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卷一 ------------ 1追杀 ------------ 2幻化 ------------ 3.涅阳塔 ------------ 4.祭台 ------------ 5.婴祭 ------------ 6.冰刑 ------------ 7.已故皇妃 ------------ 8.镯中龙 ------------ 9.海王显灵 ------------ 10.丫丫 ------------ 11.妖怪 ------------ 12.落水 ------------ 13.驱逐 ------------ 14.清魂令 ------------ 15.围攻 ------------ 16.龙神 百名护卫将秦海涛一家围在中间,秦海涛见这阵仗,知道妥协无用,撒玛族长妻子早逝,只有旦末这一个儿子。旦末长得魁梧英俊,文武双全,又通晓人情,地位才智都在一众少年之上,如今突然溺亡,换做是自己,一样会理智全无,恨不得将水塘填平。 可惜惋惜不能代替结局,现实是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和丫丫无辜,今日若不抵抗,只怕全家都会葬送在这里。旦木啊旦木,你可害苦我们一家了! “小公主!撒玛族长旁边那个穿黑衣的护卫,应该是这百名护卫之首,一会儿我散出龙威,你用剑抵住他咽喉,迫使撒玛族长下令停止斗殴。”龙十四郎在丫丫脑海里说。 “好!”丫丫扫了一圈,发现每个护卫手上不是握着一把剑就是一把短刀,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老族长痛失爱子,悲痛不能自持,海涛非常理解。但是旦木并不是我们邀请而来,其次,旦木溺水时大家都在岸上,海涛愿意承担看护不力的责任,故而,海涛认为还没有达到出动护卫的程度。”秦海涛有理有据,希望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至少也不要大开杀戒吧。 烟古族护卫承担烟古族保卫工作,除了保护撒玛族长,还负责烟古族治安,前提是烟古族协卫不能处理后,才能出动护卫。所谓协卫,便是协助护卫的组织,受命于护卫队管辖。 “有没有达到本族长说了算。”撒玛族长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劝告,“旦木虽不是你邀请而来,但你也没有拒绝并阻挡,你无视禁令,诱惑这帮无知小儿下塘捉鱼,他们年幼无知,难道你也不知其中凶险?放任即是犯罪,护卫队听令!” “喳!”护卫队齐刷刷站到撒玛族长面前,个个眼中精光四射,手中刀剑闪着寒光。 “缉拿妖怪!绑至后山喂狼!”撒玛族长痛心疾首,“十年前若不是本族长心软,今日我儿亦不会受你蛊惑,身不由主前来遭此厄运。” “喳!”护卫队回应一声,即刻有人挥剑上前,将丫丫团团围住。 秦海涛急忙挡在丫丫身前,伺机从其中一个护卫手上夺过刀剑。他这些年每日得龙十四郎功法相授,又每日与丫丫练习,要打倒几个侍卫易如反掌。怎奈护卫队有百余人之众,秦海涛又不忍取人性命,只是击打手脚等无关痛痒部位,两三轮下来便落了下风。 丫丫先还跳跃着左冲右突,想伺机窜到护卫首领面前,怎奈护卫首领被七八个大汉手持长剑护住,丫丫努力几次均不能近他身旁,更遑论夺他刀剑了。 赵英子虽耳濡目染,也学了些粗浅功夫,又哪里是这群训练有素的护卫队对手,没几下就落了下风,丫丫不得不退到母亲身旁护着她。 龙十四郎的计划被瞬间打乱,不由得心生焦急。待要释放龙威压制,又担心此举更加会让人觉得小公主是妖怪,一个旦木溺水跟小公主半点关系也没有,都能让撒玛族长说成是受了小公主蛊惑,自己在放出龙威,让所有人动弹不得,不是更加坐实撒玛族长歪曲的事实吗? 龙十四郎这么一犹豫,秦海涛已被人擒住,丫丫一急,纵身想跳到父亲身边,怎奈赵英子又被人捉住了,这么一分神,自己也被人将双手反扭至背后,旁边一个持大刀的护卫叫嚣着朝丫丫当头劈下,“不用喂狼!砍死你也一样!” 这一刻,丫丫清晰地感受凌厉的刀风呼啸着向自己袭来…… “丫丫!”秦海涛和赵英子绝望惊呼,挣扎着向前,却哪里能挣脱开。 就在众人都以为丫丫非死于刀下不可时,自丫丫手腕处散发出数道凌厉无匹的强光,遮住了耀眼的太阳,晃得众人情不自禁闭上眼睛。 场面诡异地静止,在场的每个人动弹不得,那把即将砍到丫丫头上的大刀生生在空中停住,离丫丫的脖颈不足五寸。俄而,只听“砰砰”几声,扭住丫丫手腕的护卫被击飞,像个皮球似的坠入水塘,溅起一片水花。 而丫丫,则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温暖而宽厚。 几息之后,众人睁开眼睛,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衣少年,长发高束,衣袂翻飞,朗眉星目,肌肤胜雪,宛如天神降临,只见少年伸出两根手指取下大刀,好像摘下一片羽毛般轻松,大刀被他扔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众人尽皆被震得回过神来,护卫们则齐齐想挥动刀剑,却发现手中刀剑好像被大山压住,重得抬不起来。 “景逸!”龙十四郎只听得丫丫惊喜的大叫,同时脖子被人紧紧搂住:“太好了!你终于出来了!” “十四郎!”秦海涛也惊喜失态,继而重重松了口气。十四郎被困手镯时尚能力敌百人,如今已然脱困,场中无一人是他对手。 “恩人!”赵英子喜极而泣。 “这位小公子打哪儿冒出来的?”撒玛族长诧异的询问。 “没看到,他突然就钻出来了。” “好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 龙十四郎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人群中,怀里还挂着丫丫小公主,她那独特的紫眸正惊喜交加的凝视自己,异彩纷呈。狂喜瞬间席卷全身,身周的空气似乎也变得鲜活了,但他面上却并无太大波动。镯中几十年,他终于如蓝俊辰所愿,变得沉稳平和了。 “小公主!”龙十四郎莫名地觉得有些脸红,轻轻拉开小公主箍得紧紧的双手,龙生六百年,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抱过,虽然小公主才十二岁。“先把眼前的事处理了。” “好吧!”丫丫放开龙十四郎,转而投到赵英子怀里,“娘!景逸好帅!” 龙十四郎黑线!小公主!你这么小就这么花痴好吗?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妖怪?”护卫中有人询问。 龙十四郎星目缓缓转向众人,淡淡一扫,众人便觉似被千斤重压,不由自主垂下眼睑。 “记性真不好,十年前就警告你们,不要动小公主,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龙十四郎轻言慢语,衣袂飘动,右手随意一挥,便有几人又坠入水塘,发出惊慌地呼救。 “吵死了!”龙十四郎嫌恶道,漫不经心伸出两根手指,呼救声停止了,只看到水塘里浮浮沉沉的几双手在扑腾,却没有半点声息。 弹指间便定了那几人生死,这是何等可怕的实力!龙十四郎满意地看着众人惊骇的眼神,如此甚好,这样便不用装神弄鬼吓唬他们了。 “小公子!我劝你不要趟这趟混水,他们是烟古族的罪人,你若帮他们,便是与他们同罪!”撒玛族长厉声道:“况且这里百余名护卫队,你四人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无胜算。” “是么?”龙十四郎仍旧温言慢语,轻轻张开双臂,衣袖无风自动,场中众人立刻觉得双膝发软,扑通扑通接连跪了下去。 龙威尽放,水塘里波涌浪滚,周遭树木疯狂摇晃,“咔嚓”断裂声不绝于耳,漫天风沙飞舞,地动山摇,间或几声龙吟清越高亢,震动山谷。 这一幕似曾相识,十二年前,据说赵英子也是在此地被龙神附体,传达龙神旨意。想不到今日更甚,他们甚至听到了龙吟。 “龙神恕罪!”跪在地上的众人齐刷刷弯腰匍匐在地,顶礼膜拜:“龙神恕罪!” “尔等可知犯了何罪?”龙十四郎唇角微勾,索性现出本体,盘旋在众人头顶,凌厉的眼神俯瞰下方,无知凡人,本尊不过随便叫几声便吓成这样,若看见本尊本体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我等错把龙神使者当成妖怪诛杀,请龙神降罪!”众人战战兢兢回复。 “以后当如何?”龙十四郎问。 “尊敬有加,绝不冒犯。” “既如此,本尊便饶了你们,起来吧!” 众人只觉得膝盖被一股风托起,缓缓站了起来,凝眸空中一看,一条十丈左右的巨龙盘旋在头顶,吓得又要匍匐跪倒。 “无须如此!”众人弯下的膝盖再度被风托起,竟然跪不下去。 “撒玛不服?”龙十四郎在空中盘旋之时,便用龙识询问了塘中鱼虾旦末溺水经过,见撒玛族长虽是战战兢兢,却满脸怨愤,痛楚难当。 “是!撒玛不服!我儿如此优秀,若不是受了妖……丫丫蛊惑,怎会遭此劫难,想那丫丫当年,若不是我亲自落户此地,也不会在此祸害旦木。”撒玛族长后悔不跌,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龙神若不能告知真相,撒玛死也不服。” “也罢!我便让你看看真相!”小公主当年的确曾受撒玛族长恩惠,被陆二狗指认妖怪,撒玛族长也并未赶尽杀绝,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有了这十二年相对平静的生活。 “你且看清楚了!” 众人尽皆凝神,撒玛族长更是双目圆睁,定定地望着水塘上空——只见空中凭空多出一片水域,旦木与陆思远等在里面畅快捉鱼,不一会,水域边缘的空地上出现了丫丫闷闷不乐的身影,少年们都从水中冒出头来,只听旦末对丫丫说:“丫丫!干什么闷闷不乐?”陆思远也对丫丫说:“闷了吹竹笛呗。”丫丫并没有回答二人,而是举起皓腕对众少年说:“你们谁能把这个镯子砸开?”然后是众少年陆续穿衣上岸,用石头猛砸丫丫的手镯,旦木却不在其中。不久,陆思勋惊慌大叫:“不好了!旦木呢?”然后是众少年纷纷跳下水塘寻找,秦海涛也闻声赶来,吩咐陆思远前去通知撒玛族长。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我们当真错怪了龙神使者!” “儿啊!”撒玛族长捶胸顿足,涕泪横流,“儿啊!”哭声悲切难言,龙十四郎胸中闷涩滞痛,这几年他目睹旦木与丫丫及少年们玩耍,对旦木的优秀通达极为印象深刻,旦木逝去也让他万分难过。 “鳙鱼!死去多久回魂草有效?” 龙十四郎话音未落,撒玛族长便扑通匍匐跪地,痛哭恳求:“求龙神拯救我儿!” “回龙神!五个时辰之内,若尸体不腐,便可回魂。” 撒玛族长早跪爬至旦木尸体旁,仔细检视一翻,惊喜地抬头:“回龙神,我儿尚未腐烂,肉身完好。” “速速取回魂草来!”龙十四郎翩然落地,恢复翩翩佳公子模样,眨眼间鳙鱼衔来一颗水草,看模样有点像陆地丁香,自空中扔给龙十四郎,龙十四郎急忙将回魂草嚼碎,隔空送至旦木嘴里,又用龙威助旦木吞下,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旦木慢慢睁开了眼睛。 “爹!我没有遵守禁令,请您责罚!”旦末颤声请求,“我愿意每日领受责罚。” “臭小子!还不快谢过龙神!”撒玛族长抹着眼泪,这次是喜极而泣。“禁令取消了,你以后随时可以来。” “多谢龙神施恩!”众人齐声欢呼,“我等誓死效忠龙神!” ------------ 17.景逸 耳听得效忠誓言响彻天际,龙十四郎皱眉,人族虫子武力低微,又不能去涅海宫,着实无用啊。不过若是将他们稍加调教,倒是可以用来保护秦海涛夫妻,毕竟小公主就是个灾难体质,在谁家都会惹来大小不等的麻烦。 水寒公主是要小公主永远留在陆上吗?十二年来,也不让紫墨来看看,皇妃蓝语银也是,自把自己送给小公主后,便再无动静,他们就这么放心自己吗?罢了罢了!看在蓝俊辰救了自己的份上,小公主又每日吹奏《清魂令》助我脱离手镯束缚,我就勉为其难,继续又当爹又当妈吧,反正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如今恢复自由身,别说是区区烟古族,就是涅海宫之内也少有人是自己敌手。 一念及此,龙十四郎决定顺水推舟,重塑烟古族。 “尔等当真愿尊我为首?”龙十四郎星目扫视护卫队,目光停留在之前欲与丫丫合力偷袭的护卫首领身上,这人身材魁梧,肤色微黑,不苟言笑。“你叫什么名字?” 护卫首领当众被龙神点名,惊喜莫名,黑脸上腾起一片红云,朗声回道:“回龙神!属下姓炎名骏!炎炎夏日的炎,骏马的骏。” “喔!当真严峻得紧,放松些,炎帝子孙可不似你这般古板。” 众人哄堂大笑。这龙神不止年轻英俊,还幽默风趣,若是不触犯他龙鳞,倒也不难相处。 “是!炎骏遵命!”炎骏双腿一并,右手横举至左肩平齐,行了一个烟古族大礼,并不知道刚才自己差点成了龙十四郎和丫丫的首要进攻目标。 “你们平时习的是什么武功路数?说来听听!” “回龙神!烟古族护卫习的是炎龙十八式……” “炎龙十八式?”龙十四郎轻声,暗道这烟古族当着是崇尚龙族啊,学个武功也离不开龙,不知这炎龙十八式长什么模样?“你且上前来,比试给我看看!” “是!”炎骏领命,跨步上前,摆开架势。 “第一式:龙飞凤舞!” “第二式:龙吟虎啸!” “第三式:龙争虎斗!” “第四式:龙蟠虎踞!” “第五式:龙蟠凤逸!” “第六式:龙投大海!” …… “停!花拳绣腿,句句不离龙,却没有龙的威武霸气,强悍恐怖!”龙十四郎喝止,什么乱七八糟的招式,也就能镇住这些无知村民而已,刚才若不是他们人多,秦海涛又不忍取人性命,肯定不会落入下风被擒。 “看好了,这才是真正的‘游龙剑法’!”龙十四郎夺过炎骏手里的长剑,身子倏然腾空,剑随身走,但见长剑宛如一条柔软无比的匹练,在空中蜿蜒游走,带起一股凌厉的剑风,倏忽便追至炎骏身前,炎骏急忙闪身躲避,可无论他躲到哪里,剑尖便追至哪里,仿佛只是一瞬间,剑尖便堪堪指着炎骏咽喉。 “游龙只是形,真正的精髓是追着敌人不放,直至最终将敌人劈于剑下。” “多谢龙神指点!”炎骏躬身拜倒,心悦诚服! “看在你们崇尚龙族的份上,我便赐予你们一套真正的龙族剑法。” 众护卫一听,立即又要兴奋拜倒。龙十四郎急忙袍袖轻拂,托起他们弯曲的膝盖。唉!别的不说,人族虫子繁文褥节当真让人心烦,遂打消了亲自示范的念头,从怀里摸出一颗翠绿的珠子,五指用力握紧,珠子便扭曲颤动起来,紧接着空中出现一个手持长剑的虚影,缓慢地舞出一招一式,俨然是老师在教习剑术。 “撒玛族长今年高寿几何?”龙十四郎见绿珠交给炎骏,转身来到旦木身边。 “回龙神!老朽今年虚岁七十六。”撒玛族长轻轻扶着旦木,旦木半躺在父亲怀里,虚弱道:“多谢龙神!日后龙神若有差遣,旦木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龙十四郎摆摆手,示意旦木停止说话,从怀里又掏出一颗珠子递给他,“‘聚魂珠’可以凝聚神魂,淬炼体质,你失魂多时,可用此珠修复。” “多谢龙神!”撒玛族长涕泪横流,满是皱纹的脸上喜得频频颤动,又要趴下跪倒。 “你年纪大了,族长之位就让旦木接替吧!其余人等暂按原来职位,表现优异者,本尊再行调配。” “恭喜族长!贺喜族长!”众人齐声祝贺。 “景逸!我呢!”丫丫见龙十四郎不止救了旦木,还赠送护卫队剑术,小嘴撅得老高,哼!自手镯脱困这么久,统共才跟她说了一句话,坏十四郎,不理你了!她自幼与龙十四郎神魂交流,龙十四郎对她而言,亦师亦友,亦兄亦父,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你有我呢!我亲自教你如何?”龙十四郎宠溺地抚摸着丫丫的头,满眼都是说不出的爱怜与感激。他能自手镯脱困,丫丫功不可没,若不是她每日为他吹奏《清魂令》,令得他龙魂纯净,他又怎能在急切间冲破手镯束缚,提前获得自由呢? “景逸!你真的是龙神啊?”丫丫天真地歪着脑袋,肆无忌惮地凝视龙十四郎俊秀的面庞,心里欢呼雀跃,“景逸!你长得真好看!” 龙十四郎大囧,小公主!这么多人你说这话不害羞吗?“你猜?” “哼!我懒得猜,反正不管你是什么,你都是我的景逸!”丫丫自小被孤立,缺少玩伴,近年虽然有陆思远旦木等人常来,但毕竟不如与龙十四郎熟稔自如,是以虽然十二有余,却仍是小孩儿心性,说话毫无顾忌。 原来她口中的景逸竟是龙神!旦木和陆思远听得丫丫一口一个景逸,心里颇不是滋味。之前有禁令时他们便喜欢她,如今没有禁令,他们那份欢喜便如脱缰的野马自由驰骋,只是不知龙神是否也喜欢丫丫?天呐!难道他们要跟龙神竞争吗?还是就此收回情感?可是感情岂是说收便能收的? 旦木和陆思远心思百转,丫丫却丝毫不懂,只是凭着内心的驱使说话做事。 龙十四郎遣散众人,撒玛族长自是吩咐护卫队将旦木抬回家中,陆思远终于不用再承受父亲的棍棒,本该高兴无比,可是想到龙十四郎风神俊秀的模样,便觉自惭形秽,心情反而不如以前舒畅。 “拜谢龙神!”众人都离开后,秦海涛急忙携妻子一起向龙十四郎跪拜,“承蒙龙神多年照顾,如今龙神脱困,我夫妻二人自是将丫丫,不,小公主拱手送还!”言罢双双起身,依依不舍地凝视丫丫,“小公主!我们走了!” “你们弄错了!小公主不是龙族子孙!”龙十四郎急忙拦住秦海涛夫妻,歉然道:“我之前故意说丫丫是龙王的女儿,是吓唬无知村民的。我才是龙族子孙!我只是负责照顾小公主!” “爹!娘!你们不要我了?”丫丫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父母,还是这么荒诞的理由,哭唧唧地说:“我才不管是不是公主,我就要你们,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女儿。” “对!养育之恩大于生恩,你们永远都是丫丫的父母。”龙十四郎严肃地说,“这些年我虽然被困手镯,与你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若你们不嫌弃,我也是你们的孩子!” “龙神使不得!我们不敢僭越。”秦海涛夫妻吓得直摇手,“我们有丫丫就够了。”到底还是舍不得丫丫,感激的冲龙十四郎拱手致谢,谢谢他还能让丫丫认可自己。 “龙神是他们叫的!”龙十四郎哈哈大笑,自己被困手镯,而烟古族人又对龙神畏惧崇拜,他只是利用烟古族人这种信仰震慑他们,想不到连秦海涛夫妻也当了真。“我的确是东海龙王第十四子,龙神是我祖父!我还小呢,若是按照人类的年龄计算,我还没满十八岁。你们千万别叫我龙神,叫我景逸或十四郎都可以。” “真的?”秦海涛夫妻惊喜道,“跟以前一样?” “自然!义父!义母!请受孩儿一拜!”龙十四郎掀开长袍下摆,无比恭敬地单膝跪拜。 “好呀!这样你就是我哥哥了!”丫丫拍手欢呼,龙十四郎在镯中怎么都不肯让她叫哥哥,没想到才刚出来,自己就赶着让她叫哥哥了:“哥哥!哥哥!” 龙十四郎一愣,怎么兜来绕去,最后还是被丫丫叫了哥哥!“是叔叔!” “才不是呢?叫叔叔你就跟爹娘同辈了,除非你叫爹娘哥哥嫂嫂!” “那叫爷爷!”龙十四郎极端抗拒丫丫叫哥哥,自己都六百岁了啊! “那更不行,这样你就比爹娘辈分还高了,难道你要让爹娘叫你叔叔?” 龙十四郎被丫丫绕晕了,人类的称呼怎么那么麻烦。“那还是叫景逸吧!义兄!义嫂!”为了不被叫哥哥,他一下子又把秦海涛夫妻的辈分降低了一辈。 秦海涛夫妻摇摇头,这两个人永远都在为怎么称呼争吵。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直呼其名!直呼其名!景逸!你收编烟古族护卫队,是有什么计划吗?”秦海涛一锤定音,直接发问,龙十四郎那么强悍,完全不需要护卫队啊。 “海涛真是慧眼如炬啊!”龙十四郎示意秦海涛进屋说,丫丫想跟来偷听,被龙十四郎用龙威阻挡了。“不瞒你说,丫丫是涅海宫公主!” “世上当真有涅海人?”秦海涛诧异,“我还以为那都是传说。” “自然有!涅海人不止比烟蓝大陆上的人貌美,还擅长术法,天生耳后有腮,水陆两栖,住在两万米以下的深海,视烟蓝大陆的人类为虫豸,更不屑与之通婚。丫丫是涅海公主易水寒与人类生的孩子,被涅海人视为妖孽绞杀。若不是紫墨李代桃僵万里送孤,丫丫早就被涅海法师处死了。丫丫其实是来陆上逃难的,若凌云法师知道丫丫还活着,必会赶尽杀绝,我收编护卫队,便是为了提早准备。” “如此说来,我们将会有场大战?”秦海涛恍然大悟,怪不得龙十四郎在镯中要教自己剑术,原来他是怕自己保护不了小公主,以备万一。 “不错!在凌云法师找到丫丫之前,我们不能懈怠。”龙十四郎知道秦海涛夫妻对丫丫的珍视,是以并不说让他们撤离的虚言,直接跟秦海涛讨论如何共同进退。 ------------ 18.法师 秦海涛水塘边上的空地被护卫队拓宽二十丈,做成了一个宽大的演武场,不止是护卫队常来这里操练,烟古族的少年们也蜂拥而至,毕竟龙神在此,谁不想接受龙神指点啊,尤其是旦木,得龙十四郎起死回生,更是跑得勤快,俨然把秦家当成了自己家。 演武场一直延伸到陆二狗家门口,陆二狗一改往常凶神恶煞的模样,变得殷勤无比。先还有些不大自在,托陆思远送来蔬菜瓜果之类,后来索性亲自送来宝剑,向秦海涛赔罪。 “海涛兄!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你们一家是龙神使者,多有冒犯,这把宝剑是我从沙之城采买的,削铁如泥,送给你!” 陆二狗将宝剑举过头顶,真诚道歉。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无利不起早!你这把宝剑既然是从沙之城采买而来,想必花了不少银子。我也不白拿你的,你自去池塘捉些鱼虾回去吧。”秦海涛也不客气,由于被烟古族孤立,他和丫丫虽然每日练习剑术,却都是用棍子替代,并没有真正用剑,那日被撒玛族长带人围攻,他也只是从别的护卫手中夺来武器。 这是被原谅了?陆二狗喜得拖着陆思远就走。“臭小子!你跟我一起去捉鱼!” 陆思远正在旁边陪丫丫玩跳棋,忽然被陆二狗揪住衣领,十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谁叫那是自己爹呢? 旦木见陆思远离开,立即丢掉手中棍棒,蹦到丫丫面前,“他走了,我来!我来!” 龙十四郎在不远处的躺椅上摇摇头,自从禁令解除后,这两小子每天都来,一来就缠着丫丫,不是下跳棋就是耍棍子,俨然成了丫丫的陪练。 丫丫初时跟他们玩得很开心,后来就有些不耐烦,丢给他们一本《孙子兵法》,让他们认真读,说是自己要考他们,却一直没见她真正考过。 “输了去烤鱼?”由于近来人数剧增,单靠赵英子煮饭烤鱼忙不过来,丫丫不得不去帮助母亲,烟熏火燎,好不烦躁。 “烤鱼就烤鱼!老规矩,三局两胜!”旦木满口答应,一屁股做在丫丫对面,执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 龙十四郎再度摇摇头,旦木这小子,今日做定烤夫了。小公主鬼得很,偶尔故意输一盘,旦木和陆思远还以为自己棋艺与小公主不相上下,哪次不是被丫丫坑得去烧火煮饭,俨然成了赵英子的帮手。 丫丫执起白子,随意走了一步,眼光越过旦木落在龙十四郎身上。哼!满着我跟爹悄悄话,看我不收拾你。 龙十四郎还不知道自己被丫丫惦记上了,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散出龙识感应演武场上护卫队的操练。 “陆思齐!龙投大海不是恶狗扑食,剑拿稳了,扑过去时闪电般攻击对手下盘。” 演武场上响起一片哄笑,第三排左数第五个位置的陆思齐红着脸站稳身子,他刚才扑得猛了,身子站立不稳,剑身不停颤动,谁能想到龙十四郎隔那么远就能指出他的不足。 “炎骏指点下陆思齐,他刚加入护卫队,根基不稳。” “是!”炎骏闻言走到陆思齐身旁,悉心指导。 护卫队新增了数十个成员,旦木和陆家三兄弟也在内,不过他二人学得快,晚上回去又偷偷加紧练习,龙神并不迂腐,只要你能掌握每天应学的技能,可以自由活动,是以旦木和陆思远才有时间陪丫丫玩乐。 “荀鱼敏!蛟龙摆尾是身体摇晃迷惑对手,剑势锋芒不减,与身体形成强烈对比。” 第五排右数第二个位置的荀鱼敏闻言立刻纠正姿势。 “荀鱼飞!龙飞凤舞不是鸡飞狗跳……” 这时,秦海涛拿着陆二狗赠送的宝剑走过来,龙十四郎急忙站起来,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海涛兄!” “景逸!你看这把剑是用什么材质铸的?” 龙十四郎从秦海涛手里接到剑仔细观看,还用手轻轻滑过剑刃,试了试剑锋。“玄铁打造,辅以冰灵,只要划破对手身体,冰灵即刻会冻住对手全身。又是陆二狗从沙之城买来的?” “正是!”秦海涛回答。 “这把剑被施了术法,陆二狗绝对不会花钱买这种东西,这好像是涅海宫的术法……”龙十四郎陷入沉思。 ——四十年前,涅青宫来了一名四十岁左右的黄袍法师,声称可以预测吉凶,预判生死。当日龙十四郎与西海龙王之子敖夜从涅青宫经过,见涅青宫热闹非凡,不由得双双探头进去观望。龙十四郎与敖夜是知交好友,两人常常一起切磋武艺,喝茶品铭,谈古论今。他二人刚走进人群,便被站在人群中央的黄袍法师指着说: “各位!这二人刚到此处,对我的异能并无知晓,小人斗胆预测,三日后,他二人必一死一伤。若三日后,小人预测不准,小人自愿给在场每人十两银子,若小人预测无误,请各位每人赐予小人一颗避水珠。” 一颗避水珠不到一两银子,涅海人家家户户多如牛毛,银子却是涅海人稀缺的。 众人将目光都投注在龙十四郎和敖夜身上,但见两人头戴龙珠,衣饰华丽,举止不凡,全身蓝衣,便知是住在涅蓝宫的龙族贵公子,均摇摇头不信。 龙十四郎大怒,“呔!妖言惑众,我二人身份贵胄,岂容你在此置喙?”上前就要怒揍法师,将他赶出涅青宫,被敖夜一把拉住。 “街头艺人而已,何必跟他一般见识?难不成你被疯狗咬了,竟要反咬回去,也变成疯狗不成?” 众人听敖夜竟然形容法师是疯狗,尽皆哂笑。岂知黄袍法师不以为意,反而悲悯地摇摇头:“将死之人,逞口舌之快,可怜!可叹!”言毕飘然而去,离去时放言,“各位!三日后此地相见。” 众人一听,他这是连谁死谁伤都预测了,不由大奇,纷纷交头接耳。 “这两人是谁啊?这么年轻,若真应了法师预言,岂不可惜?” “个子高的是东海龙王第十四子,人称龙十四郎,矮的那个是西海龙王敖丙的儿子,名唤敖夜。”人群中有识得二人身份的人说。 “休得离开!”龙十四郎龙威大放,瞬间锁住黄袍法师身影,一柄光剑迅疾而至,眼看就要洞穿法师身体,却被敖夜挥手之间散去龙威。 黄袍法师浑身僵硬,动弹不得,额上更是汗出如雨,若不是敖夜出手相救,只怕当场便会非死即伤。 ------------ 19.冰灵 第二日,龙神举办招募大典,但凡剑术幻术等各项技能优异者,均可被龙神纳入麾下悉心教导,之后送至涅海皇室,封王拜相,加官进爵,光耀门楣。 而龙神是东西南北四海之首,龙族至尊,亦是龙十四郎六千岁的曾祖父,涅白宫、涅红宫、涅黄宫、涅绿宫、涅青宫等低阶涅海人都会踊跃参加。招募大典是低阶涅海人唯一的晋升机会,公正严明,绝不以等级地位排斥优异者。龙族作为涅海最长寿一族,招募大典自古以来都由历届龙神主持。 自然,西海龙王敖丙携子敖夜也参加了此次大典,期望敖夜在众多龙族弟子中脱颖而出,顺利进入皇室。 熬夜与龙十四郎剑术不相上下,并称“龙族双珠”,按理说两个人绝无成为朋友的可能,但偏偏这两人不止非常要好,还几乎形影不离,东海龙王和西海龙王喜不自胜,两家的关系自然就比南海龙王和北海龙王更加紧密。 龙十四郎一见敖夜到来,便欢喜无限地撇下自家兄弟找敖夜去了。 “景逸!十四郎?”秦海涛连声呼唤,方才将陷入回忆中的龙十四郎唤醒,“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在想,或许当年我错手杀死敖夜,并非是意外。快,把陆二狗叫过来……”龙十四郎紧紧抓住秦海涛双手,眼中惊喜、疑惑、懊悔、愤恨逐一闪过,虽是一眨眼便消失,但秦海涛离他如此之近,还是将他的失态尽收眼底。 “好!”秦海涛口中答应,身子已如离弦之箭斜飞出去,闪电般掠至水塘。“陆二狗!龙神有令,速速至前问话。” 陆二狗闻言,忙不迭从水塘中央往岸边划水,然而他才划了不到三分之一,便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托起,竟然凌空飞到龙十四郎面前,“吧唧”一声跌落地上。 “龙神息怒!”陆二狗翻身跪下,双腿瑟瑟发抖,嘴里不住讨饶。“龙神息怒!小的并没有捉五寸以下的小鱼。” 原来秦海涛为了水塘鱼虾不致灭种,繁衍不息,令所有下塘捉鱼者禁止抓五寸以下的小鱼,否则所抓鱼虾全部放回水塘,十年之内不准踏入水塘半步。 “你别紧张,我不是问你这个!”龙十四郎袍袖轻拂,跪着的陆二狗便站了起来,花里胡哨的里裤湿哒哒的不住滴水,样子极为狼狈。 龙十四郎略微皱眉,忍住了心中嫌恶,竭力放缓声调:“我且问你,这把剑你是怎么得来的?别告诉我是你买的,你买不起!”最后四个字龙十四郎说得极为缓慢,几乎是一字一字从口中吐出。 陆二狗浑身一颤,“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龙十四郎这次没有拦他,任由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回龙神!剑……剑是小人捡的。”说完撇了一眼身后的秦海涛,羞愧地低下头。 “他这次应该没有说假。”秦海涛倒不意外,以陆二狗视财如命的性格,若真是他花巨资买的,又怎么可能拿来送人? “捡的?”龙十四郎一怔,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怎么捡的?你且细细道来。” “回龙神!可否容小的去把衣服穿上,这个样子着实不雅。何况……丫丫好像过来了。” 果然!丫丫蹦跳着从院子里走出来,瞧那神情,不用说她又赢了旦木。 “快去!别让丫丫看见。”龙十四郎话音刚落,陆二狗便飞也似地逃至水塘大树下,闪电般套上长衫,又急急忙忙往龙十四郎身边赶过来。 “去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说。”龙十四郎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神态,暗忖自己还不够稳重自持,镯中几十年岁月静思白做了。 陆二狗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三人相继进入院子,在石凳上坐下。 丫丫下完跳棋就习惯性的来找龙十四郎,岂知她还没走到水塘边,他们又撇下自己回到院子去了,只得又讪讪地跟着回到院子。她倒要看看龙十四郎把陆二狗叫来搞什么鬼。 “说吧,怎么捡的?这把剑可不普通。”龙十四郎温言道。 “当日我带着十来个人去沙之城游玩,不幸遇到了沙尘暴,狂风夹着黄沙像刀子似的打在脸上,我急忙吩咐同行的旅人手拉手躲在背风处,不料风势太大,还是将我们吹散了。等风沙过去,才发现旅人们毫无所踪。我踉踉跄跄爬起来,逐一呼唤旅人的名字,忽然看到左后方两丈左右处站着五六个人,我以为是我带队的旅人,兴奋的向他们靠近。岂知没等我走近,便听到其中一人道,‘法师吩咐,这个人必须死’。我一惊,这是要杀人灭口啊,急忙躲在大沙包后面掩住身体,竭力不发出任何声音。紧接着听到‘噗噗’几声利器贯穿皮肉的声音,然后是骂骂咧咧的抱怨声。‘每次都拖到沙漠灭口,他为何不在海里就解决了?也少了我们许多麻烦’,另一个粗嘎声音道,‘你懂什么,这人身上的冰灵只有在沙漠才能融化,不信你现在回去看,他现在还是一根冰棍,没有一年半载,他是不会融化的……” “冰灵?你确定听到的是这两个字?”龙十四郎心中一颤,声音却没有变化。 “确定!等那帮人走远,我才爬到那个死人身边,本想从他身上搜点值钱的东西,可惜他全身冰冻,比刀剑还硬,只好捡了他身侧同样冰冷的长剑当做拐棍,方才慢慢去找被风吹散的旅人。我多次在沙漠行走,沙尘暴也遇到过多次,所以很熟练的将旅人们都找了出来……” “你还记得那片沙漠吗?”龙十四郎问,心中许多疑惑呼之欲出,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只不过是在敖夜胳膊上刺了一剑,敖夜却刹那间被冰层覆盖,眨眼间变成了一个冰人,即便是曾祖父龙神出手,也未能解除敖夜身上的坚冰。龙族能飞天入海,更不俱寒冰,可敖夜竟然被坚冰困死,不得不说有些讽刺。 “自然记得。我这人别的长处没有,记路可是一流,只要走过一遍,没有我找不到的。” 你不止记路一流,你还无耻一流,原来你所谓的宝剑竟是从死人手中夺得。秦海涛腹诽。 “组织一下,我们去趟沙之城,你带队!”龙十四郎说。 陆二狗惊喜莫名,想不到龙神也有用到他的时候,自己可定要好好表现,说不定龙神一高兴,便赐他长生不老也未可知,毕竟,龙神起死回身的能力可是亲眼目睹啊! “我也要去!”丫丫在旁边听得如痴如醉,啊!传说中的沙之城,终于有机会去旅游了。 ------------ 20.好呀 秦海涛终于兑现了对妻子的诺言,带着全家去沙之城游玩,虽然是龙十四郎的提议,陆二狗带队,同行的还有烟古族护卫队,但目的是沙之城,这就足够了。 丫丫蹦跳着走在龙十四郎身边,兴奋得像只小燕子,一会儿飞到龙十四郎左边,一会儿又飞到龙十四郎右边。 龙十四郎心不在焉的回答丫丫稀奇古怪的问题,心里总有种模糊的感觉,或许他和敖夜同时掉进了某个陷阱,敖夜死了,自己被罚受困手镯五十年。可怕的是,他至今还不知道设置陷阱的是谁? 冰灵本来是涅海宫南海龙王独创的术法,旨在凝结寒冰冻住对方武器,迫使对方缴械投降,并不伤人,更遑论让人致死了。后来广泛应用到修行比试中,用以预防或保护比试双方不伤性命,是以涅海宫只要会剑术的人都会这个术法。 那日龙十四郎与熬夜比试,照例将冰灵灌注在剑刃上,与敖夜你来我往互相挑刺,两人只斗了十余回合,敖夜便节节败退,龙十四郎以为敖夜要故意输给自己,剑刺敖夜胳膊,意欲逼他全力与自己比试,岂知剑尖刚挨近敖夜,便有一股吸力将剑紧紧吸住,紧接着熬夜整条手臂布满霜花,眨眼间遍布全身,敖夜被冻得瑟瑟发抖。众人眼睁睁看着霜花迅速凝结,变成厚重坚硬的冰凌,急忙请龙神出手解冻,然而无论龙神用什么办法,最后甚至用火烤,都没能将冰凌解除,敖夜就这样被冻成冰雕,再也没能醒来。 西海龙王痛失爱子,不顾往日情面,以涅海律法相胁,务必要龙十四郎偿命。若不是蓝俊辰想出折中的办法,将龙十四郎幻进手镯以做惩罚,龙十四郎也不会有今日脱困自由之喜。黄袍法师预言成真,不止收获了数万颗避水珠,还在后来数次成功预言后,被涅海皇奉为国师,权利风头几乎无人能及。 龙十四郎初时受困手镯,很长时间不是昏睡就是神魂飘荡,几乎与死无异。蓝语银嘱咐他在陆上照顾丫丫,与紫墨一口一个老贼,龙十四郎并不知道他们咒骂的正是凌云法师,如若不然,以龙十四郎的才智,绝对能将此事与易水寒被追杀相关联,从而判断出陷害自己和熬夜的正是凌云法师。 “景逸!你以前在镯中不吃东西会饿吗?” “不会!” “景逸!你在镯中连翻身都难,怎么练成绝世武功?” “天生就会!” “景逸!你骗我,哪有人天生就会的?” “既然知道,为何练剑要偷懒?” “景逸……” 丫丫气得跺脚,却并不离开,反而转过身子,倒退着走在龙十四郎前面,俏脸上满身倔强。“哼!想气走我,偏不?” 龙十四郎一半神思游离在外,正推敲到要紧处,被丫丫这么一搅合,原本呼之欲出的答案又飞走了,懊恼地停住脚步看着丫丫。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差点魂飞天外。 丫丫右脚悬空,下面是万丈悬崖,只要她抬起左脚倒退,必然会坠落悬崖。 “别动!”龙十四郎闪电般散出龙威,将丫丫定住,自己飞身跃至丫丫身前,搂住丫丫纤腰,稳稳地踩落实地。 丫丫并不知道自己刚才遇险,龙十四郎又擅长隐藏情绪,心中虽然震骇,面上却丝毫不显。蓦然被龙十四郎抱在怀里,立刻伸手环抱住龙十四郎脖子,娇声道:“景逸!你耳朵好漂亮,粉嫩粉嫩的,耳垂好肥,你们龙族都这样吗?”说完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揉捏龙十四郎耳垂。 怀抱丫丫温软的身体,耳边响起丫丫清灵娇嗔的嗓音,耳朵还被丫丫肆意把玩,龙十四郎心中一颤,仿佛有根无形的琴弦被拨动了,霎时满脸通红。偏偏丫丫还在那里肆意乱叫,“景逸!你脸红什么?呀!你的皮肤晶莹剔透,好像白玉哦!不对,现在是粉色的,应该是彩霞。”嘴里说着,双手攀上龙十四郎脸颊,整个捧在手心用手指揉捏,仿佛龙十四郎是她平日的玩具似的,浑然不觉龙十四郎的异样。 “放手!小公主!”龙十四郎喉头沙哑,努力镇定心神,将丫丫推开。想什么呢,丫丫懵懂无知,情窦未开,根本不知这个举动有多轻佻暧昧。 秦海涛夫妻走在最前面,有龙十四郎看顾丫丫,两人全部身心都用来欣赏沿途景色,好不恣意快活。 旦末和陆思远却是看到了这一幕,心中颇不是滋味。 “有人卖无花果!哇,还有糖果。” 旦末惊喜地跑过两人身边,丫丫果然被吸引,立刻丢下龙十四郎去追旦末。 “在哪里?等等我,旦末!” “前面!我闻到无花果的香味了。”旦末侧身等着丫丫,一起朝前走去。没走多远,果然看到路边有人在卖水果等吃食,秦海涛夫妻正站在一个小摊前买东西。 “爹!娘!”丫丫蹦跳着走到秦海涛夫妻面前,赵英子急忙将手里的烙饼递给丫丫。 “饿了吧?快趁热吃!”丫丫却摇摇头,“我不吃这个,那边有无花果。” “好好好!我们去买无花果。涛哥!你在这里等我们。”赵英子爱怜地抚摸丫丫的头,一边拥着丫丫往无花果摊主走来,一边问:“十四郎呢?” “在后边!整天若有所思,严肃得像个老头儿,还没有旦末有趣。”丫丫抱怨道,“别管他,我们玩我们的。” “龙神事务繁多,自然考虑的东西也多。哪里像你说的那般无趣。”旦木却是不赞成丫丫的评价,替龙十四郎抱不平。 这里是清云镇地界,许多小商贩在路边摆摊设点,卖些蔬果零食之类。 无花果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丫丫低头挑选无花果的时候,老头儿眼光不是看着客人,反倒不断看着前方,神情紧张不安。 “小姑娘!你别挑了,你买一斤我送一斤好不好?” “不好!我要买中意的就得挑。” “好嘛好嘛!那你动作快点儿!你们三个一起挑,这样快点!” 旦末和赵英子闻言低头挑选,才挑五六个,身后响起一串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卖无花果的老头儿浑身一抖。“不卖了!不卖了!”挑起竹箩就跑。 “可是!我们还没付银子呢!”老头儿动作太快,丫丫及旦末手上都拿着几颗无花果。 “送给你们!”老头儿边跑边说,不提防前方被人拦住了,老头儿急忙又往后退,一直退到丫丫站立的地方。“饶了我吧!我今天一个都没卖出去!” “他们不是买了吗?刘树柏,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当面撒谎。” “我没有!那是送给他们的。”被叫做刘树柏的老头儿边说边作揖讨饶,“老婆子病重,我才来卖几个,实在是交不起土地费啊。各位爷行行好,饶了小老儿这回吧!” 丫丫奇怪地看着站在刘树柏面前的七八个人,为首的是个刀疤脸,左前额至左耳处一条长长的刀疤,格外引人注目,天真地问:“他为何要交土地费?无花果不是他自己的吗?” “无花果是他自己的。但他借用我们的地盘做生意,所以要交土地费。”刀疤脸回答。 “哦!”丫丫露出了然的神情,好像终于懂了似的,“那你要他交多少银子?” “不多!十两银子!”刀疤脸见丫丫容貌秀丽,肌肤润泽,紫眸璀璨,虽然尚未成年,却是个十足的美人儿,不由得动了歪心思。“小姑娘!你若是肯陪我们哥几个玩玩,我就免了刘树柏的土地费。” “好呀!”丫丫开心地回答。 ------------ 21.妖女 刀疤脸一愣,似乎没想到丫丫会答应,一旁的旦末却明白,丫丫所谓的玩不过是比剑,与刀疤脸的玩完全不同。 “丫丫!别乱答应!”旦末拉着丫丫就走,赵英子见惹了地痞,也赶紧上前离开。 “小姑娘都答应了!你们捣什么乱?”刀疤脸跨前两步,伸手就要将丫丫拉进怀里,却不料丫丫微微侧身,刀疤脸竟抓了个空。 “咦?” 丫丫滑如泥鳅躲过,歪头看着刀疤脸,“好呀!我就陪你玩玩。”说完刷地从背后抽出宝剑向刀疤脸刺去,景逸得空就拿着这把宝剑思索,刚才她离开时调皮地将宝剑顺到了自己背上,本意是希望景逸多放些心思在沿途景致上,不料这会儿却派上了用场。 “呵!还是个小辣椒!”刀疤脸呵呵冷笑,抢过同伴手中的长剑,与丫丫拼斗起来。 然而他哪里是丫丫的对手,没几下就落了下风。丫丫嘟着嘴说:“这么点功夫就想仗势欺人,没劲儿!”收剑就要离开。 岂知刀疤脸的同伴见刀疤脸不敌,竟然一涌而上,将丫丫围在正中。他们本是地痞流氓,哪里会在意是否以多欺少,对方是否未成年。他们的宗旨是:只要有人不听话,就集体揍趴下。 旦木急了,抽出长剑冲进去,与丫丫背靠背对敌。 赵英子掉头就跑,边跑边呼唤秦海涛和龙十四郎。 丫丫经常与旦末等人苦练剑术,却从来没有真正对敌,此刻涌进心中的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太好了!这些人绝不会故意让她,肯定比跟旦末和陆思远练剑来得有趣。小小的身子左冲右突,剑起剑落,砍、刺、挑、劈,把龙十四郎教的剑术顺序使出来,竟是一招比一招凌厉,逼得刀疤脸节节后退。 “哈!你还要收土地费吗?”丫丫气贯长虹,剑尖挑中刀疤脸右肩,鲜血瞬间从刀疤脸肩头涌出,喷溅到剑身上。 只听“刺啦啦”数声响,自刀疤脸肩头开始,一层薄薄的冰凌迅速弥漫刀疤脸全身,不一会,刀疤脸竟变成了一个冰人。 龙十四郎刚好赶到并目睹了这一幕,震撼无比。 原来,这就是答案,冰灵被赋予了血引,只要沾染鲜血,就会将人冻成冰棍。 “咦?这剑会骗人!我又没打算杀他。”丫丫吓了一跳,只不过刺中他肩头而已,怎么就变成冰棍了?急忙用剑去砍冰凌,岂知她砍了几次,半分冰凌都没有削下来。 “杀人了!杀人了!”刀疤脸的同伴恐惧叫嚷,将丫丫围在中心,却又不敢靠近。 “我没有杀他!是这剑骗人!”丫丫委屈地分辨,“哪有刺中肩头就死人的?” 是啊!哪有刺中胳膊就死人的?龙十四郎也在心中说。此刻的丫丫同当年的自己一样,满心委屈和不可置信。 “可他明明死了!”刀疤脸的同伴中有人嚷道:“快去报官!”围观的人群中早有人撒开双腿,飞快向衙门跑去。 龙十四郎跃到丫丫身旁站定,沉声问:“怎么回事?” “景逸!”丫丫一见龙十四郎便扑上去抱住他,“呜呜!景逸!这剑有古怪!”刚才她还能振振有词的分辨,此刻一见到龙十四郎,又是委屈又是惶恐,眼泪哗哗流下。 “别怕!”龙十四郎拍拍丫丫后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景逸在,别怕!”这次他没有推开丫丫,而是柔声安慰。 “刀疤脸要收刘老伯土地费,又调戏丫丫,被丫丫一剑刺中肩头,就变成这样了!”旦末在旁边说,此刻赵英子也寻到了秦海涛,带着一众护卫赶来。 “丫丫!”赵英子心疼地叫,可怜的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就遇到这种事儿,可别吓出病来啊。 丫丫!秦海涛摇摇头,自从龙十四郎脱困后,丫丫总是缠在龙十四郎身边,俨然把龙十四郎当成了另一个父亲,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不多时,清云镇仅有的两个捕快都赶了过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把剑。 “廉爷!小的当真不骗你,真的是用冰杀死的。” 被叫做廉爷的捕快骂骂咧咧,“榛子!清云镇就两个捕快,却要管十多万人,我整日忙得跟狗似的,冰死的,咱们这里热的要命,就算有冰也很快就化了,哪里至于死人。” “廉爷!到了,您看?” 廉捕快停住脚步,果然看到烈日下有个晶莹剔透的冰人,连脸上的刀疤都清晰可见,不是刀疤脸是谁?伸手敲敲冰凌,竟然毫无动静,烈日炎炎,按理说冰块很快会蒸发,可是刀疤脸身上却没有半丝水蒸汽。 “是你杀了他?”廉捕快问丫丫。 丫丫摇摇头:“不是我,是这把剑有古怪。我只是刺中了他的肩头,他就成这样了。” “刺中肩头不会死人!”廉捕快回答,围着刀疤脸全身转了一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翻,确实没有看到其他伤口,另外一个捕快拿起丫丫的剑,左看右看,看不出哪里特殊,不由得大奇。 “去弄条狗来!”廉捕快吩咐同伴,没等他同伴应声,早有人送来一条狗递到廉捕快手上。廉捕快小心翼翼的拿起丫丫的剑,猛然刺中狗的背脊,小狗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背脊上血液飞溅处,迅速被冰凌覆盖,转瞬间变成了一条晶莹剔透的冰狗。 “妈呀!”这不是自己送给秦海涛的宝剑吗?领队的陆二狗吓得魂飞魄散,龙神会不会以为,自己要用这把剑谋害他?天哪!陆二狗全身冷汗涔涔,面如死灰,不住地瞟向龙十四郎,发现龙十四郎俊俏的剑眉紧紧锁着,并未往他这里看一眼,心里才稍微放宽。 “妖女!她是妖女!”人群沉默了一瞬,突然有人开始谩骂,“你们看,她的眼睛蓝紫交替,不是剑的问题,是她!是她施法冰动了刀疤和狗!” “真的呀!魔鬼才会有紫眸!她是魔鬼!” “对!就是她!她是魔鬼!” 人群仿佛是被点燃的火把,本就对冰冻刀疤和小狗感到莫名诡异,此刻一经有人议论,立刻如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岂有此理!”龙十四郎剑眉倒竖,愚蠢的人类,亲眼见证也会质疑,紫眸怎么了?比你们的褐色眼瞳高贵漂亮多了。 秦海涛夫妇闻言,也不多说,直接挡在丫丫和龙十四郎面前,丫丫是魔是妖的言论听得多了,全当那些人在放屁。 旦末和陆思远分别站在丫丫和龙十四郎左右,沉默,原来被人排斥是这种感觉,都为曾经对丫丫的质疑感到羞愧。 这是丫丫懂事后第二次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妖怪,上次是旦木溺水,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却仍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这次也一样,他们亲眼看到小狗被剑刺冰冻,还是将罪过都推到她头上,难道就因为她长着一对与众不同的紫眸,就一定要承受他们的质疑和鄙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丫丫突然推开龙十四郎和秦海涛,傲然站在人群前面。 “我的紫眸碍着你们了?你——眼睛是黑色的,你——眼睛是褐色的,还有你——眼珠发黄。若是眼珠颜色不同便是妖怪,那你们也都是。哈哈哈!妖怪!全都是妖怪!哈哈哈!” 丫丫仰天狂笑,双肩颤动,笑得一发不可收拾。“哈哈哈哈!”清脆的笑声穿云裂雾,宛如玉珠撒落,又如泉水叮咚,乳莺出谷。 众人只觉得好像听了一曲古筝弹奏,美妙的琴声萦绕耳边,久久回响。 小公主比我当年强多了!龙十四郎由衷赞叹,不是每个人都能直面自己,当年自己错杀好友,又被幻进手镯,也曾颓废幻灭,生无可恋。 ------------ 22.活了 众人被丫丫提醒,不由自主互相打量,果然发现每人眼珠颜色有异,黑色褐色均有,只是不如丫丫的紫眸明丽耀眼,格外不同。 令人死寂的沉默,片刻之后,众人的神色均开始缓和,语气也不如之前凌厉。 “小姑娘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不是她做的手脚。” “你要如何证明?”丫丫停止狂笑,神色冷冽,年纪虽小,气势却让众人觉得面前站立的是一个睥睨天下的君王。 这一刻,连龙十四郎都觉得,丫丫前所未有的成熟,哪里还有半分成天围着他撒娇耍赖的影子! “很简单!你用剑划伤自己,若你也变成了冰人,便可证明不是你施法作怪。” “对!你敢不敢用剑刺你自己?若是不敢,便证明并非是剑的问题。” 这不还是要丫丫偿命吗?龙十四郎闪电般掠至丫丫身前,将丫丫护住。“我看谁敢?” 在众人都质疑丫丫的情势下,龙十四郎不敢释放龙威困住众人,只是将丫丫紧紧搂在怀里。 丫丫美目凝望龙十四郎俊颜,心里不惧反喜,景逸的怀抱好结实,哪怕下一秒就会被众人杀死,她也坦然无畏。 “麻烦让让!让让!”陆二狗拼命往龙十四郎身边挤,必须阻止人群对丫丫的攻击,否则龙神怪罪下来,他的小命就要交待在清云镇了。 “血……沾了血才会变。”陆二狗一边拼命扒拉人群,一边大声说。这把剑他曾经赏玩多次,还曾经用手轻轻抚摸过剑刃,并没有变成冰人。刀疤脸和小狗都是鲜血迸溅才被冰冻的。 可惜人群激愤,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指责声里。 紧密的人群被陆二狗挤得松动了些许,转瞬又被围得死紧。 龙十四郎虽然怕释放龙威会加深并坐实丫丫是妖怪的嫌疑,但龙识却紧密关注着场上异动,生怕一不小心丫丫就被激愤的众人刺成筛子。陆二狗的焦急和喊声丝毫不差的落进他的脑海,龙十四郎似有所悟,眼前又浮现出敖夜受伤后的样子。 “十四郎!你刺伤我了?”敖夜捂住自己流血的手臂,冲十四郎大吼。这一刻他并不知道自己会因这点小伤殒命,只以为是龙十四郎失手所至,故而出言提醒。 龙十四郎诧异地看着手中的剑,外观与平时并未有何不同,但刚才自己刺伤熬夜时,为何会感觉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拖拽着自己,以致自己拼尽全力也未能收住剑势,依然将敖夜刺伤流血。 “敖夜!这把剑有古怪!”他记得当时自己也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这一幕与今天丫丫刺伤刀疤脸何其相似。龙十四郎眼见陆二狗被人群又推搡得远了,急忙大声喊道:“陆二狗!你想说什么?” 这声呼喝凝聚了深厚的龙识,清晰无比地落进众人耳朵,拥挤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陆二狗得此空隙,急忙又往龙十四郎这边挤过来。 “血……沾了血才会变。”陆二狗一边挤一边大声说:“剑刃沾血后才会把人变成冰棍。”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人群惊呆了片刻,继而迅速让出一条小道,供陆二狗挤到场中央。 陆二狗握住剑柄,对在场诸人说:“各位!这把剑是我送给秦兄的。送给他之前,我每天都会赏玩,我用剑砍过蔬菜、打过小狗,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这位兄台,可否借你的清水一用?” 陆二狗对人群外围的挑夫点头示意,挑夫急忙放下肩头担子,惶恐地退离水桶丈远,生怕被陆二狗手里的剑给刺到,继而变成冰人。 “不用怕!”陆二狗径直走近水桶,将剑没入水桶中旋转着清洗,待剑身上血迹都洗净了,又用袖子轻轻擦拭干净水渍,倒转剑身在自己胳膊上敲打。 “你们看!只要没有血迹,我就不会变成冰人。” 众人又等了片刻,果见陆二狗还好生生的站在场中央,均觉得诧异无比。 龙十四郎见陆二狗解了众人疑惑,心头蓦然一松,这才缓缓放开怀里的丫丫。 “你又没有妖法,当然不会变成冰人了。”岂知人群中有人喊道,“若那个妖女也敢这么砍自己几下,不出血,也不变成冰人,我等就自认倒霉,将老大的尸体扛回去埋了。”原来是刀疤脸的手下不甘心,依然在那里鼓动叫嚣。 “为何不敢?”丫丫刚才本来就想剑刺自己证明无辜,不料被龙十四郎护在怀里,动弹不得,此刻见陆二狗亲自示范无碍,更加觉得毫无畏惧,纵身跳到陆二狗身边,抢过剑就在自己手臂上敲打。 龙十四郎见丫丫无恙,亦是彻底放下心来。 秦海涛夫妇、旦末、陆思远等也都放下心来,一场风波即将过去。 岂知他们刚转过身,不知从哪里飞出一截木头,正正砸在丫丫剑上,只听“呼”的一声,丫丫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小脸瞬间变得煞白。 流血了!丫丫皓腕被鲜血染红,刺目的红色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所有人都惊呆了,惊恐的看着丫丫受伤的胳膊,鲜血如飞花般喷洒,有几滴飘进了冰冻的小狗身上,谁也没有发现,小狗身上的冰凌正如火焰灼烧般快速消融。 龙十四郎瞬间跃至丫丫身边,再度将丫丫拥进怀里。不要!求求你不要变成冰人!龙十四郎心中呐喊,然而他也知道,不管自己如何祈祷,丫丫还是会同熬夜一样变成冰人。他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敢看这恐怖的一幕! 秦海涛看着龙十四郎的表情,莫名地觉得有些安心。 赵英子猛的推开秦海涛,跌跌撞撞向丫丫扑去,她要将丫丫护在自己怀里。 旦末和陆思远不约而同向丫丫跑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丫丫身上,以为她即刻就会变成冰人,现场一片寂静。 “景逸!你冷吗?”丫丫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寂静,抬眼看着龙十四郎的眼睛,这双漂亮的眸子此刻暗沉无比,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呀!你哭……” “别嚷嚷!”龙十四郎嗓子低哑,快速回过神来,神态瞬间恢复如常。 “是谁?竟敢用木头砸伤丫丫!”龙十四郎凌厉的眼神扫视人群,正待揪住暗中使拌子的人痛揍一顿,却听到角落里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娘!狗狗活了!我要狗狗!” 紧接着,众人均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追着一只浑身湿漉漉的小狗,小狗身上还挂着几串冰凌,正是刚才被捕快刺中脊背的小狗。此刻小狗因为背部有伤,没跑多远就被小男孩抱在怀里,嘻嘻笑着抚摸。“嘻嘻!抓住了!” “小宝!狗狗怎么活过来的?”小男孩的娘亲急忙把儿子抱在怀里,轻声问。 “嘻嘻!姐姐的血溅到狗狗身上,狗狗就活了。”小宝嘻嘻笑着,胖乎乎的小手在狗狗身上指点,“这里,这里,吃了姐姐的血。”又抬手指着丫丫说:“姐姐!再多给狗狗一点血好不好?这样狗狗就不痛了!” 众人这才明白小宝口中的姐姐是谁,不约而同将眼光都落在丫丫身上。 刚才丢木头的青年连滚带爬地膝行到丫丫身前,无视龙十四郎刀剑似的目光哭着说:“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哥!求求你!” “你哥是谁?”丫丫警觉地问。 “我哥就是被您冻成冰人的黄毛!我是他弟弟黄山!”原来刀疤脸叫黄毛,跪在丫丫面前的是黄毛的弟弟黄山,黄山一边磕头一边求救。“不不不!是那把剑冻的。我们错怪姑娘了!姑娘不止不是凶手,反而还是救命恩人。” 龙十四郎扶着丫丫的胳膊点点头,此刻丫丫的胳膊还在流血,两人走到被冻成冰人的黄毛身边,丫丫伸展手臂,让血尽数滴落在黄毛身上。 只见黄毛身上刀砍不断火烧不融的冰凌呲啦啦融化,顷刻间将黄毛变成了一个水人,黄毛浑身湿漉漉的,冷得瑟瑟发抖,牙齿碰撞发出咔咔声响。不一会,黄毛慢慢睁开眼睛,虽然看起来有些呆滞,却是货真价实的活了过来。 “哥!你总算活了!”黄山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横流,哪里还有之前与黄毛一同戏耍丫丫的悍匪样子。 ------------ 23.沙之城 龙十四郎不淡定了,丫丫的血居然有如此妙用!黄毛和狗狗被冰冻不久,人类尚且可以救活,龙族不惧严寒,敖夜会不会并没有死,而是被冰灵强制冬眠?若真是如此,丫丫的血就能将敖夜救活。 这个认知让龙十四郎激动不已,沙之城!沙之城那个冰人是否真像陆二狗所说,也是中了冰灵,即使是酷热无比的沙漠,也需要一年半载方能融化? 陆二狗如愿被龙十四郎叫到身旁,并肩而行! 龙神果然开始器重我了!陆二狗心中狂喜无限,边走边回答龙十四郎的提问。 “你仔细回想一下,捡到冰剑时还听到了些什么?比如,那个冰人叫什么名字?”经过这次事故,龙十四郎将陆二狗增送给秦海涛的宝剑命名为冰剑。 陆二狗于是假装冥思苦想,“好像叫敖……敖花!” “当真叫敖花?你没听错?”龙十四郎差点又要惊呼出声,好在他及时克制住了,只是突然转过脸,紧紧盯着陆二狗的眼睛,似乎在判断陆二狗是否撒谎。 敖花,敖夜的二哥。西海龙王共四子,分别取名敖风、敖花、敖雪、敖夜。 “没错!当时我以为是个女人,谁知近前一看,却是个长得极为帅气的男人。右胸中了一剑,流出的鲜血都被冻住了。” 龙十四郎再也不能忍住内心潮起潮落,涅海宫至今还有人死于冰灵,说明什么?涅海宫暗藏汹涌,有人利用冰灵,不断杀害涅海宫精英并嫁祸于南海龙王,只怕涅海宫四海龙王之间,早就势同水火了。 “海涛!我带陆二狗和丫丫先走一步,你们循着标记慢慢来。”龙十四郎一手抓住陆二狗衣领,一手搂住丫丫纤腰,从秦海涛等人头顶上空疾速掠过。 秦海涛从龙十四郎的声音里,听出了少有的焦灼,命令队伍急速前进。 黄沙漫漫,热浪滚滚,龙十四郎携着陆二狗和丫丫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疾行。 陆二狗多次往返烟古族和沙之城,对沙漠的酷热无比了解,每次都会准备很多沙漠必备品。 龙十四郎几乎是贴着黄沙前行,偶尔还会掠高数丈,但奇怪的是,陆二狗和丫丫都没有感到酷热难耐,口干舌燥,反而觉得浑身清凉,清爽宜人。 “仔细分辨位置,别弄错了!”龙十四郎对陆二狗说,他们已经渐渐接近陆二狗描述的位置,沙漠里除了黄沙还是黄沙,满眼皆是艳丽的黄色,根本没法分辨方位。 陆二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罗盘,围绕着胡杨树走了两圈,确认影子指向北方,冲龙十四郎点点头,带着他和丫丫爬上陡峭的沙丘,又踩着松软的细沙走下去,如此他们便站在沙丘的背风面了。 “我当时藏东南面背风处,听见他们扔下冰人,骂骂咧咧离开。我们围绕这个位置两丈左右寻找。只要冰人尚未融化,就一定能找到。” 陆二狗说完,率先迈开步子,岂知刚才没觉得酷热,此时却觉得酷热难耐,嘴里更是火少火燎,“糟糕!我们没带水!”说完脸色都变了,在沙漠里没水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龙十四郎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颗清灵珠递给陆二狗。 陆二狗五指刚握住清灵珠,立刻觉得一股清凉自手指传遍全身,嘴里火烧火燎的干燥也消失了。 “多谢龙神!”陆二狗得到好处,笑得嘴角都裂到耳朵后面去了,急忙揣进怀里不过他却诧异的发现,龙神并未给丫丫清灵珠。 “哦!丫丫不需要!”似是了解陆二狗的困惑,龙十四郎轻声道。 陆二狗自是不知,丫丫兼有涅海人和人类血脉,不惧酷热,不惧严寒,更能在水中来去自如。 “你且告诉我,大概在哪个方位?”龙十四郎凝聚龙识,竭力感知,几乎在陆二狗指出方位时,龙十四郎已经感知到了详细位置,拉着陆二狗和丫丫纵身一跃,便跃到了沙丘的迎风面。 烈烈狂风呼啸着,掀起层层黄沙。龙十四郎更是舞动袍袖,将风沙刮得更加猛烈。 陆二狗和丫丫不得不紧闭眼睛和双唇,紧紧靠在龙十四郎身上,生怕被这阵狂风吹散了了。 等这阵狂风过后,沙丘中部露出一个身穿锦袍的冰人,半个身子还埋在沙堆里,胸部以上全部覆盖着冰凌,俊朗的五官清晰可见,右胸位置一道剑伤贯穿前胸后背,鲜血染红了华丽的锦袍,在冰凌下宛如绽放了一朵妖异的红花。 “花二哥!”龙十四郎发出两声颤音,向冰人扑去,“花二哥!”声音竟带了哭腔。丫丫被他牵着,也一同扑向了冰人。 “呀!这都三个月了,真的没有融化多少!”陆二狗惊奇地说:“这是什么冰块这么厉害?” “丫丫!快,割破手指!”到了这时,丫丫才明白龙十四郎丢下其他人先到沙之城的原因,立刻配和的用冰剑割破中指,鲜血滴滴流到冰人身上。 龙十四郎紧张地看着冰人,丫丫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脸上有那么多表情,惊讶、兴奋、期待、愧悔、愤怒……逐一闪过,令得龙十四郎仿如一尊七彩幻象,不断散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丫丫一时竟看得呆了。 “景逸!够了吗?”丫丫握着手指用力挤压出血,将滴血的手指贴到冰人胸口伤处,鲜血滴滴流进冰人胸口。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三人终于听到冰人身上发出嚓嚓的碎裂声,坚硬如铁的冰凌竟然一块块碎裂融化,不一会儿,冰人的胸口就濡湿了大片,很快氤湿了他身前的黄沙。 “景逸!他的眼睛睁开了,哇!好漂亮的蓝眼睛,简直像两颗蓝宝石!”丫丫由衷地赞叹,“景逸!他的眼睛跟我一样,也是蓝色耶!” “十四郎!是你吗?”冰人无力地睁开双眼,蠕动嘴唇,发出微弱的呢喃,“谢天谢地!你还活着!”他沉睡多时,全身酸软,六识未醒,眼皮虽然张开了,却看得并不甚远,只模糊的看见身前三个人影,耳中听到曼妙之极的声音,一口一个景逸,叫得格外动听。 “花二哥!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龙十四郎哽咽道,双手用力刨敖花身下的黄沙。 陆二狗见状,急忙也在敖花另一侧拼命刨沙,一面又在心里想:龙神不愧是神仙,这个人被扔在沙漠里至少三个月了,龙神竟然能将他起死回生,这等神力,简直世所罕见。他却不知,龙族不惧严寒不畏酷热,若是被人强制冬眠,只要形体不腐,哪怕百年之久,也能悠悠醒转。 现在,龙十四郎只希望敖夜的身体没有遭到破坏,如此丫丫总有一日能复活敖夜。 敖花终于被龙十四郎和陆二狗合力刨出沙坑,虚弱地靠在龙十四郎身上。 “花二哥!是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龙十四郎再度问。 “说来话长!十四郎!快……感知附近……是否还有龙族之人。”熬花没有回答龙十四郎的疑问,而是急急地让他扩大范围寻找。 龙十四郎急忙放开敖花,凝聚龙识全力感知,果然在五丈外又发现了一个冰人,抱着敖花掠到冰人所在,吹动黄沙露出冰人身子。 冰人平躺在沙地上,全身被冰凌覆盖,奇怪地是他身上并没有血迹。 ------------ 24.敖祥 “敖祥!”龙十四郎和敖花看到冰人面孔,大吃一惊,“冰灵乃南海龙王所创,怎么他的儿子也会被冰灵所害!” “丫丫!”龙十四郎才叫了丫丫名字,丫丫就点点头,再次割破手指,将鲜血滴到敖祥身上。 然而,敖祥身上的冰凌依次碎裂融化,却并没有醒来。 “你的血能解冰灵?是你救了我?”敖花亲眼看到丫丫的血将冰凌融化,惊讶得瞠目结舌。 “对呀!花二哥!”丫丫开心地望着敖花,为自己救了这么帅气的哥哥高兴。 “奇怪!花二哥都能醒来,敖祥没道理醒不过来啊。”龙十四郎蹲下身子,伸出两指覆在敖祥颈上,没有半点心脏律动,龙族冬眠是有脉搏的,只是跳动非常微弱,龙族之人只要凝聚龙识,便能感受是否还有脉搏跳动。“丫丫!转过身子!我要检查敖祥全身。” 丫丫依言转过身子。 龙十四郎解开敖祥衣服,将他剥得像颗白嫩嫩的竹笋,陆二狗扶着敖花靠近,也将目光锁在敖祥身上,不放过敖祥身上任何一个异常。 “会不会敖祥被冰冻前,就已经死了?”龙十四郎一边检查一边问,敖祥身上并无伤痕和血迹,难道他不是被血引冰灵所害? “极有可能!”敖花回答。 龙十四郎将敖祥翻过身来,检查背面,岂料他刚伸手托住敖祥背脊,脸色立时大变。 “发现什么啦?十四郎!”敖花颤声问。他们几个同为龙族,年龄又相差无几,四海龙王各司其职,相互之间并无刻骨仇恨,所以相处还算融洽。 “敖祥龙筋被人抽走了。”龙十四郎一边说一边将敖祥扶起来,敖祥没了龙筋支撑,整个人像个肉团瘫软无比,龙十四郎好不容易将他扶正了。 “他后颈上有道口子。”陆二狗在旁边看得真切,指着敖祥后颈上的切口说,“应该是从这个地方抽走的。” 龙族修成人形后,龙筋缩小成人类脊柱大小,与脊柱共同支撑身体。龙族没了龙筋,跟寻常人无异,不再具备龙族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等能力。 “心脏也被震碎了。”龙十四郎右手贴在敖祥左胸,骇然道:“对方抽走他的龙筋,震碎他的心脉,再恢复他的原貌,施展血引冰灵将他冻住,造成他死于冰灵的假象。冰凌坚硬难消,无法探手触摸,所以无人发觉敖祥身体异状。这个人是谁?既要杀他,又为何要欲盖弥彰,不让人发觉他的真正死因?” “南海龙王若是知道,儿子死于自己创造的冰灵,不知他会怎样难过?”敖花虚弱道,“或许杀敖祥之人就是这个目的。” 一句话提醒了龙十四郎,这才发现自己只关注敖祥了,反而忘了问敖花,他是怎么被冰灵所伤的? “你因何被冰灵所伤?我杀死敖夜,为何你并不恨我?” 龙十四郎可没有忘记,当初自己杀死敖夜,敖花可是发了狂的要为弟弟报仇。刚才敖花醒来,看见龙十四郎,不止没有刻骨仇恨,反而还如释重负地说,“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前后如此大的发差,实在让人心生疑惑。 “我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不小心被人灭口。十四郎!我们都错怪你了!幸亏当年蓝俊辰救了你,否则我们追悔莫及……”敖祥突然挣脱陆二狗的搀扶,“扑通”向龙十四郎跪倒,悲愤痛哭。“谢谢你不计前嫌救我!” “救你的不是我,是丫丫!”龙十四郎百感交集,哽咽出声。 敖花目光投向丫丫背影,将这个背影刻进了心里,艳阳下丫丫的身影有些晃眼,稚嫩中夹杂丝丝妩媚,纱裙下两条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一时竟让敖花移不开眼睛。 “过来,丫丫!”龙十四郎呼唤丫丫,丫丫闻声蹦跳着跑近,毫无顾忌的打量敖花面容。 敖花也将目光落在丫丫身上,见她年纪虽小,却妩媚天成,尤其是那对紫目,只一眼便让人如坠深潭,好像潭中有块磁石,让人不由自主跟着下坠。 “景逸!花二哥是你的同族吗?我闻到了相同的气息。”丫丫耸动俏鼻,模样娇俏可爱。 “你又不是狗,什么气息?香的还是臭的?”龙十四郎亲昵地刮刮丫丫鼻子,打趣道:“调皮!” “景逸!我已经长大了!”丫丫不满的撅唇抗议。 “是是是!长大了!别打扰我跟花二哥谈话!”龙十四郎宠溺的摸摸丫丫的头,语气声调,简直像父亲在安抚自己的女儿,回头对敖花说。 “花二哥!原本我并不笃定,直到看到你也被冰灵所伤,我才确信罪魁祸首是黄袍法师。” “呃!黄袍法师?”敖花有点懵,“涅海宫穿黄袍的法师有好几个,你指的是哪一个?凌云法师?凌天法师?何翼法师?何飞法师?还是何止法师?” 这下子龙十四郎也懵了,他杀死敖夜后就被幻进手镯,稀里糊涂在手镯昏睡,只是偶尔从蓝俊辰口里听过其中两个人名,他和敖夜在涅青宫见过的黄袍法师到底是哪一个,他却没法分辨。因为敖花口中的法师,他一个都没亲见。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招募大典前,我和敖夜经过涅青宫,一个黄袍法师预言,三日之内敖夜必死。当时我很愤怒,上前就要痛揍法师,被敖夜劝住了。岂知第二日招募大典,我便失手杀死敖夜。花二哥!我只是想用冰灵冻住熬夜胳膊,我根本没想杀死熬夜啊!” “我知道!我也是死过这次才知道,熬夜和我都死于血引冰灵。”敖花泪光闪动,亲昵地拍拍龙十四郎肩膀,“有人在冰灵上加了血引,将冰灵变成杀人工具。” “哈哈!我专治血引。景逸!你可要多给我吃些补血药!”丫丫娇憨地举着手指,两个时辰不到她就放了两次血,希望不要再有人死于血引冰灵了。 敖花惊异地看见,随着丫丫展开笑颜,她的眼睛竟然又变成了蓝色。他怔怔地看着丫丫,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相同的倩影,同样的蓝紫交替,同样的肤如凝脂,同样的…… “紫目公主易水……” “花二哥!熬夜的尸身还在吗?说不定敖夜也可复活。”敖花未出口的话被龙十四郎适时打断,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龙十四郎吸引到敖夜身上。 “在在在!父王将四弟安放在水晶棺里,至今还在西海龙宫祠堂。既如此,我们即刻便走!”敖花听说有希望拯救弟弟,激动得当即就要离开,全然忘了追问丫丫和易水寒的关系。 “这事急不得!花二哥!”龙十四郎伸手拦住敖花:“在没弄清楚是谁要杀你灭口前,我们不能贸然回去。否则便是将你我都置于险境。你忘了,我受刑五十年,如今并未到期,若贸然回去涅海,只怕你父王依然会对我不依不饶。” “唉!我确实忽略了!父王并不知晓我的遭遇,见到你只怕不会听我劝告,除非……”敖花长叹数声,眼光落在陆二狗和丫丫身上。 陆二狗猴精之人,立刻明白两人要商议机密要事,遂找个借口将丫丫带走了。“丫丫!你爹他们怎么还没到?走!我带你折回去看看,他们莫不是迷路了。” “好啊!”丫丫果然开心地向龙十四郎挥挥手,蹦跳着随陆二狗离开。 ------------ 25.隐形眼罩 龙十四郎目送丫丫的背影消失在沙丘尽头,回头问敖花:“花二哥!除非什么?” “除非父王亲眼看到四弟复活,否则他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我们四兄弟中,四弟最是聪明伶俐,技艺超群,也最得父王宠爱。不然,父王也不会将他一直安放在水晶棺不下葬。” “要么把你父王引出来,说服他将熬夜尸身悄悄带出涅海宫,要么你我易容将敖夜尸身偷出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龙十四郎说。 “偷尸?这多麻烦,带着丫丫一起去不行吗?”敖花诧异。 “你有办法给丫丫眼睛易容?”龙十四郎反问。 “不能!”敖花无奈地说。 “对了!水寒公主为什么被处罚?”当时蓝语银隔着手镯嘱咐自己照顾丫丫时,龙十四郎断断续续听到“受刑”“老贼”等字眼,并不了解丫丫被送往陆上的真正缘由,更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老贼”是谁。 “水寒公主与人类男子相爱的故事,全涅海人都知道。‘先知神’预言,他们的孩子必是妖孽,必会颠覆涅海宫,皇不止派出舍与王紫墨追杀,还亲自追到海边,将易水寒及女儿抓回连夜审判,女儿被‘婴祭’,水寒公主被判处二十年冰刑。”敖花困惑地盯着龙十四郎,“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你也知道,镯中无日月,虽说皇妃没被真正杀死,但她一直躲在暗处。”龙十四郎无奈地摊开双手,“幸亏皇妃将手镯赠与丫丫,丫丫又聪慧异常,每日给我吹奏‘清魂令’,否则我现在还被困在手镯。” “清魂令”没有那么大的功能,敖花怪异地盯着龙十四郎,这家伙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此说来,丫丫比你我更加不能去涅海宫?” “正是!说服你父王还是偷尸?”龙十四郎戏谑的看着敖花,两人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聚在一起商量如此恶俗的事情。 “偷尸吧!‘先知神’在涅海地位崇高,连涅海皇都听其摆布,何况我父王那个老顽固。十四郎,你可知道,自你之后涅海宫每年发生的大事,凌云法师都预言成功了,说他‘先知神’一点都不为过。可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何翼法师给皇下蛊,到底是他个人所为,还是凌云法师授意的?若是凌云法师授意的,涅海宫危矣,如今皇完全是个傀儡。” “原来是何翼法师要将你灭口,我好像听蓝俊辰提过这个名字。”龙十四郎食指扣头,陷入沉思,脑海里好像闪过一抹记忆,又很快消失了。 “景逸!爹娘他们到了!”还隔着老远,丫丫就高声大叫,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她的兴奋。 龙十四郎听到丫丫的声音,整个人焕发出异样神采,扶着敖花向丫丫等人迎去。 “参见龙神!”旦末带领护卫队齐齐向龙十四郎行礼,声震九天。 “大家出来游玩,不要客套!陆二狗,你带着大家在附近转转,我跟海涛说几句话。” “好勒!”陆二狗这回可挣足了面子,刚才他就炫耀龙神赠他清灵珠,此刻又得龙神吩咐,立刻神气无比的带领大家游玩。 “英子!你跟他们去玩。”秦海涛嘱咐妻子,来时只顾着赶路了,基本没怎么游玩。 赵英子满头满脸都是汗,神情疲惫。“涛哥!我累了,我去沙丘背风面歇会儿。” “好吧!”秦海涛将妻子扶到沙丘背风面,这才走过来跟龙十四郎汇合。 “景逸!你到底是出来玩的,还是出来办事的?什么事非把大家都赶走?他们发自内心的追随你,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会支持你。” 丫丫冰雪聪明,岂非不知陆二狗刚才是故意带走自己,方便龙十四郎与敖花商讨正事。心里早就对龙十四郎拿自己当小孩子不满意了,岂知大家刚到,又被龙十四郎支开,小宇宙立刻爆发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嫌我年纪小,什么事儿都只找爹爹商量,完全把我当空气。你说,到底什么事难住了?说出来我给你想办法!” “丫丫!别欺负十四郎,好好说话。”秦海涛沉声呵斥。 “爹!我是想帮他!”丫丫娇哼一声,紫目瞪着龙十四郎,先还是浅浅的紫,后来竟变成了紫红。 小丫头真的生气了!龙十四郎一看到丫丫这个眼神,心里就明白丫丫极度生气。 “十四郎!让她去吧!大不了把眼睛用面纱蒙住。”敖花本来就赞成丫丫一同前往,此刻见丫丫虽是生气,却是真的想帮龙十四郎,不由插嘴劝道。 丫丫一听龙十四郎又要扔下自己,更加怒不可遏:“景逸!你打算抛下我去哪里?” “花二哥!你这不是添乱吗?”龙十四郎挠挠头,丫丫本来就很难缠,这下好了,自己接连三次避开她,她不爆炸才怪。 果然,丫丫的眼神几乎全红了。“景逸!” “你若是有办法遮住眼睛,并能正常走路,我就带你去!”龙十四郎快速说完,立刻有些后悔,丫丫不会误会他嫌弃她的紫目吧? “说话算数?”丫丫歪着脑袋,却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期待。 龙十四郎本意是刁难丫丫,不让她追着同去,此刻见丫丫期待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心慌。小丫头刁钻古怪,不会真有办法吧?他怎么感觉自己这一刻变成了旦末和陆思远呢? “自然!”龙十四郎勉强回答,有种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觉。 “哈哈哈!”丫丫放声大笑,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摸出黑乎乎的东西,往头上一套,恰恰遮住那对漂亮的眼睛,然后背着双手,绕着三人连续走了三圈。一边走一边说:“景逸在左,花二哥在右,爹你站他们中间干嘛?”竟然连秦海涛临时变换位置都能指出。 龙十四郎惊喜莫名,小丫头啥时候鼓捣出来的东西,这么神奇。“这是什么?” “隐形眼罩!从外面看黑乎乎的,从里面看一清二楚,你戴上试试!”丫丫摘下眼罩给龙十四郎戴上,龙十四郎惊奇地发现,虽然眼睛外面蒙了薄薄的一层黑沙,却可以将身旁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太好了!丫丫!”龙十四郎兴奋地说:“我本想跟海涛商量,如何去涅海宫偷尸,现在不需要了。花二哥!我们带着丫丫同去。” “偷尸?”秦海涛皱眉。 “啊!海涛!丫丫的血不是可以解血引冰灵嘛!我想带她去涅海宫,偷偷复活敖夜。” “那个被你失手杀死的敖夜?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快四十年了吗?”秦海涛不止一次听龙十四郎提到敖夜的名字,虽未谋面,名字却异常熟悉。 “龙族若是被强制冬眠,哪怕被冰冻百年,只要形体不腐,尸身不坏,就可复活。” ------------ 26.夜飞 “四弟尸身至今完好无损的保存在龙族水晶棺内,当初十四郎并未伤及四弟要害,复活是极有希望的。”敖花补充。 “我与你们同去,丫丫体质特殊,年纪尚小,我不放心。”秦海涛道,自从知晓丫丫身份之后,他比以前练功更加勤奋了,无时无刻不在准备投入战斗。 “不行!你走了赵英子怎么办?若是丫丫同去,根本不必偷尸,几分钟即可。”龙十四郎坚决反对,拿着隐形眼罩翻来复去打量。 “景逸!你看!”丫丫重新带上眼罩,左手拄着冰剑在沙地上胡乱敲打,右手颤颤微微往前方探出,摸索前行,活脱脱一个瞎眼少女。 “太好了!”龙十四郎赞叹:“有人的时候扮演瞎子,这就万无一失了。花二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如果不带虫……凡人,今晚就可出发。”敖花回答,到口的虫豸被他改成了凡人。不知为何,涅海人无比反感的人类虫子似乎并无印象中讨厌,尤其是丫丫,她长得一点都不逊色涅海人。 两个龙族少年带一个人类女子,不消两个时辰就可抵达涅青宫,偷偷潜进西海龙宫将敖夜复活,返回沙之城时天都不会亮。 “你只管带着护卫队在沙之城游玩,若两天后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他们回烟古族。”龙十四郎将身上的清灵珠都交给秦海涛,轻声道:“放心!我会保护丫丫周全!这些珠子可保你们在沙漠里玩得尽兴。” “沙之城离涅海宫千里之遥,两天时间够吗?万一遇到突发状况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否安全?””秦海涛忧心忡忡的说。 “只要这颗龙珠一直亮着,就代表我们安然无恙。”敖夜掏出一颗闪着莹莹蓝光的珠子,分别吸取龙十四郎和丫丫的灵气附在龙珠身上,对秦海涛说:“这颗珠子集聚了我们三人的灵气,灵气不散,蓝光不灭,反之,则代表我们遇到了危险。” “好吧!”秦海涛无奈答应,“再给我几颗避水珠,若是两天后你们不回来,我就带人去涅海宫找你们。” 龙十四郎只得又给了秦海涛些许避水珠,秦海涛这才作罢。 是夜,沙之城夜空下,两条巨龙欢腾着向涅海宫飞掠,其中一条背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少女长发飞扬,紫眸灵动,裙袂翻飞,宛如精灵在夜幕下飞翔。 “景逸!为何我的血可以解冰灵血引?”名唤丫丫的少女娇声询问。 “我也不知道!花二哥!你知道吗?”这个问题龙十四郎思考了不下百遍,均是不得要领。 “紫目者拥有圣灵体质,是天生的炉鼎,特别适合炼制丹药。不知会不会与这个有关?”敖花飞翔在龙十四郎身侧,看着丫丫秀丽的面容,心中微有所动。 “你说的是涅海古籍第十四条,我也看到过。但古籍上不是记载,紫目者千年难遇,为何八百年内,竟然连续出了两个?” “啊?还有人跟我一样紫目?是谁?在哪里?是男是女?”丫丫第一次听到有人跟自己长得相似,立时兴奋得像捡了宝贝似的,一迭连声地问。 龙十四郎自知失言,急忙编了一个理由,意欲搪塞过去。 “我从前困在手镯里,听别人提过,忘了是哪里人。” “景逸!你休想糊弄我!凭你过目不忘的本领,哪怕是山脚下的荆棘,你也能数清它身上有几颗刺。你说不说?不说我马上从这里跳下去!” 丫丫一边说一边从龙十四郎背上站立起来,作势欲跳。 即使明知道丫丫只是吓唬自己,龙十四郎还是心中一滞,紧张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唉!都怪自己太过纵容她了,竟然把她宠得如此骄纵,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你要是不怕摔死,就跳吧!龙十四郎心中赌气,嘴上却并不敢说出口,毕竟此刻他们飞在万米高空,摔下去焉有命在? 敖花见他憋得脸色通红,心中暗暗好笑,“自然是涅海人,只有涅海人才会如此美丽,说不定,你也是涅海人哟!” 丫丫被敖花这么夸奖,果然不生气了。这个花二哥人长得帅气,讲话也温和有礼,从容不迫,自有一番雍容华贵的气度,哪里像龙十四郎,动不动就板着脸装深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既然同为涅海人,为何你们能飞,我却不能?” 丫丫话音未落,便纵身离开龙十四郎背脊,双臂展开如飞翔的小鸟,在空中有力拍打。 “丫丫!”龙十四郎吓得魂都没了,急忙将身子下坠,试图托住丫丫坠落的身子。 岂知丫丫格格笑着,竟翩然落到敖花背上。“哈哈!看把你吓的。” 原来她竟是故意展翅飞翔,实则跳向龙十四郎身侧的敖花。 龙十四郎平素不与丫丫计较,这次却有些生气了。一则他们赶着去涅青宫救敖夜,二则万米高空,丫丫如此儿戏,浑不把生命当回事儿,枉费自己十多年悉心呵护,气得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云层里。 “哈!生气了!开个玩笑,至于吗?”丫丫不满的嘟噜,小脸立时垮下来。 “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不生气才怪。你可知道,他把你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敖花温言劝慰,唉!这两人一个把对方当孩子,一个把对方当父兄,连自己都不知道情根深种,少不得让他来点拨一下了。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怎么没有发觉?”果然,丫丫转怒为喜,她一直觉得龙十四郎严肃刻板,偶尔的风趣也只是在面对护卫队时才有,蓦然听闻龙十四郎如此在意自己,早就将刚才的不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问你,他脱离手镯束缚,是在什么状况之下?”敖花循循善诱,“他是不是告诉你,是你每日吹奏‘清魂令’,才让他脱困?那他为何早些时日不出来?丫头!你可知道,挣脱束缚之前他必须散尽龙识,若散尽之后还不能脱困,他便会魂飞魄散,再也不能复生?” “你都知道的道理,他何尝不懂?景逸那么聪明,稳重自持,才不会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正是因为懂才难能可贵啊!”敖花叹息,这丫头自己都把答案说出来了,居然还不自知,那她每时每刻都粘着龙十四郎干嘛?算啦算啦!这世间情事,各人自有缘法,先救敖夜要紧。想到此处,敖花奋起龙威,竭力追赶,很快就追上了龙十四郎。 “景逸!花二哥说你挣脱手镯束缚,是担心我被人打死,真是这样吗?你当真把我的命看得比你的命还重?”丫丫语出惊人,敖花万料不到丫丫竟然如此直白,若非正在飞翔,他真想把自己藏起来。 “胡说八道!我那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岂料龙十四郎比丫丫还要愚钝,竟然如此回答,敖花当场醉了。 “刚才对不起啦!我以后不开这种玩笑了,谁让你每次在我面前都那么古板?”呃!这到底是道歉还是抱怨呢? “难道你要我教你剑术和技能的时候嘻嘻哈哈吗?又没大没小了!”龙十四郎微笑,丫丫虽然任性,但知错能改的品质还是不错的! “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非要装出活了八百年的样子,你怎么不当我爷爷呢?”丫丫又开始老生常谈,故意挤兑龙十四郎,“爷爷!爷爷!哈!” “你问问花二哥,我是不是六百岁了?”龙十四郎急忙澄清,也不知道他为何那么在意年龄。 “可你也说过,按照人类年龄计算,你也不过十六岁左右。所以你只能是哥哥!哥哥!哥哥!”丫丫调皮的连叫了好几声。 “是十八岁!都说不要叫哥哥了。长幼有序!” “好吧!景逸!我要到你背上来。”丫丫趁机撒娇提要求。 龙十四郎无奈地靠近敖花,叮嘱道:“小心点跳!”这语气,分明又是长者或父辈的语气了。 有趣!这二人成天斗嘴,吵架后不消两分钟便和好,并且毫不扭捏违和,当真有趣至极。 ------------ 27.西海龙宫 “啊!那就是涅海啊!”月色下目力不远,但海面波翻浪涌,浪涛阵阵,自有一番神秘壮观的景象。丫丫赞叹之余,竟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海底深处有什么在呼唤着她。“来呀!来呀!”这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荡,让她既欣喜又惶恐。“景逸!有人在给我织梦!”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龙十四郎脸色凝重,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海面,沉声说:“坐稳了!”在他貌似平静的外表下,此刻早已翻滚如潮。 三十八年了!自从被蓝俊辰幻进手镯,又被迫接受皇妃蓝语银的嘱托至今,第一次以自由之身回到涅海。而他即将要去做的,便是要揭开敖夜当年枉死之谜,还自己一个公道。是以他虽然知道丫丫不惧海水,依然没打算让她自己畅游,而是飞速托着她一头扎进海里。 “啊!”丫丫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叹,满意地闭上眼睛,感受着海水的包容。奇怪!怎么有种回到妈妈怀里的感觉? 敖花也不淡定,不知家人们看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尤其是父王,他会相信自己死里逃生,相信是龙十四郎和丫丫救活自己的吗?何翼法师,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啊?很好!救活四弟以后,我便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三个身份特殊的人同时回到涅海,本就暗潮翻涌的涅海宫,将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啊!这么多彩色的鱼类,还有珊瑚丛,好漂亮啊!丫丫伸出双手去抚摸,谁知还没碰到,就被龙十四郎带着飞速远离。呃!好吧!今夜不是来玩的!丫丫瞬间收敛心神,不再将目光投放在美丽无匹的海底世界。不过,那个神秘的声音为何不见了? 与此同时,涅海宫冰屋内,易水寒又经受了一轮“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虚弱地躺在冰屋地上,紫眸散漫地盯着屋顶,心里又开始描绘丫丫的面容。 丫丫!你十三岁了,不知你有没有像我一样,也因为生着一对异于常人的紫眸被人歧视?你长得像爹还是像娘呢?娘还有七年刑期,七年后,娘就可以出来看你了。 十四郎,多谢你照顾我的女儿!易水寒此生欠你,今生无以为报,来生结草衔环,报答你的恩情。 这是易水寒的日常,她每日都要在心里描摹女儿面容,感谢龙十四郎的照拂之恩,以及紫墨数十年默默守护。她知道,此刻紫墨定然又隐匿在冰屋外的大树上,谨慎的关注着冰屋内的一切。对不起!紫墨!我伤害了你,你却待我依然如故!你如此倾心相护,叫我于心何安? 紫墨藏身冰屋外大树上,凝神静气地等在那里,按照以往的规律,凌云法师应该快到了。 十多年来,每当易水寒受刑之后,他都会潜在树上守候,但凡凌云法师有丝毫猥亵迹象,他便毫不留情敲窗示警,有时还易容公开挑衅凌云法师,没有婴儿束缚的紫墨,简直无人能敌。无论是法术还是剑术,凌云法师都不是紫墨对手。几次三番下来,凌云法师打消了侵犯易水寒的念头,专心致志用她炼丹。 果不其然,远处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凌云法师身着黄袍,缓缓向着冰屋而来。这些年不知是谁,每次当他欲对易水寒一亲芳泽时,总会被人打断,害得他每次来冰屋都习惯性左顾右盼,确信无人时才敢走进冰屋。 “哐啷”一声,凌云法师打开冰屋房门,看见易水寒躺在地上,脸颊驼红,双目微闭,唇边挂着一抹浅笑,似是想到什么美妙景象,兀自笑得甜美惬意。 凌云法师不由自主吞咽口水,涅海宫最美丽的女人就在眼前,然而他却一直不能得手,这种看得到得不到的痛苦太折磨人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竟然不知不觉与他周旋了十多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紫墨,可是每次他来冰屋的时间紫墨都有任务在身,根本不可能分身来找自己麻烦,他不得不打消了对紫墨的怀疑,转而疑心起涅海皇来。 紫墨在冰屋附近与凌云法师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时,龙十四郎已经在敖花的带领下,直奔西海龙宫。三人像夜鹰一样敏捷,轻车熟路潜进西海龙族祠堂。 祠堂里静悄悄的,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悬挂在祠堂屋顶,将敖夜栖身的水晶棺照得纤毫毕现。 “祠堂里有人?”龙十四郎警觉地停下来,习惯地将丫丫护在身后,回头问敖花。 “无妨!几个打扫的侍女此刻早就睡了,祠堂亮如白昼,是因为父王笃信,夜明珠可以温养魂魄。不止如此,父王还在水晶棺放置了许多清灵珠、防腐珠、还阳珠……凡是可以保持四弟形貌的珠子、药物,父王都搜罗来放在四弟身上。” 敖花率先走在前面,轻轻推开祠堂大门,探头向祠堂张望,右手在背后冲龙十四郎招手。 龙十四郎半搂着丫丫,疾步走了过来,与敖花一同走进祠堂。 祠堂里果如敖花所说,没有一个人影。 “再检查一遍,以防万一。我担心敖夜死去多年,恢复时间比较长,若是有人来捣乱,只怕会适得其反。”龙十四郎克制着自己想即刻见到敖夜的冲动,沉声对敖花说。 越是关键时刻,越是要保持高度谨慎,这是龙十四郎用三十八年静思悟出来的。 “十四郎,你变了!”敖花冲龙十四郎竖起大拇指,微笑赞叹,这是他自己的家,哪个角落便于隐藏,敖花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 龙十四郎微微一笑。能不变吗?若非他之前年少气盛,争强好胜兼暴躁易怒,又怎么会失手杀死敖夜从而被幻进手镯,不得不忍受镯中孤单岁月。 “别急!等花二哥检查回来我们才开始。”龙十四郎捉住丫丫的手,轻轻抚摸丫丫柔嫩白皙的指头,柔声说:“又要让你放血了,我是不是很坏?不过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 “放点血不碍事,就是头有点晕。”丫丫调皮地将头靠在龙十四郎肩上,望着龙十四郎俊朗的面容,这家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那么帅气逼人。 龙十四郎宠溺一笑,明白小丫头又要蹭抱抱了,搂住丫丫双肩的手微微用力,丫丫就紧贴在他胸口了。 “这里不比沙之城,呆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管救人,明白吗?”l 即使是隔着隐形眼罩,丫丫也能感受龙十四郎的凝重与紧张,这让她觉得,今夜将是她有生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夜。 “嗯!”丫丫乖巧的点点头,景逸是否能洗清冤屈,全靠今夜了。 “丫丫真乖!”不知从何时起,龙十四郎不再称呼丫丫为小公主,而是习惯叫她小名。龙十四郎低下头,用力将额头抵在丫丫额上,闭上双眼。此刻他心跳入鼓,即将揭晓谜底的期待与惶恐让他心绪难平。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拿我当小孩子!”丫丫不满地推开龙十四郎,向水晶棺走去,景逸在担心什么,祠堂里连鬼影都没有一个。再说了,就算有人来,他们也是在救人。 龙十四郎急忙紧紧跟在丫丫身后,祠堂里除了供奉祖先的牌匾,便是一口闪闪发亮的水晶棺。 ------------ 28.复活敖夜 “天呐!这么多珠子,好漂亮!”丫丫发出一声由衷的惊叹,紫目异彩纷呈,足见她此刻的情绪宛如惊涛骇浪。 龙十四郎也惊呆了!敖夜静静地躺在水晶棺里,全身被各种彩珠和药物覆盖,只露出那张俊秀的面庞,在冰凌下宛如熟睡的神祇。 西海龙王爱子如此,世所罕见!这三十八年来,西海龙王该有多么痛苦又多么愤恨自己啊! 龙十四郎刚刚平复的心情重又掀起巨浪! “看到了吧?除非你能让敖夜复活,否则父王对你恨只增不减。”敖花不知何时站在龙十四郎身旁,郑重说:“开始吧!” “好!” 龙十四郎轻轻掀开棺盖,丫丫则划破手指,将血滴滴洒在敖夜挂满冰凌的脸上,敖花飞快清理覆盖在敖夜身上的珠子和药物。 三人均不言语,静默中各司其职,龙十四郎将棺盖完全打开,辅助敖花一同清理。 丫丫的血不负众望,再次将敖夜身上的冰凌融化,只听“咔嚓咔嚓”连声脆响,敖夜身上的冰凌片片碎裂。 龙十四郎伸出手,想拿掉敖夜肩窝处最后一颗珠子。岂知他刚触碰到珠子,祠堂里便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吓得大家均是一怔。 “不好!我去门口拦住父王。”敖花口里说着,身形已快如闪电掠至祠堂门口。 “继续!”龙十四郎只简短的对丫丫说了两个字,便散出龙威,守护在水晶棺前。 “是谁深更半夜打扰我儿休眠?”随着这声怒吼,祠堂屋顶“哗啦”破开一个大洞,一道凌厉的掌风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袭来。 若非龙十四郎早有准备,只怕仓促之下根本来不及抵挡。 “父王!我们是在救四弟!”敖花见西海龙王不走寻常路,惊慌之下快速返回水晶棺前,挺身挡在龙十四郎面前,急急分辨。 “孩儿也中了血引冰灵,并得十四郎和丫丫相救。” “父王!这其中有误会。当日十四郎并非有意杀害四弟。” “逆子!等我收拾了十四郎,再来同你算账!”西海龙王见龙十四郎轻轻松松化解了自己的掌力,凭空幻出一柄剑来,向丫丫刺去。 “死丫头!竟然敢侮辱我儿亡灵!我要你为她陪葬!” 丫丫平日虽然总爱和龙十四郎斗嘴耍赖,关键时刻却奉龙十四郎的话如圣旨,紫目撇了暴怒的西海龙王一样,便轻哼一声不搭理他了,专注的将指头鲜血滴在敖夜伤处。 倒是敖花有些糊涂了,自己被人灭口前没干坏事啊!“啊?算什么账?” “十四郎!住手!你杀了我儿不算,难道连他的魂魄也不放过吗?”西海龙王目赤欲裂,见自己全力刺出的剑尖堪堪到达丫丫身前便凝住不动了,只得悲愤的冲龙十四郎大吼。 “得罪了!龙王!给我一炷香时间,或许你会感激我的。”龙十四郎沉声道,他少时在涅海宫就少有敌手,西海龙王毕竟年纪大了,龙十四郎挥手间便便轻易化解了他的全力一击。 “花儿!你就任由外人在祖宗祠堂撒野?”西海龙王扔了宝剑,转身对敖花怒吼,并仰天一声长吟,震得西海龙宫似乎也在颤抖。 敖风敖雪听见父亲呼唤,刹那间飞掠而至。 “出什么事了?父王!” 两兄弟还未到祠堂便焦急询问,及至到得祠堂,赫然看见敖花和龙十四郎在场,另有一个眼睛蒙着黑沙的美丽女孩儿站在水晶棺旁,葱白手指殷红如血,不,本来就是鲜血滴滴落进棺内。 “二哥!” “二弟!” “十四郎!你不是被幻进手镯了吗?刑期未满,为何提前出来了?”敖风毕竟是大哥,刹那惊异之后,很快回过神来。 “哦!是那个丫头救我出来的。”龙十四郎耸耸肩,冲丫丫努努嘴说。“她正在救敖夜!” “别听他胡扯,快给我拿下。”西海龙王怒吼,“龙族血脉,岂容污蔑?” “大哥!三弟!十四郎当真是在救四弟!你们快劝劝父王!”敖花苦恼道,“我消逝了三个多月,难道你们都没发现吗?”内心挫败之极,原来自己在家人眼里这么微不足道。 “二弟!你有七个妻妾,个个貌美如花,怎地还要染指父王谊妃?你平素尊师重道,难道都是装出来的?”敖风无比痛惜地怒斥。 “是啊!二哥!你怎么还有脸回来?”敖雪不嫌事大,轻轻加了一把火。 “什么?我染指父王谊妃?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岂是我熬花所为?”敖花震惊得差点晕倒,怪不得父王口口声声要跟他算账,原来竟是这等不耻之事,又想到父王兄弟如此指责,必然也是相信了。“呵呵!原来我在你们眼里竟是这种人。” “住嘴!还嫌不够丢人?”西海龙王喝止,“先赶走十四郎,其他事情容后处置。” 敖风敖雪听令,双双持剑上前,将龙十四郎围住,招招直逼龙十四郎要害。 敖花急了,顾不得去想自己何时成了卑鄙无耻之徒,抢先挡在龙十四郎身前。“要杀十四郎,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乱了乱了!龙十四郎龙威绽放到极致,长剑宛如蛟龙入海,天雷发威,却只是抵挡,并不进攻。唉!这父子几个内讧,又不能杀他们,真是令人头疼。 丫丫谨记龙十四郎叮嘱,对眼前的争斗充耳不闻,她嫌手指头流血速度太慢,竟然果断割破手腕,鲜血顿时如泉喷涌,沿着敖夜伤处尽数流进敖夜身体。 “傻丫头!你这样会死的!”龙十四郎痛呼出声,好像丫丫那刀是割在自己腕上一般。霎时心如刀绞,飞身掠至丫丫身前,将她整个抱进怀里,“刷刷刷”点住丫丫几处大穴。 “景逸!我怕你受伤,这样……可以快点!”或许是丫丫情急中割得太深了,龙十四郎没能成功止住狂喷的鲜血,吓得脸色都变了。 敖花整个儿呆了,愣愣地看着丫丫流血的手腕,心里震撼无比。为了给景逸洗清冤屈,丫丫竟然可以豁出命去。这丫头到底是有多喜欢十四郎啊! 龙十四郎这么一分神,被敖风敖雪占了上风,兄弟俩满怀对龙十四郎的憎恨,双双向龙十四郎咽喉刺去,龙十四郎却浑然不觉,只是抱着丫丫,惶乱地要给她止血。 “不要!”敖花大叫一声,飞身要挡在龙十四郎身前,却被西海龙王给截住了。 “逆子!你竟敢帮着外人!” 眼看龙十四郎就要血溅当场,空中忽然响起一声尖啸,紧接着一柄长剑挟着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只听“叮当”两声脆响,敖风敖雪的剑被震飞丈远,落在祠堂外的空地上。 “西海龙王!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舍与王误会了,十四郎是我杀子仇人。”西海龙王退后一步,向紫墨拜倒。 敖风敖雪自然不敢怠慢,也齐齐拜倒。“拜见舍与王!” “多谢舍与王!”敖花长长地松了口气,紧坠在胸口的大石落地,幸好没有铸成大错。 “是吗?那他是怎么回事?难道敖夜不是十四郎所救?”紫墨指着水晶棺内悠悠醒转的敖夜说。 “好吵啊!就不能让我静静么?”水晶棺内的敖夜睁开眼,声音虽轻,却被大家都听见了。 “夜儿!”西海龙王一跃而起,径直向水晶棺扑去。 “四弟!”敖风敖花敖雪纷纷向敖夜扑去。 “景逸!我做到了……你终于……不用……背负枷锁了!”丫丫见敖夜醒来,虚弱地说完,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紫墨!快,救救小公主!”龙十四郎捂住丫丫手腕,从没有哪一刻,他如此痛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给丫丫止血。 “小公主!”紫墨蓦然明白,飞身飘至龙十四郎跟前,同样“刷刷刷”几下点在丫丫身上,喷涌的鲜血立时止住了。“你真是糊涂!龙血有凝血功效,你自己完全可以救她。” “啊?”龙十四郎讶然,原来当真是自己急糊涂了,竟然忘了龙血的凝血功效。 紫墨伸手掀开丫丫隐形面罩,然而昏迷中的丫丫双目紧闭,看不清她的眼睛颜色,倒是她耳后的腮还在。“果然是她!” ------------ 29.敖花蒙冤 “你跑到涅海宫来,就是为了救敖夜?”紫墨皱眉,龙十四郎提前解除手镯束缚,不好好留在烟古族生活,反而还带着丫丫来到涅海宫,“你不该带她来!” “我知道!救活敖夜后我们立刻回去。”龙十四郎扶着丫丫站起来,对丫丫说:“丫丫!紫墨叔叔就是当初……” “当初丢下你们,实属无奈。”紫墨抢先道,此处人多嘴杂,实在不是叙旧的地方。“今夜若不是我追赶凌云法师,感应到你的龙威,只怕要铸成大错。” 刚才真的好险!龙十四郎羞愧地低下头,都怪自己注意力都在丫丫身上,否则单凭敖风敖雪二人,还奈何不了他。 “我以后会注意的!丫丫!我们走!” 敖夜已经复活,龙十四郎懒得为自己分辨,确实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西海龙宫了。 “臭小子!你要去哪里?这位少女是谁?刚才是她用鲜血救我?”冷不防一只胳膊被人拉住,龙十四郎回头一看,却是敖夜虚弱地站在自己身后,双目奕奕地看着龙十四郎,以及他怀里同样虚弱的丫丫。 “这些问题你慢慢问花二哥,他全都知晓。现在你还是回去躺着多休息一下吧。” “多谢十四郎,本王错怪你了!”西海龙王羞愧无比,诚信诚意给龙十四郎磕头谢罪。 “多谢十四郎!”敖风三兄弟齐声说。 “不必客气!不怪你被表相迷惑,南海龙王之子敖祥也被血引冰灵所害,只可惜他死之前就已经被人杀死,所以即使丫丫解除了冰凌,也没能复活敖祥。”龙十四郎挥挥手,示意西海龙王不用放在心上。 “你说什么?敖祥也死于冰灵?冰灵不是南海龙王所创吗?”西海龙王和紫墨均大吃一惊。 “是血引冰灵!南海龙王所创冰灵只能够将人短暂冰冻,用刀剑是可以震碎的,只有加了血引的冰灵,才刀砍不碎,火烧不融,若非龙族天生御寒,又能在紧急中启动冬眠机制,只怕大罗神仙也救不活花二哥和敖夜。” 龙十四郎着重强调“血引冰灵”四字,众人这才明白,此冰灵非彼冰灵。 “你当真中了血引冰灵?同样被十四郎和这位女子所救?”敖风问敖花。 “这三个月你只是失踪了?戏辱谊妃之前还是之后?”敖雪迷糊了。 “在你们眼里,我当真是个无耻之徒。”敖花没好气地回答,逐一打量自己家人,“我不是失踪三个月,而是中了血引冰灵,被扔到沙之城三个月。沙之城酷热无比,居然都没能融化冰凌,若非丫丫鲜血所救,只怕我现在还是个冰人。” “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西海龙王喃喃道,他亲眼看得敖花调戏自己的妃子,当时一怒之下,他还用剑刺伤了敖花后腰。想到这里,西海龙王就要去撩敖花衣服,查看是否有伤口。 “父王!你还不相信我!”饶是敖花沉稳温和,也禁不住发怒了。 “我亲眼看见的,你让我怎么相信?当时我打伤了你的后腰,你让我看看。”西海龙王不依不饶的要去掀敖花衣服。 敖花的脸红了,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丫丫,抿着唇不说话,手却死死按住自己的腰。 “你看见的未必是真正的敖花!”紫墨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大概,“对方应该懂易容之术,你给他看看吧,否则龙王永远都不会相信你的。” 敖花无奈,背过身去给西海龙王查看腰部是否有伤。 西海龙王诧异地看着敖花光洁的后腰,依然有些迷惑。“是谁易容成你的样子?要达到什么目的?” “我撞见何翼法师给皇下蛊,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逃脱。大抵是他用血引冰灵杀我之后,又怕你们追究,故而易容演的一出戏。” “不可能!何翼法师乃凌云法师首席弟子,若他给皇下蛊,凌云法师也脱不干系。凌云法师可是‘先知神’。涅海人谁不尊他敬他,将他视作神灵。不可能!你一定看错了!”西海龙王不住摇头反驳。 别说是他,便是所有涅海人,都不会相信“先知神”凌云法师会加害涅海皇,凌云法师在涅海的影响力,那是根深蒂固的。 “景逸!我们不回去吗?爹娘还在等我们呢!”丫丫手腕虽然止血了,但她流血过多,此刻浑身无力,虚弱得只想睡觉,可这些人站在那里聊个没完,真是讨厌。 “景逸!我想睡觉!”说完头一歪,竟靠在龙十四郎肩上睡了过去。 “不好!丫丫流血过多,怕是要昏迷过去,十四郎,你赶紧设法唤醒她,不能让她睡过去。”紫墨一边说一边割破自己手腕,与丫丫手腕相抵,将自己的鲜血渡给丫丫。 “舍与王!用我们的血!”西海龙王四个儿子同声说。 龙十四郎瞪了他们一眼,“龙族的血用在人类身上,会加速血液凝固!花二哥!你过来辅助我。” 敖花依言扶着丫丫,龙十四郎握住丫丫手臂,凝聚龙识顺着丫丫手臂游走,瞬间便抵达丫丫脑部,在她脑海里织梦!如此紧要关头,若非让人震惊到极致,丫丫怎么会勉力醒来。 “丫丫!乖!别睡!我带你去见亲生母亲!”龙十四郎咬咬牙,丫丫虽然年幼,有点任性,大事却从不糊涂,相信她一定能了解自己的苦心的。 “景逸!爹娘也来涅海宫了吗?”丫丫昏迷中并没有听清龙十四郎的话,只以为他说的是秦海涛和赵英子! “你听清楚了,丫丫!你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也不是小龙女,你是涅海宫最美丽的公主易水寒的女儿!她为了救你,被涅海皇关在冰屋里受刑。” “易水寒?我不认识,她受刑与我何干?别打扰我,我要睡觉!”丫丫皱眉,景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呱噪了?她好想睡觉,景逸却一直在她脑海里唠叨。 “紫墨!借你的手一用!”紫墨诧异地将手伸给龙十四郎,下一秒,脑海中猛的一震,他竟然在脑海里看到了缩小版的龙十四郎。 “紫墨!你为何不来看我和丫丫?”缩小版的龙十四郎对着紫墨龇牙。 “啊?”紫墨讶然,这家伙进到他脑海里竟然只是要问这个微不足道的问题。 “凌云法师意欲对水寒不轨,我每日都得守护在冰屋外面,哪里敢离开半步?” “紫墨!我在给丫丫织梦,你把丫丫的母亲为何受刑你又怎么救出丫丫的情节回忆一遍,丫丫蓦然听到亲生母亲的消息,必然不会睡过去。” “织梦之术失传已久,你成天被手镯束缚,从哪里学来乱七八糟的邪术?” “这不是邪术!若不是学会织梦,我和丫丫恐怕早就死了。先不说这个了,你按照我说的做,只管在脑海里回忆一遍,我自有办法将你的回忆转移到丫丫脑海,让她感同身受。” “不妥!水寒公主坚持送丫丫到陆上,只希望丫丫一生平安,绝不希望丫丫回到涅海宫陷入危险……” “紫墨!你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缩小版的龙十四郎十分生气,在紫墨脑海里冲紫墨挥舞拳头,“信不信我揍你?此一时彼一时,情况不同自然要调整嘛。除了这个办法,我可没有把握唤醒丫丫。是让丫丫昏迷沉睡还是让她知道真相自己选择,你看着办?” 紫墨犹豫了。龙十四郎说的确实有道理,丫丫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身世并做出选择,这些年他除了守护易水寒,却并不能救易水寒脱离苦海。十四郎自小便绝顶聪明,让他知道真相说不定还真能带来变数。一念及此,紫墨心中已有了计较。 ------------ 30.织梦 “龙王!适才我与凌云法师打斗,被他追踪至西海龙宫外,感应到十四郎散出的龙威,这才循着龙威追踪进祠堂。我担心凌云法师去而复返,给西海龙宫带来危险……” “本王这便去加强防护。”西海龙王颤声道,今夜看到听到无一不让他震撼,先是敖花被血引冰灵所伤,有人易容成敖花模样调戏谊妃,自己盛怒之下不辩是非,不止深信不疑,连谊妃也受累枉死。然后是敖夜复活,再然后是紫墨亲口吐露被“先知神”凌云法师追杀,个中缘由虽只窥知一二,但紫墨人品及其在涅海宫的声望,却让人深信不疑,何况十四郎与紫墨交好,丫丫还救了自己两个儿子,西海龙王即便有再多疑惑也只能暂时按下不表。 “敖花敖夜留下照顾恩人,敖风即刻通知各位将士应敌,敖雪随本王先行一步,在龙宫边界汇合,务必保证不放进一只臭虫!” “是!父王!”四兄弟各自领命。 敖雪紧随西海龙王身后,边走边问:“父王!你确定要跟‘先知神’对立吗?” “不是对立,而是对敌!涅海宫要变天了,希望我没有站错队!”虽然有很多事情并不明了,但西海龙王敏锐的觉察,涅海宫不可避免会有场动乱。 “开始吧,十四郎!”西海龙王带着敖雪消失后,紫墨对龙十四郎说。 龙十四郎点点头,将紫墨的回忆分毫不差的转移到丫丫脑海。 于是丫丫看到了父亲秦若恒临死前满足的微笑,看到了与自己有着相同紫目的母亲,悲痛中却不失坚定,终于说服紫墨帮助藏匿婴儿,又共同用父亲肉身幻化出与婴儿一模一样的假婴,紫墨怀揣真婴儿与母亲一同走出岩洞,看到母亲被绑缚在鲸鱼骨上,亲眼目睹假婴被婴祭,真婴儿被紫墨带出涅海宫,疲惫之极的躺在渺无人迹的路上晒太阳,看到秦海涛夫妇捡到自己欣喜无比的带回家,也看到了紫墨躲在家门口杏树上,溜进家里查看家境并放下夜明珠离去的背影,丫丫心里翻江倒海,哪里还有半分睡意?关于自己不是秦海涛夫妇亲生的流言再度涌进脑际,一时之间,丫丫震惊得忘了一切,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龙十四郎结束织梦,并呵呵冷笑数声,丫丫才扯掉隐形眼罩,怔怔地看着紫墨和龙十四郎,紫眸泛出点点泪花。 “呵呵!黄袍法师!呵呵!‘先知神’!”龙十四郎连连冷笑,原来是你!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还以为要将整个涅海翻个底朝天才能找到你呢! “你怎么啦?”紫墨诧异地盯着龙十四郎,十四郎的笑声太过阴冷,听得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紫墨!你为什么被‘先知神’追杀?”龙十四郎似未听到紫墨问询,反而向紫墨打听起“先知神”来。 “呸!什么‘先知神’?不过是个贪恋美色的和尚!这些年若不是他意欲侵犯易水寒,我怎会没有时间来看你们,易水寒每日都要受刑……” “多谢紫叔救命!你能带我去见娘吗?”丫丫殷殷恳求,见紫墨脸现犹豫,又折回去抓住龙十四郎胳膊摇晃,“景逸!我要见我娘!” 旁边守护的敖夜也扑过来抓住十四郎另一只胳膊:“十四郎!你们刚才在做什么?我怎么听你提到黄袍法师?他……他可是害我们的那个?” 龙十四郎织梦时,敖花已经简短告诉敖夜,真正害死他们兄弟二人的并非是龙十四郎,而是另有其人。 “不错!”龙十四郎神色冷冽,后面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正是害你死去,害我受刑五十年的黄袍法师!” “你发现了什么?”紫墨挑眉,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心里立刻振奋无比。 龙十四郎点点头,“紫墨!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和丫丫留下来,一面救出易水寒,一方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还凌云老儿一个百分百应验的预言。” 丫丫听闻,感激的将头靠在龙十四郎肩上,紫眸因为欣喜变成了浅蓝。 “不!你们留下来太危险了。凌云法师不是我们轻易能撼动的,这些年我想了各种办法,都没能让皇相信,皇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傀儡,十多年前皇就能听凌云法师预言,当众审判易水寒并不惜杀掉至亲外甥女,如今更甚,凌云法师俨然成了皇的替身,连涅海军队都可随意调遣……” “以前你没有证据,又是单枪匹马,自然困难重重。如今我和敖夜归来,又有花二哥作证,还可以联络南海龙王,搬倒凌云法师未必没有胜算。”龙十四郎扶着丫丫站起来,坚定地说。 “看来我得去趟南海龙宫了。”敖花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日十四郎要让丫丫用冰灵剑再度冰冻敖祥,原来他早就有了打算。 “不错!我想南海龙王看见你,一定很想念他的儿子,你可还记得敖祥所在的位置?” “自然记得!”敖花回答。 “喂!你俩在打哑谜吗?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敖祥怎么了?二哥为何要去南海?”敖夜迷惘地睁大眼睛。 “敖祥十年前失踪,南海龙王怪罪到你父王头上,以为西海龙王为了给你报仇,暗中囚禁甚至杀死敖祥,如今东西南三海龙王势如水火,北海龙王保持中立。唉!曾经固若金汤的涅青宫四大龙王,如今完全是一盘散沙,若被有心人利用,涅海宫危矣!”紫墨叹息着补充。 “景逸!花二哥独自去恐怕会适得其反,非得敖夜同去,方能打消南海龙王疑虑。”丫丫虚弱建议。 “丫丫说得对,敖夜也同去。”龙十四郎说,“紫墨,你带我和丫丫去看易水寒。” “好!”紫墨欣然同意,既然龙十四郎坚持留下,少不得要带丫丫去见母亲。凌云法师今夜已经去过冰屋,又被自己追踪至此,他再度返回冰屋的可能性不大,正好让十四郎和丫丫同去看望易水寒。 几人欣然走出祠堂,各自抱拳分开,在祠堂门口作别。 龙十四郎恢复原身,托着丫丫飞至半空,紫墨紧贴地面疾跃,一身轻功望尘莫及,眨眼间便至西海龙宫边界,却见前面海浪翻滚,喊杀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