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卷 ------------ 第一章 我是高加林 这是1984年农历六月初十，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傍晚，暴雨即将来临。天气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时候，高家村的高加林，正光着膀子，失魂落魄，机械地小跑着，似乎要急着赶回家避雨。又似乎只是为了奔跑发泄自己的痛楚。 高加林作为一名非在编的民办教师，刚从公社开完教师大会，显然他在会上得到了不好的消息，所以才如此烦闷燥热，以至于浑身大汗淋漓。他刚进了自家窑里，就听见外面就哗啦啦下起暴雨来。 他的父亲高玉德正蹲在炕上抽旱烟。他母亲则正在颠着小脚往炕上端饭，老两口都在等自己的宝贝儿子高加林回来吃饭。 二老见儿子在大雨来临之前赶到了家，心中的焦急和担心一扫而光，两张饱经沧桑，充满皱纹的脸立刻笑开了花。 父亲用疼爱的目光看看儿子，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母亲则像天下的母亲一样，自打儿子一进门就张罗着给他弄吃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鸡蛋白面饼通通拿出来。 高加林却极不耐烦，几乎什么话也没说，甚至连鞋也没脱，就躺在了炕上。他面朝窑洞的土墙，只是扔下一句话：“妈，你别管了，我什么也不想吃。” 老两口的笑容褪去，彼此诧异地交换了下目光，都不知道儿子为什么不高兴。 高玉德看了老婆的愁眉苦脸，顾不得抽烟了，问：“加林，到底出了什么事啦？你给我们说说嘛！你看把你妈都急成啥啦！” 高加林靠在被褥上，也不看父母，眼睛没有焦距地望着对面，开口说：“我的老师资格没了……” “什么？”父母同时惊叫一声。 高加林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说：“今天会上宣布，我不再是民办教师了，被人顶替了。” “天啊！这是犯了什么王法？” 母亲愣在原地，拍着大腿叫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是谁把你顶替了，咱们找他算账！”高育德也怒不可遏。 “就是让高三星顶了！” 高加林说出这一句话，然后把头蒙了起来，在被子里面不吭声。 他的父母也一下子愣住了，一时间无话可说。 高双星可是大队书记高明楼的小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虽然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但也勉强读过了高中。高玉德夫妇他们哪能跟这样的人对着干呢？ 外面的暴风雨噼里啪啦，更显出窑洞里高家的安静。 许久许久，所有人都无话可说。高加林更是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此刻他的灵魂受到了重创。 过了不知道多久，炕上的高加林突然醒来，睁开眼睛，眼珠子咕溜溜转了起来，好奇又陌生的打量着这个房间，仿佛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环境。一声惊呼已经压在他的咽喉，却又被他捂住嘴，硬给咽了下去。 的确，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没人知道什么原因，反正眼前的高加林身体里已经多了一个记忆，一个来自四十年后网络宅男的完整记忆。这个网络宅男叫高林，大学毕业就随便找了个工作，干了两天就辞了，他忍受不了没日没夜加班的生活，选择做一个网络作家。 这个时候的网络文学的黄金时期早已经过去，所谓的网络作家只不过是网络写手而已。后世的高林毕竟出自文学专业，文笔也是相当不错，但是他却有一个弱点，那就是缺乏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这一点对于网络写手很致命，这就意味着高加林无法成为一个叱咤风云的白金大神写手，而只能在别人开创新世界后，自己跟着模仿。虽然高林的模仿能力还是相当不错，但网文这个圈子吃的就是想象力和创意，跟在别人后面只会吃些残渣。 就这样，高林写了十几年的网络小说，各种题材和类型都涉猎过，每本书都不温不火，吃饱有余，致富无门。算得上是网文圈子的资深老写手。有时候在夜深人静时，高林不免就畅想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个文学鼎盛的年代，如果自己能穿越回去，必定大有作为。 没想到，这一天看了新编的“人生之路”电视剧，刚看几集，高林就忍不住吐槽起来。路遥的《人生》这部小说他也读过，由于写作收集材料，对80年代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这部剧的编剧绝对是毫无生活的家伙。 剧情一开始，高加林和高双星居然狂飙自行车，直接颠覆了原著对高加林的形象人设，让高林忍不住爆笑。 在八十年代初的农村，自行车比现在30万以上的轿车还稀缺得多。高加林一个贫苦孩子，他舍得那么糟蹋自行车吗？最后剧情竟设计成被加林硬生生骑掉了一个轮子。最可笑的是刘巧珍还在那儿掐表计时。这明明是一段剧情严重失真的戏！ 还有就是高考和高加林大学名额被顶替一事。编剧想当然地写成了是村支书造假。任何人都知道到，单凭他领导是绝对不可能造假顶替名额成功的，他没有能力，这个情节更是严重失真。 全县第一呀！唯一一个大学生呀！在当时要披红挂彩，坐着拖拉机游街庆祝的，学校更是会打出大大的横幅“热烈庆祝我校高加林同学考入上海工业学院！ 像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顶替得了？！ 高林吐槽着，不知怎么就昏昏睡去，醒来后居然真的变成了人生里的高加林！ 高加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努力将两段记忆融合在一起。 显然，现在穿越过来的是路遥“人生”原著的世界，不是那个瞎编乱造的“人生之路”世界。 高加林本身高中毕业就没有考上大学，并不是别人顶替的。事实上，他们县城那年一个都没考上。高加林地数学和英语成绩并不好，所以考的成绩距离大学录取有相当一段距离，这也是他没有复读的原因。 高加林高中毕业后，当上了民办教师，有时间继续学习，对他喜爱的文科深入钻研。最近还在地区报上已经发表过两三篇诗歌和散文。本来日子过得很惬意，直到今天开教师大会，自己被大队书记高明楼的儿子高双星顶替了位置。高加林被当头一棒打得悲痛欲绝，昏昏睡去，醒来后已经变了一个人。 对于高玉德老两口子来说，今晚这不幸的消息就像挨了一闷棍。他们首先心疼自己的独生子高加林，其次，也是忧心以后的日子。 高加林又不会做农活，现在当不了民办教师，家里又少了一份收入，这可怎么办呀！想到所有这些可怕的后果，高玉德夫妇又难过，又恐慌。 高加林听见他父母亲哭，连忙从铺盖上爬起来，劝慰道：“大，你哭啥咧，这又不是啥孬事，额不当老师咧刚好省下来时间搞创作，美滴很！”高加林一张口，流利的陕北话脱口而出，毫无前世的痕迹。（注：为了方便观看，以后就不刻意写陕北话了） 高玉德听见儿子说这话，比看见儿子操起刀去砍高明楼都还慌乱。他死死抓着儿子胳膊，央求他说：“娃呀，你可千万别做傻事。我和你娘还指着你呢。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忍一步海阔天空！” 他妈也过来抓着他的另一条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央求：“好我的娃娃哩，你爸说得对对的！高明楼这人哈得很，老天爷会收拾这种人，你可千万别想不开……” 高加林见父母理解岔了，只得反复劝说：“爸妈，我没犯傻，我说的是真的。我已经在地区报上发表好几篇文章了。最近也写了写诗，还酝酿了一本小说。你们别这样，我听你们的话，真的不胡闹。我是真的想开了，想明白了，你儿子的一身才华，不是高明楼这样的鼠辈可以压制得住的！” 两个老人这才放开儿子，用手背手掌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高加林百感交集，半躺在床上，看着破旧的房间，黝黑的窑洞，心里琢磨着尽快改变的方法。 高玉德见儿子真的不是要去报仇，这才坐回炕上，一边抽烟一边沉思，过了许久才说：“加林，你听着！你写作爸妈都支持，也相信。不过写东西不是还要一段时间吗？这段时间你不光不要惹人家，见了还要主动叫叔哩！要笑容满面！至少要把这段时间糊弄过去！万一写东西的事情不成，今后的前途还要看人家照顾哩！” 高加林知道自己还没得到父亲的完全相信，只不过害怕他胡闹给出的权宜之计，也只能先开口应上，免得二老操心：“行，爹，我听你的，其实我本身也不怨他。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也不着急！” 听高加林这么一说，高玉德夫妇总算是安下心来。 ------------ 第二章 写诗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听见大地上淙淙的流水声和河道里山洪的怒吼声混交在一起，使得这个夜晚久久地平静不下来了…… 说干就干，这个贫困艰难的家庭急需得到改善，高加林自然也不敢怠慢。 他好好睡了一觉，让两段记忆彻底融合。第二天一大早，当生物钟把自己叫醒，高加林连忙起身，在水瓮里舀了一勺凉水往干毛巾上一浇，洗完脸揉揉眼睛，舀一缸子凉水，到院子里去刷牙。简易洗漱后，就迎着曙光，把小桌子搬到院中，垫了两块砖当凳子，借着清爽的晨风，摊开信纸，拿起钢笔，开始写作起来。 外面的阳光多明媚啊！天蓝得像水洗过一般。雪白的云朵静静地飘浮在空中。大川道里，连片的玉米绿毡似的一直铺到西面的老牛山下。川道两过的大山挡住了视线，更远的天边弥漫着一层淡蓝色的雾霭。向阳的山坡大高分是麦田，有的已经翻过，土是深棕色的；有的没有翻过，被太阳晒得白花花的，像刚熟过的羊皮。所有麦田里复种的糜子和荞麦都已经出齐，泛出一层淡淡浅绿。川道上下的几个村庄，全都罩在枣树的绿荫中，很少看得见房屋；只看见每上村前的打麦场上，都立着密集的麦秸垛，远远望去像黄色的蘑菇一般。 高加林的视线被远处一片绿色水潭似的枣林吸引住了。在那一片绿荫中，隐隐约约露出两排整齐的石窑洞。那就是他曾工作和生活了三年的学校。 高加林的心中又涌上来复杂的情绪，这是原身的不甘。不过这种不甘很快转化成动力。 书到用时方恨少，高加林本以为抄几首后世的现代诗很简单的事，摊开信纸，搜索记忆却不知道抄什么。 自己只是为了赚一笔快钱来改善生活，没有必要截胡那些大师的杰作吧。那就太不厚道了！ 比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海子于1989年所写的一首抒情诗，这首诗抄出去，肯定能轰动一时，可自己心里过得去吗？经得住读者的审问吗？ 除去这些八十年代的诗人，九十年代以后诗词迅速衰落，再没有什么让人记得住的诗词。要说有，那就是网友打趣贾某某的那几首诗。 “我们去尿尿，你，尿了一条线，我，尿了一个坑！” …… 这些玩意高加林倒是记得很清楚。 高加林苦思冥想，终于凑出来十几首诗，有的是完整的，有的只有零星片段，自己再加工。这些诗都是九十年代以后的，质量自然也不如鼎盛时期，但也能凑合上一些杂志，其中最好的自然是这篇《飞鸟与鱼》Flyer and Fish。还是英汉合集。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is not the way from birth to the end.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It is when I sit near you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that you don't understand I love you.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 is not that you're not sure I love you. 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It is when my love is bewildering the soul 而是爱到痴迷 but I can't speak it out 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 is not that I can't say I love you. 而是想你痛彻心脾 It is after looking into my heart 却只能深埋心底 I can't change my love.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 is not that I'm loving you. 而是彼此相爱 It is in our love 却不能够在一起 we are keeping between the distance.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The most distant way inthe world 不是彼此相爱 is not the distance across us. 却不能够在一起 It is when we're breaking through the way 而是明知道真爱无敌 we deny the existance of love. 却装作毫不在意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So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不是树与树的距离 is not in two distant trees. 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 It is the same rooted branches 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can't enjoy the co-existance.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So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不是树枝无法相依 is not in the being sepearated branches. 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 It is in the blinking stars 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they can't burn the light.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So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不是星星没有交汇的轨迹 is not the burning stars. 而是纵然轨迹交汇 It is after the light 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they can't be seen from afar.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So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不是瞬间便无处寻觅 is not the light that is fading away. 而是尚未相遇 It is the coincidence of us 便注定无法相聚 is not supposed for the love.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So 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是鱼与飞鸟的距离 is the love between the fish and bird. 一个翱翔天际 One is flying at the sky， 一个却深潜海底 the other is looking upon into the sea. ” 这首诗虽然常常被冠在大文豪泰戈尔名下，实际上却是网友们根据香港作家张小娴的小说中一句话自行集体创作的。虽然如此，却文笔优美，回味悠长，是篇传世的佳作。高加林打算把它寄给《诗刊》，其它的次一些的，高加林打算寄给《诗林》、《诗潮》和《绿风》诗刊。 比如这几首。 “《念一首诗给你听》 下雨过后的屋檐果然最适合风铃 你从窗外看到风刚刚冒出嫩芽的声音很轻 而我决定了在猫的眼睛上旅行 于是乎所有的神秘都向后退退成风景 只有隐藏的够灵巧的事情才能长成蒲公英 然后毫无负担的跟着前进很小心 因为害怕将只敢在梦中喜欢你的我的那部分吵醒 于是乎我默念了一首诗给你听 打开诗集的动作很小心很轻 很轻很小心就像猫跟风铃念了一首诗给你听 ” 《爱的繁华》 “ 你说你是飘摇在世界的一朵花 我疲惫的流浪者疯狂到欲将你摘下 你用转嫁文字和韵脚诗的谎话阻挡我的步伐 窗外的绿树红花努力开放了一整夏 曾飞舞的翅膀何时来采撷一场繁华 寂寞到红装欲要都卸下 完成二十岁的最后一个夏 停在你始终称赞我天才的一句神话 鼓励我许多年做自己观众的虚假 用辗转到他城的方法忽略掉对你的牵挂 探路时也会和陌生人搭一句话 却根本戒不掉因你而起的惩罚 原来爱要苦痛挣扎才参悟到你有多伟大 而那时我早已流落至云外天涯 回想当初的一句气话悔到无法自拔 在某个雨后的茫茫海天里有彩虹落下 我许愿哪怕一辈子沉默也还爱她 你是开在我灵魂世界里永不凋零的花 ” 高加林把十几份诗词的稿子分成四部分，打算分别投稿。每一首诗自己都绞尽脑汁编写了时间，让创作日期分散在这三年的教师生涯，还在诗的后面杜撰了自己的创造经历，编的有模有样。应该不会露出破绽。 这样一来，应该就没人就对高加林突然创作出十几首质量上佳的诗词感到诧异了！ 高加林把这些诗稿小心地收拾好，摸摸衣兜里仅剩的七块八毛钱，自己可要凭借着这点钱一直坚持到诗歌的稿费寄过来。而且诗歌的稿费也不多，一首顶多十来块。 想到这里，高加林就犯愁，这可太穷了！ 好在这时候物价也很低，高级工人也就拿50多的工资，养活一家五六口人呢！ 高加林写这些诗稿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眼看日头还早，他打算立即出发，去县城把信寄出去。 高加林把自己那件黄军衣穿在身上，愉快地出了门，沿着通往前川的架子车路，向县城走去。从高家村到县城有十来里路，不算太远，加把劲，两点前应该能赶到。 黄土高原八月的田野是极其迷人的，远方的千山万岭铺满了绿色。玉米已经一人多高，每一株都怀了一个到两个可爱的小绿棒。山坡上，蔓豆、小豆，黄豆、土豆、都在开花，红、白、黄、蓝，点缀在无边无涯的绿色之间。 这时候，在他右侧的玉米地里，突然传来一阵女孩子悠扬的信天游歌声： 上河里（哪个）鸭子下河里鹅， 一对对（哪个）毛眼眼望哥哥…… 歌声甜美而嘹亮，只是缺乏训练，带有一点野味。 高加林仔细听了一下，声音像是刘立本家的巧珍。这让他不免有些激动，原著中这个最让人怜惜的女孩子就要出现了！ 玉米林子里响起沙沙的声音。 高加林慌忙整理了衣服。扣上最后一颗没扣好的扣子，巧珍提一篮子猪草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高加林只觉眼前一亮，心里蹦蹦地跳着。令他开心的事情，眼前的巧珍完全不是“人生之路”电视剧里故意抹得黑乎乎的明星李沁的模样。李沁当然也很漂亮，但故意扮黑糟蹋了她的容貌，而且她实在太瘦了，完全不像人们心目中的刘巧珍。 眼前的刘巧珍甚至比明星李沁还好看。水灵灵的大眼睛，白皙的面容，充满阳光的微笑，身材高挑而匀称，既不干瘦也不显胖，一张美丽的脸庞显得异常生动。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农村姑娘。 要不是草绿的确良裤子，洗得发白的蓝劳动布上衣，以及大红的确良衬衣降低了她的颜值，高加林几乎要觉得眼前就是他最喜欢的明星李兰迪了！ ------------ 第三章 一见钟情 刘巧珍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局促地望了一眼高加林，然后从草篮里摸出一个熟得皮都有点发黄的甜瓜递到高加林面前，说：“我们家自留地的。我种的。你吃吧，甜得要命！” 接着，她又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花手帕，让高加林擦一擦甜瓜。 高加林有点儿难为情地接过甜瓜，又接过她的手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她说：“谢谢啦，巧珍妹子，我着急去县城寄信，回来再跟你聊……” 刘巧珍似乎还想和他说话，听他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 高加林咬了一口甜瓜，向刘巧珍挥挥手，说声谢谢，就此大步流星离开。现在自己两袖清风，可不是谈恋爱的时机。 刘巧珍叹了口气，低着头向回村的小路上走了。 高加林赶到邮局，时间还没到两点钟。他买了两个馍，填了填肚子，又等了一会儿，邮局工作人员才姗姗来迟。高加林进去买了四个信封，四张邮票，花了四角钱。 买邮票的时候高加林看见了80年的猴票，一只坐着的形象可爱的金猴，并配以大红的底色，充满喜庆的情味。他当然知道这是新中国正式发行的邮票中增值最多、最快的邮品。可惜囊中羞涩，自己也等不及这玩意增值变现。还是咽了咽口水，把这事放下了！ 高加林提起笔就要给信封上写邮寄地址，结果卡壳了！他压根不知道这几家报刊的投稿地址，这该咋办呢？ 他突然想起了已经久违的县文化馆阅览室，那里应该有这几本刊物，上面就有邮寄地址。高加林立即出了邮电局，直奔十字街以北的县文化馆。 因为高加林爱好文学，文化馆也有几个熟人。高加林见面神态自若地打了个招呼，还喝口茶水，甚至把自己的来意都托盘而出！ 对方看了一眼诗稿，啧啧称奇，夸赞道：“高加林你小子，深藏不露呀！没想到现在诗写的这么好，难怪敢投这些国家级的刊物！将来发表了，一定要请吃饭！” 高加林也笑着寒暄谦虚几句，现在不是遮遮掩掩的时候，要全方位地把自己文学才子的名声打出去！ 高加林拿来了这几本诗刊，把投稿地址认认真真的抄在信封之上，贴了邮票，分类诗稿塞进去，封了口，这才踏实下来。能不能打响这第一枪，就看这一遭了！ 既然来了，不如看看新闻时事，接下来该着手自己的第一篇小说，可要弄清楚现在的时事情况，别写出什么不该有或还没发生的事情。 高加林从报架上把《人民日报》、《光明时报》《中国青年报》《参考消息》和本省的报纸取了一堆，坐在椅子上看起来。这里没什么人。在城市喧嚣的海洋里，难得有这平静的一处。 高加林首先看《人民日报》，又把各种报纸翻着浏览了一遍。他身子蜷曲在长椅子里，把几种大报好多天的重要内容几乎通通看完以后，浑身感到十分舒服。 直到阅览室的工作人员来关门的时候，高加林才大吃一惊：现在已经到吃下午饭的时光了！ 高加林出了阅览室，看见太阳已经远远向西边倾斜过去了。市声基本落下，街道上稀稀落落的没有了多少人。 他连忙拿着信封赶往邮电局，果然邮局已经下班。好在投递到邮筒也一样，高加林再次检查了一遍信封，然后才将其依次塞入邮筒，这件事总算办完了，赶快回家吧！自己出来也没有给父母说一声，对方一定等急了！ 高加林急匆匆出了城，向大马河川道那里走去。他走到大马河桥上时，突然看见刘巧珍立在桥头上，手里拿块红手帕扇着脸，身边撑着他们家新买的那辆“飞鸽”牌自行车。 刘巧珍看见他，主动走过来了，并且站在了他的面前，“加林哥，又碰见你了，你做啥子去了？” 高加林看着这个满脸光彩的美丽女孩，心中砰砰跳了起来。 原身对刘巧珍非常熟悉，从小看着她长大，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个女孩有多么光芒耀眼，反而在心里嫌弃对方是个没文化的农村姑娘。 可现在的高加林完全不一样，他几乎立即弄懂了一见钟情的成语，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心跳加速，脸不自觉地泛红，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但又忍不住想把对方的倩影烙刻在心里。 高加林勉强镇定下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说：“巧珍妹子，我写了几首诗，打算给一些杂志投稿，今天特意去邮电局寄信。结果去县城阅览室看报纸，误了时间，怕父母着急，这才急忙往回赶。” 刘巧珍见高加林对自己如此坦白，高兴得眼睛里都放着光，“加林哥，你急着回家，那赶快上车，我带你回去。路上你给我念念你写的诗！” 高加林一下子感到很为难，这个时代和适龄女子骑一辆车子回家，让庄前村后的人看见了，会让人说刘巧珍的闲话。 高加林犹豫了一下，对刘巧珍撒谎说：“我骑车带人不行，怕把你摔了。” “我带你！”刘巧珍两只手扶着车把，亲切地看了加林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啊呀，这样不好吧！”高加林一只手在头发里挠着，不知该怎办，干脆说了实话，“巧珍妹子，其实是我怕别人说闲话，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怕啥，咱们光明正大，我啥也不怕！”刘巧珍漂亮的大眼睛执拗地望着他，看起来很坚决。 “好吧！”人家女孩都不怕，自己还怕个屁呀！大不了回去赶赶进度，尽快出书致富，把刘巧珍娶回家！ 想到这里，高加林充满力量，从刘巧珍手中接过车子，翻身上车。 “加林哥，等等我！”刘巧珍如同轻快的燕子，轻盈地落在后座上，鼓起勇气抓住高加林的腰。 高加林鼓足干劲，双腿蹬得飞快，给她大声朗诵自己抄袭的大作。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 ……” 刘巧珍在后座听得面红耳赤，忍不住把头靠在高加林背上，幸福地闭上眼睛。 就这样，俩人共乘一辆自行车，出了桥头，向西一拐，顺着大马河川道的简易公路向高家村飞驰，橘红的夕阳洒下温柔地光线，将这一切包裹，幸福充满整个画面。 高加林还是不能不顾忌刘巧珍的名声，她是个女孩子，在这样偏僻闭塞的小山村里，稍微逾越雷池就会惹来一大堆的闲话。村里面闲的没事嚼舌根的七大姑八大姨可真的不少。所以还没到村子，远远地高加林就停下了车子，跳了下来。把自行车给刘巧珍，让她自己骑车先走。 “巧珍妹子，村里面扯闲话的人太多了，”高加林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刘巧珍，解释道：“咱们就在这里分开，你先骑车回家吧！” “加林哥，俺不怕别人瞎说！” 刘巧珍比高加林还勇敢，这让他十分感动，伸出手摸摸刘巧珍的头，温和地说道：“乖，听话！也就是这么一阵，再过一段时间我的文章发表了，什么都好了！” 刘巧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羞涩地低下头，“那好，加林哥，我先走了！” 说完，刘巧珍像一只燕子，飞身上车，轻快地骑走了。没骑几米，又停下来，扭过头给高加林挥挥手，说声再见。高加林笑着给她挥挥手，就这样目送她远去，这才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家里赶去。 高加林一边走，一边构思着新的小说。他打算写一本反应当代农村生活的中篇小说，展现农村改革开放中遇到的问题和挫折。这种主旋律小说也是这个时代最热门的东西，写出来后绝对名利双收，自己的处境立即得到改善。 可是写什么小说好呢？ 几乎不假思索，路遥的《人生》就摆在他的脑海里。写这本书再恰当没有了，直接就是事实呀！ 可是一思索，高加林又打消了照抄的念头。 首先自己的写作风格与路遥的《人生》相差很大，自己喜欢写一些比较柔和华丽的文笔，与路遥这种乡土气息浓厚的风格不符，照抄肯定不合适。至于改写呢？对于这样一位命运多舛的文壕前辈，自己实在不忍心抄袭对方的代表作，总不能走人家的路，让人家无路可走吧？太没有道德了！ 当然还有最后一点，自己的环境如果与小说里面一模一样，每一个人都有对应的角色，那么，小说发表之日，也是自己周边所有人被暴露在社会舆论之时。正面角色还好说，那些略带反面的角色对应人物岂不是要受到千夫所指？自己没有必要把整个身边都搞成这样吧！顶多映射高明楼出出气就行了！ 同样，《平凡的世界》也不太适合。 ------------ 第四章 创作 高加林寻思着，写作的内容也不能太超出自己的生活。毕竟自己只是一个生活在偏僻山村的高中毕业生，有过三年本地代课经历而已。如果写出来南方农村和大城市的场景，别人也会感到差异。 高加林寻思来寻思去，自己脑海记忆里居然就没有合适的小说，直到走回家还在寻思这个事情。 父母见了高加林，立即迎了上来。他们都坐在炕上等他。饭早已拾掇好了，可是，他们显然还没有动筷子。 见他回来，高玉德赶忙问他：“怎才回事？去哪里了，把人心急死了！” 高加林连忙解释道：“哎呀，忘给你们说了！都怪我太马虎了！我把这几年写的诗整理了一番，大概有十来首，中午去县城寄给杂志社了！” 母亲瞪了父亲高玉德一眼：“娃娃做正经大事去了，你还嫌娃娃回来得迟！”她问儿子：“中午吃的啥，饿了吗？” 高加林老老实实回答：“妈，饿死了，中午就吃了俩馒头！” “那赶紧上炕吃饭！”母亲顿时急了，招呼着孩子吃饭，忙前忙后伺候着。高加林大口大口吃着，心中充满温暖。 吃完饭，高加林出了窑洞，看着夜色里的黄土高原，粗旷而神秘的夜景，还在琢磨小说的题材。 高家村前些年由于村子小，四十多户人家一直是集体生产和统一分配，实际上是大队核算。这两年随着政策的改变，也分成了两个生产责任组。许多社员要求再往小划一些，有的甚至提出干脆包产到户。但高明楼书记暂时顶住了这种压力。他们直到眼下还没有分开。 这两年书记心里并不美气。他既觉得现时的政策他接受不了——拿他的话说，“把社会主义的摊子踢腾光了；另一方面又我得他无法抗拒社会的潮流，感到一切似乎都势在必行。”他常撇凉腔说，“合作化的恩情咱永不忘，包产到户也不敢挡。”实际上，他目前尽量在拖延，只分成两个“责任组”（实际上是两个生产队）好给公社交差，证明高家村也按新政策办事哩。 像这样的大队书记，那是妥妥的反派。正派角色就从自己身上挖掘，同样一个被顶替的乡村教师，不得不被迫回村务农，改善自己生活，带动乡村富裕。 想到这里，高加林突然有了一点儿想法，不如就拿《山海情》这部电视剧的部分内容作为主体，糅合《人生》和《平凡的世界》两本书的内容，写出一本新的小说来。 《山海情》是后世一部很有名的电视剧，该剧讲述了20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在国家扶贫政策的引导下，在福建的对口帮扶下，西海固的人民群众移民搬迁，不断克服各种困难，探索脱贫发展办法，将风沙走石的“干沙滩”建设成寸土寸金的“金沙滩”的故事。 虽然该剧开始是九十年代，但是涌泉村极为贫困落后，和现在的高家村也相差不大。涌泉村一样地处贫瘠少雨的黄土高坡，与高家村相差也不大。 自己就按涌泉村来写，把其中吊庄和福建对口帮扶的内容移花接木，改成知识青年马得福带领村民致富就行了。 想通这一茬，高加林立即文思泉涌，立即赶回窑洞，接着油灯昏暗的光芒，摊开稿纸，开始奋笔疾书。他的情况吓了母亲一跳，担心地问：“娃啊，你咋了？没事吧？” 高加林匆匆回了一句，“妈，我没事，刚来了灵感，别打扰我就行。” 父母连忙闭嘴不说话，静悄悄地坐在那里看着高加林写作。 高加林打算把这本书就叫做《涌泉》，一方面指涌泉村，一方面指改革新风如同泉水一般滋润着整个农村大地。 小说的主角是马得福，出身背景照抄自己就行，高中毕业，当了三年代课老师，被大队书记马喊水用自己的笨儿子马德宝取代。（注：这里本来马喊水是马得福亲爹，高加林为了映射高明楼，硬生生让人家父子变成仇人）马得福事业受挫，爱情上也出了问题。相爱多年的女友李水花被贪赌好财的父亲以500元彩礼许配给邻村的安永富。 李水花和马得福本打算要私奔到南方打工，却被村民追上，说是他父亲要自杀。李水花被迫无奈回家，顺从父亲的意愿，嫁给邻村的安永富。 马得福被这双重打得弄得失魂落魄，痛不欲生。最后看父母的辛勤劳作才觉醒过来，决定就扎根农村，做一个农民。 马得福变成一个农民，每日辛勤劳作，但涌泉村地处黄土高原，缺乏水资源。每次浇水都要走非常远的路，村民苦不堪言。马得福就寻思如何改变这一切。 这一日，马得福去县城的农技站，却意外遇到了高中同学李麦苗。她上了农林技校，毕业后被分到了县农技站。两人相见，相谈甚欢。 马得福说出自己遇到的问题，李麦苗说她也一直在研究这个，觉得可以用滴灌技术解决。 两人一起钻研滴灌技术，因地制宜，从废品回收站捡废塑料瓶，在医院捡旧针管，做出了最基本的滴灌系统，首先用在自家的土豆田里。 马得福的做法引来全村的嘲笑，见他土豆田里干燥不浇水，都说他犯了神经病。结果这一年，马得福家土豆大丰收，用的水还不到别家的十分之一，让所有人都闭了嘴。 马得福接着突破大队书记的阻挠，承包了荒山种植山地苹果树，又在林下养鸡。三年后，苹果大丰收，品质极佳，被省果业部门以一等品收购，还出口到了韩国RB。 马得福与李麦苗也在日常的共同奋斗中建立了感情，最后结合在一起。大队书记马喊水被查出阻挠改革，贪污徇私，被撤职察看。村民选举马得福成为大队书记，带领涌泉村共同致富，迈向新的辉煌。 高加林心头像是充满烈火，烧得他难受。一口气把整本书的大纲写完，这才舒畅了很多。他乐呵呵抬起头，这才发现夜已经深了，父母就在炕上坐着，直愣愣睡着了。 高加林顿感难受，一股热流涌进眼眶，让他差点儿掉出眼泪。父母对子女的爱都是无私而磅礴的，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高玉德夫妇硬是不敢出声，在炕上坐着睡着了。 从这天开始，高加林开始日夜兼程地撰写《涌泉》，他文思泉涌，一气呵成，初稿写作认真算起来就只有七天。 完成初稿后，高加林又是人生第一次全心全意地修改。他前世当网络作家十几年，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的改过稿子。又花了改稿的五六天，一共十三天时间。 高加林这一部中篇小说《涌泉》终于完成了，一共将近10万字。 在创造初稿的七天七夜里，高加林几乎就不出门，吃饭都是父母给端的吃了。 父母眼见着高加林彻夜不眠，心中极为心疼，又不敢开口劝说，生怕影响了儿子的什么灵感。 这七天七夜，高加林父母其实最为辛苦，不但要伺候儿子，而且忧心忡忡。 那高加林写到高兴时，就口哼小调，手舞足蹈；写到痛苦时，高加林就潸然泪下甚至泪流满面，伤心得一塌糊涂。这种疯狂的场面弄得父母几乎要去请大仙来给儿子驱邪。 高加林写不下去时，有时半夜起来，就在院子里转圈圈，吓得起夜的父母坐立不安。好在，终于都结束了。 高加林恢复正常了，他的父母也长舒了一口气。 母亲拉着高加林的胳膊，喃喃地说：“娃呀，你写起东西太吓人了，咱以后不写了，太伤身体了，行吗？” 高加林哭笑不得，只得连连保证，以后再不这样疯狂了。 终于完成这部呕心沥血的创作，高加林觉得心情无比舒畅。他打算立即就去县里把这部小说寄出去，《人民文学》他是不敢奢望，《当代》杂志还是可以试一试。另外，高加林也想去县上邮局看看，自己寄出去的诗稿有没有回信，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高加林走出自家窑洞，看着西边老牛山起伏不平的曲线，像谁用碳笔勾出来似的柔美；大马河在远处潺潺地流淌，像二胡拉出来的旋律一般好听。一阵轻风吹过来，遍地的谷叶响起了沙沙沙的响声。 这一切都是这样的美！ 就在此时，不远处一个姑娘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向他这边驰来，高加林最近写小说弄得有些用眼过度，一时间竟没发现那个姑娘就是刘巧珍。 刘巧珍倒是远远地认出了高加林，她兴奋地高喊着：“加林哥，有你的信，杂志社寄来的！” 高加林心头一热，倒有些紧张起来。随即就暗骂自己没出息，前世也是写过几百万字的老写手，发表几篇诗有什么值得紧张的？？ 刘巧珍高喊着，像燕子一样，从车子上一跃而下，轻盈的落在高加林面前，从车筐子里拿出四封信递到高加林手里，脸上充满热切和期盼。 “加林哥，你快看看，是不是杂志社给你寄来的信？” ------------ 第五章 发表 刘巧珍只恨自己识字太少，就信封上的几个字都认不周全，这她感到了有一丝自卑。 高加林此刻的注意力全部在这几封信上，完全没有察觉到刘巧珍的心思变化。他一把抓过信，急切的看着信封上的内容。 “这是《诗刊》的信，这是《诗林》，还有《诗潮》和《绿风》诗刊。太好了，四家杂志社都回信了！” 高加林用有些颤抖的手小心翼翼撕开《诗刊》的回信，取出信纸，贪婪地看着内容。 刘巧珍在一旁急切地等着，最终实在忍不住，问道：“加林哥，怎么样？发表了吗？” 高加林突然转身，把刘巧珍高高抱了起来，使劲的转起了圈子，口中兴奋地叫喊着：“发表了！发表了！巧珍，我的诗发表了，在《诗刊》上，在全国最厉害的诗歌杂志上发表了！” 刘巧珍被高加林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所震惊，血轰得一下冲上刘巧珍的头，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暖流所冲击，变得呆呆木木，甚至连高加林的话都没有听清。 半响，直到高加林把她放下，连声道歉，说自己只是太激动了。刘巧珍这才反应过来，“加林哥，没事！你的诗真的发表了？在全国最厉害的杂志上？全国人民都能看见你写的诗？” 刘巧珍看着高加林连连点头，这才相信，拉着高加林的手又蹦又跳，看起来比高加林还开心。 刘巧珍小心翼翼地把那封《诗刊》的信纸展开，让高加林一个字一个字念给她听。 当刘巧珍听到主编对那首“飞鸟与鱼”极度推崇，不吝赞美之词，自己心里比蜜还甜，充满了对高加林的崇拜。同时刘巧珍的心里也充满自豪，我巧珍看中的男人就是不一般，连全国最厉害杂志的大主编都这么夸奖他，佩服他。 念完信，高加林在信封里摸出一张汇款单，一看，还不错，《诗刊》给了五十元的稿费。这个价钱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很高了，一般来说，新人的一首诗也就是二十左右，除非是特别长的诗。 刘巧珍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放回信封，抬头看见高加林手中的汇款单，问道：“加林哥，这杂志社怎么还给你寄钱呢？” 高加林几乎要爆笑了，“巧珍妹子，我辛辛苦苦写诗给他们，杂志社肯定要付报酬呀！” 刘巧珍脸上一红，她还以为发表文章只有名声，没想到还能挣钱。她凑过去一看，认出支票上的50元几个字，顿时惊呼：“哇！加林哥，你一首诗就赚了这么多钱！” 要说50块钱在那时候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差不多相当于现在八九千块钱。一个高级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这个数字，难怪刘巧珍吃惊！ 高加林哈哈一笑，“巧珍，你别太吃惊了，这后面还有呢！” “对呀！这儿还有三封信没拆呢！”刘巧珍这才想起来还有三封信，一脸期待地等着高加林揭晓谜底。 高加林看刘巧珍的样子十分有趣，忍不住把剩下的信递给她，说道：“要不这样，巧珍，你帮我拆信，我给你念。” “真的吗？”刘巧珍心里充满喜悦，这么重要的事情高加林也愿意交给自己，让她有说不出的甜蜜。 刘巧珍从高加林手中抽过一封信，看着上面的字努力辨认，“诗林”，“诗”字她刚刚见过，“林”字她本来认识，“诗林！这是诗林杂志社的，对吗？” 高加林赞许地点点头，“没错，巧珍你认字真快！” 其实刘巧珍一点都不笨，只不过是她父亲太过短视，抱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心态，不让刘巧珍念书，才小学二年级就让她辍学了。 刘巧珍小心翼翼地撕开信纸封，然后发现里面两张纸，一张信纸，一张汇款单。他立即就明白，高加林又有诗发表了。 高加林接过信纸看了看，说了句：“还不错，投了三首诗，发表两首！”他又看了看汇款单，有些嫌弃，“切，真小气，两首诗才给了30块钱！” 刘巧珍虽然觉得30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但却觉得这个《诗林》杂志社小觑高加林的才华，这一首诗才给15块钱，明显比上一家少太多了。 “加林哥，别生气，这一家杂志社太抠门，下次咱们不给他投稿！” 高加林哈哈一笑，“瞧你说的，我没生气啊。本来新人就是这个价钱，《诗刊》倒是溢价了！咱们再来拆下一家。” 刘巧珍像开宝箱一样，充满期待地撕开了《诗潮》杂志社的回信，这一次还是30元。四首诗录取了两首。 最后一个《绿风》诗刊最大方，五首诗录取了三首，每首20元，给了60元的汇款单。 这样，高加林总共发表八首诗，退稿五首诗，4张汇款单一共一百七十元。 一百七十元，在这个时代可真不是一个小数字。几乎是高加林一家半年的收入。刘巧珍也是有些震惊，加林哥写东西居然这么赚钱呀！ 高加林心情舒畅，对刘巧珍说道：“巧珍妹子，今天多谢你帮我取来了信件。你有空没有？我打算进县城把我的书稿寄出去，再把钱一取。如果你有空，我请你去县城里面吃饭！” “有空，有空！”刘巧珍连连点头，可爱的样子像一个小仓鼠，惹得高加林忍不住出手揉揉她的头。 高加林现在发表了诗，又有了钱，也不怕村里人说闲话了。他帮刘巧珍推着车，两人肩并肩，一起往村外走去。 路上自然碰见不少村里的人，大家都是一脸惊讶。刘巧珍这个漂亮女娃怎么跟高加林这个无所事事的疯混子走在一起了？！ 在高家村民的眼里，高加林现在不当民办教师了还不干农活，每天就在窑洞里发颠疯，就是一个十足的疯混子！ 有好事者就忍不住出口询问：“巧珍，加林，你们弄啥去？” 不等高加林开口，刘巧珍就自豪地说：“婶子，加林哥在国家最厉害的四个杂志上发表了八首诗，赚了一百七十块稿费，我们现在去县城取稿费，庆祝吃饭！” 刘巧珍把每一个数字都着重强调，特别是“一百七十块”说得又重又长音，唯恐对方听不清楚！ 然而即使这样，对方仍然震惊地追问：“啥？一百七十块？！做啥赚了这么多钱？！” 刘巧珍不耐烦地回复：“婶子，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加林哥在全国最厉害的四家杂志上发表了八首诗，这些钱是他的稿费！” “八首诗就有这么多钱？”那个大婶仍然惊讶得很，“要是一直这么写，不是很快就变成万元户？” 高加林怕这种事再传下去就有强盗上门了，连忙开口解释道：“婶子，哪有那么容易！这些诗不是这两天才写的，已经陆续写了三四年了，只不过这些日子有时间，所以整理了一起投的稿！” “哦！原来是这样！”大婶听清楚是花了三四年的时间才赚了一百七十块，这才觉得顺理成章，不那么吃惊了，顺口还问了一句：“加林呀，那诗好不好写，回头你给俺家虎子也教教，让他也写写，赚点钱，补贴家用！” “你可拉倒吧！”没等高加林回答，刘巧珍先不乐意了，“就你家虎子，还没我字认得多呢！加林哥可是天才，他投的那些杂志都是全国最好的，给全国人民看的！连中央领导都能看得见！就你家虎子那水平，还想挣稿费，给人家钱人家都不给你登！” 大婶气得就要上前出手，高加林连忙把刘巧珍护在身后。看着人高马大的高加林，大婶只得悻悻而退，“不就挣点钱吗？有啥了不起！才一百七，看看你爹愿不愿意把你嫁给这个游手好闲的混子！” 刘巧珍气得还要骂她，高加林连忙把她拉着走了。 看着气鼓鼓的刘巧珍，高加林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道：“别生气了，跟这种人有什么好气的，她啥也不懂！” 刘巧珍被高加林这么一捏，顿时两腮泛红，腿脚发软，差点倒在高加林的怀中。 俩人有说有笑，就这么出了村子，完全不在意一场八卦风暴即将席卷整个高家村。 出了村子，上了大路。高加林这才骑了车，带着刘巧珍一路飞驰，直奔县城而去。 此刻，在大马河川道通往县城的简易公路上，已经开始出现了熙熙攘攘的村民。 公路上，年轻人骑着自行车，一群一伙地奔驰而过。他们都穿上了崭新的的确良衣服，看起来很时尚。他们脸洗得干干净净，头梳得光光的，兴高采烈地去县城，去逛商店，去看戏，去买时髦货，去交朋友，去和对象见面……。 在这人群中，尽管高加林和刘巧珍没有那种时髦打扮，却仍然是最亮眼的一对。男的英俊帅气，女的妩媚漂亮，两个人都白白净净，完全不像农村人，倒像是前些年下乡的知青。 当两人骑过了桥，向街道上驰去。路过汽车站候车室外面的马路时，高加林猛然看见他高中时的同班同学黄亚萍和张克南正站在候车室门口。 ------------ 第六章 相遇 高加林停下车子，给他们挥挥手，打个招呼。他俩显然也看见了高加林，已经先后向他走过来了。 张克南和黄亚萍很快走到面前了，高加林看着这个在“人生之路”里和自己配成CP的女孩，忍不住在心里摇摇头。 “人生之路”里黄亚萍可是明星张嘉倪扮演的，也没有故意抹黑扮丑，容貌俏丽，落落大方。而眼前的黄亚萍只是个普通城市女孩，顶多算得上是秀丽，善于打扮，中上之姿，跟明星张嘉倪真是天上地下。 对比自己的刘巧珍，立马就更明显了。个子矮一头，身体曲线也不明显，眼睛不如巧珍大，鼻子不如巧珍挺，脸上还有几个痘痘，唯一的长处是牙比巧珍白。看来回头得督促巧珍天天刷牙！ 见了真人，高加林对黄亚萍顿时就没什么兴趣了。他镇定自若地把刘巧珍介绍给黄亚萍和张克南，全无自卑或遮掩之情。 倒是黄亚萍和张克南有些鄙视高加林，居然混成了农民，还打算娶个农村媳妇。 黄亚萍寒暄几句，就以热情地口吻对高加林说：“加林，你进步真大呀！我看见你在地区报上发表的那几篇散文啦！真不简单！文笔很优美，我都在笔记本上抄了好几段呢！” 高加林笑笑，不说话。那些散文他早不记得了，如果对方真的问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你还在马店教书吗？”张克南明知故问。 高加林摇摇头，笑呵呵地说：“不教了，已经被大队书记的儿子换下来了，现在已经回队当了社员。” 黄亚萍立刻焦虑地说：“那你学习和写文章的时间更少了！” 高加林哈哈一笑，说：“怎么会呢？时间更多了！” “加林哥写了好多诗，在国家最厉害的四个杂志上发表了八首诗，赚了一百七十块稿费，我们现在去县城取稿费，庆祝吃饭！”刘巧珍感觉出来张克南的不怀好意，顿时把自己已经说得很流利的那段话又重复了一遍！ 高加林倒没有在这两个路人面前炫耀的意思，他连忙开口解释道：“这些诗不是这两天才写的，已经陆续写了三四年了，只不过这些日子有时间，所以整理了一起投的稿！” “真的？”黄亚萍震惊不已，“你在什么期刊上发表的？能让我看看你的诗吗？” 张克南更是一脸的怀疑人生！ “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吧，这里实在太吵了！”高加林见事情已经闹大，只得顺从。 “这个……”张克南显然有事，他看看车站，有些尴尬。 “你们出差去吗？”高加林问他俩。他隐约地感到，他两个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 “我不去。克南要到BJ出差。我们也是碰巧遇上。”黄亚萍似乎极力与张克南撇清关系。这让张克南心里很不爽，转头瞥了黄亚萍一眼。 “你还在副食公司当保管吗？”高加林问张克南。 “不。前不久刚调到副食门市上。”张克南说。 “高升了！当了门市部主任！不过，前面还有个副字！”高亚萍有点嘲弄地看了看张克南，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 “要买什么烟酒一类的东西，你来，我尽量给你想办法。我这人没其它能耐。就能办这么些具体事。唉，现在乡下人买一点东西真难！”张克南对他说。 张克南的话当然是带着炫耀，来弥补自己刚才受惊吓的心灵。高加林也自然听出来了，他却丝毫不在乎，多条朋友多条路，吃这种干醋毫无意义。 “哈哈，一定一定！”高加林拍着张克南的肩膀，笑着说。 张克南倒有些诧异高加林的开阔胸襟，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好车站的广播员让旅客排队买票，黄亚萍连忙说：“哎呀，喇叭响了！克南，你赶快去买票吧，我们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高加林也给张克南挥手告别，然后三人就撇下张克南，自顾自走了。张克南自嘲地叹口气，只好转身进了车站。 三人来到县文化馆的阅览室，这里最为安静，即使是今天是县城繁忙的集市，这里依然没有什么人。 三人坐定，刘巧珍小心翼翼地把四个信封依次取出，摆到黄亚萍面前，不无炫耀地说：“看看，《诗刊》、《诗林》、《诗潮》，还有《绿风》诗刊，一共四家，都是最好的杂志。” 黄亚萍也算是个文艺青年，哪能不知道这四家刊物的大名，这都是令她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可即的顶级诗词刊物。就算是她做梦，也没有奢望过自己的诗能发表也这种刊物上。可高加林居然做到了，而且一次就八首诗！他是诗仙转世投胎吗？！ 黄亚萍比刘巧珍更加小心翼翼地拿起信封。刘巧珍的小心翼翼只是因为她把高加林的东西看得很珍贵，而黄亚萍的小心翼翼则更带着对诗词的崇拜和敬仰。 这让高加林也不免消去了从“人生”原著里带出来的对黄亚萍的蔑视，说到底，黄亚萍只是个犹豫不定的现实主义者而已。现在哪个城里姑娘会愿意嫁到农村去？绝大部分城里姑娘都会做出黄亚萍一样的选择。 黄亚萍慢慢抽出信纸，看着编辑对高加林诗的赞美，激动万分，忍不住问道：“加林，能不能把这首诗写下来让我也瞻仰一下？只看主编的赞美，我就已经能想象这首诗有多么的神奇！” 高加林微微一笑，拿出笔和纸，把那首《飞鸟与鱼》抄写到纸上。 高加林心里庆幸，还好黄亚萍要的是这首诗，要是她要别的诗，他说不定真的记不得了。看来回去一定要把自己发表的诗背得滚瓜烂熟，否则真说不好会露馅。 黄亚萍拿起纸，带着瞻仰的心情，开始小声朗读起来。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 当她读到最后一句。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却深潜海底。” 黄亚萍忍不住悲从心来，眼眶也湿润了。 这首诗感觉句句都说在自己心上，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当了农民，不喜欢的人却被父母硬要撮合。这可真是明明就在面前，却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黄亚萍几乎立刻就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要想尽办法把高加林弄到城里来。这样优秀的人不应该当一个农民！ 黄亚萍掏出手绢，来擦擦眼眶。 高加林已经目瞪口呆了，他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现在的文艺青年。这就读了一首诗，怎么还哭起来了？ 黄亚萍抹去眼泪，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加林，你这首诗写得太好了！超过我读过的所有的诗！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让我在广播站里朗诵这首诗，让全县的人都听一听，欣赏一下。” 高加林想了想，这也没啥，不过他还是叮嘱道：“行呀！不过这首诗已经投稿给《诗刊》了，就在最新一刊发表。你广播的时候最好提前说明一下，免得有人动什么歪心思。” 这一点黄亚萍当然能理解，她立即答应下来。 刘巧珍总觉得黄亚萍有些不对劲，见诗也看了，眼泪也抹了，就打算赶快拉着自己的加林哥走，于是开口道：“加林哥，你不是还有小说要寄吗？咱们赶快走吧，一会儿邮局就该关门了！” “你还写了小说？短篇中篇还是长篇？打算寄到哪里？”高加林还没来得及说话，黄亚萍就已经一连串儿的问句来了。 刘巧珍顿时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懊恼得要命。 高加林只得解释道：“中篇小说，打算冒个险，投给《当代》杂志试试！” “《当代》杂志？！”黄亚萍又激动的叫了起来。 刘巧珍开始讨厌这个人了，她为什么总是一惊一乍？还似乎能更明白加林哥的优秀之处，用夸张的语气来表现出来。刘巧珍也能感觉出来，高加林对于黄亚萍的激动也在窃窃自喜，只是面子上不表示出来而已。 “呵呵，只是试一试，八成不行的！”高加林见黄亚萍有先睹为快的意思，连忙提前出言打消，“要不是今天实在时间来不及，我一定让你给指点指点！” “我哪有资格指点呀！”黄亚萍给高加林翻了个白眼，但更像是抛了个媚眼，“你要是有空，上我们广播站来坐坐嘛！你毕业后，进县城从不来找我们拉拉话。现在是大作家了，架子更大了！”。 两人握手告别时，黄亚萍犹豫了一下，对高加林说：“加林，我真的想和你拉拉话。你知道，我也爱好文学，但这几年当个广播员，光练了嘴皮子了，连一篇小小的东西都写不成，你一定来指导指导我！” 她的邀请是真诚的，高加林也能感觉出来，只是旁边的刘巧珍不知为什么，心里感到很不舒服。她拉着高加林，示意赶紧走。高加林只得说了句：“有空我会来的。我走了，再见。” ------------ 第七章 吓唬 话音未落，就被刘巧珍拉着出去了。 现在这个高加林对黄亚萍的印象，都是在人生这部小说里得来的，但是刚才和黄亚萍的见面，又勾起了他记忆里的黄亚萍。记忆里的黄亚萍，不是小说里的刻板印象，也不是电视剧里的明星张嘉倪，而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同学和朋友。 在学校时，黄亚萍是班长，高加林是学习干事，他们之间的交往是比较多的。他俩也是班上学习最好的，又都爱好文学，互相都很尊重。算得上是那种懵懵懂懂的校园爱情，很纯真，也很美好。 黄亚萍是江苏人，她父亲是县武装部长和县委常委。黄亚萍是在高加林刚上高中的那年随父亲调来县上，插入他那个班的。 黄亚萍带有鲜明的南方姑娘的特点，委婉而又大气，见过世面，聪敏又不俗气，在这个相对偏远的县城中学相当引人注目。 高加林虽然出身农民家庭，也没走出过县城，但平时读书涉猎的范围很广；又有着年轻人爱幻想的天性，显得比一般同学潇洒，眼界宽阔。 两个同样优秀的人自然会彼此靠近。高加林和黄亚萍有时在一块讨论共同看过的一本小说，或者说音乐，说绘画，谈论国际问题。这让班上的同学一度曾说三道四。 当然这懵懵懂懂的校园感情，不可能发展起来。在校园里，高加林就察觉到了身份带来的自卑。如果从门当户对来说，黄亚萍显然和张克南更合适。特别是高中毕业后，大家都没考上大学。现实问题就更突出了。 黄亚萍和张克南都有着相对深厚的背景，也都找到了称心的工作。黄亚萍在县广播站，当了播音员。张克南在县副食公司当了保管。 而高加林回了农村，当了代课老师，现在又被下了岗。 此番遇到，倒让高加林心里泛起一丝丝惆怅。 高加林追忆了一会儿往事，回到了现实，这才发现刘巧珍的有些不对劲。自从两人出了阅览室，刘巧珍就一声不吭，只顾拉着他往前走。 高加林转头看过去，发现刘巧珍抻着脸，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忍不住询问：“巧珍，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哼！”刘巧珍哼了一声，不说话，然而过了不到半分钟就忍不住了，“加林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黄亚萍？” “怎么会？！”高加林真得吃惊了，自己什么地方表现出喜欢黄亚萍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长那么难看，哪有你好看？！” 高加林这一句话就让刘巧珍破涕为笑，“加林哥，你就会逗我！人家也长得挺好看的！” “好看吗？我怎么没看出来！”高加林知道这时候必须使劲儿贬低黄亚萍，“她比你足足低一头，眼睛没你的大，鼻子没你的挺，脸上还有好多痘痘！” “加林哥，你怎么这么说人家？人家还是你的同学呢！”刘巧珍倒为黄亚萍抱不平起来，“而且她能读懂你的诗，读着读着都哭了！” 高加林不为所惑，自己如果调转话语夸黄亚萍，刘巧珍一定勃然大怒。 他连忙夸张地笑了起来，“哈哈！你没见她刚才哭的时候，把我都吓坏了！她这情绪说来就来，就跟演员一样，谁受得了啊！” 高加林句句说到刘巧珍的心里，但她却仍然表现出对高加林说法的反对，“加林哥，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人家对你的诗多么崇拜啊！我就没人家懂那么多！” 高加林终于明白了刘巧珍的想法，她有些自卑了。 “哈哈，没关系！反正在我看来，你们都一样笨，回头我教教你，你就不那么笨了！”高加林故作玩笑，想打开刘巧珍的心结。 他歪打正着，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刘巧珍心里一寻思，对呀，我读不懂加林哥，那个姓黄的也读不懂呀。加林哥高出我们太多层次了，在他面前，我们都是笨蛋。既然如此，干嘛要自卑呢？反正我不懂，加林哥会教我，她不懂，加林哥又不会教她。 高加林开了个玩笑，却发现刘巧珍没有笑，也没有恼，反而一本正经的说：“加林哥，我知道我很笨，什么都不懂，但是你一定会教我的，是不是？” 高加林看着刘巧珍那坚定又充满依恋的眼神，心里一颤，把她揽入怀中，坚定地说：“巧珍，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永永远远！” 这下换刘巧珍不好意思了，她红着脸把高加林推开，跑开了，“加林哥，干什么呢？街道上这么多人看着呢！” 高加林挠挠头，后世带来的习惯，这个时代的确孟浪了，不少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他连忙把头低下，拉着刘巧珍，两人就跑开了。 两人一口气跑到了邮电局，取了钱，寄了小说稿。又把退回的几首诗寄给本地的《延河》杂志，《陕西日报》、《西安晚报》等本地报刊。这才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务。 两人出了邮电局，打算找个地方吃饭。刚到十字街口，接近人流漩涡的地方，高加林又碰到了一个熟人！ 这人就是城关公社文教专干马占胜。他有点尴尬地过来和高加林握手时，高加林一脸镇定。就是这货把自己弄掉了教师身份。 马占胜问二人干啥去，高加林硬邦邦地回复道：“都是农村农民，进城耍一耍！” 马占胜摆出显得很难受的样子说：“加林！你大概一直在心里恨我哩！我一肚子苦水无处倒哇！有些话，我真想给你说，又不好说！现在你听我给你说。” 马占胜把二人拉倒拐角处，放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 “唉，好加林哩！你不知情，咱公社的赵书记和你们村的高明楼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别看是上下级关系，两人好得不分你我。这事虽然是我在会上宣布的，可这不是我决定的嘛！因此，好加林哩，你千万不要恨我！” 高加林笑嘻嘻地说：“老马，你想的太多了，我啥时候怪过你！” “我当然了解你！全公社教师里面，你是拔尖的！噢，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已经调到县政府的劳动局，算是提拔了，当了个副局长。我前几天还给公社赵书记谈过，叫他有机会就考虑再你当教师。赵书记满口答应了……不怕！你等着！……” 马占胜说完就想溜。 高加林抓住他，又笑嘻嘻地说了一句话：“老马，你们都是领导，我这小农民还有啥话说，领导咋弄就咋弄！不过有一句话，惹谁都别惹拿笔杆子的，汉武帝牛不牛，惹了司马迁，结果被人骂了两千年！哈哈哈，开个玩笑嘛，别介意！” 马占胜听完，还想问高加林的言外之意是啥？可是高加林与他握了一下手，就像逃避什么似地很快就钻到了人群里。 高加林路上还是得意洋洋，吓唬马占胜这个老滑头一下，让他连续几晚都睡不好觉。 “加林哥，你刚说什么汉武帝司马迁之类的话，是啥意思？”现在刘巧玲开始秉承不懂就问的原则。 “哎呀，这个说来就话长了，让我慢慢给你说！”高加林也不嫌麻烦，开始从头讲汉武帝和司马迁之间的恩怨情仇。 这一讲就是一路，直到到了饭馆，两碗热气腾腾的羊杂碎汤端上桌子时，刘巧珍才弄明白高加林那句话的意思。 “哎呀，你们有知识的人说话曲里拐弯儿，太费劲了！你直接给他说，你打算把马占胜写到你的书里，写成一个大坏蛋，那多简单！” 高加林哈哈大笑起来，“巧珍呀，巧珍！有些话就要说的拐弯抹角委婉一点儿，否则不就相当于指着鼻子骂人，对方脸上挂不住，不就打起来了嘛！” “嘻嘻，原来是这样，我终于明白了！回头你也教我一些曲里拐弯骂人的话，我拿去骂骂巧玲！她总是鄙视我没文化，就显得她读书多。”刘巧珍笑嘻嘻地说。 高加林看着她那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说道：“放心吧，巧珍，我这儿曲里拐弯骂人的话多的很，我以后慢慢教你！赶紧吃饭吧，羊杂碎汤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家绥德羊杂碎店已经有上百年历史了。高加林在县城上了多年学，耐于囊中就羞涩，只在这里喝过两次羊杂碎。一次是高中入学时，父亲高玉德请他吃的，另一次是高中毕业时，黄亚萍请他吃的。。 眼前的羊杂碎香而不膻，辣而不刺激，是绥德羊杂碎的特点。热气直冒，上面飘着红格艳艳的油炸辣子与香菜和葱花，一股浓郁的香味飘过来，高加林深吸一口气，“香的很！巧珍，赶快吃吧！” 高加林试探着喝了一小口，果然还是有些烫。他吹了吹，然后就是满满一大口，辣味浓，香鲜无比，让多日未曾沾染肉味的身体从上到下都舒坦无比，传递出对肉腥的渴望！ ------------ 第八章 风波 高加林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月牙饼，外脆里嫩，麦香四溢，香极了。这个年代的饭就是好吃！ 他大口喝起来，一筷子粉条一口就吸进去了。喝了半碗，周身发热，待一碗用尽，已是大汗淋漓，浑身血液沸腾，寒冷不驱自散。真是“无腥不腻，汤鲜味美”。 放下碗来，拍拍鼓鼓的肚子，高加林心中无比惬意。再看对面的刘巧珍，也是一样回味悠长，两人都沉浸在美食对身体的征服中，难以自拔。 “美得很嘛！”半响，高加林才从那种感觉中挣脱出来，发出了衷心的赞美，“巧珍，等我的小说发表了，我再请你来吃羊杂碎汤！” “嗯！”刘巧珍眉目如画，灿烂如星，美滋滋地点着头，“加林哥，你真好！” 高加林挠着头，呵呵呵地笑了。 等高家林尴尬的是，轮到付款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带粮票。好在刘巧珍早有准备，及时递上两张五两的粮票。 “哎呀！巧珍，你看我这记性！还说请你吃饭呢，结果粮票还要你来掏！” “嘻嘻！加林哥，没事！饭钱还不是你付的嘛，当然算是你请客了！” 两人出了饭馆，推着车子往回走。一边走着，一边拉着闲话。 大部分时间是高加林给刘巧珍讲历史，讲典故，中间夹杂着刘巧珍的询问和感慨，以及对高加林的赞美。 这种聊天的形式两人都沉浸其中，一个好为人师，一个喜欢学习。这也将成为两人相处的模式之一，一直延续下去。 两人就这么走着说着，甚至忘了骑车子会更快一些。金色的落日余晖照在这一对小青年身上，留下长长的影子，宛如一幅油画。 高加林和刘巧珍这一次半公开的出双入对，彻底刺激了整个高家村的村民。 高加林倒是影响不大，他以前读书，后来当民办教师，现在更是大门不迈天天在家写作，本身就不太跟村里人打交道。 刘巧珍就不一样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甚至她听高加林的话，每天开始刷牙，也被村民指点。 “哼，刘立本的二女子能翘得上天呀！好好个娃娃，怎突然学成了这个样子？” “跟高加林那个混子在一起，真是瞎了眼！” “斗大的字不识一升，倒学起文明来了！” “听说高加林写什么诗，还登在什么杂志上了，真的假的？” “那个巧珍得意得很，好像是她写的一样，还不让俺家虎子跟着学学！” “听说赚了一百多块呢！” “真的假的？难怪巧珍看不上马栓！” “那个高加林白白净净，高高大大，看着就像是个城里人！” “狗屁城里人，他的教师让人下了，就是个农民！还是个不干农活的农民！混子！” “人家会写东西赚钱，什么混子！一百七十多块，你去混给我看！” “卫生卫生，老母猪不讲卫生，一肚子下十几个价胖猪娃哩！” “哈呀，你们没见，一早上圪蹴在河畔上，满嘴血糊子直淌！看过洋不洋？” ……村里的人，在山里，在路上，在家里，纷纷议论他们村新出现的八卦事端。 刘巧珍根本不管这些议论，她就听加林哥的！加林哥比这帮愚昧的家伙都要聪明无数倍！刘巧珍天天听高加林讲课，也学会“愚昧”这个词了！ 痴情的姑娘为了心中的爱情，任何勇气都能鼓起来。她根本不管世人的讥笑，无所畏惧！就像那句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这天早晨，刘巧珍端着牙缸，又蹲在他们家的河畔上刷开了牙，没刷几下，生硬的牙刷很快就把牙床弄破了，情况正如村里人传说的“满嘴里冒着血糊子”。但她不管这些照样使劲刷。巧玲告诉她，刚开始刷牙，把牙床刷破是正常的，刷几次就好了。 这时候，碰巧几个出山的女子路过她家门前，嬉皮笑脸地站下看她出“洋相”；另外一些村里的娃娃看见这几个女子围在这里，也跑过来凑热闹了。这些人围住这个刷牙的人，稀奇地议论着，声音嗡嗡地响成一片。 刘巧珍本来想和周围的人辩解几句，开个玩笑，奈何嘴里说不成话。她也不管这些了，照样不慌不忙刷她的牙。 这时候，刘巧珍她爸刘立本正赶着两头牛正从河沟里上他家的河畔。 刘立本五十来岁，白里透红，脸上皱纹很少，看着还年轻。他穿一身干净的蓝咔叽衣服，头上戴着白市布瓜壳帽。看起来倒不太像个农民。 刘立本上了河畔，见一群人围住刘巧珍看她刷牙，早已气得火冒三丈了！ 刘巧珍和高加林的事情早就传到了他的耳朵，本想立即就去高玉德家警告高加林。奈何他听说高加林一下子赚了一百七，坚定的决心立刻动摇了，如果高加林能一直赚钱，也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只是他发现刘巧珍这几天衣服一天三换，头梳个没完没了，竟然刷起了牙，就有些按奈不住了！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浮躁的表现，才刚刚有了一点点成绩，就开始虚荣享受起来，不是庄户人的样子！ 现在刘立本看见刘巧珍在一群人面前丢人，实在心里恼火。他丢下两头牛不管，满脸通红，豁开人群，大声喝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快滚回去！给老子跑到门外丢人来了！” 刘立本一声喝骂，赶散了所有看热闹的人。 刘巧珍手里提着个刷牙缸子，眼里含着泪珠：“爸，你为哈骂人哩！我刷牙讲卫生，有什么不对？” “狗屁卫生！你个土包子老百姓，满嘴的白沫子，全村人都在笑话你这个败家子！你羞先人哩！” “那巧玲刷牙你为什么不管？” “巧玲是巧玲，你是你！人家是学生，你是个老百姓！” “老百姓就连卫生也不能讲了？”巧珍一下委屈得哭了。她大声叫嚷起来：“你为什么不供我上学？你就知道个钱！你再知道个啥？你把我的一辈子都毁了，叫我成了个睁眼瞎子！今天我刷个牙，你还要这样欺负我……”她双手蒙住脸，哭得更厉害了。 刘立本一下子慌了。他很快觉得自己太过分，连忙过来哄她说：“爸爸不对，你别哭了，以后要刷，就在咱家里刷，不要跑到河畔上刷嘛！村里人笑话哩……你不要啥都听那个高加林的！那就是个混子！” “不准你这么说加林哥！”刘巧珍突然起身，狠狠地对父亲说，“加林哥比你们都聪明，他已经写了一本小说寄给BJ的杂志社了，很快就会发表了！你们这些欺负嘲笑他的人，都是书中的大坏蛋！” “什么？高加林写东西寄到BJ去了？”刘立本吃了一惊，他虽然不明白什么小说啦发表啦的意思，但BJ这两个却震撼了他！ “对呀！你知道汉武帝为啥被骂了两千年吗？那是因为他欺负了司马迁，所以司马迁在书里把他写成一个大坏蛋！你如果欺负我和加林哥，也会被他写进书里，全国的人都骂你们！”刘巧珍把高加林给他讲的东西活学活用起来，顿时把刘立本吓住了，自己如果真的被全国的人一起骂，那可真出不了门了！ 刘立本叹了一口气，不敢再去管这个心已经野了的闺女。他回头向院子后面看了看，立刻惊叫一声，撒开腿就跑——他的那两头牛已快把他辛苦务养起来的几畦包心菜啃光了！ 刘巧珍擦去泪水，委屈地转身回了家。她先洗了脸，然后对着镜子认真地梳起了头发。她把原来的两根粗黑的短辫，改成像城里姑娘们正时兴的那种发式：把头发用花手帕在脑后扎成蓬蓬松松的一团。那么该配穿什么衣服呢？这让她苦恼起来。 本来，高玉德最近情绪不坏。他看见他的儿子从苦恼中解脱出来，开始写什么东西，已经像一回事了。昨天还拿回来一百块钱给家里，说是稿费，这让他更是喜出望外，老泪纵横。 儿子现在有出息了，将来娶个媳妇，生儿育女，他就是闭了眼睡在黄土里，也安了心。现在突然听见高加林和刘巧珍的闲话，心里面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一方面，乡里人谁不讲究个明媒正娶？想不到儿子竟然这么不清不楚，这号事最容易把人弄臭！ 另一方面，高玉德又觉得，刘巧珍倒的确是个好娃娃，在这周边十几个村子也是数得上的。高加林在农村能找这样一个媳妇，那倒是他的福分。但就是要娶，也应该按乡俗来嘛，该走的路都要走到，怎能不明不白地出双入对呢？？ 全村人现在都把高加林看成个不正派的人了。一个人一旦毁了名誉，将来连个瞎子瘸子媳妇都找不上。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 高玉德已经没心思锄地了。他拖着风湿性关节炎病腿，一瘸一拐从小路上下了河湾，直奔家里而去！ ------------ 第九章 全县出名 高玉德见了儿子，看着白白净净高高大大的儿子，一时间指责的话又说不出口了，最后勉强说了句：“娃呀！你和巧珍那事搞得到处说闲话，咋个办呀？” 高加林正在院子里踱步，考虑下一步该写什么东西，被父亲这么一质问，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他想了想，说道：“爹，我和巧珍是自由恋爱，你管那些闲言碎语干嘛，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让你上门提亲的。” 高玉德被儿子的理直气壮说得无言以对，要是别人，早就一大耳光抽上去了，可是这是自己的宝贝儿子，现在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高玉德半晌憋出一句话：“那你要等到啥时候呢？巧珍那个女娃也是个好娃娃，不能耽误了人家！” 高加林倒是有些迷惑，父亲干嘛这么着急，自己才刚刚开始谈恋爱，急什么呢？ 所以这就是代沟，不可逾越的认识差异造成的代沟！高玉德就没有谈恋爱那种概念，合适了就上门提亲，然后结婚生孩子。高加林就觉得应该谈上一年半载，然后再水到渠成，步入婚姻殿堂！两人认识不同，就说不到一起去。 不过好在高玉德有些畏惧自己的这个儿子，怕他生气，怕他胡来。高加林也是个孝顺的孩子，不愿意让父亲为难，这么一来，问题就好解决了。 高加林沉思了片刻，说道：“爹，我今年才二十多一点，巧珍还不满二十岁。我们至少要到法定结婚年龄才能结婚。当然，我也知道你和妈着急，那么我们可以先订婚，把事情敲定，也给巧珍一个说法。订婚的时间，至少要放到我那本小说发表之后，这样咱家才能硬气，配得上他们刘家。现在这种情况，巧珍他爸不会同意的！” 高玉德见儿子侃侃而谈，听得他晕头混脑。什么法定结婚年龄啦，订婚啦，这些都是庄户人家不管的东西。哪家不是以办婚礼为准，婚姻本本嘛，需要再去补办了。订婚就更没听说了，两家见了面，彼此都满意，这事就算定了，什么订婚仪式，难不成还要摆两次酒，哪家有这么多钱浪费？ 最后，高玉德抽了口旱烟，吐了烟气，问道：“那娃呀，你的小说啥时候能发表？” 这个问题倒把高加林问住了，他有些不确定地回答，“这个还真不好说，顺利的话，半个月内就有回信。也许还要修改几次，弄不好还要去BJ改文章。” “啥，还要去BJ！”高玉德吃了一惊，BJ在他们心中那可是圣地，不是谁都能去的，就连高明楼也只去过省城。 “不好说，这要看杂志主编的要求，我也说不准！” 高加林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让高玉德没那么激动了。 “就是说，去不去还不一定呢，那就先别说了，到时候再看吧！” 另一方面，全县干部大会即将召开。县高官正在准备开会的事宜，就在这时，广播站开始广播了，黄亚萍那清脆嘹亮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了全县的各个角落。在这个几乎没有电视的地区，广播就是最重要的娱乐方式，也是获取外界信息最直接的方式。 黄亚萍先是按照惯例播报新闻，天气预报，然后是省里市里县里的最新通知。到了节目最后，黄亚萍开始饱含热情地介绍一位诗人和他的诗，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高加林。 “下面，请欣赏我县高家沟大队高家村社员高加林同志的最新作品。高加林同志一直爱好文学，以饱满的热情投入文学创作，最近，在遭受打击的情况下，更是写出了几篇脍炙人口的佳作。这几首诗已经分别被《诗刊》、《诗林》、《诗潮》和《绿风》诗刊四家最好的诗歌期刊所录用，即将刊登在最新一期上。高加林的诗歌旋律优美，朗朗上口，内容深刻，回味无穷。下来请听他的代表作“飞鸟与鱼”。”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 当黄亚萍读到最后一句，激情洋溢，声音都有些颤抖。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却深潜海底。” 余音淼淼，半晌，才有传出黄亚萍的声音“今天的播报到此结束，欢迎收听！” 黄亚萍的播报绝对是轰炸级别的，几乎是一瞬间，全县上下都记住了高加林这个名字和这首诗。 县高官也从头到尾听完了这首诗，内容通俗易懂，旋律朗朗上口，他几乎立刻就记住了，心中呵呵一笑，我们这个地方还出了个这样的人才，不错！ 这一天全县干部大会上，县高官正在讲话，突然看见下面有几位干部在打瞌睡，立即发起脾气来。 “同志们，都清醒一点吧！今年的经济任务很重，我们完成的难度很大，这就要求我们全县上下，所有干部拧成一股绳，心往一起去，劲往一起使！哪个干部疏忽懈怠都不成！ 第七排哪个XXX，你在干什么？全县大会上你打瞌睡，你要咋样？今天听了一首诗，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什么什么的。我觉得我和你之间就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我在台上使劲想把最新的中央精神灌输给你，你在下面呼呼睡得正香。我们之间就隔了三五米，却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 县高官这段发言更是火上浇油，让这首诗与高加林的大名一起在这个县城火了起来！甚至街头巷尾饭桌食堂，处处都在谈论。 这正是黄亚萍想达到的目的，这样一来，高加林就有希望调到县城里，脱离农民的身份，也就配得上自己了。可惜她机关算尽，却没有考虑一件事，那就是高加林根本不喜欢她！ 高加林火了起来，最难受的是高明楼。他在开全县干部大会时，听到县高官提到那首诗，脑子顿时嗡的一声，人在那里坐着，脑子却已经不在了。 高明楼让儿子把高加林顶替了，也就是看在高玉德是个老实疙瘩，根本闹不起来。可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高加林怀恨在心，自己可压不住他呀！ 高明楼出了会场，就连忙去找马占胜，两人在他的“会客室”里商量。 高明楼现在心里很慌，生怕高加林去上面告自己，普通农民告状和知名诗人告状的效果那是天差地别，他自己心里当然明白。 “你说这事该咋办呢？万一这小子真的找上面告状怎么办？”高明楼问正在喝茶的马占胜。 马占胜咧嘴一笑：“凉拌，这小子现在已经全县闻名了，马上就全国闻名，你和我谁能拦住他？咋拦？你是在省城有关系还是在BJ有关系？” “那可咋办？”高明楼急了。 “你放心吧，现在有个比教师更好的工作让他干，他还能再对咱说一长二短吗？”马占胜胸有成竹。 “更好的工作？”高明楼噔起眼，“现时国家又不在农村招工招干，哪有比民办教师更的好的工作？” “现在县委通讯组正缺个通讯干事，加林又能写，以工代干，让他就干这工作，保险他满意！”马占胜呵呵一笑。 “这恐怕要费周折哩！”高明楼心里还是不踏实。 “我早把上上下下弄好了。到时填个表，你这里把大队章子一盖，公社和县上有我哩。反正手续做得合合法法，捣鬼也要捣得实事求是嘛！”马占胜一句蹩脚的笑话，不光逗笑了高明楼，他把自己也逗笑了。 高明楼心中暗自佩服。他心里想：怪不得占胜年纪不大，三十刚出头，就从公社的一般干部提成副局长了！这人不得了，以后的前程大着哩！ 对于父亲的催婚和高明楼马占胜的橄榄枝，高加林应付起来只有一个字“拖”！一切先拖着，等到自己小说发表了，个人身份也就上了一个台阶了，所有这些麻烦也就迎刃而解了。 高加林一边等着小说的回信，一边着手开始自己的新一部小说。 他寻思着，主旋律传统文学太费神了，两三年搞一次就行了。赚钱还是要用别的小说，他寻思来寻思去，把目标瞄准了武侠小说和少儿文学，这两个被正统文化人鄙视，又非常容易赚钱的文学领域。。 武侠小说非常好办，高加林脑子一转，就是一大堆作品。首先，金庸古龙梁羽生这些老一辈的作品都先略过，原因不言而喻。其次，设定太过新潮的网络文学也都略过，在这个武侠小说流行的年代，太新潮的东西不一定受欢迎，而且也不急于一时嘛！最后，过于暴力色情的也都去了。 这样一来，黄易的几本小说就出现在目录里了。高加林初步选定《大唐双龙传》、《覆雨翻云》和《寻秦记》这三本。再次筛选，《寻秦记》穿越成分有些过于新潮，先放一放，等到九十年代初再写。《大唐双龙传》和《覆雨翻云》两本都可以，但《大唐双龙传》似乎更传统一些，还是先写这个吧。 ------------ 第十章 双开赚钱 当然，黄易的文风也有些新潮，所以高加林并不打算直接照抄，而是用时下最流行的金庸文风去重新改写《大唐双龙传》，让它没那么炫丽，更加厚重一些。后世的高林作为网文老油条，模仿别人的风格是他的拿手好戏，自己写的模仿金庸文风的武侠小说也有两三本，只是因为武侠类太不火了，这才太监了。 武侠小说自然投给《今古传奇》了，这时我国文学期刊界一个响亮的名字。这艘通俗文学期刊的“航空母舰”创刊于1981年，一经印发，好评如潮，到1986年，发行量高达278万册。目前是84年，这本通俗小说期刊已经在汹涌澎湃的期刊商海劈波斩浪，雄劲远航，所向披靡。 武侠小说高加林就不打算用自己的本名了，传出去太丢人了。他想了想，就用自己的网名“高山流水”，这个名字古意盎然，写武侠小说也挺合适。 《大唐双龙传》只需要稍加改换文风，对高加林来说，根本不费劲。他可是日更上万的老写手，写得太快只怕《今古传奇》来不及刊登。 既然仍有余力，那就再开一本少年儿童作品。这也算是正统文学，也可以用高加林的原名。至于目标呢，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少年文艺》了！ 《少年文艺》杂志，1953年创刊于上海，编委会位于上海延安西路。由时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宋庆龄题写刊名，并撰写发刊词。《少年文艺》创刊后，受到诸多国家领导人、著名作家、艺术家的热情关心和大力扶持。 提起《少年文艺》，相信会勾起很多成年人心中那份愉快的阅读回忆。作为中国最有分量、年代最久的儿童文学刊物之一，它以初、高中学生为读者对象，主要刊登小说、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童话、翻译作品等。许多连环画名家如董天野、华三川、韩兴、韩伍、毛用坤、乐小英为刊物配插图画，使得该刊物通俗易读、图文并茂，情趣盎然，为少年朋友所喜爱传读。 《少年文艺》于1977年7月复刊，现在正是国内发行量最大的儿童文学刊物之一，也正需要好的文学作品。 至于抄什么？高加林心中早就有了主意，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自己后世童年的神作！ 《哈利·波特》（Harry Potter）是英国作家J.K.罗琳（J. K. Rowling）于1997～2007年所著的魔幻文学系列小说，共7部。其中前六部以霍格沃茨魔法学校（Hogwarts School of Witchcraft and Wizardry）为主要舞台，描写的是主人公——年轻的巫师学生哈利·波特在霍格沃茨前后六年的学习生活和冒险故事；第七本描写的是哈利·波特在第二次魔法界大战中在外寻找魂器并消灭伏地魔的故事。 这本书也是世界上最赚钱的小说之一，为罗琳阿姨带来了数以亿计的美元收入。这本小说也是网文同人创作的重灾区，随便一搜，就有几百本同人小说。后世的高林自然也跟过风，他写的同人小说情况还不错，够自己吃饭钱。高林自然也对该小说极为熟悉，抄起来毫无困难。更关键的是，J.K.罗琳虽然是1997年发表的第一本，但她在1991年就已经开始创作了，自己如果不抓点儿紧，在1991年之前传播到英国，那就极有可能与对方撞车，那就不好解释了。 《哈利·波特》这本书里面夹杂着大量的英国知识和英语谐音梗，高加林抄袭时也要把这些剔除，进行适量改编，否则就会露馅。反正刘巧珍的文化认知也和少年儿童差别不大，高加林决定每写一章就读给刘巧珍听，如果她不明白或者理解不了的部分就改写。刘巧珍都没问题，大部分少年儿童也就应该没问题了。 接下来几天，刘巧珍索性每天来高加林家里转，就在院子里搬个凳子坐在那里看高加林写书。高加林每写一章就读给刘巧珍听，询问她的意见，给她讲述其中的含义。这也算是红袖添香，文人的最高乐趣了。 村里人自从听了黄亚萍的诗朗诵广播后，对高加林的评价完全变了。就算有人还觉得他不是一个正经的庄户人，也都压在心里，不敢说出口。要知道，就连县高官开会时都引用过高加林的诗，这就证明他已经是步入上层人物的圈子，与村里的庄户人家不是一类人了。 村里人对这类事已经麻木了，因此谁也没有大惊小怪。高加林教师下了当农民，大家不奇怪，因为高明楼的儿子高中毕业了。高加林突然出了名，即将在县城工作，大家也不奇怪，因为他已经是名人了。他们有时也在山里骂现在社会上的一些不正之风，但他们的厚道使他们仅限于骂骂而已。还能怎样呢？ 倒是刘巧珍，很多人觉得她配不上高加林了。虽然刘巧珍青春俏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俏女娃，但毕竟是个大字不识的庄户人，是个农民。而高加林是要进城的，是城里人。仅此一条，刘巧珍就配不上了。 闲言碎语四处飘，最后飘到刘立本的耳朵里。这天，吃完晚饭，他叫住刘巧珍，一脸无奈地问：“闺女，你天天往高加林家里跑，不像个样子。你们到底咋打算的？如果高加林真打算娶你，就让高玉德赶快请媒人上门，如果他心里有其它想法，咱就早早断了这个念想，免得坏了名声！闺女呀，女娃娃的清白名声，一旦坏了，那就完蛋了！” 刘巧珍脖子一扭，不耐烦地说：“我早就跟加林哥商量好了，等他的小说发表了，就有钱了，我们起新的窑洞，然后再成家。否则，我俩结婚住到哪里去？” “这个……”刘立本见两人已经有了规划，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正打算继续抽烟袋，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个……不对吧，谁能保证高加林写的那个玩意一定能登出去赚钱，如果登不了呢？你可咋办？” “呸呸呸！净说霉气话！你就不能盼点好！”刘巧珍有些生气了，她最讨厌有人怀疑高加林，“加林哥写得东西可好了，怎么可能发表不了？而且他还在写新的小说，每写一些就念给我听。一本武打的，一本洋人小孩的，都能赚好多钱！” “行！既然你已经铁了心，那么我也不怕高玉德家又穷又破，你去告诉高加林，让他爹赶快请媒人上门，咱们把这个流程先走起来！”刘立本也是平日听高明楼做报告听多了，连“走流程”这个名词都学会了！ 父亲这么一说，刘巧珍也无话可说。 她整晚都没睡好，心里一直忐忑着。高加林越是优秀，她心里就越是害怕，生怕高加林像手里的风筝，突然一阵大风刮过，线断了，风筝飞了！ 第二天一早，刘巧珍就起来了，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直到红日高升，她才动身去高加林家。高加林经常晚上才有灵感，所以睡得很晚，起的自然也不早。刘巧珍一般到了九、十点才去找他。 高加林正在院子里洗脸刷牙，见刘巧珍这么早就来了，心里也是有些诧异。 “巧珍，早啊！吃了吗？”高加林一边洗漱，一边嘴里含糊着打招呼。 刘巧珍这才发觉今天还是来早了大半个小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加林哥，我吃过了，今天没看时间，来早了。” “没事没事！你先坐，我就不招呼你了！”高加林嘴里含糊着，匆匆忙忙地洗脸刷牙，很快就搞定了。 “咋了？巧珍，你有心事？”高加林一眼就看出刘巧珍眉目间的困扰，连忙问道。 “没啥事！”刘巧珍支支吾吾，半天开不了口，最后才细言细语地说：“昨天俺爹说了，他不在乎什么彩礼之类的，让你家尽快请媒人上门。他说别人总说闲话。” “哦，是这样呀！”高加林这才明白自己还是小觑的这个时代的封建和保守，自己本以为这都什么时候了，电视剧里亲吻的镜头都不稀罕了，至少自由恋爱没人敢管吧。哪想到现在的高家村风气还是和解放前一样，顽固保守之极。 他和刘巧珍平日都相待以礼，交往也都在光天化日之下，即使这样，也是谣言四起，逼得刘立本连彩礼都不要了，只求尽快把女儿嫁出去。看来等自己有所成就之后，也不能常住高家村，否则闲言碎语烦死人！ 高加林在这里寻思，刘巧珍翘着期盼的目光等着他回复。高加林沉默的时间也长，她的心就越沉！难不成父亲说的是真的，加林哥真的打算进城，没打算娶自己？刘巧珍的眼睛了开始出现水花了！！ 高加林寻思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入乡随俗，尽快让父亲找媒人上门。至于钱和住所的问题，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就会解决。刘巧珍的名声要紧！ 他拿定主意，正要给刘巧珍说，抬头却发现刘巧珍眼泪汪汪，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 第十一章 双方家长都不看好 高加林吓了一跳：“巧珍，你咋了？身体不舒服吗？赶快坐下，我给你倒杯热水。”高加林还以为刘巧珍亲戚来了，疼得哭了，连忙进屋倒热水。 “加林哥，你说过你会娶我的，对吗？”刘巧珍眼泪掉了出来，一把拉住高加林的胳膊。 “当然，我说的当然算数！好端端哭啥，乖，别哭了！”高加林小心扶刘巧珍坐下，“还疼吗？喝点儿热水会好一些。” “疼？喝热水？”刘巧珍脸立即红了，她明白高加林误会啥了，可这又没法解释，只好将错就错，抱着热水慢慢喝起来了。 高加林全然不知，以为热水疗法有效果，心里这才踏实一些，搬凳子坐在刘巧珍对面，慢慢说起来：“巧珍，你刚说了你爹的想法。我觉得老人家的考虑也是有道理的。我算了算，投给地方报社的回信应该快到了，顺利的话，也有一百元的收入。加上先前的一百七，以及以前攒的一点钱，凑个三百差不多。” “这些钱请媒人，办订婚宴应该够了。至于新家的事情，等小说的稿费下来，应该有五六百，勉强够在县城里买一个小院子。我手头这两本书还有半个月能写完第一部分，到时候投稿发表了，就有源源不断的稿费了。” “进城买院子？”刘巧珍本来听高加林规划挺开心，但听到他打算进城住，心里就有些慌了。 “是啊！”高加林没有察觉，自顾自地解释：“我本打算就在高家村搞创作，可是这些日子看来，这里太闹腾了。七大姑八大姨，闲言碎语没完没了，烦死人了。还不如去县城买一个清静的小院子，咱们两人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多好啊！” “可是……你的身份还是……”刘巧珍欲言又止。 “哈哈，”高加林自信地笑起来，“你是担心我的身份还是社员吧！实话告诉你，高明楼已经偷偷找过我，说他跟马占胜已经给我找了县委通讯干事的位子，只要我同意就能上任，可是我还没答应，一直拖着。” “什么？”刘巧珍吃了一惊，问道：“可是为啥呢？” “呵呵，”高加林呵呵一笑，充满自信地说：“我高加林光明正大办事，何必要他们走后门！再说县委通讯干事的岗位事多还受气，我根本不稀罕。等我小说发表了，堂而皇之进作协。不说是省作协了，地区作协绝对没问题，你就瞧好吧！和我在一起，幸福的日子长着呢！” “嘻嘻！”刘巧珍破涕为笑，靠在高加林怀里，幸福地笑了起来。 这天中午，高加林就把刘立本的催婚给父母说了，母亲立马兴奋起来，张罗着立即就要去找媒婆。父亲高玉德倒有些犹豫，在炕上皱着眉头，抽着旱烟袋，半晌说出一句话，“加林，你可想好了！咱们也是个正经人家，干不出那种陈世美的事情。” 高加林还没说话，母亲先就不干了，推了高玉德一把，怒道：“你这个老家伙，胡说什么！我娃咋可能是陈世美！” “哎呀，我又没说他是！我只是让他想好了，这媒人上门，就反悔不了了！”高玉德连忙解释。 “爸，你是不是听人说啥了？”高加林觉察出了父亲的不对劲，肯定是有人给他说什么了。 “这个……”高玉德犹豫一下，这才说出实情，“高明楼跟我说，他已经找人把你办到县城里当通讯干事，就等你点头呢。而且他还说，县委武装部部长的女子对你有点儿意思。” 听高玉德这么一说，母亲的立场立即发生了变化。刘巧珍当然好，给她说媒的人要挤破刘立本家的大门，但是跟武装部长的女儿比起来，那就完全不同了。更何况她也希望自己儿子能够进城端上铁饭碗，当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有啥好的！ 高加林哭笑不得，这股歪风都已经刮到家里来了，难怪刘立本着急，连彩礼都可以不要。 高加林只得耐心解释：“爸妈，你们不懂！那个高明楼和马占胜给我弄得位子是走后门来的，歪风邪气，迟早要出问题的。假如我没啥前途，混这么一混倒也可以。可是你儿子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诗人了。等到我的小说再一发表，就是全国有名的作家了。凭借这个硬杠杠，不说是省作协了，加入地区作协那是绝对没问题。我如果想要铁饭碗，报社当主编，或者文化馆当文化员，都是轻轻松松。为啥要领高明楼和马占胜的情，做那种跑上跑下的通讯干事呢？” “可是……”高加林这一番话立即让母亲立场转到他这一边，但高玉德仍在犹豫，“你说的都是还没影的事，现在这个通讯干事只要你点头就能当上！” “爸，这是走后门，肯定要出事的！”高加林不得不抛出重磅炸弹，“你不知道，我的小说把高明楼和马占胜的丑恶嘴脸描写得丝丝入扣，只要一发表，他俩都要完蛋！他们俩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你这孩子！太冒失了！”高玉德惊出一头冷汗，“万一事不成，让高明楼知道就麻烦了！” “哎呀，别操心了！”高加林拍着胸脯打包票，“就算《当代》杂志没看上，咱们地区的《延河》杂志轻轻松松就能上！结果也是一样！” 当然，全国顶级杂志的影响力和威慑力远不是地区杂志可以比拟的，但这一点没必要给父亲说了。 “行了！娃他爸，就你话多！娃娃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咱就照办行了！”母亲最后一言九鼎定了下来，高加林终于舒了一口气。劝说二老真不容易呀！ 哪想到母亲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娃，那个武装部长的女子好不好看，是不是就是你上学时要好的那个黄啥啥？广播里每天播音是不是就是她？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妈！”高加林忍无可忍，高声出口打断了母亲的话，“你还真想让我当陈世美呀！” “啥陈世美！”母亲对自己乖儿子的道德容忍程度是很高的，“咱又没提亲，算啥陈世美！” “哎呀，我受不了了！”高加林斩钉截铁地说：“爸妈，你们听着，我就喜欢刘巧珍一个姑娘，非她不娶！你们赶快去找媒人提亲吧！其它的事都别想！” “唉，这孩子，还真是个倔脾气！也不知道刘立本的二女子有啥好的，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村女娃！咋就把我娃迷成这个样子，连千金小姐都不要！”母亲絮絮叨叨，还是不怎么情愿。 父亲也是一样，唉声叹气，觉得通讯干事的位子丢了很可惜。 两人在高加林的一再逼迫下，终于答应尽快去找媒婆上门提亲。 高加林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刘巧珍，刘巧珍心里有说不出的甜蜜，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当天就得意洋洋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亲刘立本，可对方依旧唉声叹气。 刘立本嘴里虽说如今世事不同以往，主意得由女子自己来拿。可他心里有数，他只看得上马拴。在他眼里，马栓他家光景好，人老实，还懂生意，将来丈人女婿合伙做买卖，一定得心应手。奈何刘巧珍的心全拴在高加林身上，压根看不下这个黑炭一样的后生。 对于高加林，刘立本也是一点儿没看上。他早就敏锐地发现，写东西赚钱根本就不是一个长久之计。那事情有一搭没一搭，全凭运气。现在看起来高加林已经名声在外，但这都是虚的，真正算起来啥都没有。高玉德家穷得一塌糊涂，女儿嫁过去要受苦的！ 而且高加林本身就不是啥好东西，上学时就跟武装部长的女儿眉来眼去，不清不楚。后来当了农民，就被对方一脚蹬了。现在写了点诗，有了点儿名气，对方又有点意思了。弄不好这对狗男女就成了。那时候自己女儿可不就名声坏了，还啥都没落着，竹篮打水一场空！ 高加林和刘巧珍都很郁闷，没想到双方父母都不怎么同意。两人见面把情况一对，都是愁肠百结。好在这时候又有了好消息。 高加林陆续收到几封回信和几件包裹，打开一看。 回信是《延河》杂志、《陕西日报》、《西安晚报》等本地报刊寄来的，几首再次投稿的诗都顺利发表了，几张汇款单加起来，刚好一百块钱。。 而几件包裹打开，正是《诗刊》、《诗林》、《诗潮》和《绿风》诗刊的最新一期刊物。高加林翻到自己的诗那一页，指给刘巧珍看。刘巧珍在书上看到铅字的“高加林”三个字，一股幸福感顿时涌上心头，甚至比高加林还要激动。 高加林指着诗，一个字一个字教刘巧珍认识，然后一句一句给她讲解。刘巧珍瞪大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努力把这每一个字都记到心里。好在高加林已经教过她拼音字母，刘巧珍给每一个字上都标注拼音，这样她就能顺利读出每字每句。 ------------ 第十二章 刘立本的倔强 刘巧珍很快就把高加林的八首诗倒背如流，得意洋洋地见人就炫耀，给他们看那四本杂志，让他们看上面变成铅字的“高加林”三个字。当对方赞叹时，她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甜。 在高加林的一再催促下，母亲终于找了媒人，上了刘立本家的门说亲。结果媒人过来回话，刘立本压根没有不收彩礼的意思，他要的彩礼还比别人更高。足足三百块！ 高玉德和母亲听了，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个刘立本，明显是在戏耍他们家！这个彩礼，咱们掏不起，也不愿意掏！ 刘巧珍听说了，气得眼泪汪汪，直接奔回了家，一进门就嚎啕大哭，带着哭音冲着刘立本发火：“爹，你咋能这样呢！说话不算数，丢死人了！你让女儿以后怎么去见加林哥！” 刘立本知道他这事办得不地道，但是他就是不喜欢高加林，也不想让女儿嫁个这个四六不靠的家伙。任刘巧珍又哭又闹，他就是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 刘巧珍最后在母亲的劝说下止住了哭声，回里屋去了。但她临走时放下一句狠话，“爹，你如果一定要阻止我和加林哥的婚事，我就跟他私奔，再也不回来了。反正加林哥在哪里都能写作，啥也不耽误！” 母亲见刘巧珍连私奔都说出来了，连忙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屋里拽，好半天才把女儿哄安生了。 母亲这才出来和刘立本商议，“娃他爸，你也太过分了，难怪女子发这么大的脾气！” 刘立本磕了磕烟斗，这才撂出一句话，“我本来不打算要彩礼的，但我就是受不了这个气。现在村里都说高加林要当城里人，咱闺女是高攀！屁话！高攀个屁！高玉德他家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两口破窑洞看着就快塌了。我女子谁嫁不了，高攀他们家？笑话！” “哎呀，你这个倔老头子，跟那些闲人赌什么气！你这一整，高玉德家媒人再不上门，女儿真得能干出来私奔跑路的事！我的女娃我清楚，性子烈得很！”母亲一再劝说。 刘立本沉默不语，他也有些后悔。 刘立本想不通，当天晚上就去了高明楼家，打算听听高明楼这个亲家的意见。 两亲家见面，先让了一番烟。高明楼嫌卷烟太硬，刘立本嫌纸烟没劲。两个人只好各吸各的。 “咋了？生意上出事了？咋愁眉苦脸？”高明楼问他的生意人亲家。 “挣钱顶个球！”刘立本粗鲁地叫道，情绪败坏。 高明楼一看他这样子，也认真起来，说：“到底咋了？你说究竟出了什么事嘛！” 刘立本把正在抽的半截子卷烟掐灭，难受地说：“巧珍给我做下丢脸事了！” “那么好个娃娃，能弄下啥事？”高明楼惊讶地问。 “唉，真叫人没法提！高玉德那个缺德儿子勾引我家巧珍，弄得满村都风风雨雨的。”刘立本咽了一口唾沫，难受地把头低了下来。 高明楼一下子笑了：“哈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哩！不就是他们两个谈恋爱吗？” “狗屁恋爱！高玉德穷得快要饭了！我才不会让女子嫁进他们家！”刘立本抬起头，气愤地吼叫。 高明楼后仰躲开刘立本的唾沫星子，说：“立本，你整天走州过县做买卖，思想怎还这么古板？现在的年轻人还像咱们过去那样吗？我去西安、太原，看见城市的青年男女，在大街上胳膊套胳膊走路哩！开始看见还觉得不文明，后来看惯了才觉得人家那才是文明……” 刘立本听了亲家这一番话，又气又失望。他原来还想叫高明楼训一顿高加林，想不到他竟然指教起自己来了。刘立本嘴唇颤抖着说：“高加林是个什么东西？文不上武不下的，糟蹋我巧珍哩！” 高明楼眼一瞪：“你还能得很！现在是怕人家加林看不下巧珍哩！武装部长的闺女都为他动心了，你还说人家糟蹋你女子哩！” “高加林有个什么出息？又不会劳动，又不会做生意，将来光景一烂包！” “瞎扯淡！人家是全县著名的诗人，马上就是全省的知名诗人，靠这个进县里的作协妥妥的，正经的文化人铁饭碗！你女子斗大字不识一升！” “诗人顶个屁！有一搭没一搭，能赚几个钱！”刘立本轻藐地一撇嘴。 高明楼身子往刘立本旁边挪了挪，开始苦口婆心劝解起亲家来：“好立本哩，你的目光太短浅了。你根本不能小看高加林。这孩子很有出息，将来不可限量！别看你我人称‘大能人’、‘二能人’，真正的能人是他！等他到了地区、省里，你就在这个县城横着走了！将来享清福全靠他了！前一阵我把他的教师下了，为的是叫三星上。这事明说呢，我做得有点勉强！要是他和巧珍结婚了，不是和我也成亲戚了吗？” 刘立本对他这一番话根本不以为然。他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看高玉德那是什么家庭？塌墙烂院，家里没一件值钱东西！高玉德又窝囊废没本事，高加林他能干什么哩？” “哎哟！值钱东西是哪里来的？还不是人挣的？至于高玉德有本事没本事，那有什么关系！巧珍是招女婿，又不是寻公公！你别看家他现在穷，转眼就是人上人！你我当年是什么样子？还不是长工儿子！” 刘立本仍然没有被高明楼的话折服，反而站起来，火药味十足：“你别给我瞎扯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我看不上！巧珍是我的女子，我不能让她往水坑里跳！” “你看不下，可巧珍能看下！看你还有什么办法！”高明楼也站起来，觉得他亲家已经有点可笑了。 “我没办法？我把高加林的腿打断！” “哎呀？看把你能的！你这阵在气头上，我没办法说服你。而今都是自由恋爱，法律保护婚姻！只要娃娃们同意，别说娘老子，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住！你敢动手动脚，小心公安局的手铐！”高明楼终究是大队书记，懂得法律政策。 刘立本被他这话唬住了。他怔了半天，在自己的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独自一个人扯大步走了。 两亲家今天第一次没把话说到一块！ 高明楼在他后面看着，心想：刘立本做生意算个把式，其它方面实在不精明。 按高明楼的想法，刘巧珍最好能和高加林在一起。这样一来，高加林就和他成了亲戚，也就不好意思再恨他了。本来，高明楼刚听刘立本说这件事，心里有点高兴。他一直在盘算怎样平息高加林的怨气！可惜现在亲家坚决反对，也就琢磨不来事情的结局会怎样了。 高加林正在为刘巧珍父亲的倔强而犯愁，突然听见有人在外面喊他的名字，出了窑洞一看。原来是平时跑他们这片的邮递员小海，他拿着一个信封，满脸笑容地向他挥手。 高加林连忙打开院门，打算请小海坐下，给他沏茶。 小海十分兴奋，不等高加林开门，就冲着高加林大声地叫道， “高老师，祝贺你，你的稿子被BJ的《当代》杂志社录用了。一个叫朱炜的编辑往我们邮局打电话，让我们务必把话带到，请你尽快开了介绍信去BJ改稿。具体事宜，他说都写在信里了。” 小海完全不在意周围凑热闹围上来的人，大喜事嘛，多点人知道更热闹。 高加林激动万分，终于来了！不枉自己费劲心血写这篇小说，差点儿要了小命！ “太感谢了！来，海哥，进来坐，至少喝口茶再走！” 高加林七手八脚地招呼着。 “啥？去BJ改稿！加林这才真的要发达了！” “刘立本还嫌人家家穷，现在看看，人家要去首都了！” “高玉德祖坟冒青烟了！” 围观所有人都议论纷纷，都对高加林刮目相看。 厉害！ 实在是太厉害了！ 没想到他们这土旮旯窝，也要飞出只金凤凰了。 “没事，我还要继续送信呢，你们忙，我先走了。”邮递员小海喝了两口水，就急着告辞了！ “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现在又没有村村通工程，地上特别难走，作为邮递员真的很辛苦。这个小海很尽责，发现高加林的信总是第一时间给他送过来！高加林是发自肺腑地敬重他们。他亲自送小海到路口，一直看着人走远了才转身回家。 高加林回家，第一时间打开信封，里面三张纸。一张信纸，一张是杂志社开的说明函，还有一张时汇款单，这是他去BJ的路费。这个时代，对邀请改稿的作者出版社都是管吃管住管来管往，全包，幸福得很！！ 说明函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说明《当代》杂志社邀请高加林同志进京修改书稿，特此证明。 那封信纸上面的内容就复杂多了。主编朱炜首先是夸赞《涌泉》这本小说写得很不错，人物很生动，文笔很流畅，但还有一些需要修改的地方，有些地方行文有些啰嗦，可以凝练一些。还有就是对于具体技术描写不够详尽和真实，需要改进一下。具体问题，见面再谈。 ------------ 第十三章 进京 高加林要去BJ改稿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高家村的人都知道了！ 父亲高玉德和母亲急匆匆地赶回家，农具都来不及放下，一见面就问：“娃呀，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去BJ？还回不回来了？” 高玉德那握着铁锨把手，用力到十指都开始泛白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高加林那忍心再让父母替他紧张，急忙笑着大声道：“爸妈，你们没听错，我写的小说已经初步通过了，杂志社邀请我去改稿子，改完就能正式发表了。就在这两天走，大概在BJ待五六天，就回来了。” 高玉德扔下铁锨，转头冲老伴喊道：“快，快进屋去给我拿肉票和零钱。我要去公社买肉，今天咱们包饺子！” “好……好嘞。”母亲眼含热泪。抹了抹眼睛，赶快去窑洞里屋了。 高加林上次的稿费，上交给家里一百块，为的就是改善家庭生活状态。难得老两口要改善生活吃饺子，他当然也乐见其成。 高加林安顿好二老，正准备去找刘巧珍。刚刚出了院门，一眼就看见一个倩影奔了过来。正是刘巧珍！ 高加林连忙迎了上去。刘巧珍跑得满头是汗，见了高加林，腿脚一软，就要跌倒。高加林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住，顺势抱在怀里。 “巧珍，你怎么跑的这么急？差点儿摔一跤！”高加林有些心疼地把她扶正，伸手帮她捋捋散开的髪鬓。 “加林哥，他们说你要去BJ，再也不回来了！”刘巧珍喘了喘气，把这句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别听他们瞎扯，都是胡说八道！”高加林又好气又好笑，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在等着杂志社的回信。现在已经回信了，我的那篇小说已经初步通过了，现在约我去BJ改稿子。” “那你啥时候走，啥时候回来？”刘巧珍听高加林这么一说，心里总算踏实下来。 高加林寻思了一下，答道：“我明天一早就去公社开介绍信，直接去汽车站坐车出发，先去市里，买火车票，然后坐火车去BJ。路上估计要两天多。在BJ要待五六天，回来还要两天多。嗯，这样算下来，快了要十天，慢了就得两周！” “两周？！你要去这么久呀！”刘巧珍有些舍不得，仰着脸嘟着嘴，看上去可爱极了。 高加林心里痒痒，见四下无人，头一低，直接吻了上去。刘巧珍顿时如同被闪电劈中一样，浑身酥酥麻麻的，动弹不得。 高加林吻着刘巧珍那温润甜甜的嘴唇，贪婪地吮吸着，把她紧紧拢在自己双臂之中，让她那柔软无骨的身体好像嵌入在自己身体一样。 许久，高加林才把头抬起来，刘巧珍不敢直视高加林火热的目光，羞涩地低着头，靠在高加林宽阔的胸膛上，“加林哥，你怎么能那样呢！真讨厌！” 高加林意气风发，冲着黝黑的旷野，大声喊着：“刘巧珍，我高加林要娶你当婆姨，谁反对都没用，谁都阻挡不了！” “讨厌！这么大声，都被人听到了！”刘巧珍连忙伸手捂高加林的嘴。 高加林却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大声吼道：“我不怕被人听到，我就是要让别人都听到！不管是你爸你妈，我爸我妈，都不能阻挡我们在一起！等我从BJ回来，我们就订婚，正式在一起！” 当天晚上，高加林拉着刘巧珍在自己家，和父母一起，四口人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猪肉白菜地瓜面水饺。 刘巧珍虽然还在称呼高玉德夫妇为叔叔婶子，但俨然已经把自己当做高家的新媳妇。 高玉德夫妇自然也听到了儿子的大声宣言，心中无奈，只得坦然接受。 当天晚上，就有人把高加林的事情传给刘立本。这个倔强的老头也无可奈何，只得在深夜里不停地抽烟。 第二天一早，高加林就去公社开介绍信，拿着介绍信，拖着行李就直接出发了。 今天，高加林要去首都改稿子的消息，彻底在高家庄传开了。人人都说高玉德家这是祖坟冒青烟，出了个文曲星。 村里的喧嚣热闹并没有让高加林停下继续前进的脚步。刘巧珍一路骑着车子，把他送到了汽车站，看着他上了汽车，还在不停地挥手告别。高加林忍不住心疼，连连摆手，让她赶紧回去。可是无论如何也劝不动。就这样，高加林在离别愁绪中出发了。 快到中午时分，汽车终于到了YA市里。高加林来不及吃饭，急忙赶往火车站，好险买到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 这下他终于安稳了，出了火车站，找个地方吃了饭。又去新华书店看了看，找找有没有关于滴灌和苹果种植的书。自己的小说这里两点技术写得不够详细准确，也是因为自己不了解的缘故。提前买本书看一看，也算提前进入改稿状态。 高加林早早到了火车站，终于顺利登上去往BJ的火车。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驶在夏日闷热的北方原野上。远处的山峦和原野都让高加林心情开阔，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找一个大一点的城市呆着。总是窝在那个小山村里面，眼界太狭窄了，想写工厂和城市生活的小说，都没有生活体验。 这里是1984年啊，这片还未被开发的热土，虽然贫瘠落后，却也有着别样的魅力。 高加林想多几眼。可惜很快夜色就彻底掩盖了一切，什么都看不见了。 高加林买的可是硬座，他要在火车上坐整整二十多个小时。 他可不想浪费这个大好时光。于是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开始继续写《哈利波特》小说。 “小同志，你在写什么东西？这么认真，你是记者还是作家？” 坐对面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同志。个子蛮高的，五官俊朗，即使不再年轻，也能看出当年绝对是个美男子。 高加林刚上车的时候就和老人打过招呼。老人很风趣，还嫌高加林叫他大爷把他叫老了，非让宋远航喊他老哥。 高加林哪能瞎叫啊，见老人随和又一身的书卷气，便改口叫他林老师。 “我是个写小说的，林老师，谢谢您。” “写小说的？哈哈，那不就是作家吗？”林老师哈哈一笑。 “我才疏学浅，刚刚入门，算不上什么作家！”高加林很谦虚。 “小伙子好谦虚啊！能让我看看你写的东西吗？”林老师倒是自来熟，毫不客气。 高加林无奈，只得拿出几张稿纸给递给他看。 林老师看了几眼，很惊讶，“没想到你是儿童作家呀！你写的这个是西方魔幻小说，虽然不太懂，但是挺有意思的！” 高加林接过稿纸，笑笑说：“我倒不限于某种题材，想到哪里就都写一点。可能我从小想象力就比较丰富，我没事就把自己想象的东西写下来，也挺有意思的。” “哦，明白了！你不只是个儿童作家，你还有别的作品。”林老师虽然年纪大，反应却是极快。 “呵呵！”高加林呵呵一笑，竖起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没说你都猜到了。” “哈哈，”林老师笑了起来，主动做自我介绍，“鄙人林庆兰，我是BJ农学院的一名老师，过来这边做调研的。” “高加林，一个普通农民，去当代杂志社改稿子。”高加林也连忙自我介绍。 “不错呀！一个普通农民能去当代杂志社改稿子，足以证明你十分勤奋，而且非常有天赋！”林老师有些惊讶，称赞起来。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喜欢胡思乱想而已。”高加林谦虚了几句，顺口问道：“对了，林老师，我有些关于滴灌和山地苹果种植的问题，不知道您是否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哈哈，巧了！这两方面我都有点了解，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家里有苹果园，还是要写在小说里？”林老师又猜中了。 “哎呀，林老师，您真是活神仙，一猜一个准！”高加林高兴极了，他正愁看不懂那两本书，现在恰好遇到专家了！ “我写了一本知识青年带领村民致富的小说。里面牵扯到滴灌技术和山地苹果种植，这方面我不太懂，所以写得比较含糊。杂志社的编辑给我指出这个问题，希望我改得精确和详细一些，免得读者照着做弄出问题了。” 听了高加林的讲述，林老师直接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好呀！搞技术宣传，你们作家比我们这些科技工作者力度要大得多，覆盖面也大得多。你这一本书就顶我费力推广好几年！你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热切地讨论起来，高加林把自己的疑问和迷惑一一告知，对方详详细细认真讲解，还动不动拿出笔来画示意图。 这二十来个小时的火车旅程，高加林等于上了一节又一节专家一对一的辅导课，等到旅程即将结束，他也基本弄懂了所有的技术问题，算得上一个半吊子专家了。 ------------ 第十四章 改稿 高加林感激不尽，只要在后世，像这样的课至少要上万块钱。而林老师不厌其烦地无私帮助，让他真不知道如何还这个人情。 时间在谈天说地中不知不觉过去。 站台出口，《当代》的助理编辑文波，正举着一张用毛笔工工整整写着高加林名字的信纸，翘首以待。高加林在市里买到火车票后，就把车次打电话告诉给了杂志社。这也是信里要求的，杂志社生怕这些第一次来BJ的作者摸不清路途，毕竟BJ太大了！ 高加林与林老师告别，彼此留下联系方式，就匆匆出了站台，一眼就注意到文编辑手里的信纸了。 那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您好，我是高加林。”高加林走到文编辑身边，自我介绍了。 “太好了！高老师，您终于来了！”文编辑看见高加林起初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年轻。随即热情地打招呼。 毕竟从《涌泉》这篇小说里，他看到的是一个遣词造句精炼，文字生动优美，文风清新而又富有诗意的成熟作者形象，而且小说中对人物心理及其变化的描写更是纤毫毕现、细致入微。 这也一直在误导他，让他以为这是一个中年作家写的作品。 不过写作这个行当，历来天赋大于努力。也许眼前就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天才作家。 文编辑看了看时间，说道：“这会儿食堂肯定下班了，我先领你去宿舍吧，那里有煤球炉。咱们煮点挂面对付一晚，吃饱了你再回招待所休息。” 高加林现在也确实饿了。 “好香啊。” 宿舍是筒子楼，煤球炉就放在楼道里。 在煮面前，高加林先架锅烧水，将牛肉干放进去一起煮，等牛肉干煮烂一些，抽几把挂面扔进去，再放几片白菜叶当蔬菜。 面熟出锅时，倒点酱油，撒一把葱花提味点缀。面软汤清，油花闪动，光是卖相，就让人十指大动。 “高老师，你这手艺可以啊。”文编辑在一旁都看饿了。高同志看来不仅文章写得好，做饭也有一手啊，厉害！ “真香嘞，你们做啥子好吃的，我在屋里都写不下去喽，光想吃的了。”旁边屋门打开。 一个头发乱糟糟，浓眉大眼的男青年探头凑了过来。在他身后，又跟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清瘦清瘦的，感觉风吹就倒。 “刘哥你也在啊，要不要吃一口？” “不用了，你们给新颜盛一碗吧，他写稿比较辛苦。” 中年人吸口烟，目光看向高加林。 “忘记介绍了，这位是高加林同志，朱编辑约他来首都改稿的，今天刚到。这位是李新伟同志，《当代》的编辑，我的前辈。” “我叫谭新颜，也是来首都改稿的作者。” 旁边的鸡窝头青年不用朱炜介绍，自己就先伸手和高加林握手，打起招呼。 去年，谭新颜发表了《向左向右》，并加入华夏作协，是备受瞩目的文坛新星。也是高加林以前敬仰的文学前辈。 给这样一位大佬盛碗面，高加林当然没啥不愿意的，他还给刘编辑也盛了碗。 一大锅面，全被三人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谭新颜在喝完最后一口辣乎乎的面汤后，舒服地呼口气，对高加林笑道：“吃了你这碗面后，我感觉自己又能写好几千字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写了。”刘编辑可不会放过任何催稿的机会。 “我总不能吃了小高同志的饭，一点贡献也不做吧。”谭新颜端起碗筷，主动要去洗碗。 高加林哪好意思麻烦他，也赶紧跟了过去。 两人在洗碗的时候又谈起了文学创作。直到洗完碗回屋，谭新颜都还没说尽兴。各种创作上的纠结、烦恼还有喜悦和收获，全都恨不得一股脑地讲给高加林听。 和谭新颜他们约定好明天的时间后，高加林和文编辑便离开了宿舍楼。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BJ大街上空空荡荡，偶尔会听见叮铃铃的车铃声，那是下夜班的工人骑车从他们身旁经过呢。 “天上的星星好亮啊！”高加林仰头，突然感叹。他看见BJ的星星，不免想起后世的BJ，而后又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刘巧珍。现在她一定彻夜难眠，在想着自己。 文编辑一愣，不知该怎么接话。星星不是一直这么亮吗？ “你今晚好好休息，咱们明天见。”文编辑把高加林送到招待所，安排好入住事宜，就撤了。 第二天，当文编辑带着高加林来到《当代》的编辑部时，带他来到了朱炜编辑的办公室。 朱编辑是位四十来岁，略显肥胖的中年男子，他和蔼可亲地招呼高加林坐下。文编辑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接待任务，就此离开了。 聊了一会儿家长，说了说生活住宿问题。朱编辑就把话题转到如何改稿上面。 “小高同志，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可能说话比较直接，有冒犯的地方，先请你见谅。” 高加林顿时紧张起来，拿出笔记本，就要记录。 “哈哈，不要那么紧张嘛，彼此交流一下，互相发表意见。《涌泉》这部小说文字优美，人物刻画丰富多彩，剧情设计也是环环相扣，结构方面相当成熟。所以我今天见到你很惊讶，从小说上看完全不像是个年轻作者。你应该是不是第一次写小说了吧？” 高加林这时庆幸自己还带了《哈利波特》的稿子，否则目光锐利的朱编辑面前，真是无法解释啊！ “呵呵，从上高中时就开始自己写着玩儿，不过都是些片段不成体系。三年代课老师时，也写了一些诗和小说片段。前一阵出了些事情，我的代课老师被人顶替了。这反而是好事，让我有了时间可以专心创作。我把这些年积累的东西规整组合，前一阵才发表的八首诗。现在手头还有一个儿童文学。” “是吗？这么说是厚积薄发了！难怪文风看着这么成熟，也是反复校正修改的结果吧！古代很多名人都是遇见了困境才奋发创作，比如司马迁，曹雪芹，你也一样啊！所以说困境往往是奋发的动力！”朱编辑终于被高加林糊弄过去了，感慨地说了一席话。 接下来朱编辑话锋一转，开始说小说的问题了。 “小高呀，你这篇小说也有一些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行文有些过于臃肿。说句开玩笑的话，就好像你是故意多写些东西骗稿费似的。当然，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可能是素材积累太多，舍不得删掉。这也是年轻作家常有的问题。” 高加林连忙点头称是。其实朱编辑已经猜到了，只不过他不相信而已。后世的高林作为一个资深的网文写手，灌水这个基本技能那是相当丰富。甚至丰富到他不想灌水，都能灌出一大堆水来。这部小说他自己修改时已经删了又删，然而在朱编辑眼中，仍然又大把的东西是多余的。 “精炼和删减应该改起来难度不大，所有我认为需要改的地方都给你画出来了。现在你这本书大概有十万字，我建议你削减到六万左右！” 削减到六万！足足减三分之一还多。高加林只得愁眉苦脸地答应了。 他的样子让朱编辑都笑了起来。 “哈哈，你这孩子！我知道每个作者让他删减自己的内容，都跟割他肉一样。但是该减的还要减，不准打折扣哦！” 高加林只得点点头。 朱编辑接着说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就是你文中对技术的描写太粗糙不精确。我知道你可能对这方面的技术不太了解，所以专门给你介绍一名专家，BJ农学院的林教授。你可以找他去好好了解了解相关技术。” 说完，朱编辑递给高加林一张纸，上面写着林教授的名称地址以及电话。高加林拿过来一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朱编辑有些诧异，这孩子怎么了？ “哈哈！”高加林笑着解释道：“真是太巧了！巧得让人难以置信。朱编辑，我在来BJ的火车上碰见一位专家，一路上向他请教技术。您猜他是谁？” “不会这么巧吧？”朱编辑都被吓住了。 “还就是这么巧！这位专家就是林教授，我们坐一辆火车一个车厢，对面车座，聊了整整一路。现在我也算是个土专家了，跟写小说时大不一样了！” “真是上天作美呀。”朱编辑喜出望外，“看来你也是谦虚好问，才会有这样的好事！现在你既然技术也懂了，那就按照要求好好改吧！” “好的！绝对没问题！三天之内拿出成果！”高加林斗志昂扬地打了保票。 “呵呵，也不用这么着急，难得来BJ一趟也可以出去转转。有问题就去找小文。” 朱编辑起身与高加林握手，送他出了门。。 高加林出了杂志社，哪儿都没去，直接回招待所，就开始夜以继日地改稿了。 老写手的效率是惊人的，仅仅一天多时间，高加林就把稿子改得差不多了。他没有立刻去找朱编辑，而是拿着稿子去了BJ农学院，找林教授。 ------------ 第十五章 回家 林教授见了高加林，很高兴，“小高作家，怎么啦？稿子改的怎么样了？” “林老师，已经改得差不多了。涉及到技术的部分，我想请您再把把关！” “好呀好呀！正好我有时间，涉及技术的内容又不多，我现在看，现在就给你把把关！”林教授也是一个做事雷厉风行的性子，当下就接过稿子，按照高加林指出的位置，开始审阅起来。 老教授是个极其严谨的人，一字一句有歧义或者不够准确的名词，他都一一指出来了。弄得高加林很不好意思，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基本改得没什么问题了。 “好了！这下就完美无缺了！”林教授花了两个小时，终于把稿子全部改完。 高加林感激地不知道如何报答。当下提议请林教授吃饭。林教授倒是爽快的答应了，可是去了学校食堂才发现，这里只收食堂发行的专门饭票。弄到最后，结果这顿饭还是林教授请的。高加林当然知道林教授是故意的，他知道食堂花不了现金，所以才把高加林带到这儿来。 高加林更加惭愧了，林教授给自己无偿付出了这么多，自己却不知道如何回报。然而老一辈科技工作者就是这样，他们觉得只要高加林能够推广新技术，让农民获得利益，自己多付出点也是应该的。 高加林感动极了，准备回头以林教授这样老一辈科技工作者为主角，写一篇小说，讴歌一下这种精神。 高加林出了BJ农学院，觉得自己还有点时间，想去给刘巧珍买个礼物。而他在百货大楼上转了许久，却不敢出手。 BJ的物价相比后世，要便宜得一塌糊涂。但和此时的陕北来说，那就贵太多了！自己实在消费不起啊！ 最终，高加林忍痛出手，给刘巧珍买了一瓶雪花膏，又能擦脸，又能擦手。这小小的一瓶就要足足五块钱，实在太贵了！他能想象刘巧珍一定舍不得用，恐怕只有重大时刻才会拿出一点点，轻轻抹一下。 第二天，高加林拿着稿子去见朱编辑，他已经彻底改了一遍，字数也压到了6万。 朱炜编辑看了以后，心里很是高兴，得知高加林专门去请林教授把关技术内容后，更是欣慰。这个孩子又勤奋又仔细，还有极高的天赋，将来一定是位文坛大家。 他当时就拿着稿子去见关智豪主编：“主编，那八月份的长短篇栏目，就直接刊发《涌泉》吧。正好响应如何扶持农村创业的问题！” 关主编没二话，直接同意了。这件事就板上钉钉，再无差错了。 既然没事了，高加林打算立即回陕北家里，离开刘巧珍虽然不到一周，他已经开始想念了。 朱炜编辑正要送别高加林，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小高，你不是说你还在创作一篇少儿小说吗？能不能让我看一看？” 高加林当然没问题，拿出已经完成的《哈利波特》第一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书稿，递给朱编辑。 朱编辑接过稿子，看了起来。他本打算只看个开头，结果越看越入神，越看越入迷，直到把第一部通通看完才停下手。 “小高呀！别的不说，你这想象力实在是绝了！这本书太有意思了，就是我这个成年人都爱不释手！对了，我看你文中的这个咒语，有些怪怪的。你这是怎么编的？” 高加林挠挠头，说了句：“我拿陕北话的发音弄成英文读音的样子。比如这句开门咒，咒语是“阿拉农洞开”。实际上就是陕北话：“俺能整弄开”！” 朱编辑一愣，嘴里喃喃试着发音，突然想明白，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你这脑瓜子怎么想的，简直绝了！” 朱编辑笑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停下来。开始给高加林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这篇少儿小说的事情。 原来朱编辑在《少年文艺》里面有个同学，担任编辑。他时常听到同学抱怨，说接不到什么好稿子。既然高加林有这个内容，他就想自己先看看，如果确实好的话给同学推荐一下。没想到这本小说比自己想象的更有意思，简直精彩绝伦。 朱编辑把同学的联系方式给了高加林，建议他完成第一部分后，就尽快跟与对方联系。 最后朱编辑对高加林的小说提了几点意见。第1点意见就是翻译腔太重，这个最好要调整一下。第2点意见就是尽量不要夹杂孩子谈恋爱的内容。 最后就是语句还应该再凝练些准确些，因为孩子可能会把这本小说当做自己的作文范本。总而言之，即使是少儿文学，也应该全力以赴，不要过于敷衍。 这三点意见正中要害。 特别是最后一点，高加林把这本小说当做赚钱的工具，写作起来的确过于随意了。就算是抄，也应该好好抄，认真改，不要为了赚钱毁了经典。 高加林虚心接受，再次谢过朱编辑，告别离开。 第二天，高加林踏上了回家的归途。文编辑非常给力，不知托了谁的关系，竟帮他买到了卧铺票。 这年月，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高加林当然千恩万谢，感谢文编辑的照顾。 卧铺自然是比硬座要舒服多了，高加林一路上趴在床上赶稿子，累了就转身躺下睡觉。随着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睡得也是很舒服。 就这样20多个小时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高加林也拎着背包下了火车，来到YA市。他在市里又买了点东西，点心丝巾和日常用品，打算一部分给父母，一部分给刘巧珍。 然后，高加林拖着沉重的行李坐上了回县城的长途汽车。 归心似箭呀！越是临近高家村，高加林就越心潮澎湃！他恨不得第一眼就看见刘巧珍，把她揽入怀中。 也许是心灵感叹，高加林接近村子时，远远的看见村口有一位姑娘，他揉揉眼睛，那个倩影正是刘巧珍！ 此时刘巧珍也发现了高加林，朝着他拼命奔了过来。高加林也扔了行李，奔跑着迎了过去。 两人相遇，高加林一把抱住刘巧珍，把她举得高高的，使劲转了起来。 刘巧珍咯咯地笑着，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终于见到朝思暮想的加林哥了。刘巧珍在村口并不是偶然，从前几天开始，她就天天在村口等着。她要让加林哥回来第一时间见到自己。 两人尽情地拥抱，诉说离别之情。 高加林突然想到什么，拉着刘巧珍跑回行李那里，急切地翻开，拿出那一小瓶雪花膏和一条鲜红的丝巾，递到刘巧珍手里，“巧珍，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你看喜欢不喜欢？” 刘巧珍别提有多高兴了，小心翼翼地捧着晶莹剔透的雪花膏，“加林哥，这是啥东西？” “雪花膏，搽脸搽手的，BJ人都用这个。咱们这边也容易皮肤干燥，你每天搽一点儿，皮肤很快就变得白白嫩嫩。”高加林解释说。 “是吗？”刘巧珍小心翼翼的拧开盖子，用手指尖轻轻沾了一点点，然后按照高加林教的，在掌心揉开，然后又在脸上磨蹭。 “加林哥，好香啊！看我脸白了没有？”刘巧珍急着让高加林看。 高加林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摇摇头：“看不出来！” “咋就看不出来呢？”刘巧珍有些不解。 “我们巧珍本来就很白，抹不抹都很白！”高加林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讨厌！”刘巧珍给高加林翻了个白眼，但更像抛了个媚眼。她仔细看自己的手，果然擦了雪花膏，白嫩细腻了很多。 “加林哥，雪花膏贵吗？” “不贵，便宜的很！” “你又骗我，肯定很贵！回家一定要藏好，别让巧玲那妮子给糟蹋了！” 刘巧珍藏好雪花膏，把丝巾围在自己脖子上。 “加林哥，我好看吗？” “当然好看，全天下的女子都没你好看！” “我不信，你这次去BJ，肯定见了好多漂亮的BJ女娃！” “哪有呀！BJ哪有比你漂亮的女娃！” 两人一边走一边扯着没有意义的闲话。突然，高加林想起什么，打开箱子夹层，给刘巧珍看了一眼。 “哇！好多钱呀！加林哥，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哈哈，你猜！” “我猜……”刘巧珍眼睛一眨吧，就想明白了，“哦，我知道了，加林哥，这是你小说的稿费！” “哈哈！”高加林得意地笑了起来，“我在县城下车，顺便把稿费都取了。你猜有多少？” 没等刘巧珍猜，高加林就忍不住自己揭晓谜底，“六百块呀！这下子可以上门提亲了，彩礼够了！”。 “这么多呀！加林哥，你真棒！”刘巧珍捂着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引来强盗。 “对了，加林哥，我已经给我爸说好了，不要彩礼！他如果敢狮子大张口，我就跟他断绝父女关系！”刘巧珍摆出气势汹汹的表情，看起来可爱极了。 ------------ 第十六章 终于成了 高加林倒无所谓，不过他总觉得彩礼这种陋习不像是嫁女儿，倒像是卖女儿。 “如果你爸不要彩礼的话，咱们就拿钱在县城里买个小院子，你说好不好？” “嗯！嗯！”刘巧珍连连点头，已经憧憬自己和高加林双宿双飞的幸福生活了。 刘巧珍非要帮高加林拿着行李，怎么劝说也不听。最后高家林只得妥协，两人一起拉着行李，一人拉一半，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进了村子。 刘巧珍和高加林现在已经是脸皮放厚，无所畏惧。任凭村民指指点点，他们都当没看见。甚至迎面碰见相熟的人，他们还热情地给人家打招呼。 “花婶子，忙着呢！你看加林哥刚回来，从BJ刚回来！” “对啊，从BJ刚刚回来，我们在村口碰见了！” “富路叔，好吧！你身子骨越来越硬朗了！我刚刚从BJ回来，还没进门呢！” “彩云姐，好呀！你看我的丝巾好不好看，加林哥专门给我捎过来的！” ……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事叫做：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高加林和刘巧珍就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他俩光明正大笑容灿烂，对面的村民反而低头斜目，不知所措。就连说他们闲话的人也都是小声地背过人说，再不敢在面前嘀嘀咕咕。 刘巧珍把高加林送回了家，跟高玉德夫妇打个招呼问个好，这才一蹦一跳地往家走。 高玉德夫妇见二人如此明目张胆，也只能长叹一声，不敢多言。然后就把热情放在迎接他们儿子的身上。 母亲不停忙碌着，给高加林拿来热毛巾擦脸，给他端来吃的，给他换去身上的衣裳，从头到尾就忙个不停。 高玉德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听着他给自己讲述路程上的事情，BJ的见闻，有一搭没一搭地赞叹评价回一句 “哎呀，那你可得记住人家的恩情！” “你说得对！” “爸跟你是一个想法！” “那一定美得很！” …… 高加林讲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被他牢牢记在心里。自己儿子有出息了，都去BJ了，看了天安门，瞻仰了伟人。还认识了那么大的编辑，那么好的教授，真是了不起啊！ 高加林说完，把自己在市里买的一些用品，作为礼物，通通拿了出来。给母亲买的镜子，父亲买的皮鞋，香皂、梳子之类的东西。 这些东西又让父母惊喜连连，小心收好，说是给高加林结婚用。高加林苦笑不得，说这些是专门为二老买的，自己结婚还有钱。 说到这里，高加林拉开背包，打开夹层，把那六百块钱给二老展现出来。这个时代没有百元大钞，最大的面值是十块。600块钱也就是60张，厚厚的一大沓。 高玉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吓了他一跳，连忙吩咐婆姨去把院门关好，弄得高加林哭笑不得。 “爸，这里就没有多少钱，才600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吧。咱们这破窑洞怎么可能招贼？而且妈这样慌慌张张的出去，岂不是欲盖弥彰？” 高玉德虽然不懂欲盖弥彰这4个字，但是他能听懂高加林的意思，连忙喊住婆姨。 “咱娃说的对，你这样慌慌张张的出去关门，傻子都能看出来问题！你坐着，别出来，我出去看看！” 高玉德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叼着旱烟袋出了房门，在院子里面抽了几口烟，佯装无事，左右看了看。又佯装不经意的把院门关好，这才迈着步子，慢慢的回了窑洞。 高加林见父亲这一套反跟踪的方法用在这里，忍不住要笑破肚皮了。不过也是，这时候的六百块钱相当于后世的十万块，什么时候都不是一个小数字呀！ 高加林见父亲回来，从600块钱里拿出300递给他，说这是刘立本要的彩礼钱。 高玉德接过钱直接交给婆姨，让他好好收起来，转头对高加林说：“刘立本那货不是个东西，咱们不给他那么多彩礼，没这个价！高明楼都给我说过了，让我放心大胆地再让媒人上门，彩礼的事情他跟刘立本谈。” 高加林有心要劝劝父亲，但是见老头倔得很，只得把这事情先放下。 剩下的300块钱，高加林抽走了100，作为自己日常花费。剩下200，他给二老，意思让他们把窑洞重新收拾收拾。 听说重新收拾窑洞，高玉德夫妇都来了精神。高玉德的意思是再加点钱重新打两洞窑洞。高加林却提出反对意见。 “爸妈，我觉得没有必要打新窑洞。咱们现在窑洞框架都好着呢，收拾收拾就行了。” 母亲显然是反对的。 “娃呀，你结婚得有新窑洞啊，新娘子住在哪里呀！” 高加林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把自己想法说出来。 “爸妈，我想在县城里买个院子，结婚后就住在城里了。” “啥？你要住城里？”母亲有些不愿意了。 父亲高玉德倒是想得开。 “哎呀，你呀，你这个老婆子，一天到晚想啥呢。娃马上就要去县城工作了，当然是要住在城里。” 高加林耐心说出自己的想法。 “妈，我想去县城住，一来是为了方便。经常有电话和邮件，总是跑来跑去非常不方便。而且村里面也没电，每天就着油灯写作，我的眼睛都快花了。” “其次是村里面闲人太多，一天到晚说我和巧珍的闲话。烦都烦死了。弄得我心情不宁，都没办法好好写东西。而且这次我的小说即将发表，到时候应该会在作协和文化馆挂个名，住在县城里也方便一些。” 高玉德还没等高加林说完自己的理由，就张口连声赞成。 “对，娃娃说得对！好男儿志在四方，咋可能一天到晚窝在家里！娃他妈，你难过个啥，县城离这儿十几里，你想他了随时去看呗！” 母亲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不过儿子大了要离家，她总是不免有些伤感。 这样一来，翻新窑洞的事情就被二老否决了。任凭高加林再劝说，二老也不同意。高加林也没法子，反正现在钱也不多，等新的小说发表后有大把的收入，到时候再劝说吧！ 高加林这么快就从BJ回来的事情，在整个高家村传开了。说好的当然有，但更多的是说高加林在BJ混不下去，被人家退回来了。 高加林懒得理会这些谣言，倒是刘巧珍总是为他愤愤不平。 高加林安慰道：“巧珍，这些人你跟他说不通，你就别理他们了。我妈说再请媒人上门提亲，你也提前做做你爸的工作，别再把事情闹僵了。彩礼钱我可以偷偷加给他，但是他别狮子大开口，惹我爸发火。两边要是僵着，咱的事情就办不下去了。” 刘巧珍连连点头，这关系到她的终身大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算是老爹她也可以大义灭亲。打算按照高加林的话，今天回去就连哭带闹，把老爹绝对搞定。 高加林又说，“巧珍，我打算订了婚就去县城里面住。最近我忙着改这两篇稿子，你城里不是有亲戚吗？给你个任务，去城里转一转，看有没有合适的小院子。要干净一点，安静一点，不用太大，够咱俩住就行。其它你拿主意就行。” 刘巧珍又开心，又有些羞涩，这就意味着自己要给自己挑选新房了。想到这里，刘巧珍忍不住脸上一红，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第二天，在高加林的催促下，媒人又一次上了刘立本家的门。高加林在家里一边改稿子，一边等结果。 到了下午，媒人过来了。一见高玉德，嘴里就开始抱怨刘立本。 “哎呀，你不知道刘立本那个家伙有多倔，好说歹说都不听！” 高加林心里一沉，刘立本这家伙不会还要咬着300块钱彩礼不放吧？他们家也不缺钱呀，这是故意难为自己吗？ 媒人却突然话音一转，“要不是我王媒婆做了十几年的媒人，经验丰富，早就被他吓住了。” 高加林的心这才放下，心里埋怨：这个媒婆，真是讨厌，说话一上一下地，净忽悠人！ 果然，媒婆接下来说了刘立本的条件。 “那个刘立本说了，他们家也是有门有户的人家，巧珍更是十里八乡的好闺女，所以300块钱彩礼是不能少的。” 高加林听到这儿，见父亲高玉德已经有暴起的倾向，连忙拉住他，示意他听完。 果然，媒婆说话又转折了。 “但是，这个300块钱彩礼只是面子上走一走。你们把彩礼钱给刘立本，他回头就给刘巧珍，让两个孩子买房子用。” 听到这里，高加林终于高兴起来，高玉德也抽起了他的烟袋，点点头回复到：“行，他家的条件我们都答应。剩下双方家长见面，商议酒席的事情，全都麻烦您了！”。 媒婆见事情成了，心里很高兴。 “哈哈，我就觉得巧珍和加林是天作之合。我说这个媒，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促成一对好姻缘。你看这俩孩子，一个高大英俊，一个俊俏秀丽，一个是大作家，一个是贤内助，两人在一起，日子肯定过得红红火火，美得很！” ------------ 第十七章 冒出来的二叔 果然，媒婆嘴里的话，人人都爱听。就连高加林也一样，被这个老太太说得眉飞色舞，开心极了。 接下来的日子，高加林把心思都放在尽快完成《哈利波特》和《大唐双龙传》这两部作品的开头部分。 《哈利波特》总共分了7部，前后290万字。《大唐双龙传》更是高达370多万字。就是按照千字10块的价格，高加林能从《哈利波特》上赚两万九千块钱，能从《大唐双龙传》上赚三万七千多。 这笔钱可是一笔巨款，足够高加林和刘巧珍幸幸福福地生活。而且这两本书很快就会出名，将来还会出版成册。也许以后还会改编成电影电视剧。那个收入源源不断，够他俩过富裕生活一辈子了。特别是《哈利波特》，将来找几个翻译，译成英文，出去大把赚美金，那简直就不敢想！ 目前，高加林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尽快修订完成《哈利波特》系列的第1部《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这部刚好22万字，不多也不少，用于打先头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少年文艺》的编辑也已经被《当代》朱主编打了招呼，对这部小说会优先处理的。那些宝珠蒙尘的遗漏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高加林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修订完成这部小说上。而刘巧珍，除了时刻注意自己终身大事的进度外，更多的时间她是去县城，在三姨的陪同下，跑来跑去寻找合适的房子。 高加林需要安静创作小说，所以不喜欢住楼房。这时候的筒子楼咚咚咚的，每天邻里吵架做饭小孩苦恼，吵得一塌糊涂。这种环境高加林可受不了。 所以高加林需要一个安静的小院子。 但是这时候的院子基本上都是农家院。脏乱差，没有好的排水，污水横流，电线老化，那些大杂院也是吵吵闹闹，非常不堪。 刘巧珍跑遍整个县城，也找不到完全符合要求的地方。回来与高加林哭诉，高加林安慰她说：“安静环境好是第1位的，如果电线老化污水的问题是可以改造的。” 刘巧珍倒有些不愿意了，在她眼里那些小院子本来就不便宜，如果改造还要再花一笔钱，实在划不来。 高加林只好劝说她把目光看长远一点，那些勉强能住的房子，回头越住越觉得看不上眼，还是要重新翻修。还不如一次到位！ 至于钱的问题，他劝刘巧珍不要太担心。自己现在写的这本小说，字数远比原来那本的多，应该能挣很多钱。 听他这么一说，刘巧珍算是不再那么着急了。 然而刘巧珍又有了一个疑问，“加林哥，既然这个小说这么赚钱，咱以后就只写这种小说，不好吗？那个费劲又还不赚钱的小说，咱不写了还不行？” “哈哈！”高加林被刘巧珍这么幼稚的话说得哈哈笑起来，“我的巧珍妹子呀，做事不能只看钱。先前那本小说又累又不赚钱，是没错！但是那个小说能够极大得提升我的地位和名气，只写这种儿童小说和通俗小说的确赚钱，但是对个人地位的帮助不是很大！咱们现在所处这个时代，只有钱是不行的！” 高加林这么一说，刘巧珍就差不多懂了，“原来如此，明白了，加林哥。这就跟咱们村的情况一样，我爸刘立本有钱，但只被人家称为二能人。他就怎么都比不上大能人高明楼！” “哈哈，大概是这个意思，但不是这个说法！”高加林又笑起来了，“现在给你说，你也体会不深。等过两天我那本小说正式发表了，你就知道那本小说的厉害了！” 刘巧珍虽然还有一些似懂非懂，但她知道加林哥所说的都是没错的，也愿意完全按照加林哥所说的来做。 高加林之所以选择刘巧珍，除了她清纯可爱漂亮之外，还有一个他自己都不太注意的原因，那就是刘巧珍全心全意的顺从自己。 这一点对原本的高加林不怎么重要，但对这个有着穿越思想的高加林非常重要。试想，他如果和黄亚萍那样的女孩在一起，对方就像原著里那样，不断的试图掌控自己，要求自己按照对方的心意做事。现在的这个高加林绝对会受不了的！ 事实上，高加林如果选择那些知识女性和文艺青年，几乎100%会遇到这些问题。他那来自后世的价值观和人生观与这个时代的肯定有格格不入的地方。 这种冲突对于刘巧珍来说，那就是加林哥说的肯定是对的，自己要按加林哥所说的做事儿，她会完完全全接受高加林的思想。 而对于那些文艺青年知识女性来说，即使她们再喜欢再崇拜高加林，也不会做到这一点。这种层出不断的冲突，肯定会导致感情出问题，最后以双方分手感情破裂结束。 高加林和刘巧珍各忙各的，在他们双方的家庭，家长们也都没闲着。高玉德和刘立本见了几面，虽然彼此对对方都有意见，但是高加林和刘巧珍在各自家里都比较强势，在儿女的压迫下，二位老人只能搁置争议，求同存异。 本来这场婚礼中娘家比较强势，高玉德家里明显处于下风。然而这天高玉德突然收到一封信，他的弟弟高玉智，这个常年在军队里的老革命，现在按照要求转业到地方，就在他们地区当劳动局局长。 风水轮流转，这一下子形势逆倒。 这个消息传开后，高家整个都不一样了。以前还有人悄悄的说高加林和刘巧珍的闲话，现在哪有啊？别说是悄悄说，就是两个人在房间里，四下无人都不敢说。 对于高家和刘家的亲事，现在变成刘家妥妥的野鸡飞进凤凰窝，刘家是大大的高攀了。 对于自己二叔的回来，高加林其实没有什么高兴之处。原著中把自己的二叔高玉智描写的大公无私公正得不得了。原著中的高加林工作岗位也是被二叔直接撸下来的。 可是现在的高加林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他完全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来在县城得到一个清闲的铁饭碗。可是二叔高玉智这么一回来，事情又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自己没有和高玉智接触过，但是凭着原著中的描写，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极为古板坚持原则，海瑞式的人物。这种人物，老百姓自然是欢迎的，但是作为他的亲戚，那就倒了八辈子霉了。 高加林觉得自己如果在二叔高玉智的权利笼罩下，想在县城弄个清闲工作混日子，那是不可能的。弄不好自己得离开县城甚至整个地区，到省城甚至去BJ上海这些大城市。 高加林找到刘巧珍，“巧珍，事情有一些变化，咱们可能不会在县城久居了。这样吧，改买为租吧，找个差不多的院子，咱们租上一年再说！”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刘巧珍吃了一惊，“加林哥，出啥事儿了？为啥不在县城买房子了？” 高加林长叹一声，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刘巧珍越听嘴张得越大，这种情况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旁人听说高家有了有权有势的后台，都羡慕的一塌糊涂，没想到这对高加林来说，居然不是什么好事。 “那咋办呀？”刘巧珍顿时慌了神。 “你也别慌，其实也没多大关系。”高加林安抚道：“无论如何，我进作协是谁也拦不住，谁也管不了的，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且地区作协我也还不一定看得上呢，我的目光是省作协。在县城弄个清闲的铁饭碗如果有麻烦，我就带你去省城，咱们在省城定居！” “省城？！”刘巧珍没想到高加林的目标更往高处跑了，居然瞄准了省城，这可是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啊！刘巧珍做梦都没有敢这样想过。 刘巧珍有些不敢相信，“加林哥真的吗？我们真的能去省城吗？” “呵呵，”高加林自信的呵呵一笑，“放心吧，巧珍，去省城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只要进了省作协，就能去省城。以我的创作能力，即使现在去进不了，下一本书，也能让我进！” 刘巧珍就喜欢高加林这样充满自信，阳光开朗的性格，忍不住揽上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加林哥，你真厉害！我觉得什么事都难不倒你！” 高加林哈哈一笑，嘴里哼起歌来。 “……我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阳光开朗大男孩， 我特长只有微笑， 看我扬起的嘴角， 阳光开朗大男孩， ……” 高加林是在这个歌最火的时候穿越的，他自己也超喜欢那个大熊猫萌兰西直门三太子，也学着能哼几句。 这个高加林原本就吹拉弹唱样样会一点，是学校里的文艺骨干，有着浑厚的男中音。这首歌唱出来自然是魅力十足，动感开朗，很有感染力。 刘巧珍听得有趣，忍不住也哼了起来。。 “加林哥，你唱的是什么歌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怪好听的！” 高加林哈哈一笑，“这是我信口胡诌的，你觉得好听，我就编出来唱给你。你不是也会唱歌吗？唱一个给我听听！” ------------ 第十八章 上门的黄亚萍 刘巧珍所擅长的是陕北民歌，什么兰花花，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她的声音虽然缺乏训练，却清澈嘹亮，有天生的一种美感。 高加林听得如痴如醉，忍不住想起了后世的陕北女歌手二妮。在他听起来，刘巧珍的声音完全不亚于二妮。 高加林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有着大量的后世流行金曲，刘巧珍又有如此好的先天条件，为何不把她稍微培养一下，成为一个歌星呢？ 当然高加林也知道演艺圈浑浊不堪，但只要你淡泊名利，一样可以出淤泥而不染。自己只是培养刘巧珍唱歌出唱片而已，顶多开开演唱会，大不了不接触娱乐圈就行了。 高加林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主意有好处有坏处。好处是让刘巧珍树立自信，有了自己的事业，不再成为一个家庭妇女，就此埋没。坏处当然就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刘巧珍有可能会迷失自己。 不过，高加林认为，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私利或者一些偏见，就耽误了刘巧珍发展的个人前途。毕竟这个时代和后世的娱乐至上还是有区别的，就算万一出现不好的后果，那也是刘巧珍的个人选择，自己可不能替人家选择。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远得没边的事情。高加林只是记住这件事儿，回头安定下来，再想办法让刘巧珍接受正规的音乐训练。 刘巧珍一曲唱完，看见高加林在发呆，以她的好脾气，都忍不住有些生气，“加林哥，人家唱得很难听吗？你都不好好听！” 高加林连忙道歉，“巧珍你想到哪里去了？！恰恰相反，是因为你唱的太好听了，这让我萌生一个想法。” “啥想法？”刘巧珍闪着大眼睛问道。 “你喜欢唱歌，唱得也好听。我又能胡诌一些歌词，我想如果将来有机会，可以请专业的老师给你培训一下，说不定你也能成为一个大歌星！” 高加林说出自己的想法，却惹来刘巧珍的咯咯笑声。 “哈哈！加林哥，你就喜欢逗我开心！就我这乡下丫头还能成为什么歌星？哈哈！” “你这丫头，我说的是真的，你笑什么！” 高加林说得越认真，刘巧珍笑得就越开心。后来高加林只好放弃了，这丫头现在完全不信，多费口舌也没用，等到将来有机会再说吧。 既然降低了标准，刘巧珍寻找房子的进度就快多了。 对于高加林和刘巧珍不买房子而改为租房子，双方家长都有些不同意见。高加林和刘巧珍分别给各自父母解释。 两人共同商量好的原因说辞就是，高加林估计自己的书会火起来，有可能会加入省作协，所以将来有可能去省里工作。出于这个长远考虑，就没有必要在县城买房子了。先租房子一段时间，然后再看情况吧。 双方家长听说高加林估计自己将来能去省里工作，也都是半信半疑。不过高加林这几个月上升势头极快，转眼就从一个落魄农民成为诗人和作家。对于他的估算，谁也不敢否认。 既然不买房子，手头就更宽裕了。高玉德一寻思，还是把自家窑洞简单收拾一下吧，太破太烂也丢自己高官弟弟和大作家儿子的脸。对此，高加林举双手赞成。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过得飞快。高加林花了四五天，终于把《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全部写完，并且校对修改完毕，可以拿去投稿了。 他伸伸懒腰，看着外面的阳光，感觉时间还早，就打算立刻出发，去县城把稿子寄出去，顺便给《少年文艺》那个编辑打个电话，让他注意查收一下，免得误了。 高加林收拾了东西，刚出院门，迎面就一碰见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黄亚萍和张克南。 黄亚萍自从在广播台播报了高加林的诗篇之后，一直就在等着他找上门。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他上门儿。后来一打听，说高加林上BJ改稿子去了。 这让黄亚萍又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高加林的小说居然真的被《当代》杂志所收录了。紧张的是高加林小说一发表，肯定喜欢他的姑娘就更多了，自己面临的竞争压力就更大了。 黄亚萍从始至终都没把刘巧珍放在对手的位置。她觉得高加林只是在农村闲得无聊，认识个农家姑娘，体验一下爱情的滋味。一旦高加林有跳出农村进入城市的机会，就会把刘巧珍弃之若履。哪个城里文化人会喜欢大字不识的农村姑娘啊？ 黄亚萍就在家里傻等高加林送上门。直到一天母亲再次撮合她和张克南的婚姻，她不耐烦的拒绝后，母亲直接点破她的心思。 “亚萍呀，你不会还是指着那个高加林吧？你快放弃幻想吧！人家已经快要和那个乡下姑娘结婚了！” “什么？你说什么！”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直接打在黄亚萍的身上，让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母亲看到自己女儿这个样子，也忍不住心疼，“亚萍呀，你不要再犯傻了！那个高加林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他去BJ来回都没有告诉过你。我听人家说，他执意要娶那个乡下姑娘，现在两家媒人都说定了，正在讨论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和酒席！你看看克南，多好的孩子……” 母亲后面的话，黄亚萍已经充耳不闻了，她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高加林要跟那个乡下姑娘结婚了。 这怎么可能！那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姑娘？高加林现在已经是全国有名的诗人，很快就是全国闻名的大作家，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他为什么会娶那样一个农村姑娘，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 这些疑问像火一样烧烤着黄亚萍，让她难受得睡不着觉。终于，她实在忍受不了了，决定亲自去高家村质问高加林。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直接去乡下找个小伙子，传出去整个人的名声就毁了。所以她直接叫上了自己的小跟班张克南，两人一块儿去，就说是去看老同学，这样再怎么都不显眼了。 张克南听了黄亚萍的说词，什么高加林在BJ改稿回来，想向他恭喜并讨论一些文学问题。这些理由都冠冕堂皇毫无问题，但张克南也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黄亚萍是想要干什么。高加林即将和那个乡下姑娘结婚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去了也好，去了就死心了！”张克南抱着这个想法，爽快地答应了黄亚萍的要求。 两个人一早出发，一人一辆自行车，直接奔着高家村而来。自行车骑到村口，村里面的路坑坑洼洼，就再也骑不动了。两人下车，推着自行车一路打听，眼看就要到高加林的窑洞口，一眼就看见了高加林正在往外走。 呈现在二人眼前的高加林，与上次见到的高加林又有不同。 上次高加林进城时，稿费还都没下来，家里很穷，穿了一件黄军衣，看着破破烂烂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农民。 现在的高加林有了稿费，挣了点钱。为了去BJ，还特意买了衣服。这个高加林的审美也不是现在这种流行的样子，什么的确良衬衣，直领子，大油头。这些都让高加林受不了。 他手里有钱后，就按照后世的一些喜好，给自己理了个小平头，在BJ买的体恤休闲服，帆布裤子运动鞋。这种装扮虽然有点稍显另类，但对于高加林这样去过BJ的大人物来说，村民觉得穿得另类一些反而是正常的，如果打扮得跟普通农民一模一样，倒是不正常了。再说高加林的打扮看上去也并不出格。 在黄亚萍和张克南眼前的高加林，高大阳光帅气，皮肤白净，衣服整洁清朗，别说什么农民城里人，就说他是从国外回来的归国华侨，都完全有人信。 张克南看着眼前的高加林，忍不住也感到一阵自卑。非鄙人战不利，实在敌人太强大。 张克南都如此，更别说黄亚萍了。她两眼泛着桃花，脸上露着痴笑，已经完全被眼前这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吸引了。事实上不只是漂亮的女孩吸引男孩，帅气的男孩吸引起来女孩也是一样引力十足！ “嗨，克南，亚萍，你俩怎么过来了？”高加林见到黄亚萍和张克南，心中倒是有些惊讶，这俩可是从来没有上过门的。 “那个……”张克南见黄亚萍半天不说话，这才不得已开口，“我俩听说你去BJ改稿回来了，这么说稿子要发表在BJ的大杂志上了，亚萍很激动，特意拉着我过来恭喜你，顺便向你取取经，看看如何写东西。” “哦，这事啊！”高加林听了后，扬扬手中的厚厚信封，说道：“你说巧不巧，我正要去县城寄稿子，早知道你们要来，咱们在县城碰面多省事儿，你们还少跑一趟。现在既然这样，咱不如边走边说？”。 “行，边走边说！”张克南满口答应，目光投向黄亚萍。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慌乱又羞涩地点点头。 两人调转车头推着车子，把高加林夹在中间，三个人一起向着村外走去。 ------------ 第十九章 华筝和黄蓉 高加林和他们一边走一边说些闲话。毕竟这两位是他的老同学，对方也是带着善意而来，当年关系也不错。 高加林和张克南说了几句客套话，却由于黄亚萍的沉默，三人陷入了莫名的尴尬之中。 “加林，听说你去BJ改稿子了。”张克南为了打破僵局，首先开口问话，“这么说你的小说即将发表了，发表在啥刊物上？” 高加林见张克南连自己小说发表在《当代》杂志上都不知道，就知道他肯定是陪着来的，本身并不关心这种事儿。 高加林心里没觉得有什么不高兴，本来嘛，有时候你觉得很大的事情，对于人家来说其实都无所谓的。 张克南本身就不是什么文艺青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城镇子弟而已，对文艺也不是很感兴趣，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黄亚萍不太待见他。 当然这跟长相也有很大的关系，张克南略矮略胖，眼睛略小鼻子略塌，跟普通人在一块也不算什么，但是跟高加林在一块儿立马就显出来了。 人生就是这样子，你舔的女神，其实还在舔别人。你觉得高不可攀，其实人家弃之若履。究其根本，还在于自身实力。 高加林对张克南并无任何敌意，反而他很同情对方。能够陪自己的女神来见对方前男友，这是何等的博爱精神！ “哦，没啥！就是那个《当代》杂志。”高加林尽量把这事情说的轻描淡写一些，“主要是我运气好，敢拼，也是《当代》杂志的朱主编看我年纪轻，又写的是主旋律的东西，能够代表新一代农村年轻人。所以才破格收录的。” “哦，《当代》杂志呀，我也看过！”张克南略显惊讶，但他并不了解那登上这个杂志的意义，所以表现出的略微平淡，“真是要恭喜你呀！对了，那你的小说是什么内容呢？” 高加林就喜欢这种不惊不乍的态度，这样他对张克南更有好感了。 “哦，那个小说就是我自己瞎编的！”高加林很随意地说，“主要内容就是写一个落榜青年遭受了婚姻和事业的双重打击，然后扎根农村，带领乡亲们致富的事情。” “哦，原来是这种故事啊！”张克南恍然大悟，“的确像你说的，挺主旋律的。现在杂志社都喜欢这样的故事吧？” “可不是吗！”高加林呵呵一笑，“所以写东西就要紧跟时代，写一些时代最关注最关心的东西，这样才有发表的价值。” “呵呵，可真有你一套！”张克南呵呵一笑，他反而觉得高加林更对味了，既不虚伪，也不清高，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你说的我都很赞成！我们写报告也是一样，每次都写不到点子上，领导就总是批评我不紧跟时事，写的都是陈词滥调，不是最新的中央精神。” “哈哈，领导都这样！”高加林哈哈笑了起来，“一天到晚喊着要紧跟时事，领悟中央精神，其实他自己啥都不懂。” “哈哈！你可说的太对了！”张克南也笑了起来，“你要去我们副食品部，肯定也受不了！” 两人谈得正高兴，在一旁一直沉默的黄亚萍实在受不了了。 “闭嘴！”黄亚萍突然开口，对着张克南呵斥道：“张克南，你别说话了！你知道《当代》杂志是什么样的刊物吗？那是全国除了《人民文学》外最顶级的杂志！上面刊登的都是紧跟时事的最新反映现实的文章！每一篇文章都会被全国上下所关注！跟你的什么破副食品报告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 黄亚萍突然发火把张克南吓坏了。他只知道《当代》杂志是一个挺有名的杂志，哪知道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意义啊！他的脸憋得通红，想要反驳又不敢开口，最后只得悻悻地嘀咕：“我们就是聊聊天儿，你发这么大火干嘛！” 黄亚萍转头对着高加林，接着刚才的气势，怒道：“还有你，高加林！你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容易吗？那篇小说是你历经多少个岁月，呕心沥血不眠不休反复磨练出来的！现在终于在《当代》这样的杂志上发表了！这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这是你人生的转折点呀！” 高加林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黄亚萍为什么这么大火气。 黄亚萍接着吼道：“可是你现在，你现在在做什么？我辛辛苦苦给你扬名，争取来把你的诗在广播上播报的机会。让全县上下都知道你的名字，你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诗人，即将成为全国闻名的作家！大好的蓝图就在你面前展现，等着你来书写！” “可你呢，你现在要娶一位乡下姑娘，一位大字不识的农民！”黄亚萍痛心疾首，仿佛高加林正在滑向罪恶的深渊，“你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处？你念诗她说你要不要吃馍；你悲秋伤月，她问你是不是要加件衣服，别感冒了！这样的生活不搭会毁灭你对幸福的所有向往！” 高加林被黄亚萍暴风骤雨般的指责吓了一大跳，他正要开口反驳，哪料黄亚萍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和我当年也讨论过鲁迅，他与原配朱安的悲剧生活，不就源于两个人见识上的巨大差异？朱安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村女性，她根本无法走入鲁迅激情澎湃的内心，也根本无法欣赏鲁迅的才华和文学。我们曾经痛斥这种婚姻悲剧，怅惘鲁迅与许广平之间的琴瑟相合。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要娶一个朱安，而不是许广平！” “刘巧珍不是朱安！”高加林缓缓而又坚定地反驳，“朱安的悲剧不在于她学识不够，无法理解鲁迅的内心。而在于她被封建的思想所束缚，压根就不愿意去冲破这一切，不愿意去努力理解自己的丈夫。就像一个瓶子里面已经装满了水，不愿意倒出来，又怎么能容纳新的？” “刘巧珍不是这样的！她聪慧好学，乐于接受新的思想，她在努力地学习，拼命去跟上我的步伐。而我乐意拉一把，让她跟上我一起前行。我们相处不过两个多月，现在她已经认识了二三百个字，进展神速。而且她的步伐从来没有放慢过！” 高加林转头看着黄亚萍，语重心长地说：“亚萍，你是个好女孩。但是你不明白，两个人的相处，要么是你迁就他，要么是他迁就你。而有一些迁就，是无法做到的。你看过《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吗？” 黄亚萍摇摇头，她只看正统文学，从来不看这些武侠小说。 “有空还是看看吧，挺有意思的。郭靖为什么选择黄蓉而放弃了华筝，杨过为什么选择小龙女而放弃了郭芙？想明白这些，对你还是有帮助的。” 张克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见到伶牙俐齿的黄亚萍被人说得哑口无言。《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他倒是看过，可郭靖为什么选择黄蓉，杨过为什么会选择小龙女？这不是因为黄蓉和小龙女漂亮而且武功高嘛，这有什么好想的？ 高加林说完这些，黄亚萍沉默很久，突然扔下一句，“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然后飞身上车，扬长而去。 张克南也连忙上了车子，给高加林投过来一个歉意的笑容，“加林，不好意思，我也要走了！” 高加林露出一个微笑，表示自己理解，挥挥手与他告别。 转眼之间两个人都走了，只剩下高加林一个人。高加林挠挠头，这人都走了，自己怎么去县城啊？索性这里距离村口还不远，干脆厚着脸皮去找刘巧珍吧！她可有自行车！ 不过要说起来，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买辆自行车了？高加林寻思着，不过很快又被现实问题打败。 这个时代自行车就跟后世的汽车一样，不但昂贵，而且限购。一辆自行车100多块钱，而且需要自行车票。自己现在既拿不出这笔钱，也找不见自行车票。 唉！还是穷呀！暂时还是继续吃软饭吧，蹭刘巧珍的自行车！ 高加林熟门熟路地来到刘巧珍家，光明正大地敲门而入。他现在可是准女婿了，根本不怕刘立本。跟刘巧珍母亲问了句好，还没说两句。刘巧珍就像一阵风一样从里屋跑了出来。 “加林哥，你咋来了？”刘巧珍兴冲冲地问。 “巧珍，我的书稿写完了，准备去城里面寄稿子，你去不去？”高加林扬扬自己手中的厚厚信封。20万字可不少，大信封塞得鼓鼓囊囊。 “你的《哈利波特》写完了？太好了！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就出来，咱们一起去！” 刘巧珍又急匆匆地钻回里屋，惹得刘母身后抱怨。。 “这孩子，二十出头的人了，还一天毛毛糟糟。” 刘母转头对高加林又是满脸堆笑，“加林啊，外面热不热，你要不坐下来喝口水，稍微等一下。” ------------ 第二十章 黄亚萍的培养计划 高加林刚刚坐下来，水还没喝到嘴里，刘巧珍就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她这个速度，秒杀后世的那些姑娘。那些女孩说进去换身衣服，实际上没有一两个小时是出不来的。 高加林也是惊讶于刘巧珍的神速，手里的水杯也不知道是放下还是端起来。 刘巧珍在高加林面前转一圈，说：“怎么样？好看吗？”见高加林点点头，她就风风火火地说，“那咱们走吧，加林哥！” 刘母立即埋怨起来，“你这孩子，催什么催！人家加林水还没喝到嘴里呢！” 高加林连忙把杯里的水一口饮尽，起身与刘母告别：“婶子，那我们先走了。” 两人出了院子，高加林骑车带上刘巧珍，一溜烟的就不见了。后面传来刘母的嘱咐声：“慢点儿骑，小心摔跤！” 高加林和刘巧珍两人悠闲自得地浪漫而行，张克南和黄亚萍可就不一样了。 张克南奋力追上黄亚萍，一边骑一边喊着：“亚萍，慢点儿骑，小心摔跤！” 黄亚萍理都不理他了，骑得飞快。 只有这样，迎面吹过来的风，才可以将她的眼眶及时吹干，不至于把泪珠掉落出来。此刻，她的心里难受得很！ 从高中开始，黄亚萍就是整个学校的校花，被众星捧月。高中毕业，进入广播站，更是追求者不断。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追求她的人能从县城中心排到城门外。没想到现在竟然输给一个村姑！ 是的，黄亚萍不能否认刘巧珍长得很好看，那次看见刘巧珍的一瞬间，她甚至有些嫉妒。可是转眼，这种心理就烟消云散。这只不过是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妹子，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而已。 一个农妇，她的原生态美丽会很快消失，脸会被凛厉的北风吹出皱纹，皮肤会被黄土摩擦变得粗糙，脸庞会被烈日晒得黝黑，再过七八年就跟那些田野里土里土气的农村妇女没有任何区别，说话粗鄙，满口黄牙，穿着破旧，邋里邋遢。 可是现在高加林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抛弃了他，这让黄亚萍实在想不通。 “郭靖，黄蓉，华筝……”黄亚萍脑海里浮现出这些名字，“高加林最后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这些打打杀杀的通俗文学，不是只有那些粗鄙的男生才会看吗？高加林什么时候也看这些书了！” 想到粗鄙的男生，黄亚萍突然停下车，转头看向张克南。张克南没想到黄亚萍突然刹车，自己也赶紧刹车，差点撞到一块儿。车子轮胎摩擦路面，掀起一阵尘土，让黄亚萍嫌弃不已，连忙捂住口鼻。 “克南，我问你，你平常不是喜欢看那些武侠小说吗？你有《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吗？” “有！有！”张克南连连点头，“这两本书我都有。金庸的小说我差不多齐了，我跟你说这些小说真的挺好看的，比你推荐的一些文学名著好看多了！” “那好，你回头把《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给我送过来，让我也看看，你们这些男生一天都关心什么东西！” 黄亚萍说完，转身骑上车又继续走路。 张克南心中喜悦，黄亚萍还愿意跟他说话，还愿意与他接触，说明并未生他的气。今天高加林的话已经说得很坚决了，这么说以后就不用再操心高加林的问题了。 少了这么厉害的一个情敌，胜利的把握至少增加了五成！你看，现在黄亚萍都开始关心自己看的武侠小说，这样一来自己和她就有更多的话题了。否则一天到晚听黄亚萍说什么托尔斯泰、约翰克里斯托夫，张克南的脑袋都要炸了。 舔狗的动力是无限的，效率也是极高的！ 黄亚萍刚回家没多久，张克南就拿着两套崭新的小说送到了黄亚萍面前，满头大汗却又乐呵呵。 好在金庸的小说到处都有，买起来很方便。张克南跑了一趟书店就买来了。（注：事实上，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国内的金庸小说都是不给金庸版权费的盗版。各大出版社光明正大印刷，全国书店光明正大地卖。唯独金庸可怜，一分钱都没收到！） 或者你要问他为什么要买新的？那你就完全不懂舔狗的心理了。自己揉得皱巴巴的书，能送到女神面前吗？ 黄亚萍拿到小说，急着翻阅，随便应付张克南几句，就把他撵走了。 黄亚萍急切地打开书扉，这一读就沉浸进去了。还别说，武侠小说真好看！ 接下来几天，黄亚萍都在看这两本小说，甚至把对高加林的怨恨都忘了。等她把两本小说全部看完，长叹一口气，为书中主人翁的悲欢离合而感慨时，她才明白高加林说的是啥意思。 华筝是蒙古公主，一心一意想让郭靖留在大漠，为此甚至向成吉思汗告密，导致郭靖母亲自杀。黄蓉作为东邪黄药师的女儿，自从见了郭靖，就一心扑在郭靖身上，照顾他，扶持他，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一切。 这就是郭靖为什么选择黄蓉的原因。 另一本书里面也一样。小龙女自从爱上杨过后，就死心塌地，一心一意。杨过干什么她就陪着干什么。甚至杨过干坏事，她也陪着帮忙。郭芙就不一样了，在杨过面前一直摆着大小姐的脾气，她喜欢别人哄她宠她，受不了杨过倔强的脾气。 所以，高加林的意思就是说，她黄亚萍太过自我，太过公主气，自己脾气倔犟，伺候不了！ 黄亚萍明白这一点之后，气得要命！没想到高加林这个农村家伙，居然还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新时代的知识女性怎么能像旧式农村妇女一样，惟丈夫命令是从，一辈子围着丈夫身边转？！我们要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目标，要像那凌霄花一样，展现自己的风采！ 哦，对了，高加林自己娶的就是这样一个农村妇女。没想到这家伙一脑子的旧派思想！喜欢如菟丝花一样缠绕着他生长的女子。算了算了，自己做不来这种人，也就不指望高加林了！ 黄亚萍想通这一层，也就心平气和了。 这一日，张克南依例上门觐见，黄亚萍破例接见，这让张克南兴奋不已。俩人聊了几句，黄亚萍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高加林能够把自己的那个村姑培养成与他琴瑟相和的伴侣，自己为什么不能把这个张克南培养出来呢？ 这个张克南再怎么也经过九年教育，高中毕业，文化底子也不差。而且老实听话，性格驯良，教育起来应该不难。 想到这里，黄亚萍心中泛起一丝兴奋，看待张克南的眼神也不一样了，就如同大灰狼看待一只小羊羔。 张克南心中一阵恶寒，忍不住有些发抖。难道变天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冷？ 黄亚萍想到这一点，自然说干就干。 “克南，你喜不喜欢雪莱的诗集？”黄亚萍温和地问张克南。 她这么一问，答案还用说吗？ 张克南如同小狗一样使劲点头，“喜欢呀！我最喜欢雪莱的诗集了！” “太好了，这是雪莱的《西风颂》，你回去好好看看，写出你的理解，至少3000字，过几天拿给我。让我看看咱们俩的想法是不是一致。对了，不能乱抄别人的，否则我会生气的！” 黄亚萍立即给张克南布置了作业，为了督促他完成，还给他送上鼓励的微笑。 张克南拿着那本诗集，走出黄家，欲哭无泪，天呀！我该怎么办呀？ 从此以后，黄亚萍开始一点一点地培养张克南。每当对方疲惫想撂挑子的时候，她就给予吃饭、看电影等奖励，激励张克南继续坚持下去。 张克南也想过给自己的母亲反应一下，奈何张母一听，反而把他收拾一顿，“追女孩当然要投其所好了，人家喜欢文学，你跟着学有啥错！人家让你学是给你机会，你这臭小子要敢不听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对于外人看来，黄亚萍只是有些喜爱文学的小癖好，完全无伤大雅。倒是张克南哼哼唧唧叫苦，实在有些懒驴上不了台面。 为此，黄母还隐约给张母暗示过，意思说你家儿子如果实在太懒，不愿意受这个苦，那就算了。张母自然连声应承，说张克南就是哼哼两句，其实还是很听话的。回去后把张克南又是一顿收拾。 张克南真的认命了。居然忍受住了黄亚萍的培养，在痛苦和甜蜜中慢慢成长起来，后来也居然成了全县有名的文化人，国内外诗人代表作信手拈来，出口成章，文采斐然。 这天，高加林和刘巧珍正在县城寻找合适的出租院落。这些日子他们已经看了很多家了，几乎要把全县逛遍了，但是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小院。。 就在两人有些灰心，准备找地方先吃饭的时候。高加林突然看见匆匆而过的张克南，连忙上去打了个招呼。 “克南，你这是去哪儿呀？愁眉苦脸的。” ------------ 第二十一章 新家 张克南见是高加林，寒暄了几句，突然想起什么，变得非常热情。 “加林，这就是你的未婚妻刘巧珍同志吧！果然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你俩这是去哪里呢？” “哎呦，几日不见，克南你都出口成章了。我俩刚在邮局取了包裹，又去看了几个小院，现在准备去吃饭。”高加林回答道。 “吃饭？好啊，正巧我也要去吃饭，咱们一起吧，我请客！”张克南很热情，甚至超出高加林的预料。 三人找到一家餐馆，坐定，张克南拿起地主的风范，哗啦啦点了好几个菜，直到高加林再三阻止这才停手。 三人等菜的功夫，张克南又问：“对了，加林，你在《当代》杂志发表的文章登出来了吗？” 高加林微微一笑，把手中的包裹打开，里面正是一份《当代》的样刊。 “你说巧不巧，刚刚出来，我刚收到样刊。” “太好了，恭喜恭喜，这真是大喜事呀！”张克南连声恭喜，接过杂志，找到高加林署名的文章，开始拜读起来。 读了一会儿，菜上来了，张克南害怕把书弄脏了，连忙把它还给高加林。 “我们单位也订着这本杂志，我还是回头再来阅读您的大作。刚才仅仅看了个开头，但已经看得出，你文笔斐然，妙笔生花呀！” 高加林接过杂志，把它递给刘巧珍，她小心地收了起来。但凡高加林这些有纪念的东西，都是刘巧珍仔细收起来。如果是高加林，早就扔不见了。 高加林随口开着玩笑，“克南，多日不见，你文采长进很大嘛，出口都是成语，一个接一个！” “唉！你别提这事儿，你一提我满肚子苦水！”张克南一下子愁眉苦脸起来，“你是不知道！亚萍她现在天天逼我学习，每天给我布置功课。你看，这是啥？” 高加林接过来一看，好家伙，但丁的《神曲》！ “这就是亚萍这次给我布置的功课，看完看懂，还要写3000字的读后感！” “哈哈！”高加林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就连刘巧珍也抿着嘴笑了。 “你笑什么啊！幸灾乐祸呀！还是兄弟呢，一点都不够意思！”张克南有些忿忿不平。 “好了好了，我错了，不笑了！”高加林连忙道歉，“我说克南，你都没想过反抗一下？” “唉呀，别提了！”张克南顿时怨气冲天，“但凡我有点儿偷懒的意思，亚萍就给她妈告状，她妈就给我妈说，然后我就被一顿揍，没法子呀！” “亚萍这么厉害？把双方家长都搞定了！”高加林有些吃惊。 “亚萍给她妈说是对我的考验，我妈说学习是好事情，人家督促你学习，是看得起你！”张克南一脸无奈。 “哈哈！”高加林笑了两声，见张克南脸色不对，连忙止住。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觉得你们双方父母说的也有道理。亚萍她喜爱文学你也知道，你如果对文学一窍不通，将来你们在一起，没有共同语言，必然会产生隔阂，经常吵架。说句老实话，亚萍这也是为了将来你们的共同生活而考虑的！” 高加林的话顿时让张克南心中大喜，按照他这么说，自己已经进入黄亚萍的长远打算了，看来自己这个舔狗很快要转正了。 “加林，还是你想得透彻。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不过眼下还有个事儿，得麻烦你一下。是兄弟就给我帮帮忙。”张克南舔着脸把那本但丁诗集递过来，“你是大作家，写这东西信手拈来，这个读后感帮忙起草一下。” “让我帮你作弊？”高加林笑着接过诗集，“倒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咱们是兄弟，要什么好处呀！”张克南只管套近乎，“对了，你们不是要找院子吗，是给谁找呢？” “我俩！我们打算婚后住在县城里，高家村太闹腾，也不通电，搞创作不方便。对了，克南，你有什么可以介绍的吗？”高加林顺口问一句。 “还真有！”张克南一拍大腿，“你说巧不巧！恰巧有一个亲戚有个小院子要出租。咱们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看。” 高加林很高兴，有张克南这个地头蛇帮忙，那是最好不过。 当然，吃完饭，去看房子之前，高加林在张克南期盼的眼神中，拿出稿纸，一挥而就，一篇读后感就此诞生。 张克南千恩万谢，带着高加林来到他亲戚的小院子。 这个小院子在县城的最北边，即将超出县城的范围，而又与农村有着相当的距离。院子虽然略显破旧，却清静整洁，一间正厅，两间侧房。门口有一块小菜地，屋里通了电，也有自来水。有个小厕所，也是水厕，可以直接把污物通过排污管道冲到河里，可以说是一应俱全。 高加林一眼就看中了，他把目光投向刘巧珍，对方也满意地点点头。行了，那就这间了。 有张克南帮忙，租金自然也不贵。一年50块，连押金都没收。高加林当即就付了一年的钱，拿了钥匙，这里就算是自己的新家了。 张克南走后，高加林紧握着刘巧珍的纤手，心情激荡，看着刘巧珍，吐出一句，“巧珍，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 刘巧珍重重地“嗯”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喜悦。 那日高加林邮寄了《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给《少年文艺》杂志，又按照《当代》朱主编给的联系方式，与《少年文艺》的钱吴欣主编打了电话，给他汇报自己的小说已经修改完毕，刚刚寄了出去。 从这天起，《少年文艺》钱主编就一直在焦急的等待这篇小说。早在高加林打电话之前，朱主编就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在电话里把这本小说吹得神乎其神，还打保票说钱主编看了以后一定是欣喜若狂。 钱主编与朱主编相交多年，是当年的大学同学。他深知对方不是一个喜欢吹牛夸大的人。能让对方如此夸奖的小说，肯定是有不凡之处。 与《人民文学》、《当代》、《诗刊》这些正统文学刊物不同，《少年文艺》自从复刊后就饱受缺乏高质量稿件的困扰。 那些正统文学刊物，每天的投稿要用板车拉，编辑只需大海捞珍珠，不断筛选就可以。 《少年文艺》的投稿却截然不同，全国上下写擅长写儿童文学的大家，本来就比较少。经过10年浩劫后，能够坚持笔耕不止的就更少了。而新一代青年作家，都把目光瞄准了伤痕小说和主旋律小说，愿意写少年文学的少之又少。即使有个别愿意写的，稿件质量也相当得差。 所以，《少年文艺》编辑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联系作家，不停催稿要稿，必要时候还得自己亲自上，写些内容来填补窟窿。这就是为什么钱主编听说有一篇优秀的长篇少年文学，如此期盼和激动的原因了。 高加林的小说《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被邮递员刚刚送到，立即就被眼尖的见习编辑助理发现，小伙子记得钱编辑的嘱托，拿起这个包裹就赶往他的办公室。 “钱主编，你等的那个小说寄过来了！” 钱主编正在窗户边看风景，房门突然被打开。他转头看见小助理进来，激动地说了这一通话。 钱主编大喜，“太好了，你给我吧，我现在就看！看看这部小说有多么神奇，居然让老朱都夸成这样。” 钱主编拿起包裹撕开包装，拆开信封，一厚沓整齐的稿纸呈现在他面前。 “好家伙，这足足有20万字吧！”钱主编也是老主编了，摸一摸厚度，就知道大概有多少字。字数越多，他越高兴。20万字够连载一年了。 钱主编把稿纸摊开，拿起来，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瞧这名字，还是一个西方魔幻小说。这个题材倒是很少有人写。这玩意儿没有多少现实基础，全凭想象力啊！” 钱主编这么一看，立刻就沉浸其中了。他越看越入神，越看越来劲。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一名主编，忘了审视稿件的问题，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读者，沉浸在奇幻精彩的魔法世界里，跟着主角一起冒险一起冲锋！ 等钱主编看完最后一页，怅然若失地缓过神来。咕咕叫的肚子顿时把他带入到了现实。 “怎么这么饿，该吃完中午饭了吧！”钱主编抬起手臂看看自己的手表，这一看他才发现，何止是该吃中午饭了，这已经是该吃下午饭了。。 钱主编自嘲地笑了笑，在柜子里摸了点儿吃的，垫一垫，暂时哄住了肚子。然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心中兴奋极了。他现在终于能以一个主编的方式来思考这部小说了。 高加林的这部小说显然不是独立的，应该只是一个庞大小说的开头部分。这个家伙还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开如此庞大的魔幻世界进行构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 第二十二章 少儿文艺 更让钱主编惊奇的是，高加林的魔幻世界构造得相当完美。仅仅从第一部就可以看出来，整个魔法世界与现实世界相互交融，又相互排斥。不少东西是现实世界的映射，但又进行巧妙的加工。 如果后几部小说不崩的话，高加林将开我国西方魔幻少年文学的先河，成为开宗立派的人物。 甚至让钱主编有些不敢奢望的事情也有一些眉目，那就是把华夏文学推向世界，走出国门。高加林的这部小说则是一个极好的接入点，只要翻译得当，国外的读者完全不存在理解屏障。甚至他们会觉得这就是自己本国作家写的一本小说。当然，考虑这个问题为时还过早。 钱主编看看自己的表，距离下班吃晚饭还有一点儿时间。他拿起高加林的稿件直奔杂志社社长的办公室，如何挽留和督促这位年轻的作家，如何刊登和收录这篇作品，钱主编都有些内容要跟社长商量。 钱主编这一去就直接把社长堵住了。这下俩人都误了晚饭，弄得钱主编差点饿晕过去。这也成了一个笑话和美谈。 高加林正在家里赶写《大唐双龙传》第一部分，前些日子为了赶写《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把《大唐双龙传》先给放下了。 其实相比《哈利波特》系列，《大唐双龙传》这种武侠小说写起来更加轻松，更加容易一些。《今古传奇》的编辑也不会去问你这个问题那个问题，这个构思那个设想，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武侠小说都是瞎编的，凭的都是想象力而已。 可是传统现实文学就不一样了，稍微写的与现实有出入，就会招来疑问。即使是像《哈利波特》这样的少儿文学，西方魔幻小说，都会涉及大量的知识点，有些知识点你没有渠道掌握，你就没法写出来。而对于高加林这样生活在偏僻山村的小青年来说，能够获得这些知识点的渠道少之又少，稍微不注意写出格了，就会引来别人的怀疑。 他上次已经领教过《当代》杂志朱主编的敏锐洞察，这些编辑都是久经磨练的高手，文中稍微一个问题都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揪住不放寻根问底。 高加林写得正开心，院子外传来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高老师，高老师！” 高加林一听就知道是邮递员小海的声音。他连忙出去开门，一边走一边诧异，这个稿件寄出了还没多久，回信应该没这么快到啊！ 推开院门见到邮递员小海，高加林就更诧异了。对方并未像往常一样递给他邮件或者包裹。然而小海的话很快就给他解惑了。 “高老师，邮局早上收到上海《少年文学》杂志社钱主编的电话，请你尽快给他回电话，说是有关你书稿的事情。” “太谢谢了！海哥！实在太麻烦您了！”高加林有些十分不好意思，这样一个口信还得麻烦邮递员小海跑了十几里路给他传过来，实在太不方便了。看来自己的确应该尽快搬到县城里住了。 “哈哈！没事，我也是顺道！”邮递员小海并不介意，反而开玩笑说：“回头你这大作家要真念我的好，在你的小说里给我一个小配角当当，那我这辈子也就是心满意足了！” “咦？你怎么知道？”高加林做出一脸诧异，“我前几日寄出的小说里面真的有个相当重要的配角，名字就是来源于你，叫海格，大海的海，格式的格，与“海哥”是谐音。” “真的吗？”小海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搞得不敢相信，“你这大作家真的把我写到书里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只借用了你名字的谐音。”高加林继续解释道。 当然他倒不是有意这么做的，原著中这海格本就叫海格！不过有人情干嘛不做，让小海高兴高兴也是好事啊。 “海哥，不过我要说一点，只是借用了名字。小说中那个配角可不是邮递员，我写的是魔幻小说，小说里不需要邮递员，都是用猫头鹰送信。” “哈哈！你这大作家想法就是跟人不一样！用猫头鹰送信，哈哈哈哈！我只听说过用鸽子送信，还没听说过猫头鹰也能送信。你的小说发表在什么刊物上，回头我一定买一本，作为收藏。”听了高加林的话，小海哈哈地笑起来，边笑边说。 “就是这次刚刚寄去的《少年文艺》，这回主编打电话找我，可能也就是说这回事！”高加林解释道。 “哦！《少年文艺》啊！好的，我记住了，那我走了。你也尽快去回电话吧，对方听起来好像很着急。”小海听说是少年读物，有一点点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能被大作家写到书里，是多大的荣耀啊，就是少年读物也挺好的。 高加林抬头看看天，日头还早。看来自己今天又得去一趟县城了，还是老方案，去找刘巧珍，蹭她的车子吃她的软饭，顺便两人一起逛逛街，收拾收拾房子。 高加林如何去找刘巧珍，两人又如何恩爱出行，这些东西都略过不提。 既然《少年文艺》的钱主编这么着急，自己还是赶快去给他回电话吧。 高加林自从上次给张克南改稿作弊，两人就成了铁哥们。张克南的副食品门市部就有电话，邮电局又吵又闹，打电话很不方便，不如去蹭张克南的电话。张克南可是门市部的主任，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是顺手而已。 在这个年代，占公家一点小便宜这是极为正常的事情。屠宰场的他家不缺猪肉，副食品公司的不缺副食，电厂的随便用电。当然蹭小便宜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不能逾越那条红线。大吃大拿那就是贪污了。 高加林懂得人情世故，这个年代凭的就是朋友和关系，钱反而有时候没太大用处。如何交朋友，那就要互相多走动，多帮忙，你欠他一点，他欠你一点，这样你们的友情越来越深。相反，如果你秉承朋友之交淡如水，不愿意让别人帮你忙，也不愿意帮别人忙，那这个朋友就很难处下去了。 高加林带着刘巧珍来到副食品门市部，熟稔地跟售货员打个招呼，“嗨，小刘，你们张部长在不？” 原本面对顾客冷若冰霜、傲气十足的售货员小刘，扭头看见是高加林，瞬间变了脸色，笑容满面，热情洋溢。 “哎呀，是高大作家呀！找我们张部长，有事儿吗？他就在办公室里，要不要我带您去呀？”全然不顾柜台前排得长长的队伍。 “不用不用，你这还忙着呢，我自己上去就行了！”高加林谢绝售货员的好意，自己带着刘巧珍，绕过众人从小门直接进去后台了。 高加林这一打岔耽误了好几分钟。然而所有门市部排队的顾客却没有任何人有意见，就算有意见也不敢说出声。 这个年代，商店里赫然贴着“严禁打骂顾客”标语。供不应求的年代，售货员地位极高，甩脸子那都是好的了。真的有售货员会打人骂人的！有向往80年代的人，如果真穿越到这个年代，被售货员打骂一顿，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纯真年代了。 高加林顺着路，上了台阶，来到2楼，直接到了张克南的办公室。 这小子正在绞尽脑汁地写东西，一看他那痛苦的表情，就知道黄亚萍又给他布置了新作业。 顺着敲门声，张克南看见了高加林，顿时大喜过望，“哎呦，我的加林兄啊，你来得太好了！我快受不了了，你赶快帮我看看这个咋写呢？” 高加林呵呵一笑，来到张克南办公桌对面，极为自来熟地一屁股靠坐在椅子上，顺手接过张克南递来的纸，一边看，一边对刘巧珍说，“巧珍，随便坐，到克南这儿不用客气。” 张克南也很有眼力劲儿，连忙起身招呼刘巧珍，“嫂子，来来来，随便坐。对了，我这有刚到的汽水，给你来一瓶尝尝味。” 还没等刘巧珍出口拒绝，张克南已经熟练地把瓶口撬开，汽水递到了刘巧珍手里。 高加林见刘巧珍不知所措，笑着说道：“巧珍，放心大胆喝吧，反正贪污进监狱的也是他张克南，跟咱俩无关！哈哈！” “哈哈！”张克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高加林，有事儿肯定跑得最快，真是给兄弟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啊！我要是进去了，肯定把你一块儿带进去。哈哈！”。 两人扯了一会儿闲话，高加林随手给张克南起了个大概提纲，让他知道该怎么写。高加林现在可不敢全篇越俎代庖，上次写的那一篇被黄亚萍敏锐地发现了，狠狠痛斥了张克南，好几天都不理他。 办完这件闲事，高加林这才说了自己来的目的。张克南自然没二话，直接把电话推到高加林面前，让他随意打，反正是公家的，个人又不掏钱。这个时代打电话的费用是极高的，特别是这种长途电话。个人如果打上十几二十分钟，破产的概率是极大的。 ------------ 第二十三章 邀请去上海 高加林掏出《少年文艺》杂志钱主编的联系方式，按照号码拨了过去。 首先是到了省邮电局总台，传出来接线员的声音，“要哪里？”。 高加林连忙回答，“SH市！” 随着一阵嘟嘟声，电话被转接到上海邮电局总台，又是上海的接线员问，“要哪里？” 高加林连忙把《少年文艺》钱主编的办公室电话号码报出来，对方哒哒哒地转接，很快的，电话终于通了。 这个时代邮电局没有自动接线的程控交换机，所有电话的转接都需要接线员，特别是这种长途电话，打起来极为麻烦。要不电话费怎么那么贵呢？ 电话一通，对面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我是《少年文艺》的钱吴欣主编，请问是哪位？” 高加林连忙回话，“钱主编，你好，我是高加林，就是那个《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小说的作者。” 对方的声音立刻高昂起来，通过话筒，高加林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热情。 “哎呀，是高作家。太好了，我一直在等你这个电话。你的稿子我们已经收到了，我昨天看得十分投入，精彩得很！我只对一些文字上的错误进行了修改，其它就再没什么问题了。” “我在这里恭喜你了！这部小说将在我们最新一次期刊上开始连载刊登，估计一年十二期就能刊登完。稿费我们按照最高标准千字15元，我们统计了一下你这本小说22万字，也就是3300元，汇款单已经加急寄出去了，你应该很快就能收到。” 高加林听到这里，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哇！3300元，这可是一笔天文数字。有了这笔钱，什么起窑洞、办婚礼、买房子的事情通通都不用愁了。 “谢谢，太谢谢了！”高加林连声感谢，“辛苦钱老师了，为我的事情这么操劳，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哈哈，”钱主编哈哈一笑，“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小高！我听着你年纪不大，这样称呼没问题吧？” 高加林连忙说自己才二十三岁，称呼小高完全没问题，反而是高作家他有些承受不起。 听到高加林如此年轻，钱主编不免有些惊讶，“真是少年可畏啊！我都没想到你这么年轻。你这本书文笔非常成熟，应该是经过反复修改了。” 高加林连忙称是，还说这本书也被《当代》杂志的朱主编看过，给了不少修改意见。自己也是按照反复修改，所以才相对成熟一点。 “呵呵，”钱主编恍然大悟，“我就说嘛，这本书怎么如此完美，几乎没什么改的。原来老朱已经替我改过了，哈哈，也是老朱给我推荐的，这一下直接让我得到了一个和氏璧呀！” 高加林抹抹汗，果然这些编辑都不是吃闲饭的，要不是自己搬出朱主编，对方的疑问还真没法解释。 “对了，小高！”钱主编继续发问，“我看你这本书只是第1部而已，应该后面还有很多部，是不是？后面的大纲你思考过了吗？大概是什么情况？” 高加林连忙回答，这的确是第1部，后面还有6部，准备写7部。后面的大纲自己也有了大致思索，并且把每一部的内容大概给钱主编说了几句。 钱主编一听非常兴奋，当即就提出一个建议：“小高呀，既然你已经有了大纲，那我就放心多了。我有一个建议，你能不能带着大纲来上海，咱们面对面好好聊一聊，把这个大纲讨论详细。说句有些冒犯的话，我是真怕后续情节出现问题，导致如此好的一本书塌房！” 高加林现在哪敢去上海和钱主编好好讨论啊。《哈利波特》系列涉及到非常多英国的知识，包括政党、天气、地理、文化、生活风俗、对外关系、人权、女权、种族主义和科学发展等等。比如小天狼星这个名字的由来，28纯血家族的现实映射，家养小精灵和巫师的关系又指代了什么？ 这些问题钱主编一旦问起，高加林真是无法回答呀。一个一直生活在偏远山村的年轻人，怎么可能获得这么多英国资料？怎么说也说不通啊！再怎么高加林也得泡上半个月一个月的大型图书馆，把有关英国的材料和文献好好的看一遍，才能编出合情合理的谎言。 高加林对于钱主编的这个建议，只能婉言谢绝，“唉呀，钱老师，我实在是愿意去上海听取您的建议。可是眼下有个情况，我和女朋友即将举办婚礼。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西北农村，婚礼的手续是非常麻烦的，什么三媒六聘都不能少，我也实在脱不开身。” “呵呵，没关系！”钱主编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很介意，“那我在这里要说一声恭喜了，恭喜你新婚幸福，百年好合。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在家先办婚礼，有时间的话把大纲写详细一些。我们杂志社的邀请什么时候都可以，你有时间来的话，给我提前打个电话就可以，我们把邀请函给你发过去。” 高加林终于搪塞过去了，连声感谢。 放下电话，高加林立即迎来刘巧珍和张克南的急切询问。 “加林，你又发表小说了，我听着怎么还要去上海改稿，太牛了！”这是张柯南的声音。 “加林哥，你要去上海吗？啥时候去？啥时候回来？”这是刘巧珍的声音。 张柯南的嗓门最大，高加林只得先回复他。 “哦，别那么激动，写了一本少儿小说，寄给《少年文艺》杂志社，没啥大不了的。” 高加林又转头对刘巧珍说：“放心吧，我不去上海改稿，我把这事情往后推了，现在先忙咱们的婚礼，这才是大事儿！” “加林哥，你真好！”刘巧珍听到高加林为了婚事，把去上海的机会都往后推了，又激动又开心，眼眶都快红了。 高加林连忙握住她的手，两人含情脉脉对视。 “哎哎哎！”张克南受不了了，“你两位秀恩爱能不能稍微注意一点，这还有个大活人呢！” 刘巧珍脸一红，连忙甩开高加林的手，转过头捂着脸。 高加林倒是脸皮极厚，“切！克南，这就是你为什么半天追不上亚萍的原因，太没眼色了！这种情况你就应该一个人出去，给我们俩把房门关上！” “哈哈！”张克南被高加林的话弄得哈哈大笑，“好你个高加林，脸皮真厚呀！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拜托，这可是我的办公室！” 两人说笑了一阵儿，高加林就拉着张克南出去，说要请他吃饭喝酒。虽然距离下班还有一点时间，但对于张克南来说，自己是主任，迟到早退没人敢管。 三人一起出门，找了个饭馆，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酒，有吃有喝，好不惬意！ 高加林的稿费两天后就被邮递员小海送了过来，自从他得知自己的名字把高加林写到了最新的小说里面，得意洋洋，四处炫耀。在别人羡慕的眼光之中，给高加林送信就更积极主动了。 高佳林拿着那张汇款单，看着3300元的那个数字，也不觉双手发颤。小海忍不住过来凑着看了一眼，当时把他吓得差点惊坐到地上。 “哇塞！高老师，你这是发大财了！写小说原来这么赚钱啊！” 高加林呵呵一笑，“侥幸，侥幸而已！”随即他把汇款单小心收好，对小海叮嘱道：“海哥，帮忙保个密！” 小海立即承诺，“高老师，您放心吧，我的口风是最紧的。不过您要去银行兑换，银行柜员一定会大惊小怪的，你可别指望他们能保密。” 高加林一想也是，他叹口气，只能指望银行柜员见多识广，别这么大惊小怪了。 高加林去县城，照例去蹭刘巧珍的车子，老这么吃软饭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反正现在有钱了，不如给自己买辆自行车。 刘巧珍得知汇款单到了，也是很激动，她上次就知道了即将有3300元的稿费，倒是没太吃惊。不过看着这么大一笔数字，也是心情激荡。 两人连忙骑上车，直奔县城而去。 到了银行，高加林小心翼翼把汇款单递上去。柜员早已熟悉高加林，这个是相当有名的年轻作家，没事就来取书款。 银行柜员见是高加林，熟悉地打招呼。 “高作家，又是您呀！你又发表作品了？”等她接过汇款单一看，“哇！好大一笔数目呀！您这是写了多少东西呀！” 高加林笑着解释，“一部长篇小说连载的，要连载一年，人家一口气把一年的钱都打过来了！”。 “您可真厉害啊！不过您得稍微等一下，数额太大，得行长来处理一下！”说完，柜员就跑去叫行长了。 这个年代对于金融监管的极为严格，这么大的数额柜员倒也经常见，但是一般都是单位对单位的汇款，像这样单位会给个人的倒是第一回。所以必须报告行长，由行长来处理。 ------------ 第二十四章 有自行车了 很多小说穿越回去八十年代，主人公都随便弄出几万几十万来，好像有钱就可以随便取，随便花。其实都是完全不可能的。 一旁排队的人看见柜员直接去找行长，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出什么问题了，柜员怎么直接走了？” “这个人不会是有问题吧？” “你傻呀，有问题人家银行还不报警，你当门口的警卫是吃闲饭的？” “那是什么原因啊？” “我刚才约我听了一句，好像是数额太大！” “数额太大！大到多少才去叫行长呢？” “至少得快上千了吧！” “这么多钱，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我知道，我认识，他是作家，大作家！” “咱们县还有大作家？” “咋没有？你记得上次广播里面那个诗人，就是那个县高官也点名夸奖的！” “哦，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原来写东西这么赚钱啊！” …… 高加林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如坐针毡，心里嘀咕，“唉，小地方就是麻烦，要是大城市哪有这种事儿啊！还是赶快换大地图吧，小地图撑不住了！” 行长倒是来得很快，也很热情。他给了一个建议，高加林这些钱数量有些大，拿在身上很不安全，不如存到银行吧。 高加林一听，立即采纳了。3300块钱存了3000块，自己身上拿了300块。 最后，高加林从银行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张存折和300块钱。 高加林与刘巧珍出了银行，俩人就商量这300块钱该怎么花。 对于高加林想买自行车的想法，刘巧珍自然是完全赞成，可是有一点，她一提醒，高加林就发现自己还是有些缺乏这个时代的思维。 “加林哥，咱钱是有了，可是没有自行车票，还是买不了自行车啊！” 自行车票，这就是高加林计划中的疏漏点。也是他缺乏这个时代思维方式。这是一个几乎买任何东西都需要票的年代。粮票、肉票、油票，糖票、副食票、自行车票、缝纫机票、电视机票……没有票，你什么都买不到。 高加林一拍脑袋，自己怎么把这茬忘了？ “巧珍，你家的自行车是咋买的？” “哦，我爸掏钱在高明楼那里买的自行车票，一张100块。高明楼也没有多的，他也就那一张。” 高加林寻思了一下，看来还是只能去找张克南。自己县城里面有权有势的朋友，就只有张克南和黄亚萍，总不能去找黄亚萍吧？真希望黄亚萍能赶快想开，否则见面多尴尬！ 高加林找到张克南，把自己想买自行车的事情一说。张克南立马拍胸脯表示，这是小意思，包在我身上了。 他当即拿电话给自己的同事和朋友，打了几个，立马就搞到了一张自行车票。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呼哧呼哧地送过来了。送票的自然是他朋友的小弟。 张克南要票，对方也不敢加价，八十块一张，按照黑市场行情原价出的。高加林点出八张大团结递过去，钱货两讫，情分落在张克南身上。 高加林谢过张克南，直奔百货商场。这回可没有认识他的熟人了。高加林只得忍受售货员的臭脸，要了一辆永久牌28加重自行车。这种车子可以说是当时自行车中最顶级的，个头大，跑得快，载重大，骑上这种车出门，回头率是杠杠的。 这个时候百货市场是没有选的，顾客也不可能来挑挑拣拣。你要什么，自己看好，去给售货员交钱，拿个付款单到后面提车。单子给对方，自然会有老师傅给你把车子组装起来。最后咔嚓钢印一砸，小本本一发，车子就是你的了。 是的，没错，这时候自行车是有本子的，还有身份号。本子和号对不上来就是黑车。路上交警有时会查的，一旦发现是黑车，就会控制你问话。你回答有问题的话，车子就会被没收，还要到局里面交代你为什么买黑车，在哪儿买的黑车。 所以有的穿越小说，把现代的自行车拿到过去去卖，实际上是风险很大的，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高加林终于骑上了自己的自行车，他身材高大，自行车也高大，整个人骑上去，比骑26自行车的刘巧珍高了不止一头。看起来相当威风！ “加林哥，你骑上新车子好帅呀！”刘巧珍天天看高加林写的小说，也学会用“帅”这个字来形容了。 “呵呵！”高加林呵呵一笑，“巧珍，咱们一同出发，看谁骑得快，比一比，好不好？” “嗯！”刘巧珍扬起小辫儿，点头答应。 两辆车同时出发，就像离弦的箭，飞快地射了出去。高加林毕竟个子大力气大，自行车也比刘巧珍的大一圈儿，没过多久就遥遥领先。 高加林只顾自己骑得带劲，一回头发现身边没人了。他连忙停下来等刘巧珍，好一阵儿对方才呼哧呼哧的追了上来。 “加林哥，你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你！”刘巧珍抹抹头上的汗，喘着气说道。 高加林看着心疼，连忙道歉：“抱歉，巧珍，只顾使劲儿蹬车，忘了应该让让你，你歇一会儿，咱们慢慢走，又不着急回去。”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阳光照在并排骑车的两个人身上，一切都无限美好。 高加林买了车子回家，又挣了那么多钱，自然让父亲和母亲激动地说个不停。刚刚说完这件事，父亲高玉德又说了一个让他更开心的事。 他二叔高玉智托人捎过来话，他已经转业回了家乡，就在地市工作，明天一早就来家里看望大哥，给祖宗上坟。 对于二叔高玉智的回来，高玉德自然是激动万分。一来是自己的弟弟出去多年，十分想念。二来高玉智回来当了大官儿，自己家里也算是有了依靠。以后不会再受别人的气了。 高加林对二叔高玉智的印象十分少。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二叔就已经参加革命，离开了家乡。再后来就去了XJ，一直在那边部队里工作。每年年底才会写一封信回来，寄一些零花钱。怎么说呢，高玉智对自己这个大哥肯定是有感情的，但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也不好说。 第二天早饭时分，一辆草绿色的吉普车开进高家村，在村子中央那块空场地上停下来。这就是二叔高玉智的车。高玉德带高加林早早就在村口迎接，随着吉普车来到村子中央。 车子停稳后，高玉智开门下车，一下子就抱住了高玉德，两个人老泪纵横，诉说离别之情。 高加林看过去，自己二叔高玉智已经脱去军装，换上地方干部的中山装。他毕竟是常年身居高位，尽管一样皮肤黝黑，但身形矫健，双目炯炯有神。比起苍老颓败的高玉德年轻很多，看上去不是小十岁，而是小二十岁。 高玉智身材与高加林完全不同，可能是继承了奶奶一方。他个头不高，但挺胖，不像高加林那么高大。但高玉智红光满面，很少有皱纹，头发还是乌黑的，只是两鬓角夹杂几根白发。看上去顶多40出头。 高加林一看高玉智的形象，就知道自己这个二叔绝对不是完全死板不通人情之人。原著中出手抹去高加林前程的举动，可能也是见事不成，及时弥补的举措。 毕竟原著里张克南的母亲上蹿下跳得太厉害了。高玉智初来乍到，来到这样极为抱团的地方做官。自己管的是劳动局，对方又指着自己侄子下手。如果不及时止损，恐怕就会连着线咬到自己身上。 高加林想到这一层，心理就稳当多了。他可真怕高玉智就是那种极为死板的教条派，宁可毁了自己亲人，也要保住自己的名声。 高玉德与高玉智拥抱诉说了一会儿，俩人分开。高玉德拉着高加林过来，就把自己儿子自豪地介绍给高玉智。 “加林，过来叫人啊！这是你二达！”（注：二达就是二叔，） 高加林恭恭敬敬的行礼，叫“二达！”。 “玉智呀，你是不知道，你这个侄子也是很厉害的！他现在是全县的名人，大诗人大作家，那个什么东西都登在首都的书上了，前些日子还去首都改什么稿了！” 高玉德说得糊里糊涂，高加林只得上前补充。 “二达，我达可能没太说明白。我是写的一些诗，发表在《诗刊》等杂志上，还有一部小说《涌泉》，发表在《当代》杂志上。另外还有一部少儿小说，也即将连载在《少年文艺》上。”。 高玉智用他锐利的目光注视高加林，刚才高加林这么一介绍，他也吃了一惊，原来自己这个未曾谋面的侄子还是一个大作家。 “加林，高加林！“涌泉”，《当代》杂志！”高玉智嘴里嘀咕着这几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突然他一拍高加林的肩膀，惊喜道：“哎呀！原来你就是那个高加林呀，“涌泉”那部小说是不是写一个知识青年利用科技帮助村民致富的故事？” ------------ 第二十五章 二叔高玉智 高加林眼睛眨巴眨巴，点点头。自己二叔突然这么激动，难不成他也看过这本小说？ “我刚过来，地区里就开了个会。会上市长就促进农村发展做批示时，就拿“涌泉”这部小说举了个例子，还要各个县级干部都看看，说这部小说很有生活。当时就有人说这个作者好像就是咱们地区的，叫什么高加林。我当时还以为是读音相同而已，没想到居然真是你！” “你这个小娃娃可真了不起啊！我以为那个写小说的高加林至少有四五十岁，怎么都没有想到你身上！哎呀，不得了，真的不得了！咱们高家祖祖辈辈文化程度都不高，你达的是文盲，我也是参加部队，才学了些文化，没想到居然出了你这样一个文曲星，大作家！可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高加林被二叔这一顿夸奖弄得不好意思。 高加林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小觑了自己这篇小说的威力！ 《当代》杂志虽然比不上《人民文学》那么有权威，但它建立初衷就是为了反应当代最新最尖锐的问题，所以每一篇文章都会引起轰动，引发热议。像伤痕小说，前两年《当代》杂志还会刊登，这两年已经过了热点，不刊登了。只有像高加林这部小说，紧扣现实，直击这个时代最核心的农村问题，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联产责任承包制已经实施好几年了，有的地方确实富裕起来，有的地方却进展不大。到底是政策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整个社会都在思索。而高加林的《涌泉》横空出世，矛头直指那些阻挠改革，阻挠变化的守旧派，并且极有前瞻性地提出知识青年充分利用科技，依靠自身奋斗，解决问题的路子。 这些内容对于后世的高加林来说，都是些稀疏平常的东西，甚至有些陈腔滥调，但对于现在处于改革初期的探索者来说，不异于一声惊雷，一道闪电，让迷茫中的人看清了前方的道路。 高加林所在的县城还是太偏僻了，这股由《涌泉》引发的风暴是从上而下刮下来的，现在时间还短，还没有刮到这里。所以高加林也没察觉变化。实际上已经有无数的信件在路上，即将淹没《当代》杂志社的邮箱。 高玉德当兵走了几十年的弟弟回来了！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全村。村里的人，不论大人还是娃娃，纷纷丢下正在吃饭的碗，向高玉德家的破窑洞涌来了。 高家村好多年都没有这样热闹过。人群熙熙攘攘，大呼大叫，纷纷跑来看“大干部”。村子里乱纷纷的，比谁家娶媳妇还红火。 高玉德家的窑里已经挤满了人。更多的人都涌在院子里和土畔上，轮流挤到门口，好奇地看他们村这个在外面最大的人物。 加林妈在旁边窑里做饭。好多婆姨都在帮助她。有的拉风箱，有的切菜，有的擀面。遇到这样的事，所有的邻居都乐意帮忙。 高加林和刘巧珍则负责发糖，二叔带回来许多糖，家里人也吃不完，不如发给看热闹的小孩。 对于刘巧珍这个即将嫁入到高家的媳妇，高玉智也是很欣赏，漂亮大气，配得上自己这个侄子。而且高加林成了大作家还执意娶这样的农村女子，这也让高玉智很欣赏，说明自己的侄子不忘本，是个踏实的孩子。 高玉德、高玉智两弟兄被一群年纪大的人包围在家里面。 高玉智很有亲和力，他笑容满面，辨认他小时候的伙伴们。这些人都已年过半百，又亲切又拘束地接过他双手敬上的纸烟。 当德顺老汉和另外一些长辈进来的时候，高玉智还亲自上前，把他们一个个搀扶着坐在炕上，问他们的身体怎么样？一点儿趾高气昂的气势都没有。 这些老人也放开了，从炕上溜下来，在高玉智身上摸一摸，或者拍一拍，张开没牙的嘴嚷嚷着。 “啊，好身体……” “听说你身上挂了不少彩？” “有一阵子，你渺无音信，还传说你牺牲了呢！” “就听说你现在把官做大了！” “你们高家真是祖上冒青烟了！刚出个文曲星高加林，又来了个福禄星！” …… 高玉智笑呵呵地回答他们的问话。高玉德老汉坐在他旁边，一边笑，一边用手抹眼泪。 陪同高玉智回村的县劳动局副局长马占胜同志，出去解了个手，就再挤不进高玉德家的院里了。 马占胜一眼看见了高加林，连忙把他拉着出来了。 “我的好加林呀，你这是干嘛呢！你的书我看了，差点把我吓死！你老哥我也是一把年纪了，你非要弄死我才甘心吗？” 高加林佯装不知情，“马局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就是一个普通农民，怎么能弄死你这样的大领导呢？” “你普通农民？！”马占胜急了，“加林啊，你不要再给我这儿演戏了。你那本儿什么《涌泉》，里边那个反派教育局干事，就是照着我写的，就差把名字改成马占胜三个字！我现在终于明白你那次给我说的话了，是的，我错了，惹谁都不能惹你们这些拿笔杆子的！汉武帝阉了司马迁，逞一时之快，自己被司马迁写到史记里，各种脏水泼了一头，千古骂名呀！现在我马占胜也是千古骂名了！” “不至于吧！”高加林笑着说：“我那是小说！虚拟的，没有真实人物对应！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行！老哥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马占胜算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只要你高加林走到哪儿，谁问起都说这句话，我老马这二百斤就交给你了！” “我肯定到处都这么说！不管是我二叔，还是县长，还是市长问，谁问都是这句话！”高加林拍着胸脯保证，“我就有一点小事需要你马哥给使使劲儿！” “没问题，只要你开口，我上刀山下火海都给你办！”马占胜听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 “我叔也是有原则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我也不会走歪门邪道的那一套。我的要求很简单，我现在小说发表了，资历也够了，应该能够加入地区作协了。我就想请你帮帮忙，让这流程走快一点！” 高加林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现在虽然名声在外，但身份仍然是高家村大队的社员，干什么事儿非常不方便。就连各种票证也没有合适的渠道去领。他要是不求任何人帮忙，自然也能加入地区作协，甚至可以加入省作协。但是这个流程是极为缓慢的，短了半年，长了得一年两载。高加林可没时间等，太受罪了。 “哎呦，就这点儿事啊！就办这点事就行了？”马占胜有些不解，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托关系找人在地区作协那里递上几句话而已，作协里大部分成员都不是什么高官，给他递话也费不了多大人情。高加林本身各方面都够格，作协也是完全按照流程办事，任谁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高加林点点头，“就这点儿事！马哥，我也不是什么二愣子。过去的事也对我没有什么伤害。自古冤家易解不易结，我就算出了这个高家村，这个县城，我爸我妈我老婆我丈人丈母娘还在这里待着，没事干惹你们干嘛？你说对不对？”说到这里，递给马占胜一根香烟。 马占胜点点头，照高加林这么一说，倒也能理解。 “不过，马哥，当初年轻气不平，已经写到书里了，现在也不可能改了。所以万一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也没办法。我只能说这个跟你没关系，但有人如果抓住这个不撒手，硬说你也类似，那我就没办法了。” 高加林到了最后，又给马占胜打了预防针。 马占胜倒是挺有自信，“这你放心。只要你不出声，县城里面没有人会故意弄我，我老马人缘好得很。再说弄我就得弄高明楼，高明楼现在可是你大姨子的公公，你们都是亲戚，弄来弄去不就又弄到你身上了。” “好吧，算你们厉害，”高加林心里嘀咕着，他倒是忘了这一层，自己现在和高明楼也算是亲戚了。这倒是怎么一回事儿啊？难怪高明楼现在什么都不怕。 有人说陕西地方邪，说到谁谁就来。果然，刚说到高明楼，在高加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明楼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高明楼笑着说：“加林，你还不回家招呼你二达去？你爸你妈人老了，手脚不麻利。”他说完转过身，热情地和马占胜握起了手。。 握完手，然后继续给高加林说：“你去给你爸说，你家地方太小，坐不开，你叔父头一顿饭在你们家吃，下一顿饭就不要准备了，就在我们家吃。咱们两家也是亲戚，我家已经准备上了。玉智几十年闹革命不回家，说什么也得在我家里吃一顿饭！” 高明楼一边说，一边让高加林回家忙去，他便拉着马占胜到他家去了。 ------------ 第二十六章 高玉德的感慨 高加林心里想，这老家伙还真不客气呀，真把自己当亲戚了。要不是看在刘巧珍大姐刘巧英的面子上，非把这个老家伙弄下台不可。唉，现在已经是亲戚了，投鼠忌器呀！自己不好出手，只能看老天爷了。 吃过饭以后，高加林跟着父亲和叔父上了祖父祖母的坟地。 祖坟在村子后面一个向阳的山坡上。两座坟堆上长满了茂密的茅草。两位老人已经走了十几年了。说实在的，高加林对两位老人的印象都很模糊了。 高玉德取出一些点心和水果和油糕，放在石头供桌上；又拿出一把黄裱纸点着烧了。 然后高玉德拉着高玉智和高加林跪下嗑头。高玉智多少年没跪过了，自然犹豫了一下，高玉德的脸立刻就黑了。高玉智没办法，只好也跪下。这种情况下，别说是地区劳动局长，再大的官也没用。 他们三个连磕了三个头。高加林和高玉智站了起来。高玉德却一头扑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这一下就尴尬了，高加林反正挤不出眼泪，就看高玉智了。 高玉智到底是领导，专业的，很快就涌出了泪花，掏出手帕抹着泪水。高加林见他越哭越来劲，心中暗自佩服！ 两弟兄哭了一阵后，高玉智把他哥搀扶起来。高玉德抹着眼泪说：“咱父母……活的时候……受大罪了……” 高玉智非常内疚地说：“我一直在外，没好好管老人，想起来心里很难过。现在，我已回到咱家乡工作了，以后我要尽量帮扶你们。有什么困难，你就尽管说。” 高玉德怔了一下，说：“我们老两口也是快入土的人，现在家里有吃有穿，加林即将娶媳妇。一切都好没什么事。不过你这个侄子，现在还在高家村当社员，他说他很快就能进什么作协，也不知道行不行？” 高玉智听到这里，拍着高玉德的肩膀说，“大哥，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加林的资格那是杠杠的，前一阵市长开会才夸过他，进作协是顺理成章，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转过头问高加林，“加林，你说是不是？” 高加林苦笑着说：“二达，这事情我已经给我达说了好几回了。让他别着急，别着急，他就喜欢瞎操心。凡事都有一个流程嘛，我的小说才发表不到半个月，作协吸纳成员也要一段时间嘛。” “对呀！娃说的对呀！大哥你就别操心了！”高玉智转头对高玉德说。 听儿子和弟弟都这么说，高玉德总算放下心来。 当天的晚饭被高明楼死拉硬拽，到了他家吃的。一同吃饭的除了高玉德，高玉智，高加林，高明楼，还有马占胜、高双星，甚至刘巧珍也被叫过来了和高加林坐在一起。 本来按照陕北的规矩，女人是不能上席的。奈何刘巧珍是高加林与高明楼的联系纽带，自然也是高明楼与高玉智的联系纽带，所以破例也让她上了桌。 高加林自然知道高明楼是啥打算，这是暗示他，咱们两家可是亲戚，你可不要胡来。 高加林很无奈，他总不能让刘巧珍左右为难，心里难受吧。只得任由高明楼攀亲戚。 高玉智本不想来这里，但他哥高玉德不同意，让他一定得去吃这顿饭！一来两家是拐着弯的亲戚。二来大家都姓高，三来高明楼是高家村的领头人，不能伤了他的脸。 这三条理由说出来，高玉智也没办法，只得去了。 高明楼就是会来事儿，他把高玉德扶在了上席中间，高玉智和马占胜分坐在两边，高加林和刘巧珍挨着高玉智坐，自己则在下席落座。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偌大的红油漆八仙桌，挤满了碟子、盆子大碗、小碗、山珍和海味都有。看来这么多年这家伙没少贪污啊！ 高明楼起来敬洒。第一杯满上，双手举起，敬到高玉德面前。高玉德颤颤巍巍地接过酒杯，一杯下肚，心里感慨万千。这几个月的变化让他如坠梦里。 一行人吃完饭，高玉德不胜酒力，高加林替父亲搀扶二叔高玉智上车。走到一半路，高玉智忽然问了一句话，“加林，你这个亲戚怎么样？” 高加林苦笑一声，“二达，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大姨子的公公，有些事情没法说。不过我的那本小说写得还是挺生动的，呵呵！” 高玉智哈哈一笑，拍着高加林肩膀说，“你个小滑头！回头进了地区作协，记得经常来看二叔，也让你弟弟加平跟你多学学。” 高加林送走高玉智，长叹一声。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马占胜不愧为人情广会弄事的老油条，没过两天他就让高明楼递过话来。说是已经把高加林的作协资格申请递上去了，问题不大。延安地区作协成立不久，人员编制还有空缺，高加林进去后就是三级作家级别，铁饭碗，高福利，除了定期给作协刊物写文章外，再没什么事儿了。 高加林大喜，自己穿越过来这么久，总算即将有编制了，能摆脱农民身份了。这件事儿他只给刘巧珍说了，并叮嘱她保密。提前乱说的话，难保有人嫉妒，给你胡乱告状。 刘巧珍自然是很高兴，而且守口如瓶，标标准准的打死也不说。 作协的事情还要走流程，再快也得一两个月。高加林眼下就两件事，尽快完成《大唐双龙传》，以及与刘巧珍的婚事。 县城的小院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高加林为了赶《大唐双龙传》的书稿，也已经自己提前搬了进去。如果再在窑洞里面就着油灯赶稿子，他会害怕自己眼睛真会瞎掉。 这个小院子非常安静，搭上书桌，赶稿子起来，无人打扰。高加林的效率更高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没人照顾他，吃饭除了偶尔去蹭张克南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刘巧珍给他送点儿半成品，他自己再凑合凑合。高加林倒是想过，如果刘巧珍住过来，那该有多幸福了。不过两个人毕竟还没有成婚，这样做刘巧珍会被千夫所指的。所以也只是高加林的幻想而已。 高加林全心全意地改稿子，他完全想象不到，他的《涌泉》小说已经彻底完成发酵，正在掀起一股狂潮。 最近全国青年读者的来信，正像雪花一样，铺天盖地地飞向《当代》杂志，如果倒在高加林身上，将会把他彻底覆盖淹没。 他也完全想象不到。 一场持续大半年、波及全国范围，上到央视、人民日报、新华社，下到农村高校，关于知识青年人生和命运的大讨论即将轰轰烈烈地展开。 虽然主角叫马德福，不是高加林，但作为半自传式的人物，高加林自身的经历也因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和讨论。 马占胜和高明楼的问题已经不再是高加林不发声就可以掩盖得过去。马占胜已经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高明楼还觉得无所谓，他又没犯什么大的错误。 他们俩再次见面，马占胜一脸绝望，他的头发仅仅几天就已经开始花白。高明楼却仍然觉得不会有啥大事，他和高加林是亲戚，高加林不可能整他。 “明楼，你想的太简单了！”马占胜一脸无奈地摇摇头，“高加林只是点了一把火，这把火烧多大，烧到哪里，他完全掌控不了！现在高加林即使站出来，到处宣扬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毫无用处了！” “什么？我又没干什么坏事情，为什么会处理我？”高明楼愤愤不平地站起来，大声抱怨道。 “现在处理的不是你一个高明楼，也不是我一个马占胜！”马占胜把这场风波看得很清楚，“这是从上到下全面整顿农村干部的运动！倒下的是千千万万个高明楼，以及千千万万个马占胜！” “怎么可能？！”高明楼被马占胜的话惊呆了，一屁股坐在炕上，半天起不来，“他高加林的一篇文章就能引起这么大的风波？他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唉，你还是没明白！”马占胜叹了口气，“这是场运动！高加林的文章只是个引子，他的确没有那么大能耐，但是文人的一只笔能够激起多么大的风浪，没有人能够预料到，甚至包括他们自己！” “那该怎么办呀？”高明楼手足无措，向马占胜求教。 “还能怎么办，态度积极承认错误，争取组织宽大处理！”马占胜给出了最坏的打算，“我要是你的话，就赶紧按照文件精神，召开全村大会，积极推广联产承包责任制，分田包产到户。不要再耍小聪明了，搞你的什么生产责任组。越是积极主动，处罚可能就越低。”。 “那你呢？”高明楼有气无力地问马占胜，“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写检讨呗！”马占胜也已经看开了，“这个劳动局副局长肯定是要被撤了，现在是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饭碗，别给开出公职，出去当农民就行！” ------------ 第二十七章 记者采访 高加林现在对此也是一无所知。他一个人躲在小院子里，每天除了赶稿，就是看一些从阅览室借来的与英国有关的书刊，当然还有就是等待着刘巧珍过来给他送饭。 就在高加林赶稿的日子里，倒是先收到了《当代》主编朱炜的电话。电话还是打到邮电局，不过现在邮递员小海找高加林倒是方便多了，出了邮电局10分钟就到高加林家小院了。 高加林照例去张克南那里蹭电话，长途费太贵了，他可不是土豪。 “小高，这两天有不少媒体记者跟我们杂志社打听你的联系方式，我先问下你的意见。”电话接通后，朱主编说了一个让高加林意外的事情。 “朱老师，他们找我干嘛？”高加林有些诧异。 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大讨论是何等的热烈！ “你那篇小说引起的反响，大大超出了我们杂志社的预料。现在我们每天收到的读者来信，成百上千封。广大农村青年读者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自己苦闷的窗口。各大报刊也注意到这个情况，准备要展开深入报道和讨论。你当然也被他们注意到了。” “所以打听他的消息，要来采访他？”高加林有些害怕，自己已经答应过马占胜，高明楼又是自己的亲戚。如果接受采访，记者连番追问，自己该说什么呢？ 朱主编听出来了高加林的犹豫，有些无奈地说：“小高，我知道你年龄还轻，也知道你有些害怕。不过你用的可是你的本名，所以你的信息稍微一打听就能得到。特别是你家乡的记者，可能已经在找你的路上了。你还是做好思想准备吧！” 高加林有些发懵地放下电话，他该怎么办呀？ 张克南见高加林一脸茫然，忍不住问道：“加林，咋了？咋接完电话后看你脸色不好。” “克南，坏了！我好像惹出事儿了！”高加林有些害怕地把朱主编给他说的情况又给张克南复述一遍，希望他能给自己出个主意。现在高加林已经有点慌了，见谁都想抓住问问。 “哦，原来是这事儿啊，你现在才知道！”张克南倒是一点都不吃惊，“现在全市都在清查阻挠改革不作为的干部，你映射高明楼的那个“马喊水”已经成为这种干部的代名词！昨天我妈开县委会回来还在夸你呢，说你真的了不得，一个人放翻了几万农村干部！” “啊？”高加林被张克南这么一说，吓得差点儿晕了过去。自己砸了几万人的铁饭碗，还想不想活了？ “哈哈！”张克南指着高加林笑了起来，“我觉得我胆小，没想到你更胆小！这是上面发起的运动，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如果你整倒了一个两个人，他们倒是会怨你，想办法报复你！可是现在是全国大面积的倒，这样一来谁会在意你呢？” 高加林一想，也是啊！萨拉热窝事件是一战的导火索，但是后来轴心国和同盟国大家打得头破血流，谁还管萨拉热窝呢？ 高加林被张克南这么一说，倒是心里踏实好多。 “对了，克南，我这些日子埋头写稿，什么都不知道！”高加林这才想起故事的原型，这么多干部都倒了，马占胜和高明楼这两个原型怎么样啦。他有些好奇地问张克南。 “马占胜啊，这人很滑头，还没查到他呢，他就写了一大本检讨，交了上去。结果他就是被撤了劳动局副局长的职务，交到人事部门重新分配工作。铁饭碗还是保住了！” “高明楼就更聪明了。风还没刮过来的时候，他就在高家村召开全体村民大会，组织包产到户，现在高家村村民都夸他。高双星也被他主动撤出民办教师的位置。高明楼表现这么好，弄不好公社书记的位置还能继续坐。” 听张克南这么一说，高加林心情相当复杂，既松了口气，又有点儿不甘。最后一拍脑袋，算了，这事情跟咱有什么关系？ 高加林离开张克南办公室，迈着悠闲的步伐，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走，嘴里还哼着小调。 “我是阳光开朗大男孩，阳光开朗大男孩，你看我扬起的嘴角……” “您就是高加林老师吧！《涌泉》的作者？我是《YA日报》的记者，我叫王琳，我受报社委托，特来采访您，您现在有时间吗？” 怕什么来什么。 高加林刚到小院的门口，正准备开门，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精神干练的二十七八的女同志就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显然她已经在这里蹲守了一段时间。 高加林一愣，这被对方直接堵到门口，跑也跑不掉了！他顿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下惨了，自求多福吧！ 高加林侧侧身子，对王记者做了个请进的动作，“欢迎欢迎，非常欢迎！我就是高加林，咱们进院子慢慢说！” 高加林带着王记者进了小院，庭院的环境挺好的，高加林也经常趴在这儿写作。所以这里本来就放了一张书桌和一个椅子。 高加林进屋又拿来一张椅子，放在桌子对面，请王记者坐下。然后拿来两个杯子，用水龙头冲了冲，摆在桌子上，拿来暖水瓶，倒了两杯凉开水。 “抱歉，王记者。这个小院目前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没啥可招待的，连茶叶也没有，只有白开水。怠慢了！” 高加林倒完水，有些抱歉地说。 “没关系，我觉得挺好的！”王琳记者倒觉得这里安安静静，倒挺适合高加林埋头写作的这个风格。 “高老师，你的作品都是在这里创作的吗？”王记者好奇地问。 “那倒不是，我最近才租下来，搬过来没多久。以前的作品都是在高家村我家里创作的。高家村环境比较差，没有通电，我又习惯了晚上创作。一来是费油灯，二来是费眼睛，三来还影响父母的睡眠。所以在这儿租了个小院子。”高加林老老实实回答。 “晚上就着油灯写书啊！您的创作环境真的很艰苦！”王记者有些惊讶，更带着一丝敬佩，“您能给我再好好讲讲您如何创作《涌泉》这部著作的，它已经引起全国上下的大讨论了。” 现在已经这个情况了，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高加林干脆就直说了。 “哦，情况是这个样子的！我一直比较爱好文学，从高中开始就学习文学创作，之前也写过一些东西。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我回乡当了一名乡村教师，除了日常教课外，还写一些诗和一些创作片段。后来由于某种原因，大概就是半年前吧，我离开了乡村教师的岗位。开始全心搞创作，首先把这些年积累的十几首诗整理修订，投稿了一些刊物，还好运气不错，基本上都发表了。” “哦，高老师还写过很多诗呢，具体有那些，发表到哪里了？” 这个王记者显然来之前没怎么做功课，连高加林也是诗人都不知道。 “那些主要发表在《诗刊》、《诗林》、《诗潮》和《绿风》诗刊四家，最出名的应该是“飞鸟与鱼”，发表在《诗刊》上……” “飞鸟与鱼，这个我好像听过！”王记者突然打断高加林的话，“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是那个世上最遥远的距离？”说着她就朗诵起来。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 高加林一脸黑线，这个王记者好不专业呀！来之前不做功课，做采访随便打断，还自己激情朗诵起来。 唉！早知道还不如接受一些大刊物的采访，这种地区报的记者实在太不专业了。 接下来王记者就挑一些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使劲问。高加林就该说就直说，不该说就跳过去，反正这个傻记者也听不出来。 俩人谈了一个多小时，王记者终于心满意足的收起本子，一脸崇拜地站起来，与高加林握手告别。 “高老师，你的经历实在太励志了，才华也太出众了，我一定把你的事迹好好写出来，让广大农村知识青年都向你学习！” 高加林连忙开口制止，“别别！千万别让大家向我学习，写小说是很吃天赋的事情，如果没有那个天赋，你再写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如果要学习的话还是要向《涌泉》里的马德福学习，通过努力奋斗学习应用科技来改变自己和周围人的命运。” 王记者听了连连点头，“对，高老师，您说得对，我一定把您这句话写到文章的最后！不是所有人都有您这样的天赋，还是应该像马德福那样。” 见王记者终于没把事儿搞偏，高加林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她礼送出了门。。 高加林并没有在家里清闲多久，很快，又有记者上门了。这一回名气更大，《SX日报》，不好好接待都不行。 这个张记者明显比上一个王记者专业多了。 ------------ 第二十八章 回村 SX日报张记者的问题也更加刁钻。高加林想混过去的东西都给他一一捡出来问。 比如高加林是不是像马德福一样被顶替？高家村是不是像涌泉村一样有一个马喊水式的公社支书？高加林有没有一个像水花一样遭遇的前女友？ 高加林连忙给他解释，这些都是文学创作，是凝聚了很多现实的东西融合在一起，不针对于任何一个人，自己也不是马德福的原型。 高加林费心费力的解释了半天。对方却只是用安静的目光看着他，最后抬了一下眼镜，说出一句话，“高老师，我来之前做过功课了！” 这句话把高加林击溃了，他只能瘫坐在椅子上，无奈的说出一句，“好吧，我承认马德福身上有我的影子。可是他更多的是其他农村知识青年的影子。” 张记者呵呵一笑，“高老师，我能明白您的心情。您是个极为善良的人，不想任何人因为你而受到伤害。” 高加林有些无奈地纠正他的观点，“张记者，都是内部矛盾，不要说的这么重啊。有些人只是比较守旧，脑子还没有转过弯儿，只要教育他们还是可以改过来的。” 终于把张记者应付走了。高加林又是一头的汗。应付这些记者比他写书都累啊。 接下来几天，高加林每天都要接待好几拨记者。有的把目标对准高加林这个人。有的则更关心他的创作过程。有的着眼于挖掘高加林的成长经历。有的对高加林的感情经历很有兴趣。 高加林每天被这些记者弄得头昏脑胀，精疲力竭，可又不能不接待。 每一个记者背后都是省、市的一家期刊报社，你得罪了任何一个记者，就等于得罪了这家期刊报社。高加林现在连作协成员都不是，哪有资本去得罪人家呀？ 反正报道就是这一阵风，等到都报道过一遍，就没人关心这事儿。 很快全国级的报刊记者也来了。他们倒不是从总部赶过来的。这些记者都是SX省分部的记者，特地从XA市赶过来的。 高加林可不敢低估这个年代纸媒的威力。报纸绝对是八十年代当之无愧的王者，它的权威性、普及率，让广播和电视都要靠边站。 何况还是全国级的报刊，由不得他不慎重。 好在这个年代的记者真是求真务实啊，对得起大众对他们的信任。他们不会扣字眼，故意误导读者，即使高加林有说得不完善不恰当的地方，也会及时指出。这让高加林也欣慰不少。 高加林的事迹随着这一篇篇报道的出炉，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 他的名字，也在SX省甚至全国引起了不小的注目。 尽管高加林一再强调写作很吃天赋，不要模仿他通过写小说改变自己命运。但仍有不少年轻的农村知识青年，开始拿起笔描绘自己身边的故事。 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高加林也没办法判断。 白天记者太多，高加林只得晚上加班赶稿子。终于，《大唐双龙传》第一册终于完成了。 《大唐双龙传》共20册，370多万字。每一册都有将近20万字，如果《今古传奇》登得慢，半年一册，那就将近得十年。当然，高加林不会让这部书持续10年的，那太磨蹭了，大不了后面直接出书。 高加林写完稿子，整理了一下，就此寄出。当然这次他用的是笔名“高山流水”，而且强调一定要保密，自己刚刚树立了正面形象，然后就写武侠小说赚钱。如果传出去，绝对有很多人会大失所望的。 不过高加林倒不担心《今古传奇》的编辑会泄密，使用笔名在《今古传奇》上投稿的正统文学家大有人在，没有一个身份泄密的。 高加林把《大唐双龙传》第一层这个稿子投出去，准备好好歇歇。 自从自己穿越过来，就一直在创作写稿，眼睛都快搞坏了，腰酸背疼，身体也不如以前了。是该好好歇歇，锻炼锻炼身体，保养一下自己。 高加林索性搬回了高家村，这样就可以每天在家混饭，还可以天天和刘巧珍约会。他把自己搬回高家村的事情，也告诉了邮递员小海，如果再有邮件的话，只能麻烦小海跑路了。好在这种事情只是暂时的，等到半个月后婚礼举办了，高加林又会住到小院去。 高加林在小院住的这些日子，高家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分田包产到户了，家家都忙着自己的几亩地，高明楼自然也不像过去一言九鼎了。而且他深知自己犯的错误，正在接受处理中，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低调得很。 高玉德夫妇在高加林不在的这段日子，雇人把他们那两口旧窑洞重新翻修了一遍，花钱不多，效果不错，至少看上去像新的一样了。 高加林回到家，甚至都感觉有些不适应。 刘立本在这场变化中倒没受什么损伤，甚至因为大能人倒了，他这个二能人似乎要变成大能人了。不过据说正在去公社，以后就没有公社了，只有村镇乡。那么也就不存在公社书记这个职务了。 既然自己老丈人丈母娘丝毫未损，高家村这场风波其实也与高加林没太大关系。 他还是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筹备婚礼的事情上。然而一开始他就发现自己弄了一个错误。 高加林一直说这是“订婚”，这引起刘巧珍的迷惑，“加林哥，为啥要订婚呢？为啥不直接结婚呢？” 高加林只得解释道：“巧珍，你我年纪都还小，不到法定结婚年龄，所以没办法领证。所以只能是订婚。” “(⊙o⊙)啥？”刘巧珍迷惑不解，“为啥说咱俩不到结婚年龄？我明明到了，你也到了呀！” “怎么会呢？”高加林给刘巧珍普法，“法律规定女子的结婚年龄23周岁男子是25周岁。我现在不到24，你还不到21，所以不能去领证。” “法律啥时候改的？”刘巧珍更加迷惑了，“我大姐结婚的时候专门去问过，男的22，女的20啊！就是因为我满了20岁，所以今年才好多人来说亲的！” “不会吧？难道是我弄错了？”高加林迷糊起来，难道是这个时代结婚年龄早，后世比较晚？ 事实上，就是高加林弄错了。我国的法定结婚年龄在80年进行过修改。80年之前，男的20岁，女的18岁。修改后提升到女的20岁，男的22岁。然后一直是这个标准，从未改过。 那么为什么高加林印象中是女的23男的25呢？这是因为提倡晚婚晚育，提倡男女都往后推三年。 大城市的男女结婚一般都按照晚婚要求的时间。 更何况一般大学生22岁才毕业，如果女的20岁结婚，大学还没毕业呢。 这样一来，女性23以后再结婚就成了常识。随着时代的发展，结婚年龄越来越晚，到了高加林穿越的那个年代，平均结婚年龄已经到了30岁之后了。所以他弄错了也不稀奇。 高加林发现自己搞了个乌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向刘巧珍承认错误，说自己弄错了。这倒让刘巧珍有些迷惑，她印象中的高加林是不会错的，所以总是无条件的相信高加林，如今他居然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实在难以理解。 高加林哈哈一笑，“巧珍，你太高抬我了，我怎么可能不犯错误呢？我不懂的事情多了，比如农家种田养殖的事情，我就一窍不通。你可别盲目相信我，发现我错了，就及时提醒。” 刘巧珍点点头，加林哥说得对！ 夏天已经过去，秋意开始浓起来，树叶开始变黄变红，山林开始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高加林骑着28大杠飞快地穿梭在路上，刘巧珍骑着26飞鸽与他并排而行，带起来的秋风已经有些凉意。 刘巧珍带着高加林送的围巾，高加林围着刘巧珍织的围巾，两个都是温暖牌的，所以都不觉得冷。 他俩去县城的百货大楼去置办结婚的床上用品。来到百货商场门口，两人把车子掏钱停放在看车子的停放处。。 这个时代自行车是很贵重的东西。所以每一个大一点儿的商场门口都有一片地方专门用于停放自行车，有人专门看守车子。当然这不是免费的，一次一分钱，下班前必须骑走，否则丢失概不负责任。 高加林这才伸手拉上刘巧珍，直奔百货大楼而入。 ------------ 第二十九章 结婚（上） 进了商场，高加林拉紧刘巧珍的手，倒是让刘巧珍有些害羞，猝不及防，低着头羞涩了老半天。 高加林倒不是忘了这个时代的风俗，而是商场的人实在太多，如果两个人不拉得紧紧的，可能就被挤丢了。 刘巧珍扯了块两米见方的红色花布，又买了些棉花，准备自己回家缝棉被。高加林选了床单和枕套。枕头芯不用再考虑，放一些荞麦皮填充，蓬松又柔软。 最后就是套在最外层的床垫罩子，必须是大红大紫的喜庆色。 一通细挑慢拣的，采购额直接飙到了50块。 眼瞅着高加林一口气挑这么多东西，刘巧珍有些心疼钱，拉了拉他的胳膊：“买这么多做什么？这些我都会自己缝！” 高加林倒觉得这些只是基本的。其实他想买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收音机、缝纫机、电视机、洗衣机和组合家具等等。 可是现在只是在县城小院临时居住，很快就要搬到YA市里面去，买这一大堆东西搬家很不方便。另外这些东西现在的价钱也实在太贵了，完全没有必要。不如把钱先用在改善生活上，吃好穿好，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 小两口拿着买的东西，将其挂在自行车上，骑着车子很快就到了县城的小院，就花了几分钟时间。住在县城还是方便。 小院毕竟只是租的，没有必要替人家翻新，高加林只是请了个木工师傅，把窗户门整了整，补了补，刷了刷漆，贴上大红的喜字，就和新的差不多了。 刘巧珍一回来，便一头扎进东屋，开始铺上自己刚刚买的床单和床罩，然后拿起针线，很快就把枕头做好了。剩下就只有缝被子的大活了，不过这难不到刘巧珍，她剪刀如风，来回穿梭，看得高加林眼花缭乱。 高加林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打了一会儿拳，其实就是他上学时候学的军体拳。百无聊赖之下，他索性又拿出了书桌，开始写《大唐双龙传》的第二册。 九月十五，秋日暖阳。 小河水流哗哗。但秋风萧瑟，已经吹得人手脚开始发冷。 一大早，高加林就抄起扫把，把院子一扫，确实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没过多久，刘巧珍便骑着车子进了院。 她春风得意在院子里多骑一圈，生怕刘巧珍看不出她今儿从头到脚都换了新衣服。 “这身衣服真漂亮！” 刘巧珍轻盈如燕子落地：“我妈给我置办的喜服，特地穿过来，今天不是咱们拍照登记的日子嘛！” “咱妈的手艺没的说。何况你人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油嘴滑舌！”刘巧珍满脸欣喜，随即从里兜里掏出一沓子大团结。 “这是？” “你下的彩礼钱，我爹早就给我了。我看你办婚事紧用钱，就拿来给你。” “那不用，这钱暂时还用不着，你好好收着。” “真的？” “假不了。” 高加林手头的确不缺钱。《大唐双龙传》第一册寄到《今古传奇》杂志社后，主编看了很激动，立即就打电话过来了。 高加林与主编在电话里聊了聊。对方得知这将是一篇三百多万字的鸿篇巨制后，极为兴奋。高加林这样小有名气的文学作家愿意写武侠小说，而且写得如此精彩。主编自然不愿错过。 他打算先每期刊登2万字，大概八期刊登完第一册。如果此书饱受欢迎的话，恐怕还要增加每期刊登的字数。毕竟这本书字数太多了，如果每期只登2万字，那要持续八九年呢。 这样一来，主编就要高加林半年内拿出第二册，而且质量不能下降。所以高加林也得赶赶稿了。 当然提了这么多要求，待遇也是极好的。主编直接给了每千字15元的高额稿费。第1册18万字，稿费是2700块，已经给高加林寄过来了。高加林取了700块用来做婚礼开销，2000块又存到那个折子上了。现在他可是有5000块存款的有钱人了！ 高加林穿上崭新的中山装，这是二叔高玉智送他的结婚礼物，穿上锃亮皮鞋。与刘巧珍站在一起，任谁一眼都看得出这是即将去拍结婚照的新婚夫妻。 俩人出了门，来到照相馆。能给高加林这样的大名人拍结婚照，照相馆也是请了最好的师傅出手。 这个照相馆已经有彩色照片了，当然因为价格贵一些，大部分人还是选择黑白照片。高加林自然选择与刘巧珍拍彩色照片，这可是要流传下去的记忆。 “咔嚓”一声，闪光灯过后。留下了两人咧着嘴傻笑的表情。高加林觉得有些傻，照相馆师傅却觉得刚刚好，没法子，审美还是有差异。 接下来两人拿着公社开的介绍信，以及户口等证明材料，到了婚姻登记处，领了两张红艳艳的结婚证。 高加林看着结婚证上的名字，不禁感慨万千。高加林终于与刘巧珍结婚了！自己上辈子都没完成的终身大事，这一辈子终于完成了！ 接下来，婚礼筹备高加林几乎插不上手，全是双方老人来决定，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高母承担了儿子婚事的筹备工作，从各种采买，到四处发请柬，忙得不亦乐乎。另一边，刘母也是筹备的助力。 高玉德和刘立本只是抽着烟，到处乱跑，四处炫耀而已。什么忙都不帮的！ 这期间，外头说啥的都有。 传的最多的，说刘巧珍嫁给大作家，地区劳动局长的侄子，妥妥的高攀。 但也有声音说是高玉德家穷得一塌糊涂，高加林娶了个聚宝盆。刘立本又没有儿子，家产以后就是高加林的了。 说高玉德家穷，这话也不算错，高加林并不介意。可还有人到处传他入赘刘家，这特么就纯扯淡了。 老爹高玉德就自己一个亲儿子，可能让他入赘么？ 好在两家手上活儿一直不断，没工夫去计较这些事儿。 转眼就到了九月二十五。天气突然冷了下来。 气温骤降，眼看就要到零度以下了。陕北高原的冬天来的特别早，走得也特别晚。一年有一半时间都是寒冰料峭。 刘巧珍终于把她鼓捣了十来天的被子带来了。 小两口把堂屋东厢收拾干净，再把床上用品都铺整好。 两床厚被子，两套薄被子，以及两套褥子。全都是新棉花打的，松软又暖和。 外罩大红大绿的被面，摸起来光滑，看起来喜庆。外加一对鸳鸯枕，顿时让这张婚床有了灵魂。 “喜欢吗？” “喜欢！” 伴随着一声欢快的叫喊，刘巧珍呈大字型扑上床。 高加林这才注意到，大红的被面上，绣了好多花儿，争奇斗艳的。愈发喜庆了！怪不得鼓捣了这么多天。 “你也躺上来试试！” 刘巧珍兴奋地相邀，等到高加林睡到她身边，一侧脸，呼出的气息都喷薄到她耳边时，她才意识到不对，俏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 高加林看得痴了。 正在心猿意马之时，大门口传来张克南的声音：“加林，你在吗？” 等到俩人心虚地跑出屋去，张克南才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后知后觉地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俩了？” “没有没有，别瞎想。”高加林知道这小子瞎想什么，连忙让他闭嘴。 刘巧珍脸皮薄，早就羞得抬不起头。 “就算打扰也没关系，反正后天你俩结完婚，有的是没人打扰的时间。” 张克南这家伙毫不客气。 高加林呵呵一笑，如果这家伙再胡说八道，就踢他一脚。 “行了，说正事。”张克南递过一个小盒子，“我和亚萍给你们的结婚礼物，她托人捎来的上海表。怎么样？我们两个老同学够意思吧！” 刘巧珍连说不用不用，太贵重了！ 可也拦不住高加林一把接下来。 “好家伙，出手这么大方！你俩这是不怀好意啊！” 高加林这么一说，惊着了刘巧珍。 高加林话锋一转，“等我们结婚不久，就轮到你和亚萍了。你现在送手表，我将来就只能送彩电了！” “哈哈！”张克南大笑起来，“还是加林了解我，没错，我们等着你的彩电呢！” 刘巧珍这才听出来高加林是开玩笑，这家伙说话拐好几个弯儿，还让自己误会了。 十月一日，宜合婚订婚。这可也是全国的大庆，自然祝福拉满。 两家选了这天做结婚的正日子，看得出来是下了真功夫。 天还没亮，公鸡刚叫了头遍。刘巧珍便麻溜地爬起来，换上喜服，开始对镜梳妆打扮。今天是她人生中的大日子。没有人比她更重视。 等到刘母推门进来，刘巧珍喜服都穿好了，妆也化了一多半了。 “巧珍，你不先吃点垫垫？这一天折腾，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呢。” “是哦，妈，我怎么连早饭都忘了吃？”。 刘母轻叹一声，这丫头激动的，连吃饭都忘了。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刘巧珍匆匆地赶到堂屋，一屁股坐下来，摸起馒头，就秃噜一口稀粥。 ------------ 第三十章 结婚（中） 主座上刘立本老脸一沉，拿筷子敲了敲桌面：“马上也是要成家的人了，为人处世要稳重，别再像个姑娘家冒冒失失的。” 刘巧珍不由放慢了节奏：“知道啦，爹。” “这200块钱，是爹跟你娘给你的压箱钱。你自己攒着，别让那小子知道。” “爹，不用啦。我们年轻，能挣。”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 刘巧珍犹犹豫豫。 其实她不是不想拿，而是不想为了这点钱特地瞒着高加林。 最后还是刘母不由分说地把钱揣进了闺女喜服的口袋。 与此同时，高家窑洞，也是热火朝天。高玉德夫妇早已经把窑洞收拾了好几遍，现在又开始张罗。 高加林早饭吃得饱饱的，免得挨饿。 回过头来，高双星已经带着帮忙的人赶到了。对于高加林的婚礼，高明楼比他儿子结婚还上心。 由于他积极表现，据说不会给大的处罚，可能在公社转村后，由公社书记转为村长。虽然不是一把手了，上面有个村高官管着。但总比马占胜要好多了。 于是院子里垒灶的垒灶，搭棚的搭棚。院子外头大红喜字、对联刷刷地贴起来，红纸路引一直贴到村口的树上。 高母在灶房里忙碌，高加林进来时，看她正在抹眼泪。 “妈，怎么了嘛？” “没事，烟熏的。妈开心！” 这时候，高加林本该上前默默给老妈一个拥抱。可惜两世为人，他还是做不来。不过他都记在心里。 高母在灶房里忙活，高玉德在外头统筹一切。 今天这婚事的支客师一职，也毫无疑问落到了仗义热情的高明楼头上。 所谓支客师，有地方又叫支客司。不仅要统筹婚事大小事务，而且要负责迎来送往，照顾好宾客。甚至某桌席面上座次僵持不下时，他还得负责理清来客和主家的关系亲疏尊卑，协调好座次。可谓是事无巨细。 天色渐亮，来的人渐渐增多。但在高明楼的指挥安排下，全都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反倒让高加林这个新郎官闲下来。 很快，锣鼓队，接亲队，相继到位。高加林这个新郎官，也就正式入位，接受各种摆布安排。 到了八九点钟，亲戚们带着孩子陆续抵达。 吉时已到。 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高加林被簇拥着出了门，领着一行九辆清一色的凤凰自行车车队正式出发。 新郎和新娘家距离太近，所以干脆绕村一圈。 一路上，车队浩浩荡荡，过桥放鞭炮，遇到拦路的就撒糖撒烟，引来不少路人看热闹，直到抵达刘立本家门口。 作为十里八村颇有威望的能人，今天嫁最宝贝的闺女，绝对是远近皆知的一大盛事。 今天，刘立本家门口是人山人海，就连自行车推进去，都难如登天。 好在有烟有糖有散碎零钱硬币开路，折腾了半个多钟头，高加林总算是挪到了刘家大门前。 簇拥在刘家门前的，大多是刘巧珍这头的亲戚。不过大家都是高家村的，好多人都是双方的亲戚。 所有人都齐声夸赞，新郎官高加林是真的高大帅气，和新娘子刘巧珍简直就是郎才女貌的绝配。 在高加林面带微笑地散了一圈喜烟之后，堵门的人群立马散了一大半。只留下几个顽固派，迟迟不肯离去。 这就不是高加林的事了。留给接亲车队里专门应付闹婚的高手来处理。 无非是多一包烟、少一包烟的事儿。 十多分钟后，在付出了六包喜烟的代价之后，大门打开。 高加林先叫了院子里的刘立本和刘母，改口为爸和妈。一时间还真有些难以张口。 紧接着，见过大姐刘巧英和大姐夫，小姨子刘巧玲，还有刘家的其他表亲，顺便塞了点零钱红包给几个孩子。 “时候不早了，快去接巧珍吧。”刘母催促道。 高加林深吸一口气。还剩下一道门，他却已经没多少耐性了，干脆直接交给队里的高手去交涉，哪怕多散点烟和糖，他也认了。因为他已经等不及要见自己漂亮的新娘了。 好在高手就是高手。剩下一道门，拢共只用了5分钟就开了。 高加林终于出现在娇媚无比的刘巧珍面前。 “从小认识你，你今天最漂亮！相知相守，共伴永远！” 此话一出，气氛一下就浪漫起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今往后长相厮守。试问还有谁比他更配新娘子？ 闺房里，尖叫和喝彩，响成一片。就连把新娘子的红皮鞋藏到怀里的伴娘，都不好意思再藏，主动交了出来。 高加林亲手给刘巧珍换上红皮鞋。刘巧珍伸手给他擦了擦汗，又引起一阵惨绝人寰的哀嚎。 这小两口，太残暴了，联合起来撒狗粮，齁死人不偿命。 退！退！退！ 在众人的后退中，高加林牵着刘巧珍的衣袖，来到堂屋给刘立本和刘母敬茶改口。 刘立本已经彻底想开了，现在对这个女婿很满意。新女婿至少在面子上，让他狠狠地长了一把脸。现在一般都叫他能人，而不是二能人。 刘立本于是欢欢喜喜地应了声，喝了茶，给了红包，送闺女出门。 按照习俗，新娘子出娘家门脚不能沾地。这意味着，必须有人背着新娘子出门，直到送上车。 刘巧英和刘巧玲自然不可能出面背人，刘家这边只能从叔伯家里出个年纪小的堂弟出面。 高加林一瞧堂弟那身板，当即挺身而出。塞了包喜烟过去，接着一个公主抱，就把刘巧珍抱出了门。 刘巧珍连忙撑开喜伞，红红的喜伞映照之下，人面喜伞相映红。 出了刘家大门，在隆隆的鞭炮声中，把刘巧珍在后座安置妥当，随后也不掉头，直接跟着车队一往无前，不走回头路。 接亲车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后面刘家安排的送亲车队，立马浩浩荡荡地跟上。 和接亲车队，只有9辆清一色的自行车不同。送亲车队，足足有18挂干净的平板车。每一辆平板车上都绑了一个大件的家具或者嫁妆。 刘立本原本可以安排一辆卡车把嫁妆一趟送完，但那样就差了点意思。 毕竟两家相距不远，同一个村子，走路也就几分钟。卡车一分钟送到，外人还没瞧清楚刘立本的手笔，哪还有什么面子可言？ 倒不如这平板车队，场面壮观，而且陪嫁了什么，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等到接亲车队回到高家，最后一辆送亲的平板车才刚出刘家没多久，形成一个圆圈，把村子包围起来。 新娘子到家。上万响的鞭炮，立刻响起。 跨火盆，去晦气。 四邻八乡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那么多孩子，前呼后拥地都要看漂亮的新娘子。 高加林顿觉压力山大。兜里的喜糖早就散完了，接亲的高手也两手空空。 最后得亏是高双星早有准备，把预备给小两口回门的喜糖拿了出来，才勉强应付过去。 堂上高坐的是高玉德夫妇，接受小夫妻的叩拜敬茶。 旁边首席坐的是专程前来的二叔高玉智夫妇，他们特意赶过来，也算是极给高加林面子。 这也是倍有面子的大好事。 最后伴随着外头又一阵隆隆的鞭炮声，高加林把刘巧珍送到暂时当婚房的窑洞床上歇着，外头正式开席。 累，并快乐着。 高加林塞了一把花生糖到刘巧珍手里，这是他好不容易私藏的。就为了偷偷塞给媳妇，让她垫补垫补。 接着高加林出去应酬了。 高家这头的亲戚，陆续挤进婚房来认新媳妇。这些亲戚不少是刚才在刘家的娘家亲戚，现在又跑过来变成婆家亲戚。哈哈，没法子，大家都是亲戚。 面对这么多笑容可掬的面孔，刘巧珍多少有些紧张。好在大部分面孔都很熟悉。 高加林出门不为别的，是为了安排刘家的送亲队吃饭的。 送亲队以刘家二叔为首，一看就是个见多识广的精明人。 说话间，外头平板车队抵达。 蝴蝶牌缝纫机，一面大衣柜，一套梳妆台，两口大箱子…… 东西暂时摆在地上，让宾客们看一遍，然后又拉上车，要送到县城的小院去。 很快，新房里摆的满满当当，然后很快就没了。 平板车车队的师父们领了喜烟和喜糖，就走了，高双星带他们去县城小院了。 送亲队则是留下来吃席。 十几桌席面一开，院子里香气冲天，仿佛提前过年了。 新房里玩闹的孩子们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加林趁机端了碗四喜丸子进屋，给守在婚床上眼巴巴的新媳妇尝尝鲜。起初刘巧珍还顾忌颜面，不敢偷吃。 高加林干脆把房门一关，刘巧珍再看向香喷喷的四喜丸子，再也忍不住了。 一个拳头大的四喜丸子下了肚，刘巧珍直接吃了个半饱，坐在婚床上的腰板也挺直了，长腿也舒展了。。 这一幕，看得高加林蠢蠢欲动。 刘巧珍被他看得脸红心跳，终于抵挡不住那火热的眼神攻势，蜻蜓点水地亲了他一口。 ------------ 第二十八章 结婚年龄乌龙 SX日报张记者的问题也更加刁钻。高加林想混过去的东西都给他一一捡出来问。 比如高加林是不是像马德福一样被顶替？高家村是不是像涌泉村一样有一个马喊水式的公社支书？高加林有没有一个像水花一样遭遇的前女友？ 高加林连忙给他解释，这些都是文学创作，是凝聚了很多现实的东西融合在一起，不针对于任何一个人，自己也不是马德福的原型。 高加林费心费力的解释了半天。对方却只是用安静的目光看着他，最后抬了一下眼镜，说出一句话，“高老师，我来之前做过功课了！” 这句话把高加林击溃了，他只能瘫坐在椅子上，无奈的说出一句，“好吧，我承认马德福身上有我的影子。可是他更多的是其他农村知识青年的影子。” 张记者呵呵一笑，“高老师，我能明白您的心情。您是个极为善良的人，不想任何人因为你而受到伤害。那些阻挠改革开放的人就是危害我们前进步伐的灰尘。” 高加林有些无奈地纠正他的观点，“张记者，都是内部矛盾，不要说的这么重啊。有些人只是比较守旧，脑子还没有转过弯儿，只要教育他们还是可以改过来的。” 终于把张记者应付走了。高加林又是一头的汗。应付这些记者比他写书都累啊。 接下来几天，高加林每天都要接待好几拨记者。有的把目标对准高加林这个人。有的则更关心他的创作过程。有的着眼于挖掘高加林的成长经历。有的对高加林的感情经历很有兴趣。 高加林每天被这些记者弄得头昏脑胀，精疲力竭，可又不能不接待。 每一个记者背后都是省、市的一家期刊报社，你得罪了任何一个记者，就等于得罪了这家期刊报社。高加林现在连作协成员都不是，哪有资本去得罪人家呀？ 反正报道就是这一阵风，等到都报道过一遍，就没人关心这事儿。 很快全国级的报刊记者也来了。他们倒不是从总部赶过来的。这些记者都是SX省分部的记者，特地从XA市赶过来的。 高加林可不敢低估这个年代纸媒的威力。报纸绝对是八十年代当之无愧的王者，它的权威性、普及率，让广播和电视都要靠边站。 何况还是全国级的报刊，由不得他不慎重。 好在这个年代的记者真是求真务实啊，对得起大众对他们的信任。他们不会扣字眼，故意误导读者，即使高加林有说得不完善不恰当的地方，也会及时指出。这让高加林也欣慰不少。 高加林的事迹随着这一篇篇报道的出炉，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 他的名字，也在SX省甚至全国引起了不小的注目。 尽管高加林一再强调写作很吃天赋，不要模仿他通过写小说改变自己命运。但仍有不少年轻的农村知识青年，开始拿起笔描绘自己身边的故事。 这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高加林也没办法判断。 白天记者太多，高加林只得晚上加班赶稿子。终于，《大唐双龙传》第一册终于完成了。 《大唐双龙传》共20册，370多万字。每一册都有将近20万字，如果《今古传奇》登得慢，半年一册，那就将近得十年。当然，高加林不会让这部书持续10年的，那太磨蹭了，大不了后面直接出书。 高加林写完稿子，整理了一下，就此寄出。当然这次他用的是笔名“高山流水”，而且强调一定要保密，自己刚刚树立了正面形象，然后就写武侠小说赚钱。如果传出去，绝对有很多人会大失所望的。 不过高加林倒不担心《今古传奇》的编辑会泄密，使用笔名在《今古传奇》上投稿的正统文学家大有人在，没有一个身份泄密的。 高加林把《大唐双龙传》第一层这个稿子投出去，准备好好歇歇。 自从自己穿越过来，就一直在创作写稿，眼睛都快搞坏了，腰酸背疼，身体也不如以前了。是该好好歇歇，锻炼锻炼身体，保养一下自己。 高加林索性搬回了高家村，这样就可以每天在家混饭，还可以天天和刘巧珍约会。他把自己搬回高家村的事情，也告诉了邮递员小海，如果再有邮件的话，只能麻烦小海跑路了。好在这种事情只是暂时的，等到半个月后婚礼举办了，高加林又会住到小院去。 高加林在小院住的这些日子，高家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分田包产到户了，家家都忙着自己的几亩地，高明楼自然也不像过去一言九鼎了。而且他深知自己犯的错误，正在接受处理中，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低调得很。 高玉德夫妇在高加林不在的这段日子，雇人把他们那两口旧窑洞重新翻修了一遍，花钱不多，效果不错，至少看上去像新的一样了。 高加林回到家，甚至都感觉有些不适应。 刘立本在这场变化中倒没受什么损伤，甚至因为大能人倒了，他这个二能人似乎要变成大能人了。不过据说正在去公社，以后就没有公社了，只有村镇乡。那么也就不存在公社书记这个职务了。 既然自己老丈人丈母娘丝毫未损，高家村这场风波其实也与高加林没太大关系。 他还是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筹备婚礼的事情上。然而一开始他就发现自己弄了一个错误。 高加林一直说这是“订婚”，这引起刘巧珍的迷惑，“加林哥，为啥要订婚呢？为啥不直接结婚呢？” 高加林只得解释道：“巧珍，你我年纪都还小，不到法定结婚年龄，所以没办法领证。所以只能是订婚。” “(⊙o⊙)啥？”刘巧珍迷惑不解，“为啥说咱俩不到结婚年龄？我明明到了，你也到了呀！” “怎么会呢？”高加林给刘巧珍普法，“法律规定女子的结婚年龄23周岁男子是25周岁。我现在不到24，你还不到21，所以不能去领证。” “法律啥时候改的？”刘巧珍更加迷惑了，“我大姐结婚的时候专门去问过，男的22，女的20啊！就是因为我满了20岁，所以今年才好多人来说亲的！” “不会吧？难道是我弄错了？”高加林迷糊起来，难道是这个时代结婚年龄早，后世比较晚？ 事实上，就是高加林弄错了。我国的法定结婚年龄在80年进行过修改。80年之前，男的20岁，女的18岁。修改后提升到女的20岁，男的22岁。然后一直是这个标准，从未改过。 那么为什么高加林印象中是女的23男的25呢？这是因为提倡晚婚晚育，提倡男女都往后推三年。 大城市的男女结婚一般都按照晚婚要求的时间。 更何况一般大学生22岁才毕业，如果女的20岁结婚，大学还没毕业呢。 这样一来，女性23以后再结婚就成了常识。随着时代的发展，结婚年龄越来越晚，到了高加林穿越的那个年代，平均结婚年龄已经到了30岁之后了。所以他弄错了也不稀奇。 高加林发现自己搞了个乌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向刘巧珍承认错误，说自己弄错了。这倒让刘巧珍有些迷惑，她印象中的高加林是不会错的，所以总是无条件的相信高加林，如今他居然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实在难以理解。 高加林哈哈一笑，“巧珍，你太高抬我了，我怎么可能不犯错误呢？我不懂的事情多了，比如农家种田养殖的事情，我就一窍不通。你可别盲目相信我，发现我错了，就及时提醒。” 刘巧珍点点头，加林哥说得对！ 夏天已经过去，秋意开始浓起来，树叶开始变黄变红，山林开始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高加林骑着28大杠飞快地穿梭在路上，刘巧珍骑着26飞鸽与他并排而行，带起来的秋风已经有些凉意。 刘巧珍带着高加林送的围巾，高加林围着刘巧珍织的围巾，两个都是温暖牌的，所以都不觉得冷。 他俩去县城的百货大楼去置办结婚的床上用品。来到百货商场门口，两人把车子掏钱停放在看车子的停放处。 这个时代自行车是很贵重的东西。所以每一个大一点儿的商场门口都有一片地方专门用于停放自行车，有人专门看守车子。当然这不是免费的，一次一分钱，下班前必须骑走，否则丢失概不负责任。。 高加林这才伸手拉上刘巧珍，直奔百货大楼而入。 说明：章节乱了。这是第28章，看的时候自己调一下。抱歉 ------------ 第三十一章 结婚（下） 砰的一声。 刘巧玲冲进来，手里头也端着半碗干切肉片。看样子是来给二姐送吃的。 一见高加林也在，刘巧玲便故作好奇地促狭道：“姐夫，你怎么一脸的口红呢？” 高加林果然中计去擦。惹得刘巧玲放声大笑，连带着刘巧珍也俏脸绯红。 “这丫头！”高加林对于这个伶牙俐齿的小姨子，可是没有任何办法。 等到两顿流水席放完，送走各路宾客，已是下午四点了。高加林和刘巧珍告别高玉德夫妇，起身赶往县城小院，那边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 两人来到小院，打开房门，现在情况果然不一样。高双星已经指挥人把东西摆得满满的，只需要收拾整理一下就行了。 两人开始忙碌，这一忙就到了七八点钟。 吃了晚饭，高加林看着刘巧珍，就有一些图谋不轨了。 夜深人静，窗外寒意逼人，屋内温暖如春。 “脚洗了没，牙刷了没？” “洗了，刷了，不信你闻。” “可我……害怕。” “可咱们这新床有点问题，躺着不软和。” “不可能啊，垫了好几层了！” 刘巧珍中计了，直接躺在床上感受是否真的硌人。 大灰狼高加林就扑了上去。 …… 堂屋的钟敲十下。 关于新床的第一次试验宣告结束。 “咱这床还不错哈，体验挺好。” “嗯。” “可我觉得试验还不够充分，一次两次说明不了问题。” “那能怎么办？” “得接着压力试验。” “啊？讨厌死了！” …… 窗外寒冬料峭，房间里春意盎然。 隔天，十月初二。 远处公鸡刚叫了两遍，刘巧珍便强忍着微微的不适，打算摸黑起床。 如今她已经是高家的媳妇，得支棱起来。再不能躲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净想着享清福。那样日子，指定过不长久。 刘巧珍的举动却被醒来的高加林发现，一把又把她拉了回去。 “睡觉吧，起来那么早干嘛！” “我得去伺候公婆。” “呵呵，咱们在外面单独住，不用伺候他们！” “那我也得收拾房子，我妈说了不能偷懒。” “现在你妈说的没用了，你一切都得听我的，来睡觉吧！” 这一下睡到了日上三竿。高加林才和刘巧珍揉着眼睛起床了。 两人收拾收拾，垫了点肚子。骑车回高家村，按照礼节，新媳妇儿要给公婆做饭。刘巧珍也得回去帮把手，算是应应景。 两人赶回到高玉德的窑洞，高母已经把饭做得差不多了。刘巧珍踹了高加林一脚，“都怪你，害得我丢人！”连忙进入厨房，给高母帮忙。 高加林厚着脸皮地笑着，跟老爹高玉德打招呼。 高玉德本想说他两句，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唉呀，你这个小子，没法说！” 今天刘立本家要迎接闺女带着姑爷回门。 一家四口一起吃过早饭，高母随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两条烟，两瓶酒，外带两瓶麦乳精、蜂蜜，以及白糖果子，满满一网兜，着实不少。 刘巧珍接在手里，都不由迟疑：“妈，这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高母连连摇头，笑说：“亲家陪了那么丰厚的嫁妆，我们也不能不识趣，起码面上咱得过得去。” 在人情往来方面，高玉德夫妇历来考虑周全。 “媳妇，听妈的。”高加林一锤定音。 过日子不是靠省出来的，而是靠挣出来的。 瞅着时间差不多，小两口拎着东西，向刘立本家走起。 嫁出去的闺女头一天回门，新姑爷最大。高加林也是受到了最好的礼待。有刘巧珍这个护犊子的媳妇在，刘家请来的陪客们，也不敢多灌高加林的酒。这可是个大作家，听说喝酒伤脑子，万一把人家脑子伤了，自己可赔不起。 酒足饭饱。 刘母把闺女拉到房间里，悄悄地问：“他对你好吧？” “妈，好着呢。” “现在你爹他们都对他赞不绝口。你可别惯着他，让他骑你头上来。” “妈，你说什么呢，我们俩好着呢。” 刘母不再多说。人家小两口如今蜜里调油的，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个女儿太憨，她真怕高加林欺负她。 正午的阳光刚走，空气中多了一丝寒意。 小两口便回自己个的家了。令人意外的是，带回去的礼物，比带过来的礼物还要多。弄得高加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小两口回到家。 第二天在小院里摆开了，张克南、黄亚萍等县城里的朋友同学，开了两桌席面吃着。 饭菜是张克南请了食堂师傅做好，拿过来在这边热一下。高加林和刘巧珍可没能耐做这种大席。 吃完这顿，婚事就算彻底结束了。 众人招呼着小两口，高加林拉着媳妇，敬了一圈的酒。真喝的那种！ 对于张克南，他是真的感激不尽，这小子真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好朋友。黄亚萍现在也看开了，已经和张克南感情升温，谈婚论嫁了。双方家长都见了面儿，现在正在讨论婚期。 四点来钟，众人酒足饭饱，各回各家，留下一大堆剩菜。 在这个勤俭节约的年代，这些剩菜肯定就是未来几天的饭了。高加林有些无奈，只能自己想开了。高温蒸煮，什么都是干净的。 终于全都忙完了。 刘巧珍则把高加林拉到房间，没等高加林蠢蠢欲动，就拿出来一个账本，开始核对这两天的开销和礼钱。 这让高加林顿时感到无聊起来。大好时光，对什么账呀！ 这年头礼金不重，大都是三块五块的。加上连吃两轮的流水席，所以最后算下来，还是亏钱的。好在亏的不多，问题不大。 高加林存折的五千块一点儿没动，两人手上还有700多块。算是富裕得很了。 婚后的半个月，高加林主要精力放在《哈利波特》后六本的大纲上面，现在婚也结了，再没有理由再不去了上海《少年文艺》杂志社了，钱主编可是在翘首以盼呀。 高加林和刘巧珍专门跑一趟市里，一方面是代表父母拜访二叔高玉智一家，二来是接受市里的记者采访，顺便跟YA日报的主编见一见，对方可是市作协的成员。 从主编的口中透露，高加林的进入申请批得还算顺利，应该在十一月底之前就能通过。高加林自然是欣喜不已。 高加林来市里最重要的原因是找一些介绍英国的书籍，该借的借，该买的买，这玩意不能马虎。做好功课，迎接即将来临的钱主编大考。 这种战战兢兢的心理，如果让远在千里之外的钱主编知道了，不知道他是如何心态。 高加林又磨蹭了半个月，自我感觉差不多了，这才给《少年文艺》的钱主编打了电话，说自己婚礼已经办完了，大纲也已经构思得差不多了，可以去上海交流了。 钱主编自然是非常高兴，对于邀请函上加上刘巧珍这种小事，自然是如愿办理。 刘巧珍听说高加林又要去上海交流，新婚伊尔，自然有些不舍。但当她听清自己也可以一起同去，顿时欣喜万分，她虽然不懂什么蜜月旅行这种时髦玩意，但对于可以和高加林一起出去旅游，那是极为幸福的事情。 这个时代出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高加林和刘巧珍等着《少年文艺》开的邀请函，等了三四天，才珊珊寄到。这已经算是加急件了，普通信件在路上飘一个月一点儿都不稀奇。 高加林和刘巧珍打开信件一看，“邀请高加林作家携侣前往”几个字映入眼帘。有了“携侣”这两个字，刘巧珍就可以开出介绍信，顺利出行了。否则吃住行都不方便。 这个时代对没有介绍信的旅客，正规的招待所都是不予接待的，有钱也没用。 两人拿着邀请函，去村里开了介绍信，这两样东西都有，就可以出门了。当然，大红本也是不能少的，没有结婚证，是不能住在一起的。 刘巧珍开介绍信的时候得意洋洋，见人就给别人炫耀自己要去上海旅游，看到昔日的小姐妹们羡慕嫉妒的眼光，她心里比抹了蜜还甜。 人的快乐总是建立在别人不快乐的基础上。 这个时代，作为一个陕北农民能够去一次上海，就跟后世小资青年去南极差不多，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刘巧珍的炫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高加林倒不觉得能去上海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不过穷家富路，他也提前做了充足的出门准备。比如感冒药、拉肚子药、晕车药这些常用药都准备好。各类证件也要都装好。。 为了防止被盗，高加林还在自己内衣上缝了个兜，把几百块钱藏了进去。这种东西在90年代曾经很流行，你看那在商场买大件东西付款前先去厕所的，都是去卫生间里把自己内衣里缝的钱拿出来。 高加林还把这点小妙招告诉了刘巧珍，对方如获至宝，不仅自己也这样干，还偷偷告诉了刘立本夫妇。刘立本也是经常出去做买卖，跑东跑西就怕丢钱，听了这个主意后，也是立即采用，心里暗自佩服自己女婿就是见多识广，不是普通人！ ------------ 第三十二章 蜜月旅行 高加林哪里知道自己的无奈之举变成了聪明机智的小发明。不过这都是无奈之举，这个时候路上的小偷实在太多了。有人说一火车上，半火车都是小偷。 特别是这时候的省城XA市，小偷横行，屡禁不止，就落了一个贼城的称号。这个称号伴随了二十多年，直到电子支付出现后，小偷行业彻底衰落，省城才摆脱了这个令人难堪的外号。 这个时代没有跨行取款，没有全国联网，没有移动通讯，出门在外一旦把钱和证件丢了，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高加林和刘巧珍准备妥当，与亲戚朋友告别，就此出发。 对于高加林搞得蜜月旅行这种方式，张克南很是羡慕，决定等自己与亚萍结婚后，也出去蜜月旅游一趟。到时候他们除了去上海这些大城市，还要去一些风景优美的地方，比如杭州西湖、钱塘江大潮、黄山美景等等，去这些风景旅游区才算是真正的旅游。 对于张克南这个想法，黄亚萍很是欣慰。把这小子培养这么长时间，终于有了一丝雅骨，不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也懂得欣赏美景了。 高加林和刘巧珍首先坐着大巴车来到市里，然后买了去省城的火车票。从YA市去SH市，必须要在省城转车。 按高加林的意思，他们可以先在省城转一转，这里也是后世著名的旅游城市。刘巧珍也没去过省城，高加林后世去过，这辈子可没去过。 现在的高加林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也不是一个清高自傲的人，他会非常合理地建立关系网和利用这种网络让自己生活更惬意。 去省城之前，高加林就给当初采访他的《陕西日报》张记者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在《陕西日报》招待所给订个房间。这对于张记者只是举手之劳，打个电话的事情，却能让高加林他俩住得干净又舒服。 让别人帮忙，首先不要让别人帮他也很麻烦的事，其次，不同的关系让对方付出的多少也完全不一样。千万不要你觉得他是你的好朋友，人家觉得你跟他不熟。 高加林就很能掌控这样的分寸，对于这种对方举手之劳的事情，就尽管开口，不但没什么坏处，还可以促进双方的交情。如果得寸进尺地让人家帮自己买火车票，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之所以这么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高加林和刘巧珍现在是以高家村农民的身份出行的，拿的是高家村开的介绍信。这种身份到了大城市会受到有意无意的排斥。 自己去找招待所，有些招待所就敢直接拒接。他们认为乡下农民不讲卫生，会让他们招待所变得脏兮兮。这种歧视根深蒂固，就是到了后世也一样存在。高加林只盼自己能早点进入作协，拿着作家的证件，就可以随便住作协的招待所了。 张记者很爽快地答应了，给他订了招待所的一个双人间，直接报他的名字就可以交钱入住。 帮助高加林这样一位知名作家，又是举手之劳，张记者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就这样，高加林和刘巧珍一路顺利，到了省城，也妥善地住了下来。 陕西日报招待所里面住的都是文化界的人物，记者、编辑、作家之类，高加林在进出的楼梯过道上就碰见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曾经采访过他的记者。 熟人见面，免不了寒暄。一来二去就聊上了。 当天晚上，张记者还过来与高加林叙旧，说是有个文艺圈的小聚会，问高加林是否愿意参加？高加林欣然接受，拉着刘巧珍一起跟着前往。 聚会是在甄作家的小院子，高加林上辈子和这辈子对他都是久闻大名。 甄作家是地地道道的省城人，也是西北作家的一面旗帜，在未来有着一言九鼎的威望。他的女儿就是被后世网友戏称屎尿诗的那位。 当然，此时的甄作家还是初试锋芒的青年作家，他的第1部中篇小说《浮躁不安》刚刚发表，虽然不如高加林的《涌泉》掀起惊天巨浪，但也是让文艺圈震撼人心的重磅炸弹。 甄作家为人豪爽，尤其喜欢交朋友。见到高加林，他也是大喜过望，拉着高加林的手就说个不停，对《涌泉》推崇之极。 高加林前世一直瞻仰这位文豪，对他的代表作也是如数家珍。当即用后世的赞美之词，对《浮躁不安》这部小说进行了全方位深层次的剖析。高加林抛弃的如此深刻，以致于甄作家都怀疑自己写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么深？ 一群人撑起烤肉摊子，拎来几箱啤酒，一边烤肉一边喝酒，这是西北人最喜欢的社交方式。大家越说越投机，越说越开心，恨不能当即就斩鸡头喝血酒，拜把子当兄弟。 高加林喝得醉醺醺，还是刘巧珍把他连拖带拽，弄回了房间。 第二天，高加林还是被刘巧珍摇醒的，他们今天计划上城墙逛钟楼看碑林，可不能睡懒觉误了时间。 高加林摇摇晃晃地用凉水洗了把脸，这才勉强清醒过。一看时间，已经日上三竿，快十点了。 哎呀，喝酒误事呀！高加林这才紧张起来，慌忙洗漱完毕，就拉着刘巧珍出了门。 这个时间段，城墙正在维修，南门段修好了，其它地方还没修好。高加林和刘巧珍花了两角钱，上了城墙。 高加林举目远眺，这时候的城墙内外很少有高大的建筑，低矮的民房杂乱无序，向南毫无遮挡，居然能远远看见大雁塔和小雁塔，甚至天际的终南山也一览无遗。 高加林不免心生感慨。刘巧珍东张西望，只看个热闹，不明就里。高加林于是化身导游，开始给她耐心讲解明城墙的历史，大雁塔和小雁塔的来历，古代长安城的历次变迁等等。 高加林讲得栩栩如生，娓娓道来。刘巧珍听得聚精会神，如痴如醉。两人只顾自己讲，却不料周围已经围上好多人。 高加林讲完明长安城与唐长安城的区别，正准备给刘巧珍再遥指一下汉朝未央宫的位置，这一低头却发现周围密密麻麻都是人头，顿时把高加林吓了一大跳。 未等高加林询问，周围的人已经开口了。 “小伙子，你讲的真好啊！” “就是，我作为一个老省城人，都不知道有这么多典故！” “本来来这玩还觉得没啥意思，听这么一讲，立马觉得深刻起来！” “小伙子你是历史老师吧！” “我觉得好像是文物局的！” …… 高加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游客，和爱人一起出来玩。这些知识都是在书上看到的，也没啥大不了的。” 有位老人听了，顿时叹道，“常听人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我一直都不怎么信，没想到是我孤陋寡闻了。” “对了，小伙子，我咋看你有些面熟？”有人似乎认出了高加林，要知道高加林接受采访的时候，有不少记者给他拍了照，这些照片也刊登在一些杂志和报纸上。 高加林连忙摇头，“大哥，一定是你看错了，我第一次来省城。抱歉，我们要走了，还要去其他景点玩呢！” 说完，高加林拉着刘巧珍，一边道歉，一边冲出人群，急匆匆地跑路了。 刘巧珍有些不解，“加林哥，咋了？干嘛跑那么快？我还有些地方没看清呢。” “巧珍，听我的没错。”高加林只顾拉着刘巧珍赶快离开，“再不跑就被人认出来了，那就坏事了！” 果然，高加林刚跑路没多久，就有人想起来了。 “哎呀，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个小伙子就是写《涌泉》的高加林，那个非常有名的农民作家。太可惜了，刚才没认出来，否则一定让他给我签个名！” 听他这么一说，当即人潮涌动，向着高加林跑路的方向张望，还好高加林反应迅速，已经逃之夭夭了。 高加林和刘巧珍逛完碑林钟鼓楼，又在回民街贾三包子店大快朵颐。这时候的贾三包子味道还是相当正宗，浓郁的汁水让人欲罢不能，鲜香的滋味没齿难忘。 吃完饭，两人又去了大慈恩寺和大雁塔，登上塔顶看长安，繁花似锦，秋意盎然，浓得化不开的汉唐遗韵。 晚饭自然是凉皮稀饭肉夹馍，著名的关中三件套，馍脆肉香，面皮劲道，配上杂粮绿豆粥，简直绝了！ 高加林和刘巧珍撵在夜色笼罩大地之前回了招待所，两人精疲力尽，就想好好歇歇。哪想到一进大门，服务员就递给他们一张纸条，说是有人给他留言。 高加林拿起来一看，顿时一脸苦笑，天啊！甄作家说昨晚没喝好，今天约了几个朋友，咱们继续喝。。 刘巧珍凑过来一看，脸也变了，狠狠拧了高加林一下，“加林哥，你今天晚上再喝醉，我就不拽你回来了！你醉醺醺的，好讨厌呀！” 高加林无奈地抖抖纸条，意思是说他也无可奈何呀。 ------------ 第三十三章 喝酒误事 高加林和刘巧珍又到了甄作家的院子，院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开始烤肉喝酒起来。浓郁的肉香随着袅袅炊烟飘得十里外都能闻到。 一见高加林，甄作家立马高声招呼，“加林，你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位老哥，程忠厚老哥！” 高加林自然也是久仰这位文豪的大名，他也是西北文学的一面大旗，与甄作家不分伯仲。他的扛鼎之作《黑马寨》被评为二十世纪华夏十大著作之一。 程作家是甄作家的长辈，此时早已凭借多篇佳作享誉盛名，他最新的中篇小说《宅子》更是被《人民文学》所选用，在文坛的地位远不是高加林这种初出茅庐之辈所能比拟的。这位文豪已经加入省作协多年，而且即将成为作协副主席。 高加林连忙恭恭敬敬上去握手行礼，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 甄作家看出了高加林的拘谨，笑着说：“小高，你别紧张，程老哥人好得很，跟咱们这些小兄弟都是铁哥们，毫无架子。你就把他当成自己的老哥，随意点！” 高加林当然还是有些紧张，但几杯酒下肚，也就不那么拘谨起来，开始和程作家推杯换盏，畅谈文学。 高加林毕竟是经过后世信息轰炸的，他们这些网络杠精各个方面都懂一些，当然，虽然懂得不深，但用来吹牛皮侃大山，那是完全够的。 高加林几杯下肚，就开始信口开河起来，天文地理、古往今外、人文政治、世俗风情，只要你开个头没有他接不上的。 刘巧珍看着人群中侃侃而谈的高加林，又是自豪又是幽怨，今天晚上又得扛个醉鬼回去了。 高加林都记不清自己瞎说了什么，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大亮，在招待所房间了。 高加林揉揉难受的脑袋，晃晃悠悠地起身，看见刘巧珍正拿着小学课本学习诗词，理也不理他。刘巧珍在高加林指导下学习很刻苦，已经学到小学四年级了，她的文化程度已经在高家村不算低了，比她爹刘立本还要强一些。 高加林当然知道刘巧珍为啥生气，不过他也没办法。气氛都烘托到那儿了，不喝也不行啊。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赶紧哄刘巧珍，让自己媳妇别生气。 高加林哄老婆的手段那也是一等一的。后世那些伏低做小的方法拿出来，刘巧珍可是没有丝毫抵抗力的。被高加林一逗一闹，脸也崩不住了，笑出声来。刘巧珍这么一笑，就宣告着她对高加林的冷战制裁结束了。 “加林哥，我知道你要应酬，我知道那些都是文化圈的朋友，可是老喝醉酒真是对身体不好！”刘巧珍劝诫道。 高加林连连点头，“巧珍，我知道错了。不过我也有难处啊，昨天见的是程作家，他可是我的前辈啊，不喝好怎么行？对了，昨天我喝多了，有没有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刘巧珍想了想，回忆道：“开始还行，不过最后你好像跟某个人争执起来。他说什么咱们差国外上百年，咱们发展人家发展得更快，咱们永远追不上。你说他是胡扯，还说再过30年咱们就是世界第二，现在的什么亚洲四小龙，RB，英、法、德，通通都是垃圾！你越说越来劲，差点儿跟人家打起来！” 高加林听得毛骨悚然，哪知刘巧珍还有更劲爆的消息，“对了，你还搂着程老师的肩膀，说最崇拜他的《黑马寨》，程老师说他刚开始构思，还没开始写呢，问你咋知道。你说《黑马寨》天下闻名，谁不知道。哦，对了，黑马寨真的那么有名吗？为什么好多人都不清楚！” 高加林呆立在当场，一动不动，直到刘巧珍上前探他的呼吸，才突然动了起来。他急匆匆的扒拉自己的东西，往行李箱里塞，对刘巧珍说，“赶快收拾东西，咱们现在就去买火车票，有票咱们立刻就走！” 刘巧珍迷惑不解，“加林哥，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着急，必须着急！”高加林慌里慌张，“再不走就完蛋了，再喝一次酒就小命难保了！” “啊！你不舒服嘛，问题这么严重，要不要去看医生？”刘巧珍慌了，连忙去摸高加林的额头。 高加林一把抓住刘巧珍的手，“巧珍，咱们得赶紧走了，甄作家天天拉我喝酒，你和我都受不了了。再喝下去，小命就完了！” 刘巧珍连连点头，“就是，甄老师太能喝了，你可顶不住，咱们还是走吧。” 高加林拿了一张纸，写了几句话，给甄作家留了个言，就说《少年文学》钱主编催他尽快过去，所以就只能不告而别了，非常感谢甄作家的热情款待，欢迎他去陕北玩。 高加林退了房，拉着刘巧珍直奔火车站。好在去SH市的火车每天都有两列，高加林顺利买到了票，当天中午就坐上火车，直奔SH市而去。 傍晚，甄作家又来招待所找高加林，却发现二人已经人走房空，只留下了一张字条。甄作家有些失望，晚上聚会时说起这件事。大家都哈哈大笑。 程作家一语道破天机，“小甄呀，这问题还出在你身上。那个小高是个热情实在的娃娃，可人家是跟老婆出来蜜月旅行的。你天天把小高灌得醉醺醺，昨天就看见他老婆脸色很难看！估计小高也是个怕老婆的，直接被老婆拧着耳朵压上火车了。” 众人听了，皆是大笑，点头赞同。 “咱西北的婆娘凶悍得很，上次小李就被老婆打断了胳膊！” “啊？是他老婆打的，他给我说是他骑车子摔的！” “狗屁摔的，他老婆打了他半宿，整栋楼都听得见！” “哈哈！难怪小李总是叫不来了！” “行了行了，别笑话人家小高小李了，大家都一样！” “就是，老甄，要不是你老婆出差一个月，你哪有这么幸福，还天天吃肉喝酒，你天天跪搓板吧！” “你这哈怂，肉还堵不住你的嘴！” “哈哈！” …… 高加林上了火车，开始检讨自己。 最近真是飘了，敢喝大酒了，敢喝醉了，敢一醉再醉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没有朋友帮忙，高加林买到的自然是硬座票，好在这次出行是和刘巧珍在一起，可以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帮着看包。否则，一觉睡醒说不定什么都没了。 绿皮火车哐唧哐唧地跑着，每小时只有80公里，与后世每小时380公里的高铁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 高加林看了看外面的风景，有些闲得无聊，就逗刘巧珍玩：“巧珍，有人感慨，说民国时从上海到首都只需要七个小时，现在从上海到首都足足要20多个小时，这是为什么？” 刘巧珍睁大了眼睛，“啊？民国的时候火车跑那么快呀？不是说国民党统治很黑暗的嘛！” “哈哈！”高加林笑得前仰后合，他觉得逗刘巧珍好有意思！ 他俩在聊天，旁边有人听到了。有的人立刻就明白了，但仍有人想不明白。 “咦？那个小伙子说的是真的吗？民国时火车真跑那么快？” 后座的一位老先生发话了，“小伙子，你别逗你爱人了！民国时首都是南京，从上海到南京7个小时很快吗？” 老爷子说完，旁边的人才恍然大悟。 “这个小伙子真调皮，差点把我绕进去了！” “不过这个典故倒挺有意思的，回头我也拿它绕绕别人！” …… 刘巧珍不干了，撒娇赌气道：“加林哥，你就拿我寻开心，欺负我傻！” 高加林连忙道歉：“呵呵，我们巧珍怎么会傻呢？我们巧珍学知识超快的！” 后座的老爷子受不了了，开玩笑道，“小伙子，你们伉俪情深，不过还是要注意影响。我看你蛮聪明的，不如你再出几个类似的问题，让我们大家也猜一猜，逗逗乐。” 后世这种乱七八糟的搞笑段子多得很，高加林自然也是一肚子没用的知识，反正现在闲来无事，刚好拿出来逗乐。 “好嘞！老大爷，你仔细听好了！”高加林来了精神，“先来一个容易的，有人说美国人勤奋工作的时候，中国人都在呼呼大睡，这是真的吗？” 他这句话一出就有人抗议了。 “这不是瞎说嘛，应该是我们努力工作的时候，美国人在呼呼大睡！” “对呀，这样说才对！刚才那句话明显是造谣！” …… 众人群情激奋，高加林却笑嘻嘻地看着老爷子，老头哈哈一笑：“各位各位，你们说得都对，他说得也对。我国和美国的时钟相差12个小时，我们是白天，他们是夜晚。我们是夜晚，他们是白天。所以我们工作的时候他们在呼呼大睡的，我们呼呼大睡的时候他们在工作。”。 “啊？瞧我这猪脑子，我咋把这茬忘了！” 老爷子的话一出，众人才恍然大悟，连忙自责，觉得这么简单的，怎么就没想出来？ ------------ 第三十四章 黎老 高加林哈哈一笑，继续来：“企鹅跑得又慢，浑身又是肉，那么饥饿的北极熊为什么不吃企鹅宝宝呢？” 高加林这么一说，众人顿时陷入茫然。 “北极熊不吃企鹅吗？” “不知道！我又不是动物专家！” “是不是因为企鹅毛太多，北极熊咬着麻烦？” “饿急了，谁还嫌麻烦不麻烦！” “说的也是，那是为什么？” …… 众人把目光投向老爷子，每次的问题就他能解答。 “呵呵！”老爷子呵呵一笑，指着高加林说：“你这个坏小子，就会糊弄人。北极熊肯定是在北极了，企鹅只有南极才有，相隔那么远，北极熊怎么能吃上企鹅呢？” 高加林也是一笑，“老人家果然知识渊博，来，请听题！” “小明的爸爸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大宝，二儿子叫二宝，三儿子叫什么？” “你这是绕我，三儿子自然是小明！” 老爷子回答很快，旁边有人嘀咕：“我好蠢呀，我差点说三儿子是三宝。” 高加林继续来，“三个人在房间里打麻将，警察来了却带走四个人，这是为什么？” “小伙子，你又在绕我，第四个人是麻将，麻将是一个人的名字。” 老爷子反应机敏，不像是年近花甲的老年人，这让高加林啧啧称奇。 “三个金叫鑫，三个水叫淼，三个人叫众，那么三个鬼应该叫什么？” 高加林这道题过于脑筋急转弯了。老爷子想了半天没想出来，有人把三个鬼凑到一块写个字，发现不认识。 老爷子看见高加林贼嘻嘻的笑脸，立刻反映出过来，“三个鬼！，三个鬼应该叫救命！” 他这话一说，众人哄堂大笑。 老爷子摇摇头道：“小伙子，你这些题都是糊弄人的。你出点儿有内涵的！” 高加林装出一幅严肃的表情，“那好，我现在出一道很严肃的题，有一头熊掉进了一个深为19.66米的深坑，用了两秒钟到底。” 众人一听，果然是一道很严肃的题，哪想到高加林讲完题干，突然画风一转，提出一个问题：“那么请问熊是什么颜色？” 众人顿时哗然。 “这小伙子又在瞎捣乱，这跟熊是什么颜色有什么关系！” “什么很严肃的题，又是糊弄人的！” …… 老爷子起初也以为是糊弄人的，突然一想，不对呀，这题一定有玄机！ 他在脑子里飞快地一算，突然开口道：“小伙子，熊是白色的，对不对？” 高加林大拇指一竖，“厉害呀！老人家，这么难的题你一下就算出来了！佩服！佩服！” 他俩在这儿互相吹捧，众人却纳闷不已。 “这题居然有答案？” “为什么不是白熊，黑熊不行吗？” “我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逻辑！” …… 老爷子不慌不忙地公布原因，“各位，这道题考了一些专业知识，主要是重力加速度的问题。19.66米，两秒钟落到底，按照这个数值推算重力加速度是9.83。下面还有一个知识点，就是地球上的各处重力加速度是有差异的，赤道最小两极最大。这是因为地球是自转的，赤道自转的速度最快，两极自转速度最慢，自转的力量会抵消一点点重力加速度。所以9.83的重力加速度只有在两极才会产生。我们又知道只有北极才有熊，那就是北极熊。所以掉到坑里的一定是北极熊，而北极熊是白色的。” 老爷子哗啦啦这么一讲，有的人听懂了，有的人还是没太听懂。不过这属于自身基础太差，无法挽回的。就比如刘巧珍，就听得晕头晕脑的。 高加林啪啪地鼓起掌来，“老人家，您真是厉害，这道题我难住了，很多人都没答上来。您是第一个答上来的，佩服佩服！我想问一下您是做什么的？怎么天文地理什么都懂？” 老爷子呵呵一笑，开口介绍自己：“鄙人黎原，现在在南京紫金山天文台工作，算得上是一名天文爱好者。” “黎原？这个名字好熟悉啊！”高加林脑海里迅速转了起来，突然他想起来了，忍不住叫出口：“您是黎原老师，著名的天文学家，科普作家，《天文园集》、《到宇宙去旅行》就是您的作品。太好了，能遇见您，实在太好了！” 黎原是我国著名的天文学家，天文科普作者，他的一生都献给了天文事业和科普事业，是高加林十分敬佩的文学前辈。 黎老有些吃惊，小伙子能把自己的情况一口道出，可是自己明显不认识他呀！ “小伙子，你是做什么的？怎么能记住我这个老朽的情况？” 高加林连忙做自我介绍，“黎老师，我叫高加林，也算是写过点东西，现在是陕北的一个农民。我也非常喜欢天文，看过您的科普文章，所以您刚才说出您的名字和单位，我立马就想起来了。” “高加林，作家？”黎老略一思索，立即就想起来了：“哎呀，你谦虚得很啊！《涌泉》的作者，大作家！还有你在《少年文艺》上刊登的那个什么魔法的小说，我孙女也特别喜欢！” “呵呵！”高加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黎老师，您高抬我了，我只不过碰巧写篇小说对应了事实而已。您几十年如一日地进行天文科普工作，这才让人敬佩呀！” 两人这么一来自曝身份，顿时引起一阵骚动。旁边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二位一个作家一个天文学家，都是大文化人，难怪开玩笑都这么有意思。有的人也读过《涌泉》或《飞鸟与鱼》，于是拿着书来签名，黎老那边也围了几个粉丝。 高加林处理这种事情已经有了一些经验，他一边签名一边高声倡议“大家保持安静，保持秩序，不要给列车员带来麻烦”。这个时代坐火车的一般都是有一些身份的人，他的倡议倒是立即被接受了，高加林签了几十本后，人群也慢慢散去。 “太不好意思了！黎老师，影响到您了！”高加林一闲下来立即向黎老表达歉意。 “呵呵，没关系！”黎老倒是很宽容，“没想到你这个小伙子，处理这种事情还挺有经验！” “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就火起来了。所以带着爱人出来，一方面是公事，顺便也旅旅游，躲躲清净。不过大部分人也认不出我，呵呵。”高加林有些自嘲地解释几句，又和黎老攀谈起来。 “对了，我恰巧有些天文方面的问题，能不能向您请教请教？” 高加林看着黎老，突然萌生一个想法，把《三体》里叶文洁的那部分单独拿出来，填充内容，形成一部中篇小说，倒也挺有意思的。不过这么一来，这部分的内容就要弄细致再挖深，这样才能体现时代的悲剧和人性的碰撞。 当然要这么写的话，对于天文和观测方面就要有更多的笔墨，高加林对此可不懂。不过面前刚好有一位大神，可以请教请教。 黎老本身就是搞天文研究和科普的，有人问天文方面的问题，他自然乐意回答。 “呵呵，高作家，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爱好。那好，反正在火车上闲来无事，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 高加林道了声谢，从包里摸出笔记本，开始询问起来。 “黎老师，我想问一下我们国家或者世界其他国家有没有探测外星人的计划？就比如弄一个超大超强天线，接受外星人的电磁波，或者给外星人发电磁波？” “你说这个倒还真有，不过咱们国家没有，外国有。……”黎老说到自己的专业方面，立马侃侃而谈起来。 高加林一边听，一边笔锋闪烁，记录个不停。 问完如何探测外星人，高加林又详细问大规模的探测天线是什么样子？进行一次探测要多少功率，需要什么样的仪器，我国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黎老一一耐心解答后，高加林又问起半人马座的三体恒星系，三体恒星是一个什么样的运行状态？恒星的运行规律能不能预测？在这样的恒星系能不能出现生命，能不能出现文明？出现的生命可能会是什么样子？ 高家林的问题，黎老大部分都能解答上来。有些过于超前或者过于幻想的东西，比如质子二维展开，强相互作用力水滴，黎老也只能说这也许可能，但是目前没有任何理论依据。 高加林问得很详细，记了满满一本，还请黎老给他推荐了一些相关书籍。 终于交流的差不多了，黎老也快到站了，他临下车前问了一个问题：“小高，你是不是打算写本有关外星人的书？”。 高加林点点头，“我打算写一本一个知识青年在动荡年代的遭遇，导致她差点儿毁灭了全人类的故事。现在才刚有一个想法，后面还有很多资料收集。特别是知识青年下乡的内容，我对这个还不太了解。” 黎老呵呵一笑道，“不错嘛，其实有时候你们专业的作家搞科普，远比我们这些科技工作者搞科普影响力大，好好写，有什么问题只管来问我！” ------------ 第三十五章 本帮菜 高加林再三感谢，把黎老亲自送下火车，挥手与他告别。这是高加林第二次在火车上遇到老科学家，他们总是热情洋溢地散播科技的种子，毫无保留，毫无利己之心，这让高加林非常感动。 高加林一路上只顾与黎老交流，甚至都忽略了刘巧珍的感受。然而刘巧珍却毫无怨言，她觉得高加林谈起这些东西眼睛里闪着光，整个人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刘巧珍就喜欢这样的高加林！ 黎老在南京下了车，火车距离上海也不远了。高加林收好刚才的笔记，这部小说暂时不着急写，还是再收集一些素材再说。 马上就要到上海了，高加林有些紧张，把《哈利波特》后六部的大纲拿了出来，开始边琢磨边修改起来。 这一琢磨就沉迷进去了，直到火车到了终点站上海，刘巧珍对他再三催促，高加林这才反应过来。两人连忙收拾行李，归整物品，拎着箱子，准备下火车。 高加林和刘巧珍下来火车，出了站台。高加林拿出钱主编给他说的路线指南，准备按照指南行事，自行前往《少年文艺》招待所。 或者大家觉得奇怪，为什么上次去首都，《当代》杂志亲自派人来接，而这次来上海，《少年文艺》却没有人来管呢？ 其实这不是《少年文艺》钱主编对高加林不重视，而是高加林特意要求不用麻烦人来接。这个时代的高加林没来过上海，后世的高加林对上海还是很熟悉的。所以他也不害怕会迷路。 当然最重要的是，高加林和刘巧珍出来就是四处游玩，什么时候到上海根本就没有一个准确时间点！总不能让接站的人天天在车站等着吧。 即使是这样，《少年文艺》的钱主编仍然给高加林了一个极为详尽的路线指南，包括从车站哪个门出来，出来以后坐哪辆公交车？下了公交后往哪边走，走多少米？都写的清清楚楚。 如果拿如此详尽的指南还走丢的话，那就真是超级路痴了。 别人会走丢，高加林都不会走丢。他拉着刘巧珍依照指南行事，非常顺利的就到了《少年文艺》的招待所。 高加林报上名字，出具邀请函，顺利地办理了入住手续，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决定第二天再去《少年文艺》杂志社找钱主编。哪想到两人刚刚入住不到一个小时，钱主编就带着见习编辑助理小王来敲门了。 高加林听见敲门声，以为是服务员，打开门一看，一个稍瘦的中年男子，带着一个黑框眼镜，儒雅斯文，旁边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您是高加林作家吧？”中年男子一脸喜悦，自我介绍道：“我是钱吴欣，我们通过电话的！” “哎呀，钱主编呀！”中年男子一开口，高加林就听出来了，和钱主编通了好几次电话，他的声音高加林也很熟悉，“快请进！怎么还劳烦您亲自前来，太不好意思了！巧珍，钱主编来了，赶快倒水！” 钱主编很细心，也很讲礼数，知道高加林是和爱人一起出来的，自然也不会高加林一开门就贸然进入，万一有什么尴尬的事情那就不好了。他继续在门口，跟高加林握了手后，给高加林介绍旁边的小伙子，“高作家，这是我们编辑部的王凯同志，这次来上海，有任何事情直接找他都可以！” “高老师，您好！”王凯上前热情地握着高加林的手，“太不好意思了！本来应该去接您的，让您自己过来，真是我的失职啊！” “哪里话！您太言重了！”高加林连忙说道：“我俩出了就是四处闲逛，什么时候走到哪里自己都没个点。再说你们给的路线指南那么详细，就算是一头猪也不会走错，更别说是我俩两个大活人了，呵呵！” 三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刘巧珍也整理了一下衣裳出来了，高加林连忙给她介绍：“巧珍，这就是经常给你提起的钱主编，这是王凯编辑”，又对着二人介绍，“我爱人刘巧珍，跟我一起出来玩的。” “真是佳偶天成，郎才女貌呀！”钱编辑与刘巧珍握完手，感慨道：“看着你们这么一对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我顿时觉得自己老了，呵呵！” “哪里哪里，您温文儒雅，气质出众，看着也很年轻，顶多三十来岁！怎么会说老呢？”高加林也笑着恭维。 “哈哈，小高呀，你太会说话了，我都快五十了，哪里说什么三十来岁！”钱主编笑了起来。 “真的，我爹也快五十了，满脸的核桃皮皱纹。您去我们那里，谁看了也不相信您快五十了。”刘巧珍倒是真心实意地附和高加林的恭维。 不过要说起来，钱主编白白净净，头发黑亮浓密，脸上光滑没有一丝皱纹，真得很显年轻。刘巧珍见惯黄土高坡的50岁老汉，怎么也看不出钱编辑快50岁了。 真心实意的恭维最要人命，刘巧珍这么一说，让钱编辑心里乐开了花，四人没说几句，就跨过客套的界线，变得熟稔起来。 “小高呀，你这个房间太小，坐不开，这样吧，我们出去找个地方，给你俩接风洗尘，顺便好好聊一聊那部小说，你看如何？”钱编辑给了这样一个建议，高加林自然是满口答应。 四人出了招待所，找了一个上海本帮菜的小饭馆。上海这边开放得早，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个体小饭馆，生意甚是红火。不像西北那边，想吃饭只能去国营饭馆，7点就关门，给钱也不开。 20世纪初，上海汇聚了苏、锡、宁、徽等16个地方风味，对本地风味，称为本帮菜。本帮菜诞生之初并不登大雅之堂，平民化是其特色。主要取用本地鱼虾蔬菜，以红烧、蒸、煨、炸、糟、生煸见长，菜式浓油赤酱，咸淡适口。 本帮名菜中，浓油赤酱的有锅烧河鳗、红烧圈子、佛手肚膛、红烧划水、油酱毛蟹等；清淡素雅的首推夏秋季节的糟货，如糟鸡、糟猪爪、糟门腔、糟毛豆、糟茭白等；而荠菜春笋、水晶虾仁、冰糖甲鱼、芙蓉鸡片等以鲜嫩清淡见长；扣三丝以火腿、鸡脯、猪肉切成细丝，以刀工见长。 这家小店钱主编明显是经常来，他问二人有无忌口。高加林连忙说没有忌口，吃什么都行。 钱编辑略一思考，点了荠菜春笋、糟鸡、油酱毛蟹、水晶虾仁，清淡浓郁的都有，这样也避免客人口味差异而无从下筷。钱编辑知道西北人饭量大，米饭要了一大盆，叮嘱店员，碗也要用大的。 没多久，菜就陆续上来了。钱编辑明显还是一个老饕，每上来一样菜。他都能侃侃而谈，说出这道菜的历史渊源，制作方法，优劣品鉴等等，听得高加林和刘巧珍一愣一愣的，饭也吃得更有味道了。 上海本帮菜配的是白葡萄酒，钱编辑怕高加林他们喝不惯，要的是未脱糖的甜葡萄酒，口味甜甜的，比较好喝。当然，钱编辑也不富裕，高档葡萄酒他也请不起，这种餐酒其实就挺合适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就有些放开了。钱编辑开始和高加林讨论《哈利波特》后续大纲起来。刘巧珍插不上嘴，在一旁只管吃饭。 高加林准备这个时刻已经好久了，各个方面都反复思考，生怕被问出纰漏。他这一开口，自然是侃侃而谈，丝毫不打任何结巴。 这在钱主编眼里，高加林就是成竹在胸，自信满满，对作品进行了极为深入的思考和琢磨，这让他极为高兴。 很多作家觉得少儿文学始终不登大雅之堂，对其也不如纯文学那样认真仔细下功夫，他们觉得少儿文学就是给小孩看的，小孩子懂什么，有疏漏糊弄过去就算完事。对此，钱主编很有看法，但却无可奈何。难得碰到高加林这样精益求精，反复琢磨的作家，这让他感动不已，决心帮助高加林好好琢磨，把这部《哈利波特》系列做成名扬四海的精品佳作。 高加林只顾自己说得高兴，哪里想到这么一来，钱主编对这部书的质量抓得更严了！ 两人讨论得热烈，没人注意刘巧珍。谁想到她一边听一边给自己倒酒喝。甜葡萄酒喝着甜甜的，好像果汁一样，其实酒精浓度并不低，刘巧珍就这么一杯接一杯，越喝越来劲，一瓶葡萄酒，大半瓶竟被她喝进了肚子。。 小王在一旁，注意力也全部被二人的谈话所吸引，偶尔见刘巧珍喝酒，还在心里嘀咕，西北人就是了不得，女同志酒量也这么好，真是厉害呀！ 高加林聊得起劲，与钱主编一碰杯。他今天很注意，聊得再开心也别给自己灌酒。一杯酒喝了一个来小时才喝完。碰完杯，高加林把杯底那一点儿一饮而尽，伸手去拿酒瓶，准备给钱主编和自己斟酒。手一拿酒瓶，才发现竟然空了。 ------------ 第三十六章 夜色逛街 高加林心中一惊，连忙看向刘巧珍，这位姑娘醉眼朦胧，还举着杯子给自己嘴里倒。 高加林连忙抓住她的手，不让刘巧珍继续再喝，急切地问：“巧珍，你喝了多少？” “嘻嘻！就那么一点点，几杯而已！”刘巧珍笑嘻嘻地对着高加林说，还伸出手来比划，“加林哥，这是果汁又不是酒，甜甜的，很好喝！” 高加林哭笑不得，这个笨丫头，显然是喝醉了。刘巧珍平日不怎么喝酒，她不喜欢白酒那个呛人的味道，哪想到她喝起葡萄酒来，这么来劲，居然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哎呀！怪我怪我！”钱编辑见状立马明白了前因后果，“都怪我没有预先提醒！您爱人应该是没喝过这种甜葡萄酒，这酒喝着甜甜的，好像果汁一样，实际上度数也不低。很容易喝醉！小王，你在旁边也不劝一下！” 小王编辑一脸无辜，只得默默挨训，心里嘀咕：“我怎么知道这一茬，我还以为她酒量很好呢！” 高加林连忙劝慰，“钱老师，你别这么说，这不怪王编辑，更与您无关。葡萄酒的度数我也知道，忘提醒她了。我爱人年纪还小，也是第一次跟我出远门，比较单纯，哈哈！没事的，我们西北人天生有酒量！这种情况在我们那里是才喝了三成的状态，要喝倒才算喝好！呵呵，我扶她回去休息一下，醒醒酒就好了！” 好在刘巧珍醉后酒品很好，除了爱说爱笑外，再没啥毛病，高加林只需略加搀扶就行了。 好在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虽然《哈利波特》小说还没讨论完，但大可以放到明天去杂志社里说。这个情况下也只有彼此告别了。 高加林搀扶着刘巧珍，与钱主编和王编辑告别，婉拒王编辑要帮忙送到招待所的要求，两人就此离去。 钱主编见刘巧珍状态还好，也就没有坚持，约好明天的时间，就此挥手告别。 钱主编与小王编辑送走高加林夫妇，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钱主编忍不住开口道：“小王，你对高作家怎么看？” 小王编辑被领导突如其来这么一问，有些纳闷，组织语言答道：“我以前觉得高作家应该是一位心思细腻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没想到真人是这样一个高大阳光的年轻人。不过他的确学识渊博，不管说什么都能接上来，说得头头是道，观点也很到位新颖。真想不到还有这样完美的同龄人，与他一比，我见识浅薄得一塌糊涂，太惭愧了！” 钱主编也点点头，深有感悟说道：“是呀！我开始看《哈利波特》这部小说时，觉得这一定是大城市的学者撰写的，后来看到他的简历，让我吃了一大惊！这样一个西北偏远农村的孩子，怎么会懂那么多知识，难不成是抄袭之作？” “不瞒你说，我害怕是抄袭国外的少儿作品，专门把一部分翻译成英文，寄给国外出版行业的朋友，让他们看看有没有类似的作品，结果自然是没有。他们都对这部小说极感兴趣，吵着要海外的出版权，回头我还有和高作家商量商量此事呢。” “后来我又找了高作家的其它作品读了读，才相信这真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奇才！我最喜欢他写的那首诗“飞鸟与鱼”，你也读过吧？” 不等小王回答，他就自顾自的背诵起来。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 小王也跟着读起来，两人异口同声，都有些激动。 钱编辑最后感慨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却深潜海底。文学这个行业，讲究刻苦，更讲究天赋！我们都是只能在水里扑腾的鱼，高加林才是那一飞冲天的鸟，我们只能在海面上看着他翱翔天际！” 小王连连点头，尽管与高加林只是短短接触，崇拜之心已经根深蒂固。 另一边，高加林扶着刘巧珍走了没多远，被秋意的凉风一吹，刘巧珍已经慢慢清醒过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喝醉了，还是在与尊贵客人初次见面就闹出这样的笑话，刘巧珍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高加林却不以为然，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的，还在逗刘巧珍，“刚才某位姑娘一杯接一杯灌自己，一个人喝了大半瓶，还在吹牛，说什么就喝了一点点，自己酒量好着吗！哈哈哈！” “讨厌！闭嘴，不准说！”刘巧珍又急又恼，就去捂高加林的嘴，两人有说有笑地在街道上玩闹起来。 上海毕竟是上海，他俩这么公然秀恩爱，没有一个路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反而都各干各的，匆匆而去，顶多看那么一两眼，这还是看在男俊女靓的份上。倒是刘巧珍突然察觉不对，连忙住手，捂着脸不好意思起来。 “呵呵，没事！”高加林一把把她拉入怀，“这是上海，不是高家村，没有满脑子封建思想的人。你看，压根没人注意咱们，大胆点，自然点儿，你看别的情侣都是拉拉扯扯的，都是一样。” 刘巧珍这才放下手，四处望去，果然没人理会他们。再看别的情侣，搂搂抱抱是小意思，当众亲吻的也大有人在，果然与西北完全不一样。 此刻西北已经是凛冽北风，寒意逼人，冻得人出不了门。上海却仍秋意正浓，路上游人如织。高加林见时间还早，不到八点，就提议去看看上海的夜景。 两人一路步行，沿着灯红酒绿的道路，看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顺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深刻体会到了全国第一商业城市的繁华，与西北完全就是两个时代。 尽管天色已晚，但路上依旧灯火通明，与白天并无差别。大部分店铺也都开门，买什么的都有，衣服首饰一应俱全，高加林忍不住进店给自己买了条牛仔裤，又给刘巧珍买了件浅绿色的风衣。 还别说，刘巧珍风衣穿在身上，特别合适，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提了起来，再也不像是个八十年代的农村妇女，妥妥的时尚女明星！ 当然，这件衣服也不便宜，一件风衣就要五十块，骇得刘巧珍就要放下走人。然而高加林执意要买，拉住刘巧珍的手说：“巧珍，你嫁给我这么久，我也没给你买过啥好东西。现在咱们又不缺钱，干嘛不让自己过得好一些。这件衣服穿身上，咱俩出门也没人小觑了，听我的，买了！” 高加林说完直接去柜台交了钱，刘巧珍只得收下衣服，小心翼翼地包裹好，装在袋子里。高加林让她现在就换上，她却执意不肯。高加林也无奈，只好随她去了。 两人一路溜达，一直逛到了上海人民广场，这是此时的上海中心，是一个金融行政、文化、交通、商业为一体的园林式广场，是融文化、绿化、美化为一体跨世纪的上海政治文化中心，是80年代上海十大景观之一。 广场中央，人民大道横贯而去，从XZ中路福州路口直达黄陂北路，长约600米，宽约23米。大道上花岗石铺设，两侧建起24座13米高的华表式灯柱，上面装有96盏宫灯。蔚为壮观。 整个人民广场呈半圆形，东起XZ中路，西至黄陂北路，南临武胜路，北接人民大道，南北宽310米，东西长550米，总面积达17万平方米。 这里也是市民休憩和交流的公共空间和场所。 广场南边，一群小伙子正在明亮的路灯下跑来跑去，争夺足球。一大堆小伙伴们给他们喝彩加油，完全没有介意秋风萧瑟。再往过，一圈一圈围着的，是正在下棋较量的大爷大叔，这里俨然是象棋擂台赛的比赛场，各路高手汇聚于此，见招拆招，棋盘上见胜负。能够这里立稳脚跟的，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棋坛高手。 当然，聊天的，乘凉的，跳舞的，练功夫的，也是一堆堆一群群，各有自己的圈子，各有自己的地盘，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人多了，中间自然夹杂一些小商小贩，卖零食的卖小玩具，一个接一个。甚至还有卖工艺物件、瓷器古玩者，至于真假就不好说了，这些人也多借助于人民广场的地理之便，寻找商机。 高加林和刘巧珍在广场上信步闲逛，很快刘巧珍手里就多了些乱七八糟的小零食，她还买了几件小玩具，机械青蛙之类的玩意，价格不贵，但对于她挺稀奇，显然西北很少见。这些小玩意都是买给亲戚朋友孩子的。。 两人逛累了，就慢慢往回走。尽管已经是晚上9点多，路上依旧有不少行人，灯火通明，也不用操心安全。这要是在高家村甚至县城，早就是黑漆漆一片了，啥也看不清。 刘巧珍跟着高加林晚上逛了这一趟，终于明白什么是夜生活了。难怪城里人都喜欢睡懒觉，感情是晚上都出去玩了，睡得迟！ ------------ 第三十七章 游玩在上海 第二天，尽管高加林再三叮嘱自己认得去杂志社的路，早上不用管他。可是一早，小王编辑仍然准时到了招待所，招呼高家林夫妇去吃早餐。 高加林非常不好意思，“王编辑，您太客气了。我们入驻时服务员已经告诉过在哪里用餐，自己完全能去。怎么还麻烦您跑一趟？” “高老师，您叫我小王就可以了。”小王编辑很客气，“您在上海期间，照顾您的衣食住行就是我的工作，昨天我就失职了，被领导批评了。您不会让我再挨领导的骂吧？”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高加林无奈，只得接受对方的好意，“这样吧，我比你小，称呼你一声王哥，你叫我小高就行了。咱们都不那么客气。” 小王编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叫高老师，两人争执一番，最后各让一步，高加林叫他王哥，他叫高加林“小高老师”。 在招待所吃完早饭，小王编辑问二人的行程。 高加林自然是按约去钱总编办公室，继续讨论《哈利波特》的后续大纲。 至于刘巧珍呢？小王编辑意思是她如果要逛街或者出去玩，自己可以找一个女同志陪陪她。 刘巧珍连连摆手拒绝他的好意，她可不想和陌生人出去逛街，太尴尬了。 “王同志，你不用管我，我还有书要读，这几天光顾玩了，书都没好好看。我得补回来。” 高加林笑着补充：“你弟妹她原本没怎么上过学，被家人耽误了。跟我在一起后才开始从头学起，现在已经学到五年级了。速度很快的！她特别勤奋，出来玩也带着课本，走到哪里学到哪里。咱们不用管她，让她在房间里好好学习吧。” 小王编辑不禁感慨道：“您爱人这种学习精神太值得人钦佩了！与她一比，我就懈怠多了。她这么勤奋，也是小高老师你的熏陶吧，从你广博的知识面就知道，您一定特别勤奋，读了特别多的书。在那样偏僻落后的环境成长起来，真是太不容易了！我今后一定以你为榜样！” 八十年代的人就是容易慷慨激昂，被各种事情所感动。眼前，小王编辑就被高加林夫妻所感动了。 高加林有些尴尬，自己好不好学只有自己知道，要不是迫不得已，他一定会选择最省事最挣钱的路子，可是没法子呀。要是穿越到大城市，或者九十年代，自己肯定去走捷径，靠后世的记忆赚大钱了。可自己偏偏穿越的是84年的高加林，除了写作，没有第二条发家的途径，只能如此了。 不过为了掩饰自己抄袭，高加林也的确读了不少书籍。就拿这一次来说，高加林用了半年时间，把能找到的关于英国的书籍全都翻了一遍，对于自己引用的知识点在哪本书上可以找见统统都做了笔记，也算是呕心沥血了。所以，小王编辑的话，他也是能够承担得起的。 刘巧珍回了房间，高加林和小王编辑从招待所出来，沿着马路，一边聊天一边慢慢前行。招待所距离杂志社很近，也就十来分钟路程。高加林的聊天能力也是杠杆的，就这十来分钟，小王编辑已经与他熟稔起来，说话也不再是“您”呀“您”，客气少了，亲切多了。 小王一路带着高加林进了《少年文艺》杂志社，来到钱主编的办公室。钱主编早已在等待，热情出来迎接，两人寒暄几句，在沙发上坐定。小王编辑则在一旁，找了个椅子坐下，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高加林这次专门带了《哈利波特》后续大纲的稿件，把它递到钱主编的手里。钱主编连忙接了过去，仔细看了起来。 高加林的大纲写得相当详细。每一个出场的人，他的姓名，家族，出身，基本经历，都写得清清楚楚。每一个魔法的设置，神奇生物的描写，魁地奇比赛的设置，魔法扫帚的演变，死亡圣器的传说，二十八纯血家族的设定，也都一一列出。可以说，高加林是详细绘制、严密构建了一个魔法世界，而不是以情节驱动，写到哪里算哪里。 人物设定方面，高加林也写得相当清楚。伏地魔的生平，他的成长经历，他手下的基本经历。什么是食死徒，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多的食死徒，都有详尽的解释。正派这边，邓布利多的生平和经历，他在对付伏地魔上的盘算和谋划，他身边的人，凤凰社的各个成员，等等，都一一描绘。 当然，最让高加林犯难的是紧密与英国历史联系的那些东西，有的真的很难找到。比如蛇怪和公鸡的民间传说，比如霍格沃兹的那些历史人物变成的幽灵，比如有关梅林的传说还有黄油啤酒以及那些英国特色食品。对于这些东西，高加林都写出自己的知识点，但如果钱主编追问从哪里看来的，就只能说记不得了。 钱主编当然不会像审犯人一样追根究底地问高加林，他对高加林抄袭的怀疑早就烟消云散了。这么一件少儿文学的精品，如果真的本身就存在，早就风靡整个西方世界了，哪里能轮到高加林这样偏僻山村的青年去抄袭呀！这种想法本身就是无稽之谈！ 钱主编看得坠入其中，在他的脑海里，被高加林的大纲设定绘制了一个庞大完美的魔法世界。 他仿佛看到各种绮丽神奇的魔法构造，各种稀奇古怪的神奇生物在其中游荡，邪恶的食死徒身着黑袍，化作一股黑烟，桀桀笑着冲向无辜的路人。勇敢的主角和他的伙伴，骑着魔法扫帚，挥舞着魔杖，高喝着，与邪恶战斗。 钱主编看了很久，有时看到后面又翻回前面，把高加林的十几页大纲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这才停下手来。 “小高呀！”钱主编一脸严肃，“你这大纲设定得相当完美，我一时半会也提不出意见。这样吧，容我再研究两天，咱们再谈。” 高加林听了，点点头，早晚都一样，他也无所谓。 钱主编转向小王编辑，吩咐道：“小王，这两天你就陪小高夫妇四处转转，游玩一下。对了，我给社长打个电话，把社里的车借用两天，你也方便一些。” 高加林听了，连忙拼命阻止。这个时代的汽车可是极为贵重的东西，杂志社也只有社长配有公车。自己游玩借社长的座驾，面子有些过大了吧？这万万使不得！ 钱主编见高加林极力反对，只能给出一个折中建议，给高加林夫妇借两辆自行车，让小王骑车子陪他们去玩。 高加林虽然觉得自己夫妇玩就可以，不用小王陪着。但对于对方的热情，也无法拒绝，只得坦然接受。 接下来两天，高加林和刘巧珍在小王编辑热情的陪伴下，逛遍了上海的大小景点。 他们去了南京路，《南京路上好八连》这部电影刘巧珍也看过，她对上海最深的印象就来自这部电影。 南京路一直以来被誉为中华商业第一街，素有“十里南京路，一个步行街”的称号，路旁遍布着各种上海老字号商店及商城。每到节假日这里总是人头攒动，一片热闹繁华之景。 再往前，旧上海最繁华的建筑都在此处，特别是其中最有名的长江饭店坐落于此街，当年蒋介石与宋美龄就在这里完婚。顺着南京路一直前行，就是著名的景点外滩，可以看黄浦江外滩全景。 高加林漫步在南京路，有种时光穿越的错觉。南京路的一直保存得很好，没有经过大规模的改建。所以后世的高加林来过的南京路也和现在几乎是一模一样。南京路上是繁华的各种商店，刘巧珍购物逛街的基因瞬间被激活，一家一家的逛了过来。但凡她多看几眼又放下的东西，高加林都尽力帮她买下来。弄得刘巧珍埋怨不已。 高加林直到走出南京路，到了黄浦江边的外滩，举目远眺，不见后世的东方明珠，金茂大厦，国际环球金融中心等高耸入云的标志建筑，这才从那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中抽离，自己仍然在百废待兴、蓬勃待发的80年代。 接着他们又去了豫园和城隍庙。。 豫园位于SH市东北部，西南与上海老城隍庙毗邻，是著名的江南古典园林。豫园原是明代的一座私人园林，始建于嘉靖、万历年间，距今已有四百余年历史。这里楼阁参差，山石峥嵘，树木苍翠，以清幽秀丽，玲珑剔透见长，具有小中见大的特点，体现出明清江南园林建筑的特有妩媚秀丽。刘巧珍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江南园林，与XA市的北方园林截然不同，这也让她倍感新奇，回味其中。 上海城隍庙传说系三国时吴主孙皓所建，明永乐年间，改建为城隍庙。前殿祭祀金山神汉大将军博陆侯霍光神主，正殿供诰封四品显佑伯城隍神明待制秦裕伯御史，后殿乃寝宫。现门前存有1535年所建的牌坊，戏台为1865年建。上海城隍庙殿堂建筑属南方大式建筑，红墙泥瓦，庙内主体建筑由庙前广场、大殿、元辰殿，财神殿、慈航殿、城隍殿、娘娘殿组成。 ------------ 第三十八章 火力全力的钱主编 城隍庙人流涌动，一排排的庙楼下堆满了小吃当铺，特产商店，有些庙楼有五六层高，在这些围绕的黄光下，各种小吃的飘香让人有些无法抉择了。高加林一行人就在这里用各种美食来填饱自己的肚子。上海的特色小吃琳琅满目，种类繁多，好在量都不大，让高加林和刘巧珍可以多尝几种。 第二天的行程，去了上海动物园。 上海动物园始建于1954年，是当时国内最大的动物园之一，饲养展出各类稀有珍贵野生动物470余种动物。有大熊猫以及金丝猴、华南虎、扬子鳄等中国特产珍稀野生动物，还有世界各地的代表性动物如大猩猩、非洲狮、长颈鹿、北极熊、袋鼠、南美貘等。 上海动物园有大游禽池、涉禽池、鸣禽笼、猛禽笼、犬科笼、小杂食兽笼、狮虎房、熊山、猴山、天鹅湖、狮虎山、熊猫岭、野牛山、鹿苑和百花厅，还有长颈鹿馆、海狮池、雉鸡园、斑马房、金鱼廊、鸣禽馆、企鹅房、鸵鸟房、猩猩馆、河马馆、袋鼠房、犀牛房、小兽园。 刘巧珍从没见过如此多新奇的动物，高加林就陪着她从头到尾，把硕大的动物园每一种动物都看了一遍。完事的时候，两个人腰酸背痛腿抽筋，再也逛不动了。与小王一商议，打道回府，回招待所歇着吧。原本安排的一大会址、龙安寺等等就算了。 逛也逛了两天，该办正事了。 这一天一早，高加林就和小王编辑来到钱主编的办公室。 三人坐定，钱主编没说几句闲话，就拿着高加林写的《哈利波特》大纲，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在你的《哈利波特》这本书中，把虚幻的事物变成了真实，有巫师，有怪兽，有精灵，也有恶魔。他们分别代表着善与恶。而这个善良的男孩，哈利波特，是这个故事的主角。从整本书来看，你是以这个小魔法师的神奇经历为线索，从而表现了孩子与孩子，学生与老师之间的真挚感情，还有的便是孩子们面对困难时坚持不退缩，机智斗恶，用他们有限的力量，一次又一次地逃过难关。” 钱主编提纲挈领，总结的极为到位，高加林连连点头。 钱主编继续说。 “而这本书最特别的地方就是记述了哈利波特，还有他的朋友，在这个神秘的魔法学校中的点点滴滴。这就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了！简直太异想天开了！ 一切是那么神奇，在这个神秘的国度里，住满了巫师，有老有少，猫头鹰成为他们的信差。信刊可以自己开口朗读，飞天扫帚是交通丁具，多的如天上的鸟一样。西洋棋会思考，主人叫它怎么走，便听从命令，命令一下达，自动移入其位。画像的人是活的，会微笑，会眨眼，有空还会互相串串门。一切都是那么神奇！绝对让孩子沉溺其中！” “而在这本书中，我最佩服的还是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面对恶势力的那种勇敢。他们始终都有这么一个信念，只要相信自己，勇敢的去面对困难，甚至是恶魔，没有什么可怕的。就算会陷于危及生命的困境，只要适当的使用在学校里所学到的魔法，一定可以胜利。每次一看到这种惊险的关头，都被他们这种坚定所感动，同时也为这群有神奇经历的孩子捏一把汗，毕竟，邪不胜正，那些邪恶的人最终还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总之，这本书给我的感觉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神奇”。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有一个神奇的国度，在那里，有一个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男孩--哈利波特。而我在阅读时，也随之掉入了一个魔法的时空。” 钱主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仍然意犹未尽。高加林目瞪口呆，这才是个大纲而已，您就总结得如此全面，我还怎么敢全写出来！ 钱主编的话还没说完，所以他又开口了。 “你的故事很像个童话，但又不完全是童话。里面还充满了对现实的批判，你把一些对现实的不满全都表现出来了。虽然你文笔很隐蔽，但仍能清楚的看到，你其实是很愤世嫉俗的。 你不满这世界的不公平，所以哈利并不像灰姑娘一样，被欺负了还乖乖受气并且天真以为会有英雄来解救他。在他成了巫师有能力复仇时，他尽其所能的恶整那些欺负他的人。同时你也不满现实人们的歧视弱者行为，所以哈利身边的朋友都是些少数者，例如罗恩、海格、赫敏。这些在巫师世界总是被欺凌的少数者。哈利并不歧视他们，他乐於和他们交往甚於那些自认是纯正巫师的人们。 但是，你也清楚意识到这一点，你描写的哈利并不是一个传统的英雄孩子形象。因为哈利长年受到阿姨一家的欺负，所以当他成为话题人物时，他开始骄傲，并且难免的，总是认为自己有特权。虽然校长的确让他有特殊待遇，而巫师世界的人们也常常谈论到他，但那并不代表他能因此骄傲自大。 我想也许这就是你让罗恩当级长而不是哈利波特的原因。因为他太光芒毕露、太不知收敛，如果让他当级长，后果可能是他只知道对付那些他讨厌很久的人，并且以为自己真的非常厉害。然而罗恩并没因此高兴，他以为这是校长的施舍或哪里出错，他总是不相信自己的实力，这点在他和赫敏的关系上也看的出来，虽然他们两个互相喜欢，但罗恩也不相信自己能赢得赫敏的芳心，因为他认为自己比不上那个外校的优等生。最终一切结局明朗，罗恩终於学习到成长，并且越来越能独当一面，而赫敏也渐渐表露对罗恩的欣赏。 天狼星的死对哈利的打击很大，他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地位同等於父亲的长辈，疼爱他关照他，然而在他开心兴奋的时候却死了。他的打击相当大，大到他根本不愿意相信天狼星已经死了，然而这一连串的打击却也让他同时成长，虽然这成长来的有点慢，他开始改变自己骄傲的性格，并且慢慢的，他发现身边周遭人的优点与缺点，他不再因为是自己喜爱的人就那些人什麼都好，也不再因为那个人是他讨厌的就什麼都不好什麼都跟他做对，他的成长来自於天狼星的死。 结局仍然是好的，天狼星对哈利的意义不会因为他死亡而改变，而哈利周遭的朋友也仍然在他身边支持他。这是一个孩子成长的过程！” 钱主编终于停下口来。高加林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小高，”钱主编有些迷惑，“我哪里说错了吗？” 高加林终于清醒了，他晃晃脑袋，这才反应过来。 高加林竖起大拇指道：“钱老师，您太厉害了，我想到的，没想到的。有意写的，无意写的，统统让你指出来了，佩服佩服！这个世界上最懂《哈利波特》的人是您，我只是排第二！” “哈哈！”钱主编笑了起来，他以为高加林在说俏皮话，哪里知道高加林说的是真心话！ “对了，小高。还有几个不确定的要问你。”钱主编拿出笔，指着大纲上自己标出的问题一一问起来。 高加林脑筋急转，小心应对。 “小高呀，我想知道，书中的大反派“伏地魔”是不是对应“希特勒”？“食死徒”对应“**”，“巫师纯血统高贵”对应“日耳曼血统高贵”。你看这里面的设定，伏地魔本身是麻瓜与巫师的混血，但是他却宣扬纯血高贵。希特勒据说本身也是混血，但是他却宣扬日耳曼血统高贵。” 高加林连连点头，“是的，伏地魔主要来源于希特勒，还夹杂其他极端种族歧视主义者的影子，比如墨索里尼、东条英机等等。另外，我设定伏地魔只是第二代黑魔王，在他前一代还有个黑魔王叫格林德沃。他也是有希特勒的影子，不过更温和一些，理念是魔法界对麻瓜界公开，巫师统治世界。他是一个德国巫师，也曾经是邓布利多的挚友，后来因理念不同分道扬镳。格林德沃败在邓布利多手上，被关押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钱主编若有所思，“两代黑魔王，不错的设定，这样还可以出前传。小高，你的野心可真不小！哈哈！” 高加林也跟着笑了起来。 钱主编接着问：“那么“家养小精灵”对应“黑奴”了，“妖精”对应“犹太金融资本家”，这两个挺明显的。” 高加林点点头，补充道：“还有马人对应印第安人，当然这都不是完全对应。”。 钱主编也点点头，表示同意，“魔法部的绥靖政策就更明显了，妥妥的二战前英国张伯伦政府。“摄魂怪”代表在人们心中的极端**主义思想，而凤凰社就相当于地下反抗阵线，哈利波特就象征着反法西斯的正义力量，“伏地魔”最终也注定将再次被正义的力量所打败。” 高加林继续点头。 ------------ 第三十九章 回家 “那四大学院呢？”钱主编询问。 “格兰芬多：Gryffindor的名字来源于法语gryffin d'or，意为金色的格兰芬（griffindor)。格兰芬是希腊神话中一种半狮半鹰的生物，基督教后来常用它作耶稣的象征，因为它代表对大地（狮子）和天空（鹰）的控制。 斯莱特林：Slytherin是从英文Slithering变化来的。这个词的意思是蜿蜒地滑行，常用来形容蛇。 拉文克劳：Ravenclaw，直译就是渡鸦的脚爪。 赫奇帕奇：Hufflepuff，源于英文Huff和Puff。两个词都和吹气有关。这个名字可不怎么讨人喜欢，显得很普通。 格兰芬多代表火，拉文克劳代表风，赫奇帕奇代表土，斯莱特林代表水，四大元素同时存在时，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体系。他们同时也各自独立。” 高加林早有准备。 “不得了呀！法语你都懂？”钱主编有些诧异。 “哈哈，我当然不懂法语，这都是做的功课，从格兰芬多的介绍里抄的。这些学院都是我以前看书瞎想的，来源都不好说了，东一点西一点，改来改去的，哈哈！” 高加林打哈哈，希望能糊弄过去。显然他成功了。 “呵呵，你小子，我还以为你真懂法语呢。不过你英语倒是不错。”钱主编笑了。 “英语也一般般，哑巴英语，拿个牛津词典自己瞎翻，都是蒙人的。”高加林可不敢让钱主编觉得自己英语好，原身高考英语成绩可不怎么样。 “原来如此，不过你可得学一些英语，将来你的书很可能要翻译出国，英语不好可不成！”钱主编循循教导，高加林连连点头。 “对了，你小说的不少人名，我给你微调了一下，便于与英文对应起来。每个后面有修改的理由和对应关系。”钱主编说完，递给高加林一张纸。 高加林接过来一看，差点儿以为钱主编也是穿越过来的。高加林把大部分无法解释谐音梗的人名都改了，可是现在钱主编又统统改回来了，还备注了英文对应的单词和意思。高加林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他抬头看向钱主编，对方脸色一切正常，笑呵呵地说：“说来也有意思，你写的角色名字稍微调整，基本上都能找到对应的英文单词，也算是巧合吧。这些东西你可以全部写在附录里。你的小说有太多的隐喻和设定，如果不增加附录，我们杂志社就会被读者蜂拥而来的信件所淹没，都是询问为什么的。现在已经有这种倾向了。你得尽快出一个第一部分的附录说明，把《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涉及部分写一下，我们尽快与小说一同发表。” 高加林收好被修改的大纲稿纸，连连点头。 有了钱主编这么一使劲，自己也就不用改来改去，瞎折腾了。 高加林与钱主编交流了一天时间，把这本小说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全部都折腾一遍。高加林绞尽脑汁连蒙带骗，终于把钱主编应付过去了。 当钱主编意犹未尽地看看表，“哎呀，整整一天过去了！不过好在进度不错，咱们终于把小说大纲对完了。接下来你按照大纲去写，定时交稿就行。” 高加林长出了一口气，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钱老师，真是太谢谢你了。有您这么一补充，整个小说的虚拟魔幻世界完美多了。要不以后的小说，咱俩联合署名？” “少拿我开心，臭小子！”钱主编只当高加林拿他开玩笑，笑着说：“作为一个编辑，总想把文章打磨得完美一些。虽然难为你了，但你也要理解，这都是为了给读者呈现更完美的东西。”钱主编以为高加林有点儿嫌他啰嗦，忍不住解释两句。 “哪有呀！钱老师你总是这么客气，弄得我都无地自容了！您为我的小说下了这么大的心血，很多地方比我自己理解的都深刻。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您才是！”高加林见钱主编有些误会，连忙开口澄清。 “呵呵，什么感激不感激的，这都是我们当编辑的责任！只要小说好，一切都好！”钱主编见高加林说的是真心话，呵呵笑了起来。 既然一切都搞定了。高加林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钱主编本想再留他们夫妻逛逛，奈何高加林态度坚决，说不能再麻烦大家了，而且家里面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既然如此，钱主编发动关系，给高加林夫妻买了最近的卧铺票，第二天中午，他和小王亲自把高加林和刘巧珍送上火车，双方挥手依依道别。 终于离开上海了，高加林一下子就轻松了。刘巧珍看出了高加林的情绪变化，觉得有些奇怪，钱主编招待得如此周到，为什么高加林还不情不愿？ 高加林长叹一声道：“巧珍啊，你不知道，这被招待得过于殷勤，也很难受。常言说的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人家对咱们这么好，咱们却没什么可以报答人家的地方。你说你心里是不是老感觉到膈应得很，而且越来越不安？” 刘巧珍恍然大悟，“对呀，我在上海时就觉得心里总是慌慌的，一点都不踏实。好像做梦一样！这一出上海，心里就踏实了！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啊！” “人情债，最难还！”高加林叹了一口气，“你想人家对咱这么好，我是不是得拼了命写小说报答一下？所以说能少领人家的情，就别再多领，否则我真得要小命了！” 刘巧珍连连点头，这才明白了。 高加林这是花言巧语，糊弄刘巧珍。其实钱主编压根就没有这么想，现在的第一部才登了两期，后面还有十期呢。人家压根儿就不催高加林，反而是如果高加林写得太快了，《少年文艺》杂志就来不及登。 另外，《哈利波特》第一部小说连载会极大的增加《少年文艺》的销量，虽然具体增加数字高加林不知道，但一年至少应该是百万级数量。一本按赚一块算，那就是100万以上。这些都是高加林带来的，而他只挣了3300块钱的稿费。 所以，杂志社招待他好一点儿也是应该的。每年杂志社那么多文章的作者，别人怎么享受不了如此周到的招待呢？这还是因为现在是计划经济，要是市场彻底打开，杂志社更把高加林这样的赚钱作家当祖宗供着！那招待才叫周到呢！ 坐卧铺毕竟比坐硬座舒服多了。俩人一个上铺，一个下铺，舒舒服服地一路顺利到了西安。 高加林不想再在西安逛了，他现在就想赶紧回家。所以不出火车站，直接去买了到延安的车票。还好，当天下午就有车回去。中间有几个小时的时间，高加林带着刘巧珍去了解放路上购物。这是直对火车站的一条繁华马路，也是商场一个接一个。 两人在这里逛了逛，给家人买了棉帽子，棉手套等小礼物。家里的老人都是节省惯了的，所以高加林和刘巧珍都以结实耐用为主买东西，样式新旧不在乎。只有小姨子刘巧玲爱讲究，刘巧珍给她买了件红毛衣。 两人现在有钱，花起来也大手大脚，这些礼物就花了将近50块。一算账刘巧珍就有些后悔了，一下子就把一家人一个月的花销给弄没了。自己真不是一个勤俭节约的好媳妇儿啊！ 高加林丝毫不在乎，劝慰道：“我负责挣钱，你负责花钱，咱俩分工明确，各自职责。所以你也别管有没有钱，你只管花该花的钱就行了！” 刘巧珍还是有些郁闷，决定以后开始记账，要买什么要花多少钱，都提前规划好，做一个持家有道的好媳妇！ 高加林和刘巧珍上了回延安的火车，又摇了六个小时才到。到了延安，精疲力尽，天色已晚，汽车站也关门了，没有回县城的大巴车了。 俩人只得找了个招待所住了一晚上。这一回高加林也没有麻烦熟人，所以住的招待所真的不怎么地。又脏又乱，老鼠乱窜，两人都没怎么睡好。 第2天一早，两人赶往汽车站，坐了头班汽车，直接奔县城而去。 延安到县城三个小时，终于赶午饭之前到了地方。两人一下车，顿时觉得浑身舒坦，路途上的疲劳一下子涌了上来，就想赶紧回家睡觉。 一进家门，高加林把行李往地上一甩，直接瘫倒在床上，不想动弹。刘巧珍烧了水，给他擦了脸，自己也洗了脸。然后两人就着那剩下的水洗了洗脚。连饭都没吃，就直接睡下了。 高加林是硬被饿醒的，他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看看手表，已经六点多了。现在都快11月了，县城黑得特别早。。 高加林见刘巧珍睡得正香，不忍心打扰他。摸了一包挂面，两个鸡蛋一根葱，准备给自己下碗面。他笨手笨脚地干活，框里哐当，一下子就把刘巧珍吵醒了。 刘巧珍揉揉眼睛，起身看见厨房里是高加林，顿时自责起来：“加林哥，都怪我，睡得跟猪一样，都没给你做饭！你别着急，我来下面条，很快就好！” ------------ 第四十章 作协 高加林停下手，见刘巧珍熟练地生着了火，放上锅，倒了水。等水开的时间，咚咚咚，切葱打鸡蛋。行云流水，熟练得很，比自己的笨手笨脚强多了。 高加林在一旁看着，觉得全身暖洋洋。有这么能干漂亮的一个媳妇，真是自己八辈子积德换来的。 高加林走到刘巧珍身后，双手把她环抱住，感觉无比温暖。 “哎呦，讨厌！你抱住人家，还怎么做饭呀？行了行了，别闹了，水开了！” 刘巧珍拍开高加林的手，把挂面放进沸水中，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了。 没过10分钟，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葱花面就端上桌来，刘巧珍又给高加林碗里浇一勺芝麻香油，给自己碗里也滴了几滴。 高加林不干了，要把两个碗换过来。刘巧珍只得给自己的碗又滴了几滴。最后是油泼辣子，一个碗里加一勺，红灿灿的，分外好看。 这一碗面汤清味浓，红白相间，几点绿色的葱花点缀，香气扑鼻，令人胃口大开。 高加林和刘巧珍一人端上一碗，拿起筷子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这感觉比吃上海昂贵的本帮菜要好得多。 高加林吃完面，把汤也喝得干干净净，就才抚摸着肚子，瘫倒在椅子上。 “哎哟，美得很嘛！巧珍这一碗面，给个山珍海味都不换！” 刘巧珍嘻嘻一笑，“今天是挂面，不怎么香！明天我给你做手擀面，买点儿肉做臊子，那才好吃呢！” 高加林一听，那画面感立即就有了，口水就开始分泌了。 哪里都不如家里好，哪里的饭都不如老婆给做的好吃！这是高加林最深的体会！ 高加林和刘巧珍今天在家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去高家村看望父母亲人。两人出去这么久，家里人也在焦急期盼着。 高加林和刘巧珍先回高玉德的窑洞，拜访两位老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然得先紧着公公婆婆家。 高玉德夫妇见儿子媳妇回来了，布满皱纹的脸上乐开了花，连忙做饭招呼。刘巧珍也很有眼色，连忙去厨房帮忙。 高玉德与高加林在炕边坐着拉闲话，高加林给父亲讲自己都去了哪里，都认识了什么朋友。高玉德话很少，只是当高加林停顿中间来一句，“你这弄得美滴很！” 两人聊着聊着，突然高玉德想起来什么，直起身子把自己脑袋使劲一拍，“唉呀，看我这个记性！把大事情忘了，你明楼叔说有急事找你，说什么鞋给下来了！你快去看看，他说什么鞋下来了！” “什么鞋下来了？”高加林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一跃而起，问道：“爸，是不是加入地区作协的事办下来了？” “对对！就是这个做鞋！”高玉德催促高加林，“你快去看看，要你做什么鞋呢？” “爸，作协是一个单位，不是做鞋子的！”高加林给父亲解释不通，直接出门，赶往村长高明楼家里去。 高加林在高明楼大院前敲了敲他家的大铁门，然后喊起来：“明楼叔，你在不在？我是高加林。” 高加林很快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高明楼的回应，“哎呀，来了来了！加林呀，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快把人急死了！” 铁门哗啦啦地打开，高明楼的笑脸出现在高加林面前。现在两人高下逆转，高明楼见到高加林，客气得很！ 高明楼请高加林进屋，又让老伴沏茶，招呼高加林坐下。高明楼夫妇毕竟是长辈，高加林连忙谦让，恭敬地起身接过茶杯，连声感谢，这才坐下。 高明楼见高加林此时依旧谦和恭敬，忍不住心里赞叹。 人在低处时恭敬很正常，到了高处时依旧恭敬那就不一样了，成大事者都是懂礼数的，要不孔子怎么把礼放在最前面？礼义廉耻，第一个就是礼。 接下来高明楼所说的不出高加林所料。 高加林的地区作协会员申请顺利通过了，作协工作人员找不到高加林，把电话打到了高家村。高明楼接了电话，说高加林受邀去上海改稿子去了。作协工作人员叮嘱让高加林尽快去地区作协办入职手续，如何办手续的流程高明楼都一一记录下来。 高加林拿着条子，对高明楼再三感谢。这个年代就是这样，尽量别得罪人。否则谁都可以给你使绊子，让你难受难受。 假如当初不和高明楼和解，也许这次高明楼就能使个绊子给高加林，不告诉他通知事项，或者在他办手续的时候找些麻烦。高明楼做这些都能恶心高加林，而他却没办法报复。 现在多好，你好我好大家好，事情还是要向前看嘛！ 高加林的个人档案都在高家村委里面，办这些传出手续都需要高明楼这个村长签字盖章。现在两个人关系不错，高明楼立刻带他去村委，不到半个小时，所有手续就办完了。 高加林拿了这些东西，再到地区作协办迁入手续。手续全部办完，他就是一个端铁饭碗的城里人了！ 后世的高加林也加入过作协，加入的还是全国作协。 不过那时候作协成员早就不值钱了，除了一个名誉称呼和一个本本外，什么都没有。更别说编制工资和待遇了。 当然后世加入作协，手续也很方便。在作协官网上下载表格，把你的个人资料以及发表什么作品，作品发表在哪里，写清楚报上去就行了。 不少网文大神都加入了作协，后世的高加林虽然算不上大神，但作为一个网文老油条，资格也是勉强够。 后世作协全部成员一两万，而现在作协成员总共才475人。差别之大可想一般。 这个时代，作协极难进入，进入条件都是一些硬杠杠。达不到谁也没办法。 延安作协才刚刚成立一年，总共才10来个成员，作协主席是YA市宣传部长亲自担任，其他成员也都有公职，再不济也是报社主编。年纪轻轻无官无职的就只有高加林一个人，他也是唯一一个新入职会员。 在1984年，作协编制为475名，其中行政编制116名，事业编制279名，企业编制80名。 也就是说高加林一加入作协，就获得了事业编制，正儿八经的铁饭碗。 这个时期，作家作为国家干部编制的人员进行写作，作家可从作协每月领取一定的工资。作协为专业作家开出待遇最好的时期是每个月的工资1200元，每年还有4800元的各种补贴。 当然，高加林只是三级作家，一个月也就是四五十块钱，每年还有一百来块钱的各种补贴，算是很不错了。 高加林看中的并不是这点儿工资，他的主要收入来源于稿费。高加林看中的是这个身份。成为作协成员，拿着作家的小本本，全国各地都可以住作协招待所。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层，这可是大作家呀！高加林如果想去某个工厂学校采风体验生活，直接拿着作家证找对方单位负责人就行，甚至不用作协开介绍信。 高加林急着办手续，没有在高家村多待。与父母岳父岳母匆匆见了一面，打了招呼，吃了午饭，就赶回县城。双方老人得知高加林急着办铁饭碗的调动手续，表现得比高加林还着急，恨不能让他现在就连夜奔向延安。 高加林只得解释，现在过中午了，就算拼着连夜赶过去，人家的工作人员也都下班了。听他这么一说，高加林才勉强能吃上中午饭。 吃完饭，高加林让刘巧珍留下。刘巧珍打算伺候几天老人，顺便也和自己父母团聚团聚。这也是刘巧珍的强烈要求，她觉得自己当新媳妇儿这么长时间，基本没有伺候过公婆，相当愧疚。 高加林一个人返回县城，收拾点儿东西，晚饭就自己对付了。 第二天，高加林起了个大早，到了汽车站赶最早的一班，直奔市里。 延安他来过很多次了，也是熟门熟路。作协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道里，挂了一个小小的牌子。看样子好像是以前《延安日报》的旧楼，给了作协几间房。 高加林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地方，恐怕会以为自己来错了。 这个时代有时候就是这么魔幻。不过再往后些年可能还会更魔幻，改革开放的洪流汹涌而来，不可避免会出现泥沙和涡流，这就要高加林立身要正，站稳脚跟，切不可随波逐流。 高加林与门卫大爷打了招呼，把自己的介绍信给对方看了，这才被允许进入。 他推门而入，上了二楼，发现走廊上就四五间办公室。除了两间领导办公室，分别对着作协主席一间，两位副主席一间，然后就是一个会议室和一个大办公室。真是简单得无以复加了！！ 高加林走到大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谁呀？请进！” 高加林推门而入，迎接他的是一位中年大姐审视的目光，让他心头一紧。 ------------ 第四十一章 办手续 高加林连忙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高加林，过来办手续的！” “哦，是小高作家呀，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中年大姐的语气变得和善起来，“咱们这个庙小，所有后勤办公室出纳会计的活都是我一个人来干，我姓张，你叫我张姐就行了！” “来来，坐着吧，别杵着了！小伙子，你这大高个，杵着我得抬头看。”张姐倒是个爽快的性格，一听就是标准的西北人。 “张姐，您好！”高加林立刻改了称呼，老老实实的坐在了她对面办公桌，“实在不好意思，前些日子去上海《少儿文艺》杂志社改稿件，所以就把事情给耽误了！” 高加林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所有材料，恭恭敬敬地递到对方面前，“这是我按照您电话里嘱咐的，办的全部手续。您看看还缺啥？” “呵呵！”张姐接过材料，大概翻了一下，“不错嘛！基本都全合了！看来你们村的那个村长都记下来了，给你传话传得挺到位。能在前一阵的整顿下顺利存活，也是一个能人啊！” 高加林尴尬地一笑，张姐也是什么都清楚的消息灵通之辈呀！ 接下来，高加林在张姐的指挥下，又填了无数个表格。最后她满意地把这些东西都收到一起，连同高加林的材料放到一个大文件袋里，把口一扎，“小高，行了，暂时就这样了。剩下的流程我来办，咱们庙小也有庙小的好处，相对走流程方便一些。你要去那些大单位，这些流程跑下来你至少得一个月。” “对了，说明一下，我只有每周一三五的上午在，其它时间都在报社上班，毕竟这里只是个兼职而已。咱们主席也一样，每周一上午会来这里，其它时间都不在。记住了，免得白跑。” 高加林连连点头，暗自庆幸自己碰对了时间，否则还得再跑一趟。 “咱们这个单位基本上都是兼职，你是唯一一个全职作家，咱们机构成立的时候就卡得很严，宁缺毋滥，宁肯有编制空着，也不要乱塞人进来。好在你的各方面都很符合要求，领导也是为了吸收新鲜血液，这才破格把你录进来。我也觉得应该多点新人了，一开会十来个老头子在那叨叨，烦都烦死了！” 张姐很健谈，不用高加林问就说了好多。 “小高，虽然你的手续还没办下来，但基本上都没问题了。有些实话就给你说了。咱们这个小庙什么都不管，不分房没啥福利，也没晋升渠道。” “规章制度倒是挺多，比如：按时参加政治学习和组织活动，每年必须拿出一定时间深入基层、深入生活，年初制订出创作和深入生活计划，年终上交完成情况汇报，出访、外事也有统一规定，必须报批经领导同意。” “这些制度都是三个领导定下来的，不过才执行了一年，好几个作家就怨声载道，嫌约束太多，意见大得很。不过人家都有自己一摊事，根本不在乎是否在作协里。小高你就不一样了，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这些制度学一学，然后规规矩矩执行！” “咱们这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人不多闲事儿不少。你进来后要谨言慎行，不要跟着有些老家伙瞎折腾，否则会吃亏的！” 高加林连连点头，很明显，张姐是领导的心腹爱将，入职前说这些话也是在敲打他。 不过想想也知道，那些报社和杂志的一把手，文化馆的一把手，也都是压根不在乎是否加入作协的大人物，一个作协主席的身份也不好压制人家。所以自然会出现张姐说的那些现象。自己只能少说话，少惹事，尽量躲得远远的。 高加林出了作协的大门，心里就在思索。现在自己即将加入作协了，是不是应该再搬一次家，搬到延安这边来？ 在县城有现成的好处，一来省事，房子已经收拾好了，住着挺舒服，二来距离高家村近，经常回家也方便。 但是问题就是距离作协太远，这时候通讯又不方便，张姐找自己得打到县邮电局，然后再让邮递员小海跑路找自己。自己来一趟延安也要三四个小时，耗费半天时间。太不方便！ 高加林思索再三，决定还是搬家吧！ 县城虽好，但是太闭塞。交通不便，距离太远，上班也不方便。自己迟早要走出那个小县城的。 找房子的事情就迫在眉睫了！ 在YA市找谁帮忙呢？自然绕不开自己二叔高玉智一家。毕竟是亲戚，高加林如果不找他们帮忙，反而让人觉得生分。 高加林买了些水果，拎着袋子直接上门。 像高玉智这种情况，一到任就有妥善的居住环境，根本不用他操心。高加林也是来过他家里拜访，此番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了地方。 高加林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他的婶子，高玉智的妻子。两人也曾见过面，一开门对方就认出来了。 “啊，是加林呀，来来，快请屋里坐！怎么还带东西？来你二叔家这么客气干什么！” 高玉志的家里还算艰苦朴素，虽然是楼房，也是水泥地面，没有铺什么木地板之类的，自然也不用换鞋。 高加林自己也是不卑不亢，就按照走自家亲戚那样来，与二婶打着招呼，把东西放在门口桌上，自己进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二叔没在家吗？”高加林随口问道。 “哦，上班去了，不过快回来了。你弟弟加平也上学去了，他中午不回来，在学校食堂吃饭。你先坐一下，喝点水，看看报纸。我锅里还有菜，正做饭呢，就不招呼你了！” 二婶忙着做饭，就把高加林让到沙发上，自己进厨房去忙了。高加林本想帮忙，但二婶连说不需要。在西北，进厨房都是女人的事情，男人从来不进厨房。高加林自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没再坚持。 高加林闲得无聊，拿了一些报纸开始看了起来，就算打发时间。 没过多久，传来了敲门声。高加林连忙去开门，门一打开，是他二叔高玉智。 “哎哟，加林呀！你来了！”高玉智起初有点惊讶，然后就热情地欢迎高加林。 “加林，坐吧，别客气！”高玉智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招呼加林坐下。两人都坐在沙发上，高玉智开始询问。 “加林呀，你爸还好吧？你妈呢？” “挺好的，他俩身体挺好的，家里其它也都好！”高加林恭敬地回答。 “哦，那就好！听说你和小刘去上海了？是杂志社邀请的？” “嗯，是的，我俩一块去，前天刚回来。” “加林，我这就要说你两句了。人家杂志社邀请你去改稿，你带上小刘一起去，不太合适吧！” 高加林连忙解释，说是钱主编再三邀请的，说什么新婚燕尔，只让高加林一个人去不合适。而且刘巧珍的费用都是自己掏的。 高玉智满意地点点头，“加林，这样做就对了，不要占公家的小便宜！对了，我听说你加入市作协的事情差不多了，是吗？” 高加林连忙点头，“是的，已经基本差不多了，今天就是过来办入职手续。我打算在市里买套房子，以后就搬到市里来住。” “已经办入职手续了？”高玉智很高兴，“不错不错！上次我见宣传部王部长，他还主动给我说起你。说你是YA市的骄傲，好久没有出像你这样全国知名的作家了。既然要入职了，住在市里也挺好，那边毕竟太远了，跑来跑去不方便。” 高加林点点头，“是呀！今天入职时，张姐已经给我说了，作协的制度还是挺严格的，日常学习，定期总结，还有不少会议。只能住在市里了。所以我打算买一套房子，以后就算在这儿定居了。” “买房子？”高玉智有些诧异，“你们作协不分房子吗？” 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要去买房子，有单位的都等单位分房子。单位分的房子又不要钱，干嘛自己掏钱在外面买呢？ “作协和其他单位不一样！”高加林连忙解释道：“作协里其他会员都是兼职，房子的事情在原单位都解决了。只有我是全职，而且是刚刚入职，作协也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哦，原来是这样。买房子可要一笔不小的钱，你手里钱够吗？”高玉智关切地问。 “够！我写的少儿小说是个长篇，赚了不少钱。买房子足够了。现在就是我对市里这边不熟悉，不知道该向谁打听这事儿。”高加林终于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高玉智一听，原来是这个事儿，我还以为你过来借钱呢。这事又不违反原则，好办得很！ “这事简单！我和你婶儿虽然也对这边不熟悉，但刘秘书是土生土长的市里人，对市里熟悉得很！下午我让他陪你去转一转，房子的事情很重要，你先紧着把这事儿办好！” ------------ 第四十二章 新家 高玉智这么一说，算是说到了高加林的心坎上。他过来找二叔，无非也就是这个事。这领导的秘书那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买房子这事儿让他帮忙准没错。 高加林在高玉智家里吃了午饭，下午就和刘秘书见了面。难得领导给他派一件私活，刘秘书也是积极性满满。 他听完高加林对新房子的要求后，立即就知道该去哪儿找了。 “高作家，你想要一个不大的安静的院落，距离市中心也别太远，基础的水电排水也都要有，对吗？” 高加林连连点头，没错。 刘秘书打了几个电话，问了一圈熟人，然后带着高加林一路穿街走巷，最后来到一处巷子，门口订着个牌子，门沟儿巷。 走到巷子最里头，一户门口。此时门口已经有人等着了，刘秘书跟他打个招呼，给彼此介绍说：“这是小周，这是高作家。” 两人连忙握手问好后，刘秘书继续介绍。 “小周是我的一个哥们儿，这是他家的老宅。他们分了新的楼房，全都搬了过去。老宅已经空了一年了，不过各项设施都还行。高作家，你可以进来看看。” 高加林推门而入，大致一看，就对这个小院子相当满意。 院子其实也不小，老式结构，中部正厅左右厢房，住三家都没问题。房屋青砖底子，又经过改修，把原来的土木结构改成了青砖与混凝土结构，这样一来就安全稳妥多了，也不用操心漏雨的问题。 进了房间，高加林更满意。宽敞明亮又干燥，墙上也没有水渍。电线都走得整整齐齐。他又看了看院子里的厕所也是干干净净的。院子里自来水也是完好。 围着的院子里面种了一些花和葡萄，还有一根高大的香椿树。当然此时正值冬季，枝叶也都凋零了。但如果是春暖花开，想必一定很好看。 院子后面是一座小山，虽然是土丘，但是植被还算茂密。下大雨应该也不会出现泥石流。平日闲来无事，倒可以爬爬山，到上面逛逛，登高看风景。 高加林很满意，当即对房主小周说道：“行吧！我觉得挺好。周师傅，您说个价吧！” 男人买东西和女人完全不一样，女人就算觉得很满意，也还要再转几家，不转够七八家，是不会出手的。男人就不同了，看着满意就直接买了。 高加林也是一个看着喜欢就出手的性格。 小周看了高加林一眼，又看看刘秘书，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报了个价，“高作家，其实也不瞒你，也有很多人来看过这房子，都嫌有些贵。可这是我们家的老宅，光重新收拾就花了500块钱。所以价格也下不去，一千五百块钱您能接受吗？” 高加林还没说话，刘秘书就有些不满意了。 “小周呀，你这是市里的房子，不是省城的房子！价格是不是有些高了？” 高加林虽然也觉得价钱不便宜，但这房子的确比那些破院子好多了。而且他深知，YA市虽然只是一个地级市，但日后旅游行业发展起来，房价也是一路猛涨，甚至超过了省城XA市。 高加林当即阻止刘秘书，“刘哥，您别急。我也觉得周师傅房子贵有贵的理由。虽然贵了点儿，但是不用太大的收拾，整修的钱可就省了。有话说得好，宁吃好梨一个，不要烂梨一筐。这房子我挺满意的，就这个价我买了！” 小周吃了一惊，这个年代能一出手就拿出一千五百块钱的，在这个西北小城市可是寥寥无几呀！他有些怀疑，“高作家，您的钱凑手吗？我是可以再等等的！” “你就放你的心吧！”刘秘书不屑地对小周说：“您知道高作家是谁吗？《涌泉》那部小说就是高作家的代表作，还有《少年文艺》上连载的那个小说什么波特的，也是高作家写的。你这破院子让高作家住了，那是蓬荜生辉，将来就是名人故居！” “哎哟，您就是高加林作家呀！我特别爱看您写的那个《涌泉》，那里面那个水花姑娘太可怜了，被父亲卖给人家当媳妇儿，男人挖水窖还被砸断了腿，一个人养残废男人和年幼儿子，生活那么艰苦，还总是笑呵呵。每次我看到这儿就眼泪哗哗的！” “这样吧，既然是高作家您住，我就再给您减50块，1450块，咋样？” “你这臭小子，说得慷慨激昂，我还以为你要减500呢！谁缺你那50块钱似的！”刘秘书顿时嚷了起来。 “好我的刘哥啊！小弟我也有难处啊，这房子价格婆姨给定死了，我也没办法呀！就这50块，我还得半年不抽烟才能给攒回来！”小周哼唧哼唧地抱怨起来。 高加林生怕这50块优惠也没了，能少一点是一点吧！ “行，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11点，还是这个地方，我带钱来，咱们去办手续！怎么样？” “行嘞！全听您的！”小周连忙点头。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高加林千恩万谢，谢过刘秘书，眼看时间不早，连忙赶往汽车站，今天他要赶回家，买房子这事儿还没跟任何人说呢！ 高加林赶回县城时，天已经微微黑了。自己的小院儿一个人都没有。高加林这才想起来，刘巧珍还在高家村呢！ 自己真是个劳碌的命啊！高加林连忙往高家村赶！ 高加林一进高玉德的窑洞，父母和刘巧珍就都迎了上来。 “咋样？办了吗？”高玉德焦急地问。 父亲这么一问，高加林发了一愣，回过神才想起来父亲问的是工作调动的事儿。 “没问题，都办妥了！”高加林连忙回复，“手续都给了，就等最后入职了。对了，爸妈，巧珍，我跟你们说个事儿。” 高加林一开口，六只耳朵竖长了听。 “我这马上就要去市里工作了，来回跑着也不方便。所以我打算在市里面买套房子，以后就搬到市里去住。” “啊？又要去市里？那可太远了！”高母一听，就有些不愿意，“你去了市里，多久才能回来一趟呀？” “你这个老婆子，一天就爱胡说八道！”高玉德顿时火了，责备起高母来了，“娃娃现在调到市里了，他不去市里住怎么上班？怎么工作？你要一天把娃娃拴到裤腰带上，全家一起饿死算球！” “我又没说不愿意，你发这么大脾气干嘛！”高母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但她并不愿意承认。 “爸妈，咱们这儿离市里又不远，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将来路修好了，买了汽车，也就是一个小时的路程。”高加林劝解道。 “哎呦，你这个娃娃，出去了一趟就开始信口开河了。行了，你别哄我俩了。老鹰长大了就是要飞的，我和你妈都明白。放心吧，爸妈不扯你后腿！”高玉德不相信高加林的描绘蓝图，但也不会阻拦高加林。 刘巧珍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高加林去哪里，她自然就跟到哪里。 等到两人独处时，刘巧珍这才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加林哥，你回来迟，今天下午是不是去看房子了？看得咋样？” “我们巧珍就是聪明！”高加林亲了一下刘巧珍的额头，夸了她一句，“我下午不但看了房子，而且已经定了下来。明天一早咱们就去交钱过户。” “啊？这么快？你有没有好好看呀！”刘巧珍虽然对高加林百依百顺，但也忍不住有些生气。先斩后奏不说，还这么随意决定家里的大事。 “巧珍，别生气嘛！”高加林连忙赔不是，“那个房子可好了，我一眼就看上了！明天你去看，绝对也满意！如果你不满意，咱们就不交钱，换别家，行吗？” “你觉得好，那应该就不错！不过你咋看的这么快呢？”刘巧珍顿时就被高加林糊弄住了。 “哎呦，我二叔的秘书刘哥帮我找的，人家对市里可熟悉得很，我把要求一提，人家打了几个电话，很快就找到了！否则咋能那么快呢？！” “哦，原来如此啊！”刘巧珍的火气被高加林这一劝那一说，彻底就没了，开始憧憬新房子的样子。 “什么？1450块！怎么会这么贵？”刘巧珍听到房子价格，立刻又叫了起来。 “市里的房子本来就贵，你以为是县城了。市里面就那么大点地方，那么多人挤进来，房价自然就高了。而且那个房子真的挺不错的，很划得来。” 这回高加林再说好话，用处也不大了。刘巧珍怎么都觉得房子太贵了！ 高加林没法子，只能第2天带她去看了房子再说吧。。 第2天一早，高加林和刘巧珍天不亮就醒来，早早起床，直接赶往县城。高加林拿了存折，取了1500块钱带在身上。两人上了汽车，高加林把钱放进内兜，一路紧紧握着，手把放钱的纸袋都打湿了。 刘巧珍见到院子的时候，也是一眼就看上了。这个院子比县城的小院儿要大好多，也好很多。刘巧珍虽然还觉得有些贵，但是也舍不得放弃。 ------------ 第四十三章 入职 高加林趁机跟房主小周交钱办手续，就在刘巧珍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新的房产证已经弄下来了，高加林的名字赫然在上面。 木已成舟，无可奈何了。刘巧珍埋怨了几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一事不烦，新房子的收拾高加林还是请刘秘书帮忙，找了合适的水暖工师父来帮忙。 这些师傅都是正儿八经建筑公司的，是地位很高的工人阶级。刘秘书托人情请人家帮忙，高加林自然烟酒到位，每人还封一个大红包，就算是帮忙的酬劳。 房子经过整修，又重新刷了一遍。看起来就跟新房一样了。 接下来就是搬家的事了。高加林自然是找张克南帮忙，借用他们副食品公司的大货车，一趟就把县城小院自己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 当天有不少人过来帮忙，人多力量大，很快家具和物品就摆到位，新房就弄得妥妥当当了。 高加林当即在自己的小院子请诸位帮忙的朋友吃饭，既是感谢也是新房入住的喜宴。 高加林提前买了十几斤羊肉，准备了炭火和支架，提前把羊肉切了腌了，反正现在天气寒冷，也不容易坏。 高加林打算就是进行一次自助烧烤，如同在省城甄作家小院子的聚会一样。 这天下午，热闹非凡。张克南、黄亚萍、刘秘书、小周以及表弟高加平都来了。大家说说笑笑，穿签子烤肉，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烟火带着肉香蔓延开来，让人垂涎欲滴，胃口大开。 高加林还把后世的烤鱼、烤茄子、烤面筋、烤香肠、烤馍等等乱七八糟的烧烤通通拿来，这样一来花样更加繁多，更适合大家不同的口味。 吃肉，喝酒，唱歌，跳舞，朗诵，吹牛，真是一个快乐的时光。 张克南喝得醉醺醺，黄亚萍扶着他上了车，好在货车司机没有喝多少，还算清醒。高加林害怕出事，有心让他们留一宿。可司机觉得这根本不算啥，这时候又没什么酒驾一说，司机经常开着车喝酒抵御严寒，酒量都很好。就这一瓶半瓶的啤酒，根本不算什么。 高加林无奈，只得让他们回去了。刘秘书和小周很有分寸，微醺就不喝了。高加平还是学生，高加林也不如他喝多。所以他们三人都没什么事儿，最后还帮忙收拾收拾残局。 就这样，当所有人走后。高加林一把抱起刘巧珍，开心得转起圈来，“媳妇，咱们终于是城里人了，咱们在市里有家了！” 刘巧珍也一样激动和兴奋，把头埋进高加林胸膛，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加林哥，我觉得自己幸福得好像做梦一样。我现在都不敢睁开眼睛，害怕一睁开眼睛真是一场梦！” “小傻瓜！有我在你身边，你会越来越幸福，越来越开心的！”高加林停下来，低下头，对着刘巧珍的红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夜色撩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第二天，高加林和刘巧珍又买了些菜，亲自请高玉智一家三口来赴宴。一来对方是长辈，二来刘秘书帮的忙也应该算在高玉智身上。 高玉智倒是坦然赴约，他自从当了劳动局长后，很少吃外面人的饭。不过高加林是他的侄子，工作又与他管辖毫不相干。赴高加林的家宴，高玉智倒是心安理得。 家宴的饭菜是刘巧珍自己做的。刘巧珍的做饭水平虽然比不上专业厨师，炒菜方面只会做几个家常菜。但是听的手擀面那却是一绝，吃得高玉智啧啧称赞。 饭桌上，高玉智自然要讲话的，对高加林这对小夫妻给予领导的关怀和鼓励。 如果是后世的高加林，自然嗤之以鼻。可现在的高加林，情商要高很多，认认真真地听完，恭恭敬敬地点头称是，表示自己一定要不忘记学习，努力提高，争取在新的岗位作出更大的贡献。 刘巧珍倒是真的听进去了，她也表态自己要做好一个贤内助，还要努力学习提升自己，跟上加林哥的步伐。 高加平正值叛逆期，嘴上虽然不说什么，眼睛里满是不屑。后来私底下问高加林，“表哥，你又不靠他吃饭，干嘛听他那些废话？” 高加林只得拍拍自己表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还年轻，没有接受过社会的毒打！” 折腾了两天，终于安静下来。高加林眼看就要到星期一了，这一天上午张姐和作协主席应该都在，高加林打算去单位问问入职手续办的怎么样？顺便给张姐说一下自己家庭的新地址。 为了便于联系，高加林已经把自己的新地址给《当代》杂志的朱主编、《少年文艺》的钱主编以及《今古传奇》的主编都打电话告知了。朱主编还说有一份包裹打算寄给他，刚好就直接寄到新地址了。 高加林来到作协，推门进去，敲门进了大办公室。张姐见高加林来了，还很高兴。 “加林，你来的正好。你的手续办完了。”说完，递给他一个绿色的小本本。 高加林接过来一看，哇塞！太棒了，这是自己的作家证！ 墨绿色的小本，塑胶封皮，上面印着两行字。 “华夏作家协会”、“陕西延安分会”、“会员证”。 把小本打开，里面是高加林的大头照，加盖了作协的钢印。还有高家林的个人基本信息，以及一些注意事项等等。 高加林欣喜若狂，有了这个小本本自己就再不是被人低看一等的农民身份，而是人人羡慕的作家了。穿越到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一个任务终于完成了。 高加林仿佛听见脑海里有个声音。“叮当！宿主完成主线任务：飞跃龙门，由农民身份转换成作家身份，任务难度S级，完成度：完美，恭喜宿主！” 当然这些只是高加林的幻想而已。现实世界他可没有什么系统和辅助。不过他脑海里40年的知识储备，就是他最大的系统。 “铛铛铛！”张姐见高加林都快高兴得傻了，忍不住敲了敲桌子，“小高呀，激动完了没有？大姐还有话跟你说呢！” 高加林连忙收起作家证，把它放进自己的衬衣口袋，“张姐，您说！” “小高啊！”张姐开始叮嘱注意事项，“从今天起，你就是咱们作协的正式成员了！那边靠窗户角落的办公桌没人用，就归你了。你平时也不用来坐班，每周一早上9点前过来，如果这周有事的话，就会在周一给你安排。” “作协里其他人都是你的前辈，要保持尊敬和礼貌。不管对方说什么，都要记住你自己是晚辈。” “最后，不管是谁给你布置的工作你都要做。当然如果其他人给你说的事实在不合理，或者与领导吩咐的有冲突，你可以给我反映，也可以直接给领导反映。” “行了，大概就是这么多。今天主席来上班，叮嘱你来了去他办公室。他现在就在，你赶快去吧！” 张姐说完了，就让高加林赶快去领导那里报道。高加林谢过张姐，连忙去作协主席办公室了。 高加林轻轻的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有人喊“进来”，他才推门进屋。 “张主席，我是高加林！刚刚入职向您报到！” “小高啊，坐吧，别拘谨！”作协张主席让高加林坐到他办公室对面的位置，开始给他谈话。 “小高呀，首先欢迎你加入作协这个团体，成为一名光荣的作家！这是你的荣耀，也是我们延安作协的幸事。” “作协之所以吸纳你为成员，是因为你的文学成果符合作协规章的要求。有人说你年纪太轻，应该首先吸纳那些年纪稍长的作家。我当时就说这是瞎扯，很多优秀的作家都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创作了很伟大的作品。才华与年龄无关！” “当然，你的年龄也是一个问题。所以你在作协里就更要谨言慎行，要遵守规章制度，努力创作更好的作品，用自己的行动去回应那些质疑。你明白吗？” 高加林连忙点头，表决心。 作协张主席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其它具体内容小张都给你说过了，我就不再重复了。我要强调的一点，小高你从今天起就是正式的国家干部了，所以要对得起这个身份。千万不能仗着自己有才华就自由散漫，无视规章制度。” 高加林连连点头，说自己一定会牢记领导的嘱咐，做一名优秀的国家和社会需要的文艺工作者。 作协张主席很满意，点点头就让高家林出去了。 高加林出了门，长舒一口气。体制内的领导就是不一般，说话都很有杀气，吓得他心蹦蹦直跳。。 高加林回到办公室，坐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收拾了收拾。张姐又让他领用了一些办公用品。稿纸、笔记本、钢笔、信封之类的东西。 高加林问起这周的工作。张姐倒没有什么活要给他安排，只是找出一堆文件，都是作协成立后上面下发的，让高加林学习学习。 ------------ 第四十四章 读者来信 作协的工作真的是很清闲。高加林除了学习文件，就是给张姐打一些下手。而且张姐说礼拜二以后就不用来了。下礼拜一再过来，有事再给他通知。 高加林这才想起自己搬家的事情，还没有告诉对方呢。连忙告知张姐自己已经搬到市里来住了，还把自己的新地址告诉给她。 张姐一看，“咦，这不是小周的房子吗？他租给你还是卖给你？” 高加林心中暗想，“这个小城真的不大，有点啥事儿大家都知道。” “我掏钱买下来了，大概收拾一下，刚刚搬家过来。”高加林如实回答。 “呵呵，你们作家就是有钱！小周那个房子都卖了一年了，没人买，大家都嫌贵！其实那个房子真的挺不错的。” 张姐随便说了几句，高加林也不知道该如何接，总不能说自己就是有钱吧。 “还行吧，我也是觉得那个房子挺好的，可以省下修缮的麻烦，所以就直接买下了。”高加林含糊着说了说。 “好好写作吧！说到根本，作家还是靠作品来发话！多少比你资历深得多的都没进来，还不是因为你那篇《涌泉》太有分量了，都惊动了中央！要不是你实在年轻，弄不好都能进省作协！加油，张姐我看好你！” 张姐感慨地说了说，最后还给高加林加了个油。 高加林只得感谢，并表示绝对不会辜负厚望。 就这么闲扯着，高加林第一天上班就结束了，而且这周都不用去了。 高加林骑着自行车开开心心地回了家，他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作家了，有本可以为证！ 高加林把小绿本在刘巧珍面前一亮，顿时让她欢欣雀跃。 刘巧珍小心翼翼的接过小本本，用手抚摸着高加林的照片，心里十分自豪。她想对见到的每一个人说：“看，这是作家证，作协颁发的证件，我的加林哥是国家认可的大作家！” 接下来的日子，高加林和刘巧珍就在这个崭新的家里，开始了安静有序的生活。 高加林首先尽快完成了《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这一部的魔法小知识附录，寄给了《少年文艺》钱主编。然后就是继续写《哈利波特》系列第二部《哈利波特与密室》，写累了就换写《大唐双龙传》第二册。 如果来了灵感，还会写一些散文和诗歌。作为市作协成员，在作协的报刊上发表文章也是应尽的义务。 刘巧珍呢？除了操持日常家务外，就是在高加林的指导下学习小学五年级的课本。这个时代小学就五年，刘巧珍把这套课本学完后就等于小学毕业了。小学毕业在这个时代怎么也不算文盲了！ 两人安静的生活还是被一个巨大的包裹所打断了。 高加林一看包裹上的发货地址，就知道这就是《当代》杂志朱主编寄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也有些好奇。 刘巧珍拿来剪刀，小心的把包裹拆开。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高加林首先拿起了信，这是朱主编给他的，打电话没细说的内容都在信里了。 “小高呀，你是不知道，你的《涌泉》小说自从发表之后，咱们杂志社就被蜂拥而至的读者来信所淹没了。这些事情我都没告诉你。现在两三个月过去了，读者来信也少了很多。我们对读者来信进行了筛检，把那些要钱的、投稿的、骂人的、恐吓的以及没啥意义的信通通帮你筛检掉，剩下还有这么一大包，全部寄给你，由你处置。” 高加林读到这里，才知道那一麻袋的东西，居然全是读者来信！而且这还是杂志社帮着筛选过的结果，难怪朱主编会用淹没两个字来形容。 高加林继续读下去。 “剩下这些信里面，我觉得很多也是毫无意义的，比如那些求鼓励求交友的，但我觉得这些你可以适当回几封，抚慰一下读者情绪。信不用每个都回，否则光买邮票和信纸你就破产了。挑着回一些，可以把一些典型的来信以及你的回信给我发过来，我们会选择一部分刊登在杂志的读者回馈栏目。最后，记住回信的口吻要温和，尽量不要给对方许诺或者肯定，这样容易出事。另外，以我的经验回100封左右就差不多了，也不用太实诚了！” 高加林收起信，对一脸好奇的刘巧珍揭晓谜底。 “巧珍，那一麻袋都是读者来信，我们终于有活干了！” 两人打开麻袋，看着如此数量的信件就犯愁，这么多信，看都看不完，还别说回信了。 算了，都是读者的一片心意，每天闲暇看一些，就当消磨时间了。 接下来的日子，俩人每天闲来无事时，就让刘巧珍闭着眼睛在麻袋里摸出二十封信。高加林撕开看，决定哪些需要回，哪些不需要回。 需要回信的则由高加林口述大致内容，刘巧珍执笔写回信。 刘巧珍对于执笔回信这事，起初是坚决拒绝的。她刚刚开始学习，字写得很难看，也不怎么会写东西，自然不愿意在读者面前丢丑。 然而高加林花言巧语打动了她，“巧珍，就是因为你字写得不好看，才要多练习。现在刚好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同样，你不会写东西，刚好用写回信来练练。不管是练字还是写东西，唯一的诀窍就是多写多练！” 刘巧珍最终还是上了当，她拿起笔，颤颤巍巍僵硬地写下第1封回信。 “你好，我是高加林的爱人刘巧珍。由于高加林忙着创作，由我来给你回信。我刚开始学习文化知识，字写得比较难看，请你谅解。” “你来信说你很崇拜高加林，希望和他进一步认识，还附上了你的照片。高加林说谢谢你的厚爱，从照片上可以看出你是一个聪明美丽的姑娘。他会写出更好的作品来回报你这样忠实的读者。我和高加林很恩爱，我很希望和你能成为朋友。” “此致敬礼！刘巧珍” 对于很漂亮或很有才华的女读者这种求爱信，高加林会让刘巧珍以这样的内容给她们回信。如果对方长得丑或者文笔不通，高加林自然把信扔到一边了。 对于那些生活中有了困惑，向高加林诉苦的知识青年，刘巧珍一般是这样回的。 “未来一定会很好，即使现在有诸多的不幸。相信糟糕的日子熬过去了，剩下的就是好运气。” “所有的美好，都不负归期，选一种姿态让自己活的无可代替，没有所谓的运气，只有绝对的努力。” “努力只会及格，拼命才能优秀，希望你努力靠近光，追随光，成为光，散发光。” “不必从言语上去强调尊严来获胜，只是努力去做到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再拿出成绩，才是对那些讽刺你的人最漂亮的回击。” …… 灌这种鸡汤文可是高加林的拿手好菜。 对于那些求教滴灌知识，或者山地苹果种植等科学技术的来信，高加林则回复他们，自己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对这些科学技术也是一知半解。建议他们还是和农科站联系，取得专业技术人员的支持。问自己就是问道于盲。 对于那些揭露现实，对当地一些官员愤愤不平的，高加林处理起来尤其谨慎。除了灌一些鸡汤之外，还建议对方如果真有确凿证据，可以向当地纪检部门投诉。自己可真是无能为力呀。 当然还有很多文学爱好者，把自己写的文章给高加林寄了过来，像这种信，高加林一般会看一看。但凡写得差不多的，都会给他们推荐给一些合适刊物让他们投稿。如果写得实在太差了，言语中又透出自命不凡，高加林自然是把他的信件扔到一边儿，就当没看见。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写信回信，最终足足花了三个月才把这些信全部处理完毕。刘巧珍写了大约一百五十封信，不但是字好看了很多，就是文笔也通畅了很多。算起来受益最大的就是她了。 其实那些求爱信里面，特别是夹杂了一些照片的信，确实让高加林有点儿蠢蠢欲动。男人嘛，都是一样。再怎么柳下惠，被漂亮知性的女子所崇拜，也会心中暗暗自喜。奈何刘巧珍就在身边，高加林情感和道德的砝码都把他自己那点小心思牢牢压住，不敢越雷池一步。 其实好人和坏人心中都有蠢蠢欲动的时候，关键在于能不能压得住，压得住就是好人，压不住就是坏人了。正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就是这个道理。 自古以来教学相长，高加林阅读读者来信和给他们回信的过程中，自己也学到了很多。。 后世广大读者对路遥小说的热捧，他们不仅将路遥视作“伟大的作家”，甚至将《人生》《平凡的世界》等当作“人生圣经”，其中也包括马云、贾樟柯等名人。 如何解释这种“路遥现象”？答案并不深奥。普通读者对路遥的热爱和崇拜，原因往往在文学之外，他们将路遥的小说当成“人生之书”，或者人生指南。在路遥作品的读后感中，出现频次最高的词是“奋斗”。 ------------ 第四十五章 沉淀 高加林写的这本《涌泉》，不仅出于贴近观众的考虑全盘接受了励志型塑造，且在改编过程中加入了来自后世时代的新思考、新想法，与读者形成强烈的精神共振。 《涌泉》的改编，最大胆的有两处：一是马德福与水花的爱情悲剧，这一点分外让读者获得共情，这种悲剧在这个时代的农村可以说是比比皆是；二是马德福几经波折，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才华，不但自己致富，而且带领全村致富，续写了《人生》并未完成的故事。这一点让整个故事得到了升华，也让广大农村青年看到了希望。 这两处改动又是有机统一的，那就是奋斗者的努力，理应得到回报。这也是高加林想要表达的观点：富有才华的青年必须也只能依靠自身的努力和奋斗成就自我，否则，这就不是正确的人生，投机倒把的人生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当然，高加林的《涌泉》不可避免的也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呢，就是把原著的悲剧改成了现在的大团圆结局。在某种意义上削弱了小说共情的力量，也让不少读者觉得不够真实，这就是为什么有不少批评和辱骂的来信。 当然，写小说之前高加林就知道这一点，可问题是如果不紧扣主旋律，小说也不会得到这么广大的强力推荐。高加林给马德福选择的道路虽然不能套用在每一个相同境遇的知识青年身上，但如果他们按照马德福的选择道路试着走一走，总会获得一些更好的成果。这也是上面推广这部小说的意义。 这种对自己作品的回顾和反思，其实对高加林非常重要。自己终归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作家，就算是借鉴后世的文学作品，也要转化成自己完全掌控的东西，这样才有意义。 事实上，如果能重来一遍，高加林可能不会再抄袭《哈利波特》系列。他完全可以写一些半原创的魔幻仙侠类的少儿读物，比如将《轩辕剑》系列或《仙剑奇侠传》系列游戏改写成小说，这里面有大把的情节素材，高加林写起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难度。 可是他有些急功近利，直接抄袭《哈利波特》系列。这部小说的吸收转化难度其实是远超于那些作品。高加林实际上在《哈利波特》上消耗的精力甚至超过了自己独立创作《涌泉》。这完全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至于《大唐双龙传》，在高加林心里的地位就是用来挣钱的工具。本身对这部小说也不是很上心，稍加修改，抄起来就更快了。 当然，《今古传奇》的主编知道高加林有足够的存稿，这部小说刊登后又广受好评，使得《今古传奇》的销量一路狂涨。主编决定按照读者的强烈要求，把《大唐双龙传》的连载字数再往上提，差不多四五期就可以连载完第一册。 高加林为了挣钱，自然也是动力十足。用两个月的零碎时间，就又完成了《大唐双龙传》第二册、第三册的撰写。在阳历新年到来之际，把第二册给《今古传奇》寄了过去，又获得了2700元的稿费。 高加林知道这些主编都是神通广大之辈，自己怎么也弄不来的东西，对人家来说都是小意思。所以他舔着脸开口，希望《今古传奇》的主编给自己弄来两台彩色电视，钱就从下一册的稿费里扣。 这种要求当然很过分，可是高加林也没有别的路子，只能去为难《今古传奇》的杨主编了。高加林可是答应过张克南与黄亚萍结婚时给对方送一台彩色电视，而且他自己也想要一台。刘巧珍一天到晚待在家里，也应该通过电视了解世界。 《今古传奇》的主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反正人家是挺有办法的。 一个月后，也就是85年农历新年即将来临的时候，两个包装得极为严实的大箱子被邮递员拉着车送到了高加林的院子。 高加林和刘巧珍费了半天时间，才把两个箱子一层层拆开。拆开最后一层牛皮纸，露出产品包装箱时，两人已经兴奋地叫了起来。 没错，这就是《今古传奇》杨主编费尽周折给高加林送来的两台18寸熊猫彩电，把高加林第3本的稿费全部垫进去还不够呢！当然剩下也差得不多，杨主编自己垫了，就当自己给高加林夫妇新婚行礼钱了！ 高加林感恩投报，过了一个礼拜就把《大唐双龙传》第三册的稿子也寄了过去。之所以要过一个礼拜，那是表示自己并不是故意压着稿子不发，而是得了电视后动力十足，感恩戴德，日夜赶稿。否则显得自己太市侩了，大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张克南收到高加林的大彩电，那自然是要多兴奋有多兴奋，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以他和黄亚萍的背景，自然也是有办法搞到彩电的。但一来手头不宽裕，二来也很困难。高加林的这个结婚贺礼算是送到心坎上了。 当然，这个礼物显然是过于重了。张克南好说歹说要给高加林补一些钱，高加林再三推辞都不管用，最后两人还是相互妥协，折中处理，高加林收下了一半电视钱，800块。张克南则开开心心地抱着电视回家了。 农历新年到来了，这三个月是高加林最轻松悠闲的三个月。除了赶写了《大唐双龙传》两册书，就是完成了《哈利波特与密室》的撰写。这点工作量对于他来说那是小意思。 剩余的时间，高加林与刘巧珍充分享受二人世界。高加林教授刘巧珍功课，指点她写东西。两人一起买菜做饭，逛街散步，恩恩爱爱，比翼双飞。YA城市不大，不少人都经常见高加林夫妇双双出行，郎才女貌，相得益彰，也是市里不少人羡慕的对象，广为人知的模范夫妻。 高加林花了很多时间在阅读上，用来提高自己。YA市虽然不大，却是红色革命的摇篮。有着全国最出名的革命理论大学，YA大学。这里面的图书馆也是相当不错的，高加林可以借阅到各种各样他需要的书刊杂志。 对这些书籍的学习，也夯实了高加林的基础，提高他的理解。后世的他虽然有很多知识，但这些大多是来自于网络，高加林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或者知道这个知识点却不知道这个知识点来源于哪里。通过这样的学习，对他的提升自然是很大的。 除了阅读外，高加林也自己创作了许多散文、纪实和文学评论，基本都发表在YA市的地区刊物上。有些写得好一些，就寄给省城的刊物。一方面提升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完成作协会员的任务。这个日常任务除了有量的考虑，还有数的考虑。顶尖文学作品是要的，相当数量的地区刊物稿件也是要的，否则大家都往高处够，这些地区刊物不就没好内容了？ 马上过年了！这是高加林穿越过来的第一个新年。 这个时代，过年单位会发很多福利。尽管作协是一个没啥福利的清水衙门，高加林仍然在张姐那里领了50斤肉票10斤油票三斤糖票和五米布票，这些福利比起其它单位来说少了很多，但已经算不错了。高加林当高家村社员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没有。 对于这些票据，高加林自然是非常高兴。他又不缺钱只缺票，而这个时代买东西只有钱是不行的。现在票也有了，就可以大肆采购了。 高加林和刘巧珍买了很多年货，开开心心地回高家村过年。 高玉德经不住儿子劝说，最终还是又打了一栋新窑洞。虽然按照高加林的意思是直接打两栋新窑洞，把原来的窑洞当仓库。高玉德最后还是只打了一栋，他寻思着儿子媳妇回来可以住新窑洞，就不用跟老人挤了，也免得尴尬。 高加林尽管给了老两口很多钱，但他们总是舍不得花，全部攒起来。高加林再三劝说也没用，只好听之任之了。 高加林和刘巧珍这一回来，不仅高玉德和刘立本这两大家子激动兴奋，整个高家村的人都过来拉闲话看热闹。高加林买的三斤水果糖，很快就给小孩子们散完了。 这让刘巧珍有些瘪嘴，觉得高加林有点过于大手大脚。一个小孩给一颗糖就行了，哪能大把地抓呢？ “呵呵！别撅嘴了，嘴上都能挂油瓶了！”高加林低声哄着老婆，“放心吧，糖票我还有多的，二叔和张克南都给了一些，我也自己换了一些。够你吃到牙被蛀光！” “我是觉得你太大手大脚了！”刘巧珍也不是总是那么轻易被哄过去，“你这么大手大脚，会让公婆觉得我持家无方！” “好的！一切都听你的！”高加林勇于承认错误，“以后咱家的东西分配全听你的！你是咱家大掌柜！”。 刘巧珍这才多云转晴。 后世的高加林是九零后，对现在这个时代农村过大年的热闹印象不多。 ------------ 第四十六章 过年 这个时代，农村也没有后世那么多的外出务工青年，所以家家户户都是圆圆满满。人多力量大，一进腊月，各家各户就都开始忙着筹备过年了，不但是准备过年期间的吃、穿、用，还要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迎接来串门的亲戚朋友。 尤其吃了十二月初八的腊八粥，就揭开了年的序幕。古代的春节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北方有民谣：“老太太，别心烦，过了腊八就是年。 进了腊月最先准备的就是吃的，这时候在农村就开始忙活蒸馍馍了，每家都蒸一部分豌豆馍馍，豌豆里放点糖精兑水，蒸出来的豌豆馍馍真是又香又甜。再就是用大铁鏊子烙煎饼，烙上两大盆的糊子，差不多够吃一个月的了。 像高玉德、刘立本这样的相对富裕家庭还要做一些年糕和枣糕，蒸几条大面鱼等。这些都是小孩子们期待的精品，高加林也是很喜欢吃。 过年期间喝的稀饭大多是麦子米，基本是提前用碾压好，每个村里都有一个碾，到了腊月使用碾就需要排队，到了晚上都有推碾的。 腊月底，村里各家各户就开始准备炸一些麻花，地瓜片，面片等作为小食品，用来春节招待客人用的，麻花有甜味的，有咸味的，在这时可真算是美味了，一般都能吃到正月十五。 在农村过年就不得不提到杀猪，这时都是自己家不靠饲料催肥的大肥猪。今年，高明楼和刘立本家里各杀一头猪。高加林也想凑热闹，把自家的猪宰了。却被高玉德夫妇狠狠收拾一顿。家里就这四号人，一头猪吃一年也吃不完！ 高加林揉揉红红的耳朵，就是老妈拧的。他索性拉着刘巧珍，去刘立本家看热闹去。 高加林最喜欢看杀猪的场景，和一群小孩子凑在一起，挤着看热闹。 只见大肥猪还在嗷嗷叫着，几个壮劳力抓腿的，揪着猪耳朵的，一下子就把猪掀到杀猪床上，杀猪的在猪脖子下方准备一盆热水接猪血用，瞅准位置，一刀子下去，当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听那猪“娓娓”的叫唤几声就没动静了。 接下来就是屠宰分肉的环节了。大师傅技艺娴熟，一刀划开，臭烘烘的一大堆内脏就掉落出来，落到大盆里。这些叫猪下水，最为不值钱，也是有人要的。有的人家专门要猪的“三件子”，肠、肚之类的器官，回去卤了吃。西北有道著名的小吃，葫芦头泡馍，就是采用猪大肠作为主要材料。 接下来杀猪师傅一柄屠宰刀如臂使指，庖丁解牛般熟练，眨眼间，大肥猪就分成了一块一块的肉。 高加林反而不稀罕肥猪肉，他拿下四个大猪蹄，准备回去给刘巧珍做冰糖猪蹄，这可是他擅长的拿手菜。刘立本是他老丈人，自然不会向他收钱。 眨眼间，一头猪就被众人分得干干净净。就连猪头，也被买走了，拆分了卤一卤煮一煮，家里来客人吃饭的时候切上一盘当作下酒菜。 刘巧珍埋怨高加林只拿了四个猪蹄，连父亲刘立本特地为他们准备的肥膘五花肉都没要。高加林哈哈一笑，“媳妇，你瞧好吧！我做的猪蹄儿能馋死你！” 冰糖烧猪蹄是一道十分独特的鲁式菜肴，不过后世已经传播开来，就连高加林这样的宅男也会。 这道菜在这个时代推广不开，原因就是太费糖。高加林拿出一大把冰糖用开水沏开、化好备用。看得刘巧珍直心疼！ 高加林让刘巧珍把各种香料用纱布包好，制成香料包。他则开始处理猪蹄，用刀子把毛刮干净，特别粗的毛还要拿镊子都拔下来。然后洗净，大刀斩成块。高加林麻利地把葱切段、姜切片，放到小碗备用。 准备工作就此结束，下了就该点火撑锅，正式烹制。首先锅中做油，四成热时，下入冰糖水炒至红色。这时候就该下入猪蹄了。猪蹄全部倒入，高加林用铲子上下翻飞，用大火将其炒匀。看着差不多了，倒入一两白酒，一大勺酱油。 高加林舀了两瓢水进锅，让水刚刚淹过猪蹄就行。然后把香料包和葱姜一股脑倒进去，等水开了以后，把灶台的火弄小。就这样保持小火，焖烧1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高加林揭开锅盖，猪蹄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高加林用筷子蘸了蘸汤汁，尝了尝咸淡。又给里面撒了一勺盐，然后继续焖烧了半个小时，这回一开锅，香气扑鼻，猪蹄已经彻底熟烂了！ 关火盛菜，这道冰糖烧猪蹄儿就算完工了。 刘巧珍夹起一大块，使劲儿吹了吹，然后咬了一小口。那种香甜滑嫩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惊叹不已！ “太好吃了！加林哥，你还真有一手啊！” 冰糖猪蹄具有味道鲜甜、口感柔嫩、营养丰富、解馋下饭的特点，不止是高加林，所有尝过的人都夸好！ 转眼，一大锅就只剩下寥寥无几。高玉德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阻止大家再下筷子。 “加林，你个没眼色的！有了好吃的不给你丈人家端一点，光顾着自己吃！” 他这么一说，高加林倒是脸皮厚无所谓，刘巧珍有些挂不住了，连忙说：“爸，没啥，我爸妈有的是好吃的，先紧着咱们家，不着急！” 高玉德却不同意，把锅里剩下的挑到一个小盆子里，嘱咐高加林现在就送过去。高加林无奈，只得拉着刘巧珍去给丈人家送去。 刘立本一家见高加林小夫妻过来，也是分外高兴。他们家正在写对联，见高加林来了，立即要请这个文化人女婿写几张。高加林也不推辞，原身的毛笔字也是练过的，大笔一挥，几个对联就出炉了。 “上联:一干二净除旧习，下联:五讲四美树新风，横批:辞旧迎春。 上联:一年好运随春到，下联:四季彩云滚滚来，横批:万事如意” …… 刘立本看了连声叫好，自己女婿写的这对联词意新潮，又喜庆又光荣。 高加林和刘巧珍在刘立本家里也是众星捧月，送来的猪蹄也受大家的热评欢迎。俩人在这边有吃有喝，都忘了还要回家包饺子呢。 这时候，从大年三十下午就开始垛馅子包饺子了，这顿饺子一般是放在大年初一凌晨四点多吃的。刘巧珍自然要回去忙活这个事。 天刚擦黑就要忙着去祖坟请列祖列宗回家过年，高家村村里每年都有请家堂的。高明楼打头，带着高姓众人，一起参与这个仪式。高加林自然也少不了，作为高家的优秀青年代表，一晚上就有的忙活了。选出来的代表要去其他请家堂的那里去磕头。村里的路上连雪带泥，这一群老少爷们满村子磕头，磕了半晚上，弄得高加林晕头转向，腰膝酸痛。 这个时候年三十晚上的主要娱乐项目就是一家人凑在一起打牌。高玉德夫妇不会打牌，高加林和刘巧珍对此也没兴趣。一家人坐在炕头，吃着饺子，拉着闲话。后来饺子都吃饱了，也都累了，高玉德夫妇就歇下了。 高加林和刘巧珍回那栋新窑洞，高加林摸黑搂着媳妇给她讲鬼故事，吓得刘巧珍直往他怀里钻。后来发生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大年初一，高加林被早早的叫起来放鞭炮、吃饺子，换上新衣服去村里拜年。他和刘巧珍身上带足了零钱，见了小孩都要给人家压岁钱。当然，见了爷爷奶奶辈也要跪下来磕头，老人们也会象征着给点儿磕头，五分一毛就算大钱了。 高加林夫妇早上转了一圈，掏出去近10块钱，赚了不到5毛钱。算是大亏特亏！ 小孩子们有了钱立刻贡献给了村里的小卖部，买点鞭炮或者买付新扑克等，否则就会被父母收缴了。所以今天村里小卖部的生意也特别好。 初二作为女婿要去丈人家过。高加林和刘巧珍回门，也受到了刘立本家的热情款待。除了吃饭聊天，就是喝酒打牌，一闹就是一整天。 过年农村的集市也是热点。高加林自然也要去凑凑热闹。他和刘巧珍两人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兴高采烈的拉着手，一路前行。 来到大马河桥的石栏杆上，高加林四下张望，四面八方赶集的人群正源源不绝地通过大桥，进了街道。远处城市中心街道的上空，腾起很大一片灰尘，嘈杂的市声听起来像蜂群发出的嗡嗡声一般。 今天县城南关的交易市场热闹得简直叫人眼花缭乱。一大片空场地，挤满了各式各样买卖东西的人。以菜市、猪市、牲口市和熟食摊为主，形成了四个基本的中心。。 另一个最大的人群中心是河南一个什么县的驯兽表演团，用破旧的蓝布围了一个大圈当剧场，庄稼人挤破脑袋两毛钱买一张票，去看狗熊打篮球，哈巴狗跳罗圈。 市场上弥漫着灰尘，噪音像洪水声一般喧嚣，到处充满了庄稼人的烟味和汗味。市场上所有卖东西的人都在吆喝，尤其是一些生意油子，那叫卖的声音简直成了一种表演艺术。 ------------ 第四十七章 获奖 高加林和刘巧珍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看见什么有意思的就驻足看一看，什么好吃好玩的就掏钱买下。很快，两人手里就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一早上什么正经饭都没吃过，乱七八糟的零食就吃饱了。 这个时代春节过年只有三天假。作协尽管是个闲衙门，高加林也不好肆无忌惮地旷工。所以过了初三，两人就告别亲人，赶回市里去了。 初四，高加林老老实实去单位报到。果然，单位一个人都没有。高加林坐了一会儿，就溜号了。 回到家，高加林和刘巧珍开始拜访亲戚朋友。首先肯定要去二叔高玉智家。 高玉智公务繁忙，过年就在年三十那天在高家村转了一圈，和高玉德夫妇见了一面，又去祖父母的坟上行了个礼，然后就离开了。 按照规矩，高加林要去高玉智家上门拜年，表示回礼。 高玉智见高加林来了，也是非常高兴。自己这个侄子非常优秀，已经有不少领导和同事在他面前夸奖过，也算非常给自己长脸。 高加林夫妻在高玉智家里吃了午饭，又听了高玉智对他们的新年勉励，两人恭恭敬敬地接受，然后很识趣地离开。这个拜年任务就算结束了。 接下来，高加林和刘巧珍把自己在市里熟悉的领导同事和朋友都走了一圈。正所谓礼多人不怪，自己作为晚辈和小辈，主动去拜年也是应该的。 高加林拜到张姐家，说起自己初四去了单位，没有人。 张姐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初四上班只不过是个说法而已，那些大单位也只不过去点个卯。咱们这种冷淡衙门，又没什么事儿，所以就不走那个形式了。过了十五你再去上班吧！不过记着写一篇反应新时代农村过年的稿子，领导交代过，打算年后就登到YA日报上。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了！” 高加林只得老老实实接受。不过写这东西也没什么难的，他过年回了高家村，也是真情实感，真实描写。 高加林回了家，用了半天时间，一挥而就，八千字的稿子就此诞生，字里行间洋溢着对新生活的向往，对新时代的热爱！ 高加林又修改一下，感觉差不多就这样了。 过了正月十五，高加林连忙老老实实去单位报到。这一天领导要求所有人到岗，要开全体大会，回顾总结，以及列出新的一年计划。 然而高加林并没有看见所有人，一问张姐，果不其然，好几个人没有到岗。原因无非是说去采风或者访问，回不来。当然这种原因都是糊弄而已，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领导自然也知道，脸色也不会好看。既然人差得太多，开会就只能延期了。 高加林倒是老老实实，一见面就把自己写的稿子交上去了，然后就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写年终总结和新的一年计划。 高加林写得正高兴，却被领导叫进办公室。 高加林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听领导训话。 “小高啊，你的这篇稿子我看了，写得很好！我很欣慰，这证明你勤奋刻苦，积极观察，始终不忘自己是一个人民作家！很不错！” 领导把高加林夸奖一番，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谦虚了两句。 “把你叫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儿！这可是件大好事！华夏作家协会举办的第三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评奖结果已经于今年2月16日在BJ公布，恭喜你啊！你的小说《涌泉》获奖了！这是你的骄傲，也是咱们YA作协的骄傲和成绩，我特别高兴！” 高加林听到这里，心里高兴得开了花，喜形于色，嘴角也乐得合不拢了。 “呵呵，谢谢领导。也是在领导和组织的帮助和支持下，我才取得这么一点点成绩。” “哈哈！”领导笑了起来，“小高呀，你拍马屁也要有个谱啊！你写这部小说的时候还没加入作协呢，哪有什么领导和组织的支持和帮助？” “呵呵，”高加林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硬往回圆，“我一直喜欢并学习YA日报的文章，特别是领导写的那些文章，从中吸取了很多养分。所以也算是领导的支持和帮助。” “哈哈，你别硬编了！”领导被高加林的瞎扯逗乐了，“下周一，第三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要在首都举行颁奖典礼，你是准备一下，按时去首都吧！给，这是文件和颁奖礼的说明，你看一看。” 高加林接过文件一看，这次全国优秀中篇小说获奖作品还真不少，有《山中，那十九座坟茔》(李存葆)、《今夜有暴风雪》(梁晓声)、《迷人的海》(邓刚)、《美食家》(陆文夫)、《棋王》(阿城)、《没有纽扣的红衬衫》(铁凝)等等，都是自己耳熟能详的作品。 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只举办了五届，后来就停了。这个奖项的设立本身就带有鲜明的现实主义倾向与主流意识形态烙印。 设立这个奖项的负责人当时就说过，“任何奖项的设立，本身就有意识形态性，它除了举荐和维护文艺自身的生产规则外，还要考虑它们在多大程度上体现了评奖标准的要求。” 所以，正因为如此，高加林的《涌泉》才会极为顺利地跻身这个奖项。 高加林回来，把获奖的事情给刘巧珍一说，她也是激动万分。 只可惜这次去首都不可能再带上刘巧珍了，这次是很严肃的公派出差，和以前没有单位时不同，带家属去，即使是自己掏钱，也会招来一大堆闲话。 这天已经是礼拜四了，距离颁奖大会没几天了。高加林连忙去火车站买了礼拜六出发的火车票，并把票务信息及时打电话告知组委会工作人员，接下来就是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了。 周六早上，高加林被刘巧珍送到火车站，告别妻子后，用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再次到了首都。 这趟旅程顺风顺水，没有什么事，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下车后，高加林一眼看见，组委会工作人员举着牌子在人群中，顺顺利利到了作协招待所住了下来。 周一早上九点钟，第三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颁奖典礼正式召开。 高加林与一众获奖作者都坐在前排，这让他感觉有些不自在。与这么多文坛前辈坐在一起，真是惶恐不安！ 颁奖嘉宾都是大有来头，作协主席，作协副主席，《人民文学》社长、《当代》社长、《小说选刊》社长等等，全都是文坛知名的前辈和大佬。高加林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名人，激动万分，紧张得一塌糊涂。 作协主席，著名文坛大家，李老爷子亲自上台讲话。 “……我们评奖的目的，就是要发挥评奖的积极作用，促进我国社会主义文学艺术的发展和繁荣，促进我国的文艺事业在三中全会路线和四项基本原则的指导下，沿着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正确轨道前进，实现文学创作和文学理论的真正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使文学创作水平和鉴赏水平更进一步提高。……” 高加林在台下听得兴奋不已，使劲地鼓掌。 高加林已经明白，中国作家协会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作为八十年代文坛中权威性的文学奖项，不仅是对八十年代中篇小说评奖整体面貌的勾勒，反映了八十年代人民社会经济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也体现了八十年代国家在文学领域的政治导向和思想意识形态。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在评奖时，便不可不适当参考作品发表后所引起的社会反响，这也是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评奖的一大特点。 接下来还有评委会主任，著名文坛大师，王老爷子的讲话。 “好小说如好酒，需要精心酿造。这次全国优秀中篇小说获奖作品都成为广为传诵的名篇佳作，众多优秀作家从这里起飞。获奖者中，除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之外，有一些新面孔加入。特别是高加林同志，这位仅有24岁的年轻作家，以自己优秀的作品《涌泉》入选，成为这个奖项举办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这些都让我非常激动！……” 高加林在台下听见自己的名字，顿时如喝了两杯老白干，面红耳赤，晕头转向，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下来，就是颁奖仪式了。中奖作者依次上台，接受奖状，发表获奖言论。 终于，叫到了高加林的名字。他晕头晕脑地起身，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引得观众一阵善意的嬉笑。 高加林云里雾里的上了台，还好，颁奖的人认识，正是《当代》杂志社的社长，曾经见过一面。。 老爷子笑呵呵地与他握手，小声说：“小高，别紧张，这可是你的光辉时刻。” 高加林这才清醒过来，恭恭敬敬地从对方手里接过奖状，然后抱着奖状，给各位评委，给全场观众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 第四十八章 兰花花 高加林走到话筒前，用颤抖的声音开始自己的获奖感言。 “我是一名文学爱好者，从上高中时就开始写东西。好小说和好酒一样，历久弥新，可以提供层次丰富的甜美和温暖来净化和安慰我们的身心。我在不断的阅读和练习中慢慢提升自己的能力。大半年前，我遭受人生的第一次打击，开始埋下头，把自己的情绪和积累都放在这篇小说的创作当中。 …… 如画江山、美丽中国，正在成为世界上最新最美最广阔的画卷。把改革开放农村的变化展现出来，就是我写这篇小说最根本的目的。 …… 对作家而言，出发是最美的姿态。努力开始，就是我持之以恒的动力。 …… 在写作和修改中，我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特别是《当代》杂志社的朱主编。他们有温度、有情感、有个性、有发现。他们既是文学的知音，也是作品和作家的知音。 …… 小说发表后，我接到了很多读者的来信。我很感激这些来自远方的声音，也可以说，这些声音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原来在虚构之外，我们依然发生着连结。 …… 对我来说，写小说始终是面对世界进行思考的最佳方式，也是我最信任的方式，我愿继续思考下去。” 高加林发言获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颁奖仪式结束时，高加林顺着人流往外走，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给他打招呼。此人正是《当代》杂志社的朱主编。 “小高，恭喜你啊！”高加林与朱主编热情地握手，俩人都是老熟人了，见面特别亲切。 “朱老师，我还说出了会场就去杂志社看您，没想到在这儿就遇见了！”高加林喜出望外地说。 “呵呵！这种文坛的盛会，我怎么能错过呢。”朱主编呵呵一笑，“对了，还要谢谢你，特意在感言中还提起我的名字。” “那是应该的，我虽然不是什么千里马，您却是我的伯乐！没有您的扶持和指导，哪有现在的我呀！”高加林谦逊地说。 两人又聊了聊，朱主编问起高加林日后的打算，什么时候再写新的小说？ “新小说？”高加林虽然有几个想法，但还在犹豫之中，他本想把《三体》中叶文洁部分提出来，写一个二十万字左右的长篇，但是稍微着手，写了大纲后，就发现自己还是有些积累不足。 朱主编听出高加林的犹豫，劝说道：“我个人觉得你还是应该继续在《涌泉》这类小说上深耕一番，毕竟你有这么多年的生活积累，写身边的事物应该会更稳妥一些。你说的那个《三体》，有些超出你的认知范围了，还是再积累一些素材更稳妥。” “继续写农村主旋律改革小说？”高加林想了想，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可是如何下手呢，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法。 朱主编拍拍高加林的肩膀，鼓励道：“创作是一个很自我的过程，不着急，回去好好想一想。抓住最让你激动和兴奋的那些点，这就是你灵感的源泉。” 高加林告别朱主编，开始在脑海里思索新小说的事情。他一直在想这个，旅途中也想个不停，就算到了家，见到刘巧珍，也一直在想，甚至把获奖的事情都放到一边了。 “加林哥，咋了？没获上奖吗？怎么看着不高兴？”刘巧珍有些迷惑不解。 “当然获上奖了！”高加林暂时抛开那个年头，把行李箱打开，抽出奖状给刘巧珍。 “啊！真的获奖了！”刘巧珍小心翼翼地捧着奖状，用手摸着高加林的名字，激动万分。 高加林看着刘巧珍如花似玉的面容，心里想着这么好的女孩义无反顾地跟着自己，真是了不起啊！ 想到这里，高加林突然来了灵感。对呀，写一本农村女性为主角的小说不是很好吗？！ 现在的农村主旋律作品都是以男性为主角，女性角色只是男主角的陪衬而已。自己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把千千万万农村勤劳善良勇敢聪明的美丽女性展现出来呢？！ 这个女性角色就应该像刘巧珍一样，坚强勇敢，勇于打破封建的束缚，追求自己的幸福。直接以刘巧珍为原型，她就是一个很好的农村女性形象。 那么男配角呢？ 高加林寻思起来，像自己这样的知识青年？不好，太俗了！也会盖过女性的锋芒。像《平凡的世界》里面的孙少平？不好，太普通，没新意！ 高加林思来索去，突然想起一个人。 《平凡的世界》里面的王满银，一个为了突出孙兰花淳朴善良的反面角色。这是一个众人眼里的二流子，一个喜欢晃荡不爱干农活的家伙。 但是在后世的评价中，很多人都给他翻了案。王满银其实跟《鸡毛飞上天》里的陈江河一样，充满着商业头脑的另类。他只是生错了地方，生错了年代，如果是再晚一点的沿海地区，王满银一定是一位出色的商人。 高加林心中一寻思，男配角就用王满银为原型，描写一个改革开放后的个体商贩。同时揉进自己岳父刘立本的影子，让广大农村青年看到，脚下的路是多样的，不止是在地里刨食，做个个体工商户一样能创造幸福的生活。 这样一设计，自己的这一本小说就从众多的雷同主旋律中脱颖而出，必然让人耳目一新。 高加林打算给这把小说起名《兰花花》，来源于那首西北民歌“兰花花”，也是女主角刘兰花最喜欢唱的歌曲。 刘巧珍喜滋滋地看着奖状，嘴里叨叨着要给做个镜框，然后在房间里四处看，挂到哪里合适。 她哪里料到高加林突然像发神经一样扑了过来，一把把她抱起，在房间里抡圈圈。 “加林哥，你咋了？吓我一大跳！” “巧珍，我想到新小说的主题了！我要以你为原型写一部小说，名字就叫《兰花花》！”高加林抡着刘巧珍转圈圈，嘴里兴奋地叫个不停，最后还唱了起来。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英英（的）彩，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人。 五谷里（那个）田苗子，数上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呦），就数（那个）兰花花好。 ……” “哎呀，你唱得难听死了！快别唱了！”刘巧珍忍无可忍，制止犯神经的高加林。 “我唱得难听，那你给我唱！我就喜欢听你唱的，特别好听！”高加林终于停下来，哄着刘巧珍唱歌给他听。 刘巧珍没办法，只得开口亮起嗓音。她的歌声清脆嘹亮，宛如百灵鸟一般，让高加林沉醉在其中。一曲唱罢，仍然回味无穷。 “巧珍，你咋唱得这么好听的！”高加林嘴里夸奖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对了，当初说是给你找个唱歌的老师，教教你正确的发音方法。现在咱们到了市里，应该能找到合适的老师。回头我找人问一问，你这嗓音高亢嘹亮，不应该埋没了！” “找老师？”刘巧珍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她还是有些不自信。 “哎呦，你怕什么！能学多少学多少，顶多是太笨了，把老师气走了！还能咋样？” 听高加林这样一说，刘巧珍就不怕了，“好吧，学就学，不过要找个耐心点的老师，我太笨了！” 找老师的事情不急于一时，高加林立刻拉开桌子，开始急切的把自己的想法写成小说《兰花花》的大纲。 小说的女主角就叫做刘兰花，是一名善良淳朴的农村女孩，鄙视村子里的封建思想，一心想追求自己心目中的幸福。 王满银是一个孤儿，父亲早死，母亲一个人艰难的把他养大。童年的王满银生活极其艰苦，并没有受过什么好的教育。相依为命的母亲在他十九岁那年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他一个人。 人活着总是要吃饭的，于是王满银就开始做起了小生意。王满银这个人，没有什么大的志向，也没有会远大的理想，他的目标只是养活自己，不缺吃不缺喝，在他做小生意的几年里，完全实现了自己的小目标，也就把种田的事荒废了。 村里面的人都认为他是个混子，但刘兰花不这么想，因为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她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王满银走南闯北，经常给刘兰花讲述自己在外面遇到的事情和外面的风土人情。一来二去两人就产生了感情。 刘兰花是一个热情大胆的农村女孩，所以她对王满银的爱，是质朴而炙热的爱。王满银起初只是找想找个老婆，但他很快也爱上了刘兰花。。 那时的刘家村，虽然已经不实行父母包办婚姻，但是两个青年男女要结婚，还是需要大人出面，有一个媒人在中间撮合，才能成就一对姻缘。可是，王满银和刘兰花直接把这些习俗抛向了脑后，搞起了自由恋爱。 两人的恋爱被村民发现，遭到了刘家的强烈反对。刘兰花的父亲和哥哥上门把王满银狠狠揍了一顿，王满银被迫跑出去避风头。 ------------ 第四十九章 大纲出炉 刘兰花不惜与家庭决裂，执意要嫁给王满银。最后刘家人迫于无奈，只得同意。 两人结婚后，刘兰花并没有试图把王满银拉回土地上，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而是鼓励他，支持他，让他继续做小买卖，好好做小买卖。 王满银的事业受到身边人的肯定，也改掉以往过一天算一天的坏毛病，开始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家庭而努力。 他起初收集各村的土特产，拿到城里去买。中间赚过钱，但也赔过钱，还有一次被小偷把钱都偷了。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挫折，刘兰花都从不抱怨，一心一意地支持他。他们的日子慢慢好起来，成为有名的富裕家庭。 王满银有一次顺便带了一些当地的柳编拿到城里去卖，他跑到旅游景区去卖。结果柳编被一些外国游客看到了，非常喜欢，要买他的柳编。 那个当导游的是大学生，帮他翻译，说外国人非常喜欢这些柳编工艺品，一个柳编给了他十美元。10个竹编卖了100美元。 王满银虽然不懂美元，但他知道这东西很值钱，比人民币还值钱。所以他立即就答应了，不但如此，他还告诉这些外国人，他是来自于编这些工艺品的家乡，他们家乡有很多这些工艺品，各式各样都有。如果想要，他还可以有。就这样，王满银把自己村的地址和乡里的电话都留给对方。 王满银把那100美金给大学生换了500块，继续做他的生意。 结果后来那些外国人真的来电话了，说还要一千个柳编。王满银非常机灵，立即收集了十里八乡的柳编，凑够了一千个，通过外贸公司卖给外国人。 他觉得这事可以让全村致富。于是与村委商量，成立了刘家村工艺品厂，专门生产竹编、剪纸、泥塑等陕北独有的工艺品，销往国内外。王满银成为工艺品厂的厂长，带领全村人致了富，奔向小康。 高加林写完大纲，自己看了一遍，却觉得有点怪怪的。 小说名字叫兰花花，王满银应该是配角，可到了后面他的戏份远远超过了刘兰花。带领全村致富的仍然是王满银，刘兰花只起到一个贤内助的作用。 高加林有些犹豫，要么是把小说名字改过来，要么把王满银的内容削减一些。 刘巧珍见高加林埋头写作，不敢打扰，静静地在别的屋里面收拾东西。 高加林起身转了几个圈子，突然想起刘立本做惯了买卖，刘巧珍耳熏目染，应该也会知道一些。想到这里，他连忙出了屋子，去找刘巧珍。 “加林，你写完了？”刘巧珍见高加林过来，关切地问。 “大概写完了，就是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 “问我？我知道个啥，干嘛问我？”刘巧珍迷惑不解。 “当然要问你了，你是女主角，小说就是写的你呀！” “啊？小说写我，我有什么好写的？”刘巧珍惊讶起来。 高加林也有些不解，“刚才不是给你说了嘛，我要以你为原型写一部小说，名字就叫《兰花花》！” “啊？有这回事儿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光记得你在使劲唱歌了！”刘巧珍只顾看奖状，压根没注意到高加林说的这段话。 “唉，没听见就算了，你现在知道就行了。”高加林不去管事情的原委了，直接问出他的问题：“巧珍，我想问问你，你对你爹刘立本如何做生意，了解多少？” “那当然了解了，我爹他收粉丝卖给城里的饭馆，还收一些蔬菜、药材和山货，有的在县城卖，有的拉到市里，有的还拉到省城里去卖。”刘巧珍对刘立本的生意经如数家珍。 “哦，原来是这样。对了，你参与过吗？”高加林问道。 “当然参与过，我爸又没有儿子，他把我姐和我就当儿子使唤，我从小就跟他四处乱跑，进货卖货都干过。”刘巧珍得意洋洋地说。 听刘巧珍这么一说，高加林立刻想到该怎么做了，他把脑袋一拍，赶紧又往书房里跑。 高加林只怨自己大男子主义，王满银能做生意，刘兰花难道不能陪他一起做生意吗？夫妻俩一起捣鼓买卖，这才能体现刘兰花大胆泼辣的性格。她可不是《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兰花，只知道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守着家。她应该融入《鸡毛飞上天》里面骆玉珠的性格，充满勇气，无所畏惧。 高加林立刻趴到桌子前，拿笔把后半截改了。 王满银做生意被人偷了钱，不敢回家见刘兰花。刘兰花找到他，抽他了一个耳光，问他是不是男人？ 自此以后，刘兰花不放心王满银一个人出去做生意，把自己头发理短，穿上宽大的衣服，打扮得像个男人。与王满银一起四处奔波，做生意。 刘兰花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被村民指指点点，也被父亲和哥哥所责骂，但她什么都不怕。 后来两个人日子过好了。王满银发现了柳编商机，是刘兰花说动全村的姑娘婆姨，大家一起做柳编，支持王满银的致富行为。后来成立村办工艺厂，刘兰花当厂长，组织生产，王满银当销售经理，四处跑销路，两人一起带领全村致富。 高加林停下笔，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一来，一个新时代的农村妇女形象就跃然纸上。 高加林拿着大纲，兴奋地来到刘巧珍身旁，拉着她身边坐下。然后开始给她讲自己的新小说大纲。 刘巧珍听得入了迷，听高加林讲完，立刻使劲摆手。 “加林哥，不行，我哪有那么好啊！这个刘兰花比我厉害多了！” 高加林连忙解释，小说的人物都是虚构的，是根据若干个人物的特点融合在一起的。刘兰花是有刘巧珍的性格和经历在里面，但也有别的女性的性格和经历。 刘巧珍这才释然，“加林哥，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我就说这个刘兰花这么厉害，我可万万做不到她那些事情。” 高加林又问起刘巧珍，“你觉得剧情怎么样？哪些地方觉得虚假，不像是真的？” 刘巧珍想了想，“别的还行，就是最后那一点儿。那些柳编外国人很稀罕吗？怎么可能卖那么多钱？” 高加林叹了口气，“这个倒是真的。国外跟咱不一样，咱们这边机器做的值钱，人工做的不值钱。国外恰好相反，机器做的不值钱，人工做的才值钱。那些柳编拿到国外，真的能卖很高的价钱。当然，找到这个渠道很麻烦，我现在还做不到！” 刘巧珍这才点点头，有些失望，“难怪呀！我还寻思着真的这么值钱，咱岂不是给村里开了一条致富的新路。原来现在还做不到啊！” 高加林给她打气，“没关系，巧珍。等我的这篇小说发表了，也许掌握那些渠道的人就能看到，就能组织村民把这些工艺品卖到国外去。” “对呀，我咋没想到呢！”刘巧珍恍然大悟，“那加林哥，你赶快写，赶快发表，早点让那些人看见，就可以早点让村民致富。” 高加林点点头，“好吧，我一定好好写。不过这还需要你帮忙，我对姑娘家的心思可不懂。你得好好给我说说，当初你喜欢我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 “哎呀，说这些羞死人啦！”刘巧珍立即不好意思起来，“你写你的小说，干嘛要问这些？” “哈哈，有什么好害羞的！咱们都老夫老妻，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我就是要写得细腻准确，让那些读了小说的青年女子感同身受，仿佛说出了她们的心声，这样才能引起读者的共鸣，才能让大家看了喜欢。小说嘛，就要明明是虚假的，却写得像真的一样！”高加林循循善诱，耐心哄骗。 刘巧珍被迫无奈，只得羞红了脸，把当年的想法和做法一点一点的说出来。 “啊？原来你是特意去堵我的，我就说为什么一出门就碰见你！”高加林对于很多事还不清楚，现在才恍然大悟。 刘巧珍臊得把脸一蒙，“我说不说吧，你非要让我说！丢死人了！” “呵呵，我没有笑你的意思，你继续说嘛！你说的这些细节都很重要，这本书写得好不好就全靠你了！”高加林连哄带骗，终于又让刘巧珍开口了。 高加林认真听着刘巧珍当初热情似火的心理和莽撞傻气的行为，心里涌出热乎乎的暖流。他从来不知道刘巧珍原来如此的喜欢他，而且喜欢了那么久！ 高加林听了刘巧珍的讲述，心里面如同烧开的水，咕噜咕噜往外喷着灵感。 他立即就动手，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小说一开头，就以“兰花花”这首西北民歌做引子，引出唱着高昂婉转歌曲的刘兰花。 高加林把自己对刘巧珍的美好，通通描绘在刘兰花身上，把她塑造成为一个几乎完美的女性形象，俊俏聪明大胆泼辣，憧憬着爱情和美好生活，向往着村子外面的世界。 ------------ 第五十章 小说完成 刘兰花的父亲就按自己老爹高玉德来写，老实憨厚的庄稼人，认为女的学知识屁用没有，所以从小就不让刘兰花上学，只让她操持家务，干农活儿。刘兰花的大哥也和父亲一样。他们父子俩却被村里面认为是踏实可靠的人家。可是这是一个贫瘠的西北村子，仅仅靠在地里刨活，也就勉强能吃饱，其它就不敢想了。 王满银是恰恰相反，他被认为是不干农活四处闲转的二溜子。而他实际上是一个极有商业头脑的人，当然为人也比较懒散。 这样的人物设定就与刘兰花父亲哥哥形成鲜明的人物对比，矛盾自然就容易展开了。 刘兰花为什么会喜欢王满银？不仅是因为王满银高大帅气，更重要的是王满银代表了外面的世界，代表了无拘无束的自由。 王满银为什么会喜欢刘兰花？首先是他想找一个婆娘，因为他岁数大了，想找个知冷知热的，刘兰花又贤惠又漂亮。后来他在和刘兰花的接触中，被她的大胆热烈所感染，两人都有对自由的向往，对村子封闭腐朽气息的厌恶，这就是在一起的共情。 两人之间突破封建阻隔，突破旧式家长的强烈反对，是书中矛盾最热烈的情节，在这里要着重突出刘兰花的勇敢和热情，也要暗示王满银的自卑心理。 后来两人在一起，王满银决心改掉自己散漫懒惰的毛病，好好过日子。起初他赚了一些钱，就开始骄傲放纵，在村民面前炫耀，像个暴发户一样。被刘兰花一顿狠批，他还看不到自己的问题，给刘兰花发脾气。两人的婚姻出现裂痕。 接下来就是因为王满银的四处炫耀，被坏人盯上了，给他下了迷药，把钱全偷走了。 王满银失落极了，不敢回家，在外面流浪。刘兰花四处找他，最后找到了像叫花子一样的王满银，一顿胖揍让他彻底地服了自己老婆，以后家里的大权就在刘兰花手里了。 刘兰花拿出自己攒的私房钱，都是王满银让她买衣服首饰的钱，还有娘家赞助的钱，就是王满银发财后给刘家的钱。这些钱他们都没花。 王满银拿着这笔钱东山再起，重新开始做生意。刘兰花也扮作男人，和王满银一同前往。两人一起搭伴，经历了很多艰难困苦，慢慢把生意做了起来。 后来王满银发现柳编的商机，刘兰花说动村委支持，组织全村的妇女成立加入村办工艺厂，支持王满银，最后村办工艺厂给全村带来了不菲的收入。这里面有王满银的功劳，但更多的是刘兰花的功劳。所以最终刘兰花当厂长，王满银当销售经理。 高加林写这本书，时刻注意要突出刘兰花的形象，别写着写着把王满银写成主角了。 当然刘兰花这个角色有点过于“伟光正”了，不过没法子，女性在这个时代总是受到有意无意的质疑，如果再不写得“伟光正”一点，大家就更不相信刘兰花能做出这么多事情了。 随便举几个例子，大家就理解了。 《红楼梦》里面的林黛玉、薛宝钗、探春、妙玉等这些角色都塑造得几乎完美无缺，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是那些女性，塑造时稍微给一点点缺陷，就被斥责为坏人。比如王熙凤，又漂亮又能干，就是因为为人妒忌，设计让小三尤二姐失宠，就被灌上蛇蝎心肠的骂名。 再比如《神雕侠侣》的小龙女，翩翩若仙的仙女形象，就是因为失了身，让无数的读者义愤难平。而杨过呢，少了一条胳膊，大家却都觉得无所谓。 再比如《倚天屠龙记》的纪晓芙，除了移情爱上杨逍外，再没什么缺点。却被读者一阵嫌弃，有人甚至认为她是个绿茶婊。可张无忌呢，见一个爱一个，还想四个一块儿娶，却没人觉得有问题。 举了这么多例子，大家就明白了。读者对女性角色的缺陷容忍度是极低的，所以把女性角色塑造成完美无缺，高加林也是无奈之举。 高加林文如泉涌，笔尖在稿纸上刷刷，等他肚子咕咕叫个不停，饿得实在受不了，抬起头，这才发现夜已经深了，刘巧珍在一旁撑着脑袋坐着，迷迷糊糊地在打瞌睡，脑袋一上一下的。 刘巧珍朦朦胧胧之中，突然从快要合在一起的眼皮中发现高加林抬起头来。她立即清醒过来，“加林哥，你写完了？你一定饿坏了，我去给你拿吃的！”说完慌忙起身，往厨房跑，很快又在厨房传来她的声音，“哎呀，饭都凉了，你得等一下，我给你热热！” 高加林起身走到厨房，看着刘巧珍忙忙碌碌的身影，倍感温暖，“巧珍，你去睡吧，我自己弄就行！” “别瞎扯了，我弄几分钟就好，要你弄又会搞得一塌糊涂，还要我化一半个小时收拾。”刘巧珍手上熟练地忙碌着，转眼馒头和菜都上了蒸笼，热气腾腾。 高加林呵呵一笑，背靠在门框上，深有感慨地说：“巧珍，有你真好，能娶上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从这天开始，高加林开始全心全意地撰写《兰花花》。这次他不再像上次那样全身心投入，弄得废寝忘食日夜兼程。那样一来文章的确饱含热情，但却常常喷涌出多余的东西出来，弄得行文显得啰嗦变形。这一次高加林每天固定写一部分情节，剩下时间就在脑子里反复回想，预先打磨。每一部分情节和结构比重都经过预先修改。所以，尽管这部小说只有5万字，却花了高加林大半个月时间，远远比上次长的多。 当然这样也有好处，呈现出来的初稿已经相当完善了，可以修改的部分寥寥无几。 这么一来，仅仅用了五六天的时间进行改稿，也算是相当快了。改稿时高加林又痛下杀手，把王满银做小买卖的描写缩减精炼很多，力求突出刘兰花的主角地位。 当然这些初稿也并非没有用，高加林觉得自己迟早要写青年白手起家经商方面的小说，这些都是现成的内容。现在为啥不写呢？还是因为现在时机未到，整体环境没有给民营企业解绑，现在写这部分内容太敏感了。 高加林这一部中篇小说《兰花花》终于完成了，一共约四万五千字，比上次短了很多。 高加林完成小说后，第一时间牵着刘巧珍的手，让她坐到身边，这个小说以刘巧珍为原型，高加林打算先拿来给刘巧珍试读。 “加林哥，需要我干嘛？”刘巧珍第一次遇到这么郑重其事，都有些紧张。 “巧珍，这是我刚刚完成的小说。就是以你为原型的，现在你是第一个读者。你可以好好看一看，看的时候想象你就是刘兰花，就是你经历了这些事情。我想知道那些对刘兰花的细节描写有哪些不恰当不准确或者疏漏的地方。” 刘巧珍一听自己是第一读者，又是以自己为原型，顿时又开心又紧张，身上仿佛压着一个沉甸甸的担子，一脸严肃地打开书稿，开始认真阅读起来。 刘巧珍已经认了两千来个字，这部小说大部分的字都认得，也都读得懂。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者不懂的词汇成语，高加林也会耐心给她讲解， 刘巧珍看得很用心，也很慢。四万五千字的小说，她足足看了三天才看完。这三天，刘巧珍全身心地投入这篇小说描绘的场景之中，随着人物喜，随着人物悲，几乎就要觉得自己就是刘兰花。 高加林的方法还是很有效果，刘巧珍把自己投入到刘兰花这个角色，对于那些细微曲折的女儿心态，高加林描写得细节略有不顺的地方，她就会察觉到，表达出来。在高加林的引导之下，刘巧珍就能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也许她不能表达准确，但二人彼此心意相通，可以弄得让高加林明白。 高加林很高兴，经过刘巧珍的沉浸式体验，又找出了十几处细微的bug，一一修改后，终于算是大功告成了。 《兰花花》这部小说从开始有一个灵感到最终稿件完成，高加林前后花了近两个月时间，当他寄出稿件，给《当代》朱主编打完电话。除了邮电局，感觉一身轻松时，被明媚的阳光耀得眼睛睁不开，才发现已经是杨柳吐绿，草长莺飞的四月天了！ 完成这么大的一个项目，高加林打算给自己放个假，这几天啥也不写，啥也不干，带着刘巧珍好好逛一逛，欣赏一番，方不负春光烂漫。 市里旅游必去景点有：黄河壶口瀑布、宝塔山景区、革命纪念馆、黄帝陵风景名胜区、枣园革命旧址、宝塔山和蟒头山森林公园等。。 这里面有些景点在市区内，有的则在下面的县上。高加林打算先把市区的逛一遍再说。 刘巧珍听高加林说要好好逛几天，也是非常开心。这些日子一直窝在家里，外面大好春光早就让她心里痒痒了。 ------------ 第五十一章 旅游调查 高加林和刘巧珍四处溜达，把市里转了个遍。YA是著名的红色革命老区，大部分景点也和红色革命有关。比如最著名的就是宝塔山，这在那个战火纷飞的革命岁月里就是YA的代表。 宝塔山上的宝塔建于唐代，它总高44米，共九层，站在塔上的最高处，整个城市的风貌都能尽收眼底。高加林拉着刘巧珍一路小跑上了塔顶，放眼壮美河山，心情无比激荡。 很多人到这里都是为了来一场红色之旅，枣园、杨家岭和革命纪念馆自然不能错过。 枣园革命旧址作为我国曾经重要的革命地，现如今保存下来的遗迹虽然很大部分都遭受到了破坏，但在重建修复后保留了最初的模样，那些小礼堂、旧居都能带人回到那段历史时期。 而杨家岭革命旧址则可以说是此段旅程必到的地方，在当地各个革命旧址中它的面积算是比较大的，依山而建的建筑都很有特点。 革命纪念馆是到了当地最不能错过的地方，它和市中心的距离算是比较近的，纪念馆的面积也相对较大，如果想要逛完至少是需要三个小时，仔细逛完会对整个中国的革命史有更深入的了解。 清凉山在当地是自然和革命景观并存的一个点，这里的万佛洞和新闻及出版单位的旧址，是它最能吸引到人的点，尤其是其万佛洞的规模是超大的，很有游玩的价值。 解放日报社旧址则是高加林慕名前去的点，这个对于每一个文艺工作者都有非凡的意义，其建筑风格很有陕北的特色，其很多的展品都是极有参观的意义。 另外，高加林还和刘巧珍上了凤凰山，凤凰山是当地的四大名山之一，最高海拔113米，其得名也是和历史传说有关，如果爬到了是凤凰山的最高点，能俯瞰到整个城市最美的风景。 高加林携侣同游，心情畅快地转了一大圈，整个人也得到了放松。然而就在旅游过程中，高加林也发现很多的问题，骨鲠在喉，让他不言不快。 虽然市里这个时间段已经开始重视旅游业，但旅游相关制度建设推进缓慢，外出住招待所必须持有单位开具的介绍信，相关旅游只是工作任务完成后的附加活动。 另外，在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没有“旅游”的概念，即便是来旅游，也对YA的旅游情况不熟悉，除了一两个特别出名的景点如宝塔山、杨家岭等，其它景点门可罗雀，基本上没有游客。 最后，这个市里的各个旅游景点设施陈旧，缺乏修缮，配套设施如餐饮、休息、交通和洗手间等均很不完善，服务人员缺少，服务态度也很差。旅游相关产业更是丝毫没有。 高加林思来索去，后来干脆找到自己的直属领导，给他汇报一下。 领导听了高加林的想法，觉得很有意思，“小高呀，难得你时时刻刻想着为百姓为城市发声。既然你都有这样的想法，我岂能不支持你！这样吧，我打个电话，你和YA日报的谭主编联系一下，你们一起进行一次有关YA旅游情况的调研，把调研结果以报告的形式刊登出来，也算是为市里提提建议。”说完，他拿起电话，直接打给谭主编，说了几句。 “小高，去吧！我期待你的报告尽快出炉，让我一览为快！” 高加林谢过领导，出了单位赶往日报社。 高加林敲开谭主编的办公室，对方已经在等他了。一见面，热情地握手，“高作家呀，经常见你的大作，只是没有机会见面，现在一见，果然是年少有为一表人才！” 两人坐下，高加林把自己的想法详细地说了说。 谭主编一拍大腿，兴奋得很，“高作家呀，你这个切入点实在太好了。我正在愁今年的报刊热点从那个方面着手，你这就直接送来一份大礼，太好了！就以旅游入手，剖析YA的旅游现状，指出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按照最新文件精神，规划我们市十年后的旅游蓝图。有深度有广度，切合实际，紧抓痛点，好好好！我现在就把人叫来，咱们开个会，都听你安排！” 高加林倒有些受宠若惊了，自己本打算给日报社供供稿而已，现在怎么成了牵头人？ 高加林连连推辞，但对方执意要求，骑虎难下，只得当了这个社会调查的临时负责人。 既然做了，那就只能把这次调查尽量做得完善。高加林把几个记者分了工，有的去查市里对旅游方面的投入和推进措施；有的去调查各个旅游景点的人流量以及不同区域不同时间段的差异；有的进行街头采访，询问游客对YA旅游的印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等等。 高加林和几个记者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月，这一篇由高加林主要执笔的《YA旅游现状调研与规划》终于出炉。 文章一开头就指出旅游经济在整个全市经济体系的重大意义。 “…… 随着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旅游等第三产业必将成为产业结构中的新的经济增长点。大力发展旅游产业，这是产业结构适应可持续发展的一种新趋势。从区域未来发展看，如果某一区域在这方面落后，势必将进一步拉大地区贫富差距。 YA自然条件恶劣、生态环境失调、地区的产业结构不合理，农业占农村经济相当大的比重，生产过程在很大程度上还摆脱不了靠天吃饭的困境，粮食产量仍不能满足需要。如果继续把发展着力点放在工业农业上面，会更加依赖于环境和自然资源，更多地消耗自然资源。 自然资源的快速消耗会导致环境恶化，而环境的退化又导致了进一步的贫困。如果贫困地区环保问题得不到有效的解决，出现的环境问题也必将带来危害并传递给发达地区，从而不利于地区的整体发展。 旅游业是以促进人的流动和消费为基础的综合性服务业，能促进各种资源的充分合理有效的利用，牵动相关产业和行业的发展。YA是革命圣地，也是历史名城，具有著名的历史文化遗迹、原始森林、淳朴的民俗风情，旅游资源相当丰富。 ……” 高加林接着提出“红色旅游”的概念，并指出这正是整合全地区旅游资源，打造旅游招牌的有效途径。 “红色旅游概念出现，红色旅游景区开始相继出现，红色旅游正式兴起。红色旅游载体的物质形态主要有以下几种形式：纪念地、旧址、遗址纪念碑、陵园、故居、纪念馆、惨案遗址、历史遗产等。 “旧址”类载体主要指的是在革命战争年代曾有过的重要会议旧址，革命先烈工作生活过的寓所，重要事件和驻地、指挥部等旧址，如杨家岭、枣园等。这类载体文化内涵丰富且时间长，正好可以从这里感受到中国革命战争形势的变化多端、革命道路的曲折和环境条件的艰苦，可以亲自感受到中国人民不懈的奋斗历程。 “遗址”类载体主要是指各种战役、战斗、惨案、重大事件的发生地等。这类载体具有强烈的视觉直观性和心理震撼性，可以明显感受到战争的惨烈程度。 “祭奠”类载体主要是指纪念碑、纪念馆、陵园、烈士陵慕、雕塑性建筑等，，这类载体文物资料丰富，适合观瞻。 YA有充足广泛的红色旅游资源，需要把它们串起来整体开发，用热点景点带动相对冷门的景点。比如可以推出优惠套票的举措，把一系列相关景点打包起来，优惠价格推出套票给游客，游客花了极为优惠的价格得到了这么多景点的门票。必将把自己的旅游步伐遍布各个景点，不但分摊了人流，也可以促进冷门景点的发展。 ……” 当然，高加林也指出这个时代束缚旅游资源的制约因素。 “…… 1.《介绍信》，这个时代出行必须要提供介绍信，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可能会被当地派出所当成盲流人员拘留遣返！很多开不出旅游区介绍信的游客资源就此散失。 2.粮票的制约 游客过来玩，在本地出去吃饭，却需要本地的粮票，没有粮票万万不行的。游客只能去高价购买或者自行准备全国粮票，极为不方便。 3.旅行记录需要 很多游客想在游玩时留住在每个地方的记忆，然而让游客自行携带昂贵的照相机很不现实。景区拍照的地方不但固定，而且数量太少了，建议酌情增加，并考虑在景区开展租借相机的措施。 4.交通不便 目前市区到各个景点的公共交通数量少也很不方便，可以酌情提供自行车租赁点，开展载人三轮车输送旅客，提高公共汽车的定点数量和便捷性。 5.旅社又少又差 很多景点只有一家简陋的国营旅社，而且环境很差，公共厕所，没有澡堂，脏乱差，服务态度也很成问题！ 6.提供帐篷租赁，减少旅社压力 建议景点可以提供帐篷租赁服务，每顶帐篷收取一定押金和租金。帐篷搭在指定的区域，便于游客一天内的临时休息。帐篷质量要好，要及时清理，至少可以并排放下两床被子，塑料布门还要用拉链的，以避免毒虫蚊子进入。 7.发展农家大排档，解决吃饭问题。 可以发展景点附近村民建立农家饭堂，解决游客吃饭问题，同时还可以让游客品尝本地特色饮食，同时增加村民的收入。但这种农家饭堂一定要干净卫生，价目清楚，不能有宰客行为。 ……” ------------ 第五十二章 报告出炉 高加林这篇报告最后指出。 “ …… 坚持发展与自然和谐共生。必须树立和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坚持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基本国策，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统筹山水林田湖草系统治理，实行最严格的生态环境保护制度，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坚定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 我们要建设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既要创造更多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也要提供更多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 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农业农村农民问题是关系国计民生的根本性问题，必须始终把解决好。目前农村主要的收入就是靠农作物，中药材种植，农副产品，中药材初级加工，销售出去，这是农村的主要经济收入。 旅游与扶贫相结合，以旅游带动脱贫致富。为了延长农业的产业链，就是为了实现农业、农村、农民价值的再创造。通过产业链的延伸、价值的再创造，把以前不值钱的变得值钱了，把以前不能卖钱的都卖掉了。 1.农产品深加工 农产品深加工农产品的深加工解决的是客户的需求。一个地方的旅游发展的好不好、生态农业做的成不成功，标准就是就看游客的行李箱是不是装满了当地的土特产。用什么东西来装满他的行李箱呢？要满足游客旅游中“购”的需求，必须要有一些深加工的东西，就要把农产品变成礼品，通过深加工提高农产品的附加值。 2.农村的传统手工业 现在农村有很多的传统手工业，我们可以把它为我所用。比如，特色民俗产品、油画、柳编、泥塑等等，这些手艺可以教游客做，也可以做好卖给游客。带动当地农民的就业，促进了当地农民的增收。 要积极发展红色文化广场、山货特产店、民俗技艺坊、特色小食街等旅游特色。 3、以新兴服务业为主导，大力发展第三产业。 加大对服务业的投资，促进全市服务业快速发展。YA服务业总量还不够大，城乡居民收入水平还比较低，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投入不足是延安服务业发展相对滞后的重要因素。合理加大服务业投资力度，符合全市整体经济发展的战略要求。第三产业不仅能为新增就业人口提供大量就业岗位，而且还可以吸纳许多从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转移出来的富余劳动力，能为产业结构的调整做出重要贡献。 ……” 这篇报告洋洋洒洒，有数据有表格，有现状有规划，发掘出问题更给指出了解决问题的途径，可以说是全面剖析和展望了全市的旅游行业。 高加林和他的小组成员对报告进行了反复修改，最终确定下来，报告总共三万字左右。 这天，他们来到日报社，将报告呈给谭主编，请他审阅。 谭主编看了这么这么厚的报告，顿时吓了一跳，日报上可刊登不了这么多内容。 “小高呀，这也太多了，日报上登不下呀！” 高加林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苦着脸解释道：“谭老师，我们也想缩减，不过再缩减就会让内容缺失，实在缩减不了了。要不您先看看？” 谭主编只得先看看再说，这一看，他就沉浸其中。会议室里，所有人静悄悄地坐着，等着谭主编审阅完毕。 谭主编这一看就是一个小时，最后他一拍桌子，叫了一声“好”，抬头看着高加林，激动地说：“写得太好了！你说得对，的确不能再删减了。当然，我觉得有些内容过于专业，可能不需要大众了解。这样吧，我把这篇报告呈上去，让领导看看。将来可能只在日报上刊登删减过的部分内容。这篇完整报告呈送上面，供领导决策使用。” 高加林与一众记者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只能这样了。 这篇报告如何进入市里高层，又引起什么样的震动，高加林都不得而知了。这些东西也不是需要他关心的内容。他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只希望能够尽快推动市里的红色旅游发展就行了。 又过了一周左右，经过大幅度删减的旅游调查报告在日报上头版刊登了，尽管删减了很多规划建议和调查数据表格，这篇报告仍然引起全市的轰动，高加林也自然得到了作协领导的表扬，还给他提了一级工资。 从这篇报告开始，YA比后世提前了十年大力推广红色旅游招牌，高加林提出的建议和意见也大多得到了落实。各个景点进行了整改和整合，游客的吃住行都得到了极大地改善。红色旅游在全国打出广告，来YA旅游的单位组织和个人络绎不绝。游客多了，当地的工艺品特色美食也销量大增，旅游收入每年都成番猛涨，很快就成了支出产业之一。旅游搞上去了，环境保护也得到了重视，封山育林植树造林都成了每年大力提倡的重点，YA也早早摘掉了黄土满天的帽子，青山绿水，绿荫如海，让每一个初次来这里的游客都啧啧称奇。 高加林见自己的家乡一年更比一年好，自己也是非常欣慰。 这些都是后话，高加林在这一个来月与日报的诸位记者相处得很愉快。偶尔他说起自己妻子想学习唱歌发声，立即就有人给推荐了一位很好的音乐老师，市附中的音乐老师，专业绝对没问题。 高加林回去跟刘巧珍一说，她立即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加林哥，我觉得还是算了吧，我才刚刚开始学习初中的课程，啥也不懂，老师不会要我的！” 高加林呵呵一笑，安慰道：“别这么瞧不起自己。现在的孩子上初中后，除了个别走艺术路线的，大部分都不怎么好好上音乐课。他们的水平也就跟你差不多。你这样的水平，老师见多了，不会瞧不起你的。再说，你嗓子那么好，浪费天赋可惜了！咱们去试试，如果不行就算了！” ------------ 第53章 完结 第一次写现实类小说，掌控不好，封的太厉害。没灵感了，不写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