她松了一口气,非常担心地问道。 韦夏至专心控制着那把巨剑,也没注意到她的手跟冰块一样冷。 “没事…多谢梦清姑娘了。” 梦清动作非常小的点了点头后,看向那边。 叮—— 那把巨剑再也坚持不住,化作点点灵光消散,这方天地也暗了下去。 白莹面色苍白无血,站直起身,哈哈大笑道:“好姐妹,快回我的怀抱里来吧。” 梦清脸色平静,语气却有些着急了,“韦公子,加上你勉强算得上天玄前期的炼气实力,我们有五成机会弄死她…” “弄不弄?” 她知道拖的越久,白莹就会越强。 韦夏至觉得梦清是故意说高了,他自己的实力自己清楚。 丹田的真气漏了,没了武者境界,身体缺血虚弱,但也因祸得福,摇身一变成了修士,还是对应七阶武者的聚气境。 但是… 已经是软脚虾的他,拼了命,也难挤出天玄实力,打个地盛可能还凑合,之前没受伤时便有把握了。 这其中的原因韦夏至也明白了大半,定是有那残龙血脉有关。 韦夏至彻底静下心来,微笑道:“梦清姑娘,从未想过有这样并肩作战的机会。” 言罢,他便甩出几把炼气聚成的长剑。 那金剑几乎是瞬间凝出,比以前快了不少。 铛铛! 白莹打散那几把剑后,又侧身跟梦清对上一掌。 梦清吃亏,倒飞而出,却没受伤。 “我说怎么有妖气,原来是起风了。”一道不正经的男声传来。 “诶?!” “韦首席?!” “你他娘的让我好找,竟在这与两位如此美貌的小娘子玩三人世界呢。” “今天这事不加上我许知恩,是办不下去了!” 梦清被吓了一跳,太专注于战斗,都不知何时来了个人,听口气还像是韦夏至的仇家。 一直在寻找韦夏至的许知恩听见打斗声,于是便来看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两个大美女。 虽是朦胧一瞥,但他也能自己想出个大致容颜来。 白莹和梦清都是发丝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不然现在的许知恩不可能有这么“安静”。 “还等什么,削她啊!”韦夏至本打算劝说梦清逃走的,这时援兵已来。 九尾也给她丫的干成秃尾! 许知恩哦了两声,一剑朝着最近的梦清刺去。 “不是我!”本来就处于下风了,梦清脾气再好,也是会生气的。 关键是这地盛修士实力还如此强,那一把无色无形的水剑,一个回合下来,她梦清天玄前期的修为都差点挡不完。 “哎呦,姑娘,对不住。”闹了乌龙,许知恩又往白裙子的刺去。 白莹哪里还有人影。 梦清去查探了一下韦夏至的情况后,快速道:“她刚刚重铸身躯,正是虚弱时,再过久一些,我们都不是对手。” “快追!”她带着韦夏至飞去。 许知恩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而且那红裙子的气息也有点怪,但是跟着自家韦首席,那定是不会错的。 绝对不是因为这两个小娘子。 韦首席在剑庄对自己颇为照顾,这件事怎么少得了他知恩图报许知恩。 而且又是他放走的白裙娘子,刚才那女子匆匆一瞥之间,像极了他一位故人。 “韦首席,您大恩大德,给我留个活的…” 三人越追越远。 ------------ 第三十二章 是兄弟就抓活的 千里外,带着余庆狂奔的高大男人突然停下,后面半空中的几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缓缓飞下,询问道:“齐将军,怎么了?” 余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向突然闭目的齐旭尤。 齐旭尤沉默几息后,忽然睁眼,不确定道:“我体内的武者血脉,似乎被龙气勾引,冥冥之中…还听见了龙吟?!” 其余人往胡渣汉子看去。 天下武者与龙气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只是这份关系太过久远,也难牵上,但是… 武者都感受不到龙气了,他们这些吃天地真灵的修士更加感应不到。 余庆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但也碍于面子,咳嗽两声,仰首挺胸,说道:“经过齐将军这么一说,确实像是龙吟。” 齐旭尤欣慰的点了点头,余庆年纪不算大,境界却扎实,大武王朝从不缺少武者,但是如此对他胃口的,也就余庆了,打算这次任务回去,提拔他为副将,与自己一起镇守山河。 沙场饮酒看剑,这才是男人的浪漫。 要是余庆知道他所想,定是连连摆手拒绝。 他就是过腻了那荒凉孤寂的边境生活,才花了好大劲回到皇城当侍卫。 “咳咳!大家注意自身状态,九尾狡诈,虽境界跌落了,但是也要小心些。” 远处几人轻轻点头。 余庆倒是没太在意,有那钦天监炼气士的辅助,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可能是齐旭尤的对手,更何况那天玄前期的九尾狐。 “咳咳…”被红裙女子带着御风的韦夏至咳嗽几声。 梦清赶紧放缓速度,关心道:“夏…韦公子,伤势如何?” 韦夏至摇了摇头,“还能撑一段时间。” 梦清点头,但是已经想要放弃了。 短时间的缺血,战斗力虽会减弱,却一时无性命之忧,但是有什么后遗症就不好说了。 梦清也不想这场追杀影响到韦夏至今后的修行。 “她不知恢复到了何种程度,要是我们还追不上…” 见韦夏至不答,梦清又道:“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 韦夏至摇头,那九尾狐要是跑了,确实后患无穷,谁知她又会有什么手段回来报复。 “…继续追吧。”他也知道自己撑不久,但是不试试,不愿就此放弃。 梦清微微点头,看来追上九尾时,她要拼命了。 许知恩此时已经受够了他们两个,开口道:“我先去了。” 言罢,咻的一声就消失了,留下几朵水花。 韦夏至摸了摸那袋子灵石,自己的琴匣也被梦清扔在了里面。 里面的上万枚灵石他也不敢乱动,不知是哪个宗门的,要是被追查到了… 只能找个借口还回去。 数百里外,一点寒芒先到,随后…… “看剑、看剑、看剑!” 许知恩追上那白裙身影后,手上那把水剑一顿乱戳,却怎么也碰不着白莹。 白莹握住那枚血晶魄,还在慢慢吸收着铸造肉身。 肉身已成,就差血液和全身经脉了。 此次“重生”后,尽管不能恢复如初,但是借着血晶魄和韦夏至的血,也能恢复一部分实力了。 许知恩恼怒,另一只手也多了把剑,“妖女!看剑、看剑…” 双剑男子,一顿乱戳,好不威风。 白莹咬了咬牙,一个天玄境被一个地盛境追着打,自己没生气,那男子倒是气得不轻,不过这人实力也还不错。 “倒是使得一手好水法呢。”她一边逃遁,一边夸了一句。 这还了得,媚音入耳,热血上头! “韦首席无故消失这么久,定是这个妖女觉得他样貌好,要掳去当那压寨男人,又遇上韦首席的老相好,两女相争…” “那红裙女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个嗓音动听,样貌想来也会不差…竟敢打韦首席的主意?!” 前因后果瞬间在许知恩脑中形成,出剑不再犹豫。 至于韦夏至为什么会失血,又变成了修士,就不是他该考虑的了。 “滔滔大江!” 一座山脚下的小溪瞬间消失… 不止一座,方圆数百里的流水竟全部消失?! 男子抬手落手间,便是一截大江提在手中。 那截大江被他提在手中,轻轻摆动间,下方大地的树木都被飓风挂断,那截大江的重量可想而知。 “去!” 白莹侧回半张脸,俏皮的眨了眨眼后,许知恩瞬间呆滞一息,那截大江也被他丢歪了。 甚至还送白莹一程。 白莹笑了笑,此时还未恢复太多实力,也不想硬接那截大江。 “媚术?!” 许知恩回过神时,白莹早没了踪影,梦清和韦夏至也赶了上来。 韦夏至刚想开口说话,打算不追了,许知恩就抢先一步,脸上满是怒容。 “欺人太甚…先行一步!” 韦夏至着急道:“许执事,慢点…” 男子手中突然多了…一团小小的湖泊? 掌心大小的湖泊里面五脏俱全,高山落日、花草树木、游鱼蛇虫,除了大小,与正常湖泊无异。 “是灵魂命器!”梦清终于反应过来,惊呼一声。 话音刚落,天上仿佛多了一条水路,而水面上,正站着一个双手负后的紫衫男子,长发飘飘。 韦夏至疑惑的嗯了一声。 地盛修士能炼化物件作为本命器他是知道的,但是灵魂命器…? 梦清解释道:“能炼出灵魂命器的人修行资质都很高,不同于普通命器,随便炼化它物,灵魂命器是修士幻想而出,既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一部分灵魂,有灵魂命器的修士可能临死前才会拿出……” 她停顿片刻。 哗啦! 紫衫男子瞬间消失,一息便顺着水流出现在了百里外。 “因为灵魂命器碎了,要么身死道消,要么变成白痴…” 韦夏至这才明白事情的轻重,“快去帮他!” 他有些恼火,其实这件事与许知恩没什么关系,怎么就直接拼命了? 白莹停了下来,因为被前面的水墙堵住了。 “灵魂命器?” 许知恩看着那个白裙背影,微笑道:“看你往哪儿跑。” 白莹笑了笑,“你不怕我撕烂了你的命器?你要是能活下去,这命器肯定是一件极强的法宝。” 水之无形,攻守兼备。 梦清也借着“水路”,带着韦夏至来到这边。 那道水路渐渐消散,无影无踪。 其实并非是真的水路,而是许知恩灵魂命器内浩瀚真灵铺出的一条灵路。 许知恩不答话,而是继续看着白裙女子的背影,乐呵呵道:“跑啊,怎么不跑了?转过身来,让小爷看一眼。” 刚才那半点侧颜,让他好奇心大起,究竟是多美貌的女子呢? 本来不明缘由的韦夏至也渐渐明了,却是不敢相信如此荒谬的拼命理由。 对于韦夏至来说确实是不能相信,因为美这一字,在从未见过这个世界之人心中… 美没有定义。 韦夏至摸出琴匣备好,跟梦清摆了摆手。 半空中,白衣少年身背琴匣,站在一把金光长剑上,千言万语在心中,只是苦笑道:“许兄,给你抓活的。” 原来许知恩也是好这口之人,这才对嘛! 紫衫男子抖了个剑…水花,随后直扑而去,大笑道:“够义气!” ------------ 第三十三章 我有个姐姐也很好看 紫衫男子一剑刺去,却被白莹回身一拍。 哗啦! 许知恩手上的水剑瞬间被打散。 “不好!”这妖物反应着实快,许知恩根本来不及躲避。 “命器!” 哗—— 白莹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笑眯眯的看向那个男子。 许知恩倒飞出去,在空中赶紧收起他的灵魂命器后,才敢抬头。 “你…” 他抬起手,瞪大眼睛,一边指着女子,一边往后退去。 白莹速度确实快,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许知恩迟钝了。 白莹躲过两侧攻击后,又向着许知恩抛了个媚眼,“如何啊?” 许知恩眼没有欲望,而是恐惧,他连连摇头,想要平静那颗起伏的道心,但是那张胜过世间万物的面容,怎么也抹不散。 一侧被打退的韦夏至喊道:“许执事,愣着做什么?” 他强行用炼气托着飞行,加上身体虚弱,可撑不了多久。 许知恩回过神来,嘴角流血,如果刚才不是韦夏至和梦清来帮忙,他的灵魂命器就被撕碎了。 “哈哈哈——”紫衫男子忽然大笑起来。 “好看,果然好看,那就更好了!” 许知恩再看了一眼白莹的容颜后,那颗摇摆的道心瞬间安静下来。 甚至还要比之前安静。 许知恩双手灵光流动,在夜中画出一个奇怪的图案。 以前他经常出入于风月场所,在街上遇见了好看的女子,也要冒着被喊变态的风险上去看一看。 这也是他的修行,除去色欲,他要做到太上忘情。 嗡嗡—— 韦夏至还在纳闷许知恩在做什么这么久,这时听见剑鸣声,才安心下来。 他和梦清两人联手攻击,竟然都被白莹一手挡下。 “闪开!” 紫衫男子身后悬着一块房间大小的湛蓝色圆盘,仔细看去,如有亿万小鱼游动。 韦夏至和梦清马上往侧边飞去。 “去!” 白莹来不及躲避,一手继续捧着血晶魄,一手撑起一个光罩。 在梦清眼中,千百条小鱼从紫衫男子身后的水盘朝着白裙游去。 其实不然。 白莹单手难以支撑,连连后退。 那细如几缕发丝的水剑连绵不绝,而且每一根水剑撞散后,都会回到许知恩手中。 “快去!我撑不了多久…” 梦清早已看出许知恩是勉强使出这招,已经朝着白莹一掌打去。 韦夏至跟上,手中出剑不停。 “夏至小心!” 白裙女子双目紫红,两耳尖尖,嘴上虎牙露出,身后更是长了八根长尾。 她手上利爪极长,突然双手一撑。 砰—— 三方夹击,瞬间被打破。 韦夏至最惨,直接被打落下地,贴着山地不知要滑到何时才停下。 许知恩身后的大水盘也崩散了,梦清只是后退数十仗。 “你奶奶的,老子养了三年的假命器!”紫衫男子大怒,就要再次掏出灵魂命器。 梦清喊道:“去看看夏至的情况,她交给我了。” 许知恩这才平静下来,却还是怒气冲冲的看着那个白裙女子,想去揪着那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打她一顿。 白莹一边提防着梦清,一边舔了舔嘴唇,朝着男子狡黠一笑,“哥哥水法了得,何不与我离去,共享世间美妙?” 许知恩直视白莹,笑容平静。 白莹在他心中越发迷人,许知恩那颗道心反而是越来越坚定。 “君子色而不淫,发于情,止于礼。”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其实我只是欣赏美,可不是姑娘眼中的好色。” “多谢助道。” 紫衫男子一挥袖,朝着韦夏至消失的地方追去。 白莹,竟还帮他在莫一方面突破了? 不在多想,她死死的看着梦清,看着这个准备要与她同归于尽的红裙尸体。 两个女子四目相对,白莹先开口,“妹妹,适可而止,我以后不会找你麻烦,而且打死了我,大家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哟。” 梦清摇头,“我就是来找你麻烦…” 红裙女子还未说完,两女便同时左右看向四周。 此时只是凌晨,将近日出,天空也还是暗蓝色,但是… 东边天际,却仿佛升起了一轮烈阳,离这越来越近。 那个烈阳的中心,是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 齐旭尤背长金翅,手持黄金龙刀,平静地看向那两个女子。 “哟!” “啧啧啧…” “白莹之姿,果然名不虚传,小生心魄难静也。” 许知恩侧头,看向那边突然走出的青衫男子。 那男子脑门为何贴了一个静字? 男子非常年轻,恐怕还不足二十岁,此时也看向许知恩,笑着试探道:“原来还有同道中人…” 许知恩不解,更不知这是何方神圣,韦夏至正被他提在手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许知恩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年轻男子皱眉,再次开口,“行路难,行路难…” 韦夏至终于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应道:“…东风无力百花残!” 青衫男子愣了愣,随后大喜,赶紧把韦夏至扶着站了起来,“同是他乡学子,朋友,在下吴中生。” 许知恩更加不知是何意了。 一个老人从南方走来,笑着开口道:“吴道友,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吴中生笑道:“老供奉,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 “这南岭仙朝高手如云,但是读书人少得可怜,好不容易遇上个同道中人,如果不是要抓白莹前辈…” 他侧头看向韦夏至,突然惊讶道:“朋友贵姓?怎生的如此美…俊朗,我有个姐姐也很好看,不知…” 韦夏至咳嗽几声,抱拳道:“韦夏至。” 他不知这些是何人,但是来抓白莹的,就是一路人,他是真要撑不住了。 西边再来一人,大袖长袍。 他看向东边天空的高大男人,开口道:“齐将军,快动手吧。” 他要给齐旭尤提供飞行能力,又要守住这边,担子确实不轻。 北边轰隆隆的脚步声传来,两息后,一道洪亮的嗓音响彻天地,“九尾妖狐,且看龙刀!” 余庆刚刚喊完,就尴尬的看着这个场面。 他走得最慢,计划是东边齐旭尤,南边皇室老供奉,西边钦天监炼气士,上空琅琅书院吴中生,北边…白莹应该是往这边突破才对,怎么? 还好,有故人! “哎呦!韦老弟?!”胡渣汉子一脸兴奋。 韦夏至强行打起点精神,笑道:“原来是余老哥。” 韦夏至这时彻底放心下去,又是这些王朝的寻妖小队,龙气已经不在他身上,此时安心的很。 余庆刚想再叙旧几句,就突然瞪眼道:“怎么两个妖女?!” 无人出声,也就那个什么琅琅书院的书生在跟一旁的韦夏至说,“韦兄,今天过后,可否跟我去一趟琅琅书院?书院最需要你这种人才,而且我跟你说,我那个姐姐……” 韦夏至对于一旁书生的言语,却是话不入耳,而是疑惑,两个妖女? 那梦清? 许知恩扫了一眼包围圈,开口道:“在下东楚剑庄执事,与我们韦首席配合那位…姑娘一同追杀这最好看的妖女。” 他又扫了一眼众人,不知谁主事。 梦清确实古怪,但是与韦夏至的关系好像还不错,可不能被他们误会打杀了去。 与好不好看无关。 齐旭尤一抬长刀,低沉有力的嗓音让人热血澎湃。 “杀!” ------------ 第三十四章 龙躯炼血 咻—— 背后长了两只金翅的高大男人提着龙刀俯冲而来,气势压人,韦夏至甚至有些想要倒在地上的错觉。 好强! 武者最大的弊端就是不能御风飞行,此时能体验到飞行的齐旭尤也是热血澎湃。 “斩!” 一道耀眼的刀锋仿佛烈阳撞破黑暗,瞬间照亮整片大地,许知恩不禁抬手抵挡。 “梦清!快往这边来!”那个没受太多影响的瞎子喊道。 一旁的书生吴中生疑惑的嗯了一声后,也没管飞来的红裙女子。 还是自己人? 余庆也拖着闪闪发光的龙刀跑去,中间的白裙女子却是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机会。 “呵呵…哈哈哈——” 她突然大笑起来,把血晶魄抛如嘴中。 滋滋… 血晶魄虽能帮她铸造肉身,但是直接吞下,那股浩瀚真灵如烈焰般的焚身之痛,也非常人能忍受。 白莹亦是感到生不如死。 噗嗤! 两道刀锋,虽然炼气术炼出来的也是金色,但跟龙刀比起来,瞬间黯淡下去,没了色彩。 四方夹击,加上龙气对妖族的压胜,只是一个回合,白莹便是倒地不起。 吴中生摸了摸下巴,嘀咕道:“白来了,都不用我出手…诶?也没算白来,韦兄,我与你说…” “屠我妖族,此时还要赶尽杀绝…呵呵,哈哈哈——” “当真要把事情做绝是吧?大武…” 本有八尾的白莹耷拉着四肢,缓缓飘起,只剩七尾? 韦夏至的龙血和血晶魄已经全部被她吸收,恢复到巅峰实力,只是时间问题。 齐旭尤开口道:“白莹,你只剩一命,跟我回去吧。” 九尾天狐没有突破天地桎梏,只有三条性命,而白莹此时还剩七尾,再断一尾… 便会彻底身死道消。 “哈哈哈——” “道宗屠我三万族人已示警告,我们之前确实做的太过,也认栽了,可千百年过去,他们一直安安分分的,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 白莹嗓音有些哽咽,大声质问着,却无一人回答。 数十年前,年轻的大武皇帝痴于九尾容颜,便命人请她出山。 九尾不愿。 大武便踏平了青丘,狐族最后的家园。 大武王朝何等实力?天下第一王朝,就连心高气傲的道宗之人去了大武国界,也要收敛脾气。 即便是强如白莹,这个世间为数不多的大妖,亦是被数天擒拿。 九尾天狐在钦天监的镇妖狱镇压了数十年,肉身已毁,妖魂也越来越虚弱,后来才找到机会逃出。 “呵呵…都不说话是吧?” 大武要把她狐族赶尽杀绝,道家之人当做没看见是吧?心地善良的大佛们选择隔山观戏?儒家更是参与围杀? “欺妖太甚!老东西们,都给我看好了!” “昂——” 白裙女子再也不被龙气压胜,站直起身。 “是龙气?!”远处的老人大声喊道。 齐旭尤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这次围杀,大武皇帝为了让动静小些,特意要他们这些实力不算太强的手下来南岭仙朝擒拿白莹,以免惹人注意。 丢失一份龙气,对一国来说,影响太大,绝不能被他人知晓。 今日如果拿不回龙气,韦夏至、许知恩、梦清三人一个都走不了。 齐旭尤下定决心,尽管之前对不住那个少年,而且还与余庆认识,但是…不能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九尾,交出龙气吧,陛下或许会饶你一命。”齐旭尤淡然道。 他们也没想到九尾如此大胆,龙气随时带在身上,还好来的人也足够了。 白莹低着头,轻声笑道:“狐族最后的血脉,竟是因为我,全部断绝……” “出来吧,助我一臂之力…罪妖白莹,愧对各位祖宗,愧对父皇母后…” 白裙女子轻轻挥袖间,场内马上多了上百人,皆是模样俊俏,双耳尖尖。 “都是天玄境?!”余庆不禁后退一步。 齐旭尤再强,上百个天玄境也能把他耗死。 吴中生上前两步,缓缓飘起,手中出现一本破旧古书,“无妨,都是些冤魂罢了…也是你们做的好事。” 余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冤魂的话,是有些麻烦,却杀不了他们这些血气阳刚的武者。 更何况还有龙刀在手。 白莹抬起头来,那张绝色媚脸满是泪水。 她喃喃低语:“青丘一族,一千三百七十二,三尾一族,两万八千九百…就只剩这些残魂了。” 九尾一族,除她一个公主外,全被道宗剿灭,然后去到三尾一族,为了安稳些,最后又遁去青丘,却被最后的狐族奉为神明。 但都是因她而死… “给我撕碎他们!!!” 白莹突然大声喊着,脸上哪里还有媚颜,凶厉吓人。 吴中生翻开书,低声念道:“本不想掺和这摊子事…远方的菩萨,小生今日越俎代庖,送他们去轮回。” “圣贤书斋翻书风!” 青衫男子手上动作不快,但是每每翻动一页,便有一只狐族妖魂消失,被送去轮回。 但是这些只是残魄,注定不能再转世为狐。 另外三处就要简单的多,龙刀大开大合,仅剩的狐族魂魄皆被焚烧,转世为花草树木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钦天监炼气士虽然杀力不大,但是一把把古怪金剑环绕在四周,也能斩下不少魂魄。 大武皇室老供奉则是简单的多,穿上一件法袍后,气息全无,不断躲闪,没有出手的意思,狐族冤魂也碰不着他。 韦夏至捂着胸膛咳嗽几声,慢慢坐下,有些撑不住了。 原本呆滞的梦清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韦夏至不答。 头晕目眩,那股嗜睡感袭来,但是他却还要强撑着。 那个叫吴中生的书生就在前面,什么都过不来,这场围杀几乎也成了定局。 但他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上次有这种感觉之时,也是死里逃生。 必须要想办法恢复实力! “梦清姑娘…帮我…” 梦清毫不犹豫的点头,虽然心神不在此处,但她却知道韦夏至想做什么,至于是何种方法恢复实力,她就不知道了。 韦夏至摸出那个储物袋子,暗道:“依照白莹所说,这天地真灵都是源于祖龙,而龙气便是祖龙之魂魄,再加上之前龙刀都能勾引我体内气血…” “那么,如果夏流风没骗我,我体内的龙脉便是阻碍我修炼真灵的原因,而我血脉受损,武道也因此成了断头路,止步于八阶多年,最后因为那份龙气才能突破至七阶。” 他把手伸进袋子中,就如同炼气一般,炼化着灵石。 这些灵石归不归还,已经不能考虑了,求生为重。 “修士只是一群掠夺祖龙恩惠的强盗,而龙气对武者有益,那么得龙气庇护之人,怎还能修行呢?” 一念起,韦夏至心中的不解渐渐散开。 但他还是不知道,他本该是这天地最强的武者,强过一切。 “我身上的龙血没了后,因它而来的武者境界也就消散了,而我直接到了聚气境…” “这天地一切真灵都是因祖龙而来,我本是龙气认可之人,怎能做那食自身血肉之举?”少年笑着摇头。 这身龙血,确实是阻止他修行的罪魁祸首。 决心已下,少年心湖内那条巨龙彻底消失,连带着帮他留住的一丝丹田真气。 白衣少年的手臂变成淡蓝色,一直慢慢延伸到心脏。 梦清惊呼道:“夏至,你做什么?!” 那边打的不可开交,自然无人注意这边。 韦夏至摇了摇头,笑道:“无事的。” 他已经没了龙血,那这天地真灵,回归他体内又何妨? 没了血脉,龙躯还在! “都回到我的身躯,帮我度过这次灾难吧。” 梦清捂着嘴巴,满脸不解的摇头道:“为何,你为何要这般?” 修士只是吸收真灵为己所用,如韦夏至这般,炼化真灵作为血液,必死无疑。 韦夏至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反正一会自己活蹦乱跳的,她自然就放心了。 梦清似乎还是有些着急,韦夏至便笑着转移话题,“梦清姑娘,我真没事的…你这身修为…要是梦清姑娘不想说也无妨。” 方才余庆说两个妖女,韦夏至便猜出了大概,梦清或许也是狐族,且与白莹关系密切。 梦清摇头又点头,看向那边战场,轻声道:“之前我并不是与你开玩笑,我是梦清,也不是梦清…” “行走人间的,只不过是我的躯体。” 韦夏至没太听懂,反正就知道梦清是妖族就对了,那他更要快点恢复,带她离开。 与余庆一同来到那个人,心胸可远远不比余庆,或者说是比余庆这大大咧咧的汉子难对付多了,说不定解决白莹后,反手就是给梦清一刀。 “哦,对了,许执事呢?” 梦清扫了一眼周围,娥眉微蹙,何时从她旁边走了? 正如韦夏至的预感,许知恩没走多久,便有一人往这边靠近,脚步蹒跚,速度却极快。 那人看了一眼偷溜出来的紫衫男子后,没有理会,就这样站在这方战场的百里外,注视着这边。 ------------ 第三十五章 围杀 猎狐战场外百里,一个紫衫男子叼着根草,慢慢悠悠的走着,完全不知道有个老头在看着自己。 “呸…这倒好,如此美丽的女子要被杀了,还被我听了这种秘密。” 事关龙气,其中轻重他是知道的。 “虽说是妖…可能也更好呢?” 白莹姿色,在他所遇中,妥妥的第一。 但是,白莹死不死,与他无关,也不过惋惜几句。 如同以往般,穿梭于风月场所,不过是为了坚定道心。 男子突然一叹,白莹帮他砥砺道心,还真要谢谢她才对的,但是他这小身子骨,只能等她下辈子再跟她说了。 许知恩以后在美色一欲上,已经不用花心思,除非还有人比白莹更美。 但这也是不可能了。 许知恩又叹了一口,“走了走了,韦首席身旁有美人,还认识王朝武者…” 脚踩水花,御风而行,好不自在。 “喂!” “嗯?”许知恩回头看了一眼,纳闷这么快就发现他溜了? 一个道袍女子从远处空中缓步走来,问道:“灵石呢?” 她也没注意到不足一里外的老头。 女子脚步虽慢,却能一步数里,离着许知恩越来越近。 许知恩咳咳两声,托韦首席的福,遇见美女劫财了? “看什么看!灵石拿出来,然后跟我去流玉宗请罪!” 女子十八九岁,鼻子娇巧秀丽,长发飘飘,脸颊有种微微的婴儿肥,嘴上说的话很冷,却给不了人压迫感。 看着像是少女,但是修道之人,改改表露在外的容貌不难,说不定是他奶奶辈的呢? 许知恩正经起来,“这位姑娘是流玉宗师姐?在下一身…清风,哪有什么灵石?” 以后虽不会多沾染此道,但是…男人至死是少年。 女子恼怒道:“还不承认?” 这男子实力不差,恐怕是哪家仙门的弟子,现与她回流玉宗认错,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锵! 长剑自行出鞘,朝着紫衫男子飞出。 剑快如雷霆,许知恩慌忙躲闪,使出看家手段。 哗啦—— 男子双手一揉,水团突现,剑势大减,被他抓在手中。 “嗯?”女子皱眉。 “师姐,不说青红皂白便出手,就算你是流玉宗内门弟子,师弟也要去你们山门撒泼…找个公道!” 道袍女子却不说话,气鼓了嘴,“还要反抗,我便要把你挂在树上打了。” 伸手一招,长剑挣脱紫衫男子的手,飞回女子手中。 她本在东南灵脉深处与各位师公师伯一起与火云宗对峙,谁知开战在即,却有贼人偷了家,一通道法推算后,师尊才把她送来这边,她一路追来,正是这个男子! “诶?!” “天玄境?” “不是,姑娘,你有病吧?” 人儿娇小可爱,出手却狠辣至极。 “救命啊——” 紫衫男子忽然跳起来,躲过裆部的一剑后,怒道:“你可以攻我下盘,但是断我后路是怎个意思?!” 女子微微脸红,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操控着那把宝剑追着许知恩刺去。 手段被知晓后,许知恩再也夺不了剑,只能一直躲闪,完全不是对手。 但是,要是他知道是因为出于好心,帮那三个极惨的野修下葬之后才惹上的事,定会掏出灵魂命器搏命! 我地盛小霸王许知恩可不会虚她… 身上大部分血液准备被真灵代替的韦夏至皱起眉头,“许执事搞哪出?” 远方天际的大嗓门是个有耳朵的都能听见。 “别追了!这位师姐,真不是我拿你东西,你怎么就不信呢?” “再追我可生气了啊,我数一,二!” “韦首席救我——” 狐族魂魄已经被清扫的差不多了,护在白莹身边的魂魄越来越少。 此时众人手上都是微微一顿,看向天空。 闭目调节身体的白莹亦是如此。 从高空路过的许知恩见韦夏至不搭理他,喊道:“姐,你看下面在做什么?在打架啊,或许就是他们拿了你东西…” 女子依旧紧追不放,却怎么都是差一点才碰得着紫衫男子。 “救命啊——” 许知恩直接祭出灵魂命器,往东南灵脉深处遁去,速度快得离谱,这边天上只留下几片水花。 大日初晓,天际那轮圆日旁,多了两根追逐的丝线,越来越远…… 齐旭尤看了一眼,记住他的样貌,此时没空理会他,外面都是他王朝的人,这个秘密出不去。 韦夏至正在关键时候,喊梦清过去帮忙,她也不愿意,那只好默默地祝福许执事了。 梦清一直心不在焉,似乎是犹豫了好久,才开口说道:“夏至,其实,真正的我早已死去,一会也会……” “昂——” 白莹伴随着龙吟声,站起身来。 “族长大人,我等无用。”一个看着非常年轻的狐妖魂魄消散前,朝着那个白衣女子笑了笑。 白莹轻轻挥袖,把还剩下的十多个狐族魂魄收回。 她脸色铁青,开口冷声道:“谁先来死?!” 齐旭尤横刀在身,提醒道:“余庆,她已突破了天玄,你小心,不要冲动。” 余庆点点头,他有龙刀傍身,虽不能压胜九尾,却能提升一大截的自身实力。 至于天玄之上的力量…没接触过。 吴中生伸了个懒腰,“要打硬战了啊。” 不出意外,一同来此处之人,最少会有两人跌境,甚至有人身死。 韦夏至则是暗道不好,就差心房里面的血液,他就能填补完全。 “夏至?”梦清突然皱眉问道。 韦夏至在她眼中,恐怕是命不久矣,炼化如此多真灵进入体内,现在不死,几日后也会变成一块人形灵石。 他的这个行为,她理解不了。 白衣少年那无眼球的眼睛渗出两道淡蓝色流光,如同空中瀑布般,随着风的方向摆动。 梦清突然惨笑一声,这样倒也好,阳间无缘… 她忽然流出两行血泪,与少年形成鲜明对比。阳间无缘,阴间竟也是如此。 她就是九尾天狐一尾所化,那日身死之时,控制她的其中一尾有了意识,为了摆脱本体九尾天狐,与梦清交换了灵魂。 她既是梦清,也是九尾。 九尾死,轻则重伤,重则魂魄消散,而且契约之法,不入轮回。 藕断丝连,她与九尾白莹的关系还没有完全断绝,白莹被围杀死的那一刻,这份“血肉”关系,大概率也会带她一同死去。 梦清不留痕迹的抹了抹脸上鲜血,白莹死了也好,那韦夏至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之前追杀她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红裙女子无声无息,又哭又笑。 余庆一行人还未过来时,她就做好了和白莹以命换命的打算。 梦清虽是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却怎么也止不住眼角流下的血泪。 韦夏至加快炼化的速度,储物袋那堆小山,被他吸收了一部分,但是大半都是浪费了。 上万枚灵石,只剩数千枚。 中间被围住的白裙女子满眼戾气,左臂上还卷着一条虚幻龙影。 她扫了一眼众人后,直接捏碎那条龙影,“都想要龙气?我偏偏不给你们!” 嗤—— 金黄色的灵光点点飘散,恰逢遇到朝阳,两两争辉。 “白莹!不要!为何…为何…”齐旭尤一个踉跄,想要挽回消散在空中的龙气。 白莹是一个修炼了几千年的大妖,其身上的悲惨遭遇,他内心也是同情的,几十年前那场青丘荡妖,少年时的他也是心生向往。 可是,知道其中缘由后,作为一方大将的齐旭尤再也没与同僚调侃过这件“丰功伟绩。” 此次要是抓她回去,拿回龙气,白莹还有一条活路。 但是… 高大男人身上气息大变,一缕缕金黄色丝线缠着他粗壮的身躯。 真气凝实?! 余庆大骇,这是只有三阶武者才能做到的,齐将军一个四阶…… “齐将军,不要冲动!” 一但把丹田内的真气全部抽出,不仅会虚弱一段时间,还可能会留下病根。 武者本就寿命短暂,要是还留下什么病根…… 胡渣汉子大喊道:“都他娘的愣着做什么?等着她适应肉身恢复境界吗?!” 言罢,以五阶体魄硬撼白莹。 白莹要是能恢复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实力,在场所有人一个都跑不了。 噗—— 余庆连连后退,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要是没有龙刀加持,估计已经被打飞了。 白莹迈出两步,脸色阴沉。 那张绝美的脸蛋下,暗藏杀机。 咻! 大袖长袍的男子赶忙聚出一个大盾,挡在身前。 嗤啦—— 这个天玄后期钦天监炼气术的赶忙炼制只能挡住一瞬,便被白莹一巴掌拍烂。 齐旭尤已经赶了过来,手持龙刀,加上不计消耗的他,锐气锋芒无匹。 唰! 一刀斩去,那拖拽出成片的刀锋仿佛能斩断空间,在白日中也是极为耀眼。 白莹只能避其锋芒,遁上半空中。 “送我上去!”齐旭尤言罢,身后的金翅光芒大作。 咻—— 高大男人铆足了劲加上天玄境后期炼气士的辅助,速度很快,瞬间赶上白莹,再次横刀劈去。 咔! 白裙女子来不及躲避,只能双手夹着刀身,坚持半息,便被刀身上面的点点龙气灼烧。 虽没了龙气压胜,但是龙刀碰在妖族躯体上也是致命的。 “啊——” 白莹忍不住的尖叫一声,随后被一刀斩下地。 “小心!”齐旭尤突然大喊。 吴中生出现在那个炼气士身前,手上那本书翻动极快,一股气流卓然而生。 大袖长袍男子浑身冷汗冒出,这狐妖想先杀他这个炼气士! 白莹突破未遂,借助着吴中生的力量翻身飞去。 “呵!到我了。” 观战许久,从未出手的大武皇室供奉终于出手了,悄无声息的来到白莹身侧。 潜行偷袭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噗嗤! 白莹扭转身躯之时,老人手上的匕首瞬间没入她腰间,又瞬间拔出,想要再来一下。 “呃啊——” 白莹反应更快,一个闪身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捏住老人咽喉。 “喜欢偷袭?等你很久了。” 原来这一切只是做局杀这个老供奉。 支援来的四人停下。 白莹没有犹豫,直接把这个皇室老供奉的脖子捏断,她歪头舔了舔嘴唇,笑道:“还有谁想先死呢?” 齐旭尤握紧长刀,牙齿咬得更紧。 吴中生暗暗叹息一声,本就不是十拿九稳的活,那个老供奉还贪功冒进。 余庆慢慢挪着脚步,以免白莹往这边遁走。 穿着大袖长袍的男子后退一步,这里就他最弱了,拿出龙刀的余庆,在地上可是要比他强一大截… 韦夏至身上的白衣也被染成了淡蓝色,七窍皆是流着灵光。 少年模样恐怖骇人,他慢慢站起身来,顺便拉了拉一旁的女子。 差不多该跑了… ------------ 第三十六章 他是天玄境 飘在空中的高大男人后背金翅轻轻扇着,他盯着那气息平稳下去的白裙女子,开口道:“吴中生,有劳了。” 吴中生暗暗叹了一口气,合上那本书。 齐旭尤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处除了他,恐怕就吴中生实力最强了。 这些读书人看着斯斯文文弱不禁风,但他可是知道,读书人发起火来,武将也要给笑脸。 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开口道:“韦兄,照顾好自己。” 所有人都看了一眼韦夏至。 他此时正牵着梦清的手…… 余庆暗叹一声,“韦老哥还得是韦老哥啊。” 青衫男子言罢,这方天地似成文海,大地之上,花草树木,全部贴满文字。 天空更是有文字遨游千里而归,只是有些字很模糊。 “剑来。”年轻男子轻轻开口。 一个“剑”字应声而来,飞到吴中生手上,被他两指夹住后,瞬间幻出剑影。 真剑来… 白莹刚刚想要飞去,就被脚下连成铁链的文字缠住。 构成铁链的文字看不清,源头那个“链”字却写的比铜鼓还大。 “咔咔!” 她挣扎一二,还是被死死锁住。 齐旭尤满意的点了点头,都说炼气士是手段最多的,但是见过儒生手段之人,就连炼气士,都不敢再提此事。 儒生看书练字,便能入道! 而文字以万计,手段可想而知。 唰—— 金色长刀直直劈下,白莹只能硬抗,那白皙无暇的小手被烫的发黑,如玉藕般的小臂渐渐弯曲。 吴中生单手负后,另一手上抖了个剑花,一剑刺出,看不清身影。 剑出如龙,快过闪电! “白莹前辈…对不住了。” 青衫言罢,长叹一声。 白莹在镇妖狱镇压了数十年,最近轮换的看守之人,恰是由一位在王朝任职的儒生调配。 他们琅琅书院责任很大。 噗嗤! 年轻儒生一剑刺穿女子腹部,虚幻剑锋从背后穿出,滴着鲜血。 那炼气士也是反应极快,双手反握长剑,从白莹后背刺下。 瞬息之间,便是挨了三剑! “呃…” 白莹扛着长刀,苦苦支撑,却还要抬起头吐出一口血沫。 高大男人眼皮微跳,彻底被激怒。 “喝!” 头顶的齐旭尤使劲压着龙刀,却止于女子肩上,被她死死抗住,怎么也压不下去。 吴中生想拨出那个剑字,不知白莹用了什么手段,自己怎么也使不上劲抽剑。 那个炼气士干脆弃剑,又凝出一把后,一剑砍下。 剑势很强,却斩不如半寸。 这一切几乎是瞬息之间,吴中生终于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好。 “我来!”余庆终于赶到,一刀便是往白莹脖子上砍去。 “呃啊——” 轰! 余庆止步,拖住倒飞出去的炼气士。 吴中生一甩手,“剑”字沾染上的鲜血消失。 “嘶——” 三人高的七尾白狐双目血红,嘴上正叼着一只手臂。 大袖长袍的男子面色苍白,他刚才的位置正好限制住白莹,却不曾想她化成本体,反嘴就是一口。 少了一根手臂的他实力减弱,齐旭尤后背的翅膀也黯淡了不少。 高大男人依旧站在空中,只是气血翻滚。 “全力出手,化成本体后,她的手段反而会少!” “啊——” 啪咔! 白狐挣脱锁链后,身上多了一道极长的刀伤。 且那刀伤滋滋冒烟,龙气在焚烧着她的肉身。 齐旭尤再次一刀落下。 吴中生他们可能不会真正的伤到她,但是齐旭尤,每一刀都可能要了她半条命。 那边打的火热,韦夏至再次脱离众人视线,想要带着梦清离去。 梦清擦了擦脸,笑道:“夏至,你先走吧。” “为何?”韦夏至疑惑。 他炼化真灵为血,就是为了恢复实力,以免遭遇不测。 他心中那股不安反而随着他“血液”的恢复消失了,韦夏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是不能呆在这了。 梦清再次开口,“夏至,你先走吧,我与白莹认识,想送她最后一程。” 韦夏至摇头,背好琴匣,“那样你更要走了,他们解决了白莹,下一个…就是你了。” 梦清是妖族的事实他能接受,妖族又如何呢?他们以前算得上半个朋友,何况现在他韦夏至还欠下了她一个大恩情。 救命之恩。 “啊——” “我要杀了你们!” 远处白莹发疯的怒喝声传来,韦夏至更想着快点离去。 梦清挣脱韦夏至的手,一手捂着胸脯。 韦夏至感受不到,她的实力越来越弱,已经从天玄境跌到了地盛境。 “韦夏至,你快走吧,不用管我。” 韦夏至有些火大,拉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另一边走去。 此时他心神已经完全回归了这边,才发现梦清的身体跟冰块一般冷。 “你的手…怎么会?” 梦清摆开他的手,“你先走,我去…” 还未说完,她便御风离去,速度快到韦夏至难以辨认方向。 “梦清…”他抬起的手慢慢放下。 韦夏至叹了一口气后,不断的在原地踱步。 此时就是离开的最好时刻,但是梦清竟然想送送白莹? 他苦笑一声,安静下来,仔细的听着周围。 梦清是想让他自己离去,然后自己回来吗? 梦清的异常韦夏至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他跟余庆还有些交情,大不了一同在这等等便是,但是他还来不及开口… 另一边,白莹化作本体后,吴中生四人反而有些奈何不了她。 手段多样的炼气士受了不小的伤,发挥不了作用,吴中生的手段也被白莹凭着速度以及妖族的体魄冲开了。 他只是天玄实力,对上天玄之上,还是有些勉强了。 齐旭尤气息起伏不定,身上也有了不少伤口,全是爪痕。 主要是消耗太大,丹田的真气快要被抽干了。 余庆就更惨了,胸膛三道血痕,深可见肺腑。 空中的齐旭尤看了一眼余庆,说道:“余庆,你不要冲这么前了。” 余庆点了点头,每次呼吸之间,胸口伤痕都会流出不少血液。 吴中生脸色有些苍白,他不仅要限制九尾,还要分心保护那个炼气士。 没有那个炼气士,齐旭尤没了飞行能力,九尾天狐一但要跑,他吴中生一人追去必死无疑。 而白莹也以那个炼气士为突破口,不断的朝着吴中生扑去。 嗤—— 身上白毛被染红的七尾狐一爪划去,青衫男子手上的书又没了两页。 “快解决她!”吴中生喊道。 白莹不顾生死,也要从他这边突破,让他再难支撑。 “锁妖剪!!” 大袖长袍男子双手贴合,做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势。 锵! 瞬间凝成的金剪落下,卡住那只三人高的“血”狐。 “快上!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空中的齐旭尤刚想从天上当头给上一刀,可背后的炼气翅膀瞬间消失了。 天玄境后期的炼气士也无心顾他,心神如同烈日下的水洼,即将干枯。 咚—— 这个四阶武者如巨石落地般,砸起一片泥尘。 吴中生看见齐旭尤不能赶来,一咬牙,收起书本。 “枪来!” 一个“枪”字藏于远处林中,飞到他手上。 最后的攻伐武器,剑、刀、斧已经全碎了。 他指尖夹住枪字,白杆银枪带着青衫身影直直落下,正是白莹脑袋的位置。 噗嗤! 被卡住脑袋的白莹只能抬手抵挡,长枪如龙入海,溅起血浪,整根穿入狐爪。 叮—— “什么?!” 那枪字怦然碎裂。 余庆先齐旭尤一步赶来,一刀往狐脑剁去。 龙刀加持,就算余庆只是五阶武者,白莹天玄之上的大妖妖肉身也要受伤。 “余庆小心!” 齐旭尤本来脸上还有些欢喜,这时满是惊恐。 她居然想要先杀余庆?! 咻—— 龙刀脱离高大男人的大手,被他用全力甩出。 白莹突然挣脱炼气金剪,一爪拍掉余庆的刀后,往余庆咬去。 吴中生已是有心无力,挣脱金剪的白莹把他震飞到高空中,慢慢落下,连那御风的能力都没有了。 他一介书生,就差掏出灵魂中润养的半件法宝了。 余庆看着近在眼前的血嘴,抬手抵挡,这已是最后的反抗。 龙刀已至,但是没有主人的刀,任它再好,杀力也不够。 咔! 白莹咬掉那把小刀后,继续朝着余庆咬去。 齐旭尤已经赶来,用肉身硬撼狐躯。 四阶武者肉身,在已肉身强悍的大妖面前,有些儿戏了。 尽管是不以肉身成名的狐妖。 齐旭尤用尽全力,只是撞得白莹后退一步。 余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但是齐旭尤… “不要!” 这个满脸胡渣的汉子完全不管胸前伤势,跳起身一拳打在七尾狐脑门上。 咚! “放开他!” 汉子落在白莹头上,猛的出拳。 白莹吃痛,连忙把他甩飞。 “呸!” 白莹新铸造的肉身毁了大半,断了一只手,身上的刀伤和剑伤更是数不胜数。 齐旭尤从狐口中摔落下来,中间的身子已经被咬得不像样子了。 “余…余庆,快…快走…” 噗—— 轻轻一踩,这位大武王朝四阶将军彻底没了人样。 余庆双目通红,挣扎的爬起身,想要去捡那把龙刀。 三条腿的白莹看了他一眼,一瘸一拐的朝着那个炼气士走去。 男子坐在地上,慢慢爬着后退,恐惧,脸上全是恐惧。 她知道齐旭尤很在意余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先杀齐旭尤? 除去真灵耗尽护他的吴中生,他是消耗最大的,此时哪里还有反抗之力? “不!不要…” 只是数息之间,当他们以为这是绝杀时,这次围杀再次失败。 白莹化回人形,没有看吴中生,也没有看余庆,而是看向那边的韦夏至。 “怎么,想动手?” 她的一只手烂掉了,身上更是不成样子,没一块完好的地方,如同血池走出的恶魔,朝着少年走去。 韦夏至后退两步,他一个小小的聚气境… 虽说凭借炼气术有五成的机会能走,但是余庆必死在这狐妖手中。 “白莹,我带余庆走…你也走吧。”此时韦夏至反而上前几步。 白莹笑了笑,看了一眼自己身躯,“呵呵,刚弄好的身体,又被打烂了呢。” 韦夏至皱眉,“你还想怎样?!” 远处土坑中的吴中生悄悄爬了出来,躺在坑边,嘀咕道:“韦兄,我真有个姐姐,没开玩笑。” 嘀咕完,一团细小的光团从他脑门而出,隐约可见是一个字,只是看不清。 白莹舔了舔嘴角,“当然是吃掉你了。” 韦夏至点头,已经打算放手一搏,看看能否带着余庆离去。 “呼——” 一声轻轻的长叹,少年脸上七窍再次流出淡蓝色流光。 “加了点真灵,会不会更加美味呢?”七尾狐已经满眼血色。 一场大战下来,激起了她全部的兽性,之前打算留韦夏至一命,此时也就不算数了。 外面定是重重包围,突破离去的希望渺茫。 那就只好炼了他恢复伤势了。 至于韦夏至没了龙气又没了龙血,不可能还有上次的意外。 “那就试试看!”少年咬紧牙关。 两次都被这狐狸折磨的不轻,泥菩萨都冒出三分火。 少年背长金翅,手里拎着一把金色巨剑,慢慢飘了起来。 正是那铁疙瘩琴匣。 还未死绝的钦天监炼气士视线越来越模糊,嘴上吐出两个字后,彻底死去。 “他是天玄境…” ------------ 第三十七章 你最好想想怎么吃 百里外,一个红裙女子趴在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尘土。 不少肉食野兽被腐味吸引而来,却是不敢上前。 “呱——” 树梢上的乌鸦扇了扇翅膀,却没能飞起来。 滋滋… “啊哈——” 一个赤裸的女子掀开盖在身上那件大红长裙,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女子面容有些像梦清,也有些像白莹。 比前者多了些丽质,与后者相比,少了点妩媚。 她肌肤雪白,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只是沾染了不少“污秽”。 她挥了挥手,身上的污秽消失,恼怒道:“梦清,你看你,把我弄的脏死了。” 说完,她俯下身敲了敲那个白色头骨。 正是一具白骨骷髅在女子身下。 她站起来,看了一眼四周,全部野兽四散而逃,却是走不了几步,便离奇死去。 “偷看我的新身体,可没有好下场哟。” “放开我,我要回去!” 另一种女子声音从她嘴里传出。 “她刚把我们的之间的联系切断了,还回去做什么?!” “我们现在只是卑微的地盛修士,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就像发疯般,不断的变脸。 “想跟我抢身体,没门!” 女子眼瞳渐渐变成淡红色,脸侧发丝撑了起来,随后头上多了一对毛茸茸的白耳。 女子走起路来,歪歪扭扭的。 “我要回去带走他,放开我——” “你疯了?!” “这样我们都会魂飞魄散的!!” 半刻钟后,梦清去捡起那身大红长裙穿上,恢复成之前的容颜。 “梦清,你最好不要食言!” 梦清开口,“好的,我不会食言…而她也与我们没有关联了。” 她与九尾天狐这一尾早已签下契约,这一尾为了摆脱白莹,退步极大,现在到梦清退步了。 之前梦清一直在观战,白莹为了提防梦清,一直放不开手脚,到了紧要关头,不得不彻底断去梦清这一尾。 梦清也因此跌下了天玄境,而她依靠境界维持的那具肉身也腐烂了,不得不先离开。 “好,要是你食言,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吧。” 梦清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再上天玄境时,她们会融合灵魂,成为一个新的梦清。 这是在寻梦楼时她不能接受的,但是现在… “到时还会记得他吗?” 她笑着摇了摇头。 韦夏至提着大剑,在空中轻轻扇动着翅膀。 白莹突然笑着说道:“怎么,想带那个武者走?” 余庆已经拿到了龙刀,可是刚站直身子,就突然往后翻滚了十几丈。 “你!”韦夏至脸上罕见的出现这种怒意。 咻咻—— 白莹抬手轻扇,打散飞来的长剑。 “你这炼气倒是有天玄前期的实力了,是偷学我的吗?” “白莹,你放他一命。”韦夏至停下,抬剑指向女子。 白莹挪了几步,挡住余庆,问道:“你这是命令我?” “咯咯咯——” “你怎么比大武皇帝还霸道呀。” 韦夏至反而沉默了,他要冷静下来。 余庆撑着长刀,想要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嗓音沙哑无力,“韦…韦老哥,快走…” 韦夏至既然有心情与白莹讨价还价,定是有能力逃走的。 白莹留下余庆正是这个目的,要是韦夏至飞走了,她追去倒是能追上,只是伤势会更重。 韦夏至紧了紧手中长剑,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完全躲不过白莹的眼睛。 “你放他走,我留下。” 白莹点头。 她突然问道:“那边那个读书人呢?” 吴中生捧着一朵光团,突然“含情脉脉”的看向白衣少年。 “与他无关…也放他走吧。” 那书生虽然话多,却是没什么坏心思的,绝对不是因为他有个姐姐。 白莹大笑起来,“只能走一个!” 吴中生假装抹了一把眼泪,带着泪腔道:“韦兄不用管我,让余将军先走吧。” 韦夏至犹豫一二,点了点头。 青衫年轻男子痛心疾首道:“不是,我真有个如花似玉的姐姐,韦兄这不先救我?” 读书人的客气话,怎么还真信了? 白莹直接往韦夏至飞去,“小小书生,想扯嘴皮子拖延时间?今天一个都走不了!” 白莹还要恢复伤势,以便突破外面的包围,时间确实不多了。 铛—— 韦夏至被打落在地后,一边甩出长剑,一边往余庆那边飞去。 咻! 白莹突然出现在他身前,一手往咽喉抓去,毫不留情。 韦夏至匆忙抬起琴匣一挡,却被震的大口吐真灵。 化成人形的白莹虽然肉身和速度都变弱了,但是那古怪的手段却不是韦夏至能抵挡的。 唰! 韦夏至双手举剑,劈出一道剑锋后,再次往余庆那边飞去。 “哼!” “雕虫小技,不与你玩了。” 咔嚓—— 韦夏至摔落在地,背后的炼气翅膀竟然被折断了? “呸!” 他吐出一口真灵血液,这被炼化过的真灵,味道真不好。 韦夏至收起那琴匣,以音炼气看来是用不上了,白莹速度太快,没摆好琴就能捏死他。 “咳咳…不能再拖了。”白莹暗道一声,瞬间出现在韦夏至前面。 风声! 随后血腥味袭来。 韦夏至双手持剑,往前一划,随即往后退去。 少年的炼气被打散,气浪震得他贴着地面翻滚而出。 虽没了七阶武者的力量,但是体魄还在,这一击只是被震伤。 白莹没有留手的意思,一手往韦夏至抓去。 尽管白莹也跌落到了天玄境,但是比只有炼气算得上天玄前期的韦夏至还是强了不知多少倍。 嗤—— 刚刚站起来的韦夏至就单膝跪在地上,两手撑着炼气光罩。 “给我碎!” 白莹仅剩的那只手压下。 “呃啊——” 这片空间的真灵已经全被韦夏至炼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白莹抓烂。 噗嗤! 一大口真灵喷出。 被他当做血液的真灵,还未能流到地上,便被韦夏至炼化了。 少年扛着极大的压力,反而站了起来。 “我看你能撑多久!”白莹要紧银牙,继续加大力量。 点点金光从光罩上飞出,充满了这片大地后,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便是韦夏至有把握逃走的后手。 只要心神足够,他的真灵血液便能给他提供大量的炼气资源。 变成修士后,韦夏至炼化真灵更加轻松,估计能撑一段时间,但是如何救走余庆… “夏至?”梦清喊了一声后,认出光罩内那个少年。 红色身影毫不犹豫的飞来,朝着白莹抓去。 这片战场上多了两袭红裙,只不过白莹是被血染红的。 哗—— 但是,地盛境的梦清根本靠近不了白莹,就被一股气浪震入林中。 “哼!给你自由了,竟还敢回来?” “啊——” 韦夏至感到压下的力量又强了些,那个炼出的光罩已经隐隐有些裂纹。 “这狐妖一直保留着实力?” 韦夏至有些郁闷,他此时自己逃生的把握已经降到三成,该如何带走梦清和余庆? “碎!” 铛—— 光罩应声碎裂,梦清再次袭来,却又被打退。 韦夏至借着白莹分神的瞬间,跳去一侧,迅速后退。 如果再被白莹靠近,很可能那三成机会都没有了。 “梦清,你先走!” 梦清似乎状态也不好,但是自己拖住片刻,她还有机会离开。 背着琴匣的少年冲天飞起,紧接着就是漫天剑雨落地。 白莹一边往上飞,一边打散炼气剑。 这剑竟然比之前的都结实? 看来韦夏至也还藏了点实力! “啊——” 伴随着漫天剑雨,少年手持长剑,一剑劈下。 “梦清!带他走——” “给我…下去!” 白莹为了不再受伤,赶紧往侧边闪去。 少年双眼拖拽着两道极长的淡蓝色流光,俯冲而下,随后跟发了疯般,不断的朝着白莹砍去。 “哼!搏命之举。” 如此消耗,不说他的血液,心神也撑不了太久。 梦清犹豫片刻,带着早已昏迷的余庆飞走。 “喂!姑娘,还有我,我那个姐姐与你…一般漂亮…” 吴中生又躺了回去,捏碎两枚灵玉,试图加快恢复伤势。 但是身体里的真灵几乎被抽干了,不用灵魂命器,怕是也难杀她… 年轻男子又摸出那光团,是他准备化成法宝的灵魂命器,已经滋养好几年了,此时还有不少瑕疵。 噗—— 空中的少年攻势减弱,被白莹抓到机会,直接打落在地。 吴中生看了看手中那团光,是时候了! 这法宝碎就碎了吧。 白莹一脚踩在少年胸膛,却没怎么出力。 她嘀咕道:“该怎么炼了你呢?” 韦夏至大口大口的吐着真灵,手上凝出的长剑比雾气还要淡上不少。 咔! 一剑砍在白莹腿胳膊上,那没有一丝赘肉的腿胳膊纹丝不动,韦夏至的剑便碎了。 韦夏至苦笑,倒是把余庆救出去了,自己反而栽在了这。 白莹笑着开口,“浪费…还是把你吃了吧?” “哦?你最好想想怎么吃…” 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白莹侧过头去。 吴中生赶紧把光团塞回脑门里,还有戏,看来不需要拼命了。 来人实力不在他全盛时期之下。 铛—— 两剑相抵,火星四射! “哼!腐朽之躯,退去——” 来人一身墨黑色男装,手持长剑,声如雷霆。 吴中生看着那个英气逼人的背影,继续趴下,“好像…没我姐姐的份咯。” 韦兄弟如此容貌,身边多些红颜知己,好像也是应该如此。 来人正是楚夫人,耗费体内大半真灵,并用了其它手段,跨越万里而来,此时身上的气息还是起伏不定呢。 一般天玄修士如此赶路,怕是会爆体而亡。 韦夏至听见是楚夫人的嗓音后,心底莫名一股心安,这一劫算是过去了,尽管楚夫人在剑庄时怎么对他,但是他从没听过她这么冷的嗓音。 她嗓音忽的温柔起来,“夏至,且去歇息,待我擒住这只小狐狸。” 白莹看见来人是楚夫人后,转身便御风飞走。 这人的实力藏的很深,在天玄境,她没有一丝机会赢她。 咻—— 楚夫人双手负后,站在长剑上,跟在白莹身后。 “你似乎是叫白莹?听闻美貌称二无人敢称一?倒是弄得脏兮兮的,看不太清楚。” 洁癖严重的楚夫人不禁掩住口鼻。 白莹咬牙,刚刚回身,就匆忙应付着那轻描淡写的一剑。 她也借着这“轻描淡写”一剑的威力,往更远飞去。 天空中,两女打出朵朵火花,往东南灵脉外面飞去,拖拽出的两条丝线渐渐消失,越来越远。 在楚夫人来时,刚刚折返的梦清看见她后,二话不说便悄然离去。 韦夏至喊了几声梦清,但是没有得到回应后,他东摸西摸,捡起琴匣,去到吴中生那个坑边坐下。 他呼出一口真灵,问道:“吴…吴中生?还行吗?” 吴中生别过脸去,不说话了。 ------------ 第三十八章 再也不见 韦夏至见他不回话,自己也就不多说了。 这书生与他不过片面交情,当然是要先救走梦清和余庆。 吴中生看了一眼白衣少年,他那张脸都有些淡淡的蓝色了,问道:“你怎么了?灵玉吃多了?” 韦夏至笑了笑,体内掺和着大量被炼化的真灵血液还未完全安静下去,想来在他人眼中是有点奇怪的吧? 两人沉默。 韦夏至是不知要说什么,吴中生则是在恢复着伤势。 “喂,韦…韦夏至,你是那什么东楚剑庄的人?” 韦夏至点头。 吴中生来了兴致,问道:“你们南岭仙朝崇尚道法,你既是东楚剑庄之人,南岭仙朝仙门弟子,为何会想着念书呢?” 韦夏至脸上表情有些古怪,最后摇头道:“没念过书。” 他确实没念过书,以前在芦苇镇,爹娘在学塾教书,他无聊了便会去听听,嘴上倒是能瞎念几句诗,也会写不少字。 而且他爹娘也不想教他念书,一是在南岭仙朝内,只有山下平民百姓才会念些书,可以认字学术算做买卖,二是韦夏至一个瞎子,这辈子能活的轻松些就好了,读书写字有何用? 就连琴谱他都没有几张,卖给寻梦楼的那曲《奏雨》也是让人帮写的,废了很大劲。 吴中生却是满脸不信的,修道之人,就算没有眼睛,读书写字其实问题不大。 韦夏至这副…风度翩翩的书生模样,脸上就差写着书卷气三字了。 “诶,对了,刚才飞过那个也是你们东楚剑庄的吗?之前见他想来拉你,应该是一起的吧?” “他长的也像读书人,修为不错,以他的资质怎么也能当个道宗外门弟子吧?怎么在你们剑庄呢?”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用的是水法,是许家的人吗?怎么会跑去你们剑庄呢?” … 韦夏至有些想捂住脑袋,更想离去,但是这样太不给面子了。 “咳咳。” 他假装清了清嗓子,等吴中生停下后,问道:“我先回答哪个?” 青衫男子站起身来,拍手道:“就说说你为什么读书吧!” “想你这样身处道宗门庭之中,不学道法,还能保持本心,我建议你与我走一趟书院,然后再求老师把你挖过来…” 韦夏至实在是受不了了,摆手道:“我不说了,有点伤,需要休息一下。” 吴中生尴尬的笑了笑,拍拍屁股上的泥尘,去收起那边三具尸体后,作揖道:“韦兄,以后要是想去书院,就与我说一声,我们书院可是…” 韦夏至赶紧抱拳,“吴兄先去忙吧。” 吴中生挠了挠头,御风离去。 他性格就是如此,也知在他人眼中有些让人心烦。 那袭青衫还未飞多远,又调转头来,“我真有个模样不错的姐姐,只是老姑娘了,一直嫁…一直没怎么出门,接触的人少,我看韦兄样貌才华都对我胃口,要是韦兄…” “吴兄,后会有期,我就不送了。” 吴中生摸了摸鼻子,得嘞!好不容易帮老姐相中一个,结果讨了一鼻子灰。 吴中生往远处看了一眼,此时恢复的不足三成,想了想,打算先去与那些大武王朝的武者汇合。 韦夏至躺了一个时辰,身上的伤势恢复了大半,炼化而出的真灵也真正成了他的血液。 他又等了等,依旧没有一个人回来。 “嗯?”少年突然皱眉。 “脚步声,如此不均匀?” 一个老人走来,似乎有些恐惧,试探了好一会后,才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少年身上沾染了不少鲜血,且这边地上也有不少血液,周围的大地以及树木更是被打的不成样子了。 韦夏至沉默片刻,笑了笑,“老伯,不用害怕,正经人。” 老人有些恐惧的问道:“我,我迷路了,大武王朝怎么走?” 少年脸上有些不解,“这是南岭仙朝的东南灵脉,老伯要想去那什么大武王朝,还是另寻他人吧。” 且不说韦夏至自己都不知道大武王朝在何处,他更不会相信能在这出没的,能是普通人。 老人眉眼间非常慈祥,道谢一声后,蹒跚离去。 韦夏至更加疑惑了,真是普通人? 犹豫一二,他还是没有过去帮他,自己身上有伤还未恢复,恐有变数。 有过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动静。 “梦清和余庆也不知跑哪边去了,至于楚夫人…” “呼——” 少年站起身,活动一下四肢,并无不适后,背好琴匣,随便往一个方向走去。 东南灵脉深处,打得可比这边热闹多了。 天玄之上便是破玄境。 火云宗与流玉宗数百仙师,破玄境到地盛境互相抓对厮杀,打的满天灵光炸散,高空之上更是空间扭动,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十几个道长双手拢袖,离着十数丈远,一边站几个,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 不远处传来惨叫声,“各位师公师伯!真不是我拿了你们流玉宗的灵石。” “这位仙子,别追了,我给你搜身还不行吗?!” 许知恩一边逃遁,一边掏出一个袋子解开,里面除了几枚灵石,还有几件衣衫袍子,再无他物。 流玉宗主事那个中年道人偷偷瞄了那边一眼,来龙去脉自然是知道了。 他流玉宗内门弟子,还是他的亲徒弟,居然解决不了一个火云宗仙门执事? 已经无关灵石失窃,这打的是脸啊! 许知恩看见储物袋都掏出来了,依旧是被那个道袍女子追杀,于是带着哭腔喊道:“火云宗的老祖宗,快救救弟子,弟子是东楚剑庄执事许知恩,楚夫人的得力帮手,救命啊——” 依旧无用,火云宗这边主事的那个老道眼皮都不抬。 他们火云宗一个弟子门下的弟子都让流玉宗的长老亲传无可奈何,碍于彼此宗门之间的关系,脸上也不好表现的太过分,但是回了仙朝,定要云游他峰,与老朋友说道说道。 许知恩骑在那湖泊上,满脸悲惨。 他逃了不知多远,弯弯绕绕,最后也不知到了何处,还好遇上了楚夫人。 这也是他第一次用全力逃遁,途中还把这些年攒下的灵石抛入了那小湖泊中,不然早就被追上了。 好不容易能歇口气,与楚夫人说这悲惨遭遇,谁知一提到韦夏至那厮,这张挡雨大伞便弃他而去。 愈发气闷! “我乃南岭仙朝许家弟子!师姐再追来,我…我怎么也要回去与家主哭诉今天的悲惨遭遇!” 脸蛋有些婴儿肥的道袍女子犹豫,手上出剑缓了下来。 她看看那准备要追上的背影,又看看那边那个中年道人。 “咳咳。” 中年道人开口,“忘荼,停下吧,为师刚才推算一二,确实不是这位许执事。” 道袍女子停下,有些不甘,却是作揖称是。 许知恩终于能停下来呼出一口气,看向那个湖泊…哪里还有湖泊,就剩个小水洼了。 “真就要一滴都不剩了。” 中年道人笑呵呵的开口,“许执事,你父亲可是南岭许家家主?” 许家是古老的修仙世家,南岭许家只是分支,既然能在南岭仙朝立足,定是有过人之处,流玉宗也不能太过分了。 许知恩连忙作揖,心底虽然有些不服气,却还是诚心道:“不敢不敢,知恩只是旁系弟子,才去剑庄修行的。” 仙风道骨的老道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师侄,把我徒子徒孙赶成这样,就这样算了?” 中年道人暗暗咬牙,“这老东西刚才可看的乐呵。” “咳咳,忘荼,去与许执事道声歉。”中年道人又抛过一枚玉符,“许执事要是想来流玉宗修行,随时都可以。” 既然这老东西不给面子,那就当众挖他墙脚,直接给弟子信物! 老道笑了笑,不再多说,长辈的身份要拿稳。 不然他早就一脚踹死这个“师侄”了! 许知恩接过玉符道谢一声,双手负后,一脸正经的看向那个女子。 道袍女子上前,单手负剑身后,断断续续道:“许…许知恩…许执事…姓赵名忘荼,一场误会。” “是我姓赵名忘荼?” 道袍女子气鼓了嘴,有些委屈道:“是,是我姓赵名忘荼。” 许知恩笑眯眯道:“原来是赵师姐,我说怎么这么像我一位故人。” 赵忘荼恼怒,本来她一个天玄前期没逮住这个地盛境的泥鳅就生气,还被如此打趣… 女子想了想,暗笑一声,随后笑容甜美的问道:“是哪位故人呢?” 许知恩看见女子竟然还偷偷吐了吐舌头,深吸一口气后,想说什么,最后却挥袖离去。 这种外人眼中的可爱之举,在他许知恩眼中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但是…这里人太多,不然这种没怎么出过门的小姑娘,他非要把她气哭不可! 老道瞥了一眼远处的紫衫,暗暗摇头,打算回去要门下弟子多练练嘴上功夫。 斗法能赢,嘴上也不能输了。 … 梦清站在一棵大树顶上,看了一眼挂在树干上的余庆后,眺望远方。 不知为何,那个老人不能出现在她眼中,韦夏至与老人的对话,她更是听不见。 红裙女子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年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余庆胸前那致命一爪,已经被她帮忙止住血了,时间久些,这五阶实力的汉子自然会醒来。 红裙女子喃喃低语,“这样倒也好,有地方修行,也有人照顾…” 半年前,一个少年突然闯入了她的生活,也是那个少年救了她。 身处泥潭,灰暗绝望的她,也会迎来曙光,那是上天的恩赐吗? 她与两个异姓姐妹同为寻梦楼花魁,但是她们姿色比她要差些,下场也都很惨。 说是好人家,其实是被林姓妇人卖到那个富甲家中受尽折磨而死。 她们偷偷传信回来说日子过得如何如何好,只有梦清能在字里行间看出,是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把她们关在房间内,慢慢折磨。 两位姐妹死后,又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还好有韦夏至带着琴谱过来,帮寻梦楼赚了不少钱,那林姓妇人才暂时放过她。 梦清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笑了笑。 她做完这一切后,其实也想跟在韦夏至身边,但是… 她只是一个寻梦楼内卖艺卖身的风尘女子罢了。 尽管她已经不是那副身躯,那又能这样呢?花魁梦清还是梦清。 “梦清呀,在想什么呢?”不同的嗓音从她心底响起。 梦清摇了摇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后,往相反方向飞去。 “阳光总是偏爱少年…谢谢你,阳光也是。” 最后,她语气有些痛苦的说道:“我们…再也不见。” 一直往北走去的韦夏至突然回头,仔细的听了听,没有什么动静,继续向前。 又走了数十里,他叹气道:“也不知是何处了,就该把那笨马也带来。” 没了那匹马当眼睛,也没有问路之人,着实是瞎子找家,不知东南西北。 韦夏至的这个位置,要是一直往北走,可能数月都出不了东南灵脉。 “走一步飞一步吧!” 炼气化翼,少年往北飞去。 走了大半天,韦夏至也是盼着楚夫人或者梦清回来找他,但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至于许知恩… 也不知是哪位高人追他,既然许执事还能有逃跑的机会,那就只能默默地保佑他了。 “菩萨保佑,许执事福大命大。” 在道家地界求佛,确实有些离谱,但是听白莹说那些佛门之人大多心善,既然神通广大,那就帮帮他们剑庄的许执事吧。 要是没帮的话,当他没说。 少年满脸愁容,其实心情很好。 自己没死,叶薇也不在会被白莹控制,而且梦清这个傻姑娘还活的好好的。 “当时还觉得林婶帮她找的那个富甲人家是个不错的归属,现在想来,倒是我多事了…” 踏上修行路,越行越远,与天地同寿,什么风景看不到? 他不知道,寻梦楼楼主一夜惨死,泸州城有名的一个大户人家除了家丁外人,家中一滴本家的鲜血都不剩,只留下家主的几房妻妾。 更是成了道宗脚下的一桩无解惨案。 ------------ 第三十九章 她说路走窄了 东南灵脉外,男子装束的楚夫人渐渐停下。 白莹早就被迫停了下来。 “你们当真就要赶尽杀绝吗?” 身上伤势本就极重了,被楚夫人追了一路,也挨了几剑,接近油灯枯尽,又遇上了几个天玄境的炼气士。 没人回话,而是有一个男子看向楚夫人,“这位仙师,不知齐将军他们…” 楚夫人有些慵懒的开口,说道:“好像是死了吧,刚才倒是看见几具尸体,你们现在去,野兽或许还剩些骨头。” 黑衣男装的女子语气平静,脸颊有些泛红,应是真灵消耗过多。 男子点头,招了招手,“拿下她!” 远处树林走出十几个人影,拉散开来,渐渐包围这里。 竟都是五阶武者?楚夫人暗暗惊讶。 白莹那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悲意,今日怕逃不掉了。 一咬牙,妖族的兽性彻底爆发,只剩三爪的妖狐直扑过去。 楚夫人打了个哈欠,掩饰着身上的不适,“你们玩吧,我就不帮忙了。” 头顶马尾轻轻一甩,只留下一个背影。 她飞出数十里后,回头看了一眼。 即便是如此远,那凶怒的狐叫声还是能传到这里。 “白莹…确实厉害。” 楚夫人不再停留,体内血气翻滚的厉害,强压一口气后,瞬间消失。 那个炼气士看着前面这具七尾狐尸体,沉默许久后,说道:“送他们回去吧。” 一个重伤的天玄境七尾狐,还是杀了他们两人,他们可是五个炼气士加上十三个五阶武者。 十数人拘押着一个虚弱的大妖残魄渐渐离去。 楚夫人一路御风,速度不快,过了半日,才回到围杀白莹的那片战场。 她没有落地,而是飘在地上三尺处。 满地的血迹以及破碎的衣物,让她微微皱眉。 楚夫人飞得高些,往下面扫了一眼,最后看向那个土坑,嘀咕道:“走了?” 她想了想,单手竖起,玉指轻点间,画了一个古怪图案。 咻—— 余庆在树杈上听见急促的风声,悠悠醒来,眼神朦胧,似乎看见了一双脚? 穿的是男鞋,怎么脚这么小,是个小孩? 不等他看清,就听见长剑出鞘声。 锵! 余庆睁开一丝的眼睛闭上,心中悲叹,“齐将军…是余庆无用,您舍命救我,还是要死在这。” 啪啪! 楚夫人用剑身拍了拍余庆脸颊,问道:“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服,背着琴匣的少年?” 余庆脸上吃痛,差点哭出声,“吓死我了…” “问你话呢!” 余庆脖子一冷,瞬间清醒过来,嗓音虚弱道:“是找韦夏至吧?之前我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了一个见字,然后就有风声往那边去了。” 汉子手臂颤抖,很艰难的抬起后,指向南方。 楚夫人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剑身才收剑回鞘。 余庆看着那飘落而下,慢慢燃烧的手帕,嘀咕道:“什么事啊…” 胡渣汉子突然流下两行清泪,“齐将军…” 齐旭尤会舍命救他,是余庆怎么都想不到的。 边关将军心高气傲,除了皇命,什么都不放在眼中,余庆是知道的。 但是他怎么偏偏就…… 汉子扯出一条布,胡乱的裹住胸口后,慢慢爬下树。 三月初一,谷雨。 一条瀑布下,身体赤裸的少年捧起一捧水,嘀咕道:“这水是不是也能像真灵一般炼化?” 少年呆呆地站了许久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倒是能炼化真灵包裹它,但是水本身就无形软弱,这样只会浪费心神。” 韦夏至在瀑布下洗了一会后,穿好衣服,继续往北走去。 少年脚步很慢,一边走,一边把玩着手上那枚金色小剑。 天下炼气士的实力止步于天玄后期,再也不能往前进一步,韦夏至却是不太相信。 或者说是在自己没碰到那堵墙时,他就要一直走下去。 呼—— 少年长长叹了一口气,现在他的炼气术怎么也有天玄前期的实力了吧? 但是他想要再进一步,似乎找不到方向,无从下手。 把那些真灵炼化,凝出的武器越来越结实,杀力也会越来越大,只是炼气之术难存世间… 想不通,韦夏至摇了摇头,“还是琢磨琢磨我那首曲子吧。” 别人是止步天玄境了才学炼气,这样会强上不少,普通天玄境后期与天玄境炼气士对阵,只能被动挨打。 但是像韦夏至这样聚气境就想着炼气怎么突破天玄,估计天下就他一个这样的死脑筋了。 “嗯?”韦夏至突然用那把小剑割破自己手指,伤口上渐渐渗出鲜血。 韦夏至嗅了嗅后,又用舌头舔了舔,“确实还是血腥味,怎么那些被我炼化的真灵入体后,真变成了血?” 他就没想这些血能维持多久,真当自己是龙躯了? 还是想不通! 韦夏至干脆炼气化翼,外北边飞去。 以如今韦夏至的炼气境界,飞上数百里倒是没什么问题,如果不是心神所限制,天玄前期的实力维持不久,他也算是个天玄修士了吧? “得快些想办法突破到地盛境。” 围杀白莹时,韦夏至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感觉到与他们实力的巨大差距。 尤其是那个已经死掉的武者,每次挥动长刀,那股武者的纯粹气势,让远处的他都有些难以用肉体抵挡。 “嗯?” 在天空飞行的韦夏至不用注意会被绊倒,飞得极快,此时却是慢慢放下停了下来。 “有人?” 远处林下,一个女子抬头望去,脑袋随着那道金光扭动。 “是他!” 韦夏至刚刚停了下来,听见那声音后,继续向前飞去,速度还要比刚才快上不少! 女子眼中虽然有些不解,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好啊,原来还是个炼气士。” “走!拦下他。” 女子言罢,不等其余四个男子,直直往韦夏至追去。 韦夏至暗骂一声,又是这个女人! 正是姚思乐。 “喂,上哪去啊?” 韦夏至不答话,继续加快速度。 以她上次在芦苇镇显露的杀意,如果是在这种地方,韦夏至不会怀疑她跟来的目的。 杀他! 一身道袍的女子笑道:“倒是飞得挺快!” “疾!” 女子背后那把古朴宝剑瞬间出鞘,落到女子脚下。 咻—— 流光闪电般,瞬间去到韦夏至前面。 韦夏至慢慢放缓速度,想要换个方向,却发现两侧都有不同的风声。 被包围了… 少年停下,背后金翅轻轻扇动着,问道:“姚仙师,有何指教?” 面容普通的女子笑道:“韦夏至是吧?你为何会突然消失了?” 韦夏至沉默片刻,开口道:“我负责的那片区域有些动静,随后被几个野修引去了。” 对方人多,而且姚思乐实力强大,韦夏至没有把握离去。 姚思乐朝少年轻轻点头。 韦夏至皱眉,问道:“姚仙师,这是何意?” 后面四人包围而来,慢慢靠近。 姚思乐笑道:“听说流玉宗丢了灵石,我看你身周真灵浓郁,很难怀疑不是你。” 韦夏至咬牙,“姚思乐,你还是想杀我?” 姚思乐点头,“是又怎么样?” 嗡—— 两把金剑被少年握在手中,“那就试试看!” 女子笑了笑,“要怪就怪路这么宽,你偏偏要往窄处走。” ------------ 第四十章 诛魔剑阵 少年手持双剑,来回侧头,感受着来人的距离。 韦夏至还是有些不想动手,动手便意味着要杀人了。 杀了道宗弟子,东楚剑庄首席客卿这个名头可保不住他。 “姚思乐,那什么灵石与我无关。”灵石已经被他吸收了大半,是不可能交出去的。 就算一颗都没用,但是被知道真的是他拿了,也不知是何种后果。 姚思乐不以为意道:“是不是你拿的与我无关,抓到就是你拿的了…抓住他,生死勿论!” 韦夏至额头青筋冒起,看来今天必是一场恶战了。 围来的四个道袍男子有些犹豫,他们在这边是要听从姚思乐的吩咐,但是无故杀人… “姚师姐…这个…” 他们也看出了这个样貌极好的少年与姚思乐有恩怨,而姚思乐正把他们当刀使呢。 姚思乐点了点头,嗓音清冷,“今天我紫气宗弟子遇到了盗取流玉宗灵脉的小贼,非但没有动手,反而想要为他求情…” “…姚师姐,不是这样的。” 他们只是紫气宗外门最底层的弟子,因为修为低,而且对宗门没什么贡献才被派来这边挖灵石,要是这样被姚思乐一说… 恐怕这个谱牒身份都要不保! “杀!” 今天这个少年必须要枉死在他们剑下了! 道宗可不像佛门那般讲究因果报应,这少年今天死在这,他们不会有什么心里负担。 韦夏至侧过身子,躲过一剑后,抬剑一扫。 铛—— 灵光四射,韦夏至手中的炼气剑也多了一个缺口。 “只是地盛境实力就如此强了吗?”韦夏至暗叹一声。 “不亏是道宗弟子。” 一个男子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白衣少年,“你只是聚气境?!!” 一个聚气境的瞎子,他们四个地盛修士竟然不能一时拿下,难以置信。 姚思乐也发现了不对劲,暗暗咬牙。 炼气士虽然不入她们的“法眼”,但是这个小瞎子能修行了不说,竟然好炼的一手好气。 实在气人! “嗯?” 韦夏至往高空冲去,躲过那悄无声息的一剑后,刚刚停下,就得两手同时负剑。 铛—— 偷袭往往是战斗中最有效的方法,尽管他们是道宗弟子,嘴上说着如何行事光明磊落,也会用偷袭的手段。 “聚气境居然有地盛的炼气实力,在外面王朝中也能寻个不差的差事…只是可惜了。” 道袍男子言罢,围着少年的四人同时竖起长剑。 “起…” “诛魔剑阵!” 轰—— 灵光冲天而起,仿佛连接苍穹,看不到尽头。 光柱表面上,一张张如鱼儿般的古怪图案游来游去,乐此不疲。 道家善符箓,使用剑阵围杀更是好手! 呼—— 韦夏至用炼气包裹着自己的身躯,抵御那突起的飓风。 少年脑袋转来转去,最后反而是收起了一把剑,剩下那把金色光剑更加耀眼。 四周夹杂着剑鸣的风声让他不能辨认方向,那四人仿佛消失般。 韦夏至静静地等着,他更怕的是姚思乐突然出手,那他就可能抵挡不住了。 “去!” 嗡—— 数千枚细小的灵剑停下,剑尖直指少年。 韦夏至看不到的是,高空之上,那把渐渐凝出的大剑也落了下来。 这才是这个剑阵的杀招,轻易击杀地盛境修士,更何况这个只有聚气修为的炼气士。 韦夏至抬头,“凝!” 少年身周的光罩越撑越大,直至盖过半个剑阵。 他平静开口,“各位…真要杀我?” 回复他的只要长剑破空声。 铛! 第一把细剑先落,炼气光罩毫无波澜。 “呃!” 韦夏至腰杆突然弯了下去,那一剑竟然只是敲门?还好早有提防。 咔—— 咔嚓! 数千把剑同时落下,心神没有完全在这的韦夏至有些吃不消,炼气光罩层层破碎,自己也被压的往地下去。 “喝——” 韦夏至站直起身,撑起那数千把剑。 “斩魔!” 随着四人嗓音而来,大剑直切而下。 如此小的空间内,韦夏至无处可逃,只能硬接。 “呵呵…斩魔…呵哈哈——”少年的大笑声突然消失。 咔嚓… 这能挡住天玄修士一击的炼气光罩如纸糊的一般,瞬间崩碎。 轰! 白衣少年随着大剑落下,泥尘飞扬,白衣也不见踪影。 “哼!炼气士在同境界中确实有优势,但是这专为诛魔的剑阵…” 男子说了一半,才想起那少年才聚气境,只得尴尬的用袖子扇散泥尘。 大剑十几丈高的剑身插在地上,没入了一大半,白衣少年也不见踪影。 大剑缓缓消散。 “可怜,渣都不剩…” “快退!”姚思乐急忙开口。 咻—— 数把耀眼金剑从土里飞出,拖出两道金线,两个男子躲闪不及,穿心而亡。 “尔敢?!” 远处的姚思乐还未赶过来,如此近的距离,地里飞出的少年比那飞剑还快,反手持剑,斩下两个头颅。 “想要杀我,便要有着被杀的觉悟,不必怨恨。” 嗤! 割断脖子的声音传回道袍男子耳中,他想伸手去救前面的师弟,却发现自己的身躯往下落去。 “你…” 男子嘴中挤出一个字后,头颅随着身体落下。 姚思乐赶了过来,但是为时已晚。 她脸色难看至极,并不是为了那几个师弟可惜,而是他们就死在自己面前,颜面尽失,回去还会被责罚。 “你杀了他们…你杀了我们紫气宗的弟子?”她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更不相信他有这实力。 他不就是一个样貌出众的凡间废物吗? 道袍女子要紧牙齿,脸上更是扭曲的可怕。 “既然他们要杀我,为何不允许我杀他们?” “这是你们紫气宗的道理吗?” “还是你立下的规矩?” 一连三问。 韦夏至没有把握追上她,只能试图去激怒她,事已至此,杀了道宗弟子,已经没了退路。 今天… 要么她死,要么自己技不如人,被斩杀在此处。 姚思乐被少年的话语气的不轻,此时看他还要先出手,气笑道:“谁给你的胆子?!” 现在她已经完全忘了那个少年有瞬杀四个道宗弟子的实力,能有这实力,最少也是天玄前期。 咔! 女子轻描淡写的一挑,韦夏至削去的剑便被打飞。 噗—— 少年胸膛挨了一脚后,扇动着翅膀倒飞出去,还没来得及停下,便匆忙炼气抵挡。 铛! 炼气金光飘散于天地间,少年聚出的光盾坚持不够一瞬便碎裂。 “哼!”道袍女子抖了抖剑上的鲜血,语气轻蔑,“贫道这身道法,可是你这天地间最下等的修士可比的?” 韦夏至摸了摸肩膀,那里被直直挑走了一块血肉。 少年忽然笑了笑,问道:“您也是聚气境?” 言语刚落,女子便瞬间飞到少年身前,拿古朴长剑当刀使,猛的往少年劈去。 铛铛铛… 韦夏至被压着往下落去,每每凝出的炼气剑都挡不过两下便破碎。 “是她的那把剑太锋利吗?” “不!一定是我的剑还不够硬!” ------------ 第四十一章 遗言 空中少年且战且退,眼看要被逼落地时,竟是不管刺来的一剑,双手握剑便往女子脑袋上劈去。 “想以伤换命?” “喝——”韦夏至不管不顾,硬要劈下这一剑。 来不及以音炼气,以伤换命便是最好的选择,每次夜卫行动前,夜行者都会特意叮嘱一句。 “就算是废了,也要活下去!” 他们猎杀的妖魔实力不高,但是整支夜卫死完也不是什么离奇事,毕竟对手是妖魔。 现在他被当做妖魔,道宗弟子想要杀死他。 “斩!” 这剑倒是杀不了姚思乐,但是被他砍在肩上,也要她重伤。 女子冷哼一声后,侧身一脚扫去,动作自然。 噗—— 韦夏至借着姚思乐的力量,往高空飞去。 挨了一脚,但这也是在韦夏至的预料内。 在空中他可以靠着炼气抵消姚思乐的攻势,要是落在地上,恐怕十几个回合之后,便是重伤了。 “呸!” 少年吐出一口血沫,甩出几把剑后,往远处飞去。 “不行,如此下去我定会坚持不了太久,如果我的剑够硬…” 嗡—— 韦夏至赶紧歪开脑袋,随后回身甩去一剑。 姚思乐不知用了什么古怪手段,速度太快,稍不留意,便可能一剑斩下他。 “凝!”少年双手握剑,回身就是一通乱砍。 咔嚓! 姚思乐轻描淡写地躲过一剑后,手上宝剑一抬,韦夏至那把剑就被打碎。 “再来!” 少年跟发了疯般,不再防守,手上剑碎了又瞬间补上。 道袍女子震开少年后,笑道:“炼气士的手段也就这点优势了…” 韦夏至擦了擦脸上的血,继续朝着女子飞去,手上出剑不停,毫无章法,没有剑术可言。 姚思乐也要躲闪韦夏至的攻势,但是在躲闪期间,还是稳稳占据上风。 根本没有认真。 噗嗤—— 长剑划过少年腰间,带去一朵血花。 韦夏至回身就是一剑,奈何那剑还是被打碎。 “呵呵,小瞎子,别白费力气了,这把剑是我的本命器,虽然出了点差错,炼不成法宝,但是也比你那点小手段强上千百倍。” 女子看见少年再次出剑,轻轻一挑,便打消这次攻击。 “哼!冥顽不灵…” “五彩剑诀!” 嗡—— 韦夏至只能听见剑鸣声,不知道远处是何种剑法。 道袍女子身前,凭空多了五把长剑,每一把都带着自己独特的光芒。 剑势起,乱风狂舞,沾染了不少鲜血的白衣少年发丝被剑势带来的气流全部吹乱。 “不好!” 姚思乐笑道:“知道山泽野修为何上不了台面吗?” 咻! 长剑拖拽着一道红色流光,瞬间穿过少年身体。 噗嗤! 韦夏至已经反应过来,炼化真灵防御。 一剑过后,不给少年喘息的机会,瞬间又是一剑,五色流光美妙的外表下,暗藏的却是致命杀机。 瞬息之间,五彩流光撞碎了大片大片的金色光华,带走的是少年的生机。 “呃…” 白衣少年身子被鲜血染红了一半,尤其是小腹上那个血洞,能看穿! 韦夏至背后的金翅也被飞剑扎碎了,伤势很重,短时间失去了飞行能力,从高空中坠落。 道袍女子冷哼一声,补上那句话,“这些,便是区别于野修的道宗传承!” 仅仅是一种道宗的普通剑术,少年就难以抵挡。 呼—— 耳边的风声很大,韦夏至以背朝下,落去的速度越来越快。 “这样吗…” 没有太多手段的他,好像真不是姚思乐这个紫气宗内门弟子的对手。 尽管她从天玄中期跌到了前期,也被降为了外门弟子,但是她的天玄前期,好像要比炼气的天玄前期要强得多。 “这就是道法吗?” 仓促防御之间,虽然没有剑剑命中要害,但是都带来了不少伤势。 尤其是第一剑,把他扎穿了。 长剑带了的剑势,在侵蚀着他的肉身,越来越痛。 “真灵的味道?” “哦,是了,那是我的血液。” 即将落地之时,少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飘了起来。 鲜红的血液从他身上流出,却是一滴都没落在地上。 少年擦了擦嘴唇,眉头紧锁。 “其实我们的差距并不是在道法上…而是差了一把剑。” 少年站在空中,轻轻扇动着翅膀,突然笑道:“姚思乐,学过道法就高高在上吗?!” “敢不敢接下我这一剑?” 言罢,少年身前渐渐聚起一滩血液。 “水之柔弱无形,难以对敌,碰之则散。” “我的炼气术也是如此,终究是拼凑炼化而出的物件,就算不打碎,也迟早会消散…” “那么,我要炼出了这把不会消散的剑…用来杀你!” 姚思乐哈哈大笑,“不会消散的炼气剑?你当你是炼气鼻祖?哦对了,第一个会炼气的修士也不过是止步在了天玄境,更别提炼出不会消散的武器了。” “哈哈哈——” 女子还想开口,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韦夏至伸手一揉,“血与我相连,我不死,则血无穷…血与水无形,炼之则有形。” “炼气之法不得长久,不是炼气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 “以血凝剑!” “炼!” 一把暗红色的血剑逐渐成型,没有宝剑出鞘的寒芒,没有炼气的金光,它就是安安静静的,就像把它扔在地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如同锈迹斑斑的废铁。 姚思乐指着那个少年,脸上的笑容恢复,“韦夏至你看你手上…哦对了,你是瞎子,哈哈哈——” 韦夏至没有说话,轻轻一转挡住半张脸的剑身后,提着那把暗红色的长剑就飞了过去。 “哼,找死!” 姚思乐也没了兴致,与他玩了这么久,算是浪费时间了。 “斩!” 两字从他们口中说出,一把长剑拖拽着的剑锋气势压人,一把黯淡无光,毫无气势可言。 铛—— 两人打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两刃相撞的兵刃声传出。 女子看着那朵火花,眼中有些不解。 两剑相抵之后,瞬间分开。 “再来!” 她不信她这件相当于半件法宝的宝剑砍不断炼气剑。 “喝——” 女子双手持剑,剑光直指蓝天,仿佛连接了一道闪电,一斩而下。 铛—— 韦夏至双手抵着长剑,被打落在地,却是毫发无伤。 “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不愿相信有这样的事。 女子提着长剑,拖着蓝色灵光往地上的少年斩去。 少年笑了笑,“刚才那剑阵杀我叫斩魔,那我这把剑为杀你而生…剑名化道。” 咔锵—— 韦夏至拔开她的剑后,另一手的金剑扫出。 姚思乐只能躲避。 “炼气士限于心神,那么…” “我就放开所有心神,斩下你这谱牒仙师!” 轰嗡—— 漫天剑雨,遮天蔽日,连成了一片金色海洋。 “姚思乐,留下你的遗言吧!” 那少年如天神一般站在空中,仿佛在审判一个罪人。 韦夏至双手抬起手中“化道”,那暗红色的长剑终于有了剑锋。 “以我之血,铸之宝剑,我血不尽,剑气长存!” 少年以真灵亦或是鲜血包裹剑刃,血芒滔滔袭来,一剑斩下。 “你以为你是谁?” “不过是聚气境小废物罢了!” “斩——” 道袍女子亦是举起长剑,两道冲天剑气不相上下。 ------------ 第四十二章 剑名化道 铛—— 两剑相抵,灵光四射,天空中更是卷起朵朵残云。 姚思乐既要躲避剑雨,又要挡住那斩来的“化道”,竟是被少年一剑劈落在地。 “你一个小废人,也妄想化掉我的道?” “天地辽阔,道法自然!” “断!” 空中的韦夏至来回侧头,想要听清这是什么手段。 姚思乐笑道:“只是很普通的隔绝天地,是你这种山间杂修可比的?” 炼气在道宗的传承面前,确实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道。 韦夏至暗道不好,“又是这种手段,隔绝了天地,那么我能炼化的真灵也会被限制…除非用我的血,灵石也是来不及了。” “哼!小瞎子,这种普通手段,却是断绝了你炼气士的后路,可还有花招?” 韦夏至笑着摇头,“与你说过,我们之间只是差了一把剑,并非所谓的道法。” 咻—— 姚思乐手上的宝剑飞射而出,却被少年轻易挑掉。 “我虽瞎,却给了我更加灵敏的四感。” 女子咬牙,冲天而起。 铛铛铛—— 两剑不断相交,从天上打到地下,又从地上打到天上,依旧分不出个胜负。 韦夏至那把剑再也没有崩碎。 “呵呵,姚思乐,我说的如何?” “不可能,不可能!” 女子手上宝剑一顿乱砍,就算韦夏至凭借着化道,再辅以炼气抵挡,也有些吃不消,两手麻痹。 “这片天地的真灵撑不了多久,不能再拖下去了。” 少年用全力一剑震开道袍女子后,笑道:“姚思乐,听说你那日帮了倒忙才放走的九尾天狐?” 女子胸脯剧烈起伏,眼睛渐渐变成赤红色,那张脸更是扭曲可怕。 “是你!是你——” 猛然一剑劈下,韦夏至瞬间往下跌去。 “噗——” “原来还保留了实力…” 道袍女子已经完全不管姿态,俯冲而下,忘却了任何道法,一阵乱剑劈去。 “是你,原来是你!” “是你害得我被宗门打入外门,是你害得我被流放来这鬼地方——” 韦夏至听着那嘶哑的嗓音,急忙抵挡,内心却是很平静。 这种小手段其实他不喜欢,但是他没有把握斩下姚思乐,只能彻底激怒她,让她忘记逃走。 “是我又怎么样?” 少年一边吐血,一边飞起。 轰! 当头一剑,刚刚飞起的少年往地下撞去。 “哈哈哈,姚思乐,你看看你这发疯的样子,还像是道宗弟子吗?” 女子落在地上,拖着长剑朝着少年走去。 唰! “好快!”韦夏至挡下那把剑后,一拳被女子打飞。 “呸!”少年吐出一口血沫,站了起来。 “给我…凝——” 站稳身子的少年大喝一声,长剑直直插在地上。 大地之上,一把把巨剑突然刺出,宛若那炸开的烟火一般耀眼。 “呃…” 百丈外,女子擦了擦腰上的鲜血,第一次被少年真正的打伤。 “来,来啊!”韦夏至听见气流声,快速举起化道,一剑斩下。 “给我去死——” 白衣少年翻滚而出,终于停下后,撑着长剑还未起身,就抬手一挡。 咔嚓! 炼气盾破碎,韦夏至再次滚了出去,手上剑痕深可见骨。 道袍女子缓缓飘起,嗓音冰冷,“今天,贫道便用这把剑制裁你这小杂种!” 韦夏至摸了摸如锯齿般的剑刃,就算这把剑不会消散,但还是会受损。 炼气之术,注定不可能达到法宝的强度吗? 少年摸着手上的血,面容不似之前平静,越发凶狠起来。 “呵呵…呵哈哈——” “制裁我?你有资格吗?!” 女子手中长剑越来越亮,“我是道宗弟子,当然有资格!” 韦夏至低头笑了笑,姚思乐屡次想要弄死他,韦夏至没有太多感触,但是那天,那毫不留手…递向梦清的那一剑!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脑袋落地的声音,比任何声音都要可怕,就如同尸体腐烂的气味一般,他害怕这种感觉。 那是他朋友离去的最后一曲。 “道宗弟子…就要屈服于你,就要跪倒在你脚下,就可以执掌生杀大权!” “你以为天下人都要在你的道法面前低头吗?” 少年耷拉着双手,低声笑道:“我这一生平淡曲折,除了弹琴,没什么引以为傲的东西…现在,多了你看不上眼的炼气…” “追求极致的炼气,就要回归起点,万物皆是武器,无形之水亦是如此。” 只会不断凝剑的韦夏至确实不会发挥炼气士的优势。 “化道!” “今天!我要和你,把这高高在上的道门仙师斩落在地——” 少年神色痛苦,却还要炼化这方天地所有真灵。 他手中暗红色长剑不知为何瞬间融化,化作一滩血水。 血水飘在他面前,仿佛有了生命,缓慢的蠕动着。 韦夏至双手握住那滩血水,身上气势越来越强。 这方天地内,丝丝金色流光围着少年欢呼跃雀,最后仿佛在旋涡附近的浮萍,全部吸入少年手上那滩血水中。 “斩!”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尽管少年气势惊人,杀红了眼的姚思乐还是没有退避的打算,用出了全力一剑。 “死吧——” 咚—— 困住这方天地的结界率先破碎,天上恢复清明,地上却是泥尘滚滚。 泥尘之下,隐约可见一道千丈长的巨大沟壑。 “噗…” 韦夏至颤颤巍巍的抬手,把剑架在女子脖子上。 道袍女子躺在地上,那身道袍破破烂烂的,没有春光,而是一道剑痕从肩膀斜下切断到小腹。 她张了张嘴,眼中的凶厉消失,变成恐惧,“你…” 韦夏至双手握住化为剑型的化道,缓缓往她脖子上割下。 划破皮肉的声音传出,紧接着是鲜血溅出。 这是最痛苦的声音,亦是姚思乐的最后一曲。 “不要…杀我。” 她彻底慌了神,虚弱的抬手。 “我是紫气宗弟子…” 韦夏至低声笑了笑,万般因果,尽管来吧。 噗嗤! 少年最后摇了摇头,问道:“高高在上的道宗弟子也会求饶吗?实在没有想到。” 女子最后一口气散去,眼睛却还在死死的盯着少年那张不入凡尘的俊脸。 “给了你说完的机会,只可惜不是遗言。” 滋—— 化道融化,变回一滩血水。 “起!” 大地之上,散落的点点血液飞起,被少年收在手中。 他的血液,几乎都是炼化的真灵所化,如炼气一般,招之即回。 韦夏至搜寻一圈,确定没有留下什么血肉残留后,才小心翼翼的往另一个方向飞去。 正是往东楚剑庄的西北方。 “咳咳…” 韦夏至一边飞,一边捂着嘴,不能让血液落下去。 道宗手段多样,谁知会有什么手段如那寻妖碟一般,借助血肉找到他。 姚思乐那把宝剑很好,身上肯定也有不少宝贝,但是韦夏至什么都不敢拿。 在东南灵脉杀了一个道门弟子,紫气宗定不会轻易放弃追查,甚至可能会有其他宗门帮忙追查。 飞出数百里后,消耗过大的韦夏至再也撑不住,却也没敢落在地上,而是在一棵树上站了一会就继续往前飞去了。 这一日,少年不断前行,紫气之巅震怒。 ------------ 第四十三章 我劝你们想想后果 万里之外,往南追去的楚夫人缓缓停下。 “楚师妹,师叔他们唤你回来。” “这边一时与流玉宗分不出胜负,要是他们长辈动手…只会伤了面皮。” 男装女子点头,朝着东南方向做了个道揖后,开口道:“弟子领命。” 楚夫人又往南边看了一眼,根据那五阶武者所说,她一直往南边追去,但是飞了上千里,依旧没有发现韦夏至的踪迹。 韦夏至不应该走这么快才对。 “呼——” 她呼出一口气后,嘀咕道:“此处险恶,以夏至的境界,恐怕会遇到危险…” “先回去帮火云宗解决一个流玉宗弟子然后装伤过来寻他吧。” 女子脑后长马尾一甩,转身往东南灵脉深处飞去。 一日后,楚夫人赶回那条灵脉附近,已经隐约能听见打斗声。 她不想消耗过大,不然这不足万里的路程,早就能回到了。 楚夫人加快的速度,刚想往那边飞去,就扭头看向那边。 许知恩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满脸委屈道:“夫人,您才来啊,执事我啊,被人欺负得不轻…” 话还未说完,那个脸蛋有些婴儿肥的女子就飞了过来,笑道:“找你找了好久,原来是躲着了。” “就是她!就是她把我害惨了,我以地盛修为逃遁近万里不说,还差点被她杀了…甚至还看不起咱们剑庄之人!” 这时有了楚夫人撑腰,许知恩越说越往离谱方向去。 解释清是误会后,许知恩消耗太大,也没走远,就找个地方躲了起来,谁知前脚刚走,这十八九岁模样的女娃儿又追来了。 此处荒郊野岭,怕不是想报复,还要杀他? 躲着的许知恩是一动不敢动,委屈至极。 紫衫男子见楚夫人不回话,又道:“叫什么赵忘荼,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喊打喊杀,太过分了,夫人您得去…随便找个师伯师公的告她一状。” 赵忘荼却是双手环胸,笑眯眯地看着那个紫衫男子。 女子年纪不大,风景着实不小。 楚夫人点了点头,作揖道:“赵师姐,我先过去了。” 许知恩瞬间目瞪口呆。 “啊?” “这…这辈分…” 赵忘荼笑道:“严格来说,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呢。” 许知恩看着楚夫人的背影,脸上的震惊还没平静下来,“我…我也过去了…回剑庄。” 道袍女子舔了舔嘴唇,笑喊道:“楚师妹,借你家执事给我耍两天哈。” “随你,别玩死就可以了,剑庄没人办事。” 楚夫人却不会担心许知恩有什么事,赵忘荼在流玉宗名声极大,甚至在南岭仙朝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天才。 那女孩凭着一颗通明道心,十年便是天玄,确实厉害。 许知恩暗道不妙,楚夫人还未说完,他就脚底抹油般,瞬间就飞到天际边。 他许执事斗法说不上多强,但是跑路却是小有成就,不然也不会能躲过她的追杀,更不会在围杀白莹时悄无声息地离去。 “呜呼——” 女子站在长剑上,双手环胸,如同猫耍耗子。 这次不是追杀,可以慢慢跟他耗,她就不信了,天玄前期都追不上他这个地盛境? “许执事?别跑这么快嘛,不是说我像你的一位故人吗?过来认认呀。” 许知恩悲痛道:“你这是报复!出去我就去你们流玉宗讲理!” 赵忘荼掩嘴偷笑,别说讲理了,只要不打死他,许知恩告到宗主那边去,都拿她没什么办法。 除非他真的把南岭许家搬来讲理。 “哼!看你能跑多远…” 女子狡黠一笑,在许知恩眼中,哪有可爱,分明是地狱的恶魔。 他完全不怀疑,落她手上的下场。 被吊在树上打! 韦夏至飞了一日,中途也休息了不少时间,但是每次都会飞到有些累才肯停下。 离着那地方自然是越远越好,也当是熟悉有些进展的炼气术了。 “差不多了吧?” 身上白衣破破烂烂的少年落在地上,直接躺下,大口喘着气。 他也不知飞了多远,但是想来也差不多有两千里了吧。 本就消耗过大,能飞这么远已经不错了。 “许知恩和梦清他们也不知跑哪去了。” 没有人指路,真是不知要往哪头撞去。 伸手进储物袋里摸了摸,里面除了一小堆灵石,就只有那琴匣了。 还有三张面皮… 效果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白莹这大妖做出来的,想来不会太差,他也就一直留着了,没舍得扔。 储物袋塞进胸前衣襟里,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还不能停下,得尽快出东南灵脉。 此时实力虽然还未恢复,但是不与人斗法搏杀,还是没有影响的。 走了上百里后,少年突然停了下来。 咻! 穿上黑袍后,韦夏至跳上一棵树,仔细地听着。 “有人?”似乎修为还不低…” “一二三四…十五个?” “过去问问。” 如此多人,应该是南岭仙朝仙门弟子。 就如同东楚剑庄一般,要来配合火云宗挖灵脉。 韦夏至跳下树后,往远处的脚步声走去。 “喂。” 他先打一声招呼,告诉对方没有恶意。 那十几个人也发现了他,有人腰间长剑已出半鞘。 “我没有恶意,就是想问问从哪边出东南灵脉。” 一个男子上前,问道:“你是何人?” 韦夏至笑道:“山泽野修罢了,进来想看看有没有机缘,谁知迷了路。” “哈哈哈——” 引起一阵哄笑声,那十几人也没了什么戒心。 果然只是一个聚气散修。 最前面的男子点头,抬手指向西方,“那边最近。” 韦夏至只能听到他大致指了个方向,倒是与之前自己走的方向差不多。 少年点头道谢,“先走了,后会有期。” “等等。” 韦夏至刚走几步,就得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躲躲藏藏的,摘下帽子看看。” 黑袍下的韦夏至皱眉,他就是不想留下太多痕迹才遮住样貌的,毕竟他的样貌…实在有些显眼。 男子与其他人慢慢围了过来,“没做亏心事,为何要躲躲藏藏的?小兄弟,把帽子脱下吧。” 韦夏至一动不动,疑惑道:“为何一定要看?” 如果是哪家仙门的修士,不好动手,毕竟杀了个紫气宗谱牒修士已经很冒险了。 “呵呵…听你这声音,与我们要找的一个人差不多年纪,也是少年。” 韦夏至心底想着各种恩怨,却没回身。 “如果我不摘呢?” 黑袍人已经被团团包围,竟是没有一丝慌乱? 十几人对视一眼,突然动手。 韦夏至不想出手,但是如此多人同时动手,他也要极力躲避砍来的刀剑。 少年仰身间,露出半点容颜。 “是你!” “嗯?”韦夏至疑惑,飞上天去。 咻咻咻—— “都能御风?”韦夏至嘀咕一句后,问道:“这是何意?” “呵呵,找的就是你,韦夏至。” 韦夏至有些后悔没带上那些面皮,而且也不知是何方仇人。 少年心思急转间,“孔信?!”这个名字瞬间在他脑海浮现。 “呵呵,猜对了!” 十五人一同朝着少年杀去。 韦夏至咬了咬牙,冷声道:“我劝你们想想后果!” 现在已非那夜的他,不会这么艰难了。 “小小七阶武者,外加一个聚气境,休要猖狂!” “抓活的!” ------------ 第四十四章 屠杀 韦夏至咬了咬牙,往远处飞去。 一场大战下来,加上一日的赶路,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且都是地盛境,稳妥起见,还是直接遁走吧。 “追!” “小子,想跑?” 韦夏至往后甩出两把炼气剑后,直直往西边飞去。 “情报有误,是地盛境炼气士加上聚气境!” “管他什么境界,用宝物!” 渐渐追不上的十五人齐齐点头,一枚巴掌大的小船出现在一人手中。 小船越来越大,直至与寻常船只无异。 韦夏至背后金翅快了些,嘀咕道:“什么东西?” 那十五人跳上船后,齐齐把手贴在船身上,“起——” 咻—— 集齐十五人之力,那艘船速度快得离谱,只留下一个光点。 只是两息,韦夏至便被迫拐了个弯。 “这是什么?好快的速度!” 他已经用了差不多天玄实力的炼气术,依旧被瞬间追上。 “哼!小子,还想逃过飞行宝器?” 韦夏至再次一个急转,回身甩出两剑。 铛铛! 长剑打在船身上,没有造成一丝伤害。 “可笑!” “去——” 一个男子拿开贴在船上的手,抛出一把长剑。 长剑有灵般,直直朝着韦夏至飞去。 铛—— 韦夏至一剑把它打落地后,刚想转身,便听见那长剑追来的声音。 “是本命器?” “还是道法?” 韦夏至不好判断,只能躲闪。 又一人松开贴着船的手,也是抛出一剑。 大船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一些,但是韦夏至要抵挡那两把长剑,一时也无法甩开那艘船。 “不对,是他们用了什么古怪宝物才能跟得上我。” 黑袍人往下俯冲而去,随后踏着树枝,时而飞起,时而落入林中。 “可恶,收船!” 韦夏至要小心撞在树上,又要保持速度,加上只是聚气境的修为,没一会便被追上了。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追杀韦某?” 他问了一句后,再次往天上飞去。 可是无用,依旧被大船追上,但是这样也把后面的十几个地盛修士累得够呛。 韦夏至也不好受,脑瓜子嗡嗡的。 “小子,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们不会要你性命。” 眼看就要被追上,韦夏至只得落地。 “能调动十五个地盛修士,还有能赶路的宝物,定不是什么山泽野修,那么…” “既然想要拿我,就都留下吧。” 黑袍少年落地后,站着一动不动,趁着这点时间,希望能恢复一丝心神。 “小子,跑啊,怎么不跑了?” 这少年聚气实力,逃遁如此之快,确实是意料之外。 好在来的人多,不然也无法驱动那艘飞行宝物。 韦夏至掀开帽子,笑道:“临死之前,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可否告知在下,好让在下死后…好认路回家。” “哼!还真是个瞎子,有如此实力也算了得。” 韦夏至摇了摇头,“既然不说…” “那就打到你们说吧。” 一路以来,对手都是强于他,碰到这些要比他弱的,韦夏至心底有些兴奋。 “可笑!一起上,要活…” 模样如谪仙人一般的少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别出声。” 嗡—— 树林下,片片绿叶不再随着风的方向摆动,而是在颤抖。 白昼之下,泛着淡淡金光的绿叶脱离树枝,缓缓落下,暖春忽秋。 “快挡!” 嗤—— 一人大腿直接被绿叶洞穿而过,单膝跪下。 一片之后,数以万计的绿叶齐齐落下,拖拽着微弱的白线,这片空间仿佛是织了一张大网,空隙极多,却不足一寸。 “啊——” 大网落下,唯独没有盖住中间的少年。 “快退!” 韦夏至放在嘴唇边的手指落下,笑着摇了摇头。 “这随心炼化,控制的数量太多,是没有什么力量了。” 十五人无一人死亡,只是模样都太惨了些。 要么浑身划痕,要么就是被落叶洞穿四肢。 少年再次抬起手,一枚落叶在他食指上,不断旋转。 包围着少年的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只是随心炼化? 也确实是如此,不同于凝炼漫天剑雨,用炼化的真灵包裹树叶,是不要花费太多心神的。 只是树叶太多太多,无法维持一张的杀力。 十五人对视一眼,慢慢往后退去。 “嗯?”韦夏至另一只手上多了一把暗红色长剑,正是化道。 他有些害怕这伙人不顾一切的四散逃走,那就有些麻烦了。 “结阵!” 忽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又是阵法吗?” 如此复杂的场景,韦夏至反而是有些心安。 “不是想着跑就好…” “小子,哈哈哈——” “身处雷阵还不自知,受死吧!” 咔嚓! 白昼轰雷,依旧是划破了天幕,降落在树林间。 韦夏至已经扛着一片水缸大小的光盾。 轰—— 一道雷电落下,少年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继续凝出一个光盾。 炼气也不能超脱五行之外,就算挡住了大部分雷击,韦夏至还是感觉浑身僵硬。 轰! 噗嗤! 韦夏至吐出一大口鲜血,暗道:“这是什么手段,竟能招来雷霆?” “不行,如此下去,我坚持不了几下…” 十五个地盛修士围成一圈,皆是双手巨剑,长剑上仿佛有一道电光,直连天空。 “哈哈哈——” “小子,这雷阵不说与道家杀阵相比,但是在南岭仙朝,也是一大名阵!” “竟敢等我们结阵,那就跪下吧!” 咔嚓! 三道雷电落下,扛着光盾的少年吐出一大口鲜血,果真单膝跪下。 “这雷阵也不知什么时候到头,得尽快突破出去。” “喝——” 少年突然站起,一手撑在天上,一手的化道剑光越来越长,直直往一人刺去。 铛! 韦夏至反而后退一步,随后又被闪电劈碎了那块光盾。 “雷阵已成,竟想单手破阵?” “痴心妄想!” 少年站直身子,这次双手举起,撑着一个十丈大小的光罩。 这雷阵居然还要比那什么诛魔剑阵强上不少。 “凝!” 那光罩越来越大,凝成时,少年竟是把它抛上了天。 “多谢提醒!”只要能抵挡片刻,他便能做不少事了。 韦夏至收起化道,一手抬起,用食指随便指向一人。 少年那根修长白皙的手指渐渐化作金光。 韦夏至的全部心神皆在指尖上,那点金光如同龙刀出鞘一般耀眼夺目。 “这一路走来,对手实力都强我,如此…” 咻—— 胳膊粗的光柱从少年指尖射出,被正对着那个男子眼中些许恐慌,但是他不会信这个雷阵会被打破。 嗡—— 没有爆鸣声,没有惨叫声,只有些许气流冲撞发出的声音在天地间消散。 十五人的雷阵瞬间少了一人,天上的乌云也渐渐消失了。 那人灰都不剩。 “倒是有些欺负人了。” 韦夏至吹了吹手指,其实用化道就能破开这雷阵,但是他想试试炼气的其它手段。 这一下花费了他不少心神,其实不如直接出剑来的快。 咻! 少年突然抬手,一片金光飞出,洞穿一人咽喉。 正是一张绿叶。 “快,快跑——” 黑袍少年笑了笑,脚步不快,手上动作却是快到飞起,一张一张的绿叶被他甩出。 咻咻—— 不足一息,便有数人倒下,无声无息。 少年身上,只不过是挥手之间,外人眼中,却是一场不可抵抗的屠杀,那少年宛若杀神,嘴角含笑。 “引,引天雷!” 一个男子坐在地上,终于想起还有压箱手段没有。 韦夏至可不想再受伤了,迅速甩出绿叶,天上三人也被打了下来。 能利用一切环境,这也是炼气士要比同境界修士强上一些的原因。 ------------ 第四十五章 雷法一绝 天上的乌云还未消散,地下的截杀便结束了。 一个双腿被绿叶穿断的男子眼神惊恐,一边看着走来的少年,一边往后爬去。 “你…你放我一命,我不会透露你的行踪。” 韦夏至微笑,脚步慢了一些,“好说。” 少年不知何时又带上了帽子,其实那张俊俏的脸蛋已经没了丝毫血色。 韦夏至停下后,抬起一只手,食指上还是一片绿叶。 少年开口,嗓音没有一丝感情,“我问你答。” “好好,你,你问。”男子毫不犹豫地点头。 少年满意的笑了笑,“你们是哪个仙门的人?” “这个…” “嗯?”韦夏至抖了抖那片绿叶,“是需要叶子告诉我答案吗?” “别,停下!我的灵魂被下了阴雷咒,只要说出那个名字,必死无疑。” 韦夏至虽然不知道阴雷咒是什么,但是想来如此情况下,他也不敢胡言乱语。 他刚想开口,就突然甩出那片叶子。 “啊——” 男子痛苦地捂着肩膀,上面的手臂就这样落了下来,手指还在扭动。 “想炸毁本命器换取一线生机?” “我虽然没有双眼,但是如此之近,你的小心思都在我耳中。” 少年慢慢朝着男子走去。 炸毁本命器确实能在一瞬间带来恐怖的力量,但是也不是每个地盛修士都有这个决心。 本命器一毁,磨了大半辈子的地盛修士瞬间掉落到聚气境,甚至更多。 在有些修士眼中,这比死了还严重。 男子听着少年的脚步声,大声求饶。 韦夏至笑容温和,“说吧,哪个仙门的?” “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噗嗤! 男子看着胸前没入的剑尖,眼中满是恐惧。 “是孔信告诉我们的行程!雷法,雷法一绝,您仔细想想。” 男子似乎想通过这样,让少年想到什么。 他刚说完,嘴角便一直在溢血。 男子看着那把越来越深的剑,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这手段狠辣的少年是个木头吗? 剑尖已经完全没入,刺骨的疼痛传来,难以忍受。 “还有!是,是南岭…” 男子还未说完,就缓缓倒下。 韦夏至皱眉,这手段如此恶毒,只是说了那几个字便能让人身死。 “南岭?”韦夏至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倒是有些可惜,孔信打叶薇和他的主意,这次居然没有来。 韦夏至抬手,依旧没敢要任何东西,收回自己吐出的那点鲜血后,快速离去。 东南灵脉外,已经得知九尾天狐还剩一点残魄,且被拘押回大武的吴中生叹息一声。 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在空中站了许久,之后又落在地上,选择在一颗巨石上躺着。 吴中生怔怔地看着天空,嘀咕道:“这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回去便与皇帝说一声,以后都不来大武了。” 白莹回去的下场可想而知。 “还是在书院读书写字的生活自在,老姐这老姑娘就会整天使唤我…” “嗯?”年轻男子侧头,看向远方。 吴中生指间多了一字,一个小小的“疾”字。 巨石上的青衫身影瞬间消失,不知去向。 一直往南,刚出东南灵脉的梦清忽然停下,随后施了个万福,“吴公子。” 吴中生连忙作揖,“姑娘,怎没和韦兄一起…” 梦清笑着摇了摇头,“要是吴公子没有什么事,梦清便先离去了。” “姑娘…” 吴中生抬手,想问什么又没问出口。 他自然感受到了梦清身上那丝丝缕缕的妖气,觉得她可能也是一个狐妖所化。 韦兄的朋友确实多样。 王朝武者,世家弟子,竟还有女妖。 梦清回头,微笑道:“吴公子有何吩咐?” 吴中生指了指前面,“那边可没什么路了,再往前数千里,便是无极深渊。” 他有些害怕这女妖只身一人往那边走去,毕竟无极深渊的情况要复杂得多。 与韦夏至相识一场,也算是善意的提醒了。 梦清再次施了一礼,微笑道:“多谢吴公子,祝吴公子能得偿所愿,金榜题名。” 吴中生笑了笑,往西边走去,人美心善,不白来这一遭。 梦清虽是妖族,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温和,许多人身上都不曾有这种感觉。 金榜题名或许是大多数读书人的梦想,但是他吴中生没这方面的念头,好好的读书练字就行了。 青衫在山野之上,两只大袖飘摇,越行越远。 年轻男子嘴上却在嘀咕着,“不行不行,如韦兄如此优秀之人,还是得把老姐弄过来试试的,万一一见钟情呢?” “咳咳,冒犯韦兄了……” 东南灵脉深处,御风于空中的男装女子抬起手,“师姐,承让。” 对面那道袍女子一声不吭的离去。 她一个流玉宗内门弟子,输给了这个连火云宗正式弟子都算不上的女人,着实是有些不服气。 但是输了便是输了。 道袍女子走后,楚夫人抬起手,眉头微皱。 她拿出一张手帕,仔细的擦了擦手上那人留下的鲜血后,又用真灵洗涤一遍才放下手。 那身墨黑色男装上也沾了几滴血,但是却擦不干净了。 楚夫人硬着头皮,去那边说一声后,往南边飞去。 只用半刻钟,便击败了那个流玉宗内门弟子,虽说受了“重伤”,但是飞的可不慢。 远处的老道摸了摸白须,自然是知道楚夫人装伤。 但是… 楚夫人只是他们火云宗外门弟子的道侣,而且那个外门弟子也身死道消了,自己作为宗门长辈,也不能太不要脸的去使唤她。 “倒是苦了她…”老道叹息一声,继续观察着其他人的交锋。 另一边的中年道人掐指一算,嘀咕道:“跑这么远了?” 许知恩一路逃遁,刚好与韦夏至错开,韦夏至一路走走停停,倒是还没他快,许知恩此时已经快出了东南灵脉。 极速飞行的紫衫男子眼眸一亮,“好主意!” 男子飞行途中,专走水路,无论是山间小溪,还是山谷长河,只要有水的地方,他都走。 一路弯弯绕绕的,速度却很快,不然他凭借着自己这件攻守兼备的灵魂命器,也难与赵忘荼拉扯这么久。 赵忘荼早已发现这一细节,逼迫着他远离水域,但是根本无用,这人滑溜的很。 许家,水法渊源流传,正是凭借水法立足天地。 韦夏至走着走着,停了下来,他似乎听见了远方天际有什么动静,但是也没打算理会。 只要不是找他的,都好说。 南岭仙朝的紫气宗道士知道姚思乐陨落后,乱成了一锅粥。 这次来东南灵脉带头的师姐都死了,能不慌吗? 知道是有人针对紫气宗,怕归怕,但是也要四处寻找线索,不然不好回去交差。 一日后,韦夏至终于出了东南灵脉这片山地。 韦夏至踩在平地上,笑道:“再也不用担心摔倒了。” 少年的忧愁确实有些古怪。 说罢,背上琴匣,回剑庄去。 ------------ 第四十六章 一肚子墨水 三月初三,清晨,细雨朦胧。 韦夏至出了东南灵脉后,也不着急,慢慢地往西方飞去。 以他短暂能达到天玄前期的御风速度,不足两日便能回到剑庄。 但是如此赶路,消耗太多心神,如果又遇到截杀,那就危险了。 黑袍少年帽子下的脸上有不少笑容,此次东南灵脉大半个月的经历,不仅炼气强了很多,还到了聚气境。 虽说东南灵脉走的不足百之一二,却是收获满满。 韦夏至抬起手,一团灵光被他捏在手中,那便是真灵,修士吸取真灵,为己所用。 韦夏至捏散那团灵光,笑了笑。 以前他最想要的便是能够吸收真灵,此时做到了,当然开心。 “也不知叶薇在剑庄过的如何…” 到了聚气境,寿元便有两百余,与现在的叶薇一样,不算凡尘了。 少年咧着嘴,迫切地想要回去与叶薇说说这个好消息。 “他韦夏至这辈子就这样了。”这句话他已经可以抛掉了。 不管消耗,极速飞行,可能天玄前期的修士看了,都会有些不理解。 毕竟如此拼命地赶路,遇到危险则是自掘坟墓。 对于韦夏至来说,不过是瞬间放开所有心神,快倒是快,但也坚持不久。 “还是得想个办法突破到地盛境…” 如此,他也能更久的发挥天玄境实力了。 咻—— 山间野地,也有人家。 下方一个小镇中,有一座高楼特别显眼。 高楼外,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靠在一家民宅院墙边,有些恼怒地看着那栋楼。 三楼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一个青衫男子冒出头来,扮出一个鬼脸后,使劲地吐着舌头,非常欠揍的模样。 正是许知恩,躲入了这家青楼。 那追他之人一身道袍,且是女子,不敢进来。 赵忘荼看见窗户又关上,哼了一声后,靠着墙角,打算守到他出来。 “王八蛋,我看你出来往哪儿跑。” 也不知追了多少千里万里,依旧没能逮着他,赵忘荼有些气愤。 那手调动山间溪流的手段,她也不得不佩服,不然早逮住了。 许知恩一边喝酒,一边泪眼朦胧地看着前面那个女子。 女子容貌与外面那个相比,自是远远不如。 “姑娘,小生命途悲惨波折,早年在外考取了一个不错的功名,叫什么探花郎来着?” “对对,就是这个,能在王朝中当官,知道不?” 女子一脸崇拜之色,连连点头,“据说你们这些读书人能榜上有名是极难的呢。” “公子公子,能否说说您是如何考上的呢?” 这地方平时都是些粗野汉子,臭鼻子道士也会有来,今天来了个读书人,可把这个姑娘高兴坏了。 只是这书生…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定是错觉! 许知恩清了清嗓子,大手一挥,“探花算什么?本公子差点就得了一个榜眼之名!” “至于是怎么考上的…容我与你细细说来。” “小生那日卷袖写诗,亮瞎了各位…考官的眼。” “咳咳…行路难,行路难,东风无力…” 女子满脸陶醉,重复地念着那句诗词。 外面暗暗偷笑的赵忘荼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那道流光。 “嗯?炼气士?” 空中的韦夏至也缓了一些,地下那风月场所,怎么还有姑娘念诗? 念诗也就算了,隐隐约约听见还是他擅长的那几句! 韦夏至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打算下去看看的意思。 毕竟自己一肚子墨水,懂的诗歌多,但是也不会骄傲,觉得天底下就他会念诗不成? 韦夏至心情好,在心底暗暗打趣自己几句。 赵忘荼心思在楼里一间房间内,自然没有注意到韦夏至显眼的样貌,所以没认出这个那日见过的少年。 道袍女子又哼了一声,略施道法,不听其它房间的声音,只留意着许知恩那间房。 要不是她没带多余的衣物出来,早就换身衣服冲进去逮他了… 女子脸蛋微红,师尊说过,自己还小,不能靠近凡间的这种地方。 男女之事,她自然也模糊地了解一些,但是…对酒吟歌也是重要的一环吗? 扁着嘴跺了跺脚,继续等着。 赵忘荼感受到不少看来的目光后,浑身痒痒的,只好低下头去。 楼内则是欢声笑语,好不惬意。 “哼!” “逮到这小泥鳅,要吊起来打几天!” 小时候看见那些师弟不听话,被师尊吊起来打,除却生死以外,这应该是她眼中最严重的惩罚了吧? 夜半,那片高山之上的楼房灯火闪烁,东楚剑庄突然热闹了起来。 内外门客卿三三两两,却有序的站着。 楚夫人出去如此久,此时平安归来,他们自然是要出来迎接的。 但是…楚夫人一回来就上了楼。 向黎明看见楚夫人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尴尬的咳嗽几声,“大家都散了吧,不要打扰到夫人。” 说完,蓝袍男子看向那个蓝裙女子,笑道:“叶管事,不必担心,许执事也还未回来。” 十数日前,前往东南灵脉的剑庄客卿都回来了,是许知恩让他们先回来的。 至于首席客卿…不知去向。 叶薇施了一礼,“既然许执事还未回来,夫人也未多说,韦首席自然是无事的。” 向黎明笑着点头,先一步离去。 七楼上,楚夫人一回来就关上了门。 “山河卷!” 空白屏风一闪,化作一张画卷,被楚夫人拿在手中。 画卷上正画了一个少年。 “嘶——”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体内气血,随后脱下那身男装。 那墨黑男装上,隐隐可见多了不少纹路,鲜血浸染而出。 用真灵洁净身子后,楚夫人披上轻纱,坐在床上。 她眼神有些恍惚,身上气息更是起伏不定。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她用那白皙的玉手摸着上面的少年图画,胸膛不再起伏。 楚夫人闭眼感受了一会身体状况后,把那画卷甩出。 “山河卷,收好它!” 两枚圆圆的血红色小球离手飞去,融入屏风中。 那两个小球血腥味极重,可是被山河卷吞下后,房间一丝血腥味都不剩了。 楚夫人去打开半扇窗户,看向夜空。 她一路往南,飞出了东南灵脉,依旧没有找到韦夏至,还好山河卷上画着的少年还在… “向客卿,不用送了。”蓝裙女子回身施礼,微笑道。 向黎明点了点头,刚才与叶薇一同聊些剑庄的事宜,于是便同路回来了。 这些日子,楚夫人和许知恩都不在,剑庄上下事物自然落到向黎明和叶薇的手中。 七楼的楚夫人往这边瞥了一眼后,不再多看,关上了窗户。 灯火摇曳,有着无暇娇躯的妇人蜷缩在床,双目血红。 东楚剑庄外七百里,白衣少年停在夜空中,背后的金翅在夜色中非常惹眼。 韦夏至犹豫一二,还是往剑庄飞去。 他之前下去打听过了,再往这个方向大概飞个七百里便是剑庄。 但他是有些想去泸州城看看的。 “先回去跟叶薇报个平安吧,不然许执事他们应该也要着急了。” 那日围杀白莹,许知恩可是专门来寻他的。 不再多想,韦夏至全速飞行。 ------------ 第四十七章 楚夫人的秘密 三月初四,凌晨,天暗蓝。 东楚剑庄,刚刚休息没多久就楚夫人突然坐起身来。 她有些慌忙的招手,喊道:“山河卷!” 空白屏风化成画卷,飞到楚夫人手上。 她抬手一抹,画卷上突然多了一个白衣少年。 那画着的白衣少年泛出些许灵光,却是跟夜下流萤般,闪烁不定。 “为何会如此?!” 那是少年生机在逐渐消散的意思。 楚夫人顾不上穿衣,直接下床,在房间内走了一圈后,再次伸手一招。 她穿上一件素白长衣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剑庄。 暗蓝色的空中,多了一条细小的白点。 天上那个穿着素白长衣的女子飞行不快,却是满脸焦急。 “他离我很近,为何会突然受伤?” 楚夫人又拿出山河卷看了一眼,更加着急。 东楚剑庄三百里外,忘却谷上空。 一条越发暗淡的金色细线渐渐消失,随后便是一声落地声传来。 刷—— 韦夏至在摔落前,用了最后一点心神,勉强撑出一片光盾,不至于摔死。 “咳咳…噗!” 黑袍少年吐出一口绿叶,慢慢的在地上趴着,直至摸到一棵树靠上。 “这是…梧桐树吗?” 韦夏至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一头扎到忘却谷来了? 刚才他全速飞行,想试一试自己的极限,谁知旧伤未愈,差点就摔没了小命。 这么高下来,别说他这个七阶武者摆设体魄,就算六阶武者来了,都会受不小的伤。 “该死,还差几百了就到剑庄了…” 韦夏至歇了一口气后,艰难的怕起身。 “呃…”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韦夏至抹了抹嘴后,带上帽子,慢慢悠悠的走着。 与姚思乐那一战,受伤太重,又遇上了围杀,加上这几天赶路,那个血洞一直未能愈合。 少年扶着一棵树,站了半刻钟后,笑了笑。 姚思乐没伤到他要害,这点伤倒是要不了他命,但是也要躺一段时间了。 也回到了剑庄,韦夏至忍着疼痛,脸上满是笑意。 “谁?!” 少年脸上的笑容凝固,慢慢回头,后背已经全是冷汗了。 不是疼的,而是紧张。 他这个状态,随便来个地盛修士,甚至来个七阶武者就能杀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韦夏至咬紧牙关,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夏至…” “你…的身体?” 黑袍少年身体一僵,最后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在他即将出手时,才知道来人是楚夫人,让他想不到的不是楚夫人会出现在这,而是她的这个举动。 楚夫人从背后轻轻抱着少年,以至于自己身上的白衣都被染红了不少。 “嗅嗅…” “你的血…为何会?!” 韦夏至知道她察觉到了自己血液的异常,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楚夫人,如此…男女授受不亲。” 韦夏至感到后脖上的温暖,身体再次僵硬。 “是又要吸我的血吗?”他暗叹一声,本就如此伤势,今天怕是回不去了。 楚夫人把脸埋在少年后颈上,手捂着韦夏至小腹上的伤口。 “呃——” 一股剧痛传来,韦夏至也忍不住叫出了声。 “别怕别怕,一会就好了,里面还残存着不少五彩剑诀的剑气…” “你!”韦夏至大惊。 如此说来,自己杀了道宗弟子的事,是注定藏不住了? 楚夫人却是嗓音温柔,“如果不把它们弄走,会影响你以后修行的。” 韦夏至一动不动,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杀了她吗? 自己有这个本事吗? 能出剑吗? 韦夏至暗暗摇了摇头,他感觉到伤口慢慢愈合,身上的伤也好了不少,此时全力出手,倒是能打出天玄实力的必杀一剑。 如此近的距离,他有一成的把握让这个秘密再次消失。 那个穿着男子装束,素白长衣的女子忽然笑了笑,“我去寻了这么远,就说为何找不到你。” “你…你都知道了?” 楚夫人依旧贴在少年后背,轻轻点头,“五彩剑决是道门不错攻伐的剑术,前些天死了一个小道姑…” 这时韦夏至反而没这么担忧了,既然已经被她知道了,而且解决她最好的机会也没了,那么… “你…想怎样?” 楚夫人笑着摇头,“你是我剑庄的人,也是我的人,就出去挖挖灵脉,关你什么事…” “要想永远的守住秘密,除非…” 韦夏至心底的恐惧彻底消散后,这才感受到后背的温柔。 他有些急忙道:“放…放开我。” 楚夫人笑着后退一步。 韦夏至终于松了一口气,忽然说道:“你嗜血残暴,修炼的功法也不是什么正派道法吧?” 韦夏至只是有点这方向的念头,此时不得不拿出来当做筹码。 楚夫人愣了愣,过了许久,才笑着摇头,“别人的血太脏,我不屑于喝。” 韦夏至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承认修炼邪功的事实,而是郁闷道:“你为何要喝我的血?!” 白衣女子慌了神,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控制不住…” “你的血太诱人了…对不起。” 韦夏至被气得笑出了声,一会说别人血脏,一会说我的血诱人,这不胡闹吗? 要是剑庄之人在场,怕是眼睛都瞪裂了,你韦夏至是剑庄主人还是她是?还是你韦夏至突破天玄了? 韦夏至此时的心情极差且复杂,自然没想到自己的姿态是有些高了。 少年甩了甩袖子,往前走去。 白衣女子就跟做错了事的小女孩般,低着头,跟在少年身后。 两人走了一刻钟,楚夫人才反应过来,“咳咳…夏…韦夏至,身上的伤还有影响吗?” 韦夏至心神一直留意着后面,怕她突然出手。 楚夫人修炼了邪功,他韦夏至杀了紫气宗弟子,算是互换把柄了吧? 既然自己有杀死天玄修士的实力,那么楚夫人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瞬间镇杀他。 “嗯,多谢楚夫人关心,属下好多了。” 楚夫人加快脚步,与少年并肩。 韦夏至却是故意落下两个身位,一是他只算是东楚剑庄楚夫人的琴师,二是她如果突然出手,自己也有反应的时间。 楚夫人有些无奈,只是摇头笑道:“怎么出去一趟,就聚气境了?为何没经过我同意就出去?” 韦夏至不答,或者是这两个问题都不好回答。 白衣女子又问,“你…不想知道一些我的事吗?” 韦夏至知道她说的是邪功,摇头道:“不想。” “你是剑庄主人还是我?!” “你…” ------------ 第四十八章 五藏魔 天微凉,朝云朵朵。 紫气宗属地与火云宗接壤,位于南岭仙朝东方边缘地带,脚下有着大大小小数十个仙门。 那座看不到顶的高山,被云雾包裹着。 云雾之上,是一座座不同高度的山峰,日出之时,仿佛有着祥瑞之气,紫气东来。更是听闻远古时期,道家祖师骑牛而过。 当然,这无人能证实。 紫气宗高高低低的山峰之上,隐隐约约能看出有不少丝线。 仙鹤在这个时间,确实是会出来瞎晃悠,但是那些丝线,却是一个个“仙人”拖拽而出。 “听说了吗?内门师姐姚思乐惨死在东南灵脉!被人一剑劈成了两半…” “什么?!” “以姚师姐的实力,尽管跌落到了天玄前期,也不可能有野修是她的对手才是。” “山泽野修不可能,姚师姐资质不错,回内门是迟早的事…那么这样,只有一个可能…” “可能什么?” “在南岭仙朝,都是道门一家人,且姚师姐身份不低,不太可能下死手…” “怕是魔鬼两修打过来了!” “胡闹,休要传这谣言。” “也不无可能,听说那边死了不少人,模样也是极惨,双目尽失,血气传千里,而那里…正是接近无极深渊之地!” “不可能不可能,要是魔鬼两修真打过来了,且不说有飘渺宗扛着,书院和佛门早就有动静了,大武也会起兵……” 忘却谷,走在前面的白衣女子停了下来,她忽然回头说道:“夏…韦夏至,我或许…” 韦夏至也停下了,等她说完。 楚夫人说完这几个字后,满脸愁容,似在决断一件非常犹豫之事。 韦夏至自然不知道她此时脸上的神色,问道:“楚夫人,有何吩咐?” 楚夫人低下了头,沉默许久,经过一阵天人交战后,笑容凄惨,“夏至,我或许能治好你的眼睛了。” 轮到韦夏至沉默了。 少年沉默片刻,迈开脚步,笑着摇头道:“多谢楚夫人…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既不会相信她,也不会再过多地接受她的恩惠,且这确实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她能有这份心思,韦夏至已经很开心了。 天底下,好像除了爹娘,也没谁想要治好他的眼睛,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 再者, 楚夫人性情古怪,且不说吸血和邪功,两人之间的这种古怪距离,他不能接受,而且余阳平那老琴师还在剑庄,韦夏至突然那天说要离去了,他心里也不会太愧疚。 楚夫人跟在少年一边,见少年笑着,自己的心情也不错,“上次与人并肩走在这时,是十几年前了吧?” “…那时这里还没有梧桐树,是近几年我命许知恩一棵棵种的,谁叫他水法了得。” 韦夏至沉默,不知道她是何意。 白衣女子脚步轻盈,蹦蹦跳跳地走了几步后,忽然回身笑道:“夏至,你是为了什么想变强呢?” 韦夏至突然咬紧牙齿,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为了活命的机会,为了身边之人都能安稳。” 爹娘还在她视线之下,这才是韦夏至刚才没有去泸州城的最大原因。 女子笑着点头,完全不理少年的神色,“我也差不多…我只想活下去。” 韦夏至又沉默了。 女子背着双手,满脸笑容地看着少年,慢慢后退。 “与你说个故事吧,以前有个在山野为了填饱肚子而忧愁的小孩,她在啃树叶子吃的时候,遇上了一个道士…” “道士啊道士,会飞的道士,那在南岭仙朝,便是人们眼中的神明,那个小孩也一样。” “那道士说要带她去修道成仙,和她遨游万里,共享这世间美景,小孩很开心,那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刻。” “后来…她好像没这么开心了,你说是为什么呢?” “哈哈哈……你猜怎么着,她杀了他,啊哈哈——” 韦夏至停下脚步,面向那个大笑不止的女子。 是她杀了自己道侣?! 那位东道长? 我又知道了她的一个秘密,怎么办? 韦夏至这时有些慌了,该如何全身而退? 楚夫人突然止下笑声,冷声问道:“怎么,怕我也要杀了你?!” 韦夏至暗叹一声,轻轻点了点头,“与他人无关,希望你…” “放心,放心,我不会杀你。” 白衣女子走上前,捋了捋少年帽子下散乱贴在脸上的发丝,嗓音极其温柔,“我还要治好你的眼睛,怎么舍得杀你呢?” “我不允许有人没见过光明。” 韦夏至后退一步,问道:“你想如何?” 她微笑着开口,“听说过五藏魔吗?” 少年猛然抬起头来,满脸惊惧,“你!” 五藏魔他自是知道的,他就亲手杀过一个修炼五藏魔的魔人。 少年连连后退两步,这一切都说得通了,性情古怪多变,嗜血凶残,与那日的魔人一样,喝血! 一股极强的反胃感袭来,让少年闷哼一声。 至今,那炼血而食的声音依旧在他耳旁,那个为了救他的地盛夜卫,便是浑身干枯如柴。 韦夏至帮他收尸时,碎做一地,都没能完整地给他下葬。 楚夫人上前,几乎与少年贴在一起,“它,可以让你看到光明。” “呃!”少年捂着胸口,“你…” 黑袍少年连连后退,此时才想起白莹的那些玩笑话语。 她会吃了你! 修炼五藏魔功,炼化他人五脏而食! “夏至,不要害怕,我的五藏魔可与魔修手上的不同,来,我这就教你…” 刷! 少年手上突然多了一把金剑,尽管此时已经是早晨,那剑依旧耀眼。 “我不会练这魔功!” 不说喝血,炼化他人五脏而食,单单是想到这个,韦夏至便想出剑了。 楚夫人止步,眯起眼睛,“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是想死吗?!” 韦夏至胸膛起伏,依旧抬着剑。 “你把剑尖对向了我?” “它能给你带来光明,给你带来力量,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呵呵,你在意的人都在我手上,你也是,过来吧夏至,我传你神功…” “放下剑!” 女子两眼血红,脸色越来越冷。 韦夏至手臂颤抖,慢慢放下了那把炼气剑。 脚步声慢慢靠近,少年心中绝望,正如她所说,他在意的一切,似乎都被她捏住了。 “呵呵…哈哈哈…”少年低声笑了起来。 原本以为没了那身龙脉,所有的厄运也会跟着消散。 “呵呵…楚夫人,你说它能给我带来想要的,你知道现在的你,是什么样子吗?” 少年说完,已经摊开了双手。 嗒… “是吗?” 白衣女子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天空。 “可是我已经练了啊…” 下雨了吗?韦夏至缓缓抬头,只闻雨声,未感雨落。 ------------ 第四十九章 无名也好 “啊呜——” 许知恩慢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道:“姑娘可以去歇息了。” 那个女子一脸憔悴,在这陪了他几天,就什么都没做?自己睡着时甚至碰也没碰过自己? 她有些怀疑这书生是不是身体有些问题了。 女子想着想着,慢慢低下头去,太困了。 紫衫男子叹了一口气,去打开窗。 就打瞌睡了?凡人之躯,自己确实把人家折腾的够累了,虽然中场给她休息了半天。 许知恩往那边看去,那个道袍女子依旧靠墙站着,没有离去的意思。 他闭上眼睛,笑了笑。 “恢复的差不多了,应该足够逃去东楚剑庄了吧?” “不行不行,还是回家管用…先回剑庄打声招呼在回家吧。” 许知恩下定决心,看向那个即将趴下的女子,笑道:“姑娘,上床睡吧?” 女子精神一震,扭着腰杆上床。 “好腰!” “咳咳…我是说药,最近着凉了,还在吃药,姑娘莫怪。” 女子翻了个白眼,直接趴下,一览无余,“公子要是看不上奴家,不必给面子,让东家换一个便是。” 这男子走路脚步沉稳有力,她不信他身体真有问题。 许知恩也不着急了,又去桌前坐下。 喝了一杯茶后,开口道:“姑娘,凡事不能看外表,要看内在。” “那来看看奴家的吧。” “咳咳,说正经的…嗯,就如我,你觉得我模样还不错,性格也好,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内心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女子沉默,这男子外貌确实算得上不错了,或许读书人就该是这样,与他聊了几日,过程都很欢乐,但是要她评价一下他是个怎样的人… 她说不出。 嗒啦! 男子放下两锭金元宝,落在桌面上的声音格外响,床上女子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她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许知恩笑了笑,“但是我已经知道姑娘大概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或许真是命不好,但是,你却要深陷于这命不好三字中,渐渐沉没。其实姑娘是个心善的人,细心、多感,沉于泥泞,依旧还有向阳之心,这很难得。” 许知恩站起身,往门外走去,“记住,以后不要凭借着外貌看人,更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除却本身之外,一切都不是道路…包括情,任何情。” 男子打开门后,突然停下,回头笑道:“哦,我有个朋友,他是个瞎子,却比你还傻…突然感觉,我前面说的都是废话了,姑娘不要当真哈。” “问世间情为何物,男女之情最无用,最是害人,可怜我那首席客卿兄弟啦……” 紫衫男子扭了扭脖子,瞬间消失,那扇门被他带来的气流关上。 床上女子呆住了,许久都没有动静,也没看桌上那两锭闪闪发光的元宝。 赵忘荼伸了个懒腰,衣襟下的风景,恐怕大过远处的朝阳。 “今儿天气好晴朗…去也!”道袍女子瞬间追上许知恩。 “哈哈哈——” “这位小师姐,莫追了,可没有结果。” 赵忘荼撇了撇嘴,她在下面等了这么久,上面竟然一直在闲聊? 她有些不理解,不是说男人来这种场所,都是做那种事的吗? 有点失望。 锵! 道袍女子腰间长剑自行出鞘,直直飞去。 “哟吼,还出剑了?” 许知恩恢复了不少,现在是一点都不虚。 男子捧着个小湖泊,屁股一扭,长剑便莫名地被震开。 “哎哟,差点闪了我老腰。” 两人在天空追逐半刻钟后,一道中年男人嗓音在赵忘荼脑中响起。 “徒儿,回来。” “为何?” “那边出了点事,死了两万多人,模样很惨,还不知是何原因,先回来的好,以免出事。” 道袍女子停下,心有不甘,看了一眼紫衫男子后,朝着天空作揖称是。 “天玄追不上地盛,好丢人好丢人。” “再不追来,可就没机会了——” 许知恩是知道她有事了,终于能把这口气吐出一半。 “小胖子,飞不快,哈哈,你哥我先走咯!” 赵忘荼哼了一声,往另一边飞去。 忘却谷中,韦夏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说道:“楚夫人,这是道家地界,与我说这些,既是害我,也是害你…” “就像纸包不住火。” 白衣女子不知何时抬起一只手,做挡雨状。 她慢慢放下手来,晴天终于晴了。 楚夫人摇头笑了笑,问道:“你出过南岭仙朝吗?你知道外面是怎么样的吗?” “不同于仙朝,外面是王朝的天下,那你知道地方官县下,冤死了多少人?!” “纸包不住火,那是笑话,只有你这种小孩才会信。” 韦夏至沉默,这种事情他确实不知。 楚夫人突然微笑道:“夏至,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切,只要你肯听话,不用过多久,便能看到天上的太阳…” “世间的一切美好,你不想看看吗?” 少年摇头,“五藏魔,为天理不容。” 白莹说过这魔功的修行方式,吴处更是说过天理不容这句话,他肯用本命器换掉一个聚气境的魔修,这魔功绝不简单。 女子挽起一只白色袖子,覆在脸上,“不一样,我说了,它已经不一样了,功法没有正邪,人心驱使罢了…这世道便是如此,你强,便是正义,我希望我们一起变强。” 韦夏至叹了一口气,如此说来,又要陷入厄运之中了? “我爹娘怎么样了?” 楚夫人笑着点头,“他们很好,没人能伤害他们的,放心吧。” 少年又道:“叶薇并不是我家人,以后她要走,不要为难她。” “叶薇叶薇!你就不能为了自己而活吗?” 韦夏至点头,“这些就是我还活着的理由…你不知道,其实自幼年时,我便有轻生的念头,但是我还有爹娘,我不能。” “没有光的世界,不怎么样,但也不会太好,只是习惯罢了。” 韦夏至没有说,他这双本就不能睁开的眼睛,两颗眼球还被人挖去了,他也没有说,九岁那年,要不是叶薇的出现,被抽血时,他就会自我了断了。 白衣女子不言不语,静静地看着少年。 过了许久许久,她才开口,“弹一曲再回去吧,我已经命人备酒席了。” 一直站着不动的少年摸出那个储物袋,取出琴匣。 既然诛杀姚思乐的秘密都被她知道了,那也不差盗走流玉宗灵石这个秘密。 韦夏至想了想,慢慢拨动琴弦。 半刻钟后,少年停下。 这棵梧桐林下,不知何时,多了成千上万只彩蝶,翩翩起舞。 楚夫人依旧闭着眼睛,笑容甜美。 那个小女孩在她脑中蹦蹦跳跳的,她填饱肚子后,便没了其它欲望。 她在溪边捧着清水,她在树下数着叶子,她在追逐着彩蝶。 一双布鞋出现在她眼前… 楚夫人醒来,主动脱离自己营造的梦境。 其实这一曲,远不如《奏雨》《流花》,与《肝肠断》那半曲更是远远不如。 “可有曲名?” 韦夏至摇头,回时的路上满心欢喜,到现在的苦涩哀愁,有感而奏。 曲调有些欢乐有些忧愁,就像花落便会结出果实,彩蝶会离去,它们也会结出“果实”。 这或许就是能招来彩蝶的原因吧?少年抬起手,却没有一只彩蝶敢停留在他指尖。 “无名也好。” “化蝶更好。”她没有说这句。 白衣女子一手轻轻搭在少年肩上,随后两人瞬间消失。 百里外,一个穿着墨绿色襦裙的女子脸上无甚神色,摇摇头后,慢步离去。 ------------ 第五十章 背刺?! 东楚剑庄,大日初晓之时,山巅便摆好了一列酒菜。 楚夫人半夜回来,一声不吭,还未天亮,便说要摆酒席接风洗尘,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一些客卿脸上还有些疲态,地盛修士虽然脱离了凡俗,却还是要经常休息的,被如此折腾,恼火不敢言。 蓝袍男子走来,喊道:“那边,怎么这么乱,摆好一些。” “诶诶,你用真灵把桌椅都清洗一遍。” 那个被向黎明使唤的外门客卿哀叹一声,真灵是这么用的?且这么多桌椅,一会他要累得喝不下酒了。 向黎明跟在那个外门客卿后面,仔细地检查着。 楚夫人非常爱干净,容不得一丝污秽,他是知道的。 蓝袍男子单手负后,看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夫人还未天亮便出去了,然后给他传信,说要摆酒接风,这种事也是第一次。 能让她如此的,恐怕不是许知恩,而是前段时间来的韦夏至。 韦夏至得宠,大家都看在眼里。 毕竟韦夏至经常出入于楚夫人那座高楼,而楚夫人对他的态度,更是让人不能理解。 七阶武者的琴师当首席客卿? 大家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憋着。 向黎明看着差不多了,就找了个地,静静地等着。 那栋三层矮楼,韦夏至与叶薇的住所内。 蓝裙女子坐在桌前,对着铜镜,浅浅地往脸上抹了些腮红。 突破到聚气境后,容貌虽比不上楚夫人,与梦清相比更是差了不少,可也无瑕疵,无需胭脂水粉,便是一个美人了。 叶薇站起身,并不着急,仔细地梳理着发丝,一会要出门迎接,可不能马虎,要打扮得美美的。 七层高楼前平台,蓝袍男子突然低头抱拳。 一百余位客卿亦是如此。 “夫人——” 无人敢抬头,也就不知白衣女子手边还带着一个白衣少年。 韦夏至脱掉了身上那件黑袍,还被要求换上一身洁净的白衣。 韦夏至本是不愿的,而且也没有替换的衣物了,谁知这女人非要他换件干净的衣服,更离谱的是,还给他备好了? 向黎明微微抬起头,他早就看见楚夫人身边还有韦夏至了。 “恭迎夫人,恭迎韦首席。” 其他客卿顿了顿,这才发现还有韦夏至,接着向黎明的声音,齐声喊道:“恭迎韦首席。” 咻—— 两人落在地上,楚夫人抬了抬手,嗓音清冷,“无需多礼,落座吧。” 穿上宫装的她,端庄大气,换上一件素白长衣后,那股清冷让人能打寒颤。 楚夫人没坐下,他们自然是还不敢坐的。 韦夏至来回侧头,暗道:“叶薇还没过来吗?” 他现在喜悦大过忧愁,已经能修行的这个好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她。 向黎明上来抱拳行礼,问道:“许执事…还未回来吗?” 楚夫人微微点头,“无需担心。” “是属下多嘴了。”向黎明低头后退几步,随后转身道:“各位内外门客卿都坐吧。” 自那位东道长走后,楚夫人再也没参与过这种酒席。 听见向黎明招呼,大家纷纷落座。 “韦首席,来来来,喝几杯。” “哈哈哈——” “韦琴师,老夫…我还纳闷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呢,原来是和夫人一块了,我先喝一杯。” 余阳平那老琴师举起一杯酒,年纪大,更豪爽,一饮而尽。 韦夏至本来心思不在这边,但是余阳平敬酒,他也要回酒。 去那边喝了一杯后,不断地有人过来敬酒,让他有点头大。 “韦琴师,我那曲《流花》,听过你弹了几次后,又有了一些心得,一会可要过来听听…” 韦夏至连连点头,陪了几杯酒后,好心情没了一半。 向黎明过来敬酒,“韦兄,你和许执事不在,可是累坏我们了,尤其是叶管事,上下操劳,管理剑庄事物,向老弟我看了都有些不忍。” 韦夏至点了点头,笑着喝了半杯酒,没太上心这些窸窸窣窣的小事。 楚夫人此时站在楼下,看向这边,脸色柔和。 朝阳正好,几杯酒下肚,少年被风吹在阳光下,略微泛红的脸颊,便是她此时藏在心底最美丽的图画。 又被灌了几杯酒,没了武者丹田那口真气,韦夏至还不知道如何用真灵化解酒气,此时已经有些醉了。 “咳咳…各位客卿,韦某酒量也就这样了。” “韦首席什么玩笑话?” “再来两杯…” 这些客卿已经反应过来,这哪是给楚夫人接风洗尘的酒席,分明就是给韦夏至准备的。 一个蓝裙女子从远处走来,遥遥对着楚夫人行了一礼后,朝着那个白衣少年走去。 韦夏至有些头晕,这边闹哄哄的,没有听出那熟悉的脚步声。 楚夫人注意力完全在少年身上,不想搭理叶薇。 来得如此晚,给她个二管事,还真当自己是大官了? 楼下的白衣女子看着看着,或许是此时的少年容颜太动人,也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诶?是二管事来了。” “叶管事,来来,也来喝几杯…” 韦夏至反应迟钝了些,听到叶管事三字后,轻轻晃了晃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连连摆手,推掉前面递来的酒,笑道:“韦某今日就喝这么多了。” 蓝裙女子脸上无任何表情,缓缓走到少年身后。 韦夏至一边放下酒杯,一边侧头回来说道:“薇,我能修…行了…” 噗嗤! 安静,一百多个在喝酒吃菜的地盛修士全都静了下来。 韦夏至缓缓低头,抬起手,摸了摸胸膛。 “这是…剑尖?” 以韦夏至这么多次交战的斗法经验,完全有机会躲过这一剑,但是没有但是,除去爹娘外,最能相信之人就是她了。 刚才那瞬间,九道黑影掠过,在韦夏至身旁的几个地盛修士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九幽剑诀?”不知是谁疑惑地问道。 “呃…” 韦夏至脑子一片空白,轻声唤着:“薇…” 他似乎还是不肯相信她真的会把剑捅向他。 “贱人?尔敢?!” 楼下的楚夫人早已反应过来,她看了一眼那边后,瞬间消失。 砰—— 三道黑影一闪而过,即将去到少年身边的白衣女子被打退,酒席上空多了三个道袍男子。 为首的中年道人摸着下巴,问道:“楚师妹,那边死了两万多人,听说了吗?” 楚夫人面色难看,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边。 韦夏至渐渐回过神来,嗓音沙哑,“为何…” 叶薇眼神很平静,平静到呆滞,她手脚有些僵硬,缓缓抽出捅穿少年的长剑。 嗤… 韦夏至没有得到回应,摸着自己的胸膛,那里很暖和。 这是致命的一剑,致命到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少年缓缓倒下,还未着地,就被一只手掐着脖子。 “呵呵,韦首席怎么了?” 蓝袍男子完全不管溅到自己身上的鲜血,就这样拎着少年,看向那边的白衣女子。 叶薇如同被操控般,非常僵硬地后退一步后,一动不动。 韦夏至其实还有一点反抗的余力,但是那一剑直穿心房,缓缓袭来的疼痛和不解已经让他没了任何念头。 嗒嗒嗒… 鲜血顺在少年手臂滴下,连成一条血柱,极速流逝,他的生命亦是如此。 一个男孩模样的女孩紧紧地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无声无息地蹲在树下,不闻花语,不看余晖,只看着怀中那被挖去双眼,气息全无的男孩。 “呵呵…那时还以为她也是男儿身呢。” 韦夏至模糊地幻想出七年前那个场景后,意识缓缓消散。 ------------ 第五十一章 都要死 楚夫人紧紧地握着拳头,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关节,慢慢滴落。 并非是受伤,而是她自己的指甲刺破了掌心。 中年道人微笑道:“楚师妹,贫道前来调查无极深渊那边的惨案,离着仙朝如此近,却发生了这种事情,要仔细点才好。” 楚夫人眼神冰冷,瞥了一眼向黎明后,咬牙道:“三位师兄是哪一宗门?” 中年道人没有马上回话,而是扫了一眼东楚剑庄的众客卿,以及叶薇。 蓝裙女子两眼无神,手中长剑抖动,似有九道剑影,让人难以看清。 嗡—— 剑鸣声带走剑身上的鲜血,洒落在地。 中年道人手上多了一把拂尘,与另外两人落在韦夏至前面,挡住再想出手的楚夫人。 “楚师妹,贫道紫气宗外门弟子,仗着年纪大些,才喊你一声师妹,见谅…” “究竟是何意?!”楚夫人已经没了耐心,她能感到韦夏至的气息越来越弱。 中年道人抖了抖拂尘,这片天地瞬间被隔绝。 剑庄百余位客卿皆不敢动,虽不知原因,但来了三个道宗弟子,还是如此架势,剑庄今日怕是有麻烦了。 中年道人后面其中一个男子上前两步,笑道:“楚师妹,有人说你修炼魔功,且那边发生了如此惨案,很难不让人怀疑。” 楚夫人眼神极冷,向黎明被看着,反而微笑道:“夫人,道宗脚下,修炼魔功…属下也不能不管啊。” 楚夫人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少年后,问道:“有何证据?” 男子摇头,“一会就有了。” “哈哈哈——” “可笑!” 白衣女子缓缓飘起,长衣飘飘,手上多出的那把长剑更是寒光四射。 “你们紫气宗好大的威风!调查便调查,为何要杀我首席客卿?!” 中年道人一挥拂尘,空中凭空多了一幅画卷,正是楚夫人即将进入东楚剑庄属地之时。 那男装女子速度极快,一闪而逝。 “喝——” 中年道人身侧的两个男子一同出手,打出两道流光,那幅画面弥漫着丝丝血气。 中年道人说道:“这浑身的血气,你如何解释?” 楚夫人气极反笑,“流玉宗与我们火云宗在东南灵脉打得不可开交,你们又不是不知。” 中年道人点头,“如此解释倒算是合理,但…还是要仔细些好。” “欺人太甚!” 楚夫人一剑递出,剑气瞬间冲破隔绝这方天地的结界。 三个紫气宗外门弟子合力挡住楚夫人那一剑后,这方天地再次被隔绝。 嗤—— “是剑阵!” 不知是哪个客卿开口后,所有客卿皆是抬头看去。 蓝天白云,就连朝阳也都消失了。 三个道袍飘飘的道门谱牒仙师分散成三角,围住中间的向黎明和韦夏至。 楚夫人那双桃花眼丝丝血红,喝问道:“无凭无据便上来扣帽子?!” “今天,要是你们死在我剑下,紫气宗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呃…” 蓝袍男子高高提起少年,本就气若游丝的韦夏至被他捏得满脸紫黑。 韦夏至手臂颤抖,抬起手来,“呃…是你们…控制了叶薇?” “快走!” 剑阵之下,五彩剑气越来越多,地盛修士根本扛不住,那些内外门客卿四散而逃。 余阳平那老琴师被人拖着走,嘴上骂道:“向黎明,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放开他…” 向黎明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而是看着韦夏至,却是与楚夫人说道:“夫人,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趁他还有一丝性命,大家便可相安无事。” 楚夫人脸色阴沉,这五彩剑阵不同于五彩剑诀,那只是普通剑术,这五彩剑阵,如果有五人组阵,轻易可杀天玄之上。 尽管只有三人组阵,她还要隐藏实力,不可能是对手。 中年道人笑着摇了摇头,“楚师妹,大家都是天玄中期,但是你的斗法实力,大家都是知道的,一对一我们无胜算,但是…” “哎,还是交出来吧。” 楚夫人手中长剑轻轻颤抖,摇头道:“我不知你们说些什么。” “呃…” 向黎明又加了把劲,他手上的少年四肢渐渐瘫软下去。 “你!” “向黎明,要是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向家家主出手,我也要杀你!” 蓝袍男子满脸笑容,“夫人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嗒嗒嗒… 白衣少年衣衫被染红了大半,鲜血顺着他的脚尖流了一地。 “好好…不就是山河卷吗?我给你!” 白衣女子伸手一推,那幅老旧的画卷飘了过去,落到蓝袍男子身前,五彩剑阵中心。 “放开他——” 楚夫人咬紧银牙,那三人却没有散阵的意思。 “楚师妹,剑阵已结成,便不能散去了。” “哈哈哈——” 白衣女子仰天大笑,“玩这套是吗?” 刚才五彩剑阵还未完全稳固之时,她借助山河卷之力便可破开,此时剑阵已经彻底结成。 白衣女子低下头去,双目赤红。 中年道人一扇拂尘,便有数道五彩剑气朝着白衣女子刮去。 “唰——” 楚夫人抬起一只手,打消那点试探她的剑气后,缓缓抬起头来。 “楚师妹,今天这魔功,你没修也得修…” 中年道人嘴边的话瞬间停止。 “你!” 那两个男子一脸的震惊之色,以至于大阵都颤了颤。 嘶—— 女子身上哪还有平时那种气质,此时变得凶厉吓人。 “真是魔功?!” 向黎明尽管就在剑阵中心,还是本能地后退两步。 “嘶…就是为了那山河卷,便要把我逼上绝路,卷拿了,人未还…” “那就都去死!” 呼—— 这五彩剑阵中,哪还有什么五彩剑气,全被女子身上散发而出的血气覆盖。 楚夫人身上的白衣也被染红了,丝丝黑气夹杂在血气内,围绕在她身边。 “为何…为何她身上的怨气业障如此多?!” “是她,果真是她在那边杀了两万人!” 女子伸手一抓,随手扯出一缕黑气,那黑气便成一把黑剑。 咻! “是怨气化剑?!看来修魔已久…” “全力出手!” 五彩剑阵杀力极强,是修士体内最纯粹的那点真灵结成,只是… 此时那些五彩剑气皆被楚夫人身上散发而出的怨念业障污染,剑阵不攻而破。 比起与邪修对敌,与诛魔剑阵是两个极端。 一个专斩邪祟,一个害怕邪祟。 它只是一个窝里斗,斗得越来越强的剑阵。 咚! 楚夫人看向迎面扑来的三人,轻轻抬手一挑,三人皆被打退。 “你为何会如此强?!” 就算修炼了魔功,也不可能强出太多。 他们三个天玄中期,就算与天玄后期修士对阵,也能抗衡一二。 血衣女子另一手探出,轻轻一扯,一手拖着一把长剑。 她脸上反而平静下来,只是此时的状态,实在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得死,都得死…” “是五藏魔!”三人大骇。 ------------ 第五十二章 七藏神 中年男人满脸惊恐,四肢僵硬,慢慢后退,“走,快走!” 向黎明直接把那个不知生死的少年扔下,来不及补上一剑,便拉着一动不动的蓝裙女子。 “去!” 他抛出那张画卷后,瞬间变成小船大小。 “山河卷,快走!” 楚夫人不紧不慢地朝着那三人走去,没有一丝着急的意思。 中年道人却是着急地挥着拂尘,御风的速度却怎么也快不起来,不如常人行走。 向黎明脸上终于露出恐惧,喝道:“山河卷,走啊!” “神通,是神通!”中年道人终于反应过来。 “你…怎么可能?!” 蓝袍男子拉着叶薇,站在那张画卷上,此时脸上的恐惧反而变成了愤怒。 “你把山河卷炼化了?” “是神通,她炼化了山河卷!快离开这里…”另外两个道袍男子彻底慌了,祭出本命器,竟还有一个是灵魂命器! 一只巴掌大的纸鹤缓缓飞起,越来越快,带着男子离去。 楚夫人抬起头,轻轻挥出一剑后,身形笔直而上,比那剑气还快。 “呃…” 道袍男子被捏住脖子,楚夫人转身,把他对向那道飞来的剑气。 噗嗤! 道袍男子几乎被斩成两段。 中年道人一咬牙,幻出一把长剑。 只是一件普通的本命器,但是有望炼成半件法宝。 地盛时炼化的本命器会一直伴随着修士,突破天玄时,灵魂命器有机会能炼成法宝,而普通命器,最多大炼,也就是只能炼成半件法宝。 中年道人大喝一声,紫色剑气在他身周缭绕,越来越亮,“给我冲破这神通!” 凭借着本命器突破天玄,便有机会参悟神通,是那件法宝特定的神通。 这便是破玄境,也称入道境,真正地迈入了修行。 她怎么可能把法宝当做本命器炼化? 其余两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法宝有灵,不会接受被他人炼化才对,就算能炼化,也要花费个几百年才有机会被认可。 “她只是天玄境,还未破玄,山河卷也还未完全炼化,这无非是假神通,撑不了太久,与我冲破这神通!” 那道袍男子落地之时,甩出那件灵魂命器,把楚夫人困了一段时间。 “快带我走…”他颤声开口,打算用那件灵魂命器换取一线生机。 有些修士宁死都不肯放下手中力量,而他,宁愿变成白痴,也不想死去。 向黎明一咬牙,双手结印,“请…天雷!” 咔嚓! 血衣女子不断地挥舞长剑,斩碎那纸鹤后,来不及躲避,被数道雷霆劈落在地。 “好机会,喝——” 两个紫气宗修士再无那种束缚之感,抓住机会,全力出手。 两把长剑挥出的剑气,如一把大剪刀般,朝着站起来的血衣女子剪去。 两把有望炼成半件法宝的本命器夹击下,这练了五藏魔的楚夫人也要扛不住,会被剪成粉碎。 这便是对付五藏魔功的最好方法。 “山河卷…” 血衣女子轻轻开口,向黎明连同叶薇一个踉跄,摔落在地。 滋… 中年道人看着那被画卷包裹的女子,惊怒道:“这女人彻底炼了山河卷,我们快走!” 法宝在手,再多的天玄中期过来也无用。 那个被斩了一剑的道袍男子其实还能活,只是灵魂命器被打碎,此时双目空洞无神,却还是凭借本能的抬手,“带我走…” 无人理他。 向黎明带着近乎呆滞的叶薇御风而起,想要离去。 楚夫人使劲地晃着脑袋,强行催动神通,且同时限制如此多人,反噬太大,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死…都要死!” 女子突然消失,中年道人眼前红影一闪,连忙抬剑抵挡。 咔嚓! 中年道人闷哼一声,摔落在地。 “我的剑…?”竟是一剑砍断他的本命器?! 那把长剑断成两段后,他也跌落到了天玄前期。 血衣女子使劲摇了摇头后,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她想要喝血,但是她不会喝。 唰! 离去十数里的道袍男子一咬牙,回身一剑劈出,光彩眩目,不知是何种道法。 “死吧!” 不对,他竟毫不犹豫地炸毁了本命器? 轰! 楚夫人被劈落在山林中,道袍男子跌下地盛境后,身上的气息还在往下降。 “聚气…”他还未说完,便看见那血衣女子拔出肩上的长剑碎片。 咻—— “呃…”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胸膛的洞口。 血衣女子还夹着一块碎片,她左右回头看了一眼后,最终看向那个蓝裙女子。 抬起手,却停顿片刻,才甩出那枚碎片。 噗嗤! 向黎明后背闪起一朵灵光,还是没能挡下那一击,被扎在后背。 他吐出一口鲜血,闷声说道:“天雷助我…” 两道蓝色身影消失在电光中,不知去向。 那个掉落到天玄前期的中年道人自知逃不掉,回身便捡起那具温度渐失的尸体。 楚夫人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一些,不去追向黎明。 嘶—— 她努力地控制着那种嗜血的冲动,慢步朝着中年道人走去。 “你…你放我离去,我便把他还给你!” 中年道人感受着少年身上那点仅剩的气机,有些恼怒,向黎明这混蛋下手如此重,这少年都快死了! 其实真正致命的,是叶薇那捅穿心房的一剑。 “不要过来!他快死了,你…楚师妹,你要想清楚。” “呃…噗!” 血衣女子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嗓音沙哑,“放开他,要么都死吧。” 女子面容狰狞,两眼血红,完全看不出什么神色。 中年道人看见她继续走来,扔掉那个少年后,用尽全力御风。 “疯了,疯了…” 他再赌,赌她还有一丝神智,既然那么关心那个少年,应该先去尝试着救他才对。 血衣女子果真停在少年身前,用画卷包裹着少年。 中年道人却飞的更快了,那个少年就算大佛来了都难救活。 他害怕韦夏至彻底断气后,楚夫人会发了疯般追来杀他,那他可能逃不到紫气宗。 尽管紫气宗离这也就不足万里的路。 东楚剑庄百余客卿皆不敢靠近,甚至还慢慢离去,生怕惊扰了那魔女。 五藏魔功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修炼起来,血腥至极,但是也会得到匪夷所思的力量。 创立这魔功之人,便是在聚气境杀了几个天玄修士,如果不是他死得太快,这魔功被他完善,不知多少人会修。 到时哪还有什么正道魔道? 力量,才是真正的道! 楚夫人眼眸的血色渐渐褪去,她扫了那些客卿一眼后,带着韦夏至飞去了他的房间。 “夏至,夏至,别睡去,别怕,我还在…” 楚夫人把他放在床上后,取出山河卷,包裹着少年。 山河卷,是一件已陨落修士炼出的法宝,百般用处。 “山河卷,拿来。”两颗血红小球飘到她手中。 楚夫人蹲在床前,捧着那两枚小球,轻声念着,“五藏魔,炼化五脏,功法不成,与花草同寿…” “天理不容,害人害己…现在却能救他。” 女子把额头抵着少年的额头,细声低语,如同哀求。 “七藏神…给他带来生命吧。” ------------ 第五十三章 传道之恩 那间物件不多的房间内,血腥味极重。 一身白衣皆尽染血的女子一动不动,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 她双目紧闭,嘴上的音量越来越大。 “七藏神,你听见了吗?!” “救救他吧…” 她放下了最后的尊严,大声哀求着。 半刻钟后,少年四肢僵硬,面色灰白,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少年那想要回归天地的三魂七魄却被山河卷束缚着,不能离去。 也可能是不愿离去。 楚夫人满脸呆滞,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如同石化般,没有一丝生气。 “呵呵…终究是不行吗?” “啊——”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她仰天大喊,发泄心中的怒火。 一股极强的血气从女子身上散发而出,这栋三层矮楼瞬间被震成粉碎。 东楚剑庄所有人早已离去,逃得远远的…… “你放开老夫,让老夫回去!” 余阳平挣脱那个客卿的手后,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个好心的客卿一甩袖,自己御风离去。 老人静静地站着,看向远方,“已经离开剑庄百里外了吧?” 以他凡人之躯,怎么能赶的回去? 老人缓缓蹲下,抱头痛哭。 一个在琴艺上如此天才的少年就这样陨落了? “怎么会…怎么会?” 他弹了一辈子的琴,就连晚上睡觉,都是半睡半醒的研究着怎么写谱。 只有他才知道这个少年的厉害之处,这种惜才之痛,难以与人诉说。 老人的哭声停了,却一动不动的蹲着,呆呆地看着那“肮脏”地面。 那个从未见过多彩世界,从未见过阳光的少年,就这样被自己喜欢的人捅死了? “呵呵…哈哈哈——” “可笑,可笑!早知便不来这东楚剑庄了…余阳平,你真是该死了啊……” 能与爱人度过大半生,她先一步离去时,他便是哭地撕心裂肺,可那个少年亲眼看着自己被喜欢之人杀死,该死多么绝望? 哦,对了,他是个瞎子。 余阳平低声笑着,慢慢抬起头来,原来像他这样的人生已经算是幸福了啊? 他抬起的头停下,愣了愣,是一双洁白的布鞋? “女子的脚?” 余阳平老眼掺泪,视线朦胧,依稀看见了一个穿着墨绿色襦裙的女子。 老人擦了擦眼睛,才能勉强看清她的面容。 “你为何而哭?”女子嗓音很低,轻轻开口问着。 “啊…?” 余阳平又擦了擦眼睛后,直接跪下,低头就拜,“这位仙人,快快去救救那少年吧,他叫韦夏至,是一个世间罕有的琴师…” 老人满心伤悲,完全没注意到女子那另天地失色的容颜。 他只知这位女子气势不凡,一定是神仙。 襦裙女子轻轻摇头间,老人瞬间去到数百里之外。 她一边慢步走着,一边苦笑道:“谁说南岭仙朝之人大多冷血?我看不然…” 她往剑庄那边看了一眼后,消失在这片天地间,留下一声轻叹。 “琴声不错,模样也不错,只是道心太差…也难救活了。” 有个书生出了南岭仙朝后,花费极大的代价,数十万里传信给她,说是十万火急,慢半刻便可能没了道侣…… 那书生还说他们是好朋友,所以她来了。 只是有些失望。 吴中生二十岁了,还是孩子心性,她没有失望,反而有些开心。 只是对他的朋友失望罢了,甚至可能那少年是吴中生为了哄骗她出门走走而编造出来的好朋友。 也确实是有些本事,只是聚气境,便有绝大多数仙人都比不上的容颜……当然,那琴弹的确实也不错。 余阳平再次抬起头时,愣了许久才哽咽道:“仙人,还请救救他…” 他知道她还再注视着自己。 屋外之人闻声赶来,是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也愣了愣,随后疑惑道:“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是说山上一天,山下便是十年吗? 当初分别时,这个年轻男子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会是永别。 余阳平嗓音沙哑,断断续续的也不知在念叨着什么什么仙人的。 已经出了紫气宗属地的襦裙女子叹息一声,又回到东楚剑庄,只是没有靠近。 她打算再看看,也当是回应那个老人的哀求了。 楚夫人摇了摇脑袋,抖掉那些灰尘木屑后,嗓音不似女子,沙哑低沉,“七藏神…你听见吗?” 她再次哀求,语气越来越痛苦。 两息过后,就在女子彻底要绝望之时,一声轻叹响彻在她心底间。 “多谢传道之恩。” 忽的,楚夫人大笑起来,如游过岁月长河,丝丝青丝染霜雪,寸寸肌肤沾岁痕。 不再是美人。 眼眸愈发沧桑的血衣女子满脸泪水,却笑的很开心,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的时刻。 远处的襦裙女子一声轻叹,把放到嘴边的玉笛收起,整个墨绿色身影随风飘散。 楚夫人跪坐在床边,在少年胸膛上趴了一会后,轻轻挥手,房屋废墟下所有韦夏至的东西都被她收入山河卷中。 “该走了,这个我最恨的地方,永别吧…” 女子言罢,大山顶上,数百楼房化为齑粉,就连那中心的平台也被掀了起来。 整个剑庄,彻底消失。 与之消失的,还有那个抱着少年的血衣女子。 那个中年道人回到紫气宗后,已经接近油灯枯尽,一日遁走上万里,让他差点力竭而亡。 “还好之前以防不测,带了几张符箓。” 他落在山门前,不过数息,便有道士从山巅飞下。 “师弟,你怎么了?” 中年道人抬手,断断续续道:“东楚…剑庄楚夫人…修炼五藏魔…那两万与人亦是她杀…还有同去的两位师弟…” “放肆——” 一道雷音从山巅云雾处响起,久久不散,隐约可听见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嗓音。 “她是火云宗之人,借居于我们的紫气宗属地不说,还敢在紫气脚下修炼魔功,还是五藏魔?!” 嗓音传来之人明显有些不信,很暴躁的问着。 前不久他刚死了一个徒弟,还是惨死,现在又遇上这样的事,很难不联想在一起。 中年道人艰难点头,“正是,且…无数冤魂血气…缭绕于她身…我们不是对手。” “传信火云宗,让他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是!” 那个刚下山的道士来不及送中年道人回去,便御风离去,不知去向。 “师弟,且不要着急。” 一道年轻的嗓音在云朵中炸开,那准备御风出去的中年男人才停下,作揖道:“师兄为何拦我?” 没有回应。 比中年道人慢上半个时辰,向黎明带着一个蓝裙女子落在一条街上,有些狼狈。 他看了一眼前面山脚下那片楼宇后,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去。 不少凡尘之人看了一眼蓝袍男子后,只是让开些,完全不觉惊讶。 叶薇双目无神,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我杀了韦夏至…我杀了韦夏至…” 向黎明皱眉,回头扯上她,“快走!” 尽管已经快到家了,但是还没到向家中心地界,一但被楚夫人追上,家族之人可能都来不及出手救他。 “哈哈哈——” “我杀了韦夏至?”蓝裙女子眼神呆滞,放声大笑着。 “疯婆娘…” 向黎明一咬牙,继续带上她御风。 南岭向家,实力远超普通仙门,只要回到家了,楚夫人也奈何不了他。 不过是一个普通仙门的掌门人,就算练了五藏魔,也不敢来他南岭向家闹事。 向黎明突然笑了笑,那些道宗之人自会去拿她吧? 想到这,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叶薇呀叶薇,呵呵…” 蓝裙女子失心疯般,还在傻笑着念叨那句话。 ------------ 第五十四章 为何而哭 那曾经也有过辉煌的仙门,东楚剑庄,此时已是化作尘埃。 一匹壮马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后,忽然愣住了。 它看着前面那堆尘土碎石,马眼中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咈—— 它喷了喷鼻子,随后往山下冲去。 韦夏至去东南灵脉后,它一匹马无聊,便在山下瞎逛悠,反正山上也无人管它,叶薇更不会管它,以前在家时,便嫌弃过马棚的脏乱。 嗒嗒嗒… 它明明在忘却谷附近听见了韦夏至的琴声,怎么一回来,家都没了? 远方天际,紫衫男子心情不错,慢慢悠悠的在空中飘着。 他忽然加快点速度,往一侧飞去,喊道:“喂,老李,上哪儿?” 那把地盛境御风速度发挥到极限的老修士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仿佛飞得又快了些。 许知恩笑骂一声,“你小子是憋多久了?这么着急吗?” 那老修士没了搭理他的意思,越来越远。 “诶!你老小子…” 东楚剑庄都没了,树倒鸟飞,他可不会再给许知恩面子。 以前仗着实力高些,当了唯一的执事,为人也和善,但是许知恩从来没被他们认可。 不是别的,只是大家一起去青楼,都是行鱼水之欢,就你许知恩最高尚,与姑娘喝酒谈心? 显得他们很俗气。 且这人喝酒还猛地灌,谁敢与他这么喝? 活该他没什么朋友。 许知恩挠了挠头,又骂了一声老小子后,加快了点速度,往剑庄飞去。 一路上,他又遇到了几个剑庄客卿,皆是如此。 “不对,不应该有这么多客卿出来才对…一定是出事了!” 哒啦哒啦… 许知恩突然喊道:“喂,上哪儿?” 那壮马顿了顿,也没打算理他。 这人有病,上次专门拎着一壶酒下山找它,给灌了它半壶。 许知恩顿时火大,就连韦夏至的马都不理人了? 这马经常跟在韦夏至身边,给他当眼睛,剑庄之人都知它有灵性,但是也见怪不怪。 黄鼠狼还能成仙呢,一匹马懂点事怎么了。 壮马越想越气,在地上一边跑,一边抬头用鼻孔朝他喷气。 许知恩看着那两个黑黑的鼻孔,却没有心情下去揍它一顿,而是掏出了灵魂命器,往远处高山飞去。 许知恩刚刚落地,眼前的惨景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谁?!”他忽然回身。 尽管化成尘埃的剑庄让他震惊,但他的警惕性却更高了。 襦裙女子静静地站在他十丈外,不言不语。 许知恩皱眉,把那小湖泊藏于身后,问道:“是你做的?” 不足万里便是紫气宗,万里之外还有火云宗,他还是不信有人有这个胆子,把一个上百仙师的仙门给掀了? 襦裙女子摇头。 许知恩瞳孔骤缩,那女子居然瞬间便化为流光,消失了? 紫衫男子藏在后背的手都有些颤抖,“这…最低也是破玄之上的修为吧?” 他等了半刻后,确定她已经离开了,长呼一口气。 如果她有恶意,他必死无疑,就连炸毁灵魂命器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像是儒家之人…” 紫衫男子蹲下,抓起一把尘土。 虽然别有目的,但是在这待了几年,也还是有感情了的。 最主要是哪个天杀的,掀剑庄也不早说一声。 “可惜了我那几壶…给韦首席准备了好几年的喜酒。” 凉风起,日西沉。 那稀疏的树林下,年过半百的“女子”看着前面的火堆,一动不动。 只有寒天烤火的老人才会露出这种神情吧? 黄土过颈,明知已命不久,却还是有些不甘,不舍,直到麻木。 随着凉风摇曳的柴火照在她脸上,沧桑眼眸中才有亮光闪过。 她忽然低下头,把怀里的少年放在一旁。 半刻钟后,韦夏至缓缓抬起手,“…是火?” “为何地狱还有火的温暖?” 他十一岁时便杀过人了,在剑庄又被楚夫人逼迫杀了一人,其他死在他手上之人,皆是问心无愧,可是这两个… 如此罪孽,他认为自己死后,是要下地狱待着的。 “女子”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也没能给她带来忧伤。 “是…你?”韦夏至已经清醒过来,听出了楚夫人的嗓音。 楚夫人换上了一件黑衣,男子装束,她挪了挪身子,靠近一点少年。 “为何会觉得自己会下地狱?” 韦夏至沉默。 他此时感到身体有些虚弱,而且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是因为我逼你杀了人?” 韦夏至呼吸都顿了顿。 楚夫人笑着摇头,“那些想杀你的,被你杀的,皆是该死之人,没什么好愧疚的。” 韦夏至心中暗叹,把为什么还活着这个问题抛去脑后,问道:“为何你们都能猜出我心中所想?” “还有别人吗?”她似乎有些惊讶。 韦夏至又沉默了,那白莹与她一般令人厌烦。 楚夫人也点了点头,“是了,一定是白莹这狐狸精,那模样真是让人嫉妒……” 韦夏至苦笑,不想再说这个话题,问道:“为何我还活着?” 那是他受过最重的伤,长剑穿心,剑气噬心,他知必死。 上次白莹只是银针偷血,疼痛丝丝缕缕,血不尽不会致命。 楚夫人双手撑在后面,不管地上的泥土,半躺着。 她看向天际边的落霞,笑容温暖和蔼,如同一个年已上百的尘间老人。 “我说过,你是我的人…我不让你死,地狱那群王八蛋怎么敢收呢?” 这是少年听过最霸气的一句话。 韦夏至沉默许久后,突然开口道:“你让我修了五藏魔?!” 他语气有些责怪,更多的是无奈。 一练魔功,在这南岭仙朝之地,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多了一堆糟心事,看着那群仙人来杀自己吗? 对了,自己也看不见。 楚夫人突然满脸泪水,没来由的有些委屈。 她嗓音依旧温和,“不是呢,是七藏神,不像五藏魔一般嗜血残暴。” 韦夏至缓缓摇头,站起身。 他看不见穿心而过的剑尖,又怎能看见那张凄惨的女子脸庞。 他只是一个瞎子啊。 满脸皱纹的女子抬起手,贴着下巴,不让泪水落地。 还好他是一个瞎子。 “你去哪?” 韦夏至停下,他竟然也不知要去何处。 想了许久,他才开口,“去找叶薇。” “是她杀的你!” “我不信,她一定是被向黎明控制了心神,就如白莹控制她一样。” 楚夫人这才知道他去东南灵脉的原因。 她嗓音有些沙哑,问道:“就要一直这样吗?” 韦夏至愣住了,“你…怎么了?” 楚夫人在他心中,不仅仅是性情古怪,还是一座坚韧的高山。 就如同一个孩子眺望远方,觉得难以逾越那片山脉。 那个比高山还要坚韧的妇人,为何哭了? 少年缓缓抬起手又放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哭不出眼泪,但更听不得别人哭,尤其是这个道心如此坚韧的女人。 ------------ 第五十五章 同行 “嗯?我怎么了?” 楚夫人那温和的嗓音消失,变得清冷起来。 韦夏至皱眉,“你…” “你什么你?我问你话呢!” 少年想了想,是自己的错觉吗? 韦夏至最后摇头道:“我不知你说的什么。” 楚夫人站起身,也不管沾染在衣衫上的泥尘碎叶,她走到少年身前,说道:“你找不到她了。” “为何?”少年有些疑惑。 楚夫人摇头,“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她见少年的眉头越来越皱,才叹气道:“南岭向家,不是你能去的。” 韦夏至还是有些疑惑。 “哎——” “四大修仙世家,其根源,追溯起来,不比火云宗晚,甚至还要更早,他们分别是向家、许家、宫家,以及裴家,其中向家最强。” “天下雷法,向家一绝。” 韦夏至这才想起那日在东南灵脉得到的点点信息,那孔信和向黎明就是向家之人吗? 四大修仙世家…听起来确实厉害。 “那又如何,我还是会去。” 楚夫人气笑道:“我不知道向黎明是南岭向家之人还是外面那个向家,反正不是你现在能去的,尽管你已经有了天玄前期的炼气实力,或许还要强些。” 韦夏至完全不惊讶她知道自己的全部实力,而是说道:“那又如何?不是我狂妄自大,而是我要去问问…” “问什么?”楚夫人追问道。 少年沉默。 楚夫人挥手,扇灭那团火,往前走去。 “有传闻,天下雷法,传于龙虎山大天师,但是根本没有龙虎山这个地方,而真正善雷法的,便只有向家,就连道家的以符箓引雷都没这么好使…” 她回身,看着少年,笑容有些苦涩,“这一绝,便是一绝,就算只是南岭向家,亦是高山,我也只能在山脚仰望了…” “这辈子都是了。”她又补充一句。 她想以此打消少年前去向家的念头。 少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点头道:“天玄前期不行,那就天玄后期,再不行那就天玄之上。” 他一个聚气境,敢说这种话肯定会被人嘲笑,但是楚夫人相信他说的话。 她笑着点头,“嗯,你一定会成为这天地最强的那个修士,七藏神会陪着你一路同行。” 韦夏至感受到楚夫人的变化很大,但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少年突然问道:“这是何处?” “已经出了剑庄,那里我们不能待了。” 少年又问:“离着向家多远,离着泸州城多远?” 楚夫人走到少年前面,背着双手,倒退而行,只是已非女子模样。 终究是少了那丝女子该有的灵动。 她反而问道:“你就不想知道七藏神吗?” 韦夏至摇头。 他本就不愿意练这五藏魔功,不过这魔功居然能把他救活,实在不可思议。 只是…魔功便是魔功,他不想深究,只要道宗一天没发现,他就能多活一天。 楚夫人也不恼,笑着解释道:“五藏魔,炼化他人五脏而食,一脏一脏的填补自己五脏。修炼五藏魔之人,如果不能补全五脏,寿命不会长,练此功法后,不去杀人,一脏无成,便是一季。” 韦夏至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自己只有一季的生命了吗? 好像也算是多活了呢。 已经死过一次的他,更加不会惧怕死亡。 楚夫人看见少年脸上有些愁色,安慰道:“别怕,七藏神不同哟。” “何处不同?”少年缓缓抬起头。 “五藏对应五脏,而七藏呢,五脏再要多上耳目两官。” 韦夏至叹气一声,迈开步子。 这一季光阴,足够了,无非是与花草同寿,一死而已。 “其实七藏神难度要更高,五藏魔讲究的就是一个掠夺,不断的去炼化他人五脏,强者更好,但是到了后面剩下的最后一脏或者两脏,便不可如此了,因为无用,这也是五藏魔走不到头便会夭折的原因。” 她脸上有些无奈,最后低下头去,“需要契合的五脏,或者是特殊之人的五脏…” 韦夏至有些恼火,打断她:“我不会去做这种血腥之事。” 楚夫人把她从剑庄韦夏至房间收起的那几件衣物还给他,以及那枚铜针。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 楚夫人突然扯住少年的手,紧紧握着,“夏至,你听我说完。” 韦夏至停下,他深吸一口气,“好,一会我便要走了。” 楚夫人点头,“七藏神不用炼化他人五脏,只需自炼,这或许过程有些痛苦,但是我知道你能行的。” 少年微微侧过头来。 她把少年的手放在自己胸膛,歪头笑道:“没骗你,我也炼了的,还差耳目,以及一颗心。” 韦夏至在自己手碰到她的瞬间,马上想要收回,却被她按的死死的。 那里是每个女子的禁地,韦夏至不想冒犯。 他听完楚夫人的话语后,心中那点慌乱彻底消失,仔细感受,竟无心跳?! “我的心还活着,五藏魔便是如此,每每炼化一脏,你的要害便少一处,全部炼化,魔功大成,力量难以想象,只要对方不能瞬间击碎你的五藏,你便不会死…” “所以,七藏练成,尽管还差一脏,你也是这天地间的大修士…” “五藏魔便有这种力量,那七藏神呢?” 早上她只是从东南灵脉赶回,体内真灵还未恢复,且急着救下韦夏至,不然那几个天玄中期修士,不过片刻可逐一击杀。 韦夏至又抽了抽手后,她终于放开。 “知道了吗?”像是叮嘱一个外出远游的孩子。 韦夏至脑子有些乱,问道:“既然七藏神这么厉害,你为何说你也需要抬头仰望向家?” 楚夫人沉默片刻,笑道:“该走了,我会再送送你。” “你要去哪?”他问道。 她练魔功的事实已经暴露,要是早上处理的好,或许还能瞒天过海,要是处理不好,将要躲避道宗追杀。 当过几次夜卫,韦夏至更知道要从中活下来的不易。 “暂时还能与你同行,走吧,一边走一边与你说…” 她嗓音忽然冷下来,带着些许命令的语气,看着少年的眼神却异常温柔。 “叫你走,站着做什么?” 他能接受七藏神就好。 ------------ 第五十六章 我还是太自私了 两抹黑影行于夜色下,不见身形。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开口说话。 韦夏至终于忍不住,问道:“到哪了?” 楚夫人笑着摇头,“不急,再送送你,天亮你便可离去了,想去哪便去哪。” “这天地如此辽阔,多去走走看看吧。” 韦夏至想了想,又问:“你会去何处?逃出南岭仙朝吗?” 他不知道南岭仙朝有多大,也不知楚夫人的具体实力,但是他知道,她不能在这边多停留了,就跟他杀死姚思乐时一样,得逃得远远的。 “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反正我已经想好了去处,你是在担心我吗?” 少年摇头,“没有。” “我很开心。”说完便沉默了。 过了许久,楚夫人突然笑出了声,问道:“女子不是完璧之身,你会嫌弃吗?” 韦夏至皱眉,“为何要如此问?” “我问你答。”语气中透露着一丝不可拒绝。 黑袍少年仔细想了想才开口,“只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我觉得那就是单单的喜欢,不会考虑这么多,就像我有个朋友,她以前便是青楼女子,那我们也还不是朋友?” 男装女子歪头问道:“只是朋友吗?” 韦夏至有些疑惑,“当然…” 楚夫人笑了,笑的很开心。 韦夏至不明白她的意思,没再开口。 她忽然话锋一转,说道:“许知恩这人虽有些无情,却在一些方面非常执拗,且天赋好,值得一交。” 韦夏至满脸不解,许知恩无情? 他在东南灵脉消失时,许知恩能找他几天,单单这份心思,韦夏至便把他当做朋友了。 如何能说是无情? 如果他韦夏至失踪了,亦或是死了,那他这个剑庄执事,回去了权柄岂不是更大? 楚夫人自顾自地说道:“他刚来时,我便知道他是许家之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其实他背后有多努力,我是知道的,所以有时我会故意为难他…以后见到他了,与他说声。” 韦夏至刚想开口,楚夫人便拿出了那幅画卷。 “这是山河卷,以前有个修士,与向家和许家的关系都很好,但是他炼出这件法宝后,便陨落了…这法宝落在了我手里,准确的说,是我那位已死道侣偷来的。” 韦夏至不解道:“所以许知恩和向黎明就是为了它才来剑庄?那你为何…” 楚夫人知道他说问,点头道:“我是知道的,但是那又如何呢?拒绝了他们进剑庄,反而说我心里有鬼,就算许家向家没上门,火云宗也会上门。” 少年低头。 “想说为什么不把它交出去?” 楚夫人轻轻摸着那画卷,“因为我已经把它炼化了,有了它,便没人知道我练了五藏魔,这法宝除了杀力弱点,其它任何方面都是让人眼红的存在,尤其是隐藏气机。” 她说完,那幅画卷便飞向少年,裹着他身子转了几圈后,才飞回她手中。 韦夏至稍稍抬起手,被它弄的有些痒痒的。 她看见少年不动,有些担忧道:“记住了吗?” 少年轻轻点头。 楚夫人走到一棵树下,抬头看去,最高的树梢也不过抬手间。 最近之人却很远。 “也不可太相信身边之人,猛虎犹可近,熟人不可亲。” “但是也要珍惜眼前人,毕竟人间面,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韦夏至面向她,问道:“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嗯。”她点头。 “有多远?”少年再问。 她还是点头,“嗯。” 又走了许久,两人一路沉默。 韦夏至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心底有些乱,不,是乱成了一锅粥。 凌晨,楚夫人终于开口,“在这等着,我一会便会回来。” “要走了吗?”韦夏至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传他道法,尽管不是他练,她用魔功救回他命,尽管不是他愿。 死之前或许他有宁死不练魔功的心态,但是活过来之后,竟是有些庆幸。 心有牵挂还是贪生怕死,不好说。 楚夫人笑着点头又摇头,“还会回来…” “但…树是早便想砍了,只是差个理由罢了,有些事情就像是树,有了断意便再也拦不住。” 韦夏至心底一叹,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独自向前。 女子看着一步步离去的少年,不知为何,那股委屈感越来越强。 为何这世界要如此对她? 这不公平。 少年突然停下脚步,侧头问道:“你…” 女子满脸笑容,答道:“太久了,记不清,只知楚字。” 韦夏至点头,“芦苇镇的韦一敏也是我。” “我知道。” 少年走远后,她一边哭,一边朝着相反方向飞去。 百里外,她停了下来,却还是满脸泪水。 在她前面的,是一个道袍男子,此时脸上有些紧张。 楚夫人一步跨出,瞬间捏住那个男子的咽喉。 咔! 这个天玄后期的紫气宗修士来不及求援,便死在她手里。 “破玄…之上?”他往地上摔去,死不瞑目。 方圆千里,一直到东南灵脉边界,已经被紫气宗、火云宗以及流玉宗的修士包围,缓缓收着这张屠魔大网。 楚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往另一处飞去。 她想要打乱这包围圈。 山河卷隐藏气机,它亦是飞行法宝,楚夫人数息便出现在三百里外。 那个单手捏指的道人大骇,自己御风的速度竟不如地盛境? “是你?!” 黑影一闪而过,伴随着耀眼剑光。 噗嗤! 道人被斩掉半边身子后,大喝道:“魂归!” 道人手中长剑化作一只只灵蝶,数量过万,往不同方向逃去。 楚夫人皱眉,伸手一捏,空中多了数千朵绽放的烟火,照亮了下方三十里外的大地。 就算这样,亦是还有不少灵蝶离去。 “师尊救我!她已有破玄之上的实力,我凭借着法宝神通才能逃回几缕魂魄。” 那站在山巅的老道皱眉,随后叹了一口气,收起那点残魄。 老道低头自语,“原来是这样吗?” 他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随后开口道:“去,抓付东的道侣回来,她练了五藏魔,有万法实力了。” 道门讲究脱世忘情归道,可这种事情发生在他徒子徒孙身上,心里怎么也会有些难受。 老道盘膝坐下,单手捏指,他仿佛又老了几岁,满脸愁容。 满身鲜血的楚夫人回到少年身边,轻轻抬手,嗓音沙哑,“我还是太自私了。” ------------ 第五十七章 为何回去? 韦夏至听见是她的声音后,不知为何竟感到有些欢喜。 少年回身,脸上那点点笑容也凝固了,问道:“你还好吗?” 她身上的血气太重,让韦夏至不能分清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而且能伤到她的,只有道宗弟子。 楚夫人笑着摇头,“没受伤,解决了几个烦人道士。” 她专门挑着紫气宗弟子杀,如果不是那个火云宗的内门弟子在推算她的位置,她不会出手。 其实火云宗对她已经算是照顾了,更有传道之恩。 她的道法来源于她的道侣,也是来源于火云宗。 韦夏至又是叹气又是点头,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想了想,还未开口,楚夫人就问道:“想要我快点走?” 少年嗯了一声。 楚夫人微笑道:“走吧,说了还要送送你的,一直到天亮。” 韦夏至看不见,自然不知此时天暗蓝,东方大日即将破云而出。 他觉得还有不少时间,也就没把心底的问题问出口。 一刻钟过后,其实两人没走多远,“女子”便笑问道:“怎么不问问到哪了?” 韦夏至摇头,“没意义了。” 她一会便要离去,再也不会去强迫他去做违心之事了,但是少年却有些伤感。 远走他乡,当初他出来时便是为了摆脱大武的视线,而此时的楚夫人,很可能会逃出仙朝。 女子忽然拉着他的手,走了数十丈后,来到一处山崖边上。 山崖下,种有一片桃林,以凡人目力,望不到尽头。 不多不少,刚好十里,横竖皆是如此。 三月初五,点点春意挂枝头,也是不多不少。 楚夫人向东望去,正是桃林十里外的尽头,也是日出的方向。 那轮朝阳依旧耀眼夺目,而底下的花海,也就这一个月。 时间便是如此,你开心时,它偏要跟你作对。 她忽然笑道:“以前我家便在这边,离着芦苇镇不足千里,离着泸州城一千五百里,东楚剑庄东南五百里。” 她看向少年,少年亦是转过头来。 “是桃花吗?我闻到味道了。” 楚夫人笑着点头,“还是我亲手中的呢。” 韦夏至深深吸了一口气,摊开双手。 “做什么?” 少年答道:“这是我感受世界的唯一方式。” 过了一会,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用了点炼气手段。 两朵还未完全绽放的桃花被他用炼气包裹着,缓缓飘来,直到手上。 楚夫人拿过一朵,似乎陷入了沉思。 她过了数息才开口,“他叫付东,付之东流的付东,三十年前,我要离开这里,也就是跟他去火云宗之前,亲手种下了这片桃林,想着有空时,和他一起回来看看…” 一个没几岁的女孩想要种下十里桃林,很困难,不,是非常困难。 但是又怎么样呢?毕竟那个道士说会来接她。 她也就一直等着了,直到种够了十里桃林,他还是没来。 就在女孩想要离去时,他偏偏又来了,一切的一切,是这么巧,是这么突兀。 “也还好之后没有回来,我也是。”她笑着开口,语气里面反而有些期待之意。 韦夏至有些不解,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们夫妻之间的恩怨,他不好问,且那位东道长早已逝去。 这样更不能问了。 楚夫人双手轻轻捧起那朵桃花,看向少年,眯眼笑着,“春光灿烂,桃花盛开,桃花和阳光…便是最最美好的存在。” 和你。 她忽然抓着少年的手,在少年都没反应过来时,直接跳入桃林中。 刚落地没多久,她就抬头看向远处天际的几道流光,满脸苦涩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太自私了…” 我多么希望还能跟你呆久些,哪怕只是半刻钟。 韦夏至努力的感受着四周,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他知道一定是有人要来了。 “你该走了,夏至……”她轻轻推了推少年。 如果还能多些时间,便能再听他弹上一曲。 半刻钟便是半曲,那半曲《肝肠断》最好,当然,在忘却谷弹的那一曲更好。 在此处弹奏,效果会更好吧? 她只能想象着那个画面,一袭白衣的天上仙人甘愿下凡,不染风尘,不食烟火,就这样盘坐在花瓣间……不再是闭着眼。 天际一人口中低语,“师尊,还有一少年,要如何处理?” “可。”毫不犹豫地回道。 那山巅的老道一阵推算后,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原来是她身边的少年有古怪。 楚夫人嗓音有些急切,“快走吧,待到枯木迎春,我们还会相见。” 待到枯木迎春,希望我能与你相爱。 枯木不会迎春,我的意思是,我们也不会再见了。 少年依旧站在原地,她只好重重地推了一把,与他而去的,还有一幅画卷,一件轻纱。 韦夏至消失后,一个襦裙女子走出。 她看向“老人”快速说道:“既然不想让他沾上这些事情,又为何还要回来?” 楚夫人完全不惊讶她的存在,她又回头找韦夏至时,便知道她在附近,只是不知是何人。 她看了一眼后,嘀咕道:“原来容貌并不完全是修为带来的…” 其实白莹的容貌她是有些不服的,毕竟她是那种程度的大妖了,好看些并不奇怪。 襦裙女子又问道:“为何要如此做呢?” “你是儒家琅琅书院之人?为何来这?呵呵……勤学好问,果然是形容读书人的。” 襦裙女子点头,“东方怀音,吴中生的姐姐,他让我来看看,于是便来了。” 楚夫人笑了笑,倒是坦诚,只是那什么吴中生她根本没听过。 来人越来越近,就在即将抵达时,东方怀音瞬间消散,留下一声疑问。 “是不舍还是不甘?” 楚夫人不答话了,站在桃树下,拾起一把花瓣,让它们随着自己指尖流逝,片片飘下。 一个道袍男子从空中落下,对于现在楚夫人的模样,脸上无太多波澜,“楚师侄,与我回去吧,不然只有死了。” “回去的结果是什么?” 男子沉默。 无非是给紫气宗一个交代,无非是给天下一个交代。 唯死而已。 杀了两万多无辜凡尘生灵,便有今天这一劫,逃不掉的。 白发苍苍的老人开口,嗓音还剩些许年轻,“师叔,回去告诉师公,是我杀了他,且我问心无愧,就是不知道他有不有愧?” 男子点头,答道:“师尊已经知道了。” 他没有回答楚夫人后面那个问题,毕竟他只是做弟子的,不能妄议师长。 楚夫人突然大笑起来,不再多言,直接出手。 破玄之上便是万法,修炼了七藏神的楚夫人只有天玄修为,却有了接近万法的实力。 但终究不是万法之境。 花瓣漫天飞舞,男子把剑放在她那褶皱的脖子上,轻轻摇头说道:“楚师侄……与我回去吧。” 他第一次见她时,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娃娃,弄得脏兮兮的,来了火云宗后,还有点怕生,整天躲在付东身后,探头探脑地打量着他们。 他不想亲手杀她,楚夫人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 嘶—— 一股血气怨念从她身上散发而出,地上的花瓣瞬间消失,就连桃枝也是尽数折断。 只是她身上散发而出的气势。 楚夫人扭了扭脖子,双目红到发黑,没了光亮,以前的那种色彩完全消失,如同换了一个人。 她此时也没有数日前的容颜,随着功法的催动,她越来越老,如同腐朽枯枝,没有一丝人的生气。 其他几个远处掠阵的道士飞来,看着那些漫天飞舞的暗黑花瓣,微微皱眉。 “师兄,快点解决她吧,业障太多了。” 他们跟付东没什么交情,顶多算个师门晚辈,他的道侣,更是与他们无关。 道袍男子叹息一声,一剑递出。 他的这几个师弟实力与他相比,要差不少,要是让他们出手,恐怕会被她伤及道基。 “哼…” 只是一招,便能看出巨大差距。 她擦了擦嘴上的黑血,低头大笑,“来,让我看看这神功到底有多强。” “嘶——” 老人身上黑衣染成暗红色,身形更是快过闪电。 唰! 毫无技巧的一剑,双手持剑,一斩再斩。 男子后退十数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枯朽老妪,此剑接了,他也会受伤。 “哈哈哈——” “长老嫡传,不过如此。” 百里外,韦夏至终于能控制住那山河卷,往来处飞去。 东方怀音突然伸手,少年以及那画卷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你为何还要回去?” 韦夏至皱眉,“你是何人,为何要拦我?” 被拦下那瞬间他便心神全开去炼气,但是一把剑都聚不出。 “化道!”血水顺着他小臂流出。 东方怀音又问:“为何要回去?” “滚开!” 襦裙女子依旧保持着探手捏住的姿势,不言不语,等着他回答。 “她会死!”少年咬牙低吼道。 女子摇头,“你也是。” “放开我——”一把血色大剑悬浮在少年头顶,往前斩去。 襦裙女子早已消失。 韦夏至脸色难看至极,不断的在心底催促自己。 “快点,再快一点…” 能让她如此惊慌,那么来人,她绝不是对手。 ------------ 第五十八章 东方还魂 道袍男子抖了个剑花,长剑上沾染的鲜血洒落在地。 楚夫人摸了摸肚子上的血洞,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并非是实力上的差距,也不是身上的伤势,那疼痛似乎与她无关,让她无奈的,是此时的自己。 “你究竟在等什么呢……”她心里默念一句。 男子气息起伏,身上也有了不少剑伤,他再次开口劝说道:“楚师侄,与我回去吧。” 五藏魔,除非同时搅碎其炼化的五脏,不然只能等她耗尽所有生机。 楚夫人继续扑来,不畏生死。 道袍男子没了太多出手的意思,她的状态非常古怪,这或许就是五藏魔的弊端,她的生机在快速流逝,快过江河之水,即将达到尽头…… 再过一会,根本不用他出手,如此发起攻势,她自己就会死去。 唰! 男子道袍再次染血,却还是选择躲避。 其他几人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要过来帮忙,却被这个道袍男子抬手拒绝了。 “楚师侄…停下吧,你的生命所剩不多了。” 楚夫人跟发了疯般,不听劝告,一剑剑砍去。 男子一剑打退她后,暗暗叹息。 他抬起手,四道流光直直飞去,看不清是何物。 咻! “老人”被四把长剑钉在四肢上,整个人都贴着山壁,只能不断挣扎。 “啊——” 越是挣扎,那长剑上的剑气越会灼烧她的肉身,就连血肉下的骨头也会融化。 男子慢慢走上前,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无奈。 万法修士,并非就会万法,但是随便拿出点手段,只是稍微认真,楚夫人就不可能是对手。 天玄境便是天玄境,不过是一只脚跨进仙路罢了。 其余几人没了出手的打算,继续在远处观望着。 那老人此时非常痛苦,但是依旧与他们无关。 道袍男子停下,抬起手中之剑,问道:“还有什么遗言吗?或者是什么愿望…师叔会帮你。” 就算不用五藏魔功,在天玄中期,她的实力也是顶尖的,不输内门弟子,甚至比普通的内门弟子还要强些,火云宗修士有目共睹。 是有些可惜了。 楚夫人还在挣扎,以至于整根手骨都要融化了,但是这样,她也能挣脱出来。 男子一边叹气,一边把剑放在她脖子上。 拖得越久,她就会越痛苦,那就结束吧。 一会还要去拿那个少年,今天就由他来当一次恶人吗? 口口声声喊着降妖除魔,可魔是自己认识之人时,真的能下得了手吗?她更是自己晚辈,师门晚辈…… 道袍男子一颗沉寂的道心竟泛起些许波澜,这是几百年都不曾有过之事。 远处桃树下看戏的几人忽然抬头,看向那道破空而来的血色剑光。 那剑光从十里外劈来,剑势不减,反而越来越强,以至于整片大地都被斩出一条沟壑。 唰! 剑光已至,扫起一地花瓣,以及那个道袍男子,插在老人四肢上的长剑也被震飞。 这片桃林,硬生生地被开出一道口子。 那道剑光还未彻底消失时,老人便颤抖地擦着那脏兮兮的枯瘦脸蛋,只是越擦越脏。 一个手持暗红色长剑,身后背匣的白衣少年落下地,这便是他最强的状态了。 少年侧回半边脑袋,问道:“楚?” 只是一个字,老人便停下了所有动作,委屈喜悦悲伤……各种各样的情绪通通涌上心头,她再也压制不住,掩面痛哭。 “呃呜呜…” 她手脚颤抖,缓缓坐下。 原本那勉强合身的男子衣裳,此时在她身上,更像是披着一件宽大的袍子。 韦夏至喉结微动,一丝颤抖声从他嘴里发出。 少年回身,把最危险的后背交了出去,长剑也摔落在地,他缓缓抬起手来,想要拉起她。 她慢慢挪着后退,那手上的噬骨之痛也不能让她放下掩面之手。 尽管韦夏至是瞎子,她还是本能地遮住那老态丑容。 真正喜欢一个人,哪怕在任何环境下,与那人相见之时,总会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男女皆是如此。 “楚…?” “你…怎么样?”韦夏至慢步上前,她的嗓音实在太古怪,如同一个枯朽老人。 少年嗓音再次传入耳中,她愣了愣后,低声抽噎着。 她还想控制住那股情绪。 东方怀音问她是不舍还是不甘,其实都有。 如果她第一次就彻底离去,韦夏至便不会陷入这旋涡之中。 但是她太自私了,只要…只要韦夏至肯回头,哪怕是回头“看看”,有一丝迟疑,有一丝犹豫,仅仅是如此卑微的愿望能实现,那她就无憾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连摇头。 那咽喉发出的悲痛声,少年全听在耳中。 他走上前,楚夫人怎么可能快得过走路的少年,没几步便被赶上了。 少年握住她那只干瘦黏糊的手臂,整个心肝猛然一颤。 “为何…为何?” 她只是继续哭着,嗓音苍老,令人伤悲。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实力强大,如高山般坚韧的女人也会这么脆弱,到底是为什么?! 她那一剑斩退白莹的英姿呢? 她那时而温柔,时而清冷的嗓音呢? 少年放下她的手,身上闪闪发光,数片桃花般的金光在他皮肉上绽放,越来越多。 道袍男子看着那个古怪的少年,嘀咕道:“炼气术?” 远处那几人站直着身子,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少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韦夏至心神全开,全神贯注,没有一丝保留。 如此拼命的炼化,还未伤敌前,自己可能就变成了白痴。 聚气肉身很弱,七阶武者肉身很弱,太弱了,恐怕还伤不到人便把自己震死了吧? “刚才那全力一剑,也只是这丁点用处吗?” 道袍男子沉默,那堪比天玄中期的一剑,确实没什么作用,他挥手便能打散,收回长剑,也是为了给她说点遗言的机会。 “我问你话呢…”少年整个身子都被金光包裹。 他一步迈出,身上咔咔作响,那是炼化后的碎裂声。 “他在炼化自己的皮肉?!” “疯了,疯了…” 不说很少人能达到这一境界,炼气之术本就无法长存天地间,那点时间过后,这少年就剩个骨架了吧? “是你,是你把她打成这样的吧?” 少年手中多了一把暗红色长剑,毫无光泽,如凡间废铁。 滋滋… 丝丝缕缕的血气顺着少年手臂流到剑上,萦绕剑身。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她……为什么——” 他仰天大吼,顿时五窍,依旧是往手中长剑流去。 那把剑亮了起来,血色,代表着魔修手段的血色。 但无一人觉得那是魔功,那少年再用自己的血补充那把炼气剑?这又是什么手段? 他再一步跨出,金光下的脸却在狞笑,宛若身披金甲的恶魔将军。 少年身上只剩两色,血色金色,两个极端,已经不像一个真正的人。 “回答我…回答我!”忽然抬剑便是猛劈,比那个老人还疯。 韦夏至心底却是很安静,安静到可怕。 说来也怪,一个妖族,一个魔修,他以前就是个帮忙降妖除魔来赚钱的小小夜卫,怎么都跟自己扯上关系了? 梦清被杀死而复生,还有这么多奇迹吗? 他渐渐放开心底那股嗜杀之感。 道袍男子脸上也有些惊讶,随后摸出一张黄纸,撑起了一个结界,任由少年劈砍。 铛铛铛… 韦夏至双手麻痹,但是感受不到太多疼痛,也感受不到身体皮肉的存在。 那张可以抵御破玄修士一击的防御符箓被少年砍出丝丝裂纹,却还是碎不了。 “呼…” 韦夏至呼出一口气后,飞上天空。 砍了数百剑,都没能伤到人家皮毛吗? 太可笑了。 “哈哈哈——” 少年自己大笑起来,她已知今日楚夫人必死,自己可能也没什么好下场了。 “都给我出来!” 少年金光外表之内的血液近乎流干,全部聚集在那把长剑上。 “化道…喝饱了?” 那把以他血凝成的剑在喝他的血,这次不会归还。 炼气士只要有无数的心神,再加上取之不尽的真灵,便能攻击不断,杀力不绝。 这些韦夏至都没有,也没人能有。 那就最后一击吧,哪怕只能砍伤他。 那把剑反而变小了,没有冲天剑气,没有剑鸣,也没有剑光。 “去吧。” 亦如甩出寻妖针那个地盛修士一般,轻轻把血针甩去。 咻! 从少年指尖突然钻出的那根红线连接了大地,就算过一息,那根由他炼出的红线还在。 咚—— 大地之上,震出一片白色雾气,笼罩着这片桃林,更是一直蔓延了三百里。 那是离他而去的化道,是韦夏至的真灵,亦是他的血液。 多年后,这块地方的妖物皆能诞生灵智,踏上修行。 桃树亦能成精。 道袍男子动了动手,那撑起的手掌有个血洞,大地亦是被扎出个小洞,深千丈。 远方突然响起阵阵笛声,那笛声曲调高低不调,真是悠扬毁耳,难听的让人想要呕吐。 东方怀音转了转手上那根玉笛,轻轻开口道:“曲名…” 《还魂》 ------------ 第五十九章 轻叹 道袍男子没看那突然走出的女子,而是仔细地观察着掌心血洞。 远处那几个道士全神戒备,慢慢靠了过来。 此人是谁,竟能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不被发现? 男子看向空中那个少年,问道:“炼气术?为何能突破天玄?” 那符箓幻出的防御结界只能抵挡破玄修士的一击,之前被少年砍了数百下,也有了些裂痕,但是… 刚才那一击,绝对比天玄境强了。 破玄境,也称入道境,炼气之术注定不能入道。 韦夏至缓缓从空中落下,那一击耗费了他大半的血液,心神更是接近枯竭。 他脑子有些沉,再也没有维持飞行的炼气能力。 咚—— 身上金光亦是黯淡下去,他重重摔下,如同一块失去光泽的废铁。 道袍男子更惊讶了,“你炼化的皮肉怎么还未消散?” 失去了炼气的能力,被炼化而出的东西应该会慢慢消散才对。 韦夏至摇了摇脑袋,不让自己睡去。 此时,他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也只能维持这一个念头。 白衣少年抡着铁匣子,向前跑去。 “他这点伤还是太少了…” 他越跑越快,就像一个没了脑袋的莽夫,只想着再去给他带来一点伤势。 轰—— 男子抬手,轻松挡住那劈来的铁匣,一动不动。 “再来!再来…” 少年凭借这炼化的肉身,勉强有了六阶武者的实力,但是对于道袍男子来说,还是太可笑了。 他摇了摇头,轻轻一推,少年便倒飞出去,连连撞倒十几棵桃树才停下。 “咳咳…” 五脏六腑皆被震伤,只是没有再多余的血能流了。 那襦裙女子又吹起了那难听至极的笛声,道袍男子却不搭理他,慢步走向少年。 不知是何原因,他那个真正称得上神仙的师尊竟会如此,让他杀一个聚气境的少年? 他还是练了炼气术这个断头路。 道袍男子更加不解了,但是不妨碍他早点回去闭关修行。 炼气术都能超出天玄之境,他的道法也不可能止步于此。 另外几个道士已经把襦裙女子包围起来,问道:“这位姑娘,来这何意?” 女子没有停下笛声,而是一手抖了抖襦裙,仿佛在说着我是儒家弟子,劝你们想清楚再动手。 一个长剑出半鞘的道士有些犹豫,看向那边准备去杀少年的大师兄。 如此嚣张跋扈的儒生,还是女子,他们第一次见。 道袍男子没搭理这边,而是脚步越来越快。 韦夏至艰难地站了起来,身子如瓷器碰壁般满是裂纹。 这比他原来七阶武者还要硬很多的肉身又能如何?还是太可笑了。 楚夫人擦了擦眼泪后,缓缓起身。 她轻轻招手,看向少年的眼神非常温柔,“来吧。” 那幅画卷从少年身上飞出,落到她手上后,似在悲鸣,颤抖不已。 道袍男子皱眉,“神通?” 只是一个神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一剑斩出,行走的速度再次快了起来。 楚夫人闷哼一声,笑容凄惨。 “再来…” 山河卷光芒大作,慢慢飘了起来,哪还有那古朴破烂的模样。 它仿佛是一道圣旨,显于所有人眼中。 “天地不公。”上面只写着这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 铛—— 道袍男子抬剑抵挡,被她一剑扫出十数丈外。 他手上动作依旧快,出剑却慢了不少。 噗嗤! 以伤换伤,两人身上皆是被扎了一剑。 “我让你打他了吗?”老人身形佝偻,慢慢朝着男子走去。 “哼!雕虫小技…”道袍男子以手抹剑,这方天地瞬间被剑气填满。 丝丝剑气真的就如小鱼般,悠哉游哉,游得不快。 东方怀音吹出的笛声亦是,慢了不少,更难听了。 “在我的神通中,不公便是不公,是这方天地的意志,你在与它对抗。” 楚夫人看了他一眼后,朝着韦夏至走去,只是一步,便到了他跟前。 道袍男子处处受限,但是实力摆在那,楚夫人还是没有能力杀他,只能限制他片刻。 这也是她还敢回来的底气。 只要韦夏至会回来,她便有能力送他走。 她伸出手,轻轻一推,少年便倒飞出去。 “你才十几岁,可以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不必想着自我了断,也替我谢谢她…给你带来光明的叶薇…” 韦夏至耳边的沙哑嗓音越来越远,直至听不清她最后说了什么。 “你心中的叶薇。” 道袍男子轻喝一声,这天地的束缚终于消失。 他扭了扭脖子,看向老人手上慢慢化作飞灰的画卷,嘀咕道:“好几百年没吃别人的神通了,怎么现在的年轻人压力都这么大吗?” 他刚才就像自己肩上扛着十几座大山,浑身不自在。 楚夫人轻轻晃了晃手,与少年告别,那化成灰烬的画卷彻底消失。 道袍男子微微瞪大眼睛,“那山河卷就这么…毁了?” 老人随着飞灰消散,一丝不剩。 世间隐有轻叹,“多谢。” 道袍男子大惊,过了片刻才呼出一口气来。 东方怀音也有些惊讶,最后缓缓放下嘴边的玉笛,看向那几个道士,微微作揖。 几个在火云宗身份不低的道门谱牒修士连忙还礼,尤其是刚才想要出剑的那个道士,更是有些愧意。 道袍男子抚了抚身上的衣袍,开口道:“天火真人座下三弟子李轻羽见过东方先生。” 东方怀音摇头,“你我修为相当,不必如此,且李道长辈分年岁皆比我高,怀音擅自出手干预你们火云宗屠魔,还请勿怪。” 她抬了抬手,向天边作揖,“天火真人也是。” 李轻羽再次作揖,御风离去。 不同道统,没有辈分这一说法,只看彼此实力,道高为长,读书人还有一句话就说的很好,达者为先。 另外几个道人不敢停留,作揖离去。 在自己家,他们三师兄都要给面子的人,绝不简单。 襦裙女子走了十数步,便到了一座高山之巅。 朝阳正好,山巅彩云朵朵,万里云烟不见地,只有天。 这座大山,底下看不了天,顶上看不到地。 “紫气东来吗?” 盘坐在更高处的年轻道士笑容和蔼,问道:“东方娃娃怎么有空来贫道这破烂地方?” 襦裙女子连忙作揖,刚才竟然没发现他,还想着怎么开口解释这一行的目的呢。 “见过陈道长。” “坐吧。” 女子坐下蒲团后,开门见山道:“陈道长,晚辈绝无冒犯紫气宗之意,也无关书院,晚辈虽见惯了人间疾苦,却还是忍不住…” 年轻道士沉默片刻,笑着点头。 算是在警告他吗? 年轻道士轻轻挥手,万里之外,一缕残魂终得离去,数千里之外,那地上的少年也有了动作。 东方怀音起身作揖,脚步轻盈,缓缓下山去。 与一宗之主对座,压力还是有些大了。 更何况这还是与向家家主雷法平分秋色的狠人,天地间的大修士。 人称小天师。 襦裙女子走后,年轻道士看向远方,随后笑呵呵的点头。 ------------ 第六十章 为这世间盛开的花朵而活 在那火云宗的山巅上,老道气笑一声,“你这老小子还是这么喜欢偷看?” 那位被外人称为小天师的道门真人居然也会跟尘世之人般,蹲在邻居墙角下偷听。 老道说完,脸色又有些难看了。 不足一刻钟,便有一位身形模糊的人影飞来,隐约看见是女子。 一路无阻,女子顺利地飞到山巅。 她低头就拜,说道:“师公,与他无关,他只是我用来修炼魔功的养蛊器皿,用于填补心耳两藏。” 她扛着朝阳噬魂之疼走过数千里,就是为了来这求情。 老道就这样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地用手拨弄着地上碎石。 朝阳销魂之痛让她浑身颤抖,却还要跪着一动不动。 老道看着她那越发模糊的身影,抬了抬手,她才好受些。 “是与不是,贫道抓他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 楚夫人连连磕了三个头后,站起身,说道:“事实就是如此,就如当年付东想要炼掉我的心一般,只是我不够他狠心,没来得及出手。” “杀了他就好了,何必对自己这么狠?” 楚夫人摇头,“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道气笑道:“还说没有?” 他站起身,就要抓那个少年过来。 修炼了五藏魔,害人害己,他不会再让他活在世上。 “我没有,我没有教他五藏魔!” 刚刚站起身的少年就被提了起来,无论怎么挣扎也不能落地。 楚夫人大怒道:“老东西,你徒孙怎么对我,你现在又要这么对我?!” “好好,你们这些一个个鼻孔朝天的道士,最不怕因果报应是吧?” 那模糊的女子身影身上散出缕缕黑气,顺着山顶蔓延而下。 老道脸色平静,开口道:“你想用自身因果业障移至我火云宗的根底处?无用的。” 楚夫人似乎呆住了,一动不动,那些黑气也随着消散。 老道重新坐下,叹气道:“付东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师尊死得早,我便把他收为记名徒孙,只是他资质也就这样了…” 老道看向那个模糊的身影,苦笑道:“当年他带你上山后,没多久便说要下山了,后来建了个东楚剑庄,我便打消了所有疑心,至于在紫气宗地界,他说是自己没有帮到火云宗太多,年月久了,那片剑庄之地也就是我们火云宗的了…毫无破绽。” 楚夫人不说话,却能看出她在紧紧地咬着嘴唇。 老道继续说着,“谁知他做了这么久的准备,还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先是杀你父母,再与你相遇,最后要把你的心炼化给他填补一藏…” “是我的疏忽…也是不想窥视你们的生活,以至于你二十多年还是完璧之身这个最大的破绽也没有发现。” 老道忽然笑了,这假的两口子真会藏,练了这么久的五藏魔他还被蒙在鼓里。 如果不是付东偷取山河卷重伤归来,她也没机会吧? 他忽然问道:“山河卷呢?” 有了这东西,可以做的坏事太多了,而那张化成灰烬的画卷明显不是,恐怕只是她炼制而出的假卷。 楚夫人厉声道:“老东西,你还知道是你的错?!” “不是说你们道宗道法多厉害吗?不是说山下冤死之人都能查出吗?怎么我爹娘被杀了这么多年,还要我亲手报仇?” “你说啊!”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却没得到回应。 老道叹气,其实在东南灵脉知道她还是完璧之身时,他便推算出了这一切,但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去无极深渊附近杀了两万多人,这想闭半只眼的机会都没了。 楚夫人还想说什么时,那回荡在心底的笛声已经开始减弱。 她最后说道:“最后喊你一声师公吧,毕竟也传过我道法…这天地对我不公,希望你们要对他公平些,他…还只是一个不足十七岁的少年啊,算我求你了…天火真人。” 模糊身影伴随着春风,彻底消散。 三月初五,只是过了谷雨四天,本该还有一段春天才对。 树梢枝头,不见桃花。 老道抖了抖那两只大袖,念道:“陌路相遇,各结各缘,各还各债。” 付东已经不入轮回,她呢? 老道一边叹气,一边往山下走去。 “男女情爱,真有这么重要吗?” 她走前,还特意与他“叮嘱”一句。 “不要与他言说丝毫。” 那莫名走到少年身前的襦裙女子亦是点头,心底默念一句,“与我无关。” 韦夏至此时状态很差,还能站起来慢慢行走已经不错了。 他走着走着,与襦裙女子擦肩而过,或许是不知道她的存在。 最后一缕春风抚在少年脸上,丝丝缕缕的青丝被风儿拨弄,很温柔。 “这是…到梧桐林了吗?” 到了忘却谷,离着剑庄也就不远了。 少年一步步走去,直到听见一阵马蹄声才停了下来。 “你这厮,怎么才来啊。” 壮马低下身,少年艰难地爬上马背后,它低鸣一声,往东楚剑庄跑去。 许知恩不知要去何处寻他们后,便一直跟着这匹马,谁知这玩意就在忘却谷一直等着,哪也没去。 他许知恩…只好回去挖那几壶酒了。 许知恩看向襦裙女子,问道:“这位漂亮姑娘,他…怎么了?” 东方知音脸上无太多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小事,“有个名楚还是姓楚的女子死了。” “什么?!!” 紫衫男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站在原地,东方知音什么时候离去的他也不知道。 那片山巅上,一个少年独自坐在尘土中,有气无力地拨动着琴弦。 先是一曲《奏雨》,再是《流花》和半曲《肝肠断》,最后便是那曲无名的“即兴”之作。 他一直重复地弹着这一曲,最后还招来了几只彩蝶,身上隐有花香。 “是桃花的味道?” 韦夏至终于停下,忽然笑了,似在跟那几只彩蝶对话,“这曲子就叫引蝶如何?” 少年自己点头。 夏流风早已醒来,此时躲在铜针中,听着少年的琴声。 这段时间,他已经在脑海完善了一个帝王崛起计划,一被韦夏至召唤便马上醒来。 韦夏至的实力大增让他心里更有底了,但是给他的第一个皇命便是那么苛刻。 那道士在他家乡也算一方巨头,且不说那个女人根本不用自己救,他这点微薄实力,能探头出去看一眼没被发现,已经天大地大,菩萨保佑… “呸呸呸…” “真被菩萨听了,鬼修我啊,可要被当成灯芯点咯。” 又是数曲《引蝶》过后,韦夏至也恢复了一点,站起身,牵马下山。 “夏流风…她是不是真死了?” 夏流风在铜针里瓮声瓮气道:“为这世间盛开的花朵而活,愿你如那石缝野草耸立不倒…” 少年忽然笑了笑,“你以前还念过书?怎么张口就来?” 夏流风干笑道:“是…还不是家里穷,没念多少。” 她有山河卷在手,剑庄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躲在寻妖针的夏流风也是。 ------------ 第六十一章 真值得吗? 刚下山的韦夏至便遇上了许知恩,他问道:“许执事,你还好吗?” 许知恩苦笑,怎么你相好死了,反而问我好不好? 他显然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叶薇那背后穿心一剑开始。 韦夏至见他不说话,便牵马从他身边走过。 许知恩问道:“去何处?” 韦夏至沉默片刻,开口道:“先去一趟泸州城,最后再去向家走走吧,也还不知道具体行程。” 许知恩皱眉,“你去向家做什么?” “问话,问向黎明,问向家家主。” 紫衫男子长大嘴巴,看向那个少年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他猜出了一点东西。 “啊…?” 韦夏至没有解释。 楚夫人的死,主要原因还是在向家,或者在向黎明。 如果不是向黎明为了得到山河卷,用自己的性命去逼迫她,没人知道她练了五藏魔。 尽管现在实力还差了不少,但是这趟向家之行,注定是要走的。 “喂,你现在就去吗?”许知恩追上他。 韦夏至停下,问道:“不然去你许家吗?” 许知恩脸色有些不好,“我来这只是不想给向家得到山河卷,其实我们也不肯定山河卷就在她手上…”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许知恩松了一口气,摇头道:“你去了那里,别人杀你就杀你了,没这么多道理讲。” 韦夏至点头,向前走去,“多谢劝告。” 楚夫人修炼魔功,杀了别人,道宗弟子便来杀她,替天行道,好像就该如此。 只是他韦夏至太弱了,谁也杀不了。 咈哧—— 那匹马回头朝紫衫男子吐了口气。 许知恩没心情搭理它,喊道:“向家离着泸州城往西北七万里,往西南四万里便是我许家了…” 白衣少年回身,笑着摇手,“许知恩,我会去的,下次见面,可别光顾着自己喝酒了,会没朋友。” 紫衫男子挠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那少年的笑容太难看了。 比哭还难看。 “驾!” 白衣背匣,春风快马,今年再无春风,白衣依旧少年。 “希望下次见面…你韦夏至也是天玄境大修士了。” 马背上的少年再次摆了摆手。 东方怀音不知从何处走出,把许知恩吓了一跳。 “你就没有喜欢的女子吗?” 许知恩皱眉,冷不丁的这么一问,把他给问住了。 这人实力是强点,怎么脑子有病吗?哪有一上来便问这种事的? “你这道心有点意思…” 我许知恩谢谢你! “诶…我说姑娘,你好看归好看,但是想打我的主意,呵呵,没结果的。你知道白莹吗?那个九根尾巴的大狐狸,那脸瓜子,我都差点把持不住,你猜怎么的,咱最后都没看上她!” “哈哈哈——” 紫衫男子大笑离去,潇洒不羁。 韦夏至还未走出百里,便被一个女子拦住去路。 少年脸色平静,问道:“你是来找我麻烦的?” 东方怀音摇头,有些犹豫的开口,“你就没有太伤心?” 白衣少年皱眉,再问:“那你就是来帮我的?” 女子也问:“是因为你没有这么在意她吗?” 韦夏至轻轻拍了拍马背,示意它绕路走。 “果然,男女情爱,多是一人之梦。” 襦裙女子跟在壮马一旁,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那个少年,说道:“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但也不是来帮你的。” 少年容貌尘间不应有,只是双眼凹陷,他脸侧发丝挂在耳后,脸上些许憔悴,旁人看了,难免会有怜惜之心。 东方怀音脸上很平静,语气却有些冷了下来,“你瞎了,其它感知应该会更强吧?” 韦夏至没有放下戒备,但是她真要出手,自己也就能挣扎一二。 东方怀音见少年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主动开口解释道:“是吴中生让我来的,我是他姐姐,东方怀音。” 韦夏至终于侧过半点脑袋,低头面向马旁的女子,皱眉道:“来这做什么?” 他现在还觉得吴中生说的那些是玩笑话,真他娘的有这种荒唐事? 他没出过南岭仙朝,自然不知道儒家之人,他们大多说一不二。 读书人不会骗人。 “过来看看。”她平淡的答道。 韦夏至点点头,也不在意这姐弟两人的姓氏为何不同,让马儿跑了起来。 她飘起,跟上少年,说道:“我回答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韦夏至有些烦躁,吴中生话比她多得多,虽然也有些烦,但是与这个女人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东方怀音依旧不愿离去,又问:“是因为你没有这么在意她吗?” 她似乎不得到答复便不会离去。 韦夏至有些恼怒道:“与你无关,且我们之间的事,已经没有已经了。” 其实他之前对楚夫人确实没有那种男女之情,更多的是感激,以及一些怨恨。 不是因为她经常吸他的血,也不是她性格多变,有时会发脾气打他,而是逼迫他做违心之事,比如杀人。 最直接的怨恨,便是她在控制着韦夏至的爹娘。 其实… 他还是不肯相信那个女人就会这样死去,就像梦清,被人斩掉脑袋后,她还能回来了。 “你就没有半点喜欢她?”东方怀音继续追问。 韦夏至咬紧牙关,如果不是身体太虚弱,他真想过去给她一剑,打得过打不过都无所谓了。 “还是说你很喜欢被带去向家的那个女子?” “…既然都不肯说,便问个没这么难为人的吧。” “真值得吗?” 少年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没有。” 墨绿色身影缓缓消散,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很喜欢你…” 少年握紧拳头,说道:“走了,还等什么呢?!” 那匹马有些委屈地跺了跺脚才跑起来。 百里外,少年从马背上掉下来,如摔碎的瓷器一般,他整个身子全是裂纹。 韦夏至紧紧地握着拳头,抵御那股疼痛。 “呃…” 轰—— 少年突然一拳打出,轰出的那股气流凝成实质般显眼,直接把前面茂密的树丛扫出一条大道。 “无事。”他摆了摆手,示意那匹马不要担心。 夏流风探出头来,问道:“那女夫子走没有?” 咔…… 少年身上散出点点亮光,过了许久才恢复正常。 夏流风在一旁摸着下巴,看了整个过程,随后赞叹道:“陛下就是陛下,不愧是真龙天子,区区断头路的炼气术怎么能限制得了您?” 变得有些消瘦的少年不搭理他,把手探入储物袋中,丝丝缕缕的真灵顺着他手臂往上流着,不知去向。 夏流风咽了口唾沫。 “陛下的龙躯就是好用…” ------------ 第六十二章 这点天雷也怕? 三月初九,万里无云。 一个坐在山顶上的少年轻轻抚琴,面向远方,世间万景,与他无缘。 夏流风躲在少年身后,不受日光灼烧。 他悠哉游哉地说道:“马儿呀,去给我找点灵玉回来,实在不行,灵石也成,你光吃草,能成仙吗?” “要成马仙吗?” 夏流风被吓了一跳,以至于整根手都暴露在阳光下,被烧得滋滋响。 “哎呦,陛下您金口终于开了,小的就等吩咐了。” 韦夏至往身后抛出一把灵石,说道:“恢复恢复,准备去泸州城了。” 夏流风那张模糊的脸上也能看出眉开眼笑,倒头就拜,“多谢陛下赏赐,多谢陛下赏赐…” 韦夏至又弹了一曲后,夏流风终于恢复了点人样,仔细看去,还是个模样不差的俊小伙哩。 那匹马看见双手捋发丝的夏流风,咧着马嘴。 “去去去,你这笨马懂什么,除了陛下,我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韦夏至摸出那根铜针,放到地上,随后慢慢站起,说道:“夏流风,我知道你是在装傻充愣,不用玩这些小把戏了。” 这几天韦夏至都没有说话,夏流风却在他耳边旁敲侧击的东问西问。 年轻男子正经起来,捡起那枚铜针,依旧躲在少年背影下。 少年岁数不大,却有了成年男子的身板,足够帮他遮蔽焚魂烈阳了。 夏流风看向远方,摇头道:“韦夏至,我原先是想图谋你身上的龙气,但是龙气已经消失不说,你那身龙血也消失了…” “想要走了?”少年侧头问着。 他好像真没什么能留得住他了。 虽然现在就可以杀他,但是他韦夏至本来就没什么除魔卫道的好心,不想做坏事,但是做好事也不会积极。 而且夏流风或多或少也帮上了一点忙。 “你走吧,但是这枚你暂且容身的寻妖针得留下,什么都不换。” 夏流风点头又摇头,说道:“我巅峰时期也不过是破玄境,正因为我那件法宝的神通有些古怪,才能活下来。最后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混来了这南岭仙朝,且那被你杀死的魔修身上似乎也有什么任务,所以我便跟来看看了。” 韦夏至点了点头,最后遇上了他,想要偷走龙气,这也说得通。 年轻男子忽然笑道:“我发现,可能跟在你身边,以后道路或许还能长点,起码不会再止步于破玄境了。” 少年疑惑,“觉得我不凡?” 韦夏至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废物,不说那龙血的影响,六年破两境,其实跟普通人真没什么区别。 夏流风伸手一抓,抓来一把绿叶,瞬间变成了一个绿衣男子,风度翩翩。 他看着少年说道:“你不会相信我,我也不会相信你,但是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帮你,希望你也能帮我。” 韦夏至想了一会才答应下来,挤出个微笑,“你连她都救不了,其实挺废物的。” 绿衣男子脸色难看,憋了半天才开口,“老子行走江湖又不是救死扶伤…” “而且,而且我帮她收集魂魄的机会都没有。” 是她自己走了。 “能收回魂魄就能救活一个人?”少年突然问道。 夏流风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也不一定,如果是一个非常完整的魂魄,帮她找个躯体不难,实力高深的修士都会,只是需要时刻维持着那具身躯,毕竟死了就是死了,再要救活那个人,相当于跟地府抢活了,残魂就更不用说了,很难复活,全看运气。” 韦夏至皱眉,“那你怎么活的?” “哈哈哈——” “这就得从鬼术说起了…” 韦夏至突然一抬手,收起那枚铜针后,远处忽悠的那匹壮马突然背长金翅,往天空飞去。 它从呆滞到恐惧,最后咧大嘴地在空中踏着蹄子。 夏流风赶紧躲回铜针内,阿谀道:“陛下,再多给几颗灵石,小人便教你一招鬼术,绝对好用。” “什么用处?” “嘿嘿,夺舍。” 韦夏至反手抓住那枚铜针,一甩而出,天际边只剩一点亮光。 耳边聒噪之声消失,白衣少年突然回头笑了笑,“走了…楚。” 数万里之外,向家祖宅前,有一两人高的假山,隐有紫蛇盘踞之上。 一个面色苍白,气息不定的蓝袍男子走到外面院子门口便停下了。 跟着他的,还有一个蓝裙女子。 她眼神有些空洞,就像行走的尸体,没有太多生气。 向黎明回头,嗓音严肃,开口道:“叶薇,一会便给你主持仪式,祖师堂上,会留下你的名字。” 四大修仙世家之首,尽管只是分支,但是能在南岭向家的祖师堂里有个位置,已经远远胜过所有仙门了。 叶薇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等了半个时辰,一个锦衣少年走来,途中还深深吸了一口气。 “向黎明,我说怎么今儿天气不错,原来是我们家又有新成员了。” 叶薇眼神依旧,却本能地抬头看去。 那少年无论是样貌还是身上的装束,都是不是向黎明能比的。 这就是世家公子吗? 向黎明笑着点头,“小公子,一会劳烦你了。” “无妨无妨,黎明哥放心吧。” 向黎明笑着离去,很满意这声称呼。 蓝袍男子走后,锦衣少年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叶姑娘,在下向焱,辈分不高,只是向家三公子。” 他又补充一句,“向黎明是我堂兄,只是庶子。” 叶薇麻木地点头,跟着锦衣少年进入院子。 向焱轻轻推开大门,叶薇死气沉沉的眼眸也泛起一点波澜。 大门内,是另外一个世界。 真就是一个世界。 一望无际的草地,朵朵鲜花点缀其中,世界的尽头,隐约能看见高山的影子。 视线慢慢往近处挪回,是几十把椅子? 向焱伸手,一道闪电往那门前假山劈去,“各位老祖宗,南岭向家第七十七代孙,向焱。” 轰—— 假山上的紫蛇突然活了,包裹着那个假山,紫蓝色的雷光照亮了整个大院。 向焱先一步走进大门,回身笑道:“叶姑娘,还愣着做什么?我已经跟老祖宗说过了,不会劈你。” 确实没有闪电落在她身上,叶薇听完向焱的话语后,却整个人都麻木了。 “向焱,年十七……” “叶薇,年二十,聚气境修士…见过各位祖宗。” 她跟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一般,低声开口跟着向焱念完这段话语。 锦衣少年看向蓝裙女子,笑容温柔,“好了,叶姑娘,随我去那边安排住所吧,以后就不用住向黎明那边了,这边,才是向家核心…” “有专属的修炼道场,真灵充沛,功法典藏更是数不胜数…” 白衣少年飞行数百里后,有些体力不支了,心神却还剩不少,但还是选择了下去休息。 远处吃草的壮马忽然抬头。 少年盘坐抚琴,才刚刚拨了数下,天上便有闪电划破天幕。 远处躺在树上的夏流风一个激灵,摔了下来,“陛下,您老人家想劈死我啊?” “…这点天雷也怕?” ------------ 第六十三章 两肋插刀 韦夏至又拨了拨琴弦后,没了弹奏的心情。 他收起那把有些年代的古琴,站起身,面向远方,说道:“那些雷霆不是我引来的。” 夏流风沉默。 少年轻轻握了握双手,忽然笑道:“也好,也好。” 自从东南灵脉回来后,那曲《奏雨》再也不会招来乌云,云起雷鸣的天地异象弹不出来了。 夏流风躲在树荫下,想了想才开口道:“陛下,您龙气没了,龙血更是流得一干二净,招不来雷云,也是正常的…” 见少年没什么反应,他安慰道:“听闻远古时期,真龙一个喷嚏便是瓢盆大雨,没了也好…不然打个喷嚏便会引来灾难。” “是吗…” 他身上再也没了一点价值,那也会更安稳一些吧? 至少不用在担心被抓取抽血了。 那是他这辈子都逃不出的阴影,太痛苦,太绝望。 韦夏至与夏流风说了前段时间的种种经历,发生的重要事情他都说得很仔细,他有些担心白莹那狐妖还留有后手。 不过夏流风想了许久,加上韦夏至在很多地方上说得仔细,最后得出一个答案。 在当时的情况下,白莹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韦夏至这才放心下来。 “龙血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少年笑着开口。 夏流风不知该说什么,少年的语气,绝无赞赏之意。 “给你,我们走吧。”少年抛过一张面皮后,自己也戴上。 夏流风整个人影直接消失,随后那张落在地上的面皮砰的一声便化成一个布衣男子。 韦夏至又抛去十数枚灵石,问道:“能用多久?” 模样普通的夏流风揉着自己脸蛋,嘀咕道:“这什么破脸,怎么这么丑…” 听到韦夏至询问,他立马答道:“韦公子,这十三枚灵石,最多能撑一两天吧,要是与人搏杀,瞬息之间。” 韦夏至点头,倒也足够了。 “走吧。” 夏流风还在抱怨着那个面皮多丑多丑,马背上的少年微微侧头,说道:“这是白莹做的。” 布衣男子干笑一声,这普通人的容貌,对他们两个本来的容颜,确实是很丑了。 夏流风一边走,一边问道:“韦公子,为何要步行?” 韦夏至犹豫一二,还是解释道:“想走走罢了,没这么多为何为何的。” 布衣男子嘀咕一阵,念着多少多少银两,生怕少年听不到似的。 韦夏至点头微笑道:“如果不是还未恢复,也不会让你出来了,毕竟大家谁都信不过谁。” 夏流风暂时附身在那面皮上,也要不停地耗费真灵维持着人形,更要抵御阳光,如果这一路没什么波折,那就是赔本买卖了。 布衣男子笑道:“公子这话说的,要是遇上了危险,小的定会冲在最前面。” 韦夏至给了他一些灵石恢复魂魄后,凭借着他的手段,随便附身一个活物便能离去,但是… 他夏流风最讲诚信,“可别不信,我们是约定好的。” 能走倒是能走,但是肯定走不远,没有灵玉灵石补充,在这南岭仙朝,随便遇上一支夜卫队就能把他打杀了。 夜行者可都是有着地盛修为。 马背上的白衣男子只是笑笑,到时怕是看看谁跑得快吧? 韦夏至心里一盘算,忽然问道:“你能发挥多少实力?” 夏流风说他巅峰时期是那什么破玄境,韦夏至觉得他还是说的保守了的。 夏流风摸着下巴说道:“聚气境…吧?” 韦夏至沉默许久才开口,“有机会帮你寻个肉身,至于以后你是重铸肉身还是什么的,就看你自己了。” 如果不是担心还有变故,韦夏至也不想与这鬼修走太近,虽然现在自己就是魔修,但是那五藏魔还是七藏神,楚夫人就说了个炼化五脏以及耳目,也没说修炼方法。 他只是感到身体有点变化,至于在何处,可能就是… “嗯?”夏流风有些疑惑地看向远处,“是个小镇子吗?” “还有家客栈?春风客栈,韦公子,这客栈听着不太正经,我觉得,我们今晚就得去打探打探,恐有妖魔作祟…”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百姓!” “咳咳…没什么意思,走吧。” 他本来便是想沿着这条路回芦苇镇的,也算有来有回了。 只是到了这春风客栈,韦夏至瞬间没了进去重游的念头,尽管里面那些声音对他没有太大影响,但是他感觉现在的自己,没有把握压下身体那团热火。 这七藏神,身体虚弱也让他精气过盛,简直不要太离谱。 “是肾脏吗?!”韦夏至突然反应过来,内心有些无奈,“它是要我先炼化肾脏?” 炼化肾脏便炼化肾脏,把他的那方面勾起是几个意思? 夏流风一只手放在耳边,做偷听状,啧啧说道:“不简单,不简单啊……” 里面的种种事情,他似乎有很大的兴趣。 韦夏至忽然叹了一口气,上次还是与她一同路过此处,那时对东楚剑庄亦有向往之心,只是现在… “走吧。” 夏流风见他心情似乎不太好,就没了进去看看的意思。 马背上戴着面皮的少年深吸一口气,暗道:“这点欲望不能击溃我,我要它知道谁才是身体的主人。” 后面跟着的布衣男子摸了摸下巴,“怎么仿佛又换了一股心情?真是难以琢磨…” 离着芦苇镇不足三百里,与那安稳祥和的小镇不同,这片树林下暗藏杀机。 一个看着颇为年轻的男子双手持刀,倒站在一棵大树上,随时准备着往前扑去。 他的前面,零零散散的有十几具尸体,皆是血肉模糊。 “妖孽,你吴爷爷我今天是杀定你了。” 另一头,是一个满脸胡渣的白发男人,中年嗓音,却是老者姿态。 那站在树上的年轻男子嗓音沙哑,有些痛苦道:“吴处,一会我掩护,你快走吧。” 树林下除了他两人,似乎已经没有活物。 吴处却是不说话,他扫了一眼那些尸体后,持刀向前,遇树砍树。 年轻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却是突然回身斩断那棵大树。 数根藤蔓袭来缠住吴处的一只手后,他猛然挥刀,斩断藤蔓后才向前跑去。 那个年轻男子消耗太大,已经没有太多反抗的力量了。 可是越来越多的藤蔓朝着白发男人袭来,阻止他过去。 “地盛境的树妖…碰到硬茬了啊。” 年轻男子双刀往肚子插去。 “不要——” 吴处却是怎么也砍不完这些藤蔓。 ------------ 第六十四章 我会先问一问 滋… 两只刀尖没入年轻男子腰间两侧后,再也不能插进一丝一毫。 “呃啊——” 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只想着自我了断。 “你个懦夫!”吴处大怒,出刀越来越快。 “你是这支夜卫的夜行者,你不能死,给我停下——” 那道淡金色的刀锋劈去,也有了些武道大宗师的影子,却是斩不完这些棘手的藤蔓。 几百棵大树仿佛突然间就活了,同时张嘴笑道:“来啊,来杀我啊,一个都要死在这!” “吴处,它是用我耗死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快走吧,去那紫气之巅,请道长下山…”他还未说完,便要咬舌自尽。 白发男人停下了,任由藤蔓缠在自己身上。 他低声笑着,“还是这样吗?还是一样的结果吗?” 上次围杀那魔人也是如此,除自己以外,好像只有另一个人活下来了。 是个少年。 白发男人悲叹一声,散去胸中那口真气。 武者这口真气一旦散去,再难提的上来。 突然,一个样貌普通的男子骑马而来,却是在天上,身穿白衣,金翅飞马。 “吁——” 藤蔓往男人脸上缠去,眼睛也被覆盖,那最后的一道缝隙让他看见了那个…天马? “怎会有如此丑的天神?天马长的也随意…” 韦夏至落地,甩出两片飞叶,那缠住双刀男子的藤蔓尽数被削断。 一个布衣男子走去,一手搭在那双刀年轻男子肩上,笑眯眯道:“年轻人,以后是有大好前程的,像你这种当朋友两肋插刀的,以后不愁…不愁找不到媳妇,嘿,你还不信?” 韦夏至不理夏流风与那人絮叨,骑着马往那个被藤蔓裹成一个巨大绿球的吴处走去。 吴处在里面都快憋死了,哪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马背上的白衣男子开口,说道:“放开他吧,我留你一命。” 唰—— 又是千百条藤蔓袭来,那白衣男子却是脸色平静,就连那匹没了金翅的马也不慌张。 他似乎是看了一眼四周后,笑着摇头道:“小树妖,我找到你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袭来的数千藤蔓皆是被飞叶斩断,切口平整。 “啊——” 那阵嘶哑的怪叫声传来后,整片天地都暗了下来。 被夏流风摁住的那个年轻男子大骇,嗓音都有些颤抖了,他看向天空那盖住天地的藤蔓,本能地抬起手来。 夏流风安慰道:“年轻人,这点杂草也怕?一会帮你砍了,还能送去哪个老伯家当柴烧…” 怕,他当然怕,但是他更怕这两个来帮忙的修士死在这。 他只是一个刚刚突破到地盛境的野修,连把本命器都来不及炼化,几乎都是靠着吴处这个壮年暮心的六阶武者带领着这支夜卫。 但是他们一个地盛境一个六阶武者,再有十几个聚气境的夜卫,都没能拿下这个树妖。 韦夏至慢慢挥了挥手,就像一个驱逐着蚊虫的懒散男人,半点不上心。 动作缓慢,却有金色剑光一闪而过,睁眼消失。 轰—— 金光闪过后,这方没几间屋子大的空间再次迎来阳光,漫天的藤蔓碎屑也随着阳光洒下。 夏流风哎呦一声,抖肩道:“还是阴暗点好。” 那年轻男子手中的两把长刀掉下,嘴巴张的很大,尤其是那双眼睛,都快瞪得跟嘴巴一般大了。 “怎么…可能…?!” “诶诶,年轻人,捡起你的刀,以后还要降妖除魔呢。” 这话由他一个鬼修来说,好像是有点不对劲的。 韦夏至嘴角抽了抽,随后轻轻招手,把那沾染了树妖心头血的叶子递给白发男人,“解决了,听说你们夜卫就是要这个,给你。” 如此风轻云淡? 吴处还没回过神了,麻木地点了点头后,接过那张叶子,把他交到年轻男子手上才抱拳道谢,“两位壮士,多谢了。” 韦夏至沉默着抱拳还礼,本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换他上次人情的,但是… 那样也好。 虽说他们之间这几滴妖魔心头血不算什么,但是韦夏至不用过多久就要离开这块地方了,想着能帮点就帮点吧。 吴处主动解释道:“我是武者,要这东西无用,并非是不给面子。” 韦夏至笑着点头,与夏流风一同离去。 两人走了许久后,年轻男子亦是保持着那双手捧叶的姿态,一动不动。 吴处拍了拍他肩膀,苦笑道:“拿去换你想要的东西吧,这些弟兄…要是还有家人的,便要给足银两,说是除妖途中不幸离去…” 年轻男子哪会知道这些门道,连连点头。 他其实没想着能遇上妖物,没花太多心思便突破到了地盛境,只想着怎么显摆显摆,于是去紫气宗脚下领了一个夜行者的头衔,却没人愿意跟他。 白发男人去摆好那些尸体,那张没多少皱纹的脸又老了些许。 “都是跟我出来的啊…” 最后,他摇了摇头,往泸州城的方向走去,“送他们回家吧,我是不敢的。” 年轻男子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山野中无意摸到一点修行门槛的山泽野修就是因为这样,变成了一个谱牒修士? 又过了许久后,他眼神坚毅,想起了夏流风那句话,以后不愁…以后还要降妖除魔。 他把两把长刀背在身上才去到那排尸体旁坐着。 远处的韦夏至这才骑马离去。 夏流风有些疑惑,问道:“韦公子,这是何意?” 韦夏至想了好久,欲言又止。 他有些害怕自己救了那个男子后,反而做了坏事。 好心没好报。 夏流风点了点头,确实要有这方面的顾虑。 一道太耀眼的光芒照进黑暗,或许会引来怨恨,在幽暗烛光下呆久了,再次看到那种光芒时,便会感觉太刺眼了……最后再觉得它万般不好。 而那个年轻男子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它?” 韦夏至掏出那根树枝,摇了摇头。 他似乎很仔细地想了好久才开口:“其实以前我就在想,会不会有些妖也很无辜。” 他低下头去,轻轻捏了捏那根树枝,“等它醒来…我会先问一问。” 做任何事之前,只要能开口处,我都会多问问。 韦夏至下定决心,张开手掌,感受着微风。 夏流风笑了,这世道便是这样,哪有什么无辜不无辜的。 这少年此举有些可笑了。 他不会知道,韦夏至以前只会多做,从不会多问。 ------------ 第六十五章 这对我不公平 韦夏至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下马之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那匹马也知道他的用意,牵着他往来时的路回去。 韦夏至伸手进那个储物袋摸了摸后,塞进那截树枝,又抓出一大把灵石抛给夏流风,“补充补充吧。” 布衣男子眉开眼笑,奉承道:“公子大气,小的怕是上辈子祖坟冒青烟了。” 那把灵石可不少,得有上百枚了,给了夏流风自己离去的路上“盘缠”。 “哼…”韦夏至刚想说什么,突然捂住胸膛,面皮下的脸有些痛苦。 夏流风愣了一会后,关心道:“韦公子,是旧伤复发了?” 韦夏至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他身上那些伤倒是不影响,只是这七藏神… “已经到肝脏了吗?” 韦夏至强压一口气,竭力地把那股不知从何处来的怒火压下,“夏流风,与我说说向家的底细。” 夏流风是知道他状态不好的,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南岭向家不如何,如果你能短时间突破四五个境界,便能有与他抗衡的力量,要是在强些,翻手掀翻,但是…” “你他娘的,这还不如何?” 布衣男子突然有些傻了,说的事实,火气这么大? 韦夏至再次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脸,“你继续说。” “但是…但是四大家族的向家,有点难,你如果想掀翻他,握龙气称帝是唯一的办法,只是你现在什么都没了,给你龙气也无用。” 韦夏至一脚踹飞一枚石子后,闷声道:“夏流风你是有病吧,都想着掀翻别人做什么?” “你!”夏流风把话憋回去,改口道:“韦公子开心就好。” 那东楚剑庄楚夫人死后,这少年几天换几种脾气是几个意思? “哦?掀翻谁?” 那道平淡的嗓音传来后,韦夏至和夏流风皆是一动不动。 韦夏至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夏流风没有躯体,当然不会出汗,但是他比韦夏至要害怕得多,完全不敢动。 那突然的年轻道士又问:“贫道这辈子没做什么亏心事,坏事一件没做过,好事倒是做了不少,怎的如此怕我?” 夏流风内心暗骂:“你娘的,老子可是鬼修,不怕你怕谁?!” 年轻道士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鬼修。” 夏流风膝盖一软,差点跪下来。 “道长道长,小的进入南岭仙朝后,可是一件坏事没做,身上也无业障,你老人家可不能做下这辈子唯一一件的坏事啊…” 年轻道人笑着挥手,便有一张面皮落在地上,夏流风不知去向。 他捡起那张面皮后,闭眼又睁眼,似在自言自语,“白莹那日魂魄是太虚弱了?这点痕迹都摸不去…” “嗯?是你杀了她?”年轻道士嗓音虽是平静,但韦夏至却感觉掉进了冰窟窿,身子禁不住的颤抖。 “说。” 韦夏至脸上的那张面皮落下后,他紧咬牙关,扛着那股压力,却还是趴在了地上。 少年嘴角渗出鲜血,脸色狰狞,“你是紫气宗的人?” 他已经想出了一切,已经被发现了吗? 韦夏至细细一想后,还是不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明明在杀了姚思乐之后,已经处理得很好了。 年轻道士只是推算到了那点灵石是落在了他手中,但是又仔细推算之后,那些灵石似乎还沾染过他们紫气宗修士的血? “为何杀她?” 他没有问韦夏至是怎么杀的她,却在问为何杀她。 韦夏至怎知自己已经落入了圈套,反问道:“就是因为她是紫气宗的人,我便不能杀她?” 年轻道士点了点头后,掌心出现一个虚幻小人,此时正在大声求饶:“道长,道长,小的只是还南岭仙朝朝拜,绝无他意,更是一个人都没害过…” 道士笑着点头,问道:“那你觉得我们南岭仙朝如何?” 夏流风进来就是逃亡的,哪里有机会去看看这南岭仙朝的风景,但是不影响。 “诶,道长,你别说,咱们南岭仙朝,那可真是人杰地灵,山清水秀,比我家幽冥世界那乌烟瘴气的旮旯地方要好多了,真是个修行的圣地啊…” 夏流风一边说着,一边慢慢放开自己大半心神,他知道这个道士在查探着他的过往。 年轻道士沿着夏流风现在的记忆一直延伸而去,直到那缕残魄混过无极深渊,成功渡河后就没有再次追查了。 夏流风几乎要哭了出来,没有看完他的所有记忆,已经是对他的最大尊重了,或者说是对这个生灵的最大尊重。 年轻道士笑呵呵地说道:“倒是没做什么坏事,但也没做好事…” 夏流风那点仅剩的灵魂愈发颤抖。 “算了,放你一命吧,免得外界之人说我们仙朝里面的道士只会用鼻子看人,我也乏了,不然凭借你身上的业障,不在这仙朝之内,贫道也要送你去轮回的。” 夏流风跪在他手心就是磕头,“多谢道长,多谢道长…” 年轻道士又看向白衣少年,脸上的笑容消失,“我不知姚思乐犯了什么过去,但是她也算为这天下做过不少好事,谈不上功德加身,也做到了一个道士该做的事情…” “至于你,身上血气还挺重呢。” 韦夏至脸色铁青,极力地压制着胸膛那股怒火。 “家中还有家人?” 少年爬起身来,轻轻拍了拍那匹急得乱转的壮马后,整理着身上的衣衫。 是在审判自己吗?就是这样在把我打杀了? 他不知道这个道士的实力,只知道他是紫气宗的人。 少年忽然笑了笑,问道:“你凭什么杀我?” “就凭你身上这些业障,就凭你杀了我紫气宗弟子。”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韦夏至气极反笑:“我身上的业障?我是做过坏事,我是杀过不少人,我确实是杀了姚思乐,那天她就这样死在了我的剑下…” 少年低头,抬起手,那把化道再也凝不出来了。 “我杀她的那把剑弄丢了。” 年轻道士点头,“承认便好。” “呃…”少年神色痛苦,想起了那天的种种过往。 “不公平,这对我不公平…”他沙哑地低喃着。 ------------ 第六十六章 天经地义 年轻道士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少年。 少年抬起头来,微微歪头,嘴角带血,加上脸上那痛苦的表情,看着有些凄惨。 “她杀了人,别人就能杀她,那我去帮她报仇呢?既然别人能杀她为什么我不能杀别人?” 年轻道士皱眉,“你是对围杀她的结局不服?还是什么?” 韦夏至大笑道:“服,为什么不服,她练了魔功,还杀了这么多人,你们杀她很合理,不然这个南岭仙朝怎么能这么安稳呢?做错了事就会有惩罚,这个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不服?” 少年抬起手,指着这个年轻道士,问道:“别人能杀她,占尽大义大道,那我帮她报仇呢?她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是这么算吗?” “不一样,她伤天害理,为祸人间…” “怎么就不一样?!” 少年大吼,“她救我性命,我回报她的救命之恩,这不是很合理吗?!” 年轻道人眉头皱起,“既然你想帮她报仇,那就做好被杀的准备,我不会因为这已经结束的事情再死去一名弟子,就算你真能帮她报仇,我也会亲自出手杀了你。” 白衣少年抹了抹嘴角,嗤笑一声,“口口声声说为了大义,你就确信自己没有杀错过人?” 年轻道士有些无奈的摇头,开口道:“贫道姓陈,名怀义,当道士很多年了,只是名字有些像儒生。” 夏流风惊恐道:“你!你是…你是紫气宗陈天师?!” 夏流风附在面皮上,重新变成布衣男子模样,深深作揖道:“流风小鬼见过陈宗主。” 年轻道士笑着点头,“原来是百鬼…无需多礼。” 韦夏至愣了愣,竟是紫气宗宗主,那种不用挥手就能杀死自己的存在? 他呼出一口气后,胸中那口怒气再次上来,这次不是莫名而来。 少年质问道:“既然你是紫气宗宗主,那想来神通广大,知晓前因后果不过弹手之间吧?那你为何不知那些夜卫整天在跑来跑去并不只是为了那谱牒身份,那你为何不知他们的努力可能换不来想要的东西?” “你是指武者不能入道门吗?” 少年咬牙,一支夜卫队,死的只剩一个武者不是什么怪事。 年轻道士摇头道:“其实这是我们默许的,没有为什么,也没有看不起武者,只是武者终究不可能得道,不过是浪费生命罢了。” 韦夏至稍稍压下那口气,再问:“那你可知她那副高高在上看不起夜卫,看不起夜行者的嘴脸?我以前便是一名夜卫,是见识过了。” “道心是差了些,这点年岁便在道法上小有成就,是有些浮躁。” 韦夏至轻笑一声,“那她要杀我,我就站着?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陈怀义掐指一算,说道:“那她为什么会杀你?总是有些理由的,不能把全部过错推在她身上…” “那她练了五藏魔就没有理由了吗?!”少年脖子上丝丝血管暴起,低声咆哮着。 韦夏至后知后觉,那句“可是我已经练了啊”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少年忽然笑了笑,“理由理由,不过是想平摊罪责罢了。” 这位紫气宗宗主,人称小天师的“老道长”沉默许久才开口:“你之前便说了,那我帮她报仇也是在我宗主的义务之内。” 白衣少年脸色狰狞,哈哈大笑。 “陈怀义?胸有大义吗?她几百岁了,你说年纪小?有些浮躁,她要杀我就得站着被杀?” 他还未够十七岁啊,说是一个孩子都不为过。 “百般推脱,不过是想把我的罪责放大些,把她的罪责放小些,好让你问心无愧地杀我。” “这就是你的义吗?!” “你扪心自问,这算不算是那所谓的实力为尊?” 少年一手握拳,锤了锤自己胸膛,“只要我拳头大,我便是大义?” 他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这样指着那个道士大笑着。 夏流风没汗都要挤出点汗来了,你韦夏至想死可以,但不要害了自己啊! 这他娘的可是杀了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狠人,你以为这小天师是别人白叫的?这是杀鬼修杀魔修杀出来的! 夏流风其实很庆幸他能放过自己,也是由心地敬佩陈怀义的心胸,就凭少年这一行为,随便换个境界高点,傲气再高点的修士,都会毫不留手地抹灭他魂魄。 陈怀义有些无奈的摇头,“随你怎么说,留着你就是相当于留着一个祸端,先不说你对道宗的怨恨,就说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太密切,又杀了我一个紫气宗弟子,就要想着这一劫的到来。” 他上万年的道心,岂是少年这三言两语能够动摇的? 少年嗤笑一声后,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如同一条没了志向的老狗,只会嘲讽。 “这一路走来,几乎都是一些远超于我的强者,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莫名地惹上祸端,总是这样没什么道理,总是这样…” 年轻道士一掌递出,风轻云淡。 韦夏至体内血气却是剧烈翻滚,近乎爆体而出。 陈怀义开口:“就如你说的,被杀可以帮人报仇,今天我念你是被动杀她,是姚思乐做错在先,便留你一命,不过为了防止你再次杀我道宗弟子,需断去你经脉,以防后患…” 少年闷哼一声,尽管痛苦,脸色却很平静,“我没有怨恨道宗,需要维持这个仙朝的安稳,或许就该这样…我没有半点怨言。” 陈怀义点了点头,又说道:“我没取你性命不代表就没人来取你性命,姚思乐也是有师长的,为弟子报仇,与你报救命之恩一般,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吗?”他嘀咕一句后,笑了笑,抬手抱拳,“那我还要谢谢陈天师了。” 韦夏至那点修为彻底消散,好不容易混来的聚气境还来不及寻求突破的契机,便这样被人夺取。 修行的第一步便是引气,之后是开脉,搭建体内经脉,以便真灵流通。 这灵脉断了,也相当于断了他的命,一个没了修为的炼气士,炼气天赋再高又如何?不过数十载寿元,翻不起什么大浪。 夏流风看着前面的一人一马,松了一口气,那小天师没要他命已经是大恩大德了。 “恭送小天师。” 他朝天空作了一揖后,朝着韦夏至走去,“还好吗?” 韦夏至对他算不错了,虽是互相利用,但是他夏流风还没拿出什么好处,还收了韦夏至不少恩惠。 没有韦夏至,就算那附身那个无头魔修能离去也活不了太久,魂魄太虚弱了,阳光便能灭杀他这个鬼修。 白衣少年摇了摇头,爬上马背,一路沉默的走了百里后,已经入夜。 他终于开口道:“夏流风,如果,我是说如果,真能找回她的魂魄,你能救活她吗?” 夏流风不想骗他,摇头道:“不能。” 怕他不信,他解释道:“我是魂魄特殊,不然只剩这丝残魄,没人能活,能活也是白痴了,或许是一个新的他。” 少年笑了。 “那就好,那她就还没走。” 她既然这么在意我,怎么舍得就这样离去? 少年摸出那张画卷,他看不见,上面一个个画着的白衣少年有了生命,如走马观花般,一张一张地远去,一幅一幅地消失。 夏流风却看的很清楚,是一个少年以琴声进入一个仙门修行的过程,以及… 在女子闺阁里面的瞎子少年。 故事很短。 ------------ 第六十七章 给我好好看着 陈怀义刚到紫气宗山脚下,便往另一边追去。 只是几息,他便追上了一个中年道士,那中年男人连忙停下作揖,“宗主。” 陈怀义看着那男人脸上的急躁,叹气道:“二长老,我已经去找过他了,其实我们并不完全占理,所以我只是废去他的修为,不足百年便会老去,不用你出手了。” 中年男人伸长脖子,怒喊道:“他杀了我徒弟,就这么算了?!” 年轻道士无奈地点头。 中年男人绕路而去,说道:“你陈天师为了胸中大义下不去手,我可没这么多讲究,杀了我徒弟,我便要杀他,小的死了,老的就给她报仇!” 陈怀义再次追上他,嗓音严肃了不少,“贫道决心以下,你不可再去为难他。” “你!” “宗主,他杀了我徒儿,我不该去杀他吗?” 年轻道士沉默。 中年男人彻底怒了,脾气非常暴躁,就要撞开拦路的年轻道士,“让开,回去之后,你是宗门戒律责罚也好,把我降下长老之位也罢,今天这少年我是杀定了!” 陈怀义一边叹气一边解释道:“二长老,他现在就只会那点天玄境的炼气术了,终究不是长生之道…而且,而且他还是一国皇室之人。” 中年男人皱眉,瞪眼问道:“小国还是大国?什么身份?” 陈怀义无奈地摊了摊手,“贫道是善推算,却还不是神仙,哪能知道知道这么多,或许是哪国扔来这边避难的皇子皇孙吧…” 中年男人一阵天人交战后,脸色极差,最后挥袖离去。 陈怀义与他说这个并不是说不能杀,而是他不能以大欺小,纵使能处理得很干净,还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就如大武王朝的老监正,几乎就是大武凡间之事,只要发生了,只要他想知道,那就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陈怀义这才离去,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顾,就连凡间王朝这方面都不考虑了,他不会建议把这个二长老关一关。 道宗与山下王朝的关系很重要,或者说是儒释道三家与王朝的关系都很重要,而儒家又与各王朝交好,佛家更是在王朝民世间设立了不少寺庙,造福一方,尽管佛家有利用香火之疑,但是这些功德,王朝也不能不承认。 但是他道家做了什么呢? 整天在山中修行,偶尔下山走走,说是去降妖除魔,其实大多是闭关久了,要出门砥砺道心。 年轻道士叹息一声,眼眸愈加沧桑。 “贫道之时一个小小的紫气宗宗主,想这么多作甚?” 他自嘲一声后,却没有回紫气宗,而是飞离了南岭仙朝这片道家的前院。 韦夏至坐在马背上,已经撕开了那张面皮,没有必要了。 他本来想要躲些道宗的视线,才知自己是太天真了。 在这南岭仙朝,只要被哪宗的宗主盯上,甚至是一些修为高深的弟子,都能知道他在做什么。 韦夏至感受着自己身体,那因为七藏神带来的不适好像就这么消失了? 夏流风有些担忧道:“韦公子啊,我们是不是要做两手打算了?” 韦夏至沉默片刻才抛出一大把灵石,“想走就走了吧。” 夏流风接过那几百枚灵石后,眉开眼笑道:“这哪的话,我夏流风是这样的人吗?” 少年沉默。 布衣男子有些着急道:“诶诶,别看我之前那副卑贱样,其实都是…” “咳咳…”他看了一眼四周才说道:“其实都是敬佩陈天师。” 白衣少年笑着摇头,“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为了活命,一个人能做出什么事都不会太奇怪。” “那就好…” 夏流风收起那些灵石后,是真有些想走了,留在韦夏至身边,帮不到什么忙不说,还这么离谱。 一个宗主级的人物亲自找上门来,夏流风现在还有一些不敢相信。 “不用觉得欠我什么,走就走吧。”少年安慰道。 夏流风抹了抹眼睛,“公子太小看我了…那我就再跟公子走走吧。” 原本他还想离去的时候教他几种保命的鬼术,但是自己的存在已经被那小天师知道了,在人家门口教鬼术,这不是纯纯地找死吗? 韦夏至笑着点头:“随你。” 这时对少年姿态好奇又担忧的夏流风就更担心了,试探着问道:“你就…你就没有太伤心?”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太伤心?”少年反问道。 夏流风现在是真有些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了,先是死了那东楚剑庄的楚夫人,又是被废去修为,这才几天,就这样把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逼疯了? 少年满脸笑容,哈哈笑道:“我们本是两路人,你想走就走吧,实不相瞒,我现在对你还是有些杀意的,你既然附身在那魔修身上,要是当初动动手脚,是不是就能救下这么寻妖针的主人了?” 布衣男子脸色有些不好的点了点头。 “所以我心底是怨你的,但是我知道不该有这种想法,他与你没有关系,你凭什么帮他?我之前并不认识你,你凭什么帮我?” 夏流风看着少年那古怪的笑容,欲言又止。 白衣少年轻声笑着,“放心,我没有太伤心,也没有太开心。” 说着说着,他就侧回头去,面相前面那个道士。 那道袍男子先是抱拳,后是作揖,“贫道李轻羽,天火真人座下三弟子。” 韦夏至轻轻点头,没有还礼的意思,而是有些戏弄道:“李道长,除了一个妖魔,得到师尊的赏赐了吗?” 李轻羽不恼,笑着答道:“算是赏赐了吧,师尊说我道心太差,还要闭关,这就是赏赐了。” 少年又问:“天火真人…与楚是什么关系。” “师公…半个师公吧,是我师侄。” 韦夏至拉了拉缰绳,骑马绕过道袍男子,说道:“李轻羽,你现在还有杀我的机会,以后可能就没有了。” 李轻羽笑着点头,“我知道了。” 少年似乎怕他还不知道,提醒道:“等我修道有成,我会去火云宗找你算账。” “贫道等着。” “还有,告诉那什么天火真人,他不公平,我会去告诉他什么叫做公平。” 道袍男子此时不敢说话了。 夏流风更是暗暗摸了一把汗,一天得罪两个大修士,还能好好的活着,这也是一种本事吗? “都他娘的给老子好好看着。” ------------ 第六十八章 回家 已经远去南岭仙朝的陈怀义知道是在说他和天火真人,甚至在说的是整个南岭仙朝。 年轻道士笑了笑,把那粒一直监视着韦夏至的心神收回。 “想要以炼气入道吗?” 如果韦夏至是想着用七藏神变强,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火云宗上面盘坐的老道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掌心,他的推演之术没有陈怀义厉害,此时还在认真的揣摩着少年那句话。 半刻钟后,老道抬起头来,那沧桑的脸上没有太多波澜。 “这样吗?” 那少年命有一劫,究竟会死于寿元耗尽还是死在他人手中? 韦夏至胸中那股积攒已久的怒火终于能放出一点,他大笑着离去,“回家咯。” 那两个道宗的掌舵人都不知道,少年其实还在跟他出身的王朝说着。 不管你是大国还是小国,亦是要复国的亡国,今天过后,他韦夏至以后如何如何都与他们无关了。 那匹壮马带着少年一连跑了两百里后,终于回到了家乡。 白衣少年先是下马,牵马走入竹林中。 走过这片竹林就是芦苇镇了,但是少年却没了那股回家的急切。 因为那里没有等自己的人。 他轻轻地抚摸着翠绿的竹子,满脸笑容,以前那教他琴的老琴师第一天就带他来这上课,说是这里竹叶窣窣,比较吵,适合静心练琴。 韦夏至本来是能弹的不错的,但是来到这之后,耳力太好,只会被各种声音分去心神,不能专注弹琴,以至于被嘲笑了一顿。 “哈哈哈,韦先生找到老夫时,信誓旦旦地说是琴艺上的绝世天才,怎的就这般水平…” 那时几岁的孩子生了很久的气,也怎么都弹不好,那老琴师嘲笑归嘲笑,却会耐心地教他。 白衣少年夹住一片竹叶后,整片竹林的声音全部消失,风色、虫鸟鸣叫声、竹叶摩擦声、竹竿扭动的咯吱声。 不是不如少年耳朵,而是彻底消失,整片竹林都安静了下来。 远处跟着的夏流风直接不能维持人形,重新化成面皮落在地上。 “韦公子,您大发神威好歹说一…” 他忽然停下嘴边的抱怨,看向那个静静的竹下白衣。 “悟道了?怎么会?他才…他根本就没有境界!!” “不可能,不可能…”夏流风一直嘀咕着。 破玄境也称入道境,破玄悟道,真正地迈入了修行。 “没有境界,怎么可能悟道…”他还是不肯相信眼前所见。 一刻钟后,韦夏至醒来,有些哽咽的低语道:“师父,原来你早知我会有这一天吗?” “心,是一个人的全部,不是说不用脑子,而是有时候你不能用脑子,彻底地把你脑子扔掉,才能真正的静下心来凭心弹奏,就像同一个锻剑的师傅,你觉得他在打铁的时候会想什么?” 孩子答道:“在想着怎么把这把剑做好。” “错咯错咯,那是新手才想的事情,老师傅都是想着晚上吃什么,哈哈哈…” 孩子只当时笑话,也跟着哈哈大笑。 韦夏至一手捏碎那片竹叶,瞬间静止的竹林恢复灵动生机。 “以前我一直觉得只要集中心神便能炼出一把好剑,越专心那把剑就会越坚韧,心神全开便是我的全力以赴…还是错了。” “我总是想着出剑以后往哪出逃,我总是想着出剑之时该甩去何处,我总是想着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难怪我的炼气士有了天玄实力,对上姚思乐还是这么吃力,与同等实力的修士对阵,不说道法,我也只能凭借出剑不断占据优势。” 少年再次夹起一片竹叶,轻轻甩出,那片竹叶没有伤到任何一棵竹子,就这样瞬间飞出竹林。 夏流风早已幻出人形,此时眼睛瞪得铜锣一般大,“怎么会?” 这并不难做到,只是对于一个瞎子来说,不可能做到才对。 “我炼剑会多想,出剑会犹豫,那还拿什么跟别人对阵,以一对一只能仗着炼气士的优势,如果对方手段也多,我只会被慢慢耗死,以一敌二呢?必死无疑。” 少年突然笑了笑,“愣着干什么,都到我家了,不打算进去坐坐吗?” 夏流风问道:“你…破玄悟道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破玄入道?” 夏流风有些着急,似乎想着跟他怎么说清,“就是,就是自己找到了一条修行的道路,或者方向?” 白衣少年大笑道:“我连修为都没有,这辈子…以后只能走路了。” 我韦夏至这辈子就这样了这种丧气话可不能说了,有人说他终究会成为这天底下最强的那个修士。 他其实不太相信的,但是他不敢不完全不相信。 少年抖了抖脚边的衣摆,有几片竹叶沾着,还有不少泥尘。 要回家了,尽管家里没人在家,但是模样也不能太风尘仆仆。 离家远游的孩子,回乡时,在外面过的再苦,也不能把苦带回家乡。 夏流风松了一口气,不是见不得韦夏至好,而是没有修为能悟道这种事,颠覆了他数百年的认知。 韦夏至取出琴匣背上,又理了理衣襟后才爬上马背,与出去时的装扮一样。 跟在后面的布衣男子面容恐惧,惊惧道:“剑…剑气?!” 丝丝缕缕的翠绿色流光绕在少年身周,他一个瞎子看不见也感受不到。 “韦夏至,你怎么会?你真悟道了?剑道?” 韦夏至听着夏流风那一会一样的语气,不禁摸了摸后脑勺,“我悟个锤儿的道?” 他上下摸了摸身子,问道:“哪有什么剑气?” 夏流风盯着少年身子看,有些纳闷,“这剑气还像一片片竹子是几个意思?” 他也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白衣少年忽然笑了笑,摊手道:“真没有,不过我感觉我的炼气术确实进了一步,也有了点灵感…” 先欢后哀还是太单调了,不能真正的让人肝肠寸断,要是欢乐之前加点挫折会不会更好? 夏流风要是知道他所想,定会跳脚大骂,悟出的剑气都摆在这了,你在想怎么弹琴? “走了走了,也不知芦苇镇那些姑娘想我没有…” ------------ 第六十九章 把命交出来 夏流风继续跟在少年后边,慢慢走着。 前面马背上的少年似乎是因为要回家了,心情很好,不由地哼起几句歌谣。 夏流风心中一笑,暗道:“还有心情想姑娘,能有如此轻松的心态也好…” 两人出了竹林,远处以及能看到一片楼房的影子。 这边是一片没人耕种的荒地,此时长了许多鲜嫩的野草,那匹马一边走,一边咬上一口嚼着,比马背上的少年还要惬意。 韦府在芦苇镇边缘,好远才有人家,此时两人一马回来,也没人知道。 当初韦夏至出去时,镇上的姑娘一个多月没见着他,思念的很,于是才来这边不经意地走一走,才走韦府已空。 那天芦苇镇可以说是一边忧伤一边欢乐。 一些年轻男儿满脸忧伤,说着韦先生有钱了,搬去泸州城便不回来教书了,是芦苇镇的坏事。 大多数的姑娘都是满脸笑容,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说那韦公子终于走了,不然我们几姐妹以后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当那什么情敌吧? 一边装得比一边像,格局全部打开。 白衣少年下马,走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哪儿有块凸起的石头他都知道。 其实韦夏至出去没多久,只是春时,没人走动,路上才长了不少野草叶儿。 少年轻轻推开大门,让夏流风稍等片刻,随后有些笨拙地打扫起来。 其实没有太多灰尘,其实也是韦夏至第一次打扫屋子。 花了半个时辰,那匹马都吃饱回来了,韦夏至才招呼着,“夏流风,实在不好意思。” 这样待客,韦夏至觉得确实是有些不礼貌的。 夏流风一开始其实是想进去帮忙的,但是看见少年一脸认真地在那扫地擦桌,便没去打扰他。 布衣男子哈哈笑道:“韦公子说笑了。” 韦夏至去烧了一壶水后,去到凉亭中,开始泡茶。 夏流风想了想才问道:“韦公子,以前都是你和…都是你和她住这吗?” 韦夏至似乎有些出神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笑道:“是的,不过以前我爹娘没去泸州城之前,他们倒是经常过来,也就吃吃饭啥的,然后就去镇里边上课了,不久前他们才去泸州城给人当私塾先生的,回来便少了。” “那你平时…”夏流风突然想起他是个瞎子,没问下去。 韦夏至却没在意这些,笑道:“没什么好在意的,平时我会去那边弹弹琴吧,吃喝都是叶薇在照顾我,上一年才知道有夜卫,就偶尔去赚点快钱了。” 夏流风没再问,韦夏至也就没说话了,喝了几杯茶才站起身,说道:“走,与你去镇上逛逛吧,虽然也是没什么意思,但是去走走看看又不用花钱。” 其实韦夏至在家时,一个月可能也就去镇上走一两次,也就是去赚点小钱,不然他根本不会去。 但是这次他知道再次离开后,不知下次是何时能回来了。 远游四方的人回了家乡后,总会到处走走的,没有这么多理由,只是绝大多数人都会这样。 韦夏至想了想,还是带上面皮才出去。 要掩盖住这该死的光芒。 两人一马走在街上,一身布衣的夏流风自然是在前面牵马,显得像个下属。 马背上的少年说是出来走走看看,其实走路的不是他,看的也不是他。 这次逛街更像是一个离乡前的形式,夏流风则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只是跟着韦夏至出来,不久后他也要走了,现在,他夏流风打架不行,灵石是一把一把的花,没有一点用处。 主打的就是陪伴。 两人一马刚出街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此时那白色背影前面多了一个牵马的人,大多数路过的行人都没反应过来,没有想到是那个少年。 那个容颜不如凡尘的少年以前都是一人一马,直来直去的才对。 一个在后面呆了许久的姑娘突然喊道:“是…是他回来了?” 女子看着那个背影,一时间心底小鹿乱撞,各种古怪的思绪在心底回荡。 “他该不会是专门回来寻我的吧?” “听说泸州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更加美丽,他还会回来吗?” “还是他心底其实是记得我的?上次还摸过我的手…” 其实除她以外,多数从后面望来的姑娘皆有这方面念头。 “那长发白衣回来了,会不会是因为我?” 半条街都犯了花痴。 韦夏至前面的街上的行人也受后街的惊呼声影响,渐渐转头看来? “是怎了?” “发生了什么?” “听说是韦公子回来了…” “真的吗?他真的回来了吗?我还说要去泸州城…要去泸州城看望亲戚呢。” 那女子旁边传来一声鄙夷的嘘声,那日这好姐妹可是说了好多韦夏至离开芦苇镇的好处,就连那算命也是觉得韦夏至是唬人的。 几百目光再街上不断寻找着,男女皆是,最后目光齐齐定格在那马背男子脸上。 “啊?” “不对啊,这马是他的马,这身形也是一样壮硕完美,怎么…” 那女还未说完就羞涩的捂着脸,这话由她一个女子说出口,是有点不害臊了。 两息后,满街嘘声。 “这怎么可能是韦公子,都看走了眼,散了吧。” “我还以为韦先生如此大义,终究没有忘记我们芦苇镇的百姓,要胡来教书了呢,白高兴一场。” “还好他没回来,我们姐妹之间友谊长存。” “这模样怎么可能是神算韦公子……” 夏流风听得津津入味,甚至一些很远的嘀咕声,他都要听完。 “原来公子你还有神算之名?藏的够深啊。” “诶?公子还做过这种事?嗯?韦公子那只手比我们女子的还要柔软,嗓音和容貌一般…” 韦夏至咳嗽几声,“夏流风,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要趁早改掉这个坏毛病。” 夏流风最后再留恋的偷听了一会后,竖起一个大拇指,“厉害的。” 韦夏至还是夜卫时,最后一处行动便是去抓他和那个魔修,夏流风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耳朵好的离谱。 韦夏至在上面踹了他一脚。 布衣男子捏了个兰花指,娇声道:“嗯,韦公子那只手比我们女子的还要柔软…” 韦夏至也被他逗笑了,心底那些烦闷也少了不少。 还未笑多久,前面街上再次传来惊呼声。 一个站在飞剑上的男子突然出现,就这样悬停在空中,谁也没注意到。 他样貌气势非凡,一身绣边锦衣,腰间香囊佩玉,头顶白玉簪,脚踩白云靴,真是仙人模样。 男子开口,语气平静,“韦夏至…把命交出来吧。” ------------ 第七十章 只要我的剑够快 韦夏至抬起头,面向那个男子,面皮下的脸没有太多波澜。 他知道自己以后会有不少麻烦了。 正如那天楚夫人所说,“我太自私了。” 马背上面容普通的男子扭了扭脖子,笑道:“喂,你是哪边跑来的麻烦?我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了。” 锦衣男子有些纳闷,这少年怎会如此平静?知道自己要来杀他,不是应该先恐慌最后再想着逃走吗? 区区聚气境,加上那点天玄中期的炼气手段给他带来的自信吗? “可笑,必死之人,只会逞口舌之快!” 他说完便从上面飞掠而下,一剑扫来,却没用太多力量。 在南岭仙朝无缘无故杀了一个平民百姓,就算你是道宗内门弟子也要承受不少责罚。 韦夏至那手上的马绳都没放开,用另一只手突然多出的金剑一挑,便打消他的攻击。 锦衣男子往后缓缓飞去,直至落在地上。 街上的芦苇镇居民已经躲得远远的了,会飞的神仙他们见过不少,没什么惊讶的,只是那男子样貌确实当得起神仙两字,才引起了前面的惊呼。 一些人反应过来,与旁边的人问道:“他刚才说韦夏至?那不是…那不是韦府公子吗?他在哪?” “不知道啊,这仙师上来就说要韦公子的性命,真是欺人太甚!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慎言!” 锦衣男子看向马背之人,皱起眉头,问道:“连修为都没有?!怎么这么废物?就这也要我出手…” 夏流风依旧站在马前,别说出手了,他想躲着的想法都有,就算用完韦夏至给的那点灵石,他也就勉强能跟天玄修士走几招。 “说吧,你是哪边过来的麻烦?”韦夏至再次问道。 锦衣男子眉头更皱了,“什么意思?” 韦夏至下马,拍了拍它,示意它先走。 先走的是夏流风… “韦公子,你应该能解决这个天玄中期大修士,我先溜了。” 这下韦夏至彻底没了担忧,如果只是天玄中期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 如果是他解决不了的,其实韦夏至也没有太担心,境界很高的他不用跑,境界不高的追不上他。 那山河卷,根本不用如何掌握,只要招呼一声,它就能带你遁走。 “我问你什么意思!”锦衣男子有些生气了,即将再次出手。 芦苇镇居民已经散去几百丈外,这点距离足够他杀死韦夏至了。 韦夏至慢悠悠地开口,“要是紫气宗来的,我不会留手,要是火云宗来的,我还是不会留手,要是…” “你怎么这么多要是?!” 韦夏至接上那句话,“要是向家来的,我更不会留手。” 锦衣男子气笑一声,再次出手,没有再打算浪费时间。 剑光不耀眼,气势也不强,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剑,仿佛没有任何威力。 韦夏至心底却是有些紧张,“好快!” 噗嗤! 第一剑便划破他的肩膀,而那一剑,是往他脖子上去的。 韦夏至一边炼出一个光盾,一边往后退去。 啪啦—— 那在外人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韦夏至刚炼出的光盾便被刺破。 远处被马推着的夏流风惊讶道:“好快的剑!” “哎呀,你别推我了,这剑我现在抗不下几次,这不是帮倒忙吗?” 韦夏至一退再退,就要追上撒腿就跑的芦苇镇百姓。 那锦衣男子似乎比他更害怕伤到他们,放缓一点攻势后,一剑把韦夏至挑上空中。 哗—— 见过仙师,不代表见过斗法,芦苇镇的百姓此时完全忘记了逃远些,看向天空。 铛铛铛—— 天上火星四射,在白昼依旧看的很清楚。 这场面实在不算什么,两人都没用什么手段,韦夏至只是防守,那男子只是用普通的剑术。 都怕影响到下面的芦苇镇。 韦夏至一咬牙,他的所有手段都不敢真正用出来。 “与我离开这里再打如何?” 锦衣男子又一剑把他往更高处挑去,出剑不停,韦夏至现在则是一层一层的炼着保护罩。 “可恶…”这么久都没能拿下这个少年,他有些生气了。 “哼!”白色声音背长金翅,扇动着翅膀往远处飞去。 哗—— “厉害啊,原来两个都是神仙!” 之前韦夏至一直被往天上打去,根本就没用炼气飞行,那男子的攻势也让下面之人眼花缭乱,看不清白衣男子的状况,只是刚露出身形,便是天神之姿。 “想走?”刚飞没多远的韦夏至瞬间被追上。 韦夏至暗暗嘀咕:“这速度?” 他明明用了接近天玄中期的飞行速度,不该如此快被追上的才对。 “喝——”锦衣男子扫出一剑,又把他打了回去。 韦夏至深吸一口气,说道:“说吧,你到底是哪边的人,我考虑要不要杀你。” 是因为我有山河卷,所以不敢把我放出这块地方吗? 在这芦苇镇上空,韦夏至只会束手束脚的,根本不敢出手。 “你只知是要杀你的人。” 韦夏至一边往上空飞去,一边说道:“我的耐心有限,到底是哪边的人?” 如果真是火云宗的人,他会稍微留手的,不至于真要他命。 锦衣男子嗤笑一声,“你要知道,想杀你的不止这些,你忘了多年前的仇家了?” 韦夏至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是谁,最后叹了一口气。 白衣男子浑身上下都被划了不少口子,不致命,却显得很狼狈。 锦衣男子心中那股怒火越来越强,不远几十万里来到这南岭仙朝,居然如此久都拿不下这个没有修为的少年。 他站定在空中,换了一把剑。 那把剑只有剑柄? 夏流风暗道一声不好,喊道:“小心背后!” 韦夏至侧过头去,四周皆是剑鸣声,而他根本不知道,他身边多了无数道剑影。 “忽真忽假,忽假忽真,速度,可以掩盖一切不足…” “幻影剑!” “嗯?” 韦夏至连忙挥手一挡,那刺来的剑影却没有一丝力量。 夏流风只能看见有数千把剑从锦衣男子手中刺出,也不知哪把是真。 “在我的幻影剑下,你不可能分清真假。” 嗤! 白衣男子手腕被刺穿,手上的炼气剑也掉了。 又是一剑,划破韦夏至大腿他才反应过来。 “喝——”染血白衣双手撑起,便是一轮小烈阳般的光罩。 “速度快,并不代表有力量。” “想凭着防御躲过我的幻影剑?绝无可能!” 白衣身影撑起的炼气光罩瞬间破碎,人也从空中落了下来。 “我说了,速度可以弥补一切,只要我的剑够快,你就是一身破绽。” ------------ 第七十一章 还能更快 一点白色从高空落下,期间更是炸开几百朵金花。 那是韦夏至还在防御,但是那人的速度太快,只能一直被动防御,从空中落下的这点距离便挨上了几百剑。 轰—— 白色身影重重地砸在芦苇镇街上,这条街多了一个深不可见底的人形大坑。 “咳咳…” 坑内传来咳嗽声,过了一会,有个弄得一脸灰的少年爬了出来。 他抹了把脸,低声笑道:“打够了吗?还是…没吃饭啊?” 少年抬起头来,用手背擦擦嘴角后,隐有嘲讽,“打坏我一身衣服…” 哗—— 远处围观的众人终于认出那个少年,原来他还是神仙? “是韦公子?” “什么?真是他?他又回来了?” 此时最“最开心”的就是那些韦夏至的男性老乡,那个少年,他又回来把他们心爱的姑娘迷住了。 韦夏至弯腰捡起那张面皮,擦了擦才揣入怀中。 唰! 白衣少年轻轻地扇动着金翅,冲天而起,与那个锦衣男子一个高度。 锦衣男子脸上的震惊还未消失,“不可能,怎么可能…” 吃了他这么多剑,不可能就这点伤势才对。 锦衣男子额前青筋暴起,又是连续几剑把少年斩落在地。 夏流风脸上的担忧消失,刚才韦夏至落地那瞬间他已经出手了,如果锦衣男子下来补刀,夏流风会直接送走韦夏至。 且不说逃走,韦夏至就连山河卷都没用,那还是一件防御法宝来着,就凭锦衣男子这点力量,都不能刮花画卷。 “你…你为何要杀韦公子?” 一人鼓起勇气,喊出这句大多数芦苇镇百姓的疑惑后,越来越多的人跟着怒喊。 “你是何人,韦公子是我们芦苇镇之人,你凭什么要他性命?” “就是,哪来的外乡人,快快离去,不然我们可要去请紫气宗仙师道长下山了…” 南岭仙朝的平民百姓是有些怕山上修士的,那可是仙师,会飞的神仙,谁不怕? 但是绝对不会到恐惧这一地步。 他们就相当于皇城脚下的京城百姓,偶尔还去仙门或者道宗脚下朝拜呢,只是上不了山。 “赶他走,赶他走…” 一些男子拎着锄头就出来,嫉妒归嫉妒,但是韦夏至怎么样都是他们芦苇镇的人。 还是仙师,挺骄傲的哩! 去了其他地方,也能跟外乡人扯扯嘴皮子,我们芦苇镇虽小,却也是能出仙师的。 韦夏至从泥尘内走出,本是不想暴露的,此时只能四处拱手道谢。 “多谢,多谢,还请大家去远些…我刚才算了算,今天大吉,宜出行,外面还有一些春色,大家不妨出去走走…” 锦衣男子紧紧地握着拳头,那些碍事的百姓围了上来,他现在反而是不好出手了。 他一个南岭仙朝外人,进来杀了这些凡俗之人,根本逃不过道宗追杀。 “小子,我承认你有点实力,但是你今天必死,我叫…” “别叫了,我没心思听。”少年一步跨出,与他同行的是翠绿剑气。 嗡—— 锦衣男子耳边剑鸣炸响,连忙往空中逃去。 少年忽然平静道:“出你最后一剑吧。” 锦衣男子一咬牙,不再逃跑,停下身,双指横抹剑身,那边长剑瞬间活了,变成一道柔软无形的蓝色流光缠在他手上。 “是你找死的…” 他在南岭仙朝外自己家乡也算得上半个天才,自然是有傲骨的,这一剑还是没有把握杀掉他,但是也不会让他好受。 “幻影,去吧,剿灭你的一切对手。” 蓝色流光一分再分,这次不是忽真忽假,而是数百道剑影都是真的。 咻—— 有眼睛的都是眼花缭乱,但是对上韦夏至,实属是白莹给许知恩抛媚眼,越抛越强。 在锦衣男子那瞬间的蓄力之时,韦夏至也在炼着一把剑。 那把剑凝出的速度不快,当然,是与锦衣男子抹剑的速度相比。 夏流风又有些着急,那眼花缭乱的丝线都快要到面前了,咋还杵着呢? 他又要出手… 韦夏至轻轻推出那道金色剑光,身上环绕的翠绿剑气彻底消失。 “我没脑子,今晚吃香菇炖鸡。” 刚刚准备出手的夏流风差点笑出声来,他根本来不及出手,那道金色剑光便穿过了锦衣男子胸膛。 少年抖了抖手,嘀咕道:“下次出剑,我只会更快,我会更专心…” 两人互换一剑,皆是不可躲避的一剑,往下空落去的却是锦衣男子。 他眼中有些不甘,看着那个白衣染血的身影,又悔又气。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说只是一个凡间泥腿子吗?不是说没什么背景吗?不是说轻易可以解决吗?!!” “怎会有法宝…” 韦夏至却是笑道:“喂,火云宗或者紫气宗的道长,都在看着吗?这是不是你们的弟子?” 没人回应。 白衣少年大笑道:“夏流风,你他娘的还愣着做什么,身体不要了吗?” 一身布衣模样普通的他有些扭捏,跟个未出过门的女子一般,“真的…真的可以吗?” 在道宗脚下偷人身体,他还是鬼修,会不会太过分了? “不要我可要打烂了啊!” 布衣男子连忙飞去,这一下的速度得有天玄中期了吧? 他接过那个还没断气的锦衣男子,一脸邪笑,“嘿嘿嘿…让我看看怎么个事。” 毛骨悚然! “你…”那笑容落在他眼中,比杀了他还难受。 韦夏至气笑道:“你想死就弄出那点折磨人的手段来。” 夏流风自然有分寸,只是把他魂魄剥离了,让他去轮回。 变成魂魄的男子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头抱拳,“多谢。” 魂魄缓缓消散,只剩一句话留在少年耳边,不是怨言。 “我从外面来了,是…是您年幼时的仇人,他算是我半个朋友,也是半个长辈了,您…可能还会有麻…” 锦衣男子还未说完便消失了,魂魄不知去向。 韦夏至沉默许久后,突然抬起头来,以至于两根胳膊都颤了颤。 在空中待了一会后,他收起山河卷,往下飞去。 其实不用山河卷那一剑也杀不了他,只是不想受伤罢了,那点伤没什么,要不了命,但是没人喜欢受伤,他也一样。 在最后手段比拼下,凭着法宝大获全胜,是有些…是有些小人。 夏流风跟抱姑娘一般抱着那具男子尸体,满脸笑容,“韦公子,你这一招简直绝了。” 韦夏至无奈一笑,“我是让他出最后一剑,又没说不能用法宝,反正我有,他有没有就与我无关了…” 夏流风心情大好,笑的合不拢嘴了。 ------------ 第七十二章 流风鬼王 韦夏至落地后,听见围来的脚步声,笑着抬起手,“韦某多谢各位相助。” “韦公子不亏是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 “是啊是啊,韦仙师,别羞辱我们了…” 此时上来说话的大多是男子,其实以前韦夏至在芦苇镇除了算命之外,没和几个人说过话。 韦夏至有些禁不住他们的热情,连连后退,怎么男子比女子还热情? 那样也好… “咳咳…各位,韦某就先回去了。” 白衣少年在那匹马的接应下,终于离开了这条街。 韦夏至没了继续在逛逛的意思,往家的方向走去。 夏流风那鬼修早就不知道抱着具男子尸体混去何处了,估计是去夺舍了吧。 少年走后,不少还在街上的男人仰天长叹,脸上有些庆幸,“还好他是仙师…” 一入修行,上了山当神仙,哪还能会“祸害”这儿的姑娘? “韦郎…” 白衣少年越来越远,不少姑娘掩面痛哭。 韦夏至展露出来的神仙手段彻底断绝了她们的念想,终究是白等了这些年。 远处的韦夏至无奈地笑了笑,早知有这么直接的办法,就该一回来就大展身手。 那处竹林中,一身布衣的男子桀桀笑着,开始解开前面男尸衣裳。 “桀桀…还挺白嫩,虽然模样一般般,但是也有我巅峰时期两分风采了。” “呲溜——” “凑合着用吧,咦哈哈哈…” 啪! 他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怒道:“想你夏流风也是百鬼有位之人,能不能有点出息?!” 夏流风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喜悦,直接扒光了那具男尸的衣裳,整个身子贴了上去… 还好韦夏至瞎了,不然也还是要瞎。 少年骑着飞马而来,问道:“夏流风,好了没有?” 这男子死前的说他还有麻烦,让韦夏至不想在这芦苇镇久呆了,以免害了芦苇镇居民。 夏流风站了起来,手中还拿着一张面皮,他看向少年,抱拳沉声道:“韦夏至…多谢了。” 少年语气平淡,提醒道:“麻烦才刚刚开始,你现在可以先离去了。” 夏流风沉默片刻后,笑了笑,“我现在还是没什么实力,但是不影响再送你一程,那向家,我怕是不能陪你去…” 有了新躯体,他还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恢复魂魄,不然实力还是不能恢复。 韦夏至点头,拿出琴匣背起,“走吧,不能在这停留了。” “公子,无妨…他说是外界之人,加上他对你的实力并不太清晰,想来他是走了好久才到这边的,最少一两个月…” 他竖起手摇了摇,“不对,按公子所说,一月前炼气就小有成就,他身上储物袋也没有飞行法宝,那么……” “他一定是有人相助了。”锦衣男子脸色有些复杂,最后叹了一口气。 白衣少年突然回头,脸色阴沉,“夏流风,随我再回去一趟!” 韦府内,依旧很安静,但是屋顶却站了几个男子,皆是气度不凡。 嗒嗒嗒… 少年骑马奔来,临近韦府,忽地停下。 壮马抬蹄嘶鸣,宛如那征战沙场的战马。 “你就是韦夏至?刚才是不是还有一个天玄中期的修士来找过你?他人呢?” “哦?你是在找我吗?”风度翩翩的锦衣男子从后方走来,两手捧着一把灵石,那猥琐的笑容与样貌实在不搭配。 屋顶那四人有些惊讶,看向夏流风,问道:“林兄你…” 噗—— 锦衣男子突然一掌打出后,抬脚便是一扫,如此远的距离竟也打飞两人,还是在他们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 “你!” 夏流风收起那捧灵石,眯眼笑道:“听说过上房揭瓦的,没听过敢站在皇顶上的…” “还不把你们的臭脚拿开?!” 剩余两人大骇,竟是连连往天上飞去。 滋… 夏流风看着那滋滋冒烟的两人,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这身体还是太弱了…” “诶,公子,能不能给老奴找个破玄境的身体?要是更高就好了,比如那万法甚至是归真?到时老奴直接一步登天…当然,天上还得是您。” 那几人大骇,如此实力居然才是奴仆?! 韦夏至早就接住倒飞来的一人,他一手抓住那个男子脑袋,慢慢拧了过来,笑问道:“嗯?在找我?有什么指教吗?” 那男子一咬牙,就是要炸裂手中的本命器。 少年动都没动,重新握紧长剑的男子就被切成两半。 白衣少年把手中上半段尸体扔掉,慢悠悠地走进院子后,去到门槛上坐着。 他幻出一把金色长剑,就这样插在身前的地上。 “都出来吧,老子今天还不打算跑了!” 一刻钟过后,那把金剑还未消散,也还是没有人出来。 夏流风提着一个头颅过来,嗤笑道:“这种小废物,勉强活动筋骨吧。” 那是这四人中唯一的天玄中期修士,加上另外两个天玄前期,就这样被夏流风抓弄至死。 终于有一人走出,是穿着一件白色袍子,胸前还纹有三把小剑。 “韦夏至,都是想要你头颅的人,还是自己拿过来吧。” 少年轻笑一声,撑着剑站了起来。 他掂了掂后背的铁匣子才开口道:“那天他说要跟碾蚂蚱一样碾死我,本以为是气话…那个只会哭喊着找人打我的混小孩也是仙人了?竟还喊来了这么多仙师…” 白衣少年挺起胸膛,吐出一口浊气后,狞笑道:“你们可以先走一个,去给他报信,说是还敢来报仇,我会跟打死他哥哥一样打死他。” 夏流风走上前来,落后少年一个身位,他一手轻甩衣摆,一手摁住眉心,“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能真正杀死我,今天你们想杀他,我倒是想试试自己会不会真死了…” “流风鬼王无意冒犯道宗,小天师留我一命,流风定会铭记于心,今日过后,流风便会离去,以免这身血气污了南岭圣朝。” 锦衣男子说完后,天上那股隐隐而来的压力褪去。 “是鬼王流风?”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他。” “虚张声势,那等魔头怎能进入这南岭仙朝。” “可是他说了小天师…” “不过是为了唬住我们,一起上,谁抢到头颅算谁的!” 少年感受着四周越来越强的气势压来,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狰狞了。 他忽然佝偻着身子,沙哑道:“对,就是要一起上,这样才可能打死我…” ------------ 第七十三章 且听龙吟 最先走出的那个白袍男子抬了抬手,让他们停下后,才说道:“韦夏至,杀人偿命,你能杀别人,别人就能杀你,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韦夏至沉默。 他十一岁时便杀过人了,是他被抽走龙血挖掉眼睛之后,可能是伤及血脉的原因,错杀了那个少年。 韦夏至心里肯定是不愿杀他的,但是那人屡次来刁难他,最后再打的他头破血流,引起那身血脉的自我保护,这才发疯杀了他。 他是不愿,但也没太后悔。 如果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瞎子,那会被欺负一辈子吧? 少年脸上扭曲的笑容少了些,缓缓往前走去,“我不知他为何不亲自出手,也不知他究竟给了你们什么报酬,更不知道他的实力有多强了…” “哈哈哈…既然那个与我一般的乡间小子也有了背景,其实我…也不是你们可以拿捏的了,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们走吧。” 夏流风扫了一眼那些慢慢围来的人,天上地下都有,估计得有三十多号人了。 他笑了笑,有些苦涩,低声说道:“韦公子啊,咱们这算是跟道宗对着干吗?哦不,是我,好像道宗里面有人想杀你啊,向家的人还没到,他们先放人过来了…” 韦夏至轻轻点头,“我知道。” 能把这么多外面的人短时间内弄过这边,不难猜出,而且那人地位还不低,这种事不是一个普通弟子能做到的。 两人缓缓挪步,最后背靠着背,提防着他们突然出手。 或者是夏流风的那个什么鬼王名头把他们的唬住了,也可能是韦夏至的自信让他们心里没底,现在都没有出手。 韦夏至说得轻松,手心却有不少汗水了。 夏流风跟他说了,这里面最低的也是天玄前期,大多是天玄中期,天玄后期都有七八个。 天玄中期韦夏至能对付,除非对方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不然用上山河卷后,都不用受伤。 夏流风再次按住眉心,“也罢,要是一会南岭仙朝不打算把我放出去了,不过是少个王位。” 在他们家乡,有着百鬼名称的,都是一方鬼王,实力高低不一,但是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夏流风脸色忽然阴沉下来,怒喝道:“出来!” 一道黑影忽然站在锦衣男子上空,看不清面容,除了黑色,只有那双泛着绿芒的眼眸能引人注意。 “想在我眼皮底下结阵?痴心妄想!” “鬼术,破阵影!” 韦夏至忽地抬手,金剑直直插下。 “喝——” 轰隆! 以韦府为中心,千丈内,炸开一朵璀璨剑花,那是有一把把炼气剑构成,往来人绞杀而去。 那站在夏流风上空的黑影突然动了,它瞬间消失,出现在上空万丈高处,俯视着下方。 “走!”夏流风一拽少年,瞬间消失。 “嗯?”韦夏至心跳加快,问道:“夏流风?” 那抓住他的只是一个摸不着的黑影? 韦夏至一咬牙,便踩着一把巨大的炼气剑落下,想要以这落下的冲击力撼动那万丈大阵。 嗤… 少年踩着大剑落下,甚至溅不起一丝水花就被震回高空。 韦夏至暗骂一声,还是自己反应太慢了,以至于被他们结阵都不知道。 阵法的围杀能力韦夏至早就尝试过了,夏流风一人在里面恐怕凶多吉少。 少年强压一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一片翠绿小剑出现在他手中。 “韦夏至,你一定能做到的…” 他摊开了双手,最后随着细剑落下。 他连炼气化翼的御风能力都放下了。 呼呼… 那把小剑似乎是太小了,被高空中的罡风吹得乱颤,都还没少年落的快。 白衣少年突然抬手,轻轻推去,那点绿芒彻底消失。 咚—— 整个笼罩大地万丈的大阵剧烈颤抖,却还是没有破碎。 韦夏至即将摔下地时才收回心神重新御风,他咬了咬牙,就要再来一次。 “咳咳…公子,老奴好歹是鬼王,名号还是流风,真不用这么担心。” 少年又气又笑,最后在空中踹了一脚锦衣男子,“你他娘的…” 那漂浮在空中的黑影早已消失,此时正在阵中,刚替换夏流风出来就被打散。 其实夏流风现在状态也不太好,刚刚成功夺舍,还来不及适应躯体,更来不及恢复魂魄。 韦夏至往远处飞去,沉声说道:“离人远些。” 那个一身是血的锦衣男子笑了,韦夏至这是打算不让他们逃走了吗? 那三十多号人知道两人彻底离去后,这才散开大阵,这个由三十多天玄修士搭建的大阵随便能击杀破玄修士,就是夏流风在里面待了几息也差点扛不住。 唰—— 夏流风瞬间追上少年,超过他后,又放慢点速度跟在他后面。 韦夏至问道:“你是属兔子的?” 夏流风哈哈大笑,说道:“只要命长,实力才会越强,当我比那些老王八还要老王八了,我就是老王八他爹!” 少年嘀咕:“也没像念过书啊?” 夏流风被噎住了,过了一会才开口,“以后要是去我家幽冥世界那边,随便报我名号?” “这么响?” 夏流风又是一阵大笑,“那当然,你被追杀时,知道与我有关系,保证不会追你了。” 韦夏至暗暗点头,这流风鬼王的名头这么响? 看来之前夏流风还隐藏了不少实力。 两人都没用全力,没一会就被追上了。 夏流风点了点头后,与白衣少年一同落下地。 此处离着芦苇镇好几百里了,能够大施拳脚? 追上来的几十人都是有这个念头,其实他们没有直接出手的原因也是这个,害怕余波伤及芦苇镇。 少年落地后,不紧不慢地取下琴匣,盘膝坐下。 身上不少伤口的夏流风则是站在他前面,在扣着牙缝,最后脸上还有些嫌弃的吐出一根菜叶子。 “这身体的原主人怎么也是天玄境了,还经常吃饭吗?” 这话一出,真的把来人唬住了。 刚才那离奇的金蝉脱壳加上能在大阵中撑这么久,莫非真是那什么流风鬼王? 幽冥世界百鬼之一的流风鬼王逃生手段他们在这边也是如雷贯耳。 少年清了清嗓子,“诸位,且听龙吟。” 夏流风早就断绝了所有听觉,还在扣着菜叶子…… ------------ 第七十四章 请鬼王流风 铛—— 少年轻轻拨动琴弦后,说道:“谁抢到头颅算谁的。” 众人疑惑,更多人刚从夏流风是不是鬼王这个疑惑走出没多久又被少年奇怪的举动困住了。 这是…临别曲?这心态不要太好,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还给自己奏上一曲。 嗯? 还别说,跟那些仙子弹的差不多动听,甚至能比肩… 嗡… 少年双掌轻轻按在琴弦上,不再弹奏,他开口说道:“前半曲没了,要到后半曲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好了好了,快弹吧,磨磨唧唧的,谁家前半…曲这么短…” 那出声的天玄修士在众人的目光下,没敢把话说完。 其实弹的真不错,都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动手吧。”为首的那个白袍男子终于开口,自己却没有动作。 夏流风吐出一片菜叶子后,扭了扭胳膊,一副要上前肉搏的架势。 不少人又被唬住了。 还是个武者? 与武者肉搏太吃亏,先等等,让其他人出手。 突然有动作的又突然停下了,皆是如此,只能怪夏流风的演技太离谱。 大家都是历经千辛万苦才修炼到这境界,都不想伤到道基。 锦衣男子又开口道:“这些年偷偷摸摸跻身的武道宗师,看来要在今天暴露出去了,想我一代鬼王,竟是被逼的如此…” “大宗师?!!” 如此近的距离,那岂不是抬手就能把他们扫死?怪不得这人看着只有天玄前期的修为却有这么强的实力。 有人想要后退,此时根本不知少年的琴声已经袭来。 韦夏至忽然笑了笑,以音炼气最大的弊端就是需要时间,不然这算是他以一对多的最强手段了。 音,比水更加无形,无孔也入! 铛—— 白袍男子皱眉,他其实也是有些担心,不想先去摸清这两人的底细,毕竟那天玄中期也被他们做掉了,还没用多久。 “唬人的,各位都是有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道龄的修士,莫非这就被唬住了?如果真是大宗师,还会与我们废话?而且天地有多少个大宗师啊,怎么能这么随便遇上?” 有人出声,率先出手,“既然这样,那在下拿到头颅可就要先走了。” 铛—— 白袍男子皱眉,这少年还是如此兴致? 忽的,那琴声变得急切起来,不似之前的连绵悦耳。 噗! 白袍男子侧头望去,瞳孔骤缩。 那天玄前期的修士被谁斩成了两半?! “啊!” 他再侧头看向另一边,有数人被削去手脚,痛苦地捂着,甚至还有几人直接被腰斩。 “这是什么?!” 终于有人看到了那些若有若无的剑光,如那大海之上暴风吹拂,千浪层叠,片片扫来。 “快防御!” 如此多的剑气到了眼前,不可能逃的掉了。 夏流风动了,在一人抬手抵御琴声的间隙,一手抓去,捏碎咽喉,看着很随意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是真正的恶魔。 他用满是鲜血的手中抹了抹眉心,笑容疯狂,“请…法宝出世!” “咦哈哈哈——” 锦衣男子忽然换了一副面孔,不似之前那般英俊,而是变成了一张古怪的黑脸。 丝丝黑线在他脸上绕来绕去,根本看不清面容。 他抬手覆面,当放下手时,却是一张狰狞的怪脸,就如凡尘之间带着獠牙面具的戏子。 韦夏至拨弦的手缓了一些,这以音炼气还是有些控制不住,一会可能敌我不分的就把夏流风斩了。 夏流风做完这些动作之后,也不过半息而已。 与那张怪脸而来的,还有一杆漆黑长枪,他此时正是一手拉枪尾,两脚站在枪身上,踩出一道弧线。 “去也!” 咚—— 大地颤抖,锦衣男子飞射而出,几乎是在弹出的那瞬间出枪,连穿两人。 夏流风用长枪把那两人挑了起来,扫了一眼围来的十数人,那长脸依旧是如此,看不出任何神色。 韦夏至的琴声缓了,他们自然不用如何抵挡,分工明确,分别朝着两人围去。 “是炼气术?” 少年沉默,继续弹奏,他很相信夏流风还能挡住一阵时间。 “隔绝这方天地!” 韦夏至侧头,又加快了弹奏的速度,却感到削去的剑气变弱了。 每弹一下,都在快速消耗着这片天地的真灵。 夏流风抖了抖长枪,那被穿成一串的两人瞬间消失,只剩些许尸灰。 唰! 手持长枪的男子瞬间出现在少年后面,他听不见琴声,也听不见所有人的话语,沉声道:“请鬼王降临。” 嗡嗡—— 噗嗤! 十数人同时口吐鲜血,他们一同隔绝的天地就这样被破了? 一个千丈高的黑影从天空中俯视着众人,一动不动。 在他们抬头看去时,锦衣男子又动了,划出一道黑影,最后在一人心中留下了下辈子都不敢忘却的恐怖面容。 嘶—— 锦衣男子拿住枪头,把枪杆从那人身体里缓缓抽出。 那人整张脸都在颤抖,或者是太痛苦,或者是那侧头回来的半张脸太吓人。 “桀桀…” “你…”他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了夏流风眉心那个小孔,一时间天旋地转,何时死去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白袍男子心底是有些意外的,这点时间就被他们两个杀了好几个队友? 还有一个是天玄中期的实力。 白袍男子扫了一眼人群中的七人后,八人同时点了点头。 “集中心神,不要再给他找到机会了,我们一同出手!” 其他人反应过来,天上那个黑影不过是唬人的把戏。 重新连接到外界天地,韦夏至的以音炼气也恢复了实力,但是被他们识破这炼气术后,也提防了过来,只能打退他们。 少年咬牙,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重重拨了一下琴弦后,不再有动作。 夏流风立刻回到少年身边,扫了一眼天上地下的二十多人,握着长枪的手更紧了。 “快点吧,我的皇帝陛下,鬼修我啊,真要扛不住了。” 其实刚才破开那十几人两手隔绝的天地已经花费了他大半力量,能勉强维持着那黑影不散吓唬人就不错了。 “喝——” 他站在少年身后,忽地撑起一个光罩,想要同时抵御二十多个天玄修士的攻击。 里面还有八个未受伤的天玄后期! 白衣少年站了起来,一手托琴,一手做拨弦状。 “天黑咯。” 那有些俏皮的话语竟是在这种时刻从少年口中说出? 少年重重一拨琴弦,以不惜拉断一根琴弦的力量也要弹出这一下。 锦衣男子忽然笑了,笑的很大声。 “请…鬼王流风降临——” ------------ 第七十五章 往生之路 咔嚓… 锦衣男子缓缓歪了歪脑袋,眉心的小洞消失。 唰—— 原地只剩一道黑影,那人不知去了何处。 “啊,我怎么了?我怎么看不清了?” 噗嗤! 几乎是少年弹出那声琴声的瞬间,十数人同时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的往后退着,或者是慢慢从空中落了下来。 “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那八个天玄后期的修士也不例外,皆是双目失明。 “哦?现在看见了吗?” 夏流风抽出长枪,嗓音冰冷地问着。 那人感受着随他嗓音袭来的寒气缓缓倒下,魂归于天。 夏流风已经解除耳朵的禁制,听见少年的话语。 “快动手!” 白衣少年亦是提着双剑跑去,哪有声音就给他补上一剑。 “大家不要慌,如此多人,没有眼睛他们也不是对手…” “噗——” 刚刚说完,他终于能看见光亮时,也看见了胸前的枪尖。 夏流风抽出枪,再次朝着下一人扎去。 刚才韦夏至便与他说,他有机会能让这些人在没有什么防备的情况下短暂失明,甚至是把他们重伤。 没有视线的他们有些笨拙,可比不上一直瞎着的韦夏至。 一路无阻,韦夏至成功刺死四人后,终于遇到了抵抗。 能到天玄境,耳朵也不会太差,只是刚开始不适应,被夏流风和韦夏至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个天玄后期修士终于醒了过来,一剑砍飞少年后,喊道:“是炼气术,他用炼气术挑拨了我们体内的真灵,眼睛亦是被炼气手段蒙蔽的。” 齐齐运转真灵,扫去眼前的炼气覆眼手段。 夏流风在一枪挑死一个天玄后期修士之后,再也没机会出手。 他叹了一口气,慢慢后退,最后与一样退来的少年背靠着背。 夏流风脸上恢复正常,笑容苦涩,“韦公子,还有三个天玄后期嘞,另外六个天玄中期就交给你了?” 韦夏至点了点头,这结果算是不错的了。 那些前奏只是为了悄悄地把炼化的真灵停留在他们身上,这也全靠夏流风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而且在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的瞬间,也是夏流风杀了最多。 夏流风一抖长枪,轻声笑道:“韦公子,其实这身体的原主人说的并不全错,快也有快的好处,当然,要是坏处的话,那也是挺坏的…” 看着再次包围而来的人,夏流风只能加快语速,快速说道:“但是快的好处也有很多!” 唰! 一杆漆黑长枪瞬间出现在白袍男子身前,他只能抬手匆忙抵挡。 但那杆长枪还是刺穿了他的手掌。 夏流风伸手一抓,长枪回到手上后,被他抗在肩上。 别的不说,此时看着颇有一个霸气之感,如同战场上的将军,阵前睥睨四方。 他笑道:“你就别过去了,刚才就该先做掉你…” “嘿!你他娘的,老子说话没听见吗?”他一步跨出,那一枪差点捅穿那人肚子。 锦衣男子缓缓飘起,哈哈笑道:“都听好了,你们三个,我有一枪可随便杀你们其中一人,还想过去的就先死吧?”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看向已经受伤的白袍男子。 白袍男子脸色阴沉,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你们天玄中期的过去,先拿下他,待我们解决这个麻烦。” 六人朝着少年围去,看架势还想结阵? 夏流风现在却没有心思帮上他了,提醒一句后,全身戒备地盯着那三人。 麻烦了。 他现在已经有些撑不住了,确实能随便杀一人,但也只是一人。 韦夏至却是不惧,他的炼气手段,如果能全力打出一击,那一击必定超出了天玄。 突破天玄境的炼气术在手上,他没有太开心,反而有些担心。 白衣少年提剑飞起,不退反进,率先出手。 他们不会站在不动,更不会等着韦夏至打出那突破天玄的一击。 夏流风大笑一声,亦是往前扑去。 “痛快!痛快啊!” 南岭仙朝外,数十个大武王朝的武者出去没多久就被人接走。 是一个看着邋里邋遢的老头,披着件黑色大袖长袍。 拘押着白衣残魄的年轻男子率先抱拳,“监正大人,属下办事不力,齐将军战死,一同去的,只剩吴中生一人归还,余庆不知去向。” 老人点了点头,嗓音沧桑,“知道了,余庆一会我再送他回去,我们现在走吧。” 老人笑着朝南岭仙朝点点头后,轻轻挥袖,所有人瞬间消失。 不用半日,一行人便跨越数十万里来到一座大城中。 那座大城一望无际,如同连绵山脉,高楼捅上云端,楼房延绵不绝。 老人伸手一抓,提着白莹的残魄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一处幽暗的地牢了。 他等了一会后,才有一个披着黄袍的年轻男子走来。 黄袍男子笑了笑,问道:“死了多少人?” 老人依旧提着那个虚弱缥缈的妖魄,一动不动,只是开口说道:“陛下,龙气被她打散了。” 年轻男子脸上隐有怒容,看向那个虚幻的小狐狸,“白莹,朕…朕真是给你脸了。” 白莹听着那咬牙切齿的话语,渐渐醒来。 她化作人形,看向身披黄袍的年轻男子,笑容嘲讽,“你只是如今天下第一王朝的皇帝,真当自己是万古一帝了?你配吗?” 年轻男子脸上怒容依旧,却是死死地盯着那张美过世间万物的脸蛋。 白莹继续笑道:“凭着你老子才得来的天下,万一过几年就还回去了呢?哦不,凭你的实力,或许还能多撑几年也不一定…” “放肆!”他探手抓去,却是摸不着那狐妖魂魄。 白莹的那点仅剩妖魄被烧的滋滋响,转瞬间就要彻底消散。 年轻那张缓缓松手,脸色越来越阴沉。 纵使他有天下无敌的实力又如何?只要白莹不想,他碰上她也只会烧死她。 这他引以为傲的龙气在这时候就成了烦恼。 女子大笑一声后,越来越模糊。 “你…白莹!你想死?朕不允许!” 那看不出形状的白雾还在消失,越来越快。 “监正…救她。” 老人一声轻叹,摇了摇头,“陛下,这次她亡心已下,臣纵有百般手段也拽不回她。” 年轻男子抬起的手颤了颤后才放下。 老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陛下,这股狐族怨念会影响国运,过几日得行祭天礼了…臣告退。” 南岭仙朝内,离着芦苇镇不远,一身皆尽染血的少年脸色依旧平静。 在他倾力出手之下,已经杀了两人,还剩四人,那三个天玄后期修士也被夏流风拖得死死的。 咻! 一剑刺来,少年仰身躲去,还未躲完这一剑,就得抬手抵挡侧边。 嗤! 韦夏至暗道一声不好,从空中坠落。 “为何这剑能刺中我?” 一剑过后,紧接着就是四人连续的出剑,一旦处于下风,便再难抵挡他们的联手攻击。 韦夏至且战且退,最后落到地上。 夏流风也是这般,本想凭借那点藏着的实力再拖一会,却是被对方换伤,自己也失去了不断出枪的先手机会。 两个满身染红的血人再次背靠着背,大口喘着气。 韦夏至摸了摸腰上的伤口,笑问道:“夏流风,还行不行啊?” 夏流风再次往前冲去,怒笑道:“谁教你这么问的?” “哈哈哈——” 少年大笑一声,也向前飞去。 “哼!顽固抵抗?螳臂挡车罢了。” 白袍男子一挥袖子,瞬间消失,出现在夏流风侧边,一掌打去。 夏流风刚想躲开,最好还是选择吃下这掌,去躲避另一边的长剑。 接近力竭的夏流风速度慢了,吃下那一掌后,还是没有完全躲完那剑,被滑下一道口子。 他抬手一枪挥去,扫开另一人的致命一剑后,自己也被打飞出去。 “哎呦?又回来了?” 刚刚飞来这边的夏流风就撞上少年,少年气笑道:“这叫战术后退,你有没有脑子?” “可灵着呢!”夏流风拍了拍脑袋,又要冲去。 “老子一代鬼王,竟要死在这?不可能!” 他直接甩出长枪,单手竖起抵在眉心,“鬼术…往生之路!!” 他忽然看向南方,随后放声大笑道:“韦夏至,往南必活!” 韦夏至非常相信他的点了点头,直接掏出那张画卷,“山河卷,往南。” 他没用过山河卷赶路,但是想来也能跑上千里吧? 少年拽了一把锦衣男子后,两人一画卷瞬间消失。 “呜呼——” 站在山河卷上的夏流风张开双臂,“太爽了,都在后面等屁吃吧你们——” 韦夏至脸上也有点笑容,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底气了,实在打不过,就用这件不知底细的法宝逃走。 沉默几息,少年忽然有些担忧地问道:“法宝是不是还需要消耗主人的真灵啊?” 夏流风不在意的点头,“是啊!” 少年以手掩面,“我说怎么有点头晕…” 咻—— 站在画卷上的两人往下面树林摔去。 夏流风赶紧扶住少年,笑容依旧,“我早就考虑到了,但是我们已经跑了一千里,而且才用了这点时间,他们追不上…” 韦夏至有些迷糊地抬起头。 夏流风嘴边的话戛然而止,略显尴尬。 南边又来二十多人,其中还有一人嘀咕道:“我就说芦苇镇在这个方向嘛,你们偏偏不信,这不,直接遇到正主来送人头了。” 韦夏至的脸忽然有些黑了下来,这下完了,你夏流风就不能少说两句? ------------ 第七十六章 往生门 在那遥远的地方,南岭仙朝对岸。 那是一片灰暗朦胧的世界,不是一直如此,而是偶尔会如此。 每当这种天地异象来临之时,意味着幽冥世界的灾难再次降临。 不可躲避的灾难。 一个穿着大红长裙的女子走在荒凉大地上,脚步很慢,她偶尔会捡起一些碎石树枝细细观摩。 红裙女子脑中响起另一道嗓音,也是女子,只不过那嗓音很诱人,能勾起一切欲望,包括最邪恶的性欲。 “梦清呀,我们也天玄后期了,是不是该履行当初的承诺了?” 梦清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剥去我的心神吧。” 她的那双温柔眼眸很平静,停留在手中枯叶上。 “我知道你有不舍,可约定便是约定,签订灵魂契约之后,你违背约定的时间越久,你就会越痛苦……” 梦清依旧是轻轻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她脑中传来的女子嗓音含有怒气。 “如果不是我来带的恩惠,我们能这么快速的突破到天玄后期?” “这才是恢复到天玄境的第十天,之后的每一天,你承受的噬魂之痛将会摧毁你的意志,直至灵魂彻底消散,你当真要违背契约?你会死的!!” 梦清笑了,“那岂不是你最想看到的?这身体就有你一个主人了,不好吗?” “执迷不悟!你活该陷入寻梦楼那烂泥潭中……对不起。”来自九尾天狐一尾的她没有再说下去,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梦清脸上神色依旧,轻轻搓碎那片枯叶,看向远方。 “暂且叫你一声白莹吧……你虽然活得久,但是有些东西,你一辈子都不会有。” “我不是白莹,我也不想拥有,我只想活着,自由地活着,彻底不受白莹约束……” 红裙女子忽然侧身,向西看去。 这次控制着肉身的不是梦清。 她喃喃低语,随后大笑,“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哈哈哈——” 灭族之仇,她怎么敢死?她就算沦为大武皇帝的玩物也要活下去才对! “我自由了,我彻底自由了……” 梦清抢回身体的控制权,继续南下。 “白莹,再等等好吗……这是我最后再求你一次,最后一次,如果你还是不答应,融合灵魂时,我会再次让步,甚至只保留一丝的我。” 许久没有传来娇媚魔音。 梦清继续开口,“等我们破玄入道了,我要再回去看一眼,不会多停留的,你放心吧。” “好。”只是一声轻叹。 轰…… 忽然,一点红芒在正中天穹闪起,格外耀眼。 “那是什么?”梦清问道。 “是幽冥世界的一点小麻烦,与你无关,自会有人出手……” “不对,梦清,快,快飞上三重天,那里或许是有机缘在等你。” 梦清不解。 她继续催促道:“那里很危险,但是我感受到了,有什么在接引着我,是契合我的大道!” “百年前,也是最新的一位鬼王,他便是从那里走出,破玄入道,一飞冲天,跻身鬼王之位,据说是得了一件法宝。” “他之后连斩两位老牌鬼王,虽然手段有些不好看,但是无论有多少人去围杀他都是铩羽而归,可见那法宝的威力。” “我们莫非成了这幽冥世界的气运之子?还是什么原因会被我们碰上这种好事?” 听说上次也有很多人上去了,都是寻求入道机缘,只有一人回来。 她相信凭借着自己从白莹那里学来的手段和见闻,一定能拿到机缘。 “这次到底是什么在等我们呢?有些期待呢……” 南岭仙朝。 两个模样有些惨的人影落下树林后,又被人包围起来。 韦夏至摇了摇那张画卷,低声道:“山河卷,山河卷?” 画卷没有一点动静,安安静静地躺在少年手上。 韦夏至呼出一口气,催动法宝还要真灵?他连修为都没了,哪来的真灵?只有喝他的血才能飞这么远吧? 听着四面八方的御风声,少年咳嗽几声,推了推前面的夏流风,“借点真灵使使?” 夏流风也咳嗽一声,向他使着眼色,最后才想起他是个瞎子,仰天长叹,“还剩几滴了…” 少年叹气,就这样被逼入了绝路? 那向家的人没来,那道宗的人也没来,就这样被年少时结下的因果难住了? 他轻轻摸了摸那张画卷后,塞进胸前的衣襟里。 他储物袋里倒是还有些灵石,但是灵石能不能催动法宝这个问题他都懒得问,因为前面那个锦衣男子此时比他还着急,小动作极多。 夏流风又咳嗽几声,摸摸额前发丝后,又把玩着腰间香囊美玉。 韦夏至沉默几息后,终于抬起头来,问道:“夏流风,还有灵石吗?” 锦衣男子苦笑着点头,“还有几百枚,现在已经不是灵石的问题了。” 他拍了拍脑袋,“是这里边的问题。” 韦夏至又沉默了,夏流风本来魂魄就弱,按他说的,除了他,谁把魂魄弄成这鸟样都活不了,或者是变成白痴。 少年上前两步,越过夏流风,右手缓缓现出一把金色长剑。 “走吧,夏流风,我知道你还留了一点后手。” 夏流风看了一眼身上的伤口,缓缓退去。 山河卷亦是储物法宝,韦夏至把所有东西都塞了进去,留出一个单独的储物袋往后抛去,“算是给你的保管费吧,那这张画卷送去…” “把它送去……也送给你了吧。” 那有成年男子个子的少年此时没背琴匣,竟然看着有些单薄瘦弱了。 他速度越来越快,浑身上下都被翠绿剑气包裹着。 看不见出手,却有一股极快的剑气往少年身后冲去。 轰—— 大地仿佛都被轰裂开来,剧烈颤抖着。 当所有人都以为那股剑气结束时,少年却是抬手挥了挥,“走吧…如果可以,把里面那几身衣物送去泸州城,找一个叫吴处的男人…也恳请把一身衣物送去东楚剑庄东南五百里的桃林。” 少年挥动的手瞬间停下。 “呼…” 锦衣男子发丝衣物全被吹着往后飘去,他看向前面那个少年背影,最后转身,缓缓跑了起来,越来越快,拖出一条残影。 那包围圈在少年停止挥手的瞬间便被冲开,他先是在大地上炸开一道鸿沟击退地上的敌人,最后以冲天剑气击破天上的大网。 这如今惊人的两击比一般天玄中期修士全力出手还要强得多,可是没有打伤一个人,或许这两击他就没想打伤任何人。 只是两息,握住一张画卷的男子便跑出了数百里。 男子速度越来越慢,如此远的距离竟还能隐隐听见后面的打斗声。 夏流风跑的越来越慢,并不是他没了逃跑的力气,而是自己停了下来,只是速度太快,需要缓冲。 “呵呵…” 这点逃跑手段又耗费了他不少力量,此时停下来,再想跑这么快可就难了。 “哈哈哈——” “你韦夏至如此做人,我做鬼也不安心啊!” 他把手上画卷收起,两手抬在额头前,十指慢慢弯曲。 “啊——” 男子眉心的小洞越来越大,是被他亲手撕开。 嘶啦! 如果这场面被外人见了,估计会把过年吃下的饭菜都吐出来。 那男子亲手撕开了自己的脑袋,流出的惨景不言而喻。 无头男子缓缓弯下腰,一道低沉的嗓音从高空传来。 “请我降临…” 那无头尸体倒下,一个模糊的黑衣男子从尸体里面钻了出来,他抖了抖肩膀后,整个人越来越清晰。 是一个模样俊美的男子,脸上挂着一股奸邪的笑容,那笑容总能让人多看两眼,就算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俊美男子一步跨出便出现在少年身边,除了韦夏至,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因为那男子出现的太过诡异。 他无声无息,忽然就出现在少年身旁,眼瞎的韦夏至自然看不到。 少年一只手已经被打断,扭曲着贴在身后。 他还未被打断的左手提着长剑,嘴上也叼着一把长剑,金色剑光照在少年脸上,更加精彩,不过是一死尔! 他再次想要往前冲去时,却被人拍了拍肩膀。 “韦夏至,挺厉害啊,想让我当逃兵,以此来击溃老子的道心?看来你想杀我的想法还在啊!?” 少年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苦涩。 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还有好多人希望他活着,他不怎么敢死,但是他更怕又把别人害死了。 俊美男子哈哈笑道:“怎么这么矫情?” 少年无声,紧紧地咬着嘴中长剑。 夏流风看着又要出手的众人,嘲讽地笑了笑,最后对着少年一本正经的说道:“韦夏至,以前我就想教你鬼术,可惜你不好好把握……” “现在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什么是无上之术!” “神通…往生门!” 大地颤抖,天空轰鸣。 那块漆黑的大门突然出现在少年脚下,韦夏至一个踉跄,他脸色有些难看,撕了两下才撕开回到手中的山河卷。 少年往漆黑大门中掉去,只能甩出一根挂着破布的铜针,就连夏流风最后说的话都没听见。 俊美男子在漆黑大门关闭时,哈哈大笑。 他捏着的铜针与一片山河卷碎块,竟同他一起消散了。 “鬼王流风跑了一辈子,今天还是跑不过这该死的命运——” 众人大惊,“是幽冥世界的鬼王流风?”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绝无可能,他不可能进到南岭仙朝,道宗道长不会允许他在此处的。” “但是刚才的神通…你们都看见了吗?” 相传,幽冥世界百鬼之一的鬼王流风杀力不是最强,却是最麻烦的那几个鬼王之一。 因为无论有多少人围杀他都是无用,只会竹篮打水。 竹篮打水还能粘上些许,围杀鬼王流风那就是惹一鼻子灰,竹篮打风一场空。 ------------ 第七十七章 无中生友 一处凡间小镇,从天而降的少年砸破了一家民宅的茅草屋面。 “啊——” 韦夏至摇了摇头,甩去满头的草屑后,有些想捂住耳朵。 叫这么大声作甚? 哦,原来是女声…那打扰了。 “救命啊,有毛贼,救…” 韦夏至站起身来,刚想解释两句那女子便停下了。 只穿着里衣的女子双手捂胸,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少年。 “太…太美了。” 那少年虽是发丝散乱,遮挡了半张脸庞,但是那露出的下半脸也是让女子不禁地嘀咕出声,随后羞得满脸涨红,“你…你想怎么样?” 韦夏至道歉一声,随后反问道:“是姑娘想怎么样?” 被她这一喊,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提着锄头过来了,要是韦夏至就这么御风离去,对这姑娘的名声不好,要是留在这,又会有些麻烦。 “你你…你…”她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韦夏至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从山河卷里摸出几粒为数不多的银子后,轻轻放在茅草下面。 少年没有推开门,就在屋内开口道:“咳咳…是一场误会…” “在下吴中生,是…是紫气宗的修士,与人斗法跌落其中。” 有些话还得在里面说清了好,不然谁知道能传出什么谣言? 少年说完,仔细听听这边的情况后,扇了扇后背金翅,从那个房顶窟窿钻出… 哗—— 赶来的村民皆是瞪大眼睛,看向那突然飞出的少年。 屋内女子刚反应过来,渐渐抬起头,看向少年。 那少年长发飘飘,虽然有些狼狈,脸上的血污根本不影响下半张脸,加上后背那两片巨大的金翅,真是…真是花里胡哨,天神一般。 尽管南岭仙朝里边很多凡尘之人都见过会飞的神仙,但是那些都是穿着袍子的道士,哪有这少年这般“浮夸”,更没有这少年此时的气质。 屋内那个女子看得痴了,她透过房顶的那个窟窿,仿佛看到了一束光,韦夏至越来越精湛的炼气术确实在白天也能光芒万丈,格外显眼。 韦夏至朝着四周抱拳:“打扰各位了,吴中生告退。” 那女子眼眸里如大湖秋水般摇荡,就算被这种方式闯了女子闺阁,心中还是生不起一点气来。 “温文尔雅,英俊非凡,比那些道长要温和的多,至少不会用鼻孔看人……” 韦夏至哪知道摔了个狗吃屎也能被这样缠上红线,此时是人马分离,瞎子摸北找西去。 没飞多远,他忽然叹了一口气,最后又原路返回。 “各位父老乡亲,这是何处?” 那女子刚去房顶窟窿底下想要看看怎么修缮,却被回来的少年吓了一跳,轻轻拍了拍胸脯后,忽然愣住了,满脸担忧地看着少年那血肉模糊的后背。 他刚才说与人斗法?那究竟是怎样的大战呢?看来神仙也是跟凡人一般会受伤啊… 女子回过神来,不是问她却主动答道:“此处是属于流玉宗的属地,这位公子…” “嗯?”韦夏至示意她说完。 “这位公子,你的伤…” 少年笑容温和,点了点头,“无事,皮肉之痛罢了。” 女子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皮肉之痛罢了?是不是神仙会受伤但是不怕疼呢?不应该吧…… 她看着打算再次飞走的少年,有些着急地抬手,问道:“仙师大人,吴中生是你朋友吧?” 韦夏至有点惊讶,吴中生算不上朋友,但是勉强算半个了。 女子模样一般,笑容却异常的甜美,她眼眸清澈灵动,有些俏皮的说着:“你可以是任何人,但你绝对不可能是吴中生。” 少年脸上有些疑惑。 女子掩嘴笑道:“无中生友啊。” 韦夏至讪笑两声,之前他怎么就没想到吴中生是用假名的呢? 少年笑了几声后,抱拳道:“多谢姑娘告知,在下确实不叫吴中生,也不是你眼中的仙师大人,或许你年纪还比我大些许呢…” 女子鼓起了嘴,怎么神仙也是这么不会聊天的吗?哪有一上来就说女子年纪还要比自己大的?莫非…莫非真是如他所说,是一个刚出山的小神仙? 看着御风离去的少年,女子欲言又止。 倒是谈不上喜欢,但如此英俊非凡的少年,没见过世面的她,想要多看两眼,也可能是这少年与其他会飞的道士差别太大,所以更多的是好奇吧? “喂——” 喊出一声后,她脸色有些红,从未大声说过话的她,刚才那声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她一手轻轻抚在胸脯上,一手抬起,用食指转了个圈,说道:“忘了说,我们小镇是在流玉宗最边上的,你往的那个方向准备没路了…” 她似乎觉得此言有些多余,没有说下去。 山上神仙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那边确实是没路了,是一片森林,从没有村民穿过森林去看看,因为很久很久以前就有流玉宗的仙人来说过,那边是断头路,不要过去。 往南边飞去的韦夏至这才掉头。 他双手拨开额前散乱盖住眼睛的发丝,笑道:“多谢姑娘提醒,祝姑娘月月安康,年年如意,一生幸福美满。” 模样普普通通的女子先是吓得小脸一白,随后使劲点头。 她对如此仙人没有非分之想,单纯的就是觉得这少年很好,好到何种程度也说不清,不单单是外貌。 “神仙也是如此平易近人的吗……” 韦夏至往北边飞去,流玉宗几乎是在南岭仙朝深处的最外边了,仙朝尽头的那边似乎是叫什么无极深渊,他现在需要一直往北,先跨过火云宗属地才到紫气宗属地。 少年几乎是全速飞行,要先去泸州城,最后才去向家。 “他不知道夏流风怎么样了,应该能逃走…吧?” 当时夏流风的语气很轻松,轻松到韦夏至心里快要害怕的程度。 少年咬了咬牙,没有停留。 那硬撕下一块山河卷给了夏流风,就是为了以后还能找到他,或许他又会像以前一样躲在铜针里不敢动弹了。 那山河卷韦夏至其实舍不得损坏,一开始山河卷也是不给他撕下一块碎片。 如此法宝,只要它不想,韦夏至全力出手可能都扎不出个小洞吧? 韦夏至心事重重,以至于飞在树林上空都撞到一棵较高的大树顶尖。 少年脑瓜子嗡嗡的,吐出几张树叶后,嘀咕道:“怎么这么倒霉了?” 不应该才对,就像之前与人对战,明明可以躲开那一剑的,但还是被划到了。 入夜,飞了半天的韦夏至刚想停下,就听见了远处的风声。 他连忙落下地,钻入一处树丛中。 只是几个地盛境的流玉宗道士,估计是下山游历了,有个道士还在骂着那些夜卫。 “一个妖都没给我们留,太不像话了!回去一定要向上面长老反应反应,撤去夜行者一职!” “你省省吧,本来夜行者就是在我们那露个脸,半个自己人其实都不算的…大家都不容易,也给他们留条路吧……” 韦夏至脸色极差,此时蹲着的地方正好有条大蛇,估计是修炼了些年月,跟水桶般大小,正卷着韦夏至腰杆,血盆大口还想往他头上咬去。 少年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那大蛇可真大劲,不用炼气手段,有些支撑不住了,但是用了,就会被远处的几个道士发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忍忍…” 嗡嗡… 少年抬头,脸彻底黑了下来。 “他娘的!” 他一剑斩死那条大蛇后,又炼出一阵灵火烧光头上的马蜂。 “是谁?” 四个道士看向那个满身血污的少年。 韦夏至二话不说,御风就是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事…” “那少年太可疑!说不定是潜入的魔修。” 四个地盛境的流玉宗道士合力催动一个仿造的飞行法宝追去,这下山历练的任务不久能完成了? “这么快?”韦夏至暗骂一声,明明用了天玄前期的御风速度才对。 加快速度,不计消耗,过了一会才彻底摆脱那四人。 刚落地能缓口气的韦夏至大骂一声,“还有完没完了?!” 搁这别人逛几天都遇不上的妖物全被他遇到了? 那埋伏许久的猛虎扑来,被少年打退后,竟化成半兽人身。 还是地盛境?! 韦夏至出手斩死这畜生后,仰天长叹。 远处传来争吵声,“师兄,那虎头人是我先找到的,你敢跟我抢我跟你急!” “嘿嘿,宗门规定,谁先杀算谁的…” 韦夏至气笑一声,大声问道:“是不是被人抢了之后要拼命啊?” 那个满脸着急的小道士愣了愣后,急的都快哭出来了,他师兄是抓弄他,可这哪冒出的不讲理? 抢妖头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不是? “我…我要揍死你!” 小道士率先扑来,年纪小,却是天玄前期了。 韦夏至苦笑,“我说之前怎么脱困又陷入绝境,原来是我啊?” 他抬起双手,喃喃低语:“是亏心事做多了?没有太多吧,还是血气太重因果太多?不知道…” 他一阵自问自答后,没有回击,而是选择逃走。 ------------ 第七十八章 屋子受伤 这边韦夏至刚“挂念”完,那边的夏流风就跑了出来。 在众人眼前消散后,那缕残魄又被分成两半的夏流风成功躲入了铜针内,此时阳光灿烂,可不敢冒头。 寻妖针里面的夏流风魂魄虚弱到看都看不清了,却还在嘀咕地抱怨着,“真他娘的倒霉…” “可恶,刚才装过头了,忘记叫他等等我,这下好了…” 勉强能看出一个人形的虚影去到铜针狭小世界的边缘,抬手轻轻摸了摸。 “哎呦!” 其实那根铜针就是有点温热,但那是太阳带来的热量,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夏流风仰天长叹,大喊道:“韦夏至,我承认之前说话是太大声了,快回来救救老子…” 他喊了几声后,嗓音渐渐弱了下来。 “啊?” “要死了吗?” “会不会死的太草率了?” 夏流风想要抬起手时,只能看见自己的胸膛了。 “我…我在消失…?” “流风鬼王消失了…” “哎——” 他忽然笑了笑,其实刚才他那最后给自己的自保手段完全没有把握,也不会知道这点魂魄会去何处,更不会知道自己又回了这该死的铜针内,还这样被太阳烤死了。 “其实也怨不得他…” 夏流风彻底消散之前,还有一头野猪跑过,把那枚铜针踩在猪蹄缝里,离开时还踩了一脚自己的粪便。 “你他……” 夏流风还没骂出来就魂飞魄散了,一代鬼王,且是最能活命的那个鬼王…这种死法也太惨了些。 三月十五,朝云朵朵,白衣少年。 韦夏至此时已经基本恢复,昼夜赶路,此时刚从一片朝云中穿过。 “这一路还要耽搁不少时间,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出流玉宗的属地,且还要穿过一个火云宗,不知要几万里呢。” 韦夏至摇了摇头,以他现在接近天玄后期的御风速度,应该还要不少时间才能到紫气宗泸州城那边。 “爹娘在泸州城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一座道宗的凡尘城池,没理由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就像韦夏至在芦苇镇生活这么多年,还就真没听过什么人无缘无故的被害死,打架斗殴也顶多是重伤。 少年猛然一颤。 “不对,在我十一岁时便杀过人了,之后还没有一丝麻烦,更没有道宗之人找来!” “莫非多地的血案都是被道宗有意掩盖了,也不对,那为何会帮我掩盖?” 少年紧握双拳,脑中把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 他之前并不着急,因为在城池中不可能会有什么危险才对。 少年咬紧牙齿,脸上的担忧难以掩盖。 细思极恐,之前他爹娘在楚夫人的视线下,其实韦夏至也不怎么担心他们会有什么生命上的问题,只是处处都会被限制,像一根刺卡住他的咽喉。 “得快些,还得快些…” “我之前为何会如此蠢,明明知道自己在道宗得罪了人,明明知道道宗其实也不是万能的,怎么会在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中消失了一两个也能知道呢?” 在空中拖拽出一道白线的白点突然停下,那条快速延伸的白线不再向前,缓缓扩散。 白衣少年停了下来,忽然低声笑着:“呵呵…怎么会呢,她既然说他们很好,没人能伤害他们,那就是这样的……” 少年脸上的担忧消失了大半,继续向前飞去。 之前并不是因为他不相信楚夫人而担忧,而是事关父母,让他慌得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又低声笑了笑,“她有什么理由会骗我呢,不可能的…” 韦夏至不知道他在这边其实会安全得多,在紫气宗属地,来了很多外乡人,有人以一件法宝为赏金,要一个少年的头颅,那少年才是天玄前期的实力,而且实力还是靠炼气术提上来的。 这种几乎是谁先到先得的事情,还是有很多人想要碰碰运气。 至于南岭向家之人,得知山河卷还在韦夏至手上后,又派了不少人来,这次可不会是孔信之流的三脚猫家丁修士。 那张铺在紫气宗属地的大网就在寻找着这个少年,泸州城外更是多了许多无所事事的守城人,两波人都是为了法宝,加上紫气宗有人刻意引导,这几乎是一个必死的局。 紫气宗宗主小天师陈怀义更是直接离开南岭仙朝,相当于默许了这一行径,许多隔山观望的宗门也只是看个热闹…… 傍晚,飞了几千里路的少年满脸疲惫,他落下地时都需要扶住一棵树。 他没有修为,体内除了血液是掺杂着真灵的,一丝真灵都调动不了,全靠这炼气术。 而炼气术消耗的是心神,飞行时还要留意着四周的情况,相当于心神一直紧绷着,难免会头晕目眩,绝对不会是他腰子受的伤还未痊愈。 韦夏至坐下歇了一会才继续向前,这时选择了走路前进,能一边恢复,一边想些事情。 少年仔细的感受着自己身体,那七藏神给他带来的不适早已消失,几乎是五脏都走了一遍。 “七藏神,加上耳目两脏……” 韦夏至忽然挠了挠头,“该不会还要变成聋子一两天吧?而且…而且我也没眼睛啊。” 想了许久,少年最后叹了一口气。 “有些…有些瞎子摸黑了,看不见前面一丝一毫啊。” 不是说丧气话,而是修炼的道路两大道,武道和修炼都不跟他沾边了,这炼气术也是别人眼中的断头路,是瞎子的他七藏神也注定不能成功。 韦夏至一边走一边摇头,现在可以说是变强的方法一点头绪都没有了,那好不容易有点进展的炼气术好像还是不能脱离天玄范畴。 真会有人站着不动等自己打出那超出天玄的一击吗?不可能的事。 白衣少年找了个坡躺下,想要睡一会又怎么也睡不着。 “别人境界上去了,休息也就少了,时间也就多了,所以我们的距离会越拉越大,他们越来越强,相对于他们,我则是原地踏步……” 没有境界,空有个七阶武者身板的他还是跟凡尘之人一样,一日少吃饿的头晕,不休息则是没有一点精神,影响炼气。 少年忽然摸出那张画卷,轻轻摸着缺了的那一角,脸上反而平静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处流玉宗属地的小镇子,少年没走多久后,就来了一个襦裙女子,她藏住了所有修为,打算在南岭仙朝到处走走看看,也不算白来了。 东方怀音看向前面的小镇,嘀咕了几句什么才往前走去。 墨绿色襦裙女子走在那条凹凸不平的泥街上,左右看向两边的屋舍,她也会在一些小摊前面停留,却什么都不买。 这女子外貌太出众,纤尘不染也难以形容她此时的在这泥街上的美丽。 小镇居民不敢多看这美若天仙的女子,因为他们知道这就是神仙,多看了会冒犯她。 东方怀音在一处卖烙饼的小摊前面停留了许久许久后,才开口问道:“这位伯伯,烙饼怎么卖?” 那老汉此时低着头,感觉到前面这女子停留了这么久,把自己这辈子做的亏心事都想了一遍还是觉得犯不着一个神仙来抓他。 听到女子问话,老汉猛地一颤,断断续续地答道:“回…回仙师…回仙师大人,不要钱。” 东方怀音左手摸了摸右手袖子,最后摸出两个铜板。 老汉还是不敢抬头,此时却能看到那两枚老旧的铜板,那有些铜锈的铜板绝对比他年纪还要大上不少。 襦裙女子笑道:“伯伯,那我就按照外面的价钱给你了。” 女子笑弯了眼,老汉又支支吾吾起来,没有看到这世间难见的精彩。 “回…回仙师大人,只要一枚铜板。” 那仿佛天上而来的女子居然还收回一枚铜钱,嘀咕了一句才离开。 “是外面卖贵了还是什么?” 东方怀音轻轻咬了一口那个烙饼才想起来,“是了,外面时常有战争,不像仙朝里面,只要愿意出点力就不会饿着,安稳得很呢…” 东方怀音一边嚼着烙饼,一边侧头看去。 是两个老人,年过花甲,此时却还在小跑着。 女子一边吃着,一边跟上那两个老人,如此年纪了,还这么着急,想来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到了到了,老头,快开门。” 那老头儿还在摸着钥匙,门就自己打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布衣女子,模样相对于远处那个襦裙女子,可谓是一个天地。 布衣女子惊讶道:“阿爹阿娘,你们这么着急过来时怎的了?稻诗刚想过去呢……” 老婆婆满脸着急,问道:“诗诗,有没有受伤啊?可是吓坏我们了。” 布衣女子笑着摇头,“没呢,就是屋子受了点伤,明儿我修修就好了,不用担心。” 那发须雪白的老头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才想起大口喘气,“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东方怀音先是皱眉,最后把半块烙饼收起,上前问道:“伯父伯母,这是怎么了?” 那个坐在地上的老人状态有些古怪,不然她也不想参和这种闲事。 ------------ 第七十九章 那是什么事呢? 三月十六,天蒙蒙。 韦夏至落下地,飞这么高他有些害怕被雷劈到。 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被劈一下会不会死,有些想试试,但又不敢。 这七阶武者的体魄,真的不能给他带来自信。 少年走的不快,也走不了多快,除了眼瞎以外,他还要琢磨不少事情。 “这天怎么突然就下雨了……”韦夏至叹了一口气后,找了个地方躲雨。 这点雨其实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是给了他一个能休息的借口。 少年静静地坐在山崖下,手里把玩着一枚小石头。 过了许久,这场雨都没有停下的意思,韦夏至有些无聊地取出那把古琴,开始弹奏。 第一曲弹的便是《肝肠断》,可是弹了一半少年就停了下来,还有些失望的摇头。 “还是差点意思…不,是差了很多,就算这样弹下去,顶多也是一曲与《奏雨》差不多的曲子吧?还是远远不够。” 或许这句话从韦一敏口中说出是没人笑的,但是从他口中说出,肯定会引来嘲笑。 那起源于芦苇镇的《奏雨》不仅在泸州城大热,还蔓延出了紫气宗的属地,在火云宗甚至流玉宗这边极受欢迎,颇有一股浪潮趋势。 那激扬澎湃的热血曲调深受仙门修士和道宗弟子的好评,在凡间更是被各青楼奉为开门曲。 无他,这在青楼弹奏此曲,无异于与人言说不要沉沦此处,劝人向上,不能堕落。 这种新奇的玩法似乎更适合踏青者的胃口,如果不是真曲早就流传了出去,那价值估计能值一个城了。 抚琴白衣忽然侧头,随后停下弹奏。 过了一会,远处响起一阵脚步声,估计着得有二三十人,就这样淋雨而来。 “哟,老大,我就说不是妖怪吧,你们还不信。” 跟在为首男子旁边那个少年拍手笑道:“哪有妖怪敢在这大白天的化作人形弹奏,且不说弹得很好,这模样也不想是妖怪吧……” 那穿着布衣的少年手上说个不停,那男子却只是笑着点头,后面跟着的那些人也不觉得烦躁。 男子看向那个白衣少年,抱拳道:“这位小兄弟,可否借地避避雨?” 韦夏至没有出声,而是笑着点头。 那布衣少年蹦蹦跳跳地过来,一屁股坐在白衣少年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把古琴。 他眼中充满好奇,似乎是害怕自己身上的水滴到韦夏至,没敢太靠近。 男子抱拳道谢一声后,招呼着后面的人进来躲雨。 或许是淋了一路雨的原因,他们皆是面无表情,都很沉闷,为首的男子也是。 布衣少年又看看白衣少年那张脸庞,眨了眨眼,问道:“你是仙师吗?” 韦夏至还是没有开口,轻轻摇头后,再次开始弹奏。 以前那些曲子都弹了一遍,最后打算再弹弹那曲《引蝶》,如果是再多弹几次,他有信心能把这曲子弹得更好。 看见韦夏至要弹奏后,布衣少年拍了拍手,随后正正坐着。 这《引蝶》的曲调有些像那曲还未完善的《肝肠断》,一个喜忧参半,一个先欢后哀,整体来说更加细腻,没这么强烈。 或许是因为外面下个不停的大雨,这曲子的忧愁被无限放大。 布衣少年看着只有十四五岁,还要比韦夏至小不少,至少脸上和身上都更像一个孩子。 他听着听着,慢慢低下头去。 一曲罢,山崖底下似乎传来零零碎碎的低泣声,但是在雨声的掩盖下,毫无破绽。 布衣少年一直面向韦夏至,没有回身,这曲子停下一会他才抬起头,使劲拍手。 “好,好琴…不是,我是说弹得好…就像,跟那传闻的韦一敏有的一拼,和那奏雨相比更是丝毫不差。” 韦夏至这才开口,轻轻摇头道:“还是不够完美,跟那《奏雨》相比,差了不少。” 布衣少年仿佛一个长辈般,往身上擦了擦手后,拍拍韦夏至肩膀,“不要灰心,韦一敏是何等神人?而且那《奏雨》跟你这个曲子不是一个方向,不能比较,所以你也不要气馁了,万一你就像韦琴师一样忽然就冒……忽然就出名了呢?” “不要打扰了这位琴师……”人群中间那个男子腰间长剑出鞘一寸,随时会为布衣少年的无礼出手解决韦夏至。 管你是什么隐藏身份的仙人,既然已经冒犯了,那就做过一场。 少年哦了一声后,回过头去,看向众人,满脸笑容地问道:“大家伙怎么了?着凉还是怎的?这把年纪了,还不如我这个小孩,以后回家了,见到嫂子们,可不要乱说,说我带你们去哪儿潇洒就不好了,哦,忘了你们也是打光棍的,那我就放心了……” 那中间的男子挤出个微笑,却没有说话。 不少人在布衣少年说完后,已经别过脸去。 布衣少年看见没人答话,又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听你这曲子,好像一种…好像一种什么的感觉呢?” “哦!”少年一拍脑袋,眉眼飞扬,“我哥之前说了,那些受过情伤或者有心上人却不得意的人,最是喜欢整些煽情的玩意…” 看见韦夏至脸色平静,他连连点头道:“你不信?我觉得我哥说得很对啊,但是他也说了,情分有很多种,就像那爱情和亲情来比较,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亲情,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衣少年点头又摇头。 布衣少年捏着手指解释道:“他说,一个忽然遇见的女子,她很好,他很不好,他很喜欢,他不能喜欢。他又说,一个相识没几年的女子,怎么比得上血肉相连的兄弟呢?” 少年说着说着,满脸幸福。 韦夏至也点头,“是的,你哥很好。” “是啊,他是很好,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前几天他还去跟我未来嫂子幽会呢,然后就毫不犹豫地选择带我……” 布衣少年突然伸出一只手,笑道:“我叫雨四,很高兴认识你。” 韦夏至愣了愣后,笑道:“韦夏至。” 他如此说,自己还不愿透露姓名,是有些不地道了。 布衣少年那张青涩的脸上满是笑容,又拍了拍韦夏至的肩膀,“那咱们也算认识了,能不能再弹一曲?别多想,因为真的很好听。” 韦夏至想了想,站起身来,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借着下雨休息的借口,也不能太久了,他缺的就是时间。 雨四有些遗憾地点了点头。 忽然半数人站了起来,紧接着是所有人,皆是看向那个少年。 韦夏至脸色依旧平静。 “让你…” 这群修士武者的那个带头男子抬起手,打断一人的话语。 数人叹气一声后坐下,嘴上还嘀咕着,“不就弹一曲吗?这有什么,又没伤没病…” 还有几人不甘心,朝着少年走去,“这位小兄弟,能否赏个脸?” 韦夏至摇摇头,随便弹一曲也要差不多一刻钟,他与这些人又不认识,为何要费这点劲? “有报酬,我们花钱买你弹奏怎么样?” 雨四侧头回去轻轻摇了摇,他早就看到这年长他几岁的大哥哥是个瞎子,还能弹出如此动人的琴声,恐怕真的是仙师。 那男子走来,站在最前面,歉笑道:“打扰了,韦琴师随意,再次感谢借地休息。” 韦夏至点点头,刚想离去,就摸着衣襟里面那张画卷。 山河卷里面有什么要出来了? 韦夏至感应着,可刚想摸摸是什么东西,就咻的一声在耳边响起。 哗—— 那二十多人全神戒备地盯着那个少年,以及少年身后的绿衣小孩。 雨四倒退两步后,脸色难看。 男子长剑已经出鞘,瞬间来到雨四面前护着。 “是妖!” “他是妖!” “做好准备…” 韦夏至这才想起还抓了个小树妖,是它醒过来了? 白衣少年叹气一声,山河卷他还不够熟悉,这储物功能他只知伸手去拿或者是往里面塞,哪知道妖物竟还能钻了出来。 麻烦了。 穿着绿衣的小孩刚刚出来之时那是一个脸色狰狞,此时看到这么多人拿刀看着他,也有些害怕的。 “这…这么多地盛境?”这仔细一看,更害怕了。 绿衣小孩看了一圈后,那张小脸被吓得惨白,想要逃走,又不敢动弹。 他本是有地盛修为,但是重伤后,在这么多地盛修士面前,没有一点把握。 韦夏至,一手轻轻按着那个小孩的脑袋,俯下身去,轻声道:“好好的,知道了吗?” 绿衣小孩怎么会忘了这少年的手段,此时使劲点头,并且躲在了他后面。 雨四看着那白衣少年,咬了咬牙。 韦夏至站直身,微笑道:“各位,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怎么可能没事?!”布衣少年大喊,最后又压下那口怒气,低下头去。 山崖底下的白衣少年和绿衣小孩被包围起来,指着他们的,是一把把刀剑。 为首的男子终于开口,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并非是普通地盛修士。 “呵呵,怎么可能没事,他是妖啊,魔修鬼修妖族注定与我们对立,你呢,少年。” 韦夏至语气平淡,问道:“那是什么事呢?” “那是什么事呢……” ------------ 第八十章 你想死还是想死? “我们是夜卫,你知道了吧?” 少年点头,“你们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所以给你们进来了,不然你们进不来,或者是看不到我。” “好大的口气!” “老大,与妖混在一起,他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 “对,我们先杀了那妖,最后再擒住他逼问一下……” 雨四依旧低着头,但还能看见额前的青筋暴起。 韦夏至点头,还是微笑道:“但是今天你们还不能拿他去换谱牒身份,他对我还有点用,所以都散开吧,我不想伤你们……” 男子开口,嗓音低沉,“口气挺大啊,想来是哪家仙门的仙师吧?但是与妖族混在一起,真的合适吗?” 韦夏至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他与你们没有恩怨,第二,他对我还有用,第三……” “他是妖族,他就该死!”雨四低头咆哮着,眼眶通红。 白衣少年沉默几息后,叹气道:“我之前也是夜卫,我明白你们现在的心理。” “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是夜卫?可笑!” 那布衣少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清澈的眼眸愈发血红凶厉。 本来想着如此外貌和才华的他是个好人才对,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跟妖族混在一起?! 围着少年的那二十多人再也不压制那股对他的杀意,就等着一声令下。 白衣少年吐出一口气,他是真不想打伤他们,再次开口解释道:“他是妖族,他也杀过不少人,但还是那句话,他对我有一丝用处,之后是杀是放,也是我的自由,毕竟是我……” “我说他是妖族就该死,你没听到吗?!”雨四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白衣少年那张脸庞。 “小四儿,与他废什么话,你给句话,今天连他我们也给你弄死了。” “对,小四儿,我们弄他!” 男子再次开口,选了个折中的法子,问道:“韦仙师,你说这妖族对你有用?那是什么用处,可否告知?” 韦夏至沉默。 如果他把他的问题说出口,恐怕这些夜卫会直接动手吧? 绿衣小孩躲着少年身后,两手扯着韦夏至的衣摆,对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小孩暗暗嘀咕道:“快动手啊,惹恼了他,一人给你们一剑。到时全部给我趴下吧,你们这些该死的夜卫……” 韦夏至感受到他的异常,再次用一只手按着他的脑袋,笑着说道:“这么健忘吗?啊?” 绿衣小孩一个哆嗦,再也不敢胡思乱想,安安静静地站着。 白衣少年仔细想了想后,说道:“各位,如果真要动手,我只能把你们打趴下了,念及我们以前同是夜卫,不会伤你们性命。” 雨四语气痛苦,大声问道:“你也是夜卫,所以拿了谱牒之位就独善其身了?就觉得妖魔杀不杀都无所谓了?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施舍我们?” 韦夏至张了张嘴,最后没有说出口。 “拿下他…”布衣少年脸色反而平静下来。 连他在内,这支夜卫队有十二名地盛修士,可以说是流玉宗这块最强的一支夜卫队了。 白衣少年依旧脸色平静,就这样站着不动,听着斩来的刀剑声。 绿衣小孩反而有些紧张了,紧紧地抓住他衣摆,然后遮住脸蛋。 那包围而来的攻击,如果韦夏至不还手,先死的一定是他。 白衣少年终于动了,在刀剑砍来的瞬间,轻轻抬手。 山崖底下刀光剑影,山崖外面大雨依旧,而那场不知要下到何时的大雨仿佛静止了一瞬,也仅仅是一瞬,那山崖地下的战斗就结束了。 翻手镇压,仅此而已。 布衣少年瞳孔骤缩,张大嘴巴,整个人都呆住了。 “为何?为何…如此强…?” 白衣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一手搭着他肩膀。 那个仿佛大人一般的少年微微弯腰,与他一般高后,轻声说道:“夜卫,有妖魔处斩妖魔,你们真正知道妖魔是什么了吗?” 没人回话,他自问自答:“其实我也不知道了呢,毕竟按照我以前的看法,我现在就像一个妖魔了…” 雨四喉结颤动,还是说不出话来。 哐啷! 白衣少年身后,那实力最强的男子手中长剑落下,他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非常古怪,身体里的真灵不能调用,整个人也是僵硬住了,但是耳目依旧灵活。 可只有绿衣小孩能看见,这二十多人身上都被裹了一层金光。 雨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依旧是眼神呆滞。 韦夏至又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说过,不会伤你们性命,不用担心。” 雨四这才回过神来,他以为这些夜卫队友包括那个夜行者全部死了。 布衣少年看了一眼他们后,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才缓了下来,刚才的那种恐惧还让他有点缓不过神,脸色苍白。 韦夏至拍拍那个绿衣小孩的脑袋,说道:“走了。” 在白衣少年即将走出山崖底下时,雨四怒喊道:“为什么?!” 韦夏至停下。 “为什么你要用这身实力护下这个妖族?!你还是人吗——”他朝着白衣少年怒吼,满脸不甘。 韦夏至侧过半张脸,平静道:“我还不能告诉你答案…其实…其实之前我的朋友就差点死在他手中。” “那你为什么不杀他…?”布衣少年悲痛欲绝。 明明前两天才发过誓,遇见一个妖族杀一个,这誓言还未过多久就遭到碾压性的摧毁,这比死在韦夏至手中还难受。 白衣少年沉默片刻才回过身来,微笑道:“别人能来杀我,我就能杀别人,那别人去杀他呢?” 韦夏至嗓音忽然有些颤抖,“那我现在还敢活吗……” 他恢复平静,说道:“其实我杀了不少人,按照我以前的信念,杀人偿命,我现在应该立刻死去才对。” “但是我不敢死,我也不能死,就算这条路是错的,我也要坚持走一走,有人需要我活着……” “还不少。” 雨四胸中的怒气依旧还在,怒吼道:“韦夏至,因为你是人,你是南岭仙朝的修士,你是正道之人,妖族、魔修、鬼修都应该死在我们剑下,他应该死在你手里,如果你今天不杀了他,下次见面,就是我去杀你!” “这样吗…” 白衣身影被大雨覆盖,愈发模糊。 “我雨四这一生有妖魔处斩妖魔,等我实力赶上你了,一定会去杀了你——”那个十五岁大的少年依旧在怒吼着,眼眶红肿,悲痛欲绝。 白衣少年淋着大雨,不顾脚上泥泞,缓缓离去,身后跟着一个绿衣小孩,是一个树妖,前不久才杀了几十个夜卫的地盛境树妖。 白衣走远后,山崖底下除了雨四的所有人终于能动了。 男子捡起长剑,去到布衣少年面前,苦笑道:“小四儿,我们也走吧,带他回去。” 这一刻,少年再也压制不住,放声痛哭。 有个比他大两岁的少年,也是地盛境,一路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这支流玉宗属地最强的夜卫队。 他说很安全,跟着这支夜卫队一定能混来灵石灵玉助他突破地盛。 那个少年整天挂着个笑脸,仿佛没有忧心事。 他说那谱牒仙师也没什么,不过是多学些道法,我们做不了就不去做了,但是一定要突破到地盛境,那样才能有更多的寿元,能照顾他更久。 然后他死了,先是被一个魔修打伤,最后死在一个地盛妖族手中,是为了救他,以及这支夜卫队。 死状…没有死状,只剩一身换洗衣裳。 布衣少年停止哭泣,满脸泪水的脸却是笑容,“大家伙怎么了,整天愁眉苦脸的,也不怕找不着嫂子,走吧,送我哥回家啦……” “都走啊,杵着干嘛?我一点都不伤心,哈哈哈——” “你们这样,我反而是有点伤心了…” 男子开口:“走吧,回家了。” 少年脸上挂笑,双手捧着一身粗布麻衣走在最前面,后面默默的跟着二十五人。 来时是二十七人…… 来时是十二地盛,现在也是。 入夜,雨停了,道路泥泞不堪。 绿衣小孩抖了抖腿,有些嫌弃却不敢表现出来。 一直走在前面的白衣少年都不说话,这让他很不安。 别说逃走了,现在还能活几天都是未知数。 “喂…你,你叫韦夏至?” “嗯。” “你要带我去何处?”他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白衣少年放缓一点脚步。 “哎呦!”一直低着头的小孩撞上少年后,害怕的捂着脑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韦夏至转过身来,低着头,面向那个孩子。 他看着像男孩,也有点像女孩,可能是年纪太小的原因,还留着一头长发,让人分不出性别。 韦夏至不知道他此时的模样,伸出手按着他脑袋,嘀咕道:“五六岁的样子吗?” “你修炼多少年了?”他问道。 小孩答道:“整整五十年了呢。” “这么老了吗?”少年又嘀咕一句。 “你懂什么,在我们妖族,这才算三岁小孩……”他赶紧捂着嘴巴。 韦夏至松开按着他的手,问了一句没有选择的话。 “你想死还是想死?” 绿衣小孩歪了歪头,想要仔细的选择一下,最后发现…… “啊?” ------------ 第八十一章 你还要谢谢我? 被韦夏至这么一问,绿衣孩子彻底愣住了,久久没有出声。 刚刚放晴的天空又有雨落声,滴滴答答的不停。 豆儿大的泪珠从孩子脸颊滑下,一滴一滴,仿佛要流个不停。 浑身湿透的白衣少年就这样站着,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 那句你想死还是想死让绿衣孩子彻底失去了生的希望,他终于哭出声,嗓音很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少年依旧沉默。 绿衣孩子蹲在蹲在地上,眼睛越来越红,“为什么,你告诉我…” “因为你杀人了。”少年终于回答,嗓音冰冷,“你杀了他们我现在就要来杀你,杀人偿命这样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我安安静静地修行,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要躲避下山游历的道士,要躲避夜卫,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追杀我?” “因为你杀人了。”还是那句回答。 “就只准他们杀我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管那些烂泥。 “对。”那少年还是回答的这么平静。 绿衣小孩彻底不出声了,仿佛等着他动手杀他。 韦夏至又站了许久后,脸上有些笑意,“你恨我?你不甘?你不服?” 那看着五岁大的孩子还是沉默。 白衣少年有说道:“因为我是正道,我是人,他刚才也说了,妖族、鬼修、魔修!注定是在我对立面,遇到了就要杀,没有这么多为什么。” “那魔修和鬼修也是人啊!” 少年笑了,“他们是人关你什么事?” 绿衣孩子闭眼,伸长脖子,惨笑道:“你杀我吧。” “打不过了就等着被杀吗?” 他直接跳了起来,哭喊道:“韦夏至!你欺负人,你欺负妖…” 韦夏至满脸笑容,“我怎么就欺负你了?” “你,你以大欺小,仗着境界高,以强欺弱!” 少年俯下身去,按住他脑袋,笑着说道:“我才十七岁不到,怎么以大欺小?我没有修为,怎么仗着境界了?” “你,反正就是你比我强,就是欺负妖!” 少年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脑瓜子,脸上没了笑容,“那我就是强啊,你能怎么样?” 眼泪再次在孩子眼眶打转。 韦夏至松开手,继续往前走去,走了一里路才回头说道:“在等死吗?” 绿衣孩子高兴地跳了起来,试探着问道:“你不杀我了?” “我也没说杀你,就是问问你想死想活,你现在是想死。” “等等我……哎呦!” 孩子跑了一里路都滑倒好几次,韦夏至都是走路的,他怎么敢御风飞行? 浑身是泥,看不出颜色的孩子笑得手舞足蹈,“真不杀我了?” 韦夏至点头又摇头,“嗯,但是要等人来杀你……” 小孩污泥下的脸又白了,慢慢后退。 “好好跟着我等死吧,不开玩笑。” 明明这点夜色不影响他,但他就是看不清少年那张脸是怎么个神色。 “哦对了,叫什么名字?” 一身是泥的小孩乖巧答道:“没名字。” “好的,没名字。” “我,我是说我没名字…” “我知道,就叫没名字。” …… 那流玉宗最边缘的小镇上,有间泥坯房,房间很小,里面却有个四个人,两个女子,两个老人。 有个女子与周围的一切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太显眼了。 那个布衣女子姓刘,名稻诗,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怀音。 东方怀音被看得也有些不自然了,摸了摸自己洁白无瑕的脸颊,问道:“怎么了?” 刘稻诗眯眼笑道:“没事呢,可能是太好看了吧?” 老婆婆瞪了一眼她后,看向那个仙子一般的襦裙女子,歉意道:“怀音娃儿,这边简陋,见笑了。” 东方怀音连连摆手,“没呢,没呢。” 那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头也发话了,说道:“诗诗,去抓只鸡来杀了做菜吧,都忙活一天了。” “诶诶。”布衣女子这就去另一边的鸡舍。 老婆婆看见东方怀音又要卷起袖子,连忙站起身去她旁边摁住她,眉眼慈祥地说道:“怀音娃儿就不用去了,怎的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东方怀音笑着点头。 老婆婆看向那个有些木讷的老头,瞪眼道:“老不死的,还不去把你那些好东西拿出来?” 老头这才驼着背出去,期间不忘带上一个漆黑的烟杆。 没一会,这间昏暗的小屋子便有菜酒香味传出。 老头想吸口烟,怕影响到东方怀音又把抬起的手放下了。 他轻轻吐了一口浊气后,笑着说道:“是点土酿,不醉人的。” 东方怀音不管碗里劣酒的浑浊,一口喝完,还用袖子擦了擦嘴。 刘稻诗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天仙般的女子,“怀音姐姐…好厉害。” 那土酿不醉人?绝无可能! 东方怀音是半点不客气,该喝酒喝酒,该夹菜夹菜,就当做自己家一样。 这家三口才能放开手脚,不再拘束。 刘稻诗也喝了一杯,脸颊绯红,有些晕的靠在东方怀音肩上,嘀咕道:“怀音姐姐你真的好漂亮,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呢?” 东方怀音笑着点头,“好的。” 其实更人这一家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个明显不是凡间的仙子,竟会卷起衣袖帮她们修屋顶? 那弄的一手一脚的泥,她们看着都很难受了。 刘稻诗开始没头没脑地讲些醉话了,“阿爹阿娘,你们多吃点哈…” “嗝!” “我跟你们说啊,砸破这间屋子的是一个少年,长的跟怀音姐姐一般好看哩!” “你猜怎么着?那仙师大人也和怀音姐姐一般平易近人,我没有开玩笑的,诶诶,怎么不信我?” 嘀嗒! 她放下几枚碎银子,眯眼笑着:“他还留了几颗银子才走的,有机会要还给他呢,别怪我贪财哈,当时是真没想到,这屋顶怎么值这么多钱呢?” 东方怀音纯纯当做是听个乐趣,但也很认真地听她说着,那老两口却在笑她喝醉了。 “傻姑娘啊,快快找人嫁了吧,都快要变成老姑娘了,怀音娃儿帮忙劝劝她……” 刘稻诗一手搭在额头上,一手搭在东方怀音肩上,哈哈笑道:“他还想骗我哩,说是叫什么吴中生,哪有这么蹩脚的名字?可骗不到我……” 襦裙女子眨了眨眼,随后轻轻摇头,都什么跟什么啊? “然后,然后他就咻的一声飞走了!” “那个少年人很好的,娘,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是喜欢他,更不可能喜欢他,我只是一个凡尘女子,怎么能这样呢,他们都有好几百岁哩……” “怎么怀音姐姐你也不信?我对他的感觉,顶多算是好奇吧,当然,他人也很好,是有些羡慕他以后的妻子……” “是叫什么来着?神仙眷侣?” 东方怀音这才笑着开口:“是叫道侣。” 布衣女子连连点头,“好像是这么个说法哈。” 这不完全是一家的一家人聊到很晚,虽然几乎都是刘稻诗在说醉话。 说以后要一直陪在阿爹阿娘身边,说要永永远远,也不知是多久,反正就是一直了。 最后,布衣女子说,“愿那少年能遇良人,能一辈子长长久久那种,这样才是神仙眷侣呢。” 东方怀音眼眸突然颤了颤,她仔细地推算一二后,还是得不出结果。 这天下第一个女夫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夫子的年轻女子闭上眼睛,用了一种儒释道互相结合才有的术法。 神游万里,灵魂出窍! 她一念之间,仿佛穿过了无数山河,来到一处矮茅屋。 襦裙女子先是作揖才开口,“先生,还请帮我看看刘稻诗是什么情况。” 矮茅屋里面坐着个老人,身材高大,发须雪白,一袭青衫。 女子说完这个名字后,老人心中马上显出一张普通的女子面孔。 过了许久,老人才开口道:“她被一股我也难推测的力量牵了红线,且自己断了红线,凡尘之躯,难以想象……” 襦裙女子再作一揖,缓缓消散。 泥坯房的襦裙女子睁开眼睛,满脸笑容地说道:“祝你也祝我…” 三月十七,立夏。 早晨,太阳刚刚爬上山,那个绿衣小孩就抱着衣服去到河边洗了,是一件有些泥垢的白衣。 人小小个,洗那件衣服却是格外的卖力,仿佛要洗的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远处树上躺着个少年,双掌枕着头,好不悠闲。 少年脸上看似轻松,实则内心已经走了好远的路,把着路上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都想了一遍。 包跨自己会死去。 绿衣小孩洗好衣服后,去另一边挂着,用真灵把它烘干后,又去捕猎做饭。 韦夏至接过飘到嘴边的肉串,问道:“你就没有一点怨言?” “没有啊!”他使劲摆手。 少年一边嚼着肉,一边问道:“没名字,你说,你到底该不该死?” 绿衣小孩脸又被吓白了,一副欲哭欲泣模样。 少年却不管他,待吃饱后,又问道:“没名字,老实说,有没有怨言?” 他支支吾吾才说出口,“韦夏至,我是很讨厌你的,不仅抓住我,还要我做这做那……” “我没要你做啊,你不是自己去做的?” 绿衣小孩整张脸都气红了,我不做岂不是更要杀我? 见他不说话了,绿衣小孩解释道:“除了这些都没有怨言了的,不撒谎,因为你还没有杀我,所以我会每天都要过的很好,心甘情愿的做这些……” “所以你还要谢谢我?” ------------ 第八十二章 你的名字? 绿衣孩子跺了跺脚,真的很生气了。 韦夏至静静地等他回答。 这个没名字的树妖想了好久,淡绿色的眉头都皱成一团。 韦夏至等了这么久,见没有下文了,打算继续出发回泸州城。 绿衣小孩这才说道:“是的,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你之前的意思是一定要杀我的,但是还没杀我,我有点感激,也很庆幸你没有杀我。” 白衣少年点点头,跳下树,笑问道:“你很想活着?” 绿衣小孩跺脚说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离谱的问题?谁不想活着?活着能吃东西,能睡觉,能喝西北风,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是啊,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少年笑道:“走了,没名字,你要等着有人来杀你……” 其实我也是。 绿衣小孩心情大好,那就等着呗,能活一天算一天,那当然要开心了,等要死的时候再伤心? 不再想这些浪费生命的事情,蹦蹦跳跳地去收起那件衣服后,跟在少年身后。 韦夏至提着他飞起,一直往北边飞着。 空中,少年忽然问道:“那…那画卷里面是什么情况?” 他手中的小孩想了许久才开口描述道:“是一个黑漆漆的屋子?也不对,挺大的呢,有半片树林这么大嘞!” 韦夏至点头。 “你想干嘛?想把我关里面?” 少年没有回话。 “求求你不要把我关里面,里面黑黑的什么都没有,而且我只能维持在原身状态才能在里面存活,活物是活不下去的,慢慢死掉……” 他楚楚可怜的低声道。 少年皱眉问道:“嗯?你是说里面装不下活人?” 他使劲点头,小脸惨白,看来是真害怕被关里面了。 看见少年眉头还是皱着,他赶紧解释道:“我在里面也只能变成树枝,那就不是活物状态了,也感受不到什么,就像彻底睡着了,你要把我关里面的话,跟杀了我一样,因为没有快乐了……” 韦夏至不再多想,本来想着里面这么大,有机会能套几个人关进去的,目的是什么没想好,但是先想着。 可是这关进去就差不多会死的环境,只能装装尸体? 要尸体何用?夏流风都弄没了了…… 没飞多久,下空便有一条大江,于多处山脉山间小溪聚起,加上昨日大雨,颇有奔腾之势。 绿衣小孩眼中光点闪闪,直勾勾地盯着那条大江。 “怎么,想下去?” “没有,没有。”他连忙摆手。 韦夏至估摸着时间,飞了也快半日,是要到中午了吧? “那就下去吧。” 绿衣小孩急得都快要哭出声了,“我真没有想下去……” “我要下去关你什么事?还是说你想自己走了?那我送送你吧。” 绿衣小孩肯定知道他会怎么送,连连摇头,“下去下去,我也去。” 这地盛境的树妖十年可能都不挪窝,露出妖气就会被追杀,这次跟着韦夏至走的这段路已经是出远门了,以前哪见过这场面。 少年落地后,找了座最高的山,飞到山顶后,也没在意地上的碎石湿泥,就这样躺着。 他依旧是双掌枕着脑袋,只不过这次翘了个二郎腿,嘴里还叼着根草。 少年一动不动地躺着,像是睡着了。 那一身绿衣的小孩真跟个小孩一样,看着那条奔腾大江又好奇又害怕。 他趴在江边,那一根枯枝试探着水的流速,整了许久后,才敢把那两根短腿伸进去。 “呀!” 水很凉,但是他脸上却满是喜悦。 扑通一声,他直接跳入水中,小手拍打着江面,咔咔大笑。 韦夏至无奈地摇摇头,也是五十岁的妖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 白衣少年静静地躺着,此时什么都不想,竟然就这样缓缓地睡着了? 山脚下儿童玩闹的声音在他耳边越来越轻,韦夏至彻底睡去,好久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 他倒是不怕有什么野兽靠近,毕竟下面就一个地盛境的树妖,他实力在地盛境里绝对不低,而且真有什么过来,靠近他之时自然会惊醒他。 雨过天晴,风儿很大,吹乱了少年的发丝,左鬓的发丝盖在他额前,挡住了那凹陷的双眼,以及半边脸颊。 绿衣小孩钻入水底,隐约还看见了几条小鱼? 这汹涌江水可难不倒他,但他没用修为的优势,就想这样去逮住那几条小鱼。 “有午餐咯。” 刚才他还在烦恼中午吃什么,现在就有着落了,很开心。 他一个地盛妖物还是树妖,其实吃不吃都无所谓,不过韦夏至是人,可要帮他做完这一切。 就像他说的,算是报不杀之恩吧,那就要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再要伺候好韦夏至。 鱼儿都不大,也不多,加上水太急,他在水底钻了许久都没抓住一条。 但是他一点都不着急,时而浮出水面换气,时而潜下水去追鱼,现在抓不到大不了到饭点时用点真灵把它们截住。 这边玩得欢乐,山顶的少年睡得正香,以至于天上落下个人都不知道。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朴素,是一件洗得老旧的布衣,脑后的长发也是很随意地扎着,没有一点发型可言。 那身装扮更像是一个凡间之人,一个村子里不会打扮的凡俗女子。 她五官谈不上精致,却很端正,眉眼温柔,高高的鼻梁增加了不少丽质。 整张脸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普通,可能唯一比较显眼的优点就是身材高大了吧。 比普通的女子都要高上不少,甚至许多男子都长不了这么高。 她看了一眼大江底下那个小孩后,又看了一眼山顶的少年,最后还是选择落在少年一旁。 韦夏至眼皮动了动,却是没有发现这女子的,而是在做一个噩梦,时常会想起的噩梦。 那从天而降,没有太多仙子模样的女子离着地上少年大概十丈远,不远不近,距离刚刚好。 “你…打扰一下,请问…请问这边离着风雨坞多远,是哪个方向?” 韦夏至心肝猛然一颤,身体却没有一丝动作,刚才的噩梦加上此时突然多出的一个人,着实把他吓到了,后背冷汗直冒。 他极力的保持冷静,慢慢侧过脸去,疑惑地嗯了一声。 其实心里早就做好准备,随时可能出手的。 怎么被人靠近都不知道,看来这些天太安逸了… 那女子为了不冒犯他,没有用术法甚至都没有用真灵感应少年状态,不知道他睡着了。 韦夏至强装镇定,能这样靠近且没有动手的,实力恐怕不低,至少不低于天玄中期。 少年心底那股惊慌消失,如此靠近自己了,反而出言叫醒他,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但是没看见在睡觉吗? 韦夏至有些生气,拨开额前的发丝,装笑道:“不是,姑娘,你瞎吗?没看见我瞎?还是说向瞎子问路有意思?” 少年毫不犹豫地把那点起床气发泄出来。 一连三问把她愣住了。 高大女子过了一会才知道打扰了少年休息,在少年拨开发丝后,更是眼眸跟着心肝一起颤动。 “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休息,也不知道你……” 少年挥了挥手,“那姑娘可以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的眼睛,也不知道是……” 她语气诚恳,不断地道歉,真像做错了什么大事。 韦夏至被这样道歉,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稍微缓点语气,打断道:“我不知道风雨坞在何处,也不知这是哪个宗门的属地,可能是流玉宗,也可能是火云宗了。” 他又补充一句,“你要是真想问路,就往那个方向一直去吧,不过有些远,但是能遇到人家的。” 高大女子使劲点头,上前几步,找了一块石头坐着,似乎在整理着自己被风吹散的发丝。 “……你的名字?!” 韦夏至没太在意,不过是问路的路人罢了,反而开起来玩笑,“怎么,见我模样好,你也有个姐姐?” 女子坐着,依旧是很高。 她眨眨眼睛,仔细地看着少年,惊讶道:“是好看的呢!” 看到少年有些鄙夷的嘴角,她脸色微红,却还在问着,“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韦夏至懒得理她,脸色依旧没有太好,吐掉那根草后,继续保持着平躺姿势。 高大女子又仔细的看了一会后,暗暗叹息一声,想要离开了。 摸鱼摸了好久的绿衣小孩终于爬上岸,双手摁住一条大鱼,咔咔笑着,把开心两字写在了脸上。 这个时候山间出来的溪水,没有这种大鱼才对。 绿衣小孩是完全没注意到那个山巅站起身的高大女子的,放声大喊道:“韦夏至,咱们今天中午吃鱼咯。” 高大女子忽然停下脚步,许久没有动作。 韦夏至则是有些恼火,以后不能让他喊名字才行。 如果这里是流玉宗,他偷过流玉宗的灵石,如果这里是火云宗,他给火云宗放过狠话,随便来一个知道他事迹的两宗弟子,都可能给他使绊子。 倒不怕出手杀他,毕竟明面上道宗是不会亲手解决他这个可能会变成麻烦的麻烦的。 他很自信。 ------------ 第八十三章 因为她在这呢 绿衣小孩飞上山巅,愣了愣,“呀,有客人?”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飞上来,也是才注意到这个辣么高的女子。 期间,高大女子一动不动,韦夏至也是一动不动。 他却在戒备着了,大不了打过一场,事已至此,分胜负也好,分生死也罢。 那女子一头浓密的乌黑秀发就算被绑在脑后,还是能盖住两边大半脸颊。 看不到神色,那被风吹到她嘴唇的发丝剧烈颤抖。 风不大了,现在天空才是彻底放晴。 高大女子回过神来,双手抬起,“是哩,可以吗?” 绿衣小孩左看看右看看,见韦夏至没有反应,连连点头,“欢迎欢迎!” 那女子是脸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笑都是用手挤出的? 真是挤出个微笑?人类的世界还是有些难懂…… 但是这不归他想了,现在想着弄点什么配菜,可要好好表现表现,万一韦夏至不想杀他了呢? 白衣少年咬牙,却没有怨他,毕竟他“年纪小”,脑子不好使,要真是客人,我不起来迎接? “去找点柴火回来。” 绿衣小孩一动不动,“啊?” 这刚下完雨哪来什么柴火?而且以他的实力,根本不用火就能烧饭了吧? …我是树妖?! 少年终于动了,站了起来,满脸真诚地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有何忌口?” “不吃生姜?”她想得很仔细,好久没这么认真想了。 白衣少年深吸一口气,问你究竟来这何事你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 好,那你修为看来是破玄了,有这跟我装傻充愣的底气。 那就谁也不怕谁,都装傻呗! “去,多放点生姜,煲不出姜汤的味道,你看着死吧。” “我最爱吃姜了……” 绿衣小孩被吓得赶紧去寻姜,已经知道自己犯错了。 他放下那条大鱼后,飞得很快,生怕韦夏至不给他将功补过机会似的。 这小小个的孩子想了想,打算还要寻些香料什么的,这样才好交差,不然韦夏至真的会把他当柴烧吧?毕竟他一直想杀自己的。 荒山野岭的,别人去寻可能有点困难,但是他去寻,最多一刻钟…… 韦夏至直接从山顶跳下。 “诶…?!”高大女子抬手。 白衣少年即将落地之时,才用炼气手段卸力。 高大女子呼出一口气,原来会炼气啊,就说怎么没有修为也跳下去了呢。 韦夏至提着那条鱼就去江边开膛破肚,今天他要亲自操刀,保证那女子满意。 敢来混霸王餐是吧,不吃生姜是吧? 韦夏至想了想,直接用炼气术炼出一口金光大锅,瓢盆菜勺自然也不可能少。 高大女子早就来到旁边,满脸惊叹,“早就听闻炼气士最是能适应各种环境,此时看到,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韦夏至直接开始炼出灵火烧锅,小火闷煮,也能等没名字寻姜回来。 至于没名字会不会跑,他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他那小脑瓜子怎么可能想到借这个机会逃跑呢? 果不其然,绿衣小孩回来了,捧着好几样东西。 白衣少年摸了摸他捧来的东西,皱眉问道:“就这么点?” 没名字支支吾吾一阵子后,着急道:“我再去找…” 可这刚过春天,能找到这几种材料已经不错了,那几块姜他更是飞到百里外才找到的。 高大女子看了一眼绿衣小孩后,去到他身边,摸摸他脑袋,笑容和眉眼一般温柔,开口道:“我去吧,我飞的要快些。” “那好啊!”少年毫不犹豫地答道。 高大女子点头,离开半刻钟就回来了。 她慢慢蹲下,随后变出一堆生姜来,都是小小块的,但是加起来也有几斤了,真要在这时候找这么多姜,不知道要寻多远。 在没名字清洗完时,韦夏至才知道有这么多,他有些怀疑那女子是不是骗他的了。 你不吃姜还这么主动?还找这么多? 绿衣小孩看向高大女子,满脸感激,自己乖乖地站在韦夏至身边。 “这个比韦夏至还要在高点的女人到底是谁啊……”他暗暗嘀咕一句,当然是不敢问的,只知韦夏至此时都还没什么好脸色。 那一大锅的姜都要比鱼多了,鱼汤哪还有鲜白,此时黄灿灿的,这一锅鱼汤,姜味飘十里…… 韦夏至又炼出三对碗筷,乐呵呵道:“姑娘,喝点姜汤对身体好,尤其是这季节,易感风寒呀,更要好好的保护好身体……” 高大女子使劲点头,接过碗筷后,仔细观摩一二,双手捧着,满脸笑容地问道:“好厉害的炼气术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少年不答话,而是把汤勺递给绿衣小孩,“没名字,给她盛汤吧。” 高大女子尽管被这姜味冲得眼眶微红,可是此时听了这小树妖的名字后,使劲憋着笑,“你真是的,怎么给人家取名这么随便……” “他喜欢就行。”少年打断道。 高大女子捧着那碗黄灿灿的鱼汤,道谢一声后,眉头微皱。 如果不用真灵抵御,她真的有些受不了姜味,但她就是不想用真灵。 要是用了真灵,那还吃这个干嘛?以她的境界,吃不吃饭无所谓了。 三人都盛好烫后,高大女子率先开口:“好久没吃东西了,那我开动啦?” 韦夏至自顾自的低头喝着,自己都被这姜味冲皱眉了,这跟直接啃生姜有什么区别? 高大女子那两道秀丽的眉头弯起,看得出很努力,她咽下一口汤后,涨红了脸。 此时反而要比之前好看不少,就像一个极少与人说话的邻家姑娘,满脸娇羞。 很辣,且那股姜味让她不禁的闭上眼睛。 没名字那个树妖默默地盛了一块鱼肉给她。 高大女子连忙道谢一声,能吃点姜味没这么重的鱼肉缓缓,顿时好了很多。 白衣少年开口:“好好吃自己的。” “哦。”绿衣小孩有些害怕地把脸埋在碗里,心里默念着,“可千万别生气了……” 被雷劈了会变成雷击木,被一把火烧了可就真没了。 高大女子看见如此可怜的小孩,对着少年翻了个白眼,又气又好笑,“你这么欺负他做什么?他才是个小妖怪呢。” 韦夏至完全不意外她能一眼看出没名字的真身,不搭理的问话,好好吃着自己的。 这好几斤的大鱼有些不够吃,没名字很机灵,再吃了一半的时候就放下碗筷了。 高大女子摸摸他脑袋,笑着说道:“多吃点,长身体呢。” 白衣少年嗤笑一声。 没名字却是赶紧跑开了,又下上去抓回两条下锅。 这次韦夏至却没有多说什么了。 两人一妖继续吃着这盆鱼,只是这两个大人都隔了一段距离,仿佛是提防着对方。 中间是一个看着天真无邪的绿衣小孩,时不时看看两人,不解地眨着眼睛。 与这边不同,那遥远的南岭向家却在议事,整个南岭向家在祖师堂有位置的都来了。 那鸟语花香的山野草地上,围了一大圈的人,年纪各异,只是能坐着的却没几个。 一身锦衣的少年有位置,他此时脸上很正经,正正的坐着。 站在锦衣少年后面的是一个女子,衣着华丽,加上那点美貌,也算倾城之姿了。 这次议事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目的。 要不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地下抢到山河卷。 “各位,都说说吧。” 为首的老人开口,嗓音很轻,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威严。 强者的压迫感,这是叶薇心底的唯一感触。 “山河卷自然是要夺回的,它的主人便是我们向家的好友。” “对,那山河卷可谓是万般用处,一张山河卷就能顶上好几种法宝,如此宝物,我们向家可不能再弄丢了。” “是这样的,这些年我们南岭向家一直原地踏步,主家那边也有了一些不好的声音,我们急需这法宝压压他们的舌根子……” 向焱一言不发,第一,他辈分很低,第二,这事其实与他没有太多关系,能得到自然是好,但是也不是他用,犯不着。 为首老人敲敲桌子,开口道:“两个麻烦,道宗和许家。” 沉默,没有议论声传出。 老人看向那个很年轻的少年,问道:“焱儿,有什么想法?” 向焱起身,思索一二,解释道:“许家自然是不想看见我们壮大,但是道宗那边……不好说。”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说完,此时少年天才,家族长辈都会有一定程度的重视。 锦衣少年竖起一根手指,“其一,我们向家在仙朝反而能帮上个道宗,我们属地走出的修士,可有不少变成了他们的弟子。其二…就是韦夏至与那魔妇关系密切,道宗或许不会保护他,反而想要借我们试探他。” 老人不再多问,站起身,看向蓝天。 “可…” 数十道低沉的嗓音从空中传出,如有闷雷炸耳。 老人笑了笑,“再加派人手!” 锦衣少年又道:“族长,不必如此,他会来的。” “哦?” 锦衣少年回身看向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眼中光亮毫不掩饰,“因为她在这呢。” 女子咬了咬牙,一言不发。 ------------ 第八十四章 夏叶 “叶小姐,叶小姐,少爷叫你过去呢……” 叶薇脚步匆匆,不搭理旁边那个面相文雅的年轻男子。 男子还在念着,“叶小姐,之前是一场误会,您可不要为难小的呀。” 女子脸色平静,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思。 男子叹了一口气,“叶小姐,之前家里有人做了错事逃出去,那人与你当时的模样差不多,我们也只是要抓她,所以那时才设计截下你们……” 叶薇终于停下脚步,冷声道:“孔信,他唤我何事?” 孔信眉开眼笑,阿谀奉承道:“叶小姐果然非常人,气量与现在的地位皆是不凡……” “说。” 男子连连点头,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刚才的议事说是有些变动,至于是何变动,小的哪能知道……” 不等他说完,女子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嗒嗒嗒…… 女子脚下那双蓝玉晶底子的鞋子走在木地板上有些响,屋子很大,她的脚步声在里面久久不能散去。 “是何事?”她直接问道。 锦衣少年回身,脸上有些玩味,尽管生得很好,但是脸上的稚气加上这笑容,给人一种很厌烦的感觉。 向焱笑眯眯道:“也没什么,就是刚才的议事……在散去时,族长临时改变了主意。” “哦?”女子皱眉。 向焱走过来,绕着叶薇走了一圈后,捏捏她那柔软的肩膀,“山河卷说要给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他了。” 女子抬起推去的手僵住。 锦衣少年靠近了一些,歪头道:“怎么样?” 叶薇推开他的手,往外面走去,“与我无关。” “哈哈哈——”少年放声大笑。 突然,少年的大笑声停了,他闭上眼睛,似在聆听。 叶薇的脚步也忽然缓了一些。 向焱睁开眼,伸手大笑道:“叶薇,我们找到他了,你猜怎么着?谁都想要他死啊,就连外面的人都来了,啊哈哈哈——” 叶薇握了握拳头后,再次开口:“与我无关。” 锦衣少年左右扭了扭脖子,看着有些病态,他放低笑声,“你杀了一次他,怎么可能无关呢?!” “是向黎明……” “剑可是你捅进去的。”少年打断她的话语。 女子大怒,直视锦衣少年,“他还活着!” “那也是你杀的他,敢做不敢认?” 叶薇抬起手,指着他,眼眶通红,嗓音更多的是无奈,“你究竟想怎样……” 向焱笑着走来,轻轻拨开女子脸旁的发丝,歪头道:“能怎样呢,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还能怎样呢?” 女子沉默。 少年低下头,轻笑道:“或许我这个南岭向家三公子在之前不能给你带来太多,但是现在……” 他忽然抬起头来,眼神炙热,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现在我能给你一切!你所想要的一切——” 他摊开双手,仿佛无所不能。 “家族终于承认我了,不枉我熬到这个天玄境,十六岁的天玄境!且是即将再次破境……” 他把手放在女子脸上,眼神温柔,“再有了一件法宝,而且还是山河卷,你猜会怎么着?雷法一绝的向家,是外界的主家,他们都会来求我过去修行!” 叶薇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才后退几步。 “哈哈哈——” “叶薇,遇到我,就是你的幸事,知道了吗?” “只要我一路平稳地修行,只要你肯帮我,我迟早是这里的族长。” 少年又上前几步,继续伸出手。 “要是你不想在这地方,我们就去主家,随便能当上核心弟子,之后是要另起一峰还是当那长老,凭你一念之间……” 叶薇终于开口,嗓音颤抖不止,“不要杀他,我会……” 锦衣少年捂着肚子哈哈大笑,整片楼宇都是他的笑声。 那座山巅之上,两人一妖就这样把这锅姜汤鱼给吃完了。 韦夏至让这些炼化而出的物件消散,他脸色古怪,没为什么,就是这么多的姜他吃了也有些遭不住。 高大女子更是如此,额头细细的汗珠冒起,沾湿了不少发丝,她脸颊很红,却是满脸笑容。 没名字则是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撑。 韦夏至起身,一言不发的往北边走去。 高大女子赶上他后,问道:“你要去何处?” 白衣少年轻笑一声,“反正不是去那风雨坞,你管我去何处。” 他不知道这女子是何用意,此时还没有露出獠牙,想来是有什么顾忌。 这天底下千奇百怪的人多了去,就像在东南灵脉时,一场大战过后,莫名的出来一个问路老头。 大武王朝他能知道在哪个地方吗?不可能知道。 那个老头绝不简单,这是韦夏至与他说第一句话时就有的想法。 高大女子还有些缓不过劲来,两手搓了搓脸才问道:“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不想。” 女子嘟了嘟嘴,最后却是笑嘻嘻的,“那我可以再问你一次名字吗?” “他说我是韦夏至你就信?那我还说我是韦一敏呢,你信吗?” 女子想了想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使劲点着头,“我信的,我信的,原来那个弹琴很好听的韦一敏就是你啊?” “你听过?” “我……”女子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少年嗤笑一声,直接飞起,“没名字,你在那等死吗?” “啊?哦……等等我。”绿衣小孩赶紧飞来。 高大女子忽然一拍脑袋,随后就是眉眼飞扬,“他是小树妖,今天是立夏,就叫他夏叶如何?” 韦夏至沉默,不搭理她。 “…行不行?”她有些试探的问道。 少年终于开口,依旧与她保持一段能反击的距离,问道:“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向家?还是外面的?甚至是火云宗、紫气宗来的?” 女子眉头皱起,似乎在很认真的想着事情。 这皱眉沉思的模样,让她又好看了一些。 那张脸其实很普通,但是有了神色之后,就显得一种……呆萌可爱了。 与这有着压迫感的身高完全不搭。 她还要比另一侧的少年高上些许。 她那双灵动眼眸转了转,最后笑道:“我确实是道宗之人,但不是这两宗的,我的宗门比较远…” “来这何事?找我何事?” “我是要去风…我是下山游历,恰好遇上你的,可否结伴同行一起游……” 她似乎是觉得这句话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有些不妥,但是看到少年那幅越发冷淡的脸庞后,赶紧继续说着。 “我没有恶意,这是我第一次下山,所以有些找不着路了。” 韦夏至气笑道:“那你去那边问路啊,我哪知道那什么风雨坞在何处?” 她似乎有些自责,很小声的说着,“我只知道风雨坞在流玉宗属地……” 她变脸很快,忽然侧头笑道:“不过没关系,不去那边游历便是了,倒是觉得跟着你,这次的游历会更好。” 这句话可能在别人听着,觉得这女子有些不知廉耻了,但是韦夏至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他现在想着怎么摆脱这个谎话连篇的女子。 如果不是没有太多把握,他可能就直接跑路了。 或者是那山河卷能大口的吸他血,把飞行的时间提上去,那他才有十足的把握能逃走。 这法宝不仅飞得快,似乎还能隐藏气息,就是现在的他还不能驾驭。 “怎么样?这个名字好不好?” 少年依旧在想着对策,没有回答她。 女子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太伤心,只是不太开心了。 “可是…可是我觉得这名字真的很好……” 没名字真被绕晕了,左看右看也不知该说什么。 韦夏至终于开口,不在意道:“你问他,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他爹,做不了主……” 绿衣小孩终于找到出声的机会,连连拍手叫好,“夏叶好啊,夏叶好,我很喜欢,我也有名字咯……” 女子满脸笑容的去摸摸他脑袋。 夏叶也不敢跟她表现的太亲近,几次道谢后,赶紧躲去韦夏至那边。 白衣少年这才一手提着他加快速度。 夏叶为自己的小聪明感到开心,当然,也很感谢那个高高大大的女子。 “我叫夏叶,叶子的叶,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绿衣小孩看着前面那群人,慢慢后退。 “哦?还是个树妖?”有一人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开口。 绿衣小孩前面有十几人,皆是男子,气度不凡,看着修为就不会太低。 夏叶使劲点头,“我也是刚有名字的,很高兴认识你们……” 又有一人开口,“先抓起来吧,显得碍事,不是说仙朝圣地没妖怪吗?” 夏叶有些慌了,连连后退,为自己离着韦夏至太远感到后悔。 已经接近日落,飞行半日的韦夏至落地休息,而那高大女子则是一直跟着他,夏叶就找了个由头说是过来寻晚餐,其实是暂时躲一会呢。 “我可聪明了……”刚刚还觉得聪明的他就遇上事了。 “既然被我们遇上了,那就顺手杀了吧,也当做点好事……” 绿衣小孩忽然低下头去,脸色狰狞。 “是跟韦夏至说的一样吗?可是这一天也太快了,我还来不及等多少天……” 夏叶抬起头来,丝丝缕缕的藤蔓从他身上伸出,模样吓人。 这么点大的孩子嗓音嘶哑,“想要我死,那我就杀光你们——” 那十几人愣了愣,随后集体哈哈大笑。 “哈哈哈……他说什么?” 有人笑得前仰后翻,有人极力的压制着,但是还笑出了声。 夏叶有些出神,自己想要活命就这么可笑吗? ------------ 第八十五章 浪费一剑 夏叶愣了许久后,还是想不通,于是问道:“我就想活着……有这么可笑吗?” 众人也是一愣,随后笑得更大声了。 “你们……不要再笑了——”他恢复那嘶哑的嗓音,绿衣小孩也消失了。 一棵张牙舞爪的参天大树忽然长在众人前,直直射去数道藤蔓。 百里外,蹲在少年一旁的高大女子猛然站起,目视南方。 “有妖气,是夏叶出事了!” 韦夏至哦了一声,继续捣鼓着那个有了不少划痕的铁琴匣。 高大女子继续道:“他在与人交战了,我们得尽快去帮他。” 白衣少年依旧在弄着那个琴匣,头也不抬,说道:“他本来就是跟在我身边等死的。” “你……”女子那句你怎么这样还是没有问出口。 高大女子最后着急地跺了跺脚,自己一人往那边飞去。 夏叶其实第一击没有用全力,因为韦夏至说了,他杀了人,别人就会来杀他。 他不想再多杀人了,那会有更多的人来杀他。 众人依旧在大笑着,尽管那些藤蔓都快到了身前,脸上嘲弄之色不减,没有出手的打算。 终于有一人忍不住了,轻轻抬手一抓,重新变回绿衣小孩的夏叶被人提着,动弹不得。 那男子就这样一手捏住绿衣孩子的头颅,把他提到了自己脸上的高度,笑着问道:“区区地盛境,谁给你的勇气对我们出手?” 孩子双腿颤抖,眼中反而没了恐惧,一股浓郁的亮绿真灵从他头上流下,就算把半个脑袋挣断,他还是想要试一试。 毕竟他们不是韦夏至,没有那种翻手弄死他的实力,他就不会绝望。 “啧啧啧,小树妖,你不怕疼吗?” 男子身旁传来其他笑声,“喂,小树妖,你要是回答他的问题,我可以出手救你。” 夏叶终于开口,“不怕。” 那人哈哈大笑,“你回答错了,他是问你怎么有的勇气,你哪怕是嗯一声,今天就能活,哈哈哈——” 夏叶心如死灰,这些人在捉弄他,而现在,他也知道韦夏至不会来救他了,毕竟之前就说好了的。 “跟在我身边等死吧。” 那提着他的男子再次笑问道:“你叫夏叶,是自己取的名字,还是另有其人?以你的脑子可想不到取名才对……” “确实,以他的年纪,是还不会取名的,毕竟就像你刚出生不会走路一样。” 十几人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远方。 那提着夏叶的男子看向那个回答他问题的高大女子,笑眯眯道:“这位仙师,何方神圣?” 高大女子再次开口,“今天不论身份?” 有几人互相对视一眼,试探道:“流玉宗属地的仙师还是火云宗?” 那女子没穿道袍,肯定不是道宗的人,只能是道宗下面的仙门弟子。 高大女子还是摇头。 这就好办了…… “我们是外面来的,本是客人,不便行这主权,但是这小妖出言不逊,今天我们来到南岭仙朝也算出了一份力……” 高大女子打断那人的话语,看向提着夏叶的男子,脸色平淡,“放了他,今天你们只用死一人。” 其他人皆是脸上有些不屑,但是提着夏叶那个男子确实猛然抬头,“你想杀我?” 女子点头。 男子咬牙道:“我们十三人,最少都有天玄中期,你可要想好了。” 他看不出这个女子的深浅,想要拖其他人下水。 “你们也想死?”高大女子扫了一眼其他人。 在场的十三人都没几个有她这身高,再被她扫了一眼后,竟有了一些退意。 而且他们也明白了那个男子的意思。 那男子轻轻放着夏叶落地,却还是捏着他脑袋,说道:“这位仙子,我们来此处是帮你们道宗除魔的,还请不要如此逼人。” 高大女子缓步向前,面露微笑,“刚才你不是再问他名字是谁取的吗,现在也问问呀,正好我在这。” 男子咬牙道:“仙子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我等不知这小妖有你有渊源……” 听说南岭仙朝仙门的掌门人修为高低不一,有天玄前期,有破玄之上,这女子如此有恃无恐,恐怕是后者。 男子依旧没敢放开夏叶,抬手道:“这位仙子,我们是来找那个韦夏至的,也是你们上面允许的,还请不要耽搁了这件事……” 唰! 众人往后看去,随后眼前一晃,瞬间多了一张大画卷,那画卷缓缓落下,露出后面的少年。 少年伸手,接住恢复大小的画卷。 “啊——” 那捏住夏叶脑袋的男子痛苦地哀嚎一声,连连后退。 众人不明所以。 只有高大女子看见了,那忽然出现的少年用画卷裹了一缕翠绿剑气而来,直直斩在男子手上。 男子瞳孔骤缩,还来不及用真灵止住血液,那根手臂便从肩膀滑落。 少年再次一抬画卷,瞬间消失,再出现时,身边多了一个绿衣小孩。 夏叶回过神来,抱着他大腿痛哭,“韦夏至,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救我……” “是韦夏至?!”众人反应过来。 白衣少年敲了敲他脑袋,笑道:“我来救你?吃饱了撑着还是什么?” 夏叶抬起头,不解地仰视着少年那张脸庞。 白衣少年又敲了敲他,说道:“碍事的东西,去一边躲着,是来找我的。” 夏叶哦了一声,夺去一棵树后,嘴里还嘀咕着:“勿怪勿怪,他们那句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你今天帮我遮风挡雨,明儿我给你……”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能给它什么。 挡在他身前的大树仿佛有灵性般颤了颤,估计是挺害怕的。 身背琴匣的少年收起画卷,脸色略显苍白,却还在笑着问道:“还是那句话,是哪边的人?我考虑要不要杀完。” 另外十二人看了一眼那个独臂男子,又看了一眼那个高大女子后,有一人说道:“这位仙子,我们与你没什么恩怨,还请不要耽误我们斩掉这妖魔。” 高大女子脸色平静,却沉默了。 过了一会,她看看那个少年后,依旧是没有动作,只是轻轻点头。 独臂男子咬牙,这是韦夏至出现了,就打算撇清关系舍弃他了? 也应该是这样才对! 二话不说,独臂男子直接御风逃走,期间还用了几种古怪的遁术,数息便是几百里,即将飞去千里外。 韦夏至没等到他们的答话,于是抖了抖袖子,那翠绿剑气毫不保留,尽情地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呵呵……” 那天夏流风还说他悟道了,但是他真没什么悟道的感觉,就是多想了想,想起那教琴师父的话,有了一些感触。 但是这剑气真实存在! 少年手握一把金色长剑,用着那具没有任何修为的身躯向前冲去,竟是要率先动手?! 剩下的十二人反应过来,可看去时,那少年仿佛忽然消失了。 古朴还缺了一个角的画卷消失有出现,这次出现时,这边只剩九人。 白衣少年出现在另一边,微微喘着气。 他再次抬起手,在他们惊惧的目光中,一剑扫出。 那从少年身上倾泻而出的翠绿剑气如大江一般汹涌,直接把那来不及御风的九人掩盖。 韦夏至却没有再次出手了,提着夏叶就往北边飞去。 刚才过来斩掉那人手臂时,他就用了两次山河卷,凭着这法宝的速度打了一个出其不意。 他没有真灵,每次催动山河卷就会耗费他大量鲜血,且只会越来越多。 他血液里面的真灵也慢慢变得稀薄了…… 九人从那巨大沟壑中走出,脸色有些难看。 “不是说他只有天玄前期的炼气术吗?!” “前一波人来围杀他时,我们就应该想到了,就算有人帮他,但是他天玄前期的炼气实力也逃不过三四十人围杀才对。” “各位不要钩心斗角了,不然那件法宝都不一定是我们几个人的……” 有人叹息一声,倒是没有太多伤,只有那几个倒霉蛋死了,最重要的是那少年逃离的方向他们都捕捉不到。 千里外,那个用了秘术逃遁的独臂男子终于摔下地,本就断了一臂,加上秘术的消耗,此时接近油灯枯尽了。 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豆儿大小的汗珠挂满了脸,艰难地爬起来后,深吸一口气,隐藏好气息,准备继续往前逃去。 那个高大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就连他都不知道。 “你们是何人?” 独臂男子被吓了一跳,往前摔去,啃了一嘴泥。 他颤抖地翻了个身,看向女子平静的眼眸,道心顿时失守。 “是天渊,是天渊的韦葬白,他是天渊新晋器师,以一件伪法宝为代价,要南岭仙朝韦夏至的头颅。” 女子居高临下,就这样看着他。 独臂男子瑟瑟发抖,不敢再出声了。 此时的他,说什么都不好了。 高大女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一剑递出。 “啊——” 独臂男子一声大喊,完全闭上了眼睛。 过了数息,他依旧没感到疼痛,“就,就这样放我走了?” 他慢慢的睁眼,还未睁开一半,就直接瞪大眼睛。 那剑尖依旧在他眉心! 锵! 女子收剑入鞘,缓步离去。 “我不杀你,不是你不该死,而是有些浪费我的第一剑。” 独臂男子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半天都没有动作。 这一个在外界有点名气的仙宗客卿回去后,没几天就死了,似乎是病死的,死的很安详。 那仙宗得出了一个荒谬结论:他是吓死的。 那颗天玄中期的道心彻底平静,无疾而亡。 ------------ 第八十六章 有缘躲不开 三百里外,一个嘴唇泛白的少年落地,带着那个绿衣小孩在树丛中钻了一会才停下。 夏叶有些紧张,看着那张满是汗水的脸庞,问道:“韦夏至……你没事吧?” 韦夏至没有出声,反而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 夏叶马上捂住嘴巴。 韦夏至不知道山河卷隐藏气息的能力有多强,只好小心些,毕竟没有逃出太远。 过了一刻钟后,绿衣小孩有些自责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去这么远的……” 白衣少年嗤笑一声,问道:“你还知道是这样?” 夏叶极力地忍着泪水,继续低声道歉。 韦夏至不搭理他,恢复着力气。 他把山河卷塞进衣襟后,用指甲划破了自己手臂。 “你做什么?!”夏叶忽然抬高音量,然后又赶紧捂住嘴巴。 少年依旧不搭理他。 韦夏至用手指沾了一点血放在鼻前轻轻嗅着,微微皱眉。 依旧是血液的味道,但是仿佛少了很多东西。 “是血液里面的真灵越来越稀薄了吗?” 他低声笑了笑,“也对,这段时间受伤不断,在桃林那里更是打出了倾力一击,还把化道弄没了,稀薄也是正常的……” 他眉间有些忧愁,最后叹息一声,慢慢靠着身后的一块石头躺下。 他没有灵石了,那点灵石全部给了夏流风,身上只剩几颗碎银子,还是前去东楚剑庄路上用剩的。 夏叶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再次低声说道:“对不起啊。” 少年轻轻用脚碰了碰他,笑问道:“又不是来杀你的,你害怕什么?” “是我,是我……是我暴露了你的位置。” 韦夏至沉默许久后,忽然开口:“夏叶,如果真是来杀你的,我不可能会帮你,但是另外再有人想要杀你,你自己看着办吧,因为我自己也可能自身难保了……” 他再次沉默,然后说道:“我不会因为你身陷险地,你知道了吗?” 没听到回应,他稍稍提高音量,补充道:“就像刚才一样。” 夏叶使劲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等着要杀我的人到来。” 韦夏至刚刚站起身,就忽然向前两步,说道:“你究竟是来我身边做什么的?” 高大女子眼神温柔,看了一眼少年后,又看向绿衣小孩,问道:“夏叶,没事吧?” 夏叶那忍在眼眶的泪水终于决堤,噼里啪啦地落地。 刚才头顶都要被捏破了,说不疼都是假的。 夏叶背身过去,悄悄地抹着眼泪。 他很感谢那个高大女子,他从未在一个人身上得到这种温暖,但是他不敢过去。 因为韦夏至对她只有满身的敌意,他一个地盛境小妖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 高大女子重新看向少年,随后缓步走去。 白衣少年手上多了两把金色长剑,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夏叶身前,面向那个走来的女子。 两人不足十丈,而且她还在靠近。 韦夏至左边反手握剑,右边横剑在身,尽管心里没底,但是没打过之前,他现在还不能逃跑。 山河卷的厉害之处已经被她知晓,而且现在的山河卷,他恐怕发动一次都难,更不要说再要带个夏叶了。 高大女子笑眼盈盈,问道:“你之前那种剑气是自己悟出来的?” 少年沉默,心里却是越发没底。 能在山河卷隐藏了气息的情况下找到他们,恐怕已经超出了天玄,是破玄之境了。 高大女子脚步又满了一些,继续笑道:“你没有修为,凭借着炼气就能悟道悟出剑气,这很难得,或许这天底下就你一人能做到吧?” 修道之人,不可修练真灵了,还谈什么剑气,还谈什么悟道? 白衣少年依旧没有开口,上前两步后,身子微微佝偻,就像一只即将扑出的豹子。 高大女子停下脚步,在少年最后的底线前停下。 就算少年没有眼睛,她依旧能看出他此时脸上的狠辣,只要一出手,必然不会停留。 此时少年的脸色很平静才对。 她继续问道:“你经历了很多厮杀,且每一场都是人数劣势的围杀……” “让我想想,他们境界大多比你高吧?” 韦夏至心肝都静止了一瞬,怎么又是能把人看穿的?要不要这么离谱?这还怎么打? 其实夏叶此时比韦夏至还要紧张,要是真打起来来了,他到底要帮谁? 他忽然晃了晃脑袋,暗道:“你怎么能这么想?韦夏至已经很照顾自己了,又是先和自己认识的,必须要帮他……” “不对不对,韦夏至这么强,要是这个高高大大的女子打不过……” 一阵天人交战后,那小脑瓜子差点烧掉了,他赶紧蹲在那块石头后面,捂住耳朵。 眼不看耳不闻,心静矣。 高大女子自然是把他的一切动作看在眼中的,被逗得扑哧一笑。 韦夏至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些,但是依旧没有放下戒备。 高大女子笑道:“韦夏至,你好,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我叫叶芷。” 少年眉头轻轻皱起,随后又展开。 他问道:“所来何事?想要我头颅还是法宝?” 叶芷背着双手继续走来,脚步轻盈,没几下就到了白衣少年前边。 韦夏至还没有放下剑,反而在她靠近时后退两步,如此近的距离,他该出剑了。 如果不是有着七阶武者的肉身,他还要比一般的天玄修士脆弱许多,只凭借着炼气术也能与天玄后期修士对阵。 叶芷走到他前面后,撅着嘴唇,用食指轻轻敲了敲他横在身前的长剑,“我之前说的是实话,是下山游历呢。” 少年脸上明显一股不信。 叶芷仔细一想,摸出一张玉符,上面刻着“流玉”两字,“这是我的宗门玉牌,不信你摸摸?” 少年依旧不动。 叶芷拿着玉牌朝着夏叶轻轻晃了晃,夏叶马上开口道:“上面写着流玉哩!” 白衣少年终于开口:“说话又不用花钱,说的人聪明,信的人笨?” 叶芷翻了个白眼,却是莫名的开心,过了一会才笑嘻嘻地说道:“韦夏至!你先信一会怎么样?到时我找个流玉宗的弟子过来给你作证就好了……” “我不习惯与人一同游历。”少年说完,消剑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高大女子朝着夏叶挑了挑眉后,三两步就跟上少年,“我不会添麻烦的,说不定还能给你解决一些麻烦呢。” 夏叶使劲点头,“俗话说得好,多一个人多一份照应,多一个人多一个伴,多一个人多一份饭……” “你要是开心就跟她走好了。” 夏叶赶紧挥手,“我乱说的,我乱说的……” 西日已沉,夜幕降临,白衣依旧显眼。 跟在他一侧不足三丈的女子眉间常常含笑,不为逝去的彩云烦恼。 她走着走着,就会时不时地看一眼少年。 韦夏至依旧没放下心中的戒备,但是不会那么紧张了,第一,流玉宗是个不弱的道宗,没人敢这样随便冒充,第二,自己是真没把握能弄过她。 逃出那伙人的围杀后,韦夏至就一直步行,需要恢复体内血气,也要留着力气提防叶芷,而且现在还要赶路,所以他并没有停下休息的打算。 夏叶则是跟在最后面,久不久就看看两人,实在有些搞不清他们此时的关系。 “人类的世界就是有些复杂……这该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也对,以韦夏至这种妖怪看了都叫好的样貌,实在吸引人,只是叶芷……好像……” 他赶紧把脑中那有些不配摇散,叶芷大人可是对他有大恩的,不能这么想。 “叶芷大人……”夏叶刚刚开口想问点什么,韦夏至就抢先一步。 “叶…叶姑娘,你是叫叶子?” 叶芷摇摇头,“是白芷的芷。” 韦夏至点点头,就说怎么会有人的名字这么怪,叶芷,叶芷…… “怎么了吗?”叶芷眨眨眼,笑问道。 少年摇头,“没什么,我有个朋友也姓叶,也是两字。” 叶芷刚想开口,少年就继续说道:“叶芷姑娘,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还是单纯的想跟我走走,如果是后者,我劝你快点离去,我也会找机会摆脱你……” “如果是前者,那现在就做过一场,分个胜负,韦某大不了技不如人,死了就是死了,也不用多走几天……挺累的。” 夜色朦胧,最后一点余晖的光亮在女子眼中闪动,这美景下,原来她也算是美人。 “怎么会呢……” 她说完这句没有说完的话后,看向夏叶问道:“小夏叶,你刚才想要问什么?” 夏叶支支吾吾的说道:“叶芷大人,我,我想说……” 夏叶终于鼓起勇气,大声说道:“我们阿娘说过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有缘躲不开,无缘碰不到,既然我们碰到了,那就请多多照顾!” 叶芷深深点头,“好的。” 韦夏至轻笑一声,这小墙头草长大了还了得? 他完全没意识到夏叶说的我们包括了他在内。 ------------ 第八十七章 关我屁事 流玉宗属地,山间一隅。 这满是高山的缝隙却有几十户人家,此时炊烟袅袅,菜香飘飘,安静惬意。 有二十多人靠近这小村庄时,渐渐停了下来,只有最前面的少年依旧走着。 为首男子看了一眼村子后,长叹一口气。 这当然不是雨四的家,雨四的家离着这里还有数百里。 雨四走进村子的小路时,收起了那身粗布麻衣,努力地保持着平静。 “哟,这不是小四儿嘛?你哥那小子呢?还是说已经在那边了,嘿嘿……” 路边的大叔笑着跟他开玩笑,雨四只是点头回应。 那个大叔挠挠头的走开了,雨四这孩子不爱笑他是知道的,但是今天怎么感觉怪怪的? 雨四继续往前走去,路上遇上了不少人,他都是点头回应。 这个小娃儿这里的村民早已熟悉,他和他哥哥经常会来这边走走,听说他们家离着这里有五六百里呢。 他两来多了,村民也自然是知道雨四的哥哥是相中了村子里的一个女娃儿,也都见怪不怪。 雨四戳了戳脸后,轻轻敲着一户人家的小院门。 “来啦。” 没多久,一个穿着布衣的女子走出,脸上也没有装扮,发饰只是一根红绳。 少年与女子一般穿着朴素,和村子的民风一样,布衣布鞋。 雨四挤出个笑脸,说道:“嫂嫂,我哥托我来说一句话……” 女子脸上有些着急,马上问道:“小四儿,你个怎么了?生病了?” 雨四他哥来的时候,雨四不一定来,但是雨四来了,他哥哥一定在才对。 布衣少年继续挤着那个笑脸,“没呢没呢,他出远门了……” “他不是和你去寻找那个什么东西吗?叫什么灵玉来着的,我没听清,也不懂。” 雨四一时不知该怎么编制这个谎言了,愣在原地,却还是笑脸。 女子皱眉,这孩子此时太古怪。 雨四与他哥相反,一个苦瓜脸,一个没烦恼。 雨四就是挠他咯吱窝都挤不出个笑脸那种。 女子皱眉问道:“雨四,到底怎么了,是他受伤了?” 布衣少年再也憋不住嗓音的颤抖,点头笑道:“是的,嫂嫂,他托我过来与你说一句话,他不喜欢你了,以后也不会来了……” 女子扶着门框,往后踉跄一步,回到院子里。 她沉默许久后,轻声问道:“雨四,他是不是伤得很重很重,这段时间都不能来见我了?” 布衣少年不吱声,那眼泪却是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女子眼眸忽然一颤,嗓音更是颤抖不止,“雨四……他,是不是出事了?” 她用尽所有的勇气问出这句话。 雨四依旧没有开口。 女子直接把他拉入院子,关上门,自己靠在门上。 她看着少年越来越红肿的眼睛,颤颤巍巍地上前两步,低头看着少年,问道:“他是不是死了?” 她说完这句话时,直接往后倒去,还好有门托着才没有倒下。 雨四终于开口:“没有,没有……他不会再来了,他说不会再来了……” 女子忽然抓住他的衣襟,厉声道:“怎么可能?一旬前他才说这次回来就会娶我的!你骗我,你骗我……” 布衣少年软哒哒的,任由她晃着。 女子眼眸被丝丝鲜血染红,最后推倒少年,满脸凶厉道:“是你,是你还是他,他是因为你去找那什么灵玉才死的,是你害死了他……” “明明是约定好的,他怎么可能就突然不喜欢了呢,怎么可能呢……”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尽管关上了门,村民还是被这凄惨的声音吸引过来。 雨四在地上坐了一会后,摸出那身粗布麻衣,轻轻地放在地上。 他脚步虚浮,走出门去后,不再搭理村民关心的问话,朝着远处那帮人走去。 一刻钟后,少年走来,那夜行者依旧能听见那个女子凄厉哭声。 雨四晃晃悠悠地从所有人身边经过,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男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问道:“小四儿,不回家看看了吗?” 布衣少年一愣,久久才回过身来,是一张满是笑容的脸庞,“家啊?” “没家咯。” 这时他们才想起雨四一直捧着的布衣消失了。 众人沉默,此时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吧? 男子叹气道:“小四儿,要去何处?” 少年歪头笑道:“杀妖啊,还能去何处?” 彻底入夜,韦夏至还是在地上走着,尽管此时已经恢复了不少,依旧没有炼气飞行的打算。 身边多了两个人,不,身边多了一个人,让他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叶芷问道:“你恢复好了?” 韦夏至假笑道:“好了呀,姑娘有什么指教?” 高大女子摇摇头,笑问道:“是不是有很多人想杀你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白衣少年摊手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 女子沉默。 韦夏至脸上有些嘲弄,说道:“叶芷,我现在也懒得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了,但真的是想跟着我游历,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叶芷解释道:“放心,我是道宗之人,他们不会杀我的。” “刀剑无眼……我的意思还不明白吗?” 高大女子欲言又止。 少年继续道:“回你流玉宗乖乖的当那谱牒仙师吧,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道不同,不便同行。” 女子脸上有些不开心的低声说道:“可是……可是我真的只是想跟你游历而已啊,我也是第一次出门的。” 韦夏至嗤笑一声,不再多说。 夏叶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两根食指互相戳着,看得出很犹豫,似乎还在为他们两个打起来最后帮谁而烦恼。 他是没多强,但他也是地盛境的,在南岭仙朝地盛境算是大妖了呢。 白衣少年忽然脚步一顿,想起了一件很不好的事。 是非常非常不好的事。 他停下脚步,在女子疑惑的目光下,一边后退一边说道:“你喜欢我?!!” 高大女子也愣了愣,最后脸颊绯红,一边跺脚一边说道:“韦夏至!!” 像是气得不轻。 这下少年皱眉了,仔细地思索许久才开口道:“叶芷,刚才也说了,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际遇,你也是一样,会遇上更好的人。” 叶芷鼓着嘴,等少年说完后,气笑道:“韦夏至,你怎么这么自信?就会觉得我们才认识一天不到我就喜欢你了?” 白衣少年不回他话,又想了一会,最后指着自己脑袋道:“我这个人很乖,脑子有病,不对,我压根没有脑子,你千万千万不要喜欢我了……”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自己的缺点,只好这样打消女子的喜欢。 夏叶张大嘴巴,小脑瓜子又要烧掉了。 叶芷憋的满脸涨红,最后过去一手搭在少年肩膀上,“韦夏至,尽管你生的好看,但也不是每个女子都要喜欢你的,就像我们才认识一天,怎么可能喜欢你?对吧?” 白衣少年松了一口气,此时完全不在意与她的危险距离,拍了拍胸口后,嘀咕道:“那就好,那就好……” 仿佛她的突然出手还比不上她的喜欢来的恐怖。 高大女子看着比自己矮了一点点的少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在少年终于走开后,她放下抬起的手,脸色古怪,“韦夏至,真有很多女子喜欢你?” 少年不答话。 叶芷又问:“还是说你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 少年依旧不答话。 高大女子最后扑哧一笑,“韦夏至,像你现在这样,要是真有女子喜欢你,那女子不是没脑子就是缺心眼,或者就是见色起意!” 少年终于“答话”了,他转过身来,问道:“其中应该没有你吧?” 高大女子又被噎住了。 “还好还好,要是里面真的有你,就别怪我出手狠辣了。” 说着说着说着,他手中就多出了一把照亮三尺空间的金色小剑。 叶芷翻了个白眼,笑问道:“你真的有这么害怕有女子喜欢你?” 韦夏至点头,“对,那样会很麻烦。” “有多麻烦?”她追问道。 少年想了想,忽然笑了,“是她麻烦,我其实没这么多麻烦,但是她的麻烦是我引起的,那样我会越来越麻烦。” 夏叶彻底被绕晕过去,脑子里全是麻烦,一点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高大女子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犹豫一二,说道:“外面找你麻烦的人是天渊的,叫韦葬白。” 韦夏至想了想,也点点头,没有多问。 他其实叫韦嶂,是韦夏至他爹的学生,他哥哥叫韦白,早就死在韦夏至手中,也是他第一次杀人。 “你不好奇天渊是什么地方,那地方的势力有多强?” “关我屁事。”少年毫不犹豫的答道。 要是韦嶂敢来,他就连他也杀掉就是了,那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 叶芷以手扶额,最后朝着夏叶眨眨眼睛。 夏叶愣了愣后,也眨眨眼睛,随后会心一笑。 当然,是装出来的,他什么都不懂。 ------------ 第八十八章 那就好好吃饭 月夜下,高大女子忽然抛过一枚竹简,少年犹豫一二还是接住。 韦夏至摸了摸那竹简后,问道:“这是什么?” 那竹简很光滑,如同美玉。 叶芷笑的两眼如同那夜空中的残月,弯弯的,甚是可爱。 她拿出另一枚竹简,笑道:“韦夏至,一会我要回去了,你拿着这竹简,我就可以直接找到你。” 那竹简如同烫手山芋一般,少年马上抛了回去。 回去好啊,回去好,正想着怎么摆脱这个麻烦呢,这时还要拿着那个竹简,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高大女子小心地接住竹简后,撇了撇嘴,“也不必这么果断地拒绝吧?” “叶芷姑娘,时候不早了,从哪出来就往哪处回吧,不然省的你家人担心。” 她用双手把两枚竹简捂住,贴在胸前,笑嘻嘻道:“你这么关心我?” 韦夏至一本正经道:“当然,毕竟这天也很黑了,出点什么事我不好跟你家师长交代。” “那你怎么不要这东西,可是一件媲美法宝的法器。” 少年咳嗽一声,“咱们不熟,而且,在我家乡,女方送男方东西了……这样不好。” “可是一件能随时联系的伪法宝,只要对方还拿着,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大致位置……” “叶芷姑娘快走吧,劝人收东西挺烦人的。” 高大女子扁了扁嘴,最后还努力的劝说道:“实在不行我两个都给你好了,算是见面礼,也算是之后你对我游历的照顾,反正这东西我还有很多,你别误会,这东西都是成双成对的,另外的不能感应到。” “叶芷姑娘真如一个老太太一般唠叨……” “它还能在千里内看到对方说了什么……” 两人同时说着,忽然就停住了。 韦夏至是真有些动心了,道宗弟子果然财大气粗,这种法宝别说听过,他想都想不出来。 但是他们真不熟,就算很熟,他也要考虑很久。 毕竟白拿别人东西,怎么都说不过去。 叶芷则是气鼓了嘴,哼的一声御风离去,彻底消失在夜色下。 韦夏至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 白衣少年回头,呵斥道:“喂,又在那等死吗?” 夏叶一个机灵,瞬间回过神来,“哦,哦。” 三月二十,白云千里,春天正式离去。 一路往北的韦夏至这几日飞了很远,他其实也不知道是多少里了,但是感觉着也到火云宗属地了吧? 被他提着的夏叶此时眼咕噜乱转,东看看西看看,就算这几天的途中山河让他大饱眼福,但是下面的风景还是能吸引住他眼球。 小孩子就是这样,没长大之前,对着一切保持好奇,这很好。 白衣少年脸上有些疲惫,又飞了一会才落地休息。 炼气化翼飞行需要消耗不少心神,但是韦夏至还不至于这么快坚持不住。 其实也没这么着急回到泸州城那边了,所以他时常感到一点劳累就会落地休息。 一味地激发自己潜能确实对掌控炼气术有帮助,但是他也想下去走走,也要填饱肚子,说不定到处走走就能有什么突破呢? 夏叶看着少年眨眨眼睛,问道:“老爷,今天吃什么?” 韦夏至不在意道:“随便吧,你能找到什么吃什么。” 自从身边带了一个小包袱后,有好有坏,至少韦夏至再也不用为了肚子饿时而烦恼。 韦夏至找了个地坐着,脸上尽管有些疲态,但是他此时的状态可以说是“神清气爽”也不为过。 这几日途中他又用了一次山河卷,不是逃遁,而是为了隐藏气息。 催动山河卷需要真灵,此时山河卷对于他来说,可以说是用一次少一次了。 他把这么宝贵的机会用来摆脱那个叫做叶芷的女子。 韦夏至低下头,抬起一只手,笑了笑,“你这破炼气术,怎么就这么难突破呢?” 现在他对上天玄中期,只要对方不是人多,他有自信可以一击解决。 与天玄后期也有一战的把握,但是人多的话,他只能逃走了。 他终究是一个没有传承的炼气士,没有多变的道法,没有攻伐的本命器,一旦被耗光心神,就是绝境。 之前韦夏至是有信心把炼气术突破天玄的,但是这段时间,他的炼气术没有一丝进展,一直原地踏步,似乎真的到了终点。 “真的就走到头来吗?”他无奈地摇摇头。 其他炼气士是到天玄后期无法突破时选择炼气变强,他好像……除了炼气,就一无所有了。 少年摊开双手,感受着这个世界。 点点金光裹挟着一些黯淡的灵光钻进少年身体内,半刻钟后,少年睁开眼睛,却是叹息一声。 之前他可以炼化一些真灵再把天地真灵搬运进自己体内,这样就可以让他们融入自己的血液了,但是很慢,可能半天都不如直接吸入一枚灵石。 只是现在…… 真灵仿佛融不进他的血液了,进去就会自己出来。 他依旧是凡尘之躯,身体储存不了真灵,更别提利用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韦夏至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真正的变成了一个凡人。 之前能炼化真灵为血,因为他有龙脉的原因,算半个“龙躯”,可以说得过去,但是那点龙血没了就是没了,跟他身体有什么关系吗? 而且那点龙血被白莹吸干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可以把真灵炼为血液的,还是说不通。 远处烤肉的香味传来,韦夏至不在多想,大不了少受点伤就是了。 没了真灵补充血液,又没了龙血,他现在真的很可能会失血而亡。 用炼气术炼出的真灵当血液吗?那样会死得更快,他本来就有这个会减寿命的七藏神了,再来一下,恐怕都不能与花草同寿咯。 绿衣小人拿着一把串走来,蹦蹦跳跳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忽然走出一个高大女子。 此时的叶芷换了一身黑衣,看着像是男子装饰,也或许是她太高的原因,加上一头浓密的秀发,颇有一股压迫感。 黑衣女子笑眯眯道:“小夏叶,嘿嘿,我可是来得真及时啊。” “呀,啊哈哈……”夏叶赶紧递过去几支烤串,“呐,叶芷大人,是烤兔肉,只逮着一个兔子。” 韦夏至脸一黑,不,是差不多跟锅底一般黑了。 “哦,是叶芷姑娘啊,这是闻着味来的?” 叶芷吐了吐舌头,不搭理他,连忙要接过夏叶手中的烤串。 白衣少年加快脚步,笑容玩味,“夏叶啊,兔兔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得住杀它?还不快扔掉?” 夏叶有些委屈,虽然舍不得,但是韦夏至说了,他只能…… 叶芷瞪了一眼那个走来的少年,说道:“韦夏至!怎么能这样?” “怎么就不能这样?”少年反问道。 “哼。”身材高挑的女子直接拿过肉串,自己吃了起来。 夏叶又看看韦夏至,然后呆呆地站在原地,很乖巧的模样。 韦夏至也从他手中拿过几串,去另一边吃着。 少年此时脸色平静,但是夏叶能感觉到很冷,只能这样看着他俩各吃各的,不敢动弹,生怕又做错了什么。 韦夏至吃完一串后,冷不丁地说道:“又在等死吗?” “哦哦。”夏叶马上把手中的肉串往嘴里塞。 韦夏至此时心情说不上坏,但是绝对不好。 就算用了山河卷隐藏气息抹去路线痕迹,还是被找到了,这样他很难不怀疑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用过几次山河卷逃遁后,很相信这件楚夫人给他留下的法宝,隐藏气息之后,叶芷就找不到才对。 叶芷看着少年,忽然扑哧一笑,问道:“还有吗?” 夏叶马上去那边拿过剩余的几串,那兔子就这么大,怎么能够三个人吃? 叶芷接过后,给了一串夏叶,然后朝着韦夏至走去。 “还有呢。” 白衣少年仿佛赌气一般别过脸去。 高大女子就这样站在他身前,等了一会后,缓缓蹲下,终于与少年一般高时,她看着少年那双凹陷下去的双眼,再次递出手中肉串。 “放心,我不会害你,也不会拖累你,只是单纯的跟你游历南岭仙朝罢了,没这么多心机。” “你到底是谁?”少年站起身,差点撞到女子。 叶芷也跟着站起身,微微偏了偏脑袋,想了一会才说道:“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宗弟子,没认识什么人,也没多少人认识我。” 看着少年有些不信的样子,她继续抬手递过肉串,“你不信?要是有机会遇上流玉宗的人,甚至是其他道宗就行,我就能让他们帮我证明身份……” “你放心,道宗的人不可能出手杀你,因为你也是南岭仙朝的一份子,或许因为你的过往,他们才会容许别人来杀你,比如天渊的韦葬白,或者是南岭向家,又或者……” “你调查我?”少年冷声问道。 叶芷抬起手落下了一点,笑容苦涩,“没能查出什么,有人刻意把你的过往隐藏了,就知道你得罪了向家,得罪了天渊的韦葬白,另有一件法宝在手……” “是你们剑庄楚夫人死前留下来给你的。” 少年握紧双拳。 高大女子露出一个真正的微笑,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少年嘴边。 “既然还活着,那就好好吃饭。” 韦夏至感受着前面的肉香,微微皱眉后,抬手接过。 他一声不吭的继续往北边走去,走了一段路后,直接炼气化翼飞起,留下一个白色背影。 叶芷摸了摸夏叶的脑袋,“走吧。” ------------ 第八十九章 给你们半刻生命 三月二十四,宜纳采,会亲友。 蓝天上,有着两道若隐若现的流光,一黑一白。 背长金翅的少年慢慢侧过头来,问道:“叶芷姑娘,你就要这么一直跟着韦某?” 叶芷抛出一把长剑,托着夏叶飞行后,轻轻拨了拨脸侧散乱的发丝,问道:“有什么不可以吗?” 韦夏至撇撇嘴,很想说一句你的很烦人,但是几天相处下来,虽然他还是没有放下戒备,但是戒心也没这么大了。 她真就是跟一个没出过门的小孩一般,会跟着夏叶去抓蝴蝶,会去小溪摸鱼,今早更是带着夏叶去一处树林编织了秋千,一人一妖玩得不亦乐乎,大早上的就把韦夏至吵醒了。 见少年不答话,她又问道:“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吗?” 韦夏至深深点头,却还是没有说话。 有她在身边,韦夏至不能随心练琴,不能专心炼气,不能安心赶路,万般不顺。 叶芷有些恼火道:“韦夏至,有什么话你就要说出来,别全部憋在心里!” 白衣少年忽然一愣,随后苦笑着点点头,似乎之前已经下过决心,遇到什么事要多问问,怎么自己就忘了? 少年清清嗓子,很认真的说道:“叶芷姑娘,你的饭量真的很大,我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实力。” 叶芷憋得满脸涨红,最后有些恼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只是正常吃饭!” 仔细想来,这今天好像都是她吃的比较多呢。 女子又拨了拨脸侧的发丝,这时是羞得脸颊滴血。 不似之前第一次见面那般随意的扎着长发,此时她身上有过打扮的痕迹,至少衣着和发饰都没有这么随意。 那盖住大半脸颊的长发下,是一张绯红的脸,模样娇羞。 夏叶透过那些发丝隐隐看见她红扑扑的脸颊,问道:“叶芷大人,你怎么了?” 韦夏至微微皱眉。 叶芷则是有些慌乱的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小夏叶,一会想玩些什么?” “咱们去钓鱼吧!我以前就路人说过,但是一直不知道这是什么样子的……”他有着浅绿色的眼眸很清澈,此时闪闪发光。 韦夏至冷笑道:“我可没空跟你们去弄这些,而且现在这个季节也不适合钓鱼,要是你真想去的话,就别回来了。” 夏叶哦了一声,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叶芷。 叶芷朝着少年吐吐舌头后,不开心道:“不去就不去呗。” 韦夏至没有再理她,一直到下午落地休息时,他才开口。 “叶芷,我们需要几句敞开心扉的对话,我问你答,你问我答,最好都要老实些。” 高大女子挑了挑眉,“你先问还是我先问?” 少年点头,直接问道:“叶芷,你之前是否一直在山中修行?” “对,可以说是第一次出远门了。” 韦夏至等了几息,刚想开口,女子就道:“你先把问题问完。” 白衣少年呼出一口气,笑了笑,问道:“叶芷,你是流玉宗派来监视我的?” “不是。” “那你是受了火云宗的嘱托?” “也不是。” 少年眉头皱成一团,说道:“叶芷,我希望你能说真话,不然……大不了打过一场,你生我死,你死我生,这样简单得多。” 叶芷沉默许久后,点头又摇头,“韦夏至,你要一直走到何处?” “泸州城。” “还有吗?” 少年那张没有眼睛的脸也看得出一丝茫然,“再去向家。” “你去向家做什么?” 韦夏至轻笑一声,问道:“你不是调查过我了吗?我相信有很多人知道我在东楚剑庄的遭遇了。” 叶芷摇头,“我不知道,有人刻意掩盖了,只知道东楚剑庄的楚夫人修炼五藏魔功,而你在剑庄与她走得最近,所以火云宗怀疑你也练了,但是没有证据击杀你……” “至于向家,那件山河卷本来就可以说是向家的,但也不算是了,被你拿走后,自然就与向家结仇了,外面天渊的那个韦葬白我只知他用了一件攻伐伪法宝作悬赏杀你。” 韦夏至皱眉沉思,最后用手盖住额头。 他忽然后退几步,一件他不太愿意相信的事情摆在了面前。 叶薇被向家控制捅了他一剑,在场客卿都看着,而做这件事的向家之人肯定知道,那天来的紫气宗修士也知道,怎么会被掩盖? 南岭仙朝道宗有着有恶必惩的铁律,在仙朝内,无论是哪里血气重都逃不过道宗的眼睛,不该这样才对。 是有人刻意地帮他隐藏了一些事,比如十一岁时他杀了芦苇镇韦嶂的哥哥韦白,比如说在东楚剑庄时,他的大多数经历都被压制了下去,别人除非去到源头,不然很难找到答案。 白衣少年手指轻轻颤抖,“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那股无法战胜的恐惧再次来到少年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明没了龙血了,明明没了龙气了,我没了一点价值,为何还要看着我,为什么……” 看着一直低头倒退的少年,叶芷脸上有些担忧,“韦夏至,你怎么了?” “不,不对,我还不能死,我要活着,你才十几岁,你可以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你还不能死……” 少年脸色忽然平静下来,说道:“叶芷,还是那句话,如果真想跟我游历,那还是快走吧,其中凶险你也知道了。” “我是道宗弟子,死不了的,放心。” 少年沉默片刻后,继续朝着北方走去。 “夏叶,你自由了,不用跟在我身边等死,你可以跟在叶芷身边,如果,我是说如果,真有人来找你复仇,你自己思量吧。” 高大女子抬起手,看向那个白衣背影,大声问道:“韦夏至!你到底要去做什么?明知凶险,为何还要去?” 少年脚步一顿,哈哈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明明他们在泸州城很安全,我不用担心才对……” “但是…但是,不走这一次,我会后悔一辈子,尽管十死无生,尽管辜负了她的以命换命。” 叶芷静静地站在原地,夏叶则是愣住了。 “我…自由了?”他呆呆地说了这句话后,脸上反而没什么喜悦。 一人一妖杵在原地许久后,夏叶先一步回过神来,笑道:“叶芷大人,我们要追去吗?” 叶芷笑着摸了摸他脑袋,摇头道:“他好像不喜欢我们跟着,那我们就不跟去了吧?” “耶!我终于自由了!”绿衣小孩高兴地跳起,与高大女子往相反方向走去。 “小夏叶,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叶芷看着一脸笑容的夏叶问道。 夏叶皱起那两根小小的眉毛,扁嘴道:“韦夏至说,我杀了人,人就会来杀我,但是前几天我还杀了不少小动物呢,鱼啊羊啊,还有小兔子,是不是我杀了它们,它们也要来杀我?” 叶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一直沉默了一路。 走了好远好远,绿衣小孩依旧皱着眉头。 叶芷只要说道:“夏叶,如果是有人先想要杀你,之前并没有做错什么,然后你把他们杀了,他们的亲人朋友便又来杀你……” “如此无限循环,但错并不完全在你,甚至你没什么大错,想杀你的人就先错了,所以不要太纠结哟,活着就好,对得起心就好,对得起天地就好。” 夏叶有些听不懂,但还是深深点头,“要是下次还有人来杀我,叶芷大人会保护我吗?” “会的,谁叫我们认识了呢?” 三月二十七,夏雨洗涤大地,清扫一切尘埃。 一个浑身湿透了的少年走在大雨下,道路泥泞,但他脚步依旧沉稳。 这场雨很大,目不及百丈,每一滴雨砸在少年身上都能感受到轻微的疼痛。 忽然,方圆十里之地内,从高空中落下的雨滴皆是金光一闪,仿佛星辰坠地,炸起一个个大坑。 韦夏至把抬起的手放下,大雨为他清洗着身上污泥。 他继续向前走着,问道:“向家还是那什么天渊接悬赏来的?” 躲在雨幕后的数十黑影无人回答。 少年继续问道:“韦嶂……不,他应该是叫韦葬白了吧?他来了吗?” 终于有人开口了,“少年,我们无冤无仇,但是那件法宝真的很吸引人,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灵魂命器,不是每个人都能炼出法宝。” “结阵,这小子已经有了天玄后期的实力!” 躲在雨幕后的数十个黑影皆是打出一道灵光,直冲天际。 “起阵!” 少年依旧脸色平静,再次问道:“你们从南岭仙朝外面如此快来到这,是谁在接引你们?” 他们当然是敢说的,且那人还提醒过他们,这少年大概有天玄中期的炼气实力,还有一种逃遁手段,所以他们就结伴来了,不然就一件法宝,谁不想着抢先一步独吞? 韦夏至轻轻点头,再次抬手,猛然一握后,一扇后背忽然出现的巨大金翅。 咻—— 高空中的雨滴重重砸下,影响他们的结阵速度,而那大阵雏形下的少年更快,朝着北方突破。 少年又抬手,指着一人。 轰! 那股翠绿剑气冲破了雨幕,甚至冲破了天穹,那条被轰出的大道不在落雨。 “给你们半刻生命,帮我拦住他们。” 少年朝着那条大道飞去,他身后的雨滴全部活了,仿佛变成了无数细剑。 ------------ 第九十章 女子鬼王 紫气之巅,有个中年男人摊开手掌,仔细看着。 没看多久,他就暴躁地骂着:“一群废物,这么多天玄后期,直接上去杀他啊,还结什么破阵?” “废物,这破阵怎么结这么慢?” “快停下,别结阵了!” “气死贫道了,这种三流小阵法也好意思拿出来,都给我追啊,愣着干嘛?” 那中年男人手掌似乎有百里山河,正是那片下着大雨的天地。 中年男人还想骂点什么,却是忽然收起手掌,看向山腰的云雾。 “什么事?” 地下传来男子嗓音,“二长老,彩衣宗修士前来拜访,不知……”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挥手道:“就说小天师外出游历了,我在闭关,其他两位长老也不在山上,你们招待招待就好了。” “可是…可是那人是彩衣宗的少宗主……” “哦?那让几个内门弟子去吧,也不要失了礼数。” “…是。” 中年男人继续张开手掌看着,脸上怒容越来越多。 “废物!” “这外界的修士实力弱也就算了,还没脑子!” 中年男人忽然呼出一口气,随后看向另一边后,闭上眼睛。 南岭仙朝最西方边界,又来了几十个修士,最低也是天玄后期,破玄境更是有不少。 这里离着最深处的紫气宗得有几十万里了,真要赶过去,不知要多久。 他们刚走进南岭仙朝地界,耳边就传来一阵威严的嗓音,“都是来找韦夏至的?” 众人皆是作道揖,“是的,道长。” 不见人影,只闻人声,“天玄后期的都过去吧,破玄的止步。” 那十几个破玄修士脸上有些动容,却没敢说什么,再次作揖离去。 剩下的二十多个天玄后期修士眼中忽然露出一股恐惧,随后全部消失,在出现时,已经是一处下着大雨的天地了。 众人脸上喜悦,连忙作揖,“多谢道长接引,多谢道长接引……” 紫气之巅的中年男人却是冷哼一声,要不是担心有什么差错,他早就把破玄境甚至以上的修士引进来了。 破玄既是入道,有了自己的道,他也不能完全的识破他们底细,万一混了一点魔修鬼修进来,不好跟陈怀义交代。 中年男人手中山河忽然模糊了一阵,白衣少年身影彻底消失。 “可恶!!” “天火真人就该缴了他的山河卷!” 披着一张古朴破布的少年坐在树下烂泥上,他靠着一棵大树,一动不动。 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动了,长长呼出一口气,“安全了吗?” 他脸色又苍白几分,不是被雨淋得感染风寒,而是失血过多了。 韦夏至解开山河卷,收入怀中,那个被抽离血液的感觉终于消失。 “如此这样,下一处我可能就撑不了这么久了吧?” 血液里面的真灵越发稀薄,山河卷要喝的血越多,这样才有足够的真灵催动他。 少年拨了拨披散在脸上的长发,嗤笑一声。 这点真灵,恐怕地盛境修士都能使出来,但是他却走的这么困难。 “不能修练真灵,真的入不了道吗?” 少年扶着树站起来,饥饿感袭来,加上失血的他,脑子沉沉的,差点没能站起来。 韦夏至咬了咬牙,继续走在这泥泞的山林下。 “再走一会,撑过这场大雨就好了……” 少年一路坚持走了上百里,满脚是泥,这场大雨污了白衣。 他面色苍白无血,嘴唇在这大雨中却干裂了。 还未撑过这场大雨他就要病倒了? 这辈子从未像这样生过病的少年仰头,仔细地感受着雨落。 “我也会生病吗?” “哈哈哈——” “这身血脉给我带来的厄运要彻底消失了吗?通通走吧!!” 额头发烫的少年大笑着,愈行愈远,最后倒在了一滩浅浅的水洼中,以画卷覆身,缓缓睡去。 他终于能确认这身龙血彻底消失了,没了祖龙的庇护,他一个凡尘之躯才会生病吧? 睡去之前,他那灵敏的耳朵不仅听到雨声,还有自己怦怦跳动的心脏。 与这边的瓢盆大雨不同,叶芷那里却是晴空万里。 一身黑衣的高大女子牵着绿衣小孩,缓缓往高空飞去。 夏叶眼睛和嘴巴一般瞪得很大。 “这……究竟是怎样的仙境?” 他终于从第一幕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仔细地来回看着途中的每一幕。 大地之上,一根根高山拔地而起,不知多少千万丈,高矮不一的大山间隐隐约约能看见丝丝白线,那是溪流吧? 至于为何是一根根的,或许是因为这些高山在夏叶眼中太高了,凭他地盛境的御风实力都可能飞不到顶吧? 这片大地之上不仅有高矮不一的大山,在那最南边的天际,更是让夏叶感到震惊,甚至有些恐惧。 明明是大白天的,那边却是有着一根黑线横躺在天际边,仿佛黑夜就从那边开始。 叶芷轻轻捏了捏他肩膀,问道:“怎么样,还行吧?” 夏叶使劲点头,随后不知为何又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去,不敢看这万里山河。 高大女子微微皱眉,问道:“小夏叶,怎么了?” 他沉默片刻,才有些失落的开口道:“可我是杀过人的妖族,不是好人了,怎么能来这种仙境……” 叶芷点点头,随后带着他忽然消失在那座大山的山腰旁,在出现时,已经接近云端。 大风吹在女子脸庞,卷去少许烦忧,她蓦然笑道:“小夏叶,准备好了吗?” “啊?”他有些疑惑,却还是点头道:“叶芷大人,我准备好了!” “那准备要到我家咯!” 哗—— 一人一妖冲破云层,惊起一片仙鹤。 “哇!” 夏叶看着那群远去的仙鹤,又看看叶芷后,眼睛瞪得更大了。 叶芷站在空中,侧过一步,把身后的风景给他看看。 远端之上,有着一块块石头,不,都是千丈高的山峰! 因为距离太远的原因,在夏叶视线里只是一片石头。 夏叶往后看去,依旧是如此。 叶芷笑着解释道:“那些都是一座座山峰哟,上面可都是有宗门弟子在里面修行的。” 她说完,又侧过一步,伸出一只手,“呐,这边就是我家了。” 夏叶小脑袋缓缓往上抬起,入眼处,终于不是一个个小石头了,而是一根看不到顶的山体。 那座山连接了云层,直直往前,比远处周围一圈的山峰不知要高出多少倍。 “这,这……” 夏叶想了好一会都不知该要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以至于忘记了刚才的苦恼。 叶芷疑惑地嗯了一声后,继续带着他往那最高的山峰飞去。 “山上有客人啦,我们得尽快回去,一会再带你下来玩吧……” “哦对了,刚才你说的,我有很认真想过,山就是山,你就是你,互相不影响。” 夏叶有些沉默。 “傻瓜,如果按照你这么定义,天底下就没几个好人了,修行的世界就是如此,真要有冲突,那就是你死我亡的地步了,你只要过好以后每一天就行。” 夏叶深深点头,“嗯,好的,叶芷大人,我记住了。” 那句你只要过好每一天,完美符合他此时的妖生信仰。 活着,开心,无忧无虑。 夏叶眼前恍惚,再能看清时,已经出现在了一个小竹亭中。 搭建竹亭的竹子依旧翠绿,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清新竹香传出。 竹亭结构很简单,没有太多装饰,但是此时的竹亭可不简单了。 里面坐着一位仙子,真正的仙子。 她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袖边镶嵌七彩线条,胸前的领结更是有着许多细节之处,与那身淡粉衣裙完美地搭配在一起。 至于容颜更是不用多说,放在上下,便是连倾百城,放在山上,那也是宗字门头都耳熟能详的美貌。 她便是彩衣宗的少宗主,刚从紫气宗那边过来没多久,此时看见了叶芷,蹦蹦跳跳的过来。 “呀,怎么还有一只小树妖?” 或许是女子太美了,夏叶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躲去叶芷身后。 女子见这小妖怪不理她,于是抱住叶芷一根胳膊,把那张粉嫩无暇的脸儿贴在叶芷肩上,一副小鸟依人模样。 “叶姐姐,那紫气宗真是好大的威风,我过去拜访,说小天师出门了,但是连长老都舍不得露面,只是派了几个破玄境的弟子过来,真是看不起人……” 叶芷轻轻拍了拍她那两只摩挲着自己胳膊的小手,笑道:“好了好了,紫气宗底蕴深厚,摆点面子也很正常……呐,这是我路上认识的,叫夏叶,是个很乖的孩子。” 女子过去摸摸夏叶的小脑瓜子,把他弄得满脸羞红。 女子忽然瞪大眼睛,看向叶芷,“叶姐姐…你以后当真是不找道侣了?” 叶芷抬手,做敲打状,其实根本没有碰着那个女子,那女子就抱头痛哭,“可怜世间男子都没有这份微薄的机会咯……” “就你会贫嘴,说吧,这次过来有什么事?” 女子挤眉弄眼,顿时没了仙子模样,但也可爱了不少。 “当然是想叶姐姐了!” 看见叶芷不答话,她悻悻然道:“就说幽冥世界那边出了个女子鬼王,人很美,有人调查她的跟脚,却没得到什么线索,只知那是从你们南岭仙朝横渡无极深渊去的幽冥世界……” 她忽然摸出一张画卷,轻轻一抖,便现出一个女子。 画卷上的女子眉眼温柔,但却仿佛还带着一股娇媚之气,如此冲突下,让她那张脸更美了,不仅仅是那种欲望的低俗美,让人只敢远观。 “听说这个新晋鬼王活生生的把百鬼平均容颜拉了上去,当然,我说的是所有女子鬼王,毕竟露过面的男子鬼王都是美男子呢……” ------------ 第九十一章 小心腰子 韦夏至醒来时,终于天晴了,其实这一觉也就睡了一个时辰。 少年站起身来,满身污泥,皮肤也被雨水泡得有些尸白,整个人看上去狼狈至极。 他起来后,先是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后,直接飞离这块地方。 又是一个时辰后,他寻到一处小河,随便洗了洗便去寻东西吃了。 没多久,草草填饱肚子的韦夏至又继续往北飞去,这次的他却是偏离了方向,没有人给他指路,飞去的方向是西北了…… 没飞多远的韦夏至忽然往另一边落去,“有打斗声?” 韦夏至犹豫一二,在确定对方都没发现自己的时候,打算走去看看。 虽说现在他的行踪隐藏得越好越安全,但是这荒山野岭的,遇上了打斗,他还是想去看看。 少年脚步很轻,慢慢靠近。 那边打的不可开交,似乎是一对师兄弟有些矛盾,大打出手。 韦夏至没敢太靠近,那两人最少都是天玄境的修为了,刀剑相交,术法轰鸣,这个距离韦夏至能听得一清二楚。 好巧不巧,来到南岭仙朝,直接被送到这边的那二十多人也被打斗声吸引而来,恰好堵在去往北方的道路,但是与去往西北方向的韦夏至错开,碰不到才对。 韦夏至仔细地听了一会就打算离去了,现在要是过去,纯粹是多管闲事。 紫气之巅那个中年男人一直在掌心查探着这片山河,却没能发现少年。 “该死!这小东西钻去了何处?” 又查探片刻后,他也注意到了这边打斗的情形,那是两个火云宗的弟子,与他无关,但是仔细一看,他转过来的那二十多号人怎么也在这? 不看不知道,一看满脸笑,“好啊,你小子命是真不好,还搁着看热闹是吧?” 他又看了一会,见那白衣少年都快离去了,那群人依旧没有发现他,不禁大骂道:“在那边啊,往西北去了,眼睛呢?!” 韦夏至离着那两人的战场越来越远,离着那波人更远了,再次往西北飞去。 就在少年飞起时,一直看着他的那个中年男人脸色愈发阴沉,他在考虑一件事,很难决断的事。 韦夏至杀了姚思乐,他是姚思乐的师长,自然是要给弟子保持的,但是陈怀义出去前,与他言说了韦夏至的身份。 可能是一国皇子。 这样他不能直接动手,利用着紫气宗在南岭仙朝的权限,把他的这些仇家转移到这里已经算是过多干预了。 但是真要问起来,他大不了搪塞一句,说是外面的修士想要进来目睹仙朝盛彩就是了。 如果此时他在出言提醒,比直接出手镇杀韦夏至好不到哪里去。 中年男人一阵天人交战后,一甩袖子,“贫道是紫气宗二长老,还能拿贫道怎么样?除非是大武王朝的太子,不然上面顶多责骂贫道几句,且不是贫道自己出手,是他的仇家所杀!” 中年男人另一手覆在现出百里山河的那只手上,过了片刻就打开,嗓音威严地说道:“他在西南方向。” 这声音韦夏至自然也是听见了,他猛然一惊,知道是有他不可战胜的强者出手了,全力往西北飞去。 那两个交战的火云宗天玄前期弟子也停了下来,看向天空,随后就看到二十多号人御风飞起,全是天玄后期!! 他俩在这打了半天,居然这么多人围观?两人朝着天空作道揖后,低着头回火云宗了。 韦夏至咬牙,此时慢慢被追了上来。 不是说他飞的多慢,而是后面追来之人手段太多,什么御剑术,飞行法器,都使了出来,看见他后,两眼冒光,仿佛看见了一件自己逃走的法宝,各显神通的追去。 “喝!” 韦夏至一个急转回身甩出几剑后,身周金光泛起,仿佛在推着少年。 他的速度又快了,但这几乎是他此时能控住的最快速度,背后金翅给他提供飞行能力,在炼化身周的真灵推着他,要是在快一些,难免会出现差错。 比如没控制好身周的炼气,他飞行的速度可能会瞬间大减,甚至摔下去。 “哼!倒是飞得挺快……” 如此下去,他们是能追上,但也要不少时间,其中可能会有变故。 站在长剑上,飞在最前面的那个老仙师忽然跳起,速度慢了不少,但是那把剑瞬间就消失了。 咻—— 韦夏至一个侧身,没能完全躲过那一剑,被划破了些许手臂上的皮肉。 这不算什么,让他此时恼火的是,那侧身的瞬间,他要分心躲避,以至于推着他的真灵没能及时炼化去补充,让他在空中一个踉跄,速度大减。 那老仙师已经落在最后面,呵呵笑道:“诸位,老夫算是头功了吧?就算没抢到脑袋,也得分老夫一些报酬啊……” “哈哈哈,老前辈放心!” 二十多人快速追去,隐隐形成包夹之势,手上的动作也不少,打出五彩缤纷的流光。 少年忽然抬起一只手,冷声道:“剑……来!!” 高空之上,上千把长剑形成的剑雨刚好能覆盖这边,直直落下。 一人主动脱离队伍,撑起一个大炉顶,笑道:“也可别忘了我的功劳!” 铛铛…… 那漫天剑雨落入炉顶之后,没能溅起一片“水花”,不知去向。 “哈哈哈,多谢两位大义献宝,我等无论是谁,事成以后,都有厚报。” “我同意,哈哈……” 韦夏至再次把速度提了上去,距离却被慢慢拉近了。 他皱起眉头,如此团结了?今日如何才能逃脱这场围杀? 接二连三没能拿下这个少年去换法宝的消息也传了出去,此时一些稍弱的修士来到这,已经没了得到法宝的决心,毕竟杀掉韦夏至后,还要与他们这么多人抢夺头颅,没什么把握。 所以,一些修士来都来了,不混点好处回去,岂不是白来了? 二十多人再次形成包夹之势,准备先围住那少年。 毕竟也知道了他会一种特殊的逃遁手段,只要他手上有什么奇怪的动作,他们不会介意使用一点压箱底的宝物去打断他。 韦夏至感受着两耳边围来的风声,心底依旧平静,问道:“韦葬白这次还没来吗?” “呵呵,韦小宗师什么身份,用不着他老人家出手。” 韦夏至点点头,摊开双手,撑起一个光罩。 “大家出手打碎这炼气手段!” 没有人犹豫,一同出手。 可那少年一层又一层的光罩炼出,还在快速飞行着,身周根本不缺天地真灵给他炼化。 众人出手的间隙都皱起眉头,互相看了一眼后,齐齐点头。 这样倒是能耗死他,但是不能快速拿下韦夏至,还是给了他逃走的机会。 “韦夏至……来世就不要随便得罪人了,尤其是韦葬白那种妖孽。” 光罩里面的少年竟是点头,只是没有听劝。 他回过身,竟然停了下来,先是继续炼出层层光罩,最后盘膝坐下,那几百层的炼气光罩把他托着悬浮空中。 他们以为是白衣少年要使出那种逃遁手段了,此时皆是好不留手的打去。 先是数道流光打去,瞬间冲碎几十层光罩,那个光球也被打的乱颤,往远处飞去。 没飞多远,就被人拦住,又打了回来。 里面的少年抱着一把古琴,在来回颠簸中,额头撞在坚硬的炼气光壁上,红肿渗出血液。 好不容易能平稳一点,少年急冲冲的拨响了一根琴弦。 铛—— 再少年拨响琴弦时,出手更快了,生怕这是什么逃遁手段。 可那第一声响过之后,压根没什么变化。 但是不影响里面的少年拨弦,琴声断断续续的传出,那些光罩也快被打碎完了了。 这一切的刀光剑影术法交错间,只是过了三息,而这三息,韦夏至能做的不多,但是绝对不少。 所以光罩破碎的瞬间,少年拨响最后一声。 琴声在空中缭绕不停,还未散去时,少年站了起来。 众人皱眉,紫气之巅的那个中年男人依旧是这样,看不懂少年做了什么,毕竟这掌中山河的手段与现场相比,感受差了很多。 少年站起后,在刀剑术法砸来时,浑身泛起点点翠绿光芒。 “剑气起,生机无……小心腰子。” 那最后的琴声彻底消失在天地间,众人感觉浑身上下能调动的真灵都是停滞了瞬间。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光罩出现在高空上,上下十几里,恰好是声音能传去的尽头,不,是韦夏至能凭借琴声感应到的尽头。 那巨大的金色光罩里面正是他们。 “快,快杀了他!” 身体恢复正常时,他们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打破壁垒出去,而是选择先解决源头问题。 都是有着丰富厮杀经验的老修士了。 白衣少年轻轻推出一掌,这方天地瞬间被翠绿流光填充。 那剑气就像缕缕微风一般,很温和,让人没有一丝戒备。 滋…… 一人的腰杆被划出个大口子后,怒喊道:“是剑气!” “大家小心,防住要害!” 还是有几人来不及防御,被割破咽喉。 却能活一阵子,也都是狠辣之人,直接朝着少年甩出自己的本命器。 噗嗤! 最快的是一把小剑,瞬间出现在韦夏至胸前,一击洞穿,没有片刻犹豫,韦夏至的炼气术没能挡住。 少年摸出那张画卷,嗓音低沉,“山河卷…带我走…” 那画卷活了,却是选择去帮他堵住胸膛血洞。 少年脸色痛苦,嘴角溢血,散去背后双翼,再也没有多余念头。 他抬起手,沉声道:“都死吧。” 轰… 那十几里大小的炼气光罩轰然炸开,余烬在空中停留数息之久,轰鸣声更是久久没有散去。 被山河卷裹着的少年伤势很重,但还活着。 “快走…” 古朴画卷似乎停顿了片刻才大口大口的喝着少年血液,随后消失。 ------------ 第九十二章 杀力不绝 夏叶端着茶壶去给叶芷和那个粉裙女子倒完茶后,乖乖地站在叶芷一边。 叶芷满脸笑容的说道:“小夏叶,你又不是我奴仆,怎么能这样,还是说你这呆不惯?” 夏叶赶紧哦了两声,去到最边上坐着,是不敢和她们两个同一桌的。 毕竟这里是道宗了,他以前最害怕的道宗。 但凡是有道士下山游历从他身边路过时,夏叶连瑟瑟发抖都不敢,每次都会把自己吓成一棵没有灵智的大树。 也或许是这样,他才能安安静静的修炼五十年到达地盛境。 粉衣女子眨眨眼睛,一手挡住嘴巴,张嘴却无声,但叶芷能看出她说什么。 “什么关系呀?” 叶芷笑了笑,过了一会才摇头道:“是个很好的小树妖,就把他当家人了。” 夏叶也眨眨眼睛,是在说我吗? 叶芷过去把他拉来身边坐着,介绍道:“这位是彩衣宗的少宗主,彩萱儿。” 夏叶其实不知道该用什么礼数,而且他也不会,只好挠头道:“你好呀,我叫夏叶,是叶芷大人给我取的名字,韦夏至老爷就同意了,然后我就叫夏叶。” 彩萱儿愣了愣,那被细细雕琢过的眉头皱起,问道:“韦夏至是谁?” 夏叶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韦夏至?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坏人吧? 懂不懂就说让自己等死,但是好在何处,夏叶也说不清,就知道他其实很好的。 彩萱儿忽然伸长脖子,又没了仙子模样,“叶姐姐,你出门了?!!” 难以置信加上震惊,在她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叶芷咳嗽几声,说道:“没有啊,依旧是在附近走走而已,也是山下遇到的夏叶,于是又去远一点玩了两天这样吧。” 彩萱儿一脸不信,这山脚下怎么敢有妖物啊?是个妖都不敢来这边,开出灵智的小妖要么是撒腿就跑,要么就是把灵智吓没了。 这是什么地方?就跟山下王朝一般,这里是南岭仙朝的京城! 夏叶回过神来,配合着点点头,毫无破绽。 彩萱儿点点头,也是,按照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出门?更不可能认识人了,那韦夏至一听就是一个男名,更加不可能认识才对…… “哦哦。”彩萱儿一拍脑袋,说道:“还有,我又带了几件衣裙,你看看?” 叶芷撑着下巴,另一手缓缓摇着茶杯里的茶水,有些出神。 “喂,叶姐姐?” “啊?”叶芷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彩萱儿看向夏叶,瞪眼道:“小树妖,那韦夏至到底是……” 叶芷打断她的问话,说道:“萱儿,别乱想了,真没什么,又带了衣裙?早说过我不喜欢弄这些太麻烦的……” 彩萱儿却不管她,拿出几件五彩缤纷的衣裙放在旁边。 叶芷每次都说不要,但是她知道彩萱儿的在这方面耗费了不少心思,等她走后,都会收起来挂在房间里,保护得好好的。 彩萱儿也是知道的,所以两人都没有多说,毕竟她来这里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 这七八年过来了,大家当时都是小女孩呢,一转眼都长大了…… 彩萱儿有些出神,自然没看到叶芷看向那几件衣裙的目光…… 那空中绽放的烟火终于消散,走出十几个狼狈的身影,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一点伤。 有些只是皮外伤,显得狼狈,有些却是内脏破碎,不可再参与围杀了。 紫气之巅的那个中年男人大喊了一声废物,随后又沉默了。 其实那少年使出这种离谱的手段时,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先是用琴声短暂调动那些外来修士的体内真灵,最后有用琴声炼出了一个大罩子,连他之内把所有人都困住。 这些他都看明白了,但是那最后的杀招,是一股非常纯净的剑气,那股剑气没有杀戮之感,所以那些外来修士第一时间没有全力抵挡,被韦夏至打了个出其不意。 但他一个没了修为的炼气士怎么可能有剑气在身?他的修为还是小天师陈怀义亲自废的! 他仔细的盘算着,这边还剩下十几个受伤的天玄后期修士,有几个倒是还活着,但是没了本命器,或是受了重伤,恐怕难以再次参与围杀…… 中年男人脸色愈发阴沉,又找不到那个少年的踪迹了,这次围杀再次失败! “都是废物!” 他大怒地踢飞一块巨石,以至于整座山头都轻轻一颤。 中年男人安静下来,这点事情只是让他火大,自然是不会影响道心的。 他忽然挥了挥手,把之前那波人也调了过来。 就算找到韦夏至还是没能弄死他,这么多人也能让他吃点苦头了。 至于他们的生死? 呵呵,修道便是如此,你想要变强,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们想要法宝,就做好殒命的准备! “好一个山河卷,好一件攻守多用的法宝!” “还有谁……向家吗?我倒要看看,你南岭向家成长到什么程度了。” “韦夏至,有你好看的了,哈哈哈——” 南岭向家祖师堂后面那片空间内,一个低头沉睡的老人忽然醒来,随后哈哈笑道:“多谢二长老指路!” “向焱!他已经到了火云宗属地,离着我们不足八万里,去取回山河卷!” 那躺靠在凉亭看女子舞剑的锦衣少年弹射起身,抱拳道:“多谢族长恩赐!” 那女子停下,不再修炼那剑诀,看着离去的少年背影,目光深邃。 向焱出了院子后,去招来向黎明,笑道:“黎明哥,有个好差事给你,愿去?” 向黎明连连点头,“三公子说笑了,有好差事自然是愿意去的。” 他这个旁系兄长完全不意外向焱会选择使唤他,而他也很乐意,毕竟向焱在南岭向家的位置不低了。 他需要资源,修炼的资源。 在东楚剑庄憋了这么久,一回来他就突破到了天玄前期,之后破境如喝水,没几日又下一境,但他手头没有什么灵玉,没把握再冲刺天玄后期了。 向焱看着比他高些的蓝袍男子,拍了拍他肩膀,“好好干,该有你的,自然是有。” 向黎明瞳孔骤缩,他境界什么时候又突破了?!! 以前他一直觉得这向焱除了心机重些,生得一条好命外,与他的修炼资质相比,是远远跟不上的。 对他恭敬也不过是表面功夫,背地里就把他当做你个迟早会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小废物。 向焱自然看到了他们反应,满意的点点头,“去吧。带山河卷回来。” 向黎明暗暗咬牙,却是笑着点头,“好的,三公子,以后黎明就全仰仗您了。” “哈哈哈——” 锦衣少年继续回到院子,看那仙子舞剑! 韦夏至在一个山洞待了一天一夜才走出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前天受了重伤,失血过多,且没有进食,让他走路的脚步都虚浮了。 胸口的血洞还在隐隐的渗出血液,这点时间,没了祖龙庇护的他,很脆弱,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受伤了。 韦夏至那身白衣很脏,一片红一片黑的,比那些被他炸开花的外界修士还要惨不少。 他填饱肚子后,回想着这一路的方向,走后继续向前。 这次却是走对了,正正北方,也是向家之人赶来的路上。 他更不知道这片地方在他休息时,已经被紫气宗二长老动了手脚,把那些外界修士分散去了不同地方,形成一个五百里的包围圈。 以当时韦夏至的状态,他确信再次催动的山河卷必定飞不远,不会超过三百里,只是藏了气息,他的掌中山河感受不到而已。 韦夏至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吃饱了,力气也多了不少,但还是难掩虚弱。 他炼出一枚小剑放在手上把玩着,低头而行。 “这炼气术我总感觉有了一点要突破的苗头,但是在何处又说不清,总觉得哪里差了点。” 其实他的炼气术还卡在天玄中期以及天玄后期之间,动弹不得。 此时还把化道弄丢了,能跟天玄后期修士交战,全靠那什么剑气加上一个出其不意,不然别人会站着给韦夏至准备那最专心一击的时间吗? “而且我的这个剑气也感觉还能用的更强一些,只是…又不知道具体方法了。” 山泽野修面临的最大问题终于到了韦夏至头上,没有前辈指引,没有功法参悟,空有一身力气而不知如何使用。 纵使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也是打出不疼不痒的一击而已。 韦夏至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 他轻笑一声,“倒是能给我找麻烦啊……” 胸前的血洞再次传来剧烈疼痛,但是完全不影响他。 少年如同一只豹子般,彻底消失在林中,远处那两人也发现了他。 那一个天玄中期修士加上一个天玄后期修士此时竟然没有想着独占法宝,而是对着天空打出一记漂亮的烟火。 韦夏至稍稍躲避后,暗道不好,果断出手。 嗡—— 整片树林的叶子都颤了颤,没有太多技巧可言,少年还未落地,已是漫天飞叶嗡鸣震耳,恐惧感也随之袭来…… 那个天玄后期修士出手了,是一把匕首,他没有选择防守,而是把匕首扔了出去再选择逃脱那个杀阵。 韦夏至根本躲不过那一击,腰杆又被划了一道。 “啊——” 林中传出痛苦的惨叫声,里面的血腥不言而喻,那个天玄中期的修士不舍得本命器,被划伤后,绿叶依旧没有停止,把他搅碎。 韦夏至往远处飞去,不管里面那个重伤的天玄后期修士。 “他往北去了,伤势很重,发挥不了什么实力!” 少年轻笑一声,又折返给了他一剑,没能杀他,斩断一臂后,继续往北飞去。 “我是伤了,但你也要知道,我只是炼气士,心神在……杀力不绝!” 那男子以为是自己躲得快,正庆幸逃过一劫,招回那把匕首。 忽然,地上那层绿叶又动了! 他此时没有一丝防备,下场比那一地的尸体碎块好不到哪里去,整个身子都是血。 鲜血之下,隐约可见是千万片绿叶。 ------------ 第九十三章 流尽 火云宗在紫气宗和流玉宗中间,属地不大,可能都没他两地一半。 上下不足十万里属地的火云宗,在一个宗字门头中,属地确实算小了。 但是,那个少年还未走过一半,甚至不足三分之一,就越来越难前行。 夏流风为了救他,把他扔到了流玉宗最边上,是好事也是坏事。 只要韦夏至肯在那边待着不动,拿着山河卷的他,便有一阵安稳岁月。 比起这个好处,现在对于韦夏至来说,坏处似乎要大很多了。 离着紫气还有几万里,怎么才能坚持到泸州城?怎么才能坚持到向家? 韦夏至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会后,脑子瞬间清醒。 “不能睡!后面要追来了……” 他猛咬舌尖,又清醒几分,往北方极速飞去。 空中狼狈的少年苦笑一声,应该还有好几万里吧路吧?是挺远的。 就算没人干扰他,最少也要半月,而要去到泸州城西北七万里远的南岭向家,加起来都有二十万里了。 韦夏至没敢多想这段距离,因为无用。 紫气之巅那个中年男人看着掌心,在那些外界修士怎么跟丢时,再次暗中提醒后,一挥袖,合上手掌。 他现在就没觉得这波人能杀韦夏至了。 炼气士就是这般麻烦,只要伤不致命,脑子还清醒,心神足够,那就有余力,除非是限制住那方天地…… “哼!前面就是向家布下的杀阵了,看你怎么走?!” “怀音姐姐,呐,烙饼。” 换上一件布衣的女子接过烙饼后,道谢一声,小口吃着。 刘稻诗仔细地看着那张绝美的侧脸,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可是她穿得这么朴素,也还是很好看呀。 东方怀音侧回头来,问道:“怎么了?” 两人坐着一个山间巨石边缘上,那个模样普普通通的女子晃了晃脚,问道:“怀音姐姐,你很爱吃烙饼吗?” 东方怀音仔细想了想,最后摇头。 刘稻诗有些疑惑,纳闷道:“那你怎么老是想着去那边买烙饼?” 东方怀音看着手中那块烙饼陷入了沉思。 刘稻诗以为她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哦。”东方怀音回过神来,笑容温柔,“以前家里穷,每次只能买一块烙饼,我一半,我弟弟一半,其实烙饼很难吃,其实也很好吃……” 刘稻诗只听了前面,满脸不信道:“怀音姐姐就别逗弄我了。” 东方怀音一定是一个山上神仙,这是他们一家人都清楚的。 山上神仙怎么可能一次就买一张烙饼?还是分着吃? 绝美的布衣女子扎着一个垂鬟分肖髻,长发搭在肩上,比那高山瀑布还要柔顺。 她抬起一只素手,拨了拨脸侧发丝,嘴上带笑,美目闪动。 刘稻诗看着有了出神,又犯了花痴。 东方怀音也晃了晃那双纤细白皙的小腿,笑道:“那可不是吗?有时还买不起烙饼呢……” 刘稻诗不当真的吐吐舌头,刚想说什么,身旁的东方怀音再次开口,“稻诗,我或许是要回去了,有人需要我。” 刘稻诗沉默片刻后,把脑袋靠着她肩上,轻轻问着:“还会回来吗?” “嗯,有时间我会再来走走的。” 刘稻诗难掩脸上的失落,问道:“可不可以再多待十几天……哪怕是几天?” 东方怀音沉默片刻后,看着刘稻诗那双清澈的眼眸,笑道:“十几天还是有些久了,但是几天还能接受,毕竟……” 毕竟还有不少学生在书院等她回去上课呢,这次出来,“任性”的东方怀音给他们放了个小长假,这个小长假也准备要超出了。 刘稻诗马上抱着东方怀音,钻在她怀里笑了起来。 她今年二十有七了,一直没有嫁人,也还没有这个打算,除了每天要去看看爹娘,一直深居简出,春时劳种,冬时烤暖。 日子过得很舒坦,但是难免会有些孤独。 与爹娘也是说不了太久的话便会被催着找人家,她好久没有跟人说这么多话了。 刘稻诗撒了一会娇后,拉着东方怀音起身,“今天我们先在家吃顿好的,明天才有力气,我一直想去山那边看看,你能陪我去吗?” 以前小时候她就想去了,但是年迈的爹娘说不安全,就没同意。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确实不太敢走这么远,但是现在可有神仙陪同了! “好的。”东方怀音笑着点头。 向黎明回身看了一眼大门后,轻轻抬了抬手,“出发吧。” “是!” 咻—— 那大院前面的数十道黑影全部消失,再出现时,已在高空中。 他们飞行的速度极快,就算飞在低空,刻意掩盖气流之后,以凡人的目力根本不能看清。 被一人带着飞行的向黎明脸色平静,内心却是卷起层层巨浪。 除了几个可以随时舍弃的天玄后期弃子以外,就是他境界最低了。 这次家族拿出了二十个破玄修士,看来是对那山河卷志在必得了吧? 二十个破玄修士,足以横推南岭仙朝里面的大多数仙门了,这股力量,恐怕也是抽出了家族近一半能调动的破玄了吧? 向黎明心中忽然有些不安,此次任务这么多破玄修士,为何要他来统领? 就算他已经天玄中期了,还是远远不够资格才对。 “难道是向焱想要拉拢我?看出了我隐藏依旧的资质?” “向焱这个人沉迷女色,整天不着家,在家族里面没有什么人脉,以前执法堂更是觉得他丢了向家的脸……” “此时他回来了,却能一直在家呆这么久,恐怕是真的想要崛起,推翻另外两个继承人了吧?” 向黎明暗暗点头,这样倒是能说通,毕竟他们两个之前便有合作了,把叶薇拐来这里。 “保持队形,不要惹事,我们是要去火云宗的属地,惹上了那些道士,上面也不好处理,尽量低调一些。” “是!” 向黎明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那韦夏至也不可小觑,要稳妥些,实在不行,就以山河卷为重,大不了杀了他便是,山河卷一定要拿到!” 众人犹豫片刻后,对视一眼,随后点头,“得令。” 他们出门前,向焱小公子便有交代,韦夏至要活的,同时也交代了,要听向黎明这旁系庶子的。 他们自然是有傲气的,那个向焱都请不动他们,但是这次任务是族长亲自给的向焱权限,必须听令。 向黎明点头,不再多想。 此时的韦夏至缩在一处山涧,完全不敢动弹。 他身上血气很重,用山河卷盖住后,没有催动这件法宝也能帮他掩盖不少,以此躲避随便恢复。 少年微微皱眉,胸前的血洞还未愈合,甚至还没来及止血,又被刚才的战斗,缓缓渗着血液。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算没找到我,我可能也会失血过多而亡……” 胸前的伤很重,但是没流什么血,也意味着他身体没有太多的血可以流了。 “韦夏至,我们知道你在这,出来吧。” “韦夏至,出来一战!” “韦夏至,别想一个丧家之犬一般躲着,有本事就出来……” 他们找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找到那个少年,都有些着急了,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离去。 拖得越久,人丢了不说,还可能被后面赶来的其他人抢去这块馅饼。 少年咬了咬牙后,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 又等了许久后,远处的喊声彻底消失,少年呼出一口气。 他摸了摸那张画卷,苦笑道:“山河卷……你此时能听到我说话吗?” 数息过后,那张画卷轻轻颤抖,刚好是少年能够感受到的力度。 韦夏至沉默。 是用的太多,把法宝本身的力量都透支了吗? 韦夏至把流出的血液滴到上面,过了一会才尝试着浅浅催动,但是怎么也不能让它动起来了。 “这样了吗……” 少年苦笑,好像最大的活命后手没了用处,这段话会更加艰难了吧? 少年忽然站了起来,露出了一种异常狰狞的笑容。 “弄不死我,我就要走过去!不给我修炼真灵,那我就炼气,不能练武,我就把皮肉都炼化了……” “都让我死……我偏要活活看!” 少年心境再次微妙的发生变化,不再是能走多远算多远的念头,而是一定要走下去。 韦夏至在一些方面很倔,他终于要把这股倔劲用在活命上了。 “喝——” 少年忽然冲天飞起,不管心神的消耗,不管外界,他什么都不管了。 “我没脑子了,尽情飞吧,看你能飞多远,能飞多高!” 咻! 高空之上,那道拖拽着细长金线的少年还要往高处飞去,最后到达他身体快要承受不住的高度时,大口吐血。 “这就是我身体的极限了吗?不行,还是太差了……” 少年再次往高空冲去,划出一道往北方的弧线,只是那根弧线是往上空去的。 远去的那些天玄修士面露不解,随后是震惊。 “他想做什么?” “他要自杀?” “快阻止他,这样下去,别说头颅,连灰我们都捞不着几粒。” 有人大喊:“少年,快停下,你快坚持不住了!” 那越发寒冷的罡风在摧毁少年躯体,他那七阶“凡尘”体魄再也坚持不住,皮肉绽放。 只是眨眼之间,少年便成了血人,直到没有鲜血可流的凄惨地步。 他大笑一声,生机越来越弱。 “他娘的,都给我流走吧,没了血我看你还怎么流?” 他怀疑身体里还有龙血在限制着他。 “哈哈哈——” 少年每次大笑间,都炸开一朵血雾。 有人低喃,“疯了疯了……” 那高度,他们天玄后期要用真灵撑着才能上去,但是绝对会很慢。 他们已经够不着那个少年了。 ------------ 第九十四章 绿芒 “啊哈哈哈——” 高空之上,要突破层层云层才能看见那个少年。 而那个正在寻死的少年却是笑得很大声,仿佛真的不害怕死亡了。 “流,都给流走,一滴不剩!” “哈哈哈……在,在坚持一会就好了,在坚持……” 少年的嗓音渐渐低了下去,也意味着他的生命在快速流逝。 韦夏至此时的模样不能用惨来形容了,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吹碎,炸裂出来的血肉结成一层薄冰,裹在他身上,凝结又被吹碎。 隐隐能看见他下巴颤抖,“该走了……” 少年用最后的动作裹了一张画卷后,身下凝出层层金光把他包裹,往远处飞去。 炼气士,心神还在,杀力不绝,炼气不停。 还未飞多远,少年的脑子就越来越沉。 没了血液,他也要坚持不住了,彻底睡去。 “炼…” 点点金光在他身边打转,想要钻进去。 这也是韦夏至最后的逃生机会了,既然那些血给他带来了厄运,那就不要了,尽管用炼化的真灵暂时充当血液会减少寿命,甚至他现在的情况会直接死去,也不得不赌一把了。 就在那点点金光即将钻入少年身躯时,忽然被震开了。 瘦了一大圈又被炸掉大半皮肉的少年此时绝望都露不出来了,嗤笑一声后,再也抵不过那股困意。 这是生命最后的一睡,不会再醒来那种。 “终究还是不行吗?” 在韦夏至睡去的那一瞬间,他浑身上下都被一股翠绿光芒包裹着,那些金光也是这样被震了出来。 往下空摔去的少年又醒了过来,嗓音细如蚊蝇,“这是……” 那绿光在帮他修复着身体,且体内开始滋生血液。 韦夏至回过神来,再次控制着炼气术把自己拖走,不然后面的人没追上他也要摔死了。 “加快速度,他的状态不对劲!” 本来互相干扰着对方前去抢夺尸体的各种动作都停了下来,齐齐看向那个往地上落去又忽然加快速度远去的绿光。 包裹着少年的绿光渐渐淡了下来,但是他胸前那点绿芒依旧耀眼。 韦夏至感受到胸前如蚂蚁撕咬的痒痛感,嘀咕道:“是什么在帮我恢复着伤势?” 恢复得其实不快,但是对于现在的韦夏至来说,已经是久旱逢甘露了,瞬间把他从地狱拉了回来。 他想了一会后,有些不确定道:“是那股剑气?不可能才对,剑气这玩意除了能杀人还能救人?” 胸前那点绿芒彻底消散,没了痒痒的感觉,韦夏至抬起手来,掌心多了一小团淡淡的绿光。 “因为在桃林那里丢失了太多血液,我的化道也被我弄丢了,而凝不出化道的原因恐怕不仅仅是血液里面的真灵稀薄……” “而是……那为杀而生的化道化成了一股没有杀气的剑气?” “它在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韦夏至越想越觉得古怪,没有这么离谱的事才对,但他现在只有这个解释了。 跟一根瘦竹竿一般的血人站直起身,身上的血色消失,变成点点金光…… 韦夏至用一层炼气术裹住自己后,嗓音嘶哑地说道:“还要追吗?” 众人依旧不停,呈包夹之势,很谨慎地看着那个金人。 “大家不要留手!” “一同隔绝天地!” 韦夏至微微抬头,手上没有动作。 “断绝我的退路吗?还是说觉得这样就能限制我的炼气了?” “韦夏至,我们知道你有了一点突破,但是也不要太嚣张!” “哼!不过是残破之躯,岂能与烈阳争辉?” 一个脾气暴躁的老者走出一步,双手举起,“诸位,给我护法!” 韦夏至低笑一声,都是来拿我头颅的,到底是谁嚣张了?怎么连活命这种事也变成了嚣张? 其他人对视一眼皆是点头,其中不缺让这个老者探路之意。 “喝——” 老者身上气势大涨,发丝飞舞,抬起双手,似在酝酿着什么。 “日月同天,双阳在上!” 一轮烈阳果真出现在老者举起的手上,越来越大,最后止步于百丈。 韦夏至左右听了听后,没有出手打断他,也打断不了,恐怕稍有动作就要迎接四面来敌。 “去!”老者双手压下。 “道友可要留手,别把他炸成灰了!” “哈哈哈——” 老者大笑一声后,彻底甩出那轮小太阳,“放心,老夫自有分寸。” 在老者甩去火球时,其他人马上撤出了这方天地,而一同隔绝天地的他们也将少年锁着了里面,无处躲避。 韦夏至也是大喝一声,毫不留神的炼化着真灵,撑起了一层淡橙色的光罩。 轰—— 那光罩没了炼气的金光,似乎更脆弱了,在抗下火球一息后,怦然碎去。 不,是那火球蕴含的能量太过恐怖! 咚… 巨大火球带着少年直直往地下砸去,震起一片尘埃,燃了数十里山林。 “道友,为何出手如此重!”有人责怪。 把韦夏至烧成灰了,拿什么去换法宝? 老者皱眉,他也没想到没有一丝惧意的韦夏至如此不堪一击,外强中干?那底气是装出来的? 按照他之前的实力,再加上小有突破,实力达到天玄后期才对,且在天玄后期也是极强的。 老者往下飞去,有些歉意道:“老夫也不知他这么脆弱……” 他在天玄后期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刚才出头不过是为了展露实力,就算运气不好没抢到头颅,也能讨来不少报酬了。 老者即将落地之时,依旧没有感受到少年的气息,心里越发不安,是对失去法宝的不舍,而不是害怕。 那件天渊韦葬白悬赏的法宝很吸引人,似乎让他忘记了韦夏至手里可有着隐藏气息的手段。 老者没有一丝防备地落地查探着…… 咻—— “不好!”老者大惊,刚想侧身,就被一丝绿线贯穿脑门。 那根细小的绿线很快,能看见时,也感到了它带来的巨大推力。 “你……”额头有个血洞的老者先是往后踉跄几步,最后缓缓倒下。 那缕剑气直接把他脑子搅成了血糊,一句话都说不完。 “他还活着!”众人大惊,不仅是那个老者,他们也没感应到少年的存在。 虽有人疑惑,却没有出声提醒,毕竟大家都是为了法宝,生死各安天命。 “继续隔绝天地!”有人大喝,率先抬手撑天。 撑着一个橙色光罩的韦夏至还披上了山河卷,但他还是被烤的焦黑,那层炼气的手段没能抵消多少热浪,还好有山河卷在。 炼气,依旧在五行之属,没有山河卷护体他早就被烤成灰了。 一个显出模糊身形的干瘦人儿挥散烟尘,出现这片火海中心。 韦夏至抖了抖身上的灰烬,有股烤焦肉的味道,他低声笑道:“晚了点呀……” 每个前来围杀的修士停下手中动作,匆忙抵挡身后射来的金色长剑。 地上那个暗金色身影早已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天上。 背长橙色大翅,身上鎏金片片炸开,他如一个破碎瓷器一般碎裂。 他抬起手,一掌压下,便是数万金剑从天而降。 而他带来的气流也冲散了少年身上的“污秽”,露出白嫩的肌肤。 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肌肤白嫩如婴儿,一丝不挂,就是瘦了一些。 那道消瘦少年身影加上身后两片橙色大翅,看着很诡异。 众人再次大惊,刚打消后背长剑的他们又要去应对头顶剑雨,忙得很呢。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点什么吧!”少年终于动了,先是披上一件白衣…… 可他动作很快,既然消失了?!! 一人脸上大骇,忽然低头,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半边身子消失,被那少年提去。 “这就是突破到天玄后期的速度吗?似乎还要比你们这些修士要快些?” 那还剩上半身的男子嗓音颤抖,终于倒下,“你说的……是人话吗?”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天玄中期修士啊。 韦夏至拽下那半边身子腰间的储物袋后,另一只手的尸体随手丢掉。 终于有机会抢点灵石了,这次就算杀不了几个,也能解燃眉之急。 有人祭出本命器,逃离那片剑雨,提醒道:“小心!” 那少年竟然一击斩杀一个天玄中期修士后,把剑尖对向了一个天玄后期? 长剑刺来,那男子急忙回身,一剑就把少年砍退数百丈外。 “呵呵,你终究不是修士,怎敢……” 噗嗤! 他低下头,看着胸前那根绿线,眼中满是惊骇。 “怎么会……” “什时候!”有人忽然大喊,顾不上那人的死状。 所有人目光往周边扫去,有十几人反应过来,用本命器抵挡天上剑雨后,皆是朝着少年飞去。 那少年反而是炼出个罩子把这片天地围住了?自断真灵?他有脑子吗? “快解决他,不能等了!”见识过这手段的都快急疯了。 他们上次是这种情况时,只是被炸的有些狼狈,而现在的他更强了! 后果难以想象。 少年抬起手,瞬间便是轰出一条水缸大小的绿光,整片天地也被染成了绿色。 这没有杀戮之意的剑气被他当做杀招使用,效果其实不怎么样,但是…… 少年已经飞离了那个光罩,而那光罩外,是层层光罩,很牢固! 这次的炼制,让他耗费了大半心神,加上身上的伤势,已是疲惫不堪,昏昏欲睡。 韦夏至掂了掂那两个小袋子后,随便往一个方向飞去,这次是东北方。 里面肯定有伤亡,但是韦夏至不想冒险下去捡储物袋了,得快点逃走才对。 ------------ 第九十五章 老不死的 风雨坞,这里是流玉宗最靠近无极深渊的地方。 那无极深渊是一个鱼龙混杂之地,什么样的人都有,魔、鬼、仙、妖,武者。 在那儿的,要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要么是十恶不赦,犯下巨大过错的罪人,躲避于此。 而无极深渊的另一侧,更加恐怖,那里是鬼修的家乡,幽冥世界! 一个真正的原始世界,强者生存,弱者等死! 可在这么凶险的背景下,风雨坞却有一个小镇,那里的人们过得很安稳,无风无雨。 这就是南岭仙朝的庇护。 那小镇里,有个下凡仙子久久不肯离去。 对于刘稻诗来说,时间过得很快,快到她不敢相信。 今天是东方怀音与她约定离去日子的后两天,她终究是食言了,没能准时回去给学生上课。 那老两口今天又来了,刘稻诗负责打下手,发丝花白的老婆婆负责做饭炒菜,那个木讷的白发老头则是坐在外面门槛上。 他手里拿着一根黑竹烟杆,大口吸着,吞云吐雾。 其实在东方怀音没来这里时,都是刘稻诗过去做饭的,但是这老两口担心她会嫌弃,就过这边了。 人老了,迷迷糊糊的,终归是没有这边的女子闺阁干净。 刘稻诗一边添火,一边抹着额头的细汗,没几下就成了小花猫。 今天又杀了一只鸡,小小的厨房肉香浓郁,闻得出那老妪厨艺很高。 老婆婆忽然皱眉想了想,说道:“诗诗,没准备素菜?” “啊?”刘稻诗回过神来,随后傻笑着点头。 这两天她都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忘掉些琐碎事情很正常。 老婆婆看了一眼那口大锅里的菜肴后,催促道:“快去快去。” 东方怀音这次没能帮忙,只好在一旁干坐着。 她笑着开口道:“我去吧。” 刘稻诗已经抢着出门去,菜地不远,但是去一趟也会踩得一脚泥。 今天的东方怀音换上了那件襦裙,也换上了一双干净的鞋子。 他们都知道这个心地善良的神仙要离去了,但是都没有问。 等了一会,老婆婆似乎觉得还差点什么,盛起菜后,往门外走去。 “我去拔点小葱,老头,别让火灭了……” 在那白发老人想要站起身时,东方怀音已经去到厨灶前了。 那襦裙女子先是勺了一瓢水放进锅中,随后坐在灶门前的小板凳上。 那老头又看了一眼,继续吸着手上那根老烟杆,好不自在。 那母女俩都去了菜地,过了一会还没回来,不知要摘多少。 东方怀音沉默一阵子后,笑着开口:“伯伯,少吸点,还有那酒,更伤身体……” 老头干笑几声,一开始没打算回应,想了想才开口道:“怀音娃儿,有没有机会能帮上诗诗?” 东方怀音直接摇头,“帮不了。” 资质这东西,没有就没有了,有些人注定不能修道,注定是凡人。 你可以说是命运的不公平,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老头叹了一口气,“这样啊……” 过了一会,他还有些不甘心,试探道:“真没有机会了吗?” 襦裙女子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跟他解释原因吗?恐怕解释不清,只会让他再多点不甘。 安慰几句吗? 凡人自有凡人的好,凡人自有凡人的快乐,安安稳稳的一生可比当神仙好多了…… 襦裙女子苦笑一声,觉得这样安慰似乎更不好了,也就没有再多想。 相反,白发老头忽然笑了,说道:“要是有好看的男子……不,品行端正就行了,记得介绍介绍,诗诗也不小了。” 东方怀音没有回话,而是犹豫道:“伯伯,你的身体……” 她轻叹一声,才能开口说出这句话,“你的身体我也帮不了。” 老头磕磕那根烟杆,不在意道:“还能挺到诗诗成婚的,放心。” 襦裙女子欲言又止。 老头仿佛能看穿她所想,笑容坦然,“我的身体我知道,你说把烟酒戒了?呵呵,全靠那些东西嘞,戒了啊,恐怕会撑不了几天吧?” “我早该死去才对。”他笑着摇头。 襦裙女子又叹了一口气,这也是她一开始来这的原因。 这老人的状态太古怪,黄土埋到脖子算是形容轻了,如果真有黑白无常,白天也要来拍门。 阳寿早已耗尽,阴气缠身不散。 东方怀音又添了把柴火,没敢看那个老人,说道:“伯伯,就算遇见了合适的男子,我也不能介绍给她……” 这老头全靠一口气吊着,那口气没了,人也就没了。 而那二十有七未成家的刘稻诗就是他的心结吧? 哪个父母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女出人头地,成家立业?儿孙满堂对于现在的这老两口还是太不现实了…… 老头沉默片刻,往外看了一眼。 春后的大地生机盎然,花朵少了些,希望多了些,人们也盼望着秋天的收获。 白发老头浑浊的眼眸忽然动了动,思绪飞回。 远处一个蹒跚老妪缓步走来,身边跟着一个布衣女子,两人笑着说了些什么,听不清。 老头侧回半边身子,终于敢开口,低声说道:“怀音娃儿,以前我们有个儿子,可惜才几岁就夭折了,后来啊,快要绝望之时才有的稻诗……” “但是我们太老了,老到这个傻姑娘不敢嫁人。” 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近些还好,远些难见一面。 也是见一面少一面。 襦裙女子深深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亲情便是如此,有形的羁绊,血肉相连的牵挂。” 老头摸索一阵,掏出一个小酒壶,那口烟似乎不够让他有说出这些话的力气了。 他灌了两口后,苍白的脸有了些生气,红润几分。 “老了老了……其实老头子我也没什么太多牵挂了,毕竟喜欢的人也喜欢我,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她都和我一起白头了,哪还有什么牵挂呢?” 东方怀音略微动容,看向远处发丝花白的老妪。 老头继续说道:“我早该死啊,但是我怎么敢死呢……我死了她怎么办啊?” 他神色很平静,眼眸更是平静,说出这些话时,没有一丝波澜。 而那个有着绝美容颜的女子却是眼眸乱颤,原来吊着的那口气是她吗? 究竟是怎么样的爱情才能让他战胜死神?哪怕只是战胜了几年,可那是死亡啊,凡人到了年纪就会死,这是不可逆转的规律才对。 老婆婆终于走到这边,东方怀音脸上的异常神色也消失了。 白头老人依旧坐着,稍稍让路给她进去。 老妪进来看见灶门前的襦裙女子,回身怒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不是让你看着火吗?怎么让怀音娃儿去了?” 白头老翁依旧是跟个木头人一般,嘴上却是嘿嘿笑着,没有回答。 还真是跟她说的一样,老不死的。 老妪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进去继续炒菜…… “怀音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襦裙女子沉默。 刘稻诗有些失落的点头,没过多久,她就眉开眼笑的,说道:“原来怀音姐姐还是位教书先生啊?女夫子,这可了不得!” 东方怀音依旧沉默,千言万语憋在心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刘稻诗过去帮她捋了捋发丝,满眼艳羡地说道:“这么好的仙子,该是谁有福气能娶回家啊?” 东方怀音终于开口,朝着布衣女子身后摆了摆手,笑道:“伯父伯母,我走啦。” 老妪点头,原本就是褶皱的脸,此时笑成一团,“怀音娃儿,常过来看看我呀!” 那白发老头依旧坐在门槛上,一口一口地吸着那根老烟杆。 老妪回身骂了一句老不死后,他才站起身,“有空来看看诗诗。” 老妪大怒道:“你这入土玩意,还是别说话了,就是说我们不值得她回来看了?” 老头慢悠悠的坐回门槛。 东方怀音笑容苦涩,来的时候便是花费了不少代价,不然以她的实力,从书院来到这边也要数月,来回都不知要多久了。 这次回去,恐怕还要求着先生接一接,不然那些学生等上个把月,岂不是要反了天? “走啦走啦……”襦裙女子一边摆手一边离去。 离开这个小镇后,东方怀音叹了一口气。 “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来了,也不知他们是否都还在……” 她离去之前求先生写了几个字,但是她先生却说帮不了什么忙,恐怕没什么用…… “那老不死的一定要先死。” “为什么?” “哈哈,你是没见过他年轻时哭鼻子的模样,可好笑了。” 那时的襦裙女子面露不解。 老妪一声轻叹,“要是我先死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襦裙女子手里捧着一本书,脑子却没在那本书上,而是想起了与刘稻诗娘亲的对话。 她忽然轻笑一声,合上那本书。 是一本山下随手买的言情小说,以前行走江湖,她什么书都会顺手买些,这类书也有不少。 但她都是看两页就没了兴趣。 这位天下唯一一个的女夫子讲课时总是喜欢说些凡间的亲情故事,让人伤感,让人共情。 以前也是见过甚至听过不少爱情故事,可这次风雨坞之行,着实是让她对爱情两字有些不解了。 那股力量能媲美亲情吗? 东方怀音想了想,又打开那本书,塞了一片叶子进去,方便下次翻看时好找。 襦裙女子脚步依旧不快,可在有修为的修士眼中,那时一步数十里! 她先生要来接引她回去,也需要出了南岭仙朝,不然就是一种冒犯了。 轰…… 东方怀音忽然停下脚步,再次合上那本言情小说,看向北方那点绽放的烟火。 如此远的距离,她依旧能看的一清二楚。 那团烟火炸开时,里面溅出的不仅是火花,还有几道人影。 爱做好事的她想去看看,于是就去了。 ------------ 第九十六章 添火真人 韦夏至飞走后,那片天空炸起一团千丈大小的璀璨火团,并肩凡间烟火。 那团金绿相间的烟火却带走了不少性命,困在里面的外界修士只有几个能活,而那几个,也是凭借着本命器的特殊才能活下,境界大跌。 有一人满脸伤悲地看着手中玉石碎片,他此时站在空中都很勉强了。 “为了那件伪法宝,损毁了我的本命器……” “啊——” 那人道心彻底失守,发了疯般,不知要飞去何处。 命不久矣。 另外几人皆是轻叹一声,虽没有这么脆弱,却还是满心失落。毕竟走到了这个境界,还停留不前的,都是一把岁数了。 不然谁会这么远的过来这边?什么南岭仙朝,说白了就是一堆破山脉,没什么好的。 可为了那件法宝,为了有突破天玄入道的契机,为了脚下身前的大道,才会选择来这异乡冒险,才会来杀那与自己没有半点恩怨的少年。 他死了,可以怨自己技不如人,可以怨天地不公,自己死了呢?一切免谈。 其他人都失落地离去时,还有一个中年男子留在这,他就这样捧着那块长剑碎片,静静地坐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有人靠近。 东方怀音赶到这边时,战斗早已结束,就连烟尘都所剩无几了。 她看向那个满脸伤悲的男子,问道:“这里发生了一场大战?你们败了?” 那中年男子头也不抬,依旧捧着长剑碎片,口中喃喃低语,“都没了,都没了,上千年的道行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怎么敢回到家乡……” 来时雄心壮志,天渊韦葬白悬赏的攻伐伪法宝志在必得,加上道宗不插手,反而选择帮忙,让他们更加自信。 可那少年怎么就杀不死呢?明明已经很团结了,一堆不认识的修士能做到如此,很少很少。 东方怀音闭上眼睛,推演一阵,没能得到什么推演答案。 一是她境界不够,也不善推算之法,二是那个离去之人用了什么手段隐藏气息。 中年男子最后地下头去,继续低语,“魔鬼,魔鬼……” 能在这么多天玄修士的围杀下存活,且反杀了大半人,他还没有修为,这不是魔鬼是什么? 东方怀音脸色愈发凝重,这人看着不像道宗弟子,穿着随便,难道是哪个仙门的掌门人? 在围杀一个魔修? 这人全盛时期在天玄后期绝对不弱,再以这方战场的痕迹来看,有不少修士参与围杀,且都不低于天玄中期。 那魔修极强! 襦裙女子马上往韦夏至气息消失的最后方向追去。 虽说她不是南岭仙朝之人,可是魔鬼两修人人见而诛之,既然遇见了,那就行一次降妖除魔吧。 韦夏至捂着胸口,慢慢落在地上。 他炼气御风的速度又快了一截,得益于炼气真正突破到了天玄后期,也是世间所有炼气之人的终点。 炼气士本就强于大多数的同境界修士,手段多样,适应环境能力强,只要有真灵的地方,就能发挥出无限杀力,这也是止步天玄后期修士会选择炼气的原因。 韦夏至摸出其中一个储物袋,里面没多少灵石,加上被山河卷吃掉的几十枚,都不足三百。 这天玄中期修士弱也就算了,还这么穷? 其实韦夏至不知道,灵石灵玉这东西,除了在低境界时对破境有不小帮助,境界高了一点后,就很难对身体有作用了。 在战斗时,吸收灵石的速度太慢太慢,起不了效果,只能拿他们来滋养本命器,或者是锻造伪法宝。 而本命器又是一个无底洞,想要把它练到半法宝品质,只有灵石灵玉填补加快这唯一途径,不然就是耗费漫长岁月等待。 现在韦夏至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吸了几十枚灵石,那山河卷就跑了百里不到,这段路程只是稍微起到掩盖气息的作用。 “是灵石太少了?” 韦夏至把剩余的两百多灵石全部倒在山河卷上,一时间,如抛石入海,溅不起太多浪花。 那张古朴画卷上,泛起点点灵光后,归于黯淡。 其实被这件法宝吸收的真灵并不多,绝大多数都是浪费了。 它缺少了一个主人,一个能吸收真灵的主人。 韦夏至又把另一个储物袋拿出来,里面乱七八糟的,也是很穷,听声音也就五六百枚灵石吧,没有期待的灵玉。 依旧是如此,全部消失在山河卷上。 那张古朴画卷缺失一块的小角落动了动,之后便是归于平静,全部聚齐在那个被撕掉一角的真灵消散,没能长出来。 韦夏至尝试着浅浅催动一下,果然有了一丝回应。 它虽然又活了过来,可还是“虚弱”,用不了太久。 消瘦的少年收起画卷,脸上有了些笑容,“足够了。” 必要时刻能用上就好,现在的他,不敢多说,绝大多数的天玄后期已经不是对手。 只要不是突然陷入大阵中,加上那股化道化成的剑气,二三十个也是能凭借自己实力逃脱的,除非是有什么古怪手段,他理解不了的手段。 韦夏至在地上坐了一会后,没了休息的心思。 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担心七藏神给他带来副作用,就像刚从东楚剑庄出来的那几天一样,带来的七情六欲难以控制。 最后剩下耳目两藏没有副作用出现,眼睛这一藏他是丝毫不担心的,就是怕哪天真的聋了。 那他会失去对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感知。 消瘦少年再次往空中飞去,只能大概地选择一个方向。 “得快些找个地方休息,不然这伤怕是好不了了……” 以前受伤多,但是身上有那个龙脉的影响,恢复的都很快,那剑气只是帮他暂时堵住了伤口,尚未痊愈,依旧疼得厉害。 加上他以前的各种旧伤,他真是需要好好休息了。 四月初三,小满。 一路飞行不知几个千里万里的少年终于停下,他想歇一歇了,这也快到了他的极限。 一处幽暗山洞中,韦夏至半掩上一块巨石才放心去里面坐下。 这是他寻了好一会才找到的暂时住所,也找了不少肉食回来。 只是小满时节,外界就闷热的厉害。 幽暗的山洞内,那道脏兮兮的人影模样太狼狈了,像是一个饿了很久没有进食的乞丐。 他探出一只手,炼出的真灵缓缓烘烤着那块肉,先闻到的却是一股腐烂味。 那些刚找回的食材还有未干鲜血,很新鲜才对。 韦夏至皱眉,却没有太多力气去管胸前的腐肉。 没一会,他吃了个半饱后,拿出两团布,裹在胸前。 那是他最讨厌的味道,腐烂的气息。 韦夏至继续吃着,像是突然就死了一般,也不知何时睡着了,嘴里还含着烤肉。 这场面让人看了,也不由得佩服他的毅力。 精疲力尽,他睡的很死。 在他横跨了小半个火云宗属地后,真正的危险也即将来临。 这次的南岭向家没有留手,势在必得,不仅出动了可以横扫任何仙门的实力,还秘密的带上了一件伪法宝,一件杀气极重的法宝。 这件事就连向焱都不知道,更何况带队的向黎明了。 南岭向家的老族长是真的想让他死,不单单是为了他手上的法宝,还有其他因素。 就像紫气宗有长老给他指路了,那就必须要做的干净! 向黎明此时也在休息,却是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模样。 他们手上可是有着韦夏至的鲜血,用点秘法之后,便有类似于寻妖针的法器为他们指路。 而这支队伍里,随便挑出一个都能碾死韦夏至,那可是破玄,入道的修士! 向黎明其实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向焱给他的重任,他大可以自己出来独占功劳。 “向黎明统领,指针又有了一些动静。” 躺在树上的蓝袍男子动了,看向远处,“哦?是否有具体方位?” 远处的黑影慢慢靠近,摇头道:“还没有。” 向黎明挥挥手,“知道了,继续向南就对了。” “可是……可是那指针一直在动。” 蓝袍男子忽然坐起身来,跳下树,哈哈笑道:“快,继续向南,要找到他了。” 那没改造过的寻妖针只能感应到一定范围内的血液主人,这一路上,指针久不久就有动作,让他们很难相信那玩意。 可是现在,离着他不远了! 西南一千里外,那个蜷缩在山洞的少年脸色愈发苍白,不单单是伤,他又生病了,高烧不退,沉睡的他都不知道。 那云巅高峰之上,被换上一身粉色衣裙的小孩满脸忧愁。 彩萱儿笑眯眯道:“怎么样,小夏叶,这身裙子好看吗?” 夏叶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位仙子大人说叶芷大人一直不配合她的工作,只好让他来代劳了。 夏叶此时的心情可别提有多复杂,这不是叶芷大人的家吗?你怎么还不走啊? 他忽然挠挠头,好像自己也是客人。 换了个思路,我可是大树妖,怎么让我穿这么……这么乖巧的衣裙?!! 粉裙小男孩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手中那枚竹简,是上次叶芷大人偷偷给他的,就一直拿着了。 夏叶有些想念跟韦夏至飞过千里山河的那几日了。 远处那个高大女子在凉亭一坐就是一整天,说是要修行。 夏叶想着,这么无聊的日子,还不如跟在韦夏至身边等死来的有趣。 现在的日子很安稳,他很快乐,又有些不开心。 高大女子忽然睁开眼,看向东方。 她清澈的眼眸罕有怒气,随后站起身来,如一把出鞘长剑般,仅仅是气势就胜过无数人的剑势。 “怎么了?”彩萱儿有些疑惑。 叶芷冷笑一声,说道:“有个老家伙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就敢随便出山,你说该不该打?” “啊?是谁?” “忘了,似乎叫什么添火真人?” ------------ 第九十七章 云起雷鸣 “韦夏至,韦夏至……” 消瘦少年动了动,过了许久才坐直起身。 他似乎还未醒来,一手撑着脑袋,最后摇了摇。 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韦夏至控制不住地咬紧牙。 头疼的厉害。 “我是……发烧了吗?” 幽暗山洞内,没有什么东西能回答他。 消瘦少年再摇了摇头后,扶着山壁站起。 他刚才做了一个很古怪的梦,依旧是没有画面,只有声音,最后有人一直的喊他名字,分不清男女。 “得走了啊。” 韦夏至有些吃力地推开那块石头后,外面的光亮彻底照入山洞。 原本少年的那个位置,能看出一片水渍,是他的汗水。 韦夏至那消瘦的脸本该是苍白无色的,此时却红的跟晚霞一般。 他嘴唇干裂,飞了一段路程后,终于坚持不住,又落下地休息。 “得找到水源才行……” 一边走着,一边调动那股翠绿剑气,试图修复身躯。 可是无用,那仅仅是剑气,悟出来的东西,说它虚无缥缈,它可以帮你对敌,说它真实存在,韦夏至根本就摸不着。 它更不是良药,之前能帮他止住血液已经是极限了。 尝试了一会后,韦夏至自己也放弃了。 他脚步虚浮,摇摇欲坠,走了好一会才找到一条小溪。 脏兮兮的少年直接躺在小溪上,没了动弹的力气。 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这是他能想出唯一一个退烧办法了。 过了一会,清凉溪水让他身体没有这么滚烫后,韦夏至掬起一捧水,大口喝着。 “呼——” “终于好些了。” 韦夏至来不及清洗身子,胸口也不合适沾水,再喝了几口就打算离去了。 这时,在少年全心戒备之下,竟来了一个人? 且是走路来的?!! 韦夏至心肝怦怦直跳,脑中那股疲意彻底挥散,就像是一个回光返照的死去之人。 走来的是一个老人,步履蹒跚,一直走到溪边才停下。 韦夏至早已站了起来,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 来人很强,这是他的唯一一个念头。 “少年郎,你知道大武王朝在何处吗?” 韦夏至只能用抬手抱拳掩饰心中的震撼,又是那个问路的老人? 这里可是火云宗了,离着东南灵脉也不知有多远,但一个普通老人是绝对不可能走这么远的。 少年抬手抱拳,说道:“老前辈,不知有何指教?” 老人摇头,又看了一眼少年后,目光扫向四周,“老头子我要去大武王朝,找不着路了,跟你问问。” 韦夏至一时间有些火大,您老人家去问别人不成吗?偏要走这么远的过来问自己? 半点情绪不敢表露,抬起的手也没有放下,他苦笑着摇头,“老前辈,小子还未出过南岭仙朝,如何能知那大武王朝在何处?” 老人点点头,忽然笑道:“要是骗人,那可不是好孩子啊。” “不敢不敢。”韦夏至一阵汗颜。 老人走入小溪,拍了拍他肩膀后,低声说道:“小子,跟你说个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韦夏至此时是除了点头,其它心思是完全没有的。 老人这才满意地说道:“以前有个山中樵夫,他闲砍柴太慢,于是疯狂地锻炼身体,但是呢,一个人的极限就摆在那,怎么能突破身体?不可能的事……” 韦夏至依旧沉默。 见他没有询问下文的意思,老人再次说道:“于是他肚子里憋了一口气,对自己不满,对天地不屈,对万物不屑。” 老人缓缓走去,在走出十几丈时,韦夏至如此灵敏的耳朵也听不见脚步声了。 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后,才转身抱拳,“多谢老先生。” 那老者跟他说的这个确实是秘密,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秘密。 那憋了一股气的樵夫就是天下第一个武者吧?那口气就是丹田真气,不靠天地万物,变强只靠自己,不屈不挠,这就是武者。 而他韦夏至正在走一条断头路,走不通的路,已经到了终点。 世间炼气士的终点。 他现在能变强的法子只有一个,就像那个突破不了身体极限的樵夫一般,自己走出条路。 那樵夫为天下人走出了一条阳光大道,他韦夏至没有这种心胸,更没有这种壮志,只要能摆脱此时困境就好了,只要够用就好了。 走到向家的力量。跟在向家说话的力量! 那消瘦少年依旧站在小溪上,身体却有了不少变化。 那从他体内散出的翠绿剑气久久不散,最后又回到他体内…… 老人没走多久,就来了另一个老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火云宗长老,天火真人。 天火真人看向那个老者,古井无波的脸终于有了一些变化,问道:“这位道友,来我火云宗何时?” 老者浅浅的作了一个道揖后,问道:“想来是代宗主天火真人了吧?久仰大名。” 天火真人完全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跟脚,毕竟火云宗宗主因为修炼原因,暂时不能出关这件事南岭仙朝各宗门高层皆知晓。 老者又作了一揖,天火真人被迫还揖,不然就是失了礼数。 老者笑道:“只是路过,天火真人不用多想,老头子我哪敢再你们仙朝做什么小动作啊?” 还没说完,那风雨坞卖烙饼的老伯就忽然消失了。 天火真人眯起眼睛,身上浓郁的道蕴近乎凝实。 这个夏天似乎又热了几分。 “迷路了,迷路了……”老者缓缓消散。 天火真人冷哼一声,只是一粒心神罢了,不然他早就出手拘押过来看看是什么东西了。 天火真人看了一眼那边的韦夏至后,轻轻挥袖,整个人影直接消失。 不过是几句大多数人都知道的道理,还能给他顿悟?不可能。 果真如他所说,韦夏至站了一会就再次出发了,没有一丝突破。 其实韦夏至知道自己这次收获颇丰,只是差了一点契机,找不到源头在何处。 一个男子掌心悬浮着一枚铜针,指向南方。 那男子换了一个方向后,悬浮的铜针缓缓转了回去。 男子脸上有些喜悦之色,说道:“向黎明统领,五百里之内,不能再远了!” “哈哈哈——” 蓝袍男子大笑一声,抬了抬手,沉声道:“山河卷为重,更要小心它遁走了!” 当初拿到山河卷之时,如果不是被楚夫人炼化了,向黎明很可能就带着山河卷离去,离开南岭仙朝。 山河卷掩盖气息的能力一绝,又是飞行法宝,除非道宗之人出手,家族族长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大不了就遁入无极深渊。 “是!” 又有一人轻念一声,“云起…雷鸣。” 轰隆—— 这片大地上空,忽然多了朵朵乌云,直到铺满一层后,还在增加。 向黎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方圆几千里会慢慢地变成他们主场,韦夏至该往何处逃? “去吧,可不要让他走了。” 向黎明看着快速消失的二十多道人影,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 他在东楚剑庄压制境界隐忍几年,更是与那个可恨的许知恩同在屋檐下,最后空手而归,楚夫人已经死了了,她喜欢的韦夏至怎么能活? “都给我下去做亡命鸳鸯吧!” “哈哈哈——” 这就是抢走他法宝的代价。 没走多远的韦夏至忽然抬头,听着轰轰雷鸣,暗道一声不好后,就要往相反方向飞去。 那北方天际仿佛编制了一张雷电大网,就在等着他钻。 可还没飞起来,这片天空也阴暗了下来,仿佛世界末日跟着他移动。 一道黑影出现在南方天际边,双手环胸,他带着翻滚乌云而来。 他道黑影越来越清晰,也意味着他越来越靠近韦夏至。 那男子披上一件向家的象征蓝袍后,俯视着少年,如同天神宣告旨意。 “韦夏至,山河卷交出来,再自废修为。” 韦夏至听着那道威严的嗓音,嗤笑一声,“你说什么?我废什么?” 蓝袍男子皱眉,向焱要活的,族长和向黎明要死的,族长又是让向焱处理这件事,向焱又是给了向黎明全部调动他们的权柄。 很复杂,但是最好的结果就是拿回山河卷,在打他一个半死擒回去。 韦夏至一步跨出,大地便是生出一团巨大的橙色旋涡,在吞噬着万物。 除了旋涡中间的少年。 消瘦少年再次开口,笑道:“我早已没了修为,是要废你还是谁?” 蓝袍男子不言,直接出手。 咔嚓! 那道忽然出现的雷电直直劈下,韦夏至早有和向家修士交手的经验,抬手一挥。 那旋涡一般的炼气真灵吞噬雷电,把它推偏了一些,没有打到少年。 韦夏至手臂有些麻痹感,但是影响不大。 他扇了扇后背那两张巨大橙翅后,冲天飞起,没几下就到了蓝袍男子身前。 橙色的炼气术?炼气术不应该是淡金色吗? 蓝袍男子心中有些不解,脸上却很平静。 天玄后期的炼气术又能如何?单手劈死! “蜉蝣撼树罢了。” 男子一手抬起,再快速压下,与他手掌同下的,是几十道雷电。 砰—— 带着破碎的打击声消失后,勉强躲过一击的少年横扫一剑。 蓝袍男子一个闪身就消失,又是一手压下。 韦夏至浑身麻痹,大骂一声就消失了。 “你他娘的别仗着人多啊?!” 蓝袍男子皱眉,其他人都在看戏啊,哪里仗着人多了? 思绪回来时,韦夏至已经出现在百里外了。 ------------ 第九十八章 刚才就是你在叫唤? 蓝袍男子往南飞去,只是几息就跟上韦夏至。 韦夏至脸色冷峻,这次来的是破玄境了?下次会不会就是破玄之上? 一股无力感袭来,让他虚弱的身体轻轻颤抖。 不是恐惧,是兴奋! 他一定要找到突破天玄的炼气术契机,或许就是在今日了。 那消瘦少年的御风速度很快,快过绝大多数的天玄后期修士,但是对于后面那个破玄入道的修士来说,完全不够看。 咻—— 韦夏至一个急转弯,拧裂了伤口也要往西边飞去。 那个蓝袍男子刚才瞬间出现在他前面,带着雷电的一掌就是往脑门打来。 “哼,看你逃去何处!” 滋滋…… 韦夏至猛地撑起双手,最后还是被劈了下去。 “咳咳!”消瘦少年身上隐约可见的细小雷电爬来爬去,发丝更是卷了不少。 韦夏至在劈下去的时候,北边那二十多人也合拢过来,分别站在他头顶四周高空。 一个个皆是发丝飞扬,大袖飘摇,真是天神之姿。 韦夏至扭了扭胳膊,让自己的那点血液可以流通。 他低着头,弯下腰去。 在少年做出这一切动作之后,高空之上,是一层看不到尽头的巨大金层压下,越来越快。 此时的天象让人琢磨不透,怎么乌云之上还是一片金色海洋? 这是韦夏至放开所有心神能感应到最远的真灵,此时的这片空间真灵已经非常稀薄。 “来…” “先打过一场再说法宝吧!” 少年话音刚落,那金层就压着乌云而下。 那二十几人依旧是双手环胸,几个充数的天玄后期修士眼中惊骇,却没有表露出来。 如果是他们来,绝对接不下这种炼气手段,但是站在他们身边的可是破玄修士。 终于有一人动了,抬起一只手,指向天空。 “区区炼气术,也敢跟我向家的雷法争辉?” 隆隆…… 乌云之上,似有千军万马,天兵下凡,践踏着那层炼气手段。 只是数息,高空之上的雷声就消失了。 韦夏至闷哼一声,在他试图补上缺口时,脑子被震得嗡嗡响。 那层炼气也瞬间崩碎。 “韦夏至,交出来吧,饶你一死。” 依旧弯着腰的消瘦少年又动了,颤抖地摸出了一张古朴画卷。 “好,好,给你们……” 每个人的目光都被那张画卷吸引过去,包括远处看的不太清的向黎明。 消瘦少年握着那张画卷,嘴唇也跟着颤抖了。 “都想要这个是吧……过来拿啊?”他嗓音嘶哑,低头笑着。 向黎明慢慢朝着这边靠近,说道:“韦夏至,你被我们抓回去,不如死在这。” 消瘦少年蓦然抬头,面向北边。 “向黎明,你等着——”少年低吼。 “不好,他想走,拦下他!” 那佝偻的消瘦少年忽然就消失了,只剩一道残影留在大地上。 唰!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没有逃走,再出现时,正好在向黎明前面。 也是披着一件蓝袍的向黎明大惊,匆忙挥袖抵挡。 轰—— 没有炼气术,没有剑气,蓝袍男子就这样被一拳打落在地。 向黎明爬起身来,还未从刚才的震撼走出,就匆忙抵挡那到来的一拳。 噗嗤! 向黎明吐出一大口鲜血后,再次倒飞出去。 追来的破玄修士已经赶到,一道雷电横着冲去,把消瘦少年推开。 韦夏至浑身颤抖,再次消失。 刚缓过劲来的向黎明马上朝着最近的破玄修士飞去,尽管是因为韦夏至有山河卷的原因,可他天玄中期的实力竟然不能抗下一击? 没有太多手段,只是炼气包裹着拳头,两拳下来,他已经被打伤,再挨一下恐怕就是重伤! 消瘦少年身影再次消失时,赶来的向家破玄修士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直接去到向黎明身前守着。 韦夏至忽然出现后,来不及打出下一拳。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闪电。 滋! 韦夏至被迫闪身,虽然没被劈中,可肉身还是被雷电麻痹,动作慢了。 那劈去雷电之人一脚扫出,消瘦少年大口咳血,胸口原本的血洞更是有着鲜血喷涌而出。 向黎明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恐怕撑不过三个回合就死在他手中。 蓝袍男子看向那个消瘦少年,笑道:“韦夏至,韦首席,看看你这丧家之犬的模样,还想杀我?可笑!” 之前没能拿走山河卷,加上现在韦夏至对他的杀意,向黎明更想杀他了。 他实力提升得太快,向黎明一直觉得自己资质不差,可跟现在的韦夏至相比,显得很差,尽管他是走炼气断头之路。 “去,给我杀了他!” 众人犹豫一二,互相对视一眼才向那个消瘦少年飞去。 韦夏至擦了擦嘴角上的鲜血,那股怒气依旧不能压下去,一咬牙,再次消失。 向黎明冷笑一声后,双手环胸,眼神戏谑地看着地上那道残影。 虽然看不清,但是他还能去哪?肯定又扑过来了。 早有防范,天玄中期的向黎明被四个破玄修士从四方保护的很好。 韦夏至再次出现时,没有在向黎明附近,而是在高空之上,乌云之上! 他每扇动一次橙色大翅都能吹散些许乌云。 忽然,少年额前青筋炸起,仰天怒吼。 “啊——” 阴暗的大地有了一点光亮,不,是一大圈的光亮! 连接大地的那柱光明不知几千丈高,照亮了底下十里大地。 乌云之上,少年突然出现后,散去背后双翼,连带着身子的一掌从高空打下。 嗡嗡…… 地上,几百里都亮了,不是白昼之色,而是一种带着淡金的橙色。 一点绿芒冲破层层乌云,瞬间就要到下面。 那消瘦少年的脸色异常狰狞,所有心神都在掌中,没有考虑后果,更没有考虑生死! “拦下他!”向黎明竟然有了一点惧意。 那点绿芒太快,可离着的距离也很远,地下破玄修士早已反应过来,齐齐出手。 因为他们也估计不了那一击的威力。 “结……雷网!” 乌云之下,千万道雷电闪烁一下后,竟如那海面浪潮一般,层层波动,织起一张大网。 只要那少年敢下来,必定会被电得尸骨无存! 向黎明哈哈笑道:“韦夏至,你是有多无知?天空才是我们真正的主场!雷法的主场!” 此时的韦夏至根本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也听不见向黎明的言语,依旧俯冲而下。 这一切都不过是一息之间,那点绿芒就冲了下来,快到难以想象。 悍不畏死,这是下面破玄修士心中感慨。 没有眼睛也没有脑子的韦夏至一头扎入那张雷网后,大口咳血,浑身焦黑。 翠绿剑气极力地包裹着他的身躯,一同冲去。 那张巨网被冲去一个弧度后,中心绿芒慢慢多了一点其他颜色。 炼气的颜色,属于韦夏至的颜色,世间只有他能把炼气术炼成这个颜色。 橙色。 韦夏至终于醒来,借助着那股从天而降的冲势,配合着集聚一点的炼气术,在雷网上面停留了半息。 “破…”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字。 浑身麻痹的他感受不到疼痛,更感受不到胸前的血洞早已裂开,流着他的生命。 “太弱了,我的身体太弱了,我的炼气术太弱了……” 那张雷网在底下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破了一个小洞,那点掺杂着橙色的绿点下来了。 “拦住他!”众人再次动手,甚至有人迎面飞去,不再用雷法,而是幻出了自己的本命器。 一把把有望炼成半法宝的本命器刺去,而真正的灾难离着韦夏至更近。 他身后被冲破的雷网没有消失,反而跟着少年过来,要把他从天上抓回去。 韦夏至有些绝望,这全力的一击竟然都不能靠近向黎明? 向黎明看着那道越来越慢,即将被雷网束缚的少年,朗声大笑道:“韦夏至,你命该如此,跟了魔人,就连喜欢之人都背后捅你刀子,还是快些死去吧!” 消瘦少年再次平静的脸又变得狰狞,身上泛起一层金光。 “向黎明,我韦夏至必杀你!” 蓝袍男子轻笑一声,盯着画卷的那双眼睛非常炽热。 “给我杀了他!” 其实出门前,叶薇有找过他,几乎是以一股求他的姿态,留韦夏至一命,把他拘押回南岭向家就好了。 面对傍上大树的叶薇,向黎明自然是满脸笑容的答应。 跟在向焱身边,她随便说几句话就能给旁系庶子的向黎明带来天大麻烦,怎么敢不答应? 想起叶薇当时的模样,向黎明嗤笑一声,继续看向天空落下的少年。 向家的破玄修士和高空那张雷网夹击着少年,无处可逃。 消瘦少年忽然惨笑一声,低声自语,“楚,让你失望了,没能成为天底下最强的修士,也没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山河卷!” “今天你我就是毁在这,也要冲过去!” 那张古朴画卷似乎活了,不,是彻底活了。 它自己化成一件血红披风,披在少年身后。 那件血红披风血气很重,其中还掺杂了不少黑线。 这件法宝造下的因果业障。 啾! 那件披风发出一阵摇摆声,带着少年消失,连残影都没有。 “不好!” 他们这么多个破玄修士都没能捕捉到韦夏至的痕迹。 “刚才就是你在叫唤?” 向黎明满背冷汗的侧回头去。 ------------ 第九十九章 魔鬼 “诶,叶姐姐,你要去何处?” 叶芷回过身来,眯眼笑道:“萱儿,你也该回去了,哪有一个少宗主整天跟另一个道统之人混一起的?” 一身淡粉衣裙的彩萱儿撇嘴道:“因为我是少宗主啊,以后彩衣宗还不得听我的?” 叶芷以手扶额,“我要去办点事,你要是无聊,随时离去就好。” “办什么事?”彩萱儿两眼冒光。 她要出去办事?那想必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然有谁敢命令她去办事啊? 夏叶换回自己的绿衣后,蹦蹦跳跳地走来,看见叶芷有出门的意思,赶紧跑过去,仰头问道:“叶芷大人是要下山游玩?” 叶芷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容温柔,“没呢,出去一趟,不会很久的,你就乖乖待在这吧?” 夏叶扁起嘴,最后把那枚竹简还回给她,“我拿着也用不了,不要了。” 彩萱儿眼睛瞪得很大,这对仿造的伪法宝她自然是知道的,还很熟悉。 就是第一次来游玩时,遇见她的时候有的,是一个彩萱儿不认识的高人相赠,说是时间再难造出一对。 当时的叶芷没什么兴趣,想要转手送给她,但是彩萱儿拒绝了,毕竟刚刚认识。 要是现在给她,彩萱儿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太浪漫了吧? 叶芷收回那枚竹简后,往另一边走去,那云雾缭绕的地方有一座小院子,很朴素,便是叶芷的住所。 彩萱儿其实也没进过机会,当然,里面空荡荡的,她也没什么兴趣。 过了一会,叶芷从云雾里面走出。 小竹亭里面品茶的彩萱儿张大嘴巴,看向那个女子。 此时的高大女子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她换上了一件束身黑衣,是男子装束,与家族弟子或者是富贵人家的华丽衣裳相比,这件黑衣太过于普通。 这件男子装束的黑衣彩萱儿自然是知道的,她亲手所做。 在衣摆衣袖的位置都有精心细琢之处,丝丝缕缕的金丝在若隐若现的衣摆之处绣出纹路,像是花朵。 暗蓝色的衣衫材质,加上那玄色流玉腰封,没有张扬,不失贵气,恰到好处。 叶芷侧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高大女子眼睑下依稀可见有几粒雀斑,两边都有,虽对称,但……真不算个好看姑娘! “哇!”彩萱儿小小的樱唇张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这件衣裳当时的设计初衷就是让她看着更有英气,也就没有腰间挂饰。 那什么香囊美玉,哪个沙场将军会看得上? 叶芷脑后那根红线扎出的高马尾还在轻轻摇荡着。 彩萱儿回过神来,“叶姐姐怕不是要去凡间打仗?” 叶芷稍稍皱眉,“有什么说法?” 夏叶也眨眨眼睛,此时的叶芷大人,身上锐气可重着呢,他都没见过有锐气这么重的男子,何况是女子。 虽然他也没见过几个人。 彩萱儿过去围着她转了一圈后,微微踮脚帮她拨了拨额前的发丝。 几缕秀发衬着白皙的额头,英气更加。 “怎么看都想一个女将军,怎么不会是打仗?” 叶芷笑了笑,一边往山下走去,一边说道:“不是,但也有交手的可能。” 夏叶看见她要下山,赶紧跟去,“叶芷大人,等等我……” 叶芷犹豫一二,还是选择带上他。 彩萱儿倒是没什么兴趣跟去,与人斗法,她跟去做什么? 彩衣宗实力不强,但是人脉巨广,哪家仙门宗门不想要一件符合身份的法袍衣裙? 就像紫气宗,不怎么想理会她的拜访,但是也不敢失去礼数。 要是哪天有弟子什么的结成道侣,上哪去找合适的礼服?她们彩衣宗就是第一选择。 半躺着的彩萱儿忽然坐起身,“该不会是去跟那韦夏至幽会吧?” 这些天她下山游玩,倒是有打探过韦夏至这个人,只是可惜,南岭仙朝叫韦夏至的有好几个,男女都有,老小也有,最亮眼的就是一个仙门弟子。 那也是普普通通,彩萱儿就没多想。 而且,真是要出门幽会,她之前送来的一堆衣裙随便挑一件都比这件好吧? 就算叶芷不会打扮,彩萱儿也不可能想到会有女子这么不会选择出门穿搭。 火云宗属地,中心地带,发生了一场快如闪电的大战。 不,那少年就真是跟闪电比拼速度。 向黎明也是狠人,在那把金色长剑捅穿自己胸膛后,不顾疼痛,直接拧转身躯,一掌打出。 韦夏至那一剑很快,但是向黎明也很果断。 消瘦少年倒飞出去,身上布满雷电,那蕴含雷霆之力的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胸膛。 那一瞬间,雷电从他胸口血洞穿过。 向黎明一边倒退,一边大笑,“韦夏至,原来你只是残破之躯!” 被捅一剑的向黎明伤势还没有韦夏至重,但是他可不敢上去,谁知他还有什么手段。 韦夏至身躯早已麻木,感受不到疼痛的存在,直接爬起身来,又要催动山河卷。 那山河卷恢复的些许真灵即将被他耗尽,以前都是用了逃跑,现在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用它来搏命。 所有的破玄修士围来,脸色皆是阴沉。 在他们这么多人的保护下,这次任务带队的向黎明就被重伤了?怎么回去交代? 虽然都是怪向黎明太废物,但他就是这次任务的统领,官大一级。 向黎明不再后退,胸口的疼痛之感让他脸色狰狞。 血洞蓝袍下,那层灵光彻底消失。 又是那层灵光救了他,在韦夏至刺来时,挡住一瞬,这一瞬也让他偏过不少身子,躲开心脏。 向黎明看着那个浑身颤抖的消瘦少年,狞笑道:“韦夏至,我还死不了呢,气不气?” 在他胸口的炼气长剑消散,脱离韦夏至控制后,维持存在的时间过了。 韦夏至抖了抖身后披风,再次幻出一剑。 看他还要再来的意思,向黎明彻底被激怒,“你和楚夫人两次都没能杀我,两次都是这个部位,现在的你还拿什么杀我?” “给我弄死他!” “是!” 加上几个天玄修士,那二十个破玄修士基本没有什么消耗,韦夏至就接近极限了。 “来啊,来杀我啊!” 韦夏至听着向黎明嘲笑的喊话,艰难地走出一步后,再次消失。 砰! 出现的少年被打飞,身子又焦黑几分。 他的外层皮肉早已坏死,如果没有山河卷帮着抵挡一部分力量,他的五脏六腑也会被电碎吧? 炼气手段根本不能抵御雷霆,就像那日那个老者砸来的巨大火球,也让他够呛。 没有修为,仍在五行之属的炼气术,似乎被死死地克制住了。 韦夏至已经不知该如何突破了,只想着身体再能坚持久些就好了,如果,如果有着五阶武者的体魄,甚至更高,那他可不顾一切的出剑,直到突破防护,杀掉向黎明。 看着那如一条死狗般的少年,向黎明终于放下心来,轻笑道:“杀了,在这就得听我的!” 想必出发前,向焱也跟他们交代过了,不然为何这些人都在留手? “是…”一人提剑走去。 “韦夏至,我是东方怀音。” 韦夏至脏兮兮的脸上有些动容,他确定其他人听不见后,心底问道:“东方姑娘?” “是我?” “……来看看我的死状吗?” 远处捧着一本书的襦裙女子在心底答道:“没有,只要……只要你说你也喜欢东楚剑庄的楚夫人,只要你说你现在是帮她报仇,我就算犯了大忌也要出手帮你。” 以她的儒家身份,在这南岭仙朝每次出手都是犯了忌讳。 韦夏至心底嗤笑一声,没有答话,静静地听着来人脚步声,似乎还提着剑? “韦夏至,如果你还为了这点尊严不肯开口,你就要死了。” 韦夏至终于在心底答话了,“东方姑娘,快走吧,你帮不了的,他们都是破玄修士……也没有义务帮我。” “…只要你开口说两句话,我就能带你走。”女子嗓音非常坚定。 那个模样很惨,气息越发虚弱的少年大笑一声,说了一句向家之人都不能理解的话。 “我说了你就会信吗?” 这次轮到东方怀音沉默了。 其实她在就追上了韦夏至,看着他蜷缩在山洞,看着他精疲力竭也要上前,看着伤病也不能摧毁他的意志,就是要向前走去…… 而手中那本言情小说恰好说了一个这样的故事,一个男子为了帮已死所爱之人,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妖魔,最后经历千辛万苦杀死仇人,再去与爱人相逢。 故事很老套,但是另一个有些相似的故事就摆在眼前。 她又想看看了。 叶芷下山后,先去火云宗走了一遭,天火真人龟缩在洞府里面没有冒头。 叶芷拿他没什么办法,又下山了。 她是不肯下山的,打算堵到天火真人出来为止。 但是那个老头说有一个叫韦夏至的人很惨了,他知道叶芷这次的主要目的。 添了把火,把堵门的叶芷烧走了。 叶芷很着急,逛了半个火云宗属地依旧没能找到他。 那边起风了?电闪雷鸣? “是向家!” 叶芷大惊,以一种夏叶不可能反应过来的速度往东方飞去。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佝偻少年皮肉寸寸解开,洒落一地。 他最后开口,“东方姑娘,向黎明我是一定要杀的,报当时的一剑之仇!” “这样吗?”东方怀音有些遗憾的合上那本书。 “他在做什么?” “不好,快阻止他!” “快,他在尝试着炼化山河卷!” “他的肉身在重铸,我为何不能靠近?!” 向黎明看呆了,那个只有鲜血白骨的人架太恐怖了。 “魔鬼……” 究竟是怎么样的毅力能让一个人亲手摧毁自己,没有疼痛吗? ------------ 第一百章 双剑 向黎明又开始慢慢后退,这次他真有很恐惧了。 他性格内敛,善隐忍,觉得自己毅力很好,不是一般向家弟子可比的。 他要让其他向家人看看,他这个向家旁系庶子是怎么甩开那些公子的。 他恨向家,恨向家的不公平,恨这个家族的冷血,恨爹娘的无情。 “杀了他,杀了他——”蓝袍男子怒吼。 再被他成长下去,就算今日不能杀他,如此毅力的人,迟早有一天会站到他面前,说我来杀你了。 “结雷阵啊,都愣着干嘛?” 所有人反应过来,原来不是那个少年有什么神秘之处,而是那张山河卷被他炼化的同时,还要死死的护着他。 轰隆! 天上的层层乌云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轰开了,一道光明照落大地。 那片天开了一个几百里大小的窟窿,大圆中间是一道紫光,那道紫光在照下的光柱中很渺小。 但那是几百里的光柱! 百丈宽的紫雷照亮云层,不再乌黑,像是一滩死海倒映天穹。 “九天神雷!” “召来!” 那道紫光贯穿所有黑暗,从天穹向人间发泄着怒火。 嗡嗡嗡—— 整片大地都在颤抖,就连几千里外的火云宗都能感受到一股异样。 这由二十个破玄修士以及五个天玄后期修士结成的雷阵,可轻易击杀阵内的一切之敌。 管你是破玄入道了,还是有破玄之上万法之力,皆要被九天神雷摧毁! 那能看见内脏的骨架人站得很直,后背披风随风飘摇,猎猎作响。 那可见全身大半白骨的人影终于动了,先是一股翠绿剑气把他包裹住,最后镀上金光,只剩一头乌黑长发。 他口中喃喃低语,“武祖慷慨大方,为天下蹚出大道,我比较小气,这条大道我修得成,世人皆不可修!如果连我都修不成了…那就彻底消散吧!” 一个虚幻的淡金色巨人突现显于韦夏至上空,百丈高,他撑起一张一同显出的千丈大布,以此迎接天雷。 在往上撑起时,韦夏至的腰杆忽然就被压出一个难以想象的弧度,近乎折断。 “呃啊——” “给我起来!”他咬紧牙关,慢慢地想要站起身。 那张淡金色面孔越来越模糊,却还能隐约看见他的凹陷眼窝在流淌着绿色光芒。 就如两条细小瀑布,与发丝一起被狂风吹乱。 此时的韦夏至状态很怪,跟当初东南灵脉的白莹差不多。 只是白莹用了血晶魄,韦夏至什么都没用,当然,也跟两者的条件不一样。 白莹是根本没有身躯。 韦夏至重新搭建着身躯。 他的身躯被他一次又一次毁坏,前面流尽鲜血时,韦夏至就有这个想法了,但是太冒险。 那次如果不是有剑气相助,他根本挺不过来。没有血,不能活,是谁都懂的道理。 天穹那根百丈雷霆倾泻而下,百丈巨人虚影亦是撑布直上,想要分出一个胜负。 法宝,尤其是修士灵魂命器炼化而成的法宝,其质地远远超出了兵刃的强度,尤其是一件防御法宝。 除非对方境界远远高于法宝主人,人死法宝也不灭。 这也是山河卷在第一任主人死后还能留存的原因。 可是…… 那韦夏至用大半心神炼出的巨人只能把山河卷撑到一个高度,其它的,全靠这件法宝的强度了。 而有了一点灵智的山河卷还要“分心”保护着韦夏至。 滋…… 撕裂伤传来,韦夏至那颗隐约能见的血红心脏剧烈跳动着。 “快点,得在快点了……” 不然山河卷会毁掉! 咔嚓…… 那巨人虚影的手臂碎了,地下百里大地所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林间来不及逃窜的低智野兽俯首悲鸣,最后帮它们抵挡风雨的树林寸寸崩裂。 那金光人影剧烈颤抖,表层金光碎了又合上,如此反复不停。 “停下,都停下!”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那山河卷出现了裂纹?! 也对,没有真灵催动的法宝,只是一件硬点的兵器。 向黎明依旧没回过神来,也没听见有人问他。 “向黎明统领,大阵结成,九天神雷落下就不可折返,该如何是好?” 现在最好的挽救办法就是帮那少年抵挡神雷降世了。 向黎明还看着被金光包裹着的韦夏至,脸色越来越凶厉,“快,快杀了他!” 太快了,明明不久前他就是一个废物武者才对,怎么能比他还要快很多的成长到这一地步? 可是没人再敢出手了,因为这样把山河卷弄没了,那他们回去的后果也难以想象。 韦夏至终于能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就像那日一般,浑身痒痒的。 他虚弱的开口,笑道:“化道,你要真的消失了吗?” 他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疼痛,或许是那疼痛还未真正到来。 那股没有杀气,反而是有着生机的剑气消失,全部融入少年血肉中。 “哼……” 韦夏至忽然闷哼一声,那雷阵引来的雷霆很强,强到山河卷也要破碎了,就连那被抵消大半的威势也要他喘不过气来。 “再来!” 方圆数百里的真灵快速往这边涌来,快到向家修士来不及隔绝天地。 “炼!” 地上那道橙色光柱也跟天上紫雷一般大小,只是在威势上,远远不如! 那道被炼化的真灵裹带着一个血色人影,迎雷飞起。 仔细看去,那个血色人影更瘦了,就像一个只裹了点点残破皮囊的骨架。 韦夏至撑起一个光罩,虽然没有抵御雷电的能力,但也聊胜于无。 下面看着的向家修士也动了,那道被山河卷挡住大半的九天神雷注定不能劈死那个少年。 “且慢!”向黎明出声了。 “让他去救回山河卷!” 飞去的向家修士又停下,虽然有些不解,却是选择听从向黎明的命令。 那件法宝有破碎已经是事实,他们前去,与韦夏至去拿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向黎明却是好狠的心,宁愿让那件法宝受损更多也要杀了这少年,让他受尽苦头! “喝——” 韦夏至大吼一声,艰难的顶起那层光罩后,撑着山河卷的虚幻巨人终于坚持不住,被雷阵的余威震碎。 点点金光消散在天地的一瞬间,山河卷也下来了。 千丈大布被压下来的,韦夏至再次闷哼一声,没有皮肤的嘴角渗出鲜血。 “呃……” 韦夏至控不住的嗓音颤抖,他现在身上根本就没什么皮肉,零零碎碎的长出一点,刚好维持着他的生命。 那张俊美的脸儿早已消失,很恐怖,一块白一块红的,他整个身体的外表皆是如此。 镀着一层炼气术的韦夏至狞笑一声,长出的一点肌肤再次被震裂,浑身麻痹。 “疯了……”下面的向家之人不禁低语。 “哈哈哈——”那掺杂血肉内脏的骨架大笑,全力冲刺,想要接回那张画卷。 “痛快!” 浑身的撕裂疼痛让他脑子越来越清醒,这肉身正在往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他要炼气与武道一起修炼,不,准确的说,是要炼出一具能跟武者一样会慢慢变强的躯体。 只是过程会很痛苦。 有了炼气术为根底,又有了武者一般的强韧身躯,他才能在出剑时想更多事,不至于没脑子的乱冲。 “九天神雷是吧?为我洗涤肉身!” 那被消耗的差不多的紫雷劈下,终于有了成功落地的兆头。 韦夏至直接收起山河卷,往那紫雷冲去。 向黎明心里有些没底,他想以此方法捶打肉身? 武者确实可以如此,可他就是一个凡人之躯,怎能抗住雷电? 全过程看着的向黎明很清楚,韦夏至又变强了,不是在炼气上,而是那具没有什么血肉的身躯上。 恐怕已经到了六阶武者的强度。 但是,他们向家的雷法,从不惧怕武者,甚至可以说是武者的克星。 一个笨拙只会挥舞拳头的武者,被雷电劈到后,就算不能伤及性命,也会让他全身麻痹,施展不了拳脚,直到被劈死。 韦夏至甚至连包裹在身上的炼气都散去了,露出那身又脏又烂的衣衫。 破碎衣衫之下,隐约能见附有不完整皮肤的血肉白骨。 “呃…啊啊——” 剧烈的疼痛感再次传来,让他灵魂都颤栗了,整个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老天爷?你就这点能耐吗?!” 向黎明忽然捂着胸膛,怒喝道:“快杀了他——” 那衰弱下去的九天神雷果真如他所想,非但没能要他性命,还帮他打磨新的肉身。 向家的修士再次出手了,韦夏至根本来不及抵挡,就被四面八方而来的雷电劈落在地。 他脸色痛苦,慢慢站起身来。 没有皮肤的血肉沾满了泥土污秽,看着更吓人了。 滋滋…… 雷蛇在他肉身上面蠕动,侵蚀着他的生命。 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越来越狰狞,是真的在阴沉滴血。 “向黎明——” 这是向黎明第一次听到如此恐怖的嘶喊声,让他不受控制地连连后退。 “剑来!” 一红一绿,两道流光从他身上钻出。 那两把光剑毫无剑势可言,可在场的破玄修士皆是脸色凝重。 那是剑气,破玄悟道才可能悟出的剑气,属于那个少年专有的剑气。 一把主杀伐,一把主生机。 向家修士皆是严阵以待,他们看不出韦夏至的具体实力了。 但他会来杀向黎明。 现在的向黎明终于知道了向焱让他来的真正目的。 韦夏至会变得更强在向焱的考虑之内,或者是那法宝更强,强到韦夏至还有逃脱的可能。 而让韦夏至拼命也要诛杀的人,那估计有好几个。 向黎明就是更好的选择。 “拦住他…拦住他!” 蓝袍男子满眼恐惧,嗓音颤抖。 那微微弯腰,手持双剑的少年身形异常高大,高到让他恐惧。 ------------ 第一百零一章 下次道谢 在向黎明连连后退时,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影动了,动作很小。 一个全神戒备的破玄修士直接祭出本命器,是一件打磨得接近半法宝强度的大幡。 主防御。 他速度很快,直接挡在向黎明前面。 那个佝偻的模糊人影依旧没有出手,在众人悄悄松了一口气时,一道血芒闪烁,瞬间消失。 轰—— 那把血剑出现在那张大幡上,扎出了一个小洞,剑柄就卡在大幡上动弹不得。 那个破玄修士额前冒汗,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点血红剑尖。 身后的向黎明与他一样,发丝全部被往后吹去。 两人身后,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沟壑。 那道血色剑气终于消散,它仿佛劈开了整片大地,却没能伤到任何一人。 他出剑很快,在出剑的瞬间,另一把剑带着他飞走了。 那点绿芒早已消失在北方天际。 他们二十个破玄修士编织的杀阵就这样被攻破了? 没有出手的向黎明受伤是最重的,其他人都没有伤势。 他脸色苍白,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刚才那一剑,韦夏至没能杀他,可下一剑呢? 他隐约看见了死亡,那是他见过杀气最重的兵刃。 “魔鬼,魔鬼……” 没见过多少个魔修鬼修的他,觉得魔鬼就是如此。 “向黎明统领……” 蓝袍男子突然站起身,大声问道:“你们是不是还带有东西出来了?!” 见他们不答话,向黎明额前青筋暴起,抓住一人衣襟,“是不是?!!” 终于有一人走了出来,摊开的左手多了一把剑,一把黑色的短剑。 那短剑看着很普通,可冲鼻而来的血气,让向黎明知道了这把剑的不凡。 专为杀戮而制,满是血气业障,与魔剑无异。 这是儒释道三家的禁忌,不可与魔修一般铸造这种凶器。 “哈哈哈——” “追,给我杀了他!” 他早该想到才对,想到向焱心思这么细密阴险的人会留有后手。 其实拿着那把短剑的破玄修士就没打算出剑,一旦出剑,道家之人追究起来,必须要有人死。 这就是带那五个天玄后期修士出来的原因。 替罪羊,不得已为之时,用一个向家天玄修士的命换韦夏至的命,还能换回一件法宝,一件真正的法宝,由灵魂命器炼化而出的多用法宝。 “走,他身体很弱,山河卷也残破了,逃不了多远。” 拿着黑色短剑的男子率先飞起,消失在这片大地。 其他人跟上,尽管心中震撼,却没有向黎明那般翻江倒海。 韦夏至的炼气手段加上那两把古怪光剑,再加上媲美武者的肉身,也就勉强有破玄实力。 他们任何一个人只要舍得出手,祭出本命器完全能杀他。 脚上踩着一把翠绿长剑的韦夏至往北飞着,速度与之前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御剑术,早在东楚剑庄他就学会了,楚夫人教他的,但是没有真灵,一直用不上。 现在不用真灵了,用他的生命。 那把翠绿长剑每带他飞出一段距离,就会消耗他一分生机。 原来那毫无杀气的翠绿剑气是这样,一直在透支着生命,透支来的生机为他修补肉身,带他逃遁。 没了山河卷隐藏气息的韦夏至尽管速度很快,依旧不能摆脱后面追来的向家修士,且距离越来越近。 那二十个向家破玄修士其中不乏有飞行本命器。 感受着越来越近的向黎明脸色终于缓了一些,这样下去,这就是一个韦夏至必死的局。 难道还能有人来救他? 不可能的事! 一起争夺山河卷的许家之人根本不知道韦夏至的位置,而外面的炼器祖地天渊还与他有恩怨,道宗之人更不会插手。 紫气宗就差明摆着要韦夏至死了,其他道宗哪还有插手的道理,顶多远处观望看戏。 那点绿芒忽然消失了?!! 向黎明瞪大眼睛,最后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擦了擦。 “怎么会…?” 其他破玄修士早已发觉,以为是山河卷还能催动一会,可跟了半刻钟,依旧没有发现韦夏至的踪迹。 五百里外,一个襦裙女子忽然走出,他前面是一个不像人样的消瘦人影。 他还没能长出皮肤的血肉沾满了污秽泥尘,让这个人看着更像是一具尸体。 东方怀音皱眉,实在是太惨了。 韦夏至晃了晃脑袋,没有感受到东方怀音的存在,刚才一个踉跄,怎么就摔下来了?得继续逃走才对…… 韦夏至从东方怀音身边经过,依旧没能感受到她。 另一边,一个牵着绿衣小孩的高大女子脸色冷峻,露出脚步声后,慢慢走来。 韦夏至再次幻出那两把剑,绿剑缓缓黯淡下去,血剑照红了大地。 他又开始透支自己的生命了。 叶芷看着那个模样极惨的少年,嗓音低沉,“是我。” 夏叶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才认出这个没了人样的人影是韦夏至。 “老爷……你还好吗?” 韦夏至终于松了一口气,缓缓倒下,被飞去的夏叶拖住。 他躺在地上,笑道:“原来是叶姑娘啊,这次可没做饭了,回来的不是时候。” 叶芷知道他在说什么,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发丝后,快步走去。 “没事,有我在,他们过不来了。” 韦夏至又听见另一处的脚步声,精神再次紧绷。 “东方怀音。”襦裙女子看向那个比她高了不少的叶芷。 叶芷没有说话,依旧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少年。 东方怀音合起手上那本书,去到一棵树下靠着,又打开那本书。 她几乎是看着韦夏至这一路发生了什么,自然是知道的。 叶芷往韦夏至身上渡去点点灵光后,带着一人一妖瞬间消失…… 向黎明有些呆滞地看着下空,胸口的疼痛没能唤醒他。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韦夏至最后的气息就是在这,可也只是有气息。 那二十多个向家修士往四面八方寻了上千里后,才回到向黎明这边。 离着丢失韦夏至踪迹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向黎明就在这呆呆地站了一个时辰,伤势越来越重。 “向黎明统领……人丢了。” 他终于开口,“废物,废物……你们都是破玄修士,手段呢?用出来啊?都是废物!” 众人沉默,其实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变故太多,根本不能展示拳脚就结束了,连那件杀戮法宝都没来得及考虑。 “啊——” 胸口一个血洞的蓝袍男子怒吼一声,往后倒去。 有人叹息一声后,接回向黎明,先下去帮他恢复伤势,之后是往哪边追,还是家族有新的路线,就交给时间了。 但是……韦夏至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韦夏至醒来时,已经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他抬手四下摸了摸后,有些疑惑的皱眉,“是…水?” 此时的他正泡在一个大木桶里面。 木桶内,少年一丝不挂,裸露在水面的肌肤雪白无瑕,但是没多少。 这个少年看着很瘦弱,就像大病了几年的凡间之人。 韦夏至抬起手,拨了拨那温和的水后,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传来,让他心身舒畅。 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刚刚醒来的韦夏至又想睡上一觉。 “老爷,你醒了?”夏叶手里的木柴掉下,他没有理会,小跑过来,仔细地看着韦夏至。 他身上终于长出了皮肉,但是很少,只有薄薄的一层。 夏叶想起那日韦夏至的模样,眼中泪水不断地打转。 那日的韦夏至太恐怖,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人,那比死了还惨。 韦夏至回过神来,点点头,问道:“几时了?” 夏叶一边擦眼睛一边说道:“四月初九了。” 让夏叶把衣服拿来后,又在木桶里面沉默了片刻。 “我该走了,帮我与她道声谢……” 韦夏至穿上衣服后,远处树林走出一个墨绿色襦裙女子。 夏叶向那边看去,撇了撇嘴。 为什么她们都要长得比叶芷大人好看呢?不对不对,叶芷大人最好看了。 “是东方姑娘吗?”听着那阵脚步声,韦夏至试探着问道。 东方怀音点头,“是我。” 韦夏至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露出那张消瘦的脸庞。 他微笑道:“多谢了。” 言罢,他继续往北方走去。 东方怀音跟上,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什么都没帮。” 她确实是什么都没帮。 在他看到韦夏至有如此毅力时,就算韦夏至没有说出那两句话,她还是有些想要出手了,可碍于身份,放弃了那个想法。 “那也要谢谢东方姑娘。”他侧头回来说完最后一句。 夏叶喊道:“韦夏至,能不能带上我?!” 重新变回一身洁净白衣的少年摇头。 刚才韦夏至就跟他说了,不要跟着他,叶芷回来跟她走就好了。 “你不再等等与她道谢一声吗?” 少年脚步一顿,心中默念,“如果还有机会,我会的。” 夏叶说,叶芷有急事回宗门了,今晚之前就能过来。 可韦夏至不想停留了,也不能停留。 向家的实力在他意料之内,跟着自己只会害了她们。 如果是这样的游历,那不如下次道谢。 ------------ 第一百零二章 多管闲事 韦夏至一边走,一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 身上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可那些暗疾内伤……依旧还在。 他没敢御风飞行,山河卷不能正常使用了,那样暴露行踪的几率会更大,而且也能借着这段路程休息休息。 韦夏至没让他跟来后,夏叶果真没敢跟去。 他有些害怕韦夏至,现在主打的就是听话。 东方怀音自然也就没跟去,跟夏叶在那大眼瞪小眼。 夏叶被看得心里没底,沉默许久,终于受不了了,想着怎么说两句话。 “东…东方大人,吃饭了吗?” “没呢。” “哦。” 这次轮到东方怀音摸不着头脑了,就是一个哦?那还问自己做什么? “我没吃饭呀。” 夏叶眨眨眼睛,“我知道了呀。” 奇怪,那个叫叶芷的道姑在时,这小树妖都会去寻些什么吃的。 也到午时了,他这么问我,不是应该说着要做饭吗? 东方怀音就连婉拒的话语都想好了,比如我怎么要走了,就不麻烦你了…… “那你不应该是要说着去做饭吗?” 夏叶又眨眨眼,有些奇怪地说道:“叶芷大人不在,韦夏至老爷也不在,我为什么要做饭?” 东方怀音把心底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挥散,是自己着道了。 其一,他们不熟,其二,不能用儒家的那套礼仪要求外人,更何况是一个小树妖。 夏叶在那傻傻地站了许久后,忽然问道:“东方大人,你很饿吗?” 襦裙女子笑容温柔,“没呢没呢,就是逗逗你。” 夏叶又哦了一声,给东方怀音开小灶的念头消失。 这个念头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东方怀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叫夏叶的小树妖好像不太聪明! “东方大人,你是我见过第二个这么好看的耶。” 东方怀音不在意道:“哦?你见过很多好看的?” “…哈哈,没呢。”夏叶挠了挠头后,数着手指说道:“第一是叶芷大人,第二就是东方大人啦,第三是彩萱儿大人……哈哈,好像就认识三个了。” 当然,或许因为那个彩萱儿老是逼迫他穿女孩衣裳,所以才觉得她没这么好看的。 东方怀音微微思索,彩萱儿?似乎彩衣宗的少宗主就叫这个,还去过她们书院…… 当然,不可能是那个彩萱儿。 天下其实有个所谓的美女排行榜,幕后人就是彩萱儿及一批同党。 她把自己排在了第三,也确实有这个底气。 第一是白莹,这个毋庸置疑,可第二……排第二的是一个叫做叶薇芷的人,没听说过,更没人认识。 当时来到书院时,因为彩衣宗带来的法袍都太暴露,东方怀音也就没有接受她亲手做的法袍,这个书院第一院花就此痛失上榜资格…… 夏叶说完这些后,东方怀音愈发觉得他不太聪明了。 她对自己的容貌肯定是有概念的,怎么也不可能比不上那个叶芷不是? ———— 在那遥远的云巅山峰,叶芷从云雾里面的小屋走出,依旧是那身男装黑衣。 彩萱儿已经回去了,来去自如,没什么人会限制她。 真就当家一样,来去都不会跟叶芷招呼一声。 叶芷有些生气,还想着回来顺便跟她要点东西。 高大女子又回了屋子,这次出来,不再是一根简单的红线扎着马尾,而是多了一顶插着木簪的玉冠。 她身上那股女将军般的英气消失了,变得冷若冰霜。 如果是行走江湖,估计没人会敢跟这样一个女真人搭话。 玉冠束发,比男子还男子,浑身写着不好惹! 叶芷出去一趟后,过了好一会才回来,在空荡荡的小屋里捋了捋发丝才出门。 日暮时分,东方怀音其实是有些想走了的,但是又不太放心这个小妖在这。 关键是他不太聪明,被人抓了去,会有些麻烦。 一个黑衣女子忽然出现,她身形高大,看向那个襦裙女子,“东方姑娘?” 东方怀音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后,说道:“韦夏至先走了,我就在这多等了一会。” 叶芷瞬间反应过来,知道她的意图,道谢一声后,才看向夏叶。 夏叶有些无辜地捏着自己手指,说道:“他让我不要跟去的……” 叶芷微微弯腰,摸了摸他小脑袋,笑眯眯道:“没事……我们现在去找他吧?” “嗯!”夏叶使劲点头。 东方怀音看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背影,也准备离去了。 叶芷忽然转过身来,问道:“夏叶,没和东方姑娘吃午饭吗?” 夏叶想了想,点头道:“没呢。” 他根本不用吃东西,而那个比彩萱儿大人还好看的东方大人估计也是这样吧? 叶芷点头,看向远处墨绿色襦裙,“东方姑娘,先去吃个晚饭?我也还没吃……” 襦裙女子犹豫一二,还是答应下来。 这个道姑很神秘,她也想知道叶芷究竟是什么背景,实力恐怕还在她之上。 韦夏至走走飞飞,已经快到千里外了,以他现在的速度,拼上性命的话,日行几千里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已入夜,韦夏至决定今晚就不赶夜路了,还是要好好休息,顺便再想想那天的感悟。 追杀他的向家修士依旧没有离去,在失去韦夏至的行踪后,他们选择兵分三路。 两队人去到火云宗与紫气宗接壤的边境,另外一队人则是在韦夏至消失的地方扩散搜索。 他们觉得韦夏至躲藏起来的几率更大,所以后面寻找韦夏至那队人拿了凶刃,杀戮法宝。 韦夏至幻出那两把剑,一红一绿,皆不是实质,而是剑气所化。 那把红剑韦夏至都能感受到上面的杀气,很重。而那把翠绿长剑,则是连带着韦夏至的生机,剑毁人亡,每次出剑都在透支他的生命。 至于韦夏至自己还有多久的时间,他也不知道。 白衣少年叹了一口气,找棵树靠着。 肚子很饿了,那股需要补充身体的能量驱使着他,想让他的其他念头消散。 人饿了就只有一个念头。 而现在的韦夏至可没什么吃饭的心思,在想着各种事,试图战胜那股饥饿感。 远处夜空中,一行三人……两人一妖正在往这边赶来。 东方怀音依旧没有展露修为,把实力压了下去,就像一个凡人一般,感知不足千丈。 而此时带着她飞行的亦是一把长剑,非常普通的长剑。 叶芷看了一眼后,笑着说道:“看来东方姑娘身世不错啊。” 这句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听者都会觉得冒昧,可从叶芷口中说出,东方怀音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就是真的在说自己家世好,没有半点其它意思。 东方怀音很坚定自己所想,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真挚温柔,与身上的气势根本不搭。 襦裙女子笑着摇头,“一个贫苦书生罢了,与叶姑娘相比,远远不如。” 道宗的内门重点弟子,哪个不是财大气粗? 叶芷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带着夏叶往韦夏至的方向飞去。 东方怀音现在更笃定叶芷的实力比她强了,如果韦夏至没有显露气息,只是凭借肉体行走人间,找到他是有点麻烦的。 能找到,但是她也要花点时间。 而叶芷能够如此确定的往一个方向飞去,证明她早已看到了韦夏至。 期间,东方怀音悄悄恢复了修为,花了几息时间依旧没有找到韦夏至,证明他走了上千里。 叶芷一开始就知道他在何处,单单是以这个相比,东方怀音就输了。 襦裙女子暗暗摇头,何时开始自己的胜负欲这么强了? 至于夏叶是完全不担心找不到韦夏至的,现在已经在想着一会吃什么比较合适了…… 韦夏至又坐了一会后,终于抵挡不住……真要饿扁了。 他站起身来,肚子呱呱直叫着,似乎在催促他。 消瘦少年苦笑一声,刚迈出一步,就瞬间弯下腰去。 这片大地分成两边,被红绿两剑照亮。 “老爷,韦夏至老爷,是我们!” 听到是夏叶的声音后,韦夏至紧绷的心弦慢慢松开,但是戒备还在,没有收起长剑。 从夜空而来的叶芷忽然有些恼怒,“韦夏至!你知不知道那把绿剑在消耗着你的生命?!” 韦夏至这才收起两把剑,站直身子,语气平淡,“我知道。” “那你还要用?!” 夏叶跟着落地后,不留痕迹的挪远了一步,离着叶芷远些。 从未听见叶芷大人如此嗓音的他,知道叶芷是真的生气了。 韦夏至笑了笑,“不用会死的更快,也或许是因为这样,它才会出现,是害我,但更多的是救我。” “你以后不要用了!” 少年疑惑,问道:“为什么?” 他现在很需要这把剑,是他的一大助力。 虽然杀力远远不如另一把,可无声无息,且关键时候还能恢复一些伤势。 “…没为什么,就是他会让你寿元直至断绝而亡,能不用就不用。” 韦夏至先是点头,随后开口道:“多谢叶芷姑娘相助,如此恩情,韦某有机会再报,另外……” “除了报恩之外,韦某的生死与叶芷姑娘没有关联,不必关心在下。” 夏叶忽然又挪开一步,就连东方怀音也是如此? 她就来吃个饭,犯不着,真的犯不着。 忽然低下头的高大女子又抬起头来,满脸笑容,说道:“那就是我多管闲事了呢?” 韦夏至怎么感觉这也不像是问话,但是也没有多说了。 ------------ 第一百零三章 我没生气啊 气氛有些沉闷,三人一妖皆是没有说话。 其实夏叶是很想说话的,但是他实在没有那个胆子。 韦夏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叶芷刚刚回来就救了他,再出言不让她们跟着吗? 气氛越来越微妙,东方怀音也不想打破这个僵局。 “咕——” 最先回应的,竟然是白衣少年的肚子? 韦夏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身离去。 “叶芷姑娘……尽管你对我有恩,可还是那句话,我不希望你跟着我一起游历南岭仙朝,我去的地方也不属于南岭仙朝。” 叶芷朝着夏叶使了个眼色,这次的夏叶很机灵,小跑着跟上。 “老爷,我们都还没吃饭呢…” 韦夏至脚步一顿,想了想后,叹出一口气,停下道:“好吧,交给你了,夏叶。” 绿衣小孩使劲点头,马上跑开了。 韦夏至找个合适的地方靠着,一言不发。 “她之前是特意回来帮我的?还是恰好路过?” “这种恩情……刚才说话是不是太冲了?” 一男两女都没有说话,比这夜晚还要安静。 韦夏至再次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犹豫一二,开口道:“那个…那个…东方姑娘,多谢了。” 东方怀音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跟自己道谢?自己根本就没有出手帮他吧? 韦夏至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不确定叶芷是不是特意来帮他的,如果是那样,三言两语可不够。 而东方怀音确实是在他坚持不住时想要伸出援手。 只是韦夏至选择了逃避,不敢面对自己。 襦裙女子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韦公子,不必如此,我可一点没帮你。” 少年蓦然笑道:“有帮人之心,相应的,那就会有感恩之心。” 夏叶终于回来了,拖着一头大黑熊,比他大了七八倍,吃力的样子看着很滑稽。 “嗯?”从叶芷身边走过的夏叶有些疑惑,怎么好好的天气变冷了? 东方怀音看到夏叶回来后,卷起袖子就要过去帮忙。 这种活她做的不多,但是绝对不会少。 夏叶连连摆手,“东方大人,我自己来就好了……” 韦夏至动了,刚上前两步就停下,随后……坐在了地上,靠着那棵树。 因为叶芷开口了,让想过去跟她道谢的韦夏至不得不停下。 “韦公子,你也要去帮忙?那我真的有口福了,可以喝上韦公子的姜汤……” 韦夏至坐下后,干笑两声,回想起那天确实是因为自己心情不好,才会那样刁难她。 叶芷也没有说了,不知要走去何处。 又等了一会后,脚步声响起,随后就是哗的一声。 “柴火?” 韦夏至有些疑惑,之后便是燃烧的声音传来。 白衣少年有些纳闷,她们这些谱牒修士会些火术不是很正常吗?而且自己的炼气术也可以当火使,实在犯不着这么麻烦去捡柴。 会了炼气术后,除非不得已,韦夏至不会生火,捡柴对于他来说很麻烦,比打猎麻烦几百倍。 在生火的叶芷喊道:“韦公子,弄个锅出来?” 韦夏至没有起身,只是双手拢起,非常认真地炼制着那口金锅。 不用几息,就有一口大金锅飞了过去,做法精致,毫无瑕疵。 东方怀音也多看了几眼。 经常在王朝出没的她,见过不少钦天监炼气士,可炼气手段能用到这种地步的,几乎没有。 不,只有他一个,已经隐隐超出天玄境,半只脚跨入了破玄。 他要以炼气直接入道?! 东方怀音心里有些惊讶,这是天下第一个炼气士才会去努力尝试的道路。 炼气之法一出来时,就被山巅大修士否认,注定会走不远。 正如那个大修士所说,第一个炼气士没多久就因为无法破境,道心慢慢的出现了一点问题,修为也没了。 而韦夏至想只用炼气术入道,很难,难到不可能做到这件事。 叶芷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头熊这么大,她打算一些用来炖汤,一些烤着吃,反正是吃不完的。 韦夏至换了个姿势,躺坐着。 本想用炼气术烤肉的他,此时能偷个懒,好好休息一下。 花费那点心神炼气对他来说没什么,可对现在的他来说,维持着吃完一顿饭的炼气,还是会有负担。 白衣少年越来越困,可远处飘来的肉香又让他睡不着,最后只好站了起来。 “呀,是老爷来了,我们一会就好了。” 夏叶正忙着,也没起身去帮他找个地坐着。 他其实是很好奇的,好奇为什么韦夏至一个瞎子可以走这么远的路,只是一直没敢问。 韦夏至点点头,咳嗽一声,“没事,我来看看……来看看还需要什么。” 大锅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掩盖了他肚子的反抗声,这才没有这么尴尬。 而大锅另一边,夏叶和东方怀音分别拿着两把肉串,香味更加诱人。 “咕嘟…”韦夏至喉结轻轻动了动。 异常消瘦的少年很需要食物补充身体,不能怪他控制不住糗态,而且他本来就是一个需要一人三餐的凡尘之躯。 韦夏至早已把锅碗瓢盆炼好,但是碍于面子,静静地在一旁等着。 叶芷盛起半碗汤端去给白衣少年,微笑着说道:“韦公子,先尝尝味道?” 哪有什么味道可尝,韦夏至是一个对吃食不怎么上心的人,能吃饱就好,一直没准备油盐调料。 那两个仙子更是如此了,如果不是凑到一块,她们是真正的不食烟火。 顾不上烫嘴,韦夏至两口喝完,竖起一个大拇指,“叶芷姑娘是会做饭的。” 那高大女子皮笑肉不笑,之后脸上回归平静,满脸清霜。 “承蒙韦公子厚爱啦。” 韦夏至越听越不像是什么好话,可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何处。 夏叶手儿小,没东方怀音烤的快。 襦裙女子把烤熟的肉串先是递给了她眼中不太聪明的小树妖,从他手中接过半熟的一把继续烤着。 夏叶想了想,先去给了一半韦夏至,又去给了一半叶芷。 刚好一人三串。 高大女子眯眼笑道:“还是小夏叶乖,但是我还在忙着呢,让有感恩之心的韦公子先吃吧。” 韦夏至接过肉串,默默退到所有人后边的一块石头上坐着。 他终于听出来了,但是无所谓啦,填饱肚子最重要。 夜色下,大锅煮肉的高大女子脸颊被烤得绯红,眼睑下的点点雀斑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夏夜清凉,可火堆旁停留太久,东方怀音也是额前香汗淋漓。 至于夏叶,是完全没有这些情况的,地盛境大妖,区区火光,没得问题! 他甚至还有些纳闷这两人怎会如此。 韦夏至吃完那几串烤肉后,叶芷那边也好了,小夏叶依旧在忙,于是她盛了大半碗肉过来。 “呐。” “……谢谢。”韦夏至双手接过后,继续低头吃着,没有所谓的礼仪家教可讲。 他真的要饿晕了。 今晚的肉很多,夏叶也不含糊,大口吃着,虽然他根本不需要,但是比起吸收天地真灵,吃肉可快乐多了。 叶芷也是,个头不是白长的,饭量也很大。 东方怀音则是要文雅的多。 或许是不合胃口,只有夏叶找回的一点香料,没啥滋味,她吃了一些就停下了。 可大家都还在吃着,她只好双手捧着一个韦夏至炼出的碗,小口喝着汤。 樱红小嘴每喝一口,碗里都没什么变化,看样子韦夏至他们不吃饱,她能喝到明天。 没过多久,竟是夏叶第一个停下,理由是他觉得太浪费食物了。 叶芷刚想说话,他就赶紧道:“没呢没呢,我是缓口气再吃……” 韦夏至也没这么饿了,吃了个大半饱后,恢复了不少力气。 他犹豫一二,还是说道:“叶芷姑娘,先前多谢相助。” 如果不是叶芷的突然出现,他没有多大把握逃走。 高大女子脸儿红的醉人,“没呢,是刚好遇见韦公子的。” 韦夏至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叶芷姑娘……道谢也要分个先来后到,之前东方姑娘便想出手帮助韦某……还请叶芷姑娘不要生气了。” 卷起衣袖的襦裙女子眨眨眼睛,竟是多了几分可爱。 叶芷没出声,韦夏至等了一会后,继续说道:“两位恩情,韦某铭记于心,可力有穷处,尚无报恩之力,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相见……如果不见,韦某就做一次赌场老赖,欠债不还了。” 叶芷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包括当了近十年夫子的东方怀音也没听出来。 高大女子起身,“韦公子就不要胡言乱语了,还是多吃几口肉有力气赶路……就如那江湖相遇,能帮则帮,没到那种以死报恩的程度,我帮了你这一次,你又来还恩,要是我又帮了你呢?又还一次吗?” 韦夏至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沉默许久才开口,问道:“叶芷姑娘不生气了?” “我为何生气?” “……因为我没有第一个跟叶芷姑娘道谢。” 脸颊绯红的雀斑姑娘嗤笑一声,“我没生这个气啊!” “那叶芷姑娘为何生气?” 叶芷看着少年那张消瘦的脸庞,气笑道:“我没生气啊!” 那女子此时脸上神色难以形容,看不出她是何心情,反正不像是生气,似乎更像是……伤感? 东方怀音看了看白衣少年后,又看向高大女子。 如果不是五官长开了,这高大女子小时候一定是一个丑女孩吧? 不知为何,如此神态的叶芷,在她心中已经比不少山上仙子好看多了。 ------------ 第一百零四章 如何证明没在偷看? 韦夏至不善琢磨人心,可此时,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叶芷在生气。 差点够十七岁的少年想不明白,只是这种不大不小的事,她为何会生气? 他猜不透叶芷心中所想,干脆就不猜了。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有白莹和楚夫人那般的读心术,是不是就会好很多。 不,是他最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叶芷姑娘……” “想说吃完就可以散伙了?” 白衣少年沉默着点头。 叶芷重新坐下,忽然笑道:“韦夏至,怎么说我们也算朋友了吧?跟着你游历就这么难吗?” 少年摇头又点头,“算半个朋友了……太危险,我不希望你在我旁边。” 叶芷想了想才说道:“韦夏至,你究竟要去向家做什么?” “……我一时间也记不清了。” “韦夏至!怎么说我也帮过你,你就这样昧着良心说谎?” 韦夏至又沉默了。 叶芷缓了一口气后,用手中的木签子拨了拨炭火,“我又去追溯你的过往了,可是依旧有太多未解之处,隐藏起这些的,最少要比我高一个境界,你不说,那我就多花一点时间,不过是个把月罢了,甚至更快,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有这本……” “报仇。”少年打断她的话语。 韦夏至早已知道,不想让她去趟这潭浑水。 高大女子有些不信,是怎么样的仇会让这个少年不惜千辛万苦,如此匆忙地走去十几二十万里? 东方怀音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一切的因果她自然是知道的。 韦夏至身上发生的事被掩盖了?应该是小天师出手吧?除了他好像也没谁在意这件事了。 东方怀音是这么觉得的,更不想说出口了。 这种掩盖手段无非是暂时封了一些无关紧要之人的记忆,比如逃出东楚剑庄的客卿。 只是这样就能掩盖很久了。 “是的,是去报仇。”少年再次说道。 叶芷还是不信。 韦夏至苦笑一声,低下头去,“我有不少仇人,背后势力都很强,叶芷姑娘,东方姑娘……再会。” 少年低着头起身,缓步离去。 “韦夏至!是不是因为剑庄的楚夫人?!” 少年脚步一顿,没有选择停下。 叶芷真的生气了,却还让自己保持平静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她?” 少年脚步依旧,但是,她们三个都能看到那口金锅微微闪了闪。 维持炼气不化的,正是韦夏至。 白衣少年走远后,叶芷终于回过神来,带着夏叶跟上。 “韦夏至,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帮忙,如果你把我当朋友了,那就不要再说希望我不要跟着这种话。” “叶姑娘,向家的实力你也是知道的,更有着外界的天渊想要取我头颅,虽然你有着道宗谱牒之身,却还是凶险万分……” “你知道我什么境界吗?”高大女子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些的少年,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语。 韦夏至摇头,还真猜不出。 叶芷笑了,笑得很开心。 “韦夏至,你放心,就算你成了天底下最强的大剑仙,我也会比你高一境!” 白衣少年微微皱眉,“破玄境?” 他一早就有猜测。 “……是,我是破玄境。”女子脸上有些古怪地看着他。 韦夏至思索许久,还是觉得不行,就上次来杀他的就有好几十破玄了,山河卷算是废了一半,可没这么好运一起逃走。 “破玄还是不行……” “我说行就行!我敢说……天下的破玄境就没一个能打得过我的!” 那股自信让韦夏至有些恍惚,之前也有一个女子跟他这样说过类似的话,甚至口气还要大得多。 我不让你死,地狱那群王八蛋怎么敢收呢…… 所以他活了。 韦夏至暗叹一口气,最后再问:“你如何证明你是流玉宗修士?” 如果是真有道宗想要害他,不用这么麻烦,但韦夏至还是觉得能确认身份比较稳妥。 “哎呀,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大不了过几天我抓……我带一个师弟师妹过来证明一下。” 一向不拖泥带水的韦夏至有些动摇,最后还是不肯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我偷过你们流玉宗灵石!” 竟是说的理直气壮,生怕叶芷不找他麻烦。 叶芷张大嘴巴,最后竖起一个大拇指,憋笑道:“厉害的!” “啊?”少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在他出神时,叶芷已经回去招呼着正在灭火的东方怀音。 “东方姑娘,今夜太晚了,我们就先找个地方休息吧?” 那高大女子离着她很近,近到东方怀音能数出她眼睑下有多少粒雀斑。 那几粒雀斑在两边眼睑下极为对称,仔细看来,也没有多丑,反而觉得还挺好看…? 看见叶芷突然使了个眼色,东方怀音答应下来。 “叶芷姑娘……我还要赶路,如果你们想要休息的话……” “小夏叶,可以去帮我们寻个能休息的地方吗?” “啊……啊?好好,我这就去。” 夏叶化作一点绿光消失了,没等韦夏至再次开口,他又回来了。 “叶芷大人,前面有洞府,四通八达,两房一……够住!” 叶芷笑眯眯道:“韦公子,走吧,可不要晚上偷偷自己上路了。” 韦夏至有些想笑,最后轻叹一声,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是要好好休息了。 答应下来,承诺与叶芷一同游历后,三人一妖往远处走去。 可走了好久都没找到夏叶所说的什么两房洞府,韦夏至才知道这小妖也会撒谎了,就是不知让他跟着叶芷是好事还是坏事。 几人兜兜转转,在子时之前还真找到了一处洞府,是个四通八达的山洞,遮风挡雨足够了。 且那山洞深处有水声? 韦夏至迈入山洞后,微微有些惊讶。 山洞深处应该很安静才对,有水声是有可能上方是空洞的,可四面都有轻微的风声是什么意思? 果真如夏叶所说,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山洞,除了这一个大入口外,其他方向都有不少缝隙,能避雨,勉强能避风…… 夏叶也是第一次来这,之前和叶芷只是路过,他还有些好奇的说要下来,不过叶芷当时没有答应,说是有急事,没想到就遇上韦夏至了。 他去到山洞中心的水潭看看后,又去其他地方瞅瞅,最后去外面捡了不少柴火回来。 至于那口温热的水潭,他是一点也不意外。 属于天地化智生灵的他,经常能在地底深处感受到这股力量。 还有些烫树根子呢! 东方怀音去掬起一捧水,笑道:“是地脉深处有东西要化灵了,不过至少也要数万年……” 韦夏至这才放下心来,说实话,他在南岭仙朝走过不少路了,真没遇上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 就连地盛境的妖物都是稀奇,哪有机会遇上这等天地诞灵之事? 韦夏至有些好奇,也去摸了摸,怪暖和的,没什么稀奇…… 白衣少年琢磨了一会后,彻底失去了兴致,摸着山壁去到一旁。 夏叶还去找回了不少干草,这种时候大地一片碧绿,至于他用了什么残忍手段迫害同类韦夏至就不知道了。 反正躺着挺舒服的。 吃饱喝足,饭后散步,韦夏至越来越困,也不知何时睡着了,耳边传来稀碎的女子嬉笑声。 说是休息,叶芷和东方怀音这两个神仙根本用不着,没有一点累意,有说有笑的,其实都在试探着对方的背景。 最后叶芷得出一个结论,东方怀音必定是一个饱读诗书儒家的书香门第,家境优越,没什么架子,性子温和,平易近人。 与她认知里面那些书生远远不同。 整天之乎者也,念念有词的摆架子,君子远离厨袍……这些都没有。 要是嫁人的话,那男子绝对是捡到宝了! 从谈笑中,东方怀音也对叶芷有了更深的认知。 见多识广,定是走过不少路,看过不少景,知晓不少事。 是那几千年修为的……老姑娘! “咳咳…”东方怀音咳嗽几声,这样心底妄议她人是不对的……那就叫老神仙吧。 恢复了一点精神的韦夏至醒了过来,东摸西摸,最后从残破的山河卷里面拿出琴匣。 安静许久的两女皆是侧头看去。 韦夏至这才想起还有他们,赶紧站起身,说道:“我去外边睡吧。” 突然就不是一个人了,他有些不习惯。 白衣少年去到远处后,靠着那铁疙瘩琴匣就想再次入睡。 原本有些期待的东方怀音收回视线,原来不是要弹奏啊。 她是听过韦夏至弹琴的,确实不错,因为她也是善音律之人,更知道一个瞎子能弹出如此程度是极难的了。 叶芷眼睛一转,喊道:“韦夏至,地方这么大,你躲这么远做什么?” 本来想要把干草给他搬过去的夏叶停下。 韦夏至靠着冰冷的琴匣紧些,说道:“孤男两女共处一室,太怪太怪。” 看见叶芷脱掉了鞋子后,夏叶赶紧出去,离开这块山洞空间,去到韦夏至那边。 哗啦! 那高大女子竟然直接跳入水中,还把东方怀音的襦裙溅湿了。 “哎!” 钻入水底的叶芷忽然伸出一只手,把毫无防备的东方怀音拖下水去。 “韦夏至,那我们就洗澡了,你可不要偷看!” 韦夏至气笑一声,我就一个瞎子,而且现在的他也没这心思。 “喂,你听到了吗?”山洞里传了女子的回声。 “知…知道了!”韦夏至有些尴尬。 里面再次传出问话,“你如何证明没有在偷看?” 韦夏至皱眉,最后取出琴匣里面的那把古琴开始弹奏。 山洞外,琴声悠悠,山洞内,美人戏水。 那韦琴师的名声不是白来的,随便一曲,便是让这夜空多了一些色彩。 四抹绯红。 ------------ 第一百零五章 绝无可能 东方怀音实在是没有想到叶芷会用这种可恶的手段让他弹奏,此时的她缩在水中,不敢动弹。 叶芷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忽然钻入水中,看见东方怀音也是红了脸后,钻出水面哈哈大笑着。 东方怀音依旧不敢动弹,在水底憋气,自然是没看到叶芷的脸和她一般红。 心里还在嘀咕着你个几千岁的老神仙不害臊,她可接受不了啊。 韦夏至虽然是瞎了,可他会炼气术啊,用点手段还是能知道个大概的吧? 东方怀音不清楚炼气术的极限,但是她清楚如果那样的话,他会死得很惨。 何止是大概,现在的炼气术对于韦夏至来说,媲美手脚。 “咕嘟咕嘟……” 被潭水浸泡之后,那身儒家的保守衣裙再也不能帮她遮挡春光,美妙曲线随着水波颤动。 那高大女子更加,身上黑衣材质很特殊,不湿水,往上漂浮,一双又长又白的美腿露出,在东方怀音面前晃来晃去。 她第一次找到自己输掉的地方了。 修为跟不上,是叶芷修行年月久的原因,东方怀音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这天生的身体优势,用术法补充出来的不可能有这么完美! 韦夏至灵敏的耳朵再也听不见里面水声,一边拨弦一边轻轻吐气。 早知刚才直接离去就好了。 可是在他有这个念头时,又会害怕叶芷误会他偷偷离去,于是掏出了琴。 以音炼气很难帮上忙了,需要太久的时间准备,这段时间韦夏至也没有弹奏的心思。 弹琴不过是小道…… 而叶芷似乎正是抓住了这一点,让他在门外弹个不停。 东方怀音终于能放开一点手脚了,露出半个脑袋,想着怎么快速地换一件干燥襦裙。 叶芷看向她,随后不留痕迹地低头,用手拨水掩盖着自己的心思。 从未在意美这一字的她,竟然在东方怀音的美貌下有些失落,有些自卑,更有些无奈…… 怎么自己就不能再生得好看一些呢? 东方怀音彻底露出脑袋来,用了一点手段,把这片空间隔绝了。 她头上的发髻被水浸湿,披散开来,全部搭在白皙无瑕的香肩上,月影从山洞上空洒落的点点余晖彻底失去色彩。 “东方姑娘呀,洗完了?衣服可没脱呢,嘻嘻……” 东方怀音脸色越来越红,“叶前辈要是再这样的话,晚辈……” “东方姑娘说笑了,大家都是女子,别放不开手脚呀。” 叶芷抬头又迅速低头,抬起一只手,浅浅地拍打水面。 那女子很美,叶芷只是看着波澜摇动的女子水面倒影,竟都有些出神了。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不能怪刘稻诗整天腻着东方怀音,只怪她太美了,美到莫名的就会生出安全感,生出保护欲。 夏叶出去后,听了一会就离开了,说去准备些明早的早点。 这种时候就得溜走,他夏叶什么都懂,可聪明着呢! 一天多两个夫人,少两个大人,这种事敢都不敢想。 韦夏至实在是不知道该弹什么了,为了无缝衔接琴声,他只好弹些老曲。 先是《流花》,后是《引蝶》,每曲后面都需要停顿,弹同样的一曲可不好无缝衔接。 韦夏至最后冒着暴露韦一敏的风险,不得不弹起了《奏雨》。 “怎么能洗这么久……”白衣少年暗暗抱怨,他是真要没曲子了。 要是乱拉一同,不说外人觉得难听,他自己也觉得这是对这把琴的不负责。 东方怀音没来南岭仙朝多久,她根本没听过什么奏雨,知道韦夏至是韦一敏她也不会感到意外。 叶芷更是了,在山顶与韦夏至问路那日,他说他是韦一敏时,叶芷就相信了。 低头的叶芷忽然又抬头,看向想要爬上岸的东方怀音,说道:“东方姑娘,叶芷有一事相求。” 两手撑在岸边的东方怀音再次滑落入水,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东方姑娘,想来你在琅琅书院也是杰出的学生弟子,有着不少背景……我不知道你来这边是什么目的,或许也是游历一二,可这件事,还希望东方姑娘能帮帮我。” 东方怀音犹豫一二,开口道:“叶前辈,但说无妨。” 叶芷极力地憋笑,“是这样的,我不能一直待在这边,所以……未来一个月,不,半月就好,还请东方姑娘能帮我陪他走一段路。” 东方怀音有些犹豫,她是想要回去了的。 叶芷忽然抬手,撑起额前湿漉漉的发丝,“之后一切都结束时,叶芷会登门拜谢。” 看见那白皙的额头露出时,东方怀音瞳孔骤缩。 叶芷干脆把发丝全部搭在脸侧耳后,她面容清冷,眼神却异常的温柔。 “多谢了。” 东方怀音依旧没把视线从她额前那朵细小的红花收回,过了一会才作揖道:“见过叶真人。” 叶芷轻轻点头后,也还了一揖,很正式的一个道家稽首。 东方怀音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叶前辈,怀音不知……” 叶芷忽然笑问道:“东方姑娘,不知你修道几载,是何岁数?” 东方怀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年三十,近十年道龄。” 叶芷额前那朵细小红花消失,她看向那绝美的女子,眯眼笑着,不说话。 东方怀音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于是问道:“叶前辈?” 叶芷头上只是一朵红梅妆吗?不,当然不是,东方怀音很清楚的知道,那是南岭仙朝一宗之主继承人的象征。 叶芷咳嗽两声,说道:“我比你晚些,但也差不多十载了。” 东方怀音明显不信,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面雀斑女子。 你修为高,身份也高些,说什么都是对的。 毕竟真惹恼了她,打不过也罢,先生都来不及出手捞她回去,那就有些麻烦了,来到了人家的地盘,自己犯了什么错,那不是任由对方说了? 虽说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她东方怀音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教书先生,也是有先生的人,不介意把事情想得坏些。 此时的她,在叶芷面前感受到的压迫感比在小天师面前大多了。 叶芷继续开口道:“就不问问为什么我会觉得你肯帮忙?” 东方怀音沉默,暗暗嘀咕,您老人家都出声了,哪敢不帮啊? 叶芷用两个手肘撑着水岸边,轻轻在水下摆着那对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腿。 那身男装黑衣湿水后,肯定不如女子衣裙那般,可现在,水面涟漪却有波涛汹涌之意。 东方怀音越来越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可笑了,不管是身材还是实力,不在意背景的她,也要考虑考虑。 因为前面这个女子在南岭仙朝的身份实在太高太高,与她先生相当…… 叶芷忽然一手摸着下巴,笑眯眯道:“我说那日楚夫人被围杀,怎会有些不通顺的地方,原来是你出手了?是吧,东方先生?” 东方怀音脸色平静。 “那就说的过去了,东方先生一开始就想帮助韦夏至?那么,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也不算耽误东方先生。” 在琅琅书院学生眼里那个严厉的老师竟也会有如此俏皮的一面,她先是翻了个白眼,最后又吐吐舌头,“谨遵法旨。” 那日在桃林,她确实是出手了,不是帮韦夏至,而是帮那个痴情的魔女。 别看只是用玉笛吹了一曲,可是帮了楚夫人大忙。 两人沉默片刻,外面传来的微弱琴声也越来越弱,这个即将名震南岭仙朝的琴师竟然有些曲穷,看来他是真不想重新又弹回去一遍。 “你喜欢她?”东方怀音突然得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结论。 至于荒谬在何处,就是太荒谬了,根本不可能之事。 身份相差太过悬殊,山下还讲究门当户对,山上也要讲究一个神仙眷侣。 韦夏至的阳寿恐怕已经不足两月,甚至更少。 叶芷可能看不清,但是她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并非是儒家的特殊手段,而是她自己的特异之处,也可以说是一种类似于法宝神通的术法。 叶芷低头沉默许久才抬头道问:“那你呢?” “绝无可能!” 她至今不明白为何楚夫人那等必会成为山巅修士的人会喜欢韦夏至。 他韦夏至有什么好的?说白了就是一个屁事不懂多少的小孩子,怎么这么招人喜欢? 单单就是外貌吗?再加上那点琴艺又如何,怎么能入你之眼? 眼前这个道姑可是半只脚跨入山巅的女真人,先不说身份,她的实力恐怕已经不比那个杀了上万年妖魔的小天师差多少了吧? “那你怎么先前会想着帮他?这对你们书院可不好,毕竟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说不上坏,但是绝对不会好。” 叶芷虽还不知道所有缘由,但是究竟有谁想要杀韦夏至,她是一清二楚了。 “你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他?到了你这种境界,儿女情长不该是淡忘了吗……” “没有啊,我没有喜欢他,我有脑子,也不缺心眼,更不会见色起意,怎么会喜欢那种傻小子……而且他也有喜欢的人了。” 东方怀音越来越不解。 在以前,爱情两字在她心中不如世人眼中那么复杂,不过是最低级的欲望加上花言巧语,最后的日久生情。 可现在呢,风雨坞一行后,这两字她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身为数百学生的先生,遇上了问题,她更需要弄清楚才行。 叶芷忽然钻入水中,再出现时,已经在东方怀音面前。 她一手搭在东方怀音那软糯丝滑的香肩上,一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无奈道:“还好你不喜欢他,不然啊,那可惨了,他可是倔得跟头牛一般。” “至于我为什么要帮他?” …… “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 第一百零六章 没话找话 就在韦夏至自己有些恼火时,里面两人终于出声了。 “呀,韦公子,可真是大名鼎鼎的韦一敏啊?” 白衣少年松了一口气,收起那把古琴后,坐在山洞外,很安静。 慢慢地有脚步声传来,他依旧不动。 叶芷笑问道:“很好听啊,为什么不弹了?” 少年沉默。 东方怀音也附和着开口,“好听的,与我的笛声差不多。” 少年脸上有些变化,东方怀音的笛声他自然是记得的,那简直是不能用难听来形容了。 “怎么?你不信吗?”那换了一件青衣的女子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叶芷从水潭爬出来后,花了一点时间把身上黑衣烘干。 东方怀音则不同,用了点隔绝手段后,还是不放心,下了一重又一重的禁制,才换上一件青衣。 她从禁制里面出来后,衣服还未完全烘干的叶芷映入她眼帘,东方怀音再次感到自愧不如。 不仅是修为上还在身体上。 韦夏至有些违心地开口说道:“好听的。” 不知为何,东方怀音有了一股好胜的念头,反手就摸出一根玉笛,放在嘴边。 白衣少年赶紧再次开口,“叶芷姑娘,我很喜欢弹琴,可弹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是小道,帮不上忙,而且……现在我也没什么心思弹奏。” “……如果你真想听,也不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好吧?” 东方怀音脸色微红,微微侧过头去。 一开始被叶芷拖下水,她是有些生气了的,可听了一会韦夏至的琴声后……居然觉得也不亏! 叶芷则是扑哧一笑,“下三滥?怎么就下三滥了?” “你!”韦夏至想说什么,又突然不打算说了,最后也别过脸去。 叶芷去到另一边坐下后,侧头看着消瘦的少年,问道:“韦夏至……你的琴是跟谁学的?” 少年靠着那个铁匣子,应该是想入睡了。 见他不答话,叶芷带着些许试探的语气,“再弹弹?东方姑娘也想听的。” 青衣女子翻了个白眼,没有去到山洞口,因为那里一左一右已经没有位置了。 她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离着两人不近不远,在山洞里面靠着山壁,隐隐能看见青衣女子最后把目光看向少年。 韦夏至犹豫一二,才说道:“乐曲这种东西,听多几遍就会腻了。” 他虽然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已经取出了那把古琴。 如果不是她们用那种奇怪的手段让他弹琴了,韦夏至这段时间根本没有这个心思,现在只好再弹一曲防止下一波下三滥的手段了。 他先是想了想,最后笑道:“这曲子是我跟一位老先生那儿学来的,曲名《流花》,虽然在一些地方我自认能弹得比他好,可还是缺了些什么……” “是身临其境,他经历过的,我毕竟没有经历过,要是……” 叶芷催促道:“哎呀,你弹就好了。” 韦夏至估计下一句就会说些什么叶芷姑娘和东方姑娘要是觉得不好听,那也不是曲子的问题,而是他的问题。 韦夏至点点头,开始弹奏。 其实这曲她们在山洞水潭里面沐浴时就听过了,可靠近些,那琴声似乎也动听了一些。 幽暗的山洞内,月色触之不及处,青衣女子那双眼眸似有灵光一闪而过,就连叶芷也没发觉。 次日清晨,一同吃完早饭的叶芷说要走了,韦夏至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个身材高大的女子回头,摇了摇手,笑道:“韦夏至,你们先走一会吧,过两天我再过来。” 女子言罢,瞬间就消失了,韦夏至根本捕捉不到她的去向。 拿着一枚竹简的绿衣小孩使劲点头却无声。 昨晚叶芷大人跟他交代了不少事情,说韦夏至别看他这么大个人了,好好吃饭都不会呢! “这段时间他的身体很虚弱,恳请夏叶要照顾好他……” 当时的夏叶脑子完全是懵的,照顾什么?恳请? 白衣少年完全的把心事写在了脸上,他一边走,一边皱眉思索着。 之前死活要跟着我一起历练,怎么现在又自己走了? 东方怀音看出他的不解,主动解释道:“韦公子,她是……她是流玉宗弟子,有类似于……门禁的规矩,就是不能下山太久,自然是要经常回去的。” “啊?弟子下山历练不都是会有一段时间吗?” 青衣女子沉默片刻后,又说道:“可能是内门弟子的身份比较特殊,毕竟一个道宗栽培许久的内门弟子,不能出现什么意外。” 要是韦夏至能看见,一眼就能看出东方怀音在撒谎。 这个不会撒谎的女子,和此时的韦夏至差不多了,把心思写在了脸上。 “对对,之前我去过叶芷大人的家呢!” “…那里,那里有好多好多云,好多好多山,还有一只只仙鹤,只是叶芷大人说他们不能吃,不然就会有宗门弟子来揍我了,其实我也不是想吃的,只是想抓一只回来给老爷尝尝味道……” 韦夏至听着夏叶的胡言乱语,信了大半。 这道宗的门门框框的还挺多啊? 青衣女子见他信了,呼出一口气。 叶芷走前又与她特别交代,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当时的东方怀音很不解。 要是说出这重身份,向家还敢为难他? “诶?东方姑娘,你怎么还在这?” “啊?哦,那个……” 青衣女子脸上有些小慌,不太敢乱说话,毕竟她知道了许多叶芷和韦夏至都不知道的事情。 要是说漏了什么,可能就会得罪三方人,且不说得罪韦夏至,这根本不算什么。 要是得罪了叶芷,又得罪了另一边的道宗高层,那就不好了。 她来南岭仙朝没代表任何势力,但是呢,只要她做出什么来,就是代表着儒家。 不对,是四方人!尽管那方已经不在了,可是东方怀音还是会遵守承诺。 “东方姑娘?” 东方怀音回过神来,笑道:“我自己一个人走走看看也是挺无聊的,正好……正好有夏叶这个小能手在身边,一日三餐都不愁呢!” 韦夏至干笑两声,他就没听过这么牵强的谎话! 夏叶依旧握着那枚竹签,呆在原地,怎么扯到自己头上了? 消瘦的白衣少年笑了笑,那就爱咋咋吧。 少年提着夏叶就忽然飞起,继续往北赶路。 跟在韦夏至身后御风的东方怀音此时也是有些心事写在了脸上。 这份差事对于她来说,很简单,但是呢,又不好办。 她不能频繁的出手,只有在紧要关头,才会不留痕迹的帮一帮韦夏至。 这份叶芷交代下来的差事她是可以拒绝的,顶多被叶芷打一顿后,等着先生过来捞自己。 接下这份差事,她夹杂了私心。 如果能顺利的把韦夏至送到目的地,就算帮了叶芷一个忙,她就会欠下一个人情。 这个人情可不简单,能影响到两家的关系。 道家和儒家之间的关系,对于现在的天下格局来说,太重要了…… 一个男子蹲在幽暗的山洞水潭旁,摸了摸那冰凉的潭水后,说道:“应该是韦夏至暂时在这里休息过?” “能确定吗?” 那男子沉默几息再次开口,“猜的。” 一行七人:…… “走吧,继续往北收拢包围圈,能不能找到,就看他命怎么样了。” 在火云宗属地边界的向黎明要着急的多,此时就像一个热锅上的蚂蚱,急的乱转。 “还没有一点踪迹吗?!” “向黎明统领,我们的包围圈慢慢展开了,但是火云宗属地如此大,短时间内……自然没有结果。” “废…呼——” “继续去找!” “向黎明统领,可否去跟家族那边要多点人手?” 向黎明大怒道:“我们出来了多少人,你心里没点数吗?二十个破玄境!整整二十个!” 那蓝袍男子低头称是,一脸无奈的离开。 向黎明长呼一口气,家族那边的压力早就过来了,可现在丢失了韦夏至的所用踪迹,他只好回信说一切正常进行,只是还需点时间才能夺过山河卷。 山河卷被损坏了,还要家族那边加派人手才能抓到韦夏至,那他们这次的行动就相当于是失败了,他在向家的地位将会越来越低。 “都去找!” “是。”两个一直护在他身边的破玄修士离去。 飞了上千里的韦夏至有些纳闷,这一路东方怀音都没有说话,跟刚认识她时,简直是两个极端。 她不是问题挺多的吗? “怎么了?”察觉到韦夏至的异常,她轻声问道。 韦夏至解释道:“之前东方姑娘不要误会,韦某不是要赶人的意思,且天地这么大,各走各也不影响谁……所以吴中生真是你弟弟?” 东方怀音转过弯来,疑惑的点了点头。 前面说了一堆就是为了问这个? 韦夏至又沉默了。 可他觉得,这样好像不对,没多久又问道:“吴中生二十岁了吧?” “嗯,刚刚好二十周岁多两个月。” “那东方姑娘也二十有几了?” “三十。”她压根不在乎这种事情,随口说道。 毕竟…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这是很年轻了。 “咳咳…哦,没事,就是问问。” 东方怀音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安心做好自己的护卫之职就好了。 她算是听出了,韦夏至就是没话找话,但是他好像又不太会说话…… ------------ 第一百零七章 突变 两人又沉默了一路,反而是夏叶开始了活跃气氛的作用。 可是…韦夏至顶多是嗯啊哦的回应,东方怀音则是笑笑而已。 夏叶有些无奈,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他能看出韦夏至心事很重。 又是午饭时间,这一切夏叶自然是全包揽了,韦夏至不用操心。 全程帮忙的东方怀音又是只吃了一点便停下了,看着白衣少年大快朵颐。 一刻钟后,韦夏至擦了擦嘴,吃饱了,没打算休息,继续提着夏叶御风飞行。 当夏叶因为又能观看万里山河时,突变来了。 一个遮天蔽日的大手掌,在韦夏至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把他一掌摁在了地上。 东方怀音拍了拍青衣上的泥尘,有些警惕地看着那边。 前方滚滚泥尘终于消散,先露出身形的,是一个老人,仙风道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看着前面少年。 韦夏至咬着牙,撑起一个光盾,半跪着,把夏叶护在里面。 夏叶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鼓起勇气,大声问道:“你你是来杀我的吗?!!” 老人看都没看他一眼,手上力度加大。 砰! 白衣少年撑起的炼气光罩瞬间破碎,被震得吐出一口鲜血。 韦夏至腰杆依旧没有被压弯,嗓音嘶哑地问道:“你是紫气宗那个要杀我的?!” 老人不开口,就这样伸出一只手压着少年,力度越来越大。 咔… 少年的胳膊破了,不像肌肉撕裂那样,而是像一个破碎瓷器,裂纹越来越多。 东方怀音赶紧开口道:“见过天火真人。” 嘴上这么说,但是她却没有行礼。 泥菩萨还有火气,她东方怀音更有,那一掌是连着她压下的。 天火真人看都没看青衣女子,说道:“东方?这么久了,是要贫道亲自送客吗?” “你!”东方怀音欲言又止。 “呃啊……”韦夏至想要站起身来,却仿佛扛着一座大山,动弹不得。 随着他的出力,脚上的肌肉也是如手臂般崩裂。 经过他重新构建的肉身,已经有了六阶武者的强度,甚至还有硬一些。 可是,他的肉身也不是完全的人体肉身了。 把自己肉身当做一把兵器炼制,炼气术每进一步,他就能炼出更强的肉身。 少年腿上的鲜血把白衣染红了,也染在了夏叶的脸上。 绿衣小孩微微歪了歪脑袋,淡绿色的眼眸愈发空洞,再次问着,只是这次没了害怕。 “你是来杀我的?” 天火真人又加了把劲,韦夏至再也凝不出炼气光罩,只能双手扛着。 越来越多的血液溅到夏叶脸上,他嘴唇忽然颤抖起来。 “啊——” 那个突然出现的树木想要撑起老人的手掌? 咔咔… 在那棵树长出来的瞬间,便是寸寸崩碎,化成一地木屑。 那个地盛境的小树妖奄奄一息时,少年开口喝道:“天火!与他无关——” 天火真人这才一手拨开夏叶。 东方怀音咬牙,双手握着拳头。 她不能出手,就算出手,也不是对手。 “天火真人……他是她的朋友,你最好想清楚。” 这时候,搬出自己儒家身份基本无用了,就算搬出她先生的名头,也难干预现在天火真人对韦夏至的杀心。 韦夏至吐出一口鲜血后,哈哈大笑。 他没有想到这个火云宗的长老会亲自出手镇杀他,打破了他这一路的认知。 也或许是他心存侥幸。 “来!” 少年忽然拽出撑着的手,双手握剑,一红一绿,往老道身上刺去。 轰—— 只是一掌,那摁在韦夏至脑门上轻描淡写的一掌,就让他浑身使不上力气。 两把剑气化出的长剑破碎后,那把绿剑又开始凝聚。 “韦夏至!不要再还手了!” 韦夏至不听东方怀音的劝告,依旧想要递出那一剑。 白衣少年身上冒出点点绿光,他这次不像上次小天师出手对付他一样,还要问个为什么,就是要递出这一剑。 那一剑很慢,在夏叶眼中都很慢,但是,这已经是他能递出的最快速度了。 天火真人轻哼一声,轻轻压下手掌,韦夏至手中之剑又慢了。 “啊——” 他脸色越来越狰狞,口鼻先是流血,最后连带着耳眼,一起流着绿光。 他的生命要比手上的速度快多了。 “呵呵,拼死之举?”老道轻笑一声。 东方怀音紧紧地握着那根玉笛,脸色阴沉如雨天,轻声喝道:“韦夏至,停下,你的生机所剩不多了……” 那流出的绿光不是什么,正是韦夏至透支的生命。 浓郁的翠绿剑气把两人包裹住,韦夏至用所有的余力递出那一剑后,又想凝出那把红剑。 “为杀戮而生的剑气?那更该死了…” “震!” 随着老道话音落下,大地便是轻轻一颤。 轰—— 半跪着的少年身下大地都被震出一个大坑。 那凝出的些许血光消失,韦夏至也缓缓倒了下去。 近乎力竭的他,忽然笑道:“东方姑娘……还请不要出手。” 他知道东方怀音的身份特殊,如果不是主动惹事,这什么天火真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东方怀音依旧是没有停下走来的脚步,她先是扶起了夏叶,最后看向老人。 天火真人没有理会她,而是对着韦夏至笑道:“怎么?不怕死?” “噗!” 少年吐出一口血沫后,挣扎着坐了起来。 “知道我为何会教训你吗?” 韦夏至没心思想这些了,而是把那张不能正常使用的山河卷拿出,想要交给东方怀音。 天火真人在他身前停下,脸上恢复平静。 他蹲下后,看着如死狗一般的消瘦少年,低声说道:“韦夏至,你算贫道半个徒子徒孙……贫道之前就想杀你,可贫道迈不过那道心坎,所以你活到了现在。” “东方…姑娘,咳咳…拜托了。”他的嗓音比手还要颤抖。 东方怀音看着少年伸手捧来的那张古朴画卷,咬了咬牙,“天火真人,你当真不怕她的怒火?” 三人几乎是各说各的,天火真人又道:“你有报复道宗的心思,贫道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你身上可能藏了让贫道担心的东西,也正是这样,小天师才会废了你……” “五藏魔……也或许是还比五藏魔更烦人的东西。” 韦夏至仰起头来,嗤笑一声。 天火真人一手抓住韦夏至头顶的发丝,微笑道:“之前她求我不要杀你,我答应了,也正符合我心中的那道坎,本就对不住她……” “但是现在,为了道家的安稳,你……最好的结果就是悄悄死去,或者找个没什么人的角落躲着。” 韦夏至双手已经瘫在地上,他惨笑道:“能被天火真人亲自出手镇杀,死而无憾。” 他很清楚天火真人在说什么。 七藏神! 如果真如楚夫人所说,这功法一旦泄露在任何地方,都会对视邪道如眼中钉的道家,带来毁灭性打击吧? 尤其是落在鬼修和魔修手上。 “小天师陈怀义帮贫道做了一次坏人,废了你修为,让这个潜在的毒瘤生不出来了,但是现在呢?” “你可能会影响我道家的鸿运!” 韦夏至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不解。 天火真人微微俯身,靠近韦夏至耳边,低声说道:“她是把我道家彻底推上巅峰的最后一把手,你不能毁了她……” “下次,就不仅仅是教训了。” 韦夏至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天火真人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大脑完全放空。 东方怀音有些内疚,既然答应了叶芷,那就要好好的把韦夏至护到向家,但是才一天不到,韦夏至就重伤了。 天火真人走后,东方怀音先帮夏叶疗伤,最后去到韦夏至旁边,伸出一只手。 “韦公子…还要走吗?” 韦夏至抬起头来,面向青衣女子。 他沉默许久后,拉住青衣女子那只小手,站起身来。 “…走,怎么不走了?” 韦夏至拖着疲惫的身体,找了一处地方。 当东方怀音以为他要休息时,却等来这一句话。 “东方姑娘,方才多谢了,东方之恩情,韦某此时,甚至以后,都难回报。你这笔注定是赔本买卖,你,东方姑娘……你走吧?” 东方怀音沉默片刻,忽然笑道:“我也和叶芷一样,境界不高不低,够用了。” 她知道韦夏至不想连累自己。 少年再次道谢。 满脸苍白,还未恢复过来的夏叶一直低着头,“老爷……对不起,对不起。” 韦夏至没有搭理他,而是又向东方怀音说道:“既然欠下了东方姑娘不少,那就再欠下一些吧?” 东方怀音疑惑地皱眉。 “老爷?” “老爷?!你…你怎么了?!!” 那本就是虚弱的少年身上再次泛起绿光,身上气息起伏不定。 “你!”东方怀音大惊。 韦夏至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但是东方怀音能看到他究竟有多痛苦。 那张消瘦的脸破碎了,渗出不少血液,不仅如此,他之前就还未愈合的身子彻底破碎,大块大块的血肉掉落下来。 那道模糊血影越来越瘦时,夏叶颤抖的倒退两步,这次看见的韦夏至,还要比上次血腥数十倍。 韦夏至再次崩解了自己肉身,这是加强体魄的方法,也是唯一方法。 每次加强,都需要如此。 一把好的兵刃,需要千锤百炼。 东方怀音一只手捂住嘴巴,也是慢慢后退。 他想要把自己身体当做兵器炼制?这能成功吗?最后成功时,他还算一个真正的人吗? ------------ 第一百零八章 带带我 “韦…韦夏至,你这样会没命的!” 少年崩解的速度依旧没慢下来,以及能看到白骨,甚至是肺腑。 韦夏至忍受着远超剥皮抽筋的痛苦,心中那条道路越来越坚定。 “先是皮肉小炼,最后大炼,紧接着就是筋骨,肺腑……” 彻底成为一件攻伐兵刃。 只要他的炼气术能一直前进,他的身躯也会跟着变强,六阶武者?还是太弱了。 既然不够,那就五阶,四阶,甚至是一阶! 橙色光芒与翠绿光芒掺和在一起,既是保护着少年身躯,也是消耗着少年的性命。 “韦夏至…我不骗你,这样真的会死啊。” 有东方怀音在外面,韦夏至没有多放心,但是他别无选择了,只好相信她。 外界一切,已经被他忘却,心神全在构建肉身上,不然会出现瑕疵。 夏叶看着那血腥的画面,有些头晕,倒退而走时,一屁股摔下。 东方怀音轻叹一口气后,去他身前挡着,“夏叶……不用多想,他……没事的。” 夏叶从一开始天火真人镇压他们的极端愧疚到现在的恐惧,已经让他和韦夏至一样,失去了外界的感知,眼前视线越来越暗,直至画面彻底消失。 东方怀音扶着倒下的夏叶后,静静地为韦夏至护法,不容任何东西影响他。 半个时辰后,恢复人样的韦夏至动了,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后,说道:“多谢东方姑娘了。” 东方怀音沉默,看着那个比之前还要消瘦的少年。 夏叶还未醒来,两人只好又等了一会。 夏叶醒来后,看见骨瘦嶙峋的韦夏至,擦了擦眼睛就跑去觅食了…… 韦夏至也没有多说,他现在确实需要东西补充身体。 除了身子又虚弱了不少外,没有太多明显的副作用,一些留下的小暗疾反而是没了。 当然,以前内脏和骨骼受过伤不是说恢复就能恢复的。 东方怀音全过程看了韦夏至建造肉身,当然也知道了这些。 “韦公子,你受过很多伤,甚至有致命的伤,这些伤留下的暗疾也会影响着你的寿命。” 重新换上一件洁净白衣的少年点头,“我知道。” 青衣女子轻叹一声,劝说道:“韦公子,你本就没了修为,长生之路已然断绝,受那些暗疾的影响,寿命大减,且……” 韦夏至静静地等她说完。 东方怀音摇摇头,“且你屡次透支了自己的生机,这与鬼修魔修功法无异,寿命更短,如此下去,恐怕不能坚持到你想去的地方了。” 韦夏至仔细思索一二,问道:“还请东方姑娘告知韦某……还剩几时?” 东方怀音拿出那根玉笛,闭眼捏指,片刻就睁眼。 “韦公子现在不用那种手段,预计还有近十年的时间,如果是还像之前那般使用……走到泸州城便是尽头了。” 她又补充一句,“此处到泸州城已经不足五万里。” 以韦夏至的御风速度,不过是十数日。 韦夏至点点头,“多谢提醒,我会少用些的。” “还有十年吗?加上七藏神带来的副作用,会不会更短?” 他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成功炼化一脏延续性命,因为他知道楚夫人不会把他推上这种绝路。 如果不能炼化一脏,只剩一季时间,楚夫人她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功夫救他? 东方怀音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夏叶回来了,在准备午饭。 东方怀音有些心事,这次居然没去帮忙。 饭后,恢复不少的韦夏至再次上路。 这次是还是他先开口,问道:“东方姑娘,你也是破玄修为?” 东方怀音不在意地点点头,“应该吧。” 韦夏至干笑两声,又问道:“你们儒家,是不是念念书,写写字就能涨修为了?” 东方怀音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应该吧?” “这样啊?那样勤学苦练就能变强,有些羡慕呢。” “问这个做什么?”青衣女子有些不解。 白衣少年微笑着摇头,“我爹是个教书先生,我现在怀疑他是不是一个绝世高手,能跟王朝皇室攀上关系的那种。” “啊?”东方怀音是真的不知道韦夏至的家境,产生的了一点好奇。 仔细一想,她终于知道了韦夏至问这些的目的,解释道:“也不是人人读书练字就能破境,需要机遇,更需要资质,其实与你们道家差不多,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天下也不至于分为六个道统了。” 韦夏至挠挠头,“这样啊?看来我爹……还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 “如何确定?” 少年哈哈笑道:“他可怕着我娘呢,要真是绝世高手,我娘岂不是还比他高一境?” 东方怀音真有些好奇了,在南岭仙朝有教书夫子很正常,虽然不多,但是也不会太少。 山下民间,还是需要儒家的。 让东方怀音好奇的是,韦夏至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 白衣少年忽然数着指头,纳闷道:“儒家道家佛家,还有魔鬼两道,另外的一个道统呢?” 青衣女子笑道:“你们南岭仙朝妖少,不代表没有妖了,只是躲在另一边罢了……妖族也是有悠久道统的,还比我们三家要久得多。” 韦夏至恍然大悟。 其实这些跟他关系不大,主要是想分散一些东方怀音的注意力。 “你是害怕我担心你?”她忽然回过神来。 这几日的相处,加上前段时间就认识韦夏至了,东方怀音已经大概摸清了这个少年的性格。 少年摸头笑了笑,“原来是白担心了。” 青衣女子只是微笑。 韦夏至又怕她误会,解释道:“我不怕麻烦,但是我不喜欢给别人惹麻烦,那样很不好。” “这样啊?” 韦夏至连连摆手,“你真的不要误会,我没有借助和利用你背景的心思。” “我知道的。” 韦夏至暗叹一口气,怕她误会,又不好多解释了。 如果不是东方怀音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帮他,韦夏至可能已经开始赶人了。 他还是喜欢独自上路。 不给人惹麻烦。 东方怀音眨眨眼睛后,笑道:“韦公子,我看是你误会了。” 少年一边扇动后背翅膀,一边侧过头来。 东方怀音脸色恢复平静,轻声道:“一开始呢,我是受一个老人家的哀求打动,想要去看看,还是没打算出手的,最后呢,是因为一个女子,我见不得人家疾苦,又想帮帮她,可最后谁都没帮成。” 韦夏至细细回想着这一切,还是没有想出那个老人是谁,只知道东方怀音口中那个女子是楚夫人。 白衣少年松了一口气,那灿烂的笑容在消瘦的脸颊上有些瘆人,“那就更要谢谢东方姑娘了,这样我才不会这么麻烦。” 青衣女子满眼不解,但是看着少年不想多说的样子,没有问出口。 四月十四。 叶芷离去了三天,这几天韦夏至一边休息一边赶路,飞了不到六千里。 但是叶芷真要追来,恐怕也是不好找到他们了。 不知为何,韦夏至心里不想与她同行,却又有点小期待。 这其中他也夹杂着私心。 那会消耗生机的剑气是他的一大杀招,现在他不太敢一直使用了,那会如东方怀音所说,只能坚持到泸州城。 如果是有叶芷以及东方怀音同行,且她们两个没有太多性命之忧的情况下,危急时刻,是能帮上一点忙的。 至少不用花费生机逃遁。 跟在一边的东方怀音忽然开口道:“韦公子,前面有修士,应该是破玄境……” 韦夏至是一点都没感受到的,尽管这几天恢复了一点身体,但是,与真正的破玄修士还存在一定的差距。 超过六阶武者的肉身,加上超过天玄后期的炼气术,能应付破玄修士,却不能击败,更不能击杀。 他已经感受过破玄的力量了,与天玄相比,就是一棵大树在眺望高山。 “越来越近来,在北方,正堵着我们去路。” 韦夏至微微思索,问道:“发现我们了?” “还没有……” “啊?” 东方怀音这么厉害?都是破玄为什么你能发现人家,而对方就发现不了你的感知? “哦,用了点儒家手段。”她解释道。 还算合理,韦夏至没有多想,“走吧,往西去。” 两人一妖没飞多久,东方怀音又开口了。 “又有人?”韦夏至怀疑究竟是不是来找自己的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们下去,尽量躲过对方视线。” 要是走回头路,韦夏至是不愿的,在知道自己寿命大减后,他有些着急赶路了,而且后面向家的追兵可能还在,更不能回头。 落地后,东方怀音又开口了,叶芷交给她的任务有很尽责的完成着。 “是向家的人,八个破玄。” “你怎么知道?”韦夏至越来越疑惑了。 东方怀音:…… 看着少年那副不得到答案不肯罢休的表情,她只好解释道:“都是蓝袍。” 韦夏至这次点点头,又问:“东方姑娘有无把握?” “嗯?” “在下就先跑了!”东方怀音看着前面夏叶,有些凌乱。 果不其然,在东方怀音发现对方时,对方没过多久就发现了韦夏至。 韦夏至知道他们有类似于寻妖碟的法宝,这次突围是躲不过了。 这边刚刚想要隐藏气息的东方怀音难住了,只好跟去。 看着化成点点灵光消失的青衣女子,小夏叶懵了,满脸错愕的站在原地。 “要不…带上我?”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跟着韦夏至和东方怀音,显得他有些多余,远不如在叶芷身边。 ------------ 第一百零九章 决心 “指针有变化,在那边!” 七个向家破玄修士毫不犹豫地往南边飞去,寻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这边还没飞多久,一个男子手中的那枚指针就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当这七人感应到有人靠近时,韦夏至已经快要到这边了。 “是谁在靠近?!” 发问那人看向指针,有种说不出的疑惑加上担忧。 “不可能,不可能是他,遇见我们,韦夏至应该继续逃遁才对,怎敢……” 一道白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向家七人反而瞬间停了下来。 那消瘦少年来势冲冲,看着像是要和他们决一死战才对。 “莫非他变强了?!” “不,他身上没有道蕴,还未悟道,也就是还在天玄境。” 一个突破天玄境的炼气士,说实话,他们也有些慌的,毕竟没人见过超出天玄的炼气士手段。 “韦夏至……” 那人还未说完,就见少年直直冲来。 血色一扫而过,众人连忙抵挡。 唰! 那道血色剑气雷声大雨点小,一碰就散,让他们都愣了一会。 “可恶,是吓唬我们的!” 看着越过他们头顶的少年,七人马上追去。 韦夏至的速度在他们眼中丝毫不快,他没了山河卷,片刻便可追上。 “咳咳,跟你们说个事,向家怎么走?” 忽然出现的青衣女子把他们吓了一跳,看清她的模样后,有几人片刻出神。 拿着铜针那个男子道心比较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拦我们的去路。” 如此穿着,定不是道宗之人,只可能是某个仙门的掌门人。 东方怀音继续问道:“向家怎么走?” “你!”有一人飞出,想要挡住她,让其他人去追。 拿着铜针那个男子低声说道:“不要冲动,以免惹上祸端。” 他看向青衣女子,也不禁地被她美貌吸引,一颗道心开始颤抖,说道:“这位仙子,我们正是向家修士,在追捕一个逃犯,便不多久留了,还请姑娘让开。” 言罢,他对旁边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在这。 东方怀音看着远处的六人,又看了一眼留下的蓝袍男子。 蓝袍男子有些紧张,问道:“仙子,是要去向家拜访……是要去向家做客吗?” 青衣女子一言不发,随风消散。 蓝袍男子大惊,“万法之上?!” 东方怀音赶过去时,韦夏至已经被追上了,而且已经交手。 青衣女子抬头看向高空,犹豫一二,还是选择再等等。 她不能随便出手,不然也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拖延时间让韦夏至离去。 而韦夏至似乎知道自己甩不开他们,布了一个炼气大阵等着他们钻入。 高空之上,仿佛多了一座矗立在云端的金色宫殿,那宫殿内,火光四射,电闪雷鸣。 被围攻的韦夏至坚持不到数息,便是处于下风。 “向黎明何在?!”他怒喝一声,再次扫出一剑。 唰! 那把红剑扫来的剑气完全不亚于当初在东南灵脉围杀白莹的龙刀,甚至那股杀戮之气要远远胜之。 这支六人组成的破玄小队一开始却是被韦夏至的气势唬住了,但是交手一二,就知道不过是徒有其表,勉强能抵挡他们的攻击。 没人回话,白衣少年再次喝道:“向黎明没来吗?” 如果向黎明来了,他不介意再次冒险杀他一次。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韦夏至可不是君子,也不知道君子为何物,只知道能报仇处就报仇。 砰! 少年被打飞数百丈远后,再次递出一剑。 那血红剑气毫不犹豫地把上空染成红色,尽情宣泄着韦夏至的怒火。 韦夏至用炼气术配合着那把血红长剑,竟然让他们一时间不能攻破他的防御。 “快点解决他!!” 他们不容许再次出现意外了。 白衣少年大喝一声,双手握剑,一斩再斩,就连自己炼出的那个大阵也被他自己斩破。 那个炼气大阵在破玄修士眼中根本不够看,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在意。 可被白衣少年看破后,这方天地陷入了短暂的黑暗,那股血色夹杂了金色,让他们看不到前面,只能感受韦夏至往北边去了。 “散!” 随着一人声下,那道忽然出现的闪电冲破血金色,前方一片光明。 韦夏至听着后面的风声,暗暗咬牙。 既然向黎明不在,他就不会冒险了。 “去!” 少年忽然跳上那把飞去的血红长剑,重重一扇后背橙翅,速度暴涨,不亚于后面的追兵。 “好快!” 白衣少年突然加快速度,让他们有些惊讶,那可是完全不亚于破玄境界的御风速度。 没过多久,全力逃遁的韦夏至就去到五百里外,后面追兵依旧,没能拉进距离。 六人互相对视一眼,齐声念道:“雷!” 那闪电的速度可要比他们快多了,与闪电一同消失的,还有六道人影。 正是那日在东楚剑庄向黎明使出的逃遁手段。 六人再次出现,以及把白衣少年团团围住。 虽然他们的气息有些起伏,可是这点消耗完全不影响拿下韦夏至了。 韦夏至一个急停,提起血红长剑后,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呵呵,小子,你的实力虽然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可还在我们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动手吧!”少年打断他的言语。 韦夏至其实也想试试这身体的强度了。 被围住的白衣少年竟是率先出手,想要抢占先机,可对方六人,哪是能抢就抢的? “雷罚!” 韦夏至的忽然出手击退一人后,来不及远去,便要迎接头顶天雷。 向家雷法名不虚传,抬手落手间,就是闪电霹雳。 轰! 撑着光盾的白衣少年被打落下空,其他六人直接俯冲而下。 “还是不够,此时的我不能对上如此多破玄强者。” 咚—— 少年如一块天降陨石一般,砸落在地,轰然作响,溅起十里尘埃。 “散!”六人合力用真灵把泥尘吹散后,显露出里面的白色身形。 那消瘦少年弯着腰,一手撑着大地。 “不好!” 大地之下,也有真灵! 在他们落地没多久,地底百丈深的真灵便被韦夏至炼化。 滋啦! 一根根金色巨剑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汹涌而出。 而天上,也是下起了成千上万根的剑雨。 这已经是韦夏至炼气术所能控制的极限了,虽然刺中一两剑都没什么伤害,可韦夏至还出手呢? 不得不抵挡。 这漫天剑雨加上地上金刺,也不能阻拦他们多久。 “哼!” 一人率先脱离那个杀阵后,速度骤然加快,追上数十里外的韦夏至。 白衣少年再次停下,没来得及换个方向,就听见后方的破风爆鸣声。 “结束吧。” 先追上那人抬起手,后面五人也是如此。 韦夏至的耳朵很灵敏,能听见他们身上袍子的猎猎风声,更能听见再走雷电游走的声音。 动真格了! 六根忽然出现的巨大锁链朝着白衣少年射去,势头仿佛要快过闪电。 不! 它们就是闪电?! “啊——” 白衣少年撑起的橙色光罩瞬间破损,一个焦黑的人影从空中往下落去。 “哼,一击湮灭神罚足矣,何许六人一同出手?” 对着向家雷法极度自信的他们,还来不及高兴,便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 那个衣衫焦黑褴褛的少年站起身,隐约可见的消瘦身子上,是数十条雷蛇,过去了如此久,依旧没有散去。 韦夏至颤抖的扭了扭脖子,这股麻痹感让他很不爽。 “挠痒痒呢?” “什么?!” “竟然还有接近五阶武者肉身的体魄?” “这怎么可能,他身上没有一丝的真气波动。” 之前韦夏至借助他们的雷电打磨肉身自然是记得的,可这肉身的成长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除非是一个绝佳的武道天才,不然没人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突破,更何况他还是凡躯,没有武道和修为的凡躯。 韦夏至身上的麻痹感彻底消失,他展翅飞起,上来就是一剑。 迎剑的那个男子马上后退,与武者近身交战很吃亏,与现在的韦夏至也是。 如果不能一击毙命,自己也会受伤。 现在唯一让他们安心的就是,韦夏至只有武者体魄,没有武者力量。 一个拥有接近破玄实力,再有着五阶武者实力的人,今天他们真可能要花半天功夫,甚至要等来支援。 再次构建肉身的韦夏至还是不满意,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现在他知道了,是与武者一样,还确实打磨。 “再来!湮灭神罚——” 一击劈不死,那就再来一击! 向家修士,除非是被打落在地,他们从不害怕武者。 这次的少年疯了,没有用炼气术抵挡。 “哈哈哈,找死!” 依旧是六道如铁链一般的雷电射去,直击少年肉身。 远处地上的东方怀音动了,探出的那只手还未合上,就慢慢的收了回来。 还不需要她破例出手。 “呃啊——” 那六道雷电把少年按在地上,这次的湮灭神罚要比上次强得多,把地上炸出一个窟窿才消散。 而那个少年,就站在坑里,扛着六道雷电。 他肩膀上皮开肉绽,身子更是惨不忍睹,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全是裂纹。 炼气术不能抵挡雷电,却能抵挡雷电的那股冲击力。 韦夏至脸上沾满鲜血,哈哈大笑着。 他对这条路的方向愈发明确了,决心以下。 他韦夏至就要自己走出一条路来,哪怕最后变成一把兵刃! 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的东方怀音呆住了,只要是有血肉的生灵都有疼痛,为何他的神色这么轻松? ------------ 第一百一十章 怨恨 韦夏至腰杆挺直,面向上空,哈哈笑道:“都没吃饭?再来啊!” “小子,不要嚣张,只是我们向家低等的雷法,现在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雷法!” 少年依旧放声大笑,“就是说你们前面的都不是雷法了?” “莫与他废话!” “湮灭……神雷!” “降临!” 乌云起,草木飞。 这片大地数百里范围内,鱼虫鸟兽皆是感受到那股来自天穹的愤怒,要么四散而逃,要么俯首颤抖。 韦夏至也感受到了那股压迫感,这次没有逞强,而是炼出一层又一层的橙色光盾。 可那捅穿乌云的雷电实在太快,快到韦夏至如此熟练的炼气术也只能炼出十数层防御光罩。 咚—— 比声响更快的,是大地剧烈颤抖。 东方怀音皱眉,她出手了,很隐蔽的出手。 没有护住韦夏至的身躯,而是护着他的魂魄。 这雷电能剿灭神魂! “啊…” 少年的大喊声在雷电下,显得细如蚊蝇,直至完全被掩盖。 咔! 韦夏至两耳嗡嗡响,依旧努力地尝试炼制防御光盾。 咔咔咔… 破碎的速度远超他炼制的速度,在最后一层光罩破碎之前,他直接放弃了防守。 “起剑!” 数十根巨剑从大地冒起,配合中间那点红芒,想要与天穹的愤怒对抗。 那六道大腿粗的雷电没有衰减的意思,摧毁着冒起的金剑。 “给我散去!” 红芒从点点散去的金光中刺去,迎向终于开始衰弱的神雷。 那道冲天而起的血红剑气与神雷抗衡了半息后,彻底崩散。 隐约可见,有一点模糊的血色人影摔落在地。 天上如天神一般的六个蓝袍男子冷哼一声,刚想下去捞起少年的尸体,他又站起来了。 “我问你们…咳咳……” “是不是没吃饭啊?六个人都打不赢我?!” “啊?” 东方怀音的手段没有起到一丝用处,这雷电还是没能击败韦夏至。 那血肉模糊的话音未落,他就冲了上来。 那血红剑气仿佛用不完一般,尽情宣泄,往天穹涌去。 剑气很快,一人来不及避开,只能原地抵挡。 而他也不惧! 只见那人双手往下按去,便又是一道雷电。 与道家符箓引雷相比,向家仿佛就是雷霆的化身,雷电随手拈来。 韦夏至完全不打算抵抗,硬吃这道雷电也要递出这一剑。 唰! 太快,其他人也没来得及出手,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子被飞起的韦夏至一剑刺向天穹。 没死? 韦夏至想要追去,再补上一剑。 同行的向家修士松了一口气,支援终于跟上了,血肉模糊的少年又被劈落下地去。 高空上,那个男子被一剑捅穿胸膛后,拼命地用手段止住那泄去的真灵。 “韦夏至——” “你害我跌境?!” 言罢,就是怒冲而下。 他终于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器,是一把长刀。 修仙世家之人,最为擅长的就是自家手段,其他手段不过是辅助修行。 可本命器就是本命器! 冒着那把即将炼成半法宝本命器破碎的风险,他还是要斩下那一刀。 韦夏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没有一丝慌忙。 “呵呵,你用雷法,我尚且惧你三分,与我比拼刀剑?” “不够看!” “老子最多的就是剑气——” 韦夏至一手往上挑去,便是一道百丈高的血红剑影。 冲下来的那人哪知道这少年的剑气仿佛用之不竭,挡下那一剑后,自己气势大减,本就重伤跌境的他,再次被刺穿胸膛。 “韦夏至,尔敢?!” “你当真他要杀他?!” 五人毫不犹豫地拼命冲下来,可哪有低空的少年快? “哈哈哈,就容你们来杀我,不容我杀他?” 被韦夏至抓住那人想要操控那把长刀炸碎,与韦夏至同归于尽。 嗤! 被捏住脖子提着的男子双臂消失,落下地去。 两根手臂砸落在地时,另外五人也下来了。 “韦夏至,放开他!” “你可知杀我向家破玄的后果?!” 一个破玄修士很珍贵,珍贵到向家也不允许就这样死去。 这样实在是死得太浪费了。 韦夏至把那个气息大减的男子举起,笑了笑。 “你!” 其余五人皆是被韦夏至的果断震撼到了,他没有以此为要挟求生路,而是直接一剑捅穿其心脏。 那个男子断气前,听见了一句让他后悔莫及的话语。 “这一剑是留给向黎明的,可惜你偏偏要来替他先死!” 那五个破玄修士也果断,直接出手。 韦夏至知道该走了,一念起。 “嗯?” “为何?!!” 那股带有生机的剑气为何调动不了了? 韦夏至大惊,匆忙抵抗,被雷电劈得贴地滑行数百丈远。 还未停下,又是几道雷电跟来。 韦夏至已经全身麻痹,借助着那股雷电的力量用炼气术飞起,可又被劈落在地。 “是那老东西做了手脚?!” 他的底气就是在那股透支他生命的剑气,现在用不了了。 这次迎敌,最重要的一环,能逃走的一环没了,让韦夏至有些绝望。 他太依靠这些手段了,以至于忘记了自己还很弱,只要缺失其中一种手段,他就没有从破玄手上活下去的希望。 敌人的一次次狂妄自大,不够果断让他屡次得手,韦夏至也跟着有些自大了。 “噗——” 血肉模糊的韦夏至喷出一口血雾,他感到自己的肉身确实又强了几分。 可这样也挨不了几道雷电。 他与其他武者一样,跟向家修士对战时,缺陷被放大,四肢麻木,反应变慢。 韦夏至一直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一直被雷电击退,肋骨都断了五六根,依旧没能站起来。 “韦夏至,我不允许你栽在这种地方——” 他在内心对着自己大吼,却还是没能站起来。 东方怀音向前两步,一掌推去。 “韦夏至…韦夏至…你听见了吗?” “是谁?是谁在唤我?!” 两耳接近失聪的韦夏至听见呼唤,那嗓音很陌生,又很熟悉。 “七…藏…神——” 嗡嗡… 韦夏至耳朵也被雷声麻痹了,直至听不见什么。 “七藏神?楚…?” “杀,杀,杀——” 他心底仿佛有恶魔在咆哮,这是韦夏至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怨念,如此的杀念。 有一股真灵在他四肢游走,越来越浓郁。 凝气,地盛…天玄?! “啊——” 韦夏至仰天大吼,他感受到力量来临了,可为何又想一个泄气的皮球一般,体内的灵气来得快消散的也快? 对了…是紫气宗宗主废了我啊! 对这件事没什么怨恨的他,此时非常恨那个叫做陈怀义的人,那个紫气宗修士,生生把他七藏神的力量剥夺了。 “哎…” 韦夏至听不见心底那声轻叹了。 他就想疯了一把,什么都不管,放开了所有心神。 这片大地被染成了红黑色,不是血气,而是极端的怨念。 这一切不过是瞬息之间,东方怀音的解救手段根本还没去到那里。 那个佝偻的残魄血人先是一剑扫出,十里内的一切尽数被血色剑气吞噬。 “不好!” 有一个破玄修士感受到了生命危险,直接祭出自己的本命器抵挡,是一件主防御的命器。 其他四人也缩了过来,躲在那口大鼎后面。 “不要留手了!!” 有一人咬咬牙,也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器。 是灵魂命器? 这等天才世间有不少,向家也不例外。 那把晶莹剔透的玉剑迎着血色剑气扫去,不分上下,抗衡了一息,颜色分明的两股剑气才消散。 在劈出那一剑时,韦夏至使劲晃着自己的脑袋,不想让自己失去理智。 这种情况他知道,应该是七藏神噬杀的副作用,就像当时楚夫人会控制不住喝他的血一样。 “活下去,活下去……”彻底失去理智之前,血肉模糊的韦夏至喃喃低语,往北边飞去。 两次出手皆是无效的东方怀音一甩衣袖,用了点障眼法,不让向家之人这么快追上。 祭出大鼎那人动作很快,待那股力量消失的瞬间,直接砸出。 “砸中了吗?” 有灵魂命器的那人问道,他也感受到了韦夏至那一剑很强,但是还能接受,不计灵魂命器的损伤,他一人就有把握拿下。 可灵魂命器究竟是有望炼成法宝的命器,不可冒险。 砸出大鼎的那人心里也没底,待烟尘散去才上千查看。 “跑…跑了?” 突然发疯,像是修炼了魔功的韦夏至就这样跑了? 刚才的气势呢? 留在那边看着东方怀音的那个修士刚刚赶来,不是他来的慢,而是这边结束太快了。 “人呢?!”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这么多人留不住一个受伤的韦夏至? 没人回答他,于是又问,“韦夏至呢?” “你他娘的也瞎吗?!”拿着把玉剑那个蓝袍男子大怒。 刚才他们被戏弄了,居然又被那少年唬住?! 东方怀音去到韦夏至身边后,连忙躲过一剑。 “韦公子,是我。” 模样很惨的韦夏至更不听不见,一剑又一剑的扫来。 东方怀音只好一手按住他,一同消失。 ------------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靠资质 也不知去到了多远,韦夏至依旧没清醒过来,东方怀音只好把他打晕了。 身上沾染了不少韦夏至鲜血的青衣女子轻轻放下他,简单地帮他止住血液后,才去提夏叶过来。 小夏叶一时间没认出韦夏至,嗅了嗅才认出是他的味道。 绿衣小孩慌忙跑过去,瘫坐在他身边。 那血肉模糊的人儿鲜血染红了泥土,渗透到夏叶屁股下。 夏叶嗓音在那刺鼻血腥味下,控制不住的嗓音颤抖,低声问道:“东,东方大人,他是……死了?” 问到最后,哭腔越来越重。 “还没,快了。” 东方怀音扫了一眼四周,觉得这里不合适,又带着韦夏至和夏叶离开。 再出现时,已经在一个山崖地下。 东方怀音顾不上这么多,扶起脏兮兮的韦夏至后,双掌覆在他后背上。 “呃…杀,杀,都要死……”韦夏至低喃地说着,还想要站起身。 丝丝缕缕的血红剑气再次出现,抵御着青衣女子,甚至想要绞灭她。 东方怀音微微皱眉,说道:“韦夏至,这样下去,我来不及帮你疗伤,你便会被怨念和恶念吞噬道心而疯。” “杀…杀…” 砰! 青衣女子一咬牙,一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韦夏至终于安静下来,东方怀音也一直保持着双掌伸出的那个姿势,给他疗伤。 夏叶在一旁低声哽咽,已经见过两次的这种场景后,他没这么怕了,现在是因为自己帮不上忙而自责。 一直到入夜,韦夏至还是没有醒来,东方怀音也是,一直闭着眼。 夏叶在旁边干着急。 到了深夜,依旧是如此,但是,夏叶看到了希望。 “叶芷大人……” 看见高大女子的瞬间,他就哭了出来,先是被一个老头揍了,然后韦夏至又变成这样,他很伤心,很委屈,没人能诉苦,没有能力帮上忙。 叶芷脸色阴沉,在东方怀音后面站了一会后,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 东方怀音终于睁开眼,她感受到叶芷回来了。 青衣染血的女子转过身,有些自责地说道:“对不起,是我犹豫了,没有及时出手。” 叶芷虽然眼神很冷,却还是先说了一句谢谢。 东方怀音知道她是怪罪自己了,现在也不好多解释,那样反而适得其反。 她站起身来,严肃道:“韦公子本就被废了灵脉,可不知为何又有了恢复的势头,也正是因为那股力量,让他凡体的经脉也乱成了一锅粥……” 叶芷没有说话,这些她已经看出来了。 “加上伤势太重,生机消耗过大,我也没敢帮他调整经脉,只好暂时稳住性命了。” 如果她真要出手,韦夏至就一定不会有事,但是,哪怕有万一之一的意外,都不是东方怀音可以承受的。 “…多谢东方姑娘了。” 叶芷过去用手擦了擦那张没有什么皮肉的脸蛋后,眉头越来越皱。 “夏叶,去帮我弄一锅水来。” 半刻钟后,一大锅血水慢慢沸腾。 东方怀音看着叶芷的手腕,欲言又止。 “东方姑娘不必担心,多花点时间就能恢复。” 青衣女子点点头,退去一旁。 叶芷解去韦夏至身上那点破碎衣裳,把他抱入那口大锅中。 那个十六岁便有成人个头的少年,居然还没一桶水重。 大锅血水又浓了几分,咕嘟咕嘟的水面看似沸腾,里面却是冰冰凉凉的,不然韦夏至没死也要给他煮熟了。 东方怀音没有看,面向远方夜幕星辰,久久无言。 叶芷坐在大锅前面的地上,一把一把的添着“火”。 一个时辰后,她身上的气息开始不稳,跌宕起伏。 东方怀音没把握帮他调回经脉,她有! 东方怀音没有帮他完全恢复的能力,她有! 青衣女子终于转过头来,轻轻抬了抬手,犹豫许久才开口,“那会影响你的修行,甚至道基和资质。” 叶芷笑了笑,“我修行,从不靠资质,就靠心底那口气。” “修道七年,我要成为大剑仙,我就是大剑仙!去他*的资质。” 东方怀音愣住了,是彻底的愣住了,一动不动。 七载…… 怎么可能?! 早就有传说,南岭仙朝出了一个绝世天才,难道听说之时,她就是这个境界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绝世天才就能形容了? 东方怀音想了许久,才注意到她还说了一句粗话,恐怕有人要倒霉了。 触犯了一位剑仙,那就该死,没有道理可言。 除非那人也有相当的实力,但是与她对阵?那也得脱层皮吧? 韦夏至感受不到自己身躯的存在,可耳朵已经不受雷电的干扰,恢复了。 他嗓音虚弱,问道:“东方姑娘?” 东方怀音沉默。 在叶芷说话时,夏叶马上停下了所有能发出声音的动作,安静得可怕。 是真的害怕。 韦夏至张了张残破又干裂的嘴,再问:“还是…楚?” 又是沉默。 最先出声的,却是夏叶。 他哭喊道:“老爷,您终于醒了…” “…原来是叶姑娘啊,多谢了。” “嗯。”叶芷只是轻轻回应一声。 韦夏至之前醒来时,没听清,只听见了最后一句粗话,什么去他的资质。 脸上依旧没长出皮肉的韦夏至每次张嘴都很艰难,他笑了笑,这笑容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非常恐怖的,可在场的两人一妖没一个觉得吓人,只有心疼。 韦夏至笑道:“原来叶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像你这样的道宗仙子不都是远离烟尘的吗?” “你很喜欢仙子?”她嗓音清冷的问道。 韦夏至嘿嘿笑了两声,“那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对于我来说,世间没有颜色,性欲自然容易战胜……情,也是吧。” “那我就是山上仙子呢?” 韦夏至又笑了,“那就祝叶姑娘长长久久,道长道长。” 叶芷有些恼怒,嗓音更冷了,“韦夏至!你少说两句有的没的!” “没事,还死不了。” 叶芷大怒,站起身,看着大锅里的韦夏至。 刚想说话的叶芷看见他那副惨样,怒气消减了大半,叹息道:“少说两句吧,先恢复身体,说话也会疼的。” “…这点疼痛不算什么,我早就感受过致命的疼痛了,已经不在乎这点,只要还活着就行。” 叶芷胸膛起伏,韦夏至低声笑着,没有发觉。 高大女子又坐下,不打算说话了。 韦夏至恢复了不少精神,只是身体还不行,但是不影响。 他继续说道:“叶姑娘,跟着韦某,会影响韦某修行的。” “我能帮上你!”她蓦然起身,实在没想到这种时候了,韦夏至还会说出这种话。 她有些惊讶,更多的是伤心。 韦夏至继续道:“那也会影响叶姑娘修行,对谁都不好的事,尽量不做就不做吧。” 叶芷沉默,面向看来的东方怀音。 东方怀音以心声跟她言语了战斗的一番细节,当然也说了被天火真人拦住。 叶芷突然笑道:“好!” 韦夏至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东方怀音知道这个好可不是答应了韦夏至,就是不知道天火真人那把老骨头好不好了。 韦夏至还想说什么,被叶芷喊住,“韦夏至!你还要说什么?躺好养伤,不然我直接把你煮了。” 韦夏至才知道自己在大锅里面,至于是不是一丝不挂,他也管不着了。 东方怀音找了个地方坐下,很安静地看着夜空。 这趟南岭仙朝之行,见过的人不算多。 但是……有好多个都挺有个性的呢! 一个哭喊着求自己的老头,一个天真可爱善良的凡间女子,一对因为爱情能跟死亡对抗的老夫妇…… 一个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少年。 她怀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夏叶止住了眼泪,搓了搓黏糊糊的手,说道:“我去找点东西吃吧?” 叶芷摇摇头,“不用,这人也吃不了,就不要浪费力气了,也浪费粮食。” 韦夏至虽然受伤严重,但是吃点东西还是可以的,甚至很想吃东西。 消耗过大就需要补充,不似修士,能帮他补充身体的只有食物了。 大锅里那个人影摇摇头,彻底滑落下去后,在水底吐着泡泡。 很冰凉的水,但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温和。 “哦…”夏叶挠了挠头后,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忽然又觉得自己很没用。 韦夏至开口道:“夏叶,来要你命的应该还没有这么快过来,能活一天,你就开心的活一天吧,记住了,依旧是等死。” 夏叶却笑得很开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任务,开心的等死。 东方怀音嘴角微微扬起,像是憋笑。 果然不太聪明。 叶芷怒道:“韦夏至!你老是吓唬一个小孩有意思吗?” “叶姑娘,你见过五十大寿都过了的小孩?” “你!” “我们人族与妖族的生命周期不一样的。”她解释道。 韦夏至笑了笑,“妖族关我什么事?年纪小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对,年纪小就要是无忧无虑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他终究是杀了不少人。” “你!”叶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次反而没有生气了。 她有些不开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年纪小就可以无忧无虑吗? 这句话在她心中回音不止,久久不散。 韦夏至长长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或许是耳边都没有人说话的缘故吧。 ------------ 第一百一十二章与 剑修无缘? 韦夏至醒来时,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几时了?” “老爷,已经快天亮嘞,但是还早着呢,您先睡会。” 听见夏叶的回答,韦夏至轻轻点头。 他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脸颊,有些疑惑。 他没有用那股会透支他寿元的剑气,可为何会好得这么快? 就算用了,也没有这么快才对。 一夜之间,就长出了新生皮肉,匪夷所思。 韦夏至又在身上摸了一阵后,觉得恢复了不少,不打算继续躺在水里了。 “说了还早,没听见吗?”左边传来平淡的女子嗓音。 那嗓音不似大多数女子那般娇滴滴的温柔,而是有一股莫名的穿透力。 韦夏至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右边的是东方怀音,两人一左一右的守着那口大锅。 青衣女子也开口,“韦公子再休息一会吧。” 韦夏至嗯了一声后,也没多说。 泡着他身子那锅水只剩浅红色了。 叶芷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有些人啊,就是让人操心,这才多久,就弄成这幅模样……” 韦夏至还是沉默。 在叶芷不知走去何处后,他才开口问道:“东方姑娘…是用了什么天材地宝帮我疗伤了?” “嗯,还要珍贵的东西。” 见少年消瘦的脸上有不少愁容,加上保护不力,东方怀音心底有些愧疚,主动解释道:“韦公子不必多想,因为你现在根本还不起。” 说完,她又有些紧张地摊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那消瘦少年愈发忧愁的神色才缓下来,苦笑道:“好的。” 东方怀音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她便是呆呆地守在右边,很安静。 “太失态了,太失态了……”内心里则是一遍又一遍地嘀咕着。 她刚才是真的有些害怕,如果自己的失言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那后果一定不是韦夏至现在能承担的。 现在韦夏至身上最好的东西就是那破碎的山河卷了吧? 是不是最珍视的,东方怀音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这件法宝对他的意义非同一般。 宁死不交,哪怕向家之人已经把刀夹在他脖子上。 另一边,站在河边的高大女子手里抓着一把扁石,一块块地甩向河面。 夏叶很安静地站在她后面,一动不动。 “小夏叶,可以去帮我找点吃食回来吗?” “啊,好的,叶芷大人,我去去就回。” 绿衣小孩逃跑一样地飞走了,半点不敢停留。 那高大女子每次甩出一块扁石,整个河底都会颤一颤,他能不害怕吗? 韦夏至又在水里泡了一会后,没了继续休息的心思,或者是有事情在心底催促着他,不能停留了。 以前还有龙血时,每次遇上危险心中都会不安,韦夏至不喜欢那种感觉,但是也依赖那种感觉。 现在,没了龙血,他为何会莫名的心悸? 心底那股恐惧感太强了,一阵一阵的,能亲切地感受到,但又是虚无缥缈的说不出源头。 “咳咳…” 东方怀音回过神来,看向那个只露出肩膀的少年。 那少年此时骨瘦嶙峋的,没了之前那身结实肌肉,更没了那胜过仙子的美颜。 东方怀音看不出他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不知道他是何意,于是问道:“韦公子?” 韦夏至再次咳嗽两声,“没穿衣物……” “哦!”青衣女子脸色微红,赶紧走开。 想着刚才盯着人家看了半天,脸色更红了。 儒家保守,而她更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尽管是几百人的先生了,可与一个一丝不挂的少年待在一块,还是有些羞耻的。 韦夏至这才从只有储物功能的山河卷里面取出衣物换上,这次不是白衣,而是一件普通的布衣。 他准备的那些衣裳已经用完了。 “哟,韦公子,身体恢复了?就在这扭腰杆?” 听见叶芷的声音,正在活动筋骨的韦夏至干笑两声。 夏叶也准备好早饭了,很丰富,虽然都是肉食。 这次早饭没人说话,也可能是都在看着那个布衣少年吃。 韦夏至吃饱后,面露微笑,“走吧?” 布衣消瘦少年站起身,刚走一步就停下,用一只手撑了撑额头。 “老爷,你怎么了?” 一同站起身的青衣女子脸色严肃。 叶芷则是看都不看他,悠哉悠哉地说道:“小夏叶呀,今早的早饭很好吃,手艺越来越好了呢!” 韦夏至心底那股心悸感彻底消散,但是现在的感觉,让他更加难受。 浮躁、怨念、嗜杀感! “是七藏神的副作用吗?”韦夏至缓缓了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 夏叶被叶芷的话吸引,回头看去,“哈哈,没呢。” 东方怀音脸色又凝重几分。 那消瘦少年此时的脸色,凶厉得可怕。 韦夏至龇着牙,双手十指弯曲,紧紧地扣住脑袋。 这种异常维持了一息后,夏叶回头想要询问,却看见了那消瘦少年满是笑容的笑道:“走吧。” 这异常感来的太短,且韦夏至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刚才的模样,更不知道那样子就像嗜杀的恶魔。 三人一妖飞在空中,叶芷才对韦夏至说道:“韦夏至,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修行方式很……很不好?” 韦夏至笑着点头。 一种会消耗生命的剑气,能好到哪里去? “不,我不是说那个。” 韦夏至疑惑的偏过头去。 叶芷继续说道:“在你昏迷时,我探查过你的修为,那两种剑气很难得,不是没有,而是对于没有修为的你,很困难。” 韦夏至更加不解了,没有道统传承的他,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些。 “它们就像是两种极端,一种夺人性命,一种夺你性命,难得就在于你能用到什么时候。” 布衣少年笑了笑,“叶姑娘想教我剑术?” “你想学?” “不想,无功不受禄。” 叶芷就知道是这个答案,于是毫不在意的说道:“剑术也没什么好的,真正的巅峰剑修交手,反而会很简单……就像小孩子打架,你一拳我一拳,就看谁拳快,看谁拳有力量。” 一直觉得自己和别人主要差距在道法的韦夏至有些好奇了。 真有这么简单? 东方怀音点点头,“当然,那是境界高的修士了。” 韦夏至刚想说话,心底就有一道嗓音响起,正是叶芷的。 “不是说学剑术不好,而是我希望这两种剑气你都不要用了……弊端你刚才也感受到了吧?” 韦夏至御风飞行的速度一缓。 原来是那股为杀而生的剑气在影响他?不是七藏神的副作用? 韦夏至不想深究这个话题,两种剑气都不用了,现在的炼气术难与破玄修士抗衡,不用不行。 “何为剑修?”免得叶芷继续说,他主动问道。 叶芷愣了愣后,笑了,“谁都可以是剑修,手上有剑便是剑修,就看你会不会用,那灵魂命器为剑的天才就是剑修了?不一定,手握长剑,当你达到一定修为,你就是剑仙。” 这次东方怀音不想插话了,因为她知道这句话大半都是错的。 没有法宝品阶的本命剑,怎么算得上剑修?悟不出剑气的修士,怎么算得上剑修?拿起剑就是剑修了,那人人都是剑修,还有修其它道法? 不是说剑修很厉害,其它术法就不行了,而是一个剑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她只认同叶芷的前一句话,韦夏至的两种剑气都很难得。 毕竟他没有破玄悟道就有了剑气,直接走到了剑修的第二步。 韦夏至暗叹一口气,看来剑修不剑修的与他无缘了。 叶芷安慰道:“剑修也没什么好的,比起其他修士,显得枯燥很多,毕竟斗法时,不是一剑就是一剑。” 要么一剑刺死你,要么刺出一剑等死。 倾力一剑都不能解决对手了,还不跑等着干嘛? 韦夏至略微受到点安慰。 东方怀音有些期待,期待被叶芷照拂下的韦夏至能走到哪一步。 青衣女子脸上有些笑意,说道:“韦公子,这里离着紫气宗属地已经不足两万里,离着泸州城不足五万里了,你是要弯路去泸州城还是直接去向家?” “泸州城吧。” “可去到向家只有五万里了,先去泸州城再去向家,反而还要多走两万里路。” 对韦夏至与楚夫人事迹一清二楚的东方怀音想看看韦夏至的反应,去到向家的反应。 他第一件事会做什么呢? 至于安全问题,有叶芷在,完全不用担心。 韦夏至毫不犹豫地答道:“泸州城。” 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去泸州城看看爹娘的处境。 东方怀音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芷与她根本不在一个思维上,心声交谈一二后,叶芷才知道韦夏至的爹娘在泸州城。 那身着黑衣,头戴玉冠的男装女子脸色有些古怪。 夏叶轻轻的念了泸州城三字后,问道:“老爷,那是你家吗?” 韦夏至脸色柔和,“不是,但是我家人在那,我家在一个离着泸州城不远的小镇子呢。” 夏叶使劲点头,他觉得是韦夏至的家,那自己也有了半个家吧?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生长的那块地方叫什么名字。 那么……韦夏至家就是他家了! “那我们…回家了?”绿衣小孩看着韦夏至试探道。 韦夏至知道清晰距离后,心情也好了几分,嘴上却说着,“那是我家,跟你们可没关系的。” “哦…”回答他的可不是夏叶。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随手一剑 “韦夏至…” 布衣少年侧过头去,等待下文。 那黑衣男装女子有些扭捏的说道:“其实,其实我之前要给你的竹简会暴露你的位置。” 韦夏至点点头,“我知道,你就是凭借那个东西在山河卷下,也能找到我。” “你不生气吗?”她有些着急地问道。 布衣少年笑了笑,“我还知道它现在就在夏叶手上。” 夏叶一脸无辜地拿出那枚竹简,看看叶芷,又看看韦夏至,见没人理他,求助地看向东方怀音。 东方怀音忽然就觉得他聪明了一点,于是选择开口帮他说两句。 “只是一件特殊一点的伪法宝,没有其它用处了的,这种法宝反而在一些能拍卖的地方,有好价钱。” 夏叶赶紧递给了韦夏至,他接过后,没有太多犹豫的就要还给叶芷。 叶芷赶紧解释道:“这其实也有我的私心,竹简分为正副,之前我说能在一定距离内能感受到彼此的位置,其实也是骗你的,只有主简才能感受副简的存在,所以你发现不了有什么破绽……” “我现在可以正副两块都给你。” 韦夏至轻轻抛过,笑道:“用不着。” “韦夏至,你听我说,我不能一直停留在这边……” “嗯?”还未说完,她就皱起了眉头。 “前面有个小镇,但是情况不对劲……” 咻! 在韦夏至一旁并列御风的叶芷瞬间消失,不知去向。 “东方姑娘?” 青衣女子不在意的说道:“不用担心。” 夏叶又伸出手,脸上有些委屈。 韦夏至刚刚抛过竹简时,又飞回了他手上。 韦夏至只好接过,暂时收起。 前面有情况怕是假,又是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让他收下这件伪法宝? 没一会,两人一妖追上前面的叶芷,她此时停留在空中,看向下空那片房屋。 韦夏至也感到了不对劲,于是问道:“怎么了?向家的人?” 叶芷没有开口。 反而是东方怀音开口了,“是你们南岭仙朝的夜卫,想要围杀两只妖…此时稳操胜券了。” 韦夏至有了一些兴趣,笑道:“我去远处等等再走。” 夜卫被妖魔反杀是常有的事,既然遇上了,韦夏至不会建议花点时间等等。 青衣女子带着夏叶一起追去后,叶芷依旧傻站在高空中。 韦夏至落下山林,没有太靠近。 “有三个地盛境还有一众七阶武者,对方只有一只妖是地盛境……” 还未等东方怀音解释完,韦夏至就说道:“东方姑娘,劳烦把夏叶带远些。” 东方怀音这才发现夏叶的异常,小脸惨白,淡绿色的眼眸轻轻颤抖着。 他讨厌这些夜卫,更害怕他们。 青衣女子点点头,临走前还说了一句,“此处已经入了紫气宗属地,我隐约能感受到一丝雷霆之力在天际盘旋不散。” 韦夏至深深点头。 他清楚东方怀音是在提醒他,不远处就有向家的追兵了。 韦夏至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上面没多少肉,可还是怕别人记住他的模样,于是又戴上了一张白莹做的面皮。 那个模样普通的布衣男子靠近小镇后,停了下来,此处能很清楚的听到里面动静。 那只有数百户人家的小镇,此时正发生着一场大战。 小镇中心街道,所有的居民已经逃离出来,围在远处,有二十余人在中心也是围成一圈,不给那座院子的妖物逃出伤到百姓。 那座不大的院子所有房门紧闭,有一个很年轻的男子悬浮在小院上空,操控着两把飞刀。 可无论如何,他的飞刀都不能攻破屋顶,甚至有时还狼狈地躲避着里面射出的带火箭羽。 年轻男子微微皱眉,收回那两把飞刀,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能更强些就好了。 如果他有那日解救他和吴处那人的一半力量就好了。 “两位夜行者,还请相助。” “哈哈,这位勇士,说笑了,除魔卫道本就是我们的职责……” 有两人从下面飞起,与年轻男子呈三角包夹之势,把那座院子围住。 年轻男子名为杨升,不久前,刚得到一滴妖族的心头血,可如道宗修行。 杨升路过此地时,恰逢遇到了这场围杀,可这两个夜行者完全不着急,就这样围着里面那两个占人府邸的妖物。 杨升一打听,才知僵持了数日之久,此地百姓不得安宁,于是选择出剑之后,在前往流玉宗,当那道宗谱牒仙师。 杨升扫了一眼四周后,朗声道:“父老乡亲们,还请退远些,以免伤到你们。” 这镇子的百姓有人听说过夜卫,刚开始的那几日皆是听从调遣,协助降妖,可这几日来,就连妖都没见几面,大伙更是数日没合眼了,心底都有些怨气。 “各位仙师大人,究竟有没有妖啊?” “对啊对啊,妖的影子都没看见。” “是不是各位仙师大人弄错了?这紫气宗脚下的属地怎么会有妖啊……” 杨升叹了一口气,忽然笑道:“各位夜卫,一会大战之时,麻烦了。” 底下的七阶武者皆是抱拳点头,朝着越来越近的百姓走去,要拦下他们。 杨升看向另外两个也是地盛的修士,问道:“两位夜行者,一起出手?” 一个中年男人说道:“它此时已经用手段炼化了这座院子,怕是要花费好大力气。” 杨升一开始就觉得这两人不想出力,此时稍怒的开口说道:“那就一直等下去?” 另外一边的老者哈哈笑道:“小兄弟,无妨,无妨,你要是着急赶路,可以先离去,我们守着就好。” “可是…”杨升看了一眼四周,他已经感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虽说对夜卫的降妖不力有不满,可那些百姓脾气也不该如此大才对。 必定是受了里面妖物的影响。 另外两个夜行者早早就发现了这一问题,但是依旧不着急。 想要诱导外面百姓对他们发难?这种小把戏,根本冲不破那些七阶武者夜卫的防线。 中年男人又开口了,劝说道:“勇士,我们之前就与里面的妖物交过手了,另一只受伤颇重,吃了我一掌,那掌他是治不好的,他只会比我们更加着急。” 杨升知道他是下毒了,但也没说什么,对付妖族,任何手段都说得过去。 他叹了口气后,又往院子劈了两刀,火星四射。 流玉宗路途遥远,要是再耽搁下去,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到。 韦夏至蹲在一棵树上,摸着下巴。 这人他记得,还送了他几滴夏叶的心头血。 而夏叶,早认出了他,但是被东方怀音带去远一些的地方了。 杨升脸色越来越差,可也拿这两人没办法。 凭他一己之力,无法破开这妖物的手段,而这两个夜行者分明就是想得到妖物心头血,又害怕伤了自己道基,想要以全力应付自己出来的妖物。 杨升脸色大变,想到了另一种情况,他沉声道:“周围百姓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也不知妖物的手段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健康……我也是夜行者,已经有了妖物心头血,正是要去流玉宗。” 中年男人和老者脸色微变,之前却是有这种担忧,毕竟多来了一个人,两只妖物也不好分。 杨升继续说道:“为了附近百姓的安危,还请两位出手吧。” “这…”老者还是有些犹豫,“里面那只妖物实力强大,另一只弱的也是我们找到机会才能下手打伤,如果我们消耗太大,恐不是对手。” 中年男人也点头,他倒是不怕杨升能从他们两个手中抢走妖物心头血,就是怕受伤。 “勇士有所不知,那妖物手段实在太……” “你看看,还要继续等下去吗?!”杨升抬手指向下方,对着中年男人怒喝一声。 中年男人侧头看去,已经有百姓冲破夜卫的阻拦,想要来这边看看。 他知道仙师这两字在普通人眼中的分量,没有其他因素的影响,普通百姓是万不敢如此的。 中年男人长叹一声,对一旁的老者抬手抱拳道:“还请师父一同出手。” 杨升愣了愣,原来还是一对师徒? 老者沉默片刻,点点头。 杨升大笑一声后,手持双刀,飞落在瓦面上,试探地跺了跺脚。 中年男人一掌轻轻压下,便是一个几十丈的虚幻手印从空中而来。 “勇士,我们一起出力!” 想打正面的杨升点点头,又飞了起来,可那灵光闪闪的长刀,也显示着他没有一点留手。 老者动作很自然,自己抛出了一把匕首,如鱼入水,瞬间消失。 “这是老夫的本命器,年轻人,可还要躲远些。” 杨升放声大笑,知道老者是说他没有藏掖了,“一同杀妖,哈哈哈——” 随着三道惊人的力量出现,被妖气影响的百姓也清醒一点,看着前面那三道流光,皆是张嘴哗然。 轰—— 随着一声巨响,可那院子却是纹丝不动。 杨升脸色愈发凝重,合三大地盛之力,都难撼动那妖物的手段? “再来!” 还未死心的他,再次砍出全力一刀。 可这一次,老者却是留手了。 又是连续几击,依旧没能攻破小院,杨升有些无奈的落在地上,恢复消耗的真灵。 “如何是好?” 老者一声轻笑,“要是再如这样来几下,妖物一出来,我们就等死了。” 杨升也深知除了他们三个,外面的武者夜卫是靠不上的,除非是他吴处大哥来了。 沙沙… “来者何人?!”老者大惊。 一个布衣男子竟是不知何时出现,发现时,已经到了他们身后十丈外。 “太费劲了,影响我赶路。” 那男子言罢,随手就是一剑递出。 看着被一剑掀起的院子,现场三个夜行者眼睛瞪得车轱辘一般大。 他们三个倾尽手段轰了这么久,你随手一剑就给它掀了?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月乌 韦夏至原地站了一会,想等烟尘散去,可没多久,他就皱起了眉头。 里面很安静,没有一丝声音,就连呼吸声他都没听见。 “不是说毒了一个而已吗?莫非两个都毒死了?”杨升也感到不对劲。 另外两人回过神来,与杨升一同向前走去。 嗡—— “小心!”韦夏至大惊,就要再次出剑。 可那三人没人理会他,而是一同停下。 泥尘渐渐散去,露出的是一个只剩地面的房间,也正是原本房间大门处,跪着一个人。 一个掺杂着不少白发的金发男子,他脸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阴柔,更像一个女子。 或许是大哭过一场的缘故。 他看着外面的光明,那双灰白下去的金色眸子忽然活了,仿佛看到了希望。 他使劲拍打着那层无形壁垒,嘴上喊着什么,脖子上血管暴起。 那喊话似乎有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没有声音,韦夏至是一点情况都不知道的,他上前两步,一手搭在杨升的肩上,感受着他的生命气息。 “也没事啊?” “前,前辈,还有一层…” “嗯?”韦夏至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 一把橙色长剑出现韦夏至手中,能挡住刚才那一剑,这可不是什么普通妖物了,最少也是天玄前期。 他要一剑斩下的同时,在把他重伤,以免伤到外面百姓。 外面那圈当地百姓被夜卫撵退一些后,已经看不太清这边了,只知道有个忽然出现的人,然后那座小院子就飞走了。 那两个夜行者沉默了。 韦夏至刚想出剑,就听见杨升急切的话语,“前辈,先不要杀他性命!” 老者开口了,“还请前辈不要留手,这妖物放出来,恐怕会伤及当地百姓。” 韦夏至已经有了决断,轻轻推出那把橙色长剑。 “救她,救她,求求你们救她……” 他出剑碰到壁垒的瞬间,终于听见里面的声音了。 是一阵很嘶哑的哀求声,已经分不清男女。 韦夏至不再犹豫,就要刺破那层能隔绝声音的壁垒,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哼!何方妖孽,竟敢来此作恶?!” 忽然,天空那道有惊雷威势的喝声响起。 地上的韦夏至一个闪身后,迎天一剑刺去。 与此同时,被他刺出一道裂缝的无形壁垒再次愈合,没了声音传出。 布衣男子一抖长剑,站定在地,“你们是何人?!” 问话的同时,韦夏至又是反手一剑朝着后面刺去。 这次,他终于能感受到里面的绝望了。 “救,救我道侣,我跟你们走……” 在韦夏至出手的那一瞬间,空中两人也出手了。 唰! 韦夏至赶紧御风飞起,躲开那切来的两剑。 “好强!” 这两人的实力绝不低于天玄后期,可就算是天玄后期,他现在也能应对自如才是,为何也会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而且那困住两妖的,也不知是何手段,韧性极强,连着刺了两剑都没能刺破。 那两个白衣飘飘的男子满眼警惕地看着韦夏至,追上怒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妨碍我们抓妖?” 韦夏至知道再耽搁下去,恐怕会有变故再生,于是又往下刺出一剑,想要挑破那层无形屏障。 那两人更快,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闪身便来到韦夏至侧面。 来不及抵挡,只好迎敌的韦夏至被逼到远处,离着下方杨升那边得有上千丈远了。 “哼,这位道友,莫非是想抢宝物?” 韦夏至一开始就觉得此事有些蹊跷,现在这两人的出现,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里面的妖就是被他们关住的,至于有什么阴谋… “在下临仙门掌门,道友,还望不要搅了我们好事。” 另一人再次冷哼一声,“五仙门掌门,要是阁下再出手,可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仙门掌门人?”韦夏至暗暗嘀咕一句后,也没打算暴露多少手段,先是一剑扫出,随后俯冲而下。 “是炼气术?!” “你是何人?!” 面对两人夹击,韦夏至瞬间就把速度提了上去,一剑斩破那个无形屏障后,就要抵挡袭来的攻势。 那屏障被切开后,竟然快速愈合了。 里面金发男子的哀求声越来越小,那双金色眸子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种空洞的白色。 在他身后的,是一具泛着紫黑的小女孩尸体,面前还有一些微薄真灵散出。 拿着双刀的年轻男子伸手摸了摸那层无形壁垒后,说了一句旁边两个夜行者连连后退的话语。 “我要先放他出来…解药呢?” 老者慢慢后退,满眼警惕,“你想救她?她可是妖。” 这一句话说出后,杨升自己都愣住了,他不就是来帮忙杀妖的吗?怎么还有这种好心肠? 一时间,他竟是有些摸不着自己的本心了。 韦夏至已经被那两人千奇百怪的手段缠上,虽然他不用多久就能破开,可下面那妖… “闪开!”他大喝一声后,彻底把自己的炼气术暴露了出来。 “什么?!” “这是超过天玄境的炼气术?你究竟是谁?!” “哼,仙门手段果真手段多样…”布衣男子言语未落完,便有一个把他们同时包裹的巨大橙色光罩形成,且正在极速收缩。 “不怕我一剑斩了了你们吗?!” “道友,这是我临仙门和五仙门的机缘,道友这是要明强?” 韦夏至继续操控着炼气术。 “道友,你这种途径,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一个能把炼气术修炼到超出天玄境的狠人,他们虽不是对手,却也不会怕了他。 言罢,两个仙门的底蕴皆现,单单是伪造的法宝,就有十数件,更何况他们还有百种道法在手。 “杀!” 两人能统领两个仙门,皆是狠辣之人,打算先下手为强。 韦夏至轻笑一声,就连剑气都不打算用,也不能用,回召来附近的向家修士。 那用炼气术包裹着,也正是这个原因。 手持双剑的布衣男子也扑出,只是两剑刺出,来势冲冲的两位仙门掌门人就落入下风。 可韦夏至也要躲避那千奇百怪的手段,一时间还真打不下他们。 “道友,这两妖是我们早就看上的,当真要如此做?” 韦夏至终于开口了,“我不管你们什么宝物不宝物的,我只想先放他们出来,如何?” “你想救妖?!” 这话问出,韦夏至居然也像杨升一般,愣了愣,这也让自己的攻势缓了一瞬,被对方找到机会脱身。 他以一敌二,对方居然在他分神时才脱身?还是两个仙门的掌门人? 在南岭仙朝能当上仙门掌门人,绝大多数都是有道宗背景的,他们资质说不上好,可苦学道法多年,因为一些原因无法破境,才会选择下山建立自己的势力。 “我要救妖…?” 韦夏至缓缓摇头,“我没要救他们,就算他们很无辜,也是与我无关,毕竟因果也不是我接。” 两个掌门人这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此时一口八百年的老血差点吐了出来。 “那你坏我们好事作甚?” “看你们不爽!”布衣男子是思索了一息才得出这个结论。 这时的杨升在地下大喊道:“前辈,杨升该要如何才能…才能救他?” 韦夏至对着那两个天玄后期修士两手一摊,“看见了,可不是我要救他们。” 两人同时轻笑一声,他们算是摸清了韦夏至的底细,一对一没有胜算,他虽强,可一对二也奈何不了他们,更何况…… 下面那个中年男人和老者已经不留痕迹的挡住杨升,不给他搞破坏。 这两妖可是他们进入道宗修行的机缘。 韦夏至扬手,两人吓得全身戒备。 可他只是向下抛出了一把橙色长剑,随后大笑道:“叫杨升是吧?用这把剑,无人能挡你!” 杨升眼睛一亮,随后也警惕地戒备着那两人夺剑。 中年男人反应很快,在韦夏至话语刚落下,就飞了起来。 “剑是我的了!” 这用剑的前辈虽强,可对上的是两位仙门门主,他该如何面对? 那柄剑刚落到他手中,就以一股下面老者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冲向前面无形屏障。 杨升从满脸焦急到大笑,上一瞬他还在嘀咕这前辈怎的如此不小心,后一瞬就夸前辈英明神武。 滋啦! 橙剑卡住,动弹不得。 这次轮到韦夏至阻拦想要下去的两人了。 杨升两把长刀都甩向老者后,一脚就往毫无戒备的中年男人踹去,随后夺得剑柄,两手往下拉去。 嘶啦—— 随着一阵撕布声响起后,里面那个金发男子终于又动了,他抱起那个女孩,缓缓走出。 老者脸色有些阴沉的看着杨升。 他们师徒二人对上这妖物,有必胜的把握,可还要在加上杨升呢? 金发男子从杨升身边走过,最后白色空洞的眼眸恢复一点色彩,却是血色。 “求你…给我解药。” 老者无动于衷,而是紧了紧手中匕首,随时会给出致命一击。 空中的韦夏至也停了下来,对面那两个脸色阴沉的白衣男子互相嘀咕一句后,对着下方喊道:“你们是夜行者?那还不快动手!” 杨升看向一侧走来的中年男人,无奈的笑道:“两位,我觉得…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好?” 见两人已经想要动手,五仙门掌门眯眼低声笑道:“这位道友,你可这这是什么妖?” 韦夏至不答话。 他自顾自的说道:“这是一只月乌鸟,你把他放出来,其他百姓可就危险了。” 韦夏至大惊,面向下空,也以此被前面两人找打机会,合力打退。 那个金发男子抱着女孩跪在老者前面,迎来的却是一把匕首。 韦夏至怒喊道:“不要!” ------------ 第一百一十五章 羽化? 韦夏至的骤然发力,也让这两位仙门掌门大惊失色。 白日惊鸿,少年化作一道橙色流光,瞬间就消失了。 可途中被两人阻拦一瞬的他,还是晚了一步。 杨升颤抖的手臂耷拉下去,满嘴鲜血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做什么。 那只妖物也是,他手臂颤抖,慢慢把五根手指从杨升体内抽了出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挡我?!” 杨升后面的老者出手了,悄无声息地甩出匕首。 “卑鄙!”韦夏至一剑挑飞匕首后,去到杨升身边,用炼气术暂时地包裹住他胸膛。 杨升手里只剩一半的那把炼气剑也消散了。 金发男子愣了两息后,再次看向老者,“解药拿来。” 老者缓缓后退,等来空中那两个掌门后,才说道:“我没有解药。” 金发男子又看向另一侧的中年男人,正是他下的毒。 中年男人咬咬牙,“我也没有。” 那毒药正是他师父给他的,一般都是沾染在他的匕首上,终于解药,他怎么会有呢? “这位道友,要是我们在斗下去,这里没人能拦住它,你可要想好了?” “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呼! 那男子一头金发彻底变为白色,随后又如枯木反春般,快速变黑。 听见他的嘶喊声,五仙门掌门微笑道:“月乌鸟,你道侣的五脏六腑早已被毒药浸透,就是菩萨来了,也难救分毫。” 这时,东方怀音的嗓音传入韦夏至耳中。 “月乌鸟是一种特殊的妖族,他们生来就有了命中注定的道侣,在经历极大仇恨绝望之后,会选择羽化,与相爱之妖离去,产生一种宝物,炙热妖晶,这东西的价值胜过血晶魄,能铸造法宝。” 韦夏至以心声回应,“还能挽回吗?” 另一边的东方怀音也是问了一句叶芷才答复,“与他说的一样,被做局了……” 韦夏至沉默片刻后,丢了两把剑给杨升,“还能动吗?保护好村民片刻。” “哈哈哈,成了,要成了!” 听见五仙门那位掌门的大笑声,韦夏至咬着牙笑道:“好手段啊,为了这宝物,你就不顾这些夜卫的安危了吗?” “成大事者,总要有点小牺牲的,对吧?” 如果韦夏至没有路过插手,恐怕在场来围杀的夜卫走不了几个。 那两个夜行者此时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什么能遇见这么好的事了。 一个地盛境的妖物,再要带着一个聚气境的女妖,有这么强的防御手段,怎么还要逃避他们的追捕? 韦夏至一咬牙,就要先秒杀掉这两人,再回头镇压这个要发疯的妖。 至于他是什么月乌鸟,也得给他先安静点。 “道友,你这样,死了人,责任可不在我们了!” 两人连连后退,仿佛旁边的百姓安危于他们已经无关了。 “卑鄙!”韦夏至转身,一手压下,炼出一个罩子把月乌鸟关住。 “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别挣扎了,你的道侣已死,你还活着做什么?” “前辈小心!” “嗯?”韦夏至停下手中动作,转身就是一剑扫去。 “哼,坏事的东西。” “你们两个,还行不行要道宗谱牒之位?” 老者和中年男人犹豫一二,现在了站在两位掌门一边。 韦夏至有些恼火,只要自己出手镇压月乌鸟,就会被那两人背后偷袭。 “你们究竟想怎样?” 一开始,韦夏至是见着妖物可怜,想着出手帮衬一二。 那种嘶哑的哀求声,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说不上在哪听过,但是很熟悉。 杨升捡起两把长剑后,一边咳嗽,一边站起身,“能跟前辈并肩作战,荣幸之至。” 韦夏至沉默,这是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这两个掌门已经什么都不顾了,就要把月乌鸟逼到极点,让他羽化而亡。 现在的韦夏至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是袖手旁观,要么就是选择当一个恶人,把毕月乌杀死也不给这两人得逞。 不过韦夏至还想再试试,大不了就张嘴喊人帮忙了。 被一层简单炼气术困住的毕月乌身上气势越来越强,而杨升看到的不是力量,是一股肉眼看见的怨气。 他厌恶所有妖族,但是,有一个字在他眼中最重要。 义。 用这种杀人道侣的方式把他逼死,违背了他心中的大道。 “前辈,他交给我了,我会亲手杀了他。” 捡起双剑的杨升眼神坚定,“之前是我心软,看不了你的死法,现在我们以一种最公平的方式对决。” 月乌鸟看向他,嗓音低沉地说了一个滚字。 韦夏至忽然大笑一声,“那就交给你了!” 言罢,他匆忙地又布置下两层炼气术后,打算先去干到前面那两个王八蛋。 “你是瞎子?” 多次交手的韦夏至也露出了破绽,就算戴着人皮面具,那双没什么神气的眼眸,还是被发现。 “你到底是谁?!” 面对韦夏至连绵攻势,两人有些遭不住了。 在不动用剑气的情况下,半只脚迈入破玄的韦夏至也有些苦恼,这两人的手段实在多样,没学过术法的缺点再次被放大。 杨升看了一会光罩内的月乌鸟后,又看向包来的两人。 他有些恼火的说道:“你们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那两个仙门人的计谋,如果不是那位前辈出现,恐怕我们就凶多吉少了。” 老者嘿嘿笑道:“都是刀尖舔血,不影响结果就好了,过程不重要的。” “你!” 中年男人也开口了,“这位勇士,多有得罪。” 他们竟想趁韦夏至与人交战,先一步去斩杀月乌鸟的道侣? 就连远处观战的东方怀音也是皱眉。 杨升没想到这一点,看着中年男人把自己挡下,老者手上的匕首抛出。 “不——” 本就性命不保,奄奄一息的小女妖还挨了一匕首,小腹流出紫黑色血液。 她全身上下,已经被毒素侵蚀,无药可救。 “为什么,为什么——” 月乌鸟仰天怒吼,身上的淡金色衣裳与发丝一般,渐渐被染成了黑色。 呼! 那炼气罩子内,燃起熊熊烈火,而那男子,在里面却是毫发未损。 “成了,成了,它正在透支血脉里的所有力量,它要羽化了!” “给我…退!”韦夏至重重一剑扫去后,想要赶回去,却被另一人拦住去路。 “哈哈,还多谢道友了。” “之前关他在里面,让他眼睁睁看着道侣死去,仇恨还是少了一些,正当我们无计可施时,还好道友前来相助。” 韦夏至心底有些愧疚,如果自己不插手,他就会在道侣死后,选择自尽也不会到这种地步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这么这么我,我明明已经认输了…我不甘心——” “杨升小心”被烈焰烧过之后的炼气术极度脆弱,瞬间被里面的力量冲开。 面对街上忽起的熊熊烈火,两个仙门掌门却是满脸笑容。 背锅的人有了,宝物也要出来了,等毕月乌用完这点透支的力量,就是他的时期,也是宝物出世之时。 杨升被那股热浪震得倒飞出去,那两个夜行者也是如此。 月乌鸟去抱起那个小女孩后,放声大笑着。 他怀中的女孩缓缓恢复成人模样,随后以一种肉眼看见的速度消散。 “别,别羽化…其实…其实还可以…活下去呢……” 他身上燃起熊熊烈火,怀中仅剩的女子衣裳也成了飞灰。 “死,都死吧——” 韦夏至叹了口气后,一扇手掌,把所有围观的百姓推远些。 那些七阶武者夜卫哪见过这场面,也是杵在原地,看得出神。 这时,老者感受到月乌鸟对自己的杀意,也是有些慌的。 “两,两位掌门,还请快快出手。” 韦夏至在做完一切该做的后,开始尝试着把月乌鸟镇压。 快速消耗血脉力量的月乌鸟再强,也不可能强到破玄境去,顶多天玄中期。 面对韦夏至的炼气术,他的火焰虽然有点克制炼气术的成分,可还是顶不住。 韦夏至单手压下,他便被按在地上。 远处两个不打算再出手阻拦的仙门掌门又动了,先是眼神犹豫,最后眼中升起一种果决。 韦夏至一直提防着他们,对于现在的他们还要出手,也是满肚子怒火。 “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们了?!” 韦夏至转身就是递出最快的一剑,刺穿一人的肩膀。 两人眼中虽是又惊又惧,可还是扑了上来,“为了宝物,不要留手!” 对于两人砸来的各种伪法宝,韦夏至匆匆炼制出的防御,也挡不了多久就被击碎。 “你们疯了?!” 他们根本挡不住天玄境的力量,附近百姓会死的! “哼,现在着急了?如果不是你和他执意想要破坏我们的计划,顶多死点夜卫,但也要好好谢谢你,哈哈哈……” 韦夏至大怒,要分心留意那边的声响,又要应对这两人不要命的攻势。 “或者是你选择袖手旁观,我们停下。” “我去你娘的,今天不弄死你们两个王八蛋,我韦夏至名字倒过来写!” “什么?!” “你是韦夏至?” “韦夏至都这么强了?” 他扯下面皮,呵呵笑道:“既然已经暴露身份,那我可要杀人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千道龄 脱离了韦夏至的镇压,月乌鸟没了束缚之后,身上那股被压下去的气势,又慢慢冒了起来。 杨升本就受伤,此时他还想过去给他一剑,却被随手拨开了。 地盛境与天玄境的差距,不可跨越的鸿沟。 “前辈——” “借剑!” 韦夏至毫不犹豫地丢给他几把炼气剑后,又在他身上渡了一层炼气术。 手持双剑的杨升大笑道:“你们两个,还不醒悟吗?不然,可要迷迷糊糊的死去了!”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老者,“师父?” “趁他虚弱,先杀了他!” “哈哈哈,闭月鸟,前面我已经仁至义尽,现在我可要杀妖了!” 这个突破到地盛境没多久的男子,出手非常果断。 跟着吴处当了一段时间夜行者,又死去一大波兄弟的他,很清楚此时的处境。 中年男人也出手了,竟是幻出了一把虚幻折扇? “是灵魂命器!” “还有这等天才会是夜行者?” 也在注意着这边的五仙门和临仙门掌门人有些惊讶。 就连老者也是瞪大眼睛,这个当了自己几个月的徒弟,还有这般天资? 中年男人内心哀叹一声,这一战恐怕比之前预计的还要惨烈不少。 他很清楚自己本命器的特殊,在这个时间段,容不得一丝损伤,不然会影响以后的修行。 “师父,为了那些百姓的安危,全力出手吧。” 他跟着这个老者,其实没学到什么东西,唯一学到有用的,就是谨慎。 他师父估计也藏了不少东西。 老者点点头,随后摸出了一把长剑。 “伪法宝?” “还是攻伐伪法宝?!” 中年男人大惊,这东西出现在仙门掌门人手中不奇怪,可出现在他一个地盛修士手中? “只是一件残魄的伪法宝。” 老者不想多说,紧接着杨升的攻击,就是一剑刺去。 被韦夏至镇压几息的月乌鸟还未回过劲来,有些无力的接下三人攻势后,身上的火焰也是越来越大。 “快解决他!” 随着杨升的大喊,韦夏至出手也变重了几分,他就没打算这几人能解决这种妖物。 “韦夏至,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不必下死手!” “韦夏至,你身份暴露关我们什么事啊?大不了我们装作看不见你,放你离去了。” “那好,让我去镇压他。”韦夏至想快速把月乌鸟解决掉。 五仙门掌门一咬牙,“不行,就差一点了……” 这边战场还在焦灼着,那边已经快分出胜负了。 月乌鸟目标很明确,就是先要杀掉那个老者,这一切都是从他开始的。 “给我死,给我死!” 他浑身火焰如同带火剑雨一般,朝着四周激射而去,以此拦下杨升的攻击。 街边屋舍皆被点燃,如果还有无辜之人受伤,为了心中那点道义而放出月乌鸟的杨升不会原谅自己。 “那边的夜卫,快把所有人轰走,离得越远越好!” 即将杀到老者跟前的月乌鸟拼命晃着脑袋,有些神志不清了。 羽化就像修士炸裂本命器一般,能给他带来恐怖的力量,可终究不是炸毁本命器,血脉燃烧到来的力量,也冲昏了他的头脑。 “杀,杀——” 视野逐渐朦胧的他,看到哪里有动静,就会甩出一枚焰羽。 中年男人手中折扇快速扇着,怒吼道:“得快点想想办法,不然百姓还未来得及全部逃走,此处就成了火海!” 杀红了眼的月乌鸟捕捉到那边的动静,甩去数十焰羽,想要把逃离的百姓烧死, 韦夏至管不上前面两人,连忙用炼气术抵挡。 “快了,他没多少生命能燃烧了,再等一会,炙热妖晶便会出世!” “拦下他!” 刚打消一拨月乌鸟攻击的韦夏至又得调转剑尖,两边救火。 远处的东方怀音想出手帮忙时,却被叶芷拦住了。 “除了剑气外,他还有余力,只是不能发挥,这也算是他的一种磨炼,不用过多干预,真要有人会受伤时,我再出手便是,而且……还有更有意思的呢。” 东方怀音这才放下心来。 那个有着灵魂命器的夜行者此时累得够呛,展示全部实力的他,毫无疑问,他就是三人之中最强的,自然要打头阵。 那把虚幻折扇也是愈发虚幻,没炼成法宝之前,也不过是一件强点的本命器罢了,改变不了大局。 韦夏至再次被拦住,凹陷的脸颊轻轻颤抖,可以看得出他很愤怒。 “韦夏至,你再要破坏我们的好事,一个人也救不了。” 韦夏至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东方怀音提醒,他早就搬出剑气,一剑斩了这两个东西。 “你们到底想要怎样?” 五仙门掌门眯眼笑道:“还差一步,杨升死。” 韦夏至恍然大悟。 既然要把月乌鸟逼到极度愤怒绝望,还差了这一步吗? 也正是前面杨升放出月乌鸟的这份恩情,让重伤的他,还在月乌鸟手边游刃有余。 可是此时的月乌鸟已经杀红了眼,再次对上他时,已经不留手了。 杨升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直到被整断了两根胳膊。 “今天他要死在这,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逃!” 韦夏至再次往下扑出,用出了最快速度,但奈何对方有用能短距离瞬移的术法,一次次挡在他前面。 “韦夏至,你能从这么多天玄修士的手底下逃生,还成长到了这种地步,却是很厉害,可今天,只要我们拿到炙热妖晶,你以后就算成长再快,也没机会了。” 韦夏至沉默了,他即将用出最强的手段救下杨升。 “杨升,左边!” 有着灵魂命器的中年男人大喝一声,随后甩出那把折扇。 杨升脚尖轻点,踩在折扇上,随后用韦夏至给的双剑朝着追来的月乌鸟刺去。 “死!” 中年男人气息起伏,花了好大力气,才收回那灵魂命器,可杨升就危险了。 “杨升,接扇!” 他再次甩出折扇,在杨升被抓住脖子的瞬间,巨大的冲力把两人震开。 杨升抓住那折扇后,被拖着往这边飞。 韦夏至刚想缓一口气,可突变的情况,让他有点迷糊了。 噗嗤! “你…?” 两手空空的中年男人回头,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师父。 “师…” 老者抽出他后边那把匕首后,中年男人缓缓倒在血泊中。 再也没有余力后,那把折扇消失,重伤的杨升也摔落在地。 “师父…为什么?” 他们一支夜卫队,两个地盛境的夜行者,好不自在,综合实力在紫气宗这块,能排进前三了。 老者看着月乌鸟提起杨升,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闻道,徒儿死矣又何妨?” “为师又给你上了一课,可这也是最后一课了。” 提着杨升的月乌鸟使劲晃着脑袋,想要看清手里这个人。 与此同时,一个老道从老者身后走出,笑眯眯地看向韦夏至。 “你说,屡次想坏我好事,再把你抓给向家去,能换什么?” 韦夏至手上多了一把红剑,杀气凛凛,“你是何人?” 就连那两个仙门掌门人也是一脸错愕。 老道依旧是笑眯眯的,“紫气宗弟子,道号长命,劳烦两位掌门,合力把韦夏至擒住。” 两人犹豫不决,他们是真没听过这长命道长。 “炙热妖晶归你们。” 他身边的老者深深抱拳,随后作揖。 老道哈哈大笑,“无妨,有贫道在,直接引你去紫气宗便是,那妖物心头血,不过是证明你价值的敲门砖,有贫道在,还不够证明?” 老者赶紧道谢,退去一旁,看也不看地上躺着的徒儿。 韦夏至伸手撑开额前散乱的长发,露出的消瘦脸蛋满是笑容。 你杨升今天难生,那你杨升就先死一次就是。 给你报仇! 恢复少年姿态的韦夏至微微弯腰,浑身皆是被血气包裹,那股满是杀戮腥味的剑气毫不保留的释放。 “交代好后事了?不然可就要先杀人了!” 老道对远处两人笑着开口,“还不动手,等死吗?” 韦夏至展示实力后,两位仙门掌门人以及知道他一直在藏拙,两人一起全力出手也是不敌,且炙热妖晶那种绝世宝物,这道人怎么会给他们? 两人已经想着怎么逃走了。 道号长命的老道士又开口了,“贫道近三千年的道龄,说话自然是算数。” 老道见他们还不上道,从袖里甩出一把挂绳长剑,长剑有灵,自行朝着韦夏至刺去。 “有这把剑帮你们,足以。”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决定再冒险一次,也是对着自己的各种宝物有绝对自信。 不然,那个如杀神一般耸立空中的少年,谁见了不怕? 韦夏至动了,先是朝着老道全力劈出一剑,再选择迎接后敌。 挡住韦夏至全力两剑后,老道士也有些身形摇晃。 消瘦少年大笑一声,“区区破玄之境,白活三千载,就是一块石头,也能修出大道来!” 老道不搭理他,看向下方的月乌鸟。 面对一把飞剑,在加上两个手段极多的天玄后期仙门掌门人,消瘦少年半点不虚,甚至站在上风。 数息也拿不下这两人后,他再次大笑。 “剑来——” 与声落下之时,那点绿芒在少年额头直接散开,最后再与血红剑气交杂在一起。 两道彼此交缠的从天剑气在数百里外,亦是能感受到。 随着两道冲天剑气的出现,老道士脸色终于变了。 这天玄境炼气士有杀破玄修士的力量?!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矛盾 这简直震惊到活了三千年的老道士,早就听闻向家抓拿韦夏至颇久,可谁想到他这么强了? 都他娘能杀破玄了? 这消息向家恐怕也不知道吧? 被月乌鸟提在手里的杨升脸色紫黑,可那月乌鸟还有一丝理智,没有捏死他。 韦夏至左右快速侧头,随后就是轻笑一声。 “之前便提醒你们了,当真舍不得杀你们这对宝?” 少年速度拉满,在短距离内,有着道法传承的两人能追上韦夏至,可长距离逃遁呢? 完全不够看,能追上韦夏至的,只有那把老道的长剑。 韦夏至依旧是只出红剑,反手把绿剑背在身后。 “斩——” 五仙门掌门大喊道:“道友留手,我等这就离去。” 长剑剑锋将至,完全甩不开,此时还不求饶? 韦夏至毫不停留,一斩再斩,随着血色剑光起起落落,那两人被打落一地的宝物。 每每挡下韦夏至的一击,都需舍弃一件伪法宝。 这边,杨升忽然被月乌鸟摔在了地上,半生不死的颤抖着。 月乌鸟已经感受不到韦夏至几人的存在,但是当头老道的压迫感,让他脑子清醒些许。 他拖拽着一条长长烈焰,朝着老道士撞去。 “哼!找死。” 老道伸出一只手,便是把他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可过了一息,老道士又松开手,让他站了起来。 重新燃起怒焰的月乌鸟,再次失去了理智,看见最近的杨升就要杀去。 暗暗关注着这边的韦夏至选择放那重伤的两人离去,提剑折返。 杨升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天空中忽然响起一声怒喝声,“妖孽,这边!” 见他再次坏了自己好事,老道士召回长剑,先是一巴掌拍向月乌鸟,在一剑朝着韦夏至递去。 韦夏至不管不顾哦,又要俯冲而下,把再次发疯要杀杨升的月乌鸟击退。 可那老道一手飞剑使得行云流水,已经把韦夏至划了几道血痕。 韦夏至不想恋战,先要救出杨升。 老道士身后的老者点点头,抛出匕首,又把刚刚清醒一些的月乌鸟激怒。 杨升再次被提了起来… 这途中的韦夏至伤痕累累,也无法冲下去。 “韦夏至,听我说,你收起两种剑气,以炼气术与他对战。” 听到叶芷的嗓音,韦夏至连忙劈出一剑,斩退那把飞剑后,心声问道:“何解?” “剑,最重要的是在心,其次是技巧,你如此出剑,如何能胜?” 韦夏至又打退那把飞剑后,面向下空,有些着急。 他有信心战胜那个三千年的茅坑道士,但是呢,又有什么用,分个胜负,顶多再取他性命罢了。 已经暴露了位置,向家之人没多久就会找来,除了杀个老道人,什么人都没救下,于他此次出手的理念不合。 “韦夏至!你既想地下百姓不受伤,又想杨升不死,更想那只月乌鸟有个好的结局,可你何时想过自己?!” 韦夏至沉默,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往下面冲去。 可那破玄修士就是破玄修士,手段比那两个逃走的天玄修士要多多了。 “韦夏至!你这样出剑,只会白费了自己的剑道天赋!” “韦夏至,你能听我叶芷一次吗?哪怕就一次,你不用其它两种剑气,与那老头打过一场,杨升我保他不死!” 老道见少年收起两把剑气幻出的长剑后,愣了愣,随后大笑道:“原来也是搏命之举,我就说怎么会有剑气是带着生机的,哈哈哈——” 不知是何原因,愈发狂暴的月乌鸟慢慢平静了下来。 老道先是皱眉思索一二,在看向一侧的老者,“你,去想办法把它激怒。” 老者毕恭毕敬地点头,“是。” 老道士一步一步地朝着空中走出,最后跟韦夏至同一个高度。 “有着那搏命之举之时,贫道尚且惧你三分,可现在呢?” 韦夏至这时反而不着急了,有叶芷打包票,不用在担心杨升会被捏死。 老者先是在远处观察了一阵后,轻轻抛出那把匕首。 那长命道人不让他直接杀杨升,就是要接着月乌鸟的手,实在让人费解。 嘶啦! 血肉和衣物被划破的声音响起,月乌鸟的双眼再次泛红,朝着老者缓缓走来,可没走几步,他就停下了。 这把老者看懵了,给你一下,你不生气? 这边还在试探,那边的老道第一次和韦夏至正面交锋。 收起两种剑气后,只靠炼气术的韦夏至有些不是对手,被压着打。 那把长剑太古怪,真是有生命一般,脱离了老道控制,还能自行攻击。 “韦夏至,你的心还不够静,现在你只需要有一个念头,其他的不要多想,你就想着出最快一剑。” 韦夏至点头,这其中的道理他是知道的,但是怎么完全地把心静下来,反而是个问题了。 以前手段少的时候,不断地给自己暗示,说什么都不去想,就能专心的递出一剑,自己的倾力一剑。 可现在有了凭仗,出剑反而会犹豫了。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倾力一剑有多强。 “韦夏至,你听我说,并非是剑气影响了你,而是你一直在影响着自己,我之前就说过,这样很不好。” 韦夏至似懂非懂。 至于那个老道,试探出少年大致的深浅后,也不打算再拖下去。 “小子,我知道你有一件不错的法宝,要是不用的话,可就没有机会了!” 韦夏至低着头,思绪却不在这边。 “如何解局?” 远处树林下的叶芷继续说道:“我只能确认一件事,你一直活在自己营造的矛盾之下,这很正常,每个修道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一段这样的时间需要熬过去,直到你走过那条路……” “我…还不知道你给自己营造出来的矛盾是什么,但是你只要知道,现在的你很弱很弱,就凭你自己,根本到不了你想去的地方,做不了你想做的事,救不了你想救的人,更不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我想成为的人吗……” 韦夏至更加迷茫了,“我到底想要…成为谁?” 此言一出,让叶芷又好气又好笑,但是不知为何,又有一些心疼。 “你就是你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韦夏至忽然哈哈大笑,“我连我自己是谁都快要忘记了,怎么做好自己的事啊?” 长命道人听着少年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树林下的叶芷沉默了。 韦夏至就像是得了一种病,她找不到病因。 就连知道韦夏至大致经历的东方怀音,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韦夏至笑了一会后,拿出那张破裂的古朴画卷,轻轻摸了摸,随后却是收了起来。 “你知道我有法宝,还敢如此嚣张?” 长命道人也笑了,“仗着自己有法宝,就觉得天下无敌了?” “山河卷,其用处远有耳闻,更是一件防御法宝……可我要是出剑呢?你该如何应对?” 韦夏至本还想嘲笑他几句老王八,却是瞬间汗毛竖起,满脸苍白。 仿佛有种必死的杀机锁定了他,就跟以前每次都要差点殒命前的感觉一致。 稍有不慎,就会死! “那法宝还不是你的,贫道为何要怕?” “贫道这口宝剑虽只是半法宝,比一件伪造的法宝好不到哪里去,可他就如贫道的手脚一般,使用自如,贫道没有灵魂命器,怎么就当不得剑仙?” “韦夏至,拿出你的法宝,贫道还没试过用这口宝剑,与法宝对垒呢!” 满身冷汗的韦夏至心里默念,“不能用剑气,不能用剑气……” 两种剑气一同使用,他有七成的把握接下老道的手段,但是只靠炼气术…… 不足一成。 “小子,看不起贫道?”见少年没有动作,长命道人眯起眼睛。 韦夏至依旧没动,在酝酿着怎么打出全力一击的同时,又要抵御老道的长剑。 老道士身上那件老旧道袍忽然猎猎作响,大袖飘摇。 东方怀音看向一侧的叶芷,问道:“剑气这么重,什么来头?” 叶芷轻笑道:“该死的老王八而已,这点剑气,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东方怀音哑然,就这剑气,放在破玄境,无论是在南岭仙朝还是外界,都是一等一的大高手吧? “就让你看看贫道打磨了两千多年的宝剑!” 嗡—— 这一瞬间,以耳力生存下来的韦夏至彻底瞎了,什么都听不见。 他忽然在心底苦笑一声,“我一直想着留后路,又陷入了之前的死胡同。” 被扑来剑势压得倒飞出去的韦夏至稳住身形,也是轻轻推出一剑。 那点橙色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变成金色,直至消失,只剩下一把没有光着的橙剑。 那把剑迎向老道刺来的宝剑后,剑尖对剑尖,慢慢破碎。 “噗——” 韦夏至吐出一大口血液。 以他尚未突破的炼气手段,就算是全力,也抵不过这老道。 换其他弱点的破玄修士,或许还能坚持数息。 老道人放声大笑,“韦夏至,你将会是第一个死在贫道这口宝剑之下的人。” “用剑气!” 韦夏至毫不犹豫的听从叶芷的指示,引出那股杀戮剑气,化成长剑。 “生与死,你说了能算?”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杀妖法宝 看见少年再次使出那种手段,长命道人嗤笑一声。 “凭你原来的本事,尚能多些性命,可要是用了这手段……” “你可要看清楚了。”韦夏至毫不犹豫地打断他,随后就是一剑扫出。 这一剑,丝毫不弱刚才老道刺来的一剑。 长命道人脸色再次凝重几分。 他很谨慎,看向下空那边,“还不快动手?!” 那老者赶紧再想办法激怒安静下去的月乌鸟。 出了一剑后,韦夏至就没有继续出手了,而是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老道人没打算回答他,也扫来一剑,把韦夏至击退,两剑来看,此时不相上下? 但是韦夏至知道,对方根本就没出全力。 如果他出全力,韦夏至不用那把绿剑,此时的他,难是对手。 长命道人似乎很谨慎,一直没用真正的手段,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如此状态下的月乌鸟,不该安静下去才对,韦夏至还有同伙? 韦夏至思索一二后,心声试探道:“叶…东方姑娘,可否搭把手,帮杨升止住伤口的血液?” 杨升现在很虚弱,再拖下去,月乌鸟没杀他,他自己就要失血而死了。 杨升与吴处相识,韦夏至不想让他这么憋屈地死在这种地方。 东方怀音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夏叶的小脑袋后,一步便走到了战场。 这突然出现的青衣女子,可差点把那个老者魂吓没了,一个激灵,匕首都没拿稳,摔落在地。 见青衣女子想要救人,长命道人直接往地下劈去一剑,想要阻止她。 东方怀音刚好把修为卡在了破玄境,还是那种刚刚破境,气息不稳的破玄境。 她一个踉跄,仿佛是全力以赴才挡下老道一剑。 东方怀音去杨升脑门上左点右点后,年轻男子滋滋冒血的胸脯终于停下了。 她做完这个后,似乎又要去月乌鸟前面。 “尔敢,休要坏我大道!” 见有一剑刺来,东方怀音一个闪身,又去给还有一丝气的中年男人点了点。 老者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徒儿背心血洞渐渐愈合。 东方怀音拍了拍手,又看向月乌鸟。 这还得了,长命道人彻底炸毛,给这女子再过去点两下,这准备已久的局,岂不是结束了? “妖女,想坏我好事?!” “吃剑!” 韦夏至哪能知道下面的情况,只知道那个道号长命的家伙,忽然就拼了命的朝着下方飞去。 为了不让他伤到东方怀音,韦夏至更加追下去。 听着后面风声,青衣女子回身,俏皮地笑了笑,随后快速的…没了? 那只月乌鸟好不容易又被老者惹怒,在青衣女子走后,平静的可怕。 砸落在地的老道人大怒,“你是何人?为何要坏贫道之事?” 那青衣女子早就离去,哪里还有影子? 韦夏至道谢一声,帮大忙了。 长命道人看向月乌鸟,就要上前踹出一脚,这时的韦夏至可不同意了。 上来就是一记偷袭剑,直刺老道背心。 这时候,月乌鸟竟然醒来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杨升,又看了一眼韦夏至,惨笑一声,“多谢。” 言罢,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团火焰,朝着想要偷偷离去的老者飞去。 那团火很快,但是长命道人绝对是能拦下的。 韦夏至大笑一声,被拦了半天,终于到自己拦别人了! 这一剑剑的毫无留手,全部往长命道人背心砍去。 长命道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夜行者被烧成灰烬,随后那团火焰重新化成男子模样,乌黑长发渐渐褪去颜色,转为金黄。 “啊——” “坏我大道!!” 长命道人忽然发疯了,先是一剑朝着月乌鸟刺出,被韦夏至挡下后,开始不留手地对着韦夏至发起攻势。 东方怀音回到那边后,脸色很平静,嘴上却在解释着,“向家的追兵要来了,不能让他久留此地。” 一开始觉得东方怀音干预过多,有些不开心的叶芷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 “贫道筹划百年,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能得道,是你,是你坏了贫道好事!” 韦夏至脸色凝重,直接召出翠绿剑气,以防不备。 “贫道修行千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连连看出数十剑,把韦夏至劈得口鼻流血的长命道人满眼血红,低头看着自己手掌。 “都没了,都没了,就差一场观道,贫道就能有灵魂命器了,都没了,哈哈哈——” 老道人真的疯了,以至于根本没有什么道法招式可言,今天就像砍死韦夏至。 韦夏至依旧突破不了炼气术的壁垒,只是这一战,也让自己能更好的掌控杀戮剑气,起码使用之时,不会被它干扰心神了。 面对长命道人不要命的攻势,韦夏至已经被划出了几十道小口子。 恢复清醒,想要过来帮忙的月乌鸟每踏出一步,身子就虚幻几分。 韦夏至终于顶不住了,两手持剑,怒喝道:“起!!” 那柄翠绿长剑亮了,绿芒甚至盖过了另一只手的血芒。 有个头戴玉冠的男装女子忽然走出,一手按在韦夏至的手背上。 “我说了,这见不能再用,知道了吗?” 在女子言语刚落时,长命道人就忽然跪倒在地,可不是什么朝拜,而是手脚皆被无形之物划断经脉。 他眼眸颤抖,恢复理智,惊恐道:“你,你是谁!” 韦夏至缓缓收起那把剑。 那把绿剑杀力其实远不如另一把为杀戮而生的剑气,可两把剑一起用上,那就能把韦夏至的实力硬生生拔高一筹,达到破玄之境。 但是用一次就少一次了。 韦夏至笑着点头,“多谢了。” 看着脸色有些阴沉的高大女子,长命道人眼中恐惧越来越多,“你想怎样?!” “杀你呗,想做那种伤天害理之事,不该杀吗?” 老道瞳孔收缩,自己的意图被知晓了?如果这样的话,就是紫气宗弟子身份,也保不了他。 “贫道是紫气宗内门弟子,你最好再考虑考虑。” 叶芷忽然看向北方天际,随后招呼韦夏至一声,一甩袖,率先飞走。 韦夏至去扶起那个昏迷的中年男人后,往叶芷飞离的方向追去。 不足半刻,此处便来了近十人,都是披着蓝袍。 “向黎明统领,我很确定,就是韦夏至在这边与人大战。” 向黎明看向说话的那个男子。 他继续说道:“上次与他交战,就是那种杀戮极重的剑气。” 向黎明点点头,“招呼南方的人,一起来堵他,经历过一场大战的他,必是伤痕累累了。” “是!” 叶芷提着长命道人,飞了三百里就停下,等韦夏至追上后,随手一挥。 韦夏至本觉得此处还不够稳妥,叶芷已经发话了。 “道号长命,你出门算没算黄历?今天有大难。” 韦夏至暗暗猜测,觉得东方怀音和叶芷就算是破玄境,实力也是在破玄境里面的佼佼者。 他站了如此久,还差点不敌,这老道士就这样被瞬间拿下了。 其实长命道人当时也是没反应过来,咬牙道:“有本事放开我,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呵,跟你这种人还要堂堂正正?”叶芷一阵白眼,但还是解开了他身上的禁制。 恢复行动的一瞬间,长命道人一掌打来,那破空风声,可让韦夏至捏了一把汗。 叶芷双手上剑指一削,随后便是老道痛苦的喊叫声。 黑衣女子抖了抖身上衣裳,说道:“长命道人,本名林天,修道两千九百七十五载,一千三百年前,是紫气宗内门弟子,之后因为碌碌无为,且没有突破,被降为外门,之后就是一直闭关修炼。” 长命道人眼神呆滞。 “在你闭关那段时间,没有一丝记载,你也没有朋友,所以一些紫气宗修士甚至以为你死在了洞府内,才轰开那座洞府,找出枯坐数百年的你,闭关时天玄后期,被同门找出时,已经破玄。” “你到底是谁?!”长命道人嘶吼着。 除了紫气宗的管事长老,没人知道这么清楚。 “杀你的人。” “不,我是紫气宗弟子,你不能这样就杀掉我!” 叶芷想了想,随后一指点在他额头上。 韦夏至自然是看不到老道士脸上的精彩。 他先是愣了愣,随后满眼嘲讽,嘴带讥笑,可没过多久,就是一股极大的恐惧填满他全身,让他瑟瑟发抖,老皱的脸多了一股死气。 “不可能,不可能……” 叶芷满意的点了点头,“交代清楚吧,或许能给你转世的机会。” 他呆坐许久,才低声的开口道:“都是为了大道,我有什么错?” “我没有本命器,每次寿元耗尽之前,都好运的能突破,继续寻道…” 叶芷打断他,“你在地盛之时,你千年前就过世的师尊,亲手给你挑了适合的本命器。” 长命道人这才不在隐瞒。 “我要灵魂命器,能炼成法宝的灵魂命器,我很羡慕那种能想出灵魂命器的天才,就是这种废物,都有灵魂命器,都有炼出法宝的机会,为什么我没有?” 他指向一旁的中年男人。 叶芷没有说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冥想推算了千年,终于找到了办法,可以不炼化本命器,也很好运,都能在寿元尽头是突破,得以续命。” “观道就是我能想出灵魂命器的办法。那将会是一件举世无敌的杀妖法宝!” “你身为真人,更知道这个的重要,你…你放了我,再给我月乌鸟,我一定能想出那件为杀妖而生的法宝!”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凝法宝? 韦夏至有些迷糊,都什么跟什么啊? 叶芷似乎觉得有些意思,笑道:“你细细说来。” 长命道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快速解释道:“我会观道,这是我的苦参道法多年研究出来的手段。” “坐忘于天,生死为地,局外执棋,我为天地。” “月乌鸟生性如此,躲不过情这一字,只要让我看看他最痛苦的样子,那股怨气有多强,我就能想出多大杀力的灵魂命器……” “你有十足把握?”叶芷好奇的问道。 “哈哈哈,这只是其中一环罢了,就算不成,还有数环给我下一次的机会。” “那夜行者放出月乌鸟,也是我计划中的一环,炙热妖晶固然珍贵,可我也不会为了这点东西,要害死这么多人。” 韦夏至越来越迷糊了,问道:“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老道看向他,眼中有一股不甘,“杨升救了他,月乌鸟痴情重义,要是月乌鸟又失控重伤了杨升呢?月乌鸟失控杀完了附近百姓呢?” “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夜行者因为自己的原因放出月乌鸟,从而造成这后果,身为夜行者的他,该如何呢?” 这时杨升跟着东方怀音一同走来,听了老道的言语后,剧烈咳嗽,气血反涌,脸色紫黑。 那种情况如果出现在他身上,难以想象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恐怕比死了还要难受。 长命道人哈哈大笑,指了指地上的中年男人,又指着杨升,“因为你们为了心中各自的利益,害死了几百无辜村民,你们会自责吗?会,当然会,但是…” “你们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能不违背道心的活下去,会选择把这股怨气发泄在妖族身上,我需要的就是这种极致的对妖怨气,当他们越恨妖时,我能想出的利器就越克制妖族!” 最后,他看向叶芷,激动的浑身颤抖,“您知道这样一件杀妖重器意味着什么,求您,求您给我机会!” 面对长命道人的一阵说辞,叶芷脸色越来越凝重。 她不会同意,但是真能炼出这样一件法宝,暴露出去了,一定会引发一大阵争议。 她相信,有更多的人,想要长命道人炼出这件杀妖利器,克妖法宝。 长命道人原本暮气沉沉的双眸,瞬间就有了生气,满眼炙热。 他看着叶芷,激动道:“牺牲几十上百凡人,牺牲几个夜行者,就能造出这样一把能拯救千万人的利器!!” “还来得及,您用手段清除这些人的记忆,我们再来一遍,就算那小子是个没良心的,不会感到愧疚,还有杨升,两次机会,足矣……” 与此同时,一直装死偷听的中年男人闷哼一声,又吐出几口鲜血。 “不,就算杨升也是个没心的,有月乌鸟这次机会在,就足够了,为了这一刻,我推演了上万遍!” 一直在远处听着的东方怀音笑了,觉得有些嘲讽,“到头来,居然把最关键一手压在妖族身上?是更相信妖族吗?” 听到青衣女子的质问,他呆住了,随后满眼血丝地低声吼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们不会不知道人心复杂这个道理。” 韦夏至缓缓坐在地上,他终于知道这次路见不平的后果了。 如果不是有叶芷和东方怀音在,那边的百姓都会死,夜卫都会死。 没有他,杨升哪能切开那层屏障?不可能的事。 真要出了事,他就是罪魁祸首。 “疯子,疯子…”韦夏至心态再好,也不禁得被吓出一身冷汗。 东方怀音手中忽现一把玉笛,转了转后,一个金发虚影出现在她前面。 不知是被阳光灼烧到魂魄还是什么,他愈发模糊,且在颤抖。 长命道人扑通一声,跪在叶芷旁边,大声恳求着,“还请叶真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炼出杀妖法宝。” 他知道,有叶芷和那个青衣女子在,就算是最近的火云宗长老来了,都不一定是对手。 “求叶真人……” 叶芷一掌落下,把他打晕过去。 “如何处理?”她看着韦夏至问道。 韦夏至有些不解的抬头,随后又面向杨升,“喂,问你话呢。” 这长命道人对他有必杀之心,可奈何有叶芷在,不敢表露。 但是韦夏至却不能断绝他的生死。 长命道人为了自己的大义,欲要炼制杀妖利器,这对人族修士来说,是好事,只是方式有些歪了。 而且南岭仙朝太平无忧,妖物最高也就是地盛境这样,谁知他的口中大义还是私心? 杨升这是早就傻眼了,也认不出之前便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韦夏至。 他也瘫坐在地,四处摸着,拾起那两把材质很普通的长刀。 这是他此时唯一能带来些许劫后余生的喜悦了。 除了那个老者,大家都还活着。 韦夏至等不到他回答,沉默几息后,又喊道:“那边装死那个,是想真死?” 中年男人赶紧爬起身,又是抱拳,又是作道揖。 “嗯?” 在消瘦少年的脸色下,他赶紧说道:“在下姓卢名新觉,差点酿成大错,万万不敢开口的。” 看这高大女子的意思,是想要弄死这个紫气宗修士了,他就是一个刚当夜行者想要谋取后路的地盛修士,哪敢作定夺? “卢新觉?嗯,我记住你了。” 少年忽然说出的一句,把卢新觉吓了一跳,加上之前近乎致命的伤势,就要站不稳。 卢新觉到底是没什么罪过的,韦夏至也只是吓唬吓唬他。 毕竟一个有着灵魂命器的天才,经过这日后,心性大变,陷入什么乱七八糟的心结之中,便是对夜行者的损失。 就算只有几次的夜卫经历,直到现在,韦夏至还有不少的夜卫归属感。 吴处和那个死去的夜行者对他影响很大。 “杀了他,杀了他…” 先开口的,是那只被东方怀音不知用什么手段挽留几缕残魄的月乌鸟。 “给我杀了他——” 他无力的低吼,灵魂愈发虚薄。 卢新觉不管那妖物的怒吼,慢慢挪着屁股,最后靠在一棵树下。 他被长命道人说中了大半,明知是自己有错在先,可他是妖,自己是人,是夜行者,尽管是自己亲手下毒,又如何呢? 似乎是感受到了卢新觉的想法,月乌鸟那点魂魄朝向中年男人,杀意盎然。 卢新觉笑了笑,“月乌鸟,是我下毒杀了你道侣,也是我和那位黑心师父死守外面不给你求救的机会,尽管原先不知情,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命不久矣,还有什么想说的想骂的,尽管来吧。” 虚幻的金发男子忽然跪倒在地,低声嘶吼,“这就是人,这就是人……” 于此同时,那头金发再次转黑,不是之前的羽化焚命之力,而是有了一些入魔的征兆。 东方怀音微微皱眉,瞥了一眼卢新觉。 卢新觉会意,马上挪着屁股躲去那棵树后。 他不太担心今天会死,那两个女子和这个少年都有着恐怖实力,月乌鸟就算入魔也无妨。 就在东方怀音想要伸手摁住月乌鸟时,倒下的长命道人又醒了过来。 以一种叶芷都没能发现的手段,忽然就醒了。 “桀桀…这老道的手段还真是厉害。” 白须飘飘的长命道人尽管被反应过来的叶芷一手压住,还是眉心大亮。 “他在冥想灵魂命器?!” 东方怀音惊呼一声,马上镇压住月乌鸟后,去到叶芷一旁。 “何解?” 长命道人此时的状态,要么是杀了他,要么就是给他成功凝出灵魂命器。 韦夏至感受到了不对劲的力量,连忙站起身。 叶芷则是眉头一直皱着。 韦夏至心肝忽然的一滞,不是别的,正是那破碎的山河卷在影响他。 消瘦少年有些疑惑的摸出那张即将碎成一地的古朴画卷,非常小心的捧着。 这时,长命道人身上,缓缓飘出一块褐黄色的布片,朝着山河卷拼凑而去。 “夏…夏流风?”少年难以置信的低喃一句。 叶芷眉头更皱了。 不知何时,一个老道已经靠近。 不是别人,正是火云宗的天火真人,十数息便来到了此处。 一个年轻男子也是从南边走来,对着老道笑笑后,去到另一边站着,只是咳嗽不停。 慢年轻男子一步,又有个中年道人来了,屁股后边还跟着一个满脸不情愿的少女。 正是赵忘荼,与许知恩“一别”后,境界高深几分。 正在闭关的她,被师尊一把揪出。 中年道士笑着开口,“流玉宗长老。” 天火真人嗤笑道:“祖孙三口来这做什么?” 年轻男子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天火,你家宗主还好吗?” 老道伸长脖子,“哟,流玉宗长老也来了?” 年轻男子点头道:“要是你们不想要这件法宝,我们接下这桩因果了,流玉宗很需要它。” 又有个中年男人从空中走来,正是姚思乐之师,紫气宗二长老。 “叶道友,放开贫道弟子。” 来人二话不说,就是一掌压下。 叶芷轻哼一声,先出手的却是流玉宗宗主,直接打消那一掌。 “刘宗主,何意?贫道紫气宗弟子,自然是要回到紫气宗的。” 年轻男子完全没有宗主姿态,微笑道:“各位,卖个面子,就当借我三五十年,之后可还,无,则天打雷劈。” 韦夏至根本不理会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长老宗主,朝着长命道人走去。 “夏流风?你躲在他体内了?” “我是韦夏至,能听到我说话吗?” 杨升瞳孔一缩,颤抖的向后两步。 ------------ 第一百二十章 可 杨升看着长命道人,面色惊恐。 那老道七窍有六窍在流着黑血,流出的黑血非但没有落地,反而是全部覆在他脸上。 也让杨升惊讶的是,这少年叫做韦夏至? 吴处与他说过不少次名叫韦夏至的少年,饭局畅聊间,那只是中年便白了头的男人满脸笑容。 东方怀音收起那点月乌鸟残魄后,侧过一步,想要拦住韦夏至。 韦夏至却没有在意,再次问道:“夏流风?” 以黑血覆面的长命道人开始痛苦低吼,想要冥想出这样一件有着巨大杀妖威力的灵魂命器,不是简单之事。 消瘦少年脸色凝重,不知如何是好。 与夏流风分开之时,他撕下一角山河卷就是为了以后能方便找到他。 显然,长命道人就是夏流风,或者是夏流风的魂魄在他身上。 杨升去到卢新觉一边,也是躲在树后。 现场的场面似乎复杂了起来,神仙打架,不是他们能参与的。 他原先是想拿着那日得到的妖族心头血去紫气宗谋个身份修行,但是在吴处的好言相劝下,打算去火云宗。 当与吴处说这个念头时,又被否定了。 杨升几乎对吴处言听计从了,无奈之下,只好不远万里前去最近的流玉宗,谁知遇上了这么多事。 天火真人双手踹在道袍里,站的最远。 流玉宗宗主已经开始靠近,慢步走来。 赵忘荼以及他的师尊,流玉宗长老,两人在远处观望。 有必要之时,他才会出手。 紫气宗的二长老看见这形势,气不打一处来,“刘宗主,你想明强?” 流玉宗宗主笑了笑,看向天火真人,“天火,在你火云宗地盘,你不说几句?” “快点解决,不然贫道赶人了。”老道脸色低沉,看不出是何心思。 紫气宗二长老大怒,“好,好!” “趁着小天师不在,都当大尾巴狼了?紫气宗长老,都过来!” 唰! 远处东方天际,两道流光冲天起。 流玉宗宗主却一点都没有慌张的表现,笑呵呵的说道:“这些年也没见过面了,几位师侄还是没有长进啊。” “刘宗主,要动手就动手,不用如此下作!” 咚! 紫气宗二长老垂直砸落在地,震起一片泥尘。 他先是看了一眼韦夏至,又看了一眼叶芷。 “哼!” 与这小子的仗,之后在慢慢算,先拿法宝要紧。 从头到尾,叶芷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而是观察着韦夏至的神色。 “韦夏至,怎么处理?” 这件法宝能不能出世,似乎就在这消瘦少年一念之间。 赵忘荼看向前面的中年道人,问道:“师尊,这人谁啊?” 模样一般般,说话的口气却不是一般大。 “不清楚,或许是他宗高手吧。”中年道人淡淡答道。 其实他不太想要这件法宝,太烫手了。 不仅会引来争夺大战,还会被妖族注意上。 两者皆非好事。 紫气宗二长老也不知叶芷底细,但是,除去不想插手的天火,他们以一敌二,有六层把握夺宝。 要是流玉宗还打算叫人,那不好意思了。 紫气宗所有闭关的长老机会瞬间清醒过来,抵达这边参与争夺。 与火云宗和流玉宗相比,不仅是多了一个战无不胜的小天师,还多了其两宗半数多的长老。 火云宗能在南岭仙朝众道宗实力排前十,流玉宗可要弱了不少,二十难进。 但是他紫气宗,加上一个小天师,综合实力常驻前五。 巨大差距之下,火云宗加上流玉宗,只要敢拼高层修士,绝不会是对手,加起来也是如此。 刘宗主脚步依旧,脸上笑意盈盈。 “刘宗主,当真要打?”见紫气宗居然压不下小小的流玉宗,二长老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年轻男子笑容温和,惨白的嘴唇看着有些病态,“道门一家亲,我只是来借宝,师侄,不必动手伤了和气。” 紫气宗二长老脸色有些阴沉了,在实力上,大家相差不多,但是流玉宗宗主辈分要比他高,也比天火真人高,与小天师相当。 “既然刘宗主这么说,那贫道觉得,还是等小天师回来再定夺借与不借?” “怀义道友这老小子都不知游哪儿去了,也不知要几时回来,说不定我用完之后归还时,他都不一定能回来。” 紫气宗二长老可不会信了他的奸计,都说一家人了,那借出去还有的还?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打过一场先吧,别怪师侄以多欺少了,毕竟师叔辈分大些。” 刘宗主依旧微笑,“请。” 两人身上道蕴席卷而出,天空之上,电闪雷鸣,大地之下,仿佛要有大难出世。 真正的高手对决,只要出手,这方圆百里的大地以及空间,都可能被完全摧毁。 紫气宗二长老后边站的两个老头也动了,身上威势丝毫不弱于二长老,道蕴上,甚至还有浓郁不少。 听到叶芷的话语,韦夏至依旧没有回答。 高大女子微微皱眉,嗓音微冷,“都安静点,吵死了!” 被她这么一喝,紫气宗三人顿时回头看去,身上气势果然弱了不少。 这人谁啊?是聋了还是什么?没听见这是要两大宗门对决了吗? 刘宗主依旧带笑,身上气势半点不弱。 叶芷瞥了一眼紫气宗二长老后,再次开口,“尤其是你,刚才下来弄这么大动静作甚?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紫气宗二长老大驾光临?” 身材粗壮的中年男人愣了愣,知道我身份还这么横? 他刚想一掌压去,探探这高大女子的虚实,就听她继续说道:“姓刘的,宗主当久了?” “哈哈,是有点久了,要不是这些败家玩意不争气,老刘我啊,也不会拉下脸亲自上阵抢这点小玩意了。” 见流玉宗宗主压下去的气势,紫气宗二长老抬起手僵住了。 什么? 一宗之主什么概念?他也就仗着小天师的名号,说话大声些,要是真打起来,这种活了不知几个千年的老古董道法绝对高,反正是和身份一样高的。 东方怀音微微侧过头去,掩嘴低笑。 虽然这种场合她一个儒家子弟不合适,但就是忍不住。 叶芷脸色温和起来,看向消瘦少年,“怎么说?” 韦夏至也发觉了叶芷不简单,但是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了,问道:“打断他会如何?” “九成九的把握会死,至于是长命道人死,还是你的朋友死,我也不清楚…” “你真的确定有你朋友的魂魄在里面吗?我感受不到。” 消瘦少年犹豫片刻后,非常肯定的点头,“确定。” 如果是夏流风命陨之际,他不会留下这点山河卷碎块留给别人。 因为那样会害了手持山河卷的韦夏至。 既然山河卷能感应到那块碎片的存在,那块碎片自然也是能感应到山河卷的。 “那好。”叶芷轻轻点头。 “你们,都安静点,让他凝出这件灵魂命器,至于后面能不能大练成法宝,与我无关,看你们定夺了。” 刘宗主点点头,停下脚步。 紫气宗二长老及另外两位长老目瞪口呆。 尤其是二长老,刚才以心声询问女子身份,可人家都不打算鸟他。 远处的老道忽然开口了,“你当真要如此?牵扯因果过大,不能如此儿戏的,还望你想想再定。” 叶芷眯着眼睛,看向老道,“算算账先?” 天火真人却没有回答这句话,“既然如此,那贫道会帮你矫正道路。” “紫气宗的三位道友,一起夺宝?” 得到天火真人的立场,紫气宗二长老大笑一声,“有劳天火道友了!” 天火真人,一手火术天下无双,有望能达到小天师的境界,战力绝对不会比那边的刘宗主低多少。 叶芷眉头微皱,加上那边两个流玉宗的,也是三打四,变数太大。 至于输赢,不好说,但是长命道人一定会有问题了。 那天火老儿想杀长命? 她一时也想不通其中利害之处。 四方压力过来,高大女子闷哼一声。 刘宗主以及赵忘荼的师尊动了,瞬间出现在她附近,帮忙抵消一般压力。 “…天火,你何意?”高大女子脸色不太好。 “贫道不会让这些小玩意影响道门的运势。” 滋… 高大女子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带鞘宝剑,且在缓缓出鞘,毫无剑势以及剑气,就像一把平凡的铁剑。 “怀音,帮我带他出去。” 韦夏至脸色有些苍白,那些神仙的气势让他很难受。 “这就是境界上的差距吗?”他再次感受到了绝望,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身上燃起熊熊烈火的天火真人冷哼一声,留下一句话,挥袖就走,“你要知道,你是道门弟子!” 紫气宗三位长老有愣住了。 有种就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师尊,她谁啊?”赵忘荼有小声的问了一句,少女婴儿肥的脸蛋上满是好奇。 中年道人笑着摇头。 流玉宗宗主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有些不甘,“流玉峰…告辞。” 没走多远,他又回头道:“如果能炼出…我们流玉峰很需要他镇守山门三十年,不,十年也成。” “可。”高大女子合上剑。 ------------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面具 赵忘荼的师尊微微一叹,他想不明白,为何只是一件不一定能炼成法宝的灵魂命器,就要如此重视,以至于全程姿态都很低。 就像那个牛气哄哄的紫气宗二长老,敢藐视一宗之主,打了他就是打了他,能跑去何处告状? 他很清楚自家宗主的实力,虽然比不上小天师,但一人对上那三个,也有九成把握取胜。 想要为徒报仇的紫气宗二长老脸色极差,却只能甩袖离去。 三人走远后,他旁边一个长老问道:“二长老,为何天火那小子突然就选择收手了?” 那把剑确实有着难以估计的力量,但也就是一把剑,厉害点的法宝罢了,他们人数优势,有极大把握取胜。 南岭仙朝很安稳,但是像这种各宗高层打架,也不是什么怪事。 简称论道。 二长老脸色依旧阴沉,壮实的胳膊更是青筋暴起,“两位长老闭关太久,怕是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了…她能杀我们。” 两个老者大骇。 就算在南岭仙朝发生这种程度的斗法,也不会伤及性命,顶多分个输赢。 就像刘宗主说的,道门一家亲,上面也容不得你这么闹。 哪怕是双方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得去到另一处解决,而且陨落这个程度还是太重了。 最多把对方打得道基破散,境界大跌。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一个老者蓦然瞪大眼睛,“那小女娃莫非是…” 还未说完,他就赶紧捂住嘴巴。 “莫怪莫怪,是紫气峰弟子口误。” 二长老忽然叹了一口气,怎么能被韦夏至那小杂种找到这种靠山? 想要弄他,很难了。 南岭仙朝道宗数十,如此多的宗门数量,放在外界也是相当炸裂的。 可都是宗门吗?其实他们就像一座座占据山峰的道统,遇上主峰,是不敢称宗的。 “对,她是缥缈峰的人,极有可能还是缥缈峰之主。” 能让所有道宗不敢在其面前称宗的,只有南岭仙朝的缥缈宗。 可号令所有仙朝内宗门,包括其手下的仙门。 赵忘荼蹦蹦跳跳的白云上,是不是会超过前方的中年道人。 “师尊,那人究竟是谁啊?怎么我们宗主也要怕她?” 中年道人呵呵笑道:“我们宗主可不是怕她,而是尊敬她的身份。” “那她就是很强咯?”少女脸上依旧不解。 在她眼中,师尊便是天,而刘宗主,那可是天外天。 “确实强,为师不是对手。” “那宗主呢?”赵忘荼有些失望。 他师尊不会骗她,说不是对手就不是对手。 “刘宗主啊…那得看打到什么程度了。” 赵忘荼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的,就像当初追杀许知恩数万里。 “以命相搏,宗主他老人家多少胜算?” “九成会死,十成会赢。” “啊?” 中年道人呵呵笑着岔开话题,“你跟那个少年认识吗?” “我不知道呀,不过许知恩我认识,他应该和那少年挺熟的。” “那少年看着愣愣的,哪有许知恩那小泥鳅有意思……” “哈哈哈——”中年道人大笑,带着少女一同消失。 这些个大修士来得快,走得也快,剩下原先那几人在那儿。 韦夏至不知道长命道人此时的惨状,只能闻见很重的腥臭味,有些鲜血,又不太一样。 杨升很想问问韦夏至是不是吴处口中的韦夏至,但是在这压抑的气氛下,又不好开口,只能与旁边的卢新觉大眼瞪小眼。 他俩可没什么好说的,甚至之前还动过手。 东方怀音召出月乌鸟的残魄,去到远处,不知在捣鼓什么。 叶芷看见少年满脸担忧,安慰道:“应该没事的,以他之前的信心来看…” 嗤啦—— 在叶芷疑惑的目光中,那老道仿佛泄了气一般,瞬间干瘪下去。 “练个灵魂命器有这么夸张吗?”她不太能理解了。 “夏流风,夏流风?”韦夏至尝试着唤了两声。 干瘪下去的长命道人又没了动静。 “在等等看吧。”叶芷笑道。 “嗯。”韦夏至点点头,去到一边坐着,时不时挠挠头,很烦躁。 “他是你好朋友?”叶芷去到少年一旁。 韦夏至点头又摇头,“算是朋友吧,之前我还挺想杀他来这,后来就是互相利用…” 少年把他和夏流风大概的经历说了一遍,叶芷认真的答道:“过命之交,不是好朋友能形容了。” “算是吧…”韦夏至心底有些内疚。 如果不是他的原因,夏流风也不会拼死掩护他逃离包围圈。 “诶,韦公子,你要不来看看这月乌鸟?” 闻言,韦夏至马上起身,小跑着去到东方怀音那边。 “东方姑娘,怎么了?” 青衣女子微笑着看着少年,“我用一点手段暂时稳住了他的魂魄,不会羽化了,但是也坚持不了太久……” “能救他吗?”韦夏至问道。 这月乌鸟也是挺可怜的,罪不在他,能救活自然是好事。 “能吧,不过他可能自己都不想活了…” 消瘦少年思索片刻,再次开口,“先救活他,想不想活是他的自由了。” “嗯!”青衣女子满意的点头。 “但是…”随后又有些为难的看向韦夏至,随后又看向叶芷。 “东方姑娘但说无妨。” 见少年脸色坚定,青衣女子才说道:“可能要韦公子身上一样东西。” 叶芷撇了撇嘴。 “何物?” 东方怀音伸手一招,少年身上马上飞出一团拇指大小的火焰。 “火灵,刚好与成年月乌鸟修炼的属性相合。” 韦夏至感到胸膛一暖,随后便听见了呼呼火焰声。 这什么火灵自己怎么会有? “是那山洞里面的,叶姑娘当时为了不破坏山河水运,可是花了不少时间才取它出来呢。” 叶芷看向青衣女子,抬手做捏脸状。 “这样啊…”少年嘀咕一句。 东方怀音把那团火焰推入月乌鸟残魄中,非但没有灼烧到他的灵魂,反而在慢慢吸收着火焰之力。 叶芷有些心疼的看着那团火焰,那是她特意留在韦夏至身上助他修行的。 “那个…韦夏至,你认不认识…” 杨升还未说完,突变再起。 盘坐在地的长命道人有了动静,覆在他脸上蠕动的暗黑色鲜血渐渐凝固,仿佛一张面具般,戴在他脸上。 就连东方怀音都停下手中动作,好奇的看了过来。 那面具从暗红彻底转化为黑色,紧接着,一道有一道的弯曲金线伸展开来,直至遍布整个面具。 韦夏至不能知道一点,只好问道:“怎么样了?” 叶芷摸着秀丽的下巴,“应该是…快好了吧?” 反正她凝灵魂命器时,根本没这么费劲,想它是把剑,剑就出来了。 然后就这样变成了剑仙,简简单单。 “啊——” 长命道人的忽然大吼,吓了韦夏至一跳。 “不好,他的生命在快速流失!” 叶芷脸色微变,探出一只虚化小手,按住长命道人的头顶。 “杀了我,杀了我!” 韦夏至什么都帮不上,只好急的在原地来回踱步。 “呃…快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消瘦少年停下,眉头大皱,“为何…” 长命道人原本苍老的嗓音越来越不像他的。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在冥想的灵魂命器快好了。” “我来。”青衣女子走来,如刚才的叶芷一样,摁住他头顶。 “他…似乎,不对!” “他魂魄里掺杂了其他东西!” “是不是有两个魂魄?!”韦夏至着急的问道。 青衣女子闭眼感受片刻后,不确定道:“好像是…” “其实他现在的状态更像是一个人有了两个念头,相当于人格分裂了…” “那就对了,一定是夏流风在搞鬼!” 夏流风的手段就是能有一缕魂魄存世,就能不死。 应该是逃离之时,碰上了长命道人,想要夺舍,然后不敌,只能暂住其身上。 那为何长命道人没要剿灭他? “对了,是他想要夏流风的手段,才给他有机可乘!” “能否救他?”韦夏至嗓音里透露出一股紧张。 东方怀音摇头,“可能都会魂飞魄散,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我也能救下一缕魂魄了…” 消瘦少年脸色发白。 唰—— 那覆在长命道人脸上的黑色面具动了,渐渐的长出五官,随后喜怒哀乐,全部在上面演示了一遍。 “快…杀了我……” 这次是长命道人哀求的声音。 韦夏至管不了他死活了,问道:“能不能先拉夏流风的魂魄出来?” “不能,他只有一个魂魄,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口中的夏流风已经夺舍成功了,但是奈何长命实力比他强无数倍…” 韦夏至无能的挥了一拳后,一拍脑袋,“还有山河卷,山河卷能不能守住他魂魄?” 青衣女子看了一眼那张破碎的画卷,叹了一口气。 这法宝都这样了,能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叶芷也是在干着急了,这些魂魄之道,乱七八糟的,她也不懂太多。 而且她们剑修,也根本不用懂。 只管出剑杀敌就好了,弯弯绕绕的手段都是多余的。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杀妖利器 韦夏至情急之下,竟忘记山河卷已经破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多谢东方姑娘和叶姑娘出手。”少年说完,去找了个地方躺着。 夏流风的事,他一点忙都帮不上了。 长命道人此时只剩一身皮囊包裹着白骨,血肉丁点不剩。 杨升看了泛起一阵恶心之感,连忙转过头去。 卢新觉欲言又止,他们两个完全是插不上话的。 “怀音,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就连叶芷都看向东方怀音。 青衣女子无奈摇头,“如果是早点发现,用数月的时间,我应该能把长命道人的魂魄强行剥离出来,但是现在,打断他之后,立刻便会神魂崩解,变成一具枯骨。” 叶芷点点头,没有多说了。 韦夏至枕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是覆在额头上,久久无言。 东方怀音此时也收回了手,说道:“我先去把小夏叶接回来吧。” 为了稳妥些,东方怀音早就把夏叶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叶芷看着没有太多情绪的少年,笑道:“看他造化了,要是运气好,就连长命道人也能有一条活路,至于运气不好…” 那这件灵魂命器肯定也是凝不成了。 已经去到千里外,还不舍地注意这边的刘宗主又折返,看见长命道人的状态后,马上抛出一团绿光。 “这是我在无极深渊抢来的小玩意,据说是上古时期一个陨落大妖的精魄,被前人镇压过,里面蕴藏着大量生机,不知能否帮上忙?” 叶芷赶紧接过,抬手就摁在那面具之上。 “多谢了,刘宗主。” 年轻男子苦笑道:“还请不要食言。” 叶芷笑道:“如果能炼成法宝,可借宗主三十年。” “多谢…”消瘦少年也开口。 刘宗主对着韦夏至笑了笑后,瞬间消失。 至于能不能成,他也不好说。 半刻钟后,没了声息的长命道人又动了,他直直站起身,身上干枯的皮囊随着他的动作,寸寸碎裂。 “呃…”好奇偷看的杨升再也忍不住了,背身大吐。 “不好意思。”勉强能说出一句后,他赶紧跑远些。 没人有心思理会他,都在注意着长命道人。 “杀我!杀我…快杀他…”他开始在那不断低语。 “啊——” 只剩枯骨的长命道人化成粉末,散了一地,只剩个面具。 那眉心有点绿光的面具依旧在嘶吼,表情不断变换。 “咦哈哈——” 忽然,那面具仿佛一分为二般,一半是笑脸,一半是怒脸。 “不好!” 叶芷更加一指点出,那刘宗主给的妖精还未能发挥全部生机,长命道人就要魂魄消散了。 从面具里飘出的几缕魂魄又被叶芷按了下去。 可面具依旧是一半笑脸一半怒脸,仿佛在自己跟自己吵架。 刚刚赶回来的东方怀音也不敢把夏叶带过来,生怕吓到这个没这么聪明的小树妖。 她先自己过来后,手中多了一支玉笛。 没多久,那悠扬难听刺耳的笛声传来。 尽管韦夏至不是第一次听了,也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怎么会……有这么难听的乐曲? 那黑色面具眉心上的绿光大闪,越来越亮,就算是在白昼,也是非常刺眼? 卢新觉的心性要比杨升强上不少,但此时也是一手捂耳朵,一手挡眼睛。 “是妖,是妖——”再次传来长命道人非常清晰的苍老嗓音。 叶芷和东方怀音同时出手之下,那面具终于安静了下来。 一半是非常狰狞的怒脸,一半是笑到奸邪的笑脸。 若鬼若妖,非常怪异。 叶芷松了口气,去捡起那张黑色面具。 不确定,又给东方怀音看看。 青衣女子秀眉微皱,“里面有很微弱的灵魂力量,但我也不清楚是长命道人的还是夏流风的。” 叶芷笑道:“无关紧要了,我觉得是夏流风的几率比较大。” 高大女子拿着面具,走到早已站起身的少年前面。 “灵魂命器是一个修士的部分灵魂,不可能实质存于世间,但是多亏了流玉宗的宗主给的妖精,相当于宿主一样,保护着这件灵魂命器。” 韦夏至点点头,刚想说话,远处就传来笑声。 “原主已经神志不清,可要把它炼为法宝,就成了一个大问题,可否让我去头疼?” 叶芷看向远处天际,笑道:“刘宗主,不劳你费心了,待到法宝炼成之时,我自会亲自送上门。” “善。” 待到流玉宗宗主彻底走后,叶芷才呼出一口气。 如果先把面具交给他,里面的魂魄定会被清除,在选一个合适的宿主,相当于炉灶一般,炼制这件灵魂命器。 地盛境的小树妖夏叶自己飞了过来,他看见杨升后,小脸煞白。 当他带着求助的眼神看向韦夏至时,直接从空中跌落下来。 “夏叶!” 叶芷连忙去把他接住,双指搭在他脖颈处。 “还好没事…”叶芷看向那个面具,眼里有些担忧。 既是杀妖利器,虽还未炼成法宝,却也有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胜,单独对妖族的压胜。 在这压胜下,境界太低的,心性低龄的夏叶根本抵挡不住,直接吓晕了。 韦夏至用手抚了抚面具上面的泥尘后,朝着刚才声音方向抱拳,“多谢宗主。” 消瘦少年站在那半刻钟之久,终于有了动作,收起那古怪面具后,笑道:“两位,怎么说?” 卢新觉赶紧开口,说道:“是在下之前草率了,挡了韦公子。” 韦夏至点点头,“无妨,拜师不甚,且要铭记。” “多谢…”中年男人抱拳。 这辈子前三十载,都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凡人,可忽的有一天机缘巧合之下,能修炼了,正式踏上仙路。 大梦一场,弄了个传说中的灵魂命器,这一切仿佛都很顺遂自然。 拜师学了几手小术法,当了夜行者,追追妖,赚赚钱,混混日子。 当知道这里刚好有两只妖时,他激动得一夜未眠。 刚好和老师父一人一只,同入道宗修行,以后该会有怎么样的师徒传奇呢? 他很期待。 可忽然的背后一热,就是自己鲜血直流。 就算看到了师父的匕首,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怀疑师父是不是被这少年控制了心神。 杨升擦了擦嘴角的污水后,快步走回,看向消瘦少年,问道:“你叫韦夏至,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吴处的武者?” 韦夏至沉默。 他其实不太想与杨升说上次就是他救了他。 什么恩公大恩,一世难忘这些,挺烦人的。 又想起了之前借的炼气剑,杨升愈发肯定就是韦夏至上次救的他。 “韦公子,请受杨升一拜!” 年轻男子抱拳就是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 韦夏至以手覆面,往北走去。 叶芷紧随其后,东方怀音带着还未醒来的夏叶也跟上。 杨升赶紧小跑着追去。 “那我呢?”卢新觉指了指自己鼻尖。 他原先还觉得会被韦夏至一阵毒打,甚至有被杀的打算。 可此时,都走了,让他有些凌乱。 只好跟上,毕竟也没让自己该滚去哪就去哪。 杨升追上少年后,问道:“恩公,上次你遇到吴处大哥,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没什么。”少年淡淡地答了一句。 “恩公,你是要回芦苇镇还是泸州城?吴处大哥在泸州城饮酒之时,每每都会念叨着可惜恩公不喝酒,您去泸州城,可否先去找他?” 那白发男人一人之时,常常会眼神孤寂沧桑,就像一个年迈难行的老人,只能坐着门槛上,挺可怜的。 这不该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表现。 但是杨升问过许多次,吴处都没有说以前的任何往事。 韦夏至脸上有些笑意,“好的。” “恩公…” “不用这么叫我。”把他堵住后,韦夏至又说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杨升摸了摸后脑勺,“我觉得现在恩…韦前辈能跟我唠嗑唠嗑就是首选之事了。” “我没这么老。”韦夏至脸一黑。 “啊哈哈…” “韦大哥,之前在那边时,你斩开树藤的那剑是术法还就是一剑?太帅了……啊嘿嘿,能不能教教我?” 杨升到底是一个没步入修行的多久的修士,俗称孩子心性。 不然,他也不会去紫气宗脚下弄了个夜行者的名号,打着降妖除魔的招牌去带着小弟显摆修为。 “你还学不会,也不用学。” 听到韦夏至的答复,杨升有些失落。 走着走着,他看见青衣女子怀中的绿衣小孩,挠头想了想。 感觉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 “差不多就走吧,不要跟着我了。”少年再次开口劝离。 “杨升能跟韦大哥走一段路,人生幸事,再厚着脸皮跟几里吧。” 韦夏至点点头。 他主要是担心夏叶醒来看见他。 夏叶肯定是记得杨升的,而杨升,要是知道就是夏叶杀了他手底下十几二十个夜卫呢? 有韦夏至在,他敢怒不敢言,但是心底会如何想,究竟有多怨恨,韦夏至不想耗费心神揣测了。 东方怀音可不知道这些,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已经用温和的真灵安抚着夏叶。 不久就会醒来。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自救 又走了几里路,已经想御风飞行的韦夏至问道:“杨升?走四里路了。” “啊…哈哈。”杨升摸了摸后脑勺。 这一路上,杨升倒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说了从山中走出当夜行者,说了和吴处在泸州城的趣事,说了这一路上的见闻。 “这里离着泸州城还挺远的,你一路走来,就不要往回走了。” 杨升使劲点头,内心却是在感慨。 以前吴处跟他说,韦夏至是个瞎子时,他就很好奇,也不信,一个瞎子能走千里路? 怎么可能嘛! 可此时,他不得不信。 韦夏至甚至能知道准确的走了多远…… 韦夏至想了想,又说道:“卢新觉,我没有要找你算账的意思,不用担心,但是…” 听到这个但是,中年男人马上身形紧绷。 “你那件灵魂命器想来威力也不差,好好当你的夜行者吧,弄滴心头血入道宗修行不难。” 卢新觉抬手抱拳。 少年的言外之意,便是让他走该走的路,不要有什么歪心思。 杨升又念念不舍地跟了半里路后,韦夏至有些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夏叶揉了揉眼睛,在东方怀音怀中醒来。 发现被东方怀音抱着后,赶紧要下来。 “东方大人…” 青衣女子笑着放下他。 绿衣小孩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多了两人后,有些惊讶。 仔细看去,四个笑容温和的中年男人,正朝着自己扮鬼脸。 再看去… 绿衣小孩脸儿再次惨白。 “你…你你!”他一边倒退,一边指着杨升,直到撞在东方怀音腿上才停下。 杨升满脸疑惑。 本来还想跟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孩打招呼,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年轻男子带着一些求助的目光看向韦夏至,想起他看不见后,又看向那个绝美的青衣女子。 东方怀音眉间带笑,可是并没有看杨升,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夏叶。 最后,杨升看向他心中非常可怕的高大女子。 能不可怕吗? 那什么宗主长老的,她都不放在眼里。 叶芷朝着韦夏至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 韦夏至过去拍了拍夏叶的小脑袋,微笑道:“放心,杀不了你。” 夏叶的脸色更白了。 韦夏至之前就与他说,有人找他报仇时,就乖乖等死吧。 夏叶是小,但是也没蠢到不知道何人会找他报仇。 他杀了二十多个夜卫… 杨升最后无奈地说道:“韦大哥…他怎么这么怕我?” 杨升自觉得,自己长相不是凶恶之貌,哪有这么吓人。 非但不凶恶,年轻男子的样貌还不错,虽然远远差于韦夏至,但是现在的韦夏至,骨瘦如柴。 杨升便是此行样貌最好的男子了。 韦夏至心中轻叹,摇头道:“杨升,去吧。” 百思不得其解的杨升摸着后脑勺,转身离开。 可那没走几步的年轻男子忽然停下,挠着后脑勺的手也落了下来,轻轻握拳。 “是…是他?” 与当时杀队友的树妖相比,夏叶没有那狰狞的外表,也没有嘶哑的吼声,更没有展露一丝妖气。 但是不难联想到。 年轻男子慢慢转过身来,停靠在腰间刀柄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他眼眶微红,嗓音很低,“为何…” 没有人回答他。 完全不知道缘由,打算和杨升一同离去的卢新觉左看右看。 什么个情况? 他感受到杨升身上有杀意。 年轻男子眼睛显出丝丝血丝,嘴唇都颤抖了。 他看向那个消瘦少年,脸上神色难以形容。 不解居多。 “韦大哥…韦夏至,为何?” 那日死了二十多个兄弟,他都没有伤心到这种程度。 毕竟那个的盛境的树妖死了,死去的夜卫,他们的意志杨升会继承下去。 求道练刀杀妖,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韦夏至脸色平静,“没有为何,他不该死,所以还活着。” 夏叶此时的表情也完全不差,泪珠啪啦啪啦地落在地上。 他对着那个年轻男子嘶吼道:“你不要杀我了,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了…” 有韦夏至在,他不敢杀人,也不能杀人。 要是换了以前,他看见杨升后,会毫不犹豫的上去搏命,以此换来半点生机。 他能感受到,杨升更强了。 如果上次不是占了地利,他以及被杨升和他的夜卫围杀于林中,更何况还有一个他难伤分毫的白发男人。 “没有为什么,他有活下去的权利。” “可他杀了这么多的夜卫!”年轻男子倒退而行。 他恨妖,恨世上一切的妖。 至于协助韦夏至解救那只月乌鸟,完全是觉得这样胜之不武,不合道义,不顺道心。 解救出月乌鸟之后,他会用毕生所学的刀法,把他砍死。 “他是妖,他就该死。” 韦夏至笑了笑,这跟当初山崖底下的雨四一模一样。 消瘦少年笑容愈发灿烂,灿烂到没能知道经过的叶芷和东方怀音都满脸不解。 韦夏至笑道:“没有谁生来就该死。” “但他杀了人就是杀了人!” 少年笑容依旧,“对错尚且分个先后,生死就不管对错了?” 杨升被少年说得吐不出话来。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韦夏至会救下这个妖。 当初那场大战之后,就算他们全军覆没,但是树妖也暴露了实力,会有更多的夜行者带着夜卫过来围剿。 以他地盛境的妖族修为,能跑去何处? 必死无疑。 “杨升,该干嘛干嘛去吧。” 少年说完,转身就要带着夏叶离开。 年轻男子不在倒退,他停了下来,看着韦夏至的背影,抬起一只手,想要喊他停下。 韦夏至在吴处的描绘中,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人,除了他现在看到的容颜,其实跟吴处描绘的不差了。 外表看着冷冰冰的,其实他有着温暖的侠义心肠,待人平和,能说理处就说理,明明是个小屁孩,总要装作一个老头心态…… 这样的描绘下,杨升难以想象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今天他见到了,很满意,更是知道他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韦夏至此时在他心中,就是十指之中的大拇指,无关实力身份。 年轻男子红了眼,嗓音颤抖的说道:“就算你前面说的是对的,你也不该救他…” 只要韦夏至不出手带走他,这地盛修为的树妖活不了几日。 消瘦少年忽然停下脚步。 叶芷和东方怀音也是,一左一右,齐齐看向少年脸蛋,皆是动容。 “我是在救他吗?我在救我自己啊……” 杨升愣住了。 他没有像大雨山崖下的雨四一样对着韦夏至大吼,而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低语。 “这样吗……” 无数种念头以及后果在他脑海浮现,让他接近昏厥。摇摇欲坠。 卢新觉赶紧去抚了他一把,才让他躺着地上。 那行三人一妖,早就走远了。 “他不会错,难道是我错了?还是我们都错了?” 杨升闭上眼睛,两行泪水从耳边滑下。 “对不起。”他在心底与死去的同伴言语。 他不能冲上去强杀夏叶,也杀不掉,也不敢动手,也不知道对错,也不明自己道心…… 消瘦少年没有选择御风飞行,就这样走了百里路后,高烧不退,倒在了路上。 这可把没有回过神来的夏叶吓到了,因为是那杨升对保护他的韦夏至出手。 叶芷停下,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年,也没有上去搀扶的意思。 夏叶手忙脚乱的扶起韦夏至后,也不知他是发烧才晕掉的。 最后还是青衣女子叹了一口气,把少年抱去一处阴凉的树荫下。 叶芷也跟了过去,只是坐在少年一旁,把玩着那张黑色丑陋面具。 东方怀音去弄了一点清水回来后,把手帕浸湿,覆在少年额头上。 见少年依旧高烧不退,她才缓缓地渡去一些清凉真灵。 韦夏至身体是弱了些,但是经过叶芷出手疗伤后,暗疾什么的都好了大半,差点休息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但是这发烧,似病非病的,她强行治疗反而对现在的韦夏至不好。 “怀音,这面具有什么用?” 青衣女子美眸中有些不解,之前这么关心他,现在晕倒了,反而去研究一个面具? 东方怀音别过脸去,把手帕清洗干净,再次覆在少年额头上。 “杀妖利器?感觉也就一般般。” 女子用一根手指捅在面具眼睛上,转了转,“炼成法宝时,倒也有些用处。” 那张面具忽然冒起绿光,化作一股气流消失。 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少年脸上。 “不大不小,刚好合适,倒是挺丑的。” 东方怀音翻了个白眼,“叶真人,别玩了。” 高大女子站起身,眯眼笑道:“这么想变强,那这面具就给他当灵魂命器好了,反正他也没有…” “就叫妖格面具吧。” 东方怀音以手扶额,站起身来,叉着腰说道:“叶真人,要是再这样,我也不管了。” 她又补充一句,“韦公子绝对不是像凡俗之人一样简单的发烧,虽然他就是凡俗之身,但你也感受到了……很古怪。” 叶芷微笑道:“我知道啊,让他烧傻去呗。” ------------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歇一歇 火云宗属地,中间地带,离着那威名远扬的道门圣地不远。 离着火云宗如此之近,却发生了一起惊天动地的人妖大战。 一位眼神坚毅的少年缓缓抽出妖物身上的长剑,正手握剑,在衣袖上擦拭着鲜血。 在他身后,是二十多具破碎不堪,不成人样的尸体。 这场有预谋的夜卫行动,以损失十一个地盛修士的代价,成功击毙四个地盛大妖,其中一个,已经有了突破的实力。 而这支夜卫队,正是流玉宗属地最强的夜卫队。 加上夜行者,一共十二位地盛高手,今日近乎死绝。 雨四把那柄长剑擦拭干净后,刚想离去,瞳孔就骤然涣散,仿佛没了生机。 那心口被扎了一个大窟窿的熊妖站起身,兽首人身,正提着少年。 已经元气大伤的雨四只能无力蹬腿。 临近死亡,他反而没了恐惧。 能下去和兄弟们一起过河了,能去看看兄长了。 只是可惜,没能杀更多的妖,没能走多远,也没能破境…… 更没能去到那个人面前,递上一剑。 很遗憾。 就在少年眼眸失色之际,一滴雨珠从高空坠落,正正砸中熊妖头顶。 那雨珠虽小,却仿佛有着无尽伟力。 雨四两耳皆被破空轰鸣声灌满,只能感受着身体往下坠落。 一个脸带微笑的男子出现,紫衫束袖,脚踩布靴。 男子蹲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少年。 雨四还没有回过神来,脑子一片空白。 苍白的少年脸蛋渐渐有了血色,男子才说道:“小屁孩,怎么出呢?” 听着男子略带戏谑的话语,雨四非但没有生气,而是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抬手抱了抱拳,就要离去。 他甚至没看清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人正是从许家出来的许知恩,一路游荡自此。 许知恩哎哟一声,上去就一脚踹翻少年,“有没有公德心啊?” 见少年拍拍屁股继续向前,许知恩微微皱眉,才正经起来,问道:“这些人你不认识?我救下你,是随手为之,不需要感谢,但是这些尸体你也处理一下吧?” “让天地为他们收尸吧。”少年说完,跑着离开。 许知恩一拍额头,“都什么人啊?” 无奈之下,他引来山间溪水聚集,裹挟着地上残局,不知去向。 紫衫男子想要离去,忽然扭头看去。 “哟呵,那位啊……” 天际处,那点黑影已经消失。 许知恩脸上有些紧张,刚要到嘴边的话语,马上收了回去。 一个老道落在紫衫男子旁边,静静站着。 许知恩做了一个道揖后,笑道:“老神仙找我有事吗?” “路过,回家。”天火真人答了一句。 许知恩讪笑两声,“那小子先走了?” 这样一尊大修士站在旁边,许知恩浑身不得劲。 “去何处?” 这可把许知恩难住了,要是换了他人,他估计能扯开嗓门,“你吃饱啦?” 不过既然知道这道长是威名远扬的火云宗天火真人,许知恩只好回答道:“到处走走,顺便找个地方蹲蹲。” “哦?”老道脸上有些诧异。 “许家待不住还是闹翻了?” “乱说,乱说……”许知恩讪笑着摇手。 天火真人脸上有些笑意,“贫道今日厚点脸,来火云宗修行?” 许知恩心底暗暗嘀咕,“你这也不像请我啊…” 紫衫男子作揖道谢后,苦笑道:“真人不要吓死小子。” 那日就是当着他的面,收下了流玉宗的弟子信物,而这次许知恩离开许家的主要目的,就是前往流玉宗。 至于能不能在那修行,不是看流玉宗,而是看许知恩的心情。 二十多岁便是天玄后期,且有着一件攻守兼备的灵魂命器,能炼出法宝的几率极大。 这等天才,就算没有流玉宗弟子信物,也是妥妥的内门甚至亲传必选。 老道有些可惜地说道:“那姓刘的流玉宗,万不如贫道的火云宗,给你个亲传之位,如何?” 许知恩沉默片刻后,摊手笑道:“多谢真人好意,可是,小子手里已经有信物了,就算要来火云宗修行,也得去换礼才行。” 天火真人点头,慢步离去。 站在原地的紫衫男子忽然开口,“真人,刚才可是知道这里的一切?” 老道没有回头,轻轻应了一声,“想知便知。” “为何不救人?” 天火真人这才回过身来,脸色依旧,如同死水,古井无波。 “太安逸了,山水流淌时,哪还会有弟子?” “未免太无情了些?” 老道只是笑笑,继续慢步走着。 身后男子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又问道:“就是这样才不想来贫道火云宗修行的?” 许知恩不敢隐瞒,点头道:“能在火云宗脚下惨死二十余位夜卫,实在没有安全感。” 天火真人点点头,“能在愈发稀少的仙朝中冒出头,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修道胚子,但是入门有了火云宗弟子之身,保你安稳。” 许知恩道一句小人之言后,说道:“那就是无情咯?” 天火真人满脸笑容,“你这么聪明的修道天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脚下大道,身后皆可弃,障碍皆可斩。” 许知恩深深作揖,“真人,弟子先去流玉宗还礼。” “善。”天火真人心情大好。 没想到出去一趟,回来之时还能白捡个弟子? “贫道送你一程?” “万万不敢,行千万里,也是修行。” 天火真人满意的点点头,“去吧。” 楚夫人那件事结束后,他就追查过东楚剑庄的一切弟子。 其中许家的许知恩和向家的向黎明最为亮眼。 向黎明心性不错,修行资质也还行,但是与许知恩相比,差了不少,包括心性。 只是三言两语的交谈,天火真人就知道许知恩是绝佳的修道胚子。 无情,忘情。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是个非常冷血的人。 许知恩道别一声后,脚踩浪花,瞬息逍遥百里外,直赴流玉宗。 …… 树荫下,躺着的韦夏至依旧没有动作,消瘦的脸蛋愈发苍白无血。 夏叶蹲在他旁边,双手摁住那浸湿的手帕。 身位树妖的他,对人会生病这种事没有太多概念,要不是刚才东方大人跟他耐心解释了一下,他都不会觉得韦夏至有事。 毕竟韦夏至在他眼中,实力强过一片天。 当然,血淋淋的韦夏至除外。 那样的话,夏叶就会看向叶芷了,如果叶芷又不在旁边。 东方怀音看向夏叶,有些疑惑。 一直看着我干嘛? 韦夏至是病了,但是她东方怀音也不是神医妙手,发烧这种事,强行干预也不好。 叶芷依旧在捣鼓着那张面具,对这边的情况,没有丝毫上心。 过了一会后,她甚至说肚子有些饿了,要去找点吃的。 夏叶只好抢着飞出去,寻找吃食。 夏叶走后,东方怀音再次开口,“叶真人,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叶芷眨眨眼睛。 青衣女子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一个仙人之躯,不是心情好,会饿? “真不知道。”叶芷摊手。 看着东方怀音一副不信且无奈的模样,叶芷哈哈笑出声。 这让青衣女子更加不解了。 叶芷站起身,抛了抛那张面具,微笑道:“小病,他这么远都能走,一点小病就会倒下了?不可能的……” “再说了,他又不是一个人了。” 东方怀音东想西想,最后脸色微红,直视盯着自己的高大女子,“我弟弟跟他是好朋友,不然我是一点不着急的。” 叶芷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无中生弟还是? 见叶芷那戏谑的表情,青衣女子也站起身来,抿了抿嘴,“倒是叶真人,大好前程,何必浪费时间玩这种过家家般的玩意。” “你……你懂什么,修行也讲究劳逸结合,单纯的闭死关,就能破境了?不存在的好吧。” “嘿,你别不信哈,你看你,境界就没有我高吧。” 青衣女子仿佛打了一场胜仗,满脸得意的笑着,“叶真人神通广大,教导的是。” “不敢不敢,东方先生博学多才,才貌兼具,不是贫道能比的……” 夏叶抱着一只山鸡,有些呆住了。 不是,老爷都要烧死了,刚才都不都挺着急的吗?怎么有说有笑了? “嘶——”夏叶打了个寒颤。 笑得都不热,怪冷的。 半日过后,韦夏至终于醒来。 他用力的揉着太阳穴,听到夏叶的问话声后,才开口说道:“我还好,没事。” “该,该走了。”他摇摇晃晃的爬起来,往南边走去…… 夏叶赶紧去拉住他,“老爷,这边才是北呢。” 少年点点,转身往北走去。 不能再多停留了,韦夏至每次醒来都会有这样的紧张感。 他已经忘了有叶芷和东方怀音在身边,会很安全。 叶芷喊住他后,嗓音非常平淡的说道:“给你,面具。” 韦夏至回身接过,迷迷糊糊的道谢一声,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青衣女子抬了抬手,最后还是放下,“韦公子,你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 少年苦笑一声,这才记起她们都很强。 那就先歇一歇吧。 ------------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也是 韦夏至养足精神,马上起身,没有一丝拖拉。 夏叶过去想要搀扶,却被拒绝了。 消瘦少年脸色红润不少,笑着开口,“吃饱喝足,还能睡个好觉,多谢了。” 韦夏至说完,轻轻一抖肩膀,橙色大翅卷起一层气浪后,整个人儿瞬间消失。 坐在树枝上,手里还捧着一本书的青衣女子抬头看了一眼,也是瞬间消失。 叶芷慢了一点,脸上更是没有多余的神色,拍拍夏叶的小脑袋后,一同消失。 高空中,感受不到任何罡风吹拂的夏叶每个人都看了一眼,那浅绿色的眼眸,仿佛有星光点点。 这是咋了? 凭他那小脑瓜子,完全想不通,只好站在高大女子一旁,把玩着小手。 东方怀音第一个开口,“韦公子,如此速度下去,过两日便能进入紫气宗属地。” 韦夏至微笑着点头,“那这两日便不休息了?直接进入紫气宗属地,如何?” 如此高度,以他的肉身体魄,也扛不住太久的罡风摧残,得炼出一层炼气光罩保护着自己。 加上御风的心神消耗,如果不是休息足够了,他也够呛。 第一次听见少年询问他们意见,青衣女子眸中略有不解,在心底思索一二后,笑着开口:“倒是韦公子身体可能会吃不消。” 夏叶找到插话的机会,说道:“韦老爷,您身体虚弱,不能不吃饭哟。” 叶芷脸色平淡,仿佛在眺望远处天际白云,没有回复的打算。 消瘦少年想了想,笑着点头,“好的。” 说完,他又从只剩储物功能的山河卷里面拿出那张半笑脸,半怒脸的黑色面具。 用手掌磨砂一二,弄不出什么门道后,尝试戴在脸上。 面具稍微有些大,也或许是少年此时太瘦的原因,不然刚刚合适。 当看见那个面具时,夏叶就开始身子颤抖,在叶芷轻抚头顶后,异状才消失。 叶芷终于开口了,说道:“既然你朋友的魂魄在里面,这件特别的灵魂命器,看你怎么处理了。” 少年犹豫一二,还是开口问道:“如何才能唤醒他?” 高大女子笑了笑,头顶玉冠有几缕青丝没有束缚住,可能是她不熟练起髻的原因,但也是如此,颇有一番独特韵味。 她笑道:“能如何?就算神智尚在,经过这次之后,也是灵魂力量大减,陷入沉睡之中。” 青衣女子等了一会,也没能等到她继续说下去,于是补充道:“两个办法,一是找到契合的宝物,这种能滋养灵魂的宝物,少之又少,而是把他当做一件普通的灵魂命器炼化,这也是最简单和最直接的方法……直到他成为一件有自己独特灵性的法宝,那你朋友自然就会醒来了……”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至于最后醒来的是长命道人还是夏流风,那不好说了。 韦夏至点点头,摘下面具,忽然犯了难。 先不说他不知道要如何炼化,他连真灵都没有,怎么炼化? 用炼气术炼化吗? 那恐怕没炼多久就会跟寻常炼气物般,一时半刻便会破碎,重新化为真灵。 东方怀音欲言又止。 韦夏至修道根基已经被人打断,一身灵脉气脉破碎不堪,医家圣手在世,也拼不起一点。 真灵?长生桥都被人打断,哪还有凝聚真灵的机会? 韦夏至苦笑一声,那平白无故得到的境界,没过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而这些事,其实也就是在不久前,但是韦夏至已经感觉是很久的事情了。 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久到自己也不知道行了多少里路。 叶芷不在意地说道:“真灵没有就没有,要是以后有了呢?” 韦夏至再次苦笑。 用了这么久那会消耗寿命的剑气,普通人寿元也就七八十载,他还剩什么活头? 以后? 没有什么以后了。 能在生命之余完成要完成的事,能在生命之余好好地走下去,已经是万幸。 终究是辜负了楚夫人的期望,没能成为想成为的人,也没能成为天底下最强的那些修士。 什么五藏魔七藏神的,韦夏至知道这些东西都在身体里面,前段时间也有了不一样的感应。 但是呢,也仅此而已了。 炼不了真灵,似乎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了。 韦夏至感受着那个面具的每一丝纹路,过了一会,他用炼气术完完全地刻画出了另一张面具,只是颜色不同。 一个黑色,一个金色。 能助他变强的炼气术并不能带来寿元,就跟炼化而出的器物一样,不久就会消失,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消瘦少年手心金色流光如瀑布般,朝着大地撒去。 面具已然消失。 叶芷看向往下流去的金色流光,有些出神,过了许久许久,就在韦夏至已经不纠结这个问题时,她才开口说道:“也不一定就要真灵炼化了。” 刚刚收起面具的少年侧过头来。 高大女子笑着说道:“哪有这么着急的,刚刚凝出的灵魂命器,还要跟主人相处。” 韦夏至非常不解地皱起眉头。 东方怀音顿时知道叶芷在说什么,冲着消瘦少年微笑道:“韦公子,你这情况挺特殊的,虽然有了那枚妖晶充当载物,但这灵魂命器终究不是你的,灵魂命器,也是他主人的一部分灵魂,肯定会排斥你……” “韦公子与其烦恼没有真灵可以炼化他,不如先烦恼怎么让他认可你。” 韦夏至深深点头,两手捂住散出,细细的感受着,心神完全散开,以至于他维持飞行的炼气术都开始摇晃不稳,身后大翅更是愈发黯淡下去。 就在那双翅膀即将消失之时,韦夏至猛然惊吓,额头有不少汗珠冒出。 他笑容苦涩,“还真是,刚才我尝试把神念探向里面时,遭到一股抵挡的力量,不过没多久就被我破开了…” “然后…似乎他就接受我了,只是里面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叶芷脸色怪异。 因为能分散他注意力的东方怀音美眸稍稍瞪大些许。 在心底仔细琢磨一二后,青衣女子再次开口,“你尝试过与他交流没有?我之前也有散出一点灵识进去,或许是夏流风不认识我的原因,捕捉到的一点灵魂力量也就快速逃遁离去了。” 韦夏至再次尝试,最后无奈地摇摇头,“没有。” 叶芷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这样,你就先解决这个问题再说吧,做什么事都是一步步来的。” 见少年依旧沉默,叶芷有些无奈,安慰道:“心比天高,反而不是好事,你可以有志向,一定要做到某件事,但也不能眼高手低,你一定要把炼气术突破出天玄境,达到正常大修士一样的境界,可到头来……” “你发现根本就不可能呢?” 消瘦少年嗓音低沉,说道:“只要还活着,我就会不断尝试。”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炼气术过了破玄境,就到头了呢?” 韦夏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接触到炼气术,并且给他带来远远超过凡人的力量时,他就不信,自己的炼气术会止步天玄境。 而且,他心中还有着一股暗劲,都是修行的道路,为什么他们有资质的就可以一路攀升,去到山巅,而这条修行路就注定走不到山脚? 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虽然没有打击到他,也让他非常灰心。 尝试在杀敌中突破,无解。 尝试在身体中突破,依旧无解。 这具已经快要被炼气术同化的身体,只要他想,就有不低于六阶武者的强度,甚至还要硬朗些。 只是后果他不敢想象。 以他现在的炼气修为,一但再次尝试淬炼身体,破碎之后,不一定能重建肉身,重建之后,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变成一把如同炼气剑一样的物件存在。 他有些不敢赌了,毕竟只有一次。 “好,很好。”叶芷满脸戏谑的点头。 东方怀音皱眉。 整哪出? 高大女子离着少年近些,嗓音清冷,说道:“韦夏至,那样你就不活了?那样你就放弃了长生的念头,放弃了另寻大道?” 韦夏至沉默,不点头也不摇头,反而是飞行的速度快了不少。 并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也不知道。 休息了半天,已经没了太多赶路时间,临近日暮时分,夏叶就小声说着,要不要下去休息了。 一路无言的韦夏至笑着点头,“好的。” 这片快要与紫气宗接壤的山河,略显荒凉。 三人落地后,东方怀音先去捡柴火,回来之后,最早出去的夏叶依旧不见身影。 安全问题自然是没有的。 青衣女子放下那捆干柴后,微笑道:“我去帮忙找找。” 叶芷看着绝美女子离去的背影,眼中星光点点,嘴边嘟囔着,“怎会有如此完美的女子?” 东方怀音走后,叶芷就找了块大石头躺下,完全不理会那边轻抚绿草的少年。 似乎是觉得这块石头不舒服,她又换了一个地方,坐在一棵大树上。 衣着普通的少年走来,还没靠近,叶芷就提前开口,“正好,我有点事跟你说说。” “我也是。”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劝 “你先说,”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先。”又是如此。 叶芷是爽快性子,哎呀一声后,直接说道:“那我先说了!” 高大女子从树上缓缓落下,站稳在地后,理了理身上材质特殊的男装黑衣。 她眼中有些不舍,语气却很平淡,“今晚我要先回去一趟,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三两天后才回来。” “嗯。”少年轻轻点头,“到我说了。” 叶芷看向比她矮上些许的少年,眼中有些期待。 少年反而犹豫起来,脸色甚至不太好。 高大女子以手扶额,叹气道:“韦夏至,你要是剑修,与人对敌,就祈祷着对方不是剑修吧,不然你都不能出剑,哦,也是,不单单是剑修,你这样与其他修士交战,这磨磨唧唧的性子,也会吃大亏。” 少年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要与你说的也是这个。” 叶芷眨眨眼睛。 少年又酝酿了许久,才继续说着,“叶芷,你……到底是谁?” “我?我就是流玉宗弟子啊,还能是谁?” 少年摇头,“你不是,我也不傻。” 叶芷沉默了。 韦夏至继续说道:“叶芷,我们都该走了。” 叶芷愣了愣后,嘴唇微微发白,缓缓后退,直至撞到那棵树。 她仿佛说了什么,只是轻轻张嘴,却无声发出。 “叶芷,这样对谁都不好。” “是天火真人让你远离我,你才会这样说吗?” “嗯,想来你也全部知道了,他说这样下去,我会死,也会害了你,我不知道是什么具体原因,问题就只能出在你的身份上。” “至于是怎么死……我知道他一直想杀我。” “为什么不当着东方的面说?”高大女子嗓音有了波动。 韦夏至沉默许久,才说道,“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有些话不能不说。” “叶姑娘对我有大恩,屡次出手助我,想要跟我一路游历,可事实就摆在这了,会影响你,我也会死。” “那么现在呢,这场游历对你我都不好了,我身上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了,山河卷吗?以叶芷你的身份……真看得上吗?” “还是说你喜欢我?更不可能,相识那日就说清了。” “所以我不明白。” 高大女子背靠着大树,身形矮了不少,“之前我在你身边……你一直觉得是有利可图吗?” “对,两个完全不相识的人,能聚在一块,要么是共同志向,要么是有利可图。”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那为何不当着东方的面说呢?”叶芷眼眸有星辰流转,语气非常不解。 韦夏至又是沉默许久,才说道:“我不想让她太失望了。” 见叶芷沉默,他主动解释道:“东方姑娘来这,是因为吴中生,也就是她的弟弟,我知道东方姑娘看不上我,可也不想让她千里迢迢的走过来,最后太失望地离去。” “那……那我就不会失望了吗?”高大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眶。 消瘦少年无奈的点了点头,“叶姑娘身份高贵,居然能与天火真人那种道宗掌舵者平起平坐,与我游历?游戏人间罢了。” “游戏……人间?” 韦夏至再次说道:“天火杀我之心依旧,但我不能死,不,是不能死在他手中。” “任何人都可以拿走我的性命,比如跟我有血仇的天渊韦葬白,比如惨死我手下的各个修士冤魂,包括向家,哪怕是向黎明孔信之流!杀了我……也只是有憾。” 叶芷脸色惨白。 韦夏至声音已经剧烈颤抖,“如果是天火真人杀了我,我会不甘,我会有怨,怨自己,怨他人,怨天地,但这也不算什么,最后,我心中的愧疚,会让我死后都无法释怀……” “这样吗……”叶芷脚步虚浮,缓缓向前,最后与少年擦肩而过才停下。 “没有什么想说了吗?” 韦夏至苦笑地摇摇头。 叶芷则是点头,缓步离去。 “叶芷……嗯,对不起。” 高大女子脚步一滞,随后不知去向,不见身影。 一处下河摸小鱼的青衣女子忽然抬头,她感到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太快,她捕捉不到。 青衣绿衣,一大一小,一人一妖,细小着回来,都捞了不少鱼儿,有大有小。 东方怀音先是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她感受不到叶芷的存在了。 不难想出,刚才匆匆离去的就是叶芷。 夏叶后知后觉,生火开始烤鱼后,才问道:“韦老爷,叶芷大人呢?准备烤好了呢。” 韦夏至笑着摇头,“回去了。” 夏叶想了想,最后哦了一声。 叶芷会回到的地方是哪里,他不清楚,只知道是座长满白云仙鹤的高山。 东方怀音没有多想,毕竟以她的身份,忙些也很正常。 …… 缥缈宗上缥缈峰,那座万丈高山之上,还要野蛮上涨的高峰静静悬浮空中。 周围一圈的悬空山峰热闹非凡,但是离着中间主峰缥缈峰都很远。 有道袍少年御风穿云,与仙鹤比肩。 有拂尘道士站立高峰之巅,惬然不动。 有数百缥缈宗弟子围在一个大圆平台,放声叫好…… 叶芷回到那孤零零的云雾小屋后,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枯坐山崖边,看着远方天际。 与世间凡人看到的天际不同,她看到的,是白云之上的天际,所坐之处,也是凡人一生不可达到之处。 就算能爬到缥缈宗的根基大山,也上不了此处。 不说会御风,就是低境界的弟子下山,想要上来之时,都要同门师兄或者师父接引。 天玄之力,不可达也。 “嗯呀呀呀!” 女子忽然站起身,喊道:“大笨蛋韦夏至——” 喊完之后,心情好上几分,又重新坐下,嘀咕道:“那就爱咋咋呗,我还不乐意去当跟屁虫了!” “呵,呵呵……”女子把脸埋在膝盖上,细声呜咽着什么。 没多久,她就停下了。 一个淡粉衣裙的世外仙子从远处过来,两行仙鹤数十只,一同为她护航开道,冲散白云。 “嗨,叶姐姐——” 叶芷没给好脸色,“彩少宗主,还没走?” 彩萱儿玉足轻点,落在地上后,去趴在高大女子后背上。 “又走了几个山头,这次是来道别了。” 叶芷点头道:“那好,一路顺风。” 粉裙女子在她身后轻轻摇晃着,带着撒娇的语气,“这不是想着又要回去了,才过来和叶姐姐好好道别吗,下次见面,可又要好久呢。” 叶芷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有没有可能,就是几个月而已?” 彩衣宗为了能在南岭仙朝打下一点基础,经常会派人往这边跑。 而能与道宗高层交流的,她这个少宗主就是最好的人选。 “那可不,几个月也是很久的!” “我在那边,除了整天要想着怎么设计好看的衣裙,还要兼顾着修炼,无聊死了。” 叶芷嘴角微微上扬,“怎么这么努力修炼,才是破玄境?境界这么低的少宗主,说话可没有份量。” 彩萱儿跳起来,气鼓鼓的御风离去,“你这样说话,可就没朋友了。” 叶芷笑着挥手道别,旁边不知何时,又多了几件样式复杂的衣裙,什么风格都有。 待到彩萱儿彻底远处后,叶芷叹了一口气,回到那间不大的屋子里,打开衣柜,把那几件衣裙挂好。 她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一件道袍后,才关上衣柜。 高大女子褪去那件黑衣,换上道袍后,去床上盘坐着。 她也需要修炼,而且,她要变强的责任,比韦夏至多得多。 …… 叶芷没走多久,天上那层无形的屏障随着消失。 东方怀音看了一眼后,小口吃着烤鱼,默不作声。 那是叶芷使出的手段,单单是隔绝天地吗? 不,不仅仅是如此。 只要她在,就没人能窥探到此处,更何况知道韦夏至的情况? 待到屏障破碎之后,紫气之巅的中年男人眉眼低沉,掌中山河,窥探了韦夏至一眼后,就没在多干预了。 不敢。 但围绕着这里排查了几日的向黎明就不一样了,再次得到了韦夏至的行踪,兴高采烈的带着所有人杀来。 除去被韦夏至击杀的向家修士,这股力量依旧强大,法宝破碎的韦夏至,不可能与他们二十多个破玄修士对抗。 青衣女子吃完那条烤鱼后,用手帕细细的擦着红唇。 “韦公子,吃饱了?” 还在啃着烤鱼的韦夏至停下,拉起一边的夏叶就往北边飞去,正是向黎明赶来的方向。 这次他没有选择逃避,想要冲破这层截杀。 向黎明不傻,知道他要回去后,会在边界收缩截杀,韦夏至已经避无可避了。 调整一下状态后,韦夏至把夏叶交给东方怀音,微笑道:“有劳东方姑娘了。” 青衣女子笑着点头,“好的。” 他不知道东方怀音究竟有多强,但是想来必定会在破玄之上。 不过,这些是韦夏至自己的事情了,也不能一直麻烦人家。 少年背长橙色大翅,手中忽现一把血色长剑。 提剑少年猛然扇动大翅,速度又快上几分,以一种夏叶捕捉不到的姿态消失。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等风来 火云宗与紫气宗接壤地带,原本跟随着指针前去搜寻一圈的向家修士又回来了,打算就在这边等着他过来。 为首的蓝袍男子半眯着眼睛,眺望远方。 一次次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向黎明不得不认真起来,考虑了很多种情况。 包括有人半路截胡,抢走那件残破的法宝。 第一次凭着法宝优势,让他逃脱,之后又是接二连三的丢失韦夏至踪迹,向黎明已经觉得韦夏至身边会有帮手了。 不然山河卷已经破碎,韦夏至不可能躲过寻妖针的感应才对。 “嗯?” 另一侧,一个男子手上托着的指针剧烈颤抖着,快速转动一圈后,指向南方。 很近! 向黎明大笑一声,“所有人,走!” 刚刚御风而起,他又停下,看向人群中的一个男子,“拿来。” 那男子犹豫一二,还是拿出那把黑色短剑交给向黎明。 向黎明仔细看了一会那柄满是血气业障的凶器后,满意地点点头。 不得已之时,只能用这把剑了解韦夏至了。 这样,他们也会失去一个用来替罪的天玄境家族修士。 一个天玄后期的蓝袍年轻男子感受着向黎明的目光,后背莫名发冷。 他且不知,自己已经是随手可弃之人。 “可为何家族会让这几个天玄境跟着出来?替罪也应该是一个足够了吧?”向黎明心中嘀咕一阵后,不想这么多。 这把剑肯定有古怪,既然想不通,使用之时再小心一些吧。 “走了,不要掉以轻心。” 唰! 二十数道蓝色身影快速消失。 夏叶看向东方怀音,问道:“东方大人,韦老爷是要去跟人打架了吗?” 他脑瓜子再不聪明,也知道韦夏至此行的凶险。 但愿不要跟上次和上上次一样,浑身失血的回来。 东方怀音轻轻点头,说道:“是吧,但这是他要走的路,我也不好帮他。” “那要是东方大人帮他呢?” 东方怀音笑了笑,没有答话。 除非是韦夏至即将命陨之时,她才会再次出手。 到了那时候,什么儒家规矩,什么儒道关系,通通随它去吧。 届时,她不会以读书人的身份出手,更不会以女夫子的身份出手,单凭一身境界,去领教世间雷法之最。 在她思索时韦夏至已经不见身影。 五百里外,一个提剑冲刺的少年蓦然抬头。 变天了,忽的闪电雷鸣,乌云压境,滚滚袭来。 韦夏至笑了笑,知道直接快要进入对方的领域了。 一旦进去,可就会有着被困雷阵的危险。 少年直接一剑斩去,那道血红剑光在压抑的黑云下,格外显眼。 一剑又是一剑,血气盎然,韦夏至整张脸也开始扭曲。 那股嗜杀之感袭来,想要占领他的意思,把他控制成一件杀人利器。 一道又一道的血色剑气扫去,还真就披散了乌云。 天空那层乌云被开了一道千丈长的口中,洒下一道阳光。 少年反手握剑,扇动这背后大翅,站立于空中。 “凝!” 一把巨大的金剑忽然显出,愈发凝实。 在巨大金剑下的少年单手举起,用力一撑。 唰—— 被金剑碰到的残缺乌云全部化为水汽消失,先是被少年展开一个口子,最后顶着大剑穿过那层乌云。 滋啦! 游走在乌云上的雷蛇想要拦住少年,却被少年硬生生冲了过去。 韦夏至身上不多的皮肉细微颤抖着,头顶那把金剑也开始化为真灵消失。 少年大笑一声,再次往北冲去。 “向黎明,要是我去找你,恐怕会很麻烦,但是你自己来了,那就好多了!” 数百里外,待那乌云被斩破后,向黎明还有些惊讶,没等他们继续结阵,韦夏至已经越来越近。 这可把他乐坏了。 “韦夏至,你是瞎,但是能不能有点脑子?” “起雷!” 一道道淡紫光柱从空中落下,宛如一个巨大囚笼,把飞来的少年关住。 “韦夏至,别以为能在这么远破开我们的雷阵,在近处也能如此,九天神雷之下,你会化为粉末。” 韦夏至再次停下,反手拿着的血红长剑已经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他胸前。 少年双手一拢,最后慢慢拉开。 跟随着少年的动作,那把血红长剑越来越长,剑气宣泄数十里,直刺九霄数千丈。 “什么九天雷阵,就没劈死过我,这种丢人显眼的把戏,就是你向家引以为傲的雷法吗?” 少年嘴上尽管如此说着,身子却被那股威压镇得颤颤发抖。 二十余位破玄修士结成的大阵,一击便可击杀破玄之上,除非对方有着宝物抵挡。 韦夏至知道这个道理,不能让他们成功结阵,不然无处可逃。 血色剑气直冲九霄之后,又有成千上万把金色长剑凝于少年身周,也是直直朝上刺去。 “加快结阵速度!” 韦夏至来的太快,他们没有准备,匆忙结阵之下,很可能会被他先一步破开。 向黎明大骂道:“废物,直接去杀他啊,你们一堆破玄之境,怕什么?!!” 众人领命,停下手上动作。 他们倒是不怕敌不过韦夏至,而是怕他又用处什么新手段,然后跑了。 好不容易找到他,要是又跑了,可不是好事。 但是,既然向黎明都发话了,除了差错,也怪不了他们。 韦夏至反应也快,抓住那把血红长剑后,上面散发而出的剑气瞬间消失,这片天地再次阴暗下来。 少年面对先杀来的一人,不退反进,一剑刺出。 那点血红在来人眼中越来越亮,面对少年如此自信的一击,他反而是心里有些没底。 他亲眼见过天玄实力炼气术的韦夏至,杀过自己破玄修为的同伴。 虽然是借助外力,但能跨一个大境界杀人,不容小觑。 来人心中犹豫,掌心雷霆却是丝毫不弱,竟是以掌迎雷,还占上风。 可他眼前的少年竟然能不受雷电的影响,大喝一声,一剑挑开他后,转身又是一剑,挡住来敌。 这少年又变强了?为何雷电奈何不了他? 当然不是,雷霆之力,依旧让韦夏至浑身不适,手脚麻木。 但是也没有第一次接雷时的难受了,归功于上次以雷电打磨身体。 “快速拿下他!”远处的向黎明发出指令。 众人点头,刚才的简单试探,已经知道了韦夏至的大致底细。 比上次强了一些,可以接受。 这种围杀,可不会讲什么道义了,都是一起出手,朝着韦夏至扑去。 韦夏至深吸一口气后,另一只手,绿光点点闪烁。 那绿光没闪几下,他就无奈的笑了笑。 被叶芷说中了,他出剑之时,总不够纯粹,总是想着其他事情。 怎么样才能回到以前那种心无旁骛的状态呢?韦夏至自己也好久没感受过了。 “小子,快往东边躲,愣什么呢!” 韦夏至猛然惊醒,侧过半步,躲开迎面一击后,被侧面的攻击打飞。 “你是谁?”借助着冲力,韦夏至赶紧御风往东北飞去。 “你要死别带上小爷啊,快走!” “你是夏流风?”韦夏至听出声源位置,正是那张黑色面具。 “你才下流,你全家都下流!” 韦夏至:…… “那你……是长命道人?” “真土的道号,会有傻子这么土?” 韦夏至皱眉,“你究竟是谁?” “别管这么多,快给小爷跑,不然就找个角落扔下小爷!” 已经使出全力的韦夏至还是被缓缓追上,吃了境界上的大亏。 韦夏至只好回身抵挡。 可这么多破玄修士出手,合力一击,就把他打得喷出血雾。 “废物,逃跑都不会!真要栽你小子手里了……” 韦夏至一边往地下落去,一边往空中甩去炼气剑,试图阻挠他们。 已经离着大地不足千丈,一但落地,还需分心躲避路线的韦夏至,不可能如空中那般放开手脚。 他就要再次透支自己生机,使用另一种剑气退敌。 “小子,听好了,小爷只教一遍!” “鹰者,空中小妖也,鹏者,九霄霸主,鬼者,善妖也,鬼术,等风来……大鹏一日同风起……风来了,快借风!” 韦夏至顿时会意,面向天空,合上背后双翅,落下的速度更快了些。 即将落地之时,他猛然转身,展开八丈大翅,全部心神皆用在御风飞行上。 少年用力一扇翅膀,加上周围炼化的真灵助推下,冲天而起,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 向家修士反应也快,齐齐打出一道雷霆,想要拦下少年。 可那少年的速度再次变快,以及超离了破玄之力的范畴,睁眼便来到向黎明身前百里。 “咦呼!”面具里面传来自由的呼声。 可还没等他兴奋多久,就忽然大骂道:“小子你找死不成?” 那少年非但没有选择离去,反而是扑向开始逃遁的向黎明。 向黎明暗骂一声废物后,转身就跑,先等他们回防,不用和满脸怒气的韦夏至硬拼。 “向黎明——” “拿命来!” 面具再次传来大喊声:“你找死别带上小爷我啊!” 逼于无奈,面具自行戴在韦夏至脸上。 ------------ 第一百二十八章 疯魔 向黎明看都没有看韦夏至一眼,溜得很快,一下就没影了。 可在韦夏至的全速追赶下,距离渐渐被拉小,韦夏至身后的追兵也是。 “小子,左边!” 韦夏至不管不顾,随手朝着左边抛去几把炼气剑后,紧握手中之剑。 “斩!” 少年口中低沉的喝声还未传来,向黎明就满背冷汗。 感到危险传来,他毫不犹豫,抬手握拳。 “雷霆!” 咔嚓! 那道耀眼雷电劈下后,蓝袍身影随之消失。 正是那日从东楚剑庄逃走的手段。 韦夏至忽然面向西北方向,用力一扇背后橙色大翅,又抬起手中血剑,破开罡风阻碍,速度又快上不少。 三百里外,忽然出现的向黎明脸色发白。 这种手段的消耗太大,过多使用,还会伤害他的道基,影响日后修行。 可这三百里,发了疯般,拖拽着血橙两色流光的少年没多久就赶来。 这速度,已经达到了破玄之境的极限,后面追来的向家修士一时间也无法及时支援向黎明。 向黎明感受着后背杀意越来越近,喊道:“雷霆助我!” 蓝袍男子说完,韦夏至身后有一半的追兵停下,齐齐双手合指,对向天穹。 轰隆隆…… 这边没有乌云的高空,忽然电闪雷鸣。 而那站在更高处的男子,发丝飞扬,衣袍狂摆。 “小子,快跑,这似乎是向家的雷霆共鸣,他在借助你身后之人的力量!” 韦夏至任由脸上面具张嘴说话,朝着那愈发明亮的紫电雷球飞去。 如同一只橙翅飞蛾,扑向火焰。 “别去了——” 那黑色面具惊恐的大喊之后,恢复平静,瞬间就从活物变回了死物。 “喝!” 韦夏至一抖肩膀,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全部碎裂开来。 丝丝鲜血从少年外皮上渗出,却又快速消失,全部被他手里那把血色长剑吸收了。 与此同时,少年身上渐渐地没了人样,浑身都被一层橙光包裹着。 他再次震了一下肩膀,身上橙光又破碎了,仿佛瓷器一般,从少年身上落下。 而此时,真正的韦夏至从灰烬中走出,身体如那火炉铁剑,从亮红变为暗红。 向黎明前面那雷球越来越大,已经有了数十丈大小。 他朗声笑道:“找死!” 以他天玄境的实力,再加上那边十数个破玄修士给出的雷霆之力,他这一击,相对于破玄修士的一击,有过之而无不及。 韦夏至不知道这一击的具体力量,他打算用这具结合了炼气术的躯体,差不多五阶武者强度的躯体,去硬接下这一击,然后擒住向黎明。 可是……别说五阶没就算四阶武者来了,接下这一击也要受伤。 “小子,你会死的,快扔掉我!!” 韦夏至双手握住剑柄,心无旁骛,就这样往雷球扎去。 而他的渺小身形,扎入雷球后,如同石子如海,溅不起任何浪花。 雷球中心,从暗红变得焦黑的少年紧咬牙关,手中红剑一闪一闪的,就是不肯熄灭。 过了半息,他另一手开始泛出翠绿光芒。 面具里面的灵魂比他还要痛苦,这与死了魂魄还要受雷刑之苦有何异? 韦夏至自然不担心里面的夏流风会魂飞魄散,随时准备着祭出另一种剑气破局。 只是还未到时候,他在这雷球之中,也能打磨打磨躯体。 五阶武者的身体强度?远远不是尽头。 面具之内,传来鬼哭狼嚎般的惨叫。 韦夏至心底有些不忍,就要祭出另一手的剑气。 没来得及出手,面具就仿佛一张大手般,紧紧地捏着他脸颊。 这点力量对于浑身上下,几乎麻痹的韦夏至来说,根本感受不到。 他只感受到,也受雷电之力影响的脑子渐渐活了过来,心神逐渐聚拢。 “还等什么,快用炼气术啊!!” 韦夏至闷哼一声,这是心神消耗过大的疲累状态没让他有些窒息感。 方圆百里内,点点流光朝着那团紫电飞去,临近紫电时,如溪水,不,如深海漩涡,飞速旋转。 向黎明看着那团雷电周围多了道道被吸入的流光时,就已经做错了反应。 “快过来,一起合力轰死他!” 什么山不山河卷的,先解决韦夏至早说吧。 先赶来的十人停下,双手结印,动作一致。 “喝!” 连同向黎明在内,十一道雷电朝着那个雷球锁去。 里面的韦夏至暗道一声不好,身子被电得弯曲颤抖。 “再坚持一下,就一下就好了……”少年细声低语着。 面具之内的灵魂比他更害怕雷电之力,已经是难以说出话来,如此下去,魂飞魄散就是唯一的下场,面具也会变回原来的妖晶。 佝偻少年身前有颗鹅卵石大小的金色珠子,随着外界流入的真灵,吸收之后,不大反小,呈现着消失之势。 韦夏至用扭曲僵硬的手去捂着那颗珠子,轻轻一捏。 “破开这牢笼吧!” 随着少年言语落下,右手黯淡下去的血红长剑再次亮起,且是越来越亮。 近距离下,消瘦少年整个身子都变成了血红色。 他脸色狰狞,不断地晃着脑袋。 那股嗜杀感让他胸闷,那股莫名而来的血气,更是让他恶心到想吐。 雷电? 这时哪还有什么雷电之色! 那团被浸染变红的雷球,映照而出的血色盖过了一切,包括周围所有人的色彩,皆是变为血红色。 从也让睁不开眼睛的血红光芒之中,缓缓走出一个血色大翅的人影,仔细看去,不太像人。 韦夏至还在极力地控制着那股杀戮恶念,如果放开心神,后果不堪设想,他可能先是神志不清,最后听到什么就要杀什么。 过了一会后,被惊动的众人再次出手,包括最后面与向黎明雷霆共鸣的十数人,一同出手,欲要灭杀着地狱出来的恶魔。 向黎明早已摸出了那把暗红短剑,随时会给出致命一击。 数百里外,抬手的东方怀音笑了笑,又放下手,看来不用她出手了。 是好事……也是坏事。 韦夏至出来之时,就开始炼气准备抵挡随时可来的攻势。 二十数人的联手一击,把少年打得仰天吐血,超高空激射而去。 韦夏至听见了直接炼化而出光罩的破碎声,无论是多少层,都没能挡住对手的攻势。 一击打飞少年后,竟是连绵不绝的攻击往上追去。 这时,不单单是雷霆了,还有各种手段,刀剑长枪,只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性,被雷电环绕。 他们知道,齐力一击都没能灭杀韦夏至,有些难办了。所以倾尽手段,就差掏出自己的本命器甚至是灵魂命器了。 韦夏至的身子依旧在颤抖,里面五脏六腑都受到不少创伤。 他扭了扭脖子后,背后血色大翅消失,被打上高空万余丈的他,调转剑尖,直直刺下,以一剑对万法。 剑势一般,可那剑气,却是向家众人都没见的宏大场面。 一点血芒最先亮起,其次是整片凡人肉眼可及的天空,皆被染成血红色。 与之前的乌云压境相比,这血红的天穹,带来的压抑之感似乎更大。 “区区天玄之境的炼气术……一起上!” 少年落下之时,那张面具也缓了过来,喝道:“小子你他娘的怎么又找死?” 这一击凭借着剑气优势,加上炼气术辅助,怎么也有了破玄实力。 可对方二十几个破玄境啊,你不是纯纯在送吗? 韦夏至也是脑子一热,主要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具体实力是多少了,以前也是,只能一次次尝试自己的极限。 所以这一路来,每次尝试下,他都会受很多伤。 直至宣泄而下的剑气不减,但少年的背后,却多了一对橙色大翅。 韦夏至递出那一剑后,又连续挥出数剑,打消对方攻势。 在众人的眼中,那个直直落下的少年一个翻身俯冲又飞起,速度快到离谱,朝着……向黎明飞去。 面具自己张嘴大骂,“你他娘的,这么好机会,你不逃命?” 韦夏至哈哈笑道:“夏流风,这么好的机会,用来逃命,实在是浪费了!” “你才下流,你全家都下流。” 向黎明暗骂一声,骂的却是向焱那王八蛋的阴险用意。 把他派来这,看似是接管占据家族半数力量的破玄围杀队伍,却是把他当诱饵子,赌的就是韦夏至会上头。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向黎明还是没有用那把暗黑短剑,先走为上。 但是他的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韦夏至? 没一会就被追上了,他只好一头扎入山林中,这样,才能等来后面的支援。 目不可视的韦夏至暗道不好,随着气流方向,跟着向黎明落地后,狂风大作,树叶纷飞,沙沙作响。 这时韦夏至很难判断向黎明的具体去向。 向黎明暗笑一声,就要悄悄溜走。 那古怪面具再次张嘴大喊:“在东边!” 在西边的向黎明被吓了一跳,赶紧往北边离去。 韦夏至迅速往东边追去后,没离开有一息时间,他原先脚下大地就被炸出个大窟窿。 焦黑的地上还有雷蛇游走。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借灵 韦夏至有些无奈,躲过身后十几击雷法后,迅速往北边追去。 那面具在他脸上大喊大叫,一半是笑脸一半是哭脸。 “臭小子,你不想活老子还想活呢,别追啊!!” 韦夏至往向黎明消失方向追去的速度反而更快了,后面的二十余位破玄修士,正常御风的极限速度,都有些看不到少年的影子了。 “小子,你要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给我扔了,自己去送死!” 韦夏至耳朵捕捉一丝气流声,瞬间就打出一剑,直穿云霄。 脸色难看的向黎明赶紧一个转弯,避开长剑后,回手还了一道雷霆。 可那消瘦少年只是炼出一层炼气防御光罩,抵消掉雷霆的冲击力,完全不怕那点雷电带来的影响。 雷电确实能让韦夏至浑身麻痹,肢体僵硬,但以向黎明的天玄实力,已经很难真正的打伤他,除非是后面追来的破玄修士。 看着少年速度更快,漆黑面具哀嚎一声。 “小子,听我一句劝,放他一马……” “好的。”消瘦少年终于答了一句。 就在他脸上的面具要笑出声时,那少年竟是双手一摊,在快速合拢。 一把血芒闪烁的长剑于他双手合处凝出,直直往前刺去。 一剑卷起千层云浪,破开凛冽罡风,让韦夏至飞行的阻力再次减小。 后面的向家修士见此情形,不再犹豫,掌心雷霆炸现,以特殊秘法,把御风的速度提高了一大截。 “小心身后!” 韦夏至急忙回身,双臂挡于身前,被劈得往北倒飞三千丈。 借助这推力,韦夏至再次逼近最前方的蓝袍男子。 向黎明大骂一声废物后,再次招来闪电,于雷电之中消失。 但是这个逃命盾法再次使出时,远没有第一次的效果,已经消耗了太多气血。 二十里外,刚想缓一口气的向黎明只得打出数道雷电,再次往北遁去。 没走多久,那个消瘦少年就赶到他刚才的地方。 消瘦少年与最前面的蓝袍男子相比,要狼狈得多。 他双臂一齐炸裂,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身上更是有几处冒烟的地方,地下血肉的惨状可想而知,必定是焦味浓烈。 韦夏至深深吸了一口气,以手中血剑横抹手心,一斩再斩。 但是这点攻击对于二十多个破玄修士,远远不够,不能阻止其分毫。 甚至浪费了韦夏至追去的时间。 在向家破玄修士用了秘法之后,极限速度与他们相当的韦夏至,再也不能保持这段距离,被越拉越近。 “小子,如此下去,凭借你这三脚猫功夫,必死无疑,可别带老子一起死了!” 韦夏至自然不想再带着夏流风身陷绝境,但是如此好的一个击杀向黎明的机会,他还是不肯放弃。 向黎明低估了韦夏至杀他的决心,这一切的一切,又在万里之外南岭向家祖地的向焱意料之内。 消瘦少年再次劈出几剑后,说道:“夏流风,放心,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会把你扔下去,会有人捡起你的。” 真到了那种时候,也只能厚着脸皮让东方怀音帮上一把了。 至于东方怀音会不会帮,韦夏至似乎没有考虑这点…… 漆黑面具大骂,“你他娘的现在就给我扔下去……要死啊你,又追?” 本来凭借着韦夏至半个破玄修士的实力,再加上他的英明指导,逃生的把握有九成九之多。 但要落入包围圈之中,他现在只是面具之内的一缕残魂,生死不由自手,非常憋屈。 韦夏至干笑两声,用着之前面具说出的那个御风方法,合拢双翅,往下一沉,随后猛然冲高,速度却是要快上很多。 别的不说,这种小手段,刚好能帮上现在的韦夏至。 有这段助力下,身后追兵又要片刻才能追上,韦夏至还有闲心问道:“夏流风,你真是夏流风?” “你他娘的问了什么屁话?你才下流。” “那你究竟是谁?”韦夏至很确定,这“贪生怕死”的性格,加上莫名其妙的鬼术,说话的就是夏流风。 “总不能是长命道人吧?” 面具张口大骂,“长命道人?那老头子又丑又傻,把我当做他,这不是骂人吗?” 韦夏至挤出个难看的微笑,不再多问,专心……追杀! 夏流风这情况可能特殊一些,也可能是上次人太多,被打傻了。 想到这,韦夏至觉得挺对不住他的,考虑着要不要把他先扔下去。 “小子,快追上了!!!” 韦夏至自然知道,他是瞎,耳朵可好着呢。 距离前面的向黎明恐怕还有一段距离,也不确定他还能不能使出那个瞬移的手段。 消瘦少年速度缓了一些,把手中血剑松开,待其悬浮胸前后,他双掌十指弯曲,不断颤抖。 比起颤抖的手指,少年沾染鲜血的脸蛋要更加恐怖。 时而发白,时而紫黑,额前青筋更是要炸裂开来。 越来越近的向家修士发现了不对劲之处,齐齐扫视四周。 这方圆八十里大小的高空,真灵集聚活跃,呈现着大雾腾空之状。 与深山大雾不同的是,泛起的大雾,他是赤橙之色。 高空那点忽显的异状,吸引了不少山泽飞鸟走兽的注意,惊恐到四散而逃。 韦夏至嘴角开始渗出鲜血,脸色紫黑。 他在尝试着自己的极限,前方百里,尽在他神识心神笼罩之下。 “来吧,试试天下炼气术的极点——”少年的怒喝声震耳欲聋。 于此同时,发现韦夏至追击的速度慢了,向黎明也缓了御风速度,最后也是停下,观察着那边。 听到韦夏至的怒喝声,他甚至有些想笑。 炼气术的极点?天下炼气术的极点? 非常可笑。 炼气术的极点便是天玄之境,他想用天玄之力去碰破玄? 脸色苍白的蓝袍男子一会大笑,一会又有些惋惜的说道:“韦夏至,你的炼气术确实超过了天玄,但也只是一丝,加上其他特殊手段,倒是能给破玄修士造成点麻烦,现在的你,法宝都没了,还想硬拼破玄?” “倒是可惜了这样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 能把炼气术突破天玄之境,确实算是在这条道路上,留下浓重的一笔了。 蓝袍男子手里忽然多出一把暗红短剑,短剑出来之时,便有丝丝缕缕的黑色线条从中散发出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让向黎明微微皱起眉头。 这把凶器他驾驭不了太久,轻者被影响日后的修行,重则会被杀戮以及其中的因果吞噬道心,变成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 向黎明手握暗红短剑,慢慢朝着韦夏至的方向靠近。 “让我送你一程吧,哈哈哈——” 韦夏至正是因为担心向黎明还有后手,加上后面的追兵,就算能追上他,如果不能快速解决向黎明,将会陷入一个包夹的尴尬场面。 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用自己的全力出手,试试能不能把后面的追兵挡下一时半刻。 “小子……你追的那人……来了!” 神色痛苦的韦夏至点点头,被他猜中了。 以向黎明这么阴险的性子,怎么会没有后手? 向家的破玄修士早已反应过来,全部散开,想要飞出那片区域。 尽管他们有自信,那点炼气手段影响不了他们,但是没有会拿受伤开玩笑。 修士前期一但被伤及道基,对后面的修行来说,会难上加难。 且他们已是破玄修士,已经入道了,有了自己的道路。 向家的修士入道大同小异,都是以雷法为主。 那团巨大的赤橙色雾气上空,越来越多的闪电游走,雷声交杂。 有几个去到那块区域边缘的破玄修士,尝试着引来雷霆,集散韦夏至的这番心血。 心神全开的韦夏至自然不受这点影响,或者说,现在的他,就连自己的身体都感受不到了,更何况外界? 漆黑面具大骂一声后,喝道:“再继续下去,你会神识枯竭,心神崩散而死!” 韦夏至猛然惊醒,双手一拢,他身前悬浮的血色长剑早已消失。 在他有动作后,那团赤橙雾气,慢慢被染成红色。 韦夏至闷哼一声,嘴角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收敛心神!” 韦夏至仿佛没听到般,还在感受着更远处的真灵,努力炼化中。 那团血气已经越来越大,一些飞到边缘的向家破玄修士停下没多久,又开始御风逃离。 “疯了疯了……” 漆黑面具低喃一句后,轻叹一声。 覆在少年脸上的面具灵光闪闪,愈发虚幻透明。 与此同时,头痛欲裂的韦夏至瞬间感受到一股气流涌入脑海,以及夏流风的声音。 “小子,我暂且借你一些灵魂力量,打过这场,杀过那人,该走了……” “…好借!”就差这点心神的韦夏至大笑一声。 “开!!” 随着少年一声怒吼,那团血红雾气炸开,高空这片区域,五百里之内,皆受影响。 似乎是雷声大雨点小,向家的破玄修士各自防御,甚至有些祭出了重宝,但也没受什么伤,只是被气流冲得乱飞。 ------------ 第一百三十章 杀 当他们以为就这样结束的时候,一股不安加上狂暴的情绪,瞬间涌入脑海。 站立于天空,扇动血红大翅的韦夏至也是,脸上非常扭曲。 如果他有眼睛,那必定是血红到漆黑。 在杀戮剑气的浸染下,向家破玄修士与韦夏至一般,感同身受,赶紧调动体内真灵,镇压那股“邪”气。 这股怨念杀气,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纯净道心,从此误入歧途。 而那个血翅少年,身周依旧在散发着浓郁的血气,仿佛是一个个浓郁到实质的杀气般,朝着这边袭来,影响他们。 这种手段,对于韦夏至来说,弊远远大于利,但是他没办法了,只能用这种承受二十几人加起来都不足的痛苦,来拖住他们。 数息过后,韦夏至身周的血气渐渐淡了下来,他扭转脑袋,面向北边。 向黎明已经不足三十里,待他看清韦夏至那张透明面具下狰狞的脸后,后背不由得一冷。 但他还是没有退缩,决定趁着韦夏至消耗过大的这个机会,一击杀他。 且前面还有这么多根本没有说受伤的家族破玄修士。 韦夏至渐渐地歪了歪脑袋,笑容非常瘆人,“来吧……” 他还受杀戮剑气的影响,不能自拔。 这也是他的意料之内,用向黎明来发泄这个杀气。 向黎明手中暗红短剑骤然大变,化作一道黑影,缠他手臂上,如同黑蛇。 向黎明心性不差,没有被韦夏至的这一举动唬住,一甩手中黑影,那根黑蛇又化成剑状,却是一把十分柔软的黑剑。 黑剑细长柔软,剑锋却是刚硬无比,一剑便破开韦夏至身周的血色剑气,朝着韦夏至刺去。 面具给韦夏至脑子带来的一丝清醒让他也知道了向黎明手中有大杀器,快速侧开后,甩去两把炼气剑以作试探。 滋滋…… 那两柄坚硬如石的金色炼气长剑,竟然在向黎明削来的剑锋下,顷刻化为粉末,变回真灵原态。 向黎明大喜,但是内心还有一丝不安。 经过这一路的追杀,加上刚才那消耗巨大的炼气术,韦夏至应该心神疲惫,炼气实力大减才对。 可为何他炼出的炼气剑还是如此凝实?难道刚才那种手段,没有消耗他太多的心神? 向黎明自然知道,只要炼气士心神尚在,身周天地真灵足够,便会有杀力不绝的手段递出。 向黎明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没有手中凶器,韦夏至自是凭借着炼气实力,三两下便能杀了他。 想到这,蓝袍男子不禁有些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自认为修行资质不错的自己,在实力上,居然会被一个昔日随手可以镇杀的蝼蚁吓到? 向黎明摇摇头,不再想这些,看向狼狈虚弱,气息不稳的少年,笑道:“韦夏至,我们也算半个同门了,只是可惜,仅仅是半个……山河卷交出来,尚且念些旧情,给你个痛快。” 有了手上这把凶器,韦夏至又是受伤虚弱之躯,前方更是有二十余位即将挥散血雾赶来的家族修士。 三重保障下,心中有些不服气的向黎明不介意在杀掉他之前,给他心灵投去重击。 见韦夏至只是大口吸气,脸上没有怒气,反而在极力的调整身体,向黎明暗暗皱眉。 他一边快速飞去,一边大笑道:“韦夏至,你在意的叶薇,早已成了我们向家的玩物,那女人,脾气怪点,滋味倒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了……” 韦夏至自然知道向黎明想要激怒他,让他不能专心炼气。 透明面具下的消瘦脸蛋微微动容,鲜血顺着他下巴流下,从高空低落。 但那一滴滴鲜血,没有落到半空中,就瞬间停了下来,仿佛已经落地了。 向黎明离着韦夏至已经不足三百丈,使出了能针对炼气士的隔绝天地手段。 可在这手段使出之时,韦夏至依旧没有动作。 他不是尝试着趁我天地隔绝的不够掩饰,倾力破开这手段? 如此之近,天地也被隔绝,但那镇定自若的少年,让极速杀来的向黎明立马停住,扫去两道暗黑虚线。 那些宛若剑锋的暗黑虚线,更像是一缕缕因果业障,不像剑气,但落到韦夏至身上,却有着巨大杀力。 这就是剑气! 法宝会带来特殊的剑气,配合剑主人的剑意剑气剑术,便有着滔天杀力,锋芒无匹。 但是向黎明手中的分明不是法宝,他也不是剑修,不可能有这么强的剑气才对。 “小子……那是……沾染了无数……无数因果业障的杀戮之…剑,魔道手段,是凶器……小心了……” 虚弱的嗓音从韦夏至心底响起,让他面具下的脸色凝重几分。 面具那缕魂魄更是悔恨不已,怎么一时脑热,就把灵魂力量借给了他? 要是一会真出事,他连自己逃跑的力量都不多了。 韦夏至炼出一层又一层的炼气屏障抵挡,仍被斩开,把他震退百丈,更是大口咳血。 “破玄!” 韦夏至内心震撼,这是破玄修士才有的力量,只是数击,便把他击杀! 而向黎明呢?他仅仅是天玄中期的实力。 韦夏至自觉的手段全施,有七成把握击杀破玄修士。 但那也就是耗命之举,一旦另一股剑气施展开来,实力大增,寿命大减,每挥一剑,斩伤敌人的同时,亦是斩伤未来的自己。 见此情形,向黎明愣了愣后,不禁大笑起来。 “韦夏至,看来你真是强弩之末了,上次凭借着法宝之威,杀我向家子弟,这才还妄想着来找我报复?可真是年少不知生死,被怒气冲昏了头!” 蓝袍男子衣袍猎猎作响,留下一道残影在原地,自己则是携带着雷霆之势、日陨之芒,朝着倒飞仍不停的韦夏至追去。 被韦夏至追了这一路,向黎明也是气得牙痒痒,终于有了出剑机会。 缠在蓝袍男子手臂上的黑色线条消失了,它夹杂着白日惊雷,出现在韦夏至身周。 它出现之时,韦夏至好不容易压下一点点的杀念再次被挑起。 那把凶器带来的杀戮影响,居然与他的杀戮剑气相当,但是…… 透明面具下的少年消瘦脸蛋极其扭曲,以至于紧紧附和在他脸上的透明面具也被影响,显现出少年的神情,没了那一半一半的笑脸怒脸,全变为扭曲的鬼脸。 那衣衫褴褛的少年双手持血剑,忽然横斩而出。 这片高空突然多了一道千丈长的红线,不,那是一片惊人的剑气,染了白云,劈开了天地。 在那断层白云的中间,还有一小坨血云,上面的,正是满背冷汗的向黎明。 那甩去的黑色线条竟然被斩断了?而且还想山猫遇上了大虫,瑟瑟发抖? 那一丝丝的黑色线条被斩断后,迅速回到向黎明手上,紧紧地缠绕着那手臂,向黎明甚至还感受到颤抖传来。 它在害怕? “向黎明……”韦夏至嗓音嘶哑,踏着层层血红气流走来。 在向黎明眼中是如此,可实际上,那血色染了长发的少年,却是背后血翅扇动的频率太快,一步两步,便来到他近处。 呼救的话语到了嘴边,但他扫了一眼那边后,没看到自家修士的半点影子。 “雷…雷霆!” 在韦夏至的前方百丈处,向黎明忽然消失,出现在其南方三里处。 他把最后一次能瞬移的力量,用在了靠近自家修士的念头上。 可当他来到这边后,却没有发现自家修士分毫气息。 接近百里外,那团血色雾气之中,向家修士大多数都驱散了心中阴霾,不被那杀气影响。 但当他们准备去接应向黎明,诛杀韦夏至之时,却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抵御那个至邪的杀气,消耗了他们不少真灵,而这方天地,一丝一毫的真灵都没有了,全被韦夏至炼化掌控,估计还要一时半会才能消散,重新化为真灵。 但这点时间,身处外界的向黎明却危险了。 “不行,我们得尽快出去,诸位,不要留力了,先冲出这层血雾!”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三两人。 早在之前,大家都是分散逃离,没了外界真灵引路,又身处这边目不可视百丈的血雾中,很难辨认方向。 尽管他们已经是入道的破玄修士,一时间也是白昼摸黑,不得其道路。 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人,知道离开这片区域,又要数息的时间,于是选择耗费仅剩的大半真灵,大吼道:“向黎明,他还有余力,先走——” 经过这声大吼,血雾之内的向家破玄修士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再保留,皆是倾力出手,各种术法,以及兵刃之光闪烁,更是有奇异的本命器带来的特殊能力驱散大雾…… 他们知道,最快速离开这边被韦夏至掌控的区域,最好的办法就是打散它了。 向黎明内心大骂,自己都杀了几个回合,才跟他说这事? 容不了他多想,选择开口拖延一丝支援赶来的时间。 “韦夏至,只要你交出那件毁坏的法宝,我自己可以做主,放你一条生路……” 韦夏至夹带着浓郁的血腥杀气,唰的一声便来到这边。 他面向向黎明,那张透明面具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杀?” ------------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绝望 看着那道血红的人影,向黎明控制不住的嘴唇发白。 韦夏至在空中一步步逼近,速度不快。 并不是他不想快些解决向黎明,而是那股嗜杀之感,已经开始侵蚀他,影响他,渐渐想要控制他。 韦夏至不得不分走一些心神,去抵挡那股杀气。 如果没有面具提供了一些灵魂力量,本就心神消耗过大,还要如此分心的他,很可能就变成了一个只会杀的疯子。 “韦夏至,你听我说,其实我们之间,还有不少能缓和的余地……” 滋啦—— 那血红人影忽然双手握剑,随后用力一扯,那柄血剑竟是变为两把? 这可把慢慢后退的向黎明吓了一跳。 一把剑杀他不够,还要两把剑杀他? 向黎明早就见识过了韦夏至剑气的力量,怎么会不知道只要他出剑,自己挡不过三招。 “韦夏至,我们还有缓和的余地,你现在……你现在立马去向家,叶薇还有机会,你还有机会,要是再晚一步,那就不好说了。” 向黎明嗓音低沉,快速说着,生怕韦夏至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韦夏至其实压根就不想给他开口的机会,奈何还要压制杀气噬心,短时间还不能出手。 向黎明见他速度依旧不快,顿时觉得有戏,再次说道:“韦夏至,你现在的时间很重要,只要慢了一点,叶薇说不定就会被向焱,也就是三公子当做炉鼎炼化了。” 韦夏至脚步一滞,最后还是没有停下。 他不太相信向黎明所说的话。 见这也不能让他停下脚步,向黎明慌了,藏于身后的那根手臂雷霆夹带着黑线,不断闪烁游离。 “韦夏至!我向黎明对天发誓,口中绝无虚言!” 韦夏至右手反手持剑,背于身后,左手竖起长剑,忽然一剑扫去。 向黎明匆忙抬剑抵挡,但那因果业障构成的黑线长剑,自行退避,挡不了一点。 噗嗤—— 一剑斩后,向黎明胸口有着一道极长的血痕,近乎斩断他整个身子。 而那染血蓝袍之下,一层光华渐渐暗去,并且有破碎声传出。 那是一层特制的软甲,品质虽比不上法宝,也比不上半法宝,但与仿制的半法宝相比,一点不差,只是有点残缺。 向黎明紧咬牙关,脸色无比难看。 这把凶器这么没用,让他很恼火,而让他真正生气的是,这件护身软甲,他花费了很多手段心机,才从生母手上骗出。 没了这件软甲,在向家之中,又是没什么地位的偏房,他母亲出游时,安危可想而知…… 向黎明放在山泽野修当中,定是一个狠人。 他脸上的神色并不影响他说话,带着些许求饶的语气,喊道:“韦夏至,还有一事,我知道不少关于东楚剑庄的秘闻往事,你想不想知道?!” 这还是不能阻止韦夏至的脚步,那一道道被血气染红的炼气术,铺出一条血色大道,拖着脚步不稳的少年前进。 向黎明使不出秘法遁雷手段,御风速度不可能比得上韦夏至,现在根本不敢逃离。 看着那道血红人影不足十丈,他手心开始冒汗,后背更是湿透了。 他非常需要一点时间,哪怕是一两息,但是韦夏至似乎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知道楚夫人的真正死因——” 蓝袍男子这一吼之后,刚抬起长剑的韦夏至停下了。 “说…”他非常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向黎明终于能缓一口气,如果韦夏至再次递出一剑,他只好祭出本命器了,但还是没有把握能结结实实的挡住一剑。 如果挡住了,那下一剑呢? 挥出一剑的速度很快,所以向黎明担心自己在两剑之下,身首异处。 韦夏至有把握三剑斩下向黎明,所以不担心说话的这两息时间内,向黎明有什么阴谋诡计,后面的向家修士,怎么也还要十几息才能赶来。 这点时间,够韦夏至杀他几次了,甚至还剩有逃跑的时间。 向黎明开始吞吞吐吐地说道,“其实楚夫人早就开始修炼魔功……只是凭借山河卷……” “这些我知道,快说!” 向黎明再次把手藏于身后,嘴上快速说道:“她年幼时便于付东道长结识,杀害道侣便是为了那五藏魔,但有山河卷在手的她,怎么会暴露呢?只要她不想……” 向黎明忽然嘴角上扬。 韦夏至并不知道,向黎明左臂已经无声无息的化为白骨。 那把凶器,在吃他! “咳咳……韦夏至,你是真蠢啊!” 蓝袍男子伸展双手,那根白骨左臂,格外的瘆人显眼。 只是瞬间,他也被染成了血红色,与前面的韦夏至一致。 韦夏至是因为杀戮剑气的原因,而他,正在入魔。 一把凶器居然会害怕,这是向黎明没有想到的,但是…… “韦夏至,我就算是入魔,今天也不会被你所杀,你,和她一起下地狱吧!” 韦夏至咧开嘴,数道鲜血流出。 嘶—— 他呼出一口气后,手中两把血剑合二为一,心神也随着崩溃,只剩一丝神智。 “死——” 看见前面忽然消失的韦夏至,向黎明眼中尽管还有惊恐之色,但他没有退避。 一把会害怕的凶器,没什么用,但他已经成了凶器的主人,他已入魔,他就是凶器,怎么会害怕? 向黎明抬剑一挡,被震得大口咳血,但是这次,业障之剑没有退缩,他与向黎明的意志一般,结结实实抗下了韦夏至这一剑。 一斩再斩,韦夏至出剑很快,瞬息便砍出十几剑,向黎明五脏六腑皆被震碎。 但他根本不惧了,只要不死,受点伤能怎么样?何况入魔的他,已经如同兵刃,感受不到疼痛了。 瞬间就落入下风,但感受着体内无限的力量,向黎明强行扛过一剑后,反而朝着韦夏至劈去。 那把业障魔剑极为古怪,在两剑交锋之时,妄图用自身的业障黑线去缠绕韦夏至的杀戮之剑。 还好韦夏至的剑只是剑气凝出,消散聚拢随心所欲,不然被这些业障缠,又有杀气噬心,很难相信这一战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 “韦夏至,你本就该死了,还要妄图挣扎?” 能挡完韦夏至攻击的向黎明把心中怒火全部发泄出来,迎着韦夏至那杀力极强的剑锋,也要换伤砍去。 只要能坚持到家族修士赶来,他就能活了,甚至还能留下韦夏至,给他造成不少麻烦。 “啊——” 韦夏至一剑震开向黎明后,背后双翅猛然一扇,去到更高处。 他双手握剑,身形微微佝偻,除了后背一直扇动的双翅,他仿佛是静止了一般。 他把仅剩的心神放开了,那股嗜杀恶念,瞬间填充他整个身体,开始占据他的灵魂。 一点绿芒忽然现于他的眉心,死守神识所在。 他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强的炼气力量,只是这其中的风险,利,小于弊。 稍不留意,他就不在是他了。 一道接近实质的鲜红剑气从那把血色长剑飘出,如同一条红色纱布,随风飘扬。 这道红线凝出后,橙色“纱布”随着而出。 一道有一道,互相掺杂,如一团双色绣球般,美丽动人。 在向黎明被血色侵染的血红眼眸中,那绣球里面是他不可能抵挡的力量。 “啊——” 相比于韦夏至,向黎明那股狠劲丝毫不少,他直接把手中黑剑往胸膛划去。 随着那刺耳的滋滋声响起,向黎明胸口已经能看见蠕动的内脏。 如果说换取力量,魔道功法来说,生命就是最好的选择。 唯一一个有希望突破生命限制的魔道禁术五藏魔,还半路夭折了。 “来了,终于来了……” 向黎明不禁的低声笑起来,向家的那二十多个破玄修士终于赶来了。 他已经入魔,回到家族必定不可能了,但是,今天能活,能杀韦夏至,就是最好的结果,而现在的他,还能指挥向家众修士。 向黎明怒吼道:“全力出手,不惜代价,击杀韦夏至!” 得到死命令的向家众修士消耗再大,也要发了疯般,以最快速度赶来。 飞行法器,本命飞剑,奇异大幡,统统裹挟着雷霆之威,在韦夏至耳后炸响。 韦夏至猛然抬起那团“血剑”,眉心那点绿芒,是此时他看着最正常的地方了。 绿色,生机,自然。 除了这一点,他身上的气息,与任何生灵都不相干。 韦夏至暗叹一声,知道这一剑落下后,自己也可能与向黎明那般入魔了。 但是他更知道,这一剑要是不斩出,今天杀向黎明的机会就没有了。 而今天过后,以向黎明谨慎阴险的性子,要再找他,不是大海捞针了吗? 韦夏至不会放过这一个机会,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斩下这一剑。 向黎明双手抵剑,左臂白骨崩碎后,用牙齿咬住剑身,脸蛋被韦夏至的丝丝剑气片片刮走血肉。 极惨。 这只是开始,那一剑还未落完下来。 向黎明有些绝望了,不知要怎么顶住这一剑。 哪怕是一息的时间,生死的天平,就会往他这边倾倒。 ------------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问剑? 那云端山峰之巅,仙境小屋之内。 一个高大女子盘坐许久,也没法安定那颗道心。 她又思索许久后,缓缓站起身,去打开那边的衣柜。 五颜六色,样式更是一件一种,衣裙居多,艳色较少。 彩衣宗少宗主在这方面绝对是花费不少心思了,随便拿出一件,都能给模样普通的高大女子平添数分色彩。 可是,叶芷看过一眼后,打开衣柜的另一层。 那里挂有两身衣物,一件是非常普通的青黑道袍,而另外一件,虽然也是道袍,可这件道袍无论是在天地的哪处地方,都是格外显眼的存在。 黄紫道人,没有人会不知道,妖族更者,闻风丧胆。 此次小天师陈怀义出远门,便是披了一件紫袍。 叶芷拿出那身青黑道袍,轻轻抚摸着,没多久,她就放回原位,选择了那件紫袍。 这件紫袍穿在她身上,实属是不好看,哪怕是之前那身绣边男装黑衣,也要胜过它数十倍。 但是此衣一处,还有谁会在意此人的容貌?多看一眼都不敢得。 叶芷换上这身道袍后,解开头上玉冠,简单地起了个道髻,扎着一根毫无修饰的桃木簪。 待这一切做完后,她又背起那把看着平平无奇的长剑,开门下山。 道袍高大女子站在云端,先是扫了一眼百峰,然后消失。 再出现时,她已经来到另一处山峰了。 山峰之上,刻苦修炼的缥缈峰弟子发现不了她,出神打瞌睡的偷懒弟子也发现不了她。 能发现她的,只有一个盘坐林中的枯朽老道。 “去串门,劳烦了。” 叶芷一边平淡的说着,一边做了个道揖。 那枯朽老道缓缓起身,没有言语,还了一揖才开口。 “早去早回吧。” 他前面的高大女子早已消失,不知去向。 叶芷走后,枯朽道人沧桑眼眸中有些担忧。 他从未见过如此衣着的她,从未见过如此认真的她。 会不会出点什么事或者闹大了? 枯朽道人摇摇头。 算了吧,他不用管这些,也管不着,除了缥缈宗安危,好像没什么事是与他有关的了。 …… 一处树林底下,抬头看着远方天际的东方怀音神色凝重,在出手和不出手之间,来回犹豫。 在最早韦夏至即将被追上之时,她就做好了出手准备,但那面具突然活了,她是没想到的,也让她不用“多管闲事”了。 但是现在,韦夏至杀了向黎明之后,也很难脱身。 忽然,那蓝袍男子左臂化为白骨。 这一切的小动作,东方怀音自然看在眼中。 她终于有借口光明正大地出手了。 青衣女子闭上眼睛,以心神言语,“天火真人,出了个魔修,要是你老人家没什么空,我可是要管管了?” 神识落在火云宗山门外的东方怀音等了好久,也没等来回应。 但凡天火真人发出点动静,哪怕是拒绝,她东方怀音都会出手。 仙魔之争,遇魔杀魔,遇鬼镇鬼,这就是天下局势。 儒释道以及没落的百家,注定是要与魔鬼两修为敌,而妖族动乱已定,也只有魔鬼两修能影响自称正道的儒释道三家。 她儒家门生,圣人弟子,书院夫子,三重身份下,就算天火真人说不用外人插手家事,她也敢出手。 东方怀音又等了许久后,无奈一叹。 这下麻烦了。 天火真人没有回应,就是表示一切都在他眼中,贸然出手,便是抹了一位道门真人的面子。 与前者相比,这样的出手,那就是个人恩怨了,不牵扯任何背景。 出手之后,天火真人完完全全可以出手把她打个重伤,儒家那边也不好说什么。 这让东方怀音很难受…… 韦夏至重重斩落那一剑,但是这集结他炼气之术顶峰,以及结合了剑气的一剑,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向黎明在一声声咆哮下,献出了身体内大半的精血,整个人都要被那把凶器魔剑控制。 刹那间,业障血气构成的魔焰,竟然抵消了半息之久。 而这半息,就在向黎明即将陨命之时,一个向家破玄修士,不惜自己的本命器被摧毁,也要把那只珍袖飞剑打出。 珍袖飞剑极快,比他们全力御风的速度,不知道要快多少倍,抛出的瞬间,便来到向黎明身前。 珍袖飞剑主人他在赌,赌这一剑斩不断那只细如麻绳的飞剑,赌那一剑能救下向黎明。 如果这次任务的统领死了,他们成功拿回山河卷,没有什么责罚。 那要是救下向黎明呢? 年纪轻轻就攀上了向焱小公子这棵大树,前程可想而知。 他们怎会不知道这次要拿回的法宝山河卷,就是给向焱用的。 妥妥的家主继承人之姿。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此次立功的向黎明,必定在祖师堂有长老之位。 那救下他的飞剑主人,待遇想来不会太差。 修道不单单是埋头苦干,这点人情机会,也是要搏的,何况还是救命大恩。 可他只赌对了一半,确实是救下了向黎明,但他那把本命器,竟然在韦夏至的剑气之下,半息便化为了飞灰。 而这半息的时间,其他破玄修士的手段已经赶到,救下那个不成人样的向黎明。 韦夏至也因此被围住。 但这些向家修士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赶到这边时,他们才发现向黎明此时的状态。 已经用了那把凶器,并且入魔,成了那把魔剑的玩物,沦为一个没有自主意思的魔修。 众人对视一眼,扶住向黎明那人把他轻轻抛落下地后,看向前方剑势大减的韦夏至。 韦夏至此时的状态,就算用了另一股剑气,搏命之法,也没有太多逃离的机会了。 救下向黎明那个破玄修士已经跌境,从破玄直直跌落到了天玄后期。 这不算什么,也是在他考虑之内。 他本就没有太多修行资质,那把本命珍袖飞剑能炼得这么快,纯属是地盛炼化时,飞剑本身的特殊,与他没有太多关联。 没了破玄修士又如何?荣华富贵,权利地位都在等着他了。 不是每个修士都把境界当比生命重要,那自然就会有把境界实力排在权利地位之后的。 可当他看见向黎明的惨状后,一个踉跄,本还能勉强御风的他,直直往地下落去,半空中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雾没有停歇之势。 一个抽空拖了他一把的修士继续看向韦夏至。 他被拖了一把后,不至于被摔死,但是现在的他想求死。 一个魔修……还怎么回家族?还怎么给他带来荣华富贵? 别说回家族了,今天向黎明能不能活,能活多久,这都不好说。 白救了,还搭上练了几百年的本命器,一把速度极快,杀力稍弱的本命飞剑。 他的境界一跌再跌,片刻便跌落到了天玄前期,还有往下跌的势头。 道心彻底破碎,能停留在地盛境,也是好运的了。 东方怀音看向那个气府真灵快速消散的男子,轻轻摇头。 修道之人,心性很重要。 体力透支,心神接近枯竭的韦夏至呼出一口浊气,笑道:“怎么?怕了?” 越是临近死亡,那股带有嗜杀之感的剑气,竟然越难影响他,反而被他的一点心神驱散开来,获得短时间的清明。 人之将死,对生的渴望,会激发一个人的潜能。 也可以说是回光返照。 如此过后,就算能活,不休息个几天,韦夏至也难以醒来。 二十余位破玄修士再次对视一眼,齐齐打出一道雷电,编制着铺天雷网,要罩住韦夏至。 韦夏至没了太多的心神炼气抵抗,只能凭借肉身夹带些许炼气术,硬抗这张雷网。 雷网落下,巨大的雷霆之力,瞬间把少年肩头劈烂,鲜血以及血肉一同炸开。 那火云宗山巅,一个白须老道抬头,古井无波的沧桑眼眸,看见那个女子后,终于有些波澜。 回东方怀音的问话? 他现在很忙,压根没空好吧。 那身穿暗紫道袍的高大女子一步步踏云走来,背后背着一把长剑。 她每踏出一步,火云宗的这座主峰,都会轻轻颤抖。 随着女子脚步接近,那一步步踏出的道蕴让天火真人神色凝重。 盘坐的老道缓缓飘起,身下显出一朵烈火红莲。 那红莲显出之时,整座山头如坠熔炉,靠近一些的小石块,已经开始融化。 这仅仅是天火真人散发而出的道蕴,与叶芷相比,丝毫不示弱,甚至更强。 “年纪大,积累确实要浓厚一些……要是我出剑呢?你该如何?” 看见高大女子从背后取出长剑,天火真人毫不犹豫的招来一把三尺拂尘,白须随着他发丝一同飘摇。 披道袍,背宝剑,天火真人都不用问,都知道这是来打架的。 好听点说是论道,难听点,就是叶芷从二十余万里外的缥缈峰提剑过来砍他的。 赢了还好,要是输了,其实也不算丢人。 但是要输了,必定会被一肚子气的叶芷疼削一顿,胡子剃光是保守了,拂尘打烂也是保守了。 命得丢半条。 “天火,你可知罪?” “贫道何罪之有?” “私自离开山头,并未报备缥缈宗,这就是罪!”暗紫道袍高大女子如同天神一般,青丝纷飞,剑有寒芒。 她开始审判老道。 南岭仙朝举朝震惊,不少道宗大能在匆忙向缥缈宗报备之后,纷纷御风赶来围观。 “缥缈峰第十代峰主,问剑火云宗。”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局? 在那仙朝正宗缥缈宗内,有座不起眼的山峰,静静浮于云端。 正是午时,晚春已去,大日金芒普照之下,云端之上的世界不如凡间。 没有燥热,没有嘈杂虫鸣,没有树叶沙沙。 只有风声。 忽然,一点灵光闪起,最后落于那座不起眼的山峰。 这座山峰,正是缥缈宗的执法堂。 执法堂,掌一门生杀大权。 而这里的执法堂,可是缥缈宗的执法堂,他能给南岭仙朝任何一个宗门定罪。 一般情况下,这儿清净得很,百年都不曾有人来。 缥缈宗作为南岭仙朝正宗,具有监察任何宗门的权力。 在外,遇缥缈宗弟子,任何仙朝道宗都不能称宗。 今天值守执法堂的,是一个小道士,弱冠之龄,孩子心性,正趴在地上,看蛐蛐打架。 感受到风声,他赶紧爬起来,左右拍了拍道袍上的泥尘后,才抬头看向对方。 见那个男子有些眼生,少年道士作了个道揖后,问道:“可是他峰弟子过来修行?” 一些在自己宗门立了大功的弟子,也能来缥缈峰修行,但要来此处报备。 那个男子笑着摇摇头,说道:“青云峰峰主,下山远游,太过匆忙。” 少年道士小脸煞白,赶紧调整心态后,拿出一本小本子记上。 那小本子看着也有些年月了,但是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一字都无。 这专门用来记录各宗大能出行的本子,根本用不上。 南岭仙朝数十宗门,每个宗门的镇宗之人,也就是宗主,或者辈分实力皆高的长老,他们出行之前,必须要先传信缥缈宗。 就像山下王朝,一方诸侯大将,任何动作,都要先上报朝廷。 小道士哪见过这阵仗,小手开始颤抖,歪歪扭扭地写着青云宗宗主下山远游,大武二十三年,四月二十一。 待那一宗之主走后,小道士刚想擦擦额头,又来了两人,气度非凡,谈笑风生。 可在落地后,两人神色皆是严肃下来。 “雨行峰峰主,下山远游。” “天元峰峰主……” 又送走两位“大能”后,小道士擦了擦额头汗水,瘫坐在地。 失态了失态了,要是被师尊知道偷懒还被遇上,那可不得挨上几剑? 刚坐下,天上大能如雨下。 小道士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今儿刮什么风,把半数南岭仙朝能主事的道宗宗主或者太上长老之类的大修士都刮来了。 晕乎乎的小道士起身迎客,太多人了,他没有依次作揖,也是因为会产生先后顺序,以免引起误会。 小道士道心也够坚韧,冷静下来后,能在这么多大修士面前平静地记着名字。 …… 韦夏至抗下那张雷网后,整个人都跟泡过血水一样,惨不忍睹。 在高空中,他没能坚持半息,便被二十数个破玄修士两手镇压下地。 咚—— 落地之前,尽最大力量炼气托着,又有六阶武者强度的身躯,还是把他摔得不省人事。 耳力极好的韦夏至昏昏欲睡,只能听见周围微弱的呵斥声。 “韦夏至,杀我向家弟子,还不束手就擒?” “韦夏至,交出山河卷,你还能换来一个舒服的死法!” “少年,念你命途坎坷多艰,还是放下手中之剑,安然离去吧……” 那被雷网按压在地上的韦夏至依旧没有倒下,他本能的站起来后,扛着千斤之压,一动不动。 他不动,围着他的二十多人也没有动作。 因为那被染了鲜血的少年,身周有着数把血剑,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人胆寒。 尤其是少年双手拄着的那把血剑,看似黯淡无光,里面却有着能威胁他们的力量。 韦夏至已经是强弩之末,没必要冒险受伤。 以他现在的实力,多数破玄修士一对一都有必然拿下他的把握,怕就怕的是这些剑气。 在场的向家修士没有一个拥有灵魂命器,自然也没有一个剑修。 但他们都知道剑修的厉害之处。 这凡体少年,为何会有剑气?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韦夏至已经神志不清,嗜杀邪念又开始占据他的神识,那点愈发黯淡的绿芒,随着少年此时生命力的减弱,也开始闪烁起来。 “冥顽不灵,诸位,有什么宝物尽管拿出来,挡下这几剑之后,大胆取法宝便是!” “是啊,大家都是同族修士,情同手足,有防御宝物的兄弟,就不要藏掖了……” 如此僵持片刻后,终于有个中年男人走出,抛来一件法袍。 “在一次任务重,族长赏赐,可抵挡同境修士的全力一击。” “哈哈哈,大气!”一个年轻些的男子去接过法宝穿上,打算自己出手去接下这几剑。 中年男人有些犹豫的说道:“你小心些……这件宝物对我来说,已经是保命底牌了。” “好说,好说!” 年轻男子甩开手心的雷电,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随之消失。 向家修士,无非是经历过雷池的洗礼,不然单单凭借独特的雷法,也难以控制雷电,还会像平常修士那般,被雷电反噬受伤。 年轻男子跃起,站于韦夏至上空,随后一手并指竖起,一手拿住忽显的长剑。 随着半息时间的蓄力后,年轻男子大喝一声,刺眼闪电劈在他忽然举起的剑尖之上。 “向林这小子,可别贪功吧自己弄伤了……” 以剑术结合向家所熟悉的雷电,会有惊人的效果,但是他们境界还是太低,如果控制不好,就跟引雷劈自己没什么区别了。 年轻男子大笑一声,“韦夏至,接我一剑!!” 站在坑中的少年动了,佝偻的他扛着雷网缓缓挺直腰杆,插在地上的血剑也被他拔了出来。 “杀,杀,杀光他们……” 低沉沙哑的嗓音从韦夏至空中传出,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韦夏至……坚守道心。”远处的东方怀音有些紧张,不禁的出声提醒。 那道担忧的女声竟然能直直钻入少年心窝,可他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低沉沙哑的喊着杀字。 韦夏至头顶,在他挺直腰杆时,那伴随着雷霆的一剑,轰然落下。 韦夏至本能的抬剑抵挡,却是坚持不了一点,先是被劈如土中,又被那剑余下的雷霆之力,往南轰去,犁出一条地底小道。 滋啦—— 其他人马上控制着雷网朝消失的韦夏至追去,没一会,便把他从土里拉了出来。 这时,韦夏至身周以及手上的血剑一把不剩,身子更是剧烈颤抖着。 站在空中的年轻男子大笑着,“哼,也不过如此嘛,这件法袍白借了,还以为这腥臭的剑气有多利……” 还未说完,他就缓慢的低下头,看着那被一剑划破,并没有立即冒血的伤口。 那件法宝被切开了一道两指长的口子,从那口子可以看到,里面有什么在跳动。 年轻男子赶紧捂住胸膛,用身上一切能调动的真灵,去堵住那道伤口。 如果没有那件法袍,这一剑,会直接斩掉他大半性命。 一剑斩死他,以韦夏至现在能控制的力量,不太可能,但是一剑斩废他,还是足够的。 其他人反应过来,神色动容。 还好不是自己上,不然,蹲地上捂胸口的就是他们了。 这完完全全能杀死韦夏至的一剑,居然把他劈得清醒了一些,这时他才听清东方怀音的话语。 血色剑气消失,那股翠绿剑气,忽然就从他眉心炸裂开来。 它们一半去到韦夏至身体内,一半在他身体外面钻来钻去。 能止住一些正在流血的伤口,也是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这一异状,把慢慢走来的向家众人逼停了,好奇的观望着。 “这是……什么?” “看着像是特殊丹药,有生命气息传出,可能还是宝丹!” “不对,这东西我们之前就见他用过,难道……也是剑气?!” “绝无可能,哪有剑气除了对敌,还能疗伤的?” “诸位于其在这说这么多,不如亲手去试试,要是宝贝……嘿嘿,大功一件,或者是皆大欢喜!” 众人对视一眼,明白了那人的意思。 真要是宝丹,有得分,那就没有上交的必要了。 韦夏至渐渐清醒,甚至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一次,他不知道又消耗了多久的寿元换取这些生机。 没机会想了,他抹了抹嘴上的血污后,拉开步子,双手忽显两色长剑。 “想要吗?可以……都过来试试。” 这似乎已经是一个死局了。 把所有手段用处,自己逃出生天的几率依旧不超过两成,但是,不先试试,怎么知道呢? 东方怀音有些着急的说道:“韦夏至,不要再从身体抽取这种剑气了,你会先寿元断绝而死!” 青衣女子在林下来回转了转后,心神再次去到火云宗山外,“天火真人,如果这次你还没有回应,我就当你默认了,毕竟降妖除魔,我儒家也有责任……” 哪还有什么降妖除魔,落在地上的魔修向黎明已经战都站不稳了。 东方怀音的心神在火云宗山外停留一息后,没有回应。 她打算离去之时,远在万里之外的本身,蓦然睁大美眸。 ------------ 第一百三十四章 恐惧 少年话音落下,但是没人愿意上去冒险。 看他这架势,还有一些余力。 破玄入道之人,很可能会有什么特殊手段,类似于炸碎本命器,与对方同归于尽。 虽然韦夏至只是一个炼气士,炼气实力也没有达到破玄境界。 但他借助着那种种相当于剑修的手段,也有了接近破玄的力量,最主要是他还有一种防不胜防的剑气。 那充满杀气的剑气,尽管有着影响心神的能力,但是他们很容易感受出来,加以防范,便没有太大影响。 如果是混乱之中,他那种翠绿色像是剑气,又像是丹药灵气的东西,很可能重伤他们。 二十余人对视一眼后,齐齐点头。 既然没人愿意先去探探路,那就一起出手镇压他,别打烂宝物就好了。 “起——” 随着这声落下,韦夏至感受到肩头的重压又沉了。 他双腿微曲,血肉崩裂,不断颤抖,如此继续抗着,必是爆体而亡。 大地之上,雷网闪耀,尘土飞扬。 “呃……” 在那雷网中心,嗓音低沉沙哑的少年浑身焦黑,从他肉身蹦出的鲜血来不及流下,便被雷电之力蒸发。 他的皮肉也是如此,本就消瘦的他,此刻没了什么人样。 韦夏至苦涩一笑。 很疼,他又清醒了不少。 韦夏至在心底说道:“夏流风……还有力量吗?” 灵魂力量消耗大半的面具已经陷入沉睡,打算是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了,眼不看心不烦,摊上了这小子。 韦夏至双手撑在肩旁,大喝一声后,低喃道:“去吧。” 一丝微弱的炼气之法,托着那张重新转为漆黑的面具飞走,速度不快。 “这是什么?” “难道是什么秘宝?” “快阻止他!” “过来!” 联手镇压韦夏至的二十多个向家破玄修士皆被分走一些心神,想要夺取那个古怪面具。 本来觉得韦夏至戴着这个丑陋面具是为了遮挡容颜,可这种性命攸关之时,他选择耗费为数不多的力量送走,定是宝物! 韦夏至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想拿走?” “出来!” 随着那焦黑人影一声落下后,向家修士来不及加力镇压,那人影身周,迅速冒出一缕又一缕的红绿两道灵光。 只是瞬息之间,向家修士反应过来之时,这片大地方圆一里内,皆是被那两色灵光笼罩。 而那两色灵光,红色似乎与绿色起了争执,不断交缠又分开,以此重复。 在那灵光中心,也就是焦黑人影原先的地方,有着老者怪笑,有着幼儿啼哭,有着女子喊骂,有着男人嘶吼…… 这并不是韦夏至发出的声音,而是那代表着杀戮的剑气。 因它而生,会透支韦夏至生命的翠绿剑气居然和它起了争执。 它不允许这样,不允许它阻碍它夺取韦夏至最后的神智…… 韦夏至在雷网的“灼烧”下,不再是单纯的颤抖,而是在打着寒颤。 肉体上的疼痛,对于他来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或许就是一次一次冒险粉碎自己的肉身,然后重新搭建之时。 也可能是一次次的受伤,与人搏杀,在生死之间反复横跳…… 现在的韦夏至,想不了这些,他很痛苦。 来自于灵魂的痛苦。 他放开了所有心神,也把自己所有能调动的剑气全部引了出来。 所有的翠绿剑气被引出来后,自然就没有东西帮他守住灵识了。 杀戮剑气趁虚而入,外界能听到的诡异声音,在他脑海中,被放大百倍千倍,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韦夏至没有了思维,但他的手,还攥着那张支离破碎的画卷。 一缕橙色流光在他散发出来的剑气中,很不显眼,在场的向家修士,没有一个人能发现。 那画卷被安稳地托着,飞向林中,没飞多远,它自己就失去了方向,不再前进,安静地躺在一棵树的树干上。 一个青衣女子走来,身后跟着一个歪头疑惑的绿衣小孩,以及一个双目无神近乎呆滞的金发男子。 夏叶看了看那个金发男子,又看了看东方怀音,最后小声的向金发男子问道:“你知道是怎么了吗?我韦老爷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那个金发男子自然是毕月乌,被东方怀音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暂时还阳。 他其实很想死,非常想死。 尽管心中有怒有怨有恨,但是相比于活着也无法复仇,不如死了,与她同去快些…… 金发男子心情很烦躁,那种想死又还死不了的感觉,很难受,生死不由命。 但他对这个小树妖有些好感,或许同是妖族的原因。 想到这,他又对前面青衣女子的恨意大了些。 “卑鄙无耻,居然把这么小的他抓来当奴役……” 见他没反应,夏叶因为是没听见,又小声地问了一遍,没敢打扰前面捧起的山河卷的东方怀音。 毕月乌呆滞的眼眸有些色彩,轻轻摇了摇头。 夏叶小嘴一撇,暗叹一口气。 东方怀音看着那张支离破碎的山河卷,不知为何,她捧着的手有些僵硬了。 那双动人美眸,更是有流光泛起。 就算是要死,没有意识的韦夏至还是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现在最相信的人 待这些做完后,被压着跪地的焦黑人影动了,他抬手一揪,便是一把血剑凝来。 他口中发出不似人类的嗓音,“桀桀……” 怪笑声铺满这片天地后,他用力一震手臂。 那把血剑发出滋滋的冒烟声,一缕又一缕的翠绿流光,不知从何处生来,缠绕着那血色剑身,逐渐往上。 远处林下,以夏叶的实力,当然是不知道这边一切的。 哪怕是打得天翻地覆,只要没往这处来,他也是看不见,听不着。 东方怀音早已用了一点小术法,就算是韦夏至现在站在他前面,夏叶也看不见了。 本来以毕月乌的实力,也是看不着的,而且他的状态还是很古怪,不能以一种还活着的说法存在。 似魂魄,但又有肉身。 眼中光芒一闪,两团紫红的火焰在他眼眸燃烧。 “哇!”夏叶瞪大眼睛。 这是闹啥子?这么大个人,也不知道烧着自己了? 毕月乌这一异常出现后,他一头金色秀发开始发红,如熔炉铸铁。 他的整个身子,也散发出巨大的热量,让树妖本体的夏叶连连后退。 东方怀音那张绝美的脸蛋上,神色极其复杂,不断变化。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玉指轻点间,瞬间显出一只玉笛。 “呼,呼呼……” 刺耳难听的笛声没一会就从树林里传出,被毕月乌烤的一身汗的夏叶蹲在地上。 但他又觉得不应该这样,吹得再难听,那也是东方大人吹的不是? 可他站起来后,极力控制自己脸上表情,还是禁不住地皱起那两道小眉毛。 毕月乌现在无异于的是白日见鬼,完全的呆住了。 他看到了那边的场面,清清楚楚,身临其境。 一个遭受围杀的少年,明知要死,明知不敌,他还是把一件什么东西送了出来,还是不肯认输。 不,他其实已经认输了。 他想活着,仅此而已。 但是这个微小又平常的愿望,却让他用尽了全身力气。 哪怕这次能活下来之后,他也过不了几日,就会马上死去。 毕月乌他不知道那个少年知道这些吗,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能看到,大量的生机化作那种类似于剑气的东西,给他带来力量,给他……带来希望。 毕月乌不清楚之前道侣被害时自己是怎么个凶厉状态,但是他现在知道,现在这个不肯“服输”的少年,绝对比他当时要凶厉得多。 韦夏至已经没了神智,他感受不到一切,真正的他,可能是沉睡了。 他很累。 也可能是已经死去了,他命数已尽,早已该绝。 数月前,甚至是十年前,他命数就尽了。 “嘿嘿,咦哈哈——” 那黑影一步踏出,尘埃消散。 原本就感到力量巨大能量波动的向家修士愣住了,一些道心不足的,眼中甚至露出恐惧。 “这……这时什么?!” 他们前面这个,实在不像是一个人了。 更像是一个丑陋的妖族,不,一个被术法反噬的鬼修。 这还不能够形容,应该是一个从血海里杀出的疯魔! “大家快退,他不过是用了什么邪术,先避其锋芒,在合力击杀!” 就算那人不提醒,也没人打算上去试试。 他们可是见过那些剑气的厉害之处,看着力量平平,不过半脚如破玄,却有一不小心就伤了他们的能力。 那模糊人影脚步愈来愈快,甚至跑了起来,健步如飞,后背凭空长出巨大双翅,不再是之前的金光大翅,也不是之前从未见过的炼气颜色,橙色。 而是,一双漆黑的大翅。 并不是黑色,是浓郁到只能显出黑色的血红。 一阵笛声传来,向家破玄修士“充耳不闻”,那个模糊人影奔跑的速度却缓了些。 他似乎有些疑惑,往东边看了一眼后,再次奔去。 “韦夏至,你有在听吗?” ------------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笛声清心 “夏至,你有在听吗……” 嗡嗡—— 那不似人样的黑,忽然抬起双手,长剑也掉落在地。 “呃……啊……” “韦……夏至,这不是你想要的人生,这不是你想要的样子,你最想成为的人,其实不是这样的,对吗?” “呃啊——” 韦夏至双手摁住耳朵,蹲在地上。 四散而逃,想要避其锋芒的向家破玄修士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他。 “他是……怎么了?” “莫非是这邪术反噬过大,以他凡尘之躯,只能坚持几瞬?” “不对,要是那样的话,他身上的力量为何还在?” 他们以心声交流,嘀嘀咕咕的,没人打算先动手。 与人搏杀,最怕狠人,狠人最怕疯子。 一个不要命,一个根本就不知死活,真要接下韦夏至几剑,轻者宝物损毁,重则被伤道基。 韦夏至蹲在地上,浑身颤抖。 他听不见了,就算身子不是自己控制,就算神智不清,没了自主意识,他还是如此。 占领他心神的杀念,其实也是他,只是最残暴嗜杀的一面。 它也和韦夏至一样,只能凭借着耳朵和炼气术感受着世界。 “夏至……” 他忽然站起身,落在地上那把缠绕着翠绿光华的血剑早已消失。 一剑破开身前万物,爆鸣的刺耳声,证明了那把剑快若闪电。 “不好,快出手!” 已经避无可避,众人联手,齐齐打出一道光柱。 紫雷耀眼,蕴藏着巨大威能。 二十余位向家修士发丝竖起,衣袍纷飞,口中低喃。 他们想要引起雷霆共鸣,合力一击,彻底击杀韦夏至。 那点红芒亮起,它迎着一条紫雷,直直刺去。 滋啦—— 撕裂声传出后,破碎声紧接着传来。 一个中年蓝袍男人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打出的那道雷柱,居然破碎了? 就像一根岩石,寸寸碎裂? 不,并不是他打出的雷霆破碎了,而是那把剑,每每刺开一寸紫柱,便从剑身炸开大量的碎片。 那些碎片离剑而去后,化作点点灵光,消散于天地之间。 “不要愣神了,不过是他的炼气术被你打碎!” 中年男人回过神来,再次打出一道雷霆后,匆忙躲避。 那单手递剑的韦夏至,已经来到他身前,他的身后身侧,都跟着雷电。 那是同族修士的攻击,它们的速度,无疑是要比韦夏至快的。 但是他不避,很可能要硬接这锐势不减的一剑。 也就是这样,让暂退锋芒的他,给了韦夏至极大的突破机会。 雷势骤减,剑势依旧锋芒,似乎更甚。 “别退,快挡下他啊!” 其他人不禁怒吼。 当然,换成是他们,也会是如此行为。 但万幸的是,不是他们,那么他们就可以口口声声地说着贪生怕死。 已经疯魔的韦夏至忽然抬起另一只手,猛然回身,迎向他不可能借助的二十道雷霆。 这份决然,把其他人看得眼皮子乱颤。 金、橙、红、绿,四道颜色的光华瞬间交汇在一起,聚成一片光盾。 轰—— 韦夏至倒飞出去,撑起光盾的那只手,向后翻折,彻底断了。 如果不是有武者体魄在身,辅以炼气术稳固,恐怕这一击,能把他半个身子炸开,化成焦炭。 韦夏至借着这股力量,再次扭转身子回身,横剑一扫而出。 那个中年男人大骂一声,也是果断。 “去死吧,妖魔!” 一把把雷电幻出的雷剑凝于身周,随着他大手压下,全部朝着韦夏至刺去。 那不成人样的少年,居然扫出一剑后,不躲不避,再次直直刺出一剑。 这份剑势,让打出雷剑的男人有一瞬间,竟然没了底气,想着退避。 可韦夏至已经到了身前,他迎着雷剑,除了头颅,身子也被雷剑扎出几个窟窿,竟没有鲜血流出。 “休得猖狂!” 中年男人捏住一把雷剑,想要跟韦夏至比一比剑威。 他也直直刺出,换回来的,却是韦夏至不顾一切的一剑。 以伤换伤。 两剑没有交锋,完全错开。 中年男人凭着境界优势,手上动作其实要快一些,他本是一剑朝着韦夏至刺去,可他不要命了,也要刺穿自己胸膛。 中年男人只好偏了一点,刺中韦夏至胸膛。 被影响的韦夏至,只能大概地刺穿了中年男人肩膀。 滋啦—— 中年男人猛地一扯雷剑,横剑抽出,把少年的半个身子斩断。 “哈哈哈,我贪生怕死?杀韦夏至者,向……” 没等他说完,那少年仿佛没有痛觉一般,也把刺穿他肩膀的血剑压下。 噗嗤! 连带着半边肩膀,中年男人的手臂往下空坠落。 他赶紧一巴掌拍飞韦夏至,痛苦地捂着伤口。 “啊——”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扭成一团,又怒又惧。 如果刚才那下,韦夏至把剑微微朝里偏一些呢? 那他将会被剑斩成两半,性命休矣。 其他人赶来,看了一眼那个倒飞着的残破少年后,没再多看,而是看向受伤的中年男人。 他双目血红,脸上的惊惧消失,也不再狰狞,而是变为一种平静的……冷。 那双血红的眸子,渐渐浓郁到变成了黑色。 “不好,他被那邪魔的剑气影响,要被剑气浸染心神了!” “快,结雷阵帮他清心!” 有几人分散开,负者守着,有两人朝着已死的韦夏至追去,先拿回法宝。 虽然大家明里暗里都有小心思,但也都是家族修士,甚至有不少人,或多或少还有一些血缘关系。 各司其职,这次的任务,看来也是顺利结束了。 只是可惜,死了一个破玄修士,一个被重伤,负责带队的向黎明也被凶器反噬,入了魔,生死不知。 东方怀音手心捏了一把汗,韦夏至的生命特征很弱了,如同风中烛火,摇曳不定。 嗡嗡—— 在这最后的时刻,韦夏至反而清醒了一丝,他感受到了耳朵的轰鸣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看不见听不见,他没了抬手的力量,他对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感知。 醒来那一瞬,他还以为自己死了。 可为什么,死了也还要如此痛苦? 脑海的嗜杀邪念感受到韦夏至的灵魂脱离掌控,马上发力,再次占据了整个韦夏至。 他后背再次结出两张大翅,漆黑血腥。 忽然又活过来的韦夏至,把追来两人吓了一跳。 当他们因为韦夏至突破包围,要远遁离去之时,已经做好准备追去。 那断开半边身子,皮开肉绽,血肉焦黑,左手耷拉的少年抬起头,似乎在笑。 只是他这一笑,整张脸都裂开了,也是没有鲜血流出。 两个破玄修士修炼多年的道心不得不说,还是很坚韧的,可看到这一画面,心底都有些不舒服,一股恶心感,更是让他们想吐。 “他想走,快追……” 唰! 铛啷—— 随着剑锋声,没能说完,就感觉掏出一把已经炼成半件法宝的本命器。 这半件法宝一出,把那边的所有同族修士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这小子,什么时候把本命器练到了这种地步?” 抬剑抵挡的年轻男子皱眉,用力一震。 韦夏至被震开,弓着腰,以一种前胸贴大腿的姿势,飞出几百丈才停下。 刺耳难听的笛声再次传来,不入少年耳中,自入心底灵魂。 韦夏至瞬间就清醒了一些,也感受到了腰上致命的疼痛感。 这不禁让他咧开嘴。 可这一动,发现整个身子都是伤口,没了一处完好的地方。 “韦夏至,之前让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我就会出手帮你,现在还是这样,你会回答吗?” 听着东方怀音直入心底的嗓音,韦夏至笑容温柔,可在他现在的脸上,却是恐怖怪异的。 “东方姑娘可…可以问…尽管地问…呃…” 韦夏至再次痛苦地捂着脑袋。 听不见了,就连东方怀音直入心底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了。 “我却,我却不敢……答。” 青衣女子笑着点头,“那好,或许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东方怀音再次吹响那支玉笛后,素手一挥,便是无尽飓风从东边吹来。 单手持着半法宝品质本命器的年轻男子刚想去解决韦夏至,就被迫停了下来。 他抬起一手,挡住半张脸,看向东方。 “嗯?” 明明是什么都没有,为何会有一股心悸的感觉,这大风来的,也很是怪异。 在东方怀音的笛声下,韦夏至再次清醒一些,断断续续的道谢。 “多谢…东方姑娘…多次相助了。” “韦夏至,如果我跟你说,她还活着,你会怎样?” 韦夏至沉默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说完,他再次被杀气控制,要朝着那两个向家修士杀去。 东方怀音及时吹响玉笛,这次不在以心声言语,对着一侧的金发男子,说道:“毕月乌。” “…是。” 毕月乌上前两步,酝酿了一会后,在夏叶疑惑的目光下,化作一道火焰,凭空消失。 他瞬间去到韦夏至一旁,释放出一丝属于他的特殊妖气,以及韦夏至熟悉的火焰力量。 “韦夏至,多谢你那团火灵,才让我能醒来。” 刚有动作,想要飞去另一处的韦夏至彻底愣住了。 “怎么会……” ------------ 第一百三十六章 问剑 “韦公子,他就是毕月乌,已经死了,却又还活着。” “在契合的火灵之力下,我又用了一点手段,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他也只能以一种灵魂的姿态现世。” “没有感触,不能体验人间冷暖,不能品尝世间苦辣,相比于活着,但他更像是死了却是真实存在。” 在那些向家破玄修士根本没回过神时,空中的韦夏至就消失了。 他站在地上后,缓缓倒下。 没了杀戮剑气的影响和支撑,他坚持不住了。 韦夏至躺在地上,苦笑道:“东方姑娘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知道东方怀音很强,只要愿意出手救他,今天的劫难就能躲过。 但是东方怀音跟他是什么关系?说是朋友,其实认识没多久。 求她吗? 儒家身份的她,也不好插手吧? 东方怀音一步便走来这边,剩下一个夏叶在原地干瞪眼。 青衣女子笑容温和,细声说道:“韦公子,你病了,生活在自己给自己制造的病中。” “与你说这些,想必你自己也是明白的,只是心底一直不肯相信。” “你知道毕月乌能活,是运气好,有特殊的条件才能救回他,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想救她,也不可能做到……” “所以,你一直坚信着的楚夫人,其实已经死了,真正的死了,没有侥幸而言,魂飞魄散,不存人世,不入地府。” 韦夏至动了,微微侧过半边脑袋。 他很平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也或许是没了力气。 随着他的这点微小动作,所剩不多的生机就像瓷器盛水摔地一般,快速散去。 绝美女子看着如此模样的少年,美眸中闪起点点星光。 “韦公子,你现在很平静,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事实,你心思细腻,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事都会把他往最坏的方向考虑,所以才能接受……” “但是你另一种想法呢?” “你从一个灵魂,硬生生劈开成两份,自己与自己周旋,自己与自己消耗,活得很累吧?” 韦夏至又动了,轻轻摇头,嗓音嘶哑,“没有……” 青衣女子去到她旁边,抚了抚衣摆后,缓缓坐下,就这样看着他那张全部碎裂,能看见白骨的脸庞。 之前那个高马白衣少年郎,走在街上,如同仙人下凡,容貌出尘。 现在看来,竟变得如此狼狈可怜了。 “韦夏至,还要嘴硬吗?” “昏昏欲睡”的韦夏至选择沉默。 东方怀音笑着摇了摇头,“那就与你细说吧,不然一会死了,你还是不能认清自己的内心。” “一个你坚持着认为,那英姿潇洒的楚夫人还活着,但是另一个非常理智的你却认为,人死了就是死了,这也是最正常最现实的事情。” “其实你更偏向认为她还活着,放弃了那些理智。” “可你又是一个对世界认识得很清楚的人,怎么会相信那种这么离谱的事呢?” “你又让自己的理智,微微压过幻想,直到毕月乌成功被我救活,可你又知道,这种情况不同,再次陷入挣扎之中。” “我说的……是也不是?” 韦夏至那张碎烂的脸动了,似乎挤出一个微笑。 “不是。” 东方怀音一声轻叹,眼中有一股隐藏很深的怒气,更多的,是一种难言的怜悯、悲哀。 “韦夏至,修道修道,就是为了自己而活,为了他人而活,这种道,其实对于道家来说,就是不纯的了。” “什么幽居深山,脱离红尘,太上忘情,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呢,又有一种东西,能给人带来巨大能量,它叫做执念。” “红尘修仙,得道飞升者也有,执念成魔,化作厉鬼者,也有,总的来说,就是你们道家这条修行路,其实是最稳妥的,至于你要走什么路,别人很难干涉,也很容易干涉,就看要干涉的那个人,在你心中的地位了。” 东方怀音站起身,看向天边。 那里,有不少人过来了。 她用处手段,那些向家修士,如同浑水里面的鱼儿,在空中鬼打墙般,四处乱转不得方向。 她儒家之身插手道门之事,要被赶出去,其实也是应该的,怨不了谁。 “韦夏至,时间不多了…” 东方怀音面露思索,先是收起毕月乌后,散开神念,去到火云宗山脚下。 …… 火云宗山巅,老道早已站了起来,枯朽老手拖着一朵火莲,看着那缓缓出鞘的宝剑,眼中丝毫没有惧意。 这里是他的道场,不可能输。 站在空中的高大女子扫了一眼四周,嗓音微冷,“怎么,各位是太闲了?” 各方探查此处的神念缓缓退去。 几十个仙宗的掌舵人,居然不远几十万里来到此处后,吃了个闭门羹? 那个女子甚至在的不是自己山头,给他们灌了一口闭门羹。 不过在那宝剑出鞘后,没有一个大修士犹豫,皆是缓缓退远些。 外表普通的长剑,剑名缥缈,也就是上等法宝品质,为缥缈峰峰主所持。 仙朝的生杀之剑。 哪怕是不占理,也可以先斩后奏,至于她出剑无理杀人之后,她的后果是怎么样的,就不劳他们关心了。 自己一定会先死。 天火真人嗤笑一声,“你用这柄剑跟我问道?” 叶芷气笑道:“年纪大就是跟你问道了?你怎么不说我给你传道?” 老道也不动怒,呵呵笑着:“如此也好,要是什么酒囊饭袋都能当缥缈峰峰主了,我反而会不放心,现在这样,倒是放心了不少……” “我缥缈峰自然不需要你们担心,还是说,你要叫火云宗了?” 天火真人皮笑肉不笑,“不敢不敢,贫道的火云峰啊,年数是久了些,也不至于敢要宗字门头。” “嗯?还是说你们也想?” 万里外的各位宗门掌舵人被扫了一眼后,再次退远万里,以做回复。 叶芷拧转手腕,剑鸣声暴起,三尺清风,显出无尽光华。 整片天地,全被剑气笼罩。 “啧,看来时间久了,缥缈宗没什么动静,都以为他不行了,今天我就在天火你面前抖擞一下飘渺剑诀吧。” 随着高大女子话音落下,紫黑道袍骤然扬起。 她冲天而上,最后只留下一点亮光。 天火真人闷哼一声,直接捏碎了手上火莲。 一朵更大的火莲从山脚下长出,托着一宗十二峰,茁壮生长。 火云宗护宗大阵瞬间开始,配合着天火真人的法宝,本命火莲,在这块地方,他就是无敌的。 哪怕以打架斗法出名的小天师提剑过来,也动不了他分毫。 “哎,贫道在外面不一定能胜你,可在这里,贫道……” 唰! 那本就是巨大到能笼罩十二峰的火莲再次变大,方圆百里内,皆是看不到一点的苍穹之色。 高空中,站着的道袍女子冷笑一声,“也不算白活几千年。” 她单手竖起,口中低语,左手反手背剑与身后。 不待她有什么动作,便有一道劈开天地的雄伟剑气,直直往上。 只是一剑,就展开把她困在红莲之内的大阵。 “哼!” 天火真人收敛一些法宝之威,那朵被破开的虚幻火莲越来越小。 他收拢力量后,手中现出一把火剑,一步腾空,迎向叶芷向下斩来的剑气。 两人在空中大打出手,毫不留情。 火云宗数千弟子懵了,一会儿天旋地转的,一会儿又是天上闷雷。 一些境界较高的弟子知道是自家长老在与人斗法了,纷纷出手制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想要飞上去一探究竟的同门师弟。 高空之上,道蕴阵阵,底下白云皆被搅碎,就连空间都不稳了。 …… 东方怀音来到这边时,这场问道已经结束。 白须老道回到火云宗山巅,盘膝坐下。 那下巴的白须上,隐有血迹。 他也是气息不稳,道袍数十处破碎。 这场问剑,不分胜负,反而是借助道场地利的天火真人,以一种压制的方式,把叶芷击伤。 不过最后服输的却是天火真人。 那位高大的道袍女子,一出剑之后,就是不计生死。 他手下的道场,也就是火云宗被劈得摇摇欲坠,一直打下去,天火真人有把握胜,虽是惨胜。 但他凭借着的火云宗地利取胜,也会打得山水气运不稳。 许久未被激起战意的天火真人为了大局考虑,只好主动服输。 其实他不知道,叶芷除了用剑术外,压根没用剑气。 叶芷也知道分寸,一个宗门的护宗大阵建起不易,一但她散开所有剑气,那么以天火一人撑起的这个大阵,可挡不了太久。 在这期间,也会被她的剑气消耗掉大阵根基。 长剑染血的叶芷悄然离去,就在各方道宗掌舵人以为这场好戏结束时,另一场惊天大战,再次响起。 与天火真人一战后,她不顾消耗,居然又去了紫气宗,还是一场问剑。 整个紫气宗山头的白云都被她搅散了,恐怕明日早晨,看不到紫气东来的风景了。 赶到这边,想要再次询问叶芷对策的东方怀音非常无奈,只好带着先前叶芷的话语,自行发挥,回到了韦夏至那边。 ------------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再活一次 天火真人看着来到没多久有离去的东方怀音神识,脸色平静。 待她神念彻底离去后,山巅的老人缓缓靠着身后山壁。 不是受伤过重,而是感叹。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 说不嫉妒那是假的,凭什么她能借助一把宝剑威势,跨过一个小境界,和有着地利优势的自己交锋? 何况她才修道几年? 这点道龄,放在他的修行途中,不过是一个瞌睡的事情。 一个瞌睡过去,竟然就有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女孩,成了一方大修士?还是个剑仙? 难以置信。 “还好还好……好在她是我们这边的。” “东方怀音这女娃也不错,他老师也算是积德才能捡到如此读书种子了……” 随着捏指推算,老道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竟然露出一丝诧异。 “还是两个?那个老东西运气这么好?” 这次天火真人是真的嫉妒了。 为什么东方怀音她的先生能得到两个这么好的学生?还是一对姐弟。 …… 叶芷拖拽着一道极长的金色剑气,猛然砸在紫气宗的主峰,紫气峰山腰上。 整个紫气峰剧烈一震,引得不少修炼中的弟子惊叫起来。 有几位还在闭关的紫气宗长老瞬间惊醒,以为有强敌来犯,联合着镇守山门的长老,一起开启护宗大阵。 其中那个中年男人,紫气宗二长老也是在内。 他最先反应过来,先开启紫气峰的大阵阵基,随后与其他山峰,形成一个五行八卦阵。 外表看来,这个护宗大阵,要比天火真人撑起的大阵强很多,不是一个档次。 “来者何人?胆敢犯我紫气宗?” 二长老显出巍峨法相,比整个紫气峰还要高上不少。 他目光穿过云层,直视那个渺小的人影。 小天师出门了,作为紫气宗二长老,他自然是要起到镇宗的作用,负责最为重要的紫气峰大阵。 待他看清那个人影后,有些疑惑,心中也有些不安。 没等他再次说话,便是一道璀璨剑气升起,竖直向上,直斩云霄七万里,高出天外。 “哼……” 那几千丈高的巍峨法相竟是瞬间破碎,化作点点灵光。 粗壮的中年男人落在紫气峰上,脸色无比难看。 其他长老反应过来,连忙调动护宗大阵,朝着那个高大女子镇压而去。 “慢!”二长老抬起手,制止了他们。 中年男人眼中满是怒气,还掺杂了不少恐惧。 刚才那一剑,他确实是轻敌了,也没能想到,她竟会如此果断的出手。 只是一剑,来不及调动大阵之力抵挡,一剑就把他打伤。 “请问我紫气峰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引得缥缈宗真人亲自降临?” 其他长老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那个高大女子。 原来是缥缈宗的人,那也难怪,能在紫气峰上,一剑斩伤同境界的二长老了。 叶芷没有说话,而是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她手里提着一个中年道人,重重往地上一砸。 那个中年道人整个人都是懵的,没能反应过来,便是大口吐血了。 地上人形大坑的中年道人已经不省人事,却还是被强行唤醒。 只听那人说道:“山河卷要得爽吗?” 中年道人蓦然瞪大眼睛,回想起东楚剑庄的一切。 紫黑道袍女子再次消失,以同样的方式,又摁了两个紫气峰弟子后,才回到原先的地方。 紫气峰山腰。 她二话不说,在一众长老惊怒的目光下,一步步的开始登山。 她没走一步,身周剑气就凝重一分,紫气峰也颤一颤。 “真人当要如此?” 二长老脸色阴沉难看,无缘无故的,他们占着理,人也多,还有地利优势,缥缈峰峰主又怎样? 说到底,她还不是可以号令南岭仙朝的缥缈宗宗主,只是拿了缥缈剑,当了缥缈宗继承人。 “哟,都这么紧张作甚?”高大女子眯眼而笑。 “在那边闲得没什么事,过来看看走走,顺便领教一下,你们紫气宗弟子的威风。” 二长老眼皮子乱颤,看了一眼那三个极惨的弟子后,控制住情绪,说道:“未免有些以大欺小,太不要脸皮了。” “啧啧,就等您这句话了,既然如此,那我就要跟大名鼎鼎的紫气宗二长老问剑了!” “你!” 同境之内,一剑能把自己斩伤,尽管有着地利,他也没多少底气。 开玩笑,那把可是能镇住整个南岭仙朝的法宝,缥缈剑。 唰! 高大道袍女子人在原地,手中长剑却只剩剑鞘了。 那把长剑一个闪烁,不知去向。 二长老满头冷汗,却没有抬手抵抗。 他看着眼前的剑尖,怒道:“来我紫气宗……紫气峰就是客,客真人如此嚣张,我等只好联手劝你出去,在去缥缈宗告罪了!” “就是说不敢接我的问剑咯?” 见他沉默,叶芷笑了。 她停下嘲笑声,忽然低沉地说道:“那可由不得你!” 几年前就隐约有传闻,缥缈宗找到了继承人,是个绝世天才。 没人太放在心上,绝世天才,怎么也要个百年的修道时间不是? 这位被藏得很好的天才,居然出来的第一件事,递出的第一剑,是问剑火云宗的天火老真人。 随后不计消耗,剑挑紫气宗。 一时间,名声大噪。 还未等那绝世女剑仙的名声传出南岭仙朝,她就御剑飞出了那道门圣地。 她的路线很明确,先是去了天下第一大炼器门派,天渊。 找到那个天渊老宗主,说是你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打铁? 要是能打铁,就别招一些乱七八糟的弟子了。 天渊老宗主得知来人身份后,又不知道来龙去脉,只好赔笑地说着。 “尚能打打一些法宝。” 那位女子剑仙,之后又去了雷池重地,竟然是去找那个雷法第一人比拼雷法。 难以置信。 她全身而退后,向家真正的祖地被她搅得天翻地覆。 之后向家老家主,雷法第一人出来脸上明显带着气急败坏。 “说是比拼雷法,那女娃竟是耍赖出剑!不然就是那什么小天师来了,也给他电得一身黑!” 女子剑仙仍未解气,想要去找那个出门的小天师在领教一下雷法,可惜没找着,只能回家等他了。 …… 东方怀音回过神来,看向地面躺着,没有生气的韦夏至。 “韦公子,接下来我的话,可能会伤害到你,但是我不说,韦公子恐怕会一辈子都陷入循环之中,寸步不前。” 韦夏至虚弱地开口,“有劳了。” 东方怀音重新坐下,看向远处天地。 那里云层波动,似乎有人赶来。 缥缈宗不仅仅只有一个叶芷,还有其他人,负责南岭仙朝的总秩序。 有其他道统之人干预仙朝之事,这样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不允许的。 总的来说,这一切,都是缥缈宗,南岭仙朝的紫气宗以及火云宗默许的。 围杀韦夏至。 至于他能不能活,那就不关他们事了,反正不能允许外人插手。 东方怀音快速说道:“你生性善良,不愿杀生,不喜手上沾染人血,但是他们一次次的想要杀你,逼迫你,你不得不杀人,哪怕他们不是什么至恶至邪之人,只是有着任务在身……” “这完全违背了你心中的正义,可一个人就是自私的,更何况为了活?” “韦公子,你不必如此,没有体验过光明的你,其实没有这么在意自己的生命,想要活下去,也是因为有人希望你活下去,所以你才会这么自私,才会毫不犹豫地斩杀想杀你的一切敌人。” 韦夏至轻轻摇头,他的脖子全部裂开,也是没有鲜血流出,这看起来,更加的恐怖。 “不,不是的。” 东方怀音恼怒,“你还是这样,能做到以德报怨,你已经够无私了,能放过对你心怀怨恨,必定会来找你麻烦的雨四,你已经够善良了!” 除恶务尽,修道之人,路上遇到的绊脚石,也要挖出来粉碎! 一个人的修行,他不仅要跟自己斗,要跟天地斗,还要跟他人斗。 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修行世界。 “韦夏至……你一直在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所以才会这样痛苦,才会这般难受。” 说着说着,青衣女子眼眸中,已经显出泪花。 来自身世的折磨,来自命运的不公,让他遍体鳞伤,挖眼抽血,不见光明。 这样的事情,放到东方怀音身上,她未必能好好的活着。 能活着,也不会像他这般自如。 “不,我没有……不是的,不是这样……” 东方怀音伸出一只手,覆在韦夏至额头上,为他保存灵魂,延缓流逝的生命。 “韦夏至,你现在就想是两个人,一个满眼厌恶的看着那个求生的自己,一个满眼愤怒的看着善良的自己……” “如果想要活着都不能了,这还是善吗?人性本善,人性本恶,居然在你身上都体验不到。” “还不够苦吗?” “韦夏至,听我一句劝,不要在这样内耗着自己的生命了,好吗?” “为自己活一次吧,去看看更高的炼气术,去弹更加动人的曲子,先前走着,看不着,也能听着路边的风景……” “再活一次吧,没有觉得对不起谁。” “这样啊……” ------------ 第一百三十八章 炼气破玄者 一点绿光在韦夏至胸膛亮起,正是心口位置。 也是他这个身子,唯一没有受伤的地方。 咚咚! 咚咚…… 那颗心脏猛然跳动,发出一种韦夏至完全听不到的声音。 一旁的东方怀音,却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点绿光越来越亮,最后却是猛然熄灭。 韦夏至醒了,没有再受任何杀戮剑气的影响,心神归一。 他颤抖地抬起一只手,贴在心口位置。 “听她说,每个五脏都要炼化,才能功法大成,这颗心脏,不是已经炼化过了吗?” 韦夏至忽然大笑起来。 他一直以来受伤不断,流过的血,都能赶上溪流了。 他凡尘之躯,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恢复能力呢? 龙血吗? 早就被他放完了,哪还有什么龙血。 幼年放血,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白莹偷血,主动放血。 所有的血脉都会减弱,何况是想韦夏至一样,没有一滴血是先天的了。 龙脉已无,不会有那种快速恢复的身体优势才对。 “哈哈哈——” 韦夏至笑着,整张脸都裂开了。 这一惨状,东方怀音却没有丝毫担心,而是跟着笑了起来。 对上二十多个破玄修士,韦夏至必死?需要她救? 不,完全不需要她出手,只是韦夏至陷入了泥坑之中,一个自己挖的坑,可以出来,他偏偏不敢走那条正确的道路向上攀爬。 一粒灵光在空中忽然闪起,紧接着,越来越多,如同夏夜流萤尽数集结于此处。 心神归一的韦夏至感受着这个世界,他明明是瞎了,却仿佛看见了这个多彩美妙的世界。 被他炼化的真灵,就像他手脚一般,替他抚摸着世间一切。 方圆百里内,所有的天地真灵,只要存在,都能被韦夏至感应到,并且被炼化。 它们全部朝着这边飞来,没有停留,一同集结于少年眉心,已经心口的位置。 韦夏至眉心的真灵越来越多,直到化成水流般,往他整个残破的身躯流去,金光闪闪。 一个九岁的孩子走着,他在嘈杂的街上,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还跑了起来。 没有眼睛的孩子撞在了墙上,引得街上路人捧腹大笑。 一句句的小瞎子传入孩子耳中,让他惶恐不安,让他感到自卑,让他想要哭泣。 他缓缓蹲下,承受着他人的嘲笑声。 一个白纱妇人忽然走来,缓缓蹲下,动作轻柔,帮孩子捂住耳朵。 那没有眼球的孩子忽然睁眼了,露出两个漆黑的血洞,正流着鲜血。 周围的嘲笑声缓了,越发小声,孩子听不见了,这个世界的任何声响,他都听不见了。 包括自己的心跳声。 被金光裹住的韦夏至站起身来,点点被他炼化的真灵填补着他的身子,想要化为血肉。 可真灵就是真灵,怎么能化为血肉呢? 咚咚…… 在韦夏至听不到声音的情况下,胸膛里面那颗没有血色,晶莹剔透的玉心开始泛红。 越来越红,美玉坠入血海,被染成了血玉。 那颗心型血玉,开始从里面流出血液,直达少年躯体的任一地方。 身躯,手脚,最后是耳朵。 韦夏至身体里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汇入他体内的真灵,不仅帮他填补身躯,还在鲜血的影响下,开始配合着绘制山河。 一条条灵脉如同山河画卷般,被勾勒在韦夏至体内。 百里之外,一些没有被韦夏至炼化的真灵开始欢呼跃雀,蹦蹦跳跳地朝着少年飞来,甚是可爱。 点点灵光混迹在金光内,围着少年转动。 “重生”的韦夏至不再受被小天师震碎的灵脉束缚,直接跳过引气境,步入开脉境。 再有下一境,他便能到达有着两百载寿元的聚气境。 凝气三境一过,那便是能炼化本命器的地盛之境。 地盛、天玄、破玄入道,韦夏至似乎再次回到这条正确的修行轨迹中。 除了那颗玲珑玉心,韦夏至最先恢复人样的,便是那对耳朵。 炼化一脏,并非只能靠吃这个方法。 何况五脏中,根本不包含耳目两藏。 对于五藏魔来说,忽然多出的耳目两藏,难度无疑是被增到最大。 完全不懂如何修炼七藏神的韦夏至,已经把耳朵炼化了,不用靠着“吃”这个方法去炼化别人的耳朵。 因为他这双耳朵,便是最好的了,也正是因为它们的存在,楚夫人才会一开始就看上他。 除去自己不需要炼化的玲珑道心,楚夫人就差一对绝佳的耳朵,便能功法大成,从五藏魔,一脚迈入七藏神。 双眼,她杀了几万平民百姓后,就已经炼化好了,随时可以填入自己身躯。 “韦夏至,守住道心,不要着急。” 看着韦夏至身上的真灵波动越来越强,东方怀音不禁的出声提醒。 韦夏至立马收敛心神,差点就到了聚气境。 待体内灵脉凝成之后,身躯还在韦夏至的分心控制下,慢慢修复着。 粉碎血肉,重新搭建身体的这件事,他之前就做过好几次了,非常熟悉。 但是这一次,伤势太重,五脏六腑皆是破碎不堪,从肚子划断半边身子的那一剑,更加是难以修复。 东方怀音微微皱眉,时间不多了,只要她离开,此时状态的韦夏至就没了安全保障。 她有些生气,埋怨叶芷不知去了何处。 “嗯?” 似乎就是叶芷以实力相逼,自己才会答应给韦夏至护道一程的,怎么自己就这么上心了? 东方怀音想了一会,也没能想明白。 天际边的威压越来越强,证明着,有不少强者过来了,实力与她想当的有之,强于她的也有。 这样东方怀音有些紧张,祈祷着韦夏至能快些。 韦夏至一般搭建修补着身体,一边细细感受着自己的炼气术。 修补身躯这件事,需要非常细心,这也对他的炼气术有益,如果这次能顺便把炼气术突破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一但他的炼气术突破,再辅以杀戮剑气,一般的破玄修士,他有信心轻易战胜。 至于能否斩杀,还不好说。 毕竟正常的修道入破玄得道,他没体验过,不知道对方有什么超出他认知的手段。 更不清楚那些天才修士的本命器,究竟能强到何种程度。 韦夏至的身躯每每被修复的地方,血液流到时,都会变成正常的肌肤颜色。 随着时间推移,他身上的金光也是越来越少。 东方怀音有些好奇的看了几眼。 恢复了大半的韦夏至,肌肤雪白,非常细腻,跟女子的皮肉相比,竟是一丝不差,犹有胜之。 看着看着,青衣女子脸色微红。 赶忙从山河卷里面取出一件白衣,轻轻抛了过去。 白衣诞灵般,自行穿戴在韦夏至身上。 韦夏至却是感受不到这些的,已经不需要炼化真灵了,外界的一切,都与他失去了联系。 随着这次修复身躯,韦夏至的炼气术愈发精湛。 一切都完成后,他恢复成之前那个样貌。 长发秀眉,一双凹陷的眼睛,成了这个下凡仙人的唯一缺陷。 韦夏至依旧没有醒来,沉浸在自己的炼气世界中。 被东方怀音解开大半心结后,他依旧没能破境,总感觉是少了些什么,所以现在非常专注的感受着。 他的身躯比之前要硬了不少,已经是五阶武者的强度,对应天玄之境。 当然,他只有五阶武者的体魄,力量上,是万万不及的。 而且与天玄修士对阵,不用炼气术,只用这体魄的强度,就是站在地上等着被打死。 东方怀音已经很着急了,但也无能为力,修行是每个人自己的事,何况还是炼气术,她怎么能帮得上? 恢复常态,外貌异常的俊美的少年再次被光芒包裹,这次不是金光,而是橙光。 韦夏至知道时间不多了,也有些着急,匆忙的检查着身体,看看还有没有缺陷。 “到底是什么原因,这炼气术,明明是可以突破了的,到底差了什么?” 一只大手忽然在空中显现,撕开了笼罩这方天地的薄膜。 另一处,被困住的向家修士也重新找到方向。 他们没能感应到那些高空之上的缥缈宗供奉以及一种执事,只能感应到远处有能量波动。 这股拨动很熟悉,正是韦夏至的炼气术。 他们脸上有些惊讶,韦夏至这还没死? 本来他们以为是有高人出手相救,已经尝试着用秘术联系族长了,可惜秘术用过之后,也没能逃出那片空间。 现在终于破开了迷雾,可为何韦夏至还在?而且……还痊愈了?!! “走,先去围住他,然后结雷阵。” 这种种奇异,让他们不得不非常的小心谨慎。 先去到那边的,是一个少年道士,他在高空中,没有下来,而是幻化出一道虚幻人影,前来与东方怀音交谈。 这也是为了尊重这位破界的儒家女夫子。 “东方先生,过界了,请吧。” 青衣女子微微点头后,一边走,一边回头。 再不醒来,她就要被赶出去了! 韦夏至终于动了,手持三尺血芒,缓缓起身。 炼气术小成,被迫以杀入道,破玄境炼气士。 天下第一个炼气术破玄入道者,东楚剑庄首席客卿,韦夏至。 ------------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要脸 韦夏至站起身后,没有破境的喜悦,却是无奈一叹。 杀戮剑气本就是他的另一种手段,现在以杀戮剑气和炼气术相结合,才能破境,突破炼气术的限制。 这种取巧手段,已经是落了下乘。 比起纯粹的炼气术破境,实力肯定会有差距。 不过用杀戮剑气和炼气术结合起来,威能相对于纯粹的炼气术破境,想来也差不多哪里去。 能这样想,其实韦夏至已经算是成功了。 毕竟现在的整个天下,在已知的炼气士之中,韦夏至绝对是最强的。 凭借着炼气术破玄入道,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用我的两种长处结合在一起,得到一种更强的力量……” 如果是杀戮剑气和炼气术分别变强,那自然是好。 “凑合着用着先吧。” 仿佛谪仙人一般的俊美少年面向天空,他似乎感受了一会后,才面向三十丈外刚刚停步的青衣女子。 两人一前一后,皆是绝世容颜,此时看来,早已赢过了这万里山河的风景。 空中的少年道士也多看了几眼,随后才飘落在地。 他刚想说话,却被已经开口的韦夏至堵了回去。 “这位道长,是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的话,我们要走了。” 东方怀音愣了愣,随后抿嘴而笑。 少年小道士又想开口,那绝美女子又把他堵了回去。 “道长,要是真有什么事,其实你可以先回去问问你家峰主。” 听见这话,小道士不禁的嘀咕一声,“峰主,哪个峰主?” 他就是一峰之主,掌罚戒律一事,与执法堂两峰一同管理整个缥缈宗,以及南岭仙朝。 执法堂这几百年来,愈发凋零,没几个人了,甚至都要一个屁儿碗口大的小孩守着。 那这些乱七八糟的戒律之事,自然落到他们刑法堂手上。 在以前,他们两峰两堂,一个负责定罪,一个负责动手,现在两件事都落他手里咯! 想着想着,小道士这才记起自己也是一副小孩姿态,碗口大的屁儿…… “咳咳,贫道就是刑法堂峰主,现兼顾执法堂职责,东方先生,还有交代?” “不敢不敢。”东方怀音连忙作揖。 但她又说道:“道长在斟酌一二。” 小道士皱起眉头,他活了几千年,又还是掌戒律刑罚的,脾气自然是大的。 他生气了。 可想到这位是唯一一个女夫子,儒家圣人的学生,不应该这么不懂事才对。 他掐指一算,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打架本事倒是不错,这推算本事……纯纯是胡乱掐指装装样子的事情。 “什么斟酌不斟酌的,要是东方先生还要胡搅蛮缠,贫道可真要亲自出手赶人了。” 韦夏至默不作声。 这其中的条条框框,他不太懂,也不清楚东方怀音的具体身份,更是不知道叶芷到底是谁。 她们都不说,问的话,肯定也是不肯告诉他的,而且叶芷才被自己气走了。 东方怀音眨了眨眼睛后,轻轻张嘴却无声,看着口型,像是在说一个叶字。 看着只有十来岁的小道士也眨眨眼睛,随后一拍脑袋,故作平静地御风离去。 “贫道就说这边怎么吵吵闹闹的,原来是向家这些崽子在这开山伐树的,真是吵死贫道了……” 青衣女子看向稍稍张大嘴巴的韦夏至,掩嘴笑着。 韦夏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了想,还是没有多问。 要是她叶芷真是流玉宗弟子,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才对。 何况那日,来的似乎就是流玉宗宗主,还是个姓刘的。 听见前方女子的低笑声,韦夏至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东方怀音看着那张恢复如初的脸蛋,又想起之前的惨状,摇摇头,“没什么,有人来找你麻烦咯。” 韦夏至舒展了一下身子,脸色平静。 “那正好。” 现在的他,就像荣获新生,身上没有一丝伤势,暗疾也全部消失了,和上次泡的药浴一般管用…… 韦夏至等了一会后,突然问道:“东方姑娘,我还有多久的性命?” 青衣女子只是摇头,“这不用担心了。” 韦夏至点点头,确实是如此。 重新能修行了,还是开脉境,再次回到聚气境,便于两百于年的阳寿,算是脱离了凡人的范畴。 至于之前消耗的寿命,只要能修炼破境,一切都能弥补回来,再不济事,自己修行资质再低,也能混个地盛境吧? 心性有了不少变化,韦夏至依然把事情往最差的方向想着。 “没事啊,不用担心。”青衣女子忽然开口安慰。 韦夏至愣住了。 不是,你怎么也知道我在想什么啊? 青衣女子满脸笑容,她捋了捋脸侧发丝,忍着笑意,认真的说道:“韦公子,你都快把心事写在脸上了,只要稍微地了解一下你,再结合现状环境,就不难猜出一些所想。” 白衣少年破天荒地有些脸红,抬手挠了挠头。 他甚至有这种想法,能这么仔细地猜出自己所想,又不是自己肚子的蛔虫,那肯定是喜欢自己了。 听说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像这样认真地去了解她。 至于白莹那狐妖,纯粹是有妖术。 这时的东方怀音也愣住了,那俊美少年在风吹下,发丝乱舞,青丝半遮面,却不能挡住他的容颜分毫。 再加上在阳光下的羞红脸蛋,这对任何一个女孩,都有着难以言表的杀伤力。 道心坚韧的东方怀音看了,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一次,她居然没能猜出白衣少年在想些什么了。 韦夏至调整好状态,一手抬起,撑开额前长发后,整个人儿,瞬间就朝着北边高空飞去。 那些向家的破玄修士还不能明确的感受到韦夏至气息时,韦夏至已经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相比于之前,大炼的第一藏,双耳,已经非同凡响,能感受得更远更仔细了。 这也让没有双眼的韦夏至,能更加清晰地感受着世界。 在交战时,自然能更加自如,不用每次都以伤换伤。 一对一以伤换伤还好,要是对面有一群,韦夏至就会像疯魔那时一样,吃了大亏。 “分散,结雷阵。” 此时的向家修士更加谨慎了,选择以心声交流。 这是一种特殊的术法,最低也需要破玄之境才能施展。 韦夏至左右轻轻动了动脑袋后,笑了一声。 “又想结阵?” 他猛然扇动背后染了血红纹路的炼气大翅,不是往上空,而是往下空飞去。 以前在地上交战,没有眼睛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韦夏至会很吃亏,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没有天空中这么自如,也能凭借着大地的承载之力,应对他们的攻击。 见韦夏至往下面遁去,他们连忙追着,速度极快,要比白衣少年快上不少。 “哼,原来是外强中干,他伤势肯定还没有恢复,那也就是用了特殊手段,比如宝丹恢复了一些……” 见白衣少年速度甚至没有之前这么快,他们放松了一点警惕。 韦夏至重重砸在地上,震起一片尘埃。 被影响了一些视线的向家修士出手一扇,尘埃立马消散,可大地上,只有一个深坑。 “人呢?” 二十多个分散开,呈包围之势的他们眼中疑惑。 “在左边!” 有人先感应到韦夏至的气息。 “哼!想跑?” 之前一剑斩断韦夏至半边肚子的那个年轻男子御剑而行,半息便追上了韦夏至。 他从剑身上跳下,有动作之时,已经扫出一剑。 他的剑很快! 韦夏至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半法宝之威,无论是在锋利程度上还是剑势上,都要比普通本命器强太多。 上次韦夏至应对差不多的本命器时,还是姚思乐那把准备炼成半法宝的古朴宝剑。 而这把剑,显然比那把要强得多。 “依旧是天玄之力,无趣!” 这个拥有半法宝品质本命器的年轻男子心中有恨,为了杀韦夏至,居然连自己底牌都暴露了,还被他击伤。 人心隔肚皮,他相信在场的其他同族修士中,肯定还有人有半法宝品质的本命器。 暴露了自己的底牌,以后做什么事,都是落了下乘。 “韦夏至,可要接好我这一剑了!” 嗡—— 随着剑鸣声响起,其中还隐隐有雷电游走之声。 韦夏至脸色凝重几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全力出手后,能不能瞬间打伤,甚至是击杀这个算是天才的向家修士。 白衣少年在地上站定,双掌贴合,然后猛然一拉。 一把橙红相间,比七彩琉璃还要惊艳的长剑显出。 此剑一出,无疑是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东方怀音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离去了,把夏叶带了过来,甚至抽空去摘了几个野果子。 夏叶吃着野果子,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当他看见那边耀眼的长剑后,非常自豪的跳起来,“韦老爷!” 不说威力,单单是这么漂亮的长剑,他就觉得除了韦夏至,没人能弄出。 手持半法宝本命剑的年轻男子冷哼一声,“花里胡哨……大家一起上!” 心性大增的韦夏至也不禁的眼皮跳了跳。 修炼的尽头就是不要脸吗? ------------ 第一百四十章 先斩天玄 “诸位小心,他身上的气息变了,似乎……强了一大截!” 一个看着有些年纪的老者双目瞪圆,那双沧桑眼眸中,似有雷光游走不定。 老者再次以心声开口,“诸位且慢,待老夫一查究竟……” 唰! 老者眼皮轻抬猛闭,两道紫雷从他双眼冒出,随风招摇,似要钻出。 众人的目光从韦夏至身上脱离,看向那个大显神威的老者。 “竟是紫极雷瞳,此功法在家族之中,能修成者,凤毛麟角,就算是在主家之中,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紫极雷瞳,向家禁忌功法。 至于为何是禁忌功法,是这功法的反噬极大。 稍有不慎,便会像韦夏至那般,变成一个瞎子。 雷电之力,杀力巨大,无形甚有形。 而紫极雷瞳,更是能让功法大成者,看破一切虚妄,并且给功法主人带来更加灵敏的雷电感应。 在于破玄之境,境界不高不低,所修雷法,几乎都是借助天地神雷。 除非能达到那种以身化雷的恐怖境界,不然都需要感应天地,召唤神雷。 而有了这紫极雷瞳,无异于多了一个有力屏障。 当别人还在努力地感应天地吸引神雷为己所用时,他以及能召来一两道了。 老者双目以及被雷光覆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动。 韦夏至皱眉,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上走来走去。 白衣少年轻轻抚了抚衣衫,手掌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是雷电?他们在结阵?” 向家修士这次非常谨慎,都是以心声交流,且压制气息,暗中隔绝天地。 韦夏至思索时,已经感到了这方天地的变化。 这种手段,早在驭马白衣街时,他就感受过了,没有丝毫的惊讶。 甚至有些想笑。 “想要用隔绝天地这种手段限制我的炼气术?” “笑话!” 白衣少年在心底冷笑一声,心神骤散,仿佛一个一个虚幻小人,他们踩在一粒粒灵光上,往外跑去。 它们的速度,不是破玄之境眼里能看见的。 就连东方怀音也看不清。 所谓的一念万里,不过如此。 它们每每踩过一粒灵光,那灵光便会被染成金色,直至十里山河内,皆被金光填充。 向家修士隔绝天地的速度也快,瞬间就到了几十里外。 且二十人一同出手,这范围还在扩大。 韦夏至感应内的炼气之力急急追着,他像是在较劲那般,想要看看他们能隔绝的极限之处在哪里。 神念虽快,可要炼化每一缕真灵,越到远处,它们的速度便会弱上几分。 就在接近百里之处时,韦夏至闷哼一声。 他输了。 与二十余人比拼“道法”,他输得一塌糊涂。 向家修士似乎也发现了韦夏至在试探他们,索性全力出手,隔绝的速度快到离谱,瞬息就是百里。 到了两百余里外时,韦夏至已经接近极限,如果在跟下去,必定会消耗太多的心神。 他及时收回心神之时,也被二十多个破玄修士的手段影响反噬,来不及反应便是轻伤。 “看来这五阶武者体魄,还是差了点意思……” “不必试探了,还是之前一般,不堪一击!” 那个有着半法宝的年轻男子提剑而出,先是扫出一剑试探,随后便是猛地斩出一道道剑锋。 半法宝之威,不容小觑,每道剑锋都有伤到韦夏至的威力。 韦夏至展开背后血纹橙翅,轻笑一声,单手抬起。 一把把橙色长剑朝着扫来剑锋飞去,帮他抵挡大部分威力。 至于没了威势的剑锋扫来,韦夏至凭借着五阶体魄,轻轻抬手辅以炼气术抵挡便能挥散。 年轻男子愈发觉得韦夏至是在垂死挣扎,妄图骗过他们,找机会逃走。 吃过几次韦夏至看着威力巨大的攻击,实际上却是挠痒痒一般的雷声大雨点小,其余向家修士悬起的心慢慢落下。 跃跃欲试,想要去拿下韦夏至,在夺回山河卷的同时,还能悄悄拿去不少他身上的宝丹。 在殒命边缘苦练多年紫极雷瞳的老者依旧没有动作,也没有话语。 他的那双雷眼,却是出现了不少变化。 可没人发现,都急着去刮分韦夏至这块肥肉。 “此行倒也是有趣,虽是浪费了一些时间,可能悄悄分到点东西,那也是极好的!” 有一人笑着开口,却是引来多人厌恶的目光。 那人却依旧是脸含微笑,慢慢飞着。 这种事情,就是凭着谁能先拿到,或者谁抢得多,经他这么一说,就算他坐着,他们也得分宝丹给他堵嘴。 此心可谓是恶毒至极。 那人上前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实力在众人当中,除去另一边不太敢过来的废物天玄境,就是最低的了。 与这些老王八抢宝,毫无胜算,不然搬出家族的名头威胁,还能分到不少好处。 至于报复? 回家一躲,喊打喊骂也不开门就好了。 向家不管内斗,但是禁止凶斗,甚至还有支持的意思。 比如你要是私下决斗赢了,就能获得更好的宝器或者灵玉功法…… 可只要有一方不同意,你又没点背景,任你如何羞辱,只要他不出声,就能在家里好好待着。 就像被堵门了,半点出不了。 但是修行雷法之人,大多脾气暴躁,恩怨私了,分胜负生死。 这也就是向家愈发昌盛。 “呵!修道机缘,各凭本事,放手来抢便是!”有人不满,严声呵斥。 本来遇上宝物,各凭本事就是大家出门在外规定,可这小子竟想不劳而获,让他们去试韦夏至这个小疯子? 那个甚至开始反向飞行的年轻人呵呵笑道:“各位在辈分上还算小子的叔伯叔父,就不用这么计较了……” 韦夏至有些疑惑,这些家伙,怎么一快一慢的? 觉得不太对劲,他也谨慎起来,愈发专注。 有着半法宝品阶的年轻男子打头阵,出剑不停。 那白衣少年似乎有些苦于应对,开始手忙脚乱了。 “哈哈哈——” “韦夏至,受死吧!” 年轻男子被韦夏至逼出压箱宝剑,又屡次拿不下他,这让他很没面子,开始不留余力地进攻。 剑锋滔滔江水那般席卷而来,劈散半空的云朵,掀起大地花草树木。 韦夏至身后的炼气剑越凝越慢,到最后,他只能炼出光罩抵挡。 “可笑!” “这种炼气小道,也能挡住我的长剑?” 半空中的年轻男子直直扑下,虽然看着很冒险,但他还是做足了准备。 以雷霆裹挟剑芒,刺出此生最强的一剑。 韦夏至终于感到了压力,心中低念一声。 “凝…” 被一次次打压落地的白衣少年收起后背双翼,手中也没有剑,就这样站着。 “等死了?”年轻男子也不由得嘀咕一句。 就在他越来越近,不足百丈时,看到了白衣少年那张俊美无尘的脸,有了变化。 他笑了,很轻蔑地笑着。 一直在高空中,看着这一切的老者手心冒汗,面色涨红。 一双雷电眸子,更是被染成了红色。 他用功法还未大成,不能发挥太多实力的紫极雷瞳看到了很多东西。 当韦夏至第一次掏出剑气时,他就像看了。 只是他这小成的紫极雷瞳也开不了几次,更是一种保命手段,没舍得用。 老者双眼的雷电被染红后,没过多久,就爆溅出大量的血浆。 “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他看到了这七百年修道以来,最为恐怖的东西,甚至不能把他形容为东西。 一丝丝业障血气在外表满是仙气的白衣少年胸口聚集。 他们感受到老者的目光后,瞬间就活了过来,极速蠕动着。 一丝丝的黑线拼成了一条黑影。 它渐渐抬起头来,虚幻模糊,随着黑线的不稳定,开始崩塌扭动。 在它彻底崩塌变回黑线之时,突然睁开了一双血红竖瞳。 老者一开始以为是那少年心有恶蛟,不以为意。 当他在看得仔细些,想要窥探韦夏至的一切时。 它来了。 那由业障视线构成的蛟龙,不再是在韦夏至胸膛,而是直接到了他双眼之内。 他从未见过如此凶厉的巨大血眼。 在那凶厉血眼的注视下,老者的整个灵魂都在颤栗。 他不得不强行中断紫极雷瞳,以此摆脱血眼的死亡凝视。 他逃出来了,仿佛捡了一条命般,刚想喜悦,双眼却是蓦然爆开。 一切都看不到了。 失去了眼睛他,才知道瞎子的世界是这样子的。 仅仅是失去了光明吗? 不,那是一种就连黑暗都失去的无助、恐惧。 韦夏至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他心里憋得那一口气,似乎就要在这瞬间,全部释放出来。 向家本就是害他的恶人,他没找上门去,竟然还一次次的派人截杀。 抢走山河卷? “没这么好抢的……” 白衣少年一头黑发乱舞,他耸了耸肩后,慢慢弯下腰去。 嗡…… 一把雕刻血色魔纹的橙色长剑凝在他头顶。 带着半法宝杀来的年轻男子心底的石头落下,甚至有空看了一眼身后跟来的众人。 “最近的便是我,宝物都是我的,哈哈哈——” 在他大笑的眨眼瞬间,其他人皆是面露恐惧,疯的一般要掉头逃跑。 可俯冲而下的速度如此快,怎么能说掉头就掉头的呢? 一颗瞪着眼睛的头颅落下,正好砸在半生不死的年轻男子身上。 年轻男子倒飞出去时,摸了摸掉落怀中的东西。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了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先斩天玄……” “再斩破玄!” 在最远处,最有可能逃生的几个天玄修士,竟是在少年语落之间, 瞬间死绝!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化雷入道 一些还在结着九天雷阵的向家修士被迫中断,匆忙退避。 那手持血纹橙剑的白衣少年,轻轻扇动着后背双翅,在天空中,仿佛天神一般。 他一斩再斩,剑气对向的,是更远处的天玄修士。 他竟然是害怕最远的天玄修士跑掉,才没有第一时间向更近的他们出手? 此时此刻,没一个觉得现在的韦夏至,还是之前那个破玄之力便可轻易击败的少年。 至于为何大家都选择退避,想着坐享其成,不想动手,先一步后撤的男子最是清楚。 那少年接二连三地扫出剑气后,离着他几十丈的家族修士皆被震退,尤其是那个有着半法宝本命器的家伙。 结结实实扛了一剑,此时已经满身染血。 看着这一切的男子本就觉得此事不对劲,韦夏至能在一次次的围剿中逃生,绝不是什么无名鼠辈了。 他不认为没有突破的韦夏至还敢停留在此处等他们。 男子看了韦夏至一眼后,迅速后退。 白衣少年突然侧头回来,笑了笑,“我让你走了吗?” 他几剑斩死数里外的天玄修士后,终于把剑刃对着他们。 待到其他破玄修士退避数里后,并没有放弃这次围杀机会。 有着半法宝的年轻男子回过神来,扭转身躯卸力后,朝着这边赶来。 稳住自身气血,他立马还了一剑。 “韦夏至!” 年轻男子眼中雷暴,发丝竖起。 整个人扑来的他,跟一道落世雷霆没什么两样。 韦夏至又是笑了笑,没有理他。 白衣少年轻轻挥出一剑后,往更高空飞去。 想要乘机逃走的那个男子知道自己是一众破玄中最弱的,没有打算停留,已经遁去数里。 韦夏至更快,他又飞来几百丈的高度后,抬手一捏。 这片天地的所有真灵,皆是听从他的号令,仿佛在竭力地编制着巨网,阻碍所有人的行动。 “哼,待回了家族,我们定要去跟家主言说今日的一切,还想分得宝物?” “对,我们不必惧他,就算韦夏至突破了天玄,也还是炼气术突破罢了,算不得入道。” “既然如此,诸位,拿出点真本事吧!” 开始远离战场的男子轻笑一声,掌心雷骤现,往前方劈去。 果然,本像跌入水底的飞行,瞬间顺畅不少。 “他竟能把真灵利用到如此程度,难以置信……” 把炼化的真灵聚拢炸开,或者凝聚成物件杀敌,这是他们都能理解的手段。 可他竟能把真灵当做自己的手脚般,同时限制这么多人的行动? 他们才是能吸取天地真灵的修士啊! 一道掌心雷劈完后,身前的炼气真灵再次浓郁起来,阻碍他前进…… 依旧在围杀韦夏至的众人也感受到了,不过并没有太慌张。 他们人多! “先结雷阵!” 向家修士这次非常默契,分出数人朝着韦夏至飞去,限制他,不让他破坏结阵。 有着先前的雷电感应,现在他们结出一个九天神雷大阵的速度又快了不少。 韦夏至随意挥出几剑,知道没办法打断他们后,也没有选择胡乱冲阵。 再次被击退的年轻男子回来,他这次停在韦夏至身前百丈,嗓音低沉有力。 “韦夏至,现在的你,终于得到了我的认可,敢否拼剑一场?” 韦夏至没有搭理他。 那把半法宝确实有些棘手。 换成一般的破玄修士,刚才的突然一剑,怎么也能给他斩掉大半条命了吧? 见韦夏至没有搭理他,手持宝剑的年轻男子大怒。 手段被迫提前现出,一番激战后,也没能拿下韦夏至,让他心里憋了不少火气。 剑修? 管他什么剑气剑意的,还是法宝品阶的本命剑? 半法宝的本命剑怎么算不上剑修了? 这数次围杀,他也知道韦夏至剑气的厉害。 凭什么都不是修士的他,会有剑气这种东西? 修道百年,破玄入道,等来的却不是他最向往的剑气,而是一手破烂雷法。 年轻男子双手握剑。 滋啦—— 一道神雷从天而降,把蓝袍男子吞没。 韦夏至感受到一股强大的能量正在靠近,不是高空中大阵的神雷。 他侧过头去,面向另一侧。 神雷消散,一个蓝袍被雷电撕碎的年轻男子走出。 他发丝倒竖,一手紫光宝剑还有雷蛇嘶鸣。 年轻男子一手扯开破碎不堪的上身衣物,漏出的身躯布满雷电。 尤其是那心口上,有着道道紫纹,如同破碎瓷器的纹路般,排满他半个胸膛。 正在结阵还赶来的向家修士齐齐把目光投来。 “这是……化雷……?!!” 向家功法的最高境界,以身化雷。 凭借功法特殊进行天地共鸣召唤神雷?不,达到此道的向家修士,他本身就是雷霆。 这终极雷法的厉害之处,不仅仅在于杀力巨大,还有着身躯上的难缠之处。 抽刀断水水更流,化雷入道之境做不到许家水法的游刃有余。 但他能跟雷电一般,杀不掉,斩不绝。 生命力极强,难杀程度和许家水法大成并称为修行界的武者。 “化雷入道了……?” “为何如此天才,在家族时无人知晓?” “羞矣,老夫藏了点本事,自觉得是这次任务中最强的破玄修士……” “化雷入道吗?我南岭向家,能做到如此的,年轻一代,恐不足三人吧?” 年轻男子扭动着酥酥麻麻的脖子,脸上并没有得意,他平静的说道:“韦夏至,既然看不起我的剑术,那我的雷法如何?可还能入你之眼?” 白衣少年不染红尘的俊美脸蛋上,多了一丝笑容,“我是瞎子,看不见,但能听得着……你的雷电,他在恐惧。” “你!” 年轻男子压下心中怒气后,说道:“其他人都不要过来,我向轻羽今日定要斩下韦夏至,祭我手中长剑?” “向轻羽,我们当以合力杀敌,不可意气用事!” “向轻羽,你的天赋,可以有更好的未来,要是今日损了道基,万事休矣!” “向轻羽……” 向轻羽掂了掂手中紫雷宝剑,大手一挥,“剑修之战,出剑当要锋芒无匹,雷法也是如此,要是今日我退了,这身雷意,尽数消散!” “哎…” 有人叹息过后,他们再次心声交流起来,这些话却不在向轻羽耳中了。 此时的他,眼中只有前面那个白衣黑发谪仙人。 赶来的数人散开,打算在旁边掠阵,也是护法。 其余人依旧在结雷阵,只是天空中那股搅动风云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强了。 韦夏至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向轻羽,微笑道:“还以为向家皆是鼠辈,没想到也有如此纯粹之人,倒是我之前小看你了……” 韦夏至也掂了掂手中血纹橙剑,突然严肃起来,“向轻羽,记住你了……这一剑,会斩下你的性命。” 赤身年轻男子大笑一声,“哈哈哈,召来——” 一把虚幻的大剑凝于上空,在韦夏至看不到的情况下,那个年轻男子一斩再斩,斩的不是敌人,而是他自己。 那把巨大雷剑把年轻男子斩成了几段…… 韦夏至略微皱眉,不明所以。 一个虚幻的人影冲下坠的几段尸体中飘了起来,他摇身一变,化成一个雷电搭建而成的向轻羽。 向轻羽嗓音低沉,苦涩道:“我只有一次机会,要是今天能斩下你,我向轻羽今日必定能再次悟道,凝出剑气感应剑意,化身剑修……” “接剑!” 韦夏至俊脸微变,连连斩去几剑。 提着紫雷宝剑冲来的向轻羽速度减慢,但是那一道又一道的血色剑气却只能从他身躯穿过。 “疯了,疯了……” “向轻羽他还未能完全化雷,化雷之境也要有破玄之上还要之上的境界,他这是……强行化雷?!” “……或许是吧,如此下去,他必死无疑,可惜了这等雷法天才。” 韦夏至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雷霆之力,抬剑一挡。 咚! 白衣少年手中血纹长剑极限弯折,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两人长剑抵在一起,一边血红,一边紫光,不分高下,至少在外人眼中是如此。 在那恐怖的能量之中,韦夏至感受到的却是不一样。 这一剑,他输了。 “哼……” 鲜血顺着他嘴角留下,不受控制。 单凭这破玄之后,没有入道的杀戮剑气,似乎敌不过向轻羽。 韦夏至能坚持着,全靠那身五阶武者体魄硬抗。 “啊——”向轻羽低声嘶吼。 砰! 韦夏至弓着腰,倒飞而出,背后血翅也被倒退飞去的力量折碎,漫天散落。 东方怀音啃着野果子的小嘴停下,眼睛死死地看着空中。 夏叶身前多了一张荷叶,荷叶上面有着一团露水,露水倒映的,正是两道流光。 他皱起两道淡绿色的小眉毛,问着旁边的毕月乌,“会喷火的鸟,哪个是韦老爷?” 毕月乌眼皮轻跳,不想回答他,过了一会又无奈的说道:“一身血色那个。” 夏叶大惊,看着那光着上半身的男子。 “韦老爷,这次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剑破万法 向轻羽身躯闪烁,时而是雷电状态,时而是原本的常人肉身。 他抬手一只手,在闪烁变回肉身状态时,看到了一只破碎血淋淋的手臂。 他的肉身已经被自己斩掉,吊住这口气的,完全是那个古怪的化雷入道。 真身的他死了,却获得好好的。 阳间不允许这样的东西存在,命数未决的他,想要回到正常状态。 向轻羽抬手一压,身子不再闪烁,重新化为雷电。 不见他开口,便有嗓音覆盖天地,“韦夏至,我这一剑,你该如何接?” 刚才那一剑,他成功击退并且打伤韦夏至,可自己的状态是暂时的,不能发挥化雷的全部力量,也被震伤。 韦夏至重新凝出一对大翅,站定在空中。 他忽然收回手中那柄炼气术和剑气结合的血纹长剑,笑道:“当以剑杀你。” “哈哈哈——” “好,就等你这句话!” 向轻羽再次杀来,雷暴轰鸣,剑势滚滚如乌云,整个身子更是拖拽成一道紫雷。 不,他现在本身就是一道雷电,斩不断,杀不死。 韦夏至深吸一口气,左手现出一把翠绿长剑,右手则是一把血色长剑。 那翠绿长剑的剑气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而上,灌入躯体,替他慢慢的修复被震伤的五脏。 白衣少年低喃着笑了一声,“破玄了,你这剑气不识好歹,还会偷取我生命?” “如此也好,哈哈哈——”韦夏至大笑起来。 “那什么剑修对敌,以伤换命似乎更多,向轻羽,今天也不让你白死,给你换走我几年性命又何妨?” 他反手背起翠绿长剑,正手竖起血色长剑,似乎在对着向轻羽说着,“除去这对维持御风的大翅,不用炼气术,纯粹用剑气,能否斩我?” 没人回答,离他最近的向轻羽已经完完全全化成了一道神雷,无感无情无欲。 生死置之度外。 韦夏至忽然拧转手腕,把竖起的血色长剑一挥,看不到动作,他反手的翠绿长剑不知何时也斩出一道剑气。 两道剑气斩出,反手的翠绿长剑已经消失,正手的血剑身上,缠绕着他的生命。 一身洁净白衣的少年轻轻递出这一剑,无声无息。 冲来的拿到紫光冲散两道颜色分明的剑气后,没过过多久,便停滞不前。 韦夏至保持着抬手姿势,一动不动。 而他身前百丈外的那道紫光,却在逐渐黯淡。 在紫光即将熄灭之时,向轻羽现出身形。 他也是单手持剑,以剑尖对剑尖,抵着身前无穷无尽宣泄着的剑气。 从哪雷电巨颤的身形可以看出,他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啊——” 向轻羽双手抵住那把紫雷宝剑,不知为何,他的身躯愈发凝实。 远处掠阵,随时会出手攻击韦夏至的几人停下了,面露惊恐。 “他是怎么做到的!” “绝无可能!” “他能在破玄境……得到化雷身?” 一时间,各种神情在他们脸上显现,羡慕,赞赏,不安…… 修道资质不高的年轻修士,家族中无望破境的破玄老修士,归于主家公子一脉的修士。 如果今日向轻羽成功在破玄境入道境化雷,那将会是一件轰动向家的大事,包括外面的主家。 因为在破玄境,除了向家那位本就是雷体的雷法祖师,无人能做到。 破玄入道,是找到自己的修行路,你倒好,入道就直接得道了? 韦夏至自然是听不到他们交流的,心有疑惑,但他也不是犹豫的性子,手臂力量稍微加大,打算尽早解决他了。 头顶的九天神雷大阵快要结成,而且周围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破玄修士盯着,他拖不起。 “韦公子,不妨等一等,今天或许也有人和你一样,创造出一个史无前例的佳作……” 韦夏至心底响起东方怀音的嗓音,他眉头更皱了。 等他雷体大成,自己恐怕会更加吃力吧? “当然,韦公子破开炼气道路的桎梏,要比他的破玄入道即得道要难上不少,至于继续出手还是多一位大敌,凭韦公子一念之间……” 韦夏至笑了,心中默念,“要是一会出事了,东方姑娘可要搭把手呀。” 青衣女子抿嘴笑着,没有回答,但能看出很开心。 韦夏至收起那把剑,嘴里吐出一个凝字。 数千把橙光闪闪的炼气剑在向轻羽身周显现,发出剧烈的剑鸣声,把里面的雷光团团围住。 “他在……做什么?” “快出手,他想乘机击杀向轻羽!” “快,决不能让他把我南岭向家中兴苗子杀了!” 有几个老者放弃继续结雷阵,匆忙杀来。 本就在围观的几个年轻破玄境已经出手了,不是对向韦夏至,而是对向那数千把炼气剑。 中心之处,橙光辉煌耀眼,已经凝出一个脑袋的向轻羽睁开眼睛。 他逐渐获得五感,扫了一眼周围后,认出了这是炼气术。 “这是?” 他明明是在发出拼死一击,怎么忽然就……化雷道体了? 向轻羽抬起一只雷手,动了动后,那只手渐渐凝实,洁白无瑕,似玉非人。 向轻羽忽然抬头,他听到了外面的打斗声。 一个白衣染血的黑发少年双手提剑,一言不发。 与他相伴的,只有身侧橙剑。 分心控制这么多炼气剑,韦夏至也有些吃力,又要迎接几个破玄修士的全力进攻,更让他疲于应付。 如果是要对阵厮杀,他会爽朗一笑,“尽管一起上!” 可身后有了个暂时便成王八的玩意要他护着,实属烦人! 那几个也朝炼气剑中心杀去的老者停下,有些不解,随后满脸难以置信,与里面的向轻羽异口同声道:“他在护道?!!” “喝——” 白衣身影不断在那橙光中心闪烁,挥舞着长剑,击退从四面八方打来的攻击。 “尔敢?!” “你们为何把刀剑对向向轻羽?!” “还不快快住手?” 韦夏至嗤笑一声,往那几个老者扫去一剑,“一丘之貉。” 几个老者脸色青红不接,最后面色难看的朝着那几个“叛徒”挡去。 还有十余个向家破玄修士比较理智,知道这次的任务是拿回山河卷最为重要,专心的结着雷阵。 天空中,来着天之力,九天神罚的威压越来越强了。 韦夏至又守了十数息后,也受了点轻伤。 咚咚咚…… 随着一阵咚咚声响过之后,韦夏至身后还剩几百把的炼气剑全部碎裂消散。 白衣少年回过身来,脸带戏谑,“还真久啊。” 他扭了扭脖子后,又说道:“还没分个胜负,赶紧的!” 向轻羽拿出一件衣裳穿上,白衣蓝腰带,金绣衣摆。 “你们,退下……” 他只是轻轻开口,可对于在场的所有向家修士,却是雷祖敕令一般,心中炸闷雷。 来着得道者前辈的威压,尽管是同境,也让同样修行雷法的他们难以抵挡。 向轻羽抬手一抹,两人的身影瞬间变隔绝在一个巨大的雷球之中,并有嗓音从内传入向家其余修士心底。 “都给我守着,这是我和韦夏至的事了!” 几个老者瞪了一眼那几个慢慢后退的年轻修士后,冷笑道:“待他杀了韦夏至,看你们如何!” 那几个想要打断向轻羽化雷的同族修士,此时颤颤栗栗,进退不是。 逃?能去哪? 要是向轻羽出来,还能求一求。 要是走了,今日之事败露,脾气暴躁的向家家主恐怕会亲自追杀他们吧? 脾气暴躁,那肯定是外面主家的向家之主,天下雷法第一人。 有人叹息,“这次的任务是收回山河卷,拿回山河卷之后,也算有功,留住性命倒是无碍,受些责罚是少不了的了。” 那几人才松了一口气,向轻羽也成功入道了,又能拿回山河卷,罪不至死。 他们此时异常认真的盯着前面巨大雷球,生怕韦夏至这个救命良药跑了。 雷球之内,两两白衣。 向轻羽先开口,说道:“韦夏至,拜你所赐,此生我算是彻底与剑修无缘了。” 白衣少年轻笑着开口,“尽管来报仇。” 一对多他都不虚,何况是现在的一对一? 他正想知道自己倾力出手的极限在何处呢! 韦夏至抬起一只手,虚握。 那把满是血纹的橙剑再次出现,光芒四射,紫雷光芒亦不可影响分毫。 年轻男子脸上多了一些笑意,“能与天底下第一个破玄炼气士交手,实属有幸。” “那确实是。” 等了一会的向轻羽被噎住了,因为韦夏至也会说这样的客套话。 自己怎么也是第一个破玄之境化雷的存在,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在破玄入道境,成功走上一条雷法道路的不多,直接得到化雷道体的,绝无仅有,很多习雷法的大修士也得不到纯净的化雷道体……” “哦。”韦夏至面无表情。 刚刚背起双手的向轻羽急了,“化雷道体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以身化雷,大成之后,很难杀的!杀力更是……” “有多难杀?” “现在的我,绝对比四阶武者还难杀!” 白衣少年收回长剑后,做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动作。 只见少年双手扎好一头长发,随后又卷了卷袖子。 “我不是剑修,也知道一剑破万法的道理,你不知道?” 向轻羽到嘴边的话语又被堵住了。 ------------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最后一剑 韦夏至一剑递出,出剑很快,可他前面十丈外的向轻羽也快。 向轻羽瞬间就化成一道雷电,被剑气斩断后,重新拼接成一个人影。 韦夏至没听到想要的血溅声,一斩再斩。 白衣少年连连斩了十几剑后,终于停了下来。 向轻羽重新恢复正常状态,他脸色苍白,脸上笑容却更多了,“韦夏至,我贪生怕死,最后时刻,我的身体还是选择了我不喜欢的雷法道路,没能成为剑修,实属可惜……” “也想我说的,你今日不可能杀我。” 回应他的,又是几剑。 向轻羽不躲不避,接下几剑后,脸色更差了。 “我硬生生接下你几剑,也只是受伤,如果我也倾力出手呢?你该如何应对?” 韦夏至抬手一捏,这千丈雷球内,所有的真灵皆被他调动,拢余手心。 下手为强,先收完所有真灵,免得这么点还被向轻羽抢去了。 白衣少年又动了,一手捧着光团,一手提着剑,朝着向轻羽飞去。 他再次捏了捏手,那团灵光炸散,这片不大的空间内,已经被染成血色。 被雷法笼罩,身处向轻羽的主场中,优势不在他,但他也要争取不少有利自己的地利。 向轻羽看到他这么认真了,非常得意的笑着。 “哼……” 他蓦然瞪大眼睛,剑刃染血。 韦夏至出现在他身后,甩了甩另一只手的翠绿长剑。 杀戮剑气很容易被感应到,这种剑气就不一样了。 如果不让受害者见血,他可能还觉得如沐春风呢。 向轻羽恢复正常状态,嘴角带血,洁白如玉的颈脖上,多了一道口子。 “杀不死你?”韦夏至笑着反问了一句。 向轻羽手上显出一把雷剑,他没有用那把半法宝品阶的本命器。 一道人形雷电竟然在空中突然奔跑起来,夹带着雷鸣声,气浪滚滚。 韦夏至轻哼一声,瞬间就斩出十几剑。 少年出手不停,血纹橙剑大发神威,就连包裹此处的巨大雷球也被斩出十数道口子。 可这雷球实在古怪,被斩破的瞬间,又能聚拢愈合。 外面的向家修士面色惊恐。 里面究竟是怎样的破玄大战? 破玄炼气第一人,迎战破玄化雷道体,这境界不算太高的战斗,恐怕也无人见过吧。 韦夏至被限制的有些多,这也是炼气士的通病,心神有限不算什么,而是没有真灵。 但是现在的韦夏至,可不仅仅只会炼气术了。 他一剑比一剑快,已经斩出上百剑,那剑气仿佛没有尽头,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杀力。 片刻之后,向轻羽已经浑身浴血的显出真身。 他非常狼狈,却是笑得很开心。 “韦夏至,之前追求剑道的我,远远不是你对手,可现在的我呢?” 韦夏至冷笑,“这什么化雷道体就杀不死了?如果我的剑再快一些,剑气的杀力再强一些呢?能不能一剑斩死你?” 向轻羽脸色凝重,如果是这样,或许真能杀他了。 化雷道体并非杀不死,而是能躲过很多伤害。 除非对方的境界远高于自己,速度上比自己快很多,也或许是杀力特别高,一丝剑气就能把他绞杀,不然却是很难杀。 韦夏至把血纹橙剑竖起,遮住半张脸庞,口中默念着什么,向轻羽是听不清的。 “我不太想当什么剑修走什么剑道,能得所幸,不得不求,可如果剑修能给我带来更强的力量,我不建议会求一求……” “我炼气破玄入道,入了哪门子道?分明就是凭借着杀戮剑气和炼气术结合,硬生生把炼气术境界提升到了有破玄杀力的境界,呵呵……” “还欠我一场悟道呢!” 白衣俊美少年突然咬紧牙齿,他双手执剑,重重斩出。 他用尽了全力,没有一丝保留。 雷球内的血色消失了,他们重新变回被炼化的真灵状态。 点点滴滴的真灵汇聚到一剑中,随着少年的剑起剑落,不断嘶吼。 嗡—— 唰! 套到百里外的那个男子面色苍白,看着那个巨大雷球被斩成两半。 他毫不犹豫的又退走两百里,直到感应不清这边才停下。 最好的结果就是家族修士和韦夏至两败俱伤,都死完了那就更好了,捡宝物不费吹灰之力。 那个被切成两半的雷球再次聚拢。 韦夏至皱眉,这也就意味着向轻羽还没死。 抗下自己全力一剑还未死,确实有些难办了。 “咳咳咳……” 韦夏至感受着愈发僵硬的躯体,面色再次凝重几分。 有着破玄之力也照样会受雷电之力影响,只是被打多了,韦夏至对雷电之力的抵抗要强于常人。 而且向轻羽的雷法还未到身前,就会被他会乱挥出的剑气抵消大半。 如此一来,韦夏至倒是没受伤,但也是花费了不少力气。 向轻羽胸口有一道极长的剑痕,深可见肺腑,随着每次心跳,鲜血也阵阵涌出。 “咳咳……韦夏至,还是那句话,今日你杀不了我的,我全力防御,你更是难杀我……” “你还能接多少剑?” 向轻羽有些苦涩的说道:“刚才那种程度,不用我的本命器,也就三两剑吧。” “用了呢?” 向轻羽:“……” 韦夏至继续说道:“还不拿出本命器,看来是要等死了。” 白衣少年再次举起剑,这次的威势,居然比起上次,丝毫不差,向轻羽甚至感受到那把剑的剑气更重了些。 他没有感受错,突破不久的韦夏至也在适应着自己的力量,每次出剑,除非剑气耗尽之前,他的剑只会逐渐变强,直到破玄境的顶点。 剑气耗尽? 韦夏至自己都不知道这剑气能用多久,能用多少,反正他就感觉无力时头晕目眩的,也把这症状归结于炼气心神消耗过多。 至于剑气,用不完,只要自己还有力气还有阳寿,那就根本用不完。 他再次斩来,向黎明瞬间化作一道雷电躲开。 雷电又被斩断了…… 不是他不想躲,而是根本没机会躲。 就算没有斩到他的真身,那剑气也会让他重伤,残留在身体里的剑气,更是雷电驱之不散,伤口难以痊愈。 更离谱的是,见血多了,向轻羽开始头晕目眩的,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影响着他,浮躁,嗜杀…… 向轻羽掏出本命器,“如你所愿,我又开始用剑了。” “哦。” 韦夏至再次挥舞手中长剑,剑气四散,毫无剑术和技巧可言,就凭着出剑快,剑气多,杀气也凑合。 有着本命器半法宝抵挡的向轻羽依旧伤势越来越多。 韦夏至嗤笑道:“斩不死你?我觉得太阳落下之前,就能要你小命……” 向轻羽脸色古怪,现在就是日落时分了,夕阳挂于山端枝头。 “果真是瞎子……” 他心里嘀咕了一句,韦夏至却是回道:“你还不信?至多一刻钟,我就可以杀你了。” 向轻羽看着韦夏至身上那仿佛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的剑气,眼睛瞪得车轱辘大。 一红一绿,位于少年双肩上冒出焰锋。 韦夏至感受到身上有什么在悄然流逝,如果没猜错,那些就是流走的生命了。 “杀个有什么化雷道体的向家杂碎,花个几十年阳寿又如何?” “等等,韦夏至,你一旦花费太多实力,出到外面该如何应对他们?” “先斩掉你再说。” “你出剑之时,我会散开所有雷法,然后用禁术消耗血气逃遁到百里外,完完全全可以躲过你这一剑!” 韦夏至举起长剑,“一剑不行就第二剑,你那什么禁术能用几次?” 还未等向轻羽回答,他就自己说道:“反正我的剑总能比你逃得快……” “我会离去,只要你敢用真真实实的剑修手段接下我一剑,我们两不相关,以后我也不会找你麻烦。” 韦夏至轻笑,这种鬼话他会信? 向轻羽直接把本命器抛到韦夏至身边,快速说道:“来围杀你,是我向家子弟的责任,可刚才我化雷之时,他们竟能把剑尖对向我……失望至极。” “我会再出一剑,也算对得起向家了,这一剑过后,你接不住就死,接得住我就会悄然离去……” 韦夏至气笑出声,“你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怎么想都是我吃亏。” “外面已经快要结成大阵,消耗过大,你不可能出去。” “这杀了我几次的九天神雷能杀我?” “这不一样,之前都是匆忙结成,这次过了这么久,他们会结出真正的九天神雷大阵,你自己是出不去的……” 韦夏至陷入了沉思,虽然东方怀音默许了搭把手,但是想着她儒家身份,此处又是道家仙朝,能不给她找麻烦就不给她找麻烦吧。 “出剑吧。” 韦夏至收起那把炼气剑,只提着一把血剑。 “你可只有一剑的机会,不然我可要杀你了。” 向轻羽点头,伸手一招,本命剑就回到他手中。 韦夏至撇了撇嘴,在他意料之内。 本命剑这玩意要是不能招之即回,还算什么本命? 噗嗤! 韦夏至轻轻抬手,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大阵 “最后一剑,剑斩南岭向家向轻羽。” “向轻羽愧对已逝父母,愧对先祖,无愧于心……” “这支血脉,于罪人向轻羽身上断绝!” 向轻羽一斩再斩,把自己斩成了好几段后,一道模糊的雷电人影走出。 看不到他开口,但是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跌入天玄…… 不,已经是的盛境了。 那人影再次抛出手中宝剑,语气中带着笑意,“韦夏至,算是我救命恩人了?这把半法宝就算抵过这恩情了。” “去也……” 一道紫雷从天穹劈落,直击那半空中的雷球。 雷球忽然就炸开了,还把外面的向家修士镇出千丈外。 向家众人看向那片战场,生怕有什么遗漏。 站在空中的,是一个横剑的少年。 他似乎在感应着手上宝剑,非常认真地低头思考。 韦夏至在确定这把剑没什么真灵波动传出后,尝试着灌入一丝剑气。 可这半法宝却不是他的本命器,有着什么在抵抗着。 “剑名求真。” 韦夏至笑了笑,取名本事和实力一样,差劲得很。 “什么破烂求真……真意,就这名字了。” 宝剑马上被染成血色,寒芒闪烁。 其他向家修士自然是认出了这把剑,脸色各异。 一开始就想着打断向轻羽的那几人脸色阴晴不定,对视一眼后,齐齐点头。 如此一来,对他们的影响更不大了,只要能拿回山河卷,他们甚至还有点功劳。 至于有着化雷道体的向轻羽,纯粹是自己找死,与他们无关。 其他人则是面露怒色,一个家族的雷法天才就此陨落,不得不生气。 韦夏至抬头感受了一下高空,嘀咕道:“出来的正是时候啊……” “韦夏至!” “屡次杀我向家弟子,今日还把我向家的天才杀了,你必要被碎尸万段!” 韦夏至笑了笑,没有反驳这个,而是问道:“就是说杀的不是天才,我就无罪了?” “你!” 韦夏至不想在这说些缠缠绕绕打断,不然能废他一顿口舌才能说完向家这一切的过错。 “不过是找个能虐杀我的借口罢了。” “把你们劈我这么多次都劈不死的九天神雷劈下来吧,别浪费时间了。” 韦夏至来回转动着手腕,感受着这件半法宝的锋芒。 “宝物果然就是宝物……” 这一路来,就算遇上好东西,韦夏至都不敢捡,这也算是他的第一件宝器了。 当然,那个什么杀妖法宝,是夏流风的。 关系好归关系好,称夏流风神志不清吞他法宝,这就不地道了。 现在的韦夏至完全不知道这件法宝的重量…… 白衣少年在空中轻轻扇动大翅,对天上的危险,是丝毫都不上心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少年终于动了,他面向北方,说道:“磨磨蹭蹭的,这雷还劈不劈了?” 大阵已经结成,再多的动作也是无用,只能等着神雷降临,找机会破阵出去。 而且这方圆数十里的天地,早已被这些破玄修士牢牢地隔绝了。 以韦夏至现在真实的修道修为,开脉境,怎么跟他们比拼道法? 在雷阵之内,还想着去突破外层的隔绝天地术法,无异于痴心妄想。 韦夏至现在是一点都不着急,就是有些累了。 与向轻羽交战,又消耗了他不少寿元,要是还压着境界,恐怕就会寿元断绝而亡了。 白衣少年忽然打个哈欠,有些无奈地说道:“还要多久?” “越来越累了,是不是寿元不多了?”他想了想后,还是觉得问一问东方怀音。 “东方姑娘,我的寿元还有多少?” “应该是……死了好几年?” “咳咳咳……”韦夏至忽然捂住嘴巴,嘀咕道:“东方姑娘也会开玩笑的呀?” 百里外的东方怀音笑着,“没呢没呢,是实话。” 韦夏至紧了紧眉头,可没过多久,他神色再次轻松起来。 “既然寿元早已消耗殆尽,而现在还能活蹦乱跳,东方姑娘之前就说不要着急破境,那就在等等吧……” 见韦夏至这幅时而沉思,时而皱眉的模样,东方怀音刚想说话,就听见韦夏至爽朗一笑。 “那我可先动手了!” 韦夏至随便朝着一个方向飞出,连连扫出几剑后,那些剑气却如石沉大海,掀不起一丝波澜。 “怎么回事?” 大阵结成,自然不会有这么轻易的机会破阵,可砍了几剑,怎么也得有些回应吧? 韦夏至仔细感受着,天上雷声轰鸣,风声,甚至近处白云被吹动的细小声响他都能听见…… “消失了,他们的气息消失了。” 一个破玄修士,想要收敛气息很正常,一开始韦夏至也没放在心上。 可他屡次“叫嚣”之后,也没人回应他,韦夏至就该感到疑惑了。 “看来是破境之后实力的增加影响了我,让我有些自大了。” “修道修道,自然也是要修心的,就像一个人得到了与他不匹配的财富,一个修士得到了与心态不匹配的实力,那会很容易死……” 韦夏至深呼吸,竟有着气吞山河的气势。 他全部聚拢这方天地里能用的真灵,每一缕都在认真的炼化。 哪怕是一缕真灵,都可能在适合的时机帮上忙。 或许在一道躲避不开的攻击下,那缕被炼化的真灵就能像御风一样,推你一把。 所有的向家修士早已退至大阵外,他们双手结印,齐声大喝。 “请神雷降临——” 轰隆隆—— 站在地上的夏叶赶紧端稳那张荷叶,满脸紧张之色。 “怎么地震了?会喷火的大鸟,怎么地震了?” 那张笑脸从紧张到害怕之间,转换不过半息。 荷叶里面那摊水跟着大地一起摇晃,随时可能洒落在地。 天旋地转的,有着地盛实力的夏叶自然无碍,可他本身就是一棵树妖,生于大地,长于泥土。 地底那阵轰鸣声,让他慢慢的开始恐惧。 这山野走兽,早已开始四处逃窜,或吼叫,或悲鸣…… 相比于这异象,夏叶其实更害怕把东方怀音给他拿着的荷叶打翻。 荷叶看着很普通,可荷叶里面那摊水却能看见另一处的天空,真是巧妙至极。 夏叶知道这是宝物。 东方怀音笑容很温柔,发了一会楞后,才转身说道:“不用慌张,这荷叶的水就算倒了,也会再次凝聚出来。” 青衣女子说完,挥了挥袖子,以她为中心的方圆百丈安静下来。 发现这处安静之地的野兽开始朝着这边奔跑,丝毫不在意那三人。 毕月乌看着要撞过来的兽群,冷哼一声,就要释放妖气恐吓他们。 青衣女子摆了摆手后,兽群竟然只能冲他们身边跑过。 一些野兽停下,看着那三人,似乎很好奇为什么撞不到他们。 夏叶对这些野兽肯定不会害怕的,甚至觉得有些亲切。 除了有些没事就老用爪子刮树皮的黑熊,大多数野兽都能和他们相处。 吃饭时也是……烤着吃都很香! 想到这,夏叶扮了个可可爱爱的鬼脸。 灵智非常低的野兽看不懂这是什么,缓慢离开…… 韦夏至绕着大阵飞了一圈后,高空之上的神雷终于要落下了。 他站定身子,举起长剑。 一层又一层的橙色光罩在他头顶显现,位于半空中的韦夏至,就连他自己也数不清炼出了多少层炼气术防御了。 与人对敌,炼气术用来杀伐收益最大,但现在情况特殊,只能挡一些算一些了。 至于为何在半空中,有着丰富被打经验的韦夏至很清楚,空无一物的空中,才是瞎子的主场,而在半空中又被通过被打飞的时候卸去不少力量。 “韦夏至……” “接受神雷的惩罚吧!” 有人犹豫,“会不会把山河卷劈烂了?” 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了。 双眼已经瞎掉的老者说道:“他身上没有山河卷……” 他的紫极雷瞳可以看破一切虚妄,自然也能看出韦夏至身上有什么惊人的力量。 很明显,在他没瞎前,确定山河卷这种宝物的气息不在他身上。 有人脸色大变,“那山河卷呢?” 已经跌落到天玄境的老者摇摇头,“拿下他就知道了。” “诸位不要分心了,待拿下韦夏至,一切皆能知晓!” “开始降下第一道神雷!” “韦夏至,还不束手就擒?” 韦夏至终于听见有人说话了,他大笑道:“怎么,杀招憋出来了,还有劝降的?这不是跟我杀你杀到一半,问你怎么不打了不是一个道理吗?” “哼,别与他废话了。” “倒是这九天神雷,第三道落下之时,能剿灭破玄之上,要是他灰飞烟灭了……” “哼,能抗下一道他不重伤都是奇怪的了!” 能杀刚刚化雷体还有着半法宝的向轻羽,他们已经承认了韦夏至的实力,但是阵法就是阵法,专为围杀更强者所生。 现在的他们,一对一,万不是韦夏至对手。 至于现在,守着大阵,三道神雷落下,韦夏至必败。 韦夏至双手握剑,随时准备着头顶的炼气光罩破碎。 虽然身陷大阵会很冒险,但是能像上次那般,能打磨身躯,就值得。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问心 一道淡紫流光在一众破玄修士都难以发现的情况下,极速地往西边掠去。 向轻羽魂魄逃遁上千里后,一只虚幻大手跟着他抓去。 从那大手的形态可看出,应该是女子。 斩掉过去,选择迎接新的人生的向轻羽大惊。 “何人?!” 满脸惊怒的他加快速度,这时,是真的像一道闪电,瞬间就划破了天幕。 可他无论如何都逃不开那只大手的追踪…… 唰! “你……” 向轻羽来不及说话,就被抓了回去。 他眼神恍惚,重新幻化出正常的身体状态。 那白皙无瑕的躯体,更像是空灵虚无状态。 向轻羽看清对方后,一手藏于身后,一手轻抬,悬于小腹,不失礼数地说道:“前辈有何事?”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美到他不敢直眼相视。 月乌鸟走来,看着青衣女子前面的年轻男子,有些疑惑。 “这是刚才大战的那个雷法修士?”他心里嘀咕一句,却没有出声。 相比于好奇向轻羽,他更好奇自己的处境。 毕月乌不知道那位青衣女子为何要救活自己,也不知她让自己在这有何用意,更是让自己去跟那个名为韦夏至的少年显现,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夏叶眨眨眼睛,他其实看不太清向轻羽,只能感觉有个人站在那。 东方怀音双手拢袖,眉眼之中那些常常显现的温柔迷人,此刻烟消云散。 她神色严肃,尽管没有前面男子的个子,却仿佛在俯视着他。 东方怀音嗓音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不能反驳的气势,问道:“可有牵挂,问心敢否?” 向轻羽一脸疑惑,但是知道这位绝美女子是个修为远超于他的高手,于是回答道:“我与前辈毫无因果,可前辈既然问了,那晚辈只能回答……已无牵挂,敢问本心。” 东方怀音微微皱眉,不太满意这个结果。 她及时劝阻韦夏至下杀手,就是为了让向轻羽能活。 出门在外,有朋友照应自然是很好的。 何况还是一个能在破玄境悟道化雷的天才,就这样被斩杀,有些可惜了。 “何为善恶?” 向轻羽再次回答:“可问本心,善恶一念间。” 东方怀音脸色愈冷,就这样凝视着他。 向轻羽被看着浑身发冷,胸膛那颗一被紫雷缠绕的道心也禁不住的开始剧烈跳动。 他本想凭借着小聪明蒙混过关,这女子既然直接动了杀心。 东方怀音还是不想杀他的,可是留着,恐怕会后患无穷。 一个能在须臾之间,就背叛家族,重建本心的人,说不上好坏。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要么是无情无义,只为修道证长生的修士,要么就是一念神魔的狠人。 凭借他的回答,东方怀音知道这个叫做向轻羽的修道苗子,是个妥妥的狠人。 当了山泽野修,是个不折不扣的狂徒。 当了谱牒修士,那更是一个为了目的不会罢休的疯子。 为了报恩自斩? 不光斩掉自己,还斩掉了身世背景。 救命之恩固然大,失望自然也有,可这样一个果断的人…… “求道之人,一为权利财富,二为长生逍遥,两点综合,可归结于怕死,路有不平事,敢怒必死,敢死可有大道,你会如何选?” 向轻羽犹豫一二,依旧低着头,问道:“大道可得否?” 东方怀音沉默。 年轻男子瞳孔骤缩,身子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死意…… “她果真要杀了自己?她是何人,怎能如此霸道?” 这是南岭仙朝,世人眼中的正道之地,能回答吗? 答了不敢怒那就是完全违背了道义,保全自身,这不是道家主旨。 答为了大道敢死,如何能保证她不会说为了力量,目的性太强,与魔道何异? 向轻羽嘴唇苍白无血,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求生……” 东方怀音抬起一只手,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有万般道理,可在这一刻却不能言说。 儒家学问,为民为世,在这道家之地,却不能言说。 相比于道家无为与入世的矛盾一说,儒家心法要简单得多。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教化与为民一说,既然在只修身的道士身上显得很功利。 一说他太上忘情、隔绝于世、独修其身以求大道,可每次威胁到世间太平的灾祸,总有道士下山。 想到这,东方怀音有些不能理解道法了。 妖族之劫,道门出力最多,魔教大难,道门陨落的大修士最多,为了维持这个天地,道家……功劳其实是最大的,只是没几个人知道这些事。 她在书院当学生时,也有请教过先生,可却没能得来一个完整的答案。 青衣女子摇摇头,说道:“我有千百种道理把你拘押,但是今日且先饶你一命,今日过后,你要知道,还有人在看着你……” 年轻男子顷刻间化作流光,不知去向。 向轻羽莫名其妙地被抓来,又莫名其妙地被扔走后,满头冷汗冒出。 他细细回想着这一切,脸色惨白。 “我自己与家族了解因果,换了韦夏至一恩后,该去何处呢?” 出南岭仙朝只有三个方向,东边肯定是没有路的,那里是道宗的后花园,越过东南灵脉,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荒芜之地。 往北就是向家的主家势力范围不远了,更不能去,一旦暴露雷法修为,必定会被向家擒拿回去。 他们对雷法的传承很看重,不容有一丝遗漏外泄。 向轻羽咬了咬牙,向家那个地方,他是越待越不想待的,每个人都太过的看重血脉,太过的看重雷法和资质,没了人气。 包括你的父母,都会因为你的雷脉长短影响彼此的亲情…… “往西就是中天门的位置,到了佛门地界,那里不适合我修行,所以只能往南,为了不被发现这一身雷意,我会去到……无极深渊!” 向轻羽顿时知道其中的利害之处。 “她是担心我遁入幽冥世界还是潜入无极深渊修行?” 这两处都不是什么善地。 无极深渊躲藏了不少十恶不赦,犯下重大罪恶的三教修士,幽冥世界更加,那里就是鬼修的家乡,与道门圣地南岭仙朝和佛门重地中天门只是一岸之隔,隔着一个无极深渊。 不过想要渡过无极深渊,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是很难的…… 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他心底响起,“道家和佛家讲究因果,今日你从我手中离去,就是结下了因,他日被我斩杀,那将会是今日之果……” 向轻羽赶紧打消心中所想,作揖道:“多谢先生教诲,向轻羽以前是追求剑道,此时万万不敢有他想,好好修行雷法,以求登顶。” 待没有声音响起后,向轻羽这才开始慢慢悠悠地飞走。 “好险,恐怕韦夏至放了自己一命,也是有她授意……怪不得韦夏至能屡次逃出围杀,真的是有高人相助,只是怎么是……儒家?” …… 夏叶看着东方怀音,一手借助胸膛捧着荷叶,一手挠了挠头后,继续盯着那滩露水。 毕月乌是完全不怕死的,他就是要求死,只是求死不能…… 他直视青衣女子,说道:“东方先生未免管得太宽了!” 想死不得,那个雷法天才的道心又被她捣得稀巴烂,真是一个古怪的人。 东方怀音只是笑了笑,继续看向远处天空,眼波流转。 韦夏至头顶的层层炼气光罩,在没接触到雷柱时,已经开始破碎。 只是九天神雷的威压,就把最近的炼气光罩震碎,这是什么概念? 那可是世间最强的炼气术! 以韦夏至现在五阶武者体魄,是绝对不可能抗下的,一击重伤,两击便会灰飞烟灭了吧? 嗡嗡—— 巨大的破空声随着神雷威势压下,韦夏至最灵敏也是能感受世界的耳朵暂时失去用处。 他知道越来越近了,大笑一声,随着炼气术彻底破碎时,顶着血纹长剑,直直而上。 他没有用那把半法宝宝剑。 刚刚得到的好家伙,给它弄碎了这个咋整? 白衣少年大笑着开口,以一种自己都听不见的口吻说道:“是吧,真意?要是抗不下这一击,下一击死的就是你了!” 别在腰间的宝剑剧烈颤抖,它没有耳朵,但是不影响他知道韦夏至的用意。 第一击是不想废宝,第二击可不一样了,完全是死宝剑不死贫道的心态。 而且这本命器花费了向轻羽多大的心思,花费了他多久的时间和钱财,韦夏至是半点不知道此中细节,所以也不会心疼。 少年腰间宝剑颤抖,想要自行飞出,迎接这最弱的一道神雷。 韦夏至往天上飞的途中,还不忘拍了一巴掌,“你这剑随你前主人,贪生怕死,到了我手中,可就要随我了!” 宝剑立马安静下来,没有影响韦夏至抗雷了。 神雷砸下,白衣少年以剑刺去,两两相抵也不够瞬间,白衣便被紫雷覆盖。 韦夏至竭尽全力,把这片天地的真灵全部用了。 炼气术挡不了雷电,却能抵消不小冲击力。 一道颤抖低沉的嗓音从雷柱传出,宛如地狱恶鬼邪魔。 “什么狗屁神雷,求你电死我……” ------------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神雷 月乌鸟见东方怀音不搭理自己,有些气愤。 他稍稍提高音量,说道:“东方先生,你方才所言,不过是扯些歪理……儒家身份,见不得亲近道门的向家有天才出现也是正常!” 东方怀音点头又摇头,她的目光从未有过离开那个提剑冲向高空的少年。 青衣女子最后摇头着开口,“你说的确实是如此,我不过是扯了一些歪理,修道……怎么就是因为怕死了呢?毕竟有些人修道……就没打算活,你知道吗?” 青衣女子终于侧过头来,看向那个一头金发的男子,再次说道:“你知道吗?” 月乌鸟蓦然瞪大眼睛,久久无言。 “是啊,有些人修道,怎么就不怕死呢?现在的自己……不就是在求死吗。” “与我青梅竹马,共讨大道的道侣被害得惨死,我不能亲手帮她报仇,我该死去了,总不能让她在下面一个人过桥不是?” 想到这,金发男子抬起头,看向远方天际。 两团炽热火焰骤然冒出,金发焰眸。 “长命道人已经死了,卢新觉才是主凶,但是诱使他的师父,也已经死了,我要去找谁报仇?卢新觉吗?” “卢新觉……说到底,我们之间这笔账不是这么容易了断的,只是……把他杀了又能如何?” 月乌鸟心中一阵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我唯有一死。” 金发男子看向那个绝美的青衣女子,说道:“东方先生,还请不要折磨我了,给我一死。” 东方怀音早就不在看他,仔细地看着那团砸开的血色剑光,久久无言…… 韦夏至身子颤抖,他身后的炼气大翅崩碎了大半,这方天地的所有真灵皆被他炼化又被打散,已经没有一丝能够利用。 白衣残破的少年艰难地维持着御风飞行,开始晃晃悠悠地飘落,速度很慢。 韦夏至控制着身子平衡后,终于能平稳地落下。 他伸手擦了擦头顶流下的鲜血,嗓音低沉沙哑,嗤笑道:“就这点威力?” 只是一击,他那结合炼气术的剑气就被劈碎,更是把他炼化的所有防御手段震散了。 “哼!” “嘴硬!” “韦夏至,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还有必要挣扎吗?” “韦夏至,没了山河卷,你不可能抗下这第二道神雷,就算拿了向轻羽的半法宝命器也是如此,你没有半点机会的,还不如……” “磨磨唧唧,赶紧的,我赶时间!”少年忽然抬头大笑一句,已经落在了地上。 没有半空中的卸力距离,站在地上的他,接下神雷会受到更多的伤害。 不仅仅是雷电之力了,单单是那股冲击力就能把他压成肉泥。 “哎……” “降神雷吧!莫要与他废话了。” “对,都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可是,一同把山河卷劈碎了,那怎么回去交差?” “山河卷到底是一张法宝,虽然破碎了,也不是这么容易坏的,除非他直接拿出山河卷抵挡。” “对,要是这样,当他拿出山河卷的瞬间,我们可以控制大阵,让降下的九天神雷稍稍偏开一些,这样山河卷还能拿回大半。” “此计可行,就这样吧!” 韦夏至不知道这些人在嘀嘀咕咕地交流着,只想着还有没有其他手段接下第二道九天神雷。 少年把手搭在腰间宝剑上,那柄宝剑立马瑟瑟发抖起来。 “胆小鬼,跟向轻羽一副德行……” 韦夏至不想这么多,估计都用后手了,而且东方怀音也没有出声,甚至也没有出手的打算,那就是默认了他破境直达聚气。 东方怀音抿着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倒不是她让韦夏至压着境界会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是太快破境,绝对没有好处。 一是道心问题,就算韦夏至的心性已经足够坚韧,为了心中所想,他可以不惜性命,不惜一切,只想再强一些,去接近理想中的世界。 但是连破三境,瞬间恢复到以前的境界,他自己都会不适应,要不少的时间去调整。 一个习惯于没有真灵的炼气士,突然有了灵气在身,反而会变得束手束脚的。 二是机缘,现在看来,韦夏至还是没能遇上什么合适的机缘。 那就没必要继续压着了。 韦夏至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浑身气势大变,一丝丝的流光从他身上流出,如那清风显形。 韦夏至抬起头,一步踏出,已经是聚气境了。 他舒展了一下手脚,笑道:“终于回来了,不过还是差点意思,不能真正的凭借真灵御风飞行,那的盛境……也不知要多久呢。” 用开脉境体内气府藏着的那点真灵,韦夏至伸手一抹,一把纹着绿红两色的橙色长剑现于他手中,光芒闪烁。 少年发丝飞舞,身上更是闪闪发光,以他为中心,脚下十丈内的地皮皆被炸开。 韦夏至一个弯腰俯身,借着身上最后的真灵炼化推动,弹射起身。 天幕,一个巨大的漆黑窟窿显现。 黑窟窿四周,还有数之不尽的紫蛇游来游去。 忽的,那黑窟窿消失不见。 不,是一道太过耀眼的雷电已经直直降下,其威势相比于弹射起飞的那个少年,简直是天差地别。 其威力,更是能覆盖整个九天神雷大阵,里面之人,没有躲避的机会。 就连外面主阵的向家破玄修士,此时也被雷柱的光亮照得睁不开眼。 月乌鸟这火眼神通,要比其他妖族的目力强太多,哪怕是高他几个境界的妖族修士,也比不上。 月乌鸟微微眯着眼睛,想要看清那里的一切。 可那雷光已经完全把天地覆盖,只能勉强看见一粒黑点,他无所畏惧,再次提剑而上。 夏叶手中的荷叶已经泛起白光,看不了一点…… 这件半法宝品阶的观山河法器,没有主人的催动,也不能凭借宝物本身的威能窥到一丝一毫。 东方怀音轻轻抬手,想到什么,又慢慢放下。 这些……不是夏叶该看的了。 唰! 雷光耀眼? 对韦夏至完全没有影响,只是这轰雷声,让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脑海更是成了一锅粥,一点也听不着,只能感觉到手中还有剑。 来不及多想,那紫光便把他覆盖。 一粒红点在紫雷中亮起,摇曳不定,时而熄灭,时而复燃。 红光旁边,还会是不是的泛出一丝绿意…… 韦夏至没有炼气术的抵抗,瞬间就被雷柱压在地上,不断地往下陷去。 他现在……就连手脚都感受不到存在了。 那降下的神雷,在毁灭着他的躯体吗? 还是说,我的身躯已经化为飞灰,一丝不剩的那种? 韦夏至不信邪,一次又一次地调动翠绿剑气,想要用未来阳寿恢复一点点伤势。 他感受不到身子了,毫不犹豫地,把翠绿色的生命剑气快速倾倒出来。 如果用翠绿剑气恢复伤势当做是一笔买卖的话,那么几个月的寿命,都不能治愈一个巴掌大的伤口,注定是赔本买卖。 已经突破到聚气的韦夏至毫无疑问,又多了几十年的寿命,他没有吝啬,也不能吝啬。 先死未来的自己,总好过死现在的自己吧? 一众向家降下神雷时,非常的谨慎,可看到韦夏至没有其他多余动作,反之再次迎雷而上后,都把他们惊呆了,认为是韦夏至就算把山河卷和他一同消散,也不肯给他们。 但是,就在他们即将稍稍偏开神雷时,韦夏至除了抬剑动作,就没了其他手段后,向家众人脸上的神色异常丰富。 如此决心……不愧是天下第一个破玄入道的炼气士,前面的几次失手,不能完完全全的怪他们不认真。 “迅速镇杀他吧!” 感受到里面还有微薄的生命气息,向家众人不在犹豫。 韦夏至真的不怕死吗?没人会有一个确切的答复。 毕竟人就是这样,修士也是这样,会在绝境濒临死亡时,做出难以想象的决定。 他们已经知道山河卷对于韦夏至的重要性,恐怕早已高过生命。 但是他们不敢保证,韦夏至死前不会拿出山河卷抵挡。 虽然还会死,但是这次的任务也算失败了。 这也是韦夏至最后能反抗之处了吧? 众人心中想法一致,全力以赴,感应雷意。 “啊——” “给我镇杀!!” 已经有几个修行底子差的破玄修士,用出了全身力气,更是消耗了大半的真灵,接近亏空无力状态。 要是再如此,第三道神雷,他们恐怕出不上什么力气了。 不过这道神雷就足以劈死韦夏至了吧? 咚咚…… 咚……咚……咚! 韦夏至听觉恢复,但是不知道是何种原因,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想摸也摸不着,毕竟全身都被雷电麻痹了,就连翠绿剑气死死锁住的识海,也被雷电影响,思维缓慢。 咚咚…… 白衣破碎不堪的少年竟然慢慢飘了起来? “他……为何不受雷电的影响?”月乌鸟低喃开口。 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之中,月乌鸟正是属于火这一行。 雷电……更是在五行之上。 它无形不似水之柔,力又强于火之力。 真正的神力! ------------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来都来了 韦夏至耷拉着四肢,平躺在地,面部朝天,就这样缓缓飘了起来。 “我在……干嘛?” 他自问自答,“还没有结束,天上有更强的力量在等着我,我一定要……” 向家一众破玄修士双掌撑天,一动不动,身上的真灵却在快速的消耗着。 维持这个更强的九天神雷大阵,他们需要消耗的也更大,只能坚持到第三道神雷结束。 不然真要劈下九道神雷,就算破玄之上再之上的来了,也扛不住啊。 “咚咚……” “是……敲门声?” 他们看不太清里面的状况,但是却能在轰雷中,听到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那是什么?” 一人惊呼出声,所有人顺着那人的视线,朝着天空看去。 一粒黑点,正在逆流而上,缓缓朝着神雷更高处,力量更大处飞去。 他们看不清,甚至以为是错觉。 有什么东西能在那神雷中这么平缓地上升吗?不可能! 当然有很多大修士能做到,但是大修士也没病,更不会有这么闲。 “咚咚咚……” 那敲门声依旧不停,甚至越来越清晰了,逐渐盖过雷声。 韦夏至也只能听到咚咚声,或者是他的心跳声。 “这心……怎么会跳得比闷雷还响?” 这实属是超过了韦夏至的认知,他甚至开始怀疑不是他心跳发出来的声音,或者不是他的心脏。 近百里外的夏叶三人,自然是只有东方怀音能听见的,她能听见,也是用了一种特殊手段。 现在的她,就相当于站在韦夏至身边,与向家破玄修士一般,感同身受。 林中的东方怀音轻轻抬起一只手,在月乌鸟疑惑的目光下,把手放在心口上,口中低语着什么。 他听不清,也不能听清。 那青衣女子,压根就没打算让他听。 夏叶却听见了。 “你……有在看吗?” 一道温柔的嗓音响彻大江南北五百里,“一直在的,从未远离过。” 韦夏至猛然抬头,“不——” 他体内,那颗通透如染血美玉的心脏,彻底变为一颗正常的心脏,怦跳动,有血有肉,生生不息…… 韦夏至在神雷中嘶吼,发出的声音被尽数吞没。 他无能狂怒,扑向大阵边缘,一拳一拳地敲打着,直至双拳血肉模糊。 “出来!” 红绿交加,剑气耀眼如雷光。 那神雷终于结束了,它给韦夏至带来了巨大的伤害。 破境了,炼气术也随着有些精进,但是微乎其微,却在这大阵里面,根本用不了炼气术了,天地以及被隔绝。 而进步最大的两种剑气,却还没有破开大阵的能力。 韦夏至摘下腰间宝剑,怒喝道:“斩——” 血色剑气烧开大地一切泥尘,它不能攻破大阵,仿佛在向着大地发泄怒火。 “啊!!” 铛铛—— 韦夏至双手持着那把被杀戮剑气染红的真意,不断劈砍。 竟是半法宝的宝剑加上他的两种剑气,也不能撼动大阵分毫。 在发狂状态的韦夏至,完全不知道被神雷劈出的伤势在悄然恢复。 向家众人愣住了。 “没死……?” “怎么可能!” 那少年非但没死,还能活蹦乱跳地浪费力气砍大阵。 这大阵能击杀破玄之上,自然也不是破玄之力能砍破的。 任由韦夏至劈砍,乃至天上第三道神雷已经蓄成,大阵还是没有一丝动摇的迹象。 韦夏至渐渐停了下来,他咬着牙,双手握剑,慢慢弯下腰,把剑插在地上后,坐在一旁,感受着这片土地。 狂风席卷,地上露出了不少碎石,夏季的燥热,也因为大阵的隔绝变得清凉。 韦夏至缓缓伸出一只手,嗓音颤抖,“就这么想要杀死我吗……” “费什么话,降下神雷,彻底灭杀他!” “对,不用留手了,能接下两道神雷,要是第三道神雷还不能灭杀他,不说拿回山河卷,我等性命也是堪忧……” “别说一对一了,就算我们现在的状态,要是没有大阵,能不死人就是最好的结果,所以,这一次只能灭杀他,哪怕……山河卷破碎!” “哼,第三道神雷可是能灭杀破玄之上,他不可能挡住,山河卷,我们一定要拿出来,不然回去了,也是被族长责罚,甚至还会影响日后在家族中的地位!” “无需多言,这道神雷……足矣!” 韦夏至抬头大喊,“山河卷?她是你们的吗?拿回去?你们有资格吗?” 少年缓缓站起身,腰杆挺直,整个身子在被一股红到发黑的东西吞噬着…… “这是……魔功?!” “看着不像,我见过魔功,不是这个样子的……” “呵呵……呵哈哈哈!” 韦夏至原来站着的地方,似乎多了一个三丈高的黑影。 不,那是丝丝缕缕的……剑气?! “快,降下神雷,一旦再被他突破,我们将会有灭顶之灾!” “九天神雷……召来——” 所有向家修士不再犹豫,齐声大吼。 “韦夏至!” “接受神雷的审判吧!” 韦夏至一手覆在脸上,喉结发出丝丝声音。 他在努力的尝试继续突破,如此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突破到的盛境。 只要到了的盛境,不说心神大增,阵外的真灵也能调动,单单是用剑气和这把真意,韦夏至就能斩开这个雷阵。 可是现在……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突破不了?!!” 他不断地在心里大喊,但就是找不到答案。 以前他就是聚气境,所以能顺利的回到的盛境,但是这么久过去,他怎么也有了的盛境的修为才对,为何就是上不去呢? “如果是炼气术也是跟正常修炼一样,会有境界划分,但是为何我有了破玄实力,却没有修道该有的悟道入道?” 到了破玄,每个修士都能选择一条最擅长的道路,以此才能突破。 除去那些资质太低,没有任何优点,勉强跻身破玄之境的,任何破玄修士都会有自己的道。 韦夏至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能通过炼气术结合剑气,强行发出破玄之力。 “原来……我还是那个聚气境的低阶修士吗?兜兜转转,似乎又是回到了起点,回到了那条断头路。” 年少时,有着体内血脉的影响,难以破境,不能修炼。 此时没了束缚,怎么还是这样呢? 刚才那一击,韦夏只能抗住,但是扛了下来,也是不省人事了。 他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甚至之前的小伤都恢复了,这不可能是那耗费阳寿的剑气所为。 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他身上,然后又突然消失了,韦夏至捕捉不到失去了什么,他也听不到那响彻大江南北五百里的话语。 一股莫名的伤悲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呃…啊哈哈……” “现在我是……需要等着东方姑娘出手相救吗?” “我也不知道了……” 就在韦夏至心中叹息时,一个虚幻人影蓦然出现,到达百丈。 隐约看见,那虚幻人影是个女子。 她低头看了一会地上的少年后,不言不语,双手一撑。 轰—— 随着神雷的降临,轰雷声再次响起。 向家众人听见这轰雷声,悬起的心也落下。 顺利降下这道神雷后,将会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了,韦夏至必死,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拿出山河卷抵挡了…… 不过山河圈没了,也总好过消耗过大,等着被韦夏至屠杀来得强吧? 咔…… “嗯?你们有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动静,什么动静?除了雷声,难道你还能听见韦夏至的哀嚎声?你小子耳朵也太好了吧,再说了,直接成飞灰,是没有哀嚎声……的?” “好像是什么东西碎了,但是雷声太大,听不清……” “快看天上!” 众人抬头望去,他们努力结成的大阵,竟然……在崩裂? “快,加大力度,让神雷落下来——” “一旦大阵破碎,韦夏至逃出,危险的就是我们了!” “全力出手!” “降临——” 那道紫光雷柱瞬间落下,击破天幕,压向大地。 在二十余位向家破玄修士的全力出手下,神雷落了下来,越来越近。 咚—— 没有想象中的声音,与上一道神雷相比,这次的神雷降世……似乎要小声很多? 雷光四射,泥尘飞扬。 雷柱依旧没有消散,估计能持续数息的时间。 韦夏至一点时都没有,只有头上的发丝在轻轻摇动。 他抬起一只手,想要向前摸着什么。 那雷柱没有向家众人想象那样落下,而是卡在了离地百丈的位置? 他们难以置信的擦着眼睛,就嘴角的鲜血。 大阵突然破碎,他们的反噬极大,加上之前结阵降雷的消耗,现在的实力,就算是全力以赴,也不及全盛状态的三分之一。 韦夏至抬起手僵住了。 因为此时,也就是尘埃落地,有人帮他接下了这道神雷。 东方怀音轻叹一声,选择去到夏叶身旁,接过荷叶,不让他看了。 月乌鸟却清清楚楚的知道,那边即将发生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一边倒的趋势。 甚至是残杀,肢解碎身。 韦夏至身周,方圆三百里内,皆有点点灵光飘起。 这是他把炼气术发挥到了极致,效果不明显,但是有些人想走了,只能这样留下四散而逃的他们。 少年抿着嘴,展翅高飞。 “来都来了,先死一死吧。” ------------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杀你? 韦夏至慢慢飞起,那对熟悉的血色大翅,又现于他身后。 每每扇动大翅间,都有恐怖的血红剑气四散开来,剑鸣悦耳。 韦夏至抬起一只手,猛然压下。 “凝——” 这三百里内,变成了韦夏至一人的主场。 向家的一众破玄修士本就消耗极大,此时皆是面露惊恐。 他们极力的御风飞行,想要逃出这片天地,可那被炼化的真灵,都在阻拦他们,如陷入泥潭般,寸步难行。 消耗最大的几个破玄修士面露绝望,此时的速度还比不过天玄前期的修士,一旦韦夏至提剑而来,就等着被杀的份。 韦夏至还是在那,没有朝着任何方向追去。 他越飞越高,就在有人逃出百里后,他才狞笑道:“着什么急?!” 后方那几个速度最慢的破玄修士,知道他们是难以逃走了,只能放手一搏,还能给其他人拖一会时间。 “拼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一把湛蓝长刀竟有数十丈长,朝着韦夏至高空地扫出去。 那湛蓝长刀挥舞出的刀锋,更是有着斩断山河的威势,与韦夏至身周散发而出的剑气相比,差不到哪里去。 “韦夏至,吃我一刀!” “斩……” 韦夏至轻轻吐出一个斩字,他甚至没有面向那个孱弱的破玄境向家修士。 少年双指并拢,连手中宝剑也没有用上,就这么的轻轻一划。 一道血红剑锋迎着刀锋斩去,相交不过一瞬,那湛蓝刀锋的炸散开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人目瞪口呆。 “怎么会?!” 这可是他的本命器,虽然练不成半法宝品阶,但怎么也是花费了他数十年的心血,怎么会一招都接不住? “噗——” 仰天吐出一大口血雾,胸口那道剑痕,几乎能把他斩成两段了。 他脸上露出一股决然,嗓音铿锵有力,“我就是死,今日也要斩下你——” 叮—— 那把湛蓝长刀破碎,化为一道道流光,朝着韦夏至飞去。 韦夏至脸色凝重几分,转过身来,“出来!” 红绿两色剑气尽情宣泄,形成一个保护罩。 滋啦…… 那数百枚碎片刺出十几尺后,停滞不前,逐渐黯淡下去。 那人死不瞑目,“怎么会……被他轻易击杀?” 之前他明明就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天玄境炼气士,随便来一个破玄修士就能虐杀他。 哪怕第一次围杀时,愿意全力出手,有着山河卷也能用点代价去换走他的性命。 可现在……居然拼死都伤不了他分毫了? 韦夏至没空理会那具落下去的尸体,他抬手一震,那长刀碎片朝着周围袭来的几个老家伙射去,相比于碎片主人,这一下的威势还要强得多。 “不好!” 那几个破玄境老修士怎么也想不到,那位同族晚辈炸碎本命器发出的威能都没有韦夏至随手一挥打出的强! “跟他拼了!” 躲开的五人再次朝着这边飞来,手段各异,刀枪匕首,蓝紫雷剑,还打出了不少各异的术法,但是雷法居多。 韦夏至轻笑一声,“没空跟你们这几个闹下去了,我还有去杀那十几个有力气的!” 他抬起手中宝剑,半法宝品阶,剑名真意,剑如他原主人一般,确实是个怕死的。 但是现在的局势不同了,被韦夏至握住后,这把剑就开始欢呼跃雀,剑鸣不停,寒光四射。 韦夏至连续挥出几剑,稍稍阻挡来人后,十数把血剑凝于他身周。 “去,杀光他们!” 那十数把炼气剑活了,朝着扑来的向家修士飞去。 而韦夏至则是离开了此处,不知去向。 “他……走了?” 本来抱着必死之志的几人大喜,就留下几把炼气剑能杀他们? 痴心妄想! “快,他太高估自己了,我们快走!” 唰—— 几人把速度放到极限,但也不过是天玄中期的御风速度了,慢得很。 那十几把剑分散开来,朝着同样分散逃跑的几人追去。 西侧,韦夏至冷哼一声。 一个向家破玄老修士在全力打散那把血剑后,脸上笑意还来不及展现,就看到数百把血剑凝于自己身周……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同族修士也是一样的,皆被炼气血剑包围住。 “可恶!” “炸本命器!” 他们本就真灵所剩不多,打出寥寥几道术法雷法后,并没有击散几把炼气血剑,只好用了搏命之法。 “炸——” 轰—— 百里外,已经很难听清这边的响动了,可这数把本命器齐齐炸裂,也如闷雷一般,提醒着剩下的向家破玄修士。 本命器炸裂自然能带来巨大的伤害,可没了束缚,又突破到了聚气境,韦夏至除了心中悲怒,可谓是神清气爽,能控制的炼气血剑,都有数千把了,而且每一把的带来的杀力,都有着接近天玄的程度。 他专心控制的其中几把,更是有着破玄威能,剿灭这几个消耗过大的破玄修士,轻而易举。 一个老者朝着地下落去,本命器的炸裂,让他从破玄直接跌到了天玄前期,已经无力抵抗。 看着本命器炸裂也没能清散几把炼气剑,他惨笑一声,有些自嘲的说道:“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话未说完,就被数把来回游走的血剑肢解,块块往地上落去,血雨点点洒落。 其他几个也是如此,无一幸免,就算本命器是防御宝物,可没了逃走的能力,只能被耗死于此。 韦夏至没一会就追上了逃走的几人,破玄境和天玄境的御风速度相比起来,差了不少,在加上韦夏至选择不计心神消耗,不断的用炼气术协助飞行,速度更快。 “走?上哪去!” 听着身后少年咬牙切齿的声音,那几人大惊。 他们自然知道是有个同族修士选择回去拖延时间的,刚才那几声炸裂本命器的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本命器都炸裂了,也就是走投无路,以死相搏,居然都不能留住韦夏至多久? “你……你……到了破玄之上?!” 一人面露惊恐,回头看向气势汹汹的韦夏至。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还有逃跑的机会? 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破玄之上便是万法,到了万法之境,和破玄有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万法,境界如其名,习得万般术法。 也不是每个修士都有这么多精力去苦学万般术法,而且术法学多了,也并没有太多好处。 但是能到万法之境,必然会有一种习出神意的术法。 在他的术法领域内,就是最强状态,没有同等手段应对,就是待宰羔羊一样。 现在很明显,韦夏至就是用了什么古怪的术法。 他居然能让这么宽广的天地成为他的主场,这可比隔绝天地这种术法强多了! 隔绝术法不过是让外人看不见,小天地内的敌人找不着出路。 除了这两点,隔绝天地的术法就没有任何好处了。 唯一的好处还是刚好能克制像韦夏至一般的炼气士。 可炼气士到了天玄就是绝路了,破玄修士杀个天玄境的炼气士还用那种手段? 之前能用隔绝手段围杀韦夏至,也是因为韦夏至的特殊。 此时,他们根本没有太多对一个破玄境炼气士的概念,认定为这就是破玄之上的万法之力。 韦夏至笑着说道:“各位别怕,还是破玄实力。” 这句笑言,落在他们耳中,却是毛骨悚然的。 那一道道充满杀意的剑气,早已到了他们身后。 血红剑气之后,还藏着不少另一种剑气。 身为修炼多年的破玄修士,虽然实力大减,但是也不是这么好杀的。 他们反应也快,瞬间扭转身躯,打散几道剑气后,朝着韦夏至打出神雷。 更有着,一个凭借本命器的特殊,能隐藏气息,他悄无声息的来到韦夏至身后。 “韦夏至,受死吧!” “掌心雷——” 那道用尽他所有力量的雷法,直直朝着少年背心劈去。 雷电来得很快,或者说是那个向家修士做得太细心,韦夏至竟是没有一丝防备。 “噗——” 少年背心挨了一道雷霆,喷出一口血雾。 “呃……” 前面有一人大喜,正要上去趁机给上一剑,就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往地下落去。 “什么时……时候?!” 来不及用处任何手段,直接被翠绿剑气腰斩。 另一侧那个破玄修士已经反应过来,极力抵挡。 可那剑气比偷袭那人还要悄无声息,反应再快,也被斩去了双手。 没了双手,被劈得向前落去的韦夏至意念一动,立马就有几把炼气剑过去结束了他的性命。 要么就一下杀死,不然他们用出什么古怪手段,或者是炸裂本命器,这会让韦夏至很麻烦,要浪费很多时间去追杀其他人。 尽管韦夏至已经很小心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还有这种能媲美山河卷的本命器,居然能瞬间就来到他身后,且是悄无声息,才被迫吃下这道雷法。 五阶武者体魄也扛不住,后背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那个偷袭之人,就没打算留力,也没打算一击打死韦夏至,正等着其他同族修士补刀呢。 这时的他愣住了,前面三个同族破玄修士,接二连三的被韦夏至斩下,不过也是一息时间。 他眼中充满恐惧,慢慢倒退着往东方飞去。 “别,别杀我!”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求你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韦夏至点点头,“好,我不杀你。”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当真? “当真?!” 这边最后剩下的,是个年轻男子。 看似年轻,实则修道已有近百年。 他那本命器是条小船,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飞行法器,不过没被炼化之前,需要多人才能催动。 炼化之后,他一个人依旧不能催动。 但是他也用不上飞舟的速度,只是能那隐藏气息,以及能短距离瞬移的能力。 别小看这只有百丈远的瞬移,配上隐藏气息,在没见过这个本命器能力的时候,会吃大亏。 显然,韦夏至就吃了这个亏。 加上他没有眼睛,全靠感应和炼气术,才能知道人在哪里。 突然有个人从眼前消失,一点气息都没有泄露,炼气术也没感应到,被打伤的那一刻,韦夏至才知道身后有人。 这个年轻男子终究还是不敢太靠近,害怕被韦夏至一剑了解了,不然拿着一把刀,都能从身后把韦夏至砍成两段了! “韦夏至,你需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答应放我一命,要是你担心我会报复,我自降一境,这样就没有任何威胁了!” 少年笑着点头,“如此甚好,降吧。” “你可敢对天发誓?” “啰啰嗦嗦,那还是死吧,死前先把本命器拿过来。” 年轻男子犹豫一二,眼睛一亮。 本命器对于主人来说,就是招之即回,他难道不知道? 哦,对了,他就是个刚刚有点修行境界的聚气境修士,不知道也正常! “我给你,我给你,不要杀我,我自降一境!” 年轻男子则是心中冷笑,“自降一境?那确实是,看我的本命器怎么炸死你!!” 年轻男子慢慢飞来,把巴掌大小的飞舟交给韦夏至后,瞬间出现在了百丈外。 这是他最后一次用这件本命器的神通了,是有些不舍呢! “哈哈哈——” “死吧!韦夏至,你去死吧!” “好东西,可别浪费了……”一个青衣女子玉手突然多了一条小舟,眯眼笑着。 韦夏至有些无奈,本想着炸烂就炸烂的,反正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炸裂这件本命器也伤不了他什么。 不过半路被东方怀音劫走,也是好的,就是不知道她屡屡出手,会不会不好。 “好的呢,不用担心。”林下青衣女子抿嘴笑着。 韦夏至愣了愣,也笑着点头,“我要去做该做的事了。” “她说,我杀的人都改死,想让我死的人都改死,当时我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事实就是这个样子……我还是没能活成我想要成为的人,但是能做到想做的事……” “原来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身前的年轻男子一动不动,或者是,已经被那缕缕红线绞杀成了血雾。 真正的尸骨无存。 韦夏至叹了一口气,不再犹豫,“都死吧,免得到时候碍手碍脚的又回来。” 剩余十来个破玄修士,还在韦夏至炼气术笼罩的范围之内,即将离去。 感觉到阻碍越来越小,他们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 阻碍小了,也就意味着到了韦夏至炼气术所能覆盖的尽头,出了这片天地,就能用所剩力气,重新回到破玄境的速度。 至于是御剑飞行还是消失在雷电之中,那就看看韦夏至能飞多快了! 有人叹息,“要是也学了遁雷术那种耗命禁术,今天也不会如此胆战心惊……” 遁雷术,也就是之前向黎明屡次使用的禁术,随着遁走越远,消耗的生命越多。 可能百里开外,或者是两三百里,就能耗尽一个雷法修士的所有生机。 这种术法,大多数人知道修炼口诀也是不敢学的,学了也不能随便用,太损耗道基了。 忽然,他们一个恍惚,眼前的一切,竟是变成了血红色,目不可视。 “不好,快封闭自身,不要吸取真灵了!” 消耗过大的他们,重新感应到没被炼化的真灵,本能的就是开始吸取补充,这才被韦夏至得逞了。 一股邪恶的嗜杀感袭来,又让他们分散心思去应对,一时间,竟是进退有敌。 他们最为依赖的真灵,变成了蚕食他们身躯的敌人。 如此变故,他们知道韦夏至是用手段了,毫不犹豫,甚至没有沟通,一同开始炸裂本命器,做最后的求生挣扎。 韦夏至有些可惜地说道:“白费了这么多东西……” 他摊开的手掌合拢。 炸裂本命器? 他压根就不在里面了,怎么会能伤到他呢?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零零散散的十几个破玄修士,皆在拼命求生,舍弃了那件本命器。 轰—— 随着韦夏至手掌的合拢,这块天地也开始卷起血光。 被他炼化的真灵长剑,开始在里面绞杀,依旧是同样的手段。 如果这些破玄修士都是全盛状态,且不说能杀完,韦夏至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二十多个拼了命的破玄修士,还是很棘手的,现在的韦夏至还做不到现在这种程度。 顶多能杀几个,然后负伤逃走。 韦夏至不再理会这方战场,朝北边飞去。 还有个逃走了,他记得很清楚,应该就躲在不远处等着捡宝物呢! “韦夏至,你个恶鬼!” “韦夏至,快快停下,我等马上离去,不会再为难你……” “韦夏至,你可知道击杀如此多的破玄修士,对南岭向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韦夏至,你一定会被家主抹杀的!” “将你扒皮抽筋,魂魄点灯……” 韦夏至飞着飞着,耳边的喊骂声渐渐轻了。 他不会跟必死之人浪费什么口舌,更不会跟这样的人去讲讲道理。 来杀我时,倒是气势汹汹志在必得,到了这时候就想求饶了? 不可能! 临死之前骂几句,韦夏至更能体现到他们的绝望。 换做是他,死前也不会不平地骂上几句吧? “你说,我一个人打不过一群全盛状态的破玄修士,但是打一个会是怎样的结果?” 那个站在山腰上的年轻男子艰难地转过头,断断续续说道:“我……我……不知道。” 韦夏至落下山去,走到那个年轻男子面前,微笑道:“就剩你了,有时间给你个死法,选选吧。” 看着满脸鲜血的笑容,年轻男子后背发寒,哆哆嗦嗦,“我不想死……我不……我不想死,我可以给你当奴役……只要能活,一切好说!” 韦夏至点点头。 年轻男子大喜,立马跪下,猛地磕头认错,“韦公子,是小的之前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想着和那群乌合之众围杀您,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还请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 韦夏至都愣了一下,他是真没见识过如此没有骨气,还能如此果断磕头的修士。 可不杀他,就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为他开阵的楚夫人了。 就算韦夏至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能感受到,方才帮他之人,正是死去的楚夫人。 少年缓缓蹲下,问道:“你说,要是我在你手下快死时,也是如此求饶,你会放我一命吗?” 年轻男子愣了愣,然后快速说道:“韦公子自然是高高在上的,没有这样的情况……” “我问你,你就回,懂了吗?” 年轻男子使劲点头,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会,我会饶了韦公子……不不不,是放过韦公子!” 韦夏至再次点头,“答错了,很可惜。” 年轻男子脸上突然露出的笑容僵住了。 噗! 韦夏至抽出手中宝剑,说道:“我会求人,但是不会像你一样求人,而且,你也不可能放过我,我现在呢,也不需要你放过……原来拳头大就是道理了,你不知道吗?” “为何……还要问我?” 少年笑道:“想看看另一种人生的自己,只是可惜,没能看到……” 年轻男子缓缓倒下后,一件黑色袍子被韦夏至伸手勾引而出。 “这就是你的本命器?” 有些失望,只是一件衣服,没啥用,还好还有另外的半法宝,真意,以及一只被东方怀音拿走的小舟。 韦夏至现在也算是有家底的人了吧? 他自己苦笑一声,抬起头,一手挡住眼睛,“我走了……” 等了许久后,韦夏至才迈开步子,十步一停,十里路后,展翅飞去。 一个烂成一滩的黏稠血水缓缓渗入地下,那滩血水旁的黑色短剑也随之消失,仿佛也跟血水一般,渗入了地下。 那片泥地中,只剩一具白骨架了,已经一件破碎的蓝袍子。 东方怀音微微皱眉,掐指一算,看向那边后,身形消失。 他去到血水消失的地方,蹲下去,手中灵光闪烁,轻轻一按。 “走了?” 青衣女子摇摇头,没有细究。 那血水自然就是向黎明身上的,骨架也是他的,短剑也是他的,只是本来的这些东西,东方怀音已经看过了,没有一丝魂魄存在。 向黎明的魂魄,已经被那把凶器吞噬了,至于那把黑色短剑,没了向黎明之后,似乎也变成了一把普通的剑,东方怀音也就没有理会,或许是她更关心那边被围杀的韦夏至。 “倒也是一件怪事……” “算了,有空再求先生帮忙算上一算吧。” 韦夏至找到一条小溪,简单清洗身上的血腥味后,东方怀音已经带着夏叶和月乌鸟过来了。 还给了韦夏至一件洁净完整的白衣穿上…… 韦夏至笑着点头,“走吧,今天就先这样了!” 青衣女子欲言又止,最后笑着点头,“好。” 东方怀音能看见,韦夏至在极力的压制着情绪。 ------------ 第一百五十章 送上门 南岭仙朝最南边,流玉宗。 今天的流玉宗,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个身材高大的女子,她看着有些疲惫,身上还有不少血迹。 一个年轻男子不知从何处走出,一边咳嗽,一边微笑道:“叶真人降临寒舍,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叶芷没有看他,而是眺望远方,正是无极深渊方向。 过了无极深渊,那便是幽冥世界,鬼修的家乡。 而这无极深渊就是一处法外之地,不是什么人都能过去的。 实力要硬,运气也要好。 “刘宗主这么着急地出来接客,看这架势也不像是想要我去做客的意思啊?” 摇头笑道:“怎么有的事!” 叶芷终于转过身来,看着那个年轻男子,说道:“刘宗主,那件杀妖法宝可能一时半会还不能借给你……” “无妨无妨,二三十年内,应该都是用不上的。” 高大女子点点头,“不请我上去坐坐?” 年轻男子立马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果不是叶芷在缥缈宗的身份特殊,以流玉宗宗主的身份,叶芷顶多算他一个徒子徒孙的后辈。 辈分能跟小天师一样,绝对不低了。 好巧不巧,叶芷也是这个辈分。 两人来到一处山间小楼,没有那种云雾缥缈的仙境之感,就像凡间一般,装饰也是简简单单,甚至有些简陋。 叶芷是半点不客气,也不进屋,更没有去另一侧的小凉亭,而是就这样去到屋檐下坐着。 席地而坐。 这可不把刘宗主看傻眼了。 坐在屋檐下,且不说这不是待客之道,单单是叶芷这缥缈宗少宗主的身份,就不能在他流玉宗这么坐。 叶芷不管年轻男子的古怪神色,直接说道:“来这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就是恰巧路过,来说那个面具的事,顺便歇歇脚……” “而且这威名远扬的流玉宗,我也是第一次来,以后也是要经常走动的,只是走动的恐怕是宗内长老或者刘宗主亲自去我缥缈峰了,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就来走走了。” 刘宗主讪笑两声,也没有说什么,毕竟是实话。 叶芷的身份,在南岭仙朝就相当于王朝的太子,将来登基了,自然是需要他们这些仙朝的“诸侯”前去朝拜的,哪有皇帝亲自去诸侯府上做客的道理? 年轻男子点点头,苦笑道:“就是我这流玉宗没什么能入叶真人法眼的,恐怕是白走一遭了。” 叶芷笑笑,“如此风景,怎么算不得美景?” 刘宗主也笑笑,没有说话。 这两人就这样干坐着,连茶水都没有。 并不是他流玉宗宗主不会待客,而是这些乱七八糟的,叶芷恐怕看都不会看,他也就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叶芷坐在屋檐下,就这样做了两刻钟,都没有说一句话了。 年轻男子终于憋不住了,他身为一宗之主,不光要修炼,也要处理不少宗内事务,毕竟一个上千人的道宗,也是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琐碎事需要他决定的。 “叶真人要是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叶芷眨眨眼睛,她真没什么别的用途,就是感觉有些累了,到这边歇歇脚罢了。 “哦,要是刘宗主有要紧事,尽管去处理,不用在意我。”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宗主,除了偶尔闭关修炼,还需要做什么事。 尤其是刘宗主这种几千岁的老王八,闭关都是少有的了。 如果真能破境,那早几千年都破了,不会在意这点时间。 刘宗主要是能猜出叶芷所想,定会脸黑得像锅底一般。 毕竟叶芷这个修行没有什么瓶颈,在缥缈峰又没什么事干的身份,他也想不出来。 “既然如初,那我先走了,叶真人随意……” 叶芷突然站起身,看向远方。 她忽然笑嘻嘻地说道:“诶诶,好像有个修道苗子来找你投奔了,我能去看看吗?” 刘宗主掐指一算,也看向那边。 他想了想后,笑道:“无妨,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叶芷暗暗嘀咕一句,“要真是要紧事,我想看你也拦不住啊!” 一个紫衫男子踏水而来,悠哉悠哉。 男子样貌俊朗,气度非凡,嘴角更是是不是挂着一股亲和又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让人看着…… 不太正经。 来人正是许知恩,打算去火云宗修行的许知恩。 不过之前拿了流玉宗的弟子玉牌,此时是来还礼顺便归还的。 许知恩刚到山脚下,就被一股无法防抗的力量接引前往山巅之处。 一处云间大殿,正是流玉宗的待客之地,也是宗内议事的地方。 年轻男子居中而坐,嘴角含笑。 叶芷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眺望着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穿过云雾,隐隐能够看到一处山峰上,有个脸蛋婴儿肥的女子在练剑。 那个道袍女子的容貌,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很吸引人的。 这也是一开始就吸引住叶芷目光的原因。 第二个原因就是,那女子远处还有一个中年道人,眉眼慈祥,如同家族长辈那般,看着练剑的女子。 也确实是长辈,那中年道人正是赵忘荼的师尊,流玉宗长老。 至于是几长老,叶芷没心思深究。 高大女子又看向更远处,她的目光仿佛穿过了那巨大的鸿沟,无极深渊,直视幽冥世界。 “听说幽冥世界多了一位女子鬼王,修为还凑合,似乎还是叫做梦清,模样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倒是想见识一下……” 她来流玉宗的另一个目的便是这个了,虽然告知刘宗主面具的事情是第一个目的,但是这第二个目的才是驱使她来着的最主要原因。 顺路? 顺哪门子的路,她走了就没有顺路可言,不用一日功夫,她就能从此处飞出南岭仙朝了,去到幽冥世界,也不过是数日功夫。 那无极深渊还有人敢拦她收过路费? 那就再给这无极深渊劈深一些。 一个紫衫男子从远处飞来,正好从叶芷身边飞过。 许知恩暗道一声,“还得是流玉宗啊,连个弟子都是牛高马大的。” 叶芷看了他一眼,笑道:“水法耍的不错。” “那当然,要论水法,我敢说第一百,没人敢说第一千!” 高大女子笑笑,没有再搭理他。 许知恩觉得这个风头出得还不够,于是一个鲤鱼打挺,溅起几许水花。 那朵朵水花如同活了,一朵二朵水莲凝现,搭成一条莲花水路。 “这位仙长,在下许知恩,是来贵宗做客的,敢问仙子,想要见刘宗主,需要往何处去?” 年轻男子踏莲而下,好不潇洒。 叶芷指了指那边云雾遮盖的山峰,“喏,就在那边了,快去吧,刘宗主他老人家等你许久了。” 许知恩玩心大是大了些,可也不是不知道轻重之人,闻言,立马朝着赵忘荼那个山峰飞去…… 大殿内的刘宗主以手扶额,无奈道:“叶真人还是真的闲啊……” 叶芷一边往里走去,一边说道:“那不是,估计能看场好戏,不过闲我是真的闲,打算走一趟幽冥世界的……” 刘宗主蓦然起身,急忙道:“万万不可!” 缥缈宗宗主,也就是这个南岭仙朝的话事人执牛耳,有要事外出了,才让叶芷镇守缥缈宗,相当于镇守南岭仙朝,以防魔修和鬼修搞小动作。 这件如此重要的事,也就是只有个个道宗宗主才知道的。 叶芷摊手一笑,“要不是有这事耽搁了,你猜我现在到哪了?” “那就好,那就好……”刘宗主这才缓缓坐下。 “这个叶真人也是个不省事的,看来道心方面……有待成长啊。”他暗道一句后,又想着,“似乎……她修道也不过几年吧……” 许知恩穿过云雾,径直飞到那座山峰。 那座山峰可是除了主峰流玉峰,就是流玉宗内最大的道场了,林林总总有着数百弟子。 山腰的道宗弟子修行,完全吸引了许知恩的视线。 “道宗就是道宗,气派!” 底下的流玉宗弟子,资质不一,修为也不同,但是,能在流玉宗修行,那就是一个有过人之处的修道苗子。 你怎么知道那个在地盛境停滞几十年的家伙,会不会那天就突然到了天玄,然后又练出了法宝? 毕竟这样的事有过。 许知恩不会因为修为高于他们,就看不清流玉宗弟子,更不会骄傲之心。 何况底下强于他的流玉宗弟子,比比皆是。 “相比于修仙世家,任何一个道宗,不,哪怕是最差的那几个道宗,都有四大修仙世家的实力吧?” 他说的可不是许家和向家在南岭仙朝的分支,而是四大修仙世家的主家。 就算实力不足,以道宗的传承,底蕴也不会比修仙世家差一点。 许知恩想着想着,终于来到了山巅。 他提前落在地上,以示尊重,徒步登山。 一刻钟后,他来到山巅,也就是一峰最高级的修道场所,能在这修行的,都是这一山峰的佼佼者。 看着那些气度非凡,实力深不可测的道袍人,许知恩心生敬畏,然后…… “整……怎么是她!” 赵忘荼看了过来,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你!” 言罢,女子提着长剑,一副饿虎扑食的模样就冲来。 哪有送上门了,还不逮住他的道理?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可往 韦夏至一行两人两妖,都在路上走着,前进速度不快。 一开始,没有太多伤的韦夏至打算就御风飞行赶路的,如此一来,没几日就能到泸州城了。 可东方怀音开口建议说,“要休息休息,也当是适应境界了……” 韦夏至是有些想不通的,毕竟他本来就是聚气境,只是重新又回到了这个境界罢了。 要是说突破到了的盛境,那还有适应境界的说法。 不过他也没有多说,而是缓下脚步。 也当是休息休息,准备回去见见爹娘了。 也能研究一下现在的身体状况,为下次的大战做准备。 这次去向家,不一定会打起来,但是肯定会起冲突。 就算真要打起来,韦夏至现在定不会是一整个向家的对手,但是不影响他前去。 他没有什么凭仗,不是靠现在一旁的东方怀音,也不是靠那个屡次为难他,有着一丝师门关系的天火真人,就是单纯的觉得,这次去向家,最坏的情况也是不会死! 这股自信,不知来源于何处。 青衣女子一边走,一边说道:“韦公子,虽然你能初步掌握那种杀戮剑气了,但是使用时也要小心,不然会对以后的修行有影响。” 韦夏至点点头,“多谢东方姑娘关心。” 东方怀音又说道:“有个境界叫做心魔境,也就是结丹境,你想要迈入那个境界,必须要坚定自己的道心,这也就是有着修道不染因果的说法。” “沾染太多因果,到了那个境界时,就越难突破,甚至会被自己的心魔夺舍,变成另一个人。” 韦夏至神色凝重几分,“记下了。” 青衣女子微笑道:“韦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那个境界,还远着呢,到了结丹境,那可就是山巅修士啦……” 韦夏至欲言又止。 “想问我什么境界?” 韦夏至点头。 东方怀音掩嘴笑着,“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以后是这种事,韦公子尽管问就是了,不必觉得会冒犯到我。” 白衣少年满脸笑容,“好的。” 青衣女子拔了拨脸侧的发丝,微笑道:“破玄之上是万法之境,那你猜猜,我是何等境界了?” “莫非是那结丹境?” “哈哈……” 东方怀音笑得很开心,过了好一会才说道:“错啦,我离着结丹很近,但是又很远呢!” “那就是结丹与万法之间的境界?” “嗯……”青衣女子眉眼温柔,加上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蛋,这就是人间绝色。 来到人间是如此,回到天上,那就是绝世仙子。 一直跟在后面,没有出声的月乌鸟大惊。 “竟是归真境?!” “原来是这样,有着这么离谱的手段能把我救活,也就能说通了……” 夏叶则是没想这么多,韦老爷能平安归来,东方大人也在身边,要是叶芷大人也回来了,那就是皆大欢喜了吧? 哦哦,不对,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叫做团团圆圆? 夏叶开始皱起那两道淡绿色的眉头,很认真地想着用什么词语形容。 东方怀音看向月乌鸟,对着韦夏至说道:“这是月乌鸟,远古时期的毕月乌异种,相传,他们的先祖最强之时,能幻化成一轮烈阳,也就是天上的太阳。” 韦夏至面向月乌鸟,点了点头,“多谢。” “哼……”月乌鸟没有说话。 “嗯?”东方怀音看了他一眼。 月乌鸟本想着硬气下去,可感觉到青衣女子渐冷的绝世容颜,赶紧说道:“月乌鸟一族,月满离,见过韦公子。” 韦夏至抱拳还礼,再次道谢。 此前交战时,月满离过去对他说的话,有一定影响,不然也不能这么顺利的破境。 月满离瞥了一眼青衣女子,说道:“韦公子,先前的遭遇,也跟你道谢一声,所以我们算是两清了,但是又用了你的火灵,才能维持现在的状态,这种恩情,月满离怕是没有机会偿还了,还请韦公子给我一死……” 韦夏至微微皱眉,面向东方怀音。 不过这次东方怀音却没有说话。 韦夏至只好问道:“你这么想死?” 对于这些生生死死的,夏叶耳朵最是灵敏,赶紧装作若无其事地听着。 虽然这个会喷火的大鸟一般般,但是人还挺好的,怎么能死呢? 月满离满眼怒意,悲叹道:“还能如何?我道侣已经被残害至死,找人报仇吗?真正的罪魁祸首也死了,还是说要把卢新觉还有另外逃走的两个仙门门主也杀了?” “这样我的道侣就能活吗?” “呵呵……呃……哈哈哈——” “没用啊……”他仰天长叹。 韦夏至暗叹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 杀过的人都是求生,第一次有人来到他面前,说快点杀我。 这就让韦夏至有些突然。 月满离似乎是知道废了不少心思才把他救活的东方怀音是不会杀他,所以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韦夏至身上。 不然自己寻死吗? 妖族与人族不同,人族修士讲究什么气府丹田,妖族就一个妖晶。 如今,月满离的妖晶就在东方怀音手中,自己寻死,恐怕她也能继续用这种手段,让他半死不活的存在于世间。 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手段才能做出如此离谱的事来。 “韦公子,还请满足月满离的这个微小愿望,让月满离下去与道侣团聚!” 韦夏至以手扶额,最后又是看向东方怀音。 其实他还是不太明白,为何东方怀音愿意花费一些代价去救活他。 能从几缕残魄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神迹了? 不说那团什么火灵,单单是这样手段,估计东方怀音也用不出多少次吧? 青衣女子看着白衣少年,眨眨眼睛。 她在努力的憋着笑,说道:“月满离的生死,其实就在韦公子的一念之间了……” 韦夏至一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月满离直接从站立倒在地上,竟然没能发出一点声响。 他看着蓝天,面无表情。 点点火光在他身上燃起,灼烧着他的身躯。 那正常模样的身躯开始变得虚幻下来,你们都不动手,那他就自己尝试着杀死自己。 他已经把地盛境的实力发挥到了最大程度。 就在月满离的身躯愈发虚幻时,东方怀音轻轻招手,一团火焰飞回到他手中。 地上的月满离已经消散,另一边,又有一个虚幻的月满离走来。 他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满脸无奈,也不过是瞬间的转化。 跟他想象中的一样,哪怕自杀,东方怀音还是能把他变出来。 妖晶在他手上,只要这丝灵魂不散,那团火灵还在,再加以东方怀音的手段,月满离就能以这种古怪的状态存在。 韦夏至似乎想到了什么,沉思许久才有动作。 他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开始的……” 随着白衣少年的抬手,月满离身上再次燃起大火。 比起刚才的小火苗慢慢灼烧,现在的可是熊熊烈火。 “啊——” 月满离疼得脸扭曲成一团,但是他却很开心。 他终于有感觉了,感受到了疼痛,而不是那种感受不到世界的状态。 那就意味着,韦夏至真可以杀他! 东方怀音笑道:“那团火灵早就认你为主,不仅如此,他还在你的身体里修练了一些时间,算是有了新家,也只有韦公子你才能完好无缺的拿出,让我有了救回月满离的机会……” “所以,那团火灵的所有使用权,都在你手上了呢,我不过是用点术法,把月满离的魂魄拼接如火灵之内,只要他的魂魄不是在被烧出的瞬间就消散,他就能继续以这种方式重生!” 韦夏至有些惊讶,“这么厉害,那他岂不是杀不死了?!” 东方怀音笑着摇头,“哪有这么好的事,而且现在的你,没有帮他重生的能力,且那妖晶也会逐渐消耗……” 青衣女子手中忽然多了一支玉笛,她轻轻在指尖转了一转,说道:“最主要的,还是我的手段有些特殊罢了。” 韦夏至顿时明了,也就是说,除非东方怀音在场,不然月满离要是消散了,就会彻底死去。 月满离身上燃烧的熊熊烈火又熄灭了,他愣了愣,问道:“韦公子?!” 你搁这烧了一会,就是让自己吃会疼? 刚才那下,他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灵魂都在燃烧。 东方怀音看向月满离,说道:“你这么急着死?” 月满离沉默。 虽然求死是一种非常懦弱和无用的行为,但是不死,他还能干嘛? 还活着有什么乐趣吗? “你们人族,可能理解不了我月乌鸟一族的感情,相比于妖族,你们人族的感情,无论是爱情还是情亲,都显得很廉价,很卑微,很无用……你们不会懂得!” 青衣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去到韦夏至一边,说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你的道侣死了?” 月满离瞳孔骤缩,“什么?!!” 他是亲眼看到道侣在自己手中烟消云散的,怎么会还活着? 东方怀音摇摇头,“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如果她还未死,你会尝试着去与他相遇吗?” “刀山火海,尸山血海,可往……”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天子之剑 东方怀音再次说道:“与其一同去投胎,还不如珍惜当世……” 虽然但是,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是她从话本野书里面看来的,用在此时,竟然还能对得上号。 “月满离,你怎么知道下辈子你们还能相遇?” “万一你变成了一棵……咳咳,万一你变成了一块石头,他变成了高空雄鹰呢?” 月满离满眼呆滞,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青衣女子抬起另一只手,掌心中,似有一道流光。 “当时太仓促,好在你实力也弱,我只能帮你挽留了这一丝魂魄,比起你现在的,不足十分之一,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 月满离爬起来,扑通一声跪下,“还请东方先生教我!” 东方怀音摇头道:“我没有那样东西,需要你自己去寻找了,而且复活她之后,有没有当世记忆也难说……其实这对于她来说,非常不公平的,希望你好好考虑吧……” 月满离从呆滞到狰狞,低吼道:“求先生教我!” 东方怀音已经知道了他的决定,于是轻轻递出那丝魂魄,“你需要去求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只在一个宗门有,且不在南岭仙朝,是外界的天神山……” “天神山上天神宗,他们是守护神灵最后意志的宗门,你需要去求来一种叫做天之水的灵物,它无根无源,只存在神灵遗迹之中,有了它,便可帮你道侣恢复魂魄。” “至于肉身,看你能拿出什么宝物给她炼化一具身体了,有了天之水后,这些事情你自己便能做到。” 月满离磕头道谢。 东方怀音及时拦住了他,再次说道:“可不是这么容易的,而且拿到天之水后,也有……失败的可能,毕竟这魂魄太少了。” 月满离眼神坚定,再次跟东方怀音和韦夏至道谢一声后,就要离去。 夏叶连忙跑来,“会喷火的大鸟,你要走了吗?” 金发男子回头,眼眶通红,笑道:“是的,我该走了。” 那青衣女子却轻笑一声,“月满离,你着急也没有,别说你此时的状态很差,能不能走出南岭仙朝还两说,就算走出了南岭仙朝,的盛境的修为,就连天神山都去不到,有什么用?” “等你恢复天玄实力再说吧……” 月满离来回踱步,最后咬牙点头,“好,先生的。” 韦夏至好像不关他什么事了,直到这件事就这样敲定下来,他才说道:“走吧。” 青衣女子点头,跟在白衣少年身侧。 月满离看向那个一脸疑惑的小树妖,温柔地笑了笑。 这副身躯,和现在的实力,恐怕没走多远,就会被夜行者打杀了吧? 其实凭心而论,他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只要能逃过那些夜行者的追杀,就能出南岭仙朝,然后找办法恢复实力。 现在看来,只能先等等了,有了天玄实力,除非有道门弟子插手,不然整个南岭仙朝的夜行者加起来,都不是天玄境他的对手。 …… 许知恩脸上惊怒交加,也很意外。 “你这胖女娃,别太过分了!” 先不说之前的遭遇和恩怨,咱们之间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些恩怨也消除了,怎么还追着我许知恩不放啊! 许知恩看着越来越近的道袍女子,怒道:“打住,在过来我可要动手了!” 远处本来笑意盈盈的中年道人忽然就在树底下打起盹来,睡得很惬意。 自家亲传弟子,衣钵继承人,在一个世家子弟面前讨不到半点好处,他这个当师父的,是一点面子都没有。 这下好了,赵忘荼不光是突破到了天玄中期,随时能突破到天玄后,还把本命器炼成了大半。 估计到了破玄之日,那把宝剑就差不多能到法宝品阶了。 破玄就有法宝,什么概念? 能炼成法宝的灵魂命器少之又少,也不是每件灵魂命器都能炼成法宝,且没几个境界东方沉淀,和一大笔财力的支持,很多修士到了万法之上的归真境才有法宝。 财力自然是不用说的,作为长老亲传,流玉宗的修道苗子,有着用不完的修炼资源。 就差赵忘荼自己去慢慢炼化填补那把剑了。 许知恩才是天玄前期,但是,经过他把地盛境的基础打得非常扎实之后,他的天玄前期可比一般人的天玄强多了。 再凭借着那件攻守兼备的灵魂命器,更是难缠。 也难怪他能在的盛境就能跟赵忘荼拉扯了。 “小娘们,你再过来,你家许哥哥可要大打出手了!” “嘿嘿,那你可要试试我这宝剑锋利否。” 看着那寒光四射的宝剑,许知恩后背一冷,知道现在还不是对手。 他抬起一手,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之间也要有一个了断了。” “你是天玄中期,我才前期,境界上,你占优,且等我临时破境,再与你厮杀一场!” 赵忘荼果真停下,笑着答道:“好,我帮你护……护法?!” 哗啦—— 还没等她说完,原地就剩一朵水花了。 赵忘荼跺跺脚,赶紧追去。 中年男人笑了笑,随后不知看到了什么,起身作了个道揖。 远处山巅的叶芷还了一揖,没打算过去。 那个年轻男子从大殿走了出来,他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年轻男子来到叶芷身边,笑着说道:“叶真人倒是有闲情雅致。” 许知恩这次来流玉宗的目的就是见流玉宗宗主的,自然不肯这么轻易的离去。 尽管后面的赵忘荼紧追不舍,且越来越近,他还是绕着流玉宗十数山峰飞来飞去,穿云踏鹤,引起一众弟子的惊呼。 自然不是在惊呼许知恩,而是那个道袍女子。 “那人是谁?怎惹得赵师姐大打出手?” “不知道……不过看着小子天玄前期的修为……跑得是真快啊!” 许知恩不出意外的突破到天玄境,但是这些天,迟迟没有尝试着继续突破,也就是天玄前期。 的盛境时,凭借着灵魂命器的特殊,勉强能跟赵忘荼周旋,可惜现在的赵忘荼已经是天玄中期了。 那手中宝剑更是强了很多很多…… 一把真正的法宝,攻伐法宝! 许知恩不断躲闪,但是碍于那凛冽剑气,凭借水法防御,还是引起山涧溪流,都疲于应对赵忘荼的剑气。 “这胖子,不光把灵魂命器炼到了法宝品阶,还凝出了剑气!” 许知恩咬咬牙,心里抱怨了刘宗主一句。 如此下去,他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赵忘荼生擒。 刘宗主看着“追逐打闹”的两人,不经意地问道:“叶真人,此处风景还行?” “比起缥缈宗……没法比。” 年轻男子哈哈大笑,“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叶芷沉默片刻,摇头道:“一开始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要请刘宗主镇镇场子的,但是现在呢……” 叶芷也看向那追逐的两人,笑道:“都说了是不成熟的想法了,刘宗主怎的如此期待?” 年轻男子脸色严肃,理了理身上的衣裳。 这位一宗之主,道家仙宗流玉宗的话事人,竟然很少穿道袍,而是一件粗布黑衣,如果不是脸上那股神仙气,跟凡间病秧子没什么两样。 叶芷想了想,才说道:“这次竟然出剑了,我就没打算再隐藏……” “在缥缈峰花了缥缈宗这么多东西,也是时候给对面和西北方向的递出几剑了!” 年轻男子满脸惊骇。 能让一个道宗宗主如此失态,叶芷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分量有多大,可想而知。 南岭仙朝隔着无极深渊对面便是幽冥世界,而幽冥世界的老邻居,西北之地,那可是魔域! 百万邪魔生活的地狱。 相比于还有些人性的鬼修,魔修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叶芷说的递剑,不用质疑,她是想一人问剑幽冥世界,再问剑魔修家乡,乱界魔谷。 何为乱界魔谷? 魔修倾巢而出,大乱! 毫无疑问,魔修是现在最强的实力,那里写满了弱肉强食,没有弱者,弱的,根本不用仙家正道之人出手,魔修就会自相残杀。 叶芷看了一眼年轻男子,笑道:“倒不至于问剑整个乱界魔谷,往那递出几剑,还是来去自如的,至于幽冥世界,不是那几个老王八拼死留我,呵呵……跟回家一样方便。” “那你的消耗……?” 虽然这句老王八深深刺痛了刘宗主,但是他还是想问这句话。 先不说一连问剑两方需要所有正道修士一同对抗的魔鬼两修,单单是叶芷已经连续出剑,此时就能看出,状态不是很好了。 叶芷抬起一只手,显出一把长剑,剑纹古朴,剑身寒芒。 “缥缈剑,有她在,我就能出剑不停。” 刘宗主恍然大悟。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怪不得缥缈宗一定要找到下一位剑主,才会更换宗主。 现在的叶芷,无疑是王朝中手执天子之剑的天神。 年轻男子忽然笑了。 与天火真人一战他自然是知道的,看来这位叶真人,压根没用宝剑之威,仅凭差着一个境界的修为,与天火真人拼杀。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王朝 刘宗主忽然笑道:“既然如此,那还需要我镇什么场子?” 叶芷口中的问剑,其实相当于去到两方世界,偷偷摸摸地砍上几百剑,然后潇洒离去。 有着缥缈剑,就算乱界魔谷的群魔出手,叶芷也能逃脱。 想要拦住一个剑修,还是手持缥缈剑的剑仙,不是这么容易的。 除非是乱界魔谷之后的那位出手,天魔之力,时间还无人能够抵挡。 叶芷终于直视年轻男子的眼睛,脸色平静,说道:“凭借着龙气,凡间王朝也太张扬了,不给他们一点教训?” 刘宗主一时间呆住了。 儒释道,加上残存的几个大家,以及四大修仙世家,这些所有的正道力量加起来,也扛不住魔鬼两修的合力进攻,一旦他们如此团结,将会再无正道。 这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佛家莲花门沦陷,儒家琅琅书院书声低迷,南岭仙朝沦为半座鬼朝。 坚守世界中心的佛家最惨,下宗莲花门被打破,其余罗汉菩萨坚守的中天门,也是被打沉…… 就在正道岌岌可危时,袖手旁观的王朝才开始出手。 十数位皇帝凭借着龙气,大杀四方,镇鬼屠魔,配合着儒释道三家,终于打起了反攻,再次把魔鬼两修赶回了无极深渊对岸。 那场大战,其实就是山下王朝的一场阴谋。 山上之人,视凡尘如蝼蚁,有着龙气却异常短命的皇帝他们也看不上眼。 凡间之人,尽数活在仙人的鼻孔下。 最强的几个王朝联手,与魔鬼两修签订了一份协议。 魔鬼两修答应灭杀儒释道后,愿意与他们平等共存,你们凡间该干嘛干嘛,他们只管修行,互不相扰。 也是这次,仙人第一次意识到了凡人的力量。 百万铁骑不要命的一般,开始践踏脏染了的山河。 一国天子,手持玉玺,集山河龙气,赤手空拳,与魔将拼杀。 参战的一共有十二位王朝皇帝,战死九位。 帝死龙气散,也就意味着,帮了大忙的凡间王朝,一夜之间,有九个分崩离析,国不成国,逐渐凋零,直至彻底消失。 这样的王朝,也已经在世人记忆中淡忘离去。 既然有大国崩解,那便会有小国崛起。 十二位皇帝中,实力最差,国力最弱的那位皇帝却是活到了最后。 他不仅活到了最后,还实力大涨,接连破境。 手中玉玺吸收其他皇帝崩散的龙气,大战后,建立了一个千世王朝,也就是现在的白凌顾国。 只是可惜,大好河山葬送在白凌顾国皇室手中,越发低迷,直至数十年前,被大武打败。 大武成为现在天下第一王朝,白凌顾国虽然是大败,可有着雄厚的底蕴,现在还能维持在第二王朝的位置…… 叶芷轻笑,“王朝的作用虽然很大,只要大战开始,便充当着冲锋陷阵的作用,凡间帝王更是有着惊人威力,可决定胜负的,还是仙人,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些面子,也可以屡次退步,但是他们也别想得寸进尺!” 那场仙魔大战之后,有着重大作用的王朝马上立下了一堆制度,限制入世的仙人。 但凡是强一些的修士,去到王朝属地,都要提前通报。 本能逍遥于世的修士自然是不肯的,但是大战过后,除了儒释道三家还有不少实力,其他百家尽数凋零,为了避免内耗,只能闷头答应。 刘宗主赶紧开口,“万万不可!” 如果把那些王朝武者惹恼了,不说回手一拳,他们只要袖手旁观,三教迟早被那群不要命的魔修打沉。 叶芷笑道:“倒不是每个王朝都惹,只挑一两个强的下手吧……” “哎,你!咳咳咳……”刘宗主面容愁苦,开始剧烈地咳嗽。 刘宗主只知是劝不住叶芷的,于是说道:“那找个弱点的,也算杀鸡儆猴了……” 道门也是要立威了,不然那些王朝武者,能跑来他们南岭仙朝开挖灵脉。 就像当年大武进军青丘,道门其实是一力反对的。 且不说妖祸暂无,那些狐妖也算安分。 儒家与王朝交好,佛家也结下了不少功德,自从妖乱初定,道士连下山捉妖的机会都少了,渐渐淡出人们视线。 而且,这牛鼻子道士真不是乱说的,刘宗主都觉得是要整改了。 道士下山一点好事没做成,反倒是结下了不少因果恩怨。 这种事不少。 这样一来,就让实力在三教中最强的道门,变得言微了,大武皇帝甚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叶芷摇头道:“倒不是说想为道门立威,只是单纯的了结一些必须了结的恩怨……” “届时,我不会用缥缈剑,也不会用缥缈宗身份……所以才打算来找刘宗主帮我镇镇场子。” 刘宗主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千万可不要再让道门与王朝交恶了,也还好有儒家这个和事佬。 道门与王朝本来的关系是很好的,怎么突然就闹掰了,这种老黄历,刘宗主不想多翻,都是糊涂账,反正道士看不起这些粗鄙武者,王朝武者不鸟你牛鼻子道士,有着儒家在中间调解调解,这些年才好很多。 至少没有出现什么天师下山去到皇宫来个五雷轰顶。 也没有出现十万铁骑环山炊烟。 “所以叶真人是打算去那个王朝闹闹?”刘宗主心想,这娃儿怎么是个不安分的主啊! 果然,年轻就是年轻,血气方刚,动不动就要问剑。 “嗯……或许是大武王朝吧?也可能是白凌顾国。” 年轻男子一个踉跄,“别别别!” 一个第一王朝,一个第二王朝,疯了? 何况白凌顾国本来也是第一王朝。 “叶真人……怕不是逗逗我这老家伙?” “没开玩笑。” 刘宗主深吸一口气,不管了不管了,那有诸侯给天子操心的道理,你问你的剑,我守我的山头。 至于非要借那件杀妖重器,是道门有高人演算出,几十年后,将会有再一次的妖乱。 最靠近无极深渊的流玉宗,正是要这样一件法宝镇山头。 叶芷微笑道:“所以说不成熟啊。” 刘宗主松了一口气。 “等过段时间再突破一境吧,不然没把握。” “咳咳咳……”年轻男子自个回到大殿咳嗽了。 叶芷则是依旧眺望着远方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白莹那家伙,真死了?” 回来那时,叶芷绕了一段路,有意无意地从大武皇宫路过,确实没感受到妖气。 至于进入王朝属地需要提前通报,关她什么事。 那什么大武皇帝,最好就是提着玉玺出来,正合她意。 可惜那个现在实力公认最强的皇帝脾气不够差,忍了。 …… 日暮,韦夏至一行人商议一二后,由夏叶做决定,今晚就暂且在一处树林休息。 夏叶树妖出身,能与不少树木藤蔓交流。 没一会,他凭借着自己的手段,又有其他树木的配合,搭建了一座很大的藤蔓的树屋。 东方怀音不知道去做什么了,韦夏至一人在远处坐着,摸索这手上的物件。 多了几件宝贝,他也需要熟悉一下,分别有什么用途。 东方怀音拿走的那支小舟又拿了回来,说是没有什么后患了,可以放心使用。 那支小舟是件不错的法器,虽然品阶不如法宝,但是功能也不错,有着半法宝之威。 这宝器之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飞行宝器,韦夏至以前就有遇见过。 可它被炼成了一件本命器后,竟然一人之力,也能催动。 东方怀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宝器主人死了,还有这一功能。 现在,它不仅能一人使用,短时间内的快速穿梭,危急关头,还能当做防御法宝来用。 这样一件法器,对于韦夏至来说,来的刚刚好。 只是用不了几次,甚至现在的韦夏至都用不了,除非有灵玉。 东方怀音跟他交代过一句,就算有灵玉,也用不上几次。 原话是说着小舟的主人意志不错,里面的灵识很难抹去。 东方怀音为了不留后患,只好强行抹除。 只是如此一来,这件本命器也受损严重,不过想来用上几百次还是可以的。 相比于韦夏至现在的御风速度,这支小舟要快不少,对阵时,躲在里面,还能有时间调整状态。 这对于韦夏至来说已经很好了,给他一些灵玉什么的,再凭借着他的炼气术,就相当于一件攻守兼备的法宝了。 “至于这件黑袍……” 韦夏至拿着那件黑袍,弄了一会,也没搞清用法。 “似乎是件跟山河卷一样,可以隐藏气息的宝物,现在的山河卷用不了,倒是能弥补这一缺陷,只是怎么用呢?” 东方怀音不知去做了什么,又不知从何处出来,她笑道:“里面还有原主人的神识,它在抗拒着你的力量,当然用不了了。” 韦夏至恍然大悟,怪不得他试过真灵或者是神识查探这些手段都无用。 “我来吧,你现在才是聚气境,还做不到抹去那点神识。” 韦夏至立马站起身,把黑袍交给东方怀音。 东方怀音此时依旧是一身青衣,但是又似乎有什么变化,发丝有些湿,绝美的脸蛋上也是粉扑扑的,像是刚刚沐浴之后。 黑袍刚到东方怀音手里,就又立马交还给了韦夏至。 “这么简单?”白衣少年不禁惊呼出声。 青衣女子抿嘴笑了笑。 韦夏至拿出最后一件算是“收缴”而来的宝物。 向轻羽的本命器,韦夏至给他改命叫了“真意”。 青衣女子看着那把宝剑,笑道:“剑是不错的,能看出向轻羽很用心去打磨这把宝剑了,如果时间足够,他有可能把这半法宝品阶往上提一提,不过就单单是这种程度,也不必普通的仿制法宝差多少了,与仿制的半法宝相比,远远胜之。” 韦夏至点点头,倒是有件趁手的兵刃了。 ------------ 第一百五十四章 要走了 月乌鸟有些心不在焉的,整天想着怎么去天神山求来无根之水这件事。 “会喷火……月,月满离,你看看我还需要布置什么吗?” 夏叶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那边半躺着的金发男子,小声问道。 月满离闻言,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太多心思给建议。 瞥了一眼后,他又瞥了一眼另一边的一男一女。 本来不想说话的他,终于还是开口了,“你可以去看看……有什么软和能铺床的东西。” 夏叶闻言一愣,倒是他自己疏忽了。 在以前,他都会找一些干草之类的,但是这木藤屋,他就没想到这方面。 他一个树妖休息那用得着干草垫着。 每每行走在树林或者草地时,夏叶就会觉得异常的亲切。 跟着的这一路,大多数时间都在被带着飞行,其实夏叶是不太喜欢的。 除了前面几次还有点新意,可以看遍大好山河的风景,可惜看久了,也会腻,直到没有太多感觉。 而这树林草地对于他来说,就跟家一样,永远都不会腻。 可是……他现在也有家人了,不能一直待着不动。 月满离看着这小家伙,笑了笑,之后继续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夏叶看着月满离,笑道:“月满离,你也不要太不开心哟。” 说完,他就蹦蹦跳跳的去寻找干草了。 月满离挤出个微笑。 这个看似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树妖,其实也不是很笨,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判断。 如果不是有着韦夏至他们,他会有自己的世界。 “真意……”感受到长剑寒光,月满离也不禁地被吸引住目光。 “要是求不来无根之水……该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只能先去求一求。 其实他知道实力就是一切,只要自己足够强,就算天神山不愿给,他拳头够硬就可以自己拿。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有些远古毕月乌血脉的月乌鸟罢了,资质就摆在那,不然现在也不会才得盛境,等着恢复到天玄境才敢出南岭仙朝…… 韦夏至转了转那把宝剑,又抖了个剑花,才收了起来。 他挺喜欢这把剑的,或者说又把能用的剑,他就很开心了。 会消失的炼气术,和一把一直存在的宝剑,杀力或许差不多,但是他们的意义不一样。 东方怀音也笑着说道:“真意,此中有真意……好名字。” “哦,对了……”韦夏至忽然摸出一个竹简,问道:“这个……放在我看会不会对叶芷姑娘有影响?” 青衣女子嘴唇往下弯了弯,随后才笑道:“倒是没有的,你拿着没什么影响。” “这样啊……”韦夏至点点头。 看着沉思的少年,青衣女子又说道:“韦公子,你现在聚气境了,也可以先试试炼化那个面具,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韦夏至摇摇头,“这终究不是我的东西,不能要。” 既然夏流风跑到了长命道人体内,想要夺舍,那必然是看中了什么东西。 估计就是这个似乎能克制妖族的杀妖面具了。 东方怀音翻了个白眼,“它现在还只是一件灵魂命器,只是有着妖晶作为载体,才能呈现出实物的……” “哦,这样!”韦夏至恍然大悟,原来是需要把面具炼制成法宝品阶。 “那……要怎么炼制呢?” 东方怀音拿出一个小袋子,说道:“这是灵玉,先借你了,炼化本命器或者是灵魂命器都需要钱,也就是灵玉,这种宝物就是靠努力和钱砸出来的,除非是天赋非常好的修士,才有着事半功倍的情况。” 韦夏至连连摇头。 东方怀音直接把袋子塞到他手里,无奈道:“现在的韦公子可以说是身无分文,而且我也只是借给你。” 韦夏至犹豫许久,内心一阵挣扎过后,才点头收下。 东方怀音又教了韦夏至怎么炼化面具后,才去到那边,和夏叶一起准备晚饭。 其实炼化本命器不难,只要消耗灵玉或者大量的灵石,在识海中,慢慢填补打磨那件本命器即可。 那本命器就像一把未开刃的剑,而灵玉和毅力则是磨刀石,需要慢慢打磨。 韦夏至还是个瞎子,识海一片漆黑,他也需要慢慢感受着才能开始炼制,难度要比一般地盛修士炼化本命器大不少。 不过这都不能难倒他,格外认真地炼化着。 直到到了饭点,韦夏至还沉浸在炼化面具中。 东方怀音也没打算打扰他,就让夏叶和月满离先吃了,自己在旁边守着。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天幕漆黑如洒墨,点点星辰衬画卷,韦夏至才醒了过来。 他抬起双手,试探性的握了握。 “我感觉……突然就神清气爽了。” 一旁拿着几把烤串的东方怀音笑道:“看来这面具有着提升心神的能力。” 韦夏至脸上有不少笑容。 之前他就得到了面具带来的馈赠,不过那是出自夏流风之手,要是现在就有如此能力,那将会给他带来不少帮助。 炼气士,最需要的两样东西,第一个是心神,第二个是充足的天地真灵。 炼化真灵需要很多的心神,韦夏至也不例外。 上次那场大战,没用多少炼气手段,也让他有些疲倦了。 月满离看着白衣少年手掌上的漆黑面具,身上冒出一阵鸡皮疙瘩,更是想要往后退远些。 夏叶看了一眼后,整个人都在哆嗦,“好冷好冷……” 韦夏至听到夏叶的嘀咕声,赶紧收回那个漆黑面具。 东方怀音也不知道这面具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能对付妖族,但是看到这两个妖的情况,也不禁暗暗惊讶。 夏叶是个小树妖,是这样也就罢了。 可为什么月满离这个巅峰状态是天玄妖族的毕月乌血脉也是如此? 毕月乌的血脉,在妖族中地位也不低了。 毕竟毕月乌在远古时期,就是威名远扬的一方妖帝。 “好了,先吃饭吧。” 韦夏至接过女子手中肉串,道谢一声。 吃完,他才想到,“东方姑娘……” “没事,你吃就好,到了我这境界,吃饭就是浪费食物,已经辟谷了。” 韦夏至笑着起身,去到夏叶一旁,小声嘀咕着什么。 青衣女子只是笑容温柔的看着这一切。 没过多久,韦夏至和夏叶又做好了一大把烤肉,来到东方怀音身边。 这段时间的韦夏至饭量很大,早就饿了,之前又是在炼化面具,这才没注意到东方怀音。 “东方姑娘。”少年坐在青衣女子一边,递过手上的烤串。 东方怀音笑着接过,不过又分出一半,递给韦夏至。 夜幕下,篝火旁。 女子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看着满天星辰。 “东方姑娘……你还会跟着走多久?” 韦夏至很清楚,儒家身份的东方怀音必定会离开,至于一开始跟着的目的,韦夏至不敢细想了,真是吴中生让她来的吗? “你是害怕我别有用心?” “不不不。”少年赶紧摆手。 “不是这样的,只是……你可能在这边待久了,会越来越失望。” 青衣女子侧过头,看着少年那张不输她的脸庞,笑道:“什么啊?” 韦夏至深呼吸,最后却不说话了。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没太久,夏叶就小跑过来说一切都准备好了,老爷和东方大人可以休息了。 东方怀音看着那座大木屋,笑道:“你和韦公子进去休息吧,我还有点事。” 女子说完,便迈步离去了。 韦夏至轻轻拍了拍夏叶的脑袋,朝着木屋走去。 他去到木屋前面,却没有进去,而是坐在外面。 林下月色零零散散洒落在地,随风飘动。 韦夏至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是他能感受到,周围的树木有了一些变化,或许是夏叶带来的影响。 月满离躺着一棵已经彻底沉睡的大树上,看着天上的那轮残月,不禁地触景生情,眼眶微红。 这周围的所有树木,但凡有点灵智的,都选择了沉睡,不打扰外面的几人。 除了风声,偶有虫鸣,夜里很安静。 韦夏至就这样坐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放在山河卷里面的漆黑面具消失了,在夏叶惊讶的表情下,化作一缕灵光钻入少年眉心。 浮生若梦? 不,韦夏至感受到了地狱般的情景。 此时的他,眉头紧皱,衣衫也被汗水浸湿。 在他脑海中,有许多的妖兽在哀嚎,在嘶吼,更是有着什么东西在怒吼,如那龙鸣声般,震耳欲聋。 韦夏至缓缓醒来,感受着异常舒适的身体,抬起一只手,喃喃低语,“这就是灵魂命器带来的好处吗?” 他才聚气境,是不可能炼化本命器的,可也能把宝物炼化成己物,现在的面具,已经烙印在他的识海之内了,可以心生共鸣。 韦夏至尝试着呼唤了一声,“夏流风?” 没有回应,恐怕是夏流风的灵魂力量消耗太多,现在又陷入了沉睡。 韦夏至就这样呆呆坐了两个时辰,夜半,东方怀音才回来。 她看着那个少年,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哦,没事。”韦夏至回了一句。 东方怀音仔细感受了一会,知道韦夏至是把面具炼化成功了,待到地盛境时,就可以把他当做命器炼化。 这是好事,可他怎么有些不开心呢? “你放心,你朋友的魂魄在里面,面具被你炼化之后,对他也有好处,能更早的醒来,也能帮他恢复灵魂力量。” 韦夏至点点头。 东方怀音看着少年如此低眉沉思的模样,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韦夏至突然说道:“要走了?” 青衣女子愣了愣,没有再次隐瞒。 “对,就算我想在南岭仙朝再待久些,欣赏这道门神迹,恐怕也不行了。” “为何?”韦夏至明知原因,却还是要问出口。 “我刚去了火云宗,找天火真人请教了一些事情,又去了缥缈宗一趟,所以……” 韦夏至点点头。 他自然是已经知道了缥缈宗是个怎样的地方。 “什么时候离开?” “再多逛些时日吧,不着急,反正也违约了,我那群学生,估计乐着呢。”青衣女子笑着,语气轻松。 韦夏至用手摸了摸下巴,倒是忘记了东方怀音的夫子身份。 “那好,应该没多久就能到芦苇镇了吧,先去芦苇镇吧,再去泸州城。” “好!”她点头答应。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拒绝 流玉宗,不少弟子停下手中的所有事情,前往那座山峰围观。 那座山峰的弟子更是早就尽数出门,不管是在闭关修炼的吗,还是在舱室突破的,都已最快速度跑了出来。 只因为这一句。 “不好了,赵忘荼师姐被人打了!” “啊?!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赵师姐给打了?” 赵忘荼修为不算高,但是修道的天赋,那是在流玉宗上千年来,拍得上前几的存在。 且不说她现在已经有了一把法宝品阶的宝剑,还是在自家的山头,哪个流玉宗弟子敢有这个胆子? 所有人都知道,赵忘荼可是宗内三长老的心头肉,三长老是把她当做女儿养的,还能给人在自己山头让人把女儿欺负了? 那个中年男人,也就是流玉宗三长老,此时正靠坐在一棵树下,很悠闲的看着天边被惊散的仙鹤…… 许知恩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扔出几团水花。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在追逐打水仗呢。 可是面对着水花的赵忘荼却是很清楚的感受到,许知恩的水法大涨,比起上一次,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如此一来,她更加兴奋了,这一次,定要彻彻底底的击败许知恩,把他擒住。 许知恩怒道:“姓赵的,你再这样,我可要认真了!” “呵,赶紧的,把你灵魂命器拿出来,让我看看炼成个法宝没有。” 许知恩更加生气了。 炼成法宝? 他才天玄前期啊,炼个锤儿的法宝,且不说境界不够,他也没这么多钱去填那个无底洞。 唰—— 紫衫男子伸手一揉,一个巴掌大的小湖泊凝出。 于此同时,紫衫男子身后,还有着一个巨大圆盘,圆盘之内,不少细小的水剑如鱼儿一般,钻来钻去。 上次与白莹交战,把他养了几年的水剑全部花光了,这段时间只养出上百把,不过相比于上次的,这上百把细剑完全能顶过那数千把。 看着许知恩不光拿出了灵魂命器,还被另一件用来掩人耳目的本命器也拿了出来,赵忘荼大喜,不过也慎重几分。 许知恩不光有一件攻守兼备的灵魂命器,还能废心思去练了一件品质不错的法器,这样天赋的人,不得不慎重。 “那就好了,看剑!” 寒光扫来,许知恩一个扭转身躯,手中湖泊有着无穷江水倾斜的趋势,全部往赵忘荼涌去。 抽刀断水水更流,无异于是这个道理。 赵忘荼简简单单的一剑,非但没有击散这滔滔江水,还把水势加大,连忙抵挡。 哗啦—— 提着长剑的道袍女子瞬间就被大水冲出了这片山头,这也才被外面的流玉宗弟子以为赵忘荼被人打了,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不过赵忘荼自然是没有受伤的,只是模样惨了些,湿哒哒的衣襟下,还有着江流汹涌。 许知恩可不像赵忘荼那般全力出手,他只想撑到流玉宗宗主过来捞他,不然现在定不是赵忘荼的对手。 赵忘荼也没想到这小子一开始就全力,有些恼怒,再次出剑。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许知恩半遮着眼睛,大笑道。 赵忘荼这才反应过来,用了术法蒸干道袍上的水分。 妙曼曲线消失,再次被宽松道袍遮盖住。 看着没有防备的赵忘荼,许知恩二话不说,再次出手。 他没有凝出水剑对敌,而是选择把灵魂命器里面蕴藏的真灵倾倒出来,化作滔滔江水,以此阻挡赵忘荼。 赵忘荼接连砍上几剑后,成功来到他身前,坏笑一声,“呵,躲不了了吧?” 许知恩凝出水剑,先下手为敬。 可这术法幻出的水剑,与赵忘荼手中的宝剑天差地别。 被剑气影响,水剑炸开之后,没能聚拢在一起。 许知恩皱眉,如果流玉宗宗主再不出来,他可要逃命了! 他相信自己凭借着灵魂命器,一直往外逃遁还可以和赵忘荼拉扯一段时间,直到她失去兴致…… 从始至终,许知恩生气归生气,但是没没把赵忘荼当回事,只觉得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娃,喜欢玩闹。 被她逮住,真会挨顿打,却不会有什么事。 再次被赵忘荼近身,许知恩只能逃遁,两件宝物齐出,尚能与赵忘荼交战片刻。 “这是何方神圣,天玄前期就有这恐怖的实力。” “赵师姐,削他!” “哟呼——” “小子别跑啊……” 底下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知道了许知恩不是本宗弟子后,开始起哄。 就在许知恩真的要坚持不下去时,那道让他上山嗓音再次响起。 “好了,停下吧,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许知恩立马收手,看着抵在胸前的剑尖,眉头微跳。 “忘荼,不要胡闹。” “是,宗主。”赵忘荼面有不甘,但是宗主发话了,只能收剑。 她瞪了许知恩一眼,低声说道:“下次最好别让我逮着你啊!” “下次一定。”许知恩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 说完,紫衫男子在一众围观的流玉宗弟子震惊的目光下,往流玉峰飞去。 “那人是谁,怎么宗主亲自出来接他?” “不知道,看着手段,像是许家的水法。” “不可能,水法如此强的修道苗子,许家怎么可能会让他来这……” 明眼人都能看出,能让一宗之主亲自开口,必定是宗主起了收徒之心。 之前天资惊人的赵忘荼,都没能去到宗主门下修行,那么这个紫衫男子的资质…… 流玉宗其他弟子可能不知道,刘宗主一开始就是想收赵忘荼为继承人的,但是想到种种原因,那三长老又来软磨硬泡,终于是把这个修道苗子让给了他。 赵忘荼这才错失了再流玉峰修行的机会,自然也没了成为流玉宗少宗主的机会。 流玉峰待客大殿内,年轻男子居中而坐,面显病态,时不时咳嗽几声。 一旁的,还有两人,一人正是赵忘荼的师尊,三长老,另一人是个老者,流玉宗的二长老。 至于其他长老,客卿供奉,要么就是老掉牙了,闭关未出,要么就是外出了。 南岭仙朝大多道宗都是如此,有些青黄不接了。 待到那批老供奉和长老未能破境坐化,没有后背补充上去,这个宗门的实力将会大减。 以前的火云宗便是如此,能在整个南岭仙朝排到前三甲,至于现在,除去那个不知所踪的宗主,就一个天火真人能拿出手了,至于其他几位镇宗长老,也是老掉牙了,闭关不能出来,否则命不久矣。 尽管这样,火云宗还能排进南岭仙朝各道宗的前十,也是有着过人之处,底蕴还在,天火很强。 而紫气宗,无疑是底蕴更深厚的,单单是能随意乱跑的长老就有好几位,不像只有一个天火真人的火云宗那般束手束脚。 这在南岭仙朝最东南边的三个宗门,实力都不容小觑。 流玉宗或许是最弱的,但是也没人敢小看他。 毕竟那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刘宗主,就连紫气宗的宗主小天师,也愿意与他交好,他们更是一个时代的天才,到了现在的老牌强者。 门外的叶芷看向那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心中百感交集。 “为什么这样一个刘宗主,却只能在结丹小成止步不前呢?” 能结丹,便是一方不可忽视的大修士,迈过结丹这个门槛,更是比登天还难。 那威名远扬的小天师,也不过是结丹大成,无限接近于破境。 那天火真人一直以结丹小成示人,但是大家都知道,这老家伙早就偷偷摸摸的把体内金丹炼至圆满,已经迈入大成境界。 也是结丹小成的叶芷对上流玉宗宗主,有着五成胜算,但是不常规的论道下,就算有着缥缈剑,叶芷也是输的分。 刘宗主在这境界待了几千年,不容置疑,他一定有什么手段是可以瞬间跻身结丹大成的。 至于结丹之上的境界,神道境,叶芷还没想过这个境界,毕竟整个南岭仙朝也只有两个。 一个是她们缥缈宗的宗主,另一个也是缥缈宗的,地位也不低,大长老。 只是失踪多年,不知去向,也有可能在闯乱界魔谷时陨落了。 水到渠成,太多的担忧反而会影响现在的修行。 叶芷叹一口气,缓缓摇头。 道门的一整个南岭仙朝,其实就是相当于道门的下宗,抵在最前线,和佛家的莲花门一样,中天门,世界的中心,便是佛家的上宗。 至于儒家,只有一个琅琅书院,真要说儒家的上宗,可能就是那座自成天地的夫子庙了,和中天门一个道理,不在明面上,但是有着巨大的作用。 相比于直接坐落在世间的道门上宗,中天门和夫子庙无异于要安全的多,就算魔鬼两修携带妖族来袭,也能坚守百年。 刘宗主清了清嗓子,笑容温和,“是许知恩啊,来了?” 紫衫男子连忙作揖,歉意道:“愧对刘宗主,小子这是来还礼的。” 言罢,他便拿出了那枚玉符。 病恹恹的年轻男子稍稍思索,才知道是被截胡了。 他笑骂一声天火小儿后,说道:“各有各的缘法,随你吧。” 赵忘荼的师尊三长老面露惋惜,要是许知恩真打算来流玉宗修行,他就再求一求,多收个亲传弟子又何妨? “许知恩,赵忘荼,嗯,不错,一对活宝……” 另一边的老者,二长老则是冷哼一声,“不知天高地厚,那火云宗相比与我流玉宗,是要强一些,但是年轻人,不要只看表面,他天火和我们宗主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的。” 刘宗主赶紧摆摆手,“无妨无妨。” 许知恩脸色尴尬,不知该说什么。 像他这样,拒绝一个道门仙宗宗主橄榄枝的,也是少有。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借人 赵忘荼此时也过来了,想看看怎么个事。 谁知刚上到山顶,就看到一个这么高大的女子在看着自己,可把她吓了一跳。 “是……是……是你啊,叶真人。” 叶芷看着那脸蛋胖嘟嘟的赵忘荼,笑问道:“十八九岁了?” 赵忘荼赶紧点头。 管她问什么,自己点头就对了。 “十八九岁……倒是也不小了,天赋还成。” 听着叶芷嘀咕的话语,赵忘荼有些不服气,但是不敢出声。 她怎么也是流玉宗数一数二的天才了,怎么叫天赋还成? 而且一个十九岁的天玄中期修士,还是灵魂命器,甚至还炼成了法宝,你管这叫还成? 不是赵忘荼心高气傲,而是这就是事实,她的修道天赋和成就,无论放在哪里都是相当炸裂了。 叶芷能看出赵忘荼是有些不服气的,不过也没说什么。 说到底,她们两个年级上就差一岁,但是辈分上,那可是差大了。 他师尊还要比刘宗主低一个辈分,好巧不巧,叶芷和刘宗主平辈。 要是从实力上说,达者为先还是实力唯尊,叶芷都比她高好几层楼,自然是有说这话的本事的。 赵忘荼虽然有些害怕这个高大女子,不过在自己家地盘上,在她身边也能安心些。 她探头探脑的,想要看看里面在干什么。 不过不用术法的情况下,完全感应不到里面的情况。 她只是一个长老的亲传弟子,长老和宗主在议事,还不够资格进去。 “想去里面看看?” 听着叶芷的问话声,她又想点头又想摇头。 她不敢撒谎,最后还是点头了。 赵忘荼很好奇许知恩来这是为了什么,如果是跟外面师兄弟传的那般,宗主要收徒了,那可就麻烦了! 要是许知恩成了宗主的亲传弟子,岂不是比她高了一个辈分?下次见面都得叫师兄了? 那不成! 叶芷过去捏了捏她的后颈,笑道:“一起进去看看?” 赵忘荼连连摆手。 你进去没什么事,她进去,之后可就要被师尊唠叨十天半月了。 而且自家流玉宗议事,她一个外人……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不等她继续说,叶芷已经扯着她往大殿走去。 “诶诶?” “别,叶真人自己进去就好了,可别带上弟子啊!” 看着忽然走进来的两人,刘宗主眼帘低垂,另外两人,中年男人和老者面面相觑。 许知恩则是有些懵的,此时他正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就闯进来两个人,也正好让他能缓一口气。 不过看清来人后,他有些惊讶。 这些道门的规矩,他身位世家子弟,自然是知道的。 没有长老或许是刘宗主的允许,赵忘荼身份再高也不能随意进来。 而那个高大女子就更加了,道袍都没穿,看着都不像是流玉宗弟子,真当自己是流玉宗的长老可以为所欲为想穿什么穿什么了? 不过这个女子是真的气势凌人,身材高挑,加上那身合身的黑衣,挑眉如锋,让人不敢对视。 许知恩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不敢多看了。 叶芷看了一眼刘宗主,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点点头,叶芷才找个地方坐下。 “咳咳……” “既然这样,许知恩,去哪修行,就随你心意吧,没必要觉得辜负了我们的好意。” 许知恩脸色平静的点点头。 赵忘荼则是把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到最大。 什么?他拒绝了当宗主的传人? 刘宗主愿意让一个世家弟子当传人已经算是破例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拒绝了? 赵忘荼心里有些不得劲。 她自然是不希望许知恩平白无故高自己一个辈分的,到那时还怎么拿剑扎他。 不过许知恩来了又走了……她有些不开心。 在她看来,许知恩确实是个天才,人也挺有趣的,就是有些不正经。 不过他来了,也算能有个人让她没这么无聊。 身位三长老的亲传弟子,没多少流玉宗的弟子敢跟她说话,更别提玩闹了。 “先这样吧。”主位的年轻男子再次开口。 侧边的老者站起身,挥了挥衣袖,快步离去。 原先过来就是为了能帮宗主把把关的,毕竟宗主收徒一事,太过重要,搞不好就是以后的少宗主了。 只是可惜,这许知恩有些不知好歹,放弃了这个大好机会,他也算是白走一遭,许知恩这句来还礼的,还让他平白无故浪费了从闭关状态出来的机会。 虽然破境机会依旧渺茫,不过这么一来,二长老还是把一些怒气推到许知恩身上。 这么好一个修道苗子,他也觉得可惜了。 赵忘荼的师尊朝着叶芷笑着点点头,也跟着离去。 “诶诶?!” 见师尊不带上自己,赵忘荼有些着急了,连忙就要跟上。 不过他却被突然起身的叶芷一把拉住,“赵仙子,莫急莫急。” 进来之时,原本还不想离去的叶芷改变了主意。 “许知恩?你是要去火云宗修行?” 被高大女子这么一问,许知恩赶紧转过身来作揖回答:“正是,那日已经与天火老真人约好了的。” 为了能顺利离开,许知恩用了点小心机,把天火真人的名号搬了出来。 不然没了刘宗主庇护,他真怕这个孩子心性的赵忘荼追杀他个千几万里。 刘宗主笑着说道:“也好,那火云宗确实是要比贫道的流玉宗安稳不少。” 赵忘荼嘟了嘟嘴,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许知恩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知道多少人求破了脑袋都没能来流玉宗修行,能成为长老或者宗内客卿供奉的弟子,更是万里挑一。 更别说能成为宗主亲传这样的事情,也是以前赵忘荼所渴望的。 不过现在赵忘荼没有这个想法了,跟着师尊修行,挺好的,不,是很好,是她赵忘荼走运了,能拜三长老为师。 “多谢刘宗主理解,小子那就先去了?” 刘宗主点点头,“随意,不过我这流玉宗也是有些风景的,可以去看看。” 许知恩干笑几声,刚才被追着碾时,可是看了不少,他是一点都不想看了。 看着就要离去的紫衫男子,叶芷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眯眼笑道:“许执事且先等一等。” 许知恩一个踉跄,纵使是他的道心再坚韧,在如此地方听见这个称呼,也是翻江倒海,有些失态。 紫衫男子极力保持平静,笑道:“这位前辈,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许知恩对东楚剑庄自然是有不少感情的,但是这也不能让他道心动摇。 而是能出现在这大殿内的,除了自己和身边这个赵忘荼实力稍低,其他的都是一等一的大修士。 而这位女子居然能清楚的喊出他在东楚剑庄时的身份,不说刘宗主没有必要调查他,知道他底细的三长老和赵忘荼更不会有必要把他这个小蝼蚁挂在嘴边,那么这个女子恐怕一早就注意到他的存在了。 相当于所有的秘密都公之于众,让许知恩不安心。 叶芷微笑道:“不用多想,就单单是知道你,你且先等一等。” 许知恩这才会出一口气来。 这等前辈高人,没必要骗他这种小人物吧? 许知恩可不想被人看着自己的一路修行,这跟搏杀招式有什么两样? 叶芷又看向主位的刘宗主,说道:“宗主,跟你说个事,赵师妹与我约好了,想要去紫气宗那边耍耍,我实力低微,没有赵师妹在身边,是万万不敢去的……” “哦哦,好,去吧。”年轻男子毫不犹豫的说道。 “什么?我?!!”赵忘荼指着自己的鼻尖,满脸不可思议。 刘宗主瞥了她一眼后,赵忘荼才想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答应道:“咳咳咳……如此甚好。” 许知恩有些云里雾里的,赵师妹?跟你说个事?耍耍?实力低微? 不是,这都什么事啊! 你这弟子身份这样跟刘宗主说话的? 许知恩是不相信的,但是想了很久,也没想出这些话究竟有什么用意。 迷惑自己? 不能够吧,自己就是个天玄前期修士,实力低微,在南岭许家的身份也是如此。 受不了那乌烟瘴气的修行环境,他才执意要出来的。 好在他一直没有彻底展露修行资质,不然能不能出来还是件不确定的事。 刘宗主看着叶芷没有动作,眨了眨眼睛。 怎么?还不走? 要是把赵忘荼借给她耍几天,就能不去砍王朝,也能不跑到无极深渊对岸闹,一切都好说。 刘宗主看着赵忘荼,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以前没注意,怎么现在才发现小赵儿生得如此动人可爱呢。” 赵忘荼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叶芷身边,干瞪眼。 她真不想跟着这位真人到处跑啊。 虽然她带来的压迫感跟在师尊身边没什么两样,但是她们不熟啊。 如此一来,未来一段时间赵忘荼无论是做什么都得束手束脚的,活的一点不自在。 看见叶芷也眨眨眼睛,刘宗主恍然大悟,“哦,也是,紫气宗路途遥远,我且送送你们。” 说罢,年轻男子轻轻一挥手,一片竹叶悄然显出。 还未等许知恩看清楚,眨眼间,自己就身处蓝天白云之内了。 “仙人手段,果真了得。” 许知恩不禁的感叹一句,看着地下山河,估计已经飞出上千里了。 叶芷脸上有不少笑容。 这刘宗主倒是大方,这等宝物随随便便就拿出来了。 虽然她叶芷不缺宝物,更不会缺这种半法宝品阶的宝物,但是有人缺啊!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你问,我便答了 大武二十三年,四月二十四。 “这大武王朝,其实存在的时间不止二十三年了,是立国号开始算的,以前的大武只是叫做武国。” “在大武成为第一王朝时,也是差不多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吧,一开始的大武受大战影响,国力稍弱,所以也就没敢太过张扬。” “大武打败白凌顾国之后,其实大武的国力还不是最强的,毕竟消耗了太多的兵马,大武皇帝不仅有着惊天伟力,更是一个谨慎之人,他担心过早的扬名,会被群起而攻之,选择低调一些,就算外界有声音说他已经是第一王朝了,大武皇帝也是不承认了。” 韦夏至面向东方怀音,很好奇的问道:“那为什么之后他就承认这个事实了?” 东方怀音笑道:“因为这已经成为了事实!” “白凌顾国虽然被大武打败,但是还有不少底蕴,实力依旧能排在前二,要是白凌顾国结合其他王朝攻打大武呢?” 第一次了解这些王朝之事的韦夏至觉得很有意思,问道:“白凌顾国为什么不这样做?” 东方怀音摇头,“四十多年前,白凌顾国皇帝尚且年幼,不过他也是个厉害的人物,早就想到这招了,只是可惜,一个年幼的第二王朝皇帝,终究是不能号令他国。” 韦夏至面有不解。 按照之前东方怀音的说法,皇帝手持玉玺,集结龙气,在皇城之中,那就是无敌且不死的,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会对白凌顾国年幼的皇帝有影响呢? “有着龙气加持和皇城主场作战,确实很难死,当时的大武皇帝也是受了一些伤,又担心再次大战之后,遭到他国围攻,所以就没有斩草除根。” “至于一个年幼的皇帝,有着大武之下最强的实力又能如何?没人会愿意相信一个打了败仗的皇帝,尽管打败仗的并不是现在白凌顾国皇帝。” 韦夏至还是有些不解,“既然你说王朝交锋不过是为了挣领土挣龙气,那为何其他王朝不趁着大武国力衰弱之时发兵?” 东方怀音乐了,“一个能把垄断一大截历史长河的第一王朝打败,他们当然不敢轻易动手,一开始是不断的试探,知道大武皇帝有伤之后,他们才下定决心,好巧不巧,那时的大武皇帝已经好了,并且杀鸡儆猴,半个月就把一个排名能进前十的王朝打得分崩离析,要不是我们儒家在其中调节,恐怕不只是那王朝的皇室中人,其余的世家贵族也全部遭殃。” 韦夏至想了想,才笑着点头,“如果是他们团结一些,早就跟白凌顾国一同对抗大武,是不是今日的局面就不是这样了?” 东方怀音点点头,“这就是大武皇帝的过人之处了,强时能隐忍,给白凌顾国必杀一击,弱时又能做到让人摸不清底细。” 韦夏至微微一叹。 “怎么,你这么希望大武输?” 韦夏至摇头又点头,“倒不是有多讨厌大武,甚至觉得大武王朝还不错,也或许是我没见过其他的王朝吧。” “那为何唉声叹气的?” 韦夏至摸了摸下巴,有些不确定道:“或许是你口中的大武太过霸道了吧。” “他能为了立威,为了美色,屠戮狐妖一族,他能为了集中权利,把其他王朝都当做诸侯看待,拿其命门。” 东方怀音摇头道:“正是这样,才能维持这个第一王朝的名头下去。” “不然,纵使大武再强,一但被白凌顾国团结所有王朝,大武也不能凭借一国之力敌世间。” 韦夏至点点头,他觉得还是有些霸道了。 那大武王朝居然要天下各王朝的皇帝每年都前来大武皇宫,这还不霸道? 凭借着最多的龙气,再加上大武皇帝自身实力以及皇帝地利,恐怕他一人就能镇压大半皇帝。 至于白凌顾国确实没有这个限制的,不过也需要每年交出一大堆的白银丝绸马匹,士兵数量也遭到限制。 担心各位皇帝在大武皇宫闹起来,那是没必要的。 东方怀音口中的大武,不仅有着最强的皇帝,也有着最强的军队。 大武皇帝一人把所有皇帝困在皇城之后,还有余力指挥大军发兵各国。 龙气便是如此,当一个王朝真正被天地认可,成为第一王朝之时,他国再难掀起风浪。 之前的白凌顾国便是如此,传至千代! 夏叶也津津有味的听着,虽然不是太懂,但是也觉得很有意思。 月满离对这些不感兴趣,什么王朝之争的,不过是谈不拢,利益至上。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贪婪的人类,能在对外时,异常地团结。 无论是万年之前的人妖大战,还是数千年前的正邪大战,凡间王朝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可以说没有这些王朝武者,以及手持龙气的皇帝,现在就是妖族的天下了。 龙气这玩意,天生就能压胜大多数妖族,就连沾染龙气的龙刀,都是杀妖利器了。 并非所有妖族都能像他一般,是远古异种的后裔,对龙气没什么影响。 东方怀音放缓飞行速度,笑道:“好了,就先说这些吧,快到东楚剑庄的属地了,要下去走走吗?” 青衣女子的笑容透露出一股自得,这两日她给韦夏至普及了很多修道以及世界格局上的认识,但是韦夏至是一点都不懂,都需要她细说。 这非但没有难住东方怀音,还让身为夫子的她,教会韦夏至之后,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自豪和满意。 韦夏至想了想,现在的东楚剑庄就是一堆尘土了,如果是他一个人,倒是会过去走走,但是身边有着东方怀音,那就不必了。 “嗯……那边倒是有一处桃林,纵横十里,似乎花开之时,很美,可惜现在已经看不了了,过了季节,下次在和你去看看吧。” 东方怀音笑着点头,“好的。” 其实她早就在那日看过这十里桃花了,韦夏至也很清楚地知道她看过。 至于为何这样说,那就说明韦夏至已经认可了她这个朋友。 “既然这样,那就先去我在芦苇镇的家里坐坐吧。” …… 两人两妖飞了没多久,下面就有一片翠绿竹林映在眼帘,在这大地上,非常显眼。 “是竹林!” 夏叶惊呼一声后,韦夏至忽然笑道:“下去,快到了。” 月满离率先落入竹林之内,他环视一圈后,脸上的警惕之色消失。 他随意的摘了一张竹叶,嘀咕道:“就是一片普普通通的竹林,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韦夏至落下竹林没走多久,就慢慢的变得多话起来,这在以前是东方怀音根本就没见过的。 白衣少年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在这里长大,与我玩耍的,可能就是这片竹林和一头大黑牛了吧。” “在家待着太无聊的时候,我就会带上琴,骑着牛,来到这里练琴。” “哈哈,其实一开始我是不知道有这个这么好的地方的,每次出门,背上琴匣,爬上牛背,牛去到那我就在那练琴,直到有一日,那老牛吃腻了草,带我来这边啃竹子,才被我发现了这么好的地方。” 东方怀音沉默了,她的视线似乎能穿过竹林,看着那几里外的小镇。 只是如此近的距离,就是难以发现了吗? 没有光没有万物的世界,会很无奈吧? 正在感受竹林窸窸窣窣声的韦夏至忽然问道:“东方姑娘还有多少时间?” 青衣女子疑惑道:“应该还能待一段时间吧,最少也是几日,怎么了?” 她其实是打算等来叶芷就悄然离去的,但是叶芷不见踪影,那日去了缥缈宗也没能寻到她。 韦夏至点点头,“也好也好……过几日还能去泸州城看看。” 韦夏至想了想,从山河卷里面拿出琴匣,他取出那把古琴后,没有说什么,就自顾自的弹上了。 “好久没有这种想要弹琴的感觉了,我明明最喜欢的就是弹奏,享受弹奏,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我不喜欢弹琴了呢?” 韦夏至摇摇头,心里自问自答,“不清楚,先弹着吧。” 看着忽然拿出琴就开始弹奏的月满离愣了,这是闹哪出啊? 还有这些才艺? 琴声一出,更是把他惊呆了。 不懂得半点乐律的他,竟然也觉得这些曲子动听至极。 韦夏至把握住这次感觉,把每个曲子都练习了一遍,担心久了自己会把他们忘却。 《奏雨》《流花》《肝肠断》《引蝶》…… 数曲罢,尤其是最后一曲,真引来了不少花蝶。 夏叶好奇的跑过去追着,不亦乐乎。 月满离已经回过身来,他竟是满脸泪水。 其他都没什么,但是那半曲《肝肠断》,确确实实把他听哭了。 对于刚刚死了道侣的他,有些怀疑韦夏至是不是故意的。 东方怀音冷不丁地问道:“你的琴是跟谁学的?” 纵使再有音律上的天赋,但是入门之时,没有一个师傅带着,迟早会走偏路,也可能达不到现在的成就。 “一个老头,这把琴也是他留给我的,所以……他死了,突然死的。” 东方怀音沉默片刻后,再次问道:“为何愿意与我说这些?” “你问我,我便答了。” 过了一会,少年嗓音低沉,“其实我想说的是,离我太近的人,没什么好下场……” “东方姑娘,这件事算我求你的,走之时,帮夏叶找个好归处吧。” 东方怀音沉默了。 韦夏至轻轻叹了一口气。 并不是他胡说八道,而是真有这样的感觉。 小的时候真是练琴太吵,爹是学塾夫子需要讲课才分家的吗? 就算是这样,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他怎么会同意? 韦夏至却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下来。 很小的时候,他就感觉教琴师傅的死,与他有关。 直到被挖去双眼,叶薇也差点被他害死,失血发疯打死了韦葬白的哥哥,这一切都在印证了这个猜想。 离他太近的人,都有一劫,哪怕是屡次欺凌他的韦葬白,最后却是他的哥哥帮他应劫了。 韦夏至很庆幸很小的时候就与爹娘分开了,虽然也是经常见面,但是生活的地方并不是一起的。 韦家夫妇要去泸州城教书后,劝过韦夏至,希望他也搬过去,一起生活,就算是教书还债,但是一家人能在一起,也能开开心心的。 不过当时的韦夏至一口拒绝了。 这样正好,能离他更远些,不用经受那一劫。 就像叶薇一样,那劫就差点没能过去,还好最后还是活着回来了,只是…… 在东楚剑庄的一切,已经超出了韦夏至自身的理解。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玄冥,迎春 竹林下,韦夏至再次轻轻拨动琴弦。 也只是拨了两下。 他已经没了继续弹下去的兴致,可这偏偏是他以前最喜欢的。 竹林内,翠绿叶儿沙沙响着,几只彩蝶翩翩起舞,一个绿衣小孩蹲在一处竹根前,扒拉着枯朽竹叶。 月满离擦了擦下巴上的泪水,开始调整自身情绪。 韦夏至弹出的曲子很好听,但是对于他来说,非常折磨,又想要继续听下去。 仿佛前日她还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一起在山间修行,一起去逛荡人间。 只是随着韦夏至曲罢,一切的一切,皆变成碎影消散。 月满离看了一眼那个低头的白衣少年,暗暗嘀咕道:“他能弹出这种调动他人情绪的曲子,自己也会受影响吗?” 东方怀音若有所思,去到韦夏至身边,缓缓坐下,观察着洒墨在地般的竹影。 “韦老爷,这有根好大的竹笋,今晚可以吃吗?” 韦夏至回过身来,笑道:“随你。” 夏叶使劲点头,开始卖力的刨着土。 其实竹林内有不少冒出土壤的嫩笋,夏叶的这一做法,显得很怪异。 月满离有些疑惑的说道:“小……夏叶,那边不是有更多更大的吗?” 夏叶摇摇头,“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灵魂,这根还小,没有诞生出自己的灵智,而且对周围的竹子没有什么危害。” 月满离恍然大悟。 东方怀音笑容温和,夏叶是个很善良的妖怪,别说损害这种与他根源相近的竹子,就算是野兽肉食,他也不会吃的,但也只是在以前。 他能为了一个人族的少年,改变自己,做着自己其实不太喜欢做的事,并且慢慢的适应,更像一个人,而非妖,野性难改的妖。 就算这样,他却还能坚持着自己的那些善良,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跟着消散。 韦夏至蓦然摸出一把长剑,其翠绿光芒,让整片竹林是黯然失色。 白衣少年伸手轻轻摸着那把剑气凝出的长剑,喃喃低语,“透支我的寿元去杀敌,去求生,你最终也会被染成那把杀戮之剑吧?” 韦夏至凝出那把满是血气杀意的长剑,脸色冷峻。 他能感受到,每次使用那把翠绿长剑时,都在透支着自己的生命,但是另一把杀戮长剑呢? 韦夏至从来没有觉得不妥,甚至觉得那股嗜杀之感也不会彻底影响他。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每次用那把杀剑,都会杀了他一些东西,恰好是他现在用不上的东西,也是代价。 善良。 “真意!” 随着少年一声令下,腰间那把宝剑自行出鞘,三尺锋芒。 韦夏至把真意插在前面的泥地上,把另外两把长剑横放于膝前。 “一把迎春……一把……玄冥。” 嗡—— 随着韦夏至话语落下,那两把剑,一红一绿,皆在剧烈颤抖,仿佛在回应着他。 韦夏至伸手一揉,两把长剑消散又凝实。 最后,那把名为真意的半法宝长剑,剑身多了两道纹路,一红一绿。 在韦夏至一旁的青衣女子看得很仔细,没有错过一个细节。 这是一个剑修才能做成的事,把自身练剑练出的剑气,附着在本命剑上,主死,剑气散。 反之,多了特殊剑气结合的宝剑,杀力会更大,远远超出宝剑自身带来的剑气。 东方怀音确信,现在的韦夏至,全力出手,那就是一个真正顶尖的破玄修士,在破玄境内,除非参悟了什么古怪神通手段,不然很少破玄修士是他的对手了。 当然,那种修道天才或者更强的剑修除外。 尤其是有着灵魂命器的剑修,他们的本命飞剑,能力不同,让人难以琢磨,仅有的一个共同点或许就是杀力都不低了。 东方怀音在仔细的感受了一会后,微笑着点点头。 是好事,没有什么隐患。 现在的韦夏至不是剑修却胜似剑修,甚至要比大多数剑修难缠。 欺负他不会术法? 那你可得见识一下唯一一个破玄炼气士的实力了,炼气士打的就是随机应变。 意随心走,形随意动,可攻可防。 在配合上那把半法宝真意,还有两种剑气,完完全全补上了韦夏至不会术法的杀力。 那炼气术加上他的五阶武者体魄,又能弥补上修士的缺陷,肉身脆弱。 东方怀音有些期待韦夏至下次与人交锋了,那会很有意思,与他一对一厮杀,除非是破玄之上的万法境,不然都得头疼。 月满离也看得很认真,这种事是那些剑修才需要做的,与他无关,但是他也有些好奇。 破玄悟道境,能悟出剑气,也就说明了这个修士会在练剑一途,一路走到底,并且天赋极高。 这种给兵刃附着剑气的事情,他早就听过了,但是没有亲眼见过。 韦夏至轻轻吐出一口气,站起身来。 他面带笑意,说道:“先去我家坐坐吧。” 夏叶抱着一个沾了不少泥土的竹笋,小跑过来。 等他回来之后,他们才开始迈步。 途中,韦夏至伸手夹住一张飘落的竹叶,神色低沉,又忽然笑了笑,有些伤感罢了。 他再次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大步离去。 在修行上,又有了一丝进展,该高兴。 今天修行上的进展其实不止于此,韦夏至还发现了一条能行的道路。 那两把剑气化成的剑,玄冥和迎春,似乎真有可能把他们凝为实质。 那最低也是半法宝品阶了吧? 不过现在的韦夏至炼气术修为还是不够,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至于之后,不好说,毕竟没人知道炼气士破玄之后是个什么样子的。 韦夏至其实还感受过自己的身体,想要找到七藏神的修练方法。 只是可惜,相比于以前,耳朵灵了很多,不是一个档次了,相当于楚夫人口中的被炼化。 另外还有一处变化是,韦夏至自己都不确定,不知道有什么变化,但是他能很确定心脏确实又在变化。 比起大战之前,变化很微小,也可能是韦夏至并没有感受出来而已。 而且也没来什么力量,甚至韦夏至还一直找不到修炼方法。 韦夏至摇摇头,不想这个,自己已经破境了,七藏神虽然会和五藏魔一样,会影响寿元,但是现在的他,还有不少时间。 现在比较重要的是琢磨一下怎么突破到的盛境,然后炼化物件当本命器,再说怎么再把炼气术这个立身之本的手段提高一个档次。 能不能凝出灵魂命器,韦夏至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他自知自己修行天赋不怎么样。 没多久,一行四人就到了芦苇镇。 由于韦府的宅子在芦苇镇最边上,最近没几户人家,韦夏至没离开前还有几户在这边定居,走了没多久后,算是荒山野岭了,没有人烟。 想看见个人影,还有往芦苇镇那边走个一里路。 这距离对于凡尘之人来说,又有零零散散的树木房屋遮挡,跟韦夏至离去那时一样,没人知道这家子又回来了。 咯吱—— 韦夏至走在熟悉的碎石泥路上,很自然地去到院子前,打开院门。 “稍等片刻。” 东方怀音有些不解,不过还是站在门外,以为是他们这边特有的习俗。 青衣女子没动,夏叶自然是乖乖地站在她一旁。 月满离往里瞥了一样,然后没了兴致,开始盘算着自己怎么样才能去到天神山求来无根之水。 里面简简单单的,在这凡尘之地确实算得上一座不错的院子,只是这些根本吸引不了这个远古异种的后裔。 韦夏至脚步很快,凭着那仿佛就在昨日的记忆,拿桶打水,先把凉亭清洗了一遍。 看到这样,东方怀音才反应过来,进去帮忙,不过却被韦夏至连声拒绝了。 “本就算是招待不周了,哪还有要客人动手的道理。” 此言一出,青衣女子欲言又止,眼眸中光彩流转,似有千言万语。 韦夏至态度很坚决,坚持要自己把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就让他们在凉亭那先等着了。 打扫得差不多了,韦夏至没有用炼气术,而是就这样用一些腐朽的木材烧水,打算煮茶。 水烧开了,这个脸上弄了一些炭灰的少年一拍脑袋,他才想起没有茶叶。 于是又快步地走到那边小楼的二楼,他似乎在门口停顿了一会,才开门进去。 ……半刻钟后,韦夏至才拿着茶叶出来。 青衣女子视线一直在韦夏至身上,除了他跑上二楼,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 这一切都很正常,很顺畅,只是东方怀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够自然,就像烧水的韦夏至有些毛手毛脚的,沏茶的功夫也差。 东方怀音知道韦夏至是个心细的人,就算他早就瞎了,但是这些基本的东西,不可能不会。 东方怀音观察了一会后,才注意到二楼上是个女子闺阁,她后知后觉,轻叹着摇头。 她倒是想要见识一下那个叫做叶薇的女子了。 “叶芷,叶薇,呵呵,倒是有意思,只是一个天,一个地……” 韦夏至又说了一句招待不周后,在选择坐下。 四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喝完一杯茶水,白衣少年才笑道:“是有些简陋了,凑合着坐坐吧……夏叶,一会和我去镇上买点东西。” ------------ 第一百五十九章 马蹄声 火云宗属地,一行三人,一男两女,御空而行,如同流星一般,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流光。 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速度的紫衫男子脸上还有不少震惊。 这三人正是从流玉宗离开没多久的叶芷三人。 许知恩扯开嗓门,大声问道:“不是,我们要上哪?” 尽管他喊得如此大声,可在极速下,也是细如蚊鸣。 叶芷抬手挥了挥,许知恩才能正常的发出说话声。 “前辈,赵姑娘,我们这是要上哪去啊?” 那刘宗主挥了挥手,他们这点时间就不知飞了多远,许知恩感觉这不太能摸清的速度,怎么也飞了有十多万里了。 这才几个时辰啊?要是他自己飞,不得停下歇息个七八次了。 而且看着速度,没有一点减慢的样子,怕是还要飞几个时辰,搞不好……都到他家那边了!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啊,他刘宗主神通广大,也得问问他要不要回家吧? 赵忘荼嘟了嘟那樱红小嘴,似乎在说着,她做不了主,得看那位高大女子的意思。 许知恩只得再问一遍, 叶芷笑笑,说道:“快到了,再等等。” “哎哟,前辈,您就别卖关子了,我许知恩啊,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第一次听说借人的,借就借了,您借赵师妹,带上我作甚?” 许知恩猜出这个高大女子身份不简单,但是还要问清楚才行。 已经与流玉宗说清了,那自然是要越快去到火云宗越好,不然显得自己怠慢了不是?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天火真人让自己过去修行,这个面子给了,许知恩自然要接住。 叶芷脸色严肃,再次开口道:“别着急,是件不大不小的事,但是真要做了,这件事,可能会比你直接去火云宗修行有意义。” 许知恩瞪大眼睛。 不大不小?又比自己去火云宗修行有意义?扯淡呢! 许知恩尽量保持心态,皮笑肉不笑,“前辈,你看你说的这是……” 啊?她怎么知道我要去火云宗修行? 许知恩大惊,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与刘宗主交谈,她怎么会知道? “前辈说的,是真有道理,是小子多嘴问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尬笑的紫衫男子,赵忘荼陷入了沉思。 这时的叶芷往这边飘了一点,忽然搂住道袍女子的肩膀,笑道:“赵师姐,你说是吧?” “嗯……啊?!” 赵忘荼神色快速变幻着,有些晕了。 她叫我什么?赵师姐? “嘶——” 这下,许知恩也懵了。 “不对不对,前辈高人虽不会太在意这种称谓,但那也是在相识的情况下,可这同门道统中,称谓又很重要,就连世家也是如此,道宗不可能不在意这个,她却叫赵忘荼这个女娃儿师姐……” “能偷听我和刘宗主对话,一是她有高于刘宗主的实力,而是有着特殊地位,就像什么刘宗主的私生女,这很有可能,毕竟出门还需要刘宗主送上一程说明她修为不高,最多也就破玄这样!” 许知恩一阵猜测,认定了叶芷是有着特殊身份的,不是什么千年老神仙前辈,而且和赵忘荼关系不错,且不算是流玉宗弟子,不然干嘛还要跟刘宗主借人? 这就说得通了,身为刘宗主的私生女,这个身份还不能暴露,至于里面的弯弯绕绕,不是许知恩能想的,这样把赵忘荼带出来就很合理了,是借,也算是请。 到底是什么事,许知恩打算到了现场再猜测,现在还不是时候,也得消化一下,屡清这此中的关系。 “啊啊?好好,好的,是是是……”赵忘荼愣了愣后,连忙点头称是。 …… 芦苇镇,韦府内,喝完一杯茶后,时间还早。 于是乎,韦夏至打算休息一会,再感受一下,摸索破境之路,一会在和夏叶去镇上买点东西。 看着开始修行的韦夏至,东方怀音先是想了想,看看有没有不妥之处,才开口说话。 “地盛可御风飞行,是可驾驭的真灵到了一种程度,至于天玄境,不过是地盛境的延伸,划分为天玄前中后期,就像天玄前期与地盛圆满差距不大一样,天玄每境并不存在巨大的鸿沟……” “但是,天玄与破玄之间,可就不同了,你能迎战向家破玄,是因为你用的并不是修士所凭借的境界,而是所擅长的炼气术,还有剑气等等。” “破玄,也称入道。天玄之色,深蓝也。事分对错,道分阴阳,都会有一个平衡的地方,就像万物皆会在黑夜之下,也会沐浴阳光。” “玄的意思便是身体限制,破玄便是突破身体限制,打破这个平衡,开始和天地抗衡,之前是自己和自己掰手腕,入道就需要和天地掰手腕了,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修士都会止步入道,转而修行炼气术,增强自己在天玄境的力量。” “破玄之后,明确自己以后修行的一个大致方向,是什么样的心态,是练哪个路子,是要做什么,想达到怎么样的高度,这些都很讲究。虽然困难,但是破玄入道之后,更能如意的调用真灵,如同自己手脚,获取更多的力量……” 韦夏至早已停下修练,细心的听着。 他确实需要这些,没有道法传承,在东楚剑庄呆的时间又短,这一路来生生死死,忙忙碌碌的,也根本没时间去了解这些。 韦夏至在等东方怀音说完后,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世界中。 虽然东方怀音说到破玄境就停下了,但是韦夏至收获还是很大的,至少清楚了这是个怎么回事,该怎么修行。 半个时辰后,摸索着怎么破境进入地盛的韦夏至还是没有成功,不过他并不急,还查不了这一时,聚气境界也需要稳固一下,真找到方法,或者实力足够破境了,他其实也是需要再沉淀一会的,不敢急于破境。 东方怀音看着少年没有急躁,愈发安心。 有她在身边,如果是过度的引导,可能会害了他的修行。 东方怀音虽然已经教过几年书了,但是这传道修行,她也是第一次。 在家里,弟弟吴中生也是个天才妖孽,修行上完全不用她操心。 在课堂上教的也都是道理知识,跟修行完全不沾边。 能让她这么费心思教修行的,估计也就是现在的韦夏至了。 修行不能懈怠,但是也不急一时。 韦夏至站起身,去屋里逛荡了一圈,东摸西摸的,才摸出了几粒压箱底的银子。 钱财方面,他很有钱过,手上有上万灵石,他也很穷过,就像刚才,身无分文。 当然,后面一种情况占了大多数。 韦夏至又从那残破的山河卷中取出一张面皮,这三张白莹做的面皮是真好用,韦夏至一直留着。 他在芦苇镇可是大显身手过,就这样出去,太显眼了。 看到这样,夏叶努力地用自身力量,才把脸上的不同收了起来,眉毛不绿了,眼眸也变成正常人模样。 虽然现在看得很正常了,但是没之前看得舒服,这是月满离现在的想法。 “走吧。” “嗯!”夏叶重重点头,跑去打开院门。 “我也去。”青衣女子在韦夏至走出凉亭之前,已经站起身了,就等他从屋里出来。 韦夏至犹豫一二,还是问道:“东方姑娘要不要带张面皮?” “为何?”她有些疑惑。 “东方姑娘样貌太过出众,会被围住的……” “啊?”东方怀音愣住了。 他不是瞎了吗?怎么会知道自己样貌出众呢? 月满离深深地看了韦夏至一眼,他很严重地怀疑韦夏至这一路来是不是在装瞎,但是没有证据,毕竟身边这个青衣女子修为高深,韦夏至应该骗不了她才对。 模样普通的白衣男子摸摸后脑勺,“猜的,猜的,自然是猜的,东方姑娘不必误会,韦某一直觉得东方姑娘是个很好看的女子。” 东方怀音白了他一眼,但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停不下来。 虽然她不在意样貌,也不喜欢怎么打扮,但是怎么会有女孩子不爱美呢? 那彩衣宗少宗主不把她排在那什么红颜榜,她其实是有些在意的。 青衣女子用玉手摸了摸脸颊,一阵灵光闪起后,显出一张不算太美的脸蛋,但是在凡尘之间,还是很出众了。 这不能怪她,只能怪原来的容颜太过美丽,以至于她仅会的那点易容手段没能完全盖住。 东方怀音只得又用手揉了揉脸,才没有这么光彩夺目。 韦夏至手上的脸皮……都是男人的,她戴起来不合适,不然不会花这功夫。 夏叶没打开院门多久,韦夏至就听到了轻微的马蹄声。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还用手掏了掏。 韦夏至耳力很好,几十里外的马蹄声都能入他耳。 “走吧,怎么了?” 看见迟迟没有迈步的白衣男子,东方怀音不禁的问道。 “再等等……” 东方怀音没有多问。 没过多久,那阵马蹄声越来越响,直到东方怀音也发现了不对劲,就是朝着这里来的! 嗒嗒嗒…… “扑哧——” 一匹高大黑马非常地粗壮,他径直跑入院子,打了个响鼻后,围绕着那个白衣男子跑来跑去。 韦夏至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过了好一会才大声地笑道:“你这厮!” 月满离听着韦夏至有些颤抖的嗓音,又看看那匹皮毛锃亮的壮马,怎么都想不明白。 东方怀音倒是笑了起来。 这匹马,她自然是知道的。 他或许,一直在这附近等着自己的主人开门,然后回家。 ------------ 第一百六十章 背影 火云宗属地,一个模样不错的少年慢步走着。 忽然,少年周围黑烟四起,所有的风声,一切的声音,全部消失。 少年脸色平静,但是从他微微颤动的眼眸中,能看出意外和恐惧。 “桀桀……” 锵—— 少年忽然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长剑来,指向前面黑烟发出声音的地方。 “你……是叫雨四?” 少年眯起眼睛,问道:“你是何物?妖?还是鬼?” 黑烟中,再次传来低笑声。 “雨四,我没有这么多时间了,跟我走,保你荣华富贵,前途无量!” 雨四冷哼一声,收起长剑。 他能感受出,这阵黑烟就是诡异了一些,其实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雨四绕开一步,撞散黑烟走出,“管你是何物,别挡我道,除非……你是妖!” 那黑烟竟然被少年直接撞散,不过又很快聚拢起来,继续跟着雨四。 “桀桀……” “雨四,我家主人看中了你的天赋,欲要收你为徒,你……不想要力量?” “没兴趣,我自己就能变强。”少年再次撞散那团黑烟,得见光明。 “不知好歹,雨四,只要你跟我走了,一路修行到结丹境,不是什么难事。” 少年嗤笑一声,“滚!”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结丹境是什么,他只知道,不是自己得来的,终究会还回去。 他已经不单单是为自己而活了,天上,还有好多人在看着呢。 十数天前,有着一个仙门门主遇上他,雨四不是对手,被对方擒住。 那算是一场机缘之争,那个仙门门主完全可以杀了他。 修行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雨四很清楚这个道理。 但是他没有杀他,而是强迫他认师傅。 雨四这才明白,经过了许多事情后,他不仅变强了,从地盛境到了天玄中期,修道的资质,也能进入一些人的眼睛! 如此这样,雨四会更加谨慎。 以前是烂命一条,修道不长久,大不了流血五步。 现在不一样了,雨四知道自己有超过那个人的机会,他会为此而努力,直到能亲手杀了他,杀更多的妖。 “雨四,走吧,南岭仙朝不适合你这样的人。” 雨四还是在冷笑,御剑而去。 再被那个天玄境后期的仙门门主擒住之前,他天玄前期。 竟然能逃出来,那就只有一件事,那位手下有着数百地盛修士的仙门门主,死了! 并且死得极惨,化为血沫,就像一场毁尸灭迹的屠杀。 雨四杀了他之后,他更强了,不仅得到了许多基础的道法传承,还得了不少灵石,供他修行。 人在做,天在看,南岭仙朝任何血腥之事都逃不过道宗眼睛,这些话对于一直战战栗栗的雨四来说,早已成了笑话。 他,不仅杀过不少妖,人,其实也杀过不少了。 有夜卫的夜行者,有仙门弟子,有仙门门主…… 如果不是藏匿在黑烟里的人他不好判断其实力,他已经动手了。 想要他死的人,断不可留! 雨四摆脱那团黑烟后,飞了一会才落下地。 他落下没多久,竟然从侧边有着两人包围而来。 一个腰佩双刀的年轻男子,看着模样也不错,一个中年男人,普普通通,眉眼有股稳住的感觉。 正是想要去流玉宗的杨升,卢新觉两人。 杨升早就有了妖族心头血,稍微证实一下自己的夜行者身份,就可以去道宗修行了,但是卢新觉…… 和韦夏至他们分开之后,卢新觉就没了方向。 带自己的师父背后捅刀子,助纣为虐,惹上了韦夏至那几个世外高人,他也没掩面继续回去当个夜行者了。 杨升则是拍着他肩膀说让他一同去流玉宗修行,给他弄个妖就好了。 这个,追着追着,妖跑没了影,就剩前面这个少年了。 杨升打量着这个十五六岁大的少年,啧了一声,“现在妖族倒是好手段,倒会变换模样糊弄人了哈!” 说罢,就与卢新觉围了过去。 他们两个加起来,别说就这个地盛小妖,再来几个也能搞定了,就怕他又跑了。 所以,这次的卢新觉也谨慎了一些,拿出压箱底的手段。 “嗯?”雨四抬头看去,嘀咕道:“灵魂命器?” “呵呵,倒是好天赋,就是惹错了人……” 看着继续走来的两人,雨四叹了一口气,“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滚吧,不然会死在我剑下。” “哼,你这畜生,休得猖狂!” 卢新觉一手压下,便是一个十丈大的手掌,无比凝实。 雨四眉头一条,轻轻一推,那手掌便炸裂开来。 “哼……”卢新觉瞬间倒飞百丈外,嘴角流血。 杨升傻眼了,“啊?” 之前那地盛小妖被他们两个撵着打,怎么忽然就这么强了? “杨升……快走,这孽畜是天玄之境了。” 看着洒血而飞的卢新觉,杨升怒了,眼眶通红。 他手握双刀,灵光闪烁,“你这妖物,好深的心机!” “今日我就算名丧你手,也要斩伤你!” “斩——” 随着杨升话音落下,手中两把长刀……脱手而出。 “噗——” 与卢新觉一般,甚至更惨,杨升直接贴着地,滑了数百丈远,不知撞断了多少棵树后,才在一块岩石前停了下来。 “哼,两位,认错人了!” 雨四一甩衣袍,就要离去,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呃……” 杨升艰难的爬了起来,撑着一把断刀。 “别走……别走……我说,别走——” 他放声嘶吼,身上气势大变。 勉强还有余力御风回来,打算拼命的卢新觉都愣了愣,“他要这时破境?!” 卢新觉摇摇头,马上去到他前面护着。 “不好,这个妖物藏了实力,绝非我能挡住,就算能活下去,现在杨升的伤势破境,也会落下病根,影响修行了……都怪我,我不该答应他去流玉宗修行的。” 中年男人一手伸出,拖着那团光亮。 “伤了道基总好过死了,今天……你杨升一定能天玄!” “起——” 嗡—— 中年男人手中的折扇虚影,却是发出了剑鸣声。 回过身来的雨四眯了眯眼睛,“放心,要是还想打,我可要等你朋友破境再打……” 听了他的话,卢新觉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直接捏着折扇,扫了过去。 这小小的折扇,却扫出了一道剑锋! 雨四有些惊讶,不过地盛之力,翻手覆之。 他又是轻轻抬手,剑锋顷刻化为碎影消失。 “你!” 见最强一击被如此轻松化解,卢新觉慌了。 别说挡住他,让杨升成功破境,就是能挡住一招都难啊! 上次遇到这么强的敌人,还是韦夏至…… “我说了,等他突破!” 被少年这么一呵斥,卢新觉都愣了一会。 如此坚持片刻,杨升终于动了。 他满身鲜血,缓步走到卢新觉身边,扭了扭脖子才开口,嗓音低沉,“有劳卢老哥了……” 卢新觉还是没有一定放松,对方实力……只能感受到大概在天玄境。 刚刚进入天玄前期的杨升,恐怕还不是对手,那他…… 一件灵魂命器炸裂的威力,绝对有天玄之力了! “杨升,你一会看好时机该走就走。” “我不走。”杨升笑着摇头。“要走也是你走。” “杨升,你听我说,我们这次算是摘了,听我一会,这事也是因我而起。” “哼,你还有灵魂命器呢,我是天玄境,得听我的,你前途无量,以后杀多几个要,我杨升就不怨你了……” “哎呀!”中年男人一挥衣袖,那小折扇飞上天空,开始解开…… “你!”杨升先怒后笑,“也好,有个伴,杀妖这件事,就交给命长的人吧。” “等等。”看着全过程的雨四终于发话了。 “你们这是搞哪出啊?又是临时破境,又是炸毁本命器的,啊?我们认识吗就拼命?” 杨升大笑道:“你这妖魔死到临头还扯嘴皮子,一起去死吧——” 年轻男子拿出那把断刀,正是被打断的本命器,就要斩下。 雨四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我不是妖,你们再要咄咄逼人,我可就要杀人了!” 这时杨升才停下,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妖?那妖呢?方圆几百里就你一个,那妖就是往这边来的!” 雨四大手一挥,十几滴不同气息的血液立马飞出。 少年气笑道:“我曾经还是个夜行者。” 杨升愣住了,卢新觉也愣住了。 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妖物心头血! 卢新觉后知后觉,一边吐血,一边收回开始“肢解”的折扇,还要一边讪笑道:“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雨四径直朝着杨升走去,在他有防备的情况下,还是一掌打出。 噗—— 卢新觉大惊,就要再次搏命。 杨升立马抬起手,沙哑道:“无事,无事……” 少年擦了擦手臂上的鲜血,说道:“我哥哥以前说,受了内伤,要及时吐出污血,这个方法,无论是在修行界还是在凡间,都管用……” “是你们先动的手,刀我就不陪了,伤……自找苦吃。” “我走了。”少年随意地抬起手摆了摆。 卢新觉看着那个少年背影,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机缘? 卢新觉犹豫一二,还是没有劝阻追上去的杨升。 拿着断刀的年轻男子大步追去,喊道:“前辈,是先前我们冒失了,那妖物对于我们来说,颇为重要,前辈可否告知?” 他们两人找了一段时间,其实也没抱太多希望的。 在这南岭仙朝,找个妖物确实不太容易,夜卫横行,夜行者虎视眈眈,山上道宗弟子也要来分一杯羹。 没点隐藏本事的妖物,早就被杀完了。 雨四微微皱眉,在想着什么。 妖物倒是没有遇上,难道是刚才那团黑烟? 他看不出那黑烟是何物,一开始觉得是个野修的宝物手段,没怎么在意。 “那妖物是什么模样?什么根底?” 卢新觉捂着胸膛,说道:“一条黑蟒,地盛修为,逃窜本事和隐藏本事不错,杀力也不俗,被我们打伤。” 雨四问道:“你们想拿它心头血做敲门砖?” “莫非前辈就是道宗弟子?”杨升脸上多了不少笑容,恭敬作揖。 “晚辈杨升,正要去流玉宗呢。” 雨四点点头,“我确实看见了一个不知何物的东西,不确定是不是妖物,所以走了,没理会它的疯言疯语。” “还请前辈告知在何处!”杨升再次作揖。 雨四想了想,问道:“你想去流玉宗修行?” 他倒是还有不少妖物心头血,大不了给出两滴便是,看这二人修为也不错,还有着杀妖之心。 而且那黑烟实力不详,也不像妖物,雨四不想,冒险,除非能确定他的妖物身份。 “正是要去流玉宗修行,只是……我这位朋友还没有敲门砖,所以……就算不是为了这个,遇上了妖物,我也要把他追上杀了!” 看着杨升坚定的眼神,雨四顿时明了。 “看来这个夜行者,也是有不少故事的。”他暗叹一声后,笑道:“我与你们再回去看看,你们恐怕不是他对手。” 卢新觉闻言一愣,随后也跟着杨升作揖行礼,“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我也还不是什么道宗弟子,正打算去紫气宗呢,也是个……夜行者。” “啊?你也是夜行者?巧了巧了,我们都是!” 知道少年身份,杨升倍感亲切,还有不少的……安全感。 这可是一巴掌挑他们一个狠人,有他在,那黑蟒精不是随手抓来? …… 看见少年走后,黑烟里面传来一声冷哼。 “给你机缘接不住,可惜了,可惜了。” “先去完成任务吧,之后在找机会打晕抗回去。” 雨四这一路来,也算小心谨慎,但他却不知道,有人看了他一路,对他了如指掌。 “这黑蟒的身躯也不错,更好隐藏了……” …… 韦夏至脸上笑容不少,拍了拍马脖子后,那匹大黑马自行去叼回马绳。 系上缰绳后,握住的韦夏至被他牵着出门。 “东方姑娘,走了。” “诶诶。”青衣女子笑着走出,模样普普通通,跟正常的凡尘女子没什么两样。 就是露出的小手和脖颈太白皙细腻了,一颦一笑间,还是显眼。 看着也跟去的夏叶,本想说我就在的月满离只好跟上。 实力低微,勉强当个牵绳的马夫吧。 不过他过去时,连马绳都牵不上。 “东方姑娘?” 东方怀音眨了眨眼睛。 壮马主动跪下前蹄,等人上去。 “这家话没什么优点,就是听话,爱干净。” “哦哦。”东方怀音这才反应过来。 儒家女子讲究温婉淑惠,驭马这种事,对于女子来说,能,但是不鼓励。 所以在书院,大多能上学的女孩,都不会去学此道。 东方怀音倒是不怎么喜欢骑马,但是不代表她不会。 这其实也是她第二次骑马而已。 小时候家里穷,马这种东西,只有大富大贵的人家才能摸上。 长大之后,忙于治学,没有太多心思,修为也上来了,御风御剑,不在话下,用不上马。 上次骑马,还是她先生让她学马的时候。 东方怀音坐在上面,一开始是有些不适应的,后面慢慢的感觉还不错,也就撤去了修为境界带来的平衡感。 大黑马走的步子很稳,坐在上面倒不至于摇摇晃晃,就算这样,没有修为加身的东方怀音,都有一股晕乎乎的感觉了。 芦苇镇碎石街道上,没有行人,路边杂草丛生,偶有的几座房屋,更是残破不堪。 韦夏至一家还在时,尚且有几户人家住在这边,现在是一个人都没有了,这条街安安静静的。 其实在韦夏至展露仙师身份后,有着不少人想搬来这边,沾沾光,也算是能跟韦府拉近点关系。 其实许多小镇上的居民见过所谓的仙人,但是见得不多,像韦夏至那样,长了一对大翅膀,飞来飞去的,还真不多。 都想搬来这条街,只是大家一商议,也就放弃了。 一是韦夏至一家已经搬走,而是怕犯了忌讳。 凡间尚且有祖宅的说法,等闲人不可冒犯,何况是仙人的祖宅。 一来二去,也就没人敢搬来这边了。 倒是有不少遇上困难的,带着吃食,香火过来祭拜,只是也不显灵,慢慢的,也就没有来了。 今天从那边破街走出四人,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不过看清那几人后,有些失望。 不是那谪仙人一般的韦公子。 倒是那匹大马,引人遐想连篇,越传越大,不少人过来围观后,失望离去。 “那是韦公子吗?” “模样确实不错,只是这一头金发的,看着就很呆……大高手模样。” “慎言,慎言,万一也是个仙师,那就不好了。” “倒是那匹马,真的很像,又黑又壮的。” “走了走了,还以为是你们口中的韦仙师,只恨月前才搬来芦苇镇……” 东方怀音笑了笑,问道:“名声这么大?” 模样普通的韦夏至有些尴尬的挠头,“倒不是很大,其实也就是左邻右舍的,大家都很熟悉,又加上那次显现了一些炼气修为,传的有些夸张罢了。” 夏叶小声的问道:“那他们说你是仙子转世,这也是传的吗?” 韦夏至拍了拍一旁夏叶的脑袋。 夏叶马上缩着脖子,不敢吭声了。 月满离可不管这些,冷笑一声,“韦恩人,大恩人,也总不能欺负小孩不成。” 东方怀音坐在马背上,悠哉悠哉的,“韦公子倒是跟左邻右舍熟悉,你们镇上是真多女孩子啊,有些男女失调了,这种情况,很难见到。” 韦夏至摸了摸下巴,咳嗽几声,“已快夏至,天热了之后,就没这么好的天气出来游玩了,应该是这样才热闹些。” “她们口中说的可不仅仅是这些。”月满离轻笑,“什么摸手手啊的,啧啧,韦恩人桃花运是挺多的。” “别瞎说,之前是当过算命先生赚钱,还引来大祸,差点被一个道姑镇杀了去。”韦夏至捂着嘴巴,一边咳嗽一边解释。 月满离乐了,韦夏至瞎了十几年他知道了,不知道的话,没觉得有什么,你个瞎子算命? 真有人信?他是不信的…… 不得不信,这不,那边又有几个姑娘嘀咕着说韦公子算命怎么怎么准了。 东方怀音却没在意这个,而是问道:“道姑?什么门派的?仙门还是道宗?” 韦夏至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没什么意思,再过几年应该会说话了吧。” 听得认真的月满离剧烈咳嗽,被口水呛到了。 东方怀音点点头,看来是紫气宗的弟子了,死在韦夏至剑下。 韦夏至想了想,不说这些,微笑道:“难得回来一次,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我打算住一晚在离去,如何?” 此次出门,韦夏至本就是打算买些柴米油盐的。 东方怀音轻轻点头,“到了这,你就是东道主,自然是听韦公子安排了。” 夏叶跳起来答应,数着手指头说要买什么菜。 韦夏至一阵头大。 路上有过闲聊,许多人间的吃食,民间小吃,在荒山野岭上很难寻到,自己也不太会做。 于是着,夏叶就悄悄的记了起来。 韦夏至哪想到他还记得这些玩意,口袋里可没几个子,这些以前说的山珍海味,难以实现。 “咳咳,这样的……二楼本就是女子闺阁,东方姑娘今晚就住那吧,我和夏叶住一楼,至于月满离……有柴房或者在凉亭将就一下吧。” “实在不行,马棚吧,跟这家伙挤一挤。” 壮马打了个响鼻,表示拒绝。 月满离呵呵笑道:“我躺外面天地为床被。” “开玩笑的,一楼够大,凑合着休息休息没有问题。” 韦夏至抚了抚衣襟,笑道:“去看看?” “听你的。”马背上的女子微笑回答。 韦夏至一回来,就发现小镇有什么不同了。 多了些不合群的人,王朝武者,数量还不少,估计着修为境界也不会低。 “是个五阶武者,两个四阶,不容小觑。”东方怀音犹豫一二还是出言提醒。 韦夏至点头。 之前有龙气在身,躲都来不及,现在嘛,回家了,拳头再硬也不太好使。 “四阶……也不过破玄之力罢了。”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师父和徒弟 雨四带着卢新觉和杨升两人回到那地方时,黑烟早就不见了。 雨四有些歉意的说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它是妖物,才放他离去的。” 这路上,杨升又与他说了一些那黑蟒妖的事,还有一些迷雾手段,雨四这才确定了那黑烟就是妖物。 只是那妖物说话神神叨叨的,像是有什么大来头。 “前辈无需这样,那黑蟒藏匿本事和逃命本事都不赖,先前还是我们冒犯了前辈。”杨升急忙说道。 他旁边的中年男人也苦笑道:“卢新觉眼力劲差,冒犯了前辈。” “别别别,我哪能是什么前辈,只是修为要比你们高些,年纪其实是最小的呢!” 被他们前一句前辈后一句前辈的,雨四也被说的不好意思了。 且这两人面善,也有着那除妖卫道之心,可以说是同道中人了。 杨升闻言拍腿笑道:“这样啊!” 没笑一会,他又仰天长叹,“以前不懂事,刚刚有点修为就觉得天下第一,集结着一群夜卫,到处闯的,其实啊,遇上个厉害的小妖,都得死翘翘,这不……除了一个练武的老哥,就剩我了。” 杨升握紧拳头,夏叶的身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那副可可爱爱的小孩模样,粉雕玉琢,眉眼平和,但是怎么说,在他杨升心中,还是那狰狞的树妖。 如果不是有着韦夏至这层关系,他现在走了这么远,都会回头去尝试着杀他。 杨升眼神恍惚,轻笑道:“以前倒是觉得自己天赋不错,走得远了,遇到的修士,一个比一个年轻有为。” 看着自嘲而笑的年轻男子,雨四苦笑道:“要是能平平凡凡的……其实也很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一切……” “都不会发生了!” 他眼神坚定,再次说道:“力量,不过是我还能坚持活下去的工具,杨兄,卢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不会变成我这样。” 卢新觉和杨升两人面面相觑。 难道这种修为高深的“前辈”说话……都这么云里雾里的? 雨四沉默片刻,抬手抱拳,“两位,有缘再见,希望日后有机会并肩杀妖。” “哦哦。”杨升匆忙抬手抱拳,“一定一定,倒是怕是还要雨兄打头阵什么的呢,我的资质也就这样了,走不远的。” 卢新觉也抱拳笑道:“雨兄,后会有期。” 雨四笑着点头,迈步往北,和杨升擦肩而过。 离着已有十几丈远,那模样不错的少年忽然停下,回头微笑道:“杨兄,什么天赋资质的……其实不那么重要,有心……即可。” 他又重重的拍了拍胸膛,“我有一颗杀妖心,他想要杀尽天下妖族。” 杨升转身,抱拳道谢。 等到雨四已经飞到天空,那个腰上挂着一根空刀鞘,一把装着断刀的年轻男子大笑道:“雨四,我认识一个更是少年天才的人,他的实力,远远强于你,不过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如此年轻就有这么高成就的少年天才!” “还有,你说的天赋资质什么的其实不那么重要,我是反对的,但是呢,那个前辈能用炼气术走天下,又让我无言以对……” “我也送你一句话,不要身在资质中,口口声声说着什么都不重要,守好当下,这也是修行。” 在天空中的雨四愣了一会后,才大笑着挥手告别。 卢新觉看着前面那个年轻男子,若有所思。 杨升身上,泛起点点蓝光,越来越多,最后幻化成丝丝缕缕的形态,全部钻入腰间刀鞘内那把断刀上。 “灵魂命器都凝不出来,我的天赋,也就这样了。” “但是,我会守好我有的东西。” 卢新觉微笑道:“杨兄,你年纪其实也不大,怎么,二十三岁的天玄前期,就算不上天才了?” 杨升过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这老小子!” “拿去吧。” 卢新觉赶紧接过杨升抛来的一滴血。 正是韦夏至赠与的妖物心头血,来自夏叶。 “那就多谢杨前辈了,哈哈哈……” 杨升没好气道:“走了走了。” 倒不是一滴地盛境妖物的心头血给不起,而是这滴血是韦夏至给的,不仅是受了他的人情,也有着一定的纪念意义。 这可以说是他用几十个夜卫的命,换来的。 不仅如此,就是这滴妖物心头血,随便找个夜行者,都能换来几千两的真金白银,有价无市。 杨升把手搭在卢新觉胳膊上,蹦蹦跳跳的走着,嘴里还嚷嚷道:“老卢你小子啊,以后真到了怎么金丹大仙陆地神仙的,甚至是大剑仙,可不要忘了小杨啊。” 卢新觉讪讪笑道:“哪敢哪敢啊,杨前辈您大人有大度,这滴心头血说给就给了。” 杨升猛然一勒卢新觉的脖子,眯眼道:“讲真的,你小子真是个好人?” 杨升到了天玄境,就算没有妖物心头血做敲门砖,他也有极大的把握能去流玉宗修行。 但是,这滴,给卢新觉是讲这段时间以来的缘分,不给,那也是本分。 拿去换钱财不好吗? 而且一路走来,陪着卢新觉去猎杀妖物,也费了不少心思。 卢新觉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抚了抚衣衫,很平静的说道:“我卢新觉自知算不得什么好人,就像身临险境,我不会为了救人而让自己踏入死地,做错了事会趁人,杀错了……可不会偿命,这就是我,这就是……人。” 杨升沉默,就这样看着他。 卢新觉再开口说道:“我那便宜师父其实我在早就知道了他不是什么好人,在凡间招摇撞骗,甚至掳掠过无辜良女,杀人放火。但是我还选择跟着他,相信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杨升摇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个道理我怎么可能会不懂,但凡他做的事出格一些,仙门甚至是道宗追查下来,我这个当徒弟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卢新觉拍着胸膛,笑道:“我知道这样下去,我也不会有好下场,好在他打算去道宗修行,还弄了夜行者的身份,也算行侠仗义,除魔卫道做好事了。” “那段时间,我的心里好受一些,不至于每天都担心会有道宗之人找上门,毕竟他真的杀过几个无辜之人……” “我还会跟着他,是因为难过心关,他教我术法,教我怎么在修行界生存,教我怎么看破人心,这些,都是刚踏入修行时,一点都不会的。” “他就是我的传道恩师,学了东西就忽然离去,那算什么事呢?” 卢新觉那把折扇不光是件攻伐灵魂命器,还有着逃遁的能力。 如果全力拼杀,他那个便宜师父甚至不是他的对手。 “我卢新觉没什么特点,就是认人,有点良心。” 看着眼眶通红的中年男人,杨升叹了一口气,“走吧,去道宗修道了,谱牒身份,多么高兴的事情,别想这么多……” 卢新觉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我之前想过,他会在万不得已之时,杀了我,藏下那些时,然后自己逃走,可我……可我万万没有想到……” 被亲师父背后捅了刀子,卢新觉没有恨,而是悲。 以为自己早就可以出师的卢新觉,确确实实又被上了一课。 一直害怕会被卢新觉捅刀子的杨升这才放下心来,拽着他御风离去。 “呜呼——” “这就是天玄境御风的速度吗?” 两人连着飞了两百里后,年轻男子忽然喷出一口血雾。 “杨升?!” 卢新觉一把扯着往下坠落的他,缓缓落下地。 “咳咳咳……” “没事,刚刚破境,加上有伤,真灵有点续不上了……” “你!”卢新觉把他平躺着放在地上,气笑道:“像你这样,不够沉稳,出了南岭仙朝,活不长久的。” 杨升不在意的说道:“你又知道?” 看着已经在调整身体的年轻男子,卢新觉解释道:“我那便宜师父出过南岭仙朝,他说相比于外界,这里就是安乐窝,根本没什么危险可以……” “外界的人心险恶无比,稍有不甚,你就不知道怎么被人盯上了,再像你这般,御风都没有个轻重,不会隐藏实力,死得很快……” “得了得了。”杨升挥挥手,站了起来。 卢新觉这个人平时看着温文尔雅的,很是平易近人,可是真要说起话来,就喜欢唠叨。 卢新觉摇摇头,“随你吧,看你这架势,也是十年百年出不了南岭仙朝的。” 杨升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过了一会才笑嘻嘻的说着,“你那师父真不是个人,但也是有些用的,至少教会了你不少东西。” 卢新觉沉默片刻,叹气道:“除去人品,在当师父上,他确实做的不错了。” “别说这些了,到了流玉宗,我们不光有了谱牒身份,还是同门师兄弟,还好我先一步天玄境了,不然,认了你当师兄,啧啧,不得了。” “怎么就不得了了?”卢新觉有些不解。 杨升啧啧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你当了师兄,我怕你拿你师父那一套来对我!” “……不过,师父和徒弟,确实不该如此的。” 如果当时卢新觉的师父不去帮那长命道人,眼力劲好一些,帮助韦夏至这一边,甚至是冷眼旁观都算知错能改了。 那就不会死。 杨升不会怀疑,那样一个老家伙能活下来,就算境界不会太高,能去道宗修行,有个破玄或者万法就到顶了,那也会让人头疼的。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再寻龙气 砰砰砰—— 街道旁的一家小院门口,站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使劲地拍着门。 “开门开门,例行检查。” “听见了吗,开门!” 砰砰砰…… 校园内,一个老妪快步上前,想要打开院门,却被一个男人拦住。 “阿娘,让我来。” 老妪摇头,小声说道:“这些个不知道哪来的朝廷将军,没一个善类,娘老了,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老妪步履蹒跚,慢慢走到院门前。 那个男人叹了一口气,已经躲回了屋内。 咯吱—— 老旧的院门被打开,老妪眼神朦胧,看着那五个一身甲胄的男子,问道:“几位将军,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甲胄男子说道:“本将姓林,名岂天,有你们南岭仙朝授予的权利,需要进去检查一二。” 老妪哪里听得懂这些,只是慢慢地让步。 “老婆子活了几十年,没做什么坏事,也没藏有什么,进去看看吧,就是手脚要轻些,东西都很老旧了……” 老妪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五个甲胄男子已经进了小院。 前段时间镇上来了十几个穿着铠甲的粗人,挨个每家每户地找着什么。 老妪佝偻着身子,跟在后面,面色紧张。 不允许的,他们才会强行用粗力,也有听说过有人无辜被打的年轻人,又有传得更大,说是要抓骨骼惊奇的人去当兵,老妪这才会有些紧张,不让自己的孩子出来。 大武王朝五阶武者实力的林岂天眼神如鹰般锋利,一进来,就眯眼地打量着四周。 白莹把那份龙气打散被抓回去后,就没了消息,他们的身份还不至于能打探到这个层次。 但是他们接到了一个秘密司令,不远千里万里的来到这南岭仙朝,围着这几个镇城进行搜查,寻找残存的龙气。 封锁芦苇镇找了半个月,一点线索没有。 还在芦苇镇内的居民都够安分,不会到处乱跑,这才让他们封锁芦苇镇没有听到什么怨言。 韦夏至一行人其实进来之时,就被注意到了。 韦夏至发现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发现了韦夏至。 现在的芦苇镇是只允许进,不允许出了。 几百里外的泸州城也是如此。 林岂天走到屋檐下,看了一眼那口大水缸,问道:“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这段时间有没有见过奇怪的人,或者经历过什么奇怪的事?” 他又补充一句,“时间可以推到上一个月前,可要想仔细了再回答。” 老妪嗓音嘶哑低沉,匆忙道:“屋内还有老婆子的儿子,年二八,身体不好,也就还未成婚,这段时间一直未有出去过,也未见过奇怪的人……” 林岂天给了一个眼神,另外四个人已经进了屋内。 “咳咳咳……” 那个布衣男人从床上爬起来,说道:“几位将军,有礼了。” 林岂天缓步走入,看了一眼那个气色红润的男人,也不说话。 镇上传的那些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也正好靠着这些谣言,他们能掩盖一下此行的目的。 钦天监的老监正推算出,白莹被抓走前,其实还剥离了一份龙气,不知藏在了何处。 他们这才有了此行。 芦苇镇、泸州城,加上还有附近的三四个小镇,更远处的两座城池,都有他们的人。 也已经向南岭仙朝的缥缈宗请示过了,允许他们在未来三个月有搜查百姓居所的权利。 其实他们的这身打扮,就算不说那什么云里雾里南岭仙朝授予的权利,普通百姓家都会配合检查。 至于打人这个传言,正好就是有些家里很可疑,又不肯配合调查。 走了这半个月,林岂天也发现了,那些这样的人家,都是有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偷鸡摸狗,淫乱为伍等等都有。 林岂天在屋内转了一圈,来回抽插着腰间那把长刀,拉出少许又插回去,如此反复。 那长刀自然就是沾染过龙气的龙刀了,一但遇到龙气,就会有剧烈反应,这也是他们这次行动的凭仗。 能找龙气,遇上一些仙门弟子反抗,也有镇压的实力。 至于道宗弟子,他们是不会担心的,只要搬出缥缈宗的名头,就不会有道宗弟子傻到去阻碍他们。 见他们都不说话,床前站着的男人也就低下了头,让他们在屋内走来走去。 屋子不大,林岂天走了几圈,也没什么收获。 其他四个人也已经把后院搜查过一遍了。 “林将军,没什么发现,一切正常。” 这次大武出手代价不低,派出了几十个最低境界也是五阶的武者,并且人手一把龙刀。 这可把从未摸过龙刀的小将们高兴坏了,格外卖力。 只是找了这么久,也没什么收获,都有些没有干劲了。 一个甲胄男子叹息道:“平平常常的,林将军,下一家?” 林岂天摇摇头,“就算这样,该有的程序还是要走完的。” 他看向那个布衣男人,问道:“近日有没有出过芦苇镇,上个月有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事?” 男人没注意到门外老妪的眼色,点头道:“上个月出过一次芦苇镇,去了泸州城走亲戚……” “嗯?” 只是如此平常的一句回答,确认布衣男人瞬间感到肩上压了千斤重的担子,就要喘不过气来,大口呼吸。 林岂天眯眼笑着,“是有什么奇怪的事还是有什么奇怪的人,让你们娘俩回答的不一样呢?” 门外老妪扑通一声跪下,“将军饶命,老婆子罪该万死,是担心你们把我儿抓走,才会往安分地说……” 林岂天不搭理他,看着满头大汗的布衣男人,问道:“见了什么人,带去了什么?拿回来什么东西?” 布衣男人不敢藏掖,赶紧掏出几枚碎银子。 “我去泸州城做生意,带了一批布料过去,卖给了一户富贵人家,换来了这几枚银子。” 林岂天看了他一眼后,直接抢过银子。 “大人,这是小的赚回的血汗钱,这批布料也是小的准备了很久,才能赚下这十几两银子当彩礼娶媳妇的啊,大人你不能抢去啊……” 老妪佝偻着腰,快步过来给了布衣男人一脚,“将军们看得上就拿去,不要再为难了我们。” 林岂天拿出一枚银子,再抽出长刀。 锵! 这悦耳刀鸣,把那个布衣男人吓得瘫坐在地上。 莫非是拿了钱财还要拿人性命?好不讲理…… 林岂天拿着那枚银子轻轻往上刀锋上一划,本就小块的银子瞬间被划成两半。 林岂天等了一会,也没见有什么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也是没问题的……” 龙刀是因为龙气才来的这么大威力,不光是遇到龙气,就算遇上被一丝丝龙气影响过的东西,龙刀都会有反应。 两把龙刀出鞘之时,反应更是剧烈。 林岂天又仔细地看了一眼后,收刀入鞘。 其他四个瞪大眼睛的五阶武者没了情绪,相当于白高兴一场。 能找到龙气,升官发财无非是小事。 刚准备走,林岂天就愣了愣,随后猛然抽出长刀,动作快的,把其他四个实力低于他的五阶武者吓了一跳。 “林将军?” “林将军,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林岂天眉眼间能看出少许疑惑,他嘀咕道:“刚才……这龙刀似乎颤了颤。” “能确定?”其他几人急切地问道。 林岂天拿出另外的银子,依依划断,却没了刚才的反应。 “难道真是我感觉错了?”甲胄男子皱眉思索。 “林将军,是否真的有反应?” 林岂天摇摇头,“宁失误,也不能放过,先带走关押,之后再传信泸州城验证。” 看着忽然要走又忽然回来拖着自己儿子的老妪懵了,布衣男人的怒喊声才让他惊醒。 “凭什么抓我?!” “你们凭什么抓我?是我给的银子不够多吗?” “放开我……” 老妪连滚带爬地去到院门口,哭喊道:“求求你们放开我儿……” 第一次听说有人被抓走的,老妪彻底慌了神。 “你们就不怕我们芦苇镇的保护人制裁吗?那可是仙师,神仙!!” 那几个甲胄男子却跟没听见一般,拖拽着男人离去。 可是他们没走多远,就遇上了一行人。 这行人看着就有古怪,但是他们没有理会。 一个似乎用了遮掩之术的男人,一个看不清底细的女子,另外两个,一大一小,似乎是妖物,那匹马也不简单,和大武里的铁骑:黑龙驹很像。 林岂天早就知道他们进来了,但是想来是一伙本地仙人,就没有理会。 他看了一眼后,就要离去。 “等等。” 林岂天脚步一滞。 让他停下的,竟是那个牵马的……马夫? 他们在大武怎么也是一方将军,就这么被看不起? 臭牛鼻子道士的家乡,果然每个修士都是如此。 那马夫问道:“为何抓人?” 林岂天笑道:“这位仙子,我们是有南岭仙朝给的权利,还需要问吗?” 马背上模样普通的女子脸上时时带着温和的笑容,没有说话。 韦夏至微微皱眉。 那龙气的事情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会回来?白莹也已经被抓走了……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半拳 韦夏至捂着嘴巴咳嗽两声,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林岂天本不想解释这么多,但是这一行人看着身份就不简单,尤其是马背上的女子。 “在下林岂天,大武将军,我们大武王朝的事情,也与你们南岭仙朝沟通过了,放心,不会伤害他的。” 韦夏至笑了笑,“但是你们这样抓人不好吧?且不说现在不是在你们大武王朝的地盘,还不给个理由,你前面的老人家怎么想?” “这个……” 面对沉默的林岂天,和其他几个支支吾吾的大武武者,韦夏至冷笑一声,“就这样把这个人抓走,我看……不好。” 林岂天有些烦躁,这件事确实是有些不妥,而且他们办事的风格本就如此,习惯了。 在大武王朝,穿着这身盔甲,别说抓个人,抓一千个一万个,也没人敢吭声的。 再说,寻龙气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伙计,让你家主子说话吧,可能你不太清楚缥缈宗给的权利到底有多重。” 马背上的女子终于开口了,那温和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我听他的。” 林岂天深吸一口气,“好好,这位兄弟,这件事也与你无关吧?我完成我的任务之后,如果没什么问题,自会亲自去与那老人家道声歉,你看这样成了吧?” “无关?怎么会无关?” “我给你一个建议,就算你们要查什么,如果不能给那老人家一个满意又安心的答复,人,不能随意抓走,可以在附近监视他的动向,如何?” 林岂天眯起眼睛,看着那个眼神木讷的男人。 被其他人缉拿的那个布衣男人看见有希望,哭喊着说道:“各位大人,我真没做什么坏事啊,天地良心可见,我那老母亲体弱多病,没了我在身边,那可怎么办啊……” 林岂天看着前面牵马的那人,挤出个微笑,“兄弟,说与你无关,就是无关,不要挣什么风头和名声,这事情呢,就是这么办的,要是有什么觉得不妥,可以去缥缈宗。” 这次任务来的人比上次还多,但是封锁的地方也多,更加具体,需要大量人手。 这边负责芦苇镇的,包括他在内,两个四阶,十个五阶,其余六人负责小镇的各个方向,不给人随便出去,他们六个负责排查,人手已经不足了。 还要分派人手监视,那会很麻烦,影响了制定好的排查计划。 韦夏至笑了,“无关?刚才那个老人家不是说了吗?” 林岂天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面对沉默不语的几人,韦夏至再次说道:“我就是芦苇镇人士,也算是能保护这里的仙师,有这样的事情,就算附近的仙门不管不顾,上面的道宗默许,我也要管一管的。” “……你自己看看,那老人家这把年纪了,再让她如此担心,什么后果?” 被抓住的布衣男人哭红了眼。 这南岭仙朝没有朝廷管辖,但是他们也会听说,被王朝朝廷抓走的人,没什么好结果。 林岂天啧了一声,“这样吧,你给个好法子,反正这事不能跟他娘解释,说了她也听不懂,听了反而会影响她,人呢,我们是没时间监视的,只能带走关押。” 韦夏至气笑道:“都让你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法子,就我刚才说的,就是最好的法子,人,你带不走,有话,要好好说,无论你怎么编织点假话,能让她安心的话,倒是考虑考虑让你暂时把他关了。” 韦夏至对芦苇镇的感情很深,虽然小的时候,不少有钱人家在他家上学的同龄人欺负过他,但是不影响韦夏至对芦苇镇的感情。 而他也知道,这小小的芦苇镇,有坏人,但绝大多数,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前面依旧跪在院子前的老妪,嗓音不光是沙哑,已经哭得嘶哑了。 林岂天也气笑道:“兄弟,你为了挣点名声为了出口气,倒是自己快活了,我这边,但凡有点闪失,我们哥几个,会被杀头的,懂吗?” 林岂天说完,就要带着人绕路离去。 韦夏至忽然抬起一只手,“等等。” “既然都不能拿出一个大家满意的做法,那就这样,拳头暂且当做道理了。” 林岂天还没开口,他后面的几个甲胄男子就笑了起来。 “兄弟,不是我说,你知道我家将军是几阶武者吗?” “哈哈,还拳头,你们这些修士要跟我们比拳头,这不是张口说话要我们欺负你吗?” “这位兄弟,快快让开吧,等下出拳了,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毕竟啊,我们在南岭仙朝,是客……” 虽然他们和林岂天一样,都是一方将军,但是官阶要低一阶,就像境界一般。 林岂天被前面两人两妖如此看清,他们面子上早就过不去了,心底有火。 林岂天抬了抬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如果不是忌惮马背上那个实力不清的女子,他不会说这么多废话,一个聚气境的小小仙师,加上两个得盛境的小妖,根本不够杀。 那女子实力不详,敢在南岭仙朝带着两个小妖,怕是身份不低,或是那宗的内门弟子也不一定。 林岂天忍住笑,“兄弟,我后面几个最低也是五阶武者,别说你这个聚气境,他们随便一人,你在和那两个小妖一起上,一拳就能打个稀巴烂了,这样就没意思了,这不是为难我吗?” 来南岭仙朝,因为这样小事就杀了一个聚气境的“仙师”,犯不着,影响了大武和道门的关系,他要掉脑袋的。 夏叶依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月满离早就气得牙痒痒。 要不是实力还没有恢复,凭着现在“打不死”的形态,好歹得用爪子给他们闹一下。 还得加把火,烧一烧那胡渣! 不光是修士看不起这些粗鄙武者,其实妖族也不喜欢武者。 远古大战后,他们这些人族弱躯,习武之后,天天叫嚣着肉身多么强悍,不输妖族。 大多数的妖族都是以身躯强悍为本,要不是妖族凋零了,被如此羞辱,要是一场大战开启。 韦夏至语气坚定,没开玩笑。 林岂天终于憋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 “这样……咳咳……兄弟,还未请教名讳。” “韦一敏。” “噗——” 几人继续哈哈大笑。 “韦兄弟,不是我说,那韦琴师确实有点名声,但是他一个弹琴的,还能借拳头还唬住我们?不能够吧,哈哈哈……” 林岂天再次抬手止住后面几个大武王朝武者的笑声,严肃道:“韦兄弟,不管怎么说,我们时间很紧,没什么事,告辞了!” 几人就要走去,有些无奈的韦夏至再次侧步拦下他们。 “几位,这样吧,如果是五阶武者,不用兵器的情况下,一对一,分个胜负,我赢,就得听我的,按照我的方法来,我输,你们随意,只要不出人命,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林岂天扭着张脸,看得出憋笑费了很大劲。 他语气古怪,问道:“要是四阶武者呢?” 韦夏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抗下林将军一拳,能活着,听我的,死了,不用你们包埋。” 林岂天再也坚持不住,又是哈哈大笑。 他后面几人也是如此。 “韦兄弟,怕不是没出过南岭仙朝这个安乐窝吧?” “韦兄弟没见过世面,我们不能笑他,但是怎么也要知道修士与武者交战,不能被近身的这个道理吧?” “你们别这样,韦兄弟这是对武者没有太多概念,这不,就像我们的林将军,以四阶武者之力,一拳就能把我这个五阶武者打残,两拳必须打死,要是我这五阶武者对上天玄境,不管你是前中后还是上中下的境界,能近身接上了我半拳没事,你的是这个!” 那个甲胄男子竖起一个大拇指,很辛苦憋笑着为韦夏至解释。 一个天玄修士,没有防御法器,确实扛不住五阶武者的近身半拳。 一拳足以打死。 说能把聚气境的韦夏至打个稀巴烂,这不是开玩笑。 韦夏至丝毫不恼,而是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各位将军,不敢赌?还是说……对自己的拳头没有信心?怕打不死我这个小小的修士?” 林岂天打量了一眼前面那个用什么手段遮盖面容的男人。 最后,他开口道:“这样吧,吴将军,你去递上半拳,轻重自己把握,人不能打死了。” 一个甲胄男子走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像是被难住了,思索着对策。 林岂天又道,看着马背上的女子,“这位仙子,如何?可是说好了的,五阶武者在怎么收力,也能把他打残,要是一个控制不好,就是出人命的。” 东方怀音点点头,“都听他的。” 林岂天这才满意,“那好,出了事,你可要做个见证。” 那眼神呆滞的白衣男人似乎有些不满意,再次说道:“半拳算什么?要是我赢了,你们恐怕会耍赖,这样,半拳我要是还没事,再来半拳,如何?” 林岂天大笑一声,“好好好!” 被如此轻视,这几个心气都很高的武者也动怒了。 “吴将军,半拳,不要留手。”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祈祷 韦夏至点点头,“这样才对。” 说罢,他就牵着马,往另一侧走去。 这一行四人加上六个甲胄男子,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知道有条没什么人的老街,去那边吧,很近,不会浪费时间的。” 林岂天让一个人先把那个布衣男人押了回了家,才答道:“如此甚好。” 半刻钟后,韦夏至来到芦苇镇边缘,一条残破街道尽头。 这边相对于韦夏至家那边的破街,正好是一个东西相对。 很久之前韦夏至就来过这边了,现在确实是没什么人,跟荒地差不多了。 也就是韦夏至第一次来这边之时,被韦葬白他哥哥刁难,失血发疯杀了他,结下了这单子因果。 林岂天跟了过来,扫了一眼四周了,朝着那个姓吴的甲胄男子点点头。 甲胄男子上前,笑道:“吴兴文,小时候长得文绉绉的,家里人觉得是个读书料子,才起了这个名,练拳三十五载,小心了。” 韦夏至微微弯腰,拉开一个拳架,有模有样的。 “请赐教。” 虽然有怨气和怒意,吴兴文也不会真的打上半拳。 半拳之力,把一个聚气修士能打出一个窟窿出来。 吴兴文也来开一个拳架,淡金丝线在这白昼之下,也是非常显眼的。 “拳罡……”东方怀音嘀咕了一声。 练武打拳,几乎是每个武者必做的事情了。 有拳罡,也是每个武者都能做到。 但是要做到拳罡凝实,不光是境界足够,还要扎实。 看吴兴文这架势,五阶武者的境界,被他打磨得非常结实了,在五阶之中,是把好手。 不光是他,这次来这的每个武者,都是五阶和四阶之中的精锐。 可看出大武王朝对这次任务的重视。 能到四阶,还在王朝当了将军,那必须算得上一方大将,吴兴文这样的五阶,也是小将了。 如果在一些小王朝,那也是大将的。 韦夏至深吸一口气,“来吧。” 东方怀音脸色恢复温和的笑容,没有一点担忧。 别说半拳,以之前的战斗来看,就算五阶武者全力一拳,顶多能把韦夏至打伤。 半拳,估计对于他来说,不如接下一道向家的掌心雷吧? 吴兴文点头,拉开的拳架子动了,气随意行,身如蛟龙。 只是三两步间,眨眼的功夫,一拳就来到了韦夏至身前。 这半拳带来的气场也很强,方圆一里内,都能感受到一股忽起的清风。 吴兴文脚下三丈地,更是被拳罡清扫得干干净净。 砰—— 那眼神呆滞的男人居然选择以拳对拳,还是主动出击。 吴兴文拳头来到他面前时,韦夏至早就动了了,也是一拳打出。 不过相较于吴兴文练了几十年的拳,韦夏至这挺认真的一拳,一点威势也没有,就像普通人简简单单地打出一拳而已。 随着两人拳头相抵的闷声过后,韦夏至倒退十数步,最后停于一棵大树前,差点被撞上。 吴兴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拳头打在了石头上。 他一拳打碎岩石并不是什么,让他吃惊的,而是这个聚气修士,怎么会有这么硬的肉身? 就连林岂天都有些没反应过来,还在思索着吴兴文失手,真要打死他了,会有多大的后果,怎么解释。 韦夏至抚了抚白衣,问道:“如何?” “这……”吴兴文脸上有些挂不住。 刚才那拳确实没用力,就算真用了半拳之力,他也不敢说能一拳打死他了。 根据刚才的赌约,他还剩半拳。 看见他神色犹豫,没和韦夏至交手的林岂天顿时知道了他的为难,和韦夏至身躯的古怪。 很硬! 看那一拳,这个白衣男人分明就是没练过武的,但是能有这么硬的身躯,还能抵消五阶武者的拳力,实力恐怕不是聚气境这么简单。 “如何啊?我可没用法宝。” 面对韦夏至如同说笑般的语气,彻底激起了吴兴文的好胜心,“林将军,还剩半拳,我有信心干翻他。” 林岂天点点头,“那就是继续吧。” 被韦夏至这么一说,林岂天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说没有法宝,大家都是明眼人,自然能看出,无非就是说着不许赖账罢了。 吴兴文再次拉开一个拳架子,开始蓄力。 他不仅要收着半拳之力,还要把自己的拳势发挥到最好的状态,这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考验了。 不过,对于一个久战沙场的五阶将军,不是难事。 吴兴文之时酝酿了两息,就再次一拳打出。 拳下有猛虎,拳罡带来的威势,迎面吹拂而来,韦夏至甚至有种错觉,听到了虎啸。 呼—— 这一拳,直接把周围的野草全部吹到,再也没有起来,更是远处有些树枝都被掀断了。 这还是吴兴文留力的结果,要是真的一拳打出,韦夏至也不确保自己的伤势有多重。 韦夏至这次没有主动出击,而是抬起双臂,全力抵挡。 咚—— 咔嚓! 那袭白衣倒飞出去,撞断了两棵大树才停下。 “嘶——”一直很仔细看着的月满离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拳接下来,换做是他,绝对会重伤,毕竟他不是那种以肉身为根底的妖族。 他的手段,更多是火术。 吴兴文微微皱眉,看着前面那阵泥尘。 他能感受到,韦夏至的气息不稳了,但是……还能活蹦乱跳! “咳咳咳……” 林岂天脸色有些冷,又有些无奈。 中计了。 这次的赌局,确实是他们输了。 韦夏至从烟尘中走出,擦了擦嘴角的血液,问道:“如何?” “既是赌局,愿赌服输,没有不认的道理。” 虽然面有不甘,林岂天还是选择服输,不然会更丢人。 “如此一来,不仅需要传信泸州城验证,最少也要两个人才能不出意外的看着他……” 这样分摊人手,会拖慢他们的进度,不过影响不大。 倒是这个白衣男人,愿意受伤都要考虑一个凡尘之人的感受,这很难得,他们是做不到的,除非是大武辖区内的子民。 国有国界,人……也分地域。 大武王朝下是他们需要守护的子民,到了南岭仙朝,他们只保证尽量少的出人命。 林岂天抱拳,“就这样吧,我会派两个人看着他,真要有什么问题,或者……他本身就有什么问题,那可怪不了我了,毕竟我也是会掉脑袋的。” 听着他们想要离去的脚步,韦夏至又把他们拦下了。 “这样,林将军,之前那个赌约不算,如何?” 林岂天皱眉,已经得到他想要的局面了,还想怎样?难不成要他走一圈小镇,说我输了? “……我看林将军也不是很服输的样子,你亲自出手,打我一拳,先前的赌约继续,如何?” 马背上的青衣女子掩嘴笑出了声。 林岂天的眉头越来越皱,有些不理解了。 让他打一拳? 一个四阶武者,实力上确实是对等破玄境修士的,但是真要挨打,不用法宝,别说破玄之上的万法境,就算是万法之上的归真境,他也能一拳打死!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真要一拳打死你了,还给你们南岭仙朝笑我大武言而无信。” 听着又要离去的几人,韦夏至嗓音严肃地说道:“不开玩笑。” 林岂天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着这个白衣男人。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半拳。” “随你!”韦夏至爽朗答应。 看着嘴角还有血迹的韦夏至,夏叶有些担心。 “怎么还要打啊?”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声。 月满离听见,轻轻拍了拍他小脑袋。 “怎么了?”夏叶缩了缩脖子,问道。 这不,林岂天听见了,眯眼笑了笑,打算这半拳要更加认真些。 月满离叹了一口气,“你会你就知道了。” 夏叶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捂着嘴巴。 韦夏至抚了抚衣襟,“林将军,请。” 林岂天直直站定,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拳架子,只是站着不动,那些近乎凝实的拳意,就把他全身包裹着,金灿灿的。 东方怀音有些担心了,如果这叫林岂天的武者真要全力出手,什么都不用的韦夏至不可能挡得住,一拳打不死,也会没了大半条命。 这跟大武武者说的,四阶的林岂天一拳打死五阶的他们一样,韦夏至这通过炼气士和屡次被雷劈磨炼来的体魄,也就五阶武者强度。 咚—— 林岂天消失了,这也不是两拳相交发出的声音,而是他弹射出去时,炸裂了大地。 韦夏至只能感受着一股巨大的力量降临身前,以自己最快的速度,一拳打出。 咔嚓! 先是一声折断声,后是一阵破空雷鸣般的闷雷声。 韦夏至感觉到右臂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身子也倒飞出去。 夏叶踮起脚看着,都没能找到韦夏至的身影。 “韦老爷!”他急忙跑过去,却被探手虚抓的东方怀音提了回来。 东方怀音这一展露修为,让刚提一口气,害怕把韦夏至打死的林岂天有提了一口气,不敢呼吸。 他终于感受到了马背上青衣女子的实力。 破玄之上的万法,还要再上! 归真之境! 只要她出手,他们哥几个都要死在这。 林岂天开始祈祷着那傻子身体硬朗些,不要被自己的半拳打死了。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又是半拳 马背上青衣女子脸上的笑容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冷到了冰点。 林岂天甚至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而那数百丈外,炸起的泥尘久久不散,里面传出的生命气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 林岂天长叹一口气,手已经搭在了腰间龙刀的刀柄上。 大不了就拼了命的,看看能不能送一两个人逃走吧。 “咳咳……” 这一声非常微弱的咳嗽,却被林岂天捕捉到了。 吴兴文松了一口气,也搭在刀柄上的手滑落。 庆幸不用大打出手的同时,又在感叹着那个韦一敏的身躯是什么做的。 林岂天分明是又赌输了,确实很高兴。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嘀咕道:“炼气术?” 韦夏至右臂已经翻折断裂,他拧了一会才拧回来,但是也暂时地用不了了。 他慢慢走来,嗓音有些虚弱,问道:“炼气术?什么炼气术?” “这就是炼气术,你还是炼气士?”林岂天皱眉问道。 如果是这样,一个天玄境巅峰的炼气士,能抗下他半拳,其实也就说得通了。 只是那炼气术怎么会这么隐蔽,他现在察觉到一丝? 韦夏至右手虎口开裂,不断地滴着血。 他缓缓走来,笑道:“我确实没有用炼气术。” 被林岂天感受到炼气术,应该是这身躯的原因,毕竟当时提升肉身强度时,就用了炼气术的协助。 林岂天有种被耍了的感觉,非常气愤。 “呵呵,林将军,是不认输?” 林岂天沉默,额前青筋浅浅冒起。 韦夏至已经走到了这边,他微笑道:“我确实是会炼气术,只是刚才,确确实实的没有用炼气术,如果用了,你这半拳顶多轻伤。” “你不信?可以再试试的,我会用炼气术,你全力打上一拳,条件还是一样,我不死的前提下。” “不用试了!”马背上的青衣女子冷声喝道。 林岂天咬了咬牙,“你什么修为?” “聚气。”韦夏至抬起还能用的一只手,上面点点灵光在闪烁着,很微弱。 确实是聚气。 林岂天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愿赌服输,我们走!” 擦肩而过时,林岂天还不忘拍了拍韦夏至另一边完好的肩膀。 这不拍不知道,一拍吓一跳。 这身躯的强度,竟然比一般五阶武者的体魄还要硬上不少,就是缺了点力量,只是轻轻拍拍,就让他身子摇晃了。 对于林岂天的轻轻拍拍,这力道其实完全可以拍死一个地盛修士了,韦夏至只是有武者体魄,又不是有武者境界,不晃才怪呢! “那就请林将军遵守诺言。” 林岂天已经知道是自己彻彻底底的赌输了,还是不能有怨言的那种。 他回身浅浅抱拳,“理当如此的。” 一行五人没有走远,又被韦夏至喊停下。 “林将军,你看,赌三次,我什么都没得到,白挨了三拳……” 林岂天气笑道:“赌约可是说好了的,你想毁约仗着本地人坑我医药费?” 本来高看他一眼的林岂天大失所望。 韦夏至笑道:“自然不是,而是……怎么说,这三次赌约都是林将军理亏了,要是真有什么问题,林将军可要保他们一命,就算这个很难做到……至少也要留那老人家一命,是吧?” “你跟我闹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个?”林岂天满脸疑惑。 韦夏至笑着不说话。 林岂天神色极其复杂,最后回身先前几步,深深抱拳,“林某佩服。” 林岂天回去后,按照约定,跟老妪赔礼道歉,那个布衣男人毫发无伤地带回去,其实已经超过老妪的预料了。 待到他们走远后,韦夏至才喷出一口血雾。 挨了四阶武者这半拳,跟被九天神雷劈了没什么两样。 唯一的不同,可能就是不麻也不响吧。 东方怀音有些无奈的说道:“不用如此的。” 他早就看出了韦夏至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说话。 韦夏至算是在林岂天心底留下了一个疙瘩,就算那对母子真是他们要找的人,不管是后面才有的问题还是本来就有问题,林岂天都会为了安心去尝试着救他们一命。 修道讲究道心,练武也是如此。 韦夏至相当于在林岂天的道心上划了一痕,手段非常卑鄙了。 如果这对母女最后都死了,林岂天恐怕此生再难破境,甚至老化跌境极快。 本就是几十年寿元的四阶武者,那还有什么活头? 哪怕是林岂天只救下老妪,让无辜的老妪不受牵连,老妪相依为命的独子身死,林岂天他这辈子也是再难破境了。 不过这一切的算计都有一个前提,林岂天是个还有感情还有良心的人。 如果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就像为达目的不肯罢休的长命道人,韦夏至算是白挨这几拳了。 听着东方怀音语气不太友好,韦夏至忍着翻江倒海的五脏六腑,忍痛讪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想要试试我能抗住武者什么程度的力量。” 东方怀音哪里会不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了,但是也没有继续多说。 “下次这样的事情,可要先问问我的,有更好的办法。” 韦夏至傻笑两声,“知道了,知道了。” 夏叶则是小声的嘀咕道:“韦老爷,都怪我……” 如果不是他说的那句话,韦夏至受伤确实会轻不少。 一个认真的武者和不认真地打出半拳,是完全不一样的。 韦夏至先是敲了敲他的脑袋,才说道:“不怪你。” 哎呦一声的夏叶马上咧嘴笑着,看见韦夏至那根血淋淋的手臂后,慌乱地找着什么给他擦拭。 那大黑马也是机灵,已经俯下身,等着东方怀音下马了。 东方怀音下来之后,拿出一根纱布帮他扎好掌心虎口,才轻轻的扭动着韦夏至的胳膊,看看有没有隐患。 待这一切做完,她才放下心来。 其实韦夏至也就五脏被拳罡镇伤些许,手臂脱臼,没什么伤势了。 刚才那下韦夏至看似硬刚,接拳时,他有故意的往回收手,被打中时,他也有故意的带飞卸力。 毕竟是个四阶武者,韦夏至不会拿性命去开玩笑。 他真要忽然全力出手,没有这些细节,可能就是一命呜呼了。 东方怀音也是看穿了这些,才没有瞬间出手镇杀林岂天。 估计林岂天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少次瞬间会被打死了。 …… 被流玉宗宗主轻轻一拨,并且赔上了一件半法宝的飞行法器,叶芷一行人已经飞了十几万二十万里了,已经进入火云宗属地中部地区。 尽管刘宗主再神通广大,飞了这么远,他给那件半法宝品阶的竹叶加持的力量也到头了。 感受着越来越慢的飞行速度,许知恩问道:“前辈,到了?” 这一路来,叶芷一直没说要带他去何处。 见她不答,许知恩看向那个蹲在竹叶边,脸蛋胖嘟嘟的道袍女子。 说是女子,其实以赵忘荼的心性和年纪,更像是一个少女。 贪玩,好奇,没什么心机。 感觉到许知恩的目光,她眨眨眼睛,似乎在说着我也不知道啊! 许知恩以手扶额,竟是无言以对。 “不管了,到哪就到哪吧,随便了。” 这竹叶的飞行速度太快,许知恩其实感受不出大概飞了多远。 只能估摸着得有几万里了。 其实飞了这一天,已经接近二十万里路了,比他想的还要夸张不少。 以许知恩的飞行速度,就算用上灵魂命器,不是拼命不计消耗地飞行,一天顶多也就两万里不到。 叶芷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紫衫男子,说道:“还早,估计着还需要两三天才能到呢。” 感觉到竹叶慢慢停了下来,那高大女子又说话了,只是这次是非常柔和甚至带着请求的语气,“赵师姐呀赵师妹,给把劲,宗主的宝物可飞不起来了。” 赵忘荼又是眨眨眼睛,非常不解。 “以她的能力,恐怕轻轻抬手间,这片叶子就能飞出几千里了吧?用她动手。” 叶芷咳嗽两声,“赵师姐,师妹实在是实力低微,不能坚持太久给这宝物提供源源不断的真灵……” 赵忘荼顿时会意过来,马上开始给下面托着他们的竹叶提供真灵驱动。 “原来她向宗主借我,就是为了当苦力啊!” “这么简单的活,真是太好啦!” 看着不知怎么被当苦力还满脸笑容的赵忘荼,许知恩神色古怪。 不过仔细一想,这高大女子恐怕真是赵忘荼师妹,或许是身份特殊的原因,才把赵忘荼借出来。 “还得是刘宗主的私生女,敢让长老亲传出来当苦力……” 现在许知恩又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名叫叶芷的高大女子,实力真不如天玄中期的赵忘荼。 “咳咳,许执事?” 面对高大女子的询问,许知恩,“啊?” “怎么了?” 叶芷眯眼笑道:“我赵师姐身子骨柔弱,催动这宝物坚持不了太久,许执事不打算帮帮忙?” 许知恩咧着嘴假笑,“自然是要帮的,前辈教训的是。” 看着表面开心,其实许知恩已经在心底骂得翻天覆地了。 “赵忘荼这叫柔弱?要是我许知恩真落她手里了,都不够塞牙缝呢!” 而且他许知恩才天玄前期,拿什么跟这个身子骨柔弱,随时可以突破到天玄后期的赵师姐比? 叶芷伸出一只手,指向北方,“目标,芦苇镇。” ------------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因果 芦苇镇。 韦夏至大概恢复了一会伤势后,已经没有大碍了。 被打折的右臂也已经接上,就是还不能随便活动,看着样子没几天是好不了了。 韦夏至想了想,问道:“几时了?” 夏叶马上回答:“未时已过半。” 韦夏至点点头,“还早,先去小镇上逛逛,再买些吃食回去做晚饭吧。” 再次出发去街上时,韦夏至拗不过东方怀音,自己坐在马背上,换东方怀音给他牵马。 临近夏至,天气有些燥热,此时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 街上太阳火辣辣的,就连那石砖路面,都有些烫脚。 韦夏至打算找个茶肆坐坐,家里没什么钱了,不过这种正常开销还是可以的。 在街上兜兜转转,一行人来到一家环境风景都算不错的茶馆。 牵有马,韦夏至就不打算上二楼了。 不过此处地势颇高,能看见小镇外的不少风景。 “听说那边芦苇长得很好了,到了这个季节绿油油的,不过我们还是没遇上时间,到了七八月份,芦苇开了花,应该会很好看的。” 韦夏至去向店家找来一个盆,给大黑马盛了点水喝后,又去打了不少水回来,给这匹马冲一冲,不然太热了。 他一边给马洗澡,一边笑着说着这边的什么风土人情和一些可能会好看的风景。 其实那些好看的风景他也是听人说的,毕竟他无法去验证。 “那边呢,竹林我倒是经常去的,这边其实来的不多,但是也挺熟悉的,有着这匹马,想去哪条街都成,就算这家伙贪玩逛远了,我在街上也是能摸着回去的。” “说起来,这边好像真没什么有名点的小吃,毕竟小镇就这么大了……” 听着韦夏至自顾自的说着,东方怀音只是微笑着点头。 月满离心不在焉地喝着茶,桌上的小吃也是完全没有兴趣。 毕竟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摸什么都没感觉,吃什么都没味,纯纯在走个形式的同时,浪费着食物。 夏叶倒是放得开手脚,毕竟韦老爷是花钱了的,桌上的小吃他不停地吃着,时不时还推到东方怀音前面,让她也赶紧吃点。 韦夏至在街边洗完马,才回来坐着。 他笑道:“这家伙其实很爱干净,一天不洗澡都闹得慌,只是一会要用到他了,不然让他自己跑出去闹就好,就怕闹久了没有天黑不回来。” 东方怀音等他喝完那杯茶后,又倒上一杯,问道:“韦公子,现在可以御风飞行了,想去哪去哪,还要带上他吗?” 韦夏至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不光是我的眼睛,还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兄弟……” “其实我被夏流风突然弄去那边时,就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对我的意义非凡,也很聪明,但是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个畜生……” “回来时,我已经做好了失去他的准备。” “……所以,这次去泸州城,我会带上他的,之后呢,就先让他在泸州城待着吧。” “泸州城也不远了,以前当个夜卫,昼夜赶路也不过一天一夜,现在,喝杯茶的功夫就能飞到了,仔细想想,真是有些梦幻啊。” 东方怀音看了一眼那匹大黑马,笑着问道:“他这么通人性,就没有怀疑过他不是普通马?” 韦夏至转了转茶杯里面的茶水,摇头道:“没考虑过这么多。” 东方怀音解释道:“他应该是有着黑龙驹的血脉,这黑龙驹在山下王朝很出名的,一般是皇帝的直属军队才会配备,王朝铁骑,综合实力也不容小觑。” “这种马数量不多,而且培养一匹黑龙驹,最少也要十年时间才能把他养到壮年,成年的黑龙驹,得有两个人这么高,脾气暴躁,身型健硕又不失速度,非常适合冲杀。” “你可以想想,十万个七阶甚至是六阶武者,穿着特制的甲胄,胯下黑龙驹,是何等的场面。” 韦夏至摇摇头,“对上有御风能力的修士,还是没辙。” 青衣女子点头,“低阶武者倒真是拿会御风的修士没有太多办法,但是王朝就真的这么弱吗?” “不会的,就说大武,他们的皇帝一旦动用龙气,天底下没有一个修士敢跟他争锋。” 嘶—— 韦夏至倒吸一口冷气,之前一直觉得东方怀音口中王朝能干预世间格局有很大的作用,韦夏至觉得是夸大了。 毕竟武者没有御风能力,真够不着仙人。 东方怀音笑道:“武者到了一定境界,也是会飞的,只是不用龙气,还没人能到达那个境界,所以说,大武皇帝一旦动用龙气,我们这些修士,只能被撵着跑。” 看着韦夏至神色依旧,青衣女子摇头笑道:“韦公子,没你想的这么简单,王朝……还有大量的随军修士,皇室供奉。” 韦夏至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修士和武者互相看不对眼,是怎么做到能在一起共事的? 东方怀音似乎能看清他心底所想,解释道:“他们共同服务于一个人,皇帝。” “能当上皇帝,身边还有很多供奉修士的,那么那个皇帝,定有过人之处,就算他治国方面很一般,甚至毫无建树,那也不能说他就是一个不好的皇帝了。” 东方怀音把几个茶杯围住一个碗,逐个敲了敲,“他们知道,其实有龙气的皇帝远远强过他们,能傍上这棵大树,不仅能得到钱财权势,还有一个稳定的修行环境……” “但单单是这些了吗?其实啊,更多的修士能屈身皇室,是因为皇帝和这一个王朝的魅力所在,不然,大多数的修士是宁死都不会失去自由的,没人喜欢被束缚。” 东方怀音又把围着碗的茶杯拿掉,笑道:“王朝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没了茶杯,碗,还是这桌面最大的。” “王朝能在正邪大战时讨得好处,不单单是计谋……还有实力,山下有句话说得好,人心所向,便是万世,修士,没有走到顶峰时,终究也还是……人。” 韦夏至点头,“受教了。” “不过,我从没有轻视任何王朝,只是不了解。” 东方怀音笑容欣慰,“能这样想就好,修道当有凌空之志,也要有谦卑之心……” “韦公子,你还不是我儒家之人,也还在这道家门庭,与你说这些儒家学问实在是犯了忌讳,莫怪莫怪。” 韦夏至笑容僵硬。 他虽然感受不到,但是他知道,东方怀音忽然说出这些话,定是有人在背后威胁了。 “糖葫芦,卖糖葫芦……” 韦夏至的思绪被喊卖声拉回,他站起身,说道:“你们先坐坐,我去看看怎么个事。” 从远处街头走来卖糖葫芦的小贩,正是那个老妪。 “我……也想去。”夏叶小声地说着,但是韦夏至已经走远了。 这个小树妖还真没有吃过糖葫芦,不单纯是只是看看这么简单。 韦夏至走到那个老妪前,也不说话。 看着白衣上还有丝丝血迹的男子,老妪有些不知所措。 憋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糖葫芦,两个铜板一串。” 老妪说话的嗓音略带嘶哑,像是刚刚大哭一场。 韦夏至点点头,摸了摸衣袖,最后只摸出一枚不大不小的银子。 “这是最小的了,来四串吧。” 老妪取下四串平均个头最大的糖葫芦后,看见白衣男子就要迈步,赶紧掏着口袋。 “等等,等等,还没找钱……” 她摸出身上全部的铜板之后,似乎都找不完那枚碎银子。 左思右想,老妪最后追上那个停下脚步的白衣男子,“老婆子没这么多钱找开,银子还你,糖葫芦就送你吃吧。” 韦夏至笑道:“为何会送我?天下买卖,一个给一个收,哪有给了不收的道理?” 老妪笑了,那张老皱的脸挤成一团,“老婆子看你眼生,不像是本地人,身上还有血迹,怕是与人拼杀过,就当是照顾外乡人了。” 韦夏至先是点头才发问,“这一带很安稳,但是婆婆口中说出的拼杀似乎很是习以为常?” 韦夏至在这边长大,除了一些小打小闹,遇上过的唯一一件命案还是自己亲手打死了韦葬白的哥哥。 一个老人能在这个环境之下,这么平静地面对流血,很难不让人怀疑。 老妪身后,远处街上,一个甲胄男子竖起耳朵。 老妪笑容慈祥,又拿下一串糖葫芦。 “人啊,活久了,其实就不怕死了,因为知道自己迟早会死,早个几年前就把生死看开了,拼杀争斗这种自从旁人听来的事,最差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死了。” 老妪摇摇头,“老婆子连自己都不怕死了,怎么还有心思担心别人的生死呢?” 老妪把手上那串糖葫芦递给白衣男子,“那小家伙生得真是可爱,让他多吃一串吧。” 韦夏至很自然地接下,甚至没有说谢谢两个字。 外人眼中,可能觉得韦夏至很没有礼貌,但是东方怀音却很清楚现在韦夏至的心思。 所有的因果报应,他韦夏至接下了。 ------------ 第一百六十八章 生死 老妪迈着蹒跚的步子,就要离去。 她与白衣男子擦肩而过后,忽然回头,问道:“年轻人,有没有看见一行人,似乎小孩女人都有,还有马……” 韦夏至没有回她的话,而是问道:“那些是什么人,为何寻他们?” 老妪眼眶再次红了起来,“老婆子还有个儿子,与你差不多大了,还没成家呢,差点就被那些朝廷的人抓走了,好在遇到了贵人,这才把他救下。” 老妪又好气又好笑,“那王八蛋真是白眼狼,人家救了他,也不问恩人名讳,现在往那边去追了,老婆子也就是想碰碰运气,打听打听那些恩人是不是又折返了。” 韦夏至点点头,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朝廷的人?为何会抓你儿子?” 老妪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啊,前些日子他们就来了,每家每户地找着什么,我们家时代生活在这里,种种地,偶尔也会做点生意,只是前些年做生意亏本了,亏了太多,老头子气死了,还剩我们母子俩……” “怕是为了钱吧,以前听人说,打仗是需要很多钱的,我们家哪还有什么钱,芦苇镇这边其实也没什么富贵人家的……” 韦夏至耐心地听着,只是老妪越扯越远了。 似乎是能有个人会好好听她絮叨,老妪一直说个不停,完全不给韦夏至插话的机会,她现在已经从芦苇镇说到她几十年前从泸州城那边嫁过来的光景了。 韦夏至有些无奈,但是也很安静地听着。 夏叶走了过来,站在韦夏至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手上的糖葫芦。 老妪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仔细地看着那边茶肆。 月满离他们三人都改变了样貌,但是夏叶除了一些发丝和眉毛的颜色,没有太多变化,依旧是粉雕玉琢的,看着很是可爱。 这也是之前老妪只注意到他的原因。 现在夏叶走来了,老妪自然是注意到了那边和夏叶同桌的其他人。 韦夏至把所有的糖葫芦都给他夏叶,低声笑着说道:“一人一串,但是婆婆多给了你一串,记得要说谢谢……我吃不惯甜的,把我这串给东方大人吧。” “嗯嗯!”夏叶使劲点头,跟老妪说了几声谢谢后,小跑着回去。 看着那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笑眯眯的青衣女子,老妪又看了看月满离,最后又看向茶肆前面的那匹马。 “小孩,女人,马……” 老妪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一手扶着糖葫芦靶子,一手拉着韦夏至的衣摆。 韦夏至其实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想要拉她起来。 “恩人,原来你们就是恩人啊——” 街上没什么行人,但是如此行为,也吸引了几人的目光,并且朝这走来。 韦夏至赶紧拉她起来,小声说道:“婆婆,挺多人的,这样不好,我也受不起你的大礼,毕竟糖葫芦已经收下了。” 老妪擦了擦眼角,这才站定。 远处监视着的那个甲胄男子看了一眼韦夏至,随后隐入一条小巷内。 韦夏至扶着老妪往那边走去,“婆婆,这边烈日底下,您受得了,我都要受不了了,先去那边喝杯茶吧。” 老妪走得不快,所以刚到茶肆时,东方怀音已经让店小二添了一杯茶水。 “恩人,请再受我一拜……” “别别别。”韦夏至赶紧拉住老妪,笑道:“婆婆再是这样,那我可就要走了,不光如此,还要付糖葫芦的钱。” 老妪现在是满脸笑容,但是眼角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一直抓着韦夏至的手,不肯放开。 韦夏至把一些茶肆配备的小吃推到她面前,忍着右臂的疼痛,笑道:“放心,我们还没这么快走。” 老妪这才肯放手。 韦夏至的右臂还有伤,就算是老妪的这个力度,也会产生疼痛。 虽然这点疼痛对韦夏至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一直处于被拉着的状态,影响恢复。 老妪一边喝着茶,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口齿不如前面这么流利了,也拘束了许多,只说一些小镇上的事。 其实她现在说的,韦夏至大多数都知道,毕竟他就是个土生土长的芦苇镇居民。 芦苇几时会开花,那边的河怎么不流了,山那边有片竹林,另一边是片树林,这边那口水井的井水比较甘甜……芦苇镇上有几家糖葫芦铺子。 除了最后一个,她说的那些韦夏至都知道。 不过韦夏至还是愿意听下去,他听了会觉得心安,芦苇镇还是几个月前的芦苇镇,但是经历过这么多的他,却早已不是那个只喜欢弹琴的少年了。 东方怀音和月满离他们听得也很认真,都想了解韦夏至的家乡是怎样的地方。 虽然身就在此处,但是很多东西,需要时间去了解。 老妪说着说着,又说到了芦苇镇的风俗,过年过节必须撒雄黄,小镇男儿十七岁就是大人可以成婚…… 夏叶倒是对这些的兴趣没有糖葫芦大,吃了几颗,酸酸甜甜的,已经把他的味蕾带到了另一个层次,正在陶醉呢! 老妪说得多了,似乎有些乏了,渐渐沉默下来。 “呜呜呜……” 面对忽然哭出声的老妪,韦夏至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要怎么做。 老妪低声哭了一会后,捂着嘴巴,嗓音低沉沙哑。 “先前老婆子与你说,早就看开了生死,其实啊……哪有这么容易看开的,我不怕死是因为活够了,真正让我怕死的,是我死后,我儿大婚之时,谁坐在他前面给他跪啊……” 韦夏至抬起手颤了颤,喉结滚动无声发出。 是啊,这老妪害怕自己死了,儿子没人跪,但是自己呢? 如果自己死了,爹娘呢? 韦夏至感受到嗓子有些苦,那种感觉,难以言说。 他一次次地不在意自己的性命,甚至有过很多次轻生的想法。 没有光的世界,确实很无奈很痛苦,但是没有他的世界,韦家二老也是如此。 韦夏至自己一死,倒是解脱了,但是从他一个人的痛苦消失,变成了两个人痛苦的增加。 韦夏至抬起头,忽然笑了。 “老天爷一次次地想要自己死,甚至自己都想要自己死,我很庆幸,我还活着。” 韦夏至呼出一口气,心底笑了笑自己后,说道:“婆婆今年高寿?” 老妪笑着拍腿道:“九十有六了,算是老来得子,该高兴,其实也是遭罪。” “哦,对了,恩人,你们可一定要去老婆子家里坐坐,我那痴儿估计往北寻个几十里追不上你们,也就要回来了。” 韦夏至沉默不语。 东方怀音看了一眼天色,笑道:“天色还早。” 韦夏至点头,“好,就是去坐坐。” 先把话说清了,不然硬是要留着住一宿,算什么事啊?韦夏至他家就在这边。 一直以为他们是外乡人的老妪确实有这个想法,听到韦夏至这样说,立马解释道:“家里建有新房,是为了我那痴儿准备的婚房,够的,不用担心。” “不不不,我们要尽早赶路的,坐坐就好了……” 老妪说不过韦夏至,只好同意。 就算这样,走在街边老妪还花了不少钱买了管够的小吃。 这样韦夏至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在芦苇镇,像老妪这样的家庭倒是也有。 家里大起大落的,忽然没了钱,就晚点才娶媳妇。 其实小镇上的姑娘是不怎么在意这些的,不过男方家里穷,基本上是没有这个想法的。 大家同是芦苇镇上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娶人家回来尽是受苦,没有这样的道理。 跟着老妪走着,韦夏至也就没有骑马。 芦苇镇不大,没多久,只是一刻钟多些这样,老妪就把他们带到了家里。 是座很小的院子,有棵茂密的老槐树在外边,能帮院子遮住大半的阳光,恰到好处。 院子一边,还有另一座新建的院子,里面除了基本的生活家具,空荡荡的。 老妪带着他们走了一圈后,苦笑道:“还没分家,那边是空了些,这老院子也是当时和老头子建的,有些年月了,凑合着坐坐吧。” 相比于韦府,韦夏至的小院确实说得上是比较奢华了。 里面房间小,韦夏至他们配合着老妪把一张桌子搬了出来,围坐在树荫下。 老妪指了指那棵老槐树,笑道:“建院子时野生的,一不小心就长大了,看着有些用,也就没砍。” “夜阴弄娃,一开始的想法倒是好,这辈子是没什么机会抱上孙子了……” 或许是有些累了,老妪坐在老槐树前,又说了几句话后,开始打盹。 夏叶和月满离面面相觑,其实主要是夏叶想吃桌上没开封的小吃。 东方怀音看透他的小心思,小声笑道:“吃吧吃吧。” 韦夏至就这样定定地坐着,也没说什么。 东方怀音看他这架势,是打算一直坐到老妪醒来了,于是和夏叶吃上了本地的小吃。 韦夏至在趁着这段安逸的时间,在想着不少事情。 关于自己的身世,关于王朝,关于南岭仙朝,还有向家。 自己的身世想不通,还需要到泸州城问问爹娘,但是也要有个准备。 要是真和王朝皇室扯上了,那会很麻烦。 ------------ 第一百六十九章 白灵 火云宗属地上空,忽然多了一道淡绿流光。 那流光仿佛是一道人为射出的利剑,势头越来越弱,直到彻底停下,悬浮在半空中。 竹叶上,脸色苍白的许知恩用手扇了扇风,满头细小的汗珠。 紫衫男子拉着个脸,无奈道:“顶不住了,真没有多余真灵可用,我的气府都快枯竭了。” 赵忘荼白了他一眼,“别装了,大不了拿出灵魂命器就是,你那灵魂命器里面不是藏了万千江水吗?” 许知恩跳脚喝道:“那是随便用的吗?啊?那可是我保命的手段,上次因为你,已经挥霍了我几年的储存量了!” 赵忘荼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哪能怪谁,还不是你境界低。” 驱动这飞行法器,其实也就飞了万余里,速度快是快了,也快速抽干了两人身体里的大半真灵。 “对对对,是我境界低,赵师姐,你境界高,飞一个?” “你!” 赵忘荼其实消耗得比许知恩还要大,刚才催动这件飞行法器,她就是主力,此时也差不多和许知恩的状态差不多了。 “两位别吵了,如此下去,还要很久才能到达目的地呢。” 赵忘荼嘟着嘴,试图萌混过关,“叶师姐,我真没力气了……” 叶芷想了想,微微一叹,不过又是很快的笑道:“这样,赵师姐,许执事,先休息一下,然后在赶路?” “我看行。”许知恩直接躺下,等着竹叶把他托到地面。 现在的许知恩已经不管这两个辈分各论各的两人了,只想着休息。 不然,再这样飞十几万里,真会要他老命。 三人落下地,赵忘荼找了一个大树,跳上去后,就直接挂在树枝上一动不动了。 许知恩是随便就躺下了。 看着努力恢复真灵的两人,叶芷摇摇头,找个树荫处坐着。 到了天玄境,吃饭已经很少了,三人都没有寻找吃食的意思,就这样静静地呆着。 过了两刻钟,赵忘荼已经基本恢复了,许知恩还在闭目养神,看来还需要不少时间。 这时,远处灌木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什么小野兽在那活动。 叶芷看了一眼,就没有在理会了。 倒是赵忘荼,忽然就爬了起来,坐在树杈上,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看得很仔细。 那道袍女子看了一会后,跃跃欲试,想要想去近距离的观摩。 不过碍于这里还有一个叶芷,她不敢有什么想法。 那高大女子冷冰冰的模样,就差把不要多管闲事写在脸上了。 “哎——” 许知恩忽然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后,他左右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聚集到那边的灌木丛中。 刚才在恢复力气,他是一点防备都没有,算是把后背安全完全交给了这两人,也就没发现…… 灌木丛里竟然多了一个人! 许知恩疑惑地嗯了一声,没注意到叶芷和赵忘荼都没有过去查看。 于是,他快步走过去,蹲在灌木丛前,忽然伸手一扒。 “哈哈!找到你了!” “啊——” 灌木丛被紫衫男子拔开,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小女孩现了出来。 小女孩双臂挡着脸,尖声大叫着。 许知恩疑惑地皱起眉头,“喂喂,我长得像是会吃人?” 小女孩叫声低了,松开双臂,看向那个模样还不错,脸上时时带着笑意的男子。 许知恩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家在附近?走丢了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小女孩只回答了一个。 她支支吾吾地说着,嗓音娇滴滴的,“我,我叫……我叫白灵。” 许知恩揉了揉额头,有些麻烦。 他觉得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去寻找,也要些功夫。 “这样吧,你说你从哪个方向走来的,我送你回家。” 小女孩穿着一件破烂的布衣,脸上有些脏,不过仔细看去,污秽底下的皮肤白皙娇嫩,手脚上还有不少划痕,应是在树林中留下。 小女孩,抬起一只手。 许知恩跟着她那只脏兮兮小手的方向,先是看了一眼蓝天,又转着身子,东南西北都扫了一眼。 最后小女孩哪都给指过一遍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说道:“不知道呢。” 许知恩无奈,不过也觉得很正常。 毕竟一个这么点大的小女孩,在树林内走失,没有坐着一直哭就算心情好了。 也好在附近没什么食肉野兽。 许知恩闭上眼睛,把心神放开,感受着四周。 他大致查探了一会后,神识已经感受到了数十里外,也没能找到一处人家。 这不禁让他再次皱眉,审视着这个小女孩。 白灵被看着,紧张的脚搓着脚,不知所措。 许知恩看着白灵那双又黑又脏,还有血泡的小脚丫,啧了一声。 紫衫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使劲眨眼的赵忘荼,又看向叶芷。 “叶前辈?” 见叶芷不理他,许知恩主动询问。 叶芷看都没有看这边,而是忽然站起身,说道:“这附近五百里内,都没有人家。” 许知恩倒吸一口凉气,慢慢后退两步。 这样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小女孩,是不可能走这么远的。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隐藏实力的高手,或者能逃过他们探查的大妖。 “不要多管闲事。” 叶芷只是说了一句,就把那张竹叶召出。 许知恩盯着那个小女孩,再后退两步。 他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甚至有拿出里面寻妖碟照一照她的想法。 不过都能躲过他们的探查了,普通寻妖碟怕是也没用。 许知恩放弃这个念头后,看向赵忘荼。 他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如果白灵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别说饿死,恐怕都能活过今晚。 方才许知恩查探四周之时,已经发现二十余里外,有几只食肉野兽活动。 一到夜晚,白灵还在此处,也会被闻着味寻到,沦为吃食。 赵忘荼摊了摊手,似乎在说着她感受到的也是普通人。 叶芷率先跳上竹叶,看了一眼他们两个,“赵师姐,许执事?” 其实叶芷感受到的,白灵也是个普通人,早在落地之时她就是发现了白灵的存在。 这很不正常,如果是个正常的普通人,恐怕在几百里外时,不用刻意探查的叶芷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可为何是在落地时才感受到呢,这让叶芷很不解。 落地后,叶芷又浅浅地探查了一会,才发现这个小女孩的身上没有一丝因果,干净到就像忽然出现在这里,忽然长这么大的一样。 这些古怪之处,让叶芷也很难解释。 白灵就像用了法宝品阶的宝物隐藏气息,但她又确确实实是个普通人,没有一点修为,身上没有一丝的真灵波动,更没有妖气。 不过叶芷也懒得多想,只当是南岭仙朝内那位结丹修士的玩意。 身外化身,亦或是一些魂魄分离的手段。 前者很正常,后者则是算犯了忌讳,那是鬼修的修炼手段了。 叶芷觉得更像是后者,所以懒得管。 只要不闹大,其实这些尝试利用其他道统手段突破的,缥缈宗大多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要闹大了,比如忽然的闭关修炼走火入魔,那总会有人处理掉,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会被镇压,甚至抹杀。 在许知恩回头的间隙,小女孩忽然跑了上来,想要抢夺许知恩腰间挂着的储物袋子。 这种没有力量的凡人怎么可能抢得到许知恩的东西,就算心神不完全在这边,许知恩也是能轻易的察觉到他的意图,侧身躲过。 一次不成,再来二次。 转身扑去的小女孩被许知恩捏住后颈后,嚎啕大哭。 “求求你给我一些吃的吧,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求求你了……” 被许知恩提着的小女孩紧紧地抓住那紫衫,就算许知恩放手了,她也不肯放手。 赵忘荼跳下树,走到这边,围着许知恩和白灵转了两圈。 看见还有其他人,小女孩看向赵忘荼,“姐姐,求你了,给我一点吃的吧。” 尽管觉得她可怜,但是赵忘荼身上真还就没有能吃的,她无奈地摊了摊手,指了指许知恩。 许知恩脸一黑,随即就看见小女孩跪在他前面,扯着衣摆,不断求着。 “起来起来……给你就是了。” 许知恩拿出储物袋子,感受了一会。 袋子里面东西不多,有些灵石还有些衣物,可能最多的,就是一坛的酒了。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一点干粮。 那小女孩竟是趁着许知恩查探储物袋的间隙,一把抢走,然后往树林深处跑去。 许知恩也没追,而是瞪了一眼赵忘荼。 如果不是他刻意让白灵抢走,这储物袋就不可能脱手。 “咳咳……那个……这个……” 赵忘荼支支吾吾了一会,才快速说道:“叶师姐,可以在等等吗?” 叶芷微微一叹,“随你吧,尽量快些。” 叶芷是真的不想理这些事。 一个道门结丹修士剥离出来走散的魂魄,不好处理。 许知恩挤出个微笑。 他现在越来越不清楚赵忘荼和叶芷之间的关系了。 似乎……叶芷不仅仅是刘宗主私生女这么简单。 ------------ 第一百七十章 蹊跷 芦苇镇,那接近东边的小镇边缘上,不是小镇的中心地带,却有着许多屋舍。 如此小镇,其实也是有贫富差距的。 有钱人家之人是住在小镇中心,青石街道,房屋雕栏砌玉。 不过想这种接近小镇边缘的地带,才是更有人气的。 卖糖葫芦的老妪带回来了几个外乡人,也吸引了左邻右舍的注意,纷纷过来访问。 不过在进屋时,看见大家都很安静,那老妪也在打盹,邻居们留下点东西就离去了。 带来的礼物也很简单,多是些普通的吃食,蔬菜水果之类,肉食也有不少。 “哎,睡着了?” 老妪还是被轻轻的关门声吵醒了,有些迷糊的问道。 她用朦胧的视线看了四周一眼后,有些茫然。 过了一会,老妪才想起还有这些恩人在家,连忙站起来,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婆婆,不用忙活了,在坐一会,我们就要离去了。” 韦夏至开口才把她的思绪拉回。 看见桌面上多了不少东西,老妪顿时明白,佝偻身子笑道:“是街坊邻居送来的吧?” 她慢慢坐下来后,继续说道:“以前我们家是挺有钱的,嗯……那边韦先生家的庭院知道吧?跟那边差不多……” “哎,说到韦先生,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夫子,就不在这边教书了,可惜我那儿子早出生十几年,没有念过书,不识几个字也不懂什么道理,现在只能做些苦命生意,攒媳妇本了。” 韦夏至还是点头听着。 这时,一个布衣男人走了进来。 他先是愣了好一会,才被老妪的呵斥声中扑通跪下。 男人连连磕了几个头,“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虽然他不知道韦夏至一行人做了什么,但是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出现,他才得以自由。 真被那些朝廷的人抓了去,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韦夏至站起身,脸色严肃,“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就会走了。” 布衣男子这才站了起来。 “恩人,我叫吴有亮,再次感谢恩人的大恩大德。” 韦夏至点点头,笑道:“没什么。” 吴有亮走来,坐在老妪旁边,给韦夏至和东方怀音他们依次倒了一杯茶,叹气道:“恩人,家里就这些条件,见笑了。” 韦夏至不在意道:“方才你是去寻我们?” 吴有亮使劲点头,“往北寻了十余里,没追上就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们救了你?” 面对韦夏至的疑问,吴有亮挠头笑道:“被抓之后就只是遇上了你们,不难猜,而且抓我的人还回来道歉了。” 韦夏至喝完那杯茶,站起身,“行吧,其实你们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他们也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吴有亮也跟着起身,“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泸州城做点生意罢了。” 白衣男子去到那棵老槐树旁,伸手摸了摸才回来坐下。 老妪其实是真累了,脸上困意不难看出。 她看向布衣男人,说道:“儿啊,去买些菜回来吧,可以做晚饭了。” 刚坐下的韦夏至立马起身,去牵马。 “婆婆,真不用,会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看着韦夏至执意要走,老妪也只能放弃,送着一行人来到院门口还要在送。 吴有亮忽然问道:“恩人,还未请教名讳呢。” “姓韦。” “姓韦……”吴有亮嘀咕了一句后,追问道:“可认识韦先生一家?” 韦夏至不摇头也不点头,“怎么了?” 吴有亮笑道:“没什么,其实我在泸州城跟那大户人家做生意,里面就听说有一对韦姓夫妇,只是不得见其容颜,不能确定是不是韦先生。” 韦夏至忽然沉默了一会,才笑道:“不用送了,告辞。” 一行人重新回到街上,东方怀音才问道:“怎么了?” “似乎哪里出了一些问题,先回去吧。” 韦夏至带着他们在街上买了一些菜后,去到几条人少的小巷,兜兜转转在出了芦苇镇,然后绕路回到家里。 他不想张扬,要是真被认出,会多不少麻烦。 韦府小院被围住那是必然了。 回到家,韦夏至东摸西摸的,打算自己做饭,但是那边的东方怀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卷起衣袖,开始切菜了…… 这让韦夏至有些不得劲,她们跟自己回来相当于客人,却需要亲自动手,不合规矩。 但是韦夏至做饭极少,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就连月满离都要看不下去了,跑去那边先生火……虽然他也就会生火,不过也算是帮忙了。 东方怀音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帮了大忙。” 月满离有些尴尬的笑笑。 夏叶的活则是很简单,负责收集碗筷,再清洗干净。 这样显得很忙的韦夏至忽然就闲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屋檐下。 看不见任何东西,加上以前都是叶薇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韦夏至做饭的经验少的可怜。 有着眼睛的影响,东做一会西弄一下的,要是真是他自己忙活,得到半夜才能吃上饭。 韦夏至呼出一口气,还是坐在河边用炼气术烤鱼比较简单。 两刻钟过后,韦夏至坐在满是菜香的桌前,神色恍惚。 他摘下人皮面具,笑容温和,“开始吧,都随意些。” 回到家,除了打扫打扫屋子,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的等着,就会有一顿可口的饭菜。 叶薇虽然平时脾气差了些,其实也是很细心的,至少做每顿饭都很用心。 韦夏至吃了几口菜后,东方怀音忽然问道:“怎么样?” “东方姑娘厨艺着实不赖,称的上这个!” 那谪仙人般的少年竖起大拇指,满面笑容。 东方怀音脸上也有不少笑意,“韦公子夸大了,其实我做饭的次数不多,小时候家里没条件,修道之后,也没这方面心思了,更不需要饭菜填饱肚子,所以我才会每次遇上这样的机会,就会格外积极,没有其他意思的……” 韦夏至突然扯开话题,“东方姑娘,你说那棵老槐树有灵了,会有什么影响吗?” 东方怀音翻了个白眼,没有答话。 月满离吃着东西,但是一点味觉也没有,坐在这就是图个热闹。 见韦夏至这般不开窍,他“痛心”的拍了一巴掌大腿。 韦夏至尴尬的笑笑,随后才问道:“东方姑娘的家在何方呢?” 东方怀音想了想,摇头道:“以前的家是在白凌顾国和大武王朝的边境地带,经常动乱,说家也算不上家其实,每天都会移动,躲避灾祸,现在……我倒是在琅琅书院教书。” “哦,对了,琅琅书院在大武皇城,算是天子脚下吧。” “大武皇城?”韦夏至有些疑惑。 东方怀音解释道:“琅琅书院其实就是那个王朝最强大,就会搬去那边,但是呢,也差不多是个空架子而已,真正的琅琅书院,在遥远的西北之地,哪里现在是白凌顾国的属地了,算是两两不相干扰,和平存在吧。” “这样……”韦夏至点点头,又问,“那东方姑娘常常都会在何处?” “在大武凡间比较多,但是会回到大武皇城教学,也会回到西北之地的琅琅书院教学。” 韦夏至又点头,算是了解了。 “大武虽执霸道,但是有些地方也会执人道,挺好的……你呢?去了向家之后,有什么打算?”青衣女子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 韦夏至摇头,“没想好,可能会一直在泸州城吧。” “不想出去看……”东方怀音突然沉默了,过了一会才开口,“对不起啊。” “没事,不用为了这种小事觉得内疚,毕竟我自己都早已习惯了。” 之后,大家都是一直沉默的吃完了饭,没有再说话。 还是韦夏至放下碗筷后,才打破僵局。 “这件事有点蹊跷,可能会关系到我爹娘,今晚我要去那边问问林岂天他们。” “需要我去吗?”东方怀音倒是想不通不对劲的地方,但还是关心的问道。 韦夏至摇头,“吴有亮说和他做生意那户人家就有一对姓韦的夫妇,加上林岂天抓吴有亮定是嗅到了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必须得去确认一下。” 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就得连夜赶路过去了,虽然也不远,一盏茶的功夫。 “那……” 韦夏至打算东方怀音的话语,笑道:“二楼我大概收拾了一会,晚上可以去休息了,这样,我和月满离去就好了,等闲四阶武者难以威胁到我的性命,其他那些五阶武者没有威胁,就算有龙刀……” “我不敌死,也有这个杀不死的月满离可以及时回来求援不是?” “可是……” 东方怀音真不放心韦夏至一人面对带有龙刀的四阶武者,她很清楚林岂天的实力。 近距离之下,恐怕韦夏至都没有逃跑的机会。 就算真打起来,韦夏至手段尽出,也不可能是带着龙刀的林岂天对手,何况还有其他五阶武者掠阵。 韦夏至很可能都飞不起来,就会被瞬间围杀。 “就这样吧,我是去问问,起不了冲突。” 东方怀音还是担心。 没有她在身边威慑,在林岂天道心划了一道坎的韦夏至,非常可能会被林岂天拿他命填上那道坎。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梦想是飞很高 “东方先生放心吧,我跟去就好了。” 早已放下碗筷的月满离说道:“有东方先生在,我杀不死的,还能挡一挡那武者的拳头。” 东方怀音点点头,“有劳了。” 月满离要是被打散了,东方怀音有他的妖晶本源,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 其实月满离说这话压根就不是为了让东方怀音放心,而是让韦夏至安心的去。 无论韦夏至怎么说,东方怀音都会暗暗关注着那边的动向,一有点风吹草动,恐怕就是瞬间降临了。 归真境强者,单手便能灭杀四阶武者。 “好,先这样吧,不用紧张,在这南岭仙朝,大武的武者恐怕不敢随意出手的。” 韦夏至又在桌前坐了一会后,才回屋躺下。 桌上的残羹剩饭和碗筷,自然被夏叶抢着去收拾了,毕竟刚才他没做什么,也是收拾这些。 其实夏叶不用如此的刻意表现,韦夏至也不会说他。 也可能是一开始被韦夏至使唤惯了,他已经适应了这些,觉得就是他该做的。 韦夏至进了屋子,躺在那熟悉的床上,开始沉思着下一步的做法。 东方怀音那句问话也点醒了他,去过向家之后,还要去哪儿呢? 晚饭过后,其实还未入夜。 天边倒是卷起淡黄色的缕缕残云,快到日暮时分了。 韦夏至躺着躺着,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直快到半夜才醒来。 外面院子和夏叶赏月的月满离甚至以为今晚韦夏至不去了,和夏叶在原地地上玩起一种抛石子的小把戏,看着很幼稚。 东方怀音没有半点睡意,到了她这个境界,其实疲倦的时候恢复一下身体的真灵就能解决,要是觉得心神疲惫,眯个半刻钟就能恢复。 青衣女子此时也撤去了脸上的障眼法,显出真容。 她倚在二楼栏杆上,一只手托着腮帮子,一只手拿着一支玉笛。 韦夏至出门却没感受到她的存在,以为她已经在房间内休息了。 白衣少年重新戴回那张面皮,夏叶和月满离也已经停了下来。 “几时了?” “韦老爷,刚到夜半。” 韦夏至点点头,“月满离,走吧。” 月满离收起头上的金发,化为乌黑,又改变了一些面容后,看了一眼二楼上的绝色女子。 青衣女子点点头。 …… 许知恩和赵忘荼循着白灵逃走的方向,慢慢地跟了过去。 这小女孩没有修为,让她先跑十年半个月都能追上,要是真是什么隐藏实力的高手,那不用追了。 不过许知恩倒是觉得世界上没有哪个大修士会这么无聊,变幻成小女孩的样子,然后来抢他的储物袋子。 许知恩身上最有用的东西恐怕就两件,一件是还在炼化的灵魂命器,一件是那个大水盘子,是件不错的半法宝了。 可是那件半法宝被他藏在气府之内,除非杀了他,没人能拿到。 还未炼出法宝的灵魂命器就更别想了,这玩意现在都还是许知恩身体里面重要的一部分,没有像给杀妖面具那般,有刘宗主赠与的大妖精魄,根本就没办法保存,杀了他许知恩也抢不到。 不然,天底下有灵魂命器的修士得整日整夜的提心吊胆了,随时会被人嘎去灵魂命器。 许知恩走在前面,小心地在灌木丛中走着,不然会惊扰到那只小兔子。 赵忘荼极力的忍着笑意,她仿佛觉得这件事非常有意思。 小女孩抢到储物袋子后,就一直在跑,途中还被绊倒了好几次。 跑了得一里多路了,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白灵四处张望,又藏在灌木丛内等了一会,确定他们没有追来后,她拿出那个储物袋子。 那个比她小手还要大几倍的储物袋子被她捧在手心,在这绿意盎然的树林中,格外显眼。 白灵看着那纹了不少金丝的袋子,两眼放光,小嘴张得很圆。 袋子口那儿系着一根淡金丝线,白灵轻轻扯了扯之后,加大力度。 “嗯——” 穿着破旧布衣的小女孩最后用嘴咬着那根细线,用了撕扯着,那袋子确实怎么也解不开。 许知恩蹲在十丈外,摸着下巴,看着小女孩这一切的行为。 赵忘荼则是猫着腰,站在许知恩身后,低声笑着,“小傻瓜,没有真灵是打不开的。”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小女孩马上把袋子藏在身后,然后观察着这边。 许知恩一把搂着赵忘荼的脖子,把她拉了下来。 “你……” 赵忘荼坐在蹲着的许知恩一边,美目瞪得浑圆。 依旧被紫衫男子搂着的道袍女子忽然伸手,捏着许知恩腰上的一把肉,使劲拧着。 许知恩龇牙咧嘴,确实不敢出声。 赵忘荼得寸进尺,被搂住脖子后,还要双手去捏,这不,一个距离没把控住,两人贴在了一起。 道袍女子霎时间双颊通红,能滴出血来。 许知恩感受到一阵温柔后,立马松开手。 “女胖子,你再乱动?” 被他低声呵斥了一句后,赵忘荼眼眶微红,却也没有在闹了。 许知恩再次看向那个小女孩。 白灵用牙齿撕扯不开后,坐在地上,转为双手对拉。 过了一会,小女孩已经拉得额头冒细汗,也没有拉开这个小袋子。 啪…… 袋子被她扔在地上,接连着踩了几脚才捡起。 小女孩拍了拍袋子上面的泥尘,就要离去。 许知恩忽然站了起来,微笑道:“让叔叔帮你开开?” “好啊……” 看清是许知恩后,白灵撒腿就跑,速度还挺快。 许知恩轻笑一声,已经消失在了灌木丛内。 在出现时,正站在白灵身前。 小女孩一个控制不住,直接撞了上去。 “哎哟——” 她捂着额头,赶紧转向,要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不过等她跑了十几丈后,又撞上了紫衫男子。 如此重复,小女孩跑了半刻钟,也跑累了。 她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剧烈呼吸着。 白灵一手把储物袋藏在身后,一手指着许知恩,问道:“你是人是鬼?” 许知恩蹲在她前面,笑容温和,“小白灵,乖,叔叔帮你打开好不好?” 白灵被吓得双手撑地,连连拖着身子后退。 赵忘荼过来,一脚踩在许知恩脚背上,疼得他哎呦直叫。 “刚才怎么解释?” 许知恩抽出被踩着的脚,看着眼眶还有些红的赵忘荼,挤出个笑脸,“赵师姐,误会,刚才情况太过特殊,师姐又一直胡……又一直影响我,不得已而为之。” 说完,许知恩就撇撇嘴,“明明是你自己蹭过来的。” 赵忘荼瞬间炸毛,被羞红了脸,“许知恩,今天我们再好好地打过一场,定要把你刺几个窟窿!” 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许知恩只能搬出叶芷的名头来,“赵师姐,别闹了,正事要紧,叶前辈还在那边等着呢。” 赵忘荼这才收起一些火气,站在一旁,要看看许知恩怎么处理。 许知恩去到白灵面前,蹲下,笑眯眯地问道:“你抢我袋子做什么?” 白灵自知已经逃不掉了,但是害怕得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嗯?” 许知恩忽然收起笑脸,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冷得吓人。 “我说,我说,是我……是我肚子饿,找吃的。” “那刚才我准备拿给你时,为何要抢?!”许知恩稍稍提高音量,就把她吓得缩回了脖子。 “因为……因为……” “啊——” “呜呜呜……” 看着突然嚎啕大哭的小女孩,许知恩笑了。 他摸了摸那个储物袋子,小女孩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可不知什么时候,那紫衫男子另一只手,多了一把透明的水剑。 “说。” 忽然被水剑抵住脖子的白灵不哭了,抽抽噎噎的,但是也不说话。 许知恩气笑道:“这是利刃,轻轻划下去,就会死的,懂吗?” 怕她继续装傻,许知恩直接抬剑一扫,周围那两棵大树瞬间断掉,切口平整光滑。 脸蛋脏兮兮的小女孩傻了,就这样看着那两棵倒下的大树。 过了许久,她似乎在反应过来,趴在地上,带着哭腔,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别杀我,别杀我,我才六岁……” 许知恩是又气又笑,这小家伙倒是会装可怜。 许知恩嗓音冷了下来,说道:“我问你答,最好不要撒谎,不然……” 锵—— 又是两棵大树断开成两半。 这次更是把小女孩吓着了,那大树,是被竖直切开的。 “神仙大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问什么我都回答……” 赵忘荼有些失望地揉了揉太阳穴,因为许知恩是有什么招数对付这种调皮孩子,原来还是依靠吓唬人。 许知恩满意地点点头,收起长剑。 这次他一次只问一个问题了,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脸上恢复笑容。 “你从哪边来的?” 小女孩摇头,“我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这了。” “那你有多少个家人?” “我没家人,就我一个人,名字也是我自己给自己起的。” 似乎是想快点厉害,害怕许知恩多问,她主动解释道:“这边有种鸟叫时一直白灵白灵的,我就取了这个名字,希望能像它一样可以飞很高。” 许知恩若有所思。 ------------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很难 “你是怎么来到这边的?”许知恩再次问道。 “我,我走着走着就到了……” “说。” 白灵赶紧说道:“我以前是在那边的,然后走了好久,其实我也不知道多远了,真的,不骗人。” 许知恩看了西边一眼,点点头,“你真的没有家人?” “没有。”小女孩有些委屈地摇摇头。 许知恩啧了一声,“那你抢我袋子做什么?” “是因为,是因为……” “嗯?” 白灵看了一眼冷下脸的许知恩,快速说道:“我饿,可以拿去换钱后买东西吃。” “呵呵,我不是打算给你东西吃了吗?” “你肯定不会给我多少,我看你的小袋子很好看,一定值钱……” “所以你就想抢走?” “对,对不起。”白灵低下头去,看不起神色。 这时,叶芷站在竹叶上,飘了过来,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站着。 白灵张大嘴巴,显然是被震惊到了。 “真的是神仙呀……” 许知恩有些拿不定主意,看着赵忘荼。 赵忘荼小手一摊,“可能真没什么问题。” “她能活这么久,问题就很大了。”许知恩淡淡的说道。 南岭仙朝因为夜卫的原因,妖非常少了,但是野兽还有。 赵忘荼面露思索地点点头。 “我,我是靠着吃树叶子才活下来的,遇上有人的地方,能捡一些东西吃……” 听到她这么解释,许知恩乐了,找借口都不会。 他问道:“既然你没有家了,那为何不在有人的地方待着,会选择到处乱跑?” 白灵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道:“他们都赶我走,不要我……” “人家好端端的怎么会赶你走呢?” “他们说我脏,说我不详,是脏东西……” 许知恩又啧了一声,赶紧看一下叶芷的脸色。 叶芷脸色平静,就这样看着。 许知恩叹了一口气,打算当个好人吧。 紫衫男子看向道袍女子,以一种商量的口气,说道:“把她带到一处有人家的地方,然后就扔下?” 赵忘荼也看了一眼叶芷,见她没什么反应后,犹豫着点头,“我看行……吧?” 叶芷终于开口了,“走吧,时间不早了。” 许知恩敲了敲白灵的小脑袋,然后直接把她提上了竹叶。 “走了。” 许知恩和赵忘荼上去后,继续充当着催动法器的劳动力。 被载着飞行的白灵趴着,瑟瑟发抖,不敢起身。 叶芷过去,蹲在,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不用怕的。” 看似安慰,实则叶芷已经查探了她身体的任何一处地方。 只是没有发现不妥之处,确确实实是个普通人。 “许执事?”叶芷看着许知恩腰间的储物袋子。 “哦哦。”许知恩马上拿出两个放了有些时日的干烙饼。 这烙饼是当初在东楚剑庄地盛境时,去东南灵脉当苦力路上买的,之后天玄境了,也就一直吃不上。 观察了一会后,白灵才慢慢地尝试起身。 一开始摇摇晃晃的,知道不会摔下去后,胆子也大了起来,能坐着了。 她捧着烙饼,问道:“你们真是神仙?” 没人搭理她。 见她眼珠子转来转去,赵忘荼才无奈地说道:“快些吃吧,不然这个坏叔叔又要吓唬你了。” 白灵随便擦了擦嘴,这才一口往烙饼咬去。 “哎呦!” 那烙饼差点没把她牙崩了。 但是肚子太饿,她只能继续尝试着撕咬。 “呸呸呸……” 刚咬下一小口,就被她吐掉了。 “嗯?”许知恩看了她一眼。 白灵脖子一缩,嘀咕道:“跟嚼石头似的,还没树叶子好吃……” 说完,她就把烙饼扔在竹叶上。 叶芷只是瞥了她一眼,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捡起来,吃完。” 小女孩无动于衷。 等了一会后,见没人理她,就拿手指戳了戳那硬硬的烙饼。 赵忘荼小声道:“不想饿肚子,不想和那树一样被砍了,就乖乖吃完。” 听到那树,白灵一哆嗦,赶紧捡起来继续啃着。 …… 夜半,韦夏至换上一件家里以前穿过的黑衣,和月满离两人在街上速度不快地走着。 其实主要是照顾到韦夏至。 不是飞行在广阔的天空中,行于街道,尽管韦夏至很熟悉这里,还是多有不便的。 去到那边附近后,韦夏至基本上就是跟着月满离的脚步了。 虽然是深夜了,小镇上还是有些人家在闹腾,没有休息。 为了隐藏行踪,不惊扰他人,韦夏至只能选择收起自己的耳力,相信月满离的路线。 没多久,两人就来到了吴有亮和他老娘的小院前。 刚到这里,韦夏至就有些疑惑了。 大武的人按照约定,应该就在附近守着,既然他们来了,会主动现身才对。 韦夏至恢复听力,仔细一听。 “月满离,你去西边街头守着,我进去看看。” 月满离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境界低,没感受到那些武者的气息很正常,但是韦夏至凭借着炼气术,应该是能感受到的。 韦夏至刚才仔细听的同时,确实用上了炼气术。 他没有捕捉到武者的存在,不仅如此,他还感受不到吴有亮的存在。 只能听见小院内老妪微弱的呼吸声。 现在韦夏至最坏的打算就是林岂天已经把人抓走了,并且杀了老妪。 韦夏至翻墙进入小院,在进入房间后,没有闻见血腥味,老妪的呼吸虽然虚弱,但是平稳,看来只是进入了梦乡。 韦夏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后悔睡得太死,应该早些过来的。 “追。” 韦夏至出去后,就带着月满离往西边追去。 尽管对方隐藏了行踪,但是韦夏至的炼气术,还是感觉到了那边有些不同。 太安静了。 这里已经是小镇边缘,西边就是离开小镇的一片树林了。 树林里面安静的不像话,只有风声,不少夜晚名叫的虫儿沉默了。 一切都显得太刻意,说明他们是从这个方向走的。 韦夏至展露修为和气息,唰的一声,便飞出了几十里。 又飞了一会后,月满离忽然道:“前面有人的气息!” “嗯?” 韦夏至是真没感受到前面有人,但是他相信月满离的嗅觉。 妖对人的感知,就像人对妖的感知,是相对的。 韦夏至境界低,只能靠炼气术探查,但是对方知道了自己会炼气术,用手段克制他,很正常。 但是他们小瞧了月满离这个远古大妖血脉的异种。 韦夏至朝着下空掠去,非常靠近地面时,才感受到了林岂天一行人。 还是靠听才发现的。 林岂天眯眼看着那背后一双在夜晚闪闪发光大翅的韦夏至,笑道:“怎么了,韦兄弟?” 韦夏至落下地,笑道:“林将军真的是,要走也不说一声,好让我送送。” 林岂天一抬手,朝着韦夏至围去的无人马上停下。 吴兴文笑道:“韦兄弟不必了,我们还有要事,而且大半夜的,也不好打扰韦兄弟不是?” “吴将军说笑了,有什么要事还要带个凡人?” 面对韦夏至的疑问,吴兴文脸色不变,“什么凡人?没有啊?” 韦夏至冷笑一声,“林将军,是打算不按约定行事了?” 吴兴文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岂天直接打断。 “吴将军,不用废话了,今晚他真敢阻碍我们,大不了给上几拳就是。” 韦夏至选择沉默。 “怎么?韦兄弟,怕了?” 韦夏至还是沉默。 林岂天大笑道:“韦兄弟,先前佩服你的为人,你作为一个修士,还是一个炼气士,能为底层百姓如此考虑,很难得,可是……妨碍了我们的任务,林某就不讲这些道义了。” 他压下笑声,呵呵笑道:“林某也是怕被斩头的啊。” 韦夏至终于说话了,问道:“你们查到了什么?” 林岂天点头,“自然查到了东西,所以要赶过去抓人了。” “可否告知你们查到了什么?” “不方便!”林岂天抬起的那只手放下。 吴兴文五人马上包围过去。 韦夏至皱起眉头,“我不想动手的,你们知道。” 林岂天不在意的笑了笑,“韦兄弟,其实我们也是不想跟你动手的,但是要奉旨行事,没有办法的事情,抗旨是要掉脑袋的……” “才这半天的功夫,你抗哪门子的旨意?” 被韦夏至打断话语后,林岂天就没有再说话了。 吴兴文叹气道:“韦兄,其实林将军说这么多,就是在劝你回头,你为了考虑一个老太婆的心情,逞一时之英雄,与我们为敌,必将是个错误的决定,没查清之前还能说情,现在,没机会了。” 韦夏至啧了一声,“老太婆?逞一时之英雄?其实不仅仅是这样了……这件事,或许真的跟我有牵连,所以……还请各位告知。” 林岂天直接说道:“动手吧。” 龙气这件事,绝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了。 而且现在这份被剥离了一次又一次的龙气,已经确定了大致的位置,正是在泸州城。 原本负责搜查泸州城的几位将军已经停下,害怕打草惊蛇,选择在外面守着,停止了搜查,等着林岂天他们过去支援。 不光是他们,还有更远处搜寻龙气的数十位将军也朝着这边赶来。 韦夏至是真不想打这一架,于是劝说道:“你们先把吴有亮放出来,我们商量商量,在下也有一个问题需要你们解……” “那我们就动手了!” 五位五阶武者的气势全部释放,让被包围住的韦夏至闷哼一声。 只是想走,不难,但是要从这五个五阶武者和一个六阶武者之中截下一个人。 很难,只能依靠东方怀音这枚定海神针。 ------------ 第一百七十三章 聚荷城 白灵啃了几口那干烙饼之后,就没有再啃了。 没有水,实在是难以下咽,还没树叶子好吃。 她悄悄的看了一眼三人的神色,发现根本没有理她后,直接躺在竹叶上。 蹲在不稳,而且下面呼的一声就过去了,什么都看不清。 肚子没这么饿了,解决了当下的焦虑,无事可做,还不如就这样静静地躺着,看看蓝天白云。 又飞了一会后,已经是傍晚时分。 许知恩和赵忘荼两人又没什么劲,估计支撑不了多久。 叶芷往下查探了一会后,说道:“往西北五百里,有城镇。” 许知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改变竹叶飞行的方向。 这时的白灵不知何时悄悄蹲了起来,观察着什么。 只是片刻,竹叶就往下坠去。 “啊——” 忽然地落下,把白灵吓得大叫起来,手舞足蹈,摇摇晃晃地,最好还是选择趴下。 嗡…… 竹叶悬停在离地三尺处,许知恩走下,随后就是一趟,再也没有动作。 赵忘荼下来后,蹦蹦跳跳地去到那边,东看西看的,像是打探着前面的小城有什么稀奇好玩之处。 相对于赵忘荼的活泼,此时的许知恩就像蔫了的茄子,虚弱无力道:“救命啊,饿死了,我需要水……” 刚刚下来的白灵懵了,把张开的嘴巴闭上。 有些无奈的叶芷说道:“走吧,赵师姐,许执事,进了小城尽量正常些,起码不要影响到本地百姓的生活。” 许知恩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把蹲在他一旁查看的白灵吓了一跳。 “好嘞,我们进去走一圈就是,嘿嘿……” 许知恩说着说着,白灵就感觉到他看来的视线,有些后背发凉。 先走一步的赵忘荼回来了,蹦蹦跳跳的,看着就像个邻家姑娘。 她背着手,笑道:“前面的小城叫做聚荷城,听说再过个把月,就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了,荷塘里面的鱼虾也是当地的美味之一。” 许知恩哦了一声。 这种凡间之物最是常见,没什么兴趣。 “怎么样怎么样?”赵忘荼又看向叶芷。 “此时的荷花含苞待放,我们可以去驾船游玩一番,要是来迟些还能看看荷花,再迟些就可以采摘莲子了……” 叶芷不点头也不摇头,“赶路为要。” 赵忘荼嘟了嘟嘴,最后哦了一声。 还没进城,这一路上赵忘荼都有些沉默,进去之后什么都不能做,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许知恩看着这架势,果然叶芷的身份非同一般,三言两语就否定了一位流玉宗长老亲传弟子的想法。 刘宗主的私生女打底,流玉宗的少宗主有很大可能。 许知恩灵机一动,走到赵忘荼身边。 “做什么?”对许知恩还有一肚子火气的赵忘荼瞪了他一眼。 先前他居然敢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要是叶芷不在,已经提着剑追杀了。 许知恩又靠近一些道袍女子后,低声笑道:“赶路为要,又没说不能去。” 赵忘荼眼睛一亮,小声催促,“姓许的,快快,你支个招。” 许知恩双手负后,不说话了。 道袍女子直接一手捏住紫衫男子腰间的一把肉,“嗯?” “诶诶,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赵忘荼这才放过他。 许知恩哼了一声,表示不跟她一般见识后,才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会飞,我们是走,等我走过了聚荷城,你不仅驾着船转了一圈,还能追上来,是不是这样?” 赵忘荼恍然大悟,“好像真是呀!” “傻不傻……”许知恩轻笑着嘀咕了一句。 赵忘荼却是眯眼笑着,“许执事?” “怎么了?” “你说呢?” 许知恩赶紧捂住储物袋,侧着走了两步,和赵忘荼拉开距离。 “别这么小气嘛,许执事,这样,你先借我点银子,回去了我就还你。” 许知恩摇头,“不熟,不借,害怕不还。” 赵忘荼咬着牙低声道:“我有一大堆的灵玉,只是没山下用的银子而已,要是这有地方灵玉换金银,我的钱能买下这样一座城几十座了!” “这一码归一码,你有钱不代表一定会还小钱。” “你怎么这么小气!” 许知恩撇撇嘴,“不熟,给你出谋划策,不收军师俸禄就不错了。” 赵忘荼想了想,眼睛一转,“这样,你借我十两银子,我暂时拿一枚灵石放在你那儿做抵押,怎么样?” 许知恩眯眼一笑,“既然都是抵押,那灵石灵玉都一样,我看放灵玉比较稳妥。” 赵忘荼气呼呼地说道:“我不傻,一枚灵石能换多少银子了?我会为了这十两银子违约失去几百两?” “我不管!”许知恩一口咬定。 “好好好,灵玉给你。” 许知恩快速接过那抛来的小石头。 “嘿嘿,当了这次劳动力之后,大家都天各一方了,你回你的流玉宗,我去我的火云宗,想要回,没门!” 许知恩暗暗笑出了声。 白灵听不清他们在嘀咕着什么,但是眼睛很尖,看见了那枚玉石。 “咳咳,许执事,既然你这么盛情邀请我去游船,我就勉强答应了。” 忽然抬高音量的赵忘荼看着脸上有不少笑容的紫衫男子,继续说道:“对吧,许执事?” “不不不,我不去。”许知恩连忙摆手拒绝。 赵忘荼看向叶芷,“叶师姐,许执事是真想去的,但是又碍于你的威严,这才不敢去。” 叶芷微笑着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赵师姐说笑了,师妹哪有什么威严,想去就去吧,这次出门还需要许执事多多关照呢。” 用了点小心机的赵忘荼,如愿以偿地能去划船,不光如此,还拖上了一个能分担叶芷怒火的许知恩。 就算是日暮时分,落霞红似火,聚荷城街道上还是有不少行人,一些小吃摊子更是刚刚摆了出来。 叶芷也多看了几眼,她倒是还没逛过夜市的,其实她和赵忘荼差不多,甚至赵忘荼见识过的凡间美景,山山川川都要比她多。 不过现在没时间看这些,离着芦苇镇还有好几万里路,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去品尝凡间美食,享受尘世风景。 现在能来这里走走,纯粹是为了在许知恩和赵忘荼休息时,借着这个时间试探一下这个小女孩。 白灵一进城,就马上活了过来,到处看着,尤其是一些小吃摊的前面,驻足许久。 不过前面那个高大女子完全不理会她,也不等她,更没有其他表示,这让白灵非常失望,只得跟着离去。 走了一会后,街道上的美食飘香,让本就饥肠辘辘的白灵不停咽着唾沫。 身体本能让她贪婪地吸着食物香味。 叶芷脚步不快,但是对于走走停停的白灵来说,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白灵最后停在一家糕点摊子前。 那卖糕点的年轻男子看了一眼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也不想管,只是挥了挥手,“去去去。” 小女孩就躲着一旁,看那个年轻男子做生意。 年轻男子光顾着做生意,就没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叫花子。 那个小女孩趁他不注意,直接用手拿起了一块糕点。 年轻男子发现时,已经晚了。 “小叫花子,你做什么?!” 面对年轻男子的呵斥,白灵赶紧放下那块糕点,支支吾吾道:“我就是看看。” “你看看?!被你弄脏了还能卖吗?” 白灵低着头,不说话了。 “给钱,这块糕点四个铜板。” “我……我没钱。” “没钱你还拿?” 这边的吵闹声,吸引了附近不少百姓过来围观。 白灵带着哭腔,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不是故意的。” “哎,这小的孩子,店家,就让她一回吧。” “是啊是啊,不要为难她了。” “小娃儿,大娘帮你付钱,你拿了就快走吧,不要耽搁他做生意了……” 面对的围观百姓的指指点点,卖糕点的年轻男子深吸一口气,说道:“拿去吧,不用付钱了,走远点别耽搁我做生意。” 说完,年轻男子便笑着对众人抬手,“是我小气了,让大家看了笑话,都散了吧,或者有需要的可以看看,本店糕点味美价廉……” 白灵抓着那块糕点就离去,在街上一边走,一边吃着。 刚吃完,她又看上了一家甜品铺子…… 这条街很长,如此方式反反复复,白灵算是吃饱了。 但是街上的美食,还是对她的诱惑太大。 一家烤肉店前,一个粗壮的中年男人正拎着一个小孩,大声训斥着。 “叫花子,哪只手碰的?” 被拎住的小女孩完全不答话,只是缩着脖子哭泣道:“我错了,我错了……” “认错就有用?拿钱来!” “我这一排的肉都被你弄脏了,加起来得要一两银子了!” “我我……我没钱。” “哼,你没钱,你没钱还摸?” 如此场景,又吸引了一些路过的百姓,纷纷过来围观。 白灵非常机灵,都是隔了一段路或者一段时间才用这种方式,为的就是避开已经帮她说过好话的人。 听着周围善良的劝告声,白灵低着头,却是笑了起来。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机灵 叶芷对于这一切,无动于衷。 她站在远处一条小巷口,静静地看着。 “南岭仙朝的百姓没有朝廷管辖,但都是心性善良,年年安平乐乐,但是真出了一些恶劣之人,会怎么解决呢?” 叶芷也很好奇。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有着独立的思维,性格自然也就不同。 这里没有官府的制度,大恶之人会被怎么处理掉,叶芷真不了解这种凡间之事。 只是听闻南岭仙朝凡是有血气之事发生的地方,道宗都会知道。 缥缈宗的属地说起来不大,严格的说,又是最大的,整个南岭仙朝都是缥缈宗属地。 叶芷是缥缈宗的宗主,自然知道宗内有专门的人监控整个南岭仙朝。 那血气逃不过道宗的说法,叶芷有待验证。 每个宗门负责管辖自己属地内的一切事物,缥缈宗只是负责管辖所有宗门。 这么多的宗门受缥缈宗管辖,但是缥缈宗的执法长老确实很悠闲的。 底下的宗门都能把事做好了,他们自然悠闲。 粗壮的中年男人把手中拎着的小女孩放下,扫了一眼围观说好话的百姓,对着白灵说道:“算你好运,不然今天我怎么也要把你扔出聚荷城。” 白灵跪坐在地上,不断地擦着泪水。 中年男人回到自己摊子上,并没有把白灵弄脏的肉给她,而是加热一遍后,放到另一边。 白灵看着这一切,挠了挠眉头,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她看向中年男人,抽抽噎噎地说道:“大叔叔,我很饿,那些弄脏的肉可以给我吃吗?” 中年男人本来看见她还在这就烦,冷哼一声,“你毁了我一两银子,我不揍你就好了,还想吃?” “可是……可是已经脏了,也卖不出去的……” “你知道还碰?!”这一声怒吼,确实把白灵吓到了。 中年男人越想越气,来到她身前,俯视着小女孩,说道:“你知道我弄回这一摊的野猪肉要花多少力气吗?” 白灵暗笑一声,却没有答话。 中年男人指着那摊子,“一共就这么多肉,还被你弄脏了十分之一二,你知道我为了这些野猪肉花费了多少时间?” “整整半个月,我蛰伏在山林中,风餐露宿,昼夜颠倒,才能根据经验和捕猎手段,成功猎杀了这头野猪。” “在这些的途中,更是有被其他野兽袭杀的危险!” “天气炎热,路途遥远,难以保存,我还要昼夜不舍地赶回来,这途中多么的艰辛!”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猎杀了半个月,扛回来我自己都舍不得吃一口,为何要给你吃?!” 白灵缩了缩脖子,“那也不是卖不出了……” “脏了我可以吃,我可以带回去给我家人吃,你是谁?没揍你是善良,给你吃是好心,自己吃是本分!” 中年男人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白灵朝着中年男人吐了吐舌头后,也打算离去了,准备选择去下一家。 这时,一个妇人闻声赶来,看见那个小女孩后,又看气得涨红脸的中年男人。 妇人问道:“你家的东西也被她摸了?” 中年男人疑惑地点点头。 白灵见势不妙,就要猫着腰逃跑。 可这个有着多年经验的猎手洞察力惊人,顿时知道白灵的意图,三两步就过去,一把捏住白灵的衣领。 “放开我,放开我,开来看看,欺负小孩了——” 被抓住的白灵只能不断哭喊,试图喊来能替她解围的人。 那妇人来到不久,又有几人赶来。 “就是她,故意摸我们的东西,然后装可怜不付钱!” “这小叫花子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太饿了,用这种奸诈的手段,没想到一路问来,上上下下的有十几家摊子被她骗了。” “这是哪家的孩子还是外地的叫花子,我被她白吃了三十个铜板的肉包子,找谁说理去?” 越来越多的小摊店主赶来,围住那个小女孩,指指点点。 这时,一些听闻此事,为她说情的路人也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在街上骗吃骗喝。” “说,你是哪个的孩子,还是外地来的?” 白灵被中年男人拎着,只能不断地挣扎。 “太可恶了,这小家伙为了拿东西吃,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对,打她一顿,绑在城门,没人认领在扔她出去。” “之前还见她可怜,为她说好话,惭愧……” 中年男人找来一根绳子,打算先把她捆住。 白灵慌了,喊道:“别打我,别打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说不是故意的?” “我们十几家店被你骗了!” “这小家伙不仅满嘴胡言,还挺能吃,单单是在我那家店,就吃了这么大一块糕点还不够饱。” “是啊,一路吃过来都有几两银子了吧……” 中年男人三两下把白灵捆住,然后扔在地上。 “哎哟!”白灵被摔得有些吃疼了,赶紧道:“放开我,不就是几两银子吗?” 围观群众被她的无耻逗笑了,“就是几两银子,那你拿出来给我们啊?” “我还小,我才六岁!” “我们管你几岁,善良只会对可怜人,好心只近悲惨儿,你这种满嘴谎话的小骗子!” “别说这么多,先给她一点教训……” 被捆住的白灵满地打滚,躲过了几脚后,哭喊道:“救命啊,大叔叔救命啊——” 被她这么一喊,所有人停了下来。 “还有家人?” 他们快速寻找着,打算连她的家人也要说教一顿,甚至动动手脚。 可除了一张张气愤的面孔外,周围就没有其他人了。 白灵知道那个高大女子早就走了,只是引开他们的注意,这时悄悄地钻出人群。 可那粗壮的中年男人又来了,站在她前面,笑问道:“就知道你和那些野猪一般脚滑,这时害怕想跑了?” 白灵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看了一眼他们气愤的脸庞后,怒道:“你们就会欺负一个六岁小小孩子,有什么本事?” 面对这样一个小女孩的怒问,刚才出脚的几人居然赶紧老脸一辣。 最先来的妇人开口了,怒道:“我不管,你得给我钱,我出来干活是养家糊口的,没有余力也没有这个好心给你白吃白喝!” “对,你拿不出钱就别想走了,吊你在城头!” “我们把她拖去城头吊着,不能惯着她!” 感觉到后面拖拽的力量,白灵急了。 在以前,这样顶多是被扔出去而已,不至于被捆住。 她有些后悔离着那个高大女子太远了。 但这又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叶芷不给她买东西,在她身旁,又不敢乱来,只好放慢脚步让叶芷先离去。 “你们放开我!” 听着小女孩的大喊大叫,众人只是嗤笑。 “我说,让你们放开我,我家人是神仙,你会后悔的——” 这句神仙确实把他们唬住了,被拖了十几丈远后,白灵蹬了蹬腿,又坐了起来。 “怕了吧?我家人都是神仙,刚才我就是坐着一张两个门板还大的竹叶过来的,你们最好给我松开,并且摆几桌酒菜,我神仙家人回来时,我才给你们说说情!” 见到众人被唬住,白灵得寸进尺,“还有,顺便给我准备一身绣着金丝的衣裳,在集几百两的金元宝,我饶你们一命!” 聚荷城百姓齐齐大笑,“还神仙?” “她竟然现在还想骗元宝?” “我在聚荷城几十年了,别说见过元宝,听都没听说过,哈哈哈……” “小东西,元宝这东西,我长这么大,就听书上说过,你这还想骗人?” 白灵毫不示弱,“看看,这就是我们身份上的差距了吧,一群没见过元宝的土鳖。” “小东西,你说得好听,拿出来给我们掌掌眼?” 白灵仰首挺胸,“松开!” “松开让你跑吗?说在哪,不然我们快要自己搜了。” 小女孩站了起来,鼻孔朝天,“就说你们没见过世面吧,神仙的东西,是你们能打开的?” “那都是变出来的,懂不懂?你们放开我,我不亲自变,你们是找不到的。” “再说了,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能逃走吗?” 二十多人你看看我看看,最后点了点头,想看看她还能耍什么花招。 解开麻绳后,白灵扭了扭胳膊,又活动活动双腿,才叉着腰笑道:“一会我变出元宝的时候,你们可要看好了,这种我家人教我的神仙手段,你们这辈子可能都遇不上一次!” 小女孩忽然双手合盖在一起,微微弯着腰。 “看好了呀,没有第二次的。” 所有人都是微微伸长脖子,凝神看去。 此时的小女孩在嘴里碎碎念着什么,说实话,要不是看着脏兮兮的,还有模有样。 过了数息,小女孩依旧闭着眼睛。 聚荷城百姓也不急,反正这么点大的小女孩逃不脱他们的包围。 “开——” “嗝——”手掌打开,确实小女孩打了个饱嗝。 刚刚吃得太饱,白灵现在终于缓了过来。 她趁着所有人微微愣神的片刻,转身一脚踩去。 一个年轻男子抱着脚疼得嗷嗷叫。 六岁的小女孩没什么力气,但是她把最大的力气用来踩脚趾,那也是必杀的。 白灵找到间隙,钻出去就跑。 远处隔着很远都能看清的叶芷以手扶额。 “这孩子倒是有些机灵。”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有趣 相比于这边的吵吵闹闹,另一边就显得很悠闲了。 聚荷城,因为荷叶得名。 小城内,有条直接穿插而过的小河,这段十数里长的小河,长满了荷叶。 这荷叶长得很规律,正好是在小河两岸之处,小河中间,还有一条能驾船的小道。 赵忘荼站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支还未绽放的花蕾。 她看了一眼在船另一头垂钓的许知恩,问道:“许执事,你说,这条河是不是有什么神奇之处,为何荷叶不从这边长?” 许知恩漫不经心地说道:“路走多了,就没有杂草,荷叶砍多了,也会怕死,你撞到一堵墙,还会从那走吗?” “会啊,我能一拳打翻那堵墙。” 许知恩用力握紧鱼竿,“赵师姐可以滚了,要是不滚,刚才的那句话当我没说。” “许执事,你恁大的胆子,怎么说话的?” 被连坑带骗拽过来受罪的许知恩脾气好不到哪去,“呵呵,不用嘴说话还能用什么?屁股吗?” “你!” 赵忘荼不再搭理她,坐在船头,脱下鞋子,用脚荡着水。 许知恩直接收起那根鱼竿,“不钓了,不钓了。” “好好的河水,心情都没了。” 赵忘荼呵了一声,继续用脚丫子荡着水。 赵忘荼借了许知恩十两银子,有八两是用来租这条船了,船夫都没要,全靠顺水漂。 还有二两买了一些小吃,早就被赵忘荼吃完了,现在是吃饱了撑着,闲得慌。 当时听到租这条破船要了八两,许知恩都要心疼死了。 这不是骗外乡人吗?本地人谁会开条船乱跑啊? 别说八两,就是一两,许知恩都觉得是贵了。 这样银子花完,还没蹭到小吃的许知恩很气愤。 这赵忘荼居然能够买的小吃在路上就吃光了,所以他才会选择钓几条荷花鱼。 现在又被赵忘荼“污染”了水,善水法的许知恩是一点钓鱼兴趣都没有了。 这跟赵忘荼直接把脚丫子伸到他脸上有什么区别? “诶,问你一个问题。” 许知恩臭着个脸,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赵忘荼收回湿漉漉的脚丫子,直接踩在船板上,她笑问道“生气了?钓鱼有这么好玩吗?你真想吃,探手一抓不是一大把?” “赵师姐要是问这个问题的话,我没法为你解释。” “为什么啊?”赵忘荼追问。 “因为我也不喜欢钓鱼。” “啊?” 赵忘荼有些不解:“那你还在钓?” “因为无聊。” “划船赏荷,这总比闭关修炼好玩吧?” 许知恩摇头,“都差不多,修炼甚至更有意思一些。” 赵忘荼长叹一口气,还不如要那个划船的老伯跟着,起码有人说句话。 许知恩笑道:“赵师姐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许师弟我啊,也不敢不回答不是?”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火云宗修行啊?” 许知恩想也不想,直接说道:“因为天火老真人的性格对我胃口,当他弟子,那想来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赵忘荼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呆住了。 那天火真人在南岭仙朝是出了名的老顽固,即古板说话有阴阳怪气,要么就是难开金口。 赵忘荼竖起一个大拇指,“要是天火老真人没夺舍你,这样还是愿意去的话,算你厉害。” 许知恩没在说话了,选择闭目修炼。 说起努力修行,那不比任何人差,说起天赋,他在大多数之上,可为何会卡在天玄前期了,他也不太明白。 其实在刘宗主眼中,尽管明面上是赵忘荼天赋好不少,但是他更喜欢许知恩。 他总觉得这家伙,未来能走的路,会比天玄境就有法宝的赵忘荼要远。 “无聊无聊……”赵忘荼继续坐在船头上,用脚丫子荡着水。 在山中,师尊管得多,最有意思的就是看师弟打架,其次是修行。 但是怎么出来了,还会有人喜欢修行呢? 在这玩水,都要比现在和许知恩一样呆呆坐着修行都有意思! 赵忘荼叹了一口气,这次被叶芷抓着出门,表面上是不太愿意的,但是心里很欢喜。 终于能自己不在师尊的目光下到处野了,就算叶芷身份地位和实力再高,也不是她师尊,顶多揍她一顿,拿她不能怎样。 所以赵忘荼才会敢使着小心机拉许知恩过来划水,影响叶芷赶路。 “修行修行,真没意思……” 赵忘荼干脆躺下了,用脚儿拍着水面。 要是被聚荷城的百姓看见,那估计这画面能口口相传数十年。 很美。 “我也想修行啊,可是师尊不让我继续破境了。” 赵忘荼本来打算一劳永逸,直接一路突破到破玄之上的万法境,可是才到天玄中期,就被他失准制止了。 相对于许知恩的修行,赵忘荼破境可谓是一路顺畅,就连炼出法宝也是简简单单,没有一丝困难。 唯一的困难恐怕就是炼制途中觉得无聊了。 赵忘荼一震小船,把许知恩惊醒,“走了,跟着叶师姐上路,说不定真能遇上什么有趣的事情,你说是吧,许执事?” “浪费!”许知恩踩着水离去。 八两银子租的船,坐半刻钟就不玩了。 赵忘荼在许知恩走后,偷偷的笑了起来,随后摸出了一只烤鸡腿。 “香!” 白灵突破包围后,朝着叶芷消失的方向跑去。 她知道,不会多久就会被追上,然后被绑在城头,甚至还会被打一顿。 现在她只希望着能追上那个高大女子,只有她能救下她。 “小东西,想跑?” “快追!” “可恶,又被她骗了,这次一定要揍她一顿,狠狠地揍,还神仙,我去她的神仙!” 听到后面的喊杀喊打声,白灵把小腿迈得最大,发挥出最快速度,但是还是感觉脚步声越来越近。 尤其是那个粗壮中年男人,三两步就要追上白灵。 白灵只好绕着前面的小摊跑,偶尔还会推倒一些椅子,阻碍他们。 用尽手段,白灵跑了半条街后,终于还是被逮住了。 又是那个粗壮的中年男人,他拎着那小小一只的白灵,气笑道:“还没小猪仔重跑得倒是快。” 白灵有些绝望,但还不愿就此束手就擒。 她使劲挣扎着,被两人按住,然后五花大绑起来,终于动弹不得。 白灵躺在地上,眼前人脚影动,她透过一些间隙,看向远处,想要看见那个高大女子。 在白灵跑来时,叶芷就隐入小巷中,就算只隔着数十丈,白灵也不可能看得见她。 “哼,跑啊,怎么不跑了?”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 现在的白灵,只能无助地喊着。 一个紫衫男子慢步走来,他好奇地挤在人群外面,“让一让,都让一让……” 有几个人被他挤得不耐烦了,给他让路,“做什么,你孩子还是你认识?” 许知恩看了一眼白灵后,使劲摇头,“没有啊,我就看看怎么个事。” “叔叔快救我,快救我……” 听到许知恩声音,白灵抬头看去时,许知恩已经被挤了出去。 “哼,别喊了,还想骗我们?”粗壮的中年男人提着她就往那边走去,是正打算挂城头了。 走到城门那边,嘴唇还有不少油渍的赵忘荼走来,“呀,是你啊?” 看了一眼白灵后,她又看着人群后面的紫衫男子。 道袍女子模样出尘,人们不禁地多看了几眼。 只有提着白灵的中年男人反应过来,问道:“姑娘,你认识她?” 人群后的许知恩赶紧摆手。 赵忘荼也赶紧摆手,“不认识啊,在城外有一面之缘。” 中年男人哼了一声,“果然是来这偷东西的外乡叫花子。” 白灵听见赵忘荼声音,抬起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流着,“神仙姐姐,救救我,快救救我……” “神仙,哪里有神仙?” 赵忘荼四处观望,最后朝着许知恩那边走去。 紫衫男子抬起一只手,指着道袍女子点点,“你……好好好。” 赵忘荼赶紧擦了擦嘴。 看着脸色不好的许知恩,她解释道:“船要七两银子而已,这个大鸡腿要了一两银子,真没多的了。” 许知恩冷着个脸,“钱是借你的,随你怎么花,跟我解释干嘛?” 说完,他又问道:“一两买了鸡腿,其他二两买了什么?怎么不分我?” 赵忘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包子……这不,没忍住,路上全吃完了。” “二两你知道能卖多少包子吗?全吃完了?” “也不单单是包子……” “好好好。”许知恩咽下这口气。 “反正是有借有还的,说好了。” 唯一一次能从赵忘荼手上讨到便宜的机会,就这样被她贪吃完了。 好在是有借有还,一点也没亏…… 许知恩赶紧拿出那枚灵玉看了一眼,发现没有问题后,才放下心来。 看着那边两个嘀嘀咕咕的两人,白灵大喊道:“神仙姐姐,大叔,快救我,快救我……” 许知恩乐了,“诶?好像听着是我辈分高些,怎么样,赵师妹?” 赵忘荼不搭理他,拿出最后一个肉包子吃掉。 “你!” “想我许知恩一世英明神武,竟然不能在一个小女娃手上讨半点便宜……我借她十两银子,多赚几文钱都这么难吗?” 面对连连后退的许知恩,赵忘荼得意地笑了起来。 “非常好玩!”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方式 白灵在嗷嗷叫中,被人绑上了城门的门头。 这里的小城,相比于外界王朝的城池,简直就是小屋和大山。 南岭仙朝很安稳,建这一丈高的城墙也只不过是为了抵御虫鼠野兽,所以大门其实就不正常人家的院门大些许。 白灵被挂在门头后,哭哇哇地说着,“快救我,快救我……” 不知是哪个觉得不够解气的聚荷城百姓拿来一根小棍子,朝着小女孩屁股抽了几下后,就丢在白灵下面。 其他人见这样解气,纷纷想要效仿。 被打了几下,屁股火辣辣的,哭得更大声了。 这样并不会对她有什么生命危险,所以其他人都没在意。 不会闹出人命,吃了亏的店家又能解解气,倒是个好方式,可以给她一点教训。 这是叶芷的感受。 其他大多数人其实就只是围观而已,动手的那十几个店家也就打了几下,没有太狠。 不过现在,想来白灵屁股一条青一条紫了。 “哎哟,哎呦……” 人群渐渐散开,只剩白灵在那痛苦地低鸣。 叶芷都没有出声,许知恩和赵忘荼自然不敢多说,两人吵吵闹闹,此时正在一处饭馆吃着小菜。 不知道赵忘荼又用了什么借口,借了许知恩五两银子。 “你说话可要算话啊。”许知恩一边吃着,一边说道。 赵忘荼使劲点头,“先前是逗你玩的,其实后来我也发现太过分了,这顿饭算我请你,下次十五两银子一并还你。” 许知恩吃得很快,生怕赵忘荼反悔似的。 至于那什么过分不过分的,他倒是觉得没有。 现在是管你赵忘荼怎么想,先讨点便宜再说。 那边人散了之后,叶芷才从小巷走出,慢步来到这边。 白灵看到底下那镶嵌花纹的黑衣摆,马上抬起头。 她一边哭,一边说道:“神仙大人,你终于回来了呀。” 叶芷点点头,“嗯,是怎么了?” 白灵突然哇哇大哭,断断续续道:“他们……他们欺负我……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叶芷只是点头。 看着依旧冷冰冰的叶芷,白灵止住哭声,“神仙大人,你先把我放下来吧?” 突然大哭的白灵有吸引了不少人目光过来,看见那个面若清霜,个子很高的女子后,又不敢太过靠近。 要是她真是那小孩口中的神仙,可不好办了。 南岭仙朝的人,对忽然有仙师出现,不会太意外,但也会围观。 像现在这样的,真是欺负了仙师的人,别说围观了,只能逃跑。 有几家靠近这边的小摊注意到动静,赶紧收拾东西,就要收摊回家。 叶芷没有给她解开,问道:“为什么欺负你?” “我……我不小心弄坏了他们的东西。” “弄坏了人家的东西,那就道歉赔偿。” “可是,可是我没有钱啊。” “那你为何要去把别人的东西弄坏?” “我不小心的……” 叶芷有些无奈,遇上这样的孩子,她不知道要怎么样去教导。 “如果是换做别人,会怎么做呢?比如是楚夫人,甚至是梦清?” “还是东方怀音?” 叶芷想了一会后,摇摇头,决定就按自己的方法来。 她解开绳子,放下白灵。 白灵走路都不稳了,屁股又痒又疼的。 “哎哟,哎呦……”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叶芷身边,指着那边道:“神仙大人,就是他们,他们好狠的心,对一个小女孩下手这么重……” 被她一指,有几位收拾好东西的店家已经开始逃走。 那穿着不凡,气势更是不同常人的女子,可能真是一位仙师! “几位且慢。” 高大女子只是一步踏出,就出现在那几人前面。 “哗——” “是仙师!” 那几个店家腿脚一软,就要跪下,可那双没劲的腿脚,却跪不下去。 他们只能口中求饶,“仙师大人,我们不知道她是你的,饶命,饶命……” 叶芷摇摇头,随即一扯白灵过来,“道歉。” 白灵愣了愣,但也没动作。 “道歉!” 白灵扑通一声就跪下,“对,对不起……” “依次道歉!” 几个店家愣了,但是不敢动弹,只能接受那个小女孩依次跪下道歉。 叶芷这才微笑道:“几位老乡,不用害怕,她做的那些丑事,我都看在眼中,她和我也不熟,而且……不必对仙师这么尊敬,就当做常人相交好了。” 他们支支吾吾的点头答应。 虽然叶芷这么说,但是他们怎么可能相信。 祖祖辈辈都有传言,遇上仙师要低头行礼,更是不能触怒仙师,不然会死。 叶芷又带着白灵去到另外几个被她耍过机灵的店家,依次道歉。 最后一个是粗壮的中年男人,他对叶芷是一点不惧的,冷哼道:“仙师大人,管好你家小孩,不然影响我们就算了,还会折损仙师在我们心中的威严。” 叶芷笑着点头,随后拍了拍白灵脑袋,“知道错了吗?” 白灵只是点头。 “嗯?吃这么多,没力气说话?” “知,知道了……” 叶芷抬手对着那个中年男人抱拳行礼,笑道:“还请帮个忙。” 中年男人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又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有模有样的学着抱拳。 叶芷推了推那个小女孩,“虽然道歉了,但是她毁了你们的一些生意,没钱赔,那就等到赔够了,在让她走。” “这个……”中年男人有些为难。 “她这么小个,也干不了什么,这样吧,就帮你洗碗洗地,做做杂活,不光是你,还有其余十二位聚荷城的店家,她都要去帮忙,帮够了,你才能放她离去。” 中年男人支支吾吾道:“这个……不好吧。” 这么小的孩子,犯了错,他们也打过了,算是解气了。 “这算是我的命令。” 听到女子嗓音忽然严肃下来,中年男人马上答应,不敢在拒绝。 白灵愣了好久,脑子都没转过弯来。 “我……我道过歉了的……” 叶芷继续跟那个中年男人交代,“一定要让他做够活,还了那几两银子才能放她走,之后我会来确定的。” 中年男人使劲点头。 白灵擦了擦眼睛,“凭什么要关着我?我道歉了!” 叶芷低头看着她,“错了要改,要弥补。” “不,不对,我改了……” “你没改。” 白灵止不住的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地,“可是他们打也打了我,道歉也道歉了,你凭什么还要这样?” “杀了你道个歉被打一顿就行了吗?” “你凭什么管我?!”白灵怒气冲冲地看着她,已经全然不顾她的神仙身份。 叶芷摇头笑道:“要是换了随便一个仙师,他们管不管你都无所谓,但是换了我,在这里你犯了错,就得全力去弥补……” 叶芷叹了一口气,不想与她说这么多。 凭什么管她? 这南岭仙朝大事小事,无论是什么事,只要她想管,都能管一管。 叶芷又看向那个中年男人,“这样,要是她不干活,别给饭吃,要是干得少,也别给饭吃,知道了吗?我回来时,是能知道这一切细节的,出了问题……” “是是是!”中年男人连忙点头。 叶芷轻轻一推,就把白灵推到中年男人身边。 白灵见状,就要趁机跑开。 不过那中年男人得到叶芷的命令后,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她。 叶芷对着白灵说道:“你赚不够还他们的钱,就算逃跑了,我也能找到你,信不信?” 白灵明显一副不信的样子,低头哭着。 “放开她吧。” 确定中年男人不再抓自己后,白灵撒腿就跑,屁股疼也不管不顾了。 此时已经是夜色降临,天色朦胧。 出了聚荷城后,更是没多久就黑了下来。 白灵凭借常日在外流浪的经验,快速在树林内穿梭。 并且走走停停,确定叶芷没有追来。 她一路狂奔,算是发挥出人体的潜能了。 跑出五里路后,白灵再也坚持不住,趴着地上,剧烈喘息。 她摸了摸眼睛,还没看清是什么,就一个恍惚,出现在灯火繁华的街道上。 仔细一看,正是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叶芷。 “你你你……” 白灵指着叶芷,连连后退。 她又快速奔跑,在街上来回穿梭,最后躲在一条暗巷中。 刚坐下,她眼前又是一阵恍惚,看见了站在中年男人前面的高大女子。 中年男人算是被叶芷的手段惊呆了,真是神仙手段,不得不佩服。 “我说了,你逃得再远,我也能找到你。” “交给你了,按照我刚刚说的来做。” 临走前,叶芷还去到气喘吁吁的白灵身前蹲下,她指了指自己眼睛,笑道:“什么是神仙?你做的事情,我都能看到。” 白灵脏兮兮的脸也被吓得惨白,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干杂活赎罪了。 看着远去的高大背影,她喊道:“我做完活还够了,你会带我走吗?” “看你表现。” 叶芷去到那家饭馆时,没人知道她的动向。 赵忘荼看见突然出现的叶芷,朝许知恩眨了眨眼睛,“再借五两银子呗,凑个整,也好还。” 就这样,叶芷也和许知恩他们两个吃上了。 她还打算在这边停留一段时间,观察几日白灵,要是没什么问题,才会放心离去。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四方天印 芦苇镇近百里外,荒山野地。 正是半夜,周围漆黑如墨。 不知是什么原因,今晚就连月亮都早睡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韦夏至看不见东西,自然是观察不到这些的,他只能听到周围都很安静。 他觉得这是林岂天这几个大武武者在隐藏行踪,所以也就没多想。 还是月满离先一步发现。 他和远古大妖毕月乌有些血脉牵连,能力都是偏向火系,对太阳有种亲和感,对明月的感觉,自然也是要强过常人的。 其实他跟着韦夏至出了小镇后,就发现了不对劲。 但是也可能是这些武者的影响,不确定。 此时他才想到,武者只是凭靠丹田内的真气,和修士不同,不会用天地真灵,也就做不成这种古怪的事情。 月满离提醒道:“韦公子小心,天上的明月,消失了。” 韦夏至身形紧绷,把心神放开,利用炼气术,探查着方圆三百里内的一切事物。 虽然探查的不是很清楚,但这就是韦夏至最强的探查手段了。 韦夏至微微皱眉,倒是没发现什么大问题…… 等等! 他炼化的真灵扫去,似乎……没能感受到身后百里之处的芦苇镇! 锵—— 林岂天和吴兴文六人一同抽出龙刀。 滋滋…… 月满离有着远古大妖异种血脉,龙气对他的影响要远小于一般妖族。 但不代表着就没有任何影响了。 他本就不是实质的身躯被龙刀散发的龙气灼烧着,滋啦响着。 或许只是站个半时辰,他就会被烧为灰烬。 可是这样,月满离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躯在消散,手中拿着他妖族本源的东方怀音,一定能感受到。 韦夏至再次说道:“几位将军,韦某并不想和你们交手,而且……这里是南岭仙朝。” 为了能有缓和的余地,韦夏至甚至搬出了南岭仙朝这个大背景。 林岂天笑了笑,“韦兄弟真是健忘,不是说过几回了吗?我们有缥缈宗授予的权利。” 韦夏至深吸一口气,继续劝说道:“这样,你先把吴有亮放出来,我们回去后,从长计议……” “不行,他现在已经是我们手中的关键人物了。” 韦夏至沉声道:“那老妪气息微弱,已经是半截脖子埋黄土的人了,恐怕让她战胜死神的,就是她的儿子,如果老妪醒来看不见吴有亮了,会怎么样?” 林岂天沉默。 龙气这件事,就算能说出来,也跟老妪说不清。 难道撒个谎跟她说只是请吴有亮去做客吗? 先前已经抓过一次,不可能会相信他们了。 林岂天说道:“我们会尽快赶回来,韦兄弟在这阻拦,才是最大的坏人了。” 韦夏至问道:“你们能在天亮之前赶回来?” “这……” 他们只是找到了龙气的具体位置,白莹的后手恐怕不会简单,天亮前肯定是回不来的。 吴兴文摇头道:“韦兄弟,我也敬佩你的为人,这样,你先回去安抚老妪,我们尽快把吴有亮带回。” 韦夏至沉默了。 这个方法固然可行,但是……那龙气真就在吴有亮身上呢? 当初白莹吸收龙气,就不能强行剥离,还被她控制,打散了那份龙气。 韦夏至甚至担心龙气还跟自己父母有关联,按照吴有亮说的,不是没有可能。 韦先生夫妇正是在泸州城内教书还债,平时居住的地方和还债的对象,就是泸州城内有名的富商。 韦夏至还想说话,却被林岂天打断。 “韦兄弟,不必拖时间了,我虽敬佩你,但是理念不合,身份不同,观念也不同,你想要等那位仙子来支援,恐怕是等不到了。” “你!”韦夏至瞬间清醒过来。 怪不得感受不到芦苇镇了。 韦夏至瞬间凝出的血纹橙翅光芒万丈,和前方五把龙刀不相上下。 林岂天有些惊讶,“这是……炼气术?” 吴兴文摇摇头,“不管他是什么了。” “韦兄弟,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回到芦苇镇,或者……被我们围杀。” 月满离开口道:“韦公子不必担心,且不说东方先生的身份,就算真有人想伤她,除非是南岭仙朝的人出手,加上身份影响,这是不可能是事情。” 韦夏至松了一口气,断去赶回芦苇镇的念头。 现在最重要的是问问吴有亮和林岂天,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和自己父母有关联,最好就是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把吴有亮送回去。 就算救不回吴有亮,也要把前者弄明白。 韦夏至虽然在意那个老妪的感受,但是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想从六个武者手中救人,太难。 “上!” 面对林岂天六人的突然发难,韦夏至暗道不好,连忙躲闪。 可近距离下,凭借速度肯定是躲不过这龙刀了,韦夏至只能匆忙炼出几层炼气术,再配合侧身躲过当头致命一击。 躲过了林岂天的一刀后,韦夏至反而是后背冒出冷汗。 吴兴文和其他四个五阶武者,配合林岂天,居然来了个完美的绞杀。 无论是那个方向,韦夏至都不可能躲过一道龙刀了。 “小心身后!” 离韦夏至最近的月满离看着情况不妙,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挡了上去。 刺啦—— 龙刀轻轻一划,月满离瞬间断成两半,随后被烧成飞灰。 其实斩下这一刀的那个五阶武者也没想下死手,但是收不回刀了。 那个地盛实力的小妖,被他一刀斩下。 韦夏至找到空档,手中突现的真意宝剑一扫,打退侧面一人,安然升空。 韦夏至脸上有些怒意,用人皮面具自带的眼睛注视着下面。 “半法宝的宝剑!” 吴兴文感叹道:“看来韦兄不光是聚气境加上炼气士这么简单,之前倒是被你耍得团团转了。” 斩死月满离那人开口,“妖也杀了,事已至此,我看都不必留手了,大不了完成了任务,我们就回大武,老死不踏入南岭仙朝便是!” 林岂天点头,同意他这个说法。 现在的韦夏至飘在控制,他们跳起来倒是能够着,但是韦夏至不傻,会飞得更高。 可是,他要还敢下来,就是被斩的结果了。 另一边,东方怀音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变换面容。 她刚想离开此处,往月满离受伤的方向赶去。 可她出了房间,站在二楼廊道时,这方天地,也是和月满离看到的一样了。 漆黑如墨。 东方怀音并不着急,她先查探了一楼的夏叶。 夏叶此时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出来吧。”东方怀音把这栋小楼隔绝起来后,落在院内凉亭前。 一个看着有些年岁的男人从黑暗中走来,没有一丝脚步声。 东方怀音看着那个一身暗金衣袍的男人,微微皱眉。 “二阶武者……小宗师。” 男人脸如刀削,太阳穴微微外鼓,那双眸子平静似死水。 他嗓音低沉,说道:“这位道友,恐怕要在这和我这个粗人单独聊会了。” 东方怀音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笑道:“四方天印?” “呵呵,仿品而已。” “不过道友倒是知道的多,或许是……眼力好。” “来这困住我有什么目的,以至于用上了大武的缉神法印的仿品。”东方怀音直接问道,没有拐弯抹角。 四方天印,一直放置于大武皇宫之中,为大武皇帝的贴身侍卫执掌,是一件专门用于克制修士的法宝。 在其印内,修士处处受限,实力大减。 男人摇头道:“道友只需要在这等着。” 东方怀音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再说话了。 就算只是四方天印的仿品,东方怀音也没有把握出去。 破除这仿制法宝并不难,难的是还要应对前面这个二阶武者。 二阶武者,人称小宗师,实力和现在归真境的东方怀音对等。 破玄、万法、归真…… 东方怀音可以随手灭杀破玄修士,要是在地上,二阶武者只会更加容易。 此时天时地利都不在东方怀音,她没有把握击败这位大武的小宗师。 而且武者很难催动法器,外界定还要境界不低或者不少的修士等着她。 青衣女子忽然神色大变,她眼神冰冷,直视前面那个穿着暗金衣袍的男人。 她感觉到,月满离,再一次的死了! “你知不知道那个少年要是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面对东方怀音的质问,男人脸色平静,“他会飞,不作死就死不了。” “你不知道!” 男人笑笑,“我来其实是为了发生非必要冲突时,限制火云宗的修士,一开始是预计会有两个火云的弟子干扰,也是和道友一样的归真境,所以,是做足了准备的。” “之所以和道友说这些,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提醒道友,不要冲动。” 东方怀音咬着银牙,“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男人无奈的摇摇头,“确实不知道,没想到是来困住你这位身份神秘的道友。” 东方怀音不再搭理他,抓紧时间凝出月满离询问情况。 实在不行,她只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甚至是搬出叶芷的名头,反正一开始让自己保护韦夏至一段时间的也是她。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担忧 韦夏至感受着下面六道炙热的气息,只是保持着御风离地三百丈的高度,以免被林岂天偷袭。 林岂天笑道:“韦兄弟,如此最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告辞了!” 说吧,就转身离去。 武者不能御风,但是奔跑起来的速度也不慢。 泸州城离着芦苇镇不过两三百里,用不了什么时间。 天上那点橙色光亮确实继续跟着,不肯离去。 韦夏至还没有下定决心。 他很想问问,那龙气是不是跟自己的父母有关。 但是一开始大武的王朝就怀疑自己拿了龙气,一路伪装下来,才摆脱嫌弃。 如果现在开口询问,大武一定会追查到很多东西。 那龙气确实有一段时间就在韦夏至手中,而且韦夏至也不明确自身的血脉因果,不敢贸然开口。 林岂天停下,脸色平静,语气却不好,“韦兄弟要是太闲了,就回去安抚那个老妪吧,不管你用什么借口都行,我们也会尽量快些给出结果,就不要这样跟着了,否则……性命堪忧。” 在林岂天看来,韦夏至相当于江湖侠义之客,为心中不平事,可以豁出性命。 林岂天很佩服这样的人,但是现在有任务在身,遇上了韦夏至,很烦。 韦夏至轻笑一声。 如果吴有亮和龙气真有关系,他是活不了的。 当时在东南灵脉,韦夏至就感受到了齐旭尤的杀意。 要是吴有亮还知道这些,不单单是他,恐怕他娘亲都会受到牵连。 韦夏至似乎陷入了死胡同之中,来到这发现什么都不好问了。 “林将军,这样,我跟你过去可行?” 林岂天直接摇头拒绝,“不行,这是皇室机密。” “林将军可以派个人看着我,放心,没有什么情况我会安安静静的,也不会靠近。” 林岂天犹豫片刻,还是摇头。 “这样,要是林将军不允许,我就自己跟过去,如何?” “你!” 林岂天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韦夏至假装听不懂。 但是他知道林岂天的言外之意。 泸州城内,想必聚集了此次来南岭仙朝的大部分武者,其中肯定会包括能为武者提供飞行能力的炼气术,还有皇室供奉。 “就这样决定了。” 韦夏至直接往来路飞回,并且笑道:“那个小妖没这么简单杀死,不用紧张。” 林岂天看见韦夏至走后,直接带着其他五人往泸州城跑去,速度很快,直接用肉身撞出一条大道。 韦夏至赶回去时,没有被阻拦,很平稳地就一头钻进了他方漆黑的大印中。 那二阶武者来这的主要任务只是阻止东方怀音,负责维持大印运行的十数个随军修士更是简单。 韦夏至落下芦苇镇后,想要确定自己的位置,找了一会才被东方怀音喊住。 他朝着东方怀音声音的方向飞去,很快就到了家。 韦夏至快速解释道:“我得跟着去一趟泸州城,决定太过匆忙,放心,没什么意外的。” 东方怀音来不及说话,韦夏至就……坐着一匹飞马走了。 相对于韦夏至的来去自如,东方怀音算是暂时被困在芦苇镇了。 韦夏至只是用了天玄境实力的炼气术,没用多久就赶上了林岂天一行人。 其实也是林岂天有意等他,不然四阶武者全力奔跑的速度,只是比破玄境修士御风慢一些而已。 当然,那是在地势平缓的情况下,也是短暂爆发,维持不久。 林岂天看了一眼天上,有些纳闷。 他之前感受到韦夏至的炼气术不同寻常,现在怎么又变回大概天玄中期的实力了? “这小子还是留了一手……” “林将军,吴有亮呢,装袋子太久会憋死的。” “哈哈哈——” 林岂天掏出一个碗口大小的笼子,里面正是一个拇指大小的吴有亮,正在呼呼大睡呢。 没用最快速度,韦夏至跟在上空,和林岂天几人半个时辰才到泸州城。 为了不漏出破绽,韦夏至提前落在城门前,靠着大黑马给他带路。 已经是深夜了,泸州城的百姓几乎都已熄灯休息,街上没有人影。 看见韦夏至直接落在城门外,林岂天却没有跟着。 他故意露出一丝气息,给韦夏至留下跟上的踪迹后,才外城里跑去。 这几个汉子跑得快,脚步却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响动。 没一会,林岂天就在一条大街前停下。 他招了招手,漆黑的屋檐下,小巷头纷纷跳出数人。 “林将军。” 林岂天点点头,说道:“封锁好四周,监视一切出入这几座院子的人,另外……小心外面跟来的那个人,尽量不要发生冲突。” 几个黑衣人抱拳点头,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韦夏至牵马走在街上,这匹马也聪明,故意压低脚步,但是速度也慢了不少。 走了近一刻钟,韦夏至心中赶紧越来越不对劲。 马儿走去的方向,就是他父母在那家富贵人家在的方向,也正是林岂天留下气息的方向。 又走了一刻钟后,韦夏至停了下来。 林岂天给的气息消失了。 这时,一个佩刀男子走来,正是吴兴文。 吴兴文笑道:“韦兄弟,前面那段街道已经被我们封锁了,你不能再靠近,林将军吩咐,就由我陪着韦兄弟吧。” 韦夏至点点头,随后摸了摸马肚子。 大黑马低头喷出一口气。 韦夏至暗道不好,果真就是父母居所所在的街道。 “这下……麻烦了!” 他想不明白,龙气怎么会牵扯到自家父母? 就算是吴有亮真的有问题,那他做生意的,也是韦夏至父母所在的那户富甲人家才对…… 韦夏至心中依旧抱着一丝侥幸,不愿意相信和自己父母有关。 但是自己身上有残龙血脉,而他的爹娘生他养他,身份自然也不会简单。 韦夏至只能暗暗祈祷,希望没这么巧。 呼! 一间小黑屋瞬间被点亮,显出一个老者。 林岂天推门进来,说道:“吴老,人带来了。” 老者点点头,随手一扇,吴有亮便从那小笼子里面摔出来,慢慢恢复成正常大小。 那被林岂天称呼为吴老的老者,是大武皇室供奉,万法修为,也是吴兴文的老祖宗。 林岂天去摇了摇吴有亮他才醒过来。 吴有亮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四周后,又揉了揉,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吴有亮……”老者轻轻开口。 “你是谁?!”吴有亮瞬间清醒过来。 他又看了看四周后,才认出林岂天,“又是你?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何要抓我过来?” 林岂天微笑道:“吴兄弟,带你来着是因为需要你帮个忙,只要你配合,大家都可以好好的。” 吴有亮警惕的看着两人,慢慢挪步到窗口旁。 林岂天笑眯眯地看着他,那老者只是一动不动。 吴有亮想要翻窗逃跑,但是撞到了什么,哎哟一声,摔落下来。 他站起来后,伸手拍拍那窗口,什么都没有,手掌却不能穿过。 “你们……你们是神仙?” 林岂天这几个穿这甲胄,自然是朝廷士兵。 吴有亮对朝廷的武者没什么概念,那个老者看着也没什么精气神,觉得重要自己翻出去,就有机会逃走。 “吴老,开始吧。”林岂天催促道。 老者探手一抓,吴有亮瞬间被他捏住。 老者问道:“知道龙气吗?” 吴有亮使劲挣扎,但是逃不脱老者的手心。 “说……”老者嗓音冷了下来。 林岂天赶紧道:“吴有亮,你只要好好答话,你和你娘都没事。” 吴有亮突然双目血红,怒喊道:“畜生,你个畜生!” 林岂天叹了一口气,“你再不答话,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我说……我说!”布衣男人放松身子,四肢耷拉下来。 老者继续问道:“知道龙气吗?” 吴有亮摇头。 林岂天看了一眼老者,老者此时也看向林岂天。 老者继续问道:“你那些银子哪来的?” “泸州城内一家富贵人家给的。” “那户人家叫什么?” “我不知道,只知道里面的老爷姓黄。” 老者点点头。 他们此时,便是在那黄姓人家的宅院附近。 “给你银子的是谁?” 吴有亮断断续续道:“是……是黄老爷,我用布匹……换来的?” “嗯?”老者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吴有亮再次说道:“黄老爷给的,我用布匹换的。” “你撒谎!”老者直接把他扔到地上。 “来人,把吴有亮娘亲打入地牢!”林岂天突然的这番话,把吴有亮吓傻了。 “我说,我说!” 老者冷哼一声,“你最好不要撒谎,你的任何谎言,都不能骗过我的耳朵!” 吴有亮爬起来,坐在地上。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从别的地方拿来布匹,然后卖个黄老爷家,其实这很正常,黄府是芦苇镇最有钱的那几户人家,靠做生意为生,无论是人品还是口碑都很好……” “问题就出在……布料上,我拉来的布料就是一般布料,但是黄老爷让我拉去那边的那家作坊中加工一下,他们就能卖布料本身数十倍甚至更高的价钱,黄府的名声在那,经过粗糙加工的布料也不会有人怀疑……” “我是问你银子哪来的!” “就是,就是那家作坊的老爷给我的……”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黄府 林岂天马上拉着吴有亮动身,前去抓捕那家作坊的主人。 先前划开吴有亮的那几枚银子,确实是感受到龙气。 但是那龙气沾染的龙气太少,以至于很难发现。 林岂天传信这边后,在泸州城搜查的同僚马上暗暗把这黄姓人家,包括周围的几户人家都为了起来。 他们的人刚到这时,龙刀也有一闪而逝的反应。 传信到芦苇镇的林岂天后,他才能确定,龙气一定藏在这片区域,就在泸州城内! 老者也跟着出门,与此同时,十数个黑衣人在黑暗中潜行,不让任何东西靠近,也在掩盖气息。 吴有亮带路,走了大概一刻钟,才到那家作坊。 林岂天看了一眼前面的大院子,又抽出一点龙刀,没发现什么问题后,看向老者。 老者摇摇头。 他虽然有明辨真话假话的能力,搜寻龙气确实不在行的。 不过他的修为,算是在场所有人最高的了,他能大致分辨真话假话,也是靠着一件特殊的灵魂命器。 但是那命器杀力并不高,所以在同境之中,他的实力其实算是低的了。 林岂天抬手,立马就有黑影朝着前面那座大院子围去,里三层外三层。 这院子离着那黄姓人家还挺远,黑灯瞎火的,吴有亮也是根据感觉才走到了这里。 他左右观望着,在确认着到底是不是这里。 林岂天看了他一眼,说道:“跟我进去吧,不可发出声音,让你说话在说话,懂了吗?” 吴有亮连连点头。 说罢,林岂天就拖着他,翻墙进入院子。 院子内,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十余种不同的生命气息,想来应该是一些婢女或者作坊的管事之类的,倒是没有修士也没有武者。 林岂天在院子内站了一会后,直接朝着主屋走去。 他手脚很轻,翻窗而入的同时,还扯了一把吴有亮。 房间很大,装修典雅古朴,丝丝缕缕的熏香还在慢慢飘着,吴有亮落地时,带来的气流才让它摇曳起来。 林岂天带着吴有亮慢步来到床前,他用刀鞘慢慢掀开被褥。 “是他吗?”林岂天低声问道。 房间内很暗,伸手不见五指,林岂天能看清楚,吴有亮确实一点都看不清。 林岂天只能抽出龙刀,带来一阵金光的同时,还能查探此处是否有龙气。 不过龙刀没有任何反应。 吴有亮借助着光亮,才看清了床上的男子。 他仔细看了一会后,林岂天已经收刀入鞘,归于黑暗。 “是不是?” 吴有亮没有底气地说道:“好像……不是?” “好像?” 吴有亮解释道:“给我钱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看着得有五十多岁了,不像他。” 林岂天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在吴有亮身后的老者,点了点头。 “劳烦吴老把院子内所以的人弄晕过去。” “好。”老者走出房间,随后在院子内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好了。”他说话的嗓音大了些。 林岂天推开门,带着吴有亮去每个有人的房间都查探了一番。 又过了一刻钟,精神紧绷的吴有亮漫天汗水,他跟着林岂天确认了一圈后,竟然没找到给他钱的老爷。 林岂天没这么多耐心了,把刀夹在吴有亮脖子上,问道:“你真知道他的模样,还是在装?” 吴有亮连连摆手。 “嗯?”林岂天轻推长刀,只是隔着刀鞘,就把吴有亮的脖子划破。 吴老的能力他是认可的,但是也可能会出错。 吴有亮脸都吓白了,加上那一脸的汗水,看着很狼狈。 “没有没有,我没有任何隐瞒的!” 林岂天啧了一声。 那户黄姓的大户人家已经找过了,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或许问题就是出在这家作坊上…… “等等!” 吴有亮忽然出声,“我知道黄府的老爷其实暗地里还做了不少这样的声音,主要的途径是怎么,我就不知道了,先前我这么害怕你们抓我,便是觉得你们是他派来的人,想要杀人灭口……” 林岂天一阵头大,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要顺藤摸瓜,一个一个地查? 时间久了,对方也可能反应过来,带着龙气逃走。 他们可以短时间内封锁几户人家,但是也不敢太久,这算扰乱南岭仙朝的民生了。 韦夏至其实一直在和吴兴文交谈,但是心思和嘴巴分开用。 他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丝这边的对话。 得益于七藏神炼化之后的耳之一藏,韦夏至的耳力,恐怕还要比那个万法境的老者高一些。 听到注意又不在黄府那边了,韦夏至松了一口气。 “看来泸州城也不能久待了,之后找个机会把爹娘接去一个安定的地方……” “有问题!”忽然朝着来路走去的林岂天脚步很快。 老者一拍吴有亮的肩膀,“走。” 吴有亮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去。 老者跟上后,问道:“林将军,怎么了?什么发现?” 林岂天摇头,“根据你们说的,我还是觉得黄府家的主人有点问题。” 老者也没有多说,虽然黄府他们已经排查过了,就差把“黄老爷”关起来审问了,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他是皇室供奉,虽然实力要比林岂天强些,但是地位上是一样的。 林岂天有着龙刀,甚至在地上,都是林岂天强过他。 老者苦笑一声,林岂天不愿意相信他,哪也没办法。 他觉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黄府其他生意的一些人控制起来,龙气很可能就是被白莹藏在其中了。 林岂天又快步回到黄府中,他吩咐人里外三层守住后,才翻墙进去。 黄府相比于那边作坊的宅子,要豪华很多。 里面单单是高高低低的楼房就有二十余栋! 黄府相当于一座大院子,里面每栋楼房都是独立的小院子,里面感受到的气息,更是有着百来号人。 要是一个个的审问,就算老者是万法境,如此多次的催动灵魂命器也是够呛。 所以老者只是在下午时,把几个出门的管事来到小巷审问了一番,又假装是做生意的老板,来和黄老爷交谈。 其中就有询问龙气、大武,白莹等等字眼。 不过当时的那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却没有说假话,听不懂吴老的这单生意。 林岂天和几个黑衣人询问一番后,直接去到黄老爷的那栋小楼的院子,没有一丝掩盖行踪,直接推门进入。 “汪汪汪……” 小院内的大黄狗听到声音之后,就开始狂吠。 但是楼上的房间都没有亮灯。 林岂天笑道:“吴老再跟我走一回?” 老者笑呵呵地说道:“林将军吩咐哪里敢不听,只是已经打草惊蛇,要是龙气真在黄老爷手下黑心生意的老板中,那林将军如何应对?” 林岂天一边登楼一边笑道:“这么大的富商,手下生意不少,真要一个个顺着去抓,得要不少时间,这也算是打草惊蛇了,不如直接拿下我们的黄老爷……” 三楼上,房间内,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满头冷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不敢动弹。 中年男人身旁,有着两道黑影。 漆黑的房间内,几乎看不到那两个黑衣人,如此之近,其实中年男人也看不清他们。 但是他能看见那冒着寒光的两把长剑! 在林岂天过来后,韦夏至就已经不太能听清这边的动静。 不是距离太远的原因,而是外面的黑衣人,在林岂天的吩咐下,使了一个小法阵,把黄老爷那栋楼罩了起来。 韦夏至跟吴兴文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听说你们大武的将军大多数都是在镇守边疆,你们这次过来这么多人,会不会有问题?” 吴兴文笑道:“就算全部将军不在十天半个月,也没人敢来犯的。” “你们大武王朝有很多炼气士吗?” 吴兴文拍拍胸脯,“那自然!” “炼气士啊,一开始就是大武王朝在聚集地,钦天监的老监正有不少功劳,其他王朝也不过是效仿我们大武罢了……” “诶对了,韦兄弟你这手炼气术,我看使得那是一个如火纯情,谁教的?” 韦夏至心中冷笑,记得是一个叫做伊嶂司的人。 韦夏至还挺谢谢他,不然这辈子能不能学上炼气术还不好说。 见他不回答,吴兴文又问:“该不会……你不是南岭仙朝本地人吧?” 韦夏至笑道:“土生土长,这炼气术其实也不难,琢磨琢磨,无意中就摸到了门槛,修炼的这几十年里,境界一直在聚气境,也就只能花心思研究这个了。” 吴兴文点头,但是他不信。 林岂天跟他说过,这个自称韦一敏的人,肯定用了东西遮盖面容。 面容能是假的,那修为境界,他说出来的,能真到何处去? 不过吴兴文挺欣赏韦夏至的,劝说道:“韦兄弟,我们钦天监炼气士数百,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大武?” “没有。”韦夏至笑着回应。 吴兴文不愿就此放弃,“你去钦天监,虽然我们职位不同,但是也算同僚了,钦天监的炼气士其实每天都很闲,当然,是外人看来。” “在他们眼中,每天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在研究怎么突破天玄境,这就是很忙了。” 韦夏至却是在仔细听着那边黄府的动静。 只是听,不用炼气术,他也感受不到父母的位置。 ------------ 第一百八十章 韦笃 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又看了一眼脖子上架着的刀剑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在这边混了几十年,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街头打斗,仙人除魔,这样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意外。 听说南岭仙朝就是一个安乐窝,在这做点小生意发财不算什么,他一直想要走出去看看,奈何太远太远。 连人命都闹不出来的地方,没什么意思。 中年男人笑了笑,“要多少钱?还是几个摊位?哪怕是一条街都行,只要你们敢收,我就敢给。” “我们要的东西你真给的起,是好事也是坏事。” 这道冰冷沧桑的嗓音,让中年男人后背发寒。 林岂天不知从何处走进来的,他站在床头,说道:“黄老爷?有几个问题需要问问你,可行?” 另一侧,那苍老的嗓音再次传来。 “呵呵,我看行。” 听到耳侧的轻笑声,中年男人颤了颤,开始回想着这辈子都做过的亏心事。 他知道,这些人敢夜闯民宅,还如此轻松,不是有备而来,就是身份不简单。 不过他还是没有太害怕。 钱赚得多了,他比普通人要更能看得清这南岭仙朝。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性命方面就不会太过担忧。 民间有很多关于仙人的传言,他们会凝实着人间,但凡有至恶至邪之人,都不能逃过仙人法眼。 所以绝大多数的平民百姓在这环境下,也会变得更善良,或者是……不敢为恶。 他当然是听说过有人杀人放火的,但是,那样的人很快就会消失了。 他知道,头上真有仙人在凝视万物,但也不会有传说中的那么夸张。 只要不出人命,就不会触犯到仙人的底线。 中年男人悄悄打量着林岂天,试图看出他的身份。 那男子腰间佩刀,身材高大,那被壮硕身材撑起的甲胄,显得很有力量感。 是个练家子? 他思索着,黄府上养着的几十个打手能不能解决这两人。 神仙除外。 林岂天问道:“黄老爷,可听闻……龙气?” 此言一出,空气忽然燥热起来,更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灌入整间房间。 是仙人! 这是中年男人心里得到的结果。 他满头汗珠,想要动手擦擦,又害怕那刀剑直接把自己头颅削下来。 “嗯?” “我我我……我知道。” “你们不必如此,生意可以好好做,我会同意的。” 他心存侥幸,还想试探一二。 林岂天笑了笑,“不是问你这些,你只需要说知不知道龙气。” 提及龙气已经是不可避免,好在这些都是普通百姓,没有修为,找到龙气之后,留下几个供奉看守一段时间,待龙气归位,一切都能步入正常的轨迹。 中年男人点头道:“我答应你们的龙气生意,我答应,无论什么要价,都好说……” 之前便有人找他,说什么莫名其妙的龙气。 仙人也不过如此,也是需要钱财的。 林岂天有些无奈,“先前想要和你做生意的,确实也是我们,我们只是用做生意为借口试探你而已,现在你说说,有没有见过一些金色的光亮或者什么异象,甚至是直接听到龙气两字?” 中年男人冷静思索了一会,才明白前因后果。 原来是找东西的! 他轻轻抬手,抹了一把汗后,挤出个微笑,“除了下午从你们口中听闻此事,就没有听见过了,也没见过什么异象,我等凡夫之眼,能看……” “好了,我再问你,和吴有亮做布匹生意的是不是你?” “是是。” 林岂天点头,“那……吴有亮去到那家作坊,得到的银子,是谁给的,你知道吗?” “这个……嗯,这个……”中年男人面色犹豫。 “说实话就好,不会影响你的性命,要是假话,那就不好说了。” “是是,就是我,其实那家作坊就是我的,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里面的东家就是我。” “哦?” 林岂天抬了抬手,感觉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那吴老者一直在他身边使用神通,尽管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能力,但是也能做个参考,这黄老爷确实没说什么假话。 吴有亮上来,房间也被人点了一根蜡烛。 林岂天推了推吴有亮,指着黄老爷道:“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是……黄老爷。” 吴有亮看了一眼就没敢多看,也不敢多少。 黄老爷是他赚钱的源头,而且知道他不少秘密,吴有亮不敢得罪。 林岂天笑着拍了拍吴有亮肩膀,“方才他说作坊的东家就是黄老爷自己,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吴有亮瞪大眼睛。 林岂天又看向中年男人,“黄老爷,莫非你是会易容术的?” 黄老爷赶紧摆手,“我确实扮演过几家作坊的东家,但都是披着袍子而已,哪里会什么传说中的易容术。” 林岂天拍了拍手,“有意思,两人都没有说假话,吴有亮看到的作坊东家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和黄老爷说的都不一样,难道吴有亮你被鬼迷了眼,还是说,黄老爷你是个绝世高手,能避开我们的分辨?” 一侧的老者摇头,以心声道:“他们确实没有说假话。” 看着林岂天没有变化的神色,老者有些生气道:“林将军,信不信由你。” 林岂天摇头,“虽然相比于其他人,我更相信自己,但是吴老为皇室效力数十年,当初我大王朝还未成立时,就跟着打天下了,吴老的为人我自然是相信的,但是……” “你能保证没有什么影响了你的灵魂命器?做这些的……可是大妖白莹!” 老者叹了一口气,“那你说怎么办吧,人又不能随便杀,找又找不到。” 两人传音嘀咕了好一会,也没想到个好办法。 房间安静下去,黄老爷干笑道:“各位要是不忙,那我吩咐下人去做些饭菜,之后在继续聊?” 林岂天看向他,却是在心底对着一侧老者说道:“吴老,你能分辨一个人说出话语的真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说话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假话?” 老者猛然惊醒,“你是说……” “嗯。”林岂天点头。 “白莹有着魅惑控制人心的能力,我们这样想,其实吴有亮每次去找作坊东家拿钱,看到的人是虚幻的,但他本就是披着袍子的黄老爷呢?” 林岂天开口道:“去那黄老爷的袍子过来。” 没多久,一个黑衣人从烛火照耀不到的地方走出,递给了林岂天一件黑袍。 林岂天笑着走到床前,在黄老爷疑惑不安的目光下,给他披上。 “白莹已经死了,她的妖力只能维持在一个层次,不能变通。” 林岂天过去推了推有着不安的吴有亮,说道:“你再好好看看,这是不是给钱你的作坊东家?” 吴有亮擦了擦眼睛,他能看到黄老爷的袍子下的半边脸庞,但是越来越模糊。 直到最后,在他满眼惊骇的神色下,黄老爷变成了一个花白胡须的男人。 林岂天已经得到了答案,“黄老爷,说吧,龙气在何处?” 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完全不知道头尾,但是脖子上的剑,已经能感受到寒意。 他颤声道:“我不知道什么龙气啊,别杀我,我这辈子坑蒙拐骗什么坏事都做过,唯独没有杀过人,你们不能杀我,神仙有规定的,你们不能杀我……” 他现在是真的慌了,毕竟真做过不少愧对良心的坏事。 “那银子有问题,任何沾染过的东西,龙刀都会有反应,而这偌大的黄府,除了那几枚银子,和进来之时一闪而逝的反应,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听着老者的话语,林岂天抽出腰间龙刀,搭在中年男人的肩膀上。 此时被三把刀剑架着的中年男人满头汗水,一动不敢动。 “黄老爷,你手上银子,是从何处来的?” 那金色长刀只是搭在他肩膀上,就压破衣裳,切破皮肉。 冒出的鲜血碰到龙刀,瞬间就被灼烧殆尽。 “银子……银子?” “我手下商户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商户钱财来源也是五花八门,我……我怎么知道银子最开始是从何处来的?” 林岂天深吸一口气。 难道要向朝廷传信,加派人手? 这一切表明,龙气就是在这附近,甚至还在泸州城内。 可泸州城有着几十万人,要搜查到何时? 或许是白莹把龙气托付给某人,现在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了,如何保证龙气不会被带走? 白莹手段多样,这次来的几十个武者和几十个随军修士,甚至还有好几位皇室供奉,这些人手恐怕都不够。 林岂天面色阴沉,这白莹死了都能摆他们一道! “哦对了,我府上有一对教书夫子,我看他学问不错,聘请他教书的同时,也让他当了账房先生,黄府有三分之一明面上的银子都经他手……” “还有,那姓韦的夫子气度不凡,先前我便觉得此人不简单,试图拉拢……” “姓名?”林岂天没心思听他说这些。 夫子?真要是凡夫俗子事情就简单了。 要是书院夫子,这可是犯了大罪! 就算儒家关系和他们王朝很好,但是牵扯到龙气呢? “韦笃!他叫韦笃,老家在芦苇镇,他妻子我没有了解过,是个很普通的妇人。” 林岂天骤然眯起眼睛,立马走出屋子,黄老爷也被拖了出来。 “带路!” 吴老看着如此匆忙的林岂天,有些不解,不过也快步跟去。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夏霜雪 吴老追上后,一边走,一边以心声问着,“林将军是有什么特殊发现?” 虽然林岂天一人就能找到龙气,但是随之而来的他,也能粘上不少功劳。 可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找到了,对脸皮不好。 他之前就里三层外三层地排查过这块地方了,没有什么问题。 林岂天脚步更快,没有说话。 黄老爷口中的韦姓夫妇来自芦苇镇,而芦苇镇正是龙气最开始显现的地方。 “白莹果然留了后手,这位大妖……恐怕监正都小瞧她了。” 更让林岂天惊讶的是,上次任务结束后,齐旭尤一行人途中都做有随行言记,以便朝廷中的钦天监炼气士查验核实。 齐旭尤在随行言记中写道,龙气显现,钦天监炼气士伊嶂司战死,紫气宗仙师姚思月重伤不省人事,余庆还未赶来,在场的只有一个少年,还有意识。 那少年是个瞎子,模样很好,没有修为,有些练武的底子。 很可疑…… 之后的齐旭尤写写画画,最后写道: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少年,与余庆交好。 林岂天印象中,那被记录着的少年似乎叫做韦夏至。 他似乎又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林岂天忽然停下,身侧的老者聚气凝神,环顾四周,做好了战斗准备。 但是林岂天只是抬了抬手,来了一个黑衣人后,他低声说道:“去查查芦苇镇韦夏至,这段时间都在干嘛。” 林岂天来了南岭仙朝有些时间了,但都是在专心致志地寻找龙气,没有怎么了解过南岭仙朝的大小事情。 那黑衣人抬抬手,领命离去。 甲胄男子看了一眼低敛赔笑的黄老爷,轻声道:“黄老爷,不必如此,此处是你家,我们夜闯民宅已经是失了礼数,不得已为之。” “是是是……”黄老爷连连点头。 他又赔笑着说道:“各位大人,这边,韦先生夫妇就在这边。” 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韦笃夫妇的身份了,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林岂天点点头。左右看了一眼双肩甲胄,又轻轻拍拍衣摆。 如果对方真是儒家夫子,那不能失了礼数。 一座小院内,凉亭廊桥小楼溪水,应有尽有。 韦笃来这教书还债的同时,黄府也没有亏待他,衣食住行,样样供着。 小楼内,一楼是间大房间,也只有一间。 里面没什么家具,桌椅茶几软床,再无其他。 有趣的是,房间内根本就没有住人,却是干干净净。 靠窗的茶几上,还摆了一把琴。 琴弦如新,木晶莹,亮得能倒映月色。 林岂天慢步走入房间后,张嘴轻语,“得罪。” 说完,他就朝着屋内尽头的楼梯走去。 黄老爷进来之后也左右打量着,这里虽然也是他家,但他真没来过,一切都交给下人打点了。 但是在他的印象中……一楼好像没这么的,是分了几间房间来着…… 他摇摇头,不想这么多。 “大人,这边,他们夫妇很少出门,应该是在二楼休息了。” 林岂天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 他一个四阶武者,能不知道楼上有人吗? 要是他都感受不到,那真是闯了仙人宅了。 上到二楼廊道时,林岂天抬起一只手。 吴老犹豫一二,也是后退两步。 至于周围的几十个黑衣人,身份实力都不同,但每一个都是大武花费不少心血培养出来的。 有武者将军,有炼气士,有修士。 林岂天不敢冒这个险,让他们跟着自己身陷险地。 要是他这具四阶武者身躯都扛不住了,这次的任务估计又是以失败告终。 甲胄男子抬手轻敲雕花木门,一下两下有一顿,以此重复。 屋内,床上,呼吸平稳的中年男人忽然睁开眼睛。 他推了推搭在自己脖子上的女人手臂才坐起来。 他身边的女人揉着眼睛,小声嘀咕道:“谁啊,大半夜的……” 中年男人站起身,咳嗽几声后,披上一件老旧的白衣,点上蜡烛,走到前厅才说道:“黄老爷?” 韦笃在黄府的身份很奇怪,其实黄府上下都知道这位夫子来这教书是为了还债,许多人都会在私底下嘲笑他。 但没人不敢不在表面上尊重他,黄老爷这样一位泸州城巨商,偏偏喜欢让自己十多岁大的儿子玩墨水。 韦笃微微皱眉,府上的人到不可能会这么不知道礼数,半夜过来打搅他们休息。 能这么多的……可能也就那个黄府的主人了。 咯吱—— 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月光照寒甲,长刀闪锋芒。 只是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韦笃就感到骤然而生的压力。 林岂天回头皱眉。 并不是他展露修为,而是后方的同僚手下们,门打开的一瞬间都有些紧张,蓄势待发。 这一大堆破玄实力的修士以及五阶武者天玄炼气士带来的压力,不是韦笃的凡尘之躯能经受得了的。 后屋的女人也已经穿好衣物,浅浅的盘起头发。 有客人深夜来访,她也不能躲在后屋不见客。 林岂天回过头来,韦笃感到的压力缓缓消失。 甲胄男子这次仔细地看着前面的韦笃。 面相儒雅,两鬓落雪,模样说不上太好,但是从此时的面相看来,年轻之时,也是个儒雅少年。 韦笃咳嗽几声,问道:“这位将军,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请教?” 林岂天有些诧异,“你看到我们不惊讶?” 两鬓雪白的韦笃反问道:“为何会惊讶?” 林岂天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他能感受出,这个中年男人确确实实就是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一点真灵波动,身体更是虚弱不堪,空有皮囊,已经是心血枯竭的状态。 已经是凡间的病秧子了。 借着烛火,可以看到一个穿在素衣的女人走来。 她面容亲和,举止得体端庄,浅浅笑道:“见过几位大人。” 林岂天更纳闷了,要是说他们真的都是普通人,韦笃这个大男人见到他们没有太惊讶也就算了,怎么你一个妇道人家也这么淡定。 林岂天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暗金甲胄,遍布血迹纹路,再加上腰间那把刀鞘都敢雕龙画凤的刀,气势不可能不高。 韦笃很自然地回身,对着女人吩咐道:“去烧些茶水来。” 他甚至还开始主动介绍道:“内人,夏霜雪。” 林岂天一边往里走,一边眯眼扫视着四周,看看他想搞什么名堂。 吴老抬了抬手,最后还是在外面,负责盯着这个依旧有不少问题的黄老爷。 至于吴有亮,此时已经在小院门外呼呼大睡了。 守在他身边的,还有几个魁梧的黑衣人。 看这身型和内敛的气息,实力怎么也是五阶起步。 黄老爷一直躲在门后,没有他们的吩咐,不敢出声。 韦笃看了一眼幽暗的门外,问道:“外面那位老先生,不打算进来坐坐?” 林岂天半点不怀疑他是怎么发现吴老的,毕竟刚才吴老已经露出了半只手。 不说修为,一个灵敏一些的普通人就能做到。 但是在夜中,普通人能观察这么仔细,也难。 林岂天再次看了双鬓雪白的中年男人一眼。 见没有回应,中年男人一边咳嗽一边帮林岂天摆好椅子。 韦笃去把房间内所有的蜡烛都点上后,笑着说道:“寒舍简陋,多多包涵。” 林岂天看了房间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韦笃越镇定,林岂天越觉得他有问题。 但是他又看不出问题在何处。 利用龙刀寻龙气这一方法吴老已经在这边试过,虽也不能做到感应藏匿很深的龙气,却也有一定的可靠性。 除非是龙刀见血,不然林岂天什么都不信,包括吴老的灵魂命器神通。 辨真言。 屋内确实算得上简陋,没什么装饰,就连墙上挂着的几幅笔墨,也是看着没年代,说不好还是这个中年男人自己写写画画贴上去的。 倒是还有个小书架,上面摆满了书,都是纸张泛黄,方面老旧。 桌椅也是很普通的材质,甚至有一些粗糙的修补痕迹。 其实黄老爷命人拿过不少瓷器珠宝过来,但是都被韦笃拒绝了。 至于被拒绝退回去的那些宝物,就不知去向了,反正没回到黄老爷手中。 黄老爷此时低着头,站在吴老身边,却能透过一丝窗缝,看见里面的韦笃背影。 林岂天不理人,韦笃也就没有热脸贴冷屁股,静静地坐着,打起瞌睡来。 虽然这般待客失了礼数,但不是韦笃所愿。 他屡屡强打起精气神,却还是渐渐合眼低头,显得一身疲倦。 林岂天也就这样陪着坐了许久,想要彻底摸清这个男人的底细才肯开口询问。 他看人很准,军队里面不少小将都是他一手提拔出来的,皆是可堪大用之才。 先前殒命于南岭仙朝的齐旭尤真要说起关系来,林岂天还算是他的半个教拳师父。 只是齐旭尤成长太快,已经有了镇守一方的能力,久而久之,两人的关系便淡了下去,也无来往。 齐旭尤是个没心没肺的,他林岂天不会计较,但是怎么也跟自己学过几招拳,齐旭尤起来后,不需要这份关系了,但是对于林岂天来说…… 很有意义,毕竟是自己的半个弟子了。 齐旭尤就这样死在南岭仙朝,很可惜,但是又怨不得任何人。 死在白莹手上,白莹已死,帮他报仇是做不到了,但是…… 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这份龙气。 上次来这边的齐旭尤和余庆等一众大武武者及供奉、炼气士,都是朝廷挑出能信得过之人。 至于是怎么评判能不能信得过,林岂天不知道此中奥秘。 但是这次大武前来寻找龙气,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势头了,但凡是南岭仙朝能一些高位仙人愿意赚这份钱,就能把这件事卖出去。 林岂天对大武的忠心程度,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深。 他只想早早结束此行,回到边疆,不让更多的兄弟过来趟这滩浑水了。 南岭仙朝,终究不是他们的地盘。 站在人家屋檐下,只能低头。 他看向正在打瞌睡的中年男人,刚想说话,后屋就走来一个素衣女人。 “姓韦的,又客人你先睡上了?!” 中年男人一个激灵,猛然起身。 他一拍脑袋,连忙表示歉意。 素衣女人走来,倒了两杯茶才在一旁站着。 “这位将军,民女夏霜雪,民女丈夫身子有些受不住熬夜的苦了,要是有什么问的或者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也就尽快说吧。” 林岂天微微皱眉,他怎么在女人语气中听出来不容置疑的感觉? 而且这女人除了容态端庄得体之外,就没有什么外貌特点了。 也就是长得普普通通,看面相年轻时模样甚至不如韦笃好!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破绽 林岂天再看一眼后,不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真要说不对劲,那或许就是这两个人也太镇定了。 他一个甲胄佩刀的人深夜来访,都不慌? 林岂天清了清嗓子,恰逢韦笃也咳嗽几声。 “你先说……” 两人四目相对,最好还是林岂天先开口。 “韦先生先说吧,我也好根据你说的话要做什么。” “嘶——” “这么说来,阁下不是善茬?” 林岂天拍了拍膝盖,哈哈笑道:“你是觉得我不像什么坏人,所以才这么风轻云淡?” “非也非也。” 韦笃喝了一杯茶,继续说道:“这位将军看着是面善,但是身上的杀气,小民凡尘之躯都能闻见,坏人说不上,但是不是好人,在下真不好说。” “那你为何还如此镇定,是有什么后手或者凭仗?” 韦笃伸长脖子,问道:“什么凭仗?” “啧……” 林岂天眯起眼睛,“既然先生不觉得我是好人,又能如此镇定,莫非是……真先生?” 韦笃忽然站起身,笑道:“如假包换!” 他捏着手指,一个个地数着,“稚童启蒙,商道数算,邦国礼仪,科举考试……都有涉及。” “不过……” 中年男人看着林岂天微笑道:“我最擅长的还是稚童启蒙,要是将军有什么需要,可要细细思量了。” 林岂天被他兜来转去的,一时间不知道要问什么。 于是最先问了自己不解的问题。 “韦先生,我很确定你就是凡尘之躯,但是我们深夜佩刀闯宅,你为何可以一点都不慌?” “你先别说,我话先说清楚了。” “你要是说你走得远见过世面经历得多,自然是心如幽潭难起波浪,但是……你一开始就能没有一点意外,包括打开门时的那一瞬间,你都没有感到意外,这很可疑。” “只有一个可能,你有什么凭仗,不惧怕我们。” 林岂天说着说着,把那只粗糙的大手搭在龙刀刀柄上,轻轻拍着。 韦笃重新坐下,轻笑一声。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韦某一生坦荡,有过遗憾悔恨怨恨,唯独没有做过亏心事,怎的还怕你突然杀我?” “你就不怕死?”林岂天反问。 只有不怕死的人,才能这么轻松地说着这件事。 他从韦笃的神态中,很清楚地看到了这点。 韦笃答道:“怕啊,怎么不怕,怎么会有人不怕死呢?” “那还为何这么镇定,包括你的夫人?” 中年男人笑着解释道:“看你们这架势,真要杀我们,不过是一刀一个,就是真要有这件事发生,宝刀锋利否?内妻一向吃不了疼痛之苦。” 林岂天有些无语。 这让他回想起曾经在书院和读书人拌嘴皮子的时光,是屁话一堆,能听的其实没几个字。 林岂天笑笑,“身正不怕影子歪斜,韦先生,纵使是这样,你也暴露了,没有一个凡人能在这种时候遇见登门的我们还能镇定自若。” 韦笃也笑笑,“你看,你自己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何不直接问,还要我先说?” 林岂天皱起眉头,想了一会才知道自己是完全中套了,自己没摸清韦笃的底细,自己就快要被他吃透了。 韦笃站起身,叹了一口气,说道:“将军来这可能有三件事,一是寻人而是寻物三是复仇。” “我们有仇,但是那仇不可能来找我们,我们夫妇现在是身在屋檐下,一身清贫,寻物怕也用不上我们,那就只有寻人了……” 韦笃闭上眼睛。 这是他最不想得到的答案。 恐怕是韦夏至出事了。 已经有数月没有见到韦夏至了,传言几个月前,还有不少粗人把芦苇镇封锁了。 这些都不是好消息。 好在韦夏至期间托人送了不少银子过来,才让他们安心,最近也正要打算回去看看韦夏至。 韦夏至年幼时走丢又回来绝不是偶然,韦笃一直知道,但是他真是凡尘之躯,了解不了更多的东西,只是希望韦夏至以后都能平平静静的活下去。 “说吧,是找什么?” 林岂天双手皆是放在桌面上,微微附身,眯眼笑道:“敢问先生……是不是认识韦夏至。” 中年男人脸色平静,林岂天却能从他眼中看到了翻江倒海。 尽管韦笃表现得很平静,但是微微缩小的瞳孔,已经暴露了一切。 这其实很细微,不能说明什么。 但是这么点时间下来,林岂天夜闯宅院到现在,韦笃都是一直风轻云淡。 所以这点细节,在林岂天眼中,被无限放大。 他已经不需要吴老的神通就能判断韦笃下一句是真话还是假话。 中年男人面带微笑,抬起茶杯的手很稳,轻轻抿了一口后,问道:“将军是抓人?” “哦?那就是说先生你认识咯?好巧不巧,正是要找那位姓韦名夏至的少年。” 韦笃的妻子夏霜雪在一旁低着头,长发挡住烛光,掩了一片黑暗,看不清神色。 她其实也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并不是普通人。 但是身份上,她不会有丝毫怀疑,毕竟是自己亲生的,信得过。 一个先天眼疾的还在能在出生之后不哭不闹,一个未感光明的少年耳力惊人,记忆力远超同龄人。 他能不靠眼睛,在一条路走几次,就能“视”如平地而行,更是有着谪仙人之貌。 夏霜雪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样貌很,能认清是凡尘之姿,韦笃样貌倒是不错,但是,就算是韦笃年轻时,样貌和韦夏至比来了,也是远远不及。 这些事夫妻两人在夜时都要聊过,最后,韦笃得出一个结论。 仙人之姿。 并不是说韦夏至的样貌,而是他恐怕有成仙的机缘。 韦笃其实不是南岭仙朝本地人,就连夏霜雪也不是。 他们虽是凡尘,但也确实见过不少世面。 韦笃提议,这一切都不要刻意去干扰,机缘这种东西,神仙说的也是模棱两可,不好琢磨。 知道韦夏至九岁失踪那年,韦笃夫妇是真的慌了。 他们不在想要什么仙路,只希望韦夏至能好好的。 还好是韦夏至活着回来了。 从那时起,他们就把毕生积蓄,全部拿去寻医。 凡间医手不行那就去寻仙医,只是他们的能力实在是太弱了,根本接触不了仙人,只能一边花山下白银寻医,一边找方法接触山上仙人。 他们在林间遇见过不少夜行者,想要寻求他们帮助,但那些夜行者也只是说不是仙师。 他们走了很多城镇,去地方富甲门第做客,希望能接触到仙人。 但是这也很难。 但凡是有身份的山上仙师,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仙门弟子,都不会在凡间停留太久,修道的仙门也会有规定。 而且越接近凡间,越影响仙师们的修炼,大多数下山行走的修士,都会隐藏身份。 韦笃夫妇原先一直在芦苇镇教书,眼看着没有办法了,才出来到处走走。 走了这么多路,其实也就是一年时光。 这一年了,还有半年是自困于黄府。 黄老爷当时借了韦笃很多钱,近乎上万两。 而韦笃敢借这么多钱,正是听一个“仙人”言说,需要回宗门购买灵药。 其实以韦笃的阅历,知道这是骗局的可能性很大,但他还是信了,跟当时有些关系的黄老爷借了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 他们夫妇二人教一辈子书,加上各种行走江湖攒下的一点钱,也不过上千两白银的积蓄。 韦笃当时借钱时,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 能治好韦夏至眼睛就行,钱呢,黄老爷让怎么还就怎么还是了,拿得出和拿不出就是两回事了。 那时在这件事上,韦笃心里挣扎了很久。 因为他知道这钱借了,肯定是还不起的。 自此之后,韦笃夫妇便一直在这黄府之中,鲜少出门。 出门也是打听百里外小镇芦苇镇的情况。 上次韦夏至托人带来三千两白银,韦笃夫妇更明确先前的想法。 韦夏至就这点年纪,家里确实留了几百里银子做开销,但是几百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翻出三千两? 这做的什么生意? 他们想不出芦苇镇那块地方有什么生意能做这么大,而韦夏至又有眼睛的原因,不可能走得远。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儿子……或许真是那种能修行的修士了。 见韦笃不回答,林岂天笑了笑,说道:“先生,不说现在我就能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假话,就这么大的事,先生和尊夫人都是有跟脚的人,我随便一查,就能知道了……” 林岂天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道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正是派出去的几人打探消息回来了。 韦笃,十八年前搬去芦苇镇,次年,其妻子夏霜雪诞下一子,取名夏至,是个瞎子。 林岂天又笑了笑。 虽然此举对于吴老来说,非常不讨喜,但是经过先前的黄老爷和吴有亮,他不怎么相信吴老的神通了。 并不是怀疑吴老这个人,而是担心白莹的后手正好克制吴老。 甲胄男子拿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他揉了揉脑门,无奈道:“韦先生啊韦先生,好像还听说,几个月前韦夏至还来过这?亲自骑马来的?” 韦笃搭放在膝上的一只手开始颤抖。 “既然将军都知道,不是多此一举了?” “……将军要问什么尽管问吧,韦某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歪。” 林岂天和外面的人深夜潜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韦笃江湖走的多了,自然知道修行界上,都是实力唯尊,斗法斗计,一不小心就犯了因果大道这条路。 他心里微微一叹,觉得是自己儿子悄悄修行的途中,惹上事了。 那笔钱就是证明的东西。 还好是来寻人,不是提着人过来的。 此时韦笃已经夏爽雪的心里,居然是抱着这样一个侥幸。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愧疚感? 韦夏至斜靠在一堵老旧的院墙边,呵呵笑着。 “吴兴文,你小子的拳其实是不轻的,那半拳差点给老子打吐血。” 一旁的甲胄男子涨红了脸,怒道:“姓韦的,你小子别太嚣张,要是被我知道了你的真正底细,递上我的全力一拳,你得趴。” 一边是风轻云淡的中年男人面孔韦夏至,一边是气急败坏的吴兴文。 韦夏至听不清里面的动静,又被一个吴兴文在这看着,做不了什么。 又在吴兴文的自言自语下,被迫加入了话题,两人开始满嘴开花,各说各的。 “你吴爷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八百骑白凌铁骑犯我边境,吾另外的九十九个兄弟皆战死,唯我一人一枪双拳,硬生生拖了两盏茶的功夫,等到支援过来。” 吴兴文拍了拍肩上的铁甲,问道:“就这样的程度,你能做到?” 韦夏至轻笑一声,“吴小子,不是我吹,这真算不得什么,当时的吴兴文已经是六阶武者,面对数百七阶入门的骑兵,挡个两盏茶功夫算不了什么。” “你!” 吴兴文甩了个脸色,冷笑道:“尽管是如此,但是以一敌八百铁骑还能不死,不是你能想象的,韦小子,你怕是没见过战场的凶险,更是不知道白凌铁骑的威猛!” 韦夏至抬起一只手扇了扇,哎呀一声,格外欠揍的说道:“刚才谁说的大武黑龙驹天下第一烈马,大武黄金铁骑能踏破山河?” 吴兴文你你你了半天,最好气道:“我是大武将军不这么说?你没出过南岭仙朝,也应该知道白凌铁骑的厉害……” 他压低声音,一手挡住嘴巴,才继续说道:“那是我还小,镇上的人一听到马蹄声,就开始逃跑,别说是平民百姓,就连守城的士兵也是如此。” 他瞪了一眼韦夏至,说道:“我跟你说这些,是信得过你,你可不要出去瞎说,不然本将官位不保。” 韦夏至使劲点头。 吴兴文才肯说道:“要不是当年我们大武皇帝太厉害,身边更是慢慢聚拢了一大批的将士,恰逢白凌皇年老病危,新皇年幼,大武才能战胜白凌顾国,成就霸业……” “当然。” 他话锋一转。 “我们当时的士兵是远远不如白凌,那是因为白凌称霸多年,精兵壮马,更是有着传承千年万年的骑术军阵,我们很难敌得过,但是我大武的武者,就算没有国运加身,照样能跟白凌的将军拼杀,不落下风!” 韦夏至听得确实认真,因为这些,东方怀音都没跟他说过。 “咳咳。”韦夏至清了清嗓子,轮到他说了。 “小吴,你知道韦爷我当年是这么个凶险吗?” 吴兴文讥笑一声,还有比战场危险的? 韦夏至淡淡道:“天玄境修士知道吧。” 吴兴文呵呵道:“等闲天玄,一拳一个,不夸张,要是飞着,跑不快的一刀一个。” 五阶武者对标天玄修士,但是天玄修士鲜少能敌五阶武者。 近身拼杀不利,空中攻伐……只会浪费自己真灵。 韦夏至换了个靠着的姿势,继续说道:“你知道有多少个天玄吗?我根本就数不清,但是怎么也有上百个天玄修士围杀过我了,每次最少都是十几人……” “而当时的我……是这个!” 他竖起七根手指,摇了摇,“七阶武者。” 吴兴文蓦然瞪大眼睛,过来一会他使劲摇头,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等闲天玄修士也可以秒杀七阶武者,我习武几十年能不知道?” 韦夏至却是不在意道:“吴兄不信拉倒。” 吴兴文乐了,轻笑道:“韦小子,别说是天玄,就算是地盛境,哪怕是聚气境,一百个也能乱拳打死你这个七阶武者,你也是练武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低阶武者和高阶武者是一个天地的差别?” 吴兴文能以一敌数百铁骑,其实就是有着境界优势和结实的武道底子,才能勉强撑到援军到来。 这不比于围杀,行军打仗,没有那个将军会傻到对面只剩一人,还被拖下整只军队的脚步。 吴兴文真实与之交手的,其实也就是上百铁骑不到,平列冲锋,半刻钟而已,已经是把他打个半死了。 其实韦夏至不喜欢这样暴露实力,但是这点时间交谈起来,他已经对吴兴文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只要你真诚,他能把肚子里的所有事吐出来给你。 不仅如此,吴兴文这个大武小将,脖子还很硬。 虽然他心底是佩服韦夏至,但是脸皮上过不去,也觉得自己没有用全力,才被韦夏至摆了一道。 不然他们两个的实力上……怎么也是平分秋色。 韦夏至就是捏住吴兴文的这些特点,了解了不少大武王朝,也和吴兴文拉近了一些关系。 而且,真有逼不得已的时候,可能还有大用。 比如现在,韦夏至不能探查到里面的一丝半点动静,要是吴兴文能帮帮忙…… 韦夏至随意地用鞋后跟敲了敲墙脚后,一匹躲在完全阴暗处的壮马,开始慢慢地后退,脚步声几乎没有。 这对于大黑马来说,其实不是什么秘密信号,也不是给他什么特殊任务。 而是韦夏至告诉他……你赶紧逃命! 吴兴文早就习惯了那匹到处跑的大黑马,也没有在意。 毕竟这畜生一来到这里,不是跑人院子里啃两口墙角的盐巴,就是在街上瞎溜达。 大半夜的,街上除了他们隐藏的自己人,泸州城的百姓早就已经休息了。 韦夏至忽然说道:“吴将军,其实我没有练过武,真正说要是正确地练武,也就是被人揍多了,体魄慢慢变硬起来。” 吴兴文神色怪异。 他们和林岂天一开始遇上韦一敏时,只看出他是个聚气修士。 出拳之后,他的体魄却要比一般五阶武者还要硬些。 但是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股属于武者的气息,真气。 后来吴兴文问过林岂天,他也说不出个大概来。 只确定这个化名为韦一敏的人,实力很强,武道境界绝不对不会低于五阶。 至于他是不是聚气修士,他们是不可能相信的。 只能这样解释,他用了什么古怪的术法,把自己的武道修为藏起来了。 这很正常,不少修士都能做到。 吴兴文摇头笑道:“韦兄弟,我帮你当朋友,你嘴里十句有三句假话,这可不够意思了啊!” 先前韦夏至说被百余天玄境修士围杀,这个牛皮就吹得很大了。 一百个天玄修士什么概念? 甚至不用术法不用动刀剑,一人一拳下来,吴兴文这个五阶武者也要被打烂。 韦夏至脸色平静,继续说道:“我只有武者体魄,却没有武者实力,之前被你们打了几拳,还没感受到吗?” 吴兴文微微皱起眉头。 仔细想来……好像是有些不对劲。 要是他真是一个实打实的武者,就不会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整个人也飘几百丈远。 似乎……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真没什么劲! 不过吴兴文还是不信。 他对这个中年男人确实有些好感,但是嘴里谎话不少。 就像现在,依旧不肯展露面容。 这话在江湖上怎么说来着? 藏头露尾,不是好汉。 但是吴兴文却能感受到,他不是这样的人,只是有不能露面的难处。 一个能愿意为了考虑凡尘感受,硬生生接下四阶武者拳头的男人,怎么不是好汉呢? 韦夏至随意地拉开一个拳架子,有模有样。 但是落在吴兴文眼中,却是漏洞百出。 他的这个步子,在不是武者的修士眼中,有些感觉,以一个武者的角度去看。 下盘漏洞百出,上身无力,拉拳干涩。 这样的出拳,力道不知道如何,但是一定不快。 武者交战,不仅要拼硬实力,还要拼拳法刀法,甚至是剑法。 当然,最基本的拳法你就落了下乘,只会处处受限,最后落败。 两个同境武者难分胜负,但是胜负又可能在一拳之间。 武者不仅有着巨大的力量,还有一具结实的体魄,不亚于兵刃。 修士随便劈上几剑可能就出几道血纹,但是同境的武者多打一拳,你的胜算就被打去一分。 不然武者也不会这么短命。 能一路走来,哪个不是身经百战,一身暗伤。 韦夏至呼吸平缓,轻吸轻吐。 随着呼吸欺负,拳架也慢慢变化。 两步之间,已经运转了一息。 只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吴兴文确实瞪大眼睛。 这是一个武者调动丹田真灵的法子,而他这两步走来,身上没有一丝真气涌现。 如果是境界太低倒是正常,但他是能接下四阶武者林岂天拳头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到真气?! 韦夏至又走了几步后,苦笑道:“吴将军,没骗你吧?先前说的,韦某没有一句谎话,这身子骨能这么硬,完全是给人一拳拳打下来的。” 韦夏至曾经也是武者,虽没人教,但是这么基本调转真气的法子还是会的。 这几步,他已经完全能证明自己不是武者了。 吴兴文没有想到其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 心底莫名多出了很多很多的愧疚感。 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直接写在他脸上了。 如果不是周围还有很多大武的同僚,他真要过去抱着韦夏至的肩膀感叹一阵。 “是吴某小心眼了……” 韦夏至带着面皮,除了眼神木讷些,这张白莹特制面皮,完全能遮盖他瞎子的事实。 只要不露太多破绽,对方很难发现。 但是他看不见此时吴兴文的神态,还在纳闷他怎么还不上钩? ------------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让两拳 韦夏至刚想说话,吴兴文就搭着他肩膀,低声说道:“韦兄弟,不愧是能接下林将军拳头的人,的是这个!” 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重重点头。 韦夏至愣了愣,才平淡地说道:“没什么习武天赋,不过是被人揍出的体魄罢了,不值一提。” 吴兴文越想越佩服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他确实感受不到韦夏至身上有武者真气,似乎正是跟他说的一样,体魄全靠挨打提升。 虽然之前就能感受到他是个炼气士,但是炼气士顶天也就天玄后期,不说能抗下林岂天的拳头,就是他自己,一拳也能把一个天玄后期炼气士打个半死。 聚气境,炼气术不知多强,体魄全靠挨揍换来,综合实力甚至已经达到了破玄境。 这样一个……大毅力之人,吴兴文也是第一次遇到。 他沉声道:“韦兄弟,别多的不说,这次任务之后,铁定要跟你拜个把子,你委屈点,就当大哥好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吴兴文心底还是有些不服气的,觉得自己全力出手,胜算五成。 但是韦夏至看着已经年近五十,还要比他大了几岁,喊一声韦兄完全不过分。 武者的傲气不单单是在于实力,还在于辈分。 混江湖的,不能小瞧任何一个老家伙,更何况吴兴文并没有什么完胜他的把握。 “不不不,韦某实力就这样了,虽然暂时比吴将军强了一丝半点,但是吴将军有着官位,更是年轻,大好前程就在眼前,认我当大哥,不是败坏自己名声吗?” 吴兴文笑容“腼腆”地点头,但是仔细一回味之后,好像又不太对劲。 似乎……总感觉怪怪的。 他又在心底复念了一遍后,面带笑容,但是心底那股不服输的劲算是彻底上来了。 他笑道:“韦兄虽然实力很强,吴某佩服,但是……武者傲气固然要有,但也不能眼高手低。” “不敢当不敢当,毕竟只胜了吴将军一筹……”韦夏至连连抬手。 吴兴文咳嗽几声,呵呵笑道:“我先前有个教拳师父,实力很强,三阶武者,如果他老人家还在世,或许会收韦兄为弟子。” “哦?怎么是或许?”韦夏至连忙追问道。 吴兴文也就是面带微笑,解释道:“他老人家是真正的快要走到武道顶峰,半步小宗师……” “也是这样,他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一山更有一山高,人外有人的道理。” “他临死前,反复告诫我,要虚心要低调要懂得谦卑,能屈能伸,认清自己,不要骄傲……” 吴兴文说着说着,又拍上了韦夏至的肩膀,“韦兄啊,武者有傲气是好事,但是武者一味地只会傲,是很大的坏事。” 韦夏至假装一愣,随后不明所以地解释道:“我当然知道这些道理,毕竟资质就摆在这了,但是实力比吴兄强些是必然的,不是我夸大,就算是林将军,我全力出手,也能抗下十数招……” 吴兴文深吸一口气,心底暗暗嘀咕。 “你这小子,给了台阶就要下……” 原本对韦夏至感官很好的他,直接在心里的评价大打折扣。 吴兴文说了这么多,也是给自己找个台阶,毕竟两人的对话,其实都在附近隐藏的大武武者修士等人的耳中。 他一个小有名气的五阶将军,怎么可能在一个他乡人,一个聚气修士,一个没有武者境界的人身上认输? 还是认了武道上的输。 这也太落面子了。 哪怕韦夏至只是说一句和吴将军平分秋色,大家都好办。 如此一来…… 吴兴文又拍拍他肩膀,“韦兄,做人要谦虚。” 韦夏至满脸不解,“看向”吴兴文,疑惑道:“韦某似乎已经很谦虚了吧?就像附近这么多大武王朝的武者将军,甚至是修士,其实都没几个能解决我的,当然,我说的是一对一……” 吴兴文深吸一口气。 这下好了,本来真要对上韦夏至只有五成胜算的他,得要把胜算拉到九成。 那就是全力出手,和韦夏至分个高下。 不然……他怎么在其他同僚面前抬起头啊?! 甲胄男子一手搭在中年男人肩膀上,微笑道:“韦兄,其实我出的拳还是留了不少力,但是对韦兄的实力认知不多,很遗憾,要是能再有一个机会比试比试就好了……” 甲胄男子满脸遗憾,韦夏至假装看着,然后他感叹道:“人生如大海浮萍,不知会去到何处,更不会知道何时是尽头,就像我和吴将军一样,注定是没有机会再比试了的,好战之心,武者皆有……虽然我也很认可吴将军的实力,但是……哎,可惜可惜。” “但是什么?”吴兴文连忙追问。 他心底已经在暗暗催促,希望韦夏至说出“但是我也没把握能赢吴将军”这句话。 吴兴文已经发现,不少周围的大武“同僚”们投来了不一样的目光。 韦夏至说这些话,不仅仅是把他们大武的武者看轻了,在场的炼气士、皇室供奉也觉得脸上没了光亮。 “但是没机会了,而且吴将军要是输了……兄弟之间,我也不好受,甚至是考虑到我们之间的关系,韦某都不敢全力出手。” 吴兴文来回踱步,最后说道:“韦兄,这样,我们再来比一场,不是厮杀,就是单纯比拼气势……” “你看如何?” 其实吴兴文还是给韦夏至留了一个台阶。 他一个都不是武者的人,怎么能跟他比气势? 武者一身的气力,这就是很浓厚的气势,相当于更高境界修士散发而出的威压。 韦夏至没有武者的优势,只有武者的身躯,没有修士的术法,只是聚气境,这怎么跟他比? 单凭炼气术吗? 吴兴文就算把他炼气术的预期拉到最高,那也就是天玄后期。 他们在场的大武钦天监炼气士就有两位,还都是多年的天玄后期老炼气士。 韦夏至却是爽朗地答应下来,“好,我尽量压着力量,不惊扰那边的林将军。” 吴兴文笑着说道:“这就对……” “啊?真要比比,这可是不利于你的!” 韦夏至深深点头,“吴将军你猜我这身体魄是怎么来的?就是靠着被人一拳一剑打来的,要是能再吃到吴将军的一拳半拳,也是有大大的好处。” 吴兴文剧烈咳嗽几声,差点气笑出声。 “一拳半拳?自己全力出手就能打出一拳半拳?这不是闹吗?” 韦夏至在吴兴文心底的评价又低了几分。 虽有实力,但是异常猖狂骄傲,不知天高地厚。 吴兴文摘下龙刀,往幽暗的一侧随手抛去。 “这叫龙刀,对于武者来说有很大的增益,就算刀不出鞘,也能给我带了不小助益……为了公平起见,韦兄先打两拳,如何?” 韦夏至谦虚道:“不行不行,那也是吴兄先出手,那叫什么来着?不能以大欺小。” “嘿嘿……” 吴兴文乐了,差点又笑出声。 他强压一口气,说道:“先前我已经打过你一拳了,你连打两拳,也就是才开始出手对阵,仅此而已。” 韦夏至似乎是在想了想,才认真地点头。 吴兴文心底暗笑道:“没有武者境界,哪有什么力气?就算是破玄修士,不用术法,一拳打来都是挠痒痒罢了,何况他一个聚气境……” 韦夏至拉开拳架,蓄势待发。 比拼气势,就是双方以真气拳罡对拉。 只是韦夏至没有半点真气,丹田早已泄露,只能用肉身迎拳罡。 吴兴文没有随意接拳,但是也没有太认真。 他浅浅地调动了丹田真气,一缕缕的淡黄丝线瞬间把他包裹,照亮三丈人间。 韦夏至还没有一拳打过去,就感觉身子要往后飘,更是有着一阵热浪袭来,难以呼吸。 这就是武者真气,至纯至阳。 韦夏至也动了,一个箭步,便来到吴兴文身前。 吴兴文不慌不忙,甚至有心思提醒一句,“韦兄,你在意哪个吴有亮,但是动静闹太大了,让林将军分心,反而不好。” 韦夏至第一拳就没打算用力,只是凭借身体强度,和聚气境大于凡人不少的力气打出一拳。 但是这一拳……对于五阶的吴兴文来说,真的就是在挠痒痒,没有一点感觉,只是发丝轻摆。 吴兴文接下这一拳后,笑道:“嘿嘿,韦兄,下一拳不使劲,可要到我了。” 韦夏至后退两步,两掌摊开,身上泛出点点灵光。 不知是谁在黑暗中嗤笑一声,“还是聚气境,怎么敢说的……” 韦夏至双掌划出一个弧度,抬起的左腿则是重重地踏在石砖街上。 砰…… 被几缕灵光包裹着的中年男人再次一拳打出,可刚刚靠近吴兴文,那几缕灵光居然像水汽一般,被烈日蒸干,消失得彻彻底底。 “哈哈哈……” 韦夏至听到不同方向都有人低笑出声,但是他神色平静,探出一只手,说道:“吴兄,该你了,让你两拳,要是两拳过后打不倒我,那韦某可就要拿出真本事了。” 甲胄男子抬手压了压,周围的几道低笑声消失。 他才说道:“韦兄……可要准备好被打飞的结果了!” ------------ 第一百八十五章 胜负欲 韦夏至第二拳只是用了聚气境修士的力量,也就是还没有用到炼气术。 当然,就算用了炼气术,力量上也增加不了多少。 也就是说,他用拳头,不可能伤到吴兴文。 这样的较量,韦夏至注定会输。 吴兴文咧嘴笑着,“韦兄,别的不说,你敢这样跟我比,有这个!” 他拍拍胸脯后,微微弯腰,石砖街面瞬间碎裂,大地都要开始轻颤。 有人出声提醒,说道:“吴将军,尽量动静小些。” 吴兴文尴尬地点头,一时兴起,差点就要全力以赴。 武者对拳,不留余地,这才是给对方最大的尊重。 他最后一次提醒道:“韦兄,这一拳,你可要拿真本事了!” 说完,他直接弹射起步,脚没落地,就来到韦夏至身边。 韦夏至根据灵敏的听觉,一直在关注着他这一拳的力量。 很快! 快到他差点反应不过来,距离太近了。 不过韦夏至身躯早有五阶武者强度,硬挨下这拳顶多受伤,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稍微抖擞了一手炼气术,收着力道,估计只有天玄前期的力量。 他把调动的真灵用于凝结拳上,直接跟吴兴文对轰一拳。 砰—— 这条暗巷周围百丈之内,都能听见一声闷雷。 一些熟睡的百姓被惊醒,仔细听了一会后,又慢慢睡了过去。 暗巷尽头,韦夏至耷拉着一根手臂,双腿还保持着拉开的姿势。 他直起身子,咧嘴低声笑道:“凑合。” 吴兴文看了一眼韦夏至身前那两道被犁出来的浅沟,稍稍皱眉。 提议道:“韦兄,有兴趣出城外接下我第二拳?” 刚才那拳的力量甚至不如在芦苇镇时那拳有劲,他也知道韦夏至没有用全力。 可是不能闹大动静,根本不敢把拳脚施展开来。 韦夏至似乎在犹豫,刚想点头,就又有人低声说道:“吴将军,可以择日再比。” 吴兴文面露难色。 他自然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也知道林岂天再三叮嘱过自己,要好好看着这个韦一敏。 但是……拳头实在是痒得不行。 今晚这拳不打完,心底闹得慌,根本睡不着。 韦夏至忽然叹了一口气,“也好,也好……” 吴兴文记得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后,咬牙道:“这样,韦兄,我们就出去片刻能分个高下……” 另有一道声音响起,“吴将军,大局为重。” 守在这边的,也都得到了林岂天的命令。 一是先看好吴有亮,不能让其被韦一敏劫走。 第二个就是盯死韦一敏了。 韦夏至一直阻碍林岂天的行动,让他对韦夏至的怀疑越来越重。 说不定……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中年男人,带着伪装的中年男人,就是龙气的关键一手。 而且林岂天对韦夏至的实力估得很高,是那破玄之上的万法之境! 因此,林岂天也做足了准备。 在外围便有十八个五阶武者,四个天玄境后期炼气士,两个皇室供奉。 且这两个皇室供奉都是破玄境,实力深不可测,并不是像先前围杀韦夏至的那些向家破玄般,只会花拳绣腿。 只是外围,内层围住黄府的人手会更多。 这些人加起来,且配备了近二十把的龙刀,万法修士也难掀起风浪。 而且里面那个吴老虽然战力不强,但也是个万法修士。 何况手持龙刀的林岂天就不惧任何万法。 吴兴文啧了一声,仔细思索一二,觉得确实不能离开这里。 林岂天进去也有些时间了,真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们就得干活了。 “这样……各位将军帮我掩盖一二。” 吴兴文对着四周抱拳致谢。 其实他是说给那几个皇室供奉听的,他们武者就一身气力,哪会掩盖什么。 那种隔绝天地的手段,更是使不了一点点。 等了一会后,吴兴文没感到一丝变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他说的话,似乎不太管用。 就在他想要放弃时,还真有一个皇室供奉用起了隔绝天地的手段。 韦夏至先一步比吴兴文感到异常,不说炼气术,单单是耳力,他就要比吴兴文强了几十倍有余。 吴兴文爽朗一笑,终于能大声说话了。 “哈哈哈——” “韦兄,可要全力了!” 唰—— 他骤然拉开一条腿,一个拳架毫无违和感地拉开,身上气势大变。 丝丝缕缕金黄色的“水汽”绕着那个甲胄男子。 那身甲胄经过千百次战斗的血痕锈迹清晰可见,寒意更甚。 韦夏至笑了笑,也说道:“吴将军恐怕还未见过我的全部实力……” 呼! 一道金光冲天起,那个使用隔绝天地术法的破玄修士赶紧动手,才把这异象压下去。 那道金光终究没能直通天幕。 “嘶——”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喃喃低语。 “竟然是……天玄后期炼气士?” “他身上的炼气光华非常浓郁,钦天监能达到这种程度的,也不多!” “这人来自何方,还是说就是南岭仙朝人士?” “不知,但能使出这手炼气术的,除了其他几个王朝,还有我们的大武的钦天监,不多见了……” “吴将军……恐怕真不能败他。” 天玄修士对上五阶武者,也要避其锋芒。 但是先前韦夏至表现出的肉身已经说明了一切,一身炼气术加上肉身,吴兴文不用龙刀,拿什么赢? 不光是武者引以为傲的肉身与他相差不多,就连杀力也不如他。 炼气士心神犹在,杀力不绝,任何修士都懂得道理。 他们有些好奇,韦夏至这肉身是怎么练出来的了。 没有武道境界,难道跟打铁锻造法宝一般吗? 吴兴文确实笑得更开心了,如此更好! 刚才说的比试方法他占了天大优势,要是除了肉身外,韦一敏真没什么本事,那赢得也不光彩。 韦夏至身上仿佛燃起了熊熊大火,光芒四射。 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掩盖,估计百丈外民楼的百姓还以为天亮了! 韦夏至抬起被炼气术包裹的双拳,微笑道:“来吧!” 吴兴文毫不留手,一手勾起拳罡就拨了过去。 一个巨大的拳头骤然出现,往那个白衣中年男人头上压去。 负责隔绝天地的那个破玄供奉暗骂一声,又得加大力道。 不过那覆在此处的透明壁垒却已经开始剧烈颤抖。 至于这条暗巷外,除了忽然大点风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韦夏至闷哼一声,打算硬接下这一拳。 他双膝微微弯曲,一道道黄金铁链从土里冒出,缠住他的双腿。 那个巨大拳罡覆盖小巷的时候,韦夏至还练出一根金光大柱,顶着自己的后背。 抗下这拳最多受伤,但是他力气不如武者,怎么才能让自己不被这股力气推走呢? 韦夏至的炼气术已经给出了答案。 他还不能输,要是被推出这条小巷,就算没受伤,恐怕吴兴文也会大笑说道:“承让承让……” 韦夏至既不能暴露剑气,又要隐藏炼气实力,这一拳对于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 咔咔…… 拳罡还没有完全落下,缠住韦夏至双腿的金光铁锁就开始寸寸崩碎。 韦夏至咬紧牙关,双手一撑。 “喝——” 就像他先前说的那样,这具肉身确实是靠着别人打出来的,只是用了炼气术而已。 这一拳……竟然打出了韦夏至心底的那股胜负欲。 “我一定……要顶住!!” 他感觉,自己要是能吃下这拳,身体的强度将会再次提升,怎么也会有个五阶武者巅峰体魄吧? 炼气术很难进步,他的肉身强度也是靠着炼气术拉上来的,现在的韦夏至……想要变强很难,已经卡在了瓶颈。 或者说,炼气术这条断头路就是如此。 先前的韦夏至只不过是运气好,然后侥幸突破,炼气术有了破玄实力。 韦夏至上次参悟剑气有突破就是很近的事情,剑气不可能短时间内有进展,炼气术也没有一丝源头可寻了,七藏神根本不知道炼化的方法。 他想变强,只能祈祷着能快快突破到的盛境,然后炼化本命器。 或者就是像现在一样挨打,希望能增强些体魄。 嘎达嘎达…… 不仅是金光铁锁,就连韦夏至靠着的那根金光大柱,也已经开始崩碎。 韦夏至双拳包裹的炼气术早已消散,他在用肉拳迎向那炙热的武者拳罡。 一身白衣的中年男人手臂多了几道血红刺绣,生动灵活,渐渐游动。 韦夏至的虎口开裂,鲜血已经顺在小臂染红了白衣。 “痛快!痛快!” 他大笑几声后,彻底站直身子,双手剧烈颤抖却还是要往上撑着,不肯被压下。 韦夏至这段时间以来,变化很大,也是因为他经历过的事情都太乱了。 让他做事只有目的性,没有其他的太多情绪。 生气,喜悦,委屈……这些感情都在刻意地收敛着。 所以,他在这个年纪,却更像是一个迟暮老人,暮气沉沉。 没有一点胜负欲。 打得过就杀,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引颈受戮。 “给我……开!!” 他被压得嗓音都不稳了,低沉而又沙哑,让人觉得,他在咆哮。 一根根的金光刺穿那巨大拳罡,越来越多,直到那个拳罡被完全扎破。 “哼……”吴兴文闷哼一声,倒退两步。 倒不是受伤了,而是这么使劲的一拳被打破,有点被反噬。 如果不是先前说好了只比气势,吴兴文现在真想摘掉甲胄掀起衣袖,上去赤手空拳地干! 韦夏至把陷入地下的双腿拔了出来,大笑道:“吴将军……似乎,又到我了!” 他身上的金光越来越亮,直到看不清他的面容。 那个中年男人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心中暗道:“虽然已经赢了,但是还得继续出手,对不住了,吴将军……” ------------ 第一百八十六章 蹊跷 两拳都不能解决韦夏至,吴兴文心中感叹。 他已经知道自己和韦夏至实力上有些差距了,纵使不是很大,但是赢不了。 不过…… 他韦一敏想赢,很难,几乎不可能! 吴兴文此时此刻,心中抱着一丝侥幸。 好在刚才说的只是比拼气势,要是真刀真枪打起来,杀力不绝的炼气士,能把他慢慢耗死。 甲胄男子双手一震寒甲,沉声道:“尽管过来!” 滋滋…… 韦夏至动了,他身上的光芒早已超越白昼,让人看不清光团里面他的任何动作。 但是传出的脚步声,以及滋滋响着的灼烧声,很是怪异。 在场的四位天玄后期炼气士大惊,互相在心湖交流起来。 “这是……炼气术?” “为何他的炼气术跟我们的不太一样?” “先前他展露出的天玄前期看来是故意隐藏了,单单就是这气势看来……最少是天玄后期……巅峰!” “你废什么话,炼气术我们练了几十年难道不知道只能走到天玄后期?!” “都别吵了,我觉得这家伙不太对劲……” 韦夏至每一步踏出,地上的石砖都在龟裂。 他脚步越来越快,竟是慢慢飘了起来,可依旧在迈步而行。 他从暗巷尽头一路走来,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距离吴兴文三丈之近时,才停下脚步。 吴兴文纵使感到了一丝压力,但也不会觉得韦夏至压过他的气势。 “喝——” 他双膝弯曲,微微一震,身上冲出的武者真气瞬间冲散飘来的点点金光。 只是比拼气势,武者完全不虚,任你是天玄后期炼气士也好,天玄境后期修士也罢,都别想讨到一丝便宜! 韦夏至缓缓抬起一只手来,对向吴兴文。 咚…… 一个十丈大小的漩涡形成,这被隔绝的天地内,所有真灵皆被他感应炼化,朝着这边聚集而来,形成一个光圈在他身前。 韦夏至把真灵全部凝于手掌,朝着吴兴文推去。 轰—— 吴兴文感到的冲力远远强于高空迎面吹拂的罡风,火热而又刺痛。 嗤! 一缕细小的真灵突破他的真气护体,直接从他脸侧贯穿而过,盔甲被划出一道浅痕。 “呵呵,休想!” 吴兴文轻哼一声,再次加大体内真灵调动的速度,一时间,散发而出的光芒隐隐能追上那夸张的炼气光华。 那位甲胄男子体内,宛若有座咫尺小洞天,里面蕴藏了巨大的能量。 滔滔不绝的淡金流光从那个小洞天流出,环绕其身。 邪魅退散,万鬼不侵! 相传那次仙魔大战时,山下王朝能有着决定性的力量,不单单是靠人多,还有一个个武者的悍不畏死。 不光是鬼修的魂魄之术畏惧炙热的武者真气,就连魔修的魔气,也会受到武者真气影响。 当然,这些还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最主要的死,真正的武者打起架来,都是不怕死的,不给自己留余地,也不给对方留余地。 武者丹田内的真气全部抽干,直接拼命的行为,不光是魔鬼两修头疼,仙家修士也要退避三舍。 杀红了眼,估计连他们仙家的“自己人”都要打上几拳。 很明显,现在的吴兴文还没有被逼到这种程度。 而韦夏至的炼气术被限制了天地之后,也不能发挥多大的力道。 吴兴文怎么看,对面这个中年男人在气势上都赢不了他。 炼气士的杀力被摘除了,自拼气势,天地被限制了,炼气士的根本力量来源又被限制了,这样的比试,对于韦夏至来说,处处不公平。 现在的吴兴文都要觉得胜之不武了。 以后有时间,定要找他在比一场。 真刀真枪地打! 韦夏至自然是知道这样拿不下吴兴文,或者说,需要暴露最强的炼气术。 不然这点真灵,都不够吴兴文的真气烧。 而他想要达到的效果,并不是完胜吴兴文,而是…… 里面! 他急切地需要知道里面的情况。 一切和龙气有染的东西,他不会相信林岂天能大发慈悲的不伤害任何人。 只要牵连了里面的父母,韦夏至不会建议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炼气术。 炼气术不行,那就再来三把剑! 一把半法宝品阶的真意,两把性格相反的剑气! 他知道附近肯定围了很多高手,甚至有破玄之上的修士。 这也无所谓了。 韦夏至咬着牙,表现出一股心神剧烈消耗带来的痛苦。 “呃……啊!” 他化掌为指,瞬间抽干此处天地的所有真灵,凝于一点。 啾—— “不好!” 负责隔绝天地那个破玄境大武皇室供奉大惊,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巩固术法。 其他人也没有反应过来,阻止这一异象。 唰! 吴兴文呆在原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嗖的一声就从耳边掠过了。 他嘴唇微动,在意的不是这次比试的输赢了,而是…… 好像是闯祸了。 一道淡橙色的光线从大地射出,斜着向上,穿过夜幕下的层层白云。 黄府内, 林岂天眯眼笑着,一刀划破前面韦笃的胳膊,鲜血四溅。 这一刀不光是要验证韦笃身上有没有龙血,还夹带着他的一丝愤怒。 在这跟韦笃兜兜转转说了一大堆,这家伙表面上配合,但是说的都是废话,像是拖延时间一样。 其实韦笃完全就是还没有心理准备,思索着对策,又要尽量帮着隐藏韦夏至的一切消息。 在他的猜想中,是韦夏至已经踏上修仙路,而且实力还不低。 修行途中惹上了这群人,正在逃窜。 现在韦夏至的根底算是被找到了,他们凡夫俗子只能尽量少说些韦夏至的过往以及特殊之处。 耳力好,性格沉稳,毅力很强…… 这些如果都被眼前这个甲胄男子知道了,或许也会对逃亡的韦夏至有影响。 先前这两人聊的好好的,忽然就动刀子了,把一旁的女人吓了一跳。 “喂,你干嘛?!” 她怒瞪着林岂天,然后赶紧过去要给韦笃包扎。 “无事无事,霜雪,不用紧张,这位大人要是真想杀我们,不只是这一刀的……” 而现在,林岂天眯着的眼已经睁到最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上龙刀。 那把雕龙长刀染血之后,似乎在兴奋地欢呼,刀鸣嗡嗡。 但是林岂天用这把刀也有些时间了,算是对他有个大概的了解。 这反应根本就不是喜悦,而是恐惧! 林岂天看着依旧在坐着的韦笃,慢慢后退两步。 他想不到,究竟是什么……竟能让龙刀恐惧?! 这可是沾染过龙气的刀,对绝大数妖族都有压胜作用。 武者手持龙刀,更是能把自身实力抬高一截! 忽然,夜幕被一根淡橙细线划开,更是带来一声轰鸣声。 嗡—— 许多泸州城的百姓从熟睡中惊醒,纷纷去到窗口观看。 更是有些大胆的百姓已经出了屋子,来到院前。 有人吵闹,越来越多的泸州城百姓在夜中被吵醒,纷纷出门,想要看看怎么个事。 但是那道流光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就没有一个泸州城百姓能看着。 林岂天暗骂一声,三步当两步,直接过去提着韦笃。 他命令道:“不能伤人,但是也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放开他,你为什么要抓他!” 韦笃身旁的女人赶紧过去,拉住林岂天。 林岂天现在没心思搭理她,只想先把韦笃带走,以免发生意外。 能让龙刀这么恐惧的,没有这样的东西,要说是真有,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龙气。 韦笃也是一脸懵,一边咳嗽,一边被林岂天拖着走。 “这位大人,有事好好说,何要动手动脚的……” “走开!” 林岂天用手轻轻一拨,便把拉住自己手的女儿摔落地。 “霜雪!” 双鬓雪白的中年男人脸上罕见的看到怒意,他呵斥道:“这位大人,要抓就抓我,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 林岂天冷哼一声,提着韦笃就往外走去。 不曾想,一道怒吼声直接覆盖了半座泸州城。 “林岂天——” 咚隆!! 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直直砸落在黄府大院中,震翻了假山,吹断了树木,卷残了花草…… 一时间,夜幕下的黄府变得狼狈不堪。 数十座小院子结合成的大院子内,几乎都受到影响。 大地剧烈一颤,滚滚泥尘之中,走来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黑发白衣,手上还提着一个布衣男子。 正是吴有亮。 韦夏至其实早就知道了吴有亮的大致位置,刚才打出那丝足以贯穿五阶武者肉身的炼气丝线,震惊了所有人。 那根丝线不仅打穿了一个破玄修士搭建的隔绝天地术法,还把十数人之力,掩着黄府的“薄膜”打穿了。 那层薄膜被打穿之后,里面的动静,这么近的距离之内,全都逃不过韦夏至的耳朵。 正是林岂天抽刀划破韦笃手臂之时。 韦夏至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鲜血流溅的声音。 以前这种飙血的声音他只在自己和敌人身上听过,都没觉得有什么。 可今夜听着,竟是比割在他身上还疼十倍百倍!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身体不太好,更是为了他奔波之后,亏虚的厉害。 已经如此羸弱的一个凡人,怎么能扛得住龙刀的气息。 果不其然,被划开的那道口子还在渗血,没有一丝要停下的意思。 韦笃脸色愈发苍白,他也有些搞不懂,这手指长的伤口,怎么会能一直在流血。 林岂天腰间入鞘的龙刀还在颤抖着。 他微微皱眉,问道:“谁放他进来的?” 韦夏至落地后,不足半息,便被人包围起来。 先是几个身材平常的黑衣人,最后又来了数十位粗壮的黑色声音。 皆是黑袍。 但是大多数黑衣人都是身材魁梧,抬手踏步之间,都有甲胄摩擦的声音。 此地大武的武者、炼气士、皇室供奉,全部把目光聚集在韦夏至身上。 韦夏至感到一股难以言说的窒息感。 “这……就是气势吗?” 经历过这么多次围杀,这次被围住的压力,是之前加起来都不能够的。 至少三十个五阶武者,和近十个的天玄后期炼气士,五位破玄境的皇室供奉,以及一个……慢慢走来的老者。 正是吴老。 万法之境,等闲破玄在他手上走不了几招。 而这次来到南岭仙朝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除去那些天玄境炼气士和五阶武者,那些破玄境,韦夏至能打过两三个都很离谱了,何况还是这么多。 韦夏至抬腿朝着林岂天走去,额头冒出些许汗珠。 不是害怕,而是在这么大的压力下,每走一步,都要不少气力。 林岂天看看手上的韦笃,又看看前面的韦夏至,总感觉有些蹊跷。 他刚才就知道了,外面守着的那个中年男人是韦夏至。 而当初…… 正是韦夏至这个外人跟龙气还有牵连! ------------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会死的 韦笃被林岂天抓住一边肩膀,剧烈咳嗽着。 那个甲胄男子很高大,韦笃就跟被提着一样,任何挣扎都没有用。 被摔倒在地的女人又爬了起来,赶紧跑出门,想要再次阻止这个抓走他丈夫的甲胄男子。 林岂天站定,看向那个慢步走来的中年男人。 韦夏至强压下一口气,低声笑道:“林将军,无辜之人也要为难?” 甲胄男子眯眼笑道:“怎么,韦兄又要出手?当真出手?” 后面这句就是警告的意思了。 在场的这么多人,不说全部出手,挑出一两个就能把韦夏至打趴。 天玄境后期的炼气术,隐藏了实力的破玄修为,相当于五阶武者强度的肉身,都不能如何,根本不够看。 面对林岂天的警告,韦夏至轻吐一口气,心平气和地说着,“先前和吴将军比试,奈何没控制好力道,不小心打扰了林将军。” “无妨无妨,我要的东西马上就能找到了,韦兄要是识趣些,带走吴有亮便是,你当你的侠客,我交我的差事,都别挡道。” 韦夏至笑着摇头,“不行不行,俗话说得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人就要当到底,你说是吧,林将军。” 其实韦夏至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这么多,就是因为没有一点救下父母的把握。 也能装大尾巴狼,搅乱林岂天的视线,在他看不清自己的实力,有所忌惮。 不曾想,那个甲胄男子直接抬手,嗓音冷冽无情。 “拿下他!” 韦夏至这一会是有些懵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待到周围有人开始有动作时,他才弯下身子,做好战斗准备。 这时,韦笃夫妇已经看向那个中年男人。 带着面皮,他们自然是认不出韦夏至的,何况韦夏至说话还刻意伪作,这几个月,个子又长高了些。 夏霜雪仔细地看着那道白衣声音,奈何夜幕下,根本看不清。 “不知林将军是何意。” 韦夏至确定这一路来都没有暴露,就算林岂天想根据他刚才的实力去查清他的根底,也需要一点时间。 “韦夏至,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此言一出,低头咳嗽和面露担忧的韦笃夫妇立马看去。 韦夏至保持着弯腰姿势,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 三个黑衣人从黑暗中走出,一扯黑袍,露出样貌。 正是三个身披甲胄的男人,气度不凡,腰间佩刀一致。 龙刀。 他们和林岂天一样,都是四阶武者。 只是林岂天先一步发现龙气的痕迹,暂时需要听从他的调遣。 这三人出来的时候,韦夏至已经感到了压力,比之前又大了。 “又是三个四阶武者……” 别说三个,就是手持龙刀的林岂天,他韦夏至一人就没有把握战胜。 被识破身份,韦夏至说不慌是不可能的,但是前面有即将被抓走的父母,还不能退。 且他身陷此中,暴露身份后,能逃走的几率已经很低了。 韦夏至现在没心思思考是怎么被发现的,只想着自己怎么才能顺利带走父母。 已经想着……东方怀音到底能不能赶来。 可时间不等他,那三个走出的四阶武者已经要动手了。 轰—— 只是绽放武者真气,自身拳罡,就有着闷雷之威。 方圆百丈皆被照亮,那些黄府的下人以及打手什么的都被惊醒,出来围观。 不出来还好,一出来发现这都不是自己家了。 全是黑衣人! 黄老爷低着头,悄悄地躲到吴老身后,没有吱声。 看见自家老爷这番作态,其他黄府的人顿时明了。 惹不起,躲着! 随后,他们就各自回到了房间内,安安静静的。 “吴老。” 林岂天看向那个老者。 吴老点点头,抬手一招,黄府院子内站着的所有人接近消失。 再出现时,已经离开了泸州城,来到一处荒野之地。 不少闻声而来的泸州城百姓聚集在黄府门前,想要看个热闹。 可今晚的黄府这人竟然都是客客气气的请他们离开,说是普通的吵架,不用理会。 韦夏至感觉到大地一晃,随后耳朵听到的,与之前完全不同。 风声,树叶沙沙声。 “被带出了泸州城?” 韦夏至暗叹一声,这样的话,就知道打了。 没了顾忌,大武的人就不会与他扯嘴皮子了吧。 韦夏至有些感叹修士手段多变,这样的术法他从未体验过。 所以又有了一个很坏吃猜想,对方……不单单是四阶武者,还有破玄之上的万法修士! 三位四阶武者绽放真灵,足以把黑夜变成白昼。 韦笃夫妇也看清了那个中年男人。 夏霜雪去到林岂天旁边,喊道:“你到底是何人,说要抓人就抓人?” 见林岂天不理她,夏霜雪又说道:“你要是要抓韦夏至那就尽管去抓啊,与我们何干?!” “哦?” 林岂天终于有了些兴趣。 韦笃暗叹一声,知道自家夫人的小心思算是帮到忙了。 女人支支吾吾道:“听说那……韦夏至是个美少年谪仙人……俊秀儒雅,我们只知道这些了!” 韦夏至呼出一口气,轻轻扯下面皮。 女人开始缓缓摇头,捂着嘴巴。 “夏至……你快走。”韦笃喃喃低语,有些绝望。 韦夏至站直身子,表示还不打算动手。 他说道:“林岂天,龙气其实就是我拿的,和我父母无关。” 林岂天松开提着韦笃的手,改为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韦夏至啊,怪不得,之前还听说是个低阶武者,忽然就变成炼气士了,当时伊嶂司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韦夏至沉默片刻,摇头道:“没有。” “假话。”远处的吴老无比肯定的说道。 “啧啧啧,这样就没意思了呀,夏至兄?” 韦夏至咬牙道:“当时白莹在场被打得重伤,只是伊嶂司也被束缚住,我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打不了白莹,所以他就给我说了炼气术的原理……但是很遗憾,我并没有瞬间学会。” 林岂天看向那个老者。 吴老点点头,表示他说得都对。 “龙气真是你拿的?” “对。”韦夏至很爽朗地回答。 继续点头的吴老让林岂天再次眯起眼睛,审视着前面那个模样出尘到不像凡间之人的年轻人。 只是五阶武者,只能在最外围的吴兴文蹲在地上,抱头长叹。 “龙气在何处?!” 面对林岂天的质问,韦夏至也不避讳。 “当初白莹把龙气藏在我身上,其实我一开始也是不知道的,然后被她逼迫去了东南灵脉,她找到血晶魄,想要恢复肉身,后来你们也知道了,龙气已经被打散。” 林岂天面色紧张,看向吴老。 可是吴老给了他一个不想要的答案,也就是点头。 “不可能,龙气断然在这,老监正的推算不会有错,龙刀的感应也不可能有错!” 锵—— 他蓦然抽出长刀,这把雕龙宝刀依旧在颤抖着。 “龙刀,不会骗人。” 韦夏至炼出一把金色短剑,往手上一划,鲜血直冒。 他双指一擦缓缓流下的血液,往前面一甩,精准地溅到龙刀上。 龙刀之前沾染韦笃的血液已经快要灼烧殆尽,待到韦夏至鲜血溅上去后,龙刀先是保持着之前的颤抖,后来慢慢平静下去。 林岂天皱眉,很不解。 过了一息时间,他又问道:“你是不是把龙刀藏在你父母身上了?” 韦夏至摇头,“没有。” 韦夏至不知道林岂天那边那个气息沉稳的修士有什么古怪手段,竟能辨别真假话,只好如实作答。 “不可能,龙气绝对在他身上!” 林岂天用刀身往韦笃还在渗血的伤口上一抹,没有重新划上一刀。 此时还不能激怒韦夏至,希望能问出龙气的下落。 那把龙刀沾染了韦笃的鲜血后,又开始颤抖起来。 “哼,还想隐瞒?事实就是如此!” 韦夏至咬牙道:“那你能直接从他身上拿出龙气?!” 林岂天不搭理他,要是能,他还用这么麻烦? 他看着韦笃问道:“龙气在何处?你知道龙气吗?听过白莹这个名字吗?见过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吗?她长得很漂亮!” 韦笃一直摇头,很平静地回答,都是没有。 林岂天内心仔细一盘算,知道问题就在这几人身上,但是还没有头绪。 只能……先抓着关押看管。 “韦夏至,龙气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跟我们走一趟大武吧,要真是清白之身,监正会知道的。” 韦夏至低着头,说道:“龙气之前在我手,然后消散,主要责任在我,可以带我走,不用带他们。” “不行。”林岂天摇头。 他现在坚信龙气就在韦笃身上,一同带走不过是希望还能从韦夏至那里得到有效消息,带上韦笃他夫人,也能在路上照顾他。 不然,韦笃这病秧子般的身子,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大武王朝。 大武王朝离着几十万里远,他们昼夜赶路也要不少时间。 “我爹身体不好,让我去就行了。” 韦笃笑着开口道:“自身清白,去就去,还能去传说中的大武王朝走走,好事!” “夏至……你就在家照顾你娘吧。” 他很想问问叶薇怎么没来,但是想到韦夏至已经是仙人了,也就没有操心。 叶薇和韦夏至几乎是一同长大,而且自己儿子对叶薇的态度,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会不懂。 妥妥的儿媳妇! 韦夏至只是摇头。 不说赶路劳累韦笃受不了,而是真有龙气在韦笃身上,韦夏至也吃了这个白莹留下的大坑都没法说什么,让他担心的是,一旦离开了南岭仙朝,没有南岭仙朝的庇护,不好说大武能用出什么手段对付韦笃。 林岂天眯眼笑道:“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是吧,韦兄?” 韦夏至紧咬牙关,脸色很不好。 一时间,针锋相对,大战一触即发。 如果不是韦夏至没有一丝把握,他不会受这气。 韦夏至再一次感受到了没有力量的无奈,就像被人踩在额头,爬不起来。 这时,还不等双方得到答案,一道浓郁的金光一闪而逝。 正是从一个黑衣人身边飞出。 飞出的源头,就是那个睡正香的吴有亮。 那道发丝细的金光直直往韦笃射去,速度快到离谱,再次内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 “哼……” 韦笃闷哼一声后,精神大震。 他从未觉得如此神清气爽过。 他感受到这个世界变了,不,是他变了。 这个世界在他眼中,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非常细腻,甚至到了有迹可循的地步。 他一眼望去,便有种奇怪的感觉。 那棵在夜下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的大树,竟在他心中绘出一张图画。 一颗指甲盖还要小的种子萌发,慢慢变成一棵参天大树,最后又开始枯萎……直到化成尘埃。 林岂天赶紧双手扶住就要倒下的韦笃。 韦笃身体没有问题,而是觉得有着用不完的力量,甚至有打出几百拳的冲动! 他要晕倒,只是看了那棵大树太久……心神不够,头晕眼花。 他使劲摇了摇头后,慢慢恢复如常。 那发丝大小的丝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韦夏至也就不知道这些。 他刚想说话,就被林岂天打断。 “韦笃,刚才那是什么?!” 林岂天扶着此时的韦笃,居然发现自己体内的气血开始翻滚。 这不就是龙气的勾引吗? 韦笃扶着额头答道:“一棵大树……从出生到死亡……” “就是那一棵。”韦笃抬手指着前面十丈远处的那棵树。 林岂天皱眉,这算什么事? 于是他又问道:“你感觉有什么变化?” 夏霜雪在旁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想要给韦夏至使眼色让他走,可惜自己的儿子就是一个瞎子…… 韦笃思索片刻,还是如实回答,“感觉……一下年轻了几十岁!” “你不就几十岁吗?”一旁本来很着急的夏霜雪问道。 韦笃很严肃地点头,“是这样啊。”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说实话!” 韦笃赶紧说道:“确实是这样,我感觉现在都能跟你过几招,浑身充满了力量!” 林岂天一挤韦笃手臂上正在快速愈合的伤口,往刀上一抹。 嗡—— 那长刀还是在颤抖,但是林岂天能清楚的感受到,它不再是恐惧,而是真的在欢呼跃雀的高兴! 远处的吴兴文一拍脑袋,“坏事了……” 虽然还是任务重要,但他不想动手。 或者说是,他知道动手之后,韦夏至要么死,要么重伤。 而现在最坏的情况已经出来了…… 龙气,在韦笃体内散开融合了! 林岂天看着手上的鲜血,不自主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这血液上的龙气……居然比沾染过龙气的龙刀还要强烈。 韦夏至感受不了一点,只是知道坏事了。 “龙气……在你体内散开了?!” 林岂天看着韦笃,满脸寒气地问道。 雪白双鬓都开始慢慢转为黑色韦笃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 凭借读书教书多年的修养,他尽量平复情绪。 现在的他在,真想打几百拳,赶紧把这不适应的力气用完。 韦笃冷静地说道:“大人,我连龙气是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只能这样了……” 林岂天在心底暗叹一声,提着挺有力气的韦笃,一边走,一边说道:“韦夏至,我们找到了,你也可以走了,带着吴有亮和你娘离开吧。” 言罢,他脚步越来越快,不想在这边浪费时间。 “不!等等!” 韦夏至身上燃起橙色的炼气“火焰”,就要扑去,可被前面的三个四阶武者拦住去路。 “林岂天——” “放开他!” 韦夏至暂时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因为没有一丝胜算。 林岂天已经走了几十丈远,就要出到包围圈的最外层。 夏霜雪已经满眼泪水,跑到自己儿子身边,看看韦夏至,又看看韦笃,最后抱着自己儿子说道:“夏至……不会有事的。” 韦笃已经适应了身体上的变化,朝着韦夏至喊道:“夏至,照顾好你娘……” “不,不对,不对……” 韦夏至低着头,喃喃低语。 过了一会,他轻轻把夏霜雪的手拿开,说道:“娘,你就在这,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我去就会。” 林岂天离开后,大武来的人几乎也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个天玄境后期的炼气士,估计是要把吴有亮和夏霜雪这两个本地百姓送回泸州城才算完成任务。 韦夏至双肩轻震,展开橙色大翅,往林岂天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留下的炼气士目瞪口呆,低估道:“炼气术……炼歪了?” 金色是炼气术的象征,这橙色是个什么鬼? 等不到他仔细观摩,韦夏至已经飞远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吴兴文走在最后面。 看见那道流光后,先是惊讶,然后眼中有些无奈,小声说道:“韦兄,这边,这边。” 听到吴兴文的声音,韦夏至赶紧下去。 他直接去到吴兴文面前,双手搭在甲胄男子肩上,急促地问道:“吴将军,我爹会怎么样?” 吴兴文看着这容颜大变,从地到天的少年,叹气道:“韦兄弟,看命数了。” “什么叫命数?!”韦夏至慌了,已经要失去理智。 吴兴文解释道:“不知为何,龙气会在一个凡尘之人的体内散开,所以剥离出来很麻烦……”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韦夏至不想浪费时间,打断吴兴文的解释。 吴兴文知道韦夏至现在的感受,也不恼,说道:“最坏的结果……说最好的结果吧,还能留半条命。” 说完,他就沉默了。 韦夏至后退几步,没一会又展开双翅,要追上去。 “不,不要,韦兄弟,就是二十个你,也不能把人抢回来的!” 韦夏至耳边根本听不进他的劝阻,已经飞走了。 吴兴文呆在原地,嘀咕道:“阻碍大武收回龙气……会死的。” ------------ 第一百八十八章 祈祷? 东方怀音早已回到二楼房间内,夏叶则是呆在一楼。 他大半夜的也不睡觉,就是在屋里逛悠,这看看,那看看的。 可是韦夏至的房间内空荡荡的,除了床之外,就只有一个贴墙的衣柜和桌子了。 里面的大物件,夏叶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不过夏叶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不光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亲切的接触人族的生活,这里还是韦夏至的家。 他之前说过,韦夏至的家就是他的家了。 如果连韦夏至都要杀死他,似乎,他就没家了,又回到以前一样,生活在山上,和小草作伴,和其他大树闲聊,逗蝴蝶,吹晚风…… 东方怀音盘坐在屋内的床上,一直捏指算着什么。 此处已经被四方天印笼罩,东方怀音想知道外界的事情,就得使出点真本事了。 但也很费劲才能推算一二。 门外就是一个二阶小宗师,不光有可以限制她的四方天印,手上还有一把沾过龙气的刀,不好对付。 所以她也只能用这点方式,去知道韦夏至的大致动向。 漆黑的屋内,忽的灵光一闪。 似是黑夜惊雷,一闪而逝。 一直闭目的东方怀音骤然睁眼,那道亮光,竟是从她眼中发出。 有一术法,可掌观山河,不过这一术法,需要很高的境界。 好不巧,东方怀音正好有这样的条件。 一位归真境的修士,算不得有多厉害,但是随便放到一处,都是一方大修士。 就像二阶武者一样,就可称为小宗师。 东方怀音探出一直洁白如玉的小手,淡蓝光华照亮整间屋子。 可没过多久,那亮起的蓝光又消失了。 东方怀音抬起头,目光能看过屋顶,凝实天幕。 外面夜空没了明月星辰,漆黑一片。 “四方天印的仿品……都这么强吗?” 身处此方天地,东方怀音不仅处处都会受到限制,就连掌观山河这样的术法都使不出来了。 她继续捏指推算,秀眉微皱,似乎是有些担忧。 方才用了一种儒家的特殊术法,也是先前就留了的后手,把一粒心神放在韦夏至身上。 而刚刚,那粒心神已经消散。 也就是说着,韦夏至遇到了危险。 还不是一般的危险,能把她那粒心神震碎的敌人,不是现在的韦夏至可敌。 对方的实力……至少是万法境,甚至是和她一样的归真境! 不然,一般万法修士,根本发现不了那粒藏在韦夏至身上的心神。 除非韦夏至现在正被巨大的力量攻击,威力大到已经能把韦夏至打得前仰后翻。 这才把那粒能感觉韦夏至状态的心神震散。 东方怀音下了床,站起身,抬手一招。 两百里外,一点灵光飞速掠过,直直朝着芦苇镇飞来。 那点灵光来到芦苇镇后,只能在上空不断的徘徊,难以降落。 “哼!” 青衣女子冷哼一声后,走到外面廊道,一手抬起,捏指停于胸口,一手执玉笛,轻轻画了个圈。 咚—— 青衣女子身前的黑暗竟是被划破般,撕开一个口子。 只是瞬息,那点亮光便飞了出来,重归东方怀音手中。 她收起那粒心神后,才对着上空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点金色亮光现于天幕,是此时唯一的光亮。 普通人目力难见,而东方怀音一眼就看清了那个人。 手持一把金黄弯刀,背长双翅,面如寒霜,半百之年。 东方怀音笑笑,“不会说话?” 那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说道:“无姓,单名一个字,午。” “旧地支?”东方怀音微微皱起眉头。 男人点头。 青衣女子沉默下去,也没有继续问什么。 可那神色木讷的男人开口问道:“是先生?” 东方怀音嗤笑一声,“被关的先生。” “不敢,只是皇命在身。” “所以就这样关着我?” 男人犹豫一二,摇头道:“稍等片刻即可,先生可以先回去休息了,我不会打扰。” “你还想打扰?” 在青衣女子的追问下,男人欲言又止,最后收刀入鞘,就要回到外面。 其实困住东方怀音的就两个人,一个天玄后期炼气士,一个二阶小宗师。 当然,能困住东方怀音的,还是这件半法宝品质的四方天印。 说是半法宝,其实东方怀音能感受出,它的真正品质或许早已达到了法宝品阶。 法宝之中也分优劣,这件伪造的四方天印和原身比起来,差距太大,所以显得还是半法宝。 真正的四方天印,可是能困住一个青丘! 里面就是大妖白莹,也不得出! 看着就要离开的男人,东方怀音冷声道:“午,我敬佩你们的功绩,但是这件事,是非对错,你把握不住的,很可能会害了你们大武。” “是我们大武……” 东方怀音打断他的话语,“儒家顶多算是你们大武的朋友,关系再好,大武也不是我们的,文庙也不是你们的。” 单名为午的男人叹了一口气,“是非对错……不由我命,只看结果。” 能让东方怀音想要护下的人,他又怎么不知道那个少年的不寻常之处? 大武在建立王朝之前,就分有天干地支二十四个将位。 并不是说天干就要上人一等,他们的实力不相上下,所做的功绩也是不相上下。 为大武征战数十年,大半的天干地支将位都空了,变成一座座安息在黄陵的坟堆。 如今的天干地支将位,已经不足一手之数,能活蹦乱跳的,估计没几个了。 二十四个将位,其中大多都是小宗师,大宗师一阶武者也有,但都战死了。 剩下的几个将位中,一阶大宗师,东方怀音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但是天上那个二阶武者,实力很强。 或者说,能在天干地支将位拿到位置的,不仅是最早和大武先皇争天下,还要有着硬实力。 而能在一次次大战之中活下来,更是能证明他们的实力。 毕竟他们对阵的,可是曾经最强王朝,白凌顾国! 在这几里大小的天地中,午有着炼气士的加持,可以御风飞行,东方怀音趁机破坏四方天印出去的几率不大,但是她想试试。 韦夏至此时……或许就在拼命了。 她不问缘由,不问因果,只想要出去。 “既然这样,那我就要领教一下大武的武魂了。” 作为大武的开国大将,午,就代表着大武的武魂。 “且来对阵,先生,请。” 夏叶路过窗口是,往外一看。 “咦?怎么能看见月亮了?” 他没有多想,看了眼之后,拿着一张拧干的抹布,仔细擦拭着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 咻! 月满离一个踉跄,瞬间出现在夏叶身前,可把小夏叶吓了一跳。 “会喷火的大鸟,你吓死妖了!” 夏叶嘟着嘴小声嚷嚷两句后,就继续干活了。 其实他并不是责怪突然出现的月满离,而是月满离出现的声音太大,咻咻咻的,可能会吵醒楼上休息的东方大人。 月满离其实也没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四周后,左右摸着自己的身子。 奈何没有触觉,也是习惯性的去摸罢了。 他呼出一口气,道歉几声后,思索着今晚的一切。 他上去就被一刀劈死了,然后……就没然后了好像。 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有些生气的,他怎么说巅峰时期也是个天玄境的大妖,怎么就抗不过一刀! 当然,天玄境大妖这个说话,只有在南岭仙朝成立。 不说天玄,恐怕南岭仙朝内的妖,到了地盛境,就算大妖了,非常罕见的大妖,根本不过道宗弟子下山力量,也不够仙门弟子完成任务,那些想要得到谱牒身份的小散修夜行者也要插一脚! 根本不给妖活命…… 月满离想感受一下附近都有谁,但是又不想冒犯到二楼的东方怀音,而他又不知道东方怀音突然把他扔来一楼有什么特殊意思,所有很迷茫的看着夏叶……擦桌子。 芦苇镇三十里外,一处荒芜野地,突然多了一个大盖子笼罩大地。 其实东方怀音能在午挪动四方天印之时,把月满离留下保护夏叶,已经是能做出最多的事情了。 那四方天印功能多样,不光能当大阵和防御法宝使用,还有着一些飞行法宝的能力。 东方怀音相当于被拘押着,挪到了三十里外。 咚—— 午重重砸落在地,说道:“先生,多有得罪。” 东方怀音二话不说,原地只留下一个残影,瞬间出现在午的身前,玉笛轻轻刺去。 啾! 午的动作也很快,抬刀一挡,就完美化解了东方怀音的攻击。 但是午后面的大地就遭殃了,直接被从男人身侧掠过的气浪冲开一条大道来。 咻咻咻! 黑暗之内,多了数十道同时存在的残影,灵光点点闪烁。 哗! 午终于坚持不住,抽出龙刀,展翅飞起。 如果还不用出点真本事,很可能片刻过后,就会被东方怀音击败。 那不够一息的时间,东方怀音就发起了上千次的攻势。 虽然力量都不是很大,但也把午打伤了。 午抬手一抹脸颊鲜血后,双手持刀,猛然劈下。 那力量不大只是对于二阶修为的午,其实每一击,都能灭杀破玄修士。 龙刀一出,东方怀音也要后退不少,再不敢这样跟一个武者近身搏杀。 时间拖得越久,韦夏至那边就越会韦夏至,东方怀音也只会越着急。 午劈出一刀后,不紧不慢的说道:“先生,不靠外力,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有了外力,不说别的,短时间内你不可能赢我,然后出去,所以就此作罢算了,午不想和先生交手,坏了大武和儒家的关系。” “呵呵,你还代表不了大武,我也代表不了儒家!” 东方怀音收起玉笛。衣裙飞舞,灵光炸散。 “出来!” 哗啦哗啦…… 一本破旧的古书在青衣女子手上快速的翻着,最后停于一页,上面隐隐约约能够看见,写了法相两字。 一个模糊的百丈虚影站了起来,扛着天幕,就要把四方天印撑开。 午见势不妙,早在法相出来之时,就一刀往法相双脚扫去。 而那法相双脚被扫断之后,还要重新站起来,不撑开这个大盖子不罢休。 “东方先生,莫要逼我坏了你根基!” 午又是生气又是着急,眼看着四方天印要被撑开,赶紧补上一刀,斩断法相的一根手臂。 东方怀音面色冷如寒冰,一只手在轻轻颤抖着。 法相是她凝练而出的儒家手段,被砍了自然也会给她带来影响。 被连斩两刀后。法相快速恢复着,继续要站直起身。 如果从外看来,夜幕下只是多了一片无比漆黑之地,但要是从里面往上看去,则能看到…… 一个高大的青衣女子,面容身子模糊,双手撑顶,细微颤抖。 午继续要出刀后,东方怀音已经合上书本,过去阻拦午的龙刀。 但是龙刀之威加上午的武者实力,东方怀音正面硬钢不能够,只能不断闪烁的去阻拦。 午眼看四方天印要被撑起,也不管这么多了,或许这就是一个老将的判断力。 已经不在乎东方怀音是谁,不在乎大武和儒家的关系,只想着阻止她。 “呃……啊!!” 原本还是漆黑的天地,骤然被得火红明亮。 那个男人身上燃起熊熊燃烧的武者真气,不仅是把四方天印里面的天地照亮了,还被这里面大地上的所有花草树木燃烧殆尽。 就连石头土地都变得焦黑。 一时间,几十道刀锋往不同方向斩去,午不光要斩东方怀音,连那边的法相他也要斩。 东方怀音只得连连退避,帮助法相打消刀锋的同时,那个青衣法相也已经被斩了几刀。 而她过来之后,午也把所以的注意力聚集到这边,开始乱砍。 东方怀音要躲避,又要帮法相抵挡,根本忙不过来。 午这种不计消耗的打法,必然会输。 只要东方怀音撑过这点时间,午换气之时,就是她出手的机会。 可是,时间不等人,韦夏至很难等到她了。 有些绝望的东方怀音看了一样开始支离破碎的法相,无奈摇摇头。 最快破阵离去的方法就被午这样发疯的拼命换掉了,她过一会能赢有什么用? 东方怀音有些希望,也在暗暗祈祷,唯一有能救下韦夏至力量的山河卷还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