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众矢之的 大夏西南边陲,风霜城。 来一碗酒楼,因物美价廉,喝茶还附送点心,备受广大百姓青睐,经常座无虚席,被亲切的命名为“茶棚”。 这一日,与往常一样,店内熙熙攘攘,三两成群,好不热闹,在这喧嚣一角…… “诶,前阵子怜香楼的事儿你听说了么?” 同桌的另一位酒客听了脖颈一直,连连点头。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 随后杯酒下肚,滋润的嘬了两下腮帮子,迅速地往嘴里丢了两颗花生米后贱兮兮地笑道: “嘿嘿,当天我也在,那惨状,啧啧……” 很显然,这种江湖轶事,不仅是朝阳群众的下酒菜,更是西城大妈的耳中钉。 只见后方一壮硕农妇眼露精光,做侧耳状,听二人谈及此事,立马探过身来,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您二位说的是那个采花贼?” 二人闻言目光齐至,双双皱眉,未及两人开口回答,农妇便摆出一副道貌俨然的姿态,自顾自地说道: “看来八九不离十了,你们说的就是他!” 两位酒客一下来了兴致,相视一眼后,其中一人煞有兴致的问道: “哦?大姐,你咋知道他是个采花贼的?” 见一人搭茬,农妇瞬间精神抖擞,挪了挪板凳,尽量让自己能够靠的更近些,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隔壁王妈她远嫁京城的女儿回娘家省亲,亲口说的,就是那个和尚,差点将安贵妃给掳走喽!” 两人皆露震惊之色,其中一人随即惊叹道: “嚯……真有这事儿?那胆子真够大的,连贵妃都敢下手啊!” “那看来这和尚死的还算轻松的。” 大妈不置可否,继续侃侃而谈,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前阵子我听说,这城中大户林家,也被盯上了,而且当时还放出声来,说是要把林家大小姐给带走呢!” “我估摸着啊,定是这和尚的同伙。” 另一人闻言也不禁暗自腹诽,“不行,回去我得嘱托我家婆娘两句,还是少出门的好。” 而与大妈同桌的一位马脸男子眼珠一转,揪了两下嘴边大志上的黑毛,主动上前坐到农妇旁边,戳了两下对方的胳膊,低声提醒道: “你也得注意啊,可千万别让歹人钻了空子!” 农妇闻言斜视马脸男子,翻了个白眼。 “嘁,有什么可操心的,就算老娘大开房门,那贼人都不见得敢踏入半步。” 说着便挺了挺胸膛,以展示自己的过人之处。 “你……” 随着隔壁桌二人怪异的目光投来,马脸男子缩了缩头,刚想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兴许是农妇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另一桌好事的食客注意,明显是熟人,只听一人开口调笑道: “我说马老六,还没看出来啊,你家王寡妇这是在思春呢!” “你不行啊…” 此话一出,彻底掀起了店内的高潮,大笑声、口哨声、尖叫声瞬时四起。 兴许是被识破了心思,王寡妇面色一红,瞥了一眼低着头闷声吃菜的马脸男子,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吃吃吃,就知道吃。” 旋即站起身来,双手插着肥硕的腰肢,扯起嗓门嚷道: “笑,你们跟着笑屁啊!” “老娘我行的端坐得正,就算我有那个心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 “看你们一个个人模人样的,都老大不小,有家有室的了吧,可私下里没少行那些龌龊之事吧!” “别说那采花贼了,就林家大小姐那模样儿,你们看着不馋?都是群有贼心没贼胆的货色…” 随即轻啐一声,瞄了眼人群。 “呵……你们这些个面孔里,我随便拎出几个,那故事讲出来可就没说书的什么事儿了,那个词儿咋说来着……” 讲到这,王寡妇愤愤地捋了捋袖管,颇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气势。 “我知道,叫罄竹难书。” 一清秀布衣少年猛的高举手臂,大声叫道。 “哎对对,罄竹难书,说的就是你们这群人,还是这小……兄弟行!” 王寡妇这才提起势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先是一愣,随后抛去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又开始扫视全场。 看着王寡妇欲言又止的模样,纷纷收起轻浮的笑容,如同学生听课一般,讲着讲着突然要点名回答问题,纷纷低头,目光闪躲,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看什么看,个老不正经的,手都抖成那样了,龌龊之事肯定没少干。” 墙角处那位被点到的老者,微不可查地抖了两下嘴角,悻悻地收起侥幸的目光,抬手掩面,若无其事般的将头撇向了窗外。 见四下无人再出声,王寡妇不由得嗤笑一声, “嘁……都是没种的货。” 随即便坐了下来,好似没有解气,桌下一阵异响,便看到王大妈斜视着马脸男子,伸手做剪刀状,怒嗔道: “你要是也敢做对不起老娘的事儿,我就……” 马脸男子闻言更是浑身不自觉的裆下一紧,连忙点头称是。 而旁边二人见此悍妇战斗力如此强劲,被吓得立马正襟危坐,两腿并拢,紧闭双唇,鼓起的腮帮子缓缓地蠕动着,深怕清脆的“嘎嘣”声引来王寡妇的注意。 都说人要脸,树要皮,但这世间最不缺的也是厚黑之辈,见原本喧嚣热闹的场面落针可闻,清秀少年干咳两声,突然“腾”的一声,站起身来,但见到众人怪异的目光投来,最终只是讪讪开口道: “那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觉得……” “我觉得你就不是个好鸟!格老子滴!” 一糙汉闻言,先是口头问候一声打断了少年言语,随之站起身来,指着少年怒目而视, “老子可忍你很久了!” “刚才就看你不顺眼,现在还来多话,若不是老子向来奉公守法,你现在已经趴在地上了。” 说着,糙汉双手环抱,神情傲然,又抖出一个大瓜。 “哼,我可听说了,林家那事儿,可是一少年独自犯案,现在想来,那少年莫不就是你?”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都能扯到自己身上,但对于这等空穴来风之词,少年明显有些发怵,只听得其强颜欢笑道: “这位大哥,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这句话很有可能给我弱小的心灵带来巨大的创伤。” “小心我告你诽谤,诬陷祖国未来的花朵!” 想来糙汉也是胡诌,见少年还有些气势余存,提及告官,便不再纠缠,闷哼一声,坐了回去。 少年这才舒缓一口气,可谁知没过两息,又一人站起身来,指着少年说道: “我想起来了,我大哥就在林府做护院,两日前他和我提及过那少年相貌,说是生得眉清目秀,像个女孩子,如此一看,还真有几分相似嘞!” 少年闻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不待做出回应,那人便又语气一收,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那也不对啊,我大哥还说那少年当晚就暴毙了,怎会出现在这?” 声音虽小,但在这种落针可闻的环境内,足以传到店里各个角落,一时间在座众人开始窃窃私语,随即窸窸窣窣如急雨般躁动起来。 如此情形,少年再是深谙厚黑之道,内心也不由得一紧,深怕东窗事发,再被人给认出来就完球了。 随即抹了一把额头冷汗,半掩着面,丢了几文茶水钱,便几步一挪的溜出酒楼,直奔城外而去。 ------------ 第二章 少年来历 远离了城镇的喧嚣,清秀少年落寞的背影随夕阳斜撒在坑洼的泥地之上,被拉了老长,不成人形。 不知从何处折来的柳枝,不断挥舞抽打着沿途的灌木,以发泄心中的愤懑。 “特娘的,这孙子就不能干点人事儿嘛,小小的年纪干啥不行,非要拜那个和尚为师!” 转身又不解气地指着自己扭曲的影子教训道: “你你……偷人家钱就算了,还惦记人家闺女,你惦记就算了,还如此声张,活该被打死!” 想到这,少年内心郁结难消,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 自己怎么就穿到这种奇葩身上了呢,更可气的,还是“自己”那个死鬼师傅。 只记得是半路出家,但也实实在在一佛门中人,法号一陀,但后来不知何故,被佛门迁单,只得靠着一身神鬼莫测的轻功,以偷盗为营生,深受百姓诟病,更是上了官府的黑名单。 而“自己”年幼时便父母双亡,又因生得很是清秀怡人,经常被误解为女孩,如此一来,少不了同龄人的讥讽与暗笑,甚至是欺凌,不得已只得终日以脏泥抹面示人,几经流浪,这才有所好转。 但十二岁夏末那年,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一陀,被一陀一身诡异的轻功所折服,便缠着对方要拜师学艺,奈何一陀心似铁打,数次严词拒绝,最后为了以示真心,自己用上了投河一招,这倒好,扑腾了几下,便沉了下去,原本还想着大不了一闭眼这辈子就过去了,可谁承想,醒来后,就看见一陀搂着自己,死不撒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泪的,还主动要收自己为徒。 着实让当时的自己又惊又喜,想着果然是佛门中人,还是有菩萨心肠的,最后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儿,叫一柯,还主动教自己轻功,就这样,二人一路走来就过了三年。 可半月前,为躲避官府的追查,一陀带着一柯来到了这风霜城,按照约定,原本在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盗窃后,准备继续西行,进入大梁,但不知为何,一陀居然在离开前,丢下自己只身去了怜香楼,而这一去,却成了永别。 得知此事后的一柯,也没敢去认领,只是远远的看着一陀被官兵从怜香楼抬了出来后,在流下了两滴不知名的泪水后便离开了原地。没多久,无依无靠的一柯花光了身上仅存的二两白银,为了生存决定只身犯险,潜入城中大户林宅。 在盗取一些银两后,正要离开的一柯惊扰到正在院中散步的林家独女林曦沫,相视一眼后,便沉醉其美色无法自拔,而大惊失色的林曦沫更是尖叫连连,引来了一众护府家丁,一柯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踩着轻功,逃脱升天,走前还不忘装杯,放出话来:这小娘子我要定了! 经此一事,林家草木皆兵,每日都活在一柯逃离前那句豪言壮语的梦魇之中,而林曦沫更是魔怔了般,每日郁郁寡欢,食不下咽。 本是有损深闺清白之事,府上也下了封口令,但见爱女如此,无奈下,林父只得请动官府,派高手蹲点,以宽心安。 经过几天的驻守,却依然不见一柯身影,林父斟酌之后,决定撤掉守备,但就在守备撤离前晚,一柯却突然造访林府,准备一亲芳泽,这可倒好,正中下怀,仓皇逃离之际,被潜伏的高手如鸡崽儿般拎了回来。 如此这般,林府上下为了泄愤,少不了对其一顿圈儿踢,挣扎间被击中要害,当场暴毙,被弃尸荒野,结束了一柯短暂的一生。 想到这,一柯仰天长啸, “造孽啊……” “别人穿越不是皇孙贵胄,就是名门望族,再不济,也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吃穿用度不愁,这天时地利人和,至少占据一样吧。” 再瞅瞅自己,完美避开了这三点,简直与过街老鼠无异,更可气的是,当晚自己从乱坟岗里醒来后,借着昏暗的月光,看着周围横七竖八的腐烂尸体,险些吓得全剧终,连滚带爬的忍着身上的剧痛逃离了坟地,寻着记忆回到了藏身之地——破庙! 冷静下来后,暗恨自己为啥非要在一千米测试前一晚通宵码字,这可倒好,这一码,就倒在了第二天的跑道上,真是可怜了自己刚签约的那本《我和嫂嫂的故事》! 借着养伤的时间,才慢慢熟悉了这个世界的记忆,但其内容,却让一柯唏嘘不已,这特么哪里是记忆,写出来妥妥的一本盗贼笔记!无奈下,养好伤的一柯揣着藏身处所剩无几的银两,先是换了身便宜的行头,才去了来一碗酒楼,准备饱腹之后,重新做人。 原本也是想着酒楼人多,借着话题试图强行洗一波,但好死不死,由于自己多嘴,成了众矢之的,还险些被人当场给认了出来,可谓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流浪他乡。 想到这,一柯脑海里不禁响起一首耳熟能详的旋律,不自觉的声泪俱下: “柳浪的扔栽歪祥拈妮……” “亲爱滴骂啊啊马…” …… 不过老话说得好,人挪活树挪死。 作为二十一世纪含苞待放的有志青年,反正偷盗是不可能了,况且自己有手有脚,这天下之大,难道还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一柯很显然不信这个邪,虽然前世的自己只是个刚签约的菜鸡,但小说却看过不少,多本书中不是没有记载,作为穿越者的福利,哪个不是凭借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储备优势,游戏人生,疯狂吸金,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一想到自己的未来的生活轨迹,一柯不自觉的颧骨升天,内心一扫阴霾,原本沉重的脚步突然轻快了许多,大步流星的向着新生活走去。 毕竟是习武之人,没几个时辰,一柯便出现在了风霜城北侧百里之外的流云城下。 月光下,城门楼上悬着的已经掉色的牌匾泛着淡淡银光,瓦砾掺杂着黄土堆积而成的破旧城墙,高大是挺高大,但总给人一种,一下雨就会土崩瓦解的错觉。 片刻失神后,一柯才发现自己好像对这里有些印象,当初和一陀几经辗转,途径此处,也是同样的位置,一陀只是打量了一眼,双手合十说了句“此处民善乎”,便头也没回的带着自己离开了。 原本还想着,一定是这里民风淳朴,激发了一陀我佛慈悲的心,但现在看来,一柯内心只有“呵呵”二字。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这里应该没人认识自己,作为一个新生活的起点,是完全合格的。 穷,算什么,作为天选之子,一柯有着绝对的信心,将其打造成一座人人向往的乌托邦。 想到这,一柯清秀的目光中散发出缕缕精光,仿佛看到了自己受万人膜拜的场面,不禁发出了尖锐的笑声。 “奶奶,奶奶,你听,这姐姐在学鹅叫!” 伛偻提携,老妪衣衫浅薄,脸色蜡黄,手中孩童也仅有一块兜裆布蔽体,但却虎头虎脑,两步一回头,青涩的目光不断的落在痴笑的一柯身上。 老儒闻言只是简单瞥了一眼,便低头训斥: “别瞎叫,这是哥哥。” “哥哥?好俊俏的哥哥啊,那他为什么在学鹅叫呢?” 老儒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诶…” “孩子啊,奶奶以后要是不在了,你可得照顾好自己,记得好好要饭,听到没…” “不然,就会像那个哥哥一样,只会白日做梦。” “奶奶,什么叫白日做梦啊?” “当然就是白天做梦的意思喽!” “哇…这个哥哥好厉害啊,白天就能做梦,我也要,我也要……梦里有大白鹅!” …… 回过神来的一柯,自然捕捉到老少离去的背影,只是不知道那老妇为何突然打了孩童一巴掌,随即更是不顾孩童的挣扎,孔武有力的将孩童提在了手上,蹒跚前行。 远看这一幕煞是诡异,一柯不禁暗自咋舌,不愧是这个世界。 他不再多想,昂首阔步向着城内走去,这也预示着一个新的世界即将到来。 ------------ 第三章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半个月后,流云城内,原本稀松的街道,突然间涌入大片流民,一时间大街上人满为患。 官府当即下令,紧闭城门,安排官兵上街疏导,欲将一应流民统筹安排至城东难民营之中。 咚咚…… 伴随着高亢的铜锣声,一群身着灰色戎服的官兵踩着凌乱的步伐,拨开涌动的人群,出现在大街之上。 只见为首一人,先是环视四周便扯着嗓门大喊道: “所有人给我注意喽,本城原住民除外,一应流民请自行前往城东难民营地接受统一管制!不得在街上逗留。” “如有违令者,杀无赦! 此令一出,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走吧,走吧,有个地方住,总归是好的。” “是啊,人家愿意收留咱们,那可是天大的恩情了…” …… 长街一角弄堂里,三个萧瑟的身影席地而坐,目光齐齐盯着不远处缓缓东移的人群。 “诶……世风日下啊,这行以后可不好混喽!” 其中一人耷拉着脑袋,只手不停地抓着蓬松凌乱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 另一人闻言不由得缩了缩膝盖,将怀中的缺边瓷碗紧紧掖了两下,这才愤愤道: “谁说不是呢,这流云城本来就不富裕,兄弟几个能坚持下来,也是凭着多年的行乞经验,才勉强维持温饱。” “特娘的,这倒好,这群人一进城,不是抢咱的饭碗来了么!” 说着,突然转头将目光偏向最后一位蓬头垢面的青年,心疼道: “就是可怜我们阿柯了,这才刚入行没多久,就遇到了这么强烈的行业竞争。” 随即抽出怀中的手,抚了抚青年的后背,老气横秋的说道: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急,毕竟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滴!” “你才刚来没多久,业务确实不够熟练,还是需要多学多看多做,你还年轻,这路还长着呢!” “昂。慢慢来,不急嗷!” 青年拨开额前杂乱的碎发,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眸,即使满是污秽,也依旧挡不住那副美得惨无人道的面容。 此人正是入城半月已久的一柯 他迎向二人同情的目光,吐出一口浊气。 想着自己刚来几日,踌躇满志的便要投身到初步的财富积累当中,什么香水肥皂花露水,水泥钢筋震天雷的,通通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临到要动手的时候,便慌了神,这些知识,老师教过么? 老子高一就告别了化学这门科目,芳香烃倒是记得,就连孟德尔杂交定律脑子里也只剩个名儿了。 挤破脑袋想到个制盐应该有盼头,冒着挨打的风险跑到人后厨,才发现,好家伙,人家的盐就是细盐。 这不就完了求么,自己还能干啥,只怪当初自己看小说只图个爽快,完全忽视了那些大佬发家致富的细节,果然,还是细节决定成败。 就这样,被赶出门的一柯只是和门口两位潇洒哥对视的一眼,便确定了自己归处。 “潇哥、洒哥!” “你们说,这做人咋这难呢?” 为首较为沉稳的一人,便是潇哥,只见他也跟着一柯叹了口气,看着已经恢复了往日秩序的大街,叹惋道: “这做人啊……不难,难就难在生活,生活生活,生下来活下去…” “你看这些人,他们日复一日,起早贪黑,也挣不了几个钱,图的是什么,不也就是为了活么!” 一柯旁边的洒哥打了个哈欠,赶忙摇头否认道: “肤浅!” 然后将身体微微向一柯靠了靠,掏出怀中的破碗,在一柯面前不停的晃悠,神秘兮兮的问道: “知道这啥么?” 一柯瞥了一眼,坦言道:“这不就是只破碗么,你平时宝贝的跟个金子似的,碰都不让人碰的!” “诶诶……这就是为啥不让你们碰的原因!” 说着洒哥又重新将破碗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怀中,一本正经的对着一柯说道: “这就是人的本质…” “切!” 潇哥听不下去了,收回了原本好奇的目光,将头转了过去,裹了裹身上千疮百孔的麻衫,闭上双眼,休养生息。 洒哥眉眼一挑,毫不在意潇哥的举动,自顾自的解释道: “这碗是破,但它可是货真价实的江窑货诶!” “你再看看那些大户人家,他们用的就是瓷碗,再有钱些,用的就是银碗,那当今皇上用的就更不用说了吧…” “这说明啥?” 一柯双眉一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试探些回答道: “他们都要吃饭?” 洒哥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猛嘬了两下腮帮子,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谁不要吃饭?谁不要吃饭?真是气煞我也…” “这叫,物尽其用!” “难道你就没发现,每次我碗里的铜板比你们都多的多么” 一柯一听,大眼一蹬,不解道: “洒哥,你这破碗,我可以理解是物尽其用,但那些金碗银碗的,他们也是物尽其用?” “再说喽,你碗里的铜板哪次不是用你的声带换来的!” 洒哥大手一挥,言辞灼灼的开口道: “你看你,片面了吧!” “我要的多,是因为我哭声大么,那是因为就凭这只碗,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乞丐的这个……” 说着对着一柯翘出个大拇指。 “怎么着?丐中丐啊!” 一柯没好气瞥了洒哥一眼。 谁料洒哥闻言连忙点头称是。 “诶,对喽,是这么个意思!” “再看那些人为啥要用金碗银碗上等瓷碗?记住,有钱人只跟有钱人玩,那我们这些没钱的,就要想办法融入进去!” 说着还捻了两下手指,对着一柯挑了挑眉。 一柯双眼一眯,这人一做亏心事,就容易自己吓自己,不自觉的心里一阵突突,他这啥意思? 见一柯似有所思,洒哥不疑有他,继续自问自答道: “你看啊,那些有钱人,为什么有钱,是因为他们聪明么,并不是!” “那是他们品行得当么?肯定也不是。别看那些人平时人五人六的,但私下里都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巧取豪夺,坏的很哩!” “大家都知道那些家伙都是吸人血的东西,就算如此,这也并不影响他们生活,反而还越过越好,你说气人不,那我们就是要用同样的方法,将他们的,变成自己的,从而壮大自己。” 将他们的,变成自己的? 卧槽,这特么就是在点我!这不就是偷么! 但为了防止乌龙,一柯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都知道的啦?” 洒哥闻言一顿,心想,这世道谁人不知这些权势之人的恶略行径,经历过的更是十之八九。 随即便嗤笑一声, “大家伙都知道啊!只是不稀得明说而已。” 一柯听到这,心里已经凉了半截,感情自己早就声名远播了,就自己还在这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啊! 而且对方这莫名奇妙的答非所问,其目的不要太明显,但从洒哥的这些话中,他也听出了一些不寻常之处。 这个世界不缺有钱人,但有钱人中,也不缺坏人,他们鱼肉百姓,贩卖妇女儿童,无恶不作,从中谋取暴利,赚取的每一分钱,都是从百姓身上扣下来的血汗钱,可谓是天怒人怨。 再一细想,自己那个死鬼师傅,虽然是个惯偷,但似乎并没有对平头百姓下过手,反正至少在自己的认知里是没有过的,而是专挑些狗大户,难道都是些问题户?虽然每次都收获颇丰,但也没见其有多大的花销,便嚷着“穷之,将殁兮”!一来二去的,也没见着多富裕。 我误会他了?如果真是误会,那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词——劫富济贫。 这人啊,一旦有了主心骨,思想就会上扬,引发连锁效应。 而洒哥还在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观点, “所以,这人啊,首先就要学会物尽其用,其次,也是最主要的,就是我们要学会……” “我知道了!” 一柯突然出声打断,脸上也浮现出坚定之色,双目清明的望着面前手停在半空中的洒哥。 “谢谢你洒哥,也谢谢你们的宽容,给我指明了大道,我打心眼里感激你们,你放心,我会报答你们的!” 随即缓缓站起身来,在洒哥诧异的目光中,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昂首挺胸,紧握双拳,颇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气势。 “我决定了,我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为……” 特娘的,后半句咋说来着? 一柯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下半段,但气势都摆出来了,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只能freestyle。 “为了你们都有家,让世界各地开满花…” 身形逐渐松垮,右手松拳在胸口横向比了个“耶”! “peace and love!” 说完还向洒哥来了个wink,便宛如新生般地走出了弄堂。 看着一柯离去的背影,仿佛高大了不少,而那句话依旧回荡在洒哥耳边,情绪竟不自觉的被调动起来,一颗心也随之颤抖,兀自咽了咽口水,声如蚊蝇地蹦出俩字儿 “包装!” ------------ 第四章 被盗 每年汛期,地处洼地的大梁东南边塞县城长水县,都会遭到版图内河流域沂水的侵蚀,这让当地百姓苦不堪言,虽然朝廷也每年都会定期下拨赈灾银两,更是耗费人力物力,但都收效甚微,灾情依旧。 而作为邻国的大夏,每到这个时期,为防止流民作乱,都会暂停通商,紧闭关门。 但这次,大夏却一反常态,大开关门不说,还主动引得流民进入,一时间,三国民间众说纷纭。 大夏流云城县衙后堂。 一身着蓝紫色官服,胸绣白鹇补子从五品中年官员端坐于正堂之上,右手轻俯案台,轻捏着盖钮,顺着杯口不停的摩挲着,却未尝一口,神情煞是凝重。 而下方肃然而立的,正是流云城知县唐关礼,身边附着一位圆脸锦袍青年,身形有些走样,凸起的肚腩微微下垂,神色明显有些拘谨,双颊汗珠不断渗出。 唐关礼还好,只是有些诧异,自己中年入仕,但自打自己上任以来,这位一直对自己置若罔闻知州曹大人,居然半夜突然造访,二话不说,便闯入自己的后堂,更奇怪的是,来后更是一句话不说,只是不停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很是怪异。 领导不发话,也就只能干等着。 没多久,只听案台上传来“咣当”一声,杯盖应声合上,曹仁才缓缓开口: “唐大人,是不是觉得本官深夜至此,扰了你的清梦啊?” 唐关礼身形一顿,连忙上前一步,颔首拱手道: “大人言重了,下官也才刚刚下值不久。” 曹大人闻言呵呵一笑,这才抬起头来审视着下方, “看来唐大人还是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本官倒是惭愧啊!” 随即冷哼一声,话音陡然一转。 “不知本官是否有幸,能够亲耳听听唐大人是如何应对流民一事的?” “这……” 唐关礼下意识瞟了一眼一旁已经冷汗连连的小舅子,莫不是事情已经传到了他曹仁耳中,这次特地来兴师问罪的? 可恨自己向来秉持着清正廉洁的高尚作风,可最终名声还是败在了自己这个泼皮无赖臭名在外的小舅子手上,不由得轻叹一声, “下官……知错!” 堂上曹仁一听,嘴角勾勒出一抹邪笑,稍纵即逝。 “哦?唐大人这是何错之有啊?” 唐关礼正了正身形,无奈缓缓开口道: “朝廷大开关口,引大梁流民入关,更是亲批各城赋税两成作为安抚开支。” “流云城虽不比风霜、陶阳二城,每年来往商赋税也足有八万两之余,如此一来,费用也在一万六千两左右。” “而此次本城接纳难民,经统计,按人头数足有八百二十九名,分摊到每人头上也应有二十两之多。” “下官……为官数载,每年俸禄也不过七十二两,因此……” 说到这,言下之意已是明朗,这是起了贪念,作为始作俑者的陈大力更是向着姐夫唐关礼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但曹仁面色却突然一沉,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 “唐大人这一番言论,意欲何为啊?” 许是道出了不堪之事,唐关礼前所未有的一身轻松,不再扭捏,抬头直视着上方面露阴沉之色的曹仁,坦言道: “为官之道旨在为民,下官此行已然罔顾人伦,百口莫辩,愿将贪得税银悉数归还,明日上书朝廷,自请其罪!” “姐夫你……” 陈大力见唐关礼主动上缴税银不说,居然还要自行上书请罪,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么?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但人没了,尤其是在这一亩三分地儿有着绝对话语权的姐夫手下,随便抠点,都能够让一家不至于饿着,这种简直是行为得不偿失啊… 唐关礼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陈大力,你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大? 这个结果对于曹仁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唐关礼之所以被任命于此,还不是为人古板不知变通,丝毫不懂得什么叫曲意逢迎,这为官之道真的是为民么,曹知州的只能呵呵两声。 “那你可以知,你如此做法意味着什么?” 曹仁突兀的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旋即起身从主位上走到了二人身边,一双积攒了无数黑暗的目光从陈大力身上一扫而过便落到了唐关礼的身上。 “你觉得皇上就能够听信你的一面之词,放你一条生路了?” “然后你就可以带着你一家老小,安稳的度过下半生?” 说到这,曹仁锦袖一甩,面带愠色地走到了一边,嘴里厉斥道: “真是不知所谓!” 唐关礼闻言心尖一凛,面露狐疑之色,开口问道: “曹大人,你什么意思?你不是来……” 曹仁冷哼一声转过身来,迎着唐关礼的目光猛然开口低沉道: “我要是问责的话,你觉得你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么?” 相视片刻,曹仁继续说道: “此次关口大开,你可知一共流入难民多少人次?” 唐关礼不明所以,看了一眼陈大力,见后者无知地摇了摇头,只得讪讪开口道: “下官听闻,此次……共有三千余人入关!” “准确来说,是三千九百四十六名。” 曹仁补充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再次问道: “那你又可知,陛下此番举措,意欲何为啊?” “这……” 唐关礼作为边陲县官,手上虽有实权,但这种京畿要事,向来都上令下达,圣意很难揣测,下部只需照做就是,但话已至此,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颤巍巍的开口问道: “为何?” 一旁的陈大力,也不知何来的勇气,随着姐夫唐关礼的目光,怔怔的盯着面前的曹仁。 曹仁目光偏向一旁,双手负背踱起步来,口中淡淡道: “自前朝大荒覆灭已有百年,天下三分,我大夏与梁、离两国并驾齐驱,分而治之,互通有无。” “而这种关系一直都是源自于三帝之间的相互掣肘。” “百年前的惊天一战,若不是这三位已至臻武道巅峰,在联手后才勉强将荒帝击杀,而因三帝本就是前朝大将,武道境界又不分上下,所以谁都不愿低人一等,成为彼此的附庸,本是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但当时的天下百姓早已承受不住任何的战争践踏,不得已,这才定下了百年之约,谁先登临极武,谁就是这天下的王,如此一来这才有了如今这幅光景。” “但想入极武境是谈何容易,这荒帝之所以得入极武也不过是走火入魔偶然天成,但也付出了国破家亡的代价。” “而如今圣上此番举措,无非是先人一步,所谓攻城攻心!” “那……依曹大人的意思,莫非是太上皇已入极武?” 唐关礼适时开口问道。 “不不……恰恰相反,失败了,并且有可靠消息来源,其他二帝均以失败告终!” 曹仁频频摇头,不知何时已经坐回了原位,刚想端起手中的茶杯,陈大力便先行迈出一步,谄媚道: “大人,这茶水已凉,小人命人重新给你斟一杯。” 说着,便在曹仁赞赏的目光中,缓缓退下,前去招呼下人重新煮茶。 此时气氛缓和,唐关礼也没有了先前的愠怒,只是淡淡撇了陈大力一眼,目光便重新回到曹仁身上。 曹仁满意地收回目光,身躯微倾,将重心全部放在右手肘之上,舒适的靠在了扶手之上。 “唐大人,自古得民心者的天下,圣上此番举措,主要目的是为了向其余两国百姓表明其福泽苍生的心迹,如此一来,只要我们接纳他们,便能收到意想不到效果,至于进城后的事儿,谁又会在意你为这些刁民做了什么,给他们吃了什么么?” “只要让他们有地可住,有饭可吃,那就够了!” 说着,曹仁嘴角泛起一抹奸臣独有的诡笑,目光妖异地盯着下方的唐关礼,见唐关礼似有些动摇,于是继续补充道: “况且,如果你此番上报,以圣上的脾性,免不了耗费时间一番调查,一旦东窗事发轻则如你所愿,重则……” “但结果还不是从下官嘴里说出去的,不仅是你,风霜、陶阳都会遭到核查,他们会怎么做,唐大人,我想……你心里应该有答案了吧!” 看着曹仁单手作手刀状,唐关礼心中一沉,他慌了,确实,这流民入城,他流云城只占小头,大部分流民均被风霜、陶阳瓜分,且不说人数是否尽被接纳,光这两成税银,便是自己这点碎银不可比拟的。 如果自己当真上报,那必定会触及到他人的利益,这里面牵扯甚广,其他二城为了掩人耳目,那他们定会除之后快,毕竟死人的嘴最严实。 如此一来,这一家老小的命都在自己手中攥着,比起家人,似乎这清廉之名变得又没那么重要了。 遂即抬起头,向曹仁投去求助的目光,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道: “还请曹大人做主……” 见唐关礼终于松口,曹仁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孺子可教! 于是故作镇静地开口说道: “唐大人,你放心,本官之所以独自来此,就是来助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此时的唐关礼脑子虽已混乱,但哪又拎不清这曹仁来此的真正目的,说到底,无非就是奔着钱来的,所以才有了他一开始辞官请罪的想法,但很显然,这是一个要命的决定,而且官大一级压死人,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了! 见唐关礼低头默不作声,曹仁知道事情已经成功一大半了,旋即就开始思量着如何对这笔钱进行瓜分,虽数目不大,但这对于他州下这唯一一座能够有如此进项的县城来说,已是一笔不菲的经济来源,这也不怪他曹仁起了这分心思。 稍作思量,便要开口直奔主题。 只听门外“咣当”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音突然传入二人耳中,随之而来一道骂骂咧咧的呕吼声接踵而至“一群废物!” 陈大力的急切地破门而入,捧着沉重的大肚慌张的出现在二人面前,先是看了一眼上方端坐的曹仁,便俯身向着唐关礼耳边低声嗫嚅。 只见唐关礼表情霎变,怒目而视,大惊道: “什么?被盗了?” ------------ 第五章 起因 流云城城东,难民营。 自打大夏京城一纸诏书下达际,引得数千流遭三城尽数哄抢,若不是考虑到城内人口基数的饱和,风霜、陶阳二城根本不会给其余二城留有一丝机会。 这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当然不会有百姓天真的认为,这是上位者的悲天悯人之举,并且人人都嗅到了空气中四处弥漫的铜臭味! 这一日,流云城城东,难民营。 一柯闲庭自若的踏着小碎步,行走在泥泞不堪的小土道上,全然不顾七分裤上沾满了星点的泥浆。 “我就是我……” “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天空海阔……” “我要做最坚强的泡沫!” …… 一柯心情前所未有的高涨,自打接受了洒哥的精神洗礼后,整个人仿若醍醐灌顶,重新焕发出新生的气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盗贼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行使为人民服务的权利,尽管在这个时代,依然受到官府与法律的制约。 高亢的歌声并没有引得道路两旁神情萎靡的流民注意。 都说音乐能够直指人的心灵,但很显然,他选错了曲目,或许来一首唤醒神曲《我相信》,效果会好的多。 不可否认的是,一柯的这一行为,在这种四处充斥着颓败气息的街道中上,成为了最亮眼的仔, 自然吸引到了有心人的注意。 “喂!”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一柯背后传来。 一柯闻声止步,回身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位麻衣少女亭亭而立,腰间麻布兜斜肩而挎,长袖半挽,头上素布挽冠正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卡姿兰大眼盯着自己。 “你叫我?” 一柯并没有盲目的认为对方是冲着自己的嗓音慕名而来。 少女徐步上前,来到一柯身边前后打量了一番,这才面露狐疑之色。 “你为何会如此与众不同?” 一柯闻言内心不禁感叹道,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但还是故作沉稳的摆手道: “哪里哪里,平平一百姓尔。” 谁知少女突然面露讥讽之色,“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人。” 我去!这又是从哪看出来的? 相由心生?那也是从前的自己啊! “这位妹妹,我们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吧,你这么草率的就说我不是个好人,是不是有点……太不负责任了。” “妹妹?” 谁知少女闻言面色骤然一红,目光有些闪躲,继而娇嗔道: “你……谁是你妹妹?” “你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喽,我是弟弟。” 此话一出,未等一柯反应过来,少女就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连忙道: “我……我不是弟弟,不,不对,我不是你弟弟……我……哎呀!” 几番找补下,少女似乎慌了神,并没有表达出自己想表达的中心思想。 但一柯看着面前这位神情慌乱的少女,似乎心中有了想法。 “你不会是想说,你是个男的吧?” 听一柯这么一说,少女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回过神来,撅着小嘴,不服气的挺了挺胸反驳道: “怎么着,本公……公子看着不像么!” 一柯目光紧盯少女那块平平无奇的胸脯,干笑两声, “呵……呵……” “行吧,你说公子就公子吧。” 不过说真的,近距离看来,不考虑其他,这“公子”长得是真水灵,除了那双柳眉大眼不说,这小鼻梁,啧啧……这小嘴,啧啧……这皮肤,啧啧……要不是确认了眼前之人确实没有喉结,一柯或许真的会认为自己被掰弯了。 “我且问你,大家自长水长途跋涉而来,家破人亡不说,妻离子散更是大有人在,如今更是屈居人下,食不果腹,你是如何做到如此清闲自在,仿若事不关己之态的?” 少女突然双手叉腰,仰着头,一副质问的口吻开口道: “此等行径,真是有失我大梁男儿之声誉。” 大梁? 一柯一愣, “这不是大夏么?” 少女闻言脸色更为难看了,嫌弃之色毕露无疑。 “怎么,这才来大夏几日,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哼,莫不是收了贼人的好处,特来此处招摇过市,好替他们收拢人心啊。”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让他们死了这心吧,我大梁的百姓绝不会因为这等蝇头小利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份的。” 自打决定跨出那一步时,一柯便想着要帮就帮真的需要帮助的人,并且也从丐中友人口中得知了此次流民的来历及原因,更是听说了不少朝廷此番操作的猜疑,这才决定前来做个市场调查,毕竟实践出真理他还是知道的。 不过这一来,便遇到这么个伪男子,一番言语下,一柯更是双眉一皱,这感情是把自己当成这众多流民之一了啊,不过让一柯奇怪的是,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能够如此堂而皇之的质问自己,并且还如此遮掩自己的性别。 不过想来这一切也许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干系。 “这位……” 一柯想了想,还是改口称道“哥们儿。” “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看我,好好看看。” 说着一柯自顾自的转了一圈,嘴里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道: “你看我身上哪里写着‘我是大梁人’五个字。” 见一柯做出此番怪异的行为,少女微微愣神后,终是露出了怀疑的目光,蹙眉道: “你真不是?” “这还能有假,骗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一柯虽是少年之龄,但身高上却有着一般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放在今日,综合下来,也绝对是长腿欧巴级别的存在。 少女也不矮,但在一柯面前,却有些矮子中拔将军的感觉。 看着一柯一副信不信由你的表情,少女知道自己绝对是误会了,但骨子里的高傲却告知自己,错误,那是一般人才会犯得。 “这我不管,我只知道你在这乱转,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大家的心情。”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和这里的环境明显有些格格不入么?” “如果你不能将他们带离苦海,那就请不要以微笑示人,这很容易让人觉得你是来炫耀的。” 少女依旧振振有词,还之一副你就是错了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将他们带离苦海!” 一柯有样学样,双手环抱,鼻孔视之。 “你……” 少女见一柯如此轻视自己,自己何时吃过这等亏,当即就要发作,但考虑到自己的现在的身份,只得有所收敛,轻啐道: “嘁,说谁不会说。” “有本事你做给我看啊!” 一柯看着少女吃瘪的样子,玩心大起, “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略略……” 说完便有也不回的继续转身向前走去。 少女彻底愣住了,看着一柯离去的背影,难以置信对方居然做出如此举动,这是儿戏么? “你给我站住!” 没多想,便抬腿追了上去。 “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一柯全然不顾后方少女的追问,边走边打量着周围。 个个面黄肌瘦,软弱无力的坐在路边,破衣烂衫,仅仅能够起到蔽体的作用,背后所谓的茅草屋也已经茅草凋零,只剩孤零零的骨架,起不到任何遮风避雨的效果,在这样一个鬼神莫测的四月天中,气温大起大落,很难想象这群人是如何坚持到现在,而且,任谁都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如果不加以妥善处理,等待这些人的,只有死亡,况且这其中利弊,官府不可能不知道,但为何又对其置之不理,自古官商多奸佞,这不得不让一柯产生怀疑。 再看向旁边时,一柯被眼前一景象给深深震撼。 只见一妇人盘膝而坐,面色倒也算正常,只是神情有些麻木,痴痴望着怀中正嘤嘤啼哭的襁褓婴儿。 淡定的咬破食指后,用力挤了挤,将带有明显血迹的手指放到了婴儿口中让其吮吸,婴儿才停止了哭泣。 周而复始的,干了再挤,挤出再吸,如此情形,使得早已追上一柯的少女此刻也呆呆的驻足在原地,目光中布满了水雾。 一柯不再犹豫,径直走到妇人面前,俯下身子,抓住了对方即将送入婴孩口中手掌。 突如其来的行为,一柯明显感受到手掌处传来的颤抖,再看向对方的递来的目光,充斥着浓浓的不安。 “不要怕。” 一柯柔声说道。 随后,在妇人惊恐的目光中,一柯将手缓缓伸进怀中,掏出半颗碎银,外加三枚铜板,快速塞进了妇人手中。 “拿着吧!” “我希望最后带大孩子的人,是你。” 说完,一柯便抽开手,起身离去。 妇人颤颤巍巍地望着手中体温尚存的银两,惊恐的目光逐渐缓和了下来,随即缓缓抬起头望着一柯离去的背影,内心似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慰藉。 这半个多月来一路经历的磨难,甚至是搭上了自己夫君的性命,这才得以顺利至此,本以为入了关,便能够求得安生,可谁承想,那人所承诺的,此时竟成了空谈,只不过是从火海踏入了刀山而已。 而这一切一切的委屈,此刻都化作了汩汩泪水,于无声处颗颗洒落在手中襁褓之上。 ------------ 第六章 经过(上) 这一切,少女尽收眼底,在替妇人悲惨的处境感到无力的同时,内心深处又被一柯的举动所惊叹,如果面前这个少年真不是她所想的那般身份,那么,不可否认,此人是有着悲天悯人的一面的。 “喂……” 少女再次追上了一柯的步伐。 而一柯这边,本想着事了拂衣去,做一回真正的活雷锋,当真的松手的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肉疼,而开始懊恼,身无分文的自己,今天该如何度过,毕竟这个世界的乞丐,是挺难的。 “喂,你怎么这副表情?” 少女一脸疑惑地望着身边一脸愁容的一柯,不禁开口问道。 “诶……” 一柯轻叹一声, “我只是在想,今天中午该吃什么,然后,晚上我又该吃什么?” 少女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噗嗤一笑, “你这人还挺逗的……” “有什么吃什么呗!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一柯摇了摇头,黯然伤神。 不过旋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先是直勾勾的盯着一旁的少女,接着不停揉搓着自己的下巴,慢慢地环绕着少女上下打量起来。 此番举动,再加上如此具备侵略性的目光着实让少女浑身不自然的一个激灵。 “你……你干什么?” 随即便下意识的将手紧紧抱在了胸前。 一柯见状停下脚步,嘴角微微上扬,戏谑道: “哥们儿,你捂着胸干嘛?” “嘿嘿,是不是藏着什么好东西,要不要和哥哥分享分享啊!” 随即就要伸出恶魔之爪,以探虚实。 “啊……” 一开始少女还是心存侥幸,这光天化日之下,这少年绝不会做出任何出格之事,但随着那双咸猪手越来越近,最终还是恐惧战胜了理智,失声叫了出来。 啪…… 随之一道清脆的声音响彻环宇。 原本怨声载道的街道,瞬间归于宁静。 隐约能够听到不远处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娘亲,那个哥哥为何要打那个姐姐啊!” “嘘……”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一柯都未能来得及躲避,甚至根本没有留给自己任何反应的时间,只感觉一道残影在触及到自己耳廓的一瞬间,便擦着自己的左脸呼啸而过,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只留下漫天闪烁的金星以及耳边挥之不去的小蜜蜂,在嗡嗡作响。 直至麻木的左脸慢慢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一柯这才收回自己的左手,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拥有如此爆发力的少女。 “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兴许是感受到了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少女面露愧疚之色,缓缓开口道。 一柯何时受过如此奇耻大辱,都说打人不打脸,更何况,活了这么久,就连自己的父母都没这么对过自己,这家伙,是分不清好坏是非么,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夺走了自己羞耻的第一次。 “对不起?” 一柯气急败坏,当街怒斥道。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警……警察?” “那是何物?” 少女闻言一怔,不解地问道。 “警察就是专门……” 一柯下意识就要开口解释,刚说一半,便突然回过神来,大声叫道, “你觉得现在是我应该向你解释警察为何物的时候么?” 说着伸出手指着少女当街比划起来。 “你……刚才……就这么……一下。” “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这里!” 最后指着自己的脸,气势汹汹的补充道: “你知道你打的是什么?” “那可是我的尊严,尊严,知道么!” “你……” 随即,少女瞳孔瞬间放大,一脸震惊的捂着自己的小嘴,望着如同受到欺辱的泼妇一般,坐在地上鬼哭狼嚎起来。 “啊……” “苍天呐,大地啊,哪位天使姐姐来替我出这口恶气啊!” 诡异的嗓音彻底引来了不少流民的指指点点。 少女左右摇摆不定,很想一走了之,虽然自己有些理亏,但眼前这人明显有些泼皮无赖,使得自己也突然间成为了这场戏剧性场景的焦点。 无奈下,伸手拽了一把真在撒泼打滚的一柯,难为情的小声叫道: “你……你干嘛呀,赶紧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明显不是一柯的目的,见少女明显有些不自在,一柯稍作停顿,嗓门儿扯得更高。 “我不起来,我就不起来。” “我这一巴掌难道就这么白挨了么,大家都来给我评评理啊,这哥们儿当街打人啦!” 这一刻,一柯将死不要脸演绎的淋漓尽致。 见一柯如此一说,少女明显知道坑在哪里了,自己现在可是女扮男装啊,就算当时对方做出那等有悖道德之举,也没人会认为一个男人会对另一个男人当街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更何况,这家伙仔细一看,甚至是比自己还女人,要不是嗓音摆在这,估计这这波操作下来,自己反倒是成了众矢之的了。 一瞬间,少女脑海想到了种种情况,似乎每一种都对自身不利,及时抽身是不可能了,除非自己当街亮出自己的真实性别,但,自己又不能这么做。 无奈之下,少女彻底败下阵来,拽着一柯的手丝毫未松,只是不停尬笑的环视着周围怪异的目光,细若蚊吟的对着一柯低声说道: “够了啊,赶紧起来,明明是你先对我不敬的,我才下意识有了反应。” 一柯哪里会吃这套,口中哼哼声不停,却以只有少女能听到的声音含糊说道: “我可不管啊,反正你打我了,谁地上谁有理!” 少女愣是被这一句话气的险些没背过气去,稍作调息,这才吐出一口气来,沉沉道: “你到底要怎样?” 一柯一听,正题来了,主动上前抱住了少女的大腿,抬起头,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目光中闪烁着男子言语的柔弱。 “包养我…” 没办法,谁让自己突然大发菩萨心肠,居然将自己身上仅存的积蓄全给了妇人,真是到了不名一文的境地。 回去行乞是不可能了,毕竟自己是要干大事的人,可是饿着肚子能做什么大事,不得已才会想到这招,其实内心中还是有些羞耻感的。 少女见一柯真是有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气势,开始悔恨自己怎么就招上他了呢。 几番斟酌下,只得心头一横, “行行……” “赶紧起来吧,我答应你!” “真的?” “本公……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 只见一柯一个弹跳,便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尘土,顺势站在了少女身边,嬉笑道: “这位公子,请问你贵姓啊?” 看一柯突如其来的笑容,少女明显有些不自在,警惕道: “你又想干嘛?” 一柯解释道: “诶,别紧张。” “我这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能干嘛啊,不过作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饭搭子,我有必要知道你的姓名吧?” “否则你要是偷跑了,我找谁理论去。” “你……” “我什么?” 一柯见少女似乎还没有被驯服,随即双眼一眯,露出狡黠的目光。 “别忘了,我现在随时可以再次躺下去。” 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少女心中一阵恶寒,尴尬的恨不得脚趾能扣出一个坑来,然后自己躲进去,随即努力甩了甩头,让自己不要再去胡思乱想。 随之而来一阵无力感袭来,无奈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叫我阿兰吧!” “呦……” 一柯一听立马来了劲儿。 未等一柯开口,少女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淡淡道: “你到底玩够了没有…” 说罢,乌黑明亮的双眼肉眼可见的缓缓布上一层水雾,风雨欲来。 见少女皓齿紧咬着红唇,双眸擎着的泪珠倔强地原地打着转,几欲滴落,颤抖的双颊更是浮上了一抹嫣红,惹得一柯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暗自觉得好像确实做的有些过了火。 “给你开玩笑的啦,别当真!” “诶诶……” “别哭啊,我真的错啦,再也不乱开玩笑了。” “你刚才不也打了我么,咱们扯平了如何?” 可阿兰本性就是女孩,这股劲上来了,真的是拉也拉不住,一柯只得再次不顾众人怪异的目光,开始使尽浑身解数,只为博佳人一笑…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怎么带大家脱离苦海么,我告诉你,行不?” “真的?” 见阿兰居然有了回应,一柯知道有戏了,于是顺着话应承道: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但前提是你不能哭。” 阿兰一听,乖巧的用手臂抹了一把,瞬间止住了眼泪。 若不是看着对方眼眶依旧闪烁着泪花,一柯是真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女刚才是哭过的,不知为何,一柯突然有了种很熟悉的感觉。 只见阿兰用着无比正常的声音开口道: “说吧,什么方法?” 这一刻,一柯突然如同天雷灌顶般,彻底清醒过来,指着阿兰道: “卧槽,你学……” 阿兰并没有给一柯开口的机会,俯身上前低声道: “彼此彼此,你可以兑现你的诺言了,如果你不说,哼哼,谁哭谁有理…” ------------ 第七章 经过(中)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一柯环视着面前这座满是残垣断壁,残破不堪的院落,心里一阵唏嘘。 “什么问题?” 阿兰干净利落折断一根树枝,向着正徐徐燃烧的火堆中扔去。 “你是大梁人?” 一柯开口问道。 阿兰双手撑着下巴,娇小的面孔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泛着红光,显得尤为精致,没有丝毫波澜,只是从鼻息中传出一个“嗯”字。 “你……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 一柯思考片刻,还是选择了这种唐突的问题。 阿兰轻挑柳眉,一双漆黑的眼眸中泛着点点星光,注视着一柯,丹唇微启: “富……二代?什么意思?” 一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 “嗷,就是,如果你家里有巨额财产等着你去继承,那么你就是富二代。” 阿兰闻言嫣然一笑, “那官二代的意思是不是就是父亲当官,可以继承父亲官职的人就是官二代。” “……” 一柯本想给个中肯的解释,虽然这古代一般都是存在世袭制的,不过都是传男不传女,但一想到这里可不是自己所认知的那个古代,万一呢?于是只得点头说道: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 见阿兰突然愁云浮上眉梢,一柯连忙挥手说道: “你不要有负担,我只是随口问问,如果你方便,可以不回答的。” 随即一柯狡黠一笑,“当然,如果你说了,我也是会替你保守秘密的呦!” 原本还是愁容满面的阿兰,听到前半句时,心中一暖,但一柯后半句话一出来,直给了对方一个大白眼,随即面色便又沉了下来。 “我只是在想,我该怎么向你表达。” “其实这两者我应该都算。” 一柯一听,内心顿时掀起了阵阵波涛,好家伙,这妥妥一个白富美,这大腿果然没有选错。 不过再一想,一柯心情便又沉入了湖底,只得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阿兰的肩膀,安慰着: “诶,挺可惜的,这么好的家世背景,被大水给冲没了。 “节哀啊!” 阿兰神情骤然一变,挥手打开了一柯的手掌,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乱说什么呢!” 一柯一怔,不解道:“怎……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有,当然有问题,还很大,我父母都还健在,你让我节哀什么?” 阿兰愤愤道:“你要是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真的是…” 说罢,再次随手抽出一根木棒,狠狠地折成数截,嘴中不停的嘀咕着,一根一根的将木条丢进火中。 “哼,不说就不说!” 一柯也不惯着她,瞥了阿兰一眼,将头转向了一边,嘴中不服气的嘟囔着:“那我啥都不说了,包括我的方法,我也不说了。” 阿兰则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听到一柯的话,更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看着火堆上方正翻腾着的野菜,双眸一亮,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不停的搅了搅,尽可能的让野菜的香味散开来。 一时间,小铁锅的上方顿时水汽缭绕,香气四溢。 “啊,真香。” 阿兰大声说道。 而香味也如愿以偿地飘到了一柯的鼻腔中。 野菜这东西,一柯不是没吃过,不能说难吃,只能说无感,在自己那个世界,除非你有上等的烹饪手法,那么野菜这一食材,自然能够飘香四溢。 但现在,一柯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再高端的食材也离不开最简单的烹饪技巧”。 一柯本想凭借强大的自制力,将自己隔绝在外,奈何,这水煮野菜的味道此时的确堪比山珍海味,本就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再加上今天在城东逛了一天,这肚子,早就开始了无声的抗议。 男子汉大丈夫,向女人低头,从来就不是罪。 “那啥,你说了包养我的!” 一柯说道。 “是嘛?” 阿兰将不停扑棱着的手掌悬在半空中,双眉一皱,故作思索, “我说过这句话么?” “我怎么只记得某人说过,要和我分享他的解决方法的。” “我说,我肯定说,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一柯瘪了瘪嘴,俨然一副妻管严的模样。 看着一柯像是吃了很大的亏一般,阿兰侧过头来,强忍笑意,小脸涨得通红,缓了缓,这才转过头来,淡淡说道: “行,可以给你吃,但是你吃一口,就得给我说一句,否则……” 随即眼角一抹邪光乍现,看了眼咕咕翻滚的铁锅,开口一字一字说道:“我就把它倒掉。” “算你狠……” 一柯守着男人心中的最后一丝倔强,伸出握着早就偷偷折断的两根树枝的双手,在锅里不停的拾掇起来。 “你们入城时,朝廷曾经下拨赈灾银两,用作你们的安抚费用,这个你听说了么?” 大快朵颐一阵后,一柯这才满意的开口道: “我们可以从这儿下手。” 阿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 “如果这只是民间的传言呢?” “况且,如果真有这笔钱在,你又能如何?” 确实,这个说法在大家进城没多久,便在民间流传开来,起初对于这笔款项,阿兰内心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大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忧的是,一旦这个消息传入大梁,那么绝对会影响到大梁王室威严。 不过好在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看到任何实质性的举动,除了两日才会有一次的布施举措,一碗粥,几粒米,这操作,倒是很流云。 但现在,先不说这笔钱是否真的存在,面前这个刚认识青涩少年,居然为了他国百姓,对这笔钱动起了心思,这不是粪坑里挑灯笼,找死么,也只是这么一想,不过内心更多的还是感动。 一柯闻言摇了摇头,嘴角依旧挂着一片孤单的菜叶,含糊其辞道: “你不懂,这钱肯定存在。” “否则,这大夏的皇帝是不可能会同意打开关门的。” “换成是你,你会么?” “你什么意思?” 阿兰灼灼盯着一柯,不知在期待着什么。 “什么意思?” 一柯放下手中的枝条,咽了咽口水,直言说道: “你觉得作为一个皇帝,会做赔本的买卖么?” “我可听说,长水县每年都会有一次涝灾,为了防止流民闹事,这关口每年这时候都是紧闭状态,这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行为,这叫什么,这叫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那现在又为什么打开关门,还主动让你们进来呢,就不怕你们闹事了?” “他当然怕!不过小孩子都懂的道理,风险往往都是与利益并存的,风险越大,那么他收获的利益也越大。” 随即一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图你们钱是不可能喽,这图的啊,只能是你们的人。” “留住一个人也很简单,给他温暖,给他怀抱,给他一个安稳的避风港,这也正是你们所需要,所以啊,这钱肯定是存在。” “只是没到你们手上而已。” 听着一柯突然滔滔不绝的分析完这其中原由,阿兰内心彻底的翻起了惊涛骇浪,看向一柯的目光也不由得变的凌厉起来,他不相信这番话能够出自面前这个高大的青涩少年,而他却出生在大夏。 “那你想怎么做?” 阿兰还是抛弃了心中的忧虑,不以为意的问道。 “简单,我们可以……” 一柯正准备脱口而出,但内心的忧虑还是告诫自己,有些话,是不能够随意说出口的,就比如那个字。 “巧取!” “巧取?”阿兰狐疑地看着一柯,不知道对方这个巧取到底是何意,莫不是一种计策,内心不免有些隐隐的期待。 “这两天我也打听过不少,今天来也就是确认一下,你们是不是真的没有收到任何的救济,本来想着自己干的,但自从你出现后,我就改变了想法。” 确实如此,这两天一柯打探到这流云城知县唐知县,有一小舅子陈大力,平时仗着自己的姐夫是知县,没少做一些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恶行,使得这流云百姓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而这唐知县不知是昏庸还是糊涂,平日里虽然总是一副两袖清风的姿态,但大家一想到他那个肥的流油的小舅子,就自然而然的联想到,这唐知县定然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都纷纷避而远之。 而这流云城只是小县城,除了知县,便是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吏,这陈大力自然成了这流云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这钱,也自然经过他手,说他不中饱私囊,人谁都不会相信。 本想着自己直接去搞一波,但风霜城林家的事一直在一柯脑海中浮现,这也让一柯有些后怕,说到底,自己是还是个“新手”,万一不成,那不又得折进去,成了个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这真的是得不偿失。 所以才谨慎起来,花时间来看一看现状,顺便给自己点动力,但如今有了阿兰,这计划自然也就变了,因为,自己终于有了见证人,可以正大光明的洗一波了。 ------------ 第八章 经过(下) 明月高悬,树影斑驳,陈大力门前高大的桂花树亭亭如盖。 刚来那两年,也正是他刚刚习惯了众星拱月的生活后,听信了下人的建议,只单单为取“贵”字一说,专门找人从一百姓家中强行迁来的,为此还被唐知县训了一顿。 而此时的一柯推着一辆两轮平板车,背后还时不时的发出低沉的碰撞声,而一旁的阿兰也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二人出现在大树之下,二人相视一眼,便听得阿兰怯生生说道: “你真要偷啊?” 原因无他,此时的一柯正从怀中掏出两块不知从何处寻来的黑布,拎出其中一块,对着阿兰抖了两下。 来之前,一柯就消失了好一会儿,让自己在这等着,没多久便是这副模样,出现在了阿兰面前,直到来到树下,才彻底反应过来。 “什么偷不偷的,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说,不是说了么,我这叫巧取。” 一柯边呛声边将黑布蒙在了脸上, “这不问自取是为偷,我问你,这钱里面有你一份吧?” 阿兰点了点头,如果这钱存在,势必有自己一份。 一柯见状继续说道: “那我现在是在取回本就属于你的钱,你同意么?” 未等阿兰开口,一柯又继续问道: “那我帮你那些同乡,将他们的钱拿回来,他们会拒绝么?” 阿兰痴痴的点了点头,拿回属于自己的钱,当然没人拒绝。 一柯双肩一耸,道:“那不就得了,我现在取得你,你们的同意了,你还觉得我是在偷么?” “这……” 阿兰一听,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一时竟无法反驳。 一柯根本不给阿兰过多的思考时间,紧接着就开始安排起来。 “好了,来都来了,就别多想了,我们开始吧。” “开……开始?” “怎么开始?我没做过啊!” 阿兰立马慌了,连忙拉住一柯蠢蠢欲动的身体,开口问道。 “你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一柯拍了拍旁边的桂花树。 “会爬不?” 阿兰看了眼粗壮的树干,恰好能够双手环抱,不免摇了摇头, “不……不会。” “那简单。”一柯顺势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来,踩着上。” “啊,这不太……合适吧。” 阿兰本能的想要拒绝,如此不雅的姿势,实在是不忍直视。 “怎么?害怕了?害怕就想想你那些个父老乡亲,他们上顿不接下顿的,还能坚持多久,再想想你们一路上经历的,这寄人篱下的感觉也不好受吧…” 看着阿兰扭捏捏捏的,一柯也不着急,知道让一个女孩子做出这种行为,确实是需要一定的勇气,所以只是适当的给了点压力。 还别说,一柯这么一刺激,便看到阿兰犹豫片刻,好像下了什么大的决心一般,轻声一喝“你别说了,我怕还不行么。”随即伸出腿一步跨上了一柯的肩膀。 一柯便毫不费力的将阿兰顶了上去,二人叠加的高度,也足以让她够到最低的树杈,而树杈延伸之处,就是陈府围墙的上方。 见阿兰坐在树枝之上,紧紧抱着树干,紧闭着双眼,借着月光足以看清娇小的身躯正瑟瑟抖动着。 一柯也两步一蹬,借着墙壁便跃到了阿兰身边,蹲下身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习惯一下就好了。” 阿兰听到耳边出现一柯的声音,这才努力睁开双眼,看了看一柯,又瞄了一眼下方,便快速收回了目光,惊魂未定的开口问道: “接……接下来怎么做?” 一柯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 “很简单,你就在这等着就行了。” 说完,一柯便从后腰处取出两个木质滑轮,将随身携带的草绳一头拴在头顶的树枝上,穿过其中一个滑轮自然垂下后,又将另一个滑轮固定在了树枝的另一边。 考虑到这次盗取的乃是赈灾银两,这数目绝不在少数,有备无患,这才做足了准备,而滑轮这东西,也是一柯偶然间遇到的,当时着实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有这种东西存在,这才想到利用起来。 况且,一柯本来就没指望,这一趟下来拿的全是银票。 一番窸窸窣窣的操作后,简易的滑轮组便组装完成,并顺势将绳头交给了阿兰,嘱咐道: “拉好这头,等会儿我会找机会,尽可能的把银两全部运到树下,然后就需要你出力了。” 而阿兰这边,一听自己要长时间待在树上,阿兰原本舒缓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也只得不停的安慰自己。 而这个时节的桂花树,虽未开花,但也算是枝繁叶茂,如果不细心观察,也足以遮蔽任何人的目光,待在树上,也颇为安全。 不再多想,安顿好了一切,一柯纵身一跃,便潜入了陈大力院中。 在成功降落后,一柯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记忆中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但毕竟现在身体里呆着的是一个新的灵魂,第一次行动,不免还是有些小小的紧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轻声说了句“真特娘的刺激”。 整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便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这陈大力的住宅,虽称不上是豪宅,但比上不足,比下有却余,麻雀虽小也是五脏俱全,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倒是一应俱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外表破落的县城中,可以找到这么一处充满雅致风情的院落。 如果让一柯自己找,作为一个现代人那是一辈子都找不到古人存放银两的地方,那可不是一张存折就能解决的东西。 而是用的钱窖,说到底就是为了藏钱而开的地窖,一般人家也就算了,随便一瓦罐便可以放得下全部家当,埋在任何一处底下,足以瞒过任何人的视线。 既然是钱窖,其隐秘程度自然不可小觑,这也是为何每次一陀带着一柯也只是盗取一定数量的金银首饰,因为这地方好找啊,一般人都会随身携带,夜深人静时分,直奔卧室便可轻易入手。 而且就算找到钱窖的位置,也不可能一次性盗取过多,这银两也是有重量的,哪个盗贼会傻到揣着几十斤上百斤的银两飞天遁地的。 今天这次行动,注定是费时费力的。 在避开了府上家丁的耳目后,一柯愣是在前院后院来来回回的打了几转,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地点,一时间不免质疑起老和尚的专业度。 借着茂盛的灌木,一柯躲在假山后方,坐在石头上不停抓耳挠腮,陡然有了一丝放弃的冲动。 “真特娘的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这么一比,还是做乞丐容易啊!” 随即叹了口气,轻叹一声, “哎,看来准备的还不够充分,需要多踩踩点。” 于是就要起身离去,突然间,伴随着模糊不清的对话声,由远及近传来几道凌乱的步伐。 察觉到异响后,一柯便又缩回了身子,趴在假山之后一动不动,等着来人离开。 脚步声临近,便听到一人粗声埋怨着: “诶,真是的,你说老爷是不是哪根筋儿搭错了啊,突然下令封了柴房,未经允许,不得靠近,真是的,好好的柴火不让用了,让我们每天轮流出城捡柴火烧。” “嘘,小声点,别乱嚼舌根,小心被人听了去,传到老爷耳朵里,可有你好果子吃。”其中一人闻言明显有些紧张,立马出声阻止。 “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诶,那天你又不是没见到,足足十一个大箱子呢,愣是将柴房堆得满满的,你说,那里面放的是啥?” “快别说了,哎呀,早晚都得被你害死,有什么可打听的,这种事情就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 说完,脚步声明显急促起来。 “诶诶,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说说还不让了啊。” “你等等我啊!” 等到声音消失,一柯这才如释重负,深深吐了一口气,脑海里开始浮现出“柴房”二字。 难道…… 这么草率么? 不过,一柯不知道的是,这陈大力平日里虽然仗着自己的姐夫对着百姓巧取豪夺,攒了一笔家业,但骨子里就一妥妥的暴发户,有多少花多少的主,这资本实力实在是外强中干,就连这套宅子,也是城中富绅为了巴结唐关礼而贿赂的。 只不过唐关礼为人比较古板,一向自视清廉,无奈之下,这才落到了陈大力手中,事后虽然被唐关礼所斥责,最后还是陈大力的姐姐唐陈氏使出了浑身解数,才迫使唐关礼勉强接受了自己小舅子的贿赂事实。 因此,这陈府上根本不会有什么钱窖之类的存在,这柴房也不过是作为临时征用罢了。 有了目标,一柯也不在犹豫,便开始寻找其柴房的位置。 好在地方不大,很快,一柯出现在了柴房之外,而此时门外空无一人,紧闭的房门更是安上了一把铜锁,一柯不禁哂笑一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至于铜锁这种东西,也就只能骗骗文盲罢了,不就是两片弹簧片么,算不得精密机械,小时候路边摊不是没研究过。 在蹑手蹑脚进入柴房后,一柯着实被面前堆得跟个小山似的箱子所震惊。 于是上前掂量了一下,每个箱子还挺沉,这一算下来,这不得有近万两,不免让一柯感到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如果这些都是赈灾款的话,那只能说明这皇帝还真是舍得下血本的。 既来之则安之,接下来就是一柯真正出力的时候了,没办法,只得一箱一箱的搬了。 ------------ 第九章 结果 经过半夜的忙碌,二人终于将十一箱白银全部吊出了陈府,如此大的劳动量,也着实让二人体验了一把劳动的快乐。 做完这一切,看着满车的收获,一柯已是大汗淋漓,半倚着板车,不停的喘着粗气。 看了一眼旁边阿兰,似乎也没好到哪去,只见她抹了一把额头的香汗,不停的扇着掌,原本紧闭的领口此时也是露出除了一抹洁白,只是好像缺了点什么。 收回目光,一柯自豪的指了指满车的战利品,说: “怎么样,不虚此行吧!” 阿兰没好气的瞪了一柯一眼,“我倒是小看你了,你还有这么一手。” “这种事情,应该没少做吧?” 一柯闻言面部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想着这种事情,打死都不能承认,当即反驳道: “怎么着,你还要把我送官啊,你看我这样子,像是经常做这种事儿的人么?” 转而又轻叹一声,“诶,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颗真心,终究还是错付了。” 看着一柯突然一副落寞的模样,阿兰也有着于心不忍,人家好心好意帮自己,自己还胡乱揣测,确实有些过分了。 “我没那个意思,就是开个玩笑而已,知道你是个好人。” 一柯连连挥手,无奈说道: “算了算了,我也没指望别人理解,只求无愧于心就行了。” 见一柯依旧怅然若失的叹着气,阿兰不禁面露难色,嘟囔着,这人怎么这么容易生气。 “那这些该怎么处理。” 阿兰扫视一眼载满的木箱,内心突然有些犯愁,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将这些银两物归原主,诶,为何叫物归原主? 而一柯这边,乘着拌嘴,也休息了会儿,也恢复了些体力,顺势套上纤绳,用力拉动起板车,开口说道: “行了,别磨蹭了,再磨蹭天就亮了,赶紧去后面推一把。” 阿兰不疑有他,回过神来“嗷”了两声,便蹑手蹑脚地跑到了车后跟着用力推了起来。 就这样,二人一车在静谧的街道上缓缓前行,原本吱呀作响的木轮也被一柯提前抹上了灯油,转动得更加顺畅自然。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一柯这边在完成这一壮举的同时,陈大力也被早早叫去了县衙,原因无他,陈大力私吞灾银一事最终还是被唐关礼所发现。 就在下午时分,少妇在接到了一柯的赠予之后,为了自己能够再次顺利产出奶水,也为了孩子能够喝上一口浓稠的米汤,便抱着婴孩上街去采买一些大米及干粮。 原本是一桩美事,当少妇如愿以偿地捧着一袋子大米蹒跚走在大街上时,却引来了几位刚吃饱喝足了的泼皮的注意。 几位本就是陈大力众多狗腿子中的一员,仗着背后主子的势力,可没少做这种欺男霸女的事情,而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大家都会下意识的避而远之,以免惹火上身。 再加上少妇长得也算是俊俏,还带着还孩子,而一身落魄的打扮更是惹得这群瘪三更加肆无忌惮,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能够从几个壮汉手中轻易挣脱,一番挣扎无果之后更是不停的跪地求饶,但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了这群男人那颗酒后躁动的心。 拉扯之下,少女手中紧紧攥握的米袋随之散落一地,来不及顾及,怀中的婴孩也因为颠簸,也从梦中醒来,不停的啼哭着,现场乱作一团。 其中一人许是嫌弃孩童有些聒噪,一把夺过少妇手中的襁褓,借着酒劲儿随手扔到了一旁。 此番举动算是彻底激怒了少妇,都说为母则刚,忍是为了孩子,反抗更是因为孩子。 突如其来的力量喷薄而出,瞬间挣脱了几人的钳制,冲到街角处一把捧起地上的孩子,但此时哪里还能感受孩子的动静,更像是睡着了般,如此安详。 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鼻息,发现已是没有了呼吸。 天怒人怨,撕心裂肺下,几位醉汉这才如梦初醒,这是出了人命了,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名,哪怕只是个孩子。 在警告了几下围观之人后,便匆匆逃离开去。 而原本喧嚣的街道,此时却以少妇为中心形成了一处真空地带,让人望而却步。 丧子的悲恸让少妇久久未能恢复,就这么抱着怀中的襁褓失魂落魄的沿街走着,也许是潜意识使然,回过神来的少妇已经来到了县衙门口,原地伫立了片刻,便上前敲响了鸣冤鼓。 县衙之上,自诩一心为民的唐关礼秉持着公正廉明的态度着实给了少妇一剂定心丸,但奈何没有人证,也找不到犯案之人,只得搁置,却也允诺查明之后定会还其公道。 不过想到少妇的来历后,唐关礼想着灾银早已从库房中拨出,一应事宜也因陈大力的极力自荐,交其全权处理,如此一来也有段时间了。 而这妇人更是有钱上街采买,本想主动提出,能够探得民情的同时,还可以亲耳听到妇人的恭维。 但提及此事,少妇不仅没有半点恭维之心,更是将流民的疾苦借着内心的悲愤一股脑的吐露出来,知道真相后的唐关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几度昏厥,左右急忙屏退了少妇,搀扶着唐关礼回到了后堂。 待得清醒后,也已经入夜,这才命人叫来了陈大力当场问责。 起初陈大力还一口咬定自己已经做出了措施,是那少妇不知好歹,贪得无厌,这才满口胡言,扭曲事实。 但唐关礼早就采取了措施,第一时间派人去东城打探了情况,而此时来人也在同一时间赶了回来,在唐关礼耳畔禀明了情况。 原本一人一两现银,外加每日三餐米粥加薄饼也被陈大力改成了仅仅两日或三日一餐,而且还是那种掺杂了糙米的稀粥,用米量更是少之又少,而需要修葺的民房依旧是敝盖不弃。 见自己那点伎俩被侦破,陈大力这才松口承认了自己贪赃的事实,更是承诺回去就会将灾银全部拿出,用于安定灾民,但此时,县衙后堂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而一柯这边,也已经顺利的将一车银两运到一处安全地带——破庙! “我大概看算了一下,这里面大概有一万五千多两,这么大的数量该怎么分啊?” 看着满载而归的银两,一柯一时也陷入了沉思。 这分多了,又怕不够,分少了,又怕出事情,自古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万一再是因为一点事情闹得个民怨沸腾,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随即看了一旁垂头深思的阿兰,问道: “喂,你们一共多少人啊,这得分均了才行啊…” “这……” 阿兰也犯了难,知道这长水县大概三千多人口,加上周边零散村落,总计不过四千,但是真正有多少流入大夏,又有多少流入流云城,还真不是现如今自己能够得知的,只得大概给了不太明确的数字。 “应该……有千余人吧!” “千余人?” “这分下来,每人也能有个十几两了。” “差不多吧。”阿兰附和道。 一柯一拍大腿,便做了决定, “一人十两吧,也挺多了,剩下来的,咱们再说!” “以免夜长梦多,得赶紧分下去。” 说完,一柯便抽出黑色布兜,开始将银两一锭一锭的往里扔着。 “你一个人,行么?这么多,得分什么时候?” 都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有魅力,看着一柯忙碌的样子,嘴里还不停的数着数,一旁的阿兰一时看入了神。 “喂,愣着干嘛,知道我来不及,你也赶紧帮忙啊,拿不动就少拿点,咱们分头行动,天亮之前一定要全部分下去。” “啊,哦……” 阿兰这才急忙上前动起手来。 一柯这边见装的差不多了,这才随手一晃,将装满银子的背囊甩到了后背,露出的俩滴溜溜的大眼,挑了个眉后,便出了院落。 走前还不忘吩咐着:“别说我不照顾你啊,你从外向里,我从里向外。” 而阿兰点头应允后,也将自己的背囊装的足量后,按照一柯的吩咐行动起来。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忙的不是不亦乐乎。 晨光熹微,万物复苏,当二人抱着还剩过半的银箱沉沉睡去的同时,东城算是彻底炸开了锅,一时间叩谢声响彻云霄。 而县衙之内,也已经乱作一团,如此大数目的灾银丢失,一旦东窗事发,这流云城上下官员怕都是诛九族的罪名,而曹仁见状更是极力撇清了自己的来因,扔下两句狠话后,第一时间灰溜溜的出了城。 这接二连三的噩耗,在曹仁离开以后,唐关礼再一次气急攻心,还没来得及吩咐下去,便已经昏死了过去,不省人事。 陈大力更是情急之下,气的浑身肥油乱颤,做起了临时主事人,安排起了一应事宜,但事情已然发生,一切都是那么的神不知鬼不觉,就算调查,那也是需要费时费力的。 而离开的曹仁,害怕殃及池鱼,第一时间做出了举措,将事情的发展,推向了又一高潮。 ------------ 第十章 一纸奏章 “混账,饭桶……” 大夏金銮大殿之上,夏帝武元淳怒目圆睁,将手中奏折狠狠摔到下方官员之中,怒不可遏道: “这流云城知县是吃干饭的么?” “数万两白银说丢就丢,难道朕的官员都是一群摆设?” “这种废物,还留他作甚。” 摄于皇帝的威严,一种官员纷纷低头,齐声口呼“陛下息怒”。 一白须老者,身着九蟒五爪蟒袍,上绣仙鹤补子,头戴顶戴花翎,手持清白象牙笏板,微微躬身,低着腰走上前,捡起摊落在地的奏折,不紧不慢地收去手中,不紧不慢地说道: “陛下,还请息怒,依老臣所断,此事仅凭那曹知州一纸之言便妄下定论,还是有些过于轻率了啊。” “哼!李阁老,你觉得他曹仁会平白无故诬陷一个下官么?” 武元淳闻言起身走到高台前方,气呼呼的指着李阁老手中的奏折, “你仔细看看,仔细看看这奏折所言,要不是他曹仁私访流云城,亲身见闻,怎会探得流民疾苦,又怎会深知民生怨道?” “你再看看,他是如何得知的,这名唤陈大力之人,可是唐关礼妻弟?这直系亲属所言,难道还有假?” “当真是荒谬,滑天下之大稽!” 李阁老不卑不亢,依旧直言进谏: “陛下,并非老臣质疑曹知州奏折所言,只是这其中所牵甚广,牵一发必然动全身,这灾银丢失,流云知县定然是难逃干系,只是……” “李阁老,你真是越活越过去了,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有话直说。” 武元淳本就气结未消,而此时堂堂大学士居然也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让他怒上眉梢。 “这……” 李谦见武元淳明显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表现出了不耐烦,但自己心中所想表达的,却是有些贬低皇帝威严的嫌疑,但兹事体大,由不得自己优柔寡断,随即上前微微一拜,坦言说道: “陛下,这赈灾款项非国库出资,事急从权,由三县定量而行,拨税银两成用安置大梁流民,以稳民心,从而向世人展现我大夏龙威,不知是也不是?” “没错,但李阁老此言何为?” 武元淳明显一怔,不知李谦此时避重就轻,谈及这个计策又是为何。 “那陛下可又知这三城税收几何,而这灾银又为几何?” “此外,这灾银当何用之,是一次性下发还是徐徐用之?” “这……” 这下落到武元淳有些尴尬了,自己当个皇帝难道还要亲力亲为?这税银多少难道不是他们户部的事情么,你这么问我,不就是让我当众下不来台么。 而大殿之下,户部尚书邱明嗅到了一丝机会,当即就要上前提皇帝解答,刚一走出队列,便被李谦挥手阻止, “邱大人,老夫可没有问你。” 邱明瞬间石化在地,自己都站出来了,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时间倒是犯了难。 武元淳也没办法,这李谦不仅官居大学士,领班内阁不说,更是自己的老师,于情于理,自己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于是向着邱明点头示意了一下。 邱明这才如释重负,重新缩了回去。 武元淳挪了挪屁股,故作冷静的干咳一声,继续说道: “李阁老,你继续,朕知道你此番言论,定是意有所指,不妨直接道来。” “陛下,倒不是老臣有意为之,只是这文书一路下达,税银两成,连陛下都不知几何,若非户部及三地县官,还有谁人会得知这具体数额?更何况,如果不是早就知晓陛下赈他国之灾的用意,那歹人又是从何处知晓这笔灾银的存在的?” “陛下再看这奏折中所说,丢失灾银一万六千余两,如此具体的数目,这陈大力又从何处得知,想来此人应该不是县吏吧,又或者说,此人难道是痴儿?就算他是唐关礼妻弟,知道这其中原委,但曹知州可是私访,随意一问,便道出实情,这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吧,难道他不知道这等罪行可是死罪?” 一连串的问题,道出了李谦内心真实所想,这其中问题细细品来,绝不是一句丢失银两来的那么简单,若非是他人所为,这监守自盗,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一点,武元淳自然也是慢慢想清了问题所在,“李阁老的意思是,监守自盗?” 武元淳刚一开口,便又觉得有些不妥,既然是监守自盗,曹仁又是如何轻易得知,这其中利害关系,实在是经不起推敲。 而一众官员听得李阁老几句话下来,已是冷汗连连,这满朝文武,任谁都很难将自己顺利择出去,虽然没有亲自参与,除流云以外,其余二城,由下至上,多多少少都牵扯在内,这只查流云城也就罢了,若是彻查三城,那可就真的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到没到家了啊。 “皇兄,臣弟觉得李阁老所言甚是,这丢失的绝对不是这一万六千两这般简单,想来这其中定有隐情。” 此时一道声音铿锵有力,自李谦身侧响起,闻声望去,武元淳倒是来了兴趣,这老六向来寡言少语,不问朝事,今天倒是开了金口了,于是便开口霎有意味的问道: “哦?看来六弟应该是想到了解决方法了,不妨说说。” 李谦倒是表现得很是淡定,目不斜视的望着龙椅上方,丝毫不关心六王爷即将提出的解决方法。 六王爷武元亨哂笑道: “臣弟愚钝,哪有什么好方法,只是觉得既然这其中蹊跷甚多,何不就派人前去查探一番便是,只是这人选问题……” 武元淳闻言笑道: “看来六弟是已经想到朕的前面了,如此也好,那既然提到这人选,不知六弟可有何建议啊?” “皇兄,臣弟觉得……” “陛下,老臣觉得……” 同一时间,李谦与武元亨话音同时响起。 这武元亨所想,他李谦是心知肚明,而李谦所谓,武元亨更是心明如镜,二人眼神交织在一起,相视一眼,谁也不愿落入下风。 “李阁老,朕在问老六,你这是演的哪出?” 不等武元亨开口,李谦抢先一步说道: “陛下,老臣只是觉得六王爷久不经朝事,这说出的人选未必是最佳人选,老臣倒是替六王爷想了许多,人选早已有了想法,想来陛下也定会赞同有加。” “噢?” 看了眼李谦胸有成竹的表情,武元淳当即兴致勃勃地对着武元亨笑道: “老六,不介意李阁老抢了你的风头吧。” 武元亨眼角微微抽搐两下,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皇兄,臣弟愿闻其详,如果人选不满,臣弟自当直言。” “好,既然六弟没意见,那李阁老,你就说说吧!” 李谦未做停顿,直言两字“太子”! “啥?” 武元淳倒是有些意外了,这太子怎么就进入李谦的视野了,这就是一只知道吃喝玩乐,不着四六的主,要不是老皇爷疼爱大孙子,自己都不知道废了这崽子几次了。 于是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目光,再次确认道: “你确定?是……太子?” “回陛下的话,老臣确定,就是太子。” 李谦确认道。 一旁的武元亨闷笑不已,暗想,你选谁不行,偏偏选个最没用的,你说我是同意好,还是不同意好呢,这同不同意的,就他那个每天只知道钓鱼的主,能查出个什么问题来,难道是等着他夏太子钓鱼,愿者上钩? 台下一众官员此时也是一阵议论,这倒是将武元淳闹了个面红耳赤,不是自己看不起那个儿子,实在是儿子丢脸,父亲也跟着抹额啊,但皇帝威严还是要维护的,当即大喝一声: “怎么着,诸位爱卿有何异议啊?” 一时间满朝文武纷纷低头默而不语,深怕自己的动作引来皇帝不满,来个杀鸡儆猴。 武元淳微微吐了口浊气,说道: “这个……李阁老,为何是太子?” “陛下,恕臣直言,太子虽生性顽劣,有些贪图享乐,但只因太子年岁甚小,常年困与高墙之内,不知百姓疾苦,故而眼界受限。” “臣想来,此行不失为一次良机,可让其见得民间百态,尝得世间百味,更何况,太子之身,更是代表了陛下对此事之心,行事定会事半功倍。” “……” 这话说出来,其实就连李谦说出来,都有些不太自信,就怕这主带着渔具赶路,逢水便下勾,一路钓到流云,这样下来,没个半年,都到不了地儿,想着皇上一旦同意,下朝后,必须要去趟东宫提醒一下。 而武元淳想的则是,这太子的安危到不用过多担心,这从小就在老皇爷身边练武,这一身武力恐怕一般人都近不得身,只是这傻儿子能记得住自己是去干嘛的么,就因为从小总是忘事儿,没少挨打,直到学会了钓鱼,这才有了定心,但从此以后,脑子里也就只剩钓鱼了。 想到这,武元淳真想拒绝,但如果一旦拒绝,这不是打自己脸么,老子看不起儿子,这说出去,不得被笑掉大牙,于是便转头向着老六武元亨, “那……六弟,你可有其他人选?” 看着武元亨一时没有开口,武元淳有些着急,悄悄递了个眼神,补了一句,“我的意思是,差不多的人选,只要你说,我会好好考虑的。” 言下之意太过明显,只要你说,我更本不需要考虑,就用你的提议。 但武元亨权当没看见,只是低头自顾自的回了句: “臣弟,附议…” ------------ 第十一章 民为天,君为轻 “父皇,父皇……” 御书房内,武元淳正半倚着座椅一只手不停的揉着太阳穴,享受着片刻的安宁,突然,一道熟悉的叫喊声传入书房内。 “这傻崽子怎么来了?” 武元淳缓缓睁开眼来,一阵头大,这早朝上刚因为他的事,险些丢了皇家颜面,这会儿来,莫不是听到些什么风声。 思考间,一道风一般的身影直接窜入了房门大开的书房,只见太子武照左手提着一根竹竿,右手捧着一条还未取出鱼钩的鲤鱼,双目散发着精光,停在了书房之内,紧紧盯着案台后方的武元淳。 “父皇,你……” 刚一开口,武照便后知后觉的挠了挠后脑勺,嘴里嘀咕着, “诶,我到这干嘛来着?” 随即转头看了看门外,回忆着自己刚才明明是在钓鱼,这为了抓早口,昨晚便在御花园的湖里打了一斤多的韭菜大米下去,在那个位置等了足足个把时辰,这眼瞅着浮标好不容易动了下,一个猛子,居然中了条大鱼。 这正在溜的欢呢,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自己一下,转过头,才发现一个穿着朝服的老头正笑脸盈盈的看着自己,当时就认出了是李阁老,但大鱼正在要线,也没怎么搭理他,只是隐约听到几个词,好像是什么大臣,陛下,委以重任,钓鱼之类的。 想到这,武照猛的一拍额头,当即激动道: “父皇,听说你给我安排了个好任务啊。” 说着便拍了拍胸脯,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有事您说话,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儿臣都把事情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这一切,武元淳自然看在眼里,暗想这崽子肯定又犯病了。 “任务?什么任务,我什么时候给你指派任务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武元淳当然不会承认。 但太子武照明显不买账,于是五指紧抠鱼身,指着武元亨毫不客气的叫嚣道 “父皇,你可别给我装傻啊,我……我的能力那是大家都交口称赞的,你可不能耍赖啊。” 啪…… 武元亨闻言当即拍案而起,怒斥道: “你个傻崽子,没大没小的,怎么说话呢?” “我什么时候耍赖了。” 呸……不对。 “我答应你什么了,在这龇牙咧嘴的。” “你……” 武照刚想反驳,大脑又瞬间宕机,仔细想了想,对啊,他答应我啥了,作孽啊,到底是啥任务啊,当时拎起鱼就跑了过来,根本没想着去仔细听听李老头说了些什么。 但来都来了,好像个钓鱼有关,继续诈他一诈。 “你可别以为整天叫我傻崽子,傻崽子的,我就真的傻了,我可精着呢,那些事我都听说了。” “都听说了?” 武元淳眯着眼狐疑道。 武照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昂!” 武元淳一听,不由得暗骂道,肯定又是那李老头,胆敢胡乱揣度圣意,我答应他了么!就跑去撺掇太子,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而武照见自己的老父亲坐在上方,一会一个表情,其丰富程度堪比一场大戏,不由得皱了皱眉,莫不是父皇在憋着什么坏。 于是急声说道:“父皇,你可是堂堂一国之君,难道非要为难我这个未来的储君么,这传出去,以后丢的可是您老的脸面。” 武照如此一说,武元淳哪里还敢继续想下去,再想下去,这傻儿子指不定又会说出何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注意你的言辞,你再胡乱说话,就别怪我这个当爹的不客气。” 武照毫不畏惧,虎里虎气的反驳道: “我哪里说错了,你这个当爹都不愿意承认你儿子的过人之处,那以后等你挂了,我当了皇帝后,在我的治理下,国富民强的,那大家都会夸我是个明君,反倒是你,少不了别人的嘲笑的。” 说完,武元淳脸色已是青一阵紫一阵的,脖颈处更是青筋暴起,紧握的双拳蓄势待发。 可武照最后还不忘补了一句“儿臣都是为你好。” “你……” 武元淳只觉得喉咙入口处一股腥甜,被自己硬生生憋了回去,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境能够快速安稳下来。 “当真是逆子啊。” 脑子同时还浮现出自己老爹当时的一句话,“此子天生龙虎雄风,颇有你往日之资。” 现在细细品来,这虎倒是有,但那里有半点皇家龙威,还和我像,哪里像了。 随即无力的摇了摇头,说道: “罢了罢了。” “既然你想去,便让你去吧。” 武照一听,瞬间颧骨升天,大喜过望,连忙叩谢, “谢父皇隆恩,我绝对不会辜负父皇的信任的,等你入土后,谁敢笑你,我就杀了谁,让他们下去找你认错。” 说完,便连忙起身飞也似地拎着家伙式儿跑了出去。 而此时的武元淳再也没有忍住,一口鲜血当场喷了出来,无力的趴在案台之上,指着武照离去的身影低声喊道: “话……” “还没……说完呢。” 话毕,便昏厥了过去。 而此时一直在外面侯旨的太监总管高起达,见太子夺门而出,下意识的冲进了御书房,一进门,就发现地板上零星的血迹,而案台之上趴着的武元淳更是嘴角挂着殷红的血渍,纹丝不动。 当即尖声大喊道: “快来人呐,快来人呐,宣太医,陛下又晕过去了!” …… 而流云城,醒来后的一柯和阿兰二人经讨论后,决定将剩余的银两暂存,以备不时之需。 “一柯,你说他们有了钱,会不会返回大梁啊?” 阿兰手中盘弄这杂草,若有所思的开口问了一句。 躺在箱子上的一柯闻言打了个哈欠,想了想,开口说道: “这个不好说,就要看他们的归属感强不强了。” “归属感?什么意思?” 阿兰疑惑问道。 “所谓归属感,就是一个人觉得一个大的集体需不需要他,如果他们自己觉得大的集体需要他,那么他的归属感就会很强,反之,则弱,甚至是没有。” 一柯不紧不慢的说道, “换句话说,就是你们大梁如果不重视他们,那他们肯定不会回去。” 阿兰听了一柯的解释,连忙厉声说道: “大梁当然重视他们,否则也不会每年都花大把的人力物力财力去替他们解决水患问题。” 一柯闻言则嗤笑一声, “切,你能代表大梁?你爹只是个有钱的官儿而已。” “如果是大梁的皇帝说出这话,我肯定怼死他。” “你……” 一柯此话一出,阿兰便有些坐不住了,小脸瞬间一阵铁青,指着一柯欲言又止。 一柯顺势坐起身来,伸手打落阿兰的手臂,没好气地说道: “你什么你,我说的是你们的皇帝,又没说你,你跟着着什么急。” “我……” 阿兰本想辩驳,但想想也就作罢,于是收了收脾气,反问道: “那你说说,那句话哪里有问题了?” 一柯跳下木箱,双手负着背,一副老神在在模样,缓缓开口说道: “这其实也就是归属感的问题。”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嗷,现在是三国,我说的只是你们大梁。” “这大梁境内,只要是能看得到的摸得着的,就都是你们皇帝的,这本身就是个错误的说法。” “先不给你解释哪里错了,咱们联系到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你说,花大把的人力物力财力去,替他们解决水患。” “那我得问一下了,这替他们,你不觉得有点本末倒置了么?” 不待阿兰回答,一柯便又继续说道: “不懂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叫做民为天,社稷次之,君为轻,意思就是,百姓是最重要的,皇帝是最不重要的。” “你一个当皇帝的,自己的领地出了问题,本来就需要去解决,何来一‘替’字之说呢?” “我还想问,你所说的这个人力物力财力,都是哪来的,这人力,指的是百姓吧,这物力,还是百姓出的吧,这财力,更加不用说了,也是百姓的吧。” “你说,这其中哪一样,是皇帝出的,他就只长了一张嘴,倒是出了几口气而已。”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一柯明显大脑有些缺氧,要怪就怪自己没那么多文言文储备,否则简单上几句文言文,更加有说服力,还废不了那么多口舌。 阿兰此时已是张目结舌,震惊到说不出一句话来,光是民为天社稷次之君为轻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已经颠覆了自己的三观。 但一柯话明显还没说完,想着好歹自己也是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这古代家天下的种种弊端还是能够扯上两句的。 于是猛的咽了两口口水,继续说道: “咱再说到归属感的问题上来,既然这天下都是他皇家的,那也就证明,他是老大,当然,我也知道那些皇帝的揍性,什么生杀大权,予取予夺的,一句话不满意就杀人全家,你觉得这样的人,这样的做法,他就算是老大,百姓会安心活在皇帝的家中么?” 深怕阿兰听不懂,一柯又给解释了一遍, “换成是你,你把你的家,安置在别人的家中,你还觉得那是你家么?” “这样一来,那些百姓还有狗屁的归属感。” 阿兰听完,脑海中瞬间一道霹雳落下,瞳孔逐渐放大,整个人彻底愣在了原地,口中嗫嚅着: “君……为轻!” ------------ 第十二章 突起异端 解释完这一切,一柯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阿兰,发现这小姑娘已经是被自己的一番言论打击到外焦里嫩,震惊的不行。 也不足为奇,这种说法无论放在哪个古代背景,除非遇到明君,否则走到哪不都会被安上大逆不道的罪名,皇权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一句话就贬低了皇帝的存在,这不是找死是啥,说到底,也不是自己想要显摆,文化水平摆在那,说出来只是单纯的图个存在感而已。 盯了阿兰好一会儿,一柯才开口, “喂,想啥呢?” 阿兰这才给了回应,但好似还没彻底回复过来一般, “啊,哦……” 随后又紧追着问道: “那……你说,皇帝该怎么做,才能让百姓有归属感呢?” 一柯这下有些好奇了,暗想这傻姑娘怎么就这么喜欢替皇帝操心呢?莫不是想着以后做了官,能够献言献策,图个升官发财啊,不对,她不是说她家有钱么,那就是升官了,嘿,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个官儿迷啊。 于是一柯不禁半眯起眼,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阿兰。 “你……这什么眼神?” 或许是被盯得有些不自然,阿兰下意识的摸了两下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领口也扣的紧紧的,这才放下心来。 一柯收起目光,走到阿兰身边,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了一声, “嘿嘿……” “没想到你这小脑瓜还挺会来事儿。”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这些东西说多了对你不会有半点好处,况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就做你应该做的事儿就行,其余的都是皇帝应该考虑的。” 说完,便吹着口哨向着门外走去,临走嘴里还喊了声, “好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现在有钱了,找个地儿去搓一顿再说。 阿兰立在原地,略显粉嫩的脸颊渐渐浮上了一抹红晕,女子娇羞之态毕露无疑,仅仅是羞涩了片刻,阿兰便甩了甩头,呢喃一声,“萧锦兰,你在想什么呢!” 恍惚间,寺院外一阵嘈杂声传来,来不及多想,阿兰便快速向着门外跑了出去。 寺院位置本就比较偏僻,位于流云城东南一角,距离难民营也仅有数条街道之隔,原本是潇哥洒哥二人的聚集地,后来一柯出现,这座破庙也就多了一位主人,不过自打流民入城之后,潇哥洒哥也就商议着离开了流云城,寻找新的就业环境,只留下了一柯一人。 原本就鸟不拉屎的地儿,一柯出门后居然发现街道上似乎多了许多巡逻的士兵,走了没几步,便被几位手持长枪,身披银甲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还没等士兵开口,一柯就主动喊道: “几位军爷,你们这是干嘛?我可是大大的良民啊。” 几位士兵明显一愣,相互看了一眼,便听到为首一位说了一句, “梁民?哼,找的就是你,带走!” 说完,其中两位士兵便不由分说的上前将一柯缉拿在手。 一柯瞬间慌了神,难道事情败露了?不能够啊,做的这么隐蔽,又没人看见,怎么就查到自己身上来了。 一柯当即挣扎了下,大声叫屈,“诶诶……军爷,我说我是个良民,你们是不是抓错了啊,我可啥事都没干啊。” 其中一位军爷闻言轻蔑一笑,说道: “没抓错,我们抓的就是梁民。” 说完就在一柯踢了一脚,厉声喝道: “赶紧走,磨磨唧唧的,要是每个梁民能像你这样自己交代,大家能省不少事儿呢。” 一柯在屁股挨了结结实实一脚后。算是彻底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了。 忍着屁股传来的疼痛,慌忙解释道: “哎呀,军爷,误会误会,你们搞错了,我说的良,是善良的良,不是高粱的梁,你找的是梁民,而我是良民啊。” 但一柯明显高估了这些大头兵的文化水平,只听带头那位士兵不耐烦的回头狠狠瞪了一柯一眼,大声呵斥道: “咋那么多废话呢,我管你善不善良的,赶紧走。” 士兵的反应让一柯心里更加急躁,这要是被莫名带走,指不定对方会做些什么,就凭自己这身份,搞不好一辈子就在监狱里度过了。 想到这,一柯只得大声求饶道: “大哥们啊,我真的不是梁民,我是土生土长的大夏子民啊。” 这句话说完,士兵顿时露出不屑的目光,紧接着更加用力的又在一柯屁股后踢了一脚。 “哎呦……” 一柯吃痛的一声,顿时响彻云霄。 “你们放开他。” 听到动静的阿兰此时也已经跑了出来,大老远就看到一柯被几位身强力壮的士兵压着双手半推半就向前走着。 来不及多想,便几步追了上去,嘴里高喊着: “你们放开他。” 听到后方传来的叫声,几位士兵连带着一柯同时停住了脚步,纷纷回头望着后方奔来的身影。 一柯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刚想开口,但猛然一想到这些人要抓的对象可是梁民,也就是那些流民,顾不得自己的处境及屁股传来的火辣辣的肿痛,连连对着远处奔跑而来的阿兰不停的挤眉弄眼。 而阿兰只是看到一柯面部表情不停的变化着,下意识的认为一他一定是受到了虐待,这才有了这些表情,脚步更是加快了几分,嘴里依旧喊着“你们放开他”。 没几步,就跑到了几人面前,一位士兵拦住了阿兰的身形,面无表情的询问道: “你们是一伙儿的?” “对,这是我朋友,请问他……” 阿兰想都没想,就要开口承认。 而背后的一柯则是不停的暗示着,脸上的器官纠结在一起,恨不得能够代替脑袋来摇晃。 阿兰目光透过士兵,看了一眼一柯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 “他,犯了啥事儿?” 士兵不苟言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对着后方招了下手,疾言厉色道: “一起带走!” 一柯脑袋瞬间耷拉了下来,亲眼看着身旁几人抽身上前用对待自己的方式,毫不客气的一把将阿兰擒在了手上。 而阿兰也是微微一愣,便大喊道: “诶诶,你们这是干嘛,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的随便抓人啊,我是大梁子民,难道你们大夏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么。” 一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想,巴比Q了! 但瘦弱的阿兰哪里是这些训练有素的糙汉的对手,两只手早已是被钳制的死死的,挣脱不得。 而一柯听到阿兰的话,更是彻底的泄了气,没好气的说道: “哎呀,你就别吓叫唤了,留点力气吧,都被抓了你还在这叭叭的说自己是大梁子民,人家抓的就是大梁人。” 阿兰此时已经彻底和一柯并排而走,背后不停的被推搡着。 “啊,这是为何啊,他们为何要这般对待我大梁百姓?” “不行,我要问清楚。” 阿兰当即就要再次开口询问。 想到自己的遭遇,一柯连忙阻止, “你省省吧,该说的我都说了,他们要是听得进去的话,我早就被放了。” 阿兰闻言顿时泄了气,嘴里不停的“可是,可是”的呢喃着。 “诶,不对啊,他们抓的是我大梁百姓,你又不是,那他们抓你又是为何?” 此话一出,几位士兵身形一顿,为首士兵回头打量了一眼一柯,又看了看阿兰,思量片刻,便轻蔑一笑道: “呵呵……” “演,继续演,本大爷可不是傻子,休想蒙蔽与我,” “赶紧走……” 一柯瞟了一眼阿兰,无奈耸了耸肩,便回过头来,自觉跟着几人向前走去。 随着几位士兵的步伐,二人也时刻偷偷用眼神鸡同鸭讲的相互交流着,直到二人被带到难民营入口处,两人才反应过来。 看着原本空旷的难民营入口两旁赫然分布着数十位披袍擐甲的士兵,一柯不禁开口问道: “几位军爷,这是怎么回事?咱们不是去衙门的么?” 军头脚步未停,不耐烦的反问了句: “怎么?想去衙门?” “去哪可由不得你们,赶紧进去。” 说完,后边的士兵又相继推搡着二人走进了难民营。 也在二人进入以后,几位士兵也随之松开了二人,回头和入口处一位军官打扮的士兵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难民营。 “阿柯,他们……” 阿兰刚想询问一柯什么,便被一柯沉声阻止。 “别说话,先离开这里再说。” 阿兰“哦”了一声,就跟上了一柯的脚步,向着难民营伸出走去。 “这下我可以问了吧?” 一柯抬手阻止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不过……” “不过什么?” 阿兰问道。 一柯停下脚步,目光投向一旁目光逡巡的身影。 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妇,此时的少妇同样也注视着一柯,手中紧攥着孤零零的布缕,一双赤红的双眸,无不透露着难以抑制的悲恸。 “孩子呢?” 一柯迎着少妇的目光,主动走上前,沉声问道。 而回应一柯的,只有止不住的悲伤,幻化而成的汩汩泪泉,喷涌而出! ------------ 第十三章 反转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柯面如土色,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妇手中的包布,沉声问道。 阿兰也徐步上前,紧偎这一柯顺势蹲了下来,将手放在了布缕之上,满眼的不可思议。 少妇泣不成声,手中的布缕也已经打湿了一片,如此一来,好一会儿才冷静了些许,随后婆娑着泪眼,哽咽着将先前的遭遇缓缓道出。 起因狗血,过程凄惨,结局很是扯淡,短短一天的时间,一条鲜活的幼小生命,就被这未受教化的人性所剥夺,而事后更是无从查起,不了了之。 “这么小的孩子,他们如何下得去毒手。” 一柯低着头,双眸迸发出一抹阴寒,攥紧的拳头狠狠打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当真是该死。” 其实对一柯来说,内心除了焦躁与愤怒以外,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无力与自责,如果不是自己突如其来的善心,面前这少妇根本不会有此遭遇,孩子更加不会惨遭毒手,而只需熬过一晚,自然会迎来新的希望。 一柯再次抬起头,看向少妇的目光中充满了深深地愧疚,很想宽慰几句,但喉咙就像是被卡住了一般,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终还是少妇看出了一柯的落寞,主动握住了的那只满是尘土的手, “公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个好人,这不是你的错,奴家更不会对你有丝毫怨念。” “只怪这造化太过弄人,致使我家孩儿他短命于此,奴家现在别无他求,只希望他来世能够寻得好人家,居有定所,不愁三餐。” 阿兰作为见证者,自然也是感同身受,不禁伸手搭在了一柯的肩上,柔声宽慰道: “是啊,错不在你,要怪只怪这个世道有太多的不公,有些人拼了命的想活,到头来,都被那些恶心的臭虫一点一点蚕食掉活的希望,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他们,你只是做了一件你应该做的事而已。” 少妇看了一眼阿兰,认可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对着一柯说道: “这位姑娘说的没错,还望公子莫要多想,影响了公子的心性那可就罪过了啊!” 二人你一言她一语的,倒是让一柯有了种喧宾夺主的感觉,自己反倒成了那个最需要鼓励的对象,看着少妇眼角依旧挂着的淡淡泪痕,一柯强行挤出一丝笑意, “姐,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 少妇闻言这才欣慰的点了点,伸手抹掉了眼眶中残留的泪珠,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时一柯才仔细打量到面前的少妇,风髻露鬓,许是这两天哭的有些频繁,少妇当初干涩无神的眸子竟然有了一丝清明,原本灰蒙蒙的脸颊也露出了如润玉般的细腻,两鬓青丝更是无风自动,平添几分韵味。 稍作打量,一柯便收回了目光,不敢有过分亵渎,收敛心神后,便对着少妇开口问道: “姐,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家住何处,可还有什么亲人?” 一柯这一声称呼,让少妇有了些迟疑,内心更是思绪万千,当即低声推诿道: “公子切莫如此,奴家当不得这一声称呼。” 紧接着愁眉紧蹙,低声诉说道: “奴家姓沈,名清月,大梁云都人士,早年间,家父家母被奸人所害,奴家被迫流离居所,一路颠簸逃至沂水旁,谁料却失足跌入了其中” 说到这,少妇面露苦涩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绝望之际,本以为如此便可以了却一生,但最终还是为人所救,而此人正是我的夫君,夫君家中世代打渔为生,家公早在两年前的涝灾中丧生,唯有夫君与家婆二人相依为命,后来更是视我为己出,为了报答他们一家的救命之恩,便嫁给了我的夫君,想着从此就过上这般平静的生活。” “但事与愿违,此次的涝灾来的更是汹涌,一夜间,很多因腿有寒疾而行动不便的人便的被无情沂水夺取了生命,这其中就包括家婆,而后来在流亡途中,夫君更是为了照顾奴家与孩儿,倒在了途中,从此天人永隔,而如今,孩儿也离我远去,奴家……” “再次孤身一人苟活于人世!” 言语中无不流露着无奈与凄凉,一柯不禁随口而出: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只是脑海中突然出现的一句,总感觉恰到好处,很是符合少妇坎坷的过往,只不过她所寻觅的,是活下去的欲望。 不仅是少妇,就连一旁的阿兰在听到一柯口中传出的诗句后,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或喜或惊! 一柯稍作停顿,深深叹了口气,对着少妇说道: “清月姐,小弟我父母早亡,如今也是孤身一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从今往后你我便以姐弟相称,你可以叫我一柯,也可以叫我阿柯,或者小弟都行。” 少妇这才刚从那句诗词的凄惨中缓过神来,就听到一柯这句,吓得连连摆手矢口拒绝, “万万不可呀公子,奴家一乡间野妇,何德何能与公子姐弟相称!” 而阿兰闻言心情更是难以言喻,目光来回不断的在二人身上停留。 知道少妇心有顾忌,一柯随意的甩了甩手,直言说道: “啊呀,这有什么的,要不是看你年龄不大,不然我都会认你做干妈呢。” “啊……”阿兰有些震惊。 “这……”少妇则有些羞赧。 一柯趁势继续说道: “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只能替你再找一家合适的婆家,不然就你一人,我是真不放心,你选一个吧,是跟我,还是另嫁他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两者本就不冲突,但此时同时说出来,却有种逼婚的架势。 一时间,少妇双颊凸显的一抹嫣红印染了耳根,低着头不停的捻着衣衫一角,不做一语。 阿兰伸出手用力死死地在一柯手臂上狠狠一掐,轻啐一声, “呸,大色胚!” 随即便大声叱责道: “亏我刚刚还为你的所作所为所钦佩,认为你是个温良恭俭的淑人君子,可没成想,你居然在这等着呢!” “人家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如今又孤身一人,已经很凄惨了,你还这样戏弄于人,真是让我失望!” 一柯深吸一口冷气,险些失声叫出,强忍着不堪,闷声道: “你干嘛呀,有病吧你,我说什么了,我就大色胚了。” “我说错了吗,要么做我姐,我照顾她,要么就提她另寻人家,如此也有依靠,我哪里说错了啊。” 听了一柯的解释,阿兰才醒悟过来,缩了缩头,但没有丝毫认错的想法,刚想狡辩一声,身后就传来一阵叫嚣, “大家都静静啊,都静静,我家老爷有话对大家说。”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在一群布衣的簇拥下,一位大腹便便,圆头圆脑的锦衣中年,手中摇着一把折扇,趾高气扬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来人正是唐关礼的妻弟,陈大力。 陈大力鼻孔朝前,半眯着眼睛,扫视了全场一圈后,才缓缓开口: “鄙人乃流云城知县唐关礼,的小舅子。” “都说天下一家亲,这不,此次就是特地代我姐夫前来看望各位友邦近邻的。” “大家来了也有段时日了,而且也不难发现,我们流云城身处偏远,能力很是有限,只能尽一些微薄之力来帮助大家。” “不过呢,为了让大家能够更好的感受我大夏的热情,我们是马不停蹄的上书请奏,朝廷呢也是甚至百姓疾苦,念我流云不易,这才拨下白银一万六千余两,而我们也是连夜派人给大家发了其中一部分,想来你们应该都有收到吧!” 一时间,听了陈大力的慷慨陈词,一众疾苦流民纷纷露出赞美之词,感激之情更溢于言表。 “原来是大夏朝廷给的恩赐啊。” “我就说嘛,哪里还有天上掉馅饼的好处。” “还是大夏好啊…” …… 一柯和阿兰二人则是沉默不语,只要结果是好的,就任他扭曲事实了。 “不过……” 现场闻言顿时归于平静。 而大家的反应也顺利落去陈大力的眼中,讥笑一声后底气更加十足,抖了抖肚子上肥膘后说道: “我皇天恩浩荡,却有宵小弃之,本留作修葺尔等居所的银两一夜间皆被盗空。” 一时间下方百姓又传来一阵辱骂斥责之声。 “还有这种事儿,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是不让我们活下去啊。” “对啊,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更有其中一人当即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大人,这人有没有抓到,如果抓到了,请将他碎尸万段。” 一众更是皆叫声附和, “对,抓住他。” “杀了他。” “碎尸万段。” …… 如此反应,深得陈大力之心,只见他伸手轻轻一挥,止住了流民的喧哗,笑呵呵地说道 “大家也不用担心,如此宵小,又怎能轻易逃脱,而且还我们收到消息,这人很有可能就在你们当中,所以,官府这才派人将大家归拢到一起,就是为了能够好好查案,不过如此一来及,可能就有些对不住大家了,还希望大家能够谅解啊…” 不等大家有所回应,陈大力便微微欠身施礼道: “陈某在这就先行谢过了。” ------------ 第十四章 被沈清月识破 讲明来意之后,陈大力再次在乌泱泱的人群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离开难民营。 而流民间也开始三三两两的聚拢在了一起,许是有了钱物,不少人手中都举着大饼,又或是提着鸡腿,囫囵个的咀嚼着,一边还不忘义愤填膺的议论着什么,像极了村东头一群吃饱喝足了无所事事的大爷大妈。 看着周遭的变化,突如其来的反转让熟知事情经过的一柯二人气愤不已。 阿兰拽着一柯的手臂,恼怒道: “这人怎么这么恬不知耻的歪曲事实啊,你们大夏人这么不要脸么?” 一柯闻言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抽开阿兰拽着的手臂,呛声道: “什么你们你们的,他是他,我是我好吧,请别混为一谈。” 遂即眯起双眼,看着陈大力离去的方向,不禁陷入了思考。 阿兰倔强地嘴巴一撅,将头撇向了一边,嘴中依旧颇有微词,“切,你也好不到哪去。” “那个……” “阿……柯!” 身后的沈清月见状有些扭捏的开口喊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一柯转过身来,一脸疑问的看着沈清月,问道: “怎么了清月姐?” 这一声“清月姐”从一柯口中喊出,很是顺畅自然,但听在沈清月耳中,却显得有些惊慌无措,几年的清贫生活足以磨去一个富家子弟的尖锐棱角。 片刻失神后,沈清月这才怅然开口问道: “你们……是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一柯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倾囊相告,一来这件事并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二来这要是东窗事发,很有可能将沈清月也牵扯进去。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们这事做的有些不地道。” “此话怎讲?”沈清月继续问道。 “清月姐,你不觉得他们这是在限制你们的自由么?那这和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一柯反问道。 沈清月沉吟片刻,便苦笑一声: “如今我们这样的身份,又哪里有资格谈论自由,所谓的自由,不过是从一个坑跳到了另一个坑而已。” 说着,便抬起头将目光投到土路两旁聚集的人群之上,神情有些木然的开口道: “你看那些人,他们有人关心自己的自由么,而他们议论的那些,不过是在替自己空虚的心灵寻找归宿罢了。” “这天下,根本没有真正的自由可言。” 听了沈清月回答,想到一柯之前提到的归属感,阿兰内心五味杂陈,神情不自然的沉了下来。 “这话我倒是可以理解,不过按刚才那个胖子所说的,这盗取灾银的人就在我们当中,先不说这个说法的真实性,但他们通过限制大家的自由来防止犯人逃窜,是不是有些太过牵强了,他们就不怕犯人在外边,或者已经逃走了也说不定啊。” “嗯嗯,对,对……是这个道理!” 一旁的阿兰也才反应过来,不停的点着头,附和着。 阿兰的神情变化自然没有逃过沈清月的目光,后者抿嘴轻笑一声,便对着一柯说道: “这不难理解,他们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 “清月姐,这话什么意思?” 一柯不解。 沈清月目光再次停在了阿兰的身上,虽没有恶意,但还是让阿兰一阵心虚,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干什么?” 沈清月笑而不语,只是将手伸向了后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手握着两锭白晃晃的银子伸到了二人面前。 一柯的轻咦一声,脱口询问道:“你怎么有两锭?” 在看到银两的一瞬间,阿兰微不可查的咽了口口水,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面前这个女人远不止表面上看到的这般简单,肯定知道些什么。 而随着沈清月手掌的张开,银锭椭圆的后背便展示在二人目光之下,而上面赫然印着“流云官税”四个大字。 “这是……税银?” 一柯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那他们的行为就解释的通了。 “他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感情是为了演戏,搁这玩无中生有呢!” “平白多了这么多证人!” 而沈清月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阿兰,欲言又止。 一柯见沈清月没有回应,便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了二人尴尬的现状。 想了想,一柯还是开口询问了声, “清月姐,她,是有什么问题么?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未等沈清月开口,阿兰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咪一样,顿时咋呼起来, “你才有问题呢,你全家都有问题!” 一柯可不愿意惯着他,当即就要发作,“你……”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 沈清月见二人舌战一触即发,当即伸手拽住了一柯的衣袖,解释道: “我只是有些问题想问这位姑娘。” 一柯闻言狠狠瞪了一眼阿兰,才情愿的转过脸来,换上了温柔一笑。 “清月姐,我听你的。” 见一柯前后判若两人,阿兰不禁诽腹了一声“大色胚!” 沈清月苦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后左右打量了一番,这才将身体微微向前一倾,低声问道: “这钱,是你们拿的吧?” 二人闻言神色骤变,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头就像是装了电动马达一般,不约而同的摇晃起来。 沈清月掩面一笑,调笑道:“你们俩啊!” “说谎都不会。” 一柯故作镇静,当即就要开口解释,但沈清月就像是认定了一般,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 “别急着反驳,先听我说。”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你们不愿意说我也理解,但我担心的是,这事会被其他人知道。” “因为……这位姑娘你,是真的太不小心了。” “啊……” “我……我,怎么不小心了?” 阿兰支支吾吾的问道。 一柯也捅了捅阿兰的肩膀,低声问了句“你干嘛了?” “我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啊。” 看着一柯略带有些质问的语气,阿兰气就不打一处来。 “再说了,你就这么对我不放心吗?” “我……” “好啦好啦,你们俩也真是冤家,现在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么?”沈清月出言制止道: “怎么动不动就要争论一下啊。” “姑娘,这个是你的吧?” 不知何时,沈清月手中多了一枚通体散发着绿茫的玉质扳指,扳指油润细腻富有光泽,细看一眼,上有飞龙逐日之雕,龙形饱满而威严四溢,而内侧隐约可以看到整齐的雕刻着两行小字。 正当一柯想要探头细看时,阿兰翻了翻自己的布兜,便快速接过了沈清月手中的扳指,紧紧握在了手中。 “这……是我的。” “这是你的?看着玉扳指的品相不差,怎么会在清月姐那?” “你们以前就认识?” 一柯不解问道。 沈清月接过话语,轻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认识,至于这戒指的来历,我想,是她昨晚经过我这时,不小心遗落下来的吧!” 阿兰这才回想起来,因为自己力量有限,在黑布兜里装了一些后,又在腰间的麻布兜里装了一些,在经过沈清月的身边时,看着她手中空空的襁褓,便驻足了片刻,后来才随手从麻布兜中掏出了银锭,想来肯定是那个时候掉下来的。 看着阿兰沉思之状,好似在回忆什么,沈清月说道: “当时因为孩儿之事,伤心过度,夜不能寐,只是闭眼稍作休憩,后来便听到一些声音,隐约间看到一个身影在我身边停留了片刻,便扔下了这一枚银锭。” “直到那人离开,我才睁开眼来,借着月光,总觉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当时没有多想,再后来,就发现面前还掉落了一枚扳指。” “所以……” “所以你怎么知道扳指是她的?” 一柯不解的问道: “难道就凭借当时模糊的身形?” 沈清月微微一笑,用头点了点阿兰,轻声道: “喏,这位姑娘不是说了么,这扳指是她的。” “嗷……你还是猜的,我就说你为啥用那种眼光看着她。” 不过转瞬一柯就想到了问题所在,转而眉头一皱,对着阿兰低声叱责道: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还好是清月姐,要是换成别人,咱俩通通都得完球了。” “还有那个破扳指,看起来倒是不错,但是你知道你刚才接过那个扳指是什么行为么?” “你这是在不打自招,怎么就不懂得动脑筋好好想想的。” “早知道我……” 阿兰本就沉浸在深深的自责当中,因为这小小的失误给二人带来的后果也是不堪想象的,所以不管一柯再怎么责备自己,自己这次也会选择沉默,听之任之,但不知为何,那一声“清月姐”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刺耳,一瞬间眼眶布满了水雾,忍耐片刻,当即跳起身来,冷笑道: “早知道你什么?” “早知道你就别认识我了啊。” “早知道当时你就别搭理我啊,让我自己一个人发疯好了。” 一瞬间,阿兰的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 “一口一个清月姐,清月姐的,你们才是一伙的,她说的都对,我做的都有问题,以后你就跟她一起好了!” 说完,便不顾众人投来的怪异目光,梨花带雨的向着更东头跑去。 “我不就是说了他两句么,至于这么大的反应么?况且我又没说错。” 看着阿兰奔跑的背影,沈清月对着一柯一副横铁不成钢的轻叹一声, “你啊你啊……” 而不远处,一个稚嫩的声音缓缓传出, “阿娘,那个哥哥又被姐姐给欺负了哭了!” “嘘……” ------------ 第十五章 谁家的傻儿子 “小兰兰?” 残破的小院中,一柯蹑手蹑脚的走进了那扇有一半没一半的木门。 屋内明暗交替,大大小小的光柱从屋顶斜射而下,使得空气中的尘埃分毫毕现。 而那个落寞的身影就藏在昏暗的一角,借着微弱的光亮,隐约能够看到瘦削的双肩正不停的颤抖着。 “生气啦?” 一柯再次寻着身影轻声呼唤了一声。 但回应她的,只是阿兰带着哽咽声的一句“要你管”。 “诶,这话说的就有些见外了吧。” 一柯脚步为停,径直向着阿兰抱膝而坐的位置走去。 直到一柯来到她的身边,阿兰依旧没有抬起头来,任凭一柯死皮赖脸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一柯张望了一圈四周,口中轻咦了一声,“我挺好奇的,上次本来想问你的,后来给忘了。” 阿兰没有回应,一柯也不在意,继续问道: “你这里与外面那些人住的地方相比,简直就是豪宅啊。” “这我就纳闷儿了,他们怎么就舍得把这里让给你的。” “莫非……” 一柯稍作停顿,贱么兮兮的盯着阿兰的后脑勺,心中默数着, “3、2……” 果不其然,就像一柯所想的那样,在2刚数完的一瞬间,阿兰猛然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的一柯, “闭嘴!”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 “我就哭给你看。” 说着,那双噙满了泪珠的眼眸再次泛起了光晕, “你哭,你哭一个我看看!” 一柯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当即大喝一声, “哭要是能解决问题,那我就天天哭。” 一瞬间,一柯的哭嚎声震耳欲聋。 阿兰更是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这个俊美少年,只是声音前所未有的粗壮,紧闭的双眼却没有挤出一滴眼泪。 一时间,一柯扭曲的面孔惹得阿兰噗嗤一笑。 “丑死了!” 一柯闻声而止,收放自如,转过头来望着面含笑意的阿兰, “不哭了?” “你这样人家还怎么哭啊?” “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阿兰瘪嘴对着一柯翻了个白眼。 一柯见自己奸计得逞,嘿嘿一笑, “那就没事了。” 阿兰看着一柯一脸贱兮兮的模样,猛然反应过来, “什么就没事儿?你知道你……” 一柯见状赶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般再次打量起屋子里的环境。 “那个……他们为啥会把这间屋子给你啊?” …… 几番拉扯后,阿兰还是道出了自己能有这么一间“豪宅”的部分原因。 逃亡途中,为了安抚众人,阿兰将不但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盘缠都悉数拿出,此后更是亲力亲为,一路力所能及的照顾周边体弱病残的老人孩童,只不过个人精力有限,那点盘缠更是杯水车薪,但她的举动却在百姓间流传开来。 后来,一路随着人流进了关,来到了流云城,最难过的几日更是当掉了自己的衣物,义无反顾的选择和大家一起居住,为了照顾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这才主动让出了这么一间看起来还算不错的住处。 而自己,为了不让更多的大梁百姓过多的对自己谦让,这才乔装打扮成了男孩子的模样。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爱心的啊。” 一柯看着一脸愁容的阿兰,调侃了一句,随后又想到个问题, “不过我看他们现在这样子,好像根本不记得你是谁了一样。” 阿兰神情明显有些落寞,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大家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精力想这些。” “那倒也是。” 阿兰眼神全然放空,话音一转,低声嗫嚅道: “现在我只是有些担心,昨晚的事会不会有其他人发现。” “发现又怎样。” 一柯大手一挥,顺势坐到了阿兰的身边, “又没有监控,谁知道那人是你,天这么黑。” “监控?是啥?” 阿兰不解。 “这监控是我老家的一种工具,它形状各异,哪怕是在黑夜中,都能够记录镜头下的任何蛛丝马迹。” 解释完,一柯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我说的是交管局的监控”。 …… 几日后,一队人马大张旗鼓的进入了流云城。 而这一切,县衙后堂躺椅上的唐关礼却浑然不知,而一旁的陈大力更是捧着大肚,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汇报着自己丰功伟绩。 “大人,大人诶……” “不好啦,不好啦!” 一位胸前绣着大大的“官”字的灰衣捕快着急忙慌的绕过院前青石屏风,跪在了唐关礼面前。 唐关礼只是闷哼一声,依旧老神在在地闭着双眼。 倒是旁边的陈大力,吃力的扭了扭腰间的玉带,两步上前伸手一挥,打掉了捕快头上的帽子,呵斥了一声, “你狗日的在乱吼什么?” “不知道大人需要静养么,再吓到了怎么办…” 捕快趴着捡起自己的帽子,嘴中不停的喊着“大人赎罪,大人赎罪”。 “说罢,什么事儿?” 捕快戴好帽子,咽了口唾沫,拱手后指着城门楼的方向,急促的喘着气,压着自己的声音, “大……人,城外……来人了!” 陈大力用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眯了眯眼睛,不屑道: “来人了?你特娘的在逗我呢,咱们流云城虽然算不得大城大县,但每天来人也都不在少数,你至于这么慌张的来汇报么…”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又抬起脚来。 眼看着那只大象腿迎面而来,捕快下意识的眼睛一闭,闷下头急声叫道: “好像是个大官儿。” “大官儿?” “多大的官儿?” 捕快闻言缓缓抬起头来,不知是紧张还是刚刚一路小跑有些燥热,以至于眉眼之上的汗水不停的渗入眼缝之中,一时有些难以睁开。 两指蹭了一把后,只见一张巨大而又油腻的大饼脸突兀的占据着自己的视野,咽了口唾沫后说道: “小……小人不知,不过看阵仗,想来也不小。” 陈大力用力撑起自己庞大的身躯,缓缓走到唐关礼面前,微微低下头,低声道: “姐夫,应该是朝廷派人来了。” 唐关礼缓缓睁开眼,在陈大力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俨然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只是脸色却显得有些格外红润。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都准备好了吧。” 陈大力点头应了一声, “都准好了,姐夫。” “走吧……” …… 县衙外,唐关礼早已换上了一身官府,身后典使、巡检等小吏悉数到场,而陈大力也站在唐关礼身旁,不停的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姐夫,咋还没来啊?” 唐关礼斜目注视着陈大力满头的汗水,“看你那个样子,沉住气。” 陈大力讪笑一声,连连称是。 不远处,一队齐整整的人马徐徐前行,前不置衔牌,更没有有锣声,只是清一色的银甲士兵,整齐划一的拥趸在两顶四人轿子周围,所到之处,街道肃清,两旁百姓纷纷驻足而望,好不稀奇。 眼看着车队走进眼前,唐关礼携一种官员走下台阶,欠身拱手道: “下官流云知县唐关礼,见过大人,不知两位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两位大人赎罪!” “落轿……” 随着一道高亢的声音响起,前后轿夫齐身压轿。 “哎呀,终于到了,可晃死我了…” 还没等左右掀开帘幕,后面一顶轿子之内便传来一声急躁的话语声,只见一锦衣少年自己拨开帘幕,一步跳了出来。 少年六尺身材,五官端正,天庭圆润,眉宇间尽显富贵,只是乍一看却有些憨憨的模样,这正是满朝文武力荐之人——当朝太子武照。 也许是阳光有些刺眼,伸了个懒腰后,武照用手微微遮挡,目光停在了前方的轿厢之上。 “张老头,你睡着了?咋还不下来?” 随后更是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主动上前拨开了帘幕,一把从里面拽出了一位胡须花白的老者。 “哎呦,我滴个亲娘嘞…” 周围几位黑子杂役眼疾手快,上前及时搀扶,这才拖住险些扑倒在地的老者,踉跄下才站稳了身姿。 武照听老者发出了声,当即两手一拍,大声笑道: “哈哈……” “你看,我就说你是睡着了吧,咱们到地儿啦。” 但老者却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拍了拍胸脯后,才长舒一口气, “我滴个小祖宗诶,老夫怎么可能会睡着呢,这不是在等着下人拉帘嘛!礼制,这是规矩啊!” “害……” 武照大手一扬, “你不早说,下个轿子都那么麻烦,随你吧!” 说着便将左手抻到了老者胸前,轻轻一拨,只听“哎呦”一声,便脱开几人搀扶的手,再次应声坐进了轿中。 “大人!” “大人!” …… 几位明显是老者的家仆,前仆后继的争抢着围了上去。 而武照早已大步流星的向着人群前方走去,嘴里还不忘奚落着“父皇说的没错,真是老顽固,人都出来了还要遵守礼制…” “谁是唐关礼,谁是陈大力?” 武照双手叉腰,目视前方,一股不怒不威的气势从脚底喷涌而出。 这发生的一切自然被唐关礼的目光所捕捉,起初看到少年还有些咋舌,想来定是这位大人的子嗣,此次前来是为了历练一番,但再后来的场景不禁让唐关礼陈大力二人有些面面相觑,直到武照出现在二人面前,唐关礼脑海中依旧缠绕着太多问号。 “这到底是谁家的傻儿子?” ------------ 第十六章 想不想吃肉 武照的这一出场秀,着实让在场的流云官吏开了眼,若不是这少年大有来头,那就是这少年与这位大人有着极为亲密的联系。 唐关礼眼珠子一转,走上前微微躬身,“敢问这位公子……” “你是唐关礼?” 看着面前之人走上前来,武照心思就翻涌了起来,不等他说完,大手再次一挥,“来人啊,给我宰了。” “啊……” 惊叫一声,唐关礼大脑瞬间宕机,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是!” 只见武照身后一位银甲士兵得令走出,就像是一台没有思想的机器人般,抽出手中的大刀,两步并作一步便向着唐关礼的脖颈处砍去。 再看后方的陈大力,眼瞅着大刀直逼唐关礼的项上人头,嘴里兀的蹦出一句“完了”,随后两眼儿一蹬便昏了过去。 背后小吏纷纷乱做一团,有低呼饶命的,也有喊冤的,更有甚者,第一时间就昏死过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武照背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呐喊声“刀下留人!” 大刀应声而止,最后一刻停留在了唐关礼皮肤之上。 武照双眉一皱,转身看去,只见张之栋在几位仆人的搀扶下,正拽着自己的袍群,慌张地拨开银甲士兵向着自己这边跑来,嘴中不停喊着“刀下留人”! “我说张老头,你干嘛啊?” “我等着去钓鱼呢!” 张之栋一路小跑而来,就像是历经了无数坎坷般,来到武照跟前已是气喘连连, “哎呀,殿下,不能杀,不能杀啊!” “殿……殿下?” 唐关礼失神间,“殿下”二字猛然闯进自己的意识,一瞬间便恢复了过来,不顾架在肩上的大刀,两腿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哭喊道“殿殿下饶命啊!” 武照无视唐关礼的求饶,对着张之栋问道: “为啥不能杀,我父皇说的,必要时,就宰了。” 张之栋连呼数口重气,却依旧有些未能平静。 “糊涂呀,殿下。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要搞清楚目前的状况,经商议再做打算。” “你这……你这上来就将人稀里糊涂给杀了,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的呀,这是弃我大夏之法度于不顾啊!” 谁料武照将头一扭,毫不在意的说道: “我不管,父皇说了,这事情处理不好,就不准钓鱼。” “那我只要把他宰了,这事儿不就算解决了么!” 说完,便对着举着刀的士兵招呼一声: “那谁,砍下去。” “是!” 银甲兵回应一声,再次举起大刀,对着跪着的唐关礼砍去。 眼瞅着大刀再次落下,张之栋慌神了,不禁多想,便大叫一声: “别别……” 银甲兵再次一愣,刀停在了唐关礼的脖颈处,回头淡淡地看了看武照。 武照伸手一指“砍!” “我是太子,听我的。” “是!” “不能砍,我是太子少师!” 银甲兵再次留刀。 武照急了,张口道: “老师怎么了,我父皇他有时候也不听他老师的,给我砍…” “是!”银甲兵得令,再次挥刀。 张之栋有些气结,真是虎父无犬子,只得事急从权,憋足气力大喊道: “我同意你钓鱼!” “停……” 一声拉了老长。 大刀再次停住。 武照双手环抱,眯着眼看着张之栋询问道: “真的?你能做主?” 张之栋看了看停留在唐关礼脖颈处的大刀,回过头来吐了一口气,故作冷静地捋了一下胡须,对着天拱手说道: “没错,出行前,陛下委我重任,若殿下行事不当,臣可以见机行事。” “当真?” “当真!” 武照摸索着下巴,霎有意味的盯了张之栋好一会儿,故作深思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做事好像是有些鲁莽了。” “看来我需要钓鱼冷静冷静了。” 随即释然,将将手搭在了张之栋的肩上,捶胸顿足道: “真是多亏张老……师提醒,差点我就……我就酿成了大错,悲哉,幸哉!” 旋即表情一变,大喊一声, “来人!” “末将在。” 张之栋心头一颤,“殿下你……” “抄家伙,钓鱼去。” “是!” …… 难民营中,几日的枯燥生活,让一柯有了些许烦躁,尽管一日三餐得到了充分的保障,但顿顿米粥加馒头,着实让一柯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寡淡。 “他娘的,一碗粥二十文钱,一个馒头十文钱,他这不是变相的在回收灾银么。” 一柯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圆鼓鼓的嘴巴愤愤不平道: “就呜恩挨点哼的么。” 沈清月手捧着一只缺边陶碗,一口粥汤下肚,笑颜一展, “你啊你……” 阿兰当即给了个大白眼,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清月姐,你别理他,还哼的,有的吃就错了。” “我不是替我说的,我是替广大穷苦百姓说的。” 一柯咽下口中最后一点馒头, “人不吃肉,哪来的力气啊,没有力气,那跟咸鱼还有啥区别。” 说着,一柯便站了起来,原地转了一圈, “你看我,都快变成个馒头了,天天稀粥馒头稀粥馒头的,碳水都快溢出来了都。” 说完,便坐了下来,最终还小声嘟囔了一句: “都五天,才拉了一次屎!” 阿兰刚咬下一口馒头,紧闭着嘴巴,瞪了一柯一眼, “你……” 但那个字眼却有些挥之不去,胃酸一阵翻腾,“呕……”一声,一口馒头全都吐了出来。 原本一柯声音足够低,沈清月倒是没收到影响,但见阿兰一口污秽吐出,刚放下碗的手便捂住了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盯着对面的阿兰。 见沈清月投来无法理解的目光,阿兰慌忙擦了一下嘴巴,指着一旁的一柯解释道: “清月姐,不是我,是他,他说……” “呕……” 话还没说完,想到那个字眼的阿兰便又突如其来的一口。 这回沈清月彻底忍不住了,快速跑到了屋外,一阵接一阵的闷声传来。 阿兰这一听,刚刚忍住的感觉再次来袭,忍无可忍也转身跑到了屋内一角,马赛克喷涌而出。 看着二人反应,一柯嘀咕道: “你们这……有必要这么大的反应么?” “我在老家的时候,也和我那些同学边吃饭,边聊过这些,也没见谁有那么大的反应啊!” 一柯瘪了瘪嘴,“真是弱爆了!” 阿兰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转过头来,看着五指半掩着面的沈清月缓缓走进门来,便焦急辩解道: “清月姐,不是……” 沈清月连忙摆手制止, “不要,我什么都不懂,别和我说。” 看着沈清月满脸嫌弃的表情,阿兰内心叫苦不迭,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一柯,发现对方正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还在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吃着手中的馒头。 “你不是不想吃馒头的,怎么还在吃,噎死你得了。” “哼…” 见一柯没做任何反应,阿兰也无可奈何,看了一眼对面的沈清月,欲言又止,无奈只得闷哼一声,坐会了自己的位置。 “诶,有了!” 一柯猛然间大腿一拍,惊呼道。 迫使二人一瞬间浑身一怔,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阿兰气从中来,当即嗔怪道: “你是不是有病啊,吃馒头都堵不住你的嘴,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啊!” 一柯全然不顾阿兰所言,依旧自言自语着, “我想到了。” 沈清月看着一柯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不禁开口问道: “阿柯,你……想到什么了?” 一柯狡黠的目光从二人脸上缓缓掠过,神叨叨的问道: “你们……想不想吃肉?” “肉?你是想吃肉想疯了吧!清月姐,我们别理他。” 阿兰接过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一柯说道:“不是,我真有办法,就问你想不想吃吧,不想吃的话,等我回来,你就只有干瞪眼的份了啊。” 看着一柯一阵正经的模样,不仅是沈清月,就连阿兰也有了一丝动容。 这肉谁不想吃,除非没有。但面前这个少年却总会给自己带来惊喜或者是惊吓,面临着这一灵魂的拷问,阿兰还是半信半疑的问道: “真的?” “真的。”一柯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一柯真挚的表情彻底勾起了二人的味蕾,馋虫的肆虐下,双眼都流露出难以掩盖贪婪。 一柯招了招手,让二人缓缓靠拢,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在地上比划道: “咱们营地位于流云东城,东面紧靠东面城墙,墙高我估摸着也有个六七丈,城墙上有官兵把守,除非我是鸟,才能无声无息飞过去,咱就不谈。” “在看南面,紧靠主干道大街,这巡逻队我见过,来来回回的,还挺勤快。” “再看西门,更不用想了。接下来背面……。” 一柯嘴角微微上扬,看了一眼二人后。在地上沿着正方形北边,画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波浪线。 “你的意思是……” 阿兰惊呼一声。 “没错,我可以从这出去,这营地傍水而建,河宽近十米,所以没有任何的阻拦,除了一排两米高的栅栏。” “这点高度,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原地比划了两下,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小学可是拿过一百米自由泳冠军的。” ------------ 第十七章 不能水? 在肉的极致诱惑下,二人最终认可了一柯的提议,将全部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一柯身上,商量好了一切后,三人来到了一处杳无人烟的角落。 沈清月瞄了一眼栅栏外平静的水面,再四处张望了一番,掏出怀中的一锭银两,塞到了一柯手中, “阿柯,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千万不要舍不得啊” “还有就是早点回来,莫要再生事端。” “我……” 沈清月还想再交代一些,就被阿兰拽了拽肩膀, “清月姐,有什么好替他担心的,他是出去买肉,又不是让他去掉肉的。” “再说了,就算出了啥事儿,那也只能怨他自己,是谁让他突然想吃哼的。” 一柯一听,当即白了阿兰一眼,对着沈清月说道: “清月姐,没啥事儿,放心哈,去去就回,你啊,就等着大饱口福吧…” 说着,便将手中的银两掖进了怀中,递给了沈清月一个安心的眼神,再看向阿兰的时候,发现对方正一副傲娇的模样,将头倔强地歪向一旁。 最终一柯也选择了视而不见,“切”的一声也转过了头去面对着河的方向。 见二人这般模样,沈清月也只得露出无奈的微笑。 而一柯趁势向后退了几步,找准契机,右腿用力一蹬,口中闷哼一声“走你”,身体便像是挣脱了地球引力般冲天而起。 在一柯初掌这具身体时,也曾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测试了一下自己“轻功”的极限高度与距离,差点没给自己整成个缺胳膊少腿儿的人儿棍。 几个驴打滚后,一柯才反应过来,这所谓的轻功跟本不像是电视机所演的那样,狗屁的身轻如燕,踏空而行,只不过是借用自己腿部的力量,强加给地面一个大于自身重力的力从而获得来自地面的反作用力。 因为这腿给出的是一瞬间的力,来迫使身体做负功,导致动能减小,最终速度会归位零,因此,就算不考虑各种阻力,人跳跃的高度是受到限制的。换言之,就是你腿部力量越大,跳的越高,相对距离也就越远。 但让一柯始终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当人到了一定的高度的时候,接下来可是纯纯的自由落体运动了,根据动能守恒公式来看,最后落地的力可是大于起跳的力的,且这个力道非常不可控,稍有不慎,就会嗝屁。 但现在不一样,一柯面前的不是陆地,而是一条足足十米宽的河流,只要控制住高度,也总不至于被水面拍死吧。 在一柯临空而起的一瞬间,一柯甚至都想到了自己的落脚点,根据上一次的经验,二十米虽然有些牵强,但近岸处,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借助水面,自己也能平安无事。 随着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自己的落点也近在咫尺。 突然间,一柯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道雄浑有力的爆喝声“走你………”。 便看到一根竹棒先是凭空出现,再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朝着自己砸来,再然后…… “卧槽……” 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面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扑通…… 水花四溅开来,以一柯为圆心,激起的涟漪如同小型浪涌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四散开来。 “阿柯……” “喂……” 对岸的栅栏内,沈清月二人不约而同的浑身一紧,手不自觉的紧紧抓住栅栏,目光中无不透露着关心,而两人更是这一场景的见证者,只是来得太过突然,没来得及提醒而已。 原本二人正目送一柯的离开,眼看着一柯将要成功落入距离岸堤约莫两丈距离的水面,同一时间,岸边突然窜出一只大脑袋来,捎带着的一只长达数丈长的竹篙挥舞而出,也就那么一瞬间,一柯径直砸进了水面。 而对岸那人似乎也发现了空中的一柯,只是太过突然,就算收了力气,最终还是发生了这起暴力事件。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被张之栋放任离去钓鱼大夏太子,武照。 武照眼瞅着一个人形生物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发现的一刻虽然下意识便收了力道,但自己只是一介四品武长,远不及七品武帅那般对气劲控能够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能任由人形生物接下这蕴含自己七八成气劲的一杆。 看着逐渐清晰的水面,武照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被自己抽到的,大概率就是个人,而且这个人,似乎还是对面那一男一女的朋友。 “啧啧……” “白瞎了一筐玉米,窝又白做了。” 好不容易找的一块风水宝地,安静又不失生机,绝佳的大物钓点,想到这,武照无奈的的叹了口气, “诶,白瞎了一块风水宝地。” 说完,便准备收杆走人。 而水底的一柯,身体如同被束缚住了一样,丝毫动弹不得,随之而来的,一阵刺骨的寒冷袭遍全身,那种感觉,就像是冰水覆盖全身一样,他不停的挣扎,不停的呐喊,但是回应自己的只有黑暗,与无声的恐惧,只能眼睁睁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变冷,变重,坠入这无尽地狱。 “呦,一柯啊,还睡着呢,小说都签约了,还不赶紧起来写小说啊。” 无形中,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阵交流的声音,隐约间可见看到,那是一间宿舍,三个人影不停的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害,他就是一水逼,写的水文。” “我觉得挺好的啊,我挺喜欢看的啊。尤其是最新一章,他嫂嫂因为他大哥出轨跳河轻生,啧啧,水里那一幕真带劲儿…” “也就你看得下去,反正我是看不下去,还不如看看人境大大写的极盗天下呢,看看人家写的,那才叫小说。” “我不,我就爱看一柯写的,还等着他更新呢。快起来啊,一柯,线下催更,快点啊!” “老三,别喊他了,你自己来看他电脑,没关,昨晚写了最新一章,还没上传呢,便宜你了。” “害,老三,我劝你别看,我一大早翻了一下,就那个刘响跳下河救他嫂嫂那一段,没差点淹死,我数了一下,水了一千个字描写刘响水下昏死的过程,哎呦,那个水呦,决堤了都。” “啊,真的啊,这么水么?不会吧?” “真的,骗你干嘛,你不信自己看看。” “还是算了吧,水这么多内容,激情片段都少了,没意思。” 一柯眼看着自己的忠粉室友即将线下取关,心里一阵慌乱,一个粉丝来之不易,对于作者来说,这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 “三哥,三哥……” 一柯内心不断呐喊着, “三哥,我没水,我没水啊!” 眼看着三哥点开手机,亲手点下取关按键,一柯内心怅然若失,一股神经被自然调动。 “你不能这样,为了你我才坚持写下去的啊,你不能这样,我那是权宜之计啊,为全勤,才这样的啊,我第二天会改的。” “三哥,三哥,你听我解释啊!” “我没水,真的没有水啊…” 极度的失落与恐慌再度袭来,只觉得这一方世界正在快速崩塌,但前所未有的动力却在黑暗中滋生,仅一刹那便绽放出无穷的生命力。 黑暗中,一抹光芒照亮了新的世界,波光粼粼的,好似有什么在游动。 一柯如同发现救命稻草一般,拼了命地伸出手去抓住那一线希望。 “哎呦,我去,炸窝了还能上大物?” 武照在收杆之际,突然感受到竿稍传来的阻力,心里一阵欣喜,这简直是姜太公保佑啊。 于是武照单手改双手,欲要抬起鱼竿,防止拔河而造成鱼线崩断。 随着自己鱼竿弧度的呈现,武照却错愕的发现,一直大手正紧紧的拽着自己的竿稍,而随后大手的主人也跟着慢慢的浮出了水面。 “卧槽,还真是个人!真晦气。” 武照暗骂一声,但手中的鱼竿还是不停的往回拽着。 “算了算了,算你命大,谁让我是大夏的储君呢,等我父皇死后,我可是要福泽苍生的存在。” 几经波折,一柯最终还是被武照拉上了岸,而如烂泥般瘫软在地的一柯,依旧紧紧抓着武照的鱼竿,只是脸色有些惨白。 “呦呵,还是个女的。” 看着面前倒地不起之人,居然生得一张如此清秀的面庞,皮肤更如梨花般洁白无瑕,不染杂色,见惯了宫中的那些个朱唇粉黛的武照不禁眼前一亮。 只不过这具身体似乎还欠缺点什么,这让武照有些拿捏不准,却说不上来。 不过佳人如斯,由不得自己再多想,否则这世间岂不是少了一位未来的帝后? 武照起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十指紧扣转动了两下手腕,缓缓走到一柯的双腿处,深吸一口气,缓缓俯下身来。 只见他双手用力钳住一柯脚踝,大喝一声, “起!” 便见到一柯整个身体被倒拎了起来。 而对面的阿兰一只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手狠狠的抓住一旁的沈清月,早已哭成了泪人。 而沈清月任凭阿兰用力抓住自己的手臂,贝齿紧咬着红唇,布满水雾的双眸只是坚定的望着对岸被那个男人倒拎起来的一柯。 “呜……” “那个男的怎会如此残忍,阿柯都这样了,他还拽着他的腿使劲儿的晃他。” “清月姐,我要杀了他,呜……” ------------ 第十八章 穿越者的底气 随着武照双手不断的摆动,一柯的身体也如同水草般有节奏的摇晃起来,衣服上浸饱的河水慢慢聚集在一柯的发梢与指尖,凝聚成涓涓细流,缓缓流淌。 突然间,只听“噗”的一声,伴随着一阵急促且又剧烈的咳嗽声,一道水柱径直从一柯口中喷涌而出,原本孱弱无比的气息,慢慢有了好转。 但尽管如此,武照就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双手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一直不停的摆动着,仔细看来,还有种越摇越激烈的趋势。 在一柯的意识世界中,当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望,去拼尽所能抓住了那根及时出现的救命稻草,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照亮,不再是那种昏暗交替的压抑。 更让自己感到诧异的是,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一股无形的热量便不断的从脚踝处,沿着经脉、骨髓,缓缓流淌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就如同落日余晖般,温暖而又令人渴望,以至于自己的意识在温养中逐渐变得清晰。 “这是……” 当一柯彻底回归清明时,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常剧烈的颤动感,另外,眼前的景象可以说是令他终身难忘。 自己居然以一种羞耻的姿势被到挂在一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身前,而自己的视野也在剧烈摇晃中,距离那个男人的裆下忽近忽远,好不羞涩… “你……放……我……下……来。” 感觉到自己四肢的无力,双手更是如同被灌了铅一般,一柯只好憋足气力,弱弱的喊道: “要……散……架……了。” “别急,马上好,等我收功。” 当武照听到裆下传来的声音时,便下意识回了一句,手上的动作也变得迟缓了许多。 “咦?” 武照似乎抓住了某两个关键点,大脑似乎清明了起来。 “你是个男的!” 而此时的一柯已经很平稳的停了下来,只不过姿势依旧,无需要微微开口,便可以清晰的说出话来。 “你这不是废话么!” 但从声音中自仍然可以判断,一柯还是有些虚弱的,只是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我去!” 说话间,武照有种干了一碗蚯蚓般的感觉,恶心又令人异常的愤怒,双手一松,一柯便觉得地球引力似乎超过了9.8,来了个头撞地球。 “哎呦……” 瘫倒在地的一柯歪着脖子,余光落在了那个手提着细长竹竿离开的少年身上,隐约间还能够听到少年的呢喃细语: “原来是没有NeiNei!” 一柯脑袋黑线缠绕,手缓缓的伸进了自己的衣服,弱弱的说了一句, “这不是还在么!” …… 经过这么一出,一柯无力的趴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许多,而自己的周围,也早已一片泥泞,而岸边的丛生的杂草也遮住了自己视线。 一柯缓缓抽出双手,吃力的撑在了地上,让自己能够顺势站起身来。 呼…… “真特娘的背,肯定是出门没看日历。” 一柯用力甩了甩脑袋,让自己能够更加清醒一些,他托着自己的腰肢,佝偻着身体,将目光投向了河的那一边。 只见二女依旧站在原地,双手紧握着栅栏,看不清表情,但一柯能猜到,他们应该在担心,而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招了招手,紧握着拳头,在自己的胸前轻轻锤了两下,再次指向了二人,脸上露出牵强的一抹微笑,随后转身离开了原地。 “吓死我了,清月姐。” 看着一柯的离去,阿兰喜极而泣,哽咽着看向了一旁的沈清月。 “我以为……我以为他……” 沈清月伸手拍了拍阿兰的肩膀,将她彻底揽入了自己的怀里,感受着怀中娇小身躯传来的急促颤抖,一抹清泪,从他的的眼角悄悄滑落。 …… 穿过茂盛的杂草丛,一柯来到了沿河的小道,因为过于偏僻,路边依然土阶茅茨,但比之难民营却好了不少,来往的身影也是寥若晨星。 形单影只的一柯,想着自己只不过是出来开个荤,什么愁什么怨,让自己遭遇到如此大的伤害,以至于现在头脑还有些阵阵晕厥感。 “娘的。” 一柯揉了揉自己的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愤懑不已, “别让我抓到那个逼崽子,这一棍子差点给我送回去,完了还……还给我玩那种难度姿势。” “呸……” 一柯轻啐一口,又伸手掏了掏自己的怀里,空空如也。 “诶?” “钱呢?我卖肉的钱呢?” 在身上一阵摸索后,一柯终于确认了自己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不禁多想,一柯便沿着原路,向着着最初的起点搜寻而去。 “不会是掉到河里了吧?” 仔细找了一圈后,依旧没有发现一毛钱的影子,一柯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望着平静的面,陷入了沉思。 再跳下去是不可能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能说是有了阴影,但至少目前是恐惧的,只不过如此一来,自己出现在这,是没有任何卵用的,再看向对岸,哪里还有儿女的身影。 难道自己出来是为了体验人生的疾苦么,还是为了挨那一下闷棍,不管哪一种,都不是一柯内心所希冀的。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柯牙根一咬,心头一横,朝着那个少年离去的方向疾步走去。 沿着河道,一柯紧盯着岸边的杂草堆,没有放过任何一处蛛丝马迹,如果自己猜的不错的话,那个少年,他是来钓鱼的,而手中握着的竹竿,就是证据。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搜寻没多久,在一处岸边发现了一块凹下去的草堆。 一柯慢慢摸索而去,果不其然,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空地中央,而这个身影,便是造成自己现在这种境地的始作俑者,而少年正在窸窸窣窣的从油纸包裹中掏出颗粒分明的玉米粒,似有挑选的往鱼钩上挂着,全然忽视了已经逐渐靠近身边的一柯。 见对方似乎正在专心的挂着玉米,而忽视掉了已经出现在面前的自己。 “逼崽子,赔钱!” 一柯大手一扬,指着武照大喝一声。 再看武照,依旧旁若无人的摆弄着自己的事,将瘫在地上的油纸包装重新打包好,塞入了怀中。 不知是对方身患耳疾,还是对自己的存在选择了忽略,但不论哪点,都不是一柯退群的理由,于是两步再次上前,尽量让自己能够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 “听到没,小逼崽子,我叫你赔钱。” 这一次,武照终于有了反应,在站起来的一瞬间。目光定在了一柯的身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想干嘛?” 见对方给了回应,而且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想否认什么,语气也似乎……嗯……还行,有的谈。 一柯咳嗽一声,缓缓说道: “因为你的过失,导致了我财产的的丢失,但是……” “咱也是个讲道理的人,我要求也不过分,不用你全部赔偿,随便给个百十两就行,另外,我的精神损失费、医药费、误工费等等……七七八八的费用,加起来,怎么着也得有个百十两。” “这样吧,一回生二回熟,就当是交个朋友,给个188吧,188要发发,很吉利的数字,很划算的。” “而且看你穿的这样,应该也不差一星半点。” 看着武照古井不波的面容,好像就是在听一见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一般。一柯嘴角缓缓拉出了一个弧度,暗自说了声“这事儿,能成!” 但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却打破了一柯对人性的认知。 武照还是那个武照,表情依旧,只见他紧握手中的鱼竿,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挥动着手臂,使得在惯性的牵制下,鱼竿以一种诡异的弯曲度极速向着自己太阳穴袭来。 要不是那一瞬间,一柯脑海中的某根弦突然的紧绷,一种熟悉的感觉悄然来袭,便下意识的蹲了下来。 竹竿卷积着沉闷的呼啸声从头顶扫过,兴许是力道过于庞大,以至于在风阻的加持下,能够轻易的听到竹节深处传来的纤维崩断声。 死亡,这是死亡的感觉。 “算你躲得快。” 回过神来的一柯仍然心有余悸,再次看向武照的方向时,却发现他像个没事儿人一般,已经背对着自己坐了下来。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残忍的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不行,不能忍,我是谁,我可是穿越者,一个自带光环的书中主人公,还能让你欺负不成,传出去我该怎么在这个世界混下去…… 一瞬间,万般思绪在一柯脑海中穿梭,作为一个合格的穿越者,自当有着面对强难而不退缩的勇气。 一柯站起身来,缓缓的走向武照所坐的位置,打量了一下武照的后脑勺后,目光缓缓落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羽毛。 一柯紧握着双拳,缓缓说道: “我教你钓鱼吧…” ------------ 第十九章 拜师?拜师? 不得不说,一柯的这句话成功的引起了武照的注意。 “你也会?” 武照悠悠抬起头,狐疑地望着蹲在一旁的一柯,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见武照终是有了正常的反应,一柯缓缓挺起了胸膛,目光深邃地望着远方, “就这么和你说吧,如果钓鱼可以有段位,我想我应该是黄金段位…” “段位?” “哦,就是等级的意思。”一柯解释道。 “黄金……” 武照若有所思,看向一柯的神情终于舒展开来。 “那你黄金等级,岂不是很厉害喽,黄金最值钱啊。” “嗯……” 一柯恬不知耻的点点头。 “你可以这么理解。” 见这招初见成效,一柯内心暗自窃喜,这小子如此装扮,又喜好钓鱼,而且一言不合就下死手,正常来讲,这种人设必定是某世家公子的身份,对于这种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哥来说,投其所好是最正确的手段。 见武照兴趣盎然,一柯眼珠子一转,故作高深的说道: “小伙子,如果你想要让你的钓技有所提升,甚至是一日千里,那我建议你可以拜我为师,为师必定言传身教,使让你受用终身。” “你会这么好心?” “害,这不是看你比较合我眼缘么。”一柯洒脱道。 武照有些动容了,自从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让自己逮到一位正在御花园湖边鬼鬼祟祟的太监,“好言相劝”下,这才初步接触到了钓鱼这项运动,但好景不长,几次尝试后,都一无所获,一气之下,便宰了那个教自己钓鱼的太监。 后来也曾在宫中另寻他人,甚至是不惜重金所求,都不见一人前往,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凭着自己的摸索,这才慢慢有了好转,但也基本都是十钓九空。 见武照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一柯便主动替其做起了心里建设。 “这么和你说吧,在钓鱼这件事上,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来教你。” “你可知道在我老家,我已经收了几个高徒,他们原本只是一介布衣,经过我的教导后,现在是个顶个的好手,过得是一个比一个滋润。” “你还有徒弟?” 武照审视了一下面前少年,如此年纪,既然会有徒弟? “你这么年轻,会有人愿意拜你为师?” “嘿,你看不起谁呢?” 一柯脖子一撑,眯着眼瞪了一眼武照, “我跟你说,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是故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说完,一柯内心紧张的一比,手心早已布满了汗渍,但看向武照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好在这篇师说寓意非凡,作为当时必考内容,要求全篇背诵,而且通篇朗朗上口,以至于现在想起来还记忆犹新,用到此时这种场景,更是恰如其分。 “闻到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听一柯如此一说,武照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嘴里便开始不停的咀嚼着,这口气像极了那个张老头,但却言辞却比小老头耐听,有种十分受用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只要有一方面比别人强,那不分年龄大小,也可以做他的老师喽?” 武照灵光一现,当即开口问道。 一柯不禁暗叹,还是文言文的说服力上档次,随之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嗯,原则上是这样的。” 武照闻言当机立断,站起了身来,其表情异常严肃,下一刻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拱手道: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哎呀,我去…… 这么耿直? 心里一惊,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为人师表的严肃表情,稍稍颔首,予以了认可。 “嗯,徒儿乖!” 见实机成熟,一柯稍作停顿,便开口道: “那个……为师学费……” 话还没说完,先是看到原本还跪地一副拘谨模样的武照突然“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随后便听到从他嘴里淡淡的飘出几个字, “到你了。” 哈? “到……到我了?” “什么意思?” 一柯一脸问号,这大兄弟又抽了哪门子的风。 只见武照努了努嘴,对着一柯说道: “轮到你拜我为师了啊。” 这下一柯彻底震惊了,站起身来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 “不是?我为啥要拜你为师啊。” 随即伸出手来指了指武照,掷地有声的说道: “是你,要向我学钓鱼,不是我,向你学钓鱼。understand?” “嗯?”武照不明所以。 “就是明不明白的意思。”一柯没好气的白了武照一眼。 “哦!明白。” “明白就好。”一柯长长舒了口气。 不禁诽腹一声“这大兄弟怕不是个傻子吧。” 但接下来的一句话,惹得一柯彻底抓狂起来。 只听武照依旧目光平平道: “所以,你可以拜我为师了。” “wtf……” 一柯几近抓狂,指着武照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不是,你……你……” “跪下磕头吧。”武照再次提醒道。 一柯不禁扶额,稍作思虑,便开口问道: “让我拜你为师,可以,完全没问题,我也不反对,但是……” “你总得给我个原因吧?我可以教你钓鱼,你可以教我干啥?” “瞅你这样子,除了有个比我有钱的老爹外,你还有啥,你还是……个……啥?” “我有这个。” 说着,一柯便听到一阵清脆的挫骨声,随后武照沙包大的拳头便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透过拳头,依稀可以看清手臂深处曝露的青筋,刹是恐怖。 “这……” 一柯有些犹豫了,这孩子是要来硬的啊? “跪不跪?” 武照表情平淡无奇,就像是在叙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般。 武照将拳头缓缓收回,对着一柯劝说道: “你教我钓鱼,我教你练武,岂不美哉?” “况且,你还占了大便宜,你要知道,等我父皇死了,我就是大夏未来的皇帝,这便宜你是占大发了!” 卧槽? 父皇?皇帝?太子? “你是太子?” 一柯不禁脱口而出,一双眼睛瞪得堪比黑猫警长。 “如假包换。”武照双手负背,将头侧向一边,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 这是太子? 一柯打心里是不愿意相信的,这碰瓷儿碰出个太子? 一柯不由得仔细端详了武照一番,单从扮相来看,这家世是肯定有些来头,但从其他方面考虑,这小子却好像是不太聪敏的亚子,如果他是太子的话,那…… 不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是个傻子,那面前的这个傻子,是傻子! 斟酌片刻,一柯更加偏向于后者。 “罢了,罢了。” “就当是哄傻子开心吧!” 不过考虑到这傻子的安危,一柯还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好,好,我可以拜你为师,我教你钓鱼,你教我武功,但我有两个条件” “这小意思!你说。”武照点头应允。 “第一,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身上的十两银子确实被你弄丢了,你得赔我。” “另外,考虑到你的安危,你不能再提什么你是太子,皇帝死了你就是皇帝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然被别人听了去,否则你。” “为啥?”武照反问一句。 “诶呦喂,还为啥?”一柯不禁面露鄙夷之色,确认了面前这人就是个傻子。 “因为……因为这是咱俩关系成立的条件,行了吧?” 武照一想,不是啥大事儿,不提就不提,哪怕不提,这也是事实,如此一来,只是自己少说了两句话而已。 “行,我答应你。” 见武照认可了自己的意见,一柯终是舒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任务算是能够完成了。 要不是现在是特殊时期,自己还能差这点银子不成。 殊不知,一柯这锭银两丢失却是不经意间救了自己一命。 …… 流云县衙后堂。 张之栋朱颜鹤发,正襟危坐于正堂之上,眯着双眼,一动不动,俨然似尊佛像。 左右肃穆警示下方,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 而坐在过道两旁的唐关礼及陈大力等却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唐关礼眼神匆匆从张之栋身上略过,停在了下方的陈大力身上。 陈大力依旧汗如雨下,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看着姐夫投来的目光,不由得更加局促不安。 唐关礼挪了挪屁股,让自己稍微坐的正直些,使之能够提供些底气。 “张大人,下官……” 未及开口说完,张之栋便缓缓抬手阻拦,双目依旧紧闭,看不出表情。 “如果是税银的事,就不必开口了,此事需等殿下一同在场,由殿下亲口询问,老夫,只做陪衬!” 唐关礼微微一怔,想到初见太子时的情景,便觉得脖颈处一阵阴冷,兀的咽了咽口水低声回复道: “是,下官明白!” 陈大力闻言目光一转,有了心思慢慢俯身靠近唐关礼,低声提醒道: “姐夫,张大人意思应该是,除了这事儿,其他事儿就不必等太子在场了!” 唐关礼恍然大悟,但在陈大力面前,还是要表现出自己的威严,随之瞪了陈大力一眼,转过头来再次对着上位拱手道: “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乏了,不如由下官稍作安排,让大人放松放松?” ------------ 第二十章 跟你回家 “放肆!” 张之栋豁然睁目,一双微微凹陷的双眸迸发出凛冽的寒光,口中闷哼一声, “哼,本以为张大人是淤泥不染之辈,如此看来,倒是老夫走眼了。” 噗通…… 唐关礼闻言心头一凛,当即从座椅上滑下,跪倒在地,有些无与伦比的辩解道:“大人明鉴啊,下官……下官……” 见姐夫唐关礼慌了神,一旁的陈大力抹了一把脸颊的汗渍,便拱手随身跪下,有些局促的说道: “大……大人,莫要误会,唐……我姐夫的意思是,大人不辞辛苦,一路舟车劳顿至此,定是人困马乏,所以想着替大人安排一处清净之所,供大人小憩。” “哦?” 张之栋眯着眼打量一下面前开口的陈大力,便将目光重新投到了唐关礼身上,缓缓开口问道: “唐大人,当真如此?” “没有半点蝇营狗苟之意?” 唐关礼深闷着头,汗水早已打湿了鬓发,纵使他早已有了对策,也做出了最大的弥补,但先前武照的一番下马威让他意识到了此次事态的严重性,稍有不慎,可就是万劫不复之地,这也使得唐关礼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见陈大力替自己开脱后,张之栋的态度有所好转,这才怯懦着抬头说道: “张大人,下官正是此意,不敢对大人有丝毫不敬,还请明查呀!” 张之栋捋着胡须,站起身来,踱步到唐关礼身侧,轻笑一声: “倒是老夫糊涂了,还是李大人慧眼识君啊!” “两人都起来吧…” 唐关礼这才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的叩谢道: “谢……谢大人。” 随即在陈大力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想了一下张之栋的话,几番欲言又止。 张之栋似乎察觉到了唐关礼的心思,主动开口说道: “张大人是想问老夫说的是哪个李大人吧?” 唐关礼闻言微微一怔,遂即走上前拱手道: “下官唐突了,还请大人明示。” 张之栋微微一笑,调侃道: “看来张大人身在其位,过于忙于公务,以至于都忘记是谁,给了你这身官袍了。” 唐关礼目光有些迟疑,想到了那位迟暮老者,自己寒窗苦读数十载,落榜无数,心灰意冷之际,偶遇出巡的李阁老,表明心迹之后,在李谦的劝说下,这才决定再一次参加科考,也正是一次,高中了榜首。 但好事多磨,殿试中却因年龄问题,遭到了百官的质疑,本以为今生与仕途无望,但好在此时李谦及时力排众议,为自己博得了状元一筹。 满心欢喜的唐关礼身价自然水涨船高,成了一众官员拉拢的对象,但唐关礼却自持清高,仗着李谦这座靠山,拒人以千里,但如此一来,就得罪了很多权势之辈。 原本内定予以的翰林编修,便也成了外放七品知县,一级之差,却是云泥之别,这翰林编修虽是散官,官居六品,但作为天子近臣,未来可谓是一片宽宏大道,有着无限的可能,再看流云知县一职,天高皇帝远,远离皇权中心,毫无建树之可能,说白了,就是无人问津,老死也就这样了。 如此这般,唐关礼起初还是对李谦有所怨言,但慢慢的,也看开了许多。 微微思考片刻,唐关礼这才悄声说道: “莫非……” “李阁老?” 张之栋笑意更浓了,只是随意捋了捋胡须,算是默认了唐关礼的答案。 唐关礼怎能不知张之栋此番笑意,当即上前躬身道: “李阁老提携之恩,下官一直铭记于心,未敢有丝毫不敬之意,只是下官惶恐,让李阁老及张大人费心了。” “诶……” 张之栋闻言摆手阻止道: “唐大人此言尚早,你流云之事已是满朝文武皆知,陛下之意,你张大人玩忽职守,以致灾银丢失,且数目巨大,罪不可恕。” 听到这,刚刚有所缓解的唐关礼,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兀的咽了口唾沫。 再听张之栋说道: “但李大人深知你为人,自然替你周旋于朝堂之上,几番争执下,这才有了殿下与我等流云之行,一来是为了查明事实,宽解人心,二来呢,也是为了殿下能够试炼一番。” “所以,张大人,你可不要让李大人失望啊,否则……” 说到这,剩下的话语转为张之栋浅浅一笑,一切自在不言中。 唐关礼也终于明白了一切,保下自己的,最终还是李谦,否则,一纸诏书早就千里送达,不死也是流放了。 当初曹仁离开之后,以自己对这曹仁的一知片解便能够猜出,此次银两丢失数目巨大,很难找补,此人为了顺利将自己从这件事中顺利择出,必定会先声夺人,但又不能正大光明假借查案之由,因为如此一来定会落人口舌,成为众矢之的,这与自己当初的做法如出一辙,落不得半点好处。 但现在想来,歪曲事实是肯定的了,再将他牵扯进来,也不是明智之举。 唐关礼心知肚明,现在能帮助自己的,只有自己了,当即叩谢道: “下官定不负李大人,张大人信任,下官心之所向,无不与天下百姓同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尔!” “呵呵……” 张之栋笑言: “好了好了,你还是想想,等太子缓过神来,你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吧!” “是,大人提点的是。” 随即转过身来对着陈大力示意道: “快带路,带大人去卧房休憩。” “是,姐夫!” 陈大力粲然一笑,当即恭迎一声: “张大人,小人带路。” “请……” “嗯。” 张之栋会心一笑,微微点了点头,跟上了二人的脚步。 …… 而另一边,在唐关礼不断的嘱咐陈大力一应应对只是有无到位之时,武照在一柯的忽悠之下,终是得到了自己伙食费,本想借着由头一走了之,但不知武照是猜中了一柯的心意还是无意之举,应要拉着一柯一同前往,任其好说歹说,都不动如山。 “诶,不是我说,我就是去买个东西,你也要和我一起啊,是怕我跑了么?” “人与人之间还有最基本的信任么!” 一柯愁眉不展,心力交瘁道。 武照扛着竹竿,一句并肩而行,二人一精装,一毛坯的造型,最主要的,不由得引来一众路人的指指点点,到哪都少不了次瓜群众的编排。 “那个腌臜少年是欠了他的钱么?为什么一直跟着?” “不,不可能,你没看到前面那人一直在赶着后面那人走么,而且一点脾气都没有。” “嗯,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这人看穿着,华服玉带的,定是有钱人家,怎么会任由那泼皮少年说道,而且还不反驳一句,真是奇了怪了。” 一博学之人思虑片刻,突然叫道: “娈童?我知道了,一定是娈童,你看前面那少年样貌,虽然有些不堪,但还是极其俊美的,颇有一丝女之韵味,我听闻有些有钱有势之人,就好这口,拱其玩乐,想来这二人定是这层关系。” “嗷……” “嗷……” “原来如此。我就说……” 可惜一柯没听到具体内容,只是看着这妥妥的回头率,就怕引来巡逻之人查验,早知如此,还不如冒着风险回道破庙里取钱呢。 但目前看来还是顺利的,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任何巡逻之人,想来也就是在城东附近加上了守卫而已,如此也就只得任由武照跟随。 而一柯也顺利的买到了一些口馋之物,也并没有选择恰独食,而是将其全部带回。 一柯左手一只口水鸡,右手一只咸水鸭,乐呵呵的就要扭头离开,身后武照却突然拽住一柯的手腕,淡淡道: “你干嘛去?说好了你教我钓鱼,我教你练武的。” 一柯想要用力摆脱却发现武照看似没用力的神情,握力却是相当结实,没感到一丝疼痛不说,也没有半点挣开的迹象。 一柯欲哭无泪,只得无奈道: “大哥啊,这才刚过了中午,太阳还那么老高,鱼是起伏的,你啥玩意儿都没有,难道还想学我亚哥搂浮?” “搂浮?啥意思?” 武照一听,当即问道: “你亚哥,又是谁?” 一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反正就是现在鱼不好钓,要么早上,要么晚上点,都是窗口期,你要钓就等晚上吧!” 说完,一柯便想抽手逃离,内心羞涩难当,只因路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两个大男人在街上大手拉小手,岂不怪哉! “哦,行吧,我们晚上出来钓。” 见武照松了口,钳制着自己的手要松了开来,当即如释重负,想着离开是非之地。 只是武照却跟个更屁虫一般,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不是,大哥,我回家,你去哪啊,又跟着我干嘛?” 一柯没好气的叫道。 “我也回家啊。” 武照目光平淡,幽幽开口道。 一柯将身体挪了挪位置,靠了靠边,说:“那你先走,我等会再走。” “你先走!”武照回道。 “你不是要回家么,你走你的啊,为啥又要我先走啊,咱俩不是一路人大哥…” 一柯有些急躁了,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只见武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 “是一路人啊,因为我要回的是你家。” “我特……” ------------ 第二十一章 探访难民营 妈的,失策。 一柯怎么都没想到,这武照就像是块狗皮膏药一般,紧紧粘着自己不放,这让他一时有些怀疑,面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但不管怎么样,是绝对不能让他继续跟着的,否则自己三人吃不到肉不说,搞不好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拿定主意后,一柯沉思片刻,便面露惆怅之色,缓缓开口说道: “大兄弟,我为你这种好学上进的精神所折服,但是呢,你也看到了我这身打扮,出身疾苦人家,所住之处更是土阶茅茨,残破不堪。” “再看看你,衣着光鲜亮丽,不染浮尘,想来定是世家子弟,你愿意与我为伍,已经是辱没了你的身份,再让你同我一起踏足污糟之地,那我真是无颜以对了。” 讲诉动情之时,一柯偷瞄了一眼武照,发现对方却是一脸茫然之色。 这也难怪,武照长居深宫院墙之内,从小衣食无忧,可谓是十指不染阳春水,所识之人,皆是勋贵子弟,哪里又真的知道,什么是穷,又何为富。 而一柯见其如此,眼珠一转,当即改变策略,沉下面色, “实不相瞒,其实最主要的,是我家中尚且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童,她们未经世事,见不得陌生人,就怕惊扰到你,那就罪过了。 “而我这次出来也是为了他们能够吃上一顿好的,这才拿出家里的全部积蓄出来给他们加餐,未免她们二人担惊受怕,本应该是早去早回的,可是路上却有所耽搁,况且现在天色确实不早了,再晚一些,恐怕她们也会不安的。” 遂即伸出一只手手落在了武照的肩上,另一只手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痛心疾首的说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看你这幅穿着,应该是很难体会到我此时此刻的心情的,你是不知道,为了这俩孩子,我是既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地才给他们喂大的,这里面的艰辛,又有谁能够理解。” 说话间,一柯整个五官全部拧在了一起,其流露出浓浓的悲伤之色,可谓是哀感天地,动人心魄。 “你的……孩子?” 武照一脸懵逼地注视着眼前掩面而泣的少年,难以置信的开口问道: “你看起来,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都有孩子了?” 这…… 一柯闻言顿噎住了哭声,倔强的抬起头来看了看一脸疑问的武照,愣神片刻后才讪笑道: “嗨,误会,误会!” 遂即再次面露哀伤之色,哭诉道: “其实是我的两个妹妹,只是我们三人父母早亡,丢下了年长的我,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妹妹,为了照顾他们,我这个哥哥是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地给他们喂大,我是舍不得吃又舍不得穿,只想把自己最好的全部都留给他们,也算是对得起我父母的在天之灵了。” 该说不说,一柯篡改后的这一版本,很巧合的击中了武照内心柔软之处,原本清明的双眸褪去了淡然之色,流露出浓郁的忧伤。 我去,这是信了? 见武照一改常态,仿佛感同身受般,被代入到了自己惨痛的身世之中,一柯内心不由的一阵窃喜。 但依旧面不改色的趁机轻叹一声: “我想你是懂我的!” “既然如此,那我……” “走?” 武照不言不语,只是旁若无人的站着,犹如入定了一般。 一柯伸出手在他面前挥舞几下,任得不到回应,一柯小声嘀咕一声“感动坏了?” 便试着迈开了一条腿,没有被阻止,再迈开另一条腿,任然无动于衷。 开溜…… “母亲!” 一柯走后没多久,便听得武照口中轻声突出二字“母亲”,便似失魂落魄的提着竹竿向着衙门的方向走去。 …… “姐……姐……姐夫!” 县衙内,一道急促的呼声传进了正在苦思冥想的唐关礼耳中。 唐关礼眉头一蹙,定眼望去,便见到不远处,陈大力正拖着臃肿的身躯,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自己奔赴而来。 几息过后,就停在了唐关礼的面前,弓着身子,不停的喘着粗气,指着后方猛地咽了几口唾沫后,依旧有些慌乱,“姐……姐……姐……” 唐关礼唏嘘不已,侧目而视,开口训斥道: “荒唐,不就是你姐来了么!何故如此?” 陈大力吃力地晃了晃脑袋,豆大的汗珠随之成片洒落外地。 “不……不……不是我……” “嗨呀,你可急死我了,到底发声什么大事儿了呀?” 唐关礼心情本就不佳,如坐针毡,不停的思考着后续之事,而陈大力如此吞吞吐吐,更是让他烦躁不堪。 “是……是……殿……” 话还未说完,又是一道呼声接踵而至。 “张老头!张老头!” 唐关礼闻声一瞬间,双腿不由得一阵发软,险些瘫倒在地,还是陈大力眼尖手快,两步便奔到了刚刚站起身来的唐关礼身侧,及时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唐关礼,并在其耳边提醒道: “是殿下!” 此时的唐关礼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得陈大力的冒失之举,惊恐的注视着那个令人窒息的身影缓缓的走近。 唐关礼紧紧拽着陈大力的手背,“走……走……走……” “去……去……去迎驾。” 径直闯入后堂的武照,手中依旧拎着那根长杆,不停的左右观望着,见唐关礼佝偻着身体,在陈大力搀扶下蹒跚而来,便张口询问道: “喂,张老头呢?” 唐关礼微微欠身回复道: “回……回殿下的话,张……张大人正在别……别院休息呢。” 武照闻言猛然深吸一口气,异样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有些局促不安的唐关礼,咋舌不已, “没想到还是个结巴!” 唐关礼听完武照的话,顿时身躯一震,连连摇头, “不……不……不是的,殿……殿下。” “我……我……” “好了好了,别说了,省点力气,这不怪你。” 武照及时回收阻止了唐关礼的解释,转而问道: “去把张老头给我叫来,咱们办正事吧!” 说罢,武照直接略过唐关礼,走向了正堂。 唐关礼后知后觉,对着陈大力示意道: “快……快去,请张大人过来。” 陈大力应诺一声便匆匆离开。 但没走几步,就听到唐关礼匆忙追上,指了指前方, “走走……” “一起去!” 没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碎步声传来,正在堂中无所事事的武照,放下手中的茶杯注视着来人。 “哎呀,殿下,久等久等,老夫这身体是不及当年喽。” “老喽老喽……” 以张之栋为首的一干人等悉数走了进来。 武照咧嘴笑道: “嘿嘿,没事儿老头,应该还能凑合几年的,等你死的那天,再让我父皇给你封个太师名号,那你就死而无憾了!” 张之栋: “……” 不仅是张之栋,就连后方的唐关礼二人都不由得一愣,心里五味杂陈。 毕竟是太子少师,张之栋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更是熟识武照的为人性格,稍稍整理了下情绪,便气定神闲的开口说道: “殿下此番着急唤老臣前来,看来是打算处理正事儿了。” “既然如此,那老臣作为佐官,就来看看殿下打算如何行事了。” 随即看向下方的唐关礼,吩咐道: “唐大人,你且将事情缘由尽数道来,我与殿下定会秉公行事。” 唐关礼目光一直注视着上方的武照,未曾离开一毫,见张之栋提及自己,这才转过头来,讪讪开口回道: “是,殿……殿下,大人。” 唐关礼刚要开口,便看到上方的武照悠闲地掏了掏耳朵,随之出声阻止道: “等下!” 唐关礼闻言顿时一哆嗦,目光逡巡不前,不敢抬头。 只听武照幽幽开口问道: “唐大人,咱这流云城中有没有芦苇杆儿啊?” 芦苇……杆儿? 唐关礼悄摸抹了一把额头的渗出的汗渍,如释重负般的吐了一口浊气,思量片刻拱手道: “回殿下,流云城中有一河名为古河,岸边……” “哎呀,整个城里就那么一条,我知道你说的哪条河,我早就去看过了,全都是一片青,我不需要。” “我要的是那种杆儿,黄色的,细细的,不要太粗。” “黄色的?” 唐关礼不禁皱眉细想了一下, “殿下的意思是,要枯萎后的芦苇?” 武照频频点头, “嗯嗯,没错。” “这……” 唐关礼这一下可犯了难,当下正值蒹葭芦苇青葱茂盛之时,这一时半会儿的,枯萎的芦苇却是难以寻得,不由得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陈大力。 陈大力作为一平头泼皮,自然对这些俗物颇为了解,迎向唐关礼的目光,笃定的微微颔首,上前一步拱手回复道: “殿下,这芦苇枯萎之际,寻常百姓便会前去收割搜集,一般用以编织苇席等家常之物,所以,这一般人家中都会留有一些作为备用,想来殿下需要,小人可即可派人前去为殿下取来。” 武照一听,顿时兴趣大涨,笑意绵绵, “哈哈,可以可以,快去快去,我有大用。” “是。” 陈大力见太子喜形于色,双眼立马当初精光,这能够替太子办事,可是自己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弄不好,以后这个大腿可就抱定了。 陈大力刚下告退离去,唐关礼又及时走了出来。 “殿下莫慌,经陈大力一言,下官倒是有了想法,既然这寻常百姓家有此物,想来这难民营更是不缺。” “下官觉得,我们不如移步前往,一来能够替殿下寻得良物,二来,下官也正好回报这赈灾款丢失一事之缘由。” “哦?那不是正好么?” 武照也乐得其所,当即应允下来, “走,走……咱们去办大事儿。” 张之栋则心有疑虑,看了看唐关礼,提醒了一下, “唐关礼,殿下乃真龙之躯,身份显赫尊贵,这难民营如此杂乱之地,是不是有些……” 武照迈着欢快的脚步,刚刚走到门堂处,便回头催促道: “哎呀,张老头,你事儿可真多,我会怕那些刁民?” “快,谁来带路,完了我好办大事儿。” 看着武照头也不会的离去,张之栋不免无奈的摇了摇头。 “张大人,您放心,下官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见武照离去,唐关礼胸有成竹的对着张之栋谄媚道。 ------------ 第二十二章 现场盘问 “啊……”两只鸡腿下肚后,一柯回味无穷地不停嗦着自己的手指,而目也光不遗余力的在剩余的骨架上徘徊着。 随即落在了那只肥的流油的鸡翘翘之上。 “特娘的,当了这么久乞丐,都没觉得这鸡肉这么香过。” 沈清月两指小心翼翼的地捻着一块肉往嘴里送着,听一柯如此吐槽,不禁莞尔一笑, “你呀你,就是缺少油水了。” “诶!对。” “清月姐这句话说的在理。” 一柯眉眼一抬,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那只沾满油渍和不知名液体的手最终还是缓缓的伸向了鸡的敏感部位。 “咦……” 阿兰看着一柯如获珍宝般的握着鸡的隐私部位,不免一阵恶臭。 “清月姐,他好恶心哦。” “你懂什么?” “这鸡的精华全在这里了,你知道它还有一个美称么?” 一柯唏嘘不已,嘴巴一瘪,自顾自解释到,“这叫凤尾肉!” “这可是有钱人家才有的吃的东西。” 阿兰不屑,嘟囔一句“我怎么不知道。” 说话间,一柯捻着腚间将其高高举起,昂起头,张开血盆大口,两指一松,任其自由坠落,准确无误的掉落到口中后,一副满心欢喜地咀嚼起来。 吧唧吧唧…… “唔……” 几口下肚后,一柯回味无穷,晃头赞叹道: “这屁股,绝了!” “让我忍不住想要为之赋诗一首。” 阿兰二人闻言来了兴趣,纷纷放下手中的肉块,兴致勃勃地望着面前正闭着眼,不知是在构思还是在回味的一柯。 一柯闭眼沉吟片刻,缓缓吟唱道: “圆润光滑鸡屁股。” “入口即化真舒服。” “好吃不贵真划算。” “有钱天天吃一盘。” 啪啪啪…… 沈清月当即表达出自己对一柯这首打油诗的欣赏,一脸宠溺的望着一柯,目光中是无尽的喜爱。 阿兰听后不禁嗤之以鼻,“嘁!” “你这也算诗?” “清月姐,就你惯着他!” “我这怎么就不算诗了,多押韵啊,多上口啊,那是你不懂得欣赏。” 一柯当即还以口舌,又对着沈清月投去高山流水觅知音的目光。 可以说,阿兰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大梁百姓,面对一柯的质疑,哪里还会报以好的颜色,口水战一触即发。 沈清月作为最佳第三人,这一切是尽收眼底,不等阿兰开口,便要出声转移话题。 “等这里守卫撤掉了,你们……” 话音未落,便听得外面稀稀落落的议论声骤然响起,这座破落小院本就靠的最里,人烟相对稀少,也比较安静,如果不是什么关乎民生的大事儿,这些人是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察觉到院外的不寻常之处,三人相视片刻,一柯狐疑道: “这是……发夜宵了?” “嘁!” 阿兰见缝插针呛声道: “想的真美。” 一柯没好气的回了个白眼,转而自顾自的说了句“走,凑凑热闹去”。 一柯率先起身向外走去,沈清月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眼前凌乱的简易台面,便准备起身跟上,但看到阿兰依旧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地,小嘴儿撅了老高,一副爱谁谁的表情,沈清月莞尔一笑,“阿兰妹子,还在生闷气呢?” “我才不会生他闷气呢!犯不着!” 阿兰嘟着嘴,下意识的回了句。 沈清月闻言笑意更盛,信步走上前搀住阿兰的手臂,宽慰道: “哎呀,好啦好啦,你也说了,咱不和他一般见识,犯不着,对吧!” “走嘛,就当是陪我去看看嘛!” 阿兰本就有意跟上,但奈何性格使然,好在沈清月的一番好意,算是给了她自己一个很好的台阶,扭捏片刻,便故作无奈的对着沈清月说道: “好啦好啦,走吧!” “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啊,我可是陪清月姐你去的啊,与他无关!” “好妹妹,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沈清月笑意绵绵,很乐得这么个结果。 …… 难民营入口处。 原本就不大的空地上,早已人头攒动,乌泱泱的堆满了人,也就是因为过了几天白馍就稀粥的好日子,以至于大家都养足了精神头。 人群后方的石台上,高高堆砌的草垛上,摇摇欲坠的屋脊之上,凡是能够站人的地方,毫无遗漏的都被能力者所攻占。 现场一片喧嚣嘈杂,像极了村头唱大戏的场面。 而作为这场戏的主角们,早已粉墨登场,以张之栋为中心,唐关礼为陪衬的一应官吏悉数到场。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唐关礼扫视场下一周,见时机成熟,上前两步,主动承担起了场控的职责。 场下看官也算给足了薄面,尽管他唐关礼在此地还是个生面孔,但看着现场来人的阵仗,用脚底想,也知道这群人来历定是不凡。 见四下顿时安静,唐关礼会心一笑,内心的虚荣心瞬间达到了巅峰,不禁多想,便继续开口道: “鄙人唐关礼,承蒙天恩,授以县官一职,不求闻达于世,但求无愧于心!” “而我身后这位,乃是朝廷特派大臣,翰林学士,张之栋张大人!” “对于沂水之灾,我大夏皇恩浩荡,不忍天下百姓疾苦,故大开关口收纳诸位友邦之民,拨重金以安之,然贼人不仁,弃天道于不顾,将其盗走,实属恶行,天地自伐之。” 一番心迹表露,既拍了马屁,又立住了自己的人设,听得一种流民倒是一愣一愣,不明白这番言论的意思,更不知道这些官吏出现在这到底意欲何为。 唐关礼侧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张之栋,发现对方正在左右的搀扶下,眯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这让唐关礼有些不知所措。 踌躇片刻,便弓着身小心翼翼的上前小声呼喊道: “张大人,张大人?” “嗯……嗷……” 兴许是站着睡的原因,只能起到养神的作用,两句过后,张之栋才后知后觉,缓缓睁开眼来, “唐大人说完了?” 唐关礼颔首回道:“张大人,下官说完了。” “这赈灾款共一万六千两之多,前期按人头数已分发半数银两,共计八千多两,原本剩余部分用作民房修葺,皆被盗走,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张大人了自行询问!” “嗯……” 张之栋捋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一双深邃凹陷的双眼瞬间绽放出精茫。 “你,过来!” 张之栋目光停留在了以为中年流民身上。 中年流民惊愕万分,不明所以,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喂,说你呢,张大人喊你有要事要问!” 一位银甲士兵在唐关礼眼神的示意下,径直走上前大喝一声。 “诶,怎能如此粗鲁,有辱斯文!” 张之栋见状连忙上前摆手道:“只是问个话而已,何必如此!” “这位乡民,不用紧张,我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你,如实道来便可。” 中年流民明显受了惊吓,见张之栋上前,更显局促,当即下跪连连叩首。 “大人饶命,草民一定有啥说啥!” “哎呀,都说了,只是简单问个话,快快请起!” 张之栋当即便要伸手前去搀扶,但刚一伸出手便生了后悔之心,只怪面前流民身上实在污糟不堪,毫无下手之地。 张之栋故作冷静,战术干咳一声,慌忙将手放到了后腰处,装模作样的感叹道: “哎呀,老啦,这腰啊,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喽!” “快自己起来吧,难道还要我这副老身子板儿来扶你么?” 这小动作是神不知鬼不觉,胖人并没察觉到丝毫端倪,但此态度倒是给了大家一剂定心丸。 中年流民叩谢过后缓缓起身,拱了拱手,问道:“大人,有话您就问,草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卧槽,这老家伙好能装啊!” 人群后方不远处,一柯正单手扒在一处窗口,可以落脚的地儿也仅有一只脚的大小,站直身体,正好可以一窥全景。 “喂,喂……” “看到啥了?” 下方的阿兰因为身高的局限,拼命的踮起脚尖观望着,但攒动的人头却总是让她的视野受到影响,好奇心的作祟下,只得拽了拽一柯的裤腿。 一柯低头看着阿兰那双求知的目光,布灵布灵的,倒是很惹人爱,于是不计前嫌的回了句“嗨,没啥,一个老头在那装逼呢!” “老头?装逼?” 阿兰闻言面露不解,转而朝向一旁的沈清月望去,“清月姐,装逼啥意思?” 沈清月倒是略高于阿兰,只是被装束耽误了身姿,踮起脚后,也勉强看到不少内容,见阿兰转头问自己,不由得掩面一笑,“别听他瞎说,我看好像是某个大人物正在这里询问什么。” “询问什么?” 阿兰继续问道。 “不知道呢,刚才还是正好听到那个士兵吼了一下,才知道点。” 沈清月继续观望着,也想要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见沈清月也是一知半解,阿兰随即又将目光投降了高处的一柯,低声问道: “喂,还看到什么了?” “别急啊,正看着呢,不过听起来好像是关于那事儿的。” 一柯也算给面子,当即解释了一句。 “那事儿?” 阿兰闻言紧锁眉头,暗自猜测道“哪个事儿啊?” 片刻后,阿兰终于回过神来,想到了什么,内心不由得一揪,有了些慌乱,又拽了拽一柯的裤腿,小声问道: “阿柯,是……那事儿么?” ------------ 第二十三章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这位大人,唐大人可是好官呐!他可给我们每人发了十两银子呢!” “对啊,对啊,整整十两呢。” “是啊,到哪都遇不到这种父母官呢!” …… 在场流民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被洗脑了般,阐述着他们所认为的事实。 面对如此凌乱的场面,唐关礼并没有选择及时维护,而是十分受用的带着满脸笑意,眼睁睁看着张之栋被人群包围着。 好在现场有着银甲士兵的威慑,张之栋才得以镇定之色示人,不紧不慢的安抚着大家。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们放心,朝廷绝不会污蔑一个一心向民的父母官,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唯利是图的奸佞之人。” “唐大人!” 张之栋翘首喊道:“既然这里的百姓如此拥护与你,你也来说两句吧!” 唐关礼闻言当即收起轻浮的笑容,两步走上前,缓缓伸出手向下摁了摁,“好了诸位,我唐某人感谢诸位的担待,但是呢,也请大家相信张大人,相信朝廷,我们定会全力以赴追回剩余被盗的款项,还大家一个安稳栖身之所。” 交代完后,现场议论声再起,继而平复。 唐关礼没做多余的逗留,走近张之栋身处,躬身请示:“张大人,你看……” 张之栋两指一捻胡须,点头道:“嗯,唐大人,看来事情并非朝堂上所传的那样,待我回去定会如实禀报这里的事情,李大人和皇上定会为你做主的。” 唐关礼眼观鼻鼻观心,稳稳当当的吃了一粒定心丸,脸上的笑容难以抑制的付出了表面,慌忙叩谢“多谢张大人!” “别急着道谢。” 张之栋挥手阻止道:“你虽然在安抚流民之上做出了很好的表率,但毕竟钱是从你这弄丢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追回钱款,否则,你这失职的罪名还是逃不了的。” “唐大人,希望你好自为之啊。” 唐关礼不敢懈怠,虽然命是保住了,张之栋也相信了自己所安排的“真相”,但追根溯源,还是丢钱这件事最为致命。 “您放心张大人,下官早在第一时间就命人封锁了各大城门入口,如此大的数目,运送起来绝非易事。” 唐关礼面露阴沉,半眯着的双眼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冷哼道: “想来那些贼人定然还藏在城中,只要我们静观其变,他们一定会耐不住性子从而露出马脚,到那时,哼哼……” “好,既然唐大人你早有打算,那我也就不做过分催促,老夫,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便是,可别让大家失望哦!” 张之栋交代好,就在左右的搀扶下,转身离去。 “散了散了……”看着众人匆匆离去,一柯意犹未尽的甩了甩手,“真没意思,这老头怕不是个傻子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 “是吧…”一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但后知后觉的他突然觉得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便低下头看了一眼。 “卧槽,怎么是你!”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一柯险些一个趔趄跌倒下去。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有过一段孽缘的武照。 此时的武照正学着人群的模样,正踮着脚尖霎有意味地观望着前方,感受到一柯递来的异样目光,他并没有着急回过头,只是带有些失望的语气回道: “我就说这老头不行。” 随后才悠悠转过身来,抬头盯着上方的一柯好一会儿,才面露欣喜的举起手中之物,显摆道:“看看这是什么?” “芦苇?”一柯这才发现这小子手中握着一节约莫一米多长的芦苇杆儿。 “对啊,听你提过一嘴,所以我就过来找了,你还别说,那死胖子还真没骗我,这里还真不少。” 武照说道。 一柯纵身一跃,便跳到了地上,但脑中却不断地回想着武照口中所说的“死胖子”。 而此时的沈清月阿兰二人早已注意到身边突然多出来的武照,再看向一柯的神情时,二人不禁露出诧异的表情,这俩人好像还认识。 不过再一看,阿兰不由得神情一怔,拽了拽旁边地沈清月问道:“清月姐,你不觉得这人很面熟么?” 沈清月也早已注意到,回了一句“是挺眼熟的”。 随着张之栋等人地离开,现场人群也在慢慢离去,一柯所在之处本就挺不显眼,但武照着装实在惹人眼球,四散的人群不时投来异样的目光。 一柯可不想在这里出名,随即拉着武照的袖管走到了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你怎么在这?” 武照悠悠哉哉地举起手中地芦苇杆儿,“不是说了么,来找这个的。” “不是来找我的?” 一柯狐疑道。 “本来不是。” 武照狡黠一笑,“但现在是了。” “怎么样,啥时候教我钓鱼。” 一柯闻言顿感无力,这怎么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还真甩不掉了。当即大脑开始疯狂运作起来,想着现在该用什么样借口才能避免这种狗血的事情发生。 “殿下,殿下诶,你在哪呦?别闹了,我们该回去了。” 突然间,一道软弱无力且中气明显不足的叫喊声传入几人耳中。 “殿下?” 一柯循声望去,只见肥硕胖球正两步一停的现在土道中央,一边不停地抹着脸颊的汗渍,一边四处观望着。 “找你的?” 一柯回头确认道。 “嘘,赶紧走。” 武照不由分说就要转身离开。 “诶诶……你去哪啊?” 一柯当即拽住武照的手臂,努了努嘴阻止道,“大门在这边。” 武照看了眼不远处的入口,当即摇了摇头,“不,我不出去。” “我要跟你走!” “跟我走?”一柯惊呼道:“你怕不是疯了?” “我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呆了一阵子了,你跟着我能去哪?” “那我不管,反正我不走!” 武照铁了心的不想离开,其实心里盘算的确实另一件事儿。 这一柯一下子也犯难了,而那个胖子乍一看也有些面熟,只是一下子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而且那胖子嘴里喊的“殿下”,如果不出意外,就是面前之人了,再联想到刚见面时这小子嘴里说的内容,这太子的身份算是坐实了。 这着实让一柯有些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小子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名不副实,这智商不论搁在哪个时代,都将是朝代更迭的垫脚石,而喜的是,自己居然莫名其妙的搭上了太子这条龙舟。 不禁多想,既然轰不走,那不去就接纳了吧! “行吧,既然你要跟,那就跟着吧,但是咱们有言在先,你得听我的,不然我……” “哎呀,行行……听你的,都听你的,快走吧!” 武照催促道。 “行!” 一柯对着不远处正在观望着这边的沈清月二人招了招手,“走啦,回去了。” …… 东头院落内。 四人聚集而坐。 “嘶……” 看着对面正傻乎乎的碰着芦苇杆儿傻笑的武照,阿兰疑从中来,不停地摸索着下巴。 “越看越眼熟!” “喂,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看你俩都不像是一路人。” 阿兰对着一柯问道。 “害,别提了,都是命。” 一柯明显不想提这么个丢脸的事儿,也不想就这么把他的身份抖落出来,但前提是武照自己不说漏嘴。 “你们……” 但心思细腻的沈清月倒是发现了端倪,试着开口问道:“在河边认识的?” “嗯,没错,他答应教我钓鱼,而我教他练武。” 没等一柯开口,武照先是和盘托出了二人的关系。 “嗷……我想起来了!” 阿兰闻言惊呼一声,随即站起身来,像个僵尸一般伸直双手,不停地抖了起来“你就是河边那个……” 看着阿兰诡异的动作,一柯不忍直视,连忙扶起了额头。 “诶,不错,这位兄台,你也在场么?” 武照也像是突然来了兴趣般,抬起头看着阿兰问道。 这一看不打紧,武照突然也发现面前之人似乎也有些熟悉,然后又打量了一下旁边地沈清月,“还有这位姑娘……” “你们不就是对岸那俩人么!” 武照后知后觉,才发现这二人就是之前在对岸观望的一男一女。 “兄台?” 一柯看了看对面正一本正经理着衣物的阿兰,又伸手在武照面前晃了晃,“你叫她啥?兄台?” “昂!怎么了?” 武照回答道。 “你……”一柯刚想反驳,便看到阿兰正瞪着一双铜铃眼,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原本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只得对武照竖起了大拇指,假笑道: “眼神真好!” 看着一柯吃瘪的模样,沈清月不由得悄然一笑。 而作为胜利者的阿兰干咳一声“咳”,微微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这位兄台,我看你很合我眼缘啊,你这个朋友交定了,怎么称呼?” 武照目光淡淡一瞥,“可我不想交你这个朋友!” 噗…… 一柯原本还一脸无奈,听武照如此一说,差点没憋出屁来,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 “你……” 阿兰先是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好似没事儿人一般的武照,瞬间面如土色。 但碍于颜面,阿兰还是忍住了内心的愤怒,转而将目光落到了对面正憋的满脸涨红的一柯,“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赶紧去治。” 撂下一句,阿兰便气鼓鼓地起身向着屋外走去。 ------------ 第二十四章 难民营变故 是夜,乌云冉冉,月色朦胧高挂云端,丝丝月光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紧迫的压抑感。 难民营入口处,一队数十位银甲士兵组成的队列悄然而至。 入口守卫见状上前挥手阻拦“站住,你们是哪个营的?为何深夜至此?” 队列最前方一位身披红色软甲,腰挎横刀,似乎是队长一职的领头上前一步,取出腰间的令牌,“千机营的,奉命换防。” “千机营?”银甲士兵眸色一怔,盯着令牌看了片刻,露出错愕的神情,“这大半夜的,为何我们没收到任何换防的指示。” “那是你们的事。”红甲士兵收起令牌,“我们的任务就是来接替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回去问你们指挥使。” “这……” 银甲兵依旧有些迟疑,思量片刻,借着火光与后方两位守卫交换眼神后,回过头来说道:“行吧!” 随即对着后方招了招手,“城防营的,列队!” “换防!” 一声令下,背后数十位银甲兵整齐划一排列于入口。 为首银甲兵打眼扫视队列一遍,转身对着红甲兵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便大手一挥,“走!” 红甲兵有样学样,回以同样的军礼,背后队列由中间散开,让出了一条路来。 银甲兵队列整齐穿过之际,为首之人脑中一丝警惕闪过,目光再次从两旁站立的士兵身上扫过。 他猛然发现,目光所及之处,士兵脸上少了份从容,却莫名多了几分紧张感,甚至是有些不安。 银甲兵不由得疑虑丛生,换防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张么? “不对,他们不对劲儿!” 这是银甲兵大脑的下意识反应,“千机营的军礼不是这样的。” 反应间,整个队伍已然全部进入对方让出的空地中,为首之人当机立断,便要抽刀大喊“敌……” 话音未落,两旁士兵早已手起刀落,只听背后一声声闷哼传来,众人早已应声倒下,而身为小队长的他,只觉得脖颈处一丝阴凉袭来,浑身便失去了知觉,口中只落下一句轻微的呼声“袭……”! “快,收拾干净!” 红甲士兵将刀收回腰间,当即下令打扫残局。 队列窸窸窣窣,两人一队,快速有序的处理起地上散落的银甲尸体。 没多久,一切都恢复如初,“千机营”李代桃僵,成功的完成了换防。 “速战速决!” 红甲兵沉声下令,“完成任务后,立即出城,不得耽误!” “是……” 众人低喝一声便四散开来。 数十位士兵如同入了羊群的猛禽,各个发出低沉的怒吼,一间间,一处处,凡是能够藏身之地都霎时间充斥着腥腻的味道,血色染红了大地。 “官府杀人了……” 兴许是微风习习,血腥味随之飘散后,机警之人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一丝黏腻,起身走近一看,黑影手起刀落,一片湿润便散落开来,借着朦胧的月光,他能够看到,那人的穿着,与门口守卫的士兵并无二异,惊恐中,一声嘶吼响彻天地。 这声突兀的吼叫声划破了宁静的黑夜,致使那些偏于一隅之人瞬间从梦中惊醒,纷纷起身驻足观望,直到吼叫声再次传来,“杀人啦,官府杀人了!” 众人这才彻底醒悟,他们始终是活在别人的刀俎之下。 “快跑啊……” “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没命了。” …… 众人如受惊的羔羊一般,来不及收拾任何随身之物,便在慌乱中撒腿向外跑去。 顿时,整个难民营乱成了一锅粥,厮杀声四处皆起。 “发生什么事儿了?” 异响逐渐蔓延至东头,武照从茅草堆上惊起,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 侧目再看向一旁的一柯,依旧睡意香浓,不停地砸吧着嘴,仿佛梦中有无尽的美食。 武照不再迟疑,便起身向外走去。 伴随着刺耳的惨叫声,武照寻着声音向西边望去,冲天的火光早已照亮整个天空。 “这是?” 来不及多想,一丝危机感在武照心头浮现,他立马抽身向屋内走去。 “一柯,一柯,大家快起来啊。” 武照跑近一柯身旁,不停摇晃着一柯的身体,大声喊着。 “怎么了啊,睡得正香呢?” 一柯睁开惺忪的睡眼,用手揉了揉,不明所以。 而不远处的沈清月二人也随之醒来,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 “你们听……” “听什么啊?大惊小怪的。” 阿兰打了个哈欠,不解的问道。 也就几息间,杂乱的声音纷纷传入几人的耳中,一柯眉头一皱,下意识爬起身来,向着外面跑去,三人紧跟其后。 “快跑啊……杀人了!” “官府杀人了!” 借着冲天的火光,一柯侧目看向一旁的站立的武照。 武照迎向一柯满是质问的目光,无声摇了摇头。 “你们先等等,我去看看!” 武照按下一柯的肩膀,沉声说道。 “你去哪啊!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见武照抽身离去,阿兰内心一丝慌乱,当即开口问道。 “别急,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处理这件事儿。” 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一柯的这一世也就白活了。 “可是他们……” 阿兰欲言又止,因为几人中最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的,就是自己。 身旁沈清月伸手拍了拍阿兰的肩膀,柔声宽慰道:“阿兰,别担心,他们会处理好的。” 阿兰双眼早已布满水雾,娇小的双肩不停地颤抖着,看着沈清月投来似水的目光,她还是选择了听从,因为正如沈清月所说,这种事情,目前只能寄希望于这两个男人。 “你们呆着别出去,我也去看看。” 一柯想了想,决定还是跟上去看看,因为自己对于武照的认知,还仅限于这半日的接触,虽然对他的身份有了初步的了解,但毕竟还是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对于其为人更是一知半解,如此草率的将自己的生命交到这种人手中,难免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阿柯你……小心一点!” 看着离去的一柯,沈清月有了一丝担忧,连忙对其嘱托了一句。 “放心吧,你们在这等我。” 抛下一句,一柯的背影匆忙离开了院子。 出了院门的一柯这才看到,原本坑洼的土道上人影四处流窜,茅草横飞、断木相互交织散落一地,四面八方传来的呼救声不绝于耳,堪比一副末日景象。 一柯撇开步伐,向着西面寻去,因为那里似乎才是混乱爆发的原点。 “你们是哪个营的?” 于摇曳的火光中,武照紧握双拳,与面前两位身着银甲软胄的士兵针锋相对,“是何人下令让你们屠杀这里的百姓。” 两位银甲兵侧目相视,原本混乱已成,打算抽身离去的二人硬是没想到被面前华服少年拦住了去路,而且见其架势,丝毫不像是泛泛之辈。 如此格格不入的穿着让其二人内心有了些猜忌,未免祸从口出,两人相视一眼,当即缓缓向后撤去。 “想走?” 武照早已蓄势待发,见二人想要逃离,便左脚向前一跨,借着右腿的骤然发力,随之右手做擒拿状,向二人直射而去。 “四品?”其中一人见武照气势喷薄而出,心头一凛,惊呼一声“快走,我们不是对手。 另一人闻言当即抽身跳离。 “一个都别想逃。” 武照显然杀机已决,见其中一人即将轻功逃离,双脚临空一踏,速度似乎更胜一筹,两息间便伸手拽住了那人的脚踝,随后猛然用力一拉。 那人全身便不受控制的向下一沉,借着下拉的力道,武照临空转身,右脚快速鞭打而出,直直地击中了对方的胸膛。 只听一声闷哼,那人极速向地面坠去,口中一股鲜红吐出,便失去了意识。 “你到底是何人?” 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发生,另一人还未来得及逃离,便见到同伴倒地不起,好像失去了生机一般。 “哼,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武照目光平淡,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迈着稳重的步伐,一步步向前逼近。 “你……你别过来。” 剩余一人不断的摆弄着手中的横刀,随着武照的逼近,一步步向后退去。 火光中,武照能够清晰的发现,对方脸颊早已布满了汗渍。 “你怕了?” “怕了就乖乖告诉我,你们到底是谁?兴许我会留你一命。” 武照淡淡的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难以抗拒之意。 “哼,怕了?”那人无力一笑,“我只是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居然能够遇到四品高手。” “正好,我也想看看,这所谓的地武境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话音落下,只见那人横刀向前一指,疾步向着武照快速刺去。 “不过蚍蜉尔,岂敢有撼动大树之态?” “找死!” 武照迎面向刀而行,左手负于后背,右手探出两指做剑形直对刀锋。 就在指刀相交之际,武照右手剑指诡异般的向左微微一偏,两指交错后,食指用力一弹,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下,肉眼可见的,横刀刀身便产生了剧烈的震动,迫使迟刀之人手掌有了些麻木感。 未等那人做出反应,武照左手快速伸出,瞬间钳制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腕,稍作用力,横刀便在那人惊恐的目光中脱手而出。 武照空出的右手伺机接住横刀,只一个华丽的旋转,散发着寒芒的刀锋径直划向士兵的脖颈。 “别杀他……” ------------ 第二十五章 沈清月的决定 “你怎么把他杀了?” 这完整的一幕被站在后方的一柯尽收眼底,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难免有些手足无措,愣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的向前走去。 武照毫不在意的扔掉手中的横刀,侧目看了一眼身后有来的一柯,淡淡道:“是他自己非要冲上来的。” “你明显可以控制住他的啊,这下他一死,咱们还知道啥?”一柯又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怎么样,能看出啥来么,是不是你们的人?” 武照摇了摇头,“不像,他们没理由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 “那会是谁?”一柯摩挲着下巴,嘀咕一声。 此时的四周火光熠熠,该烧的不该烧的,逐渐在大火中化作烟尘直冲天际,放眼而去,不少尸体散落在各个角落,俨然一副人间地狱。 “不行,这里不能呆了,那些人敢明目张胆的在此行凶,而且看样子不只是想造成混乱这也简单。” “走,去把她们叫上!” 一柯当即转身不再逗留。 “我也去。” 武照随身跟上一柯的步伐。 “你去干嘛?你的地盘发生这种事,你不应该回去主持大局么?” 一柯问道。 谁料武照大手一挥,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我就是个摆设,真正做主的大有人在,张老头不行,上面还有人呢!” “再说喽,我现在又不是皇帝,我操那份心干嘛!” 一柯闻言浑身不由得一顿,这算是彻底坐实了武照太子的身份。 乖乖,还真是个太子。 一柯打量着武照的侧脸,发生那么大的事儿,居然丝毫看不出对方的脸上流露出一点担忧。 一柯无奈的摇了摇头,管他呢,我这是在太子不急太监急,他都不担心,我操那么多心干嘛! 下定主意,一柯不再停留,快去向着东边院落跑去。 …… 流云县衙。 “蠢货!” “连个人都看不住,你是干嘛吃的。” 唐关礼怒火中烧,这边事情刚有转机,心头的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原本是大喜一件,还没设宴庆祝呢,这边太子又给跟丢了,怎能不让其恼火。 陈大力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眼泪参杂着汗渍颗粒分明的滴答掉落,不停地磕着头,“饶命啊,张大人,饶命啊,姐夫!” “我……我一直跟着殿下的,一开始还好好的,可一个转身,殿下就没了踪影,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啊!” 唐关礼面如铁色,双眉紧蹙,附身用力紧紧攥住陈大力的衣领,沉声呵斥道: “要是殿下因此掉了一根毫毛,你我二人就做好脑袋搬家的准备吧!” 说完便将陈大力用力向后一推,用以发泄心中积攒的怒气。 “好了,唐大人,你也不必如此,此事也不能全然怪他,殿下生性活泼好动,又自小跟在老皇爷身旁习得一身不凡的武艺,如果他想避人耳目行刁钻之事,陈大力自然是束手无策。” 张之栋端坐于高堂之上,深邃的双眸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幽深的光泽,紧紧的注视门外漆黑的夜色。 “可是张大人……”唐关礼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外面突如其来的喧哗声打断了思绪。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唐关礼回身开口道,“来人啊,去看看!” “是……” 左右刚一得令,还没来得及转身,只见门外一小斯急匆匆的闯了进来,“大……大人,大事不好了!” “嗯?”唐关礼神色不由得一变,当即上前询问,“外面发生了何事儿,怎会如此嘈杂不堪?” “大人啊,发生大事儿啦,好像是咱们的人去……去……”小斯有些犹豫,目光不时的看着后方的张之栋,有些难以启齿。 “哎呀,你倒是说下去啊。” 此时的唐关礼突然有种莫名的危机感浮上心头,哪里还能想注意到对方的顾忌,只是不停地催促着下人继续汇报。 小斯心头一横,大声禀报道:“说是咱们的人突然闯进难民营,屠杀了不少难民啊!” “啊……” “什么?” 不仅是唐关礼,就连后方的张之栋闻言突然惊起,难以置信望着下方的小斯,“屠杀流民?” “是……是的大人,小人不敢欺瞒。”见张之栋如此,小斯颤颤巍巍的回复道,“外面已经全部乱了,幸存的流民全部都在向城外逃去呢!” “唐关礼,是你做的好事儿?”张之栋转而质问下方早已吓破胆的唐关礼。 “这……这……”唐关礼一时慌了神,支支吾吾了半晌,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内心挣扎过后,唐关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明察啊,下官怎敢啊!” “哼!”张之栋丝毫不理会唐关礼的言辞,只是冷眉一横,冷哼一声,“来人啊,速速去查明原因!” “是,大人!”左右当即拱手,转身离去。 “慢着……”张之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喝住了离去的下人,补充道:“还有殿下,派人全程搜寻殿下踪迹,一经发现,速速带回!” “是!” 张之栋见地下唐关礼依旧目光呆滞,当即厉声呵斥道: “还有你,还愣着干嘛,再等着事态变严重么?还不快去安排人手,流民事小,如果太子出了事,你我二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唐关礼慌乱中起身,在陈大力的搀扶下,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县衙。 …… 黑夜中,不仅是难民营,就连整个流云城都到处充斥着流民的哀嚎,大街小巷,流云百姓也纷纷被外面的异响所惊醒,胆子大的则打开门来肆意观望着,胆子小的,则扶在门板之后听着动静,不敢作声。 “阿柯,我们接下来去哪?”沈清月步履匆匆,不时打量着身边逃窜的流民。 “不知道,反正这里不能再呆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朝廷不可能坐视不理的,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一柯脚步未停,如是解释着,至于这所谓的好运指的是何事,想来也只有他们三人知道了。 再看向武照,则一脸茫然的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那……还有那些怎么办?总不能就放在那吧,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奸佞小人。” 阿兰也瞄了一眼武照,便适时开口问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一柯摇了摇头,“那些东西对现在的我们来说,如果不能很好的利用,只能是怀璧其罪,惹得一身骚。” 阿兰听后只得选择了沉默,正如一柯所说,现在这些银两对他们来说,已经失去了它们的价值,除非能够很好的利用,否则,只会成为拖累。 不过经此一事,一柯的身影在阿兰心中又高大了几分,显然他不会是那种唯利是图的小人。 “等下……” 沈清月突然驻足,喊住了三人。 三人闻言纷纷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门,除了边上横躺着几具士兵的尸体外,流民正在争先恐后的向着城外跑去。 “怎么了,清月姐?”一柯回首问道。 阿兰也投来不解的目光。 “阿柯,你相信我么?”沈清月目光灼灼的盯着一柯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 但一柯却被沈清月的这一问题问乱了心神,“清月姐,你怎么了?我是肯定相信你的啊!” “既然你相信我,那我……不准备走了!” 沈清月的回答显然让一柯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阿兰见状拉住沈清月的手臂,关心地问道:“清月姐,你到底怎么了?” 沈清月拍了拍阿兰的手背,嘴角划过一抹令人安心的弧度,“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我所想的,这么一直跟着你们,会让我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甚至还会拖累你们的。” “清月姐,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 “是啊,清月姐,你千万别有这种想法啊。”一柯走上前打断了阿兰的话,“从我叫你清月姐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是一家人了,根本不需要你做些什么,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委屈的。” 这是一柯的肺腑之言,沈清月自然也从一柯的神情中感受到了这份真诚,双颊不由得浮上了一抹殷红。 “我知道,阿柯,但正因如此,我才想要为你做些什么,希望你能成全我。” 看着沈清月坚定的目光,一柯知道她应该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是不知道她所谓的“做些什么”到底指的什么事。 “好吧,清月姐,我尊重你的选择,你需要我做什么?”一柯问道。 “我想要剩下的那些!”沈清月回答道。 “清月姐你……” 阿兰刚想开口质问,便被一柯挥手制止,“好,我告诉你!” 说完,便在附身靠近沈清月耳畔,低声耳语。 沈清月强忍着耳廓传来的酥麻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保重,清月姐!”一柯抽回身体,柔柔的目光盯着沈清月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我们走吧…” 阿兰两步一回头,不舍的看着沈清月,最终还是跟上了前方二人的步伐,离开了流云城。 而武照,也就这样毫无违和感的加入了一柯的逃难队伍,任谁都无法想到,他仅仅是为了跟在一柯身边学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