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全县第一 【第一章】全县第一 九月初的秋老虎威猛依旧,火热的太阳照射在斑驳沥青路面上,明显已经不止是光线,还折射出一股股炙得人昏沉作呕的热浪。 若眯一眯汗津津的双眼,还隐约看得见因炙热而被烤的似乎变形的路面。 在这人人得而诛之的秋老虎时节,竟然还有少女站如松伫在热浪交织的光团里?Enjoy日光浴? 这位少女她身材纤细,个头略有点矮。她一只手紧张地捏紧洗的发白的T恤下摆,另一只则死死握在破旧行李箱那生锈了的拉杆上。 过往的女孩子哪一个不是头顶着粉嫩蕾丝遮阳伞,扇着漂亮精致的电动小风扇,在烤人的烈日下步履轻快而匆匆。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少年们,亦是以手为帽,飞快地在热浪翻腾的地表上穿梭,偶尔跃到阴凉处,才粗踹着歇上几秒,变手为扇,恨不得靠一己之力刮出一阵清凉的龙卷风来。 于是烈日下不打伞的少女,浑然是一朵奇葩! 偶有好奇心膨胀的少男禁不住异性相吸的原理,见缝偷觑,只见这少女姿态挺拔,身形纤柔,想来应是个美少女......挖槽! 那张脸......黑得一言难尽啊! 包大人转世了? 方才所有的旖旎全部化为惊叹,少男恨不得自戳双目,别开脸疾驰而去。 包大人转世的......【梁徊风】对少女们的幸灾乐祸及少年们的嗤笑早已见怪不怪,每年暑假,她都会因为持续暴晒而烤成焦炭色。 她只是一个未成年少女,能找到的暑假工少之又少,除了顶着日头奔走劳累的低贱活儿,她也挣不了其他钱。 梁徊风从10岁起便在寒、暑假打工,平时没上学的时候也会发点传单贴补家用。梁爸爸的年纪实在太大了,就业的几率日趋渺小,若不是低保糊口...... 今年梁徊风中考考了全县第一名,接到了来自省府江城一高的橄榄枝。 这喜事让梁家父女又喜又忧,虽然以梁徊风的“出众”表现,江城一高给予了她三年学杂费全免,然而生活费总要自理的。 江城不像梁徊风所在的偏僻小县城,那里的高消费,梁徊风实在是难以想象。贫穷不止限制了她的想象力,更是桎梏了她的勇气。 这么多年,若不是自己学习上异常刻苦,向来拔尖,几乎免去了一切学杂费,否则以梁家的条件,梁徊风根本连初中也别奢望顺利毕业。 好在,老天不算亏待她,本省家喻户晓的江城一高青睐刻苦奋进的梁徊风,并且以全额奖学金的方式邀她就读。 今天正是新学期报道的日子,梁徊风天不亮就起床了。 做好了早餐,将一切收拾妥当,六点从家里徒步到小县城的车站。坐车、换乘兜兜转转整整两小时才到达江城一高。 其他学生得到江城一高的“赏识”或许会兴奋得彻夜难眠,然而梁徊风的辗转反侧,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忐忑与惶恐。 这里毕竟不是那个偏远的小县城,处处透着繁华奢侈,让梁徊风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是不是太阳底下站太久了,连眼前的景色似乎都变得莫名模糊。 就在梁徊风觉得自己可能中暑了,摇摇欲坠之时,一双透着微微凉意的手将她堪堪扶住。 “你没事吧?” 一道仿佛从冰水中捞出来,仍沁着清凉爽意的男声擦过梁徊风耳际,让她瞬间清醒不少,她傻乎乎低头一看,一只玉白色的手正轻轻虚扶在自己腰间。 真是很好看的手! 初来乍到,陌生人的善意,让梁徊风几乎感激涕零。她抬头,入目便是一张白皙清隽的少年脸。 算不上英俊,胜在有种令人安心的书卷气。 耀眼的阳光打在少年郎白净温和的容颜上,好似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圣洁金。 少年见梁徊风神色清明,显然不是真的中暑,于是放开了她,微笑着点点头,不疾不徐往一高大门方向踱步而去。 或许是少年郎嘴角的笑容太有感染力,这一瞬间令梁徊风对这个陌生城市的恐惧感,莫名减轻了一点点。想到未来三年能够与这个人同处一校,似乎......还挺期待的。 匆匆办好入学手续,梁徊风在内勤老师的指引下往高一19班走去。 走廊右侧正好是校花园一隅,浓郁的白桂、金桂的香气勾着阵阵清风萦绕在整个教学楼,梁徊风闻着这沁人心脾的气息,心中舒坦不已。 内勤老师或许喜欢听相声,口才奇佳。梁徊风向来不忤逆师长,时不时点点头,“嗯”几声,一副乖巧好学的优生模样。 内勤老师见她孺子可教,越发谆谆教导起来。 说什么一高卧虎藏龙,她梁徊风哪怕曾经站在优生尖尖,到了一高也不过芸芸众生一个,切莫骄傲自满。 梁徊风谨遵师旨,小鸡啄米般点头。 那内勤老师又开口:一高唯一可以攀比的就是学习,其他骄奢淫逸的不良嗜好决不能沾染。 梁徊风配合地摆出恭顺又受教的模样。 至于最后一点,内勤老师说得很隐晦,不过,她看着梁徊风这张黑黢黢的少女脸......心中腹诽:早恋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的几率应该为0吧? 到达教室时间尚早,整个教室里只有七八个学生,内向的始终小心翼翼观望着,外向的已经叽叽喳喳打成一片了。 默默勒令自己表现得自然点,梁徊风噙着无懈可击的友好微笑不着痕迹地打量每一个人...... 三个正兴致勃勃正讨论着明星话题的女同学,两个正交换游戏心得的男生,一个戴眼镜正收拾课本的书呆,最后一排正中位置熟熟趴睡的男同学,还有角落里躲躲藏藏的一颗毛茸茸的女式脑袋...... 几乎是第一眼,梁徊风就决定要跟这颗脑袋的主人建立邦交。长期保持察言观色,梁徊风识人的本领早已超出同龄人,她总能最快发现同类。 缺乏自信的同类。 只是梁徊风的自卑感不像一般自卑者习惯时刻隐匿自己的存在,她擅长伪装自己。女孩子是人类中最怕寂寞孤单的一群人。她们喜欢群居,唯恐落单被孤立,为了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她们甚至会忤逆真实的心意,只为汲取几分虚情假意的温暖。 梁徊风也不例外。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虽然明知这里还没有被人占领,但是先行示好是绝对必要的。 闻言,一直低着脑袋不知所措的【吴桦柔】诧异地抬起头,略有怔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梁徊风。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在心里感慨:那是一张怎样一言难尽的脸啊! 梁徊风:好肥! 吴桦柔:好黑! 家里卖早餐的吴桦柔是个能吃会胖的姑娘,其实她的身材顶多算骨架宽大,但那张自带八分婴儿肥的脸蛋一直是她自惭形秽的根源。 过于下垂的赘肉,难免让人有种肥肉横飞的错觉。 仔细看,其实她五官还是蛮可爱的,只是,那层厚厚的肥腻,早已挡住了大伙儿明察秋毫的热情。 梁徊风细细打量吴桦柔的同时,吴桦柔也在暗暗观察梁徊风。彼此都小心翼翼、不动声色逡巡对方,待察觉到相互之间并没有嘲讽讥诮等恶意,便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太黑了!吴桦柔惊讶地想:怎么会有女孩子容忍自己黑成这样? 吴桦柔无法从这张黑的发光的脸上辨出其肤色下的真实容颜,但是五官的形状至少是不难看的。 黑脸的主人梁徊风虽然短暂诧异于吴桦柔的肥相,却没有露出任何嗤嘲。 她表现得谦逊有礼,还主动搭讪吴桦柔,听口气,似有成为同桌的意向。 “没有人没有人。” 终于回过神来的吴桦柔心急火燎地拉开身旁的椅子,生怕梁徊风反悔了似的邀请她坐下,“请坐!请坐!请坐!” 少女的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一点点示好,一起上个厕所,再交换一件少女心事,就俨然已是最好的朋友了。 梁徊风万万没想到,自己初来乍到,就与吴桦柔结下了不解之缘,这个贯穿她一生友谊的闺蜜,从这一天起正式走进了她的生活。 两人相见恨晚,原本都是惜字如金的人,如今突变话痨,事无巨细热络地交谈着、分享着。 教室里涌入越来越多的人,渐渐嘈杂起来。 当两个长得同样出众的男孩勾肩搭背笑闹着踱步走进来时,班里大多数女孩子骤然停止交谈,甚至有人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突然的静谧,使整个教室显得异常诡异。 走在前面的男孩,身姿挺拔,个头很高,皮肤是健康的阳光色,五官极为出色,在一众长满青春痘和参差胡渣的少男堆堆,竟是那般鹤立鸡群。不知道后头那人说了句什么,他突然勾起唇,眼角眉梢都是深邃的笑意,那黑曜眸中流光溢彩,竟让人一时移不开眼。 少年身形一让,身后另一男孩的样貌也露出来了。 挖槽! 后面这个也好看得很呐! 皮肤比前者略麦色,瞅着应该是偏爱户外运动的健儿。身形健硕,不过长相偏显柔美了些,单看脸,就是翩翩美少年,但那身形又很man。 彼时还不流行“小鲜肉”一说,姑娘们只暗叹这俩少年可真耀眼,具体哪个更好看,似乎一时也难分高下,颜值伯仲之间,只是前者倾向“俊”,后者偏于“美”。 才出现几分钟,已经被女同学们悄悄喻为“班帅”的【江凛】,睥睨了教室一整圈,终于在最后一排看到了趴睡的【重凉】。 于是微微皱眉侧身,问身后那正挑眉弄眼发散男性魅力,即将被喻为班花的【谢一崎】。 “你又让阿凉早起占座?” 谢一崎闻言,挤开了江凛,嬉皮笑脸往补眠的重凉方向走去,边走边嘚瑟:“不占座不行哪,不然得被多少觊觎我美色的怀春少女挤破头抢着当我同桌。” 关于谢一崎的自恋癌,江凛十分痛心:晚期。 向来江凛性子冷淡,不屑与谁一争高低,然而打击谢一崎,江凛算得上十年如一日坚持。 他斜挑起眉,勾出一只深邃诱人的酒窝,“我怎么记得,有一半是冲着我来的?” ------------ 【第二章】非洲的朋友 【第二章】非洲的朋友 “我怎么记得,有一半是冲着我来的?” 江凛刚刚说完这句话,谢一崎就立刻痛心疾首怒目而视:“江凛,你妈怎么没给你起名叫江不要脸?” 江凛反唇相讥:“谁让你爸没同意你叫谢无耻呀。” 谢一崎:“......” 互怼间,二人已经穿过重重冒着心形气泡的少女重围,一左一右坐在了趴睡少年两侧。 睡了不久的重凉早被二人吵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起头看了看左边的江凛,冷冷清清地打招呼:“表哥。” “嗯。” 江凛“嗯”了一声,从裤兜里掏出一支精致的黑色钢笔,漫不经心地在手里打起转。钢笔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欢脱地旋转,姿态优雅。 大多时候,江凛不见得爱说话。 所以重凉将目光施舍给右边正骚包地摆弄额前碎发的谢一崎,“表哥?” 同样是重凉的表哥,谢一崎可比江凛话痨多了。 这会儿谢一崎逮着话尾巴,突然化身祥林嫂,眨着狡黠的双眼,试图挤出一两滴增加可信度的眼泪。 “吾家有表弟初成长,竟然懂事得给表哥们占座,吾心甚慰呀。” 重凉面无表情地看着谢一崎这个戏精自导自演,语气凉薄得很。 “你老年痴呆了吗?昨晚上是谁苦苦哀求我占座来的?你不要以为你脑残了,说过的话就可以不兑现。” 谢一崎:“......” “我警告你谢一崎,你最好今天之内给我搞到那卷录像,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或许是少年的声音太过冰冷,又隐隐透着熟悉,梁徊风竟然鬼使神差地看了过来。 原来是他! 重凉还在冷冷威胁着谢一崎,梁徊风略过挡在中间的江凛直直看向表情森寒的重凉。 脑袋里正艰难地将刚才温润如玉的温和少年和现在这个神色冷峻凶巴巴的他重合在一起。 模样看起来.......好像真的是同一个人! 梁徊风雀跃不已。 察觉到有一道异常灼热的视线,江凛放下笔,抬眼望去。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好厉害!出场自带音效。 江凛讪讪地收回视线,第一次与人对视竟然不战而败。然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江凛不死心地复又看去,这才后觉包青......那个女生并不是在看自己。 是在看谢一崎?亦或重凉? 这头重凉和谢一崎正唇枪舌战到小高潮,突然手肘被江凛拐了一下。重、谢二人被迫暂停交火,同时不解地看了过来。 江凛抬起手,指了指梁徊风的方向,“认识?” 重凉眯了眯近视眼,是有点面熟,但是...... “不认识。” 摩挲着下巴讪笑的谢一崎高深莫测对二人道:“我认识。” 然后在重凉纳闷、江凛怀疑的眼神下朝着眉开眼笑的梁徊风招手:“嗨!非洲的朋友,你好吗?” 班主任带着花名册来到19班时,班里正人头攒动。 他抬了抬衣冠败类最爱的一款金丝眼镜,眯着犯精光的慧眼,摆足了班主任架势后,他......也就是【刘老头】要求大家按照座位顺序一个个上台自我介绍,并按着座序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名字。 轮到最后一排时,吴桦柔涨红着脸扭扭捏捏搅着衣服慢吞吞站在讲台上,颤颤巍巍写下“吴桦柔”三个字后,开始结结巴巴介绍起来。 “大、大家好,我叫吴桦柔......” “哈哈哈......” 一声突兀的大笑突然从后面传出,谢一崎捂着肚子眼泪花都飙出来了。 “居然有人叫‘五花肉’,你家不是卖猪肉的吧?” 谢一崎“分析”完,全班哄堂大笑。其实也不见得有恶意,男生的劣根性,有时候只是单纯觉得好玩罢了。 然而吴桦柔和梁徊风是怎样细腻敏感的心思,当即一个白了脸,一个依旧黑着脸......瞬间就讨厌起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 江凛和重凉虽然没有谢一崎嘴巴贱,但也没心没肺地跟着笑了起来。 梁徊风毕竟念着重凉“本性善良”,便只迁怒了牵着嘴角忍俊不禁的江凛。 察觉到那道不善的视线,江凛波澜不惊瞥了回去。 收到过来自异性的各种视线,大多是含蓄的、羞涩的、甚至暧昧的,这种直白且莫名其妙的厌恶......还挺新鲜的。 轮到梁徊风自我介绍时,底下更是一阵阵抽气声。 这位是来自河南开封府的吧? 虽然早已习惯了众人异样的注视,梁徊风还是难堪了几秒,她只盼着赶快白回来,别无端给了别人讥笑自己的借口。 ...... 手中的钢笔又转了起来,速度甚至比之前更快,江凛咀嚼着“梁徊风”三个字,心中腹诽:虽然貌不惊人,名字倒是挺大气端正的。 轮到江凛后,他在黑板上大大方方地写下“江凛”两个楷体字后,往讲台下微微勾唇笑,底下又是一阵吸气声,不过这次却是被惊艳了。 “多指教。” 真是个惜字如金的家伙。 梁徊风撇撇嘴,收回视线,真不理解那些女生莫名其妙的羞涩,只怕这个江凛若是勾勾手指头,估计得有几个冲昏头的投怀送抱去。 好不容易盼到重凉上去,梁徊风似忘了刚才骄矜的自己,顾盼生辉地追随着清隽少年的身影。 “重(zhong)凉?” 直到同学们不约而同看向自己,梁徊风这才发现她居然念出声了,念就念了,还念错了。 其实就在开口的那瞬间,梁徊风就意识到这多音字作姓氏时应该叫重(chong)。 被念错名字的重凉不悦地轻皱眉头,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回被人叫错,但是依旧很不爽。 冰冷的容颜上就差写上“谁念错谁无知”几个大字了,察觉到他的不耐,梁徊风羞愧地垂下眼,百感交集。 这情景,倒是令江凛玩味极了。 这个黑丫头,看起来对阿凉有点在意啊。 直到幽默风趣的谢一崎往台上一站,班里诡异的尴尬气氛终于散去。 谢一崎虽然长得俊美无俦,性格却是个活宝,他那自我介绍,简直就是夸张朗诵+演唱会+拍戏,不过也亏得他,让班上这群不熟的少男少女们瞬间找着契机似的热络起来。 ...... 相处了一个多月后,梁徊风总算能将每张脸对上每个名字,也逐渐摸清了本班同学的大致性情,内心的忐忑渐渐趋于平静。 ------------ 【第三章】大写的不服气 【第三章】大写的不服气 本着与人无争安静学习的原则,她倒是混出了一个“文静”的贤名。既不讨厌,也不惹眼,如果不是成绩还算优异,几乎属于淹没人群的那种普通人。 几乎! 当然,也有人漫不经心似的观察过她。 梁徊风从不刻意讨好谁,也不主动招惹任何人,该参加的班级活动一个不落,出风头的事却绝不加入。看起来十足的合群,然而真正交心的也只有同样静如处子的吴桦柔。 渐渐的,梁徊风也熟悉了重凉的性子,原来他并不温和,甚至,在重凉、江凛、谢一崎这形影不离的三人组里,他最是冷漠。 不过重凉似乎对医学有着无上热忱,他从不主动搭理任何人,但是如果哪个谁流鼻血、中暑、甚至闪了腰扭了脚,他却会立即露出关怀神色,并请缨为其初诊一番。 想来那日的温和少年,只是因为以为她中暑了,医学基因跃跃欲试才使她生了误会。 说不上难过,梁徊风叹了一口气,跟自己想象中不一样总是挺落寞的。 打定主意心无旁骛学习后,时间飞快流逝起来,转眼就迎来了第一学期期中考试。 这是入读江城一高以来第一次正式考试,不仅有历史意义,也能短时间划分高低全面评估自己。哪怕班里面平时喜欢插科打诨的那些个,也都奋笔疾书严阵以待起来。 刘老头看见班风如此正气,心满意足地抖着乱糟糟的眉毛,眼角眉梢都是一派欣慰。 高压两天后,期中考试总算顺利结束。 19班的学生大多数家在江城本地,与吴桦柔依依不舍道别后,梁徊风带着对父亲的思念踩着夕阳往家赶。 其实每周往返就要花上五小时车程,身体不是不累的,然而心却乐此不疲。 梁家就在小县城靠近城郊的一条古老巷子深处。 梁老头年轻时候学做鞋,娶妻后和老婆一起在家里办了个自做自销的鞋铺。 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但小日子也算过得津津有味。然而,结婚十五年,梁家夫妇都翻过了45,依旧无所出,婚姻关系因此岌岌可危。 一开始,梁老头在孤儿院领养了一岁半的梁徊风时,是想逗老婆高兴的,没料到老婆不仅没有舒展紧皱的眉头,反而赤着眼睛要跟梁老头分家。 老婆不仅带走了家里所剩无几的积蓄,还带走了梁老头的希望。梁老头犹豫着想扔掉这个“不祥”的女婴,但是又不忍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最终决定将命运交给了巷子口那个常年摆摊算命的马半仙。 只用了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就从此改变了梁徊风的命运。 半仙那卦上说“莫徘徊,风自来”。 老实巴交的梁老头自然是不懂其中深意,为了表现得高深莫测,半仙也没解释太清楚,只是依稀告诉梁老头,一切自有天意。 骨子里还是有些虔诚信佛基因的梁老头于是就留下了这个小丫头,并以算命先生的卦象为其取名“徊风”。 后来梁徊风一天天长大,牙牙学语,小小的身子笨呼呼抱住梁老头的大腿喊“爸爸、爸爸”,梁老头老泪纵横,甚是庆幸留下了这段父女缘分。 从此,梁徊风便成了梁老头这粗人的心尖宝。 渐渐长大的梁徊风半点没让梁老头失望,懂事、乖巧、体贴......梁老头小学没毕业,实在想不出更多更好的词儿来形容这个天赐的宝贝闺女。 上了年纪后,梁老头眼睛越来越不好,再也不能做鞋。找工作也因为没有技术和岁月蹉跎而屡屡碰壁,难为小小年纪的梁徊风就在这时候早早当起了家。 ...... 从校服裤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没见父亲身影,梁徊风纳闷地洗了米、择好菜,不多时,灶房里便逸出阵阵香味。 眼看着天就要黑尽,梁老头总算步履匆匆踩着星光回来。 梁老头早从烟囱里冒出的香气得知梁徊风回家了,然而真的看到闺女在灶房间盛菜的瘦弱背影,还是激动得有些潸然泪下。 “丫头!” 将铲子里的青椒土豆丝倒进盘子时,梁徊风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心里一高兴,手上就笨拙了,滚烫的铲子戳在手指头上,疼得是...... 不过为了不让梁老头担心,梁徊风并没有露出疼痛的神色,反而不着痕迹吸着冷气,面上喜笑颜开应了声“爸爸”。 “丫头,你看这是什么?” 从衣兜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小捆卷起的人民币,梁老头的眉梢扬得老高,看样子十分自豪。 数了数,二十几张百元大钞。梁徊风不解地看着梁老头,黑亮的瞳仁里全是大写的疑惑。 “丫头,爸爸找着工作了,在城西有家水泥厂当保安,包吃包住2800元/月,待遇可好了。” 微笑颔首的梁徊风眸中闪过一丝欢喜:挣钱倒是其次,爸爸能找到一份适合他的工作,想必他是骄傲的,自己现在离他远,有份充实的工作陪伴他,她也放心、安心。 然而水泥厂毕竟是私人企业,除了逢年过节放假,平时几乎没有假期,今天梁老头也是特意请假才赶得上回家见一见闺女。 第二天一大早梁老头就往厂里赶,好不容易有人雇他,可不能怠慢了。梁徊风将梁老头塞给她的生活费又抽出一半悄悄藏进父亲的衣兜。 简单吃了个午饭,锁好门,梁徊风便出发回学校了。 既然爸爸以后不常回家,她也没必要每周回来,既能省下路费,或许还可以兼职挣点生活费? ...... 期中考试成绩下来后,梁徊风松了一口气。 虽然比起中考分数低了四十分,但是一高的考题难度却比中考难多了。这次考试,她的成绩全班第三,连一向要求甚高的刘老头都对她露出了赞许的眼神。 她这个乡下妹,总算以优异的成绩在藏龙卧虎的一高占有一席之地了。 只是没想到第一名竟然是重凉。 虽然有些吃惊,但也应是意料之内。重凉除了关于医学的热忱,最大的兴趣就是看书做题了,别人放松自己的方式是玩,重凉却是做几套卷子。 这种天资聪颖、后天刻苦的学霸占据第一名的宝座,梁徊风岂止心服口服。 可是那个上课要不心不在焉转钢笔,要不眯着眼睛养神,更有时正大光明掏出课外书读得津津有味的江凛竟然是第二名? 分数还高出自己二十几分! 不服气!大写加粗的不服气! ------------ 【第四章】打女孩子?算我一个! 【第四章】打女孩子?算我一个! 梁徊风两只眼睛里写满了“不服气”。 也许是觉得一次考试并不代表什么,刘老头点名表扬了前三名后,对后面同学的排名以及分数只字不提,给足了各种面子和里子。 除了口头表扬,前三名还人手一本一模一样的精装笔记本。 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是这是入学第一次考试的“战利品”。毕竟意义重大,梁徊风几乎是神圣的捧着这宝贝,就差裱起来一日三炷香供起来了。 发给江凛那一本,对方刚接手就转手甩给了挤眉弄眼的谢一崎。 还用那种假装很低调,其实任何一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鼓励”谢一崎。 “保持水平,争取每次都和阿凉并列第一。” 连吴桦柔这种内敛的姑娘听见这话,都有些抑制不住笑出声。梁徊风聪明的脑袋也是立即悟出那句“鼓舞”里面的“戏谑”成分,却没有像一般人一样觉得江凛幽默,反而认为他很虚伪,一肚子坏水。 偏见,就是这个人对是错,错是大错特错。 闻言,脸皮厚达几万米的谢一崎不仅不恼羞成怒,反而笑眯眯地接过笔记本,表情诚恳连连称是。 果然,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 此次摸底考试,19班总体成绩没让刘老头失望,19班的平均分数远远高于年级平均数,刘老头走哪儿都自带光环,为人师表也忍不住沾沾自喜了几分。 甚至,他还主动割让一节英语课,给同学们申请了场地,让孩子们玩一玩排球,美其名放松放松筋骨。 排球啊! 在梁徊风看起来是多么高大上的体育运动,以前只在电视机里见过,小县城的学校哪里有那条件置办排球的硬件设施? 这东西,她充满好奇,又不敢轻易尝试,因为看起来真的......好危险! 连打球规则都没讲一讲,刘老头就把学生们分为若干队伍,让他们友谊赛,然后往厕所方向疾步而去。 被队员推进场地时,梁徊风还一脸懵逼怔愣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在何处。见惯了机灵的梁徊风,吴桦柔对面前这个傻乎乎的姑娘可是目露担忧。 “徊风,你不会是没打过排球吧?” 没有嘲笑,没有鄙视,只是单纯地担心,“那你可最好是别上场了。” 除了梁徊风,其余人玩排球就跟拍蚊子似的娴熟自然。 懂的人自然知道其中乐趣,像梁徊风这种只觉自己骑虎难下,横竖都是单脚拉屎(dangerous)。 刚想从队伍里偷偷摸摸混出去,对面已经飞来一个排球,梁徊风机警地跳跃躲开,还后怕地拍着胸口喃喃:好险好险! “搞什么?会不会打?” “她故意的吧?” 责怪的话从队员们口中冒出来,梁徊风僵了僵,再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落下一个“不合群”的坏名声。 对面那组,谢一崎摩挲着下巴高深莫测看了会儿,坏笑着拿手肘拐了拐面无表情等球来的江凛。 “你说那非洲妹是不是不会打排球?要不咱们待会儿全把球往她方向投?整整她怎么样?” 听起来......很无聊。 江凛连一个鄙夷眼神都懒得给谢一崎,这个只长身体不长脑袋的幼稚鬼。 眼看江凛没开腔,一旁的赵越出声“讨伐”起谢一崎了。 “谢一崎你心肠也忒坏了吧?刘老头平时咋教导你的?团结友爱互利互助,如果你非要忤逆师命,那么......算我一个。” “噗嗤!” 谢一崎笑得飙眼泪。 江凛依旧波澜不惊。 “你们怎么是这种人!” 平日里最是尊师重道的钱凯一听赵越这话就不乐意了,“我真替刘老师心寒,怎么就摊上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如果你们执迷不悟......算我一个。” “世风日下啊......算我一个。” “人心不古了......算我一个。” 关于“算我一个”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对面听不清楚的梁徊风却莫名胆寒起来。 为什么敌方一双双嗜血的狼眼睛全往她身上扫射?她没得罪谁吧? 耳边全是沸腾少年们的热血叫嚣声,江凛终于轻轻低笑,颇为同情地看了梁徊风一眼,那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在流淌:同学,保重! 说来也奇怪,友谊赛开始后,梁徊风存心躲得远远的,尽量不在对手视线范围内,然而那排球好像是长了眼睛,仿佛安装了GPS导航,总能轻易将她定位。 脑袋挨球多了,梁徊风总算悟出门道:什么奇怪!那帮混蛋分明是故意! 对面一行人眼瞧着“非洲妹”终于回过神,虽不舍得就此结束这恶趣味,但以“带头大哥”谢一崎为首的混蛋们,总算有所收敛,并不敢继续明目张胆,只是偶尔还是有“手滑”的时候。 冷眼旁观半晌后,江凛也觉得大家过了,正以眼神告诫众人“差不多就得了”,忽然,后脑勺传来被球狠狠拍打的钝痛感。 他面色铁青地转过身,正对上梁徊风那双喷火的曜曜黑眸。掺着泪花,似有星光,满满的怨恨和疏离。 终于体会窦娥心情的江凛也火大了:她这是把气往他身上撒? 心高气傲的少年到底不善于“低声下气”跟人解释误会,平时不喜计较,不代表他就是个以德报怨的人,事实上,惹恼了江凛,让他睚眦必报起来,可怕得很。 从地上捡起那个球,少年看也不看往半空中一抛,长臂用力一扬,那颗惹祸的排球就跟绑了加速器似的飞快砸向梁徊风......那张惊恐不已,明显已经悔不当初,吓得花容失色的脸。 鼻梁上一阵酸痛,眼角也被泪花涩得几乎睁不开,满满的怒气让梁徊风冲动附体,隐忍已久的内心终于顾不上往日劝诫自己“心平气和”“以和为贵”等金玉良言了。 一下子从地上抱了三个排球,狠狠地往对面方向甩去,随便撂倒几个也是好的......像电视里保龄球的运动轨迹一样。 中了招的少年们,忽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忘了排球的规则,从地上抢似的抱起排球卯足劲扔回去......“报仇雪恨”的快感扑面而来。 真是爽呆了! 而梁徊风身后被波及的队友们也是瞬间来了搏斗的兴致,一个个肾上腺素飙升,不管不顾抱球反击起来。 ------------ 【第五章】最是嫌恶江和谢 【第五章】最是嫌恶江和谢 好好的一场友谊赛,突变为两军对垒的激烈赛事。七八个排球满天乱飞,众人又跳又闪弯腰蹦跃,“打”得不亦乐乎,时不时有几句“哎哟”“挖槽”“你敢砸我”“老子跟你拼了”“去你M的”等等污言秽语从场中冒出。 刘老头泄了大肠的堵物,刚回到排球场就看到这么一幕群魔乱舞的混乱场面,愣是他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是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来班主任的威严,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呵斥出声,已经有人比他更为激动地先开口。 刚从小卖部买水回来的重凉小跑着带起了一阵凉风,一瞧见排球场中央有人扭了脚,有人闪了腰,有人流鼻血,有人喊“妈呀”,重凉就激情澎湃,一眼“赚得满钵”的兴奋。 “大家不要停!尽管受伤,我管治!哎哟......” 莫名其妙挨了一个“爆栗”,重凉充满戾气回瞪,各种问候亲戚的污语就要脱口而出,待看清来人长相,顿时泄了气。 “是刘老......师呀。” 混战的结果就是,本学期19班是别想再摸一摸排球了,全班无人幸免全部挨训。参与对打的直接五千字检讨,至于其他看热闹加油助威的,呵呵,八百字“观后感”。 虽然全面被惩处,但是班级气氛却是诡异地和谐。虽然脸上带着伤,相对却不由自主扯嘴笑,虽然样子有点滑稽可笑,但都有点一笑泯恩仇的豁达超脱。 但是,豁达的人不包括梁徊风,超脱也不关她的事。 甚至,和某些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摊开刘老头之前奖励的笔记本,梁徊风执笔落下一行字。 “最是嫌恶江和谢。” ...... 江城一高所有的教室座位都是按照2人—3人—2人这种方式安插摆放的。所以尽管很讨厌江凛,尽管和他隔了一条宽约70厘米的过道,梁徊风依旧觉得难以忍受。 同样一个问题,不同的思路,纳闷的心情也略有不一。 好歹也算是相隔70厘米的同桌吧?江凛目测了一下距离,最近班风明显团结多了,大有一股不打不相识的情意在其中。 然而他左边这个梁徊风好像真跟他结仇一般,只差没在脑门上刻上粗体一号楷体字:梁徊风十分讨厌江凛。 其实她对他怎样,江凛并不见得在乎,只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冰释前嫌了,她却要耿耿于怀? 少年觉得自己只是有点想不通。 却没有发现自己的“想不通”何尝不是一种“耿耿于怀”? 江凛自认为还算心胸开阔,这莫名其妙结下的“梁子”应该能随风而逝,或者自生自灭吧?然而,现实总喜欢打脸年轻人。 因为刘老头是班主任,他的英语课自然是重中之重。 这日早读课,有几个没睡醒的在教室里打闹,恰巧被前来巡视的刘老头逮住。这天也是刘老头的倒霉日子,家里那凶悍的老婆不知道听了哪个长舌妇的挑拨和他闹起了别扭。 若是平时被刘老头逮着偷懒,最多也就轻言细语批评几句,今天他老人家却是连骂了二十分钟不喘气,下面的同学都替他累得慌。 “太不像话了!年纪轻轻不务正业,就知道插科打诨嬉皮笑脸,将来高考考砸我看你们拿什么笑!” “拿脸。” 底下有人小声接话,可把刘老头气得半死。他犀利的眼神逡了教室一整圈,终于在最后一排揪出嘴欠的家伙。 又是谢一崎这个全班倒数第一! “谢一崎,你口才倒是挺好的,既然这么能干,来把unit3 lesson6的课文从头到尾读一遍。” 不少人都幸灾乐祸挤眉弄眼,梁徊风也从课本里抬起脑袋,虽然掩饰得很好,还是叫江凛看到了她眼里的“落井下石”。 睨了心怀不轨少女一眼,江凛收回视线的同时也在暗自纳闷,他竟能神奇地预测到她的表情,与他想象中并无不同。 虽然学习成绩全班倒数第一,但是谢一崎并非是个一无是处的学渣,他母亲是海归医学博士,曾在美国生活八年,谢一崎自小耳濡目染,英语虽说不是非常标准,但口语至少算得上流利。 地道好听的美式发音,令人惊叹,连刘老头的火气也浇熄了不少。 有些失望地收回热烈视线,梁徊风一点也不打算掩饰自己很失望。 看到她的表情,江凛莫名升起一股邪火,真看不惯她看不惯他们的样子。 “老师,不如请学习委员也念一念?正好激励大家学习学习?” 这个提议虽然很古怪,刘老头也没多想,点头同意了。 于是学习委员......梁徊风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肯定不怀好意的江凛,那张最近已经白皙不少的少女脸此刻又黑沉回去了。 故意让她难堪?他一定是听到过她的口语...... 初中开始学习英语后,梁徊风的英语老师一直是个自己口语都一言难尽的老师,所以她的口语基础非常不好。好在口语成绩并不影响卷面分数,所以梁徊风也一直对此没有引起重视。 直到今天! 来到一高后,因为她的表现和成绩也一直可圈可点,刘老头也没过多关注她的细微缺点,这才给了江凛这个小人可乘之机。 见刘老头点了头,梁徊风只好僵硬地站起身,摊开课本,一身冷汗:“Do you want a friend whom you could tell everything to,like your deepest feelings and thoughts?Or are you afraid that your friend would laugh at you......” 虽然每个单词好像都踩在音节上,但又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刘老头合上惊呆了的嘴巴,抬了抬金丝眼镜边框,似乎自言自语又好像低声在询问:“怎么一股子哪里方言的味道?”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一听就听出家乡在哪儿。 虽然江城和小县城同属一省会,但是地理位置和生活习性堪比两个不同国家,自从来到江城学习,梁徊风一直入乡随俗说普通话,家乡那旮旯方言早已弃用。 没想到竟然从英语中被大家听出她的家乡口语,莫名有点难为情了。 众人眉头紧锁,深思究竟是哪里的方言这么...... “有点像开封!” 手中的钢笔应话而止,江凛带着些恶劣漠然开口。而谢一崎不愧是江凛肚子里的蛔虫,立即会意,添油加醋欢唱:“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啊辨忠奸......” 整个教室在谢一崎耍宝似的夸张演绎中静谧了几秒,然后爆出哄堂笑声。 ------------ 【第六章】来自开封府的英语 【第六章】来自开封府的英语 眼下是不是开封方言早已不再重要,借此打击梁徊风的恶趣味总算让严肃了一早的课堂氛围变得轻松活泼趣味多多。 连刘老头亦忍俊不禁干咳起来。 笑的人那么多,但并非都是带着恶意,纯属好玩的心态较多。梁徊风只把种种难堪和屈辱算在了江凛和谢一崎头上。 沉着脸艰难坐下,在吴桦柔满怀安慰的神色下,梁徊风摊开笔记比,又提下一行字。 “最坏不过江和谢。” 这恼人的小插曲没几天就被当事人以外的人忘得一干二净。 转眼就是周五,打定主意不回家的梁徊风,在吴桦柔的陪同下前往江城一高附近的大学城准备寻一份兼职。 吴家早餐铺就在大学城附近,吴桦柔对这里熟悉得跟自己家似的,一听梁徊风有意找份活儿,立马在校门口拉着她坐上78路直达大学城。 两人的友谊日渐深厚,心细如尘的吴桦柔到底从梁徊风只字片语摸索出梁家的总体情况,吴桦柔家虽然不富裕,但也还过得去,她从未愁过学费生活费,想到梁徊风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烦恼,心疼她的同时,也在暗自替她惆怅。 当即拍胸口保证一定帮她找到兼职。 梁徊风感激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江城待了也快一学期,但是这么久以来全是家里—学校两点一线,梁徊风连学校附近都没怎么逛过,更别说什么大学城了,如果没有吴桦柔的陪伴,她一定很狼狈。 一路上,吴桦柔喋喋不休介绍着,梁徊风听得津津有味,对未来的兼职生涯难免有了几分跃跃欲试。 她的生活,太过平淡无奇,从无例外的风景,所以突然意识到江城是这样流光璀璨的摩登都市,才15岁的少女并非一点不好奇。 看得出来,出了学校的吴桦柔性子活泼不少,这里没有人嘲笑她的肥肉,她是发自内心的舒坦。反而是平日看似外向的梁徊风举措之间显得拘谨。 从奶茶店员手里接过两杯烧仙草,吴桦柔随手往梁徊风手里塞了一杯,梁徊风无意识攥紧,表情有点神色莫辨的怔愣。眼眶突然就红了。 吴桦柔无意间发现梁徊风竟然因为一杯饮料而感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如获珍宝般捧着这杯滚烫的烧仙草,梁徊风的心仿佛也被熨得温暖。鼻尖挺酸,以前为了省钱,她从来舍不得花钱买这个,实在馋得急了,就在小卖部买一包“X飘飘”回家兑水喝。 她太清楚钱的重要性,因此一分一厘必须花在刀刃上,从前初中的同学都偷偷抱怨她很扣门,虽然从来不占任何人便宜,却也绝不会主动请客。 面对同学们的质疑,梁徊风总是三缄其口,只能以强颜欢笑来掩饰内心的寂寥。尽管没有人因此而排挤她,她却更觉寂寞。 可以说,吴桦柔算得上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她很珍惜这份友谊。 在大学城寻觅了两个小时,依旧没有找到一份适合的兼职。 其实梁徊风并不挑剔,只要和她作息吻合,用工条件不苛刻,她就有信心胜任。然而大多数老板一听她才15岁就跟赶苍蝇似的连忙摆手拒绝。 江城毕竟是省会城市,比那犄角旮旯的小县城法治多了,雇佣未满16周岁员工这种踩法边缘的事,还真没人有兴趣。 原本的踌躇满志因为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梁徊风显得有些失落。待她表情晦涩地望向吴桦柔时,却发现对方正一脸渴望地盯着不远处一家馄饨铺子。 陪她奔波了两个小时,吴桦柔早该饿了。但因为工作一直没有落实下来,她也不好意思提出吃点东西。 愧疚地看着好友,梁徊风心里溢满了感动,于是主动提出请吴桦柔吃馄饨。 吴桦柔先是眼里闪过雀跃,后又想到了什么,连连摆手说不饿。梁徊风到底心思澄澈,哪里看不出桦柔这是为了不让她花钱。 然而再怎么真挚的友谊,也得靠投桃报李将心比心来浇灌,才能长出茁壮枝叶。这段友情太珍贵了,徊风不愿意让桦柔单方面付出,怕久了维系起来力不从心。况且为了呵护友谊的小禾苗,这钱也算花在刀刃上不是? 于是不管不顾拉着别扭的桦柔往馄饨店走去。 “自作主张”给她点了份特大份馄饨后,充满幸福地和她闲聊起来。很快,吴桦柔那点小扭捏在香喷喷的馄饨到来之际消失无踪。 两人大快朵颐,没找着兼职那点烦心事抛之脑后。 “老板,三碗大份馄饨,打包!” 这熟悉的清冷嗓音...... 打了个饱嗝的吴桦柔和正在擦嘴的梁徊风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约而同看向出声的少年,果然是青葱白雪模样的重凉。 俩少女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在彼此眼中看到惊喜。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尽管两人因为不同的原因相同的自卑,无法像一般花季女孩子那样憧憬完美爱情,但是不憧憬不代表不悸动。 虽然并不指望这份心意有任何的结果,两人还是放任情愫默默喜欢着这个在她们两个看来“十全九美”的重凉。 如果是一般闺蜜喜欢上同一个男生,轻则有反目成仇的嫌疑,更甚者老死不相往来。然后徊风和桦柔只生出了英雄所见略同的感慨心情。 她们一样敏感,一样怯懦,一样小心翼翼地暗恋着清冷少年重凉。就连无意间得知了彼此的秘密,她们也不嫉妒或者讨厌对方,反而坦荡地分享起少女心事。 这样的友情,或许比爱情更珍贵。 重凉虽然人如其名,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淡漠清冷,然而他并非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的疏离仅仅因为觉得不熟,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意思。 几个月的相处,梁徊风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人。 当然,矜持的梁徊风和胆小的吴桦柔是绝对不敢主动搭讪心上人的,能够这样机缘巧合见面,再见缝插针偷看他几眼,心里已经溢满了窃喜。 然而今天重凉心情极好,看到了还算眼熟的同学竟然主动say hello?甚至在等待老板打包的时候破有耐心地跟两人攀谈?最令人震撼的是他在得知梁徊风有意找活干的时候主动推荐了一个工作? 太阳一定是打西方升起来的。 谁说重凉不是一个外冷内热的铁血少年呢! ------------ 【第七章】冰山暖男 【第七章】冰山暖男 提着三份馄饨带路的重凉步伐颇快,然而徊风和桦柔亦步亦趋也没跟丢。到了目的地,徊风抬头看了眼这深藏大学城腹地的......正和武馆? 路上听重凉简单介绍过,正和武馆是一家学武的强身机构,老板陈琛是重凉堂哥的发小,所以重凉经常在这里“厮混”。最近搞卫生的阿姨因为闪了腰,不顾陈琛苦苦挽留回乡下老家养老去了。 原本重新招个保洁并非难事,但是那些前来应聘的漂亮姑娘们也不知是来工作的还是来钓凯子的,还没被聘用就开始搔首弄姿勾搭那群行走的荷尔蒙。 气血方刚的狼崽子们哪里经得起挑逗,看见漂亮姑娘已经魂不附体,哪里还有心思学武。一个个跟没骨头似的软成泥,唯有一处地方硬得...... 自我唾弃地在心里咳了咳,陈琛觉得自己想太远了。 他的打算是请个低颜值大妈最好,奈何大妈也是很傲娇的,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 然而武馆已经八天没有认真清扫了,那几只交钱学武的少爷们怎么可能接受垃圾回收站一样的武馆?然而如果让老板亲自打扫,不行不行,太掉价了。 这时候重凉推荐一小姑娘前来应聘,也不知道是不是条生路? “小朋友你几岁了?” 饶是梁徊风故作镇定强颜欢笑,一时也被馆主这无厘头的面试题目霹得笑容迸裂。 Excuse me?她看起来像三岁小孩么? “快十六了。”也就还差大概7个月而已。 陈琛点点头,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对外就说自己妹妹帮忙干活,也不招人话柄。 指了指办公室百叶窗外正对着擂台上挥洒汗水英姿勃发的移动荷尔蒙,陈琛意有所指地问梁徊风:“你觉得......他们帅不帅?” 这第二题梁徊风听得更是莫名其妙,真是古怪的面试官。然而她还是配合似的随意看了眼,迅速收回视线。 “还行......”这样应该给足未来老板颜面吧? “......”小姑娘的话十分敷衍,陈琛幽深一笑。 “其实,您可以试用我一下,如果不满意,我无条件自行离开。”想了想,梁徊风再加上一句,“我打扫卫生又彻底又干净又高效。” 闻言,陈琛加深了脸上的笑意。他自然听得出小丫头那句“还行”有多不走心,也看得出她多么迫切渴望得到这份工作,看来重凉的推荐确实不错。 认真打量了小丫头几眼,虽然不算很白,但也算五官姣好,不过还没有漂亮到引起骚动。想来也影响不了那群家伙,这么看,就更满意了。 “很好。你被录取了。” “谢谢......老板。” 有些害羞地道谢,梁徊风绽放了一朵真心微笑。 陈琛眉梢跳了跳,这么看......这丫头其实还是有点漂亮的,就有点而已。 “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老板。” 这声“老板”明显比前一声驾轻就熟多了。陈琛心满意足地收下小员工的溜须,当即决定给予优厚待遇。 “既然你还在上学,就每周末来保洁两天,给你算一天200块,管吃。怎么样?” “谢谢谢谢!” 梁徊风激动得手脚无措。 这真诚的语气,仿佛他有救命之恩似的,陈琛听得心花怒放。 虽然明天正式上岗,但是梁徊风很珍视这份工作,不敢轻易怠慢。跟桦柔打了声招呼让她先回家去,自己则留下来先行打扫一遍。 挽起袖子收拾垃圾袋的时候,梁徊风想起刚才看到重凉提着馄饨往用餐间去了。怎么着也该第一时间跟他道个谢,顺便把用餐间收拾收拾,还能磨蹭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推开朦胧的毛玻璃门,梁徊风含着星光的笑眼正对上江凛那双深邃的黑眸。 尴尬了。 用餐间原本吃得津津有味的人全部抬头看向离奇出现的少女。 其实也就三个人,除了上善重凉,就是最下的江和谢。 冤家路窄! 怎么就忽略了呢?重凉一个人显然吃不完“三份”馄饨的。 是目不斜视上前道谢呢?还是恍若未觉潇洒转身?梁徊风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正在别扭的挣扎,身后有个壮硕的青年从翕开的门缝里强挤进来,这一撞,也把单薄的梁徊风给擦了个踉跄,狼狈地跌撞在江凛跟前,与他四目相对。 “她是来应聘......”琢磨了会,重凉难得地忍住了“保洁”二字。 然而多年光屁股长大的交情不是白混的,三人的默契简直融入骨血,哪怕他只说了三个字,江凛和谢一崎还是秒懂。 总算有人打扫武馆了,终于不用弃馆了。 事已至此,既然骑虎难下,不如硬着头皮上。梁徊风涨红着脸踱到重凉跟前,死咬着下唇瓣声若蚊蝇地道了句“谢谢”,然后跟被鬼追似的夺门而出。 原本充满浪漫色彩的道谢,因为江凛和谢一崎的存在而变得尴尬万分。 “咦?非洲妹干嘛谢你?难道是你推荐她来应聘的?不对呀,你们关系不熟吧?阿凉你不是喜欢非洲妹吧?” 是谢八婆的声音,尾音处甚至惊讶的拔高。正要离去的梁徊风缓了缓脚上的速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答案呐......江凛若有所思地看着表弟重凉,不知道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下是怎样的心情? 彻底打扫完卫生后已经接近九点了。 从阁楼飘窗往外瞅,梁徊风这才发现早已是月黑风高。 武馆每一处挤满了耀眼的白炽灯光,一忙碌起来就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 这个点应该有回学校的公交车吧?周末寝室十点门禁,现在出发或许赶得上? 跟琛哥匆匆打了声招呼后,梁徊风拎着书包就要离开。 对新员工的工作热情以及效率早满意得眉开眼笑的琛哥,这会儿怎放心让小姑娘乘月孤身而归。 “这么晚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太不安全。” 不过是一面之缘,就这么关心......梁徊风心头一暖,绽开一朵感激的笑容,狭长的眼眸眯成两轮弯月。 “你去饮水间吃点零嘴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闭馆了我开车送你回学校。” 那得多晚啊!估计门禁早过了。 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梁徊风连连摆手拒绝。 陈琛犟不过梁徊风,于是逮着正要离去的三人组发号施令。 “重凉,既然是你介绍来的同学,你把她送回学校后再回家。” ------------ 【第八章】避嫌? 【第八章】避嫌? 这本不是多大点事,但是......重凉想起刚才哥几个打趣他喜欢这梁同学的荒唐玩笑,他是不是应该避一避嫌?毕竟瓜田李下落下话柄,将来可失了清净。 扪心自问,他连她叫梁什么都没记住,怎么会喜欢她?介绍她来这里只是因为他快要受不了垃圾场一样的武馆...... “喜欢谁?那个梁什么来着?” 彼时在用餐间里,重凉如斯坦荡地回答谢一崎。兄弟几个太了解重凉,他动动嘴皮子,他们就知道他全部的含义,既然他信誓旦旦这样说,也就是真的跟梁徊风不熟,更遑论喜欢一说。 门外的梁徊风顿时心塞一酸,不过这点打击算不上什么。短暂失神后,她快步离开了那是非之处。 故,没有听到用餐间尚未结束的交谈。 那个把梁徊风“撞”进去的壮硕青年正拿起一块汗巾擦着满头湿泞好奇地问道:“哪个非洲妹?” 谢一崎努努嘴,指了指还在摇晃的玻璃门,“刚刚跑出去那个。” 壮硕青年张大胖不以为然撇嘴反驳谢一崎。 “那妹子怎么就非洲妹了?我可瞧清楚了,一点也不黑,虽然不是白皙滑·嫩那种,但也挺标致的好不?如果不是看她明显未成年,我铁定追了。” 张大胖这么一说,谢一崎也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了。 垂下眼睑想玩笔,发现没带身上,江凛几不可见轻轻蹙眉:发现这个事实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莫名烦躁! ...... 琛哥虽一片好意,然而梁徊风却要主动辜负了。如果方才没有听到重凉那番“和她不熟”的话,她或许还能厚着脸皮套近乎...... 然而琛哥开口,重凉立即面露犹豫,好像送她是一件多么可怕凶险的事情。梁徊风觉得如果坦然接受,就有“恩将仇报”的嫌疑了。 “琛哥,我自己没问题的。” 说完,嘻嘻哈哈跟众人挥手道别,被鬼追似的拔腿往外奔。 陈琛对这神速简直目瞪口呆。 提着自己换衣服的包,江凛不着痕迹挡住了琛哥欲追上去的步伐,语态自然,还透着那么点漫不经心的随意。 “我去送吧,反正我家离学校挺近。” 好像确实如此,琛哥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点点头。江凛在这里学武也快十年了,是三人里身手最好的,有他护送他自然放心得很。 和重凉坐上出租的谢一崎一直搅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车子开出几百米,才恍然大悟怪叫一声。 吓得司机一个趔趄,差点因为急刹而翻车。 “挖槽阿凉,你江表哥不是看上非洲......梁徊风了吧?” 怎么看,江凛也不像是乐于助人的正人君子啊?那些温和谦逊、彬彬有礼全是假象,别人看不出,他谢一崎还能看不出吗? 重凉听了,事不关己地重新闭目养神。 他只关心他姑妈,谢一崎的妈,重蕙兰医生最近的解剖录像谢一崎究竟有没有帮他搞到手? 其他的,爱咋地咋地。 月光与街灯斑驳交错的路面上,一道瘦小的身影飞快地穿梭在一片又一片黑影中。徊风气喘吁吁跑了十几分钟,终于赶上了看起来像是最后一班的公交。 她刚颠上车,将钢镚儿塞进投币口,只听见“咣当”两声,终于心满意足地往空位上走。 手臂无意间却挂到了什么?遇到一股神秘的拽力。 “你还有硬币吗?” 之前隐约觉得身后有人随着她的频率在奔跑,但是怎么会是江凛?梁徊风瞠目结舌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不可能人物,难道是追出来送她的? 默默在心里摇了摇头,梁徊风拒绝相信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如果说19班有谁对她最不友好,非江凛和谢一崎莫属。这种顽劣子弟,怎么可能突然善心大发。 察觉到梁徊风的不悦,江凛挫败地耸了耸肩,表情无奈的样子。 “我没有零钱,算我跟你借......好吗?” 或许是那微微上扬的“好吗”太温柔缱绻,在月色灯色交相辉映下少年英俊的容颜仿佛打了柔光,过分旖旎和美好,梁徊风入迷般点点头。 烦躁地撇开心头那点点异样,故作不情愿地掏出钱替他交费,临了,还不忘刻薄地提醒债务人。 “记得要还!” 因她“小气”的行径而低笑的少年,那掀唇的线条将半边脸颊上的酒窝勾勒得越发惑人。 别扭地别开眼,梁徊风选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摆明了自己不愿意继续交谈的态度。 她的疏远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不适,江凛极不在意地坐在离她并不近的某处阴影里......悄悄静静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她的侧颜:确实越来越白了。 虽然看不到身后那人究竟坐了哪里,但是梁徊风莫名总觉得他可能在看她。可是又不能转过身去瞪他,她只盼着这车行得快些,再快些。 然而,这末班车似乎跟梁徊风较起了劲,越发缓慢,甚至走到某些大的站台还要刻意缓上几秒装几个穷途末客。 直到颠得梁徊风几乎昏昏欲睡,喇叭终于提示一高站到了。梁徊风立即打起精神,头也不回往学校方向跑去。 直到那抹瘦小的身影淹没在校园中,江凛才收回视线,从裤兜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林哥,来学校后门接一下我。” 挂了电话跟司机打了声招呼,毫无留恋跳下车,徒步往后校门方向漫步。 江家是在这附近没错,但是每逢周末江凛都是住外公家,江城东区,与一高几乎是穿城的距离。 月光下,少年双手插兜斜倚在一根粗壮的灯柱上,抬起头望着黑夜中那轮白得耀眼的明月,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裤兜里三四个硌手的钢镚儿被他揉捏翻转,好不快活。 翌日,大学城某处不起眼的铺子前,有一姿态婀娜的少女嚼着花卷,每咽下一口便啜一口豆浆,直到花卷吃完豆浆见底,几乎日上三竿,武馆的大门总算被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的陈琛徐徐打开。 “琛哥,早!” 抓了抓头顶乱糟糟的头发,陈琛正在抠眼屎,冷不丁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眯着狭长的丹凤眼冷冷看去,这才发觉自己几分钟之前种种猥琐形象已经被新员工小妹看了个从头到尾。 说好的精英形象呢?说好的总裁气场呢? ------------ 【第九章】散打的男人最帅 【第九章】散打的男人最帅 干咳两声,陈琛有些恼羞成怒,言语间不自觉地逸出抱怨。 “怎么来这么早!” 这绝对不是一句称赞!尴尬地红了脸,梁徊风怎么也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马屁拍在马腿上。 原本陈琛也不是真的生气,不过觉得损了形象,面子折了。心下确有一丝丝不悦,然而见小姑娘因他一句话就变得拘谨沉默,心头也是怪怪的内疚感。 回到室内,立即拨通重凉几人的电话,让他们速来训练。 经过正在擦拭擂台的梁徊风身边时,陈琛撂下一把钥匙,语气要多漫不经心有多漫不经心。 “下次直接开门进来,别在外面傻等。我现在出去吃个面,要是有学员来了,就让他们自己先热身,不过一般都是下午才来人。” 擦地的手顿了顿,梁徊风轻轻“嗯”了一声,在老板大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窃喜:就知道琛哥是个外冷内热的豆腐心。 半小时后,陈琛撑着鼓鼓的小腹优哉游哉散步回来。 一进武馆,陈琛就察觉气氛莫名地诡异。忍无可忍地打了个斯文的饱嗝,扬手扇了扇味儿,这才眯着盛满精光的双眼细细打量起屋内的两人。 往常都是齐进齐出的三人组,这是散伙了? 三人里,真心钟爱学武的其实只有江凛,被强行拖来的重凉不过是陪太子读书,而谢一崎也只是练几招骗骗女孩子耍耍帅罢了。 往常三人都是一起来一起回,这么积极独身前来早训还是江凛头一遭,陈琛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这小子想他了。 擂台上,梁徊风始终保持着擦拭的姿势,难道从他出门吃面这丫头就没换个姿势?他都替她腰酸背痛了。瞧那丫头擦地那狠劲,仿佛要在那造价不菲的高密度海绵上搓出个洞。 不远处,江凛换好了衣裳,正在跑步机上热身,一切看起来非常正常......看起来罢了。 如果不是那小子若有所思的视线总是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往小姑娘的方向偷偷掠来,陈琛几乎以为是错觉,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挂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一时间,陈琛好像获悉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品得津津有味。 那海绵垫子异常坚实,然而沾上的咖色奶油渍却像是生根了般,任她揉搓推刮始终有浅浅的痕迹。 泄气地捶一下地,梁徊风手腕酸得几乎抬不起。 这个江凛真是莫名其妙,明明借他的是钱,他不愿意还就算了,偏自作主张拿什么黑巧提拉米苏“还债”。梁徊风虽然没吃过,但是也知道这东西价格不菲,吴桦柔那么爱吃也舍不得经常买。 虽然那甜香跟长了翅膀似的往她鼻翼里钻,但是她并不领情。 虽然这块提拉米苏的价值肯定远远高于她借出的零钱,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赚到了,反而很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她讨厌江凛是真心的,也不想跟他化干戈为玉帛。 所以,互不干扰是最好的状态?梁徊风很忙,没有时间去猜测江凛此举的用意,不管是另一个戏弄还是真的想尽释前嫌跟她示好,她统统不在意。 刚刚几乎是下意识打翻了他强行塞进她手里的提拉米苏,她不后悔自己做的不留情面,这样才能立竿见影划清界限,只是可惜了琛哥这据说是国外进口价值不菲的擂台,经她一闹,终究留了点不可磨灭的痕迹。 直到陈琛痛心疾首地呵止声传到耳朵里,梁徊风才回过神,停下了手中对高密度海绵垫极尽的折腾。心有余悸地吐了吐粉舌,心虚的徊风涨红了脸拔腿就往休息室跑去。 直到小姑娘身影消失在门扉背后,跑步机上的少年总算关掉了开关,喝了一口水,有些意兴阑珊地看向陈琛。 “练一练?” 这究竟是邀请,还是挑衅? 陈琛轻“呵”一声,挑起眉,略有戏谑地看着不满17岁的少年,眼神里是浓浓的玩味:你确定要跟师父交手? 秒懂琛哥揶揄的江凛并不急躁,反而坏笑着捋了捋额前湿润的碎发,语调邪佞语速不疾不徐。 “你确定你是我唯一的师父?” 陈琛散打成名,江凛跟着他学散打几乎十年,早已将他所有的要领和秘诀悉知,然而“继承”本身就是一种下坡路,热衷武学的江凛并不拘泥于单纯的散打。 所以从小二起他的寒暑假几乎奔波在全国各地,哪里有富有特色的自由搏击,他都会带着诚意和金钱拜访,势要学全精华。 至于为什么选择自由搏击,那是因为自由搏击是唯一一种柔糅合兼并了中国武术,日本空手道、柔道,韩国跆拳道,泰拳以及西洋拳等武道精华的综合性武术。 如果跟同龄人,甚至是一般习武的人切磋,江凛都是胸有成竹。然而如果对手是琛哥,他不敢说自己胜券在握。 虽然他看起来集众家所长,却并非样样精通熟练,反而琛哥一门心思在散打,散打的技巧早已炉火纯青。或许他再过几年能胜过琛哥,现在却未可知。 在休息室晃荡二十分钟,梁徊风总算能够心平气和,对着换衣镜挤出一个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湿泞的手心缓缓拧开门把,那枕戈待旦的神情堪比上战场。 擂台上,传来男人的低吼。 只着了一件黑色背心的琛哥正和一身劲装的江凛角斗得如火如荼,梁徊风没少见过打架,电视机里,现实里,都不止一次观摩过。 然而却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么帅气养眼酣畅淋漓的大片效果。 从前在小县城读初中时,学校背后有条小巷子常年是不良学生打架斗殴的“老地方”。那群染着花花绿绿头发,满脑袋洗剪吹风格的杀马特非主流总是自以为很帅地掐着花拳绣腿扭在一起厮打,偶尔打急眼了还会居委会大妈附体般叉着腰深情对骂,如果吵不赢对方还会扯头发抓脸...... 那画面,一点美感也没有,整一出青春期骚动的中二综合征。 挥汗如雨中,琛哥飞快地挥出一拳冲向江凛的颊,江凛利落闪身,反手又是一拳呼向琛哥胸膛,琛哥迅速往后一躬身,一个跃起,一腿极快地踢向江凛的腰腹,江凛同样以腿反击,挡住了琛哥不说,还桎梏了琛哥一条臂,借力打力,飞旋...... 这一幕看得梁徊风是眼花缭乱又兴致勃勃。 ------------ 【第十章】老男人琛哥 【第十章】老男人琛哥 除了制作精良的大型动作片,平时哪里看得到这等利落的交手。梁徊风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失任何一个沸腾的细节。看痴的徊风完全没有察觉身边聚了越来越的学员,直到他们开始议论纷纷。 “哇猜参哥会银。” 抹了一把油腻的大嘴,张大胖嚼着葱香味包子含糊不清地点评,虽然他言辞不清,众人还是听懂了他是琛粉。 为了挺一挺好兄弟,谢一崎冒着被葱包味儿熏死的风险立即反击。 “不见得吧!琛哥虽然厉害,毕竟是快三十岁的老男人了,就算他体力比江凛好那么一点点,但是跟我家江凛比耐力,不是我嘴欠,琛哥这是厕所里点灯——找屎(死)啊!” 台上的“老男人”突然趔趄了一下,几乎闪了腰,若不是反应极快,差点挨了江凛一记飞拳。百忙之中,琛哥恶狠狠地盯着某个始作俑者,还未察觉依旧高谈阔论的谢嘴欠。 “阿凉你说句良心话,你江凛哥是不是耐力NO.1?” 重凉这会儿还恹恹的,他本就不喜欢打打杀杀,每次都凑人头似的被两个表哥强行拉来,如果不是武馆长期有人受伤,他的医术有施展的机会,他才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看这些雄性野蛮的厮打。 “我想我有必要再一次官方重申我的立场,我并不关心谁的耐力更好,也不在意谁输谁赢,我只关注一个重点,那就是待会儿有没有谁受个伤让我接个骨什么的。” 变态啊! 众人默契地远离重凉两丈远,嗤之以鼻地最后看了一眼这六亲不认无情无义的禽兽,然后毫不犹豫冷落他孤立他,转而唾沫横飞地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说到耐力,咱们琛哥也是一等一的翘楚好么?” 终于咽下最后一口葱香包,张大胖执着地为自家偶像洗白白,“年近三十没有女朋友也不撸,这自制力搁你那儿你能有?” “三十而不撸”的琛哥气黑了脸,手下的招式虽然依旧凌厉,速度却是渐渐缓了下来,支着耳朵,不着痕迹往那议论中心探消息。 “要说自制力谁能跟咱们江凛比?他可是翘楚中的佼佼者好么?”谢一崎还真就跟张大胖较起了劲。 高深莫测地逡巡了一大圈,故作玄虚作出欲言又止拧紧眉头的矫情模样半晌,在众人急不可耐“你快说你快说”的殷切焦灼期待视线下,谢一崎终于大发慈悲娓娓道来。 “今年夏天咱哥三儿一起学习日本高清无码教学片,那画面那音质我现在回味起来还能打几个冷颤,可我那心如止水的江兄弟在我监视下看满一集后,只惜字如金说了四个大字。” “哪四个哪四个?你特么倒是说啊!” 这会儿张大胖已经忘了要洗白(抹黑)偶像的赤子之心,小心思全被谢评书带得飞了老远。众人先前各自的激烈辩论早已戛然而止,荷尔蒙少年们均是一脸虔诚作出洗耳恭听样。 “他说……索然无味。” “切!”胃口吊太久,真相却难以下咽。 张大胖第一个不以为然,鄙夷讽刺:“他这是撸后圣如佛吧?” “非也非也!” 谢评书摇头晃脑,劲爆道:“我特么都来二轮了,就连冷情小凉子都涨红了脸某个地方so hot so hard ,江凛依旧无动于衷,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谢一崎压了压声音,“......障碍了!” “挖槽!真的假的?” “会不会琛哥也有一样的隐疾?” “难说哦......” 显然这个话题的热度已经刷新,比最先前争锋相对的辩论引人入胜太多。大伙儿听八卦听得是津津有味意犹未尽,连连幸灾乐祸点头,纷纷啧啧称奇。 台下的辩论不知何时竟然比台上的较量更叫人兴奋沸腾,于是围成一圈嚼舌根的少年们并未察觉台上角力的两个话题人物不约而同面色不善地跳下擂台,正眼冒怒火往他们走来。 一个小时后,张大胖被心爱的琛哥打得全身软组织瘫痪,他可以可以辞了陪练这份JOB? “怎么?你要改行说评书?” 坚定地摇了摇头,张大胖强颜欢笑含泪坚韧。 另一处谢一崎也终于发现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武术,竟然只学会当沙包,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杂物间里,正埋头整理器材的徊风仍是一头雾水,为什么那群男生说的她都听不懂,不过江凛和琛哥脸色那么难看,必然不是什么好话。 她是不是也该找机会看看日本教学片,才能让讨厌的人露出这样吃屎般的表情? ...... 一边打工一边学习的日子总是飞快又充实,当刘老头通知19班期末考试将至时,梁徊风才后知后觉原本以为会艰难苦涩的高中竟已划过六分之一。 因为一直保持着良好有序的学习习惯,徊风自认为没有辜负天赋和汗水,所以临到头很多人忧心忡忡临时抱佛脚,她却显得游刃有余心态极佳。 令人又爱又恨的期末考试总算如期而至,心无旁骛应考结束后,梁徊风终于可以和吴桦柔拉着小手心情轻松地在校园里相谈甚欢。 梁父早已用水泥厂的电话给徊风学校去了电话,水泥厂要到除夕前夕才开始放假,如果选择早点回家,也只是一个人冷冷守着屋子,于是徊风决定倒不如趁这时间多挣几个“过节费”。 支支吾吾半晌后,陈琛总算听明白小姑娘的请求,于是陈老板大手一挥便腾出一间休息室作为梁徊风回家过年前的临时卧室。 假期学校是不能住了,既然想留在江城打寒假工,武馆自然是上上之选。年关正是用人之际,琛哥还苦恼诸多琐碎找谁做,现在小姑娘自己揽下了所有杂活,琛哥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琛哥也不会亏待他,不容她拒绝强行涨了薪。陈琛也算白手起家,能在江城有今天全靠自己的坚韧毅力和吃苦精神,所以面对同样一无所有却不嗔不怨自强不息的小姑娘,陈琛总有几分疼惜在其中。 冬日的太阳依旧耀眼,打在身上却没什么温度,萧索的校园里枝丫光秃,败草挤满了每一处土壤,一片片萧条破败的惨淡景象,徊风的心情也跟着这景色莫名地冷了下来。 讲台上,刘老头正两眼精光地看着刚出炉的成绩排名花名册,期间老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个别学生,惹得被“关爱一瞥”那人坐立不安,不是考砸了吧? ------------ 【第十一章】作弊 【第十一章】作弊 这刚出锅的期末成绩总体还算令刘老头满意,只是个别女学生突飞猛进的排名难免过于蹊跷,多年教学经验使得他不得不合理怀疑这卷面成绩的真实性。 【游熙】,初中刘老头就带过这丫头,成绩一直不上不下在中游折腾,这会子突然蹿到了全班第二,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怀疑归怀疑,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刘老头不会贸然打击任何一个学生。现在的孩子玻璃心可多了,稍不注意就跳楼威胁,还是再看看好了。 第一名依旧是重凉。 众人拍着手掌心悦诚服地送上赞美。 然而当刘老头若无其事地念出第二名是游熙时,班里的学生就跟活见鬼似的齐齐看向镇定的当事人。 须臾,大伙儿小声地讨论起来,七嘴八舌面面相觑,始终没人相信吊尾的人突然之间能...... 摆明了有猫腻!就连一向事不关己的江凛也好奇地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向始终得体微笑的游熙。 其实,如果不是19班总体学习氛围浓重,游熙这样面貌较好的活泼姑娘是深受欢迎的,只可惜,本班书呆子比懂得怜香惜玉的帅哥多了不知多少倍。 在那么多一睹庐山真面目的目光中,游熙心满意足地收获到了自己期待的那一道。果然呢,偷了爸爸的手术视频换取重凉所有科目的答案,是值得的。 从开学第一天起,游熙就注意到他了。 从江凛出现的那一刻起,游熙的眼睛里全部是那个叫江凛的男孩子,她被他深深吸引,出色的面孔,出众的性格,他的一切都那么光彩夺目。 尤其是他的笑容,那勾出的半边深邃酒窝,迷得她心下颤抖。只要江凛绽放笑容,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他这唯一的光彩,别的跟他一比,只显得黯淡无光。 私下里,很多人都在拿谢一崎和江凛比较,可在游熙看来,谢一崎空有皮相,就是个草包,江凛才是那个耀眼、内外兼修的存在。 从一开始的入眼,不知不觉辗转成入心,游熙没想到自己的暗恋到这般难以自拔的地步。 可是彬彬有礼的江凛虽然不排外,真的和他交好的却只有谢一崎和重凉,班里对他趋之若鹜的女孩子不计其数,他却一视同仁,唯独对那个黑黢黢的梁徊风,他会主动与她眼神接触。 这已经让游熙足够嫉妒了。后来游熙暗中观察,梁徊风和江凛其实并不对盘,梁徊风长得不好身材也是极差,所以她能在江凛心中有所不同全靠的是那个脑子? 有了这个认知后,游熙便开始策划这天衣无缝的作弊计划,如愿得到江凛“另眼相看”后,游熙越发觉得自己猜对无疑。 但是作弊不是长久之计,游熙决定从下学期起认真学习,早日用真才实学令江凛继续刮目相看。 第三名毫无意外是江凛,第四名却不是梁徊风,而是某个貌不惊人的眼镜男,好像叫【李端】。 第五名才是梁徊风。 虽然在名次上落了下风,但是总体水平并不算退步,自己一心多用还能在遍地精英的江城一高19班取得这样的成绩,徊风知足常乐非常坦然。 接下来近二十天的日子,徊风成日在武馆打杂,不管琛哥有没有吩咐,只要她力所能及便会主动揽下,又快又好地办妥,惹得琛哥看她的眼神越发慈爱。 而江凛却是越来越烦躁。 这段时间频繁接触下来,梁徊风在重凉眼里总算混了个脸熟,他已经可以不假思索地喊出她的名字,梁徊风满足地窃喜。甚至连每天报到的吴桦柔也因为徊风的关系成为重凉眼中的“熟人”一类,两姑娘乐开了花。 和重凉虽然熟了,梁徊风对待谢一崎和江凛依旧是横眉冷对,随时一副看阶级敌人的冷漠残酷。 虽然每天谢一崎还是“五花肉、五花肉”叫个不停,徊风却渐渐察觉桦柔对谢一崎的反感越来越淡薄。 这一日,订好了盒饭,徊风无所事事坐在吧台后面看书。琛哥在武馆藏有大量书籍,风格迥异各有涉猎,梁徊风是没有闲钱买书看的人,这会子可是卯足劲见缝插针。 吸着果冻优哉游哉一点点挪到徊风屁股旁边,桦柔眼神飘忽,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 “徊风啊......” 头未见抬一下,梁徊风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在听。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谢一崎啊?” 特别吗? “有点吧。” 吸管几乎被嚼烂,桦柔蹙眉疑惑:“为什么呀?” 少女此刻正偏着头,胖胖的脸颊上赘肉正应了地球引力而褶起一道可爱的小山丘。 为什么?这还用问?难道有人还纠结屎为什么臭? 看了会儿书,眼睛也有点酸涩,梁徊风干脆闭上眼,直到酸涩感消失,双眸恢复清爽才缓缓睁开。 那双初初张开的水眸嵌在桃花眼里,正一瞬不瞬静静凝视着自己,似乎要看穿她所有的情绪。吴桦柔突然窒了窒:徊风越来越漂亮了。 “你从前不是跟我一样讨厌谢一崎吗?这会儿怎么言辞中有了维护他的意思?” 到底是徊风心细,竟然发觉了她的小猫腻。被看破心思的桦柔并未恼羞成怒,反而真诚地对唯一的挚友坦白。 “我承认我一开始跟你一样讨厌他,他嘴巴那么损,确实招人嫌。” 那后来又是什么改变了桦柔的看法?梁徊风可不认为是因为谢一崎痛改前非,好像半小时前她才听到那厮“五花肉、五花肉”使唤了好友端茶倒水。 “其实,谢一崎也就嘴巴坏了点儿,心肠倒是挺古道热肠的。前几天我不是一身湿哒哒来找你吗......” 听好友这么一提,梁徊风终于想起来。三天前吴桦柔来武馆的路上,被两个熊孩子堵在巷子口,顽劣的小鬼头那喷水枪戏弄她,喷得她一身是水。 后来好像是被一路过的好心人制止,那两个欺软怕硬的熊孩子才败兴而归。也亏得这个好心人,桦柔才免去了全身湿透的狼狈苦难。 当时桦柔解释得隐晦,徊风也没有多加追问,只顾着让她速速去休息室吹干衣裳。原来,那路见不平的人竟然是一向以捉弄桦柔为乐的谢一崎。 这消息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 ------------ 【第十二章】移情别恋 【第十二章】移情别恋 虽然桦柔不是主流认为的美人,但是哪个女孩子心中没有憧憬过一点点英雄救美的浪漫桥段,虽然这个人并非桦柔中意的重凉,但是少女飘忽的爱意,移情别恋这种事,分分钟就能更新。 更何况,只凭皮相,谢一崎确实是个极品。 如果桦柔真的喜欢上谢一崎......梁徊风反复在桦柔脸上确认,并没有发现任何旖旎的羞涩疑云,只是一种恍然大悟般的豁达,或许是她想多了,桦柔未必会立即变心。 既然谢一崎好歹是挚友的“救命恩人”,梁徊风也不好再针对他什么,徊风决定短时间内爱屋及乌了。 于是,毫不知情的谢一崎在午餐盒饭里受宠若惊地发现多了一根鸡腿。从前这根赠送的鸡腿都是重凉和琛哥换着吃,从来不会落到他或者江凛碗里,这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还是说,终于风水轮流转了? 饱暖思八卦欲,谢一崎搓下巴的姿势保持了整整五分钟,一直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另一桌细嚼慢咽的两个姑娘,须臾他神叨叨地对江凛招了招手,江凛不动声色看他一眼,并未理睬。 谢一崎只好干笑着腆着脸将脑袋凑过去,“梁徊风不是一直不待见我么?怎么今天故意把鸡腿饭留给我?” 正夹起一块青菜的修长手指顿了顿,顿时有些食不知味起来。 摩挲下巴的同时阴测测低笑,谢一崎电光火石间只想到一种可能,有些惊讶地低呼:“她、她不是看上我了吧?” 一把推开面前冷掉的青菜豆腐,江凛冷冷一笑:“呵!” 接下来几日,谢一崎始终细心观望着,假如遇到梁徊风看过来的视线,他总会逃命似的移开目光,他可不希望她多看自己几眼就坚定了爱他的决心。 她才不是他的菜。 矫情几天后,任他谢一崎如何厚颜无耻,也不得不承认,梁徊风那些视若无睹的神情不是演的,她应该是真的对他没兴趣,但是谢一崎绝不承认自己魅力不够,只是感叹她理智,悬崖勒马得早。 虽然在这件事上认知错误,谢一崎却察觉了另一个真相,最近莫名其妙针对他的江凛,呵呵,他好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临近年关,往常一到午后就络绎不绝的武馆顿时变得门可罗雀,因为大学生们都已经放寒假,整个大学城渐变成空城。 好几个武馆的陪练也已经告假,一个个兴高采烈回家过年。之前一日不落的三人组最近也没怎么来了,梁徊风经过旁敲侧击,总算从琛哥处得知江凛联系了齐北市一家主打腿功的体校,说是要去短训二十日。 江凛不在江城,谢一崎和重凉更是没了来武馆报到的兴致。原本梁徊风拐弯抹角想问的是重凉的下落,奈何琛哥偏要把江凛的去向详细告知。 这几天吴家的亲朋好友挨家挨户吃团年饭,吴桦柔也是好多天没来武馆找她了。 习惯了往日的熙攘热闹,突然变得这么清净,梁徊风一点也不习惯。其实她从前是擅长与寂寞为伴的,没想到江城这一学期的生活竟让她懂得了“闹”的快乐。 带着冷意的霜风打壁窗外刮进来,吹得梁徊风脸也冷心也冷,这种人皆融乐她独寂寞的落差勾起了她思乡的情绪,突然好想回家。 陈琛也不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他老家鲁县离江城并不远,自从散打拿了全国三连冠后,他带着丰厚的奖金和代言费在江城扎根。 他很喜欢江城的风俗习惯,而且,这里有他最爱的女人,不过那是曾经的事了,那个女人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是否还会回到江城? 想到每次回到鲁县家里老父老母和三姑六婆换着花样逼他相亲......他可真讨厌过节! 吸了一口呛人的雪茄,陈琛故意不张嘴,让那滚烫灼人的辣烟熏得他眼睛酸涩:难道从此真的天涯各一方?人是不是只要做错一件事就必须折损一生的幸福?难道真的没有所谓的第二次机会吗? “琛哥,你还好吧?” 这是梁徊风第一次看到陈琛流露出不属于他的落寞神色,那样寂寥和无奈的伤感,怎么也无法和无所畏惧顶天立地的陈琛联系到一起。 认识琛哥以来,他一直是无形中鼓励她坚韧和勇敢的标杆。可是此时此刻的陈琛,那般脆弱和无助,像极了冬夜纷纷雪地里被世人遗弃的受伤小猫,只能用最最卑微的低吟向世界呼救。 本来沉浸在伤感回忆里的陈琛,被这突如其来带着怜悯的女声吓一跳,随即尴尬别开眼,直到眼眶中那可疑的湿润蒸发得干干净净,这才板着脸数落起徊风。 “胆大了啊,敢打听老板的隐私!” 已经深知琛哥属纸老虎的梁徊风早已不会被他恶声恶气吓唬到,这会儿见他神色自然,梁徊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地怀疑刚刚是否是自己眼花? “小丫头想家没?” 轻轻颔首后,梁徊风反问道:“琛哥呢?” “呵!” 陈琛吸了最后一口,拧灭猩红的烟蒂,心有余悸般连忙摆手:“我最怕的就是回家,一回到家,那群赋闲在家的老人家们总是逮着我跟皇帝选妃似的搞大型相亲会。平均一天看俩,二十天不带重样。” “......” “最夸张的一次,前一位姑娘刚下场,杯子都还来不及撤走,下一位已经坐了下来,还端起前一位的咖啡直接喝掉,还羞答答地感谢我提前给她点了......” “......” 说起这些哭笑不得的桥段,琛哥表情滑稽,动作夸张,逗得徊风哈哈大笑。陈琛细细阅着小姑娘笑靥如花的明朗面孔,深觉江凛才是个慧眼识珠的好家伙。 也只有他这种心有干货重视内涵的小子才能识别这颗蒙尘的珍珠,谢一崎那肤浅的臭小子和重凉的小孩子心性,落后江凛岂止一大截。 在梁徊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关键时刻,琛哥突然从裤兜里利落地掏出一个鼓鼓的红包,十分强势地塞进小姑娘手掌心。 “正和武馆今天起放春假,这是给你的过节费,想家就收拾收拾回家去吧,傻丫头!” 面颊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一瞬间,灼热的眼眶忽然就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 ------------ 【第十三章】home 【第十三章】home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梁徊风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这里又旧又简陋,但是无一处不是透着回忆,一段段让她温暖的回忆。 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家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家里的老式座机还能通话,梁徊风忐忑地给梁老头厂里去了个电话。那头梁老头一听到闺女声音,喜出望外的同时差点老泪纵横。 向来中规中矩的梁老头主动提出要跟领导请假几小时,赶回来跟闺女吃个晚饭,丫头回家的第一天,梁老头不愿意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原本梁徊风觉得没什么,并不赞成爸爸来回奔波,但梁老头实在兴高采烈,徊风也不好拂了他的意。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预言家,该有多好! 如果能预知......可是没有如果! 那天晚上,梁徊风哼着小曲儿很快做好了四菜一汤,全是梁老头爱吃的,她满怀期待地等着老父亲。 她有好多话要跟爸爸说,她要告诉他一高里她遇到的每一件趣事,任何新鲜她都要跟爸爸分享。 她还要告诉爸爸她交到了一个很好的朋友,她觉得很快乐。爸爸读书少,也没有机会见识世面结交朋友,她想用自己的经历告诉父亲交友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这世上有了一个跟你毫无血缘却能分享所有心事的拍档。 她还要告诉爸爸她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兼职,老板是个非常善良友好的大哥哥,她做得很开心。 她想,爸爸一定会因为她的倾诉而感同身受。 可是直到饭菜凉透,梁老头也没有出现。重新热了后又一次凉透,大门口还是没有梁老头微微驼背的身影。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梁徊风不可抑止地轻颤起来。像是为了应证她心中的不祥感,天空竟然飘起了冰冷的雪花。 她跟丢了魂似的,顾不上围脖手套,失魂落魄地辗转在父亲可能出现的每一条路上。 水泥厂的换班保安告诉她老梁出发已经三小时,就算是徒步,也早该到了才是。或许是梁徊风的神情太凄楚,保安大叔于心不忍般安慰她,老梁今天刚领了工资,好像有提过要去XX街买半斤糖炒板栗。 糖炒板栗,是梁徊风吃得起零食中的最爱了,她几乎没有零花钱,除了偶尔拿兼职费了才舍得买上半斤解解馋。 爱女如此的梁老头自然是知道徊风这个喜好,他必定是去买糖炒板栗了。 脚下仿佛突然生了风,梁徊风此刻哪里有方才那脚步虚浮的凄惨模样。 身后那保安大叔惋惜般摇摇头,终是不忍道出心中猜测:就算是买糖炒板栗,也早该回家了。 临近那条街了,梁徊风看到一大群人围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热闹。走得近了,徊风看到那些看客们交头接耳,纷纷露出不忍神色。 那些窃窃私语声跟定位了似的直往她耳廓里钻。 “可怜啊,被撞得内脏都出来了。” “好像是当场死亡,救护车到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 “大过年的,都是命啊!” “......他手里还死死攥着一袋糖炒板栗,也不知是给家里谁买的,只可惜是永远吃不到了。” 糖炒板栗,这四个字刚钻进徊风耳朵,她的大脑就“嗡嗡嗡”响个不停,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她发狠般拨开拥挤的人群,拼命钻到车祸中心,终于在一辆蓝色轿跑前看到...... “爸爸?” 执勤民警正要将这冲破警戒线的小姑娘呵斥出去,就见她极为凄惨地喊了一声爸爸后突然倒地不起。 不知是悲痛将她打垮,还是风寒使她坍塌,梁徊风陷入昏迷后持续高烧,期间一直昏睡不醒,偶有呓语全是“爸爸、爸爸”,护士们从送她就医的民警那里略知一二,纷纷自发地格外照顾她。 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下,梁徊风终于在第三天悠悠转醒。双目无神,唇瓣惨白干涸,如果不是微微翕动的鼻翼和起伏的胸腔,护士都要以为她已经...... 梁老头死于交通肇事,肇事者醉酒后驾驶机动车,神志不清地情况下将梁老头当场撞毙,肇事者血醇浓度高达280mg/100ml,肇事时车速快达195KM/H。 经医生鉴定,梁老头去的很快,几乎没有太多痛苦。听到民警这么解释,梁徊风总算有点反应,闭上双目,任滚烫的热泪淌过冰冷的面颊。 民警还说,肇事者肯定要判实刑了,只不过如果可以得到被害人家属的谅解书,刑期就会酌情减少,当然,作为赎罪犯罪嫌疑人家庭会高额补偿被害人家属。 “我不谅解!” 几天没有喝一滴水,梁徊风的嗓子早已冒烟,此刻说话的声音也是粗嘎难听,“我绝不原谅肇事者。” 因为那个人的错误,却用她的父亲,她唯一的亲人宝贵的性命来买单,她永远无法原谅这个罪人。 民警点点头,非常理解小姑娘的恨与怨,看她气色不佳,也没急着跟她再议,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 医院的夜晚,总是格外·阴冷,此刻梁徊风却是一点也不怕的。她提着盐水针,悲切地行走在冷清的走廊里,她记得拐角处有个公用电话。 刚刚在大姨家吃饱喝足正屁颠玩手游的吴桦柔躺在舒服的厚褥上,兴致勃勃地跟那条贪吃蛇斗智斗勇。 眼看着贪吃蛇就要吃豆了,电话却响了起来,接电话的时候,吴桦柔还沉浸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的不爽里,所以口吻有些冲。 “谁啊?” “......桦柔......” “徊风?” 吴桦柔好奇地拿开手机,是外地的座机号。徊风没有手机的,也从未给她打过电话,所以初听到她的声音她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 “桦柔......”梁徊风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么远,悲切却那么近,“我没有爸爸了......呜呜......” 吴桦柔瞬间懵了。 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冷不丁地听到一阵压抑不住的悲痛哭泣声,一时间吓了她一跳,她正想去告诫那个不识相的家伙保持安静,突然发现那是7号床的小姑娘。 想起同事们谈到这姑娘时各个露出的不忍和怜悯,值班护士也无法再让她压抑自己,哭吧,哭出来就好多了。 可怜的姑娘!但愿你能勇敢坚强! ...... ------------ 【第十四章】从此四海无依靠 【第十四章】从此四海无依靠 出院后,梁徊风只一心一意处理父亲身后事。 至于那些赔偿的问题,她用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请了一位律师替她代理,她别无他想,只要求对方得到最大程度的惩罚。谅解书是决计没有商榷余地的,至于赔偿,法官说赔多少就多少,她不在乎。 于是乎,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安葬梁老头后,梁徊风不是坐在屋子里以泪洗面,就是跪在坟前潸然泪下。 她不能原谅那个肇事者,她必须去怪一个人,不然她会内疚地要死,如果不是为了见她,如果不是为了糖炒板栗,爸爸怎么会被撞? 梁老头的坟就葬在梁家的一处自留地里,请律师几乎花光家里全部的钱,昂贵的公墓是遥不可及的,不过梁老头是个朴实的父亲,他不会在乎。 事实上,他什么也不会在乎了,管她梁徊风是快乐还是难过,再也没有爱她的人在意了。 从墓地回到家时,梁徊风在家门口竟然看到几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抱着梁徊风痛哭很久后,吴桦柔才牵起她的手招呼另外几人一起进了屋。 桦柔和琛哥负起了宽慰徊风的责任,江凛则是一脸肃穆地和重凉端茶倒水,大家处处透着讨好和呵护,梁徊风久痛的心终是微微一暖。 虽然梁徊风始终不肯达成谅解,肇事方为了减轻刑罚还是主动积极地道歉谈赔偿。在律师和公检法数次交涉协调后,该交通肇事案终于在大年初七这天提上刑庭。 肇事者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一次性赔偿受害人家属22万元人民币。虽然梁老头是一家之主心骨,但毕竟年事已高,且对方律师不知道从哪里搜集证据证明这些年梁家的主要收入都是源于梁徊风,徊风又一直坚定不谅解,对方无法判缓,自然不愿赔偿过多。 在刑庭上听到法官大人宣布一审判决时,梁徊风激动得热泪纵横,简直悲伤不能自已。爸爸的一条宝贵性命只换得对方两年的自由,两年后对方还年轻,人生有无限可能,爸爸却从此一无所有。 趴在吴桦柔溢满温暖馨香的怀抱里,徊风贪婪地汲取着这份温暖,从今往后,她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人了。 饶是一旁铁骨铮铮的陈琛,也为这伤感一幕酸涩不已,心里惋惜难受得喘不过气,夺门而出走到某处通风处,泄愤似的抽起烟。 此处地理位置奇佳,三楼的高度正好一览整个人民法院前院。前院大门口,两道身影正聚在一块儿交谈。 烟雾缭绕在陈琛跟前,缥缈得让他不知身在何处,他迷迷糊糊里好像看到了她?陈琛拧熄烟头,挥开那白雾袅袅的层层烟纱,终于看清法院门口与保安言笑晏晏的可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韩浓】! 心中大喜,陈琛撒腿就跑,这一次可不能再把她错过! 看着一直趴在吴桦柔胸前呜咽不止的梁徊风,江凛心里其实特别不是滋味。他自幼家境殷实,父母看起来还算恩爱,他顺遂的人生从未经受任何坎坷。 想不到年纪轻轻的梁徊风,瘦弱的双肩承受这么多痛楚,他还在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已经饱经风霜,如今又遇到丧父这样天大的打击,无疑是在她坎坷辛酸的人生雪上加霜。 虽然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有多深,但是江凛多少有点晓得梁徊风在自己心目中是不一样的。坦白一点来说,她并不出色,没有任何夺目的地方。 可她又是那样与众不同,她不会肤浅地迷恋皮相,至少她没有露出其他女孩看他和看谢一崎时的矫揉造作,她的任何举止都带着深度,她是一个有内涵的女孩子。 在同龄的花季少女中,她沉稳地让人敬仰,她能从眼花缭乱的繁华景色中找寻真相,仅此一点,已让江凛由衷地赞赏她。 或许多少有些因为她的“目中无他”,让骄傲出色的少年邂逅了挫败的感觉,这种破天荒没有自信加身的不确定让江凛心有不甘。也许一开始单纯源于一种较劲,但是谁又能保证现在他对她还只是较劲? 虽然不能肯定这是一种情愫,也无法得出是不是喜欢?算不算真心?但是至少这一刻,梁徊风泣不成声的这一刻,江凛很确定自己恨不得变成吴桦柔,他多么希望软声呵护她的人......是他。 如果梁徊风愿意,江凛想要关心她、帮助她,不论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别的可能的将来。 ...... 梁家的事情总算是告了个段落,突然造访的几人被家里的连环call扰得焦头烂额。大过年的,也不可能一直赖在梁家不走,只是一想到这阖家欢乐的日子,独留梁徊风在毫无人气的屋子里,就觉得愧疚和心疼。 之前案子没有审理,几人还能找着借口陪伴梁徊风,如今一审已成定局,对方也无意上诉,徊风虽然念念不舍,却也知道大家已经仁至义尽,春节毕竟是陪伴家人的日子,她不能太自私。 经此一事,徊风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又长大了。现在她是家里唯一的“大人”,她再也没有机会扮演“孩子”的角色,她应该自强不息、坚韧不拔,忘掉撒娇和任性。 桦柔和琛哥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待她极好的善人,他们对她的关怀不求回报,是那么无私,她何德何能? 重凉虽然与她一直交情平平,此次却默默伸出援手,她知他明明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还有江凛,最令她受宠若惊的江凛,她过去常常带着偏见待他,挑剔他,这一次他却不计前嫌,虽然和她交谈不多,却让她深深感受到了温暖和在意。 被人在意的感觉实在是太幸福,她或许真的可以和江凛冰释前嫌,能成为朋友亦属三生有幸。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梁徊风很压抑,心中百感交集,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她必须寻找一个倾诉的出口,所以才没多想就告诉桦柔。 只是没料到桦柔会请琛哥援手,而琛哥会带着江凛跟重凉。 孤女梁徊风为这人间温暖眼鼻泛酸,灼热的氤氲瞬间让瞳仁失去焦距,却又显得那么波光潋滟。江凛失神般瞬也不瞬愣愣地看着那双水润耀眼的黑珍珠,恍惚间竟忘了呼吸。 直到重凉“表哥、表哥”喊了四五声,这才回过神不情不愿地被重凉拉着离开了梁家。 ------------ 【第十五章】我想温暖你 【第十五章】我想温暖你 当然,是梁徊风赶他们回家过年的,不然谁忍心让她一个人待在空荡荡冷清清的宅子里。 随行的还有同回江城的吴桦柔,独独少了陈琛。 好久都没有压抑住心底渗出来那股子酸和躁,直到快到了江城,江凛才认输般“漫不经心”问出心中郁闷。 “琛哥在小县城有亲戚要串?” 那语气,要多醋有多醋。不过冷冰冰的重凉和心不在焉的吴桦柔都没听出来。 想到梁徊风现在是多么脆弱无助的小丫头,琛哥一个大男人单独留在那里适合吗?一向高风亮节的陈琛顿时在江凛脑海中被脑补成一个可能乘人不备趁虚而入趁火打劫的无耻登徒子。 重凉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手机,都下午一点了,不知道谢一崎把录像带搞到手没? 这几日江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双眼睛只与梁徊风如影随形,自然未曾发现陈琛根本按耐不住的窃喜。不过重凉毕竟长了眼睛,直把陈琛这几日的眉飞色舞看了个辣眼睛。 不过梁家毕竟笼罩着一层哀伤,陈琛的喜上眉梢也只得狠狠压抑着。只是那容光焕发的神色到底骗不了任何人,连终日愁云惨淡的梁徊风都能察觉出异样,何况重凉和吴桦柔? 只除了那个一门心思在梁徊风身上的人。 “琛哥再加把劲,可能确实要有新亲戚要串了。” 江凛:“......” ...... 一审那日,当陈琛快马加鞭跑到保安处时,韩浓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于是陈琛立即从兜里掏出刚买的还未拆包的香烟,颇有些恭敬带拍马般递给那保安。 “请问大哥,刚刚那位往哪儿去了?” 人民法院的保安那是见多识广,每天冷眼观望这些官司缠身走关系的麻烦人,这等程度的阿谀奉承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接过烟,他高深莫测地觑了陈琛一眼,略有指引的味道在其中:“韩浓韩律师擅长打民事官司,尤其是情感纠纷这一类......” “那赶巧!”陈琛证明了自己所见非虚,笑得合不拢嘴,“我就为了情感纠纷找她呢!” 保安大哥用怜悯的神色瞥了一眼“神经癌晚期”的陈琛,有纠纷还高兴个屁。保安几不可见地晃了晃脑袋,唏嘘感叹:模样倒是俊朗不凡,就是脑袋好像不太好使。 ...... 江凛一行人离开梁家后没多久,陈琛寻了个借口,只言会在小县城待上一些时日,撂下话改日来看梁徊风,便如一支箭般“嗖得”穿了出去,眨眼就不见踪影。 那踪影半小时后出现在城西一处颇为出名的律师事务所三层小楼外。 这边韩浓看卷宗,正眼酸疲惫打算打个盹儿养养精神,前台内线却突然炸呼呼响起了,据称有客户指名道姓请她接个案子。 中午不睡,下午崩溃。 被搅了午休的韩浓蹙眉细想半晌,实在不记得她有跟任何人预约过。整个律所里,她的名气也没有大到客户一来就钦点她的地步.......吧? 心里一百个不愿意,韩浓还是淡淡对电话那头道:“请客户进来洽谈吧。” 滴了几滴明目提神的润眼液,就着冷掉的黑咖轻啜了一口 ,总算有了点精神气。韩浓勉强提起一个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自信的眉骨让她温婉的容颜尽显专业。 “叩叩!” “请进......”嘴角的微笑蓦地僵住,“怎么是你?” 闻言,正欲合上微微翕开门扉的那只手顿了顿,陈琛挑起浓黑俊秀的粗眉邪气地看向突然消失多年的心尖尖的白月光。 未几,陈琛终是在对方略有不屑的注视下败下阵来。 微微叹气,语气无奈得很:“怎么就不能是我了,浓浓......” 这声“浓浓”,唤得情真意切,唤得宛转悠扬,唤得百转千回,唤得莫名有了一丝欲·火焚身的味道在其中。 唤醒了韩浓的耳朵,和某些缠绵悱恻的记忆。 以前两人情意绵绵的热恋期,黑不溜秋的夜晚里,他们总喜欢甜蜜蜜地腻乎在一起。每每激情四射时,陈琛就喜欢这样缱绻迷恋地叫着她的名字。 怔了怔,韩浓涨红了脸呵斥他:“你闭嘴!” 陈琛的本意不是耍流氓,但是他无意间喊出她的昵称却换得她红颜发怒的绝美景色,陈琛反而欢喜起来。瞧她杏眸圆睁又气又羞的可爱模样,显然她和他一样清晰地记得前尘往事里那点点滴滴的旖旎风光。 只要提及过去,她的神色不是冷漠厌恶,哪怕恼羞成怒了,他也可以安慰自己她心里是有他的?他就是要不要脸地合理怀疑,自己在韩浓心底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韩浓的反应取悦了陈琛,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半个小时后,律所的金牌助理正和前台小妹眉来眼去调笑时,突然听到韩律师办公室传出一阵刺耳的破碎声,好像是瓷器水晶之类装饰物落地的声音,又隐约夹杂了一声“啪”? 惊吓过度的助理终于回过神,正欲冲进去拯救貌美如花的韩律师......可别又是碰上胡搅蛮缠的神经病客户了吧? 须臾,只见那客户神色古怪地从韩律师办公室走出来。他左脸上一个明晃晃的五指印,显然是被英勇的韩律师狠狠教训掌掴了,可是这客户眼角眉梢全是张扬的笑意,翘起的唇角上还有一丝未擦干净的可疑红色。 那颜色,像极了韩律师最近迷上的斩男色。 小助理不着痕迹地往办公室望去,韩律师正在愤怒地擦着嘴,红艳艳唇瓣上斩男色四处散漫着......助理心头滴血,果然是被亲了。 ...... 过了几日,陈琛果然守信地来到了梁家“看望”梁徊风。 彼时,徊风正心不在焉地择着菜。陈琛嘘寒问暖几句后,看到梁徊风日渐血色的面孔,总算放心不少。心里的愧疚也少了一些,小姑娘正遭受着丧父剧痛,他却成日对前任死缠烂打博取存在感,两相比较下,可真有点那啥。 这几日他卯足了劲诠释“厚颜无耻”的真谛,总算在一次又一次尾随韩浓后,终于成功地钻进她的独居小公寓。一边承受着韩浓那些毫无杀伤力的花拳绣腿的同时一边声情并茂地解释着前尘误会。 韩浓的拳头砸下来,陈琛很痒。 陈琛的一词一字落在韩浓心坎,也是痒极了。 ------------ 【第十六章】久旱逢甘霖 【第十六章】久旱逢甘霖 韩浓当初的不辞而别只是因为陈琛背着她相亲,其实说起来并不是真的相亲,只是陈琛明知韩浓性子刚烈,眼睛里绝对容不下一粒沙,却还是用最愚蠢的方式触碰了她的底线......隐瞒。 哪怕一开始他的目的只是在韩浓不知情的情况下顺利推掉老父老母乱点鸳鸯谱安排好的相亲,但是他用错了方法,韩浓知情后又不给他半点解释的机会,直接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狠狠给他上了一堂毕生难忘的课。 她搬了住处,换了通讯,蒸发得无影无踪。他们本就因为“学武”这短暂的师生关系而相识,韩浓很聪明地将自己淹没在茫茫人海里,陈琛这个笨蛋一直没找到。 到底不是扭捏的性子,韩浓当初也是意气用事居多,她虽晓得陈琛不是那种负心汉,仍是对他欺瞒自己的行径耿耿于怀,这才选择以不告而别这种极端的惩罚方式教训对方。 然而这惩罚何尝不是折磨了她自己,一别多年,她不是不思念陈琛的,尤其夜深人静,想起他身上的温暖总会寂寞得想哭。但是骄傲的韩浓怎么拉的下面子先回头,她不是先错的那个,决不能失去尊严。 如果陈琛一直没有来寻找自己,再怎么放不下,还是会放下的,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好在,陈琛来了,在她还没有及时放下他的时候,总算姗姗来迟。 于是久旱逢甘霖的两人缠绵旖旎了一整宿,直到日上三竿,陈琛才从那软玉温香的被窝里抽离身体。 这段火辣的回忆教陈琛难得红了耳根,梁徊风本来在择菜,可是陈琛面色古怪欲言又止的纠结神色让她想视而不见都难,她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好整以暇地等着琛哥发话。 “琛哥,你有话直说吧。” 喉咙不知怎地有些痒,陈琛干咳一阵,清足了嗓子,这才小心翼翼试探道:“徊风,如今你家......你愿不愿意做我妹子?” 梁徊风:“......” “我的意思是你愿不愿意认我爸妈做干爸干妈?过几天咱们一起去我家,认了亲,我就是你哥了,你......不会再是孤零零一个人。” 手中的蒜苗应声而落,眼眶好像有点痒,梁徊风抠了抠,熏得又是一阵眼酸。她竭力克制自己忍住嚎啕大哭,事发突然,感动和温暖塞满心房,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于情于理,梁徊风无法接受陈琛的好意。先不说他的父母亲还没见过她,未必肯认下这个干女儿。再者,琛哥出于同情......她不应该让他莫名其妙承担责任。而且,她还戴着孝,实在不宜大过年的去别人家里添堵。 虽然,成为兄妹,从此不再一个人孤孤单单确实很诱人。 看得出小姑娘神色很纠结,陈琛也懊恼地发现他的提议太早太鲁莽,他至少应该等到她心绪趋于平静。 毫不在意地拍了拍小姑娘纤弱的肩膀,陈琛有些难为情地邀请:“这事咱们再议。今天如果你没什么事,跟哥哥一起去见见嫂子?” 话题虽说再议,但听陈琛的口吻显然已经把她当做亲妹子。乍听到“哥哥”这种饱含温暖的字眼,徊风心中微暖,不自觉地跟着点点头。 直到落了锁上了车,梁徊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嫂子是谁? “嫂子是谁”的疑问很快迎刃而解。 初踏进这装修温馨,无一处不是透着融融暖意的两室一厅,徊风一抬眼便看到正围着绣荷围裙,一手挥铲,一手持醋瓶的温婉美人正对着自己温和微笑。 “你就是徊风吧?快进来坐。马上就能吃饭了,今天可是我第一次做糖醋排骨,可要请你充当一次小白鼠试菜了。” “放心放心,”琛哥活跃地打着下手,扭过身子安慰局促的徊风,“你嫂子手艺可好了,她瞎做的也是顶好吃。” “噗嗤!”韩浓弹他,“就你嘴甜。” 那娇俏的模样,温婉的神态,分明就是梁徊风午夜梦回时脑海中“妈妈”的形象。 热泪,突然涌出来,梁徊风紧闭嘴巴,止住了那呼之欲出的呜咽。 流着泪笑着颔首不已。 看到小丫头这么容易就被感动得哭了,到底受过多少罪啊?韩浓蓦地心生疼惜: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突然懂了,为什么陈琛莫名其妙关心这个非亲非故的小姑娘,如果相识的人都不能对她施展点滴善意,那么这个世界对梁徊风实在太过残忍了。 之前还因此产生的点点醋意,此刻倒真是荡然无存了。 眼瞧着“老婆”和“妹子”相处融洽,陈琛心满意足松了一口气。 ...... 春节在琛哥突然化身逗比的巨变中悄然结束,虽然现在想起梁老头,徊风依然热泪不止,但已不至于每每哭到抽噎。 即将开学,徊风在梁老头坟墓前跪着絮叨了一个小时,这才坐上琛哥的车和他一起回江城。当然,韩浓嫂嫂也恩爱地坐在副驾驶。 且听琛哥的意思,韩浓嫂嫂并不排斥将事业转移到江城来,毕竟,江城的舞台更大,资源更多,而且......有他。 ...... 新学期开始后,渐渐繁重的课业让梁徊风有些吃不消。 嘈杂的教室里充斥着同学们对整个寒假的总结:谁的压岁钱已经多得可以买一辆小熊猫了,谁的分数碾压他大姨的表妹家谁谁,谁的父母大手一挥带着全家游了一趟马尔代夫...... 这个春节,梁徊风过得无比凄凉。家家户户团团圆圆,只有她面临失去至亲之痛。再回首,只有伤感和泪水。 捂着耳朵努力屏蔽掉那些无意炫耀的幸福,徊风命令自己沉浸在题海里。 高一下期起,江城一高不再延用以往的常规题型,各种难题奇题应运而生,仿佛就是刻意打击这些放松下来的学子。 单比对知识点的积累和掌握,梁徊风绝对算得上个中翘楚,然而要交叉考验知识点之间的关联与变化,还涉及大量逻辑思维在其中,这种举一必须反三的题型实在让徊风吃不消。别的科目她还能勉强跟上老师的节奏,然而物理这一门,水平突然上升至奥赛水准,她真的渐行渐疲了。 一百分的满分,往常还能吃下八十几分,最近几次做试卷,都是勉强飞过70大线。 ------------ 【第十七章】学渣与学霸 【第十七章】学渣与学霸 读书是梁徊风有且仅有改变悲惨命运的途经,她只能成功,可是越给自己压力,那些题目好像变得越不清晰,越急越错,越挫越馁。 三番几次以同样的错误请教物理老师,已经惹得老师冷眼,对方总是皱着眉头略有不耐地三言两语讲梗概。依旧没听懂又不敢一再询问,久而久之,问学变成了棘手的烦心事。 物理老师总是冷冷问她“懂了吗?懂了吗?”,好像她一旦说不懂,老师下一秒就能勃然大怒,骨子里骄傲和怯懦同时作祟,徊风不再拉下脸打搅老师。 然学习中的症结不去解决,不仅不会自动消失,还会连带着生出许多新的症结。困难像弹簧,你越弱它越强。 新学期座位大变,刘老头研究了一个寒假,终于对症下药般作出了优差生交叉互补的战略方针。当然,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拔尖优生可以自行选择服不服从刘老头的安排。 一番换位变动,就成了如今这古怪的局面。 正中央最后一排还是哥仨,不过不学无术的谢一崎被排到了重凉和江凛中间的位置。这招双优夹渣的大招,想来也是刘老头用心良苦的佳作。 倒数第二排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原本刘老头打算把游熙这个可疑的第二名安排在谢一崎正前方,想来也是希望梁徊风和吴桦柔这双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两面夹击辅导她。 但是游熙竟然利用第二名的身份直言要跟吴桦柔换座位,这就变成她是江凛前座了。 其用心,醉翁之意呀。 事实上,大部分事不关己的还是挺乐见其成的,毕竟俊男美女的组合搁哪儿都是养眼提神的,更何况在这枯燥冗长的高中生涯,这样的风月佳话简直是每个学海苦逼的精神食粮。 对于这样的安排,梁徊风异常满意,终于坐在重凉前面,离得那么近,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清冷气息...... 转眼就迎来了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梁徊风的物理成绩果然没让她“失望”,六十九,简直是历史新低了。照这样的节奏,期中考试更是不容乐观。 三月末四月初,青草的馨香随着茸茸柳絮飘进教室,落在同学们的头上,落在梁徊风打着大大红叉叉的物理卷子上。徊风烦躁地吹开这层毛毛的团子,笔尖几乎在草稿纸上戳出一个洞来,她已经演算了四遍了,还是找不对解题思路。 这回月考游熙的各科成绩惨不忍睹,恢复了往日学渣的做派,刚刚被刘老头黑着脸叫去了办公室,想来是免不了被训导批评了。徊风倒是对游熙无感,不过桦柔挺不喜欢她的。 说来吴桦柔的性子不是爱计较爱记仇的,但是游熙常常趾高气昂命令式口吻跟她说话,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生出不耐烦。这会儿游熙滑铁卢,桦柔颇有些幸灾乐祸偷笑着。 吴桦柔给徊风去了个“某人露馅儿了”的深意眼神,直到半晌没得到心照不宣的回应,桦柔这才发现自己这个朋友太过不称职,徊风这几天闷闷不乐的,她也没有给予关怀。 好友心事缠身,她还能小人得志般窃喜,真是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挪了挪屁股,几乎跟梁徊风挤在一张椅子上,吴桦柔攀着好友的肩膀,撒娇般问道:“怎么了,徊风?一整天心事重重无精打采的。” 摊开卷子上红果果的69,梁徊风为了表明重视,还在分数外红笔圈了十几遍。 “哇,你好厉害。这次物理这么难你竟然及格了!” 边赞叹吴桦柔还边噘着小嘴,由衷感叹。 19班是一高理科重点班,高二分文理后能留下来的必定都是佼佼者,所以学校为了让这些尖子生提前适应高考前即将愈演愈烈的局势,凡理科科目都推陈出新,渐渐用奥赛难度的题型取代常规题。 一般人早就叫苦连天,这种先苦后甜的风格却是整个一高麻辣班主任们不约而同的最爱。 “可是班级平均分都有71,我连平均数都没达到。” 这实在没什么好骄傲的,梁徊风泄气地低喃。颇为失落地抽回惨不忍睹的卷子,梁徊风越发闷闷不乐,刚刚分发试卷时她无意间瞥见江凛的成绩是89还是98来着?她很想借来阅一阅,可是又不能堂而皇之叫他慢几秒收走。 虽然爸爸的事......无意间缓解了他们的僵局,但是新学期开始以来江凛对她并不见得比对别人多热络,或许他们现在的关系紧紧限于“冰释前嫌”,离“化敌为友”尚有些距离吧。 想想,梁徊风莫名觉得有些可惜了。 不知道是不是学霸的脑回路总跟一般人不一样,吴桦柔觉得他们怎么能那么不知足呢? 不过吴桦柔也知道梁徊风对自己要求特别高,看到她眼窝两片青黑,知道她过得比谁都不容易。 她如常上学,周末正常在武馆工作,看起来学习生活两不误,然而桦柔就是知道她在用忙碌麻痹自己,她把自己步步紧逼,让自己像个不停止的陀螺,累得忘记一切烦心事。 “你咋不说年级平均数才66,我58都欢天喜地了呢。有句名言说的好,得分越低就证明咱们进步空间越宽广。” “噗嗤!” 原本趴着补觉的谢一崎半睡半醒间听到五花肉大言不惭的“名言论”,揉了揉有些变形的头发,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这才意味深长地瞥向涨红了脸的五花肉。 英雄所见略同啊。 看不出这丫头平时闷葫芦一个,安慰起闺蜜来侃侃而谈,简直突变三寸不烂之舌?这些胡说八道的歪理,被她这么辩出来,倒像是真知灼见了。 “五花肉,照你这样一说,那我的进步空间岂不是无限宽广了?” 这回常年全班倒数第一的谢一崎还兼任年纪物理倒数第一,可真是辛苦他了。吴桦柔讪讪地尬笑,如果不是谢一崎试图偷看江凛的卷子,刘老头也不会一气之下零分处理他,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因为梁徊风在武馆打工的关系,吴桦柔也成了武馆的常客,久而久之也跟三人组混熟了。 虽然依旧腼腆胆小,但总归不再低头卷首跟几人搭话,偶尔兴致到了还能大胆开上几句玩笑话。 “谁叫你作弊来着,活......” 终是没敢把“该”字憋出来。 ------------ 【第十八章】利用他 【第十八章】利用他 不过谢一崎还是听明白了,大家也听明白了,纷纷投以幸灾乐祸的嗤笑。连被刘老头狠刷半小时刚刚沉着脸回到自己座位的游熙也听明白了。 不过这厮的明白显然跟别人有点不一样,游熙从来不是善茬,刚在刘老头那里受的委屈正愁没地方撒气,这不,吴桦柔正好撞枪口上了。 冷不丁没个前言后语突然听到吴桦柔一番明显指桑骂槐“作弊言论”,那意有所指的语气,游熙已经自行脑补了一百种来自死胖子的恶意抨击。 “能作弊也是一种人缘,不像有些女胖子,面目丑陋心也残疾,恐怕就她那副尊荣,想抄袭,也没人给她看一个字!哼!” “哼”完,还几不可见地跺了跺脚,十足小家子千金的矫揉做派。 “我并没有......” 面红耳赤的吴桦柔正欲解释清楚,却撞上游熙不加掩饰的嫌弃和鄙夷,于是难受地闭上嘴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道理她明白。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被羞辱了,忍忍就习惯了。 认识吴桦柔这么长时间,梁徊风算是亲眼见证她一点一滴变得开朗明媚,突然被游熙这么莫名其妙一刻薄,桦柔就缩回保护壳,看着她脸上的胆怯和瑟缩,梁徊风不忍。 轻轻拍了拍好友有些颤抖的肩膀,梁徊风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能作弊成功,只能证明这作弊之人招人讨厌。” 转身瞄了一眼身后正一脸戏谑看好戏的谢一崎,梁徊风意有所指道:“谢一崎,你人缘可真好,你的兄弟们都不愿给你抄卷子,深点说才是真心为你好,如果他们不在意你的前程轻易帮你作弊,我才要劝你好好斟酌你们之间的友谊了。” 闻言,躺枪的谢一崎配合似的眨巴着眼睛连连称“是”。一边点头还一边摩挲着下巴观望前面三个女人一台戏,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打起来,怎么办,好期待的样子。 就连一直事不关己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江凛也从题海里自拔出来,双手抱臂闲散模样看着梁徊风,足下轻点,椅子受力后自然后倾斜倚在后黑板。那看穿真相的一双黑亮眸子里的玩味眼神倒是和同样津津有味的谢一崎如出一辙。 这世上能有惹恼了游熙还能全身而退的女性? 游熙恼羞成怒,倏地站起身,因为太急太猛连带着将桌上的课本也给刮落了几本。她双目圆瞪,秀眉邪飞,显然已经进入掐架状态。 临阵变怂的梁徊风急忙拿起桌上的物理卷子,也飞快“刷”得起身,弯着腰越过谢一崎桌面,双手恭敬地将卷子呈在江凛跟前,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好吧,是不容置疑的讨好与求救意味。 “江凛,这道动能题你的解题思路是什么?” 画风徒然转变,整个全景如同被定格,静默了几秒钟。 而后,江凛挑着眉,嘴角带着明察秋毫又讳莫如深的笑意,他伸出长臂接过梁徊风手中的卷子,勾出一个酒窝看了她一眼,果真垂下眼帘认真仔细阅览起来。 谁都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游熙是绝对不会在江凛跟前撒泼的,不得不说,梁徊风这大招,放的又快又准。虽然避免了正面交锋,但是......梁徊风面红耳赤躲避着游熙射过来的荼毒视线,她承认她突然抱大腿很没骨气。 可是她真的不愿意跟游熙撕破脸。 原本找江凛解题只是解围的缓兵之计,但是当江凛言简意赅地给梁徊风解开了她之前对这道题目的全部疑惑,那豁然开朗迎刃而解的飘飘然感觉,让梁徊风回味许久。 物理老师的解题技巧虽然直击要害,但是并不适用于梁徊风这类逻辑思维不突出的老实学生。 而江凛的解题方式......他的思维真的很百变。 看看他的物理卷子,再瞅瞅自己的。他自己的答题思路跟他给她讲解的并不是同一种,所以天才型答题技巧是江凛自己用的,而为教她的这种答题方法则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短短时间,他就......梁徊风头一回认真打量起这个学霸来,这一刻,梁徊风心里滋生出一丝丝惊讶,或许......他一直屈居重凉之下未必是能力不如重凉。 心里突然涌起一丝雀跃,梁徊风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在江凛的指导下物理成绩突飞猛进。只不过,作为普通同学一次两次打搅还说得过去,长此以往麻烦他抽出宝贵时间助她一臂之力......是不是有点混账了? 或许,她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不知道,哪里可以有拍马屁速成指导? ...... 习遍名家拳脚功夫的江凛如今在武馆里几乎学不到任何新招式,然而武学本身又是一种进无止境不断升华的道。虽然从琛哥这里没什么新的技巧可学了,然武学的要义却是在不断的操练中自我揣摩出新的境界。 所以江凛风雨无阻来武馆报到,仅仅是因为他热爱武学?呵呵,有人信才怪!陈琛嗤笑一声,正想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上,猛然想起烟草早被浓浓全部没收,于是只好在兜里摸索到一条口香糖剥开代替。 “你们俩,早恋了?” 下午日头正好,阳光从窗棂倾泻进武馆,打在地上,露出斑驳的光圈。梁徊风刚从楼顶收了晒干的汗巾,正和吴桦柔猫着腰蹲在收藏室咬耳朵。 因为门没关,所以俩丫头的身姿被外面的人看了个真切,那偶尔银铃般的娇笑声也阵阵逸出。 你们俩......显然指的是江凛和梁徊风。 随手从擂台上捡起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轻易拧开,抬起手臂“咕噜咕噜”饮了大半瓶这才解了燃眉之渴似的。食指指背若有似无地在下巴上擦了擦水汽,江凛面无表情侧过脸看一脸求知欲的陈琛。 “你这么八卦嫂子不管管?” 韩浓是个说一不二说风即雨的急性子,自从和陈琛光速复合,没几天就互见了家长,更是飞快辞去了律所的工作,准备将事业重心往江城挪。韩律师人美有正义,职业功底在行业也是小有名气,刚投了简历没两日,就被一间规模中等,但口碑不错的律所诚聘。 这几天韩浓忙着办手续搬办公室,实在没时间来武馆管束陈琛。自从和韩浓破镜重圆,陈琛过上了夜夜笙箫的滋润日子,这会儿难得闲下来,自然有功夫关心一下身边人。 ------------ 【第十九章】不许早恋哦 【第十九章】不许早恋哦 觉得徊风妹子和江凛有猫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想着小丫头面子薄,经不住问,干脆从江凛这里打听。 “你确定你分得清八卦和关心的不同?”陈琛低笑,“你们俩一个算我弟,一个算我妹,如果你俩走到一起我还被蒙在鼓里,不是我太粗心,就是你们太不仗义了。” 江凛嗤笑一声,并不以为然。 其实陈琛一早知道江凛这小子平日里的道貌岸然全是假象,他骨子里可比重凉和谢一崎坏多了,可是虽然摸不透江凛的性子,但是比起外面那些别有用心的,江凛还算让他信得过。 “我可给你打预防针啊,不许跟我徊风妹子早恋。” 琢磨片刻,陈琛软下声线循循善诱:“你也知道徊风是个苦孩子,她看着云淡风轻,其实心比谁都细腻。我知道她要强,她对自己要求极高,如果没有考取到理想中的学校,她永远跟自己过不去。你可不能轻易染指少女春心,别误了她!” 染指?梁徊风能被他江凛染指? 江凛不耐地蹙眉,泄气似的扯了扯嘴皮,显然这心粗如柱的琛大哥还被假象蒙在鼓里。 “第一,我和梁徊风只是单纯的同学关系,我和她没早恋。” “第二......”顿了顿,江凛意味不明地低语:“她少女春心的对象可不是我。” “怎么会?” 吐掉已经被咀嚼得没味道的口香糖,陈琛惊呼。他简直震惊,谁的魅力比江凛还大?江凛竟然吸引不了梁徊风? 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陈琛狐疑地看着他:“那为什么最近她都把鸡腿留给你?这可是铁铮铮的事实吧?她要是对你没意思干嘛频繁对你献殷勤?据我所知徊风可不是一个善于人际关系的姑娘。” 思来想去,陈琛都觉得以江姓少年的魅力,梁徊风不可能一点好感也没有。更何况上次梁爸爸那件事,他一个七尺男儿都要被江凛的热心肠感动了,脆弱无助的徊风妹子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那时陈琛因为没有梁徊风的电话号码,只好打给吴桦柔问清梁家地址,想给她寄一些他老家的脐橙。刚说明来意,就听到吴桦柔在那头哭嚷着说梁家出大事了,徊风没爸爸了。 他立即决定跟吴桦柔去一趟梁家,但是想到自己一个大男人总有些瓜田李下不合礼数的感觉,琢磨着江凛对梁徊风有点不一样,徊风又是重凉介绍来的,于是委婉提出让二人同行。 重凉应得自然,江凛却跟自己亲人遇事似的焦灼惆怅。这时,陈琛几乎可以确定江凛对徊风妹子那点异样源于何种情绪了。不过少年少女自己不说,他也乐得静观其变。 虽然在众人看来,最近梁徊风明目张胆讨好江凛的行为意味着春心骚动,可江凛却比谁都清醒地知道那鸡腿饭带着什么样的目的。除却一开始的受宠若惊,后来渐渐看出她的打算就有些食不知味了。 她的刻意讨好,毕竟“居心不良”,虽然她不做什么他也乐于助她,但是被这么上赶着“利用”,他多少有点憋屈。 “她对我好,只是因为需要我......”心中长叹一口气,这真相真教人难堪落魄,“......帮她补习物理。” “噗......”琛哥忍住笑意,“那你可吃这一套?” “你不知道我的人生格言从来都是团结同学助人为乐?” 江凛自嘲自黑,陈琛自叹不如。 半晌,陈琛终于想起来另一八卦重点。双眼冒着精光,贱兮兮地不放过江凛脸上任意表情,醋呢?酸呢?统统给老子冒出来。 “那我徊风妹子喜欢的到底是谁啊?” 不得不说,梁徊风隐藏得实在太好,恕陈琛眼拙,他还真没瞧出来半点蛛丝马迹。 闻言,江凛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角落里正兴致勃勃坐椅子上玩手游的表弟,嗤笑一声,努了努嘴:“重凉。” 在千万种少年痴男怨女的纠缠里,有三大暗恋定律,放之四海而皆准。 定律一:我无法确定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同样喜欢我。 定律二:我喜欢的那个人一定看得出我喜欢他/她。 定律三:我一眼就能识别出我喜欢那个人喜欢着谁。 陈琛目瞪口呆地看着神色莫辨的白衣少年,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绝美的容颜上,如同一层柔光,虚幻又迷离,深邃而潋滟。怎么看也比那个玩着手游明显只是个孩子的重凉有魅力得多啊......青春躁动,果然害人不浅! ...... 教19班语文的余老师是个端庄美丽的江南女子,她身上具备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和优雅,眉宇间总有股淡淡的轻愁和软软的娇艳。 或许是学文的女性多少对诗情画意的文字有一种独到的领悟,余老师尤其喜欢在学生的字里行间琢磨他们的性情。 成为一高19班一员这么久,因为几乎不偏科,梁徊风属于每个老师都喜欢,但是又每门课程都不算出类拔萃,无法让老师不由自主偏爱你的泯然众人矣。 平日里,她的写作水平也只是徘徊在“还不错”的水平线上,离让人印象深刻都达不到,更遑论刮目相看的地步。 然而,这学期余老师特立独行地布置了一项神奇的家庭作业,每周一首自创现代诗。 写诗就写诗呗,只要不要脸,谁都能一天之内创作几十首现代诗。难就难在,余老师别有用心地安排写得最好的和最差的两个人要在周一语文课上当着全班面亲自念自己的作品,这是一种怎样丢人现眼的极刑啊? 原本还打算凑凑字数蒙混过关的众人这下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就怕不幸地被老余“看中”,给全班留下永远嘲笑自己的把柄。 当不幸的谢一崎不情不愿慢吞吞上台念完自己那篇《再别渝富桥》时,整个19班的学生们有笑得抽筋的,笑得岔气的,还有一部分哈喇子都在滴。 这个谢一崎抄袭徐志摩就算了,还把人家《再别康桥》的唯美意境糟蹋得面目全非。 明明原创是“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他强改为“他大爷的/我尿遁了/正如那孙子屎遁”。 明明原创是“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强改为“我挥一挥卫生纸/带走那孙子擦屁股的唯一”。 ------------ 【第二十章】写诗 【第二十章】写诗 还不待谢一崎念完,余老师就黑着脸摆手让他赶紧撒丫子滚蛋。老余苦口婆心告诫大家尊重原创,不要盲目抄袭,实在需要借鉴也请别弃了原创的精髓。 不仅如此,老余还冷着眼睛意有所指警告谢一崎:“渝富桥那种地方,未成年最好还是不要再去了。” 一颗饱含诗意的心在备受打击后,可想而知突然读到梁徊风所写《你问我像什么》这等清新脱俗的佳作,舒坦得差点落泪。 鼓舞地拍了拍梁徊风僵硬的肩膀,余老师示意她可以开始念诗。这是梁徊风头一回站在这里接受来自四面八方或好奇或期待或嫉妒的注视,所有人的眼神凝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逼仄,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静默两秒,她深呼一口气,微微垂下眼帘...... “你问我像什么?” “我有时像风,藏匿隐没,经不住与叶嬉戏,缠绕千层飞沙叫你发现;” “我有时像云,浮荡游弋,明明难舍难分不想走,命运却迫我洒泪挥手;” “我有时像雨,淅沥瓢泼,皆颂扬我是天空甘露,洗涤这世间一切污浊;” “我有时像雪,纷扬飘絮,漫天的凌花轻吻软土,唯遗憾只一冬之久。” “你问我像什么?那你说我像什么。” 虽然不怎么押韵,个别用词也不见得唯美和恰当,但是或许正因为如此,这柔软的略带青涩和笨拙的诗句从一个算不上阳光温暖的女孩笔下落成,总叫人难免惊叹一番。 起先是某个人带头鼓掌,零星的掌声忽然唤醒沉迷于微有轻愁意境中的其他人。掌声愈演愈烈,未几便排山倒海般扑向梁徊风的耳廓。 她面红耳赤,心跳如雷,心尖上涌出前所未有的欣喜与自豪。 这种骄傲跟拿到中考全县第一是那么相似,却又不尽相同,似乎更美好,更想落泪。 别人不曾发觉,游熙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当梁徊风念完诗像个等待检阅的新兵焦灼不安,两只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搁时,是身后的江凛第一时间热烈鼓掌。 也正是因为这掌声,梁徊风明显松了一口气。 游熙气得浑身发颤,却提不起半点勇气往后看,如果看到江凛脸上露出与有荣焉,或者类似“宠溺”的神色,她怎么接受得了? 不过是生搬硬凑组合起来的一段话,有什么好值得大惊小怪?现代诗翻来覆去就那几种风格,常有雷同,说不定梁徊风也是“参考”了某位诗人? 思及此种可能,游熙两眼放光,冷嘲热讽:“这又是抄袭......哦不,借鉴了哪个原著了?” “借鉴”二字咬得重重的,其深意不言而喻。 这话刚说完,教室立即变得鸦雀无声,空气里“呲呲”仿佛有电流通过,任谁都看得出气氛多么剑拔弩张。对于这些青春期的“勾心斗角”,余老师早已司空见惯。 若干年后,这些丫头小伙就会知道学生时代那点龃龉是多么的不值一提,因此余老师摆摆手示意游熙适可而止,对她的攻击性不以为意。 恰好此时下课铃响了起来,匆匆交代几句,余老师欣赏地拍了拍怔愣的梁徊风,春风得意地踏出教室。 “出言不逊”却没有被老师严厉批评,于是游熙自欺欺人地怀疑,是不是余老师也觉得梁徊风的诗有水分?大家好歹成为同窗快要一年,这么久以来,没有人发觉梁徊风在写作方面的天赋,她突然这么光彩夺目,未必不是通过手段得来! 眼见着梁徊风冷漠着脸要回到自己的座位,分明一副不想跟她一般见识的矫情模样。游熙冷嗤一声,讥诮地看着她,张唇讽刺:“看来果然......” “写得很好!” 一旁谢一崎正喋喋不休在江凛耳边嗡嗡嗡,好像是寻求共鸣还是什么,江凛并未认真聆听,他始终专注地凝视着梁徊风,不曾省略她半点情绪上的变化。 第一次被这样认可和赞美,她是快乐的。 她眼底的雀跃和自信不容置疑,是那么闪耀和美丽。 他怎么忍心让人剥夺她的这份喜悦? 所以他真诚地出声赞誉她“写得真好”。 闻言,游熙到嘴边的讽刺只能吞了回去,倏地白了脸。难以置信江凛会出口帮梁徊风,他明明一向懒得管闲事......梁徊风到底是不一样的吗? 而梁徊风本人并没有因此感到安慰,不过总算还是感谢地点点头,但是也驱不散被怀疑的委屈。 女孩子之间的战场,没有硝烟依然残酷,然而一旦有了男生的加入,无论原本的胜负如何,早已经是不一样的结局。 相比较于梁徊风漫不经心的态度,一直神神叨叨自己惊世骇作《再别渝富桥》乃毕生巅峰的谢一崎,骤闻一向漠不关心的江凛竟然不吝夸奖他“写得很好”,感动得差点掉眼泪,若不是凤眸眨了眨氤氲,那热流就要出卖他了。 “看不出来啊江凛,最慧眼识珠的人竟然是你!没想到终于有人懂得欣赏我的才华,那个人还是你......” 呵呵,江凛嗤笑一声,但笑不语。 连一旁认真刷题的重凉也看不下去了:这只猪! “表哥,”重凉头也不抬,“你今天出门没带脑子?” “重凉你吃屎了!”大手往那堆成山的卷山上狠狠一拍,震得卷边儿都颤了颤,“有你这么忘恩负义没大没小的吗?你忘了是谁冒着被逐出家门的风险千辛万苦把那些录像带给你偷出来的?你是不是血腥纪录片看多了,人也变得六亲不认了......balabalabala......” 抬起头,重凉和江凛相视无言,心照不宣骂:这只话痨猪! ...... 自从持之以恒“滥用私权”将鸡腿饭挪给江凛,梁徊风找他问解题思路再也没有半点怕打搅他的负罪感。瞧他吃得多欢多带劲,分明是爱死了鸡腿饭,果然这是个两全其美的上上之策。 在江凛耐性细心的指导下,梁徊风的物理成绩果真如她所预料一般突飞猛进。其实理科题目的难度虽然有深有浅,但是万变不离其宗,所有出题者考验的真相都是殊途同归。 浅显的会直接告诉你“已知什么求什么”,难点的只告诉你“求什么”,至于那个“已知”就要靠你自己给挖出来。像奥赛这种程度的就更加拐弯抹角了,只告诉“知什么”,而你得利用这“已知”求“未知1”,当求出的“未知1变成已知2”,答案几乎迎刃而解。 ------------ 【第二十一章】分道扬镳 【第二十一章】分道扬镳 再往里绕点的难度,无非就是多转几圈脑子的事。 常年混迹各种奥赛的江凛深谙此道,也乐得跟梁徊风分享他的心得体会。如果不是梁徊风基本功扎实,他这些解题思路也不过是无米之炊罢了。 期中考试如约而至,虽然没了游熙这空降兵搅局,梁徊风还是没保住季军的位置。第一名仍是实至名归的重凉,梁徊风拍掌赞美时,恨不得拍烂手板心,实在满满的与有荣焉之感。 第二名,好吧,看在他最近帮了自己那么多的份上,梁徊风还算拍的卖力。 第三名,以三分之差险胜梁徊风的这名戴眼镜的男生好像叫......何勤?他各科成绩和梁徊风都是伯仲之间,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何勤就是男版的梁徊风,他们二人的较量几乎就是比较谁发挥得更好。 目标,何勤。 偷偷摸摸地在刘老头当初奖励那本笔记本上写下这四个字,梁徊风暗下决心,从今往后,跟何勤比,就是她的常态目标了。 至于甩了她48分和55分的冠亚军,还是远远观摩崇拜就算了。 人虽然需要斗志,但也得认清自己几斤几两不是? 物理成绩明显提升后,梁徊风大发慈悲准许自己偶尔放松起来,她想起上一次几乎与游熙撕破脸,如果真的打起来,她一定会吃亏。 思及此,梁徊风在得到了陈琛的许可后,加入了练拳活动。起初陈琛都会主动指导她一招半式的,可是渐渐的,梁徊风似有若无地发现,琛哥总爱把她推给江凛练手,还说江凛更适合教她。 梁徊风一脸懵逼,不过江凛倒是没拒绝,云淡风轻就接受了。 ...... 某天下午,打了半场篮球友谊赛的江凛热得慌。 于是叫队友替补自己后,匆匆回到教室打开空调直吹起来。走回自己座位时突发奇想从重凉那便绕道,待走到梁徊风所在的位置时缓下了脚步。看着她工整干净的桌面,课本书籍按照从大到小从下到上的顺序依次叠放,非常规律,显然有轻微的整理癖。 她人不在座位上,椅子就规整地往桌下缩放。敞洁的地面上映出江凛略带在意的面孔,不知怎地,江凛突然觉得莫名有些赧然,为自己这小心翼翼的......窥探? 真正的窥探还在后头。 梁徊风座位旁吴桦柔的桌子上歪斜地躺着一本笔记本,江凛依稀记得是上学期某次考试刘老头奖励前三名的奖品。他那本当场就甩给谢一崎了,按梁徊风的性格她那本应该稳妥收藏在某处,所以这本是重凉的? 好像吴桦柔确实爱跟重凉借东西。 有了一个可以正大光明接近的理由,江凛说服自己说,他只是想“路过”梁徊风的地方,翻一翻重凉的课堂笔记,随便瞅瞅自己有没有记漏哪个重要知识点。 “最下不过江和谢。” 翻开第一页,首先落入眼帘的就是这刺眼的七个大字。有什么东西从江凛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沉了沉呼吸,随手又翻了一页。 “目标,何勤。” 鉴定完毕,这绝对不是重凉的笔记本,应该是梁徊风的。 心里冷笑一声,江凛几乎咬牙切齿低语:“最下......” 什么叫“最下不过江和谢”?“目标,何勤”又是什么意思?就是他理解的字面上那种含义吗? 也不知是因为恼怒被梁徊风安了个“最下”的罪名,还是讥诮女孩子说移情就别恋的善变......总之,江凛的脸色异常难看。 “你在干什么?” 少女愤怒地有些尖锐的吼声传入耳廓。 江凛若无其事地合上笔记本,慢条斯理地抬起头,一双嵌了四月繁星的眸子正对上教室门口那张被夕阳染红透出薄怒的脸。 去年夏天,她明明黑得不忍直视,她却总能心平气和直面任何一道注视自己的双眼,那种浑然天成的豁然自她坚毅的双眸里绽放,那么与众不同,只此一人。 这还不到一年,她竟然已经这么白皙娇嫩了? 是因为她变得好看,自己才被吸引目光的? 不是的! 江凛很清楚,他根本不曾察觉她相貌的变化,直到心里莫名其妙总是闪过她执着坚毅的黑眸,才倏然发现自己对她的关注总是特别多。 飞快地跑回座位,从江凛手上扯过那本写满心思的笔记本,塞进自己座位的抽屉最下层,整套·动作梁徊风做得一气呵成。 等到江凛回过神来,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属于皮面笔记本的柔软触感。 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你在干什么”,所以江凛也不必真的回答“我在偷看你的日记”。这样也好,江凛松了一口气,虽然并非有预谋带着主观恶意看的,总归还是不道德了一回。 她原本对自己就有莫名的偏见,好不容易经过几个月“指导学习”,总算有了点冰释前嫌的征兆。然而这次阴差阳错,怕是又只能回到原点了。 她不再指责,他也不曾辩解。 然而无声并不意味着原谅了,更可能是风雨欲来的逼仄。有些事情如果坦然说开,反而能够化解,假如双方都三缄其口,就只能任由这误解在彼此心里生根发芽.......直到终有一日,有人首先受不了爆发了。 ...... 虽然关系破裂,梁徊风仍旧一直延续江凛的解题思路和技巧。虽然不太看得上他这个人,但是他的智慧真的没话说,管用!或许这就是一些性情古怪之人的异禀吧! 将“性情古怪”四个字安在江凛身上,可算得上19班有史以来最大偏见。在本班,江凛的人缘甚至比整日眉开眼笑的谢一崎还要好。 他言辞不多,但胜在句句画龙点睛。 他笑容不多,但次次都暖人胸臆。 他主动的时候不多,却总是在别人危急关头施以援手。 班里喜欢他的,崇拜他的,受过他恩惠的人......不胜枚举。 就连一会儿心在重凉这里,一会儿又飞到谢一崎处的吴桦柔,都对江凛赞口不绝。 总是一再地在梁徊风耳根处叨叨“江凛明明那么优秀,徊风你怎么总是心存偏见”“如果没有江凛的鼎力相助,徊风你的物理成绩也不可能日进千里”等等等等。 诸如此类隐约指责她“忘恩负义”的言辞,比每日的眼保健操还来得准时准点。 ------------ 【第二十二章】不可能认输 【第二十二章】不可能认输 不过,梁徊风知道吴桦柔并没有恶意,她只是单纯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挚友的慷慨激昂迫使梁徊风不得不扪心自问起来:她是不是真的有点过河拆桥了?虽然江凛偷看她的笔记本很不道德,但是除此之外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罪无可恕的坏事。 要跟他重修旧好吗? 最近无论是学校里,还是周末在武馆中狭路相逢,梁徊风都刻意无视他。江凛自个儿倒是没什么过激反应,就是他的朋友和她的朋友似乎都觉得她有些过分,言辞间对她颇有不满。 是要顺应民心达成和解?还是固执地坚持己见?梁徊风陷入骑虎难下的两难局面。 原本他们俩和不和好真的不重要,但是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中,她比任何时候都被“关注”着。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主动开口,倒像是认输一样。 输给江凛,输给所有人的是非观念,梁徊风不甘心。她才不要好像很在意这段莫名其妙的友谊,反正从一开始,他们俩本就非朋友不是吗? 用这些歪理成功说服自己继续“一意孤行”后,梁徊风再次面对大家的眼神时就坦荡多了,哪怕那些眼神再怎样意味深长甚至意有所指,在她看来也不值一提。 见她固执如此,吴桦柔也不好再多言。明显“赢了”的梁徊风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因此漠视江凛的计划愈演愈烈。 之前尚且能在目光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勉为其难礼貌点头。如今,一旦目光交汇,她就立即移开,坚决做到置若无闻、目不斜视。 有些僵持,僵着僵着就忘了一开始究竟为什么而敌对?甚至,渐渐不明白为什么而坚持了。 总之时间越久,错过了恰当的时机,梁徊风就越觉得先认输是很丢脸的事情,慢慢地,她不再去细思其中可能的误解,只固执地、死守着自以为是的立场,生怕自己不够坚定,生怕自己比对方先动摇。 输了气势,好像就输了一切,更如同开了一个不利的头,从此兵败如山倒。 ...... 龇牙咧嘴地吸着冷气,谢一崎嚷嚷着:“轻点轻点!” 可手持沾了碘酒棉花棒的重医生可不是喜欢患者话太多的温柔大夫,谢一崎越聒噪,重凉下手越狠越重,冰冰凉的棉花头直往那破皮的伤口上戳...... “挖槽......哎哟!” 谢一崎疼得泛眼泪花,他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江凛邀他打拳切磋,却把他揍得皮开肉绽,他冒着被治死的风险给重凉当小白鼠,这厮却专挑他伤处折腾。 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有些人真是变态,自己被梁徊风无视又不是他谢某人的错......呜呜......谁叫他不要脸偷看人小女生心事日记,活该! 这边重凉在谢一崎呼天抢地的哀怨声中缓缓为他清理完所有伤口,正准备把医用箱收起来。 张大胖又一瘸一拐地过来了。 “重凉你先别收拾,你替我看看,我好像崴脚了。大腿处也被江狠踹残了,疼死老子了,快给我治治。” 这几天满腔怨念和烦躁的江凛只能把心中突如其来的火气通过打拳的方式发泄出来,这可惨了一干陪练人员。 一开始,不明真相的年轻荷尔蒙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被无情吊打一轮后纷纷互推互荐,打死也不愿亲自跟江凛切磋过招。 然而总有一两个逃不掉的,恰如交情与江凛甚笃的谢一崎,还有那自称正和第一金牌陪练,而且身体素质看起来很好,挨几下应该也打不死的张大胖。 三十五天下来,江凛狠辣凌厉的作风为他赢得了一个新的称呼.......正和第一狠人:江狠。 眼看着平日里生龙活虎的武馆,这会儿被江狠搞得乌烟瘴气,馆主大人终于坐不住了。陈琛在众人殷切的期盼下郑重点头,眼神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尽管放心。 然后,在江凛充满挑衅的染血双眸下......友好地招招手? What the fuck? 电视剧里不是酱紫演的! “来,江狠哦不,江凛,来我办公室谈一谈!” 说好的热血馆主大战冷血江狠三百回合的戏码呢?就算不干上三天三夜,琛哥你倒是踹他几腿甩他几拳为兄弟们出头泄恨啊! 再不济琛哥你也该推推嚷嚷让他趔趄,再趁机抓乱他头发撕扯他嘴巴呀! 怒其不争!怒其不争! 满腔希冀,一朝被无情浇熄,实在是令人太寒心! 张大胖哭丧着脸搭话一旁显然不在状态的谢一崎:“我要辞职,我要回家!” 谢一崎红肿的眼睛微微眯着,同病相怜般垂泪感慨:“我要退费,我要回家!” 一时间,关于“退费”和“回家”的呼声不绝于耳。 正提着补充冷藏柜饮料的梁徊风轻轻推开武馆的门,刚踏进屋就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叫嚣声,回头看了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吴桦柔,对方也是一脸懵逼,两人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才半个小时画风就这么“造反”呢? 明明刚刚她俩离开时,大家还在擂台上打得欢快蹦跶呢! 女主角突然出现,谢一崎便“嗖嗖”地刮去两个冰刀子,不明所以的众人突然智慧女神上身般敏锐地察觉到最近苦难的日子似乎和梁徊风有关,纷纷效仿谢一崎露出狰狞可怕的笑容。 那含义,大概也就一个意思......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手提袋被悄悄放在进门口位置,梁徊风显然已经预知了危险,正灰溜溜后退着试图逃之夭夭。 “哦哦我想起来了,我忘了买葱花。” 说罢,与点头如捣蒜的吴桦柔一起牵着小手光速离开这是非之地,直到跑出了百米远,这才相视噗嗤一笑,显然为这神经质一般的“劫后余生”感到滑稽。 没多久,一脸“这点小事我已摆平”的陈琛先一步从办公室潇洒走出来,江狠......已经恢复成江凛,紧随其后,豁然开朗跨步而出。 众人纷纷露出大难不死的侥幸笑容,连脸上的伤处似乎都变得容光焕发了。 走了几步,琛哥突然板着脸,问那一干杵着看热闹的年轻人:“张大胖你怎么还没走?你不是辞职了吗?我接受,你赶紧给我滚。别他么死赖在我的武馆。” “嘿嘿嘿!” “哈哈哈!” 年轻的荷尔蒙们臭不要脸地打着哈哈。 ------------ 【第二十三章】正和第一狠人 【第二十三章】正和第一狠人 “谢一崎你笑个屁!刚刚是你带头说要退费的吧?我也同意了,赶快要多远给我滚多远,别他么碍眼。钱我直接打你账号,你本人马上滚蛋!” 须臾间,方才那群气势汹汹、义愤填膺要“离开”“回家”的硬汉们瞬间化身软绵绵的奶猫奶狗,一个个死皮赖脸地抱着琛哥大腿撒娇拍马。 热闹人群外,江凛拧眉深思:或许琛哥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他不快活,他就有样学样让那人不自在。 其实,江凛并非一个小心眼的人,也不屑于睚眦必报,然而梁徊风的疏离,让他心里跟被猫抓了似的疼痛难受。一道道爪印越挠越深,直到淌血,直到结痂,直到又被抓得皮开肉绽。 他难受,他很难受,但是让他最难受的是他不知道怎样结束这种难受滋味。 琛哥说,他有办法! 琛哥说,徊风不懂事,应该适当给她一些“指引”。 琛哥说,这么做一点也不过分! 所以,琛哥这是在鼓励他,这么做乃众望所归? 或许江凛心里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一直欠缺一个借口,现在这个借口陈琛已经给他找到。他终于可以顺应内心真实意愿,去“指引”梁徊风。 她可以讨厌他,但是绝对不能漠视他! 这会儿,陈琛终于在“百忙之中”偷瞥了犹在沉思的江凛一眼:到底还只是个未成年!怎么能油得过他这种老谋深算的成熟男人?只希望以后他被徊风妹子怨怼了,回过神后,可别一时冲动愤怒杀了自己。 虽然他暂时性出了个馊主意,但是长远来说,这主意也不全馊啊。徊风不喜欢江凛是显而易见的事实,现在她还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把他无视上了,时间越长他俩越没戏。倒不如趁着江凛现在的愤怒,让他们互怼,谁能说这不是一种转机呢? 唇枪舌战争锋相对什么的,好歹也是一种交流,不是吗? ...... 上一个周末,武馆的人实在太奇怪了! 梁徊风几乎都怀疑出现过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让人性情大变。要不然,那个骄傲冷清的江凛怎么会突然从本周开始处处刁难自己? 虽然,最初时他也这么针对过自己,但起初是一种被惹到了反击的傲气,绝对不是现在这种“1/2谢一崎”附体似的和她幼稚地针尖对麦芒。 他虽然没有亲力亲为做什么可恶行径,但是梁徊风就是知道针对她的一切逼仄统统源于江凛。 梁徊风早已经习惯渐渐变得温和有礼的江凛,如今面对这个处处咄咄逼人的江凛,她手足无措,早知道对方这么小气就不招惹了。 哎!如果早点把关系搞好,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 第N次因为被江凛“讨厌”而被女生排挤的梁徊风,终于趋近爆发了。 ...... 课间,教室里跟菜市场没差别,又吵又闹,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举动”。 多事的游熙也携着闺蜜上厕所去了。 此时正是时机......吴桦柔很讲义气地“挡”着梁徊风的身子,因此她的诡异举止应该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挣扎了许久的梁徊风斗着胆子伸手拦下正要离开座位的江凛,神色紧张、俏脸红晕。自那日把他“逮现行”,这还是她头一次主动开口。 “江凛,”梁徊风忐忑地看着对方,苦恼又无措的样子,“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所以他才会这么“嫌恶”她,甚至“不动声色”默许那些脑残爱慕者孤立她? “没有呀。” 微微侧了侧身,江凛目光清明、神色自若,完全看不出半点“你得罪过我”的龃龉,反而还微微勾唇暖笑:“麻烦你让一让!” 那半边颊上的深邃酒窝,晃得梁徊风一阵眼花。 定了定神,梁徊风始终岿然不动,执着地挡住了江凛急于离去的脚步,柔软的嗓音透有无尽的委屈,“慢着......别走!” 梁徊风完全没发觉这一幕已经叫不少好奇八卦的同学瞧见,他们纷纷停下原本的交谈,意味深长的视线渐渐聚集在这教室一隅。 “如果没有得罪你,那你为什么......” 她咬紧下唇,开始冥思苦想起来:快说呀!快说江凛对我做了多少人神共愤的坏事!半晌后梁徊风泄气地发现,还真找不出半件。 但是话已出口一半,总不能自己吃下去吧?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紧迫感,让梁徊风一时失神,乱了方寸,原本要问“为什么针对我”,开口却是赴死般嚷出了...... “......不喜欢我?” 话一出口,他惊了,她也惊了。 这个“不喜欢”可不是儿女情长的“do not like”,而是单纯的“dislike”。可是这么突兀地被梁徊风说出来,难免不让人想入非非。 闻言,江凛果然是神色难辨,目光亦若有所思,须臾后,到底还是听懂了。 梁徊风眨眨眼,看着对方释然的表情,红着脸料想他应该没有误会。 但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误会了,他们纷纷捂嘴,掩饰住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劲爆呢!表白呢!娇嗔呢! 将对方的神情尽收眼底,江凛低笑一声后翘起唇角,神色自然语气温柔:“谁让你不是人民币呢!” 只有人民币才会人人得而喜欢之! 好温柔哦,我的江班帅。拒绝女人的话说出来一点也不觉得伤人自尊,反而那么幽默风趣,真是暖男,无数普通粉转脑残粉。 各路女生掩唇窃喜,纷纷露出“更添好感”的眼神,当然,偶尔也会大方地露出一两个嘲笑梁徊风不自量力的神色。 揶揄了梁徊风一把,看着她呆若木鸡的傻相,江凛轻笑一声后,飞快地从旁侧出。 他这样轻飘飘打趣自己,更让徊风确定了他的“不怀好意”。那双秋水剪眸此刻迅速氤氲出阵阵雾气,脸颊臊得又红又烫,羞恼的局促感传遍四肢百骸,她此刻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快点钻进去。 好在,上课铃声如同及时雨响了起来,梁徊风和吴桦柔同时松了一口气。清脆悦耳的交响曲止住了好事者的脚步,却没有止住他们的想入非非的眼神。梁徊风趁机飞奔回座位上,随手抽出一张试卷,埋首、提笔,看样子目光专注。 ------------ 【第二十四章】我心渐变 【第二十四章】我心渐变 装得吧?好事者纷纷交头接耳。 见当事人已经“心平气和”埋头刷题,意犹未尽的同学们砸吧着嘴巴各自回到座位上,偷窥她几眼后交换眼神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最近梁徊风学会了一个单词,念起来朗朗上口,甚是喜欢。尤其在此刻,简直将她的怨念诠释得淋漓尽致。 “jerk!” “jerk!” “jerk!” …… 刘老头握着教案脊骨充扇子不停地上下摇摆,额头上的汗珠细细密密,擦掉一层,新的一层很快如雨后春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渗。 空调已经调到了20°C,怎么还能热成狗? 台下一手擦汗,一手握笔奋笔疾书的同学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偌大的教室里密密麻麻地坐了四十几个自热体,开了空调就得关窗,是什么奇葩理论? 这气候,可真是要命! 好不容易忍耐到了下课时间,大家争先恐后蹿出教室,却苦于不能高声喧哗,憋屈得个个面如土色。明明马上就要高考的是隔壁栋的高三年级,受折磨的却是临栋的高一学子。 热的慌,瘆的慌,还不能畅所欲言开怀大笑!这苦逼的高中,连这点权利也剥夺了,失去发泄口的大家,就像伺机犯罪的恐怖分子......蠢蠢欲动着。 那唯一可以尽情撒泼疯癫的体育课倒是欢迎大家,但是考虑到又毒又辣的焦人日光……其实被文化课占用的体育课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面色不佳的余老师显然来了“那几天”,脸色难看得跟谢一崎那年过四十尚且待字闺中的远方表表表表姑有的一比。 许是太难受,余老师还忍无可忍地呕了几声。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呕激起千层叫。 幸灾乐祸的低笑声,装模作样的关怀声此起彼伏。当然,倒是有几个出自真诚的关心。 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藿香正气液,重凉小跑着就要递给余老师。盒角刚碰到余老师的手掌心,她就猛得别开脸一阵干呕。 缓了几口气,惨白着笑容准备接下解暑药,重凉却蓦地收回了手。 大家屏气凝神,拭目以待。 这是什么戏码?重凉居然敢耍老师?厉害了我的凉哥。大家纷纷拿起课本扇啊扇,以一种专业看戏姿态静观其变。 【余绸】疑惑不解地迎上重凉的视线,重凉犹豫了几秒,到底还是体贴地在余老师的草稿纸上写了一个字。 准确的说是一个字和一个问号。 这始终是老师的隐私,重凉也不好大张旗鼓说破,毕竟台下那些吃瓜群众也不见得会老实地守口如瓶。 看清那个“孕”字,余绸白了脸,匆匆交代几句“大家上自习”后,就脚步凌乱地离开了教室,连教案也忘了带走。 把写了字的那篇草稿撕烂揣进兜里,重凉这才回到座位。无论那些好事的怎么拐弯抹角,重凉始终闭口不谈。 下课后,谢一崎蹿上讲台寻那写字草稿纸的下一页,试图从字印挖掘点真相。刚找到还来不及细看,便被随后而至的江凛夺了去,三两下撕个稀巴烂,然后勾着谢八卦闷闷不乐的脑袋往教室外活动去。 重凉松了一口气。 将整个情形从头看到尾的梁徊风心里涌起一股异样,虽然她也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但是她看得出重凉似乎很尊重余老师。 最让她吃惊的是,江凛明明和她一样一无所知,还能默契地和重凉一起保护余老师的隐私。 真是刮目相看,自叹不如。 她不得不羞愧地承认,自己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都希望谢一崎“查”个水落石出。却没有细想过,会不会对老师造成伤害? 江凛,和重凉竟是一样的…… 梁徊风还在愣神地出神,江凛已经轻翘着唇角和正比划手脚的谢一崎一前一后回到了教室。 两个同样相貌张扬出色的男孩子染着阳光徐徐朝自己走来。 这一幕,竟是这样似曾相识。 屁股刚刚压到椅子,谢一崎就发现梁徊风这妞不对劲,平时她不是特别看不上他和江凛吗?还写了什么“最下不过江和谢”的诅咒?害得他有阵子没少拉稀! 这会儿怎么露出垂涎?崇拜?还是爱慕的眼神看着他们俩?从他们进教室到回了座位,整整看了好几十秒不眨眼。整个人跟中邪了似的,就差流口水了。 食指反手敲了敲桌面,谢一崎一副逼格很高的样子怼梁徊风:“Stop!再看我就要收费了哈!” 尴尬突然蔓延在梁徊风绯红的两颊,她讪笑着别开眼,暗自唾弃自己:中邪了? 她移开目光时速度飞快,因此错过了江凛忍俊不禁的勾唇一笑。 头虽然转回去了,但是耳朵还在偷偷收集身后的声音……果不其然,谢一崎完全不在意被她听到,刻意拔高嗓子。 “江凛,你记不记得去年咱们班有个黑不溜秋的妞,好久没有看到她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搬回非洲了?” 难怪世人都说,男人尖酸刻薄起来,也就没有女人什么事儿了。对于谢一崎这种奇葩,梁徊风甘拜下风。 原本谢一崎是想讽刺梁徊风“看不上他哥俩还要偷看他哥俩”的,但如果真这么说,未必不是直戳好兄弟的心窝子。 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拿她的“黑”来做文章,问题是她今年怎么就不黑了?还白得挺好看的! 往年暑假梁徊风都打着又苦又累的工,现在长期在武馆打扫打杂,一冬下来,早白回来了。 因此谢一崎的激将,还真套路不了她。 见梁徊风稳得住坚决不接招,谢一崎还挺失望的:她怎么跟江凛变成一类人了?不吃激将法的年轻人,还能称之为年轻人吗? 更虐心的是“好兄弟”江凛不仅不配合他,还胳膊肘往外拐扯他后腿。 “你小学还尿床,怎么现在不尿床了?难道你最近又偷偷把尿湿的被单搬去了垃圾站?” 连跟他损梁徊风的句式,都是特别的雷同。 不是替她“报仇”是什么? 这么多年,学了几百个成语,谢一崎唯独觉得那“重色轻友”一词最接地气。 他恼羞成怒地瞪了江凛一眼,谢一崎安慰自己是大人有大量:他可不是怕江凛,那厮妞没泡上手就死赶着讨好呵护,没骨气!看他以后咋坏他好事!哼! ------------ 【第二十五章】梦想 【第二十五章】梦想 没几天,刘老头就通知大家余绸老师即将休一个月病假,这期间语文课由15班张老师代课。 虽然刘老头交代的语焉不详,明眼人还是立即听出了猫腻。只是纷纷投向重凉的好奇眼神,没有一个得到回应。 这件事,重凉准备烂在心里:高中教师未婚有孕,好像还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孩子自然是留不得的,只愿余老师这次顺利渡过难关。 然而,八卦并不会因此而销匿。反而因为没有得到官方解释而被越描越黑,连日来遭受到来自多方居心叵测之人旁敲侧击打听的困扰后,重凉终于忍无可忍发火了。 刚好,撞枪口上的是打着分享心事的幌子探听别人隐私,还不怀好意地号召大家去医院“探望”老师的赵芹。 “赵芹你烦不烦!既然你这么喜欢分享心事,那要不要分享一下你表白7班常科,投怀送抱却被别人一把推开的心得体会?” 这韵事本来在小小校园就不是什么大秘密,这群青春骚动的少男少女唯一无师自通的大概就是传播是非的本事,有时候根本无须论证对错,只要够劲爆,不加证实直接大肆宣传。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被大家背地里口口相传也是一回事,但是这样当着主人公的面,毫不留情讲出来让人难堪,还真不是同一回事了。 毕竟是个刚满17的少女,赵芹立即白了脸,颤着唇一言不发。见闺蜜被撂了面子,游熙愤愤不平地鄙夷重凉。 冷嗤:“一个男人这么没风度,你倒是个好样的!” 不爱怼人不代表重凉不会反唇相讥。 “风度的对象至少得是个淑女,再说我不过是依她所意,同学之间分享一下心事。在赵芹那里就是团结友爱,到我这里就成了没风度,这双重标准是哪个混蛋定的?” 平日里习惯了惜字如金的重凉,这会子突然见识到他的雄才伟辩,好事者们七嘴八舌纷纷要送上膝盖。 “你强词夺理!” 游熙气得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重凉。 “嗒嗒”一声,一根粉笔从某处飞来,堪堪打在那根嚣张的指头上。 应声而来的是谢一崎那张铁青的脸:“你还血口喷人呢!” 敢欺负他谢一崎的表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另一位表哥也不疾不徐走了过来,神色自若,并没有过激行为的打算。 无端松了口气,游熙手指头阵阵钝痛,却没有再反驳什么。她可不想再给江凛留下更糟糕的印象。从前那么希望他眼里有自己,却从未想过会是这种形式的“成功”。 重凉心头一暖,正要展颜微笑。谢一崎却变脸似的坏笑着捶他肩膀:“我自己都没欺负够的人,轮不到其他人僭越......江凛,你说‘僭越’这个词我用对没?” 重凉:“……” 江凛:“......” 跟谢一崎的“护短”不同,江凛对这个表弟从来都是授渔不授鱼的。见他面色无常,就知道他并无大碍。 男人唯一自保的方式就是不断成长。 ...... 压抑逼仄的三天高考后,高三那群隐忍多时的马驹跟脱缰野马重回草原似的撒蹄子狂欢。 可羡慕死了19班这群红眼兔子。 他们又是班会又是情歌对唱又是贴身热舞的……19班离得近,四十几双眼睛和耳朵全被吸去了注意力。 “啪啪!” 刘老头把教案本卷成桶状重重在讲桌上拍了几声,总算拉回了一部分学生的一点点注意力。 “没事就照照镜子!” 言外之意:人丑就要多读书。 “别人狂欢那是历经了高考这大劫,先苦后甜懂不懂?” “你们受过高考前寝食难安的煎熬吗?” “任何一种有意义的幸福,前提都是付出过代价。” “虽然任何一种向上运动都是辛苦的,但舒服是留给死人的,只有不断生长,才是活着的意义。” 刘老头每说一句,梁徊风就在笔记本里快速记录下来。隔壁的吴桦柔看看她,愣了几秒后也从抽屉里抽出一本记事本跟着抄录。 这一幕,叫游熙嗤之以鼻:神经病! 游熙不着痕迹转了转身,眼神儿若有似无逡巡在江凛身上,他似乎……很赞赏梁徊风这种风格? 别扭地在心中天人交战一会儿后,游熙认命般从抽屉里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一本花花绿绿的信笺。 提笔,无奈跟风。 经过刘老头一番慷慨激昂的豪言壮语,被短暂洗脑的同学们总算勉强将注意力放回到课本上。 眼见效果甚微,刘老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年轻人,自制力意志力都很薄弱。 “看来大家这节课是没心思学习了,不如谈谈理想?” 摆龙门阵哪! 大伙儿瞬间来了激情,有人甚至偷偷从抽屉里掏出恰恰瓜子,抓你一把五香,抓他一把奶油,什么?你要蒜蓉?没有没有,要吃自己买。 为了避免被刘老头听到响声,还机智地选择用手剥。 没有人毛遂自荐谈人生理想?刘老头挑挑眉:“李凯杰,你先说说你的理想是什么。” 被点了名的是本班驰名逗比李凯杰,“回老师的话,鄙人的理想是知道自己的理想究竟是什么。” “哈哈哈!” “嘿嘿嘿!” “笑什么笑?严肃点!尊重别人。李凯杰你坐下,重凉你说。” “我想当医生。” “原因呢?” “原因?”重凉听了皱皱眉,“看到伤口我觉得兴奋算不算原因?” 众:“……” 刘老头顿了顿,将视线转向看起来正常一点的梁徊风,“梁徊风你来说。” “我的理想和重凉一样。” 梁徊风涨红着脸说完这句话,江凛先是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开始转笔。然而那发白的指节,青筋毕现的手背,和淡然的表象唱着反调。 见状,谢一崎幸灾乐祸抿嘴偷笑。 “因为你看到伤口也觉得兴奋吗?” 虽然戏谑地问着梁徊风,谢一崎的眼神却是不怀好意地盯紧江凛。 同时重凉也飞来期待的目光看着她,难掩兴奋:同道中人? “当然不是!”她没那么重口,但是总不能跟大家解释因为想和重凉念一所大学吧? 刘老头动动手示意她坐下,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显然多年教学经验的刘老头早已看出小姑娘的旖旎心思。到底是个茫然的孩子,也该适当点拨点拨。 ------------ 【第二十六章】你是不一样的 【第二十六章】你是不一样的 “同学们,梦想不一定高大上,但是一定得是自己发自内心喜欢和向往的事情,只有这样才会成为你的动力。如果你还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那么如果有想做的事,立即着手,不留遗憾。” “人可以茫然,但不能盲目。彼之蜜糖,吾之砒·霜,这个道理希望大家都能懂得。” “好了,我今天就代替余老师给你们布置一个写作作业。关于理想,体裁不限,字数不得低于八百字。” 众:“Oh no……” 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话题,刘老头却道出了梁徊风的症结。她一直只知道自己要努力刻苦考上好大学,但是学什么专业呢?毕业以后做什么呢? 以前还有家人可以商量一下,现在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茫。连原本不知理想的李凯杰都洋洋洒洒写满八百字,梁徊风却交了白卷。 再过几天就期末考试了,然后就是暑假,然后所有人就要回家……那么她呢?她还有家可回吗? 一学期过去了,梁徊风想到雪夜里爸爸死死攥紧糖炒板栗的手,还是会潸然泪下。也许伤口会结痂,但那只是愈合的假象,没有一种失去亲人的痛楚能够真的痊愈。 只是一天天淡一点点,但是永远不会真的消失。 按照琛哥的意思,是打算让她整个暑假待在武馆帮忙好了。但是小县城毕竟是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家乡,况且那里有爸爸,沉沉入睡的爸爸。 今年中元节她回去,清明节回去时爸爸的墓地已经杂草丛生,她整理了一下午才算辟出了一条清晰的小径。如果她回去的时间越来越少,爸爸会越来越孤独,那些草会疯长,爸爸对她的思念也会疯长...... 她不忍心他那么难过,住在冰冷的地方,没有人跟他分享喜怒哀乐。所以即使只要一回到那个地方,她会更难过,她也要回去。 到底还是在考完期末考的当天下午就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小县城并没有因为梁家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产生任何波澜,闹市依旧车水马龙,城郊仍是尘土飞扬。 这一回有了吴桦柔的陪伴,梁徊风并没有觉得不安。只是难免近乡情怯,怯的究竟是物是人非,还是前尘往事? 巷口修鞋的大叔还是往常那一位,卖油条的大婶也正坐在门前打瞌睡,小卖部今天没开门……一步一履,一点一滴,离家越近,这些记忆中的片段就越清晰。 “徊风,你家呢?” 虽然只来过梁家一次,吴桦柔却清楚地记得这里明明是梁家,怎么这一次来,就只剩废墟了? 梁徊风顺着吴桦柔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见到本该矗立着简陋小屋的地方此时只剩残垣断壁。 …… 从居委会走出来,天已黑。一片片暗沉压抑的黑云如同一只只催命的魔爪,渐渐向梁徊风逼近。 “轰隆隆!” 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猛得响了起来,刚才还闷得人发慌的空气突然伴着邪佞的狂风刮起倾盆大雨。 谁说只有六月的天才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梁徊风站在屋檐下,单薄的身子不停地轻颤,三伏天的气候,竟然让她冷得哆嗦。 她痴呆似的望着天空中的那团黑云,失魂落魄地自嘲惨笑:她上辈子必定是罪大恶极的人。 她没有家人了,也没有家了,从此以后,她就是流浪在这世上的可怜虫。漂泊无依,孤苦伶仃。 “冯韵芬把房子卖给开发商了,开发商因为买的便宜怕她后悔,所以赶紧地先铲平了。” 社区支委略带惋惜地将前因后果告知了梁徊风,他也算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多少了解梁家的事。他虽心疼这孩子无依无靠,但是冯韵芬毕竟是梁老头未办离婚手续的合法妻子。 于情于理,那房子她有权利做主,只是老冯也太狠了,一听到有开发商打算拆了这附近修地建房,又得知梁老头已经过世,忙不迭趁着徊风丫头在学校就匆匆低价卖了这老屋。 她倒是又跟了男人有了新家,可让徊风这没爹没妈的孩子今后怎么办哪! 妇女主任是个热心肠的大妈,规劝徊风撕破脸跟养母打官司,多少争点东西回来。而梁徊风惨白着脸婉言谢绝,冯韵芬其实算不上她的养母,她从未同意过梁老头收养梁徊风,也正是因此夫妻不再齐心,闹了个不欢而散。 事实上,这原本就是冯韵芬的家,她梁徊风只是个后来不请自来的,不被她承认的,“逼走”她的不幸孤儿。 反正爸爸也不在了,这个家也没有多大的意思了。她要,就拿去吧!梁徊风只是没想到,冯韵芬竟然没有主动提出分走部分爸爸的死亡赔偿金。 那支委叔叔实在是不愿意在这命运坎坷的小姑娘生命里雪上加霜,才会对死亡金的事只字未提。要是老冯知道老梁有那么多死亡抚恤金,能不抢走才怪! 清扫了墓地,拜祭了梁老头,说了一宿的体己话,梁徊风第二日一早就和吴桦柔坐车离开了小县城。 她告诉自己,她必须重新开始。 高二开学的时候,梁徊风的“小金库”已经比同龄人充实得多,但是她的节约,更甚以往。 她用钱还是只坚持一种原则:花在刀刃上。 她什么都没有了,那点钱是她全部的安全感,是通往未来的唯一桥梁。吴桦柔心疼她的同时,总会赠送一些不用的学习资料给她。 比如习题密卷,比如口语磁带......而梁徊风无以为报,就会主动将整理好的学习笔记誊写一份投桃报李。 ....... 最近吴桦柔的心里装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欺骗了最好的朋友梁徊风! 那些“XX密卷”“XX精师习题册”“标准美式英语磁带”等等,全部不是她的。机缘巧合之下,江凛请她转交给徊风,但是他交代了不能说是他送的,否则徊风不会收。 有一次,吴桦柔在新华书店买漫画,亲眼看到江凛买了密卷揉搓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崭新”变得类似“陈旧”,然而隔几天就把它交给自己,叮嘱自己赠与徊风。 吴桦柔细细琢磨过那些“被陈旧”的参考资料,她看到的不是皱褶和灰尘,而是江凛满满的、隐忍的......少年情愫。 ------------ 【第二十七章】小庆幸 【第二十七章】小庆幸 分文理后,19班绝大多数人留了下来,只有四五个选了文,这几个人里居然有游熙,不少人还以为她会坚持死守在19班,看来她也没那么狂热。 按照前一次期末考试的成绩排名,大家自行选座位。三人组永远在一起,虽然谢一崎并无资格“选”位子,但是也没有人会那么不识相跟他抢。 梁徊风还是选择和吴桦柔同桌,只不过她二人离三人组似乎更远了点。 可能是从吴桦柔那里得知了梁徊风的近况,连一向嬉皮笑脸的谢一崎都不再戏弄徊风,江凛更是对自己之前的小心眼悔不当初。 他及时终止陈琛出的馊点子,反而主动友好地跟徊风正常交流,几次三番下来,梁徊风对他的态度也渐渐有了起色。 转折日那天,梁徊风正好是“那几天”,她气色倒是没什么异常,只是走路的姿势极其别扭,连吴桦柔这形影不离的好友都没有发现。 倒是江凛在意着。 所以他最早发现徊风校裤与外套相接处的血渍。校服是清一色深蓝色,因此裤子上的血迹并不明显,坏就坏在梁徊风外面穿了一件浅色系外套,擦蹭之间相连接的地方就...... 说时迟那时快,江凛一见梁徊风站起身,眼看着就要往外走。他也不知道大脑被什么控制住,不假思索飞快跟上,不近不远堪堪遮在她的身后,挡住了那些可能看过来的视线。 一开始还吓了梁徊风一跳,后经过吴桦柔的解释,梁徊风真是说不准心里是怎样的滋味。 欣喜吗?雀跃吗?感激吗?似乎都有一点。这一点点不一样的异样加起来,就变成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撼动。 大概也就是从这一次起,梁徊风为之前曾经对江凛的一切偏见内疚不已。于是,她收敛起那些冷漠神色,终于能够用平常心来看待江凛的一切优点。 感觉到徊风的友好回应,江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像梁徊风这样一个心思敏感,情感细腻的女孩,只有循序渐进的温柔才能真的打动她。那些普通套路,也只能用在普通经历下成长的女孩身上,在梁徊风这里只会适得其反。 好在,他悔悟得还不算晚。 这次契机,真是功不可没。 高二一整学年,似乎大家都成熟了不少。包括谢一崎这种学渣都在不知受到何种刺激后,改头换面发愤图强起来。刘老头对此景象甚感欣慰。 这一整年,讲是非聊八卦的大有人在,梁徊风却不受任何人影响,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哪怕是周末待在武馆里,梁徊风始终是手不离书。 在她的积极影响下,吴桦柔也渐渐悟出学习的乐趣。或许两人苦中作乐的精髓感染了谢一崎,他有时也会在她们讨论题目时插上几句话。 有一次歪打正着解对了,谢一崎乐得合不拢嘴,那自豪感简直是前所未有。于是乎,他终于善用起一左一右两大学习神器。渐渐的,兄弟三人组跟闺蜜两人组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融洽。 经过一学年的强化学习,在高二下学期全国期末联考中,重凉以全市第一的优异成绩获得了几大名校保送名额,江城一高上下无一不以此为荣。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重凉毫不犹豫拒绝了包括北府大学在内的名校抛出的橄榄枝,转而选择继续读高三。 私底下,梁徊风悄悄问过一次为什么。 重凉头也不抬刷着题闷闷不乐:“中医大没邀请我。” 梁徊风闻言震惊地、敬仰地注视着对方,必定是对于梦想无比坚定的信仰才能让一个如此优秀的人不断磨炼自己,不断升华自己。对那些色彩缤纷的诱惑视而不见,一门心思只追逐梦中的目标。 梁徊风无法否认,重凉让她醍醐灌顶! 她虽然是19班前五名,但是在年级上却排到了五十名之外。经过一整年的思考,她不得不承认枯燥的学医生涯并不是她期待的,她想她会选择考取江大。 这里生育她、养育她,她最重要的人都在这附近。外面的世界不是不耀眼,然而她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鸟,她离得再远也不会有人在某处等待她。 她想留在江城,这个念头一旦发芽,便一天比一天发酵得更厉害了。 学业进步的除了谢一崎,还有踏实刻苦的吴桦柔,虽然离考上重点大学还有很长的距离,但是考上“理想中”的大学,以吴桦柔现在的水平已经绰绰有余。 吴桦柔想要就读的专业令梁徊风短暂地感到吃惊,可很快又觉得理所当然。播音系,好友说这是一个不看脸的专业,桦柔浑身上下最令她自豪的便是自带音效的清脆黄鹂嗓。 看着好友憧憬满足的眼神,梁徊风实在不忍心打击:播音系其实也要看脸的,不然你以为那些家喻户晓的女主播真的只是专业技能过硬? 五人中,就属江凛的情况最特殊。 要说成绩,他跟重凉比起来也就十分以内的差距,想来将来就读名校也是十拿九稳的。然而听谢一崎提起,好像江家计划在他高考后就安排他出国留学。 所以无论他考得好不好,其实对有钱有势的江家来说也没多大差别,不过是留学名校的审核快慢一点罢了。通过谢一崎倒豆子般的演讲,梁徊风终于得知江凛对学习的态度为什么总是如此漫不经心。 明明他但凡多努力一点,完全有机会超越重凉,甚至走得更远。但是好像从初中起,江母就替他安排好了成年就出国深造的计划。谢一崎反复提起婶婶(也就是江凛的母亲)是个控制欲极重的女强人,在江家说一不二,至今没有人敢反驳忤逆她的意思。 但凡是她计划好的事情,就算其中存在不合情或是不合理,她都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提出异议。好在他江凛也是个对“梦想”充满茫然的家伙,母亲向来高瞻远瞩,她制定的哪怕不合情理,也必然是最佳的选择。 这是第一次,梁徊风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长辈产生畏惧,不是敬畏,而是彻头彻尾的畏惧。这得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妈妈!相比之下,梁徊风反而庆幸起自己没有妈妈了。 ------------ 【第二十八章】高高高三了? 【第二十八章】高高高三了? 等到那群高三生考完狂欢了,梁徊风才突然发现,马上她也是高三学生了。 这一年过得好快,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她拼命地学习,认真在武馆打工,多次拒绝琛哥父母认她做女儿的好意。 不是她故意不识好歹,琛哥已经帮了她太多,她不能再让他的好心给他自己带来不必要的责任。如果真成了他的妹妹,恐怕下一步琛哥连她的大学学费都要主动承担了。 陈家对她实在太好,她无以为报,只能自强不息。当有一天,她不再需要任何帮助,反而有能力去帮助别人时,她会加倍地报答陈家,可能她还会主动请求认陈作父也说不定。 春夏秋冬一瞬即逝,梁徊风觉得这一整年过得真的很充实。比起喜怒哀乐跌宕起伏的高一,她更喜欢高二这一年刻苦学习下的风平浪静。 她骨子里钟爱平静。 通过这一年的接触和了解,她还真心地跟三人组交上了朋友。 重凉人如其名如其表,外冷内冷,但是如果你是很熟很熟的人或许你有伤在身,就能例外地看到温暖的重凉。 谢一崎除了嘴欠,其实还是很讲义气的,心很大脑洞也很大,相比之下,他才是三人组里最心宽体胖的那一个。他易躁易怒,然而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和他交流,除了斗嘴互怼,其实特别无压力,很舒心。也因此梁徊风越来越明白吴桦柔“移情别恋”的原因了。 三人组里,江凛永远是梁徊风最看不懂的那一个。他冷静、睿智、沉默......他符合一个有内涵有修养有颜值的极品暗恋对象的一切品质。 梁徊风不是没有心猿意马的时候,但是每每春心骚动,她都及时止住,她常常有松了一口气的庆幸,还好还好,比起江凛,她似乎更喜欢重凉。 况且,想起江凛的可怕母亲,她似乎更愿意终身保持“素未谋面”的状态。 这么久以来,她感觉得到江凛对她的不同,他在她身上花的心思,他对她露出的缱绻温柔和宠溺笑容,说没有一点点悸动是不可能的,然而这些异样在大局面前多么不值一提。 他有他的权利,她有她的顾虑,他们是不一样的人,殊途难同归。梁徊风是不会允许自己陷入任何可能无法自拔的局面,即便要恋爱,她也只会在适当的时机谈那种随时可以潇洒抽身的恋爱。 ...... 窗外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斑驳的叶隙打在课桌上,形成一团团耀眼的光斑。盯着盯着,梁徊风就难受地眯起了眼。她眨巴着酸涩的眸子,使瞳仁清晰了一些,恰在此时视线若有似无望向正在走廊和谢一崎说笑的江凛。 以前怎么没发觉......他竟然比谢一崎好看许多! 仿佛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这股古怪的目光,江凛飞快地回眸,正撞上梁徊风狼狈逃离的眼神。江凛愣了愣,随即微微眯起眸子,未几,他嘴角勾出一道弧,伴随着面颊上深邃的梨涡,为少年的脸增添了一丝成熟的蛊惑。 马上就要高三了,离成年亦不远矣! 升上高三的时候,19班换了教室,集体搬到了曾经那栋他们羡慕过恐惧过的高三栋。 自从换了一个地方,大家仿佛换了一种心情。都有一点全新开始似的蠢蠢欲动,沉寂了一年的所有情绪仿佛一夜之间死灰复燃。 虽然讲台上刘老头苦口婆心:高三是高中最重要的一年...... 众人却在嘲笑:呵呵,高一时他就这么说,高二时也这么说,现在高三了,台词还是一成不变。 绝大多数的课本知识早已在高一高二学得差不多,高三这一年,各科老师都会给予学生充分复习和巩固的时间。所以,相对于前两年的约束,这最后一年对众人来说更为自由。 能在19班占有一席之地的学生,在整个年级上也几乎算得上翘楚。因此,对于本班的学习计划,老师大多数采取放养政策。 学生们得到充分的自由,在落实好每一天的学习计划后,难免有点开小差......这不,余绸老师刚把作文题目交代走开后,原本静如禅房的教室里渐渐发出窃窃私语之声。 “没想到余老师竟然闪婚哪!” “就是就是,师丈还那么......”想了想,刘同学捡了个毕竟顺耳的词,“帝王之相。” “噗嗤!” 一听到刘同学的话,原本还认真写作文的大伙儿纷纷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这帝王之相原本是有梗的,语文课本上有一篇关于朱元璋的画像,那鞋拔子脸稽出新高度,自从看过这篇文后,19班的损嘴们再形容谁长得辣眼睛,就用上了“帝王之相”四个字。 不明所以的,还以为这是一种无上荣誉呢!有一回教导主任被谢一崎这么“赞美”,还乐得小胡子抖啊抖得,笑煞旁边一干人等。 大家从“帝王之相”谈到“颜高腿长”,这么一讨论起来,大半人再没心思静下来琢磨作文,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意见。 经过上一学年对词汇和修辞的累积,当然,最重要的是能在余老师眼睛里看到毫不掩饰的欣赏,梁徊风的写作水平越来越高。现如今,几乎每一次余老师念范文,有一篇都一定是出自梁徊风。 今天的作文,梁徊风采取的是议论文体裁,她打算写个总—分—总格式,“总”和“分”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就是最后这段“总”上,她目光涣散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谁让身后那几个女同学此刻讨论的对象刚好是...... “我始终认为江凛不该是班帅!” “为什么?难道你是谢一崎的粉?” “No no no!”前面那位答得抑扬顿挫,梁徊风几乎可以想象得出她一定边说边摇头晃脑,“谢美人跟帅字根本不沾边好么?他就是个生错性别的红颜祸水。” “噗嗤!那你怎么会认为江凛没资格当班帅?” “我哪儿说过江帅‘没资格’班帅了?我的意思是他的帅完全可以碾压全校好么?推他当校草,我还觉得人江凛大帅小用了呢。” “这倒是......” 讨论声渐谈渐低,梁徊风也没再凑耳朵细听,心里诡异地别扭着,最郁闷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烦躁。是因为听到别人讨论到江凛时不受控制偷听?还是她们言语中对江凛的......迷恋? ------------ 【第二十九章】爱能否将就 【第二十九章】爱能否将就 手肘处传来一阵轻轻的推力,梁徊风疑惑不解地看过去。只见吴桦柔偷偷递了一张小纸条过来,徊风会意悄悄摊开。 “你说是不是所有为情所伤的女人都会退而求其次选择那个爱自己的人?” 定了定神,梁徊风立即悟出吴桦柔这是在暗指余绸老师的经历。 高二时余老师莫名其妙“病假”一个月,大家耐不住好奇心纷纷从可能知情的重凉处收集八卦,虽然重凉守口如瓶,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 真相最终被妈妈是市医院妇产科护士长的某位同学发现并揭露。余老师有个男人,但那人又不是她的男朋友,好像那男人有家里人安排的结婚对象,但是他又爱着余绸。 情难自禁的两人爱在阴影中,一个逃不过情劫,一个过不了父母那一关,所以两个人一直名不正言不顺地低调保持着地下恋人关系。直到珠胎暗结,那个男人还是无法违背父母的意愿,不能给余绸将来。 幡然醒悟的余绸终是明白所有的隐忍和付出全部付之东流,也是时候结束掉这段不被祝福不被努力的单方面情感。出院后,余绸和那个男人断的干干净净,却因为那个贱男在医院和余绸发生过几次争吵,这件事被广而告之。 师丈就是这个尴尬的时间段出现的,他来医院照顾怀孕的妹妹,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赶走了三番几次骚扰余绸的男人。师丈道听途说余绸的经历后,并没有讥讽,只觉得这个女人爱得可真苦。 或许一开始是出于同情,多次接触了解后,师丈爱上了这个从骨子里泛出淡淡轻愁的女子。然后就是狂猛的追求攻势,余绸不爱他,却感激他了解一切真相还能爱上她。师丈是余绸生命里的救赎,是她最后一点骄傲的支撑。 嫁给师丈,可以说是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 有的人赞同,觉得余绸应该知足。有的人却持否定意见,认为这种“交换”本身就是亵渎爱情和婚姻的。 吴桦柔觉得她很能理解余老师为受伤的心找一个避风港湾,不知道好友梁徊风是不是也持着同样的意见?所以她写下这行字,希望得到共鸣。 是不是所有为情所伤的女人都会退而求其次...... 提笔的时候,梁徊风没有片刻迟疑,她下笔如有神,立字如立意,龙飞凤舞写下三个大字:我不会! 倘若她长大后会为情所伤,那么她必然在这段情感中动过真心,既然她能爱,她一定不会失去爱的能力。所以就算伤她千次百次,她也会执着固执地等待生命中那唯一一次可以长相厮守到白头的真爱。 层出不穷的话题还在继续,余老师却在此时回到了教室,大家停下了尚未完毕的讨论,虽然意犹未尽,却不得不偃旗息鼓,将心思全部拉回作文本。 高三第二学月考试刚结束,刘老头就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开运动会! 所有读过书的可能都有这种体会,哪怕平时并不关注体育方面的任何新闻,然一旦学校要召开运动会,不管是“运动员”还是“啦啦队”都在一瞬间产生不可动摇的集体荣誉感......才怪!主要就是借着运动会这几天插科打诨刺激好玩。 因为身体素质不错,被刘老头亲自点名跑四百米接力棒最后一棒和参加女子八百米,梁徊风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立定跳远也没有同学毛遂自荐?没有我可就安排了?” 刘老头站在讲台上再三“威胁”,台下始终没人答应,一个个低头垂脑,就怕一个显眼动作就被“看中选上”,低调得像一根根木桩。 “老师,我建议五花肉参加这个项目!” 五花肉?刘老头抬了抬金丝眼镜,目露不悦:难道谢一崎指的是“吴桦柔”? 看到班主任沉着脸,谢一崎这才发现竟然一不小心就把对同学的“昵称”喊了出来,不过无凭无据没写字的,如果刘老头要批评教育,他死不认账就好。 显然刘老头也看出了谢无赖的本质,并不打算追究。谢一崎刚松了一口气,就被刘老头认真问到。 “谢一崎你推荐吴桦柔的原因是什么?” 知道为什么19班没有人愿意参加立定跳远吗?不止19班,整个江城一高的运动员都在极力避开这个项目。 也不知道当初操场的格局是哪个专家设计的,都没有考虑过地势高低吗?立定跳远那里,竟然是一个不科学的斜坡!每每运动健儿们从高处往下跳,总会趔趄得狗吃屎,还会被低处的好事者得了便宜还卖乖地笑几声:“爱卿平身!” 妈的,一跳一个五体投地长跪不起。 “原因嘛......”谢一崎不怀好意地逡巡了几圈吴桦柔胖乎乎的身材,笑呵呵道:“让她从低处往高处跳几次,可不就把两边跺得一样平了。” “哈哈哈......” 哄堂大笑。 绯红和难堪染上吴桦柔的耳朵,梁徊风愤怒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这一双透着怒气微微发亮的眸子竟叫江凛看得移不开眼,她有多久没有这么直视过自己了? 虽然明知梁徊风并非“看”自己,但是能被她“看到”,江凛隐约有点雀跃。然而面上依旧漫不经心,心里高兴了,江凛也难免露出了猪队友的特质。 “老师,谢一崎腿长,立定跳远占优势,我推荐他。” 江凛话刚说完,气氛顿时沸腾起来。没错啊,接近1米9的谢一崎那在全校也是占尽优势的。只要把他推出去,刘老头就不能再“害”别人了。 “对对对,我也选他。” “我也是,我选谢一崎。” 赞同声,附和声,不绝于耳。 手指骨掰得“咔咔咔”,拧着眉头愤恨地瞪着面色自然的“好兄弟”,谢一崎只想呵呵他大爷的:暗恋一个妞连对方朋友都要一并护着,看不起他,哼! 而此刻吴桦柔正怯懦地往后偷窥,刚巧撞上江凛泛着光彩的黑色星眸,吴桦柔吓得急忙挪开双目,后怕似的拍拍胸口:不能哪,江凛哪能看上自己?可是如果不是......他干嘛维护她? 刚想征询一下好友意见,却见梁徊风面色酡红,古里古怪的。难道说…… ------------ 【第三十章】吃醋 【第三十章】吃醋 细想起近些日子来那两个人之间不言而喻的种种默契,吴桦柔突然福至心灵般想到一个大胆的可能。 如果是真的,那重凉怎么办?她俩一前一后都变心,也太对不起重凉的魅力了。 “徊风,你……” “吴桦柔,掷铅球这个项目你来参加没问题吧?” 突然被打断,桦柔极不情愿点点头,闷声闷气“哦”了一声。等到她想起再问梁徊风时,对方已经不见芳踪。 ...... 楼层弯道处,女卫生间里。 梁徊风从热水口掬了一捧热流洗了下发酸的双目,被热气氤氲的一对眸子闪着潋滟的光芒。 若不是她跑得快,桦柔就要问出来了,届时她要怎么回答?她并不想对桦柔说谎,可事实上她自己也没理清对江凛是一种怎样的情绪。说喜欢吧,好像也谈不上。说没有半点好感,又似乎有点自欺欺人。 最让梁徊风难受的是,她觉得她自己一直是意志坚定一心一意的好姑娘,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变心”,她……瞧不起自己。 “哇哇哇,刚刚那帅哥就是19班的江凛吧?” 女厕门口挤进来三个手拉手的女生,梁徊风一时出不去,往后退了退,耳朵却不动声色竖了起来。 “嗯。”中间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害羞地点点头。 右边那个也闷闷地开口了:“我们班怎么全是些歪瓜裂枣,连江凛一根头发都帅不过。” 起初那道女高音惊喜地叫道:“好迷人的五官,果断路转粉,如果不是看他对咱们小玲子有点儿意思,我就要开先例女追男了。” 小玲子……也就是中间那个垂着眼帘绯红着脸的甜美女生娇羞地摇了摇好友的手,若有似无“制止”她说下去,然而那幸福的小眼神却似乎认同了好友的“猜测”。 “小玲子你害什么羞?刚刚如果不是江凛抱了你一把,你就该摔倒了。一定是江凛看上你了,不忍心美人受难......” 随后几人又窃笑着讨论什么,梁徊风却失了心思再听下去。微微侧了身子面不改色地从旁走过,只是那捏紧的五指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她实在可笑至极,竟然为了......在这里自我挣扎?根本与她无关。 难怪别人都笑“少女情怀总是诗”,也不求证真相究竟怎样,只要没人戳破,想什么是真相什么就是真相。 幼稚! 梁徊风酸酸地腹诽,故作轻松嗤笑一声,身下却是加快了脚步往教室赶。 回到座位上,吴桦柔几乎是无缝对接般将嘴巴挪到梁徊风耳朵旁,叽里咕噜一番话,然后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看着梁徊风的脸。 左看右看,吴桦柔试图从那张白净妍丽的面孔上看出一丁点儿吃味,然而结果令她很失望。听完她的话,对方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淡定模样。 事实上,梁徊风早就将该藏的情绪收敛好,她假装漠然,“波澜不惊”地直视好友的探究,她在与自尊心在对弈,而她绝不可以输掉。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现在的她更加不想把心里对江凛那点儿若有似无的异样说出来。好像承认,就变相地输了。 这本是一段桨过无痕的小插曲,哪知道自从江凛避无可避地“挡”了小玲子一把,流言就将这富有浪漫色彩的一幕添油加醋愈演愈烈。 等到有一天传到江凛耳朵里时,已经变成“英雄救美后两厢情愿”的大团圆戏码。 江凛全程冷着脸听着谢一崎绘声绘色地比划着传言里的种种细节,心想自己比窦娥还冤。 那天是怎么回事来着? 好像有几个女生手拉手路过19班,本班男生打闹时无意间似乎是撞到了某个谁,那谁跟长了眼睛似的往江凛怀里扑倒。他并不享受跟陌生女孩亲密接触,因此在来人快要撞到他胸膛时,十分规矩地拿手掌心“挡”住了对方。 怎么传到了外面,就离谱成这样了? 江凛虽不见得在乎流言蜚语,但是他自查是个克己理智、守身如玉的人,他可不想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蜚短流长折损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值得信赖的好形象。 尤其,某个人是否因此对他改观,他很在意。 “去打听打听,这不实流言谁起的头?” 江凛说完,拧着眉头看了梁徊风一眼:他想他说得那么大声,她应该有听到吧? 他可是重重地咬在了“不、实”两个字上面。 最近,梁徊风跟他讨教物理题目的次数越来越少,江凛甚至有些挫败地懊悔,早知道就留一手了,也不至于……哎,如果真这么卑鄙,恐怕前面所有的努力也就付之东流了。 自从江凛发了话,以谢一崎为首的一群19班好事者纷纷动员起身边一切信息网,个个化身福尔摩斯,调查起这“韵事”愈演愈烈的真相。 不出一天,真相应势水落石出。 此时正是课间休息,往常嘈杂的走廊这会儿却门可罗雀。附近的好事者几乎全部聚集到走廊另一边的某班教室外。 本班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学生,大家各自奋笔疾书,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 放下笔,又提起来。放下,提起……反复半晌后,梁徊风终于输给那个心不在焉的自己。 连吴桦柔也跟着去看热闹了,据说江凛亲自去证明清白……那声势浩大的,跟班级干群架没差。 都已经去了……再次瞅了瞅讲台旁的壁钟,梁徊风讪讪别开脸:一分钟又四十九秒。 小腹忽然涌上一股微弱的酸胀意,一个欣喜的笑容跃上梁徊风脸颊:这尿来得太及时了! 女卫生间正好就在那附近,她只是路过,不是刻意打听。这样理所当然地安慰了自己,梁徊风飞快地离开教室,那背影简直脚下生风。 剥开层层人群,她挤了过去。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所以当天的真相如何,大家听清楚了吗?” 原来是这样啊。 人群中传出七嘴八舌议论声:就是几个怀春少女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明明人家江凛从头到尾规矩地可以用上“避如蛇蝎”,怎么到女方这里就变成“霸爱独占”的狗血戏码了?这春心荡漾的女孩子,啧啧,心理活动太剧烈了,就爱成天自己加戏。 ------------ 【第三十一章】嫉妒的滋味 【第三十一章】嫉妒的滋味 嗤笑声混着幸灾乐祸,涉事的几个女生羞耻地恨不得遁地。虽然江凛从头到尾没有骂过半个字,却把话说得极绝。听他的口吻好像如果有过任何亲密接触他都恨不得剁手明志了? 她们又不是瘟疫!至于么! 尤其是插曲里的女主人公小玲子,极力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倾泻而出。这一幕,叫不少像谢一崎这样富有怜香惜玉之心的少男看得心疼不已,真真恨不得代替江凛将她搂紧哄哄。 可是江凛心硬如磐石,说话做事狠辣独断,不讲情面。怪不得私下里有人偷偷叫他“江狠”,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嘤嘤。 几乎是“逼着”几个女孩子把实话实说,江凛总算松了口气,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他也是操碎了心。只求这些看了热闹的好事者,回了本班能够“多嘴”让某个人知道真相。 心中大石落下,舒坦了的江凛这才软下了脸,心满意足地勾唇一笑。他不知道他这么“媚笑”,又让刚才还痛定思痛的女孩子举棋不定了。 就因为他维护自己声誉就放弃喜欢他,会不会对他太不公平了?他这么无情冷酷不过是因为洁身自好,等他发现了自己的好,态度自然天壤之别了。 小玲子痴迷般看着江凛好看的弧,如是琢磨。 一转身,江凛就看到隐匿在人群角落的某道身影…… 咦?她刚才不是不跟着出来吗?怎么这会儿? 又是一阵会心的笑,唇角那绝妙的弧度让江凛的五官瞬间软化,仿佛打了柔光,熠熠生辉,迷的旁人眼神涣散。 不远处梁徊风飞快别开眼侧过身,借此躲避那夺人心魄的目光。这么远,杀伤力却丝毫没被削弱。 打道回府。 这尿,不撒也罢! 小玲子事件就这样无声无息平息了,梁徊风近来眉飞色舞,连吴桦柔也不知道好友在高兴什么。 做题她会微笑,读单词她会开怀,就连打扫卫生时也是喜上眉梢。她的变化一点一滴看在有心人眼里,徒惹暧昧。 刘老头胆结石做手术去了,最近一周都由隔壁班班主任陈老太代管19班。怪不得人都说“外国的月亮特别圆”,以前除了偶尔在过道与陈老太碰面以外,所有人对她并没有太多接触。在曾经的19班全体看来那是多么慈祥和蔼的一位老太太,哪像18班说得那么尖酸讨厌。 可是陈老太代管19班这一周,大伙儿受尽了刻薄,渐渐开始怀念起刘老头的好来,于是自发地组织起周末要去市医院探望刘老头的活动。 或许是大家顾着活动,上课时候显得不够全神贯注,陈老太骨子里的唠叨和刻薄味儿便钻出来了。她先是阴阳怪气地讽刺同学们并非人人生而平等,暗示本班家庭实力悬殊的大有人在,将来一毕业是龙凤还是地鼠立竿见影。 一席话,说得众人面露愤慨。 虽然她说得一部分是事实,那又怎样?在社会上无法绝对平等,但是在学校里至少能相对平等。作为一位老师,这样挑拨离间实在是龌龊荒唐的行为。 大伙儿的情绪上来了,陈老太失了颜面更是火冒三丈,挑来拣去后选了个软柿子......吴桦柔。 “吴桦柔,陈老师没记错的话你爸妈在大学城附近卖早点吧?”陈老太看着吴桦柔,不客气地“教训”对方,“你爸妈辛苦一年能赚几个钱?如果你不好好读书,将来如果你爸妈生个大病得个癌......” 陈老太的话戛然而止,想来她自己也意识到这番话多么不得体。毫无征兆地,吴桦柔委屈地落下两行眼泪,陈老太顿了顿,一副不打算道歉的固执样子。 “......到时候花光家里积蓄也未必抵事......如果不靠读书改变命运,你将来还能干什......” “陈老师!”谢一崎听不下去了,早看这势利眼老太太不顺眼了,“你的意思是读书不成就只能是人下人了?” 陈老太不置可否,不过看样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呵呵......”谢一崎冷笑一声,“老师你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吗?” 谢家在本市还算有头有脸,陈老太略有耳闻,“奇业公司的董事长。” “那老师......你知道我爸是什么学历吗?” “......”陈老太没吭声,她明显看得出谢一崎语气不善。 “我爸小学肄业。就是陈老师口中的没出息的学渣,巧的是也是陈老师早年那些爱徒们的老板。” “......” 后来谢一崎再讥讽什么,梁徊风已经忘了,她唯独记得这一刻好友吴桦柔看谢一崎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迷恋,而质变为一种发自骨髓的眷恋。 梁徊风在心底偷偷叹了一口气:她完了! 跟老师顶嘴乃大不敬,虽然知道前因后果的教导主任深表同情,还是不得不顾及教师颜面走过场似的对谢一崎小惩大诫一把。 罚他站在后黑板前一整天。 最滑稽的是,那位主任竟然派江凛看管谢一崎?难道是知道在这个班级里除了江凛,没人管得住谢一崎这头巨兽? 虽然被罚站,谢一崎却半点羞耻感也没有,反而在课间插科打诨,惹得后几排女孩子们娇笑连连。 “姑娘们,你们自己说,我谢某人是不是史上最帅的男人?” “噗嗤!” “呵呵!” 姑娘们眉开眼笑,有的甚至花枝乱颤,显然又笑话谢某人自恋狂,又不知不觉陷入对方幽默的魅力大网。 见状,梁徊风不得不感慨谢一崎确实比较懂得哄女孩子开心。 大概是梁徊风看谢一崎的眼神透着古怪,江凛莫名其妙吃醋了,他冷冷地瞪了“史上最帅”的谢某人一眼,不咸不淡地揶揄对方:“屎上还能站人吗?” 屎上最帅的男人...... 不一会儿,反应过来的众人捧腹大笑。 没想到论起幽默感,江凛比谢一崎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对方的幽默感更有层次和品味,比谢一崎的自吹自擂高明多了。众姑娘望向江凛的眼神越发迷恋和仰慕,见状,梁徊风不痛快地收回视线。 爱现!哼! ------------ 【第三十二章】成长礼 【第三十二章】成长礼 谢一崎被江凛这么一怼,心里特憋屈,况且姑娘们还明显“变了心”,他心急如焚地拉起一旁埋头刷题的重凉,讨好地摇晃着对方胳膊。 “重凉,快掐掐,看看哥还是不是本班第一美男?是不是还嫩得能掐得出水?” 闻言,不耐烦地重凉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讽刺对方:“湿气那么重,该吃得红豆薏仁了。” 谢一崎:“......”卧槽! 后头的笑闹声梁徊风充耳不闻,她正打算埋头做题,却发现吴桦柔双颊微红,正忐忑又羞涩地看着自己。 “徊风你知道吗?我觉得谢一崎的确是史上最帅的男人......” ...... 周末很快就来到,19班派了7个同学代表全班在市医院肛肠科探望卧床多日的刘老头。 对方气色不错,看起来手术很成功。 大伙儿简短地嘘寒问暖后,就不再打扰刘老头歇息了。强烈拒绝师母的晚餐邀请,嬉笑着往回走,回程的路上重凉提议去谢一崎家玩玩。 因为谢一崎的母亲重女士正好是市医院脑科的主治医师,在医院附近有一幢小别墅,方便往返医院。平时她很少来这里,只有每个月轮到她值班那几天才会暂时住在小别墅。 这小别墅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以重凉的性子是不会做出这种邀约的,可谁叫重女士在这里收藏了大量的手术视频......因为内容过于血腥不适合未成年观看,所以重女士一直拒绝谢一崎外借。 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契机,重凉十分珍惜。 而另外几人都只是单纯地想参观参观谢一崎的家长什么样。原本梁徊风有点不想去的,可是架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友,她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姑且满足吴桦柔的心愿了。 到了谢家小别墅,重凉和谢一崎一进门就跑楼上去了。只留下梁徊风、江凛、吴桦柔和另外两男一女。五人在客厅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忽然其中一个男生在沙发底下发现了一本《段子手》。 那男生掸掉上头的灰尘后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哈哈哈哈.......”不一会儿他就哈哈大笑,转而将书面对准江凛和另一个男生,“没点儿内涵可真看不明白这上面的笑话。” 闻言,江凛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未几,他一顿,露出一个浅薄而隐晦的笑容,让人看得心猿意马。 这一笑果真勾起了三个女孩子的好奇心,不过梁徊风毕竟藏得住,而吴桦柔又不敢问,还是另一个女孩大胆问他们在笑什么。 “就是几个内涵笑话罢了。”江凛不想让梁徊风知道,飞快地回答。 只不过显然另外两男生不这么打算,其中一个坏笑着开口,循循善诱:“一男一女握了手后没多久,女孩怀孕了,为什么?” 梁徊风:“......” 吴桦柔:“......” 女孩:“......” 三女孩纷纷露出茫然样,惹得发问这男孩更加兴奋,“不知道?那我换个简单的:一男给女朋友买衣服,结果买了一双手套,为什么?” 吴桦柔讪讪地开口:“他买错了?” 对方摇摇头,一脸隐忍坏笑。 见状梁徊风也加入猜谜:“是他女朋友要求的?” 闻言另一个女孩白了她俩一眼,以一种“先知”的骄傲取笑道:“怎么可能?又不是脑筋急转弯!内涵内涵,往污处想去。” 片刻后,梁徊风和吴桦柔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暗示,瞬间羞红了脸。虽然还是不怎么确定第一个内涵笑话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致,但是看来第二个就是她们以为的那样。 平时班里也没少讲荤段子的讨厌鬼,她们往常都是又羞又躁掩耳不听,可总归,多少有点意会的。 青春期的男孩们,怎么这么龌龊! 重凉终于姗姗从楼上走下来,手上抱了几摞光盘,看来是从重医生那里搜刮了不少医学视频。 “我可警告你啊......”这时候谢一崎从厕所里走了出来,“都不能带走,否则我妈会发现端倪的。就在这里看,看完了赶紧给我物归原处。” 重凉点点头,并没有意见。 众人一想到即将看到珍贵的医学视频,又跃跃欲试,又忐忑不安。听说全是手术视频,会不会太血腥了?会不会做噩梦啊? 不安归不安,当重凉把光盘放入光驱时,大家还是自发地在沙发上找好了位置,既来之则安之,画面还能可怕到哪里去? ...... 画面实在太“可怕”了! 当屏幕里悄无声息地出现两具光溜溜的身躯交缠在一起,随即发出哼哼唧唧的怪叫声后,在座各位少男少女们纷纷面红耳赤。尤其是那谢一崎,恼羞成怒地挡在了屏幕前方,奈何那超大的屏幕可不是他一个人挡得完的。 谢一崎羞怒地瞪重凉:让他别拿最里面的几摞他偏要拿!一定是这厮趁着自己上厕所时偷梁换柱了。这重傻子难道真以为自己藏私“好东西”?不给他看肯定是有正当理由的! 蠢货!现在真被大伙儿发现了他的特殊“癖好”,还当着几个女孩子的面儿,还真有点难为情。 重凉此刻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在谢一崎飞快挡住屏幕的同时,他也迅速地跑到光驱前试图退出这张色`情光碟。哪晓得这光驱有点老化,半天没动静,偏偏音响里还不断传出嗯嗯啊啊的旖旎声音来...... 真是作孽!重凉觉得自己太背了!还以为谢一崎私心里......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早知道就听话不拿的! 就在屏幕里传出诡异画面的那一瞬间,梁徊风刚刚感到尴尬,江凛已经极快地坐到了她的身侧,并且迅速探出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一动不动,面红耳赤。 挡住眼睛,你倒是把我耳朵也一起捂住啊?梁徊风不无羞窘地腹诽:这样光听着,也是十分尴尬的好么? 她明明恨不得钻地洞,却又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僵硬着纹丝不动。因为但凡有点移动,就好像她偏要看.......一样,羞死了! 其余两个女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吴桦柔涨红着脸绞着手指不知所措,而另外一女孩则是惊讶地看着江凛护梁徊风的举动......他们俩,看来关系不简单啊。 ------------ 【第三十三章】明明白白我的心 【第三十三章】明明白白我的心 ...... 梁徊风对重凉长达两年多,最近越来越不稳定的暗恋生涯终于终结在校运会上。 作为19班当仁不让的“班医”,重凉自校运会第一天起便坚守岗位。别的校医都提心吊胆只希望没有人受伤才好,偏偏他与众不同巴不得频发各种意外。 只怪自己不想显得一无是处,才傻里吧唧毛遂自荐充当重凉的助手……梁徊风可谓跑断了腿,操碎了心。 她忙得像个陀螺,奔走在操场各处,连喝水都是在奔跑过程中完成的。重凉总是在任何有伤员的地方混迹,作为助手,她不得不亦步亦趋。管伤员哪个班的哪年级的,管他有没有负责的校医,重凉总是强势地赶在执牌医生出现之前强行诊治。 有些抱着试试心态,有些碍着面子,纷纷在重凉算不得精湛的手艺下哀嚎连连。 “高三年级5000米男子三组选手们马上进入赛道……” 高声喇叭传出校体育组长洪钟般的吼声,梁徊风怔了怔,依稀记得江凛和谢一崎都报了这个。 重凉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给某个跳远选手接脱臼的脚关节,应该不需要她从旁协助吧?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兼职拉拉队了?毕竟是同班同学,怎能没点团结友爱的精神? 给自己做好了心理铺垫后梁徊风无声无息踩着小碎步走开。 赛道上,各班的选手正在积极地做着热身运动。 一轮八个选手,江凛排在第三跑道。观众席里绝佳的位置全部被占得精光,剩余几个犄角旮旯都无法看清江凛的正脸。 踮着脚还不够高,于是只好一跳一跳地向上弹。梁徊风冒着被那群女孩凌迟的目光坚定地挤进了赛道,这才总算把某个人看了个大概。 成功的梁徊风不由自主红了脸,她不想自欺欺人:比起其他人夸张的热身姿势,江凛穿着松松垮垮的运动服,一手插兜,那睥睨一切又拽又冷漠的姿态怎么就那么……鹤立鸡群呢! “你秀逗了?你要参赛?” 浓浓的不悦自头顶传下来,梁徊风莫名其妙瞥了过去,立即撞上一张不耐烦的臭脸......是参赛选手谢一崎。 “嘿!第一跑道上那个穿黄衣服的女生,赶紧退回去,比赛要开始了,傻愣着干嘛呢。” 经体育组长的高音喇叭一宣传,梁徊风这才发现自己为了看江凛已经不知不觉走上了赛道,难怪谢一崎一直拿看傻逼的眼神看她,还出言不逊。 被扩音器这么一嚷嚷,梁徊风脸上的红晕立即染到了耳根子,她飞快退回赛道两边后,悄悄抬眼望去……果然撞上江凛饶有兴致的目光。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将她的心思瞧个真真切切。 他,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好在,此时已经鸣枪,他也没有时间再好整以暇“盯”着她。见状梁徊风松了一口气,未几便专心致志地欣赏起那道矫健的身影。 第一圈谢一崎遥遥领先。 第二圈第三圈直到第九圈,谢一崎都不甘人后。 可是自从第十圈开始,谢一崎出现疲势,他的耐力显然不如另外两个人。 十二班的李修可是体育组长的得意门生,他耐力好,爆发力也极佳,他还深谙长跑的要领。前面不疾不徐,最后几圈匀速加速。如果不是突然参加这一届长跑的江凛像一匹不容小觑的黑马,那冠军之位对李修来说就是探囊取物。 只是,已经倒数第二圈了,江凛始终并驾齐驱和他堪堪挨着。李修看得出江凛是故意“缠”他,江凛此举用意不言而喻,耳边的加油助威声盖不住强有力心跳,李修深吸一口气,不敢掉以轻心。 一开始参加这次比赛,江凛原意只是为了凑人头,不像谢一崎不自量力立志夺魁,江凛真的重在参与就好。 只是没想到梁徊风会突然出现,被喜欢的女孩子这么看着,不拿冠军好像很丢脸。 好在平日里一直没少锻炼,跑起来也不觉得累,只不过十二班李修确实名不虚传,江凛只能打起精神来。一开始他就计划好要复制李修的速度,他相信李修的经验,唯一需要一决高下的就是最后的百米冲刺。 人群熙攘,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不经意间,梁徊风好似看到游熙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只是那眼神,明显非常不待见自己。 眼看着就要百米冲刺了,江凛情难自禁地看了一眼梁徊风的方向,多么希望胜利的那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 咦?怎么...... 然后,在万众瞩目的关键时刻,呼声喝彩声甚至比李修还要高的江凛突然“迷路”似的跑向另一个方向。 刘老头痛心疾首喊“错了错了,回来回来”,江凛充耳不闻。 错愕片秒的李修眼睁睁看着江凛弃了可能到手……好吧,是即将到手的第一名。 不可以迟疑,李修迅速冲破了那道终结线。 刚才被人群推来挤去时,梁徊风明显感觉到脚下一阵异样,她连忙一看……刚蹲下身还没来得及……就发现跟前笼罩了一片阴影。 “你没事吧?” 还响起了江凛气喘吁吁的声音。 江凛?梁徊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连忙抬眼,继而惊呼出声。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正该在跑道上挥汗如雨吗? “你没事吧?” 江凛置若罔闻,固执地询问,担忧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梁徊风,却没发现任何异样之处。 明明看到人群推推搡搡她好像被绊倒? “我能有什么事?” 知道他可能误会自己蹲下来的用意,梁徊风心里怪怪的,又甜甜的,软着语气道:“我只是在系鞋带。” 江凛:“……” 重新回到跑道上的江凛在众人唏嘘声中,完成了最后一名的执着。终于回到终点,那里站着面色阴郁的刘老头,对方此刻正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 “你怎么跑外面去了?” 谢一崎捂着嘴巴,眼睛闪烁着奚知真相的得意。 “方向感不好,迷路了。” 认了错,江凛不以为意哂笑一声。冲着李修点点头,勾着谢一崎脖子悠哉悠哉走远了。 只留下刘老头气急败坏地发火:“就是瞎子闭着眼睛也不会跑偏……直道啊!” ------------ 【第三十四章】他很喜欢她 【第三十四章】他很喜欢她 后面老班还在说什么,江凛更是一点也听不到了。如果说之前还在喜欢梁徊风这件事抱有程度上的怀疑,那么今天,就在刚刚,他确定了。 他很喜欢很喜欢她。 江凛很喜欢很喜欢梁徊风。 可是,却不能立即告诉她,那样很可能吓坏她,让一切回到原点。 校运会的第一天几经波折终于结束。 夕阳下,吴桦柔一手提着温水壶,一手挽着徊风的手臂叽叽喳喳说着一天的趣事。 一路上,梁徊风都显得心不在焉。直到吴桦柔讲得唾沫横飞,大有口干舌燥之势,梁徊风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桦柔,我想我……” “嗯?怎么了?” 壮士扼腕般果断承认吧…… “我想我对重凉死心了。” “……为什么?重凉有做什么让你心死的事?” 吴侦探觉得自己隐约知道真相,但面上依旧保持镇定,目不转移审视着脸色酡红的某人。 “不,重凉什么也没做......而我的心也没死,它只是为别人而动了......” 这个人是谁……梁徊风与吴桦柔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笑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的就是这种默契吧。 接下来几天,同学们惊喜地发现班医不见了。 在饱受各班老师学生苦不堪言的各种抱怨投诉后,刘老头终于从某位医生朋友那里求来一张江城医学研讨会入场券,总算把重凉调虎离学校。 自古只听说盼着学生回校的老师,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想方设法引学生出学校的班主任。 剩余几日的比赛,也没有再出现任何“直道迷路”这种明显中邪般的低级错误。 运动会总算顺利结束。 总体上,19班的比赛成绩还算不错,只是临到上台领奖那刻,刘老头还是对五千米组别冠军失之交臂一事耿耿于怀。 校运会结束后,一切如常,学院里紧张的学习气氛归来,又好像掺杂了某种甜蜜的气息。 最近心情总是美哒哒的,感受秋风是美好的,观摩落叶也极唯美的。 真想保持着这种心情,直到成年。 没有谁主动说破什么,可是彼此之间产生的某种心照不宣就像一点点星星之火,将广袤无垠的草原一点点“撩”了。 偶尔眼神交汇在一处,江凛的黑眸会立刻绽放奇异光彩,而梁徊风则会羞答答躲避,全然不再有以往的冷漠神色。 就这样,已经很好很好。 江凛很知足,梁徊风也是快乐的。 快乐可以是一个人的事,但幸福往往是两个人的事。渐渐地,身旁的人也察觉出了异样。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总是格外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杜撰出百集八点档大戏。 再有眼神接触,身旁的同学就会莫名“哟哟哟”,如有难免的肢体接触被看到,更是“嗷嗷嗷”半天,不知情的,还以为19班突然养了一群藏獒。 当心事被传成流言,流言满天飞时,梁徊风已经无法控制它的走向。 办公室里,刘老头一边批改学业,一边听着某个隔壁班的学生在他跟前“搬弄是非”。 其实刘老头也特别不喜欢那种打小报告的学生,就像打仗时不耻敌方的叛徒,可是又那么需要他们的情报。他终究是为人师表,还是负大责的班主任,平时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告密者都亲自找上门了,他再无动于衷,好像就说不过去了,倒显得他偏袒自己的学生似的。 虽然是,但是不能留下话柄。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自己班去吧。” 来人迟疑不决,未几,还是点点头,欲言又止一步三回头往外走去。 教书育人几十载,如果还看不出这告密者临去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那也就白干这么多年了。想来如果他不“整治班风”,大张旗鼓调查一番,下一个被惊动的估计就是教导主任了,或者直接找校长。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生存法则哪! ……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整栋教学楼鸦雀无声,教师办公室尤其静谧,除了钢笔在纸上的“窸窣”声,再无其他。 一阵寒风从窗外钻进来,钻到了梁徊风脖子里,耳朵里,心口里......冷得她一阵哆嗦。 她局促不安地站着,还好她没坐下来,不然也是如坐针毡。这还是她第一次以这种“上刑场”的方式被点名喊进办公室,莫名地,有一种大大不妙的预感。 上周的期中考试,她明明有进步,不该是学习上的...... “知道我找你来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 “梁徊风......”刘老头顿了顿,捏捏鼻翼,语重心长地开口:“你中考时是以家乡县城第一的成绩考进江城一高的 ,按理说你已经是很优秀的了,但是你知不知道一高初中部中考成绩在你之上的人有多少?” “......不知道。” “三十六个。” “......” 这跟今天的对话有关系吗?梁徊风还糊涂着,疑惑不解地看着班主任。 在这么一双纯净无暇的眸子的注视下,刘老头心虚地别开脸一刻,调整好“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态,这才继续说道。 “所以学校给予你三年学杂费全免,并不是因为你的学习特别拔尖。” 梁徊风忽然全身冰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只是因为以你的家庭情况,能够在小县城崭露头角,证明你的勤苦与天赋,校领导不忍心家庭因素埋没这么一颗好苗子,所以才会主动邀你就读一高。” “......” “徊风,你明白学校的苦心吗?” “......我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真相。 “不不不,”刘老头继续摇头晃脑,两只精光乍现的鹰眼直直地凝视着这个好苗子,“老师的意思的是,徊风,你真的明白了吗?校领导对你的期待,你过世的老父亲对你的期盼,还有老师对你的信任.......” 这意味深长的几句话,让梁徊风僵直如石。 “你真的可以做到心无旁骛用心学习吗?老师只是不想你的人生因为暂时性的......‘少女天性’而产生无可挽回的遗憾,你懂吗?” “......”默了默,梁徊风终于福至心灵地明白了,“老师,我懂了,我真的懂了。” ------------ 【第三十五章】早恋? 【第三十五章】早恋? 假如刘老头一开始就大张旗鼓勒令梁徊风“不准怎样”,梁徊风自然可以义正言辞解释自己的“清白”。但是刘老头言辞隐晦,句句煽情,他的用心在情在理,梁徊风几乎无法找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这就是刘老头的高明之处。 打击早恋,也不能“一视同仁”赶尽杀绝。像梁徊风这样细腻敏感坚毅懂事的女孩子,晓之情动之理才是上上之策。 虽然刘老头也看得出梁徊风的情愫止于礼,并没有产生实际上的行动,但是能及时打住心思,先把精力全部花在正业上,方是长远之计。 ...... 自从去了一趟办公室,回到教室后的梁徊风始终心事重重。旁人瞧见,纷纷悟出些猫腻,想来是刘老头那里东窗事发教育了她。 众人一片唏嘘。 都看得出梁徊风是个极易在这种事情上退缩的女孩,现在被刘老头这么一棒打鸳鸯,恐怕这对万众瞩目的班对就要从此分道扬镳了。 ...... 为了避人耳目,下午的时候刘老头找了个水到渠成的借口把江凛也支到了办公室。 “江凛,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知道。” 教室的专用座椅就是比学生的冷板凳舒服,江凛心安理得地坐着,不卑不亢跟刘老头打着太极。 “哦?那你说说我叫你来做什么?” “应该是有人谣传我和梁徊风早恋的事情吧。” 倒是个敢作敢当的!刘老头赞叹地点点头。 “那你说说对于这样的传言,当事人是怎么想的?” 轻笑一声,哦不,嗤笑一声,江凛神色莫辨地看着故作高深的班主任,嘴巴有点不留颜面。 “老师,我都说了是‘谣传’,证明此话虚假,当不得真。一个本来就不是事实的事,我有什么好感想的?” 被江凛倒打一耙,刘老头一时愣了,“照你这么说,你不承认你对梁徊风同学产生超出同学友谊的感情了?” 什么超出同学友谊的感情?那么绕口,江凛听得脑仁疼。 “老师,我承认我喜欢梁徊风,当然,我没您表达得那么含蓄。但是,我不承认我俩在谈恋爱,到现在为止,我并没有跟梁徊风表白过,也没有在任何场合公开宣扬我对她的‘超出同学友谊的感情’。所以我前面说关于我和她的早恋传闻是谣传,就是这个意思。” “哦?”吹了口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尖儿,刘老头显然不上当,“那为什么同学们都把你们俩凑一对儿?” 摆摆手,江凛的语气颇为无奈:“可能因为我们男的俊女的美又是双学霸,现在不是流行炒CP吗?” “那你们怎么不解释你俩不是C......P?” “同学之间团结友爱不是您常教导大家的吗?既然高中学习枯燥乏味,能让同学们有个梗高兴一下,我也算功德圆满了。” “呵呵,你倒是想得开。” “顺其自然罢了。” “......呵呵。” 刘老头干笑着腹诽:这个江凛分明是谢一崎附体了,不都说他沉默寡言么?死乞白赖起来并不比谢一崎那厮差到哪儿! 摆摆手,在江凛这里无功而返的刘老头赶紧将这舌灿莲花的打发走,罢了罢了。说通了梁徊风,谅一个江凛单方面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是,江凛临去时那句话倒有点意思。 “刘老师,您反对早恋的理由是什么呢?怕耽误彼此的学习?我的成绩就不说了,可难道您没发现梁徊风自从和我熟了,唯一有点弱势的科目都混得如鱼得水,这局面,一直皆大欢喜,有谁真的损失了什么吗?” 是啊?皆大欢喜,况且离高考也没几个月了,何必那么较真?只要他们俩明面上别高调得人尽皆知,他这个老骨头又何必那么里外不是人? 自打被刘老头动情晓理后,梁徊风对于之前种种悸动反复自责。 一想到潜移默化之间自己的思想竟然和刚进入高中时背道而驰,她就一阵后怕。 虽然爸爸不在了,但是考好大学、赚钱养家还是她的首要任务。况且,现在的她,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家”都没有,她哪里有资格像个普通女孩那样少女情怀? 想通这一点,她不再回应江凛的任何眼神,将挤出来的时间全部用在学习上。 原本就只是那点暧昧维系着两个人若有似无的情愫,一方不再有回应,江凛几乎是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可他急归急,面上却不能有太大动作。稍有风吹草动,就怕有心人士又乱嚼舌根,他倒是一点不在乎,但是梁徊风呢?她只会缩得更厉害! 现在江凛对梁徊风的个性也算摸透七八分,她保守、固执、倔强、敏感……最要命的是,她还自卑。 有时候江凛真的不懂她的自卑从何而来?她比同龄人成熟、懂事,她自强不息,她坚韧不拔,她比他这辈子见过的大部分女孩都要勇敢坚强。 她是一株在任何绝境都能活下来的檀香木!她既有女孩子的香软柔美,又比寻常女孩更坚韧不拔。她的点点滴滴都深深地吸引着江凛。 上天给了她那么多,甚至是男孩也未必可以承受得下来的苦难,她独自面对,然而始终屹立不倒。 从心底深处来说,江凛喜欢她,跟她的绝壁生长精神有很大关联。毕竟一开始吸引他的,不就是她那双坚毅无畏的眸子! 现在班主任一番话她就打了退堂鼓,看出她在这件事上有过犹豫,江凛苦笑:至少她是有感觉的。 目前她的胆怯,只是因为她拥有的太少,所以她不敢相信感觉,她怕尝试会改变她既定的轨迹,她太害怕再失去。 所以江凛不逼她,但是不主动不代表他就此放弃了,他需要等待,而她需要时间。 他至少要先将她的注意力转移,让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 虽然心无旁骛学习,但是梁徊风的学习水平几乎已是她的能力巅峰。 她也不恼,坦然地面对自己停驻不前的成绩。这样也好,她可以利用多出的时间看几本课外书。 吴桦柔借了一摞悬疑故事给她阅读,渐渐地,徊风发现自己被离奇跌宕的故事情节深深吸引。 这是一个她从未领略的新世界,所有的天马行空都暗藏蛛丝马迹。 她深深沉迷其中,这种食髓知味的兴趣让她短暂地忘记了之前的少女烦恼。 ------------ 【第三十六章】want to be 【第三十六章】want to be your 在保持成绩不下滑的前提下,梁徊风收下了吴桦柔在大学城“百鸟书店”办的借书卡,她利用一切休息时间补充自己贫瘠了这么多年的精神生活。 “我要当警察!” “哈?咳咳……” 吴桦柔正“跐溜”地吸着面条,突然好友语出惊人,惊得她呛了好几口油汤。 梁徊风递上一杯温开水,又从纸盒抽出纸巾擦了擦好友咳出的眼泪。 一字一顿,郑重其事:“我想好了,我想当警察。” “徊风,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吴桦柔止了咳,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桌上的《XX大侦探全集》,心想:江凛果然厉害,这么快就让梁徊风产生了兴趣爱好,甚至连以后想做什么都打算好了。 不枉费她惭愧地帮他“欺瞒”梁徊风。 “嗯,待遇好,福利高,工作稳定。既能接触各行各业,又能查案......桦柔我这么说可能显得有点草率和幼稚,但我真的从未对某个行业有这样的兴趣。” “不过徊风,当警察也不是每天都有案子可查,我听韩浓姐提过大多数时候,还是跟文员似的成天整理卷宗。你不会觉得枯燥?你不怕自己是一时心血来潮?” “这……” 这番陈词不过是想到就说了,被吴桦柔这么一剖析,梁徊风心里也打了退堂鼓。 果然在任何事情上她还是一样想法幼稚吗? 见梁徊风方才还光芒万丈的脸蛋顿时暗淡下来,吴桦柔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急忙补救。 “当警察当然好,维护正义、除暴安良!但是至少你得考一个好点的警官学院,所以归根究底,只要不荒废学业,高考时保持水平,将来无论你想做什么,好的大学就是好的平台,不是吗?” 这番话从吴桦柔这样一个不善言辞的女孩口中说出来,梁徊风觉得震撼。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越临近毕业,她的心越凌乱。 听说,江凛高考后就直接出国留学…… 或许是接下来几次学月考试,自己的成绩都比较理想,梁徊风也意识到之前的反复无常有些小题大做了。 明明离从此天各一方已经不远了,何必让最后一点时间这么浪费掉?出国,那是梁徊风难以办到的事,或许高考分别后,这一生他们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思及此,梁徊风好想哭。 想通了这一切,于是梁徊风破天荒地,在疏远江凛多次后,头一回主动跟他搭话。 不再纯属礼貌,也不再有求于他,只是单纯地想和他说话,珍惜每一次四目相对的静谧和雀跃。 最后一次考试后就要说放寒假了。 相比起其他人脸上洋溢的兴奋,梁徊风的神色显得落寞寂寥。 同学里,也有知道她家情况的,想到每个人都沉浸在过节的喜悦气氛里,唯独梁徊风孤苦伶仃没个归处,大伙儿脸上的雀跃也浅了几分。 “咱班一起团个年吧?” 班长陈斯吉开口提议。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时间就定在领取期末考成绩通知单那一晚,班费用作经费。 相处两年多,这还是19班这群学生们头一回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聚在一起。 因是选择了自助餐,陈斯吉特豪气地让同学们:“点!随便点!想吃什么拿什么,别跟我客气!” 那大国土豪的口吻,逗得一众合不拢嘴。连餐厅里的服务员也忍俊不禁艳羡地看着这群少年少女:年轻,就是好呀! 也不知道谁先拎过来几瓶干红,兑着雪碧喝,味道竟然还挺好?男生们喝了几瓶,神色清明不显醉。 大胆的女生们也跃跃欲试起来。 直到有人傻乎乎地闭着眼睛唱情歌,餐厅服务员这才发现这四十多个孩子醉了大半。 已经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吴桦柔丝毫没反应,梁徊风喊了几嗓子,喉咙又干又痒,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一时也贪杯了。 这会儿头有点晕,班长已经结账,正指挥着清醒的一半人护送喝醉的另一半安全回家。 梁徊风伸出三个手指头数了数:嗯嗯,两根,是2。自己明显属于清醒的那一半,于是自告奋勇在沙发一旁拉了沉睡的好友半天。 奈何吴桦柔实在太沉了,梁徊风心有余而力不足。干脆一屁股坐在沙发一角,莫名其妙咯咯傻笑。 “你在笑什么?” 头很重,梁徊风抬起一根手指头抵着下巴试图抬头看谁在跟她讲话,可惜没成功,她的脑袋太重了。 突然横空探来一只修长干净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颚,须臾,“帮”她抬了起来。 她也终于看清来人…… “江凛?” 来人低笑一声,戏谑:“认得出我?看来没醉。” “当、当然没、醉。” 梁徊风亢奋起身,堪堪站稳,又受到大地的召唤,眼看着就要倒在睡熟的吴桦柔身上。 还好江凛反应极快,迅速握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仿佛有一股电流从两人接触的地方涌出,那震撼、心悸、酥麻的感觉将两人同时电到,他的手心和她的腰肢一样痒痒的。 “咯咯”声笑得更猖獗了,梁徊风还忍无可忍地左右扭动着腰肢,试图摆脱那烫人的手掌心。 江凛也好不到哪里去,彼此身上都有一股灼热,几乎蔓延到他的面颊,他面红耳赤地呵斥对方:“别动!站好!” 或许是他口吻里的恼怒太明显,微醺的梁徊风吓得噤声,乖巧老实地保持着木头人的特色。 自从梁家没了……梁徊风的寒暑假都在正和武馆里度过。琛哥给她打造了一间“员工宿舍”,她上周考完试已经搬了过去,那里是她现在的“家”。 “重凉你过来。” 转过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安静坐在一隅啃《人体XX手术》的表弟,江凛计上心头。 “你负责把吴桦柔送回吴包子铺,没问题吧?” 重凉点点头,又摇摇头,面无表情耸耸肩:“你觉得我一个人抬得起她?” 好吧……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那你叫谢一崎跟你一起送。” 说完,也不管重凉是什么眼神,江凛搀着梁徊风慢吞吞往外走去。 ------------ 【第三十七章】暧昧似梦 喝得正“嗨”的谢一崎突然被“指定任务”,心里十分不爽,口气不佳地抱怨:“江凛呢?” 重凉反复试了几次,终于把吴桦柔一只手抬了起来,满头大汗地指了指大门口即将消失的背影。 谢一崎顺势望去,迅速眯着桃花眼,连连不怀好意地“啧啧”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没事没事,江凛安心去干正事吧! 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心态,江凛没有选择打车,而是事倍功半地背着梁徊风一步一个脚印徐徐往大学城方向走去。 本来十五分钟可以送回家,这会儿非得单独相处个把小时,居心叵测哪年轻人……月亮捂嘴偷笑。 大学城这会儿人烟稀少,冬夜里逛街的本就不多,又遇上放了寒假。比肩接踵的商铺前面门可罗雀,走到中心小广场附近,江凛更是放缓了脚步,恨不得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背上全世界的感觉......不重,又重过一切。 江凛的背脊很宽阔,也很温暖,梁徊风不知是那干红上头了,还是被别的什么醉到了。这会儿头昏脑涨地趴在这舒服的宽肩,迷恋地汲取肥皂的馨香,悄悄点评:像个港湾! 梁徊风承认自己醉了,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醉。 倘若不是醉了,她怎么能厚着脸皮允许江凛用亲密的姿势背着她走这么远? 倘若不是没有醉,又怎么会清醒地听到一路上江凛低沉悦耳地诉说着他的过去,也同时清晰听见自己如雷般怦怦心跳? 这段路,他不停说,而她只听不语。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一直醒着,她只是庆幸他看不到她的面红耳赤和……怦然心动。 ...... 寒假姗姗而来。 刘老头笑称作为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寒假,大家且行且珍惜。因为从下学期开学到高考结束,不过是一晃眼之间。 大家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却也因为刘老头略有悲凉的口吻而心生凄然。 正和武馆一到逢年过节就人气淡薄,员工里除了梁徊风没处可去,必须镇守此地,其他人早已欢天喜地回家过年。 陈琛也携着韩浓回家乡,据说两人可能趁此春节订个婚,来年春暖花开再择吉日结那秦晋之好。 梁徊风衷心祝福琛哥获得幸福,也由衷感激嫂子的心宽和大度。虽然两人极力邀请,梁徊风还是“不识好歹”婉言相拒。 这一次,琛哥和浓姐才是主角,她只需要默默祝福就好。 大年三十这一晚,梁徊风在武馆的座机收到琛哥和浓姐的问好电话后,和吴桦柔聊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听筒。 为了节约用电,她只开了一盏橘色壁灯,暗淡的柔光将她勉强笼罩,而四周一片漆黑阴影。 好像她一直如此孤独,总是在欢天喜地的节日中孤孤单单。寂寞吗?有点儿吧。不过也已经习惯得差不多了,毕竟在她组建一个新的家庭前,这样的生活还得重复很多很多年。 寂静的深夜,除了电视里春晚主持人喜庆地念着春联的声音,再无其他。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徊风吓了一跳。 是谁? “梁徊风,你睡了吗?” 这声音……梁徊风失神一样愣了半晌,直到门口又传来一阵催促,这才回过神般拔腿跑去开门。 手指头刚刚套上门把手,电视机里主持人便齐齐开始倒数:十、九、八、七…… 开门那一刹那,武馆正门正对着的小广场同时燃放绚丽多彩的烟花,五光十色的烟火冲上黑夜,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 那绚烂的光彩自江凛身后绽放,像是自带的光芒,无比绮丽。辉煌衬着他如玉的俊脸,星眸里波光潋滟,熠熠生辉,说是眉目如画亦不为过。 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如此耀眼无双! 他勾唇一笑,撒下满天绚丽烟火。他深情凝望着她,温柔含笑。倏地,将怔愣错愕的她用力拥入怀中。 “新年快乐,徊风。” 徊风,不是梁徊风。 这是江凛第一次不带姓氏称呼她,莫名让梁徊风脸红心跳,好像多了丝亲密在其中。 多姿多彩的烟花一朵接一朵绽放在半空,天色微亮,又比白昼多了点旖旎,比黑夜多了点温暖。 江凛抱着她,大概过了一分钟,梁徊风才羞答答地回了声:“新年快乐,江凛。” 她并没有推开自己!江凛松了一口气。 提在嗓子的忐忑终于落了下来,江凛松开她,缱绻地看着她的双眸,蛊惑道:“我带你去看烟火盛会?” 之前吴桦柔一直嚷嚷着要去看的烟火盛会?听说在滨苑路附近,离这里很远,梁徊风既不熟悉路线,也舍不得打车费,所以想都没想过。 “......好。” 这个春节,有他,真好! …… 凌晨时分的大学城人迹罕至,然而滨江这一带却人头攒动,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或本地人比肩接踵,喜不自胜地望着半空中噼里啪啦的灿烂烟火。 绚烂缤纷! 美啊! 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夺目耀眼! 明明日光耀过一切,却不如黑夜里的烛火来得珍贵。人们总是去欣赏去赞叹那些短暂的美丽。 每个人都在贪婪地看着绚烂的花火,江凛却目不转睛凝视着身旁的女孩:不知她发现没有从刚才起他一直牵着她的手? 或许她发现了,她并没有挣脱,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么美的……”梁徊风眉开眼笑地转过头,刚好对上江凛不加掩饰的火热眼神,蓦地,两人均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一股无形的魔力正将两人渐渐拉近,近了,又近了……近到几乎闻到彼此清冷的呼吸。 唇尖刚刚擦上,还来不及紧贴,江凛就被身后一股莫名的力量推了几步,错开了梁徊风,他面沉如水地回眸,就撞上谢一崎幸灾乐祸的笑脸。 波澜不惊的重凉也在一旁。 “你不是说你不来了吗?江骗骗。” 一会儿江狠狠,一会儿江骗骗,重色轻友没个底线,你可不可耻? 每年除夕年夜饭,江家人是有全家一起用餐的传统的。酒足饭饱后,原本江凛还苦于找不到借口溜出来,谢一崎邀约滨苑路看烟花盛宴的电话就打来了。 ------------ 【第三十八章】萌芽的初恋 【第三十八章】萌芽的初恋 一边拒绝了谢一崎的邀请,一边又跟父母说出门应约谢一崎和重凉,江凛欺上瞒下却半点不觉得愧疚。 他心胸坦荡,睥睨地冷瞧着明显故意坏他好事的谢一崎,道:“我没说我不来,我只说我不想跟你来。” “What the fuck?” 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谢一崎恨恨地比了个中指,然后拉着一脸茫然的重凉重新消失在茫茫人海。 曾几何时,梁徊风也曾这样偷偷打量江凛的容颜。 她看过他很多种模样,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冷硬。像此刻这样眼角眉梢都是和煦春风般的笑意,真是凤毛麟角了。 她专心致志地看着他与谢一崎互怼,感动于他们深厚真挚的友谊,不自觉地露出甜美可人的笑容。 目送谢、重两人离开后,江凛一回头就看到梁徊风正痴迷地对他露出……暧昧的笑容? 这无异于给江凛打了一针肾上腺素,他拉起她温凉的手,剥开人群奔跑起来。 气喘吁吁的两人跑到了远离喧嚣的地方,四周尽是黑灯瞎火,偶有远远传来的炮竹声,小儿嬉戏声,都抵不过彼此胸腔中震耳欲聋的“砰砰”声。 …… 终于还是亲上了。 黑暗中,视力受限,听力就会扩大。 梁徊风听到自己混着重重心跳的粗喘,焦灼地等待着什么。 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声,江凛再次将她轻轻拥住,只是这一次,明显抱得很紧,他也紧张。 二百九十七、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三百……足足过了五分钟,梁徊风僵得脖子都酸了。江凛究竟要和她“僵持”到什么时候啊? “江凛我……” 甫一开口,梁徊风的嘴巴就被江凛含住了。 …… 梁徊风面红耳赤地懊恼,早知道就不吃香菜了,也不知还有没有味儿? 好在江凛也是生手,没有用言情小说里奇奇怪怪的“招式”。 他只是浅尝即止,在她的唇瓣外辗转片刻,就依依不舍移开。 随即目光含笑地看着月色下蜷缩脑袋的梁徊风,喜出望外:她在害羞! 自从有了这次突破口,过年期间,只要脱得开身,江凛就马不停蹄往武馆赶,争分夺秒般享受着和梁徊风独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们并不出门逛街,却在附近菜市场买回蔬果肉类,仿佛相处多年的小夫妻。一个做饭,一个打下手,并坐在沙发上看各台的春娱节目。 梁徊风原以为这会是最凄苦的一次春节,却比想象中幸福温暖得多。初六以后,谢一崎和重凉也提着蔬果往武馆蹭吃蹭喝来了。 到了初七以后,连吴桦柔也大包小包来“拜年”,加上订婚而归的陈琛和韩浓,武馆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吵吵闹闹了。 梁徊风在通风口处洗菜,吴桦柔正蹲在一旁淘米,这通风走廊已经变成临时的“厨房”,韩浓姐正催促着琛哥外出买鲜卤。 而三人组正卧在沙发上嬉笑打游戏,他们一行人像极了一家人。 “桦柔,你看咱们像不像七兄妹?”梁徊风含笑地收回视线,问专心淘米的好友。 闻言吴桦柔挤眉弄眼地摆摆手,坏笑着意有所指:“兄妹之间可不能谈恋爱......” 红霞立刻飞上梁徊风两颊。 最近梁徊风的一举一动根本瞒不住吴桦柔,她也不打算瞒住,在对方戏谑地追问之下梁徊风已经羞涩地承认了与江凛有且仅有的一次浪漫跨年之吻...... 这还是吴桦柔第一次从梁徊风嘴巴里听到“浪漫”二字,往常她可是对这些敏感字眼讳莫如深,如今能坦然开口承认,这是一种进步。 也是一种自信。 美好的友谊,就是让两个人活得越来越出色,生命越来越鲜活。吴桦柔在徊风的帮助下学会了勇敢和开朗,梁徊风何尝不是在桦柔的陪伴下变得充满少女气息! 这个春节,似乎每个人都得偿所愿。 ...... 江城北郊某别墅区。 璀璨的水晶灯闪着绚丽的光芒,缤纷的芒色打在秦鸾那张精致绝美的容颜上,不显喧宾夺主,反倒有种锦上添花的陪衬感觉。 轻启红唇,【秦鸾】呷了一口瑰红液体,淡漠地问着身旁的保姆福妈:“江凛去哪儿了?” 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已经见底,福妈恭敬地捧着醒酒器向空杯里倒入三分之一处,这才不疾不徐答话。 “好像是和重家、谢家那两个孩子约好了。” “哦,是吗?”秦鸾秀美微蹙,“最近他们三人似聚得过于频繁了。” 点点头,想到秦画家并不会看到自己的动作,福妈跟着解释道:“三个年轻人往常就爱同进同出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从来不会在春节期间如此。 往年江凛都是大江南北四处游学,今年可真奇了,连她替他找好的正宗少林师父也顾不上去见一见。秦鸾可不相信侄儿重凉和那谢家小子有这么大的魅力! 在这座清冷的别墅里,江家三口各有天地。 江父常年天南地北出差,秦鸾整日沉迷在她三楼的画室里,偶尔出门也都是操办画展,儿子更不必说,除了在学校的时间,其他时候不是在全国各地学武,就是窝在大学城某个武馆里。 不过最近江凛的行踪可真诡异! 如是想着,秦鸾狎昵地拍了拍蹲睡在一旁的罗特韦尔犬,一双褐色的双眸里呈现着强势的光芒:她似乎,很久没有关心关心儿子了。 静伫其侧的福妈胆寒地抖了抖,这个秦画家每次没了灵感就“关心”起老公儿子,每次这么做江家都会不和谐好一阵。这不,上午才把江先生“逼”得提前出差,傍晚又想起还没摧残儿子。 所以说啊,女人又有才又有钱还那么强势,究竟有什么好? 快乐的时光如穿梭云端的飞机,而那些孤寂冷寒坐绿皮火车的岁月……摸了摸鼻翼,梁徊风可耻地发现江凛占据了她太多心思,她竟然已经忽略了彼时的悲凉很久很久。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新学期,也是高三最后一学期的开学典礼上。 郑校长站在主席台上慷慨激昂,一段段壮志雄心的豪言壮语从有些走音的话筒传到操场各处。 有人听得心不在焉,有人听得踌躇满志,还有人学着郑校长滑稽的方言口音哗众取宠。 ------------ 【第三十九章】毕业在即 【第三十九章】毕业在即 直到脑门上挨了刘老头一爆栗,谢一崎才揉着额头不情不愿闭了嘴。 重凉面无表情,眼睛里却透着忍俊不禁。吴桦柔难得地坏笑。江凛瞥了一眼自作自受的谢一崎,目光撞上梁徊风时,突然软成一滩春水。 她在笑,他也就忍不住勾唇了。 一如既往的青春气息。 想到这一切熟悉的美好只剩最后四个月,梁徊风忽然轻蹙眉头,愁上心头。 曾经怀着惶恐和忐忑来到江城一高,巴不得时间飞快流逝,可真的接近尾声了,却又比谁都忧心忡忡。 事到如今,梁徊风真的好想问那伫立晨曦中穿着深蓝色校服的青葱白雪少年:高考之后,你将何去何从? 这个疑惑就像一根刺,扎在梁徊风心肉里。越想拔出来,它反而钻得越深,直到每每想到它,都能让她痛得痉挛,她才明白这已经变成她的心结。 很快第一次模拟高考的试卷发下来了,试卷本身倒没什么,只是这次考试背后的意义促使每一个学生都自觉严阵以待起来。 为了延续一贯的先苦后甜风格,包括刘老头在内的十几位班主任联名申请此次全年级五十名公费到江城大学进行一日学术交流。 呵呵,分明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江城大学一日游。 这无异于给学生们打了一针鸡血,个个起早贪黑复习巩固,清晨ABC,傍晚八大家,入夜还有αβ和正余弦……一高的学习氛围进入建校以来的一大高峰。 三天下来,竟有人感慨似乎累得脱了一层皮。监考的老师们也感同身受般狠狠松了一口气。 三天的改卷,一天的排名下来,教务处门口贴上了一张长一丈宽三尺的光荣榜。 在光荣榜第四名和第十七名位置分别找到江凛和自己的名字后,徊风噙着笑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刚挤出外围就被一个娇小的女孩又撞了回去。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肩膀,梁徊风看向来人…… “对不起对不起!” 这女孩,梁徊风认识。甜美可爱,自带三分娇柔。可不就是那位让自己吃过醋的小玲子? 小玲子匆匆道了歉,一头又扎进人群中心,在红榜上找到自己名字后开心地尖叫。 “呀!我38!我38!耶耶耶!我38耶!” 嘴角抽了抽,梁徊风别扭地腹诽:你的确挺三八。 …… 出发那一天,谢一崎和吴桦依依不舍柔目送着重凉、江凛、梁徊风坐上校车,四目相对,两个学渣噗嗤笑出声。 互相安慰对方:“其实江城大学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 上车后,为了避人耳目,梁徊风选择了一个角落,并眼神示意江凛坐远一点。 朝阳从大巴车窗户渗进来,过滤后洒在少年柔和的俊脸上,仿佛能融出蜜。 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梁徊风旁边的座位上,江凛招招手,让重凉坐过道对面紧挨着的位子。 慢吞吞走来的重凉,冷不丁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踉跄一步,差点跌个长跪姿势。 “对不起对不起,”身后的少女一边道歉一边绕过重凉,钻到江凛指着的那个座位。 非常明显地鸠占鹊巢! 冷眼旁观的梁徊风嗤了一声,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的表情有多酸。 这个小玲子,可真是阴魂不散。 本来有点生气的重凉,见对方只是个小姑娘,也不好发作,自认倒霉似的择了江凛前面的位置安静坐下。 “同学!同学!” 梁徊风不耐地抬头,果然看见小玲子正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求救似的看着她。 梁徊风勾起眼角直直回视,疑惑不解却不发一言:“……” “我可以跟你换个座位吗?” 小玲子放大招,不仅双手合十,还用上了楚楚可怜的小眼神,“我晕车,必须坐车尾巴的窗户旁。” “……” 梁徊风心里呵呵冷笑:明明她左边那个空位就在窗户边! 像是领会了梁徊风的意思,小玲子却并不怕被看穿心事,蹩脚地解释道:“你那边向阳,我不容易头晕。” 所以这是要道德绑架她乐于助人吗?让对方直接得逞坐到江凛的身旁? 梁徊风可没这么心宽体胖! “你不能克服一下?” 一直缄默的江凛抢先开口,小玲子涨红着脸死撑,语气却是软成奶油:“死撑......人家会很难受的。” “人家是谁?”重凉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这里一眼,不过小玲子不打算回答他。 “那好吧!”江凛仿佛不疑有他,立即站起身,顺便拽上怔愣中梁徊风,坐到了重凉隔壁的双人座上。 瘟神不请自来,山人只好求去。 What the fuck?这剧情怎么不按套路演? 小玲子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移到了梁徊风之前的位子,刚坐下来,就被一个身材略胖的男生堵住了出口。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小玲子眯了眯眼,神色不佳地看着言笑晏晏的女孩…… 这个女孩,很面熟啊。难道她就是跟江凛传过绯闻的梁、梁排什么风来的? 人不可貌相哪!样子也不怎么样,还没有她长得好看,手段可真是厉害。 ...... 大巴车开了四十分钟终于来到坐落于江城南郊的百年江大。 两排参天梧桐如同训练有素的禁卫军守护着悠远宁久的江城大学,一派庄严肃穆。 刚一下车,梁徊风就被这百年名校浓郁的文化底蕴所震撼,青石板路、红瓦砖墙,如果不是朱匾上四个烫金大字“江城大学”,她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哪个古朝旧宫。 大学城附近也有三两所颇有名气的高校,但是跟历史悠久的百年名校比起来,那些钢筋混凝土筑建的高耸大楼显得很浮夸,没有浓厚的学术,也缺乏时间的洗礼。 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这所大学,梁徊风对这里蓦地产生强烈憧憬。她似乎有所明白老师们安排这次“学术交流”的真实目的:为那些尚且迷茫的人指明方向。 如果说,之前还在疑惑好大学“好”在哪里,那么见识到江城大学后梁徊风心中就有了答案。 其实除了梁徊风和极少数同学是第一次参观江大,包括江凛、重凉的其他人可没少来这儿踢球。 ------------ 【第四十章】一起考江大 【第四十章】一起考江大 江城大学的足球场无论从绿茵、土壤、规格完全按照世界杯赛场标准规划,所以常年是江城足球爱好者的首选赛地。 就像打拳之于江凛,医术之于重凉,足球就是谢一崎的第二生命力。所以两人没少陪谢一崎来这儿踢球,故真感觉不到半点稀奇。 不过瞧着梁徊风走走停停,喜笑眉开满怀期待的样子,江凛觉得往常没什么特别之处的一花一草似乎真的美不胜收起来。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一路上,江凛始终并肩走在徊风身旁,看她欢快地笑,听她自在地闹。 而重凉一直识趣地落后于两人七八米的距离,既不会走散,又不会打扰那二人小世界。 只是,这样一来,一直鬼鬼祟祟亦步亦趋的小玲子几乎就跟他“并驾齐驱”了。 实在忍无可忍身边总有个碍眼跟屁虫时不时酸几句“一点也不配”“没有CP感”“笑的真丑,闹的真蠢”“没眼光”“还不如我好看”…… 虽然小玲子嘀嘀咕咕的话语里从没出现主语,但是重凉就是听懂了她在讽刺谁。还有那明目张胆地讥诮眼神,重凉就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讨厌女孩子。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着你们了?” 小玲子插着腰,不仅死不承认,反而泼脏水,“我还怀疑你心怀不轨呢!你不跟着大部队走,却始终跟在我左右,你究竟想图谋不轨什么?” 听过“恶人先告状”,却是头一次身临其境。 重凉一时有些错愕,“明明是你……” “你这种男生我见多了。”小玲子抢白道:“你别以为你以退为进我就会多看你一眼。你虽然长得丑,但是却想得挺美。” 重凉:“……” 遭此胡搅蛮缠泼妇,重凉已经怒得无话可说,涨红着脸冷眼瞪她。 这世上怎么有这么招人烦的女孩子? 虽然打嘴仗怼得对方哑口无言,但是大获全胜的小玲子并没有觉得光荣。方才的吵闹已经吸引了江凛的注意力,他正蹙着眉冷漠地看着她的无理取闹。 被这眼神鞭笞,小玲子顿时心灰意冷。有情敌不可怕,最怕就是心上人不仅维护那个情敌,看你还跟看一坨大便一样嫌弃。 尬笑着别开脸,小玲子渐行渐远,慢慢拉开尾随三人多时的距离,不着痕迹地回到大部队。 她悲哀地觉得,自己可以差不多死心了,他看得出来,江凛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她脸皮虽厚,却也不至于厚颜无耻,她也是有自尊心的。 没了跟屁虫的打搅,剩下来的时间,梁徊风过得非常愉快。 她和江凛悄悄甩开大部队,穿过大学生们偏爱的林荫道,越过长满鲜花的园子……每一处情侣们钟爱的圣地,他们都悄悄留下了身影。 他们仿佛已经成年,手牵手,像一对正大光明的恋人,漫步经过每一处香气怡人的绿茵红蕊。 这一天,对于梁徊风来说意义重大。 因为她爱上了江大。 因为这所名校的一切都值得她一见钟情。 因为江凛告诉她…… “徊风,我们一起考江大吧!” 彼时,一阵染着馨香的春风拂过梁徊风的脸,似乎,也染红了她的脸,她的期待。 缄默了许久后,她忍不住问出口:“你不是要出国吗?” 嘈杂的校园,安静的角落,她听见自己重重的心跳声。 而被询问的少年闻言莞尔一笑,温柔地执起她的手,重重压在他的胸腔,一字一句,郑重其事。 “国外没有你。” 一定是他回答的语气太诚恳,一定是他目不转睛看她的眼神太温柔,梁徊风忘了问很多细节和疑惑,只幸福地应了句…… “好。” 然后,他们在这校园一隅,静谧相拥,像一对真正的大学情侣。有时候一个温暖的拥抱,胜过一切。 ...... 二诊考试前,学校组织高三年级所有学生的家长召开了一次家长会。 班里同学的情况,刘老头事无巨细都有了解,原本他已经宽慰梁徊风不请家长也没关系,家长会那天却自来了一个三十左右眉眼桀骜的年轻男子。 “刘老师你好,我是梁徊风的哥哥。” 她不是无亲无故了吗?短暂纳闷后,刘老头挂着招牌微笑:“梁先生你好。” “我不姓梁,鄙人陈琛。” 讪讪地点点头,虽然一头雾水,刘老头也不好深问,礼貌地邀请陈琛进入教室就座后,转身又招呼起另一位家长。 来人生得美艳,化着精致的妆容,嘴角的微笑无懈可击。只是那不达眼底的笑意未必有些疏离和孤傲,刘老头见过许多气质型家长,这位无疑是出类拔萃者。 “请问你是?” 四月的天,阳光正好,明媚中带着一点惬意,就像秦鸾的外貌给人的感觉。 摘下眼镜,秦鸾露出了那一双摄人心魄的媚眼,她轻轻勾起红唇,一道艳丽的弧度跃上嘴角。 这笑容,刘老头可不陌生,跟江凛一模一样。 “江凛的……” 美艳,眼角眉梢也看不到细纹,显然驻颜有术。不过眼里岁月流逝的痕迹是骗不了人,应该是……“母亲?” 冷艳地微笑,秦鸾赞叹:“刘老师好眼力!” 走进教室,原本还在互相攀谈的家长们顿时窒了窒,跟常年不食人间烟火,醉心于艺术的秦鸾比起来,其他讨生活的父母亲显得相形见绌。 “阿鸾,这里!” 重凉的母亲【秦青】是秦鸾的胞妹,两人关系向来亲密,秦鸾便笑着走向秦青处。 那摇曳生姿的步伐,跟电视上模特走秀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坐下来后,秦鸾这才看到秦青旁边还有一位面相端庄的妇人。 “小崎妈妈也来了?” “嗯,你好。” 谢一崎母亲又是重凉的姑姑,【重蕙兰】女士和秦青的姑嫂关系一直和睦。只是或许重蕙兰和秦鸾气场相似,两人王不见王,始终抱有龃龉。 只是大家都有相同的侄儿,而彼此的儿子竟然关系奇铁,所以明面上也只能粉饰太平。 重蕙兰医者仁心,讲究生命的平等,自然看不惯秦鸾一副上等人的姿态。秦鸾艺术情怀,自视甚高,清高地不屑重蕙兰这种圣母德行。 看得出姐姐和姑子的暗流,秦青端坐两人中间,幸而她长袖善舞能说会道。一直就听见她叨叨絮絮,偶尔身边两个附和一两个“嗯”,故氛围倒也不算僵。 ------------ 【第四十一章】初会未来婆婆 【第四十一章】初会未来婆婆 啧啧称奇地摩挲着下巴,目不转睛看着前排三个女人一台宫廷戏。陈琛好笑地想:儿子们相亲相爱,母亲们也“不甘落后”啊! 陈琛自然认得前面三个女人,他跟秦青老公算得上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是因为这层关系,江凛那小子才主动来武馆学散打的。 忽然想到最近武馆里大家都在挤眉弄眼偷笑江凛和徊风妹子……陈琛愉快地腹诽要不要提前把亲家关系搞一搞? “阿鸾,你真的要在高考后把江凛这孩子送出国?” 提起自己的骄傲,秦鸾心随意动,瞥了一眼教子无方的重蕙兰,意有所指。 “当然,虽然我对江凛学习成绩没有要求,但是他也算让我省心,有能力又有条件为什么不让他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 这个阿鸾,秦青暗暗感叹:搞艺术的是不是都有点崇洋媚外啊! “但是我觉得以江凛的成绩,在国内也可以接受很好的教育,何必枉顾孩子意愿强行打包送出去?” 她可是重重咬在“枉顾”和“强行”几个字上,希望姐姐听得懂她的弦外之音。 江凛啊江凛,小姨为了你的自由可是操碎了心。 心细如尘的秦鸾哪里听不出,只是她颐指气使惯了,还真不能容忍家里人忤逆她的意见。况且,还是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小孩子就是反复无常,明明几年前她跟江凛规划蓝图时他还露出一副挺期待的样子。 江凛这孩子,重蕙兰也知道一二,多少年来被秦鸾安排这啊那的,好在孩子本身不是个反骨,只要他妈要求不过分都是勉为其难顺她意。 不过最近重蕙兰可听谢一崎隐约透露,江凛似乎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还承诺要跟人考江大? “小孩子懂什么?等我把他送去国外他见识到世界一流的学府,自然乐不思蜀了。在江家,老江都要听我的,江凛不过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不能惯。” 阅历丰富的重医生可不像秦画家那么“单纯”,她一直觉得三个孩子里就数江凛最深沉有主见,只怕这一回秦画家的如意算盘要打错了。 况且,重蕙兰真对秦鸾唯我独尊的教育方法不屑一顾,江凛之所以优秀,那是因为苗子好,真跟秦画家那套霸道理念没半毛钱关系,偏偏她还觉得自己教导有方功劳大。 一向赞同大方向引导,小方向顺其发展的重医生撇撇嘴,意味深长说道:“秦姐姐,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家长一味桎梏就怕会物极必反。” 闻言,秦鸾讥讽轻嗤:“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了解?江凛自小是个内敛自律的孩子,从来没有任何事情让我好操心。倒是重医生,谢一崎这孩子烂漫天真惯了,如果不好好加以束缚,只怕将来叛逆了,你和老谢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既是对方提到自己儿子,重蕙兰也只有认栽的份儿,她的确对一崎过度放养了点儿。这是她的失责,但是比起动不动就女王做派的秦画家,她倒宁可和一崎亦友亦母子。 张张嘴,重蕙兰还想说两句,余光瞥见秦鸾孤高自傲的样子,只好讪讪闭口。 两个人生长环境差异导致思想观念的分歧,并非其中一人三言两语就能扭转对方思想。既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何必为了争一时口舌之快加深彼此的龃龉。 立场不同,轻描淡写“讨论”一下就算了。 正巧这时候刘老头也走上了讲台,台下家长们也跟自己孩子似的乖乖坐好。 看了一场好戏的陈琛眯着眼睛,拧眉暗叹:看来这“亲家”不是省油的灯哪。 先做了十五分钟夸奖学生的铺垫,刘老头这才缓缓引入话题,这次家长会最大的目的就是让父母们坚定孩子考大学的决心,并且加以正确引导。 …… 教室外,偷偷趴在窗户外面窥看里边的学生并不少。 吴桦柔朝着里面正偷偷嗑瓜子的妈妈挤眉弄眼半晌,吴妈妈不仅没有心领神会,还顽皮地跟女儿做起了怪脸。 哭笑不得移开视线,吴桦柔冲走廊栏杆处低头看书的梁徊风哭丧脸。 “我妈这是在报复我早上多吃了三个包子吗?在老刘心里留下100平米阴影真的好吗?” 闻言,梁徊风羡慕地瞅了一眼体态雍容的吴妈妈,但笑不语。 知道梁徊风这是又在想梁爸爸了,吴桦柔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罪过罪过! “江凛呢?” 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吴桦柔红着脸眼神飘忽。 这几天她可没少这个表情,心领神会的梁徊风合上书,微笑着看桦柔,一副心知肚明的精明样子。 “你想问的恐怕是谢一崎吧?” 被戳中心事,吴桦柔脸上瞬间涨起红潮,语气却是清醒冷静的克制。 “这段暗恋最后一定是无疾而终,我给自己定下了时限,高考结束为止。所以在此之前,我要珍惜能见他的每分每秒。” 梁徊风哑然,这滋味似曾相识,当初以为江凛一定会出国,她可不就是抱着这样听天由命的觉悟?只是感情岂能收放自如?如果能,那也只是证明没走心。 好友桦柔的神色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梁徊风动动嘴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久许久,当气氛快要凝了,梁徊风才开口。 “江凛他们似乎打完球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点点头,两个小姑娘正要手拉手往操场走,梁徊风面前突然探出了一只纤细玉白的手。 指节分明,肌肤如脂,顽皮的阳光跳跃在吹弹可破的淡粉指甲上,反射出惹人沉醉的光芒。 “小姑娘,你们认识我家江凛?” 我家…… 保养得宜的秦鸾刚开完会踏出教室,就听到两个女孩似乎提到了江凛的名字。 想起最近几个月儿子的反常,以及秦青、重蕙兰话语中意有所指,她几乎立即断定儿子早恋了。 眼前这个胖姑娘……不是她。 心里嫌弃地摆摆手,秦鸾看向另外一个……模样倒是白皙清妍,只是那坚韧目光中......没有一丝富养家庭大大方方的气质,只有一种来自于贫穷原生家庭的疏离和防备。 ------------ 【第四十二章】门当户对 【第四十二章】门当户对 秦鸾不喜欢这个女孩,她的眼神饱经风霜,不是富裕优渥家境下长大的那种不谙世事。秦鸾自认对未来儿媳要求不高,但务必是门当户对的。对方甚至可以七分天真三分蠢,但绝对不能来自另一个世界。 比起绝壁韧草,她宁可儿子的对象是朵没有主见的温室小花,听话乖巧,懂得服从就好。 虽然眼前这个模样并不算出类拔萃的小女生未必是江凛的早恋对象,但既然出现了征兆,有些预防针就不能不打。 “是……”斟酌着对方的身份,梁徊风恍然大悟江凛的美貌基因来自哪里,“……阿姨。” 秦鸾闻言,衔着得体又疏离的微笑,“小姑娘,你知道我家江凛早恋的事吗?” 美艳动人的阿姨语出惊人,吴桦柔吓得瞠目结舌,飞快瞅了梁徊风一眼,肉脸上分明写着“被发现了”几个大字。 同样受惊的梁徊风心跳如雷,愣了几秒,勉强挤出笑容:“怎么了吗,阿姨?” 小丫头没否认! 面上依旧噙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秦鸾不着痕迹细细打量起这个纤细的女孩。 她可没忽略刚才小丫头那一瞬间的僵硬。人总是在第一时间产生真实情绪,她可不认为这丫头有本事藏得住。 “如果阿姨猜得没错,那你能不能告诉阿姨那个和我儿子早恋的女孩是谁呀?”秦鸾明知故问,美眸里眨巴着让人放松警惕的迷魂光芒,“阿姨可好奇江凛这小子到底喜欢什么类型女孩子了。” 听这口吻……吴桦柔反复观察,鉴定江凛妈妈不仅没有反对情绪,还十分期待这个准儿媳后,喜上眉梢地望着梁徊风,恨不得指着她大喊:是她是她就是她!你儿子就喜欢她这种类型的。 然而,秦鸾下一句话让两个少女同时跌入冰窖。 “但愿别是家世复杂的女孩子……我哪,就盼望对方父母学识修养兼备,免得双方家庭见面话不投机。” 是如何如同行尸走肉被吴桦柔拖到操场的,徊风已经记不清。秦鸾撂下那番话后戴上墨镜高傲地掠过她二人,那神情分明是极为不屑的。 一路上,梁徊风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江凛母亲的话。 没一个字显得粗俗,却也没一个字不显刻薄。她仿佛提前打听了梁徊风的一切,那套尖酸的言辞似为她量身定做,三言两语,就击退了她艰难树立的信心。 看着球场上挥洒汗水,被阳光偏爱的清俊少年。梁徊风犹豫地陷入深思:她和他有未来吗?那种真正的……未来? 似有感应,江凛回眸,一见是她,唇角翘起……这一幕,蓦地让徊风想起那句诗:千树万树梨花开。 …… 回程的路上,秦鸾勾着墨镜,漫不经心问驾车司机。 “老张,你觉得从一个人眼睛能看出她的家庭吗?” 这凉薄又不可一世的语气……老张目不斜视,心里不停犯嘀咕。 这秦画家又创作瓶颈了?这次不知道是大江先生遭殃,还是小江先生落难了。 “是您的话,应该能吧。” 秦鸾但笑不语,不过老张还是从那张扬笑容里看出“算你有眼光”这个讯息。 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秦鸾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绝美的容颜。 噙着笑,眼里闪耀着看透一切的睿智。 ...... 与秦女士会面这次令人沮丧的小插曲,梁徊风并没有跟江凛提起半个字。 不是她圣母,打算打落牙齿和血吞,你让她能怎么说? 你妈“猜”出是我,并对我说了一番没有半个脏字,但我却觉得深受侮辱的话? 无根无据,哪怕梁徊风这个当事人也觉得这样的埋怨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她倒宁可对方义正言辞地诋毁她,或者用一些经典桥段侮辱她的人格,这样反击起来才顺理成章。不像现在,被搅和得心神不宁,却又无处可以言说。 好在梁徊风总体是个意志坚定的姑娘,秦鸾第一击并没有成功打倒她。梁徊风的三诊成绩如常发挥,与江凛的迷离情愫也日渐清晰起来。 临近高考那几天,梁徊风在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周末跟琛哥请了一天假。 她清扫了梁老头的坟头,并坐在坟前的小山丘声泪俱下诉说这两年的喜怒哀乐。 直到最后一抹夕阳躲进了山腰,她才踩着稀薄的影子下山。 山脚处,江凛早已等待多时,看到月色下缓缓而至的纤柔身姿,绅士地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徊风知道他会开车,只是驾照是前两个月满18才拿到的,一得知梁徊风今天的行程,这厮已经迫不及待显摆他娴熟的车技。 但愿他的车技没丢琛哥爱座的面子。 ...... 一年一酷刑,十年一磨难。震惊中外,摧残数百万勤学苦读莘莘学子的高考如约而至。 考试期间,所有人摒弃杂念,务必做到百分百心无旁骛。 犹如抽筋去骨般受极刑整整两日后,压抑成疯的野马们顿时像脱缰了似的欢脱蹦哒。 眼馋了两年的高考狂欢终于被19班提上议程,连一向沉默少言的都纷纷各抒己见。 看得出来,大家对这最后一次班会尤为重视。 狂欢之夜大伙儿绞尽脑汁准备了丰富多彩的各类节目,或许是没了高考这座大山的压力,每一个人都充满活力,似有无穷无尽精力。 虽然表演的节目质量次了点儿,但是并不影响每一位观众的热血澎湃。被邀来的各科老师有时因学生滑稽做作的演技笑得花枝乱颤,有时又因为其中引用于日常课堂的桥段而湿润眼眶。 不管过去多偏爱,或多偏见哪个学生,在这一晚,每个学生在每个教师心里都不再有差别。 天下有不散之筵席! 多么令人感慨万千的一句真理。 晚会在九点半全部结束,每个人都在帮忙收尾。依依不舍地闲话家常,潜意识里或许都认定这是最后一次了……从此天涯各一方,再见又是何年月? 或许,梁徊风是幸运的,毕业对她而言,并不意味着全然的失去和离别。相反,这还是她和江凛的新开始。 高考成绩出来那一个星期五,秦鸾终于有所动作。 ------------ 【第四十三章】冲突 【第四十三章】冲突 彼时江凛正和梁徊风通过话,相约下周一一起去学校填志愿,然后正式公布交往。 秦鸾抱着一堆择校文件推开江凛的卧室,入目就是儿子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笑眼。 无疑电话那头的人,就是他中意的女孩。想起那个瘦弱女孩的一对坚韧眸子,秦鸾提唇冷嗤:小家子气! “妈?有事?” 有时候江凛真的搞不懂母亲秦鸾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她自命有文化有素养,却常常做一些与她的“准则”南辕北辙的事。 就好比秦鸾口口声声提倡全家每个分子平等自由,自己却屡次干涉丈夫和儿子,还美其名曰“为你好”,这种枉顾别人意愿强加的理念,到底是真的为别人好,还是巩固自己的不容置疑的强势地位,江凛觉得他妈未必真的分清楚了。 好歹也是大男生,母亲进他的卧室从不敲门,他隐晦提起几次,都被秦鸾以“行的端,不怕窥。坐的正,不惧规”等强词夺理的歪理拒绝。 有时江凛真的很讨厌妈妈这样,父亲越来越不喜欢在家或许就是受不了她心血来潮的“关心”。 这种打着亲情幌子,以爱为名义的干涉只会把身边的人越推越远。 “分数出来了?” 点点头,江凛语气坦然:“和我预估的差不多。” “那你是选剑Q还是牛J,或者你想去普LD?” 以江凛的雅思成绩,加上江家的实力,以上几所国际名校都不是大问题。 秦画家很期待儿子的回答,至于那个不知所谓的“早恋”,秦鸾就不信他们小小年纪就能经得起时间和距离的历练。 默了几分钟,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反复推敲这样提出来对母亲打击最小后,江凛才不疾不徐娓娓道。 “都不是。” 秦鸾疑惑地直视着儿子清明的双目,不知怎地,心底有那么一丝丝不好的预感。 嘴上依旧固执地追问,“难道是哈F?” “不,是国内的大学,并且就在家附近。” 江凛的坦白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秦鸾难以置信地瞪大美眸:“你竟然选江大?” 瞧她那震惊的样子和失望至极的口吻,仿佛江大多么名不见经传。 “妈?你是不是对江大有偏见?作为本省首屈一指的双一流名校,江大对我的吸引力远远大于你所向往的那几所国际名校。” “江大有什么资格跟国际常青藤相提并论?” 母子俩的对话,渐渐朝着剑拔弩张的方向发展。这不是秦鸾第一次与人争锋相对,却是那个孝顺听话懂事的儿子头一回忤逆反驳自己。 这一切,似乎都从儿子认识了那个小家子开始。秦鸾冷哼:果然是近墨者黑。 烦躁地拧眉,江凛的耐心正在一步步丧失。如果母亲始终以一种她的品味和理念高人一等的口吻,那么任何话题都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妈,你到底要我怎么解释?重点不是江城大学跟别的高校比起来少了什么,而是在我心里江大满足了我所有幻想,它不是最好,却是那个刚刚好。” 她不是最好,却是那个刚刚好。 这话听到秦鸾耳朵里,显然就带着深意了。 想不到一向顺从的儿子会突然变得这么固执,秦鸾痛心不已,又隐隐不甘心。 明明有条件追求更好,何必拘泥于眼前的满足?秦鸾的牙尖嘴利在江凛面前失灵,她并不愿意将母子关系搞得僵硬,但是她誓不罢休。 不发一言地转身,秦鸾决定明天亲自去一高找江凛班主任。 “妈!” 江凛叫住她,知母莫若子般诚恳请求。 “请不要通过任何手段干涉我的高考志愿,倘若你这次……那么从今往后你要么要儿子,要么要艺术!” 秦鸾震惊地转过身,不可思议般失声尖叫:“你在逼我放弃画画?你明知道那是我的梦想。” “那么江大也是我的梦想,妈你也要逼迫我放弃吗?” 听说儿子有个绰号叫江狠,秦鸾想,真是实至如归。 “江凛,你可以有比江大更宏伟的理想!” “那也祝您早日找到画画以外的追求。” “你!” 秦鸾蓦地红了眼眶,她竟然到今天才发现,论口才她在儿子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 想不到为了那个可恶的小家子,江凛竟然连连顶撞自己,甚至不惜用上“威胁”。 秦鸾总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天之骄女,向来只看到别人撒在她身上的灰,看不到自己吹进别人眼中的沙。 到底是母子连心,见顽固的母亲也露出哀切神色,江凛终究不忍。 “妈,我不是想逼你,我一直尊重爱护你,只要你不过分干涉我,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见儿子缓了态度,秦鸾也“投桃报李”似的敛了火药味儿。 只是,一脚踏出江凛房门那一刻,秦鸾脸上出现了短暂的狠辣。 看来,只能智取了。 …… 周一拿了通知书填了志愿,谢一崎牵头组织了19班的最后一宴。 “狂欢夜不是最后一宴吗?” 长满青春痘的刘优一脸兴致勃勃,显然对此提议全力支持。 刚考完没几天,谢一崎的扮相俨然已经是大学生,栗发耷拉在蓝色水晶耳钉旁,颇有点日韩系风格。 配上他那张雌雄莫辩的倾城脸,的确是锦上添花。 静静凝了江凛乌黑的发和清冷的寸头,梁徊风想入非非红了脸:如果这花美男打扮搁江凛身上…… “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没什么?典型的“有什么但是我不能告诉你的回答”。 江凛但笑不语。 那笑容似乎洞悉一切,莫名让梁徊风如坐针毡。 “对了,你选的什么专业?” 一直没有听过江凛对未来的蓝图计划,也不见他对打拳以外任何事真的有上心过,梁徊风确实蛮好奇他的职业规划。 “我?应该是诉讼法吧。” 不紧不慢地吐字,江凛回答的同时目不转睛看着梁徊风脸上的表情:她很震惊,她没有半分惊喜。 好像跟自己预计的不太一样。 江城大学法学院诉讼法专业明明是梁徊风的目标,她可不相信江凛选这个跟她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梁徊风无法欺骗自己,确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但是明显“惊”的程度更巨大。 ------------ 【第四十四章】未来必然有你 【第四十四章】未来必然有你 “江凛,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当然。” “可是,学法并不是你的兴趣。” “打拳学武是我的兴趣,但是哪个大学有这个专业?难道为了实现爱好,我就要剃头入少林?”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心头怪异地撇撇嘴,梁徊风只是不想江凛因为一时冲动误了自己。她无法承担成为他生命中绊脚石的罪恶,也不允许他的感情执着得如此盲目。 任何时候,人都要有自己的追求。 三年的相处,江凛算是吃透了梁徊风反复纠结的个性,他知道她在介意什么。不错,他承认她的猜测有部分是真相,但是他也没有盲目到“随便”选择一个专业。 “徊风,我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我知道自己所做每一件事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或是代价。我知道我一时无法说服你认可我的选择,但是请相信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 “我似乎从没有跟你提过我学成后想做什么吧?”江凛撩起散落在梁徊风颊边的一缕碎发,食指轻轻勾到她耳朵后头。 “没有,”想了想,梁徊风决定给江凛科普一下学法的就业方向,“如果你将来不干公检法或者律师这些法律人行业,诉讼法真的不是上上之选。” 这孩子,思想怎么这么狭隘? 低笑一声,江凛揉了揉梁徊风柔顺长直的马尾,意犹未尽般勾起几缕青丝勾缠在食指绕圈圈,:“你不知道我们国家要全面实现法治社会吗?任何行业任何工种,如果不懂法,只会脱节被淘汰。” “......”尴尬地夺回了马尾,“可是......” “你只需要相信,我选择的专业,必定与将来的发展息息相关就好。相信我,好吗?相信我,徊风?” 这并非江凛第一次用那双灿若星辰的黑眸深沉地直视自己,可他的气息从未这么亲密狎昵在她的粉红耳朵上。低沉质感的磁性嗓音瞬间征服了梁徊风种种迟疑:是啊,江凛毕竟是不同的,她应该,相信他。 ...... 最后一宴定在淮酬大酒店。 酒足饭饱后,19班全体人员步履紊乱地蹒跚到六楼练歌房,一进包间,方才还醉的不省人事的几个跟借尸还魂似的夺下麦克风就鬼哭狼嚎起来。 大家压抑得太久,这次契机出现得太及时。每个人都有无尽的诉说,却要在这一晚理清断净。 几乎是捂着耳朵踱进门,梁徊风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安静坐下,江凛紧随其后。两人在闹如菜市的包房里窃窃私语,在暧昧的灯光下,以及灯红酒绿所营造的旖旎气氛里,两人的情形怎么看怎么有点耳鬓厮磨的感觉。 虐狗啊! 于是那些压抑得几欲爆发的终于爆发了。 “高三12班李慧雅,我喜欢你。” 平时班里某个话少胆小的男生率先借着酒劲在麦克风里嚎出告白,大家短暂怔愣后,哈哈大笑,然后玩复制似的一个个抢起话筒跟心中的那个TA表白。 一开始都在你争我抢,渐渐的,变成了传递。等传到了江凛手里,梁徊风以为他会直接“递”给下一位,哪晓得,他用那种称得上含情脉脉,眼里只有你的暧昧目光将她团团包裹。 女生的第六感使梁徊风隐约知道江凛要说些什么。 “梁徊风......给我名分吧,从这一刻起,给我一个正大光明站在你身旁的身份好不好?” 麦克风被好事者送到目瞪口呆的女主角手心,梁徊风面红耳赤半晌,终于在众人殷切的期待下对上男主角那双盛满星辰的黑色旋涡。 他的期待不比任何人少,甚至他一个人的眼神就使她的城池轰然崩塌,毫无疑问地沦陷了。她再也顾不得从小长在骨子里的矜持,恨不得立即扑到江凛怀抱。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让一众同学惊呆了! 她幸福地趴在他的肩膀,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在一片喝彩怪叫声中,用只他一人听得到的声音,郑重其事地回答:“好!我答应你。” 哪段芳华人生不曾期待过一点点的浪漫? 如果可以重来,你难道不会鼓舞自己更勇敢一点? ...... 二十几天后,录取通知书就寄到了武馆。 梁徊风喜极而泣,陈琛也是吾家有女初成长般热了眼眶。 只是,江凛的录取书还没到。 又过了十来天,连谢一崎那所重金镀金的野凤凰大学都给谢家寄去了录取通知书,江凛的那一份还是没有到。 这个时候,任是谢一崎这样后知后觉的都猜得出恐怕是事出必有因了。 ...... 两眼几乎要在白净的亚麻布上戳出一个洞来,猪鬃笔却始终保持在几毫米以外的距离。从天亮到天黑,如果不是感应灯自动亮了起来,秦鸾都还没发觉天色已经这样晚了。 她已经这样跟灵感僵持了整整一天? 红唇变得干涸、惨白,这是秦鸾学画这么多年以来瓶颈得最久的一次。 每当她握着画笔,手指却莫名僵硬,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想象下笔后会画出怎样难堪的作品。 就像那些江郎才尽的导演,心中再是雄心壮志,也不敢轻易开机,最怕亲自证明了自己的艺术生涯开始走下坡路。 人不怕跌倒,不怕失败,怕只怕曾经的辉煌反衬如今愈发的惨淡。越如此,越不敢尝试。最终,胆怯和懦弱,一点一点把自己带进死胡同。 她的艺术生涯,真的已经走到尽头了? 画室里充斥着浓浓的松节油味儿,就像舞者爱音乐,厨师喜炊具,这怪怪的松节香气在秦鸾鼻子里却是琼浆玉露。只是往常闻起来馨香怡人,解忧去躁的颜料香气,这刻却半点解不了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自己最喜爱的东西一点一滴不受控制。 一阵穿堂风从画室被轻轻推开的门扉吹了进来,然而这舒爽却没有吹散秦鸾的烦躁。 “我不是说了我不吃晚饭吗?” 以为是记性不太好的福妈,秦鸾的语气有点坏。 身后的人并没有因为她恶劣的口吻而回避,反而踩着有条不紊的沉稳步伐一步步走向秦鸾。 ------------ 【第四十五章】逼迫 【第四十五章】逼迫 心头无端起了一阵怒火,秦鸾“嗖”一声站起来,手中的画笔应声落地,砸在赤红的颜料皿里,溅出几滴血一般的猩红。 “你没听到我的话?” 蓦地转身,秦鸾腹中的不满在看到来人时消失殆尽,惊喜道:“老江?” 自从上次被秦鸾过分干涉,江父迫不得已只能出差“避难”,如果不是江凛的这通电话,江父还真不知道妻子已经专制霸横到如此地步。 “阿鸾,你让李特助替你暂扣下江凛的录取通知书了?” 预料中的小别胜新婚没有出现,反而迎头盖面被丈夫一通证据确凿般指责,秦鸾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 不仅不悔改,反而以唇相讥:“是我又怎么样?” 江父紧蹙眉头,无奈又严肃的样子。 到底是号令惯了的人物,虽然极力委婉,但言辞里仍是有点不怒自威的呵斥。 “既然是你做的,为什么又要让李特助打着我的名号?” 李特助是跟了江父二十年的心腹,这些年跟着江父打江山守江山,他始终忠心耿耿紧随其后。所以这次嫂子秦鸾提出这个不合理的要求,李特助也是力排众议滥用了教育局的关系陪着秦鸾胡闹了一把。 只是,秦鸾的馊主意,却让老江背这个黑锅,李特助不由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怎么?难道我们不是夫妻同心?” “阿鸾,你这是故意曲解‘夫妻同心’这个词。我们夫妻十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这样不折手段为难自己的骨肉,到底能得到什么成就感?” 不折手段......这四个字触碰到了秦鸾敏感的底线,她气得面红耳赤,别开脸忍住了眼底的氤氲。再回头时又变成那个一身是刺,只喜欢吹毛求疵,干涉老公管束儿子的强势女主人。 秦鸾转开脸那一瞬间,触及老江心底的柔软,他甚至怀疑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只顾着工作才致使妻子变得像刺猬。然而等他想再去确认,阿鸾脸上又是那副高高在上,别人都必须臣服的女王神情。 “我的儿子正在糟蹋他的前程,难道我不该出手制止他的年幼无知?难道要等到有一天他幡然悔悟了,可是他已经为他的愚蠢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才像个事后诸葛亮一样?” 这个阿鸾,简直不可理喻。 “江凛是个沉稳睿智的孩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不试着信任他的决定?”就像始终不信任我一样,老江咽下那口苦水,晓之以理:“阿鸾,你的做法是错的,是违法的。” 违法? 跟他来硬的? 秦鸾冷笑着回应:“那你让江凛起诉我呀!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愚蠢地将矛头指向自己的母亲。” “阿鸾你简直无可救药!” 老江气得颤了颤,“你怎么那么自私?你生他养他就是为了掌控他?你忘了江凛出生那一天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她记得! 她祈祷他的孩子可以健康平安地出生,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她是真心的。 她当时的确是真心的。 这应该是每一个正常母亲的真心期许。 然而,人是那么地贪得无厌,当孩子真的健康平安后,又希望他聪明睿智,希望他出类拔萃,希望他光耀门楣,希望他变成自己的得意谈资...... 人总是这样地贪得无厌,在顺遂的情境里一天天变得不知足。从一开始只想保护自己拥有的,但后来试图占据自己想要的。 见秦鸾缄默不言,江父以为她已经醒悟,也不再咄咄相逼,软下了语气,安慰似的拍了拍她颤抖的双肩。 那纤弱的肩胛骨......老江改拍为拥,将柔弱的妻子抱在怀中,心底是暴风雨过后平静的归宁:外表再怎么强势,到底只是个女人...... “阿鸾,这次的事就这么作罢吧。我已经请李特助......至于这件事的真相,也别对孩子讲,就让他以为是我这个爸爸多管闲事吧。但是你以后可不能这么鲁莽了,毕竟那也是你的儿子,你真的忍心看他失望?” 正是因为江凛是她秦鸾如珍如宝的独子,所以秦鸾更无法原谅这一切的导火索。 一个被收养的野孩子,不过凭着几分聪颖,就先后让她的儿子和丈夫跟自己倒戈,秦鸾绝对无法容忍这样一个眼中钉出现在江凛身边。 她的绝对话语权绝对不允许被亵渎! 夜晚,江宅书房内。 刚批完文件,书房就响起了沉沉叩门声。 低笑一声,江父叹江凛跟算准了时间似的。 “进来!” “爸,妈那边......” 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江父示意江凛合上门进来坐,江凛立即心领神会闭上嘴,踱到父亲身侧,这才压低声音。 “妈不反对了?” 江父给了儿子一个“怎么可能”的眼神,未几,又露出沾沾自喜的骄傲神色:“你妈那倔劲,我认识的人里她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只不过你爸到底有些口才,虽然没有完全说服你妈,但是总归在这件事情上她应该是不会找茬了,至于以后,咱父子俩只能兵来将挡了。” 微微颔首,江凛已经很满意这个结果。 “只是啊......” 江凛闻言抬起头,对上江父意味深长的双眸:“虽然我一直知道你不是个盲从的孩子,但是江凛,这可是你第一回正面跟你妈对抗,也是我第一次坚持和她持有相反的意见,她可被气得不清呢。” “妈她会想通的。” 啧啧称奇地看着“心硬如铁”的儿子,江父酸酸地问:“那女孩就那么好?值得你为了她跟这世界上最爱你的女人对抗?” 默了几秒,江凛凉凉地看着一脸兴致勃勃的父亲。 “如果爷爷也这么问你,妈真的好到让你可以为了她跟奶奶对抗的地步,爸你怎么回答?” 这跟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这是绕口令有什么区别?江父觉得头晕,但是也算明白了儿子的心意。 这是认真了! “况且,我并没有为了徊风跟妈对抗,我始终认为,妈有一天会明白我的幸福才是她最大的追求,所以我的幸福跟妈的立场永远不会是对立面,也就不存在对抗这种自相矛盾的说法。” 晕乎乎地摆了摆手,江父不耐烦地打发江凛。 ------------ 【第四十六章】龃龉 【第四十六章】龃龉 “罢了罢了,别搅得我头疼。反正咱爷俩对好口供,你就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是你妈安排的,明面上咱们都默认是你爸我干的,这几天你对我态度最好刻意冷淡点儿,你可别演砸了。” 江凛点点头,心想:他爸可真是爱惨了他妈!从来没有见过背黑锅的人生怕“真凶”得知真相被暴露后的难堪,为了保持母亲在儿子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这个伟大的父亲也是操碎了心哪。 ...... 九月一日,全球卫星同步显示,在某国同一时间段出现了大规模人员迁徙。各国安全部门一翻日历,不约而同掀两道白眼:原来是开学了! 不仅如此,过几天该国还会出现大量着军装的人员在户外“演练”,而那只是军训,不是阅兵,不必草木皆兵。 办好了入学手续,等梁徊风不找人问路而准确找到自己所在的宿舍时,已经是一周后了。 从包里掏出浓浓姐送给她的毕业礼物,梁徊风有些生疏地操作着手机。 这款香梨K据说是今年的新款,连从来没有用过任何智能手机的梁徊风也知道它必定价值不菲。 去年吴桦柔节衣缩食三个月买了个香梨J,那价格已经昂贵得让梁徊风瞠目结舌。 她本是不愿意接受这贵重礼物的,奈何琛哥和浓浓姐盛情难却。徊风暗暗决定,今后在武馆打工再不收取任何报酬,她实在欠他们太多。 通讯录里目前只有六个联系人,排在首位的就是江凛。梁徊风小心翼翼地触摸手机里的那串号码,香梨K反应极快,迅速拨了出去。 刚一拨通,那头的江凛就立即接了。 低沉清爽的悦耳男声从电话那头穿梭进梁徊风的耳朵,竟叫她莫名红了脸。 室友【钱菲儿】嗤之以鼻:这个土包子! 也不知那头的江凛说了什么,梁徊风羞得眸能滴水,那娇艳欲滴的样子被钱菲儿瞧见,更是打心眼里蔑视这个穿着朴素,浑身透着土气的室友。 真是倒霉!为什么她们艺术系要跟法学院的土包子分在一个寝室? 其实钱菲儿不待见梁徊风,还得从开学那日说起。 钱菲儿是江城本地人,爸爸是教育局政法处主任,妈妈是江城油画协会副会长,所以尽管文化课分数不高,她也能凭借大大小小舞蹈奖项和过硬的关系被江大艺术系录取。 她有个表妹,叫游熙,在江城一高念书。两姐妹关系向来不错,她从高二起便一直听到表妹吐槽班级里有个土包子叫什么梁徊风? 在江城六高读书的钱菲儿从初二开始就不断交男朋友,岂能不知游熙对那梁徊风的种种不满源自某一个男孩。 六高里大多数是艺术特长生,所以帅哥美女如过江之鲫,因此游熙嘴里那个惊艳四方的阳光美男江什么的,钱菲儿不以为然。 一高那群死读书的书呆子,能有几个长得能看?但凡有点儿清秀,恐怕在一高女生眼里已经是惊为天人了。 只是,到底是表妹厌恶至极的人,钱菲儿理所当然同仇敌忾,所以刚进宿舍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便露出不屑。 呵呵,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后来钱菲儿跟考去西北的游熙打听她那个眼中钉梁徊风是不是考了江大,得到肯定的回复后,钱菲儿就琢磨着一定要跟辅导员申请换宿舍,她才不要跟这个瘟神待一起整整四年。 几天不咸不淡的接触下来,钱菲儿更是肯定了游熙的评价。 不会玩不会穿不追星不娱乐,这个梁徊风是上个世纪的文物吗?听游熙提起过梁家条件不怎么好,钱菲儿更是看瘟疫似的打量梁徊风。 听说穷癌会传染,她可不想自贬身价跟这种人朝夕相处。 挂了江凛的电话后,梁徊风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这个叫钱菲儿的室友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从开学第一天起就看自己不顺眼。 她打扮时尚,浓妆艳抹,珠宝钻石等装饰品没落下任何一处可以佩戴的部位。 有钱人家的娇奢千金! 但是,难道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只是因为自己穿得朴素平实就看不起自己?那她也太肤浅了。 梁徊风决定以后跟她井水不犯河水,绝不再热脸贴冷屁股。 可是她都挂电话半天了,钱小姐还眼神诡异地看着她,任她再想装作淡定,也受不了这古怪的目光。 “你在看什么?” 闻言,钱菲儿鄙夷地撇撇嘴:“男朋友?” 点点头,梁徊风底气很足:“是。” 关你屁事……其实这才是徊风想说的话,只是到底还是不习惯主动惹事。 娇笑几声,钱菲儿抬起手满意地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梨花色好像特别衬她的肤色呢。 “第一次谈恋爱?” 拧了拧眉,梁徊风猜不透钱菲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谨慎措辞着。 “是又如何?” 手指头穿过自己栗色的大波浪,钱菲儿皱眉:发尖有点干,这次的药水难道不是进口的? “你们院的?”钱菲儿转过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徊风的表情,“还是高中的同学?” 这位未必管的太宽了吧?以为自己是太平洋警察啊? 略过这无聊的钱小姐,梁徊风撂了句:“干卿何事!” 哟?发火了? 这倒是激出了钱菲儿的倔劲。 于是涂着丹蔻的玉指蛮横地拦住梁徊风。 “我只是不想被别人说室友眼光差,可别找个辣眼睛的影响寝室的名声。” “你到底什么意思?” 不耐烦地问出声,梁徊风决定自己非常有必要申请换宿舍。否则四年时间跟个有钱神经病朝夕相处,恐怕她也会疯掉。 “我只是好心劝你别饥不择食。” 自从知道梁徊风就是表妹游熙口中那个穷丫头,钱菲儿就打死不信她的香梨K是自己买的,多半是出卖色相跟了个丑不拉几的癞蛤蟆,大概是各取所需吧。 嘴巴说着恶毒的话,钱菲儿却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她只是不想梁徊风个人的行为影响了寝室的风评,哪怕她最多待几天。 既然对方已经撕破脸,梁徊风也没什么好顾虑了。她冷笑着看向一脸敌意的钱菲儿,红唇轻启。 ------------ 【第四十七章】嫌隙 【第四十七章】嫌隙 “我不知道游熙跟你是什么关系,但是就连游熙自己也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请你以后吃饱了撑的慌,去居委会帮忙,别在我跟前叽叽歪歪。” 这是讽刺她像个居委会大妈?钱菲儿横眉冷视,半晌,心有疑惑般露出迷茫。 “你怎么知道我跟游熙……” “有钱买不到脑子吗?呵呵……” 梁徊风拉开门,头也不回往外走去,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讽刺。 身后观战好一会儿的俩中文系妹子怯怯地戳了钱菲儿一下。 “钱菲儿,你一天四五个电话都’游熙、游熙’的叫,别说梁徊风了,我跟小谯都知道有这么个人了。” 所以梁徊风早就猜出自己对她的偏见来自共同认识的那个“游熙”了? 懊恼地跺脚,钱菲儿讨厌死学法律的人了:心机太重了。 …… 来到婉约园时,此处幽会圣地早已人满为患。 然而,霁月清风的江凛无论走在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出众人物。 那一干青春正好的少年中,他怎么就那么出类拔萃呢?一想到如此出色的男孩竟然一心一意喜欢着自己,梁徊风心里生出无限的骄傲,为自己,也为江凛。 “你来了。” 江凛同样在梁徊风出现在婉约园的第一瞬间锁定了她的倩影,他主动走上前,执起她的手。 狎昵地把玩着梁徊风高高耸起的马尾巴,很软很柔。 “一切都习惯吗?” “还好。” 梁徊风说完,飞快别开眼,一是怕江凛看出异样,二来他那几乎生吞活剥她的眼神怎么那么吓人! 自己长得很好吃吗? 梁徊风当然不知道自己今天有多么秀色可餐。高中时,她两套校服几乎换着每天穿,江凛很少看到她穿得这么休闲可爱。 鱼尾裙翘起的裙摆彰显活力,而浅V刺绣T恤在她身上随风摇摆出了俏皮的青春气息。 他的女朋友,就是一颗蒙尘的绝世珍珠,江凛为自己的“远瞩高瞻”深以为傲。 这还是梁徊风三年以来第一次逛江城最大的百货大楼。 一走进商场,室内舒爽的冷气去除了她身体的灼热,然而心里,却越发焦灼。 她隐约知道江凛要做什么,只是她一点也不想花他的钱。 这会使她产生巨大的自卑。 “我不要。” 梁徊风挣扎半晌,终于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看着江凛的侧脸。 江凛因她突兀的动作而被迫止住,他也不恼,若有所思地凝着一脸倔意的女友。 未几,笑眯眯开口:“不要什么?” 他还什么都没有提呢。 尴尬地挠了挠脖子,被蚊子叮咬过的地方似乎特别痒。 “反正你买什么我都不要……如果你打算买给我的话。” 早该料到梁徊风的个性不会轻易就范,但是江凛还是掩不住有些失落。在她心里,他始终还是个外人,所以才会那么计较他的付出。 “我只是想给你买瓶花露水,不至于这么坚决吧?” “哈?花露水?” 梁徊风后知后觉般暗恼自己反应过激,讪笑着别开脸,声若蚊蝇。 “花露水的话……可以要。” 江凛得寸进尺:“还有防晒霜。” 明天起正式军训,他可没忘记梁徊风的皮肤多容易被晒黑,现在的她不需要不停地打工挣学费,他心疼她,希望她可以像个普通大学生一样享受一点点自由。 防晒霜……应该不是很贵吧?况且,梁徊风自己也打算要买一支。既然江凛提出来了,那么待会儿的晚饭就由她付账吧。 如是想着,梁徊风便心安理得地点点头。 …… 牵手离开某护肤品旗舰店后,柜员羡慕地看着逐渐远去的一对璧人。 “哎,现在的小男生好阔绰!” 另一个店员连连点头附和:“对啊对啊,夏日青禾系列活动价都是1999,那男孩看起来也就大学生模样吧,买起单来眼睛都不眨。最甜死人的是为了骗心疼钱的小女友,还分两次付款。当着女朋友付款99现金,悄悄刷剩下的钱。” “我们家那口子就连我买套四五百的护肤品都要瞎逼逼半天……” “人比人,气死人呀。” …… 从商场卫生间走出来时,梁徊风没看到本应等在原地的江凛。 等了几分钟也没见他从男士卫生间走出来,刚掏出手机准备拨通,就见青葱白雪的少年乘着扶梯气定神闲上来了。 他手里,还提了一个尼龙包,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两人在小吃街吃了几样美食,直到难以控制地打了个饱嗝,梁徊风才红着脸说不吃了。 好久没有这样餍足徜徉在各种琳琅美食,过去是因为贫寒,能吃饱三餐,就该偷笑了。 后来是因为那笔钱是爸爸用生命换来的,梁徊风告诫自己在考到好大学之前分文不许用。 现在,她终于可以活得像一个普通女孩。 她决定在大学期间依旧好好学习,争取拿到全额奖学金,假期无偿在武馆打工,平时偶尔兼职挣点生活费,过得充实而不拮据。 徊风是个目的性极强的女孩,她从来都是有目标地活着,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左右她的人生轨迹。 回到学校,江凛牵着徊风的手将她送至宿舍楼下,依依不舍地软语。 直到四周看热闹的好事者甚至掏出手机拍照,梁徊风才狠下心将他赶走。 临去前,江凛强势地将尼龙包把手塞进徊风手心,软软地哄着她。 “怕你饿,买的零食。” 听到是零食,徊风果然不再挣扎,娇羞地说了声“谢谢”,这才一步三回头往宿舍走去。 门一打开,小谯和Lisa就围了上来。 四只眼睛闪烁着浓浓的八卦,七嘴八舌吵得梁徊风耳蜗疼。 听了半晌,梁徊风总算明白对方的疑问。 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 叫什么名字? 哪个系? “他是江凛。” 面对群众们殷切的眼神,梁徊风非常剪短地作出了官方回答。 信息量太少了! “徊风,你多说点嘛。” “是嘛是嘛,讲一下你和帅得惊天动地惨绝人寰倾国倾城……以下省略八百字的大帅哥的唯美爱情故事,填补一下我和小谯空虚的感情生活嘛。” 有那么帅么? 正坐在床上涂脚趾甲的钱菲儿嗤之以鼻: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 【第四十八章】赤条条的妒忌 【第四十八章】赤条条的妒忌 听到钱菲儿带有敌意的鼻音,Lisa急忙辩解。 “钱菲儿你可别不信,徊风男朋友真是好看得我都想犯罪了。” 虽然表妹游熙也一直强调那个江什么来着外貌气质均出众,但是看惯美男的钱菲儿显然是半信半疑的。 “能比管峥出色?” 管峥可是艺术学院这一届美男中的风头人物,刚一露面就把前任院草孟楠从榜首位置挤了下来。 作为艺术学院新一代的门楣,管峥自从看到了美艳双绝的钱菲儿就开展强势追求。 最近管峥来403窜门已经是家常便饭,所以除了梁徊风,其他人都跟管峥熟了七八分。 “这个……”小谯面有难色,想起语文老师常用的几个成语,“应该不相伯仲、平分秋色、各有千秋吧?” 哦?钱菲儿撕掉了面膜,露出疑色。 “不不不!” Lisa摇头晃脑反驳道:“怎么可能不相上下?” 对嘛……钱菲儿嫌弃地动动嘴,怎么可能比得过管峥? “江帅哥明明甩管峥那个绣花枕头几条街好不好?” 管峥外形属于柔美纤细型,模样倒是和谢一崎一种风格,那小身板却是Lisa不欣赏的“受”弱。 这种白斩鸡跟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江凛,还真是没法比。 “你确定?” “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说不上心里突然泛起的酸葡萄滋味源于什么。 反正钱菲儿绝不可能相信梁徊风这种一无是处的穷丫头还能有个超越自己追求者的男朋友。 这点看法上,钱菲儿和游熙姐妹俩的偏见保持高度一致。 当事人事不关己的收拾着床铺,反倒是局外人热火朝天地在讨论当事人的男朋友。 小谯拉了拉Lisa,示意她没必要跟钱菲儿一争高下。 Lisa想想也是,过嘴瘾不过是一时快活,得罪了钱菲儿迟早有的是罪遭,于是和小谯心照不宣地将目光转向梁徊风书桌上的尼龙包。 “徊风,买的什么啊?” “江凛买的零食。” 话一出口,梁徊风就后悔不迭。 她本是无心炫耀,可难保有心之人偏要听出弦外之音。 果然,徊风尾音刚落,钱菲儿已经鄙夷地看过来,那蔑视的神色,甚至懒得掩饰了。 “你们随便吃!” 不想跟钱菲儿再生龃龉,梁徊风笑呵呵交代两句就往洗漱台走去。 “咦?”小谯惊呼:“徊风你买了新衣服?” Lisa也啧啧称赞:“这不是AB格格今年的盛夏新款吗?老贵了,我犹豫很久都一直没舍得买。” “徊风妹子,你可真舍得。” 梁徊风一脸懵逼。 “Lisa,徊风说了是江帅哥买的,看来是江帅哥给徊风的surprise。” “江凛颜值高就算了,还这么浪漫。梁徊风你坦白交代有没有受宠若惊?” 梁徊风面露不解,立即来到书桌前,翻出尼龙包里的蜜桃色雪纺裙。 这分明是今天…… 下午在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梁徊风眼花缭乱。 她走在光明透亮的商道,贪婪地注视着两旁装潢奢靡的店铺,里头的辉煌是她平生所见之最。 驻足在某家旗舰店玻璃窗外,梁徊风不受控制再也移不开眼。 她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这么时尚美丽的裙子,好像从来只有在电视里看得到这么仙气的衣裳。 太美了! 她肯定不舍得买,可是又无法自拔贪婪地看了好一会儿。 如果不是怕被江凛察觉,她都想拍一张照片来睹物思物了。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江凛发现了。他顾及她的骄傲和自尊心,所以才会“偷偷摸摸”买回来以一种她无法拒绝的姿态赠予。 说一点不感动,那也太矫情了。 她懊恼他,可是又隐约为他的心细和在意而觉得甜蜜。 两姑娘将梁徊风的表情看在眼里,相视一眼捂嘴偷笑,心里对江帅哥的情商又多了丝赞赏。 “我看是有人故意显摆吧。” 一条千百块的破裙子,有什么好得意的?钱菲儿从化妆包里掏出娇岚,在漂亮的唇形上涂满:不过她一支口红的价格。 钱菲儿这人漂亮是漂亮,就是嘴巴跟吃了屎一样臭。 Lisa和小谯面面相觑,心头不由对这位难伺候的大小姐愈发不喜。 被讽刺的当事人却是波澜不惊地自顾自忙,显然当那厮不存在。 见梁徊风半点反应也没有,钱菲儿自讨没趣,冷哼一声,挎着迪欧流苏包气呼呼出门了。 室内三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送走这位女瘟神,空气质量也变得清新多了。寝室里又呈现一派其乐融融的祥和景象。 …… 军训这几天,连自认并不娇气的梁徊风也是吃尽苦头。 年轻的教官正是肾上腺素泛滥的狼虎年纪,平日里在部队里压抑久了早已记不得怜香惜玉这种传统美德。 一个个眼冒绿光的年轻教官把女生当男生,把男生当畜生,正步齐步蹲坐跳,就像熬成婆的苦媳妇,誓要将自己所受过的罪通通还回去。 几天下来,晕的晕,吐的吐,倒的倒。 第四天军训结束后的傍晚,梁徊风连爬上四楼的力气都没了。双脚似乎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控制不住跟筛糠似的哆嗦。 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推开寝室那道门,一进门就跟贴着面膜刷网页的钱菲儿打了个照面。 不怕敌人过得风光,就怕拿自己最凄苦落寞的一面跟她对照。 像钱菲儿这样的关系户们早就打好了假条,正大光明地谢绝了惨绝人寰的七天炼狱生活,梁徊风竟酸酸地有些羡慕。 在寝室卫生间冲了凉,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抱着脏衣脏裤刚出浴室就听见她的手机似乎响了? 可是又飞快安静下来。 随手擦了擦湿发,任滴水的青丝垂落在肩膀,这狂野的形象,竟令一旁神色慌张的钱菲儿有了丝胆怯。 回拨了过去,江凛几乎是秒接起来。 “徊风?” “是我。”顿了顿,“我刚刚在洗澡。” “……难怪一直挂我电话。” 江凛在那头轻笑一声,倏地,与梁徊风同时缄默下来。 她在洗澡,那么挂电话的人……是谁? ------------ 【第四十九章】证据会说话 【第四十九章】证据会说话 梁徊风抬起头看了眼目光闪烁的钱菲儿,大小姐的神情可真是诡异又蹊跷。 匆匆聊了几句,梁徊风放下手机,想了想,又捡起来迅速在设置菜单设置了一个解锁手势。 找出吹风,不慌不忙吹干头发。又把褪下的衣裤洗好晒上,制造了足够的心理折磨,这才冷不丁开口。 “你动过我的手机!” 不是疑问,而是斩钉截铁的质问。 寝室里只有两个人,指的是谁彼此不言而喻。 “你凭什么说我动过?” “那么你没动过咯?” “废话。” “好。” 点点头,梁徊风也不跟钱菲儿争辩,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找来一张透明塑料袋,小心翼翼拈着手机将它放入其中。 她这诡异的行为顿时让钱菲儿脑仁疼。 “你在做什么?” 闻言,梁徊风不疾不徐给袋子打了个蝴蝶结,这才悠悠出声。 “当然是请物证鉴定中心检定手机上的指纹咯。” “……” “既然你没动过,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如果鉴定不出除我之外的指纹,只能证明这款香梨K质量有问题,不出个权威鉴定报告,我怎么好向消费者协会举报?” 这还是梁徊风第一次一口气跟钱菲儿说这么多话,可是梁徊风没落下一个字,钱菲儿额上的冷汗就多渗出一粒。 “……”学法的人真的太阴险了,她语气不善,“我动过你的手机又怎样?” 这是不打自招了? 闻言梁徊风气定神闲地将香梨K从袋子里拿出来,又漫不经心自言自语。 “瞧我这记性,没报案的话,物鉴中心也不给检定的。” “……” 钱菲儿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凶神恶煞盯着梁徊风,恨不得在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戳出几个大洞来。 “梁徊风,你别得意。”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梁徊风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张牙舞爪的钱菲儿,“我不过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个人行为影响了403的集体声誉。” 痛快! 梁徊风算是明白了天龙八部里最厉害的武功原来就是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可一世的钱菲儿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梁徊风阴暗地想自己必定记住一辈子。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怼人原来是这么酣畅淋漓的趣事?曾经的她保持隐忍,从不招惹是非,可是她委屈地活着又如何?老天还不是一再掠夺她的全部。 所以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要忍气吞声了,她要前途,也要江凛,要幸福,也要未来,任何人都休想再阻挡她。 这事自然闹得不欢而散。 气哄哄夺门而出的钱菲儿立即拨通父亲的电话,要他务必在军训结束之前把换寝室这事办妥。 爱女如命的老钱唯唯诺诺应下来,又耐着性子哄了钱菲儿好一阵,这才让这宝贝千金消了气。 “宝贝儿,你妈她们协会那位秦鸾秦画家你还记得吗?” 秦鸾?钱菲儿咬着唇想了想,好像身为江城油画协会副会长的母亲经常提起过。 倒不是因为这位秦画家才气逼人,坦白说,她只能算得上会画画,但离成为一代画师还差十万八千里。 不过架不住秦鸾家世好,人长得极美,丈夫又是本地商界巨鳄,整个油画协会都得给她几分薄面。 所以为了讨好这位商界风云人物的娇妻,认得她的都称其一句“秦画家”。 不过其中不乏大量说反话的人,钱妈妈就是其中一个。 说起这位空有美貌无才无德,还处处压制自己的秦会员,副会长也是憋屈得很。 “记得。”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秦画家不是有位公子吗,好像就在江城大学,叫江凛什么的,听你妈说人长得好看学问又高。” “……” “爸的意思是宝贝儿你能不能主动认识认识江公子?爸这不是遴选吗,听说江董事长跟咱们局长关系好的很。” “……” “爸想着既然咱们有这层关系,不用上不是可惜了吗?” 教育局钱主任,人称钱老油。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只要能往上爬,就没有钱老油拉不拢的关系。 他想着他老钱家的闺女美艳双绝,定能把姓江的小子迷的找不着北。如果两家能攀上关系……他还能选不上副局长的位置? “爸你没搞错吧?你连自己闺女都利用上了?” “这怎么能说是利用呢?老爸这是信任我闺女的魅力。再说宝贝儿爸只是让你结识结识那个孩子,又没要你嫁给他。” “……” “只要你俩搞好‘朋友’关系,爸能顺其自然搭上江董这层关系,后面的事就不用宝贝儿你再操心了……喂喂?宝贝儿?” 难掩愤恨地挂掉电话,钱菲儿才不把老钱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 又是江凛?同一个江凛? 心烦地挥开脑子里的郁闷,钱菲儿决定去做全套美体换换心情,等明天回来老钱说不定已经办妥换寝的事,那样就再也不用见到梁徊风那个土包子了。 学校附近好像有一家她常去的美容连锁,打了个车,钱菲儿眯着眼打起盹。 …… 换上了蜜桃色收腰漏肩不规则连衣裙,梁徊风看着镜子中怔仲的自己竟有些失神。 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好看。 小谯端着泡面跐溜跐溜边吸边赞叹:“果然是人靠衣装哪!” 正在化妆的Lisa也加入打趣。 “这是哪儿来的小仙女,来咱们403有何贵干?”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梁徊风逗了个大红脸。 搁下面桶,小谯以手背擦擦嘴,探出一只手阻止梁徊风扎马尾。 “就这样披着,蛊惑。” 赞同般点点头,Lisa停下了只化了一半的眉,把羞答答的徊风按到床上端坐。 “别动,让姐给你化个淡妆,保管迷的江帅哥变成狼人……”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知道梁徊风皮薄,看起来也属于情窦初开,有些重口味的话Lisa就没说了,不过和心照不宣的小谯在一旁挤眉弄眼,搞得梁徊风似懂非懂,十分尴尬。 经过室友们一番拾掇,梁徊风的颜值蹭蹭蹭跃了三个层次。 小谯、Lisa两位姑娘赞赏有加地点点头,齐齐道:“放心去约会吧!” 是了,梁徊风今晚和江凛有约,就在学校附近的CBD。 不过可不是单独约会,还有在江城师范大学读书的吴桦柔和江城财经学院的谢一崎。 巧的很,三所学校离得都不远,除了远在北府读医科大学的重凉,其他人几乎都能保证每周见面。 当然,大家默契地决定了,在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周末还是在正和武馆厮混。 做完spa,钱菲儿掩着鼻从逸满烤串火锅味儿的街道疾步而过。 这家美体分店怎么就选了个三教九流的犄角旮旯? “徊风,在这里!” 梁徊风? 听到有人在叫那个土包子,钱菲儿条件反射似的看过去。 第一眼竟然没有看到她,或许是天色使然,或许是梁徊风拾掇过一时没认出。 但是钱菲儿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好英俊的男生。 烤串摊前坐着两男一女。刚才发出声音的是那个笑呵呵的女胖子,她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外形同样出色的男生。 周遭的食客跟他二人比起来,实在相形见绌。 那个染着栗发的男生跟管峥一个类型,只是看起来比管峥壮硕得多。而那个正对着自己含笑不语的男子…… 眉目如画,清隽风华,他双眸含情,一对黑色漩涡淌着似乎能摄魂夺魄的流光溢彩。 他的笑,波光潋滟。 他唇角勾出的弧,似抓在钱菲儿心坎上的爪。 他是谁? 为什么冲着自己含情脉脉凝笑? 正欲冒失问出口,身后有人快速越过自己,毫不犹豫往“他”的方向走去,坐在了“他”抽出的椅子上。 是梁徊风! 虽然穿了件有点好看的衣服,披着头发,似乎还化了妆,但是钱菲儿只一个背影就能认出是她最讨厌的眼中钉。 原来,“他”就是江凛,江凛就是他。 怎么偏偏就是梁徊风的……男朋友? 梁徊风一坐下来,江凛就收回了宠溺的笑容,连一个眼神也不肯再逗留,他的眼睛里满满的只是梁徊风的身影。 钱菲儿不甘心,隐隐生出嫉妒的情绪。 她说不上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直直地走向四人小桌,却在接近之时陡然转弯,找了张能看清江凛五官的桌子安静坐下。 烤串味儿……似乎不是那么难闻了。 今天的梁徊风显然精心打扮过,吴桦柔不吝溢美之词唾沫横飞地赞誉有加。 谢一崎嫌弃地避开来自吴桦柔嘴里的吐沫星子,从纸盒里抽出纸巾在桌子上反复擦拭。 “够了啊五花肉,烤串全沾上你的口水,恶心谁呢?” 听了这话吴桦柔涨红着脸闭上嘴,但是眼睛里还是忍不住冒出“徊风徊风你真美”的赤条欣赏。 嘴巴虽然依旧毒辣,然而谢一崎也忍不住一看再看:没想到梁徊风拾掇拾掇还挺有姿色的。江凛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深谋远虑? 甫一坐下,梁徊风的眼神就没敢往江凛那里看去,所以她并没有发现他眸中不加掩饰的惊艳。 不过,梁徊风仍能从余光中感知到江凛灼热的视线,真是应了Lisa的预言:几乎将她生吞活剥。 没多久,烤串端了上来,梁徊风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准备取一串猪腰子,一只有力的手就从自己手背探过去。 肌肤相亲的触感,让梁徊风心间荡漾,怎么有种心猿意马的微妙滋味? 取来烤串,在串柄裹上一层卫生纸,江凛这才含笑地递到梁徊风手心里。 耳边,是他温柔低笑:“早知道就不去接应一崎了,平白错过第一时间见证你美艳动人的机会。” 这甜言蜜语……教科书级别的吧?梁徊风红着脸埋头苦吃,打定主意今晚上一个眼神也不看江凛。 “喂,110吗?” 沾着辣油的手持着香梨KPLUS,谢一崎面色严肃地装逼。 “麻烦来一趟,这里有人虐待小动物。” ------------ 【第五十章】虐狗 【第五十章】虐狗 梁徊风听得云里雾里,吴桦柔捂嘴偷笑,江凛揉起一团纸巾扔在谢一崎脑门上。 “烧烤还堵不住你的嘴?活该虐你个单身狗。” 梁徊风恍然大悟,噗嗤笑出声。 若不是突然转头撞上钱菲儿诡异的眼神,梁徊风想,这个笑容的含金量会很高。 戛然而止的笑声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力,大家顺着梁徊风的方向看过去。 “认识?” 吴桦柔小声咬耳朵:那个美女目光不善啊。 艺院高岭之花并非浪得虚名,谢一崎跟着看过去瞬间,就眼前一亮,瞥见梁徊风不耐地点了头后,试探道:“要不请她过来一起吃?” 眉心刚刚蹙起一条细纹,江凛就代替梁徊风作出了回答。 脑门上再度挨了一颗纸团,谢一崎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你请啊,我正好拍下来传给关爽。” 关爽? 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梁徊风和吴桦柔相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江凛。 “关爽?关爽是?” 问的人是梁徊风,可是显然吴桦柔比她更在意答案,正紧张兮兮地攥紧烤串。 “一崎的女朋友。” 江凛答得慢条斯理,显然并不知道已经在吴桦柔心里搅起千万层波澜。 关爽是江城财经大学大三学生,谢一崎同专业的学姐。 谢一崎对她一见钟情,关爽也对他看上眼,一次班级联谊后两人迅速熟络,郎情妾意一拍即合。 年龄不是问题,美貌配得不要不要的,谢一崎可是打心眼里稀罕关爽。 不过总改不了看见美女习惯性搭讪的臭毛病。 听了江凛不咸不淡的解释,吴桦柔迅速黯然下来。 大家识趣地不再提这件事,插科打诨聊起了远在北府的重凉。 “重凉太惨了,他这辈子没讨厌过什么人,唯一讨厌的一个女生还好死不死地跟他念同一所大学同一个系,还好不是同班,不然第一堂解剖课重凉就该切腹自尽了哈哈哈……” 重凉讨厌的女生? “谁啊?” 到底是梁徊风和吴桦柔共同的初恋,两人异口同声问出声。 江凛似笑非笑地看了满脸好奇的梁徊风,有些吃味儿地想:不会还没忘干净吧? 感受到来自男朋友凉薄的笑意,梁徊风讪讪别开眼,心里翻滚着又甜又羞的异样。 “就是那个小玲子呀?梁徊风你不会不记得她了吧?” 那可是你的前任情敌!虽然男朋友到手了,也请勿忘前耻好吗! 梁徊风闻言一怔:原来是她!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梁徊风回忆涌来,她当然没忘掉第一个让她意识到自己对江凛感情不一般的人。 不过如今物是人非,再想起前尘的酸楚心思,梁徊风只觉得好笑,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是她啊,你们说得不错,重凉可真惨。” 这么豁达?江凛挑着眉不动声色看着言笑晏晏的女朋友,确认她表里如一后,含笑地松了一口气。 …… 这一晚,四人坐了多久,钱菲儿就坐了多久。 四人点了什么,钱菲儿也照搬无误,只不过她一口没吃。 收钱的时候老板看神经病似的瞅了她好几眼,确定只是有钱人家子女抽风浪费后,一毛不让全额收款。 叫你不知道盘中餐皆辛苦! 待会儿热热还能下几口酒。 待四人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后,钱菲儿才掏出手机给老钱打电话。 “爸,我答应你。换寝室的事你也别操心了,我不换了。” 那头钱老油才从小蜜的温柔乡里钻出来,听见闺女的话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果然是爸爸的好宝贝儿!” 酝着馨香的被窝里,小蜜光溜溜探出一双玉臂,搂着钱老油肥腻的将军肚,嗲声嗲气。 “钱主任,人家还要……” 钱老油龇牙咧嘴地呵止乱动的小蜜,心慌意乱地跟钱菲儿解释。 钱菲儿拧着眉头语气不耐:“得得得,你在外面的混账事别被我妈发现了。我才没心情多管闲事,你别忘了老婆孩子叫什么就好。” 说完,气呼呼挂了电话。 这世间上的男人,是不是上了年纪就变成她爸钱老油了? 不不不,江凛那样风光霁月的翘楚男子,定然是不一样的。 长舒了一口气,钱菲儿往身旁的超市走去,寝室里那几个似乎挺爱吃低级零食?既然要搞好关系,那么也只能投其所好了,钱菲儿鄙夷地腹诽。 刚回到寝室,梁徊风就接到了吴桦柔报平安的电话。 两人闲聊几句后,吴桦柔才支支吾吾说准备开始减肥,想变美。 她看到了梁徊风的蜕变,希望自己可以变得一样惊艳。 徊风岂能不知推动桦柔减肥的动力是谁!只是既然吴桦柔自己不打算说穿,她也只好看破不说破。 至少减肥变美对吴桦柔自己而言,本身就是一件百利无一害的事。不管将来能不能收获那个人的垂青,至少她努力过了,也算搏了个青春年少的无怨无悔。 刚刚挂掉电话,江凛的短信又弹出界面。 想到好友的执着,梁徊风试探性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她想,江凛几乎算得上是最了解谢一崎的人,谢一崎心里的想法,江凛至少能猜出七八分吧? “你说如果有一天,谢一崎的身边没有其他人,而桦柔变得符合他的审美,他们之间有没有一点点可能?” 几秒之后,手机飞快弹出三个字。 “没可能!” 这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梁徊风憋了一口倔劲,几乎是狠狠地戳完了“为什么”三个字。 这会大约隔了一分钟,江凛才回复。 “一崎很肤浅没错,却不是真的肤浅。他对吴桦柔没有男女感情,不全是因为她的外形。” “这么说吧,就算吴桦柔瘦下来变得美丽,她对谢一崎来说也没有魅力。如果她真的吸引一崎,现在的她就是最好的她。” “通过改变自己来迁就别人的喜好,那个别人永远不会爱上不是你的你。如果喜欢上,也是短暂的皮相吸引,时间一长,还是会丧失兴趣。” “外貌不是经久不衰的,只有真正受一个人灵魂的吸引,才有长久可言。” “徊风,你懂了吗?” 这一刻,梁徊风突然莫名地坚信,今晚关于“关爽”的话题或许是江凛刻意提起,为的,可能就是让吴桦柔理智定位。 就连梁徊风也看得出,谢一崎喜欢五花肉……作为朋友的五花肉,就像他看待重凉、江凛,甚至梁徊风一样。 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梁徊风何尝不明白无谓强扭的道理,江凛言之凿凿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 可是,梁徊风还是难以控制地替桦柔不值,难道就不能给她一点希望? “或许试过了……”梁徊风匆匆打下几个字,删掉,改为:“难道就这样浇息她的全部希冀?” “没有希望的希望,最是绝望。时间拖得越久,最终为痛苦买单的还不是吴桦柔自己?” 梁徊风还欲反驳几句,手机上跳出一张女生的自拍照。 那是一个长相一般,但是胜在笑容甜美的女孩。她的笑,极具感染力,充满了温暖的阳光,仿佛能治愈世上一切烦忧。 单从颜值来讲,女孩的模样甚至比不上高中时代追求谢一崎的任一个女生。 可是关爽,她是明艳动人的关爽。 她的笑容已经打败所有竞争对手,她有致胜的法宝,她太特别了。 除非有朝一日吴桦柔性情大变,否则,她永远不会是关爽这种小太阳。 原来向来计较皮相的谢一崎,真心喜欢上的竟然是一道阳光。 屏幕熄灭时,梁徊风的心情也变得莫名沉重。 “都在啊?” 钱大小姐向来不是颐指气使,就是尖酸刻薄,像这样心平气和面带微笑跟寝室另外几人打招呼,还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头一回。 众人戒备地看着她,只字不语。 气氛有些尴尬,想到心里的打算,钱菲儿尬笑着,硬着头皮继续搭讪。 “我买了零食,大家一起吃吧?”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看来不下狠药是不起作用了。咬咬牙,钱菲儿掩住心底的不情愿,讪笑着“目光真挚”地看着大家。 “我知道之前是我太跋扈了,无心之间得罪了大家。我觉得很后悔,很担心我的意气用事坏了403的和谐。所以我们冰释前嫌、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是什么鬼? 态度转变得太快了吧? 梁徊风想起暑假在武馆看过的一部电影《粉红豹》,男主角开个门的功夫就自由切换黑脸白脸警察,自己倒无缝对接觉得滴水不漏,可是有没有想过嫌疑人的懵逼感受? 不可能不怀疑钱菲儿的动机! 只不过既然她拉下脸“认错”,其他人再“斤斤计较”,就显得别人“得理不饶人”了。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人面面相觑,犹豫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零食还是免了,恐有毒。 就这样不尴不尬地“尽释前嫌”后没几天,军训终于结束。 被操练时恨不得诅咒那群年轻教官,可是真的要分别了居然个个露出不舍的神色。 尤其是小谯这姑娘,抱着教官的胳膊哭的稀里哗啦,愣是不让人回部队。 “这么喜欢?把他睡了不就变男朋友了?” “李莎你住嘴!”小谯呜咽,“我可不是随便的人。” “呵呵!难道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Lisa悠哉悠哉坐在床头锉着指甲,边打趣边警告:“And,call me Lisa,谯豆豆。” 好嘛好嘛,谯豆豆瘪瘪嘴,知道Lisa最介意那个土里吧唧的芳名。 “不过,”小谯绯红着小脸取经:“如果、如果我吃了雄心豹子胆想要借醉失身给李教官,有什么好招推荐?” “噗嗤!” “你还真打算跟了黑面神啊?” 李教官长得黑,脸色也除了黑就是黑,黑面神这个称谓他当之无愧。 “我说了是如果!” 别扭地强调着,小谯懊恼不该把心思告诉Lisa这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她要拿这事嘲笑自己多久。不会是整整大学四年吧? ------------ 【第五十一章】躺枪 【第五十一章】躺枪 不置可否点点头,Lisa欣赏地看着自己好看的脚趾头,戏谑道:“如果如果成立的话,你可以跟徊风同学讨教一下初夜细节。” What the fuck? 躺枪就是这个意思吧? 梁徊风正专心致志地默写四级词汇,没想到话题竟然被引到她这里。 她和江凛一直很纯洁好不好?连偶尔的接吻也不过是点唇之交,那些话本里让人面红耳赤的法式舌吻什么的,她只是默默听说过。 没用过。 寝室里,包括一直自顾自刷网页的钱菲儿都同时看向自己,梁徊风鸭梨山大。 “我和江凛、我们……” 舔舔嘴皮,梁徊风很不习惯在公众面前讨论这么私密的话题。尤其是当着钱菲儿的面,她还用那种比好奇还诡异的视线紧紧锁住自己。 “……并没有……”做过。 最后两个字,悄悄吞回肚子里。 闻言,有人欢喜有人愁。 钱菲儿大大松了一口气,愉快地刷起网页:应该买几身衣裳来搭配美丽的心情了。 “江帅哥竟然忍得住?”Lisa百思不得其解,“不是说高中毕业后谈上恋爱的男人恨不得立刻破•处来纪念长大成人吗?” “法学院学习任务那么重,他到底用什么方式缓解压力的? 难道是‘强撸灰飞烟灭’?”Lisa兴致勃勃看着娇羞的梁徊风,坏笑着揣测。 不会吧,女朋友这么娇俏可人,江帅哥犯不着自己动手啊。 难道是…… “莫非徊风你不愿意?” 愿意吗? 愿意吗? 愿意吗? 现在他们的关系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吧?如果有一天顺其自然到了那个关头,对方是江凛,梁徊风或许会愿意的。 但这些小纠结不足为外人道也。 “也没有不愿意……” 小谯和Lisa闻言同时眼前一亮:那就是愿意的了? “啪!” 水杯应声而倒,钱菲儿并不在意地瞄了眼,闷声闷气“建议”道:“女孩子还是自爱一点好,没结婚前最好不要发生性关系。” 这话道德婊味儿很重哪! 人各有志,只要考虑清楚了,彼此心甘情愿,那些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圣人可真闲的蛋疼。 况且......Lisa阴阳怪气地问:“有道理。那么钱菲儿你一定还是处N吧?” 虽然你艳名远播,有次包里还露出事后药的包装盒。但是,一切绝对必须是误会,你怎么可能提前啪啪啪呢?人苍某空做了那么多年女忧还能泰然自若自称处N,钱菲儿也这么官宣倒也实属正常。 Lisa不着痕迹嗤笑,小谯心领神会眼观鼻鼻观心。 而梁徊风但笑不语。 三人心中有数的样子让钱菲儿头皮发麻,但是她不能自己打脸,只好心虚地开口:“当、当然。” ...... 等梁徊风能清楚地叫出每一栋楼叫什么名字时,校园网挂上了“放国庆”的通知。 喜大普奔。 除了江城本地的孩子,大江南北的都心急火燎地打包订票,明明才入学一个月,却如同一别数十载一样归心似箭。 小谯是临市崇宁人。Lisa住漠西。 两人早早收拾妥当,辅导员刚交代完最后一句话就溜之大吉。 以为寝室必定人去楼空,没想到钱菲儿还百无赖聊地坐在床上刷网页。 一见到梁徊风,钱菲儿“嗖”一声从床上蹦起,吓了她一跳。 “梁徊风,你国庆节怎么过?” 狐疑地看了钱菲儿一眼,梁徊风心里敲起了警钟:钱大小姐不会是要约她出去玩吧? 她们的关系有好到这种地步? 挥掉脑海里的怪异,梁徊风暗自好笑:怎么可能? “打工。” 从高中起,她的假期几乎都是在正和武馆度过的。 闻言,钱菲儿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就怕梁徊风约了江凛旅游,孤男寡女天雷勾火一不小心就能擦枪走火。 知道穷人家的小孩都有打工挣生活费的习惯,钱菲儿就放心了,连看梁徊风的眼神也友善了些。 “那提前祝你国庆快乐。” 说完,钱菲儿提着香乐儿手提包心满意足离开宿舍:该去海边度度假了。 徊风啧舌:敢情她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打听自己国庆节去向? 没病吧? 百思不解地收拾起行李,总共也没两件,拉好包,正欲提起。 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梁徊风脑海。 是从什么时候起,钱菲儿莫名其妙反常呢?好像是那个晚上,那个有谢一崎和江凛的夜晚。 所以钱菲儿的徒然转变是因为谢一崎……或者江凛? 思及此梁徊风闷闷地呼出了一口气,自己会不会想太多?之前钱菲儿不是一直不屑她梁徊风的恋人吗? …… 国庆节在武馆打工,这本是梁徊风的原定计划。 只没想到琛哥打算跟浓浓姐去夷南海拍婚纱,还邀请了梁徊风全程陪同。 说是当打杂小妹,但是梁徊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两人想趁此机会带她出去玩。 从小到大,梁徊风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省府江城市了,突然被告知可以去外省见世面,她激动得一宿合不拢眼。 梁徊风坚持不拿薪水,陈琛坚持要给,争执不下的两人谁也不肯依谁。 所以韩浓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就像此次出门旅游,告诉梁徊风她的费用拿她的工作报酬抵,她不必格外付钱。 这样陈琛能舒坦,梁徊风也不会觉得亏欠琛哥太多。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在江城机场竟然看到了江凛?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甜蜜,梁徊风瞥见琛哥夫妇正杵在一旁捂嘴偷笑,想必是他们通知的江凛。 对于这样的安排,梁徊风只觉得羞涩。 夷南海位于国之极南,那里水产丰富,热果香甜。 白沙尽头的湛海与靛青的空水天一色。 每到日出时分,一轮极美的金色蛋黄从海底缓缓升起来,朝阳每出海一寸,富饶的夷南海域就美轮美奂一分。 所以,这里因海出名,因日出盛名。国内年轻男女向往此处极世美景,都不远千里来到此地拍摄唯美婚纱照。 拍摄日程定在第二天,头晚到达后,陈琛大手一挥放了梁徊风一晚的假,故意板着脸让她不要打搅他们夫妻,事实上谁都看得出琛哥是在给她和江凛制造单独约会的机会。 虽然关系成立也有个把月了,他们俩确实没多少时间单独培养感情。 开学之初校务繁忙,周末回到武馆又是人山人海,两个人偶尔偷点时间耳鬓厮磨不到两句,片刻就会被人打扰。 感激地看了陈琛一眼,江凛淡笑着牵着梁徊风的手往沙滩上走去。 “你会游泳吗?” 暮色下的夷南海尤其美艳,像一个风华正茂的艳丽美人,在日色和月色交迭更换那刻扶额叹息。 虽然是国庆期间,但是显然陈琛携大伙儿前来的这个海边旅馆地理位置略显偏僻。夕阳西下刚一会儿,沙滩上已没几个游客身影了。 下午还发烫的白沙,这会儿褪去炙热,温和柔软。梁徊风脱了鞋子光着脚踩在上面,舒服地喟叹。 在她的生命里,她从未有过类似这一刻的放松与安逸,这,就是“享受”二字的含义吧?无忧无虑,今朝有酒今朝醉。 贪婪地享受着此刻的静谧,徊风浅笑着回答江凛:“不会。” “那么,”江凛转过脸,看着一脸餍足的女友,心里溢满了快乐和满足,“想学吗?” 闭着眼享受海风拂面的梁徊风立即睁开双眸,灿若星辰地看着镀着金光的少年,点头如捣蒜。 “要学游泳,得先会闭气。” 说完,意有所指地凝了眼梁徊风红嫩的樱唇。 海水温温的,并不冷,然而当水面游到脖子处时,梁徊风还是胆怯地抽了一口冷气。 “别怕!闭上眼。” 梁徊风闻言照做,双手则紧紧攥着江凛。 “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现在,跟着我深呼吸,然后,慢慢往水里蹲。” 当海水漫过耳朵时,梁徊风只感到一阵“嗡嗡嗡”,然后失去所有的感官。明明才过了几秒,她却觉得饱受折磨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倏地站起身,海水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淌。江凛也跟着站了起来,正面有异样地凝着浑身湿哒的梁徊风。 海水打湿的衣服下,她婀娜的身姿曲线玲珑,她有些后怕地喘着粗气,胸脯紧张地上下起伏。 蓦地红了脸,江凛尴尬地移开视线:徊风,长大了呢! “不行江凛,我受不了闭气,太难受了。” 闻言,江凛若有所思回过头。挑起眉,坏坏地勾唇,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那看来得多加练习了。” “什么?还要练......” 梁徊风幽怨的尾音被江凛突如其来的吻吃进嘴里。 猝不及防被亲吻,她的双目还惊诧地睁大着,嘴巴也没有封严实,给了江凛那条舌头可乘之机。 橘色夜幕下,少年少女矗在大海里,美得像一副油画。 原来湿吻是这种感觉......滑滑的、甜甜的、羞羞的。 这一晚,梁徊风压着贝壳刺绣的花枕,辗转难眠。 她在黑夜里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想起傍晚海水里的那个湿吻就会不受控制地脸红,喟叹夹杂着心猿意马的呢喃。 月色被蓝色纱帐掩住,只有咸湿的海风偶尔穿梭进来,搅起她一阵又一阵心湖涟漪。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梁徊风为自己诚实的身体反应感到羞耻。 当江凛探出舌头卷起她的粉嫩,她竟然难以抑制地哆嗦,身体也产生了羞耻的异样灼热。 要死啦!要死啦! 面红耳赤地把花枕盖在脸上,梁徊风脑海里一片羞躁。 同样灼热难耐的还有江凛。 屋子里很热。 身体发烫。 所有的热量几乎集于一处,他太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平时受“刺激”,他可以找个陪练酣畅淋漓打一回。 可是现在,他能找的只有陈琛。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琛哥现在正在预支“丈夫的权利”,或许此刻正是酣畅淋漓。他没有精力理自己的。江凛明白,兄弟要有兄弟的自知之明。 如果去找梁徊风? 不不不,只怕自己会借着夜色吃了她。 ------------ 【第五十二章】邪火 【第五十二章】邪火 这种事,气氛很关键,绝不能因为他的冲动吓到她,第一次的心情很影响今后每一次的质量。 凡事要讲细水长流,可不能囫囵吞枣。 推开门,迎着料峭的海风走向沙滩…… 或许可以试试夜泳? 半个小时后,海水的寒意几欲砭骨,江凛总算灭掉了心里的邪火。 …… 第二日,天朗气清,肥云密布。 几位摄影师到达时,梁徊风正打着哈欠跟韩浓道早安。 “徊风你昨晚没睡好?”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关心话,梁徊风却敏感地听出了弦外之音。心急火燎地摆手否认,深怕对方追问她失眠的原因。 人精韩浓看着少女手忙脚乱的无措模样,若有所思哂笑一声。 呵呵。徊风妹妹长大了! 这边的江凛脸色也没好到哪里,清隽的面上似有熬夜的疲惫。 “你昨晚也没睡好?” 也! 真是别有深意的一个字。 既炫耀了自己丰富多彩的夜生活,又打击了江凛无处可泄火的憋屈。 陈琛正在换复杂的礼服,转了两圈都没发现手里这条很娘的绸带用来做什么。 嫌弃地从陈琛手里抽走那绸带,江凛讥讽:“你耕耘用的是脑细胞?卖力一晚上就不认得腰带了?” 这家伙!陈琛得意洋洋地笑。 这是吃不到葡萄嫉妒了? 摄影师示意可以开始拍了,陈琛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拍了拍江凛精壮的肩膀。 不错嘛,看着瘦,摸有肉,手感挺好。 “江凛,我徊风妹妹可是个好女孩,如果你按耐不住青春躁动要做点什么,我也是可以理解的。” 话锋一转,陈琛一字一句郑重其事:“但是如果你真做了什么,就不能再辜负她。否则,你知道的,我和浓浓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不是威胁,亦不是警告,而是一个成熟男人对另一个试图变成男人的男孩的忠告。 江凛收敛了笑意,目光沉沉点点头。 不需要言语承诺什么,陈琛就相信他做得到。 于是,准新郎心满意足往准新娘的地方踱步过去。 拍摄很顺利。 或许是忙碌的拍摄,让梁徊风暂时忘记了前一晚的旖旎,她羡慕地看着阳光下闪烁幸福光芒的浓浓姐。 难怪别人都说,穿婚纱的女人最美丽。 “看得这么目不转睛?” 你站在桥头看风景,而你也是我眼中的风景。 江凛似乎有点明白文人骚客那些文绉绉的意境了。 他的心情,有点微妙。 “当然是看浓浓姐。”梁徊风依旧保持着双眼平视前方的姿势,翘起嘴角,目光灼灼。 “浓浓姐今天一定是这片海滩最美的女人!” 梁徊风真心称赞,就差对天发誓了。 低笑一声后江凛往梁徊风旁边靠了靠,不着痕迹地汲取她身上带着海味儿的馨香。 低下头,凑到她耳根处软软地蛊惑:“在我看来,你最美。” 说完这番爱意绵绵的情话,不仅不离开,反而离得她更近,眼看着就要吻上她的颊。 梁徊风面上一红,察觉有几个游客已经将目光移向这里,猛地一扭身,避开了江凛的调戏。 嘴上还装模作样地嚷着。 “浓浓姐好像在叫我……” 只留下江凛哭笑不得矗立原地:他是洪水猛兽吗? 连在公众场合亲昵一点她都会手足无措,如果想再进一步……看来只好慢慢来了。 整整拍摄了三天,八套礼服,两百多张唯美的照片。 韩浓浓倒是心满意足了,陈琛却累得快趴下。 “怎么比打拳还累?不行不行,今晚要补补。” 抱怨一通后,陈琛缠着韩浓挤眉弄眼。韩浓会意,臊着脸啐了他一口。 臭流氓! 看着二人奇怪的互动,梁徊风百思不解地看向江凛。 睁着水汪汪的潋滟双目,盛着璀璨的星月直直看向江凛心底深处。 梁徊风:他们在说什么? 不自然地别开脸,江凛不敢看那对惑人眸子,心中默念:你以后会懂……而我……会亲自教你。 江凛被自己的孟浪吓了一跳。 挑着眉,江凛自我反省:一定是今早上谢一崎宣布破Chu的消息刺激到他了。 一定是! 半夜,受刺激余震影响的江凛又失眠了。想起似乎很久没有关心远在北府的表弟了,于是拨通了重凉的手机。 “嘟……嘟……嘟” “阿凉……” “江凛!!!”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子惊喜的尖叫声,不是重凉。江凛皱着眉头移开手机,反复确认电话号码,是重凉的号没错。 “不好意思,打扰了!” “喂,江凛别挂……嗷!” 这个时间这个点,想必重凉刚过了一个精彩绝伦的夜晚。 是不是已经累瘫了? 或者是爽翻了? 泄气地将手机扔到五米远的地方,江凛的心情很怪。 WTF?! 这兄弟俩一早一晚刺激他,是报复他曾经强行虐狗吗? “扣扣……江凛,你在吗?” 一听到梁徊风的声音,江凛瞬间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寻着天籁拉开门。 门外,一轮明月从海平面升起,巨大的银盘如光圈将梁徊风娇媚的身影团在其中。 想必这就是吴刚和后羿看嫦娥的感受吧。 “出去走走?” 说这话的时候,梁徊风眼神飘忽,害羞得不敢直视江凛那灼热眼神。 忙不迭点头,发现梁徊风看不到后,江凛低笑一声握上她的手,两人踩着月光缓缓往那海天一线处走去。 床上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一连13声无人接听后,几百公里外的彼端,重凉蹙眉挂上了电话。 回头,厌恶地瞪着身后同样穿白大褂正一脸怯懦心虚的小玲子。 怎么就那么倒霉和她分到一个组做实验。 笨手笨脚害得大家进度缓慢,全组八个人都因为这讨厌鬼被迫在半夜加班。 他不过去上个厕所,她还偷偷接听自己电话。 人讨厌就算了,品行还有问题! 也不知道她在电话里瞎嚷嚷什么了,江凛都不接电话了。 真是……没见过比钟小玲更讨厌的女孩。 “你老盯着我干嘛?接都接了,你还想宰了我啊?” 手术刀在重凉手中被握紧,指节发白,指头轻颤。 钟小玲就是嘴上功夫厉害,见重凉似乎真的动怒了,只好缓下语气。 “我就是不小心看到江凛的名字,我一时激动嘛。” “哼。” 不屑冷哼,重凉转身继续刚才的实验。 臭德行! 钟小玲也是厌恶得很重凉这种目中无人的冷漠个性。 虽然自己手脚慢了点,但是也是集体合作能力不够好吗?别的组员都在自我反省,就这个死重凉一个人把矛头全部指向她。 “拽个屁!” 小声地咒骂,发现对方突然停下了脚步,仿佛有转过头算账的趋势,小玲子立即恶人先告状。 “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还得理不饶人!” 说完,委屈地挤……不出几滴鳄鱼泪。 怎么不入戏呢? 重凉翻了一个嫌弃的白眼,来到实验台捣鼓起来。 他越是爱理不理,小玲子越是较起劲,小跑着追过来理论。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碘伏,狠狠摔了一跤。 更倒霉的在后头,不知谁打碎了量杯没扫干净,钟小玲的手掌心撑地那刻就嵌入了几片碎玻璃。 “卧槽!好痛......” “哎呀,小玲子受伤了?” 某女组员甲惊呼。 “出血了,要不要送医?” 男组员乙附和。 不远处,闻讯赶来的重凉大方地赏了组员甲乙二人一个有质量的大白眼。 凉薄地讥讽:“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医学院的?” 说完,立刻蹲下身,处理起钟小玲手掌的血迹斑斑。 “酒精。” “哦哦……”组员甲反应过来,飞快递上酒精和棉花,一脸崇拜地看着临危不乱的重凉。 “镊子。” “喏。”组员乙撇嘴将金属镊送到重凉手上,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才学医一个月……” 刚才还龇牙咧嘴嗷嗷痛呼的钟小玲突然失语了。 她失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清秀脸蛋,五分钟之前明明还眼不见为净,这才过了一会儿,重凉怎么好像变帅了? 她的小心肝,因这几乎亲吻在一处的脑袋而“噗通、噗通”……跳不停。 处理好钟小玲手上的伤口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包扎妥当,回到实验台,发现自己忘了记录细菌皿的生长数据,刚刚那半小时又白忙活了。 低咒一声,略有埋怨地睨了傻乎乎的钟小玲一眼:误人误己!麻烦精! 看懂了重凉眼里的嫌弃和不耐,钟小玲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争吵辩驳。 她只是很安静很平静地注视着被看得莫名其妙的重凉。 那是什么诡异眼神? 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重凉定了定神,全神贯注捣鼓起手上的实验。 果然! 专注的男人最帅哪! 钟小玲怪怪地腹诽。 ...... 同一时间。 夷南海一处暗礁旁。 江凛搂着梁徊风,两人散漫地坐在柔软的沙滩上,抬头凝望烁着幽幽蓝光的明月。 “真美……” 不由自主喟叹出声,梁徊风紧了紧裤兜里的细长硬物,有点紧张呐。 “是啊,”江凛目不转睛看着她,“真美!”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一点不假,江凛也知道梁徊风算不上绝色,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颦一笑都能左右他的审美。 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她,只记得等他清楚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已经情难自拔了。 这世上或许真的有“瓶与盖”的爱情吧,TA是缘分安排好的命中注定,也只有TA能与你严丝合缝,达到心灵的契合。 能得到对方的情感归属,就能获得余生圆满。 这甜腻暧昧的气氛,不亲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样想着,江凛以夜色壮胆,一寸一寸攻城略地……梁徊风泛着光芒的樱唇近在咫尺了。 她正在看手机,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十二点了!” 身旁的女孩突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粒,腼腆地望着依旧坐地的江凛。 目光如炬。 ------------ 【第五十三章】尬 【第五十三章】尬 梁徊风斟酌着,焦灼着。 江凛似有感应,慢条斯理起身,疑惑地回视她:只差两公分就吻上了,真是可惜。 “江凛,生日快乐!” 一支做工精致的黑色钢笔出现在视线里,江凛一时有些怔愣,有点傻气地条件反射:“今天不是我生日……” 什么? 红潮立即涌上梁徊风双颊,她都要紧张死了,他还雪上加霜。 话刚一出口,江凛也是后悔不迭。 她明显因为他白痴的“解释”而失望了。 江凛也是尴尬极了,不管她以为什么做了什么,他只要真挚地肯定就好。 他怎么犯了这么低级的一个错误? “谢谢,我很喜欢。” 小心翼翼接过这个“生日礼物”,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暖场的话题,气氛莫名诡异。 “那个,”搔搔头,梁徊风有些难为情,“你身份证上明明是10月5日生日啊?” “当初我爸上户时手写的太潦草,工作人员录错了。” “哦……那你真实生日是?” “六月五号。” 点点头,尴尬在蔓延。 “要不?咱们回去了?” 约他出来的心情全馊了,本来以为第一次陪他过生日,必定是何等的浪漫和难忘。 结果呢,连最重要的日期都搞错了。 吐了一口闷气,梁徊风满腹的柔情蜜意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想想自己还为了表白而打了几遍腹稿,可笑死了。 皎洁月光下,少女的身影被拉得细长,被海风一吹,显得有些落寞。 江凛两步追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一拉,梁徊风整个人跟被子似的卷进了他的怀抱。 “干……”嘛? 那个“嘛”字最终进了江凛的嘴。 呼吸着彼此的呼吸。 眼里是对方的眼睛。 暧昧得不可思议! 或许今晚梁徊风少有的主动鼓舞了江凛,他吻得急切,没有章法,野蛮地在她嘴里冲刺、挑逗。 舌头都被吸麻了。 双唇更是火辣辣地疼,一定都吮肿了。 直到梁徊风气喘吁吁,江凛才大发慈悲放过她。 额头抵着额头,嘴角还牵着旖旎的银丝,江凛不可抑制愉快低笑,未几,又意犹未尽地在梁徊风嘴上啄了几口。 这才暗哑着嗓子:“回去吧!” 再不走,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呵呵。 …… 一行四人顺利回到了江城。 虽然江凛的表情没有陈琛餍足,但也算差强人意了。 第二天,假期结束,一切如常。 回到403后,梁徊风先是清扫了整个寝室,后又换洗了床上三件套。 直到最后一张枕头套被挂上晾干,才有人姗姗而来。 “徊风,来得这么早?” 相比梁徊风的神采奕奕,Lisa显得无精打采。 “怎么?假期过得不开心?” 岂止不开心?简直生不如死了。 说起这个Lisa就来气,扔下行李“呈大字”躺在床上喋喋不休埋怨起来。 “三个月前我早恋我妈还恨不得打断我的腿,我这才刚进大学一个月,她的态度就翻天覆转变了。” “……” “我才十九岁啊,怎么能干相亲这么low的事?说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 “……” “徊风你能想象我这么一个花季少女的美好假期生活全交代给相亲中介是多么憋屈无奈?” “阿姨……太着急了吧?” 梁徊风中肯地点评。 “哎!” 哀嚎着在床上滚来滚去,Lisa再也不用期待假期了。 “我可能遇到了一个假妈妈了……徊风,你妈也会这样逼你相亲吗?” 梁徊风沉默了。 “看我这记性,你都有男朋友了,你妈还能着个什么急?” 梁徊风但笑不语,只是那笑容里无处躲藏的落寞让Lisa隐隐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徊风好像从来没有提过家人?据她称她的周末也全部用来打工?看她平时吃穿用度都比较节约,虽然有一台香梨K,她也没有爱不释手的样子。 “对了,你国庆节怎么过的?总不至于像我一样惨淡吧?” Lisa从善如流地岔开话题,瞥见梁徊风脸上出现可疑红晕,才算松了一口气。 “我……” “吱呀……”寝室门被钱菲儿大力推开。 “烦死了。” 大小姐面色不善地走进来,嫌弃地把手里的古吉铆钉包扔在床上。 嗤笑:“没品味。” 不知道谁又惹喜怒无常的钱小姐生气了。Lisa瞄了一眼那赤金色翻皮包,啧啧:出手阔绰啊!只可惜没有猜对钱菲儿的喜好,她最不喜铆钉了。 “徊风你接着讲,国庆节怎么过的呀?” 睁着一双闲话家常的眼睛,Lisa半点没发觉梁徊风的异样。 “我、我去了夷南海。” 说完这话,再对上钱菲儿突兀的眼神,徊风莫名有点心虚。 她之前没骗她,她也没想到能出去旅游。 “哇!夷南海,据说这几天景色正美呢。” 不怀好意地抿嘴笑,Lisa戳了戳梁徊风单薄的小身板,打趣追问。 “是和江帅哥一起去的吧?” 二人世界刺不刺激? 有没有天雷勾地火? 技术怎样?历时多久?花样多不多? 中文系脑洞大师有十万个为什么憋在心口,如果不是顾及钱菲儿这个外人在场,她恐怕已经不折手段“咄咄相逼”了。 若有似无点点头,梁徊风察觉钱菲儿看过来的视线更加诡异了。 压下心头的异样,梁徊风忽然想通了这一点,也是如法炮制地摆起了黑脸。 自己假期怎么过,跟谁过,用得着跟姓钱的一一交代? 这位大小姐也是笑死人了,未免管太宽!这一副被出轨的怨妇模样做给谁看? “姐妹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小谯这个活宝! 活宝的出现打破了原本的诡异气氛。从旅行箱里摆摊似的罗列出各种家乡美味,小谯同志热忱地介绍着。 “这是秘制猪蹄,这是真空卤鸡胗,这是糖醋荷藕……” 满满一床的小吃,看得几人眼花缭乱。 “谯妹儿,你确定你家乡不叫沙县?” “沙县能有我大冠县驰名?”冠县谯氏嗤鼻:“你没听过‘平生不到大冠县,尝尽美食也枉然’?” 确实没有听过。 其他几人哭笑不得:冠县是崇宁的哪个犄角旮旯? 国庆节之后,日子似乎过得飞快。 等到每个人都忙着集体活动不可开交时,梁徊风才发现整个403唯独她没有加入任何社团。 小谯和Lisa加入了篮球社,毫无疑问是冲着那群血脉贲张的帅哥去的。 钱菲儿兴趣爱好可就广泛多了,除了枯燥的、出汗的、吃力不讨好的,其他几乎所有社团她都是挂名会员。 尤其是舞蹈社跟油画团,她奔走其间,陀螺似的转得不亦乐乎。 那么,自己喜欢什么呢? 十二月的四级考试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专业课知识她也尽力掌握了。 除此之外,她喜欢什么? 活了这么久,梁徊风第一次审视自己:抛开前程,她真的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四级考试结束后不久,本学期也进入尾声。 梁徊风以优异成绩如愿以偿获得第一学年全额奖学金。 通过这一学期的相处,403所有人都知道了梁徊风的家庭情况,为她坎坷无常的人生欷歔不已。 高考就像一道分水岭。 高中的每一次考试都需要考生全力以赴,紧张的课程,繁重的学业,压的那群未成年人喘不过气。 然而到了大学里,所有的压抑和疲倦就像决堤的堰塞湖,冲垮了所有防线,每一个饱受磨练已经习惯快节奏的学子突然进入慢生活。 专业课,可以逃。 懒觉,可以睡。 通宵达旦再也不是为了挑灯夜读,而是各种娱乐……这样的节奏下,十人九胖。 梁徊风却属于这少数的奇葩,从不逃课就算了,还付出他人双倍的努力积攒专业知识。 一学期下来,法学院拼命三娘梁徊风的大名,几乎在江城大学家喻户晓。 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红了”,梁徊风被学生会邀请在散学典礼上致辞一事,让她很忐忑。 散学典礼当日。 台下是一万六千名学生,整个法学院接近两千人,她是唯一一位代表。倒不是她学习成绩一等一,而是她勤学刻苦的精神在大学校园里实在凤毛麟角,院长十分稀罕这样的学子,更希望在梁徊风的带动下,能从精神上勉励全校学生奋起拼搏。 站在万众瞩目的焦点,这种“风光无限”的时刻何时青睐过梁徊风?油然而生的骄傲大大鼓舞了梁徊风,她深呼吸。 她明媚妍丽地微笑,口齿清晰,吐字伶俐。偶尔说到激昂处,尾音上扬,眼角眉梢都透着狡黠和俏皮。 这种充满自信的梁徊风,江凛没见过,没想到第一次发现她的精彩,却是在这样一个……江凛不动声色睥睨四周……挤满潜在情敌的场合? 男人的预感有时候也是该死地准。 梁徊风致完辞,鞠了个躬正准备完美退场,主持人……邀请梁徊风参加致辞的那位学生会副会长,音乐系大三才子白谪突然拉住了她。 江凛猛的绷紧。 台下观众面面相觑。 台上梁徊风疑惑不解。 “梁徊风……”白谪叫着梁徊风的名字,眼神却是扫向全场观众,“注意你很久了……” 怎么听着有点像警察对犯罪嫌疑人的意思? 所以呢? “如果你没有男朋友的话……” 梁徊风刷白了脸,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急切地转过头看向台下,在人群中快速地锁定了江凛的身影。 果然,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呢! “我有我有!我有男朋友!” 梁徊风挣开白谪的“拉扯”,对着话筒信誓旦旦。虽然看不太清江凛表情的变化,但气场似乎缓和多了。 都怪她太懦弱,一直以来秉持低调恋爱,不想因为出色的男朋友而受到“关注”。 所以除了403和江凛所在的615,整个江大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恋情。 没想到有一天恰巧因为这份低调,而高调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 【第五十四章】情敌出没 【第五十四章】情敌出没 白谪一愣,有几秒钟的恍惚:他可是专门跟钱菲儿确定过了,她明明说梁徊风没有男朋友,让他放心大胆去追。 局面顿时尴尬起来,好在白谪才子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他飞快收敛面上的失神,戏谑地开口。 “那我就没法给你介绍男朋友了。” “那我就没法给你介绍男朋友了。” 台下哄然大笑。 好机警!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白谪想推销的男朋友就是他自己,但是总不能光明正大撬墙角吧? 狠狠松了一口气,梁徊风尴尬傻笑,脸上布满红晕。 冬日的阳光透着流光溢彩,照耀在梁徊风红彤彤的俏脸上,好像一颗刚熟的苹果。 透着鲜和香。 白谪觉得惋惜,不死心、不甘心地加了一句,有点认真,又有点玩味。 “如果你分手了,记得考虑我。” 挖槽! 白谪突兀的表白一石激起千层浪,方才还赞叹他机智的小伙伴纷纷怪叫着怂恿他“撬墙角”。 一时间,整个操场吵闹得像演唱会会场。 甚至有好事者大呼“在一起”,其后,那些世风日下的跟风者也纷纷响应起来。 江大的校训不是“知礼仪,晓廉耻”吗?江凛黑着脸灼灼地看着台上手脚无措的女朋友。 江凛阴沉沉冷笑:呵呵呵。 下了台,梁徊风没有回到法学院的位子,而是小跑着去了婉约园。 江凛会意,跟了上去。 白谪见法学院里似乎有个眉清目秀的学弟跟着梁徊风的方向跑了,迟疑了几秒,也不疾不徐追了去。 如果碰上闹别扭吵分手趁虚而入的戏码似乎也不错? 静谧的校园,萦绕着腊梅的幽香,清幽的角落里,年轻的男女拥在一起互诉衷肠。 “……我实在没想到白谪会这样。” 白谪。江凛沉默着记下了情敌的名字。 “我跟他只不过数面之缘,连交情也谈不上……” “……” 没有交情他就能对你动歪脑筋,呵呵,我信奥! “你明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 很少像这样,她说,他听,她焦灼、忐忑、惶恐不安,他掩盖了所有的情绪,深藏不露。 “我不知道。” “什、什么?” 以为江凛会沉默到地老天荒的梁徊风愣了愣,傻傻地问:“不知道什么?” 有一个聪明却愚钝的女朋友是什么感受,江凛只能总结:该聪明时特别糊涂。 “我不知道你心里只有我。” “怎么会?” 梁徊风大吃一惊,她没有谈过恋爱,江凛虽然不是第一次喜欢上的男生,却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朋友。 没有人告诉她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江凛也从无怨言,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做得还不错……吧? “徊风,你喜欢我的,对吧!” 江凛唯一确定的只有这一点。 闻言,梁徊风不解地看着那双漩涡似的黑眸,眼神虽带着疑惑,口吻却是斩钉截铁的。 “是的......我喜欢你。” 是的,她喜欢江凛,很喜欢很喜欢江凛。 偶尔憧憬未来时,想到可能有他的参与,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 “可是你从不让我认识你的室友,也不愿意结识我现在的几个朋友。” “……” 她好像是拒绝过一……十几次由他提议的会面。 想到他试图像一个家人一样替她操心,她觉得……忐忑。 好像如果允许了江凛一次“干涉”行为,就默认了一生一世的打算。 和他一起组建一个家庭,她无疑是期待的,可是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横搁在彼此之间,比如:江凛的母亲。 这些未知的茫然都是梁徊风打退堂鼓的可能,她太害怕失去,与其得到后失去,她宁可得不到,所以她保守地喜欢着,随时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说到底,她还是那个自私的梁徊风,江凛很清楚她的懦弱,他没有逼她,并不是默许她这样做,只是想着多一点时间或许她会处理好这些不必要的纠结。 然而一学期过去了,他们的关系和高考毕业时......实在谈不上任何进步。 “我知道你的那些顾虑,但是徊风你要相信我,那些都只是庸人自扰的烦恼,不会是影响你我感情的症结。” 顿了顿,江凛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告诉她:“我们之间唯一的症结就是......你的喜欢.......藏得太深。” 换言之,她的喜欢......实在太少。 江凛非常渴望感觉到梁徊风对他的在意。。 或许这跟梁徊风从小的生长环境有很大的关联,她的憧憬和期待总是隐藏很深,她怕一旦被人得知,会被嘲笑,甚至在得不到时,加重了自己的失落感。 所以她逞强得保持缄默,隐忍不说。 可是恋爱不比其他,付出的人渴望得到回应,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爱情的肯定,才是对方不断幸福的源源动力。 “我、对不起......” 梁徊风知道江凛说得很对,可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改变。她惶恐地抱紧江凛强劲的窄腰,深怕他因为失望而选择离开自己。 她已经享受过这世间最美好的感情,怎么能轻易放弃? 由奢入俭难啊! 梁徊风忧郁地叹气。 随即揽上她纤细的腰肢,江凛迫使自己从那心猿意马里分出神智,他哭笑不得地喟叹:他要的又不是道歉。 “我们彼此做出一些改变好不好?” 江凛小心翼翼问,怀里的女孩闷闷地应了声“好”。 江凛想,必须做出一些改变了。现在的梁徊风像是洗去了蒙尘的珍珠,一天天耀眼起来。 今天是白谪,明天又不知要冒出多少个蓝谪、黄谪。 并非他对自己没信心,而是他怕低估了徊风的魅力。 “第一步,尝试着让我进入你的生活圈子,好不好?” “好......唔。” 馨香的腊梅树旁响起了古怪的闷哼声,似娇似喘......白谪无意间撞见了这一幕强行虐狗的热吻画面,小心肝震得噗通噗通。 还以为能看到两人争执不休的画面,届时他再以英雄救美的姿态趁虚而入掠夺芳心......可惜那如意算盘到底打错了。 两人不仅没有产生分歧,甚至还旁若无人地激吻......伤风败俗。 黑着脸移开视线,白谪有点点落寞,不过他也仅仅对梁徊风一丝丝好感,并不至于太伤心。 不着痕迹地转身,白谪却在离开时对上了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想起自己得到的“假情报”,白谪福至心灵了然了。 “原来你骗我是为了梁徊风的男朋友......” 如果还看不出钱菲儿眼底的嫉妒,白谪就该改名白活了。想到自己无意间竟然被当枪使,差点成为钱菲儿棋盘上的一颗子,白谪也露出了极为讽刺的神色。 “我看你还是趁早打消念头吧,梁徊风那男朋友明显爱她得很,你就是想当三儿,对方恐怕也不会给你机会靠近。” 也不知是哪个字刺激到了钱菲儿,她忽然刷白了脸,怨恨地瞪了白谪一眼,气冲冲拔腿离去。 碰了一鼻子灰,白谪哭笑不得,又感慨万千地看了梁徊风一眼,默默离开。 虽然不显得主动,但是明显沉迷于“配合”,梁徊风怕是也很眷恋这个男朋友吧? ...... 江凛请403全体吃饭! 美其名,散学晚餐。 小谯点头如捣蒜,拉着一旁乐傻的Lisa连连称好。 想了想,梁徊风还是单独询问了钱菲儿的意思,虽然梁徊风很希望对方一如既往骄傲拒绝,但是...... “好啊,正好咱们403也从来没有聚过餐,趁此机会加深一下感情,挺好的。” 看得出来,钱菲儿是真的高兴,她脸上的喜悦呼之欲出,不知情的,还以为江凛是约她,还是单独的那一种。 压下心里的醋意,梁徊风坏心地想:让她见识一下自己和江凛的“亲密”也好,若能打消她的念头更是极好。 一边嗑瓜子的小谯戳了戳叉着腰看戏的Lisa,眼神问道:钱菲儿从来没和咱们聚餐,以后要不要叫上她? Lisa阴测测地看回去:你敢! 讪讪地点点头,顿了顿,又改为摇头,小谯苦哈着脸表示:我不敢!我不敢! 聚餐的地点选在学校南校门外的一家火锅店。 没别的原因,梁徊风爱吃辣。 就坐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有趣”的插曲。 与江凛同行而来的还有他们寝室的三只。 壮硕那只叫【陈泽】。 斯文戴眼镜那个叫【颜须博】。 陈泽和颜须博虽然谈不上美男吧,也算相貌堂堂,只是最后那个叫【沈先栋】的有点儿辣眼睛。 身形什么的都还不错,就是那满脸的痘。可能因为最近正在治痘,那面相涂满了五颜六色的药水,实在惨不忍睹。 颇有点影响食欲。 看得出来,这三只跟江凛的关系处的极为融洽。梁徊风也拿出了当家嫂嫂的气度,全程非常友好,并未对任何人露出任何不耐的表情。 只是钱菲儿脸色就难看了点儿。 也不知道谁安排的位置,竟然把沈先栋和她排成了对面,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张让人失去食欲的丑脸。 这个沈先栋也是只奇葩。 他一进门就问准了嫂子是谁,然后立即将“撒网”的目光扫射到梁徊风以外的三人身上。 以钱菲儿当仁不让的美貌,自然是第一时间入了沈先栋的眼。可是钱美人一左一右都有人了,于是沈先栋寻了个正好和她face to face的座位,一直若有似无地放电。 原本这沈先栋也算是个标致的少年郎,只是前段时间吃错东西害了过敏,最近正在紧急治疗状态。 美色当前,他早已忘了自己那张色彩斑斓的脸,以为还是平时的翩翩少年样,所以那些电眼和蛊惑怎么看怎么猥琐和下流。 有了这讨人嫌的沈先栋作借口,钱菲儿厚颜地要求和XX换位置,正巧这个XX旁边就坐了江凛。 那个从出现开始,就一直被钱菲儿眼神锁定的江凛。 钱菲儿此话一出,饭桌上诡异地僵了一会儿。 ------------ 【第五十五章】撕逼 【第五十五章】撕逼 偏那傻不拉几的XX......糙汉陈泽不疑有他,以为真是老二(沈先栋)太碍眼,才惹得别人女生要避开和他直视,于是一无所觉地换了位。 换好后,陈泽发现那些毛肚、牛丸、耗儿鱼......在火辣辣的油锅里欢快翻滚,还自以为反应极快地捞了大半,这才“大方”地招呼大家:“都熟了,大家赶紧夹菜呀。” 被陈泽这么一搅和,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是之前还一直频频献殷勤的沈先栋这会儿也沉默下来,老老实实烫菜捞菜。 他沈先栋贪花归贪花,却不是傻子,也有点做人的基本原则。 “谢谢大家今天赏脸。” 江凛端起手中的煮啤,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江凛旁若无人地揉捏起梁徊风的手掌,温柔宠溺地问:“怎么不吃呀?要我喂你?” 小谯捂嘴偷笑,和Lisa故作受不了虐狗地作呕吐样:被他们的甜腻恶心到了。 受了挫折的沈先栋也是贱贱地开口:“四楼不是有宾馆吗?380包夜附赠小雨伞,不谢。” “噗嗤!” 斯文的颜须博看来是个老司机,在任何人都没作出反应前,极快地表达了“他秒懂了”。 经颜须博的反应,在场几个没听懂的女生也隐约懂了。齐齐红了脸,嗔怨地看着沈先栋这个口不择言的混蛋。 对于沈先栋的建议,江凛并不像梁徊风那样恼羞,他若有所思地凝了梁徊风一眼,这才漫不经心地反问沈先栋。 “这么清楚?VIP?” 斜挑的眼角,那勾唇的惑人笑容,江凛简直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杀伤力多大。在场所有女孩瞬间陷入云绕雾绕的虚幻境界,有那么几秒钟,怔愣得好像漂浮在半空中。 男生跟女生不一样,被“侮辱”了只会“坐实”了对方的诬赖。 恶向胆边生的沈先栋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寒大白牙:“我可是VVVVVIP。” “哈哈哈哈......” “嘿嘿嘿。” “呵呵!” 气氛因沈先栋的“疯狂自黑”而重新活跃起来。 就在大家以为这一晚总算能粉饰地平静下去时,钱菲儿脑子里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了,非要打破表面的和谐。 “沈先栋是吧?”语气之蔑视不屑,“既然你是VVVVVIP,那么基于‘人以群分’这样的道理......” 话锋一转,眉梢一提,钱菲儿的模样顿时凌厉起来:“......你不妨给我们讲讲你们寝室每个人都是几个V呀?” 说到底,这位大小姐就是拐着弯打听江凛和梁徊风有没有上过床。 现在什么年代,这种事情在大学里早已司空见惯,连钱菲儿自己也在结交了男朋友后就开了房......她不相信梁徊风还能和江凛保持纯洁的交往。 虽然,她非常希望梁徊风和江凛没发生什么。越是希望,却越是耿耿于怀想知道,钱菲儿拥有所有女人都有的毛病......钻牛角尖,自虐似的钻。 这来者不善的语气,让沈先栋不悦地皱眉了。先前对钱菲儿那丁点好感此刻全部消失干净,甚至,他还因为之前有眼无珠的青睐而恶心不已。 “我说你......” “菜熟了!快吃呀大家!” 后知后觉的陈泽这会儿倒是十分机灵,他声音重,分贝高,完美地淹没了沈先栋可能引起的争执声,这话题岔开的......全场男女忍不住给满分。 聚餐,最终必然是不欢而散。 结了账,出门的时候,江凛一一为所有人打了车。 将钱菲儿等三女孩送上出租车时,江凛忽然叫出声。 “等一等。” “我在。” 钱菲儿急切地开口,飞快从副驾驶钻出来,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凛会当着梁徊风的面叫住她。 钱菲儿全然忘了这车还有其他两人同乘。 尤在自恋地腹诽:是不是因为,她在他心里跟其他室友到底不一样的? 可是方才饭局里,他对她的态度好冷淡。 难道这会儿他后悔了?发现钱菲儿比梁徊风更值得他喜欢了? 脑洞大开的钱菲儿为自己猜到的这个可能雀跃不已。 江凛坚定地牵着梁徊风的手,缓缓走向一脸期待的钱菲儿跟前,一字一句,非常清晰有力。 “同住一个寝室,也算是一种缘分。我的徊风性子慢热,还请大家多多照顾她,尤其是......” 说到这里,江凛的表情明显对准了钱菲儿,“尤其是不要欺负她,因为我......很护短!” 这话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得钱菲儿外焦里也焦。 之前的旖旎全被劈散,只剩下满心的酸涩和不甘。 “那、那是当然。” 难堪地丢下几个字,钱菲儿灰溜溜钻回车里,怎么也没有来时的神采飞扬。 后排座位上,Lisa与小谯挤眉弄眼狡黠对笑。 梁徊风啼笑皆非,怀疑江凛喝醉了,不然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不过,好暖心! 回程的路上,钱菲儿明显心不在焉。 江凛跟她认识的接触的任何男生都不像,他骄傲、出色,难以接近。 想起爸爸之前以为只要靠她出马就能拿下江凛时的自信,是多么地可笑和不自量力。 如果她真的可以凭借魅力迷住他,就好了。 只是他的品味,还真是独特,竟然是梁徊风那种一无是处的女孩子,她到底有什么好?能比得过她钱菲儿的家世?相貌?魅力? 钱老爸心心念念的副局长之位到底还是别人手到擒来,他已经无心再让钱菲儿继续“结识”江家人了,但是钱菲儿依旧固执地朝着原本的预期方向不懈努力着。 这一次,不为钱老油,为她自己。 江凛越是难搞,她越要得到! 凭什么输给梁徊风这样不值一提的对手,她不服气!终于,钱菲儿感同身受地体会了表妹游熙的痛楚。 那是一种夹杂了怨恨和不甘的挫败感......只是钱菲儿不是表妹游熙,她的字典里没有“得不到”三个字。 她已经为了江凛推掉了包括管峥在内的一干追求者,她已经为江凛“守身如玉”很久了,他凭什么不爱上自己? 钱菲儿阴测测地想:自己明明那么美! 后面坐着的Lisa突然从司机后视镜看到钱菲儿诡异怨毒的微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天、天要下雨了吗? 江城的年味似乎特别浓。 腊八节后,由市政府牵头在大街小巷挂满了红绸线编织的各种喜庆中国结。 尤其是滨苑路那排葳蕤的法国梧桐,原本光秃的枝头,被一串串娇小玲珑的可爱红灯笼占领,它们像一颗颗熟透的红果子,在冷冽的春风欢笑飞扬,煞是好看。 河堤的风冰冷刺骨,走在河道两旁的人们全副武装,除了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其余各处紧紧裹藏在厚实的保暖装备里。 梁徊风的手被江凛紧紧握住,顺势插进了他的靛青色羊绒大衣兜。 “年三十来我家一起过好不好?” 这是要见家长的意思吗? 想起去年大年三十,她前一秒还形单影只,后一刻江凛如一位天神突然降临,带给她震惊和温暖。 或许就是那刻的感动,她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心。 有些忐忑地抬眸,梁徊风并不急着回答。江凛将她的犹豫看在眼里,轻笑一声,握住她柔荑的那只大手暧昧地摩挲着。 “我爸很想见见你。” 江爸? 梁徊风敏感地捕捉到江凛没有提他的母亲。 江凛早将有女朋友的事告诉了父母,江父表示非常好奇儿子喜欢的类型,不止一次提出邀请她来江家做客,但是之前的梁徊风那么敏感,江凛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江父的态度让江凛放下心来,至少父亲没有反对,他已经收到一半的祝福。 只是母亲的态度有点意味不明了,说她反对吧,她又没有提出异议。说她赞同吧,连保姆福妈也看得出秦画家听江凛提到梁徊风时眼神有多蔑视。 或许秦鸾还在观望吧,如果要有所行动,必然是准备多时的致命一击,轻易打草惊蛇了,未必有成效又和儿子离了心,岂不便宜了外人。 …… 听说第一印象极大地影响未来的相处质量,梁徊风非常重视这次到江家的拜访。 “娘家人”琛哥和浓嫂子也是如临大敌。 陈琛负责置办随手礼,绞尽脑汁琢磨礼物不能太贵重,也不能太随便。务必送的有意义,又不显阿谀。 而作为准嫂子,韩浓也是费尽心思力求将梁徊风打扮得端庄又妍丽……据说这种类型是大户人家偏爱的。 捣鼓了一下午,总算拾掇出了一个知性优雅的女子……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梁徊风莫名生出了怯意。 “浓浓姐,第一次见面打扮成这样真的好吗?” 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笔,韩浓不太明白梁徊风一直以来的一些纠结。 韩浓自小生活在富裕的家境,她几乎不曾体会人间疾苦,她的纠结只在于选择Cooper好还是奥迪好,所以她理解不了梁徊风因为别人赠送一片面包都担心还不起人情的忧虑和惆怅。 “徊风你要相信姐姐的审美,初次会面你这种打扮是最适合的。” 韩浓是这样琢磨的:第一印象一定要带给别人“很专业”的感觉,后面不论梁徊风说什么,都显得可信多了。 取得江父江母的信任,不正是此次会面的终极目的吗? “可是……” 尴尬地顿了顿,梁徊风想着怎么措辞才能拒绝又不让人为难。 “这分明不是我本人啊。” 说到底,还是那骄傲的自尊心在作祟。 梁徊风怕这番“重视”,看在江家人眼里就变成了“谄媚”。 她希望江家能接受最真实的她,她不愿意为了迎合“大户人家”的品味就去扮演他们需要的“角色”,她只想做自己,真实的自己。 她不知道韩浓能不能明白她的顾虑。她也知道浓浓姐忙里忙外了一下午,如果告诉她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样打扮,肯定显得不识好歹。 徊风很为难,面色苦得皱成一团。 恰好置办妥当的陈琛敲了门进入化妆间,该化妆间其实就是武馆的杂货间临时充当的。 “东西我已经准备好......噗嗤!” ------------ 【第五十六章】过夜 【第五十六章】过夜 被陈琛这么不加掩饰地取笑,梁徊风更加确定浓浓姐强推的风格很不适合自己。 “老婆,徊风又不是去面试,你把她打扮成跟你一样的女强人真的好吗?” 见陈琛都抱有怀疑,韩浓瞬间也有些迟疑了。 她惯爱雷厉风行OL风格,也以为这种形象比较适合见家长,却到底忘了梁徊风只是个刚满18的少女。 她浑身都是书卷和花草气息,强势风格在她身上,竟显得老气横秋了。 “我忘了……” 最终梁徊风换回了平日的打扮。 高高扎起的马尾,清爽妍丽的素颜,不过韩浓坚持让她涂了一点点小心机粉嫩唇彩。 枣红色刺绣羽绒服,下面着了一条藏青色绘花A字短裙,纯黑色打底绒裤,棕色流苏小皮靴。 这才是一个花季少女该有的样子。 尤其是江凛来武馆接梁徊风时,双眼里不容忽视的赞叹,更让韩浓不得不承认,其实徊风只要保持她的本色,已经是对这次会面最大的尊重。 自己那套干练OL风,确实不适合梁徊风这种小丫头。 上车的时候,梁徊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交到江凛手掌……这个姿势怎么那么像某个庄严的仪式? 陈琛站在她身后戏谑地笑,多少有点看白菜被猪拱的无奈。 察觉琛哥的神色变化,梁徊风也莫名鼻酸了。这个世界上,如果非要说她还有什么亲人,那么琛哥必定算得上一位好哥哥。 ...... 一路上,车内舒缓的音乐也驱不散梁徊风心头的紧张。 看出她的忐忑,江凛探出一只手抚在她发白的手背上,只是那摩挲显得暧昧极了。 “啪!” 梁徊风没好气地打开,嗔道:“好好开车。” 江凛一惊,挑着眉似笑非笑:还学会耍脾气了?看来真的是紧张得不得了? “不用那么不安,我爸很好相处的。” 点点头,梁徊风垂下眼睑:那么你妈呢? 两人默契地不提江母的态度,年少的他们以为,症结是可以回避的,久而久之,或许就自生自灭了。 可是症结就像癌细胞,你以为它会消亡,其实它只会越扩越大,直到有一天超出身体负荷爆发了,猝不及防间你才发现......晚期了。 江家的房子离江城一高并不远,以前梁徊风和吴桦柔路过此处还仇富地讨论过这一带的富人。 寸土寸金的江城,寻常人家一年收入也只能买下几平米蜗居之处。这些有钱人不过几口之家,却占地那么宽,真是人比人,气得死人。 当时两人唏嘘过就过了,梁徊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踏进其中一所别墅。 她并没有因此觉得骄傲,反而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两家的差距。 她是一无所有的孤女,而江凛称得上天之骄子。门不当户不对的恋情,能够撑多久?撑多远? 撑?这个字,让人觉得好累好无力。 开门的女人戴着围裙,模样和蔼,一圈中年肥让梁徊风心生好感。 很像吴桦柔的妈妈呀! “阿凛回来了?” “福妈。” 点点头,江凛拉了拉一旁腼腆垂眸的女孩,“这是徊风,我女朋友。” 福妈热络地笑,频频颔首,为两人引道。视线在梁徊风身上上下打量,显得满意至极。 走进回廊,一盏巨大的水晶灯下,矗立着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 “来了啊?” 他看起来年过四十,模样英姿焕发、神采飞扬,看得出来保养得当。常年的顺遂,让他的眉目慈祥和蔼。 他应该就是江凛的父亲了。 “叔叔好。” 江父含笑点点头,示意梁徊风入座。 不着痕迹逡巡了一圈,没见到女主人,梁徊风正要松一口气,二楼传下来一道冷清的女声。 “客人来了?” 客人,梁徊风敛了神,屏息以待。 出声之人身着一件青凤缎袍,脖子上戴了一圈纯白色貂毛。她化着精致的浓妆,妖娆地扶着旋转梯,步着仙履拾级而下。 这第二次见面,秦鸾不再装模作样演“好好阿姨”,眼角眉梢的全是高人一等的盛气凌人。 那睥睨一切的姿态,赚足了威风。 不得不说,江凛的眉眼一定是出自他的母亲,一样夺魂摄魄,美得勾心。 “阿、阿姨。” 江家父子俩同时看向秦鸾,目光如炬。 将父子俩的紧张神情不动声色揽在眼里,秦鸾不着痕迹冷笑:都护上了? 冷漠地“嗯”了一声,也算是回应了梁徊风,秦鸾女王似的率先走向餐桌,坐在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主位。 江家父子俩一左一右分坐其旁,梁徊风被江凛牵着坐他身侧。 这个角度,梁徊风将秦鸾的表情尽收眼底。 扫了一眼琉璃几上的“礼品”,秦鸾面色难看:土特产?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福妈,上菜吧。” 江父发话后,整个餐桌便不再有人发出任何声音。难道江家的礼仪讲究食不言? 明明江凛在武馆和大伙儿用餐时边聊边吃很开怀……想必他在家也很压抑吧? 其实梁徊风看得出,江父并没有江凛说得那么“好相处”,他或许不反对江凛自由恋爱,但是江叔叔也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就像他接受梁徊风是江凛的女朋友身份,同时也潜意识里要求梁徊风入了江家讲规矩。这种“接受”,与其说是接受,倒不如说“待定考察”。 心里局促得不得了,梁徊风面上却强装镇定。 这顿饭吃得,实在索然无味。 饭后,江父总算热络了些,像一个正常的“伯父”一样跟徊风闲话家常了几句。显然江凛提前跟江父提过自己的身世,江父非常有涵养地避开了那些敏感的话题。 快十点时,梁徊风眼神示意江凛送自己回武馆,江凛会意,正要开口。 一直缄默不言的秦鸾却在这个时候出声了,而她的话,着实让众人大吃一惊。 “梁小姐就在这儿住一晚吧。” 虽说是“建议”,但是秦鸾的语气听起来明显是“命令”。梁徊风有那么一点点不愉快,但是想到阿姨能做出转变,多少又有些欢喜。 虽然不知道秦阿姨出于什么目的这样“要求”,但是这好歹算是她的一种“让步”不是? 徊风想,可不能拂了她的面子,不然以后的日子更举步维艰。 不知不觉间,梁徊风渐渐认同了一生一世的承诺,虽然有那么多挫折和荆棘,但是想到是和江凛同进退,似乎也能苦中作乐了。 “好的,阿姨。” 时钟敲响第11下时,江父疲倦地回了卧室,秦鸾也作势要回房睡美容觉,大堂里独留下江凛和梁徊风面面相觑。 “去烟花盛会?” 想起去年滨苑河堤烟花盛会下的怦然心动和浅尝之吻,梁徊风羞红了脸,充满期待地点点头。 一出江家别墅,梁徊风就看到不远处两道高挑的身影,正是许久未见的谢一崎和重凉。 “怎么这么慢?” 谢一崎不耐烦地抱怨,外面冷死了,可是他宁愿被冻死,也不想和那个高傲刻薄的秦阿姨打照面。 好吧,谢一崎承认对秦阿姨的不喜多少有点受母亲重医生的影响。只是秦阿姨明显也是不待见他的,如果不是江叔叔一个人在家,谢一崎一般不进门。 只好难为重凉陪着他等在冰天雪地里。 “在等我?” 江凛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记得有约过谢、重二人。 冷吸一口气,谢一崎疼到了心肝脾肺肾:“你这个重色轻友的混蛋!” 相比谢一崎的愤慨,重凉显得淡定多了,他目不斜视地开口:“我早说过,表哥肯定忘了,你偏不信。” 听重凉这么一提,江凛有点想起来,似乎他们兄弟三人曾约定过每年三十夜,无特殊情况都一起跨年的。 不过......他身为别人的男朋友,不是更有义务有责任陪女朋友跨年吗?这分明就是特殊情况吧? 只能怪谢一崎脑容量太小,转不过弯。 “既然如此,一起去玩吧。” 江凛的语气颇为无奈,非常勉强,听得谢一崎又是一阵心肝脾肺肾疼。 梁徊风忍俊不禁。 这三人聚在一起,果然才有跨年的热闹感觉。 之前在江家的拘谨感觉,一扫而光。 步行到滨苑路附近,只用了不到半小时。 想起吴桦柔就住在这附近,应该还没睡,梁徊风犹豫着要不要叫她出来看烟花。 手机在手掌心反复打转……还是算了吧。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江凛言之有理。既然谢一崎已经有了心仪的女朋友,桦柔更要死守自己那颗心,无谓多爱多伤了。 心情一旦郁闷起来,梁徊风的脸色就显得青白了。 江凛料想她觉得冷,打了一声招呼小跑进某条巷子,称是路过时看到似有便利店,去给她买一杯奶茶温手暖胃。 男朋友温柔体贴又细心,梁徊风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有种羞答答想撒娇的情绪在胸臆里发酵。 好丢脸! 变得多么不像自己。 其他两人没有察觉到江凛的离去,勾肩搭背地往人群拥挤处踏去。 那里烟花正盛,人头攒动……人与人比肩接踵,拥在一处观赏那美轮美奂的半空夜景。 一会儿是花朵,一会儿像流星……短短几秒的灿烂辉煌,得花上多少真金白银哪。 梁徊风啧啧称叹,一个人停在原处等待江凛。 突然,臀部似乎被人掐了一把? 惊恐地回眸,正对上一双鼠目。 此人尖嘴猴腮,面色青黑,长期营养不良的脸上嵌着一对贪婪的眸子。 咸猪手? 烦躁地离开几步,梁徊风不想闹事,然而那人却跟狗皮膏药似的亦步亦趋。 这儿明明不拥挤,他一定是故意的。 心急如焚地寻找熟悉的身影,倒是远远瞧见了正倚在河堤栏杆处眺望璀璨花火的重凉和谢一崎。 但是此地人声鼎沸,又隔得那么远,他们怕是听不到她的呼唤。 双手防备地护住自己,梁徊风决定往他们的方向躲去。 又被狠狠抓了一把? 梁徊风忍无可忍地回头怒瞪,却发现那宵小鼠辈正疾步离去? 这是……放弃了? 松了一口气,梁徊风无意识地将双手插进衣兜……糟糕!手机不见了! ------------ 【第五十七章】你男人厉不厉害 【第五十七章】你男人厉不厉害 想来之前那人种种行为就是为了误导她,好趁机顺走她的财物。 真是大意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勇气,梁徊风一改之前的胆小怕事,三两步追上那人,一把抓住他。 口吻生冷严肃:“手机还我!” 对方并不惧怕一个柔弱的小姑娘,闻言不仅不心虚,还舔着脸无耻地调戏。 “就在我身上,你自己摸呀!” 以为她不干? 梁徊风伸出手,堪堪落在那人衣服前……她确实不敢。 “你若不还我手机,我就报警!” “哈哈哈!来嘛来嘛,抱紧……我。” 呸!下流! “别逼我马上打110。” “你用什么打?” 扒手嬉皮笑脸:“要不要我借手机给你打?” 调笑完,这人似乎还觉得梁徊风挺可爱,探出一只枯骨般的手就要摸上她的脸。 “拿开你的脏手!” 森冷的嗓音从头顶灌下来,年轻男子的暴戾眼神让扒手不寒而栗。 手腕处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扒手瞬间飙出眼泪,常年吸毒的人哪里是练家子的对手? 哀嚎了半晌,扒手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用自由的那只爪子勾出梁徊风的香梨K。 “哎哟哟哟……还、还给你。” “快放手,哎哟!” 接过手机,梁徊风摇了摇江凛,示意他算了。 又狠狠碎了那人腕关节,江凛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手。 “你、你给老子等着!” 狼狈地撂下狠话,扒手慌乱跑开。 梁徊风倏地冲进了江凛温暖安全的怀抱,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巨大的冲击力让江凛不受控制后退了几公分,短暂地失神后,他低笑着回揽住对方盈盈一握的腰肢。 手底下虽然隔了几层厚厚的衣裳,却也阻挡不了他的心猿意马。 一想到今晚梁徊风会躺在他的床上进入梦乡,他就难以抑制地冲动。 正想着,身上又是一阵灼热。 还好衣裳穿得厚,她摸不着他的滚烫……江凛染着红晕的俊脸隐匿在黑暗中,除了被偶尔在半空中爆炸的烟火瞥见。 看什么看,臭不要脸……江凛恼羞成怒地腹诽。 眼睛里除了绚烂烟花还是绚烂烟花的谢一崎和重凉丝毫没有察觉刚刚的小插曲。 这会儿见江凛牵着梁徊风走过来,谢一崎还惋惜道:“你们错过水母烟花了,好看得差点亮瞎我的眼。” 重凉却不以为意:“每年都在看,实在不觉得新奇。” 江凛点点头,表示赞同。 “烟火哪里都能看,关键是看烟花时的心情。”说到这里,江凛含情脉脉凝望梁徊风,“烟花哪里有你美!” 挖槽! 真是不分时间地点肆意虐狗。 对于江凛最近越来越频繁的深情表白,梁徊风羞羞的有些吃不消。 总觉得他这一阵子连番攻势别有用心哪!就像是餐前的祷告,只为了“吃”得心安理得。 冷哼一声,谢一崎凉凉地开口:“你在指我吗?” 论“美”,梁徊风哪里比得上自己一根手指头……上的指甲盖。 以其人之恶心还制其人之身……谢一崎睚眦必报地琢磨:真应该把关爽掳回家过年。 以后再也不要和姓江的跨什么劳什子年了! 水母烟火燃尽后,剩下的似乎没那么璀璨了。 看到了极盛辉煌,大部分人心满意足,三三两两打道回府。 转眼,滨苑路就只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些人。 刚转身,江凛就差点撞上一排人墙。 七八个面色不善的男子齐齐围住了江凛和梁徊风。 为首的正是刚刚落荒而逃那位。 这是,携队复仇来了? 清一色菜色脸,骨瘦如柴,一看就是常年吸食毒品。 “一群甲基·苯·丙胺患者?” 重凉笑眯眯靠近,据说瘾君子毒瘾犯了六亲不认呢。 他一直很好奇毒品为何能从身体到心理控制人,只可惜此类违禁药品,教授也不准许他采集样品深研细究。 重凉话毕,人墙自动将他也纳入包围圈。 不甘落后的谢一崎自己挤开一条甬道,悠闲地踱到江凛另一侧,怪不高兴地埋怨:“练手怎么不叫我?” 不叫你你不也来了? 重凉翻了翻白眼,心里琢磨着:如果待会儿两个表哥出手太重把对方打残了,他要不要出手救治?罢了罢了,毕竟是医者仁心嘛。 对方只有三男一女,且只有两个看起来有点战斗力。自己这边来了八个常年逞凶斗狠的好手,压倒性优势啊。 对方势单力薄还气焰嚣张,为首那个手一挥,连官话都没交流,一群人就恶狠狠地冲了过来。 “哎哟!” “妈呀!” “哎哟喂!” “卧槽!” 十五分钟后。 “轻点儿轻点儿。” “我不治了……嗷嗷嗷,拜托你们报警吧。” “对啊对啊,报警抓我们吧。” 八个犯罪嫌疑人被两个青年吊打十五分钟,再由第三个瘦弱男青年强行接骨治疗十五分钟。在受尽折磨后,人民警察终于来临,寻衅斗殴的八人笑中带泪坐上警车。 年轻的干警抓耳挠腮:这归案情况说明真的能这样写? 有了这出意外,这一晚倒是过得精彩纷呈。 回到江家时已经凌晨近一点,整个江宅漆黑一片,寂静得只听得见呼啸而过的穿堂风。 只开了一盏橘色壁灯,江凛领着梁徊风安静地拾级而上。 十五分钟后,梁徊风盥洗完毕出了套浴间,江凛已经在床铺上换好了干净的床单。 他目光炯炯底看了一眼粉颊透着红潮的徊风,心里的小怪兽蠢蠢欲动。 他的房间,他的床上,他的女朋友……身上某个地方也因这异样不安分起来。 是时候功成身退了……江凛无奈叹息,强作镇定道了声“晚安”后恋恋不舍地退出房间。 呼! 室外的空气果真让人清醒不少。 这数九寒天,屋子里怎么就那么燥热呢? 这一晚,江凛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他一定是认床! 一定是! 第二日一大早梁徊风就起床了,多年规律的作息使她习惯早起。 只是她不知道一出房间如果遇到了秦阿姨怎么办,所以只好百无聊赖地死守在江凛的卧室。 时不时侧耳倾听屋外走廊里的声音……没有声音! 原来他爱睡懒觉。 梁徊风为这个认知好笑不已,难得发现江凛孩子气的一面,感觉自己对他又多了一些了解,梁徊风感到满足。 其实梁徊风可真冤枉了江凛,练武之人哪儿有不起早的? 他通宵达旦无法合眼,好不容易盼着天亮了,又担心贸然敲门扰了梁徊风美梦,这才像个木头似的杵在卧室门外……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直到福妈上楼打扫看见望妻石一般的他,才将他从“迷茫”中解救出来。 “阿凛,在等梁姑娘起床?” 江凛立即做了个掩声的“嘘”,含笑点点头。 “吱呀!” 门开了。 探出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尴尬地抿嘴笑,江凛当着一脸戏谑的福妈,竟无端有点难为情。 “刚来。” 福妈哈哈大笑,提着拖把悠哉离开。 小年轻! 就是爱装! 矫情,却恰恰证明了在意。 纯粹的,毫无章法的赤子之心呐。 进了自己房间,江凛反而像个客人似的局促。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照耀在梁徊风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犹如镀上了一层圣洁的金辉。 美得不可思议! 想吻她! 想把她压在自己床上狠狠吻她! 江凛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禽兽,所以想归想,却是半点不敢付诸行动。 “收拾好了吗?下楼吃早餐?” 梁徊风含羞带怯点点头,也是极为不习惯和江凛处在一个逼仄的空间。这里的空气似乎都被压缩过,紧张而暧昧。 因为江父的关系,大年初一这一天江家踏门拜年的客人络绎不绝。 这些门面应酬向来是父母亲的分内事,江凛领着梁徊风在后花园乐得清闲。 快晌午的时候,福妈面色古怪地出现在江凛面前。 彼时梁徊风正坐在秋千上,江凛站在一旁正有序地挥着手臂送她上下。 “阿凛……”福妈面有难色,支吾道:“有个女孩子来找你。” 就在福妈话毕这一秒,梁徊风感到了极强的失重。一颗心随着这上下晃动的秋千摇摆不定。 江凛也是莫名地愣了愣,实在想不出会是谁找他? 两人面色凝重地到了前厅,发现沙发上端坐着一个妙曼的身影。 此人背对着梁徊风两人,披散着一头栗色的大波浪,显得十足女人味。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那玲珑的背影却透着一丝丝熟悉。 秦鸾正惬意地坐在一旁,嘴角带笑地听着这女孩说着什么。 秦阿姨看她的神情是那么地和颜悦色,跟对待自己的态度天壤之别。这巨大的悬殊让梁徊风心一凉,面色越发沉静起来。 “阿凛,过来。” 乍见到儿子,秦鸾脸上的欣喜愈盛,她不动声色地略过面有僵硬的某人,勾唇灿烂一笑。 “秦姨,您笑起来可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了。” 这声音分明是…… “江叔叔年轻时一定被您的美貌所折服……也是江叔叔福气好,您这样一个大美人搁哪儿不是众星捧月?” 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从秦鸾朱红的唇里逸出。 她又舒坦又满意地嗔了钱菲儿一句,眉目皆含着和善。 “没想到纪副会长生了个嘴巴这么甜的闺女,可真是羡慕死我了。” 秦鸾说话间,江凛两人已经走到了沙发前。 钱菲儿这才“恍然大悟”般“发现”江凛,惊呼:“原来秦姨的儿子就是我认识的那个江凛。” 世界电影界欠你一个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在场谁看不出来钱菲儿拙劣的演技?早在秦鸾开口叫江凛名字的时候她已经用眼角余光偷觑了无数次。 只不过碍于“矜持”,她才克制自己不能看得明目张胆。 将这小丫头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秦画家,若有所思嗤笑一声,转而看向面如菜色的梁徊风。 很好!生气了! ------------ 【第五十八章】好酸?吃醋了? 【第五十八章】好酸?吃醋了? “哦?菲儿是怎么认识我家阿凛的?” 闻言,钱菲儿娇羞地垂首,怅然的口吻诉说着相见恨晚的愁绪。 “江凛是我室友的男朋友。” 明明自己就在眼前,钱菲儿却恍若未见,梁徊风真要为她高超的演技拍手叫好了。 “梁小姐,菲儿是你室友?” 梁小姐! 菲儿! 这种天壤之别的称谓瞬间让在场所有人面色诡异。 钱菲儿抑制不住想尖叫,看得出来江凛的妈妈很讨厌梁徊风,反而对自己……颇为满意的感觉? 江凛立即蹙眉,看着表情坦然的母亲,若有所思。 “是的,秦阿姨……” 秦阿姨! 秦姨! 不过一个字的差别,却亲疏立见。 梁徊风说完,钱菲儿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到她,掩唇嗔怨。 “徊风你怎么在这里?今天没戴隐形眼镜所以没有看到你。不过我以为你回家过年了?哦不对,你都没家……”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爆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钱菲儿“愧疚”地闭上嘴巴。 狡黠的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秦鸾的表情很镇定,显然早已知道了梁徊风的家世。 既然如此,钱菲儿越发不明所以:她怎么还会允许江凛跟这种不入流的女孩子交往? 伤口被人直白地抛出来一戳再戳,梁徊风真的是受够了。 虽然她并不在意钱大小姐的看法,可是也无法容忍她为了达到目的利用自己,甚至她那个可耻的目的还是抢走自己的男朋友。 梁徊风忍不住反击:“是江叔叔邀请我来江家团年的。” 这么说,也没错吧? 至少证明了自己也是有江家家长支持的正牌女友。 果然,听了梁徊风义正言辞的话,钱菲儿脸色难看多了。 江凛作为最佳男友,适时补刀:“徊风你忘了?可是我妈亲自邀请你住下来的?你只提江叔叔,不怕江夫人吃醋啊?” 梁徊风迟疑地点点头,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某位大小姐的脸色更难看了。 “倒是你……”江凛冷冷看过去,“大过年的,非亲非故的钱小姐怎么来了?” 任谁也听得出江凛口吻里的嫌弃和不耐烦。 秦鸾不动声色观望着,既没有帮钱菲儿的打算,也不准备落井下石。 反正这两个女孩她都不喜欢,就让她们狗咬狗好了。 “我替我妈来向秦姨拜年!” 理直气壮地开口,钱菲儿却是瞬间红了眼眶。任谁被心上人这么咄咄质问,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江凛不买账,势要揭露她的不安好心。 “既然给我妈拜年,谁告诉福妈叫我出来的?” 说什么有女孩子找他,在女朋友面前这么黑他? “不是我……” 红了眼眶不厉害?泫然欲滴了怕不怕? “好了好了。” 放下水果花茶,安慰似的拍了拍小姑娘纤瘦的肩膀,秦鸾转向儿子,目光告诫:“闲聊的时候提到你,菲儿说也认识一个在江大读书的江凛,我就让福妈把你叫来证实一下是不是同一人。” “怎么?我连这点要求也得跟你请示?到底我是家长还是你是?” 母亲摆出当家主母的威严,江凛嗤笑着就此算了。 这会子,江凛总算明白了昨晚母亲要梁徊风住下来的“居心”,等的怕就是今天这一幕吧。 如果徊风再小气一点,或者钱菲儿态度再暧昧一些,或许就有得他头疼了。 分歧、争执、一拍两散……母亲打的不就是这样的如意算盘。 不得不说,知母莫若子。 江凛非常庆幸从未掉以轻心,否则怎么被亲妈拆散姻缘都不知道。 “哪儿能?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秦鸾岂能听不出江凛的埋怨,却绝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 蛮横地瞪了儿子一眼,换来他更为冷漠的回应。 “现在证实了是同一个人,我可以跟我女朋友离开了吗?家长大人?” 讽刺! 满满的讥诮! 看到秦鸾气的胸脯上下起伏,梁徊风竟然觉得莫名有些痛快。她立刻挥去这不利于团结的黑暗念头,抱歉地看了秦鸾一眼,开口解释。 “秦阿姨,江凛昨晚上没睡好,情绪有些不对劲。” 说完,拽着明显一腔不满的江凛往外走去。 看来,江凛耍起脾气来,也跟他妈如出一辙啊。 两人离开过,钱菲儿本想火上浇油说点什么,又不想显得急功近利,让江母看扁。 于是装模作样地宽慰秦鸾:“秦姨,孩子大了是挺倔的。对越亲的人,越容易犯拧劲。” “您别看我声若蚊蝇,跟我妈犟起来,嗓门更大。” 本以为这女孩会说点落井下石的尖酸话,没想到她反而中肯地安慰自己,半点没有诋毁任何人。 这倒是让秦鸾对她刮目相看了。看来【纪雅】的女儿,也不全似她的刻薄嚼舌根。 “菲儿……” 这一声呼喊,倒有几分情真意切,秦鸾看钱菲儿也顺眼了不少。 “你不知道江凛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面上波澜不惊,心里翻江倒海,钱菲儿不着痕迹引导秦鸾说真话。 “哦?那他是什么时候……或者结识什么人以后改变了吗?” “不错。”秦鸾冷哼:“正是认识了这个梁徊风,江凛才……” 盛怒中的秦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了……或者,她意识到了,但是心里对梁徊风的愤恨已经超越其他一切情绪。 她只盼望找着同仇敌忾的声音……只想着讨伐梁徊风这目前唯一的敌人。 钱菲儿从善如流露出感同身受诚恳目光,双手还不轻不重握住秦鸾颤抖的柔荑,给予无声的安慰。 “菲儿你这么体贴懂事,谁能娶你做媳妇真是三生有幸。” 钱菲儿闻言,羞涩地垂下头,“秦姨说笑了,菲儿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小女生,只盼望心上人施舍我一个眼神,我就知足了。” 将钱菲儿神色揽入眼睛,秦鸾显然不赞同她这种妄自菲薄。 “傻孩子,你这么优秀怎能委曲求全?” “秦姨你有所不知,他对我有一点误会。” 误会,多么美丽的字眼,仿佛一旦解除误会,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钱菲儿嘴里的“他”是指心上人,还是江凛,或者分明就是同一个人,秦鸾心里清晰如镜。 不过她也不想点破,或许是为了留一条后路,也或许准备再观望观望。 “既然是误会,解开就行了。” 秦鸾意有所指,动了动唇:“晚上就在阿姨家吃饭吧?正好多陪阿姨聊聊。” 雀跃瞬间跳上钱菲儿精致的脸上,她忙不迭点头,又顿觉自己太急迫,好在反复观察秦鸾并没有不满的神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满心欢喜。 不过满心欢喜转眼间就化为空欢喜。 直到入了夜,江凛也没有再回到江家。据说是携着女朋友去小姨家蹭饭了? …… 这大年初一的晚上,老重家可是热闹非凡。 谢一崎拥着关爽在阳台上啃得难舍难分……秦青老脸一红,隔空啐了一句:世风日下。 客厅里沙发上这一对显然更得秦青喜欢。 梁徊风虽出生贫寒,却知书达理、懂事成熟,尤其是她能将侄儿江凛吃得死死,想必这一点令胞姐阿鸾气的吐血吧? 秦青坏心地捂嘴笑,拭目以待:这个阿鸾真的是越来越固执了,江家父子俩再不能惯她。 看着成双成对两个侄儿,再瞅瞅面色冷清的儿子。秦青顿觉自己的阿凉伶俜孤单,可怜至极。 “阿凉啊,在学校有没有女孩子跟你走的很近?” 正在帮秦青择菜的重凉不咸不淡睨了中年妇女一眼:“更年期到了?” 这是骂她多管闲事? “呸!” 死孩子,跟他爸一个臭德行! 重新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蒜苗上,臭得有些辣眼睛呢。 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个讨人嫌的女孩子,重凉觉得应该是因为钟小玲属蒜苗,才会莫名其妙想到她。 “如果学校里没有走得近的女孩子……”大眼睛转了转,秦青试探道:“你不反对相亲吧?” 皱眉,重凉就要发作…… “除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秦青急忙补充,果然重凉顿了顿,没继续讽刺她居委会大妈属性。 “相呗。” “哈?” 愣了愣,秦青不可思议地看着儿子:说好的宁死不屈大吵三百回合呢? 这么顺利得偿所愿,好战的秦女士表示:好不习惯!很挫败!英雄无用武之地! 不过,重凉的情绪变化很可疑哦? 屏蔽掉来自母亲的八卦眼神,重凉专心致志洗起蒜苗:又臭又辣,谁要喜欢? …… 沙发上,看电视的一对璧人显得心不在焉。 “不要动了……” 江凛哑着嗓子制止梁徊风的玩火行为,露台上吻得难舍难分的画面已经很刺激人了,她这样无心撩拨自己真的可以不负责任吗? 不要逼他! 如果他准备不委屈自己,梁徊风会死的很惨。 女生脑回路和男生不一样,梁徊风坐立不安想着上午江家母子的小争执,她觉得事态很严重,可是江凛本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咸淡模样,这是闹哪样? 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呸呸呸,她才不是太监。 尚未察觉到男朋友的异样,梁徊风攀着他的胸不断凑近。 “秦阿姨看起来气的不轻呢……” “所以呢?”江凛深呼吸一口冷气,暂且散去了一点点燥热……才怪! “这种时候你还不回家吃饭,不是火上浇油吗?” 冷嗤一声,江凛为女朋友的情商感到着急。 “你以为我们回去了就能天下太平?那才是真正的雪上加霜。” “……?” 长叹一口气,江凛耐心解释道:“徊风,凭我对我妈的了解,指不定钱菲儿这会儿正端坐在餐桌前蹭饭。” “……”眸光暗了暗,梁徊风不甘心:“秦阿姨有那么喜欢她么?” “我妈不需要喜欢她,在她看来,能利用她打压我就够了。” ------------ 【第五十九章】秦鸾女王 【第五十九章】秦鸾女王 其实秦鸾真正想打压的是梁徊风,江凛决定善意地隐瞒这个事实。不过梁徊风不见得不清楚,两人心照不宣不捅破罢了。 将她的全部落寞揽进眼底,江凛觉得心疼,搂住了她……好软,改为虚扶,软语蛊惑。 “徊风,我太清楚我妈的女王个性了。既然决定了抗争,就一定会抗争到底,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能再让她执拗安排我的人生。” “第一次忤逆她的意思,她的确会难过,甚至无法接受。但是这也相当于给她敲了警钟,她会意识到我再也不是小孩子。” “……” “虽然这个办法很糟糕,但是不失为一个管用的方法。你信不信?经过这一次的争执,她不会轻易再干涉,她会观望、揣摩,甚至是照顾我的情绪。” “……” “我这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蚕食我妈的蛮横。能成功第一步,往后的路也会好走很多。” 梁徊风震撼地看着江凛,他的眼睛里全是坚定和智慧。 有些装模作样地呢喃:“不过她毕竟是你妈……” “我知道。”江凛点点头,神色凛然,“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努力捍卫我的选择。” 让重要的人接受另一位重要的人。 “这对我意义重大。” 对方饱含真情的深邃目光,逼仄地让梁徊风心跳加速。 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喜欢江凛了。 每一次四目相对,都能让这份爱恋升华。 他懂他的用心良苦,这美妙的弦外之音让她雀跃地心飞扬。 用餐的时候,梁徊风终于和关爽打了个照面。 一个很大气的女孩。 自信、骄傲、随性,元气满满。 连梁徊风这种敏感身份的人都瞬间对她产生好感。徊风唏嘘不已:好友真是遇到一个劲敌了……不,桦柔根本没的争。 自从上次立志要减肥变美,梁徊风也是数月没见吴桦柔了。 她避开熟人的一切见面,心无旁骛地减肥,力求下次见面制造出惊艳的效果。 但愿她一切顺利吧,梁徊风苦涩地想,至少她收货了苗条和美貌。 席间有谢一崎这大活宝,气氛热络又和谐。 他自称段子圣手,讲起各种段子来,配上滑稽的手势和表情,真有几分大师的水准。 吃完饭,几个年轻人踱到了台球室练手。 重凉兜里的钥匙扣不小心落在地上被关爽捡到。 关爽啧啧称奇地打量着手里这个Q版医生金属扣,想不到重凉还有一颗少男心? “关爽快还给阿凉。” 这钥匙扣可是意义重大,好像是重凉考上北府医学院时,他爷爷特意找人定做的。 开学后没多久,重爷爷就仙游了,所以重凉格外珍惜这东西。 向来连谢一崎摸摸看,重凉都会黑脸半天的。 闻言,关爽眨了眨眼,笑眯眯开口:“这么紧张,难道是女孩子送的?” 怎么可能?谢一崎翻了一个大白眼:重凉没有七情六欲的好吗? “那是重爷爷留给阿凉的......”江凛淡淡开口,每一个字却打在了所有人心坎上。 留?听起来重爷爷已经......? 抱歉地物归原主,关爽愧疚的表情令重凉松了容。 “抱歉,我看到上面有个‘玲’字,还以为是女孩子送的。” “Ling?” “在哪里?” “不可能吧?又不是送给江凛的。” “是玲珑的玲,”关爽指了指医生听诊器上几不可见的字,“瞧,在这里。” 众人随即查看,果然那里多了个小小的楷体字。 “阿凉你?” “不是我弄的。” 目光冰冷地看着那个小楷体‘玲’,重凉几乎是立即判断出是谁干的。 “钟小玲!” 狠狠地蹦出这个名字,重凉拨通电话飞快往外跑。 “阿凉你去哪儿?” 顾不上后头谢一崎的叫声,重凉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 怪不得那天钟小玲死乞白赖问他钥匙扣哪里做的,说什么她也想要一个,自己就不该一时大意借给她看! 重凉以为自己的钥匙扣被钟小玲“毁了”,其实重凉手里这个钥匙扣并不是他原来的那一个。他那个已经被钟小玲“占为己有”,而重凉这个是瞒天过海掉包了的“鱼目”。 钟小玲此举,实在司马昭之心。 只不过她遇到的是重凉,一个注定让她满心浪漫期待失望的重凉。 “钟小玲!” “喂......重凉?” 那头刚吃饱喝足正准备看几本言情小说的钟小玲喜出望外惊呼,惹来了钟爸钟妈若有所思的眼神后,小玲子强装镇定地咳了咳,故意冷下了语气。 “重凉同学......找我什么事?” 原来只是同学......钟爸钟妈无趣地别开脸,不如看肥皂剧。 躲开了家人,钟小玲顺利钻回自己卧室,这才眉开眼笑。 “你是不是在我钥匙扣上刻了字?” 才发现啊!钟小玲喜笑颜开,完全没听出重凉语气里的愤怒。还以为这木头人开了窍,脑补着两人说开后双宿双栖的美好未来。 “没有啊。” 她是偷天换日了,可是却没有在“他的”钥匙扣上做手脚,这点冤枉,她可不受。 “你敢说我钥匙扣上的‘玲’不是你找人刻的?” “当然不是。”娇笑一声,钟小玲很拽地呛声:“我还敢发毒誓!” 她这么信誓旦旦,重凉却没有降低对她的怀疑,反而嗤笑:“既然你不承认,我只有报警解决了。” “重凉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这点儿小事就惊动警方,你这是浪费警力!” “与你何干!” 说完,重凉作势要挂电话。 经过一学期的相处,钟小玲非常确定重凉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他说报警就一定会报警。就为了这么点小事情,重凉也太小气了吧? “等等!” 愤愤地噘嘴,默默在心里数落他十遍后,钟小玲这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好了好了,我承认我换了你的钥匙扣。” “哼!我就说......什么?你换了我的钥匙扣?” “嗯......” “钟小玲!”咬牙切齿地吼完这三个字,重凉撂下狠话:“我限你半个小时之内物归原主,否则,请你自己去警察局解释你的盗窃行为。” 然后,飞快说了一个地址,气愤地挂了电话。 “什么盗窃行为?要不要那么严重?喂喂......重凉?小气鬼!” 自己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没风度的男孩子! 从衣柜收藏屉里小心翼翼拿出Q版医生,钟小玲左看右看没什么特别的嘛。她分明确定了不值钱,才斗胆私人订制了一个新的,交给他贴身收藏。 这点女儿家的小心思,算不上罪大恶极吧? 可是重凉的口吻为什么那么地厌恶她? 她怎么就那么不招人喜欢呢?以前是江凛,现在是重凉,一个两个都不待见她......真憋屈! 换好衣服,耷拉着脑袋出了门,钟小玲一点也没有面见心上人的快乐心情......赴约的心情比赴死还沉重,哎! ...... 主人家不告而别,却一点也不影响四位年轻客人在此做客。 秦青约了人打麻将,重爸也在外头有应酬。 剩下的江凛四人反客为主,自在地在台球室“比赛”。 江凛和谢一崎算得上斯诺克老手,虽然没有特别喜欢这项运动,却也打出了仅次于专业的水准。 令人想不到的是关爽居然是个中好手,一开始江凛还试图让着她,几杆下来不得不认真谨慎起来。 带着梁徊风这个拿杆跟抱电桩似的新手,江凛这一组自然输得落花流水。赢了的谢一崎,抱着关爽一个劲猛亲,全然不顾在场另外两人的感受。 连输三局后,江凛的手机姗姗响起。 “妈?” 承认自己错了这种话,秦鸾自然是不会说的。她能主动打电话让江凛早点回家,已实属不易,好歹是她主动退步了,也算为女朋友争取了多一点的机会。 这一晚梁徊风是不打算再住江家了,江凛送她回了武馆,这才打了车往家里赶。 夜深人静的江宅,江父经过一日的应酬,这会儿累极了正沉沉酣睡。 三楼画室的灯还亮着,秦鸾独坐在画布前,抬起手,迟迟下不了笔。 最近灵感越来越少,难道自己真的不适合再画画? “妈,还没睡?” 轻轻推开门,一室的昏黄流泻而出。 脱下身上的羊绒大衣,江凛温柔地盖在秦鸾身上,叮嘱:“画室里这么冷,别受凉了。” 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秦鸾微笑着拍了拍儿子搭在她肩膀上的大手。 才多久?那个需要牵着自己才能站稳的孩子已经成熟到可以回馈她温暖和安全了? “睡不着,想画画......”在儿子面前,秦鸾不会时时竖起那些芒刺,她可以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让江凛知道,“可是似乎一点灵感也没有。” 空气短暂地凝了凝,江凛听出母亲的低落,有些不忍。 他知道油画对秦鸾意义重大,油画就是她的第二生命,如果不是在作画里寻找快乐和自信,在这偌大的房子里,秦鸾恐怕早已受不了常年的冷清和寂寥。 “准备画点什么?” “人物吧......” 画惯了花草景色,秦鸾突然想换一种风格。或许,一些契机和转机就能度过这次瓶颈呢? 作为一个艺术家,灵感耗尽,就意味着需要改变和尝试了。 “那不如画画我?” 江凛大胆提议,秦鸾亦是眼前一亮。 母子俩相视一笑,晌午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血肉至亲,哪儿来的隔夜仇? 直到凌晨四点,秦鸾才伸着懒腰宣布结束。 江凛既困且乏,不过看到母亲眼底的流光溢彩,觉得这几个小时的“僵硬”也算值了。 这回春节,江凛几乎每天和梁徊风黏糊在一起。 江家所有亲戚都听说江凛交了个家境普通却宝贝得很什么似的女朋友。 作为母亲,秦鸾算是看到了他的决心。也开始斟酌是不是自己之前的方式太急功近利,物极必反了? 虽然江凛打心眼里喜欢那梁丫头,但是保不准这份热忱能持续多久。 ------------ 【第六十章】门当户对 【第六十章】门当户对 年轻人总是血气方刚,你越束缚他,他越向往自由。不如换一种方式,来个听之任之,或许久而久之他自己厌了……届时不需要她秦鸾亲自出面棒打鸳鸯,说不定自己就散了。 想起年轻的时候,老江不也爱惨了那个青梅竹马? 家里百阻无用之下索性随他去了,结果柴米油盐没多久老江不还是抛弃了他的两小无猜灰溜溜回了江家,按照父母之命跟老秦家结亲。 所以说啊,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有了自己亲身经历作为前车之鉴,秦鸾越发淡定下来。 她还不信她斗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这一次,她不跟江凛发生任何正面冲突,她要一针见血地打击梁徊风赖以生存的自尊。 如果梁徊风自己垮掉,或许还不用等到江凛腻了,两人就能彻底分道扬镳。 …… 每年大年初八都是江家设宴款待亲朋好友的日子。 这样一个重要的场合,无疑是把梁徊风正式引见给亲友们的最佳机会。 况且,江凛心里思索着,有了这次契机,母亲想要再反对他们好像也只会事倍功半了。 这头,江凛还在琢磨怎么让秦鸾点头,是不是让江父出面做说客?秦鸾却踩着云步摇曳下楼。 “江凛,明天可不要出门了。家里那么多客人,你爸爸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 江凛默默颔首,又抬眼觑了秦画家一眼,她今天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妈……” “哦对了,”秦鸾快人一步出声打断他,“你把梁徊风也叫上吧。毕竟她现在是你女朋友了,也该认识认识江家的亲友。” 闻言,江凛大喜过望,甚至忘了回答。等到他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时,秦画家早已消失在回廊上。 江凛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轻微怀疑刚刚幻听幻视了。 若不是空气里还残存着秦画家挚爱的香水味儿…… 得到通知,梁徊风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江凛。 “秦阿姨怎么会突然……” 这么容易就回心转意,那么之前的抗争倒显得是他们小题大做了。 虽然江凛也不尽信秦画家的徒变,但是至少证明了自己对她不容忽视的影响力。 江凛觉得,有改变,就是好事。比起纹丝不动沉寂的堰塞湖,不断流动的溪流才有奔向广阔大海的可能。 “徊风你无须想太多,至少目前形势对我们极有利,你只需要安心待在我身边,相信我不会让任何人为难你。” 这世间上最动听的情话是不是都被江凛学全了? 以前没发现他嘴巴竟这么甜? 那些警示女孩子甜言蜜语是糖衣炮弹的话,早被梁徊风抛之脑后。 甚至,梁徊风有些得意忘形地想:那一定是吃不到葡萄的人故意说葡萄酸的吧。 怎么可能有女孩子禁得住心上人的缱绻柔情? 这一刻,哪怕江凛是骗她的,她也只希望:但愿能骗一辈子就好了。 初八转眼到来。 江凛起床的时候,梁徊风已经被秦画家接到了江宅。 江凛喜出望外,没想到秦画家这次是真的在改善关系,不由地为自己之前还对她持有的怀疑态度感到愧疚。 见到沙发上端坐的梁徊风,江凛顿时眼前一亮。 他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她,裁剪精致的粉色羊驼绒大衣上,手工刺绣了几朵梅花,梅蕊的嫩红与底色的粉红相得益彰。 下面是一条淑女系的鹅黄短裙,不规则短裙下摆飘动着几缕金黄色流苏。 最夺目的是梁徊风脚下那双朱红色羊皮高跟……膝盖以上是女孩,膝盖以下是女人。 她这大胆的穿衣风格让她那张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妍丽容颜更显蛊惑。 梁徊风从来算不上绝色,可是这一刻,她的美却是不容置疑的。 只是,江凛明显看得出这一身风格显然不是梁徊风自己的品味,倒有点接近秦画家手笔。 “是秦阿姨让我穿的……” 不自在地别开眼,梁徊风很不习惯江凛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他眼里流转的星火,似能把她灼烧。她被看得面红耳赤,偏偏他还瞧得津津有味。 这是梁徊风第一次穿高跟和这么高档的衣服……她觉得局促,憋红了脸,可是又对秦阿姨的示好心存感激。 纠结中,她只盼望江凛快点出现。可是他真的出现了,梁徊风又为他的目光感到羞臊。 “很好看!” 江凛诚实地赞美,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怕他已经扑上去狠狠吻哭她了。 后花园里,保洁小丁正把梁徊风换下的衣裳往垃圾箱里扔。 园丁老刘瞅见,连问:“小丁你扔的啥?” 年轻的小丁面露不屑:“当然是垃圾。” “怎么会?”老刘眼神老好,“分明是女娃娃的衣裳嘛!你不穿了也可以捐了啊,我瞧着还挺新的,丢了太可惜了。” “你懂什么!” 小丁毫不犹豫扔进了垃圾箱,这才撇着嘴开口。 “麻雀都快变凤凰了,她还会在乎那身灰羽毛?” “什么麻雀凤凰的……” 老刘听不懂,却也听出了小丁的尖酸。自言自语嘀咕几句,蹲下身子继续拔草去了。 今天秦画家格外慈眉善目,视线每每对上梁徊风时,都带着温和笑意。 时间一长,江凛更是放下心了。 正巧江父让他跟过去同几个世伯聊聊,江凛反复察看秦画家与梁徊风一片和乐融融,于是欣然前往。 身边少了江凛,梁徊风一时很不自在。 不过秦阿姨真的跟换个人似的,一直温柔地指点自己,梁徊风也渐渐放下戒心,鼓励自己尽快融入这一派祥和气氛中。 “啪!” 有位客人家的小朋友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小心翼翼察言观色,见没几个大人发现,小朋友吐吐舌头愉快地逃之夭夭了。 轻笑一声,梁徊风走上前谨慎地捡起碎片,裹上纸巾扔在了垃圾桶里。 一回头,正对上秦画家似笑非笑的眼神。 秦鸾身旁站着两位贵妇打扮的女人,无论是穿着还是妆容,都透着一股非富即贵的气息。 梁徊风怔了怔,觉得自己与那几人格格不入。脚下仿佛灌了铅,迟迟止步不前。 见此情形,秦鸾若有所思,噙着意味不明的深沉笑意朝梁徊风招手。 “梁丫头,过来。” 丫头。 无论是梁老头,还是琛哥这么叫梁徊风时,她都感觉到满满的宠溺。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秦阿姨的声音总透着冰冷和蔑视,虽然她面上始终带着笑。 好笑地自嘲一番,梁徊风觉得自己可能有被迫害妄想症,太敏感了。秦阿姨都作出让步了,如果自己还那么小家子气,倒真应了她的担忧:自己的确配不上江凛。 “秦画家,这位小姐是?” 贵妇甲上下打量着全身上下透着轻奢的梁徊风,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啊,这么面生? 贵妇乙也不解地看着秦画家,并没有听说她还有个女儿啊? “这丫头是江凛刚交往的女朋友,梁徊风。” “梁徊风?好名字,大气。” 众人颔首表示赞同。 秦阿姨在跟别人介绍她,梁徊风羞涩一笑,终于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梁小姐还在念书吗?” “是的。” 想了想,梁徊风补充道:“我和江凛同系。” “哦?原来是江城大学的高材生啊。” “秦画家你福气真好,一家子有知识分子,有艺术家,有商界巨贾……怎么好事儿全被你占全了?” “呵呵……” 闻言,秦鸾但笑不语,只是那笑容明显失了温度。只不过在场几人沉浸在融洽氛围里,并未发觉。 “秦姨。” 几人说话间,一道清脆的女声强势插了进来。 钱菲儿怎么也来了? 梁徊风立即看向花园外与人攀谈的江凛,对方正全神贯注倾听,并未发现屋内动静。 梁徊风只好看向秦鸾,却发现她似乎也对钱菲儿的出现感到困惑。 “菲儿?” 心里得意洋洋,面上却越发低调,秦鸾感叹:终于来了! “我是跟妈妈一起来的。” 往身后指了指,秦鸾不意外地看到了纪雅正翩翩而至。 “秦大画家,大吉大利。” “是纪副会长啊,欢迎欢迎,蓬荜生辉。” 纪雅冷笑着:偏偏重读那个“副”,有意思么? 秦鸾:“大”字也非常讽刺啊。 原来是跟着她妈来的,只要不是秦阿姨邀请的就好。梁徊风松了一口气,为自己大惊小怪感到哭笑不得。 “嗨,梁徊风!” “你好,钱菲儿。” 火花在两个少女眼中流窜,彼此水火不容,却又心照不宣不点破。 几位妇人似乎没看出两人之间龃龉,还笑着问这是哪家的标志千金? “阿姨好,我是钱菲儿,您可以和秦姨一样叫我菲儿。我爸爸是教育局发规处钱忠,妈妈是江城油画协会纪雅女士……” 到底是年轻气盛,为了在同龄人面前炫耀优势,肆意张扬,几位年长者嗤笑一声,只觉得幼稚得很。 鄙夷归鄙夷,马屁还是要拍的。 “原来是钱家千金,怪不得气质出众呢。” “是呀是呀,良好的家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必然不会差。” 梁徊风突然有点窒,良好的家教一定是好的家世才养的出来?未必吧。 “对了,我和江凛、梁徊风都是同校呢,我跟梁徊风还同寝室,可有缘分了。” ------------ 【第六十一章】比较 【第六十一章】比较 “这么巧?” 几人福至心灵,突然生出拿两个少女比较比较的乐趣。 “那不知道梁小姐父母又是做什么的呢?” 来了! 秦鸾冲着钱菲儿餍足一笑,及时避开了梁徊风看过来的眼神。 这下梁徊风总算明白了,秦阿姨打定主意看她出丑。 想必这身华丽的战袍也在秦阿姨计划之内吧? 好让她站得越高,摔得越痛。 不过自己光明正大,没有不可对人言的身世。 “我没有母亲,是被养父收养的孤儿。后来……”艰难地动了动唇,梁徊风一鼓作气:“我的养父也过世了。” “……” “……” “……” 话题进入僵局。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几位妇人眼底唏嘘:江家怎么找了个一无是处的儿媳妇? 分明忘了,刚才几人还争先恐后地“赏识”徊风。 几人面面相觑,见秦鸾似乎不打算帮梁徊风说话,不由揣测:难道说只是玩玩?不会真的结亲? 想通了这点,几人看梁徊风的表情越发意味深长了。 “梁丫头……” 抬起脑袋,眼神灼灼地望向秦鸾,梁徊风心里直打鼓:秦阿姨会说些让她改观的话?还是让她跌得更惨? 她拭目以待。 “像刚刚那样……”秦鸾指了指不远处小朋友刚才打碎杯子的地方,“你以后别再做了,那是保洁的工作,你那样做有失身份。” 梁徊风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钱菲儿等人的轻蔑笑容怎么也比不过秦鸾冷冷清清三言两语来的恶毒。 “听说你在正和武馆打工,但江家不是你的工作地点,那套习惯得改一改。” “……” “既然你以后是要做江家儿媳妇的人,以前在三教九流学的东西要忘得一干二净,知道吗?” 这口吻,仿佛真的是一位慈祥长辈语重心长的关怀。 不过,梁徊风还真受不起秦鸾这“谆谆教导”。 她嗤笑一声,冷漠地反击。 “秦阿姨,我在最艰难的时候都坚持自食其力,我觉得很骄傲,并且对教会我这一切的市井生活充满敬畏。” “......” “您眼中的三教九流,于我而言是金玉良言……很抱歉,恕我无法苟同您的观点。并且我个人认为,如果勤劳自强这种传统美德在您看来有失身份,那么您真该为自己的狭隘感到羞愧。” “你……” 秦鸾恼羞成怒,正要发作。却在无意中看到江凛正往这边走来的身影。于是立即收敛了脸上的愤怒,冷笑不语。 “怎么了?气氛这么古怪?” 江凛走过来,揽住梁徊风的盈盈一握,目光若有所思略过某个不速之客。 “没什么,只是我和梁丫头意见有点相左。” 就这么简单?轻笑一声,江凛点点头:“有代沟是正常的,对吧徊风?” 勉强扯起一抹笑,梁徊风十分配合地粉饰了刚才的不快。 “的确正常。” “知识和见识的差异,导致价值取向有区别,这在任何年代任何地点都会发生。一味地苛求对方因为自己三言两语就转变观点,实在不明智,所以坚持自我又尊重他人,这种求同存异的方式才是长久的相处之道。你说对吧,妈?” 微笑点点头,秦鸾面无异色。 “江凛,其实刚刚……” “菲儿!” 纪雅板着脸出声,钱菲儿只好讪讪地闭上嘴巴,到底心有不甘,一张精致的脸臭得跟什么似的。 纪雅有些恨铁不成钢,秦鸾也认为钱菲儿情商有点堪忧了。 这两个女孩,无论哪一个,都还真配不上江凛。 “江凛,我觉得有点闷。” “那我们去后花园转转?” “嗯。” 得到梁徊风首肯,江凛微笑着道了声“失陪”,揽着对方信步离去。 “秦姨,你怎么不告诉江凛梁徊风刚才对您无礼?” 纪雅面色难看地拉了拉急功近利的女儿,真是蠢死了。 反倒是秦鸾,好像没听见似的,漫不经心岔开话题与几人攀谈起油画历史来。 越是这种拉锯定输赢的关键时刻,谁先沉不住气,就只是为“敌人”赢得同情。 她秦鸾才没那么笨。 想必梁徊风也不是个蠢才。 江凛对自己母亲作出的让步看在心里,倘若此时梁徊风对他的母亲稍稍露出一丝质疑,江凛恐怕只会觉得梁徊风心胸狭窄,对过去的龃龉事耿耿于怀。 就算她梁徊风真的蠢得无可救药照实全说,秦鸾的每句话也都无可挑剔。她只是单纯陈述对梁徊风的要求,并没有明言反对她这个人。 相反,她以江家儿媳妇身份严格约束梁徊风的行为,最多只是有些惯用的强势。这点江凛早已体会,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同理,如果秦鸾在江凛面前对梁徊风露出厌恶,只怕江凛也会深思母亲之前的举止是否别有用心?一旦真的埋下怀疑的种子,就无异于前功尽弃了。 江凛现在就是一个裁心之判,他静静观望着母亲和女友,任何一方稍有异动,他心中的天平就会立刻产生变化。 这个道理,她们都无师自通。 …… “江凛,我可以换回自己的衣服吗?” “……当然。” 小心翼翼打量起徊风的神色,江凛试探着问道:“不喜欢这种风格?” “嗯。”诚实地点了头,梁徊风眼神坦荡,“我觉得这么穿不像我,我明明走的是青春靓丽风,偏把我打扮成甜美花瓶范,你不觉得很不搭?” 说完,还俏皮地眨了眨眼,尽显天真。 忍俊不禁的江凛连连点头,“带你先回卧室,待会儿让小丁把衣服给你送过来。” 十分钟后,小丁步履匆忙地送来了梁徊风原本的衣裳,涨红的脸上眼神闪烁。 梁徊风发现了衣服上的污渍和灰尘,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这是?” 小丁飞快告状,先把自己摘干净:“秦画家以为你不会再穿了,我才拿去扔的……” 后头的尾音,因梁徊风悲切落寞的眼神戛然停止。 “原来是这样啊……” 她没有责怪小丁,一言不发转过身往浴室换衣服去了。 小丁瞅了瞅她黯然神伤的背影,心下涌起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内疚,秦画家对小姑娘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这一天剩下的时光,对梁徊风来说,简直度日如年。 江凛每领着她见人,她就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可是眼里却再没了一开始的热忱。 这一局,秦鸾赢了。 她成功地打击了梁徊风仅有的一点自信,她让徊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多么薄弱。 一无所有的孤女妄想得到天之骄子的全部,真是不自量力。 经此一“役”,梁徊风懦弱了。 胆怯了。 打了退堂鼓。 她开始怀疑,自己对江凛的情感有深厚到愿意为了他被迫和秦鸾这样厉害的女人斡旋一生一世? 论聪明,秦鸾比不上韩浓,论尖酸,钱菲儿都比她“厉害”。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对她心怀偏见的江凛的母亲,梁徊风感到前所未有地无力。每一次和她谈话,都像是一场角逐,不是她累得慌,就是她疼的紧。 梁徊风没有足够的勇气和精力应付这样一个战斗力无穷的女人,不过是一次交手,她已经觉得疲惫。 她开始自私地思考,自己有没有必要这么......委屈? 春节过后没几天,江大就举行了开学典礼。 梁徊风在室友小谯的“怂恿”下,报了歌舞社。 有一次小谯在寝室里放偶像靳桑桑新歌,梁徊风在盥洗台边洗衣服边学唱,中途小谯手机来电歌曲被中止。 盥洗室却传出悦耳的歌声,不输于原唱的动听嗓子。 小谯立即像发现了新大陆,和Lisa一左一右怂恿梁徊风加入歌舞社,参加四月份的校园歌手大赛。 歌舞社分为两个分部,以钱菲儿为首的舞蹈部,和以白谪为领的歌曲部。 怎么看都是狼坑和虎穴! “怎么?难道你怕了钱菲儿?” 说起女寝403钱某某与梁某某的龃龉嫌隙,谯某某和李某某的清楚程度仅次于当事人。 大伙儿早从江凛请客那次看出了钱大小姐的醉翁之意,纷纷站在梁徊风的正宫立场唾弃钱小姐的撬角思想。 不过,仅限于精神上谴责,毕竟钱菲儿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实质小三行为。 渐渐地,403气氛越来越古怪,大家心知肚明却又默契地不戳破最后一层纸。 被Lisa这么一激,梁徊风也来了点血性。 “她有什么好怕的?” 江凛连一个眼神也不肯施舍钱菲儿,梁徊风根本没拿她当回事。 “那你是害怕白谪了?” 小谯和Lisa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坏笑。 上学期散学典礼时的旖旎小插曲,她俩可还清楚记得呢。 “我为什么要怕白谪?” 事实上,她跟白谪并不算熟…… 嘿嘿几声,小谯挤眉弄眼戏谑道:“当然是怕跟追求者朝夕相对日久生了情,情不自禁之下做出对不起江大帅哥的事啊。” 没好气哂笑一声,梁徊风难得地翻了个大白眼:怎么可能? “那就加入呗!” “是啊徊风,你想想你除了学习打工,真的做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 【第六十二章】耀眼 【第六十二章】耀眼 “你嗓子这么好,听几遍的歌就能唱会八九成。你要不发展点爱好,可就浪费了这副天籁之嗓了。” 被说动心的梁徊风终是半推半就地点了头。 得知女友加入了歌舞社,以后要和白谪共事,江凛短暂地僵了一下,又飞快恢复淡然神色。 神情转变之快,让梁徊风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我……还要参加……校园歌手大赛。” 嗫喏着说完,梁徊风目不转睛看着江凛的神色。闻言,他眼前一亮,挑着眉头,若有所思地凝向她。 “这样很好啊。” 真的很好! 她一天天变得开朗自信,她会出落得越发美丽。 只是……江凛很泄气地想:那个叫白谪的家伙…… 想着有人比他更近距离地见证梁徊风的蜕变,江凛有些吃味。 “我都还没听过你唱歌。” 一直以来,梁徊风不在任何人面前放声歌唱。除了梁老头和吴桦柔无意中听到她哼过几句,也就被小谯机缘巧合撞见了。 “唱几句给我听听?” 江凛含笑看着一脸羞涩的徊风,嘴角的酒窝勾出蛊惑的弧度。 “七彩的春,不懂夏日的灼灼……” 声音清脆,曲调婉转悠扬,虽然只是清唱,却也别有一番青春滋味。 这一首《四季》是歌坛女神靳桑桑的成名曲。 说起来从十六岁出道,靳桑桑也在乐坛红了近二十年。连小谯这样的九零后都是她的铁粉,更不论那些上了年纪喜欢情怀的中年人。 说来也怪,靳桑桑每一首歌都有一种奇特意境,她的作品虽然多,却没有完全相同的风格。 或许正是这百变的曲风,她才获得了“绚丽女神”的称呼。 梁徊风一直很喜欢靳桑桑的歌,几乎每一首她都偷偷学会。她也很崇拜靳桑桑,不过她的仰慕偷偷埋在了心里。 据说这位红透半边天的绚丽女神也曾销声匿迹过几个月,再出现时就以这首《四季》红遍了大江南北。 在这个艺人遍地的快餐社会,像靳桑桑这种屹立歌坛二十年不倒的女神,还真是凤毛麟角。 …… 四月份的校园歌手大赛如期而至。 经过了几个月的反复排练,梁徊风的台风从最初的局促惶恐已经循序渐变成优雅自信。 这其中,少不了白谪这个唱歌老手的帮助。 按理说,白谪和梁徊风的关系应该是突飞猛进起来。 只不过每次白谪试图跟梁徊风搭讪一点排练以外的话题,江凛就会目光如炬地紧迫盯人。 搞得他想单纯交个朋友都觉得……心好虚。 就算偶尔江凛不在,也有几个叫陈泽、颜须博、沈先栋的轮岗似的监视他。 白谪就差对天发誓了:他真的对梁徊风再没有非分之想了。 大赛那日,天朗气清。 朗朗乾坤下,江大露天体育馆里人山人海。 主办单位悔不当初,早知道人气这样旺,就该收门票了。 梁徊风是第17号选手,目前比赛进行到第十二号了。 万万没想到,靳桑桑的新曲《不如不见》这么火,前面已经有三位选手选择这首歌。 不管后来梁徊风唱得好不好,六位评委早已经审美疲劳,这对梁徊风极为不利。 心急如焚在幕后跺脚,小谯自责得很:“都怪我都怪我!我明知道靳女神的新歌这么火还怂恿徊风报这个曲目。” 一旁Lisa也沉着脸,她几乎可以预测后头再有选手报出这首歌,评委们必定集体“吐槽”。 “我那天问过钱菲儿,她明明告诉我没撞曲子啊?” Lisa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小谯的浆糊脑袋。 “你就是找她打听的?” “啊。” “你明知道钱大小姐跟徊风不对盘你还……” 后知后觉地吐吐舌,小谯表示:“人家太单纯,没料到。” Lisa翻了一个白眼,鄙视:“你没料到的多了。” 几人正焦灼着,评委之一的白谪匆忙踱了过来。 “梁徊风,你赶快去音响师那边申请换曲目。” “……” 到底是以权谋私了一回,白谪也有点惭愧。 “老实跟你说了吧,评委那边已经有了情绪,再有《不如不见》铁定低分处理。观众也失去耐性了,坚持这个曲目有害无利。” “……” “就算你不在乎成绩和名次,你也是希望受到肯定的吧?” “……” “既然选择了站在这个舞台,就尽力做到最好!” “……好。” …… “下面有请十七号选手,来自法学院的梁徊风,她带来的曲目是……” 台下舞蹈部一群叽叽喳喳女生之中,钱菲儿面露冷笑等着看某人出糗。 “……一首老歌《四季》。大家欢迎!” “七彩的春,不懂夏日的灼灼……” 为了杜绝部分选手上台卖弄凄惨,所以并没有选手发言这一环节。 所以主持人刚说完话,舞台就飘起氤氲仙雾,随着射灯的方向,台下几千人看到了身着高中制服青葱白雪的梁徊风袅袅而出。 她的声线很美,高音质麦克风将她悦耳的歌声染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意境。 她像个仙子,落入凡尘,惊扰了世人的心湖。 这是江凛第二次听梁徊唱歌,虽然是同一首歌,但是这一次她的表现更为出色。 梁徊风的歌声软化了江凛的心。 一曲毕,梁徊风平复了心情,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就要退入幕后。 “请稍等!” 六大评委中最有分量那位从崇宁大学请来的教授开口了。 台下一片震惊,刘教授竟然给了17号发言的机会? “十七号可以说说为什么选这首歌吗?” 纳尼?这是明目张胆要给17号卖惨……哦不,拉票的机会吗? “因为……” 全场三千人屏息以待:一个凄惨绝苦的身世故事还有三秒钟抵达现场…… “因为原本准备的那首被撞曲了,我会唱的歌又不多,只好选择记得全部歌词的《四季》。” “……” 三千人哄堂大笑。 评委们亦是忍俊不禁。 摆摆手,刘教授示意下一位。 还以为这小丫头会说是靳桑桑铁腕粉丝呢…… 十九年了,写下这首歌都已经十九年了……没想到还有年轻人肯传唱。 刘教授感慨不已:那一刻,他仿佛看到青春靓丽的靳桑桑又站在舞台上。 经过三个小时的选拔,三十位选手全部顺利完成曲目。 让全体人员休息十分钟,主持人宣布十分钟后现场宣布比赛结果。 包揽第二名的是两个美女的合唱组合。全场百分之八十的荷尔蒙都在为她们呐喊。 第一名是江城大学实至名归的最美校草苏若见。 上学期苏若见因为个人原因推迟入校,所以“江大乍见美男榜”的榜首排名一直没有真正确定下来。 什么江凛、管峥、白谪……包括经常串校的谢一崎都在呼声之中。 只是各花入各眼,始终没有人真正胜出。 不过这学期苏若见露面后,所有的争议戛然而止,苏若见以不可抵挡之势脱颖而出。 哪怕像梁徊风这样的“有夫之妇”,也不得不承认苏若见真的是美绝人寰。 只不过唱了一首《情书》,下面就尖叫连天。梁徊风数了数,百分之百的女生都投了苏若见的票,真是人气“汪汪汪”。 苏若见这种天人之姿色,得是他爹妈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至于第三名……大家有点小意外,竟然不是意料中的梁徊风,而是一个造型非常洗剪吹的非主流男。 不过听说非主流他爸是后勤部主任,大家对这个结果也就释然了。 这是骨子里流淌的“人缘”,谁能不买后勤部的帐?你想三天断水两天断电,还有一天到晚被查寝? …… 最后,梁徊风还是得了个奖……最佳潜力奖? 若不是由刘教授亲自颁奖,小谯几乎要怀疑设这种奖项是不是为了羞辱梁徊风。 那感觉,就好像班主任宣布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和第十八名一样。 校园大赛结束后,梁徊风将生活重心放回了学习当中。 本学期新增了几门课程,需要背诵理解的知识点越来越多。 闲暇时光,梁徊风就约上江凛在偌大的图书馆啃书。 偶尔两人视线交汇,露出会心一笑,甜蜜而静谧。 遇上知识难点的时候,两人头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每当这个时候,江凛会变坏,突然扯过她铺天盖地吻下来,啃得她措手不及…… 有时又吻得缱绻缠绵,一下又一下轻轻啄她的红唇,每一次抽离和拉近都在蛊惑梁徊风。 有一次,梁徊风被亲得如痴如醉,媚眼如丝地跟着靠过去,江凛却突然正襟端坐。 恼羞成怒的徊风气呼呼地掐过去,这才发现周遭三三两两的人群正意犹未尽看向这里。 WHAT THE FUCK! …… 甜蜜时光飞快地流逝。 六月中旬时,江大组织了为期半个月的夏令营。 全校五十个名额,法学院占了十个。 据说夏令营活动的考评会记入期末总成绩,于是报名的人寥寥无几。 大热天搞这种课外活动,吃力不讨好,谁吃饱了撑得…… “什么?徊风你报名了?” 大学的期末考只在乎过没过线,所以对一般学生来说,真没什么难度。所以大家想不通梁徊风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对于梁徊风来说,夏令营是一种很陌生的活动,不像别人已经腻味,她感觉很新奇。 ------------ 【第六十三章】四季 【第六十三章】四季 所以她报名了,江凛也跟着报名,某种程度上来想,他们乐观地把这朝夕相处的15日当做约会,所以,何乐而不为? 听了梁徊风的解释,小谯和Lisa赞同点头:嗯嗯,言之有理,十动然拒......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有传言称江凛、苏若见、管峥、白谪等一大群优质荷尔蒙都要参加这次夏令营,原本只剩十二个的名额一夜之间水涨船高。 甚至有人闻到商机转让自己的名额,含泪解释:同学之间互利互助是应该的,五百块谢谢不讲价! 出发那一日,学校准备了两辆校车。 苏若见刚踏上其中一辆,十几个单身狗伺机而动,一群平时连矿泉水盖子都拧不开的弱质女流瞬间化身无敌女金刚,过五关斩六将争先恐后挤上车,那架势堪比土匪抢亲。 晃动的大巴,刺耳的尖叫,搞得司机以为地震了。 剩下的女生集中火力盯梢管峥、白谪......倒是有人想尾随江凛,但是看到他身边的正宫娘娘,也只好偃旗息鼓了......毕竟明目张胆做三儿这种事很少有人干得出。 不过,还真有人往这趋势发展。 耳边是江凛低沉的声音,身后是......钱菲儿怨毒的目光。 自打上了这车,钱菲儿的眼神不是凝在江凛身上,就是瞪在梁徊风背上。 不得不说,梁徊风还真挺佩服钱菲儿在“含情脉脉”与“恨之入骨”的眼神中切换自如的本事。 …… 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几十人,到了目的地后纷纷叫苦连天。 这哪里是夏令营?这分明是魔鬼训练营好吗? 光秃秃的朝石山上,怪石嶙峋。 几十里范围荒无人烟,连鸟影子都没有一只。 卸下了帐篷、足够的饮用水、干粮、医药用品后,只留了两个掌管分配的后勤老师,大巴车载着所有人的幽怨缓缓而归。 “大家不要担心!” 老师甲出声安慰:“大巴车每三天会回来补给一次,届时如果有同学身体撑不住,在查证属实后可以随大巴车回到文明世界。” 老师乙睨了自诩幽默的老师甲一眼,站到前面郑重其事跟大家解释起来。 “同学们,这次夏令营意义重大,凡是撑过这半个月且表现优异的人都有极大机会获得下一学年的全额奖学金。” 梁徊风倏地眼前一亮。 部分之前还在哭爹喊妈的也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在之前报名过程中,校方故意隐瞒这个关键信息,就是为了避免报名的同学本末倒置。 现在留下来的应该都是发自内心参与活动的学生,是时候放出这个内幕了。 “切!” 有几个富家子女嗤之以鼻,谁稀罕那几个钢镚儿?谁不是为了帅哥来的? “凡是没有坚持到最后的同学,哪怕只差一分钟,都没有成绩。希望大家在‘撑不住’之前三思而后行。” 说完,也不理会同学们是什么表情,甲、乙两位老师开始分发装备和食物。 老师甲简单地示范了一次后,不少人依葫芦画瓢地跟着搭起帐篷来。 刚开始搭帐篷时,大伙儿玩心比较大,在乱糟糟叠满装备的地面你追我赶,像参加春游一样玩的不亦乐乎。 “幼稚!” 看到这一幕,钱菲儿和几个富家子弟围在一处,不屑地冷哼。 经过一旁的老师乙不赞同地摇摇头:“年轻人就该有点活力。” 这没头没尾的话,显然是在批评她几人老气横秋。 有人已经不悦地黑了脸,但碍于对方是老师,只能作臭脸色。 “神经病!” 待老师走远,那个黑脸富家女气呼呼表示:“谁要和那群初中生嬉笑打闹了?” 闻言,在场的另外几人频频点头:对对对,有失身份。 那头,嬉笑打闹的“初中生”累了,三三两两蹦跶到一座搭好的帐篷前,叹为观止地感慨。 “这是谁的技术啊?不不不,应该说是艺术。” “明明都是一样的装备,偏偏搭出了精装修的美感。” 帐篷本身都是统一定做的,几乎没有区别。 只是这座由江凛和梁徊风合作搭好的帐篷,别出心裁地摘了几簇野花点缀在四周,像极了后花园。 帐上还挂了一些绿色枝叶,颇有点悠然民宿的味道。 最别具匠心的是帐门口整整齐齐铺了一层大小均匀的鹅暖石,像是引路的长廊。 这么一拾掇,小小的帐篷竟然有了家的感觉。 大家啧啧称奇,甚至有人出声打趣这对情侣。 “你们不是在造你们的爱的小屋吧?” 闻言,梁徊风刷红了脸。 闻声过来看热闹的钱大小姐却刷白了脸。 不知廉耻! 丢下一个极为讽刺的眼神,钱菲儿携着几个新晋闺蜜摇曳离去,只留下浓重的香水味。 “呸呸呸!臭死了。” 某个短发少女嫌弃地捂着鼻子,“说我们是幼稚的初中生,那么她们呢?站街的小姐吗?” 她耳朵可尖着呢,方圆几百米说她坏话的,没一个逃得过她的法耳。 “嘘!” 小伙伴急忙捂住短发少女的嘴,求爹爹告奶奶似的:“小声点小声点!被那帮大小姐听到了有你好受的。” “我会怕她们?” 短发少女林珍娜气呼呼瞪着眼睛看好友。 “好啦,知道你林珍娜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苏若见不喜欢你,嘻嘻……” 林珍娜啐了朋友一口,面上表情却是陶醉的,显然非常喜欢苏若见。 不过,听说苏若见喜欢年纪大的姐姐,从不交往小姑娘……梁徊风在心里偷偷八卦,毕竟不熟悉,也不好多嘴。 “你是梁徊风吧?” 点点头,梁徊风疑惑地望着对方。 林珍娜羡慕地瞅着梁徊风“爱的小屋”,讨好般请教:“梁徊风你可不可以分享几招泡男心得给我?” 泡男……梁徊风呆若木鸡。 这么辛辣大胆的话题,她噎了噎,从未涉猎啊。 收拾好“床”铺后,江凛从“爱的小屋”里钻出来,微笑地充当梁徊风的官方发言人。 “抱歉,她没法分享。” “为什么?” 疑惑地反问,林珍娜酸酸地想:藏私啊?我又不追你的江凛,不存在竞争呢。 “因为……” 揽住女朋友的小蛮腰,江凛微微用力将她勾进自己怀里,低下头,含情脉脉对上那双闪躲的水眸。 “……是我追她的。” 撒了好大一把狗粮! 啐!臭不要脸! “如果你想探讨女追男的秘诀,我想我女朋友确实提供不了任何经验。” 说完,牵着垂首含羞的女朋友,大摇大摆往瀑布处散凉去了。 几名女生纷纷作花痴状:我怎么就没有酱紫的男盆友呢? “林珍娜醒醒!” 林珍娜狠狠甩了自己两个巴掌提神,“你想泡的是苏若见,别被江凛诱惑了。” 众姐妹:“……” 夜幕降临之时,所有人的帐篷都搭好了。 面对管峥的殷勤,钱菲儿只是冷漠地说了声“谢谢”,就心安理得钻进了他捣鼓一下午的“成果”里。 虽然远远比不上江凛搭的那一个,但也差强人意了。 入睡前,钱菲儿心绪难平地琢磨起下午和几个富家女商量的计划。 要不要试一试呢? 男人都是经不住诱惑的……这一点钱菲儿比谁都清楚。 同样的旖旎夜色下,江凛也是心痒难耐。 梁徊风就住在他隔壁的帐篷,他第一次在夜晚离她这么近,近到仿佛能听到她的怦怦心跳,闻到她头发丝的芬芳。 受不了了! 江凛烦躁地起身,窸窸窣窣穿好后,准备去瀑布那边洗个冷水澡。 一钻出帐篷,正好撞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徊风?” “江凛我……” 一只温凉的手指头抵住了梁徊风的嘴巴,江凛做了个“噤声”的口型后,改为牵着她的手,往那凉爽的瀑布处悄然走去。 一路上,只有蟋蟀的欢叫。 步行大约五分钟后,两人寻到了一处看夜景的绝妙圣地,这才怡然自得地坐了下来。 此地看月下瀑布,月朦胧瀑朦胧,周遭一切笼罩在一种氤氲的绝美意境里,不仅如此,这里还十分隐秘,非常适合做点…… 想到这里,江凛……很烫! 好在夜色替他打了掩护,江凛可以堂而皇之地无耻遐想。 “你刚刚找我?有事?” 不知是不是吹了夜风,他的嗓音有点暗哑。 “嗯。” 点点头,梁徊风羞涩地看向一边,视线就是不敢对视江凛。 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找他聊聊天,却忘了此情此景多么暧昧。 她们都是青春热血的花样年纪,一点点敏感气息就能碰撞出灿烂火花。 梁徊风有种预感,她似乎把自己送上门了? “就是想和你聊聊……” “太热了睡不着?” 这倒是,帐篷里异常闷热,许多男生都选择“开门睡”,但是女孩子总不好意思这么做,而梁徊风又没有其女孩的勇气,大胆地只穿内衣内裤就睡觉。 明明江凛没有弦外之音,但是梁徊风却觉得他那个“热”似乎意有所指啊。 “嗯,有点儿透不过气。” “那现在好点没?” “当然。” 坐在瀑布旁,相当于置身中央空调范围里,舒服得都让她想呻•吟了。 想着,她也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几乎是眨眼之间,江凛福至心灵地ying了。 这种气氛下,女朋友娇滴滴地……他有点禽兽行为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 【第六十四章】kiss 【第六十四章】kiss “徊风……” “嗯?” “我要……” 最后那几个字,因为风大,梁徊风没听清。 “什么……唔!” 以吻封唇才是最有效结束对话的方式。 因为是坐在地上,梁徊风根本无力承受来自江凛的重量。 男女力量的悬殊,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明显,他压,她倒,这个姿势更方便了他的汲取和掠夺。 他狠狠地吻着,挑逗她嘴巴里香甜的“果冻”。 她的樱唇那么美味,他简直百尝不厌。 嘴巴都被吸麻了。 他啃得太忘我,顾不得她的肿胀,贪婪地享用夜之盛宴。 江凛迫切地想要她,却知道现在不是最佳时机,地点也不对。 他希望她感受到被尊重。 有些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的唇,江凛那双黑曜石般的漩涡眸子在月色下妖冶动人。 他目不转睛看着她,眼神是那么“贪得无厌”,身体却竭力地克制着:不可以!现在还不可以! 看得出他忍得很辛苦,或许有那么一点女性魅力的虚荣心,更多的却是真的心疼了。 梁徊风小心翼翼问道:“要不要洗个冷水澡……” “别!” 说话之人并非江凛。 梁徊风和江凛同时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身后野草丛里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人? “苏、苏若见?” “Just苏若见,谢谢。” 清晖月光下,苏若见的俊美仿佛被罩了一层圣洁,显得越发迷离。 不过眼下梁徊风可没心思欣赏对方的倾城之姿。 她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或者,他站在那里看多久了?或者,他听到了哪一步? “你怎么在这里?” 不可否认,江凛的语气里多了那么一点……恼羞成怒。 苏若见表示理解,换了自己正舒服哒被突然打搅,只怕愤怒的情绪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先来的。” 踱出草丛,身姿挺拔地站在情侣二人面前,苏若见表现得非常淡定。既没有被扰的恼怒,也没有撞破别人......的尴尬。 “那你刚刚怎么不出声?” “......我睡着了。” 顿了顿,苏若见决定说个好心的谎话。 总不能直白地告诉这位女士:你和你男朋友激吻得太迅速,我来不及打招呼? “那你......”什么时候醒的? 本来是想这么问,但是还是算了吧。梁徊风深谙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就好,如果对方再回答出一点暧昧细节,可就尴尬plus了。 原本苏若见是打算不声不响离开的,但是他那个位置恰恰不能有所动作,稍有移动非常容易被发觉。 他琢磨着既然已经尬在这里了,不如等两人亲够了离开了自己再悄悄消失。 哪晓得这位女士建议男朋友洗澡,他可不想看男版出浴图。 “回吧。” 沉着脸说完,江凛牵起女朋友的手有些狼狈地远离此地。 苏若见轻笑一声,亦步亦趋。 ...... 第二日,晴空万里。 因为此次夏令营并没有目的性指令,所以同学们三三两两自组探险。 男生们先出去溜达一圈,女孩子暂且留在原地等候消息。 梁徊风的任务是烧开水,这点完全难不倒她。 她正在挖坑烧干柴,一位脸生的女孩悄无声息站到了身侧。 “有事?” 对方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看到梁徊风脏兮兮的双手,下意识退了一步,避得老远,生怕被泥巴波及。 “可以请你帮个忙吗,梁徊风?” 对方知道她的名字,这倒让梁徊风想起她的身份来。好像就是这一两天跟前菲儿厮混在一块儿的某位。 梁徊风防备地看着她:“什么忙?” “捡柴。” 来人指了指梁徊风脚下的干柴,“我的任务是这个,但是......” 对方似乎挺为难的,嫌弃又不太好解释的样子。 “我的指甲是新做的,我怕蹭坏了。” 所以她不想干,让她干? 她这么无礼,梁徊风反而释然了。见惯了钱菲儿等人的大小姐做派,梁徊风不疑有他。 拍了拍手上的泥巴,点点头,梁徊风跟着对方指引的方向走了。 来人完成“任务”,心照不宣地往钱菲儿的方向望去,那头的人几不可见颔首,目送两人渐渐远去的步伐。 其中一条鱼,上钩了! ...... “探险”归来的男生里,江凛走在最前头。 他那归心似箭的样子,被其他几人取笑,倒真有几分“家有娇妻”的感觉。 闻言,江凛意味深长地笑。 寻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梁徊风的踪影,江凛有些着急了。 山里面手机信号并不好,所以这几天手机只能当相机和手电筒,实在联系不到人。 “江凛,你在找梁徊风吗?” 闻声,江凛看到一个面生的女孩正目光诚恳地看着自己。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 狠狠地点头,对方语气真挚:“我亲眼看到她往瀑布那边去了。” 看到就看到,干嘛用“亲眼”,又不是在讯问嫌疑人? 疑惑地望着对方,江凛始终半信半疑。 见江凛似乎没有打消疑虑,对方淡笑着:“信不信由你。我有那么无聊撒谎骗你吗?” 说完,似用了一种“好心当做驴肝肺”的眼神瞪了江凛一眼,就飞快走开了。 不管她话真话假,她必然知道梁徊风的去处,而那瀑布处一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想了想,江凛权衡之下拔腿往那处走去。 “哎呀,天好热,我也去瀑布那儿洗个澡。” “站住,刘杰,不许去!” “为什么?江凛都去了。” “你管不着,反正你不许去。” “切......”讪讪地往回走,刘杰自我安慰道:“好男不跟女斗!” 一旁正咀嚼着干粮的林珍娜若有所思:为什么只放江凛一个人往瀑布走呢?会不会那里有谁正等着他?反正,一定不会是梁徊风。 江凛循着水声走,远远似乎看到了一个女子......在洗澡? 对方的胴·体被巨石掩在其后,只能从那偶尔露出的光洁手臂看得出身上应是不着寸缕的。 愣了愣,江凛立即意识到对方绝不会是梁徊风。 他的徊风,才不敢在青天白日露天处洗澡。 几乎就在江凛飞快转身的同一时间,水潭里未着寸缕的钱菲儿“偶然”发现了有男生,尖叫一声,好不楚楚可怜。 然而“偷窥者”却没有止步,反而越走越远。 这可跟计划有所出入,钱菲儿自然不甘心就此放过这个绯闻机会。 “江凛,你站住!” 听到声音,江凛才知道刚刚那双手的主人是钱菲儿。 想起过往种种,今日种种,江凛立刻判断出这出戏是她早有预谋,自导自演。 江凛突然有些忐忑,他清者自清,也不怕姓钱的往他身上泼脏水。 他就怕这事被有心之人传到徊风的耳朵里,指不定那位会作出什么反应啊? “江凛你......” 张大嘴巴,钱菲儿的这盆脏水眼看着就要泼到江凛头上。 “哎呀呀,这儿怎么有个光屁股!刘杰、马修、张佳俊......你们快过来看呀!” 被林珍娜这么一吆喝,钱菲儿顿时面无血色。 为了勾引江凛,她可是下了血本,脱得一丝•不挂。 谁知道江凛看也不看就拔腿往回走,她本来打算就算他没瞧见什么也这么赖上他,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林咬金。 一群色眯眯的荷尔蒙还有一分钟到达战场,钱菲儿也顾不上江凛了。从一旁扯过衣裳,淌了水,就那么湿哒哒往身上套。 一边穿还一边尖叫:“谁也不准过来!谁过来谁全家死绝!” 本来想说“报警抓他”的,但是如果真的被那些臭男生看光光了,抓了他们也不能解恨。 不如说点恶毒的诅咒,中国人嘛,难免不忌讳这些。 钱菲儿的声音就像一道“定身符”,那些蠢蠢欲动的男生果然止住了步伐。 趁这时机,江凛溜之大吉。 狠狠松了一口气:不会被窦娥了! 不过,真的应该好好感谢感谢林珍娜这个中国好校友! 回到营地,梁徊风立即围了上来。 “听说你找我?” “你刚刚去哪里了?” 两人一打照面,立刻出声询问。 未几,又相视一笑:不过分开个把小时,怎么搞得仿佛经历了生离死别一样? 江凛有些心有余悸地想:还真有点虎口脱险的后怕。 “我刚刚被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叫去捡柴了......有点远。” 想起那个女孩路痴似的把她带到很远很远的偏僻角落,梁徊风都要以为对方想毁尸灭迹了。 于是再也顾不得她的蹩脚借口,先一步往回走。 想起刚刚心里莫名产生的恐惧,梁徊风觉得自己应该学会拒绝,不愿意做的事,不需要委屈自己迎合世俗的目光。 干嘛为了不相干人士难为自己,傻不傻? 想来,梁徊风被请去帮忙,也在钱菲儿等人计划之中了。 上前一步搂着她,江凛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刚刚的“遇险”一事告诉她。 省得那人不死心又来栽赃,到时候惹女朋友误会生气就得不偿失了。 ...... 听了江凛的话,梁徊风也是一阵唏嘘。 她活得单纯,从未接触过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所以她想不通钱菲儿为何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惜牺牲名节? 真是百米养百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 【第六十五章】虎口脱险 【第六十五章】虎口脱险 第二天一大早,洗澡受凉受惊的钱菲就坐上补充供给的大巴车回归文明世界了。 第三天随行的还有她的小跟班,以及管峥、白谪。 管峥离开,倒是说得过去,正在追求钱菲儿嘛。 大小姐受了惊吓,他这个护花使者自然得形影不离,才好趁虚而入。 而白谪的离去:呵呵,都说了早对梁徊风死心,江凛能不能别这么不依不挠耿耿于怀? 每天拿冷眼怼他,秀恩爱刺激他,幼稚! 其实江凛还真没那么小心眼,只是白谪绝不会承认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所以,必须是江凛把他“逼”走的,才不是他孤家寡人受不了荒郊野岭想回文明世界撩妹子。 没了一大毒瘤,剩下的时光就欢快多了。 听江凛提起当日细节后,梁徊风感念林珍娜的仗义,估摸着想顺水人情撮合撮合她和苏若见。 江凛本来想阻止,但又觉得有些事情徊风必须自己去经历才懂得。况且,他也希冀万一苏若见就能看得上林女侠呢! 不过,江凛心底深处还是依稀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 男人懂男人的眼神,喜不喜欢很坦荡。 “......”苏若见拧着眉听梁徊风说完,这才不急不慢清冷出声:“你是怕我泄露那天晚上所见所闻,才强行给我塞个对象笼络我吗?” “当然不是!” 又提这事干什么,梁徊风涨红着脸。 “我只是觉得林珍娜和你郎才女貌......” 嗤笑一声,苏若见淡漠地打断多管闲事的梁徊风:“果然恋爱中的幸福女人就会被居委会大妈附体。” “......” “我看你男朋友和钱菲儿也挺男才女貌的,你跟白谪看起来也是天作之合,你们怎么不分手重组?” “那怎么一样?我和江凛是相爱的......” 梁徊风突然止住,她懂了! 爱情不可以强求。 林珍娜很好,百里挑一,但是不是苏若见心里的朱砂,她再好也与他无关。 懊恼地唾了自己一把,梁徊风涨红着脸诚恳道歉:“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到。” “没,你考虑得很周到,只是我好像心有所属了。” “哈?” 怎么没听人说过苏大帅哥有意中人了? 是谁? 本校的?哪个系? 或许八卦就在女人的基因里,苏若见好笑地睨着一脸好奇的梁徊风:女人真是每一个不爱听八卦。 “我也不确定,只是觉得好像特别喜欢她。” 说起那个“她”,苏所见的表情罕见地露出温柔,他平时虽然时刻保持笑容,但笑意常常没有一丝温度。 “是我们学校的吗?” 到底还是想帮林女侠打听一二,让她彻底死心也算救人一命了。 “她啊......姓梁。” 对方答非所问,惹得梁徊风一阵面红耳赤,可千万别说喜欢她这个有夫之妇。 被梁徊风脸上诡异的红晕逗得一乐一乐的,苏若见见好就收:“放心,不是你,我跟江凛口味......不太一样。” 闻言,自作多情的梁徊风彻底松了一口气,讪笑着:“知道知道,你喜欢年纪大一点的。” 原来背地里大家都这么传他的......轻笑出声,苏若见不打算反驳:是啊,他的确喜欢梁知那样的......姐姐。 ...... 去时50个学生,顺利完成考验的只有38人。 甲、乙两位老师已经非常满意这个数字,并且对坚持到底的各位赞赏不绝。 “老师,奖学金的事......” 现实! 老师甲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你们自己去教务处领取申请表吧,交了表,就放假吧。奖学金的事下学期开学就出名单了。” “欧耶!” “太好了!” ...... 梁徊风“越俎代庖”地填好了江凛的那一份,仔细检查后,连同自己那份一齐上交。 回到寝室时,另外几人早已无影无踪,简单地收拾好行李,锁上门,梁徊风拉着行李箱缓缓离去。 自从家变后,她最讨厌放假,不仅意味着离别,更多的原因是......再一次提醒她没有家了。 忽然,梁徊风福至心灵一般想要拥有一所属于自己的房子。无论春夏秋冬,始终伫立在那里静候她的房子。 梁徊风已经迫不及待毕业挣钱了。 坐着江凛的车回到正和武馆,梁徊风百感交集。用不了多久,琛哥就会迎娶浓姐姐,届时自己常住武馆应该是不合适的。 虽然琛哥夫妇都是好人,并不会介意,可是,梁徊风无法坦然接受他们无止境的帮助。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是难以想象地巨大。 黑色指挥官灵活地穿梭在车水马龙阵里,外面是炎炎夏日,车内却凉爽如春。 其实梁徊风并不清楚汽车的种类及价格,她只知道江凛这车应该不便宜。“指挥官”这名字还是对车颇有研究的Lisa告诉她的。 她偷偷在网上查了查,最便宜的也要五十几万。 记得浏览器弹出这个页面时,梁徊风被上面的价格震惊得无以复加。江家随便给孩子买一部车的钱,比她爸爸失去生命换来的赔偿金还要多几倍。 江、梁两家的差距一次次刷新梁徊风的认知。 她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瓶颈。 她深知自己是喜欢江凛的,跟他的家庭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她无法容忍别人的异样眼神,好像江凛看上她,是她梁徊风天大的福气,她必须感恩戴德来报恩。 尤其是秦鸾阿姨的眼神,不时在传递这样的信息:你究竟何德何能配得上江凛? 徊风从小活得小心翼翼,她太在乎别人的眼光,无法对任何一种怀疑释然。她尽可能地希望获得每个人的认同,尽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的潜意识还是顽固地束缚着她的灵魂。 如果之前想买房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那么现在梁徊风真的是迫不及待想拥有一点“底气”了。 她知道对于江家来说,她的那么点“财产”真是入不了眼,但是她迫切希望证明自己的“实力”,告诉那些或羡慕或鄙夷的她的人,她梁徊风并不是一味依附男人的菟丝草。 可是,寸土寸金的江城,她那微薄的一点赔偿金能够买什么? 明知机会渺茫,但是“买房”的念头却像病毒一样在她脑海里滋生,并且疯狂地四处蔓延着。 回到正和,梁徊风立即对陈琛提出了辞职。 “离开?” 原本还哄闹的武馆顷刻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并没有看向梁徊风,而是震惊地齐齐望着正在擂台上撒汗如雨的江凛。 他唆使的? 两人交谈的地方离擂台并不远,江凛听见了,也是为之一震。 为什么连他这个男朋友也不知道梁徊风有这个打算? 面对陈琛若有所思的眼神,梁徊风心虚地闪躲开。 “是......” 顿了顿,陈琛刻意放大了音量,以确定江凛听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要搬去跟男朋友同居?” 闻言,方才还在擂台上心凉凉的某人立即跟打了鸡血似的跳下擂台,留下对手在趴在上面龇牙咧嘴地感动:“终、终于结束了吗?” 这完全是被江狠吊打! 这陪练的工作不干也罢! “当、当然不是!” 小脸一红,梁徊风连连摆手,周遭好事人群颇为失望地转回脑袋。 “那是......为什么?” 不会是......陈琛皱了皱眉,这个傻丫头,难道怕大哥娶了嫂嫂就嫌她碍手碍脚? 仿佛看穿了琛哥的猜测,梁徊风急忙解释:“最近这半年来,连打扫卫生的事情都被马阿姨包揽了,我在武馆真的变成了一无是处......” 原来是这个! 陈琛松了一口气:“反正我又没给你发工资......如果实在介意,要不我把马阿姨炒了?” “别!” 说到最后,陈琛露出标志性的玩味表情,梁徊风知道又上当了。 不过这个玩笑,开大了! “老板你要炒了我?” 马阿姨老当益壮,耳听八方,立即从十几米外飞奔上前,开启了四十岁中年妇女的话痨模式。 “为什么呀?我吃的不多,干活卖力又迅速。” “我起得早走得晚,从不请假。” “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风韵犹存,一点也没有拉低咱们武馆的颜值。” “我上有老下有小,儿子懒儿媳惰,两个孙子全靠我......” “停停停!马姨!”陈琛赶在对方嘴炮连珠之前开口,“我只是和我妹子开玩笑,怎么可能辞了您这样勤劳又美貌的好员工。” 看陈老板表情真挚,马阿姨总算放心,念叨着:“人姑娘毕竟大了,总待在男人堆里不好不好......” 马姨算是道出了梁徊风的其中一种考量,江凛、陈琛等人听了后也认真思索起来。 “那你‘离开’了正和,接下来怎么打算?” 如果她的“打算”不合理,陈琛绝不接受。 “我想搬回学校。” 怪不得,江凛心中冷笑:难怪他提她的行李那么轻......好像什么也没有装。 这次江凛是真的生气了。 梁徊风感受到江凛失望的目光,越发不敢看向他,垂着脑袋继续说。 “我已经申请了假期留校......也联系好暑假期间给一个初一学生补习数学。” 所以今天只是回武馆“通知”他们一声? 陈琛也有些失望,但是想到梁徊风异于常人的身世......又飞快地原谅了她。 ------------ 【第六十六章】辞职 【第六十六章】辞职 罢了罢了,依她之意吧。如果她过得不开心,他再随便找个借口把她“聘”回来就行了。 点点头,陈琛沉默着同意了。 想了想,还是出声劝诫:“我这关倒是好过,但是你是不是要给江凛一个合理解释?” 他可没错过江凛脸上的震惊和......落寞。 哎!年轻人呐! “咦?江凛人呢?” 梁徊风:“......” ...... 江凛在洗澡。 正和武馆的洗澡间是开放式的。 只要一推开那扇大门...... 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满眼愧疚的徊风妹子,陈琛决定给二人制造一点转机。 大手一挥,陈琛高喊:“所有人楼下吃火锅,我请客!” 马阿姨第一时间冲过来。 其他人也循声抱住了陈琛撒娇。 “琛哥真好!” “琛哥么么哒!” 张大胖厚颜无耻地撒完娇,颤抖着肥肉作势要往浴室走去。 “你干嘛?” 张大胖愣愣地傻笑:“洗澡呀。” “那火锅没你份了!” “......”男人嘛,不臭就不叫男人味,“我、不、洗、了。” 随着众人往外走,张大胖还坏心地没叫上江凛:哼哼!就不告诉他火锅的事!谁让他出手那么狠! 转眼之间,偌大的正和就只剩下浴室大门外忐忑的梁徊风,和浴室内浑然不知的江凛。 闷灼的空气在尖叫!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梁徊风豁出去了,硬着头皮推开了那扇毛玻璃...... 里头的江凛刚穿上裤头,一身的水渍还没来得及擦。 突然间,毛玻璃吱呀响了,却没有那群荷尔蒙嬉笑打闹的声音。 江凛不由地纳闷,心情不悦地看过去。 “你怎么进来了?” 这里是男浴,况且他...... “我、我进来看看你。” 刚说完,梁徊风就恨不得咬舌自尽。 她的本意不是这个,但是现在的情景,这个“看”字是那么地耐人寻味。 闻言,江凛也是莫名一僵,转眼,又漫不经心地赶人。 “现在你看到了。” 言下之意:可以出去了吧?他还要穿衣服。 “江凛,”她支吾着,“你是不是生气了?” “难道还不够明显?” 非要摔椅子踢桌子,干点丧尽天良的坏事才显得怒火中烧? “对不起。” 闷闷地看着低头的女孩,好像真的很愧疚的样子。 但是。 江凛不想听这个。 “道歉没用。” 两人一起回武馆时明明还好好的,她怎么说变就变。难怪智者告诫“女人心,海底针”,愣是江凛自诩睿智还是看不懂这善变的女人。 他反复琢磨着,始终推敲不出半点征兆。 “那你想听什么?” “你的原因。” 边说,江凛边迅速套上T恤衫。 虽然只光着一半,但是被心仪的女孩这样直勾勾盯着,他也会不好意思的,他情不自禁的青春荷尔蒙。 “我不想当电灯泡,一直打搅琛哥和浓姐姐的二人世界。” “呵!” 江凛冷哼一声:这种借口骗其他人还可以,对他,就免了吧? 梁徊风心虚地红了脸,对上江凛若有所思的眼神,两眼更显闪烁。 “好吧,我承认,不全是因为这个。” …… 正和武馆一行人吃了火锅回到武馆,却发现大门紧锁。 从里面锁了。 走在最前头的还好是自己……陈琛挑挑眉,进展挺快的嘛! “琛哥,怎么不进去?” 张大胖往里头挤了挤,发现陈琛不止没动,还转过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难道是遭贼了? “看什么看?霸唱去不去?” “去去去。” 张大胖顿时身轻如燕地弹开,心里乐开了花:琛哥这是中了六合·彩了吗? 临走时胖眼瞥见武馆里明明人影也没一个啊? 这江凛和梁小妹哪里去了? …… 两个小时以前…… 梁徊风想,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江凛要解释,就给他解释啊,直接冲过去抱住他算什么? 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梁徊风懊恼不已。 可是抱都抱住了,想推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的主动就像点燃火药的那点星火,让男人身体的躁动突破临界点…… 几乎是下意识,在她冲过来抱住自己那一刻,江凛立即反客为主。 寻到了那张樱唇,毫不客气地尽情吮吸起来。 不知是谁碰到了花洒的开关,温热的水流顺着莲蓬头倾泻而下。 两人淋了一身湿,湿意却没有浇灭他们的激情,这湿泞仿佛还加重了彼此的喘息。 江凛再也顾不得其他,将梁徊风打横一抱。 临进房时还长了个心眼一脚锁了武馆大门,又顺手从陈琛的“私藏里”取了几个“小雨衣”。 来到梁徊风暂居的“卧室”,江凛急切又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高挑的身子随即压了上去。 …… 两人灼热的呼吸氤氲了满室。 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声和吼声被封印在这个旖旎的小屋。 第一回结束,两人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江凛拿过被子盖住彼此不可描述的部位,像一个汤匙似的熨帖着梁徊风的背脊。 她脸上烧着火,不敢与江凛对视。 只能鸵鸟似的躲一时是一时。 “徊风,”江凛哑着嗓子喊她,有点儿意犹未尽的诱惑,“你感觉怎么样?” 他不是问“你怎么样”,而是问“你感觉怎么样”。 如果他问前者,她还能说点“我还好”之类的话。 可是他问了后者,总不能说“很舒服”,或者“感觉有点糟糕”吧? 想了想,梁徊风选了个折中的回答。 “下次会更好……” 这是在质疑他? 虽然知道女孩子第一次很难有high可言,但是没有被女朋友表扬……江凛固执地认为徊风是在表达“不满意”。 挑了挑眉,蠢蠢欲动的身子又不安分起来。 “不满意?” 男人一旦突破了那道防线,那些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气质转眼全变成了臭流氓气息。 “满、满意。” “满意什么?” “……都、都满意。” 回答得这么敷衍,显然是没真的满意。 “看来,这一次得加把劲了。” 刚说完,江凛就在梁徊风的惊呼声中…… 这一回,江凛耐性得很,额头布满密汗,目不转睛地凝着他的女孩。直到看到她面色潮红地蹙眉,出现难耐又痛楚,欢愉又压抑的表情,他才勾唇轻笑。 ...... 事后,江凛暗恼:中了美人计了。 被女朋友这么一“折腾”,他竟然忘了质问她的先斩后奏,忘了自己的立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她。 就这么心甘情愿“沉沦”到她的美色之下...... 哎,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么想必他会琢磨更多的花样和skills来讨她欢心吧。 男人,真的陷入爱情的坑,未必比女人理智。 ...... 那晚,陈琛一行人一直没有再回来。 梁徊风知道琛哥在别处有公寓,他和韩浓已经把那个小窝当做·爱巢,但是他一般都是收馆了才会回到小窝。 一定是知道自己和江凛在里面干什么,才会刻意回避吧? 梁徊风臊红了脸,实在不明白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当江凛抱着她往床上走去时,他给过她很多反悔的机会,而她用更加眷恋的回抱来回答他。 第二天,江凛神清气爽地来到武馆。 约莫上午十点,武馆里已经响起“嘿嘿哈哈”的练武声。 陈琛正坐在椅子上喋喋不休地交代。 “正和就是你的娘家,空了就回来看看哥知道不?” “......” “如果在学校受到欺负,别闷不吭声,馆里兄弟们拳头硬的很......” “琛哥,暑假宿舍人很少......” 愣了愣,陈琛立即反驳:“就是人少,那些坏蛋才好欺负人......”尤其是你这样落单的女孩子。 这么一琢磨起来,陈琛越发觉得放梁徊风住校是个错误至极的决定。 “算了算了,我看你还是别去学校了,我和你浓姐也放不下心。” “琛哥!” “......” 这时候,提着行李的江凛慢条斯理走了过来,从陈琛身旁勾走梁徊风的腰肢,头也不回往外大步流星。 “我女朋友我自己看着。” “臭小子!”陈琛啐了一口,烦躁地点燃一根烟,真有种“嫁女”的失落心情。 上了车,梁徊风还沉浸在陈琛的关爱眼神里,不由喃喃自语:“琛哥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 估计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做到听到心上人当着自己面赞美另一个男人而无动于衷吧? 不甘示弱地嗤笑一声,江凛挂挡踩油,一气呵成。 “I am better.” 失笑出声,梁徊风爱屋及乌地思索: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江凛这么爱“争风吃醋”呢? 到了江大女生宿舍楼下。 后备箱缓缓打开后,梁徊风纳闷地看着多出来的一只行李箱。 “你不会要跟我同居吧?” 原谅梁徊风会有这么荒唐的猜忌,实在是食髓知味的江凛让梁徊风越来越信不过了。 他总是不分时机地狂吻她,无人之处更是毫不知羞耻......这个时不时上下其手的登徒子,哪里是当初那个冷艳高贵的清隽少年郎? 看走了眼啊! 看走了眼的梁徊风一路上可没少扒开江凛缠过来的爪子。 哼!臭流氓! 就不该这么早让他吃到嘴里,看看,他现在就像脱缰的野马,泄洪的闸门。 “怎么?你不愿意?” 还真这么打算了? 梁徊风傻了眼,露出呆若木鸡的样子。 江凛先她一步抢先道:“难道你想不负责任?” ------------ 【第六十七章】不负责? 【第六十七章】不负责? 恶劣地挑了挑眉头,不爽道:“怎么?玩了我就想赖账了?” 啐! 梁徊风红着脸别开脸:谁玩谁呢! “就算是暑假期间,女宿也不是男生该住进来的地方吧。” 言下之意:你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谁说我要住女寝的?” “难道不是?” 不是说要跟她“同居”吗?不一间房算什么同居? “你想多了。”江凛呵呵坏笑,“我只想和你同......居在一所学校。” 事实上,得知梁徊风申请假期住校的下一刻,他就做好了“同进同出”的打算,并且已经以“准备考研”的理由迅速地申请了住校。 后勤部的朱老师,恰是江父的老朋友,当时还啧啧称赞大一就准备考研的勤奋学生实在少见的很。 对此,江凛破天荒觉得心虚。 原来如此! 梁徊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雀跃不已。 偏江凛还“得理不饶人”似的戏谑打趣:“你思想怎么那么复杂?” “我哪里思想复杂了?” 梁徊风打死不承认的确是自己想歪了。 “不承认?” “......” “徊风,”他突然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我想和你做......” 啐!臭流氓! 恼羞成怒地瞪了江凛一眼,从他手里狠狠地取过行李。 “青天白日的,不要脸。” 闻言,他得逞似的低笑,“我想和你做......饭,怎么就不要脸了?” “做饭?” 真的是自己思想太复杂,总开挂吗? 如果不是江凛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梁徊风真要傻傻以为自己变坏了。 原来还是着了这臭不要脸的道了。 打住打住!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这么想着,梁徊风自顾往宿舍里快步走去。 然而,江凛并不打算放过他,亦步亦趋地抢过她手里的重物,咄咄逼人追问。 “难道你想的是做......” 江凛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因为梁徊风堵住了他的嘴,用她的唇。 带着羞涩和恼怒的樱唇上还染着柠檬的味道,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挖槽!壮士啊二位!” 冷不丁被这陌生的女声打断亲吻,两人顿时分开来。 只不过窘迫的只有梁徊风而已,江凛只是一脸被打扰的不悦。 看到一双璧人因为自己的出声而戛然中断,艾青很失落。 “继续啊二位,不要在意我。” You can you up! 反正梁徊风是没此脸皮继续了,匆匆抢了江凛手上的行李箱,驱赶瘟疫似的将他扫地出门。 知道女朋友的脸皮很薄,江凛也不好再得寸进尺。 这回她能主动亲上来,指不定下次攻势更猛,江凛还真挺期待的。 ...... 简单地打扫了卫生后,梁徊风正准备踱到卫生间洗个澡,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 “你好,我叫【艾青】,经管2班的,住415。” 想到刚刚自己的行为被这个艾青从头看到尾,梁徊风有些尴尬地找了个招呼,就不知道说点什么了。 “你好艾青,我叫梁徊风。” 艾青点点头,眼珠子在眼眶利咕噜咕噜转了几圈,小心翼翼道:“我可以进来坐坐吗?” “当、当然。” 虽然有过一瞬间的防备,梁徊风还是请了对方进门。 原来艾青也是为了打暑假工才申请留校的。 艾青模样端正,身材高挑,虽然没有钱菲儿那种美女精致,但胜在气质出众,所以她搞什么模特兼职,梁徊风表示意料之中。 或许是因为暑假的女宿太冷清,而艾青是个耐不住孤寂的人,所以数面之缘的梁徊风就成了她“巴结”的对象。 一番闲聊下来,艾青发现梁徊风比自己想象中更开朗,是个真诚不做作的女生,她挺喜欢她。 而梁徊风也感受到艾青的热忱和友好,为自己之前那丁点儿戒备感到啼笑皆非了。 并不是每一个漂亮女孩接近自己都是为了江凛。 艾青不仅没有横刀夺爱的打算,在发现梁徊风谈恋爱不化妆后,还热心地担任起化妆老师了。 直到夜幕低垂,与江凛约好的晚饭时间都快到了,两个相见恨晚的女孩子还在聒聒讨论。 江凛在宿舍楼下久等不遇,打电话也没人接,心急之下拔腿往里跑。 到了403门口,虚掩的房门里传出女孩子的交谈声,江凛听到了熟悉的那道,这才落下心中大石。 “这算是我......第一次......不怎么习惯......” 断断续续的,江凛听到梁徊风在“抱怨”着什么。 尤其是“第一次”这三个字,像针扎进他脑子,不得不凝神静听起来。 “每个女孩子第一次都是这样的,后面感觉就会越来越好。” 这陌生的女声说得对,江凛默默颔首。 “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喜欢粗的,粗的安全,而且越粗越好。” 徊风......两小时不见,作风怎么就大胆了这么多? 在她心里,他是哪一种尺寸呢? 江凛突然很好奇! 那么是不是......江凛抬了抬眼角,跃跃欲试......他可以适当搞点花样了? “越粗越舒服谁不知道?但是只有细的才能练好技术。” “真的吗?”梁徊风的口吻听起来很为难,“可是细的真的很难受啊。” 细的能练好技术?江凛嗤之以鼻,没见识。 “相信我。”陌生女孩似乎在拍胸口保证,“这种事我经历得多了,熟能生巧,听我的准没错。” 女朋友什么时候结交了这样一位“交际花”?江凛有些担心,可别把他的姑娘教坏了。 “这种事练那么好对我来说意义也不大,我还是图安全实在点吧。” “哎,梁徊风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呵呵......” “我说梁徊风你能不能有点追求?” “吱呀!” 江凛忍无可忍地推开了门,不能再让这跟搅屎棍荼毒他的徊风了。 “徊风,你......” 屋内两人没料到会突然有人开门,都怔愣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梁徊风还保持着脱鞋的姿势,还艾青固执地将手中的东西套在她脚上。 “......在穿高跟鞋啊?” 以前谢一崎似乎讲过一个关于高跟鞋的黄色笑话给他听,不过好像是关于“长短”的,所以今天两人关于“粗细”的讨论,他还真没联想到高跟鞋上面去。 江凛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饿了没?去吃饭了?” 趁着艾青不注意,顺利脱下细跟,梁徊风凝了江凛一眼,不疑有他点点头。 “很快,等等。” 有人颔首,羞愧地别开脸。 屋里的艾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江凛,又看了看手中被梁徊风褪下的细高跟,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梁徊风最近“睡”她男人的时候,会不会联想到“粗和细”的话题。 笑眯眯地打了招呼,艾青乐呵呵挥手拜拜。 无忧无虑地过了两天缠绵悱恻的懒虫生活后,梁徊风的雇主终于电话告知,可以开始给孩子补习了。 雇主的家离江城大学并不远,早上把梁徊风送到雇主所在的小区后,江凛就往正和的方向去了。 从头到尾,梁徊风没见过雇主,家里只有一个保姆和一个孩子。 雇主的孩子是个沉默寡言的小男生,他戴着厚重的玻璃框架镜,看人的眼神冷漠又疏离,对梁徊风这个补习老师也是礼貌有余,热情不足。 看到这孩子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梁徊风还是吃了一惊。 知道他数学不好,但是能不好到这种程度,起码是小学四年级以后的课程就都没认真上了吧? 梁徊风的基础很扎实,为人也非常耐心,几个小时下来,虽然小男生对她依旧不冷不热的,但是看她的眼神已经多了一点点温度。 虽然只是个补习老师,但是梁徊风眼里的关怀和担忧是不加掩饰的。 孩子虽然成绩不好,但是看人的眼光却非常老道。 这个小姐姐,可比他爸外头认识的那群乌烟瘴气的莺莺燕燕正派多了。 小男生陆明哲无心听讲,两只窄细的眯眯眼一瞬不瞬盯着梁徊风,试探道:“梁老师,你看我家漂亮吗?” 梁徊风正在讲题,冷不丁听到陆明哲打岔,这才发现原来这厮的心绪早飞老远。 既然如此,她也只好勉强回答:“很漂亮!” 骗人! 陆明哲皱了皱鼻子,她明明看都没看一眼。 不过,这似乎证明了她没有那些莺莺燕燕那么贪财? “那么梁老师,”陆明哲掏出自己的香梨Kplus,语音解锁后手指头飞快在上面滑动几下,拿到梁徊风眼睛前追问,“你看我爸爸帅不帅?” 照片上的男人三十左右,生得是丰神俊逸,身后那辆保时捷也是光滑绝美。 然而,梁徊风只是敷衍地扫了一眼,不咸不淡道:“很帅!” 又骗人! 陆明哲又皱起了鼻子,小小鼻梁上都起了细纹。 他都怀疑她有看清他爸的帅脸吗?或者看清他们家保时捷的帅脸吗? “梁老师,我没有妈妈哦。”陆明哲继续试探,“我爸爸现在还是单身。” 这么说,够明显了吧? 之前每当他这么提,那些莺莺燕燕就会笑得跟朵花似的,连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莫名的“垂爱”,那分明是巴结,他清楚得很。 陆明哲很期待,这位梁老师会是什么反应呢? 果然,听了陆明哲的话,梁徊风露出了......“怜悯”?的神色? ------------ 【第六十八章】妈妈 【第六十八章】妈妈 因为身世复杂,梁徊风对一些关键信息异常敏感。 她可没忽略陆明哲用嘻嘻哈哈口吻说自己没有妈妈时,里面夹杂的点点哀伤。 没妈的孩子最可怜。 梁徊风突然有点儿懂了,家庭条件优渥,又明显不笨拙的陆明哲为什么会成绩糟糕。 恐怕是复杂的家庭让他烦躁不安,心思根本无法集中在学习上。 她来这几小时,陆爸爸没露一面,保姆也只是尽责而已,没有人对不过12岁的陆明哲露出哪怕一点点温情的关怀。 虽然不知道他之前问自己那几个古里古怪的问题意欲何为,但是听到他没有妈妈,且爸爸还单身,梁徊风自然而然联想到这是一个失去母亲,又苦于无力为孤独的父亲寻找幸福的纠结小孩。 “陆明哲......”梁徊风叫他的名字。 陆明哲立即抬起头,拭目以待:不会又要像之前几个莺莺燕燕那样打着安慰的幌子,事实上正盘算着做他新妈妈吧? “姐姐也没有妈妈,姐姐的爸爸也是孤独了好些年。” “姐姐也一直无能为力,所以只能加倍懂事,少让爸爸操心,就是我们做儿女最大的孝心了。” “......” 这位梁老师怕是脑回路异于常人吧? 陆明哲目瞪口呆。 说完了这番话,梁徊风布置了几道题,准备问一问保姆阿姨厕所在哪儿。 哪知道刚转身就撞上一堵人墙。 “对不起......”梁徊风一抬眼就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这张脸似乎在哪里看到过,是陆明哲的爸爸,“对不起叔叔!” 【陆戈】的眉梢跳了跳,显然不可思议。 “你叫我叔叔?” 他有那么显老吗?他不过三十......二啊! 对方不高兴了,梁徊风没有跟陌生老男人打交道的经验,所以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声。 她不过大陆明哲几岁,她喊他爸爸叔叔,合情合理的吧? 不过没想到男人也会计较外人对自己年龄的认知。 “对不起,陆先生。” 这个称谓总算令陆戈舒展了眉头,他动了动嘴皮子,却什么也没说,抬眼看了看“埋头苦学”的儿子,满意地勾了勾唇,不发一言往书房走去。 这位陆先生确实长得俊逸非凡,跟相貌平平的陆明哲可真是一点也不像啊,不过小孩子嘛,或许是没长开吧。 问明了卫生间位置,纾解了三急,梁徊风回到“教室”后,再也不敢乱跑,全神贯注地指导起陆明哲。 而在书房的陆戈,脑海里始终回想起少女那番言辞恳切的安慰。 这个丫头,确实跟其他接近他们父子的女人不太一样。 特别......傻! 一整天的辅导下来,梁徊风更加确定陆明哲这个孩子一点也不笨。 他只是不去记那些公式,梁徊风只要提一遍,演示一遍,他飞快就能举一反三。 于是她越发认定是家庭因素影响了这个可造的孩子。对他的辅导工作,也更为用心了。 这份辅导工作,采用的是日结制,之前中介提过陆家家长很“挑剔”,虽然给的薪水优厚,但是很少有人能被试用超过三天。 拿了今天的五百块,梁徊风几乎是飘出了陆家。 一个小时一百块的辅导费,难怪别人都挤破头……如果不是梁徊风基础知识过硬,恐怕还真揽不下这活儿。 刚出了这高档小区,梁徊风就在不远处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姿。 那人昂首挺胸,像一颗朝气蓬勃的白杨树,他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广场上拥闹的人群,一时没发现梁徊风。 难怪别人都说男练武,女学舞,气质都特别出众。 “江凛!” 她喊,他即刻回了头。 两人对视一笑,贪婪地用目光锁住对方。明明今早才见过,却像分别了好久一样。 这就是热恋的感觉吧。 …… 陆明哲将碗里的米粒吃得一干二净,这才挪了挪屁股往一旁看财经报纸的爸爸身边挨去。 陆戈余光睨了儿子一眼,没说话。 感觉到爸爸今天心情似乎不错,陆明哲撒起了娇。 “爸爸……” 陆戈没动,如果不是鼻子里发出一声“嗯?”,陆明哲几乎以为他睡着了。 “你最近跟Selin阿姨怎么样了?” Selin是陆戈这个月的新欢,也是那群莺莺燕燕里的其中之一。陆明哲可讨厌那个笑起来,蜘蛛腿睫毛能夹死蚊子的Selin了。 “分了。” 陆戈言简意赅,视线都没离开过报纸半秒。 闻言,陆明哲大喜,正要无声地咧嘴笑,陆戈一盆冷水肆无忌惮泼了下来。 “我和Judy和好了。” 什么?那个嘴巴比猴子屁股红十倍,胸大的能闷死人的汤朱迪? 陆明哲倒宁愿陆戈跟Selin在一起了。至少陆明哲和Selin还能表面和平,那个汤朱迪一定会找准时机杀人灭口。 当初陆戈跟Judy这个财团千金搞到一起时,儿子陆明哲可没少添乱。 算起来,他们的“分手”也是陆明哲一手促成的。 Judy对陆明哲怨恨颇深,如果不是眷恋陆戈的卓绝和英俊,她也不至于费尽心机去当这小混蛋的后妈。 放下报纸,陆戈看着一脸菜色的陆明哲若有所思。 他对这个儿子的感情很复杂……说爱吧,他又是初恋女友“设计”他搞出来的风流产物,说不爱吧,又含辛茹苦养育了十二年。 陆戈深知儿子对自己历任女友都不满意,但是人生毕竟是自己的,他就是钟爱摩登漂亮家世又好的千金。 一来对他的事业有利无害,当然,床事上也分外有劲。 像初恋那种寡淡阴险的,他早已避之如蛇蝎。连带着,相似相近的也不在他考虑之内了。 所以,儿子的喜好,他恕难从命了。 “爸爸,你觉得梁老师怎么样?” 陆明哲本来也不是很满意梁徊风,但是现在Judy死缠烂打起来……他急需一枚棋子,能恶心恶心汤朱迪也是顶好的。 儿子的小心思陆戈岂能不知?不过他也没当回事,想了想下午看到的那张坚毅妍丽的脸,似乎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还行吧。” 还行吧?到底是人品,模样,还是他对她的感觉? 陆明哲有些摸不准老谋深算的爸爸到底怎么想,但是能听到这样三个且算是褒义的字眼,他已经蠢蠢欲动。 记得他上次想把班主任介绍给爸爸认识的时候,他可是毫不客气地说了“没胃口”。 这么看起来,至少梁老师是让他“有胃口”的那类了? 对于明天的补习,陆明哲深表期待。 …… 夜晚总是分外暧昧些。 吃得饱饱的梁徊风,拉着江凛在操场上一圈一圈散着步。 一圈四百米,他们已经走了不低于五次,两人每次走回原点,又心照不宣地往前。 到底是热血沸腾的年纪,江凛贪恋梁徊风的柔软,梁徊风又何尝没有沉迷于他的温暖。 两人谁也不忍心提出分离,虽然仅仅是分开一个夜晚。 江凛再怎么色胆包天也不敢潜入女寝。 梁徊风亦绝不同意夜宿男寝。 总不能打野战吧? 江凛被自己无耻的念头微微一噎,有些心虚地侧目看着夕阳下恬静妍丽的梁徊风。 正巧一阵风吹过,江凛像是找到了适当的理由。 “起风了,回了?” 起风了,很凉快呀。 梁徊风讶异地看着江凛,往常他都是巴不得跟她黏到天荒地老,这会子怎么? 心里疑惑着,她也不好腆着脸赖着。 闷闷道:“……好。” 看出对方的不悦,江凛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带给她离谱的错觉,又不好解释再待下去指不定头脑一冲就把她拉小树林了。 回到各自寝室,江凛郁闷地打起了游戏。 他很少玩这个,平时除了打拳,几乎没有别的爱好,因此打了几把都不在状态。 黑着脸关了电脑,拨通了谢一崎的电话。 这两天谢一崎跟关爽闹起了别扭,据说是关爽的初恋回来了。 江凛的初恋就是梁徊风,所以对于谢一崎的纠结,他无法切身体会。 想着哥几个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不如趁此机会开导开导。 于是让谢一崎发了个手机定位,就往“夜焰酒吧”赶去了。 女寝这边,艾青正坐在床沿,晃动着双脚跟梁徊风讨论着什么。 “所以你怀疑江凛有事瞒着你?” “不是怀疑,是认为。” 在徊风看来,她只是单纯陈述今晚的江凛很奇怪,以为他有心事。 怎么到了艾青嘴里,就变成恋爱变质的感觉了? 梁徊风不由好笑,艾青可真没白担“分手专家”这个称谓。 据她自己称,她历任男友都是她甩的,稍有变质的征兆她就甩对方个措手不及。 宁可错甩,不能被甩。 梁徊风对此叹为观止。 艾青从床上跳下来,给了梁徊风一个“有什么区别”的大白眼,贱兮兮挑拨。 “说不定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哦。” 怎么可能? 江凛的为人,梁徊风是一千个信得过的。 “他不会。” 这么信得过?艾青挑高眉梢,一张精致的容颜显得有几分奸诈。 “男人没有靠得住的,他们总会惹女人伤心,迟早而已。” 听了艾青凉薄的语气,梁徊风这才打量起这个外表出众的女孩子。 难道是受过情伤? ------------ 【第六十九章】艾青 【第六十九章】艾青 “你那是什么表情?”艾青佯怒,“我才不是苦情女主角。” 这么说来,真的有人苦情过? “别看了别看了,我承认是我姐……” 艾青姐妹是孤儿,艾青是姐姐一手带大的,对姐姐感情很深厚。 姐姐大她十来岁,曾有过一个男朋友,对方待姐姐一直不错,至少在几岁的艾青看来是这样。 那个情深似海的男人却在姐姐怀孕后立即变心,甩了艾紫。 艾紫生下儿子后,那个男人强势地夺走了婴儿,甩了一笔钱,绝情离去。 艾紫不想骨肉分离,可是自己还肩负着供养妹妹的责任,所以不得不同意男人的“安排”。 姐姐的遭遇,让艾青小小年纪就变得凉薄起来。 男人这种生物,可有可无,喜欢就招惹,不喜欢了就甩掉。 没什么好留恋。 她是喜欢梁徊风这好姑娘才“好心”提醒,一定要赶在对方变心之前先行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艾青到底是个没付出过真心的姑娘,怎么会知道真正爱过的滋味,先放手后放手都是输家。 真爱,不是双赢,就是双败。 正说得唾沫横飞之际,梁徊风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小半年没见面的吴桦柔。 这丫头,为了减出“惊艳”效果硬是不出现。 如果不是每隔几日两人会聊聊企鹅,梁徊风几乎以为她消失了。 不过这大晚上的,吴桦柔为什么要约她去酒吧呢? 那种地方,可是一点也不符合好友内敛文静的性子。 “艾青,你知道‘夜焰’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 这种声色场所,她经常混迹好不好。 所以梁丫头这是被她一番谆谆教导说动了,决定疯一把? 梁徊风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摇摇头,解释道:“我最好的朋友在那里等我,很久没见她了,有点担心。” 悻悻点头,艾青想着反正自己也百无聊赖,于是拍拍屁股,勾起梁徊风的胳膊。 “走走走,姐带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夜生活。” 梁徊风哭笑不得。 …… 吴桦柔当然是减肥成功了才敢邀约。 出门前问了吴爸吴妈不下三遍,自己又不厌其烦地照了N次镜子,确定妆容、服饰、发型都呈现前所未有的美丽高度,桦柔才含羞带怯地出了门。 原本她应该先见见徊风的,可是或许女孩子天性就是自私的,她希望第一个看到她蜕变的人,是谢一崎。 她昨天跟徊风打听过,送她去给学生补课后,江凛就会去武馆,按道理谢一崎也在的。 只是还没走到武馆,就看到谢一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坐在广场的长椅上。 他很俊,周遭许多女孩子的目光都锁在他身上。 他却视而不见。 显然他遇到了不开心事,才会这样闷闷不乐,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踌躇半晌,吴桦柔终于决定走上去关心一下。 谢一崎却在此时接了个电话,几分钟后拦了个车,不知去往哪里。 傻眼了几秒钟,吴桦柔立刻挡了辆出租,强势地挤开了另一个等车的人,大步上车。 “师傅,跟上前一辆,别丢了。” “好嘞!” 这种“出轨门”的桃色新闻每天都在上演,虽然司空见惯了,司机还是古道热肠地挂档、踩油,这种事天然带鸡血。 “搞什么?长得漂亮就不讲先来后到了?” 吃了一车尾气的路人甲愤愤埋怨。 …… 到了“夜焰”门口,刚才还满腹激情的吴桦柔顿时怂了。 这种地方她一次也没有来过。 她在门口徘徊、犹豫、踌躇、挣扎……半晌后,实在看不下去的保全走了过来。 桦柔吓了一跳,撒腿往对街跑。 直到转进了某条巷子,探出头发现那人没追过来,她才心有余悸地拍胸后怕。 自己一个人是肯定不敢进去的,可是让她丢下明显精神萎靡的谢一崎她又做不到。 思索片刻,吴桦柔掏出手机打给梁徊风。 同一时间,江凛大步流星地进了“夜焰”大门。 梁徊风和艾青赶到的时候,吴桦柔还躲在小巷子里,只堪堪露出一颗脑袋。 “呲呲呲!” 下了车,寻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吴桦柔,梁徊风正打算去个电话,就听到对街巷子口有人在“呲”自己。 抬眼一看。 果然胖子就是潜力股,减了肥,跟整了容似的,不,比整容更自然、更好看。 “桦柔?” 吴桦柔应声跳了出来,匆匆挽起梁徊风的手,心急如焚。 “徊风,谢一崎在里面,他心情好像很不好,我有点……”担心两个字被她吞了,不过梁徊风也猜出来了。 这重色轻友的丫头,几个月不见,第一句话就是谢一崎。 想起明媚的关爽,梁徊风暗下眼神,只怕桦柔要失望了。 “你好,我是艾青,梁徊风的新朋友。” 听到声音,吴桦柔这才看向一旁身材高挑动人明艳的女孩。 红着脸,同样伸出手,颤颤巍巍地:“你好,我是吴桦柔。” “你好,吴桦柔……”顿了顿,“不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去抓奸吧?” “抓奸”两字,咬的特别重。 然而what the fuck? 另外两人同时傻眼,惊讶于艾青异于常人的脑回路。 见这两个傻丫头没有幽默细胞,艾青撇撇嘴,失落道:“我开玩笑的,OK?” 两人连连点头表示OKOK! 两人在艾青的带领下,步入“夜焰”。 只不过隔了一扇门,却宛如进入另一个世界。 屋内是嘈杂震撼的重金属音乐,每个音符在DJ的手指下变得张扬、鲜活。 这是一个梁徊风和吴桦柔从未涉猎的异界。 她俩同时庆幸起有艾青这个老手的陪伴,她们局促地随着艾青穿梭在形形色色跳嗨的男女中。 难免有些身体碰触后,她们立即像受惊的麋鹿,双眼戒备地看着对方。 哪知对方只是回了个暧昧的媚眼,又扭着身子往那人群中舞动而去。 晦涩不明的灯光,红绿交错,震耳欲聋的音乐淹没了彼此的交谈。 几人来回用眼神交流。 吴桦柔:看到没?看到没? 梁徊风:没有没有。 艾青:有是有看到,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一个。 一进门,艾青就按着两人给她的讯息找那个“最俊美”的男人。 一楼逡巡几圈,没发现目标人物,艾青又将目光转向了二楼。 繁杂人群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那人手持着红酒杯,气质卓然地立于灯红酒绿之间,总有种不该在此地的违和感。 他脸上的表情冷漠又疏离,与周遭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 艾青只用了一分钟就确定这人身份。 定了定神,她忙不迭拔腿往楼上跑去,不顾身后两人的千呼万唤。 带头大哥一溜,剩下两人面面相觑。 偌大的酒吧,竟然有种容不下她两人的错觉。 四周的人都随着音乐节奏陶醉地摇晃着身子,男男女女柔若无骨地攀附在一起,偶尔还能听到奇奇怪怪的欢•吟声。 两人跟木头似的硬邦邦杵着,还是从包间里出来透气的江凛第一时间发现了她们。 “徊风?”江凛喊她,然而太过嘈杂,她并没有听见。 江凛回过头看了眼醉得不省人事的兄弟,当机立断决定重色轻友。 他疾步上前几步,终于在茫茫人群中抓到了梁徊风的胳膊,再迟一步,恐怕她已经被乱舞的群魔挤到更远处了。 “你怎么在这儿?” 他有点生气,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待在寝室看书吗? 原本看到江凛所产生的喜悦,被他这指责的口吻浇熄,梁徊风忽然就想到艾青说男人都不可靠,于是恶向胆边生,反击对方。 “你都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怎么?只许州官大保健,不许百姓盲人按摩了? 虽然明知道江凛不是这种双重标准的人,但是他居然不知会一声就跑到这种犬马声色的场所来玩,也太高估她梁徊风的度量了。 察觉到对方口吻里的酸意,江凛感觉很新奇。 梁徊风生气了! 虽然他不是没惹她生气过,却是两人改变关系后头一回......她那张清妍俏丽的脸蛋,在暧昧交错的彩色灯光照耀下,颇有点妖冶和蛊惑。 江凛知道此时冒出这种念头真的很无耻,然而他还是顺从心意吻了上去。 一旁的吴桦柔红着脸闪开老远。 虐狗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被人潮东挤西推,吴桦柔竟然顺利“突围”。她看了下,正好被挤到了江凛来时的包间。 想着谢一崎或许在里头,吴桦柔壮着胆子往里头瞧了瞧。 果然,枣红色沙发上,瘫软一团的不正是谢一崎。 “谢......” 她和他的关系虽然这一两年近了,可也是因为梁徊风和江凛的原因,她和他从来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不过都是朋友的朋友罢了。 这么一犹豫,刚才生出的斗胆又缩了回去。 “呕......” 胃里一阵翻腾,谢一崎闭着眼睛侧脸狂吐。 “谢一崎!” 吴桦柔惊呼一声,三两下跑到一旁,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手下却是非常温柔在帮他顺气。 见他吐得差不多了,她还掏出纸巾体贴地为他擦拭嘴角的污秽。 ------------ 【第七十章】近 【第七十章】近 这是吴桦柔最接近谢一崎的一次,她能清楚地看到他整张俊脸,就是这张脸把自己迷得难以自拔吗?可是像这样的绝色,并不是只此一家。 虽然鼻翼闻到的气味有点熏,但是妨碍不了她的砰砰心跳声。 满面·潮红的桦柔边思索边擦拭,迷迷糊糊间谢一崎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匪夷所思地看着面前这个M版的女孩。 “五花肉?” 她不是XXL的吗?怎么瘦成这样了? 谢一崎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吴桦柔诧异地张大嘴巴。难道她的瘦和美都是自我催眠,事实上根本没什么效果? 就在吴桦柔讶异得不知所措之际,谢一崎受不住那层层倦意,倒在了她的肩上。 “关爽......” 关爽,吴桦柔把这名字刻在心底,此时被谢一崎这么叫出来,竟扯得她一阵抽痛。 她苦笑着搀扶着谢一崎缓缓起身,虽然减肥成功,她的力气依旧。 就好像虽然她变瘦变美了,在他心里依然只是“五花肉”。 原本满满的期待,就在这刹那之间变得分崩离析。 吴桦柔终是反思起,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告白除了会给谢一崎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有谁会真正获益? 她一直说服自己,江凛能爱上蜕变的徊风,谢一崎必然也会对蜕变的自己刮目相看。可是吴桦柔却忘了提醒自己,江凛早在徊风还是黑徊风的时候,就倾心了啊。 一行四人出了“夜焰”,耳朵才算恢复听觉。 “咦?艾青还没有出来?” 正说着,艾青黑着一张脸从“夜焰”踏了出来。 神色迥异的五人打了两辆车,往江城大学的方向缓缓驶去。 这个点,自然不能送这种德行的谢一崎回谢家,指不定被他妈唠叨到天亮。 心事重重的吴桦柔也一言不发跟着走,梁徊风想她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于是打算着让桦柔今晚在女寝将就一晚。 江凛背着醉醺醺的谢一崎进了男寝,另外三个女生也各怀心事地往女寝走去。 盥洗清楚,梁徊风和吴桦柔挤在一张床上正欲熄灯,艾青抱着枕头来了。 最后,三个女孩子挤在临时铺好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熄灭的白炽灯。 直到双目适应了黑暗,才有人缓缓开口。 “我决定放弃了。” “我看到他了。” 一直没出声的梁徊风听得有些混淆了,不解地问:“谁放弃谁?谁又看到谁了?” “......我先说吧。”是艾青,“我看到那个辜负我姐姐的混蛋了。” “哦?”梁徊风来了劲,“然后呢?” “他竟然过得那么如鱼得水!” 艾青的语气是出离愤怒的,“这种丧尽天良的禽兽怎么比受害人还过得好,到底还有没有天理?” “......” “我姐姐到现在还孤家寡人,过着清贫的日子。那个混蛋却开酒吧,泡千金,过得惬意又潇洒。” 过得不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敌人比你好千百倍,还叫你知道了。 今晚看到那“负心汉”后,艾青拔腿就追了上去。只是人刚上二楼,就被两个彪形大汉堵住了,说什么闲杂人等不能打扰他们的老板。 艾青拐着弯打听半晌,终于从其中一个有点八卦的大汉那里打听到“负心汉”的近况。 想到自己凄楚善良的姐姐,又亲眼目睹要风得风要雨有雨的敌人,仇富心理加上旧仇心理,使得艾青的阶级仇恨上了一个新台阶。 机关枪似的吐槽完,艾青陷入沉思。 她没开口,吴桦柔逮着时机说话了。 “徊风,我想放弃了。” “放弃......谢一崎?” 黑暗中,梁徊风偷偷松了一口气,她认为放弃是桦柔最明智的抉择。单相思本就痛苦,如果桦柔真的要情深似海,到头来感动的也只有她自己。 倒不如退回朋友的位置,各自安好。 点点头,发现对方看不到,吴桦柔又“嗯”了一声,这才心灰意冷般回答。 “或许还有第二个江凛,但我绝不是第二个梁徊风。” 这个比喻非常晦涩,梁徊风还是听明白了。 她沉默着,既赞赏于好友敢爱敢不爱的勇气,又心疼她决然放弃的辛酸苦涩。 她们这样自卑惯了的女孩子,好不容易遇到想追逐的目标,必然是经历了苦楚的挣扎,才会放弃得如此决然。 “这对你......或许是好事。” “我知道,”吴桦柔喃喃:“我从来都知道。” “就算有一天关爽伤了他的心,能治愈他的人,也不会是我。” 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的。 只是今晚谢一崎眼里的波澜不惊让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谢一崎不喜欢她,真的不是因为她的外貌。 所以,她变得美丽,于他也是无甚差别。 “对!”艾青突然冷不丁开口,吓了另外两人一跳,“就这么办。” 连吴桦柔也忘了刚才的萎靡和落寞,好奇地看着黑暗中艾青那双闪着光的眸子。 “这么办是怎么办?” 闻言,艾青嘿嘿坏笑。 “使劲浑身解数勾引他,撩得他爱我爱得欲罢不能时,用最极端的方式甩了他,让他也尝尝这锥心之痛。” 梁徊风:“......” 吴桦柔:“......” 感觉这个计划幼稚又不可靠啊......两人心照不宣地在心里腹诽着,然而怒极的艾青显然已经疯狂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想来也是不会听劝的了。 梁徊风只希望,这只是艾青又一次三分钟热度吧。 第二日,因为谢一崎的原因,江凛没有送梁徊风去家教。 辞了桦柔和艾青,梁徊风起了个早,不慌不忙乘着公交出门。 陆明哲今天的表现异常热情。 如果不是与前一日反差太大,梁徊风几乎以为这是一个开朗健谈的孩子。 事出诡异必有妖。 无论陆明哲问什么,梁徊风都戒备地只回答与数学有关的问题。 几番尝试无果后,陆明哲改了战术,梁徊风不过是上了一回洗手间的功夫,这厮就换上了一张楚楚可怜的孤儿脸。 “梁姐姐,你能告诉我有妈妈的感觉是怎样的吗?” 想来,如果不让他“得逞”,今天他也没心思继续学习了。虽然这补习费好赚,梁徊风也不愿昧着良心白赚。 于是搁下课本,郑重其事地看着陆明哲。 “抱歉,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也算触及你的隐私?” 陆明哲可没忘记,刚刚那些问题都被梁徊风以“触及隐私”一一回绝了。 “跟隐私无关......”梁徊风故意说得漫不经心,“只是我也从小也没有妈妈,所以我不知道这种滋味。” “......” 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陆明哲怔了怔。 “那梁姐姐你谈恋爱了吗?如果谈了,能不能说说那是什么感觉啊?” 睁大了“纯真懵懂”的双眼,陆明哲为表无心打探隐私,还睁着眼睛说瞎话:“最近有几个女孩子在追求我,我正考虑要不要和她们交往。” 所以问她这个问题是取经的意思? 半信半疑的梁徊风默了片刻,开口:“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 “就像春天置身在五颜六色的百花丛中,眼里鼻子里全是美好。” “又像夏天在小溪里淌水,凉快又舒服,还伴有阵阵徐风。” “还像秋天爬在硕果累累的果树上,亲手采摘一颗颗透着香气的果子,心里全是满足。” “最像冬天窝在暖暖的被窝里,吸着温热的牛奶,闭上双眼进入甜美梦乡。” “......”吞了吞口水,陆明哲叹为观止:“梁姐姐你语文成绩一看就是好的不要不要的。” 梁徊风“噗”笑一声,执起课本,继续一本正经讲起了数学。 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是......陆明哲发现自己越来越满意梁徊风做他爸爸的新女友了。 当然,前提得把那个让她一年四季都happy的男朋友先除掉。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等梁徊风看到小谯和Lisa提着大包小包往宿舍赶时才发现暑假已经接近尾声了。 梁徊风小算了一下,这两个月给陆明哲做家教竟然挣了两万多,几乎赶得上那些全职人士两三个月的薪水。 结了最后一次补习费后,陆戈罕见地主动邀请梁徊风用晚膳。 这两个月,其实两人只见过寥寥数次,但是梁徊风的表现实在可圈可点,着实令陆戈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的同时,陆戈心里又生出了一起道不清说不明的异样。 儿子没少在他面前赞美梁徊风,他起初不以为意,后来却发现明哲小归小,眼光却是独到老练的。 她的目光与陆戈交汇时礼貌又疏离,却会因为陆明哲答对一道题而笑靥如花。 陆戈看得出来,那是一种真心的微笑,除了梁徊风,他身边的女人没有一个会对明哲露出那样的怜爱和自豪。 渐渐地,陆戈时常不由自主关注她。 回家的时候会刻意到“教室”瞧一瞧,陆戈知道自己想瞧的人究竟是谁。 久而久之,陆戈认同了陆明哲对梁徊风全部的溢美之词。 她是那样特别的一个小丫头。 从一开始的一笑置之,到后来听儿子提起她有个让她一年四季都快乐的男朋友,陆戈竟隐隐有些吃味。 一事无成的学生罢了,能给她什么快乐可言? 陆戈对此嗤之以鼻。 补习费已经高昂得让梁徊风收得有些心虚,所以陆戈邀请她留下来吃饭的事,梁徊风想也没想立刻拒绝了。 ------------ 【第七十一章】晦涩 【第七十一章】晦涩 “陆先生,马上开学了。我的周末……并不能全部空出来,所以我可能没有办法继续辅导明哲了。” “……” 陆戈晦涩不明的眼神,让梁徊风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忙不迭解释。 “其实以明哲现在的基础,只要上课时认真听讲,考试成绩……” “你以为……”陆戈打断她,“我在意的是这个?” 不然呢? 梁徊风不太喜欢陆戈的眼神,他无形中透出的势在必得实在让人惊惧。 这也是徊风为什么拒绝继续辅导的原因,她的恋爱也需要经营,她近来忽视江凛太多了。 虽然他只字未提,但是她也能感觉得到他的心情总是郁郁的。 况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陆先生看自己的神色竟然和江凛动情时那么相似。 就好像,迫不及待吃了她? 梁徊风为这个认知心慌慌。 “不管怎样,我确实无法再胜任了。” “……” 默了默,陆戈似乎意识到对方察觉了自己的心意,不能把她逼急。 “那么如果明哲有不懂的问题,可以继续请教你吗,梁老师?” 他搬出“老师”的身份,让她难以拒绝。 犹疑地顿了顿,她缓缓点点头。 如果不答应,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 新学期开学后,就是大二了,课程比大一繁重得多。 梁徊风试图退出歌舞社,却被Lisa一阵奚落。 前前后后加入不到一学期,这也太儿戏了吧。 梁徊风想想也是,于是只能长期向白谪告假,除了必须到场的活动,她基本上不再出现在社团。 同样很少出现的还有钱菲儿,听说她忙着学油画,连本家的舞蹈都不常去训练,已经惹怒了好几个导师。 甚至有老师威胁如果她再不上课,就让她挂科,这事最终以教育局钱局长的出面而完美落幕。 放话威胁钱菲儿的那位老师被扣了奖金,当然,钱菲儿碍于形式也不得不偶尔应个卯。 周末的时候,梁徊风不再打工,一天学习,一天陪伴恋人和朋友。 听说谢一崎又和关爽和好了,并且两人还正大光明一校外租了个房子,搞起了同居。 据说谢家长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他的荒唐行径。 如此的局面,梁徊风只庆幸吴桦柔抽身得早。 自从想通,吴桦柔几乎隔三差五就来江大找徊风。 一开始她还刻意回避了谢一崎和关爽,梁徊风也体贴地将两方的聚会错开。 后来慢慢地,吴桦柔似乎跟关爽变得亲近起来,也不再回避。 这个时候,梁徊风总算相信,好友几乎上放下了这段无果的恋情。 她为她的重生感到骄傲。 说到底,谢一崎不失为一个好的暗恋对象,虽然他没有做过任何事,但是吴桦柔终是因为他蜕变了,也长大了。 这学期梁徊风最大的收获估计就是和江凛逐渐升温的感情。 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情愫已经浓烈到可以称之为“爱”。 她可以确定,自己爱上了江凛,她怀疑如果不幸失去他,她还能不能再有快乐? 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已经让她心痛不已。 同样的感觉也在萦绕着江凛。 大概从上个暑假,梁徊风做了家教开始。 这学期以来,总有一对父子用蹩脚的理由来找他的女朋友。 同样是男人,他怎么会看不出其中那个老男人对他女朋友的虎视眈眈,当然,那个小的也没少觊觎。 如果对方堂而皇之表明态度,他倒不介意拳脚相向,只是打着求学的幌子……偏偏他女朋友还就吃这一套。 最近已经好几次“四人”约会了,真是诡异极了。 江凛点了三个套餐后,潇洒地探出一只手放在梁徊风身后的椅子上,宣誓主权。 陆戈饶有兴致挑眉笑。 如果说之前对梁徊风有五分的兴趣,现在起码被挑衅到了八分。 或许陆戈骨子里不服输的基因在蠢蠢欲动,也或许是同类之间不由自主地较劲。 对方越是挑衅他,他对猎物的兴趣越浓。 陆明哲吃着盘里的儿童套餐,看了看爸爸的单身狗套餐和对面两人的情侣套餐。 万万没料到梁老师有个这么出色的男朋友。 自己用心良苦制造了这么多次见面的机会,这位“男朋友”却次次不落全程参与。 老爸的追求之路,大概路漫漫其修远兮了。 “梁老师,这道题怎么做?” 陆明哲从凳子上跳下来,挤到梁徊风与江凛中间的位置。 江凛没说什么,俊眉却微微轻蹙。 梁徊风不疑有他,抬过眼认真地看了看题目……这不是上周末陆明哲问过的那道? 除了某个参数发生细微变化,其他元素几乎分毫不差。 梁徊风突然沉默下来。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陆氏父子的动机,但是看到陆明哲一双小鹿斑比的纯真眼神,她实在不愿把他想象得那么“老练”。 所以她每一次都告知江凛,并且主动邀他陪同,就是向双方证明她的忠贞。 所以,这对父子真的是别有用心了。 慢条斯理讲完了这道题,梁徊风吸了一口果汁,这才悠悠开口。 “陆先生……” 闻声,几人同时看向她。 一瞬间江凛就明白了她的意图,鼓励地握着她的手。 转过头对上陆老男人时,得意地嗤笑。 “嗯?” “我很感激您给了我一份回报优渥的工作,但是这份工作已经结束了。” “……” “我看得出明哲已经不需要格外补习,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 “你们父子与其把宝贵的周末浪费在一个已经无用的家教身上,不如父子俩到处玩一玩联络感情……” 一开始,陆明哲听得云里雾里,后来也大概明白梁老师是看穿了他的“阴谋”,刚想出声反驳,又被她言语里的美好画面吸引。 爸爸从来没带他去玩过……他都不知道游乐场长什么样?陆明哲夸张地腹诽,也忘了去计较梁徊风话里的拒绝。 “……” 男欢女爱这种事,本来就讲究你情我愿。 她有男朋友虽然一定程度上激起了他的好战,但也令陆戈觉得不妥。 现在梁徊风既然隐晦地说开了,陆戈也没什么好再留恋。 虽然他的确挺喜欢她,但是还不至于强人所难。 “我明白了……之前是我冒昧了。” “……” “不过明哲是真的喜欢梁老师,以后如果他……” 梁徊风忙不迭抢答:“自然可以随时联系……” 想了想,又加了句:“跟明哲。” 江凛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送走了陆氏父子,江凛心花怒放地订了两张电影票,弥补弥补自己被打搅多日的约会。 …… 就在陆氏父子俩踏出肯打鸡的时候,和迎面跑来的艾青撞了个正着。 艾青刚想恶人先告状,就看到“朝思暮想”的负心汉就在眼神。 呵呵,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她为了勾引他,到“夜焰”去堵了多少回了,却一次都没有碰上面。 想不到今天…… “爸爸,这个姐姐在怪笑!” 陆明哲指了指嘴角诡异的艾青,忙不迭躲在陆戈身后。 露出一双好奇又恐惧的大眼睛,时不时瞅瞅:不会是神经病吧? 他、他是伦伦? 是了是了,一定是了。他有一双跟姐姐艾紫一模一样的眼睛。 伦伦长得不像负心汉,倒有几分艾紫的神韵。 艾青不知道艾伦伦现在叫什么名字,也不敢跟他相认,更不敢在负心汉面前表现太明显。 好在艾青长得一点也不像艾紫,他应该看不出什么才对。 眼见怪姐姐笑得更阴森了,陆明哲怕怕地垂下眼睑:不会是遇到个恋·童·癖的变态吧? “小朋友,对不起,是阿姨没冒失了,没把你撞疼吧?” 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却偏要当阿姨。陆明哲更确定了自己的怀疑。 “他没事,请让开。” 陆戈冷冷开口。 艾青一愣,忽然,两眼一闭,倒了? 这下换陆氏父子俩目瞪口呆了。 身旁过客已开始指指点点。 咬了咬牙,暗咒一声倒霉,陆戈心不甘情不愿地打横抱起这貌似碰瓷的丫头,往车上走去。 身体的摩擦声传入艾青的耳朵,令她有点失神。 鼻子闻到一股清爽男人味,更让她不由自主怦然心跳。 这是艾青从未体会过的暧昧……跟她之前玩过的那一些似乎不太一样。仿佛更为蛊惑? 定了定神,艾青继续装晕。 其实一开始艾青并不打算装晕,只不过姓陆的负心汉明显就要越过她,带着她的侄儿再次消失。 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她今天兼职车模站了一整日,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才会那么急切跑进肯打鸡。 所以这会儿她确实饿得有点昏昏沉沉,就这样被他带到医院检查,报告也会证明她“合理晕厥”。 如果姓陆的古道热肠,她就假装感谢他“救命之恩”,非让他留下联系方式,一步步潜入他的生活。 如果他冷若冰霜,就别怪她讹他“撞晕”自己,作为肇事者,他还跑得了? 只要联系上了,熟悉了,她的复仇计划还能不走上正轨? 艾青为自己的机智和急智点120个赞。 ...... 接下来的日子里,梁徊风所有的朋友似乎都顺风顺水。 谢一崎和关爽自从和好后,成日里如胶似漆,梁徊风有幸见到一次,腻得不忍直视。 ------------ 【第七十二章】自信 【第七十二章】自信 听说许久不见的重凉感情生活也有了进展,据江凛称好几次跟他通话,那头都有一道似曾相识的女声在撒娇,每每渗得江凛主动挂掉。 而“变身”成功的吴桦柔开始热衷于健身运动,她自己坦白健身不再以减肥为目的,而是真的喜欢上这项健康的运动。 她每天都会抽出两小时全方位健身,她自己估计再过不久,就能练出人鱼线和腰窝了。 果然美貌是一个女孩子最基本的自信。 至于新朋友艾青,常常对着空气露出如娇似嗔的陶醉表情,偶尔又会莫名其妙黯然神伤……梁徊风搞不懂艾青的纠结,不过隐约觉得可能跟她之前提到的“复仇计划”有关。 至于梁徊风自己,学习恋爱两不误。 以高分成绩和踏实出众的表现获得全院师生一片好评。 甚至,梁徊风的名气有渐压江凛的趋势。 人人都在有条不紊地享受着自己的生活,有序的快乐让每个人暂时忘了一切烦恼。 等到平静无波的生活出现涟漪时,梁徊风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大四生。 待涟漪变得波涛汹涌,时间已经悄然来到国庆节。这个国庆,对梁徊风来说,意义深远,因为她敬爱的琛哥和浓姐这对绝配夫妻兜兜转转终于真的结婚了。 其实两人早该在徊风大二那年举行婚礼。 但是韩律师初来江城,想做出一番事业后再生育宝宝。 这点新时代女性观念完全和陈家父母的守旧思想背道而驰。 两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于是韩浓赌气不点头,这婚礼便一拖再拖。其实韩浓也不全为了赌气,她只是担心一旦结了婚,那对迷信的公婆会“不折手段”逼她生孩子。 陈琛的父母,梁徊风见过很多次。 是踏实善良的两位老人,然而他们受过的教育很少,为人比较封建,行事作风跟“科学”两字南辕北辙。 所以韩浓的顾忌,梁徊风等女性一直很理解。 可琛哥等男性相当不理解。陈琛本是一个睿智的男人,然而在父母与爱人之间的“对垒”上他还是犯了多数男人的迷茫和愚孝。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父母是“为他们好”,却没有设身处地站在韩浓的角度上考虑这个“好”,是不是韩浓所要求的?所需要的? 毕竟,这世上有一种以爱的名义实施的干涉行为,十分令人反感。 那是你自以为是的爱,是你将自己的道德观念强加在别人身上,还美其名“为你好”的一种自私的爱。 在“道德绑架”这个名词还不普及的时候,梁徊风更喜欢称之为“强求”。 所以,性子刚烈的韩浓自然不愿意被“强求”,所以这婚事也就因此耽搁了两年。 直到近期,陈琛大彻大悟,果决地回绝了父母的“过分关心”,并表示绝对尊重韩浓的决定,韩浓这才松口答应举办婚礼一事。 梁徊风算得上见证琛哥浓姐爱情的“证人”,琛哥那么爱浓姐也会犯同样的错误,还用了两年时间才“清醒”过来。 那么,如果类似的局面换成江凛处理,又会是怎么样的结果呢? 这一两年,她和江凛的爱意只增不减,虽有小吵小闹,但从来都是江凛无条件道歉和呵护,梁徊风已经从一株坚韧的壁草被惯成了一朵矫情的娇花。 她感动于江凛的宽容,也常常为自己曾经的动摇而羞愧,可是江凛对她越好,她被惯得越自私而不自知。 两个人的相处,总要有来有回。江凛给了全部,却忘了索要,所以如果有一天梁徊风让他失望了,他甚至不会得到她的道歉,因为......她不会知道自己错了。 她被彻底惯坏了。 好在目前尚无明显的裂缝存在,只是梁徊风和秦鸾的关系依旧不温不火。 秦鸾表面上没反对,可是暗地里却对梁徊风使了不少绊子。 凡去江家的日子,不论大小节日,秦鸾总会叫上钱菲儿,存心膈应梁徊风。 不过徊风不再知难而退,她觉得自己应该越挫越勇,才对得起江凛的一片深情......其中也不乏一点点较劲和角逐的负气。 始料未及的是,钱菲儿现在是秦鸾收下的徒弟,秦鸾给了她一个正大光明接近江家、接近江凛的身份。 对此,梁徊风有口难言。 江凛亦是无可奈何。 为了表示对这门亲事的看重,陈琛包下了江城最豪华的酒店来举行婚礼。 那些复杂繁琐的婚礼仪式,让梁徊风这个伴娘忙得焦头烂额。精美的舞台,香气宜人的三色玫瑰,礼堂的一切让她眼花缭乱。 不知道新娘子是不是同样疲惫不堪? 这么想着,梁徊风将目光移向了舞台正中央的一对璧人。 韩浓姐姐的笑容,没有半点疲惫,那是一种心满意足的微笑,仿佛那些繁琐的程序只是她幸福生活的点缀,她只觉得甜蜜无比。 莫名地,梁徊风似有所悟。 如果换成她,能够在万众瞩目下,带着所有人最真诚的祝福嫁给江凛,恐怕也是一样甘之如饴吧。 婚礼结束后,宾客们把酒言欢。 含着美酒佳肴,交换着眼底的喜悦,觥筹交错间,宾主尽欢。 只是有一桌气氛明显有点诡异。 梁徊风从换衣间回到餐厅,就发现谢一崎和关爽正冷着面对峙。 两人的表情都是愤怒失望至极的样子,一时间梁徊风竟分辨不出究竟谁惹谁生气了。 看看江凛和重凉,俱是面沉如水,显然也有些受影响。 又瞧瞧一旁红着一张脸,欲言又止的吴桦柔…… 难道……跟桦柔有关? 心中一颤,梁徊风有些百思不解,按道理就算桦柔余情未了,以她的性格也不该和两人起任何冲突才是。 “既然信任已经破裂,那就好聚好散吧!” 开口之人是关爽,她冷着眼,凉薄地看着坐在椅上面如死灰的谢一崎。终是有些不忍,说完后立即别开脸。 眼里也是盈盈水光。 “分手?” 谢一崎咀嚼着这两个字,他连重复一遍已是痛彻心扉,关爽怎么就能这么云淡风轻提出来? 这段感情,在她心里到底有没有分量? “分了你正好打掉孩子,跟你初恋破镜重圆?” “一崎!” “表哥!” 兄弟俩同时出声喝止,显然都知道这只是谢一崎的气话,然而关爽还是受了伤,闻言眼眶里的泪水肆无忌惮滚落下来,灼得谢一崎心脏一抽一抽的。 她不肯示弱,倔强地激怒对方:“是又怎样!” 众人神色一变,想阻止谢一崎却已经来不及。 他妒红了一双眼,声嘶力竭般朝关爽吼。 “分!老子跟你分!你他妈滚蛋,给我滚得远远的。” 话一出口,谢一崎就有点后悔了。 他们明明只是有点小心结,为什么局面就演变到这么糟糕的地步了? 她为什么就不能温言细语地跟自己解释一下,而自己又为何无法心平气和去聆听? 梁徊风还震惊于“孩子”这个重磅消息,转眼看到关爽掩面飞去,忙不迭随着吴桦柔追了出去。 刚刚不小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左邻右舍”,江凛只好跟重凉一左一右架着谢一崎往人烟稀少去踏去。 等到新郎新娘敬这桌酒时,才发现这群年轻人竟消失得没影了。 陈琛苦笑一声,搀着新娘子往其他桌走去。 …… 追上关爽的时候,她刚拦到一辆出租车,徊风和桦柔想也不想就跟着挤了进去。 司机大叔一愣:“去哪儿?” 这一带吴桦柔比较熟,随便报了个地名,就和梁徊风一起狱警似的“紧迫盯人”。 关爽肚子里可有小宝宝了,她们必须好好守护她,防止她盛怒之下做了傻事。 到了某条步行街,两人搀扶着关爽下了车,挟制一般将她固定在老老实实的姿势。 进了屋,点好热牛奶,看她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两人才稍稍放松了对她的桎梏。 不论是梁徊风,还是吴桦柔都不是善于安慰朋友的知心姐姐,她们只能目光炯炯地凝着关爽,无声地宽解。 在两人诚恳的眼神下,关爽闭上眼几秒,哀伤叹了口气。 这才娓娓道来。 “我之前因为初恋跟谢一崎差点分手的事,你们知道?” 两人四目交错,齐齐点头。 “一崎他……”关爽顿了顿,“一直对我的过去有些心结。” 关爽的过去? “他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我的初恋才是。” 说了这个秘密,关爽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显然为此感到愧疚。 其实梁徊风觉得大可不必,关爽并不是滥交的女孩,一定是那位初恋曾经让她动过真心她才会…… 虽然两人以分手落帷幕,但是爱情本来就是享受爱与被爱的过程,至于结果,只能随缘份,听天由命了。 吴桦柔认识的那个谢一崎,虽然一定会在意关爽爱过别人,到那毕竟是善意的在意,不会恶意介意。 所以,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吧? 关爽被吴桦柔眼里的探究刺痛,羞愧地垂下眼睑,道出另一个秘密。 “我和谢一崎开始,并不是因为相爱。” “我承认我对他有好感,但远远没有深厚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我比谢一崎年龄大,我受过情伤,我爱得有所保留。而他的爱带着孤勇,是那么地炙热,那么地强烈,他的出现能够填补我全部的孤独和不甘。” ------------ 【第七十三章】死心塌地 【第七十三章】死心塌地 这会儿连梁徊风也听出端倪了。 敢情关爽一开始只打算找个死心塌地爱自己的男朋友,至于自己对他要不要付出同等的情爱,关爽可能从来没想过。 “那你现在是全心全意爱他的吗?” 说不清心底的不甘和愤懑到底道不道德,吴桦柔只觉得命运真的很爱捉弄人。 关爽不用费一分力气就能完完整整地得到谢一崎,而她真心地等待和付出,却从来入不了他的眼睛。 到头来,还是只有自己苦涩地结束,跟没开始过一样,反正他也不会知道。 “是的,我爱他。” 从上次初恋挽回她,她的心却不起半点波澜,关爽就知道,她已经“变心”了。 不知什么时候,谢一崎本人像他浓烈的爱一样,霸道强势地住进了她的心。 “我已经全心全意地爱上了他。” “那么你们怎么会……” 这就是梁徊风想不通的地方了,既然如此,不是应该更加珍惜眼前所拥有的吗?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负气的话来伤人伤己? “最近我身体有点异样……” 徊风了然,想必是发现自己怀孕了。 “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正好碰到我的初恋,他现在是江医的外科医生。” “我检查出来是……”关爽咬了咬牙,颤抖着挤出那几个残忍的字,“宫外·孕。” “关爽……” 徊风心疼地呢喃着她的名字,不知道该怎么出声安慰她。 “这件事谢一崎知道吗?” 显然吴桦柔关注的重点不一样。 冰冷的双手捂在牛奶杯上,汲取了一点暖意的关爽,这才苦涩地开口。 “我还没来得及说……” “谢一崎看到那个人送我回家,已经是怒火中烧,我知道不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索性就不解释了。” “关爽你怎么这么傻?” “那徊风你和江凛吵架的时候,也能做到心平气和解释?你就没有试过哪怕一次又气又痛之下索性说反话?” 梁徊风噎了噎,还真有,并且次数还不少。 “更不幸的是一崎回来的时候正巧听到那个人劝我尽快打掉这一胎。” 站在医学的角度,既然是宫外·孕,尽早手术才是明智之举。 那个人应该也是出于关心吧?梁徊风跟那人素未谋面,不愿去深究对方的用心。 但是于情于理,早点处理是对关爽最好的选择。 坏就坏在,谢一崎知道的这个时间点太有争议了,并且还处于一知半解又不敢面对的挣扎里。 “为了这件事,我们最近一直在吵架。谢一崎认定我的犹豫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他觉得我对他的心不够完整。” “我明知道我只要说明一切就能挽回他的信任,可是我真的……”关爽掩面而泣,“我真的做不到。” “我是一个很看中安全感的女人,我需要的是全心全意的信赖,而不是通过我的不懈努力他终于选择相信我。” “……” “……” “徊风、桦柔,或许在你们看来我很矫情,又别扭又固执,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埋在了谢一崎的心里。” “如果他不亲自拔除,就算我勉强拔出来,也会留下狰狞的伤疤。” 这种纠结,梁徊风有点感同身受。 本以为这样的挣扎不会存在于关爽这样开朗明媚的女孩身上,可原来每一种女孩子在爱情里也难免一个样子。 忐忑、惶恐、不自信。 只要对方是深爱的那个他,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到高高在上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果是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跟他解释清楚。” 一直埋着头看手机的吴桦柔突然开口,声音里充斥着其他两人不容忽视的埋怨。 梁徊风自然懂好友的怨气,只是关爽也很可怜…… 关爽闻言嗤笑,若有所思睨了吴桦柔片刻,又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目光飘向远方。 “那是因为你没有得到过,所以能不顾尊严去挽留。” “……” “越相爱,自尊越作祟,如果我不爱谢一崎或者他不爱我,我也能轻松做到。” “……” “因为不怕失去,所以也不必在意输赢的后果。” 关爽这番似是而非的禅理顿时让吴桦柔面红耳赤,她隐隐觉得关爽应该看出了什么。 只是她又不打算趁虚而入,心虚什么? 这么想着,吴桦柔抬头挺胸,目光如炬,像一位挚友一样看着把自己困在迷局里的骄傲女子。 有些道理,像关爽这样的女孩子总不会明白。 她们生来是天之骄女,被众星捧月地呵护着,很少有人舍得惹她伤心难过,所以一旦有人这么做了,就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了。 “你这话,我不赞同。” “桦柔……” 一瞬间,梁徊风心跳上嗓子眼,生怕好友一时乱了心智说出一些无法补救的话,却在目光撞上对方时心中一凛。 吴桦柔眼神清明、睿智,那种蓄满了豁达和了然的幽深光芒正熠熠生辉闪烁着。 她突然就闭了嘴巴,反而有些期待好友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关爽姐姐,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可能显得没有资格对爱情评头论足。可是在我看来……” “越是相爱的人,越应该适当放弃那些可笑的自尊心。恕我直言,那不是自尊心,而是你们的虚荣心。” “……” “都觉得自己该被捧在手心,对方应该无条件谦让自己,高高在上地掌控着对爱的生杀大权,这样做究竟是在耀武?还是扬威?” “……” “如果你和谢一崎不相爱,我倒觉得你们不必做出虚伪的挽留。可是两情相悦的人为什么要因为一些可笑至极理由互相伤害?” “你知道遇见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几率?爱上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而那个人恰恰也爱着你更是多么求之不得的缘分?” “是不是真的要等到时不待我才后悔莫及?就算紫霞和至尊宝有来世,那也只是因为他们活在神话故事里。” “现实就是,失去就是永远失去,你虽肝肠寸断却也无能为力。” 小时候看《大话西游》时,吴桦柔没心没肺地笑得东歪西倒。 后来和梁徊风看第二次时,两人却抱头痛哭。 她们不懂,明明是喜剧,为什么音乐那么伤感,为什么要留下痛心的结局? 现在吴桦柔懂了,是因为给现实生活中的所有紫霞和至尊宝一个忠告。 失去就是失去,没有如果。 梁徊风听得哽咽,关爽亦是潸然泪下,吴桦柔慢条斯理地给两人递上纸巾,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湿润了? 摸一摸脸颊,她居然哭了? …… 这边江凛几乎是拎小鸡似的把跟他一样高,却比他还魁梧一点的谢一崎甩到角落。 这是一处不常用的库房,鲜少有人经过这里。 谢一崎一个趔趄,正要开口怒骂,江凛已经先行亮出了拳头。 “练一练?” 这挑衅来得正合我意,如是想着,谢一崎也不客气点点头。 左右“咔咔”扭扭脖子,再活动活动手脚腕,满腔的怒火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痛痛快快地发泄出去。 眼看两人打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不耗尽精力不罢休之势,大概是一时片刻停不下来了。重凉退开几步,在转角处询问了一个保洁,往医药箱的方向缓缓走去。 中途喝了两杯咖啡,又嚼了两片口香糖,直到咀嚼到没有一丝甜味儿,这才不疾不徐往回走。 到了那个宽敞的库房,如他所料两位表哥正躺在地上粗粗喘大气。 重凉简单检查了一下,除了彼此嘴角有点破皮,倒没什么明显的皮外伤。 失落地撇撇嘴,重凉放下医药箱,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 索性让他们破伤风算了,这点伤医个屁。 “说吧,怎么回事?” 等对方发泄够了,心情明显平静下来,江凛才扮演起知心大哥的角色。 不过谢一崎并不买账,闭上眼睛装睡,明显不想多提的样子。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和重凉面面相觑一会儿,江凛意味深长闲聊起来。 “我觉得她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女人。” 这个“她”是谁,天知地知躺在地上那位“尸体先生”知。 谢一崎挑挑眉,保持缄默。 重凉心领神会,故意露出鄙夷语气。 “那倒未必,那位毕竟是她的初恋,情分重着呢。” 两人完全当谢一崎不存在,谢一崎动了动嘴皮子,又堪堪忍住,依旧不发一言。 “毕竟认识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她?” 这个“你”自然指的不是重凉,另外两人亦是心知肚明。 既然江凛一直扮红脸,重凉也只好演好自己的白脸角色。 “人心隔肚皮,我这么单纯,怎么阴得过老女人……哎哟!挖槽!” 平白无故挨了一肘子,重凉表情哀怨:演个戏还不让人走心了? “你给老子嘴巴放尊重点儿!不许非议我的女人。” 什么老女人?关爽那是成熟有韵味,重凉这毛都没长齐的奶小子懂个屁。 重凉呲牙反驳:“都分手了还护着人家干什么?犯贱啊?” 眼神瞬间变得玩味起来:“再说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关爽?对号入座了?” 闻言,江凛眯着眼低笑,谢一崎表情则是怪异地移开了视线。 这两个阴险的孙子! “既然不是真心想分手,为什么要说那些负气的蠢话?” ------------ 【第七十四章】如初 【第七十四章】如初 江凛年纪其实比谢一崎还小几个月,但是三人里头,他一直像个带头大哥。 理智、内敛、沉稳、智慧过人。 “就连我和阿凉都知道,以关爽的脾气,在你说了那些混账话后,恐怕她是不会再跟你好了。” 这点,谢一崎显然也是料到了。 这会儿正因为这是心急火燎呢。 只是,偏他还死鸭子嘴硬强撑:“那正好我可以发展第二春。” 冷哼一声,“不知道得有多少妙龄美女感谢她关爽大发慈悲放过我。” 这话酸得......重凉都要过敏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 江凛问完话,谢一崎僵了一两秒,复又讥诮开口。 “当然。” 重凉抬眼看了谢死鸭子一眼,嗤笑一声又低下脑袋。 “这真的是你的真心话?”江凛缓了缓,语重心长道:“一崎,骗我可没半点意义。” “既挽回不了你的男性尊严,又让做兄弟的瞧不起你。” 对面那只死鸭子终于牢牢闭上了嘴巴,沉默地闭着眼睛。 表情莫名有些哀切。 从小,他们三人里,就数谢一崎异性缘最好。 当然,他的恋爱史也是同样丰富多彩。 好像小三就交代了初吻,初一已经是法式热吻的个中高手。 只是没料到他高中那几年挺老实的,虽然桃花运不断,却没有正经交过女朋友。 所以关爽一出现,江凛就知道她是不同的。 关爽和谢一崎在一起三年多,从关爽是学姐,到现在是社会人士,很多人预言他们撑不了多久。 可他们却爱得如火如荼,狠狠甩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一个大耳刮子。 一起长大的异性兄弟,江凛再了解谢一崎不过了,他是认真的,也打算认真一辈子。 谢家那位妈妈一开始也不太喜欢关爽,不还是折服于儿子的情深,所以作为“亲人”,江凛几乎确定关爽未来必然的身份。 只是这两人今天…… 其实作为旁观者他们听得并不全面,只隐约晓得关爽有孕却不准备要,而谢一崎因此迁怒崎那个赶巧出来“劝”关爽的前情敌。 虽然关爽从未言明,谢一崎却感觉得出她一开始对他热情中欠缺眷恋,她偶尔的落寞,让他心痛又心痒,他只好更狠地爱她,爱到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关爽她……会不会有苦衷?” 一直以来,谢一崎心里也是这么犹疑着,只是倔驴关爽就是不肯好好解释。 他声音稍微大一点,她就一副“你爱咋想咋滴”的死样子,惹得他又是不受控制朝那个该死的劝他女人打掉他孩子的混蛋发作。 然后,她反击,他盛怒,她失望,他灰心.......如此周而复始恶性循环,两人的矛盾越来越深,彼此心里的裂缝也越来越宽。 台阶这东西,毕竟有时效性。 过了那个最佳的契机,只会显得越来越尴尬。 他们错过最佳和好的时候,而他今天又说了那些气话......关爽这会儿指不定恨他入骨了。 想到这烦闷,谢一崎的心情又暴躁起来。 “反正她就是听了那个混蛋的话要打掉我的孩子。我心里不痛快!” 明明是“伤心”,偏要说“不痛快”,好像这样就能挽回一点男性尊严。 这个谢大龄儿童。 “其实你只是不安,不确定自己在关爽心里的地位是不是第一,对吧?” 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 你第二专业学的是心理学? 面红耳赤地避开江凛犀利的目光,谢一崎几若无闻地“嗯”了一声。 正在这时,谢一崎手机响了一声,他大喜,立即解锁查看。 待发现是吴桦柔传来的一个音频消息后,泄气地锁屏。 未几,又仿佛预感到什么,再次打开手机。 吴桦柔从来不主动跟他联系,当然,逢年过节祝福短信是有的。 所以这会儿她突然这么做,应该有特殊原因。 想起吴桦柔刚刚追了出去,是不是关爽那边…… 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谢一崎的脑海,他几乎是颤抖着点开了这个音频…… “那你现在是全心全意爱着他吗?” 这是吴桦柔的声音。 “是的,我爱他。我已经全心全意地爱上了他。” 这是关爽,她嘴里那个“他”是他吧?谢一崎下意识扯嘴笑,扯到了伤口有点痛,心里确是甜蜜无比。 “那么你们怎么会……” 这回是梁徊风在问了。 “最近我身体有点异样……去医院检查的时候正好碰到我的初恋,他现在是江医的外科医生。我检查出来是……宫外·孕。” 谢一崎僵住,手中的手机自由下落,“啪嗒”摔在地上,他顾不得捡起,声音还在继续。 “关爽……” “这件事谢一崎知道这件事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谢一崎看到那个人送我回家,已经是怒火中烧,我知道不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索性就不解释了。更不幸的是一崎回来的时候正巧听到那个人劝我尽快打掉这一胎。” “为了这件事,我们最近一直在吵架。谢一崎认定我的犹豫是因为那个人的出现,他觉得我对他的心不完整。” “我明知道我只要说明一切就能挽回他的信任,可是我真的……我真的做不到。” 这段音频以关爽含泪痛哭地那句“做不到”作为结束。 地上盘坐的三人,沉默不语,哀伤在蔓延,但又有什么,似乎破茧而出了。 ...... 第二次续杯的时候,吴桦柔接到一个电话,眼神闪烁地避开了关爽。 半个小时后,一脸风尘仆仆的谢一崎赶来了。 他不发一言,快步走到关爽面前,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欲罢不能地拥入怀抱狠狠地吻着。 关爽起初还怔愣着,反应过来后立刻热情回应,两人忘了身在何处,尽情地“诉说”着对彼此的歉意和爱意。 另外两位在场女士,看得是脸红心跳。目光盈盈中,梁徊风似有看到吴桦柔会心一笑。 她终功成,可以身退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放下了,因为这段苦涩的单恋终于甜蜜了一回,虽然女主角依旧不是她,但是她觉得自己圆满了。 可以真正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很感谢谢一崎,是他让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自我,一个勇敢的、美丽的、自信的、睿智的吴桦柔。 她也很感谢关爽,是她让她明白了相爱才是这世上最唯美的那一种爱情。也谢谢她,没有辜负这个她深深喜欢过的甘霖一样的男子。 关、谢两人重修旧好,一帮人自然乐开了花。 就在梁徊风以为否极泰来时,艾青出事了。 国庆节后返校,梁徊风一连数日没看到艾青。 起初以为是她学业上忙碌,后来遇到她寝室的骆小芳时才知道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来学校了。 专业课也不上,似乎也没跟辅导员好好请过假,看老师的意思好像要给她记大过。 电话上联系不到她,梁徊风想起她爱玩微博,于是忙在网上下了一个APP,账册后搜索到艾青的账号,申请加为好友。 她竟然瞬间同意了? 梁徊风直截了当表明身份,邀约见面。 结果艾青说了个医院的地址。 梁徊风赶到时,有些诧异。 如果艾青病了,没理由藏的这么严实? 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她的疑虑在看到“计划生育科”几个字时,应验了。 “艾青你......” 曾几何时那个明媚美艳的模特艾青,变得这样憔悴不堪了?她惨白着一张脸,声若蚊蝇地叫着梁徊风的名字,她朝她招招手,梁徊风看到那只纤弱的手臂,倏地潸然泪下。 “徊风,谢谢你来看我。” “嗯。” 梁徊风微微颔首,眼神尴尬地飘忽着,想问又不知从何处开口,她欲言又止的挣扎让艾青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你是不是......”艾青几乎是挤出了后面几个字,“瞧不起我?” “没有没有。” 梁徊风连连摇头,为了表示自己没说谎,飞快地握住艾青冰冷的手掌。 “我只是觉得很心疼......” 如果吴桦柔是梁徊风最好的朋友,那么艾青无疑是第二好的那个。 她阳光、开朗、热情、大方,她身上拥有梁徊风羡慕的那些特质。虽然相识时间并不长,但是跟艾青在一起,梁徊风学到了很多,正变得一天比一天更喜欢自己。 她只是没有想到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孩子,到底遭受到怎样残酷的伤害,才会孤独一人在医院...... 不管她之前经历了怎样的喜悦和痛楚,想必做出决定的时候她是泣不成声的。梁徊风可以从对方红肿的双眼看得出,这些日子艾青过得并不好。 之前艾青一直有提起一个复仇的计划,梁徊风只道她游戏心性,没想到......她应该多关心艾青一点的,梁徊风为自己的麻木不仁感到心悸。 她骨子里,竟然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 可以说,艾青那个复仇计划一直很顺利。 她成功地搭上了陆戈父子。 一次又一次想方设法“邂逅”对方。 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陆明哲喜欢上了这个对他呵护备至的怪姐姐,并在心里默默期盼她可以成为自己的新妈妈。 毕竟是年轻貌美的花样少女,缠得久了,陆戈那么点男人劣根性也被拔了出来。 三番几次挑逗后,两人接吻了。 ------------ 【第七十五章】不一样 【第七十五章】不一样 这个吻,跟陆戈过去那上千个吻不尽相同。 有些相似之处,同样蛊惑、欲望、挑逗。 又有些不同之处,青涩、笨拙、陶醉。 看得出来,对方这方面经验远不及自己,却非要装出“前辈”的姿态。 陆戈低笑,更投入地加深了这个吻。 一回生二回熟,后来他们的关系变得自然而然。 陆戈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总逮着机会跟艾青接吻,他想要更进一步,可是艾青总不肯让他突破那一步。 他烦躁着,将身边那些莺莺燕燕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突然发现,他只想要艾青。 莫名地被她吸引,她的活力她的美,明明那么平平无奇,却又那么与众不同。 陆戈变得爱发呆,经常失笑,自己这是热恋了? 他们的交往,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陆戈都惊讶他竟然忍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碰艾青? 一种非她不可的念头啃噬着他。 可是渐渐地,艾青变得犹豫,看他的表情带着愧疚和不忍,又会莫名发愣,甚至唉声叹气。 他不明白她在纠结什么?爱上一个有子女的男人,就那么困扰吗?可是一开始明明是她先招惹他的?她分明一直清楚自己的情况? 未婚,已有一子。 艾青折磨了陆戈多久,也就折磨了她自己多久。 终于在一个宿醉的夜晚,艾青在愧疚地哭喊声中将自己全部交给陆戈了。 他凶猛地发泄,发狠般教训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劣迹”。 她则用力地回应他,搬出了全部的热情。 两人抵死缠绵,在黑灯瞎火中不顾一切迎合对方,大有不死不罢休的壮烈。 只是事后,艾青惨白着脸哭诉着自己是多么下贱无耻时,陆戈真的愣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艾青竟然是梓爱的妹妹,她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梓爱、艾紫。 妙啊!妙啊! 陆戈抽着烟,脸上的表情被袅绕烟雾遮盖,艾青看不到,只能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 梓爱......艾紫是小地方来打工的乡下妹,长得不算漂亮,但是温柔可人,一开始是他场子里的啤酒妹。 后来他生出恻隐之心,允了她安全,在夜场里工作的单纯女孩,因为他的庇护,不用拿身体换钱。 他是喜欢过艾紫的,也承认他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喜欢上的女孩子,他对她很好,虽然从来不打算娶她,但是也会保她衣食无忧。 只是艾紫,竟然偷偷怀下了他的孩子,怕他发现还回了乡下生了下来,直到婴儿呱呱落地才告诉他,孩子的出生,否定了他的选择权,他已经无能为力。 更可怕的艾紫生下孩子不是因为爱他,而是要讹诈他一笔巨款。其实也算不上很多,几百万,他一个酒吧半年的收入。 可是这个他怜惜过的女孩子以这样卑劣的方式羞辱了他,陆戈到底有怨,从此他的女朋友再也没有这种娇柔清纯型。 因为他知道,那都是假象。 更可笑的是,陆明哲五岁时,因为生病查血型.......他才发现这个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难怪,难怪身边一直有人在议论孩子长得一点不像他,只是陆戈一直盲目自大,料艾紫不敢在这种事上欺骗自己。 事实上,她哪里不敢,她胆子可大了。 怪不得她生了孩子不逼他娶她,以获得更多的财富,而是只要了一笔钱就消失得彻彻底底。 多少年了,陆戈对艾紫的印象只剩下贪婪和卑劣,他甚至忘了什么时候喜欢过那个演技高深的“单纯”女孩。 他全部的欢喜里都是艾青的影子,艾青用幸福挤走了他所有的郁闷和苦涩。 可是这个时候艾青却告诉他,她是为她姐姐复仇来的? 呵呵,这是报应吗?可是,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穿好了衣服,陆戈一言不发离开了。 这个昔日爱的小屋,此刻只剩下不堪和悔恨。 艾青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那天之后,正好没多久就是国庆节,艾青回了老家。 忐忑地跟姐姐交代了她的复仇之事,只是略去了她丢了真心这个细节。 艾紫是什么反应呢?惶恐不安? 原来,原来真相竟然如此不堪。 艾紫才是那个背叛爱情的负心人,她绞尽脑汁装柔弱,试图得到怜悯,获取更大的利益。然而陆戈虽然怜惜她,却不肯承诺她想要的荣华富贵。 如果不能带给妹妹更好的生活,那么她做得一切岂不是付之东流了? 于是艾紫另辟蹊径,她已经记不得伦伦的生父究竟是打手阿全?还是司机刘三?或者后巷的那个帅气的厨师? 她不可能通过婚姻分掉陆戈一半的财产,可是她必须豪赌一次。 她惶恐地生下了艾伦伦,瞒天过海地诈了陆戈一笔钱,一笔足够让妹妹艾青健康快乐长大成人的钱,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辈子,如果真的爱过,艾紫只一心一意爱这个妹妹,这段畸形的不被允许的爱,是艾紫心里最大的秘密,连妹妹也不可以说。 除了艾青,其他人,不过是她通往目的地的踏脚石。 从小她就教育艾青男人不可靠,并添油加醋地捏造了自己被辜负的故事,为了表示真实性,她还保存了一张陆戈的照片,经常给艾青洗脑。 然而,艾紫还是敏锐地感觉出,艾青似乎动心了? 如果艾紫会有报应,这或许就是她的自食恶果。 回城后,艾青敏锐地察觉到身体的异样。 得出医检报告后,艾青没有通知任何人,悄悄在人民医院做了这个手术。 学校的事,艾紫的眼神,她统统不想再管,她觉得好累,多希望那麻药能醉她一辈子。 睡着,便再也醒不过来,不是更好? 梁徊风给艾青请了假,当然,也请求辅导员保守了这个秘密。 同为女人的辅导员感慨地批评了几句,终不忍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孩子因为这种事毁了一生。 后半学期,艾青让自己忙得昏天暗地,连春节也不回家陪艾紫,她真是怕极了这么表里不一的姐姐。 艾青的反常激怒了艾紫,在百劝无用之后,艾紫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让艾青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在艾紫的葬礼上,作为“被害人”的陆戈竟然一瘸一拐地来参加的吊唁。 “她毕竟是明哲的生母。” 陆戈这么解释,看艾青的眼神复杂又......心疼? 不敢去深究这目光,艾青忐忑地避开,“谢谢你选择原谅她。” 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 虽然两周前,艾紫疯狂地开着车冲向陆戈,他反应及时避开了,艾紫却跟另一辆刚转弯的大货车迎面相撞。 他做了假口供,不愿公安机关起诉躺在ICU昏迷不醒的艾紫,可是五天后艾紫还是不治身亡。 最后一面,自然见得是艾青。 当时艾紫连眼睛都睁不开,喃喃着:“艾青,艾青,我爱你。” 艾青哭成泪人,连连点头。 艾紫倔强地摇头,“不,艾青,我爱你。” 这一回,艾青总算听懂了,一瞬间,福至心灵。 那以往种种蛛丝马迹似乎找到了源头,为什么艾紫会以身教她接吻,说什么怕她没经验被男人骗。 为什么每次洗澡非要一起,温柔地抚摸她的身体。 她以为,这一切怪异,只是源于一个性情古怪的姐姐对妹妹的爱护。 原来艾紫的感情......跟正常人不一样。 艾青瞬间就松开了手,艾紫痛哭,在绝望中断了气。 “艾青,你还好吗?” “陆戈,请你离开吧。艾紫......梓爱一定不想见到你。” 陆戈了然,点点头,又一瘸一拐离开了。 如今,知道了全部真相的艾青,很迷茫。 今后,何去何从? 这世上,她已经没有亲人了......不,她还有伦伦,那毕竟是艾紫亲生的骨肉,也是陆戈名义上的儿子。 艾青忽然愣了,她竟有一瞬间的窃喜。 因为和陆戈,还断不了。 ...... 听完了艾青的全部故事后,梁徊风陷入沉思。 最近,韩浓的爱情,关爽的爱情,桦柔的爱情,艾青的爱情......都让她感到沉重。 是不是无论哪一种爱情,都要经历千疮百孔才能修得正果? 她的初恋,究竟能不能成就终身? 大学的最后一学期,梁徊风陷入深思。 ...... 进入实习期后,大四的学生几乎都不再出现在校园。 梁徊风和江凛也不例外。 她以优异的表现获得了江城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实习名额,而江凛弃了江法院这橄榄枝,转而进了某家知名律师事务所。 对于他的选择,梁徊风百思不得其解。 她从没听江凛提起过他想当律师,事实上,他的专业成绩虽然很好,但对法律人职业始终兴致缺缺的样子。 当初她就怀疑他是为了自己才“意气用事”选择了这个专业,现在证明……她的猜测并非空穴来风。 如果江凛现在后悔了……她在他的悔恨中扮演一种怎样的角色,她根本不敢想象下去。 …… 这两年秦鸾对自己的画技越来越满意,艺术上的升华总算能填补一点无法掌控儿子的挫败感。 从小对学武之外没有半点执念的儿子,竟然会对一个乡下粗野丫头……想到这两年违背意志跟梁徊风虚与委蛇的日子,秦鸾浑身竖起了看不到的芒刺。 ------------ 【第七十六】幽怨的母亲 【第七十六】幽怨的母亲 心里又升上一股怨愤,手中的力道不自觉加深,鬃笔应声折断。 “啪!” “秦老师?” 自从拜秦鸾为师,钱菲儿不再称她“秦姨”。 她发现秦鸾这人真的很没有自知之明,明明画技勉强二流,偏喜欢别人尊她如一流大师。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水准离“大师”还远矣……但是被人吹捧,秦鸾觉得受用,即使主要原因还是她有个家喻户晓的好丈夫。 “画完了?” 回过神来的秦鸾立刻端起严师的样子,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失神并不存在。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钱菲儿恭敬地呈上自己的“作业”。 几分钟后,秦鸾颇为满意地颔首,对着钱菲儿的笑容更温和了不少。 钱菲儿悄悄松了口气,不枉她私底下请了几位真正有油画造诣的老师偷偷“补习”,只跟着秦鸾学,恐怕永远画不出令她满意的作品。 这么久以来,小心翼翼阿谀秦老师,已经变成钱菲儿的习惯。 江凛一直是她的执念,或许一开始对他的感情是色相多于内涵,可是越接触江凛,越亲眼目睹他对梁徊风的忠贞和宠溺,她就更加病态地迷恋他。 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可是要她如何甘心败给这样一个梁徊风? 不美艳不极慧不出色,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梁徊风凭什么得天独厚获得钱菲儿甚至许多优秀女人心心念念的江凛? 她的执念终于生出癌根,她一生清高自负,却试图用“委身”的方式让江凛“被迫”跟自己产生关联。 不过很可气,计划胎死腹中。 自此以后,钱菲儿不再刻意出现在江凛面前,并非她死心认命,越是得不到,越是耿耿于怀,她对江凛......从未停止。 只是她过去的方法实在愚笨不堪,每每偷鸡不成蚀把米,于是她听取了母亲的教诲,用数年的时间将自己的性情千锤百炼。 妈妈这招“曲线救国”实行起来实在艰难,但是钱菲儿已经做到了一半,她看得出,秦鸾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和蔼可亲,虽忍得辛苦,但计划总算奏效了。 纪雅原话是这么说的....... 你逼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你注定得不到。 不如将这种困扰扔给他喜欢的女孩,让她的存在变成他和母亲的芥蒂,我就不信时间一长,新鲜劲一过他还能狠下心选那个已经腻味的恋人。 没有不情真的男人,他说爱的时候多半为真,可却没有情深的男人,他的爱总会消逝,变质是迟早而已。 纪雅的话就像一针强心剂,让钱菲儿瞬间重拾信心。 只要你肯苦下心去忍耐,江凛必是你囊中之物,婚姻,终究还是得门当户对。 秦鸾一开始的确不算喜欢钱菲儿,她也看得出对方拜自己为师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然而或许是相互利用的心里作祟吧,她将计就计收下了钱菲儿,把她当做刺向梁徊风的利刃。 可是这两年多来,钱菲儿学画学得异常专注、用心,好像真的很喜欢油画,于是秦鸾也真诚指导起来,尽力将自己所学全部传授...... 钱菲儿始终表现得“心无旁骛”“心诚如磐”,哪怕许多次秦鸾刻意制造机会让她跟江凛见面,她也是毫不犹豫婉言相拒。 渐渐地,秦鸾不再怀疑她的动机,或者可以这样说,她不再深究钱菲儿的动机,甚至是默许了。 随着时间的历练和打磨,钱菲儿已经褪去了那一身的娇气和傲慢,她变得温婉、端庄,越来越符合秦鸾心里“合格儿媳妇”的标准。 或许在此之中,钱太太纪雅费了不少心思,但是秦鸾已经山穷水尽......她急需一把锋利而可靠的宝剑,让她能狠下心最后赌一把。 逝去的数百个日夜里,她每天强颜欢笑地“接纳”着梁徊风,当然,只是做给江凛看样子。 每夜又绞尽脑汁谋划怎样“棒打鸳鸯”,可是梁徊风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她不再一味惶恐和自卑,她变得越来越勇敢、耀眼。 长此下去,江凛更没有放弃她的理由,秦鸾不可以让事情失控到那种局面。 本以为时间会带走江凛的赤子情怀,随着年岁渐长,那些喷薄而出的欲望,以及对成功的过分渴求......必定会让江凛意识到执着于儿女情长是多么幼稚可笑的行为。 可是,秦鸾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生了个情长情深的男人。 这样的男子,凭什么让梁徊风这种一无是处的女孩不劳而获? 明里暗里抗争了这么久,秦鸾自己也觉得很累,对一个厌恶至极的人刻意保持温婉善解的笑容...... 她的虚伪甚至连她自己都反感,她撑得慌,憋得累,所以她必须马上、立刻解决梁徊风这个麻烦精。 现在,钱菲儿无疑是兵行险招最好的那个“招”。 ...... 正常实习期应该是四个月,但是江凛只在律所实习一个月,在熟悉律师诉讼的全部程序后就毅然辞职了。 秦鸾猛然得到这个消息,还欢喜了片刻。 莫非是江凛突然想通了国内这些小平台根本无法带给他更好的未来? “辞了好。” 不待江凛说出原因,秦鸾立即热情地替他展开了新一轮的规划,“当初高考后我就说让你出国,你非要留在江城......” “......” “不过现在也不算迟,就凭你舅舅在外交部的关系,现在去英国读研也能找到名校。” 听了秦鸾的话,江凛头也不抬,视线还停留在网页上“法人身份证、注册资金情况说明表、股东个人信息......”,江凛抬起笔,一一记下。 秦鸾的心思全徜徉在英国了,这会儿也没注意到江凛究竟在研究什么,自顾自兴致勃勃地提议。 “妈,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打算去英国。” 秦鸾愣了片刻,后恍然大悟。 “不去英国,我国是大陆法系,要去也得去德国或日本,不不,妈最不喜欢小日本,还是去德国吧。” “不过人生地不熟的,语言又不通,前几个月恐怕过得很辛苦吧?不行,我马上联系德语培训,不能让你输在起跑线上......” 说着,就滑开手机打算联系李特助的样子。 江凛这会儿总算明白母亲不是开玩笑,轻轻放下精致的黑色钢笔,双脚一点,滑轮椅一个打转后,他经过180度的旋转面向了神色奕奕的秦鸾。 “妈,我没打算过出国读研,也不会出国,或者读研。” “为什么?” 握着手机那只手倏地抓紧,秦鸾用一种“怒其不争”的表情愤愤地看着儿子,“难道你不想有更好的人生?” 闻言,江凛忍俊不禁地低笑,片刻后,才慢条斯理站起身......秦鸾立即觉得被一片阴影覆盖。 他的儿子,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一个大男人,似乎他轻轻一揽臂,就能撑起他的人生了? “妈,相信我,更好的人生跟读不读研或者出不出国根本没有实际关联......” “我不否认多读一点书或是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确会开阔我们的视野,但同样的也会局限我们的想象力,甚至束缚了拼搏闯荡的勇气。” “可是儿子......” “我知道妈你想说什么,我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更大的平台?更光明的可能?” 迟疑地点点头,秦鸾越来越摸不透长大后的江凛。 他不再是那个虽然强忍着心意,却能被她看穿他想要飞机模型的孩子了。 “记得小时候听过‘猴子掰玉米’的故事,猴子为了更好‘可能’,一次次放弃现有的‘美好’,结果到头来获得的,还不如最初的那一包玉米。” “......” “我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并且可能在目前的平台实现理想,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别人看来更美好的‘可能’,而放弃唾手可得的全部美好?” “......”秦鸾突然展演一笑,好像是被说服后的豁然开朗,“你想通了?” 点点头,江凛又又摇摇头,“我从未迷茫,何来想通?” “欣慰”地微笑颔首,秦鸾叮嘱儿子早点休息后,默默退出了他的卧室。 一合上门,秦鸾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怨恨和迁怒。 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个梁徊风! 那就别怪她不折手段了。 江城有条潼江,贯穿江城东部至西部,且在南北两区都有支流汇出。 几十年前,这座城市还叫“潼江城”,后来改革开放,日益繁华的潼江城里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栋栋钢筋混泥土取代了葱郁密林。 大自然地退让,反应在越来越窄的潼江上。 人类追求创造,对大自然过度压榨,终于让潼江不堪重负。 三十年前,这条江不再流淌清晰的江水,变得形同虚设,潼江城也应势改名江城。 这个时候,政府部门总算意识到“环保”,立即发放红头文件:潼江附近五公里内不允许任意建造任何建筑物。 这才堪堪保住了百年老江的最后一口气。 近几年,由于环保部门的大力“改造”,潼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渐渐一些商家在此附近利用原有的老式居民楼开起了茶馆。 秦鸾今天带着钱菲儿来这里采风,所以就把梁徊风也约了来。 ------------ 【第七十七章】成长 【第七十七章】成长 梁徊风转了两次公交到达后,钱菲儿画布上的“潼江”基本成型,秦鸾正站在一旁赏得津津有味。 任是梁徊风这个门外汉,也看得出钱菲儿确有作画的天赋。 她笔下的潼江娟秀悠远,线条清晰,意境朦胧,好像在团雾里赏花,有时近在眼前,有时又只见雏形。 果然是艺术系的才女,不仅舞姿轻灵,画技也让人咋舌。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梁徊风还对钱菲儿接近秦鸾的心思持有怀疑,这会儿也这的打消了疑虑。 虽然不喜欢钱菲儿,但梁徊风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女孩。 “来了?” 听见踩上木楼的脚步声,秦鸾头也未抬,犹自专心致志指导钱菲儿作画。 “菲儿,远景用靛青色好一点。” 钱菲儿心里冷笑,脸上却从善如流地点头称是,还连连透出“豁然开朗”的雀跃。 果然,秦鸾面上线条更加柔和。 又一次亲眼目睹秦鸾与钱菲儿“亲若母女”的祥和画面,梁徊风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结果还是觉得心寒。 “秦阿姨。” 几不可见地点点头,秦鸾挥了挥一只手示意梁徊风找个椅子坐下,继续在钱菲儿耳边轻声指导起来。 片刻后,秦鸾仿佛想起约了梁徊风,这才转过身看了看她。 没有不耐烦甚至是发怒的征兆……比起以前是成熟了一点。 经过几年江城生活的沉淀,她的外表已经看不出当初那个小地方女孩的窘迫局促,然而秦鸾相信,一个人的天性并不会轻易随着时间流逝。 就好像,她知道梁徊风骨子里依旧是那个不自信,充满怀疑和防备的乡下丫头。 “江凛不打算出国读研的事,你知道吧?” 出国?读研? 她最近忙着写毕业论文,和江凛鲜少见面,就算见到,也把时间用在了……一些他迫不及待的亲密上。 关于未来,他们确实甚少详谈。 “我……不知道。” 秦鸾微微讶异。 她一直以为必定是梁徊风绊了江凛脚步,可目前看来,江凛心甘情愿的成分比较多。 即使如此,她依旧不可饶恕。 “那么你现在知道了。告诉我,你怎么看这件事?” “……”梁徊风默了默,思索了一会儿秦鸾的深意,“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江凛是一个成熟理智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我会充分尊重。” 希望你也是……梁徊风在心里悄悄补充,只可惜今天这一出秦鸾能选在这里,当着钱菲儿这个“外人”的面,自然就表明了她的否定态度。 “呵,你倒是了解我儿子。” 冷嗤一声,秦鸾端坐在太妃椅上,呷了一口上等龙井,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只不过,梁徊风已非吴下阿蒙,再也不会因她一个气势或眼神就喘不过气来。 她变得坚强,成长速度比秦鸾想象得快。 “我当然不如秦阿姨了解他,所以您应该很清楚江凛从来不质疑自己的决定,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质疑而产生犹豫。” 话虽说得铿锵有力,梁徊风却清楚她在自欺欺人。 连她自己都在怀疑江凛的决定,又凭什么拐弯抹角指责秦鸾的质疑? 她只是,不想输了底气。 “你不觉得江凛明明有好的机遇,却窝在江城,岂不屈才?” “是金子总会发光。” “可是平台很重要,他到了国外可以见识到更为宽广的天地。” “某种程度上来说,国内国外都是同一片天地。” “……我想给江凛最好的。” “您已经给了。” “可是你不是……” 终于把这心结说出口,秦鸾觉得畅快无比,梁徊风也是若有所思。 她们都不惊讶。 包括在一旁“安静”作画的钱菲儿,她置若罔闻,依旧轻蹙着眉头思考到底哪种底色更显荡气回肠? “你不是!” “……” 梁徊风知道自己不是,一直知道,秦鸾从未停止“告诉”她。 可以这么概括,除了熟悉的朋友外,那些一知半解的人,都在诸如此类唏嘘:江凛到底喜欢那个梁徊风什么?不可思议,百思不解,莫名其妙。 “秦阿姨,我虽然不是最好,却是江凛自己的选择。” 反反复复跟这个女人斗智斗勇,梁徊风觉得心力交瘁。 她们共同深爱一个男人,为什么却彼此水火不容?这真是一道千古难解的题。 “这是错误的选择。” “可也是真心的选择……况且,对与错也不是秦阿姨来评价。” “你为什么要拖累我的儿子?” “那您又何必为难我的男朋友?”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肯让着谁。 钱菲儿瞧得津津有味,视线对上梁徊风时眼底隐约有挑衅?快如一闪而逝,梁徊风一时也不能确定。 “梁徊风你怎么能这么跟秦老师说话?她是江凛的母亲,是江凛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的人。” 最重要的人……这几个字如同蚂蚁钻心,搅得徊风又痒又疼。她很在意、介意,她永远不会是江凛最重要的人。 “秦阿姨……”梁徊风正眼未看钱菲儿一眼,对她的挑拨无动于衷,“我对您所说的每一句话,江凛都可以知道。” 秦鸾白了脸……梁徊风明知道今天的事,自己是不可能让儿子知晓半点的。 “徊风,算阿姨恳求你了,放江凛一条生路吧。他不应该拘泥于江城的小小天地,他值得更好更广阔的人生。” “可是秦阿姨……从头到尾不肯放过江凛的人从来不是我。” “……” “把自己的憧憬和规划强加到另一个生命里,让他的人生背负您给的使命。” “……” “他不能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他的梦想,必须是您计划好的梦想,他的人生,必须是您计划内的人生。” “……” “您说最疼这个儿子?却逼他活在您的阴影里,像个乖巧听话的傀儡,只要按照您的吩咐,没有灵魂没有思想活着就好?” “……” “您到底是爱他,还是爱这种掌控他的滋味?” “……” “秦阿姨,我真的不懂你今天约我来有什么意义?我已经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女孩,很快我就会拥有一份体面又朝阳的工作。” “……” “然后我会和江凛结婚、生子……不管您祝与不祝福,都阻止不了我们幸福的脚步。” “……” “这是江凛对我做出的承诺,也是我的坚决回应。我和他,一定会好好的。” “……你就那么自信?” “不,我不自信,我信的是江凛,他不会骗我。” “呵。” 秦鸾冷笑,钱菲儿亦在一旁冷眼旁观。 在这个浮躁又充满恶意的社会里,“信任”是最最不堪一击的炮灰。 如果真的发生点什么,信任最先垮塌。 “不过是纸上谈兵的信任,真的出现矛盾冲突,你所自以为是的那丁点坚定就会个龟裂,乃至崩溃毁灭。” “或许您说的有道理,但至于是不是真理就见仁见智了。” “这么说,你是不会劝江凛出国深造了?” 徊风感到无力,秦鸾为什么就这么固执? “绝对不会。” 钱菲儿得意地眨眨眼,期待看到暴跳如雷,甚至破口大骂的秦鸾。 乱吧,让两人的关系更糟糕一点。 如果秦鸾和梁徊风彻底撕破脸,这个无法除去的心结就会成为江凛的心头刺。 总有一天,这个隐患会压得江凛无法喘息,它会成为一个不可逆转的导火索,让他们相互伤害,而唯一获益的人会是她钱菲儿。 可是钱菲儿期待的“大打出手”没发生,甚至,连“唇枪舌剑”都没有。 “徊风……” 本来应该怒极的秦鸾忽然软了声音,面上的线条也变得柔和又哀切,“江凛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只是希望他越走越好。” “如果你怕我分开你们,我甚至可以安排你一起出国。” “......” “就算为了江凛,或者为了阿姨我,你就劝一劝他,好不好?” 说着,秦鸾还拉起梁徊风的手,言辞恳切情真意实的样子。 柔软、芳香、温暖。 这是一双梁徊风从未拉过的手……这就是属于妈妈的手吗?梁徊风短暂地陷入沉思。 虽然有点恋恋不舍,可是梁徊风知道这不过是障眼法,这双手的主人根本像表面看来那么温柔体贴。 淡定地抽回手,梁徊风不发一言看着秦鸾。 虽面色哀怨,她的眼神里始终透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这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神情,秦鸾不是真心的。 从梁徊风抽回手那一刻,钱菲儿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看到“婆慈媳孝”的“感人”画面。 对方不吃这套“软硬兼施”,秦鸾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她早看出来了,梁徊风并不是盏省油的灯,她在赌,这个女孩的骄傲在哪个点。她的自卑亦是她的自负,她会拒绝自己的提议,秦鸾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这样一个有眼光有主见的女孩,她却绝对不能让她嫁进江家大门。 “秦阿姨,如果你真的为江凛好,就不要再做多余的动作了……作为母亲,尊重他的决定,就够了。” ------------ 【第七十八章】求同存异 【第七十八章】求同存异 多说无益。 每个人的生长环境和思想体悟大不相同,不可能单凭自己三言两语就改变对方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念。 一切求同存异,一切多说无益。 “可是如果你肯帮我劝他,至少……” 你会感激我?他会考虑一下?梁徊风啼笑皆非地看着心有不甘的秦鸾,惊叹于一个女人的偏执程度。 再演,就过了。 “秦阿姨,您不必在我这里做工作,因为我的答案永远不会改变。” “事实上,您以后也不必为了这种事约谈我,我有自知之明,您一直不太喜欢我,所以您不必再为难自己……” 而我也不想委屈我自己。 …… 丢下画了一半的“潼江之魂”,钱菲儿有些沉不住气了。 秦鸾疯了吗? 她竟然主动向梁徊风示弱? 她这是在求和? 难道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梁徊风的存在了? 这可不行! 再说,梁徊风都已经走了好一会儿,可是秦鸾还是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愁苦模样。 钱菲儿心乱如麻,隐忍了这么久,她无法接受功亏一篑这种结果。 “秦姨……” 她一愣,急得忘了叫“老师”了。 连秦鸾也讶异地瞥了过来。 “怎么?” “您真的同意……” 钱菲儿心里正天人交战,一方面顾着纪雅的交代要隐忍,一方面又心急如焚于秦鸾的“脑子坏掉”。 她终是坐不住了。 “您不会真的认可了梁徊风这个人吧?” 秦鸾探究的目光逡巡在钱菲儿脸上,惹得钱菲儿一阵面红耳赤,年轻女孩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未几,秦鸾轻笑出声,臊得钱菲儿更是心急火燎解释。 “秦姨、秦老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梁徊风太不尊重您了。” “哦?那你觉得谁尊重我呢?” 她戏谑地微笑,美艳的面孔上是不加掩饰的揶揄,这会儿钱菲儿终于看出秦鸾是故意打趣自己。 她隐隐雀跃于秦鸾的转变……秦鸾似乎越来越中意自己? 想到这种可能,钱菲儿大胆试探。 “秦老师您值得任何人的尊重,您优雅知性、贤惠端庄。您是我的榜样,连我妈都常常教导我向您学习……” 虽然这话假了一半,纪雅那个女人也绝不会让女儿向自己学习…… 不过,在梁徊风那里屡屡吃瘪,钱菲儿的马屁真是拍到了恰到好处,秦鸾紧皱的眉头也依依舒展开来。 宽慰似的安抚钱菲儿,轻拍她冰凉的手背:“我怎么可能承认她?” 那个“她”指的是谁,两人眼神交换,深意不言而喻。 秦鸾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插进钱菲儿的心灵,她即将枯萎的心花瞬间朝气满满、张扬怒放。 她笑得不着痕迹,简直欢喜得不能自已。 只不过,明面上还是收敛了这种幸灾乐祸的小心思。 “可是您刚才明明……” 有些话点到即止,反而比说太清楚更有含义。 呷了一口有些凉的茶水,秦鸾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喝咖啡。说她崇洋媚外也好,西方的先进思想确实有太多值得国人学习。 所以,她一定要竭尽全力让江凛出国深造。 “刚刚那番话不过是诱她就范的一种手段罢了,只是没想到她一点也不上钩。” 那就好!钱菲儿极有颜色地掺茶,暗暗琢磨着要不要献计? 还是不要了,母亲告诫她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只怕小聪明反而弄巧成拙。 “梁徊风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脑子并不笨,其实今天的结果也算在我预料之中。” “那您接下来打算?” 直到秦鸾微微露出不悦的神色,钱菲儿才赫然发现自己追问太多,恐怕再问下去,秦鸾的耐心也就告罄了。 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和谐”,她决不能因小失大。 “不管您接下来有无打算,只希望老师别太劳累,您这样的女性就该被家人捧在手心里,有空就钻研画技,那些凡夫俗子的玩意儿,反而损了您的仙气。” 不得不说,钱菲儿阿谀奉承起来,真不是梁徊风那个臭石头比得上的,秦鸾眼角眉梢都是温尔笑意。 “我自然不会就此罢休,梁徊风以为今天是她‘说服’了我,却不知,其实好戏才刚开始。” “......” “菲儿。” 秦鸾捉了钱菲儿沾上油墨的素手,两只玉白色纤细柔荑搁在一块,煞是好看。 “秦老师?” “以后还是叫我秦姨吧。” 虽是提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权威。 钱菲儿窃喜着频频颔首,离目标似乎又近了一步。 …… 实习结束后没几天,就是毕业典礼了。 在这座蕴藏浓厚文化底蕴的高校里,处处是历久弥新的知识沉淀。 每一朵花,每一株草都有别处无可替代的精魂。 今天之后,这里就是她们的母校了。 以后路过这里,就变成客人了。 原本还嘻嘻哈哈爬上石雕上搔首弄姿的几人一时间有感而发,念念不舍地抚摸着一草一木。 “徊风,你毕业后会留在本市吗?” 梁徊风记得这条穿梭在校园里的羊肠小道,她的许多个快乐瞬间就发生在这里……而每一次幸福似乎都与江凛有关。 原来在这四年里,不知不觉融入她全部生活的除了江城大学的一草一木,还有各种模样的江凛,强势的、温柔的、睿智的、害羞的…… 想到每一次的亲密,他面上同样泛着的红晕,却又不容置疑地虔诚。 她与他,从她把自己的心和身一前一后交出去的时候,早已变得不可分割。 梁徊风没有大的追求,她只想在江城安家立业,和心爱之人一起,在小吵小闹中共赴白头。 “是的,我会留在江城。”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们租了个房子……我打算参加九月份的考试,之后参加公招。所以未来几个月,我可能不会找工作,专注法考。” 我们……真是耐人寻味的两个字。 捂嘴偷笑的小谯和Lisa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眨了眨眼。 “哟!同居了啊?” Lisa抛出“同居”二字,立刻像扯掉了梁徊风身上最后一褛遮羞布,她倏地红透了脸。 两人见她羞成鸵鸟,玩性大起。 “运动的时候记得穿小雨衣……” “对对,还得是凹凸有螺旋纹儿那种。”小谯贱兮兮补充道。 “要节制啊,徊风同志。” “但也别忘了创新搞新花样。” 两人继续一唱一和。 “累了还可以吃男朋友下的面。” “对对,吃他下……”忽然意识到Lisa意有所指,小谯姑娘怒吼:“卧槽,这个太黄了,接不下去了。” 可是刚说完,小谯姑娘又色眯眯地摸了摸大卫雕像,好奇地看着一旁卖弄身材的Lisa,“女人的胸可真是颜值的一大包票……” 闻言,Lisa先是“噗嗤”一笑,又鄙夷地白了小谯一眼:“废话,好身材有时候比模样更重要。你瞧徊风丫头,模样顶多算个清秀可人,可身材却极为匀称的,有次她洗澡没关好门被我瞥见,啧啧……真是美艳绝伦啊,难怪咱们江大帅哥把持不住。也亏得江大帅哥慧眼识珠,才能把这宝贝早早地占为己有……” “你们说男人的身材是不是比颜值更重要……”虽然小谯平日里大大咧咧荤素不忌的样子,然而梁徊风还是知道这孩子是真的单纯,只是嘴炮功夫厉害。 只是她也不好回答这个羞涩的话题,只能求救似的看着Lisa。 罢了罢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大姐大Lisa抬了抬手,示意小丫鬟梁徊风扶她起来,小丫鬟立刻屁颠屁颠上前恭迎。 小谯也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这男人的身材嘛,最重要的乃是腰、肩、臀……” 五分钟后,小谯和梁徊风两人红着脸点头如捣蒜,深感受教了。Lisa果然智慧过人,连这些细节都明察秋毫。 而Lisa教授也非常满意这个结果,不枉费她费了这么久的唇舌,两个孩子总算有收获了。 “那么……”Lisa此时看到不远处走来一道俊俏身影,有点眼熟,于是坏心地引诱梁徊风,“徊风啊,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江大帅哥身材怎么样?” 如果搁平时,梁徊风打死也不敢就这事议论江凛。 可是这会儿毕业了,离愁别绪的作祟下,她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况且对面两人也是信得过的朋友,才不怕她们到处乱说。 “江凛……自然是最好的。” 后头那位被议论的“曹操”默默地停住了脚步。 面色讶异地看着前方几米处熟悉倩影传出的熟悉嗓音。 “江凛给我的感觉……总之是无与伦比的。” 说完,梁徊风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孟浪,赶紧打住,而脸已经烫得能熟蛋。 “哦……”Lisa拉长了尾音,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夸张,“看起来你十分享受和江大帅哥在、一、起的感觉嘛。哈哈哈哈……你听清楚了吗,江大帅哥?” 料爆完,Lisa便拉着同样已经笑得喘不过气的小谯逃之夭夭了。 而梁徊风,僵如身旁那座大卫雕像。 ……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属于江凛独特的气息渐渐萦绕在她周遭,她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江凛发现她原来这么屌,会不会大吃一惊? ------------ 【第七十九章】离别的前夕 【第七十九章】离别的前夕 如果说之前还听不懂梁徊风她们在讨论什么,那位李姓女同学咬文嚼字的“在一起”三个字实在太司马昭之心。 只是,江凛还真没想到自己女朋友也会讨论这种荤话题?这还是他那个正直古板的徊风吗? 女朋友变得忽然有情趣,江凛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耳朵边的暧昧呼气声。 江凛从身后揽上梁徊风的腰肢,她的腰一直很细、很软,江凛动情的时候最爱…… “在说我坏话?” 他吻上她的小耳朵,舌尖流转在耳廓周遭,离开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轻咬了一下。 惹得梁徊风脸红心跳,又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不、不是坏话。”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是赤条条的“赞美”。 大多数男人都特爱听的赞美,只是梁徊风不知道江凛是不是这类男人中的一个,所以回答得有些忐忑和窘迫。 “哦?” 江凛这个“哦”,轻轻上扬。 吐字清晰,语调温柔。 既表达了主人公疑惑不解的茫然,又体现了他无意间释放荷尔蒙魅力的蛊惑。 此字用得恰到好处,用得淋漓尽致。 中华文字,真是博大精深。 “不是坏话,那是什么好话?” 他几时来的,听到了多少,猜到了多远,梁徊风心里没底。 和盘托出?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太放浪?拒不交代,又显得心中有鬼。 女人总是想的比做的多。 梁徊风在心里纠结出千丝万缕,江凛低笑着叹了一口气,微微用力将她翻转。 忽而低下头,噙·住了那张咬的通红的诱人红唇。 故意的吧?咬得这么妖艳? 江凛有感,往后的“夫妻生活”怕是花样百出了。 ……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直到有个班的人尖叫着跑来要和“大卫”合影,江凛才意犹未尽地移开薄唇。 两人相接处,还有几缕银丝随风飘荡。 “咱们回家?” 江凛红着眼,哑着嗓,饥渴地凝着眼神涣散的女朋友。 性,这东西果真神奇。 没碰的好奇,碰过的食髓知味,这才是真正的毒药。 江凛想,那些能够克制欲念的人,未必是定力极佳吧? 可能只是没遇到那个真正吸引自己的灵魂,所以才能坐怀不乱。 …… 位于宁康北路的“书桥苑”,是比较历史悠久的小区了。 以前江城有头有脸的人大多住这里,因此此处绿化和交通堪称一流。 然而随着一幢幢鳞次栉比大厦的建成,“书桥苑”这样不显精致高档的小区渐渐被上流人士厌弃。 久而久之,留下来的就只有经济实力不强的普通居民,和一些注重情怀的老年人。 梁徊风选择租住这里,最大的原因就是安静。 书桥苑环境清幽,绿野茂密,身临其中常常会有误入丛林的错觉,梁徊风非常喜欢这一点。 因着租金也不贵,她又喜欢得紧,江凛便大手一挥租了一年,作为两人暂时的爱的小屋。 原本江凛想买下,但是梁徊风不赞成,她希望过几年两人共同出资合购,那样她才住得有底气。 骨子里,梁徊风还是那个要强的梁徊风。 对于她的这点倔强,江凛觉得无奈又心疼。 他知道她不想用江家的钱,可是他生而为江家人,早已和江家不可分割。 就算他今后每一分一厘都是自己挣的,也和江家对他的教育和栽培不可分割。 江凛明白梁徊风的执着,却无法体会她的执拗。 但他相信有一天她总会明白,嫁给他以后,那些属于江家的荣辱,也一并因为他而变得跟她有了关联。 这就是婚姻,因为一纸关系,而让两个不想干的家庭变得千丝万缕。 …… 可是男人的婚姻观,通常和女人的婚姻观南辕北辙。 在梁徊风等女性视角看来,夫家未有生我之恩养我之情,我却要因为一纸婚书而和那一大家长合为一家人。 实在别扭,实在奇怪。 这种事讲究将心比心,婆媳关系更是随缘就好。 如果男方非要强求“你妈秒变我妈”,那只会生出“你妈非我妈”的无解矛盾。 好在这个时候,梁徊风和江凛正你侬我侬,这些头疼的烦恼并未见端倪。 他二人情意绵绵,夜夜笙歌。 白日里,梁徊风埋头苦学,势过法考。 而江凛总神神秘秘地四处奔走,梁徊风问他,他只笑而答“有惊喜”。 于是梁徊风也笑笑,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 只不过老旧的居民楼顶楼,在夜深人静之时,总会传出令人口干舌燥的异样声音。 还好,楼下大爷大妈睡得早,耳朵也不好使,只有楼顶的小猫听得见,它心急火燎地跟着“喵喵喵”! 脱去了“学生”身份的他们,突然有了社会人的自觉。 钻研、实践,不厌其烦力争精益求精。 而两人看对方的眼神也不再有青涩的羞赧,只剩源源不绝的火辣和贪婪。 其实并不是初尝欢愉,但是住在一起后,两人却像被突然解禁的囚徒,肆意地挥霍着激情。 层出不穷,夜夜不倦怠,日日不乏味。 一个月的“魔鬼式训练”下来,梁徊风已经从一个只知传统的人变成一位深谙此道的情趣人。 只是每每餍足平复喘息的时候,她又会羞神附体似的自惭形秽。她通红着脸,闷在被子里惭愧不已。 每当她这样露出矛盾纠结又作又可爱的样子,江凛就会溃不成军。 沉迷于美色的感觉又可耻又美妙,梁徊风甚至厚颜无耻地感叹:不怪她把持不住,古人亦有云‘食色性也’。 然而,古人也说过...... 物极必反。 乐极生悲。 那些有关警示的道理,老祖宗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诫,只是世人难免被欢愉迷了眼,忘了要收敛,忘了这世上一切都是要还的。 …… 九月,准备了许久的法考如约而至,梁徊风一行人都参加了这次考试,江凛一考完,就忙碌起来。梁徊风也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每每问及,他总会神秘莫测但笑不语。 梁徊风隐隐觉得江凛可能给自己准备了惊喜…… 对于这个神秘的惊喜,梁徊风雀跃地期待着……可是她没有料到,毕业季都没有分开他们,一条项链却做到了。 …… 在等待考试成绩的日子里,梁徊风迎来了自己二十二岁的生日,她有预感,那个surprise会在她生日这一天浮出水面。 她猜得不错,这一日,江凛在他们租住的小屋里让她感受到了莫大的温暖。他们毕业后住进来也已经几个月了,却从未这样从早到晚黏在一起。 一起起床,一起洗澡,一起做饭……根本无需鲜花和蜡烛,最浪漫的事情往往就是最淡最甜,就像渴的人饮白水,回味反而分外甘甜。 傍晚时分,两人酒足饭饱后像对老夫老妻,牵手散步在潼江附近……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喜欢吗?”梁徊风倚着江梯眺望橘黄色的江面,江凛却在此时从身后将她融入怀中。 “嗯。”梁徊风点点头,“很美……咦?这是……” 徊风以为江凛问的是江景。 脖子上突然出现一条浅蓝色的项链,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喜欢吗?” 其实梁徊风因为角度问题看得并不仔细,但是隐约看得出是一条很精致的项链,想必,价值不菲吧。 “喜欢,我很喜欢。” “这是我找人定制的,独此一条。”他的手在她的腰肢上紧了紧,“徊风,生日快乐……我爱你。” “……”有什么温润正顺着她的眼角淌下来,待河风吹干了这湿润,她才缓缓转过身来,眉眼含笑:“江凛,我也爱你。” “我们结婚吧!” …… 第二日,江凛因为一些工作上的事出差到崇宁市去了,梁徊风也是这时才知道江凛竟然开了一家保镖公司。他明明学的是法律,却选择了一个与法律无关的事业,梁徊风越发觉得江凛真的是为了自己牺牲了前途……秦鸾说得很对。 秦鸾果然趁着江凛不在江城,再一次约了梁徊风,不过这一次不是在外头,而是在江家。 “梁丫头,听说前几天是你的生日,阿姨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今天把你请来做客,算是给你补过吧。” “秦阿姨,不必麻……” “不麻烦。”秦鸾冷然地笑着,做了个手势后,钱菲儿便衔着无懈可击的笑容步入了梁徊风的视线。 并没有从钱菲儿手里接过丝绒盒子,秦鸾一个眼神示意,钱菲儿就会意地将盒子递给了一脸戒备的梁徊风。 “梁徊风,生日快乐哦!” 几秒钟后,梁徊风总算接了过来,在两双虎视眈眈的目光中缓缓打开盒子……里头躺着一条精致的项链,浅蓝色的几何吊坠很美、很耀眼、也很熟悉。 “喜欢吗?” 就连这句话也是这么地耳熟。 梁徊风还没有开口回答,秦鸾已经轻笑出声:“漂亮吧?这可是今年D&OT的爆款。” 钱菲儿瞅了一眼面色如土的梁徊风,心里乐开了花,“秦姨,徊风比较节约,应该是不会买D&OT的。” 言下之意,再爆款的爆款,她梁徊风也见所未见。又在拐着弯嫌弃她的家世,有意思么? 真正令梁徊风心中苦涩的并非这种挖苦,而是……江凛不是说这是他找人定制的吗?其实不是定制的也没有关系,可是他为什么要欺骗她?因为她分辨不出名牌与否吗? ------------ 【第八十章】我们成了我和你 “梁徊风,你喜欢吗?这可是秦姨很重要的人赠与她的,秦姨转赠给你,可是你的福气,你要好好收藏哦……哦,忘了告诉你,我也有一条呢,你看是不是跟我很般配?” 对方这么说,梁徊风这才发现钱菲儿脖子上果然挂了一根一模一样的……只是她今天穿了娃娃领衬衣,自己才会一时没有发现。 “般配?”梁徊风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心中寂寥。 …… 是不是每一段青春时期的恋情总要历经信任危机,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后才能修成正果? 回到书桥苑后,梁徊风心里莫名地压抑。像千百只毒虫在啃噬她的骨肉,可是她无法伸手去挠、去抓,因为那疼、那痒深入骨髓。 傍晚时分,狂风暴雨如注,天昏地暗。一瞬间,秋的冷彻代替了秋老虎的余威。直到不自禁打了个喷嚏,梁徊风才发现自己傻站在窗前好一会儿了。 她明明是来关窗的,却不自觉失了神。 晚上江凛回来的时候,梁徊风收起了全部的黯然。 “怎么回来这么晚?” 她微微一笑,那么地令江凛陶醉。梁徊风一边顺手接过江凛手中的背包,一边递过干净的毛巾,心疼地催促他:“快擦擦!怎么总不爱带伞!” 她做这一切时,神色自然而惬意,像极了一个耐心体贴的内子。 见状,江凛轻轻一笑,利落地擦起了湿发,“刚从我妈那儿出发时还没开始下雨。” 原来是秦鸾找他,难怪连自己做了他最爱吃的蒸鱼也顾不得赶回来。梁徊风在心里自嘲:还没结婚,两个女人已经开始争宠了吗? “吃了吗?蒸鱼还在锅里呢。” “不了。”江凛模样疲惫,但眼角眉梢看得出十分欣足,“秦女士今天心情很好,竟然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糖醋里脊,我奔波了一天饿坏了,所以刚才吃得比较多。” 糖醋里脊啊……江凛的另一道最爱,人的最爱到底是不是唯一的? “哦,是这样啊。” 听出梁徊风语气里的漠然,江凛福至心灵,“徊风,你吃了吗?” “吃了。”梁徊风想到蒸锅里完好无损的鱼,违心地露出餍足的笑容,“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吃得可撑了。” 她笑得甜美,无懈可击。半晌后,江凛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不疾不徐地解释自己晚归的原因。 “我爸出差有一阵子了,最近天气转凉,我妈听说我下周要去我爸出差的城市,想让我顺便给他捎上几件衣服。” “……” “秦女士真是多虑了,我爸怎么会没有衣服可添?不过这毕竟是秦女士对老公的关心和爱意,我肯定要绝对支持的,徊风你说是不是?” “……是啊,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总是值得赞美的。” 江凛点点头,以为梁徊风思人及己了,“我先去洗个热水澡。对了徊风,背包里有我妈补给你的生日礼物,好像是一支订制钢笔,你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又是订制?梁徊风面色古怪,可又不愿被江凛看出半点端倪,于是催着对方赶紧去洗澡,嘴里喋喋地敷衍着,“知道了知道了,我自己看,我自己看!” 闻言江凛淡笑,顺从地走进了浴室。 浴室的毛玻璃合上后,梁徊风眼里的假笑突然坍塌。她如同看怪物一般盯着江凛的背包,目光如炬:不知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可怕东西。 经那日一事,她才不相信秦女士短短几天就转性了,突然要跟自己示好?无诈才怪! 几分钟后,梁徊风还是打开了江凛的背包……是祸躲不过。如果梁徊风早知道打开背包后会和江凛大吵一架,她是绝对不会…… 里头静静地蹲着一个纯黑色的匣子,看大小应该就是钢笔了。梁徊风心情复杂地打开,入目便是一支精致的钢笔……就这么简单? 不可能吧? 梁徊风将钢笔匣子翻来覆去,却始终看不出半点端倪,这分明就是一份正常的礼物。梁徊风暗自懊恼,是不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她刚要自嘲笑,却忽然发现方才钢笔匣子的下边有一张单子。 原本她不准备看一看的,只是上头赫然印好的D&OT实在太刺眼。 …… 江凛从浴室出来后,没在客厅看到梁徊风的身影。他略一思索,果然在卧室看到了梁徊风对窗而立,她身材纤细,甚至算得上单薄,观她背影总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柔美气质。 可是真的了解她后,会发现她除了有女人柔美的外貌,却也不乏坚韧的气质,她的坚强和果敢令江凛钦佩又心疼。他爱惨了她的一切,尤其是她此刻的落寞身影,让他心生疼惜。 “在想什么?”他自后抱住梁徊风,湿润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胛骨处,若有似无呼出暧昧的气息。 梁徊风明白江凛的暗示,要是往常,她会羞涩地顺从……可是今天,她心烦意乱,心里生出了怀疑的种子,如果不立即拔除,只会……不行,她受不了了。 “江凛,”梁徊风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是江凛送的那一条,她没舍得摘下来,“这项链……真的是仅有此件吗?” 江凛愣了愣,不明白梁徊风为什么用这么疏离的口吻,虽然疑惑,还是耐心道:“是啊,私人订制,只此一件。” “……” 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梁徊风轻轻挣了一下,江凛错愕地被推开,“徊风?” “江凛,”梁徊风深深沉沉地看着对方,复杂的眼神令江凛心悸,“我再问你一次,这条项链真的、真的只此一件吗?” 这会儿江凛十分肯定梁徊风的异常,眉宇轻蹙,“徊风,你到底怎么了?我刻意找人定制的,当然只你独有。” “独有?”梁徊风自嘲一声。 再看江凛的眼神,冷漠而讥讽。 她这阴晴不定的态度惹恼了江凛,他看着生人勿近相的梁徊风,口吻严肃:“徊风,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他,反而摊开手掌,上面赫然躺着一条和梁徊风脖子上一模一样的项链,江凛有些吃惊。 “怎么会……” “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梁徊风难掩失望,虽然不知道江凛为什么要送一条一模一样的给钱菲儿,但是无论基于何种理由,梁徊风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江凛,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这种话是哪种话?江凛,请不要答非所问。” “……徊风,你在我心里算什么你还需要问我吗?我爱不爱你,想不想和你共度一生,你敢说你心里不明白?” “……”她明白,她都明白,但是她不明白江凛为什么说谎?即便不是专属订制,她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可是她无法容忍他的谎言。 “徊风你自己告诉我,你在我心里算什么?或者……”说到这里,江凛的神色冷了下来,“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 “你莫名其妙发怒、质问我,而我根本不懂你在生气什么?但凡你考虑考虑我的感受,也不应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咄咄逼问。我以为,我们至少是理解、相信彼此的。” “理解?相信?那你告诉我,你所谓的只此一条私人订制的礼物,为什么在我这里出现了两条?” “我不知道。”江凛一时确实也没明白其中端倪,只是他可以很肯定自己只订做了一条而已,“徊风,你手里这一条是谁给你的?你应该问对方出处,而不是质问我。” “江凛你还不承认?” “承认?”他嗤笑一声,显然愠怒,“你要我承认什么?承认一个我压根不明白的巧合?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徊风你是学法律的,请你说话严谨一点,不要妄加罪名。” “……”梁徊风沉默片刻,“这个DOC……” “是D&OT……”江凛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深谙梁徊风的逆鳞,他不该口快纠正的。 果然,梁徊风仿佛受辱一般飞快涨红了面颊,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江凛的做法让她自尊心受挫。 今日种种,让梁徊风久积的委屈即将决堤,她冷漠地瞪着江凛,思及刚才亲眼所见的收据上苍劲潇洒的“江凛”两字……如果不是他亲自签字,谁又能模仿他的笔迹订购三条一模一样的项链? 作为一个学法律的人,梁徊风更相信证据的力量。 “江凛,我最后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究竟……” “不用问了。”这会儿江凛的火气也被勾起来了,江凛虽未自诩天之骄子,却也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诬赖过,更何况羞辱他的还是他几天前才求婚过的女朋友,果然是那句“最爱的人伤我最深”。 她在心里已经给他定罪。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承认什么莫须有罪名……” “你!”被江凛如此反唇相讥,梁徊风也是气极了,胸脯上上下下怒得不轻,脑子也跟着糊涂起来,“好,如果你执意不承认,那我们就……” 他冷冷看着她,似乎已经预料她即将破口而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可他并没有露出乞求,或许他心里也不痛快,但是他偏要亲眼瞧瞧这个他爱得无法自拔的女人到底会不会说出无情无义的话来。 梁徊风没有因江凛的眼神而妥协,虽然她内心无比挣扎,但是她的骄傲、她的骨气、她的尊严告诉她,她必须保全自己。 “我们就分手!” ------------ 【第八十一章】悔 那天,梁徊风把“分手”两字说出口后,江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然而又似乎夹杂了一丝丝隐约的了然。 梁徊风知道自己提得冲动,也不是出于真心,只是气氛到了那一处,若不撂下狠话似乎输的人就是她了。 她的骄傲、她的骨气、她的尊严不允许她示弱,她必须保全自己。 保全了自己,代价却是听到江凛冷进骨子里的一句轻声质问,“你是认真的?” 她分明知道只要自己肯软下来,说一句“不是”,或者哪怕用含泪的沉默表达“情非得已”就能挽留他的心,可梁徊风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 “不错。”她答得干脆利落。 看得出来,江凛真的很失落,也很难过。他深沉地默了半晌,然后讥讽地睨着梁徊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语气。 “梁徊风,我江凛自认全心爱你,从无二心。护着你、宠着你,将来的计划一切有你,可是你呢?时时守着那脆弱的自尊心,始终留有三分疏离,是,我明白你的遭遇让你不得不防备,不得不谨慎,可我以为你总会因我的真诚而有所改变,变得和我一样全力以赴。” “……” “可是你的心太硬了,你始终自尊胜过一切,说什么自尊,其实不过是你的自卑在作祟。那该死的不必要的自卑感你到底要背负多久?” “……” “罢了,事到如今我也无法可说,你今天既然能为了一点莫须有的误会跟我提分手,他日也免不了因为更大的挫折和我闹分离。而我,一次也无法接受,索性让一切停止在这里。从今往后,好好照顾自己,很抱歉,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江凛这是……同意分手了? 直到江凛的身影消失在爱的巢居,梁徊风才后悔不迭。她飞快地跟上,并没有思索过自己追上后应该怎么解释。 她一路从四楼追到了二楼,在二楼楼道窗户那里不经意瞥见江凛的车依旧停在中庭位置,此处视线极佳,正好看得到中庭的灯光打在驾驶室内那个落寞的侧脸上,他正茫然地凝着一处。 他没有走! 呼! 梁徊风悄悄松了一口气,停下了追上去的脚步。 正好,她也有足够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情绪……她思索片刻后,决定上楼去。 而江凛一直默默守在车里,希冀可以看到梁徊风追出来的身影,只要她后悔了,只要她挽留自己,他便既往不咎,他便依然守护在旁,只要她付出一点点爱他、在意他的行动,他便千百倍奉还! …… 梁徊风在房间里想了很久,从天黑一直想到天亮,期间她悄悄透过窗户看了五次,江凛的车一直没有移动过。 他还在等待她回心转意! 确定江凛深爱着自己,梁徊风仿佛有了筹码,心中充满底气。虽然自己这一回的确有些蛮不讲理,但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 在破晓时分,梁徊风决定走到江凛跟前,跟他和好。 破晓前,江凛最后一次告诉自己,再给她一分钟,如果她对自己的感情远远小于她的自尊心,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好坚持的了。 破晓了,她依旧没有下来,看来是不准备挽留他了。江凛自嘲地想:他真是不自量力,怎么会以为自己的地位胜过梁徊风的尊严? 最后深深凝了四楼某处窗户一眼后,江凛不再犹豫,冷冽驱车而去。 离开书桥苑后,江凛毫不犹豫驱车前往本市D&OT总店……有些疑惑,他必须解开。 …… 梁徊风下楼后发现失去了江凛的身影,经过短暂地心慌意乱后,她安慰自己他只是有些无措了,回去琢磨策略了。她只要再坚持一下下,复合的时候江凛才会更加珍惜失而复得的自己。 再忍一下就赢了! 梁徊风这样告诉自己。 当夜,江凛回到江宅,径直来到了秦鸾的画室。对方正持着笔出神,看来是又陷入瓶颈了。 “妈!” 闻声,秦鸾回过头,见到一脸疲惫的儿子,又雀跃又心疼,“回来了?怎么也不早点说,我好做你爱吃的糖醋里脊。” 想到秦鸾的爱和干涉,江凛心里备受煎熬。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出国吗?”江凛答非所问,漠然地看着这个强势而固执的母亲,“好,我答应你。” “真的?”秦鸾喜出望外。 “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江凛冷漠说完,继续补充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这下秦鸾总算觉悟出儿子口吻里的生硬和疏离,看来事情果然如她所希望那样发展了,他和梁徊风那丫头生出了嫌隙。 太好了!可是为什么秦鸾的喜悦似乎打了折?或许是因为江凛表情里的受伤痕迹吧,让秦鸾觉得很羞愧。 “什么条件?” “国别由我选,学校由我定……” “没问……” “妈,我还没说完。”江凛冷漠开口,眼里再无往日的朝气。 “……”秦鸾有些惊讶,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只要儿子离那个丫头远远的,一切好商量。 “在我出国期间,请您不要以任何理由来‘看望’我,也别强迫我定期回国看您。一切请尊重我的意愿……”既然您已经违背了我最大的意愿。 “江凛!”秦鸾惊恐万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是出国还是分家?有你这么跟母亲讨价还价的吗?” 正午的阳光透射到画室,秦鸾美得像仙女,然而江凛却觉得美则美矣,太过独断专横,难怪父亲这些年总是找借口出差……就是想少被管几天。 “您不是一直希望我出国吗?现在我如您所愿了,您怎么看起来反而不高兴?” 听听,这埋怨的口吻,秦鸾气不打一处来。 “我是希望你出国深造,可我没强迫你听我的,一切是你自愿。可你现在这态度,分明是……” “自愿?呵呵……”江凛冷笑不已,眼中无一丝温度,“妈,难道您以为您背着我在D&OT做的交易真的天衣无缝了?” 秦鸾诧异,“你、你知道了?” 江凛简直无话可说,这样跋扈冥顽的母亲,那个敏感孤傲的徊风,这两个人生来相克,根本无法和平相处。越是在乎他爱他,她们反而越是针尖对麦芒。 以前是他错了,他错误地以为基于同样的在乎,她们定会相安无事。可他却忽略了母亲的掌控欲和梁徊风的随时抽身……他太错了,错得让两人的矛盾日益激化,等到他恍然大悟时,已经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情况已经乱成一团无法理清的麻线,除了快刀斩乱麻,江凛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有些人,就是要被刺激,才能明白价值所在。 “您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吴经理盗用我的签名,就不怕被告侵权吗?当然,您是我的母亲,您深谙我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母亲告上法庭,您真的太、了、解我了。” 说到此处,江凛几乎有些咬牙切齿了。 “即便我不追究你们的侵权责任,但是并不代表我苟同你们的卑鄙做法。是的,妈,您无需露出震惊,我觉得您很卑鄙,手段不光彩,您的做法跟您从小教育我要成为正直光明的人的说法南辕北辙,您让我……再也骄傲不起来了。” 小时候江凛以自己的母亲为荣,虽然她骄傲跋扈,才情平平,但她是个光明磊落的的妈妈。可是现在,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惜使儿子痛苦,更不惜踩在道德的边缘。 她变了,变得让江凛觉得好陌生。 “阿凛……” 秦鸾动了动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能说什么呢?承认错误?她做不到。 否认?也无济于事。 江凛已经对她很失望了,她不能、也不敢再作出半点让他心灰意冷的蠢事了。 既然现在江凛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手段”,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同意出国留学?甚至对自己提出那些残忍无情的条件?儿子突然变得冷漠,秦鸾心里没有底,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像是看出了秦鸾的疑惑,江凛扯了扯嘴角,却依然笑得不自然,他刻意以一种不在乎的口吻云淡风轻,秦鸾却还是细心地听出了他的落寞和无奈。 同时被两个心爱的人伤透,他必定不好过的。 “如您所愿,我和徊风已经……分手了。”他艰难地吐出“分手”两字,“虽然这一切不过是您的……但梁徊风宁信莫须有都不信我,多年的感情能因为一条重样的项链而说断就断。” “我对她……原来没有那么重要。” “她没有……我爱她那么多。” “我做得再多,也比不上她自尊心的半点挣扎。” “经此一事,我比任何时候都明白,她迟早会因为别的原因再一次为了保全她的尊严而……舍弃我。” “她不觉得我重要。” “今天的局面,迟早而已。” “我认了。”江凛深深沉沉地看着秦鸾,眼神哀切,“我江凛认命了。” “……阿凛,你别……” 别?别什么呢?这局面,不正是自己处心积虑造成的吗?为什么她却无比后悔? 这一刻,秦鸾真的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了,可是江凛沮丧而漠然的态度告诉她……一切为时已晚。 父母与子女,不过是一场相互陪伴的各自修行。父母子女的关系,就是以“分离”为目的的陪伴,只是有些父母拎不清,常常弄巧成拙了。 ------------ 【第八十二章】想通 在江凛主动要求下,江父很快安排李特助办理好一切出境手续。江凛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他几天后到了加拿大,谢一崎和重凉才后知后觉。 当二人震惊地把这个消息带到“正和武馆”后,梁徊风愣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宣布了几天前已经和江凛分手的消息。 一分手就往外跑?这是男人该有的担当吗?气得琛哥当初撩袖子说要杀到加拿大痛扁负心汉。 “分手,是我提出来的。” 梁徊风丢下这句话后,借口法院还有判决书等着送,红着眼眶匆匆告别。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受情伤的是江凛,难怪要出国疗伤。就说嘛,他那么喜欢梁徊风怎么可能主动提分手?一定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才会选择离开,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江凛离开江城后,梁徊风不是没想过去找他的。可是神奇的是,重凉和谢一崎竟然都不知道江凛在加拿大的具体位置。 其实梁徊风看得出来他二人是知道的,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始终闭口不提,怕是“他”……故意让他们瞒着吧。 他可真是心狠,连这点念想也要剥夺。 人生若只有初见,倒不会爱得那么刻骨了。 …… 江凛离开的第一个月,梁徊风白天兢业,将全部的激情投入到工作中,用不断的加班麻痹痛觉。 可夜深人静在冰冷的被窝里,又会泣不成声。 江凛离开的第二个月,梁徊风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可回应她的永远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江凛离开的第三个月,梁徊风哭着乞求重凉和谢一崎告诉她对方现在的联系方式和所在城市,那两人只露出有口难言的愧疚模样,并一再暗示她答案不在他两人身上。 江凛离开的第六个月,梁徊风已经恢复镇定,照常上班和生活,只偶尔不自觉露出失神和惆怅。 江凛离开一年,梁徊风贷款买下了租住的看房子……唯独这里还有满满的她和江凛的“在一起”过痕迹,她舍不得离开。尽管她已经考上江城司法局,她依旧拿出了全部的积蓄买下了这套二手房,并心甘情愿负担三十年的房贷。这一点也不符合她一贯的谨慎风格。 江凛离开的第二十个月,梁徊风时不时逗留在江家大宅附近,她听说钱菲儿也跟去了加拿大,那个有江凛气息的国度,梁徊风很羡慕……可是她没有勇气踏入江家。 江凛离开整整两年……梁徊风只能在无数个以泪洗面的夜晚独自诉说着对他的全部思念。 明明当初只要前进一步就好了,他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为什么要计较那该死的自尊心?自尊心有让她幸福吗? 在想念江凛和懊悔不已的日子里,梁徊风忍受着孤独和思念的交替折磨。 一段最致命的感情不过是…… 对方已经走远你还留在原地! 对方已经解脱你还放不下! 对方已经飞走你还不肯松手! 一晃两年了,江凛并未回来过江城哪怕一次。梁徊风想他,疯狂地想他,想到失去自我,想到……觉得连呼吸都是心如刀绞。 她甚至可笑地希冀过,江凛能够怜悯自己一点,允许其他人透露半点有关他的消息,她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还有没有半点……爱她?当初明明爱得那么浓烈,怎么说断就断了? 有一日凌晨,梁徊风在睡梦中醒来,一身湿汗。她不记得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梦,但是她依然记得那些窒息般的失落和孤寂……她捧起一本书,想要治疗失眠,可是除了泪眼朦胧看不清字迹,根本起不到催眠的效果。 突然,梁徊风看到了一句英文,一个father 对daughter的鼓励。 Daughter:Can a girl still be brave when she is afraid? Father:That's the only time a girl can be brave. 梁徊风顿如醍醐灌顶! …… 这是梁徊风头一次心甘情愿踏入江家,也是唯一一次不请自来。 无论她多么诚恳,重凉和谢一崎始终不肯将江凛的下落据实以告,无奈,梁徊风只能求助于那个她最不愿相见的女人……秦鸾。 其实重凉没少暗示她可以求助秦鸾,可是一开始梁徊风真的做不到。后来在漫长煎熬的思念里,她终于认清江凛的重要性。倘若不能和相爱的人厮守一生,要那么多尊严又有何用? 尊严不会在寒冬腊月温暖她,也不会在炎炎夏日让她沁入心脾……除了江凛,没有人可以让她觉得有幸福。她的人生,不应该过得如此将就。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就是谁也替代不了。 两年多未见,秦鸾依旧精致绝美,只不过子不在身旁,她过得并不比梁徊风快活几分,反而这偌大的江宅里始终她孤零零一人,分外凄凉。 保姆把梁徊风带到秦鸾跟前时,她正准备作画……她身前的画布一片空白,若不是画笔尖上的颜料似乎有些干了,梁徊风会误以为她真的才开始准备作画。 “秦阿姨!” “嗯。”秦鸾几不可见点点头,往常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眸子此刻显得萎靡,“你来了!” 你来了……这三个字此刻从秦鸾嘴里冒出来,再也没有凌厉和嫌弃的味道,若梁徊风仔细辨听,还能从中听出一丝丝喜悦来。 以前秦鸾是真的讨厌梁徊风,总觉得她一无是处,配不上自己捧在手心的儿子。于是她千方百计赶走对方,最后她终于成功了,可也因此“成功地”和唯一的孩子离了心。 这两年,江凛只回来过两次。虽然听阿凉说江凛起码回了江城十几次,可作为母亲,她只有幸见到过两次而已。后阿凉宽慰她,梁徊风连见江凛一次的机会也没有,她便释然了。 可短暂窃喜后,换来更多的悲哀。 她究竟做了什么?她又得到了什么? 这两年儿子疏离她,丈夫也因此多番责怪她,唯一能倾诉的妹妹也没少批评她,梁徊风至少还有朋友在身旁陪伴,她却已经是众叛亲离。 “有事吗?” 虽然如今改观了,看梁徊风不再那么偏见,但秦鸾并不想对方察觉到什么,飞快地恢复冷漠高傲本色。 “秦阿姨,可以告知我江凛的地址吗?” …… 梁徊风走出江家大宅时,心里沉甸甸的。虽然对方态度客气,但是毕竟拒绝了她。她知道秦鸾还耿耿于怀着,自己不是也两年多了才想通吗? 她不会气垒!梁徊风愿意给予更多耐心和诚意,她会一点一点打动秦鸾,她曾经做错的决定已经无法更改,但是她至少不会重蹈覆辙。 无论江凛原不原谅她,他们还会不会走到一起,至少曾经的他是希望看到她们和平相处的局面的。 秦鸾拒绝自己后,梁徊风语气诚恳地为自己以往小肚鸡肠的行为道了歉,当然,也非常委婉地表明她追回江凛的决心。不过秦鸾怎么想,梁徊风只管奋勇向前。 瞧!她做到了!并没有很难。 下一次会更好的。 然而没有下次了……隔天秦鸾就找到了司法局。 起初梁徊风听同事们议论纷纷还以为是哪个律师来办事的,她不经意只瞟见对方一身精致华丽服饰,还以为哪个时尚公司的法务。 “梁徊风!” 听到声音,梁徊风这才发现对方是秦鸾,她吃大吃一惊,镇定下来后请了个假跟着秦鸾来到了司法局对面的咖啡厅。 “是认真的吗?” 这没前没后的提问,也亏得梁徊风听懂了,她庄重点点头,铿锵有力:“是的!” 秦鸾点点头,表示相信,同时从手提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机票和一纸地址,状若不在意,“本来准备自己去的,不过我想看到是你他会更高兴。” 梁徊风有些哽咽:“……谢谢。” …… 温哥华。 梁徊风看着眼前的欧风建筑,陷入了沉思。她是不是应该整理整理再敲门?可是容不得她多想,那门已经自己开了。 屋内走出一个身材挺拔模样精致的……混血儿?对方此刻正狐疑地看着突兀出现在这里的自己,梁徊风有些尴尬,可是秦鸾给的地址应该没错才是。 “Excuse me……” “梁徊风?” 梁徊风突然转身,看到了身后正提着蔬果目瞪口呆的钱菲儿…… “钱菲儿?”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钱菲儿追来加拿大就是为了江凛,梁徊风早就知道了的。 片刻后,钱菲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告诉梁徊风:“我男朋友住在这里,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男朋友……住这里…… 男朋友……是谁? 钱菲儿根本不给梁徊风思索和计较的时间,自来熟地拉着对方进了屋,那混血儿似乎想给钱菲儿一个“拥抱”,被她嫌恶地推开。 “We have a guest,call Lin!” Lin?江凛吗? 混血儿闻言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走开了。而梁徊风跟着钱菲儿进屋后,看到她像个女主人似的倒水、安排她坐下,越看,梁徊风心里越不是滋味。 ------------ 【第八十三章】尾巴 钱菲儿侃侃而谈着温哥华的一切,就是不提梁徊风想知道的那个人,而混血儿一样意味深长地审视着她。 这种局面,她留在这里真的很丢脸,她几乎已经确定了钱菲儿和江凛关系匪浅……她没有机会了吗? 正在这时候,屋外响起了刺耳的刹车声,继而一阵雄浑有力的脚步声急促而至。走到屋外时,又戛然而止。 约摸漫长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对方终于推门而入,梁徊风飞快地站起来,局促地像个见丈母娘的新女婿。 是江凛! 两年不见,他似乎更英俊了,梁徊风贪婪地看着对方,这才发现距离和时光并未带走她半点眷恋,她爱他,只多不少。只是不知道,他的身边可还有她的位置。 怎么办?当着另外两个人她也不好问出来。如果钱菲儿已经是……该怎么办? “嗨!江凛,好久不见。” 江凛没有立即回答她,反而用满含深意的目光反复逡巡着她,让她如坐针毡。 直到离她还有一两米,江凛才幽深地开口:“好久不见,梁徊风!” “It’s her……&@#$……”那混血儿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兴奋地开口,但他大概夹杂了方言还有其他外语什么的,梁徊风因为紧张后面的话竟然一句也没听懂。 “Tony!”江凛轻吼了对方一句,混血儿Tony忽然噤了声。 钱菲儿正要说什么,江凛忽然拦住她的话匣子,拉起莫名其妙的梁徊风莫名其妙地出了门,边走还边唠叨,“还没找到酒店吧?我带你去。” “他们……”梁徊风往后瞧了瞧,觉得江凛这么做有些伤她,钱菲儿都还没走却要喊她离开,她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他们住在这里!”江凛答得飞快,将梁徊风全部的疑问打回肚里。 住在这里?看来,钱菲儿没有说谎。 她心里的失落感更深了。 二人离开后,钱菲儿才后知后觉地问Tony,“Did he just say hotel ?” “Yup!”虽然不算精通中文,但常见字眼Tony还是听得出来的。 …… 车上。 江凛一言不发,明明说好了带她去入住酒店的,可开出百米外后,他却突然熄了火,像沉默地等待着什么。 梁徊风心惊肉跳,屏息以待。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 “梁徊风,你来做什么?” 他不是质问,也没有指责,仿佛真的很好奇“梁徊风,你来做什么”。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江凛,虽然此刻我有很多疑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立场,但是既然我来了,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来到了你的跟前,我就不打算再自欺欺人了。” “……所以呢?”江凛目光如炬,深深沉沉地凝着她。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我爱你,还爱着你,一直一直爱着你,都是你只有你,我想要追回你。” “……” 一分钟过去了,江凛除了看着她,并无其他异常。 好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开口,“你刚才说了什么?” 梁徊风以为他在反讽,豁出去了,“我说我爱你,江凛。如果你已经有了新的爱人,我今晚痛哭一场明天就滚回江城。如果你还没有打算过一辈子的对象,能不能……吃一次回头草?” “……你这个人真是……” “真是什么呜……” 突如其来的吻,让梁徊风彻底明白:无需解释,不必解释,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如果他没有还爱着,怎么会吻得如此深刻和缱绻? 他的唇,和她想念的感觉一模一样。 许久后,两人气喘吁吁。 梁徊风抱歉地问,“我做错了事,你都不需要折磨我惩罚我,就这么轻易原谅了我?” “何必呢?”江凛终于露出今晚的第一个笑容,“折磨你何尝不是折磨我自己,你知错能改就好。” 梁徊风又欢喜又愧疚。 “不过,”江凛话锋一转,眉眼轻挑起来,“惩罚倒是少不了的。” 说完,驱车飞快离开。 风驰电掣的速度不过如此,梁徊风一时有些懵逼,“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回以邪魅一笑: “酒店!” 不过,很明显这一次去酒店的目的和刚才的目的南辕北辙了。 梁徊风心如明镜,又羞又躁。 不过也乐得如此:瞧!她做到了!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