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一章 偃师曹安 千叶镇,井字巷。 往日里脏乱的街道一大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街道上还依稀能看到几个李家的青衣仆从朝着小镇门口张望,维持着小镇的秩序和洁净。 李家这样的行径按理来说有些逾越的,但衙门却不管,如有需要甚至还会全力配合,一切只因李家那位拜入白云宗的二小姐今天要回来探亲了,据说同行的还有几个同门。 白云宗别说是在千叶镇,就算是在整个沧澜府,那都是一方霸主级别的,便是沧澜府的府主,也在白云宗担任着副宗主的职位,影响力可见一斑。 巷尾处有一稍显破败的铺面,牌匾上挂着‘曹氏石坊’的字样。 屋内,曹安从一堆材料之间醒来,打量着身边那两寸左右高的持刀傀儡,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看来,贫道……不对,我还是很棒的。” 那持刀傀儡是个中年儒生的模样,栩栩如生,手按长刀,衣袂飘飘,一派渊渟岳峙的气度,基座上铁画银钩【天刀宋缺】四个大字。 曹安不是这个世界的。 前世的他是个家传道士,受了父母以及师门众人影响,性子淡薄,偶尔有点小闷骚。 普普通通读完大学,回了道观,得老观主传承玉册,精研请神术和武学,就是感觉不太正宗,但也一学就是十几年,直到请神术臻志圆满,下山驱邪差点被人打死;至于武学,臻至化境,效果……不提也罢。 十天前意外身死,魂穿此界,取代了原先与他同名的小偃师曹安,现在正着手处理他留下的烂摊子。 他本就是个怕麻烦的主,加上十几年道士生涯,对因果机缘之说多少有些忌讳。 以至于穿越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原身留下的因果,有些账要趁早还的。 八岁那年,‘曹安’家破人亡,一路逃亡,只身辗转此地,濒死之际落入河中,顺流而下,被千叶镇李家二小姐李毓秀所救,成了她的玩伴,实际上就是李家奴仆。 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又看这李家二小姐跟自己的妹妹长得一般无二,原身便一直将她当成亲妹妹看待,加倍呵护,百依百顺。 一面陪着她长大,一面苦学家传偃师术,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四年,只是别人不理解曹安的这种感情,加之这对少男少女天生出众的容貌,久而久之自然就有些流言传入李家主耳中。 盛怒之下的李连山命人将曹安打了个半死,赶出了李家。 但两人的联系并未从此断绝,偃师术小成的曹安,在镇上自己搭了个石坊谋生,并承诺以后每年给她制作一只傀儡,直到她十八岁。 今年是最后一次。 “可惜,你本就没多少武道天赋,还想越级制作傀儡,根本就是取死之道,偃师术的反噬不是你能承受的,不像我,这技能上辈子就点满了,这点小反噬完全可以豁免。”这是曹安融合记忆后的意外发现,请神术就是偃师术,虽有少许区别,但道理是一样的。 而偃师术在此界的表现,与前世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得你肉身,承你恩情,你的承诺和恩情我会帮你还,你的仇,我也会替你报,你安心去吧。” 曹安也知道原身听不到了,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猛地听到门外一声锣响,李家仆从的喊声此起彼伏的传了过来。 “二小姐回来了!” 曹安抬起头,手里攥着傀儡,脸上露出了喜色。 “回来了吗,先把这笔账还了!” 他信步走出房间,看了看周围,早已经汇聚了大量‘被迫欢迎’的村民,皱了皱眉,绕开人群,沿着记忆里的小路,直接来到了李府大门口,这里果然人相对少一些。 他这般兜兜转转的走,到达李府门口的时候,正好赶上那白云宗的两女一男骑着骏马在李府门口停住。 李家众人在李连山的带领下迎上前来,小厮躬身牵过马缰走开,李连山满脸笑意。 “千叶镇欢迎各位上宗高徒到来,感谢贵宗对秀儿的教导,还有各位对秀儿的照顾。” 说完偏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毓秀长大了!” 李毓秀欣喜的上前,抱住李连山的手臂,“爹爹,这位就是我在书信中跟您提过的大师兄沈青书,旁边这位是我师姐殷璃,师兄师姐,这是我爹爹李连山。” “见过李叔!” “见过李叔!” 记忆中李毓秀活泼灵动,小巧玲珑,时隔一年多,她出落得更曼妙了些。 美好的事情总是会感染人心的,这一幕确实很美。 曹安微笑的看着这一幕,安静等待着他们寒暄完,这才走出人圈,走上前去。 “李叔,毓秀!”记忆里,原身一直都是这么称呼的。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客套,纷纷转过头来,看向了笑容温润的曹安。 李连山眉头微皱,目光冷冽,李毓秀则是收敛了笑容,有些不安的偷瞥了一眼沈青书,看向曹安的眼神中带了些厌恶和不耐。 沈青书保持着笑容,“这位是?” 还没等李连山说话,李毓秀已经先一步开口,“我们李家以前的一个奴仆,我儿时的玩伴,估计是听说我回来了,来沾光的。” 来沾光的? 李毓秀百灵鸟般的声音传入耳中,虽不大,却显得刺耳,让曹安像是吃了只苍蝇一样,上一次他见李毓秀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那会她称呼自己为曹大哥。 ‘似乎也不是坏事,这样的话,还完因果就能一走了之了。’曹安脑海里的想法一闪而逝。 沈青书笑容依旧,“哦,那为何现在不是了呢?” 李连山答道:“这人是毓秀十年前救下的,当时念他年幼,不忍其流落街头,便留下了给秀儿做玩伴,六年前,考虑到孩子长大了,终归男女有别,且他也该自食其力,我李家仁至义尽了,便让他出了李家。” 沈青书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李叔还真是心善,不过斗米恩升米仇,有些人怕是未必感激,这开口就是李叔、毓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李家世交的公子哥呢。” “乡野村民,不识礼数,让沈公子见笑了,来人,赶走!” 两名魁梧的青衣仆从一左一右走了上来,曹安收敛了笑容,神色平静,“等一下!” “二小姐身份尊贵,我一乡野村夫,沾不上光,此次过来,只是为了将原本二小姐在我那预定的东西交还给她,刚才是我考虑欠佳,多有冒犯了。”说着,曹安双手捧着那尊傀儡,微微举起。 听得曹安换了称呼,李毓秀心间一抽,眉宇之间有些异样,感觉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不过再一看身边自己仰慕的大师兄后,这点不快顷刻间抛到了九霄云外。 青衣仆从拿起傀儡,跑到人前,却被李毓秀一把拍到地上。 “谁会要你的破木头,行了,东西送到了,你可以走了。”听着人群中不时传来的嘀咕,看着他们的神情,指指点点,李毓秀想到了之前的传言,恼羞成怒。 她本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流言,以前也不在意,只是今天大师兄在,她也第一次对‘青梅竹马’、‘金童玉女’之类的话产生了反感。 曹安也不理会,送到了,就是完成了承诺,至于她要不要,那是她的事情,当即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那沈青书看着地上的傀儡,目光一凝,边上的殷璃也是面色微变,李毓秀出身低微,入宗时间不长,不识货,他们却不是。 沈青书弯腰捡起傀儡,“等一下!” 曹安转过身,“这位公子还有何事?” “这个傀儡是你做的?你是个偃师?” “是!”曹安知道这个问题躲不过去,以前每年都给李毓秀做傀儡,即便自己否认也没用。 沈青书微微凝眸,“你师承何门何派?” “并无师承,不过是家传的一点残缺传承,这些年自己琢磨出来的。” “曹家吗?江湖上好像并没有曹姓的偃师家族。”沈青书嘀咕了一句,重新将目光看向曹安。 “你能依靠残缺的信息,就制作出这具傀儡,想来在偃师术上是有些天分的,我给你一个机会,成为我的奴仆,你可愿意?” 江湖上,偃师与丹师是稀缺人物,丹师能炼制丹药,助力修行,偃师能炼制傀儡,在战斗中发动傀儡,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每一个修行有成的偃师和丹师,都会被各方势力奉为座上宾,沈青书怎么也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居然能遇到一个偃师,当即起了心思。 曹安翻了个白眼,怎么成为你奴仆这种事情,到了你这反而看起来像是某种应该感恩戴德的施舍一样了。 “多谢公子抬爱,曹某散漫惯了,却是只想在乡下好好种田。” 此话一出,满场静得落针可闻,他们可不懂什么偃师,但知道人家一个是官府都要讨好的白云宗弟子,一个是乡野村夫,地位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成为奴仆可不就相当于一步登天了?却没想曹安居然拒绝了。 沈青书略感意外,当众被驳了面子,脸上有些不快。 “你可想好了,做我沈青书的奴仆,地位可是要胜过本宗杂役弟子的,跟了我,自不会亏待你,本宗所藏的偃师术也可以给你研究,这绝不是你自己琢磨的那点残缺传承可以比拟的。” “我想好了,多谢公子好意。”曹安拒绝得干脆果断。 李毓秀眉头皱了皱,“大师兄,他不识好歹就算了,不过是在偃师术上有点天赋而已,以你的身份,想找这样的仆从又有何难。” 沈青书笑了笑,没有说话,不是有何难,而是根本不可能,以他目前的地位,哪怕是江湖上最低级的偃师,他也只有讨好的份,能拥有一名偃师仆从的,无一不是名震四方的高手。 只是眼下,话已经说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更改了。 眼底闪过一丝阴戾,故作大方的摆摆手。“也罢,既然不愿意,那你就走吧。” 曹安转身走进人堆,半点没有留恋。 ------------ 第二章 血鳞果 少女怀春,对沈青书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是百般留意。 李家的院子里,师姐殷璃不善交际,回到客房就闭门不出,此刻,在李连山的刻意安排下,这秀美的花园里,就只有沈青书和李毓秀两人。 细心的李毓秀看出来了,自从曹安拒绝了大师兄后,他就一直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师兄,偃师真的那么重要吗?” “其实秀儿你只要在宗门多待一些日子,你也会明白的,一名优秀而出众的偃师,其威慑和力量甚至可以比拟一座宗门。” 李毓秀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 “你应该听说过大河宗,当年大河宗与我们白云宗并列沧澜府两大霸主,但却因为得罪了一名五级偃师,一夜之间全宗覆灭。” “可是,我们白云宗不是有武道第六景的大高手吗?那大河宗能与我们并列,想来也肯定是有的,一个五级偃师,即便是自身武道实力与之对应,也不过是第五景高手……” 沈青书面有悸色,“我又怎会骗你,你没有亲眼所见,自是无法想象那种情形的,数万傀儡宛如兽潮一般,黑压压的涌上大河宗,要知道,那些都是一名五级偃师制作出来的堪比第五景高手的傀儡,大河宗如何抵挡得住?” “傀儡不会畏惧生死,只要没有被完全破坏核心,就能一直战斗到灰飞烟灭,那大河宗的宗主就是被傀儡生生围困到力竭而亡。” 李毓秀不是傻子,听他这么一说,也不难想象出当年那一战的惨烈。 沈青书语意一转,“当然,并不是所有偃师都能成为那样的存在,就像我们这些纯粹的武者一样,有人能成为宗门霸主,而有的人,只能一辈子停留在一二景,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如果能让他成为大师兄的奴仆,对大师兄有利吗?” 沈青书傲然一笑,“锦上添花罢了,毕竟能有一名偃师做奴仆,本就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一如宝剑配英雄一般。” 李毓秀神色欢快,“我不管那些,只要知道这对大师兄有利就好,这个傀儡给你,大师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在我们离开千叶镇的时候,我会让他心甘情愿成为大师兄的奴仆的。” 对于这件事,李毓秀信心十足,因为曹安从来没有拒绝过她,她相信,只要她开口,这件事也该如理所应当一样,顺着自己的心意发展。 沈青书露出有些奇怪的笑容:“他是不是喜欢你?” 李毓秀闻言脸色微变,连连摆手,慌乱的想要解释清楚。“大师兄,我对他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的,是他自己自作多情,我……” “我知道,无知者无畏,不过就是一个有点傲气的普通人罢了,等他成了我的奴仆,进了白云宗,他就会明白他跟你我之间的差距,到那时,他会敬我们如神明,不敢再存非分之想。” 李毓秀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些许红晕,“我明白了。” 沈青书伸出手,在李毓秀的头顶揉了揉,“你总是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帮到我。” 这句话,彻底让面前的少女沦陷。 “不过毓秀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个傀儡师兄就不要了,你自己收好,滴血认主后,就放在随身的小包里,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的。” 沈青书看不上这傀儡,他虽然分辨不出傀儡的等级,但看那傀儡的名讳,自己压根不知道,料想也不是什么强大的傀儡,数量又少,鸡肋一般。 “谢谢大师兄,等我好消息吧。”说完,李毓秀一脸雀跃的走出了院子。 就在李毓秀离开后不久,李连山来到了沈青书面前。 “连山见过公子。” 沈青书面色一肃,收起了刚才那副模样,“让你做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公子交办的事情,连山岂敢怠慢,血鳞果成熟在即,就在这一两天内。” 说完,李连山有些欲言又止的,看了看面前的沈青书,硬着头皮开口道:“有件事还需公子知晓,血鳞果对妖兽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千叶镇又紧邻着黑风岭,前段时间,护卫队就发现黑风岭的妖兽蠢蠢欲动,连山担心,这血鳞果成熟之时,会引发兽潮。” 沈青书微眯着眼,“此事你无需担心,毕竟还在皇朝境内,引发的兽潮规模不会太大,护卫队和衙门的人足以应对,便是应对不了,也只需撑过两日,到那时,我和师妹自会助你们一臂之力,区区兽潮,覆手可灭。” 得到想要的回答,李连山脸上的愁云消失大半。 “连山替千叶镇居民谢过公子。” “行了,带我过去吧。” 李连山率先一步,“公子,请!” 那原本应该在房内闭门不出的殷璃,此刻也紧随在两人之后,看这样子,根本不像是什么师兄妹,反而像是扈从、保镖一类。 李毓秀一直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被白云宗的长老纳入门墙,却不知道,这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其父与沈青书的一场交易,李连山替沈青书看守、催养血鳞果,而作为回报,李毓秀则可以拜入白云宗门下。 至于女儿和这位公子之间的关系,李连山从不在乎,女儿而已,他要的只是‘白云宗弟子之父’这个身份,短短几年,靠着这个身份,李家的发展早就突破桎梏,在府城内彻底站稳了脚跟。 密室的开关就在书房内,三人沿着石阶而下,火光摇曳之间,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地上满是累累白骨,不下百具,而在那密室大厅的正中,一潭活水之间,矗立着一根翠绿色的茎,没有叶片,在茎的上方,是一枚拇指大小的血红色果实,其表皮布满了鳞甲,那血红之色,眼看着就要布满最后的果尖。 沈青书贪婪的嗅着果实散发出来的香气,那是一种刺鼻的血腥气都无法掩盖的香气。 “好!很好!!李连山,你做得很好!” “合该是公子的机缘到了,连山不过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以了,你出去吧,记住,无论如何,也要顶住兽潮两日,到那时,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得到沈青书肯定的回答,李连山面露喜色,“谢公子!” 李连山走后,密室的大门应声关上,此地就只剩下沈青书和殷璃二人。 女人冷着脸,“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所谓机缘?整整上百条人命给你换来的机缘?以血食喂养催熟的血鳞果?” 沈青书两手一摊,“有问题吗?我不过是将血鳞果交给李连山培养,这催熟之法不过是无意间泄露给李连山的,他这人做事比较急躁,用这种办法催熟了血鳞果,我能有什么办法?李连山做得事,与我有何关系?” “血食喂养成熟,血鳞果的邪性将远超正常成熟,对妖兽的吸引力更大,你还是想想怎么应对这种级别的兽潮吧。”女人抱剑径直走到一边坐下闭目养神。 “事不可为,溜之大吉而已。”沈青书却是毫不在意,目光始终停留在血鳞果上。 殷璃猛地睁开眼,“你打算借兽潮之力灭口?这可是整整一个镇两万余人啊!!” “天灾人祸,非人力可以阻挡。” 殷璃起身,又坐了回去,索性不再睁眼,“若非欠下大长老天大恩情,我当真想一剑杀了你。” 沈青书神色如常,“你我都是同一类人,又何必惺惺作态?此间再无第三人,你给谁看?若你真的在乎这些普通人性命,再大的恩情也一剑斩过来了。” 殷璃没有说话,她想反驳,可她发现,自己的所有借口和理由,在事实面前都显得有些苍白。 沈青书接着说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无论是对你,对我,还是对白云宗!一举数得。” 他沈青书虽然在宗门内有些特殊,可特殊的不止他一个,一旦涉及到足够的利益,内部的竞争 从来都是残酷且激烈的,血鳞果这样的天材地宝,便是‘足够的利益’之一。 当年,沈青书在黑风岭历练,得到此物,可距离成熟尚有将近五十年光景,他只能选择将其带出黑风岭,择一秘地培植,因为一旦带回宗门,且不说漫长的成熟期后,对他在武道上的作用大打折扣,即便是不打折扣,也未必轮得到他。 与其带回去在未来博一个大打折扣的可能,倒不如养在外面,悄悄炼化,于是在牺牲了一名护道者后,他带着血鳞果来到了千叶镇,选择了李家。 这才有了李毓秀拜师白云宗,李家从一小镇富农,发展成为沧澜府顶级富商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将在两日后,彻底的画上句号,完成收官! 想到这些,沈青书的心底越发热络了起来。 “对了,现在还没开始,再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你应该知道,我只答应大长老给你护法一次。” 沈青书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白天那个偃师,你应该还记得,我让李毓秀帮我做说客,但按白天所见,那人多半不会同意,李毓秀办成了就另说,若是办不成,就杀了吧。” 殷璃嘴角带着讥讽之色,“宗门中人人都说你沈师兄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看来所言非虚,这么一个小人物,也值得你惦记在心里?” “他毕竟是个偃师,我不希望留下任何隐患,普通人断无可能从兽潮中活下来,可偃师却未必不能。” …… 却说另一边,心底同样热络,得到了沈青书的‘认同’,内心甜如蜜的李毓秀来到了曹氏石坊。 看着有些凌乱和破旧的铺面,不由得皱了皱眉,轻提裙摆,走了进去! “曹安!!” ------------ 第三章 斩仙葫芦 曹安盘坐在屋内,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心绪不宁,又找不到来源。 两世为人也几十年光景,像这般心绪不宁的情形还是第一次遇到,以至于有些不安惶恐。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前世的那种心境不是自己修来的,而是避来的。 事实上,条件也允许,内外安定,河清海晏,身边又都是些淡薄名利之人,圈子更不复杂,避得开,但眼下不一样,这是个武道昌隆的世界,争斗、杀戮每天都在上演。 想着这些,心态也逐渐平和了下来,或许自己到这来,冥冥之中也是一种必然的安排。 睁开眼,看向这位已经在印象中开始陌生的李家二小姐,长身而起,抖了抖衣袍。 “二小姐不在府中陪着那几位同门,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了?” 李毓秀轻挑眉毛,她很清楚自己的优势,这番神态之下,确实有种娇憨的模样,“还在生气呢?我们之间难道已经这么生分了吗?” 曹安微微一笑,“朱们对朱门,竹门对竹门,这点自知之明曹安还是有的,二小姐如果有事就请说。” 这种生疏感让李毓秀心里不太舒服,但一想到大师兄,这点不愉很快就消散了。 “随你便吧,我来这是让你签这个契约的。” 曹安愣了一下,只见李毓秀从袖口拿出了一张黄纸,上面布满了血色的纹路,曹安总感觉这个纹路很熟悉,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了玉册里提过的主仆血契。 心间一冷,“这是什么契约?” 李毓秀毫不在意,“主仆契约,签下这份契约之后,你就是大师兄的仆从了,白云宗的门人,不仅身份与往日不同,还能得到足够的资源,成为一名人人敬重的偃师,更重要的是,到时候,你我都在白云宗内了,你也就能常常见到我了。” 曹安都快被这煞笔给气笑了,这主仆血契跟外面大家族豢养的那些普通奴仆可不一样,那顶多就是身份上矮一点,不高兴了大不了一拍两散,但主仆血契一旦签订,那生死可就系于主子一念之间,终身不可能叛变。 “签吧,咬破手指,用鲜血写下你的名字,放开意识就行。” 李毓秀理所当然的双手抱胸,看着曹安。 “煞笔玩意,滚出去!”曹安难得的爆了一句粗口。 却让李毓秀呆住了,虽然听不懂煞笔两个字的意思,但看曹安的神态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词,曹安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而且自己也说了,进了白云宗,他就能经常看到自己了,想不通他为什么还会拒绝。 “你……你拒绝我?” “你是什么东西,我不能拒绝你?” 李毓秀眼眶一红,从来没有在曹安这里听到过这么重的话,一时间乱了方寸,“我,我以前就是你的主人,世家之间流转奴仆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现在命令你,马上签下这个契约,我不要你这恶奴了,我要将你流转给大师兄。” “而且,而且我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当年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你若还有点良心,知恩图报的话你就该听我的。” 曹安冷笑着摇头,“李毓秀啊李毓秀,你是不是进了白云宗几天,就不知道姓什么了?张口闭口的还世家,你李家是世家吗?传了几代啊,就世家。我现在很清楚的告诉你,我曹安,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奴仆,当年做你的玩伴,也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现在请回吧,二小姐,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李毓秀恼羞成怒,狠狠的盯着曹安,“好,有你后悔的时候。” “不送!” 既然是曹安先说戳中了自己的痛处,那李毓秀也就不在乎了,当即收起契约,脸上带着傲然之色,“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拒绝,你的那点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不过就是觊觎本小姐的美色,爱而不得,恼羞成怒,迁怒于我大师兄罢了。” “曹安,我告诉你,即便是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喜欢你的,当年是我不懂事,现在想想当年你对我的那些态度,简直令人作呕,无耻下流,我李家再不济,也不是你目前这个破石匠可以比拟的,你我之间,天地之别。” 曹安本想解释什么,但想了想,闭上嘴懒得再说什么。 骨子里的泼辣和恶毒,进了白云宗也洗不去。 曹安看着愤愤离去的李毓秀,紧了紧袖子里的傀儡,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穿越这几天,为了尽快完成原身的承诺,忽略了自身实力的提升,在这个世界,武力才是立身的根本。 就是不知道,前世所修的武学在这里是否也能如请神术一样耀眼。 当即整理思绪,开始梳理脑海中的知识。 老观主说,玉册有灵,所传会因人而异,他就得了一门养身功。 到了曹安手上,得了请神术(偃师术)和武学,研习之后,进境一日千里,修行毫无瓶颈之说,请神术没什么可说的,但武学却是包罗万象,每一个境界,对应的功法少说也有十几门,曹安十几年精研,摸索出了九种晋升途径。 他是真的每一种都实践修行过的,散功重修,搭配功法,就如学生时代做数学概率题一样,乐此不疲,有时候功法冲突还会‘走火入魔’,不是那种动辄精神失常、经脉逆乱之类的走火入魔,最严重的结果也就是要么拉肚子、要么抽筋之类。 可能是本来修成了也没太大作用,所以修错了惩罚也不大,付出与回报对等嘛。 犹记得当年,武学大成之后掌劈青砖,造成骨裂,单手吃饭了一个月,一时沦为观中师兄弟笑谈。 “有问题的不是功法,而是世界,原身记忆里的家传武学,无论是武学立意还是理念,精妙处都远不及我前世所修。”曹安虽然没有牛X过,但研习了那么多的武学,单就眼光来说,绝对碾压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 当下不在犹豫,选择了记忆中最契合自己的一种途径,武道第一景:融技境,选修功法《基础剑术》、《擒拿》、《形意拳》。 融技境界,是为初学者准备的,学的是套招和发力技巧,形成本能的身体记忆,也就是让一个普通人学会如何更高效的打架,兼而有点锤炼肉身的意思,因为潜移默化的训练能改变人体的肌肉群,去适应一种‘武技’的发力机制。 学多了反而会相互掣肘,理论上没有人能成为六边形战士,只有最契合自己的功法,才是最好的。 “希望真的如我所猜测一样吧。”沉吟一声,曹安的目光落到了右手腕的红色腕带上,那里系着一枚小拇指大小的黄皮葫芦,那是跟着玉册一起被老观主交到自己手上的观中信物。 如今也跟着自己到了这方世界,连玉册都没能跟着来,它却可以,理论上来说,它应该要比玉册更厉害一些的,但曹安至今都没发现它的特别之处。 “此乃上古洪荒时期陆压道人成名之宝,名为斩仙葫芦,别看它小,只是还未长大而已,好生保管,谨记开机密码为【请宝贝转身】!”记忆里,老观主的音容笑貌犹在,只是自己与他们已经相隔了一个世界。 山川异域,风月不同天了! 收敛了心神,曹安走到院子中央,开始修行,他深知修行不能取巧,想要拥有强大的实力,必须一步一个脚印的修行。 ‘嗯,上辈子那个不算。’ ------------ 第四章 啊典护我 “大师兄呢?”委屈巴巴的李毓秀回到了家中,却没有看到自家师兄师姐,心中的失落感更甚,她原本觉得,自己到家,应该得到师兄温柔的安慰的。 李连山也很忙,护卫队和衙差都已经发动起来了,两天时间太短了,好在他之前就有准备。 “你大师兄说是有紧要事情去忙了,毓秀啊,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该多陪陪你母亲才是,她也很想你。”李连山勉强压下了内心的担忧,脸上挤出了微笑,好言说道。 “他们有什么要紧事?居然不等我。” “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是你们宗门的事情,我不好多问,不过他们说了,两天后就会回来。” 李毓秀低下头,明显失落了许多,“女儿知道了,父亲!” 心中有事的李毓秀去见了母亲,不过并未聊多久,这个年纪的姑娘,未曾经历过生离死别,更兼在这种亲情相对淡漠的世界里,岂会有多少心思陪着母亲。 只是怀揣着复杂的情绪,落寞的回到了自己房间,卧房的一面屏风后,是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着整整五个傀儡,这都是这几年过来曹安送给她的,算上她手里的,整整六个。 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鬼使神差的从小包里拿出了那尊最新的傀儡,仔细端详了起来。 看得出来,今年这一尊傀儡,相比于之前的傀儡,无论是在精美程度,还是做工技艺上,都有着天壤之别,她不知道曹安的偃师等级是多少,但可以肯定,现在的曹安比起之前进步极大。 正想着事情,耳边似乎又回荡起了曹安白天的话,心中莫名的烦躁,一脚踢翻了博古架,傀儡砸落到地面上,犹自感觉不够解气,抽出配剑,直到将那五尊傀儡砍得稀烂,才觉得称心了些。 最后一个倒是没真的舍得弄坏,揣进了小包。 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曹安!” …… “阿嚏!” 正在练功的曹安打了个喷嚏,疑惑的摸了摸鼻子。 原身自己也练功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曹安魂穿之后,原身的修行就消失了,但院子里武道初级修行时候所需的器材,倒是准备的齐全,就是简陋了些。 而且,经过短暂的修行,曹安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世界像是专门为武道修行准备的,那些需要从外部摄取能量的高境界自是不说,只要能量充足,就能让修行速度加快。 可他在修行的时候发现,就连这种涉及自身感悟了肌肉群生长,身体惯性养成的领域,在这个世界都可以做到事半功倍。 不,甚至比事半功倍还要夸张。 要知道,在前世的地球上,算了,前世就是个bug。但在这,他此刻分明也感觉到,大概只需要月余时间,至多不会超过两个月,自己就能达到融技境圆满,修无可修。 “这么快的修行速度,总有种不安和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曹安修行的时候,夜幕下,一条身影悄然靠近石坊。 她并未选择更隐秘的方式进入石坊,而是光明正大的跃上高墙,火光中,站在了院子中。 “曹偃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曹安一激灵,转过身,看向来人。 “是你?” “你认识我?” “白天不是刚刚见过吗?你是李二小姐的那个同门师姐,你也是来劝我做那人奴仆的?” 女人摇摇头,缓缓抽出了手中长剑,“我是来杀你的。” 曹安愣了一下,他一时间没想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就因为我拒绝了,所以就要杀我? 感受着女人身上那犹如实质一般的阴冷杀气,曹安知道她没有开玩笑,十几年道士生涯,除了一身‘臻至化境’的武学和一门‘臻至圆满’的请神术外,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对于气机的敏锐感知。 “能告诉我一个理由吗?” “我杀人不需要理由,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理由的话,大概只能说你点背,碰上了一个睚眦必报的人,白云宗内都少有人能当面拒绝沈青书,更何况你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 话音刚落,冷光一闪,一柄剑直刺而来,在这一瞬间,曹安的大脑中像是有一个高频率输出的特斯拉线圈在工作一样,迸发出无数的应对之法,那威势惊人的一剑在他眼中,像是被一台高速摄像机慢放,一帧一帧的解析。 理论满分,实操为零!因为在那股气势和速度之下,他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 瞳孔变大,一声破音的大吼从他口中炸出:“啊典护我!” 当! 一声脆响,一尊犹如铁塔般的汉子挡在了曹安之前,那宽阔的胸膛和魁梧的身形,几乎将曹安整个挡在了背后,双戟擎于手中,一身标志性的武将铠甲,荡开了长剑的同时,那巨大的反震之力,将殷璃砸飞出去。 擂鼓般沉闷的嗓音在院中响起,“主公莫怕,典韦来也!” 偃师四级傀儡:武将典韦! 砰!砰! 殷璃砸在地上,两个起落,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却也顺势,依靠轻身功法立在不远处,眉宇之间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怎么可能,你是四级偃师?可你分明都还没有炼出二景气血,怎么能炼制四级傀儡?” “不,你不是四级偃师,我从未见过这等模样的四级傀儡,这究竟是什么?” 偃师一行中,除了一级傀儡外,后续的每一等级能够炼制的傀儡,都是有名有姓且固定的,哪怕不是偃师,也能从形象上大抵判断出傀儡的等级,可面前这具傀儡,殷璃翻遍了脑海中的记忆,也没能找出对应的,就跟日间所见的那具一样。 都是陌生的名姓。 曹安神色平静了下来,“你们的道理我懂了,你们可以杀我,那自然我也可以杀你们,啊典,杀了她!” 典韦怒喝一声,人行如马奔,强大到犹如实质的血煞之气蓬勃而出,身在其中的殷璃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百战之兵,十分的实力发挥不足八分。 只是短短几次短兵相交,右臂上就被大戟砸中,骨头碎裂,再次倒飞而出,只是这一次,她没那么好运了,周身力气运转出现滞涩,无法避开,再次被迎面追击的典韦撞上,刺耳的胸骨断裂声中,倒在地上。 只剩嘴巴里,呼吸与鲜血混杂的声音,清丽的眸子正在缓缓失去神采。 脑海中,只剩下不甘和后悔,谁能想到,如此穷乡僻壤还能出现这样的怪胎偃师,她接了沈青书的委托,又带着几分所谓名门正派的傲气,想着让曹安死也死得明白。 不曾想,最后反倒成了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以曹安刚才的表现来看,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如果,自己悄然出手,是完全可以在曹安反应过来之前杀掉他的。 典韦站在原地,僵立着不动,曹安大手一挥,心念一动,那高大的身形化作一尊两寸左右高的傀儡,栩栩如生,怒目生威,回到了曹安手中。 只是这片刻的战斗时间,就大约消耗了傀儡十分之一的力量,曹安心中感觉有些可惜。 “呼噜呼噜~” 殷璃眸子里泛着泪花,看向曹安,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曹安不太敢上前,他不知道这女人还有没有反击的力量,只知道自己是没有反抗的力量的。 女人眼底神采逐渐消失,祈求之色更甚,那是一种生物濒死之际的祈求。 曹安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形,还是个同类,恻隐之心一动便再也无法收拾。 缓缓走上前来,但保持着安全距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呼噜呼噜~九,额……丘,您!” ------------ 第五章 镇妖钟响 曹安目光落在出气多进气少的殷璃身上,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明眸皓齿,肤若凝脂,鹅蛋一般的脸盘,除了有些冷之外,绝对称得上佳人,但曹安也很无奈,正是这个美丽的女人,刚刚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确定殷璃再无拼死一搏的能力后,曹安蹲下身来,伸手抓住了殷璃的手掌。 “我能杀你,却救不了你,毕竟我只学偃师术,没学中医。” “哎……卿本佳人,奈何为贼!你且安心去吧,我会把你安葬好的。” 听得曹安说完,殷璃眼底的神采彻底消失,不甘的闭上了眼睛,肋骨撞断倒插心脏肺腑,这等伤势,神仙难救。 曹安顺势坐在一边,双目微阖,宝相庄严,口中念念有词:“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赫然是道家超度神咒。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大概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 曹安不知道的是,随着他念动咒语,氤氲青焰虚空浮现,扑向殷璃尸身上方正在凝集的烟雾,刹那间如雪遇骄阳,在不甘的凄厉声中彻底消散天地间。 曹安睁开双眸,疑惑的看了一眼四周。 “明明感觉像是有什么声音的呀,错觉?” 皱了皱眉,只当是自己心神紧张之下出现了幻听,于是趁着夜色将女人背出了千叶镇,寻一阴宅埋下,没敢立碑。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曹安小心的处理掉痕迹往回赶,钻回石坊,关上房门,属实是有些疲惫了,倒头就睡下。 这一天的体验,比自己前世几十年的经历还要跌宕起伏。 经历了生死,还经历了第一次杀人埋尸,精神上的损耗远远超过身体的疲惫。 当当当~ 不知睡下多久,耳边听得镇妖钟大作,那是矗立在小镇中央位置的一口古铜钟,寻常之下,还有一位专门看护的老人吃住在那。 铜钟是特质的,钟声响起,带来一种源自心底的惊悸,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它,睡梦中的曹安只觉得根根汗毛倒立,如临大敌,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 “钟响三声?三级兽潮?” 与曹安一样,第一时间推门而出,惊疑不定的人站满了巷道。 “怎么可能啊,镇上都多少年连二级兽潮都没有爆发过了。” “会不会是弄错了?” “你婆娘把汉子弄错了,镇妖钟都不可能错。” “三级兽潮啊,镇子拿什么挡。” “之前又不是没有过,不照样过来了。”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人言纷杂之中,一魁梧汉子排众而出,曹安的记忆里有他,井字巷的护卫队小队长,人都喊他铁牛。 “安静,所有青壮,马上回家拿起武器,不管你用的是菜刀还是锄头,只要能用来杀那些畜生的就行,拿好家伙,跟我到石场集合。”汉子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喧嚣。 “凭什么?兽潮是你们护卫队的事,老子又不是护卫队,凭啥子跟你去?”人群中,一精瘦的汉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铁牛径直朝他走来,一把将他从人群里提溜了出来。 “惹你的娘,你个狗杂碎,有好处的时候绿着眼睛往前冲,有事的时候你尥蹶子第一个跑,这是他娘的三级兽潮,护卫队才两百人,拿什么挡?今天你要敢跑,老子手里的大刀第一个不答应,你去是不去?” 说完直接将瘦子丢在地上,四指宽的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去,去,我肯定去的。” 得到答案,铁牛冷哼一声,收了大刀,精瘦家伙面有余悸,他明白,铁牛刚刚真的会砍了自己。 铁牛转过身,“老子就是个打铁的,说不上来什么大道理,但有一点老子知道,所有人齐心协力,咱还有赶走那些畜生的可能,心不齐,就等着一镇子人都被吃掉吧,要是早前,还有跑掉的机会,但现在,镇妖钟都响了,那就说明,整个镇子都已经被那些畜生围住了,要么拼了命活下来,要么就大家一起玩完。” 这的确不是什么亢奋人心的演讲,但却是事实,铁牛话音落下,男人们沉默着回了自家,不大一会就提着家伙什自发朝着石场走去。 曹安自知也躲不过,回到家中,取出菜刀,紧了紧怀里的傀儡典韦,那是他唯一的底牌,跟在人群之后。 莫名的想到了一句话:道士,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捡! 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又摸了摸怀里的傀儡典韦,算是安抚,虽然傀儡没有智慧。 石场就在小镇的入口处,整个小镇都是被高墙围起来的,雄浑虽不及大城重镇,但胜在坚实,自人族诞生于这片天地间,与妖兽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但凡是人族聚居之地,都有高墙防御。 从外面来,就能看到那堆砌成高墙的巨石上,密密麻麻的妖兽留痕,有爪痕、齿痕、角痕……曹安穿越过来之后,从那路过几次,当时感觉还是挺震撼的。 千叶镇,城高五丈,整个小镇,只有两个门,眼下已经全部关闭,压抑的气息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没有人多说什么,都安静的跟着各自的小队长走上高墙,由小队长分配任务。 这些护卫队几乎是完全放弃了农事,每个月领取固定的薪水,一门心思操练的军阵,巡守小镇,与妖兽打过不少交道, 眼下突发情况,运转、组织起来就异常丝滑,足见平日里操练之功。 曹安被分到箭塔上,一起的还有一个敦实的家伙,皮肤黢黑,四肢上筋肉虬结,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如果不是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话,他绝对会是一个得力助手。 曹安探出头,看向高墙之外。 只一眼,整个人险些一口气吸不上来,窒息感席卷全身,就像是骤然落水一般。 高墙之外,是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妖兽,当真是兽行如潮涌,它们此刻并没有动,只是盘踞在距离城墙数里之外的土地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得上万了吧?镇内青壮不过千数,即便仗着高墙之利,也不一定守得住啊。” 如此阵仗面前,怀里的典韦第一次没能给予他多少安全感。 “曹哥,你害怕了?”说话的是面前这个小胖子。 “嗯,嗯?你认得我?”曹安并不记得这个小胖子。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沈重啊。” 沈重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在记忆里有些深远,良久,曹安略作思付,“你是沈叔家的那个小胖子?” 沈重憨笑着摸了摸脑袋,“没错,就是我。” “后来发生了什么?你还在镇上,我为什么没见过你?” 沈家是外来的,当时租住在李家的另一处宅院里,曹安时常被安排到那边送些吃食,一来二去就跟小胖子沈重相识了,记得那时候的他还是白白胖胖的,老沈是个不苟言笑又不失帅气的中年男人,算是曹安半个老师,他教小胖子读书识字的时候,也顺便教了曹安几节课。 人也好亲近,至少,比起李连山那个端着家主架子的乡绅来说,他可太亲切了。 小胖子脑子不太好使,成天跟在曹安屁股后。 沈家在镇上待了半年左右,有天中午,大队兵马进了沈家,盏茶功夫后又离开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从那以后再没人见过他们一家子。 “他们都是神都里的狗官派来的,杀了我阿爹阿娘,我被提前带到了宋镇将家里,才躲过了一劫,从那以后,就成了镇上箭奴,宋叔不让我随便出现在镇上,说是担心我被当年的事牵连。” 镇将其实不算镇上的官职,平日里压根不管事,只是养着一小队的兵,镇上不出大事,就不会出现,虽然在镇上也有衙门和公人,但只为这一小队兵马服务。 而箭奴又叫箭塔奴,是专门训练出来镇守箭塔的,很神秘,据说是朝廷里的隐秘事,寻常人不得知,哪怕是地方官员,也不敢插手,一直都是军部负责。这箭塔里用来抵御兽潮的弓弩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拉开的。 难怪他变化如此之大。 “原来是这样!”曹安没有再问下去,根据当年的情形,要么是朝堂争斗失败,要么就是被仇家寻仇,在这个世界,这样的事情很正常。 曹安一拍脑门,‘哎……又是一桩因果。’ “曹哥你不用害怕,我现在很厉害了,我会保护你的。” ------------ 第六章 箭奴沈重 钟楼上,坐着三个人,华服中年男人是李连山,身披墨色铠甲,腰悬长刀的人是镇将宋应龙,另外一个就是守楼老头,众人只知他姓葛,全名不知。 率先开口的正是这守着钟楼的老人,“不对劲,此次兽潮太不对劲了,老朽这八十多年间,大大小小的兽潮经历了足足八次,一级兽潮经历了五次,二级两次,三级一次,但从未见过眼下这等情形。” 李连山眼皮微跳,他自然知道原因,索性闭嘴不说话。 镇将宋应龙眉头紧锁,“葛老觉得哪里不正常?” “这首先得从兽潮爆发的原因说起,众所周知,妖兽修行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开启灵智,甚至炼化横骨,化为人形,也就是说,妖兽一族中的高层是跟我们人族一样,拥有智慧的。” 宋应龙点了点头,接着听下去。 “但妖兽高层有智慧,不代表下方生存的那些普通牲畜也有智慧,类似黑风岭一样的妖兽聚居区域,几乎都是人类的禁地,少有人类踏足,长此以往,妖兽的族群会变得臃肿……” 宋应龙立马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兽潮之所以会爆发,是妖兽内部去芜存菁的一种手段?” 葛老点点头,“这不是什么要害的秘闻,只不过也没有大范围传播开来而已,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 “尽管在我们看来,它们的生存空间很大,但妖兽自己不事生产,整个区域内资源就那么多,一旦有了灵智,走上修行之路,那耗费的资源就要成倍的增长,所以养活不了太多它们的族人,事实上,它们也未必就将那些未开智的畜生当做族人。” “那这跟今日之事有何关联?” “明白了它们的目的,就不难理解它们的行动,你可以想一想,兽潮的每一次爆发是不是都是横冲直撞,悍不畏死,直至被完全扑灭?那是因为它们本就是为了求死,如果能通过兽潮,将生存领域再扩大一点,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宋应龙明白了,“所以,如果是正常的兽潮,那些妖兽就不会守在外面了,而是直接冲了进来!” 葛老面色凝重的颔首表示,“正是如此,而且按照时间来算,黑风岭这边大约是十年一清理,现在还不到时间啊。” “非我族类,自然不能全以我们的思维去猜测它们,眼下最重要的是,发动全镇的力量挡住兽潮,葛老您曾经经历过三级兽潮,可有什么指点我们的?”李连山急于想把话题从这方面引开,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老头一番推敲,隐隐有些接近真想,李连山怕了。 加上千叶镇的那一次三级兽潮,他确实没在镇上,如果能抄答案,自然是最好的。 老人摇摇头,“千叶镇挡不住三级兽潮,当年如果不是有一支三千重甲兵恰好经过千叶镇,出手相助,千叶镇早就没了。” 李连山心中咯噔一下,此刻也慌了,“那要是只守两日呢?” “你有外援?”宋应龙看了他一眼问道。 葛老看着天际,“尽人事,听天命吧。” …… 李连山下了钟楼,他是个商人,追逐利益本就是下意识的本能,可有些钱,得有命花才行。 沈青书让他骑虎难下了,从头到尾,从两人见面那一刻开始,就只给了他一条路,没有选择的余地,当初他要是拒绝了,估计现在至少也该断奶了。 “阿爹,宋叔你们聊完了?快给我分配任务吧,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兽潮呢,这几年我在白云宗修炼也是很刻苦的,正好值此机会大展拳脚,为宗门争光,为阿爹你争气。”李毓秀跃跃欲试,拉着李连山的胳膊晃动着。 “胡闹!”然而,这一次,李连山破天荒的没有给她好脸色,粗暴的甩开了李毓秀的手。 李毓秀吓了一跳,泪水忍不住从眼眶里流出,“阿爹?” “对不起,毓秀,阿爹也是为了你好,那是兽潮,不是你们宗门喂招,其中的凶险不是你能想象的,特别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更让阿爹不可能放任你去前面参加战斗,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安分在家里呆着,哪也不许去,你们,看好二小姐!” “是!家主。” 在李连山眼中,子女他有很多,但白云宗弟子兼子女的,他只有一个,而且也只可能有一个了,李毓秀开口想要参加战斗,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啊爹!!” “二小姐,走吧!” 李毓秀生着闷气,她只当是李连山担心自己的安危,不再害怕,但心中却是暗自打定主意,必然要想方设法偷偷进入战场,什么给宗门争光,给阿爹露脸,其实都是编的。 她就想让那位心上人回来的时候,能看到自己的高光时刻。 ‘想来到了那时,大师兄也该为我骄傲吧。’ ‘阿爹还是将我当成小姑娘一般,等着,等我在兽潮中大展手脚之后,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样一种脸色,可惜大师兄和师姐都没在,不然的话,区区兽潮,在我们三名白云宗弟子剑下,哪还能猖狂得起来?’ 心中有了计较,李毓秀假意安分下来,回了李家,关上房门,也不管自己门外守着的两名仆从,而是收拾好着装,拿好佩剑,开始打量起了自己的房间,思索着从何处溜出这李家宅院。 这种古色古香的宅院阁楼,其实压根关不住人,漏洞太多,窗户、屋顶,只要有心施为,无一不是出逃之路,何况李毓秀只是被关着,并没有被限制手脚和活动能力。 李连山很忙,没空回家,作为本镇最大的乡绅,更多时候,其实就是他在管理着这个小镇,兽潮来袭,于情于理,他都要在中心指挥,这也让李毓秀出逃的成功率大大增加。 子夜时分,闭眼假寐的李毓秀睁开双眸,足尖轻点,按照原先计划好的路线,轻飘飘落在房梁之上,两手并用,抽下屋顶的瓦片,正好留有能容一人通过的空道,灵活如泥鳅一般钻出了房屋,月光照耀下,少女张开双臂,呼吸着清冷的空气。 只感觉像是拥抱了自由。 而几乎同一时间,李家宅院下,那枚果子的果尖彻底红了,一道人类嗅觉无法完全捕捉到奇异香气以李家为中心,向外扩散开来,如同水的波纹一样,开始是轻微的,逐渐越来越强烈,形成一道道香气的巨浪。 掠过小镇,飘过高墙,卷入数万妖兽鼻息之间。 一瞬间,一双双绿色、红色的眸子齐刷刷照向千叶镇,嘶鸣声此起伏彼。 李毓秀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常,略显婴儿肥的脸蛋兴奋的有些通红。 “正好赶上了吗?那真是太好了!” 与此同时,高墙上巡逻的人也发现了异动,第一时间敲响了铜锣。 用几乎颤抖的声音厉声吼道:“兽潮来了!” 是的,来了,没有任何征兆的开始了,月光下,只能隐约看到一条条影子在快速移动,看不到更多的动静,但隐藏在黑暗中的浪潮才是最恐怖的。 曹安内心是平静的,他睁开双眼,高墙上此刻火光通明,正打算拍拍边上的小胖子,沈重却一个翻身扑到了巨弩之前。 急促的道:“曹哥,箭!” 闻言曹安抓起身边一根木制长枪样的箭矢递了过去,只见此时沈重已经戴好了特质的手套,双足抵住一角,身体前倾,那双壮硕的手臂擎住弓弦,向后一拉。 健硕的双臂上,道道筋脉虬结,筋肉高高隆起,宛如神明! 曹安眼底闪过一丝赞赏,那是一种充满了原始和野性的力量美,很难不爱,但他不希望长到自己身上,因为这意味着他就不能走目前的武学途径晋升了。 沈重微眯着眼,瞄准了方向,曹安双手抡起木槌,砸下机括,随着一声嗡鸣,整个巨弩强烈的震荡开来,连带着沈重身上的肉也一阵颤抖。 几乎是同一时间,均匀分布在高墙上的箭塔内,相继传来了刺耳的嗡鸣声,一根根木制长枪一般的箭矢呼啸而出,带着死亡的讯号,追寻着它的目标。 曹安绷紧了神经,他很清楚,眼下尽全力帮忙,也是在帮自己,数万兽潮之中,仅凭典韦是绝对冲不出去的,万人敌,哪怕是在典韦生前的巅峰时刻,也办不到。 更何况自己手里的典韦,实力并没有达到他巅峰的状态。 横穿此界,他就只做了两只傀儡,宋缺给了李毓秀,典韦留给了自己,一来是时间限制,二来是他手里已经没有可用的材料了,偃师,是个烧钱的职业。 仅仅十几息的时间,兽潮就已经快要涌到了高墙之下,两人已经连发二十二箭,火光照耀下,沈胖子的脸色有些苍白,特别是那双应该是经过特别训练的手臂上,隐隐有鲜血渗出,手臂上的隆起显得更加夸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裂一样。 曹安心头一紧,看向沈重,“胖子,停下!” 沈重却没有听,双臂拉住弓弦,又是一次后拉,额前豆大的汗珠滚落,嘴角都溢出了鲜血。 曹安大骂:“这样下去,你双手会废掉的,不要命了,别拉了,兽潮已经靠近,巨弩没有多大作用!” 沈重却一把抢过长枪放了上去,“那只是前锋的靠近了,后面的还有,再说,这就是我们箭奴的命!” 要么隐世埋名一辈子,要么在箭塔上绽放所有光芒。 ------------ 第七章 天刀宋缺 曹安试图劝止沈重这样的牺牲,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 沈重从小到大经历的教育都在告诉他箭奴的一生,不见天日,为的就是今天,唯死而已,这不是曹安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 就在曹安心急如焚的时候,铜锣声再次响起。 沈重从巨弩边上站起身来,抄起两根木制长枪,“曹哥,近身搏杀了,你跟在我边上吧。” 言罢跳出箭塔,曹安依言随在其后,只是这短短时间内,便已经有妖兽冲到了高墙上。 清冷的月光下,曹安见到了两世为人最震撼的一幕,悍不畏死的妖兽冲到了高墙下,借着冲击的惯性慨然赴死,一头撞在城墙巨石上。 这很显然没有什么作用,一头没用,成百上千头呢?高墙依旧岿然不动。可兽潮奔涌之后没做停留,前仆后继,舍弃了大范围的冲击,而是集中在一个角落,须臾之间,墙角下被妖兽尸身垒砌成了一个斜坡。 踩着同类的尸身,如此往复,它们没有犹豫,不知畏惧,五丈的高墙只是片刻就被垒平,妖兽冲上高墙,扑杀向它们的敌人。 ‘生化危机!’ 影视作品里所见,与亲眼目睹,那种来自灵魂的震撼不可同日而语。 类似的情形不断在高墙其他角落上演,混战一团,沈重手持双枪,冲将上去,双手抡起长枪,或刺或扎,连连挑飞数头妖兽。 曹安抡着长枪,跟在沈重后面补刀,枪当棍使,重头开始修行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两天时间,能拥有多大战力是不可能的。 他很有13数,典韦还不能祭出来,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种高强度的战斗,绝对坚持不了多久,到那时他就真的一张底牌都没了。 搏杀陷入了白热化,仓促间拉起来民夫根本不是这些野兽的对手,又被分散在长长的高墙战线上,除了护卫队以外,几乎都是独立反抗,很快就沦为妖兽口食。 惨叫声中,宋应龙持刀挺身而出,拦下了大股妖兽。 “所有人后撤,放弃高墙,朝镇中心靠拢。” 铁牛敲响铜锣,本就零散的反抗,在这一声声撤退的铜锣声中,更显得杂乱无章,转眼间又是几十人死在妖兽口中。 沈重是真的凶,说他能生死虎豹,曹安也觉得不为过,在沈重这个强大的推土机庇护下,曹安有惊无险的撤到了指定地点,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连头发都被鲜血黏成一块块。 镇中老幼全都撤到了中心地带,不大的区域却正好能让所有人形成一定规模的抵抗能力,不再是孤身奋战。 围起人墙,直面兽潮。 “闪开,废物!”曹安身形被挤了一下,险些直接掉出人墙,哪怕是他的脾气再好,也顿觉无名火起,战场上这等行径无异于置队友于死地,侧目一看,不是那李毓秀还是谁。 李毓秀不理会他的目光,内心鄙夷,更有些火气,那么多的人,连几只妖兽都处理不了,这都险些要退到自家门口了,她不是那种完全没有战斗经验的人,宗门试炼的时候,也斩杀过不少妖兽。 这种灵智未开的畜生,以人之慧,面对它们还能输?难道他们这些废物就只能在家养驯化了的温顺牲畜面前耀武扬威吗? 于是乎,来到人群中,从后方挤开人群,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了前排的曹安,想到之前曹安对自己的态度,心中火气更甚,没什么好语气,直接一个肩撞推开了曹安。 就在这时,一头青狼斜刺里扑来,眼看那腥臭难当的大口就要咬向曹安,一根长枪刺出,护下了他,曹安心中一定,重回人墙,没去看那始作俑者的李毓秀。 来到第一排的李毓秀呆住了,眼前所见的不是她在试炼时候面对的三两妖兽,而是黑压压几乎看不到头的兽潮,腥风铺面,危机关头,李毓秀按着宗门剑法,一剑刺出,近乎是下意识的行为。 可她不知道,这种‘花拳绣腿’一样的剑术,或许在特定的情形下有用,在兽潮之中,真正能够建功的,还是最朴实的劈砍横扫。 一剑贯穿了狼首,强大的力量几乎将她手中的剑磕飞,剑身卡在了青狼血肉之间,还没等抽回长剑,第二头、第三头青狼已经杀了过来。 强烈的恐惧笼罩了她,以至于她大脑一片空白,僵立在原地,忘了反击。 说时迟那时快,沈重连扎两枪,挑飞青狼,从狼口中救下了李毓秀。 她甚至过了数息都没回过神来,华美的裙子上顷刻间湿了大片,当场失禁了。 沈重高大的身影像是一面精钢铸就的大盾,挥舞着手里的两根长枪,妖兽半分不得突破,死死的护下了曹安和李毓秀。 曹安则是目光盯着前方,大脑高速运转,出手如毒蛇一般,长枪瞅准机会,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给予妖兽致命一击,但这样的情况并未持续多久。 吼!! 随着一声巨吼之后,又生突变,道道黑影砸落在房顶,月下顺势几个起跃砸向了这边,跟着一起的还有无数石块、木棍,但凡能掷出的物件,都有可能迎面砸来。 沈重面色难看,“曹哥,是魔猿!” 曹安看到了,话音未落,防线之中已经有数个壮汉直接被魔猿抬手劈中,鲜血飞溅,大半的脑袋在接触的一瞬间,直接消失了半边。 曹安目瞪口呆,‘挠掉了半个脑袋??那得是怎样的力量啊。’ 轰!! 一条汉子在冲击中被魔猿抓住机会,一把丢出了人墙,扔进了后方妖兽群中,两头魔猿兴奋的嘶鸣,齐齐跃起,抓着汉子的两端,在空中直接扯成了两截。 “铁牛哥!!” ‘是铁牛?那个井字巷的护卫队小队长?’ 曹安意识到,此时再不祭出傀儡,就真的没机会了,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至少,祭出了还能保证自己下一刻能活下来,数百头魔猿尖啸而来,每一头的实力都绝非刚才的青狼所能比,这种情况下,沈重这面大盾就有些羸弱了。 “典韦!” “主公,末将在!” 声若洪钟,人如小山,砸落在地,扬起漫天烟尘,典韦身披甲胄,手持双戟,立于曹安之前,那身形足足比一米八的曹安还要高出一个脑袋。 起手双戟挥舞,当空搅碎两头魔猿,一双虎目死死的盯着前方,身子微微前倾,将曹安护在身后。 “胖子,过来。” 顺势将一边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已经疯了的李毓秀拉了过来,三个人,一尊傀儡,紧紧簇拥在一起,再一看身后,魔猿冲击下,哪还有什么成建制的防御,那畜生随手轻轻一拍就能将一个大活人拍豆腐一样砸碎。 人墙直接被冲烂了,开始四散奔逃。 还在抵抗的,只有一个五人小队,但眼下他们被三头魔猿围困,想来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曹哥,那是宋镇将和镇上军卒,能救救他们吗?” 还没等曹安说话,老天已经帮他做了选择,一根房梁不知从什么地方被激射而出,生生砸在宋镇将胸前,去势不减,抵在另一头的墙壁上,胸前肉眼可见的凹陷下去,显然是活不成了。 曹安心神俱颤,反手给了李毓秀一巴掌。 “醒过来!” 李毓秀半边脸颊高肿,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颤抖的看着曹安。 “我不是还给了你一尊傀儡吗?拿出来用掉!” “怎,怎么用?” “认主了没?” “认了!认了!!” “唤他名讳!” 李毓秀懵了,“他,他叫什么?” “宋缺!” “宋缺!!” 第一个是曹安告诉她的,第二个是她喊出来的,紫烟涌动,一条身形不输于典韦的汉子现于人前,抬手一刀。 月光如水,刀光亦如水,自宋缺手中倾泻而出,刀气所及,数头魔猿直接被斩碎。 看着这一幕,曹安心中不由得大定,不愧是更高一级的傀儡,天刀宋缺,名不虚传,实质上,如果材料和时间足够,完整体的宋缺应该能够到六级傀儡的水准。 可惜,材料受限,外加曹安制作时实力不够,才让宋缺勉强够上五级的水准。 目光中原本一片死气的李毓秀看着宋缺这一刀的风情,像是注入了一记强心剂,光彩焕发,面颊赤红,逐渐显得狰狞了起来。 癫狂的大喊:“宋缺,给我杀,杀光这些畜生,剁碎它们。” 曹安一巴掌扇了过去,自从用出了典韦之后,曹安都不敢指挥着典韦乱冲杀,而是有意识的让典韦带着众人朝着巷道离去,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如果不是妖兽不知死活,冲上前来,典韦就绝不出手。 不是曹安见死不救,而是他知道典韦的能量根本支撑不了几次出手,这般兽潮,鬼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乱来就只能等死,保存实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他却是忘记了,此刻宋缺这具傀儡的主人不是自己,而是李毓秀,一巴掌还没打到李毓秀的脸,就被宋缺拍开,若非能感受到曹安身上的亲近感,刚刚那一巴掌就不是拍开,而是一刀斩了过来了。 李毓秀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典韦也随之转身,虎目死死盯着宋缺,曹安有意压制着,这才没有内耗。 “你打啊!怎么不打了?” 曹安叹了口气,知道眼下的关头,跟她置气没有任何意义,先哄着,过了面前的危机再说。 “别乱指挥,每一尊傀儡的能量是有限的,特别是像你手中这尊,他的实力就注定他每一次出手所耗费的能量都要远超其他,能不出手尽量别出手,保存实力,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来。” “李小姐,曹哥说得对。” “凭什么听你们的?现在他是我的傀儡,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曹安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是你的没错,但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合作才能活下去。” “好,我同意合作,作为合作的条件,你们现在得跟我一起,去中心。” “回中心干什么?所有妖兽都往那边走,现在回去与取死无异。” 李毓秀面色坚定,“小镇中心,有我的父母家人,你别忘了,你能活下来,也是靠着我李家养了你几年的,不然的话,七八岁的你,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了。” 只是这一句,就堵住了曹安的嘴,他再怎么,也不能阻挡别人去救自己的父母亲人,如果是自己的父母,自己也会如此。 曹安转头看向沈重,“小胖,现在外围的妖兽已经很少了,你可以选择离开或者找个地方藏起来,撑到兽潮结束。” 沈重摇摇头,“我跟曹哥走。” 看着沈重的目光,曹安没有劝说什么,只是心中却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救命之恩,收留之恩,今夜,一并两清!’ “跟我走!” 曹安话音刚落,率先一步,典韦护住身侧,循着巷道避开大规模妖兽快速前进。 零散的妖兽对这一行根本无法造成威胁,为了保存力量,曹安甚至都没让典韦出手,单就沈重就能快速解决,一刻钟后,转过巷道,火光冲天中,这李家宅院映入眼前。 ------------ 第八章 收官之夜(上) 高门大院早已成为废墟,妖兽一如之前在高墙外一样,俯首围住了一地,阵阵低鸣声中,显示着它们兽性的躁动。 在不远处,五头魔猿围住两人。 “那是葛爷爷和阿爹!”李毓秀惊呼出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李毓秀的指挥下,宋缺一刀祭出,刀光跨过将近三丈的距离,绞碎魔猿,救出了两人。 李毓秀跳了起来,“阿爹,这里!” 声音惊动了兽群,猩红色的眸子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但此刻也顾不得这许多,李连山和葛老两人大步跑了过来。 李连山惊喜万分,一把将自己的女儿搂进了怀里,“毓秀,你没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曹安紧张的盯着现场,却发现妖兽们仿佛没看到几人一般,重新将目光收了回去。 短暂的喜悦之后,李毓秀抬起头,“阿爹,阿娘呢?” 李连山面有悲戚,“你阿娘还有大哥他们,都死了,被魔猿拍死了,我若不是正好跟葛老待在一起,估计现在也看不到你了。” “对了,刚刚出手的这位前辈,是你们宗门的长辈吗?怎的也不给介绍一下。” 不只是他,守钟楼的老头也将目光投向宋缺和典韦,眼里有些疑惑。 “不是的,阿爹,葛爷爷,这是我的傀儡,那边那个,是曹安的傀儡。” 李连山脸上闪过一丝怪异,“就是那天曹安送你的那尊傀儡?” 大概是想起了当日的情况,以李毓秀这般面皮也感觉有些烧得厉害,“是!” 几人不再说话,敌不动,我不动,妖兽没了动静,他们也不敢随意走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引得群兽发狂,再次涌来,现在,整个千叶镇如此安静,只能说明一个事情:千叶镇里除了面前这几人外,几乎已经死绝了。 可能有几个藏了起来,但绝对不会太多。 葛老目光阴冷,他现在无暇顾及面前这些事,而是看向李连山,“李连山,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李连山目光躲闪,强自镇定,“葛老想让我说什么?我的妻子,我的子女都死在里面了,我实在不知道你还想让我说什么。” 此刻,哪怕是再愚钝的沈重也发觉了不对劲,自己敬服的宋镇将死在了这场灾难中,他双目赤红,拳头紧握,与李家父女拉开了距离,站在了曹安这边。 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曹安、葛老、沈重,还有傀儡典韦,而另一边是李连山父女和傀儡宋缺。 李毓秀像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挺身而出,身后的宋缺给了她无与伦比的自信。 “葛老,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这得问你的阿爹,为什么妖兽会死守在你家的废墟上,或者换个说法,你家那里有什么,以至于引动了兽潮,害死了全镇上万人的性命。早之前,我就察觉这次兽潮有古怪,只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李连山还想狡辩,“妖兽的事情,我怎么能懂?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候,一头魔猿走了出来,它的体型要比其他魔猿更加高大,只见它仰头尖啸,双手捶打着胸脯,猛地砸向地面。 强横的力量直接掀起了漫天烟尘,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大片的废墟陷落下去。 这情形不过持续了数息,直接被魔猿力道拍散,它从陷落的地下一跃而出。 火光、月光下,几人看得分明,那魔猿手中分明提着一个白衣男子。 他惨叫着,却怎么也挣不脱那魔猿的大手,慌乱之间似乎看到了这边的几人。 “各位,救我!我乃白云宗大弟子沈青书,救下了我,白云宗必有厚报。” 是那位白云宗的高徒沈青书!!曹安和他不熟,但听声音还是听出来了。 李毓秀掩口轻呼,神色震惊,“大师兄?” 李连山没动,他知道妖兽就是冲着沈青书来的,这个时候往他那边靠,岂不是找死。 听到李毓秀呼喊的声音,沈青书顿时大喜,“毓秀,快救我!” “等我,师兄,我和阿爹马上来救你。” 得知李连山也在的沈青书更是狂喜,“李连山,快来救我,只要你救下我,以前允诺你的,我加倍给你,不,十倍!十倍给你。” 曹安看在眼里,只觉得古怪,妖兽如果是奔着沈青书去的,为什么抓了他还在那等着? 特别是曹安似乎从那头魔猿眼中看到了一丝嘲弄之色,难不成这是一头开了智的妖兽? 葛老压制着怒火,有些忌惮李毓秀身侧的宋缺,侧开身子,“李连山,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眼见事情超出了掌控,李连山只能苦涩着脸快速将事情和盘托出,他忽略了很多,只说了血鳞果和交易,却没提自己邪法催熟等事情,前后不过用了十几息时间,得知真相的李毓秀却是一脸呆滞,有些不敢相信。 “我拜入白云宗,不是因为我天赋惊人,而是父亲您与大师兄的一场交易?” “是!所以,毓秀,沈青书此人不能救,他绝非你所看到的那样,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一次,为父与他的约定是两日,但现在连一夜都未能守满,害得他落入眼下境地,此刻他有求于我们,自不敢做什么,等他回了宗门,必然要报复的。”李连山急促解释道。 李毓秀虽然蛮横霸道,不可理喻,但对她来说,一个镇子上万人因为自己的父亲而死,这种事情还是过于挑战她的善恶观了。 简而言之,她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歇斯底里喊叫的沈青书终于还是惹恼了那头似乎正在等待什么的魔猿,一巴掌打在了沈青书脸上,偌大的拳头险些塞进了他的嘴里,牙齿掉了一地,有的甚至被他猝不及防吞了下去。 嘴巴里只剩下呜呜声。 李毓秀看得心疼,眼角含泪。 “我不信你了,阿爹,从始至终你们都在欺骗我。” 转身看向曹安,“帮我!我要救大师兄。” 曹安冷笑,“绝无可能!等着兽潮过去,我就会离开。” 李连山也急忙出声,“毓秀,不可!” 他很清楚,现在唯有死了的沈青书才是最好的,不然,活下来的话,以他的性子自己必然不可能有好活,但李毓秀却并不理会他。 发了狠一般,“你不帮我,我就先杀了你,你的傀儡不及我的,一旦出手,你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说完又对着李连山和葛老道:“阿爹,葛爷爷,你们先找地方躲起来,看样子这群妖兽不会再轻易袭击人类了,只要躲好,就能活下来。” “他是你的心上人,要救你自己去救,与我何干?” 李毓秀还想威胁什么,但眼看着那魔猿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再也忍不住,当即跑了出去,“师兄,我来了!” “毓秀!”李连山想拉住女儿,却是慢了一步。 曹安冷眼旁边,也不说话,事实上,李毓秀的所作所为已经超乎了曹安的忍耐,也超出了曹安对无知和脑残的认识。 刀光乍现,魔猿心神一凛,退了开来,一声怪啸后,原本安静立在一边的其他魔猿疯狂冲了上来,不只是魔猿,还有各个角落里的妖兽。 李连山看得心惊胆战,傀儡虽凶,但双方数量差距过大,“曹安,还不快带着你身边的傀儡将毓秀带回来,只要你帮了她,你跟毓秀的事情,我不在插手阻拦。” 一边的葛老目瞪口呆,感情这一家子的无脑是遗传的吗? 曹安冷眸一扫,“聒噪,小胖,让他闭嘴。” 沈重抄起一节断木头,顺势插进了李连山的嘴巴,迎腹就是一脚踹出,李连山到飞出去,跌坐到了墙角,嘴巴里呜呜的流出血水,鼻涕眼泪齐下,却说不敢再说话了。 再说李毓秀,救人心切的她,根本没有顾及傀儡的能量消耗,目的明确,直奔那头抓着沈青书的魔猿而去,宋缺刀法入神,这些未开智的魔猿根本不是对手,连阻拦他片刻都办不到。 近的丈许距离前,宋缺抽出空隙一刀斩出,再见那惊艳的刀气,这一刀之下,大魔猿避无可避,抓着沈青书的那只手生生被砍下,李毓秀顾不得其他,扑上前去。 “大师兄,你怎么样了?” 沈青书呜呜着,却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李毓秀心疼的将他揽进怀里,“没事的,大师兄,我们先离开再说。” 她搀扶起沈青书,在宋缺的掩护下,一步步往回赶,沈青书看着刚刚几人站立的方向,眼底的阴翳一闪而过,与之前不一样,现在他看清楚了,那边是曹安、李连山等人。 看着身边这尊大发神威的傀儡,他如何还不知道自己身边的殷璃为何一去不回。他小觑了曹安,更后悔自己当初的‘不够识货’,不然,有这么一尊傀儡在手,也不至于坏了好事,眼下这种情形,药力至少损失大半。 曹安远远看着,面色平静。 跟他所料不差,宋缺的能量即将耗尽,从冲进兽群到现在,前后绝对不会超过10分钟,高强度的战斗,对傀儡能量的消耗是巨大的。 沈青书尽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毓秀,多亏了你,现在的我只剩下你,也只有你了。” 这满嘴的鲜血和没牙的样子,却是没什么阳光俊逸的感觉。 李毓秀心间一暖,“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抛弃大师兄的。” 沈青书点点头,“我知道!” “毓秀,你这傀儡怎么了?”忙着忽悠李毓秀的沈青书忽然发现了异常,宋缺的身上亮起了道道金色裂纹,每挥动一刀,都会延长裂纹,眼看着似乎就要崩裂开来了。 李毓秀这才回过神来,脸色忽的大变,“不好,大师兄,快走,曹安说过,傀儡的能量有限,高强度的战斗会很快耗尽傀儡的能量,这尊傀儡怕是要报废了。” 看着还有数十丈距离的长街和疯狂涌来的妖兽,沈青书怎能不明白失去这傀儡后的结局。 “快,你让曹安过来救我们,他手里还有一尊傀儡。” 李毓秀也知道,这时候只有曹安能救两人。 加快速度的同时冲着曹安大喊,“曹安,快来救我们!” 沈重在曹安的授意下,拉着他跃到了房顶,典韦紧随其后,一同上来的还有那位葛老。 居高临下,曹安一点也不着急,妖兽摆明了就是冲着沈青书去的,而且他还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今夜之局,将以沈青书的死亡收官,至于中途还会搭上多少人,那就看个人造化了。 ‘难道这世界真的有个平衡因果的意志吗?’心中对因果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得不到曹安的回应在李毓秀的意料之中,可沈青书并不想死,他是白云宗的大师兄,如今又服用了血鳞果,哪怕没有完全吸收炼化,也已经实现了初步的改良根骨,这是弥补先天的逆天效果。 他将有更辉煌的未来,甚至问鼎外天地境界也不是不可能,他不能死在这里,也不想死在这里。 “让你的傀儡自爆,炸出一条通道!” 李毓秀点头,心念一动,宋缺一跃砸进兽潮之中,随着一声轰响,群兽炸飞,强烈的冲击让两人险些站不住脚。 机会只有一瞬,两人瞬间加快速度,沈青书更是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眼看胜利在望,身后那头大魔猿已经追了上来,伴随着他的尖啸,沈青书甚至能够感受到猿爪掠过自己背部那种气机带来的刺痛感。 “毓秀,该你最后救大师兄一次了!” 李毓秀不解,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只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是沈青书拉住了自己。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将李毓秀甩向身后,而自己则是借力施展轻身功法高高跃起,那架势居然是打算一举跨过三丈多远的距离,落到曹安等人站立的屋顶。 ------------ 第九章 收官之夜(下) 李毓秀身形还在空中,美眸中满是不可置信,那双看向沈青书时候总是柔情如波的眸子里再无了神采,只有沉寂的死灰,泪花从眼角流出,洒落在空中。 心脏一阵抽痛,不是因为受伤了,而是强烈的情绪涌动之后带来的。 宛如当头棒喝,彻底醒了过来,醒过来了,但也晚了,最后的目光看向曹安所在的位置,脑海里浮现出过往种种。 她忽然发现,自己最近这一两天所做的事情,就已经耗尽了曹安十年的温柔! 嘴角噙着一抹微笑,那是对曹安的。 ‘他应该对我失望透顶了吧。’ ‘曹大哥!’ 思绪起伏一念万千,然而现实中不过须臾时间,沈青书脸上浮现一抹惊喜之色,但还未等他高兴片刻,就听得一声尖锐的鸟鸣刺破夜空,像是老天都在帮衬着这些妖兽,那一声鸟鸣之后,天空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唳!!” 一条赤红色的影子掠过长空,精钢一般的爪子将正处于空中最高点的沈青书懒腰攥住,曹安那如同高速摄像机的眼睛看得分明,尖锐的爪子直接洞穿了沈青书的肉身,大鸟在半空中打了个漂亮的急转弯。 双翅一震,原路返回,还不忘向下方的大魔猿示威似的瞟了一眼,当着它的面将沈青书脑袋一口叨掉,咽了下去。 曹安看着喉咙一滚,有些后怕。 大魔猿气急败坏的一声尖啸,也不管那砸落在地的李毓秀,紧追而出,与它一起的还有那满镇子的妖兽。 “这是黑风岭中那头五级妖兽炽雕!”心有余悸的不只是曹安,还有身边的葛老,他怔怔的看着天边那道影子消失,一屁股跌坐在瓦片上。 劫后余生的曹安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倒是大有一种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感觉,“您老知道?” 葛老看了一眼曹安,“知道,打了几十年交道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头魔猿也是黑风岭的王者之一,嗜血魔猿王,但论实力,这魔猿王的实力还矮了那炽雕一级,只是四级巅峰的妖兽,因魔猿是群居妖兽,炽雕却是独居,勉强在黑风岭占据了一席之地,与炽雕各自占了一片领域。” 葛老惨笑,接着说道:“我还以为那魔猿刚才为何抓了沈青书还站在原地,原来就是防备着这炽雕,它大概也只是知道炽雕可能会来,却不知它会从哪来,怎么来的。” 曹安明白了,一个是空中的王者,且无论速度还是实力都压自己一头,得了‘宝物’的魔猿自然不敢乱来,更不敢将后背果露在天空之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在这场局中,又有多少个黄雀之后的黄雀了。 “千叶镇彻底没了,剩下的这些人,达不到千数,时间也来不及了,这等数量的人口,连一级兽潮都抵御不了,只能并入其他村镇了。” 曹安还是有些疑惑,“血鳞果的事情刚刚李连山已经说了,既然沈青书抢先服用了血鳞果,按说到了这一步,也就已经没了继续争夺下去的理由了呀,为何这些妖兽反倒是盯上了他呢?” “我们能以妖兽血肉为食,反之又何尝不可呢?况且,人族在妖兽眼中,本就是大补的血食,特别是拥有修为之人,修行越高,效果越好,他沈青书服下这血鳞果,药力根本来不及炼化,就在他体内,在妖兽眼中,他不就是最好的宝药?” “怜我十千新旧人,一夜之间,天人永隔!”说完,这老头浑浊的双眼中已是转着泪花。 一跃而起,落在李连山跟前,“李连山,你罪不可恕!” 李连山口中呜呜出声,快速的摇头,目光里满是祈求之色,葛老却没有理会。 “你不死,老朽无法与死去的同乡交代,你因一己之私,引来祸端,万余乡人因你而死,老朽以千叶镇辈分最高族老的身份,如今执行家法!”说完,当即一掌拍落,李连山头盖骨碎裂,当场死亡。 曹安视若无睹,收了典韦,看了看啊典身上的能量,大概还能使用一次的样子,能量耗了三分之二的样子,节省点,估计还能再多用一次。 走到李毓秀摔落的地方,俯下身子探了探鼻息,发现她还没死,只是晕了过去,受伤倒是挺重的,不过应该无碍。 …… 五日后,原先埋葬着殷璃的阴宅处,此刻多了些大大小小的坟茔,这都是千叶镇之人,妖兽离开后的那天,葛老就召集了所有活下来了的人,将一众还能找到尸身的同乡找了出来,埋葬在了这里,整整忙活了三日。 尔后在葛老的带领下,走出了千叶镇,前往投奔附近的村镇去了。 曹氏石坊。 “哟,醒了,李二小姐!” “我没死吗?” “你可以自己感知一下,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多余了。” 李毓秀变了很多,轻咬着自己的嘴唇,“我的衣服……” “镇上幸存的大婶帮你换上的,与我无关。” “阿爹呢?”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最后时刻,沈青书被炽雕掠走那一幕她还是记得的,只是后面发生的就不知道了。 “死了!” “你杀的?”出乎意料的,李毓秀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曹安竟没从里面听出多少的仇恨。 曹安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没救,他被撤离的妖兽咬死了。” 他没说实话,不太相信李毓秀的善恶,她是白云宗门徒,而葛老他们,说到底也只是普通人,葛老自己有些实力,但不多,她李毓秀将来若真要清算,怕是只会造成更多的杀孽。 “你……” 没等李毓秀说完,曹安就打断了她的话,“你该回宗门了,我也要走了,放心吧,回了宗门以后,将你所知的一切如实讲出,断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那你呢?你是偃师,你制作的傀儡那么强大,不如跟我去白云宗吧,我会将你引荐给我师尊,大师……沈青书说,偃师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尊敬,我们宗门应该也会将你视为座上宾的,地位说不定比之前的沈青书还要高。”说道此处,李毓秀的双目中多了几分神采。 曹安摇摇头,“我想到处走走,这个世界很大的,我想去看看,或许将来有一天累了,会回到这里,那时候,我可能会去你们那拜访你,好好生活吧,李二小姐,你我之缘已尽。” 沈重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跟在了曹安身后。 不知为何,看着曹安离去的背影,李毓秀骤然觉得心也一阵抽痛,一种落寞感涌上心头,比那天被沈青书推向兽群还要难受。 曹安忽然转过身,“对了,忘了一件事,你受伤未痊愈,这是这两天琢磨出来的,小物件,别指望他能像宋缺一样帮你战胜多强的敌人,只是个一般的玩具,应付几个匪徒绰绰有余,接好了!他叫封于修!” “曹大哥!” 李毓秀的那声曹大哥终归还是叫了出来,不过曹安已经不在乎了,挥挥手,洒脱的离开了石坊,在石坊门口,与沈重一人骑上一头毛驴,扯了扯不太契合的缰绳,慢悠悠的向着小镇外走去。 “曹哥,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沧州百草斋找武知味。” 沈重脸上的欢喜之色一闪而逝,紧接着就是满面愁容,“要是他不愿意出手帮我治病,或者治不了我的病那又该怎样?” 曹安神色淡然,“那就去找更好的药师。” “可我只有三年好活了!”少年人虽不太懂得生死,但眼下刚刚遇上年少时的玩伴,却是怎么也不想就这么死去了。 曹安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悲观。” 兽潮一战后,箭奴几乎都死绝了,只有沈重一人活了下来,从葛老口中曹安也了解到,箭奴之所以这么强,是因为他们修炼的功法,都是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的,不然,人天生有别,有的人膂力惊人,有的人手无缚鸡之力。 怎么可能任何一个成了箭奴的都能力大如牛呢,这都是以特殊秘法配合锻炼手段,燃烧生命力达到的,那一战中,沈重消耗过甚,不过三年好活了,这还要建立在不乱动用自身力量的前提下。 临别的时候,葛老给推荐了一个人,沧州百草斋的武知味,还给了一封手书。 曹安记得自己修行的功法中,也有好些门养身功的,但一旦修行了养身功,那么武道晋升途径中后续的功法就得跟着换了,这样一来,成就不会太高。 他对沈重的期望有点高,毕竟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目前唯一信任的人,反正还有三年时间,不如先去碰碰运气再说。 次日夜里,一骑自白云宗而来,在一片废墟的千叶镇中驻足停下,看身形是个男人,浑身罩在黑色的袍子里。 只见他快速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裹,短时间内摆开了一个香案,手捏印决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一缕幽魂出现在原地。 魂体很淡,仿佛随时都会随风散去。 “公子,你是怎么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安……曹安!!”提到曹安的时候,那魂体似乎都变得更加凝实了,足见其怨念之深,只不过终究还是不成气候,风一吹,就散了,黑袍男子不甘心的连连施法数次,终于是再也无法召唤了。 “曹安?” ------------ 第十章 当朝悬赏策 沧澜府,新一期的悬赏榜单公布日,各大书坊门口早早就汇集了不少武林好手,这些人多半在武道第三景,也不排除个别混杂在其中的高手。 江湖的路没那么好走,也没说书客口中那么的逍遥热血,说到底,也不过是另一群人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需要银子。 官府的悬赏就是赚取银子最理直气壮的一种方式,当然,也有很多其他途径的悬赏,比如宗门、私人,不过那叫刺杀,相对于刺杀任务的师出无名和信息的可疑性,官方的悬赏就显得尤为‘美丽动人’了。 新鲜出炉的悬赏策当即就被抢购一空,打开还能嗅到上面浓郁的墨香。 “快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增的悬赏。” “有,有不少,这一期的悬赏榜单很不错啊,足足增加了二百七十四人。” “榜单第一的悬赏又加了,现在都到一百万两银子了。” “不只是第一,其他的都增加了不少,也不知道谁能完成,这一旦完成悬赏,一辈子吃喝不愁了。”人群中传来了感慨。 这种事情也就是想想,他们其实很有13数,别说那些榜单前十的悬赏了,只要能在悬赏榜单上挺过三轮,那基本也就无人愿意去触霉头了,那都是些硬茬子。 大浪淘沙,淘下来的都是明晃晃的金色实力。 戚静楚买下一册,没跟着其他人聚在一处,而是径直走到了另一边看了起来,直接略过前百的悬赏,快速向下扫去,她的目的性很强,挑的是地点,他这一趟要前往沧州任职,找的自是临近沧州或者去往沧州沿途能遇上的悬赏。 皱着眉头,从腰间的百宝囊中取出朱笔,勾下目标。 笔尖忽的悬停在一个人名上方,“偃师?” 曹安,十八岁,三级以上偃师,实力未知,最后一次出现在千叶镇,此獠心狠手辣,曾在千叶镇屠杀数十名普通百姓后扬长而去。赏金:一百两白银。 ‘三级以上偃师,看来得小心一些。’ 突然,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精芒,一收悬赏策,身若游龙,掠过人群对着一精瘦的破裳汉子悍然出手,单手擒住他的手腕,扭转回来。 那是个面生恶疮的丑汉,被人一把捉住,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力量,色厉内荏的喝道:“你要干什么?” 戚静楚却不理会他,而是叫住了一名女子,“喂,小姐,停一下。” 说完,变戏法一般拿出一个钱袋子扔了过去,“看一下,这是不是你的钱袋。” 女子急忙接住钱袋,身形踉跄,差点摔倒,这才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发现之前挂在上面的钱袋已经不见了,而手中的钱袋,不是自己的还是谁的,这里面可是自己阿爹的救命钱,她委实不敢想象若是这钱丢了,自己该如何自处。 “多谢女侠,多谢女侠。” 戚静楚摆摆手,对周围投来的目光有些不喜,拖着男子走到了另一边。 “你踏马谁啊,连我六合帮的闲事都敢管,是不是活腻歪了,有能耐你就留下名号!” “本捕戚静楚,现在跟我去一趟衙门吧。” 一听女子的名字,丑汉脑袋就耷拉了下来,脸色讪讪,“原来是铁面神捕戚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用您跟着,小的自己到衙门领罪。” 戚静楚放开他,也不担心他敢逃掉,自己在沧澜府抓的人,还没有一个敢逃掉的。而且自己的确急着要前往沧州,当即挥手示意他离去。 丑汉点头哈腰的离开,朝着衙门走去。 当朝治下,神捕不少,但铁面无私,正义感爆棚的神捕却不多,一般这样的捕快在他还没成为神捕之前就被玩没了。当然也有些聪明人,会虚与委蛇,然后静待成为神捕,但当他成为神捕的时候,会发现他已经铁面无私不起来了。 不是他的本心变了,而是他已经深入泥沼,盘根错节的羁绊死死的捆住了他,想铁面无私,那第一个该铁面的就是自己。 戚静楚不一样,因为她有个没人敢惹的爹。 …… 大武关,这是真正的关隘重镇,与之相比,千叶镇的高墙就如同小孩玩具一样,横断沧州和沧澜府,曹安两人行至此处,天色已昏,这走走停停一个多月,隔着数里,总算是看到了城关。 两人这一路而来,除了进城补给之外,几乎很少在城中驻足,一来是曹安觉得修行不方便,二来是他有意在减少与别人的接触。 沈重轻车熟路的架火起锅,曹安则在临溪的巨石上修炼,拳架摆开,气度俨然,与那些侵淫几十载的老拳师一般。 拳出如风,两辈子的经验在这个世界迸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奇效。 曹安练的是形意母拳,也称形意五行,劈拳出手,力出中府、云门,气贯少商,与前世那种懵懵懂懂、似是而非的感觉完全不同,曹安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身犹如处在水中,一举一动,一拳一脚之间带来的滞涩感和牵拉无比明显。 体内气、力流转,周身毛窍唏嘘,通透畅达;翻转崩拳,一气伸缩,两手往来,顿时有种臂粗拳大,两肋舒畅,步履轻盈之感…… 脑海中灵感交汇,竟是自生出一虚影,起拳趟步击来。 曹安手中拳势一变,迎上这莫须有的敌人,灵光化作实践,平地里裹起一阵清风,汇聚在曹安身侧,一边忙碌的沈重也看到了这一幕,停下手里的活,看向曹安的眼神中带着丝丝艳羡之色。 这是顿悟,武道顿悟,天地随念有感,这便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不出意外的话,经此一遭,曹安就能融技圆满,踏入武道第二景,血气境。 随着‘战斗’的白热化,曹安也不再拘泥于形意,手中招式少了些套招的痕迹,出手之间犹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但其宗旨未变,发力的根本还是脱胎于形意,只是不再拘泥于招式。 此刻的他感觉脑海中前所未有的清醒,像是被拭去尘土的玻璃,擒拿、形意、指剑交错。 沈重是越看越心惊,如果说开始的时候,单论招式,自己还有应对之法的话,那么短短一刻钟不足的时间里,他就发现,此刻的自己居然没有面对曹安出手的勇气。 这一舞直到了银月高悬才心满意足的收手而立,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不一样,无论是肉身还是气势。 那股清风可不是个背景,肉身的改造和肌肉群的快速养成,能量都来自于它,滋养肉身,直至极限处血气自生,当下这个状态,若真有鬼怪,寻常幽魂靠近则死,至少,记载里是这么说的。 血气鼓荡,鬼神辟易。 双足立定的曹安直挺挺的倒进溪流里,畅快的洗了个澡,这才上岸。 “还没吃等我呢?” “也不饿,曹哥,你现在是第二景了吧?” 曹安点点头,一个多月踏入第二景,跟自己想象的一样,没多少差别,当初预估就是顶天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就能踏入第二景,有时候严重怀疑这个世界的天地元气中混杂着武道至理,视各人所修自行感悟、择取、融合,不然的话,不会这么快。 “哦对了,你之前达到什么境界了?” “我是武道第三景,凝气境,不过现在随着气血衰弱,勉强只能算第二景。” “吃吧,吃完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就过大武关,进入沧州地界了。” 就在这时,一人牵着马走了过来,“加我一个如何?” 语气清冷,却不难分辨是个女人的声音。 女子一袭公门的朱红色装束,马鞍上挂着刀,身上还裹了一块褐色麻布,遮住大半个脑袋和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 走上前来的时候她扯下了麻布,抖了抖,扬起一片细微的灰尘,然后好整以暇的叠好放到马鞍上,随手将缰绳系于一边的木桩上。 但却把刀顺手取了下来。 沈重面色难看,正欲起身,却被曹安按下,“弄得有点多,确实吃不完,朋友能帮忙,自无不可。” 戚静楚嗯了一声,自然的接过碗筷,一言不发的吃着。 她吃饭很斯文,是那种看着赏心悦目的吃法,曹安感觉应该是她本身的容貌有些加成,不然的话,一个人进食再好看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的饭量也不大,就只吃了一碗,曹安和沈重却是没心没肺打扫完了剩下的,拍拍肚子。 “小胖,刷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吃了一顿饱饭,好累!” “曹哥……” 曹安示意他安心,“去吧,去吧!” 沈重掂着锅碗,一步三回头,走向溪边。 “这位朋友,这饭也吃了,有何贵干,不妨直说。” “你就是曹安?” “正是在下,不过在下并不记得与朋友你有过什么交集。” 戚静楚站起身来,“交集并不重要,自今以后,你会记住本捕的,本捕戚静楚,原为沧澜府衙玄衣捕,现为沧州府衙朱衣捕。曹安,你恃强凌弱,在千叶镇出手击杀普通百姓,已经违反了我朝律法!” “数十条人命在身,不思悔改,还妄图逃窜,按本朝律当斩!” 曹安摸了摸鼻子,他不想去解释什么,这个世界的形势就决定了它所谓律法的不公平和局限性,只是有些好奇,谁给自己安的这个罪名。 让自己牵涉进了朝廷力量里面,接下来沧州的这段路怕是不会好走。 拱手一礼,“原来是朝廷鹰犬,失敬失敬!” “曹安,你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曹安一脚踢烂飞面前的小土丘,“谁在给谁找不自在?你是朝廷捕快,不是江湖游侠儿,我数十条人命在身,你查证过吗?信息自何处而来?你就来抓我,是否从未考虑过冤假错案?” “豪门大宗为一己之私,引得上万百姓惨死的时候你们在哪?是不是还感觉你自己特正义?所作所为神圣而荣耀?” 戚静楚秀眉微蹙,但她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看法的主,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在沧澜府博出偌大名头。 “案件查证,自有人去做,本捕只负责将你缉拿归案,曹安,你是束手就擒还是等我出手?” “封于修、叶问、黄飞鸿。” 曹安话音落下,三条身影护在跟前,他自己则是慢条斯理的退到一边,神色平静,“小胖,好了没?好了我们收拾收拾,换个地方休息。” 戚静楚气上心头,额前的青筋都有些凸显,面色狠厉,却无法抽开身。偃师就是这么的无耻,现在的曹安可不是之前在石坊的那个曹安了,身边有沈重在,即便是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却也能短暂出手,补全了原先的短板。 只要不是一瞬毙命,曹安就有机会祭出傀儡。这三个都是路上制作的,不算精巧,却胜在数量。 反观戚静楚,是越战越心惊,这分明只是三个三级的傀儡,但一身搏杀之术简直登峰造极,难缠得厉害,她只有招架的份。 连开口放个狠话都办不到…… ------------ 第十一章 莲花坐 牵过小毛驴,现在的小毛驴几乎都不当坐骑了,完全就用来驮两人的行李。 “额,曹哥,那,那这个捕快?” 边上打斗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能传来戚静楚的娇叱。 “让她自己玩吧,我们先走,等能量耗尽了,自然就解脱了。” 沈重脸色一红,有些羞赧的说道:“不是,曹哥,我的意思是,会不会太浪费了?毕竟她才是一个开脉境的。” 曹安眼神古怪,想不到你小子浓眉大眼的,跟着我一段时间后心气却是高起来了,连一个开脉境都用了‘才’字。 “无妨,到时候再做几个就是了。” 沈重点点头,牵着驴子跟在曹安身后,接着说道:“曹哥,咱们的钱花得有点快,制作傀儡太费钱了,以后咱们能省还是省点吧。” 曹安嗯了一声,他单纯的就是为了恶心一下戚静楚而已,下次不会了,应该吧。 千叶镇成了一片废墟后,处理后事的曹安就搜遍了小镇,刮出了五百两银子,零散的铜钱不计在内,这才有现在出行的盘缠,不然的话,依靠原身那点积蓄,千叶镇都不一定走得出来。 跟曹安一样有先见之明的不止一个,不然的话,应该还能搜刮更多。 两人又往前推了几里,更加靠近大武关,从方向上来看,距离原先的位置已经很远了,曹安相信,苦战一番后的戚静楚就算是没受伤,也暂时不敢追来了,今晚可以落个清闲。 “东西不用卸了,直接搬下来放边上,让驴儿能休息就成,省得来回折腾,明天一早我们就走,出了大武关哥带你去城里吃顿好的,今晚就冥想打坐吧。” 沈重依言照办,这个世界的人并不太重视静功,打坐冥想颇为粗糙,也可能只是曹安受限于自己的眼界,还没遇到真正的高武。 而在前世,打坐可是道士的必修课之一,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早已融入了曹安的灵魂之中,镌刻在意识深处,将随身蒲团放在选好的休息点,身形自然收拢,做莲花坐,调整呼吸,双目微阖,气质出尘。 沈重有样学样,这一个多月的接触,他发现曹安比记忆之中更加神秘,这一切都被他归结到了曹安神秘的家传之中,跟着学了这么久的打坐,他也勉强入门,得了其中真味,不至于坐得手酸脚痛,隐隐的,他感觉静坐对自己的伤势损耗也有缓解。 月华倾泻,但曹安的脑后神光却比月华更为耀眼。 那是与夜间的月光格格不入的暖色金白光辉,隐约的泛着七彩光柱,照的整个人犹如神祇一般。 小狐误入此间,身形一紧,窜进了灌木林中,久久也没发现追上,便鬼鬼祟祟的探出脑袋,向外看去。 大感好奇,它从曹安身上更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和自然的气息,如同山野间那最能令它感到舒适的嫩草,胆子也随即大了起来,一点点,蹑手蹑脚的出了灌木,月光下才看清,这是一头浑身赤红的狐狸。 没有一丝杂毛,那漆黑色的瞳孔,犹如黑色宝石一样晶莹玉润。 它是大武关狐族,这个时候,同族都在努力修行,吸收天地月华, 以求早日晋阶,但小狐狸是个例外,它耐不住修行的枯燥,偷偷跑了出来,对这外面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打量着曹安两人。 这样的人类它是见过的,族里那些长辈偶尔也会带回一两个,不过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就是了。 歪着脑袋的小狐打量了许久,只觉有趣,有样学样,照着曹安的莲花坐的样子,端坐地上,狐狸终究不是人,它的动作略显蠢萌,好几次都因为掌握不好平衡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这样一来,像是存了跟曹安较量,跟这莲花坐叫板的心思一样。 来来回回折腾了数十次,也不知怎的,这一次,竟是真的让它坐稳当了。 学着曹安的呼吸频次,渐渐地,沉入其中,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见它的脑后同样生出了一轮神光,与曹安不同,它的神光更小,神光之中是清冷皎洁的月辉,边缘呈现出淡青色,随着神光的稳固,倾泻而下的月光中,丝丝缕缕宛如实质的光线被神光所摄,纳入体内。 时间悄然而逝,两人一兽就这么平和的度过了一夜。 沈重醒来的时候,曹安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好收拾,昨晚就没打开过,只是将蒲团重新放了回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曹哥,这有只狐狸,不对,狐妖。” 曹安在昨天小狐狸来的时候就已经感知道了,不过它没伤人,就没理会,“随它的便,又没伤人,这天地自然又不是谁的,我们待得,它们也待得,走啦!” “哦哦,来了!”沈重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学人样蹲着的狐狸,多看了几眼,它浑身火红,那毛发上隐隐能看到毫光闪烁,明明是一张狐狸的脸,却显得极为人性化,大有宝相庄严之感。 他哪能看不出来,这狐狸是打坐得了个中三味,比自己还要厉害。 自己昨晚上打坐,前半段还好,后半段直接睡死了过去,比正常在床上躺着睡还要香,不然也不至于这狐狸来了都不知道。 一对比,脸就有些发烫。 比人比不过,比个动物还比不过,怎能不让他惆怅。 曹安看着耷拉个脸的沈重,微微一笑,“你跟一狐狸比什么啊,都不是一个物种的。” 就在两人离开后不久,一直隐匿在丛林之间的两只狐狸一跃而出,带出两团火红色的残影,几个起落就窜到了曹安两人原先打坐的地方,它们都是从祖地出来的,昨晚上全族年轻一辈都在忙着修行,临到最后,才有人发现族里的小公主失踪了。 全族震动,一查禁制,才知道小公主居然是趁着大家修行的时候逃出了祖地,在狐族,似这等尚未修成人形的,如果没有族中高手带着,是不得出祖地的,它们是火云狐族,与青丘狐族并列,区别于那些懵懂生存在山野之间,靠着机缘修得灵智的妖兽。 它们生来就在血脉里流淌着完整的传承之法,只要呆在祖地安心修行,将来就可将妖兽二字中的兽字去掉,成为真正的大妖,哪怕是天分最差的,也能有机会靠着祖地圣树,化为人形。 可这些都是建立在它们安心呆在祖地禁制之中的情况下,一旦出了祖地,在外人看来,它们与寻常野兽并无什么区别,充其量就是更加聪慧一些罢了。 甚至还会因为血脉的特异性,导致外形更加好看,被人觊觎。 出了祖地的幼年狐狸,哪怕是一个普通猎户都能要了它的性命。 两狐落地的时候,小狐狸也醒了过来,灵动的眸子看了一眼前方,没发现曹安两人,意识到外面天色已经亮了,心中顿时后怕了起来。 无数狐族悲惨遭遇的故事浮现脑海,什么被人剥了皮的、吃了肉的、敲死的、一箭射死的…… 它昨晚就是觉得好玩,这才学着那人做了几遍,可谁能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 “公主!” “嗯?”小狐狸眸子一转,就看到了身边的两名护卫,当即悲观情绪一扫而空,喜上心头 。 “你们是来救我的吗?我是被人类抓住了吗?” 两只狐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告诉它,那人类都没管你吗? 就在这时候,其中一只狐狸极为人性化的从胸下抽出一根银色的毛发,青色的光幕流转,一道人影从中走了出来。 她微微俯下身子,一招手,将小狐狸抱到怀里。 “你闯了大货,族长很生气,回去后等着挨罚吧,你这一跑,弄得整个族群鸡飞狗跳,到处寻你,咦,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女人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一边轻抚着小狐狸的毛发,一边疑惑的问道。 小狐狸将昨夜的事情和盘托出,那绝美女子抬起头,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才将小狐狸放下,掏出一物,青色光幕再度出现。 “你们带着公主先回去,我还有事,事情了结之后,自会返回祖地。” 两只狐狸低头应下,也不管那张牙舞爪,正在说着什么的小狐狸,一左一右叼起它就窜进了光幕中。 化形阶段的妖兽,已经可以称之为大妖了,相当于人类武者中的第六景:天人境,超脱凡俗理解,开始拥有神异手段,并且能在一定的程度上,调动天地之力为己所用。 真正通过修炼达到化形的大妖,其人身形态,可不是障眼法,而是实实在在的肉身,化形过程不可逆,于是到了这个境界的大妖,就会面临两种选择,要么化为人形,要么继续使用兽身,狐族是所有大妖中,几乎都选择人形的种族。 ------------ 第十二章 招架与进攻 化形过程不可逆,化形之相不可改,这是大妖化形中两大铁律,一旦转为人身,致死也就只能是人身,且化形后的模样,或美或丑,也是它们无法左右的,有妖族总结过,一般在族中容貌杰出者,化形之相一般也好看。 苏今窈,火云狐族长公主,容貌绝丽,化形十年。 循着残留的气息,她一路紧随着曹安两人的步伐而来,在城关处见到了牵着毛驴的曹安和沈重,苏今窈也不是那种第一次出祖地历练的小白,深知自己容貌在这个世界的水准,精粹的妖力涌动,化身为一脏臭老妪。 “过关缴纳十枚铜钱,两个人就是二十枚。” 守关的军卒面无表情,例行公事的提醒了曹安两人,财务大总管沈重一脸心疼,掏出二十个铜钱铺在桌面上。 “我们可以走了吗?” 军卒看都没看两人,只是扫了一眼桌面,铜钱够数,就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守关军卒的态度让曹安愣了一下,他本以为有了之前戚静楚的事情,这次出关可能会遇到麻烦,手都伸到怀里攥紧了傀儡典韦,没想到人守关军卒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两人。 当即一低头,牵着毛驴就快步走过。 离开了大武关后,就是一片平原,地图上的名字叫恶土原,只因此地无法种植作物,甚至连一些常见的林木和荒草都无法生长,只有一种名为红刺的荆棘长在一望无际的恶土原,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赤红色。 好在这荆棘不高,最高也没不过膝盖,常年四季有商队行人行走,蹚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道路。 “曹哥,好像有人一直在跟着我们。”沈重出声提醒道。 曹安也感觉到了,所以才接连换了好几条路,这伙人他从刚出城门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的五感要比沈重敏锐很多,一行四人,一女三男,从出城就跟着了。 人对视线是有感觉的,尽管视线这种东西没有实质,但感觉就是这么奇妙,被人盯着你会有所感,而曹安,积年的静坐,将他的这种本能放大了数倍,那几人自以为做得很隐晦,但在曹安的感知中却是一览无余。 “还记得昨天的那位捕快吗?” “他们也是公门之人,那位捕快带来的帮手吗?” 曹安摇摇头,“不是,昨天那位女捕快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她说我上了朝廷的悬赏策,就是不知道我的赏金是多少,估计身后的这几个就是奔着悬赏来的,我一直在奇怪一个事情,就是谁给我安的罪名上了悬赏策。” 曹安像是在说给沈重听,又像是自己一个人在分析。“如果是之前,我会觉得是李毓秀,但从那日我们分别之后,她的态度来看,不太可能;至于咱们镇上的其他几个幸存者,都是些寻常百姓,报官人家都未必会受理,更别说给我安罪名了。” 沈重出声道:“白云宗大概是有这个能量的。” 曹安微眯着眼,“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李毓秀这边,一会你不用出手,我也想试试自己现在的实力,这几人都不过才是二景血气境的人,是最合适的练手对象。” 沈重对曹安很信任,这信任来源于昨日溪边的演武。 “各位朋友,跟了一路了,不知找我们兄弟二人何事?”曹安将手中缰绳递给了沈重,让他牵着两匹驴子站的远了一些。 此处避无可避,整个恶土原本就没有什么遮拦物,几人见此也不再装模作样,呈扇形排开,围了过来。 确实是各有特色的四人,高的奇高,矮的奇矮,还有一个比沈重还要胖两圈,唯独那个女人倒是生得正常,除了肤色略黑之外,身材也算曼妙。 “啧啧,瞧着模样,细皮嫩肉,白皙俊朗的也不像是个能杀几十人的狠角色啊,你真的是曹安吗?”女子对曹安投来审视的目光,啧啧有声,没掩饰自己眼底的想法,曹安都能感受到那视线的温度。 “三娘,别发 S了,见着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道,这种小白脸有什么好的,银样镴枪头,哪及得上哥哥威猛,领了赏金哥去燕来楼开个上房,让你领教领教。”胖子瓮声瓮气的说着。 三娘白了他一眼,“别,我怕油腻、忌荤腥,再说了,我也不想在肥肉褶里找针。” 曹安大抵是听明白了,跟自己预想的差不多,“悬赏策上我的赏金是多少?” “一百两呢,刚上的新货能到这个价格,已经足以傲视悬赏策上一半以上的人了。” 被唤作三娘的女人好像的确对曹安的观感极好,热心的给出了答案。 “费什么话,快点动手!这种新货多抢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别被其他人抢了先。”矮子气愤的骂了一句,当先一步冲了上来,手里使的是一对一尺余长的匕首。 左右交互,耍起一阵好看的刀花,舞得实在好看。 曹安没有武器,他练的是剑,但考虑到这武道初期,剑的威力实在有些鸡肋,加上手里确实没有余钱买剑,就一直搁置的,所以只能空手迎战。 擒拿出手,龙爪起势,这门武技是为实战而生。 历经无数实战改良的大杂烩,它统合和经络学、现代人体医学、力学等内容。 反观对手,属实无法引起曹安的兴趣,刀花舞得好看,那也仅仅只是好看。 只见他身形轻轻跃起,这随意的一跳,便恰好在矮子上空,右手龙爪恰到时机的探出,快到矮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就感觉到了胸前的肉像是被人放到了石块间重重砸了一下。 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手中的刀都险些握不住,急忙抽手,想给凌空的曹安一刀。 曹安龙爪顺势一划,异常丝滑的捉肘拿肩、双擒、扣肋,打神阙,正面一记寸劲发力拳,一个照面,两息不到的时间内,矮子就已经废了,砸进了红刺堆里,兀自抽搐着,死活不知,连惨叫都没发出来。 余下三人脸色难看,他们发现,如果将自己放到矮子的位置上,自己也会是一样的结局。 “你这是什么武功?” “寻常技击手段而已,一百两白银,三位还要继续吗?”这是曹安为数不多的实战,也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实战。 内心的信念和武意正在搭建,他比所有人都要期待这一场战斗,但骨子里的信条却在极力压制着他那逐渐泛起涟漪的战意。 三人不知道曹安内心的矛盾,只是觉得他与自己等人所见的寻常武者不太一样。 “点子硬,并肩子上吧。”高个的话得到了同伴的认同,三人面色一正,慢慢围了上来,犹如狼群的捕食,三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曹安,只待他露出破绽之时,就是致命一击。 吸取了矮子的教训,深知曹安所学武技的高妙,他们已不敢轻易率先出手。 曹安深吸一口气,放弃了继续以擒拿对战的心思。 鹰捉起手,变三体式,摆开架子后也没等三人率先出手,而是将目标放在了似乎同样用拳的高个身上。 五行龙折身,抢攻出手。 起如龙蹬升九天,伏如缩身潜入地。 要知形意拳乃脱枪为拳所成,便是经过改良,也无法洗去枪术的影子,一举一动之间,给人一种横竖棱角的森然之意,少了几分圆融。 仿似当真在这双手之间有一根长枪一般,劈、崩、钻、炮、横,用的发力宗旨未变,拳法却不再固守教条,信手拈来,须臾之间两人已是交手七八次,高个脸都变了,这密集的攻击根本防不住,这是造诣深浅上的差距。 脸色苦楚,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不抢先出手。 技击之道,攻守而已,换个更贴切的说法,进攻与招架。在一定程度上,进攻方是更有利的,只要进攻足够猛烈,防守一方就只能跟着敌人的意思走,如同五子棋对弈的两人。 进攻可以随意,甚至可以提前预案,但防守却不行。 天下间没有固定的万无一失的防守之法,再精妙的防守也做不到密不透风,浑然无缺,肉身横练到极致却是 另说。 招架需要时间,依着进攻而变,从肉眼看进攻,到招架出手,需要时间,更需要足够的见识,这也就是武道第一景:融技所要求的,真正的一景大圆满武者,是无论进攻与招架,都能砍去从肉眼到进攻,尔后思考化为招架的繁琐过程。 形成肌肉记忆和本能,更快,更高效的迎战,甚至,于招架之中暗含进攻之变,但非大宗门徒,豪阀弟子,却没有多少人能真正达到大圆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并不影响武道晋升,武道的高深处是天地元力的累积与运用。 高个显然不是一个能够与曹安站在同一段位的选手,他那贫瘠的武学见识和并不扎实的一景储备,在曹安的攻击下如摧枯拉朽般倾覆。 曹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整劲齐发,翻身马挂,一记炮拳。 这近乎炸裂般的力量又岂是高个那并不充分的防御所能抵挡的,当即劈飞出去,成了继矮子之后第二个砸进红刺丛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从曹安发动进攻到劈飞高个,也不过就是一瞬时间,这冲来助拳的两人也堪堪攻击到曹安身前而已。 ------------ 第十三章 进阶技:拿龙 女人的刀,胖子的锤,相继封死了曹安的进攻路线,直指要害。 显然,这几人应该不止一次合作了,极有默契。 曹安暂退,八卦游身,身形如鬼魅一般飘身至女人后方,这掌法他倒不是有意修行过,但凭借着前世的经验,这游身步却是用出来了,而且用得丝滑,精妙,下意识本能的在两人攻击之间,选择了最优的脱身之术。 两人攻击落空,就预感到了危机,特别是女人,身后那种针刺一样的紧迫感直让她头皮发麻,胖子是直接看到了女人身后的曹安,面色惊骇。 他不知道曹安是如何办到的,两人成锥形进攻,预想之中曹安应该向后退去,这样的话,两人即便第一次进攻未能奏效,也可重整旗鼓,继续进攻。 看着女人毫无防备的后方,曹安顺手一记手刀,女人便软倒在地。 “你这用的是什么妖法?”胖子怕了,身形向后退了几步,身形微伏,攥紧了手里的大锤。 但这时候,已经起了性子的曹安又怎可能让他逃掉,蹚步攻了过去,胖子的锤法本就稀拉,此刻更是招招落空,连跟曹安接手的机会都没有,全数攻击打在空气里,跟地里的沙土过不去。 接连实战,曹安内心的战意早已被激起,此刻已然不是刚刚的涟漪,而是波浪。 瞅准机会,一脚点在胖子右腕,大锤脱手砸在地上,正欲往回抽的时候,曹安的五指已经裹上了他的右掌。 身形如岳,扬臂一抖。 擒拿进阶技:拿龙! 咔嚓一声脆响,胖子的整条右臂都废了,力贯一臂,在层层肥肉的加持下,在末端爆发,发出一声脆响,右后肩处,直接催出一个血洞,两片碎骨从中射出,掉落在沙地里。 一声凄厉的惨呼声惊起了曹安,让他已经有些泛滥的战意被平复了下来。 这才发现,四人都已经躺下了,而此刻的胖子,抱着自己的右臂跪倒在曹安面前,眼神里充满了畏惧,那惨叫声,如杀猪一般。 他永远都忘不了面前这个男人的身形,那轻描淡写的一抖,他畏他如神! 曹安重重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已经有些超乎了自己的预想,妖兽是妖兽,但人是人,哪怕之前已经杀过一个殷璃,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无法对这种事情做到淡漠。 他将两个大锤踢远了些,俯下身子,“能医吗?” 胖子额前豆大的汗珠滚落,死死的咬着牙,“能,能医,碎骨可接,辅之以丹药的话,能长合,四景开脉后,元力塑体,便能彻底无恙。” 曹安点点头,下意识的想说一句对不起,实在是胖子那浑身的肥肉,让他忍不住用了拿龙。 话到嘴边,改成了:“福生无量天尊!” “小胖,把他的同伴刨出来。”沈重眼底有光,看曹安的眼神里充满了敬服,如果说前面的所有战斗只是令他叹为观止,高呼精妙的话,那么曹安最后那轻描淡写的一记拿龙,却是彻彻底底的折服了他。 他放下手里的缰绳,将红刺丛里的两人夹了出来,放在地上,曹安出手,将矮子分错的筋肉正位,拍出淤血,又对高个简单的治疗了一下,三个人便都恢复了活动的能力。 胖子强忍着剧痛,找齐了自己的碎骨,看向还躺在一边的女人,“她……” “她是受伤最轻的,只是昏了过去,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吗?从这个位置劈下,不用多大力气,就可以让一个人彻底昏过去。”曹安有些疑惑,他还记得,自己劈晕了女人后,胖子惊骇的问自己用了什么妖法。 高个受伤不算重,有些疑惑的举起自己的手掌,按着曹安所说的位置比划了一下。 “这样吗?”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软倒在地,无他,实在是这世界的武者力量都很强,这在前世地球需要多次训练才能百发百中的手刀,在这里,他们施展起来轻而易举。 “额,就是那样!” 胖子脸色铁青,他现在痛的有些麻木了,但深知这种情形很快就会过去,现在急需找到大城,寻得医馆救治,这呆逼又来了这么一下,眼下他和矮子根本无法带着这两人离开。 曹安笑了笑,“没事,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了。” 胖子点头,“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矮子也服气了,曹安这样的举动颠覆了他对武林和江湖的认知,但不知为何,心里庆幸之余更多的是敬服。 “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曹安摆摆手,“尽早回去,寻得医馆医治吧,小胖,我们走。” 一人牵一匹驴子,两人重新走上了去往沧州的路。隔着老远,听到了身后胖子的提醒:“少侠当一路小心,为了这一百两悬赏而来的人可不只有我们。” 曹安遥遥回了一句多谢。 从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被苏今窈看在眼中,脸上的疑色更甚,她之前与小狐狸接触,以为能教下这法门的人,应该是个高修来着,火云狐族的小公主受人恩惠,这事可就不是她一只狐的事情了,寻上来一来是想着结交,二来也是为了有些回馈。 但这短暂的所见,却发现,曹安不过是一个堪堪二景血气境的武者。 ‘应该是个历练的大宗弟子吧,看他刚刚那一身精妙手段,可不是一个在野武修能拥有的,境界不高,这恩就好还了,功法武技你当不缺,既然上了悬赏策,那就由我护你一程。’ 心下做了决定之后,就散去了幻化之法,也没存再见曹安之意,只是远远的照看着。 曹安离开后没多久,高个和女人相继醒来,一行人短暂交流后沿路返回,就在这时,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迎面驰来,与四人擦肩而过,马背上的人斜向下扫了几人一眼。 踏踏踏……片刻之后,马蹄声从身后响起,那马背上的人去而复返。 “几位稍等,本捕有事相询。” 几人停下脚步,此刻他们已经没了再战之力,面对这明显境界比他们还高的人,自是不敢反抗。 女人拱手抱拳,“大人想知道什么?” “你们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这与大人想问之事有关?”女人皱了皱眉,打不过就是打不过,稀里糊涂的醒来就已经战斗结束了,本就烦闷,这女人还来伤口撒盐? “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哪来恁多废话!” 高个急忙站了出来,“我等适才与人搏斗,技不如人,这身上的伤便是这么来的。” “那人可是曹安?”戚静楚柳眉微挑,想到了昨夜临溪边的憋屈,就感觉太阳穴的血量噌噌增加,身上的气息也控制不住的狂躁起来。 “正是!” “什么时间的事情?他往哪边走了?”戚静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这佐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当即急切的问道。 高个正要说话,胖子却率先忍着通,咬牙切齿的答道:“大约是两刻钟前,他败了我们就往那边走了。” 高个一看胖子所指的方向,当即闭嘴,没再说话,那可不是曹安离去的方向,整整偏了一个大方向。 戚静楚感觉气氛有点怪,但她现在无暇去管这些,撂下一句“多谢告知”就策马追去。 她也是个轴的人,曹安对她的所作所为,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有种把狗拴起来,弄根棍儿在远处逗弄的既视感。那夜之后,痛定思痛,心中打定了主意,势必将曹安缉拿归案,她不屑于求人,搬救兵。 她的办法就跟她的性子一样轴,你不是偃师吗?有傀儡吗?我看你能有多少傀儡,你喜欢耗,那我就跟你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她势要看曹安黔驴技穷的模样,将其缉拿归案。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一路之上,曹安的数个小动作却在无形之中,将一趟原本应该困难重重的求医之路,变得顺畅了许多,没了追兵后,曹安开始将形意十二形的修炼搬上了每日的功课中。 与四人的一战,让他很清晰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弱点,那就是力量,现在的他无论是技巧还是意识,都是远超同境界,甚至是高于自己当前这个境界的,弱点就是力量。 整劲齐发后,根本达不到意想之中的效果,这也是武道二景:血气境的目的。 炼力搬力,内壮血气。 淬炼骨血、筋肉,以此达到长力的效果,至于血气,那是附带的,肉身强横,骨血精粹以后,血气自然会随之壮大。 十二形,先练龙虎! 形意十二形拳经所述,龙虎单习谓之开,鹰熊二形谓之合,知此十二形开合之道,可与入德也。 而曹安深知,形意十二形,除了能在武道二景达到长力的目的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作用,那就是开脉,提前达到开脉的效果,虽然只是开任督二脉,但已经足够了。 龙形开任脉,虎形开督脉,他手中的拳经与前世流传于外的区别很大,是十二门几乎全方位针对武者精练的法门,也是十二门桩功。 “客人两位,一壶好茶,酱汁腊肉、白斩鸡,红烧狮子头一份,白饭六碗。” 沈重肉疼的数出一百五十枚铜钱,身为财务总管,他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这种切肤之痛,眼见着自己荷包里的物什日渐消瘦,怎一个心疼了得。 这还是建立在两人很少进城的情况下。 曹安浑然不觉,“饭后我们得去城里逛逛,最好能挑点好的傀儡材料,该补充一两个高阶傀儡了,以应对将来可能的危机,否则你我实力太弱了些。” 沈重闻言,顿觉这一顿大餐也不怎么美味了…… ------------ 第十四章 金轮法王 “小二哥,打听个事!” “客官您说!”客官您说,眼镜却是向下一瞥,没看到曹安伸来手,也没见几个铜子在桌面上一字排开或者堆成一团,小二哥的兴致顿时落了几分。 “小二哥可知百草斋怎么走?位于何处?”曹安不太懂这些,虽然电视上也常看到江湖中人递出一两银子,小二哥喜笑颜开的答疑解惑,但曹安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干,沈重可能会跟自己绝交两个时辰。 小二没那么热情,但也开口回答了曹安的问题,专业素养颇高。 “你们是去找武药师的吧?那百草斋可不在咱们郡,而是在定安县,跟这里隔着四个郡呢,你们还要赶差不多大半个沧州的路。” 曹安也不着急,点点头,谢过小二。 从他的话里,曹安也听得出来,这位武药师的确有些名气,这跨入沧州第一城中一个小客栈的人都认得他,那想必往来去找这位武药师的人应该不少。 心中了然,低头干饭,再不抓紧,都要被沈重扫荡了,他像是把所有的不快都放到了干饭这件事上,以至于进食这个事情,让他整出一副气势森然,神鬼莫近的模样。 “这些个牛鼻子就没有一个好货色,挖出的心都该是黑的。”客栈门口走进几个气急败坏的人,没有刻意压制谈论的声音,以至于曹安扒着饭就听到了,动作都停了一下。 好在及时反应过来不是说自己,用眼角余光看了过去。 是两个年轻的和尚,穿着武僧袍,手持长棍,一个淡黄色的包裹斜挎在胸间,看这气势,当是二景武僧,曹安心下切了一声:小秃驴。 “就是,不过就是宿了两夜,吃了几顿斋饭而已,居然敢要了咱5两银子,他以为他们观是宝月楼啊。” 看样子这两个年轻的小和尚应该是刚刚被坑了,两天5两银子,倒是确实坑。 武僧不忌荤,两人喊来小厮,点了几个大菜,有几个还是曹安想点但被沈重怒目而视的菜,甚至他们还点了一坛花雕。 和尚是真有钱。 他感觉那道观坑的对,两人吃了亏也不敢叫板,想来那道观的实力也不俗。 “又是两个酒肉和尚。”声音自二楼来,听语气,其主人应该是个年轻女性。 “何人在背后言语,站出来!”未想,这话却是直接激起了两武僧的怒火,当即一拍桌面,持棍而起。 “姑奶奶说得难道不对吗?”女子也是个性子烈的,一扬眉向下看来,两方人都气势汹汹,互不相让。 曹安一看,得,祸从口出。 楼上那一桌正是一老一少两个道士,男的看相貌约莫四十来岁,实际年龄可能还要更大,女的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还有些稚气。 估摸着就是两和尚刚进门时候那句牛鼻子惹了火。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小牛鼻子。”两武僧看了有些忌惮的看了一眼中年道士,气势弱了几分,没敢乱开口,也熄了动手的心思,只针对小道姑。 “哼,死贼秃。”礼尚往来,小道姑也不虚。 店家、小二都缩到了柜台后面,眼见起不了手脚冲突,便搬来小凳子,安心看戏。 开客栈的都会经历这些事情,这些个武者本就精力旺盛,还都是些有血性的,没点血性的成就也高不到哪里去,常有三两句话不对付就大打出手的。 僧、道不对付,本来就有些相看不顺眼,又起了骂战,双方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从各自的人身攻击上升到各自信仰的贬低。 譬如什么‘我佛家有法会’‘我道门有大醮’‘XX榜上XXX是我佛门中人’‘xx榜上xxx是我道门高修’‘我佛门就是比你们道门强’‘我道门就是比你们佛门强’之类的。 中年道士老神在在,根本不理会,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任由两方对骂。 大概是相互都意识到了这么争吵下去没有意义,那小道姑眼珠子一转。 “吹牛皮谁都会,有能耐咱们比真本事!” “此地不够宽敞,我们到外面比过一场。” 小道姑狡黠一笑,“果然是没脑子的憨货,只会仗着筋肉逞凶,咱们要比就比点不一样的。” 曹安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感觉这小道姑好像是故意挑事在这等着两武僧一样。 “你划下道来,我们师兄弟二人接着就是了。” “想必你们来此,也是接了那冯家的委托吧,咱们三日后冯家见,到时候谁真修,谁假练自然清清楚楚。” 两武僧面有难色,又看了一样小道姑身后的中年道人,“你身边有宗门长辈在,做不得数。” “反正还有三日时间,便允你们回去搬救兵,输了的人要跪地给对方磕三个头。” 一场骂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曹安也吃好了饭。两人出门寻购材料,曹安这才知道他们比的是什么。 这冯家是郡立有名的富商,一个月前,家主冯继祖的小妾自挂梁上,死相极惨,自那之后,冯家每隔三五天必死一人,若非还有些忠心的护卫震慑,那冯家的奴仆只怕都跑光了,意识到不对劲的冯继祖花大价钱请了不少人,但情况并未好转。 这次通过郡里的悬赏策,发布了悬赏,寄希望于能够招来能人,解决冯家困境。 “感觉像是鬼怪作祟。” 如果是在以前,曹安必然不信,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妖都有了,鬼怪之流出现不是很正常吗?似乎这样才理所当然一些。 “曹哥,不如我们也去看看?这赏金就算了,主要是你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沈重脸部红心不跳的说着,竟然在曹安的直视下,还能面色平淡,一脸真诚的看着他。 “你确定不是因为财帛动了你的心?” “曹哥,绝无此事!” “不要另生事端,咱们要挣钱可以用别的法子,虽说武者血气鼓荡,神鬼辟易,但那也得看什么级别的神鬼,冯家的事到现在都没能解决,其棘手程度可见一斑。” 沈重一想也是,便恋恋不舍的合上这郡里的悬赏策,将目光从那百两黄金的字眼上挪开。 这购买材料又是花去了将近四十两银子,实在是因为这次曹安买的要更好一些,低阶傀儡对现在的他来说帮助不大,他要着手制作五级傀儡。 回到客栈,关上门,曹安取出材料,一切准备就绪,五级傀儡的形象在脑海中纷纷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个身着袈裟的光头上。 他原本是打算制作散人宁道奇的,五级傀儡中,但就在刚才,联想到了冯家异事,让他不由得心生紧迫,不管是对上妖兽还是武者,他都不惧,可唯独就是骨子里对那一类看不见摸不着的鬼怪生出怯意。 想着,便自嘲一笑,自己大概是为数不多的害怕鬼怪的道士吧? ‘当初就应该跟龙虎山的道友请教一下山字门学问的,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鬼怪与我所理解的鬼怪是否是同一种。’原身的记忆里,对这一类的见识也是粗浅得堪称贫瘠。 十几年时间里,不是在想方设法讨好那个像极了小妹的姑娘路上,就是在埋头苦学偃师术以期报仇的路上。 所以,原先的宁道奇被他否掉了,他需要一个能带来强大安全感的男人。 食指一挑,一把平刀落入手中,面前是一截两寸多高的百年槐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将槐木的纹理不落分毫的映入其中,刻在心间。 良久,曹安握着平刀的手动了,出手如出剑,每一下都精准而平稳,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得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 他的脸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神圣,很快,一截槐木便被分割成了数百个部分,而曹安的手依旧没有停下,这大大小小的部分在他手中快速的成型,根本不用去测量,大圆满的偃师术让他能单凭手感就将误差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这对曹安的腕力和体力都是一种考验,入夜前开始操刀的,等到零部件成型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制作一具傀儡,零部件的加工只是最基础的部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仗,他需要在对应的零部件以朱砂绘制好铭文。 越是高级的傀儡,所需绘制的铭文越多,这一步,有些类似于道士制作符篆,而他现在要制作的这具傀儡,拆分下来需要绘制的铭文一共一百零八个。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起身来到沈重门口。 “我暂做休息,这两天可能都没时间,你有空可以在附近转转,了解一下郡城内的各种消息,我没在,你要小心一些,不要轻易与人起冲突,这具三级傀儡你先用着,以备不时之需。” 沈重没有拒绝,大大方方的接过傀儡,只见这是一恶僧形象,佛门有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一说,沈重觉得面前这个傀儡就是金刚怒目的最好写照,他以金鸡独立的姿态站立着,双手一上一下,各自捏着一枚金轮。 身上的僧袍鼓荡,衣袂飘飘。 基座上刻着四个字:金轮法王 ------------ 第十五章 诡异的田肆 太平巷最豪华的一处宅子,就是冯家的,虽称不上豪门世家,却也是在这华青郡中传家数代,以贩卖兵器起家,据说家祖还是一位了不得的炼器师,累代经营下来,在华青郡中能量不小,宝兵楼的名号在附近几个郡县中名声不小。 二十年前的冯家远比现在风光,累代经营,家族子弟数百人,投靠过来的旁支也不少,那时候的宝兵楼甚至都开到了神都。 然而风光一时的冯家,因为一件宝兵,恶了一位高修,一夜之间,家族近乎被人屠灭,只留下了这冯继祖一人,也是他命好,另一位与冯家有些交情的高修正好赶到,救下了他的性命。 没人知道最后冯家付出了什么,只知道从那以后,偌大冯家就只剩冯继祖一人,势力缩减到了现在这个样子,近二十来年一点也没有扩增 。 夜幕下的冯家大门口依旧盏着灯,一辆马车从巷头驶来,停在门口,早就候在一边的老管家弓着身子,撩开帘,搀着少年走下马车。 “少爷,您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老爷正在里面发火呢。”老管家一脸的心疼。 少年人当即一脚踹了出去,将老管家踢倒在地,摇摇晃晃的偏过头来,“你这老狗,也敢管小爷?” 管家顾不得额前的伤,急忙爬了过来,小声说道:“少爷您误会了,老爷的意思是,最近正是紧要时候,郡城里来了不少人,保不齐会有一两个当真有些能耐的,让您再熬两天,等这事过后,一切好说!” 冯代昌咧嘴一笑,只是这笑容,根本不像一个十五六岁少年该有的样子,充满了森然的冷意。 “不过就是一堆会动的资粮而已,瞧把你们怕的,起来吧,这事我自会跟父亲讲明白的。”话音刚落,冯代昌猛地转头,一双血红色的目光看向巷子尽头。 “有只老鼠,找人处理掉。” “是,少爷。”老管家一声应下,干瘦的手掌一挥,就有数条黑影从暗处跃出,几个起落朝着先前冯代昌视线所及的地方掠去。 “记得把肉带回来,别浪费了。”冯代昌轻飘飘的声音传出,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在呜咽声中关闭,门口亮着的灯也应声熄灭。 崔晋怕极了,他疯了一样的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 像鬼一样,不,比鬼还要可怕,被那双眼睛看到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几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毛骨悚然。 那不是他认识的田肆,田肆只是一个赌鬼加酒鬼,平日里被自己打了都不敢还手,怎么可能有那样的眼神。 一个月前,平日里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田肆突然阔了,两人对门而住,对于田肆的变化,他崔晋想不知道都难。 那几天,崔晋自己也输了个底儿掉,还欠了一屁股的债,眼见的平日里比自己还要不如的憨子田肆突然阔绰,便起了心思。 连着数天,都只看到田肆出入赌坊和酒馆,对于银钱的来路,却是一点线索苗头都没有,眼看着还钱的期限将至,崔晋也耐不住性子了,当天晚上就冲进了田肆家里,一番逼问下,田肆才说是在冯家谋了份闲差事。 但对于干什么,却只字不说,不管自己怎么打,田肆都一口咬定不说。 这让崔晋心中更加笃定了其中有猫腻,冯家什么地位,会需要一个酒鬼加赌鬼做事?平日里招个小厮丫鬟都恨不能查人家祖上几代人干过的事。 不敢闹出人命的崔晋只能抢走了田肆的银钱作罢,回去后却是起了暗中查探的心思,他心中笃定冯家让田肆干的肯定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这大家族的龌龊事,要是被自己拿住了,岂不是能吃一辈子? 买他一个赌坊都够了,逼急眼了的崔晋越想越觉得可行。 连着半个多月,他发现田肆除了定期到冯家待上半个时辰之外,好像什么都没做,出来后就继续烂赌烂喝,而在冯家干什么,他无法得知,冯家的高墙大院阻隔了他的查探。 但好在田肆每次拿出来的银钱,也能缓解他的燃眉之急,倒是不急,就在七天前,田肆进了冯家再没出来,崔晋连着等了数天,就在今晚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了新的发现,烂赌鬼的田肆穿着一身华贵的衣服上了马车。 他远远跟着,看着田肆进了城内最好的青楼,看着他烂醉的上了马车回到冯家,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崔晋不敢回头看,但从身后传来的阴冷和针刺一般的疼,还有两侧时不时起落的黑影,他就知道,他逃不掉的话会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人是田肆吗?他们为什么会听田肆的话? 这些念头只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唯一剩下的一个念头就是要活下去。 嗡~ 长刀破空之声从身侧传来,危急关头,崔晋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高高跳起后顺势滚了出去,砸在一座客栈的门口,强大的惯性和力量让他根本收不住身形,客栈的门被砸烂,连人带破木滚了进去。 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木刺也不在乎,他用最大的力气喊了一句:“救命!有人要杀我!” 来自冯家的人并没有停下,相互间看了一眼,眼底的狠厉之色更甚,一个普通人,居然在几人的手底下闹出了这般动静,简直就是耻辱。 沈重听到了声音,事实上,整个客栈听到声音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没有一人敢出来,沈重担心曹安那边的情形,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推门而出,袖子里攥紧了傀儡,双目如电扫过曹安房间的周围。 当看到下方正在逃窜的崔晋后,心中顿时舒了口气,双手抱臂,站在曹安门口冷眼旁观。 他没有那些自命正义的侠气,这些人干什么他都不管,只要他们不会打扰到曹安就行。 几条黑影进了客栈,三柄利刃几乎在同一时间将崔晋扎了个对穿,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僵立在原地,眼神中流露出不甘,最后看了一眼周围。 他好悔,悔自己老老实实的拿田肆的钱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多生出别的事端。 只是,人生没有什么后悔药,生死有时候就是一念之间。 黑影们抬起头,很满意客栈周围的反应,只是在看到沈重的那一刻,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 当真是一个不懂事的愣头青啊。 他难道不知道江湖上有些事情要少看吗? 沈重从几人的眼神里看出了他们的想法,眉头微微皱起,“我对你们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只是怕你们影响到了我哥休息。” 黑影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各自的想法:他真的是好拽啊,让人情不自禁的想给他脖子上来一下。 四人分工明确,两人带走了崔晋的肉身,一甩手,掷出一大个银锭子,没入了柜台上,另外两人足尖一点,借力跃上了客栈,一左一右朝着沈重靠了过来。 ‘一个凝气境,一个血气境。’沈重攥着傀儡的手松了松,实在是曹哥说过,这是一尊三级傀儡,而自己好歹也曾经是三景凝气,强提一下理当能应付的,不用浪费这傀儡。 这毕竟是钱。 手往腰后一抽,一把有点夸张的切肉刀落入手中,当即迎上敌人。 与曹安的精妙不同,沈重曾是实打实的三景武者,一身杀伐手段也是在军中拼杀练习得来,招式大开大合,势大力沉,面对两个影子这种毒辣的剑术,似乎有着天然的克制,那二景血气境根本没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兵刃刚一接触,就被沈重单方面压着打,连着三刀,砸得他虎口发麻,手里的剑险些被打掉。 脸上泛起了苦色,他们这些豢养在冯家的护卫,平日里欺负欺负普通人,或者是仗着人多耗同阶对手都可以,可真碰上了沈重这等杀才却是有些不够看了,转手一刀,锋利的刀刃直接在黑影的脖子上破开一条线。 沈重抽身亮出刀背,双手横推,挡下一记直刺。 一股阴寒之力顺着剑尖传入曹安的手中。 噗…… 肺腑之间犹如火烧般一阵刺痛袭来,嘴角溢出了鲜血,勉强强提的实力被重新打回原形,伤势比之前更重了。 黑影脸上一喜,原先还以为是个前线杀阵中退下来的军中悍卒,没想到只是一只病猫。 真气一引便直接动了根本,旧伤复发。 趁你病要你命!痛打落水狗的事情黑影们做得比谁都熟练。 一伸一缩间,一剑点喉,去势如电,狠辣果决。 沈重张嘴,正要呼出金轮的时候,一阵风吹动,刚刚紧闭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而那本来袭向自己的一剑,偏离了原本的位置,黑影人两臂平举,像是有人用一把尺子比着矫正过的一样,错愕的转过脑袋,向后看去。 那扇打开的房门兀自还在风中动着,男人正一脸寒意的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掌…… ------------ 第十六章 那个拉风的男人 又见拿龙,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却是相同的震撼。 曹安面罩寒霜,“为何不用傀儡?” “我想着用不上,用在他们两个身上有些浪费。”沈重实话实说,如果不是因为这厮的真气引发了自己的旧伤,的确也用不上傀儡,他自己就能把这两人解决。 “你迟早被你这贪财的毛病害了。”曹安出声骂了一句,他实在有些理解不了沈重对于钱银的那种执念。 平日里,也只当是他的一种小癖好,但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发生这种事情。 “下次不能再出手了,我虽不同医术,但好歹耳濡目染,你这身体,像刚刚那样的情况再来一次的话,你根本都走不到百草斋,那我们这一行也就毫无意义,你不如趁早滚蛋,找块好地方把自己埋了吧,省得麻烦别人。” 沈重从怀里拿出一颗早前搓好的药丸,吞了下去。 他别的不怕,现在就有点怕死,以及怕曹安放弃他,脸色一正,“绝无下次!” 曹安摆摆手,“收拾一下,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信息,我那边事情还没完,等我出来后找你。” “好的,曹哥。” 门被重新关上了。 曹安整整冥想了一个白天,直到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完全恢复到了巅峰,这才在案台上准备好一切,提起毛笔,蘸着朱砂,在一个个零部件上绘制铭文,这一步,需要强大的心神掌控,冥冥之中,他能感觉到这些铭文所牵涉的玄奥能量。 一个不慎,对于偃师来说,就是可怕的灾难,只是现在的自己,似乎还没有资格去理解它们,原身就是死在了这上面。 他几乎全神贯注,心无旁骛,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正在这时候,楼下的一声救命险些将曹安从入神状态下逼退,好在他的掌控力足够,直到落下最后一笔,这才收回心神,将注意力放到了屋外。 这几人的境界他大体也感知得出来,对于手里有着金轮法王的沈重,曹安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只想着等外面的闹剧结束,再继续。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沈重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危急时刻也顾不得其他,闪身而出,拿住黑影的另一条手臂,再次施展了拿龙。 这一次,不再像之前对付胖子一样留手,那力道直接从左臂贯通道右臂,余震的力量深入脏腑,瞬间毙命,死的不能再死了。 重新回到房间的曹安没有立马开始绘制,他收敛心神,默念道经,恢复精气神,排空杂念。 …… 门外,打斗结束后,相继有人开始活跃,胆大的甚至打开了房门观望。 店家战战兢兢的出来,让小厮挑着灯,费力的扣下那锭银子,珍而重之的卷进袖管里,这才一脸苦涩的看着被破坏了的店门。 沈重搜刮着两黑衣人身上的信息,包括二两银子。 没有什么身份牌,更没有任何能够侧面引出他们身份的东西,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小二挑着灯走来,白了一眼沈重,就没见过这样抠门的江湖客,哪个江湖客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摸尸的,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留给自己这个打扫现场的苦力吗? 但沈重刚刚提着杀猪刀的神威他还是通过窗花看了个一二,没敢造次。 灯照在黑衣人脸上,小二一声惊呼,“这不是冯家的护院吗?” 沈重面色一紧,“冯家?是那个发布了悬赏的冯家吗?” 小二正要开口,却被掌柜的打了一巴掌,“胡说八道,这都是些刀口舔血的江湖客,你一个跑堂的小二知道个鸟啊,还不快去衙门告知捕快大人们?” 小二脸上受了一巴掌,印着大红的印子,却不敢说什么,只是讪讪一笑,“客官,我刚刚记错了,我这就去衙门。” 掌柜的笑着走上来,“刚刚那跑堂的不懂事,客官还请见谅,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客官就回屋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平日里在这发生的江湖纷争可不少,咱们这不比其他地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江湖事江湖了。” “不管是谁,只要练了武,死在这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你们江湖中人自己的事情,衙门的捕快大人们只是例行公事,不会打扰你的。” 沈重微眯着眼,点点头,转身也回了房间,心中却暗自警惕了起来,这客栈的掌柜的这句话,不可能是信口胡诌,那就证明这客栈也不普通。 至于什么江湖事江湖了,那还不都是你们一张嘴的事情,刚刚死了还被人带走尸身的家伙根本就是个普通人嘛,也没见你们管。 他和衣躺下,不久之后果然听到了密集的脚步声,还有轻声的交谈,不过相隔有点远,听不清楚,但确实没来找自己麻烦,等他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客栈已经恢复了,连原先破坏的门都修好了。 客栈里依旧热闹,一大早就坐了四桌客人,掌柜和小二依旧藏在柜台后,笑脸迎人,如果不是自己门前的血腥气还没散尽,沈重都快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做了个梦。 出了一趟门,并未走远,跟附近几个摊主交流了一会,大概了解了冯家之后,便不在冒头,安心回了房间,等着曹安出来。 整整一天一夜,曹安顶着黑眼圈唤了沈重进门,临了还叫了小二给房间送菜。 地上已经收拾好了,只有桌面上摆着一尊两寸高的傀儡,一个面带冷笑的男人,大红的袈裟披在身上,红金色佛帽的带子仿佛在随风飘扬,一手挽着拂尘,一手提着禅杖,眉心的那枚肉痣更是显眼无比。 强势、霸气,仿佛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东西都将被他劈开。 是那个拉风的男人! 心神微震之下,看向了曹安,“曹哥,这位是?” “法海!你没看基座上的名讳吗?”曹安强忍着脑袋上一阵阵的抽痛,转头问道。 “从那两个人的身上可看出了什么?” 沈重脸色一正,走到曹安跟前,将夜里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打听到了的和盘托出。 “也就是说,那批黑衣人其实就是冯家的人,奇了怪了,他们冯家不是发生怪事了吗?这时候应该自顾不暇了呀,怎么还有闲心搁外面对一个普通人出手呢?”曹安话音刚落下,沈重正想开口,两人忽然默契的没再说话。 曹安大袖一裹收了傀儡,顺势将自己指尖血擦在傀儡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住,“客人,您要的菜好了。” “送进来吧!” 直到小二离得远远后,沈重才放低了声音接着说道:“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情。” “不!”这一次,曹安改变了主意,有了袖中的傀儡,他现在心下大安,何况,沈重伤势复发的事情就在眼前,他还不至于这么健忘,找不到人就算了,找到了没道理还要吃这个哑巴亏。 “等我休息好,明儿一早我们就去冯家。” 沈重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吃完饭就下去付钱去了,这一次付的格外的痛快。 次日一早,两人就牵着驴子走向冯家,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文士模样的仆从在门口摆了一张方桌,另一边是整整齐齐摆放了八个架子的武器。 曹安还没走到近前,文士那双锐利的眼睛就扫了过来,随后起身。 “二位也是为了悬赏之事来的吧?” “正是!” 文士托起袖子,悬笔停在书册上方,“还请两位通告一下名姓和修为,我好做记录。” “在下曹安,二景血气境,这是舍弟沈重,一景融技境!” “我已记录完毕了,我家老爷吩咐了,各位能来冯家助拳,全府上下万分感激,不可令各位寒心,冯家其他物什不多,但兵刃还是有的,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来到府上的每人都可挑选一把兵刃带走。” 说着,文士右手一引,指向了边上的武器架。 曹安微微一笑,“冯老爷大气,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小胖,你那杀猪刀也可以换了。” 文士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脸上却依旧笑意盈盈,这都不过是些普通材料打造的刀刃而已,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金贵,但对冯家来说,却根本算不得什么。 曹安一抬手,挑了一把八面剑,平直端正,剑身挺直,剑刃由两度弧曲而伸,威严简约,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八面剑是曹安练剑的最佳选择。 只是练剑,而非将其作为一种杀伐手段,以他现目前的修为来说,剑的威力反而可能是最低的,但是兵器乃手足之延伸,这话不仅仅是一种定义,更是一种练剑法门。 要达到这种程度,就需要让自己的身体足够的熟悉剑,把玩也好,套招也罢,在初学者中,根本目的不是为何杀伐,而是为了让身体熟悉它,培养与剑的‘默契’,达到这个程度之后,才能算是真正的入门了。 不然,生涩的舞动长剑,再强大的杀招,使用出来也是破绽百出,剑与人的默契度不够,也根本发挥不出剑招的威力。 人与剑之间,需要以默契度来衔接,将之彻底与身体连在一起,犹如手足一般,没有隔阂和阻碍,成为真正的手足之延伸。 沈重挑了一把长枪。 眼见着两人就要牵着驴子走进大门,仆从急忙上前将其拉住,“二位的马……额,驴子就交给我们吧,府上有专门的地方供他们休息,还备了上等的草料,有专人招呼,不会出问题的,至于二位的行李,不如就一并看管吧,想来在府上二位也用不上。” 仆从没嘲笑两人,专业素养让他们始终保持微笑和礼貌,但眉眼之间尽是嘲弄! 沈重一歪脑袋,也不客气,“那就要顾好咯,不然给你腿打断!” ------------ 第十七章 白日飞升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昨晚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又经历了一遭奴仆们的嘲弄白眼,怎能让沈重不气。 小厮笑得有些尴尬,森然的家规让他不敢顶撞,要接缰绳的手就僵在那里,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文士走出高案,“你们两还不赶紧牵着客人的驴子下去?” “我来给两位带路,这边请!” 冯府规制森严,纵横有度,将高门大院的高大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这人在墙下,都有种面对崖壁的感觉,统一的青砖垒砌,上百年风雨岁月赋予的历史厚重感,更添威严。 文士带着曹安两人穿过层层拱门,数个庭院之后,来到一处宅院,此间共有三个部分的一层排屋,装点简单,却不会让人觉得陈旧或者脏乱,联排的房屋围出一个偌大的院子,曹安一眼扫了过去,粗略估计不下四十个房间。 “这两个房间没有人,家中女婢早已换上了干净的床褥,两位直接住进去就行,钥匙就在门上,到点会有下人送来饭食,若是不合口味,两位也可以跟前来送饭的下人说,厨房会着手重新弄一份,待到晚上,府上管家会亲自来请各位过去。” “两位可还有什么要求?” 曹安还他一礼,“贵府安排得周到,我们没其他要求。” “如此,那我就先走了,门口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文士离开后,沈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这冯家,表面上对谁都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可骨子里的那种傲都快熏得人睁不开眼了。” 曹安性子更淡,他对这些不在乎,他来冯家也只是因为冯家损了沈重少说半年寿命。 闻言只是笑笑,“人家是传世百年的家族,有些傲气也是正常的,跑江湖的,再厉害,也说不得哪天说没就没了,但人家家业在这,不出意外的话,再传百年也未尝不可。” 两人说话的档口,院前传来了人声,整整二十余人从那门口走来,在人群中最显眼的当属那个穿着一袭火红袍子的公子哥,步履之间洒脱不羁,眉眼开阖中有种自信率真流露而出,曹安第一眼只觉得惊异。 这样的人,他没见过几个,哪怕在前世,观前流过的万千居士,也鲜有人能如他一般。 可与肉眼所见完全相反的是自己的感知,这样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即便不是如沐春风,也至少当生不出厌恶感,但事实并非如此,那种针刺一般的阴寒和萦绕不去的憎恶让他如见世间最丑陋之物。 人群中,他看到了那天在客栈的道士与和尚,此时,人群中当以那位中年道士和老和尚为尊,因为境界的诧异,曹安感知不出来他们的具体修为,想来应该不低。 公子哥眉间露出喜色:“哦,又添两位侠士,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在下曹安,舍弟沈重。” 人群中,有人微皱眉头,“你二人不是我华青郡的吧?” “我兄弟二人前些日子刚从沧澜府而来。” “果然如此,这两位是我们华青郡的前辈,普法寺慧通大师、青羊观玄诚道长,之前你们不知,现在告知你们了,该执一礼吧?” “理当如此,曹安见过两位前辈,看来我们兄弟二人这一趟倒是什么都不用做,还混了一把趁手的兵器。” 原本还有些僵的气氛在曹安这一晚辈礼中消融,那公子哥扫了曹安一眼,便不再关注,而是请着这一僧一道坐在石凳上,交谈了起来,其他人就拱卫在身后,曹安带着沈重站到了边上,那安排给自己的屋子前,不靠拢,也不远离。 “两位都是咱华青郡的得道高修,恰逢其会,代昌有一事相询。” 两人互看一眼,皆能看到各自眼中的争锋相对之势,视线一转,又是一副风轻云淡,慈悲祥和的样子。 “公子请问!” “这世间武道修行,无一不是融技、血气,凝气、开脉层层攀登,这其中需莫大的毅力和天大的机缘,能从内天地踏入外天地者,更是如此。” “可我听说,在佛、道门中,有一类人,他们不修武道,只研读经卷。穷经皓首,一朝得悟,便可一步踏入外天地,容貌也会恢复到年青时期,超过他人苦修数十年之功。可有此事?实在是在下也想像各位一样,但又吃不得其中苦楚,才有此一问。”冯代昌彬彬有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玄诚道人笑了笑,“却有此事,但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有一朝悟道,一步登天的前辈,可那些在青灯古卷中碌碌一生的不知多少,只不过都没有被记住罢了,佛门之中,老道不知,但我道门有载以来,这样的人也不过区区五人。” 慧通亦是摇头,“我佛门之中,也差不多是这个数字。” 冯代昌并没有失落,反而一脸的兴奋,“原来当真有此事?我还以为是江湖中人以讹传讹,我想学,还请两位前辈示下,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代昌都愿一试。”说着竟是跪在了两人跟前,面色诚恳。 两人当即一左一右拉起了冯代昌,玄诚率先开口:“这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只不过少有人愿意再走这条路,公子不了解也正常,并不需要什么代价,那成功的先贤所读经卷在市面上流传的也有不少,公子信不过,老道可让观中弟子整理后送过来。” “公子按照正常的价格购买就行,我青羊观中,还是可以备齐经卷的。” 慧通也不愿落后,当即表示,立马着手让寺里僧人备上一份送来,他们只当是这公子哥起了玩心,左右也花不了几千两白银,对于偌大冯家来说,根本无足挂齿,不过对于观(寺)里能有进项,也是好事。 “如此代昌就多谢两位前辈了,不知可还有什么需要忌讳之事。” “研读感悟罢了,公子就当寻常读书即可,无需刻意做什么。” 之后,几人有聊了些别的,那冯代昌像是耐不住性子一样,结束了话题,众人也散开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沈重面有疑色:“曹哥,当真有这种法子吗?那两人该不会故意蒙人的吧?” 曹安摇摇头,沉吟道:“骗人倒是不至于,我所了解之中也有白日飞升的说法,他们所说应该是真的,只是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算了,非至纯至真,天生道心之人,还是趁早断了念想吧。” 离开之后,藏在一处阁楼内的冯代昌,一边听着手下护卫的汇报,一边以阵法监听着院子里的一切,听到曹安所言,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抬手制止了护卫。 “至纯至真,天生道心,这个曹安究竟是何许人?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公子,这曹安是从沧澜府来的,朝廷下发的悬赏策上有名,赏金一百两。” 冯代昌头也不回,反手一巴掌将说话的护卫打飞出去,“聒噪,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事情需要你说?进门登册的时候,早就了解清楚了,本公子说的不是这个。” “曹哥,什么样的人是至纯至真、天生道心?” 曹安沉默了,久久无言,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来回答冯代昌这个问题,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说,但又说不上来,那种冥冥的感觉自己是知道的,却又无从谈起,话到嘴边,便已经知道会偏离原本的意思。 沈重在等着曹安回答,冯代昌也在等着。 就在曹安沉思之际,一句近乎完美契合这个答案的几句话闪过脑海,轻吟出声:“修,为得道在求,悟,为明性在知。修行以行制性,悟道以性施行,觉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 话音刚落,心血来潮,一股无言的冲动涌上心头,仿佛只要曹安自己愿意,一念之间,就可登入武道高妙境界,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冲动和‘知道’。 对于下一个瞬间的‘知道’,百分百无差,绝对到强大的信念上的“知道”。 以至于曹安一直平淡的性子都出现了变故,一股无形的能量正在整个冯家上空酝酿,天威煌煌,震慑万类,特别是对于‘冯代昌’这样的异类,仅仅只是那无形的气势,就让它整个跪倒在地面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不甘和恐惧。 可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 “今天怕是要下雨了,天阴得可怕。” “怕是要下暴雨呢,我好久没见过这样的天气了。” 与高境界而言,他们隐约有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天地之威面前,没敢动弹,而对于那些没有修为的人来,就是一场可能即将要到来的大雨罢了,仅此而已。 哪怕是住在冯家联排院里,能够隐约感知到这一点的人,也只有玄诚和慧通,感受着源头那清晰的位置,他们更不敢动。 华青郡,大妖苏今窈触电般的收回了自己的神念,脸色苍白,一口鲜血喷出,眉宇之间皆是骇然之色。 她已经足够的高估曹安了,未曾想,到今日才发现,自己还是错得离谱。 能一步登天悟道而出的人,又岂是自己所能揣测的?下一瞬间,他该踏足外天地了吧,修为至少超出自己一个境界。 ------------ 第十八章 谁错了 曹安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嘴角露出几分苦笑,将心神从那种状态中拉了回来,内心彻底平静了下来,古井无波。 那不是自己的路,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要走那条路,他还不够资格,单凭这几句话的感悟和内心那根本无法言说的感悟,便是真的下一刻一步登天,到了外天地,也只能止步于外天地。 “福生无量天尊!” 随着曹安的心境转变,天地威压消散无形,正午的阳光照破阴霾,重新洒在华青郡内,暖融融的,虽没有下雨,但空气中的清甜却跟雨后无差,连带着城内的人都感觉神清气爽了起来。 断一人机缘,惠一城生灵。 枯藤有新芽,病体注生机。 “他放弃了?” “他放弃了?” “他放弃了?”数道意识的感知中,这变化不可谓不明显,只是没敢再用神念探求,而是不可置信的将视线投向了同一个位置。 冯家,冯代昌疯了一样的发出了笑声。 “他放弃了?他放弃了!他怎么敢的呀,他为什么要放弃?他怎么可能……” 边上的护卫见此情形,不自觉的离这位公子哥远了些,心中却齐齐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公子哥又疯了。 气象万千,暗中变化如怒海狂涛,但其实发生在小小的冯家联排房中也不过就是两个人短暂的片刻对话而已,曹安接着说道:“这就是天生道心的人,与我们的区别,我说不出来什么是天生道心,至纯至真之人,但他们的区别却勉强可以用这几句话概括一下。” “你要是想了解,可以试着理解一下,不过没太大必要,反正天生道心的人不是你这样的。” 沈重尴尬一笑,“就是好奇罢了,连这种事情都会有,老天爷真的太不公平了,咱们历尽磨难,千辛万苦的修行,别人看了两本书,刷的一下,就到了我们前面。还好这种事情不多,不然非得气死,这种人就纯纯的牲口嘛。” 曹安横了他一眼,“你才牲口。” “哥,我没说你,我说的是那一类人。” “人家毕竟都是得道高修,那都是前辈先贤,不管别人的修为怎么来的,强者为尊,都得尊敬不是?” 沈重想了一下,“也是,那下次我不乱说了。” “哎,对咯,现在,滚回你的房间去,你哥我要休息了。” …… 沈重打开门,迎面差点跟玄诚和慧通迎面撞上,他半个身子卡在门口,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两位前辈有何贵干?” “我二人想与曹道友聊聊,并无恶意。”玄诚语气中多了几分恭谨,甚至于沈重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卑微的意思,心中大感奇怪,这两人开始的时候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拿着武林前辈的架子,怎么前倨后恭如此之快。 “对对,就是论道,单纯的为了论道。”老和尚终究还是拉不下脸面说求道。 曹安明白发生了什么,也只能起身,走到门口,“两位前辈,请进吧。” 两人连忙还礼,“不敢当不敢当,曹道友,多有打扰了。” 沈重吸了吸鼻子,正要进门,砰的一下,门被曹安关上了,险些砸到自己的鼻子,不明白曹大哥怎么好像突然生自己气了。 关上门的曹安只觉得念头通达:看,咱就是这么小气的人,根本和天生道心,至纯至真不沾边,无量天尊,爽!让你小子喊我牲口! 两人略显拘谨,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正视起了曹安,陡然发现,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曹安都是那么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这种状态不是装的,因为心底的宁静是装不出来的,曹安身上给人的感觉也是装不出来的。 联想到自己之前在门外还念及身为前辈的脸面,顿感脸上一阵火辣。 “请坐!” 联排房中,空间不大,但三个人坐却也足够宽敞。 “敢问曹道友,刚刚是不是引动了那传说中的一步登天机缘?”玄诚道人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求知欲,问了出来。 “感觉上是像的,只不过我自己并没有去做,没个结果,也就不知道是真是假。”曹安除了自己本意上不想走那条路外,其实还是有些怀疑的,道心不求,那这个过程就应该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仿佛天地生来就那样。 而不是充满了蛊惑,现在玄诚问起,他也就如实说了出来。 落在两人的耳中,就只当是曹安谦虚。 “那道友为何又放弃了?”这也是两人心中最大的疑惑,这种机缘,无数人求都求不来。 “只是觉得不踏实。” 只是觉得不踏实,一个纯朴到两人哑口无言的理由,但又是这个理由,似乎才是最完美的答案,可惜吗?或许吧,至少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辈子可能都到不了那个境界,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 玄诚还想说话,却被慧通直接一把捂住嘴巴。 “老牛鼻子你都问多少个问题了,也该贫僧了!” “曹道友,贫僧有一问,为何开脉圆满却武罡不成?武罡不成妄谈天人,一辈子便只能止步于内天地。” 曹安眉眼跳了跳,他不明白,这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四景开脉,五景成罡,六景天人,这样的境界,你们跟我一个小小二景聊什么?虽然自己的确知道。 他却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早就让两人下意识的对他以平辈相交,隐隐有几分攀附的意思,又险些一步登天,自然而然的当他出身大宗,这种事情应该是知道的。 玄诚也是一脸期盼的看着曹安,显然,这个答案困扰在了他们心间太久。 曹安没说话,这一刻,两人的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有忐忑,有紧张,有担忧、又有即将面对答案的那种恐惧,就怕曹安的答案,不是给他们带来希望,而是将他们最后的希望封死。 “你也想知道?” 玄诚猛地点头。 “你们都怎么练的?我说的是开脉境。”按说如果开脉圆满,不该是如此的呀,武罡自现,这根本不需要怎么去凝练,武罡不过就是修行到了这个境界之后的一种自然衍生物。 慧通想了想,“以体内之真气,贯通周身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这一境界贫道花了小二十年时间,整整比玄诚道友早了五年。”关于这一点,慧通显得尤为自信,这也是他在一生的武道修行中最值得称道的一点。 曹安却眉头一皱,“这不是三景凝气吗,我问的是四景开脉?” “嗯?” “嗯??” 慧通的语气有些颤抖 ,“曹,曹道友,我们说的也是四景开脉,而不是三景凝气,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曹安也疑惑了,难道这个世界的练法跟自己的不一样吗? “那你们三景凝气怎么练的?” “二景圆满的时候,纳天地一缕真灵气,入丹田,凝聚气之根本。” 曹安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三景开脉啊!” “然后三景开脉啊!” 卧槽,曹安险些爆出粗口来,是我错了还是你们错了? “所有的武者都是这么修炼的吗?” 玄诚苦笑,“我们哪能知晓其他武者如何修炼,像我们这样的,不过就是一座郡城之外的两个宗门子弟,如今虽然在宗门内有一定的话语权,但也是靠着经年之修,以及年纪的痴长才得的。” “说到底,我们这样的门派,在郡城或许还有点名声,但在整个朝廷天下,连三流门派都挤不进去,江湖上,各门各派的镇派功法无一不是珍而视之,非真传不可得知,哪怕是真传也需立下天道誓言才可学之,除非宗门被人捣毁,否则没有外泄的可能。” 曹安白了两人一眼,“那你们还问我。” 哪怕以两人的面皮,曹安这话说出来以后,也是一阵臊红,发烫的紧。 还是玄诚先开了口,“此事确是我二人不对,有欺道友年轻之实,实在是我二人被困此境太久,再无突破,便是终生无望了,又见道友年纪轻轻,气质脱俗,几能一步登天,以为必是大宗出身,想来应该在那不用立誓也可见着真传的少数人之列,这才起了心思。” 慧通双手合十,低吟佛号。“错已铸成,多说无益,是我二人为魔所执,此乃我早年意外所得的半截指骨舍利,用以赔罪。” 玄诚不好意思的拿出一柄残剑,“这是老道的赔罪之物,曹道友大可拿去宝兵楼鉴定一番,便可知我二人并没有骗你,这两物件的价值足抵普法寺和青羊观了,这是我们身上价值最高之物。” ------------ 第十九章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两件物品摆在桌上,曹安手腕上的葫芦微微跳动,心中一动。 叫住了正欲起身离去的两人,“等一下。” 两人面色一苦,面面相觑,只能转身,他们料定了曹安的身份,自然是不敢对曹安动手的,何况还是他们有错在先,这江湖天下,打探其他宗门的功法宝经是大忌。 “不知道友还有何指教。” 曹安温润一笑,“两位道友请坐,法不轻传,既然两位用了宝物来换,那就另当别论,只是我所说的也只是我所修的内容,真假与否,还需要你们自行甄别。” 说着曹安收了两件物品,润了润嗓子,以手蘸着茶水,起身在桌面上写了起来。 两个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人,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争先来到曹安一侧,生怕自己一个落后看少了一个字,只有他们这些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真传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有多重要。 三景凝气,得真灵气入丹田,开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是为凝气境。 四景开脉,气行周天,而能内视,开隐脉,是为开脉。 曹安写完,没有继续写下去了,这境界之说,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绝非短短几字就能写得清楚的,但他相信,这几个字,足以解答两人的疑惑。 二人怔怔的看着,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他们内心的境况,直至桌面上的茶水干涸,字迹消失,两人才从呆滞中醒转过来,那脸上的苦涩之意表露无疑。 “枉你我还自鸣得意,为了一点成就沾沾自喜,却不知早已走错了。” “慧通道友,我看为时未晚啊!” 两人相视一笑,对着曹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曹道友指点迷津!” 曹安还了一礼,“交换而已!两位严重了。” 其实两人在看完曹安所写的内容后,就已经知道这是真的了,他们亲身经历过,也体验过,知道问题的所在,而现在如果能加上隐脉修行的话,那么什么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慧通看向曹安,“贫僧还有最后一问,如何做到这四景的第一个四字。” “行气法门,真传所在。纳天地元力,注丹田为气。” 两人长吸了一口气,“明白!曹道友大恩不敢或忘,日后若有用得上我二人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他们不敢奢求更多,今日所得已经足够了,对于未来的武道修行更是有了明确的目标,两人自以为已经达到了五景境界,如今才知道,自己不过是在三景境界蹉跎了十几年而已,但这十几年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他们知道能从何处取得行气法门。 黄皮葫芦又有些躁动了,曹安伸手摸了摸,暂时压制住,这毕竟是在别人家里,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关上窗户,做莲花坐,今日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他需要一点点审视自身,不平淡的生活才是一种修行。 因果、本心都需要正视,然后才能踏实的走下去。 一日的时间过去,夜幕降临之后,老管家如约而至,身穿着喜庆的大红色衣服,连带着他身后的几名护卫也是如此,挑着大红的灯笼,让人看起来感觉有些诡异。 “有福见过各位侠士,我家老爷有请!” 慧通、玄诚双双将目光投向曹安这边,见他面无异色,又站到了相对靠后的位置,也便知他心意。 “如此,就请管家带路,我等一道去会一会这鬼物。” 穿过一道廊桥,一座封闭的院落孤零零的矗立在众人面前,朱红色的门板上贴满了符箓,就是不知道有用没用,大门的铜环被一根巨大的铁棍贯穿不说,还用铁链紧紧困住,上了一把大锁。 冯家的家主冯继祖就站在前方,这是一个很有气度的中年男人,看得出来,他年轻时候应该也是个英俊不凡的男人。 岁月给他平添了几分威压和儒雅。 “慧通大师,玄诚道长,还有诸位侠士,冯某代表冯家上下四百口人感谢你们的仗义援手。” “冯老爷客气了,那就是第一次发生怪事的地方?” 冯继祖嗯了一声,“自那以后,怪事频发,但不知为何,所有的怪事都没有超出那个院落,冯某就令人将其封死,请了不少徒有虚名之人,可惜都无甚用处,这才短短几天,这院就像是尘封了数年一样。” 众人也看到了,刚才还在奇怪。 人群中,看着黑暗下,像是一只蛰伏的魔物一般的院子,开始心底发寒。 “有福,把门打开。” 管家大手一挥,当即有几名魁梧的护卫上前将锁链打开,抽出铁棍,一股阴风破门而出,那两扇大门直接被吹开,露出了其中猩红色的光芒,那光芒充斥满了整个院子。 冯继祖没说话,而是退后两步,与此同时,几乎所有冯家之人,都站到了这些前来助拳的侠士之后,僧道互看一眼,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众人小心翼翼的向前推进,直到最后的曹安和沈重也踏入了院内的时候,大门轰的一声关上了,人群齐齐向后看来,有几个下意识的上前想要拉开大门,却发现,大门纹丝不动,根本拉不开。 慧通面色凝重,“不用管它,总归是要直面这鬼物的,斩杀了它,一切自解。” 曹安可没那么乐观,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法海。 果然,下一秒,红雾涌动,像是空中被风卷动的大衣一般,但速度更快,几乎就在一瞬间,数十团红雾裹住人,顷刻间就消失了,远处只传来了一阵阵渗人的惨叫声,原先的三十多人,现在只剩不到七人。 红雾消退,露出了铺满落叶的地面,前方,一人御空而立。 不是白天所见的那冯家公子冯代昌还是何人。 “冯公子?”有人惊呼出声。 冯代昌却不管别人,目光落在曹安身上,“你是何人?” “曹安!” “你的实力远胜我们,两个呼吸间足以将我们尽数灭杀,为何还要露面?”这是现实,没有那么多的话多反派,他不信这冯代昌单纯是为了在他们面前装一装而露面。 “你太让我好奇了,曹安,你知道有多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你的一切吗?我一直等啊等,一直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你知道我有多期盼这一刻吗?”冯代昌落地,神经质一样的说着,发出了渗人的笑声,他的身体行动之间诡异无比。 那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动作,他像是一个……被线牵着的木偶。 一个活着的傀儡! “一个能把四景、五景,甚至更高境界的真传当做常识一样随意传出的人,一个能引动一步登天,却又挥手拒绝的人,我太好奇了,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曹安断然拒绝,没有犹豫。 冯代昌似乎想不到曹安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没有生气,像是一段固执的程序,继续执行着上一条指令。 “本来我只是打算让现在这具我所寄存的肉身能真正承载起我的力量,没想到,你却给了我更好的选择,与你相比,他连成为我资粮的资格都没有。” 曹安撇过头,没理这个自言自语的家伙,看向慧通,“我们一共进来多少人?” 还没等慧通回答,玄诚已经脱口而出,“三十五人!” “所以它刚刚的那个能力只能一瞬带走二十八人,下一次来袭需要时间,他故意说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慧通立马明白了曹安的想法,脱口而出道。 正在行走间的冯代昌笑容凝固在脸上,就连走路的步调都僵在原地,顿了那么两三秒,也就是这个时候,慧通和玄诚相继出手,一左一右,没有丝毫留手,打向冯代昌。 千钧一发之际,卡壳了的冯代昌一瞬间如同被吊起了一样,眸子里恢复了之前的血红色,两手一摊,那两只手自手肘处直直垂下,兀自摇动。 “所以我很讨厌那些聪明的人,他们的心肺也没比其他人好吃多少。不过,你们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们依然奈何不了我,只能像一群老鼠一样,在我的领地内逃窜,等到我下一次的来袭,放心,不会太久,很快的!” 浑然不是之前的冯代昌的声音,而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很快你们就会与我融为一体,成为我的资粮,而你!”那只手遥遥一指,指向曹安。 “作为对你的特别照顾,你的身体我要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多少秘密,到那时候,它们都将是我的,包括一步登天。” 玄诚、慧通一击落空,看着那高高再上的冯代昌后,有些绝望,那个高度,他们够不到啊! 只能双双退后一步,用后背将曹安护住,一人端着禅杖,一人拿着古拙的长剑。 “曹道友,我二人会尽力护持你到门口,想办法逃吧!” 其他三人早已骇破了胆,在鬼物一瞬间带走那群人后,哪还有什么勇气能面对这头凶戾的鬼物,他们也正如冯代昌所言一样,恐惧湮没了他们的理智,像老鼠般在院子内逃窜,奋进余力尝试着从这座院子里逃出去。 曹安摇摇头,抬起头看向因为太高而看不清神情的冯代昌,“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带走我,就注定了你的失败,你可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感觉?” “那种像是面对着这世间最肮脏丑陋怪物一样的感觉,我现在对你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了解了,所以,你该去面对他!” 曹安大袖一挥,手中傀儡祭出:“法海!” 法海!! 金辉荡漾,驱散红雾,一人缓缓落地,如怒目金刚,带着无与伦比的霸气和自信。 “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 第二十章 往事,往事 深红的院子外,冯继祖屏退一众护卫,只留管家有福挑着灯笼,照见这面前两三步空间,目光里没有焦距,呆呆的看向院落。 “老爷在担心公子吗?” “今夜之后,没有公子了,只有老祖。” 冯继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个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实,老管家心头一颤,不敢再说话,他是经历过曹家劫难的老人,无比清楚当年的旧事。 “你说,我做错了吗?” 有福挑灯的手抖了抖,嘴唇动了动,没敢说话。 冯继祖也不在意,咧嘴一笑,“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从小他们就告诉我家族为重,为了家族必要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牺牲,我的人生被牺牲了,我最爱的人也被牺牲了,他们都不觉得他们做错了。” “那么,我也只能用我自己的方法,让他们为这个家族作出应有的牺牲和贡献,以一群酒囊饭袋,家族米虫换一个外天地大高手坐镇冯家,我觉得很值,这也是为了家族好。” 有福战战兢兢的抬起头,眼角余光看到了冯继祖脸上那疯狂的病态笑容。 ‘曾几何时,老爷脸上也有一个不一样的笑容,那笑容纯净温暖。’ 那时候的冯继祖还很年轻,在炼器一道上天赋卓绝,家传的武学与之相比略显逊色,但却远超同辈青杰,几乎全郡的年青一代都相信,那时候的冯继祖有望在三十岁之前踏足五景武罡境,成为家族的守护者。 当时冯家掌权的还不是冯继祖这一支,百年传承的家族,内部的权力倾轧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为了稳固嫡系的传承,他在所有家族掌权者的默认下被牺牲了,先是中毒,断了武道晋升之路,又在家族的安排下闪电般完成了联姻。 二十岁的冯继祖,早早的便开始行走江湖,他志不在家族,也不愿回来看他们的勾心斗角,一直在江湖中漂泊,直到遇到了那个在江湖中一人一剑荡平青栾山山匪,英姿飒爽的女少镖主,那还是冯继祖人生中第一心动。 也是最后一次心动,她不是什么江湖中为人所追捧的美人,模样儿在冯继祖所见女子中,只能算得上中上,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子,让他彻底沦陷。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在感情上也是,顺利得让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一样,两人私定终身,虽无夫妻之名,却已有夫妻之实。 那天接到家族传信,久在外漂泊的冯继祖还是回去了,他打算跟家里交代一切,迎娶心上人。 大婚确实进行了,只是与他成婚的是家族安排的另一个女人,在他还没来得及把一切交代清楚的时候,他的武道晋升之路就断了,没了修为的他,又如何能反抗得了家族的安排。 可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依旧笑得温暖,他顺从着家族的安排,只为了能短暂获得信任,逃出冯家。 断然隔绝了那道来自冯家重重高墙深处的感应,那里是家族的禁地,据说家族初代老祖就沉眠在那,他是家族之中天分最高,技艺最精湛的炼器师,能微弱感应到来自那里的同宗同源气息。 冯继祖大婚之后第一次走出家门已经距离她们分开整整七个月了,他没有片刻犹豫,星夜兼程赶往约定的地点。 却没有见到心上人,有人说她来过,枯等两个月后离开了。 他没有气馁,辗转到了镖局,却连镖局的大门都进不去,险些被往日一起把酒言欢的镖师们打死,若不是看他修为全无,收了手,估计会被真的打死。 原来,自他离开之后,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就有了身孕,在得知他冯继祖回家大婚以后,还是带着最后的希望,去了约定的地方,他无法想法那个带着身孕的女子在那两个月中经历了什么。 事情的最后,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人,带着未出世的孩子自杀了。 冯继祖的眸子里失去了神采,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也就是从那以后,冯继祖的笑容再没温暖过。 再后来,他进禁地,引出被困的初代老祖,然后告诉那些往日里让他为家族作出牺牲的族人们:他们为家族作出牺牲的时候到了。 血亲祭炼,成就了家族老祖,根本就没有什么宝兵之争,也没有什么高修相助,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老祖练成《血偃术》,偃师术对应为人,血偃术对应为鬼。 偃师术请‘神’御敌,血偃术以鬼御人,所御之人称之为血傀儡或者活傀儡。 血偃术对血傀儡有着极高的要求,需要特定的生辰、体质,又分为一阴一阳,借助阴傀儡只能在夜间出没,白天对傀儡的控制会减弱,阳傀儡则是正好相反,有了阴阳傀儡方可重见天日,真正的御人出世。 过往的一切在有福脑海中一闪而逝,年纪大了,人就容易怀念过去。 而人做了错事,为了让坚定自己的信念,会给这件事情赋予一个意义,比如为了家族,并为之去做更多的他自己都认识到了的错事! 冯家遭劫后一样,冯继祖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三天,出来后就取了个小妾。 他的第一个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冯代昌,生下来的目的就是成为阴傀儡,毕竟要找一个完美时辰的傀儡,太难了,以冯家的力量,也无异于是大海捞针,这个时代,很多人连自己哪天生下都不知道,何况生辰。 时间一点点过去,冯继祖眼眸里恢复了神采。 重整精神,“准备迎接老祖出关吧。” 就在这时候,一声龙吟自深红院子里响起,刺破长夜,金色的光辉荡清血雾,那条金红色的巨龙在院子上空盘旋片刻,一头扎进了院子里,再无声息。 冯继祖脸上的笑容凝固,心中忽的一空,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像是整个人生空了一块,而自己正在跌进无底的深渊之中,那种窒息感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有福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快,有福,快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冯继祖并不是指派管家有福过去,而是自己率先跑了过去,有福提着灯笼紧随其后,一边跑还一边说着:“老爷,慢点,老爷,您慢点!” 时光就像回到了三十多年前,有福也是这样追赶在冯继祖身后,只是当初的少爷变成了老爷,其他的仿佛一切都没变。 那扇原本几个武林好手都没能拉开的大门被冯继祖这个没了修为的人一掌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周身泛着金色光辉的男人,阴风呼啸,袈裟猎猎。 金色毫光照见大半个院子,一红一黑两个青年躺在地上,正面对着院门的方向,令人感觉诡异的是,两人的脸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一缕红雾从正屋大堂射出,犹如一个正在涨大的气泡一样,顷刻间就拔到高空,血色巨影笼罩住大半个老院,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那红雾的上方,是张人脸。 那是一张与冯继祖有着几分相像的脸,只是更显苍老,须眉飘飘,灯笼般的红色巨眼俯视下方法海,身体部分那翻腾的红雾彰显着这老鬼此刻胸中的怒火。 “你敢毁我宝躯,我要将你的灵魂拘出,日夜以阴火煅烧,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声音在小小的空间内炸开,犹如九天震雷。 那巨大的血躯卷了过来,扑面而来的血腥和恶臭令人作呕,曹安毫不怀疑被那血躯卷中会不会死,没看那边上没及时逃掉的武林好手,血躯掠过,血肉直接脱离,一具白骨支撑不住也随即倒下。 法海面色怡然不惧,一扭腰,扯开了胸前的结。 “不知天高地厚,还在这逞威,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袈裟!!” 一条红影飘过,却是法海手中的袈裟飞了出去,堪堪裹住他身子的袈裟迎风涨大,在血躯到来之前,竟是完全盖过了血躯,将其卷了起来。 阵阵惨叫声中,袈裟逐渐收拢,漫天青烟激射而出,在空中直接化为虚无。 法海行走于袈裟之上,随着袈裟落地,再次穿到了身上,而那老鬼显然已经化为虚无了。 眼中所见一切,彻底粉碎了冯继祖心中最后的幻想,他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量一般,瘫软在门口。 “老祖!!” 有福跟了上来,没敢说话,也没敢去扶,弓着腰,挑着灯,至少照亮了冯继祖面前几步的范围。 法海径直走上前来,龙行虎步,气态卓然, 忽的停下脚步,双目如电,偏过头。 杀气凌然,“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当即就要一步踏出,曹安急忙摆手,“还没死吗?” “另有妖孽!” “算了!” 但法海根本不理会,两步踏出,整个人足尖一点,就已经登上了屋顶,那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曹安没想过这样的情形,一掌探出,“收!” 法海尚未来得及远去,身形在半空中化为一尊傀儡,倒飞回曹安大袖中。 不知是谁,取来了火把,点燃了整个院子的庭燎,一时间火光曳曳,整个中庭大院亮如白昼,玄诚尚未从那震撼之中回过神来,老和尚慧通一脸期待的上前双手死死拉住曹安的胳膊。 “告诉贫僧,曹道友,那位可是我佛门高修?” 曹安从慧通的眼中看到了崇拜,点点头,“他的确是佛门高修。” 是佛门高修,但不算你们的。 慧通哈哈大笑,“贫僧就知道,贫僧就知道!一定是!如此神通,当真令人心驰神往,吾辈的路还长!!哈哈。” “曹哥!” 看着身边的沈重,得!法海第一次出镜,斩获两个迷弟。 玄诚笑了笑,指着前方正屋的位置,“去看看?” “也好!” ------------ 第二十一章 有缘再会 正屋之中,放着一口漆黑色的棺材,上面刻满了符箓,完全就是用刻刀生生在棺材上刻下的,凹痕之中,还能看到某种液体的残留,已经呈现出紫黑色,干涸后附着在木材上。 玄诚识得厉害,“是我道门的厉害镇魔符箓,可惜,已经被人用污血破了,不然的话,这老鬼也无法出来害人。” 沈重长枪射出,手臂一弹,整个棺材被这一枪生生打开,没了老鬼的震慑,当下上百道幽蓝色魂魄飘出,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齐齐朝着门口的位置看去,下一瞬间,一窝蜂涌了出去。 那是冯继祖所在的位置,曹安一眼投去,火光中,给了冯继祖那张脸几分血色,但曹安并未从他脸上看到哪怕一丝的畏惧之色,有的只是坦然。 他坐直了身子,张开双臂,面色平静,平静得有了几分解脱和神圣之感,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闭上眼前,他一眼看向曹安,带着感激,一眼看向躺在地上的冯代昌,眼含愧疚。 凡人都可见的幽蓝火焰蜂拥而来,老仆有福像是知道了什么,挥舞着手中的灯笼,恐惧化为了怒火,用带着颤抖的声音喝到:“滚开,滚开,你们这些米虫,滚开!” 然而这并没有任何意义,幽蓝色的光团穿过火焰,附着在冯继祖身上,意识到这一点的老仆没有犹豫,丢了灯笼,张开双臂将冯继祖抱进了怀里。 “冲我来,当年的事我也参与了。” “少爷,不怕,有福来陪你!” 曹安面无波澜,用剑从那具早已经化为枯骨的尸体下,挑出了一个保存完好的盒子,里面完好的保留着两本书,一为《血偃术》,一为《宝躯锻造法》,看得出来宝躯锻造法,是这位冯家老祖所创,可惜走了歪路。 两门邪法配合,便有了今日之局。 血偃术篇幅不多,一眼就能看尽,结合面前的一切,曹安大致猜了个七七八八。 玄诚皱了皱眉,“如此邪法,还是不要留在世上的好,两位道友以为如何?” 慧通双手合十,低吟佛号,“善!” 曹安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们的意见,他轻提袍子,走下台阶,来到了门口,在幽蓝色光团包裹的主仆二人面前停下,盘膝坐下。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一僧一道远远看着,站直了躯体,庄重的以各自的信仰,行了一礼。 良久,幽蓝光焰消失无踪,一主一仆相依着没了生息。 这一刻,曹安在这偌大冯家,再也没有感受到一丝阴寒之气,只是多了几分凄凉孤独之感。 一声轻嘶清晰的落入曹安四人耳中,转过头,地面上那一身黑色装束的少年撑着身子站了起来,那双眼睛里闪过短暂的迷茫后,逐渐清醒了过来。 他跪坐在地上,朝着曹安四人磕了三个头。 “谢谢你们救了我。” “你是冯代昌还是别的什么?”问这话的是曹安,因为红衣人没醒来,这场中唯一清醒过来,甚至可以说死而复生的只有他一人。 “我不是冯代昌,我是田肆,华青郡人,我是它的阳傀儡,这一次引得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将我这具阳傀儡打造成宝躯。”不用他说,曹安他们也明白,看了那功法以后,他们就知道了,可见这漫长的年月间,不知多少人死于非命。 因为阴傀儡的宝躯已经打造完成。 玄诚和慧通询问了几个问题,田肆都如实回答,补全了整个故事线中的所有细节,直到此时,众人才发觉,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田肆看了一眼,起身,“各位高人,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似乎很着急! 见曹安点头,他三步并做两步,快速走出了冯家,那些迷宫一样的建筑,在他面前根本造不成任何阻碍。 “事情已了,我们也该就此别过了。”出了冯家,曹安与两人辞别。 老道还想说什么,但终归没说。 “曹道友日后有闲,可来青羊观和普法寺做客,贫僧和这牛鼻子定扫榻相迎。” 曹安拱拱手,“有缘再会!!” 二人愣了一下,咂摸着曹安的话,忽的露出了会心一笑,“有缘再会!!” 两人离开后,沈重牵着毛驴跟在曹安身后,“曹哥,我们去哪?” “去看一看那个田肆!” 沈重眼底忽然来了兴致,快速上前,走在曹安身侧,“曹哥,那个田肆有问题?”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沈重说,“看着就知道了。” 曹安说完,把视线投向了另一个地方,那是之前法海所看的位置,也是他从中感受到妖孽存在的位置,当时他收回了法海,除了不想惹事外,还是存了跟沈重一样的心思,五级傀儡太难炼了,法海剩下的能量没多少了,用一次少一次。 法海,傀儡制作最低标准都是五级。 现在,他自己也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从那个方向传来。 ‘盯上我了?不太可能,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大概是因为法海的事情,所以才对我有些关注吧。’想到这里,曹安收回了目光。 那高塔之上,苏今窈收回了目光,曹安的视线还好,可那法海的视线,却让她心神难安,如果不是曹安收回了傀儡,这一妖一傀儡之间说不得有一场大战要打。 嘴角带着苦笑,她仿佛自言自语:“还道护你一程,还上你对我狐族的大恩,可你有那傀儡在侧,又何须别人相护。” 一河断贫富,河的一边是华青郡最繁华的地段,而另一边,是华青郡内赫赫有名的贫民窟。 那名为田肆的少年几乎狂奔回家,回的不是他田肆租在赌坊酒坊附近的破屋,那地方与眼下他来的地,一个在郡城的西南,一个郡城的东北,离得远了去了。华青郡还是很大的,在曹安的估计中,要比前世自己国家的县城大上很多。 主要原因是这个世界,太过广袤了。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己田母佝偻着身子,身上还背着一个竹篓,娄里是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服,还在往外渗着水,这是田母刚刚给别人洗好的衣服。 “娘亲!” 田肆红着眼,停顿了一下,自然的上前将母亲背上的竹篓取下,提在手里。 田母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养大的,她那浑浊的老眼一下就看出了儿子的变化,那双眼睛! 它变得灵动了! “肆儿?”田母有些不敢置信。 田肆一把抹了眼泪,“娘亲,是我,我是肆儿。” “你的头?” “娘亲,我好了,我在外面做工的时候,他们说我是不小心砸到了头,睡了一觉,等我醒过来就好了。”田肆温声细语的解释着,没有一丝不耐,牵起田母的手,走进了屋子,学着记忆里田母的样子,开始晾晒衣服。 田母没阻止,回到家就直接净手走入中堂,那粗糙的老手其实不脏,刚刚才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但她还是觉得要好好洗干净,从提篓里取出黄白钱和香烛,那上面还用一块落了些灰尘的红布盖着。 一丝不苟,面色庄严的做着仪式,虔诚的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这么一坐就是一个上午的时间,田肆没有闲下来,他忙着打扫房屋,收拾东西,还去附近的集市上买回了米肉,做了一顿好丰盛的饭菜,这可比过年还要丰盛。 炒了肉,还有个蛋。 田母走出来的时候,田肆上前牵住她的手,“娘亲,我做好了饭,快来吃吧。” “肆儿,去磕几个头,祖宗显灵,仙神保佑,你才能有今日。” “哎!” “怎么做了这么多?乱花钱,这汤里有点荤腥就好了,做那么一大盘肉。” 其实根本就没多少,就是菜里有几条能看到的肉丝。 “娘,今天,您哪也别去,什么都不用做,累了一辈子了,也该歇歇了,就让儿子给您尽尽孝。”田肆一脸笑容的对着田母说道。 田母高兴得眉眼弯弯,那模样年轻时候也该是风华不俗的。 “好,娘都听儿子的。” 以前的田肆没有那么傻,像是介于两者之间一样,他能认得很多东西,了解很多事情,但又偏偏都达不到正常人的水准,一急就会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他知道赚钱,也识得数字,会赌钱,也会喝酒。 可只要跟他接触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知道他的问题所在。 老天爷明明让他有了一点智慧的,却又伸出了一只手,关上了那灵智跳脱而出,成为正常人的窗户,将那一点灵性封死在了里面。 田肆将买回来的东西打成了包,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下午的时候,一肩挑起,走街串巷,循着记忆里的道路,将礼物一家家恭恭敬敬的送了出去。 又去还了欠下街坊邻里的钱,染了赌以后,他不少回来拿钱,帮人洗衣裳的田母,一点点积攒的钱,哪经得住他这样的赌鬼挥霍,欠下了邻里不少。 其实大家也都知道,田母还不上,但又不忍…… ------------ 第二十二章 伏牛山 田肆很忙,忙得不敢有片刻歇息,一直到了夜里,才守在娘亲身边,紧紧握着她那粗糙的手掌,靠在床沿睡下。 一连两天,没让娘亲做活,自己则是担来泥土、青瓦和木材,修缮老屋,打扫院子,做饭……像是要把这辈子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全都做完,把这辈子没尽过的孝尽完。 阳光下,田母坐在瓜架下,安静的看着这一切,浑浊的老眼一直随着儿子的身影移动,只是常年的劳作,突然闲下来,让她有些不适,双手不自觉的攥着。 第三天傍晚,天灰蒙蒙的,一看就是要下雨了,田肆打了一盆热水,端到田母跟前。 “娘亲,我给你洗脚。” 田母慈爱一笑,伸出手,微微颤抖的抚摸着田肆的脑袋。 “好。” 他洗的很细致,末了,将母亲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用衣摆擦干了水渍。 “热水泡脚对身体好,娘亲以后可以多泡泡。” “好,肆儿累了那么久,赶紧歇着吧。” “哎!” 夜里,果然下起了暴雨,那条分隔贫富的小河都涨了不少,一道惊雷,吵醒了本就睡得很浅的田母,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起身下床,走进儿子的房间。 像是早就预料到什么一样,走向床头,伸手在儿子鼻息间一探,浑浊的老眼里流出了泪水,床边还放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摞的碎银子…… 客栈内,曹安从冥想中起身,一边的沈重听得动静。 “走了吗?” “走了!” 一场劫难,补全了他那懵懂的灵魂,为无尽迷蒙带来了一束灵性之光,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沈重沉默着,田肆的处境让他无端的想到了自己,以至于曹安让他掏钱给田肆的时候,以他的性子居然也一点都没犹豫。 ‘如果百草斋救不了自己,自己跟他的结局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曹安则是怔怔的看着窗外那一点孤灯,雨夜里显得尤为显眼,那是火烛的光。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两人在华青郡补充完物资,出了城。 不知怎的,沈重感觉昨夜之后,曹安变了很多,变得更温和,更让人感觉亲近了些,那由于修行武道之后逐渐生出的戾气都消弭了,但那种亲近之中,似乎还有着一种让人绝望的无情。 …… “小胖,看看地图,我们到什么地方了?” 出了华青郡,两人辗转都已经将近三个月,横穿三个郡县,不出意外的话,穿过宜章县,就能到达百草斋了,这三个月以来,他修行不辍,任督二脉也已经贯通,距离圆满也就是一步之遥。 沈重卸下行囊,将驴儿拴在草儿肥美的地方,从包裹中取出地图。 “曹哥,我们应该到了伏牛山。” 曹安平地一个提纵,登上石顶,极目四望,但无奈四周的林木高大,视线不出多远,就被茂密的林木所遮,只能落回地面。 沈重眼底泛光,二景武者血气鼓荡,对肉身力量的掌握已经到达了很高的境界,完全可以借力完成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比如飞檐走壁之类的。 但要像曹安这样,轻描淡写的一个旱地拔葱,左脚蹬右脚就上了巨石顶,几乎不可能。 “没走错啊,不是听村里人说山中有虎吗?为何这走了都快三天了,还是一只大虎都没遇上?”曹安郁闷了,这一趟为了修炼虎形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此还一无所获。 他却不知道,身后有那六景大妖跟着,都不需要刻意的释放气息,就能让方圆几里的妖兽避散,更别说还头铁的上来送了。 “可能是我们运气不好。” “运气吗?” 曹安掐指一算,眉头皱得老高。 “结果不好吗?”这气氛搞得沈重也有些紧张了,尽管多次的实践告诉他,曹大哥算不准,属于又菜又爱算那种类型。 “天道忌满,人道忌全,刻意强求往往结果不太如意,应该只是最近过执了,跟运气什么的没有关系。” 说完掏出胸前的黄皮葫芦,灌了几大口水。 说起这黄皮葫芦的变化,还得感谢华青郡那一僧一道,如果不是他们赠送的破损宝兵,曹安到现在也发现不了它的特殊性。 当日离开华青郡,没了压制的黄皮葫芦就吞噬了两件残缺宝兵,体形长到原来两三倍的样子,内部生出了一个两米见方的空间,不适合再戴在手上,就被他挂在了胸前,用来装水,当个储物法宝用。 “你要来一口吗?” 沈重有些嫌弃,主要是这玩意有些小,曹安又是挂在胸口的,作为一个一百九十多的壮汉,他还是比较中意大的,比如水袋。 同样是在伏牛山的另一侧。 “本来门下弟子回报有六景大妖护着那曹姓虫子的时候,本座还不信,却没想到居然是你,我不记得你火云狐族跟人类有什么渊源,你为何要护着他?” 白云宗六景大长老沈天河,一袭白袍,绣有金色云纹,模样看着四十左右,身形高瘦,手足颀长,神色冷漠,一对眼神深邃莫测,给人阴冷狠厉的感觉。 “堂堂白云宗大长老,居然会为难一个二景武修,你不如先告诉我是为什么。”苏今窈丰姿卓约,纤侬合度,体态极美,嘴角处点漆般的一颗小痣,更添几分美感,按剑而立,语气淡然。 一人一妖相对而立,气机交锋,林间霎时无端起了肃杀之风,搅得天边刚刚放晴的云色又是一副山雨欲来的样。 “苏大公主可要想清楚了,火云狐族虽置身世外,可那片天地也不是进不去。” “你沈天河还代表不了白云宗,但我苏今窈的态度,便可以是整个火云狐族的态度。” 沈天河冷哼一声,言语的交锋中,他落了下风,心下便有些投鼠忌器,若为白云宗招上这群狐狸,怕是宗门内的那些老东西都要惊动了,火云狐族不同于青丘狐族,祖地与白云宗太近了。 “那便领教一下大公主手段了。” 他缓缓走来,步伐如履平地,每走一步,身上的轻灵逸动之气更添几分,在苏今窈的感知里,她面对的好像并不是沈天河一个人,而是逐渐升腾的高天。 天人合一,便是如此。 苏今窈美眸化为吊梢,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珠倒映着一团火苗,山林之中,山风掠过带来了阵阵热浪,以她所处之地最甚,周围宛如竖起的波纹一样,层层荡漾开来。 轰隆!! 一道刺眼的雷光带来了一声炸响,上一瞬还行走在林间的沈天河,不知何时已经滞于空中,双手擎着一柄湛蓝色的宝刀,竖劈而下,眼中的狠厉阴毒尽显。 这一刀携裹着高天之势,在惊雷中迸射而出。 几乎同一时间,苏今窈手中之剑出鞘,一剑指天…… ------------ 第二十三章 典韦的最后出场 赤浪升腾,倒卷高天。 一刀一剑,几近这一人一妖对天地一方力量的毕生理解,令得天地变色。 余波炸开,从伏牛山上空逸散,整座山中,此刻别说什么妖兽了,就连普通的野兽也在这一天地之威中惊骇逃亡,避之不及的,也软了筋骨,做俯首悲鸣状。 几乎同一时间,数道光柱照进伏牛山,阴云散开,天空仿佛被刺穿一个大大的窟窿。 沈天河化作一道残线,砸落地面,浑不似刚才那霸道神威的模样,长发被燎去大半,浑身衣服更是只剩下一些条状,面黑如碳,白衣,也如碳,拄着手中长刀勉强撑起自己。 “今日你占尽地利,本座不及你,来日再做过。” 苏今窈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淡然,只是脸色上异常的红晕,说明她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败了就是败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白云之变中,阴云才是最强的杀招吧,今日我占尽地利,你占尽天时,自己学艺不精,就不要像江湖散人一般,还要撂下狠话。” “你能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住他一世,有时间在这里跟我斗嘴,不如去看看他是否能在别人手中活下来吧。”沈天河阴恻恻的一笑,转身离去,步履依旧洒脱,只是形象,远不及之前。 苏今窈收剑入鞘,对沈天河的话却并不在意,她记得曹安手中至少还有一尊能够令自己都有些忌惮的傀儡在手,只要不是苏天河这类六景强者入局,其他的都掀不起什么大浪。 …… 两人走过的山道上,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这山路难走,不及驴子,以至于这一行七人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打头的是个中年男人,穿得是一身黑色劲装,面容冷峻,顾盼之间,威严尽显,该是个常年身居高位之人,一言定过不少人的生死,其后六人分列两队,佩戴制式长刀,灰色劲装。 曹安心底警兆频生,手中铁剑不知何时已经放到了背上。 还未等开口,他就察觉到身侧沈重的气息有些异样,转过头一看,沈重双目通红,一双大手死死的攥着那杆长枪,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骨节分明。 “怎么回事?你认得他们?” “领头的那个,就是当年带走我父母的人之一,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躲在外面看过,记得他们的每一张脸。” 曹安点点头,用手拍了拍他的背,“别急,一切交给我。” 不止是曹安看到了沈重的异常,那领头之人停下脚步,嘴角微浮。 “怎么?你认得我?是你的什么人曾死在我手中吗?”那种脸色,他太熟悉了,见得也太多了,他将其称之为虫子的愤怒,他们恨不得生啖自己的肉,可又做不到,连自己的皮毛都伤不到。 “那真是太不幸了,也很可惜,你记得我,我却对你没有一点印象,死在我手里的人太多了,像虫子一样,没人会去在意那只虫子叫什么。” 沈重腾的一下起身,被曹安一只手扣住肩头软肉,摁了回去。 “我会把他留给将来的你。” 说完,曹安面向男人,“你们是来找我的吧?这一路走来,我都快忘了自己还在悬赏策上这件事。” “到此为止了,年轻人,我见过太多你这样的人,学了几手把式,在一众虫子间建立了虚假的自信,便以为天下之大自己都去得。”他慢条斯理的抽出刀,刀柄随手一掷,开脉境的强横真气助持下,剑鞘激射而出。 双手持刀,身子微伏,眼底尽是冰冷之色。 “典韦!” 当!! 一声脆响,如小山岳般的悍将再临,手中大戟一扫,剑鞘生生被砍断,掉落在地,曹安后退两步。 “四级傀儡?”男人不愿相信,但气息完完全全跟自己不相上下,不是四级傀儡是什么。 “傀儡交给我,你们去杀曹安。”任极当机立断,身后的这几人,在面对四级傀儡的时候,根本帮不上忙,直接对付曹安才是最优安排,观那傀儡气象,身上的血煞之气比自己还重,一般的江湖高手可做不到,这非得是那种在战场拼杀出来的狠人才能拥有。 “去吧,留三个给我练手。” 典韦得令,气势完全爆发,像是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出场一样,虎目精光耀耀。 大戟在手中交错,直接与那绕开正面,想要直刺曹安的六人迎面撞上,他的招式没有任何花哨,以力压人,以势压人,大戟挥舞之下,根本就没有抵挡的可能,除非是修为比他还高,不然即便是挡住了,也是一戟砸死。 “敢尔!”任极大怒,他原本都做好了与傀儡恶战的准备,未曾想这傀儡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反而是以奔马般的速度,直接先解决了自己小队的三人。 他蹚步杀出,直冲曹安。 想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杀掉曹安,但他的速度,明显没有他自己想象之中那么快,或者说,他低估了典韦的速度。 一刀斩出,大戟神来一手,横档招架。 任极虎口一阵发麻,心叫不好,身形腾挪,闪向后方,那锋利的大戟几乎是贴着自己的后脊重重砸在地面上。 双手持刀,摆出防御姿态,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在他的生涯中,几乎没有几个人的眼神,及得上这尊傀儡一半的锐利,那身上的煞气,犹如实质,笼罩住自己,无孔不入,刺激着他的神经。 典韦可不管这些,战场厮杀不会让人考虑这些,只有倒下或者站着。 他倒提大戟,步步紧逼。 与此同时,曹安这边那被典韦骇破了胆的三人也总算是重新围了上来,只是心头的恐惧挥之不去,哪怕是此刻典韦距离他们有几丈距离,也令他们如芒在背,勉强组织阵型,齐刷刷亮起手中制式长刀,杀向曹安。 曹安横起一脚,将沈重的长枪拿在手上,形意拳既是拳法,也是枪法,虽然不是曹安主修,但用来应付眼前的敌人,却是最合适的。 他摆开拳架,长枪陡然如毒蛇出击,快若闪电。 精准!狠辣! 咬死一人喉咙,一击之下,直接挑断,一伸一缩间,又是一记横扫,挑飞一人佩刀,那锋利的枪尖连带着将男人的手腕也直接挑断。 最后一人长刀举到高空,还没劈下,眼见着这一幕,也是吓破了胆,弃刀仓皇逃下山去。 曹安将长枪还给沈重,“无趣,都是被典韦吓破了胆的,心中根本没有战意。” ------------ 第二十四章 古之恶来 这些杂兵,往日里欺负惯了别人,手底下的功夫早就稀烂。 顶着当朝鹰犬的皮,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往往尚未交手,在心理上就弱了几分,十分手段未必能发挥出八分。 到了曹安这里就不一样了,这人是打心眼里真不把朝廷和律法当回事,手下傀儡比他们更凶,杀二三景的武者如砍瓜切菜一般的轻松,勉强围上曹安,也只存了试一试的心思,根本无心死战,当场被击杀一人,余者便做鸟兽散。 另一侧,单刀战双戟的任极也是苦不堪言,以他这些年的功劳,早就踏足了朝廷的核心武力圈层,所享有的资源自然不是那些将脑袋别在裤腰头上跑江湖的人所能比的。 四景开脉中,他所学所练,无论是【功】还是【技】,那都是顶精妙的,是江湖中人所梦寐以求的真传,可这一切在典韦手中,半点不讨好,再精妙的武技也发挥不出来,完全被典韦压着打,疲于应对,那傀儡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双戟如舞龙,状若疯魔。 力逾千钧而动若雷霆,他反而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怒浪狂涛的攻击并不精妙,但只要他稍不留神,就会被彻底碾碎,心神上的折磨,远超过身体的负荷。 心知继续下去必然落败的任极咬破舌尖,一股精粹的力量在舌尖炸开,混入周身,肉眼可见的那张脸瞬间由苍白变得涨红,力量反馈到双手,竟是生生将受典韦压下的长刀托起,扬了回去,人也借助着反震之力飘身出去。 在半空中闪出一道残影,足尖点在树干上,眼底有精芒迸射,长刀斜着横在身前。 一夜鱼龙舞! 人催刀,刀引人身,天光之下,真如鱼龙舞动,极美中带着致命的冷光。 当! 一刀击中,刀身没入典韦体内两尺,再也摧之不动,被死死的卡在其中,道道裂痕乍现,从中冒出点点金光,高大的傀儡典韦一手扣住任极肩头,一手倒持大戟,身如铜铸,怒目而视。 任极惊骇莫名,不是畏惧死亡,不是畏惧接下来的杀招,而是单纯的被此刻的典韦所吓到。 这古之恶来相,透过任极的瞳孔,如一柄重锤,狠狠的砸在他的心间,心脏一急收,下意识的弃刀亮出了手臂上的护具,横在脑袋前,那一戟正好砸落,护具碎裂,手臂在强横的力量面前直接被砸断。 大戟之锋向下,眼看就要斩断他的手臂,就在这时候,金光大盛,伴随着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典韦身化万千光点,能量彻底耗尽,内部符篆纹路彻底崩溃。 吧嗒! 一段槐木制作的雕塑砸落在地,散为一地碎木。 回过神来的任极强压着身体的伤势,收刀步步后撤,视线始终都没从曹安身上移开过。 “把刀留下,人可以走了。”曹安面色无波,任极看不出他内心的想法,只是见到曹安手中又一尊傀儡的时候,身体本能的听从了他的话,在地上放下了佩刀,转身钻进了深林之中。 曹安上前,拾起典韦的傀儡碎屑,在旁掏了个坑,将其埋了进去。 佩刀上,写着男人的名字:靖异司 —任极 再看沈重,脸色已经舒缓了很多,接过曹安递来的佩刀,看也没看,直接塞进了行囊中。 “曹哥,谢谢你,就是可惜了那一尊傀儡。” “不可惜,傀儡可以再做,你的心魔不去,永远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我说过把他留给你,自然要让你与他实现真正的公平一战。” 从刚见到任极的那一刻起,曹安就看出来了,沈重的表现与其说是因仇恨而愤怒,倒不如说是因恐惧而愤怒,他不清楚当年任极到底做了什么,让沈重内心如此畏惧。 刚刚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慎重明白,任极也是人,他也会恐惧,也会害怕死亡,也会屈从,逃跑,彻底的粉碎他曾经立在沈重心中的心魔像。 山风吹过林间,叶语簌簌,地上多了四具尸体,以及一股子血腥味。 …… 沧州定安县,县府、州府都在其中,所以繁华程度远飞其他郡县可比。 一大早,各大书坊门口就聚满了江湖好手翘首以待。 “最新一期的悬赏策来了,最新一期的悬赏策来了,让一让,让一让!” 身高丈二,身形如铁塔般的书童以推车推来悬赏策,短短片刻时间,就被售卖过半。 “给我来一份!” “好嘞,大人!” 女人接过悬赏策,走到一边,展开期中的内容看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曹安,十八岁,三级以上偃师,武道二景,最后一次出现在伏牛山。 事迹:在千叶镇斩杀数十名百姓、大武关退朱衣捕、恶土原败江秋四鬼、伏牛山仗傀儡之利,败任极、杀死四名靖异司好手。赏金:五百两白银。 戚静楚柳眉倒竖,真气鼓荡,直接碎了这悬赏策,当日在恶土原,如果不是因为那什么江秋四鬼给自己指了错路,又何至于追不上曹安,眼下这沉甸甸的五百两银子,看着是怎么都不畅快舒爽。 败任极、杀靖异司人员,这是赤果果的再打朝廷的脸,而这样的人,目前依旧活得好好的,尽管他只有武道二景的实力。 特别是听着周围人的谈论,戚静楚心中更是莫名的烦躁,这些我们自己的耻辱,反成了他提高身价的筹码,她很想说,就他那二景的实力,我完全可以轻松应对,但这种话没人会听,别人只看到了大武关退朱衣捕这一事实。 事实是什么,没人在乎。 “注意到这个曹安了没?提升好快,仅仅才是两轮悬赏策的评定,身价就从原先的一百两银子,提升到了五百两。” “你若是有实力退朱衣捕、败任极,你也可以把自己的身价提到五百两银子。” “嘿嘿,咱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我犯的那点事,连上朝廷悬赏策的资格都没有,估计也就是郡县的悬赏策再三斟酌,勉勉强强有可能。” “上一期,还有不少人觉得他实力不强,赏金又足够丰厚,想去找人家来着,估计这一期之后,就没多少人有这个想法了。” “这悬赏策也是可笑,有些时候,倒不如叫武林高手榜来得贴切。”男人嗤笑着说道,话音未落,便感觉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喉咙,一朱衣捕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面罩寒霜,一手捏住自己的喉咙。 身边那几个刚刚还在交谈的人早已经作鸟兽散。 “你刚刚说什么?”女人一字一顿的说道。 “大,大人,我,错了!” “滚!以后再妄议朝廷,本捕可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是,是!!我这就走。”男人起身,忙不迭的逃离了现场。 ------------ 第二十五章 乐水 悬赏策的本意是驱天下武者为己所用,制造武林恩怨的同时也能缓解朝廷人手的压力,但确实不可避免的让一些江湖中人一举成名,就比如悬赏策上前十的人,那几乎连着几年都没什么变动。 朝廷的力量一时半会清算不了,武林江湖又无人出手,赏金百万就挂那,人依旧在江湖活得逍遥自在,名利双收。 大风驿,离定安县约莫十多里地,过不了多远就是百草斋了。 “一壶茶,四大碗面!” 大风天,茶铺的门口来了两人,牵着两头满挂行囊的驴子,风尘仆仆的模样。 身上的劲装破破烂烂的,早就辨不清原本的颜色,长发黏成绺子,肆意的披在肩上,一人提剑,一人拄枪,随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呼啸的大风也被拒之门外。 整个茶铺顿时安静了许多,两人的动静惹来了茶铺众人的目光。 邋遢却难掩气质,提剑的出尘,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亲近,一双眸子乍看之下平平,顾盼之间却隐隐有精芒闪烁;拄枪的倒是没啥气质,但他的外形带来的那种压迫感是常人比不了的,精神警觉,犹如一头野性十足的猛兽,极具侵略性。 两人刚刚坐下,边上那桌便小心翼翼的起身,也不管自己碗里那还没吃完的东西,转身就要跑。 “喂,站住。”沈重眉头一皱,不自觉的握紧了枪。 “我们有什么不对劲吗?你们两个跑什么?” 被这一喝,两人吓得有些腿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内急。” “俺,俺也一样!” “你们是在嫌弃咱吗?” “不敢,不敢,真是内急。” 沈重摆摆手,看了一下屋内的其他位置,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了,这个位置已经足够角落了,茶铺的老板也是躲得远远的。 “去吧,去吧。” 两人没敢有动作,而是把目光看向曹安,“那个,曹大侠,我们可以走了吗?” “你们认得我?” 这就让曹安有些意外了。 “这,这江湖上不认识您的,恐怕不多。” “为何?” “您在江湖悬赏策上,连着两期,不仅排名升的够快,赏金也够多。”不知为何,面对曹安的时候,两人反而没有那么多恐惧了,感觉真正在自己面前的曹安,并不是传闻中那种神经质、诡异、喜怒无常的偃师。 “能给我一份吗?我可以给钱。” 男人急忙抽出一份悬赏策,“您要的话直接拿走就行,要不了几个铜子。” 沈重接了过来,瓮声瓮气的道了句谢谢。 曹安看过悬赏策,一时间也就明白了刚刚的异常是为什么了,江湖很忙,无名小卒自然没人在意,但江湖也很现实,一旦绽放光芒,就会被万千眼睛盯上。 真正让曹安名声大噪的,并不是退朱衣,而是败任极,作为朝廷豢养的高级鹰犬,天然与江湖中人不对付,就像他说的一样,死在他手下的人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江湖中,几乎大半的人都仇恨他,敌视他,但又奈何不得他。正所谓彼之良将,我之仇寇,现在曹安做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情,这舒爽不言而喻。 作为当事人的曹安,对此却无感,甚至隐隐有些不喜。 他不喜欢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两位客官,你们要的东西齐了。” 四大碗面,一壶茶,早就饿极了的两人便暂时将其他抛开,埋头苦嗦,看得人都随之食欲大振。 饭饱水足,推门而出,这里距离安定县太近,既是县府,又是州府,曹安总担心出意外,牵上驴子,短暂得到水和草料补充的驴子还有些不太情愿离开。 沈重伸手摸了摸驴子的脊背,眼中掩不住的喜欢。 “辗转几千里,你看咱这驴子都练出了满身疙瘩肉。”说也奇怪,当初是因为条件所限,才牵了驴子,没想到这一路行来,驴子非但没成为累赘,甚至很多时候,比马还要方便,而两头驴子也是逐渐神异了起来。 先是那一身杂毛,变得油光水滑,换了清一色的黑色,阳光下,还有些晶亮的刺眼,那身上也是布满了疙瘩肉,特别是四肢的位置。 曹安不由得笑笑,“驴子都练出满身疙瘩肉,唯有你,修为不升反降,现在都稳定在了一景融技境。” “哪壶不开提哪壶。”沈重郁闷,他是修为不涨,光长身体了,虚胖的地方都长结实了,身形都拔高了两寸,现在叫小胖倒是不合适了。 曹安深吸一口气,“走,最后一站,小胖,到了决定你命运的时候了。” 百草斋其实是个地名,无论它的名起的多么的文雅,也改变不了它的本质,跟刘家沟,大尖山之类的没什么区别。 在武知味到来之前,这里就是个小峡谷。 背靠两座无名小山,中有溪流淌过,庭前矗立着一尊一丈多高的大大药鼎雕像,门前守着一小童,眼见曹安两人走上前来。 “两位来此何为?” “我这位朋友身体有恙,得闻武药师医术超绝,慕名而来,望小友通传。” 小童摇摇头,“不行的,家师已经数年没有接待病人了,他特意嘱咐过,不管是谁,都不接待。” 曹安转过身,“小胖,手书拿出来。” “既然是这样,我们也不为难你,这里有一份手书,劳烦小友转交武药师,我们就在这门口等着。” 小童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手书,“那你们等着,不能趁我不在,偷跑进来,上次家师就揍了我一顿。” “你们的驴子真好看,看着好神异。” 小童拿着手书跑了进去,沈重患得患失的看着院子的方向。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小胖,安心等待吧,就这件事而言,既是你的缘,也是他武知味的缘,你的缘明码标价,他的缘却丝毫不显,两相错过,谁的损失更大尤未可知。” 沈重只当是曹安在安慰自己,“我若错过,便是一命归天。” 曹安淡淡一笑,也不解释。 他摸了摸身后的驴子,“人人都觉你们神异,可终究也只是寻常驴子,先天桎梏非大机缘打不破的,哪怕你是一头健身驴,可惜了。” 驴子虽得几分神异,但也仅此而已。 没多大一会,小童跑着出来了,“家师让你们进来。” “多谢!” 小童急忙摆手,小脸有些通红,“谷里没人,多个人才热闹呢,跟我来吧。” 穿过普通却雅致的院子,曹安两人终于在这里见到了这位武药师,辗转千里的见面,似乎也给这个相遇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意义。 武知味是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性,比那小童也高不了多少,穿着一身花哨的彩袍,色彩鲜艳,在这雅致的小院里,倒像一只大号的蝴蝶。 “不用客套,你有葛老手书,我不得不见,当年他毕竟算得上我的半个恩师,但也仅是见你们一面,吃过晚饭,你们便离开吧,治病一事休得再提。” 两人还没说话呢,武知味就摆手打住,率先开口。 “小伍,先带他们下去换洗一番再上来,整得我院子都是一股子臭味。”童子没敢多言,立在一边,单手一引。 沈重脾气大,特别是临近期限,他自己隐约能感受到冥冥之中的死亡,若非有曹安这颗硕大的人形自走宁神玉在,估计早已崩溃。 武知味的阴阳怪气,让他本就糟糕的心情彻底爆发。 “曹哥,我们走,一顿饭我们自己还是有能耐自己解决的。” “两位如果能这么通情达理,那自是再好不过。” 曹安拉住沈重,“还请小友继续带路,我们一路而来,确实没怎么好好梳洗了。” 童子脖子一缩,有些尴尬,“二位请跟我来。” 梳洗的所在是院子外的一处潭中,非自然形成,而是这百草斋的主人围下,潭中养鱼,以填口腹之欲,本就是活水,自然流动,倒也清澈见底。 “二位就在此地梳洗吧,若有需要可以叫我。” 曹安道了声谢,一头扎进了小潭中,日头正当午,清冽的溪水能瞬间扑灭人内心的燥气,曹安也是好久没有这么畅快的梳洗过了。 沈重神色郁郁,跟着走进了小潭,有些魂不守舍,他想过要是这武知味不帮忙,自己又该如何,但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他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一切交给我,安心,好好洗一洗,咱们这样子,别说是人,连狗都嫌弃。” 许是溪水的清冽,又或许是曹安一直以来给他的信心,心中的燥火压了下去。 “听曹哥的。” 潭边的木台上,还放着梳洗几块胰子。 曹安清理好自己身上的污垢,身体感受着溪水那细微的律动,如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没有道理,就是享受此刻,无比的畅快舒服,不涉及自然至理的感悟,不掺和武道修行的理解,乐便是乐。 沈重早早洗好上了木台,也没离开,就这么看着水中的曹安,莫名的心安和宁静,他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像现在这样平和宁静过了,好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死生大事也无所谓了。 “咦,还没好吗?” “别说话,安静待会,别打扰曹哥。”沈重轻轻拉过小童坐到木台上。 那清澈见底的潭中,数条观赏锦鲤朝着曹安游去,在他身边来回畅游,甚至有几尾胆大的,还跃出水面。 天空中,飞鸟低掠,在曹安身边来回数次,轻收羽翼,落在肩头。 刚开始,小童只觉有趣,飞鸟游鱼如此亲近一个人,实在让他大开眼界,但当他看到一只青色的鸟儿从两山之间掠出,落在曹安另一肩上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从宁静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而又匆忙的跑回了小院。 “师尊,那鸟,那鸟出来了……” ------------ 第二十六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在哪?”武知味面色陡变,双手抓住了小童的双肩,下意识的失态导致他的力量有些大,小童脸上泛起痛苦之色。 “师,师尊,你捏疼我了。” “在小潭,但是,师尊……”未等小童说完话,武知味已经箭步蹿了出去,这样子,看起来还真就跟只大号的蝴蝶一样,不,如果细看的话,当能发现,他身上袍子的色彩与那落在曹安身上的青鸟极像。 小童没办法,转身跟了上去。 武知味五短身材,身法却是极快,不知练的是什么名堂,一个起跃能横跨四五丈的距离,高度堪堪掠过木篱笆,但速度迅猛,在空中拉出道道重影,像是一条残龙。 江湖中怕是大多数人不知,这医术超绝的武药师,还是一名五景罡气境的高手,距离六景天人也就是半步之遥。 沈重心底生出警兆的同时,武知味的身形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他身前。 两足落地,又快又轻,一丝尘埃都没有激起,给人一种极为矛盾的感觉。 “当真出来了啊。”武知味双手负背,看着潭中的景象,语气中带着几分妒忌的味道。 “那是什么鸟?如此重视。” 梦寐以求之物再现,武知味的心情似乎也随之好了起来,语气温和的解释道:“有些青耕鸟血脉的异鸟,于旁人而言,可能无甚大用,但对于药师来说,却是再适合不过的伙伴了,传闻青耕鸟出而瘟疫散,此鸟虽无这本事,却能吸收丹毒,让丹药的品质更上一层楼。” “我之所以在此定居二十多年,为的就是它,可惜我虽能确定它就在这,但一直未曾见过他,他做了什么?” 曹哥做了什么? “就洗了个澡,然后站那不动了。” 武知味翻了个白眼,“算了,也没指望你能看出来什么。” 说着,就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的滴下两滴天青色的液体,抹在双眼上,随着他的动作,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顿时升起一股淡淡的天青色迷雾,连带着那黑色眸子,也转换了颜色。 透过这双眸子,他看到了曹安身上那股萦绕的氤氲之气。 “清灵气,难怪!就是可惜了,他醒来后,你们两个一并进来吧,小伍,稍后你带他们过来。” 小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在膝盖上。 点着头,“好的,师尊。” 曹安是被打雷声惊醒的,闷热的大天终于要迎来一场雨水,鱼群惊退,青鸟消散,曹安意犹未尽的看着周围的水流,却是再也找不见之前的感觉了。 “哎?你居然这么快就洗好了?”他抬头看到了木台上的小童和沈重,笑着问道。 小童雀跃的挥舞着手臂,“曹大哥,你感觉怎么样?刚刚师尊说你身上有清灵之气汇聚,说那是先天一气,代表着道家天人合一心境下的自然天地反馈,对修为本身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提升,却能清浊去秽,拥有无法估量的隐藏价值。” 曹安扭扭头,活动了一下臂膀,心下倒不怎么在意。 “没什么感觉,身体倒是像更轻盈了些。” “走吧,走吧,师尊让我带你们一起过去,他老人家在里面等你们。” 曹安点头,心下却在想着如何打动武知味,说服他帮忙的事,好像自己唯一还能派上用场的只有偃师术了。 一行人速度不快,曹安临到院里,也没想出,压下心头的思绪,打算开门见山。 “我可以帮你的朋友治病。诊金千两白银,除此之外,你不能跟着,等治好了他,我会让他去寻你。” 嗯?? 三人皆是一愣,要说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你们两个先下去,曹安,我有话与你说。”两人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小院的门。 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内便只剩曹安和武知味两人。 此刻的武知味,已经换掉了那一身色彩鲜艳的袍子,穿着一身灰色衣袍,看起来没之前那么的显眼了。 “我这人清净惯了,因为自己之前的脾气得罪了不少人,其中这沧州府的就有不少,之前没答应你们,一来因为你是悬赏策上留名的人,本身就带着大麻烦,这二来嘛,先前立的规矩,不治就不能开先例。” “封谷不医的话说出去了,偌大江湖,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一旦自己破了规矩,那是要连累不少人的。” “那为何现在改了主意?需要我做什么吗?”曹安接过话茬。 “改变主意是因为你,我在这百草斋一呆几十载,为的就是一只拥有青耕血脉的异鸟,我曾尝试过无数的方法,但都无法引得那异鸟出现,直到你的出现。” “那你的意思是,需要我助你抓它吗?” 武知味摇摇头,“不,先前虽然确定这异鸟就在此地,但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在这蹉跎了二十多年。” “为何?” “天地异种,有些是如寻常妖兽一样,血脉延续,代代繁衍而生,有些则是秉承天地某一灵自然孕育,天生地养,那头异鸟便在天生地养一列,如今尚未凝聚形体,观那形态,哪怕是得了你的清灵之气所助,也至少需要四十年时间。” 这样的说法,曹安还是第一次听说,随即便想到了什么。 “所以,你要离开百草斋了?” 武知味点点头,“我已经蹉跎了二十多年光阴,不可能再等上四十多年,不入外天地,皆为蝼蚁凡属,寿数转瞬而逝,我打算趁着余下的光阴,冲击更高境界,顺便将自己所学,皆授予小徒,也算不虚度这一生。” “重入江湖,居无定所,倒也无需再忌惮什么,我会把他收为义子,也算是再加一层说辞,葛老恩重,他既然开了口,我若离开百草斋,断无拒绝的理由。” 曹安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武药师。” “你无需谢我,之前说的条件一个不能少,千两诊金,以及你与我们分道扬镳,你身上的麻烦未必比我少,我虽需要历练,却也不能找死。”武知味笑着说道。 曹安尴尬赔笑,“第二条我能做到,但千两诊金我手里没有,可否以物相抵?” 武知味皱了皱眉,“何物?” “五级傀儡!”说着,曹安将法海的印记断去,放在了桌面上。 “法海?小子,我虽不是偃师,但高级傀儡的名姓还是说得上来的,你别不是拿了个不知名的低级傀儡诓骗老夫……”说着,武知味也有些拿不准了,因为低级傀儡不太可能拥有这么强的元能。 “药师试试不就知道了?” 武知味将信将疑,指尖血渗出,拓在傀儡眉心处,一道无形的认知便汇入脑海中。 “当真是五级傀儡?为何之前从未听过?” “我的偃师传承比较独特!” 武知味并不打算深究,“你这五级傀儡的价值却是远超千两白银了,不过我既然收了,自然没有再给你找钱的道理,就当是他的伙食费用了,至多,我在用药的时候给他再好一些,要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在百草斋这些年,封谷不医,手头也没多少银钱,重入江湖,没钱寸步难行。” “如此就好,药师,不知沈重的伤能否痊愈,大概需要多久时间?” “各地箭奴所用之法都大同小异,为转河车之法,正常修行转河车,修行速度极快,以大药辅之,非巨富之家不可为,但箭奴而已,若正常修炼,所耗费资源都够培养更多高手了,自然不会有人花这冤枉钱。” “只能自伤元阳,夺寿元,以催修为,治疗之法对别人来说或许困难,但在我手里,却是无碍,定能痊愈,我观他气色不错,又已经散功完成,身体的底子也好,现在正向好发展,半年即可重修武道,三年当可痊愈。” 曹安长长的舒了口气,心中大石也算是放下了。 “有药师这话,我就放心了,药师打算何时动身?” “今夜!你呢?” 曹安想到了大风驿的事情,“我与沈重说两句话,立马启程。” “去往何处?” “十万大山!我宗门传承之术,须借助妖兽修行,那里该是最好的去处,虽有妖兽富集,却处于皇朝腹地,便是普通武夫,也可以在外围活动。” 武知味点头,“好,那我们躲着你点,三年后,神都相遇,至少你能见着他。” 二人约定好,曹安走出了院子,将沈重叫到了一边,当下把院内之事告知了他。 “我这有四册功法,乃是特意为你挑选的,你学了之后,也算是我宗门中人,以后就以师兄弟相称,这三年期间,你自己好生琢磨,修行之事不可废,这功法足够支撑到你四景开脉境,记住,一二景修八极拳,三景修十三太保横炼,四景转修龙象般若功。” “顺序不可乱,一路行来,我观你惯使长枪,武技便给你挑了这册燎原百击,好自珍重,小师弟!”曹安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 “哥,不可以一起走吗?”沈重低垂着头,有些失落。 曹安这才意识到,沈重毕竟也才十八岁的少年,放在前世,不过就是刚成年,高中毕业,看起来成熟,只是因为经历的够多。 “大丈夫行事,何必做那小女儿态,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做好你该做的,咱们三年后见。” 说着,曹安牵过属于自己的那头毛驴,挥挥手,潇洒离去。 “曹大哥,等一等,师尊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什么东西?” 小童捧着一个黑布包裹的长条形物品跑了上来,刚刚接到手上,曹安就感觉胸口的葫芦又有异动了。 “师尊当年用过的一件宝兵,是一把剑,他说算是补给你的差价。” 曹安有些犹豫。 “时遵说了,不白给,将来要是他能成就算了,未成的话,要你陪我再回百草斋,收异鸟,这宝兵既是差价,也是将来请你出手的定金。” “好!”曹安拿过宝兵,放到了驴背上。 转身看了一眼小院, “走了!” ------------ 第二十七章 见一面 “师兄,咱们的宗门叫什么?” 远远的,从背后传来了沈重的声音,曹安思绪百转,回了一句。 “白玉京!” 这大概是曹安能想到的,最契合自己对家乡所有武侠情怀的地方。 牵着驴子,又去大风驿转了一圈,水足饭饱,以确保别人都看到自己出现在那后,提升速度,朝着十万大山而去。 烂陀岭,紧挨着定安县,青溪绕脚而淌,水面宽十几丈,最深处足有七八丈来深,驴子在喝水,曹安也在上游补水,大个黄皮葫芦装满水后,直接系在腰间,随手取下一节木棍,将脑后长发收起,挽了个道髻。 铁剑在手里挽了个剑花,迎着夕阳,在昏黄一片的水面粼光中,耍起了玄门剑,这是曹安为数不多的,不属于传承玉册所得的武技,这门剑法是当初观内师兄弟们必修的功课之一,曹安也会,不过不太精。 眼下重走当年路,感觉自是不一样,用来培养用剑的感觉也算是应景。 剑随身走,分手阴阳,步踏九宫,自得其乐。 一人一剑仿若穿行于黄昏碎块中。 收剑而立,曹安看向远处的山腰,此去相隔甚远。 “能出来见一面吗?我们聊一聊。”曹安的声音不大,话才说出,就被溪边的风吹散,但他知道,那人能听见。 良久,没有反应,曹安抓起葫芦,灌了口水,也不急,就这么看着那头,没有离去的意思。 “一定要见?”声若耳语,清晰异常,但却听不出男女,只觉得不错。 “是呀,我请你喝青溪水。” 曹安笑了笑,他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却知道,他帮了自己不少忙,沿途那段最安稳的修炼时光,应该就是拜他所赐,伏牛山上那一次,别人或许感受不到,曹安因为自身的敏感性,很清楚在伏牛山的另一边,定然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刚刚的剑舞得很好看!” 一团红云自山腰出飘出,看着轻灵飘逸,速度却是极快,只是刹那光景,便已经落到了青溪上,踏溪而来。 曹安微凝着眸,直到那团火一样赤红的影子来得近前,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穿着火红色长裙的女子。 那容貌曹安没看清,不是什么境界不够看不透‘马赛克’,也不是曹安距离不够,看不分明。 而是只一眼,便不敢再看,收回了眼镜,印象最深的是嘴角处点漆般的一颗小红痣。 两世为人,男女情感上完全零基础的他,乍见这般美人,哪敢多看。 “不是要请我喝青溪水吗?” 曹安躲避着她的目光,“好。” 从边上折下两片芦苇叶,俯身在溪边洗了又洗,这才折成盒子状,舀下青溪水,递到苏今窈面前。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你不是想跟我聊聊吗?” 曹安这才想起这事,坐到旁边的青石上,抬头看了看苏今窈,又觉不妥,拉着袖子擦了擦,其实也不脏。 苏今窈大方而好奇的坐下,她见过不少人,特别是男人,似乎曹安与他们都不一样。 “我们之前并未见过?” “没有。” “那为何帮我?” “我有一个亲人受了你的恩惠,尽管你可能不知道,也是无心之举,但这对她来说很重要。” 曹安确实想不起来,心中并无不适感,那便说明无碍。 “你们,妖都这么好看吗?” 苏今窈愣了一下,“你知道我是妖?” “我可能天生对气息比较敏感,只是看不出你是什么妖。” “那你不怕我?” 曹安笑了笑,“实力不对等的情况下,你就算是人也是一样的。” “你觉得我好看?”苏今窈知道自己的容貌在人类世界中算什么水准,但还是想再听他亲口说一次,感觉有趣,给她的感觉那不是人的赞美,而是山川自然对自己的赞美。 “好看!”曹安一口咬定,没有片刻犹豫。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以后自己会知道的。”苏今窈俏皮的眨了下眼镜,没有回答曹安。 “你什么时候离开,我的意思是回到你原来该待的地方。” “快了,你如果没提出要见我的话,我也就送你到青溪。” 曹安看向平静的溪面,脑子里一时间也是放空了,“也好,等溪面上出现第一个摆渡人,我们就做分别。” 对这种命运式的约定,苏今窈也感觉有趣,甚至于心底还生出几分淡淡的期待,“没有问题!” 然而,两人的对话才结束不足片刻,原本空荡荡的溪面上,突兀的就出现了一条渡船,由远及近,靠了过来。 “喂,过河不?要天黑了,最后一趟,半价10个铜钱。” 苏今窈面色无波的站起身来,“看来我们约定的时间到了,曹安,后会有期。” 曹安起身,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有缘再会!” 连人带驴上了渡船,曹安再回首,岸边的红云已然芳踪杳然,拉着并不太契合的缰绳,坐在船边,看着流水倒映天光之相,一时间竟生出一种自由的感觉。 “天意如此,看来以后再见她得躲着些,不得自在,不得自由。” “客人说啥?” “没什么,大哥,你是这对岸的人家吗?这么晚了还在跑船。” “没得办法,一家老小还等着靠我这点跑船钱过活呢,小哥是江湖中人吧?” 曹安想了想,“算是吧。” “我以前也算半个,以前不在这跑船的,我那会在神都外的天锁江跑船,也认识了一些江湖中人,年轻、热血,有冲劲,我婆娘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那会我的船比这大,大了两三倍,她比我好,是个外地的小门派弟子。” “刚认识那会,她说她喜欢在船上的日子,像是诗里一样,那首诗怎么说来着: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我们就在一起了,在那生活了很长时间。” “那后来为什么离开神都了?”曹安温言问道。 撑船汉子的兴致似乎一时间低落了下来,“后来,她说那样的生活,一两日是诗,年年岁岁日复日,就只剩俗了。” 曹安沉默了,他是一个贴近生活的人,也理解生活,仔细一想,吃喝拉撒全都在船上,都不用年年岁岁日复日,时间只要稍微长一些,对一个本拥有过更好生活的女人来说,那已经不是烦恼能够形容了,那是俗。 俗到了尘埃里,俗到了她自己都接受不了,俗到比普通妇人还要不如。 “嫂子定是一个温情雅致的女人。” 听到曹安称赞自己的女人,汉子很开心,露出一口大白牙,就是肤色显黑了些。 “我婆娘听到你这话,肯定开心,走吧,到了,跟我去家里歇歇脚吧,此去最近的城镇也有好一段路要走呢,有个这遮风挡雨的地方歇脚也是好的,正好,家里也养了一头驴子,我看你这头驴子好生神异,看看今夜能不能给咱家里留个种。” 重点太多,曹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茬,汉子栓好了船,掂着一袋子鱼获,曹安则半推半就的跟着抹黑往家走。 夜幕下的江边,大老远就看到了一盏孤灯亮着。 “我婆娘还给咱留了灯,走走,对了,还不知怎么称呼,你看着不像个练武的,倒像个读书的。”汉子很健谈,他的脑子里似乎有抛不完的话题,自己也不会感觉尴尬,不管曹安怎么接,他都能立刻回应。 “我叫曹安,大哥喊我小曹就行。” “哈哈,好,那就喊你小曹了,我叫杜云非,你嫂子叫温絮。” 在这个江湖上,这样的人太少了,曹安现在更相信他之前说的了,他之前在江湖中也是有不少朋友的,以他这样的口才,这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当曹安见到这位嫂子的时候,他有点想收回刚刚的话。 “快去弄两个小菜来,这是我在青溪边上遇到的小曹,他刚刚还说你是个什么来着,哦,对了,是个温情雅致的女人。” 因为这句话,忙着做饭的女人回头笑意盈盈的多看了曹安两眼,那眼神,仿佛能拉出丝儿来。 曹安一时只觉得消受不了,老嫂子那粗壮的体魄,以及一脸的小雀斑,实难看出她当年闯荡江湖的风采。 “喝两盅吗?自家弄的黄酒。” “我不喝酒。”曹安连连摆手,拒绝了杜云非的好意,他不怎么喝酒,两世都是如此。 杜云非也不强求,“那就吃菜,尝尝你嫂子手艺,还有几条鱼,等着她炸好再端过来。” 杜云非心大,曹安也心大,跟着就过来了,事实上,他好像很少有那种害怕的时候,要做什么,想好了,那就去,也鲜有被尚未遇到的困难和阻碍吓在原地的时候。 水足饭饱,杜云非则是几盅酒下肚,菜没吃多少,就倒在了饭桌上。 老嫂子过来,嘟囔了两句:“不能喝还天天喝,大兄弟见笑了,你的屋子在那边,一会你休息好了,自己过去就行,被褥都给你准备好了。” “无妨,无妨,大哥性情中人。” 只见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抄进杜云非腰间,直接夹在了腋下,提溜着就回了屋子,不大一会,就听得屋内传来了怪声。 曹安老脸一红,匆忙灭了灯,跑回了那间给自己准备的屋子…… ------------ 第二十八章 容貌容貌 “那小子离开了吗?”杜云非醒转后问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走了,是个面皮薄的,只是略施小计,他就慌不跌的跑了,看那情形估计还是个雏儿。”温絮舔了舔嘴唇,眼下放光,活像个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妖,有时候人的表现与名字关系不是很大。 “曹小子这人我看着亲近,你就别坏人清白了,让他走得干净些。”杜云非叹了口气,从枕头下摸出旱烟点着,抽了两搭。 “奎山大王什么时候来?” 温絮略有些失望,她一般不这么好说话的,只是今天感觉老杜的话有一定道理,曹小子确实很干净,那就不把他弄脏了。 “按照约定,可能还需要一个时辰左右。” 杜云非瞧着窗外,今晚可没啥月色,一片朦朦胧胧的黑,“你等一刻钟,你再去加点药吧,今晚上这批货送出去,应该能保村子半年安生,到那时,咱们也能回去再看看孩子们,在村里多待一些时日。” 两口子用的是专门针对武夫的迷药,当然,其本质也没多高级,就是兽药再加点剂量。 先是打开了地窖,扯动绳子,将地下的三人拉了上来,那是一个美妇和一对儿女,昨天收的货了,在迷药的作用下,母子三人睡得安稳,嘴角还扯出一个笑容来,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看衣着成色,就不是普通人家,美妇人身上随便一件装饰看着都价值不菲。 温絮看得羡慕,粗糙的大手在美妇人嫩的出水的脸颊上来回摩挲,眼底的戾气也是渐渐催生,她讨厌这些生的好看的女人,她们像是独得老天爷钟爱一样,当年师门中的小师弟就是被这样的J人勾走的。 连自己的生父,那位宗门长老,也在老来得子后,放弃了自己这个长女,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见面都是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毫不掩饰眼底的厌恶。 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她们唾手可得,就因为长了一副好皮囊。 越想越气,忍不住甩了女人一巴掌,听得声音的杜云非一把拉住她。 “你干嘛?”低头一看,只见美妇人的脸上立时肿了半边,留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发什么神经?” “你也喜欢这样的J人,我知道。” “别发疯了好不好?这都是要献给奎山大王的,你把货弄坏了,惹了奎山大王不高兴,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提到奎山大王,女人还是有些忌惮的,当即闭嘴不再说话。 杜云非生怕女人又闹出幺蛾子,“你歇着吧,我来。” 他将装有迷药的瓶子放在三人鼻息间,好大一会才拿开,推开房门,朝着曹安的房间而去,曹安没喝酒,不然药效应该会更好,透过破洞的窗户看去,里面的灯还亮着,人却已经昏死在了床上。 吱呀一声,杜云非猫到曹安身边,如法炮制。 原打算就此离开,想了想,还是将曹安扛到了堂屋,与那母女三人放到一块,用麻绳捆好,做完这些才长舒一口气。 借着屋内昏暗的火光,杜云非偏着脑袋看着四人。 “你看,他们多像一家四口,丈夫、妻子、儿子、女儿。” 温絮哂笑,“曹小子可比那J人干净多了。” 杜云非讪讪一笑,没再说话,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已经很清楚自己婆娘的性子了,只要有比自己好看且过得更好的女人,都能惹她无名火起。 柴火哔啵声中,一股阴风卷来,吹得大门吱呀作响。 二人面色大变,嗤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把脸都埋进了地里,唯恐被看出丝毫的不敬。 落地却是一老狗,举步进了堂屋,额前一个大大的肉瘤,一身的黄毛换了大半,能清晰的看到身上那长短不一的毛发版块。 “恭迎奎山大王。” 老狗猩红的眸子四下里扫了一眼,学人相一跃坐到了椅子上,“吾乃大王座下一得道将军,你们可以叫吾狗将军,这就是这次的活奉吗?质量比上次好多了。” 这分明是一条连化形都做不到的老狗,却能口吐人言。 听准了声音的来源,两人调转脑袋,身体却是半点都没有起来过。 “为大王办事,不敢马虎。” “事情办妥了就成,这是为你们准备的血气丹,活奉吾带走了,你们的村子将得到大王六个月的庇护。” 话音一落,又是一股子妖风卷起,携裹着四人消失在了原地,两人伏在地上良久,直到确定已经走远,这才敢起身,抓起所谓的血气丹灌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口腔内炸开,化作阵阵阴寒之力渗透全身,身体由内而外的如万千钢针扎刺。 压抑的残呼声在破屋内久久萦绕,大约过去一刻钟,两人停止了挣扎。 目光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容貌的变化,男的英俊,女的貌美。 抖抖衣服,杜云非嘴角露出苦笑,“如果当初……” 温絮柳眉一扬,语气冰冷,“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你不喜欢,我不过就是换一个伴而已。” 说完,她走进屋内,从紧封的铁盒子里取出一套华美的衣服,纤纤玉手颤抖着在上面拂过,一件件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穿戴着,与这破败的小屋格格不入。 杜云非掏出兜里的旱烟袋,走到门口的藤椅上坐下,思绪回到了数年前。 那时的他还在神都天锁江,不过不是撑船,而是作为一名帮派弟子,在整个天锁江船运中担任着小头目的职位,往来江湖人多,他性子豪迈,交友广泛,确实如他所说一样,认识很多的江湖中人。 他的生活如果没有变化的话,现在应该能混到堂主了吧?坐上一个堂口的第一把交椅。 一切的起因是他在酒会上第一次遇见了那铁剑门的一众弟子,其中就有温絮。 大师姐温絮、小师弟鲁景承、还有那个小师妹裴玉致,当年的一众弟子中,还有其他人,不过不重要,杜云非对他们没多少印象了。 面对温婉清丽的小师妹裴玉致,杜云非是一眼就沦陷了。 那一趟,铁剑门护送之物要走水路,安排下来之后正好是杜云非和手下帮众负责,如此一来,从交涉到往返,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几乎一直都和铁剑门一众弟子厮混在一起,似乎也是看出了杜云非的心思。 铁剑门一众也在有意无意的给两人制造机会,直到重返神都,别离在即,杜云非向裴玉致表明心迹的时候,才得到一个对他无男女之情的答案。 一个月后,大师姐温絮却找上了门,这世上便又多了一个伤心失意人。 天锁江边,两人一壶酒,聊了一夜,最后达成了统一战线。 次日便离开了神都,再次与行走江湖历练的铁剑门弟子走到了一起,大师姐温絮和杜云非各自盯紧了自己的目标,再次展开了攻势。 事情的转折也大差不差,不胜其烦的两人终于还是不再顾忌各自颜面,说出了最伤人的话。 丑,这个字眼,成了心上人扎在他们心里最深的一根刺,杜云非是无颜再跟着了,没跟众人拜别就连夜回了帮中,像是彻底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 许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本就接触三教九流的杜云非在一次机缘巧合中,结识了一个血灵教徒,他们信奉血灵神,需一男一女才可入教,入教之人可以脱胎换骨,更改容貌。 代价是入教后需维系一地信仰,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奉上活奉给血灵神,超过时间的话,就会原形毕露,日夜忍受血灵噬身之苦,直到被啖尽气血、真元,死亡为止。 便有了今日之景象。 “能不能别抽你那旱烟了,白瞎了这副好皮囊,就不能像我一样,做一个与你皮囊相称的雅致之人。”温絮颇为嫌弃的骂了一句,她今天似乎心情很不错。 杜云非面色无波,“管好你自己就行,又要去找鲁景承吗?早点回来,难得有时间,不妨多陪陪孩子。” 温絮诡异一笑,“以后都不找了,他说他要跟我离开铁剑门,我想了想,便把他私下里通过奎山大王献给了伟大的血灵神,他以后会与我们同在!不然你以为这区区四人能换来半年安生?” 杜云非满脸错愕,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那你让玉致一个人如何维持?她还带着孩子。” 说话间竟是隐隐怒从心中起,杀气俨然。 “你当那小s狐狸只有你一个姘头不成?别傻了,你摇身一变就能与她苟合,天下容貌出众者不知凡几,铁剑门中更是,与别人就不成?” “我不许你侮辱她!”杜云非大吼。 “我不与你争辩,你若不信,大可自行前去查看,看看你那独守空闺的小师妹现在身边是何人在着。” 杜云非不敢,他其实已经相信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瘫软在地,双目无神。 温絮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我去一趟城里,给孩子买些礼物,明日晚些,我会出现在村里老家。” ------------ 第二十九章 野神 这狗将军是成了气候的,得法不正,护法之力却是不俗,普通武夫,不到四景开脉根本不可能是其对手,哪怕是四景开脉,一个不小心也会栽在它手里。 单就这一手驾起妖风,裹挟四人如狂风般掠过数里山路的手段,就已经超越了凡俗之流。 此刻,这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小渔村里,万籁俱静,便是婴儿夜哭都听不到,妖风裹挟着人来到一座庙内。 小庙建在渔村后方,牌匾上写的是‘山神庙’几个大字,偌大渔村,最好的宅院也不过是土墙青瓦,唯有这小庙,用的是上等红木,青砖青瓦,门前青石板铺就台阶,两侧汉白玉石栏,老松、紫竹点缀其间。 刚一进门,就能嗅到一股浓郁的檀香味,庭前大鼎上,哪怕是夜晚,也有袅袅香火升腾,大鼎内林立的香棒说明此间香火的鼎盛。 老狗的妖风卷入正殿,这庙里,就只供奉了一尊神像,是个女子形象。 罗衫半解,一副悲天悯人的圣洁相,只是这姿势多少有些不雅。匠师的技艺是高超的,神像栩栩如生,也不知用的是何种材料雕刻而成,以至于神像竟给人一种真实的感觉,仿佛那真的是一个一脸慈悲圣相却又衣衫不整的女人,正要zuo下来。 隐绰的烛光中,那白皙的肌肤上,恍惚间像是有了血色。 老狗跪伏,阴恻恻的声音从它的喉咙里发出来,“大王,这是那对信徒奉上的活奉。” 夜风轻微,殿内无任何回应,老狗却像是得到了启示一样,人立而起,走出了大殿,妖风一卷,关上大门,径直走到了庙门处,伏在地上,如一条寻常的看家狗一般,将脑袋埋进两只前爪之间,闭上了双眼。 大殿之中,那神像的眼睛动了,视线从一家三口上掠过,最终停留在曹安身上,那双眸子里一时间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意,肉眼可见的,雕像皮肤变得一片赤红,一道无形的力量托着曹安的身子移动到雕像前。 下一秒,异变陡生。 雕像的神力刚刚渗入曹安的意识,滔天神力从曹安身上涌荡而出,如果说这雕像的神力是一滴水,那此刻曹安身上涌现的神力就是一片汪洋。 紧接着数百尊虚影重重叠叠出现在曹安身后,漫天仙佛鬼神、高立云端,哪怕是排在最下方的也无一不是武林之中赫赫有名之辈。 “何方宵小野神胆敢染指吾等血脉!”神威如狱,声若洪钟。 埋首其中的老狗低呜一声,身子都成筛糠,完全失禁。 没有人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神像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哪里来的请神术!!” 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雕像毫无声息的化作了飞灰,轻轻的洒落到地上,失去了力量支撑的曹安则是重重的砸在案台上,像是被摆上了桌的供品,但人依旧睡得死死的,对外界一切浑然不觉。 几乎也就是在同一时间,整个血灵神教遍及王朝的所有神庙中,一尊尊神像化为飞灰,辛苦经营不知多少年孕育而出的神意彻底被抹杀,以至于那位一只身处神教总部的本尊,都险些直接身死,金身碎裂,元神重伤。 “怎么可能还存在着请神术?”凄厉的呼喊在辉煌的大殿中回荡。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便是那漫天仙佛的异相,也只是一瞬即收,在这小小渔村里,没惊动任何人,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翌日清晨,曹安醒转过来,当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神案上的时候,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施了一礼。 抬头一看,却发现原本神像的位置上,除了一堆灰,什么都没有。 妇人也醒了,但她不敢动弹,死死的抱着自己怀里的两个孩子,脸色苍白,目光惊恐,两个孩子不明所以,只是能感觉到母亲的紧张,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娘亲。 “娘亲,我饿!” “娘亲,我也饿。” 妇人的目光死死盯着曹安,“你想做什么?” “我,我也想问你,我昨晚上应该是睡在撑船的大哥家的,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就到了这里,而且这一觉睡得也未免太沉了些。”曹安感觉今天的脑子有些不太灵光,拉开门,想要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扑面而来的还是一股子檀香味。 “撑船的?是不是温絮和杜云非家?” 曹安愣了一下,“你也认识他们?” 妇人点头,“我也去过他家,记忆就停留在了那里。” 哪怕是曹安脑子再不灵光,也知道了自己中招了,江湖险恶啊,上辈子养成的习惯,以及千里奔赴百草斋的经历,让他放松了警惕之心,这毕竟是一个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刀剑砍人的江湖。 他急忙下意识的检查自己的身体。 衣服是完整的,身上也没有其他的异常感觉,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昏了多久,一想到老嫂子那体格子,就只感觉一阵后怕。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妇人急忙起身,拉着两个孩子,下意识的选择了相信曹安,紧随着他的步伐,走出了山神庙,此刻,小渔村中已经有数道袅袅炊烟升起。 离开山神庙,真的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曹安顿时感觉又清醒了几分。 “有人居住,我们去问问他们吧。” 曹安却是一把拉住了妇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我们躺在他们的山神庙里,你觉得他们没有嫌疑?” “那,那怎么办?” “娘亲,我好饿!” “娘亲,我好饿!”能不饿吗?这都被迷了一天一夜了,要不是那两口子还时不时喂点水,估摸着现在连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离开这里,这有村子,那就说明应该距离城镇不远。” 曹安不怕妖鬼,也不惧武者,但就怕这些普通人,九年义务教育之下都还有刁民愚民,他并不觉得在这个读书识字率极低的地方,一旦有外来人跟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冲突,他们还能不疯狂,疯狂之下的普通人是可怕的。 那因果牵涉太大。 “还有力气吗?一人抱一个,跑得快一些。” “您忠诚的奴仆愿为您孝犬马之劳,我至高无上的主人。”一条大黄狗卑微的缓缓靠上前来,开口出声道。 “妖,妖怪!”妇人吓的面色更白了几分,抱着两个娃躲到了曹安身后。 “狗妖?” “小妖原是这山神庙中的看门犬,得了几分智慧,所以能够口吐人言。”老狗低伏着身子解释道。 “主人是什么意思?谁养的你吗?” “昨晚上,小妖得见主人您大展神威,心下折服,愿意自今以后俸您为主,还望主人您能收下小妖的忠心。” 没有一个人会轻易接受一只妖在自己身边,何况是刚刚经历过一次欺骗的曹安。 见曹安没有说话,狗妖接着说道:“为表诚意,小妖愿与主人签订主仆血契。” 主仆血契曹安还真有,当时从千叶镇废墟堆里翻出来的,这狗妖不说的话,他都差点忘记了,对主仆血契,他还是很信任的,当即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主仆血契。 “来!签!” 狗妖一脸荣幸,诚惶诚恐的走上前来,看它样子本想从嘴里弄出血来,但又怕曹安嫌埋汰,举起爪子对着路边的石块就割了上去,弄出一道口子,一滴鲜血落在上面,曹安拿了过来,确认无误后也落上了自己的一滴血。 主仆血契,重在鲜血,而非名字。 下一秒,曹安就能感受到那种对狗妖的掌控,一念定生死。 “我有很多事情要了解,但很明显,现在不是好时机,先带我们离开,你要怎么带?” “主人,我能架妖风,您要去哪?要不要先回那对撑船的夫妇家?” 曹安双眼一眯,老狗立马解释道:“无妨,主人,那对夫妇与小妖有点关系的,小妖现在还能压制他们。” “那就先回那里,我有东西落在了那里。” 老狗驾起妖风,再度裹挟着四人,那速度之快,令曹安大感诧异,这等神异,已经超出了自己目前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属于超凡了,没等多久,再见那熟悉的渡口和青溪,还有那破落的小屋,曹安心中算是安定了不少。 “杜云非、温絮,还不迎接本将军法驾?” 老狗放下曹安几人,迈着步伐走向屋子,却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两人没在!”但驴子还在,甚至就连驴子身上的行囊都没有卸开过。 他们在不在,曹安都不在乎,只要自己的驴子和行囊还在就行,跟的久了,毕竟有了感情,当下牵出了驴子。 曹安转身看向妇人母子三个,“你们现在有何打算?” 妇人看了看曹安,又看看曹安身边的那条狗妖,还是脸色一白,“渡口现在已经有人过往了,剩下的我们母子自己就能走了,我打算带着孩子跟在那商队后面,只要到了镇上,就好了,那边会有人接应我们。” 曹安点点头,从行囊中取出三个饼递给他们,“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你!” 他们像是一刻都不愿在这里多待,妇人牵着两孩子,拦在了商队面前,曹安牵着驴子,走了出来,远远看着他们上了商队的马车。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来历了吗?” “主人,我们都是血灵神教的,他们夫妇是血灵神教的教徒……”当下,老狗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其中就有这血灵神教血气丹的作用,以及这两夫妇、山神庙、活奉的一切来龙去脉,曹安听得眉头直皱。 “可我自己昨晚上还在昏迷中,对外界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如何灭杀了那尊野神的?” 老狗直摇头,“这个小妖就不知道了,当时小妖正在门口,在那神威之中,吓得根本不能动弹,对于庙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这不就意味着我可能不是你所想像的那位大展神威的高人,你现在也愿意跟着我?”曹安诧异的问道。 “在小妖的眼中,您永远是至高无上的主人,您卑微的仆从愿意永远为您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曹安感觉这老狗知道些什么,只是没有交代…… ------------ 第三十章 神的规则 曹安席地而坐,掏出块饼子一面啃,一面想着事情,饼子太干,要时不时的灌两口葫芦里的水。 老狗则是围着驴子打转,眼底光芒闪烁。 ‘聪明的妖已经开始行动,并抱上了大腿,瞧瞧这精悍的驴子,这哪是寻常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它本就是渔村里那老光棍养的一条黄狗,普普通通,也浑浑噩噩,老话说,鸡不三载,犬不六载,这老光棍是浑然不在乎,一直养了十年,直到自己先一步死了,这老狗才沦为流浪狗,村里没有人愿意收留它。 渔村不大,里面的人几乎都是老面孔,别人只是不养它,却也不怕它,它白天就跑山里,守着老光棍的坟头,晚上回到那间破屋,偶尔隔三差五也能混两口饭吃,山里也有些小动物能逮着吃。 倒也不至于饿死,一来二去,五年寒暑过了,尝过血食的老狗,非但没有死去,反而长得更壮、更大了,换上了新牙,长出了更亮的毛发,凶性更甚。 村里人开始驱逐它,见它就赶,人人畏惧。 于是,它进了山神庙,守在了那里,只有在那里,它才有吃不完的食物,也不会有人赶它。 一天夜里,它的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顺着指引,它走进庙里,隔天便有了智慧,成了这山神庙里的护法妖,还得了一手驾妖风的本事,曹安等人便是它的第一单生意,但好像没做成。 当然,眼下一切都是过往了,见识了昨晚上的如狱神威,老狗心中现在唯一认定的主人便只有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凶的男人。 ‘开玩笑,你以为他温温的就好欺负吗?那你是没看到他上面有多少恐怖的存在罩着他。’ “主人,要不您给老黄我赐个名吧。” 曹安抖了抖身上的碎屑,“不如就叫阿黄吧。” “额……主人当真是学识渊博,慧眼如炬,拒之门外,这个名字阿黄我太喜欢了,谢谢主人赐名。”老狗感动得都快落泪了,也不知是真心喜欢,还是其他。 “对了,我隐约记得好像有谁说了一句话:哪里来的请神术,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吗?或者说,请神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迷药的效果减退,曹安想起来了一点事。 “主人,阿黄只是一条在渔村里生活了十七年的老狗,一点见识也是接触到山神庙之后才了解到的,基本上全都抖搂出来了。” “倒也是,不过我听着你对神像的描述,怎么感觉这血灵神有些像锁骨菩萨呢。” 锁骨菩萨,肉身布施,说不上好与坏,只是与大众的主流道德观念背道而驰,颇有些离经叛道的意味在其中。 “以后有人别说话,走吧,我们也该进城一趟,先要补充一下物资,这之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进城了。” “遵从您的意愿,主人,您的吩咐就是阿黄的最高指引。” 曹安:…… 和目镇,靖异司据点地牢。 “问出什么情况了没有?”朱衣捕戚静楚走入地牢,目光从那半死不活的杜云非夫妇身上掠过,脸上不带半分怜悯。 “都交代了,大人,不过这两人都只是血灵神教中最底层的教徒,所知道的信息也很少。” “都有些什么。” “他们所犯的事情全都记录在上面了,这几年一共献上活奉四十二人,妇孺、青壮都有,都是从渡口骗来,以迷药迷晕后直接送到小隐村山神庙……” 戚静楚皱着眉头看完了文字记录,“也就是说,他们自己也不清楚血灵神教发生的变故?” “不清楚,他们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据各地靖异司传回的消息,我们所掌握的所有血灵神教据点内,都发生了相同的事情,神像化为飞灰,神意消散。” “到底是谁在暗中出手了?靖异司盯了这么多年,一夜之间,所有计划都被打乱了,空抓了些底层信徒有什么用,不过都是些追逐外在的杂鱼,核心信息半点没掌握,我们之前盯着的骨干呢?” “他们要比我们更早获得信息,神像异变之后,就消失了,等我们反应过来,早已找不到踪迹。” 戚静楚现在也头疼,一个安静发展的邪教并不可怕,靖异司早就盯上了他们,可眼下,所有据点几乎都被摧毁了,从大的方向来看,是血灵神教受到了致命打击,这些据点要是一个个摧毁,是要废不少精力的。 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们几乎彻底失去了血灵神教的线索,他们将会从何处卷土重来,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他们一无所知。 “等等,我们所掌握的信息中,其他据点在昨夜并没有活奉进献,唯独他们,问过那四名活奉的信息了吗?”戚静楚眼前一亮,冥冥之中感觉似乎抓到了什么。 “问过了,四人,其中母子三人,妇人是青溪县血杀武馆大师傅曹青云之妻傅蓉,只是个普通人,两个孩子也是,没有接触过武道,这次是回娘家省亲回来,至于另外一个,只是个二景武夫,名叫曹安。” 戚静楚安静的听完,点点头,确实没什么疑问,能对血灵神教造成这样的冲击,怎么看也跟普通人或者二景武夫没多大关系。 “嗯,嗯??等一下,你刚刚说那个二景武夫叫什么名字?” “曹安!” “悬赏策上的那个曹安?” “这个,没注意。” 戚静楚几乎笃定了这个事实,这前几天,才有线索传回,曹安出现在大风驿,而青溪这边距离大风驿可不远,打马的话,半天就可以到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在这么近的地方,出现了两个名为曹安的人,还同样是二景武夫。 匆忙起身,一手按刀。 “安排两个兄弟,将这两人送到县衙按律处置,其他人,即刻集结,跟我去渡口。” 刀卫迅速展开行动,不大一会,八骑卷起一股烟尘,出城而去。 戚静楚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但就是有一个声音仿佛在告诉他,这件事与曹安有关联,至少是有直接关系的。 从渡口到和目镇有且只有这么一条路,她现在就希望曹安别像之前一样,又是漫山遍野的到处跑,跟怕见人一样,只要身上还有点吃的,就不进城镇。 韧性再强的马也受不了长途奔袭,行至半途,几人稍微放慢了速度,趁着这时间在马背上补充体力。 “头儿,您不会怀疑这件事是那个二景武夫做的吧?” “不会,哪怕是野神,那也是神,超脱了凡俗的存在,其种种神异手段,就不是我们这些武夫可以比拟的,而要横跨数州一举碾灭数千神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戚静楚心里有数,语气平静的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 戚静楚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让自己维持住现在的平静一样,“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曹安身上拥有另外一位神明,其神明的位阶要远远超过那尊野神,极大可能是上古时期的正神,只有这样,在规则之下,才能完成这样的壮举。” 如果老狗在这里,当为这朱衣捕的见识喝一声彩。 “你不用多想什么,这些信息虽是秘闻,但却并没有什么禁令,我不过接触得比你们多一些罢了,我想,靖异司的高层应该也有不少人猜到答案了,只是信息的传递需要时间,他们暂时还没把目光集中到我们这边罢了。” 这靖异司的刀卫头目面色不大好看,“若一切都如大人猜测一般,朝廷会把他的名字从悬赏策上除去吗?他背后毕竟是一尊上古正神,这样的力量……” 戚静楚噗嗤一笑,“你想多了,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神的规则只对神有用,也就是说,能有这等战绩,只因为他背后的神位阶高于那尊野神,正好又触发了规则,仅此而已,如果真的论起实力,上古正神,到了现在,神力流失,实力大损,能与八九景的武夫相提并论就已经很不错了,而朝中,并不缺这等供奉。” “若真像我猜测一样,只需上报便可,该怎么处理是朝中大官们的决断,与我等无关。至于你说的是否将其从悬赏策上移除,那是涉及到了朝廷颜面的问题,你见到朝廷将八景通缉犯从悬赏策上移除了吗?” 刀卫头目讪讪一笑,“没有,悬赏策上第一的那位,六年前就已经是八景高手了。” 移除未必会移除,不过给他的排名往前靠靠,却未尝不可,既不损朝廷颜面,又能让其他人知难而退,反正朝廷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戚静楚心思缜密,见识不俗,将整个事件猜的八九不离十,不怪别人,只怪那尊野神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若是换了其他的来,譬如恶鬼、大妖、武夫,那就绝无可能引发昨夜之事。 只是她猜测了一点,曹安身上并非只有一尊古神,而是漫天仙佛。 “歇得差不多了,让弟兄们提速吧,争取今日之内能碰上这个神秘的二景武夫。” ------------ 第三十一章 十万大山 “曹安!站那!找到你了。” 又是这个女人,曹安掉头就想走,怀里已经没有高级傀儡了,就剩几个边角料制作的低级傀儡,似乎帮不上什么大忙。 ‘最近可真不是什么幸运日啊,才被人搬上供桌呢,现在又遇到了这煞星。’ 马蹄声急促,八骑顷刻间就把曹安团团围住,驴儿也是胆大,在这群煞气极重的刀卫包围下,居然一点不惊,打了个响鼻,撅着上嘴唇在空气中狂嗅几下。 “聊一聊?这次不是来抓你的。” 曹安长舒一口气,原来没危险啊,难怪直觉不曾示警,还以为失效了呢。 ‘不过好像现在不怎么灵了,以后不能老是依赖这个,杜云非夫妇那次就没示警,那次应该也算是有危险的吧?’ “警民,额,官民合作本就是应该的,不知道这位大人想聊什么?” 戚静楚翻身下马,习惯性的右手按刀,迈着步子,真有种说不出的威仪,“我们到那边去聊。” “你们原地休息,看顾好东西!” 刀卫齐齐下马,“是,大人!” 大约走了百余步,距离人群已经有了一定的距离,戚静楚停下脚步,曹安也站定身形,脚下老狗撒欢的转了一圈,伏在曹安脚下,让他忍不住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脑袋。 都已经是一头开了灵智的狗妖了,还要伪装着做这种普通看家狗才做的事情,也着实难为它了。 戚静楚的目光像是镭射灯一样打在曹安身上,常年与匪徒、囚犯打交道的捕头,那目光自有一定威严,曹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耸了耸肩。 “捕快大人,说吧,想聊点什么?如果您有别的打算,我手里还有几只傀儡可以抛出来给您玩玩。” 她没有理会曹安的调侃,“是你毁了血灵教的神?” ‘原来是这件事,可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这朝廷的力量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快?’要知道这是在一个通信并不发达的时代里。 “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有人说的确是我身上出了问题,才导致血灵教的神出了问题,尽管当时我自己都是昏迷的,对此一无所知。”曹安如实回答。 身下的老狗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家新认的主人好像要把自己卖了。 “谁?” “山神庙中存活下来的一只小妖。” “那妖现在在哪?” “不知道,是一只花妖,听她所说,她自己受了那血灵神的帮助,才得脱蒙昧,有了灵智开始修行的,我并没有对它出手,它自己也吓坏了,问什么答什么,但它知道得也不多,当时并没有在大殿内,我离开之后,就不清楚它还在不在了。” 老狗蹭了蹭曹安的小腿。 戚静楚看到了狗,“你又多了一个伙伴。” “一个饼子就跟了我的,反正我也不赶路,它跟得上,就让它跟了。” 戚静楚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曹安对答如流,这些都是自己所经历的事情,无需掺假,应付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行了,没别的问题了,你可以走了。” “我要进一趟城,还望戚捕头大开方便之门,我需要的有些东西小镇未必能有,估计最后还得去一趟县城。”曹安平静的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我不抓你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曹安,别得寸进尺。” “当初伏牛山上,那位任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他那天带的人可能要比你多一些,戚大人,你觉得就算是真的抓我,你又有几分把握能拿下我?合作需要诚意的,我的诚意你看到了,戚大人的诚意呢?” 没有高级傀儡,安全感拉到谷底的曹安是肯定要进城的,如果能从戚静楚这边得些好处,省去一番麻烦自然是最好。 “你只有七天时间,命你做我七天的间,七天之后,令牌实效,下次再见,你我依旧身份对立,我还抓你!” 曹安抓住抛来的木牌,上面有她戚静楚的姓,脑子一时半会没转过来,看了一会才明白,这不就是早期的线人,二五仔吗。 “多谢戚大人。” 入镇、过县,没有惊起任何的涟漪,有了戚静楚的木牌在手,哪怕是在关卡处偶尔遇到阻碍,掏出木牌也足以解决一切。 他像是落入水流的一片叶,顺其自然,随着红尘的水流而动,在大势之间琢磨点自己的小心思,无甚大悲大喜,大怒大恨,哪怕是被人当成三牲摆上供桌,事后也仅仅是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谨慎,也无太多情绪。 随势起伏,随流而动,却又没有融入其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一片溪流里的叶何其显眼。 在这个妖、人、鬼神泾渭分明、等阶森严,各自抱团取暖,不敢轻易越界,唯恐陷入险地的黑暗里,他显然是一个异类,没管那跟自己勾肩搭背的是什么,也能跟着走上一段,递了刀那再还刀就是了。 两个月后,十万大山脚下,一人、一驴、一老狗正在夕阳下休憩。 从这个位置看去,还能隐约看到一条长长的防线,那是皇朝为了防御十万大山的兽潮而建立的南境防线,曹安从那里经过的时候也被那雄伟的建筑震撼了许久,墙高四十丈,宽二十丈,沿着山脉线蜿蜒起伏,不见首尾。 整个南境防线上,驻扎了百万大军,依靠着城内开垦的良田自给自足,朝廷每五年分批次进行一次换防,再既保证了边境线战斗力的情况下,又能确保南境线上的兵力充足,基本上,对于绝大多数的从军之民来说,一生也就只会驻守边境防线一次。 经过漫长的发展,这南境线上,各路贸易商队的集结,使得它隐隐比中原一些雄城重镇还要繁华。 毕竟论起资源,便是中原腹地,也远远不及南境线,十万大山,有的不只是无尽的妖兽,还有天材地宝,以及机缘! 十万大山在上古时期,曾养育了一个帝国…… 在朝廷与妖族高层的默许下,这里成了人与妖兽一族的试炼地,无论是人或是妖,只要进了十万大山,强者生,弱者死! ------------ 第三十二章 同行 眼下正值妖兽休养期,是历练者与狩猎者活动最频繁的时期,防线城门中,每日的人流吞吐量可达数万,这个数据或许对比与其他繁华重镇算不得什么,可你要知道,这是在边境,出了边境,就意味着离开了王朝的疆域。 这人流散入十万大山之中,便如水滴落入大海之中,有的人满载而归,有的人就此销声匿迹。 当然水滴之间也会相遇,不管十万大山有多广袤,毕竟入口线就这么大点。 一行四人,清一色的雄性,他们身上有的穿着暗红线条绣成的劲装或搭着兽皮,头上带着狰狞的战士头盔,无一例外,在腰间都别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布袋,身后一把长刀,手里还攥着一把。 看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身形高大,魁梧,哪怕是其中看起来最瘦小的,也要比曹安壮上一圈。 “朋友,天色已晚,良地难觅,我们兄弟今夜可否就在这附近休整?”出声的是那个看着更符合一些中原腹地审美的‘瘦小’男人,看得出来,他应该就是这四人小队中的决策者。 “这地方也不是谁的,我不过比诸位早到了而已,几位自便即可。”曹安笑着回应,将驴子拴好,把早先割好的一捆草料放在驴子旁边,天色见黑了,不是牧驴的时候,这驴子未通灵智,夜里不拴好怕是要出问题的。 “你这驴子养的真好!比我们村里最好的师傅养的都好。”看着这头神异的驴子,男人丝毫不吝赞美之词。 他们拿出了自带的干粮,那是一种烤干后晾制的肉,色泽偏紫黑色。 “我叫巴彦,这三位都是我们同村的兄弟,巴托、巴闯和巴林。”几人靠了过来,跟曹安一样席地而坐,‘瘦小’的巴彦开口介绍,其他三人憨厚的点头笑笑。 “我叫曹安!” “你是中原来的吧?第一次来我们南境吗?我见过不少你们那边来的人,少有跟你一样的,修为至少也在三景以上。” 巴彦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开口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修为低,只是说这在你们那里并不常见,你们不像我们,常年跟妖兽打交道,出入十万大山只论年纪,不论修为。”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们是南境线上的原住民吗?” “对,我们那是第二城寨,整个南境线上一共一百零八个城寨,据说是当年建立城寨的老兵们不会取名字,就直接用第几来排,一直排到第一百零八城寨。” 难得遇上本地人,巴姓兄弟四人又是朴实的性子,曹安与他们交谈甚欢,顺便了解了十万大山外围的妖兽种类分布,但很可惜,从巴彦口中了解的信息是:整个十万大山外围,几乎就没有固定族群的居住划分。 “我们这趟进山,就想猎一头虎,给阿大治病。” 这是目的相同了。 “我能跟着你们吗?在这十万大山中,如果能跟熟悉这里的人作伴,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巴彦咧嘴一笑,“那有啥不可的,不过,你这,能不能跟得上?” 顺着巴彦的目光,曹安看到他指向的是自己的驴子,老狗就算了,他们城寨中也有养猎犬的,这些狗子上了山,比寻常武者还要厉害,但驴子…… “应该能跟得上。” 短暂闲聊之后,几人各自休息,曹安盘坐冥想,老狗就伏在曹安脚下,巴氏兄弟几人则拿出自己的大布袋,垫在地上,双手环着腹部倒头就睡。 夜深人静时,老狗抬起头,嫌弃的看了一眼边上的驴子。 ‘灵智未开就算了,连本能都无法把握住,徒有一身的疙瘩肉,可惜没用。’它心里念叨着,有样学样,跟着曹安打坐。 老狗莲花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曹安自己也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老狗身上那浓郁的妖气化开了些,皮毛更加光亮了起来。 一夜无事,这外围的妖兽饱经人族摧残,现在连小兽都很难看到。一大早,几人收拾妥当,补充完体力,直接朝着十万大山进发。 “巴托,你记得路线,你打头阵。” “好的,彦哥。”话音落下,巴托跻身而出,走到队伍面前。 这手里的长刀,不仅可以用来御敌,同时也是最好的开路工具,这一走半日,连妖兽的皮毛都没见着,倒是堪堪翻阅了几人沿途的第一个山头。 路越来越难走,曹安不得已,为了不拖累行程,只能丢弃了驴子背上的重物,空身上路。这与跟谁一道没有关系,十万大山就是这样,几乎没有什么现成的道路,走哪里都是一样的。 “别看现在我们翻过了一个山头,连一只妖兽都没有遇到,但是当兽潮日来临的时候,你就会看到整个防线上,几乎源源不绝的妖兽,听寨中族老所说,似乎一年比一年多,那么大数量的妖兽,也不知道藏在了什么地方。” 听着巴彦的叙述,曹安顺口说出了心中的猜想,“会不会是那些大妖高层有意庇护自己的同族?让这些普通妖兽都收拢回到了靠里的区域生活?” “族老们也有这个猜测,但其实不太可能,你可能没在军中生活过,一队百人队伍,在一起生活、训练,单是吃喝,消耗的资源都是很庞大的,更不用说是数以亿计的妖兽了,全都收拢生活到内部可能性太低。” 曹安点点头,没再说话,队伍中,最壮硕的巴林已经大汗淋漓了,十万大山内,林木高耸,几乎完全遮蔽了阳光,人在其中,如果时间久一点,会感到一阵的阴寒潮湿,而巴林现在满头大汗,那完全就是累的。 哪怕是巴彦也开始呼吸不稳了,反观曹安这边,一个二景武夫,在他们那样的速度下,非但没有掉队,还能呼吸平稳,面不红,一副犹有余力的样子,连那头驴子都没掉队。 巴彦不由得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朋友,你是真的厉害,也不知道你这小体格子怎么练的,你比一般的二景武夫强太多了,难怪敢一人就进十万大山。” ‘小体格子?’曹安感觉自己好歹也是180的身高,就是稍微瘦削了些而已,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是小体格子了。 “我可能耐力比较好一些。” 巴林呼呼喘了两大口气,“哦,明白了,就想是我们南方的矮马一样,短距离冲刺速度可能比不上北方的高头大马,但要是论韧性和耐力,就远比那些高大的马强多了。” 这个比喻,老狗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瞪大了眸子。 曹安笑了笑,“也可以这么比喻。” “但俺们才是南方的,你才是北方的啊。”巴闯不太合时宜的说了一句,众人皆是沉默了片刻,还是巴彦开口缓解了尴尬。 “我们先休息吧,巴托也顶不住了,等会巴闯换巴托,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个山头,后面的路程就该遭遇妖兽了,大家保持好体力。” 巴氏兄弟齐齐嗯了一声。 曹安压弯一根树藤,坐在上面,驴子通人性的也趴了下来,这样的山路对它来说,本就不太友好,还要庆幸曹安有点先见之明,再南境寨里给它换了一副新的掌钉,不然的话,这一路将会更难走。 就在这时候,老狗猛地竖起了双耳,灵动的眸子里满是机警,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冲着曹安发出了低鸣。 刚刚坐在的曹安不知何时已经把铁剑握在了手里,站在原地,身体紧绷。 “有危险靠近!” ------------ 第三十三章 青鳞蟒 不用曹安提醒,原住民的巴氏四兄弟在狗子察觉异常的时候,就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异常,双手握刀,背靠着围成了一圈,连一向胆大的驴子也不安的踹动着四蹄。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头顶的密叶间传来,众人一抬头,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条水桶粗细的巨大蟒蛇,下半身缠着纵横交错的枝干,密叶遮蔽间,看不到它的具体长度,一颗灯笼般大小的脑袋倒垂下来,吐着蛇性。 这是一条青绿色的大蛇,本就是藏身于这上方的,枝叶的颜色与它本身的颜色相差无几,又没发出声息,以至于几人坐下休息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 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湛蓝色的竖瞳隐约还有荧光闪烁。 尽管是兽,可那眼里炙热的欲望曹安还是感受得出来的,它盯着自己,就像是看到了绝美的食物,反而对巴氏兄弟那等肥瘦相间的‘血食’没有丝毫的想法。 ‘这家伙,应该差不多要开灵智了,再过上些年岁,估计就能化而为妖了。’曹安心中想着,那边传来了巴彦的声音。 “百多岁的青鳞蟒,周身上下有青色鳞甲覆盖,比我们的铁甲还要僵硬几分,寻常手段很难一击造成伤害,小心一些,你不要乱动,让我们来。”巴彦对曹安的观感不错,善意的提醒着,这算不上妖,只是兽。 年纪大了些,体形也随着痴长,应付得当的话问题不大。 曹安想低调,想要眉头一皱退到身后,可他看到了那条青鳞蟒的尾巴。 ‘它这么诱人,我实在忍不住啊,拿龙简直就是蛇类的克星技!’ 曹安忍不住了,八卦游身,梯云纵,身形陡然换到了另一边,高高拔起,右手成爪,扣住了青鳞蟒的尾巴,让它无法从自己手里溜掉,半空中手臂紧接着就是一抖。 啪!! 一声脆响,一如甩鞭一般,数丈的大蟒身体在空中有那么一瞬间直接被打直了,软趴趴的砸了下来,这短暂的时间里,巴氏四兄弟都没来得及反应,正好,此刻掉落下来的蛇头冲着他们,一眼便看到了蛇头上那被力道贯穿的窟窿。 原本覆盖在蛇头上的鳞甲都被这一击打飞出去,没入边上大树的树干,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凹痕。 四兄弟脸色凝重,互看一眼,皆从各自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撼。 巴闯俯下身子,伸出手指在蛇身上点了点,目光中的惊骇之色更甚,紧接着又在数段蛇身中查看了一番。 “彦哥,这蛇全身骨骼都被打碎了。” 曹安落地,神清气爽,念头通达了,第一次毫无保留的使用出拿龙,可还是感觉自身的力量不够,拿龙技,随着手中所拿之物的重量和直径大小,施展起来真正能够发挥的威力也相差很多,如果能再小一点,那就不是全身骨骼打碎的事情了。 力道贯通之下,层层堆叠,蛇头作为最后力量的爆发点,就不是出现一个窟窿,而是直接被爆飞出去。 “你怎么做到的?” 曹安脸色平静,“我正好有一门武技能克制这一类的妖兽,嗯,就跟甩鞭一个道理。” 巴彦面色一肃,王朝中人普遍崇尚力量,以武为尊,而在南境更是如此,曹安如此轻描淡写的击杀了一头百多年份的青鳞蟒,已经赢得了这几个汉子的敬重。 “就算是有专门的克制武技,你的力量也很可怕,寻常武夫,将这青鳞蟒举起来都要有些费劲,何况还能举重若轻的施展武技,你果然厉害!” “汪!!” 几人的兴奋没有持续多久,老狗一声低鸣,嘴角都溢出了涎水,身子一弓,像是炸毛一样。 “不好,还有一条!” 话音刚落,藤蔓被强大的力量寸寸撞开,一颗巨大的蛇头,足足是刚刚这头青鳞蟒的数倍,血盆大口完全张开,几如一扇洞开的门,一击落下,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驴子的脑袋被一口卷了进去。 闪电一击,飞速离开。 曹安眼神如电,八步赶蝉追了过来,可人在密林中,速度上又如何会是青鳞蟒的对手,地面上只留下一条圆形的蛇道,以及沿途被鳞甲碾开的白色石粉。 巴氏兄弟跟了上来,“我们刚刚都忘了,这青鳞蟒的习性一贯都是雌雄同居,我们只发现了一条,第二条肯定就在附近的,可惜了你那驴子。”巴彦有些愧疚,他觉得如果自己刚刚提醒了,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曹安摇摇头,“怪不得你们,是我自己冒失了,刚刚没忍住出手,而且这条青鳞蟒无论是体形还是实力,都要比刚刚那条更强大,说不定已经跻身为妖了,正面对上,我们未必就能全身而退。” 巴闯脸色难看,“这蛇类最是记仇,哪怕只是兽都是如此,正如刚刚曹少侠说得一样,这条怕是已经成妖了,被一条这样的青鳞蟒盯上,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了。” “那我们……” 没等曹安的话说完,巴彦就接过了话头,“没办法了,我们只能跟上去了,它的体形太大,无论到了哪里,都会留下痕迹,而且蛇类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太远,我们只有主动出击,不能等它做好准备埋伏我们。” 巴彦的话说完,所有人都想到了刚刚那一起一落的景象,换做是自己,猝不及防下,恐怕也根本无法避开吧。 便是曹安,也只觉得一阵后怕,如果那条青鳞蟒的位置,正好是自己身后的话…… “如此,那就走吧,这一次,我来打头阵。”曹安自荐而出,身法施展开来,当先一人从相对狭窄的蛇道上窜了出去,巴氏兄弟急忙跟上,一阵黄色的残影闪过,却是曹安身边的那条老狗,速度之快,如离弦之箭。 巴氏兄弟面面相觑,他们压根没注意过这条老狗,却没想,连这条老狗都不是凡物。 “全速前进,别让来自中原的曹兄弟小觑了咱们南境城寨武夫的实力。” 曹安和老狗窜出去一大截,速度之快,已经远远拉开了身后几人。 “阿黄,能追上吗?” “可以,主人,小妖已经嗅到了它的气息,逃不掉的。”老狗龇牙咧嘴,它是苦于没有什么攻击申通,就只会驾起妖风,刚刚那种情形,一个犹豫的时间,就错过了救下那驴子的机会。 它是最先发出示警的,可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内心中生怕曹安因此责怪自己,于是更加卖力,心中更是把那头青鳞蟒恨死,毕竟,那是一头跟在主人身边很久了的‘老驴’,在主人心中的地位,怕不是自己这条‘新狗’可以比拟的。 “驾起妖风,带我过去。” 话音刚落,一道温和的凉风将曹安围绕其中,透过风墙,便能看到身后的藤蔓、林木飞速倒退,沿着蛇道一路疾驰。 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了巴氏兄弟的预期。 正想着,妖风骤歇,曹安发现自己停了下来,老狗弓着身子,四肢上的肌肉高高隆起,发出一声声低吼。 “主人,那长虫就在附近,但周围都是它的气息,我察觉不到它的具体位置。” 曹安拔剑出鞘,铁剑虽然差了些,但至少还能挡下一次伤害。 应对这样的未知场合最为合适。 “你不要有估计,随时准备驾起妖风,情况不对的时候,至少妖能保证我们安全离开。”刚刚仓促一瞥,曹安也未能窥得这青鳞蟒的全貌,只大略看出,这畜生是死了那头的数倍,体长多少,根本没有看过来。 簌簌,簌簌! 蛇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曹安心中警兆频生,目光如电,瞅准一个方向,一剑递出,这是融合了寸劲的一剑,他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实力,依靠铁剑想对它造成伤害几乎没有可能,但有了寸劲的穿透性,至少能让它吃痛。 嘶啦一声。 铁剑破开藤蔓,碎裂灌木,在叮的一声脆响中,险些直接被压断。 曹安脸色大变,借力抽身而出,目光凝重的看着周围…… ------------ 第三十四章 蒙赤行 砰!砰!砰!! 数道爆裂声中,巨木崩碎,显出了周遭的环境。 青鳞蟒蛇身盘了三圈,将曹安圈在了其中,那堆叠的高度,足有丈余,巨大的蛇头高高扬起,居高临下,湛青色的眸子里泛着怨毒的光芒,死死的盯着这一人一狗。 阳光下,那青色的鳞片泛着金属的冷光。 刚刚那一剑就已经试出了青鳞蟒的防御强度,以曹安目前实力,一剑的威力不说开碑裂石,但在整劲齐发之下,穿透的劲力足以轻易崩碎质地坚硬的花岗岩,却没能在青鳞蟒的鳞片上留下一点痕迹。 巨蟒的低嘶声中,身形在蠕动,圈子在收紧,那细密的鳞甲和近乎让人绝望的肉身力量,在这一刻,俨然化身为一台绞肉机。 曹安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能比那生长了几百年份的木头坚硬,一旦收拢,鳞甲切体,一人一狗的结局注定是一堆碎肉,如果这条青鳞蟒对他们没什么胃口的话。 “主人!驾起妖风怕是也没用了。” 曹安点点头,他明白眼下的处境,老狗的妖风未必就比青鳞蟒的速度快,妖风掠出包围圈的时间,足够青鳞蟒发出闪电一击,将它们吞入腹中。 拿龙显然是最好的攻击手段,可面前这条青鳞蟒,已经超出了拿龙的应对极限,曹安可没有那个自信能将这条青鳞蟒扬起来抖上一抖。 【 蛇形:能屈能伸, 能绕能翻,内中真阳透于外, 如同九重天, 玲珑相透, 无有遮蔽, 人之精神, 如日月之光明也。】 看着面前这条巨蟒,曹安的意识里补全了真正的蛇形,脑海里灵光乍现,蛇形中不明之处在这一刻迎刃而解,他明白,亲眼见证着眼前这一幕,远胜过自己苦修数月,甚至若是一直无法捅破最后的瓶颈,可能数月数年的感悟也不及眼下所见。 他的嘴角露出了喜悦之色,那是感悟之后的喜悦,会心一笑。 “这一趟,十万大山来对了。” “主人,小妖怕是只能下辈子在跟你了。” 曹安微微一笑,“不至于!” 就在蛇身即将完全收拢的一瞬间,曹安袖子一扬。 “蒙赤行!” 迷雾萦绕之间,涌现出一个身形高大神武的黑衣男人,肤色白皙,一对眼睛带着深湖水般的蓝色,像是黑夜裹的两粒宝玉,鼻粱高挺,嘴唇角分明,彰显着过人的坚毅和决断。 他整个人充满了一种魔异的魅力,使人心胆俱寒。 老狗瑟缩着不敢抬头去看。 ‘就是这样,这熟悉的感觉,无非就是压力远比之前小了太多太多而已。’ 只见他双臂排开,生生顶住了巨蟒蠕动的蛇形,让这死亡的转轮在这一刻生生停下,抬起头,看向了空中的巨大蛇首,那双魔异的眸子里绽放着光芒。 一声惨叫,从巨蟒口中传来,曹安显然还是第一次听到蛇的惨叫,这种声音带着几分空洞和莫名的压力,犹如狂野之上的雷霆,这已经不是蛇了,超脱了蛇类,朝着蛟开始进化了。 那是独属于天人境高手的精神攻击,几如一柄重锤砸在巨蟒的心灵之上,惨叫声中,眼角竟然渗出了血泪,一柄大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蒙赤行手中,未见他如何动作,恐怖的刀气便已经切过了巨蟒的脑袋,偌大蛇首掉落下来。 浇了曹安和老狗一身的血雨,蒙赤行收回长刀,两手挥舞,蛇躯直接被恐怖的力量打成数段,散落出去,兀自在山林中本能的扭动着,只是血肉的神经反应,其力道,居然依旧砸断了几根巨木。 蒙赤行转过身看着曹安,双目平静如幽潭。 曹安迎上他的目光,这本该是不太平静的对视,毕竟两人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在曹安眼中几乎无解的绝望,在蒙赤行手中,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刀三拳。可不知为何,曹安内心却很平静,很自如。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乡遇故知。 来自于灵魂的信任与亲近。 “这里真好!” 没来由的一句话,曹安却知道他的意思,这是一个广袤的天地,所谓王朝也不过是偏居一地的人族聚居地而已,天地间无时无刻不再涌动着浓郁的元力,这是武者的梦想天堂。 “收了吧,我还能多看几眼。” 曹安点点头,“好!” 迷雾涌现,一只白皙的手掌穿透迷雾,接住了蒙赤行的傀儡,手腕一转,放回了衣袖,低头一看,老狗还在藏头漏腚,双爪抱头,瑟瑟发抖。 “起来吧,已经结束了。” “太,太,太吓狗了,主人。” 曹安笑容不减,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自豪之情,就像是前世在外国友人面前显摆自己国家的文化一样:呐,这是咱的,屌吧! 而老狗现在也真真切切的扮演着一个饱受震撼的‘外国友狗’。 不过这份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老狗从青鳞蟒断开的肉身中,找到了已经死去的驴子残肢,一人一狗将已经零碎了的驴子拼凑在一起,挖了个坑埋下。 这时候,巴氏四兄弟也赶到了,看着眼前血腥一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没见到刚刚的那一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从青鳞蟒的断肢中想象出它的强大,以及刚刚曹安所遇到的危险。 “曹,曹少侠,你杀了它?” 曹安摇摇头,“不是,我手里正好有一尊师门赐予的高级傀儡,是那尊傀儡做的,我可没这实力,若非还有这尊傀儡,我和狗子现在也已经葬身蛇腹了。” 巴彦吞了口唾沫,“那也是很厉害了,你们的速度真快,我们四人都已经极限了,还是没追上你们,这巨蟒成妖了吧?” “应该是已经开启灵智了,只是还无法炼化横骨口吐人言而已,智慧应该与常人无异了,它早早的到了这里,以它的实力,还要设下圈套等着我,能在十万大山成妖的,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在巴彦的指挥下,巴氏兄弟开始在蛇躯上忙活,不大一会,就已经将这蛇躯上重要之物取了下来。 “可惜了,我们根本搬不动,不然的话,就这一身蛇皮,拿到城寨中,可以卖出不错的价格。”巴托有些意犹未尽,看着地上的残肢恋恋不舍,这一趟必须轻装简行的,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上什么危险。 负重绝对是找死的行为。 巴彦将收拾下来的东西递给了曹安。 “我只要这颗内丹,其他的东西都给你们吧。” 巴彦愣了一下,“曹少侠,这些东西可都值不少钱的。” 曹安笑了笑,“没有你们,这些东西我都不会取,你们帮了忙,这些东西我又用不上,带着也是累赘,还不如给你们。” 巴彦还想说什么,巴林已经迫不及待的把东西收了起来,“多谢曹少侠。” “哦对了,这蛇胆咱们分食了吧?” 曹安不吃,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行径,却是便宜了巴氏四兄弟,连老狗都分了一小块,几人重整出发,没在原地过多滞留。 “这血腥味太大,引来附近的其他妖兽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可能畏惧这条青鳞蟒的余威,那些蠢蠢欲动的妖兽还能压着性子,不敢出现,但用不了多久,它们很快就会被本能驱使着赶来参加这场饕餮盛宴。” “一头大妖的血肉尸身,对它们来说,这诱惑无疑是致命的,我们不能休息了,必须加快速度,在妖兽行动之前,赶到另一座山头,尽量远离这边。”巴彦打头,面色紧张,一字一句的对身后几人说着。 “明白!” 几人不敢怠慢,提速跟上…… ------------ 第三十五章 云中一鹤 与青鳞蟒的追逐并没有让原先几人的路线偏离太多,大致的方向都是向下,这给几人节省了不少时间。 奔袭山脚,被一涧拦住了去路,宽近两丈,深不见底,横亘在两山之间,蜿蜒曲折不见首尾,如同一条卧在山体之间的黑色巨蟒。 从几人离开青鳞巨蟒葬身之地到现在也不过两个时辰时间,脚下这整座山的气息都变了,曹安敏锐的感知能够清晰的察觉到,大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充满了暴虐和嗜血的气息,原先的宁静一扫而空。 “怎么办?要绕路吗?”巴彦看着面前的深涧开口问道,目光却是看向曹安。 不知不觉间,这个队伍里的中心开始逐渐向曹安靠拢。 “可能来不及了,青鳞蟒身上的血腥气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走远一点就基本嗅不到了,但对于同族的妖兽来说,却是截然不同,现在整座大山里的妖兽都躁动起来了,我能感知到那种气息,眼下只有横渡此涧,才能避免危机。” 深涧拦路,既是一种困难,也是一道安全线,前提是只要能过去。 巴托喘着粗气,一脸的横肉兀自颤抖着,今天的行动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考验,他的体质比起其他人明显弱上一线,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临走的那晚就不在婆娘肚皮上用劲了,还能节省点体力。 现在搞得自己比死还难受。 “我是不想再走了,你们想想办法吧,大不了跟它们拼了,也好过再绕路跑一圈,我情愿跟妖兽拼杀,也不想跑了,呼呼!” 他双手拄着膝盖,呼吸像风箱一样。 巴彦也看出来了,绕路的确不合适,鬼知道这深涧有多长,其他地方又有多宽。 “我来试试吧!”曹安敛起衣袍,视线落到了对岸。 两丈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对于高手来说,那就是一个呼吸提纵的事情,但这几人小队里,却是没有几个人能十拿九稳的办到,若是寻常练习,倒也无伤大雅,可眼下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 一个失误,就是失足粉身碎骨的结局。 曹安敢站出来,是因为他还有老狗阿黄,当下给了老狗一个眼色,向后退了几步,调整好自己的气息,身形如烟而动,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见曹安人如青烟,从自己身旁飘了出去,身形如电,近乎水平的掠过山涧,窜出了老远。 当真有几分逝如轻烟,鸿飞冥冥的感觉,曹安自我感觉还不错,他前世对这些技的修行不深,几乎全部精力都用来修行功上,如今使出这云中一鹤的轻身功法,没成想还真有那么几分韵味在其中。 “绳子!!” 巴彦急忙将绳子丢了过来,两端固定之后,一众终于是过了山涧,巴托直接躺在地上,再也不愿意动弹了,歪着个脑袋,连身形都不愿意挪一下,把脑袋耷拉在山涧边,向下狂吐,其他几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稍好一些的曹安、巴彦,也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连续的奔袭两个时辰,又还是在这深山之中,对他们的体力消耗太大了。 “汪!汪汪!!” 听到老狗的低鸣,曹安撇过头去,才发现刚刚他们为了把老狗运过来,给它手脚都捆了起来,现在还没来得及给它解绑,可怜老狗身为一头妖中异类,为了不暴露妖身,现在也只能肚皮朝上,手脚捆着,一脸的幽怨。 曹安忍不住笑了笑,手中铁剑轻点几下,斩断了绳子,才算是解了老狗的尴尬,他也不想动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特别是这深林之中,万类霜天竞自由,争夺阳光,生灵的本能都在驱使它们拼命的向上,只有向上才能争夺到阳光,以至于这林间本就日照不足,太阳一斜便几乎完全暗了下来。 几人没生火,短暂的休憩恢复了些体力,开始进食,吃的都是一些干粮,曹安的大部分干粮都被那条青鳞蟒糟蹋了,身上揣着的毕竟不多,暂时蹭着巴氏兄弟的肉干。 “翻过前面这个山头,就到了那头大虎的领地了。”巴托指向山上的位置,眼中恢复了之前的神采,胜利在望,心境也随之好了起来。 曹安想到了个事情,“之前听你们介绍说这十万大山外围几乎没有什么固定的妖兽聚居点,那你们是怎么知道那头大虎的位置的?” “巴托他们上次进山的时候发现的,不过当时因为有别的猎货在手上,没敢轻举妄动,只要那头大虎没有被其他武夫猎杀,它就还在那,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变动的。”巴彦开口解释。 “你们上次来的时候……” 巴托苦涩一笑,“我们上次应该算是幸运的了,一路上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强大的妖兽,一路顺畅,而且当时我们的队伍中有一名神箭手,过涧的时候是极轻松的,不像今日这一趟,这也怪我,没把事情考虑清楚,今日如果不是有曹少侠你的话,我们现在的处境难料。” 曹安倒是没有真的就受下这些感激,他跟着几人也有自己的目的,再者换个角度考量,你以为别人是因为你才能安然渡过险境,却又怎知,别人是不是因为你才会经历这些险境呢? “我等一路而来,既然结伴同行,自然需要相互扶持,同行之路,各自尽最大的力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贡献,无需感激任何人。” 巴彦沉默了会,他显然没想到曹安会是这么想的。 曹安岔开话题,不想在这上面过多纠结,“如果此行顺利,你们是打算猎完那头大虎就回去吗?” “是的,猎虎本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达成目的自然要回去了,早一点带着东西回去,阿大也能少受点痛苦,曹少侠,你怎么打算呢?” “我啊,我可能不能与你们同路了,我另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顿了顿,曹安接着说道:“休息吧,在这妖兽盘踞之地,难得的有有一个安静的夜晚,咱们养好精神,争取明日就能到达目的地。” 巴彦松了口气,“休息!” 曹安则是走到了另一边,临涧而立,摆出了蛇形桩,白天一切尽入眼中,尽在脑海,只是没有机会展开修炼,眼下是最好的时机,灵感和明悟会随着时间逐渐模糊,所以在抓住感悟的一瞬间,就要尽快将其内化为自己的东西。 身随意动,劲随身走,曹安沉浸在自己的明悟之中,两世修行的心得和经验在脑海中相互验证,形成新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曹安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头脑愈发的清醒,灵台愈发的清明。 ‘这边是所谓的【人之精神, 如日月之光明也】吗?’ 他身形如蛇动,身若无骨,随着呼吸,腰腹身形的每一次动作,都像极了日间那条大蛇的动作,而且这些轻微的动作,正在随着他渐入佳境而愈发流畅,摆脱先前的滞涩感,挣脱种族之属的限制。 那原本只有在莲花坐的时候,才会偶尔出现的脑后神光,此刻无声的涌现出来,收摄着天地间最温润的能量,汇入曹安脑海。 边上巴氏四兄弟知趣的撇过头,闭上眼睛,抓紧时间开始休息,老狗则是悄然离开了四人身边,盘膝坐定,类人一般,打起莲花坐,调控着自己的呼吸,渐入佳境。 山风过岗,带来了丝丝凉意,这个夜晚,显得异常的安静。 ------------ 第三十六章 圆光术 新月一身褐色衣袍,轻薄柔软的面料完美的贴合着她的身体,微风轻起都能吹出她曼妙的轮廓来,如新剥的鸡蛋一般细腻白皙的脸上,略施粉黛便已经是人间难见的绝色,一头青丝只用一根木钗束着。 底下的人却不敢多看一眼,弓着身子以示尊敬。 “大护法,到了!” 新月拉回思绪,嗯了一声,挑开车帘下了马车。 “这里就是小隐村山神庙,据我们的人传回的消息,‘逆神’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当初值守此地的是两名底层信徒,杜云非和温絮,事发后这两人就被新上任的沧州朱衣捕戚静楚带人控制了,并于三日前被斩首了……”中年男人汇报着信息,他语速不快,吐字清晰。 “这些基础的信息就不用赘述了,说点别的。” “逆神者已经初步断定了,就是曹安,那个王朝悬赏策上留名了的曹安,前不久有人发现他在南境防线上出没过。” “嗯,二景武夫,他没事朝南境防线靠什么?想去十万大山吗?还是个偃师,估计有些自保手段,倒是的确可能会这么做。”新月自言自语,舒展了一下身子,像一只猫,慵懒的抻了个身,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身侧的中年男人只觉得一股邪火窜起,猛地撇开脸,额前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没敢再看。 “大护法要会一会这个人吗?我这便安排下去,在南境,找一个悬赏策上的名人并不难。” “我接到的神谕是调查小隐村山神庙,循着蛛丝马迹查一查是哪位古神,会不会他,看心情吧,若他真的出了南境,进入十万大山,那一时半会估计也碰不到面,可以留意着点,但不用浪费太多精力。” “是!” “你们守在门口吧,别让任何人进入神庙。” 两名侍女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中年男人神色轻松了许多,走到一边寻了个位置坐下,山神庙的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山神庙的布局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官府来过,庙里的神又化为飞灰,原先鼎盛的香火断了,大鼎中那些还没有消蚀的香棒也在证明着它曾经的样子,空气中的檀香味淡了许多。 新月查验着每一个角落,均无任何异常,最终把目光看向了之前留下的正殿。 目前为止整个山神庙都很正常,这就意味着‘神逆’并非是提前预谋的。 她的指尖缠着一段黑色的丝线,那是蕴含了血灵神神力的一绿发丝,以她身份的特殊性,可以借用发丝上的神力,施展手段看到一些寻常武者所无法看到的痕迹。 她推开大殿的门,原先神像的位置上已经空无一物,连地上的飞灰都被朝廷的人带走了,连带着当初放置神像的基座也生生挖了下来,她没想到朝廷的人做得这么干净。 指尖微动,一道无形的神力渗出,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泛起了两道粉色雾气,眼中的世界瞬间发生了变化,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的天地元力、残留在这座大殿内的香火愿力、同根同源的血灵神神力以及最近一段时间内在这座正殿出现过的人的气息。 或明或暗,那些浅的,都是时间尚早的时候出现的,看样子都已经快消失不可查了。 她抬起如葱白一般的手指,点向了其中一道气息,感受着上面的妖力,那是曾经蒙得神恩,开了灵智的那条狗妖的气息。 明暗程度几乎与此一致的还有其他四道气息,时间上大体与外面看到的对应上了,这应该就是当初那两个底层信徒奉上的活奉。 后面那些比较清晰的气息,从感觉上来看,应该是朝廷的那些鹰犬。 ‘可这些气息并无太多信息,这些情报即便不是我来,没通过神力查探,也可以调查出来,这些朝廷鹰犬怎么会做得这般干净,难不成朝廷也在暗中培养了新神?又或者,他们自己内部本身就藏了一尊古神?’ 新月蹙着秀眉,就在这时候,一道晦暗的荧光落入了她的眼中,她面色微动,几步上前,刚刚没有注意到,这是一粒被普通尘土所掩盖的神像灰烬。 “找到了!” 五指微张,虚空一划,气息涌动之下,一面水镜快速成型,她一手维持着椭圆的水镜,一指落在那一粒灰烬上。 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苍白了起来,一口鲜血喷出,正好落在水镜上,这诡异的水镜吸收了鲜血,却依旧清澈。 “圆光术!” 随着新月的轻喝出声,水镜中开始呈现出一副景象,烛火、威严的大殿,充满了怪异的神像,以及躺在地上的四个人。 这水镜中呈现的景象赫然就是曹安几人被送到这山神庙的那晚。 画面中,此刻应该是几人刚被送过来没多久,女人拿出提前准备的留影玉简,一边皱着眉头看着画面里的情形,一刻也不敢放过。 时间没等多久,就看到画面中的曹安浮了起来。 ‘来了!’ 然而她所期待的画面并未出现,她所想要的结果也没有看到,水镜碎裂,散落一地,脸色又白了几分,指尖的发丝同时失去神力,一如地上的灰烬一样,掉落在地。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嗤笑。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和嘲弄,就像人类看到蝼蚁朝自己挥舞着爪子一样,显然,发出这个声音的‘家伙’心情是很好的,不然就不是嘲弄一声了。 想到此处,新月脸色煞白,虽然原本就已经很白了。 她在后怕,身为血灵神教的大护法,再加上自己身份的特殊性,她可以说是整个血灵神教中接触血灵神最多的人之一,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血灵神的强大,特别是最近几年,可刚刚,她分明感觉到了,即便是血灵神的巅峰时期,也远远不及对方。 能够让血灵神遭受如此重创,她的内心已经做好了准备,这尊神秘古神的位阶肯定要比自家血灵神高,可她没想到居然如此之高。 圆光术根本无法查看到与之相关的内容,距离事件的真相就只有一步之遥,正是这一步之遥,死死的横亘在那里,令她绝望。 良久,新月收摄心神,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气息。 “走吧!” “大护法,可曾查到了什么信息?” “事情如何,我自会上报的,不该你问的,别问!” “是,是!” “安排一下,我近期会赶往南境防线那边,让他们留意曹安的动向,我得见他一见。” 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刚才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这才进去了一趟,出来就要见了?却不敢迟疑,点头称是。 …… 十万大山,过涧之后的一行几人异常顺利,一日的时间,便赶到了目的地,在巴托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当初的营地,那是一个位于石壁中的山洞,不是天然形成,石壁内侧人工凿刻的痕迹很明显。 几人都非常人,这两三丈的石壁,靠着身体的力量攀附而上不是问题,老狗再次被捆了起来,这次是捆到了曹安背上。 山洞正好处于石壁的中段,形成一个天然的安全区,当然这个安全只是相对的,真要碰上那些强大的妖兽,也没多大作用,武夫能去的地方,妖兽也去的。 “上一次,我们就是在这里休息的时候看到的那头大虎,那,就在那个位置。”巴托指着前方一个大致的方向,可惜夜里光线不足,只能看到朦胧的一片,连山林的轮廓都看不出来。 曹安打量了一下四周,“你们打算怎么找到这头大虎呢?就算它真的还在这个区域内,可山林也不小,不会是要一寸寸的搜索过去吧?” 巴彦摇头笑了笑,“怎么会,那样你也太小看我们这些南境边民了,跟这些畜生打了多少代人的交道了,我们自然有别的办法,这是我们配置出来的虎香,点燃之后散发的气味对巨虎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它自己会来找我们,我们只需要提前做好陷阱就行。” 曹安点点头,看了一眼夜空,反背的手指默默掐了一遍。 感觉不会那么顺利…… ------------ 第三十七章 做客山野 香棒点燃足足一刻钟,也未见这片山林之中有什么动静,曹安隐隐开始怀疑巴氏兄弟的判断了,仅凭它曾在此地出现过,就认定这大虎生活在这个区域内,显然有些太过武断了。 巴彦眼眸低垂,以手指拓了点唾沫,在空着探着风。 “山风太弱了,再点一根!” 巴林取出仅剩一根的香,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裹着它的袋子,“这是最后一根了,巴彦哥!” “用!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趁着上一根的味道还在,现在点上还能增加扩散的区域,一旦断了,怕就再无机会了。” 巴林一咬牙,也不再犹豫,蹭蹭蹭单臂抓着石壁的边缘落到地面,点上香棒,来到陷阱面前,如法炮制将香棒插下,就在这时候,山风呼啸,香棒上瞬间亮了起来。 隐隐还伴随着一声空洞、沉闷的吼声。 巴林心中一紧,甩开臂膀想要逃回山壁,也就是这一瞬间,上方的几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居高临下,看得分明,巴林径直往大虎所在的位置逃去,那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他要一个人解决这头大虎一样。 巴彦心中大骇,“巴林,回来!” 大喊声中,几人已经开始行动,闪电般跃出山洞,各展本事,激射而出,曹安凌空曲爪,整劲齐发,一人粗的大节木头轻描淡写的被他带了出去,抢先一步,撞向的位置并不是大虎的位置,而是巴林的前方。 轰!! 一声闷响,巴林赶到,腰腹正好被木头撞上,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带了出去,砸进了后方的灌木从中。 “谁踏马的砸我!!” 吼!! 到嘴的食物被人截胡,这畜生也生气了,一声怒吼之后,盯上了曹安,风从虎,云从龙,虎啸而生风,这畜生压根就不是巴氏四兄弟所揣测的那样,显然是成了气候的,曹安就知道,自己昨晚上的那一卦没错。 这还是一直以来第一次算对了,只是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落网!” 巴彦一声大喝,三人高高跃起,斩断了绳索,藏在密叶之间的铁网当头罩下,这是一种特制的铁网,细腻坚韧,每一个网结中还固定着锋利的铁蒺藜,挣扎的话,铁网锁紧,铁蒺藜便足以要了猎物的性命。 第一重的陷阱没用上,倒是这提前布置的铁网发挥了作用,凌空捕食的大虎被罩住,去势一顿,半空中捆成一团,掉了下来。 巴托面色大喜,“成了!” 巴彦却总感觉不安,一把拉住了巴托的身形,“慢着,要是寻常野兽这铁网足以,但这畜生不一样的,小心一些。” 猎人的本能让他们克制着喜悦,放缓了速度,愈加机警的提刀靠近,曹安的预感和巴彦一样。 果不其然,伴随着又一声虎啸,铁网崩碎,用以对付大虎的铁蒺藜四散激射而出,一道黑影闪过,扬起砂石,巨虎浑身沾满鲜血,威风凛凛的睥睨着五人。 何谓虎视眈眈,这便是虎视眈眈。 曹安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以他对虎形的熟悉,可以说在同境界中无人能及,只是粗略几眼,便已经找到了答案,带着问题来寻找答案,目光直接锁定几个要害的发力和运转办法,两世修行,两相验证。 巴彦几人不知道曹安心中所想,相互看了一眼,配合着提刀靠上前来,几人都是练出了真气的武夫,好歹也是三景,区别只在于真气的强弱而已。 “刀网!” 像是一种约定的暗号,四人蹚步挥刀,在那一瞬间,曹安看到了四把长刀上绽放的各色光辉。 真气灌注,如持神兵利刃,交错的刀网切向巨虎。 伴随着空洞、压抑的虎啸,巴托被虎尾一鞭子抽中,横飞出去,巨虎身中三刀,妖力鼓荡,化解大部分的力量,避免了直接被斩断四肢,但也不好受,站立不住,跪在地上,依旧高昂这头颅。 眼下根本顾不得巴托,三人趁势而上,长刀光辉再度绽放。 斩落虎首。 虽成气候,但气候不多。 巴托跌跌撞撞的爬了出来,受了些轻伤,影响并不大,见到面前这一幕,也跟了上去,开始拾绰辍大虎的尸身。 巴彦走上前,对着曹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曹少侠。” “谢我做什么,这都是你们配合有度,自己猎杀的。” “你不说,我们不能当做没看到,你先是救了巴林,又在一旁给我们掠阵,如非你在,我们兄弟也不敢全力而上。” 曹安愣了一下,感情你们是这么想的啊,刚刚他分明就是观察大虎的行为,入了神而已。 见曹安不答,巴彦笑了笑,“我们兄弟很快就会收拾好,立马就要返回了,曹少侠下步怎么打算?只是此地怕是不宜久留了,山虎一死,虽不是大妖,但血腥味也会引来不少野兽,麻烦不小。” “我也要走了,我想四处转转,既然大家目的已经达成,那我们就此分别吧,江湖儿女不做那小女儿分离态,有缘再见!” 巴彦还施一礼,看着曹安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几分艳羡之色,那种说不出的洒脱和自由,是他所向往的,但他却做不到,城寨在那,亲人在那,他们生下来就有自己的使命,向往也只能在心间向往罢了。 曹安随手一挥,驱散了一团朝着自己袭来的清灵之气。 十二形未曾习完,二景的血气未曾凝练,现在还不想踏足三景凝气境。 老狗紧随其后,“憋死我了,主人,以后咱没事不给自己找不自在,自己历练多好啊,你看这些在外围历练的没多少能帮上咱的忙,指不定还是累赘,您解决不了的,他们肯定解决不了,再说,实在没办法,咱还能请那些老人家不是。” 老狗像个话痨,曹安心下倒很平静。 “顺其自然,忽存忽亡之间,不用刻意去做什么。” 在十万大山里,曹安像是一下子没了目标一样,走走停停,随心随性,有时候可能看着动物们的行动就能看一天。 也不知道是身上的气息影响,还是因为没有遇到攻击性较强的妖兽,这一路下来,所见的妖兽都像是改了性子一样,没再进攻过曹安自己,更是给了他充足的时间用来观察妖兽。 半月安生悠闲,老狗已经麻木,它的狗生里,就没见过这样的,人类与妖兽是天然的敌对关系,那几乎是刻在骨子血脉里的,一般的蛇、鸟、猴、虫就算了,前两天连狼这种生物,还是只存兽性,尚未开智的,都一副把曹安当自己狼一样。 邪性,比血灵神还要邪性。 安生是安生了,就是苦了曹安自己的五脏庙,正所谓‘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愿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满山的妖兽一副欢迎前来做客的热情样子,曹安确实下不了手,只能寻些野果、野菜过活。 好在还有斩仙葫芦,一次能屯下不少水,饮水不会成为问题。 虽未达到餐霞饮露的高修境界,人却被动的向着这方面靠齐。 以至于血气难再盈,除了第一天挥退过一股清灵之气外,一路向下走的时候,就再没迎来晋升的契机。 “你这莲花座学得不太对。” 夜里,曹安看着边上盘坐的老狗,第一次出声提醒了它。 闻言的老狗猛地睁开双眼,眼里泛光,“主人,那该如何?” “莲花座也叫五心朝天座,五心是为双手掌心,双脚掌心以及头顶心,我看你虽然勉强学了形,但未得其神,致虚极,守静笃,思绪当于忽存忽亡之间,感应自身与天地的交融,这里,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天地元力。” “这五心朝天坐除了守神、养神、壮神之外,还可实现与天地元力的交融,好处多多,只是不得真传,无法引为己用。” 曹安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老狗也知足了,曹安随口的几句指点,便胜过了它自己琢磨数月。 ‘真传啊,追随主人身侧,总有一天,会有的!!’老狗异常坚定。 ------------ 第三十八章 内景 山中三月,不知不觉已是深入十万大山数百里,虽然还在外围的范畴内,但已经鲜少能看到历练武夫的踪迹了,随之变化的是越来越多的妖兽。 尤其是近两日来,成了气候的妖越来越多,大有一种深入妖群的感觉,连平日里话最多的阿黄也收敛了许多。 这些妖物虽没有主动攻击曹安,但看曹安的眼神很是不善,座下大奴才阿黄低眉顺眼,夹起尾巴做狗。 “主人,咱还往里走吗?” “不走了,差不多了。”确实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以来,见了蛇、虎、熊、鹰、燕、鹞、鸡、鼍,十二形中看了八形,龙形是不指望了,猿马二形修与不不修问题不大,不过是定心猿、栓意马罢了,他曹安几十年的道修,这点心境还是有的。 老黄长舒一口气,亲近归亲近,终究还是敌对种族啊,兽不通人性就算了,有些阴毒狠辣的妖可不管你亲近不亲近。 老狗如是想着,却把自己就是妖族的事给忘了个干净。 曹安并手一指,“阿黄,你觉得这地怎样?” 顺着曹安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两人上方的一块凸起,这山这一面本就陡峭,如一柄利剑斩开一般,那凸起的一块横出山体数丈的大石,夹杂着一些泥土,上面长了两株参天古松。 老黄没看出这里有什么特别的,但主人既然提了,那就往好了说绝对没问题。 “好!” 曹安微微一笑,“你也觉得好吗?我家乡有个地方,名唤飞升台,那里的情形与此相差无几,你早不问晚不问,偏偏现在问了,而当此时,我们又正好在这样的地方,今日合该道爷我破境在此啊!” 老狗不明觉厉,就是感觉差了点威风,毕竟破二景好像也没啥好说的,要是破个七八九十景,那才是真威风。 旱地拔葱、梯云纵、燕子三抄水,曹安深入灵燕,轻飘飘的落在石台上,老狗本能的汪了一声,也被曹安此刻的喜悦和自在所感,活了十好几年的老狗,仿佛再次回到了年少时,撒欢的沿着山体跑了上去。 等它纵下石台,便看到了站在两松之间的曹安,山风呼啸,整个平伸而出的石台有了些轻微的晃动,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直直坠落山底,老黄吓了一跳,急忙窜到了凸起的石块后,站稳了身形,再看曹安,就那么排开双臂站在石台的边沿。 其实脚尖已经踏出了石台少许,下方是绝壁一样的山体,可他就如身边的两棵老松一样,没有借力的地方,兀自站那,纹丝不动。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绝境之间,需大定力。 只是落地瞬间,曹安便已经忘却了自身所处之险境,一如当年在道观绝顶上修行一样,无需刻意去做什么,灵魂的本能就能轻易压下内心的恐惧,没来由的心安,这数月以来所见所查,与武学理念在脑海中碰撞。 虎形:虎向水中升是也,又为风,风从虎。起落不见形,猛虎坐卧出洞中是也。 隐约间,山风似乎更大了些,老狗远远看看,从那钉在石台边缘的身体里,它仿佛听到了一声虎啸,野兽的天性短暂的压制了它的妖性,那一瞬间,它感觉自己险些尿了出来,四肢一软,整条狗都卡在了石块后。 ‘乖乖,这到底是个二景破三景呢还是内天地踏入外天地啊,寻常虎啸能有这威风?’ 炼力搬力,血气鼓荡,这一刻,曹安对二景的理解,突破了前世的高度,达到了全新的境界,只感觉浑身都变得炙热了起来,仿佛真的是浑身鲜血都在沸腾。 就在这一刻,一道幽光出现在曹安的意识深处,瞬间扩大,在曹安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将他吞入其中。 一轮血月高挂天际,光线昏暗,却能视物,而曹安的脚下,是一片无垠的血海,血海底下隐约可见一栋八角塔楼的倒影子,再一看,四下里除了这天空的血月和脚下血海,哪有什么八角楼。 曹安微微诧异,随即大笑出声,“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此间境界不是第几境,而是第几景了,一境一内景,不用景用什么,管你们第几境界,最大机缘就在内景。” 他突然想到了玉简传承中一笔带过的几句话,因为这话没写在功法内,又是一笔带过,尽管当初看不明白,却也不影响他的修炼,于是就没在意。 【登术楼、踏血海、御云气、开灵锁……】 ‘那血海中的倒影应该就是第一景术楼了,可惜,我当初没能明白,也没有机缘踏足其中,也不知道其中有何奥妙之处。’ 思及此,曹安斩断了遐想,没在浪费时间,定心猿、栓意马,摆出龙虎桩,伴随着他的修行,血池之中,丝丝缕缕的血气凝练成了一根根锁链,渗入他的体内,意识的伸出,龙虎二形纠葛缠斗,演绎着最原始最贴近的神韵。 与此同时,老狗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一股厚重的气血威压覆盖了过来,隐隐居然有形成实质的预兆,周身都呈现出淡淡的猩红色。 “哪里来这么浓郁的血气?” 老狗不明白,本来跟着曹安吃草嚼果了这么久,它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有所下降,这还是因为自己所修不正统,不能以常理判断的缘故,身为纯粹武夫的曹安,理当降得更多,哪怕底蕴深厚,也估计就是勉强能维持平衡,定住修行的样子。 想突破,只能从天地元力上下手,但这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快。 这在武道之中被称为退转,何为资源,何为柴薪,这就是,不入外天地,无法实现直接与外界的能量交换,根本无法破解这个问题。 修行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日升月降,往复如此两个日夜,整个石台上,已经没有老狗的立足之地了,它根本待不下去,此刻那山头上,如同神佛虚影一般的十二血气兽形,已然化为实质,凝立于曹安身后,那具身体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地元力凝聚,筋骨血肉重塑,一身衣袍早在之前就碎裂散去。 从原先整整拔高到了两米几的人形筋肉怪兽,逐渐凝练回了原本的模样,身形看起来更匀称了许多,像是一尊神明雕刻的雕塑,于‘瘦削’中透着原始的力量美感。 意识深处的曹安此刻正徜徉在托举之力中,在内景之中,无天地日月变换,根本就没什么时间概念,在这里,他的修行完全不会被任何琐碎杂事耽搁,念头通达,灵感如电,唯一需要他做的就是修行。 熊形:竖项之力,能复纯阴之气, 能与鹰形之气相接, 上升而为阳,下降之为阴也,二形相合演之,谓之鹰熊斗志。 鼍形:活泼周身之筋络, 又能化身体之拙气拙力。 龙形:此形式之劲, 起手承浆之穴 ,与虎形之气轮回相接。 鸡形:起足根之劲上升, 又能收天顶之气下降, 又能散其真气于四体之中。 鹰形:目能视微物。 鹞形:束身缩体, 藏身而落。 燕形:活动腰气,,跃身之灵。 …… 当完成十二形的修炼之后,便感觉此景中传来一股斥力。 托举着他的‘身形’向上,不知过去多久,越过了血月,越过黑暗,一道无形的阻塞感横亘在面前,他福至心灵的一指点出,身形猛地被吸纳进去,抛射而出。 重获自在与逍遥! ------------ 第三十九章 黑水君 体轻如燕,置身一团团气流之间,下不可见山川大地,上不可见日月星光,唯有环绕周身的一团团气流,屈指一点,萦绕指尖复又散开。 炙热火气、冰冷寒气、庚金利气、生机之气……林林总总,繁复满目,曹安看得眼花缭乱,破景的喜悦也在这诸气萦绕中渐渐冷静了下来。 凝气境内景,武道第三景,云气。 曹安心中在顷刻间便有了决断,伸手成爪,捞住了一团纯白之气,纯白如玉,幻化玉形,一掌拍进口中,吞食入腹。 一点真灵性,今朝入丹田! 重重金碧,楼阁丽层霄;隐隐丹青,峰峦浮玉气。曹安所取之气,便是玉气,几乎在同一时间,心神一震,回归本体,十二形收摄,气象消失,石台依旧还在迎风微颤,就如同之前曹安来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他心神一动,一跃而下,犹如灵燕一般,落在老狗面前。 “恭喜主人神功大成,雄霸江湖,指日可待。” 曹安心情不错,他心情一直好像都不错,“去去去,你可曾见过三景的武夫纵横江湖呢?” 老狗嘿嘿一笑,“主人,咱们快走吧,你这段时间弄出的声势有点大,估计怕是有不少老妖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再不离开怕是要有麻烦。” “多长时间?” “两个日夜!” 曹安摇摇头,“那不用跑了,该来的总归要来的。” 老狗瞬间感觉不好了,只盼着来的大妖能友善一些。 “哎哟,总算是赶上了,这位先生,我家大王有请。”说曹操,曹操到,来的是一个续着长须的老头,不用猜,曹安都知道他是什么妖,实在是这形象太到位了,身后背着厚厚的龟壳,前面穿着华丽的衣袍。 头上顶着帽子,左右还一颤一颤的。 “你家大王是谁?” “我家大王号黑水君,这一代都是我家大王的领地,昨日,大王有感少侠正在突破之际,便让小的前来候着,只是这山高路远的,小的速度较慢,险些没赶上。” 曹安一点头,“那就麻烦前面带路了。” 老龟一手伸进了龟壳里,“还请贵客稍等,小的在来的路上备了此物,想来您应该用得上。” 曹安还以为是什么宝物之类的,当看到他从龟壳里掏出的玩意时,饶是以曹安的心性,也感觉脸上一阵燥热,一把接过东西,闪身躲了起来,只从远远的传来了一句话:“多谢!” 老狗这是也刚刚才反应过来,朝着老龟说道:“你这礼物倒确实是我家主人急需之物。” “你这狗妖倒是好命,跟了这么一个主人,如无意外的话,你将来的成就怕是不下于我家大王。” 老狗嘿嘿一笑,“未来,未来,毕竟是未来,现在您才是前辈。” 嘴上谦虚着,但嘴角的笑容表明此话对他来说,很是受用,那嘴巴抑制不住的往边上拉。 只是这片刻时间,曹安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一身青色袍子,不大不小,正好合身,穿在曹安身上,更添几分出尘之气,仿佛之前那个在石台上血气压境的人不是他一般。 “贵府有心了!”曹安诚恳的一礼,他心境不错,但还没到赤身果体浑然不避人的境界。 “先生请!”一人一狗一龟走下山去,然而走了不大一会,曹安就后悔了,因为老龟的速度着实太慢了,他不急,可也不是这么耗的。 “前辈,不如我驾起妖风,驮着咱们三个去吧,你给我指路就好。”作为一条活跃跳脱的狗,它比曹安还无法忍受老龟的慢腾腾,实在无法理解这个事情,为什么你都成妖了,但速度还是那么慢。 老龟显然愣了一下,“你会?” “会一点点。” 老龟撮了撮牙花子,“你这狗妖倒是真的好命啊。”连曹安都听出了老龟说这句话时候的咬牙切齿。 阿黄一缩脑袋,也不再言语,它很怂,特别是面对自己族人的时候,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就只会一手架妖风,真要打起来,估计也是个逃跑的命。 老龟走了一天多的路,阿黄驾着妖风,都不用一刻钟,就来到了一处深潭面前。 水面不过方圆四五十丈的样子,却深不见底,让整个深潭看起来透着一股黑色,惹人眼晕,普通人骤然站在边上向下看去,怕是少不了片刻的窒息。 “到了,还是你这老狗好命,我可是走了一天有余,一天有余啊,还险些赶不上。” “不知你家大王?” “啊,先生,我家大王就在下面,这下方另有洞天,您随我来即可。”说着,老龟掏出一枚乳白色的珠子,这珠子不过拇指大小,散发着荧光,此珠出现之后,深潭之水涌动,分列两侧,让出了一条通向下方的水梯。 一人一狗有样学样,跟了上去,这水梯踩上去有种柔软感,却不会沉下去,如踏实地。 透过重重水幕,曹安微眯着眼,一双眸子里绽放出异样的华彩,哪怕是光线严重不足的水底,依旧能看的分明,这水下居然比上面大了那么多,称之为地下湖都不为过。 还是较大的那种地下湖。 一直行进了两刻钟左右,这其中,主要原因是老龟的速度慢,一座散发着金色光辉的殿宇出现在面前,被一个巨大的水泡包裹着,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法门,居然没被这强大的水压挤破。 老龟带人到达,水幕后的虾兵蟹将撩开水帘,让出了通道。 “来人,给这位同族上些吃食来,好吃好喝的奉上。”老龟吩咐下去,又转身恭敬的请曹安继续前进。 老黄可怜兮兮的看着曹安,它只是一条小村里的土狗,哪见过这等阵仗,何况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老龟没好气的转过身,“放心吧,没谁稀罕你那一身老肉,让你好吃好喝呆着你就呆着吧,先生要离开的时候,会有专人前来通知你的。” 曹安点点头,示意老狗安心,一人一龟继续朝前走,进了大殿。 “刚刚你手中之物是不是避水珠?” “先生识得此物?”老龟心下诧异,但又想到曹安制造出来的声势,如果真是什么大势力子弟的话,认识避水珠倒也在情理之中。 “龙宫、避水珠,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朝那方面去想,你家主人黑水君还是一位龙王吗?” 听到曹安的话,老龟脸色讪讪,就在这时候,宫殿内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不是龙王,我不过是得了几分机缘,占据了这龙宫的一条大妖而已,先生到了,就请入座吧,上菜,我要与先生边吃边聊。” 高大的玉柱后走出一中年男人,大手一挥,示意曹安坐到边上,自己则是坐到了曹安的对面。 ‘化形大妖?却也不像!’ 宫娥奉上珍馐美味,琼浆玉液,转身离去,连老龟也恭恭敬敬的离开了,整个空旷的大殿之内,就只剩下曹安和黑水君两人。 “无功不受禄,曹某不过一三景武夫,如何能受得起黑水君如此款待,您找我有何事,不如咱们开门见山吧。”这里的每一样食物,无一不是天材地宝,上面有很多就是武夫梦寐以求的至宝。 “还请先生教我!” 曹安面色平静,“我未必能帮得上您。” “不,先生一定能帮上,我观先生突破之时,有血气凝聚真龙异相,隐约间,还能听到龙吟,可见先生是了解真龙的,还望先生能告知,您所了解的真龙,我愿以五件龙宫珍藏宝物与先生交换,不管先生所授是否对我有用,此约定都有效。” “倘若先生所授价值更高,我愿再奉上宝物。” 曹安:??? ------------ 第四十章 龙属不化形 礼仪与尊重不过是老虎的舔舐,现在的曹安便是那只被老虎收起了掌心利爪,温柔舔舐的猎物,他能感觉得出来,如果自己没有他要的答案,那收起的利爪就会弹出洞穿自己的身体,温柔的舔舐也会在顷刻间刮掉自己的皮肉。 黑水君占据了真龙居所,却无法蜕变为真龙,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最大的心结。 【我不过是得了几分机缘,占据了这龙宫】,当时说得洒脱,但那只是假象,真有这般洒脱,还求什么化龙之道。 ‘一方之君的妖王,至少也是天人境,蒙赤行是正好卡在天人境这条线上。’暂做计较的曹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水君相求,曹某自无不可,只是我这修行法门未必能真的帮得了水君,它本质上只是一门二景的桩功。” 对面的黑水君面色一喜,“无妨,只要先生愿教,成与不成,都不在你,况且我也不可能转换功法,只是做一参考。” 曹安点点头,“可有纸笔?” “笔墨伺候!!” 十二形的龙形,不过寥寥百余字,而且都是以人身为修炼的基础,曹安写好正欲放下笔,心头一动,还是将自己在内景之中所见真龙形象绘了上去。 他本不通丹青,但习武之人,一刀一剑要求精准,这份本领早就已经融入了骨血之中。而所绘之物都在脑海中,无非就是临摹而已,倒也不难,线条稍差,却神韵俱存,一幅龙飞之图跃然纸上。 黑水君瞳孔微缩,看着那幅图上的真龙形象,心神仿佛被一柄锐利的刀所斩中,那是真龙神韵,稳压黑水君一头的存在,来自于灵魂和血脉上的压制。 他深吸一口气,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精神,单手一抖,整幅画自动收起,消失在了他的手上,不知放到了何处。 “此法对我有大用,多谢先生。” “有用就好,那便不算辜负一颗执求之心。水君这是化为人形了吗?” 黑水君摇头,“不过是幻化之术而已,先生乃是人族,以这模样来见先生,只是为了方便交流,真身并未化形。其实先生出现在我领地之内的时候,便已经注意到先生了,人族前往十万大山无非就是为了狩猎、机缘,可先生并未主动伤我族分毫,我敬先生。” 事儿办了,曹安心安理得的呡了一口。 “也是,有这化形铁律当前,对其他种族来说,或许化形是极好的晋升途径,但对于龙属水族而言,却并非如此,看来水君志向奇高啊!”曹安放下酒杯,笑着说道。 “此话何解?” “蛟千年化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又千年为应龙,若真是化为人形,虽还是妖族,但那人身如何化龙?”曹安理所当然的说,他确实疑惑,化形铁律像是独独针对龙属一样,还是说,即便化为人形,还是可以打破铁律,化而为龙的? 轰!! 闻听此言的黑水君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在脑海中炸开,往日种种迷惑被撕开,为何老水君明明血脉精纯,远胜所有,化形之前就已经感觉到化龙契机,却蹉跎千年,郁郁终老,为何十万大山中近万年历史上,上千水君大妖无一化龙。 为何自己所得传承的一张残页中,明明开篇描述了人族之身于修行之路的种种益处,却在末尾留下一句:凡我龙属,轻易不可化人形。 只曹安今日这随口一句,他黑水君就欠下了莫大因果。 哈哈哈! 几声大笑震得宫殿发颤,幻像破灭,坐在曹安面前的哪是什么中年男人,而是一头身长几十丈蛟,周身覆盖着黑色鳞甲,空旷宏伟的大殿,在他这真身显露之后,居然有了一种逼仄的感觉。 一身庞大妖力肆无忌惮的鼓动,使得这龙宫震颤,地动山摇。 曹安皱了皱眉,他有些顶不住这股妖力。 “蒙赤行!” 神魔一般的汉子随着曹安话音落下,立于曹安跟前,仅仅只是这么站着,那恐怖的妖力就无法越过蒙赤行伤及曹安分毫。 突兀出现的气机将心神失控的黑水君拉回了现实,冷静了下来,这才发觉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而顺着气息的方向看去,他便见到了在蒙赤行护卫下,依旧平淡进食的曹安。 身形幻化,脸有些发烫,“对不起,先生,适才骤然明悟了一些事情,有些情不自禁,放浪形骸了。” 蒙赤行收回了目光,站到了曹安身后,开始打量起这水底龙宫,这对他来说是新奇的。 而黑水君则是心中一阵后怕,如果自己当初不是以礼相待,而是出手用强的话,恐怕要遭遇的便是现在这位吧?能不能打得过他另说,最重要的是能拥有这种后手的人,其背后所代表的力量将会是何等的恐怖。 曹安摆摆手,目的达到了,也就可以了。 先前同意帮你,是碍于情势所逼,眼下展露肌肉,是为了不让自己被人看扁,免得都把自己当成好捏的柿子,移动的人形图书馆,谁都想来蹭两口,麻烦不断。 收了蒙赤行,曹安桌上的珍馐也差不多扫荡一空了。 黑水君上前一步,“先生不如移步珍宝阁,允我兑现之前的承诺,还望先生不要嫌弃才是。” “怎会,龙宫珍藏,必然不俗,还请水君带路。” “这边!”两人仿佛浑然不记得刚才发生了的事情,俨然一副宾主尽欢的样。 龙宫的珍宝阁防守严密,曹安能从其中感受到上百种禁制的气息,好像玉气进驻丹田之后,他对气息的感知更加敏锐了些。 大门打开的瞬间,珠光宝气晃得曹安险些睁不开眼,各色的宝珠、金银堆积如山,光芒耀耀。 曹安稍显失望,怎么东方的龙也喜欢这些发光的玩意,不如改天给你们弄个白炽灯算了。 “按照先前的约定,先生可自取五件宝物。”黑水君看着自己的珍宝阁,原本下面的增加两件的话被咽了回去,他有点心疼。 曹安点头,越过那堆积的金银和无用的宝珠,走到宝兵从中,腰间的黄皮葫芦开始躁动,被曹安一手摁下,目光在这些宝兵种流转。 无愧为龙宫珍藏,每一件的品级都远胜武知味所给的那把剑,刀枪剑戟应有尽有,甲胄法旗琳琅满目。 他曲出一指,从宝兵中划过,按着黄皮葫芦的躁动程度很快在心中确定了五件宝兵。 刚开始看着曹安从一件件宝物上划过的黑水君嘴角还带着笑意,这些宝物有很多都是上古时期的东西,便是曹安眼界再高,也未必都辨识得出,更别说从中挑出大价值的了,这些东西哪怕是他,都还没有完全搞清楚。 但当曹安转了一圈之后,直接拿走了两件他心目中的大价值之物时,黑水君的眉毛开始跳动了,只觉得心脏处一阵阵抽痛。 两把剑,两把刀,一个罗盘! ‘感情你挑宝物根本就不是自用啊,就是奔着哪件价值最高挑哪件呗?’黑水君的心都在滴血,哪有这样的,你一个三景武夫,不挑点自己合用的东西,将来怎么办?先把自己武装起来才是最好的呀。 “水君,我挑好了。” “啊,啊,这么快就挑好了,要不你再看看?”黑水君干咽了口唾沫,看着把宝物都抱在怀里的曹安有些牙疼。 “不用了,感谢水君慷慨!” 黑水君嘴角抽了抽,“那行,我让老龟送送你们。” 强烈的刺激下,黑水君也顾不得其他了,尽管这很失礼,但眼不见为净,他不想有个人时刻在自己面前提醒他,他无端的失去了五件至宝。 一人一狗在老龟的指引下出了龙宫,没让老龟继续陪同,狗妖驾起妖风带着曹安就朝着十万大山外围而去。 “主人,里面发生了什么?之前我曾经感受到了一股大妖的气息,很快就消散了。” “没什么,那黑水君自己情绪失控了,没把握好力量而已,不过这家伙也是抠门,什么珍宝阁,明明隔壁才是真正的宝物珍藏所在。” 曹安自己感觉不出来,但黄皮葫芦可以。 顿了顿,曹安接着说道:“不过两句话,一门桩功换了五件宝兵倒也算赚了。” 狗妖嘿嘿一笑,“主人,咱这也算是龙宫里面赴过宴了吧?” “算,有人给你斟酒吗?” “有!” “那就还有宫娥美婢斟过酒。” “额,主人,可能待遇比您差了些,两个虾兵给我斟的。” 为了不暴露黄皮葫芦的事情,曹安用黑布包裹住五件宝兵,负在身后,没敢在大山里让它吞噬,这里距离那龙宫毕竟不远。 来时走走停停,随性而为,去时驾着妖风,风驰电掣,仅仅五天时间,一人一狗就再次回到了当初即将踏进十万大山的时候,露营的那个地方。 曹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扯开黑布,释放了葫芦,一瞬间,葫芦口自动打开,五件宝兵化作五道流光,像是瞬间被融化了一样,进入葫芦之中。 没有任何异象,仅仅只是一道黑色荧光一闪,黄皮葫芦瞬间暴涨到了婴孩大小。 人与葫芦之间的联系也随着这体型的暴涨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紧密程度。 “你不会真的是斩仙葫芦吧……” ------------ 第四十一章 请宝贝转身 如今的黄皮葫芦想不显眼都不行,体形太大了,而且无法缩小,这将来难道得背着一个大葫芦行走江湖不成? 老狗绕着葫芦走了两圈,也没看出这玩意有什么奇特的,对曹安的敬畏又多了几分。 ‘自家主人身边这稀奇古怪的东西是真的多。’ 曹安以铁剑裁出两条布带,将葫芦挂在背上,感觉正好合适,分量倒是一点都没有,轻飘飘的,但内部的变化只有曹安才是最清楚的。 之前的空间一化三,其中两个都是空的,内部空间各自大概能有个两丈见方左右,一左一右呈半圆形,中间就是另外一个空间,内中有火,想来应该不凡。 “不妨试一试?” 老狗歪了个脑袋,“主人,你说什么?” “你让开点,站到我身后,我试一试这葫芦的威力。” “一个葫芦能有多吓狗,难不成还能变大了砸人吗?”老狗嘀咕着,却还是十分从心的站到了曹安身后。 “请宝贝转身!!” “请谁?啊,啊!!!”老狗四肢一软,又趴到地面上了,它已经都会计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这么丢人了,连腿都没来得及抬起来,那家伙,就这么杵到土里尿了。 它情愿再回到石台上,面对自家主人凝练的血气十二形,也不愿面对这葫芦里射出的一点火,只是火苗出现的那么一瞬间,它就有一种灵魂都被灼烧的感觉,而这,还是因为火焰的目标并不是它。 哧的一声轻响,曹安前方出现了一个六七丈的黑圆,仅仅只是一瞬间,原本存在于那个范围内的无论是山石,还是草木,瞬间灼烧殆尽,只留下一个大大的黑色圈,地面被生生烧折下去三寸。 曹安想过它厉害,但没想到它这么厉害。 “口诀对了,但为什么不是剑气而是火苗,是因为还没长大吗?”他脸上带着疑惑,伸手摸着下颌,这葫芦里的火焰,估计就只够攻击两次的,现在用了一次,剩下的估摸着只有一次的分量,也不知道会不会自行补充。 “啊黄,阿黄?” 曹安转身,看到了趴在地上的老狗,“你怎么又趴地下去了。” “主,主人,太吓狗了,下次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能不能先提前告诉我一声。”老黄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但看起来还是不太稳,四肢都在打颤颤,仿佛下一刻就会软倒在地上一样。 “出息,走了,今天进城,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晚上,连着几个月的山野生活,都快忘了跟同族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感受了。” 这一趟,不是赚了,而是赚麻了,有葫芦在手,生命安全又多了一重保障,哪怕是在没有傀儡的情况下,自己也不怵与高境界武夫发生冲突。 曹安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黄皮葫芦实在太过普通,一眼看来甚至还有几个地方的皮脱落了,显得与整个葫芦本身的颜色不一致,唯一的出众之处大概就是大小了,可跟这般大小的葫芦别人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可能没这么规则而已。 “主人,又有人盯上咱了。” “没事,身为朝廷悬赏策上的通缉犯,能有此待遇也实属正常,先找个地方洗澡吧,去龙宫那一趟,我没好意思洗。” 老狗紧随着曹安,“为啥?” “如果你生活在那个水潭里,你希望有人在你家潭里搓泥吗?” 啊黄没在说话,它觉得主人哪都好,就是有时候自己理解不了他的思维。 ‘有人还在我家里大小便呢,我也没觉得不舒服啊。’ 狗启了智,但有些东西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更正的,他没在饿得发慌的时候盯在曹安身后守口热乎的,已经算是压制住本性了。 行走江湖没钱可不行,一人一狗先是来到兜售妖兽内丹的地方,把那枚青鳞蟒的内丹卖了,这东西之前一直都是曹安收着,上次爆衣的时候,正好卡在了石头缝里,被进去换衣服的曹安又捡了回来,不然这一人一狗进了城也没个地食宿。 折了一百两银子,九张十两的银票子,余下的全换了铜钱,方便,好使。 一人一狗才出了铺子没多远,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好小子,做得不错,这种品质的内丹少说也能卖个150两银子,你这嘴皮子一动,就给柜上赚了50两。” “都是掌柜的您教得好。” “行了,行了,马屁的话就别说了,该奖赏你的,一分都不会少,安心跟着我干,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掌柜的。” 老狗气不过,一口咬住曹安的裤管,这附近人来人往,它又不好说话,只得出此下策,曹安摇摇头,径直走出了坊市,来到了鲜味斋。 “小二哥,来间上房!” “好的,客官,上房一间,承惠一百五十文。” “再来两大份蛇羹,两大盘酱牛肉,外加一杯鹿血,送到房间来,吃好后我们会把东西放门口,到时候你们取一下就成。” “好嘞,客官,二两银子!”曹安麻利的掏出钱来,这里是南境防线,最多的就是肉食,也正因为此,在中原地区都不怎么有的牛肉,这里却是随处又贩卖,而且还是那种蕴含天地元力的犍牛。 房间并不算多好,大床、餐桌,茶桌椅,空间倒是算大的。 “主人,刚刚怎么不回去?那家分明就是黑店,哪有这样的,凭空没了五十两银子,这五十两银子,要是搁村里,都够起一栋新楼了。” “没那个必要,你自己不识货,别人看出来了,那就是别人的本事,况且,你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只要能保证咱们这两日的生计就成,身上的这点银子,够用了。” 老狗郁闷的找了个角落面壁去了,声音从那传来,“我还是觉得气难平,这些奸商。” “我看我们刚进来那会,离这不远,就有一条河,吃了东西,到那洗一洗,你去不去?” “去的,主人!肯定是要去的!” 等这一人一狗忙好,已经是傍晚时分,饭饱水足,还洗了个澡,只觉得无比的清爽通透,曹安躺在大床上,老狗就卧在那大床下。 踏足了武道第三景,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真传功法,那是真正涉及行经路线,以及经脉开拓的法门,这世间多少武者,就是止步于此,没有功法,就只能靠着水磨工夫,依靠食补和肉身的锤炼,一点点壮大丹田之内的那点真气。 代价之大不说,还事倍功半,效率极低,寻常人家,根本无法供养这样一个武夫,稍好一点的,可能还可以从其他途径弄个并不太契合自己的功法,积年琢磨,勉强够用。 【明者,日月也,玉者,天地之精也,夺天地之造化,取日月之精华,才可称之为明玉。】 ‘就你了!’ 曹安选定的功法是【明玉功】,作为内家正宗绝顶心法,对眼下这个境界的自己是最契合的,九层明玉功,足以撑到四景开脉前期,之后再更换功法,这条路他走过,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事实都证明他前世的摸索是正确的。 那这明玉功的修行也自然就是真的,无需迟疑,这也是他在内景中所以选择了玉气的缘故。 ------------ 第四十二章 神不会救我 杀! 入夜,一只白鹞落入城寨的一处院子,站在女子窗边,口吐人言,迸出一个杀气凛然的字,尔后脑袋一歪,喙里溢出了鲜血,直接死了。 女人轻抚它的脑袋,转身回屋。 “传令神卫,动手!杀无赦。” “得令。” 令出不可改,新月怔怔的看着门外,心觉惋惜,大概是那未知的神明让血灵神感受到了威胁吧,还是说这件事根本就没到过神明那里,只是血灵教的报复? 新月没想过要杀曹安,偌大王朝,目前就她所知的神明也就两尊,一尊是血灵教内供奉的,一尊就是曹安身后的,虽然这么说有些向外之嫌,但她内心深处的确对此番血灵神教的损失无感,自然对曹安生不出仇恨。 她来到这里,就像是冥冥之中的神性吸引,想来看一看。 只是没想到,自己报上去的信息,得来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她曾怀揣着对神明的敬畏和虔诚进入血灵神教,在她的预想中,神应该是光明的,至少是站在人类一边的,可这么多年过去,她在血灵神教只见了血腥与龌龊,他们把那些最底层的百姓都嗤之以鼻的行径捡了起来。 用一种离经叛道的方式把它装裱成为一种教条,一种仪式,并奉行终身,她经历了怀疑、愤恨、麻木,以至于对神无感,对血灵神教亦无感。 如今,她想看看另外一尊神。 鲜味斋。 杀机夜发,只是在几人靠近客房的一瞬间,曹安就已经从入定中醒了过来,招手背上葫芦,单手拎着铁剑,目光清冷,就在人影靠近的一瞬间,轻轻转身,迎着墙壁走了出去,撞破了一道木制的墙板。 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就像是走进一扇敞开着的大门,行云流水,没有丝毫阻塞。 床上的两人被惊起,紧接着传来了两声惊悚的男音。 气机感知中,这鲜味斋附近一共是十二人,每一个都有着不下三景凝气的实力,最高的那个应该达到了四景开脉,在曹安的感知中,那真气的凝练程度完全不同,如果其他十二人的真气凝练程度如月辉般清冷温润的话,他的真气就如太阳般灼热刺眼。 唰! 铁剑出鞘,精准的刺破窗花,溅出一抹殷红,收剑提气,人如飞鹰,立地而起,撞破屋顶,斜里掠去,独立于飞檐之上,三息不到的时间里,不仅离开了包围圈,更占据了居高临下的地利,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鹰形圆满,能视微物,虽达不到夜视之能,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已经够用了。 还剩十一人,身着清一色的夜行衣,客房里的情况已经惊动了整个客栈的人,因为此刻出奇的安静,没有一点声响。 阿黄站在屋檐上,有些畏高。 “保护好自己,别跟来!”曹安话音落下,便有三条身影落在屋顶。 剑是普通的铁剑,招是基础的剑式,没有任何华丽的剑芒异彩,曹安去势如电,奔袭左侧黑影,如鹰击长空,携裹着一剑之威,黑影做足了准备,呈三角之势的其他两人也已行动。 然而就在这时候,鹰击长空的一击陡然折转,如灵燕一般,在空中毫无借力点的情况下,划出了一道圆融的弧线,倒折而出。 夜色里,那柄铁剑忽的有了光彩。 如一块暖玉,一闪而逝,一颗大好头颅顺着屋脊滚了下去,尸身却是重重砸进了客房内,惊起了短暂而压抑的呼喊。 没有停息,再去一剑,奔袭敌人面门,黑影双手呈剑,以剑身拦下了曹安的剑尖,可他错估了曹安的力量,剑身碎裂,没有起到丝毫阻拦的作用,他目光惊骇,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之色,来势汹汹的一剑,却在短兵相接的时候没有发出想象之中的声音。 只有一声轻微的碎裂,长剑就如切豆腐一般,递进了自己的胸口,斩断了最后的生机。 身后破空声至,优雅递剑之人仿佛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黑云压城,虚空炸雷,身形拔高数尺,扭转身形,剑尖朝下一点,银冠掉落,长发扬起,黑影立时倒地,再无生息。 鹰击燕回,身形如电,或润物无声,潇洒优雅,或雷霆暴动,摧枯拉朽,今夜,是曹安一人的剑舞,客栈的飞檐就是独属于他的舞台,这剑舞得漂亮,却也舞得森然。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内,十一条黑影尽数毙命,一招制敌,绝对没有多出一剑,公平公正。 曹安一抖长剑,将最后的血珠震落,一个起落,定身在拦住长街尽头的男人跟前。 “你没出手,也没上屋檐,还要打吗?”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你踏入三景了,之前的情报看来已经不对实效了。”男人半披着兽皮,将腰间两个混云锤解到一边。 “还是要打?” “我的神要你死,我无能为力,只有倾尽全力。你连杀十一人,看似轻描淡写,但应该不剩多少体力了吧?初入三景,能调用多少次真气,来吧,我不用武器。”汉子说得看似光明磊落,豪气干云。 但曹安看得出来,这汉子身上的筋肉养成分布情况,分明该是个腿功了得之人,反倒是那双手,看着就不像是个耍重武器的。 曹安也不点破,收回长剑,背到身后。 “你们是血灵神教的吧?也好,我比较擅长的也是拳脚。” 他笑容一滞,干笑两声,“是吗?那我比你高一个境界,也就不算是欺负你了。” 话音未落,已是一腿扫出,破空有声,曹安面色无波,抬臂格挡,身如洪钟,八风不动,生生受下这一腿,除了轻微的震出些许粉尘外,没有任何影响。 汉子面色惊骇,自己本就高出曹安一个境界,又是猝不及防的全力一脚,这曹安居然纹丝不动,自己这能断木裂石的一脚,却无法让曹安单薄的身形抖上一抖。 “找死!” 真气鼓动,裂城腿法悉数施展开来,朝着曹安周身上下奇袭而去。 数十腿倾泻而出,汉子脸色愈发难看,曹安依旧纹丝不动,他像是早知道自己会如何出招一般,裂城腿法被他悉数档下不说,一股浓重的压抑感还如跗骨之蛆一样萦绕在他心头,越来越强烈。 二景修行,血气如汞,浑厚的血气完全足以支撑曹安应对这汉子的腿法攻击,正如他所说的一样,曹安初入三景,身上可调动的真气也不过能支撑三次攻击,早在屋顶的对战中就已经耗得七七八八。 血气鼓荡,神魔辟易,未曾想,连武夫的真气都可以抵挡,汉子连番攻击,连血气十二形的力量都未曾消耗调用。 汉子眼见事态不对,便想抽身而退,却被曹安一把抓住了脚踝,单臂拎起,在怪叫声中,砰砰砸向地面,直到再无声息,进气少出气多才被像死狗一样丢开。 曹安上前几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才开口呼吸。 “真是埋汰,这腿功,一脸的灰。” 老狗驾起妖风回到曹安身边,“主人神勇,区区杂鱼顷刻间悉数毙命,看得阿黄我心中对主人的敬仰之情……” “打住,还有一个!” “有主人在,再来百十个也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哎?哎?哎!!妈呀!!”老狗一窜,躲到了曹安身后,四肢颤颤,垂下脑袋。 新月缓缓走过长街,站在距离曹安不足一丈的位置。 “它就是小隐村山神收的那个看门小妖吧?” 曹安看着新月,从她身上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敌意,“嗯,就是它。” 老狗瑟瑟发抖,近乎完全伏到了地面上。 “有趣,一直听说狗都挺忠诚的,但现在看来,开了灵智的狗未必会秉承着这种良好的品德。”新月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慵懒软糯,却并不会让你觉得幼稚。 “我能见见你的神吗?”她没给曹安说话的机会,接着问道。 见曹安没说话,眉头微皱,“很难办吗?如果我要把你杀了,祂会不会出现?” 说着,一股气机锁定了曹安,在曹安感知中,便如天地崩碎,雷霆灭世,那股实质般的杀机透骨生寒。 蒙赤行已经在手上了,只是这异常又瞬间消失,面前的女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你身上完全没有神的气息,看来祂并没在你这。” 曹安急促的呼吸了几口,“我们的神不一样,你自然见不到我的神,事实上,你要见的应该不是我的神,而是我家乡的老祖宗。” 新月柳眉一挑,“哦,怎么个不一样?” “神有灵和神无灵的区别。” “神有灵?神无灵?我不明白。”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换句话说,神怜爱众生,却不偏爱众生,天若有情天亦老,上升到这个意义上的神,才是我的神,那只是概念意义上的神,祂不会因为我的危机而出现,因为祂不偏爱。” 曹安心中一松,‘圆过来了,不圆回来还真怕她哪天又发疯,真的要对自己动手,这个世界的天人境都不要钱的吗?前前后后遇到几个了,正面相遇还有释放后手的机会,冷不丁的就死得太冤了。’ 新月蹙眉思索着,曹安缓慢移动身形,见她没反应,索性提着软趴趴的老狗大胆的走出了长街。 ------------ 第四十三章 她比我漂亮? “主,主人,有句话小妖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你那么怕她,定是有原因的,你之前也不是没见过天人境高手,虽然依旧怂得要死,但我能感觉出来,跟这次不太一样。她是谁?” “她身上有神的气息,同根同源,就是那个山神庙的神,托身于泥胎木塑中的那个,而且,而且不是那种附着的气息,我能感觉出来,那就是牠,你会相信我吗?主人,我能成妖,完全是因为牠的施舍,这天下间,比我还要熟悉牠气息的,没几个!” 老狗的声音中带着恐惧和颤抖,曹安微眯着眼。 “神也能以凡人之躯行走世间吗?我观她修为也就是天人境,是个实打实的人,真真切切的人,你对那个神的气息熟悉,我对天下间的气息都比较敏锐。” “这个小妖就不知道了!” 在城中流浪的一人一狗总算是在天明前,城门一开就出了南境,往后走就是天高地阔了,站在小平原上,曹安只觉得阴霾挥之一空,天下郎朗,尽管,看这天气,是要下雨了。 忽然感觉脚上有异,曹安低头一看,老狗又哆哆嗦嗦的拉着自己的裤脚。 一回头,顿觉头皮发麻! 不是那在城中被忽悠了一顿的新月还会是谁。 “姑娘?” “它应该比较清楚你该怎么称呼我。”新月一指地上的老狗。 “菩萨!” 老狗这一句菩萨,给曹安都整懵了,“女菩萨?” 新月柳眉一挑,“你身为血灵神教的看门妖,连自家教内的护法都不知道吗?” “小妖只是个看门的呀,那村子在神教内,就是最底层,哪能了解到什么护法。” “我名新月,一轮新月的新月,血灵神教大护法,武道六景天人境,我知道你是曹安,朝廷悬赏策上留名的人,武道三景凝气境,三级以上偃师,沧澜府千叶镇人氏。你的话我想了很久,但还没有得到最后的答案,我需要与你同行一段路程。” 女人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曹安心中舒了一口气,“不知新月姑娘要去哪?不如我们回城购两匹快马,也好快些赶路,别误了姑娘行程。” 没了敌对关系的压制,那种莫名的不自由,不舒服感觉又回到了曹安身上,就像那日在青溪边上与苏今窈相处一样,曹安只想快些摆脱这种束缚。 新月摇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要与你同行江湖路,你无需做什么,你怎么打算的,就怎么去做,一如往常,你走你的路,我求我的答案。” 曹安脸色一正,“我能拒绝吗?” “公子也不想我这一剑洞穿你的喉咙吧?”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语气和调调。’ “我要横穿疆域,从南到北,在剩下的两年多时间内到达神都,履行一个约定,你确定你还要跟着我吗?” “我是在你这里得到的启示,自然要从你这里得到答案,你走你的,不用理会我,得到了答案我自会离开,得不到答案,我便会一直跟着。” “主人,让牠一辈子得不到答案。”老狗似乎没那么怕了,恶狠狠的说道。 新月目光一寒,落到了老狗身上,“你似乎没之前那么怕我了,你把我当成了谁?我早就察觉你对我的恐惧有些不一样。” “我看出来了,你反正不是牠,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联系,你是你,牠是牠,牠的话,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老狗有一句潜在的话没有说出来:如果是牠,绝不可能质疑自己。 “牠是谁?” “你的神!” 新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低垂,片刻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没跟老狗说话,视线落在曹安身上,“要走吗?还是要休息?” 曹安深深的看了一眼新月:“芙蓉白面,不过带肉骷髅,芍药红妆,乃是杀人利器。走!” “啊黄!来一程!”道出那句话之后,曹安像是突然想通了一样,莫名的喜悦之情油然而生,这种喜悦是会感染人的,哦,狗! “汪汪!”狗子四蹄健飞,如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曹安也不落人后,八步赶蝉、草上飞、踏雪无痕、云中一鹤,当真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片刻之间,一人一狗早已鸿飞冥冥,难见踪迹。 新月眼中的震撼一闪而逝,狗妖的速度之快,她是早有心理建设,毕竟天性如此,连唯一的手段也是驾起妖风逃之夭夭的主,曹安三景凝气境能达到这样的速度,就远超她的预想了。 一刻钟! 两刻钟! 一个时辰!一人一狗终于停了下来,继续那种散漫得像是被风吹落之叶的赶路方式,新月在跟着,也在观察着曹安,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对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无数稀松平常的东西都怀揣着莫大的好奇一样。 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何从南境到神都的这段距离,在这个男人脚下会需要整整两年多的时间,照这么走下去,两年多那都是保守估计了。 天色渐暗,这一行人还是巧合的找到了歇脚所在。 新月怪异的看着他们,没说话,曹安也当没这个人,兀自盘坐在一块捡来的石头上,开始恢复体力,没有一种修行方式会比耗尽力量之后再凝练进境更快了。 这里是通南大商道,维持几百年之久,又经过这些年的不断完善,可以说整个大商道就是当朝最好的道路,也是最宽的道路。 在这大商道中,零星的有些专门建造用来给行人商队歇脚的大屋,无甚庭院隔间,就是一整座除了四壁和屋顶再无其他的空房,此刻,曹安两人一狗,就在其中一处大屋落脚,大商道通往青州,江湖传闻,青州有座玉璧。 乃是上古时期遗留之物,玉璧高百仞,内中藏有剑意,青州江湖辈出剑道高手,也源于此,曹安想去看看。 大屋又来了一队人,皆是些青年男女,衣着各异,倒不像是有什么统一组织的队伍,无一例外都是佩剑,曹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一直盯着人看,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种顶冒犯的行为。 这人还没到青州呢,满眼便已经是剑客。 四男两女,六个人,隐隐以其中一男一女为首,男的剑眉星目,卖相极佳,手中剑也是一把顶华丽的剑,一如他的人。 女的一身红衣,好看!让曹安不由得在脑海里浮现出那日青溪边上的一团红云,觉察到自己心思的问题,心中慌了一下,定了定神,这时,一直安静坐在边上的新月饶有趣味的看了曹安一样,又看看那个女子,脑袋一歪,自下而上,正好与曹安四目相对。 “你的心乱了!” 脑海里传来了新月的声音,他知道天人境总有些玄玄妙妙的手段,这种在人脑子里说话的手段,大概也是如此,可惜自己真气不足,无法凝音成束,果断闭嘴。 新月似乎不打算放过他,“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的心都没有片刻乱过,看到那个女子,你的心就乱了?” “在你眼中,她比我好看?”新月不懂,她是人,纯正的人,不管是成了大护法,还是在成为大护法之前,她都是从人群中来的,她熟悉人类对于审美的共通标准,以此标准来判定的话,那个红衣的女子,差了自己不止五六七八筹。 “这就是你的审美?需不需要我帮你搭茬,我很想看看你这样的人陷入爱情之中会是怎么样的。”说着就抬正了脑袋,大有开口说话的趋势。 曹安急忙出声:“并非如此,别生是非。” ------------ 第四十四章 雨夜龌龊 这边的动静显然六人也听到了,为首的男人朝着这边挤出了个笑容。 “茫茫江湖,我们难得相遇,二位不如坐过来,夜寒雨中,也好喝点去去寒意。”男人开了口,但目光多次看向新月,而非曹安。 “多谢好意,不用了。”这种环境下,还敢对陌生人发出邀约,要么就是艺高人胆大,要么就是愣头青,这几人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十六七岁就跑江湖的不在少数,绝无可能是什么愣头青,估计就是看曹安境界不高。 自觉得能轻易掌握情况,所以才有此举。 “那姑娘的意思呢?” 为首的女子眉头一皱,面色有些阴沉,冷哼了一声,将头瞥向一边,动作之大,就是为了让身边的男的看到。 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地位,男人依旧期待的保持着微笑。 “我的事情,都是他做主的。” 曹安眉头一皱,反手摸了摸狗头,这个女人果然是个惹事精。 “那行,几步之遥,姑娘若是想过来,随时欢迎。”说着男人果断的转过身,与身边之人交谈了起来,连视线都没朝这边看过来过。 几句话似乎就哄好了之前生气的女子,氛围一片大好。 “你不是因为她,那就是她让你想起了别的人,你的心里有其他人?”新月的声音犹如魔鬼一般,对情感极为生涩,不,是完全陌生的曹安,在这个方面根本不是对手,轻易就被看穿了所有,心跳险些都慢了一拍。 “不用回答,你的心告诉了我答案,有趣!” 曹安烦躁的想马上就学会凝音成束,就在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又被人打开了。 今晚上,这间大屋似乎格外的热闹,进来的是一老一青,一男一女,老头破衣跛脚,女的却是柔美得出尘,那一身单薄的粗糙衣物,也无法挡住她的美,踏入屋中,只看了一眼在场之人,就猛地收回了目光。 眼中闪过一丝受惊小鹿一般的畏惧,令人新生怜爱。 “今夜的雨是真大!咳咳。”老人拄着一根枯木杖,咳嗽了两声,胸腔内扯出的声音像是老旧的风箱一样。 “各位少侠侠女,老汉父女二人路过此地,外面雨大,来这大屋暂避,如有打搅,还请见谅,还请见谅。”老汉拱着手,在屋内团团敬了一圈。 “这大屋又不是谁家的,来往之人皆可待得,老丈无需如此,若是担心有人刁难,便到我们这边来,咱们青州剑客的名声,在江湖上也算过得去。” “对,放心吧,没事,大家都是到这歇脚的。” “老人家,过来喝口酒暖暖身子。” 七嘴八舌的却都是男子的声音,曹安闭目养神,只是在父女二人进屋的时候眼眸微启了一下,又继续闭目养神,不为所动。 “啊爹,我们去那边坐吧。”女子还是担忧的看了一眼,指向了另外一个角落,那个角落隔着两伙人都有一定距离。 可架不住老汉听闻了有酒,又嗅到了酒香味,两眼放光,“有酒啊,有酒好啊。” 末了又尴尬的上下摸索了一下,“你看这,老汉身上也没个子儿,不如你们喝吧,你们喝吧,我还是去那边坐吧。”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如此动作又是如此行为,难不成还真是不喝了?再说了,看他们父女这般模样,就算是身上有两个子,还真能买得起这六甲酒不成。 “相逢即是有缘,我等可不是商人,哪能要老丈的钱,江湖中多个朋友多条路,难不成老人家你不愿与我等交朋友?” 老汉眉眼都透着喜色,“岂敢,岂敢,那老汉就却之不恭了。” “阿爹!”女子似是生气的一跺脚,喊了一句,可架不住老汉酒虫发作,被拖着走到了几人身边,那边,一众人快速的让开了位置,让两人坐下,一时就围成了一圈,几个汉子倒了一盅酒,递了过来。 老汉喜不自胜,“多谢,多谢。” 夜色渐深,大屋里起了一垅火,火光映着众人的脸,曹安两人这边光线没能照到多少,忽明忽暗间,只能隐约看到是两个人带着背靠着墙壁,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去。 老汉却已经是喝得迷迷糊糊,老脸两颊,显出两团红,鼻尖都是通红的,女儿在一边劝着,却是怎么也劝不住,急的好似都要哭出声来。 被几个男人扶到了墙角睡下,喝了酒的几人开始也陆续走到边上,拄着剑靠墙睡去,便是两个女子也顶不住了,火堆里的柴火眼见着燃到了尽头,只留下炭火兀自随着外面的冷风灌入,一闪一灭,啪嗒一声,像是炭火的轻微炸裂。 很快,一股淡淡的异香从火堆里飘出,随着屋外灌入的冷风快速在整个大屋内扩散。 此间一共就是十个人,大约是异香飘出后的一刻钟左右,屋内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却是那原本熟睡的几名剑客中,有三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其中就有那个为首的男人,以及刚才帮着劝酒的两个同伴。 “潘兄!” “小点声,找死啊。” “无妨,这可是我家中供奉毒医给配的迷迭香,这药量,就算是大象也得倒下睡他个不知南北,咱们闹出多大的动静都不会有人知道。” “这样的话,小可就放心了,李兄家的毒医,我还是相信的。潘兄,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这小白娘我可是馋了很久的,特别是她眼中那害怕的样子,当真让人欲罢不能,还有解药吗?给她一点,别给了多了,让她只能恢复点意识,却不能动弹,我要看着她的样子办了她。” “嘿嘿,还是潘兄有品位,你别说,今天这趟当真是我等的机缘,这边一朵小百花,那边还有一朵大海棠呢。” 这一队人正是以这姓潘的男子为首,他听到这话,只是冷哼一声,“从这回到青州可还有一段路程,那朵海棠,你们谁都别打主意,潘某定了。” 说话之人停下,改了口,“那就恭喜潘兄了,今日看那短短几句话,便知这朵海棠也不是什么耐得住的主儿,沿路之上,只需潘兄略微展现一番家底实力,她自然就会投怀送抱。” “别聊了,办正事,我给她解了毒了,马上就醒了!” ------------ 第四十五章 似曾相识 “醒了醒了,看看这小眼睛,看看这楚楚可怜的样。”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女子轻柔的声音,就像风中的一缕烟,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吹散。 “做什么?当然是做让妹妹你快活的事情了,不用害怕,你会爱上这种滋味的。” 姓潘的男子边说边脱着自己的衣服,脸上尽显Y相,“潘兄,抓紧时间,时候不早了,办完了还得处理掉他们父女两人呢,别给事后找麻烦。” 另一个角落里,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了新月耳中,哪怕是以她的养气功夫,也顿觉心头火大,恨不能提剑杀之。 “你不出手救一下?”她知道曹安没事,中了迷药的人,不可能还在运转功法,凝练真气。 曹安闭着眼,运转着明玉功,分毫不为外物所动。 “你们,还要杀了我们父女吗?”女子楚楚可怜,说话间已是带着哭腔,眼角有泪花打转,哪怕是处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也没有歇斯底里,而是畏惧的小声质疑,那语气充满了惧怕和无能为力。 看得潘姓男子心间一抽,但一想到如果没有弄死可能发生的情况,心中一狠,狰狞着脸,没去回答,开始扯开女人身上的衣服。 他潘家是青州剑修大族,怎可因为这点事情,就让潘家在整个江湖武林蒙羞?最好的处理办法自然是人弄死往山中一抛,过往野兽分而食之,毁尸灭迹。 “既然这样,那我吃起来也就心安理得多了。” 潘姓男人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因为女人的声音变了,不再楚楚可怜,不再娇柔不堪,而是透着一股子森冷寒意,地上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大屋内,出现了两头雄健的鹿。 两双眼睛里透着诡异的猩红色,一头长满了深褐色的毛,头顶着巨大的鹿角,那鹿角分明有了几分金属一般的光泽,最可怕的是它的身上大大小小的溃烂斑块,还散发着阵阵恶臭,三个成年男人在他面前,就像是三只兔子面对人类一样的渺小。 而在他旁边的是一头纯白的无角鹿,白色的皮毛没有一点杂色,晶莹的白色隐约能看到毫光,体型似然没有另一头鹿那么大,但对于人类来说,依旧是巨物。 三人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妖啊!!” “大妖!!” “饶……”话还没说完,鹿首一动,黑暗里便只能听到毛骨悚然的咀嚼声,火堆里的火光尚未完全熄灭,一闪一灭,鹿嘴里,鲜血染红了它们的牙齿和绒毛,在这雨夜里看起来更加的恐怕。 轻烟消散,两妖再化人形,目光从人群中一一扫过,最后投向了曹安两人这边,缓缓走来。 蒙赤行已经落入了掌中,曹安一阵头大:‘这该死的女人眼看着他们走过来,竟然直接就藏到了自己身后,你好歹是个天人境大修,这两妖明显不是正常途径修炼到口吐人言的,你怕个锤子啊。’ 曹安揉了揉太阳穴,“差不多就行了吧,我与二位并无仇怨,不至于还要对我动手吧?” “二位藏得好深,看来这屋内八个人,其余皆是草包,唯有两位才是真正的江湖中人,是我们父女眼拙了。” “阿爹,废什么话,直接生嚼了食之,男的给你,我吃那个女的,保管他们到了肚子里什么秘密都泄露不出去。”女子冷声说道,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弱不禁风和娇柔怕事,俨然一副食人的积年老妖做派。 “这不好吧?我们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而且你们本就是妖,又不在人群中生活,便是被泄露出去了,于你们来说也没多大影响。” 老头轻咳两声,看来是真的带病,而不是伪装,他本体上的伤势就是最好的明证。 “不不不,少侠说笑了,我们父女二人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有了些手段,断然不是人族大修的对手,这几人身份不俗,万一引来了他们族中大人物,我们父女二人可承受不起,所以只好累少侠二人到咱们腹中与他们作伴了。” 曹安叹了口气,“一定要这样吗?” 老汉咧嘴一笑,露出了锋利的白牙,上面还有血丝,“这也是没办法了不是吗?若你们昏了过去,浑然不知此间发生的事情,倒也罢了,眼下没别的办法了。” “既然这样,那我打杀你们也就心安理得多了。”曹安如释重负的说了一句。 “蒙赤行!” 两妖还没来得及幻化呢,便眼见着面前出现了一位天人境的汉子,双手负背,如神明般伟岸的身形,目光里透着魔异的色彩。 “六景大修!” “女儿,逃!” 这一幕似曾相识,无比熟悉,只是人物反转了。 新月没去理会曹安的恶趣味,目光落在蒙赤行身上。 老狗也支起了身子,不再害怕,它突然发现,这么强大的家伙,如果是在自己这一边的话,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该怕的是敌人啊。 ‘他们虽然可怕,但他们都是我主人搬来的救兵啊,四舍五入就是我至亲的义父啊。’ 雄鹿逃了出去,一扇门板被生生撞碎,一道刀气后发先至,直接将其绞碎在门口的石阶上,雌鹿眼见着这一幕,为那道刀气所慑,哪还提得起妖气再逃,脚下一软,直接跪在了曹安两人面前。 蒙赤行没理会她,转过身,扫了曹安身边的新月一眼,“以后这种事情,非必要就别喊我了,你这不是有打手吗?” 曹安尴尬一笑,“那也得我能使唤得动人家。” 蒙赤行虽是傀儡身,但激发之时,有些信息还是在曹安的意识共享下有所了解。 “既有求于人,就不要想着置身事外,作壁上观。你既要于平常中发现答案,就更不该引发不平常,如此行径,岂非与初心南辕北辙?” 新月起身,面色平静,“必要之时,我会出手。” 有了新月的保证,蒙赤行点点头,曹安心领神会,掌心一翻,傀儡没入了袖中。 “公子饶命,小妖愿为奴为婢,侍奉左右,只求活命。” “你吃过人了。”曹安平静的开口,老蒙给自己留了个麻烦,他若是当时索性再度出手,将这雌鹿也杀了,那自然会少了很多麻烦,可现在,再杀它显然不对了时机,留她又显得不够公平,最重要的一点,她切切实实的吃过人了。 “小妖也是一时糊涂,公子,你刚刚也看到了,他们欲对我行不轨之事,其心可诛,小妖难不成只能任人摆布吗?” 曹安白了她一眼,懒得解释。 “给我吧,正好我缺个坐骑,她卖相挺好的,老跟着你满山的跑,脚都磨起泡了。”新月脆生生的说道。 “随你!” “谢小姐,小姐大恩大德……” “不用感谢,签下主仆血契吧。” 雌鹿的话被生生打断,卡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看着那张主仆血契,心中做着短暂的挣扎,她原本就是想着先活下来,找机会逃走,主仆血契一出,就知道自己的算盘落空了,生死以后都将系于别人一念之间。 “签或者死!” “小妖签!”鹿血滴在血契上,一人一鹿很快完成了契约。 “你叫什么名字?” “阿爹给小妖取名璐瑶。” “他真是你阿爹?”新月一脸疑惑的看着门口那摊碎肉,这两父女的样貌差的也太大了吧。 “不是,小妖一直都是独自生活在里面的,那天在林中见着受伤的阿爹,他本来都快死了的,嘴边还剩下半截发着紫光的草,有一股很好闻的清香,小妖吃了那半截就昏了过去,后来阿爹为此事还生气,说都是因为我吃了那剩下的半截,才导致他伤没好完。” “他要我补偿他,帮他诱骗大商道上过往的人,以人类为血食炼化疗伤,刚刚这三人已经是第四波了。” 主仆血契之下,新月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这就对上了,你们也是好机缘,居然能服下九紫草这等天材地宝,当然,他说的也没错,若不是你,全株的九紫草被他服用,不仅能伤势痊愈,甚至还能直达化形境界,他身上的是什么伤?” “箭伤,还有木刺,阿爹曾坠入过人类的陷阱中。” “你先走吧,到外面林中候着,明早出发的时候我会找你,对了,把门口清理一下。” “是,主人!” 璐瑶走了,新月看着盘坐的曹安,“你似乎对妖吃人很排斥?” “因为我毕竟是人,不是神,我无法兼爱众生,别再扰我,我该修行了。” 次日,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大屋中的人才相继醒来,新月了解曹安的打算,在对面几人苏醒后,才抻了个懒腰,揉揉惺忪的眼睛,做刚睡醒状。 “潘成安师兄呢?” “李如晦、如海两位师兄也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昨夜我们为何会睡了这么久?”为首的女剑客看着从窗花里飘进来的阳光,微蹙着眉。 “昨晚上那对父女呢?” “不知道。”三人朝着曹安这边看过来,却发现两人也才刚醒的样子,那女人甚至还担忧的在自己身上检查了一遍,一会后才放心下来,两人耳语几句,男子的脸色才缓和些,俨然一副生怕自己女人吃了亏的样子。 ------------ 第四十六章 点穴之术 “在下青州大日剑宗弟子穆秀秀,这位是我师妹岑药,青州杨家杨少龙,昨夜之事定不平凡,为弄清原委,还请两位暂时不要离开。”女人抱剑一礼,脸色凝重。 “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还想弄清楚事情原委呢。”新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好似还在后怕一般。 女人脸上露出了自傲之色,“那潘成安师兄出自青州剑客大族潘家,势力雄踞一方不说,族中更有五景巅峰罡气境强者坐镇,我劝两位最好不要自误。” “曹安,你看他们~要是误了回娘家的日子,多不吉利,这都是早就瞧好了的。” 新月一把拉住曹安的手,就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媳妇,而曹安则被她弄懵了,这个女人,也就仅是跟青溪上的那团红云一样长得美罢了,其他的……不提也罢。 “你是曹安?”新月话音刚落,那三人顿时紧张了起来,手里的剑也戗啷出鞘,杨少龙更是直接提剑堵在了门口。 “昨天夜里没看清,今早一见便觉得你分外眼熟,原来你就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曹安,你居然敢来青州,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穆秀秀面色阴沉,双手横剑,目光锐利。 江湖中有句话:天下剑客,七成出自青州。而这些剑客,绝大多数都汇入江湖各行各业之中,其中最多的就是捉刀人,后来便有了悬赏策上之人不入青州的说法,当然这些都只是江湖上的传闻。 天下间多少悬赏策上之人不照样出入青州,说法不过是针对那些最次的。 曹安自然觉得自己还算是优秀的,所以他不想按照他们的说法来。 铁剑落入手中,没出鞘,连消带打,化解了穆秀秀的攻击,并指成剑,一击真气灌注,点在穆秀秀周身三处要穴,只见她还维持着提剑撩刺的动作,但身形却是不能移动分毫。 “你对我做了什么?” 曹安看着剩下的两人,“麻烦让一让,赶路呢。” “别让他们过去,这个妖人,师妹,杨兄,杀了他!” 曹安微微一笑,曲指一点,穆秀秀嘴唇颤抖着,却说不上话。 “我劝你们最好还是好好守着你们的同伴,我对你们并无恶意,否则像她一样,你们三个都不能动弹的话,这万一来了个恶客,发现你们不能动弹,还是女子,结果如何,可想而知,要知道,这附近过往之人可不少。” 岑药吓了一跳,双手抱胸急忙站到了一边,边上的杨少龙捏着剑,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被曹安轻轻一格,让开了道路。 岑药跑到穆秀秀跟前,抱着她的手臂:“师姐,你怎么样了?” 曹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越来越远,“一个时辰后,便可恢复自由,好生守着就是。” 大商道上,两人一狗横穿而过,并没有沿着大商道走,而是按地图上抄的近道,速度不快,却也不慢,一刻钟后,就完全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你离我远一点,我有些怕你,你刚刚用的是什么手段?”新月双手抱胸,一个天人境大修,还要装作一副怕怕的样子。 曹安疑惑的抬起头,“你们不知道点穴吗?” 点穴,是一种真气的使用技巧,讲求的是一个以气封脉,达到限制敌人行动,甚至是致人死地的效果,进阶技为截脉手,与擒拿相辅相成,也是一门手上功夫,颇为毒辣。 “点穴?点的什么穴?” “人体周身多少大穴?” 新月颔首思付片刻,“不太清楚,这是一门很冷门的学问,鲜有人去研究,但我之前看过一册古籍,上面记载的大约是300来个,对于武夫而言,只需要了解自己真传功法运行过程中所经过的大穴就行,没人会去过多深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曹安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自豪还是该悲哀,哪有高武世界不懂人体周身大穴的,况且还是一个传承比自己前世还要悠久的世界。 “所以,你们即便是知道了人体周身的大穴,也很少有人去钻研?” “对啊,这门学问更多的还是药师在研究,不过相对于研究穴位这种偏门之术,更多的药师情愿用来提升自己的丹道水平,这才是堂皇医道。” “我所用的点穴手法,点的就是这些穴位。” “点这些穴位就能达到你刚刚一招致敌的效果吗?” 看着新月跃跃欲试的样子,曹安心下叹了口气,觉得还是要讲清楚的,就怕这疯子哪天以自己作为研究对象,天人境大修啊,下手没轻没重的,搞不好直接给自己送走了。 “点穴是一门很庞杂的学问,不是说你知道哪个穴位,点了就完了,它需要你对人体周身大穴了如指掌,知晓每一个穴位的作用,以及受到攻击后会发生的情况,同时能够精准认穴,精准控制真气的力量,才能达到刚刚那样的效果。” “如果你不懂,随意尝试,轻则残废痴呆,重则致人死亡。” 新月微眯着眼,“也就是说,这不仅是一门控制人的手段,更可以说一门杀伤力强大的武技?” “你可以这么理解!” “能教我吗?我可以用对应的武技和功法与你换。” 曹安摇了摇头,“不需要,你所说的这些我并不缺,我缺的只是成长的时间,可能你不太相信我所说的,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信!” 曹安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埋头继续走路,在新月的示意下,一只通体莹白如玉的鹿从密林间走了出来,新月身形一荡,侧身坐在白鹿上,一袭褐色轻袍,坐下雪白巨鹿,宛如一幅仙女行走凡间的美图。 “你今天又让我见识到了新的学问,跟着你果然是对的,我想,不用多久,我应该就能找到自己要的答案,所以,曹安,你的话我信。” 曹安有些不太适应这个一本正经的新月。 把剑挑在肩上,“那祝你早日找到你要的答案。” ------------ 第四十七章 潘成蟜 武道三景的凝气境,走的是水磨工夫,尽管天地间充斥着浓郁的元气,此间一日修行,怕是顶得上自己所理解之中的几月打磨的真气,但这依旧很慢,照这个速度修行下去,曹安估计自己能达到【明玉功】圆满,至少需要五年时间。 ‘内景啊,什么时候才能再入内景呢?’ “这地方不错,适合休息,今天就在这停吧。” 连着数日的光景,走走停停,练剑打坐,两人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新月像是个人来疯,只有在有人的时候,才会显得话密一些,给曹安减了不少的负担。 一个是宛如行走世间的神女,白鹿依旧一身晶莹,女人身上不染半点尘埃,曹安披头散发,盘着的道髻哪怕是抽了木钗,头发都不一定散的下来,他都已经能够嗅到自己身上那股子怪味,老狗更惨,像个落汤鸡。 昨夜里一场好雨,好死不死的没能寻得个避雨的山洞之类的,这个时候大修的便利之处就体现出来了,他们早已凝练了武道罡气,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何况是区区雨水。 “我想吃你做的烤肉了。” “道爷难为无米之炊。” “这绵延山脉,最不缺的就是肉。”新月柳眉一挑,休息时间都懒得下鹿背,经过了一场雨,地上到处都是湿的,还没来得及被日头蒸干,此地山高林密,便是有了太阳,每个三五日的光景,是蒸不干的。 地上叠着一层层的厚厚的落叶,一脚下去都能渗出黑水,尽管一人一狗已经清理出了一块‘干净’的区域,但依旧为新月所嫌弃。 “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好,你是君子,君子生火,我们去去就来,璐瑶,我们走。”一人一鹿化作一道白色残影,风一般飘逸的跃进了密林之中。 “阿黄,叼柴!” “好嘞,我尊贵的主人。” 曹安白了一眼,哪学来的这西里西气的调调。 不大一会,林中冒出了一缕白烟,火堆边上,还架着一堆的湿柴火,照这个量,一夜的温暖都足够了,火堆上,烤着三只一尺多长的兔子,也不知道新月在哪收拾的,回来的时候,那双手都不沾鲜血,葱白如玉,但三只兔子却已经是被剥得干干净净的了。 火舌的喷吐之下,兔肉表皮蒙上了一层金黄色,呲呲往外渗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跟我说说你们血灵神教呗?” “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一点点,因为我觉得你们的所谓血灵神教有些名不副实。” 新月手托下巴,目光没有片刻从兔肉上移开,显得漫不经心且慵懒,“此话何解?” “以色止色,以欲止欲,锁骨菩萨,肉身布施。”曹安并没有多言,简单的四句话脱口而出,他回忆起山神庙事情的时候,就不止一次的想到这个典故。 漫不经心的新月猛地直起了身子,面色凝重,“你从何处得知的这些?” “不用那么紧张,你们的神像本就不怎么正经,难免让人联想到那些,所以,我猜的是对的?你们所谓的血灵神教,其实就是一个幌子,只不过是包了个外壳,对吗?” “倒是我小觑你了,这天下间能联想到这个的人,寥寥无几,你这知识面还挺广啊,后生!” 白了一眼曹安,自是风情万种,但却对牛弹琴。“事实上,就是你想的那样,更多的东西,我不能告诉你,你拐走了神教大护法,以后行走江湖,得小心了。” “喂,不要血口喷人啊,那是我拐走的吗?不是你自己巴巴的贴过来的吗?你一个天人境大修,我能反抗吗?” 新月两手一摊,戏谑的看着曹安。“有区别吗?” “王朝有多少个外天地境界的大修?” 六景天人境被称为过渡境,天人境之下是内天地境界,无论怎么折腾,都是在自己体内折腾,折腾自己的肉身,不管是融技、炼力、凝气,还是开脉、武罡,都是翻腾于内天地之中,天人境之上,才是真正的外天地。 在外天地境界,每一个境界的打磨突破,都无时无刻不在与人体之外的天地交融,打交道,一般来说,只有到了外天地境界,才能真正意义上拥有种种莫测的神通。 “不太清楚,我教之内有一个半,一个是外天地境界的人,半个是神!” …… 曹安两人离开大屋后的第七日,潘、李两家的人姗姗来迟。 在得知来人是青城剑宗的首席大弟子潘成蟜后,三人心中的那点担忧瞬间烟消云散,此人可谓是青州年青一代剑客之中的领军人物,在这样一个时代里,一人之名能响彻一州,便足见其本事,兼修潘家与青城剑派两大巨头的剑道。 潘成蟜此刻的剑道进境已经远非同龄人所能企及的了,哪怕是一些老辈的有名剑客,有些怕也远不是其对手。 早就听说,潘家这潘成安、潘成蟜两兄弟关系极好,看来所言不虚,得知弟弟的意外,潘成蟜直接下山,带着几名宗门扈拥和家中好手,直奔此来。 相比于潘家的大动作,尽管李家也是相当之重视,但还是显得有些可有可无了,只是出动了几名供奉,以及李家的掌上明珠李锦兰,上了青州十秀榜人物,李家的心思不言而喻,硬是把这场拯救家族子弟的行动,变成了一个变了味的相亲大会。 “你们将那夜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给我讲一遍。”潘成蟜面色铁青,散出去的护卫寻遍了大屋方圆七八里,都没有什么发现,来之前还下了一场雨,有些踪迹也寻不到了,他心中那个不愿意接受的结果越来越明朗。 心下无比的烦躁。 杨少龙等人为他的目光所慑,当下不敢犹豫,将那夜的情形悉数讲了出来,穆秀秀和岑药又以自己的视角作了补充,很快,整个事件的脉络,就已经还原得七七八八了,大屋内的几人大气不敢喘,等着潘成蟜说话。 李锦兰看了一眼潘成蟜,“有一个事情,我可能知道一点,阿弟如晦出门之前,曾找了族中供奉毒医,配了一份迷迭香,从你们讲述的情形来看,这与中了迷迭香的情形极为相似,时间上也对应得上,只是这天下间毒师甚多,能达到相同效果的迷药也不少,毓秀不好做出判断。” “如晦这小子我知道,如海是谁?也是你族中弟子吗?我怎么从未听闻过。” “李如海此人,并非我嫡系子弟,是远在鹿鸣州的一个旁系子嗣,因天赋不错,最近才被送到青州的,此人较为机敏,与我阿弟关系极好。”李锦兰皱着眉头说道,言语之间,似是对这李如海颇为不喜。 潘成蟜揉了揉额头,对于自己弟弟和李家如晦那小子的秉性,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因为当年他们就是走在一起的,是后来自己进了青城剑派,鲜有机会下山,这才走的少了些。 从三人的话语中,他大概猜测出来了,迷迭香,十有八九就是这李如晦这小子燃的,目的嘛,显而易见,在场之人中,除了那穆秀秀和岑药不明白之外,其他人,心中大概有了底。 脸上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心底自然的生出了鄙夷。 “另外两人一个是曹安,还跟着一个普通女子?” “是的,潘师兄,就是悬赏策上的曹安,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修为达到了三景凝气,使得一手能让人僵持动弹不得、口不能言的妖法,穆师姐就是中了他的妖法,一个时辰之后,才重新恢复自由。” 潘成蟜刚抬起头,李锦兰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毒师配出来的毒药,莫说是三景凝气了,如果没有提前备下解药,就是四景开脉都会中招。” 如此,线索似乎明朗起来了! ------------ 第四十八章 李家锦兰 应该确实与那两人有关,真正的问题出在那对父女身上,潘成蟜很快就在心中有了计较。 “公子,有发现了!”潘家护卫气喘吁吁的冲进了大屋,人群中让开了一条通道。 “什么发现?”潘成蟜双手拿住护卫的两臂,神色焦急。 “公,公子,属下等在西南方向十里外发现了一堆被埋葬的血肉,其中混杂着没有被完全破坏的衣物碎片和一块暖玉,看那纹饰,可能,可能是二公子!” 听到这个消息,潘成蟜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一阵幽香袭来,却是身后的李锦兰撑住了他的身子,她的脸色还算镇定,只是眼眸中的关切更甚。 “先去看看吧,也未必就真的是成安。” 话是这么说,但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明白,那就必然是潘成安,没有其他的可能,一夜消失之后,连着七日都没了踪影,绝无可能还活着。 一队人马紧随而去,果真在十里外发现了一堆新土,眼下已经被潘家护卫扒开了,空气中散发着阵阵恶臭,那碎肉依稀还能分辨出来是一头鹿,上了年纪的老鹿,那巨大的鹿角还是能看出些门道来的。 当下就有人上前,俯身在碎肉堆里勘察了起来,视那恶臭于无物。 “公子,是鹿妖肉身,但被高手所杀,其中还能感知到可怕的刀气,初步判断,出手之人至少是天人境大修。” 最后一块拼图找到了,这堆碎肉里的信息根本就经不住这些系统而完善的各行人才勘察,很快就还原了事情的真相,至少,潘成蟜的内心中,已经完善了。 雨夜中的两父女,其实是两只鹿妖,这与之前打听到的,曾经在这断路上消失过不少青壮的事情相吻合,这一老一青其实就是专门诱骗青壮男子的两只妖物,他潘成蟜甚至能够想象自己弟弟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着多龌龊的角色。 是何样的嘴脸,然后,被鹿妖吞食,随后鹿妖被斩。 潘成安被食在先,鹿妖被斩在后,但继续扩大范围后,也只发现了这一只鹿妖的尸体。 “潘师兄,你没事吧?” 潘成蟜手里摩挲着那块暖玉,他身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这是家传下来的。 “没事,告诉他们,不用找了,剩下的那头跑掉了,应该是那头雌鹿,扮演女儿的那只妖跑掉了,不然,若真是天人境大修出手,是绝无可能杀了之后还给它埋起来的,定是那逃掉的鹿妖再次回来,埋葬了自己的‘父亲’。” 日薄西山,大商道边上,升起了大火焰,空气中散发着烤肉的味道,那是潘成安余下的为数不多的肉身,被潘家护卫挑了出来,俨然已经发臭了,自然不可能就这么带回去。 毕竟不太体面! 只能烧成骨灰带回去,于是潘成安那并不太隆重的火化追悼会就在这大屋边上进行,众人神色肃穆,面有悲戚。 护卫将‘潘成安’装进了一个精致的小盒,递了上来。 “公子,节哀!” 潘成蟜接过骨灰盒,连带着那块暖玉一起放到了一边,交给了身后的管家。 “穆姑娘,麻烦过来一下。” “潘师兄,有什么事。” “那曹安最后朝着什么方向走了,你可知道?”潘成蟜的目光里透着阴狠,眼眶上隐约能看到几条血线,穆秀秀被他的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急忙喊来了杨少龙。 “我那时被曹安定住了身形,动弹不得,没能看到他们最后离开的方向,杨师弟应该是极为清楚的。” 杨少龙点头,“我看到了,他们朝着那个方向去的,应该是打算抄近路进青州。” “你们先带着成安的遗物回族中,我去一趟,三景武修也敢往青州跑,是真当我青州无人吗?”潘成蟜从曹安消失的方向大抵判断出来,曹安应该会在凌玉渡出现,不过七天而已,步行横穿的话,任他曹安脚程再快,都没有打马来得快。 他应该能赶在曹安到达凌玉渡前拦下他。 安排好之后,潘成蟜一提缰绳,坐下健马一声长嘶绝尘而去,紧接着一匹枣红色大马也越众而出。 “潘师兄,等等我!”来人却是李锦兰。 潘成蟜脸色微变,别人只当他是为了青州剑客的招牌和脸面,但他自己却是另有目的,早在穆秀秀一行人说出曹安的那手将人定住的武技时,他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得到的那门残缺打穴术,毫无疑问,能在三景修为做到这样的事情。 定是打穴手法无疑了,该死的是没能摆脱身后的牛皮糖李锦兰。 “你跟着我做什么?不找你家阿弟了?” “我与阿弟素来不合,事情反正也明了了,你家成安死于老鹿之腹,我家阿弟自然就是死于小鹿之腹,小鹿没死,自然找不到尸身,现在估计都不知道在这茫茫山脉中的哪个草堆里呢。” 停顿了一下,李锦兰接着说道:“李家这次派我过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我跟着你去了,李家估计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责怪我没有继续找李如晦那条Y虫。” 潘成蟜愣了一下,“你是这么看你家阿弟的?” “不仅是我家阿弟,整个青州所谓门阀大宗的弟子,又有几个不是如此?你觉得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潘成蟜,如果不是进了青城剑派,那带着我阿弟他们胡作非为的又怎轮得到成安?” 他的眉头皱了皱,显然很不喜欢李锦兰的态度和语气,“我与他们不一样。” “是,你不一样,你潘成蟜招招手,便会有成片的女人蜂拥而至,无需像他们一样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但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是一群以玩弄女子为乐的杂碎而已,哪怕武道天赋再高,依旧难掩内里的杂碎本质。” “够了!李锦兰,你跟上来,就是为了与我争吵?” “我可没那闲工夫,之前身边一直有人,无暇与你说清楚,现在正是时候,免得你潘成蟜自以为我李锦兰仰慕你,非得自己贴上来,我生在李家,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年,以我的容貌,还能一切安好,也是因为李家的存在。” “所以他们派我出来的目的,我自己也清楚,再是憎恶,也跟了上来,在我看来,天下间的男人都是一个样,无甚区别。” 潘成蟜冷笑一声,“那好,现在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与你讲清楚只是一个附带的原因,更重要的一点是:打穴手法,见者有份!” 男人的脸色变了,勒住了马缰,放慢了速度,压低了声音,隐约间带着杀气,“你怎会知道?” “你忘了是谁给你推荐去学的青城剑派【周天剑气术】了?” 潘成蟜脸色阴晴变幻,终于像是认命了一样,“青州年青一辈中,都以为你只是貌美而已,实力和资质都只是中人之姿,原来都被你骗了,论智谋手段,青州这些年轻人加起来都不是你的对手,连我也栽进了你手里。” “你从哪学的【周天剑气术】?” “青城剑派的【周天剑气术】是我李家老祖当年换给他们的,要练成【周天剑气术】,就必须学会【打穴手法】,真正弄懂了周身窍穴的作用,才能做到纳剑气于窍穴之内,家族之中,向来只将周天剑气术当做剑法参考。” “但我不一样,我一直以来学的都是周天剑气术,我就是要证明给他们看,谁说女子不如男,你们学不会的东西,我李锦兰未必学不成。”李锦兰神色傲然,那是一种由心生出的自傲的和信心。 潘成蟜心中一震,有些被李锦兰的疯狂震撼到了,如果换做是他的话,他未必做得到这一点,这是拿自己的武道前途来争这一口莫须有的气,不过再一想李锦兰看待男人的态度,他就有些明白了。 “既然你我目的一样,那就别废话了,多一个人修炼也好,正好可以相互验证个中道义。” ------------ 第四十九章 心血来潮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锦兰收敛了护身罡气,不知用的什么办法,气息消散之后,看上去就只是四景开脉境的样子。 潘成蟜则是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任谁也想不到,这位李家大小姐,居然已经是五景武罡境界了,尽管那一身罡气还不够凝练,可那也是实打实的武罡境界。 二十四岁的武罡境,这天分比自己还要强上一截。 潘成蟜,青州百年不出的武学奇才,二十五岁踏入武罡境。 ‘【周天剑气术】果然不俗,我当年能踏入武罡境,也是在兼修了此术之后,才有长足的进境,而我并没有以此术为基础,一旦得到打穴手法,专修此术,当能得到更长足的进步。’想到这些,潘成蟜内心更加热络了起来。 “你打算去往何地拦截?” “凌玉渡口,必经之地,我们已经失去了七天的时间,要加快速度了。” 李锦兰微微颔首,“与我所料无差。” “你既不喜青州男儿,为何还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与我亲近?以你现在的修为,应该足够分量跟族中掌权者对话了吧?”潘成蟜很疑惑这一点。 “没有家族,何来的我,今日之成就,全拜家族庇护了二十多年,况且天下男子皆一样,自然要挑一个好的,家族安排的你,至少目前还可以,且行且看吧,若你真能力压一辈,跟了你又有何妨?” “你这人没有感情的。”潘成蟜无语至极,没再说话,扬鞭打马,越过李锦兰一个身位,疾驰而去。 …… 落日山脉,因处于青州城的西侧,日落之地而得名。 山脉的尽头处,是达贡高原,雅贡河的发源地,一条只能没过膝盖的小溪,在落日山脉中蜿蜒曲折数万里,形成了青州城外,凌玉渡口的那条百丈宽的大河,青州护城河也是从中引水入城,最后再汇入雅贡河。 “我觉得前方不太对劲!” “前方可能有问题!”许久没有对话的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各自愣了一下,然后面面相觑,新月的脸上是疑惑,曹安的脸上是尴尬。 “这里已经是落日山脉中心地带,几乎无人涉足之地,也不知道你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纯粹的头铁,居然定路线的时候只看怎么走更近,浑然不考虑这其中可能遇到的艰难险阻。”新月埋怨了两句。 她!血灵神教大护法,平日里的生活起居不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上个厕所都得用绢布的那种。 这一趟,跟着曹安,是什么事都遇上了,上无片瓦遮雨,周无一墙阻风,哪怕是她进入血灵神教之前,都比这过得好,要不是已经达到了天人境,鬼知道这一路下来得被糟蹋成什么邋遢模样。 就是没有这层身份,以自己的容貌,跟着其他男人,那不得恨不能敲断肋骨熬汤那样护着。 “心若自在,山海可平。” 新月伸出手,向前一引,“来,曹少侠,你自在,请把前面的平了吧。” 曹安没争,确实不正常,面前就像是一条很清晰的分界线,这边的林木都是长得好好的,跨过那道线后,尽是些歪七扭八的槐木,这日头当空,都能给人一种更暗一些的感觉,站在边上只觉得一阵心底发寒。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 他抬头看向那起伏的山体,横亘在山脉中央,像是,像是一座坟茔。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脸上有了些变化,前世也不是没有过,帝王陵墓,坟堆如山,只是相比眼前,显得小了太多。 “可惜了,我没学过观地相!” “什么意思?你能学到堪舆术?”曹安已经给新月带来了太多的震撼,很多时候已经显得足够麻木了,但听到曹安的话,还是忍不住好奇。 “哦,对,堪舆术,当时在村里的时候是可以学到的,但我精力有限,没能兼顾,俗话说医武不分家,我连医术都没学,自然没有精力再去学什么堪舆术。” 两人相处时日不短,有些信息曹安也没瞒她,倒不是真的就对她放心了,只是为了交流方便。 “你们那是什么村?” “无名村!”曹安在心底补了一句地球村。 “等这一趟神都之约走完,能带我去看看吗?” “估计不行,每一个出了村子的人,都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也几乎没有可能再回去。”曹安说的是实话,但在新月耳中,就猜测成了某一处另辟一界的禁地。 “那你眼下怎么打算的?” 曹安看着横亘在面前的大山,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升腾而起,便怎么也挥之不去。 处于职业的本能,他伸出手,摸向了一棵槐木,神情中难掩的喜爱,“这都是上了年份的槐木啊,少说都是百年之久,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待上几天。” “为什么?你想做什么?” “于道爷我而言,心血来潮,是为天机指引,不可怠慢,不可拒绝!”曹安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洒脱的说着,如果不是那浑身的邋遢的话,这当是很有泛儿的一个画面。 “替我弄来边界槐木,多多益善,咱们搞一次大手笔!阿黄,行动起来!” “了解,我的主人。” 漫山的槐木,是最好的材料,离开了这里,曹安平日里的用料都得紧手紧脚的,新月看着他们忙碌,安静的坐在鹿背上。 “主人,我们不帮忙吗?” 新月思付片刻,“算了,帮帮他吧,我着急着想到青州去,再也不想跟他继续钻大山了。” 曹安有意多备一些,过了这村,下次再找,就得花钱买了,特别是上了年份的槐木,所有人都知道,槐木是制作傀儡的必备材料之一,水涨船高,价格也相对高了些,需求量一大,那对任何一个偃师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足够多的材料,让曹安起了‘炫技’的心思,事实上,也是情势所逼,偃师只有曹安自己一人,前期的雕刻之中,是精细的活,用的还是湿槐木,这要考虑的细节更多,没敢劳驾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新月大护法。 抽出身后的铁剑,直接以剑术进行雕刻,这么长时间的培养,他对自己剑术雕刻有一定的信心,最重要的是,剑术雕刻可以批量进行。 新月微眯着眼,看着那边大刀阔斧的曹安。 “你见过这样的偃师吗?” ------------ 第五十章 槐木山的夜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技艺精湛的雕刻大师,未必是一名高级偃师,但一名高级偃师,绝对是一名技艺精湛的雕刻大师。 但没有人会像曹安一样雕刻。 双手持剑,正前方是被他固定好的一排排槐木,面色肃穆,仿佛在做的不是一件雕刻的事情,而是在主持一个神圣的仪式,在那一刻,新月玩味的脸色消失无踪,神情骤变,她竟从一个耍剑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刀道高手的威胁。 近乎本能的,出于对武学的敏感性,新月完全收敛了轻视之心,她忽的发现,曹安身上拥有着太多神秘的东西,她不是没有见识,身为神教大护法,她的眼光和见识,根本不是王朝中那些所谓的世家门阀可比的。 哪怕是皇室,相互之间的眼界也未必差得到哪里去,而正是以她这样的见识,曹安依旧能屡屡给自己带来震撼。 他不像是这个世界中熏陶长大的人,他的一切所学,虽然能与这个世界的知识和体系完成契合,但那是另外一种路线的糅合,他所展现的所学所知中,没有现行知识的痕迹,却又殊途同归!对,就是这样! 新月想得很远,她本就聪慧,联想到曹安的身世:一个流落到千叶镇的孩子,他所说的那个神秘的村子,那个家乡,以及他身上那尊神秘的古神。 一个结果开始浮现在新月的脑海中:来自上古时期,避过了【诸神黄昏】的神秘小世界禁地,极有可能完整的保留着上古时期知识和文化,有着完整的理论体系和传承。 ‘活生生的上古文明!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办法,居然能在一个几岁的孩子脑袋里塞下那么多的知识。’ 她越想,越是坚定着这个结论,看向曹安的目光,都显得火热了起来。 老狗和白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的流转,尔后面面相觑,眼神古怪。 ‘你家主人像是要把我家主人吃了一样。’ ‘你这老狗,估计也跟你家主人一样,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过雌雄之间的爱意,用你主人的话说,就是单身狗。’ ‘主人也说了,女人只会影响他修行的速度,于狗爷我而言,母狗只会影响我驾风的速度。’ 曹安动了,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大刀阔斧的手法进行傀儡制作,他心中有这个底气,这个世界不说,至少这个王朝之内,没有那个偃师的傀儡术能够企及自己,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满级的请神术岂是玩笑。 他有做这个尝试的资本,可惜就是无法将前世那套流水线工厂带过来,不然数控操作之下,纯以雕刻而言,自己完全可以做到量产傀儡,不对,也不太行,那样自己估计会累死,雕刻可以流水线,但篆刻符文绝对不行,这才是傀儡的关键。 汉八刀!刀法矫健、粗野,锋芒有力,以刀法御剑,亏得曹安提前培养持剑的感觉,加上前世的经历,当下使出来,一点都不显吃力。 在新月眼中,那不仅仅是刀法,而是透过刀法看到了一个帝国的姿态,锋芒毕露,强大无双,威慑四方。 一时间竟有些沉沦于其间,曹安挥舞着手中的铁剑,从大件的组件开始,所雕刻之物越来越趋于精细化,小型化,这对他的控剑能力和心神,都是一种极大的折磨,剑毕竟不是刀,刀势大力沉,剑走轻灵。 想要举轻若重,那需要的水准自然是极高的,在无意之间,曹安自己都没有发觉,他那原本还在慢条斯理,按部就班提升的剑法水平,在这一番无心插柳的举动之下,正在飞速提升。 夜幕降临,曹安已经休息了两次,冥想凝神,浑然忘我,除了雕刻,脑海里再无其他,甚至就连自己身处险境之事,也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打起精神来,天大的危机就在我们身侧,也不知道你家主人是怎么想的,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能进入忘我,前方那座山,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如果真的如我所料,恐怕我们在刚到这附近的时候,危机的源头就已经感知到我们了。” 新月吩咐了狗子两句,没想到自己一个观察者,现在成了护道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子时!一道猩红色的光晕自那座槐木山上亮起,是整座山都在发出光亮,新月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双眸,看向槐木山,一座巍峨恢宏的宫殿群不知何时出现在山上。 当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而那红光,就是无数殿宇中悬挂的大红灯笼所散发出来的,只是稍微过了片刻,一股酒香飘到了林中。 混在其中飘来的,还有阵阵丝竹之音, 声音诡异令人毛骨悚然,明明如佛音蝉唱,当是恢宏正大,却给人阴森可怕的感觉。 天空中,黑云覆压十山,遮住了最后的一点星月之光,整个山脉中心地带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听着耳边的丝竹之音,新月不由得莫名的烦躁,只是一瞬间,回过神来之后,整个人脸色大变,这声音,居然能乱了自己的心境,再一看身边的一狗一鹿,双目中竟是渗出了血丝,那脸本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但此刻居然渐渐的有了狰狞之相。 “呔!”一声清叱,如清灵之钟,震醒了两妖,没来得及感谢,新月便已经出声道。 “紧守心神,这声音不是针对我们的,刚刚是猝不及防之下才着了道,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应该能挺过去。” 两妖目光凝重,不敢多言,老狗做莲花坐,五心朝天,脸色逐渐缓和了起来,鹿妖伏在地上,两只耳朵自动折回,堵住了耳道,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得来的静心咒文,看起来效果跟老狗的五心朝天坐差不多。 新月长舒一口气,这才将目光看向曹安,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曹安压根不受影响,此刻已经起身挥舞着手中的铁剑,开始雕刻。 ‘莫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是一种心境神通不成?’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曹安前世的世界里,贫瘠的资源让一群原本修道修仙的只能修心,以图寻找心灵的超脱之法,自在之术,在这样的文化里,曹安早就潜移默化锤炼了心境,若是红尘俗事相绊,曹安或许会因为没有经验而出现心境波动。 这种单纯的音律侵扰,却是根本无用。 处于忘我境界的曹安,此刻就像是一台高度精密的仪器,脑海中计算着所有可能的误差和数值,一剑剑精准而迅捷的斩向早就备好的槐木。 他的休息时间,隐隐的一次比一次短暂,而起身挥剑的时间却一次比一次要长。 槐木山上,丝竹、酒香彻夜无休,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切异相方才消失,山重新变成了山,变回了之前的模样,抬眼看去,哪还有什么宫殿红光,不过就是一座长满了歪七扭八槐木的大山而已。 “终于挺过来了,真是可怕,那上面到底是个什么存在?”白鹿心有余悸,老狗也从打坐状态醒来,它要比白鹿轻松很多,进入状态之后,就不受那魔音影响了。 新月摇摇头,看向静坐的曹安,对着老狗说道,“你家主人的准备可能无用了,那上面的存在,连我都未必是其对手,他手里制作的傀儡,最多也就是六景天人境,这还是需要他在偃师术上的造诣足够高才行,以他目前不到外天地境界的修为,是无法制作出外天地境界傀儡的。” “这个境界之下的傀儡,根本无用。” 老狗抬起头,“那要是制作了一堆六景天人境的傀儡呢?” ------------ 第五十一章 所谓的安全感 新月笑出了声,“真要是这样,那就做好在这待上几年的准备吧。” 真当六级傀儡是烂大街的货吗?她自己即便不是偃师,也很清楚,越是高阶的傀儡,需要篆刻的符文越多、越是复杂,制作速度自然越慢,制作一堆的六级天人境傀儡?也亏这狗妖想得出来。 这一停留就是整整10日光景,这几天夜里的槐木山阴气一天比一天重,像是正在逐渐苏醒一样,就是新月也露出了疲惫之色,两妖已经退到了另一座山上,这种程度的魔音灌耳,已经不是它们能够抵挡的了。 目光从槐木山上收回,又投向还在忙碌的曹安,西方已经泛起了赤红之色,这代表着这一天即将结束,新月很清楚,今晚夜幕降临之时,估计就是槐木山真正醒来的时候,她心中叹了口气。 ‘他终究还是弱小了些,我又怎么就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也是疯了。’ 剩下的路只有一条了,带着曹安在黑夜降临之前,逃离这里。 就在此刻,黑云涌现,顷刻间炸开,如大江潮水汹涌覆出,还剩下半截的太阳一瞬间消失了,整个山脉中央区域陷入了黑夜之中。 新月脸色大变,“来不及了!” 她第一时间闪到曹安身侧,护身罡气全开,罩住了这方圆两丈的距离,为这方撑起了一个莹白色的光明空间,肉眼可见的,滚滚黑雾,无分天上地下,疯狂涌动,‘浪头’一次次冲击在罡气罩上,为浓郁血气所伤,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呼。 但她很清楚,这根本长久不了,现在不过是槐木山的开胃菜,仅仅只是苏醒过来之后的鬼雾铺开,就如此可怕。 “曹安,你好了没?再不醒来,你我就等着沦为槐木山的血食吧。” “好了,好浓郁的阴森鬼气,这上面的不是妖,是鬼,保不齐还是个鬼王。” 新月没好气的看了曹安一眼,脸上的神色倒是放松了许多,“你这不是废话,是个人都能明白,这是鬼气不是妖气,逃吧,加上你的那尊傀儡,咱们一起出手的话,全力应该能逃出落日山脉。” “鬼王复苏,他的目的显然不只是一个落日山脉,我们倒是逃掉了,青州城怎么办?这主城周围的人又怎么办?” 新月气急反笑,“我从来没发现你还是个悲天悯人的主儿,你千百个曹安凑上前去,也不够人塞牙缝的,自己都小命不保了,还在担心别人?早知你是这样的话,我当初直接第一天就走了,不会跟你蹚这趟浑水。” 曹安摇了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非是我曹安同情心泛滥,而是这么大的因果我背不下,小道身形单薄,这背下来了,别说什么修武修道,能不落个凄凉结局就不错了。” “槐木山复苏又不是因你而起,我们不过是恰逢其会,怪只怪你点太背,哪来的什么因果,若是所有武者都要像你这样步步谨慎,束手束脚,那还修的什么武。” 新月这么说,但曹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是自己加速了槐木山的苏醒,断人修行如杀生父母,槐木山上的那位,估计也是从自己制作的傀儡中,感受到了威胁,这才加速苏醒的,好处就是它并非全盛时期,坏处就是这件事与曹安扯上了关联。 几十上百万凡人的生死与自己挂了钩。 “收了护身罡气吧,接下来的交给我!”曹安拍拍新月的肩头。 不知为何,曹安就是一个堪堪凝气境的三景武者,可这话却给新月带来的安全感。 曹安一手执剑向天,一声爆喝:“九叔何在!” “得令!” 下一瞬,数百声爆喝齐齐响彻山林,雾气幻化,整整一百个相同的道人转身出现,清一色的黄色法衣,头顶纯阳巾,手持桃木剑,腰间挎着八卦布袋。 “好重的鬼气!” “千鹤道长何在!!”曹安没有迟疑,接着又是一声大喝。 又是一阵迷雾闪烁,标志性的黄襟道袍,头顶道冠,上锈阴阳八卦图,法剑束于身后。 “贫道在此!” 新月目光一凝,“这就是你这十天制作的傀儡?一群,顶多就是二景血气境的傀儡?你指望他们平了槐木山?” 看到这些傀儡身上的能量波动,新月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扑灭,傀儡的确能在适当的契机中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但那也是建立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形之下,似这等二级傀儡,别说天人境以上,就是一个五景武罡境都能轻易将其荡平。 曹安知道她心中所想,“有些时候,境界和武力不能代表一切,天地万物,相生相克,不要让偏见误导了你,看下去你就知道了。” “法海!!” 梵音禅唱中,龙吟不觉,金光照进黑雾,一条金龙腾云而上,竟是直接破开了黑雾,一缕残阳余辉照进了山林之间,下一秒,黑雾涌动,遮住了这一缕光芒。 “大胆妖孽,竟敢偷天换日,鱼目混珠,今日定要你灰飞烟灭!” 强烈的压迫感,伴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威压槐木山! “他是?” 曹安面色平静,“我们村以前一个老挨骂的。” 是的,老挨骂的,曹安也没说假话,当年那电视剧刚播出之后,惹了不少人的大骂,虽然不是同一部作品,但用的都是同一个名号。 “诸位前辈,今日且助我荡清槐木山!福生无量天尊!”曹安手执弟子礼,恭恭敬敬一拜。 也不管那傀儡是否回应,剑指槐木山。 “一笔天下动,上领三清 ,下应心灵;二笔祖师创,请动大神,调动大兵;三笔凶煞避,何鬼敢见,何煞敢当;天方地圆,律令九章,吾令下笔,万鬼伏藏!” 虚空画符,木剑泛光,迷雾之潮中传来了凄厉惨叫,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鬼妖丧胆,精怪亡形……金刚速现,急急如律令!”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做到的?” 曹安神色肃穆,“我说过了,有些时候,单纯的以武道修行境界来衡量一切实力,太过片面,虽是心血来潮之举,但我从不打无准备之战。” “阿蒙,护我!” 正说话的档口,曹安警兆骤生,汗毛倒竖,一声【阿蒙,护我!】下意识的喊了出来,一刀虚空乍现,漆黑的迷雾之间,一声清脆的响声出现,是一支骨箭,周身包裹着荧荧鬼火,近乎天人境大高手的一击。 直奔曹安而来,时机恰到好处,是那新月护之不及的一瞬,那槐木山之主竟是打得擒贼擒王的主意,若非曹安五感敏锐,第一时间唤出了蒙赤行,只怕此刻已经被一箭洞穿了眉心。 “今天很热闹啊,声势浩大!”蒙赤行立在曹安身侧,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机缘巧合,该是有此一遭,没得办法的事情。” “那位很聒噪!”蒙赤行的目光看向法海,曹安尴尬一笑,没敢说话,他相信蒙赤行是有灵智的,那么法海估计也有,你们两个的事情,我掺和不了。 正在前方的法海猛地转过头,双目如电,落到了蒙赤行身上。 “护好曹施主,你我之间,会有机会做过一场的。” “期待那一天!秃头话痨!” 一百九叔施法,一张张虚空符纸燃烧,一百千鹤道长荡鬼,一屡屡金光冲天而起,法海在前开道,这一刻,曹安没由来的一歪脑袋,斜着看了一眼老天。 那封锁了整个中心区域的黑雾竟是被生生逼退到了队伍前方,而且正在随着他们的推进,一点点被压回去。 ‘所谓的安全感大概就是这样吧!’ ------------ 第五十二章 雨师宗应龙 “道爷我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战!” 蒙赤行犹如一尊真正的木雕,不说话,神色专注,就跟在曹安身边,曹安的生命高于一切,这是每一个被请出后,见证过这个世界之人的共同想法。 曹安在,一切皆有可能,曹安身死,万事皆休! 而新月,还有些呆滞的沉浸在震撼之中,她压根没想过今日这样的情形。 诚如她一开始所预料的一样,曹安确实没有制作一堆的六级傀儡,但这真的是一二级的傀儡吗? 随着‘斩鬼大队’的推进,鬼雾逐渐变得暗淡了起来,人眼已经可以看到迷雾之中的情形,那是一众手持刀兵,身着破烂铠甲的鬼兵,一举一动整齐划一,气势恢宏,正从槐木山上开拔而下,曹安甚至还看到了骑着骨马的骑兵。 “阴兵,这真的是一个王侯的陵墓,而且还是活人殉葬,这些阴兵生前就应该是那位王侯的亲兵,不然不可能有此气势。”新月敛眸思索,在她的记忆中,并未曾听说过王朝的哪位皇帝被葬在落日山脉。 历史上,已知的每一位皇帝,其陵墓都是葬在同一个地方的。 曹安微眯着眼,心底隐隐有些生气了,“这人就没安什么好心,他死前就打了这主意,妄想死后重建鬼国,难怪我当初乍见这山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寻常人家寻墓穴都不会找这种地方,何况是天家。” 在这方面,显然身为神教大护法的新月要比曹安更了解一些。 “想要拥有如今这番气象,殉葬一支军队可办不到,这需要提前挑好极阴之地,再以人血献祭浇灌整个极阴之地,辅以邪法。但这些东西,不是应该早就被销毁了吗?怎么还会有人使用出来?” 末了,新月猛地抬起头,“我知道他是谁了。” “谁?” “两百年前,鹿鸣州雨师宗应龙!” 曹安依然不解的看着大护法,受限于曹安前身的身份和地位,他对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常识极度匮乏,能识得文字,就已经很庆幸了。 “两百年前,天下大旱,民不聊生,王朝疆域内,数个州府都曾发生过叛乱,但很快就被平息了,唯有鹿鸣州一伙叛党,成了气候,肆虐数州之地,据天险重镇与朝廷对峙数年,后来还是朝中外天地大修出手击杀了上百叛党头目,这才有了转机。” “跟面前的这位有什么联系?”曹安视线看向槐木山。 “当年的鹿鸣州叛党骨干皆来自一个名为【八部神教】的组织,这是一个尊崇上古文化和传承的教派。”说道这里,新月看了看曹安,并未从他脸上看到什么异样的表情,便接着说道。 “教主帝释天,下辖八部众,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那雨师宗应龙便是龙众首领,他们尊崇上古文化,欲复辟上古辉煌,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得到了上古的部分传承。” “后来,叛党败退,最后困守青州整整十年,那十年期间,帝释天和其余七部众首领早已身死,唯有雨师宗应龙一人在维持,如果说,王朝之中,还有谁有能力,又有这个想法布下此地,那么,我能想到的,便唯有宗应龙了。” 新月话音刚落,那巍峨宫殿之上,显出一人身形来,那是一个身着紫色华贵袍子的男人,头顶生出两根犄角,异常醒目,面容惨白,一对红色的瞳孔异常醒目,顾盼生辉。 “未曾想,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有人能记起本座,甚觉欣慰。” “可恨那帝释天,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听本座当初谏言,致使大好局面节节溃烂,否则,今日之国,便是吾等所向往的极乐国度了。”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投向曹安,“如今,你这虫子又坏了本座布局,害得本座提前苏醒,该死!” 曹安耸耸肩,是也不是,这个无需争辩什么,眼下的局势就是如此,阴兵与一百九叔,一百千鹤道长冲杀在了一起,也算得上是两军对垒了,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一边是早已死亡的骷髅兵、阴兵,一边是毫无痛觉和畏惧的傀儡,两相戕害,战况惨烈。 眼见着前方战局焦灼,曹安从大葫芦里掏出一物,这是之前在路上制作的两尊傀儡之一,虽只是随手之作,实力却也能跻身五景武罡境界。 “奉先!” “末将在!”一个近乎喜极而泣的声音响起。 一条伟岸的汉子出现在曹安面前,只见他跃下赤兔,面有喜色,冲着曹安行以武将大礼。 “布身处混沌,得见光明,公若不弃,布愿拜做……” 处惊不变的曹安顿感心惊肉跳,以极快的速度双手掺起吕布。 “奉先不必行此大礼,且速速助我荡平此鬼蜮。” 吕布重重诺了一声,凡身上马,手持方天画戟冲杀而去。 有了吕布的加入,战局呈现出一面倒的情势,方天画戟所过之处,骷髅兵无一能站立当场,瞬间清扫出了大片空地,就算有骷髅兵中的将领级人物前来,也不是吕布一合之敌,轻易便被挑飞斩于马下。 两队‘屠鬼大队’压力骤减。 立于殿宇之上的雨师宗应龙目光阴翳,推开左右两美,虚空一握,金黄色的三叉戟虚空生出。 执戟向天,登时有阴云相应而来,短短数息时间,就笼罩住了战场上空,伴随着雷鸣声,一滴滴黑雨从天而降,这一刻开始,曹安就感觉到了周围的不一样,那原本活跃在天地间的元力似乎一瞬间变得迟钝了起来。 周围充斥着另外令人不舒服的能量。 “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袈裟!!” 法海也察觉到了异常,身上袈裟无风而动,迎空涨开,欲托住这片阴云黑雨。 “无根之灵,找死!本座就先打杀了你!” “呵,旗鼓相当,单论嘴上功夫的话。”一直没说话的蒙赤行发表了自己的点评,曹安站在边上脸色怪异。 ‘你们两个都不是一个频道的人,怎么还能对上呢?’ ------------ 第五十三章 七景阴神 赤红袈裟迎风暴涨,顷刻间就遮住了整个黑云天幕,鬼气化雨尽数在袈裟的霸道佛威中蒸发。 “那是半步阴神境强者,一只脚踩在了外天地之中,你那尊六景傀儡怕是不一定是其对手,我去助他一臂之力。”新月目光有些凝重的看着上方战斗的两人,开口说道。 “回来!”曹安一把拉住了新月。 她目光中透着疑惑之色,“别去添乱,力量相克之下,以法海之能当能拉平这各中的差距。”有些话曹安自己没说,法海还有宝物没有祭出,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至少应该还有禅杖。 黑色阴气自宗应龙双袖之间挥斥而出,卷向法海,法海僧袍无风而动,托起身子与宗应龙对峙,不知从哪里幻化来了一柄拂尘,手捏印决,拂尘挥出道道金色佛光,与那阴森鬼气交缠在一起,肉眼可见的。 鬼气遇到了佛光,一如冰山见日,消散在天地之间。 宗应龙也察觉到了法海所修,天生克制自己的力量。 当日按照计划,应该还在沉睡之中的宗应龙就莫名的感觉到自己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令自己极度恐惧的东西即将出世,迫使他提前从闭关中醒来,哪怕是自己吸收那具龙骨的力量,只差最后一步。 到了自己这个境界,从来就没有莫名其妙的心血来潮,那是真正预感着将有某件事情发生。 眼下所见,真正的威胁,应该就是面前这个狂得没边的男人。 是的!太狂了,一边打架,一边嘴上就没有停过,不是那令自己神魂震动的咒语,就是一些垃圾话,着实令人心烦意乱。 眼见着这般下去无法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宗应龙面色一沉,手中三叉戟再次出现,化作一道残影,撞向法海。 当! 金铁相交之声中,禅杖与三叉戟当空相撞,宗应龙隐约感觉自己看到了那个男人嘴角露出的一抹冷笑。 ‘他似乎在期待着自己与他近身缠斗?谁给他的勇气?’ 雨师宗应龙,那只是成为龙众之中的名头,在此之前,他是唯一一个从八部神教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役不下百次,是真正从底层靠着杀伐爬上来的。 手中三叉戟舞动,法海禅杖当头砸下,一手伏魔杖法挥转如风。 数息之间,交手已达百余招,宗应龙蓦的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斗战本领,在这个男人面前居然丝毫占不到优势,力量相克之下,自己领先半筹的境界居然没讨到丝毫的便宜。 二人打得激烈,下方的战况也正焦灼。 唯有一直站在曹安身边的蒙赤行脸色越来越难看。 “贼秃,再玩下去你自己的能量就要提前耗尽了!” 他的声音很大,穿透迷雾,落进了法海耳中。 就在这一瞬间,法海身后显出丈余金身,如金刚怒目,衣袂飘飘,神威如狱,借着金身的加持,当空跃起,一杖砸落。 宗应龙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狰狞的笑,“你的境界本就比本座低,还妄想依靠相克之力将本座一击即杀?做梦!” 一边说话,宗应龙身后也涌现出一尊黑色虚影,猩红的双目死死的盯着法海,最惹人注意的是那尊虚影口中的两颗獠牙。 显得狰狞异常,三叉戟一手指天,欲借武器之威生生挡下法海的攻击。 半空中,强烈的余波激荡开来,犹如一圈又一圈在高空中的波纹,朝着周围四散开去,而地面上,一股强烈的劲风以能量相交点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开来。 本就站立不稳的骷髅兵顿时七歪八扭,对面,虚空中的符纸不要钱一般炸开,傀儡比之于人,它们不会计较损伤,不会在乎生死,直至战斗到自身能量耗尽。 这在低级傀儡之中,广泛适用。 法海被强大的能量砸飞出去,在空中连翻数次,才堪堪停住身形。 金身被收回体内,那具傀儡之身上,能够清晰的看到道道金色裂纹。 宗应龙放声狂笑,“终归还是我赢了,你这无根之灵,回归你该去的地方吧,龙身!!” 龙吟之声响起,一阵黑雾萦绕之间,宗应龙幻化成为一条漆黑如墨的巨龙,浑身散发着诡异的腐臭味,细看之下,当能看到那具龙身之上遍布的大大小小的肉坑,它穿没于黑云之间,几个隐现,便将法海困在其中。 高昂着龙首,口中吐出一朵幽蓝色焰火。 随着那道火苗的出现,整个空间都仿佛被禁锢了一样,火的出现,非但没有带来温度,反而让周围的空气骤然下降了许多。 “等你多时了,大威天龙!” 一声怒喝,法海抖落身上僧袍,一条金色的龙影从他后背之中活了过来,一瞬间化作一条巨龙,凌空与宗应龙的黑色巨龙交缠上去,在阵阵刺耳的惨叫声和烟雾之中,龙身消弭,血肉掉落化作一阵血雨。 “想逃?金钵!” 法海虚空一抓,一束光柱照出,落在宗应龙身上。 金钵收妖,便是不是妖,也照样收了你。 一句白骨在光束之中显现出来,被那光芒敛入其中,也就在这时候,法海傀儡之身上的裂痕达到最大,他没有片刻犹豫,化作一道流光,砸向那恢宏宫殿之上。 随着一声爆炸响起,小半个宫殿群瞬间化为齑粉,在佛光中宛如历史里的尘埃,烟消云散。 没了宗应龙滔天鬼气的维持,槐木山节节败退,一只只傀儡耗尽最后的能量,直接跳进鬼物群中自爆。 吕布如入无人之境,展开最后的清扫。 “打了多久?” 蒙赤行面色无波,“不到一刻钟。” “这么快?” “你还想要多久呢?以你目前所能制作出来的傀儡,这样的战斗消耗,连维持一刻钟都困难,这老鬼要是再坚挺一些,你就得成为他的血食,靠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根本护不住你。” “你在阴阳怪气谁?” 新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槐木山上一道血线破开虚空,电射而出,化虹而去,看那方向,显然是鹿鸣州地界。 曹安脸色微变,“那是?” “那宗应龙没死!”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曹安的感知还不及二人,他们能在第一时间觉察出那是属于宗应龙的气息,但却拦不住他,他的速度太快了,那不像是一个天人境武者该有的速度。 新月脸色难看,“你要小心了,宗应龙经此一劫,已经正式跻身阴神境了,也就是第七景境界,阴神化虹,我们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他应该不是全须全尾的离开吧?” “自然不是,他本就受了重伤,又强行突破阴神境,以尸身骗过那法器。阴神不稳,必然需要觅地潜修,每个数年光景,怕是出不来的。”新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就不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了,我们赢了不是吗?”面前的幻想片片崩碎,消失无踪,阴森鬼气也在逐渐化开,曹安能感觉得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槐木山上的阴气就会彻底消散。 无法再次凝结成为鬼蜮了。 “可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已经具备了足够睥睨整个王朝的实力,便是再如何最大恶极,朝廷也拿他没有办法,渡三灾,炼尽阴渣,成就阳神,可取人性命于千里之外。” 这境界曹安也知道,但渡三灾他还真不知道,前世他没渡过,也没有达到过所谓的取人性命于千里之外。 当下不由得有些神往:“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 ------------ 第五十四章 遥遥一眼 曹安前世的修行有些像开玩笑,不可否认的,却又是实实在在的学了,他那远超同等境界之中的感知就是前世练出来的。 没有足够的灵觉,就无法感知到修行之中的细微变化,在那个武道大成都劈不断一块砖的世界里,不是因为信仰和超高的灵觉,是绝对坚持不下来的。 有时候,曹安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庄周梦蝶! 一夜无话,次日,第一缕阳光照进落日山脉,曹安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张开十指,暖洋洋的光线仿佛从自己指缝间泄出。 连续数日的高强度消耗和补充,对他的心神是一种折磨,所以昨夜,他并没有修炼,也没有冥想,就躺在木头上,实实在在的睡了一宿。 神清气爽,浑身轻盈通透。 ‘【明玉功】第二层了?倒是意外之喜。’ 两妖望风而逃,如今闻风而来。 “吾主神威,破鬼蜮,斩鬼王,一剑定乾坤。” “跟我没啥关系!” “就是,他就一个放傀儡的,懂什么驱魔斩鬼,懂什么天人战斗,还不是因为傀儡强大。”新月脸色淡漠。 大概是昨天被蒙赤行阴阳怪气了一顿,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女人,真是记仇啊。 大护法新月坐上鹿背,意指槐木山。 曹安看看那头神异的鹿,又看看自己旁边的老狗。 “主人,您要是有想法,小妖可以驾风的,但不能骑,终归还是肉体凡胎,架不住的。” “骑狗成婚会下雨的。”曹安回了一嘴。 前方的新月耳朵一动,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很快收敛。 “对那老贼的墓有没有兴趣?当年,乱党势力被迫收紧,龟缩到了青州,破城之后,不仅没找到雨师宗应龙的人,也没有找到他们当年聚拢的财富,不出所料的话,应该就在这老贼的墓中,被他带到了落日山脉中。” 曹安摸了摸背后的葫芦,“可以去看看,但别抱太大希望。” “为何?” “空间宝物,储物灵器,我不觉得按你所说那占据半壁江山的八部神众连这样的器物都没有。” “我还就不信了,仓促之下,他能全部带走?我们从什么地方进去?” “阴神虽无实质,但我记得他从地下墓室飞出的时候,曾发生过巨大的爆炸,那或许可以让我们直接进入墓室,去那看看。” …… 凌玉渡口,一派繁华忙碌之景,来往的船只密密麻麻停在渡口线上,过往商客络绎不绝,雅贡河流经数州之地,是整个王朝中,重要的水路之一,渡口向西,是一个无名平原,实在是太小,就是山脉与雅贡河之间的一个缓冲地带。 平原上建有大大小小的防御工事,用来抵御兽潮,但落日山脉已经很久没有爆发兽潮了,青州府军曾大规模进入查看过,得出的结论是:按照落日山脉内的妖兽密度,四百年内都无法爆发兽潮。 开始还有人质疑的,渐渐地,似乎真的没有兽潮爆发,也就信了,但其实当初的青州府军压根没有进入落日山脉中心地带,只到了中层圈便折身返回。 不然的话,槐木山的情况,青州府军应该早就知道了。 云来楼,快马加鞭而来的两人已经足足在这等了五天,再好的耐性也磨得差不多了。 此楼地势较高,是青州为数不多的几家专门提供给武夫的客栈,费用也是不低,没点名号背景的,有钱也住不进去。 从云来楼往下,便能直接看到落日山脉脚下的一整条线,毫无阻碍。 “要从落日山脉中横穿而过,需要些时间也属正常,青州府军几十年前勘察的结果,未必就是真的,再说了,曹安终归只是一个三景武夫,身边还带着一个女人,慢些也在情理之中。”眼看着一日比一日焦躁的潘成蟜,李锦兰心中不屑,但还是开口劝了一句。 “我怕的是曹安早已离开了凌玉渡,你我却还在这里死守,又或者他直接死在了落日山脉内,咱们所有的希望都随着他埋进那落日山脉中,这该死的杂鱼,就不能安分一点吗?非得走些与常人不一样的路子。” 潘成蟜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主修的【周天剑气术】,我都没着急,你一个兼修的,急什么?欲成大事者,当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这些年顺风顺水的安逸日子,给你潘成蟜养废了,看来我需要再好好考虑一下之前的一些想法。” 潘成蟜自然知道这女人说的是什么,脸色阴翳,“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李锦兰抱剑在胸,“我也没兴趣给你当妈。” “来了!” 就在潘成蟜即将爆发的边缘,李锦兰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视线从云来楼中投下,顺着山脚线上看去,两条人影正走出落日山脉,朝着凌玉渡这边而来。 一人坐下白鹿,还有一条更小的影子在平原上乱窜,看不清楚具体的细节,太远了,但大致能推测出是一条狗。 潘成蟜长舒了口气,“他还真的横穿了落日山脉,看来当年府军的勘察结果是可靠的。” 那日,两人找到了那自主墓室直接暴穿的洞窟,顺着向下,果然与曹安所猜测的一样,几乎已经找不到有价值的东西,一堆眼看着即将完全损毁的宝兵,少量的金银,唯一有价值的估计就是那墓室中的壁画。 八部天龙众。 残缺宝兵给了葫芦吞下,外形看上去又大了一圈,其余的倒是没什么变化,那堆宝兵都是些低级的货色,是用来充当军备武器的,再加上保存的不够完善,残损严重,宝葫芦能大上一圈,都是靠的量大。 这些事情,曹安没隐瞒,新月看在眼里,也没有问。 两人保持着这种奇怪的默契,走出了落日山脉。 潘成蟜目光炙热,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获得打穴手法,修行【周天剑气术】,境界再上一层楼的景象了。 然而下一刻,远处的两道人影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目光朝着他们的位置看了过来,看不到实质性的目光,但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告诉他潘成蟜,那两人看来的位置就是自己这里。 他看不到两人的面色,却感觉心口像是被一根针刺了一下,身体本能的进入紧绷状态,下意识的低下头,避开了那视线。 几乎同一时间,李锦兰也同样向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的就要躲到那视线所看不到的地方。 下一秒,相互都看到了各自的狼狈。 “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就是如此,这个人,比我们想象之中还要棘手。”李锦兰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她向来看不上男人,也有看不上的资本,即便是潘成蟜这样的才俊,在她看来,也不过是比自己痴长了几岁而已。 但要如曹安刚刚一样,在远隔十几里外,发现一双窥视自己的眼睛,她自问以自己现在的灵识,绝无可能做得到。 “修为做不了假,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天赋异禀了。”潘成蟜恨恨的说了一句,身为明面上的青州第一才俊,他有他自己的骄傲,却在曹安一眼之下,选择了躲避,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你去会会他吧。” 李锦兰调整了心情,轻仰着头颅,露出天鹅颈,一手按剑,迈着步伐回了房间。 “你在命令我?” “你比我着急,你耐得住性子的话,也可以等着,哦,对了,别忘了他还是一个偃师,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只有李锦兰云淡风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潘成蟜站在走廊上,脸上阴晴不定,终究还是被李锦兰说中了,李锦兰沉得住气,他沉不住,在这场耐性的比拼中,他是落于下风的一方,既然这样,倒不如大方一些。 想到此处,直起了身子,“那我便先去看看情况,倘若不敌,还有你李锦兰在不是吗?” 屋内没有反应,李锦兰并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青州城内,到处都有潘家的势力,潘成蟜出了云来楼,冲着暗处做了个手势,转身七拐八拐的走进了一个胡同,驻足在一座院前,门吱呀一声开了一线。 “公子,人都到了!” 潘成蟜点头,闪身进了屋,院里的正厅内,已经站满了人。 “大家都来了,很好!相信在这之前,飞雪已经跟你们交代清楚了这次任务,目标人物:曹安,本公子要活的,能开口说话,意识清晰的。至于其他,随你们的便,等我办完了自己的事情,人你们带走领悬赏。” “是!” 一众持剑者抱剑低眉,这显然不是江湖中那些捉刀客可以比拟的,他们显得更有组织性和纪律性,潘家部曲,绝无可能反叛且具备强烈死士性质的私军,这在王朝之中并不少见,很多大家族都会豢养部曲。 从小经历严苛而残酷的修行和训练,有些甚至为了快速提高部曲的实力,使用一些禁术。 “报!目标已经进入凌玉渡” ------------ 第五十五章 踏水而去 “是你的缘故,还是我的缘故,怎么到哪好像都有人盯着我们,这还没进青州城呢,我们好像就被人盯上了。”曹安斜着看了一眼感知中视线的来处,淡淡的说道。 “不是我的原因,他们身上没有神教的气息,那气息锐利,倒像是青州地界的剑修家族,应该跟大商道大屋内死去的几人有些关联,如此看来的话,应该算是你的原因。”大护法新月一点也不在乎,她现在心情很好。 在她眼中,那藏在楼中的两人,也不过一两只苍蝇而已,这个时候,谁也无法阻止她舒舒服服的泡热水澡。 “既然是找你的,我就不打扰了,先行一步,咱们分头行动,你不用担心找不到我,你要离开的时候,我自会找到你的。” “哎??” 曹安理解不了这个女人对于热水澡的执著,但见着这清澈广阔的河面,却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河中,在边上畅快的洗了一遭,狗子也欢脱的刨了数圈。 一上岸,气血鼓荡,整个人如同烘炉一般,蒸干衣服,瞬间清爽了许多。 取来一根顺着水流被冲到河滩的木棍,铁剑刷刷两下,削出一根木钗,束住自己的长发,抬步走向渡口的位置。 曹安的皮肤本就不黑,整体的轮廓和线条都是极英俊的,只是以前混迹在乡野之间,身形尚未完全长开,脸上稚气未脱,看着比较普通,眼下翻山越岭,脚下也不知丈量了多少的王朝山水,气质出尘。 兼修【明玉功】后,这门真传的作用开始逐渐体现在曹安身上,肤色渐白,温润如玉,就是阿黄,这几个月下来,也是神异非凡,壮如牛犊,单是站在那里,就足以令普通人望而却步。 纯以经历来说,老狗在狗中可谓是经历非凡,十万大山溜达过,潭底龙宫吃过席,槐木山上也能勉强算是跟那鬼王对峙过。 这等经历,莫说狗了,就是武夫之中,也足以自傲。 渡船上站满了各色背着包裹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撑船的是两个汉子,阴天里,半披着麻衣,露出了黝黑健硕的臂膀,带着斗笠,笑意盈盈的看着众人,伴随着一阵阵吆喝的号子声,渡船平稳而快速的在水面上穿行着。 “啊娘,那郎哥真俊!”粗布花衣,梳着大辫子的姑娘脸颊通红,一手遮着,在自己娘亲身边耳语。 迎来母亲的一个巴掌,“死妮子,别乱想,这种人,我和你阿爹是绝对不准你嫁的。” 姑娘倒是没有太在意,她自己也觉得跟那朗哥不可能。 “为什么?” “你看啊,他身后背着恁大个葫芦,手里还提着铁剑,身上还是一身不错的青色袍子,这种人一看就是江湖中人,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阿爹与我不指望你能嫁多好,能平平安安的相夫教子就很不错了。” “江湖中人不可以吗?” “江湖中人哪有什么平平安安的,整天打打杀杀的,你没听村里夫子说吗,有句话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练再高的武功,肯定还有比他更高的,过得提心吊胆,那叫什么日子。” 小姑娘不是很明白,只是收回了目光,没再往曹安这边看来。 这一切,在普通人之中,显得普通而平凡,更不可能会被听到,但以曹安的五感,这话就像是在自己耳边对着自己说一样,没露出什么表情,不着痕迹的转过身,看着河面。 “大家小心了,上游可能下了大雨,水量增加,要起浪了,坐好咯,别跌进了河里。” 船家提醒着众人,众人急忙坐下,死死的抵住渡船,双手抓着边沿,曹安抬头看去,上游的方向一片黑蒙蒙,那雨水可不是一般的大,而肉眼可见的,在距离渡船不远处,河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 两个船夫提醒了一次,也就没再多说,只是看向曹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之色,他们之前也见过不少这种对他们的提醒不加理会的人,自认为学了几分本事,就能跟大自然的力量相抗衡。 只有常年在这大河里讨生活的他们,才能真正明白自然的威力。 这一刻,两人心间竟然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自豪和骄傲,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们的脑海里告诉他们:看吧,这些高高再上的公子哥,也不及自己。 就在提醒之后不久,一个浪头打了过来,船体剧烈晃动了起来,带出了一阵慌乱的惊叫,曹安上身纹丝不动,自腰以下,却是本能的随着船体一晃,那双腿就像是钉死在了船板上,轻描淡写的缓过了浪头。 十二形,蛇形桩! 还等着看笑话的两个船夫脸色微变,没敢再把注意力放到曹安身上,而是专心开始摆渡。 曹安伸出手,“起风了!” 眼看着现在渡船却正处于大河的中流,此刻起风,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就在这时候,一艘快船从对岸冲了过来,快船无论是在速度,还是材料上,都远胜于这艘渡船,曹安之所以会做出这个比较,是因为那首快船朝着渡船撞过来了。 快船之上是两个持刀武夫,黑巾遮面,一身轻薄的劲装。 来势之快,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死了,死了,要撞在一起了。” “快躲开啊,躲开!” “船家,快躲开。” “已经在用力了,他们比俺们快,怎么躲嘛,娘的。” 曹安双目微眯,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伙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与新月不过前后脚,时间相差了半个时辰左右,就发生了这事。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这一船十几条无辜的人命。 这个世界武夫的脑子,有时候真的是不可理喻。 对这些普通人而言,甚至都不需要完全损坏船体,只需要撞破一个口子,就足以在这大河之上要了他们的性命,眼下暴雨将至,一旦船体出现问题,必死无疑。 想到此处,曹安再没犹豫,运转真气,整个人斜里射了出去,在那一瞬间,脚下的真气爆发,以巧劲将渡船横移了出去,几乎就是同一时间,快船从刚刚渡船的位置上穿过,两只铁爪横飞而来,锁链的一端是快船上的两名武夫。 他们完全放弃了对快船的操控,而是全力施展铁爪,一左一右袭向曹安的双肩,欲将他生生勾住。 显然,他们对自己的水中的实力更为自信,以至于他们坚信即便自己落水了,也可以在大浪出现的雅贡河上游回去。 身在半空中的曹安无处借力,扭身一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卸字诀一剑,将两只铁爪卸开,身形加速坠入大河之中。 轻身提纵,真气妙用,瞬间将力量减到可承受的范围,足尖一点,也顾不得这一幕是如何的惊世骇俗,轻功水上漂。 一口真气维系在体内,速度快得近乎能刮出残影,足尖连点,仿似脚下的并不是水,而是厚重的大地,那速度之快,远胜之前的渡船。 此刻,无论是快船上的两人,还是那渡船上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影逐渐迷失在蒙蒙雨水中的曹安。 这一日,绝对是他们永远难以忘怀的一日,有那么一个男人打破了传统观念里对于武道的认知:三景武夫,踏水而去! 快船上,稍微年长一些的男人沮丧的低下头,“传信回去吧,任务失败,让岸上的人做准备吧。” “明白!” 一只鹞鹰从船体的一个格子中被取了出来,振翅穿行于雨幕之中,朝着凌玉渡而去…… ------------ 第五十六章 太妙了,他们居然选了新月 “无量,特么个天尊啊,呼噜噜~” 临近渡口,那口真气再也停不住,身体像是石块一般的砸进了河水中,好在曹安水性不好,却也会狗刨,不至于淹死,倒腾了一会,顺利走上岸。 “早知道就寻个僻静处,让老狗驾风离开了,也不至于遭这罪。”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码头上,人少了很多,大多数的货物,其实都经不住雨水的,少有商家会选择雨水天搬运货物,河水马上就要涨了,连渡船也开始休息了。 倒是没有多少人看到曹安的狼狈相,阿黄顺着契约的感知寻了过来。 “主人,河面上遇到危险了?” “不算危险,一点小插曲,就是感觉最近一直运道不太好,老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恶意,找家客栈休息吧,希望今晚他们能安分一些。” 凌玉渡最多的就是客栈,来往客商,三教九流,都汇聚于此,客栈是必备的,设施也是一应俱全,连价格也没有多贵。 ‘这种重要位置,居然跟前世不一样,价格还比较合理。’ “小二哥,备好水,淋了一身的雨,得冲洗一番,另外,点的饭菜,你给我送到门口就行!” “好嘞,客官,您后院请!” 狗子霸道的从它身边走过,小二吓了一跳,缩到了柜台后,“客,客官,你这狗可真威风。” 曹安扫了它一样,“阿黄,低调点。” 狗子呜呜两声,低下头夹着尾巴,紧跟在曹安身后,看得小二哥一愣一愣的,盯着曹安远去的背影,眸子里时不时的泛起艳羡之色。 咚! 脑袋上被人敲了一下的小二哎哟一声,抱着脑袋,正要开口骂人,一转身就看到了自家掌柜。 “掌柜的,你打小的干嘛?” “喊你两声小二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都跟你说了,江湖上的事情少打听,少打听,在咱这酒风客栈里做事,多看多做,少说话,跟你说的你是一句话都没记住,要是碰上两个脾气不好的,一刀就给你切了,还不快去做事。”中年掌柜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小二委屈着脸,他就觉得小二哥这名字的确挺好听的,还顺口。 “知道了!” 客栈内沐浴用的都是那种大桶,能泡下两三个人的那种,不过并不是所有房间都有,一般只有上房才会有,这也是曹安刚刚跟小二交谈才知道的,可以根据客人的需求,添热水,洗好之后,在大桶的边上就有直接排水的地方。 曹安又洗了一个澡,感觉回到人类社会后,自己都变得矫情了起来,行走在山水之间的时候,他曹安十天半月没机会洗澡那都是常有的事情。 一人一狗吃饱喝足,各自休息。 曹安还在酒风客栈休息的时候,雅贡河上失利的事情已经回传到了院内。 “如此看来这人的实力要比我们想象之中超出很多,寻常的手段怕是没用,听说还是个偃师,不排除手底下有几尊实力不错的傀儡,谁有更好的建议?若是实在不行,就能硬来了。”院中的男人刀子一样的目光扫过全场。 “我倒是有一法子。”一个瘦猴一样的汉子走出人群,本来脸型就是细长形的,人有偏瘦,续着两撇小胡须,看起来就像个耗子精。 “这曹安不是还带着一个女人来的吗?但他们两个在渡河的时候,却是分开的,那女人先进了镇上,住在凌玉客栈,两人一个住东,一个住西,相隔甚远,我看既然曹安本人不好下手,那从他的女人身上下手,未必不是一条出路。”耗子精嘿嘿一笑。 为首的男人眉头一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那女人的确漂亮,但你不能动她,一码归一码,你的办法不错,从那个女人下手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真能以此牵制住曹安,说不得到时候公子的事情还要更好办,公子的奖赏可从来不薄。” 瘦子兴奋的搓了搓手,“我晓得轻重的,那种绝色岂是我这号人有福消受的,那不得是公子那样的人吗?”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他秉性不错,不然也成不了这群人中的首领。 “完成好任务,才是我们应该去想的事情,其他的,与我无关!耗子,如果不是看在你对潘家的忠心上,你这样的人,我早一剑杀了。” 戏称耗子的男人讪讪一笑,朝着周围看了一眼,迎接他的却是一众鄙夷和嫌弃的目光。 不由得心底暗骂两句:‘装什么装,你们分明就是自己也有想法的,我不过说了出来而已。’ 重新躲进了人群中。 “我们来重新计划一下,那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从他下手,事情会变得更容易一下,曹安可能也预想到了进入凌玉渡可能会有麻烦,所以,出了落日山脉之后,就没再继续与那女人同行,而是让她独自进城。” “但他不知道,我们早就盯上了他们,他们分开行动,住的地方还隔得这么远,正好方便我们下手,得手之后,从这里,回到这里,我会在那接应你们,趁着曹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就开始行动,从距离上看,即便是曹安得到了消息,也无法第一时间救下她。” “明白!” “开始行动吧!” “是!” 十几条身影隐入暗处,很快散进了城镇中,借着天色,潜行而去。 此刻,院内就只剩下中年男人一个,正厅之后,潘成蟜走了出来。 “大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件事情交给你们去办,到底是对是错。” 男人愣了一下,没接上话,只听潘成蟜继续说道:“曹安就算是有些手段,那也只是一个武道三景的人,这里是什么地方?青州地界,天下剑客心目中的圣地所在,同时也是我们的地盘,为什么对付这么一个武道三景的杂碎,做点事情还要畏手畏脚的?” “啊?”男人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们这些部曲,往日里处理的都是一些家族之内见不得光的事情,行事作风上,已经养成了一个特定的习惯,他们不是护卫,不是家丁,不懂那些。 既然是见不得光的事情,那就必须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秘密完成。 所以他们在接到任务,以及开始执行之后,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想过潘成蟜说的这些,下意识的按照之前处理事情的习惯去执行。 “那,公子,我把他们都喊回来?” 潘成蟜摇摇头,“不用了,你们既然有了自己的办法,那就先去执行吧,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办不成,我会亲自出手。” “属下定竭尽全力!” 潘成蟜不置可否,直接走进了后院,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一阵怪风其实一直都在院子周边刮着,只是没有那团风,像是有了意识一样,没有吹动草木林叶,只是单纯的停留在那里,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怪风掠过长街。 沿着路线,一直回到了酒风客栈。 “主人,我循着那几个盯梢的去看了一下,真是冲着您来的,不过今晚上我们应该是能好好休息一夜的。” “嗯?他们不打算今夜动手吗?” 老黄的眼神透着一股子古怪,“额,也不是,就是他们觉得新月大护法是个普通人,可能更容易对付一些,所以他们打算直接拿下新月大护法,以此要挟主人您就范。” 曹安仰起头,靠在椅子上,“看来,这针对我的人中,还是有高人啊!” “嗯,奇思妙想!” 曹安蹬掉自己刚买的鞋子,一头扎进了大床上,“睡觉,睡觉!” “嘿嘿~”老狗忍不住发出了轻笑。 “太妙了,他们居然选了新月!嘿嘿~”曹安也忍不住捂着被子发出怪笑。 ------------ 第五十七章 诡异的变故 去往凌玉客栈一共十一人,对付一个‘普通人’,已经算得上是大阵仗了,入门四人,接应七人,不可谓是不谨慎。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屋内连打斗都没有发生,进门不过几息时间,就见四人翻身而出。 “老六,人呢?” 接应的阿大疑惑的抓住了自己的同伴,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这同伴的目光有些呆滞,脸上透着一种古怪的狂热,诡异渗人。 “老六?” 话还没说完,这往日里生死相依,能把命都交给对方的兄弟却把刀子捅进了自己的身体,感受着力量和温度一点一点从自己体内流失,阿大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刚刚进了房间一会,就对自己拔刀相向。 那不是一个普通人吗? “为什么……”他有太多的为什么,可惜已经问不出来了,相似的情况同样发生在其他几个接应的人身上,等剩下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四个嘴角拉扯出诡异弧度的‘同事’已经抽刀砍向了自己。 “嘿嘿嘿!” “嘿嘿嘿!” 挥舞的刀,凄冷的月光,以及喷溅的鲜血,还有刀砍在人肉上的沉闷声音,就像是屠宰场里,屠夫剁骨,鲜血洒在几个潘家部曲的脸上,映衬得几人更加狰狞可怖,受到血肉和血腥味刺激的几人脸上潮红之色更甚。 目光猩红胜过之前,身体都有些隐隐开始涨大的感觉,解决了一队四人后,没有片刻犹豫,以更快的速度袭向那座宅院,越过墙头,双足落定,直接挥刀斩向那几个迎来的部曲,一时间,血光四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老六、猴子,你们干什么呢?”中年男人脸色微变,厉声喝道。 在几人没有带着那名女子回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些不对劲,还没等出声询问,残杀已经开始,根本就没有丝毫防备的兄弟,猝不及防之下就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男人手中的茶杯掷出,如离弦之箭,砸向猴子的额前,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中,茶杯在距离猴子脑袋不足三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应声碎裂。 “嘿嘿!” “他不是猴子,不,是他们所有人,他们都已经不是我们的兄弟了,快,动手,杀了他们。”第一时间觉察到不对劲的男人爆喝一声,抄起桌上的剑直接冲进战团,其余部曲也没再犹豫,抄起家伙迎了上去。 三个人,几乎每个都是以一敌四而不落下风,要知道,所有部曲当中,相互间的实力大家都心知肚明,哪几个人强一点,哪几个人弱一点,哪几个人什么性子,他们对彼此的熟悉,早已无法用常理揣度。 可眼下,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比之前足足强了三倍有余。 中年男人加入战团之后,情势才开始出现变化,他一剑刺入猴子心脏,原本必死的一击,却没料猴子嘴角的笑容依旧,根本没有在意胸口的剑,反而用手死死握住了剑刃,让他抽不动分毫,脑袋一歪,朝着男人的脖颈动脉咬了下来。 刺啦! 一声刺耳的声响之后,男人手中多了一把赤红色的匕首,锋利的刀刃直接斩掉了猴子的脑袋,这一下,那双诡异的眼睛算是彻底闭上了,身体也直挺挺倒了下去,不再动弹,下一秒,身体像是被放空了气,迅速干瘪下去,形如干尸。 男人心有余悸,看向周围的其他兄弟,这短短时间内,已经又有六名兄弟倒下了。 “砍他们的脑袋,只有斩掉脑袋,才能真正是杀死他们。” 找到了办法,几人快速解决了剩下两个,环顾四周,整个院子内,到处都是断指残臂,血腥气刺鼻,除去没了踪影的其他四个,院子里算上那三个疯子,整整死了十二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按照计划,他们三个是要进入房间去带走那女人的,而剩下的四个只在外面负责接应,到了房间内的情形,谁也不知道。” “现在不只是房间内的情形没人知道,哪怕是客栈附近的事情,也没人知晓。”飞雪脸色难看的说道。 潘卫环视一周,“现在谁去看看客栈那边的情形。” “老大,我去吧。”飞雪挺身而出,她现在也迫切的想要了解那边的情形。 “你一个人不行,再加个人跟着,好歹有个照应,如果再遇上他们那样的情况,直接跑,跑回院子,千万别逞强,我怀疑那剩下的四人,不是死了,就是变成了跟他们一样的怪物,还有最后一点,查看周围就行,不要再去寻那个女人,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鲁莽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潘卫清晰的下达着每一条指令。 飞雪点了一人,两人离开了院子,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赶回了院子,在两人落入房间的时候,院内的所有潘家部曲都警惕了起来,一手按剑,随时做好了提剑杀之的准备。 飞雪抬起手,“自己人,我们没有问题。” “他们四个呢?” “全都死了,就在他们原定接应位置不远处,看得出来,就跟院子里的死去的几个兄弟一样,都是被那三个进过房间的人杀掉的,也可能根本没进过房间,我们只是在外围看了一圈,就回来了,没敢太靠近那个客栈。” “我们损失了十六个兄弟!”潘卫脸上看不出悲喜,但正是这个样子,所有兄弟都感受到了他心底的那份悲凉。 自从跟曹安的事情扯上关系之后,潘家部曲便连翻失利,先是在雅贡河上吃了瘪,这一夜,更是直接死了十六个兄弟,到目前为止,他们对目标人物没有造成半点伤害,没有完成大公子布置的任务。 “老大,你去哪?” 潘卫摇摇头,“我找公子报告情况,以及赎罪。” 飞雪上前几步,“老大,我跟你一起去吧。” 身后的一众潘家部曲也纷纷应和,但潘卫摆摆手,“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所有的决策都是我一个人在做的。” “你进来吧,潘卫!”院子的后方,响起了潘成蟜的声音。 原来,他一直都在。 ------------ 第五十八章 谁家正经人翻窗 人群里无人再发出声音,潘卫恭恭敬敬的回应道:“是,大公子。” 潘卫穿过隔断,走进一座古楼内,远远的站在屏风之后,“大公子!” “进来吧!” “是!” 潘卫靠上前去,穿到了屏风之后,才发现,这里并不只有大公子潘成蟜一人,身边还有一个瞎子和尚,他并不像是那种天生的瞎子,两只眼睛原本的位置上,分布着细密的疤痕,那像是生生取下的自己的双目。 半披着僧袍,身后背着一把赤红色的大刀,脖颈上还挂着一串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法珠,刚一靠近,潘卫就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大和尚身上的煞气太重。 “这件事情,不怪你们,是我们自己的信息出现了误判,让这位火云禅师告诉你吧。” “还请禅师赐教。” “不敢当,其实不是什么秘闻,只是血灵神教很少在青州活动,你们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那是血灵神教中的一秘法,名为血奴咒,中咒之人会在短时间内执行下咒之人的一道命令,吸收掠夺所杀之人的血气和煞气增强自己的修为。” “被杀之后,其本身所吸收的血气会通过类似信仰的方式,被下咒之人收回,刚刚你们的几个同伴,中的就是那血奴咒,只是这血奴咒在血灵神教中也算是高级秘术,非护法以上级别的血灵教徒是不可能使用出来的,你们惹到的人是谁?” 大和尚那空洞的眼眶直对着潘卫,让他感觉有些毛骨悚然,没敢与之对视,低下头。 “我等亦是不知,只知道那人是个女子,容貌极美,穿着一身褐色衣袍,骑着一头白鹿入了城,在我等的感知中,那就是一个普通人,谁也没想过会是血灵神教的高层教徒。” 大和尚思付了许久,“血灵神教中,高层教徒几乎都是女子,而且容貌极美,你所说的这些信息,并无针对性,贫僧一时间也想不到是谁,加之血灵神教向来神秘,贫僧所能了解的也只是皮毛而已。” 潘成蟜点点头,“那大师以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那人只是下了血奴咒,就证明对这件事情并不太在意,如果不是你们自己凑了上去,别人未必理会你们,言尽于此,如何决定还要看二位施主。” “我还有一事,要与禅师打听一二,那悬赏策上的曹安,与血灵神教可有什么联系?” 火云眉头一皱,“联系?不知公子想问的是何种联系?” “我若是对曹安出手,血灵神教会不会庇护他?” “哈哈,血灵神教岂会庇佑曹安,江湖传闻,前段时间血灵神教损失惨重,始作俑者就是曹安,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并没有向曹安寻仇,若无其他事情,贫僧就先行一步,老爷那边还等着贫僧的回复。” “恭送禅师!” “恭送禅师!” 没了双目,似乎并不影响他观察到周围的环境,步履之间,与常人无异,直到他离开,潘成蟜才目光阴翳的盯着潘卫。 “这一次,潘家部曲损失一十六人,这是多大的损失,我想你应该知道。” “属下明白,还请大公子降下责罚,潘卫绝无二话。”说话间,潘卫哧嗵一声跪了下来。 “把耗子处理掉吧。” 潘卫愣了一下,依旧跪在原地。 “怎么?吗,没听明白吗?这主意不是他出的吗?” “可是,公子……”潘卫的话还没说完,潘成蟜已经转身,脸色难看的盯着他。 “怎么?你要代我向潘家部曲施恩不成?” 潘卫肩头一抖,心下惶恐,“属下不敢!” “那就去办吧,这件事情,无需你们出手了,我另有他法,下去之后,好好休整,这一次,也是我自己的决策失误,所谓量才用人,这一十六条人命就是教训,应付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你们的长项。” …… 躺在客栈内的新月被打搅之后,根本睡不着,越想越气,明明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人,为什么最后却找上了自己?心念一动,人已经裹好了衣服出了房间。 顺着气息的感应,来到曹安的房间外,透过窗户,一眼就看到了那睡得正香的一人一狗,心头的火气更甚,直接掠过窗户,来到曹安大床前,老狗刚刚抬起头,就被这娘们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连呜呜都不敢发出来。 沉睡中的曹安都没有睁眼,往边上挪了挪,然后顺势拍了拍自己空出来的半边床板,那模样似在说:来,上、、床睡! “滚下去!” 新月心头火起,一脚踩在曹安腰上,语气冰冷的说道。 “别这么霸道,谁让你自己要跟着我,又不显露实力来的?你要是显露出你天人境大修的实力,他们还敢打扰你吗?” 新月的脸色越发难看了,“你都知道?” “毕竟是针对我来的,我不可能一点也不去了解吧。” “下去!” “那我去哪睡?” 新月并没有给曹安选择的余地,只能自顾自的捡了个蒲团,走到角落盘坐,五心朝天,开始修炼起了【明玉功】,其实今天,他就是稍微那么的想懈怠了一下,新月赶来,也是借驴下坡,直接开始修炼。 曹安新洗了澡,与那一阵穿行山林不一样,被窝里除了温热,并无其他,嗯,有一点淡淡的清香气,那应该是客栈里专门备的胰子,黑暗中,新月的目光朝曹安看去,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已然浸入了修行之中。 心下一安,倒也是真的就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曹安准时从修行之中醒过来,一夜修行,真气增长了一丝,可有可无一般,但他也深知,这就是凝气境的水磨工夫,没有这一丝的累积,就不会有真气鼓荡,若江河奔流的自在,耐心他从来都不缺。 下了楼,没在客栈点菜,而是上了街道,一来要补充一下自己的傀儡制作材料,其中一些丹砂之类的早已经在槐木山消耗殆尽,最便宜的槐木倒是不用,那漫山的槐木,他一次性取了个够。 末了,带了两份早食回了客栈。 “咦?那位大护法呢?” “估计是害羞了,红着脸从窗户逃了,主人,这很正常,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会翻男人的窗?” ------------ 第五十九章 以势压人 曹安急忙捂住了它的狗嘴,有道是祸从口出,人平日里再温和,也是一个实打实的天人境大修,真要动起手来,一人一狗捆起来都不是她对手。 只是曹安还不知道昨夜里发生的事情,若真的知晓,怕是要对温和二字有个新的定义。 “呜呜,主人,今日是个什么章程?” 曹安一甩衣袖,“不要轻易给自己安排什么章程,有道是修行以行制性,悟者以性施行,今日心情不错,意有所感,入青州,观玉璧。” “吾主总是这般霸气,稀松平常的事情从吾主口中道出却是这般具有气势……” 曹安没理会,挑起葫芦,拎上铁剑穿门而出。 …… 云来楼,这一对男女凭栏而立。 “你好像失败了,在青州自己的地界上,对付一个三景武夫还损失了十几名二三景的好手部曲。” 潘成蟜看不惯女人那一副云淡风轻,又高高在上指点自己的模样。 “情报上出了差池而已,栽在天人境大修手里,不冤,你不也什么都没有做吗?” “谁告诉你我什么都没有做了?”李锦兰微笑着反问了一句。 “你做了什么?”潘成蟜心中一紧,他拿不定不主意,之前跟李锦兰相处过几次,但那时候都有各自家族的人在旁,她表现出来的,就跟青州其他家族的女子一样,除了容貌,并无其他特别。 但这一次,重新认识了这个女人之后,他开始有些吃不准了,一边自己情报中反馈这个女人就没出过云来楼,也没有其他动作,一边是这个女人成竹在胸在态度。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两人商议好的合作前提,最后会演变成为双方的角逐,大概是那点谁也不相信对方的心思作祟,秉承着谁先得到了功法,谁就占据主动的奇怪想法,事情从到达凌玉渡之后,就偏离了两人开始的预定。 “交流一下各自的信息?”潘成蟜五指敲击着朱栏。 率先抛出了信号。 “你先说说你的打算吧。” “无外乎以势压他而已,我潘成蟜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没有人拒绝我过。”说完这话,潘成蟜目光灼灼的盯着李锦兰,后者却是视若无睹。 “青州大半个城防、府衙、江湖都有潘家的人,我要让他曹安在青州寸步难行。” 李锦兰目光微敛:“对付一个三景武修,至于吗?如此声势浩大,你也不怕被其他几家瞧出端倪?” 潘成蟜傲然一笑,“在没有足够的利益冲突和诱惑之下,你觉得其他几家会贸然插手吗?一些小动作的话,无伤大雅。” 他是想明白了,他是谁,青州年轻一辈中第一翘楚,门阀公子,与曹安一介草莽野修相比可谓是金玉与粪土,之前魔怔了,也是被李锦兰的动作搞得他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经历了昨天的事情,才明白,青州世家宗门内,能有几个与李锦兰一样的? 总不能是人人都需要这份穴位知识吧? 李锦兰没有再接着说话,她已经预料到了,潘成蟜如此布置下去,曹安在青州的下场会是如何,再如何狡猾,那也只是一个三景武夫。 ‘如果潘成蟜真的这么做,那自己的那一番布置可能就真的无用了,不过,也无所谓了,他能成,也省了自己的事。’ 当下调整好心态,“那就祝潘师兄成功了。” “你的想法呢?” 李锦兰起身,背对着潘成蟜,目光看向高远的天际,“我想给曹安加点羁绊,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潘师兄成了的话,我这的所有打算,都没有意义,你我之间的约定依然有效,潘师兄尽管去做便是,在你没有真正失败之前,我不会插手进来。” 潘成蟜没想明白,但李锦兰的诚意他感受到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如此甚好!” 另一边,刚出客栈不久的曹安就感受到了这凌玉渡内的不正常,周遭仿佛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出口处,排着长长的队伍,尚未靠近,就能听到纷杂的议论声。 拍了拍前方货郎的肩头,“干什么?” 货郎有些不耐烦,本来今日就不顺心,打算去城内卖货的,如此长队,到了青州城,只怕晚上未必回得来了。 曹安拿着一串20文铜钱在货郎面前晃了晃,货郎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 “少侠有什么事吗?” 曹安招招手,进了巷道。 “小哥儿,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的话,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精瘦的汉子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少侠尽管问就是了。” “前方在做什么?我看之前也没有官差拦道的,怎么一早起来,就有了呢?” 说道这个,小哥立马埋怨了起来:“说是青州潘家与官府联手组织全城盘查,缉拿悬赏榜单要犯,以正朝廷闻言,扬青州武林正气,这些都是早上听官差喊的,我不太明白,就知道要抓人。” 曹安眉头一皱,“还有吗?” “还有吗?”货郎眉头拧成了川字,竭尽全力想着早上自己听到的话,又看了看曹安手中的晃动的铜钱,灵光一闪。 “还有,还有,说是重点抓一个名叫曹安的要犯,此人身穿一身青色袍子,身上背着个大大的葫芦……身边,身边,身边还有一条威武的,的狗。” 巷道内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货郎小哥看看曹安,曹安无奈的看着货郎。 下一秒,汉子转身就要逃出巷道,一边跑,一边高呼:“军爷!!人在……呜呜呜” 曹安捂住了货郎的嘴巴,从背后锁住了他,手刀劈下,货郎顺着墙壁昏了过去。 “主人,看来潘家势力很大啊,这还没进青州城内,若真是进了青州城,只怕会更糟糕,现在怎么办?要不然我驾起妖风,咱们风紧扯呼?” “其他的我都不担心,唯独就是身上这大葫芦,标志性太明显了。”曹安揉了揉太阳穴,果然,一旦涉及到与其他人的纷争,自己就很不擅长。 “你先走,趁现在还可以,离开凌玉渡,绕开主城,去青州北城门口外寻一地等我。” “那你呢?” 狗子话音未落,就见曹安取了几根银针,扎进面部数处大穴,整个人的容貌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歪眼斜嘴,皱着皮肤,身体一颤,诡异的几次抽动之后,连身高都变了,驼背弓腰,身高比之前直接矮了一大截。 铁剑收入了葫芦内,随手抄起货郎手里的竹杖,清咳两声,一面走,一边迈着古怪的步子,不过三五步的时间,连身上的气息都变了。 现在除了葫芦,老狗找不出曹安身上与之前相像的地方。 “主人,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路上小心一些,虽然你身上的妖气不易察觉,但不排除个别天赋异禀或者实力强横之人在外游荡,保护好自己。” “好的,主人,小妖去也!”一阵风掠过,身后的大黄狗彻底消失了踪影。 足足等了一刻钟,曹安才来到了近前,巡察军卒一眼就看到了曹安身上的大葫芦,皆是眼冒星光,快步上前。 “抬起头来!” 曹安艰难的抬起头,其实根本就不是抬头,只是扭了一下脖子,偏着半个脑袋,露出了半张脸。 两名军卒看着曹安这幅尊容,皆是被吓了一跳,最恶心的是,那嘴巴上还向外留着口水,根本止不住的样子。 “码的,晦气!” “快滚!” 后者说完,还不忘在曹安身后踹了一脚,这一脚险些让曹安砸倒在地,哎哟一声后,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拄着竹杖‘快速’向前挪去,活像一只大大的王八! 惹得身后的一众军卒和看客哈哈大笑。 易容术小技也,曹安手上只是没有更好的材料,不然的话,也不用把自己扮得如此寒碜,这些手段,他在前世就能熟练使用,眼下完成了十二形的修炼,对于一些比较高难度的形体骨骼变化,更是信手拈来。 人还没出城多远,又遇到了两拨官兵,披甲执锐,令行禁止,绝非普通的护卫队,应该是正规城卫军,因为身上的大葫芦,被叫住了两次,皆是看到曹安的那张尊容之后,晦气的挥了挥手让他滚。 看着身后的烟尘,曹安目光微凝:‘这是确定了并未走出那凌玉渡,才差了这些人前来,潘家与我到底有何瓜葛,如此兴师动众?’ 他是实在想不明白,当天夜里的事情,还不至于真的就怨到自己头上。 “那驼子,你过来!” 大队人马过去,曹安才发现,这路边上居然还另有四人,只是刚才避着这一队人马,让道于路边。 曹安笑着靠了上去,偏着个脑袋,斜眼上看。 两男一女,女子容貌清丽,是小家碧玉的类型,清亮的眸子里透着惶恐不安,曹安仿佛能从她身上嗅到恐惧的味道,其中一个男的一手揽在她肩头,神情随意,但那隐隐从衣服中展露出来的筋肉告诉曹安。 这个男人的那只手随时准备发力! “码的,真是晦气,你说你这丑货,背着个大葫芦作甚?坏了爷的心情,下辈子,没事别学人乱背什么葫芦……” ------------ 第六十章 外面真杀人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个距离,以曹安的速度,如何还能留下这两个二景武夫,身形如电,并指成剑,直接点在了这男人眉心。 对金大贵而言,这几天是自己的幸运日,他与常山不过是小村里的两个混混,在凌玉渡几家武馆偷师,常常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也不是毫无意义,他们真的靠自己的摸索和偷师,成了二景血气境武夫。 唯一的志向大概就是上山为匪,拦路劫道,呼拥过百。 但一直以来,畏惧他们的人多,愿意跟着他们的却没有,哪怕是村里最胆小怕事的人,也不愿跟着他两。 凌玉渡没什么活头,大大小小的街面店铺渡口都被瓜分殆尽,他们谁都惹不起,只有在小村里,还能仗着气力欺负欺负别人,不事生产,却也能活下去。 最好劫的便是老村长,他似乎从不反抗,两人来了,就拿出些食物,偶尔还能有几个铜子,也不让村里的青壮帮忙。 不过,金大贵最不喜欢的也是老村长,因为他每次都要唠叨个没完。 “不要老在外面飘着,村子里,再怎样,也出不了事,在外面,他们真的会杀人。” “实在没吃的了,就回来,江湖,不是那么好闯的。” 对此,金大贵和常山一直都嗤之以鼻,我们靠的是实力打劫,而不是被人施舍可怜,再说了,不过就是杀人,他们两个又不是没杀过? 因为靠近雅贡河,两人自然有一身不俗的水性,常在日落之后,扮成那摆渡人在雅贡河上接活,遇到落单的,载至河中心,还不是任两人宰割? 之前就有一对着急赶路的母子,虽然女的年纪大了些,但那怎么说也是两人第一次经历男女之事,那滋味,每每想起,都只觉得小腹下一团火起,令人回味,凄厉的女子声音在宽广的雅贡河上一点波澜都没有。 那次事后,两人怕是一段时间,可恶一旦做了,就再也刹不住脚了。 想想他们似乎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村里了,靠着雅贡河上的勾当,过得好不滋润,十天半月出一次活,怕被凌玉渡的地头们发现,没敢太频繁。 这天,有个漂亮的女人找到了他们,那皮肤白嫩的,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极其大方的扔下五十两银子,让两人沿途打劫一个姑娘,顺便截杀一个男人,具体时间她会差人通知。 就在刚才,负责联系的人来过,截杀的男人是个驼子,背着个葫芦,那人还细心的告诉两人到时候该怎么说话,真是搞不懂这些人的弯弯绕绕,明明要杀的就是一个驼子,却还要自己用那劳什子曹安为由头去杀。 一点也不爽利,看在银子的份上,两人照办。 姑娘很顺利,一个人带着个包袱,匆匆赶路,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样,正好被两人遇上,至于驼子,现在遇到了,一个毫无修为波动的普通人。 看着那驼子梗起的脖颈,他爽利的抽出了刀,仿佛已经看到了老村长错愕的表情。 是的,我们兄弟,已经是江湖人了,名声在外,接了五十两银子的大单,若是跟你们一样,本本分分的在地里刨食,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这五十两的银子。 然而,下一秒,他忽的就看到了那驼子化作一道残影,错开了自己的刀锋,站在了自己面前。 视线看过去,就能看到那只打得笔直的手臂。 不是,驼子吗? 他怎么会站的那么直? 最后的视线里是一片白光,掩盖住了所有,脑袋里轰的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炸了一样,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老村长佝偻着身子,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在外面,他们真的会杀人。 这个世界好像也挺公平的,我们会杀人,他们也会杀我们。 好像也挺蛮不讲理的,连给人认个错,磕头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是那艘渡船上的十几条冤魂当初一样。 金大贵死了,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额前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红白之物从里面溢出,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的声响,轻飘飘的,一指而已。 常山呆住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他甚至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身体下意识就提刀本能的砍向了那个突然站直了的驼子,他面容惊恐,从喉咙里发出惊悚的呖吼,恐惧在这一瞬间,化为力量和勇气。 但这显然并没有什么用,手腕刺痛,刀子脱手而出,那一指落在了自己的眉心。 身下像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制的渗出,眼前的世界被一道白光覆盖。 曹安收了手,没有点下去,常山跌坐在地上,嘴巴一歪。 “呵呵,呵呵~” 口水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溢出,眼里没了往日的凶狠,只有呆滞,一把拉掉了身上的衣服,一边挥舞着,一边朝着村子的方向笑着跑去。 曹安目光如水,“福生无量天尊!” 也不理会就在旁边战战兢兢的女人,盘膝坐下,默诵了一遍经文之后,才站起身来。 “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谢,我也只是正好遇上而已,他们不想着杀我的话,我也不会对他们出手,也就谈不上救你。” 姑娘紧了紧身上的包袱,脸上的挣扎之色一闪而过,加快脚步跟上来。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我叫曹婵,我可以跟着你一段路吗?不需要你做什么,就是让我跟在你后边,刚刚太吓人了,我刚从凌玉渡来到这里,他们两个就从林间窜了出来,我,我都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会怎么样……” 曹安停下脚步,“你姓曹?” “嗯,是的,我叫曹婵,怎么了?大侠。” 曹安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曹姓的人很少,我行走江湖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曹姓的人。” 曹婵并没有在意这个,脸上有些喜悦之色,隐藏其中的还有一抹隐隐的畏惧担忧:“那大侠您是答应我跟着你一起走了?” “随便你,反正也不过半日时间!” ------------ 第六十一章 李锦兰相助 “嗯嗯,对的,凌玉渡进青州城,也就是小半日的时间,而且,大侠你放心,我不会泄露你的真实样子的。” 她捂着嘴巴,看着再次变成了驼子的曹安,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讶。 “大侠你刚刚那招叫什么名字?好帅!” “没有名字!” “怎么会没有名字呢?你们江湖上的人不都喜欢给自己的招式取个名字,以此打响名号,在江湖中累积名气,比如什么逍遥剑、袖里剑、快剑、杀剑什么的。”曹婵不知是本就神经大条,还是真的天然呆,转瞬就把之前的血腥一幕忘了个干净。 叽叽喳喳的在曹安身边念叨个不停。 …… 云来楼,潘成蟜的面前站着两人。 两人都是青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司职青州城防巡捕统领程理军,五景武罡境强者,可以说,整个青州城防,都在他一手掌控之中,手下日常领兵两万余人。一个是潘家供奉洪伟,半步天人境强者。 在打定主意之后,潘成蟜就没想过留手,更不想再次失手,几乎是调用了自己目前所能使用的最高权限,在这两股力量的渗透下,整个凌玉渡,大到出入城口,各大渡口,小到市井小巷,几乎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 可曹安还是消失了,平白无故的就这么消失了。 连气息追踪都断了线索。 “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了呢?这话说出来你们信吗?就在昨天夜里,他还在我的面前,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灯一样,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然后今天一早,我的人来了,他突然消失了,这合理吗?你们告诉我,这合理吗?” 潘成蟜气急反笑,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他都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最终会演变成为今天这样的情形。 “公子,只有两种情况,其一就是有天人境大修出手了,帮他抹去了气息踪迹,还有一种可能,他能改变自己的气息,这种手段,在江湖中只是不常见,并非没有,有一些特殊的功法就可以办到。”供奉洪伟面色平静的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他不用看潘成蟜的脸色,哪怕是潘成蟜成了家主也是一样。 自然,身为青州城巡捕统领的程理军也不用看他的脸色。 “那就从最后气息消失的地方,对新的气息进行追踪,若真是天人境大修出手,我们追捕不到也没办法,但如果只是改变了气息,这至少是一个突破的方向。” “去做吧!” “不用了!”女人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李锦兰推门而入。 有这两人在场,李锦兰换了一副性子,怯怯的跟两人打过招呼,走到了潘成蟜身边。 “潘师兄,我找到曹安了。” 潘成蟜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突然变化的李锦兰,表情生硬的任由李锦兰勾住自己的臂弯,“在哪里?” “我手底下的人追踪到曹安在城门口处易了容,更改气息后出城了,还在城外,进入青州城的主道上杀了两名混混,救下了一个名为曹婵的女子。” 洪伟面色一正,“公子,那我们……” 潘成蟜脸上犹豫了片刻,选择相信李锦兰。 “直接追人!” “明白!” 两人行事作风本就雷厉风行,出了门,各自离开,直追曹安而去。 “我们也走吧。”李锦兰松开了潘成蟜的手臂,转身走出房间。 “你在搞什么?我不信你手下的探子能比我的好到哪里去,你怎么得到曹安踪迹的?” 李锦兰驻足,“如果事事都指望手底下的人去做,那你的价值又在何处呢?就投了个好胎吗?” 潘成蟜冷笑一声,“我潘成蟜好歹也是青州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天骄,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分文不值了?是你李小姐的眼光太高了,还是整个青州的才俊就这么一无是处?” 李锦兰转过身,面色严肃,“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把潘家这些年投入在你身上的资源,转移给青州城内其他资质中上一些的剑客,你觉得他们能不能达到你目前的成就?换一个方式,没有了潘家这些年在你身上的投入,你潘成蟜,还有信心成为青州第一天骄吗?” 潘成蟜脸色一变,他还真的没有信心。 “不要开口闭口就是青州年青一辈的第一天娇,青州的天骄没这么廉价,武道修行一景一门,卡死了多少天赋几高的真天骄,这一路上,财侣法地,缺一不可,他们差的,不是天赋才情,而是真传,不得其门而入,便是再高的天赋,也没有任何用处。” 末了,李锦兰加了一句:“这个曹安,不简单,我怀疑他应该得到过一门完整的传承,不只是打穴手法。” 潘成蟜阴沉着脸,跟了上去,两人下了云来楼,骑上各自的马匹,很快便有暗处的护卫紧随其后。 “此话怎讲?” “你根本没有详细了解过曹安。” 这一点,潘成蟜也不辩驳,因为曹安根本就没有走进过他的视线,所谓的当朝悬赏策,他也没有放在眼里。 一个将近二十岁的人,还在三景武道厮混,未来的成就一眼可见,人过了三十,气血衰败,难再有寸进,一个武夫,如果无法在三十岁之前达到天人境,那么他未来的成就,九成九止步于此。 一个小人物,还不值得他潘成蟜去了解。 “你说,我听着!” “曹安,沧澜府千叶镇人,以我了解到的信息,他在离开千叶镇之前,一直都是一景融技境,可自从离开千叶镇之后,上了悬赏策,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破二景,登三景,想想你我当年习武的时候,用了多少年破的二景,又花了多久登的三景?” “还有一点,他还是个偃师,二者兼修!” “但他依旧只有三景的实力,这一次,绝不会让他再逃掉。”他只从李锦兰这里听过寥寥几句关于自己的推崇,更多的是讽刺和嘲弄,感觉与曹安一比,在李锦兰心目中,好像还是对曹安的评价要高于自己的。 “但愿如此!”李锦兰不置可否,半步天人境的洪伟追过去了,巡捕统领程理军也领兵而出,无论怎么看,曹安都不可能逃脱的,可李锦兰就是预感不怎么好。 “驾!”潘成蟜不愿意再多言,事实说话。 当先一步打马而去…… ------------ 第六十二章 插标卖首…… 没有人会把自己的底牌全数暴露出来,就是说话交流,相互之间也会各自保留几分,就像李锦兰不会告诉潘成蟜自己追踪曹安的具体细节。 她有一门藏匿功法,是年幼时得自一位路过‘疯子’的,名为【景功】,乍听名字之下,并无甚出奇之处,可真正了解这门功法的她,才知道这功法究竟有多可怕。 世间武夫想入内景而不可得,只能靠机缘,靠心神感悟,可【景功】却能让人心神主动进入内景,在内景的保护之下,驱使心神在距离肉身一定范围内随意移动。 她就是靠着这门功法追踪的曹安,然而让她感到不安的是,曹安似乎能感应到自己的位置,目光有意无意间,总能第一时间,准确的看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理智告诉她这种事情绝无可能,内景与现实几乎是两个世界,哪有人能感应到内景之中的窥伺的,可曹安的表现就是这么的离谱。 精准的辨别自己的位置,若非知道他无法进入内景伤害自己,李锦兰还真担心曹安一剑杀来。 没有成就阳神之前,心神是极其脆弱的,初入七景阴神境的高手,若是阴神出窍,离体而去,没什么庇护的情况下,天地间的随意一缕清风,都有可能将其吹散,更别说是被日光照射或者赶上雷电了。 于是在曹安远离到自己景功的感应范畴之后,立马就决定与潘成蟜合作。 前方先行一步的潘家供奉洪伟停在了路边。 “有什么发现?” “公子,死了一个混混,按照李姑娘所说,应该是有两个人的,但这里只发现了一个。”洪伟面带疑惑。 李锦兰当时并未看清,只见到第一个死了,第二个是曹安如法炮制,一指点出,死于不死她并没有看到。 “也有可能,当时的曹安留手了,第二人并未死。”李锦兰补充了一句。 “这就解释得过去了。” 潘成蟜皱眉看着地上的尸体,“是被一剑刺穿了眉心吗?” “不是,没有用剑,是内劲汇聚于一点之上,在触及眉心的位置直接爆发出来,有点类似于真气洞穿或者剑气洞穿,后两者还要更容易办到一些,只要真气和剑气够强,但内劲,这需要极高的技巧和身体的掌控力。” 洪伟翻身上马,接着说道:“至少,以我在三景境界时候的实力,无法办到这一点,哪怕是现在,纯以内劲的话,还是很难造成这样干脆利落的伤害,李小姐,你可知他是如何做的?” 李锦兰脑海中浮现出曹安击杀金大贵的画面。 “一手负背,一手并指成剑,臂如剑使,一记点出。” 潘成蟜在脑海里想出了那个画面,面色有些不舒服,“快追,应该跑不远,程理军未必能赶上,他指挥小队开拔需要时间,当没我们快。” “好!” “洪供奉,见着曹安之后,还请直接出手将其拿下,此子手段不凡,万不能给他反应的机会,只要人活着就行。”李锦兰轻声说道。 见着潘成蟜点头,洪伟抱拳应下。 一刻钟后,正在行进的曹安意有所感,停下了脚步。 “距离青州城已经不远了,你先离开吧,后面的路当不会再遇上先前那样的危险了。”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我能跟您一起到青州城吗?”曹婵神色慌张,语气惊讶。 “我大概是有仇家寻来了,你跟在身边,我无法顾及到你,别到时候被人给误伤了,快些离去吧。” “啊?啊,哦!”曹婵微缩着身子,将包裹拉到胸前紧了紧,双手抱住,低着头就蹭蹭蹭的往前走,刚走了几步,应该是觉得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又转过身。 “你,你自己注意安全啊,大侠!” “快走吧,人快到了。” 曹婵吓了一跳,小碎步迈得更快了。 官道上,还能见着曹婵急匆匆的身影,曹安的后方,就见六骑打马而来,卷起一股淡淡的烟尘,速度极快,未见其人,先闻马蹄声。 六骑如电,朝着曹安只掠而来,那彪悍强横的气息犹如一柄大戟,直插曹安心头。 “奉先!护我!”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方天画戟,赤兔马,紫雾尚未来得及完全幻化人形,便已经急掠而出,烟去如电,待得成型,一人一骑已成冲阵之势,迎面与六骑撞上。 “让尔等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天下无双!” 大戟在空中抡成了半圆,冲阵之势,势如破竹,霸道强横的气息笼罩六人,犹如天罚一般的窒息感铺面而来。 若是寻常的武道较量,或许几人还有与吕布迂回的机会,但骑砍冲阵,这几人无论是在气势还是在技巧上,跟吕布都不是一个量级的。 “公子,小心!” 洪伟脸色大变,大袖一卷,两道澎湃真气脱手而出,卷起马背上的李锦兰和潘成蟜,直接抛飞到了路边,自己则是在第一时间,引来天地之力,举剑格挡。 轰!! 一击之下,人仰马翻,几名护卫直接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化作碎肉,战马嘶鸣,骨肉断裂倒地不起,洪伟一剑荡出,闪电般的挪开了身形,一口喉头之血压制不住的喷了出来,握着长剑的双手在颤抖。 刚刚那一击之中,他竟然感受到了如天地之威一样可怕的伟力。 赤兔马高仰起前提,猛地跺下,停住了脚步,吕布倒擎方天画戟,如魔神一般,扫视着余下的三人。 洪伟身在其中,最是清楚刚刚一击的凶险,这个魔神一样的男人,已经达到了人马合一的高超境界,在马背上,一记冲阵,虽无天人境修为,却已经达到了天人境的力量。 ‘如此猛将!!这是傀儡?为何之前闻所未闻?’ 李锦兰只感觉心脏好像还在自己的喉头跳动,没能落回原本它该待的地方,自认看不起天下男人的她,在这一刻,面对那个男人,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女人。 “很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了,无敌还真是寂寞啊。” 吕布一提缰绳,有意无意的将曹安完全挡在了自己身后,目光如炬,看着已经落到了地上的三人。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没有谁再出手,这却正合了潘成蟜一行人的意,到时候大队人马到齐,曹安便是瓮中之鳖,一个傀儡,总会能量耗尽。 “我与诸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苦苦追我不放?”曹安上前几步,勉强侧开身子,让三人能够看到自己,这个时候,易容已然没有意义,索性便以真面目示人,身后的大葫芦异常显眼。 “你是不是曾在大商道大屋中出现过?” 曹安瞬间就明白了,懒得再解释什么,他不信这些人没有调查清楚真正的事实是什么,现在不过是寻了个理由而已,真正的原因,他们并不愿意说。 “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奉先,去吧,我这里不会有问题,” “诺!” 吕布一夹马腹,直冲洪伟而去。 三人对视一眼,洪伟身形移动,欲将吕布引到一侧,李锦兰和潘成蟜双双拔剑出手。 五景武罡境,曹安还没那么大心脏,觉得自己足以应付,叹了口气,大袖一卷。 “云长,搭把手!” “哼,插标卖首之……”关羽仰着头颅,一手扶着青龙偃月刀,目光看到了另一侧马背上的男人,最后的那个字终归是没有说出来。 “公子安心便是!” 举剑冲来的两人心头大震,警兆忽生,原想着让洪伟引开那神魔一样伟岸的男人,自己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曹安,哪成想,那等强大的傀儡曹安手里居然还有一只。 只见面前的男人一脚踢起长柄末端,端在手里,当头就是一刀斩落。 无匹的气势,浓郁的煞气,不知这一击中,曾有多少人丧命,才能凝聚出如此煞气。 二人只觉得阴寒刺骨,全力催动的一剑之威,在这一刀面前,犹如荧光之光之于皓月,叮叮两声脆响,挡下了两人的攻势,青龙偃月刀顺势一搅,便是一记缠头裹脑冲着二人脑袋搅来,一个不留神就是尸首分离的下场。 御重兵器,达到举重若轻的境界之后,一记寻常的缠头裹脑从关羽手中施展出来,就如一张死亡冷光交织而成的大网,当头罩下,力量不及,两人哪敢再自讨苦吃。 不敢再接,催力暴退。 关羽也不追,看着他们二人各自分开,他则收刀而立,一手捋着长髯,双眸眯成一线,偶有寒光乍现,睥睨鄙夷之色不减。 “土鸡瓦狗!” 曹安摸了摸下巴,总感觉三国猛将都是嘲讽点满的,没看对面两人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还不敢轻易再动手。 一阵轻微的震动感传来,曹安微眯着双眼,“云长,拿下那个男的。” 潘成蟜脸色剧变,转身就想逃走,李锦兰在听到动静的第一时间就绕了开去,关于身化餐饮,没有马,他依旧是战神。 速度之快,老牌武罡境界,又岂是潘成蟜可以相与的。 青龙偃月刀举起,刀气如浪,凌空罩下! 身在其中的潘成蟜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气机锁定了自己,避无可避,原本自如的空间,变成了两道无形的大墙,将自己死死的压在中间,只能举剑反抗,右手中一枚黑色珠子应声碎裂,化作一身黑甲裹住全身。 曹安的耳边,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你是得有多不把我放在眼里呢?” ------------ 第六十三章 少侠,里面请 曹安踩着脚下的凌波微步,避开女人的攻击。 李锦兰一剑落空,有些诧异曹安的身法,拿着长剑的手指一动,一道锋利的剑气从指间射出,一剑一指,分刺曹安两处要害。 “六脉神剑?” 话音刚落,曹安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不像,六脉神剑的锐气要远胜过目前此女释放的剑气,踩着凌波微步跟李锦兰周旋。 李锦兰越攻越气,面前这个三景的杂鱼就像是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他仿佛能看到自己下一步的攻击一样,每每于那分毫之间避开攻击,毫发无损。 自己空有一身五景实力,却根本抓不住曹安,也伤不到他。 另一边,关羽大刀斩下,原本打算留手的一刀,看到潘成蟜身上覆盖的黑甲之后,再不留手,青龙偃月刀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直接斩落。 随着一声脆响,黑甲片片碎裂开来,潘成蟜整个人像是钉子一样被钉进了土里,埋了半截身子,尽管身上有黑甲庇护,挡去了大部分的伤害,但那种震荡的伤害也不是他可以轻易抵挡的。 五脏六腑宛如被晃错位了一样,七窍流血,双目呆滞,关羽上前,一把揪住潘成蟜的头发,直接给他从土里拔了出来,曹安身形一转,避开攻击,来到近前。 李锦兰气急败坏,但却不敢再攻过来,一手持剑,站在原地。 曹安双目微眯,曲手成爪,缠上潘成蟜的手臂,五指若尺,丈量他周身经络,时不时以指尖或是指骨锤击一下。 很快,当潘成蟜从剧烈的震荡中恢复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无法动弹,体内原本犹如江湖奔流一样的真气再也感应不到分毫,空空如也。 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惊恐万状的看着曹安。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修为呢。” 相比于死亡,对于武夫而言,最可怕的就是一身修为化为虚无,几十年的修行和努力化为泡影,潘成蟜在察觉自身修为没有半点反应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曹安废掉了自己的武功。 边上的李锦兰脸色也很难看,眼下潘成蟜已经被拿下,曹安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对付自己了。 看到潘成蟜的反应,她无法想象这件事如果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会如何。 吕布那边也分出了胜负,方天画戟上戳着一颗人头,正是那半步天人境的供奉洪伟,从两边撞上到结局明朗,前前后后连一刻钟都没用去,曹安收了吕布,只留下关羽一人,视线投向了官道的一头。 那是一百人队伍,由程理军带队,前后就只差了一点时间,等他们来到的时候,局势已然彻底反转,百人队伍只能站在原地。 关羽如拎着鸡仔一般,倒提起潘成蟜,一脚将洪伟的脑袋踢了出去,滚落到队伍面前。 “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程理军坐在马背上,脸色阴晴不定。 “程统领,杀了他们,让手下的人冲将上来,杀了他们,这杂碎废了我武功,从今以后,我就只是一个废人了。”潘成蟜绝望而怨毒的声音传来。 关羽一踢刀柄,硕大的刀背直接砸在潘成蟜背部,直接说不出话来。 那边的程理军闻言,脸色大变,如果只是被擒了,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可要是被废了武功,那后果自己可未必承担得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在这片江湖,如果不是违背了大禁、或者滔天仇恨,绝对不会有人作出废人武功的事情,谁也不想自己被人废了武功,于是江湖上便有了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曹安摆摆手,“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他的武功并没有被废掉,只不过是被我暂时封住了而已,当然,如果你们强烈要求,我也可以把他武功废掉。” 地狱天堂,不只是潘成蟜有这样的感觉,就是程理军也立马脸上有了喜色。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曹少侠有什么需求,可以提出来,还请务必放了潘家公子,我程理军以青州城防巡捕统领的名义给你保证,不会再有官方的力量出现,阻挠你在青州城做任何事情。” 曹安微微一笑,“话不要说的太满,我要是在青州城杀人放火,你程理军也不可能不管。” 程理军讪讪一笑,“我对曹少侠也是有所了解的,想必以你的名望,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 “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带着你的人散了吧,我来青州只是路过,顺便想去看一看玉璧,这段时间还要委屈潘公子跟着我,程统领大可放心,我会保障这位潘公子的安全的,但如果我发现你们有什么小动作的话,潘公子的安危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如果你们有什么想法的话,只有一次机会,好自为之,希望咱们能相处愉快。” 说完,曹安俯下身子,拍了拍潘成蟜的脸颊。 “真是把硬骨头,被甩了一刀柄硬是一声不吭。” 关羽一板正经的补了一句:“公子,他背部被拍了一刀,说不上话,暂时还没缓过劲来。” “啊,哦,对不起。”曹安诚恳的道了歉。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将潘公子方正,这样毕竟不太体面。”看着就要离开的曹安,程理军心理有些挣扎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毕竟是青州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天骄,被人像拎鸡仔一样的提着,确实不太体面。 “云长,倒回来!” “诺!” 曹安看着关羽,抹了把脸,也不想再说话,这还不如倒着呢。 潘成蟜被捆住了双手,挂在青龙偃月刀上,被关羽挑着,本就高大的身形,加上那足够大的青龙偃月刀,挑起潘成蟜轻而易举。 后方的程理军伸出手,欲言又止,终归还是闭嘴不再说话。 你让倒回来,人家倒回来了,还能怎么办呢?万一给人惹恼了怎么办?现在好歹应该比之前舒服些,吧? 李锦兰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发生,预感果然成真了,但却是以一种她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方式结束,什么城防统领,什么武林地位,统统没用,他们只是擒了潘成蟜一人,就光明正大的走进了青州城。 让所有人投鼠忌器,不敢动作,百人队伍,包括李锦兰就这么远远跟着,不敢靠近,一路护送到了青州城门口。 “那个,我多嘴一问,你们可以提供住处吗?” 相隔两丈的程理军愣住了,他没想过天下间竟有这样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把那个彬彬有礼的小子脑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把他的面皮剥下来看看到底得有多厚。 “毕竟我现在手里有着人质,提点要求不过分吧?”曹安其实是感觉自己手头的钱能省则省,这方面,他虽然不像沈重一样,但秉承着节俭的原则,提一下也是可以的。 有则好,没有也不损失什么,双方的关系已经足够恶劣了,不会再恶劣到哪里去。 路上叫嚷了一路的潘成蟜在进城之后就彻底的闭上了嘴巴,这一路上,他问候了曹安,也对身后不敢动作的程理军破口大骂,最后只求曹安能给他留几分颜面。 曹安贴心的想盖住他的脸,奈何手里的布条子太少了,只能勉强帮他遮住眼睛。 程理军脸色古怪,“不,不过分,这个要求我们可以满足。”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无量天尊,感谢居士的慷慨,不妨这样吧,居士与我们一道,你身边这些军卒不如就让他们回去吧,毕竟进城之后,如此大的阵仗,难免惹人眼球,潘家公子怕是不一定喜欢。” 程理军微皱着眉头,“你就不担心我突然出手发难?” 曹安笑容依旧,“不是很担心,我使在潘家公子身上的手法是我独门手法,寻常人解不开,若没有我出手,他活不过七日,就会真气逆转,经脉崩裂而死,而且,我说过的,你们只有一次机会,你应该还没有权力用掉这一次机会。” 程理军很厌恶这种感觉,像是被别人完全拿捏了一样,事实也正如曹安所说,他没有把握拿下曹安或者救下潘成蟜。 那诡异的身法,他刚刚见识过。 “这里就是醉仙居,青州城最好的客栈,他家的菜也是一绝。”程理军带着曹安两人来到了客栈门前,门口的青衣小厮看出了程理军,谄笑着迎了上来。 “不只是青州城,醉仙居开遍王朝各大州府,便是下方的一些郡县也有涉及,无论哪一方面,单就客栈而言,醉仙居绝对是最好的,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便是有钱也住不进这里。”跟上来的李锦兰补充了一句。 “那可真是太好了,借了潘公子的光,不然的话,我是没机会来此开眼的。”曹安由衷的感慨,那真诚的面容,仿佛是在感谢自己的友人,而不是什么敌对的关系。 “程统领,今日怎的有空过来,您请!” “给这位少侠安排一间上房,备上三人份的好酒好菜送到房间内,若是这位少侠有什么需求,你需尽量满足,所有的花销,寄到潘家来。” 小厮愣了一下,才发现,原来主客不是这位程统领,而是旁边这位。 “少侠,里面请!” ------------ 第六十四章 道友 “知道了,不用你来报,成蟜在青州城内如此招摇过市,我潘鼎晟岂能不知,现在别说是我,怕是那市井中的贩夫走卒都知道了。” 青州城内潘府,大厅中,程理军面色尴尬的站在这位潘家当代家主面前,虽说自己并不受命于潘鼎晟,但心下还是有些发憷的,潘家是世居此地的庞然大物,明面上出来走动的最高不过天人境,可那潘家后山绵延三百里的禁地内,鬼知道藏着多少老怪物。 “是程某办事不力,没能及时救下潘公子。” “倒也怨不得你,洪伟都死在了他手上,若真是跟他们对上,连我也不见得能护住成蟜,洪伟一身硬功早已臻至化境,只差一步就能蜕凡脱俗,踏入天人之境,也被那傀儡斩首,足见那傀儡之强大。” 潘鼎晟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就像是在叙说这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平静,这让程理军心底越发的没底了。 “潘家主,接下来怎么做,还请示下,程某一定鼎力配合。” “潘家只有一次机会,成蟜的安全最为重要,撤去附近军卒吧,就是要麻烦程统领在这其中代为传话,他有什么要求,只要我潘家能够办到,定全力配合。” 程理军愈发的看不明白了,“这……” “莫非程统领有什么高招?”潘鼎晟微笑着问道。 “没,那程某就先下去了,潘家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多谢程统领了,小子不成气候,学艺不精,反倒是劳烦你车马劳顿跑了一趟,门外我已经安排了管家给程统领略备薄礼,还请潘统领千万不要拒绝。” 程理军脸色尴尬,“程某什么都没帮上,哪敢收潘家主的东西……” “程统领这么说就见外了,你这手下军卒来回折腾,人吃马嚼的,哪一项不花钱?再拒绝,可就不礼貌了,程统领。” “程某就替手底下的兄弟们多谢潘家主了。” 潘家似乎真的就像潘鼎晟所安排的那样,在那醉仙居外,连一个眼线都没有安排,程理军撤去了手下盯梢的几个军卒,青州城再度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偶尔在茶馆的时候,能听到关于潘成蟜被人像条死鱼一样挑进青州城的闲话。 “什么青州城第一天骄,就是这样的天骄?真给我青州剑客的颜面都丢尽了。” “死鱼一样的第一天骄吗?哈哈” “我可听说了,曹安身边那压根不是人,就是一只傀儡,那小子本身实力只是一个三景凝气境的喽啰,潘大公子就是栽在了傀儡手中。” “噗……你要说那曹安能有个半步天人境或者天人境的修为,都不会让人觉得丢脸,可他偏偏只有三景凝气境。” “这脸面若是不挣回来,青州武夫出去面对江湖武林同道都得低半个头,码的,不就一个三景凝气境吗?老子也是三景,挑战他曹安不算过分吧?” “对,我都打探清楚了,那小子就住在醉仙居,我给哥哥们引路,用曹安的项上人头,挽回属于我们青州武夫的尊严!” 类似的情况在青州城各个角落里发生着,一群三景四景的武夫剑客,成群结队,同仇敌忾,络绎不绝的来到醉仙居楼下,叫嚣着要挑战曹安。 这不下百人的场面,堪称壮观。 醉仙居,这里是十楼,也是最高的一层客房,只有四间客房,除了曹安自己所待的这一间外,其余客房都是空的。 “我这才没见你多久,就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来。” 这个位置的风景极好,从这里可以远眺大半个青州城,新月今日换了一袭白裙,就坐在曹安对面,两人盘膝对坐,桌面上一壶醉仙居里备的好茶,新泡的,还能看到袅袅轻烟在日光下升腾,茶香四溢。 在另一边,椅子上坐着生无可恋的潘成蟜,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曹安已经死了不知几千次,他的双手被人用绳子捆着,绳子的另一端是同样坐着的傀儡关羽,这已经是进入青州城的第六天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酝酿,整个青州武林都被有心之人挑动了起来。 那情形,仿佛只要是败了曹安,或者直接杀了曹安,就能光宗耀祖、称霸武林一般。 这六天的时间里,曹安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让酒楼的小厮购买了上等的傀儡材料,辅以在槐木山上得到的陈年槐木,他制作了两尊六级傀儡,三尊五级傀儡。 至于关羽,只要没有高消耗的战斗发生,他体内的符篆能轻易补充上‘待机’的消耗。 “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为烦耳,我的本意就是很纯粹的入青州,观玉璧,谁知这位公子为何一定要跟着我呢?甚至大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感觉,没办法,只能如此行事。” 曹安给新月斟了杯茶,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没问过具体原因吗?”新月的目光顺着曹安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想问,无非就是利益,颜面这一类的东西,曹某人身上,能涉及到利益的,大概也只有这一身的功法传承,又或者偃师术的传承,至于颜面,我想可能性不大,繁杂之事最易乱人心神,我天赋才情不够,只能做好面前的事,也只用做好面前的事。” 新月若有所思,感觉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被抓住了,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 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个为什么,问的究竟是什么。 曹安语气平淡,“起心动念,惊动十方神煞,最是伤神。” 新月只觉得脑海中犹如晴天一声霹雳,那道光乍现,溢满自己的整个识海。 是了,她知道曹安的不同了,他只做一件事,不去空想,更不去蝇营狗苟,他的下意识里,就没有那些东西,他像是一根筋的死轴,但却又在很多事情上,很聪明,也很变通,不是那种单纯的死轴所能概括的。 这在道门或者佛门之中,被称之为至纯至性,剑宗之中,视为剑心通明,心思繁杂者,每每为重重忧思忧虑烦心,无法将全数精力投入到一件事上,即便是真的抛弃了所有,全部心思都系于一件事上,那也只是物质层面的系于一事。 他的精神,还是杂乱的,他的心神还是在漂浮。 他依旧在起心动念。 “起心动念,最是伤神,原来道理如何简单。” 曹安笑了笑,人与人之间不同,有时候别人的一句话,可以点醒一个人,或是让一个人若有所悟,但所悟所思各有所得,他不知道新月想到了什么,想通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他跟新月毕竟走的不是同一种路。 况且,有些道理,是说不清楚的。 对于新月而言,她也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而已,修为略微有所松动,之前神教所传功法之中,一些不明就里的话,也随之一点即透,但这还不是她跟在曹安身边想要知道的最终答案,顶多只能算是在得到答案这个过程中,延伸出来的一点小收获。 道理谁都懂,甚至谁都说得上来,就像是神教之中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在选拔内部成员的时候,说一句:心思纯透之人,修行功法更快。 可是说出来,跟真正的明悟是两回事,你懂了道理,却未必能悟出道理,就像今日一样,这都是平日里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若需要解读,身为神教大护法的新月完全可以就此讲他个一两个时辰,讲得通透,讲得浅显易懂。 可她就是不悟,没悟! 如今,在曹安身边,有了曹安这个真实模板在面前,机缘巧合之下,一点就透,瞬间领悟。曹安所作所为,一部分在自己眼中就变得合理了起来。 为什么放着大商道不走,非要走落日山脉,因为那在他眼中,就是一条更近的直线,他不会去思考骑马更快,或者其他,他觉得他要走,他就走了,哪怕是后来遇上了槐木山的阻碍,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选择。 为什么他能每天都保持着那种对万物的好奇,因为在他眼中,那都是当下的,他所有的精力和心神都在当下,不会轻易起心动念,去想别的事务,就更容易注意到当下的一切鲜活,察觉到别人所无法察觉的不同,因为不同,所以都是新的,在他眼中,一切都可以好奇。 一切都可以美好! 为什么他从来不担心自己的修行问题,因为他向来只做好自己当下该做的,他从不考虑年龄、成就的问题,扎扎实实,完全耐住了性子的一步步走上来。 至纯至性! “我当初选择跟在你身边,确实是这辈子做的比较明智的选择之一。” “你能有所感悟,我也替你高兴,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悟了什么,恭喜你了,道友!” “道友?”新月愣了一下,随即嘴角露出了会心一笑,接着回应了一句。 “多谢道友,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常有大修说,修行其实很简单,就是吃饭的时候吃饭,睡觉的时候睡觉,走路的时候走路,以前大概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没有真正领悟其中的真意,你这一句话,让我感悟颇深!” “简单是简单,可天下间能做到这样的,又有几个人!”新月没由来的感叹了一句。 ------------ 第六十五章 剑山玉璧 “走,上剑山!” 青州剑山,就在青州城内,是整个青州城的核心位置,剑山就是一座山,山体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苍穹,云雾为裙星辰作伴。 玉璧就在云雾之上,上山的路是一条宛如通天的栈道,其势陡峭,山体中长满了一种名为剑竹的植物,外形与寻常竹子类似,但质地更为坚硬,晾干后能与凡铁打造的寻常刀剑相比拟,通体呈黑色,节子更长一些。 鲜有弯曲的,成熟之后的剑竹也也只有剑身粗细,有人说这是因为剑竹常年吸收玉璧之中的剑气,这才长成了这样。 曹安刚出醉仙居,就被一众青州武夫围了起来,若非关羽手中提着潘成蟜,这些人怕是要忍不住群起而攻之,这几天他们整日都在外面叫嚣,但曹安都不予理会。 “诸位同道,跟曹安这等人,不用管什么江湖道义,随我并肩子上,杀了他。” “杀了曹安,为青州武林扬眉吐气!”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很快,人群开始骚动,便有几人俏摸的抽剑而出。 “云长,举盾!” 关羽一把擒住潘成蟜腰间护带,真把偌大个活人当做盾牌挡了过去,舞得那叫一个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很快就在周围荡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安全范围,只是苦了潘成蟜,身上被几个来不及收手的同辈武修扎了窟窿。 好在他们很快收了力量,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伤及要害。 一处高楼内,潘鼎晟死死的盯着这一幕,目眦欲裂,他很少将自己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但这一刻,他忍不住了。 “这就是你出的馊主意?将那些杂碎都赶开吧,半点作用没用,刚刚伤及了成蟜的几人盯住了,处理掉。” “是!” 关羽在前,挥舞着手中潘成蟜,硬生生从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道路,艰难的前进,照这个速度,今天正午时分,应该勉强能够赶到剑山脚下。 就在这时候,地面微颤,传来了整齐划一的步调,城防军介入,驱赶了聚拢而来的青州武夫,程理军看着整个后背已经有些血肉模糊的潘成蟜,只感觉额前的汗水止不住的渗出来,这几日的情形,他看得出来。 也不知道是潘家哪位的手笔,煽动青州武夫的情绪,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这确实是一招不错的棋,可曹安压根不理会,不管外面叫嚣得多厉害,反正笃定你们不敢冲上醉仙居,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今天这一招反而成了掣肘,曹安直接拿潘成蟜开路,那些青州武夫或许不怕曹安,但绝对惧怕潘家,不管他们私下里如何议论的,潘家依旧是他们惹不起,不敢惹的存在。 程理军刚刚就接到了潘家要求为曹安开路的信息,不敢犹豫就带着人过来了,看着面前的这位潘家大公子,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些伤到了潘成蟜的人,事后会被如何清算,至于潘家那位策划的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曹少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不知道潘公子有没有事。” 关羽应景的撩开了潘成蟜那遮住面容的长发,只见两行清泪落下,眼神无光,身后的衣服被刀剑伤成了条条,大大小小的伤势十几道,pg蛋子都露在了外面,在凶险的一剑,险些从后方直接断了潘家香火,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浑水摸鱼,公报私仇来着。 他潘成蟜来到这个世上,活了将近三十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屈辱!!! “潘公子应该是哭了,可能比较委屈,毕竟身为青州剑客,没想到会有被自己同胞把剑相向的一天,心理想不开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程统领还请放心,我看完玉璧就会离开,不会耽误潘公子伤势的。” 程理军嘴角在颤抖,他不敢再说什么刺激曹安。 尽管心里几乎都在咆哮了:那砍的是潘成蟜吗?那分明砍的是你!!贱人!! 曹安拱手一礼,“接下来就麻烦程统领引路了。” “分内之事!” 有了城防军的介入,再无人敢动手,曹安一路走得很顺畅,来到了剑山,一步步踏上了剑山,刚到此间,他就感受到了锐利的剑意,无坚不摧,无物不破,仿佛要撕开世间一切的剑意,在曹安敏锐的感知里。 这剑山根本就不是什么山,而是一柄真正的剑,出鞘的神剑。 剑意赋予了这座山以神剑的神。 “玉璧在半山腰,就是我们抬头能看到的那云雾缭绕处,整个剑山,从云雾往上仿似被一剑斩断了一半,留下半边山体,玉璧完美嵌入其中,承载着上古时期的剑意传承,历经万年的发展,更有我青州剑客泰斗留痕,以至于剑山之中的剑意愈发浓烈。” 曹安点点头,不是花自己的钱,不心疼,最近让醉仙居小厮买了些涉及王朝历史和常识的书籍,不过还没来得及看,对剑山的发展和历程并不了解,眼下有了程理军做向导,倒是还好,也明白了为何自己感觉这座山上的剑意有些驳杂。 “如此机缘,青州就没想过一家独大吗?”曹安随口问了一句。 “剑山剑意厚重,非我一州一地之人所能完全参悟,况且,玉璧之中的剑意,并不会随着别人的参悟而减弱,天下间,认同剑山剑理之人越多,剑意只会越发浓重,能令天下习剑之人都来参悟,我们青州高兴还来不及。” 曹安微眯着眼,感觉这道理听起来有点像是神和信仰那一套。 ‘难道这青州玉璧并非单纯的剑意传承?’ 几人速度并不慢,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便登上了剑山,曹安的面前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因为常年人来人往,打坐练剑,以至于整个广场上都变得平整,板实,边缘生长着浓密的剑竹,这里的剑竹茂盛程度和质量,显然要比其他地方更高一些。 几人来到的时候,广场之上空无一人,应该是潘家提前做了清场。 玉璧嵌在山体之中,活像半个山体中隐藏着一块绝美的玻璃种,乍看之下,整个玉璧光滑无暇,莹白通透,隐约之间还带来了丝丝清凉之意。 “这就是玉璧,不知曹少侠可要参悟一番?我观曹少侠你手里也有一柄铁剑,想来在剑道上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或许玉璧之中的剑意也能对你的修行有些帮助。”程理军当先一步,走近玉璧,一手轻抚着玉璧的表面,一边说道。 天下间,但凡涉及感悟和意志类的东西,都比较忠爱那些天生敏锐之人,而曹安恰在此列。 他初见玉璧,只觉得莹白如玉,毫光绽放,可定住心神观看之后,整个玉璧便泛起了弄弄的白雾,一道道身影在白雾之中翻飞,忽然,一人一剑破雾而出!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铁剑。 “剑理如棋理,纵横规则,步步为营,斩下羁绊牵制,雷霆一击,覆灭一切,你可认同此理。”老者一面倾诉,一面剑斩而来。 曹安心神一动,手中铁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面对老者中规中矩的一剑,也是出剑相抗。 边上的程理军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但他不敢轻举妄动,那红脸的傀儡现在正一脚踩着潘成蟜的脖颈,一手擎着大刀虎视眈眈,一但自己有个不轨举动,那大刀估计就会落下,直斩潘成蟜的脖颈而去。 收敛了自己的心思,程理军又觉得老天何其不公,自己在这剑山上参悟了七天七夜,才得到了一缕传承,可这曹安呢,刚到剑山,才看了玉璧几眼,这眼看着就已经得到了传承。 战斗之中的曹安越打越是心惊,开始还有些游刃有余,但随着老者剑招不紧不慢的递出,那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越发强烈,自己的出剑就像是完全走在了老者剑招之中预定下的道路一样,他也想变招。 可却不能变,一旦变了,自己率先就会被一剑斩杀。 ‘斩下羁绊牵制,这就是斩下羁绊牵制吗?’回想起老者之前说过的话,曹安心中升起一丝明悟,他不懂围棋,但下棋时候,有些感觉是类似的,眼下的局面,就有些类似于自己前世跟同门下象棋。 那些个老银币,各个提早布局,以最少的棋子拴住了自己的棋子,牵一发动全身,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如此下去,就是慢性死亡,可不如此,曹安立马就会直接崩盘。 那种憋屈感,无法言表,剑意之争,直达心神,直击心灵,曹安心神有些乱了,手下的剑招也随之变得散乱了起来。 关羽双目微眯,看向曹安这边,可他帮不了曹安,那是心神之上的理念之争,曹安只能靠他自己,边上的程理军倒是没多少感受。 每个人都在剑山上输过,剑山传承之中,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传承,输了一般也就会承认对方的剑理,获得传承,走上别人的剑道之路。 看曹安的样子,大概是要输了,也不知道他获得的是哪位剑客前辈的剑理。 一点精芒乍现,一剑直刺眉心,曹安输了,一败涂地! ------------ 第六十六章 下山 溃不成军,只出了三十六剑,三十六剑后避无可避,挡无法挡。 在‘棋盘’上,曹安无字可动,被老者一剑洞穿眉心,一道道幻影随着眉心之剑流入识海,这是老者毕生剑法剑理的传承。 有道是真理感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真义传承是直接灌输,摆脱了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桎梏。 曹安强行睁开双眸,斩断了最后的传承,苏醒过来,大口呼吸着空气。 “前辈剑理高超,剑术卓绝,却并非我想要的剑术。”随着他话音落下,那道虚影叹了口气,收剑而回,隐入了白雾之间。 程理军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拒绝了剑意传承?他拒绝了剑意传承!他怎么敢的啊? 青州佩剑郎儿千千万,谁人不是以能得到玉璧传承为荣,即便是最差的,但那也曾是在玉璧之上留下真义的,这就意味着别人的剑理剑意有着超脱凡俗之处,只要按部就班修行下去,便是天人境都够用了。 历史上,不是没人拒绝过玉璧中的剑意传承,可别人那时候修行早已登峰造极,观玉璧只是为了佐证自己的剑理,博采众长,希望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已,他曹安何德何能,在三景凝气境的时候拒绝真义传承? 不只是程理军,地上的潘成蟜也是一脸的怨毒,他恨不得将曹安立马弄死,啖其肉饮其血,曹安得到的越多,机缘越好,他越是怒火中烧,心生怨妒。 身为当事人的曹安很清楚自己内心所需要的,老头刚刚所传剑术剑理,与【奕剑术】大抵类似,剑理更高一筹,剑招精妙处略逊一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套剑理与自己之前领悟的对战之法也有些类似,可以给予一定的启发。 相互佐证,但真要作为自己的本命剑术来修行,却是不行的,这套剑理,剑招之间环环相扣,需心思缜密,走一步虑百步,斩一剑虑百剑,越是修行到了高深境界,对于所思所虑的要求越高。 虽然也有套招,但天下间,就没有万无一失的开局‘棋阵’,此剑理与自己本心所求相悖,不可学。 “宁道长,请为我护道。” 曹安话音一落,一道烟雾涌现,幻化成一位峨冠博带的老人,留着五缕长须,面容古雅朴实,身穿宽厚锦袍,本就比常人高挺的身形更显伟岸如山,凝神垂眸,双手负背,一身飘逸出尘之气。 “宁某领命。” 当宁道奇出现的一瞬间,程理军所有的幻想都随之烟消云散,天人境大修傀儡,是真真切切的天人境大修,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正好对上宁道奇的双眸,那宛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子,带给了程理军一种无法言喻的窒息感。 他相信,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对玉璧上观剑意的曹安有想法,潘家一定也有,刚才他们没有出手,那么现在,便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 有这样一尊傀儡存在,护住雷霆一击下的曹安,根本就不成问题,除非,潘家出动外天地大修,但可能吗? “奉先最后助云长一臂之力!” 唤出了宁道奇的曹安依旧不觉得心安,将傀儡吕布的最后一次使用机会用掉了,让他与关羽一道看押潘成蟜,情势不对,也能多一分应对之法。 “诺!” 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最后一次出场,吕布没有开喷,神色凝重,迈着步伐走向了关羽,站在他身边,感知全开,方天画戟杵在地上,目光冷冽。 曹安心中大定,心神再次投入到了白雾之中。 “哈哈~小娃娃,试试本座的这套剑理。”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 快剑!天下道理千千万,择一而入剑道,快剑的道理最是朴实,就是快,接住了那就挡下了,接不住,那就是死。 他的剑理没有刚才的‘奕剑术’那般高深玄奥,却更加凶狠,剑理传承之中,不会出现以境界压人的事情,只有招式和理念的碰撞,曹安这边,不过是刚刚踏入剑道大门的初学者,没有形成系统的理念。 根本无法与之抗衡,但中年男人似乎很有耐心,并没有急着打败曹安。 “快剑快剑,顾名思义,就是要比别人更快,你如此出剑,不仅累赘,更是限制了你的出剑速度,一招一式,从基础剑法开始改变你的出剑和用力方式,勤加修行,你的出剑速度会达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以后,无论你是修炼何种剑法,也可用此手法使剑,你的剑比别人快,躺下的就是他,你的剑比别人慢,躺下的就是你!哈哈” 寒光乍现,又是一剑点在曹安眉心,这一次,没有留手,道道虚影没入曹安识海之内。 曹安缓过神来,“我的修行重在道,而不在剑!” 他没接受完这一套剑理,虽然直白,但很明显,这完全就是一种纯剑客的理念,曹安不是纯剑客,剑是护道之法,道才是自己的重点,认同此理,与他而言,就是本末倒置了。 心神重新投入白雾之间,曹安开了口。 “心为根本之道,武为护道之术,道不同,不相与谋,诸位前辈,可还有赐教?” 白雾中,一中年男子冷冷的瞥了曹安一眼,原本冒出半边的身形在听到曹安的话后,又退了回去,那双眸子里,曹安看不到情感,冰冷的宛如机器,像他的剑一样,原本还在白雾边缘涌动的几道身影也隐入其中,没入玉璧。 “你只求术,不求道,竖子不足与谋,于剑一道难成大器。” 理念不同,他们也便没了继续的心思,曹安也不适宜再接受过多驳杂的理念。 白雾之中,只剩下寥寥几道身影,也在看了曹安几眼之后,相继没入玉璧,最后只剩下一道身影,缓缓走出玉璧。 是一戴着斗笠的女子,看不清她的容貌。 “你与剑山不合,但你天生智慧极高,感应敏锐,是以能得到吾等的青睐,我不传你剑法剑理,只有一术,习得此术,便下山去吧,无需再来剑山了。” 女子声音平淡,缓缓抬起自己持剑的右手,“此术名为【蓄势】,内天地境界可逆转真气,化为剑气,外天地境界可敛天地之力,凝为剑气,你且看好!” 女子手中之剑尚未出鞘,曹安一瞬间就感觉自己身边的元力像是被抽干了一样,身形无法动弹。 锵啷一声。 剑身出鞘一寸,一抹不知几高的剑气直接席卷了自己,何谓无匹之势,这便是无匹之势,在剑气浪潮中,曹安身化万千,道道金光铭文烙印在心神碎片之中,【蓄势】之法一瞬间领悟,下一瞬,一个踉跄回过神来。 心神受损,面色苍白,曹安隐隐有种感觉,这是剑山对自己的惩罚,剑山来了个不修剑道的剑客,这的确应该是挺大不敬的。 ‘这便是蓄势吗?这可不是单纯的术法传承,而是天生神通了,那刚刚那金光铭文,大概就是天赋神通的刻印了。’ 曹安不通这个世界的常识,但武道之中,鲜有他不知道的。 天赋神通,要么是生而具备,血脉传承,要么就是修行所得,要么就是刚才那样,金光铭文烙印,但这样的烙印,只能传承一次,传承者也会失去这份神通,这相当于将自己的神通打碎了揉进别人心神之内。 他目光微敛,冲着玉璧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转身看向周围,一切如常,没有变故。 就是潘成蟜稍微惨了点,还被关羽踩在地上,神情狼狈,除了眼里的怨毒更甚之外,再无其他,就他现在的模样,哪还有半点青州第一天骄的样子,跟个乞丐差不多。 “那个谁,哦,对了,程统领,你看我,脑子里一时间装的东西有点多,没反应过来,这玉璧之上可有一位女子大修留痕?” 程理军瞳孔微张,猛地看向曹安。 “你得到了她的传承?” 曹安摇摇头,“是也不是,没传承剑道,只是得了一门小术,看来真有,可否告知她的名讳?” 得到曹安的答案,程理军明显脸色缓和了许多。 “那不是人族剑客,而是妖族,冰凤一族,没人知道她的真名,江湖上人都称之为冰女,已是数千年前的人物了。” 程理军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在秘藏留影玉简中所见的冰女留痕时刻,一剑出,整座剑山都为剑气所弥漫。 其威势之盛,覆压整个青州城,那真的是一剑光寒十九州。 除了剑山本意传承之外,那位冰女的剑意传承就排在第二,剑山本意传承几乎没人得到过,也没人见过。 青州一地供养如此之久,都没得到的剑意传承,若真被曹安得到了,不知这青州剑客们会作何感想,好在,曹安并没有得到剑意传承,所得只不过是一门小术。 “不知是何术法?冰女前辈手中之术,想来应该是不俗的。”程理军旁敲侧击着。 曹安倒也没有隐瞒,“冰女前辈说,我只求术,不求道。与剑山不合,只传了一门能精粹剑气的小术,让我下山去吧,以后别来剑山了。” 程理军脸上露出几分惋惜之色,“原来如此,那大概是曹少侠的机缘不在此处,既然冰女前辈如此说了,我们就此下山?” 心中却早已雀跃了起来。 大半个脸都贴着地面的潘成蟜也勉强挤出了一丝嘲弄,果然啊,青州乃是天下剑客心中的圣地,对剑不诚之人,哪怕是机缘到了手上,也抓不住,他曹安何德何能获我青州传承。 就该如此,玉璧之内的前辈们还是双目如炬啊。 曹安点点头,“下山!” ------------ 第六十七章 吐胸中郁气 “近日以来,给青州的各位同道还有程统领添麻烦了,我打算今日便出青州城,也好把潘公子还给你们,公子丰神俊朗,别耽误了治疗,留下伤疤就不好看了,那样的话,江湖侠女们怕是要恨不得杀我解恨,” 程理军讪讪一笑,没说话。 潘家的人,第一次出现了,潘鼎晟就站在曹安面前,闻言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曹少侠果真信人,但我们不打不相识,犬子学艺不精,招惹了曹少侠,今日所受一切,也算是给他添个教训,接下来的路,便由我引路吧,曹少侠,请!” 曹安笑容和煦,“如此多谢了。” 这一行,像是送别友人一样,将曹安护送到了青州城北门。 “诸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此为止吧。”说完,曹安一打马背,吕布、关羽、宁道奇紧随其后,关羽手中,还提着那潘成蟜,过了吊桥。 程理军还想说什么,但被潘鼎晟拦了下来,目光阴戾的看着曹安远去的背影,在过了吊桥之后,又出了二里,曹安这才将潘成蟜拿到了手中,右手在他身上一拍,随手扔垃圾一样的丢下了马背。 “潘家主,潘公子还你们了,感谢款待!” 遥遥听着曹安的话,潘鼎晟久久压抑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双目猩红,取过边上侍卫的巨型牛角弓。 语气森然道:“杀!” 冰冷的杀意,让站在身边的程理军都觉得遍体生寒。 两条残影从城楼上一掠而出,其中之一扑向掉落地面的潘成蟜,另一人直接扑向曹安。 快!快到极致,幻化残影,人如腾行的蛟龙,手中绽放着寒光的长剑直指曹安,没有任何废话,气机锁定,天地之力在这一刻生生压住了曹安打马前进的身影,像是困在其中,深陷泥沼,动弹不自如。 宁道奇弃马转身,散手八扑,曲掌成爪,幻化鹰形,两只成型的恶鹰啄向来者,拦住了去路,一时间,曹安的压力顿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就知道你们不会安分!” 狂野之中,又是一道残影袭来,直接从土里炸飞而出,在高天之中短暂停滞,一柄利刃反射着太阳光晕,照在曹安脸上,带着无匹剑气狠狠刺下。 吕布一夹脚下赤兔,方天画戟倒拖在地,一声怒吼中,人马在短短时间内加速到了极致,方天画戟猛地抬起,砸向空中‘飞剑’。 轰!! 炙热的能量余波炸开,‘飞剑’偏离了原本的方向三丈,吕布周身金光大盛,一击之中,耗尽了所有能量,被那炙热的炎阳剑气直接焚毁,化作虚无。 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尽管曹安已经做足了准备,却还是低估了潘家的天人境大修数量,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条残影掠出,带着耀眼的金光,如炮弹出膛,几乎只在一个呼吸之间,便从前方撞碎了阻挡的巨石,来到曹安跟前。 关羽奋尽毕生之力,青色刀芒绽放光华,迎头斩落。 轰!! 又是一声巨响,青龙偃月刀开始,连人带刀直接被这强横的力量道道崩碎,消散开来。 “雄霸!” “三分归元气!!” 金光去势不减,眼看就要撞上曹安,忽的被一道水球直接撞上,炸飞出去,雄霸凌空飞射,蒲扇般的大手,在空中曲掌成指,三分神指毫无保留的直袭敌人要害。 突然,一道针刺般的痛楚刺激着曹安的神经,那是先天感应之下的示警,猛地回头,瞳孔一缩,视线里,一根利箭带着潘鼎晟的滔天怒火以及半步天人境的无双气势,刺破长空,仿佛撕裂空间而来。 【蓄势】 铁剑在手,一手握住剑鞘,一手握住剑柄,在极短的一瞬间,天赋神通如本能一样,抽出曹安体内真气和浑厚气血。 在箭矢距离曹安不过丈许的一瞬间,铁剑出鞘,血色剑气如一弯新月,拦下了箭矢须臾时间,紧接着连带铁剑都被强大的力量直接击碎。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胸口的刺痛,曹安被从马背上带飞出去,砸落在地,连人带葫芦在地上滚了数次,几近晕厥过去,好在精准计算到了箭矢的击中位置,在那一瞬间,偏离了身体,没有直接死亡。 身形借力站了起来,手指在胸口的位置连点数次,封闭了穴道,暂时止住了痛苦和流血。 曹安几乎底牌尽出,从爆发危机到现在,也不过就是数息时间,潘家三名天人境大修,曹安手中关羽傀儡、吕布傀儡尽数消耗,眼下只剩宁道奇和雄霸还在酣战,被拦住了身形,无法抽身帮助曹安。 那毁掉吕布的天人境大修空出来了,曹安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一瞬间,脚下的危机感让曹安的身体本能快过大脑的思虑,抢先一步侧开了身子,针刺般的疼痛从脊背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温热之感。 那是为剑气所伤,慢了一步的话,就是尸身两半的解决。 六景天人境傀儡已经没了,五景除了挡住片刻之外,毫无用处,眼下,要自己独自一人面对这位天人境大修了,那道身影再次滞空,炎阳剑气从高天之中席卷而下,空间都为之颤抖,曹安目光平静。 身形一抖,黄皮葫芦应心神之请,抛飞而出。 “请宝贝转身!!” 嗡~ 一道火苗窜出宝葫芦,不紧不慢,正好在炎阳剑修即将落定的一瞬间,后发先至,火焰腾的一下在空中蔓延开来,身处下方的曹安毫发无伤,但整个地面,已经被这火苗直接焚掉一寸,半空中的天人境大修化为虚无,连飞灰都没有。 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曹安强忍着身上的痛苦,顶着头上悬浮的黄皮葫芦,一步步走向城门方向,大道前方,满是军卒和潘家武夫,可此刻却没有一人敢上,神色惊恐,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曹安上前一步,他们便向后一步。 这一日,大半个青州武林,被一名三景的武夫压得喘不过气来。 “够了!” 一团黑影出现在城头,像是一团火红的雾气,声音从那里面发出,雾气相互缠绕,翻腾,给人以可怖的威压,曹安目光一凝。 那是真正的阴神境大修,不,应该说至少是已经渡了火劫的阴神,寻常阴神境哪敢出窍暴露于烈日之下。 但曹安并不惧怕,身子摇摇晃晃,胸前还插着一根险些连箭尾都没入了的箭矢,若非他十二形修炼到大圆满,仓促之间,以蛇形错开体内重要重要器官,又以筋肉死死裹住箭矢,只怕现在身前就是一个大大的窟窿。 他勉力扯出了一个笑容,“我念头不通达!” 黑影在翻滚,“你欲何为?” 曹安深吸一口气,“再来一击以吐胸中郁气,请宝贝转身!!” 他自己要做的事情,向来不怎么与人解释,话音一落,一点火苗虚空浮现,照着偌大北城门烧了下去,只是一瞬间,来不及躲避的潘家不少高手就直接在这焰火中化为虚无,整个城门口出现了一个漆黑的豁口。 潘鼎晟一声惨叫,一道剑光出现,斩下整条右臂才堪堪活了下来,他知道曹安那一击是冲着自己来的,几乎在火光乍现的一瞬间,就动用了家族至宝九星飞梭,但还是慢了一步,火光烧掉了他的一条右臂。 曹安看向那团黑影,见他没有出手,心中一松。 ‘青州城中有七景大修,看样子不像是潘家的人,不然的话,应该趁自己此时直接出手的。’ 紧绷的弦松开以后,一阵无力感涌上曹安心头,只觉得整个人摇摇欲坠,提不起丝毫力气。 “晓梦,带我离开!” 白雾幻化,一曼妙道装女子手持长剑,风姿绰约,一手扶住了曹安的身体,只见她伸出脚步,身形便消失无踪,下一秒,出现在了一丈之前,就这么一步步踏出,顷刻间,就带着曹安离开了城门位置,那速度比快马更快。 意识即将陷入昏暗之际,抬手收了雄霸和宁道奇。 北城门下,数千双眼睛目送着晓梦带着曹安离去,直至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 在场之人并无全都没有什么眼力见,剩下的两大天人境高手一左一右将潘鼎晟护在身边,金光男人语气生硬。 “缩地成寸?”那声音有些苍老,如同老旧的机器勉强运转一样,又像是很久没有说话,有种生涩感。 “像,但应该不是,那尊傀儡身上的气息波动也不过是武罡境界左右,用不出缩地成寸。这个曹安从哪来的?你们怎么招惹上的?”边上另外一个快剑大修出声问道,对潘鼎晟的语气中并没有尊敬,反而是带着质问的语气。 “二祖,请容鼎晟在回了府中后,再一一向您汇报。” “好,希望你能说服他们,你四祖直接身死道消,我与你三祖经历此番后,需要更长的时间休养恢复,潘家,最近还是小心一些。” 潘鼎晟点了点头,冲着城头的黑影拱拱手:“多谢守护者大人出面。” 黑影神识笼罩在下方,一声冷哼,转瞬间消失在了城头。 人群中,李锦兰看着曹安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久久失神,她其实一直都在想曹安把事情弄成这样,几乎完全得罪死了潘家,最终打算如何收场,甚至都已经想到了潘家可能的动作。 今日一见,所有都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潘家出动的规格、曹安手里的底牌,以及最终的结局。 ‘曹安!!’ ------------ 第六十八章 云上之境 曹安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了一张木板床上,抬头就能看到湛蓝的天空,茅屋的顶部只盖住半边,好在最近没有下雨,房间内像是被人打扫过一样,只有一张床和干净的地面。 摸了一下胸口,箭矢已经被取出,敷过草药,缠着绷带,黄皮葫芦就摆在边上,艰难的撑起身子,这动静惊醒了地上的老狗。 “主人,您醒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青州和少明府的地界,没什么具体名字,我们寻了一间没人的茅屋,打扫出来以后给您疗伤用,您现在感觉怎么样?”老狗毫不掩饰那双眸子里的敬畏和崇拜,似乎随着曹安的醒来,心情都愉悦了。 “还好。”实在只能称得上还好。 “主人您太D了,要不是小妖我没什么实力,那会都要冲进战场了,三个天人境大修、大半个青州江湖高手,都被您一人压得不敢动作,青州北城门直接被烧掉,如此战绩,天下间还有谁能拥有?” 曹安没理会老狗的话,微微颔首,似乎想到了什么,“晓梦呢?” “公子,我在!” 晓梦走进房间,这是一个妖而不媚的女人,一头白发,右手挽剑,那剑是剑也是拂尘,这是曹安偃师术中制作的第一个女性傀儡,完美还原了记忆中的样子。 “你给我治的伤吗?” “是的。”晓梦简单回答了曹安的问题,她现在的傀儡身只有五景实力,无法承载她太多的意识,有些意识智慧,但是不多。 晓梦的巅峰是六景天人境大圆满,限制于时间和材料,曹安只制作了五级,看重的便是晓梦的【和光同尘】,那种与缩地成寸近乎异曲同工的手段,最后虽然也同样用了出来,但跟曹安预想的结果有些出入。 他是准备逃走用的,最后却是压得潘家无人敢动才离去。 “我受伤期间,就劳烦你多费心了,那潘鼎晟盛怒一击,对我的伤害不小,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动用力量了。” “公子放心即可!” 曹安点点头,没收回晓梦,女子总比糙老爷们会照顾人,狗子就算了,不指望它。 “可有见着大护法新月?” 狗子微微低下头,“未曾!” “主人,新月大修或许是因为其他事情被耽搁了也说不定,应该不会是故意不来助拳的……” “我倒不是关心这个,是怕她自己也受到了我的牵连,我没见过她出手,杀伐手段怕是在同境界当中差了些,只希望别出太大的问题就好。”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关心我吗?”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透过那仅剩半边的墙看去,骑在白鹿背上的女人不是新月还是何人。 眼见她安全而来,曹安心中稍微轻松了些,嘴角露出了笑容。 “你要这么认为也是可以的。” “还能走动的话,可以出门晒晒太阳,老躺着对身体的恢复没多少好处。”新月没进来,而是跃下鹿背,径直走到一边搬了两块大石过来,自顾自的坐上了其中一块,曹安撑起身子,在晓梦的搀扶下走出房间,坐在边上。 “这是?” “五级傀儡晓梦。” “明白了,那日在青州城北门口,就是她带着你离开的吧?” “嗯!” “我被火云和尚缠住了,抽不开身,他的实力与我相差无几,隐隐有些压我一头,若非当日与你交谈之后,我的修为略有精进,只怕这一次,我也要在他手上吃不小的亏。” 那日,两人分别之后,曹安上了剑山,新月剑术自成体系,没跟着去,很快就遇上了火云和尚,同为天人境大修,二人实力相差无几,火云和尚刚到就直言不讳,受潘家所托,只是为了看住她,不去插手曹安一事。 两人打过一场,最终还是火云和尚自行离开了,再拼下去就打出真火了,火云和尚毕竟只是潘家供奉,不可能为了潘鼎晟安排的事情去拼命,但时间也足够了,北城门的战斗早已结束,再了解了经过后。 新月反倒不急了,在城内休养了几日,这才一路跟到这里。 “你现在在江湖上的名声可大了,最新一期的悬赏策上,给你排到了第50名,以武道三景实力,跻身天人境要犯行列,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要看看吗?”说着,新月晃了晃手里的悬赏策。 曹安接了过来,展开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曹安,十九岁,三景凝气境,六级偃师,最后一次出现在青州城】 【事迹:大武关退朱衣捕、恶土原败江秋四鬼、伏牛山败任极、力压青州潘家,斩天人境大修,断潘鼎晟一臂,破青州北城门,身负重伤后离开。赏金:十万两白银 】 “十万两白银啊,我自己都想把自己拿去交差了。” “没发现这上面的变化吗?” 曹安撇撇嘴,“发现了,没太在意,以前是因为实力不够,青州做过一场后,觉得傀儡也算是我实力的一部分,被承认了而已,至于千叶镇的事情,仔细调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以前没什么实力倒算了,如今这样,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放出来那样的信息贻笑大方。” “你倒是想得通,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哦对了,这是我们神教内部的疗伤圣药,名为生肌散,别看名字起得通俗,但效果就跟名字一样管用。” “多谢,先把伤养好再说吧,这趟青州之行,所获良多,我需要时间沉淀沉淀。”曹安接过生肌散,目光平静的看向远方。 这一趟,真气也有所松动,剑道感悟还没来得及内化,还有那一门天赋神通。 “如此也好,潘家暂时不会找你麻烦了,损失了一个六景天人境大修,家主又断了一臂,实力大减,他们自顾不暇,你确实有时间好好沉淀,算算时间,少明府云上之境也将在一个月后开启,到那时,你可与我一道进入。” “云上之境?” 新月神情一肃,“对,少明府云上之境,我辈武夫梦寐以求的秘境,可惜此地两百年才会开启一次,你不是常说机缘巧合,命运使然吗?你我刚到少明府,云上之境就即将开启,这就是你我的机缘,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怎么样,有兴趣吗?” “秘境一类,无外乎可得功法武技,宝物神药,又或者加快修行速度,那云上之境又属于哪一类?” “云上之境没有功法武技,修行速度也比外界好不了多少,传说那曾是上古时期天宫药园的一块碎片,所能得到的只有宝兵神药。” “你去过?”话音刚落,曹安就知道自己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你觉得我看起来能有两百多岁吗?” 两人结束了谈话,晓梦帮曹安上了药,林边茅屋中,三人度过了极为平静的三天,曹安胸口的伤也在生肌散的作用下,几乎完全愈合,伤口处长出了嫩肉,已经可以正常运动了。 这三天,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向来耐得住性子的他,对于静下来的日子反而乐在其中,以冥想之法在脑海中推演着剑山玉璧所得剑术,或是修行【明玉功】,距离突破第三层,只有一步之遥,充斥在天地间的元力给他提供着取之不尽的能量。 原本微弱的真气,也随之壮大了一丝。 这一日,曹安取了一段竹板,铁剑被潘鼎晟一箭毁了,眼下,脑海中的剑法梳理推演基本已经完成,剩下的就需要勤加习练,手头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自己先削一柄竹剑对付着用。 “公子不如先使着我手里的剑?” “不用,又不是多重要的事情,新月道友呢?” “新月大护法说是进山寻点晚饭的食材,一大早就带着白鹿走了,估计要等到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曹安嗯了一句,两人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有些习惯了这个‘大护法’在身边的日子,没有了之前拘谨和不自然,手中底牌基本上能曝光的,都曝光出去了,江湖武林都知道自己手头有着一个黄皮葫芦法宝。 也就不存在还需要隐藏什么,相处起来更为融洽,自然了许多。 “汪汪汪!” 安静趴在一边的老狗突然起身,冲着林外叫了起来,晓梦第一时间看了过去。 感知中,一共是三个人,听他们的呼吸,两人有武艺伴身,修为在二景血气境,另一个只是普通人,气息紊乱,曹安眉头微皱,那个普通人的气息很熟悉,但无论如何自己都想不起来在哪里接触过。 “救命!救命!!” 听着这声音,语气中所包含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畏惧和胆怯,曹安忽然想起来了。 那是凌玉渡外一面之缘的女子:曹婵。 晓梦身体自然的站在曹安面前,显然没有出手的打算,她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曹安。 “救一下那个姑娘!” “好!” 一剑出鞘,曹安还没看清楚她出剑的动作,就见两道剑气掠出,玄而又玄的落在两汉子挥舞着的铁剑上,齐齐一声脆响,铁剑被震落下来,两人停下脚步,目光朝着这边看了过来,那曹婵眼见危机解除,也不管前方是谁,奋起余力跑了过来。 “何人坏我兄弟二人好事?” ------------ 第七十章 神都靖安府 新月的话给了曹安启发,只是一瞬间,他就想到了多种可能。 自己离开的路线对于孤身一人的曹婵来说无疑是隐秘的,但对于青州的多方势力来说,那就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没什么区别,不止是那劫道的匪徒有嫌疑,就是曹婵背后的那个掌柜的说不定都是被人指使的。 “查一下今天那两个人,抓活的回来。” “好。”走了两步,似乎感觉不太放心,半侧着脑袋,露出那张精致的瓜子脸。 “你别乱跑了,等我回来,公子最近招惹的势力不少,以防有人使阴招。” 新月柳眉儿一挑,“知道了,你个傀儡怎么跟他老妈子似的。” 晓梦只说完自己要说的,浑然不顾她大护法新月说什么,几度幻灭,人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内。 “之前也曾听你自称过道爷,你也是道家的门人?” “我是纯正的道家弟子。” 新月来了兴致,眼底泛起丝丝光芒,“她那手你会不会?” “哪一手?你说的是和光同尘?” 那确实是一手挺招人喜欢的手段,人前显圣必备,优雅之中不乏洒脱出尘之意,这可比新月骑着白鹿还要显眼。 “你就不用想这个了,那是道门心法,没个十几年功夫,成不了气候的,你现在已经是天人境,在武道一途有着自己的理念……” “打住,就是随口一提,可没想过真的要学。” 曹安笑了笑,“熟了,等晓梦回来的时候,你要是没事做的话,就帮我问问那两个匪徒吧,我争取最近能把实力在提一提,去云上之境后也能多一重保障!” 茅屋前,曹安一手持剑,呆立原地。 通过这段时间的修行,基础剑法的几个招式,曹安已经推演到了极致,有着这个世界规则的加持,他这段时间的基础剑法修行,就抵得上在地球十几年的苦修,再加上剑山一行,传承而来的剑理剑意。 高屋建瓴之下,让曹安的基础剑术修行直接达到圆满。 是时候开始修行真正的剑招。 他沉寂着,将自己的心神完全沉了下去,一点点抛却掉脑海里所有的剑理剑术,直至无思无想,忽存忽亡之间,右手微微抬起,一剑点出。 还在边上吃东西的新月察觉出了天地元气的寂静,转过身,惊讶的看着曹安。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堪堪三景凝气的武夫,更像是一个早已侵淫剑道十几年的老牌剑客,除了曹安身上那份精湛的‘技巧’和卓绝的气度外,更令她感觉惊讶的是曹安的剑法,在这以前,她从未见过曹安修炼正统的剑法。 一招一式,都只是最基础的十三式剑招,然而,这一刻,她见到了,第一次修炼剑法的曹安,那样的剑术,是她在曹安这个境界所完全无法媲美的。 【圣灵剑法】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展露锋芒,剑招奇快,凌厉无双,剑身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带着呼啸清鸣,让她意识到,原来在剑道上,与剑的契合已经如此之高了。 这种程度,哪怕是那号称天下剑客之乡的青州,同辈俊杰中也找不出几人。 短暂的惊讶之后,她一手拄着下巴,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便是这个男人偶尔不经意间散发出来的魅力,他一步步踩着实地,有着自己的规划和想法,从不为外物所困,也不为他人所扰。 沉稳精进,一鸣惊人。 “人找到了,但已经死了,应该是离开这里之后,就被人杀了。”晓梦回来了,前后不过两刻钟时间。 新月抬手,“猜到了,被人杀了就算了,反正我们想要的答案也被证实了,其他的,你们公子也不关心,就不用咱们操心了。” 山中宁静的日子转眼过去半月有余,期间再无事发生。 【圣灵剑法】进境极快,几乎没什么瓶颈,当是先前的累积足够,以至于曹安每日修行都有新的领悟和精进,唯一的缺憾就是内景,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相对于圣灵剑法,【明玉功】的进境就缓慢了许多,依旧没能突破第三层。 “云上之境两百年开启一次,少明府中汇聚了天下各地武夫,如此盛况,毕生难得见着几回,你可以好好领略一番。”新月牵着白鹿,带着曹安行走在少明府府城之内。 晓梦被曹安收了回去,身边只有阿黄跟着。 背着大葫芦的曹安辨识度极高,人的名树的影,青州一战彻底名扬江湖的他立马引来了各方注意。 “你便是曹安?”汉子披黑色甲胄,是典型的王朝讲武堂学生装束,手中带鞘的制式长刀直接拦住了曹安的去路。 看年纪约莫二十来岁,身形倒是与曹安相差无几,只是皮肤加成下,比曹安更显雄健。 新月笑着让到了一边,嘴角玩味的看着这一幕。 “是我。” “如今江湖中都在盛传你力压半个青州江湖的威名,但我知道,你不过就是仗着法宝和傀儡之利,今日我讲武堂莫留声便要挑战你,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莫留声的声音很大,生怕周围的人听不到。 特别是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话音刚落,扫视了周围一圈,很满意这个结果,曹安的名声很大,他的实力争议性也很大,以至于当下有人做了出头鸟,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曹安有些不适,他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那会让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剑眉一挑,“你想要怎样的公平?” “单纯的以自身实力公平一战,不得使用傀儡和法宝。” “可你现在应该是四景巅峰修为,而我是三景,你觉得这个公平?” 曹安疑惑的看着他,讲武堂的学生,那是王朝未来的中坚武装力量,难道都是些傻子不成? 莫留声闻言冷笑,“那是我自己辛辛苦苦修炼而来的实力,你我相差不了几岁,你自己不努力修行,反倒是怪别人境界比你高了,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每一尊傀儡也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他们也是我实力的一部分,你自己没能耐成为偃师,反倒怪别人用傀儡了?这当了标子,还能立个贞节牌坊的好事怎么能轮得到你?你要想踩着我上位,扬名江湖,那就来点实际的,而不是在这耍那点心眼,照你这公平之法,还不如跟小孩比尿尿看谁尿得远了。” 他的心思被曹安一语点破,脸上有些挂不住,白皙的面盘上,一阵燥热。 “胡搅蛮缠,一派胡言,你就说你敢不敢应战吧?” 曹安都懒得跟他废话,“雄霸!” “可怜的虫子!!” 三分归云气都没祭出,直接就是一拳照着面门轰杀过去,莫留声还想举刀格挡,在暴烈的真气催动下,那制式长刀根本就没能顶住,直接碎裂,连人带碎片砸到了街边的墙壁上,昏死了过去。 曹安的干脆利落,压下了人群中一些起了心思的,人群中让开了道路。 “阁下出手也未免太重了吧?不过就是一个挑战,你要接便接,不接明说即可,何必出手伤人呢?”还没等曹安走出去,街道的那头,同样身披黑色甲胄的几人簇拥着一个青年,排开人群,堵在前方。 看青年身上的真气波动,应该初入五景境界,周围已经凝练了一层淡淡的武道罡气。 一身淡青色袍子,纹有紫色云纹边,顶上戴着玉冠,唇红齿白,贵气逼人。 曹安没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青年摇着手里的扇子,对于不按套路出牌的曹安一时间也接不下去了,曹安不说话,他就没办法继续往下接了啊。 “在下神都李如龙,你这不问青红皂白就重伤了我的朋友,怎么也说不过去吧?今日是务必要给出一个交代的,别人都畏惧你法宝傀儡之利,但我李如龙不惧。” 曹安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李如龙二十多年的养气功夫都差点破功,好在从小就在一群老狐狸和官员家族的勾心斗角中长大,面皮足够厚,心中郁闷,却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伸手一招,引来了四条身影位立左右,皆是天人境大修。 人群快速散开,扩大了范围,这吃瓜虽然重要,打起来殃及池鱼就不好了,他们心中也了然,难怪敢说不惧曹安傀儡法宝之利,原来底气在这里,能一出手就引来四名天人境大修的,结合刚刚李如龙的话,有心人已经大抵能猜出他的身份了。 神都靖安侯李闯之子,这等尊贵的身份,能轻易拉出四名天人境也就不足为奇了,傀儡之利没了,剩下的就是法宝之利,那么此人身上应该也有足够分量的护身法宝伴身了。 “曹安,你的交代呢?” “不如索性你直接说出想要的交代吧。”曹安也有些好奇,摆了这么一出大戏,这个李如龙到底想要什么。 “江湖中人素来知道,本世子爱才惜才,你虽只是三景凝气,却能在江湖中闯下偌大名堂,足以称得上人才二字,只要你追随本世子,今日之事本世子就当没发生过,如何?” 曹安眼神飘忽,想到了就在不久前,也想着让自己奉他为主的那人。 看到曹安的神情,李如龙以为曹安在斟酌其中利弊,乘胜追击道:“追随本世子之后,你就是靖安侯府的人,青州潘家你完全不用放在眼里,这王朝天下,能与我靖安侯府掰手腕子的势力也没有几个,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得胆战心惊。” “进入侯府以后,府中武藏随你阅览,每月亦有丰厚的资源可拿,只要你有潜力,本世子可以承诺,将会倾力培养你,宝兵、美人、钱财、丹药,你所缺的,进了侯府,都不是问题,不信你可以问问我身边的人。” 曹安回过神来,之前的话,他一句也没听到。 围观众人眼底也露出了艳羡之色,实在是李如龙所描绘的待遇太好了。 他给的太多了。 ------------ 第七十一章 陆十三 “世子殿下好大的口气,不知我鹿鸣州天剑宗能不能与你靖安侯府掰掰手腕子?” 青年背着一把大剑,高大的身形在这把大剑的承托下,硬是给人一种娇小的感觉,那大剑的剑尖差不多能到膝盖的位置,剑柄更是高出脑袋一大截,宽厚的剑身,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虎背,显得异常夸张。 这样的装束可不只是他一个人,身后两人也是如此装束,一男一女,容貌皆是上佳,女子体态轻盈,风姿曼妙,就是大剑有些煞风景,清一色的白底红边劲装,胸前绣有天剑标志。 曹安注意到,他们身后的大剑规格也是不尽相同,但有一点,这大剑并非一体铸成,而是由多个零部件组装形成,若是不看他们的服饰,还真给人一种赛博朋克的感觉。 “这些都是天剑宗的弟子,最醒目的标志就是他们身后的大剑,那大剑一般都有十二柄小剑组成,个别天剑宗大修能用到十三剑,这与他们修行的功法有很大关系。” “再一个,如果是通体铸成的话,剑身的强度和坚韧度会大打折扣,但是如果你见到了大剑不是组装的,就要小心了,那意味着那名天剑宗门人手中大剑绝非寻常宝兵。” 新月的声音在曹安的脑海中响起,她的脸上收敛了那份玩味,看得出来,她对天剑宗颇为忌惮。 李如龙目光不善的看着来人:“陆十三,哪都有你。” “太祖圣言:天下乃天下人的天下,既如此,你李如龙来得,我来不得?”怼完李如龙,陆十三转过头,目光看向曹安。 “在下天剑宗陆十三,久仰大名了。” 曹安还了一礼,“在下曹安。” “刚才,这位李世子想要招揽兄台,我与他素来不对付,他想成的事情,我偏偏不想让他如意,多的也就不说了,他靖安侯府能给兄台的修炼资源,到我们天剑宗也是一样,至于所谓的钱财美人,拥有了实力,这些都不过是附带的。” “最重要的一点,你去了靖安侯府,为为他人卖命,说难听点,是为他人鹰犬,但若是来了天剑宗,咱们就是同门师兄弟。” 陆十三嘴角含笑,几句话,就让别人觉得他性子直率,至于是否真是如此,曹安不想去了解。 李如龙阴沉着脸,青州一战之后,六级偃师的头衔已经稳稳挂在了曹安头上,只要不是傻子或双方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一般势力都会想着交好、招揽曹安,六级偃师,足以让各方势力忽略掉他那并不好看的实力。 李如龙吃亏在行事风格上,武道三景的实力,让他轻看了曹安,与潘成蟜一样,只想着以势压人,直接逼曹安就范,在没有其他势力出现的时候,这一招,无疑是最快的,也是最有效的,但眼下天剑宗的人出现了。 对比之下,他就直接等于恶了曹安。当然,这并不仅仅只是李如龙的问题,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世家门阀和宗派之间的性质不一样,若有得选,同等条件下,哪怕是世家做足了礼贤下士的礼,寻常人还是只会选择宗派。 “多谢厚爱,不过曹某已有师门,却是不能再另投他宗了。” 曹安短暂的在脑海中斟酌之后,说出了这话,编造一个莫须有的宗门在自己身后,将来行事也会方便些,麻烦少一些。 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陆十三诧异的看了曹安一眼:“不知兄台师门是?” “江湖中无名小派,名为白玉京,只不过家师授法一段时日之后,就云游去了,曹某还未来得及去过师门。”这段时间,恶补了一些王朝常识,白玉京这个名字,他知道在这里是没有的,至少,在这个王朝之中没有。 这就是了,曹安的话,弥补了绝大多数人对于曹安一身所学的来历残缺,一个在千叶镇上生活了那么久的人,在村子覆灭之后,行走江湖,短时间内如彗星般崛起,其身后若是没有一个宗门支撑,那就古怪了。 陆十三爽朗一笑:“看来兄台也是有大机缘之人,既如此,就当陆某之前的话没说,曹兄日后若来鹿鸣州,当通传一声,在下也好尽地主之谊。” 这便是释放交好的信号了,曹安顺水推舟,嘴上说着一定一定。 经陆十三这么一闹,原本的气氛也随之转变,李如龙却是不好继续堵着曹安了,狠狠的瞪了陆十三一眼,转身带着讲武堂的学生离开,那昏死在墙角的莫留声,也被人拖走了。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人群散开,曹安和新月两人寻了一间客栈。 “你有师门我怎的不知道?你这人,一会是从村里出来的,一会又是师门的,嘴里可有半句实话?”新月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跟着曹安走进他的那间,一抬手,以天人境大修之能隔断了外界,开口问道。 “我有预感,日后这样的麻烦还会不少,倒不如就说自己已经有了宗门,既解释了我一身所学的来历,也堵住了他们的嘴,省得日后麻烦不断。” “倒也是,不管是那姓陆的,还是那姓李的,未必见得就是什么好人,你自己要斟酌好。” “这个我明白,不管怎么样,陆十三此人今天算是帮我解了围,虽然我并不需要,但这个情还是得记着,他主动示好,我也不好恶了他。” “你不需要?四名天人境大修,比你在青州的时候还要多一人,你打算怎么做?”新月好奇的看着曹安,说实话,今天被李如龙堵住的时候,她的内心也有些没谱,自己可以拦下一个,但曹安身上有三个天人境傀儡吗? 应该是没有的,那日城外一战,只听说他出动了两个天人境傀儡,最近也没看到曹安制作新的傀儡。 曹安温润一笑:“也不过就是一把火的事情,何况他们当时站的那么近,我有八成的把握直接烧干净两个。” 新月瞳孔一缩,当日的情形她没看到,只能从别人口中了解个大概,眼下听曹安如此说,才真正明白他身后那法宝的可怕。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你休息吧,最近少明府中,三教九流的人很多,以你目前的情形,若无必要,轻易不要出门,我查看了一下,还有几个其他王朝的大修也来了,一些老怪物也隐藏其中,莫生事端,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 “等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云上之境,它就没有什么进入的限制吗?你刚刚说还有一些老怪物都会来,那我们这样修为较低的人进入其中,岂不是与送死无异?” “我之前没跟你说过这个吗?” 曹安瞪大了眸子,“你说过吗?” ------------ 第七十二章 法不可轻传 “我给忘了,无心之失。” 这女人是个戏精,戏精本精,曹安有些时候还真的摸不准她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演戏,正如她信手拈来,搭上曹安的臂弯,眼眸低垂,就是一副弱的可怜的女子形象,一切以‘夫君’为主的样。 她大概是曹安见过的,最没有所谓高手尊严的人了。 “云上之境进入点随机,离开的时候,也是随机,有的可能就在秘境之外,有的可能会直接离开少明府。”新月停顿了片刻,接着说道。 “而且,云上之境内,虽不会压制修为,但高修为之人并不会占多大的便宜,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真实的情况,还需要等你我二人进入之后才能了解。” 曹安也没多问,该说的,她自会说。 云上之境并不在少明府内,但距离开启之地,少明府是最近的,府城大,且繁华,一下子塞进了数万人,除了比往日热闹了些,根本没有影响到整座城的正常运转,这是很难得,要知道,这是古代社会制度,并非曹安来时那个世界。 真正进入云上之境的,绝对不可能达到数万人,顶天就是万余人,但能有资格进入的,哪个背后没点实力,三五扈从守卫那都是再正常不过,过分一点的,身边还有待上几个服侍丫鬟,人数自然一下子就多了。 欢喜了少明府的这些商贩们,他们极力的吆喝,什么云上之境,什么宝兵神药,这些与他们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在乎的只有可以立马到手的银钱。 “主人,我是不是又要与你分开了?” 曹安笑了笑,“你这狗鼻子还怕寻不到我?” “倒也不是,小妖没别的本事,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但有一日离开主人身边,不得听从主人教诲,便感觉浑身难受,吃不好,睡不香。” 曹安嘴一撇,“也不知道昨夜离开之前,在那恶风洞口喊着‘嫂子,我是黑狗大哥’的狗是谁,我看你要是没在我身边,过得会更潇洒自在一些。” 老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羞赧,“那,那时年少嘛,都是嫂子好客,招待得周全,小妖我要是临别之际,不去坐一坐,反倒显得有些不解风情了。” “打住,我可不想听你的风流史。” 这老黄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那恶风洞中的两妖与曹安几人相邻,以老狗的速度,驾起妖风也就一刻钟能到,是两只野狗成了气候,雌的是只花斑狗,雄的是只黑狗,因为距离少明府太近,两妖就藏在恶风洞中。 白天黑狗外出觅食,花斑狗守着洞内,自从发现两妖之后,老黄就没少往那边跑,后来就有些变了味道,老挑黑狗不在的时候去那恶风洞中招呼。 “你说他倆守着一株灵草?” “是的主人,不过那玩意对人类没什么作用,就是一株年份很小的萃血草,灵性有些,却是不多,主人,您不会是想打那株草的主意吧?”老黄一时还真有些担心,主人的话,他自然是不敢违背的,但那花斑嫂子,老黄又一时有些不忍。 “想什么呢,我只是感慨这天地间,各自机缘罢了,估计那两妖能成气候,也是得了那灵草的助力,只不过开启了灵智,踏足妖列不难,似它们这样的野妖,在人族夹缝中求存,想要再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真传二字困死了多少的天地生灵。” 老黄一时间说不上话来,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其实也比两妖好不到哪里去。 世间真传,困死的又岂是人族,还有世间万灵。 有一句话曹安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那我本可以忍受黑暗。智慧是好东西,但拥有了它,未必就是一件好事,这世间太多的生灵,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智慧,却也只能是趴到井边,看了一眼外面波澜壮阔的世界,带着遗憾落了回去。 回到它本来应该存在的地方,但也有一些不甘心如此,没有真传,那就只有走上邪路,吞噬血肉,扭曲成长,这也就是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妖属吃人之事。 “阿黄!” “主人,我在。”老狗凑上前来,用脑袋轻蹭着曹安的掌心。 “有道是法不可轻传,我手里确实有几门要害之术可以传授与你,我常做大势之下顺手推舟的事情,却很少无端插手别人的轨迹,对天地大道需得有敬畏之心,谁也无法保证插手之后,就会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 “更有可能出现的事情是,随着这一次插手,整个事件被推向无法预测的未来,牵涉之大,因果之恐怖,难以想象。今日有感而发,便择一传你,机会只有一次,你且听好,顺从你自己的本心做出选择,不要因外物干扰而留下遗憾。” 老狗浑身颤抖着,语气中有些哽咽道:“谢主人赐法,阿黄明白!” 曹安摇了摇头,“妖属与人族不一样,人族是一步步,循序渐进的修行,可妖族我并不清楚,要传你的内容,是连我自己都还远没有涉及到的内容,我更不可知道你能不能修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狱法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犬而人面,善投,见人则笑,其名山犭军,其行如风,见则天下大风,此为一,你可想学其修行之法?” 老狗能听到曹安所说,只是要遵从内心的话,它对此并无感,当下摇了摇头。 曹安也不意外,接着说道:“阴山之上。浊浴之水出焉,而南流于番泽。其中多文贝,有兽焉,曰天狗,其状如狸而白首,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大成之日可吞噬日月,你可想学其修行之法?” 老狗抬起头,看着曹安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 它在害怕,它知道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而自己连着两次拒绝了曹安,生怕机缘就此没了,可内心又是真的无感,尽管听起来能吞食日月是很强大的大妖了,所以它小心翼翼,紧张而忐忑着,这是决定自己整个狗生的一次谈话。 曹安没有多少表情,依旧很平静,该说的,已经说过了,他本就有些不太敢传,老狗一切神态他都尽收眼底,却没有出言提醒。 能得到,能成,那就是它的机缘,错过了,那就是机缘未到,或者机缘不在自己身上,阿黄在忐忑紧张,他也是如此。 “集群兽之像于一身,聚众物之优容为一体,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听辨世间万物 ,尤善人心,此为谛听,你可想学其修行之法?” 曹安话音刚落,老狗伏身嘶鸣,那一刻,曹安感觉那嘶鸣之声并非来自老狗的这具肉身,而是来自灵魂,整个身子都在不住的颤抖着。 感受到了它内心的那种渴望,曹安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此法名为【观照万象】,记好了。” 嗡!一道无形的护罩笼罩住了这个房间,感受着护罩上熟悉的气息,曹安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没有再犹豫,从口中念出了那一篇将近千字的修行功法,老狗竖起了双耳,狗脸之上,带着某种神圣的光辉。 一遍之后,曹安问道:“可记下了?” “主人,已经悉数记下了。” 这记忆,让曹安都有些吃惊,只能归功此法与老狗的契合度很高。 “将来若是修行有成,切记不可仗着能力胡作非为。” “小妖会一直随在主人身侧的。” 看它即将晋入修行状态,曹安也就没再说话,至于能一直随在自己身侧,曹安是不太确定的,未来之事太过遥远,有些时候,身不由己的事情更多。 他盘膝坐定,也开始修行起了明玉功。人族的修行,是需要按部就班而来的,力量层次逐一往上,这就是为何在低境界中,也就是武道一至三景,可能会发生越级杀敌之事,但往后,就几乎没有可能的缘故。 像曹安自己一样,仗着傀儡和法宝那又是另说,这也是为何白天莫留声仅仅只是四景,曹安也不愿意与他争斗的缘故,别看人家只是四景开脉,这实力差距就像是神功大成的杨过之与蒙古小兵一样。 别人体内的真气如江河奔流,自己则如一线流淌,怎么跟人打?单纯的真气就足以耗死自己。 人族,要真正与妖兽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是突破过渡境,达到外天地境界之后才行,那时候的人族,就可以直接摄取天地元气为己所用,但其中又有些差异,只是单纯的摄取能量上处于同一水平线,导致两族在力量体系上维系着一种怪异的平衡。 曹安一直以来都有一种猜测,内天地境界,不管是哪一景中,都很注重肉身的蕴养,根本原因应该就在人族的肉身上,以至于无法直接吸纳天地能量为己所用,前期内天地境界的每一景,都在为了达到这个标准而弥补身上所缺。 直到能够彻底的达到标准,踏足外天地。 夜幕降临,黑暗中,丝丝缕缕无形的月华之力,被曹安摄入体内,汇入丹田之中。 ------------ 第七十三章 要致富,先修路 脑后神光若隐若现,隐约间还有七彩华光一闪而逝。 明者,日月也,玉者,天地之精也。只可惜曹安此刻沉心修行,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无法观照本身,不然当能对明玉功领悟更深一层。 在肉眼所看不到世界里,天地间无时无刻不在涌动着澎湃的天地元力,天地生灵就像是完全浸泡在天地元力当中,曹安也在此列,但不达外天地境界,无论如何修行,无论功法如何的高妙精深,所能摄取的仅有那么一丝。 三千弱水连一瓢都取不到,这是上限,天地规则框定了一切,但曹安身边的老狗就不一样了,它的身体像是一团海绵一样,虽不主动摄取天地元力,但功法运转之间,那身体周边的天地元力会尽数揉进体内,身体内隐隐有毫光绽放。 人身与妖兽之身的区别,就在于对天地元力的使用率上。 沉浸在修行之中的曹安灵台猛地一震,福至心灵,他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一直以来都被自己遗忘掉的事情,或者说那并不是被自己遗忘的,而是被上一世的修行和境界划分给误导了。 ‘这个问题,其实在冯家的时候,我自己甚至还指点过那一僧一道的,怎的到了自己修行的时候,却反而被遗忘了,惯性思维,加上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悟,明白个中道理,未必就是明悟,只有明悟才是真的理解。’ 这一刻,曹安的内心,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三景凝气,并不影响开脉,因为四景开脉开的并不是体内十二正经,或者换句话说,四景未必就是真的开隐脉,哪怕是在前世,隐脉都绝不是为大众所认同的武学常理,所谓开脉,应该是为了五景武罡境做的补充。’ 理越辩越明,曹安越想越觉得可能。 ‘天下真传,也有优劣之分,有些功法便是修炼到最高境界,受上限所制,真气精粹程度,根本无法凝炼武道罡气,驳杂、劣质,那就只有接着开脉,以更多的经脉承受容纳更多的真气,从量变达到质变。’ ‘所以,三景凝气与四景开脉,并无先后顺序,不当受境界划分所限制,我若是按照【明玉功】行气路线,以体内这一点真气,率先将行经路线打开,再来修行功法,当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崎岖小路难行,自然影响真气运转速度和通行之量。’ 从外界中看,此刻曹安脸上忽悲忽喜,偶尔眉头紧随做沉思状。 ‘不对,不全对,有先后顺序也对,这就是两种不同的方式,按顺序走下去,是一种【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法子,以真气日久天长的渗透、流转,潜移默化的达到开脉效果,进而也在逐步壮大真气。’ ‘而我所想到的是,【要致富,先修路】的法子,先修宽广大道,再来壮大真气,二者其实并不好说有什么优劣区别,一切只看个人,以我来看,当是第二种法门更适合我一些,明玉功真气并不霸道,日久天长的水磨工夫要想达到目的耗时太久。’ ‘当专心致志开脉,再凝气!’ 想到即做,曹安没有丝毫犹豫,原本按照行气路线缓慢渗透的真气开始变了方向,转而凝结在一起,汇聚成一处,攻向本就开了的任督二脉。 当初龙虎二形开了任督二脉,但这还远远不够,达不到曹安想要的目的,正如清理淤道一般,真气缓缓在任督二脉中冲刷推进,力竭之后,再度休整,凝练新生,重开旧路,如此往复,在曹安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那原本相对微弱的真气,居然也在随之壮大。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曹安几乎没有出过客栈,新月天人境的感应,很清楚曹安在做什么,饭菜都是让客栈小厮直接送到房间。 三天下来,任脉彻底贯通,曹安试了一下,当即精神为之一震,那种流畅感,绝对是之前所不敢想象的,他知道自己的路走对了,心底愈发踏实,任督二脉是之前就开过的,任脉花了三天,督脉大约也就是几天的时间。 剩下的经脉可能耗费的时间会很长,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已经比之前预期的快了很多了。 “吃过饭,我们也该走了,云上之境即将开启,城中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 新月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的老狗,它的变化很大,短短三天,肉身已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妖力波动,反而给人一种温暖、正大的感觉,隐约间,能从那气息之中感应到一丝对自己的威胁。 那是本能的感知,绝非真的就是威胁,以老狗现在的修行,别说一只,就是一百只,也不是新月的对手。 “你给它修行的是什么力量?” 曹安愣了一下,“偏向佛门。” 新月点头,“这就解释得过去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我再授它一门敛气法门,它这个样子,现在还好一些,过些时候,随意在外面晃荡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佛门向来霸道,被那些家伙盯上,会麻烦不断的。” “如此最好,走吧,我已经吃好了,我对你口中的云上之境越发感兴趣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好像对云上之境并不怎么上心。” “男人也是善变的。”曹安玩了个梗,可惜,新月没办法get到这个点,乐趣顿时没了。 却说两人走出少明府城的时候,几乎半数以上前来云上之境寻找机缘之人都已早早到了目的地,这里是距离少明府城一百余里的泪湖。 泪湖因其形状酷似一滴眼泪而得名,当地人则称之为神女湖,神女有泪,落凡为湖,两个名字都一脉相承。 此刻,湖边上早就聚集了各路江湖高手,武道大修,或是三五成群,或是孤身一人,沿着漫长的湖岸线,几乎将整个泪湖包围。 湖面上正倒映着青天白日,一轮、、大日当空,湖面上犹如宝物初现,道道白光闪烁而出,随着微风而闪动,没有一刻停歇。 湖水清澈,湛蓝如洗,此地便是通往那云上之境的所在。 “陆十三,你能不能不要像狗皮膏药一样,本世子到哪都能遇见你,真是晦气。” 陆十三丝毫不在意,笑容依旧,“只要能令你李如龙不开心的事情,我陆十三就十分乐意去做,现在看来,我做得很好,成功的引起了你的不适。” 李如龙嘴角一抽,说不上话来,他是真拿陆十三没什么办法,双方背后的力量势均力敌,各自能拿得出手的筹码都差不多,单论实力的话,人陆十三还要比自己高上一筹,难受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说说吧,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陆某只是听说李世子向来好运,想来在秘境之中,李世子也能好运连连,而宗门的人都知道,我陆十三什么都好,天赋好、修炼刻苦、剑道天赋奇高,就是运气不太好。” 陆十三深谙阴阳人的道理,说一半留一半。 “你什么意思?” “陆某手中缺一只运气极好的寻宝鼠!” “陆十三,你欺人太甚。” “你李大世子能奈我何?”陆十三反唇相讥,他跟李如龙素来不对付,这几乎是双方势力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两边的人都是见怪不怪,反正是打不起来的,眼观鼻鼻关心,各自沉默,不说话。 不说话片刻,李如龙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诮,“你陆十三不会不知道吧,这云上之境进入之后,落地点是随机的,哪怕就是两个人一起从同一个地方进入,也不会被扔到相同的地方。” 陆十三搓搓手,“万一呢?我运气一直很差,所以我现在一直在祈祷千万不要与李世子随机到同一个地方。” 李如龙心下一紧,陆十三的运气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就是很邪门的那种,越是不想的事情,就越能发生,所以为了让陆十三能够安全成长下去,宗门不仅配备了最强的护道者,还特意跟道门做了一笔交易,让出了很大的利益,给他换来了道家【静心诀】原本。 以防出现意外,只要心念不起,欲望不执,就一般不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 可眼下,这货居然一直在想着不要跟自己随机到一起,那反向而来,是不是就是有很大可能两人会被随机到一起? 这一下,李如龙是真的担心了。 陆十三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没等李如龙开口,“不妨你我比一比?看看是你好运足够强大,还是我的不好运更强大一些?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闭上眼睛,祈祷不要与我随机到一起了。” 李如龙迈着脸,不与他说话,心下却真的开始祈祷了。 “大师兄,出来后,记得把结果告诉我们啊。”陆十三身后,背着大剑的女子娇俏一笑,开口说道。 陆十三却是在师妹脑袋上拍了一下,“无聊,谁会真的做这种事情,再说,运气之说,玄之又玄,这种比斗毫无意义,不会有人真的开始祈祷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李如龙:…… ------------ 第七十四章 云上之境2 新月所选的道路正好避开了李、陆这对‘冤家’,但却也是周围人员最多的所在,初看之下,不下百人,没人交谈,相互之间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顾盼之间,皆是对身侧之人怀着莫大的警惕之心。 曹安瞧出了其中的意味,眼下老狗和白鹿都被放回了林间,就只有曹安和新月二人。 “机缘的争夺是从秘境之外就开启了吗?”曹安侧过身子,小声的问了一句。 新月脸颊一红,原本平静无波的内心忽的泛起了丝丝涟漪,跟曹安走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从未对他有过任何男女之想,以她敏锐的感知来看,曹安也没有。 但刚刚,曹安在自己耳边说话,呼吸之间,气息吹到耳边的一刹那,她隐隐有些怪异的感受,那种浑身汗毛像是倒竖一般,一阵微弱电流自双t腿之间席卷全身,耳根的位置腾起两团红晕,强自撑着。 耳朵是她最MG的地带,曹安无心之举,没想到却是破了新月的‘功’。 心下又羞又愤,传音道:“安分点,这很正常,在这里的这些人,并非各个都有进入云上之境的资格,我们所在的这一片,其中至少有六成以上,都是来碰运气的,想要在最终开启的时候,抢夺别人的资格。” 曹安愣了一下,还可以这样? “秘境在何处?水下吗?” “不,秘境在云上!”新月说着,调整好了自己的心境,扬起天鹅颈,朝着万里碧空看了一眼。 “那这对于已经拥有足够实力,可以御空的武夫来说,岂不是有没有资格都一样?他们完全可以不依靠所谓的资格就踏足云上之境。” “若真如此简单就好了,在云上只是相对的而已,可以说,云上之境不在此界,等会你就能真正感受到其中的差异了。” 感受得出来,新月似乎并不太想交流,曹安也就没再说话,心神感应着周围的气息,傀儡宁道奇和雄霸已经出现在袖中,若是真的发生意外,也能第一时间祭出傀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头逐渐偏西,就在这时候,整个泪湖忽然暗了下来,一团阴影遮天蔽日,覆盖了曹安视线所及的区域,那一瞬间,一种心悸的感觉涌上心头,面对这等奇观,天地之威,人才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宛如天塌,又像是黑夜在短短一瞬间降临,曹安抬起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东西遮住了青天,这个过程仅仅只维系了不足两息的时间,阳光重新洒在泪湖上,万里空中中,多了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大山。 虚幻的,不存在的大山和陆地,还有江流,隐约还能看到仙鸟奇兽行走与其间,阳光直接透过山体,照到泪湖上,连绵起伏的幻境覆盖了整个泪湖,整个少明府,甚至,还在向外延伸。 “既在此间,又不在此间!”曹安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只叹天工造物之神奇,便是剑山也没有给予曹安如此震撼。 “时机已到,但我们还不能走。” 看着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武夫,联系上新月之前所说,曹安也明白个中缘由,这个时候离开,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抢夺机缘的武夫出手的对象。 但曹安两人不动如山,却不代表其他人依旧稳得住。 只见一个手持火红色长刀的汉子一步踏出,“既然谁都不愿意先行,便由我来给诸位开个头,先走一步啦。” 他足尖一点,五景武罡境的气息涌出,踩着水面瞬息间掠出数丈,自袖口之中洒落一物,曹安鹰形圆满,目能视微,看得分明,那是一枚碧绿色的种子,种子落入水中,瞬息间长出了巨大的新芽,两半碧绿色的叶片。 疯狂生长!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与此同时,曹安敏锐的感知到周围的天地元力一时间竟变得躁动了起来,朝着新芽涌去。 男人双手持刀,看着新芽,眼底透出狂热之色,“哈哈哈,走也!” 就砸叶片即将触及他的脚下的时候,一道残影如闪电般射出,五景武罡境的汉子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生生被那巨大的手掌虚影攥在手中,连人带宝兵捏成了碎末,血雾洒落泪湖,形势逆转。 却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独臂老头,须发皆白,在最后时刻,站在了其中一片叶片上,一道淡绿色的透明罩子护住了他的全身,显得整个人都处于虚实之间,嫩芽托着老头,以更可怕的速度朝着天空狂野生长而去。 眼前的一幕,让原本也有些意动的武夫暂时按捺住了内心的躁动,没人再敢动作,纷纷警惕的盯着周围人群,那个独臂老头曹安也注意到了,刚刚就在人群之后,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收敛了气息,隐藏了修为,给人的感觉只是一个四景开脉境的武夫。 谁也没想到,竟会是一尊天人境大修。 “刚刚那人是鹿鸣州大罗手孟千里,与当代天剑宗宗主宇文无敌同时期人物,他的手臂也是当年被宇文无敌斩下的,此人因为当年被斩了一臂,修为锐减,后来练了邪功,境界虽然上去了,但据说寿元受到了影响,现在看来,传言非虚。” “江湖中早在数年前就有传言,他寿终而亡,没想到他还活着,并且来到了这里,抢了那人的机缘,进入云上之境,其根本目的应该是为了增寿。” 新月随口讲述,曹安便当听故事一样,了解着这些江湖之事。 “我们也走吧!” “现在?” “对,再不走的话,就走不了了,记住,一会一人一片叶片,千万不要站错了地方,进入的时间是有限制的,估计他们也忍不住了。”说完,新月率先一步踏向水面,曹安紧随其后,甩手就是两尊天人境傀儡。 宁道奇、雄霸,一左一右护在曹安身边,两人还从手中释放出道道气息,将曹安托住。 与先前那惨死的汉子不一样,新月的动作足够的慢条斯理,显得并不畏惧所谓的抢夺,而此刻,有了这两尊傀儡的出现,加上曹安那标志性的大葫芦,一些反应稍慢的人,也明白过来了,看向曹安的眼神,收敛了些。 咚!! 种子落入水中,嫩芽破水而出,就在这时候,三条身影疾掠而来,曹安微眯着眼。 “请宝贝转身!” 火苗乍现虚空,来人一剑递出,泪湖之上,掀起三丈余高的水幕,但这依旧救不了他,火苗如遇无物,穿过了水幕,将其焚了个干净。 宝葫芦转身,飞身而来的另外两人急急转身,掠出了水面。 脚下一股踏实的感觉传来,曹安踩住了其中一片叶片,一道淡绿色的罩子护住了他的身体,身边,是同样被淡绿色护罩托住的新月。 “趁现在,虚实之间还有联系,赶紧将你的傀儡收回来。”新月急忙开口,曹安心念一动,两尊傀儡重新落回了袖口。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说不清,道不清,曹安仔细的感应着,身体时而沉重,时而轻盈,正常状态之下,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即便是有,也不可能感应得如此清晰,但在这虚实之间,曹安感受却是最为强烈。 面颊旁,似乎还有清风拂过,眼中的世界快速向下退去,很快就看不清泪湖中的情形了,倒是能清晰的看到整个泪湖的形状,真的是像极了一滴眼泪,碧蓝如洗,更想一颗珍贵的宝石。 曹安闭上双眸,沉浸在虚实交换的感悟之间,这种熟悉的感觉,他知道来自何处了,那是他第一次进入内景时候的感觉。 他全身心都投入其中,感受着逐渐隐入其中的感觉,心头的意动让他压了下来,现在不是尝试的时候,等从云上之境回去的时候就能一证虚实了。 云团一朵朵从身边擦身而过。 “曹安,你记住,真正进入秘境的并不是我们的身体,我们的肉身会被秘境置于某一处,只有神魂可以踏足真正的云上之境,到了云上之境后,你要第一时间选择一座雕塑寄神,否则的话,以你的修为,不达阳神境,神魂不稳,很快就会在里面飞灰湮灭。” “到那时就是真正的身死道消了,这些雕塑在得了神魂寄存之后,就会化为血肉之躯,并且拥有着超越你所能想象的实力,只要你会的手段,都可以轻易施展开来,所有进入云上之境的人,无论寄魂于何种雕像,实力境界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在于各自的杀伐手段。” “所以之前你问我的时候,我曾告诉过你,进入秘境之后,大修也占不了多大便宜,可他们毕竟是大修,所会手段远超于你,务必小心,最后一点,秘境中的物品可以带出来,但秘境外的东西,无法带进去,包括你的葫芦和傀儡!” “有些话,在外面是不能说的,云上之境的存在极其神秘,哪怕是以文字,也无法轻易记载涉及它的一些隐秘,切记出去之后,不可乱言,否则必有不测发生。” 新月的最后几句话距离曹安越来越远,好在在最后时刻,几乎都是交代完毕了的。 此刻曹安的视线中,再也无法看到任何一物,只觉得自己的感知内,世界一下子变了…… ------------ 第七十五章 云上之境3 白板号! 在听完新月的叮嘱之后,曹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游戏里的白板号,这与白板号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空有实力和境界,也就是‘满级’账号,但没有装备,甚至技能都没有,一切都在等着进入其中的神魂来主导完善。 ‘这样的差距反而才是更大的好不好?’曹安内心忍不住吐槽,一个满级账号,却只有初始技能,别人见面就是觉醒、大招、禁忌法咒,同样的属性,别人能达到百分之五六十的利用率,而你只能达到千分之一二,这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好吧。 “或许,我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曹安受制于人的是神魂强度,记忆中那些强大的武道神通,没有足够强大的神魂支撑,是根本施展不出来的,但不到阳神,神魂强度上,那些大修未必就比自己强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他开始仔细感应着周围的情形,神魂视角下,对于信息的获取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全方位无死角,更为精准、更加入微,除了少了很多色彩。 这种感觉很奇妙,无需睁眼,只要意识所达,自己想‘看’就能‘看到’,意之所至,形即可达,无拘无束,无受身限,无滞碍阻,恍如得大自由,这份大喜悦冲淡了曹安的所有警惕,冲走了新月对他的所有叮嘱。 他神魂飘忽,在这片天地间逍遥肆意。 感知敏锐的人,总能于细微之处发现端倪,求得真相,这在修行一途中往往意味着此人悟性极高,但在这里,这个优点反而成了曹安的致命弱点,别人身上感受到的情绪在他身上被十倍百倍的放大了。 或许对于别人而言,就是略微喜上心头,又或者有所回应,但终归能以理智压下本能的悸动,可曹安不行,他的理智,被那种大自在瞬间湮没,神魂在天地间飘忽,他那原本要比正常人大出数倍的神魂形体,正在被天地间的力量一点点消磨。 而他依旧浑然不知。 直到一阵心悸之感袭来,灵魂战栗,意识才从那份自在中缓过神来,神念所及,是一缕来自山间的清风,这对于寄存肉身之内的神魂来说,无疑是一绝佳美景,清风拂面,带来丝丝凉意而已,若能静坐饮茶,观风翻页,也不失为一景。 可就是这寻常之风,寻常之下在平凡不过的事情,对于神魂状态的曹安来说,却是灭顶之灾,那股清风之中,带着原本就对应三灾之中的风灾属性,神魂状态的曹安于它,就像是遇见了天敌一般,本能的释放出警示信息。 天地间清风掠过,波及之广,曹安意识所达,皆是清风所过,何处可避?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惧,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对于死亡,他以为自己早早已经没了恐惧,当它真正降临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并非无所执,他也畏惧死亡,他也害怕失去。 死生之间,曹安念头百转,神魂猛地一缩,意识所至,将自己藏在山石之后。 ‘这是物理层面的风,而不是意识层面,自然能够被物理层面的山石所挡,刚才那种自由,下意识的让我觉得这风也不受限,无滞碍阻。’山风被挡住了,带着轻声的呼啸从山石两侧掠过,虽然避下了。 但那种本能的,来自灵魂的畏惧,依旧折磨着曹安的心境,他一遍遍的口中默念【冰心诀】,强行压制着本能的恐惧,不然自己恐慌得无法行动。 意识则是搜寻着山石附近的雕塑,新月说过,神魂入境之后,必须立马寻到雕塑寄魂,如此才能真正在这秘境之中走下去。 在整个范围之内,他遗憾的并没有发现任何雕塑,心中倒也没有失落,已然过去的事情,他深知已经无法换回,只能待得清风过后,再去往别处找寻雕塑。 然而,这山风一吹,就是整整吹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结束,曹安感受着这片天地的变化,这里的日夜轮、、转似乎与外界不一样,他开始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这里可能有白天!! 阴神境中有三灾,分别为风火雷,神魂感知里,察觉不到光暗,自己神魂能在这天地间逍遥多时,而本身自己并未渡过三灾,那此时只有一个答案,这里,现在正处于黑夜。 大日一出,天下光明,炎阳之力便是火灾之中最典型的代表,它的威能远胜所谓篝火、地火,到得那时,风灾如果还没过去,神魂之体不得动弹,再加上炎阳之力炙烤,曹安无法想象那个场面。 ‘这不是报应,不涉及因果,仅仅只是代价,在我吞下这块自在的【饵料】的同时,现在的这份代价就已经被许给了我,只是到达的时间晚了些。’他苦涩的想着,时间又过了一刻钟,清风还在。 曹安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那是一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排斥自己的感觉,原本畅游其中,无比舒适的天地间,掺杂了一丝让自己神魂无比忌惮的力量,神魂之体上,已经有淡淡的黑烟出现。 一阵阵刺痛伴随着神魂之体,直达灵魂的深处,一声惨叫之后,曹安滚落在地。 强撑着自己的神魂之体,不让自己离开山石的遮蔽范围。 ‘要天亮了!’这是曹安的第一感觉。 如此之境,雪上加霜,他紧咬牙关,想要压下来自灵魂层面的痛苦,现在,从眼下这个感受来看,火灾的危机远胜风灾,这个时候,只有压下这份痛苦,获得神魂的行动能力,于风灾之中快速寻找到雕塑。 在黎明到来之前,寄魂成功,否则的话,清风不绝,等待下去,唯有魂归天地的结局。 好在,他的性子坚韧,终归还是压住了那份痛楚,神魂之体上,冒出的黑烟更多了,感知里,不时传来淬铁一样的声音,那是炎阳之力灼烧神魂的声音,原本将近两丈的神魂之体,现在只剩一丈有余。 压下痛苦的第一时间,他没有片刻犹豫,心念一动,神魂朝着意识所能达到的最远边境而去,那是此刻所在位置的西方,临动之前,他给自己卜了一卦:火迫金行,大利在西。 只希望这一卦不要真的坑了自己,这占卜之术,能在自己身上灵验一次。 神魂之体刚出山石遮蔽范围,一阵更胜之前的痛苦席卷曹安的灵魂,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苦,那温柔的清风,此刻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箭矢,从自己的神魂之体上吹过,一遍遍的洗刷着神魂,短暂的一瞬间停顿。 没敢犹豫,忽攸而出,来到了既定位置,神念一扫,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炎阳之力越来越强,一咬牙,一路向、、西。 连着三次查验,他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偏离了原本传送的位置多远,意识里第一次感应到了一尊雕塑,幸运的是,那好像还是个男子。 神念一动,神魂忽攸而出,在痛苦中没入了雕塑的眉心位置,也就是这一瞬间,天地间第一缕阳光照了下来,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光明落在了雕塑之上,平静而祥和。 将近两丈的神魂,在经历了风灾,和不过三个呼吸的清风吹拂、炎阳炙烤,已经只剩下三寸身长,温和清凉的感觉包裹了曹安的神魂,久旱逢甘霖,这股力量侵润着曹安的每一处疼痛,将其完全包裹其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只有真的失去过,才会明白那些我们看起来稀松平常、理所应当之物究竟是何等的弥足珍贵。 曹安睁开眼,伴随着他的意识,雕塑双眼位置上,一块石皮脱落下来,露出了一双灵动的眼睛,那分明是血肉之躯的眼睛,如同连锁反应一样,哗啦啦,连着几声石皮掉落的声音传来,曹安舒展开身体。 最后的石皮彻底掉落在地,一个身高八尺的俊逸青年出现在山林之中,他像是获得了什么弥足珍贵的至宝一样,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仔细感受着自己的肉身,放肆的在山林中发出大笑,直到笑累了之后,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 也不管早晨的露水浸透了那身淡青色的袍子,就这么仰望着天空,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贪婪的呼吸着天地间的空气。 至于这具肉身的力量,也并非如新月所说的那般,是百板号没错,但也不是难以想象的境界。 十景:神通境! 具神通力,生欢喜心,得真自在,不过神魂是不敢再出了,毕竟这不是真的自己就有了神通境实力,不过是肉身有了这实力而已,周身的波动,早已不是什么真气,而是演化成了法力。 视线里,重新恢复了色彩,湛蓝的天空,碧绿的枝叶,连绵起伏的山脉,天地间涌动的元力到是真如新月所言,与外面所差无几,显然,多是更多一些的,但多出的这一点,影响不大。 曹安感知着自己的新肉身。 “驾云!” 一言既出,足底生出一团祥云,托着肉身缓缓腾空,云团似乎与曹安心意相通,心意所至,驱使如臂,毫无滞涩感。 ‘此间规则必然也与外界不一样,不然,以我那点神魂强度,根本无法驱动法力这个层次的力量,在真实的世界中,蚍蜉撼树,给了我这么一具肉身,我也用不了。’想到此处,对这具肉身的喜爱也淡了几分。 终归还是自己的好…… ------------ 第七十六章 黄粱洞 “你居然活下来了?” 曹安还没等升多高,就听到下方传来了诧异的声音,按下云团,看清了面前之人,是个女人,但在这里,男女之别一般不太准确,就像是网游之中,操控女角色的玩家未必就是女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曹安忽然心底一暖,有种重回地球的感觉。 这个空间内的雕塑,虽有老有少,但面容都不差,特别是曹安面前这人,简直就是人类审美的天花板级别存在,曹安下意识的将她与那一团红云做了比较,感觉略逊一筹,输在了感觉上。 美则美矣,终归是虚拟的。 “干嘛这么盯着人家看啊,人家都害羞了呢。”女人故作娇羞,脸颊微红。 “你一早就感知到我了?”收回了目光,曹安依旧面色平静。 “那是自然,我还道是哪个愣头青呢,进了秘境不先寄魂,这都快过去一夜了,还在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那为何我没有感知到你?”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你的神魂在秘境中这么久,难道感知到过其他的血肉之躯吗?”女人奇怪的看着曹安。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醒悟过来,的确,自己神魂状态下在这个世界晃了那么久,居然连一个血肉之躯的生灵都没有感应到,这本就是不合常理的。 还没等曹安继续发问,女人便开口说道:“规则限制而已,在这里,神魂状态是无法感应到血肉之躯的,这也算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踏足秘境的神魂吧,毕竟若真的能够感应到血肉之躯,那我们踏足秘境,很快就会被灼烧殆尽了,哪还有机会寻找雕塑寄魂。” 【血气鼓荡、鬼神辟易】,这在外界,是铁一般的定律,按照秘境之中生灵的强大程度,这些血肉之躯所散发出来的血气之力,对于神魂来说,那不就是一个个小太阳,这些不稳定的神魂连天地清风都扛不住,更别说这些‘小太阳’了。 “多谢解惑,在下孟德!”曹安登陆了自己的马甲。 “小女子江素素见过孟兄,你我二人都是在此地寄魂,说起来也算是一种缘分,不如结伴同行,不知孟兄意下如何?”曹安本能的就要拒绝。 “小女子脑海中可是有着整个云上之境的地图哦,孟大哥不会拒绝小女子吧?”眉眼低垂,欲语还休,我见犹怜,当真是把女子娇态拿捏到了极致。 曹安礼貌性的心中荡漾了一下。 这媚功,简直比大护法新月还要强大,曹安心下都开始怀疑起了对方真实性别,不会真的是个女人吧? “能与江兄结伴而行,是孟德的荣幸,就是不知道这所获如何分呢?” “妾身是妹妹啦,孟大哥尽调侃人家。” 曹安不为所动,“既然是合作,还是要讲清楚这利益分配的,不然到时候再起冲突,对你我都不好。” “孟大哥所言极是,不如你我三七开吧,我七你三,毕竟地图与路线都是我提供的,以你我现在的修为,在这秘境之中,只要不遇上同样从外部进来的同道,足以横扫此地。” 曹安不言语。 “那小女子就当孟大哥同意了啊。”女人故作欣喜,曹安转身就走。 “等一等,孟大哥,可以商量的嘛,四六,四六开,我六你四,就当交个朋友,出了此地,你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嘛~”声音酥到能化开铁骨铮铮的汉子。 曹安连脚步都没有片刻的停顿。 过了两息,才听得后方女子似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五五开,五五开!” “敢问江小姐有何打算?” “这云上之境,虽然不小,却也覆不及两州疆域,说大不大,其中的灵草宝兵对于外界来说煞是珍贵,但一个人所能带出去的东西还是有限制的,宝兵一件,神药一份,怎可用随意之物白白浪费掉如此机缘,既然到了这里,自然要挑最好的。” 从两人交谈开始,曹安就一直在看着女子,确定她的确没有说谎,而且对此地像是真的了如指掌一般。 “那最好的在何处呢?” “自然是三山九洞了,距离此间最近的便有九洞之一的黄粱洞,黄粱一梦可曾听过?” “略有耳闻!” “黄粱洞中长有一种壮魂神药,其名为圣魂果,能直接作用于神魂,你得到再多的神药也带不出去,但能够直接作用于神魂的神药,却是可以直接吞服炼化,对我们这些外界而来的武夫而言,这秘境之内没有一种神药的价值能够与之相比。” 曹安微笑着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如此就麻烦江小姐前面带路了。” 女人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搞得邦邦乱颤,“包在我身上,跟我来吧。” 这是一个完全不讲规则的空间,在这里似乎一切皆有可能,曹安不知道究竟是要何等大神通,才能开辟出这样一个世界,在整个主世界的规则之下另立规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世界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友好。 他之前所考虑的神魂弊端,在这里,根本可以忽略不计,只要是真的懂得其中原理,就绝对可以施展出来,这不像是什么秘境,秘境夺宝之类的应该不是它所出现的最主要目的,倒更像是一个专门用来演化术法神通的地方。 参悟道法、演化神通,理论成立,即可施展,再然后,便可带着这份感悟,在外界中少走弯路,将这神通术法真正的练成。 他一心二用,一边跟着江素素前行,一边将脑海中的神通术法推演完成,转化为自身实力,两人都是驾云而行,速度倒也不快,只不过比之于轻身功法行走,自然是快了数倍不止。 他眸子里的金光一闪而逝,瞧了前方的女子一眼,气息没有半点变化。 江素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身,脸上带着羞意,笑道:“孟大哥,想看妾身不如光明正大的看,你这般偷偷摸摸的,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说是这么说,但看她那样子,哪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分明是享受其中的。 曹安讪讪一笑,“下次一定!” 对于曹安轻佻的语调,她也不着恼,没好气的白了曹安一眼,伸出玉手遥遥一指,“看,那就是黄粱洞!” 曹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整个人险些窒息,一口气呼吸不上来,那是什么洞,那分明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上面有阴云紫红色雾气升腾,尽管还相隔着一段距离,短暂的惊骇过后,那雾气还是引得曹安的神魂蠢蠢欲动。 天地元力也称天地元气,是根本之气,一生二,化为阴阳二气,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种种属性的气,有武者修行的属性之气,有五行之气,也有面前的这种,专门针对神魂的魂气,且不说那所谓的圣魂果,是否真的确有此物。 这种能直接为神魂所吸收的魂气,曹安只需要坐在天渊边缘,炼化一部分,就绝对不虚此行了。 “圣魂果就在下方!”女人一指前方天渊,开口说道。 曹安微皱着眉头,“洞中深不见底,如何取得那圣魂果?”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天下间哪有不冒风险就能得到的好处呢?自然是需要进入其中的,那圣魂果就生长在洞壁上,只要紧守心神,不被这魂气所扰,就必然能得到圣魂果,曹大哥,你不会是怕了吧?”江素素娇滴滴的说道。 曹安异常光棍,“是的!” 脑袋正常一点的人,都知道其中凶险,有没有其他危险暂且不说,如此浓郁的魂气萦绕翻腾,这可不是天地元力,人族肉身对天地元力有着先天的排斥,生存在其中,就像是绝缘一样,还需要修炼功法才能勉强摄取为己所用。 这是精粹的魂力,远比天地元力还要浓郁数十倍,不得其法,轻易踏足其中,只有一个下场,神魂直接被撑爆。 其中专用于神魂的圣魂果又该有多强大的药力,神药神药,果然对自己现在来说,还是过于强大了些。 江素素脸色抛了一记白眼给曹安,“本来也不是真指望孟大哥你下去,力量会相互排斥,如此浓度的魂气,以你此刻的修为,若无至宝护持,自然与送死无异,哪怕是有宝物在身,一旦进入黄粱洞内,也会变成普通人,无法动用身上的力量。”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如何帮你?” “魂气只针对神魂,下了黄粱洞,一身修为会被禁锢,而洞壁又光滑异常,无处借力,被禁锢修为之后根本不可能爬得上来,我需要孟大哥你在上方拉我。” 曹安愣了一下,“你就这么信任我?”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你我需立下天道誓言,我才敢放心进入其中,你要记住,我一旦进入其中,此间守护魂兽就会苏醒,你还需要守住这根牵系我道法性命的绳子,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以你我的实力,应付这些魂兽绝对绰绰有余。” “所得之物,你我五五分成,孟大哥,考虑好了没有?” “可以!” 曹安如此痛快,反倒让江素素有些迟疑了,“你真的考虑好了?要知道,一旦天道誓言落下,那就无法在做更改了。” “我明白,开始吧。” ------------ 第七十七章 金光神咒 “孟大哥如此爽利,妾身若是再多言,倒显得妾身畏首畏尾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二人当即立下天道誓言,随着两人话音刚落,苍穹之上闪过一丝雷光,虽没有雷声,但曹安看得分明,那确实是一道雷光,冥冥之中,便可感应到与面前的女子建立了某种短暂的羁绊,相互之间心下大安。 “孟大哥,切记护住小妹肉身。” “等等,什么意思?” “这外界之物带不进来,哪来的绳索,自然是只有神魂离体而去,以魂体进入黄粱洞内,才能取出其中神药了,你真是笨啊。”江素素狡黠一笑,天道誓言已经立下,她现在丝毫不担心曹安反悔,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既然如此,那你一人不就成了?何须带上我?况且,刚才我们可是立下了天道誓言的,你这样的行径不算欺瞒天道吗?” “我们立下的天道誓言只说合作之事,并未定下具体细节,我欺骗的是你,而不是天道,另外,有一件事我没有骗你,生魂踏入黄粱洞,就会惊动沉睡的魂兽,对于这些没有寄身之所的怪物,肉身对他们有着致命的诱惑,千万不可出现半点差错。” “我若是没了肉身,天道誓言之下,你也不会好过。” 曹安苦笑:“如此说来,我被你摆了一道了,还得尽力替你做事。” “那又如何,区区小节而已,到手的圣魂果才是真正的利益,你我是立过誓言的,我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蒙骗你。” “希望你这次没有再骗我。” 江素素盘膝坐定,神魂自眉心处一步跨出,冲着曹安所在的位置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笑容,一步步朝着那黄粱洞而去,却不知道曹安已经换了位置。 在曹安的目光中,那江素素神魂体中,蕴含着道道金光,像是一张巨大型的符箓,护住了她魂体的每一个角落。 “原来在这里,魂体真的看不到血肉生灵。”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曹安收敛心神,放开心神,专注这周围的情形,无论两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履行天道见证下的誓约。 江素素一脚踩在了黄粱洞口,下一瞬,整个天渊之中的紫红色雾气像是落了水珠的油锅,沸腾开来,随着她的身体一点点滑落,紫红色雾气的变化愈发明显,刚刚的波动还只是停留在江素素魂体周围,此刻,却是整个天渊之内的雾气都开始沸腾了。 唳!! 一声声怪叫中,雾气喷薄而出,冲上云霄,在天空之中凝实成一道道巨鹰的模样,赤红色的飞羽,紫黑色的利爪和喙,喷吐着令人心悸的紫红色火焰,在高天之上盘旋,下一秒,似乎是看到了曹安和那具空的躯壳。 怪叫着冲了下来。 曹安盘膝坐下,“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刺眼的金光撑起,护住了曹安和江素素的那具肉身,魂兽的火焰喷吐在金光之上,发出阵阵轰鸣之声,金光护罩却是纹丝不动。 反而是那些想要生生用尖利的喙撞破金光的魂兽,在触及金光的一瞬间,直接化为一缕青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曹安调动着体内浩瀚的法力,还有余力睁开双眸,打量周围的情形。 ‘十景神通境施展出来的【金光神咒】,又岂是你们这些天生阴物可以随意触其锋芒的?’心中如此想着,索性再度闭上双眸,一心二用,转而开始推演其他术法神通。 ‘合作结束之后,必然会有一战,希望能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让我真实的检验一番这一身神通术法。’ 却说另一边,进入天渊之后的江素素,立马就感应到了一股股令她心悸的神念从沉睡之中醒来,那令人绝望的意志从自己的魂体上扫过,险些令她的魂体直接溃散,就在这时候,这些苏醒过来的神念,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齐齐发出一阵阵愉悦的尖啸。 江素素现在就是魂体,她能轻易与这些神念之主的情绪共情,在那几乎令她感到疯狂的喜悦之中,这些神念齐齐冲出天渊,烙印在魂体上的金光纹路一闪而逝,切断了这种共情,同一时间,察觉到这些神念行动的她也放下心来。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去吧去吧,最好全都出去,孟德?希望你能多坚持一会,不要那么快被这群阴物蚕食干净。’ 她的魂体急速向下坠去,澎湃的魂气冲刷着她的魂体,却在触及那金光的时候,被弹了回去,只有少量渗入体内,感受着魂气进入体内的速度,她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继续向下潜去。 一切都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几乎是意志所达,魂体顷刻即到,眨眼间,已经是下坠将近百里,意识之中,已经可以查探到了天渊的尽头。 这其中的魂气浓度,足足是外面所见的百倍不止,在这天渊的地下,裂开了一道口子,散发着阵阵幽光,那澎湃的魂气,就是从其中泄出的,覆盖在地面上的魂气早已经凝结成液态,紫红色的液体在流动,液体之上,插着一根根历经长久岁月凝结而成的魂晶。 光滑潮湿的石壁上,除了魂晶,还长满了另外一种植物,植株通体莹白,散发着宝光,叶生九片,自然垂落,众星拱月般的托着一条主茎,长着一颗酷似婴孩的果实,一阵阵药香渗入江素素的魂体之内,她只感觉到一阵无端的饥饿感,魂体也有了饥饿感,像是饿极了的人,见到自己最想吃的食物一样。 她恨不得立马扑上前去,将这些植株连根带叶的吞入腹中,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在这个地方,这么做的结果只有一个,魂体爆裂,意识消散,自己魂体中的这点能量,汇入这无边的魂气海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体内金光纹路在这魂气的冲刷下,已经开始暗淡,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展开意识,在洞底扫了一圈,在不远处,那魂气的来源口,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那是一柄看着普普通通的剑,剑身漆黑,造型古拙,唯一的一抹银白,还是在那剑刃上,历经魂气的冲刷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铁匠铺里打造出来一样。 江素素见此,心神一震荡漾,魂体疾驰而去,携裹着长剑,卷起两枚圣魂果,不敢有丝毫耽搁的向着天渊口冲出去。 一路向上,内心被无尽的喜悦所包裹,没人能够体会到她此刻的兴奋之情,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本以为在外面那个名唤孟德的人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却没想到,他不仅撑住了,还几乎引走了天渊之内的所有魂兽。 ‘他是怎么办到的?就是一个愣头青的样子啊,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前方,感知中的洞口就在前方,就在这时候,一道道神念当头疾驰而来,江素素心中一凛。 ‘完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没想到却在这时候回来了,你就不能多撑一会吗?’ 心中吐槽着,但动作却是丝毫不慢,心念一动,附着在洞壁之上,死死的贴着洞壁,不敢发出半点动静,下一瞬间,道道劲风铺面,那是魂兽归巢之后,带动的魂气波动,它们像是比自己还要着急一样。 不,这么说似乎不太对,更像是身后有什么大恐怖一样,对的,就是这样,只有逃亡的时候,才会有这等速度,前仆后继,拥挤到一起,无暇他顾。 ‘外面有什么?让这些魂兽如此惊恐?’想到此处的江素素也迟疑了,魂兽已经归巢,而且在瞬息之间就收敛了神念波动,陷入沉睡之中,这也是一种隐藏自己的绝佳手段,在天渊之中,到处都是浓郁的魂气,只要它们不主动释放神念波动,几乎没人能够找到它们。 毕竟,它们与这些时时刻刻都在翻腾的魂气本就是一体。 到了这个时候,江素素反而不敢出去了,悄无声息的尝试联系了一下自己的肉身,联系还在,感应尚存,那就证明自己的躯壳没有出现问题。 ‘那会是什么?’ 体内的金光符篆越来越淡,她不敢再藏下去,小心翼翼的从天渊之中出现,第一时间用意识感知了周围,却发现,除了自己的躯壳之外,外界之中别无他物。 ‘躯壳还在,那个名唤孟德的人应该也还在,不管了,先回肉身再说。’循着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感应,她闪身寄魂。 第一时间睁开双眸的同时,将那取自天渊之下的长剑握在手中,移开肉身,视线所及,是曹安那温和的笑容。 “恭喜江小姐全身而退,看来你手上的那种果子就是所谓的圣魂果了吧?” 江素素柳眉微蹙,止住暴退的身形,一步步朝着曹安走来,“孟大哥一直在外,有没有见到什么大恐怖之物?” “大恐怖?没有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奇怪江小姐为何第一时间寄魂之后就一副做势欲逃的模样,还以为江小姐你要违背天道誓言了。” 江素素依旧不信,“真的没有?” 曹安两手一摊,“信与不信,都无所谓,大不了江小姐兑现诺言之后,咱们各奔东西,快速离开这里就是了。” 江素素闻言,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也对!” ------------ 第七十八章 神通 神通 江素素仔细感知了一遍周围,确认真的没有什么发现之后,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将手中的两枚圣魂果取了出来。 “人参果?”曹安下意识的喊了出来。 “什么人参果,这就是圣魂果,你我一人一枚,我身上的手段,只能支撑我在下方取两枚,却也正好,你我一人一枚。”说着,便大大方方的将果子递给了曹安。 短暂的惊愕之后,曹安也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参果可不是紫红色,这果子只是与传说中的人参果有些类似,他接过果子,放入了袖口之内。 江素素笑道:“如此,你我之间的誓言也就完成了!” 曹安长舒了一口气,“是啊,完成了,你都不知道,刚才不知道多凶险,那些魂气幻化成了一只只魂兽,喷吐着紫红色的焰火,要不是我自己也有几分手段,估计刚刚就死在其中了,当然,我想江小姐在天渊之中,也应该是步步惊心的。” 江素素眉开眼笑,她正在想以何种理由让曹安暂时不要走开,却没想到他如此的懂得自己的心思,一点要走的打算也没有。 “这是自然,这一次,真的要多亏了孟大哥,合作愉快!” 曹安笑了笑,“合作愉快!” 冥冥之中,两人之间的那道誓约消散于无形,江素素脸上的笑容更甚,猛地抽出长剑,架在曹安的脖颈上。 森冷的寒意透过剑锋传到曹安体内,只感觉整个人都竖起道道汗毛。 “江小姐不要开玩笑,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外来人,任你奸似鬼,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打劫!!你若是不想死,就把刚刚那枚圣魂果给我交出来,否则的话,我可不能保证我手中之剑会不会斩下去。” 江素素想从‘孟德’身上看到一丝惊慌失措,但她发现,并没有,这个‘孟德’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有些无奈的耸耸肩。 “江小姐确定要这么玩的话,孟德也只能对不起了。” 江素素心底警兆忽生,没有任何犹豫,一剑切了过去,黑剑从‘孟德’的勃颈处斩了过去,但令她更加不安的是,手中的触感不一样,刚刚那一剑,像是斩在了空气中。 残影!! 神念一动,手持黑剑的她一瞬间来到了高天之上,目光看向地面,眼底有一抹淡淡的蓝光闪烁,手捏印决,催动剑术,在她身后,涌现出成千上万的剑,将其团团护住,在这个领域内,只要有人靠近,她定能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发动反击。 曹安就在下方,他目光落在天空中的江素素身上。 “何至于斯呢?” “奸诈狡猾的外来人,受死吧!”江素素一声冷哼,身后剑芒道道落下,去势之快,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曹安身上涌现出一道金光,将这剑气尽数抵御在外,不动如山,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看着天空的江素素。 江素素被他看得心底发毛,一声娇叱。 “法身!” 澎湃的法力涌动,幻化成这一尊巨人模样,手中的黑剑也在第一时间变得巨大,巨人手持黑剑,一刀砍落下来。 咔嚓一声脆响,在曹安诧异的目光中,自己的金光居然碎裂了,那黑剑来势不减。 心念一动,整个人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另一边,避开了黑剑的锋芒,别看这一切动作繁杂,但两人的交锋的速度,几乎于起心动念没什么区别。 “缩地成寸?你怎么可能会这种手段?你在进入秘境之前,是什么修为?” 曹安不理会她的问题,而是看着巨人,眼底透出了几分喜悦。 “这一手,我也会!” “法天象地!!” 与江素素那法力涌动,巨人覆映不同,江素素这边,巨人还是巨人,只是一个法力凝结而成的巨大实体,江素素还是江素素。 但曹安不一样,法天象地之下,整个人的身体迎空而涨,瞬间就化身成为与那巨人一般高大的样子,江素素感觉自己额前已经开始渗出冷汗了,如果这具身体也能渗出冷汗的话,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了什么人。 向来,进入秘境之人,最多也不过就是阳神境,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强大的人物了,这等神通信手拈来。 巨人黑剑一收,顺势朝着曹安斩去,这一剑几乎是江素素倾尽全力的一击,她已经心生逃走的念头,这一剑,只是为了能够逼退曹安。 灵犀一指! 神通功法,在足够强横的实力支撑面前,即便是凡俗武学,也能展现出强大的威能。 黑光闪烁,却在曹安两指之间定住了去势,动弹不得,江素素想要收回黑剑,却发现无法撼动其分毫! “你看,原本咱们之间是合作关系,我还不太好对你出手,尽管我觊觎你已经很久了,但你却是如此贴心的要来打劫我,弄的我现在是心中一点负罪感都没有,你说这能怪得了谁呢?江素素小姐。” 江素素心神惊骇,弃剑想逃,直接化虹而去,那速度,远比之前驾云的时候更快,曹安却是不疾不徐,大袖一展。 袖里乾坤!! 还未等江素素放心下来,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撕扯之力,正拉着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朝着身后退去,惊慌之下,她一转身,看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一幕,法天象地之下的曹安,袖口宛如天窟,迎风招展,无法匹敌的拉扯之力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大袖一照,人剑双收,江素素直接被困在袖子之中,她想以自身力量劈开袖袍逃走,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都无法伤及袖口分毫。 “我错了,求求您,孟前辈,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 曹安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踏足秘境,能带走一件宝兵,一份神药,你是知道的,我真的很喜欢你手里的那把黑剑,它叫什么名堂?我想这把剑即便不是整个秘境之中最强的宝兵,应该也在顶级之列吧?” “素素愿意双手奉上,宝兵神药,不过都是身外之物,前辈喜欢,尽管拿去便是,只求能放过素素性命。” 下一秒,那个平静且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这一次,真的让江素素恐惧了。 “剑与剑灵怎么可以分开呢?你说是吧?” ------------ 第七十九章 年 “你,在说什么?前辈。” 负隅顽抗,心存侥幸,可这一切,在曹安的破妄金眸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早早就看出了江素素的古怪,她对云上之境太熟悉了,熟悉的就像是自家后花园一样。 黄粱洞之行,她的安排中规中矩,却是那种形式之下最好的选择,她的每一步行动,毫不犹豫,建立一种强大的自信上,自信到她好像已经尝试过无数遍,知道这么做不会出任何问题一样。 若真是从外界而来的武夫,即便是如新月一般,得到了所谓‘标准答案’,人也会下意识的进行试探、尝试,才能确定。 “你便是那黑剑的剑灵!” 曹安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一切表象都只是揣测,破妄神眸看穿了一切,直接得到了答案。 “所以我才跟着你走到了这里,毕竟按照云上之境的规则,得到你,宝兵我便不缺了。” 曹安一抖大袖,将江素素放了出来,脸上依旧挂着之前那种温和的笑容,只是刚刚见识了曹安的恐怖,此刻,不管他怎么温和,江素素都只觉得畏惧、胆寒。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擎天撼地的巨人大袖当空一照的场景。 “我们可以谈谈,其实我对剑的需求并不强烈,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或许可以说服我。” 江素素眼前一亮,“此言当真?” “说说你的来历吧,因为我确实很好奇,你是剑灵,居然也能在雕塑中寄魂,之前若不是我看到了你神魂的古怪,恐怕还真的被你蒙混过去了,照你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在这片天地内,只要有了意识和智慧的神魂都可以寄魂?” 曹安微皱着眉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在这里遇到的任何人都不可信,你无法得知他们到底是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武夫,还是这个世界中诞生的‘土著’,以他们对此界的熟悉,被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类似我这样的灵识,但绝对不多,即便有,数量也会少到可怜,这片天地的规则,是不容许我们直接寄魂的。” “那你?” “我曾经吞噬了一个跟你一样来自外界的神魂,神魂之中有了外界的气息,这才可以寄魂。” 曹安愣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简单吗?单纯的吞噬并没有任何意义,我得到那缕神魂之后,花了整整六百年的时间,参照着她的神魂,重塑了自己的神魂,这才可以实现寄魂,在这个过程中,重塑神魂之法,神魂的可塑性都是缺一不可的,我想,能够如我这般的,绝对没有几个。” “那江素素是?” “是她的名字,她来自鹿鸣州天剑宗,记忆中的内容是这样的,我的名字叫魇,我的第一任主人给我取的名字。” “这里当真是所谓的天宫碎片?” 江素素的目光一直盯着曹安手里的黑剑,“名字是叫天宫,但我知道,这与你们所想的不一样,天宫只是上古诸多门派之一,当然,论实力,天宫当属顶级宗门之流,更多的细节,我记不住,也不可能有人记住的。” “前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魇愿意付出代价,交换自由之身,无论是功法,还是其他,只要魇能办到,定不留余力。” 曹安面色无波,面前的剑灵已经拥有了完整的意识,有着自己的自由意志,带在身边,如果不是真的为剑主所收服的话,还真是个不安定因素。 “你是什么级别的宝兵?” 宝兵只是一个统称,几乎所有的非凡武器,都被称之为宝兵,但具体划分,他知道的只有十二个品级,分别从一品到十二品。 “十一品宝兵!单独的黑剑剑身能达到十品。” “武技功法我不需要,这样吧,既然你对此地如此熟悉,那就带我寻找一件顶替你的宝兵吧,我得到宝兵之后,就把剑身归还与你。” “前辈此言当真?”魇的眼里绽放出光芒,从曹安的语气之中,她真的感受到了诚意。 “前提是,你不是随便拿几件宝兵糊弄我。” “绝对不会,前辈随我来。”魇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生怕曹安不相信自己,率先一步走了出去,驾起祥云。 “我还真知道一件宝兵,那是当年主人的死对头所使之物,单论宝兵质量,它绝对是十品宝兵之中的佼佼者,不过那件宝兵并没有灵识,只是纯粹的宝兵而已。”被教训了一顿的魇显然安分了许多。 “没有灵识,那自然是最好的。” 听到曹安的答复,魇明显诧异了一下,她的确察觉出来曹安对自己的兴趣没那么大,至少没有自己记忆之中遇见过的人那么大,但他身上,自己能感受到一股天然的亲切感,那就说明,他也是练剑的,而且是主修剑术的。 一个主修剑术的人,不喜欢一把好剑?这有些说不过去的。 此刻才知道,原来问题在这里,曹安不是不喜欢好剑,只是不喜欢有了灵识的好剑。 “远吗?” “不远,前辈请看,就在前面那座山头,当年主人与他在此并肩作战,双双陨落,我和它就各自掉进了山中,我的剑体沉入了黄粱洞,灵识则是在最后最后一刻逃了出去,这些年,我也曾感应过它的气息,它一直都在。” “不是死对头吗?怎么最后还并肩作战了呢?” 魇嘴角带着苦涩的笑容,目光里泛起一丝畏惧,那是本能的畏惧,而不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行为,因为曹安在短暂的畏惧之后看到了迷茫,显然,她自己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畏惧什么。 “大劫当前,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了!”魇感应着周围的气息,按下云头,曹安紧随其后,两人落到了地面上。 这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看得出来,当年应该是辉煌过的,经历了漫长岁月,很多建筑早已经被岁月腐蚀殆尽,上面长满了苍天巨树和杂草,只有那遍地的露出土面不足三寸的建筑,见证着过往的一切。 “它就在此处!” 曹安看着面前这株苍天大树,“剑在树里面?” “我能感应到它的气息就在里面,它没有自主灵识,不可能逃逸,也不会像我一样折腾什么,那场大劫后是什么样子,现在也该是什么样子。” 曹安点点头,超越九品的宝兵,便能够随着主人心意自如伸缩,变化大小,但没有灵识的情况下,是不会隐藏自己的。 屈指一弹,法力涌动,整棵大树瞬间裂开,在它里面,直直的插着一把中规中矩的八面汉剑,剑长四尺,剑宽两寸,比一般的剑要长上一节,吞口处是方方正正的饕餮纹,剑柄无穗,整体呈现紫黑色调。 曹安伸出手,握在剑柄上,剑身微颤,发出嗡鸣之声,仅仅只是那一颤,便险些将曹安的手 震开,要知道,他现在可不是凝气境,而是实打实的十景神通境修为,这剑身一颤,居然能震开自己的手,这剑的力量就不可小觑。 瞬息之间,曹安化掌为指,两根手指如若无骨一般,在剑柄末端一搭一按。 拿龙! 以拿龙手法拿剑,魇只觉得心间一颤,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锵啷一声,剑身出鞘,通体莹白,剑脊处布满了无规则却又自成一景的钢纹,与剑刃的颜色有了区别,更添几分庄严和气度。眼下被曹安死死的握在右手之上,大法力倾注其间,覆盖整个剑身,汉剑还想挣扎,但仅仅片刻,便完全归于平静,像一把普通的汉剑的一样,被曹安握在了手里。 心念一动,曹安松开了右手,汉剑悬浮在虚空之中,那严丝合缝的剑身剑柄之中,出现了一条条裂痕,逐渐扩大,尔后分拆成了一十二把造型各异的小剑。 随着曹安五指一张,十二把小剑猛地变大,形成十二把真正意义上的剑。 “原来,不是一把,而是十二把?而且十二把都达到了十品宝兵的品质。” “你跟它做了那么多年的对头,你不知道?”曹安疑惑的看向身边的魇,听她的语气,她居然还挺惊讶? “我从未见过这一幕!” “那就说明,你家主人跟它的主人,从来都没把对方当成真正的对头敌人。”说着,曹安伸手一摆,十二把剑化而为一,落入剑鞘,被曹安提在了手中。 他忽然感觉有些熟悉,这样的形式,岂不是与天剑宗的那些背着大剑的人很像?区别只在于这把剑品级较高,拥有变化大小的神通。 “它有什么名字吗?” “当初,它叫年,我叫魇,我的名字由来,与梦魇的能力有些联系,它的名字,看来与那一化十二密不可分。” 曹安满意的看着手中汉剑,“年吗?那就不用换名字了,正好,一十二把小剑也不用再取名字,直接以十二个月命名即可,省时省力。” “我手中还有一份养剑术,不知前辈可需要?前辈现在是神通境大修,自然可以轻易压制住它,但到了外面,可就未必了。” 曹安摇摇头,“不用,无灵识之剑,被收服之后,是断不可能因为剑主实力高低而影响忠心的,这一点,你不懂也正常,行了,你我交易完毕,黑剑还你,咱们山高水长,有缘再会!” “等等……” ------------ 第八十级 闭关 “还有事吗?” “我想问问前辈您可还需要向导?我居于云上之境,此间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她能感受到曹安的善意和不争,眼下整个云上之境内,是最乱的时候,若能跟随在曹安身边,安全也能有一定保障。 “不用了,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距离云上之境彻底关闭还有一月有余,我打算趁着这段时间,觅地闭关,不会参与云上之境中的宝兵神药之争,你的目的也达到了,若是想离开,还是趁早走吧。” 停顿了一下,曹安忽然提醒道:“对了,江素素的名字你最好还是别再用了,此次进入云上之境的就有天剑宗门人弟子,到时候若是引起了误会,可能对你不利。” “多谢前辈!” 魇看着曹安离开,心底莫名的有些失落,她很清楚一点,若是需要择主,曹安必然是首选,但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剑,灵识又经过漫长岁月的成长,在这秘境之中见了各式各样的人心鬼蜮,早已不是当年身为剑灵的模样了。 她不想再做剑了,她想成为执剑者。 曹安没空去想魇的心思,当他在看透了云上之境的真正用途之后,心中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何况现在手中无论是宝兵,还是神药,自己都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满意的,那更是没道理还要去追逐那些根本就带不走的东西。 驾云而出,速度几乎是之前的数十倍有余,一道白光一闪而逝,落进了黄粱洞附近。 这边魂气浓郁,是最好的修炼所在。 按下云头,曹安掌心摄来十二根手臂粗细的木棍,寻好地方之后,掌心一拍,十二根木棍呈天女散花之势,朝着周边抛开,散入四下,落进了地面,从高处看来,这十二根木棍排布毫无章法,东一根、西一根,有的正,有的斜。 就像是随手乱丢出去插着的,但这阵法有个名堂,是曹安会的不多的几个阵法之一,名为【十二都天门阵】,因布阵简单,可随地取材,而效果也很不错,当初才被曹安学了,只见他脚下踩着玄奥步法,掐着印决。 开启了阵中‘死’‘灭’二门,天地元力翻滚,一瞬间,被这【十二都天门阵】圈住的地方就彻底消失在了原处。 曹安盘膝坐定,从袖口之中取出一粒小拇指大小的紫红色魂丹,这是那些魂兽在被金光净化之后留下的,其中蕴含精纯的魂力,经过这些魂兽们的炼化,这魂力的精粹程度,比那黄粱洞中喷涌的魂气还要精纯数倍。 圣魂果他是不敢直接吞服的,至少现在还不行。 魂丹入口,直接化开,一股清凉之意逆反而上,直接涌入曹安的神魂之中,在意识的深处,盘坐着曹安的神魂,那是一个三寸见长的小型虚影,雾气翻腾之间,隐约能够辨认出曹安的模样。 精纯的魂力都不需要炼化,随着小‘曹安’的呼吸,没入魂体之内,肉眼可见的,小人正在长大。 ‘【小伏龙】还是【变天击地精神大法】?’ 这是涉及精神层面的功法,按照曹安原先的进度,这个时间段是根本不用去接触的,而他原本给自己预定的功法是【变天击地精神大法】,此法不仅涉及精神内壮,更有着诡异恐怖的攻击手段,绝对是自己突破天人境,乃至天人之后的不二选择。 但眼下,计划没有变化快,手头有了一堆魂丹,可以直接令神魂一步登天,那就有得选择了,继续按部就班的话,就太浪费这次机缘了。 ‘小伏龙是直接针对神魂的内壮之法,完全的内壮神魂,而变天击地则是平衡于内壮和攻击,精神与神魂,一字之差,还是有些区别的,就小伏龙吧。’曹安打定主意,便不再拖泥带水,心念一动,开始修炼起了小伏龙。 意识深处的小人猛地睁开双眼,以鼻息吸气,一道道精纯的魂力化作两股紫红色长龙,没入鼻孔之内,纠缠在体内,相互缠绕,游走在体内,又经过层层淬炼,化为两道晶莹的血红色丝线,在这样的视觉之下,两道丝线,几乎洗到不可见。 丝线在曹安的意志引导下,穿行在曹安的神魂之内,剧痛的痛苦也随之传来,那是来自灵魂的痛苦,有了之前风火两灾的短暂体验,让曹安的抵抗力大大增强,神魂的坚韧程度也更甚之前,这才没有在第一次穿行的过程中直接被震出修炼状态。 小伏龙之术,内壮神魂之法,大成之后,整个神魂内部,将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坚韧‘龙筋’将神魂牢牢锁在一起,魂体背身双龙,护持真魂,寻常术法根本无法将其神魂打散。 曹安也不敢轻言绝对,毕竟世间术法万千,各种强大的神通法宝数之不尽,自己不可能全数识得。 时间一天天流逝,曹安也留下了一部分意识,注意着时间的变化,离开的时间是不能错过的,一旦错过,他就将被关在这其中两百年,只能等到下一次云上之境开启,才能重新出去,谁也没有被关过,鬼知道封闭之后的云上之境,到底还适不适合人类生存。 一枚枚魂丹被吞入口中,消耗殆尽,意识深处,曹安的魂体并没有长大多少,只不过四寸身长左右,但与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整个魂体不再是一阵雾气形态,而是宛如玉石雕铸一般,通体呈现出晶莹的血红色状态,神态与曹安简直惟妙惟肖。 “十五天时间,所有的魂丹都已经消耗完了,达到眼下这个状态也差不多了,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小成了,剩下的时间,需要在这个秘境之内,重修一遍【明玉功】和【御物术】,最好还能有时间将【圣灵剑法】重推一遍。” 在这之前,曹安就很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前世所学不能完全套在这个世界中,毕竟两个世界还是有差的,而且,前世那个大圆满,他自己都感觉惭愧。 眼下有这样的机会,就要全数利用起来,先解决掉眼下的疑惑,没有一种推演方式能比得上在这个世界里先走一遍。 ------------ 第八十一章 差点摔死 “阁下跟了妾身也有足足数日了,不知有何贵干?” 虚空之内,显出一人身形,是个红光满面的小老头形象,秘境之中,除非各自有神魂秘法相辨,不然就是见面不相识。 小老头身穿大红袍子,双手一拱:“在下天剑宗陆十三,你今后的剑主。” 魇心中咯噔一下,第二个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何接二连三碰到的人似乎都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但她并不惧怕,天剑宗弟子而已,自己又不是没有接触过,这天下间,没有谁比一把剑更懂剑法。 “天剑!” 魇一声娇喝,碧空之中瞬间凝聚成一柄巨大神剑,带着无上神威,裹挟着风雷之力,朝着小老头刺下,那速度不快,因为根本不用担心他会逃走,天剑一出,横锁四方区域,被天剑气机锁定之人。 空间压制,倾轧,根本无法移动,这才是天剑的最终奥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曹安那样的大神通,以至于魇连天剑都没用上。 小老头只是默默的看着,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十指翻飞结印,神魂自小老头眉心出一步踏出,自掌心处逼出一团魂火。 “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直接将我宗门先辈的神魂打散融合到你自己的灵识之内,你可能不知道,但凡大宗门弟子,得了真传之后,都会留下一缕魂火,供奉于宗门之内,灭!!” 看到那一缕魂火的时候,魇就知道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面露惊骇,神色绝望。 “不!!” 魂火熄灭,魇所改造的整个神魂开始四分五裂,原本填充进入的神魂碎片烟消云散,余下的灵识相互吸引,相互缠绕,形成了新的神魂,只是这道神魂,无法再被雕塑所容纳,直接被弹出。 天剑没了魇的意识操控,能量重归天地,化为虚无,依旧是晴空万里的景象。 “江师祖,今日就让弟子十三完成您当年未竟之功,驭剑决!!”就在魇的灵识刚刚成型的一瞬间,她想重新躲回剑身,却不料,一道赤红色的印记自高空打落,没入灵识之内,与原本残留在自己灵识内,无法化开的道道印记汇合。 形成了全新的禁制,彻底封死了灵识。 她发出了一声不甘的咆哮,但这根本左右不了任何局面,灵识重归黑剑剑身,乖巧的滞留于虚空之中,剑身依旧在不甘的微颤,想要逃离,但却根本办不到。 陆十三指尖一点能量激射而出,落在剑身上,黑剑发出阵阵悲鸣。 他右手握住了剑柄,“可是觉得冤屈?你当年利用了师祖的仁慈和恻隐之心,在最后一记印决没有完成之前,噬主成功,这漫长岁月以来,一直都在为自己逃出云上之境而想尽一切办法,却不知,整个天剑宗,数代人的心血,都在为了如何重新收服你而努力。” “他们完善了驭剑决的最后一记印记,以大代价维系着师祖魂火与神魂之间的联系,确保她的神魂不至于真的完全被你同化,你只是一把剑,可我们是整个王朝数代精英的努力,你败得不冤。” “自今日以后,但凡有半点不轨之心,我会直接磨灭你的灵识,让你重归混沌,你应该知道,我办得到的。” 小老头陆十三握着黑剑,顺势挽了个剑花。 “跟着我陆十三,你也不亏,将来,你会因为本剑主而扬名天下的,魇!” 魇此刻百感交集,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这时候的心情,莫名的又想到了‘孟德’,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当日那伟岸的身形和惊天大神通,与之相比,宗门历代算计的陆十三这位剑主的手段,就像是小孩子把戏。 ‘当日,我若是心甘情愿的随在他身边,或许便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了吧?至少,以他的自信和强大,还不屑于用印决控制我的灵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黑剑沉寂了下来,像是彻底屈服了。 陆十三微眯着眼,难掩眼底的喜悦,这是十一品宝兵,不是烂大街的货。 那具女子肉身没了神魂,僵硬的站在原地,逐渐的,身上的血肉化为石皮,便是衣着也是如此,最后彻底的成了一具石雕,不过手中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剑鞘,掉落在地,那是黑剑的剑鞘。 陆十三收剑入鞘,神识在四下里感应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转身化虹而去,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他不过几丈之遥的地方,曹安正站在原地,从头至尾的目睹了一切,从二者相遇到出了结果,期间也不过就是几息的时间。 他没有出手,倒不是因为之前魇拒绝了自己。 而是那确实与自己没什么关系,魇用年换取了自己的自由之身,一人一剑中只是公平交易,并无其他羁绊在内里,但陆十三和魇却不一样。 “最后四天,我也该离开了,留在此处的意义不大。” 曹安将【明玉功】、【御物术】和【圣灵剑法】都重推了一遍,用时十六天,只能说,此刻满脑子都是精华,满脑子都是感悟。 心念一动,年在脚下大了一圈,御剑而出,速度远胜之前,收发随心。 跟随着那玄而又玄的感应,来到了一处。 “离开!” 肉身之中,一阵排斥感油然而生,曹安神魂出,裹着年和圣魂果,顺着那冥冥之中的通道,疾驰而去,猛地撞上了一物,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体内,这是自己熟悉的身体,还有熟悉的天空和云端。 以及不太熟悉的坠落感。 “无量天尊啊,道爷我才凝气境!!”曹安第一时间将圣魂果塞进了大葫芦之内,怀中紧紧抱着年剑,两侧的风呼啸而过,透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宁道长!拉我一把!!” 凌空甩出傀儡宁道奇,下一秒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下坠的身形猛地慢了下来,宁道奇就在自己身边,手上发力,拉正了曹安的身体。 只感觉似有一道实质般的气流顶住了自己的双脚,曹安这才放心下来。 “差点就成为了云上之境中第一个被摔死的武夫了,之前没人被从那么高的地方被摔下来过吗?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天人境大修吧?” “里面怎么样?”宁道奇没有回答曹安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很有意思的地方,可惜要两百年才能开启一次,不然的话,这方天地的武道可能会更加辉煌。”曹安露出了向往之色,若是能时不时踏足其中修行,绝对是极好的,在里面修行,虽然不会跟内景一样直接提升修为。 但是,有一个比内景还要厉害的地方,能够省去太多推演的时间。 “可能两百年的积累,才有了一次绽放的机会。” 曹安沉默了,两人落回湖面,泪湖周边,早已经没了人影,现在距离最后的期限,还有几天时间,大量的人还没有出来。 此刻,天地渐暗,正值黄昏时刻。 老狗驾风而来,曹安诧异的看着如今威风凛凛的老狗,这样子,远远看来,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样子。 这才是一月时间,体型已如牛犊大小,原本一身黄色的狗毛变成了白色,细密茂盛,行动之间,宛如白色的浪潮涌动,就连原来的狗头,也变得方正了许多。 “主人!” 曹安笑了笑,性子还是没改,顶着大脑袋在曹安手上蹭了蹭。 “月余时间,你这变化可不小啊,阿黄,恭喜了。”老狗的变化曹安看在眼底,也真诚的为它感到高兴。 “新月大护法已经等候多时了,主人,我们现在是去找他们吗?” “可以,前面带路吧,我还以为她要在我之后出来呢,她出来多久了?” “十天以前,大护法就已经出来了,主人,我驾风吗?” 还是熟悉的感觉,老狗驾风的手段愈发纯属,完全不似之前那种阴风呼啸的感觉,动静也小了很多,清风卷过山岗,沿着一条曹安之前并未来过的小路前行,入得林间,直登石阶向上,在一座道观门前停下。 一座只有三个小院的道观,矗立于一道凸起的山脊之上,山脊也不宽,就是仅仅能够建下道观的大小,再多都没有地方,留下一条直通后方的羊肠小道。 这其实都不能算是山了,从高远处看来,它在这起伏山脉之间,更像是一把刃口朝天的屠刀,而道观就建在刃口中段,最高的地方。 名为刀口观,倒是名副其实。 山风料峭,曹安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脚下的山体在轻微颤抖。 “你直到今日才出现,看来在云上之境内,获益良多啊,快些进来吧。”道观的门开着,还没进入其中呢,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新月的声音。 “您就是曹安曹少侠吧?家师和新月前辈等候多时了,里面请。”道童眼里带着几分艳羡向往之色,将曹安请进道观。 “谢谢。” “您真的是六级偃师吗?”小道童一脸的好奇。 “不像吗?”曹安笑着问道。 小道童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可我看江湖传闻,您才三景凝气境,不是说绝大多数的偃师等级,是无法超过自身武道修为的。” “可能是我的传承比较特殊一些,所以我成了那少部分的人之一。” “我叫道情,将来我也要成为像您一样名满江湖的人。” 曹安笑着揉了揉小道童的脑袋,“一定会的。” ------------ 第八十二章 刀口观 “来了?” 院子中央,置着一尊香鼎,但其中香火并不旺,所以,院内的檀香味并不重,新月和一名青衣道长相对而坐,手执白子,也不回头,冲曹安打着招呼,那头白鹿妖就在墙角边上窝着,神态悠闲的享受着山顶黑夜降临前的凉意。 “来了!” 道长是个中年男人模样,他完美的契合曹安对这个年纪的道长的所有印象,面容清矍,双目迥然,青色袍服洗的有些发白,扣子一丝不苟。 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对着曹安行了一个道揖。 “福生无量天尊!” 曹安脸色一正,恭恭敬敬的还了一礼。 “福生无量天尊!” 道士笑容不改,长袖一引,示意曹安坐下。 新月好奇的打量着他,又看看旁边的道长,“连我都是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他算半个道士,你赤阳子是怎么知道的?” “贫道不过是从新月大护法对曹道友的话语转述中听出来的。” “这位是我教另一名大护法,名为赤阳子,这刀口观便是他的,一手拖刀术出神入化,同境之内,鲜有敌手。” “不敢当,不敢当!” “我们是在云上之境外偶然相遇的,得知你尚未从秘境之内出来,便先来了这里,连着十日没什么动静,我都还以为你那狗子的感知出了问题了。”新月扔下棋子。 “不下了,不下了,跟你赤阳子下棋太折磨人了,我情愿去外面找个同境界的武夫打一架,也不想跟你下棋。” 赤阳子没有在意,衣袖一挥,收了棋子,唤来童子摆上了茶。 “我观道友似乎有些话想问,但说无妨。” 曹安尴尬一笑,他一般不太有太多的心境波动,但城府却也说不上深,被人轻易察觉出来自己的意图,倒也说得过去。 “我只是在想,您是道长,又是神教大护法……”说道这里,曹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涉及信仰的问题,总不能说别人不尊重信仰。 赤阳子听出了曹安的意思,笑了笑,“神教之中,对于我们这个境界的武夫,多少要更宽松一些,比如信仰上。” 新月掩口轻笑,“我是没想到你要问的是这个,这有什么,那些世家门阀的供奉,就真的是完全忠心于他们家族吗?那些宗门弟子就真的一心为了宗门利益吗?不可能的,曹安,神教说到底,其实也只是一个宗门势力。” “区别只在于,神教的存在形式和性质,让我们需要一些不太一样的方式和规则,我不否认神教内部确实有不少的狂信徒,但神教内部,也有很多像赤阳子一样的大修,神教与他们是互利的关系,与信仰无关。” 曹安自嘲一笑,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只是自己下意识的没想到而已。 “便是此理了,贫道与新月护法交流数日,其中也提到不少关于曹道友的事情,那句:神怜爱众生,却不偏爱众生,甚合吾意,可惜,你已有了师门,不然贫道今日哪怕是撇了老脸不要,也要代师收徒。” 新月一手拄着下巴,“他很好吗?” “若是其他,贫道不敢乱言,但若论悟道,以我所见,曹道友当是一块罕见璞玉。” “惭愧,曹某没读几本经典,没参几日道法,当不得道长如此盛赞。” 赤阳子却是一本正经。“若是在江湖中,论起你的战绩,我赤阳子讲两句好话,花花轿子人抬人,那就算了,但今日是在我的观内,只说这悟道论道,那就绝无半点奉承夸张在里面,道在悟而不在修,有些不开窍的,就算是读了再多的经典也无意义。” “那些人不管修行多久,依旧跟未闻经,未遇师一样。不能醒觉,自避阳光,任性肆意,念念不停,思维不返,沉浸外缘,扰乱身心。纯以觉性而言,还不如一个懵懂未知的孩童。” 小道童本是探着个脑袋瞧着院里的,这时候吓了一跳,又缩了回去。 曹安笑了笑,“纯以觉性而言,世间还真少有人能比得上懵懂未知的孩子。” 赤阳子愣了一下,随即也乐了,“倒也是!” “原本,神教给了贫道一条密令,你二人的踪迹,其实并不难寻。”几人聊得好好的,赤阳子忽然转换了话题,大有一种开门见山的感觉,只是他此话一出,新月原本放松的神态消失不见,整个人气机绷了起来。 赤阳子扫了一眼,也没生气,自顾自的起身接着说道:“神教的大护法竟然跟着一个给神教带来了灭顶之灾的男人走了,而那个男人,一手毁掉了神教数百年的辛苦经营。密令上让贫道将新月护法你带回去。” “至于曹道友,若是能带走活的,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便是死了也无所谓。” “那是什么让道长改变了主意?”曹安好奇的问了一句,他知道,赤阳子既然已经摆明车马、开门见山的说了,那就证明事情出现了转折,又或者,他自己并不想执行所谓的密令。 “那道密令出现在你与潘家的冲突之前,也就是你们刚入青州的时候,大概贫道是他们所能调动的人中,距离青州最近,实力还算过得去的唯一人选,贫道当时也好奇,新月护法我们之间交流不多,但多少有些了解。” “能让新月护法心甘情愿跟着走了小半个王朝的男人,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赤阳子停顿了一下,“青州一战后,贫道再次接到了神教密令,不过这一次,不是杀曹道友,而是要求与你交好,若是可能的话,引你入神教是最好的。” 新月长舒了一口气,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所以你根本就没入云上之境,是在那里等着我们的?” “为何不去?任务与秘境之行并不冲突,也是机缘巧合,贫道与新月护法几乎同时出的秘境,而曹道友又相隔了整整十日,稍加运作,便有了如今的两全之策,这几日,与新月护法的一番交流之后,更让贫道放心不少。” 曹安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问了一句:“放心什么?” “你二人之间的关系!” ------------ 第八十三章 拖刀术 “关于我的任务变了,那么关于新月大护法的呢?” “新月护法需要被带回神教。” 新月皱了皱眉,下意识的从心底里反感这条密令,与曹安没有关系,之前她在神教中的时候,就很抵触神教中的一些行径,与曹安同行的这段时间里,她见了很多,感悟也多,越是明理,对神教的抵触越大。 “我还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赤阳子将目光投到新月身上:“如果你一辈子都没有找到答案呢?是不是就要一辈子不回神教?” “你是打算强行留下我了?”新月柳眉一挑,语气不善。 “那得看新月护法你配不配合了。” 新月气急反笑,“你我修为相差无几,同为神教大护法,我若是想要离开,你真的未必留得住我,更何况,我还有曹安助拳,青州城外一战你也是知道的,六景真的有些不够看。” “可我不觉得曹道友会出手助你,一个能说出神无灵并为之践行的人,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 曹安躬行一礼,“惭愧,神无灵,道无情,但人有情,若是新月护法需要的话,曹某会出手的。” 赤阳子追问了一句:“为何神无灵,道无情?” “因为天道至公,无有私!” “照你所言,所谓神也不过是一泥塑木雕,不得以己心私心随意插手世间任何事情,空有一身威能,却处处掣肘,步步受限,眼见世间疾苦,也做不得什么,那要神有何用?神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这话不是赤阳子问的,而是新月。 “世间或许本就可以无神。” 新月呆住了,没有说话,视线投向远处,但眼神之中并无焦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赤阳子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可他的内心深处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世间或许本就可以无神,不知怎么的,他不由得就将曹安的话与上古时期的大劫联系到了一起,很多人其实都知道,上古以前,是有神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新月丝毫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 赤阳子安排了晚饭,用赤阳子的话说,在新月醒来之前,两人还不至于变成敌人,就算成为敌人,那也是短暂的。 夜宿刀口观,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曹安有种回到了前世道观的感觉,无论在哪个世界,好像道士的习性都很接近。 “交流交流?” 曹安正打算回屋内休息的时候,赤阳子来到了跟前,手中拿着一把大刀,九环刀,这场面看起来有些怪异,古怪的矛盾感就扑面而来了,清瘦的道士,手里提着一把大环刀,一手握着刀把,刃口拖在地上。 “比这个?”曹安指了指赤阳子手中的九环刀。 “贫道只学了一门武技,就是这拖刀术,你放心,我会把修为压在三景凝气境,与你公平一战的,你我之间,今日来一次单纯的武技较量。” 曹安微眯着眼,“当真?” “打一架好睡觉嘛,来吧。” “也好,我也想领教一下拖刀术。”说着,曹安放好手中的年剑,转身走到一边的武器架,取出一把铁剑,一手剑柄,一手剑鞘,身如弓。 “我这拖刀术,以独门秘法施力,借力度力,以你目前的实力,若不能在九刀之内战败我,输的人便是你。” 曹安抽出长剑,屈指一弹,只听得一声清鸣,眼中的神色瞬间变了,连着气质也随之转变。 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强大的自信,剑在手上,仿佛不是外物,而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难以言喻的自如掌控洒满心间。 对面的赤阳子也瞧出了曹安的不一样,难掩眼底的诧异。 “你练剑多久?” “快一年了!” 一句话听得赤阳子心底发堵,“不可思议。” 曹安倒是没在意,他练剑之初就没有奔着杀力而去,而是为了掌控,就是为了达到兵器乃手足之延伸的目的,在秘境之内,参悟【圣灵剑法】有了大进步,水涨船高,自然而然带来了控剑能力上突破。 “我有一门剑术,名为【圣灵剑法】,也是我到目前为止,唯一学的一门剑术,剑招奇快,凌厉无双,道友小心了。” 嗡! 一声轻响,只见赤阳子持刀的右手抖了一下,拖着九环刀朝着曹安走来,刀身之上渐渐泛起了赤红色光芒,一股无形的压抑气息自刀身上传来,金铁拖行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敏锐的感知告诉曹安,务必打断他的拖行。手中长剑祭出,率先发起了攻击。 剑一! 剑走轻灵,不似长刀,多以刺、撩为主,是以点破面的代表,而刀,其本身厚重的特质,就注定以劈砍为主,不论多高深的境界,其本质上,依旧无法摆脱武器本身的属性特质。 当!! 一声炸响,曹安只觉得虎口发麻,赤阳子竟以刀口势大力沉的一击,破了曹安剑尖一点,九环刀受力,赤阳子顺势一引,刀再次拖地,曹安目光一凛,强自压下心头的震撼,快步欺身。 剑二!! 【圣灵剑法】在曹安强大的控剑能力面前,将其精妙之威完美的爆发出来。 九环大刀随着赤阳子的手一跳,又是一招势大力沉的刀口破招,只是这一击之中,力量足足是之前的一倍有余,曹安手中铁剑险些直接崩飞,脱手而出,要知道,从曹安握剑以来,正面对敌之中,几乎就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他现在开始明白之前赤阳子所说的了,拖刀术,借力蓄力,可不是什么度力,这恐怕是将两人对战时的一部力量都直接转化到了刀身上,难怪要拖着,控制着刀身上的这股力量,对寻常武夫来说,就已经是极困难的了。 更何况还要在对敌的时候切中时机,控制刀身。 曹安以眼角余光看了一下,那刀身上,此刻已经几乎通体赤红了。 剑三!剑四!! 快剑!唯有更快的剑,让他无法拖刀,才能有一线生机。 轰!轰!! 九环刀并未拖地,但爆发的力量却一次比一次强横,明明就感觉很慢,明明就是顺势导力,牵引一下九环刀轨迹的手法,可每每能后发先至,妙到毫巅的破开曹安的剑招,并在最快的时间内,转化力量,面对下一次进攻。 “四刀了!道友。” 面对着曹安的剑招,赤阳子仍有余力与其对话,看着赤阳子掌刀的手,曹安忽然明白了,剑五出手,强大的对轰力量下,曹安连人带剑倒飞而出,身形在空中一摆,落在庭前的一株竹子上。 赤阳子也不追,九环刀触地,宛如有灵,不自主的在跳动。 “第五刀!!” “这一场比斗,从开始就不公平,修为和真气可以压制,可你天人境的感知和经验却不可能压制下来,你肢体本能的反映和操控力量的精微处远胜于我。” 赤阳子微微一笑,“你想告诉我,若是同等境界,你必能胜我吗?” “不是,我想说的是,你控刀的感觉,给了我一些启发,告诉了我另外一种形式的掌控,我断然接不住你的第九刀,甚至第六刀我也未必接的下来,如此,不如直接一招定胜负吧,我有一技,道友小心了。” 说着,曹安长剑入鞘,庭前忽的起风,一股跟之前赤阳子拖刀时候一样的压抑感出现在曹安剑中。 他右掌虚握剑柄,剑身在疯狂跳动,仿佛下一秒就会自发跃出。 赤阳子神色肃穆,收敛了笑容,九环刀跳动得更快,刀刃撞击石板的声音连成一线,密集而流畅。 嗡!! 一声清鸣,剑若龙吟,快到根本看不清曹安挥剑的动作,他依旧保持着弓身立于竹巅的样子,身子随着竹秆的起伏而动,像是从未有过其他动作,但一道清冷、皎洁如月的剑气已经斩了出去。 威势之大,剑气蔓延整个刀口观,向外延伸而去,赤阳子也不敢怠慢,手中九环刀随着掌心动作跳起,倾尽全力,赤红色的刀芒朝着剑气砍去。 一纵一横,两道气浪,在这一刻,在这刀口观中,令满天星辰失色,视野中仿佛除了这一纵一横之外,再无其他,天地只剩黑白。 刀气搅碎了竹子,余势不减,只射高天。 随着竹子一起被搅碎的,还有曹安的身影。 赤阳子心下大惊,“不可能!曹安!!” 忽然,他向前的步伐猛地停下,长刀本能的挥出,但这一次,并未能破开曹安的剑招,冰冷的剑搭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曹安,赤阳子呆愣了片刻,随即大笑出声。 “厉害!是我输了!” “若非道长手下留情,曹某早已身死,拖刀术,当为武林一绝!!” “你最后那一手也不错,与本门拖刀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曹安收剑而立,底气有些不足,这是从那剑山之上学来的手段,只是目前的自己还无法发挥出其真正的威能,面有愧色的说道:“剑术小技:蓄势。” 赤阳子:…… ------------ 第八十四章 他给你起了一卦 “精彩!!”与女子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清脆的拍掌声。 “醒过来了?”赤阳子面带笑容,以他天人境的感知,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了新月的存在。 曹安没说话,他清楚自己这一击的含金量有多少,在决定使用蓄势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自己的蓄势一击绝对无法与赤阳子拖刀术的第六刀相抗衡,蓄势一击把自己抽干了也不行,索性以扩大了蓄势的范围。 造成了这剑气照刀山的气象,但其实,一点威力都没有,纯粹是好看而已,这点剑气,就跟一阵风一样,威力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能不能骗到赤阳子。 只要他倾尽了拖刀中的力量,又没有办法补充下一击,以圣灵剑法的迅捷,自己就有机会。 当啷一声,九环大刀片片碎裂,没了赤阳子的真气支撑,早就承受不住强大力量的凡铁在这一刻化作一地的碎铁片,随着九环大刀的碎裂,曹安手中的铁剑也断成了七节,便是剑柄处,也裂成了四块,掉落在地。 二人相视一笑。 “要离开了吗?” 新月点点头,“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有些还没有想明白,那需要我亲身去实践才能明白,曹道友、赤阳子道友,谢谢你们!” 言罢,新月朝着两人行了一礼。 二人哪敢真受,曹安更是,能与他们平辈相交,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就已经很荣幸了,当下急忙还礼。 “有些事情终归要有人去做,才能有所改变,如果因为看不惯就索性避开,或许以后,一直也就那样,曹道友,此去神教,怕是我们短期内不会再见了,祝你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难得见到新月如此郑重,只是在这郑重之中,曹安隐隐有一种前路晦暗的感觉,新月此去怕是前路多波折。 忽的,曹安心血来潮,顾不上旁边两人,屈指一掐。 上一次在秘境之内,他给自己算过一次,那次准了,他的卜算之术时灵时不灵,但总觉得想为自己这朋友做点什么,功法武技,她大约是不缺的,偌大神教,若是连这都缺,那就太可笑了,思来想去,好像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算一卦。 赤阳子发现了曹安的动作,面色大变。 “不可!!” 然而,已经迟了,曹安拇指落定,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新月,原本还星月齐辉的夜空,骤然间响起了炸雷,赤阳子推开了曹安,在一道闪光之前。 霎时间,院内飞沙走石,凝气境的曹安,一点反抗之力和防御都没能提起,地面上青石板四分五裂,足达丈许,曹安的脸上,被一块崩碎的石子割开了一道口子,好在伤口不深,只有少量的鲜血渗出。 但那额前的一缕长发,却是一瞬间变白了。 两个当事人,一个曹安,一个新月,像是现在才回过神来一样。 “怎么样?你没事吧?你做了什么?”新月上前来扶住曹安,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曹安没说话,还沉浸在自己刚才所看到的画面中。 “他给你起了一卦。”赤阳子语气淡然的说道。 “结果如何?给我起了一卦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吗?”新月狐疑的看了一眼赤阳子。 曹安回过神来。 “没事吧?卦象上怎么说?” “我没什么事情,倒是你……”还没等曹安说完,那边的赤阳子投来了异样的眼神,曹安止住了没接着说下去。 “我怎么了?” “先回去吧,我需要休息,明日一早,我会给你一物,你且收好,记住,此物只能你一个人看,不可让第二人知晓。” 新月看曹安说得严肃,也没接着问下去,两人离开,曹安有些狼狈的回了房间,取出纸笔,只有朱砂,当下便以朱砂为墨,展开纸张,以年为镇纸。 【变天击地精神大法】 “曹道友!” 八个大字刚刚写完,窗口就传来了赤阳子的声音,曹安打开窗户,却只见到一只夜鸦站在窗口,口吐人言,语气完全是那赤阳子的声音。 这个世界的种种古怪手段,曹安基本免疫了。 “道友有话要说吗?” “贫道不知曹道友究竟在卦象之中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多少内容,但关于新月护法的事情,还请道友能为她保密,哪怕是她本人,也切记不可告诉她,这是为了她好。” 曹安点点头,“如果我不愿意答应的话,刚刚在院中,就会直接讲出来了。道友且放心,我所给她的只是另外一门武技而已。” 夜鸦偏这个脑袋,眸子里的光居然有了人性化的神态。 “是关于神魂领域的吗?” “是的,这也是我身为朋友,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曹安没有隐瞒。 “可以,神教不会在乎这个,可你真的觉得护法现在开始修炼,能赶得上吗?” 显然,赤阳子这个老道知道得比谁都多,连新月身份之后的隐秘都了解很多。 “尽力而为罢了。” 夜鸦眼中的灵光褪尽,忽然看到了面前的曹安,吓得怪叫一声,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曹安回到原位,接着写下通篇【变天击地精神大法】。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曹安来到院中的时候,赤阳子和新月已经早早等候在那了。 “我们要走了,本想着不与你道别的,后来想了想,感觉还是有些不妥,但凡行事,还是要善始善终一些,你要送我的礼物呢?”新月伸出手,嘴角带着一丝俏皮的笑容,好像自从想通了之后,对于回到神教她并不是那么抵触了,甚至隐约还有几分跃跃欲试在里面。 一卷纸被曹安从袖口取出,递到了新月手中。 “这是临别赠礼,你怕是不久之后就要踏入阴神境了,若是它对你有些帮助,就多花点时间在上面,记得保密,记下后就毁了吧!” 赤阳子调侃道:“需要我回避吗?” 新月展开看了一眼,目光一凝:“需要!” 赤阳子背过身,走向门口,面对着墙壁站着。 直到新月看完,如果曹安没有看错的话,她看了五遍,五指一收,纸张在空中化为飞灰,也就是说,仅仅只是五遍,她便已经记住了全部内容。 “曹安,这份恩情,我新月记下了,老道,我们走吧。” “曹安,贫道观你气机浮动,眉有灵光,当是突破在即,贫道返回神教另有事情要做,刀口观暂借你突破之用,护观大阵贫道那座下小童即可开启,贫道不在的日子里,且替我照料一二。” 声音远远的传来,曹安揉了揉小道的脑袋,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洒脱之色。 ------------ 第八十五章 都臭了 “小道情,起阵!” “啊?你现在就要闭关了吗?” “是呀,原本想着离了刀口观再去山间觅地闭关来的,你家师父大方,给了我这刀口观暂做闭关用,再好不过。” 小道士眸子里多了几分兴奋的色彩,什么闭关啦,修行啦,突破啦,总感觉充满了江湖气,他很喜欢,恨不能以身代之,可惜师父总让他玩刀,也没教什么厉害招式,就是单纯的劈劈砍砍,一点都不厉害。 “好的,我这就去,需要我给你每日备下饭菜吗?” 小道士不过七八岁的样子,但烧得一手好菜,也不知道是不是赤阳子特意培养出来的。 “不用。” 道情有些沮丧,原本以为看看别人是如何闭关的呢。 “那我去起阵了。” “阿黄,这几天你跟着小道情,如果没有什么紧要事情,尽量不要外出。” “好的,主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观照万象】能治疗话痨,阿黄的话越来越少了,看起来却越来越威猛了,曹安心中难得有了点紧迫感,再不进步快一点,恐怕自己快连狗子的修行速度都跟不上了。 小道士和阿黄相处不错,眼下得了曹安的吩咐,一把薅住狗子的脖颈,跨坐到上面。 “阿黄,走!” “喂,别骑狗啊,骑狗成婚要下雨的。” “曹叔叔又吓我,我不信的,我已经七岁了,你那是骗三岁小孩的。” 曹安笑着回道了偏院,不大一会,一道无形的元力波动,翻涌之间覆盖了整个刀口观,天空中的太阳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膜,便是温度也降了几分。 “时间正好,诸事收尾,心无挂碍。” 念叨了一句,从葫芦里取出蒲团,将黄皮大葫芦好生放在墙角,蒲团置于屋内,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盘膝坐了上去,双眸微阖。 数遍【清心诀】之后,意识晋入无思无想的状态当中。 一道灵光突兀的出现在曹安意识深处,那是月前在云上之境中的感悟,意识追逐着一点灵光,于若有若无之间,感受着虚实交接,身若鸿毛,飘忽而起。 下一秒,曹安身形像是穿透了某种介质,眼前是漫天堆积的玉气,一团团,一簇簇,像云,又像是雾。 ‘果然进来了,云上之境与内景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不过眼下的曹安却无心关注这个,那玉气与他的天然亲近,与外界之中感受天地元力是截然不同的感受,还没有运转功法,玉气就簇拥在自己周身。 伸出手,一缕玉气自掌心落入,一阵清凉的感觉之后,又从另一侧渗出,像一只调皮的精灵,会心一笑,盘膝坐定,运转【明玉功】,一瞬间,玉气蜂拥而来,将曹安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从远处看来,哪还有曹安的身形,那看着就像是一团簇拥在一起的更大的玉气,对整个空间内的玉气带来了一道无形的牵引力,使得它们缓慢朝着曹安移动过去,越是远离曹安的,受到的影响越小。 拥有了充足玉气的曹安,念头一动,导引着澎湃的玉气冲向督脉。 ‘嘶~’ 经历过灵魂层面的痛苦,依旧让曹安忍不住喊了出来,身体像是被木棍以大力点在一处上一样,痛得曹安直抽冷气,与之前开通任脉时候完全不一样,那时候是水滴石穿的水磨工夫,体内没有那么多的真气可以调用,天地元力也不亲和人类低修。 但在内景的这方天地内,自从上一次曹安选了玉气之后,漫天的云海之中,就悉数化为玉气,与修行【明玉功】的曹安天然契合,亲近。念头一动,便可调用大量玉气为己所用,一次冲击下,根本不是未经蕴养的经脉所能承受的。 ‘一次之功,收效竟如此之大吗?’ 内景之地中,武夫是可以内视的,以一种近乎观想一样的状态看着自己的经脉,那一次冲击,远比自己在外界修行收益大得多。 ‘再来!’一咬牙,心一横,再一次调动玉气冲入督脉,强忍着痛苦,直到真气去势减弱,方才引导玉气,重整旗鼓,准备下一次的冲击。 就在这时候,督脉中的变化,让曹安摁下了念头,只见督脉之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整条经脉就像是一根千穿百孔的管子,行至此间的玉气正在从中溢出,这一发现,让曹安心下大惊。 经脉是武夫修行的根基,世间是否有药石可医他曹安并不清楚,即便能医,也必然是顶棘手的问题,此刻,在剧痛的麻木期中,曹安一时间心慌了。 果然,即便是再走一次老路,也会因为两个世界本质上的不同,于细节处有着各种出入,而有些时候,这种出入,足以葬送自己的武道生涯。 ‘一次冒进,换来的就是终身的遗憾吗?’ ‘不对,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曹安眼前一亮,他注意到,那些溢出的真气并没有远离经脉,散入体内,而是凝结在‘伤口’处,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因为速度太慢,以至于刚刚自己第一眼并没有看清楚。 当下不敢再贸然行动,内视视角下,死死的盯着受损的督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曹安感知中,大约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督脉之中受损的地方悉数修复完毕。 修复之后的督脉隐隐有毫光乍现,感受了一下其中的坚韧程度,远胜之前。 ‘因祸得福吗?若以此法改造完身体十二正经,体内的真气无论是精纯程度,还是量都将超过同境界其他修士。’ 再无顾忌的曹安,心下打定了主意,催动玉气,往复之前的行为。 刀口观,曹安在偏殿闭关,护观大阵开启也已经两日有余,留下小道士一人和老黄一狗生活在其中,好在道观内的食物充足,观内空地又有不少,上面也种了些蔬菜,自给自足完全不成问题。 小道士也完全不用别人照料,自己生活就能自理,也不知赤阳子老道是怎么教育的,即便老道士不在,小道情也从不懈怠,坚持着老道安排下来的规律,练拳、早课、洒扫、练刀,整个道观除了没有香客,不用迎人外,一切运转如常。 空闲下来的时间里,就恢复了孩子的天性,骑着老黄,手持木刀,在观内的演武场上冲杀耍闹。 “阿黄,你说我什么时候能长大?”玩累了的道情四仰八叉的躺在演武场上,看着有些朦胧的天空问道。 老狗阿黄吐着舌头,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人憎狗厌的时期,精力充沛,以它妖族的体质,也有些累了。 “那么想长大干嘛?等你到了年纪自然就长大了,按你们人类的算法,应该还要等八九年十年左右。” “我想跟师傅和曹叔叔他们一样,行走江湖,降妖除魔。” “嘿!哈!”说这还一跃而起,拿着手中的木刀比划了两下。 老狗翻了个面,浑然不在意的说道。“那你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我了。” “那怎么能一样呢?我们是朋友,我怎么会除掉朋友?对了,这都两天了,曹叔叔在里面不会有事吧,以前做错了事情,师父他老人家不给我吃一顿,我都饿的受不了。”小道士有些担心的说道。 “呸呸呸,乌鸦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我主人能出什么事?再说了,三景而已,出不了什么事情,我家主人厉害着呢。” “要不,我们去看看?就去看一眼,我们悄悄的,不会打扰到曹叔叔的,隔着窗户看一眼,这样的话,他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看着小道情扑闪闪的大眼睛,老狗犹豫了一会,两天的闭关时间,对于这个境界的曹安来说,的确有些长了,身体还不具备辟谷的能力,长久闭关,对身体有害无益。 “说好了,只许看,不许靠近,就在窗户边上看!” “这个自然,我怎么会打搅曹叔叔修行呢,走吧走吧。” 一人一狗快步来到了偏殿外面,小道士蹑手蹑脚的靠近窗户,才发现自己的身高还差了一小截,道观的所有房间,窗户都比他略高一些,小脸一皱,看向了旁边的老狗,忽然露出了笑容,冲着他招了招手。 老狗靠了过来,看他比划了半天,才明白是想让自己给他垫着,有些不情愿的靠了过去,这个时候的老狗,早已不是之前在小隐村的模样,体形大了不说,还异常壮实,承下道情的小身板完全不成问题。 踩着老狗的背,道情堪堪达到窗户位置,借着缝隙眯起眼睛,正好能看到正坐在大殿内的曹安。 此刻,他背对着道情,一身青衣早已被鲜血浸透,空气中隐隐有一股恶臭传来。 小道士惊骇欲绝,一手捂住了嘴巴,脚下不稳,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老狗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异样,吹起一阵柔和的风,托住小道士。 眼里透出了几分威严之色,“发生了什么?” “曹叔叔,都臭了!!” ------------ 第八十六章 明玉功第八层 “胡说八道!”老黄也忍不住骂了出来。 “不信你自己闻闻看,你狗鼻子比我还灵,自然会知道我有没有骗你。”道情小脸惨白,眼眶里泪珠儿在打转,小小年纪的他哪见过这种情形,只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早早就听过了生死之别,才懂得一部分。 惊慌多过于伤心,直接吓哭了,要不是身边还有老黄这条能够口吐人言的狗子在,现在都不敢想是什么状态。 老黄在空气中嗅了嗅,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别乱说话,这不是你说的那种臭,而且我能感受到,主人还活得好好的,我们之间有血契联系,靠近之后,我就能大概感受到他身体的状况,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好,我们走吧。” 老狗说着,就张口叼住了道情的后领,在小屁孩张牙舞爪中,将他带了出去。 “你真没骗我吗?我师父说过,有一种谎言叫做善意的谎言,就是为了不让亲近的人伤心或者担心,从而去撒的谎,我明明都闻到了一股子臭味,好臭!” 道情还是有些不信,机灵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怀疑。 老狗无奈,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这个小屁孩,只能恶狠狠地龇了龇牙。 “你就那么希望我家主人出问题吗?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那,那好吧,我暂时就信你这一回。” 偏殿中,曹安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他沉浸在内景之中,经脉经历了一次次的破损修复,在近乎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玉气浸润下,重开任脉,再开督脉,手少阴少阳、足少阴少阳、手太阴太阳、足太阴太阳、手阳明、足阳明、手阙阴、足阙阴…… 沉浸在自己的修行世界内,浑然不觉时间的变化,直至十二正经齐开!! 一根根经脉,透过内视视角下,犹如一根根遍布在自己体内的晶莹灵脉,散发着氤氲毫光。 没有刻意的修持,改造之后的身体对于云海之内的玉气,就像是磁铁之与铁器,自动被吸引至体内,随着曹安意识的引导,开始沿着【明玉功】的行气路径流转,最终汇入丹田气海,成为真正属于曹安自己的真气。 【明玉功】第三层 【明玉功】第四层 …… 【明玉功】第八层,至此之后,曹安那犹如下山圆石一般的修行势头才真正停了下来,距离最高境界真气生生不息,【圆转通明】之境只有一步之遥,但也正是这一步之遥,卡住了曹安的修行势头。 玉气依旧萦绕周身,依旧亲和本体,流转体内,依旧如江河奔涌,但就是无法再增加修为,曹安从入神状态醒来,摇摇头,剔除了意识中的遗憾之感,修行本就是如此,能够借助内景省去数年乃至十几年的苦修,已经是侥天之幸。 这等念头却是不可再起。 心态平和之下,突兀的一阵失重感席卷全身,浑身一震,人已经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熟悉的偏殿,依旧周围熟悉的场景,就是房间周围,一股恶臭味一直萦绕着,隐约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黏糊糊的包裹了一层。 “进来吧!” “不来,曹叔叔太臭了,快去洗澡吧。” 敏锐的五感早就察觉到了门后的两个气息和呼吸,护观大阵还在,这个时候,能在外面的,除了道情和老黄,不可能还有其他人。 曹安打量着自己的身体,两指并在一起稍微用力,包裹着手掌那层早已凝固的秽物自然脱落,露出了一双如玉石般的修长大手。 “小道情,哪里可以洗澡?” “偏殿后方有个塘,曹叔叔快去吧,把门窗都打开,散散味道。” 曹安身形一动,出现在门口,一人一狗猛地倒退好几步,双双捂住了鼻子,看向曹安的眼神中都带着嫌弃之色。 “行了,我马上去洗,阿黄,我闭关多久了?” “主人,历时十五天,您要吃点东西吗?”嫌弃归嫌弃,老黄还是恭敬的回答了曹安的问题,狗的感知本来就比人要敏锐,这一次出关之后的曹安,给了老狗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感知。 “十五天吗?十五天时间,顶得上别人苦修十数年,这还真是……” 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词汇形容眼下的心情,曹安身形一动,尽可能的不活动自己的身体,直挺挺的掠过偏殿屋顶,靠着真气流转带来的力量,一头栽进了后院池塘中,这里有一个天然的出水口,被老道赤阳子以龙首石雕镇住。 那不足拇指粗细的水源就从龙首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汇聚成了一个池塘,再经过出水口,钻进了一处裂缝,不知道流向何处。 刚刚入水的曹安,周身一震,真气操控微妙至极,将一身的黑红色‘茧子’震碎,脱落到了池塘中,这才开始连着衣服一起洗了起来。 看着自己越来越趋近与玉石一样的身体,曹安略微有点不太满意,‘这样的肤色,对于男人来说,太白了点,也不知道第九层极致之后,全力催动【明玉功】之下的自己又会是何种模样。’ 他记得很清楚,明玉功中有载:九层极峰,行功时肌肤透明如玉。 借着水面照了一下自己,额前的那一绺白发,却未能转黑,心境颇喜,索性不再理会这些。 畅快的洗了个澡的曹安,一跃而出,真气运转,不过数息时间,就将身上的水汽蒸发干净,浑身清爽,那一袭青衣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曹安原本的底子,距离这十个字的评价,还是有很大距离的,但【明玉功】八层大圆满之后,在原本气质的加成下,已然配得上这十个字了。 回到偏殿,一人一狗正在院中等着,门窗洞开,曹安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模糊的天穹变得无比清晰,显然,小道情在曹安出关以后已经关掉了护观大阵,山风呼来,带走了房间内的臭味,这个时候,再进入,已经基本都淡了。 挑起年剑,一招手,大葫芦落到了曹安背上。 小道情笑嘻嘻的走上前来,“曹叔叔,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曹安想了想,“还是三景,不过现在的我,应该算是三景中的佼佼者。” 他想说便是四景开脉的武夫单打独斗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不过看着小道情眼里仿佛星星一样的光芒,他忽然觉得自己在修行之事上,还是要尽量谨慎,不能让小家伙了解一些超越常规的信息。 小道情有些失望,“啊?你没有突破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成了四景,五景的强者了呢。” 曹安笑笑,“你师尊多大年纪了,现在还在六景天人境徘徊,要是曹叔叔仅仅是闭关十五天,就四景五景了,你觉得可能吗?叔叔可不比你师尊厉害多少。” 小道士眼珠一转,面色由阴转晴,“也是!那曹叔叔还需要加油啊。” “那是自然,晚上吃什么?小道情?”曹安 ua了 ua他的脑袋。 “嗯,还没想好!” “那不如就让曹叔叔来烧菜吧,叔叔烧菜也是一绝的,晚上给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曹安大手一挥,心情大好! ------------ 第八十七章 观里来人 曹安的厨艺,得来与小道情无差,就是当道士的那些年一日日磨出来的,日久才见功力增长,在烧菜上,他的天赋并不高,那敏锐的感知一烧菜就抓瞎。 好在自己有好多情愿以身试毒都不愿烧菜的师兄弟,以至于到了最后,他这个没什么烧菜天分的家伙,硬生生磨出了肌肉记忆,烧的一手好菜,但这也是他的极限了。 当下重操旧业,莫名的有些感怀。 小道情的年纪正是对任何事情都好奇的时期,趴在灶台的一边看着曹安做菜,这是一套完全区别于他自己所学、日常所用的菜系,水灵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之色。 “来,小道情,端走上菜,素炒小白菜一盘。” “香,看着好漂亮。” “记住我刚刚怎么做的了吗?以后你想吃了也可以自己做。” “记住了。” “红烧兔肉一盘。” “丝瓜蛋汤一份。” …… 不大一会,桌面上就摆满了三菜一汤,这份量,对两个人来说有些过量了,老黄叼着自己的特大号食盆,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来,直接匀走了大半,剩下的量,对曹安两人,正好合适。 新鲜的味道刺激着小道情的味蕾,他烧菜也很好吃,但限于经验和阅历,他能做出最好吃的,那也只是在山上最好吃的菜,与曹安这几个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菜来说,就有些相形见绌了,味道的丰富就不是他烧出来的菜可以比拟的。 “太,太好吃了,曹叔叔,你比我师尊厉害,他就不会烧菜,烧出来的菜可难吃了,打我会烧菜开始,他就再也没动过手。” 曹安笑了笑,“好吃就多吃点。” 他自己已经达到了【明玉功】第八层,对于食物的需求不是很大,不然以他目前的肉身需求,若要完全通过食物获取能量,这点食物完全不够看,除非日日啖饮妖兽血肉,否则根本无法满足需求。 这个世界对武夫的友善,让他们即便成了高修、大修,也能如正常人一样生活。 吃完饭,道情自觉地收拾了碗筷,继续自己未竟的功课,而曹安则是在大殿内,摆弄起了年剑。 明玉功到了第八层大圆满,想要再进一步,缺了点东西,曹安能感觉到到有缺,却不知具体缺的是什么,这需要机缘,非一时一日之功,更不是蛮力可破,不然在内景的时候早就突破了。 暂时可以放到一边,此时的明玉功,已然可以自行运转。 【功】告一段落,那【术】就需要提升起来,【圣灵剑法】的修行要抓紧,此乃曹安剑术的立身根本,必要时候可搭配【蓄势】使用。 【小伏龙】暂时搁置,神魂已经达到了当前境界的小圆满,再练几乎不会有什么收效,圣魂果以他目前的修为,可不敢吞服,至少要等到七景阴神以后大概才有资格吞服,只能那时候再修行。 曹安摩挲着年剑,眉头微皱。 ‘这么一理下来的话,现在迫切需要修炼的就是【御物术】、【圣灵剑法】和【变天击地精神大法】了,圣灵剑法乃是根基所在,御物术与变天击地相辅相成,变天击地能内壮精神,将修行到小伏龙小圆满境界的效果发挥出来。’ ‘强化御物术杀力,甚至于在未达天人境时候,也能御剑飞行了,御物术同样也能增长精神,反哺变天击地。’ 理顺以后,曹安长舒一口气。 “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在我的修行,大方向上倒是没什么变故,但功法、武技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计划不少,也不知道将来会走向什么样的道路。” “也不知道武技有没有对应的内景呢?” 想到这里,曹安才猛地醒悟过来,自己好像遗漏了些东西,之前在云海之中,就应该试着修行一下圣灵剑法的,毕竟那里虽然是云海,但它首先是内景。 痛失五百万~ 右手一抖,施展控鹤功,年剑浮于身前,五指虚张,下一秒,化为一十二把小剑,控鹤功加持御物术之下,十二柄小剑随着他袖子一扬,迎风涨至正常大小,手捏印决,正欲驱策长剑动作的时候。 十二柄剑像是失去了力量的支撑,齐齐掉了下来。 ‘果然,这里不是云上之境,而是现实世界,在得心应手的武技,到了现实世界,依旧需要从头修炼。’ 他曾在云上之境中,将御物术修行到了极高深境界,可轻易驱动十二柄宝兵各自为战,但眼下,十二柄利刃才刚刚浮空,就支撑不住掉了下来。 大概明白了自己的极限,曹安收拢十二柄宝兵。 年剑恢复如初,手捏印决,年剑呼啸而起,于两丈空间内穿梭飞行,随着曹安意念所指,意到剑到,吐露一尺寒芒。 像是一个得了玩具的孩童一样,控制着年剑耍了许久。 能驱使得动是一回事,能有多大力量又是另外一回事,曹安此时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了增加御物术驱使之下的年剑力量而努力。 …… 时间一晃又是十五天过去,这段时间,曹安一直在兼修三门武技,实力没有多少提升,但武技的掌握比之前熟练了许多。 而带着新月回神教的赤阳子,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半点消息没有回传,曹安早已静极思动,他很少在一地停留太长时间,刀口观里,又只有小道情一个人,实在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 “你去过神教吗?” 小道情摇摇头,“没去过,师父从来没带我去过,最远的也就是去过府城里。” 曹安有种帮人带娃的古怪既视感,好在娃儿并不闹腾。 “你跟你师父之间,或者说,观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之法?能够联系到你师父的。” “没有,师父以前从来没有外出过。” 道情有些失落的看了看曹安,“曹叔叔若是有事其实也可以离开的,我把护观大阵开起来,等着师父回来就好了。” 曹安摇摇头,“不用,我没什么急事,便是再驻留几个月也无妨,更多的只是想了解他们到了神教以后的情况罢了。” 小孩子天真无邪,并未多想,听完曹安的话,便有阴转晴。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道情做错了什么,惹得曹叔叔不喜了。” 软软的一句,却是触动了曹安的内心,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揉了揉道情的长发。 “不会,你做得很好,也很懂事,是个好孩子。” 曹安收敛神色,闭口不再提赤阳子返回的事情,每天正常修行,吃住在刀口观内。 如此便是又过了两日。 这一日晌午,道观外来了一人。 朴素的粗布麻衣装束,身形精瘦,肤色略黑,身后的背囊里塞满了东西,浑身都被汗水所浸透,站在道观门外,紧张不安的揉着自己的双手,想进却又不敢,最终还是一咬牙,提步走进了道观。 “道长在家吗?” 正殿前的院子内,空无一人,只有那摆放在正中的香鼎上,燃着的高香证明此地有人。 曹安在偏殿修行,这个时候的道情也在练刀。 年剑锵啷一声收入剑鞘,曹安冲着道情招了招手。 “观里来人了,我们去看看。” “是师尊回来了吗?”道情面色一喜,雀跃的问道,想来他也是挺想念自己师尊的,毕竟再怎么成熟懂事,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不是,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先去看看吧。” 两人穿过偏殿的大门,走到院中,一眼就看到站在原地有些局促不安的汉子,那汉子也见到了曹安两人,当即脸上一喜。 “见过道长。” “你是什么人,来观里有事吗?”眼下,赤阳子不在,曹安出声发问。 “我是离这十里外的王庄王大富,受村长差遣,请道长救救庄子。”他说话很慢,咬字也不太清晰,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像是每一个字都要经过思考,深挖才能说出来。 “对,对了,这是庄里人凑出来给道长的报酬,还请道长您大发慈悲。” 这汉子嗤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说话说得不自然,但这一跪却是本能一样。 曹安抬手,一道真气打出,撑住汉子的身体,没让他跪成。 “无需下跪,有什么事情,慢慢讲来,识过字?” “是的,小时候跟着村里的先生认了几个字,但是不多,我是村里唯一识字的,村长这才差遣我过来,道长您看看,这是村里凑的报酬。” 说着汉子拉开了背篓上的帘布,下面是几块大石头。 曹安愣了一下,目光一凝,很快就发现了这几块石头的异常之处,从外表看来,完全就是普通石头,但曹安试着用自己的精神感知,精神力刚刚触及石皮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并没有半点反馈,感觉奇怪的曹安再度探了过去,这一次,依旧是一样的结果。 即便是动用了更强的精神力量,亦如此。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庄子后山挖出来的石头,是村长让我送过来的,说是请道长您出手的报酬,道长,这里面有宝贝!!” ------------ 第八十八章 阿黄,驾风! “道长,这石头里,可都是宝贝啊。” 曹安沉吟着,眉前皱成了川字,他从石块上感受到了不详的气息,无法无形那种感觉,阴森?毛骨悚然?或许兼而有之。 说起石头,这个木讷拘谨的男人立马来了精神,连口条都变好了。 “这石头,可是真正的宝贝,只要切开石皮,就能看到里面的货,能开出各种各样珍稀神奇的宝物,有宝兵、灵药、功法、灵宠,甚至,还能开出神呢。这里的这些,都是村里挑出来的,皮相最好的石头,用这些,换道长出手帮帮我们。” “你们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开出宝物的?” 王大富没有察觉到,曹安与他说话的时候,已经不自觉的拉开了距离。 “是王武无意间发现的,哦,他也是我们庄子里的人,一个放牛娃,那天我记得是下了大雨的,后山塌了一块,有不少这样的石头滚了出来,那娃不小心打碎了其中一块,从里头找到了一块狗头金,足有拳头大小。” 说到这里,王大富突然就变得有些生气,“他爹妈还想瞒着庄子人,一家子独占那些石头,要不是王武跟其他几个娃子吵架的时候说漏了嘴,还真让他们得逞了。” 曹安眯着眼,集中精神到了双目之中,一道蓝光在眼底一闪而逝。 面前这王富贵的身上萦绕着一缕墨绿色的雾气,从他的背后长出来,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宛如有生命一般。 “你们一共开了多少这样的石头?” “两三千颗是有的,又不是每块石头里都能有宝贝,有宝贝的太少了,开了那么多,也就开出了十几件宝贝,村长他老人家吃了一件,那是颗丹药,绿亮绿亮的,能发光不说,还有一股好香的味道。” “其他的有基本书,几把刀剑,村长最有见识,他说这些东西都是外面江湖中的武夫们梦寐以求的宝物,能卖大价钱,等他找到了合适的人,卖掉之后,带着村里所有人一起发大财。” 汉子说着,眼里有了些憧憬之色,似乎真的看到了自己有钱的日子。 “后来是不是出了问题?” “啊!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个事情来找道长你的,就在三天前,我们又开了一批石头,刚开始的时候,就跟之前一样,好些都是破石头,没宝贝,但王麻子开的那一块出了问题,破开石皮后就有鲜血流出来,看起来怪渗人的。” 他说着,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新奇,就靠上去看了,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王麻子还以为开到了大宝贝,笑得开心,当石皮完全剥落的时候,里头躺着一个人。” “有多大?” “一开始只有巴掌大,就是一块血红色的玉,里头勉强能看出来躺着个男的,那衣服就像城里的老爷们一样,穿得好看,王麻子用手去拿,就粘在上头了,甩都甩都不掉,四五个庄子里的汉子一起用力,也没能把他拉开。” “一会的功夫,连同王麻子和那几个帮忙的人,都被吸干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一碰就碎了,一地灰,比死人时候架柴烧的还干净,还要碎。等大家伙回头看的时候,那血玉就不见了,这事儿透着古怪,村长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是让人封存了剩下的石头,没敢再开。” “但第二天夜里,那怪物又来了,好多村里人都看到了,吃了六个人才离开,从那以后,连着两个晚上,都来庄子里吃人。” 王大富已经讲得很清楚了,饶是曹安见过妖物、见过鬼怪,也搞不懂这种从石头里开出来的东西应该算什么。 “你们没想着杀了他吗?” “怎么没想呢?那天后头,大白天的村长就召集了庄子所有人,晚饭后都到了祠堂,跟我一样的庄子汉子都拿着家伙守在外头,村长说着怪物厉害,还杀了村里仅有的四条大黑狗,全黑的那种,黑狗血、黑驴蹄子、大蒜,还有一些什么护身符之类的,能想到的都带上了,但根本没用,对那怪物球用都没有。” “还是被他吃了六个人,都凑到一起了,还省得他去找。” 曹安眉头皱得更深了,“既然这样,你们不应该去城里找人吗?怎么来了这?” 王大富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拘谨的说道:“城里头,人多嘴杂,村里头也是,这里跟我们的庄子隔得不远,庄子里的老猎人都知道这刀子山上有个观,有时候能看见,有时候看不见,都说观里头住着高人,我们就想着先来请道长您帮着看看。” 曹安明白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王庄到现在,还在想着这发财的路子,跟城里头的大势力相比起来,这刀口观就显得单纯得了,可能胃口也会小一些,利益还能再让,大不了每年进供一些,但城里头不一样,可能不止他们一点利益都得不到,还有可能害得村子血流成河。 “这也是你们村长的意思吗?” “是,村长是村里顶聪明的人,在外头跑过镖,做过生意,后来被人挑了一条脚筋,戳瞎了只眼睛,就回了村子。” “东西带走吧。” 听到曹安如此回答,王大富脸色都白了,腰一软又要跪下来:“道长,求求您,千万救救我们庄子啊,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村长说了,这种事情报上去,别人肯定要问情况的,到时候瞒不住了没了钱是小事,就怕别人杀人灭口啊,一个庄子上千口人啊,道长。” “我们还可以再给您一些供奉,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没说过不帮你们,东西我不要,我跟你去看看,但是不能对你保证什么,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单听你说,做不出什么判断,我得亲眼见到了,才能心里有数。” 王大富愣了一下,“啊?道长,您的意思是您不要这石头?” “不要,你带回去吧。” 他脸上有些纠结。 “你要是不带走,我就不出手。” “好,好!道长您是高人,您不喜欢这些身子外头的东西,我带走,只要您肯出手帮忙,庄子上下感激不尽,我们什么时候去?” 曹安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边的小道情,“现在去吧,小道情,跟上。” “啊?我也可以去吗?” 曹安重重的点了点头,“你必须跟着去,放了这么一个怪物出来,谁也不知道它会出现在什么地方,给你单独留在这,我不放心,真要很强的话,我带着你,想来逃命应该也不成问题。” 听到这话,汉子王大富的脸上的喜悦减了大半。 “我去前面带路啊,道长!” “不用了,阿黄,驾风!” ------------ 第八十九章 那就还是管一管吧 “啊?啊!啊!!妖,妖怪!道长,妖怪啊。” 王大富这庄汉子被眼前老狗驾风的一幕震撼的失了理智,叫嚷了起来。 “大惊小怪,狗爷我又不吃人?你怕什么,你连那种一次性吃五六个人的怪物都见着了,还怕我这不吃人的?” 老狗驾起妖风,卷出道观,顺手还带了一阵风,把道观的大门关上了,直直从道观上空掠出,从这个视角能够直接看到自己身处高处,与站在绝壁上观深渊并无多少区别,绝壁好歹能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但驾风中,脚下空无一物。 王大富又是一阵吱哇乱叫。 “你把头抬起来,别往下面看,一会就好了。” 曹安说完,老狗也不再逗弄他,驾风太高,对它来说也是一种压力,几个呼吸间落到了地面,几乎贴地而行,只是速度更快而已。 王大富这才心中稍安,伴随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对他来说,曹安一行是帮手,这手段越是神奇厉害,那赢的希望就越大,庄子的安全就越有保障,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来了这,大城内的人,也未必就有这位道长的神通。 “指路吧。”老狗的声音在王大富耳边响起。 他忙不迭的点头,眼神专注的看着周围的景致,驾风而行的速度比平日里走可完全不一样,他需要全神贯注,才能反应过来走到了哪里。 临到村口,脚踏实地,来到自家庄子外的小路上,王大富依旧有种置身梦里的感觉,他辛辛苦苦走了整整将近两个时辰的路,这不到两刻钟,就完了? “发什么呆呢?这是不是你们的庄子?” “啊,是,这就是我们的庄子,我就是有些不敢相信,这速度太快了。” 王大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颠了一下背篓,“道长,请跟我来,我先带你们去见村长,我最笨,很多事情说不明白,让他老人家直接跟你们说吧。” 王庄与曹安所见过的庄子都一样,整个庄子外围了一大圈石墙,高近六丈,各处还设置了箭塔,与一个小型城池没多少区别,就防御的程度而言,要比曹安之前生活过的千叶镇更强,普通兽潮基本影响不了庄子日常生活。 “没想过依靠你们庄子的防御抵挡那头怪物吗?按照这个规模的工事,就算是一般兽潮来了也能轻易挡得住吧?” “它,它会飞。” 曹安一拍脑门,自己真是煞笔了,能想到的,这一大个村子的人,肯定早就有人想到了,他们只是受限于自己的见识和能力,却并不是傻子。 此刻还是白天,但整个庄子里看不到一点生气,庄子大门紧闭,上面还有来回巡逻的护卫队,远远的就看到了曹安一行人,很快,不少护卫队都聚集到了门头上。 “王队长,开门,是我,王大富,我请了道长过来了。” 城头的男人仔细朝下看了几眼,有些狐疑,“怎的那么快?你小子不会是偷懒根本就没到那个道观吧?” “绝对不敢的事,我花了两个时辰到了刀口山,请了道长,之所以这么快,是因为我们是飞回来的,道长有大神通,这次庄子有救了,快快开门,我要带道长去见村长,误了大事你当不起。” 王队长朝着左右挥了挥手,没多大一会,大门就开了,这叫王队长的男人带着两个护卫队的人,站在里面。 “多谢道长出手相救。” 曹安还了一礼,“现在说这个还早了些,我对你们庄子的麻烦并不太了解,只是从王大富口中听了个大概,具体情况,还要再了解,可不能确保就真的能帮上忙。” 曹安这番话,听在王石耳中,不仅没有小觑曹安,反而心底更为安心,那些什么都没了解过就敢拍着胸脯保证的人,才是最可不信的,“无论如何,道长能过来,我们王庄的人,都感激不尽。” “王大富,你先回去吧,我带这位道长去见村长吧。” 王大富闻言一喜,爽利的把背篓拿了下来,置于王石跟前,“那行,你带着道长过去,我先回家看看他们母子,这些石头你也一并带回去吧。” 王石愣了一下,随即便有些生气:“你没跟道长讲明白吗?这石头你没给道长?” “讲明白了,道长不要啊。” 曹安开口道:“是我自己不要的,王大富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了。” 王石脸色不好看,“可,可是道长,我们庄子拿不出别的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是真的不用,这些东西,对我来说用处不大。” 生活在这个世道里,王石很清楚一点,没有利益谁愿意尽心尽力帮助你呢?曹安没收东西,在他眼中,就成了曹安感觉这个问题太棘手了,只打算先来看看,不会倾力帮助。 “可是,道长,我们怎么能……” “我真不需要这些,若是能解决掉麻烦,不如就送我些吃的就行,自家种植的东西,山上什么都不缺,就是一段时间就得下山采买食物有些麻烦,王队长你看可好?” 曹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石还能再说什么。 恭敬的引着曹安,“那行,道长请跟我来。” 庄子的门再度关上,走出围墙,跟着王石一步步走进王庄,曹安运起精神力,汇聚到双目之中,定睛看去,整个村子里到处都是紫黑色的雾气在穿行,哪怕是在白天,这些雾气也如同有意识一样,忽走忽停。 时不时的观察着整个庄子的人,对,就是观察。 在曹安眼中,整个庄子的每一个人,无论老人小孩,身体都无一例外的生出一根根紫黑色雾气,有的生在背后,有的生在头顶,有的生在四肢,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曹安不知道这些雾气代表了什么,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庄民没有上前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鲜有人交流,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仿佛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目光前后看向曹安一行人,偶尔流动出几分期盼。 “庄子里守钟楼的老人呢?” “我们村长就是,庄子里的护卫队,也多半都是他的弟子。” 曹安是在庄子的祠堂见到的这位老人,约是六十来岁的样子,须发皆白,黑色的兽皮目罩,遮住了那种残眼,穿着一件对襟短打,袒露着大半的胸膛,上面纵横交错的都是疤痕,手里一根铁质龙头拐。 这样子,看着就比曹安所见识过的其他村长更具威严。 “村长,人带来了。” 王全安忙不迭的起身,拄着龙头拐来到面前,当看到曹安的时候,脸色变了变,一只独眼里泛起了一丝冷色:“你不是赤阳子道长,你是谁?王大富呢?让他滚过来见我。” 曹安没想到这人居然认得赤阳子,那么那王大富说什么只是猎户看见过刀口观就不尽真实了,也有可能面前的这位老村长没有告诉他实际原因。 “你不用找他了,王大富确实去了刀口观,只是他不认得赤阳子道友,赤阳子云游去了,暂时没在观内,已经出去一月有余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我在观里。” “武道三景?真当我王庄是那种穷乡僻壤吗?随便一个江湖武夫都能帮我们解决问题,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冲击过五景武罡境,不过是现在年老气血衰弱而已,护卫队中,你旁边的这个王石小子就是三景,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帮我们处理问题?” 末了,王全安转过身,冷哼道:“东西留下,人走吧,我王庄不欢迎你们。” 小道情有些害怕的拉了拉曹安的衣角,曹安摸了摸他的脑袋,示意他不用担心。 “东西我没拿,原封归还,既然此地并不欢迎我,那我们就告辞了,多有打搅了。” 本来曹安也不愿意管,但人都求到了刀口观,赤阳子那老家伙又没在,只能自己顶上去了,现在好了,不是我不来,而是来了人家没看上。 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临门一脚,终差一步。 曹安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看着根本不像是自己过来的,倒像是被什么人强制安排过来,得知不用干事了,巴不得如此一样。 “村长,我们的时间不够了,现在哪怕是去大城里,也来不及了。” 王全安没说话,只是怔怔的发呆,直到曹安走出了祠堂的院子,才开口轻叹一声:“不是老夫轻看他,三景武夫,未来未必没有锦绣前程,何况能跟赤阳子那老道走到一起,秉性也该不坏,这样的人,不该卷入到这样的风波里。”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来的人是赤阳子,老夫哪怕舍了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求他帮忙,但这个年轻人,就算了,是我们自己贪心导致的灾难,别毁了人前程。” 走到门口不远处的曹安脚步一顿,倒不是他故意去听的,寻常武夫,在这个距离是根本不可能听到里面交流的声音的,但曹安不一样,他的五感天生敏锐。 老村长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他继续朝前走了几步,小道情紧随其后,“曹叔叔,我们真的不管了吗?” 曹安停下脚步,“你说咱应该管吗?” 小道情摇摇头,“我不知道。” 曹安紧了紧身上的葫芦,“那就还是管一管吧。” ------------ 第九十章 像死人 听到这话的小道士眸子一亮,眼角清晰可查的弯出好看的幅度。 “不过咱们不在这里帮,出庄子看看,在周围寻个地方等待,毕竟他们可不欢迎我们。” 小道士的眼角又弯了些。 曹安牵着他的小手,在庄民略显失落的眼神中走出王庄,“是不是很符合你心目中的江湖?” “大侠都是这样的吗?曹叔叔。” “什么样的?” “就是像曹叔叔这样,惩强扶弱,济世救民,又淡泊名利,深藏功名!” “你从哪学来的这些字眼?别告诉我道经上有这些。” 小道士嘿嘿一笑,“不是的,这些都是每次跟着师尊进城的时候,在茶楼听说书老头讲的,我觉得很有意思,就记住了。” “将来行事须记住,若百无禁忌,就只管秉承心中道义,勇猛无铸,一路向前;若……”曹安说到这里则是停了下来,没继续往下说。 “曹叔叔?” “算了,不用听了,你还太小了,将来你师父会教你的。” 他想到了自己,其实自己的路看似逍遥自由,却只有他自己明白,其中的规矩和束缚何其之大,这也是他一直行事都谨小慎微,尽量不掺别人因果的缘故。 简而言之一句话:要么不信,只管按自己的道理行事,要么就一步都不要越距。最忌讳的就是当中摇摆,既没有前者的快意,又要背负后者的因果。 他自己有时候也想畅快,但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以及那一身所学,就没有给他走这条路的机会,行为处事骗得了别人,你可以用行为、语言,数十年如一日做到百无禁忌,勇猛无铸。却骗不了自己的心,问心一关过不了,便是心魔丛生,不得安生。 两人一狗出了庄子。 “主人,去哪?” “寻个不会太远,能看到庄子,又不至于让庄子的人发现的地方。” 老黄鼻子猛地嗅了嗅,“来的时候我注意到那附近有个小山头,能看到这边,距离也不远,要去那吗?” “那还等什么,驾风吧。” 清风一起,卷着两人掠过山岗林间,清风过涧,不惊生灵。 当落定的时候,曹安才发现,这里景致独特,山体呈天狼啸月状,独峰之上,将整个王庄尽收眼底,距离下方的王庄足有数百丈,以曹安的目力,这个距离却不成问题,全力运转之下,能看到王庄的每个人。 只是毕竟太远,细节处还是看不了,作为观察庄子内情形,倒是足够了。 “王庄的村长显然认识你家师尊,你对他有没有印象?” “没有,我从未见过他,应该是家师在我之前认识的朋友,刀口观本来就偏僻一些,很少有人拜访,来的基本都是家师自己的好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曹安点点头,“也是,他也没有认出你来,该是很久之前的交情了。” “来得匆忙,只有之前留的几个饼,对付几口吧。” 坐在‘狼首’空地上,曹安拿出了两个饼子,递给道情一个,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来虽然来了,但又被人赶了出来。 面朝着山下的庄子,曹安一口一口的咀嚼着饼子,从捆着大葫芦的背带上,抽出一根用芦苇杆子做成的吸管,就着水咽下去,道情眼巴巴的坐在他身边,见他思绪飘忽,又不敢打扰,只能看了看自己的饼子,看看曹安的饼子。 咬了几口,就攥在手里,没再吃。 等曹安回神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一刻钟过去了,发现道情手里的饼子也不过才吃了几口的样子,愣了一下,“不合你胃口吗?小孩子不能挑食。” “我,我也就水吃。” “啊!看我这脑子,来吧,来这边坐,这边有另外一根管子。”他一把掂起道情,放到自己另一边,又从背带里拿出一根芦苇管子递给道情。 葫芦变大了以后,这喝水就成了问题,没办法的曹安只能这么做,按照宝兵的特性,身后的葫芦能够大小随心,至少要等它成长到十品宝兵。 曹安感觉有点悬,要是放在以前,黄皮葫芦什么时候见着宝兵还能安安分分的,那都是恨不能立马就将其他宝兵都吞噬掉的,但它已经不是第一次跟年剑凑在一起了,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黄皮葫芦目前还远远无法达到吞噬年剑的等级。 “你能感觉出来点什么吗?老黄。” “除了令小妖不自在外,好像没什么其他感觉,就是这些庄子里的人,给小妖的感觉不太像活人。”老黄蹲在曹安身边,听得曹安问起,也是狗脸皱到一起,想了一会,才说出了这么一个感觉。 这话把曹安和道情都吓了一跳。 顿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什么叫不像活人?总不可能整个庄子都是死人吧?你感觉哪不对劲?” “不不不,小妖并不是说他们都是死人,而是他们给小妖的感觉像死人。”老黄摇了摇狗头说道。 “有什么区别?” “将死之人给小妖的感觉也是像死人的。” 曹安明白了它的意思,“理解不了,究竟是什么东西作祟,没有妖气,没有鬼气,魔吗?我好像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触过魔,要是你师父赤阳子在就好了,他见多识广,哪怕不认得,大概也能据此推测出一二来。” 曹安倒下身子,葫芦垫在身后,就这么舒服的靠着,日头西斜,距离天黑还有点时间,这事情从头至尾都透着诡异。 …… 庄子里,众人早早的吃了晚饭,按照往常,这个点,下地的人都还没回来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祠堂里,王全安看着来了不足一半的人,一张脸阴沉的可怕,差了王石一众护卫队的人去挨家挨户的催。 这个往日里在庄子中说一不二的老人,在连番失利下,权威受到了挑战。 “根子叔,你怎么还没去祠堂呢?这天都快黑了?” “别到我这号丧了,你们去喊别个吧,我们一家是不会去了,去了能干嘛?凑在一起好让那怪物挑着吃吗?滚出去,我们要关门睡觉了。”汉子冷着脸,对这些护卫队也没什么好脸色,手里还攥着一把大铡刀,那是平日里用来铡猪草的。 往外赶着护卫队的王石等人。 “大家聚在一起还有活命的机会,可是根子叔,你一家单独在外面,那怪物找上你们的话,你们怎么办?” “回去告诉王老头,我们一家的死活不用他操心,谁说怪物就一定回来找我们?你们那人多,说不定就去你们那找你们去了,反正去了也是被挑着吃,你们又拿它没办法,赶紧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根子叔,根子叔……” ------------ 第九十一章 人生百态 一连数家,都是如此,有些甚至直接就没有开门,隔着门板朝着外面叫骂。 谁也不愿意死,谁也不想死,可王全安和护卫队没能拿出足够的实力,信任就随之崩塌,去了做什么呢?去了也还是得死,诚如他们叫骂的一样,难道要凑到一起给那怪物挑着吃吗? 那还不如自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还不一定挑的到自己。 在哪挑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对护卫队和王全安这个老村长的不满。 “队长,现在怎么办?剩下还有十好几户,我们还要再去看吗?眼下这天色快黑了,祠堂那边怕是等不及了。” “能怎么办,只能回去了,剩下不管多少,不管我们说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了,先回祠堂,跟村长禀告之后再说吧。”王石叹了口气,无奈的一挥手,带着一众护卫队子弟转回祠堂。 还在门口呢,就能听到里面的喧闹声,他们的声音都不大,但这种嗡鸣连成一片的时候,声音就自然显得喧闹了。 “我早就跟你说,不用过来了,凑一堆算怎么事嘛,他们又拿那怪物没办法,在哪都一样,在家反而还更安全一点,不一定就挑中咱们,你就是不听,你看,隔壁嫂子一家就没来,到现在都没见人影,明显护卫队都拿他们没办法,你就是怂。” “那我也是没办法嘛,不然我们现在回去?” “现在回什么?没看那老不死的在上面坐着呢?再说,现在都快天黑了,人家不来的早就做好准备了,我们现在回去来得及吗?” 类似的声音不断飘进王石的耳朵,武夫本就五感敏锐,有些话就算不是刻意去听,也能区分的一清二楚,自己三景凝气听得这么清楚,更不用说台上那个被他们一直在议论的核心人物王全安了,想到这里,王石的脸色变得愈发的难看。 “住口!一群目光短浅的鼠辈,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为什么会有今日之劫,别人不清楚,你们还不清楚吗?” 王石的目光冷冷的扫向全场,他开口一声爆喝之后,整个场中就再无一点杂音。 “那日,村长就劝阻过尔等,让你们封了石窟,你们不听,一群利益熏心的人,是你们瞒着村长连夜挖开了那个石窟,现在遭此一劫也是报应,你们有何脸面在这里指责我们,指责村长?一群人在为你们留下的烂摊子跑断了腿,你们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谁让你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庄子的?可你们没能保护我们,那是你们的失职,还不让人说了?” 这些天,众人心底都积压了怨气,此刻有人带头,自然响起了大片的呼应声。 “就是,自己穿着这身皮却不办事。” “死掉的每一个人都是你们的失职造成的。” 王石冷笑,“是,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还有在特殊时期便宜行事的权利,谁想来试试往我王某人的刀利不利?” 他虎视全场,再无一人敢露头。 “什么狗屁的职责?王庄是大庄没错,但能拿出一分钱来吗?你们问问庄子里护卫队的所有人,他们拿过你们的一分钱吗?你们自己打听打听,其他庄子护卫队的人,哪个不是庄子其他人养着,王庄呢?自己要生产,还要担任护卫职责。” “你们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当初护卫队选拔的时候,哪个不是推三阻四,想方设法的不愿意进护卫队?一群蛀虫垃圾!” 明不明事理是一回事,听不听得懂又是另外一回事,在王石的骂声中,不少人低下了头,没敢再抬起来,当初他们确确实实干过这样的事情,而是不是一个人,几乎在场的九成以上汉子,都干过这事。 为什么?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什么狗屁护卫队,那就是个只干活,没钱拿的差事,有了危难还要第一个顶上去,这种事情若是在别的村子里肯定行不通,但在这,却可以,因为有一颗定海神针在——王全安。 有他在,护卫队的人心就散不了。 “王石,够了!” 王全安在上方淡淡的说了一句,王石便不再说话,几步上前,“村长,他们都不来了。” “不来了就算了,没必要勉强,各人有各人的命,是死是活,全看命数吧。王石啊。” “属下在!” “明日再派人去少明府城吧,此间事了,你们要散就散了吧,我也要走了。”王全安是真的心寒了,并非单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是这一次的劫难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村长去哪,我们都跟着。” “到时候再说吧。” 人多眼杂,他没细说,王全安在少明府城还是有点家业的,这些年以来一直生活在家乡,只有偶尔出去一趟,会一会老友,才会在少明府的宅子里落脚几天,一直都是他最忠心的老管家打理着那处老宅。 相比于今日的人情淡漠,反倒是少明府城内那种相看不相识的生活感觉更适合自己。 庭燎中火光闪烁,不时发出哔啵声。 偌大祠堂内,只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火光映照着每一个人脸上的惶恐不安,王全安稳坐最上首,手里的拐棍换成了一把大刀,在他的周围将近一丈距离内,没有一人坐着。 他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所有人,他王全安不怕,若是那怪物真的敢来吃自己,那就最好,护卫队的人,反而是分散的守护在下方的人群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整个祠堂落针可闻,天色也越来越暗,直到皎洁的弯月出现在天空中,庭燎的火光,加上天空的月光,衬得这边并不至于太暗,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那怪物要来了。 按照以往的情形,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然而,今天晚上,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王全安蹭的一下站起身,右手拄着大刀,虎目扫过全场,那只独眼带来的独特威慑,让原本已经开始有点喧闹的声音又被压了下去。 “王石!” “在!” “查人,看看有没有人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被带走了,所有人,相互查看自己身边的人,没有人能比你们自己更熟悉自己身边的人是谁。” 祠堂的大院里,一时间热闹了起来,护卫队开始在人群中走动,整整持续了一刻钟,王石才上前来到王全安身边。 “村长,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失踪。” “现在是什么时间?” “丑时三刻!” 王全安皱着眉头,“奇怪,难不成是那东西已经吃饱了,对血肉不感兴趣了?” “会不会是还没有来?毕竟现在还没天亮。” “不太可能,那东西显然还没具备多少人性,只是按照本能在行事,既然是按照本能,那就有规律,也会按照规律做事,不可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的。” “那会不会是外面的人?” 王全安那只独眼猛地变得凌厉了起来,“去,带几个人去看看,原先没有进祠堂的,看看他们还活着没。” 王石愣了一下,迟疑的看了一眼全场,“现在吗?” “就是现在!快去!!” “是!” 王石带上了四名护卫队成员,打开祠堂的门,高举火把,直直冲向没有前来祠堂的那几户人家,第一个目标就是王有根,也是王石之前叫的根子叔。 那厚实的木板门破了一个大洞,印着一个人形的模样,在这里,别的东西未必金贵,结实,但木头制品,质量绝对不差,不缺木材,到处都是。 看到这一幕,王全安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根子叔,根子叔?你还好吗?” 火光照耀下,他们走进了王有根家里,屋内的一切都被破坏的不像样,一些地方,还留着长长的划痕,那应该是王有根手里的大铡刀留下的痕迹,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混合着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屋内,一家四口消失无踪,地上还有一堆黑灰。 王石太清楚这个黑灰了,太熟悉了…… ------------ 第九十二章 透明虫子 ‘天狼啸月’上,暮色降临之前,曹安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浑厚的精神力源源不断的补入双眸之中,视微之下,一双灵眸窥伺着整个庄子,视线照下,任何气息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阿黄,帮我也盯着点,你我的感知手段不同,或许会有不同的发现。” “主人放心吧,小妖已经全力以赴了。” “我能帮上你什么吗?曹叔叔。” “你也可以帮叔叔盯着,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曹安笑着回答,道情仿佛受到了莫大鼓舞,攥紧了小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道情也会努力的。” 夜晚的‘天狼啸月’山还是比较冷的,整个王朝地处大陆南部,气温偏低,越是北上靠近神都的方向,气候越好一些,入夜后,气温骤降,【明玉功】八层的曹安倒是没多大反应,小道情却不一样,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曹安抓住他的小手,渡了些真气过去,才恢复自然。 “嗯?” 就在这时候,曹安眼中,原本平静无波,各种气息相互交缠的庄子,忽然像是被扔进一块石子的湖面,发生了变化,整个空间中,凌乱的紫黑色雾气突然活跃了起来,朝着其中一处院子内汇聚,万流归宗。 尽聚于此地,随后一道令曹安内心无比厌恶的气息从中爆发出来,那像是天地间极丑陋、肮脏的东西,走出房间,曹安定睛看去,是一个青年男人的模样,一身大红色的衣袍,看起来无比显眼,哪怕是在黑夜中。 与此同时,他也同样感受到了曹安的目光,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举目看来。 那目光里,并没有被人发觉的惊愕和慌乱,极为冷淡的扫了一眼曹安,在曹安没有看到的细节中,他的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了讥讽的表情,示威一般朝着曹安举起了双手,身子一倾,做了个前扑的样子。 随后化作一团黑雾,以一个匪夷所思的速度在数家宅子内流窜。 “阿黄,走!” 几乎就是在他开始行动的第一时间,两人一狗化作清风,疾掠而下,落到了宅子外,那怪物原先站立的地方,感知全开,在意识深处,死死锁定了那道邪恶的气息,在这个距离内,曹安还是有把握的。 只是速度终归慢了一步,感知中,已经有数家人化作了黑灰,根本来不及去救,这种情况,压根不是什么寻常的大妖作乱、又或者鬼物侵袭,倒是更像阴神扑杀,渡过火灾的阴神,若是在神魂之内留下了火种。 获得了某种火属性攻击手段的话,阴神卷过之处,那种温度足以在顷刻间融化寻常之物,无论是刀剑还是土石。 “去!” 曹安手捏印决,屈指一引,手中年剑激射而出,追踪意识锁定的那道邪恶气息而去。 黑雾开始并未将曹安放在眼中,他在袭杀数人之后,就已经察觉到曹安的踪迹了,但他并不惧怕,三景凝气而已,王庄之中又不是没有,这种境界的武夫,连伤到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如何能引起他的重视。 不然,当日王庄的人都汇聚在祠堂的时候,他自己就死了,毕竟那时候可不只一个三景。 然而,就在这时候,警兆丛生,惊骇之下,那原本都快完全凝实糅合在一起的身体只能骤然间四散开来。 随着一声怪鸣,身化上千道黑雾,消散开来,散归天地,一点寒光袭来,在黑雾散尽的最后一刻,死死的钉住其中一缕,没入木屋的房门上,剑尖只入了半寸,整柄年剑却兀自直挺挺的立着,纹丝不动。 曹安紧随其后,来到近前,刚刚感知里,他就已经晓得了这边发生的事情,被钉住的黑雾还在乱动,像一只虫子一样,扭动着躯体,挣扎了几下,最终无力的散开,黑雾消散,曹安正要收走年剑。 目光一凝,注意到剑尖上钉着一物,是一只几乎透明的着身子的虫子,双目入微,才能看得分明,这虫子身有十六足,一共八对,每一对足尖都有黑色倒勾,蚕蛹状,但头上覆盖着黑色的角质层,口器里长满了锋利的牙齿。 “蛊虫吗?”这是曹安下意识所能想到的东西。 可王朝天下并不禁蛊,没有哪一脉的蛊师会是刚才那个样子的,之前在刀口观内,好不容易有了些时间,曹安可谓是恶补了一番这个世界的常识,面前之物与他所了解的根本对应不上,就是虫子的样子有些类似于蛊虫而已。 “走吧,今天估计是没有线索了。”曹安收剑而立,老黄运转妖力,一阵清风卷过庄子。 “我们现在去哪?主人。” “这里距离少明府城和刀口观,哪边更近?” “应该是刀口观。” 曹安点头,“那就回观里吧,明天晚上我们再过来就行,那怪物吃了我一剑,应当是伤了根本了,我能感觉得出来他的气息没有之前那么浓郁了,我有些想法还要回去验证一下,若是真如我所想,可能这里的麻烦就容易解决多了。” 道情脸色一喜,“曹叔叔,你想到对付那个怪物的办法了?” “也不算,只是一个猜想。先回去看看。” …… 王庄,一处农舍内,原本早该死去,化作飞灰的王武却躺在床上,守在床边的那对夫妇,正是王武的父母,王武是发现‘异石’之人,却也是第二批被异石中的怪物所吃之人,至少,王庄的其他人认知里,是这样的。 两夫妻今夜也没跟着庄子里的其他人去祠堂,二人一左一右睡在王武身边,夜半时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惊醒了两人,却是原本已经一片大好,白天还面色红润的儿子,突然七窍流血,那身子就像是瓷瓶子一样。 裂开了道道血线,鲜血几乎浸透了他的衣裳。 夫妻二人惊骇欲绝,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无助的在身边轻唤儿子名字,似乎是听到了他们的祈祷和呼唤,王武身上的伤势渐渐被压了下来,鲜血不再溢出,就连开裂的血线也随之收敛了起来,直到完全消失,又恢复了之前那略显黝黑的样子。 只是脸色比之前要苍白了许多,一副出气多,进气少,要死的样子。 “怎么办?有财,怎么办啊。” “我哪晓得怎么办?你自己答应别人的,你自己问啊。” 听到自家丈夫的话,张翠云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眼里有了希望,急忙从床头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盒子,随着盒子的打开,里面躺着的正是那日他们从石头中开出来的那块血玉,只有巴掌大小,但里面的人却是纤毫毕现。 如果曹安在这,当能看出,这血玉中躺着的人,不正是他之前所见的那个吗? 虽看不清楚其面部细节,但体形和大致神态也是区别人的方式之一。 他上肢粗大,能完全撑起这大红袍子,体形也属于高大的一类,透着一种怪异的奇伟。 张翠云拿起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落在血玉上,不大一会,血玉之中涌现出一股黑烟,在房间内,凝聚成一个人的上半身样子。 “虫祖,您快看看小武吧,您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您不是说,只要过了今晚,他就能完全恢复,苏醒过来吗?他非但没有苏醒,刚刚还……” 张翠云急促的想要将所有的问题都问出来,但对面雾气凝聚的男人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闭嘴,出了点问题,你们庄子上来了一个有些手段的武夫,打乱了老祖我原本的计划,这娃儿与老祖性命相连,老祖这边出了问题,他自然也会受到影响,放心,只要老祖不灭,你家娃儿就不会有问题,好生看着他,别让其他人发现他就行。” “想要你们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就做好你们该做的。” ------------ 第九十三章 王有财 “虫祖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们夫妻二人一定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的。” “希望如此,最近你们村子里可有什么人来?” “没有,之前村长的考虑就跟您猜测的一样,他不敢派人去大城里请高手武夫。怕牵累到村子里的其他人。”张翠云想了片刻,开口说道。 就在这时候,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开口说道:“也不是,今天庄子里来过一个人,王全安那老东西没敢去大城里请人,但他当年跑过江湖,在外面还是有不少信得过的朋友的,白天的时候他就差了王大富去刀口观请人。” “傍晚的时候就来了一个年轻人,不过他没来多久,也没从我们这边过,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他是被王全安赶走的,据说来的人跟他要请的人不是同一个,被他赶出了庄子。” “来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黑雾涌动,冲着男人的一边重新凝聚出人脸,开口问道。 男人脸色一白,看得出来他很害怕,“不知道,我没看到,只听他们说,那人背着一个大大的葫芦,很显眼。” 黑影扭动,“就是同一个人。” “想让你儿子活过来吗?” 男人欲言又止,边上的张翠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原本想说的话也被压了回去,只能重重的点点头。“想!” “天一亮,你就去做一件事!” 黑雾涌动,那嘴巴位置在动着,但张翠云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汉子微皱着眉头,良久才点点头。 “虫祖放心,我这就去做。” “好,只要此事办妥了,你家娃子明天夜里就能活过来。” 张翠云喜极而泣,忙不迭的跪下磕头,嘴里还念叨着‘感谢虫祖’之类的话。 黑影一闪,缩入血玉中,汉子忧心忡忡的爬上了床榻,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一双眸子盯着屋顶,却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个怂包,虫祖让你去做什么事情?” “他没让说。” “那就谁都别说,把事情做好就行,还有你刚刚那是什么口气?你不想儿子活过来吗?” “我想,但是,这毕竟是我的庄子,我从小长大的庄子,他做的那些事情,你不也看见了吗?我们这么做,我总是觉得……” “你觉得怎样?你想觉得怎样?他是你的儿子,王武是你唯一的儿子,就算是用一个庄子的人命换他活过来,老娘也觉得值,大不了就换个庄子接着过日子。” 王有财有些生气,嘟囔了一句:“那是因为你是嫁过来的。” “是又怎么样?我张翠云跟了你之后,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吗?你把他们当亲人,他们照顾过你吗?平日里他们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忘了,老娘可没忘,当年你亲爹病倒在床上,你求了整个庄子的人,有人出手帮你了吗?” “你老娘怎么死的?被他们诬陷说偷了肉,那块肉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那是你老娘靠着自己的针线活,到大城里换的,他们就觉得你王有财家里穷,不配吃肉,吃上了肉,就是你们一家子偷人东西,他们给我们说话的机会了吗?” “你老娘一辈子干干净净,临老了被人诬陷说偷了东西,为了清白名声,自己投河去了,你王有财但凡有一点胆气,就不至于让人逼成这样,怂包。” 张翠云说完,也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黑暗里,王有财攥紧了拳头,眼里多了丝血红。 是啊,这就是一个没什么人情味的庄子,当年最好的朋友就是被他们吃了绝户,小小年纪就冻死在了庄子口,这群人,不值得同情,不值得被同情。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王有财就收拾东西出了村子,披了兽皮,带上弓箭,刀口观他是知道的,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王庄的猎户之一,那地方虽然远了些,但也还在打猎范围圈内,他不是一次的见到过那个道观。 他的步伐极快,走进了丛林中,立马就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仿佛只有在这山林之中,他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有时候,王有财会奇怪的想,如果自己将来死了,埋在山里,是不是就彻底的得道了自由? 能够一直这么舒服的躺下去呢? 不需要看谁的嘴脸,也不需要在谁的呵斥中做事,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需要吃东西,人死后要吃东西吗?应该不用吧。 他这么想着,脚步轻快,轻车熟路。 其实王有财的身形并不小,甚至还有些高大,在同庄的男人中,几乎没有几个能跟他相比的,容貌也不差,就是日复日,年复年的劳作,肤色略黑而已,如果不是这么个条件,估计张翠云这老早就看不惯他性子的人,也不会一直跟着他。 但他的性子,是个正常人,都能从他那怕事的眼神里看出来,王强中干都不足以形容他。 被人欺负甚至都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就算是村里年纪不大的小孩,也敢用石头扔他,他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不是傻子,更不是疯子,孩子面对他那样体形的人,不会去做这种事情,唯一解释就是大人们潜移默化的影响。 “啊!!!” 站在山顶,山风袭来,近日以来的折磨和压抑,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全数心酸委屈和悲愤涌上心头,这个大男人哭了,他冲着山林之间一声长啸,经久不绝。 ------------ 第九十四章 往事在目 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娘亲蒙冤的那个夜晚。 那日,王有财进山狩猎,猎户狩猎,是要按着官府的规定来的,不是说什么时候都可以进山狩猎,一旦在禁猎期被人抓到,那巨额的罚款,足以让一家子人倾家荡产,都成猎户了,还能有钱交罚款? 何况还是在王庄这样的庄子里,哪敢有人违反什么官府的规定,一旦做了错事,你要面对的可不只是官府,还有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居民。 这天,正好是第一天开猎,一想到满山肥美的野兽,王有财就觉得精神亢奋,在祭拜过山神之后,王庄的一群猎户整装出发。 张翠云也早早打好了包裹,拜别了家人,要回娘家,老母亲也高高兴兴的背着自己连续几个月绣下来的物件,跟着队伍一起去了府城,家中就剩孩子王武。 第一次开猎,猎物多是多,但架不住猎户也多,王有财想着多猎一些,这样一来,自己上交一部分,再卖一部分,手里还能留下几顿自家吃的,这是他能带给孩子的快乐中为数不多的一项,也是带给孩子的自豪中为数不多的一项。 他是个好的猎手。 不免耽搁了些时辰,老母亲先回到了家中,独自一个人在家的王武迎了出去,一把接过奶奶手中的包裹,快步窜进房间内打开来看。 “阿奶,你怎么买了肉?” “本来是不打算买的,但正巧碰上了一个老熟人,只剩这最后一点,便宜给了奶奶,这虽然是在大城里买的,可比你爹他们卖出去的价格好便宜好些,咱家好久没有吃肉了,等你爹回来,就让他把猎到的全部肉都卖了,咱们就吃这个,算下来是划算的。” 妇人脸上噙着笑,在王有财的记忆里,母亲一直都是这般的温柔,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很少见到她发火的时候。 肉不是好肉,可架不住已经好久没吃肉的人家。 王武脸上满是开心,在小屋内欢悦着,“好哦,我们要吃肉了,啊奶,我们今晚就吃吧。” “好好,啊奶做给你吃。” 大概锅子大的一块肉,没见多少瘦肉,但这样的肉对于很多穷人来说,才是好肉,老母亲熟练的做好了饭菜,一大块肉都被做熟了,一部分放进了柜子里。 看看天色,王有财还没回来,眼看身边的小孙子实在馋的不行,就提前开了饭。 王武吃得好不开心,这时候,三个跟王武一样年纪的孩子从自家门前路过,一到这边就嗅到了那淡淡的肉香。 “傻大个家今天吃肉了?” “我一闻就知道肯定是肉,我家好几天前才做了一顿,就是这个味道,不会错的。” 三个孩子探头探脑的看了进去,一眼就见着了正在吃肉的王武。 直接就推开了院子的门,大摇大摆的跑了进去,“傻小子,你家吃肉也不喊人?我们也要吃。” 还没等老母亲说话,王武已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排开手臂挡在了桌子面前。 “要吃你们自己回家吃,你们吃肉的时候也没叫我们,凭什么吃我们的,肉只有这么点,这是要留给阿爹的。” “傻大个那么大个子,吃什么肉?给我们吃!” 老母亲起身,添了两个碗,三双筷子,家里确实是没有多余的碗了,将桌上的肉分与几个孩子,王武一脸的怨气,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很快,做好的一大份肉食,就被抢了个干净,几个孩子心满意足的走出了院子。 临走还埋怨了几句王武家的饭不好吃,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本来,事情到了这里,也就完了,可谁也想不到,这顿肉会成为逼死王母的导....火索。 沈秀是一起跟着王母进城的,卖的同样也是针线物,手艺不好,捱了大半日,只看着王母手中的东西全都卖了出去,自己的东西却几乎无人问津,回到家里后,心中的怨气不小,他家男人不是猎户,开猎跟他们没多少关系。 本来还打算趁着这次进城,能买点肉回来的,手里的物件大半没卖出去,哪来的钱买肉,赶巧,自家孩子刚从王有财家吃了肉回来,说起了这事,本就对王母心生不忿的沈秀计上心头。 当即牵着自家孩子,喊上男人,就吵着王有财而去。 嘴里叫骂着偷肉贼,沈秀的嗓门本就大,又是个五大三村的敦实悍妇,她是知道王母究竟买了多少肉的,知道面前吃了的这点,肯定不是全部,虽然心有怨恨,可不是为了逼死王母,而是为了把那剩下的肉拿到手 。 叫嚷声惹来了附近的庄民,隔着墙探头看来,又或者索性直接进了王有财家里看。 “你没偷肉,我买的肉难道会自己跑了吗?恁大一块肉,肯定被你藏了很多,让开给我们搜,要是没搜出来,那么你们吃的肉就不是我丢的那块,要是搜出来了,肉就肯定是你们偷的,你们吃了的,我们也懒得追究了,就当喂狗了吧,但我们拿回剩下那些自己买的肉,谁也挑不出理来。” 沈秀一卷袖子,不由分说就进屋,王武冲上去,但一个小孩子,哪有什么力气跟这么一个悍妇较劲,直接就被绊倒在了门口,王母张着嘴,可声音如何盖得过这悍妇,伸手要拉她也被一把掀倒在地。 很快,沈秀就端着一大盘的肉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胜利般的笑容,高举着冲周围的人比了一圈。 “看吧,我就说,这老东西就是个偷肉的,惯偷!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看起来老实,鬼知道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证据,这大家伙,平常要是有什么东西丢了,肯定也跟这老东西脱不了关系。” 刚从王有财吃了肉的小胖子一脸得意,看着王武的脸上满是鄙夷。 “我说你们家怎么能吃上肉呢,这么穷,还能吃肉?原来是偷了我家的肉。” 沈秀志得意满,眼角还带着得逞的意味。 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王有财家,只留下王母细声的辩驳着:“我没有偷肉,那肉是我用钱从熟人手里买来的。” 但已经没人听了,不少庄民甚至也走进了他们家,细数着家里丢失过的东西,什么针线,什么桌凳,什么银钱,嚷嚷着要让王母赔偿……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直接冲进家里,学着那沈秀去翻找,有了第一个,很快,家里稍微值钱点的东西就都被搬空了,还有个无赖子,直接连家里的一块被子也抱走了,王母看着一下子空荡荡的家里,眼神空洞,满是绝望。 王武在一边哭泣着,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别人可以肆无忌惮的跑进自己房子里,抬走了所有的东西,甚至还一副慷慨大度的模样。 像是给了这一家多大的施舍一样。 他做不了任何事情,他只能哭,不受控制的哭,他突然有些想娘亲了,可能娘亲在的话,这些人也不敢这么做,他觉得,真要是娘亲在,她肯定敢拿出刀子站在门口,沈秀那个恶婆娘根本就不敢惹娘亲。 王有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家里只有王武一个人单独在着。 他扑到了王有财的怀里,把今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王有财一时间怒火中烧,可一想到面对整个庄子大半的人,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唯一想到的就是去找村长,王全安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心中多少有个判断的。 “你先回去吧,明天我给你主持公道。” 回家的路上,王有财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娘亲,“你阿奶呢?” “她说让我乖乖呆在家里等阿爹,自己就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母一夜没回,王有财找了一个晚上,村长发动了村里人帮着找,最后在村口的河边发现了王母的尸体,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所有的画面,有些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但不知为何,这一刻,就像是真实发生在自己面前一样,王有财这个魁梧的汉子,一时间说不上来到底是愤怒还是悲伤,脸上滑落两行清泪。 抽了抽鼻子,他收紧了行囊,加快步伐朝着刀口观赶去。 ------------ 第九十五章 拼图游戏? 王有财早早便来到了山下,按照虫祖的嘱咐,卡着时间眼看天色渐晚,心中大致估摸着,便爬上了最后一段路程,敲开了刀口观的大门。 “仙长在吗?” 此时,也正是曹安一行准备前往王庄的时候,前后相差不多,老狗的驾风速度越来越快,根本就不用去那干等着,完全可以从这边掐着时间过去。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找上了门。 “你是?”道情上前来,最近刀口观来的人一下子有些多,小道情都显得开心了不少。 “我是王庄的人,王有财。” 小道情一听,顿时乐了,“曹叔叔,是王庄来人了。” 曹安收拾好东西,走上前,“你是王庄的?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王武的阿爹。” 王有财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已经足够引起曹安的重视,那虫祖吩咐了不少事情,而王有财,除了懦弱之外,要远比王大富聪明的多。 曹安点点头,“说吧,你有什么事情。” “我知道村长不信任仙长,但我相信,我这一次来是为了告诉仙长一个秘密,一个王大富和村长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还请仙长出手,帮王庄脱离苦海,为我儿报仇,我王有财定会为仙长在家中立牌,日日供奉。” 王有财一边说,一边跪在曹安面前。 “你起来说话,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你们村长他们都不知道的。”曹安看了看天色,并不着急,时间来得及。 “那王大富他们应该跟仙长说起过,石矿是我儿王武第一个发现的,但他们只知道石矿的事情,却并不知道,武儿第一次发现的地方,并不在那,是在另一头,那里有一个山洞,武儿是无意间误入那里的。” 曹安眉头微皱,“那里面有什么?” “我去看过了,里面有一口棺材,透明的棺材,摸上去冷冰冰的,像是用冰块做成的,里面躺着一个人,跟那个吃人的怪物长得一模一样,石壁上还有画,画满了大半个石壁,很多东西我没看明白。” “唯一看懂的就是在几处地方埋了石头,打开石头后会有宝贝,那天也是老天爷帮忙,赶巧下了一场大雨,其中一个埋着石头的地方塌了,我试过,真的开出了一块狗头金,我也知道这事儿瞒不住,就让武儿撒了个谎,后面的事情仙长您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把山洞的事情告诉你们村长呢?” 这汉子脸色一红,还有些羞愧的模样,又有些愧疚,“因为里面放了好几箱金子,我当时财迷心窍,我本想着用那个地方的石矿,引着庄子里的人,自己悄悄把金子转移了,这样,到时候直接一家人搬到大城里生活,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但谁能想到,才几天,武儿就被那怪物吃了,村长他们根本拿那东西没有办法,又不敢去城里求救,只能等死,昨天晚上,村里又死了好些人,本来他们以为一晚上最多也就死五六个,但昨天晚上一连死了十几个人,照这样下去,谁知道今天晚上得死多少。” 联想到了自己娘亲的事情,王有财声泪俱下,也有畏惧和害怕,这在曹安看来就像是一个痛失爱子,又畏惧死亡的人,只有老狗阿黄看着面前的汉子,狗脸皱到了一起。 “有财恳请仙长出手,为我儿报仇,杀了那怪物,为庄子平定祸乱,只要仙长您出手,我愿意分出三……分出山洞一半的金子,作为报酬。” 王有财犹豫了一下,大概之前想说三成或者其他,后面直接加到了一半,对于这个曹安却并不在意。 当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山洞在什么地方?” “我带仙长前去,是不是只要烧了那棺材里的尸体,就能解决了麻烦?” “烧了?”曹安怪异的看了王有财一眼,他自己到现在都没个头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年剑之中不知蕴含了什么能量,对那怪物的确有克制作用,研究了一日,也没能研究出来,只得出一个年剑可以杀他的结论。 “以前要是有起尸之类的情况,老人们都是要我们直接烧掉的,这样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先到那里看过再说吧,阿黄!” 老狗上前来,咬住了曹安的裤腿,相处这么久,曹安当即就明白了老狗的意思。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说完就跟着老狗走进了道观的偏殿,“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他说谎了!” 曹安心下一动,老狗走的是谛听的路线,能辨人心,刚修行没多久,虽无法达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境界,但只是简单的辨别谎言的话,是不成问题的。 “全是假的吗?” “不,有真有假,小妖也无法完全判断,这本能小妖还没有完全掌握,只是先告诉主人一声,提防着这汉子一些,他说的话里,有水分,不可全信。” 曹安点点头,“我明白了,走吧,左右不过就是一刻钟的时间,先跟着他去看看那个所谓的石洞是否真的存在,再去庄子就行,这一次,我们直接潜入庄子里。” 一人一狗走出了偏殿,清风再起,关上了道观的大门,带着三人一狗沿着王有财的指引直接赶赴他口中的那个山洞,山洞在山的另一面,也就是王庄的后方,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到达那边的时候,日头西斜,大半个太阳,还露在远山之上。 算算时间,还来得及,正好! 落地之后,王有财目光四下打量着,突然指向了前方的山壁。 “就在那里!” 曹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分明是山壁,哪有什么石洞? “你说的石洞就在那里?” “对,边上有个机括,是武儿不小心触发之后进入的。”说着便抢先一步,来到山壁面前,不着痕迹的将手中之物藏于掌心,对着凹陷处摁下,随着一声轻响,山壁竟真的打开了一个缺口,不过他自认为做得极为隐秘的这一幕,却没能逃脱曹安的眼睛。 他双眼微眯:“你先进去!” 王有财点头,当先一步,“仙长跟我来就行,这里比较暗,脚下湿滑,仙长还请小心一些。” 曹安犹豫了片刻,跟在了他身后,地面还真如他所言,应该是地势较低的缘故,从石洞口踏入到进入正殿,好长一段石阶上,都长满了苔藓,湿滑难行。 直到来到大殿之中,才见着了光明,那穹顶正中的位置,镶嵌着一颗璀璨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的通明,果真如他所言,大殿四边,都七零八落的放置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大殿上方,八条锁链捆缚着一口透明的棺材,里面躺着一具跟昨天夜里所见之人一模一样的尸体。 大红的袍子,面容俊逸,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生机。 整个大殿四面,均匀的分列着十六根龙抱柱,通体漆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浇筑的,上面也没有雕刻的痕迹,说是浇筑一点也不为过,应该是制模后,直接浇筑成的。 “就是这里了,仙长,您看看,这些石壁上,到处都有画,您看看,里面有没有能杀死那怪物的方法?” 曹安一手摸了摸下颌,走上前去,石壁是干燥的,与外面的潮湿相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两个地方,这就有些奇怪了,因为干燥,石壁保存得很完整,除了有些灰尘之外,几乎没有什么不清晰,或者脱落的地方。 四壁有画! 只是第一幅是错乱的,曹安用年剑试探了一下,发现壁画的石块是可以移动的,但每次只能活动一块。 “嗯?拼图游戏?” ------------ 第九十六章 龙抱柱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拼图游戏。” 在连续几次试探之后,曹安就明白,这六乘六的拼图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每一块拼图的移动虽然没有致命的机关在其中,但移动需要抽取一定量的真气,大概估计了一下,照这样下去,自己要是一步都没有走错,没有多余的步骤的话。 真气充盈大概也只能完成两块拼图,想要完成剩下的拼图,还需要重新凝练真气。 但这样的话,可就赶不上王庄的事情了。 结合老狗的话,以及面前这个汉子的异常,他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王有财是吧?你不希望我除去那个为祸你们庄子的怪物吗?为什么?” 王有财一屁股坐在地面上,他索性抛弃了所有的伪装,脸上带着苦笑。 “嗯,还请仙长勿怪。” “为什么?” “没,没为什么。”他嗫喏着,浑然不似之前的能言善道,之前的两刻钟时间里,大概是他这辈子在人际交往中最高光的时刻,为了儿子,也为了自己死去的爹娘,那是他这辈子鼓起来最大的勇气。 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勇敢了一次,尽管这个勇敢,只需要他能口齿伶俐一些,可口齿伶俐的代价,让他内心挣扎了很久。 曹安提步就要离开,看到曹安动作的男人下意识的抬起了手,做出了格挡的动作。 这让曹安心中一颤,他完全无法把面前的男人和刚刚一直走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联系到一起。 “不管你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又有什么苦衷,可这对于事情本身并无太大影响,从这里到你们庄子并不远,以我们的速度,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你的想法一旦被识破,对我就无法造成影响了。”曹安叹了口气,还是出声说了两句。 “仙长,您,您走不出去的,在完成拼图之前,是,是那个怪物告诉我的。” 曹安心念一动,身形向前冲出,箭矢般的标前,刹那间身形就向前横推了数丈,眼看就要踏出大殿,走到石阶,下一瞬间,一个赤色的圆形光罩显出行迹,强大的力量将曹安震退回去,光罩本身却只是光华一现,很快没了痕迹。 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主人,是那十六根龙抱柱!” 老狗开口说话,将原本就有些害怕的王有财又吓了一跳,怪叫一身‘妖怪啊’,还在坐着的身体,双手猛地一撑,向后挪出了几步,死死的低着墙壁。 王有财喜欢猎物,但怕妖。 他目光一沉,掌中的年剑出鞘,屈指一引,年剑呼啸而出。 当!! 一声脆响在大殿内炸开,剑身轻颤,龙抱柱却是稳稳当当,连一点印痕都没有留下,要知道,年剑已经达到了十品宝兵,就算是自己实力低微,无法完全发挥出其威能,可单就锋利程度,也不是寻常宝兵可以比拟的。 在自己御物术的全力一击之下,龙抱柱还能完好无损,其本身的材质,绝对不凡。 “你可知道要如何才能走出去?”曹安皱着眉头,看向了一边的王有财。 “没,没有了,那怪物说想要离开,只能完成所有的拼图,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办法,我只负责将你引到这里。”大汉怯懦的说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又向后靠了靠,可那身后早已经是墙壁,看起来就只是左右动了动肩膀而已。 “他说的是真的。”老狗在旁边当起了测谎仪。 “我就不信了,我再试试。” 他也懒得继续跟王有财纠缠,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肯定是被那怪物利用了,曹安没问,但王有财却是自己讲述了起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他像是找到了缓解恐惧的方法,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所有的事情都讲了出来。 曹安在一边一遍遍用年剑试探着十六根龙抱柱,一边听着王有财的话,开始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情愿帮着怪物,也不想庄子里的人活下去了。 故事讲完,浪费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这期间,曹安已经对着龙抱柱试了不下千剑,质地均匀,根本没有弱点可言。 想依靠年剑和自身实力,破开龙抱柱或者破开赤色罩子离开这里,已经不可能,但曹安并没有放弃,他还有傀儡和宝葫芦这两张底牌,现在外面,应该还不至于天黑的,他缓缓走到王有财身边,伸出手。 王有财不明所以,但看着曹安递来的手掌,还是握了上去,身子一轻,就被曹安提了起来。 “其实,你的妻子不明白,但你是明白的,人死不能复生,事情也绝对不会像那怪物所说的那般简单,你只是懦弱,但不是傻子,一个都已经化灰的人,怎么可能会肉身重塑,再活一次呢?如果真的有这本事,那怪物也不至于还要吞食你们庄子的人。” 王有财沉默着低下了头。 “你只是想复仇,原本怯懦如你,怕是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那怪物可能对你做了手脚,调动了你的情绪。” 王有财抬起头,摇了摇头,“我,现在,也想报仇的,我不后悔。” “我明白,我说的意思是,如果他不对你做手脚,你可能早就露馅了,骗不了我,以你的性子和能力,你做不到刚才所表现出来的那些事。” “可,可能,是的。” “走吧,出去看看吧。宁道长,还请出手一试。” 曹安话音落下,雾气朦胧中,宁道奇走了出来,“还请借公子手中之剑一用。” 曹安递上年剑,宁道奇那双大手握住了长剑,一步步朝着罩子的边缘走去,曹安惊讶的发现,他的每一步,像是踩在了某个玄奥的点上,一步步踏去,气势一步步攀上高峰,最后一步落下的一瞬间,气势达到了顶峰,长剑缓缓递出。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没有多少绚烂的光华,只是普通的一记前刺。 赤色的光罩随着剑尖落下,光华涌现,这一次前所未有的光明,但仅仅只维系了一瞬间,众人的耳边就传来了一阵镜子碎裂一般的声音。 咔嚓!! ------------ 第九十七章 晚了一步 赤色屏障完全凝固定型,不再如之前一样一闪而逝,一道道裂纹顺着剑尖爬开。 又是数道熟悉的咔嚓声,白色裂纹遍布整个赤色屏障,轰的一声,化作无数碎片落下,王有财下意识的用手护着自己的脑袋,只是碎片虽然掉落却根本没有实体,散落在空气中,能量回归天地。 曹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自己折腾了半天,明玉劲耗费不少,也没能把这弄开,宁道奇只是随手一剑,轻描淡写的就将其击碎了。 “这阵法还是有些神奇之处的,贫道建议公子可以把这一十六根龙抱柱收好,或许以后会有用也说不定,就其材质而言,用来制作武器也是足够了。” “我与道长不谋而合,只是该怎么拿下?” “阵法已破,现在就是普通栽进土里的十六根龙抱柱而已,公子直接取走就行。” 曹安闻言,以控鹤手段擎住柱子边缘,真气鼓荡,这柱子竟真的跟宁道奇所说一样动了,随着曹安手下用劲,一整根的龙抱柱破土而出,光华以上,被收入了黄皮葫芦中。 “道长能看出这些龙抱柱什么名堂吗?一根怕是接近万斤重量。” 宁道奇也没闲着,走到龙抱柱旁边,单掌一拍一提,一大根龙抱柱就直接被拔了出来,简直不要太轻松,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就将十六根柱子收入囊中。 “走吧,阿黄驾风,这位……王大叔、道情,我们走,去看看你们的村子。” 这一趟,没收回宁道奇,清风过岗,须臾之间就到了庄子大门口,只是曹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按照之前的时间流逝推算,现在应该还不至于天黑,可眼下,已经进入了夜晚,看起来像是进入好长一段时间了。 曹安心道不好。 宁道奇皱了皱眉,“公子,怕是没什么活人了。” “一个都没有了吗?” “不,还是有几个的,在祠堂,如有必要再唤我出来吧。” 曹安点点头,心念一动,收了宁道奇,一步跨过已经破开了的大门,走进庄子,朝着祠堂而去,王有财像是不再害怕了,第一个冲了出去,朝着自家的方向跑去。 去王庄祠堂的路曹安记得,昨天才刚来过,院里的庭燎烧得正旺,老村长高坐上首,手中还拿着那把大刀,只是面容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样,连白发看着都比昨天见到的时候多了些,在他边上七零八落的坐着几个护卫队的人。 都是护卫队的人! 地上除了一地的黑灰,再无其他,也不对,还有衣服,大概一套衣服就代表着一个人。 “还是来晚了一步。”曹安平静的说道。 护卫队的人抬起头看向曹安,只有七个人,带上村长王全安、外出的王有财,可能活着的张翠云,大概也就活下来了十个人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 有几个没见过曹安,王石倒是认识的,“他是昨天王大富请来的刀口观道长,只是后来……”他的话没说完,看向了上面坐着的村长,没再说下去,强自撑起身子,走到曹安面前。 “道长怎么来了?” 曹安倒也没有瞒着,将之前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没说自己偷听的事情,可惜终归是慢了一步。 “胡说八道,你一个三景凝气的武夫,凭什么能给那怪物造成伤害,还花了那么大心思把你困住?你当你是谁?”坐在上面面如死灰的王全安气得须发皆颤,破口大骂。 “在下曹安!”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如果是在青州,曹安根本不用报名字,但在少明府差了点味道,这年头仿着一些江湖名人以求出人头地、或者纯粹就是觉得好玩的青年不在少数,他们之前看到了大葫芦,但下意识也就没往那想。 人的名,树的影。 答案公布的时候,王全安身子一歪,从椅子上倒了下来,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曹安面前,两名护卫队成员迎上来,一左一右搀着他。 “你真是曹安?那个大闹青州武林的曹安?当朝悬赏策上留名的曹安?” 小道情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嘴角一扬,两只小手背到身后,他最喜欢这个时刻,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再加上王有财的话他都听了进去,这里的一切,没给他太多感触,倒是这个时候,他是最自豪的,与有荣焉。 可惜个子太矮,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正是我!” 王全安脸色又是一白,嗤通一下跌坐在地上,“是老汉我有眼不识泰山,明明已经请来了真神,却又被我拒之门外,我该死啊。” 曹安摇摇头,“事实上,我也没算真的离开,刚刚说的也是实情,我被支开了,便是我真的留在这里了,也会被人支开,此间的结局,无论怎么个开端,好像都是无法阻止的,除非我们提前知道了一切。” 王石扶起村长,也跟着出声安慰。 良久,王全安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去,找两个人去把王有财夫妇带过来。” 一左一右两名护卫队的成员当即领命而去,王全安又差人取来了几个凳子,安排着曹安两人坐下,老狗就伏在曹安脚边,打起了盹。 要说谁最了解曹安,那必是跟了曹安很长时间的老狗。 它很清楚,在王庄的悲剧中,曹安的态度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一念神魔,一念生死,如果他当初真的紧迫这件事,那王庄的怪物根本就没有机会困住他那么长时间。 而在这其中,王有财在洞里的话,又是影响曹安态度的决定性因素。 没有攀谈,各自沉默,直到护卫队的人,真的带着王有财夫妇来了,可惜,张翠云已经疯了,脸上满是锅灰,黑得都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不知是真的觉得对王有财有愧还是知晓他的性子,怕吓到他后什么都说不出来,王全安的语气并不重,询问着所有的细节。 这些信息都和曹安所了解的对上了,最准确的信息还是在山洞时候,王有财自己交代的。 根本就没人知道什么山洞,那是‘虫祖’为了拖住曹安,才告诉王有财的,这也正是为什么老狗之前能察觉到他在说谎。 事件的开端,依然是大雨后,冲垮了一处石矿,放牛娃王武无意间发现了石矿的秘密…… 于是就有了后续的发展,只是谁也没想到,那怪物会找上王有财夫妇。 现在看来,似乎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它找了对整个庄子怨气最大的一家人,又用孩子的复生作为噱头,其实,即便没有这个,估计,以张翠云的性子,怕是也会跟‘虫祖’合作的。 张翠云一直在旁边哭哭笑笑,时不时的用脑袋去砸祠堂的围墙。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边上,张翠云还在念叨着:“那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哈哈,不是……” “不是说好了,按照你的要求去做,就让小武活过来吗?不是都说好了吗?” 王石叹了口气,“接下来的我来说吧,太阳刚落下,整个庄子就陷入了黑暗,虽然大家都提前进了祠堂,但依然有些猝不及防,好在有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庄子里没有一户人家敢在外面停留,除了张翠云。” “天刚黑下来,那怪物就来了,他根本不像之前一样,还要花时间去吸取血食,便成了一团黑雾,在人群中流窜,但凡被他撞到的,直接就成了一地的黑灰,直到所有的人都死了,留下了我们几个。” “那团黑雾最后冲进了有财家,一道血光之后,小武出现了,只是大家都知道,那并不是真的小武,只是有小武的样子,因为之前所有人都看到了,小武也化成了黑灰。” 随后,他看向边上还在发疯的张翠云。 “她念叨的应该是因为这个,她也知道,自己被骗了,那个重生的,并不是她的孩子,她也不过是被骗了而已。” “知不知道那怪物最后去了哪里?”曹安开口问了一句。 王石摇摇头,“不知道,消失了,重活之后,就消失了。” “以后怎么打算?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还请说。” 王全安深吸口气,“您能不计前嫌,来帮王庄,我们就已经很感激了,眼下王庄都空了,不管之前什么恩怨,一切都散了,剩下的这几个护卫队的人,都可以算是我的半个弟子,我在少明府城还有点产业,我会安置好他们的。” “如果愿意跟着我的,我会给你们谋一份差事,如果想到处去看看的,我也会给你们一笔钱。” “我等愿意跟着村长!” “我等愿意跟着村长!” 没有人想离开,他们的态度很坚决,曹安有些触动,一辈子能获得一些人的认可和忠诚,或许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曹安看了看一边死死抱着自己妻子,任由她抓烂了自己身子的王有财。 “那他们?” 还没等说话,一道邪气从祠堂外传来。 咚咚咚! 门响了,曹安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握住了年剑,身边的一众护卫队也抄起了武器,这个时间,怎的会还有人来王庄? ------------ 第九十八章 没有一个活人 曹安感觉奇怪,屋外的邪气并不浓重,与那日所见,简直天地之别。 但气息又是同出一源,一只脚踏入了院子,很快,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孩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他的背上扛着一个褐色袋子,脸上挂着邪笑,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我敲了门,怎么你们都没有反应呢?我是来给你们送礼的,如此可不是待客之道哦。” 王全安神色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中大刀在握。 “杀了他!”一声咆哮从王全安的喉咙中喝出,带着莫名的威势,如病虎凄吼。 一众护卫队的人手持刀兵迎了上去。 “慢着,我无意与诸位为敌,你们应该先听听我的来意,再做决定也不迟,反正我也不跑,要跑早跑了,何必还要回来呢?是吧?” 护卫队看向王全安,只见他摆了摆手,这才退开来,这时候,‘王武’上前两步,将那大得明显与他的身体不成比例的袋子丢在桌上,砸的桌面哐哐作响,桌腿都向下渗了一点,可见这一大袋子究竟有多重。 “我是来还人的,这里面,一共四十六块人石,四十六个人,都是你们王庄被误伤了的,小武这孩子的怨念有些深,有些人罪不至死,把人石切开就行,他们拥有着他们生前完整的灵魂、记忆,除了一身血肉是另铸的外,几乎就是原本的他们。” “其他人呢?”曹安目光平静的看向他。 那人却是笑了笑,用手划开了袋子,石头全数堆在桌面上,他指了指石头,又指了指自己。 “都在这里面了,也在我这里,你懂我意思的,曹安。” “你认识我?” “他们想不到,但融合了他们的记忆,我却是能对得上你的,喂,那娘们,别嚎丧了,你儿子也在这里面,自己来开吧。”说完,他也没看曹安,屈指一弹,一道血色能量没入了张翠云的眉心处,只见她双目一瞪,向后倒去。 刚刚倒在地上,又猛地起身,长长的舒了一大口气,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浮出水面一样。 “我的儿子,小武!!” 她刚要扑上来,就被她男人一把抱住,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挺彪悍的女人,在这一刻,居然出奇的安静,这估计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听自己丈夫话的时候。 “人我换给你们了,其他属于我的东西我带走了,你们不用再去找了,那石矿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我已经取走了,给你们留个不少金银,王有财知道在哪里,也晓得怎么去,都给你们了,以后是要继续生活在这里,还是去其他地方,全在你们。” 王庄上千人中,最后能活下来的不足百人。 “这应该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复生吧?” ‘王武’狡黠一笑,“这是自然,他们只是灵魂被我用手段注入到了血肉之躯中,不是真正的复生,不能长时间见光,不能生育,不能修行,不能与一切对鬼魂有伤的人和物长时间共处,但这又有什么呢?我留下的钱财足够他们安逸的生活下去了。” “他们又无需劳作,只需要安静的过完剩下的40年就行,对了,刚刚忘了提,他们会在四十年后一起死去,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曹安将目光投向王全安,他才是王庄的村长,这件事得他做主。 王全安将大刀重重的扔在地上,“开!!” 这些人之前就已经开过‘异石’,这下算是轻车熟路了,一块块血玉被放在桌面上,里面躺着的正是之前的王庄人,他们的装束与之前并无差别。 按照‘王武’的说法,摔碎了血玉之后,这些人便真的重活了过来,相拥而泣,曹安微眯着眼,精神力全力流转到双目中,原先出现在这些人身上的黑雾已经消失了,就算是存活下来的王全安等人身上也没有了。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角的小道情。 下一秒,瞳孔猛地一缩,他抬起头,看向‘王武’。 那人冲着自己诡异一笑,身体化雾,消失无踪。 一股寒意自身后席卷全身,曹安再也难以维持内心的平静,只觉得莫名的毛骨悚然,拉着道情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王庄。 以他现在的真气强度,即便是托着道情,极速奔走之下,那速度也是可怕的,寻常人只觉得面前一道风掠过,要好一会才能看到已经出现在前方很远的身影。 出了庄子足足数里,曹安才停下脚步。 “曹叔叔,发生了什么?” 曹安默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修行不够,下意识的还是会觉得恐惧,活人身上有三把火,头顶一把,寓意着神明护佑,然后是左右肩头各一把,这种说法并非虚谈,有些身具阴阳眼的人就能看到三把火。” “刚刚,我在王庄的人身上,只看到了两把火!” 道情小脸一白,“曹叔叔的意思是,王庄的人,都不是活人了吗?” “我不知道那应该怎么算,但既然他们身上的火灭了,那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连我们刚进去时候看到的那几个大叔头顶的火都熄灭了吗?” 曹安重重的点点头,“对,除了王有财,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是顶着三把火的,昨日我们来的时候,分明还能看到的。” 曹安敢保证自己没有记错,自己的记忆不会出现偏差的,白天来的时候,他看得分明的。 “没了那把火,就证明不是活人了吗?” “未必,只是头顶一把火,往往意味着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庇佑着他,而邪物是没有神明庇佑的,有时候看到的多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因为你所看见的,与你的知识已经不对称了,你理解不了,往往会产生更多的恐惧。” 曹安这么说着,既像是在告诉道情,又像是在给自己解释。 老狗哼了哼,“主人,他们给我的感觉也不像是活人。” “我知道,但感觉有时候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主人,这个结果你不是早就有所预料的吗?” 曹安愣了一下,“你是说,王庄的人全死吗?” 老狗点了点头,“不然您也不会给那怪物机会,以您的手段,只要请出咱们家的前辈,哪个不能轻易破开那屏障?还需要您在旁边试探了许久吗?” “不,那会我是真的下意识没有去想到这个,而且也的确不急。” 曹安说完,老狗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因为它真真切切的感知到了,曹安没有骗他,说的是实话。 曹安笑了笑,“我第一时间没想到,与我想到了而不去作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阿黄,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贯彻你自己的道义,不然你可以骗得了别人,骗得了周围的所有,却骗不过你自己的心。” 曹安问心无愧…… ------------ 第九十九章 转生蛊 他们已经死了,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这才是曹安感觉最可怕的地方,那所谓的‘虫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这等手段已经几乎通神,虽然知道自己想多了,可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去想到底自己有没有在无意识间也成了跟那群庄民一样的‘怪物’? 山道上,一道略显纤瘦的身影缓缓走来,曹安定睛一看,不是那‘王武’还是谁。 依然是之前那样的气息,浑身邪气,却又不强不弱,手里还拿着一根估计是从路边捡起的竹杖,在距离曹安还有十丈左右的地方停下。 “玑戎有礼了。” “贫道曹安!” “道不是道,佛不类佛,你的成分挺复杂呀。” 曹安摸了摸鼻子,心底的波动一闪而逝,老东西说的没错,后世儒释道三家相互影响,相得益彰,彼此体内都流淌着对方的血液,他受此熏陶,内化而来的文化性质自然就是如此,他没有说错。 “还好。” “你似乎并没有那种除魔卫道的觉悟,你这样的人,也有道家宗门收吗?看来现在的道门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你就别倚老卖老了,你自己本尊不来,搞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幻像,到底想说什么?” “你能看出来?” “我又不是傻子,你身上的力量波动这么弱,会是你本人才有怪了。” “老祖我的赤阳柱是不是在你手里?”玑戎问道,语气中曹安明显听出了几分肉疼之意,看来这东西对他而言的确很重要。 “你说的是那困住我的十六根龙抱柱吗?的确在我手里。” “还给老祖我!” 玑戎面容略显扭曲,这些修炼邪功的人,心理都不太正常。 “不给!”曹安回答得云淡风轻。 “你当真要与老祖我作对不成?” “此物与我有缘,等我与它的缘分尽了之后,自会归还。” “那你这缘分什么时候尽?” 曹安抬起头,“看天意,时机到了这缘分自然会尽,急不得。” 玑戎嗤笑,“这说话的方式你倒是学了个九成九,那就暂时先放你那,老祖我日后自会来取,曹安,好自为之。” 他身化轻烟,消散在山道中。 “曹叔叔,它就是那个怪物吗?感觉也没那么可怕啊。” 曹安点点头,“只要有了人性,按照人的行为模式做事,就不可怕。” 他的内心其实是有些可惜的,这玑戎太过谨慎,连面对自己这个三景凝气的武夫都不露真身,老而不死是为贼果然不假,不然倒是真想直接来一句【请宝贝转身】。 “走吧,阿黄,回刀口观,这两天反正也没什么事情,隔三差五过来瞧一瞧,我对这王庄总有些不放心。” “好的,主人。” 死而复生,此事过于诡异了,而且不是复活了一两个,而是五十多人,一整个庄子,曹安无法理解,在他看来,这等事情,就算是玑戎说有那么多的限制,他依旧感觉太过逆天了,就怕这小小王庄,最后还引发了更大灾难。 …… 刀口山上,从王庄回来后的曹安又生活了七天,这几天再次恶补了一些通史传记,在一本风物志中看到了与王庄发生之事类似的情况。 那是一种比较偏门的上古蛊术,哪怕是在上古时期,也属于名不见经传的蛊术,其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杀力,名为转灵蛊。 转灵蛊性喜阴凉,好吃玉石,因这蛊虫难寻,又对实力提升微小,那时候的蛊师极少修炼这门蛊术,但它有一个极为逆天的能力,能完美容纳并契合蛊师的灵魂,就算是最顶级的阴魂木,寄生其中的灵魂若无其他法门掠夺力量,依旧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散。 但转生蛊不会,这种几乎完全就是气态的蛊虫,一旦封入玉石之中,只要不受到外力的破坏,几乎可以永久保存蛊师的灵魂。 一旦被注魂之后,蛊师化身为蛊虫,鸠占鹊巢,而原本的蛊虫也会在血玉中凝固成蛊师自己的模样。 曹安脑海中浮现出当日飞剑一击的情形。 ‘气态蛊虫吗?所以这玑戎真的就是一个蛊师?’ 记载中,有些细节并没有,只是记录了个大概,上古时期有大能蛊师想要依靠此法躲避大灾,导致转生蛊几乎灭绝,不少王朝发现的遗迹中,都有过转生蛊的使用记录,但都以失败告终,血玉碎裂,蛊师魂死道消。 ‘玑戎就是一条漏网之鱼,记载上说,当年大灾到来之前,所有的大能蛊师几乎都疯了一般的寻找转生蛊,有些拼尽全力也只得到了一个,但王庄内,玑戎催动了多少的转生蛊?覆盖整个庄子的人,怎么说也是过千了,他当年本身的实力会在什么层次?’ 转念间,曹安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玑戎是条上古时期的漏网之鱼已经确定无疑了,使用了转生蛊,而且不止一只,几乎将自己的一家一当都塞进了玉石里,但转生蛊只能保存灵魂,他凝练肉身所用的肯定是其他法门。’ 恐惧是未知带来的。 明白了玑戎的事情后,曹安反而轻松了许多。 这几日,他去了‘天狼啸月’山三次,从高处俯瞰整个王庄,分钱之事应该已经做了,因为曹安最后一次,也就是昨天去看的时候,王庄外已经汇聚了大量的人,应该是工匠,有大兴土木之势。 就在这时候,曹安感知中,一道强大的气息从远处袭来。 “乖徒儿!” 第一个字传来的时候,分明还在很远的地方,但最后一个字传来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了道观大殿前的院子里,速度之快。 道情一下子扑进了赤阳子老道的怀中。 “师父!” 曹安走出偏殿,行了一礼。 “道长忙完了?” “忙完了,不用担心,新月道友在那边过得很好,她无论怎么说,也是我们神教的大护法,身份又特殊,只要她改变了心思,神教自然不会刁难于她,倒是你,曹道友,这段时间却是麻烦你了。” 曹安明白他的意思。 笑了笑,“不麻烦,道情很乖,平日里,还多是他照顾我的一日三餐,道长教徒有方。” 听到曹安的夸赞,赤阳子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自豪之色,宠溺的揉了揉道情的脑袋,这才引着曹安坐到了一边石凳上。 “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还真有一件,此事我虽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受将江湖经验和见识限制,很多地方不明所以,还请道长教我。” 见曹安这肃穆的态度,赤阳子也脸色一正。 “你说!” 曹安当下便把这王庄一事讲述了出来,这其中略去了自己的揣测,尽量还原事情的本质,不掺杂自己的倾向,他想听听赤阳子的看法。 听完曹安的讲述良久,赤阳子陷入了沉思。 “曹道友自己的了解呢?” “这两日,我也看了一部分书籍,倒是与王朝前些年刊印的上古风物志中的一种蛊术描述有些类似。” “转生蛊!”曹安话音刚落,赤阳子已经接上了话茬。 “对,封存之法是转生蛊,而且不止一只,但他重活的手段是什么?” 赤阳子面色凝重,“如果贫道猜的没错的话,重活用的也是转生蛊,外天地以后的大境界,贫道并不了解,但可以肯定一点,转生重活这一类的法术,根本就是逆天而为,岂是那么简单就可做到?” “以王庄区区千余人的性命,便能支撑一名高手重活一世的话,那这代价也太便宜了。” 曹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上赤阳子的话,但他更知道,赤阳子说得是对的,如果仅仅千余人就能让一个高手活出第二世的话,代价太小了,整个世界都会乱起来的,那些寿元将近的天人境大修岂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又何必冒着性命之忧,去各大秘境寻找延寿奇物。 “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曹安开口道。 “你不是说,他的转生蛊肯定不止一只吗?而容纳灵魂最好的东西,除了他原本的身体之外,就是转生蛊,一只肯定是完全不够的,若是成千上万只转生蛊凝结而成的肉身,能不能完全支撑一颗灵魂重活一世?” 是了,曹安有些动容。 他之前根本就朝着这方面去向,现在看来,姜还是老的辣,他们的思维和想法,因为见惯了太多的人性,拥有太多的阅历和智慧,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直指真相。 “差不离了。” “先前的转生蛊是用来贮存他的修行资源,重活之后,没了用处的转生蛊就成了他的肉身,而为了让肉身更好的契合灵魂,他必然自我封存了一部分灵魂力量,否则二者差距太大,对他本身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估计就是为什么他即便是面对你,也不愿意真身相见的缘故,才活过来,实力大打折扣,这的确是万全之策。” 曹安吐出一口浊气,“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是人了,类似王庄的悲剧当不会再发生了吗?” “推测是这样,但这重活转生之法,肯定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诡异,还要玄奥,否则,他根本不用借王有财夫妇之手,欺骗他们。” 曹安长身而起,“现在去看看吗?” 赤阳子点头,“卧榻之侧,还是去看看为妙。” ------------ 第一百章 江湖之大 “多事之秋啊,不少上古时期的老东西都从下面爬上来了。” 曹安心下只觉得诧异,“类似王庄这样的情况很多吗?” “手段各不相同,神通各异,但都是一些上古时期的漏网之鱼,从地下爬上来了,谁也不知道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只是最近比较频繁,以至于被注意到了而已。” 赤阳子面有愁色,吩咐道情准备好晚饭,曹安也没带着老狗,留在了刀口观。 二人一起走出了道观,眺望远山,赤阳子才开口道:“这一趟之所以去了那么久,就是因为被一个老怪物耽搁了,不过这次神教面对的要比王庄这个更棘手,若说以前实力的话,倒是不清楚,毕竟这也是一个能掌握成千上万转生蛊的老怪。” “那怎么更棘手?因为实力保留得很多吗?” “对,还是个剑修,一身杀力之重,尽管实力已经十不存一,但依旧令人胆寒。神教这一次损伤比之前你那次还大,那次虽然伤到了神教长久的经营,但其实神教内部早已经准备收手了,只是盘子铺的太快,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完成。” 曹安瞪大了眸子,全力施展轻功,勉强跟上赤阳子。 “那我岂不是还帮了你们?” “贫道也是这次回了神教才知道这些内幕,像我们这样的大护法,有些信息,甚至知道得比神教的一些普通弟子还要晚,神教被朝廷盯上了,他们该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准备收手,然后你来了那么一手,正和他们的意,只是仓促间,损失也是不小的。” 看赤阳子似乎并不愿意太多的聊及神教之事,曹安也就没有接着问下去,知道了这么多,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也是赤阳子这个大护法并不在意。 “不过王朝也不好,损失同样不小。” “王朝和你们不应该是死对头吗?怎么……” “足够的利益面前,短暂的合作也是可以的,毕竟那可是一本活着的上古剑典。” 曹安突然想知道一个结果:“成功了吗?” “成了!” 得到了答案,曹安就没再问,专心施展轻身功法,与赤阳子始终差着一个身位,不过盏茶功夫,两人便已经来到了王庄之外。 “那边,那座山,我们去那吧,还是道长要直接进去?” 赤阳子摇摇头,“看看就行,如果没有威胁,就不要打扰到他们。” “那王全安是你的朋友吗?” “算不上朋友,见过几次面,他跟着别人来的,我们行走江湖的时候,他并没有往前站的资格,不过人还是不错的,因为几件事情接触过。” 懂了,其实就是个路人甲级别的。 不管到了哪里,世界好像都是一样,有人风光无限,有人站如喽啰,曹安前世避开了人群,既没有人前风光,也懒得去站如喽啰。 “曹道友,你这一身身法到底叫什么名堂?以你三景凝气的实力,居然能勉强跟上贫道的速度,不简单呐。” “我这不是一种轻身功法,而是一些步法组合起来的,八步赶蝉、蜻蜓点水、踏雪无痕、燕子三抄水、还有壁虎游墙,都是小术,就看适合于那种情形,在相应情形下施展而已。” 赤阳子略微有些惊讶,“厉害,你有这样的基础,我那刀口观中倒是有几本轻功秘藏,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借与你参研参研。” “多谢道长好意了,轻身功法鄙人师门传承中也有,只是未到火候,谨遵师尊之言,不敢冒进修炼。” “如此,便罢了。” 话音落下,正好达到峰顶,举目望去,正好将整个王庄收入眼底,此刻,王庄之外,已经建起了一段大墙,想来应该是动用了不少的人力,看那墙的厚度,曹安就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都差不多是一般城墙的厚度了,一个庄子根本没必要搞这么厚的墙。 “看来,他们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体的问题,打算直接打造一个地堡了。” 曹安点点头,“应该是这样了,这么厚的高墙,不知道他们打算砌成多高,想要围住整个王庄,其中的花费,当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你不是说那玑戎给他们留了一大笔钱吗?一个老怪物的积蓄,应该是够的。” 曹安眉头一皱,“不对,那边是西边吧?” “是啊,你的意思是?” 曹安恍然大悟,“他们并没有打算建成地堡,将整个庄子围在里面,那边是西边,那么修墙的那边就是东边,他们只在东边建墙,正好遮住初阳,你看,庄子里面也在动工,他们的重点在庄子内部,挡住初阳之后,把庄子的房屋都进行一个改造,白天尽量不出门的话,天地真阳对他们的影响就很小了。” “看来他们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应该也有加固高墙的打算,一旦遭遇兽潮,他们与常人相异的体质,就限制了他们白天的活动,若不加以加固,遇上兽潮,可就不好办了。” “确实如此!眼下暂时没发现其他的危害,又有赤阳子道长在这边盯着,我也可以放心的走了。”曹安抻了个懒腰,目光看向远方,有些意动和活跃。 “要离开了吗?” “是啊,在这里停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该启程了,可不能误了神都约定。” 赤阳子怪异一笑,“是个女侠吗?” “天心无情,道心亦无情,小道怕是这辈子都不太会跟男女情爱有缘。”曹安说得认真,老道含笑不言,良久之后,才开口说道。 “人生才过几载岁月,大号风华尚未得见,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贫道在你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沉沉暮气,倒是一颗赤子之心深的贫道之心,且走且看吧,江湖大着呢,王朝终归只是王朝,在我们眼中算大,可当你跳出这里以后,你会发现,王朝不过就是一偏僻小地。” “以后有实力了,去中央大秦帝国走一走,去那神州见一见,你会认同我的话的。” 曹安行了一礼:“谨受教!” ------------ 第一百零一章 吃醋 这是一起不太完整的事件,至少对于曹安来说是这样的,并不太如意的过程和结果。 带着老狗走下刀口观的时候,正是次日的初阳乍现,小道情苦着脸,远远的挥舞着小手与曹安道别,赤阳子双手负背,极目远眺。 王庄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曹安走了,但问题还在,谁也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这可能需要以数年乃至数十年来计,好在他还需要等着弟子长大,有足够的耐心来等。 下了刀口山,一人一狗继续北上。 老狗雀跃欢脱,它本就是不安分的主,现在体型又大,在刀口观的时候,曹安特意还给它弄了个鞍,左右两边各有个大大的布袋子,用来盛装他们的口粮和饮水,人多的时候不至于太显然。 年剑被当成拐杖,曹安剑不离手,但也没有珍而视之,将其宝贝起来。 几乎只是半日时光,官道两侧的景致就有了明显的变化,越往北上,地势越是平缓,官道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里是富庶之地,王朝鼎江平原,覆盖三个大州,其中就有曹安接下来要去的鼎州,取了鼎江平原中的一个鼎字,被鼎江从中横穿而过,说起来,整个王朝算得上是水系发达了,一州之内,不论大小,都至少保证了一条水系。 历史记载中并不是这样,是当年一位雄才大略的王,背上了身后数百年的骂名,大行土木,广开河道,才有了今日之局。 平原之地,想找块石头也是不容易,一人一狗走了许久,才在路边寻到了一大块巨石。 老狗卧在曹安身侧,“好长的官道啊,走了这么久,就像是一直在原地停留一样,前面依然是一眼看不到头,后面也是一眼看不到头。” 曹安捋了捋它的狗脑袋,现在的手感比以前好多了,毛发质量见好。 “走好脚下的路就行,这不是在跟你讲道理,而是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紧迫着要去做,一步步走下去就行,别把自己搞得太急切,又不缺食物和水,你看这周围的景致,每一步每一眼都是不一样的。”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 老黄想笑一个的,只是裂开嘴,那脑袋上的狗皮都皱一块了,笑比哭还要难看。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谛听,等你修为再进一些,应该就能变得更威猛一些了。” 曹安拿着一块肉饼嚼着,这是从刀口观里带下来的,这样的食物要先吃掉,不太容易保存,倒是那些干饼子,可以等等。 老狗也有一大块,吃着,曹安忽然问了一句。 “你现在还吃屎吗?” 正在吃着肉饼子的老狗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曹安的眼神里带着幽怨。 看它的眼神,曹安就知道,它应该是不吃了的。 “抱歉,我就是好奇,你们狗妖一类,是不是有了灵智之后,就不再吃那种东西了?” 老狗感觉肉饼子也不太香了,“也不全是,有些癖好特殊的同类,偶尔还是会调节两顿,我们与你们的味觉和嗅觉可能不一样,在你们看来那是臭味的东西,在我们的嗅觉中,却并非如此。” 曹安两手一摊,“好吧,尽管以前就知道了,但真的从你口中听来,又是另外一层感受,纸上得来终觉浅啊。” 老狗无话可说。 对的,对的,你终觉浅,所以来膈应狗子。 这一小半会的休息时间里,已经有三波商队的人马路过了,相互间看了一眼,点头致意,是友好的表示,不会有废话,也不会有人盯着谁看,江湖中,这是大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路上相逢,便邀约同行的事情发生。 商队,往往代表着金钱,没有一家商队愿意往自己的队伍里塞进一个不稳定因素。 这才刚刚片刻,又有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一共四骑,骏马,统一的制式装束,标志性的大剑,天剑门弟子。 曹安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和回应,抬头看去,还是个熟人,天剑宗大弟子陆十三,剩下的三人,两个已经见过,另外一个却感觉陌生。 曹安看的并不是人,而是男人腰间的那把剑,熟悉的气息和回应就是从那把剑上传出来的,只是一眼,他就已经确定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云上之境的那把剑:魇! ‘终归还是没能逃脱剑的宿命吗?’ 陆十三勒停骏马,正好驻足在曹安身边,抱拳一礼,没下马。 “曹兄,又见面了!” “陆大侠,缘分啊。”曹安还了一礼,笑着回道。 陆十三抽出魇,那黑色的剑身,在日光下,绽放着幽冷的光,他目光从剑柄位置,一直向上,看到了剑尖,屈指一弹,一声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曹兄觉得我这把剑如何?” “好剑!”曹安不吝恭维,那确实是一把好剑,十一品宝兵,天下间能有几把?怕是一些大宗门中,都未必能有这等宝兵。 他那屈指一弹可不简单,大概也是察觉到了魇的异样,以独门手法,弹在剑身,却打在魇的灵识上,以至于那声清鸣中,还带着一缕淡淡的悲鸣意味。 “我也觉得是好剑,有点可惜的是,陆某刚得到不久,此剑尚未完全驯服,待得回去之后,定要好生祭练一番才是。” “那是自然,身为剑客,自然要与自己的剑亲密无间,身剑相合,才能发挥出剑招的真正威力。” 陆十三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收剑入鞘,想来是对曹安的表现颇为满意。 “曹兄这是要去哪里?不如一道同行。” “多谢陆兄好意了,在下走走停停,倒是不急,就不用了,别误了陆兄大事。” “也罢,那我们就此别过。” 一众人不复之前的缓慢,打马快速离去。 狗子眯着眼,看着扬起的烟尘,“那厮跟主人不对付吗?” 曹安摇摇头,笑着说道:“当有一天,你娶了一个令你心满意足的妻子,正带着妻子在外游玩的时候,发现妻子与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眉来眼去的,你会如何?” 狗子瞪大了眸子,“主人,您也干过这样的事吗?” 曹安差点就给这不着调的狗子一脚,“你家主人是那样人吗?这就是一个比喻,能不能听懂?我说的是他手里的那把剑,那剑名为魇,是从云上之境中带出来的,原本那把剑在我手里,但它自己有了灵识,明确表示不愿意继续做人佩剑,它想成为执剑人。” “我当初便放了它,用它换了现在手中的这把年剑,只可惜,我虽然放了它,它却没能逃脱继续成为剑的宿命,被陆十三带走了,刚刚它对我发出回应,应该是被陆十三感应到了,所以就有了刚刚的事情。” 老狗撇撇嘴,“剑都是他的了,这人怎的还如何小心眼。” 曹安只是笑笑,“我其实也不太懂,但他们管这叫吃醋,估计那小子是个嗜剑如命的主儿,把剑当自己女人一样的珍爱。” “他们天剑宗的人真可怕。” “别乱说,在真正爱剑之人中,那是他们的信仰,咱们可以不理解,但不能诋毁。差不多我们也该走了。” 这个时候,前面陆十三一行人已经几乎看到背影了,估计陆十三也急,他很清楚自己的剑露出那种情感,对于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对于曹安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时候,一旦自己放开禁制,只要曹安一招手,这剑就会易主。 他现在急切的想要觅地将此剑彻底收服。 曹安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的身后,自从离开了刀口观以后,就一直有一道难以察觉的黑色雾气跟随着,距离不远不近,事实上,他也没敢太靠近曹安,眼下这个距离是他感觉最安全的,在靠近的话。 就会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这黑气自然就是‘虫祖’玑戎,他当日发现自己的赤阳柱被曹安带走了以后,就一直跟在旁边,后来是因为赤阳子的缘故,暂时避开了风头,眼见着曹安出了刀口观,第一时间就跟随过来了。 那赤阳柱对他极其重要,但曹安身上的那种危险,又让他不敢靠的太近,逼的太紧。 可以说,他留下的所有资源中,加起来的价格都没有赤阳柱本身重要,那是一件超越十二品宝兵的最关键组成部分,本来是拿出来困住曹安,给自己争取时间的,却不曾想,这最后时间是有了,但赤阳柱却丢了。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一个三景凝气境,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让现在的自己感觉到恐惧。 曹安没察觉到异样,老狗也没有,玑戎本身并没有带着恶意或者杀气,他只想抢回自己的宝物,然后赶紧觅地修行,将实力恢复到巅峰时期。 这一走,信步而行,时快时慢,又是一天过去,眼看着天色将晚,鼎江的一条支流已经清晰可见了,曹安掏出地图,在上面看了看。 “确实是鼎江的支流,再往前就是沛县了,沛县?” 沛县是个出名的地方,可惜,此沛县非彼沛县。 “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刘邦。” “主人,你说啥?刘邦是谁?” ------------ 第一百零二章 小寒泽 曹安没有入城,只是沿着沛县的高城边缘行进了一段。 横穿一座大城自然是最快的方式,但也是曹安最烦的方式,最近有些囊中羞涩,有点后悔当时在王庄没有拿点‘玑戎的遗泽’了。 “好美的地方,也不知道此地是否有了主人。” 沛县东南有泽,绵延千里,其水性寒,乃不食之地。 “小寒泽!” 狗子看着面前的景象,也感觉有些震撼,早前就有说了,整个王朝越往北,地势越平,在这小寒泽中更是如此,一眼望去,整个小寒泽几乎没有什么阻断视线的山丘之物,呈现出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形。 茂盛的芦苇荡一层有一层,一撮有一撮,灰白色的穗子连成一片海,随风而动,远远看去几如浪涛,而那星星点点缀在其间的水泊,就像是天人打碎了的镜子,坠落地上,泛着淡淡冷光。 美则美矣,其中的凶险却是丝毫不亚于一座妖兽横行的山脉。 哪怕是对于武夫来说,也是如此,除了恶瘴外,还有那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来的噬人沼泽,以及隐藏在水域里的妖兽。 曹安俯下身子,手指插入水中,一股寒意从指尖传来。 “温度果然比正常的水域要低很多,难怪被称之为不食之地,就是不知道这寒性是从何而来的。” “但这寒意并不扩散开来,只要不接触水源,小妖站在这里,却并没有感觉到冷。”老狗抖了抖身上的毛发,一身黄白相衬的毛发,也如那芦苇荡一样。 曹安眼前一亮,点点头,“对,不扩散,就是这小寒泽寒意的特性,这样看起来,倒不像是单纯的温度,而更像是一种气息的流转,或者说,与真气相近。” 想到这里,曹安想到了自己的【明玉功】,明玉功得了玉气,一举突破到第八层,可距离第九层还差了点东西,眼下,老狗的一句话,像是点醒了他一样,脑海中有个大胆的想法随之冒了出来。 是了,寒性! 自己的明玉功差了一种属性,玉气其实并没有这种属性,但明玉功高深处的记载分明是有可怕寒意的。 “难怪心血来潮会到了此处,天赐机缘,走,狗子,入小寒泽。” “啊?主人,要进去吗?” “对,这边缘的寒性还不足以支撑明玉功突破,到了这里,这寒性已经散得太开了,往里面走走看看。” “嘿,后生,那是小寒泽,别乱进。”曹安正要动身,才踏进了一只脚,就听到后方传来了声音。 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肩挑柴薪的老人正从身后走来,看那样子,是刚从边上的林子里出来的,正往家里赶。 见曹安站在原地,没有后退的意思,老汉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些,来到近前,扔下柴薪,有些责备道:“你们这些后生,什么地方都敢乱闯,那里头是小寒泽,到处都是吃人的泥坑,你别看这一眼看去平平堂堂,什么都没有,但下面的泥有多深,你根本不知道。” “一脚下去,整个人就陷进去了,神仙难救。” 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话,说服力还不够强,“我那儿子就是被泥坑吞掉的。” 曹安面色一肃,“多谢老丈提醒。” 老汉摇了摇头,“莫谢我,不要进去就好,看你穿着就知道,定是练过的,但这些年死在里面的练过的人也不少,还都是你们这样的这些练过的,最不听劝。” 小寒泽曹安是一定要进的,不可能因为老汉的一句话,就真的不进,不过眼下,看他那架势,自己可能还真的不好当着他的面进去。 “我不进,就随处看看。” “天都快黑了,有什么好看的,听劝,爹娘养大个娃不容易,回去吧。” “好,听劝,我听您的。” 说着,曹安收回了脚步,往回走了几步,“老人家,您就住在附近吗?” “差的不远,每年看到的,跟你一样的不少,有些人听劝,大多数都不听劝,说自己是江湖中什么手,什么刀的,遇到两个蛮横的,还会动手。” “那您还劝?” 老汉笑了笑,露出了一口黄牙,还缺了两颗,脸上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我娃就是死在里头的,十多年前有一晚上给我托了梦,说他在下面喘不过气来,我去庙里找了大师,大师说让我劝够一百个,给我娃积德,他就能在下面转世轮回,不用受苦了。” “那您劝了多少?” “记不得嘞,也不好记,有些人你劝了,他听着,你一走,他转身就进了,咋算嘛,是劝了还是没劝?做不得数的,这些年来,八十来个怕是也有的,就多活几年,能在活着的时候,劝够一百个,也就心满意足了。” 曹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他刚刚就是这么想的。 “那老人家您是在做大善事啊。” 老头摆摆手,“什么善不善的,往里面钻的,哪个不是别人家的娃儿,可能他们自己下面也还有娃,这样一想,能劝几个劝几个。” 他细细端详着曹安,良久才说了一句:“我娃儿要是没死,那我孙子都该跟你差不多年纪了,有住的地方没?天要黑了,不如先到家里歇歇脚。” “不了,老丈,江湖险恶,以后劝人就在边上提醒一下就好,也不要随便带人到家里,危险!” 老汉嫌弃的看了曹安一眼,“你当老汉我傻吗?是看你小子不像坏人,才约你的,不去就算了,我走了,别进了啊。” “一起走吧,咱们可能还能顺路一段。” “嘿,你这大狗真是威风,老汉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威风的狗。” 狗子脚步有点飘了。 “还好。” 两人在路口分开,曹安也不回头,径直往小路走,这是一条返回沛县县城的小路。 “主人,咱真就这么走了?那老头没一句真话。” “我知道,驾风,回去,明明是个四景高手,却还装成一个普通人,不得不说,这敛息法门是真的粗陋,小寒泽都是被多少人跑烂的地方了,他为什么阻止我进去?难道里面有什么宝贝不成?” 曹安皱着眉头。 清风缠上这主仆两,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而去,这种几近神通的手段,便是一般的天人境,也看不出什么来,这可比老头那蹩脚的伪装之法强了不是一两个档次。 …… 芦苇荡里飘出了两人,一个老妪,一个青年,二人落在之前曹安站着的位置附近,老汉也不挑柴薪了,扛着扁担,施展轻身功法,几个起落就与两人汇合。 “怎么样?人走了吗?” “走了,有些不放心,我还特意跟了一段。” 青年一展纸扇,脸上带着邪笑,“从今以后,你这千面叟的名声怕是要江湖远扬了,能把大名鼎鼎的曹安哄得团团转,可不是谁都有这本事的。” “雕虫小技而已。” ------------ 第一百零三章 江湖戾气 嘴上这么谦虚着,脸上焕发着荣光。 没人会因为这么一次真的扬名江湖,那这江湖也太次了,但至少在熟识的好友之中,大家都会记得这次的成就,便以此成为对自己易容之术和敛息术的肯定。 曹安就在边上,看得真真切切。 果然,好故事都是编的。 “冥果还有多久成熟?”老汉扛着扁担,目光里带着贪欲,看向小寒泽,那目光仿佛要将小寒泽穿透。 老妪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老身刚刚还在盯着呢,出不了问题,看那情形,最多一刻钟时间,应该就要完全成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老身总感觉浑身不自在?” 老汉与青年脸色微变,这时候的他们最是敏感。 “以免夜长梦多,现在不要在外面呆着了,左右不过一刻钟时间,我们直接回那里,守好冥果,只待成熟后,直接摘走离开此地。”青年左右环顾一眼,当即提议道。 “好!” “好!” 弱肉强食,其实是一种很残酷的生存法则,强者对资源和财富的把控,最终导致的就是强者恒强,强者俞强,而弱者,除非有大机缘,否则难有出头之机,便是一个小点的机缘,也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唯恐生变。 清风常伴,曹安摸了摸下颌。 ‘冥果吗?’这是与朱果相对的一种提升真气的地宝,朱果至阳至刚,冥果至阴至柔,分别对应两种属性的真气修行。 在天财地宝中,只能排在中层,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甚至为此不惜冒着性命之虞。 “跟过去看看,注意藏好行迹,那个老妇人五感惊人,虽没有察觉到我们,但却本能的感到不适了。” 若是有冥果加持,自己的修行当会更快一步。 但这现在还只是曹安脑海里的一个念头。 这三人轻身功法了得,且各有特色,老妪形如飞燕,圆转飘忽,身形不定;老汉身如灵猿,起落随心;至于青年,行迹如烟,曹安注意到,三人的轻身功法,都达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自沼泽而过,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朝小寒泽走了不足一刻钟,几人掠入一片芦苇荡中,清风一过,曹安就站在芦苇荡上,自上而下看去,只见那芦苇荡的正中地方,却是一方小塘,一株形如莲花的植物就生长在小塘边缘。 通体呈现紫黑色,无论叶、茎还是果实,眼下果尖的位置,尚有一点白,未被紫黑色完全覆盖,果子大概菩提子大小,这一点倒是与朱果相差挺大的,至少朱果要比这大上不少,三人围在冥果周边。 目光死死的盯着果尖的那一点白,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搞得曹安都跟着紧张了一点点。 境界突破对于对应之物的渴求,反馈给了曹安一丝欲望,只是一瞬,就被他压下,看向下方的目光,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最后的一点白却始终点缀在上面,就像是一个负隅顽抗的将军,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兄弟,死守着阵地,丝毫不让。 “这不可能,按照它的成熟时间,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成熟?”老妪心间莫名的烦躁,主要原因是在曹安离开以后,她一直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不安的情绪始终萦绕在心头。 “再等等,这么久都等了,不差这最后的时刻。”老汉出言安慰着。 边上的青年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机警的查探了四周一遍,在小塘边来回走动。 转眼又是两刻钟时间过去,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曹安得益于功法的缘故,不能完全达到夜视的境界,但黑夜中还是完全看得清的,与白天没多少区别,兼之今夜月色皎洁,黑夜对他来说,就完全没有影响了。 可一直维持着驾风状态,对老狗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消耗,曹安看他的样子,大概就知道它顶不住多长时间,最多一个时辰就是极限,眼下已经将近过去一半时间。 他莫名的笑了笑。 “阿黄,让他们可以看到我们吧。” 老狗也没多想,妖力运转,只让清风托着一人一狗,这方变故出现,下方的三人立马察觉到了,神情戒备,如临大敌,相互靠拢到了一起,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 “曹安,你没被骗走?”老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你来了多久了?”这是老妪问的,她的确想知道。 “就是从你感觉浑身不自在的时候我就在了,你的感觉挺敏锐的,至少要比他们两个强上一截,很不错。” “你只是三景凝气境,别忘了,在场的我们可都是四景开脉武夫,在这个距离之下,你未必有释放傀儡的机会,曹安!”老汉双手握紧了扁担,真气鼓荡,木制的外皮全部碎开,露出了里面的棍形宝兵,曹安身后的大葫芦有些蠢蠢欲动。 曹安一脸正色的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在青州被天人境偷袭的时候,也差点没能释放傀儡出来。” 此话一出,三人的脸色更白了。 那是赞同吗?那分明是嘲弄,老子在天人境手中都有机会释放傀儡,在你们几个四景开脉手中反而没机会释放傀儡了? 青年脸上的挣扎之色一闪而过,一咬牙,仰起头来,“曹少侠,之前欺瞒于你,确实是我们的不对,您划下道来,我们接着,此地的冥果,我们也拱手相让,只求曹少侠能留我等一条性命。” 曹安微微一笑,“那我们就秉承谁提出,谁负责的原则,话既然是你提的,那就你来负责,冥果我要收,他骗我,我断你一臂,你若应下,此事就此揭过,可好?” 老汉脸色一白,“不可,谁人做事谁人当,是老汉我骗得你,那就由我来受。” 曹安无所谓的一耸肩,“我没事,你们谁来都可以,我给你们三息时间,做不出来决定,那就都断一臂,我来斩。” “3” “2” “1” “很遗憾,你们都没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那就要你们三条手臂吧。” 说着,曹安缓缓提起了年剑,双手按剑,发动蓄势,那一瞬间,整个芦苇荡周围的元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空气中充斥着肃杀之气,漫天的芦苇絮飘飞,三人齐齐绝望的看向曹安,从他的眼神中,除了杀意和决断,没能看到任何其他的情感。 三人认命了一样,齐齐高举着自己的一条臂膀。 噌!! 一声金铁交鸣,年剑跳出剑鞘半寸,剑气光华自那半寸处绽放,犹如天上皎月到了人间,清冷的光辉带着无边肃杀,照映大半个芦苇荡,在这片璀璨之中,三人闭上了双眼,身体兀自颤抖。 他们知道自己抵挡不住曹安的攻击,而他们也的确决定不了斩下谁的手臂,现在能做的就是期待曹安真的只斩手臂,而不是要杀了他们。 剑气消散,光华收敛,唯余漫天飞絮。 三人睁开双眼,看看自己的双手,有些不可置信。 老汉抬起头,“您……” 曹安笑着落到地面,“挺好的,骗就骗了嘛,反正也没骗到我,江湖中,戾气其实可以不那么重的,现在看看你们的冥果吧。” 几人一脸茫然和庆幸的转过身,目光投向冥果,只见之前那一抹白,已经消失了,枯等了三个多时辰一点都没变的冥果,在短暂的几句交谈中,彻底成熟。 “这,这就熟了?” “万物有灵,何况是这灵果,一二三四,你看,正好四颗,我不来的话,你们都还不好分,一人一颗,不过分吧?我的我取走了,你们的自己分吧,我还有事。” 曹安一边说着,一边心念一动,控鹤功发动。 别人只见那一枚冥果落入了曹安手中,而他自己压根就没动,几人相视一眼,眼底的畏惧和庆幸之色更甚。 倒是老妪像是完全安心了下来一样,看着曹安离去的背影。 “曹少侠,若是我们刚刚真的选了会如何?” “选谁就砍谁呗,这么简单的问题,刚刚不是说了吗?对了,你们三人的名号叫什么名堂?改天我去江湖打听打听,手臂暂时留你们身上。” “鼎江三侠!” 老汉的声音传得很远,但曹安的速度更快,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他打听我们的名声做什么?”老妪似乎还不太明白,诧异的问了一句。 那老汉却是不想说话,自顾自的取了一枚冥果,倒是青年长叹一口气,开口道:“江湖中人都只传曹安的战绩,却从来没给他定义过正邪,其实,从他的这些事迹中,我们也早就推测出了他的性子,不然也不会用那种方式骗他。” “他打听我们的事情,当是觉得今日就此放过我们显得草率了,要看看我等平素可有做过恶事,若真的做了恶事,这条手臂,估计还是要取走的。” 老妪切了一声,这神态与她现在的模样,倒是有着强烈的不对称。 “那就没事了,咱们的手臂还是安全的。” “我是觉得他那句话说得挺好的,江湖其实不用那么重的戾气的,冥果我等服下一枚,基本上也就够了,多食无用。” 青年眼中多了些向往之色,“或许等将来,他有了更高成就的时候,这江湖会变一变。” ------------ 第一百零四章 寒意白鱼 这边怎么想,曹安不知道,他一直行事都按自己的本心而来,不愿意主动挑起杀戮,但却也不惧杀伐,应当出手的时候,亦是果决凌厉。 狗子也不太理解,只是感觉自己的主人每次行事作风都与自己印象中的其他人不一样,但往往能达到意外的效果,它的脑袋里装不下太多的东西,安心催动妖力,流转清风往前走去。 清一色的芦苇荡和偶尔的湖泊点缀,除此之外,整个小寒泽并无太多出奇之处。 走走停停,曹安还时不时停下用手触碰水源,以水中寒意确认方向,冥果这样的奇物可遇不可求,能得一枚已经是意外之喜,深知这一点的曹安并没有带着寻宝的心思查看周围。 “主人,这地方好大啊。” “横压上千里的区域,你以为呢,仅此一地,便堪比王朝一个中型州府,不是一座城,一个州府的疆域。”说道这里,曹安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平原之地。 “若此地并非不食之地,仅此一地的产出,当能养活王朝多少人。” 老狗不关心这个,相比之下,鼎江三侠更吸引它。 “鼎江三侠好大的名头,这个鼎州武林还真是逊啊,主人,你觉得呢?主人?” 曹安无语,“你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以前的你不会开口说话。” “为什么呀,主人。” “因为你要是早就开口说话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被人打死炖了狗肉吃。” “汪汪汪!”老黄激动的发出了狗叫。 曹安脚下虚晃,身形横移,御物术催动年剑在第一时间激射而出,冷光迸射,切向危机的来源。 老黄的狂吠不是因为曹安的话,而是危机骤降,仓促之下,本能的狂吠,一时间连说话都忘记了,精神感知中,年剑如过豆腐,切开了危机的源头,曹安稳住身形,年剑化作一道虹光,落入手中,这才看到泥沼中,两大块血肉砸回沼泽。 是一只足有壮牛大小的黑色蟾蜍,体型巨大,巨舌被年剑直接斩断,一分为二,收不回去了,猩红色的舌头像是两条绸带,黑色的巨身上,长满了莹白如冰的鼓包,额前处被曹安一剑斩开的地方,一枚散发着晶莹光芒的内丹果露出来。 “已经成妖了。” 内丹飘出,落入曹安手中,一股冰冷寒意从掌心位置发出,朝着曹安的经脉之中渗入,妄想沿着真气运转,扩散开来,曹安一抖手。 “死都死了,还这么歹毒。” 一双修长的大手上,瞬间变得白皙如玉,明玉真气裹敷手掌,这才将其寒意遏制住,内丹悬浮在曹安掌心上,只有拇指大小,但其中散发的寒意,比冥果还要霸道几分,连着内丹周围的空气都快速凝结出水,形成雾气。 蟾蜍巨尸缓缓陷入泥中,短短几分钟时间后,便已经再也看不到了,面前的沼泽恢复如初。 “主人神功盖世,所向披靡。” “仗剑之利而已,毕竟十品宝兵,切它如入豆腐,若是寻常一些的宝兵,怕是少不了一番缠斗,你没看到刚刚它那一身外皮之中,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鼓包,宛如冰晶,除了强大的防御力外,还能迸射毒液,不过年剑终归不是寻常宝兵,根本没有给它机会。” 停顿了一下,曹安收了内丹,这玩意寒意极重,到时候可以辅以修行,增强体内真气的寒意。 “以后要克制你的本能,若有危险,开口说话,不要下意识的只知道狂吠,我怕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老黄低头狗头,抬起一只狗爪子遮住了半边狗脸,“小妖尽量。” 这蟾蜍妖比它强大太多,天生胆小的它早就吓坏了,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能开口说话。 “找个地方休息一晚吧,一州府之地,我们两个再快也不可能在今晚就到达中心位置。” 沼泽地内,干燥之处本就难寻,老黄驾着妖风,都寻了快一刻钟时间,才找到一处难得的地方,在探查过周边确实没有什么危机后,才驻足休息。 一夜过去,平静无事,小寒泽中,微风不绝,带来习习凉意,这样的温度,对于曹安和老黄来说,不会造成丝毫困扰,加上曹安所修【明玉功】,本就亲近寒性,反倒是更觉舒畅,真气活跃远胜之前。 初阳升起,自东方而出的金黄色光芒落在寒泽中,点点镜面反射光华,煞是好看,曹安收起真气落回地面,这才从一片眩晕的金黄碎光中脱离。 “主人,今早吃鱼。” 曹安愣了一下,只见老黄身边的土坑里,已经堆了四五条鱼。 “你从拿抓的鱼?” “就在那边啊,水清得很,里面都是这样的鱼,就是有些难抓,才抓了这五条。” 这鱼也怪,周身晶莹剔透,颜色略深的骨骼都看得一清二楚,每一条都有巴掌大小,浑身没有一丝杂色,连眼镜都是白色的。 看着老狗期待的眼神,曹安无奈一笑,轻车熟路的架火,老黄是个吃货,有得选择,它必定吃肉,很快,这类似小岛的地方就飘出了肉香,令人食指大动。 “主人厨艺又有长进了,可喜可贺。” 曹安摇摇头,“不是我厨艺的问题,是食材的问题,这鱼似乎有些特别,比寻常鱼要香很多,奇了怪了,难道是因为这里独特的属性缘故吗?” 挑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软糯酥烂,明明是刚刚烤熟的,却有一丝寒意自曹安舌尖炸开,一瞬间传遍周身,周身真气都随之一震。 曹安眼前一亮,“狗子,你立大功了。” 他来不及跟老黄解释什么,闭上双眼,感受着体内寒意的流转,那一丝寒意在体内扩散开来,被行走在十二正经中的真气所吸引,快速渗入其中,随着真气运转,汇入丹田,只是片刻之功,不仅仅加速了真气的运转,更是在极短时间内,为曹安的真气增加了一丝寒意。 ‘是了,冥果的寒意我一时半会无法完全炼化,必须觅地修行,且周围的寒意不能低于冥果太过,不然药力和寒意会扩散得更快,我于其他武夫的区别是,他们只需要药力增强真气,但我更需要的是冥果中的寒意,所以对于炼化之地有要求。’ ‘但这些生长在此间的动物体内的寒意,却是早早就被它们所炼化过的,最容易为人体所吸收利用,可以让我体内的真气,在短期内拥有不低的寒意,甚至能够直接适应小寒泽中心地带的寒意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曹安心下一喜。 “老黄,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停留几日了,带我去看看你捕到鱼的那个地方。” 老狗看了一眼还在火上烤着的鱼肉,咽下口水,艰难的将目光从上面移开,“主人,跟小妖来!” 老黄在前方,窜进芦苇荡里,曹安紧随其后,这地方距离曹安昨夜休息的位置并不远,前后大概只有几百米的距离,但此处却是大不一样,密密麻麻的芦苇荡遮住了水源,这一整片水域,并不深,水深只到膝盖的位置。 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芦苇,水源清澈见底,那些白色的鱼儿就生活在这其中。 曹安刚到,带起了风,惊了这水面,一阵轻微的涟漪荡开,附近的白鱼顷刻间散开,化作一道白色残影,游向了更深处,几乎脱离了曹安的视线。 “这么鬼的吗?你是怎么逮到的?” “不动,等它们再回来,直接用妖力将它们卷起,但每一次之后,又得等上许久,而且它们并不会蜂拥聚在一起,一次卷起的数量也不多。”老狗嘿嘿一笑说道。 “很聪明的鱼,不过这种方法可能用不了几次了,你有没有发觉这边的鱼不多了。” 老狗点点头,“嗯,确实是这样的,一开始这边还是挺多的,但小妖抓了几条后,其他的好像就记住了这边,不再往这边过来了。” “好地方!” 曹安精神力发动,直接卷起三条白鱼,鱼儿疯狂的摆动身子,但那精神力凝结的束缚,岂是这根本不成气候的鱼可以挣脱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脱离了水面,被逮到了曹安面前,兀自还在摆动着身体。 “力量还不小,走吧,知道了这个地方就好了。” 重回小岛,这一次,一人一狗将白鱼全数烤了吃下,曹安整个人都坐进了水中,让水面几乎没过自己的脖颈,盘膝坐定,五心向上,全神贯注运转【明玉功】,水源中的寒意天然的牢笼,封锁了寒意的逸散。 体内的寒意被真气所吸引,万流归川,沿着真气运转的路线,一点点被炼化,最终回归丹田,彻底从本源上,融入曹安的真气,与曹安所料无差的是,自己依旧可以吸收着水源中蕴含的寒意,只是这个量太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这是一个好现象,这里的寒意毕竟不浓,等到了中心地带,水源中蕴含的寒意将会是曹安目前所接触到的数倍,如此一来,在这里打下足够承受大量寒意的底子,到了中心地带,就可以直接肆无忌惮的吸收水中寒意。 无需借助外物,这个过程会有些漫长,但曹安最多的就是耐心和时间! 对此,他一点都不着急。 ------------ 第一百零五章 听风楼墨玉 听风楼是江湖上盛名已久的杀手组织,江湖传言,只要能付出令听风楼满意的代价,王朝中就没有听风楼杀不了的人,是真是假,没人尝试过,因为一般的江湖武夫验证不了,而那些大修,却又没几个人付得起代价。 它的历史要比王朝还长,行事低调,鲜为人知,真正让它扬名江湖的是开国之初的平武侯之死,一代开过武勋,于重重保护之下,死于听风楼杀手剑下,王朝震怒,国家武力在那一段时间,几乎全部出动,大有势必要把听风楼连根拔起,完全根除的意思。 一开始,所有的人都认为听风楼完了,这个几乎鲜有听闻的组织必将血流成河,但两个多月过去,听风楼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王朝一无所获。 甚至在这一段时间内,还损失了不少的高层武力。 后来,不了了之,有人说,听风楼高层曾去过王宫,达成了某种协定,自此,听风楼名声遍传江湖,人人忌惮,但自那次以后,听风楼好像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声名不显,渐渐地,随着一代代江湖人的老去,听风楼只剩下传说。 江湖中的畏惧逐渐消散,平淡,只剩下敬而远之。 小寒泽,曹安挑选的小岛上,他和老黄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半月,水中的白鱼,对他的效果几乎已经接近于无。 玄门正宗的功法就是如此,在掠夺性上,差了些,走的基本都是平衡之道,贯穿始终,由高到低是极容易的,但要想由低到高,却是极难,这已经不是平衡了,而是掠夺。 曹安体内真气所蕴含的寒意,几乎于这片区域的寒意持平,正常流转,均衡之道,很难再有突破,原本打算昨日就踏足更深区域的,但发生了另外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以至于曹安从昨天夜里到现在,整整四个多时辰,几乎没有移动过地方。 身边的老狗也是一脸警惕的感知着周围。 昨夜丑时,一缕杀机由远及近,犹如初阳升起,就在快要突破地平线,盛放光芒的一刹那,曹安睁开了双眼,手持年剑,圣灵剑法几乎在第一时间施展开来,将那‘初阳’生生压回了地平线,他没办法感知到那一缕杀机的具体位置。 飘忽不定,若非五感远超同辈武夫,他今日怕是要栽这里了。 “朋友,时间不早了,不出来见见吗?你我这样对峙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曹安平静的出声问道。 但四周依旧是空荡荡的,除了芦苇荡就是沼泽小池和习习凉风,地面上便是连影子都不曾看到。 曹安面色一暗,收回了袖口的宁道奇,自己总不能每次都请人代写作业,这一点,他早就意识到了,正如眼下这样的情形中,在高压和精神的高度紧张中,他那第八层的明玉功瓶颈隐隐有了些松动。 如此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形,便是以曹安的神魂强度,也有些吃力,他不觉得那个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家伙能比自己好多少。 年剑在右手上挽了个剑花,紧张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外松内紧,感受着体内奔腾的真气,曹安的状态在松懈下来的一瞬间陡然转变,年剑入鞘,精神勃发,身形如弓,按着年剑。 凌空而起的一瞬间,一道剑气自曹安年剑之中灿然而出,这一剑,可不是面对鼎江三友时候的空有其表,这一剑蓄势,以圣灵剑法的剑意斩出,近乎完全抽空了曹安体内的真气,剑意如圆盘炸开。 瞬息间激射开来,寒光绽放,意到神到,剑气肆虐,一道残影自半空中被击落,金铁交鸣之后,半空中洒出一抹鲜血,剑意消散之后,人也随之再次消失无踪,但随之消失无踪的,还有那股若有若无,忽左忽右的杀意。 老黄颤颤巍巍的伏在地上,刚刚一剑之威,犹如天倾,身体不受控制的直接趴下了。 “主,主人,那家伙呢?” “应该是走了,暂时没什么危险了。” 曹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脑海中翻阅着自己的记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记忆中好像并没有这样的人。” “老黄,驾风,我们往里走一些,这一次,我要你全速前进。” 老狗眼底神色一正,妖力涌动,天地间的清风受其感召而来,缠上了曹安和它,随着它的意志,一掠而出,几乎扎眼时间,就已经从芦苇荡上空消失,天地间除了偶尔落下的飞絮,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而这飞絮,也没人分得清楚究竟是老狗驾风惊落的,还是真的是天地间的清风吹落。 二者本就是同根同源。 就在曹安离开后,他之前所在小岛前方四丈的位置,一道人影显出形来,先是水面上有了影子,紧接着,水中的影子化作一张清晰的人脸,像是人站在水镜之前,清晰的映出了他的轮廓,那是一张清癯的脸,男人的五官长得极匀称。 凑在一起,透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气质,这种气质,在当下女子审美的主流之内,一身灰色劲装,手里是一柄透着淡绿色光晕的剑。 紧接着,水面上的人影缓缓直立而起,逐渐立体,有了原本的模样。 腰间一块紫色的令牌极为显眼,那是一块用古篆体写着【听】字的令牌。 他的脸色惨白,看着曹安远去的背影,深邃的目光中透着一丝疑惑:‘冰凤的蓄势天赋神通怎么会在他身上?据说他上过剑山,难道是那个时候得到的吗?’ 听风楼由来已久,许多隐秘之事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隐秘,男人四景开脉巅峰,周身已经开始凝聚罡气了,只是未曾成型而已,仰仗着听风楼的独门秘术【五行隐踪】都未能对曹安一击必杀,还在他手里吃了亏。 只见他从袖口掏出一枚鸡蛋打小的珠子,注入真气,光华一闪,便是一道水幕,水幕的对面很快显现出一个带着铁面的人,看体形应该是个男人。 “墨玉,任务完成了?”画面中传来的声音,让人根本分辨不清男女。 “失败了,曹安五感极强,哪怕是在五行隐踪状态下,他都能在我杀机到来的第一时间警觉过来,并且发动反攻,楼里除非出动隐踪术比我更强的高手,否则天人境下断无成功可能。”被称为墨玉的男人平静的回答道。 “他对你留手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墨玉心底知道,曹安的的确确对自己留手了,没有出动傀儡,没有动用他身上的葫芦,如果葫芦因为袭杀范围的原因,可以不算,那至少还有傀儡是他真的没有动用的。 “是,原本我接下任务,就是想仗着楼里五行隐踪之妙,直接将其击杀,但显然,我们都低估了他,以我目前五行隐踪的境界,还达不到预想之境,能侥幸活下来,全是因为曹安此人杀心不重。” 那边的男人沉默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要么出动天人境,要么需要在五行隐踪上更高明的杀手对吗?” “是的,大人!” “那就需要重新调整价格了,你先回来吧,已经试探出了深浅,任务失败就没必要继续跟着了,他从不隐藏行迹,代价合适之后,重启暗杀令。” “明白,不过,大人,属下这里还有另外一条信息,我想大人应该会感兴趣。” “有什么话,就一次性说清楚。”那边的男人似乎有些生气了。 墨玉不敢怠慢,开口说道:“他应该在剑山上获得了冰女的【蓄势】传承,我看出来了,那是天赋神通,不是武技招式。” 那边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开了口:“知道了,这条信息很重要,我会层层上报,对你的奖励也会按时下发,先回来吧。” “是!” 画面消失,珠子落回了男人的手中,他环顾四周,身形一动,离开了原地。 原本依靠五行隐踪术构建的结界也随着他的离去轰然碎裂,能量重归天地。 另一边,老黄带着曹安继续朝着小寒泽中心地带而去,这一次,曹安为了避免再次被那人寻到,特意嘱咐老黄不留下痕迹,一边朝前推进,一边感知着周围的寒意,到了眼下这个深度,其实隐蔽性再好的寒意,在浓度足够的时候,也会控制不住的逸散出去。 整个小寒泽上方都凝聚着薄薄的一层水雾,曹安还没有达到武罡境界,清风流转之间,水雾落到身上,都能感觉到一丝穿透性的疼。 老狗比曹安还要不堪,它虽是妖,又有一身皮毛护着,但终归修行不到家,扛不住这种寒意。 曹安示意老黄停下。 老黄上下牙打着颤,“主人,这里应该是小寒泽的中间地带了,在往前就该到中心区域了。” “短时间内还没到,我们应该是刚刚走完外围区域,这里是中间地带没错,但应该还只是中间地带的外围。” “主人,您不觉得冷吗?” “我还好,勉强还能承受,就在附近寻个地方休息吧,不过接下来的路可能要我自己一个人走了,你向外寻个地方藏匿好自己,别被人发现了。” 老黄听完曹安的话,咧嘴一笑,“这个我熟。” ------------ 第一百零六章 四大天王 老黄是一刻也不愿意待在这里,它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寒冷的滋味了,当年在小隐村做狗的时候都没体验过这种寒冷。 那里的冷还能避避,窝在房间角落里,趴在灶台边,在浓密的毛发保护下,好歹能带来暖意,但这里的冷,是透骨的冷,好像每一分冷意都是从体内渗透出来,全身的痛苦如跗骨之蛆,挥之不散。 听到了曹安的话,它如奉伦音,转身就窜了出去。 曹安伸出手指,在水面上探了探,寒意自指尖渗入,在距离水面还有些微距离的时候,凝结成冰,裹了上来。 “好冷!” 一抬手弹掉了指尖的薄冰,四下里打量了一圈之后,心中便有了定计。 属性力量的转变,不是轻而易举的,更不可大意,有时候,毕竟这些属性仅仅只是触碰到人体,都有可能早产可怕的伤害,更别说还要将其摄入体内,随着经脉运转流动,一着不慎就是毙命当场的结果。 没敢直接将身子完全浸入水域中,只是将双手放入,凝神运功,借着雾气的遮掩,两丈之外,根本就看不到,而两丈之内,已经是曹安最强的感知区域了,在这个区域里,他自信便是天人境也能察觉一二。 没有人护道,经络中真气奔涌,携裹着与之前根本不是一个等阶的寒意,在曹安经脉中流转,只是一瞬间,便如整个人都坠入冰窖之中,动弹不得,随之而来的是痛苦,由内而外透出的痛苦。 曹安钢牙欲碎,现在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了,已经足够谨慎了,可惜还是小觑了这小寒泽的寒意,这还只是中部地区的寒意,真要到了核心地带,那得是何等规模,单纯的明玉功怕是根本吃不下那种程度的寒意。 又或者说,明玉功会因为这寒意而进化为更强功法。 呲呲,数道碎裂之声在曹安身上响起,整个人都被薄薄的一层冰块覆盖,包裹,呼吸之间,两道白气喷涌不止。 之前为身体打下的寒意基础发挥了作用,勉强将几缕寒意摄入丹田之内,真气流转仿佛都被冻住了一样,但随着寒意的吸收,得到了缓解,几乎停滞不动的明玉真气开始松动,流转,缓慢的行进,带来一缕又一缕的崭新寒意。 但曹安已经意识不到了,他的眼前逐渐暗了下去,意识沉入深处,自动封闭了自己,那封闭着他的薄冰一层又一层,将其完全裹在了里面。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水域的寒意都在朝着曹安双手所在的位置涌来,汇聚到了一起的寒意直接冻住了水面。 在曹安的经脉之中,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滋养了天地万物的元气蜂拥而至,对应着【明玉功】的修行路径,在一个个窍穴周围形成了气旋,寒意沿着经脉涌动,元气包裹着曹安的经脉和身体,每一次的冻裂、冻伤,都在元气的滋养下快速恢复着。 而这样的属性也逐渐随着真气流转进入曹安体内,以三景之身摄天地元气为己所用,完全打破武道桎梏和常理的事情,就这么发生在曹安身上。 腑脏之中的元气包裹更甚,宛如一道道坚固勿催的城墙,半点寒意都不得渗入其中,刚随着裂缝流出一丝,就会被元气直接包裹回了经脉。 在肉体凡胎不可见的地方,那被坚冰完全包裹的曹安身旁,矗立着四尊六丈余高的神像,周身绽放着金色光辉,皆是披甲执锐之辈,脑后神辉光耀万千,其大如斗,东方之人斜抱琵琶,浓眉倒竖,是为持国天王魔礼海。 西方之神身缠蛟龙,手持宝珠,是为广目天王魔礼寿;南方之神手握宝剑,威仪不凡,是为增长天王魔礼青;北方之神左手卧银鼠,右手持宝伞,是为多闻天王魔力红。 眼下,四神分列四方,打出数道神力,加持于曹安身上。 看着曹安身体逐渐恢复适应过来,四神将相视一眼,皆是齐齐点头,消失了身影,曹安体内,真气奔流,莹白如玉,便是经脉都呈现出晶莹之态,十二正经活像一根根遍布在曹安周身的银线。 寒意如潮水般退开,回归本源,只是浓度已经浑然不似之前了,重新恢复到原本的程度,大概还需要数天的同化和交换。 连周围的雾气都变薄了数倍,一块大大的人形坚冰果露在小寒泽中,在他的身侧,云雾遮掩之下,一只身如水缸,披满白色鳞甲的大蛇正死死的盯着他,三角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显然是已经有了灵智的了。 呼吸之间云雾聚散,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呲呲之声不绝于耳,最后像是没从曹安身上感受到什么威胁一样,没在看,一转身,消失在了原地。 咔嚓一声轻响,紧接而来便是如炒豆子一般的炸裂声连成一片。 冰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而内里的人,也在下一秒站了起来。 双臂一震,真气勃发,坚冰碎屑落了一地,没有一块停留在曹安身上,他睁开双眼,感受着体内全新的力量,曲出一指,意念微动之下,一缕犹如白雾缓缓飘出,袅袅而上,在曹安的控制下,聚而不散。 他缓缓蹲下身子,一指点入水面,显得轻巧而缓慢,手指并没有触碰到水面,甚至连手指都没有带动一缕风,整个水面平静无波,只有一股黏稠的白雾袅袅向下,从侧面看来,就像是一个漏斗形的漩涡,缓缓向下,触及地面,洁白的冰块朝着周围扩散蔓延开来。 只是短短一念之间,便在整个水底凝聚出一个白色的地面,而水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曹安收回手指,没了控制的寒意在水中爆发,巴掌大的小水塘一瞬间凝成了一大块冰。 “这寒意变化好大!” 看着面前的情形,曹安都被吓了一跳,这还是明玉功吗? 恐怕以现在的寒意强度,足是明玉功大成的数倍有余,而曹安的【明玉功】也正式踏入第九层。 身体白皙上并没有变化多少,身形看起来更匀称了些。 莫名的多了几分轻灵飘逸之气。 曹安抖了抖身子,寒意亲和,如鱼得水,周围的气息和水雾在曹安的感知中像是活了过来一样,这样的环境下,让曹安莫名的心生喜悦。 他所不知道的是,刚刚那妖物都凑到近前了,却没有对他动手,除了感受不到威胁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曹安身上的寒意,这种寒意让它误以为曹安是自己的同类,同根同源的气息,已经足可鱼目混珠了。 老狗离开了很久,曹安也不清楚现在的具体时间,原本的计划就不指望它跟着继续往前走,于是,在适应了自己全新的力量之后,曹安只身一人朝着寒泽中心而去。 以他的脚程就更慢了些,一来没有危机,二来他的性子使然,随走随停,方向正确就行,也不刻意去做什么,见着了喜欢的,就会停下来多看一会,天色渐晚,就觅地休息。 这一路上,几乎再也没有遇到什么妖兽,这一带的植物除了芦苇荡,还多了一种莲花,就是寻常的莲,不是冥果。 只因生长在这里,无论是芦苇还是莲,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异样,能在这样的寒意中生存,其本身就是不凡的,其背后大概是一个很夸张的数字岁月后的选择和适应。 一路所见,曹安也渐渐觉得单调了起来,能够适应这等程度寒意的植物本就没有多少,越是往前,芦苇便越少,偶尔生长几簇,也不过堪堪长到曹安肩头的高度,没有绿意,全是晶莹的白色,叶片边沿长满了细小的锯齿,凝结着一层层的薄冰。 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抬眼就是泥泞和清澈见底的水,已经偶尔能够看到零星的碎冰,空气中的大雾更甚,两丈范围外,几乎就看不到任何东西了,这给曹安的推进速度,带来了很大影响。 可选择范围太小了,限制了视线之后,遇到水面,根本无法判断它究竟有多宽。 “我必须得退了,手中避寒符和炎阳符快耗尽了。” 正在行走的曹安听到了动静,停住脚步,空气中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沉默了些时间, 又有一个声音开口道:“你现在出去也不见得就是一个好的选择,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也经历了,我等同心协力,斩杀那么多的寒泽妖兽,才走到的这里,你一个人出去,能保证活下来吗?” “出去,我未必会死,但继续往前,我肯定会死,你们让我如何选择?” 话到了这里,曹安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既如此,我同意,也尊重各位的选择,现在想要离开的,可以随着这位同道一起走,也好相互间有个照应。” 曹安大约感知了一下,一行一共六人,其中为首的是自己的老熟人:戚静楚。 就是不知道他一个沧州朱衣捕,来鼎州做什么,好巧不巧的是,还来到了小寒泽。 戚静楚的话刚说完,又有数人站到了男人那边,一下子,一个六人小队中,就只有一个人还站在戚静楚身边。 她似乎有些沮丧,“既如此,我们就在这分道扬镳吧,无论如何,静楚依旧感激诸位同道的前来,之前给诸位的许诺,各位回了沧州自行去领取就是,除了小寒泽目标物外,其他约定不变。” “戚大人,我等受之有愧。”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但其中没多少真意,估摸着还是要的。 “那是各位应得的,这一路上,诸位也没少卖力,理当受下!” 几人谦让了两句,前后也不过十几息时间,像是一刻都不愿意在这里呆着,转身就朝着外围而去。 “朋友,出来吧!” ------------ 第一百零七章 广寒宫 ‘这捕快好强的感知。’ 走了这么久的路,他也算是见识到了很多的武夫,大多都是平庸之辈,也就云上之境的时候,遇见了几个,单就感知而言,这几人可远远不及自己,戚静楚不愧是干刑侦的,这个距离下,这种感知力已经跟自己差不了多少了。 “戚捕头,又见面了。” 看着从迷雾中走出来的曹安,戚静楚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变化,目光在曹安身上打量了一遍。 “曹安?”似乎还有些不确定。 “戚捕头还不至于这么健忘吧,陆兄,我们又见面了。”两个都是老熟人,一个是戚大捕头,另一个则是天剑宗陆十三,实在让曹安有些意想不到。 按说以曹安自己的记忆和感知,应该能够察觉出来的,毕竟已经见过,一个人的气息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改变的,敏感一些的武者,甚至能从一个人的步态习惯和呼吸频次中,分辨出细微的差距,即便隔得很远,也能轻易知道是谁。 但曹安却没有感知出来陆十三,看他冻得跟孙子一样的神情,曹安就知道,这里的环境已经影响了他的真气运转。 堂堂天剑宗大弟子,跟戚静楚一起,刚刚的那一段时间里,在曹安的感知中,像个喽啰。 陆十三也是一脸的震惊,相比于自己的狼狈,眼前这个一直以来感觉都不起眼的家伙,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他第一时间攥紧了手中的魇,好在此剑经历过上次的炼化,这次安分了不少,没有在当着自己的面勾搭曹安。 “戚大人还邀了曹兄吗?” 曹安微微一笑,站在两人一丈开外,“没有,恰逢其会而已,此间大雾弥漫,不见周围,感知也被降低了很多,刚才听到这边有了动静,便靠近了些,没想到被戚捕头发现了,不愧是朱衣捕,确实厉害。” 戚静楚柳眉一挑,“哦,那曹少侠的意思是路兄不厉害了?” “陆兄乃是天剑宗大弟子,所长不在此,自然不能作这样的论调,若说一身杀伐手段,想来同辈之中,无几人可出其右。” 花花轿子人抬人,这娘们没安好心,自己夸了她两句,她却是变着法的想阴自己。 陆十三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拱拱手。 “曹兄谬赞了。” 说完,目光古怪的看着这两人,他的理解与曹安不同。 曹安是觉得这娘们坑自己,但在陆十三眼中,这完全不是坑,坑的话就不是这种是个正常人都能答上来的话了,更像是调情?? 想到这个,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没道理啊,这个女人身后的背景可不比李如龙那家伙弱,而且,他不可以完全不理会李如龙,但不敢对戚静楚造次,曹安要是真的跟这个女人…… 不管怎样,陆十三觉得自己有必要跟曹安完善一下关系,至少能不用走到对立面。 “曹兄能在如此险境中孤身一人,闲庭信步,手段也是非凡啊。” 戚静楚霸道的打断了两人的商业互吹,“曹安,你身上也有能避寒气的护体宝物吧?” 曹安想了一下,“算是吧。” “以你三景凝气修为,能走到这里,看不出半点不适,必然就是有了极好的护体宝物,还什么算是,我戚静楚再穷,也不会打你那宝物的主意,我们之间有过几次交集,我的为人想必你也知道,现在有一件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戚静楚开门见山,让曹安有点后悔靠过来了。 “我就是路过,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咱们各走各的。” “站住!” “曹安,你现在可还是我的人。” 陆十三瞳孔放大,早就知道有事,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 “你给我的那个身份不是早就没了效用了吗?戚大人,做人得厚道,咱们之间的交易,一码归一码。” “本捕当初骗你的,那身份牌可以一直使用的,是你自己不用而已,帮个忙,不需要你出手,你要你适当的时候,用一下你的傀儡就行,就死你在青州之外,使用过的六级天人傀儡,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干活。” “当中所得,咱们一人两成!” 曹安楞了一下,“一人两成也不过才六成,剩余的呢?” “那需要上交王朝,这两成也是我跑了很久,才争取来的。” “究竟是何物?” “边走边说,此地寒意凛冽,多待一刻,意味着危险更重一分。”陆十三苦着脸,他的护身宝物没有那么强力,以至于现在都只想调头离开这里。 曹安眼见戚静楚不可能放过自己,想到当初也算是承了她的恩情,便不再扭捏,跟在两人身后,很快,曹安就发现,这两人是有地图的,不像自己一样,摸着石头过河,能走到哪里全看运气。 他们则是能完美避开大湖,精准的就像是前世的GPS。 “你可知小寒泽的来历?” 曹安摇摇头,这东西,自己能看到的资料里,并没有。 “那你到小寒泽做什么?还走了这么深。” “探险,想看看自己的极限。” 戚静楚气得胸口疼,朱衣捕的衣服都随之动了动,“你若是不愿意说,可以不说,先说此间来历,在上古时期,此地有一宗门,名为广寒宫,据留下的记载,这一宗门之中所修皆为无情道,只收女弟子,俱是容貌才情上佳之人。” “后来跟其他上古宗门和诸神一样,俱在大劫中陨落,就此成了小寒泽。” 对于这种与自己记忆中完全相悖的故事,曹安见怪不怪,“一个宗门便是一州一府之地,好大的手笔,所以你们这次来就是冲着广寒宫遗留下来的东西吗?这样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别人不可能不知道吧?” “再则小寒泽在这里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之前就没有人来过?有什么好东西还能剩下?” “是也不是!” 几人全速赶路,曹安倒不觉如何,跟上两人游刃有余,反倒是陆十三,看得出来已经越发的难受了,眉毛上都开始凝结了细细的一层薄冰。 按照曹安的推断,现在还没到中心地带,这样下去的话,他陆十三真能挺到内部吗? “小寒泽的来历,只是没有对外公开而已,不少顶级宗门和世家都是知道的,这是为数不多的属于王朝境内的遗迹,该探索的,早就被探索完了,其中的资源早就被瓜分完毕,但有一物与整个寒泽融为一体,无法带走。” “什么东西?” “月之碎片,那是真正的上古时期月亮的碎片,它与整个寒泽的大地融为一体,无法带走,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这是当初那些探索的前辈们达成的结论,月之碎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广寒宫大殿外孕育出十枚玉兔,集寒泽寒意之大成,并由一只三足金蟾守护。” “等一下。”曹安感觉有点乱。 “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广寒遗迹里,每过一段时间会孕育出十只玉兔,并由一只三足金蟾来守护它,玉兔是活的吗?” 戚静楚诧异的看着曹安,“不是啊,那就是寒泽寒意精粹凝聚而成的玉而已,因为外形酷似兔子,才叫玉兔的,你没见过,那是真的栩栩如生,仿佛稍不注意,它就会跑掉一样,与它一并诞生的,还有一只大妖,三足金蟾。” “它以玉兔散发的寒意为食,也叫三足冰蟾,诞生之初其实力就相当于人族三景凝气,随着玉兔的长大,能成长到相当于六景天人境的实力,但灵智颇低,只是空有实力,与正常修行而成的大妖无法相比。” “而且一旦离开此地,一身妖力就会下降,直到第三足消失,彻底沦为普通寒蟾。” 曹安没说话,他知道,从戚静楚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结论,每一个隐秘,都是通过试验得来的,是这些世家和大宗门、皇朝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底蕴。 “你们这次要取的是玉兔?需要我帮你们对付三足金蟾?” 陆十三难得的开了口,“对,这是各家之前就约定好了的,到了玉兔完全成型的时候,就会派遣弟子前来收取,长久下来,也就成了各家各派用来考验真传弟子的试炼任务,这一次,是戚家负责,也是戚大人的试炼任务,我不过是受邀前来相助罢了。” 曹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修士为了最外围的一枚冥果,还战战兢兢,为此智计百出,赌上了身家性命,而这些大势力,却早已经将最核心的资源摆到了餐桌上。 本来还想问问难道他们不怕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吗? 但一想,自己能想到的问题,别人肯定想到了,既然能控制那么久,那就是肯定有一种进入广寒宫的办法,且被各大势力牢牢掌握在手里,那里绝不是自己想的一样,是无主之地。 陆十三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一口灌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上来,周身泛起阵阵白气,那是寒意被逼出了体外。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陆十三就变得生龙活虎,浑然不受这天地寒意的影响。 “我们不能休息,争取一个日夜的时间,能到达中心地带的边缘,曹安,这是辟谷丹,与你两粒,一粒可保持身体三日不饮不食而无恙。” 白色的瓷瓶被抛了过来,曹安大手一引,小瓶在空中滴溜溜一转,没入了他的袖口。 看得陆十三又是心头一震。 ------------ 第一百零八章 你没有护体宝物? 三人的速度并不快,连着走了三天,终于在眼前看到了最清楚的界限。 向前一步便是冰天雪地,退后一步,就是千里沼泽。 这个温度下,曹安已经必须运转明玉功来抵御寒意了,再亲和寒意,也终归只是肉体凡胎,这个环境下,寻常人若是到达,当即就能直接冻死,寒意会在一瞬间将液体凝固,包括人体内的鲜血和别的水分。 由内而外,一瞬间将整个人凝成了一座冰雕,轻轻一推,就能碎裂一地,连鲜血都不会有。 陆十三脸上的焦虑已经持续一天了,他错估了小寒泽的寒意,上一次他来的时候是武道四景开脉,这一次,已经五景武罡了,自然就觉得应该减少一些六阳丹的携带量,比如带之前的六成或者七成。 但到了以后他才发现,五景后的自己,对丹药的需求量甚至比四景还要高,只因为这一季的小寒泽寒意比往季还要更甚。 看着面前的冰雪世界,曹安从大葫芦上扯下一块红色的带子,绑住了自己的眼睛。 戚静楚看着他的操作,“你去过冰原?” “没去过,书看得多了些,所以才了解,眼下小命要紧,不想轻易尝试。” 二人也是取出了早已准备的布带,显然,他们的是特意准备的,不是曹安这种临时起意,舒适度上,比曹安的强了一大截。 “看到那座最高的峰了吗?”戚静楚遥遥一指。 来到鼎江流域之后,几乎就没有再见过山,在冰天雪地的前方,那座高耸的大山就尤为显眼,矗立在同样晶莹雪白的平原上,像是巨人的雪雕艺术品。 犹如一轮弯月,奇异的矗立在雪面上,不会有人关心它是怎么在那保持平衡的,因为它足够的美! “那怕是还要一日功夫才能赶到那里。”短暂的震撼之后,曹安感慨道。 “不用,进了中心地带,这温度就恢复正常了,没有外面那么可怕,这个温度,就算是普通人,穿得厚一点,也可以轻松应对,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一会快到那座山下的时候,无论你身上使用的是何种避寒宝物,都必须撤掉。” “如果可以,最好是从现在开始就撤掉,月宫之中有感应大阵,一旦被其感应出来有避寒宝物,会在你反应过来之前,激活大阵,将你彻底抹杀,这原本只是广寒宫中一种防御大阵,但如今没人主持之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 曹安点点头,“好的。” 他无所谓,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避寒宝物,但是身边的两人就不一样了,戚静楚一步跨出,同时手捏印决,掌心有光华一闪而逝,从腰间一块火红色的暖玉上抹过,那块玉便恢复了原本的翠绿色模样。 曹安打量了一眼,玉牌的一面上,镌刻着火焰的图纹。 再看陆十三,却是张开了嘴巴,从舌下飞出一道银白色光芒,一个特制的锦盒迎空一捞,一枚银色的宝珠被收入其中。 二人相继回头,看着他,那目的很明确了。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们的神通耍了,你的呢? 曹安有些尴尬,光顾着看了,自己没神通咋办? 学着两人的样子一步踏出,大手一甩,一掌拍在身后的大葫芦上。 砰的一声闷响,就算是自己收了护体宝物了,也不管两人那压根不信的眼神,这个世界各种法宝妙用无穷,又不是所有的宝物都需要有能量波动的。 “走吧,看着我做什么?” “我们虽然不懂,但是我们也不是傻子,曹安,你最好还是听劝,不然一会到了月宫面前,是真的会死的。”戚静楚皱着眉头,没什么好语气,现在这个温度对武夫来说,已经不会造成任何困扰了,而曹安依旧没收起护体宝物,让她心下颇为不喜。 只觉得曹安并未相信自己,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语气。 陆十三抱剑而立,嘴角带着八卦的笑意,开始他确实以为两人有点什么的,但后来证实自己想多了,只不过 ,能让这个女人情绪变化如此之多,也是一种能力,他索性就一路都当是小情侣吵架来看了。 而且还颇为意味,毕竟一代入的话,那趣味性就增长太多了,平日里的朱衣捕戚静楚是个什么样子,她身后的势力又是如何的,而曹安呢? ‘你看,故事就是这么的吸引人,这玩意叫什么呢?上次在楼里听他们说应该叫反差?’ 这是带着警告意味的话,戚静楚说话间也不停下,反而加快速度朝前方的月宫而去,这里,全部都是冰天雪地,但可视度却比外面更高,危险性更低,更重要的是,无需担心会被冻伤,速度自然提升了起来。 三人几乎全速前进,曹安调整体内真气,寒意亲和,让他在此间如鱼得水,天地元气活跃,在这样的速度下,消耗的真气几乎还没有外面的一半。 仅仅只是半日不到的功夫,那月宫便已在望,只有靠近了才能知道这月宫能被称之为山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座大山。 绝非外围看起来那么的精致,唯美,更多的是巍峨恢宏。 山上遍布着精美的宫殿群落,看不到一丝绿意,仿佛这亘古不变的白色,就是它永恒的色调。 “曹安,最后提醒你一次,再不收好你的护体功法,你就等死吧,上古大修的手段威能,不是你可以轻樱其锋的,好自为之。”说完一个起落,就来到了月宫山脚下,那是一处不知道用何种材料铺就的石阶,层层向上,直至山巅。 晶莹剔透,又有云纹点缀,当真如人间仙境一般。 在两人的目光中,曹安一步踏出,走进光幕,身形一个鹰落,立于两人面前,神色平静。 “走吧!” 戚静楚没有说话,内心五味杂陈,在意识到了曹安的真正手段后,整个人先是震撼,然后想到了自己之前的举动,脸上通红的像是能渗出水来。 陆十三就简单多了,震撼,惊讶,再无其他。 “你没有护体宝物?” “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呀,我的护体宝物就是我身后的葫芦,怎么可能没有护体宝物呢?那多冷啊。” 陆十三撇撇嘴,嘟囔了一句:“没用就是没用呗,拽什么拽,谁还没点特殊的功法了,搞得像是生怕我们抢了一样。” 戚静楚回过神来了,“少说两句吧,走吧,上山!” 陆十三让到一边,“你来吧。” 戚静楚面色郑重的点点头,站到了正中间。 ------------ 第一百零九章 镜花水月 戚静楚手中现出一物,与整个月宫色调完全一致,形如手镯,戚静楚的手掌正好能将其完全盖住,只听她口中念决,左手一引,右手将此物当空抛出,玉镯迎风而涨,等出现在整个玉山上空的时候,已经几乎能笼罩住整个玉山了。 曹安稍微退开了些,有些不明白这一举动究竟有何意义。 陆十三也往后站了些,仰头看着天上的‘巨型镯子’,眼中带着惊艳和回味。 “看到那十三道法印了吗?” 曹安点头,“看到了。” “那就是十三家联合施展的独门封印,不得其他几家认可,断无人可以完全将这通道展开,这才是高明之处,不过,他们的高明之处与广寒宫的高明之处相比,就完全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了。” “广寒宫的高明之处?” “对,不过,现在先允许我卖个关子,等你真正见到的时候,你也会为之震撼的。” 曹安适时的不再说话,高天之上,那‘巨型镯子’发出嗡鸣,肉眼可见的在壮大,但很快十三道法印齐齐亮起,又将其逼了回去,根本没给它机会。 就在这时候,戚静楚一声叱喝,打出一块玉牌,指尖血凌空激射而出,没入玉牌之内。 “试炼之期已至,戚家试炼弟子戚静楚,恭请众老祖放行。” 话音刚落,十三道法印收敛了光芒,原本沉寂下去的‘巨型镯子’绽放光芒,嗡的一声轻响,彻底的笼罩了整个玉山,甚至,连玉山之外的冰原都随之纳入了一半。 戚静楚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连曹安身边的陆十三也是如此。 “可以了,我们准备走吧。” 曹安摸了摸下颌,“这不是应该预想之中的事情吗?你们怎么都这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戚静楚没说话,倒是陆十三开口回答了曹安的问题。 “以前自然没什么,但最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十三家之间,出现了点矛盾,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大家都在担心这个情况会不会影响到试炼通道的开放,现在看来,并没有,十三家都还在遵守着原来的约定。” 就在这时候,巨型手镯的内环开始出现了变化,一道淡蓝的光幕从内环溢出,朝着中心的位置,以极快的速度蔓延,最终,整个内环都充斥着淡蓝色光幕,一座与玉山一模一样的大山出现在光幕之中,与之不同的是,玉山外,并无月亮。 而光幕中的玉山,顶着一轮明月。 “现在可以走了。”陆十三抖了抖衣袖,取了一物灌进口中。 边上的戚静楚也紧随其后,不过在这之前,给了曹安一枚拇指大小的丹药。 “奔月丹,服用之后就能直达真正的广寒宫。” 言罢,就见两人身体像是不受自己控制一般,又像是有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两人,以一个飘逸灵动的轨迹朝着高天的光幕中去。 曹安拿着丹药,通体呈现金黄色,入口即化,冰凉的能量沿着经络在身体中扩散开来,下一秒,曹安就感觉身子一轻,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目标就是高天之上的月亮,他眼睁睁的看着从冰原中飞起。 看着自己到达了玉山的巅峰,看着玉山在自己眼中逐渐变小,然后视线被一片淡蓝色所充斥。 在接触的那一瞬间,曹安就知道,这是水,是真正的水,不是幻境。 因为他着着实实的被灌了一大口。 屏住呼吸,也就是十几息的时间。 “呼!!” 曹安伸出了脑袋,发现自己真的在一处水域中,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小湖,真气鼓动,人也随之跃出水面,跳上岸边,陆、戚两人已经在等着自己了,二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蒸干了。 “两位不打算给我讲一讲吗?” “这里才是真正的广寒宫,听说过镜中花水中月,刚刚我们在冰原上看到的那个,就是水中月,水中的广寒宫,只是虚幻的,自然除了瑰丽的外表外,内中不会有任何东西,即便是真有江湖武夫走到了那里,不得其法,也不过就是在瑰丽的宫殿中白走一遭。” “这么长的时间里,我觉得应该有人已经到过了,要是下面的月宫被破坏了呢?” 陆十三的表现欲比较强,戚静楚将这个机会让给了他,同时嫌弃的走到了一边,她不急。 “真正的月宫还在,下面的月宫被如何破坏,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水面恢复平静之后,下面的月宫就会重新完整的出现,怎么样?震撼吧,我就跟你说,你知道真相以后,一定会为之叹为观止的,如此天工,如此机巧,当真是难以想象上古时期的那些广寒仙子们,究竟如何等风采。” 曹安心下还算平静,“可下面才是现实。” 戚静楚摇摇头,“那只是月宫投影到现实的一个锚点罢了,于广寒而言,这里才是真正的月宫。” 举目四望,这里的的确确就是月宫,与下方如出一辙,除了这多出来的一个小湖外,到处都是冰原,曹安猛地转身,看向水面,下方的月宫山,也顶着一轮明月,再抬头,这里的高天之上,也挂着一轮明月。 “跟我来吧。” 两人跟随着戚静楚,只见她并没有沿着玉阶一直往上,而是在堪堪到达月山接触地面的高度,就不再往上走,朝着右边玉阶而出,不大一会,就来到了一个广场之中。 戚静楚停下脚步,伸手一指。 “看到了吗?那十只玉兔。” 光滑如镜的广场中央,矗立着十根一人高的玉柱,十道寒意从中喷涌着,在那白色的寒芒吞吐,玉柱的边缘,凝结着十只栩栩如生的玉兔。 这瑰丽的一幕,给了曹安极深的印象。 ‘还是上古的大修们会玩,论技巧之变,这些已经完全称得上巧夺天工了,只是不知道这些技法到底传下来了多少,现在又有多少人还会。’ 至少,曹安没见过,这已经相当于一个文明断层了,那些建立于武道修行、元气利用的庞大基础知识体系上所绽放的瑰丽花朵,不知还有几朵能传承下来,想到此处,不由得为止叹息一声。 “曹兄是在感慨上古之辉煌吗?” 曹安笑了笑,“一时的念头罢了。” “老祖曾与我说过,上古时期的灾劫,便是因为上古大修们走上了歧路,不用太过去感慨,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看看就好,于本身实力而言,并无太大作用,灾难来了,依旧免不了身死道消,哪及得上内求强大。” 陆十三说着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太懂的话,曹安也只是笑笑回应,这里面涉及到的信息很多,绝对不是这个时候的陆十三有资格掌握的。 曹安也不好奇,漫长修行之路还早,自己现在也才是武道三景,这些动辄毁灭一个时代的信息,还是少接触为妙。 戚静楚拔刀而出,“杞人忧天,修行不到家,大劫小难对武夫自身都没有任何意义,你根本没有抗争的资本,该开始了,陆十三,我请你来是助拳的,可不是来这里吹嘘的,按照老祖示下,这一季的三足寒蟾应该与之前没多少变化,就是五景武罡境界,以我们三人手段,应该足以应付。” 宁道奇已经藏在了袖口,三人下了演武场,一步步逼近中心,就在这时候,一道凛冽的寒意当头罩下,随着武道修行愈发强大的危机感,让三人先一步散开,在寒意来临之前,闪身而出。 回头看的时候,是一条猩红色的巨舌,源头竟是在月山内弧山壁一处,这么长的距离,简直脱离了蟾蜍这种生物的生理结构。 一卷而空的寒蟾显得有些暴躁,两腮鼓鼓,蓄势而出,发出了密集的呱呱声。 须臾而至,速度之快,上一瞬还在内弧山壁,下一瞬就已经出现在了演武场边缘,以寒蟾的身体为一条线,空气中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墙壁迎面以恐怖的速度推来,而身体,在气机牵引下,不知为何,根本动弹不得。 寒蟾封锁了空间,这根本不是武罡境的实力。 这种已经开始使用天地伟力的手段,便是初入天人境的大修都得死。 “曹安!!” 几乎不用她戚静楚说话,曹安就知道事情已经远远超乎了戚静楚他们的估计,这道墙要是真的推过来了,三人毫无疑问会在一瞬间化身一堆肉泥。 “宁道长!” “雄霸!!” 曹安在心间唤起了二人名讳,两尊傀儡出现在虚空之中,双双在第一时间轰出一掌,天地之力的碰撞,让整个演武场都为之震颤了一下。 那天地之力凝聚的大墙,在二人的攻击中,应声碎裂,重归天地。 雄霸一记三分神指,已然到了寒蟾头顶,几乎同一时间,宁道奇散手八扑后发先至,天地之力迸发,寒蟾的肉身在一瞬间爆裂开来,散落一地,只留下一枚鸡蛋大小的内丹悬停在空中。 一如曹安之前斩杀的那只一样,不过个头足足是那一只的数倍。 两尊傀儡拿着内丹回到了曹安面前,边上的两人已经跌坐在地上了,对天地之力的敬畏本就是这片生命的本能。 生死一瞬,面对如此恐怖的天地之力,二人心神都受了不轻的损伤,他们毕竟不是曹安这等怪胎…… ------------ 第一百一十章 凌波微步 “今年的试炼情报是哪一家在负责?” 短暂的失神之后,陆十三脸色阴沉的撑起身子,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给出试炼情报的人,一头已经堪比天人境后期的大妖,这要是在外面,那早就灵智全开,跟常人没什么区别了,别说他们两个,即便是加上之前跑掉的那几个前来助拳的人,也不够这三足寒蟾塞牙缝的。 越阶而战在三景之前完全可以,但越往后,那就越不可能,一景之差,那就是云泥之别,是根本上的差距,这种差距只会随着境界更大。 曹安也是借助的傀儡,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靠着实力越级而战。 “今年负责情报的是皇族!” 陆十三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歇斯底里的吼道:“他们想干什么?” “你在这里发怒没有任何作用,只能体现你的无能,我会将这里的情况如实上报给家族,至于怎么做,那就是家族高层的决定了。” 陆十三扭了扭脖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我不行,我还要去砍李如龙一顿,不然我意难平,念头不得通达。” 曹安撇撇嘴,这还真是他会干的事情,只能说要怪就怪李如龙逊色了些,比不过面前这个疯子,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就是陆十三本来就很疯,他压根不管摁不摁得住李如龙,都想找他发泄发泄。 戚静楚看向曹安,此刻的曹安已经收回了两尊傀儡,余下的能量不多了,能少用就少用吧,最近他一直有意无意的在磨砺自己的应变和危机处理能力,不太想借助傀儡逞凶,以至于新的傀儡一直没来得及补充。 “按照约定,你可以自己挑选两只玉兔带走,这一点我自己就可以做主,另外你救了我们一命,这不在约定之内,如果有什么麻烦,随时可以找我,王朝之内,在官方层面的,我戚家还是有点话语权的。” 戚静楚话刚说完,陆十三就走到曹安跟前,伸出大手,拍了拍曹安的肩头。 “就冲你刚刚救了我,咱们两个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我陆十三认你这个朋友,江湖有事,记得报我名,搞得定!” 这话曹安倒是记下了。 “两位太客气了,我既然答应结伴同行,自然不会以此要求什么,况且,当初约定的时候,说的就是让我用傀儡出手,也并不违背,同行之谊在这,补偿什么的,无须再提。” 说完,曹安径直走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两根玉柱旁。 “得以特殊之法取下,你选好了,我来给你……” 曹安抽出年剑,两道冷光之后,两尊白玉兔子化作流光装进了大葫芦中,陆十三的声音戛然而止,像一只正在叫的鸭子,被人一时间捏住了脖颈。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你厉害,看来你这把剑也是不凡啊,我还真的看走眼了,之前还以为就是一把普通的铁剑。” 戚静楚已经收好余下的六只白玉兔子,目光落在曹安的年剑上,“我之前也一直以为你手里的只是一柄普通铁剑,你不是一直用着普通铁剑吗?什么时候换的?能直接斩断玉兔,想来品级应该在六品以上。” “云上之境。”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听到云上之境,戚静楚倒没什么,陆十三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再提云上之境,我们的情谊会受到损伤的。” 他还是忘不了自己的魇在来的路上主动勾搭曹安的那一幕,这对一个爱剑之人来说,是一道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坎。 不提还好,一提就想炸毛。 曹安笑笑也不说话,戚静楚狐疑的看着两人,那目光像是探照灯一样,想从两人身上发现什么端倪来。 “你们两个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这种事情就像是老婆背着自己找了男人一样,陆十三怎么可能开得了口,曹安知道,自己知道就好了。 他第一时间上前来想要捂住曹安的嘴巴,不过被曹安躲开了,身形一晃,陆十三捞到了一个残影,手中抓空再一看的时候,曹安已经站在不远处了。 “你这身法,有点东西的呀。” 戚静楚微眯着眼,原本她以为曹安给自己的惊讶已经够多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他,陆十三是五景高手,打架肯定完虐曹安,这是一定的,但曹安能在他不设防的情况下,避开陆十三的随手一抓,这就有些不简单了。 足见其身法之高明。 “你这身法叫什么名堂?” “师门传承,凌波微步。” 戚静楚信步而来,“对于真气的消耗大吗?” “其实就是步伐而已,明悟之后,即便是普通人也可以使出,并无所谓的真气消耗一说,当然如果是有真气催动的话,自然会更好一些,表现……更,佳。” 曹安话未说完,戚静楚已经已经一刀切出,这一刀爆发的突然,一点杀机都未曾流露,而曹安的注意力还在与她交谈上,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无意,突然的冲突之下,残影再现,森冷的刀锋从曹安腰侧斩过去。 落在空处,戚静楚也不乱,刀势未绝,借力横斩,一柄制式长刀,在她手中宛如活过来了一样,连绵不绝的刀招,在这没有真气加持的劈砍之中,更见功底,细微处彰显此女除了身份之外,这一身刀技的根基之扎实。 而曹安像是能预料到她的出招一样,残影不绝,看出了戚静楚并没有杀心之后,也没动用自身真气,脚下凌波微步频出,每每能在刀锋到来之前,避开攻击,让戚静楚的刀,每一次都差一丝,斩在空处。 陆十三看得起劲,不由得弹了一下魇的刀身。 “这个男人,你别说,你看重,我也看重,能让戚静楚吃瘪,我心甚慰。” 戚静楚收刀而立,“不打了,确实高妙,不动用自身境界的话,我还真拿你没办法,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曹安抬头看向山巅的殿宇群,“我们不上去?” “没有其他几家的允许,我们上不去,别想了,走吧。”陆十三拍拍曹安的肩头,这一次他没有躲,刚才只是不想陆十三的手触碰到自己的嘴巴。 别问,问就是洁癖。 三人下了山,一头扎进湖水中,朝着水中明月的倒影游去,时间上与来时差不多,在脱离水域的一瞬间,曹安就感觉到原本扩散在自己体内的那种清凉的能量在散开,一点点消失,身形也缓慢的落下,直到完全消失的时候,正好落到地面上。 这点冲击力,对他们这样的武者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重新回到了世界,重新站在大地上的感觉,让曹安无比满足和放心。 戚静楚收了玉镯,曹安并未与他们一道离开,而是留在了原地,就在这月山脚下,仰望着山巅的殿宇。 “就这么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了?” 戚静楚扫了陆十三一眼,“你想去陪他完全可以,我并不介意。” “我的意思是,反正我们也不着急,可以跟他一起嘛,说不定他是想去月宫里探索呢?那怎么说也是我们几家之物,盯着点总不为过吧?” “你不过就是自己也想去看看而已,别拿曹安当借口,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怎么和他遇上的,一点都不知情识趣,还想跟人成为朋友?”戚静楚冷笑说道。 “我当然知道,我们在路上相遇的嘛。” “是啊,别人会无缘无故进小寒泽吗?你我的目的就是试炼,那你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陆十三摇摇头,然后一脸疑惑的看着戚静楚,“不知道,你知道?” “白痴,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进小寒泽,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就该走了,曹安自己的目的还没达成呢,人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跟在他旁边,算怎么回事?” “那万一他需要什么帮助呢?” 戚静楚嗤笑一声:“你觉得自己能比他的傀儡强?” “好了,走吧走吧,我就是随口一说,没那么蠢的,各有各的事情,他能安然到达小寒泽的那种深度,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只有你我,无论是踏入,还是出去,对我们来说,都是很危险的试炼。”陆十三脸色一正,抱剑踏出,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戚静楚愣了一下,没说话,朝后方看了曹安一眼,也加快速跟了出去。 紧了紧身上的葫芦,曹安一步步踏上玉阶,他自然不会是觉得宫殿中还有什么等着自己去捡漏,这座完全不设防的宫殿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即便被完全捣毁也能自然重生,都不知道迎接了多少抱着同样目的的江湖高手。 还给自己留有机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想找个地方,将两枚内丹完全炼化,彻底将【明玉功】推到第九层巅峰大圆满,那么这一趟小寒泽之行也就圆满了。 而眼下,最好的潜修所在,就是这山上的月宫。 能避风雪,又能占尽【明玉功】修行的地利之势。 踩在玉阶上,曹安有意试探了一下,发现这些建筑居然都是真实的,并非是一个假象,既然是真实存在的,那又是如何做到本体不灭,投影不灭的? 寒风凛冽,好在玉阶上并无水渍,也不留冰,四处风雪飘飞,却唯独不落在玉阶上,不至于让人还需要担心滑落。 洁白如洗的月山上,一条人影顶着寒风,挺直着身板,一步步向上……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差一线 月山之上亦有亭台楼阁,草木花鸟,不过都是精致的玄冰雕物,栩栩如生也就是栩栩如生而已,毫无生机。 当曹安意识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整个人也是震了一下,冰原的外围好歹也有嗜寒的妖物横行,但自从到了冰原以后,就像是步入了绝地一样,没有生机,冰原没有,月山没有,不,不对,真正的月山上是有一只的,三足寒蟾。 只是这里没有。 他现在在月山上的探索范围早就超过了之前几人在真正月山的高度,近乎登顶,穿过的宫殿也是一座又一座,当瑰丽成为一种常态的时候,似乎也就没剩下多少惊艳了。 只有清冷和死寂常伴。 “这个所谓的广寒宫,不愧是修炼无情道的。” 空荡荡的殿宇群中,曹安寻了一处相对僻静边远之所,合上房门,从袖中一次性将雄霸、宁道奇和晓梦唤来。 “还请诸位替我护法。” “公子宽心!” 有了他们的庇护,曹安方才感觉心安,盘膝坐定,五心向上,黄皮葫芦中两枚内丹在曹安心念微动之下,从中飘出,环绕在曹安身侧,引动袅袅雾气,曹安眼眸低垂,宝相庄严。 九层明玉功运转之下,周身莹白如玉,寒意凛冽,其真气所散发的寒意,同样引动周身雾气袅袅,整个人置身白雾之中。 就在这时候变故陡生,原本温度适宜的月山宫殿,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就有地狱,那远胜寒泽之水数倍的寒意从整个月宫之中迸发出来,在曹安真气的引动下,它们宛如出鞘的利剑,展现出了本来的面目。 ‘原来不是没有寒意,而是中心地带的寒意更加收敛,不作引动的话,根本无法发现。’ 曹安这才明白,此间寒意是针对‘有需求之人’,尽管自己现在感觉异常寒冷,几乎与之前在中层地带修行一样,但此刻,若是有人上月山,也不会感觉到寒意。 而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加上自己前期所累积的身体适应性,他并没有像上一次一般狼狈,在寒意的侵蚀中,保留着自己的意识,牵引着真气的运转,此间的寒意更温顺,清醒的意识里,曹安能感觉出来。 这宫殿自有妙用在其中,应当是蕴含了某种不知名阵法,大大降低了寒意本身对武夫身体的伤害,寒意入体,并未伤害到曹安分毫,反而从寒意中分离出一种冰凉生机,如雨露滋润大地一般,均匀的渗透进他的每一寸血肉。 改造着曹安的身体,在潜移默化之中提升着他对寒意的适应性,达到宛如生而具之的神通一般,无负荷利用寒意。 此刻的曹安,除了身体不能动弹之外,保留着清楚的意识,体内明玉功运转正常,肉身也在缓慢的得到提升,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还有中隐隐的舒适和自由在其中。 ‘这就是对了,当年的广寒宫一众弟子也是人,尽管那是上古时期,但与当今相比,却不可能有什么根本性的差异,广寒宫门人弟子之所以可以在中心地带,在这月山之上修行,除了功法,靠的应该就是这座宫殿。’ 肉身的提升,是一个缓慢的过程,量变达到质变,当年的广寒弟子,在这里修行,必然是修行时间越长,对于寒意的使用越是得心应手,她们在这座宫殿的改造之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区别于人类的另一种族了。 这等手段,当真可谓是鬼斧神工,天工机巧。 曹安自己的肉身对于寒意的适应性,早在之前就得到了铺垫,明玉功、小寒泽寒意,这些都在无形中改造着他的肉身,如今在宫殿提炼的生机改造之下,水到渠成,完成了最后的蜕变。 身体肉眼可见的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不再似踏入九层这般的苍白,寒意的影响完全消退,血色出现在了曹安的身体上,皮肤更加细腻,体温也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准,在这之前,他的身体一直都是冰凉的。 因为寒意的存在,这种特征,几乎无法改变,而这一次,肉身发生了质变,彻底蜕变之后,一切恢复如初,除了体内那正在凝结酝酿的寒意外。 时间一天天过去,曹安沉浸在修行的世界中,这一次他不在内景,却胜过内景。 整整九天时间,【明玉功】大圆满,十二正经完全达到极限,丹田之内真气鼓荡,藏势其中。 功行圆满,曹安长身而起,身体发出了一声脆响,紧接着,响声连成了一片。 “呼!” 一口浊气自鼻息间吐出,喷涌出两道三尺多长的如长剑一般的雾气。 “这就是明玉功的大圆满吗?”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力量,这种力量陡然增加的情形,给了他一种几乎能毁灭一切的错觉,但他很清楚,这只是错觉,别说毁灭一切,就是面前这座宫殿,自己也毁灭不了。 这个大圆满,似是而非,是圆满了,但绝对不是原本记载之中的圆满,曹安很清楚。 现在的明玉功,比之记载之中的,只强不弱。 “多谢三位护道!” 晓梦:“恭喜公子功力再进一步。” 宁道奇:“恭喜。” 雄霸:“不错。” 曹安还以微笑,这些傀儡无论他们生前都是何方神圣,何等人物,因为灵魂与同出一个世界的缘故,他与他们之间的羁绊,让他暂时可以完全信任他们,大手一挥收了三尊傀儡。 心念一动,真气奔流,浑身上下泛起丝丝雾气,缓缓的凝聚成一个圆形将曹安自己包裹在其中,圆形自下而上开始,慢慢腾起,灰蒙蒙的雾气逐渐消散之后,就是一个几乎肉眼看不到的罡气圈,两道罡气,如两条长龙,从曹安左右两侧向上,想要在上方合龙。 然而就在最后头顶百会的位置处,却终究无法凝聚在一起,两条罡气长龙就差了一线,龙首无法凝聚到一起,差了一线,这一线,犹如天地之隔。 曹安已经竭尽全力了。 他不在坚持,散掉了真气,一步踏出了月宫。 “差了一线,果然,明玉功的大圆满,并无法直接达到武罡境界,也就是说我现在依旧只是武道三景凝气境。” 外面正是白天,时间与他进入月宫的时间好像没什么差别,前后上下不了一刻钟。 他有一种预感,无法凝练武罡,不是功法的问题,明玉功在得到了小寒泽最精粹寒意的加持下,已经远胜一般功法,自己想要投机取巧,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这是通脉的问题,人体周身,除了十二正经,还有奇经八脉,以及隐脉,而自己当前,只通了十二正经,能达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恐怖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呢喃道:“若是只为通脉,明玉真气也不是不能过一遍奇经八脉,毕竟任督二脉就有明玉真气行过,可这就有些浪费了,再修一门内功?明玉功行十二正经,是为玄门正宗,再选一门功法行奇经八脉,二者相合,武罡绝对可成。” 想到这里,他开始有些犯难了,气行奇经八脉的功法不是没有,但他之前没有走过这样的路,原本的打算,一直都是气行十二正经,走玄门正宗之法的道路,这绝对不会出问题,可兼修两门内功就不一样了。 要考虑的就太多了,这就不是脑袋一热,挑一门自己喜欢的练就成的。 两门功法至少得平衡,最后还要能相容,同属性是最好的选择,异属性就要考虑到最后的融合平衡问题,但异属性的威力绝对不是同属性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下了月山,呼吸着冰原上气息,在这广袤的区域内,连着曹安的心情也收到了影响。 心中已然有了打算,收起了所有心思,脚下展开轻身功法,朝着冰原之外而去,老狗还在中层外,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 小寒泽外围,曹安刚刚踏出的中层,老黄就已经敏锐的感知到了他的位置。 循着来时的路走出中层寒泽的曹安,就站在原地休息,这个时间点距离他离开月宫已经十天时间过去,一来一去,在小寒泽中差不多耗费了曹安将近一个月时间。 相比于自己去找老黄,他相信老黄能更轻易的找到自己。 果不其然,还没等出来一刻钟,老黄就已经化作一道白影,四足齐刹,停在曹安面前。 “恭喜主人神功大成,威震天下指日可待。” 曹安撇撇嘴,“你怎么知道我神功大成,我若是没成呢?” “主人得天地庇佑,自然诸求有应,诸事有成,神功大成,不过是理所应当之事。” 曹安内心一片平静,“走吧,我们在寒泽中停留的时间太长了,也该启程了,出了小寒泽,咱们就离开鼎州。” 老黄雀跃的在曹安身边打了个圈。 “小妖早就想离开了,我们出去之后,就直接走吗?需要小妖驾风吗?” “驾风,但出了寒泽,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清风袭来,一人一妖消失在原地,“是要去会会主人的什么朋友吗?” 曹安笑了笑,“不,在鼎州我可没有什么朋友,不过当初既然随口问了鼎江三侠一嘴,那么事情自然就要做到位,至少要去打听一下鼎江三侠的事情,如此才是善始善终。”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曹安,久仰大名 鼎州州城,这里是一州首府所在。 这些大大小小的江湖中人,哪个不是想着能在这一州之地中出人头地,而一个武夫,算不算得上名扬一州一府的江湖,就看这人在这州府之中的名声如何。 这一日,离开了小寒泽的一人一狗来到了鼎州城,曹安本来打算易容的,但奈何自己身后的大葫芦实在是拿它没有办法,这偌大江湖,身后背着大葫芦的怕是没有几个人,再易容就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了。 索性直接就以目前的这副模样,出现在鼎州城。 在江湖中,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就是茶楼,这里汇聚这来往的江湖中人,以曹安目前的五感,只要稍加留意,整个茶楼内的交谈都能一字不差的落入耳中,他在楼内选了一间客房住下,也不出门,。 可惜,不知道是鼎江三侠的名气不够盛,还是他们最近没什么动静,连着两天,曹安都没得到关于鼎江三侠的信息。 曹安退了房,想起自己怀里的信物,这是当初朱衣捕戚静楚给的,那时的自己还单纯的以为真的只能用这么几天来着,好在还没丢,他信步朝着州衙走去。 当朝悬赏策的重赏犯,来到了州衙重地。 如此滑稽的一幕,就这么发生在州衙门口,事实上,几乎是曹安刚进州城的时候,这些个衙门捕快们,便已经得到了消息,只是他们没想到,曹安居然会亲自来到自家门口晃荡。 两名门口的衙役看着曹安,脸色有些紧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巴张开,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曹安从怀里掏出信物,“我来衙门里办点事,不知道这个可不可以?” 他的举动化解了衙役的尴尬,当下双手接过曹安的信物,“曹少侠稍等片刻,且容我等禀告之后,再来回您。” 曹安点点头,“劳驾。” 这么礼貌的重刑犯,衙役倒是一时间没有料到,愣了一下,然后尴尬一笑。 “应该的。” 衙役的内心是复杂的,对于他们这些衙门捕快们,了解当朝悬赏策是必须的,不说每一期都能记住,至少每次大幅度的名额变动,他们都必须心知肚明,曹安现在的身价几何,他一清二楚,这笔钱,若真能拿到。 便是在这州城之中,什么都不干,也能安心做个富家翁,渡过余生。 当然,这些也就是想想而已,青州之事历历在目,谁敢缨其锋。 “你不在外面轮岗,到这里做什么?”一名捕快不满的拦住了衙役,询问道。 “我有急事找总捕头。” “什么事情需要麻烦到总捕头?你进衙门多长时间了,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衙役犹豫了一下,捕快,毕竟要比自己高一级的,在整个衙门中,除了洒扫做饭的杂役外,就属他们这些轮岗当值的衙役地位最低,再往上就是面前这位的捕快,更高一级是捕头,最后才是总捕,当然,总捕之后还有,但那不是他这一级别能够接触到的。 “您能做决定?” 啪,捕快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衙役脸上。 “你看不起本捕?” “小的没有,只是此事干系甚大,所以小的才多嘴一问,此物乃是曹安曹少侠手中递来,他说想来衙门里办点事情,如此,小的便交给大人了。”衙役委屈的低下头,将手中之物双手呈上。 捕快一把抓了过来,“什么曹安?衙门里可没这号人物,真当我们衙门是什么酒楼吗?只要给钱什么人都能来?” “额,大人,是曹安。” “我知道,你刚不说了名字吗?曹安又如何……等等,哪个曹安?” 衙役目光有些躲闪,“就是那个曹安。” “确定是那个?” 衙役猛点头,“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见的,就是那个曹安,与画册上一模一样,便是装束也一般无二,不可能出差错的。” 捕快手一抖,差点拿不住手里的信物,颠了两下一把塞进了衙役手中。 “给你了,你自己拿去给总捕吧,他现在应该还在,刚才我还见着他了。” “你刚说你能做决定的。”衙役小声哔哔。 “让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 衙役哪还敢再说什么,脑袋一缩,急忙朝着州衙内部跑了进去,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人来阻拦了,径直到了总部薛卿尘面前。 这是一个看着四十左右年纪的中年男人,常年着甲佩刀,几乎没有改过,整个州衙的人,好像都没有见过他穿其他衣服的时候。 一张国字脸,两条眉毛浓厚,斜飞而出,一条醒目的疤痕印在左眼眼皮上,但哪只眼睛,却是完好的,可以想象,当初若是再深入分毫,这一只眼就彻底废了。 “这是戚静楚的信物,来人是曹安没错吧?” 站在总捕面前,衙役只觉得压力铺天盖地而来,战战兢兢没敢抬头看他。 “是的总捕大人,正是曹安,他将此物交予小的,说得要到衙门里办点事。” “知道了,你出去带他过来,本捕也正好想要会会这曹安。” “是!” 衙役如蒙大赦,恭恭敬敬的离开房间后直接跑了出去。 “曹少侠,我家大人有请,请跟我来。” 曹安点点头,走进了州衙,他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联系到自己身份的缘故,莫名的觉得有趣,而这去往总捕所在院子的路上,时不时的就能看到穿着不同色调制式衣物的捕头路过,或是装作交谈,或是装作路过。 但曹安五感何等敏锐,根本不用故意去听,就能知道,这几人聊得、说得,都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衔接,压根就是来看热闹的。 “没想到,我在衙门里,也这么受人欢迎?” 衙役尴尬一笑,没敢说话,办事的都是自己的上司,身边这位又是惹不起的主儿,自己能做的,只有闭嘴领路。 没多大一会,便领着曹安来到了总捕卿尘面前。 “在下曹安,见过总捕头。” 薛卿尘放下手中的卷宗,倒不是刻意装的,而是他的确每天都很忙,也是一个敬业的人,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曹安,久仰大名。”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雨幕 房间内只有曹安和薛卿尘二人。 “你是戚静楚的人?本捕实在难以相信以她的性子居然会把信物交到你手上,说说看吧,你这次来要做什么?” “一件小事,想了解一下三个人,本来我以为凭借着这个信物,能很方便的办了事情,不至于闹出太大动静。” 薛卿尘爽朗一笑,“你这闹出多大动静,取决于你自己,而不是这信物,悬赏策上排到前一百的凶人居然自己送到了州衙门口,采取什么样的措施都不为过吧,说说看,具体是怎么个了解章程,如果可以,凭借戚静楚的信物,我这能给你办就办了。” 曹安将自己的目的道了出来。 薛卿尘听完,怔怔了半晌,“就这?” 曹安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对,就这。” “就为了这点屁事搞出这么大动静?” “我也不愿。” “拿着我的手谕下去,外面会有人全力配合你,去吧,知道自己还在悬赏策上挂着名,以后没事就少往衙门里转悠,你进城出城,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没看见,你这都自己往人衙门里钻,就属实有些过于嚣张了。” 薛卿尘无奈的说完,抄起笔架上的一支狼毫,写下一张手谕递给了曹安。 曹安看了一眼,笔势雄奇,铁画银钩,自有一番意境在其中,可见薛卿尘本人是下了一番苦工的,文武之间,历来都有一种殊途同归的说法,将一身武意融入笔法、画技等等的雅事不胜枚举,甚至有些武夫就是依靠此法来磨砺心境的。 但这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上,无论是文还是武,其本人都必须要有足够高的造诣,才能达到殊途同归的目的,不然就只是贻笑大方之举。 “总捕头好字。” “我就当是你对我的恭维了。” 曹安是早上进的州衙,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还在衙门里蹭了一顿饭,心头的最后一件事情完结,他在这鼎江的羁绊也就此斩断,鼎江三侠,并没有让曹安失望,拥有着一份在死生面前,还能协力互助的情谊之人,料来也不会太差。 诸事遂心,天高地阔。 一人一狗出了鼎州州城,径直北上。 夜晚时分,行至北邙山下,暴雨突至,一人一狗落足一处破庙,破庙周围长满了百千年份的柏树,通往破庙的小道上,也几乎都被两侧茂盛的杂草覆盖,年久失修,风雨侵蚀之下,破庙屋顶都通了个大窟窿。 木制的门窗已然腐朽,四下耷拉着,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区域,院前的青石板缝隙间,也是杂草浓密,连本来应该置于院中的香鼎也不知道被什么人带走了,只剩下边上一个饮马槽还算完整,这种用花岗岩凿成的饮马槽,最是坚固。 非人为破坏的话,便是小庙完全毁掉,它也不见得会有损伤。 进了破庙,挑了块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一人一狗架起火堆,听着外面的雨声,看着就在眼前,从屋内大窟窿中落下的雨帘,莫名的感觉心安。 真气自然运转之间,仿佛与天地有了一丝无形的牵连。 念头一起,曹安很快就察觉到了根源所在,因为雨,现在几乎整个北邙山都被雨幕所笼罩,而自己所修明玉功,在小寒泽完成最后晋阶,无意之中与天地间的水行建立了连接,天然的亲和,让他在水域之中,真气更加活跃,感知更为敏锐。 而此刻,这一场骤然而至的暴雨,将整个北邙山化作了‘水域’,曹安放任心神和感知在这片水域之中自由奔走,人坐在篝火对面,嘴角噙着笑意,心神却已经在这片雨幕中畅快逍遥。 隐约之间,点点模糊的感悟涌上心头,令曹安欣喜,这是天人境的感悟,想要达到天人境,就必须要有对天地的感悟,唯有如此,才能使用天地之力,曹安此刻能有如此机缘,确实是意外之喜,全赖那一身进阶后的明玉功。 他像是触摸到了人与天地间的那一丝契合门槛,从地上站起身来,顺应着自己本能最舒服,最亲近天地的感觉,以高超的手段调整着自己的身体。 在老黄眼中,面前的主人气势忽然就变了,就像是面前的这堆篝火,它就在自己面前,依然燃烧得旺盛,但却在一点点从自己感知里消失,如果不是他还站在自己面前,恐怕,老狗都要以为曹安已经离开了。 狗眼里迸射出奇异的光芒,内心对曹安的敬畏愈盛,还有欣喜。 对于一条胆小怕事的狗子来说,没有一件事能比找了个大腿更让它开心的了。 它看着曹安身体在动,以一种难以形容,且常人难以想象的韵律在动,细微的调整着这副身体,绕着篝火来回的缓慢走动,每踏出一步,身上的气息就减弱几分,直到走了三圈之后,曹安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像是完全融入了这片天地之中。 老黄再也无法从感知里发现曹安。 就在这时候,曹安忽然开口了:“朋友,出来见个面吧。” 隐藏于破庙之外的那一缕黑影颤抖了一下,他自刀口观后就一直跟着曹安,一开始打的是趁机想法子捞走自己赤阳柱的主意,但一直没什么较好的机会,后来,是对曹安产生了兴趣,作为一个合格的‘上古余孽’。 他自然有很多当前这个武道世界所无法理解的手段,观看着曹安的一言一行,修行功法以及行事作风,更为重要的是,曹安灵魂之中与此间的一丝差异,他是虫祖玑戎,于灵魂一道上的理解,在当世也算是傲绝一方了。 在发现这一点之后,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揣测,基于这个猜测,好像曹安一切的行为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他的傀儡,在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无论是上古,还是现在,这与地域没有任何关联,哪怕是在神州、中央帝国这些地方,傀儡沿用的也是一个套路,但曹安另辟蹊径了,他的傀儡从未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过。 为什么他的功法,以他的见识,居然从未见过,于细微之处上,比之上古功法还要精妙,就是立意上,多少有点小家子气的嫌疑。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这是全新的武道,他看到了再进一步的希望。 打破上古时期未成心愿的可能!!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场大雨,让曹安发现了自己……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行者 心神融入雨幕的曹安,感知与之前早已不是一个层级,只要是发生在这雨幕之中的事情,便都能有所感应,更何况,玑戎就在距离破庙不远的老柏树下,距那饮马槽也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情。 被曹安一口叫破,玑戎心中一震,有些惊异,但很快,便又平复了心情,坦然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跨过小院,才现出了完整的身影,一步迈过门槛,来到了破庙之内。 小庙不大,如此空间,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窟窿的雨幕。 “天人境?不,你不可能是天人境,你的气息也不过只是三景四景之间,你做了什么?” 玑戎的隐身被曹安叫破的时候,只当他动用了某种秘法,毕竟是另外一个武道世界,有些出乎意料的手段也属于正常,但当他看到曹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想错了,那天人合一的状态,就确确实实发生在自己面前。 一个连武罡都没有凝聚的人,却达到了天人合一的状态。 这合理吗? “是你?我的五感都被你骗过了,若非今日机缘巧合,还真的无法发现你,你想做什么?难道说你从王庄就一直跟着我到了现在?” 短暂的震撼之后,玑戎平复了心情。 “准确的说,是仅除了小寒泽核心地带没跟着你踏足,曹安,我一直都在跟着你,我发现了你身上的一个秘密。”玑戎语不惊人死不休。 瞥了一眼他身边的那条一脸戒备的大狗,一道神念传了过去。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轰! 简短的几个字,却在曹安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后心境波动如此之大,以至于整个人都从天人合一的状态中震了出来,眼底泛起了警惕和杀意,一手攥紧了胸前的葫芦背带。 “我没有恶意!” 玑戎早有预案,他料到了曹安的反映,第一时间摊开双手,在曹安拿定主意之前,表明自己的态度,他确实没有恶意,跟着曹安这一路上,可以说自始至终都没有,单纯的就想摸回自己的东西。 “我们可以聊聊。” 只见他单手一画,一股比曹安还要强大不少的神魂力量涌现,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结界,隔断了外界的所有信息,老狗妖力鼓荡,清风卷起,却被无形的能量阻挡在外,曹安看了它一眼,示意不用担心。 “你想聊什么?” “不用那么紧张,每个人都会有秘密,正如你所知道,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一样,你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路人,我不属于这个时代,而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都是外来者。” 曹安平复了情绪,摇摇头,“并不是,你能算少数,但绝对不是唯一。” 玑戎想了想,“你要这么说也对。” 显然,他是知道的,跟他一样同属上古劫难的漏网之鱼还有很多,他的确不是唯一。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们不妨交流得开诚布公一些。” “你有没有想过还我的赤阳柱?”玑戎笑着开口问道。 “没有。” “那就不要了。” “嗯??” “你不给,我就不要了。”似乎是怕曹安没听懂,玑戎又重新解释了一遍。 “那你跟了我一路,目的是什么?我还是不太清楚你的目的,好奇?还是其他。” 无法再次回到之前的状态,曹安索性就直接坐了下来,两人之间的结界圈缩小了,玑戎来到了火堆边上,坐在曹安对面,两人一狗呈现出一个三足鼎立的状态。 “开始的时候,自然是为了我的赤阳柱,那是我预留的最重要修行资源之一,它是一件宝兵的组成部分,因为有些忌惮你的手段,并没有直接出手,我的实力尚未恢复,打的是从你手中寻机顺回赤阳柱的主意。” 玑戎没有一丝隐瞒。 曹安思付片刻,点点头。 “那你应该看出来了,我的葫芦也是个空间宝物,你那赤阳柱被收入其中,完全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你的东西。” 玑戎嘿嘿一笑,“老祖我做事,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老祖我想的是给你宝葫芦也一并带走了。” 曹安:…… 玑戎的坦诚,让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不过一直没什么机会,倒是让老祖我有机会一直跟着你,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这才发现了之前的事。” “你如何发现的呢?” “你的灵魂!在你的灵魂波动中,尚余有另外一段灵魂的波动,那个波动与你本身是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类,而且,我还在你的灵魂波动中,发现了一个这个世界之人所没有的特征,由此断定你绝非这个世界的人,这样一来,你所有的事情便都解释得过去了。” “什么特征?” “完整的轮回气息,这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所没有的,我也只在上古的手札记载中看到过对于完整轮回气息的假想,从未有人见过,至少此世没有,当我感受到你的灵魂之时,我就知道,那才是完整的轮回气息。” 曹安皱了皱眉,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你的意思是此世的轮回并不完整?我确实没在书籍中看过类似的准确描述,都是含糊带过,我以为只是共识,笔者懒得赘述。” “是因为根本就不清楚,自然也就无法准确描述。这里面牵涉大隐秘,暂且不提,提多了老祖我怕坏了你的修行。” 曹安其实很讨厌这种说话半截的,但好在他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你可能以为我在故弄玄虚,我且问你,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 “武夫曹安,半个道士。” “不,这些都只是表象,只是你在这个红尘俗世里的身份,你还有一个身份,一个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身份。” 玑戎走了,走得洒脱,这一次没有再停留,他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缘已然种下,至于未来的结果会如何,那是未来的事情,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神魂结界消失,老狗终于是跟曹安搭上了话,不再是隔着屏幕干着急。 “主人,您没事吧?” “你知道天行者吗?” ------------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代天行缘 狗子眉头一锁,曹安摆摆手:“算了,问你也是白问。” “主人,这个小妖还真知道?” “你如何得知?” “主人一问,小妖就知道了。” 曹安心中咯噔一下,平静的眸子里一缕精芒一闪而逝,他发现,只是因为老黄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没有留意到,它的变化已经很大了。 顾鉴善恶,查听贤愚。 “那你说说看。” 收回了目光,曹安神情恢复了平静。 “天行者,为此间代天行缘之人,我心即天心,虽不刻意插手世间事,但与天行者有所关联的,因果之缘都将在短时间内得到反馈,也就是寻常百姓常说的,善恶到头终有报,世间之事一旦被天行者涉入其中,就会加快这个演绎的过程。” 老黄口中的话,与玑戎告诉曹安的大差不差,他也确实以此话验证过自己所历之事,心底倒是信了几分。 “但……” “但什么?” “但是主人,我心即天心就意味着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天心即我心,天心不动,天心不改,历来只有天行者无意中的心境和举止契合天心,成为天行者,没有天行者以我心影响天心,肆意行事的,而且,这件事,在小妖的认知里,他是不该让您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有记载以来的所有天行者,知道了真相的,往往更容易心境跌落,泯然众人,天心难复,所以,天行者的护道人们都会刻意瞒下真相,不让天行者知晓,这样他们才能走得更远,更久。” 曹安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他熟啊。 “我明白了,求道亦然,有意无意,忽存忽亡。存心有意无意之妙,微云澹河汉;应世不即不离之法,疏雨滴梧桐,一旦知道真相,是人就会控制不住的刻意去做,以至于失了本心,也失了天心。” 曹安微微一笑,“科学的说法,这个叫观察者效应。当你开始观察一件事物的时候,会干扰这个事物的运行,就像当你注意到你的呼吸的时候,你反而不会呼吸了。” “不是很懂!” “你不需要懂,安心做狗就成。” 老黄:…… 照这么一说,曹安就理解了,玑戎也知道这个道理,知晓关于天行者的这个秘密,他之所以一路跟着,便是循着本意初心,不刻意,也不强求,他虽然迫切的想要与曹安接触,但他更知道,一旦刻意去做了,反而可能会让天行者的作用消失。 与曹安接触这件事情在优先级上,甚至超过了觅地修行,即便他知道,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也要跟下去,未曾想,一夜暴雨,让曹安看破了自己的隐身之术。 在被曹安叫破的时候,他只是略微惊讶,便坦然的走了出来,走到了曹安面前,这一次,他用的是真身,简单的接触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安心休息吧,玑戎不会再回来了,今夜应该会是一个平静的雨夜。” 雨小了很多,但淅淅沥沥的,没有晴的意思,一直持续了一整夜,隔天清晨,零星如飞絮一般的雨滴还在透过破庙中空的窟窿向下飘着,经过一夜的浸润,破庙内干燥的地方更少了。 老狗耷拉着脑袋,它不太喜欢雨天,成妖了也没改变。 “主人,我们今天走吗?” “走啊,为什么不走?” 曹安倒是兴致颇高,他像是已经忘掉了昨天的事情,心境上的深厚修行,使得这整件事,压根没在他心底掀起多大波澜,充其量只能算是涟漪。 行了一段,狗子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家主人,“主人,我们不继续往北了?” “我现在忽然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需要暂时偏离原本的路线,阿黄,你记住我说的话,算了,别插旗了,若是三年时期将至,我还没能练成功法,你便替我跑一趟神都,去见一个名为沈重的人,告诉他,我因练功之事有所耽搁了,不能前来赴约,让他自己走自己的江湖路,我会在江湖中再见他的。” 曹安这有点像是交代遗言的话让狗子哆嗦了一下。 “主人,您这要练的什么功?怎么听起来这么邪乎?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曹安想了一下,“应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但谁也说不准,这功法有些邪乎,没在我之前考虑的范围之中,但不得不说,对于现在的我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若能有成,之后的修行,将会一马平川。” “要不然,要不然咱们就别练了?单是这按部就班的修行,天下间又有几人能与主人您的修行速度相提并论?” 曹安摇摇头,“试试呗。” 狗子脑袋一缩,没敢再说什么,“那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 “葬妖天渊,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说着曹安还拿出了地图,重新看了一遍,确定名字没有错,他之前也从王朝的一些风物志中了解过这个地方。 老狗猛地停下脚步,“魔龙陨落之地?” “这你也知道?哦忘了你这时灵时不灵的神通了,是这么说的,但毕竟是传说,谁知道真假呢,我只晓得目前为止,依然没人发现过所谓魔龙的尸骸。” 看了老狗的反应,他就知道这货又怂了,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怂的狗呢?成了妖都还这么怂,真不知道当初还是狗子的时候,是怎么看家护院的。 “没让你跟着去,你就在外围活动就行,注意保护好自己,别被人带走了,我这一去,顺利的话可能也要几个月,不太顺利的话,时间大概会以年记,你记住,一年半以后,若是我还没有从里面出来,你就去神都代我赴约。” 听到曹安的话,老狗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但是眼中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它很清楚,自家主人什么性子,从来没见他说过类似的话,而现在说了,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是真的会有危险,而且他自己根本就没有多大把握。 曹安接着开口道:“葬妖天渊在三合府,路线倒是偏了一点,但也不算偏离太多,距此也不算太远,以我们的速度,大概十天左右的脚程,就能赶到那边。” “主人要是急的话,小妖可以驾风。” 曹安却摇摇头,“不用,行山踏水也是一种修行。” ------------ 第一百一十六章 道心种魔大法 葬妖天渊是禁地,极度危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的危险,甚至超越了十万大山,只不过葬妖天渊从来没有爆发过兽潮,危险只是针对那些胆敢闯入其中的人。武夫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来说,不是找刺激,就是在找刺激的路上。 对他们来说,风浪越大,鱼越贵。越是危险之地,越是少有人踏足之所在,吸引力越大,他们越发觉得那里的机缘足够的丰厚,所以,也留下了许多的经验手札之类的书籍,流传于世。 坐落在三合府的最西部,被长达百丈的深渊将其从三合府的疆域中分割出来,深渊之下,常年罡风凛冽,普通人在距离深渊数丈的地方都有些站不稳脚跟,更别说靠上前去,感受那股自下而上涌出的风了。 透过风幕,可以看到整个葬妖天渊呈现出一种漆黑如墨的色调,每一寸土地,都是黑色,外围被茂密的苍天巨木所遮挡,其内部也是沟壑纵横,因其在地图上,呈现出一条巨龙蜿蜒的模样,便有了魔龙陨落之地的说法。 于是另外一种,为何找寻不到魔龙遗骸的答案,就自然而然的出来了,整个葬妖天渊就是魔龙的遗骸所化,还需要去找吗? 说是十天,但一人一狗足足用了十五天,才走完这段路程,这还是算快的了。 站在深渊不远处,曹安看着那进入天渊的点位,几条横亘在其上的巨大精钢锁链,在罡风中猎猎作响,一头嵌在深入三合府的大地上,一头锁入天渊的山脉之中,锁链在罡风中摇摆、漂浮,就像是一根棉线一般,可见风之烈。 人类的疯狂啊!! 曹安缓缓走上前去,体内真气鼓荡,也没见他如何动作,身体便已经轻如鸿毛的落在了锁链之上,还没开始走,回过头看了老黄一眼。 “记住我说的话,寻个地方藏身去吧,修行别落下了,等你拥有足够的实力,便可以不用畏惧任何人了。” 老狗张大嘴巴,狂风吹的嘴皮子啪嗒作响,遥遥应道:“小妖晓得了。” 曹安一步步靠上前去,越是靠近,风力越是强劲,当曹安站在边缘的时候,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切肤之痛,真气鼓荡,运转而出,周身泛起莹白如玉的毫光,这才舒服了起来,脚下千斤坠,一步一步犹如挑山一般走过去。 偌大的锁链,被曹安直接踩了下来,在他的落脚处形成了一个凹陷,任凭罡风如何鼓动,硬是吹不动曹安身体分毫,一身青袍就没那么好命了,毕竟还只是凡物,直接在罡风中被撕裂,吹到高天之上,被抛出后又散落到了两边。 行至正中,曹安人已是赤条条的了,双手护住身下,面色坦然,周身更有寒雾腾起,这是明玉功开始发力的表现,之前,仅仅只是功行而已。 锵啷!锵啷! 落足之处,坚冰覆盖住脚下锁链,步步生‘莲’,直至对面。 曹安凌空一跃,站到了一株古松上,松也如针,阳光下散发着墨绿的光晕,朝着对面遥遥一看,老狗还站在原地,看向曹安这边。 他从大葫芦中取出备好的衣物,直接换上,冲着老狗摆了摆手,示意它可以离开了,自己这才转身一跃,进了葬妖天渊。 葬妖天渊,别的不多,就是妖多,从曹安了解到的信息上来看,此地的妖,走的都是横练肉身的路子,根本不屑于化形,对它们来说,化形为人,是一种耻辱。 他如今要修炼的是【道心种魔大法】,走的是最正统的修行之法,无需炉鼎,【明玉功】是玄门正宗内功,而大成的明玉功,正是他敢修行【道心种魔大法】的底气所在,死生之间可见大恐怖,亦有大机缘。 这魔功便是疯狂在死亡边缘试探的功法,一不留神就是试试就逝世。 现在最紧要的便是寻一处良地,道心种魔,入道第一,自己已经做了,接下来便是种魔第二和立魔第三,这两个阶段,种魔第二可以很快完成,但立魔第三,需要散功,那将会曹安自己最弱的时候,轻易碰到一头野兽都有可能丧命,更别说遇上大妖了。 ‘轻易不能深入其他区域,但又不能太过靠近外围,因为总有些不要命的武夫会来,有些时候,人类比妖兽更可怕。’ 一条身影,犹如灵猿一般在山间林木、沟壑中来回飞跃,他几乎调动了全副精神,小心翼翼的查探着这陌生的环境。 一边以精神查探,一边又以敛息之术,收摄周身真气,一身寒意已经登峰造极的曹安,这行功之时,遗留的气息太过醒目,必须配合敛息之术才行。 这日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在距离进入点位数百里的天渊外围,寻到了一处裂缝,裂缝极深,又兼狭窄,不过才勉强可容纳一人进出,还需要配合缩骨功才行,但曹安意外发现,在经过二十多丈的狭窄缝隙之后,居然另有洞天。 这是一个高约三丈的天然溶洞,只是土石还是那个样子,皆呈黑色,除了养育的植物外,这里好像就没有其他颜色。 上方是狭窄的缝隙,光线能透进下方,站在不远处,就能看到那呈束状的光柱,还带着薄薄的灰白之气,尘埃于其中飞舞。 “野马也,尘埃也,生命一起息相吹。” 言罢,曹安取出蒲团,盘膝坐定,内敛心神,外收真气,人几如禅定一般,一日两日过去,身上的生命气息也随之缓慢收敛,直至最后如同彻底死去,生机全无一样,从他的身上,再难察觉生命的气息。 一篇篇魔门功法经文在脑海中呈现出来,意识深处,曹安一遍遍的默念经文内容,以以魔门功法经种下魔种。 这几乎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定下了,就再无后悔之日,其他功法,涉及的只是经脉流转、真气运行,大不了散功重修,但道心种魔大法不然,这是一门已经牵涉到元神层面的功法,绝非散功重新就可以改变。 想要彻底复原,并且脱胎换骨,只有魔道合流。 曹安道心坚定,不做退路!!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少明府曹家 少明府,曹家,今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女子打马而来,一身干练却又不失高贵的装束,衣袍的收束完美的展现出她俏丽的身形,一双大长腿尤为惹眼,她是独身一人前来的,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骏马,配着朱红鞍缰,异常醒目。 曹家是经商起家,虽不说雄踞一方,但在这少明府中也算是大富大贵之家,平日里迎来送往的贵人多了,门房也比一般的富贵人家多了些底气,眼见着女子在自家门前下马,便一捋袍边,迎上前来。 “烦请通禀,青州李锦兰前来拜访曹正业曹老板。” 门房一听,眉前一跳,曹家的商路,主要依靠青州的雅贡河水路商道,江湖中人,曹家可以不认识什么榜上高手,但一定会认识青州李、潘几家,因为把控着整个雅贡河水路的就是这几家。 语气中不由得恭敬了几分,连身形也矮了不少。 “李小姐请稍等,小的这就为您通传家主。” 老门房匆匆而去,两个青衣扈从靠上前来,站在两侧,没敢说话,额前有汗水渗出,这些给人看家护院的武夫,多半都是些自知武道前路无望之人,只能靠着年轻时练就的几手功夫讨口饭吃。 李锦兰这等样人,是他们以前只能仰望的存在,因为他们曾经身在江湖,更知晓能在这江湖中扬名立万之人的强大。 李锦兰却是没管他们,右手提着长剑,面色平静的看向曹家的牌匾。 这一趟,她本不想来的,但计划提出并被采纳以后,就不是自己所能终止的了,别看现在青州像是彻底安定了下来,可暗里的风云激荡,唯有在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得到。 老门房离开没多久,就见一个中年男人快步小跑出来,身后还跟着那个有些气喘吁吁的老门房。 “曹正业见过李小姐,不知李小姐大驾光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李锦兰上下打量着曹正业,这是一个年约五十的男人,一身锦衣却没体现多少的高贵之气,反而是从骨子里透着俗气,略显肥胖的身材,一双小眼里满是计较。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跟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男人简直有着天地之别。 “无需多礼,是我自己不请自来。” “岂敢岂敢,李小姐能来,是曹家求也求不到的福气,李小姐,请进门说话,您的爱马便交由底下人伺候着就行,断不会出任何问题。”曹正业抹了抹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这脸显得更加油腻了。 曹正业内心忐忑,给老门房使了个眼色,接着堆起满脸的笑容,引着李锦兰往里走,心下却是泛起了嘀咕。 李锦兰身后是李家,掌握着雅贡河水道航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锦兰一言可定曹家生死,只是以前,像他们这样的商家没有几千也有上百,自己根本接触不到而已。 眼下李锦兰亲自来访,那情况就不一样了,还是夜里来访。 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没个底。 “曹老板不用担心,这次我来,是带着李家的善意前来的,来谈一桩生意,事情若是成了,曹家的地位必将再上数层楼,一跃成为少明府有数的顶级势力,说不得到时候我李家还要仰仗曹老板呢。” 曹正业一听这话,更紧张了,李家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曹正业何德何能? 来到正厅,下人端来茶水果点,李锦兰直接坐下,曹正业急忙挥手,屏退左右。 “不知我曹家有什么能为李小姐效劳的,还请李小姐示下,我曹家上下,定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怠慢。” 曹正业的姿态放得很低。 李锦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曹老板言重了,我这是给你们曹家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不知道曹老板有没有听说过曹安这个名字?” “自然是听过的,那日青州之事闹得如此之大,我等这些仰仗青州水路讨饭吃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可惜,我等终究只是普通人,心中愤怒,却不能帮上忙,没能将曹安那贼子拿下。” 李锦兰噗嗤一笑,一时间,竟有了一种明朗的感觉。 曹正业心头一紧,急忙低下头来。 “我带来的消息,正与那曹安有关,曹老板,别人都知你曹家是靠着经营布匹、药材成家的,但你们曹家真正在这少明府落足也才不过区区十几年时间,你们曹家,不是商人,你们曾是偃师家族。” 李锦兰说完,双目如刀,落在胖子的身上,她很想看看被自己点破身份之后,这曹正业的表现会如何。 未曾想,曹正业并没有如她预想的一样惊慌失措。 “李小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地曹家产业,已经营了六代,而鄙人当初也不过是那曹家的一分支中的小人物,当年曹家遭难后,便来到了此处,接管了这里的产业,李小姐说我与那偃师家族的曹家,有关联,确有关联,若说没有关联,也是可以的。”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这事,当年曹家的仇家也是知晓的,只是懒得理会我们这些人罢了,李小姐旧事重提,不知是何缘由?” “曹老板可曾想过重复曹家荣光?” 曹正业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四下机警的打量了一眼,急忙开口道。 “李小姐可不能害我啊,我曹正业当初也不过就是一个曹家分支中的小人物,未受曹家多少恩惠,对往日之曹家并无任何情感在其中,这都十几年过去了,从未有过此类想法,只想着将手底下的产业经营好,养活这一家老小就好。” “曹家当年覆灭了也好,若不是曹家覆灭了,哪能由我曹正业的今天,还能得点小打小闹的产业,得个自由身。” 李锦兰嘴角一扬,内心的鄙夷更甚。 “曹老板不必如此惊慌,我李锦兰若要对你们曹家做些什么,还不至于需要在这里套你的话,此来想要告诉你的是,曹安,便是当年曹家嫡系唯一存活下来的人,算算时间,其实正好,相差无几。” 曹正业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两声。 “他们嫡系能留下血脉,那是他们的本事,曹正业不过一介商人,江湖中的事情,与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李锦兰微眯着眼,她没想到这个曹正业如此圆滑,摆明了不上道。 站起身来,双手拄着长剑,直面曹正业。 “曹正业,我也不与你绕圈子了,你须想法设法将曹安认回曹家,认回现在的少明府曹家,我不管你用的什么办法,这不是我自己的决定,而是青州数家的决定,你应该很清楚究竟是哪几家。” “李小姐,您这……” “嗯?” 曹正业脖子一缩,没敢再说话。 李锦兰踱至厅前,“认回曹家是第一步,他本就是你们曹家之人,这是理所应当之事,其二,既然是曹家之人,你又是曹家现存至今的掌舵人,那么让他为家族贡献出曹家偃师秘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得到秘术之后,会有青州之人来与你联络,自今日开始,你们曹家的货运,在青州将一路畅通,各大家族分文不取,你好自为之。” “可我只是一个……” 李锦兰像是知道了他要说什么,“谁人知道呢?说你是曹家掌舵人,你就是!不是也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身为曹家之人,拿回曹家家传偃师术又有什么呢?明正且言顺,我们到时候会用另外一个让曹家主满意的价格,购买你们的偃师术的。” 如此说着,李锦兰一边走到了院子里。 “啊对了,还有个事情,你的宝贝女儿已经跟曹安接触过两次了,这或许会对你有点用处。” 曹正业脸色紧张了起来,“婵儿?” “对!就是她,曹婵,如何取舍,曹家主应该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 “曹某定全力以赴,只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曹安的踪迹。” 说到了曹婵,曹正业的眼里满是担忧,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屈从,他一家一当都在这少明府摆着,更何况,这个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到自己的女儿。 其中也不乏威胁的意味在里面。 “他现在在三合府西边,进了葬妖天渊,你只用让人守在那边即可,无需你们进入其中,待他出来之后,在实施计划,你将会有一个比较长的筹备时间,在这个期间,答应你曹家的事情,一直都会照办,从即刻起生效。” “曹某明白,多谢李小姐。” 李锦兰挥挥手,“不用送了。” 曹正业也不想送,他现在急着想要询问自己的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去,把大小姐叫过来!” 守在一边的仆人被他这突然的高声吓了一跳,身子一紧,急忙应下,匆匆赶去喊大小姐曹婵。 不大一会,曹婵就来了,看那眼睛,似乎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样子。 “阿爹,你这大晚上喊女儿过来有什么事情啊?人家都睡下了。” “你干的什么好事?” 曹婵被曹正业这么一吓,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先是震惊,随后泪花就在眼眶里开始打转,记忆中,曹正业几乎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阿爹?”曹婵不可置信的泣声道。 看着女儿的样子,曹正业心中的火去了大半……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各方云集 “你是不是接触过曹安?你怎么会接触到他的?” 曹正业心下一软,语气放缓了不少,曹婵哽咽着将事情始末讲了一遍,曹正业皱着眉头,这才发现,原来青州谋划此事久矣,女儿早在曹安刚到青州的时候,就已经被他们算计进去了,难怪自己感觉那次的货运问题出现得莫名其妙。 “为父知道了,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怪不得你,怪只能怪我们本来就是曹家的一脉。” “阿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曹正业摇摇头,“你不用知晓,回去休息吧,阿爹会处理好一切。” 面对刚刚发了火的曹正业,曹婵没敢顶撞,低下头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一夜,曹正业没睡,就坐在议事厅中,他虽是个市侩且计较,一身俗气的小商人,但脑子好使,在这个世界经商,想要搞出些名堂,要么就是脑子好使,要么就是拥有足够的本事。 这本事,可不是经商的本事,而是实力。 资源是死的,它就在那,你要么有足够的实力,占据它,让身边的人不敢来打主意,要么就是聪明,脑子好使,在一众强者之间周旋,并获得一杯羹,曹正业就属于后者。 议事厅内的茶水换了一杯又一杯,他几乎已经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在脑海中都预演了一遍,天刚亮,便叫来了心腹曹忠林,命他即刻启程前往葬妖天渊出口守候曹安。 曹安进了葬妖天渊,对于一些有心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正如青州的势力就可以轻易查到这一切一样,当曹忠林到达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不下六道气息,都是几个天人境之下的武夫,最高的也不过是五景武罡境。 他直接在深渊断口外安定了下来,寻了一处能勉强遮蔽风雨,又不至于挡住视线的位置,架起篝火,做了久驻的打算,两天后,天渊入口迎来了第二批人,讲武堂的,那一身甲胄在王朝江湖很是显眼。 一行一共六人,江湖中人都知道,讲武堂的人,出动六人以上,那就必定是执行杀人任务了,讲武堂中有一门合击之法,名为六合归流阵,此合计之术,原本是一门剑法,一拆为六,形成了六门剑法,他们各修一门。 六合归流,最耀眼的战绩,便是曾以六名初境武罡,斩杀一名半步天人境,几等同于越阶而斩了。 六人神色倨傲,鼻孔朝天一般,浑然没将周围这些眼线放在眼中,自顾自的结营安顿,看那样子,也是做好了常驻的打算。 如此一来就是整整十五天过去,曹安没见到,这些各怀心思的各家眼线没得到目标人物的一点消息,反倒是差点与讲武堂的人先起了冲突。 朝廷鹰犬,向来霸道,而讲武堂,更是朝廷专门培养,用来制衡江湖各派势力的组织,二者几乎是天生的对头,能坚持住十五天,已经算是彼此之间足够有耐心的了。 曹忠林冷眼旁观,事实上,他对这些宗派势力没什么好感,对讲武堂也没什么好感,做一个忠实执行家主命令的冰冷工具人。 讲武堂六人到达后的第十六天,一大早,几人就开始收拾好东西,朝着葬妖天渊走去,这个时候,曹忠林忽然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明明只有六个人,但在强烈的罡风之下,出现了第七个人的影子,尽管只有一瞬间。 他心中猛地一紧,讲武堂一共来了七个人,其中有一个,整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了半月之久,而自己居然一点都不曾察觉。 想到这里,他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自己武罡境修为,虽然不高,但自认感知力在江湖中也还算可以,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发现。 ‘对方肯定是冲着曹安去的,就是不知道那人究竟是实力强横,还是只是就擅长隐身之术。’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六人的方向,只见他们用一根特制的绳子,缠住彼此,两人死死的抓住锁链,达到固定的效果,两人倒勾住锁链,勉强稳住身形,余下两人顺风而起,借力朝前移动,当飘飞到位置的时候,身后那站着的两人扯动绳子,将他们拉了下来。 如此往复,行动之流畅,配合之无间,宛如一人,速度更是快到不可思议,只是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到达了对面,自始始终,曹忠林都没再见到过那条鬼魅般的影子,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过第七人,只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但曹忠林知道,那不是错觉,自己实实在在看到了。 不可能出错,应该是罡风的强烈,一时间超出了那人的预估,以至于在猝不及防之下,漏出了破绽,又在一瞬间调整了过来。 深渊之外,两名血神教碧衣神侍互看一眼。 “讲武堂的人过去了,我们需要跟上去吗?” “上报吧,此事我们做不了主。”看起来年纪似乎更长一点的女子沉吟片刻,看了看前方那猎猎作响的锁链,开口说道。 撩开身后的黑色锦布,从中取出一个通体漆黑的乌鸦,一手粘住符纸,屈指点在夜鸦眉心处,在触及夜鸦的一瞬间,符纸化作火焰,一道赤色流光没入了夜鸦的眉心,却不伤及那羽翼半分,振翅一飞,消失在高天之中。 与此同时,相继又有几道飞鸟身影掠出,各自手段不一,但他们之间就像是无形中达成了某种约定一样,彼此互不干涉,有的则是留人驻守,由同伴转身回报。 …… 在地底缝隙中,曹安枯坐七七四十九天,种魔已成。 感受着自己的状态,他竟一时间有些陌生之感,这具本来自己应该异常熟悉的肉身,在这一刻,多了一些自己所不了解的东西,那种陌生感,像是要将自己一分为二,整个人从中剥离一样,一边是熟悉的自己,另一边是陌生的自己。 他强忍着不适,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趔趄,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面部直接栽进了黑土里,吃下了一嘴的泥土。 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了,力量上并无甚提升,但实际战力,曹安能很清晰的感觉出来,现在的自己怕是连一个普通三景凝气都未必打得过,要看运气。 就像是打游戏的时候,断触了,又或者说,网络延迟…… ------------ 第一百一十九章 立魔散功 ‘这与记载之中的【道心种魔大法】有些不一样,难道也是因为世界的缘故吗?’ 他一身所学,好像都出了点问题,与自己记忆之中不太一致,也与功法原本的记载有些出入,修成的功法之中,无一例外,都是极其强大的,远超原记载,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功法的理念并没有走错,理论也没错。 只是因为世界不一样,表现出来的也就不一样。 想到这里,曹安立马将脑海中的顾虑甩掉,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整个天渊外围发生的事情,也没想过那些看上去已经了结了的缘,还会产生新的羁绊,最先踏入天渊的是讲武堂的人,以及来自听风楼的杀手。 那个曹忠林只见了一瞬间的虚影。 紧随其后的就是血神教的人,然后是青州各家相继到来,让他们出动的原因很简单,曹安在天渊内的时间有些长了,有人担心他已经死在了葬妖天渊内,即便是一身功法和偃师术就此失落,但那个大葫芦绝对不可能消失。 踏足天渊的势力,无一不是有此考量才进入天渊的。 曹安取出一枚暗黄色的丹药,一口吞下,这是从三合府中买来的辟谷丹,此番进天渊,他花光了所有积蓄,全数购买了辟谷丹,以及傀儡材料,又在三合府城中停留数日,制作了几只保命傀儡,这才踏足天渊。 眼下,一枚辟谷丹下肚,原本还有些不适的腹中,立马腾起一股暖意,饱腹感涌上心头。 “散功!” 道心种魔大法第三步:散去全身道功,去除魔种萌发之障,此为立魔第三。 散功之法很多,丹药、丹田、经脉等等都可以成为散功的入手处,修来不易,但散去不难,武夫修行,是依靠莫大毅力,将天地元气,通过五脏六腑、呼吸等方式吸收,简单的说,就是通过吃喝以及功法打坐辅助,一点点累积真气。 肉身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的适应‘高能量’的环境,发生蜕变,朝着更高等阶晋升,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非久久不泄的修持,累积的能量就会重归世界。 高功不是常态,而是逆天行事之举,一如从下游抽水,它需要一个力量,这个力量就是武夫的支持以恒的修行毅力,没了这个力量的支撑,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修行不易,散功却是极容易。 曹安开了周身窍穴,以念头为引,导出周身真气,百窍之中犹如蒸汽喷涌,七天时间,彻底完成散功,除了被寒意所改造的肉身,曹安身上什么也没留下了,他缓缓站起身,睁开双眸,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只见整个溶洞之中,凝结出了深蓝色的坚冰,以此刻曹安肉身之强,只是感受到轻微的寒冷,但却无法破坏掉其中任何一根冰柱,整个地下溶洞,此刻就像是一块埋藏于此的巨大玄冰,将曹安完全困在其中。 但他现在毕竟只是普通人,他需要呼吸,散完最后一缕真气,冻结了所有与外界相连的通道,此刻的他,如瓮中之鳖。 “宁道长!” “老道在!”狭窄的空间内,宁道奇伟岸的身影挡在了曹安面前。 “前路艰险,公子万望珍重,你所走出的每一步,代表的不只是你一个人。”宁道奇扫了一眼曹安,特别留意了曹安眉心位置,他身为那个世界的绝顶高手之一,只是一眼,自然也就知道了曹安的打算。 曹安深吸一口气,“晚辈明白。” “老道这傀儡身,大概只能护公子这一程了,希望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公子已然是另外一番气象。”宁道奇嘴角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当即挥动衣袍,此刻的曹安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见似乎有一道残影一闪而过。 就看到一大块的玄冰被抓了下来,坚硬的冰壁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爪印,犹如猛禽利爪。 “道长,年剑。” 宁道奇转过身,“也好!” 话音刚落,接过曹安手中的年剑,锋锐的剑气自剑锋上传来,身在宁道奇身后的曹安都感觉到心脏一紧,只是流露的剑气,便让他如芒在背,更不用说要是现在的他直接对上宁道奇这等强人,会是何等模样。 剑气肆虐,却又像是有了智慧一样,完美的控制在宁道奇的身前,没有一丝逸散出来,曹安一步一步跟随在宁道奇身后,片刻光景,就从玄冰块中生生凿出一条通道,来到了缝隙下方,上方正是白天,因为有光透过玄冰映入了曹安眼中。 “上方还有??” 宁道奇眉头一皱,“恐怕不只是上方,公子有所不知,你这一身寒意真气,巅峰时期,怕是老道见了也要有些棘手的,太过霸道了,这寒意应该直透地表,甚至朝着扩散了很大一个范围,若是老道中途力量枯竭,公子需再唤出那帮派头子,让他陪公子走出去。” 曹安没说话,内心则是忍不住在想:如果雄霸知道,宁道奇把他当成帮派头子,不知会作何 感想。 转念一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雄霸本就是帮派头子,一个不折不扣的帮派头子,宁道奇也没有说错 。 前方,宁道奇加快了挥剑的速度,也不再顾忌自身力量的使用,道道剑气更是凶猛,冰块被切下之后,直接斩碎,被他大袖一挥,扫到了身后,向上的路,连着那黑土也一并被切了下来,形成了一条逐级向上的台阶,比曹安下来的时候,好走多了。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身后,刚刚开出来的通道,已经再次被凿出斩碎的坚冰所堵住,惊人的寒意让原本已经被斩碎的冰块,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凝结在一起,内中的缝隙都被彻底抹去,恢复了原本圆融而一的状态。 曹安已转内息之法,但在这样完全密闭的环境中,却也撑不了多久,虽然过程会很缓慢,但破冰之路更难,更慢! 他的脸色逐渐变红,心跳开始加速。 看着头顶,依旧还隔着很远的坚冰,忽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宁道奇早就察觉到了曹安的身体状况,此刻,也容不得他一步步向上,直至力竭溃散了,面色一正,手持年剑,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锐利了起来。 “公子,可以换那帮派头子出来了,老道助你最后一臂之力……” ------------ 第一百二十章 雄霸的失望 曹安刚想说什么,但此刻已经是普通人的他,根本拦不住宁道奇,只见宁道奇周身一瞬间绽放出光芒,最后的能量被注入到年剑之中,一缕无匹的剑气从中迸射而出,直射头顶坚冰,剑气直上十数丈,却未能穿透冰层。 宁道奇身化飞灰,落在了冰面上,曹安微微凝眸,不知道上面还有多远,这个时候已经不能按照自己下来时候的高度来算。 宁道奇说过,冰层可能已经影响到了地面,如果它的寒意在地面之外,还能逞威,那这冰层的高度可就不是自己来时的那个高度了。 “雄帮主!” 雄霸来了,冲着曹安露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真诚的笑容,剑气地上的年剑,“老牛鼻子没了?” 曹安点点头,“是的,他想给我开个孔,结果还是差了些。” “你别说话了,他开不了,那是因为他的力量已经差不多耗尽了,而且,你这冰层之中,寒意过甚,已经开始影响到天地之力了,他的修行若是与水有关,或许可以,你且跟好了。”雄霸倒是没想过直接在天顶开洞。 “稳住内息!” 雄霸再次提醒了一句,手中已经挥舞着年剑开凿冰层了,年剑的锋利,给雄霸省了不少的力气,一剑之下,真气勃发,虽不如宁道奇那般规整,却是更直接有效,生生将面前的玄冰打烂,并直接在狂躁的力量催动下,卷入了后方。 连着数次之后,雄霸皱了皱眉。 “你这真气有古怪,如此强劲,为何要散功?” “再强劲,终归是凡流,一日不入超凡,一日就不算武道有成,终归是要退转的命,与其抱残守缺,不如试一试。”曹安回了一句,脸色更红了,心跳愈发加快。 雄霸愣了一下,“别说话了,本帮主刚刚忘了此事。” 他明显加快了速度,暴力开凿,碎屑横飞,洒了曹安一身的雪花,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窒息感已经降临了,他甚至,自己内息状态下,也维持不了多久。 眼前的晕眩感已经涌现,平静的内心中,也开始泛起了一丝涟漪,那是对于未知和死亡的恐惧,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在一部分绝境之中还能依靠强大的自制力和心境修为,压下负面情绪,但对于死亡本能的恐惧,在这一刻,还是无法完全免疫。 “你的心乱了,不要急,死不了,本帮主在。” 可一念起,百念横生,那脑海中的念头就像是决堤的大坝,根本堵不住,往日里百试不爽的宁心静气经文,在这一刻,没了任何用处,越念越乱,甚至连完整的经文都在心中念不出来了,曹安不由得念出了声。 细弱蚊呐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 窒息,来袭!! 心跳、无助、绝望、恐惧…… 骤然失去力量之后,带给他本能的虚弱错觉,在此刻,一起爆发,雄霸在前方心更乱,莫名的烦躁,他记忆中的曹安不是这个样子的。 怎的如此不堪?就因为散功?可他修行之前也只是个普通人,那时候他们虽然都没有出现,但却能感知到曹安的状态,那种稳如老狗的心境,又岂是现在曹安现在这个样子。 行苦行,苦心志,残体肤,诱魔种——结魔第四。 曹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雄霸就更不用说,没了道功的压制,曹安本身又被困在其中,重重因素加成之下,刚刚散去功法的曹安,便诱发了魔种,魔种萌生,又加剧了他目前的状态,直至整个人都彻底失去了控制。 道心种魔大法,从种下魔种开始,便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与记载之中已然不同了。 如果一个人的心境变了,性情变了,他是否还能有回到本我的一天?又或者,以前的曹安也不是本我,而是道功修持之后的伪装,如今这个怯懦、稚嫩的自己的才是本我? 他的视线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在痛苦和无数负面情绪的交织之中,昏死了过去,雄霸斩开前路,转过身,眉宇之间竟有了一丝戾气生出,只是终究没对曹安做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之情。 一丝真气从他掌心之中渡到了曹安体内,维系着他的生命,一手提剑,凿开坚冰,在曹安昏死一刻钟之后,破开了最后的冰层,站在了天地间。 山风过岗,带来了劫后余生的喜悦,曹安依旧没有醒,看他那般模样,几与真死无异,雄霸精神朝着周围查探了一番,眉头微皱,扛着曹安几个起落,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不久,六名讲武堂的学员也来到了此处。 “此地当真有异,发生了什么?竟形成了如此区域。” “在这之前,曹安曾经踏足过鼎州小寒泽,情报上说,他的功法之中蕴含了小寒泽的寒意,看来此事是真的了,他应该在小寒泽之中获益匪浅,我们的路线并没有错。”阳光下,六名讲武堂学员没人开口,却听到了一个尖细的声音。 不男不女,并非中性,而像是一个男人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 “大人还能继续察觉到曹安的气息吗?”讲武堂学员中,一人走上前来,真气涌动,护住了身子,勉强抵挡着这座小型冰山的寒意,皱着眉头问道。 “咱家什么时候说过,能察觉到曹安的气息了?” “那大人是如何得知察觉到此地有异的?” 那个尖细的嗓音中明显带了些不屑,嗤笑道:“讲武堂当真是一批不如一批了,如此浓重的寒气出现在葬妖天渊,你觉得正常吗?” 那名学员愣了一下,脸颊一下子就臊得通红。 “属下,属下明白了。” “继续吧,曹安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却没有处理,与他之前在天渊之中的行为完全不符,有一种可能性很高,他应该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已经无法处理掉这些痕迹,又或者说,来不及处理了,找!” “继续朝着边缘区域推进,这坚冰短时间内是无法化开的,看那个窟窿,尚未来得及完全合拢,他应该刚走没多久!” 话音一落,再无声息,讲武堂几人便知道他已经追出去了,相互看了一眼,只能绕开这座小型冰山,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在你必死之局前 另一边,雄霸放下曹安,作为老牌的天人境大修,他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来自远方的异动,虽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冲着曹安来的,但眼下只有远离才是安全的。 将曹安藏进地缝之后,才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化身傀儡,散落在曹安脚下,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就在雄霸刚刚力竭没多久,曹安也就醒来了,扫了一眼地上的痕迹,眉头皱了皱,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也不想动,就这么躺在地上,肆意的享受着自由呼吸的感觉,心头的莫名烦躁也随之消失无踪。 只是不知为何,总感觉心智中蒙了层什么,看不到,也摸不着,但却没有之前的灵光之感,对就是灵光。 曹安都庆幸自己还能想到这个词。 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那些,散功之后带来的强烈虚弱感,让他心中极度不安,习惯了力量傍身之人,这种骤然间变回普通人的状态,对他们来说比死还要难受。 心念一生,便再也挥之不去,有了前后的对比,自然就有了后悔和懊恼。 这种感觉是曹安之前所没有体会到过的,竟是在不自觉之间念叨了一句:原来懊恼是这样的? 眉心处传来了刺痛感,曹安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向周围,只见这处地缝的外围,不知何时,围了一群青头豺,地缝的位置阻挡住了它们,粗略扫了一眼,足足九只青头豺。 青头豺就是豺狼,不同于野兽的豺狼之处在于,它的整个脑袋都呈现出怪异的青色,自脖颈处开始,与下方的毛发颜色完全两个样子,青头豺也是野兽,但相对于普通豺狼而言,这支异种更容易成气候,化妖只是时间问题。 壮如牛犊的青头豺,在下方来回走动,那随着身体移动而起伏的晶亮毛发,给曹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嗜血的目光投向曹安所在的地缝。 其中一头几乎周身毛发都蜕变成了青色,在曹安向下看去的一瞬间,它抬起了头,凶戾的目光与曹安正好对视,在这一瞬间,曹安如坠冰窟,在这道野性的压制下,身体竟无法移动分毫,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老豺收回目光,曹安一屁股跌坐回了地面。 “晓梦!” “公子!!” 五景武罡的晓梦,给了他一些安全感,眉心处涌出一股清凉之意,这股能量瞬间在曹安身体中扩散开来,恐惧、懊恼、愤怒……一系列的负面情绪被压了下来,脑海中的感觉就仿佛打碎了玻璃,肉眼直接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更像是灵台中,降下一场甘露,洗刷了所有尘埃。 曹安的心中一动,目光看向了晓梦,那仿佛是一种冥冥之中的牵引,与此同时,晓梦也抬起头,不止是曹安感受到了,她也感受到了来自‘现在这个曹安’身上的牵引。 “你的身上出了问题。” 晓梦说不清楚现在的曹安给他的感觉,那是一种嫌恶混合着某种怪异的吸引力,矛盾的感觉在她心中扩散开来,除了这种情绪上的感受,最大的感觉就是邪异。 绝非正道,她当即运转自身功法,压过了心头的怪异。 而曹安这边,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与恢复后,他脑海中飞速复盘着发生的所有事情。 “先别说话,下方有青头豺环伺,你且替我护法,容我将最近发生之事再想一想。” 晓梦脸色恢复了平静,自从一起来到这里之后,曹安的优先级就大于一切,正邪之论放到曹安身上,便是不存在了,他们与曹安是休戚与共的关系,这一点毋庸置疑。 晓梦和光同尘,脚下一晃,身形就消失在了曹安视线,下一刻出现在远处,就在这时候,曹安脑海中的朦胧感再次出现。 “等等,别走太远,靠近一点。” “你的灵台清灵状态是我给你带来的,所以你不能离我太远,你现在在寻找这个距离的最大限度?”晓梦面色平静,心法运转,全然压下了之前曹安魔种带来的影响。 这下,让曹安有些意外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不是五级傀儡的你。” “你身上的变故,引起了我的注意,多放了一丝神识过来,只对智慧有用,与实力并无直接干系。” “可以了,就这个距离了,再远压制力就受到影响了,再近却也没有多大改变。” “明白了,一丈距离。” 曹安没有说话,他闭上了双眼,在脑海中将近日之事过了一遍又一遍,良久才睁开双眼。 “我在修行一门功法,名为道心种魔大法……”当下,曹安将事情的始末跟晓梦说了一遍,事无巨细,不求真的能从晓梦这里得到什么启示,聊胜于无,晓梦毕竟曾是道家天宗掌门,纯以修道论,她的境界是现在的曹安还无法企及的。 “没了道功的压制,魔种诱发,人也会受到魔种的影响,但功法想要有成,就必须经历这一步,魔种务必全力诱发之后,才能功成。” 曹安点点头,“就是这样。” “我能成为你行走到边缘上的一道护栏?” “眼下或许可以,魔种全力诱发之后,就不得而知了,这是一条全新的路,我自己也没有经历过,甚至关于功法之中的很多记载,都出现了差异。” 晓梦双手抱剑,“你需要我做什么?” 曹安仰起头:“我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来临的前奏。” “自助者天助之,我会在范围之外,在你必死之局前。”晓梦点点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葫芦带走,我还需要你在我意识里种下影响和烙印,有了傀儡和葫芦,我有些担心自己无法全面诱发魔种,达到圆满,一如刚才,面对下方的青头豺,我自己就下意识的唤出了傀儡。” 晓梦双眸一凝:“你确定要做到这个地步?” “做好当下。” “那就替你遗忘掉偃师之事,待你修行有成,自然会全数记起。” “有劳!” 残影一动,原本晓梦所在的位置出现一各空壳般的朦胧人影,下一秒,人已经来到了曹安跟前,曲出一指,点在曹安眉心处。 当指尖触及曹安眉心的一瞬间,晓梦脸色微变……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活命的执念 天地倒悬,日月同天,山河漂流,无数匪夷所思的画面在她面前涌现,曹安的眉心,在这一刻,就如一个无底的深渊,死死的咬住了晓梦的力量。 曹安依旧无所觉,这一切发生太快,以他一个普通人的本事,在这瞬息之间,根本发现不了任何东西。 “好强的所谓魔种。”晓梦嘀咕了一句,强行再次抽出一缕神识,镇住神识,眼前的世界才恢复原样,他的力量从指尖迸射而出,在曹安的脑海中下了一道封印,身形如电,闪身而出。 曹安只觉得眉心一凉,便什么都察觉不到了。 张开嘴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说的已经想不起来了,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晓梦。 “你刚刚点我做什么?” “没什么,我是你的护道者晓梦,按照你我之间的约定,在你真正修成道心种魔大法之前,我不会再出现了,你且好自为之。”晓梦淡漠回应曹安的话。 “我知道。” 他的眉头紧皱着,总感觉这个女人似乎与自己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感应,又好像两人之间应该有一些其他事情的,只是被自己遗忘了。 和光同尘,晓梦消失在了曹安的视线里。 她的身影立于沟壑的一端,背着曹安的大葫芦,目光平静如水的看着下方,傀儡无法离开偃师身边太远,这几乎已经是极限距离了。 晓梦离开后,曹安就后悔了,自己刚刚应该请她帮忙除掉下方的青头豺的,那些环伺在下方的青头豺似乎越来越多了,现在看去,已经有十二只了,新近过来的三只与其他几只应该分属两个不同的族群。 只敢远远的看着,前方甚至专门派出了两只盯梢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它们上不来,也不打算上来,就等着我下去,这里没食物没水,根本熬不过这些畜生……’想到此处,曹安只觉得脑海一阵刺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才缓和了不少。 他有些畏惧的走出地缝,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大概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从地缝中继续往上爬,爬到顶端,才有活路,那里是另外一片丛林,看着陡峭的山壁,还没开始行动,人倒是先胆怯了起来。 这种程度的山壁,已经接近垂直,距离顶端,目测之下,尚有十余丈距离,曹安第一次觉得原来三四十米的距离如此之远,远到足以成为生死之隔。 理智战胜了胆怯,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可以说是体力保存最完好的时候,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他迈出了第一步,伸手抓住了山壁边缘的一块凸起,之前在脑海中规划过路线的,这是存活下来可能性最高的一条路。 当他整个人都离开地缝,悬挂在山壁上的时候,曹安心中反而没有那么怕了。 事到临头,忽然发现,其实自己所畏惧的东西,也就那样吧。 锋利的山石、粗糙的山壁划破身体,带出一串血珠,可曹安压根感受不到痛苦,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他的眼里只有面前这些粗糙的山壁,以及山壁上的凸起和凹陷,汗水从额前渗出,人也在一步步向上而去。 下方的青头豺开始躁动了起来,很快,在头领的指挥下,它们居然兵分两路,四头青头豺散开出去,钻进了丛林中,剩下的四头和头领,则还在原地蹲守。 曹安注意到了这一幕,心中的紧迫感更甚,他必须在那四头青头豺绕路到达山顶之前,爬到那里,并且快速离开。 紧了紧腰间的年剑,他的目光陡然间一狠,也顾不得双手上的伤,奋力向上爬去。 当恐惧达到极限的时候,化身成了力量和胆魄,此刻,曹安的脸色显得有些狰狞,目眦欲裂,秉着一口气,将身体当成了工具使,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反哺那逐渐弱下来的血勇。 哗啦一声,左手抓着的一块石头脱落,力量失衡之下,整个人险些跌落谷底,纯粹靠着身体残余的本能和右手的力量,死死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努力控制好还在摇晃的身子,他狰狞着脸,似是嘲弄的看了一眼下方的青头豺。 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近在咫尺的山顶,右手猛地发劲,身子一摇,整个人翻了上去。 当身体狠狠的摔在山顶的时候,曹安长长的舒了口气。 双眼流出了泪水,舔了一口带着咸味的泪水,他忽的笑出了声。 这个时候,痛苦回到了感知里,浑身火辣辣的刺痛,从里到外,双手十指血淋淋的不成样子,指甲也早在攀爬的过程中,被磨平,甚至剥离。 他不是专业的攀岩高手,能从近乎垂直的山壁上爬上来,靠的全是身体残留的本能和本就强大的体质,发狠之下全然不顾,只为了活命,眼下,后果来了。 从腰间解下年剑,当做一根拐杖,没敢在原地停留太长时间,撑起身子,人像是要倒下去一样,一头扎进了丛林中,一路小跑,这是他现在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不求真的能够从青头豺的追踪里逃掉,但至少,自己能够有时间挑到对自己有利的地形。 大约一刻钟之后,一道风声从身后袭来,曹安一手持剑,回身横扫,锋利的宝兵犹如切开豆腐一般,将那头扑来的青头豺拦腰斩断,生机可用利器断绝,但那一头壮如牛犊的青头豺飞扑之势却不是利器可以挡下的。 青头豺的上半身依旧张大着嘴巴,去势不减,直直撞在曹安的胸前。 强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撞飞出去,身子不受控制的离地而起,砸进灌木丛中,隐约听得自己胸腔的位置,传来了咔嚓一声脆响。 他一把推开兀自还没死绝的青头豺半身,钢牙紧咬,撑起身子,继续朝前走,不敢有半点迟疑,这只是一头,他记得很清楚,这些追踪自己而来的青头豺可是有四头的,它们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远。 似乎是为了响应曹安心中的猜想,几声怪异的哼哼从身后密林中传来,紧接着就是急促的风声和撞击林叶的声音。 ‘它们追上来了!!’ ------------ 第一百二十三章 胆魄 林中声响不断,曹安目不暇接,死命爬上了一处高地。 不是三只,而是整整六只,那只神异的青头豺头领也在,它不仅仅带来了剩下的三头,还带来了原本应该守在下方的另外两头青头豺。 曹安从它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种类人的愤怒,只是一瞬间,曹安就读懂了它的眼神,那是一种弱小者超出自己掌控的愤怒,在它的眼中,曹安就是弱小者。 弱小吗? 曹安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胸中腾起,无处宣泄,百爪挠心一般的难受,面部筋肉绷成条状,一手拿着年剑,一手拄着剑柄,勉强撑着身子,痛苦好像在这一刻消退了许多,他的底子不弱,只是失去了真气和力量。 一身关乎武道技巧的本能尚在,这些东西是刻到骨子里的,是散功所无法抹去的,武夫修行,练武先练胆,胆魄足了,才能有所成,可曹安不是,他来到此间,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而来的,他的心境完全撑得起那一身修为。 至于胆魄,在心境和修为的压制下已经无足轻重了,魔种重现,反客为主,让他重走真正的普通人的道路。 “杂碎!” 他吐出一口血沫,绝境之中,再无退路可言,唯有背水一战,他拄着剑柄而立,在这一刻,眉心处一阵清凉之意涌来,席卷全身,这一路修行的点滴尽入心间,汇成一种极致掌控的本能,了然于胸间。 无形之中,他的腰板挺直了起来,一股无形的气势在他身上萌芽,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成长。 所有的气势,其根基都来源于内心,内心对自己的认同,内心对自己的肯定。 青头豺盯着曹安,原本作势欲扑的动作也随着四肢的移动变换掉了,它缓缓坐了下来,那双充满野性的嗜血目光依旧盯着曹安,一声轻呜,几头原本已经驻足的青头豺在头领的示意下猛地再次移动。 朝着曹安奔袭而来,五头青头豺,五个方向,呈扇形发动奇袭,妖兽的肉身之利,在这一刻被他们发挥到了极致,极致的速度,锋锐的利爪,以及无往不利的獠牙。 只在一瞬间,曹安脑海中就出现了五只青头豺最后的攻击画面,手中年剑挥舞,没有真气加持的年剑,却在这一刻出现了破空之声。 血洒林间,曹安握着年剑的手一抖,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剑锋所指的方向也随着这一变故出现了偏差,原本应该直接被斩首的青头豺,只是削去了两个前肢,连锁反应之下,曹安没有避开最后一只青头豺的利爪。 仓皇后退,却依旧被利爪拍中了胸口,长长的血痕从肩头位置一只延伸到腰腹位置,血痕之中肉眼可见那翻起的白肉,只差一步,就是开膛破肚的结局。 是肋骨的伤,断掉的肋骨影响了曹安的发力,以至于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不过,也不是毫无建树,至少,在这一瞬间,斩杀了三头青头豺,还废了一头。 一抓见功,青头豺迅猛扑上,野兽更懂捕猎,这方面,它们的天赋是人类所无法比拟的。 曹安身子一弯,强忍着撕裂的痛楚,一剑轻描淡写的从青头豺下腹位置切过,一个照面之后,两相没了动静,曹安依旧持剑而立,身后的青头豺却已经被彻底分割,腑脏就这么赤果果的暴露在空气中,散落在地上。 他的目光看向青头豺头领,那头神异的近乎全青色的青头豺。 那双猩红的目光与曹安对上,良久之后,轻呜一声,转过身,本能的夹着尾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林中,直到许久也未曾再见那青头豺回来,曹安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不敢继续在原地逗留,尽管身上的伤势很重,可周围浓重血腥味也在一遍遍提醒着曹安,务必尽快离开此地。 他拖着身体,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原地,这一次,他没有朝着天渊内部走,而是朝着外围而去,沿途中,取了不少的草药,只能是靠着自己脑海里仅存的那点草药学常识来自救了,现在他的身体,就像是一栋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房屋。 苦涩的草药味在嘴巴里扩散开来,他揉捏着嚼碎了的草药,口中咬上一根木棍,将草药敷在伤口处,肋骨的伤,不是现在的他能处理的,做完这一切的曹安继续朝前走去,意识随之越来越模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走到一个安全之所。 到达了吗?或许吧,曹安自己也不知道了,意识沉沦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似乎还在走动。 …… 这边,讲武堂六人在听风楼杀手的带领下,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前进,大致的方向是一定的,他们料定了曹安不可能往更深入的区域走,那么剩下的范围就只有外围这一圈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找了两天,才找到了曹安曾经待过的地缝。 没了天人境大修的遮掩,曹安的痕迹在这名听风楼杀手的眼中,就再无半点秘密可言。 尖锐的笑声从他口中传了出来。 “曹安真的出了问题了,地上的灰烬应该就是他的傀儡,看到这些位置的鲜血和痕迹了吗?” 讲武堂六人的脸色也随之兴奋了起来,这个时候,即便没有听风楼杀手的指引,他们自己也能靠着专业的侦查手段,看到曹安留下的痕迹。 “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 “说!” 今天的这位听风楼杀手似乎格外的好说话,大概是这么久了,第一次发现了这么显眼的踪迹,并且与他自己的猜想完美对上,以至于心情大好。 “且不说曹安本身的偃师身份,单就曹安自己,也是一个三景凝气境的武夫,攀登这样一个山壁,应该不成问题吧?这会不会是曹安故意留下的障眼法?”那名说话的讲武堂学员,是个瘦弱的青年,皮肤白皙,平添几分阴柔之感。 容貌却是在这群人中,绝对的佼佼者。 “你能想到这个,说明用心了的,不过,事情不能这么看,我们在之前发现那座冰山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预感,曹安本身出了问题,如此一来,结合现在的情形,我们大可直接猜到,曹安现在的状况很差,差到连攀登这么一个山壁,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困难的地步。” “跟上,以他现在的情形,根本走不远,哈哈哈。” 说完,地缝口的阳光被遮挡了一下,瞬间恢复正常,几人相视一眼,紧随其后,身子向上一跃,仅仅只是在半途的时候,足尖一点山壁,身形又高高跃起,平稳的落到了山顶,曹安用了将近半个时辰时间攀登的绝峰,对他们而言,就是两次运气的功夫。 ------------ 第一百二十四章 镇武钉 看着面前昏迷中的曹安,听风楼杀手温雅现出了身形,一个精瘦的男人模样,外表看起来大约也就三十上下,一身紧致的特殊皮质装束,长发银冠,身形如一头矫健的雄鹿,就是面部看起来过分的阴柔。 听风楼五行隐踪术一共四段十二层,每三层一段,代号温雅的他是听风楼内,为数不多的将五行隐踪术练到四段的高手之一,四段第十层,一身实力也堪堪跻身天人境,两者加持之下,一些老牌的天人境都不是他的对手。 听风楼出动了温雅,足见他们对曹安的重视,或者说,他们对曹安身上隐秘的重视。 六名讲武堂高手看了一眼现出身形的温雅,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而是将目光放到了曹安身上,显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温雅了。 只有那名跟温雅一样有些阴柔的讲武堂学员身子微微一颤,脸色白了几分。 “这么重的伤?”吴拳皱着眉头,他是小队中的药师兼队长,俯下身子,屈指在曹安的脉搏上一搭,就大致感受到了曹安目前的生命状态。 温雅脸色难看,尖着嗓子:“咱们终归还是慢了一步,被人抢先了。” 吴拳抬起头:“他的葫芦吗?大人,未必是我们慢了一步。” 人都成了这个状态,葫芦在逃亡过程中丢失或者被藏起来都有可能,反倒是单纯的被人捷足先登的可能性最低。 温雅没说话,对吴拳的话认同了几分。 “能救回来吗?至少能经得起折腾。” 吴拳点点头,“可以,没有致命伤,接上肋骨,一枚小练丹即可。” “需,需要上镇武钉吗?” 小白脸开口询问道。 所谓的镇武钉,其实就是锁琵琶骨的,是专门针对武夫的一种特殊残忍的手段,皇朝官方的镇武钉,又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改进,在镇武钉上加持了法阵,使得这种镇压手段更为高效直接。 吴拳面色一沉,“他都已经是个废人了,上什么镇武钉?” “废人?” “一身修为尽失,不是废人是什么?” 被吴拳瞪了一眼,小白脸脑袋一缩,不再说话,温雅早就看出了曹安的问题。 “肋骨接好,喂下小练丹,镇武钉还是要给他上的,即便是个废人。” 温雅俯下身子,修长白皙的五指从曹安的脖颈处一直摸到了腹部,脸上呈现出异样的潮红,连目光都有些迷离了。 “好一条梆硬的血性汉子。” 吴拳的身子本能的像是触电一般,下意识的避开温雅的肢体。 “属下这就办。” 接骨对于药师而言,并非难事,哪怕是肋骨这种不便于用劲的位置,也能以特殊手法巧妙的将其接上,只见吴拳连拍数掌,落在曹安胸腔和肋骨处的位置,一声清脆的啪嗒声传来之后,这肋骨便是接上了。 他一把捏开曹安的嘴巴,一枚血红色的丹药灌入曹安口中。 “可以了,上镇武钉。” 温雅接过话茬,“对他粗暴些!” 声音中带着怪异的颤抖和喘息。 几名讲武堂学员低下头,从腰间玉带中取出镇武钉和锤子,这镇武钉足有一尺有余,呈锥形,赤红色,一名学员双手拿着镇武钉,钉在曹安琵琶骨的位置,另一名学员拿着锤子,直接敲了进去。 四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发动,刺耳的叮当声和钝器洞开血肉的声音在林间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沉睡中的曹安发出了惨叫。 吴拳默然的站在原地,背过身,没去看,温雅那双眼睛则是死死的盯着曹安的脸,身子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仿佛每一次敲击都不是敲打在曹安身上,而是敲打在他的心间,曹安昏迷中的下意识惨叫,更加刺激了他。 有缺之人,总想着从其他地方将失去的东西弥补回来。 镇武钉洞穿琵琶骨,带出了大片的血肉,讲武堂学员激活了机括,咔哒一声,原本笔直的镇武钉瞬间弯成一个圆,收尾衔接,严丝合缝,两名讲武堂学员扣上锁链,一左一右便将曹安牵了起来。 曹安兀自还在昏迷中,只是痛觉还在,剧烈的痛苦让他哪怕是在沉睡之中,也时不时的发出惨哼,面部的肌肉颤抖着。 温雅扫了一圈神色各异的周围人。 一声冷哼从他口中发出,“这点都忍受不了,还在讲武堂学什么?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们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天然与这些个江湖武夫敌对,一旦你们落在他们手中,他们的那些江湖手段,未必就比讲武堂的手段仁慈几分。” “哼,可笑而廉价的怜悯之心,拖走!” “大人,可否容我将此獠的血止住?如此拖行,怕他撑不住大人您的手段。” 温雅眼神淡漠,手捏兰花指,伸直了手臂,“可以。” 天渊地势从未有平坦之说,沟壑纵横,崎岖不平,在如此环境中,被拖行的曹安很快就成了个血人,哪怕有着吴拳给他止血,也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身上很快就被磨得血肉模糊,那一身本就廉价的衣服,根本起不到半点保护的作用。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肋骨上的伤势,在小练丹的作用下,已经开始愈合,远超常人的强大肉身,让他的血肉在这短短的夜间两个时辰内,就开始凝固结痂。 痛苦充盈在内心之中,两肩琵琶骨的位置更是,那里两个巨大的铁环,还要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目光中闪过短暂的迷茫,当看到讲武堂众人的装束后,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整个人被吊在树上,是以洞穿琵琶骨的锁链直接吊起的,痛苦如跗骨之蛆,一阵阵自双肩导入心内,曹安咬紧牙槽,想要握紧双拳也成为一种奢望,只能尽全力的绷直了身躯,让身体僵硬起来,缓解痛苦。 可这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他所不知道的是,那代号温雅的听风楼杀手,几乎就凑在他脸上,眼中带着近乎病态的狂热,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醒来,如果不醒过来的话,这些痛苦自己本可以不用承受的,双眸因为充血而布满血丝,没有说话,没有发出声音,就这么靠着一遍遍的绷直身子,撑到了天明。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麻木了,身体本能的会在那钻心噬骨的痛苦来临之前替他绷直身躯。 麻木的精神,呆滞的目光,人几如行尸走肉一般。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曹安心中的希望也如那初阳一般,缓缓升起,阔别已久的光明,带给曹安以希望。 呆滞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灵动,急切涌上心头,急而不得就是烦闷和怒火,气往心中聚,带来的便是更加剧烈的痛苦。 一众讲武堂学员像是故意如此一般,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然后早食,不紧不慢,故意折腾曹安。 看着他们故意慢下来的动作,曹安逐渐也回过味来了。 ‘不紧不慢,按部就班吗?’ 他缓缓闭上双眼,内心开始平静了下来,这个状态,几乎达到了晓梦在身边的程度,只是终归差了一步,每当自己要完全浸入那个状态的时候,痛苦就会如期而至,将曹安的心境全部搅碎。 吴拳靠上前来,挥了挥手,示意两名讲武堂学员放下铁链,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曹安跪倒在地面上,睁开眼,却是目光平静,努力的站直了身子。 “带走,曹安,跟紧了,你若是慢了,皮肉之苦也是你自己自找的。” 话刚说完,吴拳就感觉到脊后一股寒意袭来,没敢多言,当先带着众人启程。 他们的速度很快,以他们四五景的修为,这个速度,根本就不打算给曹安跟上的机会,一路被拖拽着,倒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两名讲武堂的拖行者很有经验,尽挑着路走,既不会让曹安真的被砸死,也不会让他舒服。 很快,曹安就被砸的七荤八素,什么感悟,什么道理,什么修行,脑子里全然没有,只有忍受痛苦和面对新的痛苦。 情绪的交织放大,来回变换,加剧了这种感受,他很想晕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晕不了,甚至越来越清醒,对痛苦的感知越来越敏锐。 “停下!” 得到了温雅指示的吴拳驻足抬手,脸色凝重的看向前方的林木,一众讲武堂学员心照不宣,拖着曹安到了中心位置,将他围在后方,呈半圆形,其锋面朝林木。 “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唰唰唰! 数道身影从林木中现出,清一色的黑色劲装,手持利器,戴着兽面。 “哟,这些鹰犬的狗鼻子还挺灵啊,将那人放下,人可以离开。” 吴拳冷笑着上前一步:“你们不说,我们也知道,无非就是青州来的懦夫而已,怎么?当初被他一人压着,现在他成了废人,你们想来为自己正名了?” “你觉得是就是呗,离开或者你们死。” 吴拳微眯着眼,“给我个理由,还是说你们已经做好了与朝廷开战的准备?” 那边领头的男人却是不屑一笑,“开战?你们跟谁开战?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像条疯狗一样乱咬吗?” 日下无影,一道冷光乍现…… ------------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交易 伴随这一刀而出的,是一缕尖锐的破空之气。 当!!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狗面男人的脑袋保住了,杀伐爆发于一瞬间,又在一瞬间停歇,身为当事人的两方人马甚至都没明白怎么回事。 温雅脸色有些难看,对面也有高手,还是一名难得的箭道高手,天下间,能以箭道入天人的少之又少,已经成名的,他多少都认识,但对面那位,他不认识,剑与箭交接的一瞬间,从中感受到的气息不属于自己已知的任何一位箭道天人。 两边剑拔弩张,曹安终于有了缓和的时间,勉强坐直了身子,恢复着体力。 颠簸之中,他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的腑脏会不会因此而被移位至死。 气机牵引,以至于风动林间,落叶飘飞,旋转翻飞,跟随着风,无法掌控自己,曹安看得有些入神,这落叶的命运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这些人无论怎么争,争什么,都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控制得了的。 自己像一件别人眼中奇货可居的物品,几经转手,转入谁手,都不由自主。 ‘落叶如此,自己不也如此?’ 想到此处,曹安索性闭上了双眼,不理会外面的事情,犹如老僧入定,与肉身的苦痛做着斗争。 静到极处心方明,眼下的曹安到不了这样的境界,静到极处反而处处闹。 与此对应的,是静下之后,疼痛加剧,细微的、剧烈的、热辣的,它们像是一道道电流,从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肌肤中泛起,眨眼间传到心间,汇聚成一种难以忍受的苦楚,折磨着曹安。 某一个瞬间,曹安脑海中灵光一闪。 ‘不够,仅此的话,还远远不够!’ 当痛苦被当做养分,回味咀嚼的时候,曹安才发现,自认为难以承受的这一切,还远远不够,于是他愈发的安静,五心向上,宝相庄严。 而在外部,两名天人境气机交感,达成了某种协定,双方各自隐于身后,六名讲武堂众与黑衣劲装拼杀,六人放弃了曹安,站在一起围成一圈,抽出制式长刀,施展由剑法演化而来的六合归流阵刀法。 一时间冷光四溢,刀气如霜,六人化身为一台杀伐机器,锋锐的刀气一道道斩出,于六人上空归流,形成更恐怖的刀气,一刀斩下,避无可避当场身陨。 “靠上前去,别让他们的刀气归流。” 兔起鹞落之间,余下众人靠上近前,剑出如电,然而,男人想错了一件事,六合归流之威不是靠着刀气归流才震慑江湖的,近前之威更甚,刀光森森,一人出剑,要面对的就是两至三人的刀,这些讲武堂学员,配合无间,几如一人。 几名属下刚刚靠近,便被数刀斩落,死无全尸。 他目露凶光,欲逞剑术之威,数息之后身中数刀退开,如果不是因为反应够快,他自己现在也已经倒下了。 看向地面上那几具尸身,他知道,这一趟,自己这边的天人不出,绝无胜算。 “退!” 不甘的向后看了一眼,只见与整个战场格格不入的是曹安,盘膝坐定,面色平和,置身刀光血影中,却如静室禅坐。 温雅落在曹安跟前,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死死的盯着曹安的面盘,在这一瞬间,他竟有一种不顾任何命令,不管曹安身上的武功秘法,也要在现在,直接将其弄死的冲动,这个念头一出现,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 想着这个问题,他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竟然在害怕一个修为全失的废人。 这时,战场清理出来了,黑衣劲装小队一共损失七人,讲武堂除了三人轻伤之外,无一人重伤或死亡。 曹安像是有感应一样,猛地睁开双眼,目光平静的微微向上看去。 与温雅四目相对,后者心中咯噔一下,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开五行隐踪术,可曹安分明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怎么可能看到自己的。 肩头传来了一阵剧痛,再次启程,曹安散开身子,将自己完全放松到了极致,就任由他们拖着自己,如一片风中落叶,一叶扁舟。 温雅行走在最前方,兼任着尖刀探查的职责,刚刚遇到这一批人给了他一个警示。 原本他的计划是直接将曹安带回神都讲武堂,完成任务的同时,在那里能更好的操作,审问出曹安的一身功法、偃师术。 讲武堂号称人间炼狱,再强硬的汉子到了里面,都得交代个底儿掉。 但现在,他有点犹豫了,刚出不久就遇上了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其中更有天人境大修在,这剩下的路怕是不好走,曹安现在在自己手里,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带往神都的路上,怕是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事情,六名讲武堂学员仗着阵法之利,击退了第一批人,可剩下的第二批,第三批呢? 这么耗下去,别说回到神都了,出天渊都难。 这里的消息肯定瞒不住,到时候要面对的势力只会比之前自己在深渊口所见的更多。 他将吴拳叫到了一边。 “大人!” “前面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你应该也意识到了。” 吴拳点点头,“大人有何决定,出发的时候,上头就交代过了,此次行动,一切都听大人您的指挥,我等只需要听命办事即可。” “那就好,调转方向,我们朝着天渊深处进发,这些人以后我们会带着曹安返回神都,必然在沿途等候,既如此,我们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在天渊内审讯曹安,问出那葫芦的下落和他的一身功法偃师术。” “审讯的时候,你必须要在场,作为见证,内容你知我知,除此之外,不能再扩大知晓范围,到时候曹安谁要咱们就把这烫手山芋丢给谁,带着信息直接回神都。” 吴拳眼中闪过一丝惶恐,“这,大人,吴谋怕是不够资格。” “现在的困境不是我温雅一人的困境,说句直接点的话,我即便是任务失败,回到听风楼也不会受到处罚,可你们不一样,任务失败,你们就得承受神侯府的怒火,你觉得你们六人承受得起?” 温雅一脸戏谑的看着吴拳。 他很清楚,吴拳就是想躲,曹安那一身的功法、偃师术,不是他吴拳有资格知晓的,连听都不能听,这事做了,回到神都就是一个大麻烦,如果上头宽容些,还能得到重用,上头心胸狭隘的话,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他温雅才不想担这个责。 没有见证,到时候自己回了听风楼也是一身的麻烦,因为无法证明你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牵涉功法一事,谁都不敢大意。 “还没想清楚吗?你若是打定主意,要将曹安直接送到神都,我也不反对,前提是你确定你的这几个兄弟们能挺到走出天渊,赶回神都。” 温雅拍了拍吴拳的肩头,“到时候,我会动用留影石的。” 吴拳长舒了一口气,“属下遵命。” “去办吧,带着你的人跟上我。” 吴拳转身离开,回到队伍之中,“调转方向,去掉锁链,隐藏行迹,跟我来。” 既然要隐藏行迹,那就不可能让曹安走路,两名讲武堂学员一左一右架住曹安,紧随而上,直接就让曹安离地而行了,这一次速度极快,几名讲武堂学员轮番上阵,不过一日功夫,便带着曹安,深入天渊百里。 有着五行隐踪的大高手温雅探路,他们根本不用担心妖兽的问题,一路畅通,自大妖密布的天渊中穿行上百里。 是夜,天渊的一处地缝中,五名讲武堂学员被安排在外围。 地缝中,温雅结下了结界,隔断了外界的探知。 取出留影石,激活阵法,置于一处,这里就只有曹安、温雅和吴拳三人。 闭目养神的曹安睁开眼。 “要准备开始了吗?”语气淡漠的问道。 温雅很不喜欢他的这个态度,冷笑着走上前来,“你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曹安摇摇头,“倒不是,正常人的思考方式而已,直接在天渊内问出你们想知道的东西,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此地距离神都尚远,求援有些来不及了。” 说完,他抬起头看向温雅,“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你所知道的所有功法,以及你的偃师术,你会轻易……” “可以!” 温雅还没说完,那后半截话就生生被曹安堵在了喉咙里,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就答应了温雅的要求。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务必保证我的安全,并且白天必须给我留出两个时辰的时间,晚上我要正常休息,你们答应我的话,我所记住的,都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你们,并且确保绝对真实。” 说完,曹安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做决定吧,不要再轻易对我动刑,我这人脾气不好,万一那句话错了,或者哪几个改了,对你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吴拳看向温雅,现在能做决定的只有他。 温雅虽然不太相信曹安,眼神之中带着狐疑之色,但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从这短暂几天的接触以来,他大概也了解一些曹安的性格,若真是动刑,在这里,他还真不敢保证能从曹安嘴里问出话来。 沉默了良久,温雅微眯着眼。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若敢骗我……” ------------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剑归宗 “你想先要什么?” “偃师术!” 曹安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们应该会先要偃师术,由我转述,你们谁来写?” 曹安的偃师术,在这个世界,独一份,绝无例外,即便所有环节都对,也不可能有人制作成功,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认同,不是靠着仪式和祈祷所能改变的。 温雅扯着那尖锐的嗓子说道:“不需要记录,留影石会记录下所有。” “就是那个吗?那么你们好啊!” 留影石的功能有些类似于曹安记忆中录像功能,只是这玩意普及率不高,在江湖中也不是人人都用得上。 就是这个浑身染血,破破烂烂,甚至连脸都布满了伤痕的样子,打着招呼的样子着实有几分诡异。 “你是个阉人?” 刚刚注意力还在留影石上的曹安,突然对着温雅问了一句。 后者脸色变得铁青,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自己是阉人,一闪身,森冷的剑锋就已经刺破了曹安的脖颈皮肤,温雅凑到他面前,一字一顿的说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大不了我把留影石毁了,就说你被斩杀在了天渊。” 曹安没理会,自顾自的说道:“你是听风楼的杀手,别的我不认识,但这一手隐藏踪迹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在小寒泽的时候,我曾经见识过,很高明。”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风楼的顶级杀手却是个阉人,看你与讲武堂绝非那种合作关系,所以,所谓的听风楼与皇室或者说皇朝有着极大的联系,难怪侯府能够请动你们,这压根就不是请,不过就是派遣自己手下人做事而已。” 温雅看了一眼留影石,收回了剑,曹安能猜出这些东西来,他一点也不意外,更不在意。 将死之人,知道再多的隐秘都没有用。 “开始吧,不要浪费时间了,留影石很贵的,不是用来记录你这些废话的。” 曹安点点头,面色一正,一字一句的将【请神术】念诵了出来,在场的两人,没有一个是偃师,他们自然不清楚这偃师术和请神术之间的区别,事实上,他们也没办法鉴别曹安所说的真假,只能等到曹安这边交代完了以后,想办法送往神都进行验证。 带一块石头出去,与带一个人出去,哪个更容易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曹安嘴里就没停过,到了现在,温雅已经信了曹安大半,如果是编的,能编这么多内容,他温雅就认了。 曹安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 “按照约定,我将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你看看现在的时间,两个时辰后,应该就是天黑了,而那时候,我就要休息了。” 温雅眯了眯眼,取下留影石。 “我们走,你最好安分些。” 曹安耸了耸肩,只是这个动作而已,两肩再次有鲜血被挤了出来。 “我这个样子,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安分的能耐吗?” 眼看两人离开之后,曹安闭上了双目。 【万气自生,剑冲废穴;归原武学,宗远功长……】 在之前,他就知道,靠着讲武堂这几人折磨自己的那点能耐,远远不够让魔种在短时间内快速萌芽。 而万剑归宗心法,则是自己当前不二之选,当初他也在万剑归宗和圣灵剑法中犹豫过,只不过因为万剑归宗需要自废武功,便就此搁置,而现在,正是修炼万剑归宗心法的最好时机,但要将剑气控制在奇经八脉以内。 如此一来,剑气冲穴时候的痛苦,应该足以让自己完成结魔第四,毕竟自己的奇经八脉除了任督二脉,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疏通过。 地缝之外,温雅将手中留影石收好。 “大人,需要派人即刻将留影石送回神都吗?” 温雅摇摇头,“不着急,我们所得到的信息不全,你没听曹安现在连一级傀儡都没有介绍完吗?这点信息带回去有什么用?万一出了问题,根本就是打草惊蛇。” “那要是他骗我们?” “我会暂时留住他一段时间,待得神都那边最终确定了真实性再说。” “是,属下明白了。” “看着他点,别整出什么幺蛾子。” 吴拳留在了地缝之外,侧坐在缝壁边缘,一眼就能看到曹安所在的位置,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在他眼中,曹安依旧端坐着,只是脸上痛苦的神色,分明不该是一个静坐之人当有的,那一身早就磨成了破布条条的衣服,根本遮不住身子。 鲜血从身体的伤口处重新渗出,时不时的连嘴角都开始渗出鲜血来,这个时候,连吴拳都有些疑惑了,曹安是服用过小练丹的,不说生死人肉白骨,可也不至于这个样子的吧? 他本想上前去看看,可一想到曹安这个时候的特殊性,索性就闭上了双眼,只要感知中,曹安还在原处就行。 有时候,好奇心会害死人的,本来就已经深陷这片泥沼之中了,现在好歹还有温雅这个阉人顶着,自己贸然单独上前,到时候可就说不准了。 那边,曹安则是运转着【万剑归宗】的心法。 万气自生,可这圣灵剑法的剑气远超了他的预算,剑气通脉的痛苦也呈倍增加,与此相比,那肉身外部所受的伤,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奇经八脉之内,剑气此刻已然失控,他本来的剑道基础就足够扎实,摸剑、感剑、练剑,最后才开始修行的圣灵剑法,之前受限于感悟,剑道之上只能说是平平,虽然足以碾压同境界之人,可剑之一道依旧是短板。 无法作为一门保命的高超手段。 而现在,有了魔种加持,更有万剑归宗这等心法纲领,二者的结合,就像是凝聚了一个巨大的磁铁,将曹安之前的所有零碎感悟都吸引到了一处,汇聚到了一起。 包括,他前世练习基础剑法的感悟。 点滴汇聚,最终凝成连曹安都为之震撼的长河,凝练成独属于曹安自己的剑气,于奇经八脉内纵横肆虐,一如当初通脉十二正经一样,奇经八脉在汹涌的剑气肆虐之下,瞬间就千疮百孔,尔后又被万剑归宗所治愈。 这个过程的痛苦,远胜之前,远超寒意。 曹安钢牙咬碎,昏死了过去。 地缝外的吴拳看了一眼,气息尚存,重新闭上了双眼。 须知剑气不是真气,万剑归宗本身又具有极强的隐蔽性,当年拉二胡的无名哪怕是修成了万剑归宗,只要不是他主动释放威势,在别人眼中也跟一个普通人无甚区别。 吴拳感应不到曹安体内的变故,一旁就站在吴拳身边的温雅也感应不到。 他不通医术,只当曹安是伤病复发,而吴拳没有动作,也就不担心他真的死去。 对于没有丝毫多余动作的吴拳,温雅还是有些失望的。 当下,摇摇头,一跃而出。 天渊之内,没有固定的安全之地,除非那些大妖们都是死的,他要不时查看周围情形,以确保在所有东西问出来之前,曹安是安全的…… ------------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新的内景 “曹安,感觉如何?” “我感觉自己精神多了。” 单纯就是字面意思的精神多了,双眸黑白分明,清灵深邃,有种诡异的魔力在其中,仿佛要将人的视线吸引进其中。 吴拳感觉有异,昨晚时不时身体就跟漏了一样向外冒血的人,一夜之间,那双眼眸居然如婴孩一般的清灵透彻,当即伸出手,三指搭在曹安的脉搏上。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大人,没什么问题,气血亏损,脉象紊乱,确为重伤之脉,当再服小练丹一枚。” 曹安的身体从昨天坐定到现在就没有过变动,不移分毫,如落地生根。 “既如此,那我开始了?我想你们应该也挺急的。” 吴拳这一次没有等温雅的回答,直接取出了一枚小练丹,塞进了曹安口中,双手负背:“可以开始了。” 留影石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地缝间传来曹安平稳泰然的声音。 为了更好的隐藏行迹,几人早已不生火,靠着吞服辟谷丹,简单补充水分维持身体所需,曹安这一讲,就从早上讲到了下午,堪堪叙述完一级傀儡,进入二级,像一只准时的钟表一样,停了下来。 垂眸闭眼,“今日的时间到了。” 温雅收了留影石,曹安如此配合,他反倒不好再做什么,看他也没有什么交流的想法,拍了拍身边的吴拳。 “看着点他。” 吴拳脸色有些犹豫,终究还是跟了出来。 “不是让你看着点他吗?跟过来做什么?” “大人,曹安怕是挺不了多久了,脉来坚硬,断断续续,毫无冲气之和,应该是雀啄脉了,属于死脉之一,最多就是六七天的时间。” 温雅脸色微变,“小练丹也无用?” “只能拖,不用小练丹估计就是三四天的时间,用了也不过多增几天而已。” “想办法保他七天,能用的都给他用上,偃师之术,等级越高,傀儡越少,按照这个速度下去,七天时间应该足够他讲完偃师术了。” 吴拳略有犹豫,“可是,功法的事情……” “你觉得讲武堂缺了你功法还是听风楼里却功法?”温雅嗤笑一声,淡淡的说道。 不可否认,曹安的功法的确古怪,但也仅限于古怪,他独树一帜,从未在江湖中出现过,系统而且完善。甚至以他自身所展现出来的那些功法,足以撑起一个中大型宗门,前提是拥有足够强力的高手坐镇,到时候,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就能一跃成为皇朝中的一大势力。 但温雅说的也对,殊途同归,不管什么样的功法,最终都能达到同样的目的,这个世界的武学经过无数人历经岁月的沉淀,从粗陋到精妙,从苛刻到大众,它有它的脉络,有它的底蕴在其中,相比较于曹安的偃师术而言,功法并不是那么重要。 不过就是大家都得不到而已。 “属下明白了。” 吴拳返回地缝边缘,看着里面静坐的曹安,一如昨日他也在这同样的位置看着曹安一样。 “曹安,这是培元丸,你且接着,对你的伤势可能会有些效果。” 他没敢靠近曹安,话说完,直接将一个瓷瓶抛到曹安跟前,见曹安也没动作,依旧保持着枯坐的姿态,双眸紧闭,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时间就在这样诡异的和谐中一天天过去,曹安的肉身开始散发出怪异的臭味,那不是简单的伤口和鲜血的味道,其中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整整八天过去,偃师术的傀儡阶段,从一级傀儡一直到了七景阴神。 这事完全超乎了温雅的预估,也就是说曹安的偃师术,每一级对应的傀儡数量都相差不多。 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面前。 这天依然是照常结束了曹安的讲述,温雅收回留影石。 “曹安,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会带回神都核实,一旦其中有什么问题,你应该很清楚结果,你这哪怕到了七级阴神境,傀儡数量都不比一级少多少,真有这样的偃师术?” 曹安两手微动,那双灵动的眸子,仿佛能照透一切。 “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在乎那些吗?” 温雅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吴拳也跟了上去,停在地缝口。 这几天一直都是闭眼盘坐的曹安忽然睁开了双眼,有那么一瞬间,看到曹安目光的吴拳甚至觉得天上的满月都不及曹安眼里的光清冷,明亮。 “要来了!” 吴拳脸色一紧,“什么要来了?” 但曹安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神叨叨的说了一句,就再次闭上了嘴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心神沉入意识之中,感受着冥冥之间的牵引,放弃了一切的挣扎,任由自己被那道牵引之力拖向未知,似有星空,见过四季,看过风花雪月,看到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也看到了现在的古色古韵,武夫江湖。 等曹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处充斥着紫色雾气的孤岛之中。 连周围的海水都是紫色的,云雾蒸腾,天空中悬挂着一轮耀眼的金色大日,置身其中,并不给人以炙热的感觉,反而有一种清凉之意涌上心头。 ‘区别于武道境界之外的内景,专门针对神魂修行!’ 几乎就是在进入这处的第一时间,曹安就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内景,在常识中,就只有针对武道境界的内景,一境一内景。 明白了自己所处之地后,曹安都被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是不是自己跳过了其他内景,直接到了阴、阳神境界的内景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阴神境有三灾,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内景,阳神境更不是。 唯一的解释就是,独立于武道境界之外的内景。 ‘神魂、精神以及感悟。’ 感受到周围能量的牵引,道心种魔大法、变天击地精神大法、小伏龙、御物术四门功法武技都开始蠢蠢欲动,灵台清明,慧光生出,意识里无数的细小的感悟受到感召,相互碰撞出新的火花,曹安盘膝坐定。 道道明悟涌上心头,彻底内化为自己的东西,又在几门功法之中,一遍遍的推演,在意识和灵感的碰撞中,萌生出新的理念和道路。 人的记忆力都是差不多的,某一个人可能因为某个时刻,见到了某个场景,萌生了某种感悟,但这种感悟只是暂时的,也即是当前场景下的明悟。 这种感悟会逐渐模糊,然后彻底淡忘,大多数都是事后再也想不起来,甚至于当场景重现,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 有了感想,有了明悟,却无法成为自己的东西。 此地的内景,却给了曹安一次将这些明悟重现的机会,不,确切的说,是将于精神和神魂相关的明悟,都给曹安重现了一次,然后推动这些细小的感悟,催化出更多的感悟,在种种感悟的交织之中。 形成独属于他的道理。 …… 天渊之中,温雅终归还是没能避开所有,位置暴露,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内,整个区域都被围了上来,眼见事不可为的温雅直接放弃了讲武堂众,借着功法之利,悄然从包围圈中逃走,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直奔出口而去。 前方,一袭红衣怯生生的站在锁链之上,深渊罡风吹不动她的衣袂,铁链被她踩在脚下,纹丝不动,仿佛是在罡风中唯一静止之物。 动静之间的矛盾感,迎面涌入温雅的心头,一阵恶心眩晕之感袭来,整个人天旋地转,直接从空中栽倒下去,现出了身形,歪歪扭扭的稳住身形,落到地面,脸色苍白的看向那一缕红云。 “你是谁?吾乃听风楼温雅,你可知……” “自然是知道的,据说听风楼里有一位将五行隐踪术修行到了极高境界的天人高手,精通暗杀之术,不少江湖中的天人境界见他也须忌惮三分,看来就是你了。” 温雅咽了口唾沫,“你到底是谁?” “火云狐族长公主,苏今窈。” “你不是天人境了?你火云狐族祖地据此何其之遥,来这作甚?若是不想与朝廷为敌,还请让道,我有紧要事情还需前往神都汇报。”得知来者是火云狐族的人之后,温雅就绝了打斗之心,苏今窈的实力,不是自己这样的人可以比拟的。 唯有搬出身后的皇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眼下最希望的就是她不是冲着曹安来的。 但苏今窈的下一句话,就破灭了他的想法。 “曹安还活着吗?”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询问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还,还活着。” “东西交出来吧。” “什么东西?” 苏今窈秀眉微蹙,“你从曹安那里得到的东西,所有!!” “我们抓到曹安的时候,他身上就什么都没有了,嘴又硬得很,什么都不愿意说,我是眼见各方势力包围了审讯曹安之处,这才仗着隐踪术逃脱出来的。” “看来你选择带着你的秘密死亡。” “不,不是,我真的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身体像是被千万根无形的丝线吊住,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随着锁链上的苏今窈五指一张,丝线绷紧,一瞬间,温雅的肉身被扯得粉碎,血雾飘向深渊,被罡风完全吹散。 数块留影石和一柄长剑从中掉落下来……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当年曹家 理智的说,苏今窈并不愿意掺和到今日的局势中。 火云狐族一直都处在半隐世状态,极少掺和到江湖的恩怨中,族中后辈历练,也是尽量低调行事,也正是因为此,世人虽忌惮火云狐族,却也没有排斥它,人、妖的对立是天然的,但火云狐族是个例外。 曹安从在江湖中出现以来,就以彗星般的速度崛起,碰上今日之局是必然的,小儿持金过闹市,青州之局就是个警示,那一次,曹安表现出了足够的威慑力,在震慑别人的同时,也引来了更多的注视。 此时若是插手进来,会让整个江湖,重新审视火云狐族。 可当消息传来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到了当日曹安请自己喝青溪水的样子,哪有人请客请人喝溪水的,一开始只当他是随口的调侃,但他掬水时候的样子,是发自真心的。 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而正好,这个借口小狐狸给了。 于是她便来了。 …… 曹安在内景之中呆了多久?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可能几十年,也可能几百年,直到数门功法被完全糅合为一,全新的功法被他命名为【神藏决】,由道心种魔、变天击地精神大法和小伏龙三者合而为一,以心经形式修持,通篇由三千晦涩玄奥的咒文组成。 根本为给养魔种、内壮精神,衍生两门术,术一御物、术二轮回。 两门术在内景的时候,就已经修持圆满,唯有根本法【神藏决】受限于魔种,进境缓慢,当从内景之地被排斥而出,曹安再次回忆神藏决,那原本清楚明了的咒文,却开始变得晦涩难懂。 没了内景的悟性加持,自己又没有将其修持到圆满境界,出了内景,就要走上水磨工夫的老路了。 心中并无沮丧,门口的吴拳已经没了踪影,按照往常,他应该站在此间盯着自己的,联想到自己之前踏入内景之时的天人感应,心中料定已经生出了变故,当下强撑着站了起来,缓缓走出地缝。 双腿因为之前久坐的缘故,还有些不适应,踉跄而行,拖着身后的铁链当啷作响,每行一步,肩头都传来一阵剧痛,不过,眼下,这样的痛苦对于曹安来说,已经微不足道了,他扶着地缝的边缘,朝外看去。 正好看到一只紫色大手自虚空中拍落,烟尘散尽,六名讲武堂众生生拍成肉泥,横死当场。 曹安神色无波,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掠过,大有一种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即视感,可惜没见着那个听风楼的家伙。 青州潘家、李家,当日在青州城外的几个熟面孔也在场,曹安一眼就看出来了,其他还有四家,均为生面孔,似乎从未见过,曹安竟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就在这江湖里走着走着,树了这么多敌? 他的目光猛地往回拉,其中一路江湖高手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数息的气息。 ‘血灵神教的人也来了吗?’ “曹安!!”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投了过来,曹安澄澈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平静,扯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 经内景一遭,曹安再非之前的曹安,变天击地十世轮回,真假不可论,但其中给予曹安的感悟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是那些高来高去的神仙人物的十世,而是普通人或庸碌,或名动天下的一生。 走马观花,悲喜感悟如雨露洒落曹安心田。 看到曹安出来,众人心态各异。 原本的计划里,青州几家会按部就班的让曹正业接触曹安,循那迂回之法,得到曹安的偃师术和功法,这个过程可能难度比较大,但却是最安全的,谁成想,曹安一入天渊,便再也没出去。 又有讲武堂众深入其中,这个时候各种猜测便自然生出,让他们坐不住了。 至于血灵神教,他们的目的与青州几家联盟完全相反,奉了神教圣女和护法之命,前来保护曹安的。 除了血灵神教和青州几家联盟,还有三合府御兽宗,与青州不一样,御兽宗在三合府内是一家独大,可以说,三合府的势力代表就是御兽宗,主场作战,没点本事谁敢进天渊,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功法和偃师术。 另外一家,是曹安没有想到的,因为那段缘结的有些久了,沧澜府白云宗! 沈天河亲自带着人前来,不过这次没着宗门服侍,以至于曹安一时间没有分辨出来,沧澜府白云宗,与三合府御兽宗并无区别,无论他们在各自领地内的地位还是他们的目的。 最后一家,完全就是由不受各家待见的散修联盟组成的,曹安那一身功法,对他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法不轻传,多少散修就是为功法所困,空耗余生,以前,曹安宝葫芦能轻易斩杀天人境,一身偃师术,天人境傀儡随手召唤。 他们不敢其心思,但今时不同往日,曹安废了,他们看到了希望。 刚刚那一声大呼,也是由散修联盟中的人发出的。 “各位都是冲着曹某人来的吗?” “吾等奉命前来护送曹少侠离开天渊。”出乎意料的是,血灵神教在见到曹安的时候,直接就表明了身份,一众人向前几步,直接走到了四家的对立面。 被断了一臂的潘鼎晟冷笑着走了出来,“好,好的很,我却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名震江湖的曹少侠竟与邪教徒走到了一起,还这般关系密切。” 曹安没有辩驳,他心中的善恶正邪从来都没有那么非黑即白过。 特别是再这样一个武道世界中,所谓正道造就的杀孽未必就比邪道少多少。 “今日,吾辈同道便诛邪除魔,还这武林一个朗朗乾坤。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你曹安须得归还本就属于曹家的偃师术和功法。” 潘鼎晟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响起了议论之声。 潘鼎晟并不理会,朝着曹正业看了一眼,“曹兄,还请你出面解释一番,免得诸位同道还以为我潘鼎晟信口雌黄。” 曹正业面色一肃,站了出来。 “曹安乃我曹家当年流散在外的嫡系!” 曹安的脸色有了些动容,这是一段自己重生之后就开始了的缘。 “可我在千叶镇,并无宗亲。” 曹正业接着说道:“当年曹家逢难,宗族弟子逃的逃,死的死,我也是其中幸存之一,流亡到少明府,接手了曹家当年的一个产业,苟活到了现在,之所以能寻到你,是因为当年曹家就是隐世的偃师家族。” “你一个毫无背景的千叶镇农户,却以偃师术成名江湖,又正好名唤曹安,我们自然会关注,你的来历,年纪正好与当年的曹家嫡系曹安对得上,算起来,我应该是你的叔叔,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鉴脉。” 所谓鉴脉,绝非滴血认亲这种把戏,而是以符箓为引,激发血液之中的血脉之气,若是同宗同源,三代以内,血脉相连,血脉之气便能袅袅而升,彼此缠绕,若超出三代之内,则血脉之气互不干涉,各行其道,若是连血脉之气都无法激发,那便证明并非同宗同源。 曹安知道这种手段,其可信度也是极高的,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堪比记忆中的亲子鉴定。 “鉴脉可以。” 曹正业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曹安会拒绝,但没想到曹安不仅没有拒绝,还答应得如此爽快。 “你有什么条件?” 曹安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条件,鉴脉之后,若真是同族宗亲,你要的偃师术我可以给你,这毕竟是曹家家传之学,没道理为我一人所独占,若不是,自然也就给不了。” 曹正业脸色一喜,“那就开始吧,我带着鉴脉符过来的。” “等一下!” 御兽宗一老妪走了出来,手持翠竹杖,身子略微有些佝偻。 “你青州几家打的倒是好算盘,为了那一门偃师术,千方百计弄来了曹安所谓的同族宗亲,是视我等为无物吗?” 潘鼎晟轻笑两声,“这是他们曹家自家的事情,我们外人又怎么好干涉?再说,曹兄取回他们家传偃师术,名正言顺,应有之意,连曹安自己都是认同的,你是在反对此事吗?那不知你又是谁?以什么身份反对?” “说得好听,谁人不知,在场之人中,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道,所谓的少明府曹家,就是一个小商贾,有什么能耐反抗于你们青州几家联盟?取回的偃师术,最终还不都是到了你们手中?” 老妪话音刚落,旁边一直看戏的沈天河也站了出来。 “对,咱们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吧,如此各怀鬼胎,反倒徒惹人笑话,曹家手中的偃师术,我白云宗也要一份。” “我御兽宗也要一份。” 潘鼎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微微一笑,嘴唇轻启,旁边的人并未听到什么,是以凝音成束的手段,直接对两家主事说的。 只见潘鼎晟说完,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恢复了之前同仇敌忾的样子。 “曹兄,可以开始了。”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剑气冲八脉 两滴指尖血,一张鉴脉符,清气为引,宗脉激荡。 只见两道血色雾气自银盅内袅袅升起,如同香火之气,只是血色在当下,要比香火之气更加显眼,两道血气在升入三尺之高后开始出现了偏离,相互吸引,相互缠绕,最终凝结成一道更为粗壮的香火之气,袅袅高升。 见到这一幕,潘鼎晟明显松了口气,而曹正业却是一副早就料到了的样子。 “吾侄曹安!” 曹安微微一笑,行了一晚辈礼,“见过叔叔。” 曹正业听到这一声称呼,神色变了变,接着脸上堆起了笑容,“贤侄啊,既然鉴脉没有问题,那就跟叔叔一起回少明府吧,那虽然比不得之前,但好歹也是个家,我们曹家人的家,也是我们曹家人现在的根。” 曹安现在很清醒,没有真气,却能依靠眉心渗透的凉意,将自己的感知维持在一个极限状态下,周围所有的动态,尽入‘眼底’,就是在思考事情上,也比之前更加通畅,快速。 “我想叔叔大概是误会了,我承认自己的身世,但眼下还有曹家吗?你也不过是去继承了一个当年曹家的产业而已,曹家早就散了,叔叔一没对我有养育之恩,二没有栽培之情,你我之间,仅存宗族血脉之间的联系。” “你想要回曹家的偃师术,我可以给你,都印在我的脑海中,待我出了葬妖天渊,整理成册之后,自会送上门去,少明府而已,我之前从那路过一次,至于跟你回归曹家之事,就别在提了,你在少明府经营的,真的还是原来的曹家吗?” 曹正业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说不上来。 “曹安,你开口闭口只提了偃师术,曹家的家传功法呢?” 潘鼎晟眼看曹正业不顶事,站了出来。 “曹家究竟有没有什么家传功法,我想,这一点叔叔比我更清楚,我一身所学,另有师门,便是后来所用偃师术,也已经不是曹家原本的偃师术了。” 潘鼎晟恍然,难怪曹安如此配合,感情他根本就不在乎,给出的,也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份偃师秘。 他冷笑两声,拍了拍手掌,“曹安,你可真是好算计,为了不交还家传秘术,竟然说出这等话来,你说你另有师承就另有师承吗?如此理由,你让他人如何信服?” “曹某人行事,何须他人信服?我只对自己的心负责,再说了,这不是我曹家之事吗?何时轮到你潘鼎晟出来指手画脚了?怎么?当初断了一臂的教训还不够吗?” 那一把的阴影还在心头,潘鼎晟下意识的心头一紧,后退半步,但很快就意识到曹安身上并没有那只葫芦,底气瞬间就上来了。 “现在的你不过是废人一个,等某拿下了你,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会真以为仅凭这几个血灵神教的教徒,就能安然无恙吧?天真!诸位同道,此獠冥顽不灵,不思悔改,我等还是尽快出手吧。” “说到底,还是要动手,无非就是弱肉强食而已,何须找那些由头,惹人发笑。” “你没有傀儡,葫芦也不在身边,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一介废人到底还在狂妄什么,曹安,一臂之仇,丧子之痛,今日悉数还你。” “曹叔,当前的形势,你还要留在此处吗?” 曹安将目光投向曹正业,此人的身份是这具肉身的叔叔,他还是最后问了一句。 曹正业脸色一滞,良久才低头说了一句:“贤侄还请谅解,曹叔没有选择,更何况你现在武功尽废,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还不如束手就擒,跟随曹叔回到少明府,只要你交代了所有的东西,曹叔可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曹正业会看不清情势吗?不,他看清了,更知道曹安一旦交代完了,那等待他的只有死亡,可他还是这么说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所谓的宗族情分,其实早就没了,现在,不过就是势比人强,他需要向青州的那几家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曹安没话说了,该点的点到了,该知晓的内容,也知晓了其中一部分。 就在这时候,一条黑影突兀的出现在曹安身后,身如鸿毛,轻轻落在曹安身后,一柄亮银色的匕首自曹安脖颈侧后方伸出。 太快了,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双方的争执上,并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从后方而来的敛迹高手,眼看就要得手的一瞬间,曹安一偏脑袋,让开了匕首,几乎没见到他的动作,就看到了抬手一指落在黑影的眉间。 剑气洞穿男人眉心,瞬间毙命,射入后方的山壁上。 男人露在外面的双眼中透着不可置信,不甘的倒在地上。 曹安拍了拍手,剑气冲八脉,伸手一拉,从黑影身上取下一件外衣,结在腰间,护住自己的下身,剑气鼓荡,周身原本就只剩下布条的衣服散落一地,露出了那一身比雄鹿还要矫健匀称的身体,黑色的外衣,挡住下身,须发皆张。 一改之前温润的样子,一股狂野的气息在其身上蔓延开来,锋利、狂野,还带着难以言喻的魔异在其中,剑气直冲向上。 当当两声,生生斩断了洞穿肩胛骨的镇武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而曹安的双眼,也呈现出更胜往昔的清明透彻。 气势开始飙升,剑气肆虐,剑鸣之声充斥在整个地缝周围,曹安张开手,却发现其中空无一物,有些愣神,他隐隐感觉,自己手里应该有把剑的。 沈天河脸色难看,现在的曹安越强大,就越是刺激到他想起自己那死去的儿子。 肩胛骨被洞穿都能自己斩开枷锁,明明一身修为被废,却又另辟蹊径,他们感受得出来,曹安身上涌动的不是真气,而是剑气。 不少境界较低的剑手武夫,在这股凌厉的剑气威压下,不自觉的低下了头,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连手中之剑这等死物,都在疯狂跳动,似乎要不受控制到曹安手中,倒戈相向一样。 血灵神教八血徒脸上泛起了喜色,他们是真正的信徒,能为教令毫不犹豫献身的那种,这一次,他们就是带着这样的意志而来的,只是没想到,曹安并没有完全废掉,看着气势 隐隐有超越之前的可能。 或许,这一次,他们还无需为神教献身!! ------------ 第一百三十章 独秀 在一群人难看的脸色中,曹安的气势止步武罡,周身仿似有无数细密的小剑环绕,形成一个椭圆周天,将其环绕在内。 徒有武罡气势,却并非真正的武罡境界。 “装神弄鬼,我当你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是取巧有了武罡境气势罢了。”潘鼎晟嗤笑一声,身形御空,居高临下,断了半截臂膀的衣袖在风中摇摆。 “曹安,拜你所赐,如今潘某也正式步入六景天人境,试试我这一招,森罗掌。” 话音刚落,空荡荡的衣袖中,瞬间饱满起来,仿佛真的有一只大手,从中长了出来,撑起了衣袖,虚空之中,一只紫色的手掌搅动风云,凝聚成型,曲出一指,对着曹安当头点下,一指如一柱,指未到,罡风却如刀切面。 八血徒脸色大变,刚刚就是这一招,一掌直接拍死了讲武堂六人,六合归流都没有用出来。 “血海!” 八人真气运转,周身泛起血色纹路,以掌扺掌,血海镜像于八人之间衍生。 “置换!” 下一秒,八人与曹安的位置互换,森罗掌一指点入血池镜像内,镜像破灭,八人身形暴退,借力御气,落到了曹安身边,将他护在其中。 潘鼎晟一招不成,脸色有些难看,“诸位还不出手,难不成就等着看潘某笑话不成?” 沈天河长剑出鞘,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白云之变,清空万里间,一道轻灵之风涌现,沈天河举步踏向虚空,步步高登,那空无一物的高天之上,好像真的有一座无人得见的天梯一般,他一步一剑。 剑气融入清灵之风中,看着慢,但其实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却又能让你清晰的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诡异的矛盾感之中,轻柔白色的云团富集于曹安和八血徒上空,太阳光下,肉眼可见的光束照落,清风之风涌动。 伴随着无坚不摧的剑气,八血徒环成一圈,血色护罩顺势而出,挡住了这从天而落的剑气。 天人境大修出手,根本就没有畅快一战的可能,八人只能勉强护住曹安不受伤害,想要反击根本不可能,高境界的压制下,轻易一击就不是现在的曹安可以抵挡的,八血徒中若非有两名初入天人境的武夫主持大阵。 又通合击之道,恐怕早在之前潘鼎晟的森罗掌下就没了。 老牌天人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此。 他们对于天地之力的感悟深度,根本不是这些初入天人的武夫可以比拟的。 曹安顿觉心中郁气烦躁,连眉心凉意都无法压下,他现在只想出手,酣畅淋漓的出手,周身剑意在心境的影响下,剑鸣之声更甚,躁动了起来。 “号令!” 老妪高举青竹杖,点落地面,数十头妖兽从身后的林间涌出,齐齐奔向护住曹安几人的血色护罩。 生死血徒对视一眼,“血灵罩挡不住两个天人境大修的攻势,准备逃吧,生、开,你二人带着曹少侠离开,吾等断后。”代号为死的血徒当机立断,加大了真气输出,冲着几人吩咐下来。 余者轰然应诺。 就在这时候,一袭红衣飘然而至,天边一点红影,下一瞬,已然飘至九人身后,虚张五指,当空一收,奔腾而至的众兽瞬间失控,像是脚被绊了一下,齐齐摔了出去,在强大的惯性下,一时间砸到一堆,迎面撞上那山壁。 当场死亡过半,红衣抽出手中剑。 “沈天河,又见面了,兽婆,你还没死啊。”苏今窈淡淡开口,跟两个天人境大修打了招呼,唯独漏下了青州潘鼎晟,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与这些老牌天人相比,他的确有些不够资格,但好歹也是入了天人一段时间了。 自身感悟也不低,被人如此当众落了脸面,心里自然不爽。 “我当是谁,远远的就嗅到了一股狐狸骚味,原来是火云狐族的长公主,你们火云狐族不是很少插手俗世吗?今日这番举动,不知是你苏大公主自己的意思,还是你们整个火云狐族的意思?”兽婆有些褶皱的脸上,现出了几分疑色。 “火云狐族的确不插手俗世,不过,曹安此人不一样,他于我火云狐族小公主有恩在先,我却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谁知道真假呢?”兽婆愣神道,但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是真是假就不劳兽婆操心了,我只问一句,今日是让我带走曹安,还是你们三人与我一战?” 沈天河脸色发青,“苏今窈,你未免也太过狂妄,同为天人境武夫,你未必就比我们强多少,上次不过是输在了地利之上,真当沈某怕了你不成?” 兽婆脸色微变,沈天河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们两个已经打过一场,而且是沈天河败了。 “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苏今窈不太善于言辞,也不喜欢多说什么,红影掠动,便是一剑挑了三人,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同为天人境的其他三人,竟是一时间真的抽不开身来对付曹安几人,眼看机会来了,曹安当先一步,摄取一柄铁剑。 一剑挥出,剑气纵横。 如久困牢笼的野兽回归山林,剑气倾泻着他胸中所有郁垒,强大的感知在眉心魔种的加持下,几乎拥有了上帝视角一般,虎入羊群,圣灵剑法为招,万剑归宗为旨,剑气肆虐,人仰马翻。 八人楞在了当场。 生:“这是武罡境的杀力吗?” 死:“反正我武罡境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 惊:“我现在就是武罡境,你觉得我也能冲进去?” 曹安却是越打越畅快,越打越得意,他期待这样的战斗已经很久了,没了天人境的压制,无论是散修武夫、御兽宗门徒、还是那些自青州而来的剑手,都成了他最好的陪练,这个时候,人多反而成了累赘。 又不通合击之道,只能抽冷子出手,可曹安全视角覆盖之下,根本就没有死角,超凡脱俗的反应,精妙绝伦的剑招,以及护持周身的剑气,让他如入无人之境。 除了同为武罡境的武夫之外,无人是其一合之敌。 几息时间,地上已经躺了大半敌人。 意识越打越是清醒,周身越打越是痛快,胸中郁垒几乎倾泻了干净,索性收了护持剑气,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之中,宛如万丈高空悬丝而行,心脏在强有力的跳动,每一次惊险之后,就是一次魔种的野蛮生长。 剑如臂使,收发随心!! 意到剑到,整个‘围猎场’成了曹安的独秀。 ------------ 第一百三十一章 轻鸿一击 潘鼎晟在上方看得目眦欲裂,他的实力,在三名天人境中,本就是最弱的,抵挡苏今窈的攻击已经让他分身乏术,勉力支撑,如今又见着自己从青州带来的宗族高手,被曹安一个个击杀,内心之中的憋屈和愤怒,无以言表。 “曹安!!恁的歹毒,我要灭你全族!” 曹安没回应,也不用曹安回应,苏今窈的一剑便已经回应了他。 “聒噪!” 一剑斩出,血洒长空,潘鼎晟仅存的一条手臂也被苏今窈直接斩断,掉了下来,他运转真气,封住伤口,不让鲜血流出,家传轻身功法施展出来,斜刺里一飘,捞起自己断掉的手臂,紫色大手凌空召唤而出,将自己直接擒向远处。 大手连续数次搅动风云,天边就只剩下一个黑点。 青州武夫眼见潘鼎晟逃离,已然没有再战之心,看着犹如杀神一般的曹安,心中再次浮现出那日青州城外的场景,四散而逃。 沈天河和兽婆的压力倍增,心中大骂潘鼎晟。 “停手!”沈天河一剑荡开苏今窈,借势远退,虚空停滞。 “不能再打下去了,这里就算是外围,但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惊动天渊大妖,到时候对谁都没有好处,别以为你也是妖族就能如何,你是个化形的妖,在这里受到的敌视跟人族没什么两样,就此罢手。” 兽婆借势让在一边,呼吸已经开始有些乱了,毕竟年级大了,她卡在天人境已经很久了,基本再进无望,能做的都做了,却始终差了一线,这一线就此卡死了她,不出意外的话,大约是只有四十年光景。 苏今窈扫了一眼地上,已经基本溃散完了的各方围军,还有被八人护在左右的曹安。 “可以。” 一道惊人的气势由远及近,兽婆和沈天河脸色大变,化虹而去,也顾不得什么留存力量,几乎是拼尽了毕生修为,毫无保留的直射天渊之外。 苏今窈脸色也有些难看,她倒是能逃,但她要是逃了,可能曹安和下面的人都要死了,自己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以争取。 大妖尚未到达,但整个空间已经被锁定,禁空。 苏今窈直直坠落下来,曹安身形一跃,高高跳起,单手擒住苏今窈的手臂,一拉一引,苏今窈也借着曹安的力量,卸去下坠之势,缓缓落地,目光看向了高空,此刻,那头大妖已经到了近前的高空中。 那是一头巨大神异的金黑色龙雕,龙雕被列在先天妖族之列,也就是出生就是妖,从生命层次上来说,比火云狐族还要高一等。 加之修为上的差距,让同为妖族的苏今窈仿佛成了虎威下的小兽,贝齿紧扣,两手死死的攥在一起,小脸儿苍白,倔强的抬起头来。 “火云狐族嫡系长女苏今窈,见过前辈。” “学人族,炼横骨,化人形,蛮不蛮,人不人,你们到我天渊之内作甚?”妖只是人类冠以它们的称呼,在外面的妖族看来,并不觉得什么,但在天渊的大妖们看来,那就是恶称,它们一直自称自己为蛮族。 是蛮荒遗种! “看在你半个蛮族的身份上,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龙雕收了些气势,苏今窈的脸色缓和不少,她知道眼下的情形撒谎并没有任何意义。 “都是为他而来!” “哦?”龙雕那双锐利的眼睛落到曹安身上,眼中透出几分玩味之色。 “你有什么本事?还是惹了外面的什么人?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们都是为了在下师门所传的功法和偃师术而来,幸得苏前辈和几位同道相护,才没死在他们的围攻之下。” “这么多年过去,人族果然还是没有丝毫改变。” 曹安一时间也没法接上它这话。 “逃出去的我不管,但在我手里的,却要接受我天渊之罚。” “这不公平!”苏今窈显然是知道这天渊之罚的。 “在天渊里,我就是公平,要么,接受惩罚,要么都死在这里,你们选吧。” 曹安上前一步,“我接受惩罚,这位……前辈请划下道来。” “有骨气,我喜欢,既然都是冲你来的,那是不是可以说,你就是主犯?既然这样,那就惩罚你吧,我会以你们服务的武罡境力量给你全力一击,无论你是否接的下,这里的所有人,包括这个半蛮半人的,都可以安然无恙的离开,你觉得如何?” “别!” “好!” 苏今窈脸色难看,龙雕乃天地异种,他所谓的武罡境一击,绝对是这个境界中的天花板存在,除了不动用天地之力,单纯的力量上,已经登峰造极了。 曹安若是身受这一击,不死也必然废了,她想阻止,可曹安已经应下。 “你会死的。” “事情本就因我而起,无妨,几位兄台,若我身死,还请尽快离开此处,至少让我死得有价值一些。”曹安说完,顿了顿,目光看向身边的苏今窈,他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这红影一面。 “你也要离开。” 没等几人回答,曹安已经走到了前方。 “前辈,动手吧。” “有意思,人族的小子,别指望我留手,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在我这里,你们人族那一套道德观,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你若是指望如此我就能欣赏你,从而对你手下留情,那你可就想多了。” 说完,那锋利的喙动了动,眼里带着几分戏谑之意。 曹安却是脸色一正,“前辈放手施为即可,晚辈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能留我全尸,让晚辈走得体面一些。” “哈哈哈,好!那就成全你!” 龙雕双翅一震,抖落一根羽翼,轻飘飘的飞来,忽而左上,忽而右下,就像是一根简单的羽毛被风吹飞了一样,羽翼飘至曹安身前,那尾端竖着在曹安胸前碰了一下。 下一秒,曹安双眼突出,整个身体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紧接着高高抛弃,狠狠的砸在身后的山壁上,口吐鲜血,再无生息。 “曹安!!” 苏今窈面色一白,飘至身前,伸手在曹安的脉搏上一探,整个人如遭雷击,这轻描淡写的一击,已然震碎了曹安的心脉,五脏六腑都受到了破坏性的损伤,哪还有什么存活的可能。 “恭喜你们,一人换九人,赚了!” “两日之内,离开天渊,否则,死!!” ------------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给我醒来 龙雕走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苏今窈平静的内心中,生出一缕失落和惆怅,很细微,她自己能感觉得出来,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她来此,也不是对这个武林后进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只是冥冥之中似有一种指引,想让她走到这里,脑海中时不时的出现当日一别的场景,于是她来了,见着了曹安,见着了他被一缕羽翼轰杀而亡。 八血徒站在原地,无声而立,任务失败,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惩罚,但已经不重要了,刚才那样的情形,已经不是他们八个人可以左右得了的了。 密林中,一背着葫芦的女子走了出来,和其光同其尘。 天下无我,却处处是我,在苏今窈审视的目光中,走到了曹安跟前。 “他没死,你们可以离开了,按照约定,走出天渊即可,公子会在这期间完成一次蜕变,功成时身退。”晓梦淡漠的说着,纤瘦的身形却轻易将曹安抱了起来,秋骊负于身后,目光清冷,扫过众人。 “我替我家公子,谢谢诸位出手相助,若非有你们相助,也未必能得今日之局。” 苏今窈静立一边,“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既然你说了他是你家公子,那么他之前遭遇险境的时候,你为何不守护左右?” “我乃公子傀儡之一,晓梦,至于你所问的,我只能告诉你,这都是公子的安排,身为傀儡,我只是依照公子吩咐,做好分内之事,公子并未唤我,自然不能贸然出现打断公子的计划。” 苏今窈这才仔细察觉到晓梦与活人的不一样之处,傀儡尚存,那就证明的确主人未死,可曹安的状态…… 她一时间想不明白,不过内心却是补回来了,那一丝失落消失无踪。 八人拱了拱手,“既如此,我们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就此告辞。” “好,还请诸位切莫将此间之事泄露出去。” “明白!” 八人离开后,晓梦看了一眼苏今窈,“你还不走吗?” “我回祖地,就此别过,他醒了记得告诉他,他欠我们火云狐族一个人情。”说着,苏今窈一拍腰间小袋,从中飞出了那柄年剑和几块留影石。 “留影石的内容,我并未看过,待他醒后,你自己交予他,是留是毁,如何处置,是他自己的事情。” 晓梦收好东西,没多说,点了点头。 “你的敛息之术可比听风楼的家伙要强得多,连我们都被你骗过了。” 晓梦摇摇头,“各有所长而已,我只能藏息,却不藏形,更何况,我本就不是活人,你们的气机感应之术,在我这里要打折扣的,若无其他事情,我们便走了。” 说完转身抱着曹安走进了密林,她低估了曹安的神魂强度,也低估了魔种的厉害,封印早在之前就被两股力量冲刷破解了,此刻,更是一点封印的痕迹都寻不到了。 冲开部分封印是在曹安抵达此处地缝,意识到单纯的肉身苦痛已经无法满足魔种生长的时候,于是他与听风楼温雅做了交易,换取时间修行万剑归宗,但他冲开的记忆并不全,甚至是残缺的,前后事件的连贯性脱节了。 以至于很多信息不全,真正完全破开封印,冲刷掉所有痕迹,是在刚刚那飞鸿一击中。 晓梦带着曹安,横穿四十多里区域,来到了一处水域,这里是讲武堂众带着曹安路过的时候,被晓梦发现的,只是当时讲武堂众忙着赶路,她没时间查看,眼下曹安就在手里,倒是不用担心远离了偃师。 一个不大的湖,湖水清澈,临近山壁的脚下,有一排排青黑色大石,水源便是从那渗透而出,逐渐形成了眼下这个小湖的,她的目光在四下里扫了一圈,最终将视线重新投向那山壁之上的小平台中。 放下曹安的肉身不成问题,还能留有一人盘坐的位置,位置高,相对会安全一些,加上此刻曹安完全就没有什么生命气息,她莲步轻移,几个瞬间便落在平台之上,宝葫芦一拍,竟是从中取出一个朱红色的棺材。 曹安交给她葫芦的时候,就已是授意过了,简单的储物自是可以使用的。 一切安排妥当,左看右看,又觉得不太妥当,山壁上实在是过于亮堂,没有遮掩之物,索性抽出身后的秋骊,凿穿山壁,将棺材塞了进去,自己也跟着走进其中,外小而内阔的山洞,正好可以做藏迹之用。 作为曹安唯一留在外面的傀儡,晓梦的心神比别人还要紧张,这是一种极无助的感觉,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虽说进入假死状态之后,便算得上是道心种魔功成了,可她身为道家天宗传人,怎会不知这假死真死之间的区别。 假死有可能真的变为真死,一切就看曹安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晓梦的脸色开始变了,因为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与曹安之间的联系正在减弱,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曹安正在死去,由假死向真死的转变。 “公子!!” 晓梦急忙上前,尽管知道这无济于事,却还是掀开了棺材,一掌递出,想要给曹安度气,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穿过了曹安的身体,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不是曹安身体的问题,是自己的问题,傀儡之身已经落回地面,变成了真正的傀儡。 一具几尺高的槐木雕刻。最后的意识带着遗憾和一种莫名的恐惧归于原本该存在的地方。 当她意识到,那个原本他们寄存的世界也在逐渐消失的时候,她知道,曹安可能真的挺不过来了。 曹安只觉得可怕,一股庞大的力量,扯着他离开,他拼命挣扎,但这似乎无济于事,身体不受控制,而那股力量又太过于强大了,他拼了命的想要醒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处在一个玄之又玄的空间里,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依着目前的情形,他根本不可能像记载之中的那两人一样,能够挣脱这股力量,但只要在被那股力量彻底拉走之前,醒过来,一切就都不用惧怕了。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着现实世界,渴望着睁开眼,感受疼痛,感受世间一切!! 他放弃了抵抗,压下了所有的烦躁和畏惧,当心中真正完全平静下来的一瞬间,他猛地想要睁眼,奋尽毕身之力,成败瞬间,他被压了回去,没人注意到的是,曹安的手指动了一下。 这一次的失败,并未让曹安气馁,他重新沉下心来,这一次,他远比之前更快的晋入了平静状态。 ‘给我醒来!!!’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极复生 又一次的失败,自己并没有因为吼了一句而醒来。 近似咆哮的吼声,在现实里像是默片,自己依旧毫无生机的躺在棺材里,面容僵硬,凿开的石洞内,没有多余的声音。 他像是在一时间拥有了两个视角一样,一边是大恐怖环伺的莫名世界,一边是现实之中安静的自己。 生,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又相隔不知多远,能看到却始终触摸不到。 ‘生与死之间就像是昨日与今日。’ 这不是一句废话。 他重新沉静下来,这一次,没有挣扎,没有咆哮,而是平静到了极致。 ‘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 一个回音在山洞内回响,曹安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直起身子坐在了棺材内,世界在这一刻对他而言,有了味道、有了声音、有了生机。跟随着曹安灵魂而来的隐晦之地也在此刻恢复了色彩。 一切如旧!! “晓梦。” “公子,我在。” 他回来了,她也就回来了,紫烟散去,她背着葫芦,手里一左一右,分别是秋骊和年,曹安顺理成章的接过葫芦和年剑,他甚至能感受到两件宝兵传来的隐晦的喜悦。 周身痛得要命,心里却是高兴的,因为清楚活过来。 ‘与某一种玄之又玄超乎这天地的某一力量结合,起始和终结再没有任何分别,种魔大法第五篇魔劫、第七篇养魔:溃败转化为征服,毁灭始有创生,从死睡里苏醒。’ 想着道心种魔的功法,他的心下大悦,第六篇他用不到,第六篇是炉鼎,但他不取。 在这全新的境界之下,寒意勃发,剑意盎然,原本失去的修为,在这一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恢复,肉身也在这种强大的天地元力浇灌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一景融技、二景炼力、三景凝气、四景开脉、五景武罡…… 肉身之间涌现道道白色雾气和锋锐剑气,它们纵横交错,却又泾渭分明,朝着曹安身体的左右两边延伸,凝练成两条罡气长龙,逐渐靠向曹安的头顶位置,两条罡气长龙一旦合拢,便是彻底踏入武罡境界。 晓梦面色淡然,结果并不重要了,经历了这么多,有心布局也是,命运使然也是,不管其过程如何,踏入武罡境已经成了定局,区别只在于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什么故事发生。 她的心态与曹安一样,曹安此刻甚至都不去理会身上的罡气长龙,他的心神全数集中在感知自身实力上,这是一个全新的境界,道心种魔第八催魔篇,给了他对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的感知,上帝视角比之前还要清晰敏锐。 慢慢的,曹安在晓梦的感知里消失了,可当她抬眼看去的时候,曹安一直就在那,从未移动过,一种莫名的吸引,从曹安身上散发出来。 两道长龙汇合,无声的打斗了起来,相互倾轧,谁也不让谁,隐约间,好似真有两条巨龙在嘶吼,在战斗。 就在这时候,曹安眉心一缕紫光射出,一瞬间便渗入了两种力量之间,在曹安的头顶,率先由紫光完成凝结,牵引着两条罡气长龙融合在一起,相互渗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安无事。 随着嗡的一声轻响,所有的异象消失无踪,石洞顶,一粒指甲大小的土粒受到气机搅动,落了下来,还未等落到曹安身上,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扫清,化作齑粉,消失无踪。 曹安拍了拍黄皮葫芦,换了一身紫黑色劲装,心念一动,人已经落到了湖面上,单手一摄,取来一根枯枝,挽住发髻,顿时感觉清爽了许多。 晓梦仰着头,怀抱秋骊,站在曹安跟前,二人立于水面之上,未起涟漪。 那张清丽绝伦的脸映入曹安眼中。 “恭喜公子了。” “侥天之幸,此法修行过程中所经历的死难早就胜过我之前遍走皇朝南北所经历的,但一切也是值得的,赶在明玉功后继乏力之前,一步登天,来到了五景武罡境界,到了这一步,才明白何谓天宽地阔,不复之前寸步难行。” 曹安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对了,公子,这是苏小姐临走之前交给我的,让我转交于你。” 曹安看着那几块留影石,年剑在晓梦手中的时候,他就大概猜到了,苏今窈应该是遇上了温雅,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本来还在想留影石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回到了自己手上。 忽的心中一动,原本在掌心内作势欲发的剑气收敛回来,留影石被他摄入黄皮葫芦之内。 “此间事了,公子可以收回我了。” “嗯。” 手掌一翻,晓梦化作一道光晕,摄入黄皮葫芦之中。 “年!” 曹安一声轻呼,心念操控,在强大到足以令同境界武夫颤栗的精神力支撑下,年剑落在曹安脚下,化作一柄巴掌宽的汉剑,托着曹安的身体,缓缓向上。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直奔那座冰山化虹而去,速度快了很多,可比之真正的高深的御物术还差得远,精神力操控,再精微,永远做不到如神识操控一般如驱臂使,称心如意。 气满行经,凝则为罡。 二气相容之后,气行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融合天地元力自动凝练汇聚的那点真气自然就不够了。 “还在!” 这在意料之中,小寒泽的寒意可不是随意能够化开的,曹安停住年剑,直接落到了冰山之上,此刻,在这冰山的周围,已经有几具小兽的尸身了,确切的说,是被直接冻成冰雕的小兽。 他站在冰山上,运转明玉功,周天经络齐开,原本坚比金铁的冰山在短短时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下去,白色寒意如浓雾翻腾,在曹安周边涌动鼓荡,翻转不息,日升月落,一个昼夜的时间,整座冰山彻底化开。 露出了下方原本的面貌,只是经历了这一遭,这些看着依旧翠绿的植被,已然是生机全无,想要再次恢复到以前,得等新的枝芽重发,再长一次了。 明玉劲充斥周身,圆转如意,浑然无缺,剩下的便只是剑意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剑意这种差了什么,周身流转的,只是最基础的剑意,缺少了灵性,也就是曹安自己的武道意志。 有人极于剑,忠于剑…… 有人大爱天地,寄情于剑…… 有人恨天恨地,剑绝生机…… 无所谓高下,只有剑客自己内心的选择。 曹安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剑道,剑意在经历了一次基础累积,井喷式爆发后,进境必然缓慢,但他不急。 催魔第八:务令魔种发挥得淋漓尽致,魔种人心两者水乳、交融,神意汇流,变化无穷,人不再是人,魔种也不再是魔种。 他需要战斗,酣畅淋漓的战斗,这皇朝天下,没有一个地方能比天渊之内的大妖更适合作为自己的对手,于是曹安在天渊之内,潜入天人之境,寻找合适的对手。 …… 八血徒自天渊之内出来后,尽管有意封锁了信息,但还是有消息传到了江湖之中,曹安死了,死在了天渊之内,身受天渊内堪比八景阳神的大妖龙雕一击,心脉尽断,腑脏破裂,瞬间毙命。 用他的死,换来了八血徒和火云狐族长公主的生。 通过八血徒之口传出来的信息,以他们与曹安的关系,是不太可能有人相信的,这个江湖,最擅长的就是以最大的恶意区揣摩别人,但这一次,那些幸存下来的散修没人说话,御兽宗也没人出来反驳,白云宗更没有。 这就值得玩味了,于是随着事情的发酵,各个方面的信息汇总下来,江湖中人才知道,他们在天渊之内遇到了大妖是真的,不管有没有传闻中的八景阳神那么强大,但足以碾压天人境是真的。 御兽宗兽婆、白云宗沈天河,都是直接被吓跑了的。 在这种力量面前,苏今窈显然是不具备力挽狂澜的能耐的。 但他们依然活着出来了,完好无损,那最好的解释就是曹安真的身死了。 深渊之外,老狗伏在一百多里外的平原中,健壮的身躯藏进其中,杂草的高度完全可以将其完全遮掩,刚才通过天赋神通,从附近过往商队之人的口中了解了一些关于自家主人的传闻,它伏在草丛中。 灵动的眼里闪过几分讥诮之色。 ‘愚蠢的凡人!吾主的手段岂是你们可以揣摩的?’没有谁比它更清楚曹安的现状,除了那几个傀儡,毕竟血契在身,不管相隔多远,它都可以通过血契感受到自家主人的生死,曹安若是死了,哪还有它。 倒是数日前它顿感虚弱发力的时候,是真的吓到了它。 好在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 嘴里叼着根草的它,目光随意的落在前方,那个方向是葬妖天渊,它的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叠叠的草丛,看到天渊之内的景象。 ‘待得吾主复出之日,誓要看看这天下江湖众人的样子,想来那一定会极精彩的。’ 就在这时候,几句对话若有若无的传入它的耳中。 “你确定真有一头神异的妖物藏在平原之上?” “千真万确,乃是我亲眼所见,状如雄狮,却又有些类犬……”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异兽斋 三合府的异兽斋,专门网罗围猎天下异兽,做的就是异兽贩卖的营生行当,皇朝天下,其实每个州府都有自己的特色,只是有些名声在外,有些却鲜为人知,青州出剑修,三合府异兽行当鼎盛。 异兽斋最大的客户还是御兽宗,御兽怎么可能不伤妖兽呢?四百年前还好一些,每一名驭兽师都会兼修武道,本身实力不错,御兽如虎添翼,但自从御兽宗【野蛮之躯】的修行总纲被盗取后,驭兽师的实力便一代不如一代。 御兽宗两门镇宗秘典,一是【万兽之心】,主心灵修行之法,为御兽之根本法门,二是【野蛮之躯】,主自身修行,武道杀伐,野蛮之躯为秘境传承,丢失了秘典的御兽宗也就失去了传承秘境。 口口相传的野蛮之躯修行法门,终归不及秘境传承,历经几百年发展,早就与之前的秘典记载相去甚远,自身实力不足的御兽宗弟子,就只能依靠妖兽,无论是历练还是行走江湖,都是靠的驾驭妖兽,以妖兽性命堆积出名声来。 其消耗自然庞大无比,那毕竟是一个大型宗门的日常运转消耗。 铁远山是异兽斋猎师之一,异兽斋一共有十二名猎师,也就是十二支猎人小队,所做的便是围捕妖兽的勾当。 此刻,铁远山双眸微眯,轻摸下颌,不是他不信眼前报信之人的消息,这小子是三合府土生土长的,他很清楚得罪异兽斋的下场是什么。 只是按照这下子所说,那已经是一头妖了,至少已经有了智慧。 为兽性所驱策的妖兽,是断没有可能放他回来的,男人讪讪一笑,搓着双手,“那个,铁大人,我提供了这些消息,这个赏金的事情,您看,您什么时候能给我呢?” 铁远山剑眉一挑,“我无法确定你说的这只妖兽的等阶和作用,得先带人去看过才能知道,按照你的描述,这样的妖兽在我们的图鉴里面没有,很有可能是全新的品类,你也知道,新品类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男人显然是清楚的,他脸上有些犹豫,“那不如这样好了,铁大人您就按次一等的奖励给我吧,我不赌。” “我连它属于什么等阶的妖兽都不知道,如何按次一等给你,次哪一等?你这么缺钱,又去赌坊了?” “这不是还没去成吗?之前听说天渊那边比较热闹,就去凑了凑,可惜,那入口我们这样的人进不去,白耽搁了时间,回来的时候也是老天照应,让我发现了那么一头神异的妖兽,还能从它嘴里逃回来,这就是手痒了,想着来铁大人您这换了信息,就去玩两把。” 铁远山冷笑两声,“连自己老婆都输进去给了别人的渣滓,我还以为你会收敛些。” 男人皮笑肉不笑,丝毫没有半点羞愧,大概是这样的话听多了,自然也就免疫了。 “就,就这么点喜好。” “往常的话,可以,今天这次,不行!你还得走一趟,带我们去那看看,你也别一脸的不情愿,如果真的是新品类的妖兽出现,那单纯是这个名头都能卖个好价钱,你的情报走一遭就能比之前更值。” “如果还是那种天赋异禀的异兽,那你小子可就赚大了,这一笔买卖,可就远胜你跑二三十堂了,你自己也是常客,你应该很清楚。” 男人挣扎了一会,一咬牙,“干了,铁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时间尚早,阿虎,点齐队里人手,招呼他们带齐吃饭的家伙,我们准备出发,这一次,咱们可能会钓起一条大鱼,对了,多备一匹马,这小子这一趟得跟我们一起出去,引路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门口那魁梧的汉子抱拳,诺了一声就下去忙了。 汉子拿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几大口,连着那茶叶也索性用手指一扒,全扫进嘴巴。 “走吧,跟我去外面等着吧。” “唔,好,就来。” 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又两手齐动,抓了一大把的糕点,塞了一部分到自己口袋里,其他的都直接塞进嘴巴。 铁远山就站在门口,“茶水就不算你了,糕点的钱从你的赏金里扣。” “别啊,铁大人,我就是饿极了,不然我给放回去?我这就回去放。”嘴上说着,身体却没有动静。 铁远山似乎懒得跟这个无赖子继续纠缠,这种为了赌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主儿,确实不能以常理衡量,当先一步走了出去,这汉子嘿嘿一笑,将那沾了自己手指印的糕点放进嘴巴,脚下速度却不慢。 两人出了异兽斋侧门,一堆十二名猎人早已整装待发,清一色的高头大马,马鞍两侧捆着两个巨大的兽皮袋子,里面全是一些猎人队惯用的陷阱工具,除此之外,人人背弓负箭,持长矛。 他们的体型都要比普通人大上许多,这些都是老猎手,又经过异兽斋培养,他们不止能猎妖兽,更能猎人。 “上马,前面带路。” 男人嘿嘿一笑,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以一个狼狈的姿态爬上了马背,但猎人队里没人发出声音,仿佛看不到一样。 这汉子的骑马动作并不规范,但他骑得很稳当,这不是训练出来的,而是在无数次逃亡的过程中练就的,铁远山看得心下有些震撼,真要是出了问题,自己身后这群猎人可能会在马匹的错乱中被跌下马背。 但看那汉子的手脚动作,以及他自身的体重,却是不太可能被掉落的。 ‘一身好本事,没用在正途上。’ 一队人马以极快的速度出了城,整个视界豁然开朗,那汉子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数倍,马匹驮着他,仿若无物,鬃毛迎风飘荡,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经甩开了猎人队大截。 猎人们不一样,马背上的东西太多,他们想快也快不起来。 “慢点,我的猎人跟不上你的速度。” “我到前面等你们,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跑了,你们的马儿也是如此,就让我们跑一段。”没成想,那汉子却并不理会,声音在风里,飘了过来,落入铁远山等人耳中。 “这厮真的不会骑马吗?” 铁远山摇摇头,“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是个烂人。”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张来 身后的副手笑了笑,“确实是个烂人。” 一队人马行了足有小半日,才从城中来到平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这两句话倒是跟面前的景象正好配得上,唯一的遗憾就是现在是白天。 此间不同商道,也没有什么资源,鲜有人来往,荒草又浅入深,有矮渐高,行至一刻钟后,人坐于马背上,荒草的穗苗都能扫脸而过,看样子也不是说什么异种,就是普通的杂草,却能在这荒原之中长得如此之高。 “赖子,你确定你没有走错吧?”铁远山皱着眉。 “没错,我当时就想着顺路,便过来瞧一眼,反正从这边也能回到城里,就当是自己跑一趟任务了,没成想是真的有收获,再说,我这胆子,您也是知道的,我骗谁也不敢骗铁大人您啊,毕竟我赖子也就只会这点本事,离了三合府,可怎么活得下去呢。” 铁远山不太想听他叨叨,“还有多远?” “快了,就在前面不远。” 赖子本姓张,单名一个来字,张来,只是不知道怎么叫着叫着,就成了赖子,像他这样的烂赌鬼,好像也没人在意他本来叫什么名字,渐渐地,别人也就只知道他赖子的名头,却不知道他大名叫什么。 当日,赖子依旧像往日一样,在赌坊里输了个精光,还被打了一顿丢出了赌坊,这些事对他张来而言,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踉跄着就去八风茶楼听说书,他最喜欢那个说书老头讲盗圣的故事。 尽管那只是话本小说里编出来的人物,但也正因为这样,才能更受人欢迎,编出来自然是照着大家喜欢的样子来编。 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几桌从外州府而来的散修,脑子向来灵光的张来从中看到了希望,天渊那是什么地方?妖兽的大本营所在啊,这么多的武夫往天渊里面钻,保不齐就能惊动一两只妖兽从天渊里面跑出来。 想到就干,当天就跟着人摸到了天渊外,看着前方的深渊和罡风,赖子所有的打算全部空了,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天渊从来没有爆发过兽潮了,尽管他的这个答案并不准确,但却是,那条深渊和自深渊底部吹出的罡风,断了想要逃出天渊的普通妖兽的路。 苦等几日,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往荒原的方向走去。 荒原有什么,最多的就是狼,还有鬣狗,赖子来到荒原的第二天就遇上了狼群,整整十二只灰狼将他围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死定了,而在这个时候,一道神异的白影出现了,赖子只觉得一道风缠住了自己。 清风迷眼,良久之后回过神来,人就已经离开了原地,出现新的区域内,而这里距离那出口之处不远,他自己是认得路的。 回首看了一眼那还有半数身子藏在草丛中的妖兽,虎头、犬耳、狮尾,通体雪白如玉,阳光下,散发着异样的光泽,那双眼睛里,已经有了人性,他感受得出来,那妖兽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转身就消失了踪影。 感激之情在心间一闪而过,旋即升起的就是贪念,如此异兽,他赖子敢以自己一辈子手风来赌,这绝对是一头价值远超自己以前所见妖兽总和的异种,单凭借带着自己离开的那一手,只是消息,都能在异兽斋卖个好价钱。 心中的那点感激和愧疚一闪而逝,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叮当响的铜板和白花花的银子来得实在。 “到了,铁大人,我就是在此处见到的那头异兽。” 前方,确实有杂草被压弯一片,那是个人形的样子,正是之前的张来留下的,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那头异兽的地方,而是他被救出之后停留过的地方。 “上前看看!” 铁远山吩咐了一声,自己也顺势下马,身后几名猎手跟了上去,在周围查看了起来,地上确实有一串足印,但奇怪的是,足印仅仅只停留在赖子压弯了的草坑之前,其他地方并没有,如果是妖兽的话,不可能只在这里留下足印。 赖子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笑着走了上来,还从兜里摸出一块糕点吃着。 “怎么样?铁大人,我没有骗人吧?” 啪! 还没等他嚣张几秒钟,就被铁远山身后的一名猎手一巴掌甩了出去,常年摸弓玩枪的主儿,手上的力量可不是张来这个‘精细鬼’可以想象的,那一巴掌,直接将其掀飞出去,离地而出,重重砸落到草堆里。 脸上瞬间红肿了一片,有那么一小会,整个人起来后,都是茫然的状态,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疼痛和怒火,暂时压制住了他的胆怯,“你踏马的干什么呢?打老子干什么呢?” “你找死不成?为何足印只有这一片有?真当我们是白痴吗?自己弄出一片虚假的足印,就想从异兽斋里骗钱,你可真是寿星公上吊,你嫌命长,这么多年来,还从没有人敢在异兽斋干出这种事情来。” 看着面前那怒气冲冲的猎人,还有对方极具侵略性的身形。 赖子一时间怕了,低下头,“我,我没有骗人,是真的,但那妖兽能御风,我被它救出来的时候,就是感觉到有一股风在我身边,只是我没能睁开眼睛看清楚,没感觉过了多久,人就已经到了这里。” 铁远山猛地转身,“你不是跟我说,你只是在这里遇到它的吗?现在怎么又成你自己被救了?” “我……” 铁远山双手抱胸,也不说话,一双锐利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刮在张来身上。 顶不住压力的张来只能如实将事情说了出来。 铁远山双目微眯,“它救了你,你却要把它卖了,真是有意思,不过无所谓,我们自己做的就是这个行当,越是有价值的妖兽,我们越喜欢,赖子,你干了件好事,至少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单就这御风一种能力,就足以给你一个乙等的悬赏奖励。” 张来眼中泛起了光芒,浑然不顾脸上的疼痛了。 “铁大人,此话当真??”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玩个游戏 “千真万确,前提是你得帮我们抓到它,我可以做主,直接给你一万两银子,这笔钱,足够你把这些年的窟窿填上,甚至还能在城内潇洒一段日子,怎么样?”铁远山收敛了真气,以肉身感知着那蹄印中的气息。 他是顶级的猎人,这除了修行之外,还有他天生对气息的敏感,死亡的气息啊,他从那蹄印中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一头活着的妖兽,怎么会有死亡的气息呢? 但很明显,张来没有这个本事制造死亡气息。 ‘平原之中,藏匿着一头与死亡有联系的大妖,御兽宗若是得知此消息,不知会如何作为。’ 想着这事,铁远山双眸阖上,又以真气封闭听觉,至此,五感之中封其二,形身闻味触,便只剩下最后三种,它们在这一瞬间,感知被放大,天地间像是一瞬间有了自己的味道,风有味、空气有味…… 独属于那头妖兽的死亡气息在空气中,尤为独特,便是已经淡了很多,却依旧清晰可查,赖子没有骗他。 猎人小队无人敢扰,皆是下马而行,人噤马静,训练有素,想要开口的赖子也被其中一员猎手捂住了嘴巴,拖到队伍后方,在那慑人的目光中,吞回了所有的话,没敢多说什么,几乎是被人单手拎着,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老狗没躲,它胆小,也怂了些,却对本身实力定位更加清晰。 因为和自己有关联,只要一发动天赋神通,便能清晰的感知到这群猎人队里的一举一动,对它而言,天地就像是一个任他予取予求的信息库,百无聊赖的静卧石上。 一团篝火,数只被啃得干干净净的兔子骨架,甚至还有闲心找来了几根木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茅草凉亭,就盖在大石上,这要不是石头上躺着它,每一个从这路过的,都只会以为这是一个‘人’居住过的。 哪有妖会干这种事呢?还吃熟食。 荒原是很大的,广袤千里不是一个形容词,铁远山只能靠敏锐的气机感知追踪,速度上自然快不起来,但他的内心是火热的,脚下的速度自然也是越来越快,之前是千缕风中寻一丝气机,现在是千缕气息中,寻最大最浓的那一丝。 铁远山睁开了双眼,他能察觉到自己等人已经很接近那头妖兽了,不自觉的更加小心了起来。 只是面前的景象有些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还好,身边的猎人们都在,尽管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铁远山意识到了自己被骗了,面前的大妖实力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估,气机感知中,自己被摆了一道,按照气机上的反馈,自己等人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到达那大妖的所在之处。 “你们是在寻我吧?其实不用开口,你们的目的我都知道,只要是关于我的,你们就瞒不住我,人心果然才是最险恶的,你说我怎么说也算是救了你吧?不思回报也就算了,毕竟也没指望你报恩,却不想你反而恩将仇报。” 老黄爪子里还攥着一根兔骨头嗦咯着。 眼前的场景,让众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神异的大妖、茅草屋、篝火以及烤熟的兔肉,看它这个样子,显然已经吃了好几顿了,周围都是兔子的残骸,还好,没有人的。 江湖中有一种不太恰当的理论,越是接近于人的妖,实力越强。 而眼前这头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大妖,除了没有人形,那就跟人类没有任何区别了。 赖子想躲到后面,却只觉得一阵风又缠上了自己,下一秒,就已经跪在了茅屋前。 一张脸上满是惊惧之色,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发不出声音,这一下,更慌了。 “我感觉你似乎对我救出了你不太满意,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这就把你送回你该待的地方,你们几个,在这里等我,很快,我去去就回。” 众人都没看清什么动作,一阵清风吹动茅草屋檐,一人一妖却已经没了踪影,老黄的速度很快,驾风之下,这个荒原早就让它探知了个遍,那群灰狼的领地它很熟悉,片刻之后就带着赖子出现在灰狼群中。 清风流逝,赖子砸到地面上,周围都是灰狼,怕是不下二十只,这还只是留在领地内的灰狼,周围的灰狼慑于老黄的气势,没敢动,低伏着身子。 “赏你们了。” 话音刚落,清风一起就没了踪影,赖子没了束缚,起身就要逃,然而这时候,感知到确实没了老黄气息的群狼哪里能给他这机会,送上门来的食物,没道理拒绝,更何况这么大的狼群,本来就都吃不饱。 刚跑出没多远的赖子就被扑倒在地,很快,发出了几声惨叫就被群狼包围起来,不算高大的身体,很快被分食殆尽,连骨头都被啃食得光洁溜溜,一点血丝也没有留下。 老黄回到茅屋大石上,那一众人还在,没有人走,它眼里透着几分愉悦,这就是实力带来的感觉吗? ‘那这实力可还真是好东西。’ “我等不知是前辈在此,多有冒犯,还望恕罪,我等今日惊扰了前辈,自知理亏,断无三言两语敷衍过去的打算,只要前辈示下,力所能及,我等必倾尽全力。”铁远山一时间还有些摸不清楚面前这头大妖的实力。 那一手难缠的御风手段,他自己没有把握对付,有这能力在,自己等人拿它没办法,它却可以轻易对自己身后的人动手,这些老兄弟们,可以死在狩猎场上,但绝对不能死在面前这种结局注定且毫无意义的处境里。 他隐约能感受得到,这头大妖的实力并没有多强,但智慧绝不弱于人,一身天赋手段,更不是那些寻常妖兽可以比拟。 它的弱,单纯的只是因为实力还没有提升上来,年纪在妖族中怕是真的不大。 他不知道的是,老黄的年纪,别说在妖族了,就算在人族中,也不大。 老黄只是扫了他一眼,“你并不畏惧我,你只是在担心你身后的同伴,你甚至觉得,以你不到武罡境的修为,就算奈何不了我,也能从我手里逃走,我说的对吗?” 铁远山心中咯噔一下,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是远山有眼不识泰山了。” “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老黄动了动身子,从大石上站了起来。 “前辈请说。” “放你们离开不是不可以,但你也知道,三合府是什么地方?有些事情,即便我自己不怕,但总接二连三的发生,也是很烦的,这样吧,这个游戏很简单,你们算你在内,一共十三人,每个人只要你们保证不会以任何形式把关于我的信息泄露出去,我就放你们离开,这个游戏简单吧?” 铁远山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前辈请放心……”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黄打断了,“你先别忙着答应,这个游戏简单,却也不简单,你们得发自内心的承诺,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是否发自内心,我自有我的判断,一旦你们中间,只要有一人,说的是假话,你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这里距离出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不管你们是骑马还是如何,这段时间都够我将你们各个击破,让尔等葬身于此,这一点,你可以完全相信,我有能耐做到,我们可以把这个游戏称之为真心话,现在给你们时间决定。” 铁远山忽然意识到自己想差了,这个所谓的游戏,比立下武道誓言还要艰难,是,正如它所言,说简单就简单,但说难也难,一众人的生死,全看各自的心齐不齐。 立下武道誓言,也无法说出去,但那是因为受到了誓言约束,而论心的话,哪怕只是冒出那么一点点贪念或者苗头,都有可能让整个队伍全部命丧于此。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转身看着自己这群兄弟,他们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可以做到训练有素,但他却无法控制他们的内心,他们每一个都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意志,这不是人为可以改变的。 “队长!” “队长!” 一种憋屈的情绪在他们之间泛起,一群猎人,终日狩猎妖兽,如今却还没出手,就被妖兽逼到了这个地步,铁远山深吸一口气,取下了身后的长弓,从马鞍上拿下了自己的配刀,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身后的一十二名猎手也是如此。 亮出了刀兵。 老黄并没有生气,也没有畏惧,“看来你们已经作出了选择,不管怎么样,终归是想要搏一搏,其实干嘛不玩一下呢?反正如果赢了,你们就都不用出手,如果输了,也不过是再走现在的路,为什么要直接走到最后一步呢?” 铁远山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死死锁定老黄。 理由很简单,他不相信这头大妖没有想到,游戏没做,队伍还是一条心,可一旦做了,过了还好,没过,你让其他兄弟们如何看待那个或者那几个带着其他想法的兄弟?现在打还有一线希望,游戏后打,那可能还没打自己这边先散了。 玩弄人心的妖物!! “得罪了!” 猎人抛弃了他们最擅长的东西,弯弓搭箭,十三支箭矢如雨般直刺老黄…… ------------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狗老黄 箭矢所到,早已空空如也,撞上巨石的箭矢纷纷跌落到地上,但有一箭却没入了石中,强横的力量兀自带动箭尾高速颤抖,发出嗡鸣。 “那妖呢?” “哪去了?刚刚谁看清楚了?” 铁远山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有些高估自己这支队伍了,一群由尚处于凡俗阶段的武夫构成的猎手,真的能够对付一头已经拥有了超凡力量的大妖吗? “队长!救我!” 下一秒,一个惊恐的声音响起,却是那挤在人群中的年轻猎手,他是铁远山一手带出来的,从村子里带出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有点天赋的小子,如今已经列入了自己的队伍中,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成就必然是要高过自己的。 不管是猎人这个身份上,还是武道的修行上。 只是他没有机会了。 老黄的神通是驾妖风,风可以温柔,清风过岗,摩挲林叶,凉意习习,却也可以很狂暴,没见葬妖天渊之外,罡风甚至能直接扯碎人的衣袍吗?那是自然状态下的罡风,可如果这风被智慧意志压缩、控制了呢? 那么它的威力只会更甚! 就如现在,风自猎手身上无端生出,一片片血肉被带出,朝着周围四散开来,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阻止,就见他的整个身体,像是一根蒲公英穗,被一道无形的力量从脚下撸到了头上,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这一幕,显然惊呆了所有猎手,包括铁远山。 他双目血红,悲愤欲绝,“畜生,竟毒辣至斯,我铁远山不杀你,誓不为人,来啊,你冲我来啊,拒绝你的是我,朝我来啊,对对他们动手算什么本事,你出来,与我正面堂堂正正一战,你敢吗?” 老黄并没有回应他,回应他的是另外三名猎手与之前猎手一样的遭遇,这一次更快,一个呼吸的时间,三名猎手才发出了一声惨叫,血肉横飞,又是三具白骨倒在了地上,风,原来也可以这么残忍。 铁远山抄起弓箭,疯了一样朝着周围乱射,但这并没有带来好的消息,因为很快,又有四名猎手被选中了,这一次,除了铁远山,其他人都慌了,他们是经历过生死,从血与火中磨砺出来的汉子,可这样的战斗还是让他们胆寒了。 这都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毫无意义的被屠杀。 他们翻身上马,想要逃离,可刚上了马背,那恶风就找了他们,人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落到地面就只剩白骨,比野兽啃食还要干净。 一旦有人开始跑了,那数年血战所累积的那点勇气,就根本不足道了,一瞬之间,哪怕前车之鉴在此,他们也要逃,结局自然已经注定,一两个呼吸的时间,你能逃多远呢? 铁远山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荒原中,就剩下了自己,它杀光了所有人,却独留了自己一人。 一道白影重新回到了巨石上,依旧卧在那里,举止如猫般的优雅。 “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珍惜。” “妖就是妖,就算是沐猴而冠,学了人样,依旧没什么人心,我们就算是得罪了你,也罪不至死吧?如此歹毒狠辣的手段,只恨我自己学艺不精,不能亲手将你杀死,为兄弟们报仇,但你别得意,人族之中的大修终会出手的。” 老黄笑了,“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倘若我的实力不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想你身为异兽斋的猎师,比我更清楚,不过就是弱肉强食而已,何必要把自己搞成一副受害者的模样,你站在强者位置上的时候,也没见你心生怜悯过。” “不过就是双方的位置对调了而已,这就接受不了了?” 铁远山张口想说什么,终归是老黄一句话堵住了所有,这个道理不对,但这个道理也对,他自己站在人族的立场上,而对方是站在妖族的立场上,种族不同,自身立场和态度自然也就不同,所得出的道理不同似乎没什么可意外的。 老黄见他如此,嘴角扯出了一个类人的笑容。 “所以你刚刚那么歇斯底里的吼叫怒骂做什么呢?你觉得像不像以前被你们用陷阱困住了的妖兽?” 铁远山见此,没再说话,周身真气流转,一刀斩去,这是军中常见的鏖战刀法,不是多高明的武学,但胜在普及和不会有什么麻烦,因为大家都在学。 铁远山在这上面下了功夫的,一手鏖战刀法早已推陈出新,有了自己的领悟,这一刀,干净朴实,却快如闪电,稳如泰山。 但再快,终归还在凡俗之流。 当的一声脆响,刀斩在了石块上,恶风在身体周边泛起,顷刻间将其撕碎,散落一地。 老黄攸然出现,一阵风卷走了周围所有的血迹和肉块,连一丝血腥气都察觉不到,它的目光里带了一种异样的情绪,那是一种之前几乎从未有过的情绪,与曹安无关,与本性无关,而是功法进阶以后,有些来自远古的东西,影响了它。 …… 知晓老黄信息的人死了,三合府内再无人来打扰过它,而异兽斋,除了损失一队猎人队外,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生意依旧火爆。 曹安一直没有出现,在各方势力走出天渊后的第六个月,一直卧在石块上休息的老狗猛地睁开了双眼,第一时间驾着妖风卷过荒原,风势之强,所过之处,一人多高的杂草都被一片片压得低下头来。 但它走的方向,并不是曹安出来的天渊入口,那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它朝着远离曹安的方向疾掠而去,甚至没有一丝迟疑的意思,在感应到曹安靠近天渊的入口的一时间,就驾起了妖风…… ------------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山 一道飞虹掠出天渊,罡风搅动锁链,却没有搅动曹安御剑而行的身影,平稳的落到深渊后方的平原上,年剑一声清鸣,悬在曹安身后。 终归还是没能破开天人限制,踏足六景天人境,甚至连五景武罡也没有圆满。 湖边假死,使得他在生死之间,完成了第五魔劫的死而后生,破而后立!以及第七养魔的溃败转化为征服,毁灭始有创生,从死睡里苏醒。实力尽复不说,还修成了万剑归宗,在他原本的设想中,葬妖天渊是修炼第八催魔的最好试炼场。 催魔第八:与人动手过招,务令魔种发挥得淋漓尽致,魔种人心两者水乳..胶融,神意汇流,变化无穷。人再不是人,魔种也不是魔种。 但他想差了,高阶妖兽无法达到试炼的目的,低阶或者同阶的妖兽,又只是一些蛮力有余,而变化不足的对手,无法达到催魔第八的要求,这点漏洞在开始的时候还好,五景进境可人,毕竟妖兽皮厚耐操,每一次打斗都足以让曹安感觉酣畅淋漓。 可仅仅只是酣畅淋漓,却无法真正完全且充分的催发魔种,每次都差一点,就是差了这一点对曹安来说就是一步之遥,天地之隔,始终不明所以的曹安,在前两天终于找到了答案。 人心!! 妖兽之流,虽有等人的智慧,但终归不是人,人族武修,招式功法都是经历了无数代人呕心沥血,从一场场搏杀中领悟出来的,那是智慧的结晶,外加人心之机变,就绝对不是这些妖兽可以比拟的。 尽管在这片土地上,普通人族依旧处于弱势,可那只是受先天所限,实力对等之下,妖兽之流并不是人类的对手。 龙雕站在天渊边缘,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曹安。 “希望你以后别再回来葬妖天渊了,历年以来,值守天渊的大妖都无所事事,唯独到了我这里,天渊被你给搅得鸡飞狗跳的。” 曹安微微一笑,凝音成束,传了过去,“我并未造成杀孽不是吗?不过就是跟你们天渊的原住民们进行了一次武道上的交流而已。” 龙雕对此嗤之以鼻,“你若是真是来造杀孽的,早就死了,你当还能像现在这般活蹦乱跳的走出天渊吗?” 曹安冲着龙雕微微稽首,“道友,再见。” 转过身,眉头微微皱起,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四野,内心有些奇怪。 “老黄哪去了?按照之前的惯例,此刻的它不是应该早就出现在这里了吗?”一纸血契,是勾连曹安和老黄的,老黄可以通过血契,感知到曹安相安无事,曹安也能通过血契,感知到老黄的状态,而老黄因为其先天种族的天赋,可以通过血契,找到曹安的位置,而曹安不能。 让曹安察觉到有些奇怪的是,在他从天渊出来的某一个瞬间,他感觉自己对老黄的掌控似乎弱了些,尽管他从来没想过要掌控老黄,可对于自己能做事情,他还是很清楚,只有一瞬,之前并未留意,现在却让他不由得有些奇怪。 噌! 一声轻响,三枚铜钱高高弹起,随后落入曹安手中,看着手中三枚铜钱。 “自己想离开吗?” 心中的一缕异样一闪而逝便再无波澜,记忆里的经历越多,对这些别离就越是没多少感触,哪怕是与沈重的三年之约,也只是为了给自己一点事情做,有个心灵的锚点,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多少归属感,从来都是。 以至于很多事情上可以做到大度,可以做到不去计较,他是真的怕自己在这个世界飘着飘着,就真的漫无目的了,像一片落进了河流中的叶。 “那么现在,北上御兽宗吧。” 终究是要找人打架的,无端端的,总觉得心里提不起那种兴趣,以当下的情形来看,最合适,也最靠近自己的,无疑就是御兽宗了。 这天,一个背着大大黄皮葫芦的男人出现在三合府府城,一袭青色袍子,不知名的木钗束住一头长发,额前挂着一绺白,此刻正值傍晚时分,是整个三合府最热闹的时间,那些过往的商人、侠客会在这个时间点,进入城内,寻找落脚处。 而忙碌劳累了一天的原住民,这个时候,也会‘归巢’休息,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呵,又一个拾人牙慧的。” 曹安抬了抬眼睛,是一个坐在靠窗位置的粗犷汉子,年约三十左右,桌前摆着一壶酒,一碟酱肉,一碟花生米,很经典的配酒小菜,一把大环刀置于桌边一角,煞有气势,他是侧对着曹安的,见到曹安的视线看过来。 斜着眼瞥了过去。 “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给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曹安微微一笑,“我不信!” 他身板挺得很直,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样,脸上带着笑容,风轻云淡,就像是朋友之间的一句你吃了吗一样。 “你在找死?”汉子停下手中的筷子,目光里透着狠厉,武夫都是血勇之徒,三两句话不合心意就能大打出手,甚至摘人脑袋,不是说所有的武夫都不讲道理,而是江湖中存在大量这样的人,以武逞勇。 侠以武犯禁,不是一句莫须有的话。 “你可以试试。” 这汉子一把抽出桌上的大刀,原本还打算过来打圆场的掌柜,跑到了堂中央,吓得两腿一抖,身子一颤,哆嗦着自己圆溜溜的身体急忙转身往回跑,钻到了柜台后面。 两个人之间距离不远,中间又没有桌子相隔。 汉子抽刀,双足发力,身形如箭矢般射来,一瞬就来到了曹安跟前,手中大刀横斩一击,位置切得正好,是铁板桥都无法避开的一刀。 曹安身形未动,精神力操控年剑护住了腰侧,在大环刀切入的一瞬间,直接震碎了汉子手里的刀,那护身罡气受到刺激,瞬间作乱,无数道细小的剑气透体而过,汉子浑身上下溢出了鲜血,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双眼尽是不甘之色,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句:你竟是武罡境界……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拜访御兽宗 护身罡气中有了魔种奇异能量的混入,将明玉真气与剑气完美糅合在一起后,增添了不少厉害的手段,不似死物,犹如活过来了一般,收发随心,自动护主,也比曹安所了解的武罡更为敏锐、霸道。 葬妖天渊中,这一门护身罡气就救了曹安不少次,适才,以年剑格挡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不然以这汉子的实力,是破不开这一身护身罡气的。 “你是何人?” 曹安所展露出来的实力,让在座的江湖武夫皆是大为震撼,这皇朝天下,武罡不少,可也不是随便就能遇上的,跑江湖的,见的大多都是些凝气开脉的武夫,于上层武夫而言,天人是一道分水岭,天人之下皆是俗流,天人之上,始为超凡。 但对绝大多数武夫而言,武罡才是一扇门,推开了,就此步入高手之列,推不开,大概一辈子都是跑江湖的忙碌命,别说什么自由,餐风露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新鲜感过去,终归是会疲惫的。 今日,这客栈之中,居然有一位武罡强者。 曹安瞧了一眼对方,说曹操曹操到,本来还想打听打听,怎么去的御兽宗,没想到眼面前就有四个御兽宗女弟子,手中的竹杖和一身绣兽袍十分惹眼,御兽宗的服饰色调偏素,淡灰色,该是常年需要与妖兽打交道,不宜穿着过艳的缘故。 他们又都素来不以衣服颜色区分地位,区别在那绣兽的图案上,曹安看了,但不太了解,只能大约从几人修为上判断应该是御兽宗的内门弟子一流,几人神情紧张,从曹安刚走进客栈的时候,她们就已经注意到了。 实在是曹安身上的气势不太像是扮的。 “曹安。” “胡说八道,曹安早就死在了葬妖天渊,你到底是何人?”领头的女子盘着妇人髻,年龄稍长一些,在四人中也是最有气质、最漂亮的一个,秀眉微蹙,冷声喝问。 “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我的确是曹安,没死在葬妖天渊内,活着出来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在座的人便大概意识到了什么,相继起身,仓皇溜出这里,御兽宗兽婆带人杀入葬妖天渊的事情,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如今人家曹安活生生的回来了,那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报仇的。 “你已经是武罡境界了?” “对,拜你们所赐。这次出来,正想上你们御兽宗走一遭,这一事不烦二主,就请四位带路如何?” 何字出口,年剑于空中一化四,散出四月剑,余下归入剑鞘之内,四柄小剑在空中瞬间恢复到了正常大小,滞于空中,锁定了四人气机,引而不发。 曹安将蓄势手段融入其中,此刻,四柄长剑上的气势正在节节攀升,剑身嗡鸣颤抖不止,四人心中胆寒,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到她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锁定了,眼下,不敢动弹,生怕自己的一个举动,面前的剑就脱离控制,将自己斩杀。 端木鱼在这一刻,清楚的意识到了曹安的恐怖,他不仅是踏入了武罡境界,在武罡境界之中,必然也是顶级的那一层次,自己四人,根本连别人手中一击都承受不住。 看了看身边的三名同门,脸色变得更差。 “我同意带你前往御兽宗,还请曹少侠不要伤害我同门。” “我又不是残忍嗜杀之辈,你们这般担心作甚?” 几人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死去了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神情略显古怪。 若是以前的曹安,或许还真的会有人信,自在江湖中扬名以来,那个曹安似乎还真的就没有多少杀心,但眼下,几个御兽宗弟子是不太相信的,曹安也不做解释,召回四剑,就寻了一张空桌坐下,冲着那边掌柜的招了招手。 “掌柜的,上点店里特色来。” 圆球一般的掌柜哆哆嗦嗦的走出柜台,“好,好嘞,我这就去吩咐后厨,客人稍待。” “等我吃完这一顿饭吧,你们要是自己也饿了的话,可以先回到你们原来的位置上吃饭,天渊呆久了,有点想念这点口腹之欲了,你们能理解这种感觉吗?”他不只是想吃点美食,也想多说两句话,在天渊内,几乎都没什么人陪他说话。 这家小店的厨师手艺不俗,也有可能是曹安自己太久没有尝过的缘故。 御兽宗坐落在府城东方,是曹安所见宗门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占据了一整条小型山脉,其中以石阶、步道和连桥沟通,宗门中的建筑并不多,距离过长之处偶尔会有几个凉亭,更多的是以阵法圈出来的牧场。 偌大山脉之间,只有寥寥几个殿宇群,那些都是宗中要害部门。 端木鱼道:“御兽宗不同其他宗门,占地虽广,但那是用来豢养妖兽的,宗门弟子虽然也不少,但散落到这广袤山脉之中,就不算什么了,导致的就是你现在所看到的这副情形,我们快到了,有我们在,可开启宗门护山大阵,免去你一番力气。” 曹安笑了笑,“这可不是免去我一番力气那么简单,镇压一府之地的宗门,若真让你们开启了护山大阵,恐怕我今日就要无功而返了。” “那你不担心等你进了御兽宗之后,我们开启了护山大阵,瓮中捉鳖吗?” “你们一宗之根基都在于此,孰轻孰重,想必你们宗门中的掌舵者,要比我更拿捏得清楚。”曹安不以为意的说着,但听在几人耳中,却如魔头之言。 他这是要逼得宗门人心涣散啊,可她们更知道,如果曹安真的做到了那步,宗门真的有可能将当初参与天渊之人交出来,以平息今日之局。 “现在我们已经进了宗门大阵,曹安,你若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端木鱼的声音有些颤抖的说着,她的目光看向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最上面,是宗门主殿所在,脚下的这座峰是整个御兽宗中最大的一座。 日头偏西,残阳如血。 “白玉京曹安,今日拜访御兽宗!!” ------------ 第一百四十章 神像白泽 声音不大,却是真正的言犹在耳,浑厚的内力加持下,曹安的话瞬间扩散到大半个宗门之中,千里传音虽办不到,但数百里却是绰绰有余,清晰的落入御兽宗大半弟子的耳中。 白玉京三个字对于御兽宗,乃至整个皇朝天下的人来说,可能是陌生的,但曹安两个字,对整个御兽宗来说太熟悉了,特别是御兽宗的高层,当日葬妖天渊之行,可不就是他们一起决定的吗? 正在修炼中的兽婆猛地睁开双眼,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曹安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不过他大概也能猜到御兽宗中之人对与他活着走出天渊,并且找上门来的态度,愤怒?诧异?不可置信?或许兼而有之吧。 “咱们这样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你指路,我们先行一步。”说完,曹安不等身边的端木鱼答应,一把就将其拉上了年剑,剑光化虹,破开前方的空气,径直朝着主殿的位置奇袭而去,速度之快,远胜寻常天人的御空手段。 这让端木鱼的心下更加焦急,曹安越强大,就意味着自己宗门落败的可能性越大,尽管一个天人境武夫,挑翻一个覆压一府之地的顶级宗门,听起来 有些不可能,但放在曹安身上,他却无奈的发现,这个可能性还真的不低。 “白玉京是你的宗门吗?” 曹安露出了笑容,脸上露出了几分回忆之色,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口中的宗门,对他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啊,我的宗门,也是我一身所学的得来之处。” “那一定是一个很强大的宗门,可为什么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你不用套我的话,天下宗门万千,你还能知道所有宗门的名字吗?那些隐世不出的宗门,不在皇朝之内的宗门,中央神州天下的宗门,你见过多少,又了解多少?此地不过是这个世界南部的一隅而已。” 端木鱼眼里的光一闪而逝,曹安说的这些她知道,年轻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要去那些地方走一遭,去见一见,但真当自己长大以后,才发现,自己好像连脚下的三合府也没有走完,更遑论走到那些地方了。 情亲、友情、生存、实力这些东西像是一道道锁链,随着年岁的增长,一条条从三合府御兽宗中生长出来,像茧子一样的将自己锁住,套在里面,以至于寸步难移。 人其实也跟树一样的,在一个地方待得久了,就会生根。 树的根好移,但人的根难易。 失落想一阵涟漪,在端木鱼心中泛开,她没有再说话,目光看向这座自己从小长大的宗门,一时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直到一座麒麟身姿,头生两角,长着山羊胡子的巨型雕塑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到了!” 曹安按剑落地,年剑入鞘,抬头看着面前的雕塑。 “白泽吗?我还以为你们御兽宗的主殿之前,应该立的是你们的开山鼻祖。” 雕塑高约六丈,占地不小,处于整个主殿之前的空地上,通体以白色的异石打造而成,莹白如玉,但以曹安的感知,这材质并不是玉,他自己修行的明玉功,对玉石一类的敏感无人可比。 此刻,主殿周围只有依稀几个弟子在周围,手持利器,却不敢靠上前来,作防御姿态,远远的看着,曹安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 目光落到了端木鱼身上,示意她应该给自己解释一下。 “宗门相传,当年我宗开山祖师曾与白泽大妖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这才了解天下所有妖兽的名字、形貌和驱策的手段,这才有了后来的御兽宗,祖师开宗立派之后,便在此地立了白泽神像,自那以后,就此传了下来。” “你家祖师既然能跟白泽大妖一起生活过,没说起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吗?”曹安不太相信这个传说。 “没有,祖师没提,后辈弟子不敢问,久而久之,就成了无人得知的秘密。”端木鱼的语气很轻,也很淡,像是失去了心中所执,有一种凡事在无所谓的感觉。 曹安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境有变化的,不过自己没兴趣理会。 天边数道强大的气息正朝着这边涌来,曹安抬起头,收摄心神,“你们宗门的人来了,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回你该回的地方吧,你没有参与天渊之事,我这边,你完全可以脱身事外。” “你真是一个魔头,这种时候,也不忘对我们这种小喽啰使用心术。” “我还真没有,不过是说实话而已,多说无益,走吧。” 第一个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天渊所见的兽婆,她身下是一只通体火红的孔雀,一身清鸣落在主殿之前,从兽婆脸上的表情大概可以看得出来,她对死而复生的曹安,还是很忌惮的,以天人境修为,居然没有直接对曹安出手。 “真的是你,曹安!你居然没有死在龙雕手中,还从天渊之内走出来了?” 兽婆在这之前,就已经在心下九分确定了,这个所谓的白玉京曹安,就是那个曹安,但没见到的时候,心里终归还是不太相信的。 “有些日子没见了,兽婆,别来无恙。” 老太婆手持竹杖,无形的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笼罩在曹安身上,满是沟壑的老脸上,此刻竟是无端的平生几分威严。 “曹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当日天渊之内未竟之功,合该在今日圆满,兽奴听令,给我拿下曹安。” 兽婆一声怒喝,十八道身影从周围殿宇上一跃而下。 曹安瞳孔一缩,不是畏惧的,而是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慑到了,这就是所谓的兽奴吗?一些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它们九男九女,像极了曹安记忆中那些影视作品里的兽人,只是那些作品里的兽人,好歹还有自己的意志,双眸之中有着灵性。 而面前这十八个兽奴,眼神里却只有疯狂的杀戮欲望,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破坏一切的欲望。 随着兽婆一声令下,他们比野兽还要野兽,以最快的速度,浑然不顾的冲向曹安! ------------ 第一百四十一章 你的对手是我 战斗伊始,曹安就知道自己这一趟是赌对了,人在武道上,会返濮追求兽性、野性,但人终归是人,他们在战斗之中,往往会无意识的将人类的思维和天生智慧展露在其中,但野兽没有,战斗的差距自然而然的显现出来了。 曹安的感官灵觉被催动到巅峰,以一种奇异的视角,将整个战场尽囊其中,一人独面十八名兽奴,剑未出鞘,葫芦未开,纯以拳脚之利,勇搏兽奴,周天护身罡气全开,擒拿手段在此刻锋芒毕露,只要拳脚与曹安有所交接,敌人便如同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葬妖天渊内半年之久的疯狂战斗,绝不是仅仅催发魔种这么简单。 将力学和武学基本道理运用到极致,才是曹安最大的收获,卸、引、提、拉、发,根本都不用经过思索,完全就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根据战斗一瞬间,所接触到的力量,本能的反应,攻守兼备,以攻代守。 曹安沉浸与战斗中,对外界之事亦有关注,只是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他身在战斗之内,并不知道自己的战斗表现在外人看来是何等样的。 就像一头冷静的野兽,比兽奴还要野兽,时而灵巧如猿、时而力大如象,时而凌厉如鹰,时而迅猛如豹,他像是这个战场中的顶级猎食者,丛林里的暴君,以他自己的手段,收拾着自己猎场内的猎物。 拿龙、截脉、卸骨,短短是几个息的时间内,一十八名兽奴便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有的直接身死当场,端木鱼看得脸上的愁容又深了几分,兽婆一样不发,脸色阴沉,枯瘦的五指死死的攥住竹杖。 “来了这么多人吗?还真是看得起我曹安,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也来见见我的朋友们吧。” “剑圣龙儿、连城志、帝释天、无名!!” 曹安一声呢喃,连唤四人,与他们巅峰时期的战力相差无几,当他在完成武罡凝结的那一刻,几乎就能召唤完整的天人境大修了,四人对四人,毕竟是顶级宗门,不可能只有四个天人境大修,但曹安需要的不是用傀儡碾压整个御兽宗。 他要的只是一个战斗的环境,有此四人,足以护下他曹安一人,真要出了阴阳神的老怪物,自己还有葫芦可以自保。 当四尊足够资格的傀儡从曹安手中出现的时候,整个御兽宗便都知道曹安之前的传闻不假,甚至犹有过之,然而更让他们想不明白的是,这些傀儡从何而来,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样的高手不可能在这世间籍籍无名。 但曹安虽然只是低声呢喃,在这些天人境大修面前,就跟站在自己面前大声说话,没什么区别,名字是从未听说过的名字,甚至都不是曹安之前在青州时候召唤的那几尊傀儡。 什么时候开始,天人境如此的不值钱了? 兽婆虽为天人境,但年纪大了,寿数也没剩多少,便不再掌宗门权柄,退到了御兽宗第二线,安心豢养异兽,而同样退到二线的还有不少长老,不过这一趟,他们却都没有来,场上另外三人,是异兽斋传功殿殿主孔方圆、赏罚殿殿主段胤、斗战殿殿主褚威远。 这三人,在整个御兽宗可谓是除了宗主之外,绝对的权柄滔天的人物,当然,要配得上这手里的权柄,一身实力自然也是不差的。 御兽宗,十殿、三十六主峰,表面上,虽说各大主峰的峰主与殿主是同一级别,但隐藏的权利中,十大殿主绝对是远超三十六主峰峰主的,而这十大殿主里,又以面前的三大殿主为最,实力、权柄亦是如此。 一掌功法传度、二司刑律赏罚、三为宗门执剑,均是一等一重要之位。 几人都看到了出现的四名天人,个人神情不一,无法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内心所想,唯有现在无事一身轻的兽婆自是不用再去管理自己的表情,事实上,她年轻的时候性子火爆,直来直去,也得罪了不少宗门之人,向来就不是一个藏着掖着的人。 眼见其他三人似乎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她不由得怒从心中起。 “那就由我这个老婆子先讨教了,还望三位殿主不要自误,被一个小年轻欺负到了自己宗门里,还要在这里摆你们的殿主范儿,你们也看到了,眼下在场的可没有合适的小年轻为你们打头阵,不用摆那派头了。” 孔方圆面色无波,但他的话却在兽婆脑海中响起,“师姐误会了,您长我们,当然得由您先挑对手,我等在此为师姐掠阵,放心,段师兄已经通知了各大主峰峰主,大阵即将启动,倒是天罗地网之下,任他曹安上天入地也逃不脱我御兽宗。” “话说道这里,我想师姐应该明白我等的意思?” “晓得了,无非就是拖他时间,为几位峰主开启大阵赢取而已。” “师姐心思机敏,一点即透。” 兽婆显然不吃这一套,“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自己什么样子,还是望得清楚的。” 她手捏竹杖,面色发狠,一道身影从高台上扑下,形如鹰隼,双臂一展,下一瞬几如瞬移一般,掠至曹安正上空,四名傀儡也未见他们动作,只是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仰着头了,好像,他们本来就保持着这个状态一样。 曹安自始至终,都将自己代入到了兽婆的对手之中,全身气机灵觉都放在兽婆身上,她那边一动,就只觉得整个人头皮发麻,警兆忽现,心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骤然攥住一般,原本一直催动到了一处就有些后继乏力的魔种,终于像是破开了某种封印一样,晋入了另外一个天地。 曹安大喜过望,不过还没来得喜悦,就见那兽婆已经朝着无名而去,大概是无名的万剑归宗至高心法影响,以至于兽婆下意识的以为在场几人中,唯有无名是最弱的。 就在这时候,曹安按住了剑柄,整个天地像是骤然间被停滞了一样。 只此一手,便发动了曹安目前的所有力量,只为蓄势!! 在恐怖的魔种灵感之下,他甚至任由余暇抬起头,看向高天之中的兽婆。 “兽婆,你错了,你的对手是我!!”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御剑术 兽婆怒极反笑,“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后,身形一荡,直挺挺的杵在曹安正前方,也没有一点强攻的意思。 “好个后生小辈,是真当老婆子我这身子骨不利索了吗?竟欲以五景战六景,你若非故意耍花招,便让你身侧几个傀儡稍微让开些,老婆子虽然在御兽宗不任什么要害职位,但说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你若要与老婆子一战,老婆子我便给你公平一战。” 没有第一时间出手,畏惧是曹安身边的四尊天人傀儡。 “请!” 曹安念头一动,四尊傀儡退开三丈,呈四方之势,一面盯着曹安这边的情形,一面分出注意力看向主殿之前的三人。 兽婆眼中射出阴鸷凶狠的光芒,微微佝偻的身子一下子板得挺直,那略显浑浊的双目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清亮了起来,无形的危机感笼罩住曹安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通过气机感知到兽婆的身影了,所余探查手段,只余双眼。 曹安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天人合一,随时随地,融入整个天地自然环境之中,调动天地之伟力,随手一击便有天地之威。 那是力量层次上的压制,到了这个境界,真气的浑厚程度反而不是很重要了。 今日无雨,便是有雨,兽婆也不可能等待曹安融合自然,天人合一的。 灵觉放到最大,在强烈的危险刺激下,魔种的奇异能量发挥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曹安按住年剑的手开始剧烈抖动,面色有了一丝苍白,像是要控制不住手里的剑一样,谁都能感受得出来,那柄剑中,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 一面是无风亦无波的天人境界,一面是力量凝聚到了极致的一剑,两人都没有选择率先出手,这种情况下,完全有可能一招就是胜负生死,兽婆踏入天人合一之后,更加清楚这一点,她还在寻找曹安身上的破绽。 当兽婆手里的竹杖开始动的时候,曹安率先出手了,一道刺眼的光芒从刀鞘盛放,只一瞬间,蓄势凝聚的强大力量,就将曹安牵引到了兽婆上空,大脑中带来一阵阵的刺痛,那是曹安强行控制剑气的后果。 这一道道已经超出了曹安这个境界所能掌控的剑气,硬是在魔种的奇异能量和万剑归宗的至高心法影响下,在他手中成为一圈圈向下纵横交错的剑网,像是无数以椭圆轨道高速飞转的星辰一般,层层扩大,层层向下堆叠。 本该能够覆盖大半个御兽宗的剑气,在这一刻,被压缩到了这三丈见方的空间内,其威能可想而知,其速度快逾闪电,可当第一道剑气到达的一瞬间,曹安还是失去了兽婆的踪迹,一手汇聚的作为杀招的力量。 能不能给对方造成伤害且不说,直接连打都打不到对方,那就完全失去了意义。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战斗,你引以为傲的手段,在别人这里,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此刻,她就是这片天地,任何的气机变幻,都逃不脱她的感应,以他的心境,居然在这一刻,感觉到了一丝失落,终归是境界之差,无法填补。 就在这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如针刺一般扎入曹安的脑海,这一刻,本该是危机的恐慌,却成了柳暗花明又一村,若有若无的气机随着兽婆的出手,出现在曹安的感知里,剑锋倒转,剑气如潮。 兽婆脸上有些诧异,只是垂眸间,便想通了曹安寻到自己的缘故,心下还是有些惊讶于他的灵觉和感知,不过这些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竹杖一点,便是天地之威,煌煌落下,来自生命本能的畏惧充斥在曹安的心间。 险些令他直接散去手中的剑气。 “破!!” 曹安一声断喝,举剑迎击,蓄势之力,倾泻而出,毫无保留,天地之力与高强度压缩后的剑气,相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但产生的错乱感觉,却让一众境界不够的弟子当即昏死过去。 有些则忍不住捂着脑袋,主殿之前,三人挥手,三道力量格挡下了大部分的看不见的力量余波,曹安上衣尽数碎裂,体表如裂开未碎的瓷器一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撕裂伤,有鲜血从中溢出。 双手像无力的下垂,在刚刚强大的天地伟力之下,两臂骨骼生生被震碎,残余力量沿着经脉渗入体内,如万蚁噬体,眉心魔种释放出阵阵奇异能量,压制着天地之力,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将其完全压制下来。 只是要排除体外,显然还需要一定时间。 兽婆那边的情况比曹安好一些,只是没好到哪里去,她低估了曹安的这一击,近乎超越了凡俗的一击。 曹安,以另类的方式破开了境界的枷锁,以无限压缩压制凡俗的力量,达到对抗超凡的目的,但这个过程,并不可复制。 曹安来不了第二击,兽婆的状态也被打落,无法再进入天人状态,但她只是精气神受损,力量上,她依旧拥有着超越五景的浑厚真气。 兽婆嘴角挂着鲜血,看向曹安,“你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今日之局已然注定,曹安,束手就擒吧。” 道心种魔流转周天,曹安的伤势在以可怕的速度恢复,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缓缓抬起头。 “我从来就没想过在第一次出手就能战胜你,我只要将你从天人状态下打落,便已经达到了目标,我们之间的对局,现在才真正开始。”曹安狞笑着,气机引动,长发张扬。 “一月!” 听闻曹安的声音,兽婆以为是曹安又要唤来傀儡,神经猛地绷紧,周身真气勃发,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然而,傀儡并未出现,出现的是从年剑中溢出的一道流光,灵动如燕,似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划过一条圆融流畅的虹光,直斩而下。 “御剑术??” 御兽宗四人惊呼出声,此刻,不只是他们,整个御兽宗,将感知探查到这边的大修都第一时间察觉了此事,原本不为所动的他们,此刻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纷纷起身而出,一时间,七八道身影从各方主峰的大殿中激射而出。 御剑术真正的威名,是从朝廷和血灵神教中的那一次合作中,开始在大修之中为人所知的。那名大修手中就掌握了一门上古大术,名为御剑术,其手段与曹安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无怪他们也要为之动容。 曹安并不知晓这些,倒是察觉到了其他的几道气势,眉头微皱。 精神力操控着一月,感受着魔种的变化,这在天渊之内几乎没了什么动静了的魔种,今日,异常的活跃,而这正是曹安所需要的…… ------------ 第一百四十三章 胜利在望 兽婆竹杖挥舞,强大的实力,让她能够轻易挥退一月的攻击,脚下身法展开,若论对妖兽的熟悉,无人能出御兽宗弟子之右。 其手中竹杖,自有章法,每每看似随意的一击,却正好落在一月的弱点上,以最小的力量,轻易荡开一月的攻击,这需要的就不仅仅只是什么高深的武学了,而是丰富的战斗经验和对武道的独到见解。 剑的本身,所能受力的地方就不多,没有十足的把握,一着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而兽婆不仅做了,还做得轻描淡写。 每一击都天马行空,如羚羊挂角,不着形迹,可见她能晋升天人,绝无半分侥幸,曹安拧着眉,他并不惊讶于兽婆能挡住自己御一剑,但没想到能挡得这么轻描淡写。 “二月、三月、四月。”眼看着兽婆逐渐朝着自己这边靠过来,曹安精神勃发,连出三剑,三道虹光疾驰而去,加入了战团,兽婆脸色大变,前进的身形受到了阻碍,曹安一心二用,一边连御四剑,一边催动道心种魔大法,用魔种的奇异能量为自己疗伤。 十指动了动,真气鼓荡,以一种诡异而残忍的方式扭动着自己的手臂,肉眼可见的,双臂上的血肉在蠕动,宛如皮下藏了数只怪虫一般,以筋肉的蠕动,带动破碎的手骨回归正位,魔种力量洗刷之下,很快便能扭动双肩。 前方的兽婆被逼急了眼,曹安驾驭的四把剑,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每一次荡开之后,马上又迎了上来,无休无止,四把长剑,分取周身要害,时间的把控上,无论是后发先至,还是先发后至,都能同时斩向自己。 没有了天人状态下的感知和速度,无法调动天地伟力的她,此刻就像是深陷泥沼之中,挣扎,只会加速死亡,在这个情境之下,她只有快,比曹安的御剑之术更快,才能荡开所有攻击,如此消耗,真气总有耗尽的一刻。 人力有时穷,这也是为何武夫都执著于天人的关键所在,只有达到天人境界,才能不再受此束缚,前提是,你能一直保持在天人状态之下,兽婆就不能,被曹安最强的蓄势一击,从天人境界中打落。 “法门显像!!” 一声苍老的怒斥,只见兽婆周身,涌现出一个赤红色的护身罡气罩,在这个罩子的周围,瞬间有七条首影幻化而出,凝实成型,猿、鹰、豹、蛇、马、象、狼,七大兽影刚一出现,铺天盖地的野性气息席卷而来。 武道五景武罡境:凝气成罡,法门显像。 此像非彼相,但无疑,这是踏入超凡天人的钥匙之一,曹安目前也只有凝气成罡,未曾达到第二阶段。 “小辈,当死!!” 不是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兽婆绝无可能动用法门显像,万兽之心功法的法门显像,对于施展者的气血有着堪称苛刻的要求,兽婆施展此术,寿数定然还要再减,这与杀了她无异,所以,这一刻,什么踏马的偃师术,什么御剑术、什么武道功法。 统统见鬼去吧,老婆子就算是就此身陨,也要将此子拉下去垫背。 赤红色残影一闪,兽婆已经来到了曹安面前,身后的鹰影晃动,其他几头兽影挡住了攻击,带着兽婆以鬼魅般的速度来到了曹安跟前,一击三道残影,绿色竹杖点向曹安脑袋,鹰影的两只利爪撕向曹安的脖颈。 那架势,分明是要将曹安直接撕裂。 主殿之前,三人脸色大变,“住手!” 这一刻,一个将死的天人境,在他们眼中,价值显然不是曹安这个足以令宗门更上数层楼的宝库可以相比的,御兽宗苦于修身功法久矣,哪怕曹安身上没有能契合万兽之心的功法,但以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已经足够御兽宗的高层下定决心来赌了。 御兽宗可以转型,大不了,依旧保留一部分喜欢御兽的门人弟子,只要拥有了实力,天下间谁人敢说什么? 可他们距离这边太远,根本来不及出手,即便他们是天人境。 看着面前的一幕,曹安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最是靠近曹安跟前的兽婆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暗叫不好,但此刻,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根本不可能避开,曹安双臂一抖,气血十二形陡然而出,血气如汞,浓重如铅。 这一瞬间,兽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在这一瞬间,身体变得沉重了起来,十二形对七形,尽管存在力量层次上的差距,但奈何曹安当初凝练气血十二形的时候,根基实在太过深厚,量变产生质变,兽婆身上万兽之心的七形完全被压制了下来。 龙、猿齐出,龙虎和鸣,只在瞬息之间,爆猿便捏碎了三形,龙威之下,喝碎四形。 四剑归巢,曹安却并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反而被一种比刚才还要强烈的危机感所笼罩,如芒在背,眉心刺痛。 三大功法被运转到了极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曹安只觉得原本一直束缚着自己的东西破裂了,奇异的能量如瀑布般洒落全身,渗透进每一寸筋肉之中,这时候,痛苦反而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几乎感知不到。 他奋尽全力抵挡住了兽婆一杖,不,确切的说,并不是他,因为他的面前,还有一道伟岸的身形挡在了曹安面前,自己只是被余威所破,整个人倒飞而出,在空中被无名接住,带着冰面的帝释天挡住了袭击曹安的攻击。 已经几乎不能动弹的曹安嘴角咧出了一个笑容,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无名扶正他的身子,似乎并不担心的伤势,这才有时间看向场中,只见兽婆重回天人,苍老之态不见,换了一副风韵犹存的妇人模样,只是这满脸的怨毒之色,看着就不好相与,在她的身边,竟似真的有万兽供其驱策一般。 她被簇拥在其中,挥舞着手中的竹杖,每一次攻击,便有万兽齐鸣,天地伟力形成的一头头妖兽虚影随着她的心念涌向帝释天。 “这……”能量还在体内涌荡,压制住了曹安的痛感,甚至,此刻,他的大脑还异常的清醒,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胜利在望,自己险些就要成为自己已知的第一个以五景斩杀六景之人,哪成想,异变陡生了。 无名脸色无波,“她不要命了,强行耗尽自己最后的寿数,恢复到了天人境界,似乎在本身所修功法上,还另有感悟……”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长不大的杂鱼 同为天人境,帝释天可不虚兽婆,凤血在身的他,一身武道修为足以令兽婆汗颜,纵意登仙步奥妙绝伦,每每让兽婆的攻击化为泡影,手头的圣心决更是霸道无双,战斗之中,他形同鬼魅,戏耍着兽婆。 兽婆面色难看,双目中迸射着不甘和绝望,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可还是没能斩杀掉曹安,从开始公平战斗以来,她便一步步走到了现在,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本来几十年光景,足以让她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的。 偏偏出了曹安,这是她一生最绚烂的时刻,生命的最后一次盛放,还要加上这生死之间,在万兽之心修行上踏出的重要一步,可依旧走不到曹安面前,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如果有得选择,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接下前往葬妖天渊的事。 想要活下去,只有再进一步,踏入阴神,但兽婆自己知道,不可能了,她的精气神早就跌落下来了,靠着余下寿元的精华,只能支撑她再入天人,绝无可能让阴神冲出中脉,完成出窍大关。 招牌式的笑声,为这场闹剧画上了句话。 圣心四劫—殛神劫!! 兽婆依旧保持着竹杖上扬的姿态,但其身侧,万兽幻影已然消失无踪,距他一丈之外,帝释天须发皆张,长袍无风自动,大手搓指成剑,凌空一点,所指的方向正是兽婆的眉心,场中没有鲜血,没有余波,更没有真气纵横。 帝释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几分,转身回到了曹安身侧,也就是在他站定之后,没了生命气息的兽婆才重重倒了下去,在曹安道心种魔的感知里,兽婆不仅是没了生命气机,就连独属于她的神魂气息也消失无踪了。 “圣心四劫之一的殛神劫吗?” 曹安看着面前这个尽管脸色苍白,却还是一副念头通达那样子的帝释天,就觉得有些想笑,大概是大招一直没用过,今天有机会,就用上了。 “公子不疼吗?”帝释天斜眸瞧了曹安一眼,自然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了那意思,当下转移了话题。 曹安还真感觉不到有多疼,只是有些清凉,有些痒,魔种的异能掩盖了他的痛感,但他很清楚,这一次的伤远比之前还要重,没死全靠明玉功护体、魔种护住心脉,这才有了现在这缓和的机会。 “还好。” “此功倒是奇特,与我的圣心决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以他们的眼力显然已经看出了曹安身体中此刻正在发生的变化,那种堪称恐怖的恢复能力,不是每一种功法都能拥有的,这需要跳出藩篱,另辟蹊径,这不是单纯的功法问题,而是力量的来源。 “需要我出手吗?” 曹安摇头拒绝了帝释天的好意,“还有一场恶战呢,不过就是败了兽婆而已,我现在才真正明白,境界之差,当真是一步天一步地,哪怕是真有那种能令人越级斩杀敌人的手段,估计也只有一次机会。” 他可以失误很多次,而你只有一次。 一声嗡鸣,一道半透明的光幕正在升起,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周围扩散开来,一瞬间笼罩住了整个御兽宗,端木鱼所提的事情真的发生在了这里。 “除各峰峰主,各殿殿主之外,其余众弟子,立即返回弟子居,不得再出。”身着素白袍子的男人从一众天人大修中走了出来,话正是他说的,声若洪钟,响彻在整个主殿范围内,朝着周围扩散开来。 御兽宗宗主司徒龙。 曹安没动,冷眼旁观这山门中的人离开,直到场中只留下主殿之前的六人,六名天人境,除了原先的三大殿殿主之外,还有宗主司徒龙、主殿周围邻近的两峰峰主,本来还来了几位殿主和峰主,但实力未达天人,只能退开。 所有人都清楚,这一战,只有天人才有资格参与到其中。 御兽宗只有六名天人吗?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加上已经直接被抹掉了神魂的兽婆,便是七人,这个力量,在三合府,横压一众势力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曹安此獠猖狂至极,闯入我御兽宗逞傀儡之利,杀我御兽宗天人,不杀不足以威服天下,若任其离开,江湖武夫当以为我御兽宗好欺,诸位师兄弟,给本宗主拿下曹安,听候发落,大阵已启,决不能令其逃走。” “宗主放心,我等明白。” 这边,无名放开曹安,手中出现了一柄长剑,目光悠悠的看向斜上方,大魔神连城志则是一脸的亢奋,摩拳擦掌,只是在边上,曹安都能感觉到从他身上腾起的阵阵热浪,而此刻的连城志连自身功法都尚未催动,仅仅只是情绪变化,引动了气机而已。 “一群在海里都长不大的杂鱼,来吧,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武道!” 狂妄,狂妄得没边,连城志伟岸的身形当先一人,挡在最前方,长袍无风而动,只是一人站那,便给人一种足以擎天撼地般的气概。 无名气势缥缈,一手持剑,一手负背,眼神淡漠。剑圣龙儿眼底泛着兴奋的光彩,他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但若是论及剑道修为,却未必比他们中的人弱,继承了其父对于剑道痴迷的龙儿,对这个世界的武道亦是期待已久了。 四人各有特点,神态各异,但无一例外,连城志的那句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只是刚刚被唤出的那一瞬间,他们就感知到了这个世界的不一样,用一句更贴近曹安之前曾生活过的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考100分,是因为卷子总分只有100分,而面前他们的敌人考了100,那是因为他们本来的实力也就只有100分。 在他们的感知中看来,这个世界就像是武夫的天堂,浩瀚宽广的海洋,而他们之前的世界,说实话,最多就是个湖泊罢了。 他们达到现在的修为,几乎是已经用尽了自己那个世界里,能对自己武道精进有助益的天材地宝,可见是何等的贫瘠,而这里,堪称肥沃。 大魔神连城志看不起他们,无名也看不上他们,帝释天更是如此,小龙儿也对他们并不感冒。 这不是单纯的狂妄,而是基于现实和实力的一种蔑视。 曹安轻咳两声,有些无语:“你们别忙着兴奋,我这么个伤员似乎还在你们身后,人家那么多的天人,你们顶得住,但凡出来一个,我这小命可就真没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也该消气了 “都拿出来吧,公子,这可不是留牌的时候,你从那里请了多少同道,我等又岂能不知,先到先得,这里的敌人就先交给我们了,我要那个,那个拿剑的,是我的了!”龙儿雀跃的对曹安说完,伸手一指,指向了那站在主殿跟前的赏罚殿殿主。 几人的交谈,并未又任何的掩饰,而龙儿天性率真,至少在对曹安的态度上,是如此的,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率真,真正激怒了御兽宗的一众天人。 同为天人境,却被别人当做货物一样挑来挑去。 曹安淡淡一笑,果然,他们在某个地方,有些信息是互通的,他不是很想了解那些东西,兴趣不是很大,只要了解了这一点就够了。 人,怎么能在同样的事情上吃两次亏呢?这一次,自己的对手可是一个顶级宗门,他自然不会只带了四个傀儡。 “晓梦、宋缺、蒙赤行、八师巴!” 随着曹安的轻身诵出人名,四名傀儡幻烟而出,晓梦大师还是那个晓梦大师,只是如今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葬妖天渊之中,她还只是武罡境界而已,如今却已登天人,宋缺也还是那个宋缺,千叶镇的时候,他的实力,与如今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老蒙是传鹰这个传奇人物一生中不可或缺的角色之一,前期便以更低境界的姿态出现在曹安身边过,至于八师巴,这是唯一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他闭上了自己的双眸,张开双臂,感受着这个世界的奇妙和浩瀚。 那种宛如遇见毕生所求珍宝一般的炙热从他的身上涌现出来,手持念珠,轻捻袈裟。 “剩下的几位便劳各位同道出手了,公子由我来护持。” 同一时间晓梦也回退两步,站到了曹安身后。 “晓梦之前便以感受过这个世界,此次就不与诸位道友相争了,留在此地,以备不测。” 得闻此言,余下之人谁会拒绝呢?对于他们来说,在那个地方,终日无日月之变,无七情之束,浑如死物一般,武夫的那颗心,早就像是困久了的猛兽,如今只想酣畅一战,兼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共通感在他们每一尊‘傀儡’心间荡漾着。 他们迫切的想让这个世界,见证自己武道的光芒! 又或者,不只是他们自己,还有她们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世界!! 天地在这一瞬间变色,整个御兽宗上空,雷云密布,经久不散,恐怖的天人境威压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呼吸在这一刻,仿佛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此刻的御兽宗,万兽俯首,不敢动弹,人比之于兽,也是差不了多少。 曹安身边,八师巴轻捻念珠,一道无形的能量笼罩在曹安身上,他的脸上,带着祥和的笑容,目有神光,宝相庄严。 “公子似也修行了我的心法,只是并非主修。” “是,大师可有什么指点?” 八师巴微微一笑,“公子自有机缘,我等可没人敢随意插手,适才也只是从公子的精神中感觉到了熟悉的波动,这才有此一问。” 曹安没在意,“大师以为这一战,我们的赢面可大?” “有公子在,那就是我们赢,公子若是不在,那便是我们输。”八师巴的目光看向主殿的位置,但曹安隐约感觉到,他的视线并不是在主殿,而是在主殿的后方,可惜自己的精神力还没达到八师巴这个层面,无法探查到后面的情况。 “御兽宗还有高手吗?” “传承日久,有些底蕴也属正常,何况是在这么一片肥沃的土地上,仅仅是这偏远一隅,其修行资源就够这天下武夫折腾了,为了宗门传承,用些特殊之法保全宗门战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这样的方法,本来就很多。” 八师巴这么一说,曹安就明白了。 “可有超越六景天人的高手?” 八师巴没有直接回答曹安的话,只是将精神力更多的转移到了主殿方向,“他若不出现就算了,若是出现,还得公子出手才行,我能为公子争取到出手的机会,我与公子联手,八景之下,皆可杀之,料想这里,应该不会有八景出现!” 他的话说得很轻,但其中的杀意,却是浓重的都化不开,曹安现在根本就没有再战之力,那唯一的出手机会就是身后的黄皮葫芦了。 八师巴的话,等同于直接在告诉曹安,八景以下,以他变天击地精神大法的凌厉,能为曹安争取来一瞬的出手时机,当然,也只需要这一瞬就够了。 若真是八师巴亲自上阵,那一瞬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阴神境界的神魂强度和精神强大程度,完全可以轻松摆脱他的控制,同样的方法,再用一次,或许就不灵光了。 天人是为过渡,是由内向外的过渡境界,在这一阶段的武夫,便已经具备了一些外天地大修的特质。 曹安紧了紧身上的大葫芦,注意力甚至一时间都被带偏了,那边的天人战斗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若真是七景阴神大修出现,只需要度过了火劫,便能在这晴天白日之下,施展自己超越凡俗的力量。 这种战力的出现,对于现在的御兽宗战场来说,绝对是碾压性的。 他专注着战场的动静和八师巴的神色,唯恐那一线之机,被自己一个愣神的功夫,给错过了,黄皮葫芦似乎也感受到了曹安的心境,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在曹安的感知里。 “他们大概不会出现了!” 八师巴低垂眼眸,语气中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听到这句话的曹安心神一松,撇过头,看向一边的战场,此刻,已经分出了胜负,时间很快,天人境的战斗,只在数十息的时间内,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完胜!! 御兽宗出动的算上自家宗主在内的六名大天人,两死四伤,其中龙儿出手最是每个轻重,赏罚殿殿主直接被其枭首,此刻,整个主殿面前,御兽宗一门,已经没有站着的天人了。 “曹少侠,是不是差不多也该消气了?” 声音自主殿后方传来,应该就是之前八师巴所忌惮的那位强者,曹安抬起头,看向八师巴,只见他摇了摇头,脸色多了一两分凝重。 曹安心下一动,这是一个八师巴都不曾感应到过的强者。 “可以!” “那就下山去吧,护山大阵,会有人为你开启,恕不远送……” ------------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走出御兽宗 在八尊天人境傀儡的簇拥下,曹安大刺刺的被搀扶着出了御兽宗,整个御兽宗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全宗门人弟子没有一人敢前来阻拦,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应该还沉浸在天人战斗的可怕威势里。 “要不要再给他们点威慑呢?”晓梦轻舞秋骊,淡淡的说了一句。 显然她并不是在征求曹安的意见,因为下一刻,一道无形的力量已经自她脚下扩散开来,以恐怖的速度朝着周围扩散开去,天地失色,整个世界便只剩下黑与白两种颜色,高悬的烈日失去了光彩,满山的绿植没了颜色。 单调的黑白世界里,曹安瞬间就察觉到了危机,在晓梦的天地失色中,不少修行不够的御兽宗弟子惊恐的睁大了双眸,骇然的看着周围这异样的环境,感受着真气从自己体内被剥离的感觉。 若是继续下去,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好在晓梦并无意伤他们性命,在曹安出言之前,收了天地失色,世界开始恢复了原本的色彩,声音、颜色、生机活力一时间重新填充到了这片天地中。 众人来到山门前的时候,大阵正好开启,波纹一般的护罩如潮水一样褪去。 “都被咱们打到家里了,这个宗门真就这样放我们离开了吗?”龙儿诧异的看了看四周,似乎心有不甘。 八师巴脸色如常,“我们在忌惮他,他也在忌惮我们,没有十全把握,不会贸然出手,如此一来,最好的结果便是放我们离开。” 曹安艰难的咧了咧嘴,“我无所谓,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下一步神都,该去会会神侯府的李公子了,到时候说不得还要再请几位出手。” 帝释天点点头,“此间天子脚下,那是得慎重一些,可以考虑再多几位同道。” 小龙无所谓的挽了个剑花,“我只要有架打就行。” 山门口的石阶上,端木鱼悄然而立,此刻曹安已经恢复了大半,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走路了,从主殿到这山门的一路上,曹安一行都没有遇到任何一个御兽宗的门人弟子,唯独在这,遇到了端木鱼。 让曹安有些诧异,“你是来阻止我们出去的吗?” 端木鱼惨然一笑,“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能拦得住公子你呢?我被逐出御兽宗了,无处可去,公子可否让我跟随在你身边呢?为奴为婢,做什么都可以。” 曹安的目光落到了端木鱼的身上,女人努力的扬起脸蛋,努力不让自己在曹安视线下低下头来,只见得此刻的曹安早已不是之前那副面无血色的样子,其面有神辉,双目深邃,似有一股无形的牵引之力,能将人的心神拉到其中。 她的倔强并未维持多久,便节节败退,低下头不敢再看曹安。 “回去吧,你并不适合做这种事情,我不管你是御兽宗谁安排过来,也不会去计较这些东西,但到此为止,如果御兽宗不想再损失几位天人的话,我不想在看到你们御兽宗的后手,我与你宗的恩怨就此了结。” 三日后,还在三合府领地上,只是这里距离御兽宗早已上千里之遥,快是要踏出三合府的范围了。 身侧的傀儡早已收回,如今的他戴了一顶斗笠,着青色袍子,倒是像个书生多过于像个武夫,大槐树下,捧着一本帖子正在乘凉,看那帖子背面的名字,正是当朝悬赏策。 曹安:五景巅峰,赏金:20万两黄金。 没有备注,没有介绍,只有一个沉甸甸的赏金挂在上面,不出意外,曹安的名字踏入了悬赏策的前十,排在了第八位,从他这个位置向上,均为天人境,而向下,也是两名天人境,一个五景武罡的武夫,混进了一堆天人境大修当中。 这个明明已经在江湖中“被死亡”了整整半年之久的偃师,再度出现在了江湖人的视线里,御兽宗一战,他的名字彻底响彻皇朝武林,也同样展现出了偃师的恐怖所在,之前在青州,虽说也算是一人压得一州武林喘不过气来。 但那终归只是青州几家把控着主要资源的势力而已,而且是以潘家为主,这种本就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的势力汇聚到一起,其实算不得是真正的一州武林,但御兽宗不同,这是真正的顶级势力,一门六天人。 不,确切的来说,是七天人,三死四伤,这等战绩,何其辉煌。 “哟,兄台,你也学曹大侠呢?” 曹安抬起头,“曹大侠?” 这个称呼稍微给了曹安一些陌生感,以前一直都是听别让喊的曹少侠,突兀的来了一句曹大侠,有些转不过弯来。 “就是曹安,曹大侠啊。” “你见过很多这样的人吗?” “多,你是不知道,现在三合府内,至少有四五十个跟你这样扮相的,不过……”男人的话停了一下,一双眼睛仔细的在曹安脸上来回打量着。 “不过什么?” “不过像你这样的,脸都易容成的八九分相似的,却还是第一次见,看得出来,你对他确实是很敬佩,练过吗?”汉子是个年轻的,也就比曹安长了个十岁的样子,身形高瘦,看着很精神的样子,这茫茫官道上,四下都是茂密的丛林,前后都没见着什么人。 曹安点点头,“练过两手!” “走吧,跟我的商队一起,看你也不像是有害的,允你跟在我的商队后方,这条路不太平,这附近老有妖兽伤人,一个人走不安全,跟在商队后面,真要是有个什么事情发生,还能有个照应。” 曹安看了一眼天色,摸了摸帽檐,“多谢这位大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了,大哥,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为什么你不会觉得我就是曹安曹大侠?” “曹大侠?那种高来高去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像你一样,一个人坐在这路边上,你是没见到,那江湖上随便一个有点名声的,那个不是出行身边一大堆的呼拥,像曹大侠这样的,那身边不得百八十个江湖好手?” 曹安愣了一下,感情是这样,难怪自己虽然名声在外,但除了少部分江湖中人外,几乎没人会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曹安。 汉子摆摆手,一提马缰,继续朝前走去,护送的镖头走上前来,一双目光如刀子般在曹安身上打量了一下。 “既然是东家让你跟着,那你就跟着,记住,隔着三丈距离,不需靠近!!” “省得呢,镖头放心……” ------------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古兰雄城 三合府外向北走,就踏入了古兰州,江湖之大,缥缈绮远,各州府有各州府的特色,在这座皇朝天下中,能够于江湖中盛名远波的,就是实打实的真正特点,绝非曹安前世所经历的那些虚假货色可以相比。 古兰州,为上古流亡者之地,亦有别名为古狱州,一州之地就是一个雄浑牢固的大狱,踏入古兰州的边界范围,就能从中看到它与其他州府的决然不同。 在曹安所游历的所有地界中,不论是何州何府,筑起高墙的,无非都是一些雄城重镇,它们像是点缀在这浩瀚疆域内的一颗颗明珠,又以商道、官道相通,将它们串联起来,形成一疆域之版图,城镇才是其核心。 但古兰州不一样,它的疆域到哪里,高墙就直接筑到哪里,巍峨的高墙耸立在漫长的古兰州边界线上,其中的靡费,从某种程度上讲,甚至要比防线的筑就更加庞大,高逾三十多丈,宽逾十丈,以方正的块状巨石和米浆筑就。 内中融入神秘符箓和阵法,等闲不可破之,皇朝成立之初,曾征召天下阵法师对古兰州的高墙进行过研究,希望可以从中得到某些传承,建立不朽皇朝,但结果很明显,失败了,以当今武道的发展水准,他们无法复刻古兰州的城墙。 苍茫、雄浑之气铺面而来,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这种古意,对灵觉越是灵敏的人,压迫感越盛,以曹安如今的灵觉强度,那种压迫已经几乎跟实质一样,相隔古兰州高墙尚有百丈,整个人便险些被这一州之高墙的气势直接压倒在地。 反观前方商队的其他人,好像除了那几个修为高一些的镖师脸色有些不适之外,没人像曹安一样,曹安掩饰得很好,脚下微一趔趄,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内息,整个人的脸色便已经缓和了过来,看向这座雄城的眼中,就只剩下震撼。 呈梯形向上的城门,犹如巨人一般,守卫着古兰州。 宽广的官道上,汇聚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人流,在这里个雄城的入口,并没有兵力把守,一来是一州疆域边界上筑起的高墙,仅靠古兰州一州的朝廷军力,无法布防,二来是古兰州的高墙并不完整,破损也是很严重的,有些地方,甚至直接就已经倾塌,只余下一地的碎石和黏土,形成一座座小山一样的奇景,布防的意义不大。 “到了此处,并不意味着进城了,你就当是到了其他州府的边界,想要进城,我们还有很长的一路要走,你若是要继续跟着,还需跟之前一样,大家相互保持着距离,互不相犯,相安无事才是最好。” 这一路上,曹安也没有多话,与这一队人马并不太熟,他与这位镖师的交流,也就仅限于随队时候的那一两句话。 “不用了,替我谢谢你们东家的慷慨。”曹安拱了拱手,笑着回应道。 镖师微微一楞,随即明白了什么,看向不远处的高墙,脸上露出了几分回忆之色。“第一次来古兰州吧,我当年也像你一样,这个江湖永远都有人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江湖并没有成长,或者说,它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成熟了,但却一直有人在江湖中成长。” 面对镖师突然的感慨,曹安并未说什么。 “行,你的话,我会给东家带到,咱们后会有期,确实有不少人从这高墙的痕迹中感悟出了上古功法,但这样的事情并不多,同样的印痕,或许有人能感悟出来神功秘法,但其他人,无论再怎么感悟,都只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痕迹,不用太过执著。” 曹安点点头,“多谢阁下好意,再会。” “再会!!” 曹安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来到了高墙,他自然不会就此离去,无论是否感悟得出什么东西,总得做一次才好。 看着商队走进高墙,曹安的目光有些游离,的确,江湖中,总有人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可能这些事情对于一些江湖里的老人而言,有些幼稚,但对于那些新人来说,刚刚好!! 他调整着体内气息的流转,一步步靠近高墙,伸手触及那苍茫的石壁,浩瀚磅礴的古意直袭心头,震得曹安身子微微一颤,这是情绪的剧烈变化所引起的,当他想要再次感受同样的震撼之时,却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触碰高墙,也没有了之前的感觉。 即便是依靠道心种魔将自己的灵觉调动到了最大,也无法再次感受到。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刚刚,他分明感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剑意,他的万剑归宗,总是差了一丝灵魂,且一直毫无头绪,有情、无情、恨意、杀意似乎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与本心不合,自然也不可能真的融合它们。 哪怕是强行融合了,成就也不会高,但刚刚自己在触碰高墙的时候,心灵之中,一种急切的欲望一闪而逝,还没得他来得及去感受,就已经消失了。 他反复在其他几个地方都试了一遍,结果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原先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种强烈的压迫力,都不存在了。 抬头看了看高墙,这里早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城门入口了,入眼是一个大大的豁口,豁口的正下方是之前的巨石垒成的小山,经历了风雨和时间的积淀,那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小山包的模样,上面还长了些低矮的灌木。 “再走走,也不急。” 曹安自言自语一句,像是对自己的安慰,从豁口处真正的踏入了古兰州,循着地图上的路线,直接横穿密林,以回到原本的直达官道。 但他低估了自己在城墙边缘寻找剑意时候的偏差,以至于整整在密林中走了两日,都未能回归官道,林间的风轻轻飘来,带着一丝凉意,以及一丝血腥味。 “嗯?” 曹安有些诧异,按照地图上显示,这里距离官道还有很长一大段路,又不属于什么天材地宝的盛产地,也基本不会有什么人经过此处,怎的有如此浓郁的血腥味? 灵觉大开,当即展开身法,朝着血腥味的来源循去,有了浑厚的真气支撑,曹安这时候施展身法,便幻化出一连串的残影,形成一条淡青色的残影长龙,数息之间,来到了血腥味的爆发点,林中尚有一小道。 这是不曾记录在地图上的小道,大概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宽度,应该是常年没什么人走这条路,以至于不细看的话,绝对看不出来这是一条小路,十几辆马车歪七扭八的倒在路旁两侧,有三辆甚至还在冒着火光。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尸体,鲜血已经凝结,看来他们已经死了有一定时间了。 马车上的镖旗,曹安很熟悉,那是之前自己所跟的商队。 “两日时间而已,再见却是以这样的方式。”曹安感慨一句,灵觉铺开,发现周围已经没了危险,商队整整六十七人,这里躺了五十有四,有一人,尚有一丝气息。 “是那个镖师!” 从他的气息中,曹安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此人的身份,他是这个商队中修为最高的一人,已经达到了四景开脉境,而且周身真气浑厚,精纯,隐隐有罡气化龙的征兆,不出意外的话,再给他一些时间,应该能勉强将自己的修行堆到武罡境界。 曹安身形落在镖师身旁,一口真气渡了过去,混合了一部分道心种魔的奇异能量,灵觉收回,眼中略有疑惑的看向小路的尽头。 商队里的那位东家,并不在…… ------------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武教派 镖师悠悠醒转,道心种魔的奇异能量,为这将死之人强行续上了一口气。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曹安那熟悉的面容,脸色不由得为之一边,用短促的声音催着曹安,因为激动,整个身体都随之颤抖了起来。 “快走,快点离开这里,快!” “你先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别激动,现在周围很安全,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镖师从曹安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信任,整个人的情绪也随之平复了下来,他逐渐的平稳了呼吸,这才没有浪费掉曹安好不容易给他争取来的一口生气。 “快点离开这里吧,你怎么会跟到这呢?” “倒不是我愿意跟过来,而是我正好碰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是药师,救不了你,你捡重点的说,我给你度的这一口生气,可能支撑不了你说太多的话。”曹安脸色平静,一字一顿,清楚且平稳的将自己要说的话告诉了镖师。 镖师脸上并没有什么失望之色,他自己的伤势,想来他比谁都要清楚。 “这次雇佣我们的东家是真武教派的人,归属于上古崇拜系列教派,他们共同的目的好像都是为了能够再现上古时代的辉煌……”镖师口中这些,在江湖中不算秘闻,不少人都知道,只要你不是大字不识,没师门传承,还不愿与人交流的,就多少都会接触到一些。 “这个我知道,你直接说发生了什么吧。” “我们镖队是被真武教派的人杀掉的,按照约定,我们把货物送到这里,交接完货物之后他们就动手了,我倒地之后,隐约听得他们谈话,说是镖队不止有我们这一队,他们应该是雇佣了九支镖队,将一个什么物件分成了九个部分带进古兰州。” “我只知道此物危害极大,却不知道具体有什么作用……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曹安点点头,抵在镖师后背的手掌却没有松开,“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吗?” 他一般很少与人问起这个,今天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镖师嘴角挤出了一个笑容,“你是真的曹安曹大侠对吧?” “对,是我。” “我就知道,尽管有人会疯狂的模仿自己的偶像,但你那并不是易容的,我之前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接触过易容术,这天下间,就没有完美无瑕的易容术,咳咳。” 镖师是心口中剑,此刻却是已经油尽灯枯了,在曹安的魔种能量注入下,也依旧挽回不了什么,生命正在走向枯萎,而那种无力感,在这一刻,深深的震撼着曹安。 “替我,去古兰州州城,五华楼……找一个名叫翠兰的姑娘,告诉她一句话。” “什么话?” 镖师的话到这就断了,他努力的伸出手,像是在摸索着什么,不一会,之间他从自己的身下取出了一个香囊一般大小的袋子,举到曹安面前。 “这些都算是酬劳,麻烦您……曹大侠,里面有一张银票,那是我,咳咳,这一辈子的所有积蓄,我无父无母,亦无妻女,都给她了,其他的,就都给曹大侠了。” 曹安加大了魔种能量的输出,只是并没有任何作用,“你要让我说什么话?” “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即为……” 人死了,这次死得透彻。 曹安放下了镖师,到死忘了问一句他的名,好在这类似香囊的玩意上留有一个名字:铁龙。 “应该是他的名字吧?” 天下无正声,悦耳即为娱;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姝。看来这两人之间,也是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恨情仇啊,曹安将尸体聚到一处,盘膝坐定,口中念诵经文,良久,才将众人埋葬,而铁龙,则是单独立了一座坟茔。 处理完这一切,曹安在距离之前的案发地不远处简单的吃了点东西,餐霞饮露还办不到,即便是能办到,曹安到时候也未必真的会那么做,在不会影响自己修行的情况下,他还是希望自己多像人一些。 像个普通人,正如他身边不会有什么拥护一样,他也不喜欢那一套,自得自己的自在,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令他舒服的了。 这一趟既是为了前往神都履行约定,也多了一个附带的目的,那就是打架,自然不能错开眼下的古兰州之事。 今日天色已晚,他也不着急,寻了个地方暂坐休息。 次日一早,于闭目养神中睁开双眼,打开铁龙留下的香囊,之前没有细看,这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香囊,而是一个类似香囊的储物袋,只是内部的空间不大,很小,一个立方左右的空间,从里面倒出了一张银票,足足一万两。 内部还有不少的宝兵,足足六件,甲胄、匕首、项链、玉佩、长剑,甚至还有一双靴子,看起来像是一整套的,不过等级都不高,只是一些二、三品的宝兵,显然,这些都是他自己的东西,可惜,事发突然,他没能用上,不然的话,说不得还能活下来。 他将银票好生放到了黄皮葫芦内,这些宝兵,则全是喂给了黄皮葫芦,一道晶莹的蓝光一闪而逝,地面上的六件宝兵瞬间消失不见,曹安看了看黄皮葫芦,似乎并没有任何变化,也无法做到大小随心,自己还是得背着它。 意料之中,自从上一次黄皮葫芦的蜕变之后,自己这边就一直没什么机会喂食它更多的宝兵,单靠这几件宝兵,大概率是无法让它再次蜕变的。 灵觉、精神铺开,六道气息进入了曹安的感知里,那正是从这战场之中离开的六人,时间上正好能对上,而且都是一路,他之前在铁龙死去的那个地方就查看过,到处都有这六人的气息,若要说他们跟真武教派没有什么联系,曹安是绝对不信的。 趁着气息尚在,曹安快步循了上去。 此间真武与曹安所认识的真武,不是一个,仅仅就是阴差阳错的名字一样而已,此间所谓真武是真正的武道的意思,就是字面的理解。 这是从古兰州发源而出的一支上古崇拜教派,也只有古兰州才有发展这种教派的资源,因为按照当初朝廷得出的结论,古兰州的高墙已经被毁了,其中功能更是百不存一,完全体的古兰州高墙,不仅防御力强大的离谱。 还能禁断一州之地的真气修行,甚至自成一天地,内中环境之恶劣,落雷、天火、暴晒、九雨这些极端天气,会随即出现在古兰州的绝大部分区域内,是以才被称之为古狱州。 在上古时期的古兰州内虽然有元气涌动,却无法修行出真气,那时候的武夫,修炼的全是肉身的力量,在极端天气中,锤炼自身,其中肯定有某种化解肉身旧伤的宝物,不然单纯如此修炼,还不等人修炼到家,就得死于肉身的伤势。 真武教派,追求的就是极致的肉身强横,他们不修真气,不走如今的武道体系,以纯粹的肉身力量论英雄…… ------------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安心客栈 极致肉身,纯粹武道! 是真武教派的信条,在曹安的灵觉感知中,六道气息愈发浓郁清晰,几人出了林间,走上了大道,曹安紧了紧身上的葫芦,看着前方的道路。 “这是进城了?” 建水郡,古兰州下辖的一个小郡城,六人的气息进了城,入住安心客栈,名字起得颇有意思,在这样的世界里,想要安心,还是很难办到的,也不知店家取这个名字是代表了一种祈愿,还是一种实力。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上房一间,你这有什么吃的?” “好嘞,上房一间,客官,咱这虽是小郡城,但常见的菜肴还是有的,您需要给您送到房间还是……” “就在这吃吧!” 一份米饭,一碟酱牛肉,一大盆香肉,就是曹安的午餐,味道有些偏辣,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这一次,吃饭的时候没有被打扰,曹安难得的吃了一顿安心的饭,拿着店家给的钥匙上了房间,推开窗户,看了看周围的情形。 安心客栈一共由四间红砖青瓦房组成,上下左右各一间,在中间围出一个大大的院子,用来提供客人休息和进食,没有布置繁琐的假山园林景观,就在墙角边缘栽了几排金竹,颇显雅致,环境不错,但不是名家出手。 房子都是两层,二层当中以廊桥相连,只要上了二楼,就能通过廊桥到达客栈的任何房间,曹安推窗户,好巧不巧,自己的房间,就在那六人对面,他们一共开了三间房,两人一间,而那位东家,正好住在曹安的正对面。 此刻,那位东家正好走出房间,打开门的一瞬间,人本能的下意识抬头看向廊桥的对面,与推开窗户的曹安视线对上,从他的脸上,曹安看到了一闪而逝的错愕和紧张,很短暂,取而代之的是泰然的笑容。 冲着曹安挥了挥手,曹安这边回以笑容,摆摆手便离开了窗户的位置。 修为不高,曹安再次确定了,之前因为自知不会有太多交集,曹安并未仔细感知这位商队的东家,只是匆匆一瞥,眼下已经确信此人跟古兰州的真武教派关系匪浅,自然得仔细查探一番,只是结果却有些意外。 还处于打磨身体的阶段,压根就没有踏入三景凝气,血气也不见多旺,肉身稀烂,感觉上就是那种曹安自己一把就能捏死的货色。 这不是胡吹大气,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身怀利器杀心自起。自从曹安修武以来,对人一直都会有一种判定,他也知道,这并非是他自己一人独有的,而是每一个人都会有,哪怕不是以境界来划分个人实力,武夫相见的第一时间,第一感觉,必然是对方能否对自己造成威胁。 这边是江湖中尊重的由来,绝大多数的人,给曹安的感觉都是一击即倒的,这与心性无关,而是生物的本能,练武修德为的就是克制这个,这也是江湖上多的是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武夫的缘故。 修心跟不上实力的进步,就会带来这样的结果,而那些散修,压根就没有什么宗门指导,也从未在意过这个问题,长此以往,就是心性大变。 入眼皆蝼蚁,人心自变,什么规矩束缚,都会逐渐淡化,江湖中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冤仇便由此而生,皆是有因可循的。 他转身就下了楼,曹安没接着查探,对面的三间房内,除了这位东家是实力最弱的之外,其他几人可并不差劲,免得被发现了,打草惊蛇。 从气机感应中,对面少说有一位是天人境,或者半步天人境,处在五景巅峰,将破未破之时。 武乘风一步步走下木质楼梯,若有所思的朝着曹安所在的位置瞧了一眼,没在窗户边上再次看到曹安,穿过廊桥,来到了一楼,吩咐店小二准备了些吃的,然后就走上了楼。 咚咚咚! “是我,武乘风!” “进来!” 门开了一线,武乘风闪身而入,屋内坐着两人,正在下棋,均为三十左右的年纪,为首五短身材,一身装束露着两条臂膀,像是两根柱子一般,那大手执棋,总有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觉。 “吩咐店家了吗?” “已经跟店家说了,两刻钟之后大概就能吃上了,尊使,我在客栈看到了一个人,虽然可能是巧合,但这件事情,我感觉还是应该让尊使您知道。” “谁啊?”男人不耐烦的放下棋子,转过身来,坐他对面的那魁梧男人也转过身来,一双狭长的眼睛,透着一种毒蛇般的阴翳,很难将这双眼睛,与他的身材联想到一起。 “好像是曹安!” 那五短身材双目精芒一闪而逝,对着身边的汉子努了努嘴,那人起身,确认好门已经关闭后,从袖袍中取出一物,那是菩提子一般大小的圆珠,他掌中金光一闪,一道无形的结界瞬间将整个房间包容在其中。 “他怎么会到了这里?还有,你确定那人真是曹安?” 武乘风摇摇头,“我无法确定,自从三合府一战后,这江湖中模仿曹安的人越来越多,您也应该清楚,就连距离三合府这么远的古兰州都有这类人存在,那人一开始是我们在半道上遇到的……” 当下,武乘风将之前与曹安结识的事情一并说了出来。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尹高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他在进高墙的时候,就已经与你们分开了?今日又在这建水郡相遇了,还住在同一家客栈里?” “是这样没错。” “我并没有感应到相同境界的高手进入安心客栈,但不排除曹安使用了敛息手段掩盖自己的真实修为,而且,我们现在连他是不是真正的曹安都还不知道,霍亭,今晚你去探一探他的虚实,从传闻中来看,曹安应该还停留在五景武罡境,只要他不出动傀儡,你在他手下,逃跑的机会还是有的。” 魁梧男子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 “那尊使,如果他的确就是曹安呢?” “他要真是曹安,我们就暂避开就是了,现在教中大事为重,不要轻易招惹上麻烦,教中多年的谋划,成败在此一举,切不能让教中数代人的心愿折在我们手里,曹安好像也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的主儿。”尹高吩咐完,便让武乘风离开了房间。 推门而出的时候,武乘风还特意又朝着曹安那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发现。 事实上,他从始至终都觉得这只是一个曹安的崇拜者,并非是真的曹安,实在是,从他所见之人中,面前的曹安与名动江湖该有的气概和派头不太相符。 只是在这个关键时候,这个‘曹安’出现在这里,有些不太正常,按照正常来说,从高墙进入,会去往高山县,而不是来到建水郡。 ‘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吧。’ 另一边,曹安盘膝坐定,双腿上横着年剑,脑海中一遍遍演练着圣灵剑法,对于对面客房内的事情并不知晓,也不太关心,人找到了,他们总归是要行动的,不可能耗了这么大代价,还杀人灭口,后面却没了下文。 他只需要守株待兔,等待他们行动的时候就是…… ------------ 第一百五十章 地下城 是夜,尹高的房间内一尊三寸高的木偶越窗而出,月光之下,人偶站在窗边的惊鸿一瞥让人勉强能看得清楚它的构造,那是一个精密到超乎这个时代造物的人偶,浑身上下充满了机械美感,细密得如同发丝一般的导管纤毫毕现。 不知材质的两颗眸子里,透着一种生命一般的灵光,从窗户一跃而下,钻入了边上的草丛中,辗转腾挪,步履之间丝毫没有滞涩感,如果细看的话,当能发现,其脚下步伐自有章法,是一套高深的轻身功法。 别看人偶个体很小,但速度却是极快,他的这个速度,跟一个正常男人奔跑起来没多少区别,不足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这建水郡城的土地庙外,他眼中泛起红光,朝着周围扫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危机之后,伸手拨开了石块下方的草丛。 露出了一个黝黑的洞口,像是个老鼠洞的模样,但正好可以容下人偶的身体,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短暂的黑暗之后,人偶安稳的落在一处平台上,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这居然是一块‘巨大的’金属造物,若是曹安在这里,当能发现,这像极了前世一些影视作品里的降落坪,由特质钢材所打造的机械。 在这降落坪前方,是一道高大的金属门,透着一股墨色,散发着金属独有的森冷寒意。 人偶轻车熟路的上前几步,在其中一个凸起上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然后将自己的双眼对准了其中一个透明的地方。 很快,里面便传出了机械的声音。 “神魂验证成功,五级教徒尹高,欢迎回家,至高武道会议即将开始,等待您入场。” 大门轰然打开,人偶走进去之后,又落下,在这个内部,是一处充满了科技感的世界,灯光、玻璃、到处都是充斥着棱角分明造型的造物,以黑白两色为主色调,掺杂着银色和紫色,偶尔能看到一两盆绿植,但都是那种缩小版的。 他沿着路线一直来到了一个房间外,打开门,里面已经坐了十一人,算上尹高,正好是十二个人。 上首的三人一身都被黑色的袍子所遮挡,连面部都不让人看清,连帽黑衣的头套遮住了他们的脑袋,面前顶着一块弧形的半透明罩子,上面一直有各色的光晕在闪烁,带着某种诡异的律动,令人不敢直视。 “五级教徒尹高,你迟到了!” “对不起,神使大人,只因安心客栈或会有变,属下来得稍迟了些,不过不要紧,属下已经让霍亭前去查看,最迟明日一早便能知晓情况了。”尹高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低着头,却是不敢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上首的人。 “在这个紧要关头,任何小事都容不得半点疏忽大意,几代真武前辈的努力,绝不能在我们手里出现问题,详细说一说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稳坐桌子正中位置的人没有说话,但他左首的人却是抬起了头,将那闪烁着光芒的面罩冲向了尹高。 感知到这一点的尹高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是曹安……”当下,这人将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事无巨细,左首的那人时不时的敲击桌面,打断他的叙述,问出自己的问题,也得亏是尹高此人对教派的这一套很清楚,所以今日在那武乘风讲述的时候,就问得足够仔细,一些细节的内容,自己才能回答得上来。 “十有八九就是曹安,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冲着你们来的,确切的说,是冲着那武乘风的商队而来的。”右首之人,难得的说了一句话,却让在场之人都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倒不是真就畏惧他曹安如虎,而是使命在他们心中过于重要了,累代真武教徒的心愿,就在自己这一代要完成了,而在这个极其重要的时刻,任何的变故和不属于计划之内的事情发生,都会给处于这个计划之内的人带来压力和紧迫感。 “大……大人的推断是否?”后面的话,尹高没敢说出来,他只是想说,这是不是太过武断了,就算是确定曹安本人不假,那为何还直接就断定是冲着自己等人来的呢? “你质疑我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善后的工作是我的人在做,但唯独缺了你们那一对,等我们的人到达的时候,那一队镖师中所有的死者,都已经被埋葬,还有一个名为铁龙的人,被单独立了碑,我的人还在查这个事情,但你现在这么一说,看来多半就是曹安的手笔了。” 这个时候的尹高那机械身体已经开始颤抖了,他现在就恨死了那个多事的武乘风,明明各走各的道,绝对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为什么还要鬼使神差的捣鼓一下曹安呢? 他武乘风绝对不是那种善心大发的人,平日里也没见他在路边上收留什么人一道,为何偏偏这一次就那么嘴贱,撩拨谁不好,还去撩拨曹安。 “开始我们是从镖局的熟人这边开始查,现在两件事凑到一起,一切就都显而易见了,曹安离开了商队,在查探高墙的时候,远离了入城口,从其他入口进入,正好碰上了那一队镖师的身体,这才来到了建水郡。” 那人顿了顿,接着说道:“大半个江湖的人都知道,曹安的路线一直都是北上,也有不少江湖中人说起过,他为的是去往神都,而按照北上的路线,是断无可能来到建水郡的,其目的必然是冲着你们而来,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循着你们留下的痕迹过来的。” 坐在正中的男人猛地抬起头,“东西在哪?” “在,在属下这里,神使大人!” 只见蕴藏着尹高神魂的人偶两只手打开了自己的心脏位置,从中取出了一个四方盒子,其外表是一个棱角分明的正方体,但每一个面上,都布满了粗糙的纹路,刚被拿出来,就悬浮在空中,彰显着它的不凡,但却没有任何的光晕流转。 上首的三人见到这一幕,明显的松了口气。 “如此就好!”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弹剑指 小些,小些,再小些,一粒米做山水观。 当年,几乎整个古兰州的人都在找寻上古真武遗址,以期能从中得到古老传承,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多方势力进入古兰州,几乎将整个古兰州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直到有一人从人偶中获得了感应…… 这才发现了别样洞天。 到此,这些狂热的真武教徒才明白,便是当年的真武之中,也有两大流派,极致肉身,纯粹武道的原初真武,以及在血海干涸后,逐渐演变出来的机械真武。 得知真相的真武教徒有很大一部分信仰崩塌,销声匿迹,一生之所求,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执念越深,对他们的打击越大,但仍有很大一部分真武教徒没有放弃,他们于废墟中寻求着希望,历经上千年之追逐。 地下城的会议室内,一共九枚立方体悬浮在会议桌的上方,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一幕是他们的先辈毕生梦寐以求的场景,九枚牵引魔方齐聚,上千年的时间,在皇朝各地打造的魔方,今日齐聚在古兰州这小小的郡城内。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迸射出狂热的光芒。 就在这时候,左首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面前的半透明弧形面罩中急促的闪过一缕光芒,猛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左使大人,不可!如此重要的时刻,必须等待教主和金刚团、长老团到来才行,你没有权利做这样的事情。” “我乃左使,教主之下,与我同等地位的只有右使一人,临行之前,教主曾对我说过,到了此间可以便宜行事,一个曹安在教派面前不足为虑,但我教本就倍受皇朝力量的瞩目,一旦错失良机,因曹安而引出更多的势力进入古兰州,你我都是教中罪人,千古难赦。” 男人想说什么,但话被堵在喉咙里,一时间说不出来,一切都只因现在存在于建水郡的真武教派力量不足,现目前的力量,恐怕还真的拿那曹安没有办法,三合府御兽宗的前车之鉴,还是前不久 才发生的。 “这些偃师真是该死啊!!” 那位一直很少发言,负责给九支商队善后的男人抬起头,“左使大人,属下愿意一试,与那曹安会上一会,如果我失手了,左使大人再行此事也不迟,不知您意下如何?放心,属下会第一时间将信息回传,绝不会延误大事。” 真武左使皱眉思付片刻,“好,就依你所言。” 男人行了一礼,“属下得令,尹高,霍亭是否已经开始行动?” 一直没有搭上话的尹高骤然听到男人问起自己,身子不由得一激灵,“应该,应该已经开始了,属下出门的时候,霍亭尚未行动,但属下已经到此将近一刻钟,按照约定,霍亭会在这个时候,开始行动。” “好,事不宜迟,我先行一步!” …… 却说安心客栈内,就在尹高出门后片刻,霍亭就睁开了双眼,身形如风吹破布一般,无端的飘起,一荡便跃上了屋檐,如此魁梧健硕的身材,行走在瓦片上,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仿佛落在上面的不是一个健壮如牛的人,而是一片落叶。 闲庭信步般走到了曹安房间的屋檐上,双目微眯,感受着下方曹安的位置,一柄将近四尺的宽大长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里,与那魁梧的身形一对比,这把大剑就像是细竹棍一般的小巧,他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力量在这一瞬间爆发,千钧一发! “我要是你,这一剑就不会刺下来!”一个声音轻飘飘的落进他耳中,平淡且自信,霍亭蓄势而发的一剑,在他眼中,仿佛压根就微不足道。 于是乎,这强横的近乎心剑合一的一剑,在抵挡曹安身前的一瞬间,出现了一丝破绽,曹安睁开双眸,右手两指以纯净的肉身力量,夹住了剑尖,使得霍亭这一剑再也无法撼动曹安分毫,而曹安本人,却依旧还盘膝坐在蒲团上。 一剑的力量也不知是被他生生消去,还是卸到了什么地方,他下方的木板是丝毫反应都没有。 曹安露出古怪的笑容,弹剑指祭出。 叮当两声,剑尖生生被自曹安两指之间爆发的刚猛力量折断,弹剑指一下点在剑身,伴随着这一指,霍亭只觉得自己手中拿着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块烧红了的烙铁,那一指的力量,透过剑身,传到双手虎口。 剧痛让他直接放弃了自己的大剑。 登登登,倒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一脸惊骇的看着曹安,他不明白,自己与曹安同属武罡境界,为何差距如此之大,况且,自己走的还是真武教派的路子,按理说,肉身力量应该要比曹安强横才对。 怎么反而是自己成了弱势的一方。 曹安依旧坐在地上,身形没有分毫移动,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你走吧,你不是我对手,连试剑的资格都没有。” 霍亭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你真的是曹安?” “怎么?到现在为止,你们依旧怀疑我是假的吗?还是说,你们依然觉得我只是在扮演曹安,而不是真实的曹安?” “不,我想问的是,您真的只有武罡境界吗?” “如假包换!” 霍亭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曹安,“我能从门口的位置出去吗?” “自便,不过记得明天一早给人店家赔偿。” 屋顶上被他一剑捅了个窟窿,月光都能直接洒到房间里,大概是有些担心曹安再次出手没有反应的机会,这才问了一句能不能从门口出去。 “这个自然,多谢曹大侠。” 霍亭的双目始终落在曹安身上,浑身紧绷,慢慢的朝着门口的位置挪去,就在靠近曹安的一瞬间,脸上的神色忽的一变,挥手洒出一把黑色的粉末,一柄碧绿色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攥在了手里,朝着曹安咽喉的位置刺去。 这个距离,太短,短到几乎只需要一瞬间,就能将匕首递进曹安的喉咙……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极寒之触 凛冽的寒意席卷了房间,三寸距离,成为霍亭最终的遗憾,寒冷袭来,以他的肉身强度,依旧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身体无法动弹,而这个下意识的寒颤,却没能打出来。 当他发现自己连脑袋都无法低下的时候,为时已晚,勉强转动自己的眼睛向下看去,地面上不知合适,在木板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层薄冰还在向外不紧不慢的扩散着,似乎是以自己的双脚为中心的。 寒意是从自己双脚上向外扩散的。 “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曹安并没有动他,起身抖了抖衣服,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银子放在桌面上,身形一腾,离开了客栈。 随着曹安的离去,那萦绕在霍亭头顶的极寒白雾也随之逐渐散去,只留下霍亭这个被凝固成冰雕的男人,生机全无,依旧保持着一手递出匕首的姿态。 极寒之触! 曹安将这一手命名为极寒之触,是当初在小寒泽里面领悟的几近天人的手段,当日在小寒泽中,以水为媒,施展过这一手段,从外形上看,寒意的爆发像是一个漏斗一般,最上面是蒸腾的寒意白雾,如旋涡般旋转向下的寒意,没有规则,没有定形。 它的轨迹扭曲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玄妙在其中,无论是怎样的路径,却终能到达目的,以一种完全违和的速度到达,被它所接触的东西,会在第一时间被冻结,寒意朝着目标周围扩散,曹安还是第一次将其运用于战斗之中。 刚才的成果虽然不是极限,但也差不多了,现在大概知道,极寒之触在当前自己这个境界,同为武罡境的人,应该是没有反抗的机会的,但对付天人境,还差点意思,天人境中,武夫对于自己周身的变化是极其敏锐的,出其不意也无法达成目的。 而且,曹安还不确定,被冻结的天人境武夫,是否有挣脱的能耐。 他并没有敛藏自己的行迹,出了客栈之后,就悠然行走在这座郡城的街道上,心如止水,以一种自得其乐的内心状态,安静感受着这座郡城的一切,她的气息、她的景致、她的温度…… 燕归南来得稍晚了一步,是以木偶的姿态来到的安心客栈,按照尹高所交代的,第一时间就查探了他们入住的房间,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另外两个房间内的几人倒是兀自还在酣睡,他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感知探查向曹安的房间。 人偶状态下,感知周围的手段,已经完全改变,这也是人偶的奇特之处,那是一种不为现在绝大多数武者所知,或者说,不为真武教派之外的人所知的一种查探手段,现行的手段中,无论是精神还是神识,又或者最简单的视线查探。 都会轻易被人察觉出来,但如果是一块石头在观察你呢?来自死物的观察,你能感知出来吗? 下一秒,燕归南的脸色微微一变。“死了?” 曹安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人,而且已经死了,他无法从这信息中感知到死的究竟是谁,但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猜测,在反复几次查看之后,确定房间内的确没有别人后,他一跃而起,自屋顶的大洞中,进入了房间内。 入目就是一尊人形冰雕,整个人被冰完全冻结,横死当场,还保持着匕首刺出的姿态。 “晚了一步,死的果然是霍亭,死在冰属性的真气之下了吗?以人类的肉身,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在体内贮存如此霸道的寒意真气,却还能相安无事?” 燕归南觉得有些难以想象,这种事情,如果是发生在上古时期的那些真武高手身上,他不会觉得惊讶,但发生在曹安身上,其实就有一点难以理解了。 别看天人境高手,动着冰、火、雷电,煌煌天威,可那并不是他们自己的力量,而是外界的力量,属于天地的力量,那是沟通天地后,借用的天地伟力,他们自己未必承受得住这种力量。 而曹安分明没有达到天人境,不可能借用天地力量。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这力量来自于曹安自身。 “按照总部名册所记载,霍亭的龟蛇相好歹也是修炼到了第六层境界的,这肉身强度,绝对是超过普通武罡境武夫的,到底是多霸道的寒意真气,居然能够将他直接冻结而死。”人偶一边念叨着,一边伸出了手,触及那冰面。 呲~ 一声轻响,冰层一瞬间直接从霍亭身上蔓延到了燕归南的手臂上,如果不是见机得快,恐怕现在自己也要跟那霍亭一样,成为一尊冰雕了。 目露骇然之色的燕归南念头一动,一团赤色火焰包裹了整条右臂,随着滴滴水流落下,这右臂方才露出了真面目。 “这不可能!” 燕归南无法想象,寻常武夫可能也有得天独厚,修出属性真气,但绝无可能如此霸道,这还只是遗留下来的力量,而不是从曹安手中直接施展的寒意真气,就能有此恐怖气象。 他忽然意识到,整个真武教派或许都低估了曹安。 哗!! 一团大火包裹了霍亭的肉身,从外面就只看到内部光明一闪而逝,霍亭身上的冰块逐渐融化,散落到地面上,形成一摊水渍,但身子依旧像是冰棍一般的硬挺,倒在地面上,只是此刻,那霸道的寒意已经被燕归南施展的手段所化去。 他舒展身子,原本三寸左右高的人偶,瞬间化作一成年男人大小,扛着霍亭的尸体出了客栈,御空而行的燕归南没有第一时间去找曹安,而是将霍亭的尸身带到了义庄,大手一挥,一团火焰将霍亭的尸身包裹,顷刻间就只剩下一堆灰烬。 能在短时间内化掉曹安的寒意真气,他燕归南的火属性力量比曹安的只强不弱,唯一的却别就是,他是借助的外力,而曹安靠的是自己体内的力量。 “承恩天地,复归天地,教友且去,那个曹安,我会去会会他的。” 一挥手,扬起尘土盖住了霍亭的灰烬,这才御空返回建水郡,曹安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迹,所以在出来的时候,燕归南就大致知道了曹安的位置,这一趟回去,不快也不慢,来回折腾,终归是用了些时间的,在天明之前,见到了正好转完街道的曹安。 燕归南足尖在虚空中一点,落到了曹安正前方的墙壁上…… ------------ 第一百五十三章 真正的武道 “你便是那曹安?” “正是,看来你也是真武教派的人,在教中的地位,比客栈那几个稍微高一些。” 这时候,还早,建水郡的居民多半都还没有起来,这巷子里多少显得冷清了些,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作为偃师的职业本能,虽然面前的这个燕归南神秘派头十足,浑身罩在黑袍中,更有阻隔自己精神探视的能力。 但他依旧从这人身上发现了他的不一样。 “你来建水郡有何贵干?” “瞧热闹,打架。” “所以你确实就是为了给那铁龙复仇而来?” 曹安笑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替他报仇?” “笑话,你既然不是为了报仇,那客房内的霍亭尸身你如何解释?你又为何寻到了建水郡,盯着尹高一干人等,为的不就是这个?” “我不是很喜欢插手别人的命运,我与铁龙是沿途的交情,与他的东家也是短暂的交情,两者之间并无实质区别,我无法通过这短暂的交情,去鉴别两人之间谁善谁恶,我自己也代表不了正义,碰到铁龙只是恰逢其会。” “听说你们要搞大事情,便循着过来瞧瞧,而正好,我想寻人打架,沿途之中,像你们这么够分量的武夫,应该还是不太好找的。” 这的确也是曹安内心真实的想法。 “那霍亭你怎么解释?” “我需要解释吗?” 曹安话音刚落,紧了紧身上的大葫芦,双手横剑于前,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子里闪烁着光芒。 “我从你的身上感受到了难得的压力,你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对手,与我一战吗?” 燕归南弧形的面罩里光晕流转,他的的确确从曹安身上感受到了战意,纯粹的战意,不掺杂任何的仇恨情绪在里面,联想到曹安之前的所作所为,对他的话倒是信了几分,只有如他所说,他所做的一切事情,皆是随心而动,这才能解释得清楚这一切。 ‘以曹安本身的底牌,杀他可能性不太高,如果只是为了一战,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只要拖得时间久一些,就能达成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好,但这明显不是一个很好的战场!” 曹安点头,“如你所愿,请带路!” 燕归南御空而去,曹安年剑化虹,紧随其后,掠过建水郡的上空,在这一郡之民绝大多数还处于睡梦中的时候,两人从这座城市的上空疾驰而过,有那么一瞬间,曹安看着下方低矮的屋檐,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分不清那种感觉究竟应该算什么,但这种感觉里面,显然多了几分对于普通生命的漠视。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或许,确实不太该于普通人产生过多的牵绊,或许你的随手而为,便足以改变普通人一生的命运,或好或坏,谁也说不准。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两人落足,此地距离郡城约能有个十几里地的样子,宽阔且平坦,倒像是一处石场,正前方都是一些巨石,曹安的目光投向那边,巨石林立,大的能有七八层宫殿那般高大,小的也能有个两人多高,间隙里长满了灌木,显然少有人来这边。 不,不是石场,而是雕刻场,这些巨石竟然都是些未竟的作品,有的甚至只差一步,只差一刀就能完工,却硬生生的停住了,像是有一股莫名的伟力,在那一瞬间停住了所有,无一例外的,所有雕刻都是人像。 有人仰眸望天,有的目视前方,有的挥刀起舞,有的悍然出拳…… 林林总总不下数千尊雕塑,这还只是那些已经有了轮廓,接近完成的作品,而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压根没有动工过的雕塑。 “此间乃是我真武先辈的一处遗址,不过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宝物了,只留下这些石雕,见证过当年真武先辈们的辉煌。”说到这里,燕归南顿了顿,接着开口。 “不用担心会将此间的石雕破坏,以你我的实力,想要损伤这些石雕分毫,还是有些困难的,这些都不是普通的石头,至少在这片皇朝天下中,除了此地,没人见过同样材质的石料,有人怀疑,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来自这里的。” 曹安微微一动,“你说的是天上?” 燕归南愣了一下,“你为何会想到天上?而不是其他的皇朝、帝国?” “直觉!” 燕归南拍了拍手,“你曹安虽名动江湖,但江湖中多盛传的是你傀儡之利,鲜少提及你武道之事,就现在这件事而言,你的眼界就已经远超了其他江湖中那些凡俗蠢货,他们所能想到的就只有地面上的这一切,离开这一州,下一州,再远一些的,就是这个皇朝之外的另一个国度,却从来不晓得抬头看看这天。” “与那浩瀚的宇宙相比,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不过是沧海一粟。” 曹安想得更多一些,以管窥豹,从现在这个皇朝的文明程度和发展状况,大抵能看到整个世界的发展情况,但真武教派改变了他的这一想法,面前这人语气中带有着一种对于这个世界其他人的蔑视,造成这些的根本,应该在于真武教派的传承之上。 难道说,真武教派真的与自己想象之中的不一样? 要知道,他那句话,在这个时代,是极具颠覆性的,这可不是前世那样的世界。 “很有建设性的想法。” 世界都是不一样的,曹安可不敢肆意将前世的宇宙观套在这个世界中,只是中肯的回应了一句。 燕归南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毕竟在他看来,曹安能想到天外,就已经拥有足够高的眼界了,他初次接触到真武教派遗留知识的时候,比曹安可差远了,于是一种奇怪的自得和傲慢又再次填满了心间。 “你求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我便成全你,来吧,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真武,真武教派六级教徒兼传教士燕归南。” 曹安将心神拉回现实,一股无法言喻的悸动在心间蔓延开来,十指因为情绪而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脑袋微微一颤,偏着头。 “求之不得!!” 剑走轻灵,今日之局,怕是无法满足自己的宣泄欲,收入了黄皮葫芦中,双腿微张,战意昂扬,周身气血鼓荡,劲贯周身,魔种被本能的催动,让曹安处于巅峰状态,像是一张已经拉大极限的弓,又像是一台已经调试好,敏锐达到极限的机器。 燕归南发出了几声怪异的笑,“不够,你错了,真正的武道不是那样的。” 他并没有做任何的准备,抖搂着自己的双肩和身体,在那一瞬间,像是完全进入了放松的状态,朝着曹安走来,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曹安,感觉此刻面前的男人比之前戒备的时候,还要危险。 当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丈的时候,燕归南的身形猛地动了,根本没来及反应,凌厉的一腿已经对着曹安当头劈下,那是纯粹的武道力量,不带有任何的其他能量攻击,一腿之威,以纯粹的肉身力量,在空中劈出一道白色的流光。 这一幕,只在曹安的眼中停留一瞬,周身气血之力尽数调动,双手上托,格挡这一击。 恐怖的力量从头顶压下,生生将曹安的身体栽进土里,没过腰间,身体在这一刻,已经受到了损伤,如果不是魔种的奇异能量流转,在一瞬间帮曹安化解了伤势,那么败局已定。 一口淤血被曹安吐了出去,双手一引,想要顺势将燕归南拉下展开攻势,可就在他有所动作的时候,还是慢了一步,燕归南整个人像是一缕鸿毛,根本不受力,身形一飘,又是那一副放松到了极致的样子,如同不设防的朋友相见一样,那张弧形的面罩出现在距离曹安的眼睛不足三尺的地方。 “舍弃自己最强的攻击手段,反而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 ------------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机械飞升 “废话真多!” 曹安没生气,抬手拿龙,三指扣住燕归南手腕的瞬间,那种熟悉的触感便传了过来,劲力勃发,只见他手臂一抖,力透而出,就在力量抵达的一瞬间,触感随之改变,指尖所拿的燕归南根本不像是一个人应该有的感觉。 僵直而沉重,就像是一个原本拿着鞭子的人,甩鞭的一瞬间,鞭子变成了一根柱子一样,反馈的力量,险些将曹安的手腕弄伤,而燕归南本人,也不过是身体受力向后退了几步,迅即出拳,轰杀而至。 危机感如针刺般扎在曹安的心间,被动防御之下,直接被打飞出去,横飞数丈,狠狠的砸在一座雕塑上,雕塑纹丝不动,倒是落下不少的尘埃,洒了曹安一身,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样,但他的脸上却并没有愤怒和畏惧。 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战意更上一层楼,这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求的战斗,异常酣畅淋漓的战斗,魔种也因为这样的刺激愈发激昂。 “你这一身传承,我虽看不明白,但不得不说,很是了得,精妙的战斗技艺,但这还不够,还不足以成为你挑战我真武教派的底气,曹安,本座要放开手脚了,你好自为之。”燕归南并未用全力,眼下还有空暇与曹安说话。 以一种极致的写意状态走到曹安身边,推金山、倒玉柱,身形像是骤然被某种力量制住一样,直挺挺的栽下去,宛如天柱倾塌,狠狠的砸向地上的曹安。 压力,更大的压力,紧迫、更强烈的紧迫,犹如实质一般的刺激着曹安的心神和肉身。 拖着险些窒息的肉身,一掌拍在地面上,顶着天倾般的压力,将身子横移出去,就在刚刚挪开的一瞬间,轰隆一声,尘土飞扬,石屑纷飞,在燕归南口中那难以毁坏的雕塑轰然碎裂,燕归南整个人深深的砸进了地面。 弄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一只手突兀的出现在坑洞的边缘,紧接着是燕归南那张弧形护罩的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也没见他如何用力,身子便灵巧的翻了上来,在空中像只燕儿一样,划出一道圆融的轨迹,轻飘飘的落在曹安跟前。 动静之间,被他演绎的如同是一门高超的艺术,明明矛盾得让人不适,却又让你觉得本该如此,圆融通畅。 “手中有剑,缘何不用呢?我还是想领教一下你在御兽宗对阵兽婆的那一剑。” 说话间,他也没有停下,右手无端的出现在曹安面前,曹安瞳孔微缩,脖子向后移开,被他抓住了衣襟,一股强大到无法抗衡的力量从那只手掌中传来,将曹安直接抓起,以一种几近野蛮的状态栽进土里。 轰轰轰!! 连着数拳,曹安本能的释放出护身罡气,却被他三拳直接锤烂,最后一拳砸在后背上,以他的肉身强度,在这一拳之下,瞬间血肉模糊,靠着强绝的真气,生生将自己从土里拔出来,横掠而去,勉强站定身形。 双眸之中,愈发的平静。 “你的功法也有些古怪,伤势居然恢复得这么快,难怪敢夸下海口说找真武教派打架。” 曹安开口了,“我大概明白了你所说的武学境界,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句话,原本我也知道的,也能理解,只是,没有实际见过,没曾将其往武道境界上想过,很有意思的感觉,极致的放松并不比极致的紧张差,甚至在战斗之的时候,放松到极致的身体,猛地发力,比极致紧张的状态下更强大。” 燕归南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曹安的气势变了,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的咄咄逼人了,反而像是一株野草一般,眼底的光芒都随之暗了下来,晋入了完全内敛的状态,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人畜无伤,但站在他对面的燕归南感觉就并不是这样了。 那是一种更危险的状态,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曹安不是装的,而是真正领悟了这个武道境界的话,那么。一着不慎,他与曹安的处境就可能被换过来。 “好高的悟性,可惜了,你不是我真武教派的人。” 曹安的确领悟了那种状态,那是一种就像是自己享受孤独时刻一样的享受战斗,而不是全力以赴,精神紧绷,在这个状态下,浑然没有招式和章法,每一击,每一式都是一种随性而为,天马行空、羚羊挂角。 “我对我们之间的战斗愈发的感兴趣了。” 燕归南脸上的讶色一瞬即收,“单纯的这个状态,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再来过你就知道了。” 两人几乎迈着同样的步调走向对方,曹安出拳,燕归南出掌,交锋一瞬,化掌为指,扣住曹安右手,拿龙!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下一刻,手中传来的触感,让燕归南脸色大变,松开了曹安的手掌,身形猛地一退,站到了九步之外。 “你怎么连这个也领悟了?” 曹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原本就存在这里的东西,只是我不会用,而你给了一个很好的示范,说起来还得感谢你,现在,你我之间应该可以放开手脚来一场战斗了。” 燕归南收敛心神,他意识到,曹安的根基极其深厚,甚至要比自己这些真武教派的教徒还要深厚,要知道,真武教派注重肉身,所以,每一个教徒在武道前几重境界的时候,根基都要远胜同境界其他武夫。 但曹安,就像一个异类,他比其他人都要深厚,正如他所说,那些东西,都在他的脑子里,只是不会用而已,而自己给了一个很好的示范。 控制自己的身体、或僵硬、或放松! 精准、自由、随意! 两人像是老友相遇一般,靠近对方,骤然发力,以肉身其中之一作为武器,暴起而动,在空中划出漂亮的亮白色光华,两道纯粹的肉身武道之光撞击在一起,但并没有停止,光华频闪,撞击声刺耳。 石场中,甚至已经无法清晰捕捉两人的身影,只有那一道道的光晕,显示着两人的大概位置,但那也并不一定就是肉眼所捕捉到的那一刻,他们所在的位置,转眼之间,交手上百招,曹安再一次砸向石像。 这一次,他浑身浴血,身体像是破烂的木屋一般,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 眼神清澈的看向停下脚步的燕归南,“你这具肉身有问题,或者说,你这并不是肉身,我说得可对?” 燕归南看了曹安一样,“我以为以你的聪明,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曹安哑然失笑,实在是因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武道没有一个具体的常识概念,只以为自己的肉身能够打磨到这个程度,那别人打磨的比自己更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这群是追逐极致武道、纯粹肉身的家伙。 “所以说,你并没有受伤?” 燕归南心中对曹安也有些钦佩之意,在某一刻,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感觉面前的曹安才是真正的真武教派传人,而自己只是一个旁门左道。 “也有损伤,但对我而言并不致命。” 曹安摸了摸下颌,“类似于偃师的傀儡之术吗?能否让我看看?” 出乎曹安意料的是,燕归南似乎并没有隐藏的意思,随着念头一动,罩住双脚的袍子无端被拉起一点,露出了里面那完全是金属质感的精密机械组。 曹安瞪大了眸子:“肉身苦弱,机械飞升?” 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八个字,什么狗屁的纯粹武道,这完全走的是机械飞升的路子,这除了灵魂和神识还是人类外,一整个跟人类都已经不搭边了好吧? 但是,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明明完完全全还处于封建时代的皇朝天下? ------------ 第一百五十五章 爱才之心 燕归南却是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我机械真武一脉的教义?” 听闻这话,惊讶的反而变成了曹安,“真有这话?我信口胡诌的。” “这是我机械真武一脉的教义……”燕归南看曹安的眼中,带着浓浓的疑惑之色,他不相信曹安真的是胡诌的,因为机械两个字,就是最大的疑点。 但他此刻的心境已经改变了,到了这一步,英雄知英雄,那么真武也识真武,刚刚那一战中,他已经感受到了曹安心中对真武的敬仰,这样的人,其目的绝无可能是自己等人在会议室所猜测的那样。 此刻,他有点想将曹安引入真武教派了。 “还打吗?” 这询问的语气,不像是敌人之间的问话,也不像是相知相交的朋友间的对答,更像是一个喂招的师尊询问自己的弟子,或许连燕归南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语气和态度都已经随之转变。 在他的感受中,曹安就像是天生就该进自己真武教派的一样。 魔种异能涌动,曹安周身的痛苦减弱了许多,只是想要恢复,还需要些时间,再打下去,其实意义不大了,今日所得已经足够了。 “算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你怎么看我真武教派?” 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是一个念头的功夫,曹安就想到了燕归南的打算,以为他问的是机械真武,便脱口而出道:“在下不敢苟同!” “可你本该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真武教徒。” “没有人本应该成为什么,成为什么样的人,走什么样的路,是那个人一步步,一个个选择之后促成的,你应该明白,能走到我这个境界的武夫,皆是意志果决、信念坚定之人,断无可能因为他人一两句话左右自己的意志。” 曹安已经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袖口中已有傀儡滑落。 燕归南脸上满是遗憾可惜之色,“我以为你能成为我真武教派的一员的,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真武夫,或许你对我真武教派有些什么误会,这几日我就在你身旁,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只要能回答,我都会告诉你。” 曹安迟疑了几秒钟,“你是打算拖着我?怕我给你们接下来的动作造成麻烦?” 被曹安点破之后,燕归南也不尴尬,事实上,他现在这幅身体,想要表现出尴尬的表情来,属实还是有些难为他的。 “算是吧,你不是说你只要打架吗?既然是要打架,而目前,我应该还是一个合格且足够称职的陪练,不妨坦诚一些,我知真若是拼命自己杀不了你,说不得还会有些意外的情况发生,倒不如就安心给你曹少侠做个陪练,前提是你安心待着,不去扰乱我教中大事。” 曹安一歪头,“你们教中在琢磨什么事情呢?” “无可奉告!” 见燕归南盘膝坐定,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曹安也就没再询问,而是运转着奇异能量恢复自身,一边思索着自己的情况。 从与燕归南的搏杀来看,自己动静之间的武道距离他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而显然,这样的武道搏杀境界,是自己必须要走的下一个境界,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是武道中极高深的一门学问,而能将其中的‘若’字去掉,便是更为高深的一门学问。 那不只是肉身强度上的问题,还有对于自身掌控的问题。 “别琢磨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是功法的缘故,没有功法,你单纯靠着自己摸索,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收益并不大,你若是肯入教,我可以传你。” 曹安没有废话,摆摆手,直接拒绝了,自己白玉京的旗号都打出去了,现在若真入了你真武教派那算怎么回事? 自己目前虽没有开宗立派之心,但白玉京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所珍视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不容得被玷污分毫。 有时候,内心也会感到慌恐,因为随着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发清晰的感受到那份记忆正在变得疏离、陌生,像是大梦一场。 而白玉京这个名字,就像是那个世界在这里的一个记忆锚点,扎根在这里,一头联系这现实,一头联系着那个如梦一场的世界。 “好霸道的功法!” 边上一直在修‘闭口禅’的燕归南率先开了口,他觉得不可思议,真武教派中也有类似的功法,一个口中宣称极致肉身、纯粹武道的流派,不可能真的就靠着喊口号和热血,首先功法之中必定凸显防御和恢复。 这是关键,但他发现,他之前引以为傲的真武流派功法,其恢复力比之曹安的功法,居然弱了那么多。 “你不继续当石头了?何不与我说说你们要做的事情呢?有可能这对你们要做的事情并无坏处,反而会有好处呢?” 燕归南头套下的弧面闪了闪,“但也有可能是阻碍。” 曹安转过身,慢悠悠的踱到燕归南边上,嗤通一声坐了下来。 “我如果真的要离开,你挡不住的,我承认你的机械体确实有可取之处,但以你的本事,却无法完全发挥它的能力,你若不说,我大可以解决掉你后,自己去看。” ------------ 第一百五十六章 牵引大阵 “随我来!”沉默了许久的燕归南,还是闷闷的发出了声音。 但他并没有带着曹安往郡城的方向赶,而是朝着更远的山林里走去,虽然是机械之躯,但他足下的每一脚,都没有留下痕迹,这让曹安都有些惊讶于他的精神力操控,这并不是单纯的精神力强度足够就行了,还需要精细且娴熟的操控。 融入到自己生活习惯的每一个细节里,机械之躯本身也有能量核心,但那并不是整个机械之躯的根本,其根本是每一个入住神魂的精神力强度,如果单是以能量核心催动的话,无论释放多微小的能量,都会引动外界的反应。 造成更大的动静,曹安看得分明,燕归南并没有刻意去那么做,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随意,很自然,就像那根本不是一具机械躯,而是一具活生生的身体。 “真武教派一共两个体系,一个就是你现在所见的我,机械真武体系,这也是现在整个真武教派最强大的体系,还有一个是严格恪守上古传承的肉身真武体系,目前,肉身真武体系里面,并没有天人极限的强者,最强的也只是一个五景武罡境界。” “最苦的也是他们。” 曹安随在他身后,两人走得并不快,踏雪无痕,没留下任何的足迹,“恪守那些早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的东西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我想在整个古兰州,类似的纯粹古真武教派信仰者应该不多吧,既然有现成的路,为什么不去走?” “因为我们没有办法,你应该也知道古兰州被称之为古狱州,这个古狱,囚禁的可不只是我们的先辈,还有所有古兰州的血脉。他们天生就对天地元气的感知迟钝,修行真气之道的速度无比缓慢,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个天资卓绝之辈,能够达到六景天人。” “但也仅限于此,在古兰州,有一个说法名为天人极限,说得就是这个。但我们的根骨肉身极好,远胜其他州府。” 曹安隐约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所以,你们没有选择的权利,根本就不是你们去选择走什么样的武道,而是你们的处境,让你们选择了走什么样的武道。” “正是如此!可机械真武也只是权宜之计,一个武夫的上限,被局限在一具冷冰冰的铁壳子内,虽然破了天人极限的说法,但也仅限于此。” 站在山崖边上,燕归南驻足向下望去。 “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话刚问完,曹安就注意到了山崖之下的一个大型村落,那远比自己所见村落大了太多,足以跟一个小型城镇相提并论,村落的周围被青石筑就的高墙围着,上面有上百个年轻的军卒在巡游。 “这里是所有肉身真武体系教徒最终的归所。” 曹安的目力惊人,早已不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显然,燕归南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将曹安带到了此处,却并没有带着曹安走进其中。 一眼看去,整个村落中,不下万人,均是些老人,白发苍苍,暮意沉沉。 两点蓝光涌上曹安的双眼,在他的注视下,整个村落,一派死意,如凋亡的花,枯萎的树,毫无生机可言,曹安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环境是如何形成的。 燕归南遥遥一指,“看到那个方向了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曹安看到了一片碑林。 “住进了村落,就意味着他们的生命走到了最后,长的也就是两三年可活,短的就是几天的时间,而那片村落后的碑林,就是他们最终的埋骨地,那里每天都会有新的尸体被埋下,而这座小村落,每天也依然会有新的居民住进去。” “像这样的村落,遍布整个古兰州,大大小小超过上百个。村落里的人,岁数最大的不会超过四十岁,而最小的,可能只有二十多岁,这就是所有上古肉身真武传承者的归宿。” 曹安陷入了沉默,他没具体了解过真武教派,也没有深入了解过古兰州的一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真的放弃武道的话,他们的确可以和正常人一样活着,我们的确放弃了很多,不然也不可能形成现在的古兰州一州之地,但是,真正居住在大城之中的只是少数,更多的人居住在没有高高城墙庇护的村落。” “没有一人习武的话,兽潮来临之际,他们都只能沦为那些畜生的口食。” 曹安收敛心神,他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被动摇的人,尽管确有触动,但他相信,这不是燕归南带自己来这里的根本原因。 “所以现在可以说说你们到底在谋划着什么吗?” “你可知武道境界的划分,景字的由来!” 曹安点点头,“知道,我不仅知道,而且还踏入过内景。” 燕归南似乎并不意外,“每一个武道之中天赋卓绝之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你进入过内景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这样一来,我说的你就应该很容易理解了。” “真武教派数代先辈们共同努力的目标就是将武道第二景拉入现实世界,填入血海,让血海重现,让真武之光,照耀在整个古兰州的领域内。” “可据我所了解,内景与现实并不是同一个世界,你们怎么做到的?” “依靠牵引大阵!” 牵引阵是最基础的阵法之一,在一些大型建设之中,时常用到,用来挪运一些重量其大的材料,而且仅限于短距离内。 曹安闻言皱了皱眉,以现实之物,牵引虚无缥缈的内景之地?这是自己疯了,还是真武教派的人都疯了? “牵引大阵只是基础,具体的细节,我不便与你透露,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带你到这里,也只是希望你能看在这些肉身真武的苦难上,置身事外,至于帮忙?我并不奢望。” 曹安微微一笑,“我答应你,但我想见证你们所做的一切,你看可行?” “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你如果能等,便在此等我,我回去上报之后再给你答复,就算到时候,我没有来,也会差人来通知你,最迟不会超过三天。” 曹安想都没想,点了点头,“可以!” 燕归南愣了一下,“好,就这么说定了!”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村里1 看着脚下的断崖,山风呼啸,想着之前与燕归南战斗的曹安,缓缓闭上双眸,身子微微倾斜,直挺挺的就要朝断崖下栽下去。 “喂!快停下。” 稍显稚嫩的声音从曹安身后传来出来,几乎与那声音一起的,还有一段绳子,那绳子在惯性的作用下缠在曹安的腰上,在曹安身形大半悬于虚空的时候,嗡的一声被拉直,几乎没有任何迟滞,绳子另一头的半大孩子直接被高高带起。 在空中荡起一个幅度,随着曹安直挺挺的摔了下去。 曹安睁开双眼,目光平和的看着他,半大孩子是个男孩,粗布麻衣,略显陈旧破烂,腰间别着一把柴刀,大大的双眼中全是惊骇之色,大约四息的时间,曹安落地。 轰!! 地面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生生砸出一个大坑,大坑的周围尽是蛛丝一般的裂纹,曹安不缓不慢的起身,大袖朝空中一招,霸道的罡气牵引着尚未落地的男孩,偏离了原先的轨迹,直接落到了曹安的怀里。 他抚了抚少年的背。 “没事了,孩子,不用害怕。” 出乎意料的是,孩子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畏惧之色。孩子心性,在经历了之前的那神奇一幕后,恐惧早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惊讶和好奇。 “大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曹安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神经大条,没什么问题了,将他放了下来。 “你问的是什么?” 小男孩两手比划着,那动作与曹安刚刚大袖一挥的样子别无二致,“就是这个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怎么被你拉过来的?你是武夫吗?就是叔叔伯伯他们经常说的那种,外面的武夫,练了会长寿那种武功的武夫。” 曹安一瞬间就联想到了燕归南之前的话。 “算是吧,我是外州府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兜儿,李兜儿。前面那个村子就是我们村,我就住在那。” 曹安有些不确定,“刚刚你是要救我?” 李兜儿挠了挠头,“我以为大哥哥你要跳崖来着,就甩了绳子过来。” “手没事吧?” “没什么,我的手糙得很,带了一下,没什么事情的。” 曹安抓起了少年的手,上面确实没事,只有一道红色的印痕,没有伤口,年纪轻轻的孩子,虎口和指肚上居然全是老茧,这是长时间握着刀剑的结果,日常农活的话,茧子不会分布得这么广。 绳子本就粗糙,就刚才那种情形,如果是一般普通人家的小孩,估计真的会磨出血泡。 “没事就好,你们村子允许外人进出吗?如果可以的话,带我去你们村子看看呗?” 李兜儿面色一喜,“可以啊,村子里也经常有外来的人进出的,大家都很喜欢有人进村,那样的话,村子才不会太冷清,在村子里很难看到大哥哥你们这样年轻的人,大哥哥现在有时间吗?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曹安本来就存了亲自去走一遭的心思,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还被这村里的孩子‘救’了一命。 进村的小路其实能容一乘,道路两侧都别打理得很好,井然而有序,林木不像是自然生长的,更像是有人培植出来的,近乎一丈一棵龙槐,龙槐仅是名字霸气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途,皮厚而干细,唯一的优点就是生长周期短,成型快。 沿着踏实的青石板路走到村口,高墙之下,固定着一排的长条石凳,此时正有七八个老人坐在那里,半眯眼睛,享受着阳光。 远远的就看到了曹安两人,几人那半开半阖的眼睛突兀的睁开,齐齐看向这边来。 那一瞬间,曹安居然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是的,就是野兽,而能将人的感觉,修炼成为野兽,那必然意味着其本身在气机感知上,已经到了一定的强度。 曹安神色淡然,目光迎了上去。 冲着几人露出了笑容。 “这几个爷爷的眼神真吓人。” “爷爷?”曹安留意到了兜儿的称呼似乎有了些变化。 “是啊,这几个都是爷爷,他们从兜儿出生就一直在这里,一直这么大年纪,不像村里那几个叔叔伯伯,他们长命着呢。” 体内的魔种能量涌动,曹安的精神朝着几人靠了过去,他的的确确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真气波动,如果说,是因为敛息手段高明,那至少也要天人境,一个小村里,居然有七八个天人境? 曹安是不太相信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七八个人走的是真武体系,而且,寿元并未受到影响,或者说,影响很小,燕归南对自己说的话,怕是要打些折扣的…… ------------ 第一百五十八章 村子2 “几位爷爷好。” 兜儿打招呼的时候,几人的态度明显出现了变化,那种慈祥都恨不能从眼眶里、嘴角上流淌出来的感觉,让曹安一时间有些失神,这充满了死气的村子,远比之前更加温暖了许多。 “小兜儿回来了,今天没打到柴吗?” “兜儿没有打到柴,但兜儿给村子里带回来了一个客人。” “好好好,好啊,村子已经很久都没有外人来过了,小兜儿赶紧回去吧,带着你的这位大哥哥,带他到村子里转一转,走一走,晚上爷爷们让村长给他安排一顿晚饭,兜儿带回来的朋友,那必须要招待好的。”另一个老头笑眯眯的说着。 李兜儿雀跃着,“嗯,几位爷爷再见,我这就带大哥哥进去。” 高墙上,巡卫的士卒依旧在正常巡守,甚至连看到没有看曹安这边一眼,大门是开着的,开了一半,一大一小两人从中穿过,略显逼仄的城门洞,让曹安又那么一瞬间的不舒服,不过也就是几丈的距离,很快就穿了过去,再见光明和豁然开朗,心头的阴霾顷刻间消散。 李兜儿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曹安的手。 “其实,我每次从那个洞口过的时候,都有些害怕。” 曹安笑了笑,“正常,大哥哥也怕。” 映入眼前的正是之前从远峰上所见的一幕,老人、联排的房屋、宽敞的街道,这不像是一个村子的布局,倒是更像一个养老院,唯一的青壮都在城头上,这里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商铺,街面上显得空旷宽敞。 这些老人对于出现在这里的曹安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曹安一眼看去,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每一个人,身体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永久性损伤,这些损伤,虽然无法通过肉眼直接看到,但得益于曹安自己的精神异力,他们的身体损伤,反馈出来的表象,无一遗漏的落到了曹安眼中。 结合一点以前接触过的医理知识,便清楚的出现在曹安脑海里。 气血衰败、精神不住。 有些甚至已经有了天人五衰之相,明显的死期将至之局。 ‘古兰州之人,到底与外州府有何不同?按说,在这样的世界中,天地元力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即便是无法有效吸收这些天地元力,可被蕴养在其中的肉身,应该也不至于枯败成这个样子吧?’ “前面就是我家了。” 顺着李兜儿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间单独建出来的小木屋,出现在这座‘老人村’里的小木屋,就像是满目枯黄中的一点绿色草芽,它充满了童趣,附带着一个小院,而在它的周围,是一座比联排房更加宽大的医馆。 医馆旁边,还有食堂! 对,就是食堂,曹安的第一感觉并没有错,这里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大型养老院,给这些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真武教徒们的家。 此时,食堂大门紧闭,后方升起袅袅轻烟,而医馆门前,坐满了人,都是一些看起来要更年轻一些的老人。 李兜儿从腰间掏出钥匙,打开门,欢快的引着曹安走了进去。 “小兜儿回来了!” “村长爷爷!” 中年男人出现在两人身后,一身粗布麻衣,整个‘养老院’似乎都是这个装束,一头长发打理得很精致,男人面部棱角分明,双目有神,虽然已经能感受到身上衰败的气血气息,但从整体的情况上看,要比村子里的其他人好太多了。 “兜儿先去玩一会,爷爷跟你的这位大哥哥谈会,爷爷刚刚就收到消息了,已经安排厨房的人准备晚饭了,去玩去吧。” 李兜儿对这情况,司空见惯了,没多说什么,跟两人道了别,开心的蹦跳着离开了。 “久仰大名,曹安。” “您认识我?” 男人微微一笑,“事实上,我们两个应该岁数差不多,我今年二十五岁,请坐吧。” 曹安依言落座,“村子里虽说很少有外人过来,但也不是完全封闭,我们对外面,对江湖也是有足够的了解的,外面的人,除了定期给村子补充物资之外,也会带来一些整理好了的江湖趣闻、信息,不只是我,整个村子的人都认识你。” “怎么称呼?” “鄙人石阡。” “石大哥!” 男人笑了笑,“能得你曹大侠一声石大哥,石某荣幸之至。” 他不像是那种能够侃侃而谈的人,一句话终结了话题,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气氛逐渐尴尬的时候,石阡再次开口。 他身子微微后仰,让自己尽量轻松的靠在椅子上,神色变得淡然了许多,“这几年来,江湖中确实有不少有趣的事情发生,比如一些上古遗老的出现之类的,但总的来说,也是略显平淡,唯一有趣的故事,都跟你曹大侠有关。” “江湖中有趣的事情不少,只是我们各自关注的东西不一样,再一个,很多事情,要想在江湖之中盛传开来,太难。” 石阡不置可否,“或许就像你说的吧,无关紧要了,我更想知道的是,曹大侠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别告诉我,你就是单纯的四处看看风景。” “燕归南带我来的,远远的看了一眼,他离开后,我心血来潮就走到了这里,正好遇到了李兜儿,有他带路,便到了此处。” 听到燕归南的名字,石阡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这话听起来像是骂人,但曹安并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任何的鄙夷或者其他负面的情绪,反而感觉有些复杂,一般情况下,同一教派,两个流派的人相互看不顺眼居多。 “既然是他带你来的,那我就知道了,大概是因为担心你的出现,会让他们最近的谋划出现变故,所以才将你带到这里的,小兜儿这里,房间是足够的,曹大侠不妨在这里多留三日,到时候,石某请曹大侠看一场大戏。” 曹安笑着摇了摇头,“估计是看不了了,我于燕归南有了约定,到时候无论成与不成,都会离开。” 石阡则是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他回不来的,哪怕是消息都传不出来,不过,曹大侠尽管放心,你们的约定,多半也与他们所谋划的事情有关,在咱这,也是可以看的。” 曹安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村中大脉 石阡走了。 既定的所谓‘欢迎晚会’被曹安婉拒,看着这一群如同狂风中茅屋一般的老头老太太,让曹安觉得多折腾他们一次都有一种浓浓的罪恶感。 晚上的饭是由巡逻的兄弟从食堂带过来的,等曹安吃好了,李兜儿才从外面回来,看嘴巴那还没擦干净的油水,必然是已经吃过了。 “大哥哥,我回来了。” “吃过饭没?小兜儿。” “吃过了,在村长那吃的,曹大哥,村长说让你暂时先在我这里住下,你住这个屋,我住这个屋,咱们挨着的,都不需要收拾什么,里面的东西都是崭新的。”李兜儿一边说,一边带着曹安推开了门,屋子里面确实干净。 “你们村子里像你一样大的孩子只有你一个吗?我们进村的时候,一直没见到其他的孩子。” 李兜儿脸色一黯,“只有我一个,我想走,但村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对我很好,我不忍心,村长爷爷说让我再熬一段时间,到时候就可以离开了,天下去得,我不知道天下有多大,但我想那应该要比村子大上很多很多的。” 曹安每太在意这句话,虽然隐隐感觉石阡的话里,应该是跟最近真武教派的事情有关的。 夜如约而至,曹安破例没有打坐修行,而是躺在床上,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一直睡不着,大概是很久没有睡觉的缘故,索性放开了精神力,精神如潮,似月光般以李兜儿的院子为中心,朝着周围荡漾开来。 这是一个颇为失礼的举动,但没有原因,曹安就是想做,而且做了。 在精神力波纹的回馈之中,带回来了一阵阵嘈杂且轻微的低吟,那是痛苦的低吟,虽声若蚊呐,但却真实存在,近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在被病痛折磨,每一个人的低吟,混合在一起,就如同海平面上回荡的波浪,曹安的意识就那颗海浪当中的礁石。 轰! 浪头淹没了曹安的意识,那一瞬间,曹安有些不能自持的抽搐了起来,目眦欲裂,死死的盯着屋顶,在第一时间收回了自己几近崩溃的精神力,直挺挺的僵在床上,大约一刻钟之后,才稍稍缓和了些,身体才放松下来。 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早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分辨不出那是谁谁谁的声音,但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个时刻,都在饱受煎熬,而这种苦痛和煎熬完全出于自愿。 ‘自愿承受苦痛吗?这可不像是为了修炼功法自愿承受苦痛的样子。’ 就在这时候,曹安猛地感觉面前像是有一道赤光闪过,而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刚刚是闭着双眼的,就是这一瞬间的发现,让曹安注意到了一直被自己所忽略掉的村子的其中一个地方。 地下!! 曹安脸色一沉,直起身子,按理说,以自己的谨慎,不太可能忽略掉这一点的,如果真的被忽略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一种力量,在有意淡化这一点。 让所有或者只是让自己,下意识的忘掉这一点,若不是刚刚精神力浪潮收回,而自己承受的苦痛刚刚过去,那一瞬间精神力的强度达到了一个极限,估计是不可能发现这一点的。 想到这,曹安运转变天击地,双眸中蓝光大盛,在黑暗中像是两颗蓝色的宝石。 直接朝地面看去,在他眼中,一道道紫黑色的纹路出现在地下,并非透视,而是精神力的感知,这些黑色的纹路,表面上篆刻满了某种玄奥的符文,那是一种曹安所不曾了解和认识的文字,看起来应该是古兰州上古时期的文字。 与现行的皇朝文字出入很大,甚至你只能从其类型中判断与皇朝现行文字是否为同一种,却无法解读,也看不出两者之间的练习。 从形到结构 ,都已经是完全的脱轨了。 一条条黑色的纹路,像一条条密布在整个村子地面之下的大脉,对,就是脉,曹安心中肯定了这个比喻,那一条条跟血管一般无二的纹路,最小的也有柱子粗细,最大的,甚至都堪比一条小型河流了,在时间的流逝下,缓慢的鼓动。 它是活的!! 这些大脉是在涌动的,当曹安将自己的精神力探过去的时候,还没等触及到大脉上,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直接弹开,也是在那一瞬间,一种无法匹敌的感觉轰在胸口。 大脉里面,涌动着一种超出了曹安理解的力量,它的每一次鼓动,带动的力量足以颠覆曹安目前的认知,便是自己所见过的最强天人境界,也远远达不到那种层次。 曹安将目光放远,近乎平视着这个村子,缓缓走出了房间,边上,李兜儿早已经睡下,曹安推开了小院的门,站在街道口,意识迎风而涨,如同一尊三丈高的巨人,从曹安的身体中渗出,居高临下,看着整个村落。 在意识的双眼中,村落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哪怕是每一处景观,都有着其独特的排布,顶级的阵法!! 超越了现行阵法体系的顶级阵法,足以与古兰州高墙相提并论的阵法,甚至有很大可能就是同出一伙人的手笔。 在这座大阵之上所处的每一个居民,这个夜晚,随着大脉的流动,气血如同飘雪般的落向地面,吸附于大脉之上,在被牵引进层层大脉之下,那下面是什么,曹安看不到,精神力无法探查,至少以曹安目前的实力探查不了。 唯独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李兜儿的小院,那里不仅正处于大阵的空缺之处,反而还会因为大阵的运转,日日爷爷受到气血蕴养。 “你果然与别人不一样,没想到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的秘密,居然被你发现了。” 来人是村长石阡,精神力几乎全开的曹安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因为自己探查了村里的大脉,其实不少人都已经醒来了,只是并没有出现。 “他们都知道这些事情吗?”曹安指了指这些联排的房屋,说的便是村中居民。 “知道!记不清是多少代真武教徒的努力了,我们一代又一代都在走这条路,为的就是将血海内景拉入古兰州,你不会真的以为单纯靠着所谓的牵引大阵就能办到吧?”石阡脸上带着苦笑,自嘲一般的说着,这种事情,从他口中说出来,有些轻快。 但曹安明白这种轻快里的决绝…… ------------ 第一百六十章 讲故事 “大阵之下是什么?” “大阵贯通血海旧址,那是古兰州武道的起源之所在,是古兰州武道之根,谁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血海枯竭,自此以后,整个古兰州,建立在血海之上的武道高楼坍塌毁灭,再也不复从前荣光。” 曹安并未从书籍中了解多少关于古兰上古武道的故事,好像自己所接触到的每个古兰武夫,都对自己祖先,上古的古兰武夫极其推崇,狂热,甚至可以说疯狂。 “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跟牵引大阵有关系?” “有关系,那关系可太大了,寻常手段我们连感应二景都做不到,别说靠着牵引大阵就能将内景地拉入现实世界了,只有足够的血气,一个庞大到我们单个个体的武夫所无法想象的血气量,才能与内景产生感应。籍此建立牵引大阵,放大这种感应联系,才能将其真正拉入现实世界。” “怎么样?是否足够宏伟?是否能称得上史诗二字。” 曹安呆愣着没有动作,心神的确被石阡所说之事震撼到了,这是多少代古兰州真武教徒的努力,那地下又汇聚了怎样壮观的血气? “若是能成,此举足以称得上神话。”他叹了口气,颇为动容的说道。 石阡的脸上泛着红光,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这里面有太多的细节是你们所不知道的,古兰州的血脉,一旦踏入武道,其自身血气就会受到上古血海旧址的牵引,这个过程我们根本无法控制,像是一个诅咒,但更像是血海的一种自救手段。” 说道这里的时候,石阡的双眸中充斥着悲伤之色。 “就像是一个母亲,她养育了自己的孩子,当她将要倒下的那天,她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孩子,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救救她。” 原本并没有多少同感,对真武教派所行之事除了震撼没多少同理心的曹安,在听到石阡的这个比喻后,沉默了,他没办法反驳,也终于明白了真武教派对于血海的执念源于什么。 这种比喻,不像是一个人对于自己故乡的情感,曹安隐隐感觉上古时期的古兰州应该远比传记传说中更为神秘,古兰州血脉与血海之间的联系可能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复杂。 “因为血海旧址对于血气的无形牵引,以至于古兰州武夫无法突破天人极限吗?就算是离开很远也没有用吗?” “有人曾经到达过中央帝国,在那里,他依旧受到血海的牵制,而且并没有因为距离而减弱,所以,猜测大概是不会受到距离影响的。” 曹安心中猛地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他扫出了脑海。 石阡则是看着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献祭,已经记不清楚多少年前的先辈就做过类似的事情了,没有用,只有身具古兰州血脉之人的血气才有用,余者皆不可用。” 一句余者皆不可用,让曹安心下有些不舒服,像是真武这等偏执且狂热的教派,不会大意到随便做出结论,他们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马虎,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群疯子当初真的可能试过所有人,至少当今这个皇朝中的人,他们应该都试了一遍。 “我们一州之地,能有多少身具古兰州血脉之人,前辈们知道献祭这个办法根本没用,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让身后的古兰州人代代赴死,只要古兰州血脉不曾断绝,总有水滴石穿的一日,日久见功,当大业继成的那天,天下人都会看到我们古兰州血脉的功绩,先辈们的想法何其之伟大。” 想法伟大吗? 曹安在心中想了想,这不算是一个多么高明的策略,准确来说,这只是一个“笨办法”,但现实是,往往笨办法真的能起到堪称神迹的作用。 就连石阡这个古兰州人对自己的历史都已经记不清楚,那谁知道这地下究竟累计了多少代人的血气,多少古兰州人的‘自愿献祭’。 “你们就从来没有担心过如此海量的血气被他人所觊觎吗?要知道,连我这个天人境界都没有达到的人便可以看穿这里面的端倪,我不信这漫长的时间里,没有人打过这些血气的主意。” 石阡笑了笑,“被发现又如何,血气一旦汇入地下,就已经不能为武夫修行所用,他们即便发现也只能作罢。” “这是为何?” “血海枯竭,汇入其中的所有血气都沾染了血海的败亡之气,一旦沾染,必死无疑。而一旦有人破坏此处大阵,必然直接身受血海反噬,那样,只会死得更快,你所想的这些,或许是机缘巧合,又或许是前辈们思虑周全,总之,都考虑到里面了。” 曹安由衷的感到钦佩,抬起头,看向星空,“了不起!” “可惜就是我们这些后辈子孙一代不如一代,让他们失望了。” “能够维系这么多年,你们还在想着祖宗的事业,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曹安深有同感,一代人留下的事业,能够维系两三代人,已经很好了,而他们这些古兰州人,都已经记不清维系了多少代人了,那是让自己去赴死的事业啊。 曹安转过头,“对了,你与我说这些,是担心我去破坏下面的大阵吗?” “以你的力量,还无法将其破坏,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我们的事业和故事,这些东西,我们每个人都在做,没有分享的快乐,这种事情要与外人分享,才会有成就感,而毫无疑问,你就是那个合适的外人,好的故事,需要讲给懂故事的人。” “为什么?”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你会是个懂故事的人,回去休息吧,小兜儿的院子,是特意布置过的,能够隔绝大阵的血气掠夺,只是无法隔绝那来自血脉的牵引,但你并不属于古兰州人,所以那里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与外面没有什么区别。” 说着,石阡转身朝着来路回去。 曹安看着他的背影,有种说不出的萧索意味在其中。 “我会把你们的故事讲出来的,等你们成功以后,至少,讲给你们的后人听!!” 巷子的尽头已经没了石阡的身影,但他的话从那边传了过来:“失败了,就不用讲了,免得后辈子孙骂他们的祖先是傻子,哈哈!!” ------------ 第一百六十一章 林中石场 曹安来到村口,目光投向那处山崖,今日依然是没有见到燕归南来信的一天,他心底有些相信了石阡的话,尽管从实力上来说,石阡与燕归南相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就地位和所能接触到的教派信息中,石阡可能比燕归南要多得多。 “大哥哥,你是在等你的朋友来信吗?” 李兜儿的身高堪堪高出曹安的腰间一小段,一伸手就能揉到他的脑袋,算起来,他跟刀口观的小道情应该是上下年纪,差距不会太大。 “谁告诉你大哥哥在等人来信的?” “村长爷爷说的,我刚问他你去了哪里,他说你应该在这里等你朋友的来信。” “来,左右无事,你过来,哥哥给你看看根骨。” 整个村子里,就留这么一个,想来必然是根骨惊人之辈,连曹安自己都有些好奇了,拉着李兜儿走到了一边,今天这墙根脚下,并没有那几个晒太阳的老头,曹安就拉着他走到了石凳边坐下。 “小兜儿乖乖站好啊。” “好的,大哥哥。” 李兜儿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带着浓浓的好奇,其中清澈宛如一潭清泉。 武学根骨,一为看,二为摸。骨为形体之根本,发诸面相,则有所谓“清、奇、古、怪”四种特异,很显然,李兜儿的双目中,有的只是普通孩子的质朴和纯澈,算不得特异,充其量就是可能比大多数同龄孩子更清澈一些,这并不能展现出其根骨。 便是其中的目如点漆也达不到。曹安仔细端详着李兜儿,撩开他的头发,查看了双足双手,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什么上应天相的痣。 曹安皱了皱眉,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象中的特质,这让他有些奇怪,一个每一名族人都能甘心情愿为了一个目标而赴死的种族,不太可能搞‘走后门’这种事情的。 当下,双手捏住李兜儿的双肩,十指一寸寸捏过李兜儿的骨骼。 脸色也逐渐平淡了下来,根骨不俗,这样的资质说不上多好,但皇朝内,这等资质的人,一州一府之地,少说也能挑出几百个来。 “我的根骨是不是不太好?村长爷爷也说过,说我的资质不是顶好的那种,但只是练武的话,是够用了的。” 曹安点点头,“确实够用了,你这根骨,要是加上点机缘的话,走到天人境界还是不难的……” 说道这里,曹安顿了顿,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燕归南跟自己讲起过的天人极限,难道说,血海枯竭,不仅仅是掠夺了这古兰州人的血气,还压制了他们的根骨天赋吗? 现在就是苦于没个参照,让他无法估计出血海会从这些真武教派身上掠夺多少的气血。 李兜儿对此并不在意,他这个年纪,又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着,对于武道,其实没有多少概念,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那不是比村长爷爷他们还要强大了。” “是啊,你应该会比他们更强大,而且更强大很多很多。” “我不需要强大太多的,够用就好,大哥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李兜儿拉着曹安的手就往前走,曹安只能跟了上去。 “没在村子里吗?” “没有,在村子外面的树林里,那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哟,那可是我的秘密王国。” 沿着大道,一大一小两个人走进了大道边的林子里,一路向南,那个位置,曹安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与碑林差了一个夹角的位置。 当穿过密集的丛林后,眼前的景象瞬间豁然开朗,满目皆是石雕,曹安有些失笑,这就是之前自己与燕归南比斗时候见过的那种石雕场,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不被村子里的人发现的,只不过是在迎合这孩子玩闹罢了。 “怎么样?大哥哥,厉害吧?村子里的人都没来过这里,这就是我的秘密王国,这些都是我的臣民,那个是我的王座。”李兜儿一脸兴奋的遥遥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曹安真的看到了一个石雕王座。 “去玩吧,大哥哥随便看看。” 李兜儿道了一声好,蹦蹦跳跳的走向了自己的石雕王座,双手扶在王座两边坐了下来,然后闭上了双眼。 曹安观察着这里的石雕,之前与燕归南打架的那个石场里,所见到的雕塑普遍都是巨大的,但在这里,这里的雕塑却是很小,最大的也不过才跟李兜儿等高,有些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有些则是还带着圆形的基座,安静的立在土里。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却又自成秩序,每一尊雕像都面朝着那个王座,就像是真的在朝拜自己的王一样,曹安目光重新投向王座的方向,发现那坐在上面的李兜儿已经睡着了。 他心中一动,要知道自己刚刚跟李兜儿说话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几个呼吸前的事,就算是孩子睡眠好,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双眼中蓝色光晕汇聚,这一次,一直无往不利的双眼,没能发挥出作用,他只能隐约感觉到李兜儿神魂似乎被牵引到了别的地方,而在自己的眼中,面前的世界变得灰蒙蒙一片,像是隔了一层无法看穿的介质。 “所以,李兜儿说的是真的?这里真就是他的秘密王国吗?” 想到李兜儿在村子里的特殊,看他这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玩了,索性撤去了双眼中的能量,径直走向另一边,他刚刚就发现,这边似乎是专门雕刻了一些动物的雕塑,他俯下身子,仔细的查看着这些石雕。 虽然小巧,却栩栩如生,鹰、燕、猿…… “不对,这不是简单的雕塑。” 他猛地闭上双眼,适才自己所见的所有动物雕塑的神态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刚才是因为太小了,以至于曹安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在自己的意识里,这些动物都被放大到了与自己等高的状态,这时候,这些动物的每一个神态,竟拥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武韵在其中。 随着脑海中演练的时间越久,曹安脸色越发变得古怪了起来,这与自己记忆中的一门绝学十分相似。 玄武真功!! 只是相似,但其根本,两个一天一地,面前的这些野兽武韵偏向于燕归南所使的武道境界,即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些武韵能修炼到他那个状态,是辅助之法,从野兽身上获得启发,以此调整自身状态,进而成为使得动手之间威力更甚。 毕竟只是辅助之法,远没有玄武真功那般强大。 他尝试着模仿其中武韵,念头刚起,周身真气在魔种能量的牵引下,轻易的调动了起来,只觉得身轻如燕,轻飘飘的一步踏出,身体却在空中拉出一个圆弧形的残影,当真就像是一只飘然而动的灵燕,出现在三丈开外的地方。 象!! 念头一起,身体沉重如山。 轰!! 巨象落足,地面上豁然间出现了一个深坑,尘土飞扬,一道道蛛丝一半的裂纹正朝着周围扩散开来,这地面在这一脚面前,仿佛一面镜子般脆弱……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感觉你比较能惹事 动静之间,转换圆融,以曹安的悟性,只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所表现出来的,就已经与那燕归南相差无几,这其中自然也有燕归南为机械之身上限所制的缘故。 这一刻的曹安意识里一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肉身与神魂的剥离感。 在这种飘忽、动静、轻重之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神魂与肉身之间,其实也可以当做是傀儡与操控者的关系,神魂操纵着肉身傀儡,剥离掉两者之间的感觉感知,完全将肉身当做傀儡来驱策。 无肉身之苦痛加身。 这个念头刚刚在曹安的心头出现,他便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只见下方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盘膝坐定的自己,脸上无悲无喜,宝相庄严,肉身之中散发着淡淡的莹白色毫光。 他伸出手,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悬停于肉身上方,一道道淡紫色的细线透过自己的双手,牵连着下方的肉身,这个过程很快,或许就是一刹那的功夫,从他自己清醒过来,到发现双手之上的异样,一个悚然,心神大惊。 下一秒睁开了双眼,发现神魂已经回到了肉身之中,目露骇然之色,大脑一阵轻微的刺痛传来,心神之间,涌出疲惫感。 他很清楚,这是自己刚刚机缘巧合之下,神魂出窍带来的后遗症,此时的自己,连六景天人的修为都没有,神魂压根没有经过该有的磨砺,突兀的离开了肉身,出现在外面,只是有些消耗,带来了虚弱感都是轻的。 想到李兜儿还在,他回过头,看向石雕王座的方向,也是同一时刻,李兜儿慢悠悠的醒了过来,动了动自己的身子,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察觉到了曹安的视线。 “唉?大哥哥,我玩了多久了?” “没多久,我也是刚刚看完这里的雕像,很有意思,特别是那边的那群野兽雕像。”曹安有意想要指点李兜儿,便将那野兽雕塑的事情提了一下,李兜儿是特殊的,在真武教派之中,那么想来只要他注意到了,应该也能从中领悟些什么来。 “哦,大哥哥你说的是万相决啊,我知道,那是王国里一个老石匠雕刻的。在里面可好玩了,他们都会陪着我玩游戏,可有意思了,还会教我很多东西,大哥哥,时间还早,你要不要试试,你也可以去当一次国王。” 李兜儿的不设防,让曹安心下一暖,揉了揉他的脑袋,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温和笑容。 “以后你秘密王国的事情,尽量不要告诉其他人,知道吗?大哥哥就不去试了,那是属于你的东西,你坐上了那个位置,将来可能需要肩负起对应的责任,机缘和代价都是对等的,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李兜儿似懂非懂,但并不在意,孩子的天性,转个头就把曹安的话忘了干净,大约也是玩了一天有些累了,嘴里喊着肚子饿,要回村子里吃饭,蹦蹦跳跳就走到了曹安面前。 曹安笑了笑,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李兜儿终归还是小了些,似乎在村子那些家伙的保护下,也没经历过多少苦难事,又怎会听得懂自己说的那些。 两人刚到村口,就看到了站在城墙下的石阡,他双手负背,跟村子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站的笔挺。 “今天带着大哥哥出去玩了?” “是啊,村长,你在等着我回来吗?” “对,整个村里就你一个小屁孩,万一跑丢了,咋整,快些回去吃饭吧,我跟你大哥哥聊点事,我们慢慢回来。” “好嘞!大哥哥再见,村长再见。” 小不点跑远后,石阡看着他的背影,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他很信任你。” “大概是因为村里向来少有客人,也少有跟我一样年纪的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 “你说的这些或许都有,但真正的原因是他真的信任你,至少村子里,他还没有带任何人去过,或者跟任何人说起过那个秘密王国的事情,即便是之前,也有客人到访,比你年轻的也有,都并未见过他与人说起那些事。”石阡像是说着一件普通简单的事情。 只有曹安微微一楞。 石阡接着意味深长的说道:“从那里得了什么?” 曹安一拍手,“我就知道!!” 他看向石阡,这个家伙,嘴角挂着一丝得逞的笑容,“看来真的获得了点东西的,那就好办了,曹少侠,石某有一事相求。” 曹安摆摆手,“你先说,你说了以后,我在斟酌一下,到底要不要答应你,或者让你换一个事情。” “这件事情,对你来说,一点难度也没有,我想让兜儿跟在你身边三年,只需要三年,我相信以他的聪慧,应该就能在险恶的江湖中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一切就都好办了,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来成长。” 曹安揉了揉脑袋,“就算是三年时间,他也不过才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你怎么就确定他能在江湖中拥有活下去的本事?” 石阡沉吟了片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安:“……” “就是,石某感觉曹少侠你比较能惹事,跟你在一起三年经历的江湖风雨事,应该抵得上这孩子自己闯荡十年时间,又能有你护持,三年之后,他理当在心智上,能足够成熟,至少不至于被人莫名其妙的坑死。” 曹安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好在,石阡理智的没有继续提这茬,而是善意的岔开了话题。 “走吧,回去吃饭了,曹少侠不说话,我就当您是同意了的。” 曹安不置可否,这类似托孤的环节,让他对整个真武教派所谓的大事有一种凝重之感,看石阡的表情,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感觉不出来自己想法,也就是说,他并不想在现在说这些事情,当下便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紧随其后。 跟着进了李兜儿的小屋,石桌上,摆放了食物,犹自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只是没见到李兜儿那小子,估计是去村里哪家混吃去了。 “请坐!!” ------------ 第一百六十三章 晚餐 曹安只是站在边上,就感受到了这一桌子菜中所蕴含的能量,澎湃的药力和气血之力扑面而来,寻常武夫所梦寐以求的一餐。 “这是……” “六级妖兽做宴,尝一尝,希望食堂那几个老家伙的手艺没有落下,这天下间,论做妖兽,我古兰州第二,当是没有一州一府敢排在第一,我们的先辈,累数代之探索,给我们这些不肖子弟留下了厚厚的一册烹饪心得。” 石阡在曹安面前,一点也没掩饰自己那种祖上曾经阔过的姿态,两人落座,率先给曹安盛了一大碗摆到他面前。 近乎等同于人族天人境的妖兽血肉之宴。 一口高汤喝下,极度的味蕾享受很快就在霸道的药力和气血之力面前,彻底淹没,那能量顺着曹安的食道,一路向下,一路扩散,竟是直接就渗入肉身之中开始蕴养曹安的身体,以一种他之前所没有见识过的速度,被肉身吸收。 “纯净如斯、妖兽血肉为君、大药为臣,君臣佐使,妙到毫巅。” 石阡一直都期待的看着曹安,直到他说出这句话来,整个人双眼放光,放肆的大笑了起来。 “族中先辈的食谱,做到了九级妖兽,这六级,也只是其中一道光景,将来若有机会,或可再回古兰州,如果成功的话,古兰州该有再做九级妖兽宴的机会的。” 曹安点点头,“这是一头什么妖兽?” “一头恶蛟。” “难怪!!” “你也感受到了其中远胜其他妖兽的气血之力了吗?”石阡自己添了一碗,一边呼呼的往嘴里扒着,一边抬头问道。 “嗯,这蛇蛟之属,气血之力向来就要比同等级的其他妖兽更绵长一些,没有这浑厚绵长的气血之力,那缠裹绞杀也无法成为它们的必杀之技。”曹安不由得想起了十万大山那日的场景,蛇身盘绕收缩之间,宛如死亡的齿轮转动。 天地万灵确实生来不公,在这些先天强大的妖兽,以及一些遗留下来的血脉异种面前,人族与蝼蚁没什么区别,但人族也有一个它们说没有的先天优势,那就是成长性和可塑造型,人族在其上,可谓是得天独厚。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天道气运种族,天地主角吧。’ 想到这里,再一看对面的石阡,早已经炫了三大碗,那速度,分明没将这滚烫的高汤当一回事啊。 吃晚饭,谁也没顾得道什么场面话,各自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曹安直接回到房间,盘膝坐定,运转功法,开始炼化体内的能量,虽然厨师以高明的配伍和绝巅的厨艺,将气血和药力充分调动了出来,能够直接为人所吸收。 但这个吸收终归不可能完全达到百分百,两人这一顿下来,被吸收的只是少量,十分之一都尚且不足,剩余的能量还需炼化。 夜幕降临,不知道是谁,启动了村子的大阵,朦胧的阵法能量罩住了整个村子,与夜色完全融为一体,在这道朦胧的阵法之下,一道道红光,从一间间屋子里冲天而起,六级妖兽做宴,宴的可不是曹安一人,宰杀的也不止是一头六级妖兽。 事实上,曹安也只是恰逢其会的客人而已,这一夜,整个村落,都沉浸在一片血气海洋之中,沉浸在修行之中的曹安,都能感受到身边萦绕的如同薄雾一般的血气。 次日一早,曹安走出房间,行走在这街道巷子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信步而行,来到了村子里,从石阡的口中、从李兜儿的口中、从燕归南的口中,了解到的所有信息,去芜存菁,对于古兰州也有了大概的轮廓。 他有自己的判断,对待这些慨然赴死的人,莫名的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容,对每一个朝着自己投来的目光的人都报以微笑,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回收同样的笑意,行走在初阳洒落的街道上,看着这些面色有了红润之感,周身多了些许生气的村民,倒是有些希望这一幕能持续下去。 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 这些都只是普通人,他们或因为传承,或因为其他,拥有了些不错的技艺和手段,但真论起实力,在其他州府之中,五景武罡甚至四景开脉都可以轻松胜过他们,但他们却在做一件连十景以上大神通者都做不到的事情。 村子不大,却也不小,曹安路口每一个巷口,走完整个村子的时候,正好是日中时分,也就是说,他整整走了一个早上,既没有给自己定什么目标,也没有特意的打算去哪看看的意思,就这么走着,直至回过神来的时候,似乎已经走完了整个村子。 至少见了上千张不同的面孔,不同的神态。 天空中,几团阴云不知何时聚到了附近,遮住了这日头,凉风起,带着丝丝水汽,没有神清气爽的清凉,反而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 曹安抬起头,看向天空。 ‘时间到了吗?’ 同一时间,整个村子开始动了,原本懒洋洋的坐在门前的村民都站了起来,朝着天空看去,曹安回到了原位,走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站在村子中心的李兜儿门前。 这孩子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今早上曹安出去的时候,他还没起,睡得很香。 此刻小脸上挂着担忧,靠上前来,抱住了曹安的裤腿,“曹大哥,我有点害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村长爷爷什么也没有告诉我,但我觉得,今天村子里的每一位爷爷奶奶都怪怪的,跟往常一点也不一样。” 曹安将手放到了孩子脑袋上,往自己身前带了带。 “不怕。” 石阡从巷子尾走了出来,他今日好生收拾过自己了,一身得体的武夫装束,看着崭新锃亮,面色红润,无处不在透着一种喜悦。 身后背着一柄大枪,夸张的枪长高出他的脑袋一大截,走到正中的位置,从身后取下那柄血色枪尖的大枪,砰的一声拄在地面上,那青石板应声而裂,长枪的末端深深的嵌入大地之中足有一尺有余。 山雨欲来风满楼,空气中无形的紧张气息正在酝酿,曹安都能真切的感受到这种气氛越来越浓烈,这是整个村子上万人同心同情之下,酝酿而出的情绪,在这一刻,这股气机似乎都影响到了天地气象。 高墙围住的村子里,风越来越大,从开始的微风拂面,到现在,吹的整个村子里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候,巷子的另一边,走出了几名老者,曹安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几人正是自己第一天来到村子里的时候,在城门脚下晒太阳的那几个老头,也就是李兜儿口中与村子里其他老人都不一样的那几位。 他们也如石阡一样,精心打理过了自己的装束,特别是那一头银发,以一古拙的钗子束住,同行而来,走到前面,冲着村长石阡行了一礼。 石阡还礼后,几人都没有说话,站在一起,安静的等待着什么。 曹安的目光从几人身上移开,蹲下身子,将李兜儿抱在怀里,目光投向别处,以他现在的目力,只要面前没有障碍物,一眼看穿整个村子,也不是夸张的说法,此刻他的视线落在了城墙上,只见那原本只见几队巡逻卫卒的高墙上,此刻却是站满了人。 密密麻麻的军卒,虽然散的比较开,但至少也有好几千人,披坚执锐,浑身血煞之气萦绕,这是真正的百战之兵,在他们每一队人的脚下,都有一台军用强弩,与抵御兽潮时候的那种重弩几乎同等威力,此刻,箭指城内…… ------------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血河血海 原以为这样的情形只停留于村子上空,但很快,曹安就知道自己想错,整个古兰州的天都变了,风云变色,天地齐黯,上百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映射到阴云之间,紧随其后的是在更为中央的地区,闪烁着九颗紫色星辰。 “开始了!” 嗡!!随着一声刺耳的轻响,声音不大,但那种声音被耳朵捕捉到的时候,就像是谁在你的脑海中刺了一下一般,曹安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偏过脑袋。 就在这时候,一股拉扯之力从地面上传来,修行较低的甚至直接被扯啪到了地面上,曹安仗着修为和肉身的强大,勉强抵抗住这股力量,双手中真气喷薄而出,为怀中的李兜儿撑起了一个护罩,让他不至于遭此痛楚。 这连翻的变化太快,稳定下来的曹安才有时间抬眼看去,只见整个村子之中,那股从地面下方涌现出来的拉扯之力,已经有了形质,打眼看去,面前的空间就像是被高温灼烧一般,在抖动闪烁,而身处其中的武夫们,皆是面有痛苦之色。 倔强的挺直着自己的身躯,不让自己倒在地面上,哪怕是那些猝不及防之下被拉到地面上的人,也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阵仗有点类似于重力阵,但曹安知道,这不是重力阵,而是之前就提过的牵引大阵,这股力量,按照他们要做的事情来看,应该才处于激活状态,压根就还没有发力,不然,想要扯下整个内景的牵引大阵,不可能才这么点力量。 想到这里,曹安面色大变。 若是大阵全力发动,身处阵中的自己…… 石阡转过头,看了一眼曹安,“曹少侠,还请您护住兜儿,那座院子,处于大阵之外,您在里面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还请重回院中。” 曹安凝眸看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院内,顿时周身一轻,这里一如往常,似是一座处于牵引浪潮中的孤岛,抱着怀中的李兜儿,一跃上了屋顶,在这个位置,反而能看得更清晰一些,将整个村子的景象都收入眼底。 所有村民,无一人遁走,反而自发的朝着中心区域缓慢靠近,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却坚定而执著,反倒是站在城墙上的士卒成了一种摆设,没有派上用场。 他们,应该是真武教派为了防止有人临阵脱逃而派驻的。 更强大的血色光芒透过地表涌现出来,开始只是从一些地板缝、土木间隙中透出,如一团团烈焰,光芒高出地面丈余,蓬勃涌现,曹安面色凝重,从这些喷涌的实质血气中,他并没有感受到生机和恢宏正大。 反而是带着一股浓烈的枯败和死亡气息,血气是生命的象征,而此刻,代表生机的血气,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曹安只是看着,稍微感受到其中的气息,都下意识的生出强烈的危机感,那股气息,一旦沾染,必死无疑。 ‘养老院’的村民们却并不在意,目光甚至连地面都没有看去,他们的眼中带着狂热和坚定,直指中心区域,从一开始的艰难行走,到后面甚至直接跑了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太多的人因为沾染了那些勃发的血气之焰,一身血气被掠夺,骨肉溶落。 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形成一具腐朽的白骨,砸落到地面,跌碎成为飞灰。他们最后的姿态,依旧维持着向前奔走的模样。 有了村民‘血气’成为柴薪,这些从地面喷涌而出的血气之焰瞬间拔高,强横的力量直接摧裂大地,一发不可收拾,直冲天际,与此同时,整个村落里,都在上演着同样的情形,眨眼之间,成百上千道血气焰光冲天而起。 汇聚成为一道血色匹练,大地在崩碎,露出了地面上的一条条黑色大脉,整个村子,犹如岩浆地狱一般。 这个时候,曹安才看清,这地下的大阵又岂止是遍布整个村子,向外延伸不知多少里,区别只在于村子这边相对密集了很多而已,此刻,全部破开了地面,裸露在外,看得人头皮发麻,特别是随着这些行走的血气之力的加入。 大脉跳动变得频繁、急促,每一次的跳动,都像是直击在人心脏上的一声闷响,曹安只觉得周身血气像是要脱离自己而去一样,小院内,适时的一道金色的光晕涌现,这才将所有负面的东西都排斥在外。 这才好受了些。 “大哥哥,外面发生了什么?” 李兜儿早早被曹安护在了怀里,真气凝聚的护罩,不仅护住了他,也屏蔽了外面的视觉信息,所以李兜儿根本没有看到外面发生的事情。 “兜儿乖,大哥哥在,不会有事的,你乖乖呆着就好。” “好,兜儿听大哥哥的!”李兜儿一边说着,一边又尽量的往曹安怀里挤了挤。 人群涌入了中心地带,这里几乎很少看到那种喷薄而出的血气之焰,他们站在大脉之上,面色平静,安静而立,挺直了腰板。 仰起头,安静的看向天空,曹安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那是位于大阵中心,处于天际中的九颗紫色星辰。 它们在动,以一种玄奥的轨迹在移动,交错纵横,却又恰到好处的错开了彼此,它们的运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快,直到曹安的那双眼睛,根本看不到行动轨迹,只有天空中一团紫色的光芒在闪烁,在紫色的中央,是璀璨的白光。 这一刻,它的光芒似乎都盖过了正午的日光。 紫色的光晕洒落,这光芒,可能遍及了整个古兰州,紫辉点点,如雪飘落,它们好像并没有任何伤害,只是当它落到地表的黑色大脉之上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曹安感觉奋进全力都无法伤其分毫的大脉,在这紫色星辉之下,顷刻间消融殆尽。 终于,曹安看到了这层层大脉之下的场景,那是一条干涸了的巨大河床。 两端延伸到曹安的视线尽头,而他们所处的位置,这个村子,原本应该是正处于河流中央,只是此刻河水干涸,再无其他,凝固的鲜血,粘稠的遍布在地面上,正中的位置,隐约还能看到一线血流在涌动。 轰!! 河床炸开,曹安的眼前再无其他,只有一片血红!! 不知延伸到何处的大河所过,血色匹练冲天而起,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曹安感受到了那原本已经踏入过一次的血海,而且这种联系越来越强烈,仿佛触手可及,曹安目光看向感应牵引的上空,那是一个虚幻缥缈的世界正在成型。 “福生无量天尊!!” 曹安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激动、感慨、钦佩?或许兼而有之吧,正如当初云上之境开启一样,天空中那个血色的海洋笼罩了整个古兰州,映射着这片土地,遮蔽了日光,世界像是处于一个红色炼狱之内。 原本虚幻的,缥缈的世界,随着血色匹练的注入,逐渐凝练成为实质。 这血色匹练似乎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在这一刻,曹安分明感受到了它的抵触,那种不愿意被他物融为一体的排斥,不,应该不只是曹安,而是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有这样的感觉,他们都能清晰感受到。 下方,血色匹练边缘,整个村子,到现在只剩下不足千人,村长石阡大笑着走进了匹练之内,在血色光芒的冲刷下,瞬间消散,与其融为一体,余下之人,无一犹豫,随之傲然走进了光芒之中,循了石阡的后路……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尘埃落定 两道意志在空中交织缠斗,直到这时,一道是仿佛亘古而存的古老血河意志,一道是来自这无数年岁中,献身于血河的真武教徒汇聚而成的意志,两者在血芒之中,不相上下,随着这些村民的自愿‘溶解’,天平朝着真武教徒一边倾斜。 带着一丝不甘的怒吼,血色光芒全力倾泻而出,注入那虚幻世界之中,直到它在曹安的注视下,完全凝聚成为实体。 嗡!!! 牵引大阵正式启动,在曹安的目光中,仅仅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小屋之外的地面生生被这股巨力陷落地面六丈有余,如果是一具血肉之躯,曹安相信,刚刚那一瞬间的力量足以将其一身血肉生生剥落。 碾碎在地面上。 真的有效果!! 肉眼可见的,悬浮于虚空之中的那个血色世界,现在正在被拉入真实的世界,它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倾斜,由那团九颗星辰萦绕而形成的白光为约束,覆压而下,曹安眼中已经没有了日月星光,只有那个世界。 像一块大地的盖板,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也逃不出去,两个世界如果融合之后,是否会真的重新让血河活过来,曹安不知道,但他知道,眼下,这个世界若真的压下来,这个皇朝大概是不会有什么活物存在的。 在这种天地力量面前,生命只会本能的感到畏惧和绝望,曹安想要抗争,可以他的实力和心境,在这股力量面前,勉强维持站立的姿态都有些勉强,体内的真气毫无动静,根本调不动,维系着李兜儿身上的结界也随之消散。 那孩子在这股力量面前,直接就呆住了,连哭都忘记了哭。 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曹安:‘打穿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知道,这是他本能的意识,眼下,别说什么轻身功法,再高妙的轻身功法,也不可能支撑你逃离两个世界的融合,因为你本身就在其中一个世界上。 但是,打穿一个世界,这对于现在的曹安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总得做点什么吧?’ 不甘心,曹安真的不甘心,不是不甘心在这样的毁灭级力量下死亡,而是不甘心因为对方的力量太过强势而毫无作为的去死,那是一个武夫的心意在作祟,习武为了什么?是为了能够欺压比自己弱小的吗? 是为了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束手无策吗? ‘我,至少,应该悍然无畏的出手一次,哪怕这力量在两个世界面前,比之蝼蚁还要弱小。’ 想到此处,一股来自心灵的力量,像是迸射而出的泉水一般,充斥在曹安的心间,他眼中再无畏惧,轻轻的放下怀里颤抖着身子说不出话来的李兜儿。 “兜儿,乖乖呆在原地,大哥哥该去博一次了!!” 天空中,已经看不到那个世界的样貌了,只有一片火光,曹安太清楚了,那是因为内景世界被拉入这个世界时候,与外圈气层摩擦所致,这说明其速度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等它盖在自己头顶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曹安索性闭上了双眸,他怕,怕自己看着漫无边际的红云没有出手的胆魄,索性直接紧闭双眸,两手按刀,这一次,没有任何的保留,纯粹的为了自己本心出剑一次,他深知以现在的自己是绝无可能真的劈开一个世界斩获一线生机的。 召唤再多的天人傀儡也是一样,便是身后的宝葫芦,也救不了自己。 所以,他的这一剑很纯粹,就是为了自己那颗武夫之心,出手一次,出剑一次,不为生死,不为胜负! 以剑柄为中心,摄四方天地之元力,凝聚于剑身之内,曹安摆开拔刀之势。 双眸紧闭,小院里凭空起风,肆虐而动,一人一剑,在这动荡的天地大势之下,搅出了另一道风云之色,只是相对于整个天地大势,这股势力小的甚至可以让人直接忽视它,曹安不在意这些,脑海里也没有想着这些。 他努力的压榨这自己肉身的极限,蓄势一剑的威力正在一步步突破先前所有的极限,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直至曹安的肉身都已经开始迸裂出缝隙,丝丝鲜血直接溅射而出。 以万剑归宗为纲、圣灵剑法为招、蓄势为能的一剑,在这一刻完成了积累。 在这股力量之下,曹安终于抬起头,目光无惧,看向那团红晕,确切的说,现在已经不是红云了,而是一道璀璨的白光,以及它身后的偌大世界! “斩!!” 曹安一声断喝,脸上无悲无喜,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天际,一剑出鞘。 一道刺眼的寒光随着年剑出鞘自其中爆发而出,若说那九星之光如大日般璀璨,那么曹安这一剑的光辉就如皎月般清冷,在这一刻,日月同辉,交相辉映,剑气匹练迎风暴涨,带着其主人的意志,一往无前,冲向那完全不对等的世界。 在空中跨越了数十里之遥,无形之中,有了曹安那武道意志的加持,这一次的剑气聚而不散,就在剑气将要触及天空那个世界的一瞬间,紫色光芒大盛,一切异相消失,剑气冲出云霄,消失不见,只留下天空中一道匹练的残影。 九颗星辰坠落大抵,化作九道流光,落入长河各处,数息之后,汹涌的河水缓缓从河床底部流淌而出,天地间一切异象消失不见,只有那逐渐壮大的河流,河水清澈,浑然没了之前那种血腥味冲天而起的样子。 此刻就像是一条再正常不过的河流,安静的流淌着,河水在异象平息之后的两刻钟内,俨然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位,曹安所处的这个小院,真的成了一座矗立于大河中流的小岛,蓬勃的生机自流淌在周围的河水中蒸腾而出。 “所以,现在是,完成了?” 没有人来回答曹安这个问题,现在整个村子里,除了曹安和身边的李兜儿,其他人都已经死在了那场史诗级的自我献祭中,在这条长河之中,曹安再也没有发现过他们的意志,似乎在某个时刻,他们的意志与那内景中的意志对消了。 血河的意志保留了下来,她完好无损,并且从现在来看,似乎恢复到了巅峰状态,就眼下所能感受到的这个生机来说,即便是曹安他们这样的外州府之人,受些皮外伤,进入河水中浸泡也能快速恢复。 而血河本来就是真武教派,或者说整个古兰州血脉的根本所在,对他们来说,肯定还有其他独特的用处,是不为外州府之人所了解的。 李兜儿的精神逐渐恢复了过来,被曹安抱起后,昏睡在了他的怀中,今天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情属实有些多,对于这个年纪的他,这一天所经历的震撼和恐惧,远胜他以前无数,弱小的心智根本承受不了。 河水并未继续上涨,曹安这才放下心来。 没心思去理会现在的江湖天下,到底有多震动,将怀里的李兜儿抱进了房间,放在床上,自己则是来到河边清洗身上的伤势,在河水的滋养下,澎湃的生机注入伤口之中,很快便已经完全恢复如初,隐隐的,曹安甚至觉得那一道道细密的生机,正在缓慢的渗透进自己的四肢百骸内。 这是他自己先前都没有发现的问题,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肉身应该没有问题才对,却未曾想到,在血河的引导下,让他看到了自己肉身中存在的隐患。 这就像一件瓷器中所隐藏的细小裂缝,平日里怎的也看不到,发现不了,直到一束强光照在上面,此刻,血河就是那束强光,而且是能直接愈合这些细小裂缝的强光…… ------------ 第一百六十六章 燕归南来了 有了对比,才知道其中的差距,曹安早适应了之前的状态,以至于无法察觉身体的异样,经过血河滋养之后,身上的暗伤皆被治愈,一种前所未有的通泰舒畅感觉充盈在心头,就连周身的真气运转,都清晰可查的变得更为迅即。 这一夜,在一座座曾经的老村废墟里,诞生了新的希望,血河重现之日,注定了古兰州的狂欢之日。 不过这些,都与曹安没有什么关系了。 清晨时分,牵着已经稳定了情绪的李兜儿,走在血河之上,真气运转,足尖踩在河面上,沿着他脚下所走之路,延伸出一道横亘血河两岸的冰路,一直延伸到另一边,原先所见的地貌基本上都已经被破坏掉了。 但血河强大的生机也同样发挥了作用,这才不过一夜光景,那些暗红色的新土里,就生长出了新的草芽,尽管还很小,但乍一看去,已然是绿意一片,想来不肖几日光景,便能完成一套属于它自己的自然环境和循环。 或许,很久之前就是这样,只是后来血河干涸,这才改变了她原本的模样。 “你村长让你跟着我,其实不是一个很好的安排。” 李兜儿抬起头,目光里一下子塞满了恐惧,一种被抛弃的恐惧,对于刚刚失去了所有的李兜儿来说,现在的曹安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他只是小,并不是笨,他听出了曹安话中的意思,不敢想象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但更不敢开口说什么,生怕这个举动会让曹安对自己生厌烦。 曹安揉了揉他的脑袋,“别多想,大哥哥的意思是,现在血河已经重现,属于古兰州人的根基回来了,其实对你而言,最好的机会就在当下,你们的修行,讲求的是一个极致肉身,这样的修行,就算是没有被掠夺气血,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 “一个不慎,如果是那种不可逆的伤害,那么武道之路上,也就再无希望了,依靠着血河修行,才能事半功倍,而我,是不可能留在古兰州的。” 叹了口气,曹安拉其李兜儿的手,“走吧,我们得去一趟古兰城。” 李兜儿眼底的恐惧之色一扫而空,“大哥哥,我们去古兰城做什么?那里很大吗?是不是有很多人?也有很多的高楼?那会不会有很多好处的?卖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玩具?爷爷们之前跟我说过,说那些城里,还有讲故事的人……” 没了顾虑的李兜儿叽叽喳喳的在曹安身边说个不停,这可能是他第一次走出村子,走出大山,也可能是他第一次走进大城市,满满的憧憬和向往,填充在他的心里,悲哀和恐惧也在这一刻被暂时挤了出去。 临走之前,曹安甩出了身后的黄皮葫芦,装了满满一葫芦的血河水,只希望这水,别是只在血河中才有用,聊胜于无吧,一旦走出了古兰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李兜儿不可能一直什么都不学。 不,确切的说,他已经开始学了,自从在那石雕王座上睡着的第一天开始。 血河对古兰州人最大的限制是气血和根骨的压制,现在没了这个压制,理论上来说,短时间内没有血河帮助治疗伤势,应该也不会影响太大。 他相信,一村之人的考量,应该要比自己一个人所想的周全很多。 日头刚升起不久,曹安就看到了另外一副场景,只见这原本几乎都鲜有人踏足的道路上,此刻竟然到处都是人,一眼看不到头的人流,沿着这条小路在涌动,不说水泄不通,但三五成群,遍及了曹安视线所能及的道路上。 心头有些诧异的他拦下了其中一伙,这一看就是一家四口的样子,年纪稍大的老头,应该是一家之主,在前方拖着拖车,身后推的是他的两个儿子,车上满满当当的拉的都是些陈旧的家具和粮食,还有工具。 老妇人身上也背着重重的竹篓,压得整个脊背都弯了下来。 “老丈,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大河边上!” “什么大河边上?”话刚说完,曹安就想起来了,他们说得应该是血河,这条昨夜才出现的长河。 “你是外地人吧?咦,你是从里面出来的,昨晚上那么大阵仗没看到啊,里面不是有一条大河活过来了吗?那可是我们古兰州人的根啊,好些人都举家搬了过来,在靠近河边的位置选个地方住下,以后啊,能给自己的子孙们谋条出路。” “你别拦着我们了,一会慢了,好的地方都被人挑完了。”老头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显然曹安的举动有些影响他们的计划了。 曹安让开了道路。 “我们继续走吧。” 眼下这些都只是分散在大城镇之外的居民,看他们的装束就能看得出来,没有锦衣华服,没有扈从刁奴,都是些自发组成的小队,要么就是拖家带口的,大城镇尚未开始行动,那些拥有着绝对权力和力量的人,应该还在桌上商讨利益的划分。 这样就意味着,眼下的这群人,不管他们怎么努力,起得有多早,都不可能占据真正的有利之地,一旦触及到了那些人的利益,他们的下场,其实是很显而易见的。 一州一府之地,不可能完全零散的分布在一条大河的两侧,这显然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曹安的感知中,一道强大的气息从远处疾驰而来,速度极快,曹安第一次感应到他的时候,还在十里之外,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出现在了曹安视线当中。 同样是一身的黑袍,只是这一次,虽然顶着黑色头罩,却能看到他的那张脸了,那是一张四十左右的脸,不熟悉他的脸,但曹安熟悉他的气息。 “燕归南,你失约了。” “是的,我正是为此而来,没有办法,事情超乎了我的想象,我只是教派的教徒之一,上面还有左右使等数名高层,哪怕是长老院的一人之言,也足以决定我的生死,更何况是在那样的特殊时期,我本以为,他们为了不多生事端,应该会同意。” 曹安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正如石阡所说一样,在哪都一样,他几乎也算是见证了这史诗的一刻,在哪里见证结果都一样。 “你不会是单纯的为了跟我谈论这个吧?” “不全是,我还带着其他的任务而来。”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曹安身边的李兜儿身上。 曹安皱了皱眉,“你是为了李兜儿而来?” “正是!” ------------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五华楼 “正是,他是气海村的武主,得留在古兰州。”燕归南不容辩驳的说道。 李兜儿小脸一白,原先的所有憧憬在这一刻尽数毁灭,他把目光投向曹安,希望这个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和信任能够给予自己帮助,但李兜儿向来很聪明,那座‘王国’里的臣民们教给他的东西,他一学就会。 以他的聪慧,自然不难判断出面前的形势,他能够跟着曹安离开的可能性很小。 不安的抓紧了曹安的衣摆,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身子侧到了曹安身后。 “气海村?这是他们之前那个村子的名字吗?” “对,所有的村子都是按照人体周身大穴来命名,其中气海、百会等大村对应人体的大穴,其重要程度与大穴在人体之中的重要程度等同,眼下,教派大计终成,他们这些各大村里留下的武主,将会是未来第一批古兰州武道的中流砥柱,事关古兰州武道的传承和延续,这件事情上不容有失。” “把他交给我,我不知道气海村的石阡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交代了什么,但眼下,你只能将他交给我,他会在教派中得到最好的修行资源和最完善的培养,未来的江湖天下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曹安看了一眼气海村的方向,终是摇了摇头。 “不行,石阡既然把他交给了我,那我自会看顾好他,而且,也只有三年时间,三年之后,他去哪都与我没有干系了,我想以他现在的年纪,即便是真要你们等上三年,也没太大影响吧。” 顿了顿,曹安看着燕归南的那张脸,笑着说道:“这样子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燕归南苦涩一笑,“我就知道,教派发布给我的任务,只要跟你有关系,从来就没有轻易完成的,做过一场吧。” 曹安抬起头,“你当真的?这一次,可就不是上次那种喂招的了,你还没带你机械肉身过来,一时失手可能就是生死两别了。” “走吧,快点离开古兰州,就当我没看见过你们,算是我之前失约的补偿的,好自为之,下次再见面,我们可能真的就是刀兵相见了。” 说着,燕归南转过身去,不再去看曹安和李兜儿两人。 曹安一巴掌拍在李兜儿脑袋上,“还不快谢谢你燕叔叔,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三年以后你要是回了古兰州,还得仰仗你的这些叔叔们呢。” 李兜儿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谢过燕叔叔。” “我要先去古兰城办个事,那边没你们的人吧?” “你最好还是低调……算了,你去吧,现在一般的真武教徒也拿你没办法,除非出动几尊机械肉身的长老。”本来燕归南是想让曹安低调一些就好,但一看曹安身后背着的那个大葫芦,就知道这话,其实压根不用说。 低调不起来啊,太踏马的显眼了。 曹安拍了拍身后的大葫芦,“抱歉,这个我也没办法,兜儿,我们走了。” 随着曹安念头一动,一道流光溢出,在两人面前幻化成一柄巨剑,曹安举步垮了上去,顺手将李兜儿拉到了剑上,现在,以他的剑道境界修为和精神力强度,御剑而行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负担了。 年剑化作一道虹光,消失在天际,燕归南愣愣的看着那道虹光的尾部,一时间眼底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羡艳之意。 “教派的担忧根本就没有意义,以曹安在江湖中所展现的手段来看,怕是压根也看不上我们教派的武学,气海村的武主若能跟着他,说不得还是利大于弊,真要能从曹安手里学几手回来,反倒是我们占了大便宜。” 就在这时候,一只三寸高的木偶鸦落到了燕归南身上。 “他会教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三年时间,谁能说得准呢,这个时间,足够发生太多事了,石阡要比那群用着机械身的老东西有远见,大概是依赖机械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思考和情感。” 那只木偶鸦叨了燕归南一口。 “不要在古兰州随便说教派大人们的坏话,他们无处不在。” 燕归南扭了扭脖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取出了一面铜镜,照着自己的脸颊,“我也觉得还是这身体用着舒服,看着帅气多了。” …… 古兰城,五华楼,曹安就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应该是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能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开连锁店的,都不简单。 事实上,这五华楼也很好找,古兰城中随便找个人一打听,都知道位置在那,临河而建,一条从护城河中引过来的小河,河水虽然是流动的,但河流量并不大,甚至比小溪还不如一些,因为这宽阔的河面都是人工开凿的池子。 只是蓄满了水之后,看起来显得宽广而已,水面上平静无波,还能看到几艘画舫在停在河中心,老远的就能听到其中传来的乐声。 “公子里面请!” 曹安看着修建得如此瑰丽的五华楼,有些诧异,“贵店是客栈吗?” “是,但也不全是,客栈、酒楼、茶楼、拍卖行这些地方所经营的业务,本店都有涉及,少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让我做你的向导,仅仅只需要支付一笔很小的费用就行,一点点的跑腿费。” “哦,那是多少?” “一两银子一天,在这一天里,我将全天候为公子服务。” 曹安抬了抬眸子,“晚上也服务?” 俏丽的女子娇笑两声,“那是另外的价钱。” 说话间,一两银子已经到了女人的手上,曹安两指捏着边缘,没让女人第一时间从自己的手里将其拿走。 “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翠兰的姑娘?” 女人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得出来,似乎这个叫做翠兰的女子让她有些嫌弃,“有是有一个,不过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公子您要找的翠兰了。” “带我去见她,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你做了,时间还早,说不得你今天还能有其他收益。” “此话当真?” 曹安松开了银子,“比这银子还真。” 女人拿到了钱,在手里搓了一下,也不在意曹安的目光,直接就放进了胸口里,一转身扭着屁股就往里面走:“跟我来吧,翠兰不在这边,我们得走一段路程。” 距离的确挺远的,穿过了前厅,沿着一条似乎没什么客人走的廊桥,一直向里走去,直到面前的景致开始变差,推开了其中一扇门,这才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杂乱的院子,到处都是等待着清洗的脏衣服。 “就是这里吗?” “自然是这里,你以为能在外面吗?就翠兰那副尊容,吓到了客人他赔得起吗,能给她继续留在五华楼里,都已经是掌柜的看在她是老人的份上开恩了,呐,那个就是翠兰,这里就她一个人在忙,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走了,这里的味道可真是难闻。” 曹安皱了皱眉,摆摆手,“你去吧。” 得到曹安的同意,女人走的很快,几乎是跑一样的走出了院子,风吹动院子里的老门,啪嗒一声关上了,这一声响动,惊起了那个正在弯腰清洗衣服的女人,她抬起头,朝着门的这边看了过来。 那是一张几乎没有了半边人脸样子的脸,活像是在其中半张脸上蒙了一层猪皮,只有眼睛的位置上抠出两个孔一般。 女人的目光有些呆滞,看到一大一小两个陌生人,呆呆的半天似乎才反应过来,重新低头忙自己的事情。 曹安走到了她的跟前,她才抬起头,木然的看着曹安。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情吗?”与她奇丑的容貌相比,这声音简直就是天籁,令人通体舒泰,尽管眼下空洞的有些缺乏生气,却依然掩盖不住那种先天的悦耳。 “你就是翠兰?” “正是。” “你可认识铁龙?” 听到这个名字,她那空洞的眼底出现了一丝光彩,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身来,双手在自己的腰间擦了又擦。 “您是铁龙的什么人吗?” “我与他是在路上相识的,我叫曹安,他人死了,我遇到他的时候,只剩一口气,没能救活他,这是他临走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还有一句话,也让我转达一下,他说: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姝。” 翠兰眼底的那一丝生气也随之消失,只是曹安预想之中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女人不哭不闹,安静的有些渗人,收下了曹安递过来的小袋子,死死的攥在手中,骨节被捏得有些发白。 “里面应该有一笔钱,是他让我转交你的,你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多谢公子,我能知道他是死在了谁的手上吗?” 曹安沉默着,没有回答。 女人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转移了话题,“我想去看看他,至少知道他在哪里,我可以付钱给您。” 曹安看了看天色,“今天的时间不早了,明日吧,我已经记住了你的气息,明日只要你出现在街上,我自会来寻你。” 女人点点头,“好,此处腌臜,就不留公子了,公子从这扇门出去,就能直接到外面的街上……” ------------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客栈说书人 曹安推门而出,临走之际,若有所思的看了身后的翠兰一眼,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很怪异,说不上来。 “怎么了?大哥哥。” “没什么,走吧,我们找个地方休息。” 李兜儿看了一眼不远处奢华的五华楼主建筑,天真的一手指向那里,“我们不去那里住吗?刚刚那位姐姐不是说那里也可以住吗?” “那里我们可住不起,以你曹大哥的腰包,只能带你到其他地方去住。”也就是带着孩子不方便,有条件的话,确实还是不忍心让李兜儿跟着住在野外,不然曹安今天在这见完这个女人,购置点东西就会离开古兰城。 一大一小沿着城道信步而行,古兰城的建筑风格偏向于其本地的特色,粗犷豪放,透着一股子武夫的彪悍的气息和野性。 除了五华楼,那毕竟是其他州府连锁过来的大型‘商贸楼’,其建筑已经自成体系,在雄厚的财力下,拥有着自己的一套体系的建筑形式。 “却说那珈蓝仙子自此遭此一劫,天人容貌被毁,一身功力百不存一,从云端跌进了尘埃,自刎于高墙之下,香消玉殒,自此武林中绝顶美人儿再少一位……” 路边的客栈中传出了说书的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之意,令人不由得有些入神,身边的李兜儿眼前一亮。 “大哥哥,说书的!我们去这家吧。” 曹安抬头看了看这家店的牌匾,悦来客栈,好熟悉的名字,这是来自记忆里的熟悉,而不是自己之前在哪见过,建筑与整个古兰州的其他建筑无太大区别,简洁大气,丝毫不显累赘,为了便于迎客,一层临街一面的墙壁都是用的可拆卸的那种木板墙。 此时正是客人来往较多的时候,所有几乎整个临街一面的木板墙壁都被拆了下来,放在一边,只有几根用于固定的框架在那,从这里看去,就能看到内部的情形,那正中靠墙的区域,垒了一个稍稍高出地面几尺的台子。 一老者正坐在那高台的桌子后方,一身已经有些发黄的白色袍子,头发拾掇得倒是挺利索。 面前摆了一只白色的茶盏,故事告一段落,当即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润着喉咙。李兜儿拉着曹安的手往里走,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走江湖的,看装束,有镖师、有衙役…… 是个很接地气的地方,曹安一把拉起李兜儿,拢到了自己怀里,走向柜台。 “掌柜的,可还有房间?” “小店有上下两个档次的房,不知道客官您要什么房?” “来间上房!” “好嘞,这是您的钥匙,您是现在就上去吗?还是坐着听听,喝杯茶水?” 曹安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兜儿,“我们在下面坐一会,上几碟小菜,你看着安排,够我们两个人吃就行了。” “好嘞,客官您稍坐。” 两人在边上选了个位置坐下,正好能清楚的看到台上的景,台下的人也不催,有的在小声交谈着,有的则是低头吃自己的饭,台上的说书老人喝下了半碗茶,那早就眼巴巴在一边等着听故事的小二颠颠的跑了过去,又给他添满了茶水。 只听他接着说道:“老朽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关于珈蓝仙子的故事,不知道诸位愿不愿意听,若是想听,老朽就接着讲,若是不愿,咱们就换个故事。” 曹安低声呢喃了两句,只觉得珈蓝仙子这个名号很熟悉,自己好像在哪看到过,忽的想起来,之前在其中一篇杂文中,有记载过,古兰州有一珈蓝仙子,从那篇杂文的记载来看,那个珈蓝仙子的年纪到现在应该都不算大。 只是因为成名的早,这世间成名最快的,要么拥有倾世容颜,要么拥有绝顶天赋,要么就是拥有滔天势力。 而这位珈蓝仙子三样占全了。 台下众人的呼声很高,显然大家都对美人的事情很感兴趣。 “这个故事的主角,却并不是珈蓝仙子,而是一位在琉璃宝身宗中的杂役弟子,这名杂役弟子出身贫农,拜入琉璃宝身宗,成为了一名杂役弟子,原本这样的弟子若是有些天赋,却还是能成为内门弟子的,但这名杂役根骨差了些,苦熬几年,也没能达到晋升内门的标准。” “按照宗门规矩,即将被遣散回去,连外放到宗门产业里谋生的资格都没有,但这一日,照常苦修归来的他,却救了一人,一个小姑娘,看着年纪该是比他要小很多……” 曹安微眯着眼,这故事要比他所知道的更为详细很多,就像是说书客亲眼所见一般,很显然,那个小女孩就是琉璃宝身宗宗主的女儿,珈蓝仙子,宗主大喜之下便让这杂役弟子成了珈蓝仙子身边的侍从。 传以内门之法,按内门弟子待之,随着珈蓝仙子出落的越发水灵,这位一直如影子一般,随着珈蓝仙子出入的侍从,内心起了非分之想,当然,却也只是想法,宗门教条、身份差距摆在那里,一个小小的侍从,如何敢越雷池半步。 故事里,并没有狗血的两人相恋,宗门阻挠的事情,讲述的一直都是这位侍从的守护,守护着她的第一次懵懂,守护着她的他第一次约会,守护着她名扬天下,直至这位珈蓝仙子跟当朝皇子定下婚约。 珈蓝仙子步步高登,侍从却终究限于自身根骨,没能跟上她的脚步,退到了她的身后,重新做起了杂役,以仆从自居,原本宗主念他忠心,都给他安排了后路,只是他没要,坚持选择跟在了珈蓝仙子身边。 世事无常,风云变幻,皇朝婚约变更,琉璃宝身宗一夜之间覆灭,高高在上的珈蓝仙子,未来的皇朝王妃人选,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到了尘埃里,再与宗门大敌的对战中,珈蓝仙子身受重伤,一身修为百不存一,宗门高手尽灭。 只有这位没有多少实力的侍从,自始至终都跟在这位珈蓝仙子身边。 于大火中救下了她,带着她逃离了杀身之祸,流落江湖…… ------------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今天听过了你们之间的故事 说书人吃的这碗饭,一身本事技艺也是超群的,这颇为曲折的故事,在他口中娓娓道来,却一点也不难懂,引人入胜,勾人心弦,李兜儿是第一次见识到村子外的光景,一时间小眼死死盯着台上,不自觉的都站起了身。 随着说书人讲的故事,时而攥紧拳头,时而小脸露出笑容,曹安看着觉得有趣,这就跟自己小时候看电视似乎是一样的道理,也不知道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还是怀念那个宛如梦中一样的一生,一时间心底起了涟漪。 “今日时候不早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台上的说书人轻拍惊木堂,断下了这么一句,闻听此言,台下的一众江湖客们可不干了。 “别啊,还没讲完不是?” “就是啊,哪有说一半留一半的,明日咱就要离开这古兰城了,去哪再听你这后续。” “娘的,你这老儒生故事说得挺好,就是这吊人胃口的性子老子十分不喜。” 说书人笑了笑,“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刚刚那句话不过是一个结束语罢了,诸位还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什么样的结局,故事里的男子终归还是没能跟落魄了的珈蓝仙子走到一起,虽然她已经不再是高不可攀,甚至走在外面,还会为人所嫌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时候的男人身份地位都要比珈蓝仙子高很多了。 但两人终归还是没能走到一起,男人谋了份跑江湖的差,珈蓝仙子则是化名易容隐居于一座城中,男人每一次任务,都会从这个城中经过,到这里见上她一面,也仅限于此。 很显然,这个结果,并不是大家所期待的,也不是大家所想要的。 在场的听客们都知道这就说现实,但还是心有不甘。 “那不行,今天你可得把这故事的结局给改了。”台下一魁梧的汉子站起身来,冲着台上的说书人说道,别看汉子长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脸上的委屈却跟个小媳妇一样一样的。 “若我来时不逢春,再无一人恰似你。守望江湖岂不是最好的结局?为何结局一定要俗到那个份上?”白衣说书人轻叹一口气。 “现实里,他们未能在一起,难道说书还不能给他们说道一起去吗?”台下的一女子轻身抽泣说道。 说书人微微一笑,“即便是书里在一起了,现实中他们依旧也只是在江湖中相互守望而已,于结局而言,并无任何意义。” 说罢,他起身朝着后院走去,那里有一扇通往外面的小门,曹安分明看到他不再迈着四方步,而是提起下摆,速度加快了许多。 显然,他也是怕被打的,不然不会跑那么快,毕竟这里食客这么多,听众这么多,今天这故事的结局也是犯了众怒了,一旦有个愣头青冲上来,他这把老骨头今天怕是得交代在这里了,没道理不溜之大吉。 曹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当初石阡曾跟自己提过的事情,要让自己讲故事,可自己这个样子,显然是不太可能传唱什么故事,如果把故事写下来,去往一个地方,便找一个说书人,将故事交给他们,或许这要比自己去讲故事什么的要好多了。 “客官,你们的菜好了。” “别发呆了,快吃饭,吃好了回房间休息去,时间可不早了。”曹安拍了一下还在发呆的李兜儿,后者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坐回了座位上,他对吃的反倒是不太在意,整个真武教派供养的各村,就吃食上来说,跟外面没有太大区别。 甚至从某些方面,某些时候来说,还要远超外面能见到的这些吃食。 吃好了饭,曹安带着李兜儿回到了房间,此刻天色已经稍安了下来,让店里小二准备的笔墨也摆放在桌面上。 “去睡吧,大哥哥还有点事情要做,你先睡!” 李兜儿看了看桌上的纸笔,点点头,“好!那大哥哥你忙完了也要早点休息哦。” 这一夜,曹安奋笔疾书,很久没有动笔了,倒是也没落下太多,这样的故事里,并不需要多少华丽的辞藻去堆砌,反而是最简单、质朴的语句,最能打动人心,而且交到说书人手上的故事,并不需要太长。 正如今日在楼下所发生的事情一样,这些江湖客,大多都是今天一个地方,明天一个地方,在这个交通一点都不便利的时代,真要有个断开的故事,再听下一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有可能有的人,一辈子也听不完整一个故事。 略显昏暗的火光中,照耀着曹安的身影在闪烁,床上的李兜儿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今夜似乎睡得比较好,没有再做噩梦。 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正在缓慢靠近曹安的房间,他轻轻的放下手中毛笔,抬起头看了一眼屋顶,那个气息的主人停在了自己的屋顶,似乎并没有隐藏行迹的意思,而是在等着自己出去一样,他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推开窗户,身形在空中一转,轻轻的飘落到了屋顶上。 站在屋顶上的是一个女人,她盛装出席,一身漂亮的衣服在夜里显得异常的醒目,那像是一些大势力交流中的正式装束,而曹安敏锐的从他的装束中,看到了其中一块玉制腰牌,上面写着珈蓝二字。 她的面容,一半如同恶鬼一半犹如天仙,除了那半边完好的脸不一样外,其他的特征,都无不在表明,这个女人正是曹安今日在那五华楼中所见的翠兰。 “你就是珈蓝仙子?” 女人似乎一点也不例外,“珈蓝仙子?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我想去见见他,一刻也等不了,您能帮帮我吗?曹大侠。” “你认识我?” 珈蓝轻声说道:“江湖中,不认得曹大侠的人应该是很少很少了。” “他的真名就叫铁龙吗?” “是,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个名字,只是在我光鲜亮丽的时候,别人不会记得他,大概也只是对我身边有这么个人,觉得面熟而已,当琉璃宝身宗覆灭的时候,更不会有人提起他了,正如他所说一样,他不需要化名,也不需要易容,他的存在,就是一种化名和易容。” 曹安点点头,神色无波:“我今天听过了你们之间的故事……” ------------ 第一百七十章 天人永隔 “说书人口中所述嘛,江湖中人总是会对那些从高处跌落之人的故事感兴趣,我的结局就是接受不了现实的变故,自刎而死。” 曹安摇摇头,“也不全是,今天的说书人讲了另外一个故事,在那个故事里,你是女主人公,而男主人公则是一个一直守护在你身边的侍卫,确切的说,应该只能算是仆人,他一直到死都没有成为侍卫的实力。” 珈蓝的脸色变了变,“谁人讲的故事?” “不知道,只晓得是一个说书人,不过他的大概位置我还是能找到的。” “只有当初在琉璃宝身宗内,且跟铁龙大哥关系亲密之人,才会知晓这些内容,寻常宗门弟子,根本不会注意到他,这人必是故人。”珈蓝的语气中有了些许波动,但也仅限于此,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和激动。 曹安点点头,“那就不说这些,我原本打算的是,明天一早找你,但你现在来了,那我们就走吧,也省得我明日再跑一趟。” 悲伤和苦痛是珈蓝的,而不是曹安的,对他来说,做到眼下这一步,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流光一闪,年剑托起了曹安的身子,他站在上方,“来,我载你一程,孩子单独留在这里,我始终不太放心,咱们早去早回。”说完,曹安双手印决翻飞,打落一道道剑气在房间周围,只是须臾之间,一座小金光阵便已经完成。 边上的珈蓝看得心底讶然,江湖传闻中,对曹安盛赞最多的就是偃师术,却不知原来他布阵的手段也如此高明。 正统的布阵当中,当以提前做好的阵盘为主,又或者以阵法材料,临时选定阵眼,布下阵旗方可成阵,这里面的方法,每一种,都无法像曹安这般做得轻松写意,随手打落几道剑气就能成阵,看这阵法成阵之时所涌现的那一刹那波动,珈蓝感觉,寻常五景武罡境界武夫都未必能破开。 兼而又见曹安这一手御剑之术,暗叹这江湖之中盛名之下无虚士。 珈蓝也不矫情,轻身一跃,落在了曹安年剑的后方,剑光化虹,直掠而出,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消失在古兰城上空,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曹安就带着珈蓝来到了郡城之外,这个速度,尽管珈蓝内心已经有了准备。 真的到达的时候,看到周围的情形,内心也着实为之震撼。 飞剑落地,新土新坟映入眼帘,在这巨大的土堆旁边,一座孤零零悬在外边的新坟极为惹眼,那是唯一立了碑的,上面写着‘铁龙之墓’几个大字,是曹安用剑一剑剑刻上去的。 珈蓝木然的看了许久,一步步如牵线木偶般走了上去,跪坐在墓碑之前,闭上双眸,双手死死的抱住墓碑,眼角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曹安有时候真的很烦自己的这种通感,对周围的一切太过敏锐,敏锐到别人见此景,或许会在共情之下,自生同情和悲凉,但曹安不一样,他甚至能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女人心底的所有情绪。 当那个自己所在乎之人,余生的全部,再也无法唤醒,他就在那,就在土里,就在下面,完全可以没有任何的隔阂,没有任何的距离限制。 就在面前,却又永远相隔,找不见、唤不来、听不到,世间的距离,再远也能到达,心底仍有希望,可天人永隔,你却是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曹安低垂眉眼,转身御剑离开了原地。 悲欢离合,这滚滚红尘中每日都在上演,看不完看不尽,世间自有其法。 天心即我心! 在这一刻,曹安依旧御剑而行,却只留下一丝意识主导着脚下年剑,整个心神都沉浸在魔种的变化当中,确切的说,不是魔种,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天人感应。 …… 李兜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初阳后的两刻钟了。 屋子里,客栈准备的早食已经摆好了,而曹安,已经吃好,并从附近书局办完了事情回到房间内。 “你不需要练武吗?” “大哥哥是说我吗?” 曹安点点头,“是的,石阡让你跟我三年,但你自身就有传承,我对你们古兰人并不太了解,对你们古兰传承更是了解的很少,自然也就不知你们的修行是怎么个章程,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将来的成就如何,取决于你现在如何去做。” 李兜儿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坐到曹安对面。 “不要让村子里的前辈们失望,更不要让将来的自己后悔,我想,对于你自己的武道,你应该是有一个完整的修行办法的。” 村子后方的那个所谓‘秘密王国’,应该就是李兜儿的‘武道教育’场所。 “我知道了,大哥哥。” “嗯,兜儿向来是个听话的孩子,来吧,吃早饭,吃完以后我们去城里转一圈,办点事,差不多就要离开古兰城了。” “好!” 以真武教派在古兰州的能量,自己在达到古兰城的时候,信息就应该已经传到了真武教派内部了,而他们到现在依旧没有什么动作,就让曹安有些想不明白了,难道说,他们默认了石阡的安排?现在,在真武教派内主事的,应该都是机械肉身那一脉。 石阡临死之前的安排,断然没有可能这么管用的。 曹安所不知道的是,燕归南无功而返,却把自己的猜测上报了真武教派上层,白玉京传承的诱惑力显然是很大的,高层在经历了几轮讨论风暴之后,同意了这个决定,虽然还有少部分人坚持带回李兜儿,以防真武教派秘法外泄。 但大部分,以及几个在教派中能做出决策之人,在权衡之后,皆支持燕归南,此事也就此敲定了下来,这才没有人在古兰州打搅到两人。 古兰城中安静待了三天,无事发生,平静得就像是游玩一般,曹安甚至都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名字从当朝悬赏策上移除了,在城内,贩卖了一点随手做的小玩意,补充了些物资,又去书局拿到了自己要求翻印的书册。 一大一小的两人这才走出了古兰城,看了看手里的地图,这一次曹安并没有选择走官道,出了城就直接赶向去往神都的直线点上…… ------------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义和利益 山间无路,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的是没过膝盖的嫩草,此时正值初夏,整个古兰大地上,到处都是绿意,紧了紧身上的黄皮葫芦,脑海里想着今早在书局里的事情。 “店家,核算一下该多少钱银。” 店家是个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身高与曹安相去不远,看着颇有些威严,曹安这一路行来,见过的人不少,明白能有这气质的人多半是混在朝堂的人,是公门中人,在当朝天下,书局一直都是被朝廷把控的所在,没点官方的背景,普通人根本吃不了这饭。 “书册您带走吧,不要钱。” 曹安有些诧异,这个量的书籍翻印,就算现在各大书局的翻印手段已经很高明了,但靡费也必然不少,哪有人愿意做什么亏本生意。 男人看出了曹安所想,只是笑了笑,“我知道你,曹安曹少侠,但不要钱,并不是因为你的名声,对我们来说,朝堂与江湖是两个不太联系得上的世界,你在江湖中再大的名声,对我也无甚作用,我只是也想为这古兰城做点什么。” “实不相瞒,我自己其实也是真正的古兰人,只是年少的时候,曾经无能,看到村子里其他人的模样,自己怕了,没敢走武道那条路,这么多年,一直愧疚在心,那天我看了你的书,打你告诉我你的目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这么做了。” “这种事情也本该由我们来做,可事实总是那么的让人失望,偌大古兰州,现在未见几人传唱这功成背后的心酸和故事,反而是大把的人紧盯着那些别人豁出去性命换来的利益,真武教派最纯净的那群人,已经没了,现在的真武教派……” 店家没有再说话,脸上露出几分唏嘘之色,曹安没有说话,因为他发现,店家的话多少有几分道理的,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而现在,那些最虔诚的信徒,已经死了,自他们走进血芒中的那一刻起。 随着他们的信仰死去了,又或者说,随着血河的重现,以另外一种形式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我能做的不多,身家性命都在这里,更走不远,还望曹少侠能成全我的这番心意。” 从书局出来后,曹安径直循着气息,走向了其中一座小巷。 古旧的院子里,佘川正在晾晒着箱子里的故事,一册册泛黄的书卷,还带着一股很淡的霉味,混合着书籍的水墨味道,这一个小箱子的故事,都是他吃饭的家伙,这些年也是一直靠着这些传下来的独本故事,才能讨口饭吃。 虽然本子里的故事,他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但这并不妨碍他珍视着他们。 佘川原本的志向并不是这,说起来好像没有哪家的父母长辈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长大后想做一个说书人,哪怕是成为武夫跑江湖,这样的志向都要比说书人高级多了,而佘川本就出身于说书人家,其父对这其间的艰辛最清楚不过。 打小就逼他学习,研究学问,倾尽毕生努力,希望他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佘川也很努力,但这个世界,不是努力就好了,也不是努力一定有结果,天道不公,有些人真的并不适合走这条路,他终究还是在生活所迫下,走上了父辈的路。 咚咚咚。 院子的门被敲响了,佘川心中一突,倒不是担心什么有人寻仇,他这样的说书人,勉强算是半个读书人,没去接触什么江湖恩怨,自然不觉得自己会招惹什么仇家,唯一有些担心的是,那些听过自己说书的人,因为故事而找自己麻烦。 看了一眼,门是锁着的,从内部上了插销。 心中一松,这才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袍子,走到门前,隔着门板一段距离,大约三尺多的位置,朗声问道:“谁啊?” “在下曹安,有事相求先生,特来拜访。” 曹安的名头太大,以至于门后的佘川一时间没朝那个名声鹊起的曹安身上想,只当是同名罢了,打开房门,看到了站在自己院子门前的男人,温文尔雅,脸上带着干净纯真的笑容,周身仿佛自带着一种来自自然亲近的力量。 在城中如临秀境。 那身后的大黄皮葫芦是如何的惹眼,以至于乍见曹安的佘川有些呆了片刻。 “我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曹安的话,将他拉回了现实,“没有,没有,曹少侠快快请进。” 这就是现成的故事啊,若能与他攀谈一番,讲述几个他所经历的故事,那自己的故事库里,便有了新的故事可以补充了。 打着这般主意的佘川殷勤的倒起了茶水,什么名副其实,龙章凤姿之类的字眼一个劲的往曹安身上贴,连带着身边李兜儿都被夸得有些晕乎乎的,嘴角一直挂着一种腼腆却又按捺不住内心狂喜的笑容。 听他这般攀扯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曹安只能率先打断了他的话,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你有现成的故事?” 曹安点点头,“有,先生且先看看。” 说着,曹安从黄皮葫芦中,将刚刚印好的故事取出一册,放到了桌面上,在专业的事情上,佘川显得很专业,他收敛了那份殷勤,脸色一肃,拿起册子仔细的看了起来,为了故事的流传度,这个故事其实并不长。 再一个,曹安所知的内容也有限,只有一个大致的线索和轮廓。 真要去发掘起来,这项宏伟工程之中的每一代人,每一个时段,都应该有无数的故事可以挖掘。 没用多长时间,佘川就看完了故事,将其珍而重之的放回桌面上。 “在下佘川,佘某惭愧啊,这故事就在我们身边,我们每一个古兰人都知道,但却从未有人想过将其传唱出去,让后人知晓这些前辈们的付出,曹少侠,这事当不是你求我,而是我求您了,佘某会将这故事传出去,佘某这边,还有不少同行,希望能跟曹少侠您再多要几册,到时一并交予我的同伴,一人之力终归有限。” 曹安轻轻摩挲着茶杯,“我不过也是受人所托,真正做事的还的是你们。” “这是每一个古兰人分内之事,义不容辞,曹少侠万不可再提什么有事相求之类的话,您大可放心的交给我们,我等必然不打折扣的完成此事,至少在佘某的生命中,只要还能讲,还有人愿意听,佘某就会一直讲下去。” 曹安冲着佘川行了一礼,世界似乎并没有那么糟,有人盯着利益,却也有人盯着大义……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长青树 踏进山林,李兜儿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发生了变化,这让曹安对未来的三年突然多了那么几分安心,他像大部分从山里走出来的孩子一样,对外面世界有着好奇之心,但并不沉溺于外界的繁华,似乎只有山才是他们的主场,在这里,他们会天然的放松自己。 不再紧绷着神经,恢复到那如同精灵一般的状态下。 之前曹安就察觉出来了,在古兰城的时候,除了乍进时候,李兜儿会对周围的繁华高楼、车水马龙以及便捷的交通感兴趣,当然,这里面还有各种美味的食物,但心中那股子新奇劲过去后,他便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了。 整个人的状态都像是蔫了一样,直到走出古兰城,走进大山。 “大哥哥,你快点,你怎么能走得比我还要慢。” “不要急,行万里路,重点可不是万里,而是行,天地的教诲就在这行之中,当你留心去看的时候,这个世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瞬间,触动你的心灵,这点滴的触动和感悟,累计起来,将来就是你武道之路上的柴薪。” 一片空白的武夫是走不远的,根骨、潜力终归只是一个先决条件,不经历得足够多,不去感悟的足够多,未来的某一天,终归还是会寸步难行,上限就在那里了,就如同一枚被人掷出朝着山坡上滚去的铁球。 先天的一切,也就是被掷出那一瞬间的力量,终归会用用完的一天。 在合适的机会下,曹安并不介意跟李兜儿灌输一部分自己武道修行中的经验和心得,尽管他还小,但这些东西会存在,遗忘也只是暂时的,在恰到好处的情形之下,尘封的记忆终会重现,那个时候,将不会是听着这种无感的话,而是领悟。 “我听不太懂,大哥哥的意思是让我多看看吗?” “算是吧。” 曹安笑了笑,走到前方的大石上,抬头看向前方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木,这是真正属于平原地带的森林,站在这里,你还能看到面前这个平原的一点轮廓,越是往后,那绿色的平原边缘线朝着两边扩散蔓延开来,根本就看不到头。 ‘眼前的紫云架,就是去往神都的最后一站了,过了紫云架,将直面当朝权力中心神都了!’ 回过神来,已经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从皇朝的一端横跨,走到了另一端,这一路的经历过往,在曹安的脑海中一一闪过,目光重新变得深邃幽远。 “接下来的路上,可能会有些危险了,你要时刻紧跟着我,不要乱跑,不能离开我三尺范围之内,记住了吗?” 李兜儿见曹安说得如此认真严肃,也收敛了脸上的雀跃,重重的嗯了一声,点头答应。 内心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大哥哥,会,会有什么危险?” “妖以及精怪!” 紫云架向来如此,虽紧邻着神都,但其所覆盖的区域太大了,据说皇朝新立的时候,曾派大军伐山,但这个举措只进行了一年,就无疾而终了,合神都之军力,而且还是在皇朝新立那种军力最为强悍的时期,也没能平了紫云架,可见其中的特殊性。 若是此行只有曹安一人,他倒是不会去理会这些传闻,可眼下,自己身边还多了一个小拖油瓶,就不得不提前警示一下。 李兜儿吓了一跳,小脸都白了几分,显然他脑子里是有这个概念的。 “会吃人的那种吗?” “那肯定是会的,所以,你要好好跟在我身边哦。” 曹安话还没说完呢,李兜儿已经上前拉住了曹安的衣角,“大哥哥,我就这么走吧,你千万不要丢下我啊。” “不会,放心吧,你可以放开我的,只要你别离我太远的话,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用拉着大哥哥的衣角,大哥哥会保护你,走吧。” 紫云架中,向来多些鬼怪异志流传于外,按照地图上的路线,曹安此行只会擦着中心地带的边缘过去。 两人的脚程并不快,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在夜幕降临之前,也才不过走了四十里左右的路程,可能是天地元力浩瀚的缘故,曹安很早之前就发现这里的普通人,体质要远胜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即便是孩子,也是各方面都完胜。 人眼可辨的,太阳光照开始变得昏黄了些,曹安带着李兜儿终于寻到了一处苍天巨木,这是一株长青树,这种植物在温度比较恒定的地方生长得多一些,但适应能力也不弱,最重要的是,如他的名字一样,寿数极长。 自然状态下,能活数千年之久,叶片新老交替频繁,并不会像其他林木一样,在四季中变化太大,所以有了长青的名头。 眼前这株,曹安目测也有数千年之久的树龄了,整个在地面上矗立的主干就跟一座小型城堡一样,中空了一大段,一样看去,还能看到里面的腐朽干燥的碎木,以及还挂在枝干上的枯段。 像是一扇门,向外开着,其伞盖覆压数里,遮天蔽日,又有一段段根须从自上而下垂落,扎进地面,形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根须也变得不像根须,像是一株株主干一般,只是比起真正的主干,就太小儿科了些。 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整株长青树下显得有些潮湿,给人一种天然的厌恶心理,常年的滋养,这片土地都变成了黑色。 好在最近应该都是晴天,地面比想象中干燥一些,没让曹安萌生退意。 手掌挥动,真气勃发,几次挥手之间,便在树洞内情理出了一个干净的区域,这树洞的空间不大,也就是一间小屋的大小,眼下倒是正好,一大一小两人都不用露宿山野了。 吃着饼子,就着水,也就解决了今天的晚饭,李兜儿向来对吃的不挑,也可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得津津有味,这一天估计是太累,吃完没多久就开始打着瞌睡,不大一会,就靠在曹安身边睡着了。 当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天空响起了雷声,时不时的几道闪电,划破夜空,将整个林间照亮一瞬,空气中带着丝丝湿意。 曹安伸出手,在空中探了探,“果然是要下雨了,还好今夜寻了这么一个地方,能够遮蔽风雨。”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又看了看身后熟睡的李兜儿,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打了个哈欠,莫名的有了些困意,翻手间落下数道剑气,在这树洞之外布下了结界,曹安这才任由困意泛滥,靠在树洞内壁上睡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个梦,一个奇怪的梦。 因为下意识的感觉到了,是个梦,而且周围的情形也过于缥缈了些,以至于曹安内心的意识中感觉这是梦,只是醒不过来,还是在这大树洞之中,边上躺着李兜儿,外面没有雷电交加,泛着怪异的红光。 不知道光源来自何处,在红光之中,周围的情形勉强可以看得清楚,曹安走到树洞外,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地面早已经不是之前的样子,而是变得异常的干净整洁,铺满了大小合宜的青石砖。 红光照亮了长青树下的一切,显得朦胧而隐约,曹安下意识的抬起头,头顶上依旧没能找到光源,而除了这‘伞盖’之下的区域,其他地方都被紫色的迷雾所笼罩,以他的视线根本看不透,那紫色的迷雾还在涌动,如潮水一般。 翻腾、滚动,如活物一般……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眼破妄 就在曹安疑惑之际,紫雾翻腾之间,数道倩影从中走了出来。 女子聘聘婷婷,风姿摇曳,手里银盘托举着精美的食物和果蔬,一共十二名女子,身着翠色薄裙,难掩的风光若隐若现,在淡红色的光晕中,散发出一种奇怪的璇漪的气氛,这一幕幕入了曹安之眼,脸色却未有半分变化。 女子从他身边擦身而过,飘下一缕缕幽香,将手中食物摆放在桌面上后,女子巧笑嫣兮,施施然退了出去,那眉眼之间仿佛能拉出丝儿来,未见曹安有什么动作之后,皆是面有遗憾之色,令人不自觉的心生怜惜。 紫雾翻滚,伞盖之下传来了丝竹之音,这一次,是一群身着清一色火红薄裙的女子,她们不似之前的女子,眉眼之间神态各异,各有千秋,或低眉顺眼,弱质翩翩,或英武干练,眉有霜色,进入这伞盖之下后,各自在曹安面前排开一众。 席地而坐,演奏着曹安所没有听闻过的曲调,曲音渺渺,虚幻而不可捉摸。 曹安抬起头,目光看向周围。 “客人已经等了许久了,主人家还不打算出来见一面吗?” “哈哈,让贵客久等了,只因这山野之间,鲜有贵客,老朽得好生收拾一下,才行,这才耽误了些时间,还往贵客见谅。”紫雾翻滚,在青衣妙龄女子的搀扶下,一锦衣老者缓缓而出,他的一袭锦衣也是大青色。 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怪异,而非尊贵,老者五短身材,却长得很是敦实,须发皆白,却有着红润且细腻的脸蛋,完美的诠释了鹤发童颜四个字的意思,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他像是一个古板的机器,每一个动作都走得生硬且规矩。 像是在完美诠释数百年前的所谓贵族仪态,现在的曹安早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初来乍到的小子,看过太多书籍的他,一眼就辨认出了老者的这一套古皇氏贵族仪态,虽说现如今的贵族们也在延续着这些东西。 但很多都已经简化和改良了,与之前的差异还是很大的。 “主人家怎么称呼?” “老朽常青老人,经常的常,青色的青,尚未请教贵客尊姓大名!”老人的一举一动做得机械而无可挑剔,引着曹安入座后,这才开始攀谈。 只见他大袖一挥,两名青衣婢女就来到了曹安跟前,一左一右盈盈一拜,坐在曹安身边。 “贫道曹安!” 常青脸色恍然,“原来是道门高修到此,老朽还在疑惑,这皇朝天下是谁家出了这么一个年轻的高人。” “当不得高人二字。” 常青摇摇头,“当得,当得,完全当得,吾辈修士可不是外面那些目光短浅的家伙,看的可不只是真气浑厚,实力强弱,曹道长如此年纪,神魂却是稳固如磐石,哪怕是一般的阴神境武夫,也未必能有曹道长这般强大的神魂,这高人二字,完全当得。” “切莫小看老朽这一方神域,当今皇朝治下,能入此间而保持神志清醒之人,绝对不超过百人,可曹道长你与他们相比,绝对是最年轻的。” 在常青道出自己名姓的时候,曹安就敏锐的想到了自己暂住的那住长青古树,老者的话中,有一个字眼让曹安颇为在意。 “神域?主人家是此间山神?” 曹安此话一出,老者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像是在忌惮着什么一样,那双眼睛朝着天空的方向看了一眼,连连摆手。 “非也非也,曹道长误会了,自上古大劫之后,世间那还敢有什么神明,这神之一字,只是我族的自称,用你们人族的话来说,应该叫做妖域。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客人来了,曹道长,请随意,这些都是此方区域内的产出,道长尽管随意取用便是。” 一边说着,常青老头还一边对着曹安挤眉弄眼,那目光分明说的随意取用指的还有在场的所有女子,不,确切的来说,该是女妖。 曹安笑得有点不太自然,倒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单纯的生理不适,常青老头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在曹安眼中也是一眼破妄,直指本质,身边的青衣女子哪是什么貌美女妖,分明就是两条巨大的蚯蚓在自己身边扭动着湿粘的躯体。 桌上的灵果美食,也只是一堆平凡到了极点的山中野果、草鱼,甚至还有一盘根本就是面前的常青老头自产的果子,勉强算是有几分灵韵在里面,但这点元气浓度,对曹安来说,根本没有什么作用。 弹琴奏乐的,在曹安淡蓝色的眼眸中,尽是一群依附于这常青大树而生活的小动物,在那常青身边的两个女人,勉为其难的完成了部分化形,且不是通过正常的修行达到的化形,应该是借助了某些天地灵物。 除了身体,肩膀上还各自顶着一颗羊脑袋,四颗血红色的眸子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Y王,常青老人的本体就是一株长青树,只是现在看去小了很多,像是一株灌木,并不如白天所见的那般高大壮阔。 见曹安迟迟没有动,常青脸色一板,“怎么?这些天地灵物难道还不合曹道长的胃口吗?” 曹安长身而起,“主人家将来带到此间来,想必也不是因为好客而宴请我,不如开门见山一些吧,以面前这些寻常野果、幻化小妖来招摇撞骗,多少是显得主人家诚意不足的,须知有些时候,坦诚相待反而能获得真正的友谊。” 常青脸色变幻,站起身来,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屏退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杂耍’。 所有的一切幻像消失后,曹安从昏睡中醒过来,自己还是在树洞内,而身边的李兜儿也还在熟睡当中,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上还挂着笑容。 “仙长,您是真高人,还请原谅老朽之前的无礼行径。” 树洞外,正是刚才所见的那老头常青,他依旧是以眼前这副模样来见曹安,只是此刻浑然没了之前的那副豪主人做派,破衣烂衫,头发上也是沾满了污秽,脸色恭敬的站在树洞外。 曹安起身走了出去。 眼中蓝色光晕一闪,便看到了常青身上若有若无的煞气。 “你杀过人?” “倒是不敢相瞒仙长,之前确实杀过四人,于这近千年间老朽也只杀过四个人,这几人皆因无法实现老朽所求,遂将其杀了。” 曹安面色平静,紧了紧身后的黄皮葫芦,“那若是我也无法满足你所求,是否你连我也要杀?” “仙长是真高人,必能满足小妖所求,便是不能满足,小妖也断无胆对仙长出手!” 曹安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李兜儿,“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让这孩子做了个美梦,一个充满童趣的美梦,仙长大可放心,小妖万不会再犯下恶事的,便是之前所杀的那四人,也是因为他们承诺了帮小妖解惑,从小妖这里取走了报酬,却未能办到承诺之事,小妖才将其杀害的。” 曹安不由得笑笑,“什么报酬?不会是刚刚宴会中所奉上之物吧?” 老头讪讪一笑,“令仙长见笑了,当年的小妖还是风光过的,手头也有些好东西,自然不是今日仙长所见的那些糟粕可以相比,若仙长能解决小妖之事,小妖定将真正的宝物双手奉上。” ------------ 第一百七十四章 逆天而行 “时间尚早,仙长不妨坐下听老朽唠叨几句。” 常青老人一挥手,数根藤蔓活了过来,在两人身边缠出桌凳,枝干如触手般,不知从何处取来一盘灵果,一壶灵酒,摆在了刚刚结成的桌面上。 “这算是老朽本体所出的一种灵果,我将其称之为常青果,我观上仙似寿数有损,此物或能补全上仙所亏寿数,此酒为据此二十里外的一群猴儿所酿,颇有些独到之处,其药效霸道刚烈,具有凝练武夫血气、真气之能,上仙都尝尝。” 这一次,是真的灵果灵酒了。 曹安看了一眼,“贫道洗耳恭听。” 常青老人的眼中没什么焦距,存续的时间太长,以至于在讲述自己的故事时,他都需要在漫长的记忆中寻找。 良久:“我本是生长于此间的一株常青树,一天夜里,从丛林深处来了一只狐狸,受伤不轻的它就在我边上休养生息,一呆就是三年,这三年里,它每次修炼都会有些帝流浆溢出,为我所吸收,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从懵懂之中,凝聚出真正的意识。” “聚则成形,散则为零,你这个凝聚用得倒是恰到好处。” 常青老人脸上一喜,随后却是一脸的苦涩,“上仙您可知道,正是您随口的这一句聚则成形,散则为零,老朽凝聚出意识之后,整整用了一百年才领悟,并正式踏入修行。漫长的寿数让老朽从没有担心过自己的修行。” “我用两千年长成参天大树,用三年时间凝聚出意识,又用了两千年时间修行,成为此方一霸。但从那以后,我再无寸进,每当老朽想要修行的时候,天地间就会有一种恐怖的威能席卷而来,令人心神俱颤。” “那不是我所能承受的力量,我清晰的感知到,在那股力量之下,我将会形神俱灭,数千年的修行彻底毁于一旦。老朽知道,应该是自己的修行出了问题。” 曹安皱了皱眉,“所以你想要求的就是正确的修行办法?” 常青老人点点头,“此间不过是这紫云架的外围,老朽也只是一株野树成精,受限本体,无法离开此间,自身也没有什么传承,我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过往的一切生灵,可惜几百年过去,一无所获。” “我没有记错的话,草木成精少说应该也有万载寿数,你之前也不着急修行,为何现在如此急切?”曹安疑惑地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上仙有所不知,您所说的那是能够一直修行的,而老朽,却是不行,修行就如逆水行舟,这句话也是你们人族的知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道理,于当下的老朽而言,继续修行的话,很快即将魂飞魄散,不修行的话,到目前也就只剩百年好活了。” “一旦停止修行,数千年所凝聚的意识会在短短几百年内不受控制的消散,知道意识彻底消失,沦为一株普通的常青树。” 曹安明白了,“原来是这样,能容我看看吗?” “可以,上仙尽管施为。” 常青老人正襟危坐,双手整齐的叠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面色紧张像是个等待挨训的学子,他很清楚,这里是紫云架,尽管是外围,但这里想要碰到个人谈何容易,要碰到一个能为自己解惑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这几百年间的遭遇就是最好的明证。 曹安的眸子里泛起淡蓝色的光晕,视线落在常青老人身上,从上而下的扫视着。 常青老人只觉得自己在曹安的视线中,像是一瞬间就被看透了一样,明明自己的修为要比曹安高出一截的,可这种感觉就是如此的清晰,让他敬畏的同时,对曹安的希望更大了几分,他没有心脏,但却有忐忑和紧张的情绪。 “上仙,我的情况怎么样?” 曹安收回目光,摇摇头,“我并没有从你身上看到什么问题,只见着一片生机勃勃之相,但隐隐的,似乎有些看不见的力量,在消释着你的神魂。” 常青脸色一变,“是什么力量?是不是解决掉那种力量之后,我就可以重新踏入修行了?” “遗憾的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因为它一切正常,正常到仿佛风过草动一般,又像是水往低处流一样,自然而然……自然??” 一个念头猛地出现在曹安脑海中,是了,自然的力量,天地的力量,世界的规则,这是一股自然而然的天地规则,别说是曹安了,怕是整个皇朝也没有人可以与这股力量抗衡的,这是天地规则之力。 ‘这么说来,是天地不让它继续修炼?他谁啊!!’ 脑海里刚有这个想法,就被曹安直接排除掉了,常青是谁?一个在紫云架内机缘巧合之下成了气候的长青树精,何德何能让天地布下如此手段?在曹安的信仰里,天地更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它只有自己的规则。 天心无情嘛,自然不可能单独对某一个生灵布下什么手段。 可其他生灵也可以成精的啊,这又是为何? “仙长,仙长??” 常青老人打断了曹安的思绪,他回过神来。 “仙长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是有些想法,但我不知道正确与否,现在我要问你一件事,你需得如实告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你可明白?”不知不觉间,或许是因为常青老人的低姿态,又或者是因为此事干系甚大,曹安都没发觉,自己俨然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主导者。 “仙长但说无妨,老朽定不敢有丝毫欺瞒。” “你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罪大恶极的那种。” 曹安才问完,常青老人就坚定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曹安相信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双眼睛破妄之下,常青老人身上的煞气若有若无,断无可能是犯下滔天大罪之辈。 他转过身,看向夜空,这一夜,还在下着大雨,分明是没有什么光源的,只因这里是常青老人的地盘,隔绝了外面的雨水罢了,但对于能够夜视的两人来说,黑暗与否,并不影响他们看清物体。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长青老人紧随几步,跟在曹安身后,“什么问题?仙长请说。” “天下万灵,不管是人族还是鬼怪妖精,一旦踏上了修行之路,走的其实都是逆天而行的道路,有的死在了这条路上,有的依旧还在向前走着,向来没有后退一说,既是逆天之举,不管是以什么原因踏入的这条道路,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都该有一颗慨然赴死的心。” 常青脸色白了又白,“恕老朽愚钝,并不明白仙长的意思。” “人族武修在达到修为的时候,会面临天地之劫,过则更上一层楼,败则生死道消,这既是天地对逆天之人的惩罚,也是一种考验,你所畏惧的,应该便是你们这一族中的天地之劫了,也是你自己的修行之劫。” ------------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老朽做好决定了 “天地之劫吗?”常青老人脸色怅然,失落的挪回了凳子边上,像是丢了魂一般,一屁股坐到了上面。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那股力量如此的自然,因为它本该如此,本就是如此,这不是什么修行上的问题,更不是修行者本身的问题,天地之劫,只能靠自己,也只有靠自己。 曹安未来也会遇上同样的问题,而且很快!! 他转过身:“你早就猜到了是吧?只是你自己不愿意去面对这个问题,或者你根本就是在畏惧这天地之劫,怕死,所以你才用几百年的时间去做一件根本就是徒劳的事情,只期望能从别人口中得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但这是不可能的,人族武修,自己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是所有高阶人族武修都需要去经历的。” 常青老人脸上露出了苦笑之色,“我其实情愿自己一直没有凝聚过什么意识神魂,就那般浑浑噩噩的活个万年之久,然后自然枯死,重新回到这片大地之中。” “没有过意识,就不会有贪恋和畏惧,浑浑噩噩,一切交由天地。我从来没想到自己能达到多高的成就,拥有多强大的修为,虽然也会因为实力的提升,和更大自由而喜悦,但我更想的是就这么安安分分的渡过万年时光,也是极为不错的。” 曹安笑了笑,“那也只是你在眼下的处境中,才有这样的想法,当你真正即将面临万年寿终的时候,你所处的怕会是另外一番心境。” 沉默在两人之间久久维系,曹安面色平静,他现在清楚了,常青不是不知道事实真相,只是不愿意相信,还带着一丝侥幸而已,这种情况下,外人根本帮不了他,如何取舍全在他一念之间。 “你好好想想吧,未来的路如何走全得看你自己。” 常青老人没有出声,直到曹安走进了树洞,依旧坐在藤椅上,发着呆,曹安没有打扰,他无法感同身受。 走进树洞,确认李兜儿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开始闭目养神。 一夜过去,李兜儿起了个大早,精神焕发的抻了个懒腰,昨夜里发生的事情,他是一点也不知道,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好觉。 “今天起这么早啊?” “我要听大哥哥的话,开始练武了,自然要早早起来。”小脸儿上一脸的坚毅,兀自攥紧了拳头,在自己面前比划了一下,他有自己一套完整的修炼传承,不需要曹安操心,虽然没见过他在那个‘秘密王国’里做的事。 但作为一个‘大村’的传承地,绝不可能没有将这些教会他。 李兜儿跑出树洞,一眼就看到坐了一夜的常青老人,小脸微微一愣,但一想到后面还有曹安在着,心中的胆怯也就瞬间消失无踪,朝着常青老人行了一礼,就走到一边开始打起了拳法,确切的说,那不是拳法。 而是一套锤炼肉身的法门,整整八十一个动作 ,其中高妙之处,令曹安眼前大亮,这一法门已经完全能够与自己从那个梦中世界带过来的低阶武学了。 勿要小看低阶武学,越小越容易精微,越低越易于出高妙。 曹安的梦中世界,是一个贫瘠的武道世界,那个世界的武夫们获取力量无法像这里的武夫一般,向外而求,天高地阔,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地元力,在那个世界里,大家都一样,想要出人头地,想要高人一筹。 就只能在技法上、心理上、乃至于哲学中去求,他们真的是将这一切做到了极致。而这个世界不一样,他们获取力量太简单了,以至于鲜有人在一个境界中沉下心来,低下头来去研究如何局限于这个境界之中变得更强。 不是他们蠢,而是百舸争流,研究这些没有太大的价值,你穷极一生,研究出来的武学,还不如别人多花点时间在修行上,直接更上一层楼,降维打击。 ‘古兰州所走的路子,跟她有些类似。’ 照样初升,映照着李兜儿有些通红的小脸,周身开始有气血升腾,虽然很薄弱,但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天赋了,少年人一脸坚毅,目光坚定。 这个年纪的他对于未来还没有那么明确的目标,但却走的足够的厚重。 这一幕,落在了长青老人的眼中,嘴角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李兜儿,直到他收功而立,这才长身而起,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仙长,老朽已经做出决定了。” 曹安背靠着长青树,目光平和的转向常青老人,“决定好了就去做吧,吾辈修者,但求念头通达,顺为凡、逆为仙,一旦走上这条路,其实就已经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老朽明白,还请仙长缓几日再走,老朽准备准备,此间鲜有人迹,老朽也不想这一生就这么走到头,死的时候也每个人见证,老朽的天地之劫,若能得仙长见证,老朽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常青老人言辞诚恳,目露期待。 曹安点点头,“不敢当,但我会留下来,看完你渡劫再走,未来的我,也会走上同样的路,也算是一次观摩修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怎会介意,老朽高兴还来不及,时间紧迫,仙长既然已经决定了,那老朽也就不磨蹭了,该是回去做好准备的时候了,从这往前,在那个小坡之上,有一间老朽早年间搭下的小屋,如蒙不弃,仙长可带着这位少年暂且于那住下,想来这个距离内,天地之劫应该不会波及到那。” “如此就多谢主人家了。” 流光一闪,常青老人化作一道翠绿的光芒射入了长青树本体之内,消失踪影,这个时候,地面上原本存在的桌凳也随之散开,恢复到了原本的位置,曹安看了看,牵着一脸诧异的李兜儿。 “走吧,我们到那边去,暂时可能要在那边歇息几天。” “大哥哥,刚刚那个老爷爷是……”李兜儿一面说,还一面朝着长青树那边看了一眼,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 曹安笑了笑,“对,你猜的没错,他就是这株长青树成精,当然,按照皇朝天下笼统的说法,也就是树妖。” 李兜儿小脸一白,抓紧了曹安的衣摆,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曹安走了出去……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发杀机 退转,是一种修行瓶颈上最容易发生的事情,又不仅限于修行。 武道、技艺、知识的的学习和修行都是在逆水行舟,一个动态过程,它并非死板的数据,熟练度多少就多少,能定在那里,一旦在瓶颈之中卡得越久,发生退转的可能性越大。 曹安握着年剑,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剑感减弱了,以往那种手中有剑便万事安的信念开始减弱,尽管这个减弱很微小,但确确实实发生退转了,如非近日遇到了常青,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曹安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这一点。 只怕当自己能够察觉的时候,为时已晚。 剑道退转的原因很简单,曹安自己也明白,单纯的技艺而言,他近乎有着两世经验,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被迅速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面,而在这之后,他的进步就完全可以用缓慢来形容了。 特别是卡在剑道意志上之后。 ‘看来不只是常青需要静心,我也需要了。’叹了口气,他从一部分食物从黄皮葫芦中取了出来,放到了竹屋的里侧。 “小兜儿,这两天,哪也别去,食物和水都在这里了,你好好呆着,该练武练武,该休息休息,大哥哥需要安静悟道几天,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要来打扰大哥哥。” 李兜儿愣了一下,“大哥哥,你要去哪里?我能跟在你旁边吗?你放心,我会乖乖呆着的,绝对不会打扰到大哥哥。” 曹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放心,大哥哥哪也不去,就在院子里。” “噢,好的,兜儿知道了。” 这个小院搭在山坡上,地势不高,曹安记得自己应该很久没有看过山了,那种高大巍峨的山,据说一直北上,过了神州,那边的山也多。 院前用简单的竹篱笆围了一圈,大概只比李兜儿高一个头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常青老人的存在,附近并没有什么很高大的林木,从这里一眼就可以看到那住长青树,曹安站在院内,目光投向那边。 只是眼中并没有形成焦点,显然他的心思没在上面。 ‘第一次境界松动在什么时候?’ 漫无头绪却也不是,经历了不少事情,心境触动是有的,一如他自己教诲李兜儿一样,修行之路闭门苦修是行不通的,要去接触,接触更多的事情,接触更多的东西,就如一个串珠人一样,在未来的某个恰当时间里,将这些‘触动’一颗颗串起来。 所谓瓶颈不攻自破。 ‘是在村里,李兜儿的秘密王国内,自己修炼万相决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里,当时那种神魂像是被从肉身之中剥离的感觉他印象极为深刻,那大概是自己最接近六景天人境的时候。 而心境触动是在目睹了古兰血脉完成那史诗级壮举的时候,他的心神沉浸在记忆中,回想着所有的事情,追逐着那已经逐渐淡化了的感触,试图从这些细节中找到突破的关键所在,明悟自己剑道之中所缺的东西。 这一站就是三天,一直保持着持剑而立的姿态,像一尊雕塑。 李兜儿之前答应过曹安,不会前来打扰他,便按着传承里的修行日程,每日正常完成修行,直到第三天中午,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便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曹安跟前,一双大眼睛死死的从下往上盯着曹安。 直到能够察觉到曹安的呼吸和胸腔的起伏,这才拍了拍胸口,小脸上如释重负的回到了房间内。 第四日,曹安的思维从意识深处抽了出来,轻轻活动了一下握剑的双手,一脸肃容,看向长青树。 “咦,大哥哥,你醒过来了吗?” 后方察觉到异常的李兜儿走上前来,试探着问了一句。 “醒过来了,今天常青这株老树可能就要渡劫了,枯坐对我没有多大意义,或许观摩一下他渡劫能给我送来最后一丝灵感。” “渡劫?渡什么劫?怎么渡的。” 面对李兜儿好奇宝宝一样的问题,曹安摇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我并未见过,或许会有天雷劈他,天火烧他,又或者是其他我们所看不到的灾难在里面。你倒是好运气,刚刚走出村子的第一站,就能见到这种有些人一生都未必遇得到的大事。” 李兜儿受限于自身修为和感知,不能像曹安一样,对于周围的气机变化感知如此敏锐,即便是深处意识深处,也能清晰的察觉到天地气机的变化。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一尊大妖的天地之劫,必然是随着常青老人心念触动,天地感应随后而至,此刻,这附近远比之前几日浓郁了数倍的天地元力就足以说明这一切。 只是两人说话这短短时间内,天空就暗了下来,黑云压城,天地齐黯,沉重的感觉压在这片天底下的所有生灵心头,天地的威能也在这一刻显露了出来,蓄势而未发,便已经让这些生灵自灵魂里产生出畏惧和战栗之感。 李兜儿紧紧的抓着曹安的手,“大哥哥,我怕!” “大哥哥也怕,但我辈习武之人,将来修行到了一定境界,都将独自面对现在你所畏惧的这些,那时候,你就不是一个旁观者了,而是亲身去面对它,克服内心的恐惧,武夫嘛,唯勇而已,不管什么样的性格,能在修行之路上走得够远的人,皆是勇不可当之辈。” 李兜儿小眼眨了眨,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t苍穹,那如天倾般的威势顿时让他心脏猛地一抽,呼吸都慢了一拍,宛如窒息一样,过了两息时间才大口大口的喘出气来。 再也不敢抬头往上看,低头紧跟着曹安一路向坡上走去。 小院毕竟距离常青还是有些近,曹安自己身边带着李兜儿,之前又没见识过真正的天界,只能是尽量小心谨慎一下,朝着更高的山坡走去,在这个距离之下,以自己的目力,依旧能够窥得全貌,甚至只要想看,再详细的情景,也能看到。 锦袍、狐首,人立,除了那个脑袋之外,其他一切,皆与人没有多大区别。 天地之劫下,影响了气机感应,如果不是因为靠上前来了,恐怕曹安压根都无法发现这只狐妖,在他的印象中,狐妖还是苏今窈的样子,至少审美上,不会给人造成畏惧和恐怖之感 ,但眼前这群并不是。 他们给人的感觉就是恐怖、怪诞…… ------------ 第一百七十七章 常青之劫 “平心静气。” 平静的声音从曹安口中说出,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强大感染力,李兜儿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腔一般的心也逐渐稳定了下来,感受着曹安手心的温度,呼吸逐渐平稳,眼底的畏惧消失大半,跟随着曹安的视线,看向前方。 站满了大半个山岗的狐族,清一色的古拙黑红袍子,双手抱胸,顶着一颗大大的狐狸首,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就像是朋友间打招呼一样,曹安冲着他们点点头,拉着李兜儿站到了不远处一块大石上,再没多看这些狐族一眼,李兜儿强忍着畏惧,架不住自身的好奇,这一路来,跟着曹安短短几天所见所闻的惊心动魄就超过了之前自己生命的总和。 几千年成精的大树,漫山遍野不下白只的狐妖,那一双双渗人的狐狸眼睛,以及那怪诞恐怖的尖长嘴巴。 人总以类人来比喻一些动物的灵性,但当真的过于灵性的时候,却会感到本能的畏惧。 李兜儿是个正常人,他做不到曹安这般,心中对曹安敬佩的同时,更多的是畏惧。 铅云如坠,长青树终于有了反应,广阔的伞盖开始动了起来,无风而动,猎猎作响,在整株长青树的外延,曹安看到了一个更大的虚影,像是整株长青树的影子向外延伸了一样,边沿泛着青色的光晕。 光影缓缓收拢,幻化成一尊人影模样,那是曹安和李兜儿都见过的常青老人形象,只是现在被放大了,如同巨人一样,鼎立于长青树中,高出伞盖大半截,只见他两手合拢,朝着曹安这边施了一礼。 这一幕自然也落到了狐众眼中,只是眼下,他们没来得及想这些,天空中的劫云已经开始发动。 随着一道刺眼的光撕裂铅云,将整个昏暗的大地照亮,第一道天雷也应声落下,声、光近乎同一时间爆发,在这一刻,所有观望之人眼中,再无其他,只有那一道刺眼的光芒,倾盆大雨覆盖了整个区域。 豆大的雨滴直接砸落,在那一瞬间,李兜儿疼得闭上了双眼,双手护住脑袋,伴随着劲风,以他的体质,竟是一个趔趄直接砸倒在大石上,想起来又睁不开眼,死死的抱着曹安的大腿,本能的把身体缩起。 曹安伸出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缩了回来,没再去看他。 光芒散去,前方长青树中浓烟滚滚,在瓢泼的大雨中,那冲天而起的火焰和刺鼻的味道异常醒目,只见小半的‘伞盖’在这一道天雷中,已经直接化为灰烬,远远看去,就能看到其中缺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矗立于伞盖之中的常青老人浑身焦黑,却依旧傲然而立,只是略显狼狈。 九道落雷第一道,似乎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可怕,常青老人心中稍安,在这股天地气息刚刚出现的时候,他怕极了,以至于龟缩几百年都不敢再修行。 此刻他有了些底气,深扎大地,汲取着养分和元力,双臂朝天虚托,巨大的身影缓缓而起,缓慢,但锐气无双,每向上一步,都给人一种大地山川一般的厚重感,无可匹敌。 轰!! 第二道落雷砸下,巨大的身影生生将其受下,这一击,只将其砸落几分,常青老人目光如炬,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全凭信念支撑着,才能爆发出如此力量,绝对不能有丝毫松懈,实力恢复容易,但信念重聚几乎没有可能。 等待自己的只有死亡,于是巨大的身影滞留在虚空片刻,提起周身妖力,朝天再度踏出一步。 几千年的修养和底蕴,淡绿色的妖力磅礴浩荡,妖气冲天。 此举惹怒了天上铅云,这一次,落雷的凝聚时间明显要比之前久了数息。 轰!轰!!轰!!! 连着三道落雷砸下,生生将常青老人巨大的身影和漫天妖力从虚空中砸落,如流星一般坠入地面,长青树浩浩荡荡的伞盖上蒸腾出浓厚妖力,想要托举住常青老人的身影,但在这雷劫威力下,连片刻都抵挡不住。 那妖力就像是烈阳下的雪花,白色雷光如同疾病一般,触及妖力的一瞬间,就沿着漫天妖气扩散开来,瞬间将其搅灭粉碎,伞盖当中,空出了大大的窟窿。 一时间,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轰!! 第六道劫雷应运而生,直接对着那中空的窟窿砸落,再次落到了已经被砸进深坑的常青老人身上,曹安目光一凝,第一次天地之劫的雷劫因每个生命的潜力和资质不一样,有三六九道天雷之说,目前为止,常青已经受下了六道天雷。 但天空中的劫云依旧没有散去,那就说明,它应该遇上了最强的九道天雷,若他安然度过此劫,想来未来在妖族中,当有他的一席之地。 可曹安却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在他那敏锐的感知里,那里除了躁动的雷元和火元之外,似乎并没有别的东西。 长青树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天火临身,翠绿欲滴的伞盖在数个呼吸的时间内枯黄下来,最终定格在黑色当中,天火腾的一下,点燃了整株长青树,火光映红了天空,照得原本因为铅云而阴暗的天地都亮堂了起来。 即便是相隔这么长的距离,曹安都能感受到从那边吹过来的热浪,混合着瓢泼大雨的潮湿气息,湿黏得令人难受。 狐众之中响起了喧闹之声,那并不是皇朝天下通行的人族语言,而是一种更为古奥晦涩的语言,加之狐众们的样子,更让人觉得怪诞恐怖,它们相互交流着,不大一会就有狐众陆陆续续开始离场。 临走之前也不忘用怪异的眼神扫向曹安这一大一小两人。 陆续退走的狐众消失在了密林中,现在的山坡上,只剩下十几只狐妖还在,都是曹安到来时候就站在最前面的那几只年老的狐众。 似乎是领头的那只狐妖轻叹一口气,正欲转身,就在这时候,一股恐怖的生气于火海中射出,澎湃的妖力迸射而出,常青老人的虚影再次出现在天火之上。 须发皆张,衣袍鼓荡,朝着天空中的劫云怒吼一声,当即一拳轰出。 轰!! 第八道劫雷,这道雷光已经不是单纯的白色了,而是带着淡淡的紫色光晕,只是一击便已经超越了之前的劫雷数倍的威力,氤氲如云海的妖力和生机在这一击中,直接消散殆尽,仅存下一道若有若无的天蓝色气焰还笼罩在常青老人身旁。 苍穹之上,压抑的铅云几乎完全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团劫云,但此刻,这一团劫云给人的恐怖感觉,仿佛更要远胜之前,气机还在凝聚,那就像是空中开了一个口子,这片区域的空气都被人从那抽出去了一样。 令人窒息的感觉还在加剧,曹安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兜儿,一个护罩打落在他身上,自从大雨来临之际,这个孩子就没有能站起来过,但却也没有放弃过,一次次的被击倒,又一次次的站了起来。 而曹安,就是他在这狂风暴雨中唯一的支柱,稳如泰山,给了他无数次起来的支撑。 但这一次,不行了,这股天地威势下,已经不能再任由曹安放任他,这股威势别说是李兜儿,就是这些留下的狐妖们,有些都被骇破了胆,伏在地上阵阵低鸣,唯一还能跟曹安一样站立的,只有寥寥四只。 且都在咬牙支撑,无法做到如曹安一般平静。 魔种异能被曹安催发到了极致,强大的精神力量在魔种异能的加持下,朝着常青老人那边查探了过去,片刻之后,与其他狐族眼中透出的绝望不一样,曹安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常青老人成功了。 他甚至都不用去看最后一道落雷的情形,便已知道常青老人度过这次的天地之劫了。 果然,随着最后一道天雷落下,那一层淡蓝色的薄薄护罩,看起来脆弱的像是一触即破的能量却生生吃下了最后一道天雷。 长青树轰然倒塌,大火熄灭,常青老人被砸落到地面上,撞出了一个大大的深坑,然而,他身上的那层淡蓝色护罩却并未随之破灭,只是看起来更淡了些。 云收雨散,艳阳重新高挂苍穹,随之而来的是天地间的一缕清风,吹拂过长青树废墟当中,一道中年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废墟之中,一袭淡青色袍子,黑发如瀑,卓然而立,在他周身,那原本的废墟当中,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大劫之后的清灵之气,蕴含大生机,而在原先的老长青树旁,正有一株小常青树苗快速的拔高,转瞬之间就已经长到了一人多高,常青一脸慈爱的摩挲着叶片,嘴唇微启,像是在说着什么,曹安只留意到他成功了,其他的并不在意。 对着身边的几名狐众拱拱手,转身带着早已疲惫不堪的李兜儿向着那间竹屋走去。 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距离跨入天人之境,破开剑道瓶颈也就是一步之遥,内心是欢快的,脑海中死死的抓着那一份自己想要的心境触动,脚下没有半点迟疑,催动身法之下,速度也是极快。 少顷便已经来到了竹屋前……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心神之耗 曹安的状态很怪异,此刻的他只留下一部分意识操控着自己的身体,双目显得有些呆滞,便是动作和反应也似比常人要迟滞几分,带着李兜儿回到竹屋,拉开竹门走进其中,随即从黄皮葫芦中取出一些干粮和水。 机械且有序的将其摆放到屋里的桌子上,归类整齐,李兜儿在一边亦步亦趋的跟着,没说话,曹安的这个样子有些渗人,他不太敢搭话。 “大哥哥又要闭关悟道了,这次的时间可能会久一些,食物和水给你留在这里了,一会大哥哥会激活一尊傀儡跟你一起,大哥哥没有清醒过来的时候,你诸事都要听她的,如果有什么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她会唤醒我的。” “在这期间,你也要认真修行,争取将来回到古兰州的时候,不要给老村长他们丢脸。” 李兜儿郑重的点了点头,“兜儿记住了,大哥哥。” 就在这时候,门口的竹门轻响,曹安抬头看去,一张中年男人的脸盘出现在门扉处,脸上带着恭敬之意。 “常青并非有意偷听的,只是恰好听到了,仙长要闭关的话,不妨让我来照料这孩子吧,此间常青毕竟生活了千年之久,对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 他也看出了曹安意识上的情况,紧接着说道:“那日清晨,在我还沉沦踟躇,无法下定决定的时候,正是这孩子给了我莫大的勇气,若非从他身上看到的希望和坚定,常青也不会有今日,这些都是常青该做的。” 几次短暂的交谈,结合他之前从那几人意识里了解到的信息,对曹安的性子有了个大致的判断,所以,常青没有废话,只是点了自己从李兜儿那的获益,便让曹安不好再拒绝。 沉吟了片刻的意识,操控着肉身点点头。 拍了拍李兜儿的后背,“叫常叔。” “常叔好!” “常青道友,这几日,兜儿就交给你了,你我之间,还是不用称呼我仙长了,在下一介武夫,尚没资格称仙,不如就以道友相称吧。”渡过天地之劫后的常青,已经完成了化形,现在的他,甚至连妖气都难以察觉。 曹安想着该是纠正这个称谓的时候了。 常青古板的行了一礼,“好的,公子。” 思绪没在其间的曹安,一时间倒是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称谓的变化,只是觉得将李兜儿交给常青,是当下的最优解,一手握着年剑,缓缓走到了院内,随着他的站定,最后一丝意识也被纳入了脑海之中。 在他的意识深处,出现的是三个场景,更像是曹安自己脑补完善的三段影像,其中之一,正是古兰人以凡人之躯,历经岁月之证,终于达成将内景拉入血海,使得血河复苏的史诗成就,在这段影像里,没有什么大场面,只有普通人的悲欢离合、苦痛,以及从其中传出来的那种绝对成功、毕胜之信念。 将内景拉入现实世界这种事情,在任何人听起来都像是天方夜谭,绝无可能之事,可在时间长河的见证之下,普通人一代代的努力,那种胜利就像是理所当然一样,那股信念仿佛在告诉曹安,有什么好疑惑的呢?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胜利吗? 第二段影像是曹安自己,却也不是他自己,虚空之内,由云雾凝聚出曹安样子的半截身子,宛如巨人一般,脸上挂着一种怪异的笑容,给人一种怪诞的优雅,双手十指平展于身前,自手指上垂下上百条云气丝线,而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曹安。 十指以每一丝肌肉的细微晃动和手指的波动,操控着地上那个曹安的一举一动,一瞥一笑,身形时而如灵燕般飘忽、灵动,时而如巨象般沉重、有力…… 至于第三段影像,还在演化当中,其中出现的正是之前刚刚见证的天地之劫,只是这里面没有常青的影子,也没有那株遮天蔽日的巨大长青树,只有曹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天地之变当中,仰头闭目,体会着那种令天地生灵自身体到灵魂皆为之心悸的威势。 铅云如坠,乾坤变幻,在这些天地变化面前,似乎人力的一切都显得徒劳而无功,就像是一只爬在高山上的蝼蚁,不可能将整座高山举起来一般的令人绝望,随着这段影像之中的绝望之意传来,直接影响到了第一段影像中传出的信念。 在第一段影像中,人已经不再是单个的人,而是一个种族,一个群体,可在这第三段影像中,要面对这天地的,不是种族,而是单个的个体,是曹安自己,就像是武道之路,那股信念可以借鉴,但意义不大。 这修行路上,所要面对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无法假他人之手。 武道修行,不急,却也急,不急的是,它给予了曹安足够的时间去将每一步都垒下坚实之基,按部就班,以大毅力和坚韧,行那起王丈高楼之事。急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外人的帮助只能是一个相辅的作用,只争朝夕,只争这一时,这一世。 曹安的心神被困于第三段影像之中,苦苦支撑,却又不得其法,无法突破自身,随着时间的迁移,第一段影像也在绝望之气前,逐渐被消弭,消散在曹安的意识海之中,只有那决胜的信念无法消除,化作一道流光,从即将消散的影像之中逃了出来。 在曹安的意识中一通乱撞,最终像是确定了目标一般,射入了第三段影像,没入了曹安的眉心之中。 曹安陷入了意识深层次的斗争之中,而在外界,却已经悄然过去了半月时光,这半个月以来,常青以曹安仆从身份自居,照顾着李兜儿的生活,李兜儿少年纯真,心思没有那么复杂,在常青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常青所给予的那种村子里老人们一般的关爱。 经过短暂几天的磨合,两人的关系大为亲密。 这一天,是曹安苦思的第十六天,他的面容,较之以前,已经完全枯槁了下来,活像一个从饥荒年月跑出来的逃荒者,面容清癯,脸无红光,就连身形,都是肉眼可辨的瘦了下去,现在这衣服里面,估计就剩下一个大骨架子,没多少肌肉了。 从他那双白皙的宛如鹰爪一般的手上就能看出一二,这个变化,常青看在眼中,却无可奈何,他们帮不上忙,做不了任何事情,现在一切都只能看曹安能不能从那苦思之中,自己醒悟过来,自己悟出来。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常叔,我们还是不能把大哥哥叫醒吗?至少让他吃顿饭,好好休息休息,补充一下体力也好,那样他也能更好的去思考,再这样下去……”李兜儿一脸的担忧,更多的是害怕,他怕曹安也跟村子里的那些叔叔一样,彻底离开了自己。 常青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些无用,你将来就会知道了,修为境界到了公子这个阶段,哪怕是月余不饮不食,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的肉身已经能够自行从天地之中汲取所需的能量,维系身体所需。” “他如今这样子,不是因为没吃饭,没休息造成的,而是心神所耗过甚,除非他自己想明白,想清楚了,回过神以后,自然一切都会好起来,但我们贸然打断这些,对他有害无利,甚至会对他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常青沉默了良久,“你要相信公子,相信你的大哥哥!他不是普通人,终究会走出来的。”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野狐一族 “野狐一族胡有闲特来拜会常青大王。”竹篱笆外,那个狐狸头的男人恭恭敬敬的站着,身后是同样与他一般顶着狐狸头的族人,他们如同人族一样,肩挑朱红色箱子装的礼物,身上清一色的换了一身火红色的衣袍。 乍眼看去,那站着的清一色的狐狸头令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李兜儿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只是一眼,便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了常青身后,常青下意识的就朝曹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曹安依旧处在沉思之中,并没有被打扰,心中这才舒了口气。 拍了拍李兜儿的手,示意他在原地等自己,自己则是快步走出了竹屋,随手轻轻的关上院门。 脸色不善的看了一眼野狐一族的族长胡有闲。 “随我来!” 狐众随着常青向外走了几百米,足够远离那座竹园的时候,常青才没好气的开口:“不知你狐族今日找上门来所谓何事?我常青可不记得与你们野狐一族有过什么纠葛。” 胡有闲那嘴巴微微翘起,扯出一个渗人的微笑,“我野狐一族与常青大王是邻居,前几日,常青大王突破极限,历经天地之劫,成就大本领,能有如此贤邻,是我野狐一族的荣幸,今日特备下薄利,前来拜访,还请常青大王不要务必收下我野狐一族的一点小小心意。” 狐狸脸上虽然不太看得出它的神色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这份讨好的意味。 常青却是嗤笑一声,“别,你们野狐一族的礼我可不敢收下,也高攀不上,再者,常青本体已于天火之中损毁殆尽,如今这副身躯,便是真正的化形之躯,脱离了地缘之限,成就真正的人族真身,以后我们可就不是邻居了。” 胡有闲语气中有了些激动,“我知常青大王还在因为之间的事而心中对我野狐一族有怨,但祖训有制,吾等也没有办法,若是常青大王需要出出气,胡有闲任你处置,只是求您能放过我野狐一族,我族世居此间,也曾跟常青大王打过千年之久的交道,无论如何,也请看在这情分上,放过我这一族的老小。” 常青摇摇头,“你将我常青当成什么?又岂会因为那事而做出屠灭一族之举,我常青虽不是什么在世大德,却也不会滥杀无辜,更何况,此事从始至终,皆因我内心自缚,与其余无关,即便你们当初真的让我看了你们的族中秘藏,也无济于事。” 胡有闲闻言,眼中透出喜悦,“常青大王所言当真?您真的不会追究我族之前所做?” 常青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你大可放心,常某说到做到,且去吧,不要再让人靠近竹屋这边,更不能让你的族人过来打扰。” 胡有闲依旧不太放心,丛林之中的生存法则,唯有上供和有用才能在强者面前存活下来。 “那这点薄礼……” 常青摆摆手,“带回去吧,你们野狐一族也过得不滋润,与其将这些对我无用之物交到我手上,倒不如你们留着,用于培养你们的后代,说不得将来也能渡过天人之劫,在这紫云架中,挣得真正的一族栖息之地。” 胡有闲见常青说得真挚,这一次,倒是真的信了,眼中透着愧疚,“多谢常青大王体谅,如此,我们就先走了,若是有什么用得上,常青大王只管言语就行,我野狐一族定竭力而为,不敢有丝毫马虎。” 看着野狐一族的离去,常青脑海中浮现当年情形,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一直在四处寻求解救之法的常青,来到了野狐一族的领地,因为这附近,他能到的,且真正有些传承的,也就只有这附近的野狐一族。 而他所求的,正是关于天地之劫的部分,希望以手中至宝换取一览野狐一族秘典的机会,可惜,那时候的野狐一族族长正是现在的胡有闲,这片土地上,对于功法秘典的珍视可不仅限于人族,妖族之中也是如此。 族中秘典怎么可能外借呢?当场就被胡有闲拒绝了,两人之间甚至因此而发生了些不愉快,做过一场,两人之间当时的实力相差无几,常青的手段可能要更胜一筹,但想要杀死胡有闲,却是办不到,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一只溜达到这边的野狐。 祖训有制是一回事,另一个根本原因还是弱肉强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邻居比自己强大太多,当前的局面下,常青还能和野狐一族平等交流,若真的让他从秘典之中领悟了什么,彻底渡过天地之劫,那时候的野狐一族,就绝对不可能再跟常青平等交流了。 到那时,就只有屈服或者灭族两个选择,至少在当初的胡有闲看来是这样的,这些年以来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曹安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平衡,那一日,狐众站在远山上看着常青渡劫,心境复杂。 胡有闲带着狐众离开了常青的领地,站在山坡上回首,目光却直直落在了竹园内的曹安身上,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常青现在的一切,也是这个年轻的人族带来的,但他似乎并不太喜欢自己这野狐一族。 估计是因为这副皮囊的缘故,人族多的是以貌取人之辈。 只是此刻看感受着曹安身上的气息,他有些失望,原本的打算也随之取消,带着族人径直回了祖地。 “族长,黄枫大王的事情,不要提醒一下他们吗,或许有了这个人情,那常青大王能念着咱们点好。” 胡有闲狐狸眼一眯,“你是嫌野狐一族活得太久了吧?常青大王惹不起,你就惹得起黄枫大王了?” “可我们原本不是打算靠着常青大王引荐一下那位人族吗?说不定有他指点的话,族长您也可以渡过天地之劫,到时候我们野狐一族也能位列众族之中,不用再对临近的其他几位大王上供了,能有更多的资源用来培养族内的其他子嗣。” “我看常青大王对那个人族青年恭敬的很,现在我们提供了这个信息,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胡有闲摇摇头,“那个人族可能自身难保了,现在这个时候,多做多错,黄枫既然是来找常青的,那就让他们自己斗,咱们谁都不帮,坐山观虎斗。” 意识深处,曹安还在自困,不得脱解之法。 ‘意乃形神情理的统一,虚实有无的协调,既生于意外,又蕴于象内。剑意毫无疑问就是执剑者对于剑的领悟达到一个空前的境界,将自身意志融入见到之内。’ ‘剑意是本源的一个延伸,这个本源只属于剑,或高贵,或冷傲,或犀利、或无情……对于执剑者而言,当他真正明白剑是什么并能发挥剑的本源特性,无招胜有招,一切发乎本心,与剑融合,发挥出自己对于剑的领悟的时候,这个剑就活了。它,就是剑意。’ ‘可属于我的真正剑意到底是什么?我该以什么作为剑道的意志,融入其中?又或者说,我自身有感的武道意志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差了一线,这一线却迟迟抓止不住……’ 向来有定力和韧性的曹安在这一刻,也不由得心乱了起来,他知道那东西怎么表现的,什么样一种感受,可就是抓不住最后那一层窗户纸,看不透,悟不出,一线之隔,以前是天地之别,云泥之别,而现在,成了曹安的生死之线。 ------------ 第一百八十章 黄枫大王 黄枫是紧挨着野狐一族的一只虎王,能在这外围混迹,说明其本身并没有什么独特血脉,也不属于紫云架中那些身份高贵妖王的子嗣血脉,就是一头普通山野大虫修成了气候,渡过天地之劫,成了附近妖王。 野狐一族就臣服其下,这虎王占据一处古枫林,自号黄枫大王,其麾下大小妖怪两三百号,甚至比一些群居的妖族数量还要多,而眼下,常青这边突然渡了天地之劫,一下就对黄枫的地位造成了威胁。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 胡有闲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就是族群数量庞大的好处,野狐一族分散在各大领地之内,消息自然也会比其他大妖更灵通一些,这一次,他就是想以此达成族群更好的发展,但现实比变化更快。 曹安的身体状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是他目光短浅,至多只能说是身上压着几百狐族的性命重担,他不敢赌,一点风险也不能冒,只能选择当前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一个是在此间称王称霸了近百年的妖王,一个是最近刚刚度过天地之劫的妖王,如何取舍,他胡有闲闭着眼睛都能选,在这之前,要是曹安还正常,他说不定要赌一把,但现在,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野狐一族离开的第二日清晨,黄枫便带着麾下小妖来到了山坡上,其化形后是个中年屠夫样貌,下颌胡髯如钢针般,满脸横肉,一副凶相,那双眼睛顾盼之间能见金色光辉一闪而逝。 身高九尺有余,魁梧健硕,腰间围着一串人头骨串,其上倒反幽光,应该是常年佩戴在身上,并且时常把玩的缘故,没见他手中有什么趁手的兵器,倒是腰间别了一紫红色的葫芦,两尺来高,上有古拙花纹,却不像是绘上去的,而是天然成型一般。 手下喽啰来报,倒插手中长枪,遥遥指着前方的竹屋。 “大王,就是那里,那常青现在就在那,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一大一小两个人族,小的那个就是个奶娃娃,大的那个约是人族五景境界的武夫,按说可能会有点棘手,但现在,他好像都自身难保了。” “人族,嘿嘿。”黄枫不由自主的舔舐了一下嘴唇,尽管化形成人,似乎有些习性依旧没有改变,眼中透着渗人的光芒,大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人头骨。 “大王,到时候能赏小的们喝口汤吗?” “喝什么汤,这一次,你们各个有份,都吃肉,那个奶娃娃,独属于我。” 小妖们不在乎这个,只要能吃肉,管你谁的肉,按照以往,他们甚至连汤都未必喝得上,眼下大王居然给肉吃,如何能不令他们快乐。 妖风大起,卷着一众小妖伴随着一声虎啸而下,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落在了竹园外,一道淡青色的结界挡住了黄枫的去向,那股力量看着薄弱,但实际的坚韧程度,却让黄枫有些惊讶,不得不散去妖风,停在外面。 妖风散尽,二十多个小妖三五成群落在竹园外,呈拱卫之势,将虎王黄枫护在其中,手持刀枪棍棒,俱是些都未曾化形的人立妖物,常青在结界之内,眉头紧皱,安抚好身边的李兜儿,一闪身出了结界。 “黄枫?你来这里做什么?” “啧啧啧,不愧是度过了天地之劫的大妖啊,这么快就改口了呢,看来我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这方圆百里,只允许出现一个妖王,要么你臣服于我,要么你死。” 对于黄枫的咄咄逼人,常青并没有多生气,只是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后的竹园开口道:“我的本体已于天火之中毁于一旦,一朝得自由,就想到处走走看看,我与你不一样,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 “你依旧可以继续称王称霸,我很快就会离开,咱们之间并没有多严重的冲突在里面。” 黄枫嗤笑一声,“是你自己没脑子还是我没脑子?如果这么简单,我还需要从古枫林跑到这边寻你吗?就算按照你说的,我就这么回去,你让附近的同族们怎么看我?你让我这妖王如何服众?你自己也是我们一族中的一员,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为什么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与我做过一场?” 常青有些忌惮的扫了一眼黄枫腰间的葫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之中,都有一种共识,葫芦类的宝兵,都绝非凡品,不可轻视,这一点,人族之中,曹安用自己的亲身实践证明了它。 他是真的见识过那个葫芦的威力,同为妖王境界的大妖,只是被那葫芦中激射而出的绿烟沾到,便直接肉身消融,哪怕是宝兵在身也没什么用。 而黄枫自身的实力也不弱,一身妖力浑厚浩荡,自己是因为在渡过天地之劫的时候,被雷火洗炼过自身妖力,已经发生了质变,单就力量等级上,勉强胜过黄枫。 但也仅是等级上胜过,自己初入妖王境界,尚无法与黄枫这等老牌妖王相抗衡,再加上黄枫腰间的葫芦,怕是没什么胜算,他现在要顾忌的可不只是自己的性命,还有身后竹园中的两人,一时间,常青陷入了挣扎之内。 离开,同为妖王境界,或有一线生机,留下,十死无生! 黄枫狞笑两声,目光特意朝着结界里的两人看去,他黄枫能在妖王位置上坐这么久,可不全靠的是莽,外形是最具欺骗性的,要知道虎妖有伥,几乎等于是可以共享思维和智慧,就注定他不可能是傻子。 来到这里的时间点也都是他经过精心策划的,务求一举将常青拿下,或死亡,或臣服。 “怎么?你是要直接臣服于我吗?如此倒也省了我一番手脚,屈服于强者并不丢人,千年修行,一朝消散这才是不明智的,常青,签下这份血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古风林第四位当家的,来吧!!”一张主仆血契从黄枫的袖口飘了出来,悬停在常青面前。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妖王之战 小妖喽啰振臂呼喊,看向常青的严重带着戏谑和鄙夷。 强者为尊,在妖族中一向如此,而一些根性不只存在于人族之中,启了灵智的妖族也是如此:我们不过一群小妖,臣服于妖王无可厚非,而现在,我们好像与妖王也一样了,你看,对面这个妖王现在就是这样。 一道淡青色流光出现,却是常青不知何时,取出了一根长棍,棍子一端点在了血契之上,一张血契就此化为灰烬。 那木棍也就六尺来高,通体黝黑,握在常青手中正好合适,只见他随手耍了个棍花,眼底有淡青色的光晕一闪而逝。 “打不过再签也不迟,总得试一试。” 黄枫脸色一寒,凝眸看来,一字一顿道:“好,很好,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珍惜而已,那就别怪我不念同族之情。” 常青只觉得可笑,却懒得辩驳,真要念同族之情,那古枫林就不会二当家的位置一直空悬了,之前臣服的那个不也是在签了血契之后没几天,就被黄枫不废吹灰之力直接杀死了? 双臂齐震,砸落重重棍影,黄枫瞳孔一缩,他意识到那根棍子是什么东西了,那不是普通的木棍,是常青的本体在天地之劫中的残余,经过天雷天火的淬炼,已经成了宝兵,道道棍影之中,携裹着天地雷火两种属性。 心下畏惧的他不敢硬接,身形一动,遁出了棍影的范围,但这一下,却是苦了那些小妖喽啰,雷霆呼啸之中,齐齐被砸成肉泥,周身妖力在雷霆与天火之中直接被炼化,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九个漏网之鱼当即被骇破了胆。 仓皇逃窜,连边上站都不敢再站了。 “难怪敢跟我叫板,就是你手里的这根棍子给了你底气是吧?” 常青面色平静,“外物终究是外物,它给不了我底气,千载修行,才是。倒是你,这些年不就仗着你腰间的葫芦逞威风嘛。” 黄枫笑了笑,“你这激将法对我没用,该用的时候我照样会用,不过现在,我还并不打算这么做,不过就是一段雷击木而已,对小的们是有些威胁,但我可不怕。” 他两手一合,再度拉开的时候,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柄长枪,通体赤红,长度与常青手中的雷击木差不多,只是看那枪身萦绕的黑色煞气,就知道这绝非寻常宝兵,虚空一点,整个场域内瞬间漫起了一股潮意。 天空也在这时候暗了下来,虽不见铅云,却阴沉沉的令人满心不适。 常青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天地的变化,宛如置身河水之中,行动之间都有一股无形的阻力在其间,这是黄枫所感悟的天地之力,是他之前所没有见识过的,大手在木棍身上一捋,一道道淡青色的焰火涌现。 犹如波纹般朝着周围扩散开来,勉强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区域,但这个区域与黄枫那轻描淡写之间,天地变色、影响周围的神通相比,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了,差距,两妖之间的差距极大。 来不及做得更多,红芒已至,常青只能挥棍抵挡。 一时间枪影重重,棍影交错,两妖打得不可开交,他们在各自武器上的造诣都不低,近乎于平分秋色,但很快,常青就意识到了自己与这些老牌妖王之间的差距。 处于这方区域内,黄枫就如同是这片水域的神,枪影的每一次挥动之间,都带动了整个区域内的‘海河’之力,搅动着身处‘海河’之内的常青,淡青色的焰火随着力量涌动而摇摆,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一般。 到了这一步,似乎就比拼的是各自对天地之力的感悟深浅了,而常青一个初入妖王境界,在这时候,也体会到了,自己所差的可不仅仅是天地之力的感悟深浅,还有运用的技巧,随着淡青色焰火的熄灭。 长枪一击携裹着‘海河’的绞杀之力,巨大的力量让常青一身妖力如同纸糊一般,连人带棍倒飞而出,雷击木上的天地之力直接被熄灭,归于平静,那握棍的右手已然完全扭曲,活像一条纠缠在一起的藤蔓。 鲜血从高空洒落一地。 “真当自己成就了妖王就能与我平起平坐了吗?同为妖王也是有差距在其中的,在我眼中,你不堪一击。” 砸落到地面的常青无法动弹,没了天火之力抵抗,他被黄枫的天地之力压得死死的,一身伤势也无法以妖力愈合,苦痛难当,黄枫抖了抖肩膀,御空踏来,枪尖一指,点在那结界之上,毫无意外,结界直接碎裂。 竹园之内一大一小的两人完全暴露在黄枫面前,嗅着空气中传来的味道,黄枫眼底流露出狂喜。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人族血肉的滋味了,这是一种能够上瘾的血食,一旦尝试之后,那种滋味就会令妖族久久难以忘怀,特别是那些有修行在身的人族,整个就像是一会跑的‘大药’,在他眼中的曹安,虽然干瘪,却依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那是完全超出他之前所食用过的所有‘大药’的香气,以至于那个最先被他预定的奶娃娃此刻已经彻底被忽视掉了,而这时候的李兜儿,被那股气势直接生生压倒在竹屋之后,不得动弹,不是这黄枫刻意而为,仅仅只是散发出来的气势而已。 曹安手里握着剑,依旧是双眸紧闭,眉头紧锁的模样。黄枫走到近前,将大大的脑袋凑了上去,贪婪的嗅着曹安身上的味道,嘴角竟是控制不住的流出了口水。 当即幻化成巨虎的模样,这并非本体,妖类一旦选择化形,就只能存在一种身体形式,人身是黄枫化形之后的身体,眼下的巨虎,不过就是妖力幻化而已,如同一间大屋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曹安一声虎啸。 巨大的嘴巴当即咬了下去,就在这时候,异变陡生,巨虎幻像的大口,硬生生被卡住,无法咬下,只见曹安不知何时,一脚踩在巨虎下颚,一手托着巨虎上颚,就以这样一个姿态,用那具骨瘦如柴的身体,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黄枫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他再度发力,在他面前,曹安根本连神志都没有苏醒过来,一个原本修为就不及自己的人族,难不成自己要吞不下了不成?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再度发力却依旧无法撼动曹安,一道精粹到在黄枫的意识海里照耀一切的信念之光,从曹安心中迸射而出,平淡的腾出另一只手,像是在撕碎一张薄纸一般,将那幻像巨虎的嘴巴直接撕成两半。 黄枫身形倒退数丈,惊疑不定的看向曹安,幻化之相受损,对他有一点伤害,但并不严重,而且幻象本就不及他自己实力的十分之一,但曹安表现得太过轻描淡写了,以至于一时间黄枫反而不敢有所动作。 第一时间选择退开,观望……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六景天人 天地之相虽是无形,但这种自天地之劫中迁移而来的意识之相,本身就会有丝丝缕缕的原本威能在其中,虽然不强,不至于轻易将一个武夫的神魂意识磨灭,但架不住被困其中,随着曹安的思绪陷入了死角之内。 这丝丝缕缕的天劫威能,就成了一把割肉的刀,意识里的影像一日不去,便一日都在折磨着曹安的神魂意识。 除非曹安自己明悟其中的道理,并从中自己走出来,否则,就是整个人的意识精神在此彻底被磨灭,消散。 直到黄枫的天地之力覆盖整个场域,丝丝缕缕的天劫威能,在这力量之下瞬间被击溃。 意识深处,曹安猛地睁开双眼,他清晰的感知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自己画地为牢之后的天劫威能正在被一股水属性能量侵蚀,破坏,这股力量并不强,却勉强达到了与天劫之力同一层面,胜在量大管饱。 就像是以兵员优势压倒精兵悍卒的战争,一对一打不过,那就是十对一,百对一,源源不断的力量透过外界侵蚀而来,曹安皱着眉头,感觉这不像是在救自己,反而像是想以这股天地之力镇压自己的神魂意识一般。 ‘天劫之像我应对不了,那是因为层级太高之故,可你这天地之力,我却是未必就怵你。’ 曹安很清楚自己所面对的东西,天劫之像直接从常青当日渡劫景象中迁移而来,对自己的武道意志考验中,所涉及的只有心智、意识层面,而眼下的天地之力,是外来的,它近乎是通过直接‘中和’天地威势的办法,消解掉了这天地之像。 取代了原先的天劫之像,乾坤逆转,随着黄枫的天地威势涌入,曹安意识中的所有景象被更换,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汪洋大海,而曹安自己此时正在这海域之中,怀抱着一块木板在浪涛之间挣扎。 海域、巨浪、暴雨、狂风,置身于此,以人类的渺小,如此冲击之下,曹安的整个意识都受到了波及,仿佛窒息一般的感觉席卷全身。 一个浪头打来,将曹安卷入其中,巨浪之力,宛如大山压顶,砸在身上的痛楚让曹安短暂的回过神来。 冰冷的海水浇透了曹安,在这一刻,他同时定下心神。 ‘这里是我自己的意识,我的!!’ 海洋浩瀚,可以仅是浩瀚而已,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海洋。 自第一段影像之中而来的信念在曹安的心底生根发芽,随着他的举动和心境的调整,茁壮成长。 外界之中,眼看着曹安身上气势越来越强的黄枫,眼底透出几分慌张,这是要突破的迹象,一旦曹安突破天人境,恐会再生变故,之前巨虎之像被曹安生撕的场景,给他提了个醒,黄枫眸中冷光一闪。 从腰间解下葫芦,一点人族血肉而已,即便再美味,在涉及到生死危机的时候,黄枫还是很有决断的,口腹之欲,只要还活着,以后多的是时间去满足,而眼下,将这个可能的变故彻底抹杀在摇篮中才是正途。 只见他拔开葫芦塞子,手捏剑指,调动周身妖力注入葫芦之内,一时间紫色的光晕大盛,一声轻呵。 “去!” 水柱自葫芦口激射而出,几乎看不到其轨迹,朝着曹安而去,常青不忍的闭上了眼睛,他无能为力,想要大声呼喊都办不到,在黄枫的天地之力场域笼罩下,根本无法做到,几乎同一时间,黄枫也看到了曹安低下了头。 但那水柱并不是冲着曹安的脑袋去的,而且也不可能被其如此简单的躲掉,若是能够躲掉,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妖王死在他自己手上。 “请宝贝转身!” 一抹红芒从曹安身后的黄皮葫芦中掠出,绕着弯儿,在他身前滴溜溜一转。 “呲呲……” 快得近乎隐去了行藏的水柱直接被蒸发,红芒去势未减,朝着黄枫而去。 红芒出现的刹那,黄枫就感受到了手中葫芦的疯狂示警,一种令他头皮发麻的危险感知直刺心脏,没有丝毫犹豫,转身驾起妖风就想向着山坡上逃去。 但终归还是迟了一步,空中一时间火光大盛,只存了片刻,便消散无踪,落下一地的灰烬,一个紫色的葫芦却完好无损的跌入了灰烬之中。 随着黄枫的陨落,场域消失,常青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淡青色的妖力流转周身,长青树的恢复本能让他在数息之内就已经行动如常,看出了曹安此刻状态的异常,他并没有凑上前来,而是走到李兜儿身边。 安抚起这个孩子。 李兜儿要比常青料想的更加坚强,见识了强大的力量后,一颗渴求变强的种子在心中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以至于对适才所遭遇的一切并没有多少恐惧,取而代之的是存活下来的喜悦,都不需要常青如何安抚。 度入一道力量之后,便能行动自如了。 反观曹安,却依旧没有醒转,身体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态,一手向后摸着身后的黄皮葫芦,在意识深处,出现了一处海滩,浪涛依旧,起伏涌动,隐约间,那海滩边上,似乎有一个黑色的球体在起伏间若隐若现。 正在缓慢的靠近海滩边缘,不大一会,那颗黑色的球体越来越清晰,在太阳光照耀下,才看清楚那压根不是什么球体,而是一个人,一个正从海水里逐渐走出来的人,因为海水深浅的缘故,所以之前,才会看到一个球体的样子。 此人正是曹安,他的脸上无悲无喜,神色平静,却浑身散发着一种强大到令人不敢直视的信念,这股信念中,包含着坚韧、必胜之心。 他是直接从海底走过来的,意识里的幻像终归只是幻像,而并非真正的大海,除了水流涌动之力外,就像是一个更加广阔、更加深邃的湖泊,还是一个没有任何生命的湖泊,靠着水中呼吸之法,硬生生将海底当做陆地一般,一步一步走到了岸边。 曹安所不知道的是,这幻像的主人只是一头山中虎,一辈子没见过什么海洋,要不是有些机缘,得到了那个宝葫芦,估计以他贫瘠的想象压根就想象不到海洋的样子,如何能补全这大海的规则。 记不清楚已经过去多久,再暗无天日的海底横穿,以大毅力和大意志出了海底,站在陆地上的一瞬间,那道信念在一瞬间又被放大,几如实质一般的光柱从曹安身上迸射而出,刺破影像,将这一方幻像彻底搅灭。 意识重归而来,曹安的衣袍无风自动,枯槁的形体在一阵清风的吹拂下,逐渐饱满圆润了起来,周身真气奔腾流转,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两个完全相异的循环,却又有着能量的互通,彼此相辅相成。 整个竹园周围几十里的天地元力在这一刻,以曹安为中心,开始躁动,不正常的流转,朝着曹安所在的地方疯狂灌来,但又不是直线的行走,而是绕着曲线,以至于从高空俯瞰的话,当能看到这个区域内的天地元力,形成了一个元力漩涡。 以曹安为中心,当漩涡形成的时候,这其中居然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海量的元力以恐怖的速度灌入曹安体内。 功法运转愈发的高效,眉心处的魔种彻底在这股力量之下被炼化,融入己身,曹安与魔种再无分别,返璞归真,神光内敛,由成魔第九一步跨入魔极第十境界,天地元力的注入并未由此而断绝,元力漩涡更加剧烈的扭动,力量浇灌愈发急促。 “大哥哥身上发生了什么?” 此时,距离曹安上次一把火烧了黄枫已经又是一个月时间过去,见着此等异象的时候,常青第一时间就带着李兜儿离得远远地,不敢靠近分毫,眼下,他们正站在原先那株长青树的废墟中,遥遥看着曹安。 “这是大好事,公子要晋升天人境了,只是这动静未免太大了些。”说着,常青的脸色不由得一红,自己天地之劫的时候,论元力气势,似乎还没有曹安这么夸张。 当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也不恰当,是妖比人。 疯狂运转的功法正在以一个可怕的强度精粹着曹安的肉身和真气,内视之下,曹安发现自己的每一寸血肉都在这种高度精粹的真气中发生着变化,肉身在发生着质变,前期的所有铺垫,在这一刻,都化为曹安进阶的资粮。 ‘外炼肉身、内蕴神魂、整合齐出,契合天地。’ 这一刻,曹安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在体内这股力量的冲击之下,曹安先前所修炼的所有底蕴都在这一刻融合而一,不需要意识去引导,一身功法,不论是练力、凝气、开脉还是其他境界所学的所有功法底子,都在这一刻彰显了出来。 升华、固化形成肉身本能中的一种反应和手段,连带着曹安身上的血气十二象也彻底融入进了肉身之中,此刻,曹安的身体犹如一尊血色与白色交织的玉,体放毫光,红白二色交织闪烁,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稳定下来。 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只是皮肤略微比常人白皙细腻了而已,他的这副皮囊,现在倒真是当得上龙章凤姿四字。 一切异象消散一空,曹安睁开双眸,抖了抖身上的衣袍,目光平视着正前方的长青树废墟……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吞食葫芦 “恭喜公子修为大进,挣脱凡人极限,踏足超凡之列,自今以后已无退转之忧。” 世人皆知,不入超凡的六景天人之列,一身武道修为,不管是武罡巅峰还是什么境界,都会随着武夫自身年龄的增长,气血衰败而发生境界退转,但以曹安自身的见识来说,这六景超凡倒不像是什么不会退转的境界。 更像是一个存档点,游戏的存档点,绝不是像常青所说的一样,到了这一步就再无退转的可能,在继续修行,依旧会有退转的可能,而且是大境界之中的退转,他有一种预感,越往上,退转的可能性越大,其退转之后,可能远比天人境界之前退转更为可怕。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常青道友!” 曹安是真诚的道谢,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是常青在帮着照顾李兜儿,这就不说了,有常青这个新晋妖王在,还给曹安挡下了不少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毕竟没有哪头吃人的妖会来一个妖王手里夺食,除非他跟常青一样,也是妖王。 比如黄枫!! 常青尴尬一笑,“公子您可快别这么说了,若不是因为我,也不可能给您引来黄枫那头虎妖,险些害得您功亏一篑。” “日后咱们之间可以多交流交流。”曹安是这么开口说的,很多时候,机缘这个东西,说不准,也不用去说,自己心中记下就好,常青引来了黄枫是真,但如不是他引来了黄枫,自己能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晋升天人,还是两说。 甚至更糟糕的可能都会有。 “常青以后想一直跟在公子身边,伺候在公子左右,常青可与公子签下血契。”常青哧嗵一声跪倒下来,重重的说道。 曹安看了看他,血契两个字,让他无端的想到了离自己而去的老黄,淡漠的摇了摇头。 “你要跟就跟着吧,不过,血契却是不用了,要走的人,留不住,要留的人,不用签,你以何种身份自处是你自己的事情,以后若是待得不如意了,什么时候想走,也可以,常青道友,你可明白了?” “常青明白。” 虽然这不是他所想要的,但能到这一步,也勉强达到预期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能跟在曹安身边就行。 “哦,对了,公子,这是那天您将黄枫击杀之后,他遗留下来的东西,当时您还没有清醒过来,我就给你保存了下来,现在交给您。”说着,常青从怀里取出一个紫黑色的葫芦,双手小心翼翼的递了过来。 还没等曹安答应,身后的黄皮葫芦就剧烈震颤了起来,曹安很快就感觉到了,那是饥饿的感觉,极度饥饿的感觉,它需要这个东西,十分需要,这一次的震动和诉求超过了之前,是曹安所没有见识过的。 与此同时,原本安静捧在常青手中的葫芦,像是也有了意识和本能一样,在他手中开始跳动,险些掉落到地面上,被曹安一把抓在手中,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葫芦,又伸手安抚了身后的黄皮葫芦,从卖相上看,自己手里的这只紫黑葫芦可比身后这大大的黄皮葫芦好多了。 好太多太多了。 曹安随手一抛,朝着身后丢了过去,“给你了,想吃就吃吧,我看看你吃了以后又会有什么变化。” 常青愣了一下,就看到一道流光直接罩住了空中的葫芦,紧接着耳边像是传来了一声碎裂的声音,流光重新回到了曹安身后的黄皮葫芦内,便再无动静了。 “公子这宝兵能吞食其他宝兵?” 曹安点点头,“是这样,所以,我不太养得起它,最近很长一段时间已经没有什么宝兵喂给它了,也就一直停留在现在这个样子,没什么变化。” 李兜儿一直站在曹安面前,眨巴着大眼睛,曹安微微一笑,将其抱了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我还好,大哥哥,我以后一定要好好修炼,变得足够强大,变得跟大哥哥你一样强大,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也就再也不用害怕任何妖怪了,要是到那时候,还有不长眼的妖怪敢来,我就收拾它。” “干劲十足,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常青这千年修行,略微有点存货,就是不知道公子的宝兵能不能看得上,只是都是些低阶的宝兵。”常青脸色微红的说道,想来应该的确是级别比较低,至少跟那个紫黑色宝葫芦相比,差距挺大的。 “你先留在手里吧,它现在吞食了那个葫芦,估计还需要一阵子时间消化,等它完成这次消化之后,我们再看也不迟。” 常青拿出储物袋的手停了下来,点点头,没敢坚持,他其实一直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直觉,就像是当初懵懂时期就自然散发生机让那头大妖到自己这边休养一样,这一次,他也在曹安到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自己突破的契机。 事实也正如他的预感直觉一样,而现在这种感觉依然没有消失,那就说明,他还可以跟随着曹安,这不全是为了报答曹安点醒自己,更多的还有自己的私心。 所以他做事之中,会让曹安稍微觉得有些殷勤。 从曹安的拒绝中,他已经感受到了曹安的心意,没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公子领悟的是天地之力的哪种?” “应该属于水属性中的一个变种,寒冰,不过不全是,我自己还没有完全摸索清楚,还需要些时日沉淀之后才能摸索出些门道。” 常青笑了笑,“我也是一样。” “收拾一下,我们明日离开,这里已经没有必要在待下去了。”曹安说了一句,他的目光朝着山坡上看了一眼,今日无雨,天人感应弱了几分,但他有预感,继续待下去,会有些麻烦上门,醒来之后就从那个方向察觉到了狐族的气息。 武夫出行,其实收拾东西什么的,再简单不过,需要的东西完全可以直接塞进储物袋内。 一点也不累赘,更不会兴师动众,这一夜,平静无波,次日一早,三人在天未亮的时候,就已经启程出发,而就在他们离开后的一刻钟,一众狐族来到了竹园门前…… ------------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古枫林边缘 “族长,人已经走了,而且走了有一会了。”查探的狐族在竹园内看了一圈,靠着敏锐的嗅觉和感知,大致判断了曹安等人离开的时间,至少也是半个时辰以前。 在紫云架中,以曹安他们那个队伍的实力强度,半个时辰所走的距离,已经不是这狐族一众可以追赶的了,众妖的领地意识很强,别看紫云架极其广袤,看似自由,其实在这其中真正自由的并没有多少。 随意踏入其他大妖们的领域,不管目的是什么,都会被视为一种挑衅。 以胡有闲的性子他可不敢赌,看着人去楼空的院子,胡有闲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族众,从他们的严重,他明显的感觉到了一种名为信任的东西正在流失,之前的暂不做数,对错并没有那么明显,但最近连续两次决策错误,且是所有族人都有见证的。 ‘我大概是真的老了。’ 胡有闲如此想着,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颓然之意,略显沮丧的看了一眼周围的狐众。 “走吧,回族里,开始选择新的狐族族长吧,我老了,也该退下了。” 若是以往,他这么说,当有族众前来劝阻的,但这一次没有,一众狐族族人只是沉默着低下了头,他确实老了,这么多年的责任和重担,压得他有些畏手畏脚的,心中锐气尽失,好像真的不再适合担任族长了。 他的锐气尽失,手下族众却正是悍勇的年岁,踩在松软的土地里,胡有闲有些怀念年少时候的自己了,那时候好像自己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这些,当年的自己也曾像他们一样。 ‘族长权位交出以后,对整个狐族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这个念头刚刚在胡有闲的脑海中出现,就被他断了念想,交出狐族族长之位后,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了,到时候身为狐族族众,自己需要做的就只有在族中需要的时候,赴死而已。 几百年修行,不过一死而已。 想到这些,胡有闲只觉得以前一直困圄自己的,在随着主意打定一瞬间,变得无关紧要,也就那样了,不再患得患失,无事一身轻,连着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快了起来,他们野狐一族之前可不止出过妖王。 当年的野狐一族,甚至曾进入过紫云架的中心妖庭,位列妖庭极大主要战力妖族之一,更何况妖族的寿数绵长,对很多族中老人而言,他们曾经亲眼见证过狐族的强大,再比较现在的狐族,那种落差驱使他们以一种近乎变态的执念催促着狐族的发展。 胡有闲嘴角挂着笑容,快步跟上了队伍。 …… 古枫林,曹安一行三人所站立的位置已经是古枫林的边缘地带了,整个古枫林中原本热闹的群妖乱舞现在早已树倒猢狲散,连着那黄枫洞府中的宝物也被搜刮一空,只有一堆根本没啥用处的低阶残次宝兵。 被曹安收集了起来,大约一百多件,都是之前这些小妖喽啰用后汰换下来的,以至于‘分赃’的时候,没有谁想去拿,被曹安取走了,连胜于无,反正不会占地方,黄皮葫芦里一收,到时候等它消化完,接着还能喂。 在那个天然形成的溶洞内,曹安见识到了真正的妖该是什么样的,或者说是真正吃人的妖该是什么样的,满地的人骨,多为一些青壮,因为能进入到这里的,也只有还跑得动的青壮猎人 。 这些骨骼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完全就是那种被分食之后,骨头随意抛在地上的样子,其中一个洞窟之内,甚至完全可以用积骨三尺来形容,曹安在那里站了很久,久久无言,盘膝坐定之后,口诵经文整整三日,从洞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日的下午。 曹安摊开地图,看着上面的位置,这地图上紫云架描绘的并不精确,其中内部的很多区域都是空白的,只有边缘部分还勉强可以用,曹安在规划路线的时候,所选的就是这一部分,古枫林也只是妖族中的说法,地图上并没有明确的称谓。 以至于再往后也只能从地图上反馈出来是一片大泽,标注中有:毒瘴蒸腾,妖属出没的字样,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常青,你对这个大泽……” 曹安话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一颗常青树说话,及时止住了话茬,没有继续说下去。 常青倒是没所谓,笑着回道:“了解得不多,只是从一些小妖口中偶尔听他们谈起过,这大泽当中有三大妖王,其余的倒是都无需放在心上,左右不过就是紫云架外围,无甚强大妖属,以公子今日之修为,大可闯得。” “三个妖王?”曹安看了看地图上这大泽的范围,怎么看也容不下三头妖王的吧? 要知道,曹安按照黄枫所统御的领域来看,他一个妖王的领地就已经比这面前的大泽大了太多了,这么小的一片区域居然存在三头妖王。 “公子有所不知,这大泽之中的三头妖王几乎都是同一时期晋升的,相互之间忌惮颇多,后来也曾发生过争执,不过谁也奈何不了谁就是,最终三头妖王不知怎么想的,便效仿人族结义,独占了这大泽。” 曹安目光似要穿透重重枫叶,看到那片泽地一般。 “也就是说,我们踏入此间,可能要面对的不是一头妖王,而是三头一起?” “正是如此,他们的结拜大哥是一三头鳄,实力可能比黄枫略胜一筹,没听说用什么兵器,他们这一族中,即便化形之后,肉身也是他们最强的武器;二妹是一条大青鱼,善用剑法;三妹是水蟒成精,没人见过她用的什么宝贝,但也不得不防。” 曹安点点头,这点信息有用,但有限,这几日以来,他已经记起了与黄枫一战中的细节,这里的妖可比不得自己当初在十万大山遇到的那几只,黄枫能有机缘,手握紫黑葫芦这等宝兵,那就不能排除其他妖王也有类似的宝物。 而自己就是缺少对这个世界宝兵的认知,谁知道这三人手里会不会有一两件诡异莫测的宝兵,别到时候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古枫林因为黄枫一走,倒是一下子成了我们在紫云架中最好的落脚点了,先休整一夜,我们明天再进大泽。” 常青猎来了一只羊,看着已经被常青收拾赶紧的羊,曹安心中忽的一动。 心血来潮,总是喜自心生的。 “小兜儿,今天大哥哥带你吃点不一样的,去附近拾点柴火过来。” 李兜儿看了看那只羊,“不是烤羊吗?还能怎么吃?” “小看人了不是,今天大哥哥教给你的吃法,保管你自己之前没吃过,快去吧,以后自己行走江湖,要是哪天嘴馋了,也可以试试。” 曹安看向常青,“对了,你的本体是长青树,你可以吃肉食吗?” “我已经化形,拥有了人类的肉身,脱离妖身之后,其实就与人类没多少区别了,公子你们能吃的,我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有些时候没有必要,按理说公子你也可以不用进食的,天人之境,能量已经能够实现自然交换,吃这些不纯的食物,反而是累赘。” 曹安却是摇摇头,“修行于我而言,念头更重要。你要是也能吃的话,今天你可有口福了。” 说着抽出年剑,为了一口吃的,以这宝兵切羊肉,曹安大概也是这极少数对吃食执著的人之一,手腕翻动,挑出其中的肉块,几缕寒光落下,肥瘦相得的羊肉片就铺了整整一大堆,远比记忆中的机器还要快。 每一片都是规则相似,薄厚得宜。 架起一口大锅,李兜儿的柴火也拿了过来,这里鲜有人至,到处都是柴火,趁着锅里熬汤的空挡,曹安开始配置蘸料,一人一份,得益于身后的大葫芦,什么东西都能往里面塞,以至于这一次,即便是在紫云架,这配料也是相当齐全。 “尝尝火锅的味道!” 曹安说完,率先夹起肉片放入滚烫的汤里,饱沾蘸料,看起来就令人食欲大增。 一直在旁边冷静看着这一切的常青,眼见曹安那慢条斯理的动作,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有样学样,照葫芦画瓢,学者曹安的样子尝了一大口,很快,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咳嗽两声,却又不忍将口中食物吐出。 直到完全吞食下去,才急促的哈气。 曹安笑了笑,“吃不了辣吗?也对,你一棵长青树,学人吃什么火锅,吃不了的话,蘸料倒了些,加点汤底,这样可能会舒服不少。” 令曹安意外的是,李兜儿似乎适应得很快,而且很能吃辣,曹安自己调的蘸料,自己清楚,辣度可能会高一些,可李兜儿一点反应也没有,吃得满嘴都是,筷子翻飞,显然已经被这种吃法所征服。 常青摇摇头,“不用,慢慢适应就好,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人族中会有口腹之欲的说法,常青要经历的还有很多。” 妖化形成人,其修行路上最重要的一步,自然是需要体会为人的一切,喜怒哀乐、情感世事…… 当然,要是天赋足够逆天,那又另说,有些血脉种族先天上限极高,他们不需要经历这些,也能走到一个寻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高度。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常青,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三昧真火 曹安和常青两人都是初入天人境的修者,但妖族的修行是很混乱的,不能以人族那一套直接笼统划分,真要这么干了,在战斗中是要吃大亏的。 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各大妖族甚至于同族之中的不同妖物,化形并不稳定在某一个境界当中,对于妖族的修行判定,无法通过化形来判定,最准确的判定方式依然是天地之力这道分水岭。 李兜儿早早睡去,呈大字型躺在曹安身边,睡得正香,呼吸均匀,小脸在火光映射下显得稚嫩而红润。 两人对坐,相互交谈,结果却让曹安有些意外,他突破天人境,最大的收获和瓶颈是在武道意志上,但怎么听常青讲述,他自己是在天地力量的感悟上? 曹安心有所思,常青也看出来了,原本的论道交流也就草草了结,各自盘膝坐定。 当感知融入到周围天地的时候,曹安敏锐的感应便发挥了作用,神意渺渺,融于天地,充斥与天地之间的元力变得异常活跃,带来了温润、亲近之感,一种近乎于本能一般的掌控感觉涌上心头。 福至心灵,曹安念头一转,‘雨来!!’ 随着他意识的轻呼,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被黑云遮蔽,毛毛细雨落下,坐定之中的常青悚然惊醒,看着对面的曹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以他现在的神魂强度,自然感知得清楚,这雨并非自然形成。 踏足天人之境后,按部就班修行,就必然要经过借天时,凑天时,布天时三个阶段,并不全面,却很准确,简单的来说,初步踏入天人境的修者,在自身领悟的天地之力浓郁之地,能发挥出更强的力量,这就是借天时。 而所谓的凑天时,在实际当中,很少发生,那是修者对于天地之力的领悟和掌控介于借和改之间,高于借、却又做不到改,这种情形多半见于在天地之力为天象之一的修者身上。 即通过自身对天地之力的掌控,增强某一区域的天地之力,顺势而为,让自己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锦上添花之举。 最后一层的改,便是直接无中生有,无论置身何地何处,都可以自己制造出对应自己的天时,让自己处于最强状态。 常青震惊的是,曹安甚至还在自己之后突破天人境,便直接能够影响天象,更改天象,如果不是自己亲眼看着曹安打破意识瓶颈,踏入的天人境,他是绝对不会相信曹安才新晋的天人之境。 他一指点出,在李兜儿身上落下一个结界,自己则是抬起头感受着绵绵细雨。 曹安此刻对外界常青的心思不了解,他沉浸在意识与天地的交流之中,更多的信息透过雨幕传递到意识之中,形成本能,在这雨幕之内,浑厚的真气显得无比的敏锐,活跃,天地之力轻易便可调动。 扬手一抬,雨滴随着他的手势悬停在空中,整个区域仿佛随着他这一抬手,被停滞了一般,紧接着,曹安面色一肃,常青见识到了他突破天人以前,最为惊悚的一幕。 天空中的阴云还在汇聚,大量的雨水开始从空中洒落,与之前悬停的雨滴融合在一起,随着曹安的收拾变幻,整个区域内的雨滴凝结成无数箭矢、兵刃、悍卒,杀气森然,只要曹安念头一动,这些就会成为最致命的杀招。 然而真正令常青惊恐的并不是这个,当这些曹安随心凝聚的这些被他打散之后,天空中有下起了毛毛细雨 ,这片区域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了,直到,常青亲眼看着边上一株大树在这平静无波的细雨中,轰然倒下。 他汇聚精神,感知周围才发现,这些平静的细雨中,会在某个瞬间,变成一滴包含天地之力的杀器时,他才意识到那株大树为何会倒下。 举一反三,后知后觉竟发现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危险,一场看似无害的小雨之中也可能蕴含着可怖的杀机。 ‘还是紫云架安全。’ 小雨一直下到了后半夜,当曹安彻底熟悉了自身力量的时候,便停了感应,此刻的他已然能够收发随心,将境界彻底的稳固了下来。 曹安审视着自己的修为,一身所学中,目前来说最强当属剑法,有了武道意志上的突破和圣灵剑法,自己一身剑道修为和见解再次获得了长足的进展,以前的一些困惑也迎刃而解,当为自己目前最强杀伐手段。 其次便是天地之力和一身杂学,至于偃师术,即便是突破了天人境,也只能制造出天人境傀儡,实力虽然更上一层,却无法打破六景极限,七景阴神境大概是涉及神魂这一类最玄奥的隐秘,非自身踏入七景,无法制造七景傀儡。 以至于曹安突破之后,才发现进步最小的反而是之前最强的。 后半夜在无事发生,直至天明。 李兜儿依旧早起打拳,他现在的习惯基本已经稳固下来,生物钟正在养成,时间上不会有多大差别,常青和曹安准备着早食,时间没那么紧迫的时候,曹安向来不愿意亏待自己,常青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稳当。 确切的说,是一种大定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的这份心境会影响周围的人,按部就班不急不躁。 “哟,好了!” “是快熟了!” 曹安摇摇头,嘴角露出了笑意,对大泽之行,心中更觉稳妥,“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它。” 说着,他将身后的黄皮葫芦取下,置于身前,样子依旧是之前的样子,陈旧得好像有些掉皮的黄皮葫芦,但曹安很清楚这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空间依旧是三个,正好可以腾出两个让曹安用来存储水源和其他物品。 最大的变化在第三个空间之内,三昧真火! 只是意识触及到黄皮葫芦的一瞬间,曹安脑海中就得到了葫芦的反馈,吞噬掉一个葫芦,就让自己的黄皮葫芦拥有了三昧真火,赚大了,可以说,仅现在而言,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曹安连阳神境大修都可以轻易弄死。 心者君火,其名曰上昧;肾者臣火,其名曰中昧;气海者民火,其名曰下昧,此精气神三者合一,是为三昧真火,天下至阳至烈的火之一,凡水不可灭,专克妖邪,一旦为三昧真火粘上,曹安以自己记忆中的三昧真火威力猜测,目前自己所已知的境界中,应该是断无人能生生档下的。 或许法宝克制还有可能! 曹安手捻印决,黄皮葫芦悬空而起,化作正常葫芦大小,被曹安系在了腰间,双手负背,不由得昂起了头颅。 “公子这宝物可以自行变换大小吗?” “以前不能,现在可以了,常青啊,你是不知道……”曹安想吐一下苦水,但一想到常青不过是一株长青树,常年四季扎根于紫云架中,对于外界之事,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哪怕是讲述了,他估计也无甚感觉。 但心下之喜未曾抹去半分,好生宝贝的拍了拍黄皮葫芦,自今以后,咋也是可以易容打扮的江湖客了。 这喜悦都大过了实力的提升和三昧真火的出现,当即将那从黄枫洞府中所得的残破宝兵喂了黄皮葫芦,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曹安就察觉到放在黄皮葫芦里的残破宝兵尽数被消耗了,只是黄皮葫芦并无甚变化。 ‘看来以后寻常宝兵的作用只会越来越小了,甚至可能会有完全失去作用的一天。’ 身为小队的主心骨,曹安的愉悦情绪不由自主的传染到其他两人身上,三人吃过早食,既不用轻身功法,也不用神通手段,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大泽进发,说是大泽,其实实际面积小得多,远不及小寒泽那种辽阔。 按照地图上的比例,大约也就是三四个郡县的面积左右,没有那种渐变的地形转换,三人走出古枫林,就看到了泾渭分明的大泽,空气中充斥着泽地独有的腥味,一眼望去,都是一人多高的水草。 偶有几块裸露在外的水塘,晃着淡绿色的光,这个大泽之中,被从下至上的淡灰色雾气所笼罩着,站在边缘上,几人压根看不到雾气的边缘,就算是两侧都没有。 只是站在边上,李兜儿就觉得莫名的惶恐,人在视线受阻的时候,总会莫名的感到不适,而李兜儿身为一村武主,其本身的血脉天赋就极强,对于危险的预感想来应该是准确的,要比一般人敏锐很多。 自然生出畏惧不一定就是惧怕,而是感知的预警。 “可惜我不是药师,从郡城里准备的避瘴丹也不知道有用没用,一人一颗,含在口中,兜儿,你靠前过来,我传你一咒,在行走之间,于心底默念即可,这里你的修为最低,瘴气若真厉害,那避瘴丹效果不强的话,还能给你加一层保险。” 李兜儿凑上前来,曹安俯下身子,屈指一点,直接以神意传承的方式将避瘴咒烙于李兜儿脑海。 一指收回,李兜儿眼中的呆滞一瞬消散,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你可记下了?” “记住了,大哥哥!” 咒文只是一个辅助,常青看着李兜儿,眼中透出几分羡慕,他的成长之路上,并没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他亲眼看着曹安右手捻决,一滴水滴悄然落入了李兜儿的体内,那是蕴含了曹安天地之力的一次预警,能在危机爆发的一瞬间,护得李兜儿一命。 ‘我成长的时候没有,再回首,已经成了可以护持他人的人,那一段遗憾终究无法再弥补……’ ------------ 第一百八十六章 花叶藕三妖 大泽之内,确有毒瘴,但毒性不强,这点毒瘴的毒性甚至还不及小寒泽的强度,曹安想了一下,倒是也能理解,一个是上古宗门的归墟所在,一个是自然成型的无人之地外围,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迷雾蒸腾涌动之间,遮挡了视线,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他们的速度不快,走走停停,还要顾虑到李兜儿的脚力,整体的速度就更慢了些,这的沼泽跟小寒泽完全不一样,长满了一种名为落羽杉的大树,一株株苍天巨木从水面上生长而出,主干笔直,树皮呈现出一层白色。 夹杂着零零散散的柳木,在云雾笼罩之下 ,更显阴冷,这压根就不是普通人能久呆的地方。 几人行走在其中,随着曹安足下落定,自然凝结成冰,与踩在陆地上并无多少区别,他精准的操控着这股力量,在几人离开没有几步,身后的坚冰又会重新融化,如此行走了一整个上午,没有丝毫疲惫之感,天人境界,天人交互,能量大有用之不竭的感觉。 但见前方一叶独木舟悠然而来,用的正是一棵落羽杉做得船身,未经如何雕琢,将内中凿空,两头高高弯起,乍一看,配合那白色的树皮,像极了一轮新月坠入其中,那小舟之上只有两人,一左一右配合划着小舟。 径直朝着曹安三人驶来,在几人前方停下之后,这撑船两人才站起身来,这才看明白,这两人一个一身红,一个一身绿,竟是两个秀丽女子的装束,腰间各自悬着一把宝剑,曹安视线投了过去,果不其然,这船身之中还藏着一个。 也不算藏,那就是一个穿着白肚兜的白嫩小胖子,因为独木舟凿得有些深,以至于他站直了也看不到脑袋,第一眼的时候,没被人看见。 “我说这距离宴会地可还差得远呢,怎的远远就嗅到一股子香气,原来是有三位郎君误入此间了,三位这是要去哪里呀?路途劳顿,不如上我们的小舟,我们姊妹二人正好要去赴宴,手头缺了点趁手的礼物。”绿群女子掩口轻笑的说道。 红裙女连忙挡下自己莽撞的妹妹,目光落在了曹安和常青两人身上。 “三位是路过这百羽泽的客人吧?我妹妹天性率真,言语之间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怕他们作甚?无外乎就是两个妖王境的修士,两位娘亲你们一人一个,那个小的交给我,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人肉了,这个小的,我要蒸着吃,大火加水,蒸到软烂,滑滑腻腻的,在配上一枚酸果,最是舒服不过,这可比去赴宴好的多了。” 红裙女子拦下了身边的绿裙女,却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小胖子,他眼中冒着绿光,直勾勾的盯着李兜儿,没办法,这三人之中,他唯一能够看出修为,感受到气血之力外放的也只有李兜儿,其他两个早已是天人境界,何况常青压根不是人,曹安却又完全内敛。 常青眯着眼,“花叶藕三妖?” 小胖子啪嗒一下,跳到了独木舟的一端,双手叉腰,一脸的神气,“你认得我们?” “倒是听说过你们的名号,当然也只是从其他路过的小妖口中听说过,你们是四十年前成就的妖王,确切的说,是你的莲花娘亲成就的妖王,而你和莲叶不过是沾了光,提前完成了化形而已,修为其实根本没到妖王境界。”常青认出来了,这紫云架外围中,妖王的数量本就不算多,在这生活了这么久,多少有些耳闻。 不知道是出于同为植物成精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心理,这一次常青抢先站了出来,只是希望三妖能识趣些离开。 “你这老东西懂什么?谁人不知我们花叶藕三妖现在都是妖王境界,你所知道的信息早就落后了不知多少年,哪个乡下跑出来的土疙瘩,连这都不知道,一看就让人心生厌恶,两位娘亲,敢小觑小爷我,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妖王的厉害。” 个小东西说着,直接就动手了,抬手就调动了独木舟下方的水,一时间水波荡漾,水浪扬起,这蕴含了天地之力的巨浪当头砸落,这一出手就是杀招,到了这时候,那红裙女子还想再阻拦也没办法了,无奈之下,只得抽出了腰间宝剑,蓄势待发的盯着其他两人。 绿裙女子倒是一脸无所谓,抽出宝剑,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姐姐就是胆小,白让你得了那么高深的修为,连咱们的宝宝都不如,那老的看不清门道,其他两个你还看不清吗?满身的人味又不是嗅不出来,这是什么地方?紫云架啊,咱们的地盘,还能让这人族给欺负了不成?” 常青上前一步,一声冷哼,身后的水浪顷刻间平息无波,单手朝前一推,一个淡蓝色的护罩在水浪落下的一瞬间出现,护住了三人,看他脸色,虽是仓皇应对,又不在对自己有利的天时和地利之中,却一点也不落下风。 看到这一幕,那小胖子嘴角露出了一丝狰狞笑意,趁着水浪砸落的混乱档口,身形一掠,几乎就是念头一起的刹那,就出现在了李兜儿身边,伸出手那双胖嘟嘟的手掌,然而,令他感到诧异和毛骨悚然的是,即便是自己耍了如此心机。 在伸出双手的一刹那,还是看到了曹安那双淡漠的眼睛,那眼神,像是根本没有动过,就是一直看着这边的,但这怎么可能,自己分明刚刚在前方还与其对视了的,唯一的答案就是面前这个青年看穿了自己的目的。 他的速度比自己还要快,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没能得逞,他心下发狠,抽身之际,直接打出一道土黄色能量,袭向李兜儿。 未曾想,那土黄色的能量在尚未触及李兜儿的时候,被一道水幕直接当下,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倒是自己,遁走之际,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袭上心头,毛骨悚然,仿佛死亡尽在咫尺。 他以前很享受这种情形,但那是建立在自己成为那个背后之人,不是被危险所逼之人。 当!! 一声刺耳的金铁相交声中,小胖子砸进了独木舟,浑身如同虚脱了一般,渗出了大量的汗水,而他身后,原本的位置,是那红裙女子几乎跪立在空中,右手举剑横档……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替死之术 曹安一剑压得红裙女半跪在地,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在红裙女身上停留,而是淡漠的注视着已经跳上了独木舟的小胖子,在这没有丝毫情感的眼神中,小胖子再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漠视,居高临下,无悲无喜,那一刻,他甚至感觉到死亡正在拉扯着自己,慢慢欲将自己吞噬,无人能救,绝望的感觉突兀的从心底升起,尽管自己面前还有两位同为妖王境界的娘亲守护着。 这也是他自己这些年嚣张跋扈,恶事做尽的底气所在,一面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沾了红裙女的光,一面又无时无刻不在利用着红裙女她们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实力作为庇护。 小胖子勉强撑着身子,都无法站立,就这么面对着曹安,一脸惊恐的连连用手往后挪去,口中惊呼大叫:“杀,杀了他,快,两位娘亲,快杀了他,他想杀宝宝,他居然真的想杀我,他居然敢在这里杀我!!” 常青缠住了绿裙女,使得其抽不出手来对付曹安,曹安看都没看身前的红裙女,没看到他有什么动作,就见着一道流光袭来,红裙女根本无法防御,被曹安这一脚直接踢飞出去,没有了挡路的,曹安一步上前。 跨过水面,落在了独木舟上,一剑递出,周遭都是水域,浓郁的天地之力助力曹安这一剑,气机锁定之下,封死了小胖子的所有去路,情急之下,小胖子猛地向下一砸,想要依靠遁术逃离此间,但无往不利的遁术这一次却是失效了。 下方是一层坚冰,整个脑袋生生砸在上面,磕得头破血流,身形却未曾移动半分,只能绝望的看着曹安手中剑来到自己面前。 噗!! 年剑洞穿了肉身,但被洞穿之人却并不是那小胖子,而是红裙女,曹安有点意外,红裙女分明被自己一脚踹飞出去,且被自己的天地之力隔绝在外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外围自己布下的天地之力也没有丝毫动静。 女子仰起头,脸上带着苦笑,嘴角还挂着鲜血,“一命偿一命,如此,不知大人可否满意?能不能放过白藕。” 曹安摇摇头,目光看向远处,那个名叫白藕的小胖子已经在被换出去的第一时间就施展了遁术离开,原地只留下一阵天地之力的残留。 “置换之术吗?” “不,是替死之术,我们三者之间,每人都可以发动一次,这是先天所得的神通,在我们化形成人的时候所领悟的,只要在濒死之际,我们三人之中还有一人存活就可以发动一次。”红裙女周身的妖力都在消散,生机凋零,莲花的生命力,本就比不上另外两个,受了曹安一剑的红裙女,直接被斩断了命脉,自然是活不成了。 “他并不算是你们真正的孩子吧?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又,怎么能不算呢?”红裙女惨笑着说道,说完那肉身便化作灰烬,散落下去,原地只留下六片如玉雕一般的粉色花瓣,曹安捡起拾起,内中竟是有着浓郁的灵韵,一股清凉之意从其中传来,有些稳固神魂的作用。 手腕一翻,从黄皮葫芦中抽出一根黑色的线,串好六片花瓣,对着身后的李兜儿招了招手。 “这个戴好,对你的修行还是有些益处的,没事不要取下来,好生佩戴着。”曹安一边说,一边将花瓣吊坠挂到了李兜儿脖子上,他看着曹安的大手,眼底有光。 “想要变强是好事,但这种事情急不得,在什么样的年纪做好什么样的事情就行了,安心!”曹安都不用猜,就知道李兜儿脑子里想的什么,这一路而来,担惊受怕虽有,但对于李兜儿来说,更多的是来自实力的刺激。 经历这些事情,他迫切的想要变强,这个心理,曹安可以理解。 “可是,大哥哥,刚刚那个逃掉的妖怪,他的年纪也不大啊。” “不大?看事可不能只看表面,他只是拥有一个孩子的外表而已,其实际年龄,怕是几百岁都不止,妖物想要化形,就算是占了机缘,少说也是以几十年为单位的,而你现在才几岁,你按部就班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日后尚有一飞冲天的机会,若是现在就开始急躁了,说不得只是庸庸碌碌的瞎忙一生。” “兜儿知道了。”李兜儿低下头,没再说话,心中那种强烈的变强愿望逐渐减弱了几分。 另一边,常青和绿裙女子的交手仍在继续,二人之中,当以常青的实力更强一些,但达不到曹安这种碾压的状态,两人之间斗得你来我往,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正月!” 一扬手,年剑之中射出一道流光,加入了战场。 绿颚刚才就看到了自家姐姐惨死于曹安手中,心神大动,她们三人之中,就以红莲的实力为最,眼下连她都不敌那青年,自己再待下去必死无疑,有心想要抽身离开,可却被常青死死缠住,根本无法收手。 两人之间的天地之力已经堆积到了一定程度,这是一个相互比拼的过程,一旦一方想要离开,那么这些堆积的天地之力平衡就会被打破,那时候可能自己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就先要被这能量给吞噬,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曹安这一剑的到来,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甚至曹安都没有指引正月做什么,仅仅只是化作流光,在两人战斗时候滴溜溜转了一圈,原本就对曹安抱有十二分警惕的绿颚哪里还能全身心的与常青打斗。 这一分神,就彻底被碾压,失去了平衡的天地之力,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平地起惊雷,伴随着呼啸的狂风,那能量瞬间将绿颚完全吞噬,看不真切,却能感受到其中波动和形状的天地之力,在一瞬间,就将绿颚撕扯了个粉碎。 她亦如红莲一般,身死之后,化成一枚拇指大小的莲叶,翩然落下,只是在这股强大的天地之力风暴中,受到了波及,上面布满了裂纹,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碎裂,内中灵韵也是所剩无几,曹安伸手接过叶片。 直接将其丢给了黄皮葫芦,这种注定用不了几次,且随时可能出现意外的飞行宝兵,没有继续使用的必要和价值。 常青落到水面上,脚下轻轻踩出了一阵涟漪,稳稳的立于水面之上。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你自己也能胜过她,我出不出手都是一样的结果,只不过是不想耽搁时间,那白藕离开了,相信以他的实力,应该逃得不远,趁早出手的话,应该能尽快将其正法。你的底蕴很深厚,看来在你迟疑的那些年里,你也没有自暴自弃,这使得你在渡过天地之劫后,实力比一些在你之前突破的妖王还要强一些。” 常青脸上带着喜色,“常青自己也有这样的感受。那白藕小子应该是领悟了天地之力中的土属性力量,遁走之术颇为神妙,其自身气息难以察觉,不知道现在逃到了什么地方。” “他逃不了多远!” 曹安一扬手,“晓月道友,别来无恙。” “公子别来无恙!” 云雾之间,一高挑女子走来,是几乎处于全胜时期的晓梦大师,一头银发随意的盘着,却给人一种出奇的自然和美感,一袭淡绿色裙子,手持秋骊,那双眼睛之中,比之之前多了灵动和神韵,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人,而不是什么傀儡。 常青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倒是曹安身边的李兜儿,在看了几眼晓梦之后,有些扭捏的悄悄躲到曹安身后,拉住曹安衣角,遮挡了自己的身子,一颗脑袋,却半伸出衣摆的遮挡范围,偷看着面前的女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一切是天性,无关其他,见之则喜,见之则怯,见之则羞。 对于这个年纪的李兜儿来说,面前的晓月就是他目前的人生中所见最漂亮的女子,不敢靠上前去,不敢多看。 晓梦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除了曹安之外的任何人身上,面色淡漠,仰着天鹅颈。 “我对土遁之术了解得其实也不多,公子找我其实不是最优选。” 闻言,曹安摇摇头,“找人的话,不管是哪方面的天地之力,我自认还是有些手段的,但我有些担心的是他们之前提起过的宴会,此间本就有三头妖王,而眼下,这刚刚杀死的两个妖王显然也是冲着宴会去的。” “我无法确定那白藕是否已经到了宴会地,在那又会有多少妖王出现,提前做好预备也能让事情变得容易一些。” 晓月点点头,“我明白了!” 曹安没有吹嘘,自从突破天人境后,他原本就远超常人的感知能力,被放大了不少,又有道心种魔大法的奇异能量加持,感知放出的一瞬间,就从这参与的土元之力中寻到了白藕的蛛丝马迹,他的踪迹就像是满头青丝中的一丝褐发,虽不明显,却也不是毫无痕迹。 至少,对于曹安来说,找到并追踪它,简单且随意。 落到了独木舟上,曹安以自身力量操控着独木舟,循着那地下土元的痕迹,落羽杉凿成的独木舟破浪而出,如离弦之箭…… ------------ 第一百八十八章 镜像世界 红莲、绿颚、白藕段,一株生三妖,让曹安不由得想到了记忆中的【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不过,面前这个比之记忆中的三家,可差的远了,跟脚中的差距可谓是十万八千里,成就自然也是相去甚远。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这白藕的遁术距离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拉回红莲替死之后,根本就没带犹豫的,直接就施展遁术一头扎进水里,靠着土遁离开了,气机虽然依旧能够感应到,但这个距离,明显有些奇怪。 曹安御舟而行,这都快四十里水域了,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距离估算,这都已经快超过二十公里了,以白藕的实力,真的可以遁这么远吗? “这个距离,常青你觉得有没有问题?”妖应该更了解妖一些。 “公子,白藕本就生长于水面之下的泥沼之中,这掌握的天地之力又是土元,此地为沼泽地,想来泥土自然疏松一些,若是这妖王在其他方面都是平平,甚至有些弱小,唯有遁术方面有些成就的话,说不得还能更远一些。” 曹安想到了之前白藕的表现,与他的两个娘亲相比较起来,他的实力的确连平平都算不上,身为一头妖王,却尽做那卑鄙之事。 “看来我们还需要再往前一段距离了。”曹安点点头,听了常青的话,晓梦站在曹安身侧,半歪了一下脑袋,正好与一直俏摸盯着自己看的李兜儿眼神交汇,后者吓了一激灵,抓起曹安的衣摆遮住了脸。 晓梦则是神色无波的转过身,不只是晓梦,可以说整个曹安偃师术所能召唤的所有人物中,对于这个世界的本土之人,都无感,事实上,就连曹安也是如此,只不过曹安表现得更为淡化一些,他还是会对一些场景和人生出触动。 独木舟向前破开水面,在正午的时候,进入了一片全新的水域,这里视野开阔,与之前的水域环境迥异,到处都能看到人为的建筑。 在阳光下散发着七彩光辉的宫殿,碧玉点缀的步道,亭台阁楼、彩带回廊,水面上零星点缀着数不清的小岛,最大的也不过就是两百见方的样子,上面或是修筑了宫殿、阁楼、亭台,又或是生长着白色樱木、各色花卉。 唯独就是看不到人,也看不到妖,而白藕的气息,到这里,就断了。 “理当就在这附近了,气机到了这里就没了,只是为何不见活物踪迹?”曹安疑惑的扫视着周围一圈,目光看向常青,身为此地的土著,或许他会知道一些答案。 “公子,这个的话,常青属实不知晓,这一些妖王的名号,倒是通过过往的小妖们还能知晓一二,这些涉及到他们各自领地的事情,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许是藏在了什么地方,不为我们所知罢了,我去寻寻看。” 晓梦上前一步,“不用了,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嗯?怎么说!” “公子,我现在需要验证一个事情,还请你继续御舟而行,一直向前。” “前面不是……”曹安话没说完,便打住没再继续往下说,他一瞬间也明白了晓梦的意思,当下直接度力到独木舟上,径直朝前破浪而出,前方,是一座宫殿,似乎是这里的主殿,除了这座大殿之外,其他的房间阁楼都没有这般奢华和高大。 虽然心中有了些心理准备,曹安还是下意识的在独木舟上布下了一道防御结界,不只是他,晓梦也在第一时间布下了结界,独木舟以极快的速度轰然撞上了大殿,整个周身一震剧烈颤抖,结界应声而出,当下了所有的力量,应声碎裂,独木舟悬停在水面上,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两道结界的防御足够强大,晓梦秀眉微蹙,曹安却脸色平静。 “绕过去吧。”说着,他驱使独木舟绕开主殿,继续向着正前方而去,连着避开了数十个小岛,再次向前的一瞬间,空间仿佛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和震动,曹安眼中精芒乍现,下一刻,几人再次出现在初始位置。 “果然如此!” 晓梦心中有些疑惑,“可我们之前分明是撞上了实物的。” 曹安摇摇头,“不一定是实物,刚才只是两个结界之间的对撞,我所感受到的只是能量与能量之间的碰撞,而不是实物。” 常青一头雾水,“公子能否为常青解惑?” “镜像世界,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形容这种情况的,也就是说,眼前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并非真实世界,而是以阵法之类凭空塑造的虚假世界,完美复刻真实世界之中的场景,就如同我们在水面上建了一座凉亭,但水中亦有此凉亭的倒影,而这个阵法的作用,就是将那个水中的倒影具现出来,宛如真实一般。” 曹安的语速并不快,不紧不慢,常青在听完之后,也就明白了曹安的意思。 “那为何还要在此间布下结界?” 曹安笑了笑,“大概是那布阵之人自身的实力不够,无法将此空间实质化,只能依靠布置强有力的结界,用以迷惑对手,增加真实性,让人误以为当真是真实世界,耗费大量精力在破除结界上,最终被耗死在这方空间之内。” “那应该如何破之?”常青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他一介野修,就是靠着长青树的漫长寿元吞吐月华之气和天地元力,生生把自己的修为堆到了妖王境界,兼得会一手棍法,还是之前从一个凡俗武夫身上得来的,在经过自己漫长岁月的修炼和改进,才成了自己的立命斗战之本。 在他看来,曹安所说的这些,他能听懂,但无法理解,这些都还是跟自己一样的天人境妖王所能做到的事情吗?制造出一方空间,困死别人? 在这之前他想都没想过。 晓梦拨动秋骊,“想要破阵,倒也不难,只需要找出此间阵法的规律,寻出生门即可,我刚刚数了一下,此间共有一百零八个主要岛屿,暗合天罡地煞之数,有些类似天罡地煞陷仙阵,两种犯法可破阵。” “其一就是单纯的暴力破坏其中随意一处阵眼,让大阵陷入瘫痪,阵法自解,另一种便是弄清一百零八阵眼各自代表的天罡地煞,寻到规律走出生门即可,但大阵一旦运转,其中各种手段便都会出现,一旦开始尝试破阵,就注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这对破阵者的考验极大,不仅要进行大量的计算,记住每一处阵眼所代表的天罡地煞,更要防备阵中出现的种种杀机。” 常青皱着眉头,“是不是暴力破阵极难?” “几乎不可能,一百零八阵眼之间相互勾连,能量互通,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暴力破开一处阵眼,与暴力直接摧毁此间无甚差别,那等同于我们释放那一击的威力,要远远胜过此间所有的能量总和,但凡我们能有如此强度的力量和修为,在踏入此间的时候,这个空间就该自然碎裂了。” “岂非无解?” 曹安摇摇头,“倒也并非如此,不过就是暴力破阵嘛,未必就需要能量对冲直接拆除,以点破面也是可以的。” 几人在内中商议着,而在另一面,却有无数妖魔正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是一处与曹安他们所处空间完全一致的地方,从高空看来,水面上是一派秀丽奢华的妖王府邸,而水面下,随着涟漪晃动的倒影,也是清晰得有些过分,宛如真实一般。 大殿之中,主座的位置正对着大殿的门,上面呈品字形摆放了三张玉案,摆满了珍馐灵物、琼浆玉液,一时间各种勾人心魄的香味从中传出,而下方,分列两侧的各自六条长案,坐满了前来赴宴的附近妖王。 他们饮酒做宴,好不畅快,此时,他们绝大多数都将目光投向了大殿的侧方竖着摆放的一面巨大铜镜上,上面出现的,正是那方空间内的曹安几人。 白藕坐在其中一张玉案上,此刻小脸煞白,不时的用自己的手臂擦着额头根本不存在的汗,对于桌上的珍馐美酒,是一点心思也没有,双目紧张的死死盯着铜镜,只可惜这铜镜无法听到他们的声音。 “白藕道友不用担心,进了我们兄妹的兜天阵中,就是这天都能兜住,何况是区区几个人和妖,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心赴宴即可,这一趟你们三位都是来此赴宴遭遇此事,说什么,我们三兄妹都要管上一管,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什么时候,这大泽之中,还能允许其他人嚣张了?” “等内中之人濒死,我等再将他们取出来,大家分而食之,个个有份,也算是为今日这宴加一道菜了。” 随着主座上大妖的话音刚落,下方响起了一众喝彩声! 白藕讪讪一笑,没敢接话,他不是傻子,事实上他很聪明,也不是一个智商小孩的废物,那只不过是他们三人相处的怪诞方式罢了,没了红莲和绿颚,刚到这里,他就清晰的感受到了场中这些平日里对他恭恭敬敬的大妖们眼底透出的那种光芒。 那种不怀好意,分明是已经觊觎上了自己的身子,他们三妖之中,就是以他的效用最好,白藕本体,截取一段生食便能有增寿之效,若是辅以其他大药,效果更佳…… ------------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动兵戈 感受着周围人若有若无的感应和目光,白藕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打颤,才出虎穴,又进的狼窝,危及性命的情况下,作出的本来应该是自保之举的行为,反倒给自己埋下了更深的隐患,他突然有些后悔来到这里了。 可以预见,即便是自己躲过了面前一劫,往后的日子同样会整日生存在提心吊胆之中,甚至从某种方面来说,现在自己的处境,比直接遭遇镜像里那伙人还要糟糕。 他们到紫云架只是暂时的,一旦能够逃离,往后的日子照样逍遥,但被面前这些同族盯上却绝对没有那么好运。 ‘一群只有吃妖不吐骨头的杂种,得想办法从这里溜出去,不然等里面的人倒下,我必然再无脱身机会。’想是这么想,但压根就没有机会,它不可能从数头妖王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离开。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三妖的地盘,他们的根基和底蕴对比白藕那点手段,就好比是一个鼎盛王朝和原始部落之间的差距,敢踏入这里,他就发现了阵法的存在,遁术根本无法使用,一时间白藕更觉坐立难安。 如芒在背,只觉得自己就是那被摆到了桌上的食物,而周围这些原本的同族,以往称兄道弟之辈,此刻每一个眼中都透着碧蓝的光,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自己啃食殆尽一样。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似乎妖才是世间最大的杂食者,人类当中好歹几乎不会有人吃人,但在妖族中,这种事情好像很常见。 只见那方大阵世界中,曹安否定了最麻烦的方案,从腰间取下黄皮葫芦。 “请宝贝转身!” 话音刚落,黄皮葫芦自然飘入高空,葫身倾斜,自那葫芦口倾斜出一缕赤红之光,仔细一看,正是一缕火苗飘然而出,随着这缕火苗的出现,大殿之中正在观看的镜面上居然出现了一阵涟漪,在场的其他妖众不明所以,依旧谈笑饮宴。 唯有高坐台上的三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镜面关联着那个世界,镜面起涟漪意味着那个空间都承受不住这股火焰的力量,开始颤抖了,这还只是火焰出现的一瞬间,它还没有爆发,爆发的话,那方空间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住? 原先的自信荡然无存,三妖神色紧张的死死盯着镜面影像。 那缕火苗在空中滴溜溜一转,似是选好了目标,影像中看不到它的轨迹,下一瞬间主殿位置爆发出冲天火光,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从镜面里传了出来,随着这一声响起,整个镜面也随之崩碎。 一股热浪从中激荡而出,只是一瞬间,整个大殿内顿时就已经狼藉一片,大大小小的妖物被这股热浪吹得横七竖八,在这股力量面前,他们不像是什么呼风唤雨的妖怪,更像是狂风中的普通人一样。 再大的神通也没得施展的机会,更施展不出来,这还只是面对余波而已,那一缕火苗并不是直接对着他们的。 这个时候还没回过味来就是真的蠢了,这一刻,谁也没心思理会什么宴席,什么白藕,化作一道道流光四散逃逸,在镜像世界的主殿崩碎之后,现实世界的主殿也受到了影响,大殿上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眼见着机会难得,白藕起身就向外窜去,不曾想身子刚有动作,身体就不受控制的飘了起来,飘离在空中,一身手段施展不出,他眼中满是惊恐之色,感应中那道令他畏惧和颤栗的气息已经来到了。 曹安信步而行,身边是晓梦和常青二人,而常青的手中则是牵着李兜儿。 “惊了诸位的宴席了,不好意思。” 三妖连忙上前来,“不敢,不敢!上仙大驾光临,是我们的荣幸。” 气质淡雅的女人走上前来,伸手一招,将那控制着白藕的水泡唤到身前,“上仙是为它而来的吧,适才上仙大展神威,此贼欲借乱遁走,已被我捉住。” 说着轻轻一推,水泡飘然来到了曹安面前。 曹安伸出手,食指在水泡上轻轻碰了一下,众人亲眼看着那一缕寒意在整个水泡上方瞬间扩散开来,犹如风暴之眼一样,向下扩散而去,水泡内部的白藕像是见到了什么大恐怖一般,一脸惊骇欲绝。 拼了命的想要躲开,但那风暴的触须宛如有自己的意识,认准了白藕,无论他躲到哪里,都始终不缓不慢的跟在他后面,水泡内部的空间本就不大,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白藕便彻底化为一座冰雕。 没了气息,水泡内的寒意在这一刻爆发开来,从内到外化作一个巨大的冰球,跌落到了地上,声音响彻每一个人的心底。 看着白藕的下场,三妖心中的担忧并未有片刻的缓和,他们相互看了彼此一眼,白藕的下场,未尝不是自己等人的下场。 提着剑的曹安看都不看地上的冰球一眼,而是平静的看向三妖,他理当是一身书卷气或者偏向温文的,但常年修行,在无形中改变了他的气质,特别是晋升天人以后,气息虽然内敛,可气质却比之前更凸显了。 渊渟岳峙,气度不俗。 加之修行了道心种魔大法,本身对女性就附带天然滤镜,以至于在蛇妖眼中,曹安只是站在那,都有一种让她身子发软的感觉,这也是她第一次正视曹安,只是一眼,就难以挪开,在她心目中,此刻爱欲盖过了恐惧。 “他的事情完结了,我们现在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情。” 听到曹安的话,三头鳄将两个女妖挡到了身后,三妖太好分辨了,唯一的男的就是三头鳄,至于另外两个,气质淡雅的那个估计是青鱼妖,更显丰腴妖娆的大概率是蛇妖,十有八九。 “上仙想要怎么谈?我们三兄妹虽然实力不济,但好歹也是踏入妖王多年,若上仙真要苦苦相逼,大不了我们……” 曹安摆摆手,打断了三头鳄的话,“不要放些狠话,这完全没有意义,我真要杀了你们,一缕火苗就能办到的事情,你拿什么跟我拼死相博?” 听到这话,三头鳄一点都不生气,脸上反而溢出了笑容,“上仙您不打算打杀我们?” “要点补偿,毕竟你们将我们困在里面那么久,若不是我技高一筹,恐怕就出不来了!” 三头鳄哪还敢继续说什么,“应该的,应该的,小妖们一定全力配合上仙。” 曹安点点头,“两个条件,你们应该有些藏品,任我取走三件,你们若是在这件事情上耍滑头,应该知道后果,不杀你们我只取三件,杀了你们,东西全都是我的。” 三妖对视一眼,“不敢,我等一定照办。” “第二个条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放开心神,让我在你们体内种下禁制。” “这不可能!”曹安话才刚说完,三头鳄就下意识的回绝了曹安的话,连着声音都在这一时间提高了不少。 曹安不动神色,等到三头鳄缓和了些,才不紧不慢的一手按住年剑,平静的看着他们。 “接受禁制,或者死亡!二选一!” 三头鳄妖退后了几步,与两个义妹站到了一起,脸上阴晴不定,他隐隐有些怀疑曹安那个葫芦是不是只能短时间内动用一次,但他更担心的是自己赌错了,在这紫云架中,近千年的修行,让他越发珍惜自己的性命,越发害怕死亡。 他很清楚他们三妖现在的态度,都是基于见识到镜像之中曹安的宝兵威力之后,基于面前之人还能继续释放宝兵之中那种火焰的前提上。 那是一种完全没有抵抗意义的威慑,在那股力量面前,自己兄妹三人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毫无意义。 但如果一开始,面前这人手中的宝兵在短时间内就只能使用一次呢? 越想越觉得合理。 之前一切的条件和作态都只是为了这最后一步做铺垫,面前的这个人类武夫根本就没想放过自己兄妹三,但又无法保证能不依赖那件宝兵将自己三人斩杀,又或者,他只是单纯的想轻松解决自己三人。 ‘如果能拼杀了他,将那葫芦占为己有,大泽之外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去看看。’思及此,三头鳄妖的眼底多了几分异样。 毕竟是兄妹三人,各自都已经极为熟悉彼此,鱼妖在看到大哥的样子后,就知道他的打算,没敢多说什么,拉了拉三头鳄的衣角,朝着冰球的方向努了努嘴,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三头鳄原本火热的心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凉了下来。 他下意识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不对,不是我下意识把这事给忘了,我都已经是妖王境界了,又不是普通野兽和凡人,这等重要的事情和细节怎么可能会被我忘掉。’他抬起头,看到身边两个义妹也是一脸后怕的表情,就知道她们也想到了这茬。 三头颚只觉得后脊背上一阵发寒,心中再无任何犹豫。 一左一右拉着自己的两个义妹,哧嗵一声跪在了曹安四人面前。 “我兄妹三人妄信那藕妖之言,冒犯上仙,以致耽搁了上仙要事,愿意接受上仙条件,请上仙出手吧。”这一次,三头颚心中再无其他念想,但求不死,他一人之决定,牵连的可却不仅仅只有他自己。 “你们两个也愿意吗?” “大哥的决定,就是我等的决定!” ------------ 第一百九十章 没有怨恨 “我们兄妹三人一向同生死共进退,大哥的主意就是我们的主意。”蛇妖仰着脸,眸子里都快挤出水来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发颤,被一旁的大哥三头颚拉了一把,才勉强回过来几分心神,低下头去。 饶是曹安心境再好,也有些吃不消,倒不是受到了诱惑,而是单纯的觉得棘手、不好办,没处理过类似的情形。 转过头,不再看向那蛇妖,“你们三个,倒是让我见识了妖族之中真情感的一面。” 想到那花叶藕三妖,为了活命可以毫不犹豫的施展替身之术,不过换个角度来看,花和叶对藕也算是真情感了,毕竟连人尚且难以做到为他人替死,何况是妖呢。 抬手间,三缕冰花从指缝间滑下,落到了三妖的头顶,自头顶百会渗入其中,竟是没有丝毫阻隔,仿佛不沾实物,消失无踪,三妖只觉得头顶一凉,睁开了双眼,还没等他们有什么动作,突兀袭来的阴寒让三妖身子一颤。 仅仅一瞬间,三头颚与大青鱼直接抱着脑袋滚落在地,这外面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阳光透过那大殿的空隙照在其中,也落在他们身上,本该是温度适宜的,可两妖的身子却忍不住在打颤,痛得呜鸣不止。 身上还有阵阵白烟升起,一缕缕冰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们身上出现。 唯独蛇妖面色正常,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脸色急切,“你,你对我大哥他们做了什么?你不是说了不杀他们吗?” 面前这女人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把曹安也给整不会了。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怨恨?” 女人愣了一下,“啊?怨恨?没来得及想过。” 曹安:…… 常青转过身,肩头微微耸动,显然这货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至于一边的晓梦,性子本就淡薄,除了曹安之外,对这个世界的其他事情向来提不起兴致,也就无所谓任何表情了,依然是那副抱剑而立的样子。 “这是我以极寒之触结合精神异力种下的极寒之种,以对我的怨恨和敌意为资粮,以痛苦为肥,两位若是不想那极寒之种长得太快,还是尽早将对我的一切敌意收一收吧,须知极寒之种长得越好,每一次被触发后你们所遭受的痛苦也会越强烈,如此以来,极寒之种很快就会成长为完整形态的极寒之触,想来刚刚段白藕的下场的你们已经看到了。” “若当真到了那一步,你们所遭受的痛苦将会比他更甚!” 曹安道出了此中之情,地上痛苦哀嚎的两人在经历了十数息后,勉强缓了过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看向曹安的目光里充满了畏惧,对于他所说的坚信不疑,刚刚他们的确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体内扎根了。 “多谢上仙告知!” 曹安摇摇头,“不用谢我,我只不过是不想食言而已,说了不杀你们,自然不会让你们在我离开之前死亡,但我离开之后,若你们对我的怨恨不断,终有一日养大了极寒之种,身死道消,那就与我无关了。” “此物不会对你们的修行造成任何影响,当然,你们也不用妄想寻法子拔除此种,在你们修为更上一层楼之前,断无可能。” 曹安没把话说绝,这个手段也是在天人境之后,自己才领悟磨合的手段,第一次用在别人身上,不排除这紫云架中尚有一些自己所不了解的大妖,拥有独特手段,能轻易将自己种下的极寒之种拔除。 只听他话锋一转,“当然,你们若是能维持百年不激发此种,那到时此种自将枯萎而死。” “我等谨记上仙之言,不敢再有丝毫不安分的心思。” 曹安无所谓,“但愿如此,走吧,现在也该是时候兑现你们答应我的第一个条件了。” “请上仙随我而来!”三头颚率先一步,在前方让开身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个方向,就是原本的主殿后方,也就是在适才宴会时候,三妖主座的方向。 三妖紧跟上前,分别在主座上坐下,单掌按住妖王之座的两侧,注入妖力,片刻之后,所有王座都被灌注妖力,散发出淡淡毫光,主座开始移动,扎扎之声从地下传来,一条幽深的石道出现在主殿的墙壁上,一直通向地下。 石道之中并没有任何潮湿阴冷的感觉,反而很干燥,内中还有空气流通,曹安几人跟随在身后,都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清风,很显然,这里以特殊的阵法实现了空气的交换。 “我看三位似乎精通阵法之道?” 青鱼妖就走在曹安身边,开口说道:“不瞒仙长,我等三妖,本是生活在这其中的三只野兽,只因得了一位阵法高人的点化,这才有了踏入修行的机会,自那位高人坐化之后,我等也不愿意离去,就占了此地,赖着高人余威,有惊无险的成就了妖王境界,才算勉强在这大泽之中稳住了根基,有了一席之地。” “那位高人是人还是妖?” 三头颚接过话茬,“我家主人是个实打实的人族,不过并不是你们现在那个王朝的人族,他来的地方更远一些,据说是来自神州。” ‘来自神州的阵法师吗?’曹安心中微微起了些涟漪,那是自己未来计划中想要去的地方。 “你们之间对他的称呼似乎也不一样。”曹安淡淡一笑说道。 “那是因为高人挑选洞府的时候,正好选中了大兄所生存的区域,所以他是第一个聆听高人教诲的,而我们,是后面才过来的,确切的说,高人所豢养的,只有大兄一个,我们不过都是在野之妖,勉强听得了几句真言。” “我们姐妹二人能有如今修行,全赖大兄不吝教导。” 三头颚讪讪一笑,“倒也不全是,她们的天赋要比我好一些,之所以传授他们,不过是为了践行赌约罢了,一起生活的时间久了,有了些情感,自然也就不愿意分开了。” ------------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无所获的曹安 常青愣了一下,“所以之前传闻你们之间发生过争斗就是因为这个?” “是的,交情在那,怎么可能真的就打的你死我活,不过是为了将主人的毕生心血传承下去,也算是老主人师承有续了。” 却是不赖! 穿过地道,出现在面前的景象令人大感意外,这里并不是什么地宫,而是一个小型空间,与外面相比,确实小,只有一个院子大小,一间石屋,屋外摆放着一张石桌、几个石凳,宝兵、金银就这么随意的对方在空间内。 像是,像是堆积的垃圾一样。 三头鳄脸一红,“这些都是之前从其他妖王洞府里扫荡过来的东西,一些低品级的宝兵,但都还是崭新的,用来给手下小妖们装声势,没地方可放,就全堆积在了这里,倒是令几位见笑了。” 三座小山一般的宝兵和财货,但在这紫云架内,多半是没什么大用的。 蛇妖眉眼带笑,“不敢欺瞒上仙,我们兄妹三人累积的好物件都在石屋内,却是不多,若是上仙有什么能看上眼的,只管带着便是。” 青鱼白了这蛇妖一眼,见色忘义的东西,这是从内部就开始出现问题了呀,好东西都藏不住了。 为了活命,三头鳄倒是光棍了许多,直接打开石屋的门,引着几人走进其中。 “这其中另有天地啊!” “我家主人当年最擅长的就是空间类阵法,可惜我们兄妹三人不成器,只学了点皮毛,还都是在一些迷幻阵和杀阵上,对于老主人的绝学望而却步。”三头鳄唏嘘着,看那神态倒不像是在骗人的。 ‘那死狗不知道去了哪里,要是在的话,还能上个双保险。’ 曹安如此想着,但眼下,却只能依靠自己的精神异力来判断这几人中是否有人对自己说谎了,将记忆中接触过的那点心理学都翻出来了。 运转力量到了双目之中,一抹淡蓝色的光晕浮现,从这房间内一一扫过,这外面看着是一座不大的石屋,内部却出人意料,整个空间呈圆柱形,地面当是用一整块的不知名材料直接筑成,上面镌刻着简单的线条。 不是符咒之类的,更像是一种标识,环绕整个内部墙壁而建的,是一圈的物品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宝兵、丹药、功法书卷以及一些材料,曹安打眼一看,那些材料自己所认知的也大约只有一半。 上面都有阵法禁制保存,不至于自然毁坏,至少在阵法还在维系期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房间内不设层数,就是一层到顶,约莫有个六丈左右的高度,人站在空旷的大殿内,显得有些渺小。 三头鳄一手指着空间的物品架,“我们兄妹三人的收藏全在这里了,这其中超过一半都是当年老主人留下的遗产,一小部分则是我们兄妹三人这些年经营此间所得,至于怎么挑选,这就要看上仙的本事了,只要您挑完三件物品,我们也就算是完成了之前答应的条件。” 曹安目光投向那些闪烁着光晕的物品,这么看去,只能看到其内部的大体形状,分辨出它究竟属于什么东西,但想要看出品级、好坏却是不行的。 曹安眯着眼,这操作属实有点出乎自己意料。 青鱼靠上前来,“这并非我等故意为之,而是此间阵法我们并不懂,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那位高人留下的,我们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现在都成你们自己的东西了,你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常青眉头一皱,显然对他们的这番说辞并不相信。 “因为我们知道,这里的其他东西我们都不需要,需要的我们会自己带走。”说话的是一直对曹安‘含情脉脉’的蛇妖,她说话不多,多数时间都是直勾勾的盯着曹安,一脸娇羞状态,只有偶尔才会冒出一两句来。 搞得曹安现在都对她的眼神免疫了。 “这岂非前后矛盾?” “这并不矛盾,我们对这里更多的只有看护和进出的能力,更多的,之前义兄已经说过了,对于老主人的传承,我们并未学会,以至于在这个藏宝室内,我们连正常取下东西都办不到,强力破坏的话,我们尚未想过。” 曹安有些理解了,“按照你们的说法,对于这里,你们只有开关门和放入物品的权限,没有查阅和自由取走物品的权限,那你们是用什么方法取走东西的?又是怎么知道哪些东西是否合用?” 蛇妖看看大青鱼,又看看三头鳄,脸颊通红的开口道:“上仙只要用精神用感召这些光球即可,如果合上仙使用,自然会与上仙产生感应,封印自解。” “那如果我能感应到很多怎么办?” 三头鳄一时间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脸色微微一变,“如果真是这样,还希望上仙手下留情则个……” “放心吧,说了只挑你三件,就只取三件,断不会多拿你的。” 三头鳄讪讪不说话,让到了一边,曹安走到正中,精神异力直接铺开,以他现在的精神力,轻易就可以铺满整个屋内空间,精神力覆盖住每一个光团,整个空间内,一共就二百三十四件宝物,有零有整。 将近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曹安睁开双眼,有些诧异的看向三妖。 “这个需要多长时间?” 大青鱼脸色难看,怕曹安一次性带走太多,更怕曹安一件都带不走,眼下这个情形,曹安分明是一件都没能带走。 “那个,上仙,其实这个只需要精神力触及就行,不需要多长时间,您的精神力感应了多少光球?您可以将他们全都感应一遍,总会有合适你的物品的。”三兄妹不知道曹安是如何感应的,又感应了多少光球,还以为曹安并未完全将它们感应完。 “不用了,常青,你来试试!” 常青愣了一下,“我也可以吗?要不然让兜儿先来?” “他也要来一次的,你先来吧,你更快一些。”曹安当时选定三件物品的时候,就算好了一人一件,只是没想到出了这个情况,自己连一件都没感应上。 常青也没有矫情,走到正中,铺开精神力,以天人境的精神力强度,覆盖这么一个小空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真正开展精神力之后,常青才发现自己过于想当然了,这里居然有限制精神力的阵法存在,以他的精神力强度,居然只能勉强感应到其中一部分。 这也就意味着他自己也至少需要更换位置,前后六次展开精神力感应之后,才能将此间的物品感应完,联想到曹安刚才的举动,他自问算是对自己这个公子有了些了解的,按照他的做事风格,必然不会半途而废。 如此说来,曹安的精神力比自己要强出多少? 带着心神的震撼,常青开始感应周围的光球,但第一个区域内,依旧一无所获,更换区域之后一息之内,第二个光球从物品架中飘了出来,环绕在常青身侧,看到这一幕,曹安心中的疑惑才尽数释去。 连续六个区域感应完成,两个光球环绕在常青身侧,他睁开眼,两件物品缓缓落到了手上。 一份玉简、一柄青色长剑。 三头鳄脸色微变,“森罗阵经?你居然得到了它。” “很贵重吗?” “倒不是贵重与否,此乃是我家主人毕生所研阵法,我们兄妹三人所学的杀阵和迷幻阵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没想到居然与你有缘,按照我们与上仙的约定,这两件物品之后,你们还可以再取走一件。” 没等曹安说话,常青倒是先开口了,“感应所得之物还能不能归还?” 三头鳄有些诧异,“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归还之后,它的位置就会变化了,而且是不间断的一直在变,你如果想着放回去之后,再去同样的位置找回来是不可能的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常青点点头,没有半分留恋,将剑和玉简放在旁边的桌面上,“公子,可以让兜儿开始感应了。” 曹安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了李兜儿要如何做,他的精神力根本不够,便只能一个个去感应,而且必须靠得很近,好在这阵法下限不高,也足够敏锐,极微小的精神波动都能被察觉到。 李兜儿走过所有角落,又被曹安以精神力托举着感应完所有物品,周身萦绕着六个光球,当光芒散去,物品落在桌面上的时候,众人这才看清楚他所感言到的是什么。 四件宝兵、一份玉简、一瓶丹药。 常青笑了笑,“那我就要这一册森罗阵经吧,我对阵法一道极为好奇,无法理解那样的知识,希望能从中窥得一二,剑就不要了,可以归还了,剩下的两件便都让兜儿来取吧。” 在常青看都没看就将物品放到桌上的时候,曹安就已经预料到了他的打算,所以并未说什么,大青鱼接过长剑,却并未归还。 “小妹手里还缺一把趁手的兵器,几天借了上仙几人的光,此剑重见天日,就由我来使用吧。” 蛇妖急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这剑你并未感应到,它不合你用!” “没事,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这是就不劳你费心了。” 三头鳄轻咳一声,“别在上仙面前丢人了,那剑小妹拿着吧,我们都有了趁手的兵刃,而你一直没有,这次就破例了,相信老主人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最好还是别有什么下次了 他们自家人的事情,曹安等人自然不好说什么。 玉简内包含一部功法,被李兜儿直接排除掉了。 “功法的话,我自己有的,大哥哥,我可以不要吗?”只是心中下意识的决定,他还是将决定权交到了曹安手上。 “可以,这些东西里,你挑两件,你想要什么就选什么,不用担心,你就当这些都是咱们自己赚的就行,本来按照我们的行程,若是直接穿过大泽,无事发生的话,也不会有现在这些东西,这都是意外之财,选什么都赚。” 杀人诛心,一边的三妖听在耳中,心在滴血,恨不能将那白藕再拉起来杀一次,那常青的功法就算了,但那瓶丹药,可绝非凡品,那是溯源丹,近乎已经绝迹了的丹药,在整个紫云架,这丹药如果放出去,连中央妖庭都会为之震动的东西。 因为它其中蕴含着本源之力,能够将提纯普通妖兽体内的血脉,这不是单单是提纯,更是蕴养、增强、提纯,仅是提纯,还不会有这般吸引力。 这方空间内,他们都已经前来感应了不下百次,几乎没有放过一个角落,可就是没出现过,以至于三妖都以为这枚溯源丹已经不在了,没想到今日却被这个人族的小屁孩引了出来,这丹药不应该对妖族才更有利的吗?他一个人族再溯源能溯到哪里去? 三妖的眼中都有些通红,死死的盯着桌上那瓶丹药,曹安也感受到了,只是没有做什么表示,对他们来说珍贵的物品,对于李兜儿未必就珍贵,一切要看他的选择。 “好,那大哥哥,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看到李兜儿手指的方向,三妖死的心都有了,李兜儿挑选的好巧不巧就有那枚溯源丹。 一枚溯源丹,两件宝兵,其中之一是一件黑色长裳,看不出其中材质,轻如鸿毛,捻在手中如落无物,曹安试了一下,以他现在的肉身强度,居然仅仅只在上面留下了淡淡的白痕,很快就消失不见,足见其防御之恐怖。 至于第二件,却是一个大红色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福字。 “行,挑好了就行,那个谁,可以过来把这些东西放回去了,我们已经挑完了。”曹安一摆手,三头颚颠颠的跑上前来,拿起剩下的几件东西,一一放到了物品架上,只见这些物品刚刚放回去,就被一团团光晕包裹了起来。 出了地道,三妖还假意挽留了一下曹安几人。 直到曹安几人消失在了自己的地界上,三妖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三头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目有些失神,看着不远处还被包裹在冰球内的白藕尸体,只觉得今日之事,像是梦一场,他们三个就这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然后又回来了? “我记住他们的气息了,待我日后晋升更高境界,定要……啊!!”三头颚话还没有说完,剧烈的痛苦就让他蜷缩到了一起,在阳光中散发着阵阵白色气雾,口中呼号着,身上片片冰花在凝结,短时间内就铺满了整条右臂。 大青鱼吓了一跳,“大哥,别想,别想!!控制住自己的仇恨,否则你会死的。” 有了上一次的体会,青鱼妖已经很清楚曹安种下的极寒之种到底有多可怕,那种由骨头缝里向外渗出的冰寒,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那种痛苦之下,外表的温度再高也无用,她猜测即便是将自己的身子都烤焦了,也不见得能抵御那种阴寒。 在强烈的痛苦之下,都会下意识的憎恶这个带来痛苦的根源,可现实就是,你越是憎恶,反而只会越痛。 “呼……呼……呼” “好点了吗?大哥。” 三头颚哆哆嗦嗦的被两个义妹一左一右扶起,两条臂膀死死的抱着自己的胸口,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在上下牙打哆嗦,满头都是冰凌子。 “好,好多了,太狠了,太狠了!!” “别乱说,大哥。” “可惜大哥不是女儿身,不然的话,像我一样,想恨也恨不起来,那个禁制对我们来说,就完全是可有可无的了。”蛇妖摇头叹气说道,现在她的脸色正常了许多,不再是刚刚那副模样了,只是神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音袜一个,见着男人就走不动道,看你刚刚那个样子,要是我们这些人不在,你怕是说不得马上就要骑到人家身上去了,我刚刚是真担心,你一个冲动,把我们都卖给了那个男人,你是没见过男人吗?”大青鱼脸色铁青,之前蛇妖的举动,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实在是有些不该。 也不合时宜! 三头颚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体内妖力鼓荡,极寒之种没再发作之后,这残留的一星半点寒意,就成了普通的寒意,被他逼出了体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拉开大青鱼。 “三妹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彼此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她什么时候对其他男人有过那样的表现,到底发生了什么?三妹!” 说是仅仅因为一张脸,一点气质就能让一个掌控了一种天地力量的妖王自解罗裳,甘心情愿的成为其奴仆,这事儿无论是谁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 蛇妖扭着自己的腰肢,“我知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在他面前只觉得人整个都像是飘着的,云里雾里,就连感知和声音,都像是隔了一个世界,又像是在梦中一样,但我很清楚,他并没有对我使用任何手段,即便现在他人不在了,我对他,依旧是半点都恨不起来。” 青鱼妖没给什么好脸色,转到一边去了,“你看吧,我就说,她就是单纯的发青了!” 蛇妖倒也不继续争论,只是自顾自的说道:“那个男人有问题,或者说他修炼的功法有问题,我在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形,这一次,不是坏事,这种感觉,我隐隐找到了完善这门功法的突破口。” 三头颚皱了皱眉,“你是说,他的功法能影响到你?” “是,确切的说,是他修行的功法影响到了我的功法,从而变相的控制了我,义兄请放心,我可能已经找到了完善这门媚功的突破口,下次再遇上应该就不会了。” 青鱼妖冷笑一声:“最好还是别有什么下次了!” ------------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奇异的药香 “本来家底就不多,再多遇见几次,咱这还要不要了?索性整个都送给他得了。”青鱼妖阴阳怪气的说道。 “好啊,你问问大哥愿不愿意,我到时候在他身边混个枕边人,天天吹耳旁风,弄死你个小贱人。” “切,你有的老娘一样有,凭什么你能吹枕边风老娘不能?” “暴露了吧?我就知道,你自己其实内心也有想法,毕竟那个人类身上确实有种独特的气质,你个小贱人跟我有什么区别,凭什么五十步笑百步,从你没有第二次出发极寒之种我就知道,你也不是个好玩意。” “你这条爬虫,我杀了你!” “嚯,你这死鱼,来啊!” 三头鳄看着两人打闹,突然有点气愤自己为什么不是母的,不然说不定自己受那人气质影响,也不会再触发极寒之种,不用忍受那种痛苦了。 …… 却说另一边,行走在大泽之中的曹安也从晓梦口中得知了那蛇妖一系列神奇操作的原因,心中没有什么欣喜,反倒是对自己走出紫云架,踏入神都之后的生活多了些忐忑,他本就不擅长与人交往,更何况还是女人,要是真如刚才大泽之中一样,怕是要寸步难行。 “常叔,大哥哥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种事情等小兜儿长大了就知道了。”常青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跟李兜儿解释这其中的事情,只能套用一句大人常对孩子说的话。 好在李兜儿并不皮,嗯了一声也就没再问。 这一日,出了三妖的洞府区域,除了个别不长眼的毒物野兽不识好歹的凑上来,被晓梦一剑斩杀之外,整个大泽中几乎就再也没遇到什么妖物。 “原地休息吧,兜儿,你手里的那颗丹药今晚上就吃掉,那三妖虽然没说什么,但从他们的神情中不难看出,这丹药应是极为珍贵的,我们这一路出来,理论上来说,不应当遇到那么多的低级野兽毒物……” 曹安的话没有说完,但已经很清晰了。 常青眉头一簇,“公子是觉得这些野兽都是被兜儿怀里的丹药吸引过来的吗?” “只有这个解释,这本就是他们三妖的领地,被我种下了极寒之种后,断无可能出尔反尔,背后出手,他们也没有这个机会,你们没发现,这一路走来,稍微有了些智慧的妖其实都离我们远远地,只有那些低级的野兽毒物像是不要命一样的靠上前来?” “我想了想,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我们从三妖手中得到的某件物品,吸引了他们,因为变化就是从我们获得物品之后开始的,两件宝兵、一枚丹药,相比之下,唯有那枚丹药的可能性最大。”曹安手捻印决,数道剑气自指尖迸射而出,落在几人周围。 瞬息间布下了一个预警阵法,他仅会一部分基础的小型阵法,布置简单,基本也是从真武传承中得来的,随手可为的小阵法,曹安脑海里也有一些大型阵法,甚至是绝阵、杀阵,不过这些阵法的理论都是零散的,想要将其学会,必须在阵法一道上拥有足够高深的造诣,他目前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更直白一些,他对阵法一道暂时没有那么强烈的需求。 眼下这些,已然够用。 曹安伸出手,“给我瞧瞧,之前也没想起这茬,应该跟那三兄妹问一问的。” 接过李兜儿递来的瓷瓶,曹安打开了盖子,里面是一枚紫色的丹药,一股药香扑面而来,被曹安吸入体内,这一瞬间,只觉得身体的血液都随之沸腾了起来,那是一种曹安几乎没有怎么体验过的热血沸腾的感觉。 ‘无我!’ 曹安发动无我,神魂飘离了肉身,这是当初晋升天人境界时候,从第一段影像之中学会的,十指垂下丝线,意识不再受到肉身感觉的影响,一双巨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肉身,指间丝线挑动,将肉身高高悬起,凑到了自己面前。 神魂之眼中,他看到自己体内的血液在这股药香之下,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很细微,他的肉身经历了天人之变后,早已蜕变,虽有改善,但效果可有可无。 初次见到这等场景的常青吓坏了,几乎下意识就要抽出手中之剑斩向曹安,但被身边的晓梦横剑一挡拦了下来,才知道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那具肉身重归地面,曹安的神魂也回到体内。 “吃了吧,一枚用以淬炼血脉的丹药,我说怎么那么多的低级野兽毒物会受到影响,估计都是一些嗅觉比较灵敏的家伙,受本能驱使而来,吃下去,对你打下坚实武道基础会有大用,我与你常叔为你护法。”将手中丹药还给了李兜儿,曹安的年剑已经出鞘。 “公子,先让我来吧。”晓梦上前一步,秋骊出鞘,长剑所指的方向正是曹安感应到大量气息袭来的方向。 “便先让我与这位道友先出手吧,公子居中,只是一些寻常的野兽毒物,我们两人就可以应对了,若是有什么遗漏,有公子在着,也能及时补救。”常青亮出了手中的雷击木,眼底有精芒闪过,他随是长青树化妖,但其人还是有着一股子武夫锐气的。 “也好,辛苦两位了。兜儿,快些吃下,炼化掉药力,这里还在三妖地界,有他们的威慑,寻常小妖不敢来找麻烦,一旦出了此间,在外面若是引来一堆妖王,我与你常叔他们可未必镇得住。” “兜儿明白。” 李兜儿小脸上一派正色,直接将丹药一口灌下吞入腹中,身子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坐姿,双眸低垂,闭上了双眼,曹安看在眼中,只觉得怪异当中却又另有一番古怪的韵味在其中。 一股奇异的香味从李兜儿身上不受控制的溢散出来,药香似乎经过了人体,被放大了数倍,这股香味,以曹安的心境,都不由得微微荡漾了一下,心中猛地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之前因为有三妖约束,那些小妖还能克制着些。 眼下咱这股香味的催动下,三妖的威势还能不能镇住它们? 很显然,不能,曹安只是站在李兜儿身边,就已经感受到了冲天妖气,大泽之内究竟有多少妖物?没人知道,但面前朝着这边而来的,近千却是有的,这里面可不只有大泽之内的,还有大泽边缘的其他领域内的妖。 境界虽然不高,但架不住数量庞大。 气势瘆人。 晓梦与常青一前一后站立,挥舞着手中宝兵,长风卷浪一般,这些不知死活的低级妖兽和毒物,根本无法靠上前来,一刻钟之后,更多的妖物只敢远远看着,汇聚在曹安等人所处位置之外,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药香。 这些基本上都是一些有了灵智的妖兽,在常青和晓梦强大的杀力面前,对死亡的恐惧凌驾于本能,不敢前进半步,两人也没有继续出手,这个距离之下刚好,再远就要出现防守漏洞了,现在的李兜儿就像是一株生长在此间的大药。 药香扑鼻,勾人心魄,只要是个活物都想靠上前来咬一口,比唐僧肉还要邪门。 曹安隐约感觉不太对劲,丹药不该是这个样子,但那颗丹药自己以神魂状态查看了呀,确实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他也分出了一部分精神异力,注意着身后的李兜儿,他的肉身正在被改善,一道气息正在他体内凝聚,那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血脉气息,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唯一不正常的就是这浩大的声势。 此刻的李兜儿周身通红,道道氤氲白雾从身上蒸腾而出,脸上筋肉绷起,面部神情时而痛苦、时而欢喜。 ‘正在经历血脉传承之中的记忆吗?’曹安听说过,一些强大的妖族,天生不用学习任何功法,他们的传承都来源于血脉延续,在对应的境界,对应的年纪,就可以得到来自血脉之中的传承之学。 看着李兜儿的表情,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毕竟从哪个方面来看古兰人都不太像人族,或者说不太像正统的人族,若是与妖族一样,有些记忆沿着血脉传承下来,被李兜儿读取到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 曹安一声惊疑,身形猛地踏空而出,只是虚空中晃了一步就来到了常青和晓梦两人之间。 “御空,随我来!” 曹安喊得急切,两人没有犹豫,下意识的执行着曹安的命令,三人继续拔高身形,立于十丈虚空之中,手捻印决,布下一道结界,这才向下看去。 “公子,发生了什么?” “那枚丹药有古怪,不过不用担心,我心底大概有了猜测,看下去就行了,兜儿我们暂时可以不用管他。”曹安嘴上说着,年剑却被他握在手中,显然,他其实也没有像他说的那么笃定。 聚拢在周边的妖兽见到原先阻挡他们的二人离开后,一时间还是不敢动弹,而从李兜儿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越来越浓,它们开始躁动,紧接着有了第一头妖物冲了出来,在向前跑了数丈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到攻击。 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疑惑地朝着周围看了看,但也仅有一瞬间,因为下一秒,更浓郁的药香传来了,这股吸引力深入骨髓,甚至是灵魂。 它再也忍不住了,身体化作一道残影,直奔李兜儿而去,有了第一个,围绕在周围的一众妖兽,犹如决堤的洪水,奔袭而去。 “公子!!”常青脸色大变,这上千头妖兽冲袭而去,场面震撼,不压于一场小型兽潮,李兜儿一个孩子如何抵挡。 曹安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色,“再看看!!” ------------ 第一百九十四章 虎王寻仇 妖兽如潮,在药香的牵引之下,失魂丧智,只余下本能的驱策,看着这一目的常青也感觉到了不对,奇怪的是,他自己虽然也嗅到了药香,但好似那药香对自己的吸引力没有这般大啊,怎么这些妖兽表现得如此不堪?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曹安神色一松:“来了!” 一道血色光晕从入定中的李兜儿身上发出,瞬间扩散,笼罩住所有的妖兽,一股强大的压力从上至下传来,一众妖兽不论等阶、不论族别,统统在这股力量之下,被生生暂停了所有动作,整个身子都嵌入了大地之中。 发出了惨叫声,但这并没有结束,那股力量还在增强,曹安微眯着眼,控制着结界领着两人继续拔高,这才感觉稍微缓和了些,没有再受那股压力的影响,而地面上,近千头妖兽已然在这股力量之下被碾碎了身体。 血雾被那光晕抽出,像是在李兜儿身边出现了一场血雨,血雾飘至空中,骤然间一收,悉数汇聚到李兜儿身侧,萦绕着他,凝聚成一个血色大茧,将其完全包裹在其中,也正是这个时候,曹安散去了结界,空气中再也嗅不到一丝药香。 常青被眼前发生的一幕震得有些发蒙,“这……” “天下间没有平白无故的变多,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变少,无非就是从一边流向了另一边!”曹安本来想说的是那一句‘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话到嘴边,还是换了这么一句。 “这药是真邪性,也是真毒,好像完全针对我们妖族而来的。” 曹安摇摇头,“也不全是,你看你自己就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而且这炼丹之人也很有分寸,这药我要是估计得没错的话,只对妖王以下的妖族有吸引力,极大可能就是考虑到了吞服丹药之人的修为,也是为了防止发生变故。” “对的,我正想知道这个事情呢,为什么我虽然嗅到了香味,但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再看看下面那些惨死的妖兽,那分明一个个的都被这股药香给迷了心智,就只剩下一点本能的欲望了,刚刚那个表现,比普通野兽还要不如。” 看着下方已经被血茧包裹了的李兜儿,曹安估计应该不会再出变故,这才落到了地面。 “这药挑种族的,针对的是拥有血肉之躯的妖兽,以及一部分特定种族的妖兽,很大一部分原因应该是只有它们的妖血,作用才会更大,不得不说,这丹药精妙啊,药师一途,也是通天之道,仔细钻研的话,其中的知识足够一名武夫用一辈子去深究。” 晓梦手提秋骊,来到了李兜儿身边,环视一圈。 “公子,如此邪物,会不会影响到服丹者的心智和精神?” “我也不知道,一切只能等兜儿醒来之后再看,今晚应该是不会再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各自休息吧。” 经过这么一闹,众人才发觉,天色已经很晚了,天边是一点太阳光都看不到了,光线都已经暗了下来,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的进入黑夜。 只是似乎有些人不想曹安这么平静的渡过这个夜晚,就在几人刚刚清理完周围的妖兽尸身时,一声悲怆的呼啸响彻整个山林,声音从那片丛林之中传到了这边,传到了大泽之中,曹安心中一动,转过身,看向远处。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了。” 天边一朵黄云疾驰而来,落到大泽之中,竟是一头浑身毛发雪白的巨虎,两根白玉般的獠牙果露在外,活像两柄锐利的长剑。 不,不是一头,而是两头,因为其中一头站在了体型更大的白虎身后,第一时间没有被发现,现在它们分别站在大泽水面上的时候,才分辨出来是两头,最大的一只足有一间屋宅大小,而另外一头,虽然比它小了些,却也小不到哪里去。 “就是你们杀了吾儿??” 那头巨大的白虎口吐人言,一字一顿的往外吐着字,连周围的元力都在这股暴虐的妖力下被震得躁动了起来,可它面前的水面却是平静无波。 强大的压力如山一般压了过来,曹安当先一步,年剑提在手中,目光平淡的看向前方两妖,这分明是两头早就达到了化形境界的大妖,只是没有选择人形,从气势上来判断,应该是已经妖王境界圆满了,甚至极有可能突破了那一步。 “刚才这里的确死了不少的虎族妖兽,就是不知道哪一头是你家儿子。” “敢伤吾族后辈,一样该死!!”那头稍小一些的白虎并步而来,听着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就做过一场吧!”曹安直接了当的话,让常青有些意外,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他一直都觉得曹安是个讲道理的人,而且从不乱杀无辜,即便是对妖族也是一样,只是今天这一天的见闻,确实让他大感意外。 首先就是曹安居然会任由吞服了丹药之后的李兜儿直接将一众被诱骗至此的妖兽杀死,其次就是现在了,按理说,杀死了人家的孩子,现在父母过来寻仇了,处在曹安这个位置上,多少应该也会有些愧疚的。 常青对人族的了解不多,更不太了解现在外面人族的道德礼仪是否出现了太大的变化,但从记忆中自己知道的、了解的情形来看,应该是这样没错的,为什么曹安现在居然平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内心意志不够坚定,没有自己完整和独立一套奉行准则的人,是不可能修行到天人境界的,而曹安,分明已经是天人境了,但其本身所做的事情又是这么的矛盾。 巨虎气急反笑,“好!好得很!今日,本王就将你们碎尸万段,抽出你们的魂魄,为我之伥,本王要让你百年千年不得好死,魂魄日日在本王身边受尽苦难,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死亡光轮 “公子!” 晓梦已经走上前来,气机已然锁定了另一头白虎巨兽,眼神淡漠,秋骊不知何时已经出鞘,信手挽了个剑花。 “常青是吗?你可以退开了,到那边去吧,这里的战斗你插不上手。” 闻言,常青将目光投向曹安,“你听她的,回去看着点兜儿,别出问题。” 单就两虎身上散发的气势,常青就知道这场战斗自己已经无关紧要了,但曹安没发话,他不敢有什么动作,眼下得了曹安的明确,点点头,躬身捻棍退到了那巨大血茧包裹的李兜儿身旁,警惕着周围的情形。 没有多余的废话,几乎只是在常青回到原处的一瞬间,两虎的残影就拉出了两条白色长龙,速度之快,体型之大,一记重爪亮出,锋利的爪子从肉垫内弹出,犹如一柄柄钢刀,曹安年剑出鞘,圣灵剑法当空一斩。 纯粹的肉身力量挥舞着宝兵年剑,在夜空中绽放出一道并不长的白色流光,常青看的分明,那根本不是什么剑气,而是剑刃在空气中高速摩擦之后的产生的剑光和残影,那剑刃所过之处连起来的剑光,就像是一个黑夜中的切面。 如此手段,比剑气还要可怕,意味着在肉身力量的操控上,曹安已经达到了某种极致。 刺耳的金铁相交之声传来,年剑与虎爪碰撞在了一起,两种视觉上根本不属于一个级别的东西相撞在一起,带来了诡异的矛盾感,令人心中不适。这一剑将剑之轻灵写意发挥到了极限。 轻描淡写的一剑挥出,剑光如虹;气势磅礴的一爪,如九天神罚,二者相撞、随即弹开,巨虎脸上的表情更为精彩,预计中的情形并未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全力一击,竟被面前这个弱小如蝼蚁一般的人类弹开了。 但现在,显然不适惊讶的时候,这种情绪在巨虎心中不过一闪而逝,一时间,爪影横空,剑光不灭,一人一虎的速度达到了极限,在下方观战的常青甚至有时都看不清两人的身影,只有不间断爆发出来的撞击声,以及那一道道流光,能捕捉到他们暂时的移动的轨迹。 在另一边,雌虎也发动了攻击,两虎似乎都喜欢这样的战斗风格,唯有这般,才能彰显它们自身的力量一般。 与此同时,晓梦也出手了,天地失色发动,整个交战的场域内,瞬间失去了颜色,天地只剩下黑白两色,秋骊在手,掌控着它的主人却稳如泰山,举轻若重,每一击、每一剑重若千钧,总在恰如其分的时候,将雌虎的攻击挡了下来。 常青看着两人的战斗,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同为天人境界,自己与别人的差距还真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大,之前曹安的战斗中,还能说是他宝兵之利,现在,才发现,原来别人的真正实力也绝非自己可以匹敌的。 ‘人类当真是天地的宠儿,我常青痴长年岁,身困紫云架中,无论是见识还是修行,终究是差了太多,此番舍弃本体,真正化形,脱离了本体的桎梏,大概才是我此番化形最大的好处……’ 曹安灵台空明,渐渐进入了一个玄妙境界之内,眼前只剩下这一虎的攻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虎煞赫赫,对神魂之体有着先天克制,就如同人类武夫中的血煞之气,曹安没敢动用无我,没有无我的万相决,便少了一分威能,却多了一分安全,肉身与神魂的联系被断开后,有好处也有坏处,像这样的战斗中,显然不太合适。 肉身的感觉对人类来说,是一种桎梏,也是一种保护。 ‘足够了!’ 他心中低吟一声,以万相决的众灵姿态,结合圣灵剑法,自生三尺剑光,一剑一击,锐不可当,渐渐的,一人一虎的战斗中,尽管依旧白热化,难解难分,但下方的常青却有一种奇怪的念头。 ‘自家公子必胜。’这种念头自然而然,毫无根据,却像是早已注定一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常青只是观战都有这样的感觉,身处局中的巨虎感受更是强烈,那种感觉令它心烦意乱,随着战斗的越发持续,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强烈到已经影响了它的心境和精神状态,在与曹安一记对决之中,荡开攻击后,巨大的身影掠出十数丈。 停滞在虚空中,一身白色的毛发无风而动,犹如一层层微小的细浪在身上滚动。 “人类,我承认你是一个值得我出动全力的对手,但也仅限于此了,迎接你的死亡吧。” 曹安神态自若,目光平静的看向前方的巨虎,“是吗?还有什么便使出来吧,免得一会没了机会。” “狂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曹安已经收剑入鞘了,左手提着年剑在腰侧,右手握着剑柄,那边,巨虎身上涌现出一个暴虐之气,犹如一座大山一般的沉重,随着它的低鸣,这股气势还在攀升。 无所谓谁率先发动攻击的说法,在巨虎的这股气势面前,绝大多数的同境界之人,即便明知道它在叠加气势,意图发动致命一击,但却被这如山的气势挡在了外面,根本无法靠近,只能徒劳在原地等待审判降临。 又或者在杀招到来之前,逃离此间。 显然,曹安不属于后者,却也无法靠着圣灵剑法破开它的气势,到达其身前,右手掌剑,蓄势几乎与巨虎同一时间发动,整个场域内的元力像是在一瞬间被一人一虎抽空了一般。 尽管曹安的必胜信念依旧在影响着常青,但看着这一幕,明显是一击就要分出胜负的情形,常青心中还是不受控制的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抓住了心脏,脸呼吸都在这一刻莫名停了下来。 两股气势在空中交汇,一时间天空中响起了炸雷,下方区域内狂风呼啸,二人只是气机交战,便引得天地变色,气象变幻。 在这股本就非正常出现的大风中,常青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像是变回了凡人一样,有些睁不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只能隐约看到两条身影还在疯狂凝聚气势,两道气象不一的气势就像是千钧之上的一发。 一触即发!! 时间在这个时候,像是被两人无限拉长了一样,等待结果到来的这一刻,令常青保守折磨。 “吼!!” 终于,伴随着一声巨虎的咆哮,原本泾渭分明的两道气势在这一刻碰撞到了一起,一道璀璨的剑光从曹安手中迸射而出,是剑光,却不是单纯的剑光,剑光之中混合这剑气,犹如初升的太阳,给整个大泽带来了光明。 光明过盛,以至于将整个天地都照的一片白,什么也看不清楚,剑气剑光以曹安为中心,如圆形大磨,又如死亡光轮,倾斜着一个角度,一瞬间扩散开来,这一夜,整个大泽都见到了这一光轮。 巨虎如山一般沉重的气势,在这一刻成了笑话,微不足道,它的肉身在死亡光轮中直接被化为虚无,身上的任何东西都没有留下,仅仅是受到了波及的雌虎也在这一光轮中被斩去虎首,掠夺了生机,半截身子坠入大泽之中。 后半光轮几乎是贴着常青他们的位置,嵌入大地之中,恢弘的白光之后,大地震颤,在常青他们身后,犁出了一道足足二十多丈宽的鸿沟,剑意凝而不散,斜着斩入地面,以至于这道鸿沟出现之后,又发生了坍塌。 生生在常青他们后方出现了一片新土,黑红色的土地延伸数十里。 这一剑,抽空了曹安的力量,受到曹安所掌握天地力量的影响,天空炸雷不断,下起了瓢泼大雨,大泽重新陷入了黑夜当中,曹安像一只骤然昏厥的鸟儿,从虚空中坠落,被晓梦接住,横抱着回到了常青身边。 “公子这是……”常青干咽了口唾沫,说出来的话都有些颤抖着声音。 “不妨事,就是一身力量被抽空了而已,不过眼下最大的麻烦已经解决了,想来今夜应该真的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让他好生休息就行,你护住他们,我在边上守夜!!” “好!” 常青没什么可说的,看着陷入昏迷之中,平静的像是酣睡一样的曹安,根本无法将其与制造刚刚那一轮死亡光轮的人联系到一起,淡青色的结界出现在原地,大雨无法沾之,一个困在血茧之内,一个躺在干燥的石板上,常青在边上添了柴薪,瞳孔里却没什么焦距,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剑之中。 死亡光轮!! 大泽中心,原本还在大殿之内修行的兄妹三人,突兀的感觉到一股极致的死亡危机,身形一动,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水面上,眼前的世界被白色的光晕充盈,直到它掠过了自己等人的头顶,才见着了它的真正面目。 不知何时,三头鳄已经本能的跪在了地面上,双目失神。 脸上带着一丝庆幸和绝望夹杂的表情,“是他!” 两个义妹神态不一,也是齐齐道出了一句:“是他!!” 那剑光之中的气息,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就是不知道那剑光原先针对的是谁,不过是谁都不重要了,至少,以他们三兄妹的见识,这外围之中,能在这一道剑光之中存活下来的角色,还没有! 或许中央妖庭中才有可堪一战的大能吧! ------------ 第一百九十六章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但这都不重要了! 三兄妹甚至连前去查看的勇气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激活了整个洞府的大阵,一百零八道光晕升起,顷刻间覆盖住了下方的区域,流光溢过,这里便只剩下一片水泽,再也看不到之前瑰丽的宫殿和景致。 一切都在阵法开启的一瞬间,隐入了另一个层面,三头鳄已经打定主意,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来,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不,确切的说是外面的人太危险了,之前他们也接触过不少从外面进来的人族。 那时候的人族好像还没有这么可怕来着,绝大多数都沦为了这紫云架中大妖们的血食,‘收货’较多的时候,还会偶尔办个人宴之类的,他们三兄妹就参加过这样的筵席,怎么这次来的这么恐怖。 别说找曹安复仇了,心中的那点心思,早在看到这光轮的一瞬间就消失无踪了,只求曹安别走着走着心里又不舒服,打个回马枪。 另一边,曹安整整昏迷了七天,李兜儿都比他早醒三天,从血茧当中走出的李兜儿没多少变化,还是那副模样,只是气息发生了些变化,常青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小子给人的第一眼居然是小山一样的敦实感。 让人下意识的就忽略掉了他的年纪,体型依旧是那个体型,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钢铁刀剑般的锋利感。 ‘又是一个小变态!’ 就算是再不了解人族修行方式的常青,也大约能预感到现在这个表现的李兜儿,将来会成长为什么样的武夫。 这一日正午,曹安从昏睡中醒来,依然能感觉自己头上一阵阵轻微的抽痛,与宿醉的感觉有些类似,但又不全像。 “我睡了多久?” “大约七日时间。”晓梦闻声回应道,得益于曹安之前那一剑光轮的可怕威力,这七日几乎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妖兽敢靠到这边来,绝大多数都是躲还来不及,所以,这片区域内,平静无波了七天时间。 “大哥哥,你醒来了!” 李兜儿一脸喜色,收功跑到曹安身前。 “嗯,大哥哥醒了,怎么样?兜儿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吗?”一边问着,曹安一边不着痕迹的将一丝力量渡入李兜儿的肩头,这股力量在他体内流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隐患,心中轻松了不少。 “没有,我感觉很好,每天都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一样。” 曹安微微一笑:“这就好,我们在这边也耽搁了不少时间,准备走吧,继续北上,应该快到神都了,我对这个当今天下的权利中心颇为好奇。” 能不好奇吗,曹安初来乍到的时候,是沈重陪着自己,两人在江湖中短暂的走了一程,便定下三年的神都之约,这么长时间以来,神都的三年之约几乎都已经成了为曹安心中的一个执念。 一个身处此间的锚点,若是没有这个,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或许是一个早已经自身修持奔溃了的恶人,又或者其他。 晓梦等傀儡,是对此最为熟悉和了解的。 三人一傀儡的队伍再度踏上形成,曹安调整着自己的步态,筋骨和肉身,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幕,行走在大泽之中的一行人,其中一个正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在行走,说是行走,但更像是用小碎步在疾驰。 常青看着这一幕,没多问什么,他感受着曹安的气息逐渐融入这片水域泽国,然后彻底的与天地融为一体,同呼吸、共感知,步伐也恢复到了正常状态,这时候,他的每一步,不像是自己走的。 反而像是其自身所处的这片天地在移动一样,常青甚至都看到了那仿佛是空间在移动过程中的凸起和凹陷,但这根本不可能,别说天人境办不到,就算是阳神境,也未必能办到,那不是移动了,那是挪移。 事实上,也的确不是,只是曹安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后带来的视觉错觉,此刻的他和天地就是一体,自身的移动,自然而然带来了空间移动的视觉错位,曹安对此并没有感觉,它的神魂完全浸泡在这方天地之中。 在一阵阵清凉中温养着自己的神魂,那点透支之后带来的痛苦,顷刻间就被压制了下去,损伤也正在缓和痊愈之中,这是最好的治疗手段,没有比这更快的了。 以至于曹安越走越舒服,越走越精神,行进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整个人便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行人早已经走出了大泽,此刻正处于深林之中,身后的李兜儿脸上已经多了些疲惫之色,被常青牵着小手,小脸儿通红,额前沾满了汗珠。 “暂做休息吧,也是时候吃点东西了。” “那感情好,公子恢复得如何了?” “已经完全恢复了,晓梦,这也快到神都了,估计接下来不会再有什么无法应对的危机了,你可以回来了。” 晓梦那边点了点头,曹安袖口一转,将傀儡晓梦收入黄皮葫芦中,在这时候,曹安清晰的听到了李兜儿松了一口气,晓梦在身边的时候,对他来就是无时无刻都在顶着压力,加上晓梦本来的性格淡漠,更让这个还没有经历过男女情爱,对漂亮姑娘,有着天然恐惧心理的孩子压力倍增。 这山里的一顿饭,吃的是之前剩下的熏牛肉,就着饼子,以水渡之,山野之中,普通人若是顿顿如此吃法,身体早出了问题,曹安和常青不用说,两人的境界在那,就是李兜儿,肉身也是足够强横,比寻常普通人要好太多。 一边吃着,常青问出了心中疑惑:“公子,那日在大泽之中,您为何直接出手对付那白虎夫妇?” 曹安愣了一下,“你认识它们?” 常青的问题有些空泛,以至于曹安一时间也没明白他要问什么,下意识的以为这常青和它们认识。 “不认识,常青说的并不是这个,我观公子行事,但讲一个缘由道理,心中无愧,但那日之事。” 曹安笑了笑,“我是武夫,又不是夫子,凡事都要讲一个道理,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绝大多数想要讲道理的人,最终都会被自己陷入其中,说到底也没能讲出个让人信服的道理来。” “这世间之事,千缕万丝,纠葛盘结,不在其中的人越讲道理,只会越让人觉得虎头蛇尾,我的道理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少掺和进别人的命运之中,若真避无可避,诸般道理皆以我等的性命为重。” “当日情形,仇恨和矛盾已经顶死了,我们弄死了别人的子嗣,而两虎原本的实力看起来本就比我们要强大,弱者的道理,讲得再如何天花乱坠,也毫无意义,讲与不讲,结局都是一样,那一战还是要打。” “倒不如索性少浪费一些口舌,直接手底下见真章来得爽利一些。” 常青闻言,眉头皱了又舒,良久才笑着说道:“少掺和其他人的命运,才是公子您真正的行事准则吧?” 这点道理在被曹安直接点破之后,就一览无余了,常青只需要结合一下自己的那日第一次遇到曹安的情形,就明朗起来了。 “算是吧,只是很多事情,并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身在江湖之中,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情形,我们本身不愿意掺和其中,也不会卷入其中,身不由己,这就是不得超脱,或许在武道之巅,可以有超脱之术,斩断一切羁绊,令自己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 曹安的话,常青大致是听懂了,只是最后一句不在五行中,跳出三界外,他没有完全明白,五行是知道的,三界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曹安,发现他似乎并没有继续往下讲的意思,便闭上了嘴巴,没有继续追问。 ------------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统领沈重 “时至今日,不知可否告知本宫,你在等谁?” 女人一身华贵的紫红色衣袍,头顶金玉钗,虽在衣服上沾了些泥土、发髻亦有些杂乱,却丝毫掩饰不住身上的贵气,武夫有武夫的气质,将军有将军的气质,这贵人亦有贵人气质。 有道是居移气,养移体,这话放在哪里都是适用的,单看面前这女人的气质,就知道寻常人家养不出这样的女子,哪怕此刻狼狈,言行举止之间,依旧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淡定自若。 此间是个被熊窟,从一小山包之中掏空而成的,洞口有乱石草木正好覆盖了入口,内里的空间足够一人多高,可供三人并行,呈现葫芦形,越往后,空间越大,两人此刻就在‘葫芦瓶’底的位置。 两人之间,摆放着一枚拳头大小的珠子,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正好能将内部照亮,那头黑熊显然已经被两人弄死,这石块上摆放着的几块精肉就说明了一切,在洞口的位置,还放着已经揉碎了的药草,用以掩盖血腥味和两人身上的气味。 男人坐在女子对面,一身黑色劲装,身后背着一副巨大的牛角弓,两头篆刻着古拙的纹路,单看那巨弓的造型,就足以令普通武夫望而却步,更别说还要将其作为一件趁手的兵器了。 箭囊中的箭矢也是特制的,足有两指来宽,猩红色的尾羽,此时能看到,箭囊中只剩下十二支箭矢,除了这略显夸张的弓箭之外,地上还放着一柄巨大的斧头,斧头呈现黑色,在斧刃的位置,有一线散发着森冷寒光的银白。 听得女人问话,男人脸色一正,“公主放心,他们不敢追过来,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在神都里仗着身份欺负欺负寻常百姓还可以,真要让他们踏足紫云架,这些杂碎第一时间就怂了。” 女人似乎被他这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搞得有些无语,“不就是等个人嘛,至于这般,你不知道,对于女人来说,越是探求不得的秘密,就越是好奇,本宫也不例外,况且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没有朝中的那些身份,就当是朋友之间的闲聊,与本宫说说又有何妨呢?” 面前这个犹如铁塔一般的汉子依旧板着脸,没有说话。 “是个女人?” “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女人心中的八卦之火似乎弱了几分,有些兴致缺缺,“那就是个男人了,我知你虽为本宫侍卫,却一直只以雇佣一般的关系与本宫相处,并不像其他侍卫一般,真正的归心,那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他是我哥!” 女人常年身居高位,这话说来,她也就只是听听,如何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心中真正的想法。 “但你也只真正服他不是吗?就像是本宫让你去死,你定然是不会的。” 男人沉吟片刻,“不会,但如果在保护殿下的过程中,属下学艺不精,战败身死,那是可以接受的,这样看来,其实属下也可以算做是为了殿下而死。” 女人叹了口气,“不一样的,我让你去死,你不愿意,但他让你去死,你定然会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男人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大哥不会让我去死的。” “行了,懒得与你这憨货掰扯这些东西,劳烦沈统领守夜了,这个时间点,已经比本宫往日的休息时间迟了太多,该休息了。” 女人说完,就靠在了洞壁上,闭上双眼,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因为不方便生火,夜里的紫云架温度又低,两人即便是在洞内,依旧还是有些冷的。 没有哪一个上位者不希望自己的下属对自己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特别是那些很强大的下属,有些下属,单只是他站在那里,都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好像只要他们在现场,就绝对无人能伤害到自己一样。 而对于这位王朝长公主凤阳来说,公主府的一堆供奉侍卫中,真正能给她这种感觉的,只有面前这位沈重。 两人的相识源于一次狩猎,在她遭遇险境的时候,是沈重一箭救下了她,时至今日,她都清晰的记得那一幕,沈重犹如一尊古神般,弯弓搭箭,巨大的牛角弓在他手中被拉成了满月,一箭贯穿了那头妖猴的脑袋。 一个一心想要给自己招揽一个得力的手下,一个想在这神都谋一份营生,以等待自己要等的人到来,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短短半年时间,沈重便为自己的雇主,这位当朝长公主解决了数次危机,从一名普通侍卫,晋升到了侍卫统领。 可惜,沈重并未长在这位长公主的审美点上,不然,以二人之间发生的故事,妥妥的就是英雄救美,一段身份尊贵的公主与英雄之间的爱情故事免不了就会发生了。 沈重目光从凤阳公主身上掠过,心中则在想着曹安的行踪,曹安已经逾期一个多月了,他身在长公主府上,本身就有着足够灵通的信息网,不说神都城内发生的江湖事都知晓,但曹安入城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不住自己的。 然而,他又直至前天,都确确实实没有收到此类信息。等人的痛苦之处就在于此,一旦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的想,会不会恰好是在自己离开神都的这两日,就到达了神都呢?万一到时候曹安找不到自己…… 他迫切的想要解决掉面前的困局,回到神都,可现实却是那些恨不得凤阳公主早些死掉的人,好不容易逮住了这样的机会,根本不可能让他们重返神都,而那群人也很清楚那些乌合之众的秉性。 估计很快就会有其他的高手踏足紫云架,到时候自己两人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因为要面对的就是真正刀口舔血的江湖好手,或者是讲武堂之人。 正想着事情,一股怪异的味道传入沈重的鼻息之间,他猛地警觉,封闭了自己的五感,第一时间抄起自己的巨斧,一把拉起已经睡着了的凤阳公主。 女人也是警觉,半睡半醒之际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追兵追上来了吗?” “应该是,殿下别说话,他们放毒了,有很大可能他们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定我们是否在里面,走,从另一面出去,还有几乎逃离此间。” 这洞的出口可不只一个,嗅到毒物的沈重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从另一个洞口出去。 ------------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十一重龙象般若功 “恭候多时了,长公主殿下!” 两人刚刚跑出洞穴,迎接二人的就是密密麻麻的箭矢,箭如雨落,几十张弓的嗡鸣声叠在一起,沈重本能的使起手中巨斧,一身惊人膂力携裹着超过百斤巨斧,在前方甩出一道银色的圈,荡开了箭矢。 但终归是仓促应对,两只流矢落在了左肩头,直接没入肩头三寸有余,强大的力量险些将沈重推倒在地,右腿向后一步,顶住了身后的山体,才堪堪挺住身形,身后那山体中的石块,在这一脚之下,却是生生被踩出了一个印子。 月色下,二十名披甲执锐的皇朝讲武堂精锐显出身形,在他们的前方,是一个身着紫色袍子的捕头,皇朝紫衣捕,在神都这样的地方,这等职位的官员,平日里连见凤阳公主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而在这紫云架内,却隐隐成了能够左右其性命的存在。 他手中轻摇纸扇,施施然向前一步,“沈统领本事不小,居然能带着殿下从神都的包围圈中,来到这里,只是蛮夫毕竟是蛮夫,空有一身本领,却不长脑子,还是落在了某的手中。” 整整二十名讲武堂精锐,外加一名半步天人境的紫衣捕,形势已成这般,结局似乎已经注定了。 凤阳也是认命一般,平静的看向面前这些要致自己于死地的皇朝杀戮机器。 “究竟是谁想要本宫死呢?在这个时候,能不能告诉本宫答案,也让本宫做个明白鬼,不至于稀里糊涂的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紫衣捕微微一笑,“殿下明知眼前是何局面,拖延时间毫无意义,我的确很看好你身边这位沈统领,但今日,他无法再带着你离开,创造所谓的奇迹了,不如下官给殿下一个体面,您若是自裁,吾等必为殿下收拾好遗体,不让这山林野兽糟蹋了您。” “多说无益,动手吧,我还没有与半步天人境交过手,正好可以试试自己与你们有多大差距。”沈重上前一步,手中巨斧在夜空中滑下一线赤红,那是锋利的斧口映射周围的火光。 看着这个将近九尺的魁梧汉子,当真的虎背猿腰气盖世,紫衣捕眼中闪过一丝赞叹之色,“当真是一条好汉子,可惜了。” 说完,紫衣捕头一捻扇中机括,十五方精铁打造的扇骨从机括中弹出,替代了原先的扇骨,那扇面中随之而出的是一条条特质的锁链,上面带有锋利的细钩,火光中闪烁着寒光,当先一步滑上前来,扇面如刀,切向沈重的喉间。 “剔骨扇?你是剔骨扇李庆云?” 沈重看到那把扇子,不由得惊呼出声,他一直都在公主府上,与朝堂中那些武装机器接触得不多,但比较出名的几个人,还是有所耳闻,就像现在,他虽然没有见过李庆云,也没跟李庆云接触过,可却识得这把扇子。 当! 金铁相交之后,爆发出一阵火关,两人的身影相继分开,紫衣捕头李庆云微微一笑,优雅的落在地面,手中那杀人利器的扇子一收一展。 “看来李某在神都之中还是有点名堂的,连你这藏在公主府里的憨货都能识得某手中这扇子。” 神都大,居不易,想要在神都混出点名头来,要么就是实力强绝一时,要么就是手段非同一般,李庆云属于两者都沾一点,但真正出名的是他手里的剔骨扇,总归是要用些非同一般的手段,才能脱颖而出。 就像他成名时候一样,生生用手中剔骨扇,将他的对手凌迟至死,扇骨之间牵连的那些细小钩刃,每一块都锋利不凡,落在人身上,一拉一扯之间,就能从对手身上抓下一溜溜细肉来,令人闻风丧胆。 若被伤及要害,更有可能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龙象般若功!” 沈重一声低吟,其后陡然涌现出十一龙象气象,六丈巨幅气象,横压当场,讲武堂精锐甚至都来不及出手,直接在这股气势面前丧失了战斗能力,跪倒在地,李庆云脸色阴沉,身上腾起一条巴蛇虚影,勉强抗住了这股威压。 龙象般若功属于刚猛无俦的功法,最是契合沈重修行,怕是连当初的曹安都没有想到,这功法一方面契合沈重,一方面又在这天地元力浑厚的世界里如虎添翼,两相影响之下,短短三年之功,沈重便将其修炼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第十一重境界。 沈重一身断喝,十一龙、象自气象之中纷至沓来,威势胜过千军万马,死死的压制着境界比沈重还要高出半筹的李庆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手下,在这道虚幻的气势中生生被碾成碎肉,爆体而亡。 心中的惶恐也达到了极限,就在那恢宏的宛如上古再现的气势已经欺到脸上的时候,李庆云清晰的感觉到那股压力骤然一松,睁开眼,面前的一切已经消失不见了,丛林里,只有几根还在兀自晃动的枝丫。 立马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李庆云怒火丛生,那沈重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实力去驾驭刚刚那股气象,不过是虚晃一招。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庆云暴跳如雷,暗恨自己刚刚为何就不敢提起勇气出手,只要自己一出手,沈重的这一切就像是纸老虎一样,轻轻一戳必然瓦解,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大人,还请不要动怒,属下看得分明,那沈重在离开之前,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大约是强行催动刚才的气象所导致的,他还带着长公主殿下,莫说受伤,就算是全盛时期,他也逃不掉,不过就是苟延残喘一阵而已。” 身边的副官如是说着。 李庆云点了点头,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心中有种强烈的不安感觉。 “不能大意,这沈重手段不凡,命令兄弟们加快速度,务必尽快将这二人击杀,免得夜长梦多,任务完成,回到神都,我请兄弟们去极乐斋喝酒。” 副官眼前一亮,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是!” 极乐斋,原名极乐谷,其背后的大老板连他们这群皇朝的武装力量也无权限知晓,在寸土寸金的神都中,占据了极大一块区域,打造了一个人工的小谷,后来才改名为极乐斋,是整个神都公认的最好的青楼! 以这些讲武堂精锐的俸禄收入来估算,单纯的算俸禄的话,他们五年不吃不喝的积蓄,也只够在这极乐斋中过夜一晚上,这还只是最低标准。 李庆云许诺请他们去极乐斋喝酒,可谓是大出血了,每个人眼中都放着光,跟打了鸡血一样。 却说另一边,沈重声东击西,虚晃一枪,镇住了剔骨扇李庆云,又以气象生生碾出了一条生路来,当即就拖着凤阳仓皇逃窜,不惜发动血遁之术,以损耗气血的手段方式,强行催发潜力,逃出包围圈,朝着更深处的紫云架而去。 不足一刻钟,当血遁的效果消失之后,沈重面白如纸,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要不是身边还有个凤阳,搀了一把估计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你怎么样了?刚刚为什么不一次性直接杀了那李庆云了事?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继续逃了!”凤阳实力不强,受限于根骨和先天悟性,她只看到了沈重占据了上风,却不明白这背后的原因! 沈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以我目前的实力,根本驾驭不了那道气象,用于冲击那些实力低微的讲武堂精锐还好,可对上了同样拥有了气象的李庆云,别说虐杀他,气象碰撞之下,我那气象就得消散一空,到时候别说杀了他,连逃都没机会逃走。” “啊??” ------------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好久不见,小胖 凤阳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要离开,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估计也走不远,讲武堂那些爪牙可是皇朝专门培养的,单个的实力或许并不是很强大,但他们是军卒,是皇朝的杀戮机器,综合能力极强,跳不远的。” “没办法了,沈某已经尽力了,殿下先行一步,属下会尽量拖着他们的人,给你争取时间,若殿下能回到神都,还请帮我寻一人,告知他关于我的消息。”沈重吐出喉头之血,脸色似乎又更白了几分,言辞恳切的说道。 “你要让他来救你吗,还是让他给你报仇?” 沈重摇了摇头,“我没想过这个,只是我与曹哥约定了三年之后于神都再遇,如果我不能如期到达的话,恐会耽搁曹哥的行程,劳烦你将关于我的信息告知他即可。” “他是谁?” “你知道的,他叫曹安,当朝悬赏策上留名的那位,相信以公主殿下之能,即便是再怎么封闭信息,我曹哥进入神都的话,还是能知晓的。” 凤阳眼前一亮,“曹安就是你要等的人?你确定你要等的那个人真的是曹安?” “沈某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与人。” “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就是,你懂那种感觉吗?” 沈重点点头,“我懂,就像是我第一次在江湖上听到曹哥的故事的时候一样,那时候,我的心情大概也与你一样,我知他注定不俗,但真的了解了一切之后,依旧感觉难以置信,大为震撼,与曹哥相比,我沈重的这点成就反倒根本不够看,有负曹哥期望。” “不能这么算,你已经很出色了,要怪只能怪曹安这个人太过妖孽了,这世上的确有些人不凡得让人感觉像是编造一样,一点都不切实际。” 两人这么边走边聊,又过了十几息时间。 “你快走吧,殿下,越早离开,生还的希望越大。” 凤阳摇了摇头,脸上丝毫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没了你,本宫走不掉的,你不用反驳本宫的话,其实你自己心里也知道,只不过还存有侥幸心理罢了,若真想要重回神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从紫云架中重新杀回去,又或者寄希望于我那大哥能想起自己的妹妹。” 沈重沉默了片刻,“但至少有一线希望不是。” 凤阳扯下了裙摆,没了这束缚,行动之间变得轻松了许多,也顾不得大腿上被划破的伤势。 “本宫自己多大本事能耐,本宫还是清楚的,没了那一层皇室光环在身,连江湖上的三流武夫都不及,离开了你这个侍卫统领,估计要担心的就不只是那群想要至本宫于死地的家伙了,连着踏入这紫云架中的其他武夫都要提防着,死就死吧,就是有些不甘心。” 沈重已经抛弃了巨斧,只单纯的留下了斧柄拄着身子,以他重伤之身,倒是还勉强能跟得上凤阳的脚程。 凤阳抬头看了一眼被浓密的枝叶所遮蔽的天空,叹了口气。 “可怜大哥,当代皇室一共九人,却只有我这么一个支持者,一旦我死了以后,连镇国神器都请之不出,怕是要随妹妹之后去见皇室列祖列宗了。” 沈重没有说话,关于皇室的这些信息,他自己本来也不关心,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但凤阳丝毫没有泄露皇室隐秘的自觉,而是自顾自解释道:“对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对那坐在皇座上的大哥有多重要,当年皇室先祖为了避免后辈子孙登临大宝之后,血脉相残,便定下了一条规矩,镇国神器需要两位以上同代血脉共同开启,参与人数越多,镇国神器所能发挥的能力越强,两个人的话,勉强达到最低要求,能发挥出镇国神器全盛时期的一半威力。” “你可能不清楚这一半威能有多强大,阳神境及以下,皆可杀!在皇朝疆域之内,用以镇国确是足够了。” 沈重皱着眉头,终究还是问了一句,“同代之中一共九人,陛下与殿下你们两人除外,应该还有七人,如果这样的话,其他的为何不去请镇国神器直接达到目的?而是要先除掉殿下呢?” 凤阳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向沈重,“镇国神器啊,你以为是什么,那是随便放在某个地方的吗?镇国神器唯有当代皇帝才能请来,那都是跟随着大宝之位传给下一任皇帝的,而且,为了应付某些特殊的情况,请动镇国神器的时候,都不需要当代皇帝的支持者在场,只需要一个念头确认就行。” “可以说,只要皇帝还有一位同代的支持者,那么这九五之位都是稳坐的。” 沈重脸色凝重,侧耳倾听,“来了!” 凤阳脸色微变,“这么快?还以为能跟你多聊聊呢。这群狗东西的鼻子是真的灵啊。” “不对,前面有光,应该有人,我们去那!!”凤阳猛地指着前方的一缕红光,看得出来,那是篝火的光芒,黑夜里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希望! 沈重却是皱着眉头,在他看来,踏入紫云架中的都是些本就在江湖中过得不如意的武夫,自己两人若是躲开还好些,真要是凑上去,别说被救了,怕是还要波及那些无辜的江湖武夫,但显然凤阳不关心这个。 她已经跑出去了,她只是修为低,并不是没有修为,眼下全力奔走之际,速度也是不慢,没有办法的沈重只能用那斧柄狠狠的一捣地面,身子借力横飞出去,追了上去。 身子在空中,弯弓搭箭,在一瞬间完成这本就存在于肌肉记忆之中的动作,箭矢尖啸而出,几乎同一时间,那密林中就传出了两声惨叫,两条人影从树影中跌落地面,掉到了地上不知死活,在他们身后,更多的黑影窜了出来,这被一箭洞穿的两人并未让他们的步伐停下片刻。 反而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两伙人之间的距离在快速的拉近。 “救命!救命!!”还隔着一段距离,但已经能依稀看到火光中有三个人的凤阳就大喊出声。 其实已经不用她喊了,曹安隔着老远就已经察觉到了两人的气息,更从沈重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以及只有自己和沈重才会知道的龙象般若功。 “这一次,谁都救不了你们!” 李庆云已经率先电射而出,剔骨扇脱手而出,割开空气,闪烁着锋利的寒芒,朝着沈重的脖颈而去,这盛怒之下的一击,就算是全盛时期的沈重也得全力应对才能当下,更别说现在新伤旧伤叠加,又是力竭的情况下。 然而,就在这时候,地面上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乎就在寒光到达的一瞬间,沈重猛地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腰间被一道青色的藤蔓所缠绕,下一瞬,等他落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火堆旁边,不只是自己,还有长公主凤阳。 剔骨扇一击落空,在空中转了一圈,闪电般的回到了李庆云手中,意识到自己这一击落空之后,李庆云脸色铁青,大手一挥,带着众人围了上来。 “讲武堂办事,谁人敢插手!!” 沈重堪堪回过神来,就看到火堆旁的曹安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久不见,小胖!” ------------ 第二百章 你不认识我吗 三年之约,今日赴! “曹哥!” 历经三年磨砺,两人都已不再是当初初出千叶镇的模样,脸上的稚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与沧桑,沈重甚至比曹安高出了一小截,身材魁梧得几乎能完全遮住曹安,就是这么一个虎背猿腰的大汉,此刻却在曹安面前流下了眼泪。 “好汉子!你居然这么快也五景武罡境界了,不错不错!”果然,这天下间,做自己最适合的事情,才是最好的,曹安大约是所学有些庞杂的缘故,他这一路而来,机缘不能算多,但经历的事情绝对应该要比沈重多的。 即便如此,也只不过堪堪突破六景天人,还是在不久之前,仅比沈重高出一个境界,而专修箭术与龙象般若功的沈重,修行速度却也丝毫不慢。 “我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遇到了故人啊,小子,他们两人乃是皇朝重犯,我劝你识趣些,不然你就等着承受整个皇朝的追杀吧。” 曹安抬起头,目光看向李庆云,有些诧异,“你不认识我吗?” 突然有种怀疑人生的感觉,这一路而来,自己还只是一个江湖小卒子的时候,就有人能认出自己了,而当自己走到神都脚下的时候,突然没人认得自己了。 “你谁啊!” “李大人,好像是曹安。”副官脸色有些难看的靠到李庆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曹安啊,哪来的啊猫……” 李庆云的话没有说完,就停住了,这一次,他看得分明,有了副官的提醒,那张早就在当朝悬赏策上挂了许久的画像逐渐与面前的这个男人融合到一起,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除了那标志性的黄皮葫芦没有背在身后外,其他的没有丝毫差别。 要知道,当朝悬赏策上的画册也是每期一更新的,只要关注这些的人,就很少认错,而画册上的画像与本人实际出入也不会太大。 “你真是曹安?” “怎么?有很多人假冒我吗?” 李庆云微凝着双眸,“倒不是,只是有些不敢置信而已,没想到居然能在这样的地方遇到曹大侠,实在是李某的荣幸,身在公门中,案牍劳身,只得听过曹大侠的威名,却一直缘悭一面,今日能得偿所愿,一时间感觉不太真实。” 这副诚恳与卑躬屈膝,跟之前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然而话音未落,便是数十枚鸡蛋打小的黑丸子从他袖口掷出,直奔曹安等人的面门而来,李庆云本身如鹞鹰翻身,一个起落朝着来时的路拼命掠出。 他还不想死,从一介神都小捕,一步步爬到现在的这个位置,大把的荣华富贵还没来得及享受,又怎的甘心命陨于此呢?当确定自己遇到曹安之后,李庆云一直谋划的就是逃离此间,连一个战斗的念头都没有过。 人的名树的影,曹安的事迹他耳熟能详,只身一人就横扫了驭兽斋,并从中安然离去,青州城外,在数名天人境武修手中逃走,还斩杀数人,无论哪一项,都证明曹安不是他这个半步天人境可以招惹的。 “小心,那是火雷珠!” 凤阳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眼下见到那电射而来的珠子后,脸色骤然大变出声提醒。 曹安抬手,寒意从掌中透出,瞬间覆盖前方区域,那珠子尚未近得前来,就被凝滞在虚空之中,随着曹安大袖一招,尽数收入手中。 凤阳看得瞳孔一缩,寒意直接凝滞了空间,这种手段已然超越了正常武道的理解范畴,属于非凡手段,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曹安的实力又有长进了,当朝悬赏策上的内容怕是又要更新了,曹安这人,从踏足江湖到现在,一共多久? 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已经踏足超凡天人境了? 身在空中的李庆云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爆炸声,却在这一刻,感觉自己腰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然后身形就不受控制的向后飞掠而去,比自己逃的时候都还要快。 抬起头的时候,正好一只大手落在了自己头顶上,那是曹安的右手。 只见他脸上带着笑意,“既然得偿所愿,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常青,废了他,小胖子,人就交给你了,你要怎么处置就看你了。”曹安话音刚落,一株翠绿色的藤蔓就洞穿了李庆云的丹田,一身实力骤然间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跌落下来,只是短短几个几乎的时间,就跌落到了气血境,停了下来。 伴随着几声惨叫传来,想要逃走的讲武堂精锐也被常青的藤蔓一一洞穿,直接身死当场。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吵醒了已经睡着了的李兜儿,他睁开眼,对于杀戮并无多少感触,站在篝火旁,看着这一切,常青做完了收尾,也走到篝火边上坐下,眼下便只有李庆云还跪倒在沈重面前,眼神之中满是绝望的看着他。 这一刻,他好像一下子硬气了起来,没有求饶,没有说话,眼神之中尽是死灰之色,就这么怔怔的看着沈重,隐约之间,还多了一丝祈求之意,沈重看得分明,那不是祈求自己放过他,而是祈求自己给他一个痛快。 对于武夫而言,被废了修为,是一件比死亡还要难以接受的事情。寻常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李庆云这样的人,他的一身荣华富贵,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建立在自身实力之上,没有了实力,即便能侥幸回到神都,迎接他的只会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折磨。 倒不如死了干脆! 沈重将目光看向了一边的长公主凤阳,现在,那位长公主还是自己的雇主,征求她的意见并没有什么问题。 得到凤阳点头首肯,他抬手,一掌打在李庆云的天灵盖上,后者登时毙命,软倒在了草丛中。 “凤阳谢过曹少侠救命之恩,今日,若非曹少侠出手相救,本宫必死无疑。” 曹安并未见过凤阳,但从她的自称里多少听出了一些信息,略微有些疑惑。 凤阳这才醒悟过来,曹安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本宫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妹,皇朝长公主凤阳。” 曹安拱了拱手,“贫道曹安,见过殿下。” 他向来对于所谓的皇权没有多少敬畏之心,便以平常礼待之,凤阳倒也没有生气,她自己也并非常人,这个侍卫统领沈重就对自己没有多少敬畏之心,更别说曹安了,她不会怪罪沈重,那就更不会怪罪曹安。 处理好周围的尸体和血腥味后,几人围着篝火坐了下来,沈重将此前之事讲述了一遍,曹安心中对整个事件有了个清晰的了解。 “讲武堂与靖安侯府什么关系?” 他这一次上神都,有两件事情要办,其一便是赴三年之约,其二就是了结一下与靖安侯府和讲武堂的恩怨。 “这个可能公主殿下要了解得更深一些。”沈重如此说道。 凤阳当即开口,大有些眉飞色舞的感觉,因为她已经感觉出来曹安对于讲武堂的态度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能够将曹安拉拢过来,到时候别说是出这紫云架了,说不定还能将曹安争取到大哥这边来,一举除掉后患。 “靖安侯在讲武堂中地位尊崇,可以这样说,尽管明面上,讲武堂众受皇朝调度,为皇朝的武装力量,但其真正的掌控者却是靖安侯本人,靖安侯支持谁,讲武堂就支持谁,这一次,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讲武堂与当今陛下并非一条心,或者说,靖安侯与当今陛下并非一条心。” 曹安摇摇头,“朝堂之事,我并不关心,我想要了解的事情已经了解了,到这就足够了。” 言罢,曹安顿了顿,将目光看向沈重说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现在即为殿下的侍卫统领,自然是要恪尽职守,将殿下护送回到神都,到那时候,我便会向殿下请辞,再来追随曹哥!”沈重面色一肃,一字一顿的说道。 ------------ 第二百零一章 凤阳自己也不清楚的小心思 常青神色微动,从他的角度来看,沈重已经有些裹挟曹安的意思,你本就知道曹安对你自己的关照,还要如此做,曹安又怎么可能真的对你不管不顾,这样一来,你说你自己是恪尽职守,但实际上却是强行将曹安裹进了泥沼之中。 没看旁边那女人的喜悦都快溢出来了吗。 出乎意料的是,曹安脸色不变,只是点点头,“如此也好,善始亦当有善终,我赠你一物,你随身携带,若是这行进途中,再遇到与刚才类似的抵挡不了的敌人,那时候,你便可将其召唤出来,寻常天人境奈何不了你。” 沈重脸色一喜,“多谢曹哥。” 一尊一尺余高的傀儡出现在曹安的掌心,那是一个黑须浓眉的中年男人形象,其身形魁梧健硕,衣袂飘飘,两足鼎立一手托天,表情狰狞,似是再以人肉之躯,支撑着天穹一般。 “其名为雄霸,你以自身精血点在其眉心处便可认主,需要的时候只需轻唤其名即可,这是我之前所做的一批傀儡中的一个,实力虽然只在天人境中阶,但真正战力却是要比寻常的中阶天人境强上不少的。” 沈重接过傀儡,并没有犹豫,逼出一滴精血落于傀儡眉心处,衣袖翻转将其收好。 “另外,你且过来盘膝坐定。” 沈重依言坐下,距离那篝火堆是有些距离,但并不远,只见常青双手捻着印决,地面上瞬间涌现出数道藤蔓将沈重圈在内部,像是端坐在一个巨大的浴盆之中。 这个时候,曹安一拍腰间,黄皮葫芦悬到空中,自那血河之中所取来的水顷刻间就将整个‘木盆’注满,水流包裹着沈重的身躯,只是片刻,沈重猛地睁开了双眼,一脸的诧异之色。 “曹哥,这水……” “这是古兰州的血河水,当初被我带了一部分出来,其本身蕴含强大的生机,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对于治疗武夫伤势有着寻常药石所无法媲美的效用,可惜的是那血河水自离开古兰州后,内中蕴含的生机会逐渐逸散,直至完全消失。” “它被我贮存在葫芦之内,减缓了一些逸散速度,用于治疗你的伤势,足够了,再不用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也会变得跟其他寻常水源没什么区别,不用在意这个,即便是你不用,我也没地方用,最后只能浪费掉。” “你且好生休养生息,要一个人带着这位公主殿下回到神都,就算是我给了你一尊傀儡,也不容易,需调养好你自身伤势,保持全力。” 沈重闻言点点头,闭上双眼,催动功夫吸收着血河水中的生机。 并不是曹安为了安慰沈重而这么说,那血河水自离开河道之后,其内部的生机就一直在逸散,这个速度不慢,若不是被曹安贮存在这黄皮葫芦的内部空间中,恐怕早就在紫云架内就没用了,但它的生机逸散又确确实实存在,疗伤功效完全消失也只是几个月的时间。 “你不与我们一道同行?” “贫道还有其他事情,就不与公主殿下同行了。” 凤阳嘴角一扬,“江湖中都传言曹安一身英雄胆魄,现在看来,也不见得嘛,还是说,修行越高,胆子反而越小了呢?” 这激将之法,曹安连回答都有些欠奉,索性直接闭上双目,养精蓄锐,随手在周围散落数道剑气,结成一晶莹警示阵,光华一闪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年纪最小的李兜儿没太敢说话,也没有他插话的机会,早早的就歇下了。 眼见着这一幕,凤阳轻哼一声,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无益,转过身子,靠在一边的大树跟上,用一根枝丫挑弄着篝火堆里的炭火,眼眸深邃,一时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 这一夜,无事发生,直至天明时分,长公主凤阳睡得比较晚,这天刚放亮的时候,根本就醒不过来,睡得死沉,慵懒的靠在树根下,睡相也不好,但奈何身姿确实丰腴,躺在曹安身边,几道白浪因为不太好的睡相,露在了曹安眼中。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长相与地位完全相符的女人,她的容貌就跟她的地位一样,年过三十,却更添丰腴成熟之美,一举一动之间,都透着一股子天然的妩媚。 李兜儿在一边打着拳,哼哈之声不绝于耳,曹安落在凤阳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嘴角微微一动,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直站起身来,走向了一边的篝火堆,今天早上的食物只有几块烤肉和面饼子。 最多就是以热水渡之,木盆里的沈重依旧没有醒来,那木盆里的生机显然已经消耗殆尽了,浓郁的生机从沈重身上传来,一阵一阵,强大的生机力量催动着他的心脏,在五感极度敏锐的曹安耳中,那心跳声宛如擂鼓。 ‘有点天地烘炉的迹象,可惜,差了好大一截!’ 在大树下,凤阳其实已经醒过来了,曹安醒来的时候,她的确还睡得正香,但作为一个从宫里混迹出来的女子,又岂会如此没有防备,其机敏之心,甚至比一些常年行走江湖的汉子还要警觉,在李兜儿开始练拳的时候,她就已经醒过来了。 觉察到曹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她,反倒是一点收敛的意思都没有,她自知自己的睡相不好,清晨的冷风徐徐而来,便知道自己身上有些地方暴露了,连自己也不清楚处于什么样的心态,便装作沉睡的模样,任由曹安看着自己。 眼下曹安离开后,她不着痕迹的动了一下身子,轻轻的将衣服规整到位,过了好大一会,才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看了看眼周围,走到篝火前。 “早啊,曹少侠!” “殿下早,不知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好极了,本宫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如此安心过了,大概是因为曹少侠在身边吧,你的名声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没办法,本宫虽贵为长公主,但在这神都之中,想将本宫置于死地的人依旧不少,而且每一个都强大得令人有些绝望。” 这两人的对话,原本不过是阴阳两句,但说着说着,凤阳便不自觉的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情感,她并没有说谎,本来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以她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睡得那么沉的,充其量就是眯着眼睛养精蓄锐罢了,但昨晚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睡着了。 而且睡得肆无忌惮,没心没肺。 曹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他对凤阳的印象并不深刻,论及容貌,凤阳跟那一袭红衣的苏今窈应该不相上下,各有千秋,大概是因为气质上并不对他的胃口,所以这种已经有些谈深了的话题,他并不想搭茬。 “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凤阳莞尔一笑,“或许吧,那就借曹少侠吉言了,今天早上我们吃什么?” “烘几个面饼子,混着烤肉吃,简单对付一顿,殿下怕是还没有吃过这样的食物吧。” 凤阳捋了捋袖子,“看不起谁呢,本宫虽贵为长公主,却也不是那种不识人间疾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皇室对宗族子女的教育也历来不会手软,比这还艰苦的树皮草根我们也在皇室成员的历练中吃过。” 曹安有点意外,“那就好,我还怕殿下没有吃过,不适应!” “本宫可没那么娇气,更多时候,你会发现,其实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曹安眯眯眼,没有再说什么,往篝火里凑了一根木柴,目光落到了晨练的李兜儿身上…… ------------ 第二百零二章 神都!神都!! 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李兜儿和沈重相继结束了各自的课程,凑到一起对付完了这一天的早食,曹安拍拍沈重的肩头,便算是分别之礼,尔后带着李兜儿两人错开了沈重和凤阳的行进路线,走了另外一条道。 看着几人消失的背影,凤阳看了一眼沈重,“要不我们跟上去?反正也是各走各的,不算与他同路。” 沈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行行行,现在本宫有求于你,便依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即便本宫身为当朝长公主。走吧,我们走哪条,本宫的侍卫统领大人。” “殿下言重了,我们走这边。” 凤阳抬起脸蛋儿,一提衣角跟了上去。 从紫云架前往神都的路上,布防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严密,神都是天子脚下,眼下的天子毕竟还是天子,有再多的心思,在确认长公主凤阳身死之前,慑于镇国神器的余威,他们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调动大量军卒的话,皇帝必然会有所察觉,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帝又不是当真的昏庸无能之辈,所以,除了之前被常青弄死的那一支讲武堂精锐军卒外,其他的人几乎都算不上什么正规军卒,更多的是几家门客和江湖上雇佣的武夫。 别看几百上千的数目,洒进紫云架里,在漫长的外围线上,去拦截两个可能从其中某一个点出来的人,就真的有些顾此失彼,捉肩见肘了。 在出紫云架的另一条路上。 “那位就是公子此次到神都要见的人吗?” 两人闲聊,这个地段,已经处于紫云架的最外围了,连妖兽都很少见了,充其量就是能遇见几只大型的野兽,以及提防一下前来拦截凤阳和沈重的队伍,就在刚才那不长的一段距离中,曹安三人就遇到了两拨。 五人一组,实力并不强,曹安甚至怀疑这些人压根连他们自己要拦截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更大的可能是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见人就杀,就是宁杀错不放过,既能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又能防止真的拦不住的话,将来出问题,留下把柄。 “是的,小胖跟我一起从千叶镇走出来,在我最弱小的时候,算是他护着我吧。” 其实那个时候,曹安已经拥有傀儡了,偃师术足够支撑他应付当时身边遭遇的危机,说算是也不为过,人的情感就是这样,很微妙,曹安那时候刚到这里,沈重是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可信之人。 “患难之交,确实弥足珍贵。” 曹安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停下脚步:“常青,你说,我应该建立自己的事业吗?又或者说,你觉得我有这个建立自己事业的天赋吗?” “公子想要的事业是什么?” 曹安想了想,“一个宗门?一个势力?又或者其他。” 常青笑了笑,“公子内心应该其实应该已经有了一个打算,至少有个意向要做什么的,只是还没有确定下来罢了,公子修为已达天人之境,这已然超越了皇朝之中太多的宗门掌教,便是他们都可以开宗立派,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公子又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暂且搁置吧。” 曹安没有野心,又或者说他的野心太大,一宗一派之主显然不太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而称王称帝这一类的事情,他压根就没有想过,那种事情做了,修行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精力分散而受到影响暂且不说,估计自己的寿数都要短上不少。 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已经嗅到了烟火气,大概是距离神都不远了。” 是真的烟火气,就是字面的一丝,而非引申意义的烟火气,加快速度,一刻钟之后,面前的一切豁然开朗,从小斜坡上向下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神都之中冲天而起的八面燕云碑,以浑然一体的天神玉打磨而成。 通体幽蓝,矗立于这座方方正正的神都雄城八个方位。 高达九十丈,不多也不少,比那神都的城墙都要高出一大截,传说为当年的开国皇帝自神域中带回,用以镇压皇朝气运,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无不以死后燕云碑上留名为终极抱负,这可不是一人一堂所能决断的。 而是燕云碑中气运反馈之后,自动留名的。 直至目前,开国到现在,八面燕云碑中,也只有四十六人上榜,开国皇帝便在其中,这里面,可不止有朝堂重臣,甚至还有边疆士卒、武林泰斗以及各行各业中曾经出现过的能人异士,当然,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对皇朝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曹安指着那八面燕云碑介绍着,在三人小队里,他能算得上是神都的‘熟客’,只有他一人在典籍中游历过神都的繁华,了解了一些神都的风物,李兜儿和常青,都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种。 李兜儿眨巴着眼睛,“大哥哥能上榜吗?” “我?” 曹安笑了笑没有说话,自己大概是不行的,燕云碑牵涉国家气运,不是说多高的修为,多强大的力量就能上,似他这样的人,对这个国家是没有归属感,说得直接了当一些,曹安不会为了眼下这个皇朝去拼命。 不成为乱臣贼子已经很不错了,而这样秉性的人,大概率是不会上榜的。 常青也看出了曹安的心思,江湖武夫,忠义之士多,对朝廷多有抵触的人更多,修为越高深,便越是漠视世俗规矩,所谓的侠以武犯禁就由此而来。他揉了揉李兜儿的脑袋,将目光投到了下面这座四方城。 神都是一座四方城,规规矩矩的四方城,大城中心又有小城,就像是一个四方大盒子里包裹着一个小盒子一样,那里便是皇城,因为相隔得足够远,所以即便不是很高,也能看的到大体的轮廓。 作为一棵在紫云架生存了数千年之久的老树妖,常青的记忆中除了漫山遍野的草木之外,最大的就是自己当年的头顶伞盖,眼下见到了这人族建立的宏伟工程,一时间有些怔住了,呆呆的看着。 “与这里一比较,大泽三妖的洞府便是连提都不配提了。” “毕竟是一朝一国之都,你眼中所见,可是历经了多少代人的开拓与汗水修筑而来,两者并不适合用来对比,走吧,去神都看看,纸上得来终觉浅。” 曹安也不想等了,直接带上李兜儿御空而出,穿过平原,在一大片荒地之后,终于见到了耕地,零星的村落,这些都是神都城外之民,又行一刻钟左右,才见着护城河。 手捻印决,落到了地面上。 “我们干嘛不飞过去?”李兜儿看着宽阔的水面诧异的问道。 “因为禁空,这护城河其实已经算是神都防御体系中的一部分了,此地禁空,是不允许武夫从上面上飞过去的。”常青开口说道,以他天人境大妖的修为,自然看出了法阵的力量,而且这阵法本就是为了让人看到的。 “几位要渡河吗?” 神都繁华,权力中心之地,御空大修在这凡人船家眼中似乎也只是寻常,三人落地后,其眼中并未看到丝毫的惊讶之色,神色自若的看着三人,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子遇到豪气金主的谄笑。 见到曹安几人一时间没有回答,便接着说道:“几位大人可能第一次来神都,有所不知,这神都护城河中,便是你们这些高来高去的神仙到了,也只能跟俺们普通人一样用船渡河,这护城河底也有禁制法阵,不允许随意动用超越凡人的力量。” 曹安微微颔首,他已经感受到了。 ‘是那八块燕云碑,那里不仅是整个皇朝气运所在,更是皇朝阵法的核心所在,大阵的主要力量都来源于那里。’曹安对阵法了解不多,却得益于自身超敏的感知,能察觉到力量的来源,相信跟他一样能察觉出这一点的武夫也不少。 但知道是一回事,那燕云碑乃是天神玉打造,阳神境大修都拿它无法的存在。 正是这一点,曹安才觉得传闻说是开国皇帝从神域中带出来,并将其打磨成如今的模样,他是半点不信,开国皇帝在记载中,也不过是阳神境武夫罢了,怎么打磨的? 常青看了看曹安,得到授意后走上前来,“这费用怎么算的?” “一人一两银子!” 曹安露出的怪异的笑容,“你莫不是当我们好欺不成?一人一两银子的船费你都敢开口,别告诉我神都已经繁华至斯,寻常百姓人家也能随意掏出一两银子渡河进城。” 船家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俺这收取费用,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见着穷人,可分文不取,见着金主,总得多要一些,几位若是不愿意,可以去往别处看看,这整个沿河中的船家,哪家不是如此?这规矩可不是俺们定的,而是当今陛下定的。” “就是官员也分三六九等,不同官级需要缴纳的费用也不一样,谁人不以多交钱物而自豪?这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曹安觉得有些古怪,但一时间没寻到古怪之处,袖口中落下两枚铜子,凑到近前看了看。 ‘小吉?’ “常青,给他!!” 三两银子落袋,船家笑得更欢了,一摇长橹,喊了一声‘三位贵客请上船’,接着便在嘴里哼着古怪的调子,娴熟的操着长橹轻轻一荡,这乌篷船便在水面上滑了出去。 ------------ 第二百零三章 三家大道原来都有 这一套异样潇洒与惬意并存的撑船手段,让曹安也有些惊讶,过分丝滑。 丝滑得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配合面前这个船家异样,风向、水流、天气、乃至于一船一橹,在这种配合面前,曹安几人的体重在乌篷船上带来的变化就微不足道了。 “船家好手艺!” “嘿,俺们可就是靠的这门手艺吃饭的,就像你们这些高人一样,修行几十年能高来高去,不同凡人,再差一些也能挥手斩出几道气浪,像俺们这些船夫,十几年、几十年也就做这么一件事,看起来玄妙,其实也就是熟练一些罢了。” 老船夫嘴上谦虚着,却难掩从眼角流出的喜色,证明着他的内心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平淡,就很真实。 “几位在船上稍坐,那有现成的茶叶和开水,小炉子也在边上,今日河面风平浪静,日头正好 ,该是一路平稳到得对岸的,照现在的速度,可能需要半个时辰左右,饮茶赏景两不误,其他的交给老汉我就行。” 常青眉头微皱,紧接着一道声音在曹安脑海里响起。 “公子,这船家似乎不太对劲。” “无妨,我也看出来了,不过我对他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想看看怎么回事,有着他吧,看看他要做什么,自己小心一些即可。”曹安如此回应,在岸边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只不过这个老汉身上的气息让他想到了一件事情,打算随着看看。 船夫那带着浓重口音的调子几人没听出来唱的什么,悠扬、顿挫,充斥着满满的乡土气息。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乌篷船行至护城河中心,没由来的,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风不知从何而起,一瞬间掠过乌篷船,卷起了河面一道道大浪,船身在这样的浪头上颠簸着,这一切变化来得太快,以至于船家都险些一个站立不稳,跌进河水中。 “哦哟,人算不如天算,明明刚刚还是个好晴天,这一下子就像是进了另外一片天,怎么突然就下起了这么大的雨,贼老天还真是说变就变,几位客人抓稳了,这浪头不小,一会俺可不一定顾得了你们。”老汉高声说道,一边两只脚死死抵在乌篷船两侧,一边用手中长橹控制着船身的平衡,脸上出现了一丝难得的紧张之色。 曹安微微一笑,“怕是真的进入了另外一片天地了,这天气就算是有些变化,不然也不会变得如此之快。”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了船家耳中,后者一脸的疑惑,将脑袋往前抻了抻,侧着耳朵问道:“客人你说甚?俺没听清楚,风浪太大了,雨水也大。” 曹安站起身来,脚下千斤坠,在这里,超越天人境的实力根本无法动用,就连原本掌握的天地之力都无法调用,他就只能以这样的办法,让自己牢牢站在船舱上,一一步步朝着船家走了过去,每一步都震得船体直接平稳下来,在风浪中,维持着平衡。 “我其实一直都觉得,既然有武道,那为何不见仙道,至于神道,只要稍微多读几本书,也能知晓它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了,随着那一次劫难而消亡于世间。但我走遍大半个皇朝,只见武道,未见仙道,皇朝天下也不小,我甚至一度以为或许真的不存在仙道。” “但没想到,我居然在你这里见识到了,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仙道!!” 曹安话音刚落,船家猛地站起身来,周身气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还是一个市侩、黝黑、滑头的船家形象,现在陡然一变,一身粗布衣服也遮掩不住身上的清灵之气,于这暴雨和颠簸之中怡然而立。 仿佛下一秒就要御风而去一般,身上带着一股超越世俗的出尘之气。 “你的传承来自何处?你为何能知晓仙道?” “看来你是故意在此地等我的。”曹安目光灼灼,年剑已经握在了手中。 那船家看到曹安如此做派,只是嗤笑一声,眉眼之间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色,“你若是还能动用天地之力,我可能尚且忌惮你三分,但眼下的你不过就是一个五景武罡境的武夫,就是大一点,蹦跶得远一点的蚂蚱,如何能是我的对手,我对你很感兴趣,暂时不会杀你,劝你收起那点侥幸心理,不然免不了多承受一些痛苦,我的手段可不是你所能揣测的。” “仙道的实力境界怎么划分的?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吗?还是有其他的划分之法?你属于哪个境界?炼气期?” 这已经从老汉变成了中年男人的船家再也无法维持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脸色变了又变。 “你亦知晓仙道?” 这下子轮到曹安意外了,“但真是这么划分的?” “你究竟师承何处?现存的江湖门派中,不可能有知晓此等隐秘的存在,便是当今的皇朝天下也没有。”两个人各聊各的,每一个都迫切的想从对方口中知道答案,但每一个都不想回答对方的问题。 “你没听江湖中说起吗?我来自白玉京!” 船家一脸不屑,“你那种说法糊弄江湖武夫还行,休要拿来糊弄于我,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白玉京这样的仙家传承,算了,你自己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与你谈论这些,只待我将你拿下,你的所有秘密,便都可知晓了。” “我也想试一试所谓仙家的手段!” “如你所愿!” 男子看起来对自己的实力颇为自信,手捏印决,屈指一引,虚空凝冰,点向曹安所站立的位置,那是一枚只有拇指大小的细小冰锥,只见冰锥洞穿了曹安的身体,透过了乌篷船的上方,一时间,整个乌篷船大半部分都凝结起了冰层。 就在男子皱眉的时候,曹安的大手已经捏住了男人的脖颈。 而那被冰锥洞穿的‘曹安’不过就是一个虚影罢了。 “施法前摇太长,没有人教过你,在面对一个武夫的时候,低阶仙道修行者最好不要近身吗?乌篷船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你完全就是在找死!” 嗡!! 就在此时,中年男人涨红着脸,张开了嘴巴,一道虹光从其口中吐出,射向曹安面门,速度之快,根本就来不及躲闪…… ------------ 第二百零四章 原来如此 当! 一声脆响,男人出其不意的一招被挡了下来,在曹安的面前,横着一柄剑,剑身宽大,造型古拙,同一时间,曹安屈指成爪,脊背整劲,捏断了男人的脖颈,将其丢到了乌篷船的另一侧,没了生息。 眨眼之间,那具尸体干瘪了下去,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纸片人,在三人的目光中冒出了赤色焰火,留下一小撮飞灰,而那柄被曹安荡开的飞虹此刻也化虹破空而去,直冲天际之后便没了踪影。 ‘又是一个老银币。’ “你居然也会御剑之术,太有意思了,你是怎么做到的?用真气御剑吗?” 声音是从高天之上传来的,宛如洪钟大吕,震慑在三人的心口,曹安抬起头,只见那乌蒙蒙的天空中,铅云凝聚出一张人脸模样,两只眼睛像是两只巨大的灯笼一般,照见着小小的乌篷船,一时间如天神临凡。 这一幕,别说那护着李兜儿的常青了,就连曹安都有些惊讶,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个炼气期的仙道修行者,现在这么一看,他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可如果境界修为确实够高的话,又怎会多此一举,直接对自己等人动手不就好了? “曹安,你身上令我惊讶的东西太多了,跟我修仙吧,以你的天赋和传承,若是走仙道,这条路你将会比任何人都走得顺畅,只要你应下,我会毫无保留的将仙道修行之法传授于你,而你也须将你自身所有的东西都分享出来。” “我们完全可以立下天道誓言,这可是比平等血契更有效力的大誓,无需担心谁出尔反尔,你如此良才美玉,怎可让这俗世武道给糟蹋了?一群莽夫蝼蚁的修行之法,根本就是在浪费你的天赋,与我一起共享这长生大道如何?” 曹安凝眸看天,“修仙可得长生?” “这是自然,老夫修行至今,已过千载春秋,坐看多少王侯世家的起起落落,他们的生命,就如那蜉蝣一般,而你,即便是修行到了天人境界,又有多少寿数?两百还是三百?不得长生,修行到头也终究不过是一场空。”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却又是人类的本能所无法抗拒的,长生久视谁人不想?对死亡的畏惧是所有生命的本能。 出乎了他预料的是,曹安的脸上并没有他所期待的神情。 “你这所谓仙道当有某种极为严苛的限制,一种完整的修行体系,无论其修行之法受到何种限制,都无法阻挡它流传开来,除非它本身就不适合天下人。我在这皇朝天下中,几乎从未见过,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那又如何?若是人人皆可修行,所谓仙道又与那莽夫修行之法有什么区别?只有你我这样生而不凡之人才可修行,我们的生命本就比他们高贵,那是来自生命层次上的高贵,而非世俗之物所赋予的高贵。”铅云人脸傲慢的说道。 曹安摇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问你一句,你是自己放我等出来,还是等我破了你这禁制自己走出来?” “小子狂妄,不识好歹,也罢,便让你见识见识仙道之能,能死在老夫仙法之下,你也该为之荣幸。” 说完,那人脸对着乌篷船一吹,一阵狂风涌来,小小的乌篷船不受控制的晃动了起来,紧随其后的是河面上翻滚的巨浪,在这样的天地伟力下,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常青怔怔的看着这一切,调动全身仅有的力量,死死的将身子钉在乌篷船上,怀里紧紧的抱着李兜儿。 “常叔,那是天神吗?” “不是,是一个恶人!”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有公子在。”常青心中也笃信着这一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曹安的修为也被限制在了天人之下,眼下他们三人都成了普通的武夫,在面对这样的天地之力时,压根就没有反抗之力。 可他还是笃信着只要曹安在,就能活着走出去。 浓雾紧锁着河面,乌云盖顶,大雨滂沱,宛如天倾,在这可怖的天象里,曹安的心越来越平静,精神异力完全散了出去,这禁制限制了自己的天人境修为,却无法限制他的精神异力,在这精神异力的感知下。 他居然察觉到那张人脸竟是真实的人脸,只是别看铅云就在头顶,但距离太过遥远,以目前自己的精神异力驱使的年剑,还远远够不着。 ‘法天象地吗?不可能的,若真是这么大的动静,整个神都都要惊动了,不可能闹腾了这么久,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些是什么?’随着精神异力的铺开,持续渗透之下,他忽然发现整个河面的区域内,都充斥着无数的光点,有的明亮,有的暗淡,就如同满天繁星一般,只是这些‘星光’并不仅存于天空之中,连水面之下亦是繁星。 ‘三千六百颗,不,这不是星星,而是规则节点!!’ 只是短暂的查探后,曹安就明白了这些节点的意义,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星星,而是规则节点,他从其中一颗上感应到了浑厚的水元力量。 “曹安,仔细品味这属于仙道的力量吧,这本来也会是你所能拥有的力量,可惜你拒绝了。” 曹安没有理会他,全力运转真气,千斤坠稳稳的压住船身,但毕竟只是乌篷船,在两股力量的交织中,已经有些破裂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断裂开来。 “常青,护住兜儿。” “公子放手施为,常某这边还顶得住。” 曹安点头,手中年剑虚空一指,刺出锋锐的一线剑气,那是压制下来后的剑气,以蓄势手段压制的剑气,虚空之中空无一物,可那本一缕剑气却突兀的消失在了那里,仿佛那有什么东西生生接下了曹安的剑气一般。 虚空中的人脸微微愣了一下,接着便平静了下来。 “没用的曹安,星辰如恒河沙数,以此法破局,简直痴心妄想。” 那人的话半真半假,整整三千六百颗,这可不是什么恒河沙数,确实很多,多得整个区域八方都是,但其余的都是虚假的,真正的规则节点只有三千六百颗,这些星辰的位置也不是固定不变,它们都在无序运转。 速度极快,若是放到其他天人境身上或许真的没有办法,但曹安不一样,他的精神异力本就强大得超出他们太多,刺完一颗便在上面暂时留下精神印记,眼下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只能如此做,这也是当前这样的环境下,所能想到的最有希望的办法。 曹安从来不缺耐心,一个能从意识世界营造的海底生生走出来的人,耐心是他最大的致胜法宝。 他现在需要关心的只是自己的真气是否能支撑自己刺完三千六百次。 乌篷船依旧在狂风大浪中坚挺,那铅云人脸似乎也急了,口中吹出更多的风,但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的乌篷船却怎么也没有碎裂开来,站在船头的曹安在这危机之中,平稳的一剑剑递出。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人恼羞成怒,直接动用别的手段,现在看来,他的本事也就仅限于此,这更让曹安能放心的刺下。 ‘刺完三千六百下自然能知道答案,若钥匙不在其中还则罢了,若在其中,最多就是三千六百下,运气好一些,或许根本用不了三千六百下。’ 心中笃定着这一点的曹安,脸上的神色愈发平静,身上不自觉的涌现出那股子必胜之念,随着每一剑的递出,其身上的信念便增强一份,那种犹如实质般浓郁的信念,几如中天之日,令那张人脸看着胆寒。 他慌乱的阻挠着曹安,想要以此打断这一切,但越是慌乱,反而越发让曹安看透了他的实质力量。 ‘一千零一次!!’ 一缕剑气没入虚空之中,整个空间区域都被静止了,紧接着一个大大的豁口从天空中裂开,浓郁的天地元力和熟悉的天地规则灌入其中,曹安眼中迸射出精芒,年剑抛向空中,人如巨 鹰一跃而出。 “常青!走!!” 年剑在空中迎风而涨,载着三人从撕裂的豁口逃了出去,曹安向后看去,只见那豁口正在快速合拢,而与此同时,那一方天地在他眼中正在以一个飞快的速度变小。 变小,变小,再变小!! 直到身后的那股拉扯之力彻底消失,那一方天地,在曹安眼中,成了一个摆放在石桌上的圆形沙盘,确切的说,那是一个放大版的镯子,淡蓝色的镯子并没有合拢,竖立在桌上,镯子的中心空区里,悬着一个光线交织而成的投影。 视微之下,那正是曹安等人先前被困的护城河一段景象,小小的乌篷船已经四分五裂了。 石凳上,身着青色长裳,纶巾纸扇的中年男人正一脸惊愕的看着曹安他们,直到曹安摁下年剑,落在院子里。 “原来如此!!” 男人留着两撇山羊胡,眉毛浓密,却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怪异,不过他身上的出尘之气,正好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点,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惹人生厌。 “呔!!” 见着被困笼中的鸟儿飞了出来,男人一声断喝,张口吐出一道飞虹…… ------------ 第二百零五章 又见面了,朋友 这个距离根本伤不到曹安,只是念头一动,年剑就已经横在面前,荡开了男人的飞剑。 “同样的招式,你就不能有点新的花样吗?” “公子,小心!” 身后的常青惊呼一声,那一道虹光去而复返,在空中一个迂回,又刺了回来,同一时间,常青手中的雷击木递了出去,想要替曹安档下这一击,飞剑的速度太快,堪堪贴着雷击木的一端擦了过去,没有挡住。 当!! 年剑再次出现,速度与男人的飞虹不相上下,索性曹安也没再使用年剑抵挡,而是以精神异力和擒龙控鹤手段,操控着年剑追上那一道飞虹,一时间打斗之声不绝于耳,没了那一口飞虹,男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这位高贵的仙道修行者,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可以好好聊聊了,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 “着!” 虚空凝冰对上虚空凝冰,区别只在于曹安的是盾,男人的是冰锥。 “冰锥之术对我没用,你还有火球术吗?以你自身的力量波动来看,你所修炼的能量的确更为高级一些,就你这样的居然也能释放出如此强度的冰锥,哪怕是武罡境界强者在你手中也要吃大亏。” 曹安感受这冰锥上的寒意,这股力量可比自己当初在小寒泽获取了寒意之后,所能凝练出来的还要强,仙道所修的这种力量确实要比武道强上数筹,至少以他所见,在前期的确是如此的。 一道淡蓝色光晕爬上曹安的双眸,务必一击将此人完全拿下,彻底的让他失去反抗能力,这人或许在自己面前像是一个‘孩子’,但是一个拿着‘枪’的孩子,同时,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这更是一个狡诈的‘孩子’。 手捏剑指,小小的院子里拉出了一条残龙,曹安的身形在空中猛地一个折转,放弃了那大惊失色的男人,而是点向了虚空之中。 一声惨呼之后,男人的身影从中跌落出来,原来他所站立的地方,那个分明是人的家伙同样化作了一个纸片,掉在地上。 霸道的剑气摧毁了男人的丹田,狂暴的清灵之气从中溢散而出,只是呼吸间的时间,便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中,而起本人的容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他抬起头,一脸怨毒的看着曹安。 没有了男人力量支撑的飞虹被年剑打落到地上,兀自震颤清鸣不已,这才看清楚,那看着只有几寸的飞虹,竟是一柄通体赤红的三尺长剑,只看这样子就知道此剑不凡,连曹安腰间的葫芦都有些按捺不住的躁动。 犹自不放心的曹安,双手十指在男人身上走了一圈,截住其周身大脉,没有管他,而是径直走到了那个淡蓝色‘镯子’面前。 “常青,看着点他,这人手段诡异,我们对仙道太陌生了。” “明白的,公子。”常青心下已然很愧疚了,身为曹安身边的人,却在关键时刻没能拥有保护他的作用,哪怕不是保护,至少也需要分担,可自己更多的反而让曹安保护自己,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保护好李兜儿,做好曹安所吩咐的每一件事。 相较于仙道的诡谲,武道就‘耿直’多了,境界低就是低,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在就像是凝气境破不了武罡境的护身罡气一样,实力低微者一般都不具备对更高境界之人造成生命威胁的能力。 但仙道不同!他们能可以!! “法宝还是宝兵?以什么方式催动,灵力还是元力又或者是真气?” 曹安一连说出的几个名词,都让一边的男人脸色愈发难看。 “你既然对仙道了解得如此之多,又问我做什么?如今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苦这般戏弄于我?” “你想多了,我并未戏弄你,也没那个闲工夫戏弄你,确实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而我适才所问的这些都是我所不知道的,所想要知道的内容,我对仙道的了解,信息来源不正式,你就当是一种道听途书就行,所以我在向你求证。” 男人嘴角露出了惨笑,“那可能要令你失望了,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信息,留着你的问题去找寻吧,哈哈哈,曹安,我小看了你,也小看了天下武夫,这几百年以来,仙道的手段让我屡屡得手,以至于最终落了这么一个下场,但你也别指望我告诉你任何事情。” 说罢,男人的嘴角溢出鲜血,栽倒在地,再也没了气息,只是那双怨毒的眼睛,依旧盯着曹安,令人心底发寒。 “他怎么死的?” “他在体内截留了一段清灵气,直接捣毁了自己的心脏。”这手段过于隐秘,曹安也是在他发动的时候才知道的,只是晚了。 常青失望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我去四处搜一搜,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 曹安没有阻止,看着一边还在好奇打量着周围的李兜儿,“怕吗?兜儿。” “不怕,我见识了太多神奇的事情,比我以前生活中所见到的那些事情还要神奇,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只可惜兜儿实力太弱小了,没能帮上大哥哥的忙,村长说得果然没错,他说我要是跟着大哥哥,每天都会有新鲜事。” “你们村长还说了什么?” 李兜儿的眼神有些躲闪,“他,他还说,大哥哥一看就是会惹事的主儿。” 曹安默默转过身,以防万一,还是用了一缕三昧真火将男人的尸身炼了,一拍葫芦,不再压制它进食的想法,葫芦掠过曹安头顶,一道赤红色光晕罩住飞剑,那柄剑似乎已经有了微弱意识,颤动了起来,想要脱离光晕的压制,但却根本无济于事,直接被流光收入了其中。 黄皮葫芦回到曹安身上,这一次却没有陷入沉寂,那口飞虹的等级还不够,只是手段诡异,看起来吓人,连黄皮葫芦都没喂饱。 回到石桌边上,继续研究那淡青色的大‘镯子’,此刻,光线交织而成的护城河段已经消失了,就只剩一个大大的框架摆在上面,被曹安轻轻一碰就倒了下去,像是最普通的玛瑙石一般,一点特殊也没有。 曹安尝试着往里渡入真气,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反馈,真气注入其中,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连滴血认主的手段曹安都尝试了,但就是没有作用。 常青从屋内走了出来,“有发现没有?” “没有,里面都是一些寻常之物,只知道他的名字应该叫孙连山,是这附近一家茶馆的说书人,靠这为生。”常青回答着曹安的问题。 这些与曹安了解的大差不差,刚才他就用精神异力探查了一遍,这种探知手段获取信息要比肉眼观看更高效更直接,除了这些寻常的信息外,没有任何其他特殊之处。 “这些身份和名字,估计也是假的,不过如果真的像他说的一样,他已经存活了几百年的话,叫什么名字其实已经都不重要了,以他的行事风格来看,他能隐居在这里做一个说书人,就足以说明一切,他这些年怕是过得像个隐形人一样。” “除了偶尔对几个他所感兴趣的武林中人出手之外,应该从未暴露过身份 。” 从李连山的生活习性中,曹安大致能推测出这些来。 “那关于仙道,我们真的就什么都获取不到吗?” 曹安叹了口气,“暂时是这样,不仅是没获取到相关信息,连这个大镯子我们也用不了,不对,还有一种方式没有尝试过。” 神识!也可以说是曹安自己的精神异力。 曹安自己还没有修行到整合精神异力的阴神境界,暂且称之为精神异力也没错。 想到就做,他当即抓起镯子,精神异力如丝般渗入其中,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被拒之门外,曹安眼眸微动,不怕你反抗,就怕你没得反应,当即加大了精神异力的渗入,很快,那点抵抗就被他轻易破开。 在感知中,一条人影出现在‘镯子’内部,正是那李连山! “又见面了,我的朋友。”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显然比曹安更加惊讶。 “你居然还没死,果然不愧为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这就是你的神识吧?还是你的灵魂体?我还奇怪不是说人活得越久越惜命,到你这居然那么果断的就自杀了,原来你根本没想过要死。” 李连山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很快,脸上泛起一丝喜色,“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是我自己的宝兵内部,你只是一个外来者,在外面我再多的手段,在你有防备的时候拿你无法,可在这里,我就是神!” 曹安摇摇头,“你又错了,宝兵自身并无意识海,说到底,还是你我之间的较量,我能从那破空而出,你还想不明白吗?我的灵魂强度,要远远高于你,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的这些想法根本实现不了,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 李连山涨红着脸,估计是真的在尝试,可是原本言出法随的空间内部,此刻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就明白了,曹安没有说谎。 “你不杀我?” “不会!你我之间的恩怨,在你肉身消散的那一刻,就已经了结了。” “我信你,你比我可信。” 曹安神色无波,灵魂状态下的李连山可比活着的时候容易对付多了,“你究竟是如何踏上仙道修行的,为何我感觉你对仙道的了解并不多,自己走的路,也这般迷茫无知吗??” ------------ 第二百零六章 坐下来好好聊聊 “其实我并没有所谓师承!” 曹安点点头,没有插话。 “不过是一个撞了大运的渔民而已,小时候在村里私塾跟着念了几年书,识得几个字,那日出海打渔侥幸得了此物,这才走上的仙道修行。”李连山说得很简短,曹安甚至已经做好了听他讲故事的准备,却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 “仙道修行的限制是什么?” “其一为灵根,这是必需具备的先天条件,拥有灵根之人才能实现纳灵入体,否则一切休谈,你只看这江湖之中那些武道修行进境极快之人,除了根骨天赋之外,极大可能就是拥有灵根之人,他们对你们武夫所说的天地元力吸收效率远远高于普通人,轻易就可以踏上凝气境,进军更强大的境界。” 曹安若有所思,之前就有一种推论,天地元力虽然充斥在天地之间,但以普通人类的肉身根本无法主动利用这种能量,只能被动接受其蕴养,通过武道修行,一步步改变自身体质,实现生命层次的升华,直到能够主动利用这股天地之力,也就是所谓的天人境! 而这些灵根拥有者,必然是极为特殊的群体,他们生来拥有一个普通人类所没有的‘摄灵物’,等于先天就有半只脚踏入了天人境,不出意外的话,的确修行起来理当比普通人更快,灵根之说也对上了曹安记忆中‘道听途说’的知识。 “那其二呢?” 李连山苦笑两声,眉眼之间似有绝望之色,开口说道:“其二便是灵气,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灵气了,我也只能从传承而来的记忆中感受那个灵气时代的辉煌,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总之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灵气了,仙道修行之路已经断绝。” “那你是怎么踏入的修行之路?” “我不过才是炼气期七重而已,靠着一些【灵物】和【灵晶】勉强踏入修行之路,想要继续走下去,几乎不太可能了。”他说完这话,像是认命了一样。 曹安撇了撇嘴,“那你还打算拉我入伙?” “一个人走一条路,终归是孤独的,而且我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这些年到处走,就是为了寻找修行的灵物和灵晶,摄取内部残留的那一星半点的灵气,不然太久时间没找到补充的话,境界还会退转,能多一个人一起寻找,总好过我一个人去找。” “那这些年你应该骗了不少人了。” “是有不少,不过他们都没坚持下来,害得我平白损失了好几件灵物。” “就没想过转修武道吗?毕竟那么长的寿命做支撑,或许还能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一些。”没曾想,听到曹安这么说,李连山立马激动了起来,整个人都激动得从地上挑了起来,甚至连两人之间一个是阶下囚,一个是胜利者身份都不顾了。 “你知道什么是灵气吗?那是清灵之气,天地之间最纯净的力量,什么是元力?那根本只是浑浊不堪的低级能量罢了,两者有着天然的冲突,一旦在体内纳入天地元力,原本的灵气就会被彻底搅浑,除非破功重修,还两者兼修,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曹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大概知道了情况,其实在第一次感受到仙道的攻击手段时,他的确有点心动的,好在心境足够的沉稳,现在总算知道原因了。 李连山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略微有点问题,尴尬的坐了下来,冲着曹安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有些激动了。” “能理解,毕竟是你自己坚持了很久的事情,也是你自己的信仰。” “信仰?是啊,信仰,当一个普通人尝到了仙道的甜头之后,他就根本停不下来了,那种苦哈哈的武道修行又怎么能满足得了他的野心呢,收益与付出几乎不成比例,对率先尝试了仙道甜头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坚持得了。” 曹安问出了心中比较好奇的一个问题:“你真的修炼了几百年?炼气七重能让你活上几百年吗?具体是多少年?” “不过是为了骗你踏入仙道的谎话罢了,不过我确实活了一百八十年,寿数远远超过普通武夫,我猜测,一旦达到筑基境界,寿数当能达到五百之数,怎样,有兴趣吗?” 曹安摇摇头,“不感兴趣,仙道修行存在的根基已经没有了,那就证明此间天地不适合修行仙道,我做事向来顺应天道。” 李连山嘴角含笑,“是吗?既然顺应天道那就应该茹毛饮血,自然生死,又何必再修武道?” “那是最小区域的顺应天道的自由,我喜欢自由的边界更大一点,你那是顺应天道之下的自由的边缘,过于远了,与我本心不符。” “巧舌如簧!” 曹安拍了拍手,站起身子,“怎么样?你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吗?与我吐露了这么多半真半假的信息,应该也足够你做些准备工作了,开始吧,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曹安接着,若是接不下,便是我学艺不精。” “你居然早就知道了?”这个声音不是从李连山口中发出的,而是他身后的一团血影,突兀的出现在那里,就如法门显圣一般。 曹安鼻子皱了皱,“又一个从阴暗出爬出来的远古余孽!!” 听到曹安的形容,那血影兀自颤抖着,良久,才从口中道出了三个字:“好,很好!!” “不是吗?你没发现这个时代,其实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不适合你们了吗?若是我,情愿在自己的时代里盛放生命最后的光华,也不愿意将自己埋藏进阴暗里,躲避本应该自己去面对的灾难,然后再从新的时代中,爬出来倚老卖老!” “你将会为你的言论,付出你绝对想象不到的代价!本尊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未落,血影几乎看不到踪迹就来到了曹安面前,张开血盆大口,确实就是血盆大口,直接将曹安整个意识体吞了下去,那浑厚得几乎看不到边际的神魂气息,足以证明这尊血影全盛时期究竟是何等的强大。 ------------ 第二百零七章 小自由小自在 古老且腐朽的气息,在神魂状态下的感知最为清晰,身在其中,如坠腐烂的泥沼,阴冷、潮湿,浑身的不自在,这种在地底不知尘封多少年的神魂,自他身上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生人活物的气息。 曹安皱着眉头,一手伸进了胸口,从神魂体内掏出一物,是一只通体赤红的葫芦,正好能托于掌心的大小,赤红的光晕似是从里到外渗透一般,晶莹温润,见之便觉不凡,这便是曹安敢待在此地的底气所在。 在葫芦出现的一瞬间,这古老的神魂体似乎有了感应,整个神魂之体内开始剧烈地颤抖,如渊如狱般的威压当头罩下。 “小子找死!!”声若洪钟大吕,在曹安的意识海内炸开,整个人几乎在这一声断喝中直接被吼晕。 “请宝贝转身!” 曹安神魂之体直接被镇住,动弹不得,但此刻,一缕赤红色的火焰,已经从葫芦口中射出,像是一枚种子,稳稳当当的种在了这条远古神魂的体内,下一个瞬间,焰火奔腾如潮,以火苗为中心,朝着八方蔓延开来。 伴随着远古神魂的惨呼,让曹安直接置身于火海之中,威压消失,宝葫芦回到了曹安手中,他一手托着葫芦,一步步走在大火之中,走出了这具神魂之体的内部。 在这片空间内,漫天火海,但凡这远古神魂气息所及之地,都受到了来自三昧真火的净化。 “你究竟是谁?自那得来的三昧真火?” 声音早已不似之前那般,变得有气无力,充满了虚弱感,在这大火之下,须臾之间便已烧了个七七八八,躲过了大劫,躲过了无数的岁月,未曾想,最终却还是一场空,在临死之前还要忍受这无尽的火焰灼烧。 火势收拢,庞然大物一般的远古神魂化作面前一条人影形状,身上大火犹未熄灭,那身躯明灭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 “哈哈哈哈……咳咳咳……我在尽头等着你,曹安,你也躲不过大劫,以你的实力和天赋,你将会直面它的存在,一切的一切,都在轮回,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你会亲身体验到的,仙道之前的辉煌,都没有应对大劫的能耐,何况是现在的武道,你将体会到真正的绝望。” “到那时,再看你是否还有今日这般勇气,又或者,变成一只与本尊一样的臭虫,成为一个你所厌恶的人。” 焰火之光消散,整个空间内再也找不到一丝他存在过的痕迹,曹安面前的李连山双目呆滞,只剩下一个空的神魂壳子,显然,其自我意识早就被这远古神魂给磨灭了,也对,似他那般的威势,想要对付一个普通人,再简单不过。 当下屈指一点,抹去了李连山的神魂,一道记忆残骸落入曹安手心,手掌一合,捏碎之后自然融入了曹安的体内,那是李连山还活着时候的一些记忆片段。 “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你这个恶魔。”曹安无形之中似乎在以李连山的视角看待着这段记忆碎片,只是他能感受到李连山的情绪,却无法左右他做任何事情,甚至于他自己的情绪波动,也是受李连山影响的,不为自己所控制。 “我干什么?我在带你踏入仙道,替你斩去凡俗羁绊,你应该感谢我。” 这时候的李连山无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将那个镯子带回家,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将其带回来的话,或许现在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他的一个渔网打下去,捡起了一个淡蓝色的手镯,如今却害了全村的人。 他想挣扎,想反抗,却根本做不到,身体不受控制的走向这些自己往日里最熟悉的人,此刻他们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没有神采,呆滞混沌,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而自己则提起了那把杀鱼的刀,这是一把他曾经在很多时候引以为傲的刀。 因为真的好用!杀鱼如此,杀人亦是如此。 李连山疯狂的嘶吼着,叫骂着,却根本阻止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拿着杀鱼的刀,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不知过去了多久,整个村子上下一百多口人,尽数伏倒在事先被挖好的大坑里。 鲜血沿着坑壁流淌进了其中,积了整整三尺多高,黏稠的血池中,那枚淡蓝色镯子被他丢进其中,随后,他就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 猩红着双眼的李连山跌跌撞撞爬到了血池边缘,抱着自己的妻儿无声痛苦,眼角流下了两行血泪,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了。 “你恨我吗?” 他抬起腥红的眸子,看着悬浮在血池上方的血影,一个凡人身上,居然涌现出了可怕的仇恨气息,怨毒、愤恨!! 血影却是大笑出声,“对,就是这样!好极了!!” “至亲之灵,仇恨为引,方寸乾坤镯,开!!” 血影一声大喝,李连山就只记得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两根手指,点在自己眉心上,记忆从那里开始,便消失无踪,事实上,从那以后,李连山就已经死了,他的意识完全被仇恨所填充,被那条远古神魂视作方寸乾坤镯的认主工具之一。 曹安睁开双眼,此地再无须任何留恋,念头一动,意识回归本体之内。 面前的方寸乾坤镯已然成为了无主之物,恢复到了原先的手镯大小,只是曹安也无法开启认主,以这方世界现有的灵气浓度,正常手段是根本达不到认主要求的,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血祭之事发生的缘故。 即便如此,也只是激活了一部分此物的功能,而非全部。 “公子,有什么发现吗?” “大概知道了这个李连山的一点信息,不过并不全面,他也不过就是个受害者,其背后的人,却是一点信息也没有,只知道应该来自于一个很古老的时代,一个仙道盛行的时代,又是一个从地底下爬出来的老怪物。”曹安感慨了两句。 常青不太听得懂,确切的说,是对曹安所言的古老没有什么概念。 “走吧,这里没有停留的价值了,这玩意也收起来吧,我们暂时拿它没办法。”曹安袖口一翻将这方寸乾坤镯收入黄皮葫芦内。 这是另一个时代之下的产物,对那个时代来说,可能到处都是天地灵气,催动它不费吹灰之力,但对于眼下这个时代来说,太过困难,曹安也找不到所谓的灵物和灵晶,甚至有些怀疑这句话的真假,毕竟这不是李连山告诉自己的,而是李连山背后的那道血影。 李连山的自主意识,在方寸乾坤镯开启的那一刻就已经消失了。 “原来我们已经入城了!” 走出院子,几人站在街道上,看着周围的车水马龙,一时间只觉得有些怪诞,上一刻还在河面上惊涛骇浪中求存,下一秒却已经来到这神都之内,而且与之前所在的那一段护城河相距甚远,生生从神都的南面来到了北面。 曹安猛地停下脚步,“等一下,我们是到了神都是吧?” 常青点点头,“是啊,公子,你看,那八面燕云碑还在呢。” “我们到了神都是不是得吃住?” “公子的意思是?” “收拾一下,以后就是我们的了,走什么走,他人都没了,这地方我们暂住几天理当没有什么问题的。” 李兜儿眼前一亮,“那我去打扫卫生,总算有一件我能做的事情了。” 常青微微一笑,“那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至少买点菜回来,解决掉我们的吃饭问题。” 那老鬼生前毕竟也是一个体面人,院子不小,打理归置得也干净爽利,小院布置雅致,远比什么客栈酒楼之类来得要舒适多了,李兜儿在忙着,一些明显带着李连山‘标签’的物件被他收了起来。 曹安走到一边的躺椅上,轻轻的躺了上去,头顶是一片树荫,老树不高,正好乘凉,莫名的有一张轻松之感涌上心头,看看周围的景致,又看看忙碌开来的两人,曹安感觉好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了。 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一下子舒适起来了。 是对于这个世界,一下子多了些舒适的感觉,曹安并不排斥它,因为他知道这是一种名为归属感的东西在心底滋生了,他走不了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走不了,或许将来有一天能走到那武道的尽头还有可能。 这个过程与其艰难的忙碌着,倒不如从心底里接受它、认可它。 但这不是说曹安自己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一个纯粹的武夫是很难欺骗自己内心的,那种自由和舒适,是需要一个过程来转化的,现在,一直到这一刻,他才有种真正认可的感觉。 ‘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常青,你买菜回来后,我来做饭吧,好久没有真正的出手过了,今天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应该还不至于生疏。”曹安一边从黄皮葫芦中取出一本风物志,一边对那头忙碌的常青说道。 情绪是可以感染到周围之人的,正如此刻,常青和李兜儿也随着曹安的情绪变化,莫名感到了一种不自觉的喜悦在心头萦绕。 “那今晚我和兜儿可有看口福了!哈哈” ------------ 第二百零八章 李兜儿的困扰 傍晚,沉重的大鼎里,咕嘟咕嘟的煮着一只羊。 下面是烧得正旺的柴火,老东西是个会过日子的,院子里的一切都布置得颇具古意,要知道,现在几乎都很少有人使用鼎这种器具来做菜了。 李兜儿一脸期待,盘坐在大鼎边上,手里还捏着两根劈好的木柴,小脸被熏得通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炼武道的缘故,他跟着曹安风餐露宿,横穿山野,这小脸却是依旧粉雕玉琢一般,甚至要比以前在村子里见到的时候好得多。 肉香满院,修行境界低一些的,甚至都能被这香味直接引动自身气血,变得更加活跃,毕竟这里头炖的可是一头羊妖,自从上一次在紫云架中尝过那火锅的滋味后,常青就对羊肉有了一种别样的喜爱。 出门买菜的时候,将他自己累积的一部分用不上的宝物卖了出去,换取了些银钱,特意挑的一头气血最为浑厚的羊妖带了回来。 羊肉的鲜香、充沛的气血,勾动着食客的味蕾,曹安一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形,抬手在院子周边布下了一道结界,这是三人难得的休闲时光,并不想为其他人所叨扰。 “等不及了吧?” 李兜儿讪讪一笑,早已经咽了不知多少次唾沫了,听得曹安这么问,忙不迭的点头,跟小鸡叨食一般,曹安一骨碌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风物志放到桌上,卷起袖子大步走了上来,伸手在大鼎之上招了招。 “可以了,开始吃吧。”说着直接动手,将大鼎中的炖熟了的羊提了出来,常青抬着早早就备下的大盆跑来,小院里,摆了两张桌子,虽是三个人吃饭,但仪式感却是打满了,一个桌上摆着大盆,里面是曹安薅下来的羊肉,一个桌上摆满了大碟小碟的佐料。 一人一个大碗,直接坐在边上吃了起来。 “也不知道那位沈重公子和凤阳公主回来了没。”常青一边吃着,一边想到了沈重,倒不是为了奉承曹安,而是他本来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眼下一众都聚在这里吃着美食,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位一样被曹安认可为自己人的沈重。 “以沈重现在的实力,寻常武夫根本奈何不了他,便是出动了天人境,那尊傀儡也足以应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无需过多的干涉,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能帮的我已经尽力去帮了,剩下的就要看沈重自己了。” 曹安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语气平和的说道。 对于曹安这样的态度,常青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生出了一丝敬畏和恐惧,不单纯是因为曹安的话和态度,而是在这个特定的环境之下,由一个人的心态、言语、气势综合形成的一种感受。 他并不觉得自己与曹安的关系能与那个陪着他从最弱小时候走出来的沈重相比,一种绝对无法以个体情感和羁绊所更改的决绝和无情,就像是……就像是当日在面对天地之劫的时候,天地之劫就在那,不会减弱分毫,也不会增加分毫。 你所能做的,所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想什么呢?快吃啊,不然一会都被小兜儿吃光了。” 常青回过神来,“好嘞。” 甩掉了脑海中那些想法,他用眼角余光再看曹安,却发现之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曹安还是那个曹安,那个面对再大的问题都能沉稳的应对,寻找到破解之法的曹安,像是没有什么脾气,能够让你给予完全信任的曹安。 啪! 一声轻响,打断了常青,是李兜儿已经吃好了,放下了碗筷的声音。 “大哥哥,我有个问题。” “你说!”曹安慢条斯理的吃着,这只是动作上给人的错觉,其实他吃起来并不慢。 “秘密王国里的他们真的存在吗?”李兜儿好奇的托着腮帮子,尽管这一路而来,他都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曹安还是从他的话中听出来了,这个听话的孩子终归还是想家了,对他而言,家就是那个村子,只是村子已经没了,死去的人不便再提,秘密王国就成了最好的切入点。 “想家了?” 然而,李兜儿的回答却是超出了曹安的想象。 “不是,我在想一个问题,但我没有答案,就是,我在秘密王国之中,有很多的朋友,有很多的老师,也有很多的子民,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真实,有血有肉,就跟,就跟我在这里遇到的大哥哥和常叔一样。” 曹安隐约感觉这个问题可能已经超出了李兜儿这个年龄段应该问的问题,但是又极其重要,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平静的看着李兜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到底哪边是真实的?还是说两边都是真实的?很小的时候,我就问过村长这个问题,他脸色很难看,很严肃的告诫我说这边才是真实的,那边就像是一个梦,还告诫我必须在入梦的时候,在怀里带上他给我的提醒装置,时间到了必须出来。” “可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他又没去过秘密王国,整个秘密王国只有我能进去,就像是整个秘密王国里,只有我能出来一样,对我来说,哪边是真,哪边是假呢?好像都一样。” 常青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皱着眉头。 “你在你口中的秘密王国里也能长大吗?”两人这一路上交流不少,李兜儿所谓的秘密王国,常青也了解。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根本的标志,你在哪边长大,自然就是哪边为真实。 “一样的,我从秘密王国回来,身体就恢复到进入秘密王国之前的样子,我在秘密王国醒来,身体就会恢复到刚出去时候的样子,两边的世界,我的身体和年纪都差不多,最近我好像隐隐感受到那个世界在呼唤我,应该是快过去一天的时间了。” 李兜儿的话,让曹安脸色微微一变。 村长之前可没有说起过李兜儿还有这个问题…… ------------ 第二百零九章 真实与虚幻之间 按照李兜儿的说法,这两个世界对他来说可没什么太大的区别,自己等人能清晰的辨别出真实与虚幻的世界,那是因为真实,或者说现实世界是一切的根基,在这里成长,在这里构建出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在这里拥有独立思考、自主意识,而虚幻便是由此而延伸出去,它是建立在现实世界存在的基础上,没了现实世界的一切依凭,虚幻世界也就无从存在,但现实世界没有了虚幻世界,依然存在。 可李兜儿的状态不一样,跟曹安等人的完全不同,他与那个世界联系太深了,而且在这样一个世界中,曹安还真的就无法肯定的给出一个答案说哪边真实。 大世界、小世界,在这个武道辉煌的世界里,必然是存在的,对李兜儿来说,哪边才是真实的?当初村子里的人究竟干了什么? 看着李兜儿的眼睛,“我可能给不了你答案,但我这里有一个故事,或许与你的事情有些类似,当然,故事毕竟是故事,你若能从中寻找到答案最好,若是不能,我可以陪你走一遭你的秘密王国。” 李兜儿已经被村长交到了自己手上,约定多少年就是多少年,曹安不可能真就放手不管了,或许当初那家伙就是看到了曹安身上的这种品质,才想着将李兜儿交给他,而不是交给他所在的真武教派。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此之谓物化。”故事不长,寥寥几十个字,原本曹安打算的是直接讲述,但后面一想,译文之后的故事,不论是意境还是其他都与原文差了很多。 李兜儿向来聪慧,两手托着腮帮,“他也跟我一样有这种困惑吗?可他最终还是回到了真实,我却是到了现在还不知道真实在哪。” 曹安下意识的接了一句:“我思,故我在!” 常青闻言,脸色大变,他隐隐感觉到一种很强烈的契机就在面前,可就是不得其门而入,无法踏入其中,只差了一层窗户纸,但曹安却没有讲,他可以预感到,一旦自己踏入其中,之后的修行之路,将再无阻碍,至少大的方向上是确定了的。 李兜儿并没有与他一样的感受,因为李兜儿并没有经历过一个懵懂的意识蜕变的过程,没有经历过本来只是一棵大树,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意识,能思考、能自主决断,但你却做不了什么,你发现周围的其他同类都跟你不一样。 但却没有人给你指引,告诉你你为何与它们不一样,你会怀疑自己的存在,怀疑这是不是真的,特殊的境遇,让常青对曹安的那句话反应极大。 “兜儿没有明白,大哥哥能解释得详细一点吗?” 曹安沉吟了片刻,将解释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故事里的庄周,无论它变成蝴蝶之后,多么的惬意自在,真实自由,栩栩如生,有一点,就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蝴蝶的身份,没有思考过自己成为蝴蝶的真实性。” “但他在现实世界里,会想究竟是庄周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庄周,这就是问题的根源所在,我思,故我在!!” 李兜儿眼前一亮,眸子里闪过一道光,“我明白了,大哥哥,我知道了。” “这里才是真实的世界,村长没有骗我,在秘密王国里,再如何正常的生活,我都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理所应当的,从来不会怀疑自己身份的真实性,在那里,我没有思,所以,我并不存在。” 曹安看着李兜儿身上变得更加厚重的古怪气息,没有再说什么,总觉得那个所谓的秘密王国没有这么简单。 常青怔怔的望着火堆,曹安的解释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不相信一个能说出这句话的人,对这个的解释会是如此的浅显,完全的虎头蛇尾,堪堪能用来解答李兜儿的问题,但很显然,他看出来曹安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多说什么。 也就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 曹安站起身来,“兜儿,想明白了也别忘了刷锅洗碗。” “常青,你想知道的,在合适的时机下,我们再论过,因为目前的我还没有想好怎么与你交流这个问题。”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常青的神态变化,强大的精神异力之下,哪怕是细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尽入心中,如何能不知呢。 只是曹安确实没有想好怎么交流这个问题。 “多谢公子。”常青有些意外,但心中的喜悦大于意外,忙不迭的点头,恭恭敬敬的对曹安行了一礼。 …… 神都繁华,远非寻常州府可比,哪怕入夜,从小院向外亦能看到辉煌灯火,经久不灭。 ------------ 第二百一十章 三分神指 那日作别之后,便只剩由沈重护着凤阳一人回程,眼下箭矢所剩无几,又考量到凤阳身份和修为,回程的速度并不快,这还要得益于凤阳并不是个娇惯蛮横的公主,几近三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若是放到普通人家里,都已是数个孩子的娘亲了。 其本身的学识和眼界,也让她懂得审时度势,有真智慧。 说到底,其实就是这个女人并非花瓶,除了本身的尊贵身份之外,更有远超常人的能力,奈何武道一途上一直稀烂,天赋是主要原因,次要的原因是其主观上并不愿意花苦工去修行。 “来时怎不觉得这路如此之长,我们还需多久才能回到神都?”逃亡时候心中没来得及想着事,跟曹安短暂的相遇休整之后,重新踏上归程,危机感锐减的凤阳,心间那根紧绷的弦也随之松下。 一切苦顿便自行寻上门来,只觉得浑身酸痛,一双脚如灌了铅了一般,迈开步子都有些困难,咬牙强忍着这些,勉强撑到休息点,直接瘫坐在地上,再也不愿意动弹。 “现在就是刀架在本宫脖子上,本宫也不走了,沈统领,暂做休整吧。” 沈重点点头,没做声,两人同行,没敢生火,所以保证休息点的干燥很重要,他搬了几块石头过来,将休息点又垒高了些。 凤阳可以休息,他却不能,吸收了血河水中的磅礴生机,让他之前修行龙象般若功的一些暗伤也尽数修复,状态更甚往昔,倒是并不觉得累。 还没忙完,那边的凤阳就已经睡着了,鼻息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盘膝坐定,将自身感知倾注到周围,六丈范围已经是极限,无法再往前多进一寸,沈重修行的只是龙象般若功,眼耳鼻舌身意六识没有独特的加强和出彩之处,不像曹安,只是比同境界武夫还是要强一些的。 丝毫没敢懈怠一分,不知是因为进入深夜的缘故还是其他,这前半夜竟是再未曾遇见过一个敌人,哪怕是人也没有,好像不只是人,就是野兽也没有,后知后觉的沈重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悚然大骇。 “殿下,殿下!快醒醒。” 凤阳睡得并不深,听到沈重的轻呼,几乎一瞬间就睁开了双眼,涉及生死,再累她也不敢真的睡死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敌人追上来了吗?” “这情况可能比敌人追上来还要糟糕一些。”沈重面色难看,将腰间的配刀握在了手上,他那巨斧已经毁了,这把配刀还是跟曹安等人分别的时候,从地上捡的讲武堂制式佩刀,也是好刀,这些讲武堂精锐的配刀无一不是百炼钢打造的。 听他说的如此严重,凤阳哪敢怠慢,强提精神,脑海里的那点睡意瞬间消失无踪,心跳加速,紧紧跟在沈重身后。 “我怀疑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但这伙人聪明,没有把握吃下我们,并未选择打草惊蛇,估摸是有人离开前去知会其他队伍了,我们可能要被包围了,这也怪我,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异样,竟然还没有发觉这点。” 沈重有些懊恼,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自己却没能及时醒悟。 凤阳摇了摇头,“这不怪你,在没有发现任何情况的前提下,判定安全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 两人小心翼翼的抹黑向前走了不到百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同一时间,沈重只觉得危机的针刺感近乎达到巅峰,神色大变。 一步站到了凤阳公主面前,“小心,是机弩!” 身上的披风被他一把扯下,磅礴的真气灌注其中,信手一搅,这披风,就成了一件百刺难穿的大盾,又兼有衣服的韧性,这些本可以透石穿墙的箭矢在被卸去力道之后,直接落入了沈重的箭囊之中。 凤阳的目光落在那箭矢上,上面的标记她太清楚了。 “这些杂碎,他们居然搬来了箭塔上的重弩。” 不用凤阳说,沈重也感受出来了,这种用来防御兽潮的箭塔重弩,他可太熟悉了,自己之前就是一个箭奴,不同于千叶镇那种粗制滥造的重弩,这神都中用以防御兽潮的重弩可比军营之中的重弩力道还要强横。 可轻易撕裂武者护身罡气,箭头用精钢打造,这才第一轮射击,自身真气就消耗了那么多,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撑不了多久,到时候,都不用别人出手,自己就没有了反抗之力。 使用箭塔重弩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隐蔽性极高,轻易不会被皇帝发现,神都都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过兽潮了,距离下一次兽潮还要将近百年的时间,人都是这样,不需要的情况下,就很少会想起它。 这些重弩不列入军备,只需要得到城卫军的同意就能使用,而城卫军又是一支在神都之中,却实际不受皇帝掌控的军队。 “至少是十二具重弩!” “快用你曹哥给你的傀儡!”凤阳当机立断。 “可我们还不清楚敌人当中到底有哪些高手,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第一轮箭矢射出之后,黑夜下的林中再次陷入了寂静,一点声响都没有,从箭矢的力度来看,这些家伙至少在五百步开外,远远超出了沈重的感知范围。 “命都快没了,留着底牌做什么?你难不成真要等到自身真气损耗殆尽了才动用这尊傀儡?那还有什么用,你指望一个呆滞的傀儡带着脱离战场回到神都吗?”凤阳厉声叱喝道,两人就一张底牌,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隐藏的必要。 眼下最正确的方式就是以最强力的手段,破开箭塔重弩的限制,先一步将这个危机化解掉,其他的才有机会和可能。 “雄霸!” 与此同时,第二轮箭矢来了,裹挟着风雷之声,呈收拢的扇形,尽数朝着两人所在位置汇聚,这种情况,分明是对方经过第一轮的射击,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大致位置,虽然是扇形,可汇聚点的范围还是很大的。 速度又快,根本没有避开的可能。 前方紫雾消散,一道比沈重更为魁梧的身形出现在前方。 沈重正欲故技重施,只听得前方一声断喝传来。 “三分归元气!!” 轰!! 箭矢在空中尽数炸断,失去了力量之后,残破的箭矢散落四方。 “小子,将你身上的箭矢给我,看好了!” 雄霸将披风一抖,内中裹挟的箭矢随手震出,那呼啸的破空之声居然比从重弩之中射出还要恐怖,瞬间没入了黑暗之中,惨叫声随即在前方响起,雄霸的身形紧随其后,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犹如猛虎下山。 “带着那女人跟上来。” 凤阳一时间还有些转不过弯来,“这还是傀儡吗?他怎么……” “曹哥乃是奇人,为当朝天下奇迷之一,这奇人身边,自有奇物,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我也想不通,以前见识过,但与今日之景不太类似。”沈重也搞不清楚,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曹安身边的事物了。 记忆中的那些,很显然已经有些‘过时’了。 “十万火急!!” 漫天指影落入黑暗之中,伴随着惨叫声起,雄霸双手负背,自信其中已然断无活物,龙骧虎步朝前而去。 信手扔出一道火光,点燃了这来自神都箭塔的重弩,在火光中,几人看到了遍地的尸身,有的是直接被箭矢贯穿了身子,倒载进土里,有的则是被雄霸的三分神指直接戳碎了要害,惨死当场,这场面,凤阳当即忍不住弯腰吐了出来。 便是见惯了杀伐的沈重也脸色一白。 “呵,这点景象就承受不住了?你可知你那曹哥对你的期待可比本帮主还要高不知多少,实力可以慢慢修炼,心性孱弱,再高的修为也无用。” 如此之强的自主意识和智慧,让沈重不敢将其当做寻常傀儡,躬身行礼,俨然一副面对武林前辈的做派,“您这是……” “奉公子之命,暂时保你们安全,送你们回神都,在这傀儡身的力量耗尽之前,本帮主会一直护着你们,那边还有些小杂鱼,需要本帮主出手吗?”雄霸面对着沈重,朗声说道,语气做派之间,丝毫没将那些没了重弩的江湖好手放在眼中。 “不劳……” “自然是要的,还请帮主出手解决掉这些杂碎。”沈重的话还没有说完,凤阳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直起身子开口道。 雄霸将目光看向沈重,现在这尊傀儡的主人是沈重,而非凤阳。 “那就依殿下所言。” 残影破空而去,一时间整个密林之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凤阳看着那残影远去的方向,“本宫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我那大哥的影子,王者气势,只可惜,我大哥若能有这一半霸气,也不会在朝中处处掣肘,受制于人了,本宫真的是对你那曹哥越来越好奇了。” “沈重,曹安有心仪的女人吗?” “啊?” “没听明白吗?” “听明白了,只是一时间有些意外,属下与曹哥分别日久,对他的近况所知的可能还没有殿下你多,不过在我们分别之前,他是没有什么所谓的心仪对象的,当年在千叶镇确有一女子与他青梅竹马,不过后来两人似乎因为一些事情不欢而散了,后面连着发生了兽潮,我们就出了千叶镇,按照曹哥的游历路线,当是与那女子再无联系了。” “这样啊,她好看吗?” “好看的吧。”其实沈重对李毓秀的印象也有些模糊了,只知道这么个人,但人名出现的同时,却无法将一张脸清晰的呈现在脑海里。 “乡下姑娘,料来没多少见识,以曹安现在的见识和眼界有些不够看了,不过人之情感最是难以捉摸……”凤阳低头嘟囔着,沈重不自觉的让开了两步,没有细听。 ------------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过河!! “是神都的城卫军!” 凤阳脸色铁青,“猜到了,能动用箭塔重弩,还能悄无声息的排兵布阵,行进之间井然有序,绝对不可能是江湖武夫们的作风,只有训练有序的军中卒子才能做到,征西将军严摧戈,没想到连你也倒向了另一边。” 一个靖安侯、一个征西将军,皇朝之内的斗争似乎已经达到了白热化,担心皇帝安危的凤阳是一刻也不愿意停留了,只想现在就回到神都之中,她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启动镇国神器的意志问询。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神都之内虽然暗里惊涛骇浪,明面上却还是风平浪静的,第二种可能就是皇帝已经被控制了,连调用镇国神器的机会都没有,想来第二种的可能性不大,但架不住越想越担心。 若情况真的糜烂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双方彻底撕破面皮,凤阳感觉哪怕有镇国神器,自家大哥的赢面还是要更低很多,帝王家无情,她都已经能够想到自己大哥的下场了,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曹安,这个屡屡创造出奇迹的人。 ‘若能将其拉拢过来,作为一手底牌,大哥的赢面当能再增几分。’她也只是想一想,曹安第一次见到自己就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是绝对不可能主动身入漩涡之中的,特别是这种涉及大宝之位争夺的纷争。 ‘寻常之法不行,那就行特殊之法,想来也不亏……’ “殿下,你没事吧?” “没事,走吧。” 这一路上,再无高手,偶尔几只杂鱼根本都轮不上沈重出手,雄霸抬手即灭,甚至极为热情的带着两人御空而行,在临过护城河之时,更是强压着护城河中的大阵,带着两人强势渡河,惹得整个神都城都知晓了。 “何人胆敢无视皇朝禁令?速速停下,原路返回,此乃神都护城河,禁止动用先天力量。”三人这才踏足水面,一道恢宏的声音就从燕云碑中共振而出,在整个河面上激起了一层层涟漪。 雄霸却是浑然不顾,到了这时候,雄霸甚至连沈重的话也不听了,只有凤阳眯着眼看了一眼雄霸,没有说什么。 只见他爽朗一笑,“什么狗屁的皇朝禁令,与本帮主何干,本帮主行事,向来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给我镇!!” 一声断喝,滔天气焰从雄霸身上腾起,霸道的气势直接压下阵法反制之力,以自身真气为引,拖着沈重两人平稳的行走在护城河上,源源不断的阵法禁制之力传来,均被雄霸以一己之力镇压。 虽说这护城河上只要不御空,单纯的行走于河面之上,所受到的反制之力不会太大,但那也是一个皇朝权力中心的大阵,一般天人境根本做不到,何况还要带着两个人,做得这般的气定神闲。 “速速通知城卫军,有人闯阵!!” 城楼之上掠下数道身影,手持刀柄利器直冲三人而来,偌大的河面上,一时间,出现了二十多道踏浪而行的悍卒,皆是清一色的讲武堂装束,脚下穿着一双特制的鞋,地面隐隐透着微光,内中含有小型阵法,这是直接借助了大阵之中的反制之力托起身体。 不像雄霸,完全就是以自身蛮力霸道的压下这反制之力。 讲武堂众踏浪而来,速度奇快,在河面上滑出一道道白色的水浪,很快便将犹自还在闲庭信步般的三人围在了其中,没有任何的废话,抬手就是致命的攻击,人影穿梭在河面上,刀光交错纵横,不仅借助了大阵的反制之力托身,更是借助了大阵给自身提供更强大的力量。 刀网钩织出死亡的符号。 “小心,这是阵奴的落泉阵,他们借助力量,身剑合一,每一个阵奴都如同一柄锋利的刀,交织成死亡的阵舞,他们不是讲武堂众,是阵奴,每一个都拥有五景武罡境界,借助大阵之力,在这护城河中,连天人境都可斩杀。” 看出了其中缘由的凤阳担心的提醒道,眼下,已经再无回头路,阵奴一旦出动,还是自己等人有错在先,根本就没有回转的余地,这些阵奴不可能给他们解释的机会,他们这一辈子只活这神都的护城大阵。 大阵就是他们的信仰,维护大阵信仰是他们的本职和本能! “来得好!!” 雄霸脸上露出喜色,两手向前一伸,做了个平伸握拳的姿势,却是丝毫不在意什么落泉阵,刀光交织而成的大网迎面绞来,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快速移动,不,确切的说是高速移动,身剑合一,但又有着自己固定的轨迹。 纵横交错之间,在中心编织出的刀阵当真是一线生机都不留,雄霸单拳一挥。 “天霜拳!!” 白茫茫的气浪从他拳上打出,前方数丈河面瞬间凝结成了坚冰,所谓的刀网在这一刻像是个笑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些还在移动的阵奴直接被冻住,但身体却还保留着部分惯性,沈重两人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一坨坨被冰块封在中心的人,从河中的冰面上滚落,掉进了护城河中,死生不知。 “仅此而已吗?这可不够看啊。” 他好像并不着急,依旧保持着正常的速度前行,在行进了盏茶时间后,眼看着对岸已经越来越近,这时候,一条黑色的人影从水面上走来。 河面上的风不小,那道黑影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材质很柔软,在风中显出了其身形,看起来是一个精壮的男人,不过他的头抵着,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雄霸的脸上少有的变得慎重了起来,这个看起来阴柔的男人,给了他一种威胁感。 “这位朋友,是仗着修炼了几分本事,想要称量称量皇朝的力量吗?” “你要是这么以为也可以,这一路而来,见多了的都是些杂鱼,少有像你这样看起来能耐打一些的家伙,就是不知道你真实的本事,是不是跟你唬人的本事一样强。”雄霸皮笑肉不笑的掸了掸身上的袍子。 “别动手,墨老,是我!” 那边的男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向这边,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身为微微前倾。 “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这位雄帮主是护送我回来了,城内一些人不太安分,眼下这个节骨眼,闹得越大,我反而是越安全的,没成想,却是惊动了墨老。” 他抬起头的时候,雄霸也看清楚了,这是一张很俊美的脸,除了衣袍下露出的银发还有些老人的样子外,就他的脸来说,说他自己是二十来岁都有大把的人相信,脸上不见老态,更不见任何岁月的痕迹。 踏踏踏!! 神都城门口,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这些脚步声中还夹杂着马蹄声,地面的轻微震颤,导致这靠近岸边的护城河河面都泛起了涟漪,熟悉这一切的沈重立马想到了大军出动,至少是百人左右的军队。 不是城卫军,城卫军大多都是些草包兵,中看不中用,有能耐的,皇朝已经太久没有战事了,城卫军现在大多成了一些城内权贵们荫及同宗和买卖人情的市场,看着可以,威风,但实际并没有多杀战力。 真正守城的并不是城卫军,而是每一座城门之后的苦营军卒,他们平日里不会出动,不是在练兵就是在练兵的路上,一旦真的爆发危机,这些苦营军卒便能第一时间到达城楼,直接接管所有防务。 “雄帮主,还请再助我一臂之力!” 雄霸看了一眼凤阳,当即明白她的意思,右手一抬,一道真气直接隔空渡入她体内。 “吾乃长公主凤阳,谁敢造次!” 这句话依靠雄霸度过来的真气,直接向外扩散而去,声音炸开,大半个城门内外的人都听到了,正在赶来的领军统领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脸色一时间变得极为难看,只是这一下,便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此失去! 原本还站在护城河边观望的百姓此刻皆是齐齐脸色一变,转头就跑,一时间,这护城河边上,除了几支军卒,便再无其他人,皇家的事情,谁还敢再看,嫌命长了不是。 被称作墨老的人不在阻拦着雄霸一行,几人终于安稳度过了护城河,踩在地面上。 直到此刻,这位皇朝的长公主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是依旧不为所动,站在原地,站在雄霸和沈重身边,连那位她所熟识的墨老其实她也不太信任,这一路而来,她已经不知道整个朝廷之中,自己能信任谁了。 气氛在此僵持着,直到另外两队人马的到来,其中一支正是长公主亲卫,清一色的红色甲胄,高头大马,而另一队则是皇帝的羽翎军,黑甲白羽,两支队伍一共四百军卒,沉默着行至凤阳两侧站定。 血煞之气冲天,修为境界低一些的,面对这阵仗,怕是连走到近前的勇气都没有。 雄霸笑着转过身,看向那个一身黑袍的墨老。 “我想我们之间或许还是有机会一较高下的!” 墨老脸色无波,只是淡漠的看了雄霸一眼,雄霸的特殊他早就感知出来了,“此地并不是一个合适交手的地方!” “那么你来挑,毕竟你才是这里的主人,客随主便。” “也好。”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神都远郊,墨仇查探了一番周围的情形,随手布下一个结界。 “你只是不想将事情牵扯到你主人身上,那还打吗?” 雄霸笑笑,“你误会了,本帮主只是想把最后的力量宣泄出去,自然是要打的,至于隐藏身份,不过只是顺势而为的事情,并不指望能有多少效果,应该是有人早就见过我了,对于有心之人来说,他们想查的话,还是可以查到的。” “曹安要到神都了吗?”墨仇皱了皱眉,还是有些不理解, “其实不是要到了,而是已经到了,公子早就在城内了,你们居然不知道?”雄霸嘴角带着一丝讥笑,这里是神都啊,皇朝的权利中心,像曹安这样的重点关注对象,他们这些守阵的,居然连人进城了都不知道。 “这不可能!整个皇朝大阵都在正常运转,不可能有人避过大阵感应直接进入城内,哪怕是阳神入境都不可能。” 所谓的阳神入境便是单纯的只以阳神踏入神都。 雄霸双手一摊,“但本帮主并未骗你。” “改日再战,老夫得先回去查探一下虚实再说。”墨仇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他现在可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战斗上浪费时间,曹安能避开大阵感应进入神都城,这个信息太重要了。 雄霸可不会放他离开,“打完再走也不迟,反正公子早就进城了,你要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三分天下!!” 不等墨仇说话,雄霸率先出手,直逼面门侵袭而去,迫使墨仇不得不出手回击,只此一招便已经打出了真火,墨仇是真的感觉憋屈,你一个傀儡,可以肆无忌惮,死就死了,可我是真身,谁跟你以命搏命? 太特么欺负人了。 雄霸可不考虑这些,他要考虑的就是快速将自身剩余能量耗尽,他确实想重见天日,但并不太情愿跟在沈重身边,这是私心之一,随着曹安修为的提升,他现在制作的一些六级傀儡,几乎都有完全意识,这是无法避免的,而完全意识就意味着这些傀儡除了傀儡身,已经跟一个正常人差不多了。 他们会有自己的喜恶和主张。还有一点就是进城之后,自己就不太适合继续跟在沈重身边了,除非沈重先从凤阳身边离开,是个人都看得出来,皇城之中暗流激荡,曹安的傀儡一下子出现在凤阳身边,太容易引人误会了。 他的自身实力,并不足以达到这样的效果,但他的那一手偃师术却会,一个曹安就相当于一个活动的大型宗门。 雄霸肆无忌惮的挥斥着自己的能量,结界直接被两人的战斗余波崩碎。 分金断玉、十万火急、三分天下! 天霜拳、风神腿、排云掌!! “接本帮主最后一招,三分归元气!!” 随着碧蓝色的攻击从手中射出之后,雄霸周身金色裂纹暴涨,在一阵金光之中,身体尽碎,散落一地,两人的打斗其实很快,连一刻钟都没有维持住,但其中的战斗余波还是被城内的不少有心之人所感知到了。 墨仇脸色铁青,一口鲜血涌上来,压制不住吐了出去,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强!不仅强大,还拥有很多完整的从未被记录在册的强大功法,这些功法,随便一门放在一个宗门之中,都能成为绝学的存在,这还只是曹安手中的其中一个傀儡,其他的呢? ‘所有人都低估了曹安,其潜力之巨大,没有真正与他的傀儡交过手的人,是无法知晓的,江湖传闻终归只是传闻。’内外勾连,磅礴的元气涌入体内,压下了体内的伤势,脸色暂时恢复正常的墨仇没有片刻停留,身形一动,直接回了神都。 …… 另一边,小院里的曹安难得的有了几天清闲时光,无意之举却在不经意间合乎动静之宜,没有刻意的修行,但对于水元之力的感悟却是每天都有进步,三人就像是神都的普通民众一样的生活着。 期间,巷子外的远游客栈还差了伙计过来,那李连山连着数天没有去客栈说书了。 常青以李连山走了,院子转给了自家公子为由,将其打发走了,伙计并未怀疑什么,实在是这三人看起来面善,一副人畜无伤的模样很容易令人信服,这年纪稍长一些的,应该是个管家,那坐在躺椅上看书的,是个公子哥模样。 至于那个练拳的孩子,怎么看都像是个书童。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全练还是只挑选其中一部分修炼?’天人境后,曹安原先修行的明玉功就显得力有未逮了,加上所学驳杂,周身真气剑气各行其道,虽然有了魔种的精神异力来调和,但终归还是两种不同的力量在体内各行其道。 这种情况之下,他就需要全新的武学来整合体内资源,修炼新的合适的功法这个问题就摆到了曹安面前,紫云架中,他就曾经考虑过,天人境的功法不少,但都不太适合自己,神都安定下来的这几日,他并非一直都在看书打发时间。 还是花了些时间用来沉淀,思考接下来的武道之路。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就被摆了上来,这不是最适合天人境的功法。 六景天人境,是武夫由内天地境界转向外天地境界的过渡阶段,在这个境界之中,一般的天人境武夫都会选择两门功法,一主一副,主功法侧重神魂,副功法养身,一面凝练神魂、一面以养身功实现肉身反哺神魂,将其壮大,从而实现阴神出窍,踏足七景阴神境。 踏足阴神境后,周身的力量将不再是真气,会实现一次力量的蜕变,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将持续到阳神境,才能完全蜕变完成,全新的力量名为神力,但曹安更愿意称其为法力。 仙道与武道,最终的交汇点应该就在这里,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估计也会在这里被弥补掉。 大悲赋不是最合适的天人功法,但却是最合适曹安的天人功法。 他需要沉淀,他也拥有足够的时间去沉淀,不急! ‘要想完全的整个体内功法,就需要破除掉功法的限制,每一门功法都有特定的行气路线,功法之间的隔阂便来源于此,天旋地转大移穴法,天绝地灭大乾坤手,先修这两门功法。’ 天旋地转大移穴法:贯通周身气脉窍穴,真气内力无处不达,无处不至,真气生生不息,遁经走穴,无视一切点穴、截脉、擒拿、禁制手法,习成之后可习练一切内功,可施展一切外功。 天绝地灭大乾坤手:天下武学变化尽纳于双掌之间,双手如金刚永固,信手有两龙四象之力。 ‘两龙四象应该只是粗略估计,按照此方世界的富饶程度,当是远远不止两龙四象。’ 移穴法是静功,乾坤手是动功。 两者正好将曹安的白天和夜晚两个时间段占了出去,白天修炼乾坤手,夜晚修炼移穴法,天下武学变化尽纳于双掌之间只是夸张的说法,并非真的就能如此,但这掌法却是无愧乾坤二字,精妙绝伦,凌厉霸道。 这一门绝学之中,又有搜魂手和紫阳手两门绝技,一下子日子就变得充实了起来,在修炼之余多看书,什么书都看,杂学、主流、风物志、奇闻轶事,通过书籍,也让曹安见识到了一些自己在游历过程中没有见识过的东西。 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加清晰了起来,它像是在自己的脑海中,逐渐真实过来,逐渐的活了起来。 这天,曹安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看着不远处在打理花草的常青。 “常青,你说我应该做点什么?” “啊?公子你要做什么?”他甚至一时间以为曹安在开玩笑,直到看到曹安眼中流露出的那种真切和纯粹,他才确定,曹安并没有乱说,是真真切切想要找一份事情做。 “公子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没有,就是没有才问问你,我们应该会在神都待一段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所以我想着是不是找点事情做做,像其他人那样,有一份生计。” “可我们手里的钱物,足够我们在神都生活几百年了,而且公子,你要知道一旦你真的被俗事缠身的话,就没有多少时间修行了。”当他决定跟着曹安走的时候开始,他的命运并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曹安绑定到了一起。 曹安对于修行的重视程度和他未来的成就,是常青最关心的事情。 “开个医馆吧,明天在门上挂一牌匾,有缘自来。” “公子,您确定了吗?” 曹安点点头,“最近在修习一门掌法,需要大量的练习,但如果只是单纯的自己一个人修炼,进度怕是有限,也有些枯燥,不若开个医馆,以拍穴推拿之法治病,一举两得,我打算在神都待上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有事情做着也是好的。” 听到曹安的解释,常青脸色一喜,“好的,公子,我现在就去找人制作招牌,明儿就给它挂上,对了,公子,这医馆叫什么名字?” “就叫曹家医馆吧。” 常青应下了,但心情明显没有之前那么好了,曹安是个起名废,一直都是这样……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小人物的心思 牌匾一连挂了七天,也无人登门。 这天,院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沉迷打理花草,无法自拔的常青猛地起身,放下手头的事情第一时间来到了院门口,得知曹安是为了修行才开医馆之后,常青对这事可比曹安上心多了,这七天没人登门,他比曹安还急。 反观曹安却一直都是一副老神在在、气定神闲的样子。 “老丈您是来看病的吗?”门口站着一个老者,掂着一个小竹篮,铺了三层稻草,里面的东西常青都不用刻意,视线一扫就看清楚了,一小筐的鸡蛋,四十个鸡蛋,整整放在三排,用稻草隔开的。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家就在对面,就是那,以前这里住着一个说书的李先生,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主人,就没来登门拜访,你们挂了那牌子后头,老汉才知道,这院子主人换成了个医师。” “今天才来,还望主人家不要见怪,这是一点心意,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还请主人家能收下。” 常青本以为是来看病,没想到是来送礼的。 院里换人这邻里出入肯定是看到了,之所以现在才来,估计是最近才看到挂了医馆的牌子,对很多普通人来说,管你武道第几景,这些跟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反倒是医馆,对他们更为重要,谁家还没个头疼脑热的。 “常青,请这位老人家进来吧。”常青正犹豫的时候,院内,响起了曹安的声音,他接过老者手中的竹篮,让到一侧,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位就是曹药师吧?”见了曹安,老者却是更拘谨了,两手一边拢着袖子一边还在不自觉的动着,自惭,形秽! “老丈腰不太好?” “老毛病了,一年到头没几天舒服的,倒也习惯了,就是年纪越大,这身子就越往下塌,让曹药师见笑了。”佝偻,似乎在这个时代里,很常见,同时也意味着此人的年纪足够大了,更多的人是连佝偻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收了老丈诊金,不如让我给老丈你看看。” “啊?我没给诊金啊。” 曹安指了指那一篮子鸡蛋,“那可不就是诊金吗?” 老人急忙摆了摆手,“不行的不行的,那不是诊金,而是我们一家的一点心意,怎么能算是诊金呢?” “既然老丈说那不是诊金,那我可不能收了。” 看曹安态度坚决,原本还想说什么的老人,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依着曹安之言走到了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我这已经是老毛病了,药石汤药应该是治不好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曹安打断了,“老丈闭着眼睛九成,我治病不用药石汤药,若是那些需要药石汤药来治的病症,在我这里,还真的没有办法。” 说着,曹安将双手落在老人肩头,一道温润的真气渗了进去,沿着老人经络流转,只是几个呼吸时间,便将整体情况了解清楚,随即曹安出手了,两手化掌,如穿花蝴蝶一般,上下翻飞,落在老人身上。 ‘若将人身上的疾病症结当做敌人,如何出手能够更为快捷高效的达成目的?’在曹安眼中,面前已再无什么老人,有的只是老人身上那从四面八方袭击而来的症结,几乎同一时间出手,也该是同一时间到达。 而曹安,需要在击败敌人的同时,精准的掌握好自身力量,治疗症结,却不至于伤人。 医学上有句话名为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依此理,他所谓的推拿拍穴之术,已经能够治疗太多的疾病了,老人的问题也在此列,劳损、增生…… 在这个世界上,估计能像曹安一样对人体周身经络和大穴了解如此之深的人,并不会太多,理论上,曹安的医术也是很高的。 常青只是扫了一眼,便收敛了眼底的震撼之色,拎着竹篮回到厨房放下,继续回到自己的花圃前,打理这些花花草草,这是他在这里的唯一一项爱好,除了正常修行之外,他多数的时间都花在这上面。 约莫盏茶功夫之后,曹安收功而立,原本在曹安的掌拍之下还能撑住身子的老汉,此刻没了这支撑,身子一歪,倒了下来,被曹安接着引入椅背上,此刻的老人脸上多了些血色,面色也眼见的红润了些。 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公子,这是治好了吗?” “没有所谓的治好与治不好,只能说是改善了,至少他以后是可以直起身子的,身上的劳损我只能做到将其舒缓,一定程度上的恢复,并无法完全治愈,这在意料之中,让他休息会吧,我略有所得,先去看看。” “好的,公子。” 曹安这一进去一整日都没有再出来,老汉来的时候是早上,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感受着自己犹如全新一般的身体,千恩万谢的在常青和李兜儿的相送下走出了曹氏医馆,只是没有再见到曹安,老汉的眼底多少有些失落。 李兜儿双手抱胸,他似乎比较喜欢这个姿势,“真好!” “好什么?” “像大哥哥那样的活法真好,江湖之人不是总在传一句话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侠之义气,扶危济困、打抱不平,我原以为只有行走江湖才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大哥哥却让我知道,原来就算是不去行走江湖,也可以做江湖事。”李兜儿一脸的憧憬,眼底有光。 常青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接着问道:“你是因为觉得公子以收下鸡蛋为借口,为那老汉治病,看起来是在做好事,才有这样的感慨,是吗?” “这本来就是好事,那点鸡蛋能值几个钱,就大哥哥的治疗手段,这老爷爷的病,若是要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在其他医馆和药师那里,得花多少钱。”李兜儿剑眉一扬,笃定的说道。 “那你知道这老汉为何来给公子送鸡蛋吗?你信不信,今日若是公子收下了鸡蛋,他隔三差五的还会来送东西?” 常青懂得其实不少,毕竟漫长的年月摆在那里,不管人族的世界里,武道如何的发展,其根本主体,人族并没有改变,这个族群的智慧也没有多少明显的变化,这就导致其实很多人情世故的道理千年前,与千年后,其实并无多少差距。 “因为知道了大哥哥是药师的缘故吧。”这时候的李兜儿明显没有之前那么自信了。 “这又不只是他一家街坊,还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别人不送?只有他送?” “那是,那是因为……” 李兜儿说不上来了,他确实不知道。 常青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是因为这街坊四邻里,只有他家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孙子还每个定性,又不读书,也不习武,手上还没份养活自己的本事。更为直截了当的说,就是这街坊四邻里,只有这老汉一家对公子的所求最迫切。” “他们要干什么?跟着大哥哥学医吗?”李兜儿疑惑着问道。 “大概是这样的,送了礼物不求什么,那就必然是所求更大,他们送的也不贵重,但这确实是他们所能送出最好的,而且能保持长久,还记得当时公子说让治病才会收下东西的时候,那老汉的脸色吗?” “他是不希望公子给他治病的,治疗的效果越好,他自己越是没有胆量再提其他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这老汉是否执着,真要是拉下脸来,隔三差五的过来送礼,公子怕是会有些不喜。”常青看着巷子尽头,叹了口气。 李兜儿呆愣在原地,他是聪明的,常青这么一说他就理解了,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原本好好的事情,为什么要弄成这样呢? ------------ 第二百一十四章 邻里街坊 其实,常青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李兜儿,经过这么些天的观察,自家公子在他们眼中更好相与一些,好相与,在这个世界,可不是什么好词,那意味着能用不少普通的手段,达到一些不普通的目的。 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内院之中,一直坐定沉寂的曹安猛地起身,一掌挥出,在这一收一摄之间,面前一株文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黄下去,翠绿的叶片在一个呼吸之间,变得枯黄,随后在掌风的引动下,片片掉落,显然已经枯死了。 并未停手之下,又是一掌,与之前所不同的是,这一掌之中,带着淡淡的紫色光芒,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掌风和气势,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掌之后,那株文竹所剩的枝干竟然随风化作一片飞灰。 确切的说,那并不是飞灰,若是飞灰定然将落在地面形成灰烬,可曹安这一掌之后,虽能看到那簌簌落下的飞灰,但还未及落到地面,便都已经消失不见,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两种掌法之间的转换,正是大乾坤手中的两门武技:搜魂手与紫阳手。 一者攫取万物生机精元,一者炼化外力消融万物。 适才,他正是以紫阳手的消融万物之力,对老汉体内的增生动手,要将力量完全精准的打击到老汉体内,在不损伤其他组织的情况下,消融增生,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能开刀,自然是最好的,但这样的行为并无太大的意义。 对于曹安这个初学者来说,难度极大,以至于刚刚那老汉体内的增生其实并未完全根除。 “虽然差了些,却也勉强了,还需要更多的机会练习,才能将其真正的练至高深处,劲随意转,神到力到。” 日子依旧平淡,平淡中最是考验一人的心,我们太多的人都能在风浪中保持初心,但能在平淡中耐住性子,依旧保留初心的人不多。风浪之中,初心是标杆、是灯塔,平淡之中,初心很容易被丛生的欲望覆盖。 静极百鬼生。 “隔壁新住进去了一小哥儿,皮相倒是比之前的那个家伙好多了。” 男人吹灭了蜡烛,有些疲惫的摸索着上了床,打了个哈欠。“睡吧,每天都是这些无聊的事情,这街坊四邻里,每天都有屋子 在换着主人,要么是在神都生活不下去了,房屋转手离开的,要么就是换租了,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情,有什么好讲的。” 女人侧过身子,“可我每天能够接触到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些,两个人生活在一起,你要我做哑巴吗?衙门里的事情很多吗?你最近怎么每天都这么累?” 男人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就再没说话,再听已经是鼾声如雷了,女子看着外面点点红光,来自这座城市里的灯光。 “还是个药师呢,姓曹,我看那牌匾都挂了不少天了,前头几天,老宋叔去了一趟,只是半天时间,从那出来以后,腰间老疾都被治好了,现在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的样子,大家私下都说这曹药师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哩。” “你看你,每次都这样,不听我把话说完,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哪怕是什么也不做,你也能在屋里听我絮叨一整夜。在这巷子里,除了你,我又能跟谁说得上话呢?他们都嫌弃我的出身,仿佛跟我多说两句,就会把自己也惹脏了一样。” 女子重重叹息一声,和衣在男人身边睡下,借着月光,怔怔的看着男人的脸颊,伸手从他粗粝的皮肤上轻轻碰过,这男人现在变得让他有些陌生,看着许久,才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次日,女人尚在迷糊之间,只听得自家男人说了一声:“我上衙门去了。” “嗯~”确实夜里睡得晚些,整个人还在迷糊当中,听得房门合上的声音,也就没去注意,继续睡了过去。 没过多久,男人又回来了,径直上床摸索着爬了过来。 “你不是去衙门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扑到女人身上来,夫妻二人间,都多长时间没做这事了,女人心中一荡,亦有些羞意,原道是自己年老色衰,当家的看久了,也就厌弃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大概是真的太累了。 “你,慢着点。” 该是太久没行这事,女子久旱逢甘露,一时间有些忘形,勾魂酥骨声音断断续续的,飘出了屋子。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这一夜,田瑚早早下值回来,女人像是等了许久一样,急忙从蒸笼里取出了饭菜,摆到桌面上,这里有些菜,是女人做了一天的,就放蒸笼里保持着温度,等着田瑚下值能吃。 田瑚皱了皱眉,“怎么又做了这么些菜?” “你这么操劳,担心你累着,这几日,你哪天不是这么吃的,明知故问,快些吃吧,我呆在家里,又无事做,除了打理收拾这个家,能做的不也只有这个。” 田瑚是个衙门里的捕快,神都的捕快,每个月的俸钱要比其他地方的同行高出不少,还有些祖宗余荫,这偌大的院子就是那么来的,平日里在街头巷尾也有油水可捞,日子过得倒也轻松,即便是顿顿如此,对家里来说,也不是什么负担。 只是作为捕快,他还是下意识的,职业性的觉得这两天妻子的变化有些大,最明显的就是态度,不再像之前那般怨妇模样,整日里红光满面的,对自己的态度,也明显不是之前那般,不过总归是好的,心下虽有些疑惑,却也乐见于此。 略作迟疑后,坐了下来,今日真是饿了些,一天到晚都在忙碌,连那红阁都没来得及去过,再见着面前这些食物,更是食欲大震,风卷残云般的饱食一餐。 妇人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说道:“我那日与你说过的隔壁那位药师,你可还记得?” 田瑚皱了皱眉,他有些不耐烦,“那药师又怎的了?” 妇人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耐,“不是怎的了,隔壁家的李阿婆也去他那看过病了,那出来以后连腰板都挺直了,走起路来就跟四十来岁的人一样,我在想,小叔的身子不是一直都不好吗?也许你可以带他去那看看。” “他那都几十年的旧病了,能治好才怪呢,这些年,为了他那双腿,前前后后花了咱多少银钱,能分他一间宅院,每个月给些银钱度日,就已经是我这做哥哥的仁至义尽了,这事儿休要再提了,真要能治好,得花多少钱?要是治不好,白花的钱还不如多买几斤肉。” “我倒是也不愿意提,之前跟你说的时候,就是有点这个念头,但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别啰嗦了,明天再洗吧,到床上去。” 妇人脸色一红,“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那小药师没出手的时候,没人会想到这,但最近他连着治好了七八个人后,那名声自然而然的也就出来了,咱们的这些邻居都会注意到这点,我已经多少听到了些声音,你要是真不带着小叔来看看的话,我怕那些人会嚼舌。” “对夫君你的名声有损。” 妇人说到了这个,田瑚的脸色迟疑了一会,“他那边怎么收费的?” “不贵,说是不管什么病,只要他能治的,便会让你留下,不能治的,会直接回绝,诊金是固定的只收八十文。” “八十文?这倒是真的不贵,我明日提前下值,正好带着田珀来看看,就是斜对门的那家吗?看到牌匾是挂了一些时日的了,就是没来得及了解过。” “对,就是那家,到时候我也一并陪着你去看看吧,我还没见过那位药师治病呢,听说他从不用药石汤药治病,奴家也好奇这不用药石汤药怎么治病的,是用的银针治病呢?还是丹药治病啊。” 女子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便是呜呜咽咽的断断续续说不上来一句完整话。 ------------ 第二百一十五章 田家兄弟情 “请问,曹药师在家吗?” 田瑚刚下值,连身上的衣袍都没来得及换下,腰间还挂着那佩刀,在他的身边,是个坐在铁木结构轮椅上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碧蓝色的书生袍,该是有专门的下人给其打理的,他的外表收拾的一丝不苟。 妇人也是个明艳的女子,就是寻常的朴素衣裙也没能遮住其曼妙身姿,唯一的缺憾就是脸生得并不够艳,只能说中人之姿,加之年纪大了些,已经能看到几点零星的斑,还有略微明显的毛孔,这敲门问话的正是田瑚。 开门的是李兜儿,此时天色已经临近黄昏,家里的三人正好吃过晚饭。 “大哥哥在的,你们也是来看病的吗?” “正是如此,舍弟年少顽劣,跌伤了双腿,自此之后,便留下了这病,要靠着这冰冷的座椅才能稍微活动一些,近日听闻曹药师神医之名,特带着舍弟前来求医问诊。” 李兜儿挠了挠头,勉强算是听懂了,“你们稍等啊,我去问问大哥哥,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理当如此的。” 片刻之后,李兜儿就跑了出来。 “几位随我来吧,大哥哥说可以。” 越过照壁,便见着了坐在院内饮茶的曹安和常青二人,下意识的,曹安的目光落在了那妇人身上,许久才挪开,为了更好的适应这样的生活,本就打算在此间平淡生活一段时间的曹安,几乎将自己身上的力量都收敛了起来。 这也意味着,他对周围事情的感知,其实就跟普通人一样,这几人在大门外的时候,他也没有察觉什么,当他们踏入院子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女人身上的不正常,眉宇之间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这一幕正好被田家兄弟收入眼中,田瑚更是觉得面前这个人不过是徒有虚名,正常之人,谁会盯着别人的媳妇看,做出这种失礼之事,当事人何秀自己,也被盯得有些脸色发烫,但却生不起气来,见着的第一眼就觉得曹安身上有着一股令她莫名生出好感的气质。 田瑚强忍着胸中火气,只是语气多少有些不好,“这位想来就是曹药师了吧?” 曹安收回目光,点点头,指着轮椅上坐着的田珀,“正是在下,病人就是他?” 田瑚点头,“在下田瑚,神都城中一捕快,这位是舍弟田珀,双腿有疾,已经多年无法动弹了。” 他不太相信曹安真的能治好自己的弟弟,他带着田珀去过很多医馆,除了那些真正上了品级的大药师那里,没去过之外,整个神都城内,大大小小的医馆,几乎可以说都去过,那么多地方没治好的旧疾,面前这个小年轻就能治好了? 不过就是走个形式,也好堵住那些街坊四邻的嘴巴,直接跟曹安道明身份,也存了几分告诫的意思,能治就治,不能治别想着忽悠老子,身在公门,有的是办法弄你。 他猜测,能将田珀这病治好的药师,至少是要四品以上的药师,这个品级的药师已经能够炼制不少丹药了 ,说不定就有能治好自家弟弟的。 曹安没有多说什么,俯下身子,将两手放在了田珀的膝盖上。 真气在田珀体内走了一圈,曹安收回了双手,站起身来。 “治不了,常青,送客吧!” 田瑚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颇有深意的看了曹安一眼,大有一种算你识相的意思,朝着曹安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打搅曹药师了。” 几人离开后,李兜儿诧异的看着曹安,“大哥哥,怎么会治不了呢?” “没病怎么治呢?总不可能真将他的双腿弄断以后再治好吧?”曹安拍拍手,语气平淡的说道,刚刚真气度入那小子的体内,曹安就察觉到了一股颇为隐秘的阴邪之气,这气息被他收敛得很好,而且本身也很微弱。 其人周身经络通达,身体甚至比他大哥都还要好一些,哪来的病症。 李兜儿不解,“这没病干嘛装病呢?而且还是双腿残疾,听那位捕快说,不是都好多年了吗?这么装下去不累吗?” 常青呵呵一笑,“谁知道呢?我们不可能了解所有人的心思,来到神都以后,真正是长了很多见识的,有句话说人心鬼蜮,当真不假。” …… 却说几人离开之后,田瑚看了看天色,又想了想自家弟弟的院子,着实有些不想再跑一趟,便推着轮椅走向自家。 “今天天色已晚,你就暂且在大哥家中住下,明日一早,我上值的时候顺带手推着你过去,你那跟衙门,左右也不过就是几步的距离,阿紫,多添一副碗筷过来。”阿紫是女人的小名,何秀是她的大名。 “这个不用你说,你们先吃,我去给叔叔腾个房间出来。”何秀手拿碗筷,一边走来,一边说道。 田珀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语气中带着怪异,说道:“大哥真是好福气,嫂子贤惠漂亮,还勤快持家,大哥又有一份在公门的差事,吃穿不愁,现在也就差个孩子,为咱们田家延续香火了,若不是有我这个扯后腿的,怕是大哥的日子要过的更滋润了。” 田瑚眉头皱起,“好端端的提这个干嘛,大哥有一口吃的,还能少了你那一口吗?这么多年,我们不都这样过来的吗?改天大哥给你介绍一门亲事,你我兄弟二人,延续香火的事情,怎么能交给大哥一个人?” 他拍拍自己的双腿,一副看开了的神情,“就我这样子,哪个愿意把自己姑娘嫁给我?” “这你不用管,我田瑚的弟弟,再怎么样,也比其他人强多了。” 田珀闻言,眼角有泪花打转,“多谢大哥。” “你我兄弟,不用如此,赶紧吃饭,这是你嫂子准备的,手艺还不错,可比外面大部分的酒楼里做得都要好多了。” 何秀的厨艺确实是很好的,田瑚没有注意到的是,田珀低下头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阴戾一闪而逝,嘴里扒着饭的同时,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段令他恨不能致面前之人于死地的一幕,若不是那一遭,面前的一切,或许都是自己的。 田家双亲当初可都不是普通人,田父靠着一身家传武学,在朝中一位大人物手下当差,其母也随之进了那位大人物的家中做了下人,靠着不俗的做事能力,在里面也是个玲珑人,日子过得还算宽裕,就是两人聚少离多,几乎是田母一人将两兄弟拉扯大的。 变故来临的那一夜,田父田母都在保护那位大人物一家的时候命丧黄泉,所谓的余荫也由此而来,变故之后,那位大人物念其父母之情,在这条巷子里安置了两兄弟,每月都有钱银粮物送来,直到两兄弟长大。 那天,那位大人物的府上来了人,只是这一次,没有带着钱银粮物。 “老爷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现在恩街衙门有一空缺,你兄弟二人私下商议好谁去,三日后,会有衙门的捕头过来带人,从今以后,你二人的父母恩情与我家老爷再无瓜葛,吃糠吃肉,全凭本事!” 两兄弟也是读过书的,在他们长大之前,除了没有双亲,双亲余荫下,他们过得不比普通人家差,甚至要更好。 两人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那位传话的人走后,两兄弟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田瑚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沉默着叹了口气。 “小珀,那缺,就由你去填吧,大哥力气比你大,在外面不管做什么,总归还能混口饭吃,这几年,我们也攒下了点银钱,到时候分了,活下去不成问题。” 田瑚的身体一直都比田珀好,从体型上就能看出来,一个魁梧,一个瘦弱。 田珀想推辞,但想想自己的样子,确实没有底气说出来,“大哥,你放心,我就算是补了那个缺,也不会忘记大哥的,从今以后,我田珀也大哥同吃一碗饭,同喝一锅粥。” ------------ 第二百一十六章 闲汉告密 满心欢喜准备前去衙门补缺的田珀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家阿哥会在临去报道前的一夜,将自己骗至房内,使计以屋顶大梁砸断了自己双腿,不只是双腿,那大梁结结实实的砸在他腰杆上,整个人就此瘫痪,补缺之人只能临时换成了田瑚。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田瑚补了那原本该是自己的缺,占了那原本该是自己的祖宅,却把自己赶到了偏僻落魄的小院。 自身遭受的苦难愈多,内心的仇恨愈发厚重,以至于田珀现在见田瑚的一切,都觉得该当是自己的,包括自家嫂嫂,仇恨已然蒙蔽了自己的双眼,让他心理产生了某种变态的偏执。 直到他遇到了一位奇人,得授寄灵术,贯通周身经络,恢复了自由之身,也合该到了复仇的时候。 饭桌上的两人各有心思,只是目前的田瑚显然还不知道自家弟弟的双腿已经恢复了,两人吃过了已经超过往日不少时辰的晚饭,在田瑚的安排下,各自散去,推着田珀去了客房歇息,自己则是重重的躺回卧房,不多时就发出了鼾声。 忙碌之后的何秀回到房间,见到自家丈夫又是这样,却也没有埋怨,悉心的吹灭烛灯,和衣而眠,客房内,侧着身子几乎将半个脑袋都凑到窗户前看着对面的田珀,眼见着那边熄了灯,贪婪的多看了几眼刚刚那印在窗户上的倩影,舔舐着嘴唇,捂住被子睡下。 翌日一大早,田瑚早早就推着田珀出门上差,本都习惯了到这墙角听声的街头懒汉都大感诧异,怎的今日没了动静?该说不说,这田家娘子的声音是真的好听,可比那城中好几个楼里的姑娘叫得都好听。 田珀的小院却是就挨着恩街衙门,巷子尽头转个弯的功夫就到了,这小院比起田瑚那三进的院子确实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这么大的院子,田瑚也没在家里养个把下人,全靠何秀一人操持,在这神都之中,也算是独一份。 院内,两个粗犷高大的妇人已经早早候着了,毕竟是要照顾一个瘫痪成年男人的饮食起居的,那娇滴滴的小婢显然不成。 “见过田家大郎,二郎。” “照看好我弟弟,早食还没吃的。”田瑚有些嫌弃的看了两个妇人一眼,竟是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停留,将手中的轮椅交给了两人,径直走出了院门。 另一边,没听到自己想听内容的闲汉望着田家的大宅院,忽的就恶向胆边生,眼底闪过一丝阴戾,急匆匆的提好裤子从田宅门口离去。 在恩街,田瑚在衙门当值多年,也算是这里的名人,这么多年,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人对他当班的路线,甚至比他本人还要熟悉,以至于他喜欢去哪家铺子吃的早食,在哪家饮的茶水等等。 所以闲汉早早就在一家茶水铺子里坐下,掌柜的是个中年汉子,以前在军中厮杀过几年,在这一代,不是什么善茬,不好招惹。 “掌柜的,给爷上一壶好茶,再来一碟小菜。” “好嘞,嗯?”掌柜的下意识笑脸迎人,只是在看到来人后,那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三步并做两步来到近前,蒲扇般的大手伸出手,抓住闲汉的衣襟就将其直接拎了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赖三,怎么?觉得我管超拳头不利了?今日敢来我这打秋风?” 只是这一提,原本还有些故作气派的赖三顿时泄了气,忙不迭的开口解释道:“管爷饶命,管爷饶命,我今儿定能给得出茶水钱的,会有老板过来给钱,你信我,信我啊。” 管超只觉得好笑,“怎么?忽悠了哪个刚进神都的冤大头了?赖三,你最好确定能付得起茶水钱,不然,今天不给你打出屎来,老子算你拉的干净。” 说吧,管超直接将赖三会凳子上,后者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让它恢复得平整了些,再度摆起了那架势,一条腿直接踩在长凳上,身子微微前倾,颇有些龙盘虎踞的意味,他见着那些个豪迈的江湖武夫都是这般坐的,很有气势,今天也就这么学了。 管超懒得再理会他,他说会有人,那就暂且信他,因为他之前也哄骗过其他人,做过这事。 只是吩咐旁边的小二,“给他上点好的,盯着他,别让他跑了。” 小二一点头,“明白!”这都是惯用的办法了,毕竟基本都算是一锤子买卖,这次过了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能拿就多拿些。 不大一会,原本还在气定神闲的赖三脸色都开始有些白了,心肝而发颤,他知道这管超的心思,可这上的都是什么啊,这不是外来的那些个肥羊啊,这是田瑚,他可开罪不起,眼看着小二还要上菜,他急忙起身。 “别,别,够了够了,小二哥,这些就够了。” “管爷吩咐的,要不你去与管爷说?”小二也不理他,直接抬出管超,相比于面前这个闲汉赖三,小二便觉得自己也有些高人一等的,对待赖三,不自觉的,本能的,也露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气魄来。 赖三的语气顿时软了下来,“那,那还是算了,上吧,上吧。” 他赖三可没有一顿吃七天,七天不用吃的本事,这一桌的菜肴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被他吃了大半,可看着这些平日里自己都没机会吃到的东西,如今浪费了这么多,他却是一点都可惜不起来,只因本来按照田瑚的巡守规律,现在也该到这边吃茶了。 但却迟迟不见踪影,想想管超的拳头和面前这一大桌子菜,心中愈发焦急了起来。 小二走上前来,“怎么?你那位要帮你付钱的老板呢?没来吗?” “快了,快了,应该是有点事情耽搁了,别急,我这不是还有这么多没有吃完吗?哪有提前赶客的道理。” 这小二也不与他争辩,索性直接就站到了赖三身后,这下子更让赖三坐立难安了,吃又吃不下,等又等不到,他是实在饿极了,只想着能靠着这个消息在田瑚这边得点赏钱,现在骑虎难下,赏不赏钱的都不说了,田瑚能帮他把今日之局解了就万幸了。 就在赖三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出现了,田瑚还是带着两个当值的兄弟,来到了茶楼,惯常坐在了那个熟悉的位置上。 “老管,照常上点茶水和吃的。” 管超闻言立马笑逐颜开,“哟,田爷,您稍等,早就给您备好了,马上,马上,小二,别搁那杵着了,先给田爷上茶,田爷,您带着兄弟先喝着,小菜马上送来。” 看着这管超对自己的态度和对田瑚的态度,赖三不由得再想,要是哪天真的发达了,必让这管超也这般对待自己。 想归想,但他却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当即起身,走到了田瑚跟前。 “田爷,小的有件事要告知与你。” 田瑚皱眉看着他,,面色不善,两个当值的衙役直接起身就要动手,赖三急忙开口:“田爷,事关乎您家眷的事情。” 他赖三虽然蠢笨、懒惰,却也多少知点认识情故,知道不能在这里直接说出来,让田瑚下不来台,不然说不定这田瑚会直接杀了自己。 田瑚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你随我来。” 这个点的客人不多,几人说话的声音又不大,旁人听不清,田瑚带着弯腰跟随的赖三走到了一边,这里四下无人。 “说吧!!” ------------ 第二百一十七章 田瑚的猜测 “田爷,这也是小的无意间发现的,本来这事儿跟小的没什么关系,只因敬佩田爷,感觉这事不能让田爷您被蒙在鼓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田爷。” 田瑚皱起眉头,“到底什么事情?” 一般田瑚摆出这个脸色的时候,就证明他已经开始按捺不住内心的火气了,赖三心头一哆嗦,不敢再言废话:“田爷,小的发现尊夫人……” 他附耳过去,在田瑚耳边说完这话,只见田瑚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找死不成!” “这些都是我亲耳所听,能有假的吗?况且每次都是在田爷您出门当值的时候发生的,小的一开始还不确定,来回听了几次,次次都是这样,这是确定了才敢到田爷您面前告发的,爷若是不信,下一次自己看看不就行了?” 田瑚阴沉着脸,看不清楚他的内心所想,目光来回在赖三身上打量,“这件事你还跟谁说过?” “小的怎敢,现在就只有您知、我知,毕竟是田爷家里的事情。” “好,你做的很好,这个事情保守好秘密,把它烂在肚子里,待田某确认之后再说。” 赖三忙不迭的点头,“是,是!小的明白,那田爷,小人那桌的茶水钱?” 田瑚现在没心情理会这些,扫了一眼那桌子菜,脸上没有多少变化,“去吧,算我头上了。” 赖三心头的大石终于算是落下了,千恩万谢弓着身子就跑开了,来到桌前,顿时就有了底气:“管老板,来几张油纸,这些吃不完的,我都带走了。” 管超走出厨房,“钱呢?” “田爷替我给!” 管超看着一前一后走过来的两人,脸色微微变了变,急忙走到田瑚跟前,“田爷,这,你看这事办得,赖三这狗入的也没跟我说他找的人是您,不然,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一单我给您免了。” 田瑚心中想着事情,一点兴致也没有了,“不用了,该多少就多少,忙你的去吧。” 赖三在胸口、衣兜里塞了几油纸包吃的,迈着步伐,从街边抽了根草芽剔牙,一边吹着荤调子往回走,他赖三什么时候这么阔气过?身上这些吃的,只要省着点,都够自己吃两天的了,偶尔还能在跟田瑚打打秋风。 要知道,自己现在可是给田瑚保守秘密的人,只要不是像这次一样过分,田瑚根本不会在意,越想越觉得以后的日子舒坦的赖三,浑然没发现自己身后已经跟了一条尾巴,那是之前跟着田瑚坐在旁边的其中一个捕快。 田瑚是没什么心思饮茶、当值了,甚至就连原本计划去的红阁也被搁置了,一直等到下值,忙不迭就回了家,赖三断然不敢欺骗自己,那么J夫会是谁呢?想了一日也没找到答案,这些往日的街坊邻居不可能。 这是第一个被他排除在外的,可自家婆娘平日里几乎都不出巷子,会在哪遇到的男人?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新来的药师,那小白脸好像确实应该挺得女人喜欢的,最近阿紫口中老是时不时的提起他。 甚至还让自己带着田珀去他那看腿,要不是自己表明了捕快的身份,估计那招摇撞骗的真要黑自己不少钱,越想越觉得可能,田瑚脸上的疑云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怒火,这种事情放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是如此。 田瑚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径直来到曹安的院门口。 此刻正值傍晚,院内的三人还在吃饭,常青神色微动,放下筷子。 “你去让他进来。” “哎。” 田瑚抬手,就要拍门,没想到,这个时候门却已经打开了,露出了常青的那张脸,他似乎连看都懒得多看田瑚一眼,只是留出了一个勉强够田瑚进来的门缝。 “进来吧,记得把门带上。” 一团怒火就压在心头,眼看就要爆发了,被常青这么一弄,田瑚心头的火气一泄,更觉难受了,推门而入,立时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小白脸,老子踏马砍了你!”敢进院子,看到慢条斯理还在吃饭的曹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抽刀冲杀上来,不是田瑚莽撞,而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偌大神都,死几个人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何况,他自己本身也是三景武夫。 简单的一句话,就是横惯了,在恩街这一亩三分地里,对下他们就是执掌生杀大权之人,时间一久,甚至隐隐都有些没将这些人当人看了,动辄打杀,当然他们也挑人,不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在他看来,这一家子中,唯一一个还有点实力,初步踏入武道修行的,也就只有那个半大孩子。 轰!! 还没等他冲到近前,一股无形的压力就从那石桌边上散发出来,准确的压到了自己身上,向前走的身形还没有刹住,整个人就被摁倒在地上,双膝狠狠的砸在地面上,鲜血从那一身公门装束中渗出。 田瑚心头俱颤,看走眼了,想要起身,却发现这股力量如山一般磅礴,自己的力量就像是蝼蚁一般弱小,一家三人没有一个理会自己,兀自吃着东西。 平日里威风惯了,又在神都当差,鲜有江湖武夫敢在此间闹事,以至于田瑚内心深处甚至未将这些江湖武夫放在眼底,何曾受过眼下这般屈辱,头顶那道气势宛如刀剑一般锋利,让他不敢放手分毫,只得双手托举着手中佩刀,死死顶住。 这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张嘴正要开骂。 “彼……” 一道劲气透过筷子射出,点在身上。 “聒噪!” 这下好了,连个呜呜声都发不出来了,只能这般坚持着,直到一家三人吃完了晚饭,半打孩子收拾好东西,曹安才拎着一壶茶走到了桌边,像是第一次见到家里还有个人一样,抬起眉眼,瞧了他一眼。 “说吧,什么事情?” 那泼天的压力这才消散无踪,当啷一声,佩刀直接掉在了地上,田瑚双手无力的垂下,此刻是真的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了,眼中的怒火去了大半,还是愤怒,不过眼下却是畏惧盖过了愤怒。 闭着嘴巴,没说话,刚刚在气头上,现在让他说,如何说得出来。 “怎么?刚刚还提刀砍人,这会让你说话又不说了?” 田瑚倔强的抬起头,“你是不是那J夫?小白脸?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曹安愣了一下,“谁?” “贱内阿紫!” “为何是我?我近日才到的这里,敢住下没个几天。” “怎不是你?之前没有,突然在你们住下之后就有了,再说,当日我带田珀来看腿病的时候,就看出不对劲,哪有人乍见就盯着别人婆娘看的,j夫。y妇,眉来眼去的,我当时还没想到这一茬。” 田瑚犹不觉得过瘾,接着骂道:“今日我田瑚学艺不精,杀不得你,但你给我等着,这里不是你们的江湖武林,这里是神都,是朝廷的中心,我治不了你,总有人治得了你。” “身为捕快,你就是这么完全凭借猜测办案的吗?不如这样,你先回去,明日一早你佯装去衙门,再回屋内看看究竟是何情况,一切就都明白了。”曹安泯了口茶,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知道这事?” “略有耳闻!”嗯,还真的就是略有耳闻,曹安他们这个境界的武夫,哪怕是收敛了自身的修为,那五感也绝非寻常之人所能比拟,偶尔还是能听到两声,不过先前只以为是人家两口之间的趣事,那天他们进门的时候,曹安就察觉那何秀身上有些怪异。 眼下结合这田瑚的举动和言语,也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万一j夫真是你的话,你给我出的主意,我如何能捉到人?” “不是我,言尽于此,信或不信,全在于你,常青,丢出去。” 常青几步上前,一把抓起田瑚的衣襟,像是丢垃圾一样直接抛了出去,田瑚身在空中,只觉得那股力量封禁了自身的真气,根本不容他动弹,耳边风声起,耳边风声消散,大脑一片空白,连疼痛都来不及。 过了好几个呼吸才回过神来,从巷道中爬了起来,只道是丢自己的那人留了手,用了巧劲,否则这般扔出去,就不是简单的疼痛一会了,拍拍身上的灰尘,看着面前的大院心中还有些后怕,正欲往回走,这才想起自己的配刀还在里面。 咻!! 破空之声传来,却是自己的那把配刀,直直朝着自己插来,那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心中大骇,亡魂大冒,向后倒去,好巧不巧的那把刀正好扎在自己裆部,不伤及皮肉分毫。 境界高了不起吗?境界高就可以随意欺辱他人?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欺辱别人的时候是何等的威风,也似乎忘了是自己走进人家中直接提刀砍人的,若不是念着他刚才那一刀没有杀心,威慑多与伤人的话,可就不是现在这样只是简单受了些皮外伤。 他一瘸一拐的回了自己的大院,何秀已经早早等候在侧,给他端来了热好的饭菜。 “夫君今日怎的了?” “摔了一跤。”田瑚言简意赅,推开了女子搀自己的手,没说什么…… ------------ 第二百一十八章 黑狗升妇床 这一整夜,他田瑚都没有安生休息过,脑子里尽是枕边人在别人之下玩转陈欢的场面,虽然没亲眼见到,但这并不妨碍他联想,越是想,心中的郁结越深,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提刀跳斩了这个躺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约莫时间差不多,就起身套好衣服出门离去,这时间点比之前早一些,妻子还在睡梦之中,红着眼的田瑚面色阴沉,没有往衙门的方向去,而是径直走到了曹氏医馆后方,从半边墙壁探出个脑袋看了过来。 他到这里的目的可不只是盯着自家,更是存了想盯着曹安的意思,他料定自己要捉奸的事情,曹安已经知道了,但何秀可不知道,也来不及知道,他盯着两边,但凡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必然会通气。 然而等了差不多一刻钟,也没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有片刻之前一条大黑狗进了自家,直接是从自家后门的那个狗洞里进去的,熟门熟路的样子,以前田瑚家里是养狗的,养狗的人是田珀,所以留了个狗洞。 自打田珀搬出去后,家里就再没养过狗。 他心下生疑,越想越觉得那条狗有些熟悉,他见着那狗好似狗脸上还有一道刀疤,这样的狗可不多见,正好自家弟弟就养了一头。 那是田珀在狗肉馆见着的,正好赶上他们分家的时候,那狗脑门都捱了一刀了,还没死,叫得老惨,不知是哪点触动了田珀的内心,便花钱买下了这狗,还请了个兽医,半个月后,那狗还真就活下来了。 “老二的狗怎么会来我家?” 怀揣着疑惑,他快步往家的方向赶去,没有走正门,而是纵身一跃,单手抓住高墙一角,这时候的天色依旧未亮开,但已经能够辨清视物,田瑚又在这黑暗中待了不短的时间,完全适应了这个天色,他看得分明。 那条老狗径直跑到了客房内,从里面叼出一件长裳,整个都钻了进去,之后人立而起,在昏暗中变化成了自己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的田瑚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只感觉这清晨的风无比的森冷,那老狗一步步走到卧房门前,轻车熟路的打开门走了进去,田瑚怒火中烧,无边的愤怒盖过了心中的恐惧,抽出腰间佩刀,直接冲进卧房。 卧房内,那化成人的老狗此刻正爬在何秀身上,冷光一闪,伴随着田瑚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喝,那爬在上面的老狗直接被掀翻下床,鲜血洒满了床被,紧接着就是何秀的一声惊呼惨叫,黑影还没有死,他躲到了地上,脚手并用,想要逃出房间。 田瑚紧追出去,他自身就有不俗的武力,刚才是因为心境激荡之下,乱了分寸,那一刀才偏了,眼下,第一刀的试探给了他勇气,而且天色将明,他更是勇武,追到了院子,一记跳斩当头劈下,那人发出了一声狗叫,脑袋咕噜噜滚了出去。 人首化为狗脑袋,那一身公门袍子也快速干瘪了下去,田瑚用刀挑起衣裳,地上哪有什么人影,有的只是一条大黑狗的身子,还在在兀自抖动的,半截狗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啊!!!!” 田瑚仰天一声大喝,手中佩刀丢到了一边,双手抱头,他已经失了方寸,不知道这事究竟怪谁,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是回来捉奸的,捉是捉到了,但捉到的不是人。 何秀只是穿好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拾自己就跑了出来,看到地上的这一幕,就算是再蠢,也多少明白了一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跟自己同床的并不是自家丈夫,而是一条老狗,一身的生气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 扶着门边,无力的跪坐在地上低声抽泣着。 “造孽啊,这算什么事嘛。” 终归是男人,田瑚强自收拾好情绪,提起那条黑色老狗的尸身,将佩刀别回腰间。 “几天了?” 何秀低着头,不敢抬起,心如死灰,“可能七次了。” “你且在家里等我,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待我回来再说,现在,我先去一趟老二那边,有些事情需要跟他好好理论理论!” 他并没有直接去的老二田珀那边,而是将那大黑狗的尸身丢在了路边,径直走向曹家医馆门口,此刻天已经完全放亮,他能隐约听到院内传来的呼喝声,稚嫩却坚定,那是这家中那个半大小子在练拳。 手刚抬起来,准备出门买菜的常青就打开了房门。 “哟,来了,找谁?不看病就别在我家发疯,公子仁厚,懒得与你一般见识,不想妄造杀孽,可我不一样。”常青没给他好脸色,而且从他身上还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一大早就动手杀生过。 “前辈,昨晚之事是田瑚冒失了,这次是来跟曹药师赔罪的,也请曹药师为我指点迷津。” “常青,忙你的去吧,让他进来。” 一进院子,曹安就在练拳,练得是太极拳,这套拳法是曹安用来磨性子的,一个拥有着超凡实力的人,想要完全适应这种类似普通人一样的生活,需要从心底里完全认同这个过程,太极拳有此妙用,更重要的是,曹安现在修行大乾坤手,诸般拳法掌法都在涉猎。 取其精义,超脱藩篱。 “找到你所谓的J夫了?” “田瑚不知该如何跟药师言说,实在是,实在是羞于启齿啊……” 话虽如此,可他就是来找曹安指点迷津的,断不可能什么都不说,扭扭捏捏,一脸悲怆的还是将整个事情告诉了曹安,待他讲完,晨练了一个早上的曹安,也收功而立。 看到他的样子,田瑚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像是眼花了,他仿佛从曹安身上看到了一个阴阳鱼的虚影,只是一瞬间,便消失无踪。 “狗大概率是不会跑那么远做这种事情的。”曹安听完后,却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药师,您的意思是?” “有人控制了狗,奇怪,既然能做到这一步,为何不亲自过来?反而要做这种事情?你跟人有仇啊?他要故意恶心你?” 田瑚却没再说话,阴沉着脸,眼中闪过几分阴翳,“我明白了,多谢药师指点迷津,改日田瑚必登门致谢。” 田瑚离开后,曹安略微迟疑,还是从袖口掏出三枚铜钱,轻轻洒在桌面上,瞧了一眼后叹了口气。 “大哥哥,你在算什么?” “算他妻子。” “那你叹什么气?是因为结果不好吗?” “嗯,是啊,不是什么好结果。” “我们可以帮忙吗?” “你做不到替他们分担内心的伤,就最好不要随意干涉这可能的结果。” 李兜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确实做不到,他不知道要分担什么,但想来以自己的年纪,估计是为别人分担不了什么的,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该去帮,这是大哥哥说的,他向来相信大哥哥的话。 ------------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来自地下的鬼蜮 田瑚没有第一时间去的田珀那边,而是到了衙门,差不多盏茶功夫才前往的田珀那座小院,时间已经是不早了,这一前一后的折腾,到了田珀院子的时候已经能见到天边初升的太阳,初阳的红光照在神都之上。 院门是虚掩着的,就没关,这院子不大,穿过影壁就能看清整个院子和房间内的布局,两个健妇并没有在,田珀早早的等在院中,看那神态似乎早就料到了自己回来找他一般,嘴角嗪着一抹分不清意味的笑容。 “弟弟别来无恙!” “这话应该是身为弟弟的问哥哥才对,哥哥嫂嫂别来无恙!” 田瑚没有在这句话上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径直走到了田珀身边,按刀抽刀几乎都在一瞬间完成,一刀斩落,温热的鲜血溅了田瑚一脸,一颗大好头颅高飞而起,骨碌碌的滚了出去,这一刀斩出,斩尽了田瑚多年以来的愧疚和恐惧。 也斩尽了他的怒火和悲怆。 “如此这般,哥哥可称心如意了?”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是田瑚的身后,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面前哪还有什么轮椅、哪还有什么田珀和鲜血,空无一人,而在他身后的,才是一个有温度的大活人。 “你是人是鬼?” “大哥认为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田瑚还待抽刀,却不想田珀扬手一抖,一阵腥臊的味道扑面而来,粉色的雾气洒满他的面门,按着制式佩刀的手无力的松下,浑身瘫软倒在地上,这一刻,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在他眼中,那个一直瘫坐在轮椅上十几年的弟弟站起来了。 他从轮椅上走了下来,走到了自己面前。 “惊讶吗?我的好大哥。” 田瑚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无法开口,竟像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实你不用说话,故意不让你说的,我知道你是惊讶的,不得不说,你带我去的那家医馆里,那个曹药师是个厉害的角色,至少他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尽管我自己觉得隐藏得很好,但这些高人们都有一个特性。” “不太愿意掺和到别人的事情里,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以至于我的计划还能如约进行,我喜欢这样的高人,因为他们讲道理,你能这么快反应过来,来到我这里,大概也是有了他的指点吧?” 田珀拖着田瑚的身子进了房间,合上木门,在屋内点了一支白烛,猩红的光线中,竟然完全盖过了自然光,使得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猩红色的光晕里,看起来充满了怪诞的诡异感觉,田瑚艰难的扭动着脑袋,正好与一双呆滞的眼睛对视。 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田珀俯下身子安抚他。 “不用害怕,这就是被你砍死的那条老狗,我救回来的老狗,放心我的好哥哥,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活着的,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哥哥,不过现在,你需要先好好的睡一觉。” 田瑚眼前一黑,没了知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正午时分,只是怎么看,这个视角都觉得有些古怪,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视角。 直到他站起身来,下意识的向前走了一步,踏出的不是脚,而是一只黑色的爪子。 黝黑锃亮的毛发显得异常的旺盛,田瑚下意识的怪叫一声,发出的却不是人的声音,只有几声犬吠。 “你这老狗,恁的不安分,鬼叫什么?” 循声望去,这里已经根本就不是田珀的家里了,而是田瑚自己的家中,饭桌前,另外一个‘田瑚’正坐在桌上,在他对面忙碌着的是自己的妻子何秀,而他则被拴在院内,眼面前放了一盆狗食。 他想开口说话,想告诉何秀对面的人不是自己,但再次响起的只有狗叫。 何秀脸色缓和了许多,浑然不似白天那种心如死灰的模样,甚至于脸上更多了些温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那是田瑚之前所没有见过的温柔。 “明明那天都还好好的,也不知他怎的就想不开,悬梁自尽了,都怪那两个健妇没能好好看住我那弟弟,我到的时候,就只剩下这条老狗了。” “这也怪不得你,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自打叔叔瘫了以后,他的吃穿用度,哪一件不是你给他的。” ‘田瑚’点了点头,“人死不能复生,只能如此了,只能将他好生安葬了。” 狗又叫了几声,不知道什么原因,何秀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整个人都变得呆滞了片刻,田瑚走到她身边,顺了顺她的脊背,才回过神来。 “没事吧?” “没有,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些害怕那条狗,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何秀终归没能说上来。 “不用怕,你看,我给拴在那里,那么大的铁链子,他根本挣不开,你以后只要避着点就好了,它的每餐都由我来喂,再怎么说,它也是田珀唯一留下的东西,我不好将它抛弃,一会我就去买点药来,把它毒哑了,省得它每日乱吠,扰人情绪。” 何秀连忙摆手,“不用的,不用的。” “没事,又不伤它性命,只是毒哑了而已,家里本就不需要什么狗,街坊四邻谁人不知这是田瑚的家,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呢?”听得田瑚的话,何秀也就没在说什么。 田瑚转过身,冲着老狗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然后转过身,慢慢走到了何秀身边,将妇人揽入怀中。 “娘子,你看,我这好不容易休息一日,咱们还是别浪费这大好的时间。” 何秀脸一红,拍了拍田瑚的胸膛,却不似真的在挣扎,“别~这晴天白日的。” “你我可是夫妻,怕甚!”说罢,田瑚横抱起何秀,走进了卧房,老狗如何不知道这畜生要做什么,歇斯底里的狂吠,但却根本无济于事。 夜里,待得屋内之人都睡下之后,‘田瑚’走出卧房,凌空一指,让声音已经呜呜的老狗昏死过去,纵身一跃,出了大院,循着那熟悉的路线,来到了一座红色阁楼之前,这里同样距离田瑚当值的衙门不远。 红阁是青楼,却也不是青楼,它只招待一部分固定人员,并不向外随意揽客,明面上这座朱红色的院落隶属于一位颇有家资的富商,据说是个盐商,这里,白天就跟正常的大富之家一样,管家维持着一个院子的运转,有着七名貌美婢女,十几个护院,仆从亦有五六个。 到了夜里,就会在门口挑上两只猩红色的灯笼,彻夜不熄。 这也正是红阁的由来,而红阁并非只有一座阁楼,其本身就是一个四进的院子改成的,周围并无临近的房屋,占地面积极大。 在这座红阁周围,能被请进其中的人,都是一些所谓‘有头有脸’的人,至少之前的田瑚就是其中最低的标准。 他顶着田瑚的脸,走到了门口,从门缝中递进了一张黑色的纸。 不大一会,门开了一条缝,田瑚闪身进入其中,接待的是个容貌清丽的女子。 “田珀,恭喜你,正式完成寄主,看你适应得这么好,什么时候感谢一下教中姐妹啊?若是没有她们的帮忙,你这皮囊缝合以后也不会如此的完美。” 田瑚嘴角露出了一个狞笑,“不要用寄主这个字眼,我不喜欢,我只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至于请客的事情,他直接忽略了。 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你怎么说,你既然已经做到了,就应该恢复到他本来的生活中,安静等待下一步指示,突然前来红阁做什么?就算是你现在完成了寄主,也应该清楚,你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我是有权力对那些做错了事情的教徒进行惩罚的。” “我怀疑我的身份被人发现了,未免事态进一步扩大,将隐患彻底消除,特来教中禀告,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吗?” 女人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确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还无权过问这样的事情吧,引路者,而且你也没有能力处理这样的事情,我要求见传教者。” 女人死死的盯着田瑚,良久才出声道:“跟我来!” 真正的红阁不在地上,而在地下,两人径直走到那座红色的阁楼中,从一层触动机关,打开机括,一步踏入升降机内,铁链震动,连带着整个升降机的内部也随之震荡,人则开始一层层往下,地下如蚁巢。 猩红色的灯光溢满整个地下世界,从升降机中向外可以看到,这地下竟是直接被从中间凿出一个巨大的规则椭圆深坑,而在这深坑两侧,一间间阁楼依着墙壁凿成,一层又一层向下,汉白玉筑就的围栏,上等青石铺就的路面。 长明灯不灭,莺莺燕燕,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其中,使得整个地下世界犹如鬼蜮。 田瑚从袖口取出一枚白色丹药,灌入口中,身边的女子也是如此,两人目光冷冽的看着这些犹如身处幻境之中的‘贵客’。 “当初他来这里的时候,是否也如下面这些人一般的不堪?” 女人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他问的是谁了,嘴角露出了淡淡的讥讽之色,“比你所见的这些还要不堪。” ------------ 第二百二十章 红阁十八层 “怎么?心中有亏啊?也是,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都下得了手,哦,不只是亲哥哥,还有嫂子,我就发现,你们这些自己过得不如意的人,多少这心里头的恶都比别人要更脏一些,那样的手段也使得出来。” 两人之间并不对付,只要抓住机会,总会拌两句。 “如果你认为我是心中有亏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这十几年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能动,是谁造成的?那时候的我连成为男人的资格都没有,被两个丑妇鄙夷嫌弃,羞辱,我都记着的,而我在承受这些痛苦的时候,他娶了妻,在街头威风凛凛,在青楼里夜夜笙歌。” “是传教者大人给了我新生,也给了我复仇的希望。眼下这点,这才哪到哪,连我所受痛苦的冰山一角都没有。” 还有一点田珀并没有说出来,田瑚当年得补了缺,那时候他带着田珀去医馆,药师跟他说是完全可以治愈的,但田瑚没有选择帮他完全治愈,只让他苟活了下来,错过了最佳的医治时间,这才导致后面彻底沦为废人。 田瑚一直以为这事他做的很隐秘,但那会其实田珀并没有昏死过去,两人的对话清晰的落入他的耳中,哪怕是田瑚当初为了补缺,害了自己,他都没有真正那么恨过这个哥哥,直到听到那番对话,这才有了后来的今天。 升降机一层层向下,直到停留在第十六层的时候,停了下来,往下还有最后两层,田珀没有去过,不同于上方的那些,下方整整八层,都被结界一层层守护着,隔绝了上面十层中随处弥漫着的致幻迷烟,这里的光源使用的是一种天然发光晶石。 被寄灵教称之为太阳石,有它所散发的光芒不仅跟太阳光一样,甚至还有温度。 “引路者,为何来到十六层?”刚下升降机,两人就被面前带着木质鬼面的男人拦了下来,两人周身散发着森冷的寒意,就是田珀这样本就修炼教中阴毒功法的人,也感觉有些不适。 “替代者之事有暴露嫌疑,特带他前来汇报。” “今日四号传教者轮值,直接过去找他即可。”两个鬼面守卫并未过多询问,就让开了道路,到了这一层,田珀早就收起了心中的那份随意,周身神经都绷了起来,他自己就是寄灵教中的人,更清楚教中功法和手段的诡异莫测。 他的心中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将整个事情的始末如实汇报,然后走出这里,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自己究竟是真的在地下第十六层,还是依旧处于上方那个红阁之中,所见一切都不可信,这是寄灵教的常识。 其教中,最低一等为寄灵者,往上就是田珀现在这个等级,完成了寄灵的替代者,再往后,就能成为身边这个女人一样的引路者,比引路者还要高一等的是这些守卫,被称作守护者,在往上守护者可以成为传教者。 层层递进,上位者完全拥有在不知不觉间戏耍下位者的能力,因为那是功法的问题,上位者可以轻易对下位者随心所欲的营造幻境而不会被察觉,要见传教者,自身可能早就处于幻境之中也不是不可能。 四号是一个石窟,下八层,每一层都足有三丈高,这里的每一个石窟都建立在山壁的最顶端,传教者端坐其中,宛如真神,石窟的面前是密密麻麻的石制蒲团,田珀不敢怠慢,循着规矩,依着教中之礼一丝不苟的参拜。 女人并没有踏入其中的资格,她只负责将田珀引到这里。 “下位替代者田珀拜见传教者大人。” “你的事情,已有教中人员传达,详述你被发现的过程即可,本座自会有所判断。” “田瑚宅院的对门新住进了一位药师,连着数日以独特手法救治了不少病人,寄灵仪式前的两天,田瑚夫妇二人带着下位去寻了那药师看病,他以一种古怪真气度入下位体内,尽管下位已经在小心隐藏体内力量了,但下位感觉应该还是被他发现了。” 上首的传教者一言不发,直到田珀将整个事件完全叙述完毕,那位高座其上的男人才悠悠开口。 “你之担忧,本座已然知晓,此事你不用再去理会了,他的实力远超于你,不是你所能应对的,安心做好合乎你自身身份之事,会有教中其他人员去处理,你可以退下了。” 田珀恭敬起身,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 那边的引路者还在等着,两人没有任何停留,沿着来时的路,径直返回,当脑海中那种飘忽的感觉彻底消失的时候,田珀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红阁之外,心中有些后怕的看着身后的红阁,一时间不清楚自己刚才到底是真的去了一趟红阁之下,还是一直都只是站在这里。 “愣着干什么?事情做完了还不回去,等着我请你吃饭吗?还是说,你也想去下面找个姑娘休息休息?你可得想清楚,咱们这里,对待那些寄主或许还好说话,但对我们自己教众,那收取的费用可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起的,就你在街头巷尾巡卫那点收成,一年到头,也不够在下面睡个三晚上的。” 田珀微眯着眼,“我可没有这个打算,告辞!” 女人没有说错,别看现在的田珀占了田瑚的身体,夺了他的一切活着,田瑚在外面也算是小富人家,但真要实打实在红阁消费,经不住几下折腾的,这还是把他那些能捞的油水都算在里面了的。 田珀回到了家中,一切都如他离开的时候一样,看了一眼曹安院子的方向,心中稍安。 再大仇未报之前,他心里眼里只有仇恨,但当他真正得到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起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海里想着今夜所见的一切,心中则是再想着寄灵教的目的,恐怕除了那个一直坐镇在红阁第十八层的人物外。 没人知道现在的寄灵教到底拥有多少替代者,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如此庞大的覆盖面,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 第二百二十一章 种瓜得瓜 似乎只要是他们认为有用的,都会被引入红阁,这其中又分两种人,一种是作为替代品的,一种是作为教众培养的,而他们的教众无一例外,要么心怀怨恨、身负血仇,要么就是行为偏激之人。 曹家医馆一切如常。 虽是心如止水,不骄不躁,可曹安却怎么也无法踏入内景,这让他有些奇怪,原本打算利用内景加快修行大悲赋的心思也只能落空,好在他并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有则最好,没有也无所谓,带着这样的心态,倒也平稳。 日有所进,毕竟早就做好了长期呆在神都的打算。 “小弟,买瓜吗?” “什么瓜?”李兜儿诧异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身灰色衣袍的男人,他两手空空,却在问自己要不要买瓜。 “自己种的西瓜。” “可你手上并没有瓜,你卖什么?而且我也没钱。”李兜儿身上没钱,他几乎用不到什么钱,既不像其他如他这般年纪的孩子一样需要购买玩具,也不怎么经常往外跑,唯一的活动,大概就是跟着常青偶尔出去买菜。 “我这瓜都是现种现摘现卖的,对有缘人分文不存,小弟你就是那个有缘人。” “瓜我不要,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现种现摘现卖的。”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笑容,“那小弟你且看好了。” 说罢,只见他在地面上扒开一个小坑,几枚种子放了进去,将土一覆,也不嫌弃就从边上的水沟里掬了一捧水洒在上面,李兜儿好奇的打量着这一切,下一秒,令他震撼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淋湿了的土里,冒出了一根瓜苗。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生长,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瓜的藤蔓就已经爬出了一丈多远,开枝散叶,一颗硕大的瓜正在藤蔓上结出,长大,直到再也没了动静,李兜儿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中震撼无以言表。 “怎么样?小弟,这瓜喜欢吗?”老头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者,言辞之间令人如沐春风。 李兜儿点点头,“喜欢,送给我吗?” “对,送给你,摘下来就行。” “摘不动。”李兜儿上前拧了几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其从藤蔓上扯下,这瓜的坚实程度有些出乎意料。 男人从身后取出一把一尺余长的匕首,递给了李兜儿,“用这个,这瓜生长情况不同凡响,自然它的坚韧程度也是不同凡响的。” 李兜儿接过匕首,一捋身后的长发,扯出一根,对着锋利的匕首轻轻吹了口气,那根头发应声而断,化为两截。 “好锋利的匕首。” “那是自然,神物自然需要以神兵利器进行采摘。” “谢谢大叔。”李兜儿走到瓜前,将匕首放在瓜蒂上,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怪诞的笑容,李兜儿所不知的是,他此刻却并不是将匕首放在那瓜蒂上。 而是将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这样的瓜我觉得应该继续长在这里,突然就不舍得吃它了。”李兜儿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匕首,这举动着实让男人感觉意外。 “为什么?好东西不就应该直接吃下去吗?难道你不想尝尝这瓜的味道?” “你说的也对!”李兜儿很快又改变了主意,一副很是认同的样子。 李兜儿一手抱着瓜,匕首直接切开了瓜蒂,像是颇为费力一样,哪怕是这匕首足够的锋利,也是足足来回切割了数次,才将这瓜切下,他双手捧起瓜,转身看向男人的位置,却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只见面前的景象突兀的消失无踪,手里捧的哪是什么瓜,而是刚刚那个中年男人的头颅,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一脸的震惊和恐惧,在不远处,那具尸身上,两只手还保持着向上想要捂住脖子的姿态。 李兜儿神色不变,揪住头发,单手将这脑袋拎着就要推门而入。 “丢掉,别带进来,晦气。” 李兜儿提起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哦了一声,随手一丢,那脑袋就滚落到了尸体边上,从那院子里飞出一缕火苗,落到了尸身上,腾的一下,只爆发了一瞬的火光,就彻底化为虚无,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大哥哥,刚刚那是什么手段?” “一点神魂利用上的手段,你也可以直接将其当做幻术,不过却更为阴狠毒辣,这种手段可不是寻常幻术,是在一些民间江湖手法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他身上的力量跟田珀的力量很像,我没去找你们,你们倒是找上门来了!” 曹安眼中闪过几分厉色,这是真正的欺负到自己家门口了呀,若不是今日自己正好就在家里,李兜儿可能真的就遭了他们的毒手。 两人正说话的档口,曹安眉头一皱。 “今天的客人比较多啊,兜儿,去开门带人进来吧。”想得清闲,于这闹市中独取一静,但好像事与愿违。 李兜儿来到门前,打开门刚刚探出脑袋,就见着这门口来了一人,一身黑色衣袍,身形略显消瘦,看着不过是稍微比曹安年长一些的模样,但那双眸子里透出的沉稳和沧桑感觉却绝非一个年轻人所拥有的。 “咦,大哥哥说有人来拜访,是你吗?” “你大哥哥是曹安吧?” “正是,你进来吧。” “打扰了!” 李兜儿转身看了一眼,这货分明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拿,还说打扰了,完全就是嘴上客套一下嘛,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举动。 “兜儿,你去后院练功去吧。” 李兜儿也没问,转身就回了后院,曹安示意男人坐下,斟了杯茶。 没等男人先开口,曹安却先问了出来,“阁下与早之前的那人也是一伙的吗?这神都果然是一朝之中心,来到这里的这段时间,可涨了不少见识。” “曹少侠误会了,墨某可是寻了许久,才在这神都之中找到了曹少侠的踪迹,与他们可不是一路人,至少,墨某所修乃是堂堂正正的武道,而非其他,相信这一点,不用我点出来,曹少侠也能看出来。” “寻我?” “少侠好手段啊,能避过整个皇朝大阵对高武的感知,神不知鬼不觉的踏入神都之内,若不是有人提醒的话,墨某这个皇朝护国大阵的看守者都被要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墨某这次前来,不为别的,就是想知道曹少侠是通过什么手段进入神都的。” “我为何要告诉你?”曹安侧过身子,淡淡的问了一句。 这可不是曹安故意挑事,在江湖中,墨仇此举已经是极为冒犯了,别人的修行隐秘,哪一个不是看家本领,又或者说保命手段,你如此询问,几乎等同于在威胁别人的性命一般,任是友人也会感觉冒犯。 “你自己的失职却不从自己身上找到原因,反倒是来到我这里,不太合适吧?墨道友。” “我想曹少侠可能误会了,能避开护国大阵进入神都之人,这普天之下,不是没有,只是极少,且都在我们所能理解的范畴之内,此番前来,不是要追问曹少侠通过何种秘法踏入的神都,而是希望能得到曹少侠的帮助。” “事实上,也不需要曹少侠做什么,你只需要告知我,你能避开大阵感知,是通过秘法手段,还是大阵之中有了漏洞就行,作为报酬,我听说曹少侠很需要宝兵,不管什么品级的,墨某不才,在这神都之中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正好,宫中翎羽有一批汰换下来的宝兵,均在二品宝兵之列,足有一千套,包括甲胄、佩刀、弓矢,到时候可以匀出一半作为答谢。” 曹安微眯着眼,他的确需要这东西,看来老家伙的诚意满满。 “我的答案怕是未必能令墨道友满意。” “曹少侠直言不讳即可,只要情况属实,墨某的承诺就是有效的。” 曹安微微一笑,“都不是!” 墨仇:…… 他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既不是通过秘法,也不是发现了什么护国大阵的漏洞隐患,那是什么手段?呆愣了片刻之后,墨仇也不再纠结,看了看曹安,终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只要不是护国大阵出了纰漏就行。 “答应曹少侠的事情,墨某还是会照做的,还请曹少侠稍等七日,七日之后,会有一队守军将墨某所允之物送到曹少侠府上,事情已经办完,墨某就先行告辞了。” “墨道友,不知若是像我这样的神都好居民,发现了可能威胁到朝廷的问题,向你举报有没有用?” 墨仇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如果连曹安都觉得棘手的事情,那就不是一般的问题了,他三步并做两步回到了原位,神色一肃,看着曹安。 “不知曹少侠发现了什么?” 曹安打算做两手准备,自己是要动手的,毕竟人都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但第二,还是要借助一下皇朝这个势力,毕竟神都是他们的地盘,自己一个外来者,对这里确实不太熟悉,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难免有几个落网之鱼,真要是歇斯底里的发起疯来,自己现在毕竟不同以往了…… ------------ 第二百二十二章 沈重复得自由身 李兜儿终归还是太小了,受限于年纪,成长需要时间,真要是哪天自己和常青恰好都不在,那他就是危险的,一日不清理干净,一日都身在危险之中。 曹安重新换了一壶茶,将那田瑚之事和盘托出。 “此等手法,诡异毒辣,狡诈难防,更重要的是,以我所观察的情形来看,目前所见的只有一人,但若是更多的这等凶徒已经取代了一些朝廷重要位置之人,你觉得此事对整个朝廷有无影响?” 墨仇脸色古怪,“那个人,曹少侠应该随手即可灭杀吧?为何……” “小时候,家师就曾告诉我,有困难,可以找朝廷。” 曹安这句话,墨仇是半点不信,你要真是这么听话乖巧的人,那当朝悬赏策上就不会出现你的名字了,他忽然想到了刚刚进了后院的半大孩子,心中理解了几分。 “此事我会通禀,但却不能保证做到什么程度,这一点还请曹少侠见谅,当今的神都各方势力倾轧,盘根错节,按你所述,能发展到如此境地的势力,其背后保不齐就是哪位大人物,墨某只是一个守阵人,其他的概不参与,很多时候,也只是卖卖面子而已。” 曹安闻言,便知他应该是知晓一些内幕的,只是不方便说出来,点了点头,并未在意,他本就对朝廷没有多少期望。 …… “你真的要走吗?”长公主府,这偌大的庭院中,被屏退了左右,就只剩下两人,一人正是从紫云架中活着回来的长公主凤阳,她面前的是已然换了一身武夫装束,卸去甲胄的沈重,灰色包袱、一把长弓就是他的所有。 “其实你可以考虑将你的曹哥也带过来,到时你们两个也可以一起共事,在这件事情上本宫也可以花大力气帮你,这皇朝天下,能贵过本宫的没有几个,跟着本宫做事想来也不会委屈你们,你觉得如何?” 沈重面无波澜:“曹哥志不在此,沈某亦是如此。” 凤阳早料到了是这样的局面,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强留你人在这边,也是无用,你应该已经知晓曹安在神都的位置了吧?刚回到神都不久你就开始让人打听他的消息,如果没有消息的话,本宫可以免费告诉你。” “殿下慧眼如炬,沈某确实已经知晓了曹哥在神都的落脚之处。” “对了,你可以告诉曹安,那红阁与靖安侯府有莫大关联,我们之间或许还有合作的可能。” 沈重转过身,“一切但凭曹哥论断之后再说。” 走出了公主府,沈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今日便是真正的恢复自由之身了,想当年初来乍到,对于神都一切都很陌生的他,为了能在神都长久的居住下去,也为了便于打探消息,借于凤阳公主府下,自此劳奔于神都的权利漩涡之中。 如今真正是有一种,身心由内而外的自由。 “大侠用车吗?” “北城,恩街!” “好嘞,您且坐好,老朽的车那是又快又稳,您找我,那算是找对了人,大侠小憩片刻,半个时辰就能到恩街,老朽会提醒大侠的。” 老汉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其实还带着点市侩的,只不过那张黝黑的脸,让他看起来憨厚老实了不少。 见沈重不是那种需要陪聊的主儿,老汉也就没在言语,专心驾驶着马车,直奔北城。 神都之中,除了中心的皇城之外,规规矩矩分成了四个部分,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均分四城,未设郡县,就是四城,也只有四城城主,官阶与郡县等同,长公主府其实也在北城,不过却是最靠近中心皇城的位置。 而曹安所在的恩街,几乎已经是北城的边缘了。 愈是靠近中心皇城,地位身份自是愈发尊贵的。 半个时辰后,刚走到曹氏医馆门口的沈重就遇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墨仇,墨仇他是见过的,两人相识,但却不太熟。 “沈统领!” “墨老!” 墨仇面有异色,看着沈重,“沈统领今日怎会有时间来到这里?” “沈某已经离开了公主府,从今以后不再是殿下的侍卫统领,只是江湖一武夫,倒是墨老,您不在护国大阵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跟曹少侠做一笔生意,墨某还有事情,咱们改日再聊。” 李兜儿还没进屋,“沈大哥?你来了?” “小兜儿,曹哥在吗?” “大哥哥在的,我们都已经等了你们好久了,之前常叔还在念叨说不知道你们是否安全回到了神都呢。”李兜儿喜欢曹安身边的人,有一种天然的亲近,眼下真情流露,那脸上的喜悦丝毫做不了假,看到他的笑容,沈重也不由得心间一暖。 “本是应该早些来找你们的,但一来是公主府那边还有事情耽搁了,再一个是沈大哥一时半会还没打听到你们的消息,所以就拖到了现在。”沈重并未将其当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而是耐心解释着。 “公主都那么好看吗?” “好看吗?”沈重愣了一下,他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个事情。 “不好看吗?已经跟晓梦姐姐一样好看了,只是各有各的好看。” 沈重停下脚步,“曹哥,沈重来了。” “胖子,接招!” 两人乍见,没有寒暄,曹安率先出手,但动用的也只是武罡境界的历练,双手在空中摁下漫天掌影,罡风凌冽,直袭沈重而来,大乾坤手,纳尽天下武学变化于双掌之间,金刚永固,威能无双。 沈重调动周身力量,伴随着龙吟象吼周身,道道虚影护持周身上下,力量加持之下,一举一动之间,犹如山峦般厚重,速度上却是分毫不差,发动了凶悍的反击,曹安落定,只以双手抵挡,出手之间浑然没有半分招式痕迹。 如羚羊挂角,天马行空,沈重的攻击在他手中,被一一轻易化解。 隐隐的,这攻击者,竟是还有些被曹安的气势压下,犹如一团暴戾的真气,正在被曹安双手镇服,逐渐归于平静的感觉。 这在外面看着的李兜儿都有这种感觉,就更别说身在其中的沈重了,两人骤然交手的前十几招还好,逐渐的,他就有一种极度憋屈的感觉,周身有力量却发挥不出来,气势在一点点被曹安打散。 他的那双手,像是一个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打破的牢笼,正在缓慢收紧,直到将自己完全困住。 或指、或掌、或拳,切换圆融贯通,包罗万象。 一切异象都在曹安单手摁在沈重头顶之后消失,沈重这团暴烈的能量,终究在曹安手中直接被摁熄,且不伤其分毫,两手从交手到结束,前后也不过三十几息的时间,沈重都有些发蒙,他知道曹安很强。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但却没想到这么强,他还没有动用其自身六景的力量,单纯靠着武罡境界的力量和修为,便以这样的方式战败了自己,那就只能说明曹安在武学上的境界,还要远胜沈重。 两人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可以,进度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看来龙象般若功的确很适合你修行。” “却无法在曹哥手下多走过几招。”他说着看了一眼曹安站立的地方,才真正交手到结束,自己甚至连让曹安移动几步都没有做到。 ‘果然,真正的武夫是不能为世间纷杂所牵绊的。’ 曹安只是笑着摇摇头,并没有继续跟沈重在这个问题上讨论,二人分别之后,各有机遇,各自也经历了一些旁的人所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常青都买菜回来了,看到正在谈话的两人,心中一喜,这座院子三个人始终还是有些空的。 打过招呼后,特意去醉春楼买了两坛子好酒回来,这一天,是曹氏医馆里难得的闲话时间,这一叙从下午一直到深夜,两坛子酒也见了底,就连最小的李兜儿,也浅尝了几口。 次日一早,曹安早早的醒来,叫来了身边两人,沈重和常青。 “我打算闭关一段时间,医馆的招牌摘了吧,这段时间前前后后治疗了二十余人,对这人体周身诸穴和要害,了解的也差不多了,继续下去,对我并无太多益处,闭关潜修才能获得长足突破,时间上可能确定不了。” 曹安顿了顿,接着说道:“长则数月,短则几日,在我闭关的这段时间内,护法之责就要落到你们身上了,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兜儿的保护,也要落到你们身上,他很听话,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离开你们身旁。” 二人点点头,常青目光里带着征询,“公子,你看需不需要属下直接去那红阁走上一遭?” “暂时不用,这些东西要还的,但不是现在,不动则已,动的话很多事情都需要一并解决掉,不仅是红阁,还有靖安侯府的账,不过这些事情,在我们做过之后,恐怕这神都就不能继续留了,待我出关吧。” “明白!” “明白!!” “为防万一,这几个傀儡你们暂且收好,其名在基座上都有,这段时间,就安分一些。”曹安从黄皮葫芦中取出五尊傀儡,天刀宋缺、散人宁道奇、雄霸以及纵横双雄。 交代好事情后,曹安走进了屋内,两扇木门吱呀一声合上,一道无形的剑气结界便笼罩住了这个屋子,里面再无半分动静传来。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武道第一景:术楼 曹安的闭关是临时决定的,他又再次感受到了内景,之前曹安甚至一度以为古兰州之事影响到了其他内景,以至于天下武夫怕是再难借助内景修行了,未曾想,昨日在见得沈重归来,一番饮酒畅谈之后,再次感受到了内景的牵引。 房间之内,曹安盘膝坐定,双眸紧闭,顺着那道牵引逐渐放松自我,任由意识的徜徉,熟悉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体内,这个过程不知道经历了多久,大概是一个瞬间,又或者是数十个呼吸,总之不会太长。 意识到自己已经踏入内境地的他睁开了双眸,眼前是一座孤立的高楼,通体呈现出一种黝黑之色,楼高不知多少丈,站在这塔楼的脚下,竟有一种蝼蚁孤立于玲珑塔楼之前的感觉,是的,就是蝼蚁,我们最常见的蚂蚁。 足见楼的高大已经超乎了寻常的认知,曹安视线所及,也只能看到三楼的景象,再往上,已经是云蒸雾缭,不得视之,至于地面上,倒是能看清,这就是一个极度宽广的平台,仅仅只能矗立面前这一座漆黑塔楼。 曹安向外走不了几步,就是断崖,深不见底,视线所及,并无所谓的对岸,像是整个世界都陷落到了无边深渊之内,矗立的仅仅只有面前这一座黝黑塔楼以及承载它的这一片土地一般,苍穹之中不见日月星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自己所能见到的这些,光源来自何处亦是不得而知,当他很清楚,这些都是真实的景象,至少在自己意识的感知里,这些是真实的,那光源之外的黑暗中,狂风呼啸,隐隐夹杂着雷鸣之声,如此景象即便以曹安的心性,亦是在窒息片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 本能的感觉到畏惧和恐慌,这不是心性修为的高低可以左右的,毕竟,人类之身的起点太过于渺小了。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走上石阶,站在了那扇漆黑色的大门之前,楼门远胜高山般厚重,绝非人力所能推开,曹安也没做过这样的想法,只是走到近前,那扇门自然打开,白色的光线从门缝之间透出,犹如苍穹之上升起的第一缕阳光。 渺小的人类踏入其中! “术楼,武道第一景的内景所在,武道一景乃是技巧的巅峰,但却贯穿整个武道修行的始末,但凡是涉及术与技巧之学,术楼必然都是最好的内景参悟所在,以前只在其他内景中遥遥看过一眼,现在看来,那种隔景相望带来的感受并不真实。” 术楼就是一座单纯的楼,这里是有书籍,塞满了整个楼内书架的书籍,但这些书籍,不是给人翻阅的,你甚至无法从中取出任何一本书来,它只是你修炼技巧的存在。 曹安看着这些景象,收摄心神,放弃了自己能从中发现什么惊天功法秘籍的心思,这样的心思其实也就是一瞬的起心动念,便迅速被曹安压下。 当心思不在浮动的时候,曹安腾的起身,未见其身体如何动作的,就已经张开了双臂,漫天拳掌之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周遭的空间之内,只是这一动,整个术楼都随之散发出淡淡的氤氲之光,一个个或金色、或血色、或黑色的大字从整个术楼中涌现出来。 密密麻麻的汇成一条条溪流模样,冲刷这曹安的身体。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原先不解、无法融会贯通的地方,在这一刻,曹安找到了共通的道理,掌影更甚,一道道奇异的能量从术楼之中被引出,犹如千万缕丝线,缠在了曹安手上,但曹安本人却并未感觉到丝毫的不适。 肉眼可见的,曹安的那双手掌正在发生着某种蜕变,先是变得白皙,越来越白,白到几近完全透明下来,可清晰的看到被皮肉过裹覆的血管和涌动的鲜血,到此并未结束,透明的手掌重新缓慢恢复了肉身本来该有的样子。 曹安收功而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大乾坤手进境喜人,就是刚刚沉浸于修行感悟之中,此间也没有什么日月参照,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曹安已经可以 确定,自己大乾坤手已然登堂入室,轻微的有些疼痛感传来。 这是感悟的内容过多的缘故,“大约一次手掌的颜色往复就是我目前的意识极限,不愧是天人境之中比较难学的几门功法之一,大悲赋七门绝技,希望能在内景的时间长一些,若能将其中选定的几门功法都演练到极致圆满,便是最好的了。” 这终究也只是想法而已,他并未真的放在心上,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抓紧所有时间,在自己被踢出内景之前,尽可能的将武学修为堆上去。 “谁?” 曹安忽的出声,循着自己的感知看去,那并不是人,而是一段影像,出现在术楼的‘天空’之中,对于曹安这一只蝼蚁而言,术楼内的空间,完全能称之为天地了。 ‘不是影像,倒更像是一种【海市蜃楼】?’ 对,这给曹安的感觉就是海市蜃楼,山野天地之间,是有海市蜃楼,但这里是大楼的内部啊,尽管它异常的广阔,可它还是一座楼啊,若非此间的规则限制了自己的实力,曹安感觉他御剑也能在短时间内遍观整个术楼的内部。 这样的环境下是如何生出的海市蜃楼?但它就是成了! 曹安发现,那画面中,是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不,比自己现在的位置稍微偏了一点点,站在其中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素白袍子的青年,与曹安不相上下的年纪,可能会稍微年长一两岁,那是一张坚毅且俊逸的脸盘。 就其身形而言,要比曹安纤细一些,却胜在匀称,与那张脸有一种近乎完美的互补,使其人看起来并不会给人一种瘦弱的感觉,反而平添几分英武霸气。 那一杆长枪在他手中宛如活过来了一样,形如灵蛇,疾如燎原之火,这枪法让曹安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燎原百击,但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这并不是燎原百击,燎原百击性以霸道和迅疾,而这个青年手中的枪法,让人感觉到了一股灵动和坚毅。 一如草芽破土而出一般的顽强生命力。 曹安皱着眉头,不知为何,他对那枪法并不感兴趣,自身所学与其有着根本性的差异,两者之间并无学习互补的可能,但唯独对那个人,有一种源自心底发出的厌恶。 平白无故的讨厌一个陌生人?? ------------ 第二百二十四章 龙虎金刚大阵 曹安被这个升起的念头吓了一跳,平白无故的生厌,海市蜃楼中的男人其实并未作出什么惹人生厌的行为,其无论是神情动作,皆是寻常,眸子神态之间,除了坚毅之外,还带有一丝傲气,但一个武夫有些傲气自是应该的。 这不可能成为曹安自己内心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他深知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甚至连那个男人手中所演练的枪法也没来得及看,目光始终汇聚在男人身上,良久曹安发现了一个点,男人身上拥有一股浓厚的正气,这是自己所不具备的,这正义感有些爆棚了,曹安马上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一类人。 他本是一个不太信天命的人,但这一刻,却也不由得有些微微动容,难道真的会有天生对头的人吗?海市蜃楼中的男人修行境界与自己相差不多,就是不知道他看自己是否如自己看他一般,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处于什么时代。 若真跟自己同一时代,怕是真的免不了将来成为敌人。 枪术的演练尚未完成,海市蜃楼却已经开始消散,曹安收回目光,调整心态,刚刚这一幕乱起了心中一番波澜,也浪费了自己不少时间,当即不再停顿,盘膝坐定开始恢复精神,内壮精神方能继续研习武技。 …… 自从上一个教徒身死之后,红阁之中并未继续差人来过小院,常青几人深居简出,如无必要,几乎都不出小院,倒不是真就怕了,而是曹安吩咐下的,他们都在尽全力去做好罢了。 “这些恼人的苍蝇怎么还在?” 常青眉头微皱,“不用理会他们,他们也就只敢猫在阴暗处窥伺罢了,一群无关紧要之徒。” “有些人就是你越隐忍,他们反而愈发放肆,理当给他们点教训和威慑,否则,这成天守在我们周围还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 常青本想阻止,但转念一想,并未制止沈重,沈重从武器架上取下弓箭,纵身一跃,立于屋脊之上,双臂展开,弯弓搭箭,这个速度太快,几乎只是跃上屋脊的一瞬间便已经开始动作,藏匿于周围的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呼啸的箭矢就已经来到了面前,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整个人被巨力贯穿,身体在这股力量的带动下,横飞出去,尸体整个悬挂在墙壁上,兀自还在那里来回甩动,沈重的目光冷冽的从周围几个藏匿点上扫过。 这是警告,他并没有将其全部赶尽杀绝。 阴暗处,几条人影相继退了出去,消失在街头巷尾。 “看出来是什么人了吗?” “没看出来,但从他们的藏匿方式和行动特点来看,有讲武堂的影子,应该是讲武堂的人没有错。”沈重面色不太好看,这里是神都,不是外面的江湖,真想动手,怕是自己等人就得离开神都了。 可这边曹安依旧没从闭关中走出来。 “曹哥闭关多久了?” “将近两个月了。”常青一直记着时间的,闭关的时间略微有些长了,时间点上也是不太凑巧,正好处在这些事情交织的点上。 “说到底还是靖安侯府的事情,曹哥闭关之前就说过,会跟他们算一算这笔账的,估计也是得到了曹安的信息,便差人来打探一下虚实。” 常青点点头,“准备迎战吧,至少在公子未出关之前,你我只能如此,死守此间。” “这是自然,稍后我就去一趟外面,买些东西回来,食物和武器是需要的,但箭矢的话,可能不太行,朝中对箭矢的管控有些严厉,特别是我身上这样的大型箭矢,需要定制费时费力,再一个,没有了合适的身份,店家也不敢接这样的单子。” “还是我去吧,你身上还有几尊公子交下的傀儡,守在此间最合适不过,兜儿和公子的安全暂时交给你要比我稳妥多了,事不宜迟,要在讲武堂还没有动作之前将东西买回来,真要冲突爆发,我们需要抢时间。” 沈重没有再争执什么,常青推门而出,巷子里一切照旧,那一具本来挂在墙壁上的尸体也已经被人带走,上面只有淡淡的血迹挂在白色的墙壁上,还没有来得及清理,街道上一如既往的冷清,但以常青的感应,还是能察觉出来里面的住户还在。 住户还在,就证明讲武堂暂时还不会发起大规模的动作,这里是一朝之都,他们再怎么不顾及普通人的性命,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心中稍安了些,施展轻身功法,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坊市,即便是不能轻易动用天人力量,常青奔走起来的速度依旧骇人,那打马而过的人,都在数息之间被他甩到了身后。 在一处隐秘巷口落下,摇身一变,换了副容貌踏入坊市,首先购买的就是大量的米面和蔬菜肉食,将手中的储物器塞了个满满当当,水源的事情不用担心,小院之中就有一口井,独立的井不至于受到水源的威胁。 待他做完这些,一股强大的血煞之气就出现在了感知中,地面都在轻微的晃动。 “讲武堂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随着几声高呼,街道上瞬间让开了一条通道,足足千余人的小队从中策马而来,在他们身后,还拖着强弩,只看这个阵仗,常青就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了,心中一紧,当即就施展功法转身离开。 他一个人的速度终究是要比大队人马要快很多的。 “做好准备,沈道友,讲武堂的人有动作了,我看到不下千人的队伍,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常青就启动了之前布下的龙虎金刚大阵,这是他从那三妖洞府所得的阵经中学来的防御大阵,是他目前所能布下的最强力的防御大阵,兼顾杀伐与防御一体,大阵启动,整个小院上空涌现出龙虎虚影。 一左一右,盘踞其上,龙吟虎啸之声片刻消停,整个小院都笼罩在一片淡金色的光辉之中,此阵目前能够承受住天人境界的攻击,但每一种阵法,其都有一个承受上限,只是能承受住,而并未能抵挡住天人境界武夫。 若他们无所顾忌的使用天人之力轰击大阵,破阵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在那两声龙吟虎啸声中,隔壁的田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宛如被抽去了所有力量一般,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这不是单纯的畏惧,而是来自力量上的克制,先天的压制。 但凡这些阴邪之术的修行者,对龙虎之力一类象征着至阳至刚的力量,都会感到天然的畏惧,但两者之间并不绝对,区别只在于谁更强大一些,克制的也就更狠一些,龙虎金刚大阵,能抵挡天人境的攻击,其力量自然不是田珀这个刚刚完成寄灵的替代者所能抗衡的。 仅仅只是发出的气息便让他丧失了抵抗的勇气,整个人犹如爬虫般无法动弹,畏缩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引以为傲和向往的力量,在别人面前是这么的不堪。 当日曹安为他检查的时候,甚至还在想着自身奇诡力量的强大,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成长,有朝一日,这些人完全不足为惧。 “差距竟是如此之大吗?” 而就在这一声龙吟虎啸和气息压迫下,原本禁锢住何秀记忆的力量也开始消退,那些田珀强加给她的的虚假幻境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无端的恐惧从心底爬了上来,联想到最近的一系列反常之事,强烈的恐惧席卷了她的意识。 而恐惧未必带来的就是怯懦,有时候会带给人难以想象的勇气,就如同现在的何秀一样,她疯了一样的冲进厨房,从里面抽出了菜刀,冲向那个证躺在庭院里的‘田瑚’。 田珀大骇,“你干什么?我是你夫君!!” 然而,何秀的脸上没有理智,那双清秀的眸子里此刻已经被恐惧所填满,发了疯,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中,她举刀疯狂的剁向这根本不能动弹了的‘田瑚’。 鲜血四溅、血肉横飞,直至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清空,她才缓过神来,菜刀当啷一声掉落到了地上,整个脑袋埋进了膝盖之间,痛哭失声,身子一抽一抽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过去了一样。 良久,她眼神空洞的扒开田瑚的衣服,终于在那脊背后方,看到了一排细密的针脚,眼下已经快长严实了,但上面的针脚痕迹却还是看得清楚,从上至下,那一张属于田瑚的皮,像是一件衣裳一样,被别人穿在了身上……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狗叫声,那是那条给了她最初的恐惧的大黑狗,那条已经被田瑚打杀了的狗,她提起菜刀缓缓走上前去,大黑狗在悲鸣,发出一阵阵低吼,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何秀。 不是仇恨,不是畏惧,而是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怜惜和心疼。 这种目光,她见过,在田瑚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见过,高举着的菜刀停在了空中。 “你是田瑚?是我夫君?” 大黑狗忙不迭的点头,压低嗓音叫了两声。 何秀俯下身子,将大黑狗的脑袋抱进了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黑狗如人一般,抬起两只前爪,抱着何秀,其中一只还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何秀慢慢的推开大黑狗,一脸决绝,“妾身已无颜面再活下去,夫君若是愿意相随,妾身会给你一个体面,你若是答应,便点点头,待安顿好你后,妾身随后就来,若夫君不愿,妾身为你解开锁链,自去求活吧。” 这一刻,田瑚没有犹豫,猛地点头,黝黑的眼中流出了两行泪水。 何秀笑了,扔掉了手里的刀,给大黑狗换了一根布条绳子,牵着他走出了院子,一步步朝着巷子口走去。 田瑚不明所以,低吠了几声。 何秀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走着…… ------------ 第二百二十五章 长公主出手 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如今恢复正常的何秀如何不明白自己面前的这条狗,其实就是自己的丈夫,回想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她的世界里再无一丝色彩,有那么一瞬间只想一刀结果了所有,一了百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田瑚果断点头的样子,她居然下不了手,她可以肯定,如果当时的田瑚是摇头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剁了,然后自己随他而去,但田瑚真的点头之后,她却发现自己办不到。 望着这座陌生的城市,这些陌生的街道,何秀站在路口。 “我们去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到那过完这一生吧。” 何秀什么都没有带,身上唯一的银钱在路过坊市的时候,买了点干粮和几件衣物,一把柴刀,在落日时分走出了神都城,向着紫云架的方向走去。 却说另一边,讲武堂众在进入恩街的十字路口,被另外一支披甲执锐的士卒拦了下来,两军相接,领头的讲武堂校尉面色一寒。 “讲武堂办事,何人胆敢阻拦?” “讲武堂可好大的威风,怎么?你们讲武堂什么时候成了陛下亲军羽翎卫了吗?在这神都之中竟言何人敢拦?”一女子打马而出,身着一身皮甲,却掩盖不住周身的飒爽英姿,手中挽着一柄长枪,慑人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原来是长公主府侍卫统领清月大人,不知大人何故拦住我等去路?” 女将脸色一肃,“奉陛下之命,讲武堂众不得叨扰曹安清修,速速带人原路返回,如若不遵,视为叛逆,杀无赦!” 姜龙脸色难看,翻身下马,跪在地上,“还请大人出示陛下手谕,我等才好回去交差。” “陛下之意不遵,你们还要对谁交差,在这偌大神都之中,你们需要向谁交差?” “我等接到上级的命令是围剿曹安,不惜一切代价,大人眼下说奉了陛下之命,还请出示手谕,军中向来是讲纪律和规矩的地方,若是大人现在能拿出下官直属上级的命令,让我等回去,我等即刻调头。”姜龙阴着脸,语气生硬的回着。 就在这时候,一辆华贵的马车从长公主侍卫队后驶了出来,“他不是要看陛下手谕吗?清月,过来把陛下手谕拿给他。” “是,殿下!” 眼看着那辆马车到来,姜龙就知道事情已经出现变化了,讲武堂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果不其然,那明黄色的卷轴被一只白皙素手从帷幔中递了出来,清月接过之后策马来到跟前,那精致的卷轴就落到了姜龙手中。 骑虎难下,姜龙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了卷轴,落款上那个大印,让他心神俱震。 再次伏倒在地,高呼万岁,三千讲武堂众齐齐高呼。 清月扬手一鞭打在姜龙身上,那一身铠甲直接在这一鞭中被抽碎,一时间整个后背皮开肉绽,鲜血溢出。 “有令不遵,其罪一,这是替你们讲武堂上官教训你的。” 啪!! 又是一鞭子落下,“质疑上官,其罪二!” 啪!! 第三鞭子应声落下,“对皇族不敬,其罪三,你若是在我军中,此刻就不是三鞭的事情了,而是已经人头落地,滚吧。” 姜龙此刻哪还敢多言语什么,强撑着应道:“多谢清月大人手下留情。” 大军撤离,清月打马回到马车边上,“殿下!” “废了吗?” “没有,不过几个月的静养是需要的,属下那三鞭打得很有分寸,并不致命。” “你做事,本宫放心,让人带着侍卫回去吧,你随本宫去一趟恩街,也见见以前在你这个位置上的那个人。”凤阳语气中带着调侃,女将却并没有任何害羞之意,一本正经的摸了摸下颌。 “是该跟前辈见一见,学习学习经验的。” “无趣,你这样子,将来就不怕嫁不出去啊?” 在清月的指挥下,侍卫军也随之撤离,马车拐进了一个小院,约莫盏茶功夫后,凤阳带着已经换了一身婢女装束的清月从小院走了出来,两人径直朝着恩街的方向而去,婢女带刀,便是穿上了一身碧蓝色装束,也掩盖不住清月那股子英武干练之气。 “殿下,那曹安分明没有归顺的意思,为何还要这么做?为他又是调动了侍卫军,又进宫跟陛下请了圣旨。”清月没能理解,这偌大的人情送出去,别人未必买账不说,还因此彻底将讲武堂得罪了。 以前大家即便是有些冲突,那也是各为其主,私底下怎么做不重要,只要不被抓住明显的把柄,明面上大家依旧是一朝同僚,客客气气。 而这次,却是直接如同摆明车马的较量了。 “这方面你就不及你的那位前辈,这朝中为官,不同于边塞为将,尽管你依旧是武将,但需要思考的东西很多,你所面对的不是那些没多少智慧的妖兽,只管冲杀就行,在这里你要面对的是各式各样的人,即便不会多少权谋,却也要能看得清楚。” 距离曹安落脚那处院子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凤阳也极有耐心。 “你说,从这次讲武堂众的行动中,可以看出什么来?” “这……讲武堂想要杀掉曹安。” “这只是表面上的信息,从这里面透出的信息,还有一点最重要,那就是靖安侯府与曹安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不可缓和的地步,也就是说,他们之间只剩下死仇了,断无和解可能,所以以靖安侯这等老狐狸,在如此敏感的时期,在得知曹安的落脚点后,直接就发动了讲武堂,欲将其直接碾杀。” 凤阳顿了顿,又接着问道:“你觉得曹安这人如何?实力如何!” “属下虽在边塞,但对江湖天下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偃师曹安,三景武夫时候,就能制作天人境傀儡,后来更是凭借一手强大的偃师术,次次化解危机,荡平御兽宗,此等人物,不论其本身武道修为如何,单就那一手偃师术,就已经可抵得上拥有一支精锐强军。” “是啊,你看,在神都如此动荡的局势中,除非已经明确了的敌人,否则谁又愿意随意交恶一个这样的人物,但他靖安侯府就是做了,那只能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在这里,多一个这样的人,对他们来说就是多了一份威胁,唯有将这个隐患彻底除去,他们才能心安。” “属下明白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再往深一层次去想,我们这么做了,对外面透露的消息是什么?我们不需要真正的联盟或者他真正的归属与我们,只需要让外界看到我们的态度,曹安我见过其人,说不上多正派,但人情总归是会还的。” “这一次,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付出多少东西,却能让他记下一个人情,若真有那天,说不得还真的可以帮上忙,最不济,在靖安侯府看来,曹安现在俨然已经是陛下一系的人,多少也能给我们牵制住一部分力量。” 清月只觉得大脑有些乱,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她不喜欢,她还是更喜欢边塞上的氛围,训练、吃饭、冲杀。她也并非不通谋略,至少在战略战术上,她的脑子格外好用,不然也无法活到现在。 或许一切都只是心灵的选择,喜欢与不喜欢而已。 两人边走边聊,靠近了曹安的小院,正好遇到了牵着大狗离开的何秀,引得凤阳多看了她几眼,实在是那双空洞且没有了生气的眼睛,太过显眼了。 面前被淡金色光晕所笼罩的小院让凤阳几乎都不用再去看门牌,直接就能确定这里就是曹安的落脚点。 在那屋脊之上,魁梧的男人手中紧握大弓,目光如炬的盯着院落之外。 凤阳朝着上方挥挥手,“沈重,讲武堂一众已经被本宫劝回了。” 常青站在院内,自然也感知到了凤阳的到来,还有身边的那个武罡境巅峰的女人,一身真气霸烈异常,若非亲眼所见,他都要以为自己感应错了,怎的会有女子修炼如此霸烈的功法,便是男人也不见得有几人能承受得住。 “怎么样?开吗?” 沈重跃下屋脊,“凤阳公主的话还是可信的。” “那我这就收了大阵,你且去将她们迎进来吧。” “理当如此,只是事情的发展怕是有些出乎曹哥的意料了,他本来就很排斥被卷入朝廷争斗的漩涡之中,眼下看来,怕是不想被卷入也卷了进去,身不由己了,不知他出关以后会不会生气。”沈重有些担忧的说道。 常青在曹安身边的日子更久一些,看得也比沈重透彻,“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想来公子不会怪罪的,这是阳谋。” “若是没有我那一箭……” “讲武堂与公子之间早就没有缓和的余地了,是否有那一箭都对整个事情的走向没有影响,无需自责。” 常青的身影在院落之中来回闪动,道道残影之后,小院上空的淡金色光辉消散无踪,这个时候,沈重也打开了小院的大门。 “公主殿下,这位大人,请进!!” ------------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三花神决成 清月可不敢真的就担下这一声大人,急忙回了一礼:“沈统领客气了。” “我早就辞去统领一职了,现在不过是一江湖武夫,当不得统领这称呼。” 几人落座,凤阳有些失望的发现,这里并没有看到曹安,常青神色恭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那来势汹汹的讲武堂居然甘心就这么撤离,我和沈重二人对此毫不知情,还希望殿下和统领大人能告知一二。” 清月看了一眼凤阳,得到示意后,脑海中略微梳理,便将得报讲武堂之人被沈重射杀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和盘托出,难怪长公主府的动作如此之快,原来是早就着人盯着小院这边了,但有风吹草动,便会有消息被送到公主府。 “殿下盛情,令我等受宠若惊。” “就不用摆这一套了,你其实比沈重这憨货还要聪明一些,不过就是相互利用罢了,我需要你们在这个关键时期,帮我们分担一部分视线和压力,而在恰当的时候,我也会尽我所能给与你们帮助,这个合作,若是放在之前,曹安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但眼下,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因为事情已经做成了,至少外面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人呢?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没在。” “公子闭关两个来月了,不知何时才能出关,若非如此,以我和沈重二人之能,为保兜儿安全,怕是早就离开神都了。”常青说得是事实,只有离开神都才是最安全的,但有一日留在神都,都是不安全的。 在坚固的乌龟壳子,都有被打破的一天,神都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困守此间,只有死路一条。 不要小觑一个朝廷的真正高武力量,不然整个天下那么多的超级宗门,何必还要仰朝廷鼻息。 “闭关?我说怎么这么久未曾有消息来报说见过曹安了,原来是这样,他闭关之前有没有明确出关时间?”凤阳柳眉微蹙,出声问道。 “并没有,曹哥闭关之前只说了短则数日,长则数月,大概是新近有了感悟,出关之时实力当会再上一层楼。”沈重脸上带着某种莫名的欣喜和自豪。 “曹大侠现在是什么修为,六景天人境了吗?当朝悬赏策上虽然已经将猜测的内容写到了里面,说他就是六景天人境的大武修,但其实江湖中很多人都不太相信,只因在悬赏策上第一次出现他的修为到现在,时间太短了,这样的修炼速度,近四百多年来,皇朝之中从未有过。”清月开口发问,她关心的不多,这武道修行算一个。 “的确是六景天人境,此事其实完全没有隐瞒的必要,聪慧如殿下,大概在当初我们于紫云架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凤阳点点头,“是,本宫手中有一物件,虽不能真切感应他人实力,但却能从过渡境进行一个准确的划分,超过或者达到过渡境就会有感应,当初我们相遇的时候,那物件有了两次反应,那也就意味着,你们三人中,有两人是过渡境,或者过渡境之上。” “这天下的宝兵当真是稀奇古怪,令人眼花缭乱。”常青不由得唏嘘,那日的虎王亦是如此。 而曹安手中的黄皮葫芦也不差,甚至要更高一筹,一件趁手的宝兵,对一个武夫的杀力提升是可怕的,足够强大的宝兵,完全可以帮助其主人越阶而战,越阶杀敌。 “今日便到此吧,既然曹安不在,本宫就先走了,待他出关,你们记得传达本宫的意思,相信以曹安的为人,他会做出那个令我们都愉快的决定。” 身为一国长公主,她的身份也确实不方便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没能见着曹安,心中属实有些遗憾。 而此刻,在内景术楼之中的曹安,已经完成了乾坤手和移穴法的修炼,臻至圆满,武学变化尽藏于胸,交手之间,那种强绝的自信源源不绝,那是绝对的掌控,对于自身力量甚至是敌人力量招式的掌控。 移穴法大成之后,转修天残地缺大补天术,这门武学,与其说是一门功法,倒不如说是一门养身功,一种曹安所理解的‘被动’技能,没有伤人手段,却能在战斗之中,发挥意想不到的好处。 天残地缺大补天术:生残补缺,治愈一切内外伤势,疾病蛊毒,百劫不倒,更可化己为天,损有余而补不足,补自身先天残缺,后天不足,已成无缺天人。 曹安所看重的是治愈一切内外伤势,疾病蛊毒,百劫不倒,至于后者于他而言,可有可无,这门功法被称之为邪功,有些东西,是的确很邪的。 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两者之间最大的却别就是天之道乃是平衡之道,而人之道,则是强者恒强之道。补天术中,可化己为天,损有余而补不足,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正如修行之中,你自身根骨极强,但悟性稍差,差了平均水准一截,便可用这补天术完成损有余,补不足,降低根骨,以补悟性。其不管怎么补,来源都是你自身,如此一来,你倒是平衡了,但极大可能你也平庸了。 修行一道,没有过人之处,便会如其他人一般历经百劫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说不上是好是坏,悟性差、根骨强绝之人,未必就没有适合的功法,一步登天,可一旦平庸下来,平衡下来,其修行之路未必好走。 曹安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斩去了后半截的内容,只修炼出了前者,寻常战斗之中,不及要害的伤势,在这样的被动之下,须臾便可以恢复,称之为小不死之身也不为过。 他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概念了,只知道一日不出,那便一日精修,疲乏之下,就一心二用,与自己对弈,虚空对弈的手段也得到了长足进展。 在这样的循环往复之下,将大虚空步也修炼到了当前境界的圆满,不过曹安猜测,这只是自己天人境界的圆满,这套身法的极限远不止此,随着自身境界和力量的提升,这套身法将会越来越强大。 天虚地渺大虚空步:无视一切外力,化外界阻力为内力并形成护体罡气,自身身法快若惊鸿,宛若蛟龙,如浮光掠影,可凭虚御空,踏浪逐云,若白驹过隙。 快!极致的快,实现了另一个层面上的御空而行,哪怕你自身没有天人境界的实力,也可以御空而行,还解决了御空而行的过程中,自身真气不足的问题,施展此法,一旦御空而行,动了起来,你自身的力量来源就是阻力。 越快阻力越大,随之而来的是越强的动力,理论上来说,只要你的肉身能够承受得住,你甚至完全可以单纯靠肉身力量破音速,曹安修行的时候,也在想,这套身法的理论其实有些类似于自己‘梦中世界’的飞机飞行原理。 那是利用了气流,而非完全的动力,但又有不一样,这套身法除了提供初始的力量之外,速度越快,对自身力量的损耗越小。 事实上,大概也只有在这个高武世界里,才能展现其真正的威能,赶路不失为一种绝妙技巧,战斗之中,对自身力量的提升也不小,只是相比之下,赶路似乎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天地交征大悲赋内的七种武学练成四种,曹安就知道,自己肯定在术楼内待了很久,外界怕是也过去不少时间了,借助移穴法,连着将无相功和轮回印修炼了下来,不知时日的变化之中,又是两门功法圆满。 真正的大圆满,重走来时路,内心的感悟更多,亲身体会更是原胜之前。 唯有最后一门武学,天皇地后大阴阳赋没有修炼,这门武学排在最后,其根本原因还是曹安自己不愿意修行,眼下,他自身的武学借助移穴法完全融合为一,内中已经有了自身养成的特性,在转修阴阳,理论上增益不大。 修行大悲赋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增强一些天人境的杀伐手段,而非更改自身所修功法。 在最后两门武学大成之后,便重新捡起了自身的功法,再将其打磨,更多的感悟从术楼之中化作一个个金色铭文,汇入曹安脑海之中,形成的新的感悟和理解,功法也在原本的基础上得到了新的强化。 全新的内功,形成了全新的行气路线,奔走在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以及部分隐脉之中,真正的实现了力贯周身,无论动用自身身体的何处为发力点,强劲的真气和力量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最高效的利用自身力量。 这门功法,坚固了淬神、剑气、养身、寒意。名字也再一次修改。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牵引,这门全新的功法名字几乎是曹安下意识脱口而出的。 【三花神诀】,不魔不仙,直指真正的纯粹三花聚顶,功法一共十二阶,目前曹安所处的正是第九阶……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功法有成 惊天动地大轮回印:借力打力,卸劲反弹,吸化外力,伤害转移之功,先就立于不败之地,极致更可借天地之力为己用。 说到底其实与移花接木之术有些类似,但更高级,在武学当中,很多都具备共通性。斗转星移、移花接木以及现在的大轮回术,其实都具备这样的特性,而大轮回印区别于两者在于,大轮回印还具备所谓的【春阳融雪】和【北冥神功】、【吸功大法】的特性,可吸化外力。 对曹安而言,如何使用,取决于内心,但真正令他意动的是后面的极致更可借天地之力为己用,天人境之后,在这个漫长的修行路上,需要将自身真气完全转化为法力,也就是在这里称呼的神力,但这种力量的来源可不是最原始的元力,而是天地之力。 且以不附带任何属性的法力为最佳,一旦法力没有提纯完全,附带了某一项属性,那么此人在更高境界的修行之中,所能修习的法术,便会受到限制,所能接受的面更为狭窄,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也就是说,未在最初补充完成的话,后面再无更改的可能。 大轮回印所吸纳炼化的天地之力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甚至可以直接精粹自身体内的力量,让其完成无属性转化。 大轮回印修成之后,曹安的眉心处,多了一个古怪的咒印,泛着淡淡的金色,当运转武技的时候就会出现,平日里隐于其中,不见气息踪迹,其形象类似于佛门卍字咒,但又另有些许区别,并没有端端正正的立着,而是有一定的倾角,像是在滚动一般。 天塌地陷大无相功:内功修至通天彻地之境,洞彻天地一切奥秘,天人交感之下气满虚空,自化天地,可扭曲、粉碎、崩坏气场内天地万物,极致粉碎虚空。 洞彻天地一切奥秘是为夸张之说,至少曹安大圆满之后,并无这种感受,但对于天地之力的感悟确实提升不少,说到底,其实也就是练成了一个场域,自身真气充斥于这方场域之内,可随心所欲的崩坏场域之内的一切。 攻与守,终归是有极限的,比如曹安的场域之内,倘若有一人,自身实力远胜于曹安,或是有一物,其品级超越了曹安现有境界,崩坏一切,也就只是一句空话,并无实际意义,眼下一身护道之术已然圆满。 这几乎是曹安修行以来,在内景中收获最大的一次,估计也是所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拥有了这一切,曹安原本古井不波的心,也开始起心动念,想到自己踏入此间时间太长了,若是真的按照外面的时间来算,上百年是肯定有了的。 一个武夫,以其敏锐的五感来说,对时间的概念在模糊,也会有个大致的估算,他估计,单就自己推演【三花神决】的时间,就不会低于百年,至于修行其他法门的时间,加在一起,理当也是过了百年的。 在如此环境下,修炼大悲赋也用了过百年的时间,一来是曹安自身的天赋其实并不是最顶尖的,二来是在这个世界当中,大悲赋早已经不再是原先的模样,其强大程度,原胜从前,在这里,得到了完美的发挥。 那么其修习过程中,所需要花费的时间自然也就相应的更长了,这无可厚非。 “也不知外面过去多少时间了。”念头刚起,一股无形的排斥之力从术楼世界中涌现,几乎只是瞬间便被打了回去,当他睁开双眸的时候,暗室生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迸射出金色光芒,一闪而逝,曹安整个肉身都绽放毫光。 照的整个屋子自然亮起,在两个呼吸之间彻底平息,一如之前,只是这动静,还是惊动了小院内的其他两人,二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曹安的气息波动,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房门之外,目光投向那扇关闭了两个多月的门。 “我闭关了多长时间?”曹安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没有说话,一时间没能转换过来,那声音中充斥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沧桑和孤寂,令人闻之心生共鸣。 “公子,两个月零十日。” “这样吗?时间倒是不长!”这一句话中,曹安的声音在急剧转变,从沧桑空洞,逐渐恢复了生机,像是一株正在由死转生的小草,当最后一个字吐出的时候,已然是生机勃勃,充满了令人愉悦的情绪。 他推开门,身上的袍子已经换了一身,修炼到眼下这个境界,完全没有洗漱的必要,身体自洁已成为一种特质,周身的气质更加贴合自然,在这个自然亲近之中,更多了一丝无形的威严和霸道,渊渟岳峙亦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模样。 人还是那个人,只是气势变了。 沈重脸上带着欣喜之色,“恭喜曹哥,神功大成!” “你怎知我是神功大成?而不是小成?” “啊?只是小成吗?小成就有这般转变,那大成得何其强大?”沈重一脸憨厚的疑惑道,他就没想过曹安会跟自己开玩笑,而他的那句恭维,也完全是发乎于内心的话,压根就不是阿谀奉承之说辞。 常青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有说话。 曹安走上前,拍了拍沈重的肩头,“真是老实的让人都不想逗你了,走吧,跟我说说最近这两个月零十天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你们的脸色告诉我,这段时间其实并非毫无波浪,还是有些事情要说的。” 常青笑了笑,“公子慧眼如炬。” “常青,你也学坏了,什么时候开始学了这些好听的话了。” “这都是常某要做的,自打决定追随公子的那天开始,上下尊卑,即便是公子不计较,但在常某心中,却早已经有了定论,公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您虽不计较,常某却不能心里没有数,这对公子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常青言辞诚恳,曹安只是面带微笑,并未阻止,也没有反驳。 他向来不是那种喜欢与人争辩的人,更多的时候,他做事遵循的是他心中的道,从这一点上来看,其实他与心学在某种程度上有些不谋而合。 心即理! 常青和沈重将讲武堂之事叙述了一遍,曹安安静的听着,摸了摸李兜儿的脑袋,他现在长大了不少,自打习武开始,身体的成长速度都快了起来。 “凤阳公主这事,看来我们现在已经不方便单独行动了,改日登门拜访吧,现在再扯什么不愿牵连进去已经毫无意义了,掩耳盗铃之举。” 沈重点点头,“我陪曹哥一起!” ------------ 第二百二十八章 朝廷的护国大阵 一门功法《三花神决》,六门武技:乾坤手、移穴法、轮回印、无相功、补天术、虚空步,这便是曹安在术楼内所得的武学,就现在的实力来看,反倒是之前最强大的圣灵剑法稍微滞后了一些。 闭关两个多月,换来了一日小聚,至于屋外那些不知道谁谁谁的眼线,小院里再无人去理会,反正自从那阵法佬找到自己之后,曹安心中就已经有了准备,院内灯火通明,居中架着一口大锅,三大一小四个男人正在涮着羊肉。 红白相间的羊肉被高超的剑法切下,薄的几如絮状,摞在大大的盘子里,如小山一般,三人之间还放着一坛子刚开的酒,曹安对酒并不是很喜欢,但也不讨厌,秉承着记忆里的习性,在适当的时候,会以此助兴。 锅里滚着汤,一筷子夹起一摞羊肉,放入其中,只待得片刻,便已然完全泛白,取出,裹满早已调好的蘸水,实乃味中一绝。 “昨天还在说这长公主,没成想她现在就到了。” 常青放下碗筷,“应该是周围的眼线们通报的,小院周围,虽然经过上一次沈老弟出手,打散了些,但更远一点的却从未减少过,从那个距离来看,想要窥探小院的情形,除非我们出手作下布置,不然,还是能查探的一清二楚的。” 院门打开,果见那女人走下马车,这一次的阵仗可比上一次大多了,马车后还有八名骑马的侍卫,不过并未随着进院,只有换了一身火红色裙子的侍卫统领清月跟着,至于凤阳自己,则是一身素白色锦服,脖颈围着一条狐裘。 武夫们大概是还没有多少感受,但对普通人而言,今天的天色着实有点冷了,天阴着,却没有一滴雨水落下,气温降得厉害,呼口气都能吹出白雾来。 “隔着老远本宫就闻到了香味,你们在吃什么?”凤阳的声音像是一股甜腻、慵懒的风吹过小院,今日里薄施淡妆,更增几分明媚,没摆公主的架子,实在是也知道在曹安这里,摆着架子无用。 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很自然的围到了炉子边上,李兜儿已经从厨房取来了两套碗筷,在曹安的示意下,递给了凤阳和清月。 “殿下也尝尝。” “新奇,不用说,这也是你曹大侠独创的吃法了?” 曹安摇摇头,“这是我在游历的时候,在其他地方见着的,倒不是什么独创不独创,今天气温骤降,吃上一口这个正好合适,想必这位就是清月统领了吧?” 清月拘谨的站着,听到曹安提起自己的名字,身体站得笔直,“我就是清月。” “清月可是一直将你视为偶像,如今得见真人,反倒拘谨了起来,她即便是见本宫,都未曾这样过,真正是令人妒忌啊。”凤阳调笑着,嘴里虽说妒忌,可眉眼之间的满意却丝毫让人看不到所谓的妒忌。 “家常便饭,大家轻松一些就成,不用拘谨。” “你先得教会我们怎么吃才行!” 这一顿饭,有了两人的加入,丝毫没有影响到什么,几人吃得畅快,凤阳也是一副单纯来游玩吃饭的模样,吃完就离开了。 弄得常青和清月几人都有些茫然,送走了凤阳两人,常青站在门口,有些疑惑。 “真就什么都没说,来吃了个饭?” “说了,让等他们行动,就在近期,我们那位陛下,就要对这神都之中的人开刀了,他们所拥有的力量,已经开始威胁到皇权了。”沈重脸色凝重。 常青自认为也是看得真切,听得清楚,怎么他的记忆中就没有过类似的对话? “何时说的?” “曹哥不是说了吗?来神都这一趟,原本打算待上更长的时间的,但现在目的已经达成,打算近期把要做的事情做了,就离开神都,殿下回应近期神都的一些事情也在逐步理顺,让曹哥多等两天,到时候可以来送送他,也算是全了紫云架相救的情谊。” 常青哑然,原来你们人类都是这么玩的吗? 他本来都以为自己融会贯通了人族之间的人情世故,但现在看来,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既然从妖身转了人身,那自然是要彻底融入这个社会的,先为人,他对此倒是一直都主次分明着的。 房间内,曹安摆弄着那方寸乾坤镯,这方世界有仙道,修仙之道,大概不多,一个国家里,应该也找不出几个,但这个世界很大,大得曹安的脑海里都没有个轮廓,而眼下的这个国家,也没有那么大范围的堪舆图。 他们的极限其实就到中央帝朝,对那些地方,也只有个大概的轮廓。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天地之力能否与灵气对等?”曹安脑海里突兀的出现了这个念头,如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周身真气转化的不多,在施展天人手段的时候,也只能做到调用,施展攻击之法,没办法将这天地之力直接化作类似真气的力量进行转移。 但,他有大轮回印。 自身境界不够,那就用武技来凑,曹安神色一肃,眉心的咒文涌现,单手在虚空之中搅动,这一瞬间,他便感应到了浓郁的天地之力,充盈着整个世界,自己的身体现在像极了一个中转站,充盈在天地间的力量被眉心的咒文所吸纳。 转而从右手之中度出,并做剑指,注入方寸乾坤镯内。 “有反应!” 这一瞬间,方寸乾坤镯像是活了过来一样,绽放出淡蓝色的光晕,一道道意识汇入脑海之中,没等曹安反应过来,方寸乾坤镯已经戴在了曹安手上,依旧是那副淡蓝色的模样,只是在这之前,曹安还拿它没有办法,但现在已经可以如驱臂使了。 “《五雷登仙决》?”曹安甩了甩脑袋,以他现在的武学修养,再看这修仙之法,并无任何的障碍,里面的很多词汇和内容,或许对别的武夫来说,有些陌生,但对于曹安来说,一点都不陌生,修行境界倒是还真如自己猜测的一样。 这仙法与他无用,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修行道路一步步将脚下的路走得踏实了就行。 镯子的效用却是大大出乎曹安的预料,这是一件用以参悟天地规则的高级宝物,而非如那李连山一般只做装神弄鬼来用,当然,身为镯子的前主人,他必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奈何天地间再无灵气,他修为境界完全提不上去,那参悟规则的妙用就成了鸡肋。 与他完全无用。 几个念头的时间,他就已经完全消化了镯子的使用方式,感情这宝物上次能将他们直接从护城河带到神都之内,甚至越过了护国大阵的感应,是需要提前布置的,而不是随心所欲,想要从什么地方带走什么东西,直接取用就行。 镯子可随心一分为二,一主一副,需要镯子主人提前将副镯布置在目的地,截取其中一段,便能与主镯实现对应,完成亦真亦幻的巧妙布局。所能截取的区域大小,也受到这灵力强度的影响。 而且镯子主人对幻境的干涉有限,绝对不是真的面对蝼蚁的那种姿态。 “倘若我将副镯布置在神都之内,是否可以从另一个角度俯瞰整个神都的情形?若真能如此,事无巨细,岂不都在我眼皮子底下?” 思索之间,副镯掉落到了地上,随着曹安右手天地之力的灌注,整个副镯的范围也在快速扩大,在他的感知中,小院向外,逐渐扩大,随着每一次的扩大,需要的天地之力更甚,眉心处隐隐传来一阵炙热的感觉。 小院、恩街…… 突兀的,整个神都之内,护国大阵突然启动,一道道血红色的光幕冲天而起,曹安心中一动,第一时间将副镯的范围稳定了下来,并没有收回,天空中,仿似有一只无形的眼睛在窥伺着整座神都城。 曹安散开了感知,察觉着周围的一切,从天而降的查探之力正在由远及近,朝着北城这边探了过来。 ‘算了,毕竟一国之都,连那老货都不敢这么搞,果然是我想得太多,如此大的阵仗,触动护国大阵实属情理之中,若是连着都没有感应出来,那这护国大阵未免也太逊色了些,一国底蕴还不是这一件器物可以轻易媲美的。’ 随着他心念一动,副镯回到了手上,这片天地重新恢复了正常,曹安慢条斯理的回到蒲团上,盘膝坐定,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但精神异力还是有意无意的查看着周围的情形,果不其然,只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道无形的神念就来到了恩街。 从整个恩街上空扫过,甚至还特意在曹安的小院上空停留了一会,在那道洞察之力下,曹安的心境都隐隐有些受到了影响,泛起了微微的涟漪,那许久都没有出现过的紧张感觉,有那么一瞬间重现了。 在这道洞察之力下,给他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像是要看透自己所有的秘密一样。 但终归是一无所获,这里平静得跟其他地方一样,洞察之力快速从恩街上方扫过,继续巡视了其他区域,曹安微微的呼出一口浊气,再一次对皇朝的护国大阵有了一个全面的认知,当力量降临的时候,仿佛面对着无尽深渊。 这一夜,整个神都都沸腾了,无数百姓在睡梦中被惊醒,跪在地上细数着往日过错,像是怕自己说晚了就会来不及了一样,虽然那道洞察之力只在他们上空出现了一瞬。 来回两次,前后一刻钟的时间,整个护国大阵的光幕才消失不见,一切又再度回归平寂。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前来交付尾款的 但这一切并未就此结束,平息只是表面上的平息,大阵被激发,与此同时开启了【众王巡视】,居然没能查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大阵被激活,这意味着什么?又还是在眼下这个敏感的关头。 黑暗中,各方势力在【众王巡视】结束之后,纷纷出动,神都的巷道内,今夜不得安宁。 墨仇就是其中最火大的一个,护国大阵两次异动,不,确切的说,不能说是异动,第一次是因为曹安进入其中而无法察觉,这两个事件中,自己坐镇护国大阵中心,居然反应还在大阵之后,明明知道有问题,但就是不知道问题在于何处。 你看到了危险,但你无法战胜,对比于你知道这里有危险,但你却不清楚危险的具体位置,到底哪一件更加折磨人?墨仇感觉后者更甚一些,就像是刚刚在大殿之上,那个向来儒雅温和的皇帝第一次对着自己破口大骂。 若不是旁边没个趁手的,估计都要直接抡起砸过来了。 “到底是谁!!” 宫门外,墨仇暴躁的揉了揉满头的毛发,一声大骂,立时引来了两队巡卫,不过再见到是墨仇之后,又急急忙忙的装作没看见,躲开了。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墨仇顶着发红的眼睛离开了现场,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总有一种错觉,这事儿就是曹安干的,大概率是因为第一次的时候,自己就没找到曹安的把柄,做事得讲证据,特别是对于曹安这样的人。 他墨仇还不会直接过去指着曹安的鼻子质问。 “本来也该去兑现一下之前的那个承诺了,正好,明天过去吧,顺道去探个虚实。”心中打定主意,墨仇索性也不急了,直接回到了阵楼之中,将手下阵奴遣出大半,整个神都都在忙,没道理自己这身为大阵的中心,却什么也不做。 次日一大早,墨仇着阵奴将分出来的宝兵军械装了两马车,自己则是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跟了出去,八名阵奴护送,亲自将这一套宝兵军械拉往北城的恩街,朝廷汰换的军械一般是不能被贩卖出去的。 想要贩卖都需要得到朝廷的准许,首先就需要进行二次加工,与其说加工,不如说是破坏,其每件宝兵都需要经过处理,将一些不对外的工艺和阵法进行破坏,这就让本就破烂的宝兵变得更加破烂。 处理之后的宝兵,会被送到朝廷的部门中进行核查,每一件都需要核查清楚,在确认没有被还原核心技术的可能后,才会被批准流入市面上,破坏是比重建容易,但那也得看怎么破坏,类似这样的宝兵,进行有选择的破坏,其中某些程度上,比重建还要麻烦。 代价太大,利润不高,小本买卖根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事实上,小本买卖不只是经不住这样的折腾,甚至连想要折腾的机会都没有。 而近些年,随着这一类宝兵在市面上的流通反馈越来越差,已经很难出手了。 墨仇肩负着处理这些宝兵的任务,对他来说也是一件极其棘手的事情,想要大卖,除非朝中羽翎军的宝兵大改,那么作为旧的,是核心技术与工艺上的大改,那作为旧的,就可以完全不用破坏直接流入市场。 但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既然难卖,那就做个顺水人情送给曹安,这点权利墨仇还是有的。 队伍押运着宝兵来到了恩街,走进了熟悉的巷道,然后停留在曹安的小院门前。 开门的是从长公主府侍卫统领一职退出来的沈重,两人相识,有过数次交道,不过那是位置并不对等的交道,即便当初是在公主府上,墨仇与他也并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然而眼下,他跟在了曹安身边,墨仇反而隐隐给了更多的尊重。 “沈老弟!” 沈重像是没察觉这称呼中的变化,脸上神色无波,“墨老!” “不知曹少侠在没在?我与他之前做了一笔交易,今日是来兑现尾款的。”曹安自然是在的,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只是墨仇已经将曹安当成了同辈之人,相互之间留出了足够的尊重,没有用自己的感知探查小院。 “曹哥在的,墨老请进吧。” 墨仇微微颔首,“尔等在此守候。” 一众阵奴躬身应诺,墨仇这才一提衣摆,跟着沈重走进了小院,踏入小院,越过影壁,映入眼中的就是正在打拳的曹安,以及一个正在地上捡豌豆的李兜儿。 至于常青,正坐在一边温着茶水。 他下意识的忽略了李兜儿和常青,而是将目光落在曹安身上,那是一套很慢,比舞姬跳的舞蹈还要无力的拳法,或者说,这就不应该被称之为拳法。 太极拳! ‘前世’曹安除了每日功课的剑法之外,耍得最多的一种拳术,是最近到了神都之后才重新捡起的,两世为人,两种感受,其中的不同之处,唯有亲身体验才能真正的理解。 早起来了一卦,早早吩咐下沈重,今天若有客来,便好生招待着。 沈重还以为曹安今日是有什么安排,要去什么地方来着,等到他开始打拳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而打起这慢腾腾的蜗牛拳的曹安,却一连半个时辰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后面更是索性闭上了双眼,封闭了五感。 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 他们这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家的曹安,却要在早上说下这么一句话。 “墨老可能需要稍坐一会,曹哥已经入神很长时间了,此刻对外界的事情,怕是没有多少感应,不过应该也差不多了。” 墨仇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那我们是否需要换个地方??” “不用,公子从不在意这些,贵客稍坐即可,若是感兴趣,大可随意观看,这也是公子早上的时候吩咐下来的。” “他知道我要来?” “公子略通卜算之术,早上起来一卦,大概是那时候得了些启示吧。” 墨仇不再说话,依言坐下,既然曹安都已经说过了,那就索性大大方方的看起了曹安的这套拳法,眼中的平淡逐渐隐去,目光变得越来越凝重了起来。 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身子正在逐渐前倾,那是一种应对威胁时候的下意识行为…… ------------ 第二百三十章 天下武宗大宴 生物的天性本能,老虎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也会如此,塌腰、蓄势。 在曹安的拳意中,乍看是平静无波,就像人身处没有半点波澜的江河之上,船只平稳,几如陆地,春和日美,但当他将这美好的一切作为对手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平静之下是无可抵挡的江河力量。 在曹安这慢吞吞的招式之间,他找不到进攻的切入点,世间能有几乎完美的拳法吗?有!当拳术慢到一定境界的时候,便会存在,足够的慢,弥补了一切拳术之中可能存在的破绽和漏洞。 随屈就伸、黏连不脱,暗合阴阳,座位上,墨仇将自己的意志代入了过去,站在了曹安对面,陡然出手,便感觉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量接了过来,它与其他拳术不一样,没有直接纯粹的力量碰撞,而是引导、宣泄。 如同撞在一个高速飞转的轮子上,自己的力量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反而被牵引、黏连、拨开,顺势绞飞出去,在被绞飞的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这江河的力量究竟有多恢宏,平静无波河面,这一刻展现出河面之下的力量。 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咳咳…… 回过神来的墨仇忍不住咳了两声,身子微微倾斜,差点向后倒去,忙不迭的一把扶住身边的桌子,才勉强将身体稳住,面色有些难看,场中曹安依旧在慢吞吞的打着拳,墨仇也很清楚,自己刚刚面对的并不是曹安。 而是这门拳法之中最高深的拳意,几乎等同于是这门拳术的大成极限。 说得再简单一些,就是墨仇在曹安所展现出的拳术基础上,以自己的武道修养,联想出来的完美状态下的太极拳术,但这只是墨仇意志中的‘完美状态’,并不是曹安展示的拳术之极限。 “没事吧,墨大人。” “我没事,敢问常道友,曹少侠的这门拳术叫什么名字?端的是精妙非凡。” “公子说过,其名太极,取自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常某不太懂,墨老学识渊博,能有所感,常某钦佩。” 常青说着便是一礼,发自内心的,他与沈重的武学修养都不达标,没从其中看出什么门道来,倒是这个守阵的墨仇,来了一次,就能从中发现些许端倪,确实要比两人厉害得多,且不论生死搏杀之际的战力高低。 仅以此来看,这墨仇就不是一个空负一身修为之人。 “墨老来了,看来是来兑现承诺来了。”曹安收功而立,已经睁开了双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目光平静的看着后者。 墨仇站起身来,“你我现在同属六品天人境,武道之中,并没有先后之后,达者为师,且以平辈论交,若不嫌弃,你可以称呼我一声莫老哥,别看我这副容貌,其实已经将近两百寿,只是功法的缘故,所以面容看上去不太显老而已。” 曹安也不矫情,“墨老哥!” “好,曹老弟,如此一来,你我之间也就不用那般称呼的那般客气了,之前承诺老弟的宝兵今儿老哥正好有空,就一并给你送过来了,但有一点,老弟需要记住,就是这一批宝兵,不管老弟你用来干什么,都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万不可流出去,哪怕是一件都不行,即便是烂也只能烂在老弟手中。” 曹安略微思付,点点头,“能理解,有劳老哥了。” “那我这就让他们把东西运进来,毕竟一直在外面停留着也不好看。” “小胖,你去安排一下,把那批宝兵放到一个空置的房间内就成。” 墨仇没有在太极上多问什么,两人随意的聊着,大多都是墨仇在聊,而曹安在听,说的都是神都之内的逸闻趣事,墨仇毕竟是一个在神都生活了将近两百年的老怪物,神都之内的事情,如数家珍,让曹安对这座城市的认识更深了一些。 “不知墨老哥能不能跟我讲讲这神都之中的各方势力,曹某刚刚踏入此间,就被卷了进来,很多事情确实不了解,甚至就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太清楚,若是没有什么避讳的话,还望老哥给指点迷津。” 墨仇笑了笑,“你被凤阳拉到了同一线,不管你们现在是如何商定的,至少明面上,你们都处于同一战线,在外人看来,就是如此,她难道没告诉你吗?” “我们尚未来得及详谈过。” “并没有什么避讳,连这神都百姓都知道,现在整个神都,就两个声音,一个自然是当今的皇帝陛下,而第二个,就是以六皇子平天王为首的势力,当今陛下儒雅随和,手段温润,却不失圣明之主的风仪,较为迎合文臣所期的圣王。” “尽得朝中宰府张林栋为首的一干文臣的拥护爱戴,平天王戎马半生,在朝中多为朝廷将士发声,于是多得靖安侯为首的一干武将拥戴,陛下仁慈,不忍兄弟阋墙,多方忍让,以至于如今他们两位的关系,也在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中,被推到了难以挽回的边缘。” 曹安能理解,这话里多少水分不说,至少,两个主要人物已经出现了,平天王和皇帝,次要人物也出来了,当朝宰府张林栋以及武将之首靖安侯。 至于皇帝仁慈,放任才演变成如今趋势的话,曹安还是不太相信的,自古皇家无情,能掌一国权柄之人,就没有真正仁慈之辈。 自始至终,墨仇都没有询问过关于昨夜大阵惊动的事情,而曹安也没有再提起,两人从江湖趣闻,聊到了各自的修行体会,这一聊,便是一整天的时间,临近黑夜,墨仇才起身告辞,离开了恩街。 “墨老,一个时辰前,接到来报,他们并没有找到关于昨夜大阵惊动的任何有用线索,人手已经再次洒了出去。” 墨仇摇摇头,轻轻的摸了摸马背上的鬃毛,“不用查了,把人都撤回来吧,是我们自己的人引动的。”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暂时勉强算是我们的人!” 昨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而交谈之间,一整天的时间,从头到晚曹安都没有询问过这件事情,这就是最大的破绽,至少在墨仇看来是这样的,自己身负看守大阵之责,曹安是知道的,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有这样的渠道和机会,怎么也会旁敲侧击的问上两句的。 曹安并不知晓,阴差阳错之下,墨仇还真的判断对了,以曹安的性子,哪怕不是自己做的,他也不大可能会问,这是一种对自己实力的足够自信,自信在眼下神都之中,真的发生了动乱,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所以不必问,也不想问。 连着几日神都都风平浪静,这一日,清月带信来,凤阳邀请曹安参加一个宴会。 “殿下说了,要给曹大侠单立一席,还请曹大侠将出身一并感知清月,这是皇朝每四年组织一次的天下武宗大宴,受邀而来的人,代表的都是自身宗门或者势力,当然,若是曹大侠想要代表长公主府出席宴会的话,殿下也不会介意,这是殿下的原话。” 曹安看着手中的请柬,一块造型古拙的铜牌,正面是一个大大的武字,钢筋铁骨、傲气涌现,当年书写此字之人的豪情胸襟依然可见,背面是‘武运昌隆、国泰民安’八个大字,也是同样的手笔。 这自然不可能是写下这个字的人亲手雕刻的,只看这铜牌也不过是新制的,就应该明白,原先写下这个字的人绝无可能每四年来写一次,大约是依着此人的拓本制作的。 曹安猜测,这个写下此字的人,极有可能乃是大殷皇朝的开国皇帝。 “曹大侠?” 曹安回过神来,“那就写白玉京吧。” “您真的来自白玉京吗?” “这自然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吗?” 清月脸颊一红,倒不是那种羞涩的通红,而是因为紧张,“没,没,没什么问题,只是自从江湖上开始流传出白玉京这个宗门的时候,属下就查探过,但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之前殿下也通过皇室的藏书查看过,确确实实没有见过关于白玉京的记录。” “所以,清月才有些好奇而已。” 曹安目光微凝,“我想知道,到开宴之日,会有多少人到场?或者说,这天下武宗,会有多少势力到场?” 清月摇了摇头,“这个清月不得而知,但天下武宗大宴是不会重复发放邀请函的,迄今为止,皇朝中记载的,已经发放出去的邀请函一共二千七百八十三枚,代表着自大殷皇朝开国以来,在天下三十六州府中曾经出现过的二千七百八十三个三流以上的宗门势力。” “开国以来,皇朝掌控力最强时期,一次武宗大宴,曾有四百个势力代表到场,在这两千七百八十三个有记录的势力中,有些早已经没落,有些甚至都已经彻底败亡,上一次武宗大宴,共有二十八个势力代表到场。” 曹安愣了一下,“才有二十八个?” 他想过应该不多,但没想到会这么少…… ------------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朝廷与天下宗门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一个宗门势力当中,只要出现一名五景武罡境武夫,就能被列入三流宗门势力吧?” 清月点点头,“按照皇朝的划分规则是这样的,五景武夫可支撑一个三流宗门,六景先天可支撑一个二流宗门,宗门势力内六景先天人数超过五个,便算是一流宗门势力,至于顶级的宗门势力,需要两个条件,才能被官方认可,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有江湖上传闻的顶级宗门,并没有皇朝认证的顶级宗门势力。” “哪两个条件?” “第一个是满足一流宗门势力的条件,同时还要拥有一名七景阴神境强者坐镇,第二个条件就是宗门自身的核心传承功法经过皇朝武道院的鉴定,确实能够继续培养出七景阴神境强者,方能被皇朝认定为顶级宗门势力。” 曹安撇撇嘴,这条规定,大概只有脑残,才会来你们皇朝进行认定的,真要来了,那不是等于将整个宗门的根基都交到朝廷手上? “那这个一是什么意思?” 曹安指了指邀请函,也就是铜牌最上方那个不大不小的一,像是专门篆刻在那里的。 “这代表的就是一流宗门的意思。” “所以白玉京现在是皇朝之中的一流宗门了吗?这满足条件吗?” 清月掩口轻笑,“如果需要的话,曹大侠你手里难道拿不出五个天人境吗?傀儡从某种角度来说,不就是相当于一个天人境的战力吗?” 曹安无话可说,感觉她说得很对,但又不太对。 “如果曹大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清月就回去复命了。” “等一下,差点忘了最后的一个问题,武宗大宴的根本目的是什么?这么多人来到神都,他们都代表着自身的宗门势力,不可能就是来你们这里吃一顿饭吧?” “武宗大宴,一方面是进行武道修行体会的交流,为天下武夫提供一个论道场,另一方面是可以进行宗门势力等级的提升。还有最后一个,是对宗门势力之间的矛盾冲突进行调解和仲裁,到时候将在武道院进行。” 曹安隐隐从其中嗅到了阳谋的味道,朝廷与天下宗门势力,是天生的相对,但在这个武道昌隆的世界中,又无法完全化解掉,皇朝要是真的敢明目张胆的朝宗门势力开刀,估计覆灭也就是顷刻之间而已。 在绝对的高武主导一切的世界中,军阵的力量,绝非压倒性的。一人强、一代强,却并不能做到人人强,代代强,大不了熬死几个人,蛰伏一两百年,对于一个宗门来说,一两百年时间,不算长。 “怎么个提升法?就是达到了要求,到武宗大宴上提出来进行升级吗?” “达到了条件要求,其实在州府就能进行提升了,主要是针对没有达到要求的,虽然硬性条件达不到,但宗门之中有个体战力极强的,可以挑选一个上一级宗门进行挑战,挑战成功便可晋升,相对应的,作为败方,其所享受的一切都将做降格处理,十二年之内不能提出晋级申请,除非进行宗门挑战。” 曹安微眯着眼,对于宗门等级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并无任何意义,但对于真正的宗门势力来说,那是真正的命根子,哪一级的宗门,可以拥有多少弟子、拥有多大的宗门占地,庇护多少领域,可收缴多大范围内的税贡,甚至在朝廷的统辖下,能有多大的话语权等等,这些都是一个宗门生存、修行的资源。 “那第三点呢?” “各宗可自行提出申请调解和仲裁,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两个宗门势力过强,相互倾轧过甚,以至于对两宗所在州府民生造成了极大影响的,朝廷会主动进行调解,一旦最终决定下达,就必须执行,否则,不执行的另一方将面对朝廷和敌对宗门的共同讨伐。” 曹安从来没有小看过这个皇朝,但他没有见识过巅峰时期的大殷皇朝是怎么样的,眼下的大殷,给他的感觉,是无法完全驾驭这些的,确切的说,眼下的大殷已经隐隐没有资格作为天下无踪大会上这个绝对权威的存在了。 或许,当朝中还在争执的两股力量融合为一,还有点威慑力,但现在,再看这些条款只觉得有些可笑,且不说其他,单就那御兽宗的占地面积,就已经完全超出了朝廷的规格,你不也没敢奈何人家? 清月走了,曹安掂了掂手里的邀请函,随意收进了葫芦里。 “七天以后,咱们去武道院吃大餐。” 常青愣了一下,“我也一起去吗?不如我在家看着兜儿吧。” “都去,兜儿也去,去给咱白玉京撑撑场面,毕竟目前白玉京的人很少,别到时候到了那里,只有我一个人,咱们目前都算白玉京的人。” 李兜儿小脸一塌,“可,村长让我以后要记得回真武教派,大哥哥,我可以两个都占吗?” 曹安微微一笑,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跟在大哥哥身边这几年算半个白玉京人,等你长大了,就正式回到真武教派就是了。” “好的!大哥哥,我觉得还是白玉京好听一些,听着就有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小嘴儿是甜啊,兜儿,走,跟你沈大哥我去旁边喂喂招。”沈重摩拳擦掌,搂着似乎不太愿意的李兜儿走了。 距离天下武宗大宴还有七天时间,曹安也不着急,对他来说,可去可不去,不过如果有机会倒是确实想要测试一下自己现在的力量,之前闭关结束后,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过现在的力量如何。 自己只有一个人,却拥有一块一流宗门的邀请函,对应的,就是隐形的自己还没有利用起来的一级宗门资源和权限,这必然会有其他宗门眼红,要是异位而处,为了宗门的发展,说不得自己也会尝试一下,反正对于败方,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处罚。 皇朝当初制定这条规则的时候,就是鼓励宗门之间的争斗,只有江湖自己乱了起来,自己内耗,才不会威胁到皇朝的稳定,这一点,其他宗门势力肯定也看到了,但形势比人强,他们也只能听之任之。 可见当年的开国皇帝是有多强大,手腕有多强硬。 其他朝代,曹安无从考证,只能从史书记载中,看到冰山一角,但可以肯定,当代,应该是最弱的一朝,天下三十六州府,三流以上的宗门势力没有几万,也有几千,一个朝廷的天下武宗大宴,居然只有几十个势力过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武宗大宴号召不到天下势力,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们已经不需要朝廷许可就能得利了…… ------------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赵家的一文一武 “陛下,武道院岑院长求见。”已经是深夜,这大殿之内依旧是明晃晃一片,老太监扯着公鸭嗓卑身立在龙柱前通禀。 那个坐在古拙却华贵大椅上的男人就是当今大殷皇朝的皇帝,赵天理,看着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但其实,单是他执政就已经有五十三年了,而他登顶的时候,已经四十八岁了,其真正的年纪是一百零一岁。 家传武学御龙劲十二重,他那个半生戎马的弟弟也才十二重,丝毫也看不出来,这个看起来温润平和的儒雅男人,竟然是一个天人境武夫。 此刻他放下手中的朱笔,抬起头,习惯性的捏了捏眉心。 “让他进来吧。” 大太监哎了一声,挪着小碎步,轻轻打开大门,“岑院长,陛下准了。” 岑战,当今武道院院长,七景阴神境,据说已经度过了两劫,但没人清楚是哪两劫,这阴神境中的风雷火三劫其实也有强弱之分,一般来说,渡过风火双劫的话,实力要更强大一些,神魂的凝实程度更甚。 阴神之下的武夫,一念即可杀之,那是一种完完全全的力量层次上的碾压,神魂出动到回归,也不过刹那之间而已,这点时间对于阴神之下的武夫来说,甚至都感受不到什么,念头一动的事情而已。 但就是这么一个瞬间的功夫,足够渡过了风火双劫的武夫神魂出窍,抱死他们,在内火的灼烧下,直接魂飞魄散,又或者连肉身也在这内火之中被燃成灰烬。 身为武道院院长的岑战丝毫没有半分文弱之气,身高八尺有余,一身宽松的灰白色长袍,腰间系一玉带,长手长脚,一双铁掌如蒲扇般硕大,见之就有一种来自体型上的压制和侵略扑面而来。 老太监佝着身子,看上去比岑战更矮了,不过却依旧眯着眉眼,没有半点不适,常年陪伴在这位皇帝身边,他的见识和实力也绝非寻常人可比。反倒是身为七景阴神的岑战,对着大太监行了一礼。 “有劳大公公了!” 大殿内的赵天理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再不复之前那疲惫的模样,双目有神,澄澈如洗,虽未着龙袍,仪态之间却挑不出丝毫的瑕疵,自然而然的透着一股威严宽容之气,声音中气十足,没有大声,却字字清晰的落进岑战耳中。 “你是为了武宗大宴的事情来吧?” “陛下料事如神。” “说说吧,今年来了多少家?” “回陛下,一共十七家!” 皇帝坐在大椅上,良久才开口说话,“只有十七家吗?” “是的,陛下,这其中还要除去由长公主引荐的白玉京一家,也就是之前在江湖中名声鹊起的曹安所代表的宗门,这白玉京之说,老臣依然觉得只是曹安信口胡诌的,天下间未必真有白玉京这个宗门。” 赵天理的神态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变化,他像是永远不会有太大的情感波动一样,在臣子面前,他永远是这个态度,在这宽容和温和之下,给予别人一种绝对的自信,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岑卿觉得这天下武宗是怎么来的?亘古即存吗?” 岑战很快就明白过来了,皇帝不在乎是否真的有白玉京这个宗门,既然查不到,就不用在上面浪费时间了,天下宗门也并非亘古即存,不都是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既然这样,先前没有白玉京,自曹安之后有了又有什么呢? “老臣明白,多谢陛下指点。” “其他哪些宗门来了?” “鹿鸣洲天剑宗、沧澜府白云宗、三合府御兽宗、古兰州真武教派、青州城心剑斋、少明府云上阁……”岑战如数家珍,语速不快,将前来的每一个宗门都报了上来,除了开始的一些基本上都是各州府中的‘一流宗门’外,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怎么才十四家,还有两家是哪两家?” “也是两大势力,不过这已经跟武道院没什么联系了,他们的前来,也令老臣实在有些想不通,这其中之一是之前曾与我们合作过的血灵神教,而另外一家,则是火云狐族,武道院无法挟制他们,他们也从未在武道院这里留过痕迹。” 赵天理微微一笑,“其他曾在武道院上留过痕迹的,不也没来吗?不管怎么样,既然有人来了,按礼数招待即可,想来他们也不是到大宴上提什么要求的,大概率是来看皇朝的戏的,这一次的大宴,你武道院责任重大。” “陛下放心,老臣定全力以赴,如有需要,就算是拼着被老师们惩罚,老臣也会去先贤洞把他们喊起来。” 赵天理又问了几个大宴细节,便让岑战离开了,身为皇帝的赵天理亲自送他到了门口,看着他远去。 “凤九,你说朕是不是历代之中最无能的一个?”岑战离开后,赵天理露出了那副寻常臣子无缘得见的一幕,褪去了一身的威严,只有疲惫和沧桑,目光深远的看向这座皇城,他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出去过了。 执一国神器,却像是个被困在这座皇城里的鸟,永远也飞不出去了。 大公公脸色微变,“陛下仁慈宽厚,圣明贤德,乃一代明君,眼下不过有几个乱臣贼子仗着陛下仁慈成了几分气候罢了,待得陛下清理掉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 赵天理笑了笑,“什么仁慈宽厚,这样的话,也就是他们说出去哄骗天下人罢了,你常年跟随在朕的身边,难道还不知道吗?所谓的仁慈,不过是没有足够的实力铲除那些贼子,故而选择隐忍罢了。” 大公公不敢说话了,越发拘谨的站在身后,身子在微微颤抖。 “老六与我素来不合,当年先帝又猜忌我等,以至于哪怕是执掌神器,我们彼此之间的实力都相差不多,内忧外患,根本就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底蕴,这么多年过来,随着朕的实力再增强,底蕴在增加,老六也是同样。” “我们二人从一开始的相互忌惮,到如今依旧在相互忌惮,他从未掩饰过自己想要取朕而代之的心思,可朕却还是偏偏没有任何办法。” “朕有时候就在想,他若是真的想要,不如就成全了他吧,朕也想出去外面看看了。” 大公公一声哭喊,当即跪了下来,“陛下……” “朕知道了,起来吧,这就只是朕的想法罢了,太多的时候,我们想的却都是不能去做的,朕不要这神器,不管自己的死活,却也要对那些站在朕身后的臣子们着想,历来权利的争斗就是如此,一旦站到了擂台上,就再也没有安然退出的可能了。” 大公公瑟缩的站起身来,“这样的话,陛下切不可再说了,但有一丝风吹草动漏出了皇城,大势将岌岌可危矣。” 赵天理也就是说说而已,而且现在是在皇城之内,别看大公公一副老迈的样子,能站在赵天理身边,没道理是个弱者,他的实力与那武道院岑战是可以相提并论的,赵天理本人也同样是天人境到了高深处的大修。 在两人面前,若是还有人能从中窃听到消息的话,那这帝位也干脆别玩了。 ‘吾等还欲血战,陛下为何投降’之事,是终归不可能发生在赵天理身上的。 “夜深了,朕也乏了。” 赵天理其实在顾忌,他的的确确是一位明君,至少他在为这个皇朝的延续和强大而顾忌,努力,但赵天刑却不是这样,他是个疯子,打的就是拼尽最后一兵一卒的主意,耿着这股子狠劲一直跟赵天理对峙到了现在。 当年先帝一死,太子赵天理继位,两人手头几乎没有多少可以信任,可以使用的底蕴,两人像是两条贪吃蛇,很幽默契的各自开始了饕餮之筵,蚕食着上一代皇帝留下的‘蛋糕’,直到吃无可吃,最终的对决之日也随之到来。 这过程中,若是谁慢了一步,顷刻间就会被对方倾轧蚕食。 一文一武,两人步步紧逼,谁也不让,赵天理身在其位,做不到赵天刑那般,但赵天刑处于那样的位置,只有拼着这样的狠劲才能活下来。 两个人的性格,就像是老天故意安排一样,在各自的位置上,或许是先天带来的,又或许必须这么去做,得到了完美的发挥。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赵天理的顾忌更深了,若是在之前,两人的生死相拼,哪怕拼杀到最后的一兵一卒,对于皇朝也无伤大雅,但眼下,两人都已经成长为庞然大物,再次拼杀,那完全就是拿一国气运在赌。 ‘当年再狠一些可以吗?’赵天理想了想,摇摇头,偌大的皇朝,当年若是真的心狠一些,那么多不可控的力量,两人拼杀到最后,便宜的是谁?为了保存皇朝实力而提前拼杀,那保存下来的皇朝还能姓赵吗? 人都是自私的,既然又有那样的顾忌在,倒不如是拼掉整个皇朝算了,不姓赵的皇朝,又千方百计为它着想作甚? 这不是正统至上的普通世界,而是一个完全力量至上的世界,天下万民从不在乎高居宝座的人是谁,姓什么,他们只在乎自己吃什么,穿什么,武力至上,强者为尊,若是皇朝的皇帝是个强绝一世的高手,他的子民只会发自内心的敬佩和自豪。 ------------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下武夫的盛会 真正的力量都是深藏于地下的,就像皇朝明面上的高武力量,连所谓的六景天人都是有数的,但真实的六景天人又有多少?潜伏在大殷这偌大的疆域内,又或者游走于其他势力的所知范围之外。 六景如此,七景阴神呢?不在其中,谁会知道这位赵家皇帝身边至少也是拥有两尊七景阴神境强者? 武道院院长岑战、终日陪伴在身边的大公公凤九,而能够与他一直僵持不下的平天王赵天刑身边又有多少? 大殷皇朝的官员主要有两大来源,一是武道院,这是毋庸置疑的,作为整个皇朝之中最顶级的学院,它的存在,就是为皇帝选拔可用之才,网罗天下之才。其二就是讲武堂,这两大命门,被两人分别把持其一。 若是现今的武道院还是以前的武道院,那么小小讲武堂自然是无法与其抗衡的,能制衡仲裁天下武宗的武道院,又岂是一个小小的讲武堂可以比拟。终归是一弱则百弱,这不是某一方面的衰弱,而是皇朝整体的衰弱。 武道院坐落在北城中,讲武堂在南城,两个皇朝的官员孵化器南北守望,除了培育武道强者之外,两大势力同样身兼拱卫皇城的责任。 这一天是天下武宗大宴开始之日,整个北城像是一下子被塞满了人,曹安几人所在的恩街因为是住宅区,距离闹市有一定距离,没什么太大的感受,直到几人走出恩街,来到坊市的时候,才看到人流的真正变化。 这是江湖武林人士的盛会,街面上俱是一群武夫,武宗大宴的消息朝廷早早传扬了出去,天下三十六州府内,能来且愿意来的江湖武夫都到了。 “在下三合府快剑席应,还请阁下报上名来?席某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坊市中,到处都是类似的擂台,神都一下子涌入这么多的武林人士,盯肯定是盯不过来的,习武之人哪个不是血勇之辈,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也不少见,只是寻常人,都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个苦修数年,乃至十数年功法的武夫。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堵不如疏,朝廷索性就在坊市当中临时搭建了大量的擂台,明文规定不得当街暴起伤人,有矛盾纷争便上擂台决断,只是现在似乎出现了一点偏差,擂台决断的作用不太明显。 但被江湖人士作为扬名立万之途径的作用却异常明显,有些是直接就占据了擂台,武宗大宴跟他们的关系不大,趁着这个空档,守擂扬名才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寻常之下,一州一府的武夫做了多少件大事,败了多少武林好手。 也未见得就能在江湖中传开,但眼下不一样,偌大神都到处都是来自三十六州府的武林人士,往日里一点在自己州府之内都未必能传开的事迹,此刻都能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不久之后传到三十六州府。 谁人擂台几连胜,谁人使得一手好剑法,谁人掌法玄妙,谁人腿法一绝。 江湖中人,不求名利者甚少,并不是人人皆为求道者,这才是神都天下武宗大宴能汇聚如此之多江湖人士的缘故。 就像那台上的三合府习应一般,就是求名而来,连自己的混号都已经想好了,这皇朝天下,自称快剑之人有多少。 其人确实颇有气质,四景开脉境修为,一人抱剑立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开封的利剑一般,双目如鹰,身形瘦削,但一双握剑的手,却很大,一袭青衣,擂台上的失败者灰溜溜的被挪下去,习应的袍子也多了几处破损。 站在他面对的对手也是一个开脉境武夫,使的是一根铁棍。 “永乐州风雷棍慕容锦,讨教!” 四人一行随着曹安的步伐停下,兴致勃勃的看着台上的表演,李兜儿眼里有光,他对这些事情最是上心,往日里这些都只能在说书人口中听到,然后脑海里去想象这样的画面,今日算是真正见到了最贴近他心中所想之江湖。 曹安的江湖好是好,但太高了,少了些俗气,与他李兜儿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样。 面前的江湖正好,有血有肉,真实贴切。 看着擂台之上的斗技,曹安目光深邃,陷入了回忆之中,自己的开脉境在做什么?他好像没有真切的经历过开脉,以正统的修行之法,将开脉、凝气、武罡一并练了,再回首的时候,武罡已成。 嘈杂的金铁相交之声终归还是将曹安拉回了现实,二人的斗技也接近尾声,剑走轻灵,快剑也快,可当对手的速度能够跟上他的时候,剑的弱点也就暴露出来了,慕容锦不负其风雷棍之名,棍在手中,施展起来犹如风雷双至。 仅仅片刻便将习应的剑磕飞出去,尚未来得及收回自己的长剑,那一根铁棍就已经抵在了习应的脖颈处。 习应脸色有些难看,视线下移,落在了那根铁棍上。 “你输了!”慕容锦摆足了胜利者的姿态,单手擎棍,傲然而立,面色肃穆,声音也似乎有几分低沉的样子。 围观的人群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齐齐叫了一声好,曹安也应景的拍了拍手,李兜儿兴奋的跳了起来,若不是年纪不大,自身实力又不允许,说不定他自己都要跳上去守上两擂,脸蛋儿通红!! “多谢兄台手下留情。”习应拱了拱手,跳下擂台,收剑入鞘,转身走入了人流之中。 “大哥哥,你们要不要上去守上几擂?”李兜儿拉着曹安的衣角,目光看向常青他们三人,孩子心性展露无疑。 曹安摇摇头笑着说道,“我就不争这个了,倒是小重,你修为尚未超凡,可以上台守上几擂,以你的实力,应该还是守得住的,我跟常青他们去对面茶楼喝茶,等你一日也是无妨。” 他不需要名,本来心也就不在此,况且就现在江湖中曹安的名气已经几乎盖过了各州府的年轻一辈佼佼者,完全没有必要还在这样的事情上跟这些江湖人士争名,坊市守擂守出了个天人境大修,多少也不太好看。 沈重对此兴趣不大,他的志向永远在于攀登更高的境界,追上曹安的步伐,而且这样的打斗他属实是提不起兴趣的。 “不了,看看就好。” 李兜儿也没在意,目光又重新投向了擂台。 曹安却发现,擂台上的慕容锦将目光看向了自己,不是那种挑衅的目光,而是一种带着忐忑和紧张的感觉,他像是一下子收敛了自己身上刻意营造出来的高手风范,很快将自己的目光挪开,环视一圈。 原本准备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当看到另外一个持剑武夫跳上擂台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一般。 李兜儿也看出来这点不对了,小声的问了一下身边的常青。“他在怕什么?” “他在怕你大哥哥跳上擂台,这人应该是认出公子的身份来了。”常青笑着说道,声音不大,而且是特意处理过的,尽管周围的人不少,但真正听到的只有曹安他们。 曹安观擂的兴致减了大半,“走吧,要看我们去对面的茶楼看吧,在这始终有些碍眼了。” 这临街的茶楼是两层,客人倒是不多,曹安几人要了一个二楼的位子,分次落座,小二听吩咐上了茶水和甜点,再看擂台上,那个刚刚条上擂台想要领教慕容锦高招的人,已经被掀飞下台了。 慕容锦冲着曹安几人所在的位置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目光,然后巡视了下方一圈。 “还有哪位好汉子上台赐教的?”这会儿,他似乎底气足了些。 就在这时候,前方走来了四人,径直朝着曹安他们这边而来,一僧一道,身边跟着两名弟子,是正常的武夫装扮,未着僧道服饰。 “曹道友!” 曹安心中也自然生出一股亲近和喜悦之情,并未克制自己的情绪,嘴角溢出了笑容,起身朝着两人抱拳一礼。 “两位道友,别来无恙。” 当日一别,曹安还只是一个无甚名气的江湖武夫,如今短短几年过去,曹安就已经达到了他们所需要仰望的高度,二人虽能真切感受到曹安的喜悦,但举止之间多少还是有些拘谨的,急忙回礼。 沈重和常青起身,让到了别桌,一僧一道拘谨的坐了下来。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玄诚和慧通,眼下,曹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两人的修为居然已经达到了五景武罡境界,是实打实的五景武罡,没有半点水分,一身真气精粹浑厚,曹安淡蓝色的眸子下,两人肉身生辉。 “恭喜二位道友武道大进,得偿所愿。” “阿弥陀佛,却是不敢在曹道友面前提什么武道大进,当日若非得了曹道友点化,我二人不知还要在那蹉跎多少时间,空耗岁月呢,曹道友怎么会也在神都?”慧通慈眉善目,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后开口说道。 “曹某是游历至此,恰逢盛会,两位道友是?” “我们二人是为了宗门而来的,参加那武道院举办的天下武宗大宴。”玄诚回答了曹安的问题。 “你们?” ------------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朝廷里的江湖录 “我们二人将宗门合并了,以便共同参研功法,从中寻到超脱原本功法限制的契机。”玄诚脸上带着淡淡喜色。 很显然,这两个敢于打破门户见地的一僧一道成功了,找到了超脱他们原本武学限制的契机,并且不是一般的成功,以曹安的眼光来看,这两人五景武罡境的基础扎实得不像话,自己没记错的话,在分别的时候,两人的年纪似乎都已经不小了。 若是寻常功法,几乎是已经绝了再进一步的可能,未曾想,眼下他们不仅达到了,还隐隐有打破天人桎梏、突破天人极限的迹象。 “此番是正好碰上了皇朝的武宗盛会,再一个也顺便想把贫僧和玄诚道友的静空门提到三流宗门,如此也能从当地衙门中获取更多的权限和修行资源。” “恭喜两位了,我观两位的基础无比夯实,怕是除了这共享了功法之外,还另有一些际遇吧?”生老病死,花开花落,这本就是自然规则,规则是最不可逆的,逆反规则的事情,没有大小之别,都是逆天之举。 没有一件事情是容易的,单靠功法未必能成。 玄诚笑了笑,“果然瞒不过曹道友的目光,我们师兄弟二人确实另有一番际遇,在深山之中得了一株大药,历经了一次洗髓伐毛,脱胎换骨,有此契机之后,才一拍即合,将二人宗门合并一起,在山中立起了静空门,便将自身修为打磨到当前境界。” “了不起!每一位真正脚踏实地,走在修行道路上的都是了不起的。” 曹安这句话不是说给两人的,而是说给每一个脚踏实地走在修行道路上的人!两人没接,也接不住这话茬。 “既然两位道友都是来赴天下武宗大宴的,那我们正好可以一起。” 玄诚愣了一下,“曹道友也要去吗?不知您代表的是哪个宗门?” “白玉京。” 两人神色瞬间了然,他们身在山门之中,消息还是灵通的,曹安就曾经见过血灵神教的消息传送之术,那种神奇的手段,能在短时间内将消息传达到很远的地方,如此一来的话,一个教派都能有如此手段,朝廷必然也有的。 只是没有被民用,一些重要消息肯定也是通过朝廷自己的信息传递方式送达各州府,这样的话,就能保证消息的时效性,这就使得一些即便远离大型城镇的人,只要他自己想,就能及时获取到江湖天下的信息。 对于白玉京这个名字,他们并不陌生,江湖传闻中便已经多次提到了曹安亲口说出的这个宗门,让两人有些诧异的是,他们本以为白玉京只是曹安信口说出的一个不存在的宗门,这样的宗门,朝廷应该不会给他邀请函。 但曹安眼下却说自己要去参加,那唯一还剩下的渠道就只能是曹安代表其他宗门势力,以至于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宗门,能将曹安拉入其中。 “原来如此,时间尚早,我看曹道友身边这孩子似乎对守擂之事颇感兴趣,我们大可多观看几场,之后再慢慢进去即可,武宗大宴真正开始是在明日,今天去了,也只不过是一些宗门之间的交流,如我们静空门这样的三流宗门,去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曹安点点头,李兜儿却是很感兴趣,几人谈话的时候,注意力也是始终集中在擂台那边没转移过,不是一星半点的感兴趣。 “这慕容锦实力确实不俗,在同境界之中,已经能算得上佼佼者了,若能守过三日擂台,这次武宗大宴之后,永乐州慕容家将再添一员战将。”玄诚落在慕容锦身上的目光中对着些许赞赏之色,他们静空门却是没有这样出色的弟子。 “哦?玄诚道友认识这位慕容锦?” “倒也不算认识,曹道友平日里定然是不太了解朝廷的每七天一期的江湖录,它与当朝悬赏策一样,都是由朝廷官方评定、审核,然后发行天下的,这里面记录了天下各州府内发生的江湖事,以及涌现的各地江湖好手。” 听着玄诚的话,曹安开口道:“确实是没了解过,那当朝悬赏策,也只是因为当初曹某也上榜了,所以才有所了解。” 慧通和尚掖了一下僧袍,“江湖录中,另有两个天地玄黄四个榜单,每半年调整一次,天榜十个名额,这几乎已经是大殷皇朝的实力绝巅,地榜五十个名额,据说目前仍旧没有排满,收录的均为六景以上实力的高手。” “玄黄两榜各有三百名额,玄榜之上皆为天人之下武夫,依次排名,到三百名止,黄榜之上是朝廷评估的潜力榜,按照潜力高低,依次排名,也是三百名止,对于绝大多数的江湖武夫来说,天地两榜对他们来说没有多大意义。” “唯有玄黄二榜才是他们所关注的重点,若有能连上两榜,那就证明此人将来的成就必然不会太低,这慕容锦便上了两榜,玄榜排名一百三十四,黄榜排名二百七十六。” 曹安接过玄诚递过来的江湖录,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一期了,也是上面附着榜单排名的最新一期,只有每间隔半年一次的榜单,他们才会在江湖录中附带榜单。 “为何只有玄黄两榜?” “因为天地两榜根本就不是给我们看的,天地两榜都是官方更定之后,自己留存的,当然,若是有天人境以上高手想要知道,也可以直接跟官方要,不过内容是不可能对外公开罢了,我等武夫就只能看到最后的两榜。” 曹安的目光从两榜之中一一扫过,一直到最后一个名字,“咦,我没上榜吗?” 倒不是真在乎这个,而是感觉奇怪,他自己感觉自己应该是能上榜的,却没能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慧通嘴角露出了笑容,“曹道友有所不知,修为一旦上了天人境,就只能在天地两榜中寻名,不录入玄榜排名,朝廷也不敢评估其潜力,半年之前,我们留意到,曹道友的名字也在两榜名单中出现过,最近的一期是一年前。” “那时候你的玄榜排名第六,黄榜排名第二十三。” 曹安将榜单递还给了玄诚,‘一年前,他们给我的排名是玄榜第六,黄榜第二十三,若是真的按照自身实力和杀力来排名的话,我数场战斗中,大多动用的都是偃师术,能排到第六已经算是很好的了,这种排名必然是没有把我的偃师术手段算在内的。’ ‘黄榜排名二十三,就我本身而言,江湖中从未传出我自己拥有何种特殊体质和根骨,依然给到了二十三的排名,大概率是对我的修行速度上的一种肯定,那会自己是没有天人境的,这天下太多的人,前期修为速度极快,但一辈子卡在了天人极限上,这个排名到底是朝中什么部门在做?他们的线索情报从何而来?’ ‘要得出如此精准的评价,其背后必然有着庞大的数据和实例作为支撑,否则的话,江湖中人谁会信服?’通过这两个榜单的评定,曹安对眼下大殷王朝的实力,有了一个更全面的认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皇朝衰弱了,但其背后的底蕴依旧不是寻常江湖宗门可以比拟的。 擂台上,慕容锦又是连败四人,这看台下,已经在无人登台了,慕容锦拉过一个凳子,一手拄着手中铁棍,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闭目养神,台下的江湖武夫也不是傻子,多少都已经认出台上的人是谁了。 这一下,便是兴致缺缺了,朝廷发行的榜单威信就在那里,一时间就已经让很多人失去了想法,人家连上两榜,没上榜的根本就不用想,上了榜单的,名次太靠后,如果不是在最近短期内有什么大的突破之人,也根本不用想。 要知道,武道修行乃是百舸竟流,你在进步的同时,别人也在进步。 那么这个能够挑战他的范围就再次变小了很多,榜单更高的,不屑于做这种事情,也不会去做,赢了无意义,输了掉名次。 这还要排除不少可能名次紧追着慕容锦,但却没有来的人,曹安看着这架势,大概是短时间内都不会有人上台挑战,当即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起身掸了掸衣裳。 “走吧,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对决了。” 玄诚和慧通两人一左一右让开了道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曹安也不谦让,率先一步走了出去,常青二人跟了上来,一行人朝着武道院走去。 武道院身兼看护皇城之责,这就注定了它的位置不可能坐落到神都城外,护国大阵一旦启动之后,你一个看护皇城的势力,却被堵在了外面,岂非笑话? 而神都城内的环境,也就让武道院形成了一个与讲武堂这种行伍营地一般的布局,没有高山阁楼、亭台栈道,有的只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武道院,横平竖直,错落有致,白墙青瓦,隐约能从外面看到里面那些古松古柏。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开宴之地——神藏楼 为了筹备今日的武宗大宴,武道院也是早早的就给学员们放了假,当然,如果想要留下来的学员,武道院倒是也不会驱赶他们,不过需要自理食宿,每一年的武宗大宴,都意味着拥有高级别、高水准的战斗呈现。 这对于稚嫩的学员们来说是一次难得机会,亲眼见证这些强者的战斗,对他们的修行大有裨益,往往就是武道院给他们放了假,但却没有多少人愿意离开。 但与以往不同,今日的武道院略显清冷,只有零星几个人匆匆过往,曹安一行人走到了武道院门口,门口的岗哨将其拦了下来。 “几位是来参加武宗大宴吗?请出示邀请函。” “是如何,不是如何?”玄诚上前一步,对当值的军卒问道,看这些人的装束,应该是神都城内负责四城戒卫的赤甲军,与那些城卫军不一样,赤甲军每年都会从边境战场上甄选精卒,进行轮替,每年的轮替人员都不一样。 他们是真正从刀山火海里爬出来的皇朝机器,战斗力绝非城卫军可以比拟。 “若有邀请函,则走这边通道,可直接进入大宴主场地休息,当然若是要观光武道院其他地方,也可以,里面的兄弟们会在你们沿途经过的时候,记住你们每一个人的脸,除武道院个别区域外,近乎全域通行。” “若是没有邀请函,还请明日再过来,走另一边的通道,在限定的区域内观战,尔等踏入之后,会有里面的兄弟们提醒,不用担心走错地方。”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安排,等于说将两边的人分隔开来了,不,也不全是,是有一部分分隔开了,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玄诚并未为难这军卒,而是将自己怀里的邀请函掏了出来,静空门也属于先近派发的邀请函。 不过却不是别人主动送的,而是和慧通两人在合并宗门的时候给的,铜牌既是朝廷给予宗门的官方证明,亦是武宗大宴的邀请函。 “几位都是静空门的吗?” 曹安摇摇头,“不是,这是我们的邀请函,我身边这四人与我一道,他们四人一道。” 说着曹安将铜牌递了过去,上面一个不大不小的一让军卒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态度也恭敬了几分,侧开身子,让出了一条道路。 “几位请进吧。” 曹安铜牌上的一,慧通和玄诚也是看到了的,大殷王朝官方认定的顶级宗门是没有的,只有江湖中人的公认的顶级宗门,从某个方面来说,眼下的曹安,一人便可象征着一个大殷王朝公认的最高等级宗门。 不自觉的,在这样的差距下,玄诚和慧通跟曹安之间有了点淡淡的疏离感,曹安感觉到了,只是没有多说什么,以他的性格,他也确实不会多说什么。 穿行在古柏之间,沿途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到的大宴主场,这是一个足够恢宏宽广的校场,足以容纳万人集结的校场,往年的武宗大宴都在此地进行,在这校场正前方,矗立着一座与整个校场色调格格不入的暗黑色大殿。 曹安愣了一下,这明显就是临时加的,不然在这校场之中,怎会加上这么一座大殿。 “这是?” “曹宗主,这是历届以来,用于召开武宗大宴的空间宝物——神藏阁,内里自成天地,拥有一千二百席位,也就是说,最多,这座神藏阁可招待一千两百家宗门,这所谓的席位,与我们所理解的席位不一样,并非说是只有一千两百个座位,而是类似于一千两百个独立空间,吾等也只是听过江湖传闻,若是想要知晓它内部的真正情形,还需等明日开宴之后才能知晓。” 曹安本能的有些排斥,这是控件宝物,进入的时候,可以是自由的,但宝物是朝廷掌控在手中的,出来的时候呢? 慧通似乎看出了曹安的顾忌,开口解释道:“这武宗大宴,之所以四年召开一次,是因为这空间之宝类似于秘境之流,四年开启一次,开启时间为一十五日,不为任何人所控制,而其内部,共分一千两百个独立空间,内中天地,经过四年演化,自然生出不少灵果妙物。” “只不过这些宝物,一般的品级也不高,对修行越是高深之人,作用越小,稍显鸡肋,所以……” 慧通并没有多做解释,曹安从他的语气中,也大概能知道,就是这四年生出的灵果妙物,怕是不见得有多妙,所以天下宗门才懒得继续来,意义不大,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其中的利益纠葛盘根错节,不是一两件事才左右了面前这个局面。 玄诚沉默了片刻,“但也有例外,就是偶尔会有一两件不错的宝物生出,不过就是可能性几乎低到不可能而已,历史记载中,也就只出现过一件十品宝兵,而且还是在开国之初,那个神藏楼产出还相对不错的时代里。” “确实如此!” 曹安上前几步,从这座神藏楼的上,他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灵气!! 很微弱,微弱到几乎不可查觉的地步,有赖于他天生的敏锐五感,这才稍微查探出来一点,太过平淡,平淡得几乎跟天地之力差不多的地步,寻常之人,怕是能察觉到异常,也只会以为是宝物自身流露出的天地之力。 牵涉到灵气,似乎就能解释为何如此宝物,却四年产出不了什么好东西了。 校场上,一名军卒跑了过来,“几位可是找不到路了?沿着校场边缘一直往前走,过了校场的出口,就是给诸位准备的休息区域了,大宴楼尚未到开启时间,暂时是进不去的。” “多谢,我等不过是乍见如此神物,便多留些时间观看而已,你且去忙你的吧。”玄诚摆摆手,开口说道。 那军卒闻言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这神藏楼,就只是用来作为招待天下武宗的地方吗?可还有其他妙用?”这等神物,在皇朝允许的书籍中,是见不到记载的,曹安对此一无所知,而身边这两个当朝的土著,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消息,但很显然了解的比曹安多。 “并没有,之前也说过的,楼其实只是一个入口,曹宗门可完全将其当做一个秘境来看,但凡秘境,不是武学传承,就是产出灵宝妙物,只是这个秘境产出的灵宝妙物有些鸡肋罢了,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曹安点点头,“明白了!”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关于天地大灾劫的猜想 天下武宗,不管是什么门、什么斋、又或者什么派,统称武宗,其一派之首,除了明确掌教、门主之外,不明确的便一律统称宗主,曹安目前也算是有了真正的身份,少侠、大侠这种不太合时宜的称谓,便被汰换掉了。 宗主,既符合对曹安天人境界大修该有的尊敬,又不失大气。 况且连皇朝都承认了的身份,更是名正言顺,几人穿过校场,来到了休息区,这里是一座座的宅院,规划整齐有序,大气简洁,不突出特别与等级,清一色的小院、东西厢、主楼的格局,密密麻麻的排列而出。 这一届的天下武宗大宴前来的人并不多,几乎都被安排到了最靠近校场的位置,刚踏出校场的门,就有数名青衣女侍迎了上来,以近乎严苛的职业化笑容,让你挑不出毛病的将他们引入了早就准备好的院子当中。 千万不要小觑‘服务’这个亘古即存的行业,这与是否发达、先进的联系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强烈,甚至于,在这个弱者几乎没有什么人格可言的时代里,她们能被迫做的更好,房间是够的,曹安一行四人,就只需要一个院子。 女侍离开之后,曹安径直回了房间。 按照女侍的介绍,每日的餐饮,都是武道院统一配发,会有专人根据每个宗门的需求,直接送到院中,有需求的,也可以直接点餐,不过曹安一行人中,除了修为尚浅的李兜儿需要每日正常进食之外,其他三人不吃不喝倒也没事。 特别是常青和曹安两人,天人境界沟通天地,能量自然恢复,便是不需要进食了。 常青只让女侍配了正常两人所需的食物,随后也进了房间。 曹安端坐屋内,目光随意的落到前方,再一次发现了灵气时代的残余,第一个是李连山和他的方寸乾坤镯,现在是皇朝用于召开武宗大宴的神藏楼,神藏楼应该不是谁放在这里的,而是在固定的时间内,出现在这里的。 这么一想,好像一些事情也清晰了起来,按理说,秘境入口应该是固定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每四年一次的武宗大宴都是在武道院进行,因为入口只在这里,武宗大宴初始的目的应该并非是挟制天下武宗,皇朝展现肌肉。 对天下武宗而言,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为了神藏楼的利益,但神藏楼是掌握在皇朝手中的,他们对此自然是要比天下武宗熟悉,以此为引,皇朝便借着强横一时的国力,将这个鸡肋、或者说正在走向完全鸡肋的秘境,强行做成了对皇朝最有利的武宗大宴。 曹安目光一凝,“这一切应该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皇朝应该从神藏楼内获取过一件令整个天下武宗都为之眼红的宝物,单凭一件十品宝兵怕是不可能的,但神藏楼是灵气时代的产物,其中滋生的宝物理论上来说,应该是灵气时代的东西。” 曹安囔囔自语,这就像是方寸乾坤镯一样,没有足够的灵气催发,维持,这再强大的宝物,也未必能发挥出其真正的威能,而以天地之力勉强替代灵气这一点,应该不只是自己一个人发现了,这天下从来不会缺少聪明人。 ‘皇朝中现目前为天下所知的真正强横之物,就只有镇国神器,难不成此物就是神藏楼中产出?那是否可以变相的推测出来,当下的镇国神器其实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强大?因为这毕竟是一个没有灵气的时代。’ 曹安只是推测,建立在今日所见之上的推测,不说抽丝剥茧,而是按理说该如此的推测。 而更让曹安觉得有些莫名心慌的是,天地灵气到底是如何消失的,因为大劫吗?还是说大劫本来就是天地灵气消失所带来的?恐怕是后者,才更合理一些,那么一个更加清晰的问题就浮出水面了。 天地灵气会消失,那么天地元力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也走上同样的道路?天地元力一旦消失,建立在其根基上的一切武道辉煌和文明,是否也会如灵气时代一样,最终走向湮灭?这不是杞人忧天,毕竟元力时代已经存续太久了。 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天地灵气消失,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可惜目前曹安所了解的太少了。 脑海中没由来的想到了当日那灵气余孽的残魂所说的话:‘他说,他会在尽头等我,我无法躲过大劫,以我的实力和天赋,终将直面这一切。’ 再联想到最近频繁出现的老东西从地下爬出来的事情,是不是意味着大劫其实不远了? 有些惴惴不安的曹安闭上了双眼,他现在天人境的修为,想这些东西为时尚早,不可自乱了心智,默念了数遍清心诀,压下了心头的惶恐,将自己的推论暂时藏了起来。 次日一早,曹安等人走出小院,来到了校场之中,能到此而来的武宗,多少是没有底气与皇权掀桌子的,就只能乖乖站在一边,维持着各自的次序,安静等待皇室的到来,等待他们开启神藏楼。 也是在这个时候,曹安看到了几个熟人,天剑宗的陆十三以及那位自己心心念念的靖安侯府李如龙,还有不少熟悉的装束,只是自己不认识人,白云宗、御兽斋,足足上百人之多,实际所代表的宗门不多,但架不住一个宗门带几个长见识的弟子。 整体算下来,人数就不少了。 “大殷武皇帝陛下到!!” 随着校场之外武卒的一声高喝,两头蛟龙拉着华盖从天际出现,落在高台之上,大太监凤九搀着皇帝赵天理走下龙辇,者一黑一白两头蛟龙,据说乃是当年十万大山中的妖庭所赠,赵天理大手一挥,龙辇消失无踪。 两条蛟龙化作皇帝龙袍之中的两缕飘带,一黑一白,自然飘逸。 “武皇帝陛下万岁!” 相对于一众士卒的山呼,各大武宗的呼声就有些七零八落了,不少同样身为天人境大修的武夫,只是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对此,那赵天理却没有丝毫的异样表现,挥了挥手,这山呼之声才绝,仅此一件,便镇住了不少前来参加武宗大宴的江湖武夫,让他们看到了与皇朝这尊庞然大物的区别,绝对的纪律,绝对的令行禁止。 堪堪数千武卒,煞气冲宵,在皇帝赵天理的牵引之下,这股气势绞碎遮挡在这校场上空的云,一时间,碧空万里,初阳煌煌,这要是真的上万悍卒汇在一处,演军阵之利,在场之中又有多少宗门能在这股洪流之下幸存? 对于自身武力层次根本达不到那个阶段的宗门来说,这无疑是一次威慑、震撼。 在场各人神色有异,不一而足,只见大太监凤九来到了神藏楼之前,从怀中取出两枚淡蓝色的晶体,是棱形,近乎完全规则的棱形,晶莹剔透,绽放着淡蓝色的光晕,在同一时间,曹安就感受到了更加清晰的灵气。 ‘这便是那人口中的灵晶吗?’ 甚至都不用去考虑,这必然就是灵晶,哪怕是曹安自己没见过,两枚灵晶打入神藏楼之中,那扇漆黑的大门迸射出一道白线,只是须臾时间,整座神藏楼都开始泛起了淡蓝色的光晕,在一阵阵刺耳的声音中,大门被打开,里面是白光一片,看不到具体的景象。 “神藏楼已开启,本次武宗大宴各方代表不多,大宴七日,请各家代表入场,七日后务必离开神藏楼,否则就只能等下一次武宗大宴才能出来了。”凤九公鸭一般的嗓音响彻整个校场,并不让人觉得刺耳,相反,只是很清晰,像是在每个人耳边谈起一般。 距离门口最近的便是天剑宗,随着天剑宗踏入之后,御兽斋也开始走进其中,曹安看了看周围,没有犹豫,带着三人跟了出去,就在这时候,李如龙却是眉头微皱,身侧便有一白衣男子上前一步,拦在了曹安面前。 “现在的武宗连这点基本的规矩都没有了吗?一流大宗尚未完全踏入,你几流宗门?便想着现在就进入其中。”白衣秀士是腰间挂刀,这种装束一般只有军中才会这么做,腰间挂刀,对军卒来说,刀只是作为副武器使用。 军阵之中,弓箭、长枪、大戟之流才会被作为主武器,那是军阵协同的作战方式,而非单人作战。 换了一身皮,也依旧改不了他从讲武堂出来的气味,这倒不是说谁坏,而是各为其主,立场便是天然的不同。 曹安没有废话,掏出手中的青铜牌,在白衣秀士面前亮了亮,一转手,收回铜牌直接走进秘境之中。 男人看着那上面的一字,好一会没说出话来,直到曹安等人已经消失在了入口处,这才灰溜溜的回到了李如龙身后,李如龙是不知道的,他们的信息部门,所能得到的消息只是曹安这边单独获得了一个宗门席位。 以白玉京为宗门背景,至于其他的,这白玉京被列为几等宗门,并没有公布出来,按照他们之前的估计,二流应该是顶天了的,于是就有了刚刚发难这一幕,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皇帝如此慷慨,直接给了一流宗门的等级。 而不是他们所揣测的二流,李如龙脸色有些难看,他不敢看向上方那个身负双蛟龙的男人,只能远远的扫了一眼此刻正在缓缓被轿抬进入的凤阳! ------------ 第二百三十七章 秘境里的泡泡 李如龙只是嚣张跋扈,却并非傻子蠢货,当今陛下的真实修为虽不是很清楚,但两条蛟龙伴身,绝对不是能够轻惹的,真要是让赵天理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杀意,只手可灭,杀了也就杀了,一点余地都没有。 但长公主凤阳不一样,一个没什么修为的普通人,就是生在帝王家而已,身份尊贵,却并无护身之术,也不会感觉到自己的杀意。 曹安等人踏入其中,清晰的感应到手中铜牌一热,周身腾起了一个光罩,将四人都笼罩进了其中,下一秒,眼中的光线恢复了正常,目光所及,才发现这个秘境内部的世界,与自己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之前就听一僧一道说起过,这里面是多个独立的空间,曹安下意识的将此间想象成一个宽阔的小天地,在这小天地之间,又有无数的类似‘空气墙’之物,将每一个独立空间隔断开来,而秘境所孕育的天地灵物就生长在这些独立的空间之内。 现在一见,错了,错得离谱! 这是一千两百个‘泡泡’,也就是所谓的一千二百席位,这些‘泡泡’充斥在这片虚无的空间之内,除了漆黑,什么也没有,唯一的色彩就是那些泡泡,各宗各派之人,踏入其中,身处其他泡泡的人自然也是能看清楚的。 但只能看到身在泡泡之人的神态和动作,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泡泡之内原本孕育的东西,从自己的泡泡中看别人的泡泡,那就是一个单纯只能容纳下他们几个人的泡泡,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就像曹安他们四人所在的泡泡。 这就是一个足够宽广的湖面,简单的目测之下,是能够感应到周围的边缘的,就这面积,基本上能比得上一个小型的县郡城的面积,算的不是所统辖之下的面积,就是单纯的城镇的面积,整个湖面上的情形一览无余。 湖面之上,没有任何的植被,倒是水中,能看不到不少的水草和藻类,实在是太清了,曹安御空而立,泡泡之内自成天地,此刻整个湖面如镜,没有半分波澜,却又令人能够呼吸自如,丝毫没有不适之感。 “这水好清!”李兜儿正要弯腰,被常青一把提溜着后脖颈子,提了起来。 “干嘛?常叔,放我下去,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清楚的湖水,好漂亮!” 常青笑了笑,“安分点,等一会的,这地方一共开启七天,有的是时间让你去玩,现在先安静一会,别急。” 李兜儿点点头,“哦,我不急,你先放我下来,我将来是要行走江湖的,常叔,你不能再用这种方式提溜我,不然将来我行走江湖的时候,碰到熟人怎么办?会被取笑的。” 常青放下他,轻轻的铺开力量,承托起李兜儿和沈重他们三人的重量,悬停在空中,并未沾染任何的湖水,也没有惊动半分波澜,听着李兜儿的话,笑着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有志气,不知李兜儿少侠的混号可想好了?想要在江湖上混,怎么也得有一个自己的诨号,好展示自己的特点,让江湖中人记住自己的名字。” “早就想好了,我的诨号就叫武法武天李兜儿,取无法无天的谐音,厉不厉害?” 沈重闻言,也觉得有些好笑,看李兜儿那副快夸我的样子,点点头,“希望你踏入江湖、报上诨号的那一天,不要被人打死。” 曹安闭上双眼,张开双臂,感受着泡泡之内的天地之力,水域,也就是自己的领域,这几乎等同于曹安的主场作战,他刚刚踏入这里,就真切的感受到了浓郁的水元之力,周身力量的奔腾涌动鼓荡、更甚往昔。 便是五感,也顿觉至少放大了一倍。 “皆若空游无所依!” 再睁开双眼,见着面前景象,曹安也不由得第一时间想到了这句话,泡泡只是从外部看来,至少内部,它是自成天地的,面前的景象就像是从现实世界中掬了一湖过来,塞到了泡泡里,湖底下是有真实陆地的。 至少,在曹安的感知里,那是真实的陆地,而不是幻境。 “放他下去吧,下面就是单纯的湖水,兜儿,水中的白鱼可见到了?那东西乃是异种,对你这个境界的武夫,最是有用,抓几条尝尝,最好生食,不过好像以你的条件,也只能生食了,不用顾忌,能吃多少吃多少。” 得了曹安的吩咐,李兜儿当即一蹦,一个猛子就扎进了其中。 “曹哥,我去护着些。”沈重抱了一拳,紧接着李兜儿之后跃入了水中。 “常青可察觉到了些什么?” “靖安侯府的人不太老实,虽然在此间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内容,但我观他们必然不会就此罢休,这秘境的泡泡世界中,怕是还有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可以操作的。”常青思付了片刻,回答曹安道。 “你跟我想的一样。” “其实这些信息,若是我们在昨日与一些宗门稍微接触一下,倒也不难获取,只是吾等闲散惯了,也不太交际,以至于今日进了此间却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常青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自责。 曹安没有想到的事情,他自己也没有去做,这就是失职。 “依着我与诸门派之间的恩怨,怕是你做了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的结果,试试这泡泡的结界如何,你我分头行动。” “正有此意!” 话音一落,两人各自射向一边,情况不明,自然不能以蛮力破坏整个泡泡的结界,泡泡之外是一片漆黑,谁也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危机。 一千两百席,一千两百个泡泡,充斥在整个空间之内,但这些泡泡的分布并不均匀,有些是三五个挨着一块,有些则周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悬浮在空中,在黑暗中,又相隔了一个小世界的结界,谁也不知道这内部的空间有多大。 在另一边,李如龙所带领的人,便来到了一个独立存在的空间之内,内部是一片广袤的草场,小世界内微风习习,柔顺的草儿如浪花一般涌动,一浪接着一浪,普通人乍见眼前景象,少不得要晕一会才能适应。 “坏了,单独的区域,周围并没有其他席位。”李如龙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单独的席位就意味着麻烦和危机,在这样的环境下,是很有可能在回城的时候迷路的,秘境之内,虽说只有一千两百席位,但每个席位都是不定时刷新的。 有人四年前,在某一席位中,四年后,同样的位置,甚至可能是同一个席位,但其内部的景象也是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一般来说,席位较多的地方,大致区域都可以确定,返程的时候,循着大致路径而行,就能重新看到秘境之门,走出秘境。 但单一的席位,很有可能迷失在空旷无边的黑暗中,无法返程,这并非危言耸听,之前就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有宗门在陌生席位中,飘荡了百年之久,等他们重新走出秘境的时候,整个宗门早已经在仇家的袭击下分崩离析。 人刚出秘境,就遭受了无休止的追杀。 “等一下,公子,你看那是什么?”白衣秀士一脸激动的大喊了一声。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遥远的草场之中,数十匹头顶着独角的骏马正在悠闲的进食,那柔顺发亮的毛发也如这大地之上的草儿一般,在微风中如涟漪一般来回的涌荡…… ------------ 第二百三十八章 李如龙的野望 “那是龙马!!” “精细鬼!!”李如龙激动的喊了一句,身后,一个精瘦的汉子走到了跟前,他浑身看起来只剩下皮包骨了,不愧为精细鬼的名号,很明显的高低脚,走起路来一左一右的跳动,脸上奇丑,那张脸细看之下,其实五官还算端正,就是真的太瘦了。 整个面部的肉,都像是完全陷了进去,以至于给人一种别样的恐惧感,让人乍一看觉得奇丑,身上背着一把巨大的剪子,跟天剑宗的大剑差不多大小。 “公子!”精细鬼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拿下他们的王,本世子正愁家父寿诞之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寿礼,有此龙马之王,家父必然高兴。”李如龙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整个秘境已经多少年没有什么像样的妙物出现了。 而这一次能见龙马群,那绝对是近千年来,整个秘境中最好的产出,要知道,人族与妖族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歇,两族之间的仇恨,完全就是不可化解的那种,而像样一些的坐骑妖宠,几乎都是天生就具备上古血脉。 要让它们心甘情愿的做一个人族的坐骑,就像是摁着人类皇族的脑袋,让他给一头大妖做奴隶一般,即便你真的实力足够强横,擒下一头大妖,却也是很难将其收服的,但龙马例外,这个种族先天就在智慧上欠缺。 据传说曾是大灾劫之前的仙族坐骑,智慧有缺,却在肉身强度和潜力上,跟真正的妖族皇族没有多少区别,是目前已知的作为坐骑最好的种族之一,无怪乎他李如龙如此高兴,擒下这龙马的王者,虽次于当今皇帝的双蛟,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公子放心,定不辱使命。可否将公子身边的人都让老鬼我来指挥?”精细鬼重重应下,又跟李如龙提了一个要求。 此刻,正是一心只想着拿下马群之王的李如龙哪里还会计较什么,大手一挥,“他们都供你使唤,本世子只要龙马之王,当然,你们若是能将这八十四头龙马全数擒下,那本世子回去之后定会向父亲如实禀报,为你们争取泼天的富贵。”李如龙眼角露出了几分狰狞之色,一字一顿的说道。 擒下所有龙马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值此特殊时期,这八十四头龙马,完全可以整编为一个强绝的重骑军,龙马本身就可奔走于水陆之间,哪怕是最差的龙马,在成年后,也拥有不低于武罡境界的实力,配合军阵与训练有序的武夫,这股力量,想想就足够的令人激动。 不过李如龙也就是想想,他自己就没怎么期待过这一点,自己身边左右不过十二人,除了精细鬼一个先天大圆满之外,身边就只剩下十个武罡境武夫,擒下所有龙马几乎就事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精细鬼大手一挥,得了命令的其他随从就跟了上去,刚走了几步,精细鬼扭过身,斜着眼看了一眼还留在李如龙身边的大和尚。 “法师不动?” 大和尚闭着眼睛,没穿僧袍,一身黑衣,却顶着一个烫了戒疤的大脑袋,看着异常的魁梧,精钢打造的巨型念珠就缠在腰间,堪堪束住其腰身,黝黑泛着金属冷光的样子确实渗人,闻言张开嘴巴。 露出了一嘴诡异的牙齿,那根本不像是人类的牙齿,两排细密的牙齿犹如钢锉一般,锋利、紧密,白皙的牙齿之间,还有一道道血红色,不知是牙龈还是鲜血,看不真切。 “本座只有一件事情需要做,那就是护得世子安全,其余的一概不管,怎么?你个小鬼也想来安排本座不成?”虽然那张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但精细鬼却感觉那笑容,比哭难看极了,而且心头瘆得慌。 “小鬼不敢!” 李如龙丝毫不介意,“法师,我们怎么走?让他们先对付着这些龙马,我们可能需要提前控制小世界离开这片区域。” 黑袍和尚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还想去找那个偃师吗?想去就走那个方向,不想去的话,就走另外一边。” 李如龙脸上泛起了喜色,“就走那边,这一次,本世子定要让此子死在秘境之内,化为此间养料,若是这群废物不中用,到时候还希望法师出手一次。” “可以,不过,希望世子殿下不要忘了与本座的约定,不然即便你是靖安侯之子,本座让你随曹安而去,靖安侯也不敢对本座多说什么的。” 李如龙感受到了刚刚精细鬼的畏惧,只觉得脖颈之后一阵寒意袭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这自然是不敢忘记的,法师还请放心,靖安侯府的信誉,还是信得过的,对于强者,我们向来都是一诺千金。” “那么就开始吧,我们距离小世界群还是有些远的,如果不是本座之前留下了一丝标记,怕是未必能回得去。” 一块铜牌滑入李如龙手中,随手一道真气注入其中,铜牌便泛起了绿色的光晕,很淡,看起来就像是这铜生锈了一般,在这股无形的力量支撑下,铜牌悬浮在空中,李如龙双手捏印,虚空一引,铜牌随着他的手势所指的方向而去。 小世界之中依然是平静无波,但此刻,如果有人站在外面,当能看到这个带着色彩的泡泡正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移动。 武宗大宴,秘境探索只是开胃菜,真正纷争在于秘境之内的搏杀,至于宗门越级挑战,以及朝廷的仲裁调解,那都是在秘境探索和搏杀之后的事情了,真正的恩怨,早就在秘境之内就已经‘化解了’。 别看这些小世界是一个个独立的泡泡,但操控它们的铜牌是同出一体,相互之间本就有着相容相合的性质,只是分列各方,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操控下,它们各自之间都保持着相安无事罢了,一旦相撞,便会如两滴水珠一样,融合为一。 秘境之中的宝物,也会在两个小世界融合的时候,在极短的时间内,催生出更加强大的宝物…… ------------ 第二百三十九章 秘境中的秘密 当然,只是有几率。 概率的事情,百分之九十九与百分之一有些时候是没有多大区别的,所有已知的信息都是已经有人尝试过了的,并且曾经在一定范围内被规模性的实施过。 小世界融合这种事情慢慢的也就没人再冒然做了,除非是在外面就已经商议好了的,不然在秘境之内,随意融合他人的小世界,将会视为挑衅和入侵。 眼下,融合泡泡世界的事情,就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曹安面前,看着泡泡之内别人的操作,便是反应迟钝一些,也明白了,何况曹安并不是反应迟钝之人,当即一道真气打入铜牌之内,一道无形的信息就汇入了曹安的脑海中。 “原来是这样!” “这铜牌之内有操控法子吗?”常青看着曹安的反应,大概也就明白了缘故,试探着问了一句。 曹安点点头,“对,小世界的操控之法,以及一些秘境内的注意事项,我们应该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我们身边有不少其他的小世界,大概位置是可以确定的,想出去也简单,路线不难找。” “曹哥,有别的发现。”两人交谈的时候,沈重已经回到了这边,浮在水面上,对着上方的曹安两人说道。 “什么发现?” “我和兜儿在那边,发现了一个不知通向何处的深潭。” “湖中的深潭?” “对!” “过去看看。”以曹安目前的精神异力,在这小世界之中,又没有现实世界的那种强大的规则之力,他刚刚几乎是踏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整个湖中世界查探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的深潭之类的存在。 怎么会突然出现深潭?不,不能说是突然出现,而是深潭避开了曹安的精神异力感知,常青也觉得奇怪,他也做了和曹安一样的事情,但结果却与曹安一样,在之前没有发现什么深潭,现在也没有。 二人面色古怪,对视了一眼,曹安单臂一擒,拉起沈重直接朝着他所指的方向急掠而去,数个呼吸之后,三人停了下来,李兜儿已经不见了,湖水清澈,曹安看得真切,这里还真的有一个深潭。 一眼就能看到,只是精神异力无法感知,再次用精神力扫过,从反馈来看,这里就跟其他水域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但那明显就比其他地方颜色更甚的水,却是骗不了人,哪怕在曹安的真视之下,依旧是这样。 “兜儿呢?” 沈重的脸色有些难看,“我走之前还特意告诉他离这边远一点,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下去看看!” 三人一跃而下,潭水极深,深不见底的那种,于湖水之中施展千斤坠,整个人就像是石块一般,快速的下沉,越是往下,光线越暗,一种莫名的深邃和恐惧在几人心头缓慢滋生,曹安心间默念清心诀,压下了心头的恐惧,转身看了一下,身后的两人还在跟着。 下沉,无止境的下沉,这深潭仿佛是个无底的深渊。 常青计算着时间,大约下沉了一刻钟,几人依旧没能看到底部,视线向上,已经连最初的光亮都看不到了,层层水域减弱下来,在这里,早已经见不到一丝光明。 “公子,眼下这个水压已经很危险了,兜儿怕是未必就在这里,他一个人的话,不该还敢踏足这么深的地方。”一道神念传出,下方的曹安动作微微一顿。 回应道:“我知道,兜儿的性子你们应该也清楚,并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告诫了的事情,是不会去做的,我担心的是,他是被什么东西卷入了其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曹安思索了片刻,“沈重,你先回去,回到水面上,我还有一个猜测,就是兜儿压根就没有到这里来,但不知道什么缘故,我们之前没有见到他,你先回到水面上,留意一下周围的情形,顺便在四处看看可有兜儿的踪迹,我与常青继续往下,探探这里的虚实。” 沈重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感受着护身罡气的压力,只能重重点点头,向上而出。 下面不知道还要多深,他的修为不够,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累赘,护身罡气能撑多久先不说,氧气的匮乏就足以让他先一步在水中窒息而亡。 “我们差不多潜入两百多丈深了吧?公子。”身为树妖,常青对这样的环境没有多少的恐惧,所以,心神对深度和时间比较敏感,也一直有分神计算着。 “差不多,这个深潭的范围不小,而且不知为何,此间居然能屏蔽精神异力的感知,我们是为找人而来,越到下方光线越暗,花费的时间会越多,下潜的速度自然变慢。”此刻,曹安就希望自己修为再高一些,那样的话就能捏个避水决了。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麻烦,大约又向下潜了半刻钟左右。 “常青,到底了。”曹安踩到了地面,一双淡青色的眸子在黑暗的水底很显眼,常青落到了曹安身边,两人查看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是水底,地面上铺满了大小形状不一的鹅卵石,走起来还有些硌脚的感觉。 两人初步估计了一下,大约是水下三百多丈,曹安的估计可能更精确一些,一千米。 与途中不一样的是,这里是有光的,不是自然光,而是沿着整个深潭壁生长的一种藻类植物,散发着晶莹白光,照亮了周围的情形,走上前去,深处摸了摸,是一种怪异的金属质感,曹安感觉有些意外。 乾坤手发动,两指生生扣入其中,一拉,一块足有三寸厚的金属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样子,还是水,只是这一刻,整个深潭底部都发出了光,伴随着一阵熟悉的滴滴声,整个深潭底部的面貌出现在两人面前。 常青奇怪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曹安则是陷入了呆滞。 他有些难以接受面前的景象,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身所处的世界到底是哪里。 两人刚刚潜入的根本不是什么深潭,而是一根导管,一根连接着上方那个泡泡小世界的导管,但连接口并不稳定,大概是自己之前踏入的小世界,随机出现的时候,巧之又巧的正好悬浮在导管切口处,实现了一种命运安排一般的对接,只需要轻轻一动,就会错开这个连接,重新分化开来。 看着导管上方的情形,曹安不敢再乱动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这连接断开之后,再也回不到原先的小世界中,两人现在正处于一个锥形的金属舱体外,舱体不大,大约只有一座三进的院子规模,在这个舱体外,延伸出一千两百根导管。 这些导管都已断开,断口平整,像是被什么利器直接切断,而舱体也一分为二,被生生切开,这些断开了联系的导管,就像是一根根藻类一样,散发着白色的荧光,在这虚空之中摇曳。 对,就是虚空之中,而两人因为身处导管之内,舱体之外,所以此刻,依旧处于水中。 “公子,这,这是……” 曹安深吸了一口气,“科技与仙道的产物,我无法解释这一类东西,又或者,与仙道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而是纯粹的科技产物,只是我的见识根本达不到那样的高度,只能将其归类为仙道。” 一千两百席位,根本就是这座‘飞船’所连接的一千两百个小世界,字面意义上的小世界,因为它们确实太小了,小到内部空间只跟个强大一些的空间物品一样。 飞船的作用是什么?这些小世界的作用有什么?几乎只是在一瞬间,曹安就已经明白了,这泡泡世界,完全就是飞船本身的补给所在啊,如果不是因为这根断了的导管,在这一届武宗大宴上,巧合的与其中一个小世界完成对接。 恐怕这个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 ‘仙道、科技、诸神……这个世界到底经历了多少次大灾劫,大灾劫又是什么?’ “公子!!” 常青的声音,将曹安拉回了现实,他看到了常青脸上惊恐的神色,目光随之望去,只见那‘深潭’的上方,因为自己刚刚从主舱体上撕下了一块,带来了震动,让原本严丝合缝的导管与气泡世界产生了缝隙。 眼下这个缝隙正在扩大,被激活的那一刻开始,整个导管都是几近透明,散发着白色荧光,他们能很清楚的看到整个舱体与小世界之间的联系,曹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走!!” 这一刻,两人再无任何的保留,便是连身后那神秘的飞船舱体都来不及查看,拼尽全力朝着导管上方而去,随着两人力量的波动,使得上方的缝隙也在变大,两个断口之间的错位处越发的明显。 ‘来得及吗?’这个念头只在曹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秒,他一把拉起了常青,大虚空步!!水中的阻力在这一瞬间,化为曹安两人向上的动力,速度越快,动力越大,相应的带来的震动越就越大,而与此同时,断口处的错位也变化得越快。 恶性循环之下,再无回头路,眼下,要么奋进全力,在导管完全错开之前回到小世界,又或者,两人都被抛弃到虚空之中…… ------------ 第二百四十章 机缘在你身上 “公子,你放下我吧,还能逃得更快一些。”常青的传音落入曹安的识海,不过现在他没心情理会这些,若是其他轻身功法,或许会有这种考量,但大虚空步不会,两个人,不过是阻力更大,对应的,速度就越快。 而且在大虚空步之下,原本的阻力都被转化为更强劲的推动力量,相对于导管的震动就更小了,这无疑是当前最适合的手段,荧光之中,两人根本不似还在水中,快若惊鸿,矫若游龙,更如浮光掠影,一闪而逝。 快!更快!! 必须抢在导管完全断开之前,进入小世界,身上的阻力越来越小,曹安很清楚,这是因为导管与小世界之间的连接已经断开太多,小世界中的水注入此间的量不再如之前那般的多,千米距离原本只应该是须臾时间。 但在这生死之间,却尤为漫长,曹安眼底透出一股强烈的自信和掌控,在断口即将收缩的一瞬间,进入了小世界,在两人的视线中,下方的导管此刻完全脱离了小世界,莹白色的导管在黑暗中收缩回去,重新化为那舱体之外的一根触须。 这个场面只有一瞬间,很快,快到几乎无法计算,但以两人强大的精神,还是看到了。 踩在小世界的水底,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油然而生,曹安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常青,拍拍他的肩头,后者会意,两人向上游去,很快,就冒出了水面,临湖而立,一眼就看到了在另一边水域的沈重和李兜儿。 此时,他们正朝着曹安两人游了过来。 “你去哪了?”两个天人境,一人捞一个,将两个家伙从水中捞了出来,曹安的语气平和,脸上看不出悲喜,仿佛刚刚经历的生死之劫,那但凡晚了一瞬都会直接被丢进虚空之中的人并不是他们一样,常青怪异的看了一眼曹安。 他发现,自家这位公子,还真的不是装出来的,无论是情绪、身体还是气息,都是一种极其平稳冷静的状态。 “我哪也没去啊,大哥哥,我一直都在这附近等着,刚刚沈大哥也问我了,可我没看到你们过来,一直到沈大哥从深潭里冒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们都已经下去了,可我想不明白,我一直都在的,怎么就看不到你们呢?”李兜儿一脸疑惑。 曹安点点头,他相信李兜儿的话。 “跟我预想的差不多,刚才我们应该被干扰了,所有人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上,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来,主要还是下过深潭的几人,不要用精神感知,直接动手搜。”曹安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已经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 要干扰自己等人,就肯定不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然它忙活这些事情做什么呢?岂非前后矛盾,让自己等人到了下面,又突兀的离开,身上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放了东西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一番摸索之下,曹安并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到什么,将目光重新落到了三人身上,李兜儿本来穿得就不多,他的动作几乎是跟曹安同一时间停下的,对着曹安摇了摇头。 “大哥哥,我身上什么都没有。” “常青呢?” “没有!” 最后,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沈重身上,因为只有他脸色有些异常,没有说话,只见他缓缓的摊开手,掌心中光芒一闪,出现了一张紫金色的卡片,这个世界是没有这样的东西的,但对于曹安来说,那就太熟悉了。 这完全就是‘门禁卡’的类型,不过是制作得更加精美了而已,里面的技术含量也不是普通的门禁卡所能比拟的,正面是一个中空的三角形图案,背面则像是来自远古的壁画,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女巨人的形象,而在她的脚下,是十三个拿着粗制武器的原始人。 他们正在攻击着女巨人,尽管双方看起来力量悬殊到了极点。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信息和文字。 “这是什么?曹哥。” “我也不知道,先留着吧,目前信息太少,紧靠着这玩意和一幅图,我们根本猜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我怀疑很有可能是上几个时代的产物了,那些文明早就断层了,便是给我们文字资料,我们也不一定研究得出来,除非真有一两个从那个时代就苟活下来的老怪。” 曹安将手中的卡片还给了沈重,“记住,保管好。” 他隐隐感觉,这玩意别不是真的跟天地大灾劫有关联吧? “啊?不如曹哥你来保管好了,反正这玩意对我也没用,鬼使神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这东西放我身上了,想想都瘆得慌,而且曹哥你懂得比我也多,这东西你慢慢研究或许可以参悟出什么信息来。” 曹安摇摇头,“我和常青都已经到了底部,也没能遇到这种事情,说明这事儿机缘在你身上,就带着就行了,又不需要你做什么,时机到了,该来的就会来了,就一张卡片而已,不会有什么的,这小世界的探索也差不多了,多的就不说了,我们准备离开吧。” 想到外面就是无尽虚空,曹安一时间还真有些不太愿意在这样的地方久留。 却说另一边,那李如龙催动着泡泡世界往回赶 ,精细鬼则是带着那群供奉扈从走向了龙马群,在他们看到马群的同时,马群也已经看到了他们,但却依旧优哉游哉的吃着草,根本没将这来人放在眼中。 精细鬼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残忍的笑容,“这些畜生大概是根本就没有见过人,所以一点也不怕,这对我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注意了,我们的目标只是马王,就是那匹唯一的黑色龙马,独角呈现金色的那只,其他的都别想了。” “先把公子交代的最低的任务给完成了再说,听明白没有?” “明白!!” 精细鬼微眯着眼,“那就好,老规矩,四人张网,其余人跟我一起动手,把你们身上准备的利器都给我收了,用钝器,老毒物,能不能成功收服那匹龙马,现在可就要看你的手段了。” 身着翠绿色袍子的银发老者走了出来,“老夫这么多年行走江湖,什么时候失手过?别说就这几头畜生,在老夫的药效下,就是那天人境大修也得给老夫躺下。” 众人在距离马群将近五十丈的位置停了下来,直接扑到了草地上,各自从袖口掏出一枚赤红色丹药灌入口中…… ------------ 第二百四十一章 精细鬼的本能直觉 “风向正好,天助我等!”老鬼笑了两声,声音不大,就是听起来令人感觉很不舒服,那声音不像是血肉之躯的人类能笑出来的,袖口一翻,一把淡紫色的粉末直接洒到了空中,在威风的吹拂下,朝着马群的方向散去。 待得在那空中飘散开来,众人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粉末,而是一种絮状物,很轻,轻到眼下这点微风都能将其吹走,带着飘过那将近五十丈的距离,连续洒了四次,不过多时,整个马群那边都被这种淡紫色的絮状物所笼罩。 老鬼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诸位稍等片刻即可,没想到老天都在帮我们,这样一来的话,怕是连擒下马群所有马匹的可能都会有,我们自己人甚至都不会有任何的损伤,等这龙马群吸收完了老夫的毒药至少需要一刻钟才能有效果。” 精细鬼有些不满,“你就不能快些?” “我倒是想快,但我真快了的话,这些龙马还能要吗?毒死它们不难,要放倒它们还不会带来后遗症才是难的,你要知道,老夫虽然擅长使毒,可在用毒这一行里,也是有各自擅长的领域好不好?老夫比较擅长直接弄死其他生命。” 说着,他对精细鬼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后者则是脖子一缩,不愿意与身边的这个老家伙有什么过多的接触,挪开了一小段距离,仿佛多待一秒钟,都有可能会被他身上的毒物跑到自己身上一样。 精细鬼与面前这些人的接触不多,因为一般情况下,也用不到如此之多的高手出动,他们更多的时候,执行任务都是各自小队里的佼佼者,像眼下这种强强联合的事情是极少的,原本还有些傲气的精细鬼,在见识了使毒人的手段后,不自觉的收敛了不少。 在这个队伍里,除了那个所谓的法师,实力最强的就是他自己,原本带着的那几分傲气就由此而来。 时间缓缓过去,“差不多了。” 队伍里的人其实都在看着的,那笼罩在马群上的淡紫色絮状物,此刻已经肉眼可见的消失无踪了,几乎都是被马群呼吸之间给吸收了。 “抓紧时间,妖兽的肉身强于人类,没能将它们直接致死,这种毒物的作用,不知道在它们身上可以发挥多久的效用,别等它们反应过来了。”老鬼在身后喊了一嗓子,一群人也没有犹豫,几乎是迸发出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马群移动。 精细鬼留了一手,速度虽然快,但却不是最快,身后的大剪子已经落到了手中,看向前方马群的目光里,一片森冷。 不知道为什么,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下毒顺风,龙马不惧人,而且确确实实也吸收了足够分量的毒物,他知道老鬼刚刚下的是什么毒,那是一种名为梦里花的种子,呈现絮状,就如同柳絮一般,不过这种毒物更加的轻盈一些。 江湖之中,几乎很少,因为梦里花难寻,更难培植,老鬼还在这种毒物中加了些自己理解感悟的佐料,以至于这种毒物要比自然状态下更加恐怖,按理说,吸收了那么多的梦里花,这些龙马就算是其中有一两匹天人境界的,也绝对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但他还是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越是靠近,那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他有一个天赋,是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都不知道的,那就是对危险的感知,那不是后天练成的,而是先天就有,生下来就有的,这种本能救了他无数次。 现在,这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了,让他不由得谨慎了起来,他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目光看向马群的位置,最快的一批已经到达了马群的方向,就在这时候,原本还是活生生的龙马群消失了,像是因为有人到了那个地方,触碰到了什么。 破坏了营造出这一切的平衡,一切消散了,那里哪有什么龙马,有的只是一堆马的骨架,一道淡紫色的焰火涌现,伴随着一声声惨叫,率先冲进了‘马群’之中的三名好手直接在这一簇焰火之下骨肉脱离,白骨在原地僵持了一个呼吸都没有的时间,就随风散落一地。 然后精细鬼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幽灵骑军,整整八十四骑,也正是李如龙所幻想过的八十四骑为己所用,不过现在不是为他们所用,而是他们需要面对这八十四骑。 骷髅马背上上骷髅人,通体冒着紫色的焰火,那些骑兵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制,通体呈现出黑色,带着头盔,只有从头到脚全副武装,衣服显然不是这个时代的,充满了一种精干的感觉,精细鬼还从中看出了一种工整的感觉。 若是曹安在这里,当能看出来,这些分明就是特种作战的衣服,而且还价值不菲,浑身上下都是高科技的结晶,这种古怪的结合到底是怎么出现的呢?穿着一身高科技的装备,却用着最原始的武器刀剑。 凄厉的嘶吼之声在精细鬼等人的灵魂中炸响,修为稍低的几个直接就滚落在地,被汹涌而来的骑兵一刀斩过身躯,紫色的焰火灼烧,惨叫声中化为灰烬,精细鬼哪里还敢停留,幽灵骑兵的实力未必多强,但那种火焰已经超出了他力所能及的范畴。 能不能让这群四人再死一死还要另说,但自己血肉之躯一旦触碰到那种焰火,就是必死无疑的,难怪马群根本不怕他们,难怪它们连风中投毒都毫不在意,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一群早就死去了的幽灵,只是在被人打扰到栖息之后,本能的一遍又一遍的发动冲锋,直到将这些敢于打搅它们栖息的入侵者消灭干净。 幽灵骑军所过之处,紫色焰火灼烧了整个大地,草场上到底到处都是黑色的灰烬,人群在往回跑,这一次跑的最快的是精细鬼,他那干瘦的身形,跑起来就像是个木偶人一样的怪异,但速度却是奇快无比。 催动着小世界往回走的李如龙和法师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你的人有危险了……” ------------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太正常的武宗大宴 “那是什么?”李如龙也被震撼到了,幽灵鬼怪不是没见过,盛武世界,天地如此肥沃,孕育着大量的超凡之人,自然也能孕育出大量的超凡之非人,这本不足为奇,但那些超凡的非人却拥有着远超出它们自身的‘武器’,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那种焰火,简直可怕,沾之即死,连天人境都不例外,他们所看重的龙马本就是速度超凡的妖兽,死了之后更是如此,冲锋发动之下,紫焰如潮,根本不是这些人所能抵挡的。 “本座也不得而知,更为重要的是,本座从那种火焰之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李如龙已经停止继续催动铜牌了,看着越来越近的幽灵骑军,眼中满是惊惧之色,“还请法师护我。” “这个无需你多言,本座与令尊之间另有约定,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让你死在这里面,至于其他人,恕本座力有不逮。”黑袍僧人的语气里带着凝重。 李如龙看了看对面,哪还有什么其他人,现在就只剩一个精细鬼了,他正在狂奔,大剪子在空中闪出一道道流光,携裹着他的肉身,破空而出,眼下距离两人不过十几丈的距离,幽灵骑军猛地停了下来。 那就像是滚滚洪流在某一瞬间,突兀的停住了,一切都如同幻像一般,消失无踪了。远处又出现了龙马群,低头悠闲地吃着草,尽管它们面前的空地上,已经焦黑一片,什么草都没有了,但那动作却跟地上真的有草一样。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不是小世界翠绿的地毯上出现了那么多的焦黑空洞的话。 铮!! 大剪子破空而来,插在李如龙身前不远处,紧接着精细鬼的身影也出现在上面,他脸色苍白,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看向身后的方向,直到真的确定了那群怪物没有继续追过来。 “世子殿下!” “此事不怪你,这些小世界本来就有隔绝精神和神魂查验的特性,踏入此间之后,除了武力尚存,但查验能力,我们与普通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谁也想不到那所谓的龙马群会变成这样,无论是谁,踏入此间可能都是一样的结果。” 李如龙皱了皱眉,开口说道,这一次,损失极大,连他都有些肉疼了,这些高端的武力本来就不好收服,眼下一次小小的秘境探索就损失了这么多,还什么都没有得到,简直亏到了姥姥家。 但他还需要仰仗精细鬼,在非必要的时候,他根本使唤不动身边的黑袍僧人,精细鬼现在就成了他唯一可以使唤的人,其心自然是需要安抚的。 精细鬼也看出来了形势,虽然是这样,内心之中还是有些感动。 “多谢世子殿下体谅。” “起来吧,法师可知这些怪物为何突然停下了?”刚刚那一瞬间,李如龙已经亡魂大冒,面对着那汹涌而来的幽灵骑军,在那股恐怖的焰火威压之下,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身体之中竟似一点都提不起力气来。 不是他勇武得能够直面这样的灾厄,而是根本无法动弹,这来势汹汹的攻击在一瞬间又消散了,他怎可能不好奇? “本座对此了解得不多,但据说有一种强大的幽灵,它们死亡之后会被束缚于某一区域,在一个区域之内,它们近乎是无敌的,但却受到那个区域的限制,无法走出去,只能在这个区域内无限循环,做着它们生前唯一在做的事情。” 黑袍僧顿了顿,接着说道:“正如现在我们所看到的一样,喂马、冲杀、将敌人赶尽杀绝,然后重复着这样的行为,永无休止。” 李如龙心中咯噔了一下,不是因为这些幽灵的来历,而是因为这些幽灵的遭遇,在那可怕的威势之后,原来还有着这样的事情,那句永无休止,让他的心不由得震动了一瞬,他无法想象那样的遭遇,那种绝望。 “法师,眼下我们要怎么做?”李如龙已经没了主意了。 “继续回去,距离回程还有一段距离,这一片草场之中,继续探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不清楚那群幽灵骑军的引动范围,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安全的,为了一点近乎完全鸡肋的宝物,去搭上性命完全不值得。” 李如龙点点头,“本世子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点完全没有胡编乱造,他早就想走了,在这里多待一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泡泡世界再次动了起来,朝着预定的方向而去,而就在这时候,小世界在李如龙的全力催动下,没用多少时间,很快就到达了小世界群所在的区域,透过光幕,已经能看到外面零星存在的小世界,只是里面并没有多少人。 李如龙心中的大石放了下来,目光留意到周围的七颗泡泡,但其中只有一个泡泡内是有人的,不过里面的人他并不认识,应该只是一个小宗门,视线所及中,并没有自己想要找的人,心中略微有点失望。 “不急,每一个宗门的席位都是随机的,我们此行未必真的能遇到曹安,既然如此,我们到了外面再碰头,也是一眼的,以前的秘境探索是重中之重,但现在,这所谓的秘境探索就只是一个开胃菜。”黑袍僧看出了李如龙的想法,嘴角带着笑,那一口牙平添了几分狰狞阴森。 “法师所言极是,既如此,我们直接到外面去等待吧。”他真的是一刻都不愿意待下去了。 无形之中,正好与曹安一行人的想法对应上了,曹安对这个秘境本来就没有多少好奇之心,并不太感兴趣,于他而言,再多的秘境,也及不上多踏入几次内景地,功法不缺、神兵利刃就现在而言,怕是没有一件能比得上自己手头之物。 至于修行?踏入内景地才是真正给修行加个提速BUFF,所以在从舱体跑出来后,曹安直接就催动小世界沿着大致的路线出了秘境,待得重见天日那一刻,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在内部呆了三天了。 “没想到第一个出来竟是曹宗主,怎么?秘境之中并无曹宗主看得上眼的东西吗?也是,近些年来,秘境之内再无好物产出,以曹宗主的阅历和见识,能够入曹宗主法眼的怕是没有几件。”说话的人是长公主凤阳。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白玉京的席位正好就在长公主府的下首,两个席位紧挨着。 “见过长公主殿下。”曹安微微弯腰,行了一礼,这样的场合里,至少表面上的尊敬是要维持的。 待得落座之后,便有侍女如蝴蝶穿花般送来了饮品和果蔬,皆是些精致有余而果腹不足的玩意,让你看着觉得新奇,但实际却无甚卵用。 “其实接下来才是每届武宗大宴的重头戏,孰强孰弱,武道征伐皆会在接下来的这个环节进行,如非生死大仇又或者是恰逢其会,在秘境之内是很难爆发大规模冲突的。”眼下左右无人,高高的主位上,空荡荡,显然皇帝并没有来。 而其他宗门又都还未曾出现,以至于整个大宴的现场就只有曹安和长公主凤阳。 “曹某有一事,还望殿下解惑。” “但说无妨,这里也没有别人。”凤阳说完,还给曹安抛了个媚眼,这话里似乎还蕴含着别的味道,不过曹安选择主动忽略。 “我们从秘境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过去了三天,可在秘境之内,对于时间是没有多少参照的,那如何避免有人到了时间还出不来这种事情的发生?怕不见得是人人都能在心中单独计数,卡着时间。” “这个问题吗?秘境其实在第五天的时候会给出提醒,当然那是因为本次开启秘境只有七天,总之就是秘境会在关闭前两天发出预警,给各宗门预留时间出来,当然,若是那种在里面迷失了方向的就另说。” “我们就在此地枯等吗?”曹安得到了答案,目光看向那扇依旧光晕流转的大门。 “下一个环节的开始,会在秘境通道关闭之后,也只有到那时候,陛下才会到来,这两天的时间,曹宗主可自由支配时间,无论是四处走走散心,还是养精蓄锐为了应对接下来可能遭遇的挑战。”凤阳说话的时候,眉眼之间尽是玩味之色。 “长公主料定会有人?” 凤阳娇媚一笑,“这事儿曹宗主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毕竟你交恶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是你的死仇,我一个困居神都的公主,能知道什么呢。” 曹安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看了一眼周围,这里已然不是什么十几个席位了,布置得很奇怪,刚开始曹安确实并未在意,现在再看,这里面的古怪可不小,两个主位?尽管上下之中差了一点,但那点细微的差异,根本不合礼制。 两个主位,除了曹安自己,以及天剑宗之外,其他宗门竟然被排到了第九个席位以后,不,不全是,其他也有两个一流宗门被排到了第九席位之前,不过是在对面,而不是在自己这边,隐隐的,两个主位,似乎各自对应着两边的席位。 ‘这是要做什么……’ ------------ 第二百四十三章 好久不见了 曹安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们想借着武宗大宴做什么?” “那是皇帝陛下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些什么呢。”凤阳虽是满脸的幽怨之色,只是眉眼之间却并未流露出多少幽怨之情,反而是带着某种古怪的情愫在里面。 她与曹安接触不多,上一次在紫云架中狼狈相遇,又匆忙别离,生死大事高悬于心,再多的心思也被压住了,但随着最近几次的接触,她发现,不自觉之间,曹安的那张脸,不,是整个人,都是这么的耐看。 好看,让人忍不住心甘情愿的想要为她做些什么,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的时候,连凤阳都被吓了一跳,她乃一国长公主,天下的男人见了多了,又身居皇权中心,不优秀到一定程度的男人连见到她的机会都没有。 何曾对任何男人有过类似的想法呢?最让凤阳感觉心里不舒服的是,每次跟曹安在一起,她都会忍不住有些略微过界的神态举动,可曹安面对这些,就像是毫无反应的木头人一样,这让她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不够漂亮。 怨却也爱,一边怨着,一边又忍不住的爱,如果不是自己一切正常,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着了曹安的道。 “既如此,那曹某就等开宴之日再来吧,殿下,曹某先行告辞了。”曹安一拱手,带着身边的三人离开了席位,朝着休息区而去。 清月面有挣扎之色,哪怕是她这个没什么经验的姑娘,也都看的出来自家公主的意思,怎的那位一宗之主却还要处处回避呢? “殿下,要不……” 凤阳打了和哈欠,慵懒的摆摆手,“不用了,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们也回去吧,这样的曹安才是他,令人欲罢不能,可比那些凑上前来献殷勤的有意思多了,走吧走吧,近几日天天到这等他,是不是给本宫晒黑了些?” “殿下一直都很白,不黑的。” 凤阳点点头,“嗯,他也很白的。” 清月没说话,也不理解自家殿下的心思,曹安,那个名声就够了,管他白与黑,还有那一身的实力,如此人物,白与不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好吧。 就在长公主凤阳离开以后,一袭红衣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来到了校场之中,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矗立校场中的神藏楼。 “看来我们来迟了。”苏今窈面色清冷,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没有多大干系的事情。 粉色小裙的少女对此去没有多大感受,“进去了终归还是要出来的,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好了,小姑,你说的那个人叫曹安是吗?他好看吗?我是说他本人好看吗?他们这些人类画师,总喜欢弄虚作假,我都见了好多个了,跟那画像上的差别太大了。” 小姑娘有些不喜,狐族之中少见丑的,以至于太多的狐族都是些颜党,这位狐族之中最年轻的小公主也不例外。 “大约是算好看的,但那种好看跟族中的青年不太一样,他更偏向于阳刚和英武一些,少了几分柔媚之气。”苏今窈回想着曹安的样子,其实记忆中的样子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当初青溪边上请她喝水时候的感觉尚在。 很清晰! “哦,那听起来倒是很不错的,小姑,你说他见到我后会不会很惊讶。” “不知道。” “啊?连你都不知道吗?”一大一小的两人边走边聊,火云狐族出祖地,且来到了皇朝的武宗大宴中,并不是为了秘境探索,也不是为了报恩,所有的恩情,其实在那一次天渊之行中就已经清算了。 有的人做某件事是因为他必须去做,有的人做某件事是为了名利,有的人做某件事是为了活下去,而火云狐族的两人,来到这里,只是因为这位堪堪化形的小公主想要真真切切的看一眼当年授了她莲花坐的江湖武夫。 狐族的天赋血脉不同,修行也有些不大一样,小狐狸苏九儿虽然化形了,但其实力根本就没达到天人之境,仗着族中对这个小公主的宠溺,是用了特殊之法先行完成化形的,这一步的化形与实力并无太大干连。 以后再历天人境,还是需要面对灾劫的。 “啊啊啊,他出来了,他没在里面,我感觉到他的气息了。”小女孩张开双臂,贪婪的在空气中呼吸了几口,闭上眼睛,一脸的惬意。 “好熟悉的气息,好纯净的气息,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不过好像更好闻了,更舒服了。”琼玉般的鼻尖耸动着,苏九儿睁开双眼,拉着苏今窈的手就跑了起来,循着记忆中的感觉和气息,穿过大校场,来到一处院子前。 院门是开着的,李兜儿在练拳,沈重喂招陪练,大管家常青捧着那本森罗阵经在啃。 门口突然出现的小姑娘,让几人都愣了一下,目光投向她的同时,她那双水灵的眼睛也在盯着几人,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直到最后在曹安身上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欣喜之色。 “就是你!”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那种喜悦,只见她近乎化作一团火红色的残影,投入了曹安的怀抱,没有杀机,没有恶意,曹安只是木然的抱住了女孩,眼中有些疑惑,双眸之间淡青色的眸子一闪而逝。 心中便已经了然,一袭红衣的影子在脑海中逐渐清晰了起来,他抱着怀里的小女孩,下意识的站起身。 门口,果然出现了那道身影。 曹安:“好久不见。” 女人站在门口,便像是一个友人一般,“好久不见。” 自这之后,就再没有别的话,谁也没说话,怀里的小姑娘一脸享受的将脸埋进了曹安的怀抱,喂招的人也不喂了,他挠了挠有些耿直的脑袋,目光在曹安、小女孩和女人身上来回逡巡,最后问了一句:“曹哥,这是你女儿吗?” 三年不见,连女儿都有了,江湖中却还一点传闻都没有,大个子的沈重已经开始脑补一些传记小说中的情形了,什么露水姻缘之类的事情。 “嫂子真好看!” 常青白了这货一眼,从后方绕了过来,拉着沈重和李兜儿走进了厢房中。 “不清楚事情原委的时候,别乱发表意见。” “啊?不是吗?” ------------ 第二百四十四章 火云狐族苏九儿 “哎?今天不应该是我们相会的日子吗?这主角应该是我啊!”苏九儿愣了一下,气氛的不对劲让她抬起脑袋。 “你们在做什么?” 曹安收敛心神,心境恢复平静,“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小狐狸。” “你认得出来我?” “认得出来,当时的我也不过是刚刚踏出江湖而已,你就是那夜跟我们一起打坐的小狐狸吧,没想到你居然是火云狐族的人。”曹安放下苏九儿,示意苏今窈过来坐下,后者微微点头,面色恬静的走到曹安身边的石凳上坐下。 “都出来吧,别躲在那里听墙角了。”曹安喊了一声,厢房内的门开了,几人一脸好奇的走了上来,李兜儿和苏九儿,作为两个容貌上看起来年纪相似的孩子,相互看着,简单的打了招呼,就一左一右的站在了曹安身边。 “沈重,还记得她吗?大武关内的那只小狐狸。” 曹安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沈重稍微愣了一下,不是没有记起,而是实在没有办法将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跟那只可爱的火红色狐狸联想到一起,眉眼之间明显的流露出一种名为惊讶的神色,苏九儿看得一喜,没能从曹安身上看到的表情,她在沈重身上看到了。 “我想起来了,但是,但是我……”沈重比划了一下,他还是有点无法相信这一幕。 “这位是火云狐族长公主苏今窈。”曹安没去管沈重的那种纠结,给几人介绍起了苏今窈,看常青一脸的好奇之色,索性便将当初大武关之事,以及后续几次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这期间,一些细节上,苏今窈又进行了补充。 常青和李兜儿这才明白所有细节,沈重也算是听明白了。 只不过除了两个最小的,任谁都看得出来,曹安和这位火云狐族的长公主之间,并没有那么简单,曹安对女子的态度,几人一路而来,也算是见识到了,如果给他换一副面孔,说他是一个修持有成的得道高僧也不会有人怀疑。 但就是这样的心性,刚刚却在这个苏今窈的面前失态了,那心境的波动,连常青都能感知到。 “火云狐族的修行较为自由,九儿修行有成,又得族中长老们的宠爱,提前修成人形,便想来见一见你,而我静极思动下,就正好护送她来神都一趟,一切都是刚刚好。”苏今窈略微有些感慨的说道。 “这一次,打算在神都待多久?” “不久,九儿本就是提前化为人形,而人类社会之中,看待妖族的目光始终是不善的,在她成长起来之前,不宜总在外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次武宗大宴结束之后,我便打算带着她回祖地去了。” 曹安心中的失落一瞬而逝,是一种忽然就不急了的感觉,对苏今窈,他是有感觉的,情感不是他的强项,他对这些并没有任何的经验,但作为一个道士的自我修养,让他能在任何时候稳得住自己的情绪。 他很清楚,时机未到。 晚上,武道院提供的食物送来了,曹安又让送了一坛酒,这是一种比较淡的米酒,名为玉醇,在外面几乎是买不到的存在,这次上了武道院的招待菜单,曹安没见过,听女侍介绍,便选了这个酒。 秘境开启的第三日晚上,归来的依旧只有白玉京一宗,屋顶上,坐着曹安和苏今窈,在他们两人之间,摆着小桌,放着那一坛玉醇。 “上一次,请你喝了青溪水,这一次,请你喝酒。”不谈感激也不谈恩情,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只是好像两人之间,连话也未曾多说过几句来着。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打算一直留在神都吗?”月色正好,落在两人身上,润物细无声,无形的情绪在两人心间缓慢滋生,曹安就这么看着她那张绝世容颜,莫名的就呆了,如此失礼的举动,却并没有让苏今窈心中生出厌恶。 避开曹安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拢了拢自己耳边的发髻,她之前很少有这样的动作。 “我来神都只是为了应一个约定,了结一部分恩怨,现在约定的事情已经做了,恩怨大概也会在最近处理完,可能你们离开神都的时候,也就是我离开神都的时候。”曹安收回目光,下意识的伸出手,像是要接住从天际垂落的月光一样。 “我们最近应该都在,如果需要帮忙,我可以代表我私人出手。”苏今窈淡淡的回应着。 曹安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接着继续说道:“在离开神都之后,我打算朝北继续走,过三洲之地,横穿黑海,去中央帝国看一看。” 苏今窈低下头,思付了片刻,“嗯。吃饭的时候,常青道友说你似乎与长公主比较有缘,这是何故?” 她的语气像是永远都是这样平淡的,没从其中听出来任何别的情绪,就跟一个略微带着好奇之心的人,在询问一件别人的八卦事情一样,可有可无,可答可不答。 “因为我还认识一个暂且算是朋友的女子,她是当朝长公主。” “原来如此。我有一法,可敛你周身气息,乃至于你自身所无法完全控制的精神力量,但是此法运转之后,可能会令你自身现有的气质发生一些变化,回归到原始状态,对你自己的修为状态并无影响,当然,你若是不喜,只需停下即可。” 曹安愣了一下,忽的嘴角露出了笑容。“能够收敛自身气息的功法,对我来说正合适不过,我这师门传承里,对这一方面的研究稍微欠缺了些,以至于在我想要隐藏身份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每每有些不尽人意,如得此法,想来定能弥补这一短处,就是不知道我该如何回礼。” “不过是一敛息小术,不用如此在意。”说完,苏今窈一手提起白玉杯,火红的袖子挡住了其中光景,凑到了嘴边,但曹安还是在一瞬间发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那一抹微笑,仿佛比今夜这月光还要明亮、玉润。 可惜,被那一抹红色的衣袖遮住了,曹安只得见了一瞬,下一秒,识海里就传来了苏今窈所授的敛息术,不过短短百余字,其中涉及的只是几条经脉之中的真气运转,曹安稍微一顿,便已经领悟了其中要害,大道至简,此法竟是真的要比自己所知的几门敛息术还要精妙一些。 当下催动真气,按照《守静决》要义运转功法,双眸之中溢散的精神气瞬间收敛了起来。 苏今窈放下杯子,有些怔住了…… ------------ 第二百四十五章 最终的处理方式 面前这个男人敛去了一身武宗高手的气质,眉宇之间没有了之前那种偶尔流露出来邪异与摄人心魄,恢复了他原本的模样,清净、出尘,站在那里,就如同融入了整个自然天地一般,那种沉稳的宁静,似乎比之前更要邪门了。 “这功法确实极好,可比我之前所用的敛息术好多了。” “是吗?有用就好。”语气依旧很淡,只是曹安隐约感觉她像是有些不太高兴的模样。 “时间也差不多了,酒也喝了,我便先带九儿回去了。”苏今窈安静的起身,告别曹安,带着还有些依依不舍的苏九儿离去,曹安大袖一挥,收了摆在屋顶的东西,下一秒身形已经出现在了院子中。 苏今窈带起的波澜仅仅只维持了这一夜,之后就没在出现在安置白玉京门众的院子里过,倒是苏九儿来了几次,腻着曹安让给她讲故事,又或者去找李兜儿玩耍,期间还从神都集市里给曹安四人带过几串糖葫芦。 时间一晃五天过去,曹安是亲眼见着那深藏楼隐入了虚无之中,从逐渐变得暗淡、透明到完全消失,没有丝毫的力量波动,就那么消失不见了,就如同当初的云上之境一样,这一天是武宗大宴正式开始的时间。 初阳升起,万里无云,是个好天气,偌大的校场之上,升起了整整四十个席位,左右各二十个,每一个席位上,都贴心的准备了罗伞遮阳,这席位也有讲究,两侧的前七个都是朱红色的桌椅,而第七席以后,就是黄色的。 主位上是最怪的了,皇帝的龙椅没在最中间的位置,而是偏了几分,从他的席位向下,是平天王赵天刑,再往下是长公主凤阳以及靖安侯李闯。曹安的位置依旧是在凤阳公主的下方,那席位边上,矗立着一面不大不小的牌子。 约莫能有个手掌大小,上书白玉京三个大字。 白玉京曹安、武道院岑战、天剑宗宇文无敌、景州天道宗白崇甲、天下书局山长范大千、大太监凤九、羽翎军统领贺知军。 曹安才走过来,已然在座位上的几人脸上带着笑容,便开始跟曹安介绍起了自己,分明几人都没有熟到那种程度,但却给人一种知交故旧的感觉,曹安一一回应,他大概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是没有明说。 也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如此之快,本来以为的局面并没有发生,反而成了眼下这样的局势,莫名的在平静的心底,还有些涟漪,在场之中,他就已经感应到了不少的武道第七景高手,有什么事情还能比见证真正的武道高手更令人激动的呢? 有,但大概是很少了。 而另一边,也很清晰,讲武堂山长姜山,那一袭青黑袍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搞学问的老学究,依次而下就是靖安侯府大供奉黑袍僧无戒、大罗手孟千里、听风楼楼主阎无相、御兽宗长老宋奇、白云宗宗主费伏龙以及一个靖安侯李闯义弟郭通。 七人对七人,早就看出了形势不太对劲的江湖众门派,此刻也没有任何的仇怨了,与自己的那点小事相比,他们更期待的双龙之间的角逐,这整整持续了将近百年的明争暗斗,终于要在今日分出个胜负了。 尽管这样的方式看起来令人觉得有些儿戏,九五之尊,大宝之位,就以这样的方式来决定,但却是最适合当下的大殷王朝的方式,他们谁也赌不起,真到了拼尽最后一兵一卒的地步,这样的争执和杀伐究竟是便宜了谁? 当年的他们还可以一步步来,一点点的累积自己的力量,但这一次,一旦打散,他们再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能力重新整合这些资源与力量,当然,即便如此,按照平天王的性子也是断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方式的。 直到那一夜,后山皇陵中走出一老者,登门拜访了平天王赵天刑,这一切才如皇帝赵天理预想的一样,趁着武宗大宴的契机,走上这样的道路。 是巧合,但也大概是大殷王朝命不该绝,皇陵中的那位已经将近两百年没有出现过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直到最近,才突兀的出现在皇陵之中。 “武皇帝陛下到!!” “平天王到!!”两个人一前一后从两侧走了出来,皇帝赵天理在前,赵天刑则是一脸温和的慢了两个身位的样子,走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还看了一眼上方的皇帝,直到确定皇帝坐下了,这才朝着在座之人拱了拱手,坐了下来。 皇帝身边的太监换了一个人,得到了皇帝的授意之后,太监双手朝前一叠。 “武宗大宴,现在正式开始,宗门等级挑战可以开始了!” 曹安目光向后看区,两边的第八席位开始,坐的就已经是各个宗门的代表了,他从中看到了火云狐族的两人,还有静空门的几位,摆着真武教派和心剑斋的人,曹安还多注意了两眼,可惜没有看到自己熟悉的人。 不,其实是有一个的,只是那个那个人本来不是家族的人吗?怎么会成了心剑斋的人?李锦兰,这个曾经与曹安有过些冲突的女人,此刻的她就坐在那心剑斋的席位后方,低着头,早已不是之前所见的那副模样,像是被人抽去了胸中傲气一般。 现在看去,被安排在两侧席位上的人,虽然眉宇之间多有些兴奋和期待,但也夹杂着隐隐的担忧,曹安心念一转就明白了什么缘由,这前七个席位之中,如何分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他们后方的宗门可没有那个心思啊。 被如此安排,一旦真有个其他的想法,到时候殃及自己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曹安目光流转,再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不过后者的目光并没有看过来,安静盘坐,闭目养神,似乎周围的一切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给曹安的感觉很奇怪,坐在那里,不像个人,没有多少人气,更像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虚幻的神。 那种气息,一下子勾起了曹安的记忆,就像是自己当初在破庙中面对那尊锁骨菩萨时候的感觉,略有不同的是,她比那尊锁骨菩萨更加的圣洁和虚幻一些。 她就是重归血灵神教的新月!! ------------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杀神宫的算盘 曹安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明白新月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刀口观的老道没有跟着过来,神教坐在新月身边的,都是一些曹安没见过的戴着金面的家伙,观那气息就显然不是曹安自己所认识的人。 中年太监的目光扫过全场,却是没有一个宗门说话。 “既无宗门发起越级挑战,那么……” “等一下!” 循声望去,是一个名为杀神宫的二流宗门,说话的是坐在席位上的代表,一身六景天人的修为,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自然圆融的感觉,可见这六景天人修为大约是将近圆满的地步了,这是一个曹安所没有见过的宗门。 【听说你前天晚上跟火云狐族的狐狸精在屋顶喝酒了?】一张纸条递到了曹安面前,看了一眼,是长公主凤阳递过来的。 【嗯】 曹安回了一句,递还回去,你看,这就是修为低的尴尬处境,这样的环境下,不方便开口就只能递纸条,幼稚的跟个小学生一样,如果她凤阳也有六景天人的修为,就可以直接与曹安精神力对话,又或者五景的真气也足以实现凝音成束,不用担心被别人听到。 凤阳接过纸条,下一秒白皙的脸上腾起了两团红云,不是羞的,是被气的,葱白的右手死死的攥着纸条,像是将曹安攥在手心里,想给他捏死一样。 “杀神宫厉副宫主,请说。” “上面那个是谁?白玉京是什么宗门,凭什么坐在那里?”男人态度傲慢,神色桀骜,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看向曹安,只是伸手一指曹安所在的席位,语气中充满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一头长发随着他的气势而张扬着。 “厉副宫主如果对白玉京的门派等级安排有异议,可以进行挑战,但不得质疑朝廷的决策。”你们有问题就解决问题,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的,太监也不惯着他,你不服你可以去试试,在这个节骨眼上,挑战曹安,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 “我申请对白玉京发动夺级挑战。” 太监将目光投向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他神色如常,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出来,只是点点头。 “陛下准了!” 就在这时候,一张纸条也传递到了曹安手中,那是长公主凤阳递过来的,眼看着刚刚的情势不对,深知曹安性子的她第一时间就将杀神宫的信息写到了上面,以最快的速度反馈给了曹安。 【杀神宫是偃师大派,副宫主厉若水为天人境大修,因其特殊的流派传承之法,宫中所炼傀儡皆为古战场英灵,杀力强横,是为杀神宫】 曹安只是扫了一眼,随手将纸条收入了袖口之中,原本看那名字说什么杀神宫,还以为当年创建此派的定然是个老中二来着,没想到人家是真的杀神,不是随便说说的那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傀儡早就不是人了,但他们又确确实实曾经在历史上出现过,偃师的每一次召唤傀儡,都是在借助他们的力量。 如此说来,将这些古战场中的英灵称之为杀神却也恰当的。 男人长身而起,“不知道座上小白脸敢不敢接?” 曹安:…… 大概是刚刚的这一幕被这厉副宫主尽收眼底了,所以才有了小白脸的称呼,至少曹安感觉自己跟他肤色没多大差别的,忽然脑海中回过味来了,这个厉若水找上自己的麻烦,该不会是因为坐在自己上方的长公主凤阳吧? “厉副宫主,请!” 厉若水冷哼一声,眸子里闪烁着冷光,当先一步走向大校场,曹安紧随其后,当两人同时站在校场中央的时候,大阵随即开启,天蓝色的能量护罩从校场周围升腾而起,汇聚到了两人上空,重新反馈倒流回了地面。 并迅速在地面上平铺开来,这时候,护罩也随之消失不见,但曹安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地面的坚固程度是之前的不知多少倍,两人之间的打斗大概率是无法将其掀开的了,而周围看不见的边缘处,肯定也存在能量护罩,隔绝两人的战斗余波。 “你成名手段也是偃师,你现在大概也知道了,我也是偃师,江湖中人想到曹安,哪个吹嘘的不是你的偃师术,既然这样,不如你我就来一场偃师之间的较量吧,你我各出一尊傀儡,看看究竟是你曹安的偃师术技高一筹,还是我杀神宫的偃师术更胜一筹。” “当然,你我之间的比斗可不能仅仅如此,输的一方,需要将自身所学偃师术毫无保留的双手奉上,交给胜方,这样的条件也在宗门夺级挑战的允许之内,你可敢接?”李若水挑衅的看着曹安,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曹安的偃师术。 “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就是了,你们的宗门夺级挑战难道还要限制别人使用什么手段吗?那是不是如果曹某并非偃师,就可以跟你定下不能使用傀儡的规则?”曹安剑眉一挑,平静的问了一句。 “好,好得很。小子,一个对前辈半点尊敬之心都没有的人,注定在这条路上走不长的,本来还打算对你手下留情一些,但现在看来你并不珍惜,这都是你自找的。” “请吧,想要偃师术,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曹安淡淡的说了一句。 话音落下,厉若水大袖一挥,一道乌光电射而出,几乎就是一瞬间,血色甲胄从迷雾中走了出来,浑身笼罩在钢铁甲胄之中,根本看不清其人的面容,只有那一双眸子里透出的慑人红光,一手持刀,一手持盾。 脚步砸落在地面的时候,铿锵之声清晰可闻。 “杀!!”随着厉若水的一声令下,高大的杀神悍卒奔涌而来,得到曹安答案,他的目的就达到为了,嘴角露出了一分畅意的讥笑,曹安猜错了,厉若水根本就不是因为长公主凤阳找的他的麻烦,自始至终都是为了曹安手里的偃师术。 一门在三景、四景境界就能制作出六景天人傀儡的偃师术,哪怕不是偃师,也能想象得到它的强大,杀神宫觊觎曹安的偃师术久矣。 江湖天下的偃师何其高贵。 杀神宫在朝廷的认定中虽然只是二流宗门,但整个江湖,谁人敢轻视杀神宫?哪个不是将它当做顶级宗门的存在,要知道,一些本就擅长杀伐的傀儡,配合起来能爆发出的威力绝非寻常的傀儡可以媲美。 若是再有曹安的偃师术,那杀神宫可就真正能够傲视整个皇朝天下的所有武道大宗了。 精研偃师术几十年,他厉若水就不信自己对偃师术一道的理解,还不如曹安!! ------------ 第二百四十七章 曹安的真实战力 眼见着自己的傀儡都已经凝实成形,欺身而上,曹安那边连傀儡都没有释放出来,厉若水原本还有点担忧的脸上瞬间轻松了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曹安跪在地上,双手奉上偃师术的场景了,待得那一天,宗门之中哪怕只是一个三四景的偃师,也不会有人小看他们。 偃师的正统传承里,对释放傀儡的手法和激活傀儡的印决都有着严苛的规矩、方法。这都是由于偃师这个职业的特性所造成的,激活傀儡的那短暂时间内,对于一个精通杀伐之术的武夫来说,就足以让偃师毙命了。 所以,偃师的手法必须快,极致的快,除此之外,还需要拥有自保的手段,一般,每一个偃师身上必然拥有一件护身宝兵,毕竟,这天底下永远只有更快,没有最快。 只看曹安从始至终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曹安的傀儡再强,也无法在这种速度和极限之下,用出傀儡了。 ‘果然是野修,连正统的偃师术都没有接触过,以至于根本不清楚这偃师决斗之间的厉害关系,看来先前能有那番战绩,那些名声,也不过只是运气好罢了,没有遇上自己,不然如今的名声当都属于我杀神宫。’ 曹安没有动,他一开始就没想过使用傀儡,厉若水只是六景天人境,跟自己同一个境界,更何况还是使用的傀儡,这就一点都不慌了,傀儡毕竟是傀儡,他早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小白了,好歹也是了解过这个世界的偃师的。 能像他一样,让傀儡拥有完整意识的还从未见过。 英灵那森冷的刀刃已经凑到近前,煞气几欲凝结成形,就在这时候,曹安微微抬眸。 无相!!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校场擂台中烟尘肆意,那分明被阵法加固过的校场,硬生生被曹安这一击陷落两寸,从外面看过去,异常显眼,以曹安所站的位置为中心,周围三丈之内,齐齐被陷落下去。 而那傀儡,早在烟尘四起的一瞬间,就被直接崩成齑粉,连自爆都没有来得及,天塌地陷大无相功,气满虚空,自化天地,可扭曲、粉碎、崩坏气场内的天地万物,曹安限制于修为,暂时无法在真实世界做到粉碎虚空。 但气机交感之下,他周围的虚空之中,隐隐已经出现了波纹般的错乱,在这个气场之内,除了曹安本人,任何物品都会被扭曲的虚空直接摧毁,除非,这件物品的强度,能够硬抗虚空的力量,但很显然,厉若水的傀儡达不到这个程度。 此刻,厉若水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的情形。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了解过的,真的了解得很仔细,从曹安最近几次交手过程中,他都已经猜到了曹安的傀儡达到天人境界就已经是极限了,开始受到了曹安自身修为的限制,无法再像之前一样,制作越级的傀儡了,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惹曹安。 六景傀儡在往上是什么?那就是七景阴神、八景阳神了,在大殷皇朝之内,七景几乎就是已经大破天的存在了,他在这之前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形,就是没有想到,眼下的曹安,根本就没有动用他自己的傀儡,只是一招,自己精心准备的古战场英灵傀儡就直接化为齑粉了。 这一幕,同样震慑住了席位上的诸人,一直以来,别人提起曹安都是偃师曹安,好像江湖中人就只记得他的偃师术,傀儡,却从未有人真正在意过他的实力,哪怕是他之前确实有不俗的战力展现过,但都是以偃师术收尾的。 而眼下,这一次,在场之人真正见识到了曹安的实力,哪怕是没有偃师术,也绝对能够成为天人境当中最顶尖那一批存在的战力,特别是坐在平天王之下的几大高手,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他们原本以为曹安才是这群人中最弱的存在。 只要不让他用出来傀儡就成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恭喜陛下,看来陛下身边又多了一位高手。”平天王脸色和善,笑着恭维道,这里面有几分真情实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曹安身形一动,大虚空步宛如瞬移一般,单掌一扬,乾坤手信手而出,这一掌厉若水看到了,可在这一刻,他却忽然发现,自己毕生所学,竟然抵挡不了这一掌,他的武学意志告诉他,这一掌,在他这一生的武学知识中,无解。 呆愣了一瞬,像是一个不会做题的学生,随便猜了一个答案,伸手去挡,可这不是选择题,他厉若水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大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身子像是飘了起来,然后砸了下去。 之后再无意识,地上,多了一堆碎肉,在外人看来,曹安闲庭信步一般的走到厉若水之前,伸手一扬,便将其掀起,顺势一掼,生生砸在被阵法加固过的地面上,然后整个人就成了一堆烂肉,生机全无。 曹安转过头,目光看向杀神宫的席位,跟随而来的几名弟子原本还沉浸在震撼和不可置信当中,接触到曹安目光的一刹那,众人都是身子一缩,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白玉京胜!杀神宫夺级挑战失败。” 太监的声音响起之后,大阵被撤去,曹安抖了抖自己的右手,走出大阵回了自己的席位坐下。 从曹安离席,到挑战结束回到自己的席位,前后一共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回到席位之后,原本还在轻声讨论的人也停了下来,有没有继续谈,曹安不清楚,在这样的场合里,自己也不可能真的能窃听到别人的精神交流。 太监难掩眉宇之间的喜悦,他自是皇帝的忠实拥护者,有了皇帝才有他,此刻,明显看起来就是皇帝这边的选手,超出了原本的预想,这可是一件大好的事情,谁不希望,临战之前,你有个队友突然‘超常发挥’。 “可还有宗门要进行夺级挑战的?” ------------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是成就还是限制? 曹安没有手下留情,他的席位上,摆着的不是曹安,而是白玉京。 这是他为数不多所在意的东西。 凤阳美眸流转,索性都不装了,直接手托腮帮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曹安,你神色似恨不能将其直接生吞活剥了一样,皇帝赵天理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轻咳两声,可惜,这并没有带来什么好的转变。 太监急忙站出来,“宗门夺级挑战无人进行,大宴进行下一项,宗务仲裁,今年武道院并无接收到任何需要仲裁的宗务反馈,到场宗门代表,若有需要仲裁之事,可于大宴之中提出,由武道院和讲武堂进行仲裁。” 说完,太监环视一周,依旧是安静的可怕,各方宗门代表皆是一脸的江湖无事脸。 皇室也乐见其成,现在还不是行使这项尴尬权利的时候,谁人都知道,眼下的朝廷不比当初,但今日之后,或许就不一样了,皇室比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浪费精力和时间。 高坐龙椅上的赵天理站了起来,一抖龙袍,沉声道:“大殷皇朝以武立国,朝廷与武宗共治天下,后辈子孙不肖,及此一朝,坐享列祖列宗之荫,却追逐于权争、党伐,空耗一国之力而不自知,文治武功不显,致使百姓苦难、江湖纷乱,天下杀劫频出,遂在今日,借武宗大宴契机,欲革此弊。” “朕与平天王在祖宗牌位之前立誓,今日,朕与平天王各出七人,承祖宗之法,以武斗之形式决九五之位,七场武斗,胜场多者接过大位,败者退出,不得妄造杀戮,还请各宗做个见证。” 平天王站起身来,神色肃穆,“臣弟愧对陛下!” 曹安目光平静,这样的情形,在自己记忆中的世界里,是绝无可能发生的,但眼下就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面前,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世界的环境和形势所造成的,以武斗决出皇帝之位,这比禅让制还要魔幻。 更加魔幻的是,在场的所有人中,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反感,这几乎是将乱臣贼子四个字摆到了台面上来说,大概,只要有实力,就不存在什么乱臣贼子。 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他们赵姓一家之事。 大宴的两位主角坐定,太监在边上朗声念出了规则:“武斗规则如下,为保证武斗的公平,每名参加武斗的武夫只能进行一次武斗,不得连擂、多次挑战;武斗双方代表各自挑选武斗对象,朝廷不干涉,不编排;武不禁法,武斗一旦开始,任何形式的武斗都在允许之列,除非武斗双方都同意,否则不允许任何人或者势力插手武斗,直至武斗结束。” “七场武斗,提前决出四胜一方即为赢家,不再进行后续武斗,以保证皇朝高武力量不被内耗;最后一条,武斗之中,陛下与平天王希望各位参加武斗的代表,尽量不要多造无必要的杀戮,皇朝高武,多念人族生存之艰,保留皇朝高武力量。” “现在,武斗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双方七座席位上,各自的目光开始灼热了起来,杀意交织,武夫决斗,什么点到为止,大概是不会发生的了,这双方之中,各自就曾经在各自支持者的带领下,相互之间明争暗斗可多少年。 积蓄的仇恨,可不小。在曹安的感知中,大校场上开始有大量的人群涌入,目光顺着感应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群红紫大官,在羽翎卫的带领下,走进了校场边缘的席位上,依次落座,曹安瞬间就明白了。 难怪自己之前总感觉此事看着别扭,原来是少了其余的文武百官,这是一朝至尊之位的更迭,怎能少了他们的见证。 “后生,可愿与老夫一起为诸位同道开这个头?”对坐之中,听风楼楼主阎无相目光平静的看向曹安,他不是第一个想要挑曹安的,但却是第一个说出来的。 只是曹安的目的向来明确,他的目标只有两个,二选一,要么靖安侯府大供奉无戒,要么就是李闯的义弟郭通,其余之人都不在自己的考虑目标之中。 意志向来坚定,心思也向来纯净,为解决自己与靖安侯府的恩怨而来,可惜李如龙不上场,当年的那位年轻一代风云人物,依旧还是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只是当年在他们之后的曹安,现在已经能够坐到决定这种局势的席位上了。 “多谢阎楼主抬爱,曹某另有打算。” 阎无相也不着恼,目光直接落到了山长范大千身上,两人斗了这么些年,一个是听风楼这样的杀手组织领头者,一个是朝廷各类江湖期刊的主审者,都掌握着这个皇朝最精锐的情报部门,明里暗里的争斗都已经记不清楚。 只是这一眼,范大千就已经站起身来,“走吧,还等着我请你不成?” “各为其主罢了,老东西这么大火气做什么呢?”阎无相翻了个白眼,袖口滑落一柄古拙长剑,剑鞘自然的垂落到案几上,右手持剑,剑尖朝下,就这么长袍飘逸的走向校场之中,气势当真是如同那水墨画中的侠客一般无二。 范大千就逊色了些,两人的性格完全就是相反的,范大千别看儒雅装束,却是个火急火燎的暴脾气,身高本就逊色阎无相一些,又略显粗壮,那纵深一跃,就像是一个蹦跶,跳进了校场之内,等待着施施然而来的阎无相。 大阵再起!范大千的怒喝声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拿你马的派头!” 一拳出而风云变色,金铁锐气纵横,影响最大的就是那些守卫在校场边缘的悍卒,他们手中的武器几欲拿捏不住,若非本身身经百战,又有不俗的武力在身,再加上大阵的隔绝,恐怕这时候,他们手中的武器就要离他们而去了。 ‘能把金元之力精炼到如此纯粹的地步,这位山长,怕是很快就要踏足阴神境了。’曹安目光灼灼,这已经几乎到了法随身动的地步,继续演化就是神通之术了,当然,未必见得能到那步,很强就是了。 但这并不是曹安的路子,他要走的是无属性大圆满,可无属性就意味着他在天人境界的时候会吃力很多,一个简单的比喻,别人纯粹的某一属性,只需要1就能达成的该属性攻击,曹安要达到同样的效果,大约需要的2—3的无属性。 未见阎无相的剑招,却看到了剑与拳的交接,金铁与光暗之间,皇朝顶级的天人境大修之间的交战,这与所谓的杀神宫厉若水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了,范大千的每一拳所到之处,像是早就有了一剑在那等候一般。 只见交接的剑影,不见剑招动作的痕迹。 “曹宗主觉得谁会胜出?” 说话的是天剑宗宇文无敌,按照仇恨关系来看,他应该会对上宿敌孟千里,这二人是同一时期的人物,当年宇文无敌甚至斩下了他的一条手臂,对坐的孟千里此刻双手完好,且实力已经隐隐似乎不是天人境修为。 他应该是在云上之境中真的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曹某的修为比之范山长和阎楼主都还有一定差距,自己尚在山中,哪能知晓庐山真面目,倒是宇文宗主,不知可否为晚辈解惑?”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吗?有意思的话,有道理的话,随便猜一个。” “范山长的希望更大吧,因为我希望他能赢,怎么说,现在我们也算是站在同一阵营之内。” 宇文无敌笑了笑,“狡猾,但却是很好的回答,大千的潜力被他的脾性所限制了,不然以他的天赋,早几年就应该能到七景阴神了,别看此刻大千手段非凡,攻势凶猛,可阎无相并未真正的还手,他还在寻找契机,对于杀手来说,不动则已,动则一击毙命。” “就凶险程度而来,大千的处境更加危险,谁也无法保证自己在对手面前能够做到一直不露破绽,所以大概率是阎无相要赢了。” 曹安目光平静了许多,看着场中的武斗,接了宇文无敌的一句话。 “若范山长不是这般脾性,或许连天人也到不了。” 这是入神后的本能回答,他想来秉承的就是少去掺和别人的因果,从这延伸出来的就是,很少会去给既定的事情,多出一个先前的如果。 命运,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更改,谁也不知道会是何种结果,放到范大千身上,也就是他那火爆脾性,谁也说不准是这个脾性成就了他,还是限制了他,毕竟天赋,不等于未来。 宇文无敌愣了一下,曹安的话,像是在他平静的心湖中扔下了一枚石子,激起道道涟漪,久久难以平息。 有些话,人不是不懂,也不是不知道,但就是时机和场景不对,没有任何的共鸣,没有丝毫的感悟,在这样一个特定的环境下,曹安的这句话,却正好击在了宇文无敌心中。 他重新看了曹安一眼,没在说话,专心将目光投向了校场之中。 战斗余波肆意,大阵时不时的就被激发出一道道光幕,让内中的战斗越发的难以被观察,众人只能从金元与光暗的覆盖范围,大致判断两人的交手的程度。 便是曹安运力双目,也着实难以在这种能量交织庞杂的环境中,完完整整的看清楚整个战场。 外界看去,光暗似乎已经被金元压制到了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 ------------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单方面的宿命之敌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曹安心头,心中没由来的叹了口气,范大千估计是要输了。 这一败的结果就是身死道消,这种程度的武斗,已经不是两人能够控制得了的了,身在局外的众人有些看明白了这个道理,那身在其中的范大千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是他的必然选择。 他所走的便是正大、霸烈之路,而阎无相本身走的就是坚韧、诡谲之路,要么阎无相在范大千的霸烈堂皇之下,生生被轰杀至死,要么范大千在阎无相的诡谲坚韧之中,被反弹之后的力量一击必杀,再无第三种可能。 胜负即分,范大千的攻势更加猛烈,光暗别压抑到了极致,就在这一瞬间,光暗在金色煌煌之中撕开了一道口子,像是一柄锐利的剑,撕开了金色幕布,范大千知晓战局,阎无相自己也知晓。 力量已经压抑积蓄到了极限,再下去,就是自己被轰杀,所有的力量汇聚到这一剑之中,那柄古拙的长剑突兀的出现在范大千的拳势之外,那原本被包裹压制的光暗和阎无相本人,出现在了煌煌金元最薄弱的边缘。 由外而内,撕开了口子,斩开了面前的金色大幕。 光暗如刀,势不可挡。 轰!! 金元辉光在一瞬间收摄,于范大千身后形成一尊须发皆张、衣袂飘飘的巨人法相,双掌一合,生生夹住了这一剑,场中,能量的归拢,也让众人看清了其中景象,范大千嘴角溢出鲜血,眉眼之间皆是疯狂之色,双手合十,一如身后法相。 长剑还在切入,只是速度比之前慢了一些。 被压缩之后的光暗在这一瞬间暴涨,裹附着阎无相,凝实成为一柄森然之剑,那锐气,处在结界大阵之外观看的人,都觉得汗毛倒竖,一些修为境界低一些的武夫,此刻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鲜血从边缘溢出,不敢再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阎无相要胜出的时候,金辉发生了蜕变,金色巨人逐渐形象了起来,须发由金色化为赤红,睁开了双眼,那一刻,真的就像是一尊远古的神明降临一般,光暗之剑寸寸崩碎,直接被打散在空气中。 阎无相重重砸在地上,他有些无力的抬起头,看着这尊火灵活像的法相。 “你成了?” 范大千啐了一口血痰,“死中求活,要么生,要么死,有什么成不成的,老天站我这边,我就赢了,老子只管挥拳。” 阎无相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踏马的,老天怎么会战你这种牲口的那边,我不甘啊!!” 一口气吐完最后的咆哮,阎无相彻底死了过去,周身再无半点生机,大阵撤去,范大千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双臂上全是鲜血,两条袖子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霸道的力量悉数崩碎了,两条手臂上,全是炸开的裂缝。 像是皲裂的大地,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见骨。 没有高级别药师调养的话,这两条手臂算是废了,不过为皇帝而战,想来只要是最终胜利在这边的话,这压根就不是什么问题,曹安淡蓝色的眸子一扫而过,心中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范大千自身的内伤比这两条手臂还要夸张。 强行驾驭如此霸烈的力量,他腑脏上的裂口比这还要夸张得多,只不过现在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肉身、肉身,想要追逐更高境界,肉身绝对不能落下,否则即便是机缘到了,你自己也驾驭不了那种力量。’曹安心中一遍遍的告诫自己。 范大千回到了席位上,直接盘坐,闭目养神,这个时候,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人来宣布什么内容,太监的身份显然也不合适了,但所有人都知道结果。 孟千里扭了扭脖子,一双虎目如欲择人而噬,看向宇文无敌,“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清算了,宇文无敌。” 后者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随即起身。 两人走进校场擂台,大阵再起!!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征伐之中,胜利者没有多少喜悦,众人皆是一脸的凝重,一股无形的悲凉气氛在整个场中萦绕着,席位上的十四人,并不代表整个皇朝的顶端力量,但绝对是大部分的顶端力量。 一国一朝的顶端力量,一场武斗,便意味着陨落一个。 “你对当年的事情还在耿耿于怀吗?”随着阵法的升起,两人其实心里都明白,今日必然有一个人是要陨落在此了,反倒是不急了,宇文无敌看着前方的这位宿敌,一时间有些感慨,其实宿敌他没有多少感觉,只是孟千里将自己当成了宿敌而已。 当初,只是鹿鸣州江湖中人惯将自己和这个当时素未谋面的散修相提并论,皆言这鹿鸣州两大武道天才,年青一辈之中的佼佼者,鹿鸣州双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好像当初整个鹿鸣州的武林都期待着两人之间的较量。 便是自己的宗门长辈,当时也是如此。 于是乎,在大家的促成之下,两人顺理成章的进行一场年青一辈之间的角逐,那一战说起来应该是宇文无敌败了的,纯以当时的修为的武技较量的话,宇文无敌略逊一筹,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宗门里培养出来的武道胚子,未经打磨锻造,战斗的经验是完全比不上孟千里的。 但都是年少气盛的时代,谁会承认自己就是比别人差呢?宇文无敌在武斗之中服用了破景丹,于濒临失败之际,爆发出最强一击,斩去了孟千里一臂,自此鹿鸣州再无孟千里的传闻,只有偶尔谈起他宇文无敌的往事,才会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再后来,经历的事情多了,战斗多了,逐渐成熟的宇文无敌也忘却了这个人,直到孟千里重新踏入天人境,才想起这号人物来,往事唏嘘。 孟千里抚摸着自己的手臂,看向宇文无敌的目光中很平静,但正是这样的平静之下,所压抑的仇恨越是汹涌。 “我没有耿耿于怀什么,只是不甘心,你知道我年少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成为一个仗剑天下的大侠,又或者成为一个开宗立派的掌教,村里传授我武艺的老头说过,我的天赋足以胜过这天下七成的武夫。” “而不是成为一个人人惧怕厌恶的老魔。” 宇文无敌摇摇头,他觉得孟千里有些不可理喻,“一个人成为什么样的人物,并不是我能决定的,而是你自己的内心所决定的,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而已,怨得了谁呢?我当初是收不住力,斩了你一臂,可武斗之中,向来如此,站到了擂台之上,就是被别人斩杀了,也不该有怨言的,这就让你无法成为一个大侠了吗?” 孟千里只是笑笑,“大宗门徒,堂而皇之的站出来与散修争名,就是你们最大的可耻之处,可能当初的武斗对你来说,就是给宗门正名一下,就是增加一点实战的历练,但对我来说,那却是足以决定我人生一辈子走向的转折。” “你永远体会不了这种感受,因为你压根就没有经历过苦难,你所谓的磨砺,只是针对武道修行中的苦难,我们的苦难,却还来自于其他,我很不喜欢你那种满脸正义道理堂皇的样子,如有选择,不会有人愿意成为一个他所厌弃之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宇文无敌真的去思考了孟千里的话,但正如孟千里所言,他体会不到那种感受,体会不到一个人为什么宁愿舍弃自己的本心,也要奔向罪恶。 孟千里眼神恢复了清明,“多说无益,开始吧,你我之间,这一战了却所有。” 宇文无敌朗声一笑:“一人之死,换天下万民之死,这样的武斗,才是真正的武夫当做之事。” 孟千里没说话,反手一记大罗手,“去你码的,老子这辈子恨死你们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狗东西了……” ------------ 第二百五十章 大罗真义 大殷皇朝毕竟只是一个皇朝,当武夫踏入高深层面之后,追逐武道之辈,他们所向往的便是那远在黑海对岸的神州大陆,确切的说,那个地方叫做四象神州,因其有四大圣地镇守四方,内部虽也有妖兽与人族并存,但并不会爆发兽潮,就有了四象神州的名字。 四象神州是以中央帝国为宗主国,下辖数百宗门国、皇朝、王朝。 武道昌隆,武风浩荡。 白虎圣地当年有人曾来过大殷皇朝,当时便选中了年轻时期的孟千里,时间上正是巧之又巧,恰好在孟千里应下与宇文无敌的武斗之时,作为被考察对象的孟千里,那一战就是他证明自己的一战,可惜那一战,并没有如他所期待的一样。 命运在那一刻发生了转折,老天像是给他开了一个玩笑,天大的机缘掉到了头上,自己却没能接住,被斩一臂的孟千里连大殷皇朝之中,之前伸出橄榄枝的几个宗门也不愿意搭理,彻底的成为了散修。 走上了命途多舛的修行之路,直至重新踏入天人境。 此刻,他像是要把这些年所受的所有怨恨都宣泄出来,恨,滔天的恨意,让远在结界之外的众人都为之侧目,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滔天恨意之下爆发出来的暴戾之气,肆意在整个结界之内,大罗手催化重重掌影。 大罗手!! 天剑!! 自下而上的重重掌影,迎向自上而下的无边剑雨,一柄柄天地之力凝铸而成的小剑,如流星一般的灌下,黑色的道道掌影也不遑多让,或弹、或捏、或拳崩、或直接就是掌握,远观之下,就如同晶莹的白色光柱,刺向黑色的掌影铁幕一般。 “如此强大的天地之力,便是刚刚的阎无相和范山长也要稍微逊色几分。”岑战看得有些心驰神往,恨不能自己就在其中一般,周身的气息也有些蠢蠢欲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势,让周围的人微微皱眉,常青不着痕迹的并指一点,在虚空中点出一个淡青色护罩,将沈重和李兜儿护在其中,曹安神色无波,身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像是山风之间的一株野草,随风而动,根子却是坚韧不拔。 “境界之差,一步之遥,实力自然是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边上天道宗的白崇甲感慨了一句,这二人毕竟已经是阴神境界,不管他们渡过了多少劫,无可厚非的一点,他们都是天人境已经圆满之人。 “岑院长不把身上的气息收一收的话,我看这武宗大宴也没多少人有心思看下去了,人武斗者都没有你这么激动,有你上去的时候。”白崇甲皱着眉头提醒了一句。 激动之下的岑战这才反应过来,朝着周围歉意一笑,收摄了气息,接着说道:“孟千里取了巧,他走得并不是堂皇正道的感悟天地之力,而是以自身恨意为根基,在此基础上,感悟情绪之力,走了旁门再通向阴神境界。” 白崇甲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你别管人家用的什么路子,就问你,这种程度的恨意,与天地之力还有什么区别?天地之间本来就有情绪之力,这也算是天地之力的一种。” 曹安闻言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他的固有印象中,感悟天地之力的选择,一直被限制在五行之力和天地别物之中,今日算是真正的开了眼界。 “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开口问了一句,他问的是白崇甲,不过还没等白崇甲开口,岑战却是率先开口了。 “只要某一情绪极致,就没有区别,一个人的情绪是有波动的,只要他是个正常人,喜怒哀乐,都会有,但都不会超过某个临界,即便是偶尔超出,也会快速回落,这种状态是无法将情绪之力作为天人境界的天地力量去感悟的,除非某个人能一直维系着这种情绪突破临界的状态。” 岑战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以这种方式达到天人境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你想想,人在某种情绪极致的时候会做什么事情?那种状态下,做出来的事情能跟正常人相比吗?偏而且执,多数不可理喻。” 白崇甲这次并没有反驳岑战的话,“以情绪之力作为天地力量感悟之人,多对身体有亏,未来成就有限,但凡修行之人,多少对医理有所涉猎,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意思。” 曹安点点头,这两个都算是在此境界之中的前辈,他听得认真,也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思考。 “所以恨意应该是比较容易修行的,相对而言的话,还有另外一种情绪,情爱一途应该也是如此。” 岑战点点头,“大殷江湖,至今没有过极致情爱的天人境,曹宗主提到此事,是否是打算走这极致情爱之路?可我听说你走的是水元路子。”老家伙分神看了曹安一样,脸上带着一种怪异的八卦,这相当的违和。 “只是好奇而已。” 几人谈话的功夫也就是数个呼吸而已,擂台之上,二者皆已变换了攻击之法,天剑宗是真有一柄天剑矗立于其中,那就是最纯粹的天地之力,他们感悟天地之力不是感悟剑道极致,也不是感悟金铁之元,他们感悟的就是天剑。 孟千里以掌对剑,近身搏杀,这个速度之下,席上之人,几乎没有几个能看得清楚他们的交手,在这两人的搏杀之处上空,一柄莹白如玉的举剑也在瞬息间凝结完成,撕裂长空,斩向孟千里,这一剑,带出了层层叠叠的虚空之纹。 仿佛是真的能将空间斩开一般,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孟千里的心头,重重掌影呼拥而上,但只是与那天剑接触的一瞬间,就瞬间被化解开来,如刀入豆腐,无法阻止那天剑分毫。 岑战的眉毛一跳,“这天剑,几乎可以媲美完美状态下的天剑了,宇文无敌这老匹夫,竟将天剑感悟到了如此境界,孟千里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施展出过超乎大罗手的招数,怕是要败了。” 曹安脸色微变,目光死死的落在孟千里身上,那是一丝超越了真气和灵气的能量气息,从他身上溢出,单手一掌震退袭杀而来的宇文无敌,只身而起,径直向那天剑而去。 “什么情况?”席位上的众人皆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那必然是他孟千里的杀手锏,可如此作为,他就那么肯定自身的那道气息足以匹敌天剑之威吗?该说他是狂傲还是什么? ‘大罗,大罗,永恒自在,万磨不灭。孟千里,其天赋与恒心当真是令人震撼。’曹安已经从这道气息中感受明白了答案,所谓天剑必然无法对其造成伤害,甚至于可以说,有那么一道气息存在,孟千里在场中几乎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只是不知道那道气息是一次性消耗品还是其感悟出来的自生气息。 若是前者,大约也就只能在这一剑之中震慑一下宇文无敌了。 极于恨,又自始至终只修一门拳法,在天下武夫之中,孟千里绝对是个例外,不,是个异类,就仿佛这天底下只有他一人一般,也正如此刻,他只身一人袭上长空,以蝼蚁般渺小的身躯,二指夹住了天威如狱的巨剑。 天剑在他手中出现了裂缝,从裂缝中迸射出刺眼的道道白光,最终散落在结界之内,这一瞬间,整个大阵都被短暂激活,目光所及,那大阵就像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大狱,光幕如柱,将孟千里和宇文无敌关在其中。 “天剑这就灭了?” “那道气息到底是什么?” “大罗真义!!”大太监凤九给出了答案。 “相传大罗手修行到高深处,可领悟大罗真义,尽管只是一丝气息,却也足以傲视同境界武修,几乎能立于不败之地。”凤九的目光中透着复杂的神色,他显然也知道,拥有着大罗真义护持的孟千里,就不是宇文无敌可以战胜的了…… ------------ 第二百五十一章 加速因果之能 事情亦是如众人所预料的那般,大罗真义所在,宇文无敌根本打不过孟千里,所有的招式都在一瞬间被溶解,孟千里欺身而上,宇文无敌心神早已大乱,在顷刻间被孟千里直接毁掉了肉身,阴神暴露在天光之下。 两声惨叫中伴随着阵阵黑色的雾气升腾,肉眼可见的,宇文无敌的阴神是一尊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虚影,悬浮于高天之上,他的阴神早已不是一团黑雾,而是凝实成了人样,连身上的衣着都跟宇文无敌死去的时候一般无二。 周身散发着晶莹之感,身侧伴有紫色雷电和青色长风,护持在上,刚刚暴露在天光之下被消融的形势瞬间止住了,那双眸子中暴露出无边的恨意,几乎能与孟千里适才的样子相提并论。 “你毁了我的道基,孟千里,你该死。” 孟千里啧啧有声,“有趣,原来你这样人也会有这种时候,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张牙舞爪,无能狂怒,被仇恨蒙蔽了所有的理智,你与你所憎恶之人有何区别?我知道世间之事无法感同身受,既然这样,多说无益,那就只能让你也体验一下这种感受。” “我杀了你!”显然,宇文无敌并不想听他的道理,人影在虚空中迎风而涨,阴神与肉身的区别就在于,肉身需要反应的时间,而阴神,仅仅是一念之间罢了,他的阴神幻化为巨人模样,死死的将避无可避的孟千里裹入其中。 一时间戾风呼啸,电闪雷鸣,没人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宇文无敌竟然已经躲过了两灾!”贺知军有些唏嘘的说道,可躲过了两灾又如何,肉身既毁,便是活下来了,也只能以阴神状态存在,除非重转鬼修之法,否则,他的阴神没了肉身的蕴养,只会在这天地间逐渐被消磨,直至完全消散在天地间。 正统的武修道路,自始至终都是需要肉身的,从来没有放弃过肉身。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点火光从宇文无敌阴神的虚影中乍现,在光芒涌现的一瞬间,将宇文无敌整个人都点燃了,阴神化作一地阴渣,便是最后所谓转鬼修的可能也在这一瞬间破灭了,能量散尽,校场之中出现了孟千里的身影。 他盘膝坐在地上,一条巨人身影护持着他的肉身,一缕火焰、一道雷光、一缕清风伴随着巨人身侧,正在运转着,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可怕压力。 “阳神境?”白崇甲惊呼出声,这几乎是不可置信的语气,因为他们太清楚孟千里的修为境界了,之前云上之境开启的时候,他孟千里就曾经出现在那里过,而当时他已经垂垂老矣,修为也只不过是天人境界而已。 这才过去了多久,他居然就已经躲过了三灾,化身阳神? 很少说话的大太监凤九摇摇头,“还没有到达阳神境,一步之遥,暂且算是躲过了三灾,但其实际阴神之中的阴渣尚未炼尽,你们看他的阴神,尚有将近四分之一的区域没有实体化,更没有达到晶莹如玉、纯阳如炽的地步。” “不对啊,既然他有大罗真义护持,又何须惧怕宇文无敌的阴神攻击?那种程度的伤害,应该是无法透过大罗真义,对他造成伤害的。”大太监凤九顿了顿,疑惑的开口道,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在场之中。 曹安脑海中,则是不由得想起了所谓天行者的说法,似乎随着自己走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心中已经开始相信了几分所谓天行者的身份。 ‘加速因果的了结吗?’ “还有一种可能,他所得到的大罗真义只是消耗品,并非其本人所感悟出来的,天剑一击中已经被耗尽了,所以只能动用自己无限接近阳神境界的实力。”曹安调整了自己的心境,平静的开口说道。 大太监凤九诧异的看了曹安一眼,“我与曹宗主的想法不谋而合。” 白崇甲脸色缓和了许多,跟他一样的还有羽翎卫贺知军,如果真的是他自己领悟的话,那毫无疑问,此刻的孟千里对那龙椅宝座上的人,是极度危险的,此刻,大约猜到了这个可能,他们心头的大石也算是暂时放下了。 还好,孟千里并无无敌,并无无法战胜,在众人的目光中,孟千里走出了大阵,回到席位上,朝着上首的平天王点了点头,就直接坐定闭目养神了。 现在双方都是一比一的胜率。 在这时候,靖安侯府的大供奉有些坐不住了,他有点担心曹安被其他人抢走了,但又稍微慑于曹安刚才的表现,可眼下,已经容不得他等了,那靖安侯李闯的义弟郭通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死亡并没有让在场之人畏惧。 能够修炼到目前境界的人,都是见惯了生死之人,反而是这样的武道搏杀,更激起了他们对武道的血性和执著。 “曹宗主,靖安侯府大供奉无戒讨教。”一袭黑袍的无戒站起身来,冲着曹安抱拳一礼,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那两排锋利的牙口,视之非人。 曹安点头起身,伸手一扬,“请!” “兜儿,拿好我的剑。” 李兜儿接过剑,哪怕是以他古兰血脉拿着也略显费力,“大哥哥,你不用剑吗?” “不用!” 无戒僧心头一喜,只是并没有表露出来,“我听说曹宗主有一剑,曾在五景武罡的时候,力挫御兽斋天人境大修兽婆,本来还想着领教一番,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曹安微微一笑,“是啊,以后没有机会了。” 大阵再起流光,无戒僧张开了嘴巴,脸上露出了狂妄的狞笑,“曹安,等你很久了。” 曹安行了一礼,“福生无量天尊。” 这一刻的曹安,看向无戒僧的目光里充满了淡漠,那是对生命的淡漠,对这些无关紧要的嘴炮的不在意,他只是在做着自己应尽的仪式,一种对将死之人的最后尊重,无戒僧从他的一举一动和眼神之中看出来了。 不由得无名火起,“小子,你可知本座乃是阴神境,一境之差,一景之别,死到临头还如此狂妄?” 这不是单纯的为了嘴炮而嘴炮,无戒僧怕了,那种目光和绝对掌控的自信,已经稍微影响到了他的心智,说出这样的话,就是在给自己一个潜意识的保护,反击曹安的这种怪异气势。 本座乃是阴神境大修,整整高出曹安一个境界,优势在我!! 曹安面色平静,“可以开始了吗?” “找死!” 无边杀意透体而出,无戒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一根血红长枪,至少是六品以上宝兵,周身已经有灵韵宝光,没有任何的先兆,率先发动了攻击,武者在动手之前,无论多隐秘的招式,都会有一种先兆。 最明显的就是肌肉上的轻微起伏,因为要用力,自然会有动作先兆,有些杀伐手段高超、观察入微之人,甚至可以完全料敌先机,根据种种迹象先兆,提前预判对手的动作,进而后发制人,斩杀敌人。 但天人境,已经基本不会出现这样的先兆了。他们对自身的掌控更加精妙,更加完美,隐蔽性也几乎达到了极致,至少面前的无戒僧就属于这样的人,一点寒芒袭来,无比杀意森冷透骨,这等浓度的杀意,天知道得杀了多少生灵才能练成。 杀意,也是天地之力的一种,这天下的天地之力,并不仅仅限于天地原有之物,极致为道,也就是天地之力。 天绝地灭大乾坤手。 一双莹白如玉的手掌从曹安的衣袖之间伸出,以空手硬接无戒僧的长枪,在无戒僧的眼中,天地在这一刻消失了,眼中只有那双手,一种无法将其摧毁的念头涌了上来,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天底下最坚固之物…… ------------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真正的七景阴神 眼中只有拿上白皙如玉,固若金刚的手,他的世界里也似乎只有那么一双手。 砰! 一声轻响,却不是长枪如击败革一般的声音,而是金铁相交之声,同一时间,一股无形的反震之力从枪尖倒传回来,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无戒僧撤回长枪,改刺为砸,佛门武学,走得都是大开大合,威猛霸道的路子。 无戒僧出身佛门,哪怕是在被逐出门墙之后,一身武学中的佛门影子,也是挥之不去,这一砸之威,煞气弥漫,几可崩山断河,退无可退的曹安双手虚托,呈擎天撼地之势,将这一枪生生接下,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被大阵加持过的地面扬起阵阵烟尘。 何谓天人,眼下便是天人,面前便是天人,融合了天地之人,力量早已达到了非人之境,结界之内,白皙的双手翻飞,不紧不慢,不慌不忙,长枪化作阵阵残影,血红色的影子如燎原疾火,一白一红,争锋不下。 浑然看不出这是一个六景天人与七景阴神之间的战斗。 “曹安踏入六景才多长时间?”白崇甲看着这一幕,他自己的感觉是最深刻的,他同样身为六景天人,自觉易地而处,自己未必能比曹安处理得更好,可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能有现金一身战力,他付出了多少。 在六景停留了多长时间,在边境的真正之中,多少次生死血火之间换来的,曹安呢?好像不足一年之前,他还是一个五景武罡境吧?难道武道之中也有生而知之者? 大太监凤九面色凝重的看着阵法之内的两人,“你们都忘了另外一个因素的存在,时间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而你们之所以忽略了那个因素,是因为,你们一直都只是以普通天才的目光看待比人,以至于潜意识里,也觉得别人都该跟你们一样。” 白崇甲面色不善,大太监凤九的话并不好听,如果不是身在同一阵营,保不齐就要出声呛他了。 岑战开了口,“他说的是内境,唯有如此,才能解释的通,曹安应该不止一次的进入过内景,在内景之中,寻常人几年甚至于几十年之功,他们在内景中,轻易即可完成,而完成的质量也要远胜他人,这是先天之能,比不了的,有些人天生就与内景的联系强烈,感知敏锐,这种人千百年难出一个。” “我们想要踏入内景,除非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凑到了一起,感悟到了,才能勉强进入一两次。” 不是内景的话,说不过去的,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只是下意识将这点忽略了。 擂台上,曹安愈战愈勇,冲天而起的必胜信念,在随着时间而攀升,那种‘笨办法’和大毅力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哪怕一直以来,在众人之间,已经公认为毅力最强大者的孟千里也不由得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场中。 就像是一枚撒入一篮子优品豆种之中的劣豆,曹安的办法并不惊艳,他没有更好的器械,没有多惊艳的办法,他的办法,就是将这一篮子豆种一枚一枚的挑出来,用这样的办法筛选那枚劣豆,不急不躁,专注的贯穿始末。 所有人都知道,那枚劣豆被筛选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而随着时间越长,那枚劣豆也将越快被筛选出来,一个并不太恰当的比喻,但却完美的契合此刻曹安身上那股子必胜信念给人的感觉。 外围之人的感受如此,身在局中的大供奉无戒感受更甚,他已经穷尽了毕身枪术的极致,杀意的极致,可所有的攻击,落到了曹安身上,就像是寻常的师徒之间喂招,那双手,无解!!一如穷尽了天下武学的极致。 不慌不忙,不快不慢,不去争,不去抢,岿然不动,时而灵动如燕,时而沉稳如象,时而凶戾如豹,两只手,十根手指,轻描淡写的将自身所有攻势化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得心应手,这一点他的感知最为清晰。 因为初始几次的时候,他清晰的察觉到曹安在化解过程中的滞涩感,但到了眼下,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他出手,已如羚羊挂角,毫无痕迹可循,天马行空。 无形的胆寒和屈辱感涌上无戒僧的心头,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猫儿玩弄的老鼠,面前这个明明才崛起没几年,从走出江湖到现在都还没有自己一个境界停留时间长的后生,居然在这样的武斗之中,拿自己练招。 无戒僧撤回长枪,临虚而立,他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徒增对方气势而已,枪尖朝下,看向下方收回阵阵掌影后捻决而立的曹安。 “你就只会一味的防守吗?” 曹安没有回答他的话,平静的抬起头,“你身上还有别的价值吗?” 你身上还有别的价值吗?如果没有的话,你可以去死了,这就是这句话最简单最纯粹的话外音,所以,拿无戒僧练招这种事情,就算是已经直接承认了。 不知为何,无戒僧的心头忽然涌现出一种侥幸,那就是侥幸自己在小世界内没有遇上曹安。 岑战身为武道院院长,只有他对曹安的武学的感触最深,别人或许多少看出来了,但不会有他清楚曹安那一双手中,究竟蕴含了什么,想要办到那一步,究竟有多难。 看着两人此刻分离,各自站立,没由来的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像是专注到几乎没敢呼吸过的样子。 白崇甲嘿嘿一笑,“怎么?对岑院长来说这场武斗如此精彩吗?以至于连呼吸都受到了影响。” “莽夫之流,是绝无可能真切体会到曹安那双手之间的恐怖,可以这么说,天下武学,单纯的招式理念,在他那双手之下,断无攻克之可能,那已经是技之一道的极限了,讨不了半分的便宜,而你们也应该看出来,那双手变化之间,攻守也在并用,但凡武学造诣不够之人,便只有落败一种可能。”岑战面色肃穆的说道。 “技之一道的极限?那不是一景就该完成了?”贺知军愣了一下。 白崇甲慎重了些,“武道一景说得是,你将自身所修的某门武技达到了极限,练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用力模式,而岑院长说的是,在曹安的那双手中,天下任何武学,尽在那双手之间,曹安已经达到了单纯的武技层面上的大圆满和无解。” 贺知军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撼,而是不信,“那怎么可能,天下武学多少,穷人之一生也无法将其学全,况且,这天下武学各自的发力方式不一样,有些完全就是冲突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学的全,悟得全?” “有何不可能呢?天下武学,无外乎攻守二字,取其武学理念,删繁就简,一门武学里还能在剩下些什么?况且,你们真的觉得以曹安的那种毅力,无法将其完成?”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你要说曹安天赋有多高,其他哪一方面如何出色,他们或许还会有可以反驳的机会,但说道曹安的毅力,刚刚那种清晰到几乎都能影响了他们心智的信念,就让他们无法反驳。 岑战也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曹安只是异类,说多了,徒然影响自己而已,各有各的道,曹安的路子虽然很强,但那并不适合他们。 他们也有大毅力,但做不到曹安那种。 “六景之中,虽为天人,但充其量就是将力量层次拔高了而已,其本质也是对力量的运用技巧,有些力量可以引动天地之变,但很显然,无戒僧的力量并不属于那个范畴,即便是真的能影响到,对于同为六景境界的曹安并无意义。” “这一点,无戒僧应该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他应该要动用七景层面的手段了,否则,这一战,他必死。” 白崇甲冷哼一声,看向那临虚而立的无戒僧,“没躲过灾劫的阴神境,阴神一出,反而只会给别人抓住机会一击必杀。” “七景阴神非得就要出阴神吗?” “那不然呢?还要动用招式的话,岂不是就回到了之前的死循环?对曹安也没有任何意义。” 岑战摇摇头,“终归是大殷这片土地的贫瘠,限制了我们的见识和理解,如果阴神境,便只有出阴神一种形式,那这个境界也就不配在天人境之上,我所知的也只有这些,就是不知无戒僧是真有奇遇,还是只是在那唬人。” “一观便知!” 然而,大阵之内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两个人都各立一侧,这一刻,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就连两人身上的气势都没了变化,感觉,就像是整个大阵之内的时空都被禁锢了一样,对就是禁锢,一潭死水,彻底的封住了所有。 但一股无形的气息却在内中酝酿而出,那是一股纯粹的杀意,直死纯粹的杀意,精粹到几乎凝成了实质。 曹安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身体本能的预警已经让他整个人都出于一种极致的紧张状态,身体像是受到一点刺激或者触碰都能爆发出最强本能一击的状态,但他就是动不了自己的身体,这一刻,让他想到了一个招式。 剑二十三!!! ------------ 第二百五十三章 武道第七景:领域 领域,阴神第七境的标志性能力,领域。 “曹安危矣!”这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这一切都在一瞬之间发生,上一个瞬间,临虚而立的大供奉无戒僧,还在与曹安交谈,但下一刻,便发动了这七景阴神境界中的领域,以阴神出鞘的形式,杀意为枪,欺身而上。 森冷的黑色长枪直点曹安眉心处而去,而此刻身不动的曹安几乎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领域之内,禁断时间,一切在物理层面上被禁锢住了。 可思维层面却并非如此,曹安很清楚这一招的弱点在什么地方,就在枪尖到达的一瞬间,曹安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离开了原先的位置,同样出现在了虚空之中,只是双目无神,身体呆滞,看着就像是一只牵线木偶。 无戒的阴神大惊失色,枪尖点空,目光呆滞的看向上方的曹安。 “怎么可能?” “原来七景是领域,我说怎么总感觉这个境界的描述差了一些,根本不符合境界的设定,要知道,前六景之中,几乎就事一景一天地,排除掉偃师和超强力宝兵带来的无形战力外,高境界几乎完全是碾压低境界的存在,这第七景怎么看怎么别扭。” “原来是因为领域,无戒僧,你真可谓是机缘不小,也亏得你给了我提醒,不然我若是照之前的理解继续下去,怕是说不得要在真正强力的七景武夫手中吃大亏,你这招我见过,弱点也很明显,看来你的机缘不够强大。” 曹安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实在是因为内心颇为激动。 他知道大殷贫瘠,更知道大殷之中,门户之见极为浓郁,以至于有些在武学层次上的关键处,总是被人隐藏着的,曹安对于阴神的理解,其实并没有关于领域这一项,这应该在此界之中独有,又或者自己梦中世界的某些关键点,被无形力量抹去了。 只记了个大概! 乾坤手,大紫阳手! 呆滞的‘牵线木偶’曹安发动了攻击,右手之上,一道紫色荧光闪烁,就见到那临虚而立的无戒僧直接坠落地面,一切异相都消失了,伴随着一声惨叫,时间的禁断效果失去,阴神状态下的无戒僧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团不断翻滚的黑色浓雾,在努力的翻涌鼓动,形成一个人形的模样。 “曹安,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破绽所在?” 曹安只是微微稽首,“福生无量天尊!” “福尼玛,本座在跟你说话,曹安!!回答本座!!” 事情要做的有始有终,一团浓雾之下的阴神,连灾劫都没能躲过去,平白暴露在大日之下,就是最大的伤害,惨叫声中,浓雾翻滚,想要逃离此间,却发现根本就无法穿透大阵的屏障,看到这一幕,曹安的眉头微跳。 皇室的底蕴,还真是小看了,这大阵居然能连阴神都能阻挡,曹安盘膝坐定。 神色庄严,“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不,求求你,曹安,曹宗主,放我离开,放我离开,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不不,我跟您签下主仆血契,从今以后您就是我的主人。” 可曹安神色悲悯,不为所动。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里,无戒用尽了毕生词汇之能,从唾骂到求饶,只为求得一丝阴神生存的机会,在这个时候,无戒感受到了一种令他绝望的无情,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不能以人力为扭转的无情,宛如天地之隔,看不到希望。 大日灼烧,金光消磨,加速了无戒僧阴神的消融,那不断翻滚的浓雾在这双重力量的加持下,仅仅只维持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彻底的消散无踪,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大阵重启,曹安走出其中,地面上只留下了一具干尸,便是那前来收拾的羽翎卫见多了生死,也感觉心中发寒。 这比邪法还要邪。 目睹了全过程的场中众人脸色各异,一直坐在曹安身后的常青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他早在之前就见识过了曹安真正的无情一面,那确确实实就是一种无法以人力为扭转的无情,虽然曹安自己本身也是人。 武斗结果当前为止是二比一。 相较于前两场技法上的舒心,曹安与无戒僧的战斗,反倒是那种侧面反馈回来的真相更令他们震撼,相较于此,曹安和无戒僧的武技斗法,就显得有些无趣了。 曹安这边才坐下,白崇甲就已经站起身来了,“费兄,白某讨教,请!” 白云宗的人,向来形象都是不差的,一如他们宗门的名字一样,显得风轻云淡,温文儒雅,除了办的事情不地道外,外表看起来都是极大符合人族审美观点的。 费伏龙就是如此,留着一点小胡,面容白净,脸颊轮廓分明,一袭云纹白袍,手持一柄黑剑,与天道宗的道剑那种‘仪式类’的宝兵不同,他手中的黑剑,是真的用于斩杀的杀生之器。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无声无息,白崇甲的身形便已经出现在了丈许开外,倒提道剑,只身而去。 “和光同尘?”曹安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晓梦的和光同尘,但一转念就知道必然想错了,和其光同其尘,咫尺逍遥显然不是白崇甲的这个状态,虽然很像,但轻微的还是有些变化的,这更像是掌握了某一天地之力,然后直接改变了脚下的环境一般。 “天道宗的方寸挪移术,重点在土元的天地之力上,以类似置换的形式达成挪移的目的,并不高深,只是因人而异,他生性就是个喜欢显摆的人。”岑战对曹安的态度转变了很多,之前虽然热情,但那也是建立在同一阵营,也不愿意得罪的前提下。 但眼下,差不多是将曹安列为了同一级别的人,是内心的认可,而不是基于什么前提。 相形之下,白云宗的费伏龙就显得低调了许多,怀抱黑剑一步步走向擂台,速度不紧不慢,却始终没落下白崇甲多少,二人踏入大阵的一瞬间,整个大阵再次合拢。 两大宗主,秉承着江湖之礼,没有嘴炮,没有仇怨,只有各自的理念和所支持的人不同罢了,相互抱拳行礼,前一秒温文尔雅,下一秒,毫无征兆的横身相欺,剑光流光相撞,爆发出强烈的能量逸散,如波纹一般震荡着整个大阵。 岑战都被这变故搞得眉毛狂跳,“两个温文尔雅的暴力狂!!” 恨恨的吐槽落到了曹安耳中,一时间哑然失笑,太贴切了,毕竟两人之前可一点都不像是会是这般的人物,这毫无征兆的就是最强力量相拼,简直太过震撼,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境界低一些的,在能量余波炸开的一瞬间,像是身处其中一般。 整个人不由自主,不受控制的仰倒了下去。 ------------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这是一场艺术的盛宴,爆炸的艺术。武斗场上充斥着绚烂的真气和天地之力爆炸的异彩,连带着整个结界大阵也如同是霓虹一般闪烁不停。 白云九变诡谲霸道,浑然不是之前沈天河那种无米之炊不可为的样子,天空之中阴云笼罩,费伏龙以一己之力,变换气象,万里晴空的神都城上方,阴云以武斗台为中心,覆压方圆十里,黑云压城城欲摧!! 阴云之间,紫雷密布,令人望之生畏,而这庞大的雷云,仅仅只有一个宣泄口,那就是武斗台上,费伏龙的一招一式,人在长空,位置变幻不定,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剑光如长夜里乍现的惊雷,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白崇甲一身道功炉火纯青,单手结印幻化道道残影,一柄刀柄在他手中就像是时时变幻着色彩的武器,一身土元天地之力,比乌龟壳还要乌龟壳,不,确切的说那就是乌龟壳,费伏龙身外,所笼罩的那头巨兽虚影,正是玄武之相。 曹安面色有些古怪,看着两人的武斗,可以说是最花哨的一场,但也是最精彩的一场,只觉得有种法系刺客与法师之间的战斗既视感,白崇甲各种道功瞬发,费伏龙手掌雷霆,练招不断。 “白崇甲这厮不愧为天道宗五百年来第一人!”岑战不由得感叹一句,天道宗所修道法为主,道武为辅,二者之间,绝无舍本逐末的可能,因为按照天道宗的晋升体系,道法感悟不足,道武就绝无进步的可能。 以至于天道宗虽然在江湖上享誉盛名,但其中下层真正个体战力不高,唯有高功老道,才是天道宗中的真正强大的护宗杀力,简单的一句话,就是法师前摇时间过长,容易被人直接打断。 就算是这样,白崇甲这一号人物在天道宗也是独一份,并不是每个高功老道都是这样,唯有白崇甲一人,能达到如此速度,只看他在场中,面对费伏龙那种速度的攻击,依然给人一种怡然自得的感觉,就知道他对天道宗的道法典籍,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快而不失优雅! 在场之人也看出来了,两人都没有使用超越六景天人之上的力量,更未动用大杀招,就是以单纯的天人境界实力拼杀,直到一方力竭为之,这像是两人之中的一种约定,就是不知道这种约定,在一方的力量达到极限的时候,是否还会有用。 这一趟神都武道大宴,曹安已经收获足够多了,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对第七景的理解,眼下两人的战斗好看是好看,不过对于曹安没有多少可借鉴的地方,索性闭目养神,安静的恢复自身力量,周围也有数人与曹安一样的动作。 只有那天人以下的门派代表和远在一边的文武百官们,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长公主凤阳,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十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这一场战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是已经出现的所有武斗中,时长最长的一场武斗,最终以白云宗费伏龙的落败结束,白崇甲将道兵横于费伏龙脖颈处,一副淡看风云的气势,一撩长袍,收回了道剑。 “你这颗头颅贫道暂且寄存与你脖颈之上,来日再来收取。”言罢在大阵开启的时候飘然而出,白云宗弟子快速赶来,搀扶着自家掌教宗主离开了擂台,武斗以来,第一对双双无伤离开擂台的武斗出现了。 曹安的记忆有些恍惚,明明时间不长的,充其量也就是三年时间,怎的就感觉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想到了白云宗的李毓秀,那个曾经这具身体内心认定的妹妹,也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在那边过得如何。 “曹哥,你是想到了李家大小姐吗?” 身边的沈重是为数不多的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他在看到曹安神态变化的时候,就猜到了曹安的心思。 “是啊,白云宗嘛,她当初所在的宗门。” “要打听一下吗?” 曹安却摇了摇头,他很清楚,对于李毓秀,连接到自己身上的线已经断干净了,没必要徒增烦恼,他不是机械的东西,不用之物说删就删,而是个活生生的人,见到会有联想,仅此而已。 四场比斗,三对一。平天王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再输一场,就意味着他与九五之位再也无缘。 “岑战!!” “姜山!!” 两大七景阴神境,双双起身,冲着高台之上各自的上位行了一礼,似乎也不挑,又似乎本来就该如此,讲武堂和武道院,在高台上那两兄弟争斗的这么多年里,相互之间也同样争斗了多年,人才的争夺,明里的朝堂攻讦,暗里的力量角逐,直到今天,轮到了他们两人各自站在阳光下,一决今后的所有矛盾。 “若我败了,你打算如何处理讲武堂众?” 姜山冷峻的脸上一脸肃容,目光沉凝,不知何时一柄墨色偃月刀已经出现在手中,长柄没入地面不足寸许,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单手擎着,刀刃向外。 “打散分编,自讲武堂中层以上所有武官,尽数打散编入皇朝各军中,包括但不仅限于边军。”岑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说了出来,想来他已经做过类似的打算了,甚至于,可能名册都已经出现在了皇帝赵天理的手中。 “若我们败了,你打算如何处理武道院之众?” 岑战说的是,若我们败了,而姜山说的是若我败了。 姜山一脸阴沉,“你们不会败,也不能再败了,你且看看今日在座者几人?本该坐于其上,却散落在外者又有几人?” 岑战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问道:“这是你自己一人的意思,还是平天王的意思?” “这是一国一朝应该遵守的意思。” 岑战嗤笑一声,“若是早这般,你们当初又何必做那些事情?现在才回过头来说这个,你不觉得这话可笑吗?” “没有人愿意如此,当日既然有了其他心思,就知道这是一条根本无法回头的路,这一点,不只是我,我相信所有跟随王上之人都是这么想的,家国大事,岂会像今日这般儿戏,但我们没得选择,皇陵里的那位回来了,在绝对颠覆性的力量面前,任何的打算都没有意义,在这个前提下,倒不如考虑得更多一些。” 岑战这次没有出言讽刺,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但你们如何保证剩下之人还能为朝廷所用?如果留下的只是一堆后患,倒不如一次性洗个干净。”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局面,从开国到现在发出多少宗门令牌,如今前来的又有多少,天下武宗还有多少是占山为王,不遵皇令的。这么一对比,如何再次减少朝廷力量的削弱,就成了摆在台面上的问题。 现在的比斗结果,已经是三对一,最便宜的,就是死一个姜山,凑到四对一,若是继续拼杀下去,朝中至少还要多死两个高武力量,这是最好的结果,最不好的结果就是还要再死四个,姜山能保证自己对皇朝的纯粹忠心,却无法为其他人保证。 所以姜山是来求死的。 “王上手里拥有其他所有人的主仆血契,败了自然会流转到陛下手中,断不会留下任何后患。”姜山回答的绝对,看来他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岑某会向陛下请求,宽待尔等家眷,至少,不至受辱。” 姜山点点头,将目光看向了曹安的方向,“他不会是王朝的人,岑院长应该明白。” 岑战所有所思,没等姜山说话,就开口道:“但皇朝不会因为你们的恩怨就去得罪一个绝顶六景天人境偃师。” “他不死,我等赴死的意义何在?”姜山呵斥道。 “你死了,无戒僧也已经死了,到那时候,空留一个平天王义弟和平天王长子,不过就是再死一人而已,有何不可?” “你没把世子当人不成?” 岑战皱了皱眉,“他做得那些事情,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我们的目的是为了皇朝保存力量,他算力量吗?” 岑战一句他算力量吗,将姜山要说的话堵死了,他从岑战的这句话中,听出了朝廷的态度,李如龙保不住了,他想争取一下,但话已经到这,说再多都没用了,只能心中为李如龙默哀一瞬。 重整心神,姜山一脚踢起偃月刀,看着自己的老对手岑战,“那就请成全姜某最后的辉煌。” 岑战重重点头,单手虚空一画,破去了两人适才布下的结界,武斗场中的一幕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曹安面露疑惑之色,却没有猜透两人心中所想,以及他们谈话的内容,只有平天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像是一瞬间老去了几十岁一般。 没看武斗台上的一切,而是将目光投向武道院的另一个方向,那个位置是皇陵的位置,目光中流露出不甘之色,但却毫无办法。 那位已经给过了他机会,家事就在家里解决,自古以来门阀便有门客之说,家中的事情,便以门客武斗的形式去解决,在兼顾公平与家族力量保存的前提下,又以绝对无情的方式,处理掉矛盾和纷争。 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 第二百五十五章 便把一切都给你吧 曹安从未用过重兵器,但他知道重兵器的使用原理,重兵器不可能像轻武器一样,完全的掌控它,一个武夫如果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去使用重兵器,一辈子也无法入门,重兵器的使用重在借势。 借势、牵引,以此来达到你想要的目的,而不是直接挥动着武器以蛮力达到你的目的,或许有些膂力惊人之辈,能将一些重兵器当做轻武器一样的使用,而且毫不费力,但实际上,那种使用方法之下的重兵器,威力其实根本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也可以换一种说法,重兵器可以定义为是对使用者而言的重兵器,因人而异。姜山手中的偃月刀就展现了重兵器的极致,沙场老将一人横刀,便有千军万马之气势,他是真的将这一战当做了自己武道光芒的最后时刻。 倾尽全力的在绽放这一生戎马之绝学,没有绚烂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战技,岑战懂他,手中宝兵戒尺迎风而涨,全力配合着他的每一招每一式,这不只是配合,更是两人之间最纯粹的战技较量。 考验的是各自对于武道的修养。 在校场之外围,一时间多了三千甲士,有讲武堂众、也有羽翎卫、赤甲军,甚至还有不少零散回到神都的边军,他们的目光死死盯着武斗台上的姜山,一代宗主山长的演武,且毫无保留所带来的馈赠是无法估量的。 姜山的偃月刀重神而不重式,又有自己这一生最熟悉的敌人配合,几乎将每一招都演绎到了极致,观战之人,无论你所用的是何种兵器,都能得到各自的感悟,这种感悟对于行伍军卒而言更深。 武斗台上,一共一百零八招施展完成,姜山一击荡开了岑战,猛地拔高身形,跃上高天,仿佛就是真的有一条无形的登天长梯,支撑着他一步步向上,双手持刀,倒垂至身后,在这一瞬间,他周身腾出紫色焰火。 在某一个瞬间,军阵之力达到了巅峰,高天之上的姜山周身涌现出一尊六丈金甲人,如他一般手持偃月大刀,冲着东方的位置斩出一刀,与此同时,那原本笼罩住两人的大阵在一瞬间被撤去,一刀紫色刀焰掠空而去。 一刀斩尽,姜山身外金甲虚影破碎,整个人从高空掉落下来,被岑战一把接住。 在东方边境要塞之外,一尊明黄色的巨虎猛地感应到了什么,一声低啸,成千上万的妖兽蜂拥而至,重重叠叠的拦在它之前,一道道妖力堆叠,形成一个明黄色的护罩,这一幕惊动了驻守在要塞之上的军卒,他们与面前这一支妖兽..jiao锋已经数月有余。 要塞之中,没有战事才是不正常的,妖族从来就没有放弃过重回要塞之后的广袤大地,它们定期轮换一支支妖族前来要塞厮杀,一是为了解决妖兽一族在族群暴涨之后带来的族群超负荷,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磨砺出真正强大的杀戮机器。 就在这时候,天际被一道刀焰所遮蔽,带着无边威能和一往无前的气势,轰向了地面上那个壳子,虎王很清楚,除了挡,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那一击中,直接以一种莫名恐怖的决绝锁定了自己的气息。 它的主人自己应该很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这种锁定之下,自己无论逃到什么地方都没用,而且速度上,也压根就比不过。 当刀焰到来的时候,虎王忽然想到了,那个手持偃月刀的人族将领。 轰!! 大地上出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一切的防御和抵挡在这一击之中宛如薄纸一般脆弱,虎王被生切,刀焰燃尽了它所有的生机,硝烟漫天,大地一片焦黑,混杂着刺鼻的血腥味,随风飘进了要塞之内。 要塞之上的军卒武夫们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发出了山呼,沉浸在这一瞬间不真实的巨大喜悦之中。 说回神都武道院,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就连跟他在结界之内商议了良久的岑战也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与姜山一比,好像其他之人的死,就显得小气了许多。 岑战怀里抱着已经没有了生机的姜山,回到了大宴之中,在沉默中,将他交给了前来接手的讲武堂两名武卒。 大太监凤九站起身来,“陛下,胜负已定!” 台上的中年太监显然是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魄提出这句话的,只有位于席上的大太监凤九敢说,实力与资历并存,说句难听的,平天王赵天刑都是大太监凤九看着长大的,以他的资历,也没人敢说什么。 座上赵天理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弟弟,“平天王以为如何?” “是臣弟输了,按照约定,七场武斗,胜多者为赢家,陛下已经连胜四场,继续斗下去已经毫无意义,臣弟认输。”说完,赵天刑从怀里取出三份古朴黄纸,曹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主仆血契,这东西,他可是印象很深刻的。 “此乃臣弟麾下大罗手孟千里、御兽宗宗主宋奇以及臣之义弟郭通三人的主仆血契,还请陛下务必收下。”赵天刑没有提及白云宗,从他费伏龙能够让天道宗宗主白崇甲与他一道表演了一场爆炸的艺术这件事来看,白云宗恐怕根本就不属于平天王赵天刑一系。 皇帝赵天理站起身来,神色复杂的接过三份主仆血契,血契到手,下方的三人不管内心如何想,也在这一瞬间跪了下来。 “吾等愿为大殷皇帝陛下效死!!” 就在这时候,场中异变陡生,原本弯腰着的赵天刑骤起发难,御龙劲爆发,大太监凤九和武道院岑战反应最快,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直出阴神,来到皇帝赵天理身边,这种速度,这种距离之下,显然肉身的反应已经不够了。 但此时皇帝赵天理却是摇摇头,阻止了两人出手,只见赵天刑双手抵住皇帝的双掌,将其倒掀而起,两人四掌相对,呈一上一下之势,御龙劲蓬勃而出,尽数朝着皇帝赵天理的周身而去,这是最纯粹的御龙真气,赵天刑用了一生精修的。 “既如此,便由臣弟再助陛下一臂之力,所属臣弟的,你拿去,都拿去吧!” 说道最后的一句话,赵天刑像是歇斯底里疯了一般,转过身,目光摇摇看向那皇陵深处,只是自始至终都未能等到那皇陵之中传来任何的音讯。 上方的皇帝赵天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竟也是声泪俱下,“何至于斯,何至于斯啊!!” 至于这其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想来只有他自己清楚,曹安看着这些,面色无波,索性直接闭目养神,不再理会这些事情,赵天刑毕生精修的御龙劲灌注之后,由量变而产生的质变,让皇帝赵天理的阴神隐隐有了出窍的气象。 但他却不能离开,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感悟,收拾残局,先是让大太监宣布大宴结束,打发诸门派代表回了休息区,又让人于此间布下结界,内中发生了什么,无人得知。 这一夜,整个神都城时隔三十年,第一次宵禁,便是曹安等人所在的休息区,也不得随意走动,到处都有赤甲军巡夜…… ------------ 第二百五十六章 皇室中的隐秘 次日,武道院依旧没让诸宗代表离开,这时候,有些人已经开始着急了起来,好在他们并不限制各宗门人相互之间的走动,第一个来拜访曹安的就是静空门的两人,曹安只是让他们稍安勿躁,并未多说什么,尔后让人关了大门,不再见客。 直至正午时分,长公主凤阳在侍卫统领清月的护送下来到了曹安被安置的小院。 “你那天忽的传音让我今日务必来一趟,就是料到了如今的局面吗?”才进门,长公主凤阳便开口问道,此间被曹安亲手布下结界,外面的人是窥视不到内部情形的。 “是也不是,我让你带的东西你带了吗?” “这个吗?这就是本朝历代皇室成员最详细的信息,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如果是想对皇室不利的话,我是绝不可能交给你的。”凤阳说着,手按在那本明黄色的册子上,看得出来,这就是原本。 曹安难得的翻了个白眼,“你都带着东西到了这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指望你身后的侍卫统领清月能带你护着这册子走出去不成?快给我!” 清月被曹安点了一句,有些惭愧的低下头,那日的武她也是见了的,以她的身手,在曹安手下走过一招都费劲,他不觉得自己能比那杀神宫的厉若水强多少。 凤阳扬起脑袋,双手将册子抱到了胸前,“那我不管,你求本宫,本宫就给你。” 曹安脸色淡漠,长身而起,“既如此,常青,送客!” “好啦好啦,逗你的,给你,给你,真真是让你把本宫拿捏了。”这充满了歧义的话从凤阳口中说出来,确确实实有一番说不出的韵味在里面,就连身后那不太通男女之事的清月也红了脸,直接转过身去。 曹安不吃这一套:“殿下一个皇室至上的人,就不用在曹某面前伪装什么了,你清楚我的性子,认定我不会对当今皇帝以及朝廷安稳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你才会带着这东西过来的,否则你断无可能出现在这里。” 接过册子,果然是曹安想要的内容,这里面不仅有皇室所有成员的名单,甚至还有皇室之间的皇位争夺,事无巨细,都在其中,不过记录并不全,只有最近十一代皇帝的内容,曹安大致扫了一眼,理论上来说应该足以看出一些问题了。 “你到底要查什么?”看到曹安神色郑重,凤阳也来了兴致,托着腮帮子,就这么盯着曹安看。 “能不能弄到……算了,不太可能。” “你还要什么?怎么就不太可能,你都没有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本朝历代皇帝所学的武学,你能弄来?” 凤阳讪讪一笑,“历代是肯定弄不来的,现在这一代的倒是可以,因为本宫就学的皇室武学,只是皇室武学,断无给你观看的可能。” 曹安点点头,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安静的看起了黄册内容,凤阳也不急,她像是真的沉溺于曹安的‘美色’之中,曹安看书,她看曹安,就这么一盯就是一个时辰,直到曹安将所有内容都看完。 “如果不涉及皇室武学的具体内容,殿下你能不能解答曹某几个疑惑?” “那得看你想问什么咯。你问吧,我能回答你的,自然会回答,如果回答不了你的,我便会坦言告知。” “皇室武学是否代代都在更改?” 凤阳愣了一下,“你怎会知道这事?” 曹安微微眯眼,“果然有这种事情吗?历代之中,真正参与九五之位角逐的是不是其实只有两个人?” 凤阳沉吟了片刻,“好像是这样,我记忆中所知道的是这样,但更久一些的我就不知道了,你是发现了什么皇室的秘密吗?你不怕知晓了这些秘密走不出神都了吗?” 曹安摇摇头,“事情已成,秘密也就不在算是秘密了,我对此事并不太在意,只是左右无事,便请殿下过来验证一番,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那你看出了什么?” “大殷皇朝的帝王之中,当真是出了不少的天纵奇才,相信这一刻,这个秘密你那位皇帝哥哥已经知晓了,他打破了大殷皇朝再出不了阴神境的诅咒,成为了又一位阴神境皇帝,未来甚至可以问鼎阳神境界。” 凤阳神色一凛,下意识的环顾四周。“这里面到底有什么?” 曹安摇摇头,“具体的细节我不清楚,你问我我也无法告诉你,只能告诉你,皇室之中出了大问题,武道上限就是天人境,这一点与古兰州血脉的情况有些类似,但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缘故,于是你们的先祖有大智慧者走了其他的路子。” “将原本的御龙劲修改了,这是一个真正拥有大智慧的人,而且对武学的修养足够高深,他将御龙劲修改成为一阴一阳,可修行者本身对这样的改变根本察觉不出来,因为功法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在于皇后所修的功法上。” “是否历代皇后,都会被要求修炼同一种功法?” 凤阳木然的点点头,因为这是事实,每一代皇后,都是如此,不管嫁入皇宫之前是何等修为,都必须转修,且因为功法的特殊性,转修之后对皇后本身修为的影响并不大。 “你怎么会连这个都知道?” 曹安指了指黄册,“上面有,区别一旦对比之后就会出现,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而已。” 事实上,以曹安的武学修养,在见到赵天刑将毕生所学灌注到赵天理体内的时候,就隐隐有了一种猜测,寻常功法可以灌注吗?醍醐灌顶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那种灌注与赵天理身上发生的情况有着本质的区别。 哪怕是同根同源的功法,都不可能达到那么完美的契合,像本来就是一体的,缺了那么一块,现在补上了,武学不是你一杯水,我一杯水,然后倒在一起,你成了更大杯的水,如果真的可以这样,天下早就有其他力量通过各种各样惨无人道的办法培育出大量的绝顶高手了。 醍醐灌顶之法可以让一个人快速的成为高手,但两人之间如果修为差距过大,那份力量是会自动逸散的,要么就只能将其封于被灌顶者体内,随着境界的提升,一点点取用。直至最终将其挖掘完成,同境界之中的加持,只能短时存在,无法叠加。 哪怕是曹安所知的春阳融雪功,吸星大法之流,也是存在弊端的,无端‘吹大’一个人的修为,少了参悟的过程,空有力量而已,在低武世界或许可以横极一时,但在这里,似乎并不适用。 赵天理与赵天刑身上的现象,曹安那双眼睛之下,只是一眼,就看出有多完美。 赵天理就是为皇帝特意订制的最完美炉鼎! ------------ 第二百五十七章 皇室之人李代巡 不,确切的说,他们两个都是为彼此量身定做的完美炉鼎。 “像,太像了。” “像什么?” 曹安脑海中回忆起当初在古兰州的事情,大殷皇室所做的事情也如他们一样,就曹安的估计,皇室至少用了九代人来完成整个御龙劲功法的转变,不是依靠九代人的智慧来修订,而是一早就已经想好了出路。 只是御龙劲的特殊,让前几代的皇室成员根本无法修行,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功法潜移默化的改变每一代人的体质,最终在当朝完成这个转变。 “跟古兰州的事情很像,你们的祖先用了至少九代人的修行来改变了后辈修行者的资质,让他们在阴阳贯通之后,无比的契合最终状态的御龙劲,最是无情在天家,你是皇室中的女子,你的体质其实也随着改变的,但又改变的不够彻底。” “你无法适应这一代的御龙劲,又因为你的体质已经在朝着适应御龙劲的路子上去,以至于你现在就是两头落空,御龙劲修不好,其他功法也修不好,自然被认为是资质不够,没什么武道天赋,你属于这条另类‘进化’之路上的淘汰者。” 凤阳没太理解曹安的话,但他听清楚了,自己无法修行是皇族自己的关系。 就在这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坐在身边的凤阳和清月不知去向,面前的世界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声音,一条人影走进了屋内。男人精神矍铄,头顶银发,用一根藏青色的布条随意的束住,一身粗布麻衣,双手负背站到了曹安面前。 那脊背打得笔直,目光落在曹安身上,双目澄澈如洗,比稚子之眸还要清澈,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曹安没有赶到丝毫的压力,反而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这老者能够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走到这里来,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想想这情形,就让曹安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这是一种本能,无关心境修为。 “白玉京,曹安,见过前辈。” “我知道,我观察你很多天了,这江湖中关于你的传言我也了解了不少,适才听到了你关于皇室功法的猜测,便想着出来见你一面,你很了不起,若是皇室后代子嗣之中,也能有你这般大才,那这御龙劲不用也罢。”老者很自然的坐在了曹安对面。 像是突然才想起的一样,“你也坐,不用担心,我还想多活几年,没那么大的能耐去应付你身后的那些东西。至于凤阳,怎么说也是皇室后辈,只不过是被我送回她的居所而已,你不用担心,对了,你若是有想法,我也可以给你撮合撮合。” 这撮合撮合,说的自然是长公主凤阳。 “前辈也是大殷皇室中人,或者说,前辈才是那个为皇室谋划之人?” “二者都是,我乃李代巡,大殷第三十六代皇帝。” 听到这个名字,曹安就反应过来了,他在黄册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其实有一点你猜错了,皇室之中的情形跟古兰州的情况不一样,他们身受诅咒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也正是因为对他们的了解,才从中萌生了更改御龙劲之法,但与你所想的不一样的是,御龙劲自始至终都是现在的样子。” 说完李代巡饶有趣味的看着曹安。 “所以并非是为了破开某种诅咒而更改了御龙劲,而是为了适应御龙劲而更改的御龙劲?” 李代巡点点头,“正是如此,当年大殷开国祖先所修炼的并不是御龙劲,这门功法是在一处秘境之内得到的,与燕云碑同出一地,为当年神庭皇族所修功法,其功法的强大之处可想而知,可人族就是人族,那是另外一个时代的产物,神族与人族之间的身体构造差距何其之大,贸然修炼御龙劲别说修炼有成,能够不死就是最好的结局。” 说着,李代巡有些唏嘘的叹了口气,“可皇室总不能入得宝山却空手而归,自那以后,皇室历经三十五代,多少皇室成员前仆后继死在了研习御龙劲的道路上,我不是最有智慧之人,不敢贪祖宗之功,不过是站在祖先既得的成就上,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将御龙劲简化,从而一代代更改皇族血脉和体质,让他们走向为御龙劲而生的道路。” 这里面的有着莫大智慧,李代巡谦虚着,但曹安却深知其中的艰辛。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所以,现在的皇室还算人吗?”曹安的问题有些尖锐,以至于一直都是一脸平静祥和的李代巡也稍微愣了一下。 “是人!而非算!!” “前辈为何与我说这件事?” “人前显圣也需要在懂的人面前。”一个时髦的老不死。 “敢问前辈,现在修为是什么境界?” 老头站起身来,给了曹安一个背影,“就挺高的。” 曹安被堵了两句,多少也感受得到老头的谈兴已尽,“我们还会再见的,曹安,好好修行下去,按你的想法去做,等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的修为是什么境界了,大殷很少有武夫走出去的,即便走出去了,也多是些不成器的。” “将来你要是去了四象神州,能不能在白玉京之前加上大殷两个字?” 曹安面色一正,“白玉京就是白玉京,不属于任何地方。” “罢了,那能不能在你的名字之前加上大殷人士四个字?毕竟怎么算,你也确实是大殷的人,土生土长的大殷人,一个人不可能凭空出现,他的一切生活轨迹都是有迹可循的。” “我在与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会告诉他们我来自大殷皇朝。” “如此就好!”李代巡的话刚说完,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四周的声音重回到了曹安的感知里,一切像是被摁了恢复键,重新回到了正轨上,曹安走出房间,凤阳和清月确实已经不在了,连曹安原本放在桌面上的那本黄册也被带走了。 常青脸色大变,一瞬来到曹安跟前,“公子,发生了什么?” “刚刚一位皇室的高人前来,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李兜儿和沈重也跑了过来,几人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曹安便知道是领域之威,就如同昨日自己面对无戒僧时候一样,不过很显然,无戒僧的领域与刚刚李代巡的领域完全无法相比。 李代巡禁锢了常青等人,单独见了自己,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像是单纯为了在曹安面前人前显圣一番,又或者是为了曹安将来能把大殷的名声带出去,但曹安所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种威慑。 他将曹安看得很清楚,这是一个对皇权没有什么敬畏的人,同样也是一个有实力对皇权没有敬畏的人,以一人之力独战领悟了领域的无戒僧,身上不知还有多少稀奇古怪、前所未见的强力天人傀儡以及那个像是什么境界都能杀的黄皮葫芦,真要闹腾起来,目前的皇室怕还真的拿他没办法。 “他是来示威的吗?”常青皱着眉头,他也想到了这一点。 曹安点点头,“多少有些这方面的意思吧,但应该也不全是为了这个,因为以他的实力,大概完全不用担心这个,在出现苗头的时候,直接出手即可。” “这等修为的人,也会对俗世的亲戚和权力如此关注吗?” “不,以他的作风,宁愿牺牲皇室数代的大治,也要让他们走上自己安排的道路来看,他并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他自己的判断,并且有着绝对的自信,这种人大概是不会过于关注这些的,可能……可能就是一种不想自己的作品被别人沾上污渍的心理吧。” 曹安的话刚说完,意识里就传来了一个神念。 “我就知道,你小子懂我。” 曹安眉头微皱,“您好歹也是前辈,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再做了,一次还能说是无意间感知到的,但次数多了,总给人一种窥伺窃听的嫌疑。” 神念中没有了回应,但身边的三人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感觉这个神都一点都不安全了,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警戒解除了!! 几人已经感知到了外面之人的行动,“收拾东西,我们也该去办事了。” 李兜儿小脸有些兴奋,“我们可以离开神都又开始冒险了吗?” 曹安揉了揉他的脑袋,“自然,这一次,你们都不用跟我走,沈重,常青,你们二人带着兜儿离开神都吧,我去一趟靖安侯府。” 常青没有质疑曹安的话,“公子一切小心。” “曹哥一切小心!” “大哥哥一切小心,我们在神都北城外等你。” 几人刚刚走出院门,正好遇上了来到自己院前的苏今窈和苏九儿。 苏今窈看了曹安一眼,“你还是恢复之前的样子吧,我跟你的朋友一起走,也好相互照应,神都因为昨日震动,怕是不太安宁,多个朋友也多一些照应。” 曹安点点头,没有点破,只是嘴角露出了沈重几人几乎没有见过的笑容…… ------------ 第二百五十八章 逆流而上的砥柱 武道院外,几人分道扬镳,前来参加天下武宗大宴的大多数门派代表都开始启程,任谁都看得出来,现在的神都就是个是非之地,别真的以为皇帝能有多么的宽宏大量,该清洗的必然不会心慈手软,在神都这片土地上,天人境也得趴着。 阴神境也未必能有话语权。 护国大阵启动,所有人都是瓮中之鳖,以皇室这冗长岁月里的沉淀,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会有何等强大的杀招在等着你。 曹安逆人潮而行,在神都,没有人不知道靖安侯府在什么地方。与长公主府是一左一右的形势,确切的方位来说,靖安侯府还没有资格处于皇城的正方向位置,而是处于东北向,距离曹安所在的北城一点也不远。 他也不着急,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此行神都的目的,这一刻,必然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正如当日在长青树不远处悟道一般。 目光像是要看透重重叠叠的建筑民宅一样,锁定了靖安侯府所在的地方,一步一步走向其中,初始的时候,就如闲庭散步一般,但当曹安穿过两条街道的时候,身上的气势已经叠加到了开始搅动风云的地步。 那种必达目的的信念就像是一柄矗立在大河之中的砥柱,不,应该说是逆流而上的砥柱。又如黑夜中最显眼的星辰,这一刻,即便不是武夫,也能感受到曹安身上那股恐怖的气势,锐不可当,所到之处人群散开了一条通道。 皇宫之中,大太监凤九就陪在皇帝赵天理身边,两人坐在龙雀楼里,这个位置几乎将整个东北方向的神都城尽收眼底。 “曹安到什么位置了?” “不用问了,到那了!”赵天理指了指前方,那股气势还在攀升,还在叠加,如此醒目之下,大太监凤九做的这一步就显得多余了,赵天理却并不生气,他的左边还有一人,正是武道院院长岑战。 “靖安侯人呢?” “回陛下,昨夜臣就告诫过靖安侯了,让他带着家眷暂避锋芒,离开神都,不过靖安侯行伍出身,向来不畏生死,自是没将老臣的话放在心里,一刻钟之前,还坐在家中议事堂,门下豪客列于左右,大啖生肉,那把随他征战四方的惊雁弓就置于桌面上。”回话之人正是大太监凤九,皇帝的情报向来是灵通的。 特别是在重新掌握了听风楼之后,听风楼与罗雀两大组织尽收掌中,这神都城内就没有皇帝不知道的事情,罗雀,正是天下书局的信息来源。 “靖安侯乃是大殷肱骨之臣,岂能容江湖武夫随意放肆,岑战,朕安排你的事情你做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已安排了讲武堂内精通战阵之道的三百披甲士结阵于靖安侯府前,只待曹安抵达,就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是,这曹安之前毕竟也算是为了陛下而战,今日之事,只要曹安知难而退,老臣恭请陛下赦免其罪。”说着,岑战当即跪了下来。 赵天理沉吟了片刻,“准了!” 三百披甲士,人数听起来骇人,但他们对面的人是偃师,而不是寻常的天人境,这点帮助听起来像那么一回事,但也就仅是像那么一回事罢了。 当曹安携裹着冲天之势来到靖安侯府面前的时候,这个前一刻还在生啖肉食的男人彻底慌了,那股无形的气势,就像是一座压在院子内所有武夫心头的一座大山,避无可避,心生绝望,最为其中修为最差的李如龙表现得更加狼狈。 人还隔着一座大院,三百讲武堂众呢,直接就被吓得跌坐在地上,面色苍白,他还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见到曹安的时候,那是在少明府城中,那时候的曹安还只是一只感觉自己动动手指就能捏死的蚂蚁,如果不是当初的陆十三横插一脚,哪还会有今天? “父亲!”李如龙忙不迭的爬到李闯脚下,抱着他的双腿,涕泗横流,仿佛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勉强收住了眼泪和恐慌。 李闯看着地上的儿子,一时间五味杂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带着你母亲,离开靖安侯府,直接从小门出城去吧,二弟,他们就交给你了。” 郭通神色一凝,一双铁臂重重一抱,“大哥放心,想要伤及侄儿和大嫂,除非他曹安从我郭通的尸体上踏过去。” “快去吧!” 大势已去!没什么可说的,李闯也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自己戎马一生,也显赫一生,临到老了,皇帝一句话,让自己收拾东西滚蛋,就因为一个曹安,就要带着妻儿老小流浪江湖吗?出了神都城,谁管你什么靖安侯。 那时候自己要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曹安一个人了,甚至还有皇帝赵天理的人。 呆在神都城内,至少,自己需要面对只有曹安一人,碍于那日武宗大宴上的约定,皇帝肯定不会出手的,他考虑得很全面,可唯独低估了曹安的实力,又或者说,出身行伍之人都会有一种一种错觉,军阵之中的生活,放大了他们的感知,给了他们虚假的信息。 他一直都觉得,只要给自己足够多的兵马,天下武夫、天下宗门就没有能在这滚滚铁幕之下残存的,但这一刻,曹安这个江湖武夫给他上了一课,他们或许真的无法在这滚滚铁幕之下活下来,但却绝对有能力于这滚滚铁幕之中取下自己的脑袋。 “父亲?不能出城啊,一旦出城了我们躲到哪里去?去皇宫求陛下吧,只有陛下能救我们。” 李闯难得的露出了个笑容,知道自己的儿子也不是蠢到那种地步的人,只可惜,依旧还是蠢的。 “皇帝若要救我们,又何须等到现在?郭通,去吧!” “是!” 郭通一把拎起魂不守舍,宛如被抽去了所有骄傲和骨气的李如龙,大步流星从后门走了出去,那三人的行动也在曹安的感知里,不过他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在讲武堂众的军阵面前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 道心种魔大法,精神异力铺开,向前踏出一步…… ------------ 第二百五十九章 满天下与八人 曹安尚未出手,仅仅是一脚踏出,三百讲武堂众已是人仰马翻。 在他们的视线所及和感知里,这里哪还是什么靖安侯府的门口,分明是身处末日之间,地火喷涌、天倾地陷、雷光浩荡……并非曹安给的幻境,这一切都是道心种魔大法的精神异力所影响的。 无孔不入、无人能幸免,三百讲武堂众,曹安未曾出手,先就乱做一团,仿佛那平地之中也站立不稳,一个个如醉汉一般,面色惊恐,七歪八扭,曹安举步而出,如入无人之境,踏入了靖安侯府。 高门大院未能挡住曹安,携裹着惊天之势,对那扇厚重的朱门曹安仿似未见,依旧是一步踏出。 轰!! 整扇大门,直接炸飞出去,甚至连曹安的身体都没有触碰到那扇大门,如此还不算,那无形的气势生生将门楣犁出一条大大的豁口,土石散落一地,所谓豪客如云的靖安侯府,此时完全陷入了沉寂之中。 数百豪客几乎握不住自己手中的武器。 “那真的,真的是天人境界吗?” 李闯强提精神,此时他已经再无其他想法,只想着自己这边能够多为儿子争取一些时间,至少让他跑出神都城去,出了神都,天大地大,哪怕是一辈子荣华不再,流浪江湖,也胜过命丧黄泉,身首异处。 “贫道白玉京曹安,今日此来只为了解一段恩怨,无意妄造杀孽,闲杂人等且退。” 站在院墙之前,曹安与那一众豪客和靖安侯李闯便只有一墙之隔,他的话清晰的传入了院内之人的耳中,一击石起千层浪,话音落下,院内之人脸色各异,早已经在曹安的气势中被骇破了胆的众人,对这句话如奉伦音。 死生面前,再无往日的豪气干云,义薄云天,以及肝脑涂地。他李闯能聚拢这么多的江湖豪客,靠的也不是交心,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是不太可能向下交心了,靠的是金钱和地位,显然,这一刻这些不再那么重要了,或者说,李闯已经给不了了。 维系着一干豪客与靖安侯之间的绳子在这一刻断了,树倒猢狲散,大难临头,各奔东西,几乎没有人想留下来陪李闯送死,哪怕是按照常理来说,他们这么多的武夫,各个拼死一搏,说不定真的能将曹安留下来,换得靖安侯的存活。 可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这一场死战必定是要死人的,那谁去做那几个死掉的人?谁去做那几个活下来的人?人人都想活,现在有一条稳当的路就在脚下。 “侯爷,对不住了,薛某上有老下有小,还得珍惜这有用之身。” “侯爷,俺也一样!” “侯爷,且容张某留得有用之身,为大殷多行善事。”这是一书生模样的剑客说的,一众说辞之中,就数他最不要脸、 这种事情,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第三……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院内豪客散尽大半,刀剑入鞘,且退且留意着靖安侯李闯的神色,生怕他一个恼怒,勃然出手,一众从圆形拱门中走了出来,平日里霸道的豪客们如今微躬着身子。 对着曹安的位置勉力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哪怕曹安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在他们身上,讪讪而去,临至那破门处,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逃离了此间,只恨自己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一如林中惊雀,仓皇的逃出了靖安侯府。 大势去矣,李闯最后看了一眼龙雀楼的位置,因为他很清楚,皇帝赵天理必然就在那看着的,事到如今,就是事后清算的时刻,李闯也明白,下面的人能活,自己这几个在武道上并不出众,却把控高位的几人必然是难活的。 只是之前还抱有一线希望,觉得自己多少也算是知交满天下,府中汇聚天下豪客,讲武堂中遍布门生故吏,皇帝多少会顾忌一些,现在看来,皇帝压根就没将自己放在眼中过,他只需要借刀杀人即可。 那张威严豪迈的脸瞬间失去了神采,仿佛在这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就苍老了几十岁。 “尔等不走吗?” “侯爷赏口饭吃,无以为报,如今之局,唯有舍身报侯爷衣食之恩。” “某等皆已无牵挂在世,就我等之前所做之事,离开侯府的庇护,在江湖中也是过街老鼠,担惊受怕,倒不如陪着侯爷黄泉路上壮壮胆,免得下面那些惨死小鬼在那冥土之中等着我们,若能一起,还能在下面再斩他们一回。” 李闯的目光从一张又一张的脸上掠过,似是要将他们尽数记在心里一般,这八人,不是平日里与自己最亲近之人,但却是在最后唯一还陪着自己的人。 “好!我李闯自以为知交故旧满天下,没想到大难临头之日,留在身边的却只有你们八位兄弟,走!咱们与这位阴神之下第一人会上一会。” 言罢,也不知是明知将死之局无法改变,还是真的这八人给了他些许豪情,李闯弯弓搭箭,霸道的真气携裹在箭矢之上,摧裂墙壁,直接丢掉了大弓,一脚踢起一把金色大刀,率先一步从墙壁的巨大豁口出走了出去。 曹安就站在那里,蒸腾的气势已经达到了顶峰,他目光平静的看着李闯。 “还能有八人在你身边,看来你也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差劲。” “不过就是一枚被人执在手中的棋子怕了,有何好猖狂的呢?再利你也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曹安,你就没想过为何你此行会如此顺利吗?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一个江湖武夫前来行刺一国靖安侯,闹出这么大动静,居然没有朝廷的力量介入吗?” 曹安微微一笑,“我只行我事,别人如何,与我无关,有劳侯爷关心了,那么,诸位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吗?” 他显然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欲望,只是淡漠的看了几人一眼,机会已经给过了,不珍惜,却是怨不得别人。 ------------ 第二百六十章 且试这一剑 “同为天人,你未免也口气太大!”李闯心中烦闷,曹安的那股信念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好不容易累积而起的信心和勇气,在这股信念面前,自己的那点血勇就像是溪流之于大海,武夫争锋,最忌讳的便是这一点。 但又想多拖延一些时间,可显然现在主动权在曹安手中。 “当日贵府上大供奉无戒想见识一下曹某的一式剑术,但未能如愿,今日便献丑了,几位到了下面,若是能遇上他,记得告诉无戒僧这一剑是怎样的光景。”曹安的双手按在年剑上,缓缓的抽出了长剑。 蓄势!! 惊天信念与天地之力被大轮回印在一瞬之间塞进了这一剑之中,强烈的危机感让李闯下意识的就要本能的逃窜,以大勇气压制住内心的躁动,天地之力灌注到金刀之内,想要以此抵抗曹安的攻击,身后八人有样学样。 剑光从剑鞘之中绽放,璀璨得堪比初升的旭日,撕破黑暗,浮光掠影,这一剑之下,偌大的靖安侯府尽数荡为齑粉,包括那拦在剑光之前的几具血肉之躯,去势不减,剑光掠过长空,斜刺里斩向皇城之中。 嗡!! 伴随着龙吟之声,皇城守护大阵在这一瞬间开启,那道几乎是越来越大,大到几乎能够横荡整个皇城的剑气在大阵冲天而起的瞬间,双双消弭于无形,但隐藏在这璀璨之中的,还有一道剑气,在大阵与剑气消弭的一瞬间,再无阻隔。 直朝着龙雀楼而去,无声无息,待得岑战和大太监凤九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剑气已经来到了近前,距离龙雀楼不足一丈的距离,皇帝在这一剑的璀璨之中彻底被镇住,前几秒,还在为自己的突破以及未来的可能有了那么一丝飘飘然。 大有一种天下武夫不过如此的感觉,可现实就是,曹安一剑破了皇城大阵,尽管这皇城大阵远远比不上神都城中的护国大阵,但也绝非普通,等剑气来到面前的时候,那股锐利到可怕的剑气又将他从震撼和恐惧之中拉了回来。 大太监和岑战脸色大变,双双就要出手,剑气却在空中自行消散了,消散于无形,靖安侯府的废墟之内,曹安目光平和的朝着龙雀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施施然抱剑一礼,仿佛刚才的那一剑不是他自己所为一样,转身走到了废墟之中。 拾取了地上的大弓,弓名惊雁,顾名思义,有弓无矢,寻常武夫拿在手中,便只有弓鸣之声,其声可惊雁,足见巨弓的强横之处,若是灌注了武夫自身力量,便可经过弓身之内的阵法流转,凝聚成一只锋利的真气箭矢。 那时候的威力,可就不是惊雁这般简单了。 “正好,小胖手里还缺少一把趁手的弓。”念叨了一句,曹安抬步走了出去,循着天地间还残留的李如龙气息,施展大虚空步,人几如瞬移一般,拉扯出道道虚幻的流光,直追而出。 龙雀楼上,惊魂未定的赵天理阴沉着脸,伸手在额前摸了一下,一点殷红出现在指肚中。 那是刚刚被曹安那一缕剑气所伤,虽然距离还有一丈左右,但其锐气却已经在无声无息下刺伤了自己的额头。 他的双拳握紧又松开,这一幕被大太监看在眼中。 “杀了他!” 话音才出,一道神念就出现在脑海之中,“技不如人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罢了!”就在岑战正欲离开之际,皇帝又一句话圆了回来。 “由他去吧。” “陛下宽宏慈悲,实乃万民之福也!”大太监凤九和岑战急忙跪下,吹捧了两句,曹安那一剑,只是警告,被人当枪使自然是要还几分颜色的,不过念在李代巡的警告之下,也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没有做得太过。 “摆驾回宫!” 曹安对此并不知晓,他也向来是不会顾忌什么皇帝的心情,一路来到北城,却见一辆马车早已经等候在那,车上的标志曹安很熟悉,还有马车边上站立的女子,正是长公主府上的侍卫统领清月,在见到曹安的一瞬间,原本还在四处张望的清月顿时脸色一喜。 曹安慢下脚步,走上前来。 “殿下,曹宗主来了!” “上马车来,还杵在那做什么?我知道李如龙朝哪边走了,让马车先跟着去,我跟你说说话,不耽搁你了解你的江湖恩怨。”长公主凤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曹安略作思付,走上了马车,刚挑开帘子,弯腰进了马车,温香软玉就投入了怀抱之中。 曹安不着痕迹的推开凤阳,目光温和,瞥向窗外。 对于这意料之内的事情,凤阳倒也没有丝毫的尴尬,“你是不是要离开神都了?” “是啊,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久留无益,你不会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吧。” “只是忍不住想在你走的时候再见你一面,大概,可能,我们这一面就是最后一面了,曹安,本宫身在帝王家,对感情之事向来看得很淡,但你是本宫唯一考虑过成婚之人,这可是你莫大的荣幸。”凤阳说完,小脸一扬,目光本想向下看着曹安,可惜身高差了一点,便是坐着想要看到曹安的神色,也只能微微视线上移。 “便是你不来寻我,我也会来寻你!” 凤阳显然是惊讶了一下的,她觉得以曹安的没心没肺,大概率走了就走了,不带走任何东西的那种,又怎么会还来寻自己? “此话当真?” “骗你作甚,神都之行,仰仗殿下之处良多,自然不会不告而别。对了,我一直有个问题,为何皇室黄册之中,会有其他姓?”曹安当时在小院内就想问的,可惜那会被李代巡突然打断了,没来得及问,感觉问李代巡又有些不合适,万一真涉及什么皇室隐秘,便不好了。 “看重姓氏只是寻常百姓家,便是所谓的旁支、嫡系,皇室之中也是不存在的,同一代皇室子嗣之内,公主之子也拥有角逐大位的机会,他姓就是这么来的。” “公主的子嗣可以跟随驸马姓?” 凤阳挑了挑眉,“有何不可?你若是实力强横,天赋非凡,便是让皇室子女跟你姓又有什么呢?在皇室的教育之下,他们会变得跟嫡系没有任何区别,本宫说的是这里。”凤阳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原来如此!” “行了,停车吧,曹宗主既然还有要事在身,那便先去吧,本宫这就回去了。” 马车停了下来,曹安直追而去,清月来到帘子前,看了一眼坐在马车内失神的凤阳,眸子里闪过一丝心疼…… ------------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把火断了羁绊 “殿下既然不舍,为何要这么匆匆,不多留一会?以曹宗主的速度,想来李如龙他们根本就走不掉的。”清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家公主。 “快走,回去,我怕他想起来。” “想起来什么?” “想起来他说他还要再寻我一次的,以他的性子说来寻我,就不可能真的只是来寻我,别让他顺路把事做了,这样的话,我还能再见他一次。”凤阳说着,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了几分娇憨之态。 可曹安这等样人,记在心中的事情怎么可能出现遗忘,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还没有准备好。凤阳也知道,只是因为在乎,宁愿相信最不可能的可能。 “清月,天人之境可寿多少?” “回殿下,六景天人境界最高可寿六百载,不过此事因人而异,武道修行前期几乎对寿元没多大变化,便是五景武罡境,也跟常人无甚区别,但有些人修行的是养身功,也有两百多寿而终的,但普通人一般也就是一百多寿而终。” 清月很清楚,凤阳因为自身的缘故,对修行一途并不在意,她突然问起了这个,就知道肯定是因为曹安。 “那七景阴神呢?” “阴神千岁,越是到了更高修为层次,其寿命的变化越大,殿下,曹宗主不出意外的话,几乎已经是铁定的千岁阴神了,这只是时间问题。” “你不用跟我强调了,心烦着呢,转道,去皇城,我今日就去找陛下,让他帮我搜集天下武学,我就不信了,这偌大天下就没有适合我修行的功法。” 清月愣了一下,“陛下,像之前一样吗?” “胡说,这次,本宫可是下了莫大决心的。”类似的情况发生过了不止一次,但凤阳属于那种三分钟热度的人,天赋着实差了些,与这些武学的契合度不高,但好赖有着超过大殷天下九成武夫的资源,实不该这个年纪还只有这么点修为。 清月知趣的闭上了嘴巴,两人的关系亲密,在她面前,凤阳很少摆公主架子,连自称都没改,但这个时候,在亲密的关系,也不好继续在她身上泼冷水。 ‘千岁?千年之后,我怕是连白骨都寻不到了。’这一次,凤阳真的下了决心。 …… 人过留痕,燕过留声,这是不变的道理,追踪一术,可强可弱,最普通的追踪便是寻找别人留下的痕迹,这是物理层面上的痕迹,断枝、脚印、血迹等等,当然,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些人天生就嗅觉强大,能清晰分辨出人与人之间气味上的细微差距,嗅到那残留在空气中的味道,以此实现追踪。 再往上的追踪之术,就是气息层面,这是高武力量的专属,每个人的气息都是不一样的,其所修的功法以及自身特殊性,会形成一种类似风流一样的气息,高阶武者感知能力不俗,能够从中察觉到这一类残存在空气中的气息。 同为高阶武者,能察觉气息,自然也就能够掩盖气息,敛息术便是应对之法,更强大一些的,能以特殊之法将气息掩盖住,与其说是掩盖,不如说是淡化,便是以最纯净的天地元力,将自身气息包裹,散溢到天地之间,不被人察觉出来,被掩盖的气息,也会随着时间,逐渐消散。 无论是何种方法,气息都是无法完全消除的。敛息术无法完全封闭自身气息、淡化,也无法做到完全消散,天地元力不是能直接为人所用的力量,就不可能使用天地元力将自身完全包裹,从根源隔断气息的留存,虽然曾经有人提出过类似的设想。 郭通是天人境,处理气息自然有他的手段,只是依旧逃不脱这气息处理中的弊端,几人离开的时间尚早,那被处理过的气息,在曹安感知中就像是一条飘在空中的红绸,再清晰不过,大虚空步展开,身法为引,穷追不舍。 东北城门之外,护城河中段,一叶扁舟带着三人,郭通以气御舟,载着李如龙母子破浪而行,妇人怀里肩上搭着包袱,里面是她临时收拢的细软盘缠,面容凄苦,她这一辈子,未曾这么狼狈过。 出身鹿鸣洲门阀世家,嫁入侯府之后,更是富贵至极,想到接下来可能面临的生活,一时间悲从心来,无声落泪。 李如龙脸色苍白,一脸急切,只觉得眼下这劲风拂面的速度也是慢极了。 就在这时候,远出的河面上出现了一道极小的黑影,李如龙惊呼出声。 “通叔,他来了!!” 郭通也被怔住了,这前后才多长时间? ‘大哥和那些豪客竟然没能多阻挠曹安一点时间?’ 那条身影越来越近,只是短短数个呼吸,就已经悬停在小舟前方,郭通没有办法,只能停了下来。 “曹宗主。” “郭通,李世子,夫人,三位走得好快!” “曹安,你杀了我爹,就不能再杀我了!!”李如龙不知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这话脱口而出,面容之间的急切之色溢于言表,闻言大怒的侯府夫人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此刻显然是气急了,这个儿子,她几乎是连重话都未曾说过的。 李如龙一脸的不可置信,“娘亲,你打我?” “不孝子,你是如何能说出那种话来的?” 曹安神色无波,“我只取李如龙性命,不知二位可否通融则个!” “我承诺过大哥,欲伤他母子二人,先从我郭通尸体上踏过去,曹安,我知道你很强,年轻人能有你这般成就者,这天下没有几人,可得饶人处且饶人,灭门绝户的事情也做,你就不怕将来遭天谴?大哥只剩这一个儿子!” “言之有理,灭门绝户之事,想来李世子应该做了不少,所以才有今日吧?” 郭通一时无言,李如龙的事情他最清楚,还真被曹安说中了,他做了,并且做了不少,有为了功法的,有为了宝物的,也有单纯就是因为别人让他不舒心的。 “你怎么选?曹某非妄造杀孽之人,此次前来,只取首因,非为侠义正理,只为了解一段过往恩怨。” 郭通沉默了片刻,抱拳一礼,“郭某义之所在,虽死无憾,就由郭某讨教高招。” 曹安将目光看向李母,“李夫人呢?” “龙儿自作孽,不可活,曹宗主自便吧。” 曹安平静的看着她,“曹某就知道自己不该问的,多此一举,本为了却因果而来,如何能再起一段新的羁绊?李如龙如此秉性,想来也与李夫人的纵容脱不了干系。” “你不打算放过我?” “夫人心中也并未释怀不是吗?”妇人身子一软,她并非贪生怕死,死则死矣,可想到自己就此死去,李家一门就此绝灭,仇人曹安却依旧逍遥,她又如何甘心?她本就出身门阀,想着若能活下来,回到鹿鸣洲,以毕生之功,谋复仇之计,哪怕是不能将曹安杀死,也要让他体会到失去亲朋之痛。 只是未曾想,曹安问了以后,却连这最后的机会也不愿意给了。 “福生无量天尊!” 请宝贝转身!! 曹安不愿意在此事之中多做耽搁,直接祭出了黄皮葫芦,一缕火苗落到了小舟上,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三条肉身在这一瞬间被燃尽,小舟却安然无恙,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形,曹安转身向着神都城的方向而去。 “你还想着进城呢?” 护城河岸,墨仇挡在了曹安前进的路上。 “墨老,有事吗?” 墨仇嘴里啧啧有声,“如果不是适才看你一把火点了一个天人境,灭了李闯最后的血脉,我还真要当你是个人畜无伤的公子哥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陛下雷霆震怒,但不知为何没有对你动手,还不趁着这机会赶紧离开,老在神都城内晃荡什么?” “我还要去见一个人,大概待三天就走。” 墨仇皱了皱眉,“见一个人需要那么长时间吗?不是我愿意理会你去哪,但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又在陛下那里露了脸,你出入神都城我是必须上报的,你的安危不在我的关心之列,我只担心陛下迁怒于我放任你出入神都。” “稍微体谅一下我们这些身不由己之人的难处吧。” 曹安斟酌了一下,“不如你代我跑几趟吧。” “你听进去了?”墨仇大为震惊,惊喜之余也稍微有点疑惑,毕竟今天的曹安太好说话了。 “别说跑几趟,只要你别进城,就算是跑十几趟老夫也给你跑。” “两趟就行,用不了那么多,到神都城内替我买些制作傀儡的材料出来,这是第一趟,至于第二趟,我想请墨老你替我给长公主凤阳带个话,就说曹安在东北城门外,有临别之物赠予她即可。”曹安面色平静,平视着墨仇。 “你跟殿下之间没有其他事情发生吧?” “曹某想去更远一些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他没有直接回答墨仇的问题,但其意思却已经很清楚,至少曹安觉得足够清楚了。 “这比材料费用不需你出,看到那间矮屋了吗?你最近就暂时在那歇脚吧,老夫将材料买来以后,会到那寻你。” 说完生怕曹安反悔一样,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 第二百六十二章 分别又分别 宫里早就有消息传出来了,皇帝回到寝宫,破天荒的大发雷霆,对于皇宫内不少太监宫女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皇帝如此生气,寝宫内摔砸东西的声音持续了整整一刻钟。 现在谁也不愿意去触那个霉头,便是这守着护国大阵的墨仇也不愿意。况且现在皇帝权柄正隆,实力又得到了质的提升,自己一把年纪,明知道皇帝生气的原因,还要被劈头盖脸骂一顿属实没必要。 三天不是曹安见凤阳的时间,而是制作傀儡的时间,这是多算了的,以曹安现在的修行境界,制作傀儡的速度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只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便将一尊傀儡制作完成,高约四尺的傀儡摆在破旧的桌面上。 那一举一动,面容眉宇根本就是曹安自己的微缩版,他制作了一个自己的傀儡。 看着那模样,以及所成之后的气息,曹安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原来当真可以这样?’ 傀儡之中重要的是内部的符箓,那是整个傀儡一切能量的来源,而所谓英魂,是类似于记忆载体的东西,用以发挥出傀儡本身的力量,曹安往那傀儡中塞了自己的一缕神念,这种感觉很奇妙,傀儡与自己似断而未断,虽然感应不到傀儡身上发生的事情,但大致位置是可以感应到的。 破屋前,清月陪着凤阳来到了此处。 这一次,是真的分别了。 “我做了一个小的尝试,你自己记得守住秘密,不要让其他人知晓。”曹安本打算以结界封闭周围,但一想到皇室里的那个老怪物,就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大概怎样的遮掩,也瞒不住他吧。 反正,其他人还没有能力在自己的感知之下窃听这边的事情,拦不住的人用了结界也没用,拦得住的人,根本没必要用结界。 “什么小尝试?” “临别之际,打算赠你一只傀儡用于护持己身,你身在皇室之中,尽管现在危机解除了,但隐藏在暗处的危机却未必完全清除,你自己又没有多少修为傍身。这应该是比较切合实际的礼物。” 凤阳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的傀儡,愣了几秒钟。 “你把自己做成了傀儡?” “也不是,谁会把自己做成傀儡呢?这是我的一道神念而已,虽然比较呆滞,但却能发挥出实打实的天人境水准,大约能有我六成战力左右。” 凤阳接过傀儡,没等曹安说话,当即将一滴精血烙在傀儡上,袖口一翻,不知收到了什么地方。 “我很喜欢你送的礼物。” 曹安摇摇头,“那不算是礼物,只是为你护身之物,你若真想修行,我这里有两门功法传授于你,对你的体质,我了解的不多,你们整个皇室的体质,可能都已经有别于我们,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你自己看着修行吧,但只能修行一种。” “若我们将来有缘再见,你能得足够远,我会考虑传你其他功法。也算是为白玉京传道了,放开心神,闭上眼睛。” 凤阳依言照做,此刻的她不像是个一国长公主,更像是一个普通小女子。 曹安两指一并,点在凤阳眉心处,将《明玉功》和《天魔大法》授予了凤阳。 “我在授予你的功法之中下了禁制,你无法将其传授于别人,别人也无法从你识海中了解到功法内容,殿下,我们就此别过。”说完,曹安起身走出了破屋。 护城河边,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落到尘埃之中,溅起一股子土腥味,带着淡淡的清新之气,曹安信步而行,凤阳的马车也启动了,就在这时候,长公主凤阳忽然撩开了帘子。 “曹安,你这尊傀儡激活以后是不是都是全的?” 曹安愣了一下,停下脚步,“什么全的?” 长公主凤阳脸颊一红,“身体,是不是全的?” “自然是全的,怎么了?哪有人送的傀儡是破损的?” “嗯???”曹安回过味来了,再抬头,那马车已经卷起两股烟尘,直袭城门而去,这小雨初来,还未能将路面完全打湿,曹安忽然感觉自己的道心有些受损了。 “殿下,你把傀儡还我,我另外给您做一个!” 长公主凤阳没有回应,只是马车的速度又提了些。 …… 横渡护城河,循着气息的来源,曹安见到了已经在这边等候了两天的众人,有两名天人境大修在,还有一个武罡境,这点小雨对几人来说,一点困扰也无法造成,武罡境界就已是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了。 “公子,来了!”常青起身,笑着站到了一边。 “曹哥,你怎么才来,我们还以为说你怕是被那老皇帝拦住了去路,要不是苏姑娘拦着,我们都已经渡河去了。”沈重脸色一喜,迎上前来说道。 “怎么在护城河那边停留了那么长时间?” “此行神都,受人帮助颇多,在那边做了一尊傀儡,赠予她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因果。”这话曹安说出来感觉不太有底气,自己好像第一次把事情办砸了,也不知道以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不过目前来看,勉强算是了解了。 至少,自己这边,已经不欠什么了。 “是那位长公主凤阳殿下吗?”苏今窈的脸上看不出她内心的想法,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嗯,是她。” 苏今窈点点头,“我们就在此处分别吧,我还需送九儿回到祖地,一切等祖地那边安顿好了再说,曹安,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曹安却是有些诧异,“就要走了吗?” “嗯,这一趟出祖地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正如你来神都的一样,目的达成,总归是要回去的,九儿的身份,也不太适合继续在外面晃着,她现在修为不够,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还很危险。” 雨好像更大了,漫天的雨幕中,曹安看着一大一小两人走进了雨幕中,直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缓缓伸出了手,指尖触及坠落的雨滴,冰凉的轻触感让他心神一震。 “我们也该走了……” ------------ 第二百六十三章 山花烂漫之地 曹安走了,带着些许的不舍,就像凤阳的不舍一样,或许苏今窈也有不舍。 “对了,小胖,给你的东西,你手头一直也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暂且先用着吧,以后若是有了更好的,再换就行了。”惊雁弓从葫芦中取了出来,弓身上两个古老字体烙下的【惊雁】二字,依旧醒目。 足见此弓材质之优良。 沈重没跟曹安客气,接过长弓,稍微有些愣神,这弓落在他手里是有些分量的,他知道曹安的修为比自己要高一些,可曹安毕竟没有动用任何真气,靠的完全就是自己的臂力,这长弓在他手上居然轻若无物。 看着沈重爱不释手的模样,曹安笑了笑,“很喜欢?” “喜欢,太喜欢了,它就像是为了我而存在,我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欢愉。” “那就说明它是真的适合你。” 下一站便是天牛州,几人的速度不紧不慢,这漫天的小雨似乎范围极大,从神都一直覆盖到了天牛州边界,当随行之人增加以后,这自由度与惬意度也会随之减弱一些,曹安自己是这么感觉的。 有时候也确实觉得挺敬佩那些所谓年青一辈的俊杰的,他们出行总是携伴同游,每到一地拥趸少的都能有个十几人,多一些的甚至能达到几十上百人,乌央央的一大片,他们却还能甘之如饴,乐哉其中。 好在面前这几人都是跟着曹安走过一些山水的人,并没有丝毫的不适,沈重不用说,常青本就是老树成精,这山水之间,他反倒是最自在的一个,至于剩下的李兜儿,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于山水玩闹是一天,闹市开眼是一天的时候。 “哇,好多花。”李兜儿一声惊呼,整个人都窜进了花海中,这大半个山头都是这种类似山茶花的植物,近一人高的灌木丛,花朵从灌木之间延伸出来,一朵朵淡粉色的花绽放在枝丫间,好似越是往北,春的气息越发浓郁了起来。 “大哥哥,这些花开得是真的好啊,我记得在村里的时候,我也种了好多花,按照爷爷们教我的,我给花施肥、浇水、还给它们保暖,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总是开得不太好,有些还很容易就死掉了,这大山里的花怎么能开得这么好?” “难不成在这里,还有更厉害的人在给它们浇水、施肥不成?” 沈重觉得这才是应该的,但说不上来什么道理,常青在思考,很多时候,他会将自己的身份代入到曹安的角色里,思索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问题,又会如何给予李兜儿解释,山里必然是没有这些的。 那为什么还会开得这么好?因为在没有人为干预的情况下,能生长在这里的,就说明这里是真的适合这些花,这是最适合他们的地方,在最适合的地方,最适合的时节,花开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曹安却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笑了笑,“让花开的可不是浇水、施肥。” “那是什么?” “是季节,对于它们来说,是春天!” 常青愣了一下,随后哑然失笑,只觉得自己魔怔了,也想多了,对一个孩子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答案,但随即一想,对武道修行来说,这不也是一种启迪?有的人穷极一生,都在勤勉修行,片刻不敢懈怠。 一如那整日给花浇水、施肥、照料的园丁,可到头来,未必能见着花开,未必能得到想要的花。 曹安饶有趣味的看着常青,“你在想什么?” “公子,常青在想,这花开与武道修行是不是也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相似?” 曹安指了指一边的沈重,“你问问他在想什么?” 其实不用常青问,沈重就在旁边,听得真切,“我在想我们一会去哪歇息,晚上吃什么。” “武道修行,与花开并无完全通用之理,须知真正的技艺超绝的园丁,也能自己培植出盛放之花,比之山间自然生长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不是可以通用的道理,但有一点,是绝对可以通用的,那就是真正的大师,在以自己所能为花朵营造了足够好的条件后,定然不会日日心心念念其长势,朝恐无水,夜疑天寒,恨不能将其护在手中。” “虽说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但对于武道修行这种考验本心耐心之事,我们最重要的是走好当下的每一步,时时处处心念其他,杞人忧天,绝非修行该有的心态。” 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曹安所点出来的,正是目前的常青的弊端。 常青面色时而紧张,时而惶恐,时而兴奋,差了一线,却差一线,就有那么一层薄膜未曾点破,不点不破,脑海中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却始终在自己将要伸手的时候,那个念头光亮一瞬间又消失了。 他抬起头,看着曹安,躬身行了一礼。 曹安抬手,并未完全受下这一礼:“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即理。” 字面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但这句话,感觉又与之前花的道理偏了很多,常青不解。 曹安也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席地而坐,时间恰好、环境恰好、话题恰好,一切都像是刚刚好,这原先没有补上的几句话,在这样的情形下,正好一并补上。这初晴之后的石块上,被太阳照耀后,已经变得干燥,倒是不影响什么。 “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职,天下乃治。心统五官,亦要如此。今眼要视时,心便逐在声上;耳要听时,心便逐在声上。如人君要选官时,便自去坐在吏部;要调军时,便自去坐在兵部。如此,岂惟失却君体,六卿亦皆不得其职!” 常青抛弃了自己之前的思索,而是跟着曹安的思维。 “所以便是将心比作人君,心不动,不劳,一如之前大师种花一般,所谓六卿,便如他所根据此花特性,营造出来的足够好的,完全适宜它的环境,心不动,端拱清穆,余者交给其他,是这般理解吗?” 曹安点点头,“还有一个有意思的比喻,身如客栈,而我们的心便是客栈的主人,这客栈之内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可以是各种各样的想法、理念,但我们的心,这位客栈的主人却是不能动的,唯有他不动,方能见识更多,客栈也才能开得下去。” “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不悟其中道理,便是说再多也无用。” 常青心下有些急了,“道理明白了。” 曹安也知道他的意思,就是道理明白了,可悟却并未悟。这便是悟与理解之间的差距。他也替常青急,因为理就在嘴边,可就是说不出来,那种感悟是无法用言语去描绘的,又或者自己真的在此道上感悟不够,修行不够,无法以最简单的几句话,使人开悟。 他的目光四下里看了一眼,“那你替我做一件事吧。” “公子请说!” “此间最多的就是山石,你以山石垒十座四尺石塔,石塔不论大小,高度达到四尺即可,每一层只能使用一块石子,且去办吧。”所说曹安长身而起,山花很美,不过眼下几人晚间的住处才是重中之重。 “此事简单,公子稍等片刻。” “若是如此简单,又何须让你亲自动手做这无用之功,垒塔期间,不得动用任何力量,任何除了山石之外的东西,你便以普通人的身份去垒,小胖,安营扎寨,兜儿,别在那折腾那些山花了,去拾点柴火过来,今晚上我下厨。” 曹安吩咐了下去,常青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去了,之所以说这满山的山花跟曹安印象中的山茶花一样,可不只是花朵一样,便是生长环境也相差不多,乱石嶙峋之地,盛放着的便是这样的景色。 几人在山坡上,掏出一个大大的避雨地,又用巨大的山石撑住,看起来像是一座半开的石屋,曹安从黄皮葫芦中,取出了几个之前自己在神都随手缝制的折叠椅,斜靠在火堆边上,火堆里烤着之前备下的羊肉。 火光之中,呲呲之声不绝于耳,一股香气飘散出来。 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下方正在搭建石塔的常青,山石很多,就地取材其实很简单,而且可供挑选的石子太多了,曹安的要求并不难完成,这仅仅才过去一个时辰的时间,十座四尺石塔就已经搭建完成了。 常青放上最后一块石子,正好四尺,脸上带着喜色,朝着几人的位置走上来。 “公子,我完成了。” 就在这时候,山风比之前急了些,随着几声清脆的声响,刚刚搭建好的石塔掉了数块。 “现在,没有完成。” 常青面色温和,“我再去搭就好了。” 曹安笑了笑,“你再去,得搭建五十座了,常青,累了就休息,我们的时间很多,不着急,你慢慢来。” “五十座其实也用不了多久,不会耽搁公子过多时间。”常青向着他搭建的石塔位置而去,话顺着山风飘散在了空气中…… ------------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切重头再来 “曹哥,你为什么要让他搭建石塔呢?” “那是他的修行,你们的修行也不能落下,不知道常青需要用多久时间,以后这个地方,就暂时当做我们的落脚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葫芦里的食物足够我们在这里呆上数年的,便是实在不够了,这偌大的地方,也少不了咱们一口吃的。” 沈重没问太多,只是点点头。李兜儿满嘴的油腻,显然是顾不及这些的。 “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啊?小兜儿。”李兜儿走的是古兰州的真武传承,与现行的武道体系不太一样,曹安只知道他血气境之后,就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波动一般,一直没有询问过,今天算是因为常青的事情,顺口一问。 “大哥哥一点都不关心我的修为,我现在都凝聚两枚血核了,一大一小。” 曹安:??? “是啊,不过我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突破血核境,我算了一下,我身上还有好多的窟窿没有补齐。” 曹安皱着眉头,“你补了的两枚血核在什么地方?” “这,还有这!”曹安看着李兜儿手指的方向,那是气海与曲池的位置。 ‘所以说,古兰州的真武传承修炼的是血气?他们没有放弃血气的修炼,而是将血气这种能量凝聚成了血核,并将其补充入周身窍穴之内?如此一来,人体周身多少个?如果完全补充完整的话,这股气血之力一旦激活,会是何等气势?’ 只是单纯的想一想,曹安都觉得有些震撼。 果然是每一种体系与传承都有其过人之处的,如此浓厚的气血之力,这真武教派的纯正武夫,如果当真修行下来,怕是要比走传统路线的武夫寿元还要绵长一些。 “血核补充完了之后呢?你们会修行什么?” “血轮,每个人修行功法不一样,对应的血轮也不一样,嗯,怎么说呢,就是按照身体里填充的血核位置,向外延伸出新的脉络,在背部形成具有超凡力量的独特血轮,其实就是用血核里的血气凝聚成一根根血气管道,沟通肉身和天地之间,那时候会变得很强大,我也不太懂,只是知道是这样。” 这就足够了,曹安已经能够想象出那种画面了,背生神光,纯粹武夫,几如战神一般,这倒的确符合真武教派那种纯粹武道、极致肉身的理念,要以自身满溢的血气凝聚成完全状态的血核,填充功法所涉及的周身窍穴,这是一件极其耗费时间的事情。 是真正的水磨工夫,如此一想,寿元要比寻常武夫长一些,也能理解了,没有足够长的寿元,怕是根本支撑不到血轮境界。 夜晚如期而临,山风更大了,三人盘坐洞内,常青则守着自己的石塔,五十座石塔其实完成得也快,只是想要守住这五十座石塔,却有些困难,因为此间灌木不高,山风又大,以至于刚刚搭建好的,又被大风吹落。 五十座石塔,想要保持稳定,就必须挑选更大的石块,更规则一些的石块,山石虽多,想要找到合适的,要花的时间也不少,实在是守得有些烦闷,常青念头一动,开始打磨山石,曹安说了不得动用山石以外的东西,却没说不能打磨山石。 况且自己打磨山石也是用的山石,一边打磨一边看了一眼半山腰的火光,那边没有任何的异动,他便知道这是在规则允许之列的。 天人大妖,其实休不休息也没什么影响,所以这一整晚,常青都在打磨和重新垒砌上度过,只在临近天明的时候,稍微闭目养神了一会。 一早起来,曹安练剑,李兜儿练拳,沈重也在修炼,常青看着自己的石塔,山风大一点,就紧张起来,好在这些都是经过昨晚上那种强烈山风考验的,清晨这点小风吹来,纹丝不动,五十座石塔间隔不大,连成一线,在山腰处,隐隐绰绰,藏在山花丛之间。 待得曹安停下,常青才走到曹安面前,“公子,完成了。” “嗯,我知道你完成了,而且质量都挺好,哪怕是山风袭来,也没有倒下,常青,再垒一百座,我说的是这五十座石塔之外的另外一百座,规则也跟之前一样,你什么时候想垒了,就什么时候垒,什么时候想休息了就什么时候休息,不着急,我们大概会在这里停留数月之久,时间上是完全来得及的。” “好的,公子。”常青没有怨言,他知道曹安让自己这么做,定然与之前讲的道理有关系,只是自己到目前为止还不开悟,他想不明白这二者之间的联系和道理,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去做呗,或许做着做着就明白了。 心中只觉得却是不能再让公子失望了。 这片山的山石是多,可随着垒砌的石塔越来越多,合适的石头就变得很少了,要扛住山风吹拂,石块必须足够大,这样才压得住,他就只能走远一些,去寻找石块,以至于这一百座石塔,花掉了比之前更多的时间,整整八日。 也不知道是因为技艺纯熟了的缘故,还是更加用心了,石塔越发的坚固,打磨的也更加精细,以至于有一夜下起了大雨,狂风吹到了之前搭建的十几座石塔,也没能将这后面搭建的吹落。 这天,常青看着面前的石塔,皱了皱眉,曹安只要求了石塔的高度,但要稳固,其实是连石塔的大小也要求了的,太小根本站不住脚。 “公子,您安排的一百座也完成了,下方现在是整整一百五十座石塔。” 曹安看都没看石塔,“那就再来一百五十座,反正左右没事,去忙吧。” “好!” 常青没有怨言,一百五十座,需要的时间怕是要更久,大妖的体质要比常人好太多,可终归也是有极限的,他在不动用其他力量的情况下,一次其实也拿不了多少山石。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一日,从山峰的另一边,窜出了两只野鹿,已经去了更远处收集山石的常青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而在两头野鹿身后,是七八个手持猎弓、长刀的猎户,他们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这两头几乎已经精壮到要成气候的野鹿。 野鹿仓皇而逃,健硕的肉身可比那山风有力多了,肆意奔走之间,石塔直接被他们连连撞倒,一根根箭矢从山顶射下,欲将两头野鹿射杀,却没有起到多好的作用,反倒是激得野鹿更加惊慌,将近两百多座石塔,在这一遭中,被毁了大半。 沈重站在曹安身边,“曹哥,不帮一下吗?我看常老哥垒砌得辛苦,如今就这么被糟蹋了,他回来的时候,怕得气得发疯。” 说着沈重就拿起了身后的惊雁弓。 “不用,那是他自己的结,需要他自己来解,偶发的机缘之事,谁也左右不了。”曹安拦住了想要出手的沈重,就在这时候,肩上扛着三块大石的常青出现在了几人视线中,以他的感知,显然感应到了这边的情况。 扔下大石,心头一惊,“别!!” 身形如电一般紧追而来,想要在这最后的关头挽救下几座石塔,妖力鼓荡,两枚石子电射而出,将两头横冲直撞的野鹿直接射死。 不多不少,正好留下了最坚固的五座。 怅然若失的常青一步步走上前来,看着地上已经死去的两只野鹿,一时间心头的无名火起,却不知道该向谁去发,那追赶着野鹿而来的猎户们停在了石塔边缘,看着毁了几座石塔,就跟丢了什么要命东西一样的常青,却是不敢说话。 因为他们之前见着了常青发威的样子,知道这是一个武道高手,绝非自己等几个猎户可以匹敌的。 常青双目血红,又快速恢复清鸣,挣扎着,却是迟迟没有动静。 曹安嘴角露出了笑容,“原本只是安排一个悟的契机,没想到却是连心的考验也随之来了,常青是个有大机缘的人啊。” “常老哥最大的机缘就是你啊,曹哥。” 曹安摇摇头,“不是我,我充其量只是一个药引子,如何去做就看他自己的心性了。” 下方,失魂落魄的常青最终摆了摆手,“带走你们的猎物吧,以后别把猎物追到这边来。” 几名猎户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大侠不追究我们?” “追究你们有什么意义呢,快带走吧,记住我的话,以后不要再把猎物追到这边来。”常青抬起头,双眼清鸣,释怀了一般。 “我,我们可以赔的,我们帮大侠垒吧,你这样是不稳的,需要用到泥巴和稻草,您可能不太明白,但我们可以帮您。”其中一个猎户说道。 听到这话,常青莫名的感觉好笑,这种感觉,大概自己有些时候,也会在别人面前犯吧,心情好了不少,摆了摆手。 “不用了,赶快带着你们的猎物离开吧,不然一会我后悔了直接杀了你们。” 听到常青的话,几名猎户哪里还敢停留,当即扛起野鹿仓皇离开了此地,常青没有多余的动作,重新走到了自己之前丢下的几块山石处,一步步走回原地,从头开始,将原本就不太稳固的山石换成了更大的,山石的表面打磨的更加的平整。 中间更是尽可能的用一些细小石块打出了道道凹槽,以让山石更加稳固。 之前所有的努力或许白费了,又或许没有白费,他看了一眼漫长的石塔堆,想到了曹安之前说的,他们大概会在这里待上好几个月,心中的惆怅也随之减弱了几分,时间还有的,他还有足够的时间…… ------------ 第二百六十五章 寒来暑往又一年 当心态开始出现变化的时候,自我的标准也在随之发生变化,这一点就是常青本人都没有察觉出来,抄起地上坚硬的小石块,将凹凸不平的山石打平,肉身的力量本就要比常人强横太多,这事做起来一点也不显得吃力。 而随着他如此往复打磨,下手之间也更多了些分寸,山石到了手中,掂量把握一番也就大约知道该从何处切入,该下多大的力,不至于将一整块山石直接敲废,石塔在他手中一座座的建了起来,重新出现在了它们原本的位置。 只是这一次,要远比之前更加稳当,开始的几夜里,常青还在担心暴雨和山风,随着几天下来的情形,心中安稳了不少,这一次搭建起来的山石,其质量远非之前可比,只要不再出现如之前那般的强力冲撞,是不会再出问题了。 心下有了这么一个认知,便没在担心和理会过石塔,自顾自的向前移动,从更远的山坡上挑来山石,经手打磨,平整地基,一切熟稔的像是一个经年石匠,不管是从流程还是材料的挑选上,都比之前花费了更多的时间,但整体搭建的时间却没有慢下来多少。 十天之后,整整三百座石塔矗立在下方的山花之间,几乎是从山坡的一侧延伸到了另一侧,望着下方的三百座石塔,常青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成就感,跟修为境界的突破完全不一样,他从未体会到过的成就感。 “公子,整整三百座石塔,已经完成了。” 曹安没有看石塔,只是点点头,依旧像上次一样,没有多少的感触,更没有多余的话,“很好,常青,做得一次比一次好了,左右无事,再搭建一千座石塔吧。” 常青怀疑自己听错了,愣了几秒钟,“公子,您说的是一千座?就是在现在这个基础上,在多出来一千座吗?” “是的,有问题吗?常青。” “没有,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 曹安摆了摆手,“没有那就去忙吧。” 常青离开了石洞,来到自己平日里打磨山石的地方,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忙碌,而是坐在地上沉思着,尽管每日都是扛石头,打磨山石,垒砌石塔,可毕竟修为摆在那里,身体的自洁能力不是开玩笑的,除了头发略显凌乱一些外,倒是一点也不显脏。 他目光迟疑,现在有些不懂曹安心里的想法了,如果是有什么需要自己从中感悟的,他自觉地经历了这几次的推倒重来,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可曹安似乎看的并不是这个,偶尔在自己搭建石塔的时候,也会朝山腰上看一眼,可曹安他们似乎并不在乎他在做什么,怎么做。 做好以后与他说,他也没看,只管增加新的任务。 ‘这与修行和道理有什么关系呢?也可以有关系,嘴长在人身上,道理牵强一些,也能说得天花乱坠,但这些都只是他说的理解了,却并非悟了,难不成就这么搭着搭着还真能悟出个什么道理不成?莫非我的悟性当真如此之差?’ 常青怀疑起了自己的悟性,却也没有质疑过曹安的话,如今上千的任务量,绝非一日两日之功,要知道现在两面山坡上,好料基本都被自己取来用了,剩下的都是些勉强能用的,要么就是太小了用不上的,还要搭建一千座石塔,去更远的地方取料是必须的。 ‘几个月的时间,寻常凡夫俗子搭建个房屋也差不多能搭成了,我一个天人境大妖,就不信搭建一千座石塔也搭建不了。’思及此,常青心中打定主意,躺在原地,直接呈大字型睡了过去,这些天以后,他几乎都没有睡过一觉。 虽然这对自己的精力没有多大影响,但自化形为人,有了血肉之躯,休息和睡眠这种血肉动物应该做的本能之事,做了对身心也是有好处的,他打算好好睡一觉。 晚饭的时候,吃的是面,羊骨清汤,喷香四溢,睡了一天的常青摸了过来,这是他自那天讨论之后,被安排搭建石塔以来第一次凑过来吃饭。 他先是看了一眼曹安的脸色,毕竟怎么说今天自己也是睡了一整天,有些担心曹安不高兴,不过曹安脸上并没有丝毫不愉,笑着摆摆手,“快吃啊,看我做什么?早就让你来了,之前你又忙着搭建石塔,一次也没来,没那么着急,我们的时间还很多。” “好!” 他刚坐下,李兜儿已经盛了满满一大碗,递到了他手中,凑在大碗的边缘嗅了嗅,“这味道是真美啊。” “嘿嘿,常叔,好吃就多吃,我们可是天天都有的吃,就你一个人在下面每天敲石头,我都担心你饿坏了,大哥哥说你不会饿,吃不吃对你都没有什么影响,我倒是不行,将来我有了你那样的修为境界,也要吃。” 李兜儿偷笑着说道,这一顿饭,吃得欢快,年龄最小的李兜儿担负着刷锅洗碗的重任,常青则是吃完饭后,就下了山,径直去了更远的地方取料,自这一顿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半山腰的石洞,早出晚归,挑选石料,打磨石料,搭建石塔,石塔一个比一个大,开始还记着数字的后,后来索性就不计了。 曹安吩咐的那一千座石塔也忘了一干二净,石塔的质量一个更比一个好,日子一天天过去,修炼的时间里,曹安也忘了给常青布置的任务,在那裸露在外的山石上双膝盘坐,修炼三花神决,日升月落,雨去晴来不为所动。 这就苦了还需要一日三餐的李兜儿,只能拉着现在唯一还有清醒意识在外的沈重,两人不得不入山打猎,李兜儿修行正是关键时期,血河内景又被拉入了古兰州,没有捷径可走,只能依靠食物来补充,好在这个时代,山里什么都有,只要有实力,就绝对饿不死人。 沈重又有惊雁弓相助,可谓如虎添翼,这一大一小的两人,日子也过得滋润。 时间一晃一年过去,此刻从上往下看,自山谷底开始,一步步,一层层向上,三步一间隔,矗立着一座座石塔,有的只有一人粗壮,有的却像一辆小马车般的壮实,错落有致,林立其中,这眼看都快要排到半山腰了。 李兜儿看着这一幕,“这都多少座石塔了?” 沈重摇摇头,“不知道,反正应该早就满下一千座了,曹哥不说,也不醒,常老哥自己也像是魔怔了一样,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还好你们那血河内景没了,真要是有一天,你也像他们一样,进了内景,没日没夜的修行,我一个人可就孤单了。” “改天我应该在大哥哥脑袋上做个陷阱,这些鸟儿每次都来大哥哥身边打盹,要不是看它们实在剥不出几两肉,还不够塞牙缝的,我早就给它们弄来吃了。” 听着李兜儿的话,沈重不由得笑笑,又岂止是鸟儿,这一年以来,他对曹安身上的变化感触最深,原本在神都几番大战,又杀了不少人,曹安身上就有了些生人勿进的煞气,这一年以来,身上的那种煞气消失殆尽不说。 气息更比之前缥缈了起来,整个人盘坐在那,下意识就让你忽略了他,哪怕哪个位置是如此的显眼,无数次,哪怕是自己看到了曹安,也不会想起这么个人,如果不是相互之间的羁绊足够深,怕是他要把曹安这个人都忘掉了。 不,倒也不是如此,而是在靠近曹安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忽略掉他,离开了一定距离之后,还是会想起的。 这一年以来,两人也不是全无收获,沈重将龙象般若功修炼到了第十一层大圆满,一步之差就能踏入第十二层,那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天地,他有预感,自己十二重的时候,就是自己踏足天人之境的时候。 现在只差一步,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原先修行过程中的种种,也在这一点时间里打磨的几近完美,大概是受了搭建石塔的常青和闭关的曹安影响,在这个打磨基础的过程中,他竟是一点烦躁之念也没有生出过。 心境平稳的像是一个得道高人,古井无波。 李兜儿再添三枚血核,身子也拔高了许多,看起来就像是个初出江湖的少年人,面部轮廓棱角分明,比同龄人成熟太多,便是心智上也是如此。 这天下向来有一种古怪的现象,武修远比同龄孩子看起来更成熟,但不会显老,而横练肉身的人,看起来也要比同龄武修更成熟一些。 “大哥哥是不是动了一下?” “我刚刚好像也感觉到了,他的肩头好像动了一下。”沈重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曹安身上,修为到了这个境界,不太可能出现什么错觉之类的现象,两个人都有同样的感觉,那很大可能就是曹安要从入定中醒过来了。 “真的动了!”李兜儿激动的跳了起来,曹安是真的动了,整个人身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声音连成一片,恍惚间如同龙吟虎啸一般,这不是错觉,而是声音连在一起以后,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原本停留在曹安身上的飞鸟此刻也惊得想要离开。 但随着曹安肉身的细微调整,那是下意识的精准控制着每一块筋肉的细微移动,以至于飞鸟根本无处借力,飞不起来,惊得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看起来就像是被粘在了曹安身上一样…… ------------ 第二百六十六章 悟了就是悟了 曹安长身而起,扭了扭脖子,‘沾’在身上的飞鸟飞入了空中,很快消失在了原地,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袍,甩甩头发,顺滑的就像是刚刚洗了一样。 “还是有礼貌的,没有在我身上制造垃圾。” 抻着懒腰,走到两人面前,宛如刚刚睡醒一样,“我入定多长时间了?” “大哥哥,你都在那盘坐了一年了,你身体没事吧?” 曹安笑了笑,“你觉得孩子在自己母亲的肚子里安安静静待上一年身体会不会有事?” “我听别说都是十月怀胎,这都将近一年了,就是因为怀胎十月,孩子才能得好好的,全须全尾,那肯定是不会有事了,而且还有好处。”李兜儿勉强用他不太健全的知识理解了其中的道理,等待着曹安的答案。 “对,所以,等你修为境界达到以后,你的入定,其实就跟在天地母亲的胚胎中时一样的,非但不会对你身上有伤,反而能令你收获到难以想象的好处。” 这一此,曹安入定一年,没有踏入内景,就是单纯的入定了一年。这可以说是他这几年以来,修行过程中实质收获最小的一年,境界没有提升,实力没有暴涨,但无形的提升是绝对难以想象的,先前的时候,因为在云上之境的机缘。 以至于曹安自身神魂稳固,凝实成形,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他的实力根本达不到将神魂凝实成形的境界,与其说那是神魂凝实成形,倒不如说是当时身体的一种临时处置方案,将澎湃的魂力直接形成固体形态给他存了起来。 存着,但是动用不了,能够动用的还是只有自己之前的力量,能比之前的神魂强度强大一些,却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强大,还有一个很明显的限制,那就是曹安想要达到第七景,就必须出阴神,可凝实成形的神魂,堵住了出阴神的通道。 他根本出不了真正的阴神,只能像之前一样,以自身可以利用的神魂渗出体外,勉强操控肉身而已,这是曹安在闭关之后才发觉的,这个发现,让他悚然一惊,才明白自己的修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用了将近一年时间,以三花神决的强横,彻底将凝实成形的神魂化为己用。 眼下,以他的神魂强度,出阴神就只是一念之间而已,不过他很清楚,现在还不行,肉身强度没有跟上去,别人修行都是以肉身这种最容易获取进度的方式,来反哺神魂,到了曹安这里,得反过来了,以强绝的阴神反哺肉身。 一念之下,精神力覆压方圆四十里,一草一木、上至云卷云舒,下至蛇虫窃语,都逃不出他的感知,这种感觉,陆地神仙怕也不外如是,宛如掌控一方的神明。 李兜儿似懂非懂,他不太喜欢打坐,相比起来,练拳他觉得更有意义,感受着力量在自己拳头和身体里游走,掌控那种力量的流转,增强,这才是他喜欢做得事情。 曹安目光中在沈重身上扫了一圈,“看来你这一年以来进步也很大嘛。” “曹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点进步,跟你们比起来当真不够看,我已经很努力在追赶了,可每次总感觉自己拖了后腿。”沈重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只觉得心头也送了一口气,压力消失了不少。 “不用妄自菲薄,修行不是与他人做比较,而是与自己作比较,你的心态已经很好了,保持好自己的赤子之心,在修行之中,我无需对你多说些什么,不像常青,他是聪明人,又有悠久的时间积淀,这种人思维一旦陷入死胡同,会变得很糟糕。” 沈重挠了挠脑袋,“虽然曹哥你是在夸奖我,但我总感觉你好像再说我笨。” “去去去,一边去。我们差不多也该离开了,没想到在这里一呆就是一年,我自己都没想到会用了那么长时间,走吧,收拾东西,叫上常青,我们该离开了。”曹安说着,取出了黄皮葫芦,将石洞内的物件收拾完,带着两人向下走去。 这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扛着三大块山石的常青正步履坚定的朝着半山腰这边走来,身上没有任何的污秽,但却顶着满嘴的胡须,看起来像是个野人一样,一身衣服也因为与山石为伍,磨损得不成样子,有些地方就剩下些破布条子。 他嘴角挂着笑意,步伐轻快,见到曹安三人像是不认识一般,正要擦身而过的时候,曹安喊了一声:“常青!” 常青的步伐一停,整个人微微有些动容,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皱着眉头在思索着什么,良久像是醒过来了一样,“公子??” “醒过来了?” 常青放下大石,不好意思的搓搓手,“一直醒着的,只是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所以没太注意到,公子,你醒过来了?” 曹安点点头,“搭了多少了?” “不知道,没去记,也记不得了。” 曹安指了指这漫山遍野的石塔,“你且看看。” 常青回过头,看向两面山坡,当真是漫山遍野的石塔,微微愣神了片刻,“这些都是我搭建的吗?”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们帮你搭建的吗?” “这怕是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千之数了……”说完这句话,常青身子微微一颤,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曹安那日的话犹如洪钟大吕一般,再次回响在自己的脑海中,千数的石塔,乃至于万数的石塔,其实与那武道修行有何尝不是一样? 心里一直想着尽快完成‘任务’,沉浸在一个境界,一个目标上,只想着尽快达到,往往结果不尽人意,根基不牢,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这些修行之基毁于一旦。 自己又是如何完成眼下的壮举的?好像压根就没有去理会过什么目标,甚至连目标都忘记了,只是近乎苛刻的做好每一件事情,打磨好每一块山石,挑选好每一块山石,然后将其垒砌起来,不急不躁,无心外之事,无心外之物。 等回头的时候,再看,石塔早已经林立在两侧山坡的漫山遍野,这又何止是千数呢?若真是带着任务,奔着目标而去,必然每天都活在焦虑和紧张之中,这其中的乐趣又如何去体会到,又如何能怡然自得。 而且,自己也定然打造不出这漫山遍野的‘成就’,怕是早在满下一千之数的时候,就已经停下来了,修行是自己的修行,与旁人无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些人走得快,但唯有自己知道自己的路,他人走得快,干自己何事? 自己只需要知道,搭建的石塔会不会在山风暴雨来临之际,被吹垮,被毁于一旦就行。 一时间,千头万绪萦绕在心间,千般感悟如井喷一样涌出心灵,那些之前抓之不住的灵感,此刻就像是一个两个的化为实质,如石塔一样垒砌在心间,不需要再去感悟,道理就这么个道理,简单明了,任何的思绪和感悟,都是由此而铺开的。 一如曹安之前的那句话,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铺开、拓展、延伸,然后又与一些之前看起来毫无联系的道理在某个解读之中实现交汇,实现融合,化简为繁,再化繁为简。 常青双目流下两行热泪,喜极而泣,几近手舞足蹈。 “多谢公子教诲,常青悟了。” “悟了什么?” “说,说不上来!” “这就对了,还需要时间吗?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等等你,你消化消化你所感悟的内容。”曹安心下大为满意,这是双喜临门的局面,破除了心中障碍的常青,在未来的很长一段路中,都将不会有任何的阻塞和困扰。 他的实力也将会得到长足的进步,这一趟,两个人的收获几乎都没有多大,但无形的收获,却又不是一两个境界的提升,一点杀力的提升可以比拟的。 常青缓过来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换上了一身藏青色袍子,抹去了自己嘴边的胡须,抄起一根干燥的山花枝丫,束住自己的长发。 “不用了,道理很简单,无需去感悟,懂了就是懂了。” “那好,走吧,我们进入天牛州!” 常青有一句话一直都是对的,懂了就是懂了,悟了就是悟了,说再多就是白扯,真正的大悟是话在嘴边,千言万语就堵在那,但就是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将其表述出来,人类文字的贫瘠在这一刻体会的淋漓尽致。 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的玉简,那么多的真义传承,单纯的文字规整,只能告诉你该如何做,却无法将其中之妙通过语言告诉你,后辈学习者多数就只能通过自己的幻想和字面的理解,甚至于延伸意上的理解,去揣测,偏差就此出现。 四人行走在山坡上,越过山坡,依旧是漫山的林木。常青心态极好,“公子所述之理,似乎与佛道之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是也不是,对心的要求上,可以说是,但具体延伸而出的道理和成就却又千差万别,自古以来,儒释道三家,很多听起来玄之又玄的内容,无非都是一种对心的要求……” ------------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天牛州 “是以有了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的论调吗?”常青捡起了话头,这是一句诛心之言,万不能放到人类的群体生活之中,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都只是普通人,而不是圣人,更不是人人都有纯粹的赤子之心。 “是可以这么理解,但理解归理解,明白归明白,却是不能说出来。” 常青愣了几秒钟,随后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明白的。” 两人边走边聊,速度并不快,曹安接回话茬,“这句话放在武道修行上,也只是一个延伸意,与原话的内容早已经是大相径庭了,一个人若是施善的时候,想的是求一个善报,那即便是为善,也不会得赏,这个赏说得不是物质层面,某个人某种制度所给予的赏,而是来自天道冥冥之中的回馈。” “换言之,若是无心之下为恶,也不会得到恶报。字面的意思于武道并无太多意义,我们追求的是那颗在为善而善时候的心,做到为武而武,此为纯粹武道之心,此心放诸于大多俗事,皆是受用的,便如学习,在排除掉修行所带来的影响下,为何稚子学习的能力要远远强于年长之人,道理就在于此,稚子心思纯净,为学而学,个中道理虽然不懂,却宛如开悟之人一样,以实际行动践行这些,而年长之人却不一样,心思复杂,欲壑难填,再不复从前。” 常青神色一肃,又是一礼,“谨受教。” 沈重正陪着李兜儿,一大一小两个人,李兜儿骑在了他的脖颈上,走在最前面,笑声充斥在林间,一边拍打着沈重的肩头,一边打马一般,口中高呼“驾”,而沈重也应声而蹦。 “沈老弟其实也该多听听。” 曹安笑了笑,“他不用听,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看!”曹安伸手,指向前方打闹的两人,或许之前,在未见曹安之时,因为身兼长公主凤阳的侍卫统领一职,沈重不得不去算计、去思考、去谋划。 但在重见曹安之后,他却彻底的回归到了之前的状态,而这种状态,正是习武之人所需要的,所梦寐以前的,也是常青此刻正在追逐的。 两人不再说话,走了一段路,曹安心中还是感觉有些放不下,害怕常青走了歪路,因为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句话是从常青口中说出来的。 顿了顿,直接讲述道:“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其师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 曹安看着常青,“你可明白个中含义?” “常青明白!” 听到他的回答,曹安也就没有再说话,常青是个聪明人,有些话点到为止,不宜说得过多,曹安自己不太愿意插手别人的因果,便是这个原因。 命运长一颗在真空中出膛的子弹,你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口呼吸,让它偏离了原本应该落的位置,又或者在那个遥远得你都看不到的地方,造成了无法弥补的罪。 大殷各大州府,都有自己的特色,而作为紧邻着神都的天牛州,其肥沃的土地,发达的水利以及合适的气候,让它几乎能以一州之产粮,供养五分之一的大殷王朝子民。别小看这五分之一,它毕竟只是一州之地。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四人来到了依旧未能完全走出丛林,好在应该距离城镇不远了,因为他们已经在山中发现了一座落魄的庙宇,民众的信仰多半于自身的利益息息相关,就像是天牛州,他们信奉的便是芒神。 人首鸟身,以陶土捏制而成,眼下半边的身子不知道被什么撞破了。 “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 第二百六十八章 山间的大雨 山中破庙,林间小路,两侧杂草丛生,只能借着尚未完全暗下来的天色,隐约看到小路延伸到前方的一条明显沟壑。 “有人迹,证明这条路其实还是有人在走的,只是走得不经常。”常青神念扫了一圈,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甚至连大一点的野生动物也没有,这条路上的人迹都快是几个月前的了,如果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 也好在这一片是几乎没甚人走动,也才能留下几个月前的痕迹。 李兜儿已经窜到了破庙里,前几天被沈重忽悠了一套所谓的扫地神功,眼下正在勤加修炼,自沈重口中讲出来的神功可多了去了,有扫地神功、刷碗神功,甚至于还有洗衣神功,李兜儿大约也是看在沈重平日里待他很亲的份上,神功就神功吧,乐于被骗。 破庙内没有太多别的东西,杂物也没有,就是临墙的位置,有几堆倾倒下来的土块,屋顶尚算完整,屋内就显得比较干燥,这之前是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打扫起来更简单了些,清理掉了些尘土,也就能够暂时歇脚了。 趁着李兜儿打扫卫生的空挡,沈重在屋内拢了火,当柴火烧旺的时候,夜色也正好完全暗了下来,给这破庙里带来了一缕光,几人围着搬来的石块坐下,沈重和李兜儿简单吃着干粮,就着水,曹安和常青则是将就了,今天时间不恰当,到这里的时间已经晚了些,两人喝了两口水,透过破败的门扉看向庙宇之外。 庙中原本该是有香鼎的,只是长久废弃,估摸着被人拿走换钱了。 “又要下雨了,看来天牛州当真是雨水丰沛。”四人小组里,爱看书的就曹安和常青,说出这句话的自然也只有常青了。 曹安对水元的感应要比几人强很多,早就察觉到了此方领域内水元富集,是要下雨的征兆,还是大暴雨。 “这雨来得不正常。”曹安伸手在空气中拂过,这水元里面并无妖力,但却不是纯粹的水元,而是掺杂了一股异常的能量,不是很明显。 沈重闭上双眸感受了一下,但却没能从其中感受到什么,只能无奈的睁开了双眼,倒是常青,有了曹安的提醒,在仔细探查之后,也发现了其中的异常。 “有妖兴风雨吗?” 曹安摇摇头,“很大概率并不是妖。” “那是什么?人吗?那必定得是足够强大的天人境大修了。”沈重也看向了门扉之外,面色有些惊讶。 理论上来说,天下生灵到了天人境界,能以一己之力搅动风云,实现所谓的兴风布雨,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曹安就尝试过,如果一个天人境界的武夫,妄图以一己之力,生生更改一地之气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是以曹安自己对于水元的感悟也绝对做不到,按照他现在的感悟程度,他猜测就算是大圆满境界也做不到,一个天人武夫,所能更改的最多就只有半城之地的气象,并非辖地,而是主城坐落的范围。 大约也就是方圆五里至十里的范围,这还是极限的大修了。这座山,曹安的神念感知中就不止是十里了,内心差不多在第一时间就排除掉了所谓的天人境高人行云布雨的可能。 左右无事,曹安也将自己的推测道了出来。 这时候,常青皱起了眉头,“可这明显与事实相悖啊,我见过那种能够行云布雨的妖,记忆中,他们的实力并不强大,在漫长的岁月中,我是真的见识过有妖吞吐风云,行云布雨,那雨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几乎遍及当时的我所能感应到的极限。” “当初因为本体为木,根系遍及,感知里自然不是现在的自己所能比拟,那个范围具体多大不知道,但绝对超过了公子你说的那个范畴。” 曹安点点头,“我信你说的,只是这其中还涉及到另外一个要素,权柄!” “权柄?皇朝官员的那套体系吗?” “不是,是神的权柄,能够使用神权的妖物,他在神权之内的能力,就绝非寻常武夫可以比拟的,那是武夫所无法触及的核心所在,当然,一般情况下,这种权柄并不具备什么强悍的杀力,更多的是类似行云布雨这样的能力。” “神权?”常青愣了片刻,目中闪烁着光,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的词汇。 “具体的情形不得而知,但据我所知,眼下,大殷皇朝之内,是没有神的,很可能不只是大殷皇朝,没有神,但神权并不会消失,只要目前人族没有什么颠覆性的意识上的变化,那神权就一直存在,也一直空缺。” “你们看这座庙宇,供奉的是芒神,只是衰弱了而已,所以我有点怀疑,是不是某个窃了神权的小妖,在行云布雨。”曹安收回目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同样精通水元,大可让意识顺着水元的尽头,去了解情况,不过他并没有这个打算。 “这种事情,朝廷是管的吧?”问出这句话的是沈重,常青对人族之中的情况还了解的不够多,倒是沈重,当初在长公主凤阳身边,对朝堂和法纪的了解更多一些。 “可能不只是朝廷,因为这世间不让有神已经不是一国朝堂所能决定的事情了,如果说整个世界都没有神的话。就像血灵神教一样,这个教派之所以被定义为邪教,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只是现在的它足够大,拥有了短暂的跟朝廷周旋的能力,能存活下来,将来就不清楚了。” 眼下,朝廷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出意外,完全掌控朝堂之后,赵天理应该就会做出一系列的变动了。 “朝堂上现在不会允许出现第二个血灵神教了,当初的血灵神教之所以能遍地开花,是有原因的,朝堂的力量被支走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血灵神教已经成了气候。”沈重明显知道了一些内幕,只是知道的并不全面。 曹安点点头,“没什么事情了,休息吧,这雨什么来头,与我们并无太大干系,我们也不过是路过天牛州而已。” ------------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中央帝国堪舆院 天牛州州城内,今日气氛格外肃穆,从城头的军卒就能看出一二来,整个高墙上都是来回走动的兵卒,这些是天牛州的城卫军,一州之城,除了维护城内治安的衙役、捕快之外,这是另外一支受城主调遣的军队。 一般类似如此规模的军队,在每个州府之中都会有两支,延伸到下一级也是如此。一支是城主可调遣的城卫军,这种军队一般从城内城外挑选进来的,多少会些把式,有点武艺傍身,有军卒之名,但无军卒之实。 在兵家看来,城卫军其实就是所谓的‘乌合之众’,而另一支能够在真正关键时刻起到作用的是驻军,这些兵卒不像城卫军一般,他们的活动区域一般都在营地当中,且都是外乡人,是真正能够上战场的精锐。 城卫军甲胄鲜亮,执戈巡曳,城中数条街道上,都能看到身着缁衣的捕快衙役,这阵仗,哪怕是从城外来的贩夫走卒也看出来了,今天的天牛州不太一样,往日里脏乱的街道都被收拾得鲜亮了许多。 行走在其中的百姓不由得拘谨了些,倒是那些江湖武夫,依旧大大咧咧,坐落于各大茶馆之内,喝着自己的茶,听着自己的书,或点上一坛子酒,与同行之人行起了酒令,这呼喝之声,在眼下的天牛州城内显得格外的刺耳。 东城门口,城主一早携城内大小官员,就等候在城门口,安静分列两侧,顶着早上略有些寒意的清风,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也不敢有半句怨言,目光直直的看向城门口的官道上,昨夜一场大雨临近天明才放晴。 地面上还是湿漉漉的样子,不少官员那崭新的鞋子和官服上,都溅了些泥点。 城主翁睿,武罡境武夫,在大殷王朝的文官体系中,修行境界也是一种官员晋升的资历,当然,并不是毫无修为之人,就不能在官员体系中出头,只是整个风气如此,没点修为还真不一定压得住手下的人。 常年身居高位,翁睿的养气功夫已经炉火纯青,神色平静,沉稳威严,只是站在那里,自有一种无形的气势盖过全场。 等候的队伍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官道尽头终于出现了人影,只有三个人,身下皆是大殷驿站之内的黄骠马,其中两人身穿讲武堂制式官袍,佩戴着制式长刀,翁睿眉毛微跳了一下,其中一个居然是六景天人境大修。 至于领头的那个,却是一身黑色武夫装束,腰间别着个精致的葫芦,一头长发随意的束在背后,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摸着马鞍,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外表,年纪也不过跟翁睿差不多的样子,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大概只有马鞍上那把锏。 大殷武夫,很少有使用锏的,甚至于在翁睿的认知之中,大殷之外的皇朝中,也少有使用锏的,不是没有类似的传承和武技,而是为了避讳,避讳来自中央帝国堪舆院的巡守者。 待得近前的时候,翁睿带头行礼。 “天牛州城主翁睿携城内大小官员见过巡守者。”至于两名来自讲武堂的官员,则是直接没有提,他们的身份,不配与巡守者相提并论,他们显然也清楚这一点,脸上没有丝毫的不爽,在马背上,一脸肃容,目不斜视。 “翁睿吗?天牛州内任职几年啊?” “回上使,今年正是十年有整。” 马背上睡眼惺忪的男人笑了笑,“有趣,十年时间,身为一州城主,你居然连自己辖地之内出现了邪神都不知晓吗?” “还请上使移步,下官备了午膳,上使一路而来路途劳顿,可暂做休息,下官在一旁汇报便是,此间之事另有隐情,务请上使听完下官汇报,再做定夺。”翁睿沉声说道,这件事其实已经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窃取神权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他前来任职的时候,天牛州就已经有了这么一尊邪神。 皇甫正眼眸子都没有抬一下,他是中央帝国堪舆院的行走,也是巡守者,行走了太多的国家,见识了太多的隐情,这些所谓感天动地的故事,他早已经麻木,听起来也就不过如此,面前这个名为大殷天牛州的故事,无外乎也就那样。 结局是注定的,便也懒得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行吧,前面带路。” 翁睿愣了一下,他有些诧异于皇甫正的好说话,中央帝国的使者,只要确实是这个身份,那么无论行走到哪个王朝,都会受到一些特殊的待遇,皇帝见了也得低头行礼,因为他们所代表的不是他们个人,而是那位中央帝国至尊的意志 。 甚至于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官方身份的平民,在其他皇朝中,也会受到优待。 “是,上使请!” 翁睿翻身上马,引着众人走向府衙,在这渐行的过程中,不少级别较低的官员已经相继离开,对他们来说,他们的任务就只是在欢迎的时候凑个数,让这位来自帝国的巡守者看到天牛州的态度而已。 进府衙,穿堂过院,又筛掉了大批官员,最后,来到这个精致别院中的时候,翁睿身边就只有一文一武两名官员了,武官是天牛州驻军统领,位阶上要比身为城主的翁睿低上一点,但因为二者之间并无辖制关系,相互间倒也客气。 文官是府衙中除了城主翁睿之外最高位阶的官员。 几人刚刚落座,翁睿找来的一众妙龄女子便如穿花蝴蝶一般,手托各种精致菜肴奉到皇甫正桌前,阵阵香风扑面而来,让皇甫正那惺忪的睡眼也随之明亮了几分,不过眼神却是很清澈,看向这些女子的目光之中并无半分邪、欲。 翁睿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原本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被他打消了,只让这些女子上完了菜,便退了出去。 “讲吧!”坐在主位上的皇甫正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边上两个讲武堂官员也随之开动。 “是!” 翁睿不敢多说什么,当下将天牛州那位司掌风雨的邪神之事尽数道了出来,包括其跟脚来历,这些东西,大殷虽然朝廷的掌控力稍弱了那么一段时间,但对于地方官员来说,发生在他们辖地之内的事情,掌握的还是清楚的。 更何况,天牛州紧邻着神都,再有熊心豹子胆的官员,也不太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放肆。 随着翁睿的娓娓道来,皇甫正听得饶有趣味,好故事,配上不错的食物,这可比枯燥的旅途有趣多了。 那已经是发生在一百四十年前的事情了,天牛州也并非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的,对于看天吃饭的百姓来说,从来就没有永远不会出现变化的四时节气,在那个时候,天牛州经历了整整五年大旱,发达的水系也拯救不了天牛州的旱情。 无数灾民出逃,水田内干裂的缝隙深到三尺有余,那时候的天牛州,当真是黄尘漫天,赤地千里,灾民所过之处,如飞蝗过境,多少山头的草木在滚滚饥民大潮中,根本就不够看,树皮、草根,土,只要是能被用来填饱肚子的,无一例外,都尽数为灾民所食。 这只是大环境下所看到的,那些灾民群中所看不到更是恐怖,那时候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易子而食、易妻而食都不过是常有的事情,他们如同野兽一般,一边坚挺着不让自己倒下,一边用泛着绿光的眼神看着同行之人。 但凡有人倒下,就会成为别人口中的食物。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任何事情的发生都像是理所当然一般,朝廷的救济能解一时,却解不了根本,连续五年的大旱,这么大一个窟窿,一州之地的民众,朝廷根本养不了。 而眼下天牛州中的这位邪神,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诞生的,那是一头隐约成了气候的老黄牛,其养主早已经淹没在了历史之中,没有记下来,老黄牛活了将近五十年,在大旱到来的第一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那一夜托梦让这早已经饥肠辘辘、无米下锅却又不敢、不忍毁了家中唯一耕牛的户主杀了它取肉,同时让他们趁早离开天牛州。 这一家人显然并不打算真的那么做,老黄牛的神异他们看在眼中,浑身的筋肉疙瘩,毛发锃亮,这一条牛一天干得活,可比其他人家的三四条牛,谁也料不准旱情什么时候结束,时间越久,越是有人觉得大雨将临,旱情终将过去。 一旦旱情过去,他们一家的生活还得全靠这条老牛,那场大灾之中,太多的人都是如此打算的,天牛州本就富庶,百姓家中皆有些余量,又有朝廷的接济,谁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几个月、一年、两年,等待的时间越久,旱情存续的时间越久,他们越是觉得很快就能过去。 谁也没想到,旱情整整能持续五年,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那时候旱情刚开始没多久,这一家子人也只是觉得那个梦奇怪,并没有多做什么,生活照旧,如此过了数天,他们一早起来发现自家牛棚中,那头精壮健硕的老牛死在了其中,主人家不杀它,它便自己舍了命,将一身肉奉到了他们面前…… ------------ 第二百七十章 对大殷皇朝的惩罚 老牛以死相劝,却未能引来安土重迁一家人的重视,只是在惋惜和自责中,将老牛肉身贩卖了出去,自家甚至一点都没有留下,买了的钱换了些粮食,倒也的确是让他们顶过了一段时间,老牛毕竟是成了气候的,肉身虽死,残魂不灭。 见证了一州之地的灾厄,强烈的悲怆和怜悯,让这一缕残魂出现了意外,一州之地惨死的亡魂,像是受到了指引,朝着老黄牛的残魂而来,他们带着惨死之时的痛苦和不甘,带着浓烈的祈愿奔赴老黄牛残魂。 在无意识之间,老黄牛残魂的执念与这些亡魂建立了联系,无意识的亡魂大军本能的向着这个怜悯它们,给予它们心神温慰的残魂进行朝拜,自愿成为他的一部分,于是乎,整整五年大灾,百万人之惨死,孕育了一尊新的神明。 在完全吸收炼化了这些自愿信仰他的亡魂之后,老黄牛在无意间窃取了神权,像是一种本能一般,行云布雨,四时节令随其念头而转,他生前本是一头老黄牛,对农耕节令自然是无比熟悉的,何时降雨、雨量多少,均在其本能之中。 自此以后,天牛州再无旱涝,百姓供奉其身,却不晓得其本体乃是一头老黄牛,便以掌控四时节令的芒神为形象,为其立起庙宇,香火鼎盛一时,后来也是因为朝廷觉察到此事的异常,这天牛州供奉芒神之风才稍微得到抑制。 废弃了不少的庙宇,只不过,还是有不少其庙宇存在于天牛州大地上,对此朝廷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牛州自那以后就成了整个大殷皇朝的粮仓,大黄牛功不可没,朝廷所能做的,就是一面限制其权柄,一面又仰仗其权柄。 大家安定太久了,眼下的生活就是最好的,谁也不愿意出现什么波折,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想要伐山破庙的官员,毕竟这种事情是为朝廷所不允许的,也是为天下所不允许的,留着终归是一种隐患。 但都无疾而终,且不说浩荡民意他们就顶不住,更别说若是真的因为伐山破庙,没了芒神之后,天牛州再度经历灾情的话,他们这些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在这样一种怪异的平衡之下,这情形就持续了百多年之久。 翁睿讲完,这边的皇甫正也正好吃完了,别看他吃的慢条斯理的,但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也不晓得他是如何将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效果糅合在一起的,桌上原本摆的都是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菜肴,眼下只是这讲个‘故事’的功夫,就已经悉数进入了他的腹中。 从侍女手中接过干净的手绢,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巴,然后又用手绢擦了擦袖子。 翁睿眉毛挑了挑,一时有些难受,但又不敢说话。 “故事听完了,也听明白了,就是说你们都不好办,谁也担不了这个责任,所以就一直拖着了,行吧,既然我来了,那这种脏活就交给我吧,谁让我本来做的就是这个事呢?反正我这边做完也就走了。” 翁睿没有答话,一脸肃容的站着。 “对了,能约见它吗?就是那头牛,这么多年,你们把它当芒神供奉,它怕是早就变了,应该也不是之前的老黄牛样子了,如果可以,就约他出来见一面,能不动刀兵解决事情,那是最好的。” 翁睿脸色有些尴尬,“怕是约不出来,从五十年前,芒神就已经不再回应我们的召唤,它似乎只是按照它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在行云布雨,不掺和外界之中的任何事情,也不会回应任何人的召唤和祈愿。” “虽是如此,下官也愿一试,上使还请稍等。” 皇甫正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翁睿点头,躬身离去,这天牛州府衙内也是可以请见它的,不需要非得去往庙宇,一支请神香,一张表文,戳上天牛州府衙城主的大印,一缕青烟飘然而出,携裹着一道淡淡的明黄色气息,袅袅升起,消失在天际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至整整一刻钟后,翁睿依旧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一如当年一样,其实这些年来,已经不只是翁睿一个城主做过类似的事情,但都没能得到回应,像是天牛州已经失去了这尊‘芒神’一样。 他若有所思的退回到了大厅之内,只刚出现在大厅,皇甫正就抻了个懒腰。 “没有回应吧?” “是的,上使。” 皇甫正摆了摆手,“行了,你们该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就无需陪着我了,你们两个也可以回去给你们皇帝汇报情况了,此间的神就交给我了,处理完此事之后,我就会返回帝国,该轮到我休假了。” 那名天人境讲武堂官员脸色有些尴尬,“不知上使打算如何处置这芒……邪神?” “捣毁其根基,灭其神魂,自此之后,天牛州再无芒神,对了,将此文牒带给你们的皇帝陛下,因其国境之内出现两起神明事件,未按时处理、捣毁,依帝国令,即刻起,岁贡不变,但帝国分配大殷的资源减少一成,” 话音落下,皇甫正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湛蓝色镶边的文书,在最后的落款上戳上了中央帝国堪舆院的印章,转手递给了身后的讲武堂官员。 那名官员的手在颤抖,不敢去接,这分配资源减少一成,可比岁贡增加还要难以接受,要指导,本来大殷所处位置就比较贫瘠,仅是针对与武道修行而言,少了这一成的资源分配,当今的皇帝如何能接受。 “不接?” “不,不,下官绝无此意,只是这资源分配减少一成的事情,上使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大殷可在岁贡中进行补偿,上使忙于政务,刚到我朝,下官等人尚未尽地主之谊,不如我等就在此地恭候上使处理完事务……” 皇甫正直起身子,这一刻,这原本懒散的身形竟变得伟岸了起来,双目如刀,扫过这名大殷官员。 “帝国律法,焉有更改之说?似你这等官员,本官见识得也不少,尔等的心思,本官也明白,但此事,绝无变通之可能,若是再不接下,本官只能传讯帝国堪舆院了,你们是现在接下这文牒还是等着帝国堪舆院的人过来?考虑清楚了。” 那名讲武堂官员还想在说什么,但为其气势所慑,以及边上翁睿的示意,躬身暂时接下了文牒。 翁睿这个时候开口问道:“上使刚刚说了两起神明事件,不知上使打算如何处理另外一起?” 皇甫正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讥讽之色,“那头邪神走的可不是正统的香火之道,据本官了解,她已经完全斩断了香火联系,舍了神明权柄,那便于帝国堪舆院没有关系了,该给的惩罚已经给你们了,剩下的事情,就属于你们皇朝与他们之间的事了。” 翁睿一时语塞,那名讲武堂官员也脸色难看,没再说话。 这一趟,皇帝赵天理的两个目的一个都没有达到,这一遭回去,不死也不会好受,别看皇甫正平常不像是个官员的样子,但他一不近女色,二似乎也不缺钱物,在得知是他来的时候,皇朝的情报机构就已经将他的底细传给了讲武堂。 虽不详细,却也大致够用了,至于说修行资源,那就更不用说了,中央帝国堪舆院的巡守者啊,他们这些下级皇朝的官员根本贿赂不起。 皇甫正离开了,留下几名大殷官员在原地,相互间都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无奈,难办。 “其实翁某倒是觉得这件事就依他所言,反而更好交差。”翁睿思付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何处此言啊?翁城主。” “倘若是陛下觉得此事好办,又或者还有很大的周旋余地,二位觉得,以陛下的英明,会让二位来吗?这倒不是我小觑了二位,术业有专攻,讲武堂本就不擅长做这种事情,与帝国上使交涉,让礼部官员前来不是更好、更妥当吗?” 讲武堂两名官员眼前一亮,他们并没有因为翁睿的话而生气,相反,听了他的话后,两人心中却是大定,翁睿说得对,也在理,事实似乎就是如此。 讲武堂众,让他们打打杀杀还好一些,与他国官员周旋,这本就不属于他们的本责。 “多谢翁城主解惑,我等这就回神都复命去了。” 翁睿还了一礼,“那我就不耽搁二位要紧事了,本来你们到了天牛州,身为城主,理当好好招待你们的。” “任务要紧,我等自是知道的,待得改日,我们兄弟再来天牛州的时候,定会登门拜访,到时候在叨扰翁城主。” “一定,一定!!” 先是堪舆院的皇甫正离开,尔后是这两个来自神都的讲武堂官员离开,一时间,这个府衙小院里,就空旷了下来,翁睿朝着远处的大山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禁令,而且还通行各国之间。 山水之灵,只要其心正,一心为民,朝廷封赦,为什么不可以呢? 即便是真有一部分神明,未能秉持本心,祸害一方,以朝廷的能耐,难道还怕平息不了吗?官员久据一地,都会有贪腐之事发生,神明本也是由生灵修成,变坏本就在情理之中,整体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不懂,却也不想懂……” ------------ 第二百七十一章 来自千刀门的客人 一夜暴雨之后,曹安几人这边倒是无事发生,虽说这天地元力涌荡,妖魔邪祟横行,在野外随意过夜不是什么安全之举,但这也得看人,实力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能帮你挡去世间超过九成的危机。 次日一早,几人来到破庙前的空地上,置其了大鼎,搬来破庙内昨晚上没用完的柴火,依着李兜儿的意思,今天怎么的也得吃上一顿带点汤水的,不能再用水和饼子糊弄人了,他现在正值长身体的时候。 为了这一顿,他甚至签订了不少的‘不平等条约’,譬如自己收拾洗干净备菜,饭后还要自己打算收拾锅碗瓢盆之类的,曹安不会那么无聊,与他签订这一切的正是沈重,李兜儿兴致冲冲的忙开了。 待得鹿肉下锅,腾起一股肉香,曹安凑到了满脸期待的李兜儿耳边。 “其实我们本来就打算今天早上做一顿好的尝尝。” 李兜儿一脸的兴奋凝固在脸上,他忽然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原本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辛辛苦苦做事得来的,没成想,却是早就决定好了的事情,而自己只是那个被坑了的苦力,内心的兴奋化为愤怒,愤怒化为食欲。 感觉更饿了……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肉香味?好浓啊,嘶~是鹿肉,还是气血最混肉的黑色健鹿,对,只有这种鹿才能被烹饪出这样的味道来,勾得人食指大动,馋虫翻涌,烹饪它的定然是一个懂吃的老饕。” 女子拍了自己那显眼的师弟一巴掌,“别丢人现眼了,我们都已经看到了。” “是吗?”年轻的男子睁开眼,却是几人已经来到了破庙空地外的道路尽头,那破庙前的空地上围坐着四个人,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对于几人的到来,他们连看都没朝这边看一眼,倒是年纪最小那个,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然后埋头进碗里,呼噜呼噜的扒完碗中的食物,又添了一大勺,像是生怕慢了被人抢走一样。 这一行四人,其中三人均是相同的装束,身上穿着淡蓝色武夫袍,身上带着的都是刀,一看就属于那种制式的刀,大小规则都一样,而在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个面黄肌瘦的老者,皱纹在脸上生出一道道沟壑,一头长发黑白掺半,有些凌乱的肆意散落着。 唯一出彩的就是身上的那件锦袍,像是一个村寨里的富家翁,红黑色的袍子只为了衬托富贵气,眼白泛黄、老眼浑浊,他是被这三人中的其中一个青年背着上来的,到了这里才放下来,大概是没吃过东西,闻到肉香的时候,喉头明显滚动了一下。 “几位好汉,在下千刀门弟子何所器,旁边这位是在下大师姐韩莹莹和小师弟姜凡,能在这五郎山头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不知能不能匀一点你们的食物给我们,不白要,在下可以给钱,这是上好的黑鹿肉,其中蕴含着浓郁气血之力,便是在州城内,也是一碗难求,在下出三两银子一碗,我们这边一共四个人,共是十二两银子,你们看可行?” 说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是我们嘴馋,实在是路上碰到的这位老人家身体有些经不住颠簸,若能得了这样一碗食物补充补充体力,想来定能缓解许多。” 何所器说话的时候,目光是看向沈重的,在这群人中,曹安被他不经意间忽略了,而那个看起来就没有什么修为的中年老男人也不像是他们当中能决定事的,小孩就更不用说了,如此一来,就只有沈重了。 “曹哥?”未曾想,沈重却看向了曹安。 直到这个时候,何所器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忽略了曹安,原来这群人中,是这个看起来像是书生模样的才是正主儿。 “凑个整,二十两银子,诸位可以坐过来一起吃,只要诸位吃得下,尽管放开了吃。”二十两银子或许对于寻常家庭来说,是一笔巨款,但对于何所器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当即脸色一喜,从怀里掏出二十两银子,递给了曹安。 一副很是自来熟的样子,搬了块砖头跟着围坐在大鼎边上,朝着自己的师姐和师弟招手。 “快过来吃啊,出了钱的。” 一面还朝着曹安几人拱了拱手,“多谢几位,多谢几位!” 位置是够的,本来曹安他们坐得就比较开,中间插入这么几个人,倒是一点也不显得拥挤,何所器颠颠的搬来几块砖头,垒在一起,殷勤的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示意大师姐韩莹莹坐下,李兜儿不情不愿的给他们分了碗筷。 一想到一会自己清洗的时候,还得多出四个人的份,就感觉这一顿饭吃得有些不开心,当然,也可能是吃饱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何所器舔了舔嘴唇,两眼放光,食物的香味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气血之力,只是闻着都让他体内的力量蠢蠢欲动,虽然已经过了修炼气血的境界,但身为武夫没有谁会嫌弃自己的气血过甚。 这是最简单直接,也是最好的补充力量的方式。 说着,何所器拿起大勺子,给自己狠狠捞了一碗,几乎都要溢出了,稳当当的端过碗后,沿着碗边呲溜一圈,心满意足的呼了口气,这才将自己的碗放下,给身边的几人依次盛满,这时候曹安三人已经吃好放下了,只有一边的李兜儿又灌了一大口,有些不满的也起身盛了一大碗。 那瘦弱老者像是一个饿死鬼投胎一般,浑然不顾温度不低的鹿肉,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抬着空碗看着曹安,那边已经感觉足够快了,却还是赶不上老头的何所器愣了一下。 “你都不怕烫的吗?像是一辈子没吃过食物一样。” “嘿嘿~”老头也不说话,只是干笑着。 曹安没说话,倒是一边的常青淡淡一笑,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开口道:“第一次吃到食物,一般都会是这个表现,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说些什么呢,神神叨叨的,人都这个年纪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怎么可能是第一次吃到食物,要说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还差不多,嗨,真别说,我感觉这味道可比天牛城内那些大酒楼做出来的好吃多了。” 说着,又给老头添了一大碗,自己也给自己添了一碗。 曹安看了他一眼,“要知足,吃多了对身子不好。” “这还有好几碗的样子呢,你这书生可不能说话出尔反尔啊,你刚刚都说好了,二十两银子想吃多少吃多少,可不能给我定量。” 曹安没再说话,而是起身走到了另一边,这大鼎内的食物,曹安和常青就只是尝味道,更多的都是准备给李兜儿和沈重吃掉的,李兜儿因为修行流派的缘故,别看他年纪小,但却根本不用担心补过头的事情,沈重武罡境界,断无这种顾虑。 眼下多了几个人,本意是为待客之道,却没想到遇上了个贪嘴的小子,这何所器这一顿吃下去,可不好受了,总的来说,还是利大于弊,毕竟难受只是一时的,受益却是永久的,曹安也就没有阻止,让他有些意外,只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碗筷的是那个最小的‘小师弟’。 韩莹莹也是添了两碗的,李兜儿像是跟他们较劲一样,只要他们还吃,他就继续吃,直到鼎内见了底,什么都没有剩下的时候,才收拾起碗筷,走到一边去清洗去了。 “啊,好饱啊……” ------------ 第二百七十二章 机缘与机缘 韩莹莹吃得很精细,用筷子挑出其中的野葱,一点葱花也不让飘着,喝汤却不吃葱花,这个年纪的女子,大概是因为练武,身段儿都很好,有些修为傍身,身体不太有过多的‘毒素’残余,脸上也多半都很干净。 看着红润白净,特别是两碗肉汤下去后,那张脸更显娇嫩;老头也像是接上气一般,整个人的精神头都随之好了起来,懒洋洋的靠在墙角休息,只是那双眸中偶尔出现的一线眸光时不时的看向曹安这边。 何所器的脸更红了,比之前还要红,整个人莫名的躁动了起来,站起身来,双目圆瞪,抖擞着自己的双肩,他已经开始察觉到不适了,浑身上下像是无数只蚂蚁在钻一样,气血翻涌,心绪不宁。 “你们,你们在肉汤里下毒?” 沈重眸子一冷,武罡境气势横扫而出,周身似有龙象虚影一闪而逝,瞬间将原本跳起来的何所器直接压倒在地,无法动弹,韩莹莹脸色难看,她自己距离武罡境界还有一线之差,在场之人中,相对之下,就她受到的压力最小。 “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要是想对尔等出手,何需用毒?再敢胡言乱语,以后就不用说话了,免得将来又说错话平白丢了性命。”沈重冷哼一声,收了气势。 “那为什么你们吃了以后什么事都没有,就我们几人如此难受?”何所器还是不甘心,他看不出另外两人的修为,这几人之中,小的那个可以完全忽略,武罡境界的沈重像是护卫,那半个老头模样的常青像是个管家。 至于曹安,就像是个读书人,该是主家,如此一来,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也就是沈重,不过就是武罡境界,他们千刀门中也有武罡境界的师门长辈,尽管形势比人强,却并没有多少顾忌,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自己不知节制你怨谁呢?肉身那么弱,根本就消化不了那么强大的气血之力,我要是你,此刻就赶紧运转师门功法,又或者施展师门武技,将那多余的气血之力宣泄出去,而不是在这里疑神疑鬼。”这个时候,李兜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小小的身板,单手拎着大鼎走了出来,碗筷悉数收入了大鼎之中。他本就对这几个跟自己抢吃的家伙没什么好印象,眼下一点也不吝啬数落他们两句。 何所器还待说上几句什么,但被韩莹莹制止了。 “是我们自己修为浅薄,让几位前辈见笑了。”说完,强压着自己内心的那种悸动,对曹安等人赔礼道歉,不知为何,他刚刚从那半个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致命的危机,让她一瞬间清醒了不少。 曹安没有废话,单手一拍黄皮葫芦,将东西收入其中。 “走吧,我们也该启程了。” “几位好心的侠士,你们是要前往天牛城吗?不知能否带上老朽?先前救我性命的几位少侠怕是还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动身,老朽家中尚有急事,等到了天牛城,老朽定然奉上厚礼感谢几位。”那靠在破庙墙下的老头忙睁开眼,一副虚弱的样子问道。 “不能!” 曹安果断拒绝了,这厮身上带着大麻烦,糊弄一下那几个连武罡境界都没有到的年轻人可以,想要糊弄曹安等人,还差了些火候,用法海的话说就是:大胆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那不行,果然不愧是我挑选的人,你们大概一开始就看出端倪了吧?既然这样,那就不能用之前的方法了。”老头站起身来,身板打得笔直,浑然不是刚才那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曹安皱了皱眉,“你想跟我动手?” “非也,老朽不善斗战,不过却有一桩买卖想要与你做,条件就是你们能够带我离开天牛州,仅此而已。” “你光说了条件,却没有说你要付出什么,这可不是什么做买卖的态度。” “我能给你带来好运,让你心想事成。”言简意赅。 曹安摇了摇头,“你付出的东西很没有诚意,实话跟你说吧,我需要一头坐骑,如果你愿意跟随左右的话,就签下主仆血契,我可以带你离开天牛州,如若不然,一切休提,你还是趁早另谋出路吧。” 老者眉头微皱,“你或许还不明白我所说的好运是什么,又或许还不知道,你自己将错过什么。” 听到老头的这话,曹安没什么反应,倒是常青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后叹了口气。 “哎……” 曹安走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留,从老者的话中,自然也听得出来,他是不愿意做曹安坐骑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那么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连当初签了主仆血契的老黄都能跑掉,何况是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跟随的妖呢? 江湖红尘,众生都是行色匆匆的旅人,曹安的脚步悠闲但坚定,自不会为一些锦上添花的事情停下脚步。老人看着曹安离开,心下倒是没有多少波动,只是略微有些惋惜,在他看来,曹安一行应该是短时间内最有能力带自己离开的人了。 这片大山,就没有他不了解的事情,两尊六景天人境,这样的队伍,在哪里都不好找,但贸然接近必然是不好的,于是就有了今天早上发生的这一幕,机缘巧合,也是恰到好处,瞌睡了就有人送来热枕头。 他甚至有些奇怪曹安一行人到底是什么人,连老天都这么帮他们,自己能给别人带来好运的能力,仅仅是离开天牛州这一段路的收益,都足够他们消化好一阵子了,实力得到质的提升。 但他却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当你觉得自己是别人的机缘之时,可曾想过,别人也是你的机缘? 千刀门的几人显然没有察觉到什么,以老者的手段,想要屏蔽他们的感知太容易,以至于曹安等人都离开了好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察觉出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韩莹莹依旧紧闭双眸,安心盘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炼化着气血之力。 而何所器则是受限于修行,根本无法依靠打坐运转功法来消化,只能施展师门刀术,宣泄着身体里多余的力量。 倒是一直都没有吃多少的姜凡,此刻却把目光看向了老者,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山深处的神殿 之前还在装傻充愣的老头也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不着痕迹的一挥手,屏蔽了两人的感知,一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姜凡跟前。 “小兄弟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他还有些拿不准姜凡这小子是不是真的看出了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姜凡的实力有多强,能够看穿自己的手段,应该是这小子的体质有什么特殊之处。 “小子姜凡见过前辈,其实如果前辈需要,小子可以带前辈离开天牛州。”姜凡只是一个从镇上走出来的小武夫,没有多少见识,但他却深知面前就是自己最大的机缘,抓住了或许可以一飞冲天,抓不住,这一辈子顶天也就是在千刀门混迹一辈子。 “你看到了我们刚才的对话?” “是,不敢欺瞒前辈,小子双眼天生异于常人,能看破虚妄,窥见真实,但时灵时不灵,刚才前辈施展手段的时候,正好让小子见识到了真正发生的情形,这不受小子控制,绝非有意窥伺前辈的举动。” “本君并没有责骂你的意思,念你憨实,况且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便准许你送本君离开天牛州吧。”老者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面前的这个少年,让他想起了多年以前的那个放牛娃,心中对姜凡生出了些好感。 闻言,姜凡大喜,跪拜在地,“多谢前辈,多谢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头目光看向天际,一股莫名的离别愁绪随着他的心境变化而散发出来,言语之间不由得多了几分惆怅之感,“过往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是该另起一个名姓了,就叫林瑞吧,你可以称呼我为林老,按照你们的习惯。” 林是当年那个放牛娃的姓,瑞则是祥瑞,吉兆之说,这个名字倒也算起得恰当。 姜凡脱口而出:“林爷爷。” 林瑞愣了一下,这一句林爷爷在这个特定的环境、特殊的情绪之下,叫到了他心坎里,即便对这小子的一声爷爷感觉有些突兀,却也没有拒绝,心中的好感度又提升了不少。 “好,你叫姜凡是吧?将来你会发现,你这一声爷爷没有白叫,一会要是如果你的师门问起我的行踪,你就跟他们说老夫吃了东西,恢复了些气力之后,就跟着那一行人离开了,老夫执意如此,你也就没有阻拦,听到了吗?” 姜凡点头应下,一道淡黄色的光晕一闪,落在姜凡手中,化成一块拇指大小的黄色玉珏,色调温暖,刻有一头黄牛图案,中间以红线穿出,姜凡左右四顾,发现大师姐和三师兄都在消化着那气血之力,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这才心下大定,将玉珏系于腰间,掖好衣摆,盘膝坐定,开始运转起了宗门的功法。 …… 却说另一边,曹安等人沿路而行。 “公子,那老者是否就是这山中山神?” 曹安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不过他身上应该出了些问题,它不是这一山之神,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应该是一州之山水神明,能够使得天牛州一州之地如此富庶,且那么多年没出过问题,单纯只是这一山山神,根本办不到。” “他的权柄,大着呢,一州子民的信仰,一州之地的神明权柄,哪怕是再怎么不善斗战,全盛时期,以神明姿态出现,实力应该堪比阳神境大圆满了。但如今却想离开天牛州,可见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迫使他必须这么做。” 炼尽阴渣,尽出阳神。大圆满境界的阳神,又该有多强大?常青脑海中浮现了这个念头,却也只是一瞬,随即笑了笑,也就不去多想,无需自己去肆意揣测,只需要走下去,要不了多久,自己也能见识到所谓阳神境大圆满的样子。 他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但对自家公子却有! 剑气化虹,破空而来,那方向,似是从侧面而来的,劲气勃发,落在了曹安一行人面前,沈重第一时间将李兜儿提溜了起来,抱在怀里。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腰间挂着一把锏,除了人完全不一样之外,他竟与曹安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曹安提剑,他提锏,曹安腰间别着葫芦,他腰间也别着葫芦,两人对视了一样,相互打量着对方,他们所打量的显然不是对方的装束,那种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一眼就扫了,二人气机交锋,试探着对方的实力。 “好生浑厚的底蕴,好生精粹的神念,没想到在大殷这种贫瘠之地里,也能见到你这样的武夫,你叫什么名字?”皇甫正率先开口,语气中自有一种傲气,发自骨子里的傲,他来自中央帝国堪舆院,自然也有这份实力和底气。 关于锏的忌讳曹安还是知道的,修为越高的人,越是在乎这个,对面这位的来路他大概猜出来了——来自中央帝国的武夫。 “在下李如龙,大殷神都人氏。敢问阁下是?” “李如龙吗?我记住你了,我乃中央帝国堪舆院行走,哦对了,你们一般称呼我们为巡守者,这些你不用在意,你只需要知道,以你这份天赋和根基,留在大殷皇朝实属浪费,不如随我一道前往中央帝国吧,成为堪舆院的一名学员,在那里,你才能见识到真正的武道景致。” 曹安脸色无波,“此事还需要家中长辈决断。” “无妨,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处理,等此间事了,我会直接去神都找你长辈说清楚的,相信他们只要是稍微有些见识,就断不会阻拦你的前程。” 曹安微微点头,“家父乃朝中重臣,见识是有些的,那小子便带着家仆去一趟天牛城后直接返回神都,在神都恭候前辈大驾光临。” 皇甫正嗯了一声,总感觉有点奇怪,却说不上来,因为一切都是理当如此的,但又太过于理当如此了,“你父叫什么名字?” “家父李闯!” “好,待我料理了此间野神,自去神都寻你。”说完也没做过多停留,掌心出现一罗盘,在天地之力的灌注之下,指针指向了大山的更深处,身形在起,化虹而去。 “中央帝国吗?我会去的,但不是现在。” 沈重嘿嘿一笑,“也不知他到了神都,打听到真正的李如龙情形之后,会作何感想。” “躲不掉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不过就是现在不想麻烦而已,先拖着一时,毕竟是来自中央帝国的阴神境大修,多少还是要给些尊重的。”曹安的谎言代表了对他实力的尊重,也不知道皇甫正要是听到这个理论,该何种心情。 ‘芒神’的真正藏身之地位于大山的中心处,这里有一座大大的神殿,对,就是神殿而非神庙,一座六丈高楼拔地而起,当真是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在神殿的附近 还有不少被开垦出来的耕地,上面种植着应季的粮食和菜蔬。 殿前还有二十八名身着金色袍子的老者,他们都是此间神侍,芒神的神侍其实一直都维持在二十八人这个总数上,没有过变化,每一代神侍将死之际,都会外出在天牛州寻找合适的年轻人,将其带回后,利用神殿的阵法,完成寄魂。 这只是寄魂,而不是夺舍,一个灵魂一生只能夺舍一此,但寄魂不一样,寄魂却是可以无限下去,视线另类的永生,这是神明赋予神侍的特权,只有对芒神拥有着足够纯粹信仰的灵魂,才能获此殊荣。 代价就是他们的修为永生都无法突破天人境界…… ------------ 第二百七十四章 打不过就喊人 并非是资质受限,无法晋升,而是没有人敢晋升,涉及到寿数之事,生死逆转,都是逆天之举,武道修行都还要承受天罚天劫,况乎这种借助外力的形式,根本就不被天道所允许,哪怕是能晋升他们也不敢。 一旦自身实力达到天人境界,与天地气机交汇,这种遮掩天机的逆天之举就会为天地所感知,神明也无法帮助他们,那时候,天降杀机,唯有一死,再无它途,不仅是肉身死亡,神魂也将在天劫之下灰飞烟灭,一丝痕迹都无法残留。 之前就有不知死活的神侍想要突破天人之境,用他自己的神魂向所有神侍证实了这条禁令的后果。 御剑凭虚而立,皇甫正的目光扫向下方,二十八名神侍面色无波,缓缓起身,站成两排,目光柔和的看向天空中的他。 “阁下此来所谓何事?” “屠神而来,你们的神呢?是不敢出来吗?需要我亲自去寻他不?” “神侍未死,神明自然不会出现,阁下不敬神明,理当伏法。” 皇甫正气急反笑,这整个天下都知道,不许出现神明,到了这里,反倒是自己的错了,不过转念一想,能够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对他们自己的神明拥有着足够纯粹信仰的人,跟这群信徒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当下手中之锏一挥,速度并不快,但随着他挥动手中之锏,整个空间内的一切,似乎也都随着他的举动慢了下来,一切变得缓慢,一锏挥出犹如迎空打碎漫天火雨,流矢四溅,铺天盖地,二十八名神侍以手抵背,道道神光流转,在空中撑起一个大大的金色屏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漫天火雨,似乎是专门为了克制神力而存在,那金色的神辉根本挡不住火雨,反而像是火上浇油一般,火雨触碰到神辉的一瞬间,腾起大火,只是一个呼吸之间,就将二十八名神侍直接笼罩在了火海中,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能挡住,就在其中化为飞灰。 皇甫正按剑落下,脚下飞剑化作指甲大小的器物,被其身后的阴神纳入,消失无踪。 “还不出来吗?真是沉得住气啊,你的神侍都已经死了个干净都不出来,这似乎传闻中的你有些差距啊,难道那些故事都是经你美化之后传出来迷惑世人的?你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善良?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逼你出来。” “法相!” 皇甫正一声轻喝,双臂前伸,恐怖的力量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周围的天地元力像是在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在其身后凝结成一尊六丈多高的巨型法相,魁梧虬健、衣袂飘飘,手持巨锏,头戴高冠,对着下方的神殿怒目而视。 轰隆一声巨响,随着皇甫正持锏大手向下挥去,法相也挥舞着大锏,对着神殿当头锤落,奢华的宫殿在这一击之中,直接被从头劈到脚,散落为一地的碎屑土堆,犹自没完,皇甫正持手中锏,肆意打砸着神殿周围,只是片刻,这恢宏宫殿就被打砸成了一堆废墟。 就在这时候,一声清唳从神殿的废墟中射出,那是一只人面鸟身的巨大金红色虚影,遮天蔽日,只是出现的一时间,就带来了一阵炙热的狂风,席卷而出,周围的草木庄稼在这一道热浪中,直接被蒸干了水分,枯枝散落一地。 “终于肯出来了吗?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躲一辈子呢,都打算你不出来的话,我自己下去找你来着。”皇甫正身前出现一道屏障,挡住了热浪,看着那巨大的虚影,眉毛轻轻跳动了一下,目光有些凝重,但嘴上还是故作轻松的调侃了两句。 这已经就是芒神形象了,而且他的力量完全超乎了皇甫正的预期,倒不是真就拿它不住,只是会略微吃力一些而已,堪舆院的行走都会两套功法,或者称之为两种身份也可以,一套就是专门应对神明的,那种力量名为弑神之力,而第二套,才是他们自己主修的武道功法,两者之间可以互补,弑神之力能掠夺斩杀掉的神明力量,反馈给主修的武道功法。 所以他们身修两套功法,但却不会成为累赘,反而进境要比其他正常武夫快一些,只要有神明可以屠戮。 面对皇甫正的言语调侃,那芒神并没有生气,机械一般无情的眸子扫过全场,最终落在皇甫正身上,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皇甫正说不上来,冰冷、无情、淡漠、机械…… 面对这双眼睛的时候,他感觉十分不舒服,他走过不少中央帝国的大小附属国,实力越弱的国家里,类似的神明事件就越多,也算是见识了不少的神明,他们有的是精怪修行而成,有的是鬼修而成,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眸子里都有感情,而不像面前这个。 像是死物一样,没有感情。 难怪那天牛城城主会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收到来自芒神的反馈了,这样一尊神明,还能有信息回馈才是怪事呢。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身形移动,靠上前去,主动挥舞着手中之锏,攻向芒神,后者似乎觉察到了那法相上的克制力量,张口一吐,幻化出一柄长剑,衔在口中,挡住了法相手中的大锏。 强横的力量震得皇甫正面色一白,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有料到这神的力量已经如此强大了。 心中默念,领域全开,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相形之下,那芒神的动作更慢,法相手中的大锏当头劈下都没能来得及躲开,直接被砸落到地面上,皇甫正身形紧随其后,跟着坠落下来,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声不大的脆响传入了皇甫正的耳朵里。 ‘领域压制被挣脱了?’ 下一秒,芒神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领域只有在出其不意之下有用,对于实力已经强横到一定极致,且超出了皇甫正太多的神,并没有太大用处,剑气撕破长空,切开皇甫正那无形的领域,以一种快到极致的速度,斩向他的脖颈。 心神大惊之下,根本来不及做过多的反应,他在第一时间收回了领域,横锏格挡,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被砸飞出去,连带着身后的巨型法相,栽进了丛林之中。 大地自动裂开了一道口子,下方是无底的深渊,只在他射入其间后,合上了缝隙,无数的根系朝着这边集结,这是要将其直接活埋了,电光火石之间,皇甫正挥动大锏,插在裂缝的石壁上,周身力量爆发而出,在大地没有闭合没有多深的时候,以法相牵引自身,破土而出。 整个人掠入长空,当头又被芒神一口炎阳当头浇下。 移形换影!! 身形下一瞬,出现在十几丈开外,看着地面如临大敌,却是再也不敢轻易下去了,这是一尊神明,一尊真正的山水神明,山中的一切都能成为他的助力。 “若是再晚来一些,怕是真要让你成了气候了,大殷皇朝,之前给你们的惩罚还是过轻了。” 一成的资源分配或许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海量的,但对于皇甫正来说,差点将我害死,才罚了你们一成,实在是太轻了。 他双手交织,带出阵阵残影,上下翻飞,一股清灵之气从他身上涌现而出。 “堪舆院行走皇甫正,今请镇院之器助我一臂之力,此神陨落,力量可悉数带走,弟子皇甫正分毫不取。”他话音刚落,身后的法相胸口位置,竟是裂开了一道口子,一柄金色长锏从中而出,在看到这根长锏的时候,原本芒神那双毫无感情色彩的眸子里,竟然泛起了浓浓的恐惧之色。 怪呖一声,转身就逃。 “原来你也会恐惧,我还以为你什么感情都没有了呢。” 芒神跑得快,长锏的速度更快,在空中传出一阵欢愉的清鸣,竟是一锏将那刚才还威风的不可一世的芒神直接打成漫天金辉,瞬间爆开,金色长锏穿行其中,像是一条贪吃蛇一样,将这些金辉彻底的吸收殆尽,钻回了法相体内,消失不见。 皇甫正这才心有余悸的落到地面上。 任何力量的相生相克,并无绝对,就像是弑神之力,能够轻易点燃神辉,天然的克制,可那是在两者差距不大,或者说弑神之力碾压的时候,在面对芒神全盛时期的时候,根本没起到多少作用,甚至还会因为克制的缘故,让弑神之力无法发挥出其完整的效果来。 收敛了一切力量的皇甫正在原地待了很久,以手中罗盘仔细勘察了周围,确实没有什么遗漏之后,这才站起身来,脸上闪过一丝轻松之色。 “神都李如龙吗?李闯?怎么感觉这个名字如此熟悉,我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名字。”他感觉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大殷皇朝能够从帝国中查探到他的信息,没道理帝国的情报组织就查不到大殷境内的情形,他们这些巡守者,每到一国,都会查看一些这个国家的情况,这其中就有很多在这个国家内举足轻重之人的信息。 开始的时候还好,随着在外行走的时间长了,人总会麻木,渐渐的,这些人物的信息,他们基本都是略过,除了大概知道皇帝是谁,也懒得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再举足轻重,他们也不敢对帝国呲牙。 远在山路中行走的姜凡停下了脚步,他感觉到自己腰间挂着的玉珏烫了一下。 “林爷爷,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在意识当中问了一句……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牛城中金石交易会 林瑞心中升起一阵后怕,暗自庆幸自己离开的正是时候。 以前的林瑞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一个一心想要天牛州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再无饥民饿死于荒野中的芒神,而他也确实办到了这些,天牛州休养生息,短短数十年,人口就已经超过了大旱之前,山野之中养育了大量的野兽、资源,耕地上年年丰收。 他很满足于这样的情形,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他开心的,本就是田间一耕牛,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看见丰收,更令他有成就感。 如此往复不知道多少年,那一天,天牛城的城主约见了他。 尽管出身低微,可这些年掌管一州之地的风雨和连绵大山,也让林瑞见识到了各色各样的人和事,了解了各种各样的知识,就是跟天牛州城主相谈,也一点也不怯场,一人一神相谈甚欢,也是在这次谈话中,林瑞才知道,原来朝廷和帝国其实并不允许他这样的神存在。 哪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平民,为了皇朝。 不允许就是不允许,不管目的是什么,不管具体在做什么,原本的身份就是被禁止的,一切都没有意义,那时候的城主还不是现在的翁睿,一人一神来往频繁,林瑞也从中了解到了更多来自天牛州外的知识。 看到了不少其他跟自己一样的神的记载,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为自己做了退路。 将自己原本神魂意识,从芒神中完全剥离,留下了一尊真正的芒神,没有情感、没有意识,只是在机械的遵守着四时节令秩序的芒神,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需要做好二者之间的平衡,一着不慎,那失控的芒神力量能瞬间将其神魂彻底焚毁。 一边借助着芒神的力量壮大自己,一边将自己从芒神身上剥离,直到完成最后一步,芒神与他林瑞彻底分化为两个个体,芒神是芒神,林瑞是林瑞,二者之间再无牵连,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中央帝国堪舆院的人来了。 时间恰到好处,刚刚他就察觉到了,芒神已经彻底死了,烟消云散,一阵锥心的刺痛中,带着无尽的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提前做了后路,更后怕的是,时间太恰到好处了,当年的自己如果稍微拖上一两天,尽管这个时间,在一个神看来无足轻重,但就是这一两天的时间,却足以决定生死了。 得到了林瑞的回答,姜凡也就没有再问什么,他知道,肯定是有别的事情的,只是林瑞不愿意说,他也就不再继续问,免得惹恼了自己这一桩机缘。 他天生有一双破妄这之眼,但也确实如他所说,时灵时不灵,在他的这双眼睛之下,实力和气运都会被区分出来,就在林瑞屏蔽他们感知的时候,自己的双眼轻微发烫,然后就看到了真实的场景。 那一行人中,青年的实力是最强的,强大到盖过了林瑞的力量。他确实有拒绝林瑞的资本,但还有一点,可能那个青年都没有意识到,他的气运是全场之人中最低的,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强上一些,而林瑞的气运,身后赤红一片,犹如天边红霞。 这等气运,是他林瑞生平仅见,就算是天牛州那些所谓的青年俊杰,也不及其百分之一。 那应该就是林瑞口中的,给别人带来好运,那青年不知好歹,也是有眼不识泰山,若能得林瑞补充上他最弱的地方,说不定将来整个大殷江湖都养不下他这样的人物,可惜,他错过了,但自己抓住了。 这是自己的机缘,大机缘,一辈子大概也就只有这一次。什么宗门使命、任务,这一刻,全被他抛诸脑后,他在想着,这逆天的气运,到底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机会,又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带来的,想着想着,就有些走了神。 “那绝对不是寻常黑鹿,寻常的黑鹿绝不可能拥有那么强大的气血之力,也不知道这几个是什么人,居然能将如此奇物烹食,简直可怕,我现在都能感受到自己体内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何所器念叨着,真的将他折腾坏了。 刀法使了一遍又一遍,都没能将体内多余的气血之力完全宣泄出去,以至于现在看见大师姐的背影都有些把持不住,只能一个人走在最前方,生怕自己一念糊涂,犯下大错,也是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窘态。 韩莹莹冷着脸,那股气血之力,她也没能完全炼化,但情形要比何所器好多了。 “是你自己贪嘴,还想怪别人,当时别人就提醒过来了,好在我们遇上了几个还算温和的前辈,如果是其他人,现在都不敢想象那个结果,师弟,你的性子以后要改一改了,以后多向姜师弟学习,少说多看,免得再生事端。” 何所器愣了一下,转头指了指木讷跟着的姜凡,“他?他就是个木头,我跟他学习个屁,以前每次出来都是好好的,这一次,谁也想不到会遇到这种大人物,他们根本就不是天牛州江湖中的人物,这种事情一百次未必会遇上一次。” “但遇上一次,就足以要了你的命。”韩莹莹清冷的声音传来,何所器哑口无言,不再说话,径直走在了前方。 “那小子也是个小变态,那么大点年纪,吃的比我还多,但人跟没事一样,起来刷洗碗筷,屁颠颠的就跟着走了。”何所器念叨了一句,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那小子充其量真的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气血境武夫啊,他怎么承受住的? “这都不是你我应该关心的事情,还是想想到了天牛州之后,怎么在拍卖会上拿下师门交代的东西吧。” 几人是来参加天牛城的金石交易会的,金石交易会,由金石商会发起,每隔五年举行一次,可以说是整个大殷王朝中,级别最高,也是最全面的一次交易会,除了金石商会会进行的拍卖外,还有私底下的小型交易市场。 因为天牛州紧邻黑海,金石交易会的名头,就不只在大殷出名,在中央帝国也是出了名的,有利可图,自然也就容易汇聚人群,平日里在大殷有价无市的修行资源,在金石交易会上,你甚至都能找到,而且价格远比想象之中更低一些。 这一次,千刀门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金石商会的拍卖会上,会拍卖一块神炎铁,这是锻造宗门功法上所记录十一品宝兵神焰刀的主材料,如果真的锻造成功了,到时候千刀门哪怕天人境修为的武夫不够,也能拥有堪比一流宗门的战力。 当然,神焰刀的作用,可不仅仅只是带来个人力量的强化,更重要的是用以引动宗门中地火修行,那才是真正惠及一宗的福祉,能让千刀门真正的成为一流宗门的底蕴所在。 很多修行资源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千刀门不是没有派遣过弟子前往中央帝国寻找材料,但都无功而返,其中有一个甚至直接在中央帝国内不回来了,那可是千刀门辛苦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弟子,就这么拱手送给了中央帝国的其他宗门。 所以,这一次,对于神炎铁,千刀门势在必得,让几名弟子先行,韩莹莹带队,随后宗门长老也会出关而来。为的就是确保神炎铁能万无一失的回到宗门,并且被成功锻造成十一品宝兵。 你所想要的,未必就是我所想要的,千刀门如此兴师动众,珍而视之,实在是因为他们太需要而来,不能有失,况且,江湖天下就那么大,你上去了,我不就得下去吗?有些时候,你需要的,我未必需要,但我却要让你得不到。 江湖恩怨向来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言。 …… “这里就是天牛城吗?”李兜儿抬起头,看向这座雄城,在见识了自家古兰城的恢宏之后,再见其他重镇大城,总感觉有些小家子气了,以至于从李兜儿的口中听不出多少的震撼和惊讶。 从地图上看,天牛城并没有像其他城市一样,打造成四方形状,而是一座轮廓与一头牛有些神似的模样,这倒不是因为芒神而特意建成这样的,而是受到了地形限制,不得不建成这样。 看着来往的人群,“天牛城还真是繁华啊,来往之人是真的多。” 曹安点点头,“说不定我们是赶上了什么日子了,而且,这天牛城已经紧邻着黑海港口了,虽然相隔了一个州,但对于那些强大的武夫而言,这点距离其实算不得什么,买卖的根本其实就是低买高卖,而这种高低之差最大的地方,其实就是国与国之间。” 常青很赞同曹安这样的说法,开口说道:“有了价格差,自然就有利可图,有利可图之地,向来能汇聚天下之人。” “走吧,进城!”曹安一挥手,率先一步走了出去,一路眼见各式各样风尘仆仆之人,有独来独往的佩刀郎,也有镖师护行的商队,就连衣着大异于大殷的人,也是随处可见,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比举行天下武宗大宴时候的神都还要夸张一些…… ------------ 第二百七十六章 找个青楼对付几天 “实在是抱歉了,客官,眼下咱们天牛城中,有一个金石交易会正在进行,到处都是像你们这样从外州府来的豪侠富客,天牛城中大大小小的客栈早就满客了,不是小的不愿意招待几位,实在是没有房间了。”掌柜的一脸和气,丝毫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和气生财,大概就是这样子的,他的脸上甚至从始至终都洋溢着那种喜悦之色。 连着又问了几家,都是一样的情形,常青还打算再去看看,却被曹安制止了,“不用了,如他们所言,整个天牛城中的客栈怕都是这样的情况,去几家都是一样,这样吧,常青,你去问问这天牛城中最好的青楼在哪里。” “青楼?” “对,反正在哪休息不是休息,去青楼休息两天。” “额……好的,公子。”如果不是深知曹安的性情,常青都要以为他只是想去青楼了,随便找的借口,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对,反正客栈也只是需要人给提供一个住处而已,青楼不也可以住的吗?既然这样,客栈没房了,总不能青楼也没了吧? 这事儿好办,常青一手拦下了一个担货郎。 “小哥,问一下,这天牛城中,哪家勾栏最好?”得益于这个时代,勾栏之地可谓是处处都有,除了一些小型村镇之外,曹安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这要是在自己那个时代,连买个p都得躲躲藏藏的,哪能像他们这样光明正大。 “狗篮?” “青楼!!” “哦,你早说啊,天牛城中最好的青楼肯定是凤鸣阁啊,不过啊,那里可贵着呢,真正的销金窟,几位是从外地来的吧?听说想要在里面住上一晚,手头没个千金想都别想,您要是想去,自个儿先掂量掂量手里有没有那么多的金吧。”担货郎眼中露出了一丝神往。 “但该说不说,那的姐儿也是真的美,各个都跟天仙似的,我每次都会从那路过,只是远远的看一眼,都差点走不动道了,真要是能睡上一个,减寿十年都值得啊。” 常青笑了笑,他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或许将来遇上女树妖,可能还会有些感觉,不过对于女子,除了对真正的美丽之人投以赞赏之外,并无任何的情绪,哪怕是化形成人了,他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那这凤鸣阁怎么走?” “啊?你们还真去啊?那的姐儿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我刚刚吹牛的,不能睡,您要是想找那种可以睡的,得去怡春院。”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你就告诉我该怎么走就行,这二十枚铜子就是你的了。” 常青说着,手中出现了二十枚铜子,担货郎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抓起二十枚铜子,收进了怀里。 “从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在第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右拐,然后一直往里走就行了,凤鸣阁是那里最奢华的房子,你们到那就知道了,而且那边也靠近金石交易会,你们这些外乡人,来我们天牛州应该都是为了金石交易会吧?” 常青点点头,放过了担货郎。 担货郎指路的方向是对的,几人沿着那路一直走,没到一刻钟时间,就看到了那座几乎是散发着朱红色琉璃光彩的凤鸣阁,它就矗立在这宽敞大道的左侧,这几乎比寻常大门宽敞了一倍有余的门,表明了它生意的兴隆程度也要远胜其他。 没有老鸨站在门口迎客拉客,只有两名俊美白皙的灰衣小厮立在那里,但凡见着这进门的客人,都会毕恭毕敬的行礼。 穿堂过院,终于来到了大厅之内,眼下还是白天,这里的客人并不多,这是主楼,也是一些常客们消费的地方,地面被垫出了三个层,这也得益于整个主楼足够宽敞,才能使得整个主楼内这么搞也丝毫不显得拥挤。 正常时间忙得不成样子的老鸨也才有机会来接待这一行四人。 现在正是金石交易会举行期间,这老鸨也不敢再用之前那一套看待客人,这些江湖武夫,保不准就有两个有些特殊性情的人,其实力未必就是那一身装束所能体现的,所以看到曹安四个生面孔后,脸上还是挤出笑容,迎了上来。 “哎哟,几位客人,来的真早,这时候,女儿们大都还在休息呢,几位要不然先到旁边坐一下?” 常青打断了她的话,“不用了,我家公子打算包下你们一个小院,暂住几日,你且只管报价过来就行。” 老鸨被这一套搞得有点懵,“单纯就是住?” “对,其他的,如果需要,我们另行付费就是了。” 老鸨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客人,这可不太好,我这凤鸣阁开门做得是什么生意,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客人,况且那些小院,每一个都是我女儿们的家,你这相当于让我这个当妈妈的赶着自己女儿从院子里出去,有哪个当妈的会这么做呢?” “一天一千两黄金!” “实在是我们这地方没有过这样的……” “两千!” “其实,我跟女儿们商议一下,或许可以给客人争取一下,这毕竟是她们的院子……” “四千,我家公子要那种没有主人的院子。” 曹安早在两人开始聊天的时候,就带着李兜儿和沈重坐到了一边的桌上,目光里带着好奇,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以前只在文字中见识过青楼,却并没有真正到过这样的地方,当然,前提是理直气壮、正大光明的去。 沈重在一边侧着耳朵听,眉头皱成一块,嘴角有些哆嗦,实在是这个价格,太气人了,这几千两黄金换什么地方住不了,非得到这里来,但这毕竟是曹哥的决定,他不敢多说什么,就像是以前一样,在心疼钱,曹哥一句话,还是得照办。 沈重对钱没有太大的执念,或者说,直接没有执念,他要是想用钱,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只需要制作一只没有什么神念的呆滞傀儡,随手放到拍卖行里,都能卖个好价钱,千两黄金,也不过是翻手覆手之间而已。 大殷的江湖中,有实力购买这种傀儡的,大概是没有几个人不认识曹安的名字。 “好嘞,立马给您安排得妥当下来,贵客稍等。” 常青脸上依旧是淡漠的神色,从袖口处抽出两张金票,“这是两万两金票,算作订金,我家公子暂住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打搅,速去办吧。” 老鸨的眼里泛起了花,那眼神看着金票恨不能拉出丝儿来,再看常青,浑然不是一个什么将要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形象,这完全就是一尊周身泛着金色光辉的财神爷啊,天牛州富庶,又临近黑海港口,是有钱,出手几万两黄金她不是没见过,只是像面前这位客人一样,就单纯为了住,出手几万两的,还真是头一遭。 “贵客放心,就是弄死奴家,也不会让那些小蹄子去打搅贵人的,您且稍待片刻,奴家这就去让他们把闲置的院子规整出来,保证贵人们住的舒心,一丝灰尘都不会有。” 说完迈着轻快的步伐飘然而去…… ------------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不想讲道理 老鸨子安排的过分妥当了,将曹安一行人安排到了距离主楼较远的一个院落中,因这几万两一天的高价在那,老鸨还专门给曹安在主楼三楼安排了一个专属包间,随时可以到那听曲赏舞,提供免费的酒水小食,但如果需要姐儿作陪的话,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这主楼之外就是一个占地极广的院子,错落有序,风景雅致,每一个院子上都有牌名,这些都是专属于凤鸣阁内的某一位姑娘的,当然,能在这里有院子,那也证明着小院主人的美貌与才情在阁内都是一绝,甚至有可能武艺也是一绝。 其他的姑娘,没能熬出头的,就只能住在主楼中跟客栈一样的房间内,或是等待自己熬出头,又或者是等待着人老珠黄。 所谓的卖艺不卖身,也只是一种说法,姑娘是可以主动留人的,这一行里的姑娘们各个都是其中的行家,对于这个分寸拿捏的自是极好,否则,如此巨额的花销,就为了来看你弹几首曲子?这般人物会有,但绝对不多,养不起偌大的凤鸣阁。 拿捏好这个分寸也是一门艺术,过了就贱了,少了自然也就没人了。 清竹园,是曹安入住的院落名字,如其名一样,院子墙角上培植了一大排的翠金竹,其叶如针,枝干纤细,通体碧绿,煞是惹眼。 “看来这里的人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至少没有随便敷衍。”曹安看着院子里的一应陈设,淡淡的开口道。 人在其中,根本不会让你觉得这是在青楼之中,反而像是某个雅致的贵人住所,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没有半分胭脂香囊的味道。 “四个房间,去挑吧,我就住一楼侧面这个房间就成。”曹安端坐院内,常青在边上摆开了自己的茶具,按着曹安的习惯,以炭火热上一壶开水,冲开一杯清茶,这个世界的茶与曹安记忆中不太一样。 或者说,这个世界的茶,饮用方式以及制作方式跟曹安记忆中那个世界的封建时期差不多,他喝不惯那样的茶,之前行走江湖的时候,就按照记忆中的法子自己制作了一些备着,质量还不错,受他的影响,常青等人对茶的喜好也朝他靠了过来。 咚咚咚~ 曹安放下手中杯子,常青则是脸色拉了下来,这之前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人打搅到自己一行,怎么人才住进来没多大一会,麻烦就来了? 他起身,打开门,有女人,但不全是女人。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未等常青开口问询,男人已经一提衣摆率先跨进了小院之内,如入无人之境,目光四下里打量着。 “啊媚与我说,这清竹园有人住进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这还一住就是四个人,主仆四人吗?你们当中谁是主子?是你吗?”男人的目光落到了曹安身上,这人的眼睛有问题,又或者他自身有点问题。 倒不是修为,如果是修为的话,应该反受其害,会忽略掉自己,应该是自身有某种力量护持,能清神明性,不为所祸。曹安这般想着。 自从自己那次闭关以后,那种下意识被忽略掉的事情几乎成为了曹安的一种特质,非大修行者不能看破,但这人明显一进门就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丝毫不受影响,此刻他站在院子里,目光咄咄的盯着曹安。 狂!太狂了!! 那双眼睛里透着一种让曹安想不明白的狂,这就像是一只蚂蚁高抬前肢,站了起来,冲着面前的人类高仰着脸。 他口中的啊媚应该就是他身后的女子,恬静淡雅,柔情如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中全是这个男人,没有说话,但她的神色就是她的态度。 “如果你问的是我们四个人谁拿主意的话,那应该是我,怎么称呼?” “黑蛟府举子高文华,敢问兄台可有功名在身?” 曹安微微一笑,“没有,草民一个。” “呵,凤鸣阁还真是越来越俗了,什么人都能放进来,还堂而皇之的住进了清竹园,听啊媚说有人住进来了,我还当是什么才子俊杰,没想到竟是这样,你不配住在清竹园,若是识趣些,自己搬出去吧。” 曹安眸子都没有抬一下,“我不识趣,所以短时间内也不会搬出去,阁下请出去吧。” “无礼!人之于禽兽,在知礼。” 曹安放下茶杯,“在下六景天人境武夫曹安,敢问兄台可有修为傍身?” “高某乃读书人,武夫?莽夫而已。” 这是从根子上就对武夫存在偏见了,也可能是由爱生恨,他自己修行不了,便只能如此,曹安的感知里,此人经络比普通人还要羸弱。 “常青,阉了他,丢出去。” 嘴炮?曹安不太想去做这种无畏的争辩,他心底里也没有看不上读书人这样的想法,他的灵魂,深浸于那个时代,沾染了那个时代太多的特性,人格之上的平等二字,向来是存乎于一言一行之间的。 但这高文华明显就是来者不善,你读书人就读书嘛,你走在读书的道路上,将来或可为官,或是为了自己的追求,没人管得了,甚至往大了说,你在官场中发挥自己所长,造福一方,但他此刻,明显就是拿曹安做垫子,想要在这凤鸣阁一堆女子中显圣。 一点都不用怀疑常青对曹安所说之话的执行力度,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就已经出现在了高文华面前,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剑斩下了他的烦恼根,那剑尖之上,正钉着那一指左右的物什。 高文华瞪大了眸子,他没感觉到痛,太快了,只是突兀的觉得下方凉飕飕的。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倒是因为视角的缘故,看到了常青剑尖上的东西,本能的大叫了一声,衣袖捂住了面孔,整个人瘫软在地,常青剑式一荡,一道无形的剑气喷薄而出,直接将那斩下之物荡碎。 毁于一点,一点痕迹都没给他留下,雷元本就从某种程度上接近与火元,如此一道剑气之下,这种普通之物,如何还能剩下。 曹安瞥了一眼,有些不满意,“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常青脸色微变,这还是第一次公子对自己办的事情不满意,这都已经只差指着脑袋骂了,当下不敢再犹豫,又是一剑,这一次,一点都没剩下,干干净净,袋子都消散无踪了,那伤口处,更是蕴含了常青自己的剑意和雷元。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前后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高文华这时候低头向下看去,只见自己的衣袍都被切开了一道口子,身体的感知虽然没有反应过来,但鲜血已经流出去了,他手足无措的撩起切口,向内看去。 树丫上,空空荡荡,血红一片。 缓缓抬起头来,双目之中一片猩红,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这样?这就失去了?从此以后都失去了? 常青单手提着他的衣襟,正要把他丢出去,“算了,这颗丹药先给他服下,别死在这了。” “公子,不用,常青这里有,绝对的疗伤圣药,生死人肉白骨,保管这一颗药下去,伤口彻底愈合,一点疼痛都不会有。”常青嘿嘿一笑,一巴掌拍进高文华的嘴巴,对着胸口又是一掌,无形的力量直接将妖力激化,省去了他消化的功夫。 随手一丢,把人抛出了院子。 女子一脸怒容,指着曹安几人,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 身子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着,眼神之中满是惊恐畏惧,夹杂着愤怒。 常青没惯着她,单手一拎,跟着丢了出去。 门外,叶媚砸到了高文华身上,加上常青用的是巧劲,所以没有受伤,她第一时间跪坐在地上,扶起身边的高文华,一脸的关切,“高公子,你没事吧?” 高文华目光有些呆滞,看着自己下方被鲜血浸红的袍子,恐惧和不敢置信依旧笼罩在心头,像是为了最后确认一番,他再次撩开了衣摆,这一次,叶媚没有再遮挡自己的眼睛,那里空荡荡的,鲜血已经没有了,而且已经在短短时间内长出了新肉,一平而过。 不,其实还是有点通道的,只是很小了。那大概是常青特意给他留的。 “不!!!” 这边高文华要死要活的,另一边楼中老鸨也听说了这件事,几乎只是在听说的第一时间,她就抛下了主楼里的事情,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她太清楚叶媚钟意的这个读书人的秉性了,青楼之中,文人和美人的故事向来被广为流传。 时间紧迫,没来得及跟叶媚交代清楚,高文华这个人,老鸨也烦,但一方面,这个人确实有几分文采,这黑蛟府和天牛州的文人多数都买他的帐,他的几首诗词,捧红了凤鸣阁两个姑娘,给凤鸣阁带来了不菲的收益。 另一方面,开店做生意的,多少要顾忌一些名声,无端交恶高文华,她有些担心影响了凤鸣阁的名声,坏了生意,到时候掌柜的怪罪下来,她可担当不起。 来到清竹园的外,她一眼就看到了跪坐在地上惨叫的高文华…… ------------ 第二百七十八章 膨胀的占有欲 “发生了什么?”吴红莲一脸无奈,终归还是慢了一步,事情已经发生了,只希望不要惹了那院子中的金主不开心。 “吴妈妈,您来得正好,这院子里的人,他们,他们把高郎那个了。” 吴红莲一脸震惊,就连身后的一众黑衣打手也是大受震撼。本着探究实际的原则,吴红莲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毕竟,怎么看,那几个人都不像是有这种爱好的人,虽然听说人大户人家会有豢养娈童的喜好。 但至少那都是细皮嫩肉的,高文华应该达不到标准的。 “哪个?” “你自己看吧。”叶媚掩面而泣,我见犹怜,吴红莲翻了个白眼,她一把年纪了,什么场合没见过,倒是也不顾及什么,撩起那浸红的袍子看了一眼。 “啊!!”吓得小声叫了出来,然后退了好几步。 “你被人阉了啊?怎么这么快,都已经算得上痊愈了。” “他们,他们动手以后,又给高郎喂了药,说是怕死在里面了,不知喂的是什么药,但肯定是什么疗伤之类的宝药,出来之后,高郎那,就成了这个样子。”叶媚哭哭啼啼,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狠厉。 高文华像是才缓过神来一样,他三十多岁的年纪,阅历勉强达标,现在总算是清楚了自己的处境,脑子也变得清醒了些。 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本来也就只是流了点血而已,强自压下心头的情绪,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吴红莲。 “吴妈妈,还请帮我报仇!” 吴红莲闻言,气急反笑,“高公子说笑了,你们都是我凤鸣阁的客人,说直接一点,你甚至连我的客人都算不上,倒是里面的那位公子,人可是真金白银交到我手上,住进去的。我凭什么给你报仇?” 高文华脸色一青,“可你别忘了,没有我,啊媚和倩儿不可能从主楼里脱颖而出,单就是她们两个这段时间,给阁里带来的收益,就绰绰有余了。” 吴红莲冷着脸,“账可不是你这么算的,我们且不说其他,单就论你高公子之前在读书人圈里的名声和你现在在读书人圈里的名声,你虽然确实是给了啊媚和倩儿一些帮助,但这情形,在我看来,完全是属于你们相互成就的,毕竟美人和读书人的故事,向来得搭配在一起才能传唱久远。” “公子怕是不知道,当初你那几首诗词若无我凤鸣阁在后面推手,天下读书人又有几人识得你高文华?自那以后,你到了我凤鸣阁,可曾收过你一个铜子的银钱,到最后,你甚至直接住进了这后院,啊媚也为了你而闭院不再接待客人,凤鸣阁为你顶住了多大的压力,说到底,还是你欠我们的。” 吴红莲眼下决定与高文华撕破脸了,索性话语之间便没再有半分留情。 高文华脸色涨红,“俗,俗不可耐!每一句话里俱是铜臭!” “行行行,你高公子雅,既然你这么雅,那就给钱吧,你高公子身上现在可拿得出一个铜子来?你当我凤鸣阁是做善事的地吗?这凤鸣阁又不是我的凤鸣阁,我还能一句话让你住进来就住进来啊?这都是每个月我这傻姑娘啊媚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来缴的,不然的话,还真能闭院不成?” “阁里供她吃穿,识文断字,操琴练曲,这些哪一项不是要真金白银花出去的?你高公子雅,雅到吃的用的全靠一个青楼女子供着吗?” 高文华脸色铁青,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膨胀的气球被戳破了一样,这几年,他的确如此,想当初,刚到这凤鸣阁的时候,他是跟着一个世家公子哥来的,对着奢华的凤鸣阁充满了敬畏和好奇,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见到了这还在主楼里的叶媚和萧倩儿,一时惊为天人。 当时文思泉涌,当场作诗一首,被叶媚引为入幕之宾。此后,又在那位公子哥的张罗下,连着来了几次,作诗数首,文名盛传于黑蛟、天牛两地。自那之后,他再来凤鸣阁,都会被当做座上宾,后面索性就直接住进了叶媚的琵琶院。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期间这后院内,大大小小的院子中,也会有不少的文人被引入其中,当然,不像他,都是真金白银,才情不俗才被引入的,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同为进了这凤鸣阁的读书人,自然少不了一番文采的较量。 他高文华自是无往不利,以至于一时间,甚至下意识的将凤鸣阁的后院当成了自己的私地一般,潜意识里不允许他人踏足。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无往不利的高文华显然没想到他会遇到曹安这样的人…… ------------ 第二百七十九章 吴红莲的心思 “只要你帮我报仇,我可以再帮你阁里其他姑娘作诗,再出几个如啊媚他们这样的姑娘也不是不可能的,你是知道我的,我在天牛、黑蛟两地读书人圈子里,还是有些分量的。”高文华此刻已经被愤怒淹没了理智。 吴红莲却是清醒的,“滚回去,啊媚,你应该知道,你们这样的情况根本持续不了多久,你身上的私钱还能坚持多久?早做打算吧,凤鸣阁不是妈妈一个人说了算,能做到眼下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不要再给我惹麻烦,如果你看不住他这个阉人,那妈妈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掉这个麻烦,带他离开。” 叶媚没敢顶撞,对吴红莲也确实心怀感激,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根本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高文华还想说什么,已经被两名黑衣劲装的扈从一左一右架着出去了,叶媚也急忙跟了出去。 吴红莲有些忐忑的走上院门前,轻轻敲响了大门。 开门的是常青,眉头微皱,半倚着身子。 “夫人,有事吗?” “妾身是为了之前的事情来道歉的,这是我们阁里招呼不周,以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打扰了贵人清净……” 吴红莲的话还没说完,常青就打断了她,“不用了,我家公子没介意,该给的惩罚已经给了,你们只需要确保以后不会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就是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夫人就请回去吧。” “是,是!我们保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另外,一日三餐会有专人送到门口,如果贵人对菜品有什么需求,也可以直接告诉他们,凤鸣阁将尽力满足客人的一切需求。”吴红莲说完,施施然一礼退了开来。 若只是寻常的豪客,吴红莲还不至于态度如此低下,能在这天牛州置下这么大的产业,她的背后自然也有身份不低的东家在,楼里更不可能没有高手护持,她也是刚刚才得到楼内供奉的警告,知晓了这位客人的身份。 偃师曹安!明面上的白玉京宗主,天人境大修,身边的那名管家常青也是天人境,另外一个看着魁梧憨厚的青年是五景武罡境修为,原先曾任凤阳长公主的侍卫统领一职。 “吴妈妈,为何要如此纵容叶媚?那高文华我查过了,根本就没什么背景,我随便找个人就把他给弄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根本不会让人察觉到什么。”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段时间以来,整个后院被他高文华弄得乌烟瘴气。 除了个别他高文华不敢放肆的人之外,但凡有进入这后院的,高文华都会像是一条护食的狗一样,撕咬别人,这前前后后,已经被他高文华折腾出去了七八个,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实属情理之中。 只能怪之前高文华所遇到的人,都过于良善了。 “啊媚今年多大了?” “十九岁!” 吴红莲深深的叹了口气,“是啊,十九岁,至少还剩下七年左右的时间,以她现有的条件,如果一心在这凤鸣阁中,将会给阁里带来多大的收益,你算过这笔账吗?” 男人不屑一笑,“都闭院了,还怎么一心在阁里,我看她是一心在那高文华那废物身上吧,难怪一个举子却连一官半职都捞不着,就这样的货色,空有功名而已,真要到了地方任职,一地百姓不得被他霍霍个半死。” 吴红莲笑了笑,对于身边护卫的话不置可否,“我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人,咱们这里,氛围就是这样,给她们灌输的理念也是这样,才子佳人自然是她们所追求的,如果是其他人,我或许会采取些特殊手段,但高文华,堵不如疏。” 护卫一时间没明白,呆愣在原地一会,眼前一亮,急忙追了上去。 “吴妈妈料定他两不会长久?” “阁里的姑娘哪个不是聪明人,劲头过了,也就清醒了,只有经历过,她才能真正明白,一劳永逸,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却没想,现在这个高文华直接废了,那看来这个过程将会更快。”吴红莲嘴角压不住的上翘。 风月场所中,过于平淡就没有故事,没有故事,就少了盛名的可能,经此一遭,叶媚的故事可不少,稍微运作一下,她都有些期待叶媚复出时候的盛况了。 …… “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高文华疯了一样,在屋内摔打着东西,叶媚远远的看着,眼中满是心疼,但却帮不上什么,她虽然也学过点武,可惜连入门都算不上,看着面前的男人发狂,她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那是一个男人的尊严,而那个自始至终都只是平淡的坐在凳子上的男人,一句话,剥夺了他的尊严。云淡风轻,人畜无伤,不像之前所见的其他人一样,见到自己的时候,难掩双眸中的激动之色。 势要与高郎在文采之上一较高下,甚至隐隐有种,将自己当做胜者的战利品那种狂热,对了,清竹园里好像很久都没有姐妹入住了,那里应该是空的,只是被收拾出来给他住的,这么说来,他甚至来这里的目的一开始就跟其他人不一样了。 “高郎……” 叶媚的话还没说完,高文华猛地转过身, 双目猩红,状如疯魔。 ------------ 第二百八十章 金石交易会1 “现在连你也觉得我疯了吗?连你也开始想阻挠我了吗?是不是就因为这个,你心理也开始看不起我了?你这个见人!”叶媚上前一步的动作被高文华一句话阻在了原地,愣在当场,泪花无助的在眼眶内打转。 看到这个样子的叶媚,高文华清醒了很多,颓然坐回地面,他不是真的发疯了,他只是想要一个宣泄口,以发泄自己在那个院子里的憋屈和耻辱。 他是一个男人,读圣贤书的男人,他傲气、儒雅,官场失意后,来到天牛州的连番顺利让他有些目无余子,自觉地天下事也不外乎就是圣贤书中的内容,他自信自己能打败大多数的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内。 然而就是在刚才,在清竹园里,他被人当着啊媚的面活生生阉割了,然后像是丢死狗一样的丢出了院子,甚至就连啊媚也是被他们丢出来的,而自己非但连反抗都做不到,甚至连保护身边的女子都做不到。 没有一件事情,能比这样的情形,更能摧毁一个男人的尊严。 所以这个宣泄不只是要宣泄什么,更像是在弥补之前在清竹园里没有出现的反抗,用摔打东西和暴怒的方式,像是回到之前,对那个一直端坐在石凳上男人的一种反抗,证明自己并非那么懦弱和无能。 叶媚红着眼,缓缓走上前来,顺从的坐在高文华身边,高文华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抚了抚。 “抱歉,适才失态了。” “妾身理解。”叶媚偎进高文华的怀里,脑袋深深的埋进了他的胸膛,遮掩住了她眼底的戾气。 “我一会就走,今晚不回来了,天牛、黑蛟两地,我高文华好歹也算是有些名声的,我势必要让他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待我出去运作之后,寻得高手来助拳,定要让他生不如死,方能解我心头之恨。”高文华咬牙切齿的说着。 “高郎也无需太过担心,这世上不缺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这烟花之地,本就汇聚天下三教九流的信息,妾身会为你留意着,最近又赶上金石交易会,若是时机恰到好处,定能让高郎重整雄风。” 叶媚说的高文华心中一暖,“对,当真是关心则乱,我怎么把金石交易会的事情给忘了呢,这事儿还要啊媚你替我留意着,寻人助拳一事需要尽快,不知道这几个人会在凤鸣阁待多久,现在又不宜打草惊蛇,一切都要快,赶在他们离开之前将仇报了。” “高郎去运作此事,定然是需要钱物的,这些你先带着去,暂时应该够你使一段时间,妾身留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若是在金石交易会上,能有所收获,也正好可以一并拿下。” 高文华轻轻推开叶媚,往日在这个温情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吻上了叶媚,可惜,现在的自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是这种耳鬓厮磨的温情时光里,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空空荡荡的,时时刻刻在提醒着自己。 “事不宜迟,啊媚,我先走了。” 高文华拿起银票,仓皇而去,叶媚站起身,走到门口,目送着高文华离开,尔后稍微收拾也走出了院子,直奔主楼而去,她要去找吴红莲,叶媚虽然仰慕高文华,却也知道他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她对高文华并不抱多大希望。 反倒是吴红莲这边,要更可靠一些。 …… 次日一早,曹安几人走出凤鸣阁,沈重带着李兜儿去闲逛,曹安则和常青朝着金石交易会的地方而去,这是属于武夫们的交流会,曹安一直对这样的交易会抱有很强烈的好奇之心。 在金石商会雄厚的财力之下,交易会直接划了一个坊来运作,大街小巷之内,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摊位,矿石、武器、功法典籍、阵法材料等等,琳琅满目,曹安行走大殷这几年加起来所见的修行资源,都没有这么多。 饶有兴趣,只看不买,确实也是这些东西提不起曹安的购买欲望。 突兀的,他的目光被前方不远处的几尊傀儡吸引,那是四尊五级武罡境傀儡,偃师稀缺,但放到整个天下来说,这个数量还是很庞大的,几尊五级傀儡,还不至于让曹安动容,如果不是因为它们出自自己的手的话。 他是出手过一批傀儡,但那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确实囊中羞涩,才用了一批傀儡换了点盘缠费用,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今天能在金石交易会上再度看到自己的作品,一种奇怪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天刀宋缺、剑圣无名、金轮法王、风云二人,一共五尊,看他们身上的能量,已经被使用过了,并非完整状态,而且这几个制作的时候,曹安自己的修为也不高,只能发挥出五品武罡境界的实力。 “客人好眼力,这五尊傀儡可都是实打实的五级傀儡,要吗?低价出售。”它们现在的主人是一个独臂男人,身后背着一柄长刀,通体被黑色的油布裹着。 “你是大殷江湖的武夫吗?” “是的,哦,客人也是大殷武夫吗?看装束应该是的,既然是大殷武夫,那就更应该知道这五尊傀儡的价值了,这是白玉京曹宗主流露在外不多的几尊傀儡,偃师曹安,相信你肯定听过这个名字,他的价值就不用我说了,而且你看这名字也该知道,除了那位的手笔之外,再无第二家。”男人的脸上堆着笑。 “我就看看。”这种被人当面吹捧的感觉,有点古怪。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兀的从身边响起:“这几尊傀儡我要了。” 曹安回头,一眼就看出这人正是在破庙前相遇的那个姜凡,一行三人中,他对那个漂亮的大师姐和话痨一样的何所器印象不深,倒是对这个沉默着的姜凡印象比较深刻,此刻,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目光向下一撇,看到了姜凡挂在腰间的黄牛玉珏,心下了然,原来最后他选的也是他。 曹安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所以姜凡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掖了掖衣摆,遮住了玉珏。 “前辈,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有缘自会再相见。” “前辈也看中了面前的几尊傀儡吗?”姜凡抬起头,有些强撑着的傲气和倔强,这是林瑞提醒他的,本来他都以为自己能轻易拿下了,没想到面前这个拒绝了林爷爷的人居然抢先了一步,如果他真的要出手的话,自己怕是要与此物失之交臂了。 林爷爷说了,这几尊傀儡虽然只有五品,但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保命底牌,能够拿下的话,出其不意甚至连六品天人境也能周旋一二,他感言到这五尊五品傀儡里的力量远胜寻常傀儡。 “没有,随便看看,你忙吧,再会。”曹安摇摇头,离开了摊位,姜凡心中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暗自庆幸自己有林瑞帮忙,他应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只因为是寻常傀儡,又仗着自己的修为,对这傀儡压根看不上。 “我还以为被我们拒绝之后,他应该会挑那位姑娘或者那个相对活泼一些的何所器。”常青也看出来了。 曹安笑了笑:“不足为奇,让我挑的话,我也会挑他,不过这桩缘未必圆满。” 常青接过话茬,“世间之事可没有尽善尽美,公子是看出什么了吗?” “因为姜凡就是绝对的‘普通人’标准模板。” 他没有多说什么,这句话之后就没再继续点评他人,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其他摊位上,这些都是明码标价,曹安并不觉得自己就是什么天选之人,记忆里,买了那么多年的彩票也没买中过一次,捡漏的心是半分都没有。 看得就是一个热闹。坊市很大,来自临近各国的武夫商贩也随着金石交易会的号召而来,以至于出现了太多曹安没见过的东西,还有不少的丹药,好像最受欢迎的也是丹药摊位,相比之下,那些武器和功法的摊位面前,客人就很少了。 “当初要是也学一点药师的知识,应该也能多一门谋生的手段,不至于饿死。” 常青愣了一下,“公子缺钱吗?常青变卖了那些年累积的东西,身上多少还是有点家底的,应该能支撑公子的花销。”常青也有点底气不足,他的资金确实充足,但能被曹安看上的东西,大概率价值也不会太低。 “不是,只是随口感慨而已。” 两人在一个书摊面前停了下来,吸引曹安停下脚步的是他在书摊面前写着的小字。 【中央帝国】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一双阴翳的眼睛,花白头发,看着与那张脸展现出来的年纪有些不太相符,儒生装扮,还别说,这模样倒是与那被常青阉割了的高文华有几分相似之处,至少,都是一样的俊美。 “看看功法吗?这些都是从中央帝国流出来的修行宝典,但有一点,凡是从这里买走这些功法,日后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概不负责,这里是大殷,距离中央帝国还有很长的距离,只要不离开大殷,去中央帝国晃荡,一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男人语气平淡的补充着…… ------------ 第二百八十一章 金石交易会2 中央帝国啊,它的名字就是它的招牌,天下武夫所向往的大盛之地。 它在武夫心中的地位,就像是佛徒心中的西方极乐,曹安双脚停在书籍面前,书皮清一色都是以绝神蜡浸染过的,一种专门隔绝神念探查的蜡油,取自黑海深处的一种怪鱼身上,不算太稀有,所以味道中充斥着一种古怪的腥味。 【藏剑十三式】、【风雷剑诀】、【混元一气功】…… 他不像是贩卖武学秘典,更像是直接搞批发的,名目繁多,每一种功法都有好几册拓本,而曹安则留意到了功法上的一种标注:低级、中级、高级、大师级四个等级的标准,分别印在不同的功法上。 “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抬起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这个问题价值一两银子,这里是大殷,除非你再遇到一个同样来自中央帝国的人,而且还需要是命门正宗的弟子,否则,你不可能得到准确的答案,怎么样?” “常青,给他!” 男人接过银子,衣袖一翻,收进了身上,“功法也是有等级的,正如宝兵等级一样,不过功法的等级与实力联系不那么密切,你在什么境界,修行什么级别的功法,决定你在这个境界打下了什么样的根基。” “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理解,我换个说法,一个武夫一辈子可能要修炼七八种乃至更多的功法,这个时候,假设他三景时候修行的是高级功法,那就意味着他打下了高级三景根基。” “而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之修行一门功法,这门功法是大师级的,却并不意味着他就打下了大师级根基,大师级功法只是整体平衡下来的评定,具体到每一景中,所能打下的根基又不一样,真正的大师级功法,会在起始之处,就将每一景所能打下的根基等级标注出来。” “这就是中央帝国的功法,没有精准标注的功法,都是无法得到朝廷认同的,也几乎不会有人去修炼。” 曹安心中微动,“功法是人在修炼的,同样的功法想必不同的人修炼,也会有不同的根基吧?这种情况怕是很难实现一致。” “根基是根基,实力是实力,根基就是根据功法刺激而孕育出来的神通晶,你虽看不到它,但它却实实在在存在于你的体内,等你到达神通境界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了,拥有了它,你才能修行神通,感悟神通,否则你根本无法在武道之路上继续走下去。” 曹安想到了一个东西,“修仙者的灵根?” 男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再这样的地方,你居然还能接触到修仙者,对,你能这样理解就是最好了,也是最贴切的解释,不过对于我们武夫来讲,那不叫灵根,那叫武脉,将所有神通晶汇聚到一起,形成武脉,这个时候,根基的优劣就对应了武脉的优劣,直接影响到武夫所能修行的神通。” 一种莫名的愤怒在曹安心中涌起,这等信息居然被隐藏了,这相当于跟天下武夫们开了个玩笑,当你一路辛勤,走到神通境的时候,合了武脉,发现自己根本就修行不了大神通,这不是在开玩笑? “一两银子花的值不值?在附赠你一个信息,武脉只能决定神通强弱,并不会阻止武夫继续向上修行,也不会影响武夫的修行速度,相当于武脉的强弱,优劣,决定了你身而为人,能以人身承受多强大的神通而已。” “多谢告知,尚未请教这功法等级一共分为多少种?” “据我所知,低中高三等,为下三等,对应同样的三等根基,大师、完美、先天为上三等,对应上三等根基,暂时所知的也就这六等,上三等之上是否还有,我并不清楚,要知道,一些信息,便是我们身为中央帝国的武夫也未必全都知道,真正的隐秘都是掌握在那些大修的手里,几乎没有外泄的可能。”男人说着,唏嘘了一句。 “受教了,前辈怎么称呼?” “客气客气,我就一小贩,姓宋,名长祖,不过你小子对胃口,这些功法就别看了,你如果将来打算去中央帝国的话,那边去看看,一些武道常识,帝国风物,那些可以随意翻阅,看中哪本就挑一册,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曹安点点头,依言走到了一边,他确实不需要功法,这种自信源自于骨子里,哪怕是在得知功法等级会影响到自己未来境界强弱的前提下,也对自己的功法毫无半点质疑。 宋长祖露出欣慰的笑容,显然对曹安这么听话很中意。 “前辈,我们,我们又见了。” 曹安抬了一下眸子,“嗯。” 又是姜凡那小子,可能他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样连番遇到曹安,有些冒昧,坊市那么大,两个人都在闲逛,居然两次都到了同一个地方,有些尴尬,如果是自己先到的,那他大概率会以为是曹安一直跟着自己。 推己及人,他也担心曹安有这样的揣测,事实上,他没有跟着曹安,就是四下闲逛,今日大师姐韩莹莹与三师兄何所器都去拜访宗门一位长老的故交,像他这样的弟子,自然没在受邀之列,习惯了,索性就自己先来交易会上走走。 刚才,眼看曹安走了这边,他还特意走了相反的道路,但坊市就那么大,转来转去,还是走到了一起,而且在同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那几尊傀儡到手了吗?” “啊?哦,到手了,不过小子囊肿羞涩,身上银钱只够买其中两尊,前辈如果感兴趣的,还可以回去购买剩下的几尊,我走的时候,还没有人将其挑走的。” 曹安摇摇头,“好好对它们。” 姜凡看了古怪的看了一眼曹安,随后自己在功法之中挑了薄薄一册,名为【通玄劲】,曹安扫了一眼,上面的备注是完美级。 “店家,这本多少?”曹安捉起一本帝国风物志, “二两银子,那是孤本,算你便宜的了。” “行,就这本了,走了!”曹安话音落下,常青奉上二两银子,态度恭敬,刚刚买信息的时候,这宋长祖也没用结界屏蔽自己,将自己纳入了结界之内,单就这点,他就受得住他的恭敬。 这样的信息,别说二两银子,哪怕是更多,怕是都有人愿意出,前提就看是否卖对人而已。 在曹安这边离开后,姜凡也买下了手中的完美级功法【通玄劲】,他身上可没有那么多的钱购买这种等级的功法,哪怕它是批量贩卖的,用的是老牛自己的家底,一尊守护了一州之地数百年的神,其家底自然也是不菲的。 “姜小子,快走吧,我感应到了那位仇家的气息,就在这坊市当中,速速回客栈,免得生出事端来。”意识里,林瑞的话音响起,姜凡脸色微变,急忙走出了坊市,回到客栈。 “林爷爷,他不会感应到你的气息吧?” “不会,我的气息已经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而且特意做了收敛,他不可能感应到我,只是担心跟他在同一个地方待得时间长了,出现意外而已,小子,快看看你手中得到的这本功法,这老家伙每次交易会都来,别看他所带来的功法都像极了书肆贩卖的小人书,但内容绝对是真材实料的,单就我的记忆中,这大殷皇朝中,数名高手就曾经因为在他手里购买了功法从而武道之路青云直上。” “别的不说,皇朝武宗大宴,你应该知道的,在武宗大宴上大放异彩的孟千里就曾经在他手里购买过功法。” “孟千里?”听到这里,姜凡心下火热,拆开封皮,里面三个古拙的字【通玄劲】映入眼帘,完美级功法。 “直达七景阴神境的功法,姜小子,你赚大了。” 姜凡都能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七景阴神境啊,那是自己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境界,他又一次庆幸自己的选择,反观那个所谓的‘前辈’,宝物就在眼前,却不识庐山真面目,入了宝山还空手而归,只买了一本根本无甚意义的帝国风物志。 深呼吸几口,姜凡将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林爷爷,既然他每次都来,金石交易会又有这么多人,总不可能没有人碰运气一样,随手挑上一本吧?这样的话,他手里的功法应该卖出去很多了,怎么感觉大殷江湖还是没有出现那么多的强者?” 他想的是,随后一本都是直达七景阴神的功法,自己就算是运气好,别人也未必就真的那么差。 林瑞冷哼一声:“他的修为连老夫都看不穿,你当他摆的摊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见到吗?” “啊??这样吗!小子明白了。” “再一个,他肯定是中央帝国的强大武夫无疑,这样的人物,就不太可能来到大殷堂而皇之的大肆售卖中央帝国功法,一旦事情闹大,他在中央帝国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你只需要看看这大殷皇朝中各门各派对自家功法的珍视,就可以大概想象得到中央帝国对这种行为的态度,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多谢林爷爷教诲。” “不用谢我,你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将这功法上的内容完全记下,你能看到他的摊位,并从中买走这本功法,是你的机缘,但机缘到手,你就要抓牢了,别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小子省得。”姜凡眉宇一肃,重新关好了门窗,一门心思默记功法上的内容…… ------------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声密谋 “你要尽快处理掉你与千刀门的关系,你们宗门可能连阴神境的强者都没有,而你如果想要转修【通玄劲】的话,你那个宗门反而会成为掣肘。”林瑞的忠告声还在响起,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因为按照他们宗门的安排,他不可能离开天牛州。 姜凡点了一把火,烧掉了刚买到没多久的【通玄劲】,上面的内容他已经完全记住了,没必要再将这东西留在身边。 “林爷爷放心,我会跟大师姐说清楚的,她很开明,到时候我会单独送林爷爷离开天牛州,然后再回来,千刀门对于宗门弟子修行的功法并没有硬性的要求,有不少弟子都是带艺入门的,直到现在还在修行自己之前的功法。” “宗门功法只作为参考,但想要脱离千刀门,那就需要废掉自身修为,经历一次乱心祸,以确保你将千刀门中所记功法彻底错乱,丢失、残缺,无法形成完整的传承才能脱离宗门,但这经历乱心祸的人,基本也都废了。” 姜凡平静的说着,脱离宗门不太可能,首先就是堪称严苛的脱离办法,再一个,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背景普通、天赋普通,一切都很普通,没有了宗门给予的修行资源,他一个散人根本就没办法出头,哪怕是得到了强力的功法也是一样。 林瑞沉默了许久,“你自己决定吧,我们之间的交易只限于离开天牛州,离开天牛州之后,就要各奔东西了。” 姜凡将目光投向窗外,他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一次机会,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便无法再收回来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在想什么?宋长祖提到过的神通晶吗?”回去的路上,常青安静了许多,他自己想着事情,没什么感觉,但曹安却能感觉出来他有些不太一样。 “是的公子,有了些感慨。” 曹安来了点兴致,“哪个方面的?” “武道发展的,我不知道在中央帝国内有没有一种手段能够提前检测出一门功法所能打造出来的武道根基,如果没有的话,他们是怎么发现这个理论的?要经过多少代武夫的修行和努力,甚至,要废掉多少的武道天才。” 曹安点点头,“如果按照你这么设想确实是恐怖的,想想整个大殷皇朝,可有一两个真正的神通境强者?但转过来一推,我感觉这样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有其他检测办法的,我始终觉得哪怕是中央帝国,也找不出那么多的神通境强者。” “国与国之间,差距必然存在,但绝对不可能差别那么大。” 两人回了凤鸣阁,曹安一行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大约也是被察觉到了,嘱咐过了,所以能感觉得出来,进门的时候,凤鸣阁的人格外恭敬。 “吴妈妈,麻烦您帮我转达刀王爷,今晚啊媚会在琵琶院中等他。” “这高文华前脚刚走,你这后脚就引了刀王爷过来,合适吗?你别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吧,啊媚,你是我看这长大的,你什么心思我会不明白?放弃吧,或者说再等等,不要被一时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刀王爷也不见得敢惹那位贵人。”吴红莲又怎会不知道叶媚的心思。 “吴妈妈,您只需要帮我转达就行,至于怎么做,啊媚晓得分寸的,高郎是啊媚看上的人,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哪怕啊媚自己也只是一个别人眼中的蝼蚁,啊媚没有别的,但正如吴妈妈您告诉我的一样,我有的也只是这具皮囊。” “你确定要这样吗?” “我决定了,吴妈妈。” “行吧,我会给你通传,至于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妈妈不管,妈妈这边只管能不能收到钱,有钱,你们就算是在里面商议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理会。” “多谢妈妈。” 曹安和常青双双停下脚步,两人神色怪异的互看了一眼,倒没有愤怒或者杀心起,单纯的只觉得有些怪异,这两人的声音虽然不太熟悉,但他们还是听得出来的,一个是凤鸣阁的老鸨吴红莲,另一个就是高文华身后的那个女子。 只是这算什么?大声密谋吗? 太欺负人了,她们难道不知道天人境后,这点距离内哪怕没有刻意去听,本能也能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吗? 稍微停顿了下,径直朝着清竹院而去,“刀王爷是谁?你有听说吗?” 常青点点头,“这个常青还是有所了解的,这刀王爷是这天牛州神刀堂的上一任堂主,这堂主只是一个称谓,神刀堂并不是任何势力的堂口,它本身就是一个宗门,但又与其他宗门有些区别,它像是开在天牛城中的一个武馆。” “给钱就能修行,随时可以离开,不存在门户之见,事实上,绝大多数的武馆都是这样,能教的,都是不在乎的,至于在乎的,他们一般都不教。是一个武罡境界的使刀好手,成名绝技为第二刀。” 听到那人的修为后,曹安点点头,没太在意,“什么叫第二刀?” “据说他还有第二把刀,但一直没人见过,见过的人都死了。” “这个江湖总有些人喜欢搞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但凡这一类的东西,超过一半都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又或者这种手段被人看过之后,就能被轻易破解,没有太大的意义,不管怎么变,还是停留在技的层面上。” 常青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技近乎道,技与道之间,是一条鸿沟,拦住了太多的武夫,便是曹安现在,于剑术一道也只是停留在技的层面上,或许有些招式已经达到了道的标准,但那也并非是他自己的领悟,更多是技本身的高妙。 两人回到院内的时候,沈重和李兜儿还没有回来,看了看天色,确实还早,两人在金石交易坊市内转了半天,其实根本就没有用掉多少时间,而眼下才刚开始,不少前来参加的人还都在路上,尚未到达天牛城。 ‘我们应该是来早了,看来要在这天牛城内待上一段时间了。’曹安放下手中的茶杯,掏出帝国风物志看了起来。 ------------ 第二百八十三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刀王爷姓高,本名高庆业,很中规中矩的名字,子承父业接手了神刀堂,不是所有人修行都跟曹安一样,正常的武夫修行开销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因为他们无法踏入内景地,一门功法动辄十几年、数十年之功。 如此之大的时间差,他们无法通过内景来弥补,就只能通过丹药,寻常一枚血气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穷文富武,向来不假。 高庆业止步于武罡境,再进无望,便把神刀堂交给了儿子打理,过起了养老的生活,偶尔会在神刀堂内走走,指点几句,但更多的时候,不是出门遛弯下棋,就是参加宴会,流连烟花之地。 他对凤鸣阁的叶媚也是觊觎已久了,不过自打叶媚闭院之后,就没了机会,未曾想今日刚起了心思,想去这凤鸣阁中物色一个新人之后,就接到了凤鸣阁那边传过来的信息,叶媚主动邀约了自己。 高雄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爹迎面走来,眉头微皱。 “父亲,那些地方少去一些。” 高庆业停下脚步,“是你该少去一些,你才多大年纪,修为就已经达到了为父的水准,正值壮年,气血浑厚,还有再进的希望,便是夫妻房事都应该少做一些,固本培元,朝着天人方向大步迈进。” “为父气血衰败,年华不再,临老了也就这点追求,家中也不差为父玩乐的这点钱,你急个什么劲?莫不是担心为父给你在外面整出个弟弟来?这点你放心,对我辈武夫来说,这基本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未达天人境前的武夫,走的都是榨肉身潜能,辅助天地元力的路子,这一阶段自身才是根本,修为越高,证明此人对自身的榨取越强,以至于子嗣一般也都不多,这一点在世家大族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高雄脸色一滞,他自然知道这个不可能,自家父亲这完全就是在胡搅蛮缠。 “如果担心父子同耕的事情发生,那儿子你就需要谨言慎行,端正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在外面拈花惹草,如此,便能断绝此事的发生。”高庆业说完,捋了捋自己那根本就不存在的长须,抬脚肩头一晃走了出去。 气得高雄在后面无能狂怒,他担心的还真的就是这个,上次就遇到一个不开眼的,说了一句‘你还不如你爹呢’,高雄转身就将那女子一把捏死了,赔了些钱草草了事,但心里阴影已经留下了,有个这么浪的老爹,他出门听曲,感觉每一个都像是与自家老爹同床共枕过一样。 夜色如墨,今夜没有星光,高庆业在主楼内听歌赏曲,阔绰出手,待了足够的时间,直到叶媚身边的婢女来请了三次,这才一副大为扫兴的样子,走向后院,在婢女的指引下来到了琵琶院。 红色帷幔,淡淡清香,女子身着一身淡蓝色长裙,薄裙下的藕断若隐若现,“连番打断了刀王爷的听曲兴致,妾身分外惭愧,便在此奏一曲向刀王爷谢罪。于琴艺上,妾身略逊于主楼的几位姐姐,还请刀王爷不要见怪才是。” “不见怪,不见怪!”见到面前的景象,高庆业原本还想拖着叶媚的心思也烟消云散了,连连摆手,眼中有光。 “哦,看来刀王爷也确实觉得妾身的技艺比不上外面的姐姐。” “啊?没有,没有!啊媚的琴艺自然是最好的,外面那些庸脂俗粉如何能与啊媚相提并论?” 相隔不到一丈,借着淡淡的光晕,高庆业依稀能看到面前的可人儿秀眉微蹙,我见犹怜,“刀王爷就是拿好话哄着妾身罢了。” 高庆业脸色一正,“怎么可能,在我的心里,啊媚就是最好的,高某发誓。” “那刀王爷还在外面听了那么久,晾着妾身,亏的人家为了见你还特意做了这番打扮,这风吹得妾身阵阵寒意,却比不过连番请刀王爷时,妾身心底的寒。” “高某该死,高某该死啊,实在是之前啊媚为了那高文华闭院,这不,心中有气嘛,就想着晾一晾啊媚,却没想到啊媚为此付出了如此多,这样一看,高某之前的举动,就太小孩子气了,不解风情,空负啊媚恩情了。” 说着,高庆业张开双臂,就要上前来拥住叶媚。 “看来刀王爷来见啊媚并不是因为怜惜啊媚,你跟其他人一样,都只是想着啊媚的身子。”清冷的话传入刀王爷的耳中,那上前一步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脸色有些尴尬。 “怎会,怎会!” “长夜漫漫,刀王爷可否耐住性子,完整的收下啊媚为你准备的礼物呢?” 高庆业坐了回去,“自然,这是自然!” 叶媚不再说话,脸色一肃,双手落在长琴上,清澈的声音从中飘出,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叶媚能从主楼脱颖而出,住进这琵琶院,自然还是有些手段的,不说对人心理的拿捏,单就这一手琴艺,便已胜过主楼太多姑娘。 师承大家,这点手段还是有的,高庆业看着面前的姑娘,一时间竟有些痴了,特别是叶媚脸上那专注圣洁之色,更是让他欲罢不能。 一曲终了,高庆业已然压制不住了,走上前来,牵起了叶媚的手。 “真好啊!” 叶媚脸色一正,“刀王爷若能为啊媚做一件事,今夜,刀王爷想做什么,啊媚都会顺从。” “别说一件,便是十件也做。” “替啊媚杀一个人,他此刻就在这后院当中,清竹院入住,刀王爷若是顺利,此去到回来前后也不过就是一刻钟的时间,咱们的时间还很长。” 高庆业的眸子里清醒了些,能入后院的都不是什么易于的角色,他身子站得笔直,但手却没有收回来,“那人叫什么?怎么会惹了啊媚不开心?” “妾身也不知道他的名姓,怎么?刀王爷先前说了要帮啊媚做事,也挑着做的吗?还以为刀王爷是个真英雄呢,看来是啊媚错付了,刀王爷您走吧,啊媚自去请别人就是,我一柔弱女子,无甚答谢别人,唯一能让人看中的,大约也就只有这蒲柳之身,但为报此仇,妾身无怨无悔,反正屈身在此,终有那么一天。” 高庆业心中一紧,“在此等着,某去去就来。” 高庆业闪身一跃,直接从窗户掠了出去,反手一抽,一柄古朴的直刀已经落入了手中。 叶媚行至窗边,看着高庆业的背影,眉宇间流露出狠厉之色,高庆业是她能接触到的顶尖武夫了,再往上,那就不是自己可以接触到的了,倒不是说风月场内不会有这样的高手出没,而是人家即便来了,你也不可能知道。 而有些,你知道了,也只是萍水相逢,她很清楚,自己的手段,对付对付高庆业这一类人还行,但想要对付一个本就跟你不熟的人,却是绝无可能,说不得惹怒了别人,出手将自己击杀也不是不可能。 高庆业来到清竹院,远远的就看见,小院里还有火光透出,那院门不远处,早就站着两个凤鸣阁的黑衣扈从。 “刀王爷还请止步。” 高庆业眉头一皱,“凤鸣阁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懂事了,连你们也敢拦我?” “我等奉了吴妈妈的话在此守着,就是为了救刀王爷一命。” “可笑至极!” “刀王爷还请息怒,难道您就不想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吗?” 高庆业冷哼一声,“怎么?是哪家贵公子吗?贵到便是连我高某人前去见一见的资格都没有吗?” “白玉京曹宗主!” 高庆业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微变,“你是说,惹了叶媚的人是白玉京曹宗主?偃师曹安?” “正是,不过内中的情况,倒是绝非叶媚所说那般,吴妈妈已经吩咐了,这一次必不会让刀王爷败兴而归,既然是叶媚请的刀王爷过来,那么刀王爷正常付了钱,在叶媚处歇息一夜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句话,原本还在气头上的高庆业眼前一亮,“明白了,明日一早,差人去神刀堂取钱即可,良宵苦短,高某走了。” “刀王爷,吴妈妈还吩咐了,叶媚深夜约见刀王爷,美人配英雄,必能传为佳话。”高庆业心念一转,便知晓了这吴红莲的打算,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点了点头。 “还是你家吴妈妈会做生意。” 叶媚还在窗前等着消息,她知道那伙人很强,但其实心中没有什么概念,并不知晓其中的差距,如果连高庆业都办不到,那么怕是以她和高文华两人还没有资格向他复仇了,就在这时候,窗户边上传来了一阵轻响。 “刀王爷?您把他杀了?” 高庆业掌心一动,一道无形的真气涌出,将周围这个小小的空间封闭,双目微眯走向叶媚。 “刀王爷,您要做什么?这里可是凤鸣阁,劝你不要自误。” “你倒是打得好算盘,高某差点为你所害,若非高某留了个心眼,今夜之后,天牛城必再无我高庆业这人,就用你的身子补偿高某吧。况且这本就是你约见高某,此间又被我以结界隔断感知,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知晓。” 叶媚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不只是对自己的遭遇,更是对那仇人的强大…… ------------ 第二百八十四章 到底凭什么 没有了凤鸣阁的束缚,又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叶媚的一切手段如同虚设,这一夜,雨打琵琶,风卷残云,次日一早,心满意足的高庆业整理衣袍,扔下一叠银票走出了小院,清风迎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叶媚一直到下午时分才勉强能从床榻上起来,身边的婢子却是一脸的担忧之色。 “小姐,出大事了。” 叶媚面色凄楚,显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能有什么大事?” “早上刀王爷出去的时候,应该是说漏嘴了,现在几乎半个凤鸣阁的常客都知道刀王爷昨夜在琵琶院过夜了,他们都在询问,说小姐你是不是重新开院了。” 闻听此言,叶媚心中一紧,气急攻心之下眼前一黑,又是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吴红莲正一脸担忧的坐在床边,“啊媚,醒了?” 大概是真的心里堵了太多的事情,下意识的就想对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发泄,叶媚一下子扑进了吴红莲的怀里,大声哭了出来,吴红莲则是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温柔得像是真正的母亲一般。 “我看过你的身子了,原本我还以为你留宿他只是……怎的会?这昨夜里,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媚没有说话,只是哭得更大声了,像是要将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样。 “我好怕,吴妈妈,我好怕高郎不要我了,那该死的高庆业。” 吴红莲轻轻将叶媚从自己怀里推出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昨晚害怕吗?” “害怕!!” “绝望吗?在你无法抵抗这一切的时候。” “绝望!!” “耻辱吗?” “耻辱!!” 吴红莲脸色一正,“那么你是为了谁遭受的这一切?” “高郎,但吴妈妈,我是心甘情愿的。” 吴红莲主动忽略了她的那些上头情话,一针见血的开口道:“那么一个真正在乎你,怜惜你的人,一个真正男人,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他应该怪罪你吗?他有理由,有资格怪罪你吗?这样一个为他付出的女人,他若是还有胆量,还有血性,那就应该去复仇,哪怕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叶媚低下头,“可那是我自作主张。” “他高文华有那个能耐吗?如果他有,你还自作主张去做了,那就是你傻,你蠢,如果他没有,那你去做,他有什么资格指责你?换言之,如果你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责怪你无可厚非,但你为了谁?” “我不知道了,吴妈妈,我真的不知道了。”叶媚哭着说道,她已经能够料到高文华回来之后的情形了,这种事情,她太清楚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差人与神刀堂交涉,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昨天晚上是你主动请人过来,当时又一点异常都没有,妈妈能为你做的不多,这种事情,到了现在,已经不是靠你一张嘴就能说清楚的。” 叶媚脸色又白了几分,“啊媚知道了。” 吴红莲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啊媚,有些话,我原本以为你是知道的,毕竟你在这里长大,见惯了太多的悲情和弱小,但从最近的两件事中,我发现你其实并不清楚,这个世道,对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实力。” “我实在是不明白当别人拥有足够决定你们生死的实力时候,你们是凭借什么还要去招惹人家的?第一次是我在清竹院的客人,第二次是刀王爷高庆业,就算是那些大家族的子弟,面对这些足够决定他们生死的武夫,在没有足够强力的庇护面前,他们都会选择忍让、避开,你们两个卑微如尘埃的人,是如何敢做那种事的?” “凭你一个风月女子?还是凭他高文华一个落魄读书人?” “妈妈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很清楚你现在的心思,所以对你也是多有纵容,如果你们从一开始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清楚定位,这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你是聪明人,对错之间,你只需要互换一下角色,也就能明白了。” 说完,吴红莲没有再停留,走出了房间,留下叶媚一人坐在床上沉思着。 高文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六天以后了,好巧不巧的是,曹安走出凤鸣阁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高文华一行人怒气冲冲的赶到凤鸣阁,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然这只是对于高文华来说,因为没有曹安的话,他现在还会是一个健全的男人。 “就是他!” 高文华一眼就看中了曹安,扬手一指,身边的另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就是你对高兄动了手吗?” 曹安纠正了一下,指了指身边的常青。“不是我,是他!” “他动的手,但确实是他指使的。” 常青感觉自己没理解曹安的恶趣味,但这种事情即便曹安不提,也该当是自己出面的,也只需要自己出面,锦衣公子身后站着两个魁梧黝黑的汉子,那正是他们此次带来的两名护院,也是这位魏姓公子哥家里最强的两人。 别看平日里高文华与一众读书人相互吹捧,看着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但真要到了有求于他们的时候,还是帮忙动手杀人,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溜得比谁都快,最后就只剩下身边这名魏姓公子。 黑蛟府魏家,不算大族,但在黑蛟府中经营的产业也不小,承接了一部分黑海码头的事情,府中有不少看家护院的高手,面前这两位,就是两名精通合击之术的四景武夫,当日里,听得高文华所述,这魏小山便一口应下了。 正好人也要来天牛城办事,说是顺手将这事办了。 “动手吧!” 曹安扫了一眼,只觉得无趣,转身就走了,常青身形一闪,众人便只看到了一道残影一闪而过,两名护卫还没出手,就已经捂着脖颈倒了下去,直到鲜血喷涌的时候,魏小山才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面色苍白,一脸后怕的看着钻入人海中的两人。 ------------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天地元精货币体系 “那个高文华我没有杀,常青感觉公子似乎想留着他们参悟些什么,就像那个得了芒神眷顾的千刀门弟子姜凡一样,不知道对不对。” “也不算是参悟,就是想看一看,我在这天牛城内时候,能看到结果。” “公子已经猜到了部分结局吗?”常青问了一句。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我越来越觉得,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一个人身上的发展轨迹,是可以预测的,你的观察范围越大,变数越小,就像高文华,考虑到他的家世、生平、性格、以及现阶段所接触到的人和事,结合几个重点人物的性情、才智,那么他在凤鸣阁的结局自然就已经注定了。” 曹安顿了顿,接着说道:“当这个范围再扩大,观察的更多,甚至可以直接写下他的人生轨迹,凤鸣阁之后的人生道路,人总归是会朝着自己熟悉的方向去发展的,离开了凤鸣阁,他会去往何方,只要多了解一些,也就可以确定了。” “在这之后,结合他的性情、下一步所选地方的综合情况,在没有发生大的变数的情况下,甚至可以直接断下他的寿元,以及人生成就,这是普通人,小人物的情形,在以前,我其实一直都觉得这种能看到别人未来的事情很玄、很不可思议。” “但是当你真正明白其中道理的时候,却发现其实也无甚奇妙之处,甚至会让自己感觉有些不舒服,命运的残酷。” 常青没有接得上曹安的话,他能理解,也能知晓,脑海中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但正如曹安所说一样,他在这种理论中,并没有体会到任何的喜悦,更多的只是命运与现实的残酷。 看不到未来的时候,其实已经看到了未来。 当然,人生是多变的,无数的人,就像是无数的点,他们之间移动、碰撞、缠绕、交织成一条条属于各自轨迹的线,联结成一张大网,便是命运,它需要考虑到的因素太多了,人力有时穷,未必就能真的算尽。 只是冥冥之中,该有的一些联系却是怎么也避不开的。 曹安出现在交易会场,以‘芒神’为中间物的姜凡也同样再次出现在了交易会场,今天是金石交易会的重头戏之一:拍卖会。 拍卖地点就在交易会举办的坊市内,那座一看就珠光宝气,奢华不已的金石交易行。一场拍卖会,大都会筛选自己的客户,这种筛选之法,一般都是通过主动邀约的方式,但金石交易会并非如此,它太大了,来自周边各国的势力、大殷皇朝各州府的势力,即便是以金石商会这么多年累积的底蕴,也不可能完全摸清他们的底蕴。 所以拍卖会的入场资格,就是拥有十万低级元精,只要你达到标准,就可以进入,拍卖会的入场券是十元精,元精与大殷皇朝通用的货币系统,差不多是两个体系,但二者之间其实也有联系,一百两黄金,可以兑换一低级元精。 元精体系的货币,基本是通行于武夫体系当中的货币,而金银铜的货币体系,是通行于普通人之中的货币体系,在大殷皇朝这样的‘贫瘠’国度,其实是很少使用到元精体系的。 曹安也是在帝国风物志中才有所了解,这元精分为低中高三等,三等元精之中兑换比例为一比一千,即一千滴低级元精,可兑换一滴中级元精,低级元精又被称之为无属性元精,通体莹白色,状若水滴,大小约为成年人拇指大小。 中级元精为五行元精,表现颜色为青黄赤白黑五种,分别对应了五种属性,高级元精为彩色。 天地元力富集,凝结形成矿脉,便是天地元矿,开采出来的元精纯度极高,且能在最大限度上为普通人吸收,省去苦修之功,只是大殷境内似乎很少,元精也极少在江湖中流通,武夫们使用的还是金银铜的货币体系。 这一次,在金石商会的大手笔之下,暂时开通了兑换通道。只是这样的兑换,对于金银铜货币的持有者来说,并不公平。金石商会有些趁火打劫的意思。 “我们有元精吗?” “还是有的,公子,其实所谓的十万普通元精,算下来就是一枚高级元精的价格,大殷皇朝中,元精矿脉也有不少,只是被各大势力所把控,不得外流而已。”常青回应道。 曹安点点头,“够入场资格吗?” “公子不用担心,常青薄有家资,若是拍卖会上继续使用金银铜体系的话,担心资产不够是理所应当的,但如果使用元精体系的话,公子可以放开手脚,若有中意之物,直接拍下即可。”常青言辞振振,让曹安颇为惊讶。 “你在那座大山中,到底聚了多少钱财?” “还好,还好,用公子的话说,就是舔了个包,那人当初应该是从中央帝国那边逃亡过来的,没挺住,带来的一身家当就落入了常青口袋,其中正好有不少的元精。” 曹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总感觉这老小子没说实话,不过到眼下这步,那些年的情形如何已经没有继续追问的意义,一场天劫,一切因果自销,眼下的常青是一个全新的常青。 房间内,常青展示了一千滴黑色的元精,便是整十万低级元精的资格,在花费了十枚低级元精后,获得了一张烫金的入场券,在俏丽女子的引导下,来到了拍卖会场上。 曹安掌心中捏着一枚,通体莹润,自然透露出一股冰凉之感,内中蕴含的能量纯粹且庞大,按照金石商会介绍,这一次的拍卖会将会持续三天,曹安两人落座的是大厅内的普通位置,上方一共六层,还有阵法封闭的包间。 不知道是给什么人留的。 胜在大厅内的座椅也是极为宽敞舒适的,这十枚低级元精看起来也没白花,两个之间的小桌上,还有茶水果点,蕴含着淡淡的元力,不是俗物,但也值不了几个钱。 “十枚低级元精,按照兑换的标准,大约就是一万两黄金,这金石商会举报的拍卖,单就这入场券一项,就要网罗多少钱财了。”别听着十枚低级元精并不多,可要知道这里是在大殷,并不是人均元精的武道沃土,按照兑换标准一折算,这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确实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常青点点头。 曹安微眯着眼,打量着这宽敞的大厅,两人来之前,就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进来了,打眼一看,坐在大厅内的,已经不下百人,这还不算楼上的包间,金石商会的身份让曹安微微有些动容。 ‘这金石商会难道并非大殷本土的势力?’ ------------ 第二百八十六章 先知之书 “那个好运的小子也来了,哦不只是他,还有他宗门里的另外两个。”在这里,没有人会随意将自己的感知散出去查探周围的人,常青也只是通过自己的视线观察,看到了那熟悉的三人组后,微笑着跟曹安说。 “他们应该就是冲着拍卖会来的。” 因为视线的缘故,那边的三人也很快注意到了他们,朝着这边微笑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拍卖会准时开始,上台的拍卖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着一身灰色袍子,一头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乍眼一看就给人一种严谨的感觉。 老者自上而下,都透着一种严谨、得体,便是他脚下所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照着尺子量出来的标准一样,几乎是将体面和规矩演绎到了极致。 “欢迎各位贵客对我金石商会的信任和支持,老朽便是今天的拍卖师钟甲,近日以来,我们金石商会也是陆续收到了一些来自各国贵客的委托,数量庞大,在原定的期限之内,如果全部接手的话,是不可能拍卖完成的,所以,我们对一些委托做了筛选,还请到场的,不到场的各位贵客见谅,若是拍卖会结束之后,各位还有意向将拍品交给本商会运作,那么我们依然诚挚欢迎。” “今日所拍之物,尽数均为来自各国贵客委托,拍卖只有两点规则,其一,竞拍者需保证能支付自己所拍出的价格,其二,严禁竞拍者以任何形式扰乱正常竞价。下面我们请出第一件拍卖品,这是一柄古剑,出自中央帝国名匠手笔。” “根据本商会鉴定师鉴定,此剑原为十一品宝兵,只是受损之后导致品级退转,不可修复,即便如此,目前在九品宝兵之中也属于顶级之列,为火元属性宝兵,起拍价100低级元精,开始竞拍。” 桌上的黑色幕布拉开,有隔绝神念查看的效果,拉开幕布之后,那柄古拙长剑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通体赤红,比正常的剑要宽上一指,剑尖位置断了一截,像是被更锋利的武器直接斩断了一样,以在场之人的目力,足以看清楚那平整的断口。 断剑,只此一处,便生生将一柄十一品宝兵打落至九品,曹安注意到吞口处居然是两条龙首造型,颇为独特。 在场之人,自然不会缺少火元属性的六景高手,对于他们来说,一柄对应属性的高品级宝兵的加成,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要胜过境界的晋升,只是远远的感应过去,就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澎湃火元,当即便有不少人举起了手中的牌子。 大厅内,众人神色各异,曹安平静的坐在下方,拿起一枚果子放进嘴巴。 九品宝兵当做第一件拍品,当真是因为宝物太多,九品也只能作为第一轮还是说为了调动情绪而特意将九品宝兵放出来的? 他对此物没什么兴趣,倒是对这拍卖会上的事情比较感兴趣,这也是游历的一种形式,见识当中的一种,行山踏水是修行,人情历练,见识百态也是一种修行。 最终,此剑被一身着火红色锦衣的胖子拍下,最终价格五百低级元精,是原先起拍价的整整五倍,老拍卖师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胖子的脸上也挂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显然,这是一桩双方都很开心的交易。 不,应该说是三方,毕竟还有一个没有露脸的委托人。 “接下来,让我们请出今天的第二件拍品,这是一本来自诸神文明时期书籍,据委托人介绍,使用者能在书中了解到他想要知道的任何事情,只需要对着本书祈愿,完成特定仪式,就能获得答案,但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代价随机。”拍卖师说完,打开了那个特质的盒子。 盒子四方朝着边缘落下,那本书籍的样子就呈现在众人面前,只有书籍的样子,像极了一本被从正中翻开的书,但所有人都能感应出来,那本书根本就无法翻阅,它只是拥有书籍的模样和书页堆叠的痕迹,而事实上,它也不是供人翻阅的。 曹安看着这本书,莫名的就想到了记忆中的地壳层,太像了。 “先知之书开始拍卖,起拍价五百精元!” “等一下,在此之前,我想多问两句,这本书真的是任何答案都能得到吗?” 拍卖师点点头,“对,根据委托人的说法以及我们鉴定师的验证,先知之书能给予你任何答案,但前提是你能支付得了代价,不管是在场的哪位贵客最终拍到了本书,都不建议问出超过自身实力和资格的问题。” “如果问了,又付不起代价,会如何?”提问的还是刚刚那人,一个虎背猿腰,穿着筒裙的男子,衣着和色调上,看着不像是大殷皇朝的人。 “付不起代价,便只有死亡,这是唯一的结局,这也是经过我们金石商会验证后的结果。” 平平无奇的答案,但却从中反映出了一个问题,这个答案是用人命堆叠出来的,鬼知道他们为了确定这个答案弄死了多少人。 “诸位谁还有疑问的?” 站起来的男子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代价通常有哪些?” 拍卖师的脸色微微一变:“因人而异,目前已知的代价有破财、霉运缠身、至亲之人的伤亡等等,问题越是简单,代价越小。” 起拍随着男人的落座正式开始,尽管有代价之说在前,但依旧浇不灭在场之人的热情,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好奇之心,都会有一些想要知道的答案,爱恨情仇、生死未来,如果这本书真的能够给出任何答案,所谓的代价,其实在这一刻,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公子,有兴趣吗?” 曹安摇摇头,“我想要知道的答案,注定是支付不起代价的,这件物品,如果不是因为代价的事情,恐怕绝对不会放在第二件被拍卖,我感觉,代价一事,远远没有拍卖师所说的那么简单,这等神物,如果不是因为副作用到了非脱手不可的地步,其主人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常青若有所思,“所以金石商会为了能卖个好价钱,对代价之事上说了假话吗?”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其实也未必就是假话,只是没有说全而已。” “正是如此,你看在场之人这么多,出价的又有几个?” 常青一眼扫去,果然,尽管叫得欢快,人数却连三分之一都没到,这其中估计还要排除掉一部分金石商会的托儿…… ------------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一只剑气葫芦 叫什么先知之书,还不如叫全知之书。 “一千元精!”就在这时候,姜凡喊出了价格,大师姐韩莹莹愣了一下,一把抓住了姜凡的手。 “你干什么?我们从宗门带过来的元精是要用来拍神炎铁的,不是让你用来拍这些东西的。”韩莹莹脸色铁青,这一次,宗门怕是失策了,按照今天这样的势头下去,神炎铁最终的成交价格肯定超出了宗门预估。 保不齐这么多年的谋划又要落空了,在这个档口,姜凡还整了这么一出,更是让她心头火起,有些人一直闷着,但冷不丁给你来一下,可能造成的后果要远比那些平日里跳脱之人严重很多。 “大师姐别慌,师弟不会用宗门的元精做这种事情的,用的是我自己的元精。”反正只要在拍卖会上,自己拥有元精的事情就肯定会暴露,姜凡索性也不再掩饰了,直接透露出自己拥有元精的事情。 果然,韩莹莹诧异的看着姜凡,对于自己这个小师弟的家世,她再清楚不过,哪里来的元精? “你有元精?哪弄来的?在大殷,这种东西你怎么可能会有?”韩莹莹还没说话,边上的何所器率先开口了。 元精啊,绝对的各大势力管控之物,一般的门阀都没资格拥有。 姜凡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师兄、师姐,元精我的确有,但如何得来,还请见谅,总之这元精并不会给师门带来祸事。” 韩莹莹点了点头,“既然你自己清楚,那我们就不多问了,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还有,这先知之书未必就是什么好东西,你自己要心头有数。” “多谢师姐关心,其实我也就是试一试,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我这点元精根本就不够看。”姜凡淡淡一笑,轻声说道,看着这个样子的姜凡,韩莹莹忽然明白了姜凡身上的变化来自哪里了。 最近她总感觉自己这个小师弟变化很大,但又看不出来哪里变了,现在忽然发现,原来是比之前更自信了,之前的姜凡身上总是透着那种不自信,木讷,尽管他在很多事情上,都强装出一副从容的模样,但她还是一眼就能看穿他的紧张。 现在,却是一种从内而外的真正从容和自信。 拍卖场中,先知之书在连续几次的叫价之后,被抬到了三千元精,姜凡则是自从第一次出价之后,就一直没再发声过,那书的最终成交价也达到了惊人的一万元精,获得者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内的女子,看身形像是个女子。 宝兵、功法、丹药,这些武夫修行资源一一出现,很多都是曹安之前未曾听说过的东西,五花八门,质量上乘,可惜没有一件能让曹安心动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曹安正准备站起身离场。 腰间的黄皮葫芦动了一下。 曹安将目光看向高台上,一件物品在拍卖师手中被缓缓打开,是一颗拳头大小的蓝色葫芦,通体湛蓝,肚上系一紫色绳子。 “此宝并非委托物,而是本商会所得之物,名为剑气葫芦,是一件超古代宝兵的仿品,尽管是仿品,但认主之后,配合咒语激发,可释放相当于阳神境大能全力一击的剑气,内中有三道剑气,三道剑气释放完后,间隔一个月可再次使用,起拍价三万元精,诸位,多余的话,我就不赘述了,阳神境界的全力一击,我相信你们比我清楚此物的珍贵程度,开始竞价。” 别说大殷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在中央帝国内,阳神境也是大修了,是一些寻常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物。 一时间竞价之声此起彼伏,短短十几个呼吸,价格就已经被抬到了十万元精,之前还有人在想,十万元精的入场资格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毕竟起拍价也就几百几千的物品,入场哪要的了十万元精。 “公子?” “不用急,慢点出手,元精够吗?” 常青嘿嘿一笑,“十万十万的,听起来夸张,其实也就是一滴彩色元精的事情,公子放心,绝对够,此物必入公子囊中。” 十五万,很快,出现了最新的价格,十五万元精,这个价格拦住了太多的竞拍者,打眼看去,已经只有四五个竞拍者了。 便是不太把钱当回事的曹安也觉得有些离谱了,这个价格,抬得过高。 “二十万元精!”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开口之人,不是那姜凡还有谁?感受着这些目光,韩莹莹与何所器皆是脸色大变,坐立难安,这个时候,你那元精的来路已经没人在乎了,拥有这么多元精本身就是一种罪。 “这小子在找死,没带脑子出门吗?”常青微微皱眉。 “不,是孤注一掷了,他觉得只要拿下了那个葫芦,就不会有人敢动他了,我发现你们这些藏在大山里的似乎都有点积蓄呀,那芒神如此,你也是这样,山里真的就那么多的资源吗?十万元精,如果是用来修行,都能堆出一个天人境了。” 常青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回应,二十万元精的价格出现,现场就只有之前买下了先知之书的女人还在竞价,缓慢给出了二十一万的价格。 “二十五万元精!”常青缓缓抬起手。 边上,罩着黑袍的女人转过身,向这边看了过来,姜凡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一直没有动静的曹安也看上了这宝物,有些宝兵就是单纯的材料更好、更加锋利,再多一些属性加持,但有些宝兵,它所附带的能力就足以让人直接忽略掉它的品级。 面前的剑气葫芦就是这样。刚才,在林瑞给姜凡的反馈中,此宝是可以继续成长的,让他务必拿下,姜凡这才选择孤注一掷,可他没想到的是阻力居然如此之大,二十五万已经接近林瑞能给他的极限了。 事实上,这很可能就是林瑞自己的极限。 没有这剑气葫芦,别说面对外面的敌人,就是面对自己宗门的时候,他都已经没有退路了,二十多万的元精,很有可能自己根本都带不走,被迫上缴是最好的结局,就怕到时候连上缴的机会都不给。 “二十六万!”姜凡紧咬着牙关,眼里带着祈求之色看向曹安这边。 常青压根不理会他,“三十万元精!” 姜凡的眼里彻底失去了神采,三十万已经超出了他的极限,确切的说,是林瑞的极限,再多一个子都拿不出来了,他远远的看着,曹安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平静无波的模样,就知道面前的葫芦,已经彻底与自己无缘了。 身形软倒在座椅上,随着拍卖师小锤落定,剑气葫芦宣告落入曹安手中,他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迹,站起身,今天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至少,这葫芦如果吞下去,应该能让自己的黄皮葫芦再进一步。 心中稍微有了点期待,接下来的拍卖也就不想再看。 常青付完元精,将湛蓝色的剑气葫芦那到手中,递给了曹安,两人走出了金石商会,曹安则是转手就把这耗资三十万元精的剑气葫芦喂给了腰间的黄皮葫芦,他与黄皮葫芦心意相通,能感受到自己宝物传递过来的那种喜悦。 无形之中,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公子,要不要试一试?” “嗯?试什么?” 常青笑着说道:“刚到手的剑气葫芦,试一试其威力,看看是否真的如拍卖师所言那般的强大。” 曹安撇撇嘴,“我都喂了,感觉它很想吃,一刻都不愿意等那种,威力如何没有意义,其本来的用途就是给我的黄皮葫芦晋升做资粮的。” 这一点,跟在曹安身边那么久,常青还是知道的,在他对这剑气葫芦展露兴趣的时候,就知道曹安的意图了,只是没想到他如此的果决,甚至就连看都不看一眼。 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自信以及绝对的信任,如果宝物有灵的话,对于这样的信任,应该是很舒服的吧?常青想了想,其实曹安好像不只是对自己的宝物如何,对自己身边的人也是这样,只要被他认可了的人。 心中莫名一暖,挺直的身板不自觉的弯了两分,脸上带着笑,与曹安错开半个身位的距离,亦步亦趋的跟着。 “前辈!” “哦,姜少侠,怎么你也出来了?不看看后续的宝物了吗?”曹安温和一笑。 “不了,姜某不是前辈这样的强者,再待下去,怕是出场的时候,就是自己身死之时,在得知与那剑气葫芦无缘的时候,就已经出来了,只是没有想到前辈也出来了,再次遇见就上前来打个招呼。”姜凡出声回应。 “好,咱们江湖再见。” “江湖再见!”姜凡点点头,转身走进了人海中,快速消失在了曹安的视线里。 “他这是?” 曹安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偏斜了的日头,“大概是要提桶跑路了,一个没有半分背景的弟子身上居然有那么多的元精,我要是一宗之主,说不得也会眼红呢,更何况,他要面对的可不只是自己的宗门。” “公子,你说,这一切在不在那芒神的预料之中?”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强弱不对等的关系,弱者多半就只能沿着强者定下的道路走下去,半点不由人。”曹安无所谓的说道,机遇总是与危机并存的。 ------------ 第二百八十八章 沃土来客唐龙 两人正走着,忽的勉强之景变幻,只是这刹那的时间,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而此刻的曹安和常青两人,却是出现在了天牛城二十多里之外的一处乱石岗。 “空间变动的气息,阵法吗?”常青面色凝重,这样的阵法是以他目前的能力还无法布出来的。 “何方高人请我二人到此?还请现身一见。”曹安目光平静,这阵法的隐蔽性太强了,又置于闹市之中,以至于就是曹安自己的感知都没有察觉到什么,直到阵法启动之后才有所感应,但那时候已经晚了。 而且空间阵法中,如果没有绝对把握,阵法一旦启动,最好的动作就是不要有动作,否则人一旦坠入乱流之内,死亡是最好的结局。 “你对我的剑气葫芦做了什么?”愤怒的声音从前方炸开,一条身影于乱石堆中迸裂而出,四散的石子就像是一枚枚箭矢一般,洞穿空气,携裹着强大的力量,曹安向前一步,大无相功发动。 无形的力场中,以曹安和常青为中心,石块在进入力场后,直接被强大的力量直接拽回地面,几乎就是垂直落下,没有任何的卸力,随着几声轻响后,直接没入了地面中,前方出现了一名手持大刀的汉子。 那刀身如门板一般,其人身高九尺有余,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奇怪的刺青,一头黑发根根如豪猪刺一般,垂落到身上,面色铁青,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曹安,这是一个不知收敛的武夫,或许他就没想过要收敛什么,肩扛大刀,黑发披肩,一双虎目顾盼生辉,给人一种顶级猎食者的威压。 这样的身形,本身就极具侵略性,再加上其本身的气势,对于一般的武夫而言,怕是未战便要怯三分。 “什么你的剑气葫芦?” “就是你从金石商会拍到的那个湛蓝色葫芦,花了三十万元精得到的那个葫芦,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感应不到它的气息了。” 曹安微眯着眼,“我的葫芦,你为什么要感应它?” “那是我的葫芦,小子,我不管你做了什么,现在,将它还回来,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等我出手的时候,死亡对你来说都会是一种解脱。” “你手里的宝兵似乎品级不低?”曹安看着他手中的那柄大刀,脑海里就莫名浮现出沈重的影子,可能沈重的体型没有他这么夸张,但也相差不多,而且沈重天生膂力惊人,这门板一样的大刀在他手中应该能有出彩的表现。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唐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皇朝也算是去了好几个,第一次遇见有人敢把算盘打到我头上的,来自孱弱国度的小武夫,我唐龙佩服你的勇气,一会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唐龙有资格说这句话,他来自中央帝国,在那片沃土中,完善的修行知识和体系,就不是大殷皇朝这样的地方可以比拟的,他的每一个境界,几乎就是按着中央帝国修行体系中的标准模板来修行的。 这样的结果就是,同样境界的武夫,他能发挥出自身百分百甚至溢出的实力,而那些懵懵懂懂走上修行之路的武夫,却连百分之七十的力量都未必能够发挥出来,他一个不到三十的天人境大圆满,有些傲气和狂妄也属正常。 剑气葫芦是他从一处秘境所得,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现在的威能,这是他利用宝兵一步一步喂出来的,但剑气葫芦可不像曹安的黄皮葫芦,品级太差,或者是与剑气葫芦本身的品级差距过大的宝兵,喂了也没用。 他唐龙也只是一个宗门的内门弟子,剑气葫芦他养不起,于是就有了之前的事情,于金石商会中的好友合谋,在各小国的拍卖中混入剑气葫芦,让剑气葫芦吞食掉买主身上的宝兵,再通过葫芦与自己之间的联系,重新回到手中。 如此,既有了元精,又能让剑气葫芦平稳提升,在这之前,都是无往不利的,没想到在大殷皇茶的这一次,却出现了变故,剑气葫芦出了金石商会以后,直接就断了联系,这个变故让唐龙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发动了提前预留在金石商会外的备用手段,将曹安传到了这里。 “常青,你让开点,这个我来,你打不过他。”曹安说了一句,上前一步,面色如常。 “即便是同为天人境,强者与弱者之间也是有差距的,小子,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天人境武夫。” 曹安微微一笑,“是吗?我很期待,希望你耐操一些。” “找死!!” 一步跨出,横掠数丈,当头一刀,金色的光辉汇聚在大刀之上,犹如自天际而来的一束光,纯粹的天地金元之气,混合着招式与力量突破限制之后的流光,看得曹安眼底神采闪动。 强!!确实强!! 但这还不够,曹安提起右手,翻覆之间,在唐龙的严重,天地似乎都被置换了过来,整个人像是一瞬间从天空跌入地面,可他分明记得自己之前是站在地面的,而不是什么天空,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幻术。 秉承着自己对武道的绝对自信,心中只是涟漪微起就被他压制了下去,这一刀毫无滞涩的斩了出去,曹安伸出右手,两指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落在了刀背上,身体轻如鸿毛,随着大刀的力量而飘动。 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片落叶,风的确可以撕碎落叶,但那风得付出落叶本身更强大多少倍的力量?显然,他唐龙不是那样的风,曹安也不是那样脆弱的落叶。 曹安眉宇间出现了一枚符咒,闪烁着光芒,唐龙甩不掉曹安,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大刀像是落入了充满粘性的泥土里,被千丝万缕缠住了去势,越是挥舞,阻力越大,他心中一惊,这个小国的武夫给了他一种危机感。 这是他在其他国度的时候,没有感受过的。 他单手擎住大刀,掌心天地力量汇聚,横劈而出。 曹安顺势一扭,屈指一弹,前期大轮回印所借力量借着这一招弹剑指尽数还了回去。 叮~轰!! 一声清亮的金铁之声后,便是恐怖的爆炸声响起,澎湃的天地之力尽数汇聚到一指之中,在一瞬间炸开,这力量有多强大,从曹安的手指上就能看出一二,那一双因为乾坤手而早已经金刚永固的两指,在这一刻竟然有些红肿。 生受一击的唐龙整个人砸进了乱石堆内…… ------------ 第二百八十九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山石被生生撞碎,半坡中,留下了一个嵌入三丈有余的深坑,唐龙横炼功夫有成,加之罡气护体,没有第一时间死在曹安手中,不过大刀震出之后,被刀脊狠狠砸在胸腹位置,又被强大的力量带动,深入地面。 肋骨倒刺,五脏损伤严重,显然已经活不成了。一双白皙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踝,将其拖了出来,也就是残影一闪的功夫,唐龙重见天日。 嘴里向外喷涌着鲜血,夹杂着不明组织。 双目充血,“你,这是,什么妖法?” “不过是你所看不上的贫瘠之地的武道而已,常青,检查一下他的储物袋。”轻拍黄皮葫芦,将那门板一般大小的大剑收了之后,曹安顺势踢了一脚唐龙的储物袋,飞入常青手中,后者则是笑着查看起了收获。 刚刚出去的三十万元精不仅回来了,还多出不少,内中甚至还有几本唐龙所修的功法和刀决。 黄皮葫芦刚刚吞噬了剑气葫芦,三昧真火无法调动,常青引来雷元将尸身清理了个干净,两人这才离开原地,朝着天牛城的方向而去。 “离谱,那剑气葫芦居然还有这样的花招在里面,也不知道姜凡那小子是真的气运变好了还是怎么说,偏偏就差那么点元精,与剑气葫芦失之交臂了,如果这剑气葫芦没入公子的眼,真被那小子得到,怕又是另外一番结局。” 常青有些感慨,唐龙的战力绝对不低,只是被曹安正好压制了而已,换成了自己,不,应该说是换成了其他任何一个天人境,哪怕是中央帝国的天人境武夫,没有能够抵挡阳神境全力一击的防御力量的情况下,必死无疑。 因为你以为你得手的剑气葫芦,其实根本帮不了你,反而会成为唐龙的一张底牌,在适当的时候,对你发动阳神境全力一击。 两个大境界之差,一击之下,足以让任何一个天人境毙命。 机缘巧合就在于剑气葫芦落到了曹安手中,直接就被喂食了,一点作用也没发挥出来。 曹安也忍不住笑了笑,“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命运机缘,谁也说不准,不明真相的姜凡估计还在为自己痛失了至宝而惋惜,说不得已经开始抱怨于我了,毕竟按照他的想法,但凡是这宝物落在他手中,他便掌握了主动权,无论是进是退,都能自己做主。” “公子,你看这个。”常青整理了储物袋的资源,一本体术【弥罗经】、一册刀决【斩风刀】、一百八十万元精,掺杂在这里面的还有这一块小小的令牌,看着是木制的令牌,巴掌大小,水火不侵。 其上刻有金泉宗三个大字。 “这金泉宗是中央帝国的一个二流宗门,我在帝国风物志里面正好见到过,应该就是唐龙自己所在的宗门,收好,等我身上的葫芦完成吞食之后,以三昧真火直接毁了这东西,免得留下痕迹。”帝国风物志上,曹安着重看了堪舆图和宗派势力的分布,对这金泉宗倒是有些印象,看到这令牌的第一时间就想起来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只此一趟,就胜过大殷多少小门小派历代累积的底蕴,一百八十万元精,中央帝国当真是富得流油。” “按照唐龙话里的意思,他和金石商会合作,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有些积累也属于正常,不过明日再去金石拍卖行的时候,你我须得做些伪装了。”曹安想了想,开口说道,按理来说,这唐龙和金石商会那边,显然已经完成了分润。 后续他做什么事情,多半金石商会也不会掺和,他们毕竟是要做生意的,还得注意一下影响,自己这边处理掉了他,只要不明目张胆出现在金石商会,就不会引起注意。 “明白,我们马上就要踏足中央帝国,在不清楚整体形势的情况下,不会随意树敌。” …… 凤鸣阁,琵琶院。 叶媚双膝跪坐在冰凉的木板上,脸上烙下了两个大大的巴掌印,而在另一边,高文华的愤怒犹自不散,双眸之中更是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和嫌弃,他坐在椅子上,全然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了凤鸣阁几日时间,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之前在刚刚踏入凤鸣阁的时候,就感觉那些平日里很熟悉自己的几个下人小厮悄悄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轻声耳语,他还当是自己被人阉割一事在凤鸣阁中传开了,以至于这些卑贱的家伙在嚼舌根。 直到大厅内,一位相熟的酒友告知真相,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不相信,不相信对自己那般顺从的叶媚,会在自己刚刚离开几天的时间里作出这种事情,毕竟,就算是自己不能人事了,叶媚想要离开,那也需要一定时间的。 再者又有那个男人会相信,之前恨不能将自己的灵魂和信仰都献给他的女人,会在几天时间内,引别的男人上了她的床榻,还是一个几乎已经可以做她爷爷的男人。 然而,让他感觉天近乎塌了的是,一切都是真的,这个女人鱼口的伤都还没好利索,自己都舍不得这么整,事实上,他之前也没这个能耐整到这种程度。 羞辱?愤怒?心痛?兼而有之吧。 叶媚泫然欲泣,哽咽着问道:“高郎就不想听听事情原委吗?还是说高郎从心里就已经认定了啊媚是那样的女人?” “是何缘由现在还重要吗?别人不会在乎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只知道你叶媚,这个原本属于我高文华的女人,在我离开了短短几天内,就主动引高庆业那个老不死的来过夜,这就是我一手捧出来的女人?” 叶媚只觉得胸口钻心的疼,“天下人怎么说,我叶媚不在意,我在意的是高郎你怎么想,我又何尝不是为了帮高郎复仇?想着他刀王爷那么强大的武者,只要能答允此事,定能将那清竹院入住之人的颈上人头割来。” 高文华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桌上的茶杯被他直接砸到了叶媚额前,噌的一下碎裂,鲜血从额前渗出,“你不在乎,我在乎,你算什么?一个风月场的女人,卑贱的东西。高某是谁?高某乃读书人,你有甚名声。” 这句话,彻底堵住了叶媚的嘴,她瞪大了眸子,像是第一次认识高文华一样的看着他,眸子里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她气急反笑,又像是彻底心死一般,“明白了,原来我在高郎心目中,一直都是这样,也是,是啊媚自己没有清楚自己的身份,反倒是污了高郎名声。” 高文华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但事实上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叶媚因自己而闭院,这就是读书人圈子里的一桩美谈,何人谈起不赞叹自己风流之名,加之叶媚本来就是人间绝色,温柔乡cha mia 亦是一件美事。 他的未来里,从来没有叶媚的影子,他是举人,是读书人,将来若真有一日,得蒙看中,许以官职,那就是光宗门楣之事,自此书香门第,耕读传家,似叶媚这等身份的女子,是绝对不可能踏入他的家门的。 或许哪天心情好了,又顾忌了些名声,会将她赎出去,在城内置一产业养着,但那都是后话而已。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别人会如何看待自己?名声的损毁不可挽回,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干净利落的与这个女人断了联系,已表明自己的决心。 他缓缓走上前来,看着还跪坐在地上的叶媚,眼中的不舍一闪而过。 “叶媚,你我之间,到此为止了,你也莫要怪我绝情,我一切的打算,一切的计划,都被你毁了,就因为你自以为是的举动,这些年,你也聚拢了不少钱物,更是入住了这院子,我想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再无亏欠。” “从此以后,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说罢,高文华一提衣袍,长身而去,对这座已经是住了无数个日夜的阁楼半分留恋也没有。 婢女阿诺红着眼走上前来,轻轻跪在自己的小姐跟前,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同为女子,她最能共情到自家小姐现在的悲凉,只能无助的用自己的双手,轻轻的握住自家小姐的双臂,她想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却不敢这么做。 叶媚呜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阿诺的怀里,放声哭了出来,似乎是要将自己所受的委屈和难受全数宣泄出来一样。 “小姐不怕,阿诺在,阿诺会一直陪着小姐,直到小姐不再需要阿诺。” 这天晚上,整个琵琶院一直没有亮过灯,而高文华,其实并没有离开凤鸣阁,因为今晚上有倩梦姑娘的一舞,内院里的姑娘,每一次在主楼中的出演,都是有提前排布的权利的,每当这个时候,整个主楼都会异常热闹。 特别是作为凤鸣阁中新近冒头的两个头牌清倌人之一,叶媚擅琴、倩梦善舞,自叶媚闭院之后,倩梦的风头便隐隐有了压过她的迹象,毕竟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倩梦的飞凤院留谁过夜过,谁都想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高文华的目标便是她…… ------------ 第二百九十章 令人叹服的舞艺 这是当下保住自己名声最稳妥的办法,凤鸣阁内两个‘自己捧起来’的女子,其中一个前脚才‘背叛’自己,自己后脚就能进入了另一个的院内,这无疑是一种对自己才情的认可。 这个世道本就是这样,俗世红尘中,对女子向来没有公平之说,根深蒂固的观念深植于这些人的灵魂里,当然,如果你有绝对的实力,以女子之身行风流之事,横压同辈武夫,也不会有人敢嚼舌根子,说到底,观念是其一,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没了叶媚,高文华突然才发现,自己好像险些连入座的钱都没有了,心中有些暗悔之前走的急,没从叶媚那多拿一点,毕竟自己也算是帮了她那么多,拿一点那都是自己应得的,不过眼下再回去,这形势就自然不一样了。 掏出仅剩的钱,寻了一桌,兀自坐下,青衣小仆端来酒水和糕点,嘴角带着怪异的笑看着高文华。 “高举人今日不再叶姑娘那,怎的想起到这大厅内来了?” “高某与叶媚已经断情决义,日后不可再将我二人一并提起。”高文华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那青衣小仆,后者讪讪一笑,连连点头称是,只是转过身的时候,高文华分明听到了他在低声呢喃:就一识字太监,装什么清高,本朝何时有过太监官? 一语惊醒了梦中人,高文华如遭雷击,是啊,他忘了,或者说,他压根没将自己当做阉人过,潜意识里还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能入官场,能博才名,现在才想起来,太监之身就已经断了为官的可能。 除非自己进宫去服侍那些贵人,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出任一些宦官职位或许还可,想要做正统官员,绝无可能,杯中的酒还没来得及饮下,酒杯便掉落在长案上,酒水洒落,再难收回,就像自己的……一样。 ‘不行,我不能做阉人,必须想办法恢复伤势。’想到这里,他的眼中重新汇聚出光彩,想要恢复伤势,那就必然需要大量的银钱,天财地宝,哪一样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得到的,而叶媚他很清楚,自闭院以后,就断了收入,每月还要给吴红莲上缴,前期累积的财富,其实已经不剩下多少了。 倒是倩梦姑娘,这么多年以来,攒下的家当应该不少了,一想到倩梦的那双小脚以及那身段,莫名的心头一热,好戏尚未开场,他便一个人闭目凝神,苦思冥想,以求一会在诗词环节中能大放异彩。 另一边,架不住李兜儿的哀求,曹安一行人也同样来到了这主楼内,不过坐的并不是似高文华那样的,在高文华所坐的座位上,只需要一笔入场费、加上一壶花茶和一笔支酒钱就够了,只要你不想花,便可以不再继续花钱。 曹安入座的二楼位置,单就位置的钱就是他的数倍了。 吴红莲亲自到场,安置妥当之后,眼中的敬畏之色不变,“公子,可需要我楼里的其他女儿过来?” 曹安摆摆手,“不用了,带朋友过来长长见识的,你去忙你的吧。”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吴红莲必然是不信的,但面前这个公子哥,吴红莲却是深信不疑,只看那个半大小子一脸兴奋的劲儿,就知道真正活跃的是他。 “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差使这几人通传就行,凤鸣阁能办到的,一定竭力满足公子,今晚也算是倩梦有福气,正好今晚有她的表演,公子您就来了。” 见曹安确实没有再说什么,吴红莲躬身离开。 “大哥哥,你看,那个家伙也在下面。”李兜儿指向下方之人,只见那座位上,孤零零的坐着一人,时而抓耳挠腮,时而闭目沉吟,不是高文华又是谁呢,他这座位周围,也有不少读书人打扮的,只是似乎并不想与其多有瓜葛。 饮酒作乐之余,还不忘交头接耳的说上两句。 “常青,这段时间你应该也了解不少了,讲来听听,这位高文华高公子的事情。”曹安很放心常青,也很倚重常青,很多事情,自己不用去理会,他就会自己去办了,换做沈重,做不来这么细的事。 当下,常青笑着将发生在这凤鸣阁中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倒也是个肚子里有些墨水的家伙,就是过于狂妄了些,狂妄到身上的刺已经伤及了他人。”他越界了,反正曹安是这么觉得的,他们之间的冲突,不是发生在青楼斗诗场,也不是两人争夺红颜。 自己花了钱,住进了一个空院子,这有什么好争的呢?非得过来刺自己一下,理解不了。 一个失去了边界的人。 夜色渐浓,主楼中央升起白色云台,共是三层,三个圆环形的舞台,浮于三尺虚空,一女子从后台莲步轻移,施施然走到了台前,也未见得她如何动作,身形就已经落在了圆台之,又是两步向上,走到了最高的圆台中。 那最高的圆台,其实也不过就是比巴掌稍大一些,女子以袖拂面,不见其真容,但此间常客显然已经知晓了她是谁,满堂喝彩,之前还一直在下方冥思苦想的高文华也抬起头,看向了台上的女子,眼中一时间露出了几分痴迷之色。 只觉得以前独处于叶媚身边,当真是失了策,也不知道那时候怎的就被迷了心智,未曾发现这倩梦竟是如此的勾人的心魂,与刚刚成名那会所见的青涩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一举一动中散发着一种天然的魅惑韵味。 只见她踮起脚尖,长袖舞动,足尖在那稍比巴掌大小的浮空圆台上走动了起来。 体轻能为掌上舞,这句话被面前的这名青楼女子搬到了舞台之中,映射到了现实之中,这样的动作或许对于高境界武者来说并不难,但对于一个看着没有丝毫修为傍身的女子来说,足见技艺之超绝!! 又是满堂喝彩之后,整个主楼里,便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丝竹之音,以及那伴随着丝竹之音飘然而舞的身影,或走、或跃、腾挪婉转,其动作之间,竟让观众一时忘却她并不是在什么广阔的舞台上跳舞,而是只在一块小小的圆板上。 能让人忘掉这一切,却又在某个时刻突兀的提醒着众人,这种反差之下,其舞艺的超绝更令人叹服,曹安也确实感受不到她身上有任何的力量波动,对于这等技艺,亦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体轻能为掌上舞 舞蹈与歌曲也需要‘言之有物’,单纯的动作只会让人感觉尴尬和空洞,不言‘故事’也终究会有某种情绪表达在里面,倩梦身为其中的佼佼者,所跳的舞蹈自然也是如此。 大概是除了曹安几人,这大殷本土人都对这个故事很熟悉,讲述的是一段人与妖的恋情,确切的说是人与花妖的恋情,人是一书生,花妖是一株被他从山野之间移植而来的百合花,艺术的表达多以悲剧结尾。 从开始的萌生情义、眉目传情,到后来的情浓意蜜,最后花妖被大派公子看上,引来强大武夫争夺,最后惨死,书生自戕,一人一妖死后化蝶,逍遥山野花草之间。情绪的传达无比的清晰明确。 令人仿佛亲历了这一切,置身于故事之中,便是曹安等人不知晓故事,也能引起通感。 一舞毕,女子的额前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身罗裳也有些浸透之感,手臂与颈后白玉般的肌肤若隐若现,朝着满座施施然一礼,身形一跃落在云台,就在这时候,主楼内爆发出雷鸣般的满堂彩。 曹安这边还没说话呢,李兜儿已经一跃座上了自己的椅子,朝着门外的两名小厮招了招手。 “好看,赏!” 当即换来了曹安对着他后脑勺的一巴掌,“哪学来的这些玩意,你小子让你读书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这会儿倒是无师自通了。” 李兜儿嘿嘿一笑,一点也不着恼,倒是走了进来的两名小厮,手里还捧着用以盛装金银财物的木盘,尴尬的站在那里,只怪自己动作太快了,这屋里的可是吴妈妈都要亲自来招待的贵人,他们这些人几乎都已经形成本能反应了,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有动作。 曹安朝着常青努了努嘴,后者笑意盈盈的伸手进兜,摸出了两枚纯白色的拇指大小物什,放置于木制的托盘上,元精叮当两声,滚落到其中,常青挥了挥手,将两名小厮打发了出去,那是元精,相比较而言,对于现在的曹安等人来说,似乎使用元精性价比更高一些。 常年混迹于此的小厮哪会不晓得这东西是什么?眼中透出火热的光芒。 “水云间贵客赏倩梦姑娘低级元精两滴,价值二十万两黄金~” “梦蝶间贵客赏倩梦姑娘十万两银票~” …… “流觞间贵客赏倩梦姑娘紫玉镯子一对~” 此起彼伏的报赏声先后在主楼响起,这还不算是下面那些‘散客’们的打赏,要知道,有资格被报出来的,都是价值超过了一定限度的,不然,整个主楼都无法停留了,一时半会绝对报不完。 曹安微微皱着眉头,脑海中想起了那句:武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难怪青楼烟花之地,对所谓的花魁,头牌如此在乎,与之相比,这些主楼里的姑娘,一年下来为楼里赚取的收入根本就不够看了。 排除掉自己这一间贡献的二十万两黄金,其他人所打赏的合计在一起,也不是一个小数目,自己那二十万两黄金,也就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里出彩一些,换到其他时候,虽值钱,但对他们来说,不一定能变现。 倩梦又是一圈万福,然后抬起头,看向了曹安他们这一间。 “贵人对倩梦适才一舞可有评价?”这便是诗词环节了,只是以往,姑娘会回到房间内,然后出题请在场之人临场作诗,然后挑出最好的,至不济也能被引入屋内,得见真容,饮一壶花茶。 若能以诗词动人,说不得就能让佳人芳心暗许,高文华之前便是如此,也正是这样,才有了他和叶媚的故事,他今日等待的也正是这个,却没想到,人根本就没有搞这么一个环节,这并非固定的模式,就是看姑娘心情。 但绝大多数的姑娘都会这么做,毕竟若是真能出现一首好诗,对她们来说就是一跃出主楼的资本,可惜倩梦已经不需要了。 高文华在下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下一次倩梦再出现不知道要几日之后了,自己身上的银钱不知道还能来几次。 这时候,四座皆安静了下来,正想看看这水云间的客人会作何评价的时候,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好活!!” 伴随着这句好活的,还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巴掌声,这声音略显沉闷,应该是打在后脖颈子上的声音。 曹安没有诗,对此也不甚上心,却还是给出了自己的评价:“体轻能为掌上舞。” 一句话之后,再无其他声音,倩梦和众人还在等待,原以为是一首诗词,却不想没了下文,再仔细一琢磨,好像真的就只是一句评价,却又恰到好处,吴红莲听到这话,眼里都开始冒光了,如果可以,单就是曹安在江湖之中的身份,对一个青楼女子给出如此评价,还愁倩梦这女子名声不够响亮吗? 这才是真正的‘高攀’,由曹安本身而带来的。但很快,吴红莲就将自己这种想法掐灭了,曹安没有点头的话,这种事情她是绝对不敢做的,到时候借势不成,反而要引火烧身就麻烦大了。 高文华希望落空,倩梦施施然离去,他想追出去,但却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只能落寞的喝下最后一杯酒,怅然若失的走出了凤鸣阁。 小厮敲响了清竹院的门,常青打开房门,眉头微锁。 “有事吗?” “是倩梦姑娘,让小的来问询一句,可否让她前来拜访一下贵人,她人就在后方候着。”小厮低着头,轻声细语,自始至终也没敢抬头看向院内。 常青转过身,却见曹安只是摇摇头,“我家公子不见。” “是,小的这就去回话,贵人歇好。” 其实倩梦就在不远处,这话她自己也听到了,看都小厮回来的身影,也就已经知道了答案,眉宇间闪过一丝落寞,她是一个不甘心的人,他和叶媚自始至终就不一样,她开始就想跳出这里,攒钱、自己给自己赎身。 可身在其中,不是说你钱够了就可以了的,赎身需要多少钱,那都是凤鸣阁内定的,他们不想让你走,你怎么攒都是不可能够的,况且,现在又有了今夜的一舞,她再想出去,那就更难了。 这是一个不得不的循环,如果她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就会成为其他姐妹那样,被阁里安排所谓的‘贵人’,而证明了自己的价值,阁里就越发不可能让自己轻易离开了,青楼本就是开门做生意的,谁会想让自己的摇钱树跑了呢? 但她从曹安身上看到了希望,从曹安刚刚进入清竹院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她也一直都看在眼中,特别是吴红莲对曹安的态度,眼下,如果真的能够搭上清竹院的贵人,自己出去绝对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钱财自己有,就算是放弃掉所有的钱财,她也愿意,就为了不让自己在这阁里腐烂等死,最终像扔垃圾一样被丢出阁,以老弱之身,在某一个风雪夜冻毙。 如果清竹院的贵人能帮她,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毕竟那位贵人看起来也很好,她是心甘情愿的。 她甚至没听清楚小厮说了什么,落寞的带着婢女回了自己的院子。 清竹院里,曹安转身回了房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关上门窗,一指点出,一道无形的结界在屋内形成,将他笼罩其中,双膝盘坐,整个人的心神沉浸到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上,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容易被周围之事动摇本心了。 或者说,最近自己牵涉到的事情有些多了,以至于让他内心生出了几分不安的感觉。 他不清楚这种不安,是因为短时间内多次发生与之前相异的情形所导致的心理不适应,还是真的牵涉到了什么大的因果之中,近日之事,一幕幕在面前闪过,以一种第三视角再去看待这些事情,思索易地而处后,自己会如何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曹安的心也逐渐平复了下来,再次睁开双眼,天边已经开始微明,心神不再动摇,只是有些感慨,红尘滚滚,身在其中,便由不得自己,这大潮之中,每一个生灵都在被其携裹着向前,一如时间之下,众生平等一般。 境界不到,修行不到,根本不可能脱离此间,就像凡夫俗子无法抵挡光阴的力量一般,昨日就是昨日,上一瞬间就是山一瞬间,哪怕再大的诉求和祈愿,在狂暴的力量,也无法让其停滞片刻。 而自己之前所做的,无非就是在山野之间暂做停留罢了,那不是跃出红尘,充其量只是在滚滚红尘中,觅得一落脚之地,暂做停留,除非不奢求再进一步,否则,终归是需要回到大潮之中的。 现在所经历的这些,也是必然的,只要不违本心,便是理当之举。 他念头通达,双目澄澈,只觉得通体舒泰,那停滞了许久的【三花神决】也在这一瞬间有了小幅度的进步,距离天人大圆满,更近一步! ------------ 第二百九十二章 修道之人所行的路 曹安也留意到了一个细节,人的潜移默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缓慢的变化过程让人难以察觉,只有通过一个相对漫长的时间线对比中才能发现端倪,而那个时候,或许人的本心早已经出现了变化。 就算是与初始之时大相径庭,也会觉得理所当然,这便需要时时警醒,在滚滚红尘中,寻找到那个能够暂时歇脚的‘岛礁’,涤垢明心,再继续上路。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尘,勿使惹尘埃。此乃修行之道,确实还有另外一层更高的境界,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但那个境界,并不适用于修行之人。 想要如此行事,就须得先达到‘本来无一物’的境界,无一物才能何处惹尘埃,这样的人无需修行,而修行之人必然做不了‘空’。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放在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修行之人,若学后者,便是身入魔道而不自知。 念头通达,心思纯澈,长身而起,推门既出。 曹安惯饮早茶,晨起一杯,已是常态,常青便早早的温了一壶水,此刻茶汤正合适,自打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常青现在做任何事情,都有一种莫名的大静气,所行的每一脚都踩进了实处,不急不躁,也不焦虑。 按照正常的思维,他的精力都花在了这些事情上,料来修行应该拉下的,但他的修行非但没有拉下,反而比之前更快了许多,虽然他现在本身对修行的进境速度也不去那么留意了,但不管怎样,结果却是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的。 他敏锐的感知到,经过一夜的时间,曹安的精神再度发生了变化。 “公子,又有所进?” “只是想明白了一部分事情而已,修为的进展只是附带的,心境的通透才是关键,不然只会越走越迷茫,以心为引,自然水到渠成而已。” 常青听着,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下意识的一口灌下,曹安好笑的看着他,“你这样喝,倒还不如去喝白开水有用一些,一大早起来,哪有这么喝茶的。” 茶用以品,倒不是说非得就每个人都是此中高手,以一连串名之为茶道繁琐仪式去做那精细的鉴赏,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那个心思和时间,但若是单纯的用以解渴,像常青这般一大口灌下。 非但尝不出个中的好,反而只会觉得苦涩,难喝。 “你须得以一小口适中,在茶汤温度入口稍觉得烫的时候,在口腔内轻滚一圈,然后以润及喉管后方的位置下咽,频率不宜太快,待口中回甘上升之后,再来一口,此举绝非为了营造什么氛围和仪式,而是单纯就是这样的频率方能尝出它的好来。” 常青愣了一下,“竟是这样吗?原来我只看公子饮此茶的举动与其他人饮茶雷同,便以为是二者相通,难怪尝不出什么好赖来,倒是觉得这样的清茶相对于他们的茶道来说,更简单一些,味道也更纯粹一些。” 曹安点点头,“正如我所说,等你适应之后,你会怀念这种感觉,习惯这种感觉,习惯茶汤入口以及回甘的味道,这是水所给不了的另类体验,简而言之,茶本就不是用以解渴之物,解渴还需是水。” 说道这里,曹安顿了顿,接着开口道:“当然,茶本身也有一点成瘾性,因条件所在,一些长时间饮茶之人,也纯粹将茶水作为解渴之物,只是对茶中之味的感触没有那么多而已,见人见事罢了。” “行无定式,但随其心,各得所乐。” 常青笑了笑,“其实公子所钟意的还是您之前所说的喝法。”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下一口,学着曹安所说的动作,向后方咽下,微微咂了咂嘴,眼中透出几分诧异来,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那种感觉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有些惊讶的。 原来喝茶还有着其中的道道儿。 边上,喂招的两人结束了一早上的晨练,“兜儿,今天跟我们去拍卖行吗?” “不要,去那一坐就得坐半天,无聊死了,不去,我和沈哥打算去天牛城其他地方转转,大哥哥你和常叔一起去吧。”李兜儿其实没去过,只是他本身就好动,不太坐得住,跟着曹安的这段时间以来,宛如释放天性一样,彻底活泼了起来。 其本性也在逐渐鲜明起来,对于这种事情曹安并不干涉,从某些方面来说,性格上的鲜明也是一件好事,只要不犯错就行。 好动、坐不住,虽然没去过,但也从常青那里了解了一些,下意识的就不喜欢那样的场合。 曹安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将一个褐色的布袋子丢了出去,“对了,这是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储物袋,小胖,你还没有储物袋,这东西就给你了,以后行走江湖,放置点东西也方便一些,里面我给你放了一件兵器,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最好别用。” 沈重接过抛飞而来的储物袋,略微感应,便耐不住脸上的喜色,“曹哥,这东西不错啊。” “武器这种东西,辨识度太高,等我们到了黑蛟府,请个匠人重炼此兵,到那时候,你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了,一般的宝兵,其珍贵程度仅在于材料,重新熔炼并不会降低其本身的品级,却能让你省去很多麻烦。” 沈重重重点了点头,小心的将储物袋系于腰间,“我记下了。” 曹安点点头,“带着兜儿出去小心些,身上还有钱吗?没有的话跟常青拿点,最近我们小赚了一笔。” 闻言,常青也不由得笑了笑,这可不是小赚了一笔,这都是翻了五六倍了,一般的生意可达不到这样的利润,毕竟是短期投入,暴力回报。 吃过凤鸣阁提供的早饭,沈重就带着李兜儿走了出去,倒是曹安和常青,又在院内喝了会茶,这才离开的凤鸣阁,朝着金石商会而去,两人运转起了敛息功法,辅以针刺和锁骨手段,进行了易容,与之前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除了境界比曹安两人高出一截,又或者对气息感应极其敏锐之人,根本察觉不了什么。 这个世界,总不至于事事都那么巧…… ------------ 第二百九十三章 探险者司道文 偌大天下都不见得能有几个的超强感应者被自己遇上了,还是对方的人,真要发生这样的事情,曹安也只能怪自己了。 两人来得有些晚了,里面的拍卖会早已经开始,以崭新的姿态,换了一个新的座位落座,目光看向台上,今天的拍卖师换了一个女人。 一袭红色旗袍,高开叉,露出白皙如玉的肤质,纤瘦得当,头盘凌虚髻,面部线条柔美,只是在那一站,本身就已经成为这拍卖会上的一道风景线,这些大商会的实力,也确实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单论对手下女子的培养,就胜过一些所谓的宗族太多。 此时正在拍卖的是一枚延寿丹,丹药被放置于拍卖台上,一道淡金色的丹纹时隐时现,散发着淡淡的宝光,丹香充斥在整个拍卖会大厅内,曹安两人进来的时候,这丹药正好被楼里的包间客人所拍下,拍卖师小心翼翼的将其装入了特质的瓷瓶内,只来得及匆匆一瞥。 今天就是拍卖会的最后一天,曹安下意识的朝着千刀门的位置看去,此刻,之前还能入座的师姐弟两人只能站着,在座位上的是两名年纪稍大的武夫。 果然不见了姜凡的身影。 “下面请出我们的下一件拍品,一块神炎铁,众所周知,神炎铁乃是锻造高品级火元属性宝兵的必须材料之一,其重要性,小女子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多做赘叙了,这块神炎铁重达二十斤,便是打造一些重型宝兵也足够了。” 在她的介绍声中,一名黑色武夫装束的男人一手托着神炎铁走了上来,那手中的托盘是特质的,放在拍卖台上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火元似乎一瞬间受到了刺激,变得活跃了起来。 “这块神炎铁起拍价十万元精,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五千,开始竞拍。” 曹安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拍卖顺序,神炎铁已经算是排在后方的拍品了,两人来得时候拍卖会已经走了过半。 “十万零五千!” 卡着标准线的叫价,此人就是曹安的邻座,是一个中年男人,喊完之后感受到了曹安的视线,微笑着点了点头。 “兄台好手段,唐龙那厮怕是已经死了吧?” 有时候,侥幸总能给人以惊喜,就像现在,男人的声音是直接在曹安的脑海中响起的,用神念交流手段。 “为何如此笃定?” “这并不让我惊讶,唐龙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我之前劝过他,但他不信,非是觉得他只在这些武道贫瘠的国度里行事,翻不了船,哪怕碰上了硬茬子,结合剑气葫芦出其不意也能全身而退。让我惊讶的反倒是阁下的态度,你似乎并不紧张,也不害怕?” 曹安目光依旧落在拍卖台上,淡然回应:“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该做的已经做过了,还被察觉,那就不是我的问题。” “很有意思的想法和理论,但绝大多数人并不这么认为。阁下放心,我对唐龙之事并不关心,此事你知我知而已,中央帝国九阳门段虎,阁下怎么称呼?” “曹安!” “偃师曹安?” “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名声已经响彻大殷江湖,扩大到了中央帝国之内。” 男人笑了笑,“每到一国,对该国之内的江湖做一下功课,有所了解,是段某的习惯,倒不是正好记下了你,而是你正好在需要我记下的名单之列,我算是知道唐龙为何会输了,对上偃师,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兄台继续与我交谈的话,你中意的神炎铁将落入他人之手了。” “无所谓,在下不过是恰逢其会,也正好替金石商会抛砖引玉一下,现在已经开始竞价,也就没我的事情了,不知曹老弟多大年纪,可曾婚配?” 曹安的眉头跳了一下,不作回应。 这厮不老实,名字用的大概率也不是什么真名,什么段虎,唐龙段虎吗?姓氏极有可能是真的,但名不太对,大概率是因为唐龙的事情,才临时起的名,搞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曹安索性不再理会。 “五十万元精!” 价格被抬到了五十万,而出价的正是千刀门,这一次,全场之中,已经几乎没有人再出价,对于其他人而言,五十万元精,已经可以买到一柄不错的火元宝兵了,单纯用来购买一块材料,有些不值当。 拍卖师美眸扫过全场,提起了手中的小锤,“五十万一次!” “五十万第二次!” “五十万第三次,恭喜这位客人,神炎铁属于你了。” 段虎见曹安没有回应,自顾自的笑了笑,掖了掖衣襟,也不在意,继续看向拍卖台,这时候,又一件拍品被请出,放在了拍卖台上,打开幕布,是一根明黄色的玉简,比筷子稍微粗上一些。 “此物被安排在了这,相信大家对此也很好奇,这里面不是什么功法、丹方,而是来自一个人的手记,其人名为司道文,曾活跃了两百年前,被当时的江湖武林称之为探险者司道文,这便是他的探险笔记之一。” “可能在座之人还有一些并不了解司道文其人,毕竟他当时虽修为高绝,却很少出手,为让诸位更好的认识到此简的价值,且容许小女子将其人生平暂做讲述。” 话到这里,她顿了顿,像是真的在征求众人意见一样,接着开口道:“司道文,出身于中央帝国四大圣地之一的玄武圣地,生而知之,修行天赋冠绝古今,二十岁时已达阳神境,是当时玄武圣地的圣子,但其最强的并不是武道天赋,而是先知术,诸位可以将其当做一门预见未来的神通大术。” “玄武圣地一直精研此道,只是自创建以来就没有人能达到过司前辈的高度,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司前辈应该顺理成章的执掌圣地之时,他却卸去了圣子身份,辗转于各大禁地之间,后有玄武圣地传出的消息,司前辈于未来中预见了大恐怖灾劫,欲从各大禁地之中探索仙、神时期的隐秘,希望从中获取应对大劫之法。” “其人在那段时间活跃了百年之久,尔后像是彻底销声匿迹一般,留下了十二根玉简,记录了他在探寻过程中的发现,玉简流转天下,但时至今日,依旧没人有能从玉简之中看到大劫相关的信息。” “既然玉简之中记录的就是他的探索手记,为何会没人读出来?难道这玉简根本就无法读取信息吗?”说话的人正是曹安身边的段虎,看他脸上的疑惑,似乎并不是伪装的,而是真的不了解。 高台之上的拍卖师温和一笑,“因为玉简之上的信息是因人而异的,有的人读出了功法、有的人读出了藏宝图,因人而异,千人千面,流转过的所有人中,都没有重复的,但就是没有人读出过大劫相关。” “好了,诸位,相信它的价值,大家都已经有所了解了,虽然是手记,但它内中的信息并不固定,一名最低也是阳神境界大修遗留的传承,甚至有可能读取到来自仙、神时期的修行功法,要知道,那个时代的功法,可没有忌讳。”拍卖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起拍价二十万元精,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万元精,开始竞拍。” 拍卖会场,出价的人却并不多,这是相对于之前的拍品而言,毕竟一个玉简,读取的内容还不固定,那意义就不是很大了,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些是来自中央帝国的,对于女拍卖师说的,他们都了解,甚至还有一些秘密,是女拍卖师没有说出来的。 就比如曹安身边的这位段虎。 “曹老弟不会心动了吧?我告诉你,别被那娘们蛊惑了,什么仙神时期的功法,上次有人从这玉简中独取到了基础拳法三合拳,你知道那种感受吗?拍卖会上几十万元精买了一本基础拳法,在市面上,几两银子就能搞定,笑死人了。”话痨段虎又开始普及了。 “基本都是这样吗?” “也不全是,是有人从中独取到强力功法的,但那毕竟只在少数,也有人从中读取到过仙神时期的功法,但没用。” “是因为天地变了,所有功法到了手中就成了鸡肋吗?” 段虎愣了一下,“你连这个都知道?” “勉强了解一些!” “大致就是这样,所以你看,现在出价的基本都没有来自中央帝国的人,多半是大殷皇朝周边的小国武夫。” 曹安看不出来,但人没那么多是肯定的,而且加价也不猛,断断续续的,拖延的时间也长一些,曹安皱着眉头想了想,抬起了手。 “三十万元精!” 段虎身子一抖,“喂,曹老弟,你没听我刚刚跟你说的吗?” “我对那个大劫的隐秘比较感兴趣,没事,就当花钱买个了解隐秘的概率吧。” 段虎不置可否,“你不要冲着那所谓的功法去就行,随便你吧。” 女人朝着曹安这边看了过来,冲他露出了个笑容,眉宇之间像是有些感激一样,拍卖师最怕的就是冷场了,这虽然与宝物本身的价值息息相关,但同样也受到拍卖师本身能力的影响,这样的冷场环节,对她本身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曹安一下子加价两万,让她心下颇为感激。 “三十万元精,现场可还有更高的价格?” ------------ 第二百九十四章 飞向陌生领域的对话 “四十万元精!!”正当曹安以为不会有人再出手的时候,又是一人抬起了手,视线顺着声音的位置看去,是之前争夺过先知之书以及剑气葫芦的女子,因为周身笼罩在黑袍中,隔绝了查探,以至于是否真的是个女子也无从证实。 “这位朋友,小妹隶属天理会,如能卖个面子,将来天理会必以贵宾相待。”又是神念传达,曹安稍微坐正了身子,没有急着出手,而是问了一下身边的段虎。 “天理会在中央帝国吗?” “天理会遍及所有国度,但活动最猖獗确实是在中央帝国,其他国度几乎很少听说,毕竟他们就像是当年的司道文一样,只活跃在各处禁地和秘境当中,以探索天地真理为己任,认为现在的武道文明乃至于所有生灵都将在未来的大劫之中覆灭,他们的目的也是探寻真理,寻求破局之方。” “当然,天理会在司道文之前,有人猜测后来司道文加入了天理会,并在其中身居要职,不过这种事情没有证据,人家圣地都没说什么,别人自然无法说什么。”段虎的信息依旧很给力,让曹安提前了解了不少信息。 “好!” 前方,传音的‘天理会’人员似乎没有料到曹安这么好说话,微微诧异了下,不过曹安确实没有再出价,这让她心中安定不少,台上的拍卖师微微有些失落,看刚才那样子,这两人应该都是对这玉简感兴趣的,还以为会有一番龙.虎D。 三次之后,小锤落定,玉简被那名女子拍下。 “谢谢道兄,我知你大殷天人境武夫曹安,之前的剑气葫芦就是被你拍走的,看来还是你技高一筹,唐龙那腌臜货最终还是翻了船了。” 曹安嘴角抽了抽,都知道是吧?都认识,这易容又有什么意义呢?原先还以为必须是实力境界高过自己一大截,又或者是先天感应敏锐之人才能辨识出来,哪成想,这进来之后,感觉十个人都把自己认出来了。 “很明显吗?” 女人笑出了声,他在神念交流中听到了笑声,“不是这个原因,道兄若要易容,下次就不要轻易跟人传音,很容易穿帮的。” 感情原因在这里,难怪,这传音之术,可谓为真实之音,那是神魂活动的声音,一个人的皮貌、气息可以改变,但神魂却不能,一旦神念交流,在别人的感知中,那就几乎相当于卸去了所有的伪装,直接原地显出原形交流了。 对于这些大修来说,对细节的辨认度何其之强,如何能猜不到各种情形。 “多谢提醒。” 接着又拍了两件拍品,曹安只觉得无趣,自己感兴趣之物,已经没了,不过却也不是毫无所获,与常青一交流,二人转身离开了拍卖行,在他们身后,那段虎也紧随而出,在门口追上了两人。 “老弟!这么着急做什么?” “段老哥,还有事吗?” 段虎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黑塔般的汉子,应该是他的扈从之流,“走走,我们出去聊,出去聊,这里不方便,毕竟是别人的底盘。” 段虎上前带路,几人来到了一间客栈,在二楼入座。 “不知段老哥寻我何事?” 段虎也不着急,接过茶壶,给曹安添了一杯,“不知老弟有没有去往中央帝国的想法?我观老弟你也已经天人境了,气息如渊,虽然看不出来具体的境界,但想来是天人境中不低的修行水准,到了这个境界,在大殷皇朝基本上已经能算是顶尖的水准了,也就即将达到这片武林的极限了。” “老弟若是想要更进一步,并且保持着自身的修行速度的话,去往中央帝国是最好的选择,你以为如何?” 曹安面色平静,澄澈的目光看向段虎,“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你们口中所说的贫瘠之地,值的是什么?是单纯的修行体系和知识的完备程度,还是其他?” “这只是一个方面,这里具有缘故为兄并不知晓,但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说法是受到开拓者的影响,也有说法认为是受到了起源地影响。” “开拓者?” “就是开辟武道,并带领人族从中走出来的人,被称之为开拓者,其实太过古老了,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只能被称之为开拓者。距离开拓者和起源地越近,武道修行的速度越快,根骨资质越好。”段虎平静的说道。 “越是向外围,开拓者和起源地的影响力越弱,高手越难出现,有些甚至明明都能晋升的,却总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缘故而晋升失败,蹉跎一生,大殷已经算得上是边缘了,就我们所知,连阴神境都是极为困难的,你要知道,整个大殷,单就人口来说,数万万民众,如此之大的基数之下,却也诞生不了几个七景强者。” “这些都是题外之言,我所知的大概缘由是这样,以老弟你的资质,若是想要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进入中央帝国是不二之选。” 话已经说道这里了,曹安本来也是打算踏足中央帝国的,倒也并没有瞒着他。 “我确实打算进入中央帝国,这一次遇上金石交易会,也只是恰逢其会,是在去往中央帝国的路上,碰上了,就短暂的做了停留。” 段虎眼前一亮,“如此,曹老弟不如考虑一下我们九阳门,九阳门虽然比不上四大圣地,但怎么来说,也是正统宗门,在中央帝国内算是一流宗门,门内神通境大修三人,通神境七人,再往下的阴神、阳神上百人,天人境更多。” “你们这些宗门信息都是可以随意泄露的吗?” 段虎嘿嘿一笑,“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信息,你只要踏入了中央帝国的江湖,随便打听,都能得出同样的信息,不算泄露什么,怎么样?有想法吗?加入我们九阳门,以你的资质,将来最不济也能达到阳神境,又有偃师术傍身,宗门之中混个长老之流,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看曹安似乎没有多少意动,段虎接着开口道:“本门之中,镇派功法能直达神通境,只是历来契合者不多,而能契合之人,也只有少数能修行到最高境界,如何?” “曹某无意拜入任何宗门,在大殷是如此,进入中央帝国也是如此。” 段虎愣了一下,嗓音都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无意拜入任何宗门?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那你如何修行的?你还真当自己是生而知之者,什么都会,我告诉你系统的修行知识和晋级体系,是多少代人,用自己亲身经历摸索出来的,是最契合绝大多数人,而且最稳固强大的修行方式,绝对不是说你今天摸到了几本这样的功法,明天又弄死了谁,悄摸修炼另一种功法,这种杂牌的修炼方式,有巨大的隐患不说,还要一辈子躲躲藏藏,被各大宗门追杀,朝不保夕!!” 曹安摆了摆手,打断了段虎的话,“不是,段老哥可能误会了,我说的无意拜入任何宗门,不是不拜,而是已经拜了。” “拜了又不是不能转投其他宗门,你们大殷的武道宗门,若真是得知你拜入我九阳门,他们高兴还来不及,绝对不会给你使绊子,你告诉我,哪个宗门,我跟你上山一趟,绝对给你解决了。” “白玉京!” “胡说八道,我知道你口中的那个宗门,你自己不就是宗主吗?那不是你自己信口胡诌的吗?” 段虎见曹安没说话,沉默了片刻,“你是认真的?你背后真有一个名为白玉京的宗门?” “确实如此,我之所以是宗主,那是因为我身后的宗门从来没有在现实界行走过,我是唯一一个,代表了白玉京行走江湖的,自然宗主就只能是我。” 段虎微眯着眼,在屋内布下了结界,尽管如此,还是压低了声音,“你来自迷雾之外?” 曹安不置可否,但听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迷雾之外。 “咳咳,既然是这样的话,我想请问一下曹宗主,你们白玉京还收人不?我带艺拜师,不求别的,只求能在白玉京中给我安个职务,将来有一天,你们真正踏足此界之后,还能承认我的身份就行。” 曹安顺着他的话,“八字还没一撇呢。” “曹宗主考虑考虑嘛,你看你要是去了中央帝国,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事情是不是需要人跑腿之类的?打听个消息之类的也需要人吧?段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有点关系的,本身所在的位置也不低,大小隐秘也能知道些,你说是吧?” “段老哥在九阳门中过的不舒心吗?为何想要另投门派?” “不是另投门派,不是,是带艺挂职,就是我人在九阳门,但在白玉京中挂个职务,相当于供奉一类的,当然,段某不需要任何费用,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允许之下,我还会尽全力为贵宗提供便利和服务。” “只需要等贵宗真正降临的时候,能承认段某的付出和职务,并给予应有的待遇九成。” 曹安感觉话题已经朝着一个自己所不了解的方向放飞而去,“段老哥想要什么职务?” “不慌,在此之前,段某还想与曹宗主做过一场,武道交流,不伤和气!就在此时此刻……” ------------ 第二百九十五章 段虎的投资计划 段虎心中也没底,这种事情不是你说你是,你就是,验证起来却也简单,一旦动手,原形毕露,一个宗门流派,必然有他自己的特点和风格,很强,自己又不知道的,那多半就是真的了,可能性极大。 值得投资一手,就算不是自己所料的那样,结交一个强者也是一件好事。 “怎么比?”曹安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可不是什么比斗的好去处。 段虎并起剑指,一道赤红色锋芒自指尖迸射而出,曹安依样而动,无形的结界内,两道真气撞在一起,与段虎的赤红色不一样,曹安的这段真气呈现出湛蓝色,本来就是水元,加之曹安最近正在淡化这种属性。 真气已经逐渐朝着无属性改变,但其威力反而没有变弱,其精粹程度远胜段虎数倍。 后者看着自己的真气逐渐被压制,心中不急反喜,这绝对是全新的流派,至少在自己的认知里是全新的流派,且强大异常,精粹的真气之中,混杂着淡淡的水元,以及一股锋锐到令人胆寒的剑气。 他无法理解,在这样的境界之中,面前这个年轻人是通过什么样的方法将自己的真气提纯到如此境界的,这在自己已知的武学领域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却又真切的发生在自己面前。 眼看那道湛蓝色的真气就要触及自己的肉身,段虎收敛了内心的浮想联翩,对曹安使了个眼色。 “一起收!” 曹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真气收摄,不动神色。 “段虎见过曹宗主!” “如此,便挂一客卿长老之职吧,反正正如你所说,你也只是挂职而已,如门阀世家里的供奉一般。” “谢宗主。” 曹安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段虎身上:“挂职可以,但你若是将来惹了事,别报我白玉京的名。” 段虎讪讪一笑,“这个自然,段某毕竟明面上还是九阳门的弟子,混迹帝国江湖这么多年,别人认的也肯定是第一身份,这注定无法暴露的第二身份,肯定不会有人买账,也不会有人知晓。” “对了,宗主,你如果要去往中央帝国的话,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在凌虚渡乘坐百里家的飞舟即可。” “横穿黑海必须使用飞舟吗?” 段虎点头,“这是自然,既然能被命名为海,其本身的广袤和宽阔,就是难以想象的,黑海之中还有大量的水族妖兽出没,风浪等等,依靠飞舟更快不说,本身也是一种安全的选择,那条航线是百里家用了几百年,数以万计的强大武夫,生生以性命趟出来的。” “所以即便是百里家依靠着飞舟的生意,迅速跻身帝国顶流家族,也没有人眼红,他们赚这钱,别人也不敢来插手,毕竟那条航线上,并不是打出来之后就能高枕无忧的,一直都是需要人手维护的。” 听着段虎的话,曹安脑海中大体勾勒出了这个百里家的样子,同样的,对于帝国也有了个大致的轮廓,大殷皇朝还真就只是一个小池塘啊,难怪唐龙对这些周边小国如此的不屑。 “到时候再看吧,你只管按照你的行程安排就行,不用理会我们,如果确实需要联系你了,我会想办法的。” “嘿嘿,哪能让宗主您去想办法呢,宗主收下此物,只要需要属下的时候,您将其激活即可,注入真气便能激活,若属下没有第一时间与宗主联系上,您也可以在激活的时候在里面留下信息,属下都能看到。” 段虎递来一物,是一枚戒指的模样,曹安尝试着往其中注入真气,只见一道光晕涌现,光束具现出一个椭圆形的界面,那边的段虎也摸索出了身上的一枚戒指,很快,一个武侠版的视频通话便呈现在了曹安面前。 “此物倒是便捷。” “但也有些弊端,只能单线联系,一对戒指,只能绑定固定的两个人,无法联系到更多的人,胜在轻便而已。”段虎注意到,曹安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讶之色,大概率就是他自己其实已经见识过类似的手段了。 曹安离开了酒楼,段虎站在楼上,看着曹安远去,将这枚戒指收入了一个特制的盒子内,那里面已经有了六枚戒指,算上这一枚就是七枚。 “老爷,真的会有域外力量进入这个世界吗?” 段虎的手在茶杯上摩挲着,“谁知道呢,反正当初司道文是这么说的,对我而言无所谓,无非就是多挂几个名头而已,广撒网,如果这其中真的能捞到一个,都是赚的。” “怕就怕这些人不知收敛,只当老爷您是个财神爷,见不到回报,就像之前那个一样。”魁梧汉子有些为自家主子不值当,这种事情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照这么看来,司道文的竹简并非没人读出来,而是读出来了,却没人声张。 “段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钱财,再者,你看你老爷我像是个傻子吗?” 那汉子不再说话,两人略作停留,也离开了酒楼。 次日一大早,收拾了行囊的曹安一行人,走出了天牛城,朝着黑蛟府的方向而去,至于段虎给的那枚戒指,曹安扔进黄皮葫芦中后就已经将这事抛到了脑后,他不知道段虎打的是什么主意,也不知道段虎知晓了什么隐秘。 这些都与现在的他没有多大干系,一切等到了中央帝国,对那个江湖有了足够了解之后,会得到答案。 黑蛟府,以铸器而名震天下。 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成就了黑蛟府之名,地势从天牛州转入黑蛟府就开始陡然拔高,整个黑蛟府的水利环境比天牛州更加复杂,这里淡水、海水两种水利混杂,从地图上观察整个黑蛟府,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区域是与大殷皇朝的整体版图连在一起的。 更多的区域,则是被海水分隔开来,形成大大小小的岛链,在这各大岛屿之上,最丰富的的就是地火资源,黑蛟府,汇聚了大殷皇朝最纯粹也是质量最好的地火,其中大殷皇朝最大的几条矿脉也在黑蛟府的领地上。 如此条件,引来天下匠人汇聚,皇朝的军械其中很大一部分也是在这里的,加之毗邻黑海,所以,这里的氛围也跟其他州府完全不一样。 ------------ 第二百九十六章 黑海里的盗匪 官道上,来往商队繁多,金石商会的拍卖会虽然已经结束了,但交易会还在进行中,还有一段时间,车马流量明显要比往常高出一些。 “公子,有尾巴!” “嗯。”曹安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敛息手段很高明,实力也很强,两名天人境,两名武罡境界,一共四人,从整体实力上来看,这个小队的实力是完全碾压曹安一行四人的,这伙人是从离开天牛城就跟了出来的。 天阴沉沉的,几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细微的小雨就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微风一吹,像是抚动了一整张从天垂落的晶莹帘子,曹安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清晰了起来,视角也不再是限制于目光所及。 只要水元所及,曹安就能看到,而且视角与神念感知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跟肉眼去看极为类似的视角。 “大姐,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独眼风四传念道,其实他并不是独眼,只是用一块牛皮遮住了其中左眼,所用武器是弓箭,但没办法,自己无法眯起那只左眼,这种事情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但风四做不到,只能用别的东西蒙住,后来随着修为提升,倒是能眯起来了,但人已经习惯了一只眼的生活,索性就这么一直遮着,再一个手底下的兄弟们也都说,他一只眼的时候,显得更霸道威武一些,海盗嘛,要的就是别人怕你。 大姐常怀宁,身材火辣,穿衣的风格更是大胆开放,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这与天气无关,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肤色基本就是原本是什么,就是什么,不可能出现被晒黑之类的情况,模样长的柔媚,露出后腰上的一只黑色、胡蝶刺青。 “发现了又怎么样?只要再远一些,离开了天牛州的感应范围,直接动手,我们四个人还吃不下他们四个老弱不成?” “但我听说曹安的实力很强,本身又是个偃师,处理起来怕是有些麻烦。” “要你做什么?特意花了大价钱给你换的弓箭是摆设吗?这时候就需要你让他用不出傀儡来,至于其他的,我们自然就能处理掉,干了这一票,顶得上咱们带着兄弟们在海上卖命几个月,在那拍卖会上,这小子出价都是几十万几十万的叫,手里的元精哪能少得了。” 剩下的两个兄弟紧随其后,却是不知道常怀宁和风四之间的交流,也察觉不出异常,反正这种事情他们做了不是一次两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有大姐在,想到大姐,又看了看大姐的身材,两人均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好色其实不只是男人,女人也是如此,而大姐应该不单纯是好色,他们其实私下里都知道,大姐应该是心里有问题,每到夜晚降临,就会控制不住的Y,望,窝子里只要长得好看些,又有些实力的兄弟,基本上都被她霍霍过。 那是真的霍霍,铁打的人也支棱不起来,遭不住整夜的璀璨,白天与晚上的大姐,就像是两个人,完全相反的两个人,现在窝子里的老人,几乎到了夜里,都会早早入睡,锁好门窗,就怕大姐找上门来。 “动手!”常怀宁一道神念传了过去。 风四当即拉开了长弓,长弓两端是两只龙首标志,弓弦用的是黑海中里的墨蛟筋,通体呈现出明黄色,弯弓搭箭在一瞬间完成,人在空中,弓拉满月,一道黑色的锋芒破空而去,整个雨水帷幕也随着这一箭,被生生刺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出现了短暂的真空,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是在一瞬之间完成的,风四的目标是曹安,这一箭没有丝毫留手,几乎是他箭道技艺的巅峰,这边弓弦声响起,黑色箭矢就已经出现在了曹安的脑后。 常怀宁身影如龙,手中黑色直刀斩开雨幕,须臾之间,就已经出现在了前方。然而,下一秒,常怀宁眼中所见的一幕,让她心胆俱颤,身形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不敢再向前去半分,整个人像是在那一瞬间被按下了定格一般。 在雨中,风四的箭矢就悬停在曹安脑后,距离他的后脑不过寸许,但就是这寸许,无法再进,箭矢用的是破罡箭,专克武夫护身罡气的,以风四天人境界射出的一箭,在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在了外面。 真正令她感觉惊惧的是,在这一刻,她在曹安身上看到了一尊近乎透明的虚影,像是由雨水构成的虚影,箭矢无法再进一步,正是因为这尊虚影一只手将这箭矢握住了,而随着‘它’握住箭矢的一瞬间,天空中的雨滴停了。 世界宛如被定格一样,雨水不再落下,雨幕就成了真正的雨幕。 下一瞬,一股强烈的心悸感席卷而来,常怀宁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他们这些武夫,每日行走于危险边缘,早就练就了比动物还要敏锐的感知,如此强烈的危机感,只能证明一件事,曹安即将要发动反击,甚至已经发动了。 而且还是能够给他们性命带来绝对威胁的反击。 她下意识就想到了雨水,现在所有人都处于小雨之中,如果曹安的攻击与这个有关的话,自己和风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身后的那两个弟兄,绝无生还可能。 嗤通一声。 常怀宁跪了下来,“曹宗主且饶我兄弟性命!” 后方的风四目瞪口呆,自己一箭出去,这还人都没有落地,什么情况,自家老大就跪了?他刚刚也察觉到了危机,但并没有常怀宁那般的强烈,以至于没有放在心上,人还在空中呢,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然后,身化残影,嗤通一声跪在了常怀宁身后。 别管发生了什么事,跟着跪就完了,没看到这雨幕有大问题吗?他自己也是感应的水元力量,但要操控这么大范围的雨滴,达到静止的状态,他办不到。 他们这一伙海盗可没有那么多的尊严,都是一群被抛弃的人,没有人天生愿意活在黑海中,没有什么能比活下去更最重要了的…… ------------ 第二百九十七章 黑海初解 “我等利益熏心,冒然对曹宗主出手,但求留的性命,尽听曹宗主差遣。” 当啷一声,箭矢掉落到了地上,小雨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淅淅沥沥,雨滴溅落到地面的一瞬间,就像是常怀宁的心一样,终于落了下来,她知道大概率这一次是不用死了,就是不知道会有什么安排在后面等着自己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盯上我们的?”曹安感觉很奇怪,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了,沿途被人截杀? “我们是活跃在黑海之上的黑风盗,以打劫过往船只为生,在此之前见了曹宗主在金石拍卖会上的表现,所以动了心思,我等实力不济,甘愿受罚,愿为曹宗主做任何事情。”常怀宁开口道,往常,他们把事情办砸了以后,这么说,就会有转机。 这些江湖中人,特别是名声在外的,总会有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方便自己出面的,那么这个时候,他们这一群打家劫舍,本就不在乎什么名声的盗匪就能派上用场了,相当于变相的扩展业务了,毕竟,这些大人物也总不好光麻烦你跑腿不是? “这么说来,你们对黑海很熟悉了?” “黑海是我们活命吃饭的地方,我们自然是熟悉的。” 曹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伸出手,“我需要给你们两人体内种下禁制,只要你们不起歹念,这禁制对你们来说,并没有任何损害,如果你们接受的话,其他人就可以离去了,你留下,如果不接受,那就谁都不要离开了。” 他说得很平静,也很温和,就像是老友之间的谈话一样,但常怀宁感受到了那只手中的彻骨寒意,以她天人境界的修为,也察觉到了如此强烈的寒意,便知晓其中的厉害,一咬牙,点头应下,不敢反抗。 曹安也没多说什么,以极寒之触在这两人体内种下种子,也不知道是两人真的怕了,还是他们这些盗匪的心性真的就那么光棍,打得过就杀人劫财,打不过就认怂保命。反而是真的没有触发极寒之种。 “让你的人都离开吧,该干嘛干嘛去,记住,不要在周围徘徊,别在接下来的这段路上再被我感知到,然后你留下。”曹安的手指向了常怀宁,这一幕,让风四脸色微微一边,他太清楚自家大姐的性子了,真要留下了,白天还好,晚上说不得就要出问题了。 干咽了口唾沫,“那个,曹宗主,不如让我留下吧,我在咱们窝点里的地位也不低,实力也跟大姐差不多,留下大姐或者我,区别不大。” 常怀宁却是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带着兄弟们离开吧,我留下。” 风四还想说什么,见了常怀宁那杀人一样的目光,缩了缩脑袋,带着身后两名武罡境兄弟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原地。 “大哥哥,这位姐姐穿得好少啊。”李兜儿上下打量了一遍常怀宁,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而向来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常怀宁,在听到了李兜儿这句话的时候,却是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的裙摆,那裙子本就遮不了全身,这一拉,就成了拆东墙补西墙。 “常青,你那有衣服吗?” “公子,我这可没有女子服饰,而且我与这位海盗姑娘的身体相差也挺大的,倒是公子你们二人,体形有些相似的,她应该能穿你的。” “换上吧。”曹安从葫芦里抖出一件青色长裳,递了过去。 常怀宁接过衣服,闪身而去,等回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那件青色的长裳,这副装扮的常怀宁倒是真的更衬了几分柔媚之气,她亦步亦趋的跟在曹安一行人之后,没敢说话,脑海里还没有从刚刚的那一幕中完全回过神来。 那已经超出了她对天人境界的理解。 一路上,基本都是曹安在问,她在答,这些问题都是关乎于黑海的,有些曹安提出的问题,甚至连她这个在黑海里折腾了几十年的盗匪也回答不上来,好在曹安的性子一如既往,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生气。 黑海里,可不只黑风盗一支盗匪,远离了黑蛟府之外的零碎岛屿可不在少数,这些岛屿有的在层层海雾之内,有的在常年雷泽密布的海域之间,这就给了这些盗匪们生存的空间,黑海那么大,漫无边际,一头扎进里面,就是天高地阔,任尔驰游。 不熟悉黑海的人,别说找到他们,就是活下去都成问题,朝廷也知道,只是没法管,太零散了,能活下来的盗匪普遍个体实力要强横一些,排遣的军卒少了没作用,多了,补给是个大问题,最重要的是不值当。 黑风盗在众多盗匪之中,排名靠前,从大殷的通缉令上就能看出一二来,所有头目的赏金都是以万为单位的,而黑风盗中,一共五个大头目,以常怀宁为首,之前放走的风四是二当家,单就这一股力量,几乎已经能与内陆地区的二流宗门相当。 朝廷各地对于被悬赏者的态度大差不差,就像是曹安之前上榜的悬赏策一样,当你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上没上榜,其实对你的生活已经影响不大了,但有一点,不要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出现在别有用心之人,或者是朝廷力量面前。 除此之外,正常的在各大州府之间流窜,都不用易容,没人会去理会你。 常怀宁他们这样的天人境,就在这一类拥有足够实力之列。 黑海是神秘的,据说当年前朝曾举国之力,想要开拓海路,最终损失惨重,无疾而终,原本就已经属于皇朝末期的前朝,这么一折腾,就更加凋敝,最后有了大殷皇朝,这么一对比,中央帝国的强大就可想而知了。 一个家族都能开辟海路,虽有前朝处于末期,整体实力衰弱厉害的缘故在里面,但那也是一个国,而不是一个家族。 连续两天,这一行人基本上都是白天赶路,夜晚看天色就歇脚,也不挑走到哪里,反正天色差不多就停下休息,目标是明确的,就是黑蛟府,但这速度和作风上,却是让常怀宁老大不适应,这都天人境了,怎么还用脚赶路的呀。 “黑海之中,最可怕的不是水中妖兽,而是黑海中变幻莫测的天气,内中元气混乱,天地元气在我们正常生存的地方,都是均衡分布的,但那里不是,各大属性元气扎堆存在,区域富集,且没有规律可言,可能前一天,这一片海域上空,还是火元富集,第二天你再来的时候,就是雷元富集,雷泽密布了……” ------------ 第二百九十八章 黑海里的危机! “你的意思是,天地元力紊乱?” “对的,曹宗主这个词用的更为恰当一些,因为它里面不只是富集,有些区域甚至会出现元力真空,这对于武夫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我们只遇到过富集,没有遇到过真空,真空地带可大可小,全看运气。” “天地元力的真空地带,不仅仅是对天人境武夫有影响,武者本身也是依靠天地元力获取力量的,只是不能像天人境一样直接利用这些天地元力而已,没有了这些天地元力,武夫就等于被抽走了赖以生存的根基,体内的力量用一点就少一点,终有枯竭的时候。” 曹安的脑海中有一线灵光闪过,像是一个恍惚,那种原本即将抓住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了,耳边还在传来常怀宁的讲述,只是再也没有任何的想法出现。 “如果真空区域小一些还好,真空区域很大的话,力竭的武夫一旦遭遇妖兽,根本无法抵挡那些本就肉身要比人族强横数倍的妖兽,只能沦为其口中之食,那时候的武夫其实已经跟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了。” 曹安点点头,黑海的凶险远超他的想象,脑海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据说当年的那位探险者司道文前辈就是孤身进入黑海之后消失无踪的,这些年我们在黑海近海区域内活动,也了解到不少大殷皇朝内陆之中无法了解到的信息,除了我们所知道的这些意外,当年百里家开拓航路的时候,折损的武夫除了战斗伤亡外,还有很大一部分疯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百里家没有透露过,所以我猜测应该还有其他的危机在里面。”不知为何,这本来不属于曹安所问的内容,常怀宁还是说了出来。 曹安对黑海打听得这么详细,早就超出了对黑海好奇的范围,普通人是不可能询问这么详细的。 这一点,常青也看出来了,面色有些凝重,拢了拢脚边的火堆,“公子,你不会是打算……” 曹安没瞒他,“到了黑蛟府后,我们分头行动,你和小胖带着兜儿从凌虚渡乘飞舟去往中央帝国就行。” “那您呢?” “我有属于自己要做的事情,放心吧,我自己会斟酌的,如果当真事不可为,我会重新回到凌虚渡口乘坐飞舟离开的。”曹安平静的说道。 常青熟悉曹安的性情,没有多说什么:“公子,一切小心。” “这还没到分别的时候的,说这些做什么。” 曹安并不是临时起意的,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其实是在得知到达中央帝国需要经过黑海的时候,那时候对于黑海的理解,其实就是一个海,记忆中也不是没有去过海上,风暴、海浪以及可能的妖兽这些都是想象得到的。 在越靠近黑蛟府的时候,这种横渡黑海的念头越发强烈,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并不是说有什么东西或者气息在指引着自己前往黑海,而是他需要这么去做,就像是记忆中,有时候生病了,总觉得自己应该吃什么药就能好一样。 但眼下的情况与记忆中又有不同,到了他现在的境界,天人交感,这种预感是真实的,而记忆中的事情,更多时候是吃了也没用。 这几日,他反复思索自己与海的联系,可能与黑海牵扯上的事情,似乎唯有在紫云架晋升天人境界的时候,也只有那一次,让他与海有了牵连,在那一次感悟天地水元之力,打破心神之劫的时候,他横穿了整个大海。 冥冥之中,天地对于那些力量触及到超凡的武夫们,自有一种无形的回应在里面,趁着眼下的时机对这黑海多一些了解,自己横穿黑海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一点。 “对了,你刚才提到探险者司道文消失前最后的踪迹就是黑海,就我所知道的,他好像一直都在探寻上几个时期的遗迹,以及它们消失的真正原因,他进入黑海,难道说黑海之中有消失文明的遗迹吗?”曹安转移了话题。 常怀宁的看向曹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异常,或许是不知者无畏吧,除了这个,她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曹安,天人境在大殷内陆江湖,是很强,但一旦进入黑海,要面对的可就不是江湖中人了,而是整个天地。 “黑海之中一直有传闻,那里隐藏着先前文明覆灭的真相,那里的天地元力异常就是这真相造成的,不过一直没有得到证实而已,或许,等哪天司道文前辈重新出现在江湖中的时候,一切都会得到答案。” “或许吧。”对于这种猜想,曹安并没有过多说什么。 “按照地图上的显示,我们明天能够到达黑蛟府,到达以后,还需要麻烦常姑娘带我们去一个能够处理八品宝兵的铸器处,如果姑娘有相熟的,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处理好,那自然就是最好的,至于费用,这一点姑娘无需担心。”曹安还记着唐龙的那把大刀,沈重现在也确实缺一把近战的宝兵。 远程有了惊雁在,贴身近战的时候,总不能用弓直接砸,他要在进入黑海之前,将身边的事情尽量安排妥当。 “这个没有问题,曹宗主尽管放心就是。” “行,各自休息吧,明天一早出发。” 常怀宁挑了个距离曹安等人较远的地方,将自己蜷缩在一起,躺到了地上,悄然从袖口处取出一物,咬在口中,闭上了双眼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她就不明白了,曹安之前说了,只要不起谋害之心,就不会有问题,为什么自己不过在脑海中想象着跟曹安那种事情,就每天晚上冰寒彻骨,完全盖过了之前自己完全控制不住的莫名邪念。 这顽疾,竟似乎有种正在被治愈的驱使。而另一边,曹安则是心中叹了口气,也是难为这个女人了,对自己的加害之念那么重,每天还要表现得恭恭敬敬,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她的极寒之种,爆发得并不全面,她这连续几晚上的爆发,还比不上那三妖一次动念来得猛,怪事!! ------------ 第二百九十九章 铁北流的养心居 “铁北流,黑蛟府有名的铸器大师,之前曾是洗剑山庄的供奉大铸器师,后来因为跟洗剑山庄发生了点不愉快,就从洗剑山庄退出来了,隐居于此,知晓此处的人并不多,多半都是北流大师的朋友和老主顾。” “曹宗主若是问这黑蛟府中,哪些铸器师能够处理八品宝兵,那这位铁北流大师就定然是其中之一。”几人并没有直接前往黑蛟府城,而是转道府城外的一处浅海岛礁,隐蔽在两座山口之后,以至于很难第一时间发现它。 御空而出,行不足一刻钟后,几人面前豁然开朗,原本笼罩的薄雾也随之散开,映入面前的是一座不大的岛礁,孤岛独悬,乍眼一看,就是一座放大版的礁石而已,漆黑色的礁石高出整个海面十丈有余,向后延伸将近百丈,才有稀疏的植被存活,越是往后,越发浓密,翠绿色练成一片,从高空看来,就像是中心一团翠色点缀在岛礁之上。 常怀宁停滞在虚空之中,曹安年剑上带着沈重和李兜儿两人,“我们只能飞到这里,那里是所有御空者停下的地方,岛礁之上布置有九龙烽火阵,据说出自七级阵法大师空言之手,用以抵御黑海之的滔天巨浪和海浪声。” 顺着常怀宁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确实有一块平整的空地,让曹安莫名的想到了记忆中的停机坪,不觉莞尔一笑,随着常怀宁落入其中,一道巨石雕琢的山门矗立在面前,正中的位置铁画银钩的写着‘养心居’三个大字。 门口的位置还站着两名白衣童子,只是这童子的身材有些过于粗犷了。 “来者何人?” “常怀宁请见北流大师,劳烦通禀一下。”常怀宁向前一步,却并没有走出平台的范围,面色平静,无形的气势从他身上出现,仿佛又回到了黑风盗内,变成了那个压得住一群悍匪的大姐,而不是前些日子跟在曹安等人身后,毕恭毕敬的小女子。 人都有两面性,就像常怀宁,以她的作风,开始的时候,的确有手下的男子调侃她,毕竟身为女儿身,却做那样的事情,甚至有些还故意留门,就像一尝这‘铁娘子’的滋味,可常怀宁尽管精神不正常,但审美和看人还是在线的。 更多的人,在见识了她真正的力量和被她璀璨的男人后,才敬畏其人,白天的常怀宁是一个出色的领袖,她以真正的实力和出色的领导能力,让一干悍匪打心底感激她、折服于他,夜晚的常怀宁是极致疯狂的0魔,令人谈之色变。 盗匪的生活朝不保夕,在黑海之上,于天地争,于妖兽争,于自己同族争,死伤是常有的事情,相比于能够活下来,夜晚的这点小事,就显得无足挂齿多了,海上那么多盗匪,头领精神正常的也没有几个,至少常怀宁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两名童子似乎花了一点时间,才将面前这个青衣装束的女子与那黑风盗的头领常怀宁联系到一起,眼中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急忙双手一拱:“原来是常前辈,您请稍等,我这就去禀报。” 那童子说完,转身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后方,不大一会,就重新出现在了几人视线之内。 “几位前辈,我家老爷有请。” 虽然看不到,但能量的波动几人还是能察觉一二的,在获得允许之后,两名童子各自撩开一角,竟似真的将这空间挑开了一角一样,而曹安也清晰的察觉到,原先阻隔在前方的阵法大幕随之对自己敞开的‘胸怀’。 岛礁上的布置其实与诸多宗门和世家并无甚太大的区别,亭台楼阁、假山花园,区别只在于各自的布置和风格不同而已,他们是在行进了将近一刻钟之后的一个会客厅内见到的铁北流本人,这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老者。 完全符合曹安固有印象之中对于‘矮人铸剑师’的形象刻画,五短身材,面色红润,留着浓密的花白胡须,身穿一件黑色短打,露出两条如同虬龙的粗壮手臂,力量感直接拉满,但看着也有些怪异。 “哈哈哈,小徒与我说,见到了一个与往常完全不一样的常前辈,我还当他少见多怪,原来常侄女你真的变化这么大吗?”初一见面,铁北流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用那爽朗的声音调侃起了常怀宁,显然,两人之间不只是相熟那么简单。 常怀宁脸色红了一下,“铁叔就不要取笑我了,你看看,这次我给你带来了谁?” 铁北流脸色平静,冲着曹安拱了拱手,“曹宗主,久闻大名,如今一见,果真是龙章凤姿,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啊,老夫铁北流。” “曹某见过北流大师。” “如此看来,这一次找我的是曹宗主,而不是我常侄女了,曹宗主的事情,怕是不会那么简单了,说说吧,我大侄女都带着你来了,看在她的份上,只要老夫能办到的,定不会推脱,不过,咱们交情归交情,该给的费用却是一点也不能少。” 铁北流半开玩笑的说道。 “确实是我们想找北流大师,想请北流大师出手,帮忙重铸一柄八品宝兵,费用的话,北流大师正常收取即可,如果能快一些,我们希望加急,当然,加急的费用,北流大师正常算在内就行,听常姑娘说,如果要问这黑蛟府匠师中,哪些人能重铸八品宝兵,北流大师你绝对是其中之一。”曹安温和一笑,回道。 这个时候的常怀宁已经不再说话,而是站到了一侧。 铁北流注意到了这一点,看着两人这情形,并不像是什么寻常朋友,当下有些奇怪,他自然也不会朝着那种关系上去联想两个人,如果说实力的话,两人倒是应该相当,但曹安是一宗之主,这是朝廷定的,自己的大侄女却是黑海盗匪,抛开这个,大侄女的事情他多半也是知晓一些的,以曹安的风评来说,这种可能性太小。 这个江湖上,天人境界又貌美的女修还是很多的。 “在我决定之前,我想知道这八品宝兵的来历,说出来不怕曹宗主笑话,老夫现在已经退出了洗剑山庄,尽管也是天人境界,但毕生的精力都在铸器一道上,单论战力,可能连曹宗主身边的这位常管家也不及。” “这岛礁之上,还有我一众家眷和弟子,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需要为他们负责。”铁北流在听到重铸的时候,就想到了重铸的缘故。 问题很简单,你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带着跑就是了,我家业都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打开门来做生意,不能留下后患,八品宝兵,放在任何一个宗门之中,都是了不得的宝贝,若因此而引来大麻烦,不值当,也扛不住。 曹安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其他的我不方便透露与北流大师,但还请北流大师放心,此物并非来自大殷江湖,且首尾已经被曹某解决了,北流大师只管重铸即可。” 铁北流皱起了眉头,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空口白牙谁也说不准。 “也就是说,麻烦可能来自其他皇朝?还是中央帝国?” “曹某要去的就是中央帝国,如果有麻烦,会解决在那里。”曹安这话平静的落下,手中的茶杯也放回了原位,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是绝对的澄澈,铁北流心中一紧,怪自己嘴贱,问多了,曹安这话说出来以后,自己就已经把后路堵死了。 只有坐上同一条船才能宾主尽欢。 “曹宗主乃是偃师,一手偃师术冠绝大殷江湖,先前老夫的难处已经与曹宗主严明,重铸八品宝兵可以,费用老夫也不收取,但曹宗主需要留下四尊天人境傀儡以防万一,到时候,老夫也能有些底气!” 曹安略微思付,“可以!” “好,曹宗主爽快人,需要重铸的宝兵拿出来吧,另外,还需要曹宗主将要求也一一告知老夫,老夫才好动手。”铁北流爽朗一笑,这笑声真的很魔性,有种空旷震耳的感觉。 那柄门板大刀出现在桌面上,曹安指了指身边的沈重,“需要重铸成什么样,你询问他就行,铸器之事你们两个沟通好,毕竟宝兵重铸之后是给他使用的,小胖,你要考虑好啊,这可是八品宝兵,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将会是你武道修行中的伙伴。” “曹哥,我明白的。” 很快,诸事安排妥当,曹安差了常青去城内购买一些阴槐木等材料,准备着手制作六景天人境傀儡,站在安排入住的小院内,曹安看着院内的花,脑海里在想着铁北流刚刚离开时候的话,像是一句无心之言,又像是有意试探一般。 “不知曹宗主能否制作七景阴神境傀儡?” “北流大师觉得呢?” 铁北流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他的丝毫想法,“单纯的好奇,毕竟曹宗主可是在四景开脉的时候,就能制作六景天人傀儡,如今修为到了天人境,却还从未有人见过曹宗主手中出现六景以上的傀儡,也当是一桩江湖秘闻打听打听,哈哈。” “七景阴神,我对这个境界的了解还不够啊……” ------------ 第三百章 完美级别的六景傀儡 铁北流想要傀儡,而曹安也需要,独行黑海,他需要帮手,而身边的常青,目前还处于不太帮得上自己的阶段,主强而仆弱,这在真正的危机历练之中,就导致他们能帮得上忙的不多,甚至在特定的时候,还会拖后腿。 去往黑蛟府城购买材料的常青速度是很快的,第二日下午,便已经带着大量材料回到了小院,曹安锁上了院门,看着地上的上品材料,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怀念之色,当年,他与沈重二人出走千叶镇的时候,哪有机会碰到这样品级的材料。 那时候所用的,几乎都是最差的,神念微动,扫清了心里的杂念,胸中已经有了计较,从黄皮葫芦里取出了特制的偃师工具,这一套,也是在交易会上所得,不过只是寻常之物,用的都是凡铁打造,只是在其中一个摊位上成套成套的卖,曹安顺手就买了一副。 精细化的工具,能够让整个傀儡运转起来更加的顺畅,最大限度的减少能量损耗,在一些招式的施展上,真正无限接近傀儡原身的力量,越是高超的招式,对傀儡本身的精细化要求越高,这一点是肯定的。 之前制作的天人境傀儡,一直都只是在以精湛的技艺弥补工具上的粗糙,以至于一套像样的工具都没有,他可以预见,一旦傀儡等级突破六级天人的时候,就是记忆上的精湛也难以弥补了,是时候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偃师器具了。 这已经不是成套与否了,而是关乎于器具的品级了,武夫的武器有品级,药师的丹炉有品级,自然偃师的工具也是有品级之分的,高品级的偃师器具能够弥补一些偃师本身的技艺上的缺陷,就像曹安之前的情况,只不过是反过来了而已。 岛礁上的小院门锁了九天,沈重也在这九天的时间内,确定了自己的武器,并于铸器大师铁北流完成了交流。紧锁的小院之门打开了,吱呀一声,木门被拉开之后,曹安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桌上是已经完成了的四尊傀儡。 这四尊都是曹安之前用过的老牌天人傀儡,雄霸、宁道奇、宋缺、聂风。 走进门来的常青一眼就看出了这四尊傀儡的不一样,他们每一尊都如同拥有了灵韵一样,这是之前曹安的傀儡之中所缺少的一部分感觉,傀儡周身竟有光晕流转,它们的名字不再像之前那样被雕刻在基座上,而是犹如丹成丹纹一般,出现在傀儡身上。 尽管还是暗淡,但已经足够说明这一批傀儡的质量高超,远胜从前。 “公子,这是?” “本来还想着让你带着转交给北流大师,想来他已经得到消息了,正朝着这边过来了,看来是不用你转交了。”曹安笑了笑,这几日,他们几人就住在旁边的院子里,曹安这边也没有设下什么结界,以曹安和常青两个天人境的感知,铁北流还不至于无知到差人窥伺院中的情形,就只是在两座院子之外,安排了人手,查看曹安这边什么时候制作完成而已。 曹安话音刚落,大门口,一道火元之力涌动,铁北流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那里,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之前的黑风大盗常怀宁。 “哈哈哈,适才听得小徒报来,说这院子的门开了,老夫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如今的曹宗主亲手制作的六级傀儡,老夫期待已久了。”铁北流人还没进院子,那如同洪钟当头的嗓音就已经传了进来。 “神纹自成,灵韵宝光,完美级六景傀儡!!!”小钢炮踏入院子,看到傀儡的瞬间,整个人都失神了,眼中迸射出精芒,有些失态的抢先几步,也顾不上周围还有曹安等人,直接就矗立在傀儡面前,呆呆的看着。 良久,才有些艰难的收回了目光,“恭喜曹宗主,偃师术又有精进,别人都以为曹宗主如今很少使用傀儡,主要精力似乎转移到了武道上,这偃师术一道怕是有所下降,却不想,曹宗主的偃师术不仅没有下降,反而更进一步,可喜可贺!!” 末了,又追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紧张:“敢问曹宗主,这四尊傀儡是给我的吗?” “既然承诺了北流大师,这四尊傀儡自然是要交给北流大师的,本来还想着让常青给你送过去,眼下既然北流大师亲自过来了,那你带走就好了。”曹安面色平淡,仿佛这四尊完美级别的六景傀儡不是什么了不得之物一样。 铁北流脸上的欣喜之色一闪而过,他不怀疑这四尊傀儡是否真的有六景天人的实力,只是稍微感知一下其中的能量流转,就能知道,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生怕被别人抢走一样,大袖一挥,将四尊傀儡收入怀中。 “嗨,瞧我这脑子,差点忘了正事,老夫在岛上设了宴,曹宗主还有各位,请!” 曹安却是摇了摇头,“北流大师,宴会之事就算了,我想问一下,沈重的宝兵不知什么时候能够重铸完成?” 涉及到自己专业上的事情,铁北流脸色一正,“重铸八品宝兵,就要涉及到重新将其熔炼,还要尽量考虑到其内部的阵法流转平替和需要做出的更改,这个过程需要一定时间,眼下过去了九天,内部的情形大致摸清楚了,很快就可以开始熔炼,最快应该还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 曹安点点头,“宴会我就不去了,重铸宝兵还需要一定时间,但我可能最近一两天就会离开,还有点事需要常女侠配合,了解一些黑海的具体情形,常青和小重他们,就暂时留在岛上,待得宝兵重铸完成,他们再走,要麻烦北流大师了。” “曹宗主不与几位一道吗?” “看情形吧,我只是需要先去确定一些事情。” 铁北流点了点头,“曹宗主客气了,几位在我岛上,就是客人,岛上一定好生招待着几位的,宝兵一事也请放心,老夫打了这么多年的铁,出不了岔子,八品宝兵,无论如何,都会在十天之后送到小沈手中,曹宗主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 顿了顿,铁北流接着说道:“曹宗主近日要离开,相信你们之间还有事情需要交代,老夫就先走一步,去铸炼那边看看,一日三餐,会有老夫弟子正常送来!” 言罢,铁北流转身离开,常怀宁也跟随而去…… ------------ 第三百零一章 黑海里的空间错乱 终归还是不太相信铁北流,也不太相信常怀宁,曹安在傀儡之中留了一后手,将操控之法转告沈重和常青之后,次日一大早,就带上了常怀宁破空而去。 “哪个方向?” “那,一直往前,穿破这片海域之后,就能看到我们的领地了,到了那地方以后,我身上的钥匙会有感应,我会提醒的。”常怀宁这么说道。 曹安点点头,“那就坐稳了。”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可能是因为身边没了常青、沈重和李兜儿,他本就是一个向往并且享受孤独的人,这一刻,就像是所有的羁绊都从内心之中被暂时移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年剑巨象化,两人站在上头连一半的剑身都没有占,利剑破空,只余残虹在海面上,快到极致的速度,让常怀宁心脏猛地悬了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握住了一样,久久无法平息,凛冽的罡风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 她不自觉的拉住了曹安的衣角,没有释放结界护住自己,就这么闭着眼睛,拽着曹安的衣角,不去看周围的任何东西,怪异的安全感自心底生出,溢满心间,人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这么多年以来,黑海之上的生存,身后的家人朋友,都是悬在常怀宁心头的利刃,让她不得片刻安歇。 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下,常怀宁不自觉的竟是睡着了,自从跻身天人境后,她已经多久没有睡过了?像正常人一样的去睡觉,好像记不清了。 曹安的心像是困久出笼的种牛,剑随其心,上下翻飞,利刃破空,在这广袤的海面上肆意驰骋,待得曹安完全平稳下来心境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不知道飞入了黑海中多远,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常怀宁。 呼吸均匀,睡着了,睡着了,着了!! “喂,麻烦醒一醒。”曹安悬剑在空,摇了摇身后的常怀宁。 “啊?到了吗?曹宗主。” “这不是应该我问你的吗?到了没有?” 常怀宁睁开那双好看的美眸,打量着四下的海域,眼中是一层又一层的茫然,手里不知何时,握着一枚令牌,但上面除了漆黑的冷光外,什么反应都没有,海里没有什么参照物,你所能见到的,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致。 便是熟悉海域,也需要自始至终都处在清醒状态,才能心中大概有个底数,究竟到了什么地方,很抱歉的是,常怀宁之前睡着了,也不知道怎么站稳的,只能说大概这就是强大武夫的本能吧。 “我好像不熟悉这片海域。” “额,无妨,我大概还能记得来时的方向,我们往回走就是了。”曹安倒是并不担心,从这附近海域的情形,大概能看得出来,这还在近海之中,因为这里的环境很稳定,没有元力富集,妖兽几乎也很少。 “好,往回走吧,这一次,我会一直感应着钥匙的。” “黑海是你熟悉的地方,单纯靠感应钥匙可能不太够,注意一下周围的情形,我担心我们的行进线路可能会有些偏差,到时候还需要你来纠正。”这事儿没什么可抱怨的,曹安的确就很平静,刚才兴之所至,一时间玩嗨了。 这一次的速度放慢了不少,曹安的精神力释放了出去,感应着周围的情形,空旷、寂寥、单调,这就是入目景象所给人的一成不变的感受,黑海是真的黑,水是清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给人那种湛蓝的感觉,向下看去,在这白天,真就是一片波光粼粼的黑色冷光。 周围的元力是正常的,并没有常怀宁所说的那些情况出现。 “那边有座岛礁,你现在对这一片还是没有印象吗?要不要过去看一下,落到岛礁上之后,或许你会对它有些印象也说不定。”曹安的最终目的虽然是横穿黑海,但在那之前,他还需要进行一些准备。 而相应的准备,需要在常怀宁的海盗窝里完成,以他们对黑海的熟悉,在那进行准备工作肯定要比自己跑到临海询问一些渔民来的靠谱一些,在海里讨生活,不要指望他们能够对你掏心掏肺,海盗反而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再一个,一件事是请,两件事也是请,一事不烦二主,常怀宁用的挺顺手的,等价交换原则,她赎回了四条命,做这点事情,理所应当。 不过片刻,两人一剑便落在了岛礁上,当真的就只是一座岛礁,七八丈见方,岛上除了砂石残留和黑色焦土之外,什么也没有,海浪拍打着岛礁,发出震耳的声音,别看整个海面上似乎风平浪静,但正是那平静之中的波折,它漫过了所有,让你感觉不到它的威力,甚至觉得它是柔和的。 但面对这胆敢阻挠它的岛礁,自然就爆发出了其威能。 “这……” “怎么了?想起来什么没有?” “往那边看看。”常怀宁指着另外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已经几乎与曹安记忆中来时的路偏差了整整九十度。 “偏了这么多?你没记错吧?” “不是,是往那个方向看看,看看那里有没有另外一个仰卧女子模样的岛屿,我怀疑我们进入了错乱空间。”这一下,常怀宁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了,如果真的进入了错乱空间,那现在两人就没有任何的方向可以依凭了。 “什么是错乱空间?” 年剑再度破空。 “这是黑海里的传闻,我没有经历过,很多人都一度以为只是一种传闻,错乱空间有些类似于运转起来的空间阵法,但空间阵法是人为的,目的地也是唯一的,错乱空间不是,我们上一秒可能还处于近海领域,往前一步可能就已经到达了黑海中央。” “甚至连我们自己的方向都变了,也难以察觉,原本向前飞行的,错乱之后,就一直向后飞,依然感觉自己在向前飞行,所以,可能曹宗主你对路线的记忆,也用不上了。” 常怀宁说得简单直接,曹安很快就理解了,就像是当日在金石商会外一样,一步踏出,人已经到了城外,但那是人为的阵法,空间变幻还是有感觉的,如果真像常怀宁说的,黑海之上的空间错乱难以察觉的话,他感觉黑海的危险程度还要再往上拔高一大截。 点背到一直遇上错乱空间,或者即将靠岸遇上错乱空间,那真的是…… 远处,视线里不再是单调的海天一线,而是一座很大的岛屿,真就如常怀宁所说的一样,远看过去,像极了一个仰躺的女子,身后的常怀宁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了,曹宗主,我们还在近海,但我们真的遇上了错乱空间,怎么近海也出现了错乱空间?这里还在铁叔的养心居上方,我们往那个方向去,能不走海上尽量不要走,沿着海岸线一直向下,然后再出海。” 显然,她已经被这空间错乱给整出心理阴影了,曹安也感觉懵,自己御剑飞行了那么长时间,非但没有向前走,反而跑到后方去了。 当熟悉的陆地出现在曹安面前,那座自己曾经去过的养心居岛礁也映入眼中的时候,曹安也真切的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心感觉蔓延全身,不过并没有上岛,而是绕开了岛礁,沿着常怀宁所指的方向前进。 这次,再也没有任何意外,两人从海岸口出发,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到达了黑风岛上,这座岛屿要比那座之前刚刚经历的‘女子岛’小一些,却因为有着迷雾笼罩,在外面根本看不到,踏入迷雾之中,也是一直靠着常怀宁手中的‘钥匙’感应,才找对了方向,最终在岛上安全登陆。 落地的一瞬间,就连曹安完全吸收了云上之境收获的神魂都感觉到了一阵虚弱,这还是没有遇上元力紊乱的情况,不然只怕情况还要更加糟糕,黑海之行远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容易,尽管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曹宗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有些神魂消耗过度,稍微休整即可,这里就是黑风岛吗?” “是的,这里就是我的山头。” 曹安感觉这句话怪怪的,怎么有一种被押回山寨的错觉?曹安神念一扫之下,这里的确防守严密,这蜿蜒向上的木制栈道上,到处都有明暗岗哨巡视,修为不低,最低的也是四景开脉境武夫。 就在这时候,一道人影从上方闪身而出,落在了曹安两人面前。 “大姐,你回来了!” “曹宗主!” 常怀宁看着青衣装扮的女子,一时间竟有些懵了,常怀宁见怪不怪了,自己这一身装束,每个熟悉的人见到之后,都是这副鬼样子,她已经习惯了。 “风四,岛上一切可好?” “哦,回大姐话,岛上一切都好。” “今天有没有兄弟出海?” 风四想了一下,“没有,因为大姐未归,我特意安排了下去,最近都不允许岛上兄弟出海,怎么了?是海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常怀宁心有余悸,“我和曹宗主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空间错乱。” “怎么可能?空间错乱就算是在远海都是少之又少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近海区域内?”风四睁大了双眸,他们这些活跃在黑海上的盗匪可一直都把这事儿当做故事听的,却没想到今天真切发生在自己老大身上。 ------------ 第三百零二章 有些雕琢得过甚了 大姐头回来了!!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腿一样的在整个黑风岛上散播开来,原本有些已经约好了的酒局也临时被推掉,是不约而同的推掉了,以至于整个岛上,到了夜晚降临的时候,除了正常巡守的人外,其余的都早早入睡,关灯闭户。 曹安觉得有些神奇,海盗们的作息时间这么规律的吗?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曹安则是在常怀宁的帮助下,罗列了一系列的清单,这些都是需要采购的东西,天人境是可以辟谷不假,但如果遇到元力真空,没有了与天地间的能量交流,又没有食物,那就只有等着饿死了。 曹安忽的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筹备过一次远行。 食物、淡水、足够强力的大船,这些东西出现在了清单上,便会由曹安这边给出银钱,交给常怀宁,然后再由黑风岛上的人去黑蛟府买回来,当曹安看着堆放在仓库里那些东西的时候,还是被震撼了一下。 堆积如山!!这四个字仿佛就是用来形容它们的。 风四和常怀宁就跟在曹安身边,看着面前的一切,风四有些感慨,“岛上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粮食储备,以往,岛上的粮仓连老鼠都不愿意来。” 看着这些,曹安的兴致却并不高,目光只在上面停留了片刻,就转身走出了仓库,这里几乎是岛上最高的地方,从这里向外看去,能够看到整个小岛的全景,山风不小,呼啸而来,扯动他的衣角。 “忽然感觉雕琢过了。” 常怀宁二人跟了过来,听到曹安的这句话,一时间有些不理解,曹安怔怔的站在道口,双眸微眯,一道锐利的气势从他身上拔起,只是瞬息时间,直冲云霄,以自身气势绞碎了笼罩在黑风岛上空的阴云。 阳光洒落到岛上,“最近,随着准备工作越做越多,越做越完整,心中越是没有底气,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些什么,我之前一直都在江湖上行走,好像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准备,黑海之行,便当是一次另类的江湖远行吧。” “还剩下多少事情没有做?” 常怀宁上前一步,“还有您原本预备的大船,那种船只很难有现货,需求量不大,我们只能从目前已知的拥有者手里选购,正在商谈,前面四家都不愿意出手,所以这个过程就显得漫长了些,耽误了些时间。” 曹安摆摆手,“不用了,让你们手下的兄弟们回来吧,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们了,整个岛上为了我的事情,忙前忙后,干粮我会带走其中一小部分,剩下的就留给你们吧,待我取好了淡水,给我一艘独木舟即可。” 常怀宁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映过来了,她下意识的觉得曹安是疯了,那是黑海,不是江湖中人湖中泛舟。 “曹宗主,您确定?那里是黑海。” “我确定了,其实大或者小,都没有意义,真要遇上了灾难,以现有的船只质量,除非是达到宝兵级别的飞舟,否则都只有一个下场,既然这样,倒不如完全让自己的身心放松下来了,我要的是一次横渡黑海的历练,而不是一次在黑海中游玩的经验。” “唯有真真的去面对那些危机和风浪,才有意义。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办妥?”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独木舟是现有的,淡水想来我们所用的那座后山涌泉就够曹宗主取用了,干粮是现成的,曹宗主什么时候取好了干粮,什么时候就可以离开。”风四开口说道,他内心渴望着现在就将曹安这尊煞神送走。 曹安摸了摸腰间的葫芦,自从吞食了剑气葫芦后,黄皮葫芦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往外取东西没事,却是无法往里面装东西,前后都这么多天了,应该差不多了。 “好,我知道了,把人撤回来,忙你们的事情吧,剩下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们了。” 常怀宁拱了拱手,“不麻烦,曹宗主有事再吩咐就是了,风四,我们走。”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栈道往回走,风四不着痕迹的撑起一个结界,“大姐,你不会是……” 风四没有说完,话止在了这里,常怀宁疑惑的看向他,“你想说什么?大男人,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出来,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就是,你的病好了?还是你喜欢上了那位曹宗主,为了他作出了改变?” 是很奇怪,整个岛上的黑风盗成员都觉得奇怪,因为自家大姐自从跟着曹安从外面回来以后,不仅是不再折腾兄弟们,甚至连穿衣风格都变了,从之前的那种大胆豪放的风格,换成了偏男性向的干练装束。 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不、露..了。 众人也觉得这是好事,起码大姐现在已经不霍霍岛上的兄弟们了,他们也敢夜晚出来喝酒了,连着几天,都没有事情,众人也就放开了,但就是感觉很奇怪,在黑海之上的盗匪们,哪个头领不有点毛病? 他们将这称之为黑海的诅咒,自家大姐这已经算是很好了,有些杀人如麻,疑心病重,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信任,而更有甚者,以折磨和杀人为乐…… 风四有些不放心,之前大家都是一样的,大姐你突然好了,总有种莫名的不放心在里面。 常怀宁知道风四问的是什么,摇摇头,“并没有,不过曹宗主在你我身上种下的极寒之种好像对这种症状有所缓解,极寒之种与那症状一并爆发,然后被极寒之种完全盖过,除了冷一点,其他的并没有什么。” “嗯?大姐,你对曹宗主还怀恨在心?” 个中缘由常怀宁并不方便对风四言说,板起脸,“并非怀恨在心,而是因为另外的缘故,这件事情你无需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事情暂时对我是有利的就行。” 风四疑惑的看了一眼常怀宁,“也好,大姐,如果有什么不对,趁着曹宗主还在,可以请他看看,毕竟是他给我们种下的极寒之种。” “知道了!”常怀宁摆了摆手,几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 第三百零三章 来自前文明的武道 在吞食了剑气葫芦后的第二十天,黄皮葫芦终于有了反应,它的变化不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是在一阵轻微的震动之后,一瞬间完成的。 暗黄色的外皮在这一道光晕之中变成得漆黑,如泼墨一般,月光下泛着漆黑的冷光,就这外表而言,比之以前提升了太多,曹安把玩着手里的黄皮葫芦,不,现在是黑皮葫芦了,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明显更甚往昔。 这种联系不是拥有者与宝物之间的某种契约,而是另外一个更高级层面上的相连,以先天之名联系在一起,血脉相通、心意相承,如果说妖兽之中会有伴生法宝,那么,曹安与此刻的宝葫芦之间,大约就是那种关系。 思及此,曹安忽的愣了一下,一个莫名的念头浮了上来:那我算什么?人类还是妖兽?似乎没听说过人类也有伴生宝物啊。 意识里,关于宝葫芦的变化信息,像是水流一般汇入了其中,只是一个念头之间,便已经清楚了其中的变化。 三昧真火,攻伐手段依然是三昧真火,这一点没有变化,变故只在于三昧真火的强度远胜之前,如果一定要分出区别,曹安只能给之前的三昧真火之后打上一个括号,里面写上一个伪字,而现在的三昧真火,才是真正的三昧真火。 宝葫芦的内部空间一共分为五个,每一个都比之前大了一倍有余,其中一个是存储三昧真火的,剩余三个,一个是曹安之前用来存储水的,一个用来存储食物、干粮,还有一个被他用来存放日常的物品,譬如宝兵、衣物、书籍之流。 最后剩下一个,是宝葫芦晋升之后新开辟的,曹安的意识查看之下,内中一片混沌,流入识海的信息之中,只有四个字,却让曹安精神一震,嘴角流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他现在有些搞不清楚这葫芦到底算什么了。 第四空间:闻声捉人,若是想要使用,还需配合灵符使用,以曹安现在的境界,还没有那个能耐绘制出那张灵符,若是到得通神境,应该就可以了,但现在用以困人却是足够了,里面的阴阳二气也足够敌人喝上一壶的了。 灵符帖儿不过就是一个加速化掉敌人和镇压的效果,以曹安目前所能遇见的敌人,应当还不至于需要帖儿镇压。 “好宝贝!!” 随着曹安心念一动,黑色的葫芦从掌中脱离,悬浮在虚空之内,迎风而涨,化为一只房屋大小的黑色葫芦,曹安身形一动,落到了上方,神念催动之下,意志相通,随心而动,远胜御剑而行。 到了这一刻,便是当真有了几分逍遥自在的意味,驱使着宝葫芦来到了后山之中,光华一闪,自山壁上垂落的淡水就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一样,汇入了宝葫芦之中,足足收纳了一刻钟,这才将内部空间盛满。 宝葫芦腾入高空,自高处轰然滑落。 “常怀宁道友,贫道去也,若是有缘,来日自会再见。”这声音不大,却萦绕在整个山头上,仿佛有上万个曹安站在黑风岛的各个角落里喊出来一样,常怀宁和风四就站在仓库面前,看着曹安驱使宝葫芦落进了黑海之中,随即破浪而去。 “神仙人物!”望着这一幕,风四只恨自己学识不博,只能用那说出人口中听来的四个字来形容,震撼到久久不能复加,这算什么?大家好端端的武夫,你天人境能御空就能御空嘛,正常走不行吗? 御剑而行就算了,现在连御剑而行都满足不了你们了,直接御葫芦而行。 “粮仓里准备的食物,他并没有带走多少,只取了其中一小部分,这些食物,够咱们岛上这大几百的兄弟们吃上三四个月了。” 常怀宁转过身,“他既然留下了,那就收着吧,以后,岛上的兄弟们你要多看顾一些。” 风四一愣,“不是,大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想去那看看,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证明从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并不弱于别人,无需为自己的出身而感觉低人一等,没有资源,没有功法,为人排挤,我们都能走到天人境,若是我们拥有了与他们一样的资源呢?我们是否能走得更远一些?” 风四的脸色变了,“大姐,我们能够走到今天已经足够了,这样下去不好吗?” 常怀宁笑了笑,“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思限制了你我的心,也断了你我的武道之路,我想去更高的武道山峰上看一看,至少,我们应该搏一搏,阿四,黑风岛交给你我很放心,如果我出来了,我们都有机会更上一层楼,如果我出不来了,照拂好这些兄弟们。”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风四不再说话,虎目有些微红,这个时候,他有些埋怨曹安了,如果不是他,或许大姐还会和从前一样,但他其实心里也知道,常怀宁说的是对的。 这不只是风四一个人的问题,以前的常怀宁也一样,整个黑风岛上的弟兄,超过一半都是这样,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弱者,修行和拼搏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而现在,他们已经拥有了活下去的资本,甚至可以活得很惬意,他们没有那种纯粹的攀登武道之心。 到了这一步,他们畏惧失去,同时也失去了奋斗的动力,维持现状是他们最大的心愿,所以他们不排斥出海打劫,不排斥在黑风岛上力战来犯之人,这是他们维持现状必须要做的,也是心甘情愿去做的。 风四没有再阻止常怀宁,取了一坛子酒,就坐在曹安经常站的位置上,一口一口的喝着,辛辣的味道从食道灌入腹中,酒气轰然上升,冲的脑袋有些晕乎,他仿佛在那云层之中看到了几十年前的十几个孩子。 那时候他们都还只是人牙子手中的货物,最大的大姐常怀宁也就只有十三岁,食不果腹,人牙子为了节省一些开支,每次从船舱里扔下来的食物,也仅够他们这些娃子饿不死而已,在一次运送的过程中,大浪来袭,这种本来就只是用来运送他们的船只根本经不住折腾,几次大浪侵袭之后,就碎裂开来。 一群孩子在这个时候本能的抓住了碎裂的木板,任由大海将他们带向了远处,等他们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搁浅在了黑风岛,而当初一起的孩子,也只剩下他和常怀宁两人,好在这并不是一个荒岛,而是一个拥有生机的岛屿,至少岛上是长了植物的。 海里,每次退潮之后,还能捡些鱼获打打牙祭,这样的生活,是他们以前所梦寐以求的,黑风岛外围又有常年的浓雾封锁,勉强算得上安全。他们的人生出现转折,要从风四一次在海滩上抓鱼的事情开始。 大浪来得急,猝不及防的风四被卷入了海浪中,那会的身体,那个年纪,根本就无法靠岸,折腾了许久之后,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沉入了海中,在濒死的时候,发现了这座岛屿底部的秘密。 整个岛屿的底部,其实已经被掏空了,确切的说,是中空,只有一个被一道紫黑色光幕遮蔽的入口,隔绝了海水涌入,奋不顾身跳进来救他的常怀宁也被卷入其中,两人便在这座岛礁的底部,得到了不知什么时期留下的武道传承。 可以预见的是,那个时代的武道才是末流小技,因为传承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怨念,一种势必要以武道与主流超凡一争高下的决绝,这里面,不是什么宗门传承,而是一群无法踏上主流超凡,退而研习武道之人的聚居地。 他们躲在这里,以残生精研武道的出路,在这里,一共生存过三百四十四个人,如今均化为枯骨,这里面记载的,是他们已经验证过的武道,以及绝大部分的猜想、推演,那时候的天地能量应该也绝不是现在这样,至少更易于获取一些。 以至于他们的武道传承,比之当今更显粗放,但其理念却不谋而合,放诸现今依然不曾落后,两人的武道之路从这里开始,研习了整个外阁的武学,重临黑风岛,自此之后,黑风盗之名开始在黑海中出现。 直到二人将外阁武学,那些已经经过了验证的武学修炼到极致,便成就了天人境界。 但内阁,却不是他们可以轻易觊觎的,那里层层禁制,更有数百尊神魂守护,两人天人境后,曾进入过一次,不过推进了数丈距离,险些身死当场,逼不得已只能退了出来,将此地彻底封存,自此完全停留在了天人境界。 常怀宁说的那番话,就证明了她的决心,她要再进一次内阁,找到天人之上的修行之法。 两人不是没有尝试过其他的渠道获取天人之上的修行方式,但都没有意义,他们所学的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武学,一切已经定型,散功重修更不可能,二人的天赋不算有多好,散功重修未必就能再次登临天人。 剩下的道路就只有一条,要么在天人境内寿终,要么再进内阁获得后续的推演之法。 风四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住所,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脑海里最后是曹安乘坐着宝葫芦,砸进海面,挥手告别的样子…… ------------ 第三百零四章 横渡!横渡!! 当他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多了一封来自常怀宁的信,用的是只有两人所知的前文明文字,那是在踏入外阁的时候,意识传承所得的文字。 “啊四,我走了,你不能来,岛上的兄弟们,不能没有天人境撑腰,这一次,就让我一个人先去看看,其实不用太担心,这么多年,我们也早就不是当初初入天人境的我们,我想了很多,其实前辈们留下此地,本就是为了武学的传承。” “虽是凶险,却绝非必死之局,否则,这与他们为了传承武学的初衷不符,概因传承之重,让他们不得不为后来者设下重重禁制,一为考验向武之心,二为检验后来者所学,向武之心我以重铸,若我身死,便是学艺不精罢了,怨不得别人,在岛上没有出现新的天人境之前,你不能再次进入内阁——阿姐怀宁留字。” ‘她真的去了!’ 这一刻的风四忽然感觉心口有种针刺般的痛,手脚出现不受控制的打颤现象,他一个天人境大修,在这一刻,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说起来也是可笑,他哆嗦着走向一个木制柜子,打开了尘封的那个抽屉。 这里面,只有一本书,巴掌大小,外皮使用的是一种防火防水的纸张包裹,里面是薄薄的一册道家祈愿经文,那是当年阿姐常怀宁一直带在身上的,后来修为有成之后,就被封在了柜子里。 风四关上了门,寸步没出过房间,双手捧着那本寥寥几百个字的经文,面色虔诚的念诵着。 …… 宝葫芦破浪而出,穿过迷雾之后,迎接曹安的就是面前永远只有海天一线的景致,掌心中托起一物,那是海上定位用的,有些类似于罗盘,在元力正常的区域里,它能保证你的航向不至于偏离,但元力富集会影响到它的指向。 按照地图所示,中央帝国就是大殷皇朝的东北向,其实应该说整个正北、东北方向都是中央帝国的疆域,所以曹安的误差可以大一些。 宝葫芦与曹安的联系,如人之双手,驱策宝葫芦的那点神魂消耗在这行使的过程中,近乎可以忽略不计,前提是一直漂流在海面上,没有遭遇大浪之类的,御空的话,消耗也要大一些,但相比于御剑,那可就真的是足以忽略不计了。 天地孤寂,仿佛唯有自己一人,茫茫之间,一种渺小如爬虫的感觉震撼着曹安的心灵,来自心灵的震荡,在这阳光明媚的海面上,显得格外的温和。 大海的辽阔,远胜于人类的想象,曹安心中有底,从大殷皇朝的辽阔疆域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没有去计算自己究竟走了多远,也没去计算自己走了多久,一双眸子仿佛望断了所有的海天一线,直接死死的落在了中央帝国的疆域上。 沿途的这些自然就成了风景,阻碍不了他的脚步,也无法困住他的心灵。 路虽远,行则将至! 不知是道祖庇佑,还是曹安真的运气极好,出海四天,都是晴空,因为视线里一直都是起伏的黑海,导致身体在头两天有些不适应,不过已然调整过来了,不仅是天气极好,就是所谓的元力富集也没有遭遇过。 只是,人总不可能一帆风顺的,黑海的上空,雷元密布,浩浩荡荡绵延不知有多远,明明还是日中时分,天色却是暗的吓人,宛如黑夜即将降临的时刻,手中的定位仪指针乱转,在距离雷泽数里的地方,就已经失灵了。 宝葫芦停了下来,曹安站起身,站在前头。 “这便是雷泽吗?所谓的雷元富集之地,人类还真的是渺小啊,日常所见的东西,放大了之后,就显得蔚为壮观,不可抵挡!” 道道紫色雷柱从虚空之中落下,璀璨的白光包裹着雷柱,密密麻麻,以至于整个海面上都绽放着雷伏之花,只是远远的看着,便能感受到其中的威能,曹安并不觉得自己现在能够以肉身硬抗这样的雷电冲击。 这样的威力,已经堪比常青渡劫时候的后几道天雷了,而面前的,并不是一道或者几道,而是密密麻麻的雷柱。 曹安没有记错的话,雷泽持续的时间,其实也是不固定的,可长可短,有的雷泽能够持续数年,有的雷泽,可能上一秒发现,下一秒就莫名其妙消失了,没有规律可言,如果有规律的话,黑海可能也就不会被冠以神秘的代名词。 他提气而起,宝葫芦随之浮空,只是大小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大小,正好托着曹安的一只脚而已,身形化虹,结合大虚空步,感知力被尽数铺开,覆盖向前方的雷泽,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闪失。 单从面前的情形来看,无法探知这雷泽究竟有多大,但有一点,它总不可能覆盖了整个雷泽,等待从来就不是曹安的性格,穿过去才是唯一的答案。 雷柱密集,可再密集的雷柱之间也是有间隙的,那就是曹安唯一的道路,此刻,大脑飞速转动,天人之后,那种完全异于普通人生命层次的脑力就发挥了其真正的力量,这一刻,所有的雷柱在他的感知里,速度变得缓慢了下来。 曹安很清楚,这些落雷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只是因为自己感知拔高以后的错觉,脚踩黑色宝葫芦,他的身影在雷泽虚空拉出了一道道残龙,穿行于其中,似是在盲目的躲避着落雷,但终归还是有迹可查,他的目标永远是向前。 速度和感知近乎被催发到极限,周身真气和神魂的消耗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下降,而曹安的感知里依旧没有发现雷泽的边际所在。 半个时辰之后,曹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自己的力量已经消耗大半,但他依旧没能感应到边际,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一股脑冲过去,是生是死全看运气,要么就是倒回去,回到来时的位置。 现在回去,勉强能在力量耗尽之前传出雷泽,不出意外的话。 继续向前,是未知的,雷元富集之地,对于他们这些并不是感悟雷属性的武夫来说,汲取天地力量补充消耗也是一件极为吃力的事情,好在曹安已经尽力蜕去了水元的属性特征,又有大轮回印加持,勉强能抽取一部分,不至于彻底失去了补给。 天地之力可以依靠这法子获取,大虚空步本身对力量的损耗也不大,无法解决的是神魂力量的消耗,自己无法从天地之间直接抽取力量补给,只能休养补给。 念头在意识中出现了一瞬,曹安的身影继续向前,没有片刻迟疑,也不能迟疑,极致的速度和感知散了出去,下一瞬,几乎比之前快了将近四成的速度,虚空之中已经无法让残影留存,看起来就像是瞬间挪移一样。 …… ------------ 第三百零五章 雨天不必疾行 真正的底气和自信是来源于实力,来源于个体应对危机时候的胸有成竹,以及对事态的掌控,但总有那么一些事情是令人绝望的,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不是‘笨办法’可以解决的,而曹安的绝对信念其实很大一部分的支撑都是来源于‘笨办法’。 在高速的奔袭之下,神魂力量以极快的速度消耗下去,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曹安就已经明显的察觉到了一阵眩晕感,奔袭向前的速度稍微滞涩了一瞬间,也就是这一瞬的时间,险些令他吃下一记落雷。 好在有惊无险,避了开来,可整个节奏已经被打乱,活像一个醉汉一般,在虚空之中狼狈的躲避着紫色落雷,咬破舌尖,一阵刺痛让他稳定住了自己的心境,保持着平衡,让自己的行动在虚空之中重新恢复了之前节奏。 神念笼罩之下,整个人依旧置身于雷海之中,无有边际。 最糟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雷泽的广阔远超了曹安的预估,现在置身其中,前不得,后不是,脑子里念头百转,排除了种种方法,身形速度也慢下来了很多,每次都是险之又险的堪堪避开了落雷,在这种情形之中,自然也有不少雷伏落在了身上。 三花神决运转,曹安通体泛起莹白色毫光,虽然痛,却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不会对肉身造成什么伤害,甚至隐约还刺激着肉身的细微完善,三花神决本就是一部针对神魂和肉身的功法,在落雷的刺激下,肉身强度正在缓慢提升。 这个过程极为缓慢,若不是在这雷泽之中的时间足够长,曹安恐怕还感受不到,这一发现让他忽然抓住了脑海中的一道闪光。 ‘我这么着急做什么呢?对了,我之前想的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出雷泽,因为我的肉身承受不住这样的落雷,可既然承受不住落雷,而落雷的雷伏却能刺激我的肉身,让三花神决更为精进,那我不就只需要避开落雷就行,不需要避开雷伏。’ ‘单纯的避开雷伏?是了,最终方向既定,本来这一趟黑海之行,就只是一次历练,一次实打实的针对自己修为境界和心境的力量,也算是还了之前晋升天人境之后的愿,以此达到无缺,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消耗似乎是可以降至一个更低的水准。’ 曹安踩着脚下的宝葫芦,葫芦身比刚才又大了几分,这一次,就像是一口小鼎一般,浮在海面上,而曹安则是踩在了葫芦身上,砸入水中的雷伏以远胜之前空中接触十几倍的密度,朝着他覆盖而来。 像是一张紫色的雷网,伴随着一阵呲呲声,曹安身形诡异的向右微微偏开一些,雷柱砸起水花,震耳的雷暴声和水声响起,又是一阵雷网洒来。 “差不多到肉身极限的样子,不至于对肉身造成不可逆伤害,却能更大强度的刺激肉身。”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曹安内心完全平静了下来,面对雷泽他从一开始的应对方式就错了,这里是黑海,不是某个小宗门,某个人的手笔。 这是来自天地的力量,置身其中,空耗力量疲于奔命,不如平静的接受着原本也只能如此的历练,避开真正致命的危机,落雷再快,也终究需要一个时间,这个时间,对于天人境武夫来说,勉强足够了,密集的落雷之间,总有先后之差。 不需要去做更多的无用功,只需要在落雷即将到达的一瞬间,稍微挪开一点,不要让这中强度的雷柱直接冲击到身上即可。 至于前方,只需要缓步推进即可,一个拼了命往前冲的人,或许他的速度足够快,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单位时间内,他所要面对的危机和落雷,将会是后者的数倍,消耗自然也是后者的数倍。 平静,一种极度的平静在曹安心间蔓延开来,扩散到了整个意识之间。 雨天不跑,换一种心态,张开双臂迎接它,或许会是另外一番心境感受。落雷之间,曹安脚踩着黑色宝葫芦,双脚都落在上方,缓缓的在布满了雷伏的海面上龟速横渡,一人一葫芦在这方寸之间忽左忽右,速度不快。 甚至有时候给人一种极慢的感觉,却每每能在关键时刻避开落雷,将近枯竭的神魂在这一刻得到了休养,又是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曹安前进了不足十里,但此刻的他,早已经闭上了双目,双手负背,只是单纯的依靠着肉身的本能和预警惯性在前进。 心神完全沉浸在这种微妙的‘攻防’之间。 三花神决自行运转,漫天雷伏从未间断,刺激着他的肉身,那一身血肉,在这样的轰击下,原本龟速爬行的修行速度,像是被注入了某种活力一般,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眉心处符文光芒闪烁,道道天地之力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滋养修复着他那因为雷伏而受损的身体。 第一天的时间就在这样的‘水磨’功夫中悄然过去,当日二天日头从海平面升起的时候,曹安也睁开了双眼,身体本能的在落雷中躲避,只是原先还带着葫芦躲避的,现在直接连葫芦都不带了,身子在变大了数倍的葫芦挪动着脚步,落雷砸到宝葫芦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四溢飞溅的雷伏砸向他,尺果的肉身泛起两寸左右的白色毫光,将雷伏尽数地挡在外,只吸收了其中一小部分。 前行的速度,在随着曹安对雷泽的适应而变得更快,日升月落整整九十个交替,曹安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那是一片干净的海天一色。 宝葫芦向前一闪,出了雷泽,身后依旧还能听到近乎已经习惯了的雷暴和水声,置身全新的海域里,曹安顿时觉得整个世界好安静,像是被静止了一样,一件灰色袍子罩在了身上,他从怀里掏出定位仪。 指针恢复了正常,距离那中央帝国不知道还有多远,但整整三个月的行进,整体路线上偏了将近十五度,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曹安的预估,他原本以为应该偏的会更多一些。 转身再看一眼身后的雷泽,目光中并没有多少异样的情绪,自从他开始在雷泽中重新回到海上的时候,这样的结果就已经是注定了。 ------------ 第三百零六章 赤鳌的道场 波澜之间,天地一派灰蒙蒙之像,曹安停下脚步,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他很享受现在的这种孤独,不知道已经进入黑海多远,就连天空中都看不到任何的飞鸟,可能因为临近雷泽的缘故,以至于脚下都没有游鱼经过。 这苍茫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曹安一个生灵。 宝葫芦被收到腰间,曹安身形停滞在虚空之中,缥缈之间,起心动念,脑中的感悟随着口中之言的吐出而如泉涌一般,真正化作曹安自己的能耐。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神念收摄、真气和天地之力之间的联系断开,此刻的曹安就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不依赖,不借助任何的力量,只身矗立于虚空之中。 风于虚空而自生,很轻微,但却完全承托起了曹安的身形,它们像是本来就听命于曹安一样,阴阳风雨晦明,天地之中代表着五道本源力量的气吹拂着他的肉身,这不是凡俗的气,而是天地之中五道本源之气。 无视物理层面上的阻隔,就像现在,风贯穿了曹安的肉身,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六气毫无阻碍的吹进皮囊之中,吹过肺腑,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全身席卷而来,倒涌而上,在瞬息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尘垢在风中一触即散,神魂在风中得到了滋养,水元属性的天地之力,在一刻壮大,充斥在四肢百骸内,又随着六气冲刷,淡化了原先的水元属性,正在朝着真正的无属性天地元力转变,这一切,均在一念之间。 意识被淹没的一瞬间,时间和空间的感知便已经失去了作用,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过去了很久,等曹安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地景象依旧是自己闭眼时候的景象,不过日头好像偏离了一些,而身后的雷泽早已经消失不见。 ‘境界依然是天人境,不过肉身却早已异于从前,体内流转的,也早已不是真气了,那我现在算什么境界?’曹安皱着眉头,也有些不理解现在自己的状态了,这算什么?阴神未出,体内的力量却已经完全转化为天地之力了。 力量层次上,已经提前完成了转变,这意味着原先的一些只能存在于记忆中的手段现在可以使用啦? ‘那我算什么?天人境的通神者?’ “黑海赤鳌见过前辈。” 曹安心神一荡,这才发现,自己下方,竟有一头巨大的赤红色游鱼,因其体型过于庞大,几乎占据了曹安目所能及的这片海域,以至于曹安第一时间没能发现。 不,确切的原因是它的实力远超了曹安,让曹安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它,如果此刻不是它出声,曹安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现,即便没有沉浸在感悟自身修行的状态下。 鱼身而龙首,巨尾轻摆,整个海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那颗如小屋一般的龙首就探出了海绵,两颗比灯笼还要大的眸子向曹安看了过来,眼看着巨浪就要打向曹安的时候,一道无形的气墙为他挡下了所有。 感受到赤鳌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曹安就知道,这是一头真正的深海大妖,实力远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匹敌的,或许,掏出最后底牌宝葫芦,还能有一线生机,就是不知道三昧真火能不能焚尽它这一身的鳞甲。 曹安还了一礼,“见过前辈。” “您才是前辈,赤鳌见过前辈。” “不不不,您才是前辈,曹安见过前辈。” 一人一鱼相互拜了两拜,终究是停了下来,大眼瞪小眼,各自看着对方。 “不如我们平辈相称?” “不如我们平辈相称?”各怀心思的一人一鱼话音落下,皆是露出了会心一笑。 “一个月前,在此地听闻了曹道友两句真言,只觉得原本的修行桎梏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又亲眼看着曹道友完成了蜕变,令赤某无比艳羡,特意再此静候,希望能听得曹道友示下全文,赤某定以厚礼相报。” “一个月前?一个月前贫道还在雷泽之中的吧,说了什么话?” 赤鳌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但看那眼神似乎是在笑,这种以龙首露出笑容的感觉,让曹安颇为不适,“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曹道友可能不知,一念可一瞬,一念也可沧海桑田,在曹道友感悟至理的一瞬间,便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 曹安心中微微一动,“那倒是的庆幸道祖护佑,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什么危机发生。” “无妨,在这一片海域之中,赤某还是护得了曹道友周全的,无论是来自其他妖物的威胁,还是来自天地气象的威胁。”赤鳌话语中透露出了另外一道信息,落入了曹安的耳中,护道之功。 曹安神色一正,“那是贫道所敬仰的一位前辈之言,其名为《逍遥游》!” 赤鳌眼中露出了激动之色,“赤恭请圣文,不过此间并非良地,还请曹道友随某来,在这黑海之中,赤某有一府邸,为平日修行小憩之用,也在其中与其他道友坐而论道,曹道友,抓住赤某背后鳞甲。” 赤鳌搅动海浪,一头扎进了深海之中,一道无形的护罩出现在曹安身上,是赤鳌给予的庇护,曹安一手抓在赤鳌背后鳞甲,眼里带着一丝好奇之色,打量着周围的情形,与想象之中有些不一样。 按理说,黑海仅仅只是从海面上看,就是一片漆黑的水域,海水中的光线应该没那么充足,但其实不然,这浅层区域中的光亮程度,竟是与曹安记忆中的大海没有多少区别,赤鳌在海中游动,速度感觉比自己施展大虚空步还要快上一些。 一人一鱼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一片水域,猛地向下,穿过一段长达一个多时辰的黑暗后,一座恢宏宫殿映入眼帘,与周围的漆黑景致相比,这座恢宏宫殿散发出的纯白色光晕显得无比惹眼。 这不是水里的建筑!! 或者说,它原本应该不属于水中。 嗡~ 一声轻响,赤鳌带着曹安穿过了一道屏障,在这之前,以曹安现在的感知居然察觉不到那个位置有着一层屏障,时时刻刻抵挡着深海之中的压力不说,还能不显山不漏水,避开了曹安的查探,这种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赤鳌摇身一变,化身为一中年男子,如他的本体一样,化为人模样的赤鳌还是留着满嘴的胡须,一身玄黑色袍子,身后背负着一柄古拙长剑,红色的剑穗耷拉在他的肩头。 “这里便是赤某的道场,曹道友以为如何?” 曹安微微点头,“夺天地之造化,叹为观止。”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这些建筑的风格并不属于黑海,而这座道场,原本也并不属于这里,随我来,我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当年它沉入黑海的时候,正好将我困入了其中,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但它同时也限制了我的自由。” “在偌大的黑海,画地为牢,我能够活动的区域仅有这一片,好在这里只是隔绝了海水和外面的事物,并没有隔绝天地元力,随着我一点点长大,启智、化妖,经历数百年的摸索,才掌握了出入之法,并且从中得到了一部分传承,修成了如今的模样。” 曹安眸子一亮,察觉到了他信息中的重点。 “赤道友的意思是,你在这座建筑沉入海中的时候,就已经存在,那是多少年前?” 赤鳌看了他一眼,“我知你所想,我们这一族虽然寿数漫长,但也没有那么夸张,这座道场,应该是早就沉入了黑海之中,但是当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被迫在海底漂移了,随着海水漂流,最终来到了这里,沉入此间,正好砸中了我。” “那是多少年前?” “九万七千多年前,具体时间记不住了,海底是没有强烈的时间变化的,不想陆地上,日升月落,春秋变幻,也只有短命种们才喜欢用年这样的轮回来计算时间。” 曹安眉毛一挑,感觉有被冒犯到。 赤鳌却丝毫不理会曹安的感受,带着曹安落到了巨大的山门面前,“但是你们人类这样的短命种却是意外,你们像是天地的宠儿,赤某寿九万多载,悠悠岁月之下,懵懵懂懂就不知道多少万年,继而又花了数万年之久,才正式踏入修行,而你呢?” “你修行多少年了?”赤鳌的灵魂一问,让曹安愣在了当场。 “你连百载修行都没有,就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境界,而百载岁月对我们而言,就是一眨眼的时间,仿佛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去做。” 赤鳌在感叹着,曹安则是沉默。 “我们获得了漫长的寿命,却在修行之路上浑浑噩噩,付出也回报难成比例,你们人族虽然寿数不长,但万载时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万年,足够你们培育出大量的顶级强者。这里就是山门了,这道场并不全,只是前文明中某个道场中的一块区域。” “按照山门这里的文字记载,此间为葬剑林,其实就是一个剑修门派用以埋葬他们宗门先贤的地方,这些区域我都查看过了,你看,那一片屋舍便是弟子居,为守护葬剑林这一脉弟子的居所。” “再往上,便是长老居,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规模和建筑明显比弟子居奢华多了……” ------------ 第三百零七章 岁月侵蚀下的诸神道场 “别看这里只是一座葬剑林,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那里是传宫殿、赏罚殿,再往后那一大片,才是真正的葬剑之地所在,密密麻麻的坟场,不下十万座,自然也就有不下十万柄剑,各式各样的。” 两人按照赤鳌的指引,从弟子居,走过长老居,沿着传宫殿,最后到达赏罚殿,在一处空旷之地入座。 “曹道友,现在可以了。后学末进赤鳌,恭请圣文。” 曹安见他面色肃穆,竟是真的由此心,当下也没有扭捏,而是端坐道场之中,将记忆之中的原文念诵了出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文章是正常的文章,并未曾有什么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神圣法象出现,坐在的下方的赤鳌宝相庄严,闭上了双目,一道道古老的气息从他身上溢散而出,想来其所受的震动和感悟是巨大的。 “曹道友,赤某已有所悟,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今日你传法之恩,赤鳌铭记,眼下赤鳌还需仔细感悟,这道场之中,曹道友随意就行,可于四处逛逛,若有喜欢之物,只管收取,本就是无主之物,只是被赤某占据罢了,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赤鳌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未睁开双眼,就是嘴巴也未曾动过,而是以神念之法传入曹安的脑海之中,同时在周身布下一个不大的结界,隔绝了自身气息外泄,陷入了深层次的感悟之中,曹安看了看周围,左右无事,便依言自顾自走进了这座前文明遗迹之中。 此间文字并不是曹安所熟悉的文字,都不知道前几个文明中的遗迹了,大阵还能维持到现在就已经足够震撼了,更别提什么文字,不过曹安猜测应该是有意志传承的,因为一门完全陌生的文字,单就靠赤鳌一个,他就算是枯坐几万年,也无法弄清楚。 文字,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识得就是不识得,给你通篇再多的文字,你见它们依然是一个都熟悉,便是阻断了推测、揣摩的道路,文明与文明之间是断代的,前一个文明的文字是怎么来的,你无从得知。 若是不断代的文明,还可以从现今文字,按照文字的发展和由来为脉络,逐步反推,但断代的文明却不行。 曹安重走弟子居,没有使用神念查探,一个人置身于这遗迹之中,用自己的眼睛和双手去感受其中的浓厚岁月感。 ‘来自诸神文明的遗迹。’ 只是简单的查看,曹安便已经确定这个遗迹的来路,他先后所接触的神也有几个了,相同的气息他还是能察觉出来的,但这个时代的神,与眼下的神并不一样,诸神时代的神,其实根本不是山水神祇那一套。 而是一个种族,他们生来就是神,拥有远超凡人的力量,种种先天赋予的血脉本领、天赋神通,强大得令人绝望,正统的诸神文明说的都是先天神明,而不是山水神祇,两者虽然都是神,都被称之为神,但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曹安行走在每一座弟子居中,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基本陈腐,能够剩下的只有那些经历住了岁月侵蚀的器物,比如房屋,以及这些石质的建筑,此间所用的石头,也不是寻常石头,从感知中,有些类似大殷皇朝燕云碑,不过纯度要更低一些。 关于燕云碑的事情,以至于关于燕云碑来历的可信度,在曹安心中增加了几分。 ‘再神妙、再绣美的东西,在时间面前,也会化为虚无。’弟子居的东西,本身就不会有多好,能留下来的,几乎没有多少,哪怕保存的再完好,曹安一一走过,没有遗漏一处死角,他想了解关于大灾劫的事情,面前就是最好的机会。 一个对他完全不设防,没有危机的完整遗迹。 遗迹并不大,只是突兀的出现在海底,给了曹安一种意外的震撼,长老居的一切,与弟子居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曹安用自己的双脚丈量过去,来到了传宫殿,宫殿门匾上的字,只能看出是三个,按照赤鳌所说,那应该就是读作传宫殿? “术楼?” 踏入传宫殿的一瞬间,曹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仔细查看之后才发现并不是术楼,只是像,很像,莫名的,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此地的传宫殿不会就是仿造术楼吧? 术楼在内景之中,传宫殿却在现实中,内景的诸多神妙可不是现实可以比拟的,只是仿造的话,怕是徒有其形。 就在此刻,一道光束从术楼中心顶端照下,莹白色的光芒将曹安笼罩在其中。 “意志传承!” 下一秒,一段信息就被强行塞进了曹安的脑海中,以他现在的神魂强度,回神的功夫,便已经将这段信息的内容完全领会,就是单纯的语言传承,一种文字,赤鳌应该到过这里,才能够识得此间文字。 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涌上心头,打开了曹安探索的新世界。 之前的探索,像是在黑暗中摸索,而此刻,天亮了!! 传宫殿中无功法,整个大殿之内空荡荡的,曹安铺开神念,想从这些区域之中,寻找到有关的文字记载,但很快便失望的收回了自己的神念,这里早就空了,便是一枚玉简都没有留下,如果那个诸神文明时期也使用过玉简的话。 他没有放过任何的可疑之物,连过传宫殿和赏罚殿两个大殿,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一件有用之物也没有,这个用剑的神宗应该是个苦修的门派,宗门之内,一切所用都谈不上奢华,一切都是普通之外加持以阵法,从而实现坚固耐用的价值。 时间太久了,很多阵法都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以至于那些位置的东西,就朽化得厉害。 曹安走过之前念诵《逍遥游》的道场,结界之内的赤鳌还在,没有醒转的痕迹,穿过道场就是真正的葬剑之地了,他举步而出,身形从依山而建的巨大宫殿上方掠过,站在了高山之上,目光看向面前这一片被七彩迷雾所笼罩的地方…… ------------ 第三百零八章 习惯了危机 众神坟场,荒芜死寂。 最纯粹的死亡气息萦绕在坟场之上,灰褐色的风在坟场内肆意,呼啸而耳,蚀神迷魂,曹安只是站在边缘,都能感觉到意识海里像是有一根根尖刺刺来一般,坟场中没有恢宏的建筑,一个土包、一块碑、其自身所用的武器就插在碑前的土地里。 一眼望去,没有一柄是完好的,几乎都已经被侵蚀得破烂不堪,有些甚至只剩下那褐色土壤里醒目的一堆碎末,坟场内的风吹不动它们,以至于一直就保持着它们被腐朽侵蚀后洒落到地面的样子。 这不像是什么众神坟场,更像是一个乱葬岗。 曹安一步踏出,脚踩在坟场的土地上,一种强烈的不适席卷全身,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周身鸡皮疙瘩泛起,仿佛面前的不是什么土地,而是世间最污秽、最肮脏之所在,强忍着不适又向前走了几步,灰褐色的风正好从他身边吹过。 刮了曹安一下。 轰!!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曹安双脚发力,天地之力奔腾,强大的力量将其直接从坟场之内送了出去,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刚刚被那股灰褐色的风刮到了,自手腕以下,根本就是两个人的手,手腕以上白皙细腻,血肉饱满,而一双手掌却是枯瘦如爪,皱巴巴的褐色皮肤包裹住了内中的骨骼。 “你刚刚踏入里面了?”不知何时,赤鳌已经来到了曹安身边,一眼就看到了曹安双手的样子,言辞之间有些焦急和庆幸。 “刚刚进入了一会,被那股灰褐色的风刮了一下。” “我忘了告诉你,坟场之内不能进去,那是死亡之风,超越我们自身现在力量太多的风,还好你只是被刮到了一下双手,你要是被那股风吹到肉身,顷刻间就会死去,你自己感知一下,这一下吹走了你多少年寿数?” 曹安面色平静,天地之力运转,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饱满了起来,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这才开口道:“大约五十年寿数,无法具体感知,只是根据自身损失的生机以及我当前境界的最长寿数来进行一个估计。” 赤鳌长舒了一口气,“已经很好了,我当年踏入这里,也是像你一样,以为这坟场之中,好歹也是人前文明诸神的最终归宿,应该能留下点东西的,未曾想,被死亡之风透体而过,拼尽了全力,才挣脱出来,捞了这么一柄剑,以及部分传承。” 赤鳌回忆起来,眸子里的那种惊惧依然还在,“那一次,吹走了我整整一万年寿数,若非赤某这一族天生寿元恒长,恐怕要直接身死道消,化为这片褐色土地的养分。” 曹安的目光看向肆意在坟场内近乎没有间隙的死亡之风,一时间只觉得头大。 唯一可能藏有信息和答案的地方,如今却成了绝地,只能看,不能碰。 赤鳌奇怪的看了曹安一眼,“赤某观你根基深厚,潜力巨大,一身气息更是远胜赤某所见过的与你同境界修士,按理说应该不缺传承功法和宝物,非得进去吗?” 曹安摇摇头,“道友错了,贫道想要进去不是为了传承和宝物,而是为了探寻前文明覆灭之因,根本目的是这个,但贫道也知晓,想要从这里直接获取答案大概是不可能,但多了解一些隐秘和内容,却是必要的,现在的我,对于那些埋葬在历史断层里的信息依旧一无所知。” “赤某信你,因为你与赤某之前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曹安回过头,目光看向赤鳌,“你之前见过的一个人?他的名字叫什么?” “司道文,他是这么说的,应该是真名。” “他也来过坟场了?” “来过,当时我就在他旁边,我们在这道场之内论道十日,按照你们人族对于时间的计算,应该就是十日的光景,然后我们一起来到这里,他身上应该有至宝,生受三记死亡之风,刨了其中一座坟才离开,不过我观他状态,那至宝似乎并没有完全替他挡下所有,应该是受了影响的,具体失去多少寿数不得而知。” 曹安眉毛一挑,想了想自己身上的宝物,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不是应该搞点护身法宝? “你认识这个司道文?” “不认识,对你来说,他是前不久才来的,但对我们人族来说,几百年的相隔时间,就是几代人的事情了,已经算得上历史人物了,不过我有听过他的传说,他毕生都在追寻大灾劫的答案,并且以救世为目标一直在各大秘地奔走。” “赤道友一直生活在这里,能给我讲讲关于诸神文明时期的事情吗?” 赤鳌点点头,“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当时诸神文明时期,有两个对立种族,一个是神族,一个是魔族,两族之间是天生的对头,都是先天强者之流,两族生存与发展所争夺的资源就是人族。” “人族?” “对,信仰是神魔两族生存与发展的必须之物,我不清楚这里面的具体情形,只知道信仰对于他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只是两族对于人又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态度,神族以庇护和掌控为主,而魔族则是以圈养为主。” 曹安撇撇嘴,“其实都差不多吧,区别只在于可能魔族更漠视人族性命一些。” “是这样,其实漫长的诸神文明中,就是两大种族之间的纷争,人族对于魔族观感不好,以至于这个时代,只提了神族,没有魔族,大致情形就是这样。” “如此强大的两个种族,最后是如何覆灭的?”曹安听出来了,在这个文明当中,人族并不是什么天地主角,充其量就是两大种族圈养的资粮而已。 “不知道,两种猜测,一个是两大种族之间的仇恨引动的灭族之战,另外一个猜测,就是你说的天地大灾劫,在这个猜测之中,两族最后甚至都形成了统一战线,只是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覆灭。”赤鳌平静的说着,从他的话语中,曹安也知道他其实是偏向与第二种猜测的。 “大灾劫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这一点,是真的不知道。文明都断层了,一切重头开始,连任何关于大灾劫的记录都没法留存下来,也有可能,前人其实已经给了我们隐晦的暗示,只是我们自己一直没能领会而已。” 曹安目光停留在坟场中,摇了摇头,现在的坟场不是自己能够觊觎的,死亡之风近乎没有间隙,谁也不知道它会从何处突然发起,自己可没有赤鳌的几万年寿数,更不像司道文一样拥有至宝庇护。 如果只是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情形,以他的实力,在得知了死亡之风的可怕之后,想要躲避其实也可以办到,但按照赤鳌的说法,这死亡之风除了面前所看到的这些之外,无时无刻不在随机衍生。 毫无征兆,没有规律,如果想死的话,其实可以换种方式。 “走吧!” “不看了?” “我还不想死。”曹安笑着答道。 两人下了坟场,回到大殿之内,“对了,你可知司道文前辈后面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还真不知道,我怎么管得了他的事情,只是身处黑海之内,独自修行终归枯燥,找些志同道合之人,交流心得,坐而论道,能帮助自己提升实力吧了,我们交流之后,从坟场下来就走了。” “黑海有些萧条啊。” “萧条??” 曹安点点头,“这一路行来,并没有看到多少强大生灵,唯一见过的大妖,也就只有赤道友你一个。” 赤鳌笑了笑,“那你可有些小看黑海了,再恶劣的环境之下,也终归会有生灵,你可知道,就我所了解的黑海之中,就存在七大妖国,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就属于古鳌妖国的地界。” “妖国?” “人族有人族的国度,妖族亦有妖族的国度,夜叉国、万蛟国、千手国等等,就像是你们人族当中的大殷、中央帝国、玄国一样。” 曹安眼前一亮,“可有堪舆图?” “呐,免费赠送与你,免得你没有什么见识,小觑了我黑海的实力,惨死在这妖国林立的深海之中,沦为其他妖物的腹中血食,黑海整体实力,比你们人族的四象神州还要强一些,当年百里家为了开拓海路,就是因为小觑了黑海的力量,受到了些打击,险些灭族。” “最后还是中央帝国出面调和,由百里家族与海路所经的各国之间进行商谈,分出了一些利益之后,才有现在的强大。” 曹安沉默不语,只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当时初闻百里家的事迹,只觉得其强大,却不知道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利益纠葛在,看着那张不知道以何种妖物的皮制作而成的堪舆图,内心逐渐平复了下来。 “赤道友,我有一个问题,还请解惑。” “但说无妨!” “黑海之中,危机重重,元力异常、甚至还有空间错乱等情况存在,妖族是如何立国的?我看这堪舆图上,众妖国的疆域都是固定的,难道你们已经有了解决这些危机的办法不成?” 赤鳌面有苦色,“危险终究只是暂时的,种族的生存才是长久的,你们觉得可怕的危机,相对于一个妖国而言,更多的只是死伤一些民众而已,当你的种族在某个危险之地生存得足够久,你就会习惯这些危机……” ------------ 第三百零九章 来自种族之间的血仇 “不要对妖国有想法,作为道友,我务必奉劝你一句。” 曹安微微一愣,“为什么?” “妖国排外,即便是同为妖族,但分属不同国度都会受到排外,何况你还是人族,妖族的国度跟你在陆地上所遭遇的那些兽潮啊、野外大小妖王那些完全不一样,不是一个量级了,那些顶多就是占山为王的匪,而被称之为妖国的,是一个国度。” 曹安微眯着眼,“这我能理解。” 赤鳌摇摇头,“不,你并不理解,妖国之中其实也有人类。” “黑海?” “对,黑海之下,其实也有人类,不过就像是人类将牲畜圈养在家中一样,妖国也是一样,人类是作为常被食物被圈养在妖国之中的,划分区域圈养,你是人族,实打实的人族,千万不要踏足妖国的领地,以目前你的实力来说,绝无生还的可能。”赤鳌神色郑重的说道。 “这里是我的道场,名义上虽然属于古鳌国,但终归还是我的地盘,而你又是跟着我一起来的,所以,不会有事,等你想要离开的时候,我会带着你一并出去,只要你在黑海之上,就不会惹来太大麻烦,哪怕与妖国臣民发生争斗,也基本不会惊动海底的正主儿。”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如果只是一只寻常家养的牲畜,妖国之民不会大动干戈,但在妖族眼中,你们并不是,人类在他们那些修行有成的妖族眼中,是会跑的大药,修为越高,价值越高,于他们自身的修行的益处越大,这就是妖族花大代价在海底圈养人族的原因,那根本就不是人族的聚居地,圈养所,而是一片片的药园。” 曹安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听着赤鳌的讲述,他多半能想象得到内中的惨烈和绝望。 深吸了一口,“所以,妖国之中还会专门给人族提供修行之法,对吗?” “对,为了让他们药性更好!这些功法,其实都是经过妖族历代高手完善而成的,杀力不强,却能更好的针对妖族自身的修行,有些强大的皇族,甚至有专属的牧场,内中人族所修行的是完全针对妖国皇族自身的修炼功法而制定的。” 赤鳌上下打量了一遍曹安,“似你这般,闯入妖族,那就是一株天然的天财地宝。” 曹安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为什么跟我讲这些?” 心中倒是并不惧怕,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赤鳌虽强,但只是强在肉身和寿元的先天优势上,可能会有些血脉神通,但其境界绝对不超过阳神境,宝葫芦出其不意下,自己想要离开应该不成问题。 “我并不算是正统的妖族,从灵智懵懂到真正成妖,我都生活在这里,接受和了解的也只是神族的知识和内容,而我所修行的功法,也不需要血食,说到底,我属于妖族之中的异类而已。”赤鳌说着自嘲一笑。 “知道为什么我即便能出去以后,还只能困守在这里吗?原因便在于此,一个不需要血食的皇族,是不能踏入真正的妖国疆域的,异类就应该待在异类该待的地方,这些年来,我也见过不少的人族,打交道过不少的人族,有好的,也有坏的,但相处起来最舒服的,还是你,人族之中有你在,应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想如你这般有趣的人,过早惨死于妖国之中。” 赤鳌说这话的时候,曹安能感觉出来他的真诚,这不是演戏能够达到的,三花神决包罗了道心种魔和变天击地精神大法,最能洞彻人心,感觉不到,就是感觉不到,而感觉到了,那就一定是真的。 “你是古鳌国的皇族?” “被抛弃了的皇族罢了,无所谓,赤某也不需要那些虚名和权利,他们的路走错了,我能感觉到,但没人听我的,妖族会走向落寞这是注定的,不出三千年,你们人族有句话,是药三分毒,大药大药,其实也是药,是药就有毒,属于我们的时代早已经过去,而他们还没有看到这一点。” “躲在深海之下,不听不看,他们理解中的人族,还是那群被他们圈养起来,早已经没了血性的温顺之物,却从不思考,为何我们妖族,成长如此缓慢,论智慧、学习能力,我们未必就比人族差。” “但人族千年时间,足以培养出一个顶尖高手,放在妖族之中,千年时间,怕是连化妖都做不到。” 曹安听着他的话,并没有说什么,话说到这里,赤鳌依旧没有说出答案,尽管已经从那句是药三分毒里猜到了一些。 “我曾对比过陆地上一些已经转变了的妖族修行速度,他们在很久之前,修行速度根本没有那么快,放在真正的妖国之中,那些种族的修行速度和强大程度,连主战妖族的水准都达不到,但现在,他们的修行速度,在启智之后,几乎已经可以与人族相提并论了。” “归根结底,我们这些古老妖族都在一点点利用大药毒害自己的后辈,大药能在短时间内刺激修行,让他们轻松抵过其他妖族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苦修,但这样堆积起来的修为犹如空中楼阁,根本经不起风浪,药性会沉淀进所有血食者的血脉里,代代传承积累下去,我将那种药性,也可以说是毒性,称之为天道之宠的诅咒。” “经过万载时光的对比,血食者与非血食者的后代子嗣,无论是修行速度,还是资质都出现了很大的差距,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特性,对血食的依赖性,有些低级一些的妖,连续数代之后,他们的后代之中,竟然出现了没有血食就根本难以修行的情况。” 曹安皱了皱眉,“各大妖国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吗?” “肯定注意到了,要知道,那是一个国家,完善的机构,各色的妖才尽为其用,怎么可能连这个都没有发现,估计针对血食依赖和诅咒的研究都已经持续很久了,只是他们自己都是血食者,又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在这滚滚大潮之中,暂时改变不了什么而已。” 在赤鳌的道场中待了数日,两人相互交谈,彼此心照不宣,交换着各自的信息,赤鳌想要了解陆地上人族的情况,而曹安想要了解黑海的情况,妖国的情况,两人似乎都有很多的话要讲,要了解。 “赤道友,受益良多,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贫道该走了。” “且容我送曹道友一程,这里毕竟是古鳌国的地界,小心无大错。” 曹安点头,在这样的氛围和环境之下,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去查探那些事情,不足以去做想要做的事情,但这个地方,终有一日还会再回来的。 如来时一样,他落在了赤鳌的身上,藏于鳞甲之内,一人一鱼钻出了屏障,进入了深海之中,永恒的黑暗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当天地大亮,咸鲜的海风吹拂而来的时候,一人一鱼已经来到了之前位置。 相互行礼告别,赤鳌指了指前方,“曹道友,你想要前往中央帝国的话,沿着那个方向继续前进即可,这在很长的一段海域里,都属于两国边界位置,不会引动太大的麻烦。” 曹安再次拜谢,这一次,并没有使用宝葫芦,双脚踩在浪头上,如闲庭信步一般,一步步走了出去。 天空阴沉的可怕,如天欲倾,黑云锁住了整个海面,空气中水元力量活跃,并且已经开始汇聚,远比正常区域内的水元要浓郁数倍,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暴雨天气的问题,真要按照这样的水元汇聚和活跃情况,恐怕天穹之上得直接流下瀑布了。 曹安微眯着眼,继续往前行走了一段时间,双手负背,平静的站立在已经翻滚着大浪的海面上。 “跟了贫道一路了,诸位不打算出来见一见吗?还是说就只打算用这种手段吓唬贫道?” “我早就说过了,这小子不是那些家养的药,这是一株真正的野生大药,无论是药性还是警觉性都比那些家养的强太多了,这种手段对他无用,无法起到心境上的压制作用。”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云层中响起。 落到了画面上,有着人类男性的身躯,腰间穿着一件鳞甲织成的裙子,周身上下布满了碧绿色的点和纹路,看起来像是青蛙的皮肤长在了人类的身体上。 “不重要,确定那个皇族的成员离开了九成。” “笑死了,身为皇族,拥有着绝对的实力,却不吃血食,实在是可笑,既然他不要,那就便宜咱们兄弟三个了。”另外两道声音也出现在海面上,长相几乎雷同,差别只是在于身高上略有层次感。 三妖的修为实力,从他们无所顾忌的气息中,能感知到,这是超越了天人境界的实力,肆意张狂,充满了野性和侵略性,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曹安,那是一种极度令曹安不适的目光,一种视其为食物的目光。 曹安心头无名火起,他的心境,很少有真正生气的时候,但眼下,是真的生气了,不是因为他们看待自己的目光,而是来自于一个更大范围之内,来自种族之间的血仇…… ------------ 第三百一十章 你这是什么妖法 “其实我也很久没尝过烤鱼的滋味了。” 曹安话音刚落,三妖明显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大哥,这血食的意思是想要吃我们?” “三弟,我刚刚听他的意思好像就是这个。” 曹安看出来了,三妖是按照身高进行排序的,手持鱼叉,在昏暗的日光下,呈现出森冷的湛蓝色,当是妖族之中的宝兵无疑,品级还不低,此刻三妖分列而立,正好呈一个三角合围之势,将曹安困在其中。 “野生的,果然都是些桀骜不驯的,不过这都没什么,我们见过太过了,像你一样不知死活的落单人族武夫,不管开始如何的口气大,最终都会在我等面前跪下臣服,食物就该有食物的自觉,这一点我们会教会你的。”老大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 “令东来!传鹰!!” 随着曹安一声低吟,两道身影撕裂虚空,战立在曹安身边,之前在养心居,曹安可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做,那答应给予养心居的四尊傀儡,强则强矣,但远远没有达到天人的极限,那几乎只是他用以适应自己新工具而制作出来的四具傀儡,便是神志都没有完全赋予。 而眼下,他所召唤的,便是当前境界当中的巅峰制作,令东来、传鹰。 手持拂尘,身着阴阳道袍,长须长眉的令东来傲视四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畏惧,没有弥漫,只有好奇和欣喜,他贪婪的呼吸了几口这方天地的空气,大概是因为傀儡身的缘故,感知并没有那么强烈。 “居然能有这等天地!!” 传鹰身形高大,虎背猿腰,手持一柄大刀,那双眼睛,比曹安看起来还要深邃,仿佛能装下整个天地一般。 “之前便听得其他道友讲述此方天地,如今才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修行的沃土。” 他们近乎与曹安心意相通,在出来的一瞬间,就已经知晓了当前发生的事,略作感慨,便将目光投向边上的三妖,它们身上散发的是超越了天人境界的气息,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令东来他们却并不能以此间的境界来随意区分其实力。 这些都是曾在下界达到了破碎虚空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世界的限制,曹安现在连召唤他们的资格都没有,就比如曹安一直心心念念,想想都会觉得激动的封神时代、西游时代的人物。 如果某一天,家养的奴仆,那些见到自己诚惶诚恐的卑微生命,突然站了起来,让你给他跪下,那么这一刻,他的生死就已经不重要了,死亡对他来说太便宜了,你要的是让他知道恐惧,晓得敬畏,重新恢复之前卑微的样子,在卑微和痛苦中绝望死去。 这便是当下三妖的心态,他们好整以暇的看着曹安,看到召唤出来那两人的时候,神色微动,可看到只有天人境界后,又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三对三?无所谓,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吧,碾碎他的希望,让他在绝望中死去。 “我当有什么手段,又是两个跟你差不多境界的傀儡,有什么意义呢?外天地境界就是外天地境界,外天地下皆不过是蝼蚁而已。” 两人转过身,“公子!” “二位,我等同出一地,又同为人族,曹某别无所求,擒下三妖,伤而不死,曹某今日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白!” “且交予我等即可!” 曹安点点头,“老三是我的,就是他们当中最矮的那个,动手吧,他们等着我们,不就是想要看看我们的实力吗?招呼一下。” 话音落下,大虚空步脚下一晃,曹安欺身而上,放弃了手中之剑,他的目标就是老三,纯以一身武学之技艺,势必要以雷霆之势将其镇压。 老三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无知而狂妄的血食,妖域,黑水!!” 嗡的一声轻响,一道波纹以鱼妖老三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曹安与他的战场,整个妖域空间中,出现了一地的黑色水渍,曹安的身形刚刚进入其中,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撕扯之力涌来,像是有无数双手从黑水之中伸出来,缠住了自己的肉身,要将自己拉入其中。 ‘无相!’ 气满虚空、自化天地,曹安虽未到阴神境,不得领域之法,但大无相功,在这个时候,几乎已经能被当做领域使用了,心念一动,整个空间之内出现了一阵轻颤,曹安骤然发力,劲气爆发,这不是寻常的真气,而是天地之力。 轰!!! 黑水领域在这一瞬间被崩灭,鱼妖老三猝不及防下,嘴角溢出了翠绿色的鲜血,双目惊恐的看着曹安,他无法理解,一个天人境界的武夫,是如何修出阴神领域的,而且在刚刚那一瞬间,那种纯粹到极致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什么天人真气。 那是更高一级的天地之力,而他,到现在依旧未能将全身妖力尽数化为天地之力。 “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曹安的身形已经靠了上来,一双手仿佛自虚空之中而来,突兀的出现在鱼妖老三的面前,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他只觉得那双大手,似是将自己的去路完全封锁了,连躲都无处可躲,心神之中已经萌生出了退意。 而与此同时,曹安身上爆发出一股强烈的信念,直接搅动风云,原本阴沉的雷云也在这一瞬间被逼退,阳光重新照在了曹安身上。 当!! 鱼叉与血肉之躯相交,爆发出一阵刺耳的金铁相交之声。 那双如白玉雕成的大手,十指紧握,扣住了鱼叉,让他动不得分毫,幽灵般的身影顷刻间飘到了他身侧,莹白之色变幻为紫色,一掌而出,鱼妖被迫放弃了武器,当即一掌拍了过去,这是他唯一自信之处。 境界上的碾压,他不信自己这一掌怼不过曹安。 再强,再精纯,难道池塘里的水还能与湖泊相比不成? 然而下一秒,他的脸色就变了,周身妖元竟然不受控制的朝着面前这个血食的身上涌去,如决堤之河,不受自己控制。 “你这是什么妖法……” ------------ 第三百一十一章 于轮回中彻底沉沦 大紫阳手! 夺其精元,掠其造化,一掌之中便见修为之深浅,曹安剑眉一挑,细如发丝的剑气沿着鱼妖的肉身经络而入,似是军临城下,顷刻间便困住了鱼妖周身大穴,使得阴神不能出,只能困死在肉身之中。 拿龙!! 龙亦可擒,况乎你一条鱼?随着曹安右手一抖,一道残影拉过,一道清脆的爆裂声和惨叫声之后,鱼妖老三就彻底的软了下来,强大的力量透体而过,几乎贯穿了从手臂到脚背的大半个身子,摧枯拉朽,于足底打出。 血肉横飞,其中甚至夹杂着不知道从什么部位打碎下来的骨骼。 再看另一边,令东来的对手是鱼妖老大,三妖实力其实相差无几,都在阴神境界,区别只是各自领悟的领域有所不同,鱼妖老三为黑水,黑水领域的效果与曹安的大紫阳手不谋而合,一般情况下,低境界的武夫一旦被其缠住,就会彻底的没入黑水之中。 被掠夺完生机精元之后,腐化为一具枯骨,这种方式显然比直接吞食收益更高,不过鱼妖老三很少这么用,他是一个体面的妖,也向来更加追求返璞归真,保证食物的天然食用方式,哪怕这么做会让血食的利用率差了些。 鱼妖老大的领域则是重力场,他可随意操控领域之中的重力,二者之间谈不上孰优孰劣,全在于临场之变,只是重力场的效果对于令东来没有太大影响,破血虚空的人物,没有一个不是将自身的精神和肉体都推演到极致的。 若不是碍于世界规则就是那样,他们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止步于天人之境。 拂尘三千丝,便如三千剑,应付起一只领域对他没什么大用的鱼妖,简直游刃有余,令东来也想看一看此界的武道,以至于并没有着急将鱼妖击败,另一边,与令东来打着同样目的的还有传鹰。 二人都是求道者,即便已经是傀儡身,可精神依在,心中对武道的执求就不会变。 曹安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大局已定,转头看向地面上还在苟延残喘的鱼妖老三。 此刻的他,早已经没了之前的桀骜,双眸中满是惊惧之色,痛苦在身,却不及心中恐惧之万一,好似又回到了自己尚未化妖之时,那种面对人类的惊惧,他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中对人类的惊惧逐渐淡化,尔后这种惊惧开始演变成为一种变态偏执的戾气。 就像一个人在强烈的恐惧面前,也会爆发出可怕的戾气和勇气,以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状态下将那个令其恐惧之物砸的稀碎,彻底捣毁,而鱼妖老三,在化妖之后,面对人类一直以来的状态都是那样。 在变态、残忍的吞食中击碎恐惧,获得难以言喻的快乐。 而这一刻,他看着面前这个踩在海浪上的男人,仿佛再次回到了弱小的时候,他想要化恐惧为力量,但周身已经用不上半分力气。 鼻涕眼泪不受控制的那张丑陋的妖脸上流下,磕磕巴巴的祈求着,“求求您,放过我,放过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对人族出手了……” 曹安平静的蹲下身子,伸手从他的脑袋上抚摸下来,手掌所到之处,筋肉竟是不受控制的泛起细密的小疙瘩,不自觉的颤抖着,鱼妖祈求的话语更急切了,这种生死就在面前这个男人一念之间的感觉,他太害怕了。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曹安才问了一句。 “我叫鱼三,我叫鱼三,我们都是妖国平民,历经八百多年化妖,在妖国中因为血脉低贱,难以得到资源修行,只能来到这一片海域狩猎,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您,看在八百多年修行不易的份上,放过我一命……” 血脉低贱者吗? 难怪这么弱,这与曹安想象之中的阴神境界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他自己也见过真正的阴神境界,不说所有阴神境都能达到孟千里那个战力,但至少不应该差距太大,之前赤鳌就曾说过,现在的黑海妖国因为血食的问题,实力已经变弱。 但那也不至于弱成这个样子,原来妖国之中,是以血脉论。 “二位,别玩了,海下深处乃是妖族国度,时间一长,恐有变故,直接拿下两妖,我等换个地方在说其他。”曹安站起身,一把提起鱼三,踏浪而去。 令东来与传鹰二人嗯了一声,这两妖的招式和实力,他们其实已经摸清楚了,再打下去,两妖其实也给不了什么值得两人动容的信息,瞅准破绽,一招擒下,依葫芦画瓢封死了两妖的周身窍穴,使其阴神不得出,紧随曹安而去。 一刻钟后,以三人的当前修为的脚程,早已经远离了之前的那片海域,曹安停下脚步。 “这一路行来,我也想了很多,但都没有一个较为理想的处置方式,二位可有什么好的办法?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不让其轻易死去?”曹安微皱着眉头。 令东来笑了笑,看向了一边的传鹰,只听传鹰开口道:“在之前,八师巴身上倒是有一法门,可令人神坠轮回之中,神魂不足者便会百世沉沦,永陷痛苦之中,直至身死,可惜那法门我却是没有修行过。” 曹安抬起头,“可是变天击地精神大法?” “正是!” “此法,我倒是会的,刚才一时间没有想到,不过三妖皆是阴神境界,战力虽弱,但那神魂却也是实打实的阴神境界,为防万一,还请两位出手,削其阴神。” 令东来上前一步,“这倒是简单。所谓阴神,虽得一清灵之气,却终究还是鬼身,便是天光风雷都畏之如虎,便以一道镇鬼咒打入其眉心祖窍即可,镇鬼之咒日日镇杀,消弭其阴神之强度,使其无法增长,日日消弭,不死何为?” 说话间,令东来双手结印,屈指呈剑,剑指中有金光乍现,三道咒文没入昏迷的三妖眉心,曹安微眯着眼,心领神会,长袖拂过,唤醒了三妖。 “看着我!” 三妖下意思的朝曹安看去,那一瞬间,他们眼中再无其他,只有曹安的那一双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子,仿佛有一股莫名的牵引之力,指引自己走向其中,鱼大本能的察觉到了危机,想要挪开视线,但这个念头堪堪出现,就觉得眉心一热。 神魂俱是一颤,彻底沉沦其中。 “自由了吗?”三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水域之中,再看周围,哪还有什么人族武夫的影子,心下顿时大喜,三妖凑到了一起,难以压制内心的喜悦。 “快走,离得远一些,那人族武夫竟然真的放过了我们,回去,回去之后我势必要将此仇百倍奉还。” “大哥,我认识一大人,其自身血脉远胜我等,实力更是强横,坐拥一地十万血食,麾下亦是高手如云,我等好生琢磨一下,但凡能请得动他出手,这个人族武夫断无安然离开的可能。”鱼二目光阴翳的说道。 倒是鱼大嗤笑一声,“那些个优血脉者,哪个不是自视甚高,视我等如奴仆贱婢之流,我们怕是连见都未必见得到人家,还请人家出手?” “我们请人帮忙,那自然是不成的,但如果我们是向其汇报,说是发现了一拥有至宝的人族武夫正在逃离妖国疆域呢?” 鱼三一直都感觉不对劲,没参与两个大哥的谈话,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三个遗忘了一样,看着面前的两位哥哥,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大哥,二哥,你们看现在的我们,快看!!”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鱼大不满的骂了一句,鱼三被那个人族武夫击败的时候,拿不堪的表现虽然来不及细看,但多少还是听到了,对这个居然畏惧血食,祈求血食的老三,他打心眼里怒其不争。 莫名其妙逃出生天后,又是这般作态。 “啊!!!” 鱼二的惊恐之声刺耳,鱼大转过身来,“到底怎么了?” “我们,我们,我们好像被打回原形了。” “胡说八道,天人境武夫,即便再强大,也只能将我们直接杀死,何德何能将我们打回原形?”然而话音刚落,他也很快发现了自己三个的现状,三条巴掌大的青衣,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虽然自己能够相互交流,但说出来的话,根本就不是之前所掌握的语言。 这就意味着他们已经丧失了与外部交流的能力,现在真的就跟打回原形差不多,三条青衣鱼,除了内中神魂还是之前的,其他一切都跟打回原形没什么区别了。 “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候,海水诡异的动了起来,然后一张黑色的大网追逐而来,三妖愣了一下,还没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身体就已经被大网捞了起来,他们这一刻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人类的渔网!!! 那是人类的渔网,可这个时候,网口已经收拢,自身的力量又无法挣脱这凡俗渔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带出了海水中,眼中所见是一个看不清楚样貌的瘦削黝黑凡人。 “今天真是晦气,鱼获怎么这么少?算了,天都黑了,暂且回去吧。” 男人说完,随意将渔网中的三鱼丢在了船上,从腰间掏出一杆旱烟,远处是黑夜中闪烁着灯火的海岸,他撑着船,朝着岸边靠近…… ------------ 第三百一十二章 迷雾中驶来的金属造物 它们在拼命的嘶嚎,诅咒、唾骂、威胁,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听到它们的声音,随手扯下一条绳子,穿过三妖的腮,将它们甩到了背上,大步流星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老娘,我回来了。” 家里留灯之人,是青年的母亲,一个年迈的老妪,在三鱼的严重,他们依旧看不清楚那老妪的脸长什么样,只是本能的感觉到这个老妪寿数已经几乎要尽了,三鱼严重的寿数将近,其实放到普通人身上,也有数年光景。 老妪拄着拐杖,一身看不清楚是原本就呈现黑色,还是因为常年只有一件而穿成黑色的衣裳,临门而立,那双浑浊的眼里透出几分喜色,语气也像是轻松下来了一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给你煮了点糊糊,先来吃吧。” “不急,妈,今天没什么鱼获,就网了三条青衣,我收拾一下,熬个汤,给您补补身子,外面风大,你快进去歇着吧,很快就好。” “好,好!这鱼获一天一个样,没事,人没事就好,家里还有点余下来的,能顶上一段时间。” 三妖拼了命的挣扎,但在男人的眼中,其实就是尾巴死命的拍打地面而已,水流从身上流过之后,就是,刀俎中的鱼。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砰砰!! 剧烈疼痛从脑袋上传来,紧接着浑身鳞甲被一片片剌掉,从头至尾,那种倒着剌掉鳞甲的痛苦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几条鱼命可真大,这都还没死透。”痛苦加身,意识已经无法操控身体了,可它们的意识却并没有消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剥了干净,放到大锅内,直到沸水滚过每一片肉,从里到外,彻底的熟烂。 那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痛苦和折磨,一直持续到母子二人用筷子夹干净它们身上的每一块肉为之,米白色的汤汁则是尽数落入了老妇人之口,那精瘦的青年拗不过老母亲,勉强喝了几口。 像是窒息濒死的人,从水中探出头来,一切的痛苦都消失了,三鱼重新回到了海里。 沉默,短暂的沉默之后,不知是谁突兀的啊了一声。 三鱼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第一时间查看了自己的身体,发现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三条未化妖的青衣鱼,这一次,谁也没有抱怨,身子在水中颤抖着,它们不知道灾难什么时候会来临,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临。 “这是什么妖法。” “我能感觉到,我的慧光已经比之前弱了将近十一,照这样下去,我们可能再经历九次身死之后,就会彻底的沦为野兽。” 有时候,单纯的死亡并不可怕,这个过程才是可怕的。 而现在,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事情萦绕在三鱼心头,它们即将被打回懵懂无知的状态,那种连后悔和恐惧都不会知道的状态,如果曾经没有拥有过智慧,它们也须也不会在意,更不知道在意,但拥有过,再回到那种状态,才是最可怕的。 抬头向上看去,一眼看透了水面,上面是大日高悬。 三鱼悚然一惊,它们搁浅了! 一个‘巨人’来到了这个水坑前,“喂,你们快过来看,我发现了什么,三条小青衣哎!” “哪里?哪里?这都快四指宽了,哪是什么小青衣,这都算是大青衣了好吧。” “胡说,我见过大青衣,上次阿爹他们打鱼回来的时候我见着的,足足有这么大。”小女孩张开双臂比划着,不过身边两个同龄的男孩似乎并不买账,说小女孩撒谎,哪有那么大的大青衣呢。 搁浅了的鱼,就再也没有了抗争的余地,在小小的水坑里,没过多大一会,就被三个孩子抓在了手中,那稚嫩的小手扣进了它们的腮部,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它们都提了起来,任由它们怎么挣扎,怎么摆动,都无法挣脱开来。 火堆升起,三鱼被一根根木棍贯穿了身体,斜搭在火焰上,三双纯澈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它们,露出了一种三鱼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神,那是一种看待食物的眼神,看待美味食物的眼神,曾几何时,它们也这么对待那些血食过。 而现在,这些年轻且弱小的血食就这么盯着自己。 轮回还在继续,似乎没有止境,而此刻的曹安已经收回了傀儡,冯虚御风而行,来到了一处海域,掏出定位仪,按照堪舆图的方向,自己目前依旧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朝着当前的方向继续前行,就能到达中央帝国。 只是还不清楚具体还需要走多久,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 黑海凶险、神秘,可黑海有多大?一个人又有多大,曹安行走于黑海之中,无异于一只蚂蚁爬进了机关重重的遗迹当中,再凶险的机关,也不至于扩散到黑海的每一处,以至于曹安行至现在,也不过就遇到了一个雷元富集。 其实这一点,曹安也是在解决了三鱼妖之后才想到的。 黑海之上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危机,但这些危机散布到各处,那安全区域其实也就自然大了起来,有时候,甚至想要碰到,还得看运气。 “什么东西?” 突然的迷雾,让曹安心神微动,目光看向前方,他敢肯定,之前那里肯定是什么都没有的,只是在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后,突兀的出现了,掏出手中的定位仪,指针的方向并没有任何改变,也就是说,自己的路线也没有走错,甚至还可以确定一点,自己并没有遇到空间错乱。 空间错乱之后,人的位置方向,肯定会发生细微的变化,而一旦有所变化,那么指针的方向就必然会有一定的偏移,但现在定位仪没有坏,也没有偏移,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前方的大雾是不知什么原因突兀出现的。 没有元力富集,没有元力真空,更没有空间错乱,一切显得……很正常。 曹安定下脚步,神念朝着迷雾中探查了过去,就是寻常的迷雾,精神力很轻松就越过了迷雾,整个迷雾的范围相对而言,也不大,大约就是一个小型湖泊的大小,但在迷雾的中央,却出现了一个曹安意料之外的人造物。 太熟悉了,那种通体金属构成的人造物,记忆中自己不只一次的在影视作品中见过。 航母!一个足足有小型湖泊大小的航母,整体呈长方形,平静的漂浮在海面之上,眼下虽然没有风,航母之上看着也没有什么动力设备在运转,但它就这么带着迷雾朝着曹安的方向驶来,不偏不倚。 满满的科幻感,周身又有怪异的云纹标志。 “找我的吗?”曹安眼底闪过几分怪异之色,身形一闪,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在大虚空步加持下,以最快的速度从偏离了九十度的方向疾行而去,在这样的速度下,海面上的虚空中,甚至都无法捕捉到曹安的身影残留。 只是模糊的一片淡灰色眨眼消失,如果不是海面因为受到气流的影响,而犁出的一道白浪,根本无法注意到他。 数十息后,曹安停了下来。 他站在原地,没有继续,心中已然确定,这玩意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因为无论自己朝什么方向而去,这艘巨大的‘航母’一直都在自己面前,不远不近,就按照它自己的速度,朝着自己驶来,哪怕是自己加快速度,朝着它奔袭而去,也无法拉近这个距离。 只能是它朝着自己靠近,而自己则是无法靠近它,也无法摆脱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航母’来到了面前,迷雾早已经笼罩住了曹安,紧接着它以自己的速度,从曹安身上碾了过去,下一秒,曹安就已经站在了‘航母’的内部。 他伸出手,感受着这金属造物的质感,真真切切的物理层面的感受,而不是虚幻的,他看向窗外,依旧是无尽的海天一线,不过这一次,视线有些受阻,天地间灰蒙蒙的,下起了小雨,天空也比之前阴沉了许多。 它太大了,从外面看进来的时候,曹安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玻璃观望台,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航母前方的情形,他尝试着用手触碰玻璃,强横的天地之力透指而出,但玻璃依旧没有任何损伤。 连一点白痕都没有留下,要知道,以他现在的力量,在刚刚那一击中,别说是玻璃了,就算是五品宝兵,也能轻易折毁。 行走在舱体内,查看着周围的情形,这里一切都呈现出一种陈旧之感,只是没有锈蚀的痕迹,也没有灰尘落下,单纯的就是岁月赋予它的陈旧感,颜色上的暗淡。 这是一个大约三百丈见方的空间,应该是整个‘航母’的驾驶室,操作台上,是密密麻麻的按钮和操作杆,可惜,这个地方已经被损毁了,像是被一道雷电直接劈中操作台一样,上面有大量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就是这种强横到曹安手中年剑都无法留下痕迹的金属,也被融化了一部分,形成的液体流到地面上,然后凝固,而四周,则是几排席位和警戒哨。 这里的一切,都给曹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回到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可以肯定的是,记忆中的世界里,暂时还没有这么大的‘航母’,也没有这种强度的合金…… ------------ 第三百一十三章 金属造物的内部 每一个文明都应该有独属于其自己的文字,而这个在这片大陆上曾经存在过,并且辉煌到甚至已经可以比肩当前时代认知中神明的文明,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文字,它区别于曹安所知的当代文字和古神文字。 发展的背景不一样,完全相异的世界里,文字和数字是不太可能出现雷同的,不管当初造字的背景是什么,不同的人亦有不同的想法,根源上就相异,从那里搭建起来的文明自然也不一样。 就像曹安现在面对着的文字,他一个都不熟悉,本来还觉得如果能了解一下这艘钢铁造物的航行日志一类的档案,或许可以从中发现些什么端倪,但很遗憾,整个舱体已经无法运转了,控制室内的一切都被毁掉了,摧毁得很干脆。 精神力铺满整个房间,脑海中立刻呈现出这里的每一处细节,纤毫毕现。只是这神奇的合金居然能够抵挡住曹安的精神力探查,使得他的精神力无法穿透合金查探到更多,确认没有遗漏之后,直接走到了门口。 一扇自动感应门,门框上的小灯还在运转,感应到了前来的曹安,一道光束自上而下的扫了曹安一遍,一段古怪音节的语音播报就从中传了出来,紧接着那曹安一击也没能留下印痕的玻璃门朝着两侧收缩打开。 “自动感应门吗?看来科技向的世界发展,多少还是有些雷同的。” 这里是之前曹安的精神力无法探知到的区域,但其实入眼的景象并没有什么新奇感,活动室,紧邻着控制室的就是活动室,虽然只是曹安自己的理解,但同为人类,所追求的无非也就那些,区别只在于玩法的不同。 他照例以精神力扫过全局,确认无任何独特和有用信息之后,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走向后一截舱体,依然是光束从身上全局扫过,玻璃门洞开。 控制室、活动室、餐厅、休息室、娱乐室、再往后就是占据了差不多三节舱体空间的农业舱,这一节舱体中,完美的利用了这高的出奇的空间,密密麻麻的架子布置在整个空间中,以能够活动的升降梯来实现种植和采摘。 “就是不知道那个时代的种植技术达到什么程度了,单就这空间而言,若是足够高产,怕是都能养活数万人了。”曹安轻身念叨着,这种感觉不像是行走在一个封闭的舱体内,更像是行走在旷野中,可惜的是眼下这里已经完全空了。 只剩下一些以前用来盛装营养液的器皿。 精神念力扫过,面前依旧是一无所获。 就在这农业舱的墙角处,有一道圆形拱门,在这里探索了这么长时间,除了一个空壳子的巨型金属造物,或者可以称之为前文明遗迹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发现,便是出去的法门都没有发现,他现在只能将目标放在那拱门上。 拱门最高处大约就比曹安高出三尺左右,其材质并不是什么合金钢铁,而是一种曹安未知的矿物质,不对,不是矿物质,而是虚空石,曹安猛地回过神来,这就是虚空石,用来制作储物袋的主材料之一。 一般而言,虚空石加入的越多,其内部空间越大,所以普遍来说,储物戒指和储物手镯,同比例条件下,手镯的空间就会越大,相比于储物袋,因为要保证袋子的柔韧性,以及可收纳,通常掺入的虚空石含量就不会多,内部空间就算是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而面前,摆放了一块如此之大的虚空石,其内部空间得有多大?曹安想象不出来,以至于刚才下意识就没往虚空石上去想,弧形的巨大虚空石,被工匠打磨得光滑,上面以阳刻手法,点缀着奇怪的云纹,这种云纹与这艘‘航母’外形上的云纹一模一样。 四朵大小规则类似的更小云纹,组成了它,收尾衔接,呈不规则的圆形。 就在曹安的手触及到正中区域的时候,指尖的触感突然就变了,不再是之前虚空石的那种感觉,更加细腻、光滑,虚空石虽然被打磨得很好,但绝对达不到这样的细腻程度,要知道,以曹安现在的修为境界,其肉身的感知能力何其强大,这种细微的差别,在他的感知下,与水火的感觉并无多少差别。 “这个不是虚空石,这中间部分居然不是虚空石吗?” 就在这时候,光晕从虚空石的弧形边框亮起,一瞬间将整个中心部分照亮,不,不是照亮,而是整个中间部分自然发光,淡蓝色的光晕之中,让中心部分形成了一个镜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虚空石拱门中,出现了一道水幕一般。 里面倒映着曹安的样子,随着光芒的波动,光幕中的景象亦是随之影影绰绰。 一步踏出,曹安大半个身子进入了光幕之中,随后整个人消失在光幕里,光华散去,一切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此刻的曹安却已经来到了巨大航母的另一层,在这一层之中,没有隔间、一眼到头,随着他的到来,双脚落在合金地面的一瞬间,整个空间里的光源都亮了起来。 ‘原来并不是舱体里的所有设备都坏了,仅仅只是专门破坏了控制室里的东西。’从能打开门禁,到进入这里,曹安就意识到了,整个巨型航母中,除了控制室被毁了最重要的一小部分外,这里的一切都还维持着其之前的模样。 门禁能用、那道门能用,而这一整层中,所有的光源都是正常运转的。 休眠仓,看到这些散发着灰褐色光晕如蚕蛹一般的仓体,曹安的脑海中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这三个字,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当他触及其中一个仓体的时候,灰褐色的流光散去一部分,形成了一面玻璃罩,能让人看到其内部的情形,只是眼下这里面早已空空如也,除了一堆稀奇古怪如动物肢节、血管、口器一般的仪器外,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本能感觉有些不适,想到了记忆中的一个游戏,他微眯着眼,对于这个科技文明脑海中有了一个印象,这并非自己所想象的那个科幻,而是一个生物与科技的结合文明,精神力毫无阻碍的扫过全场。 除了仓体之外,还有满墙的武器架子,证实了这一点,只是现在空有架子,上面却没了武器,整个舱体,除了控制室让曹安感觉像是发生了争斗一样外,其他区域根本没有争斗的痕迹,更像是他们有条不紊的撤走了所有人员和物品。 发生了什么…… ------------ 第三百一十四章 红色的箱子 武器架通体使用的是一种未知生物的胸骨,活像航母的墙壁上生长出了一具类人生物的肋骨,那种血肉之感是真实的,武器早已经不知所踪,但胸骨却依旧还有活性,根根肋骨血肉饱满,只是暴露在空气中而已。 生物科技,强度自然就无法与整个航母的主结构相比,曹安瞅准了其中一段类巨型血管一样的线路,一剑斩断,乳白色的汁液从中溅射而出,隐隐的甚至还伴随着一声虚弱的惨叫声,管子垂落到地上,内部的汁液断断续续,逐渐不再流出。 略微有些心理不适的曹安从走过堆叠的休眠仓,来到空间正中位置,一个通体赤红色的箱子就摆放在正中的平台上,在整个暗灰色调的空间中异常显眼,随着他的靠近,一种被人窥伺的感觉随机出现。 而来源正是台上的赤红色箱子,此时,曹安距离箱子不过就是一丈之遥,在他的视野里,那箱子活了过来,像是从沉睡中醒来一样,四肢于原本光滑的箱子上伸出,一个翻转,站立在平台上,周身一道如波澜般的光晕翻转。 原本光滑的表皮换上了一层布满鳞甲和奇异肉瘤的皮肤,正对着曹安的位置有一双眼睛睁开了,一人,一箱子就这么相互看着对方,没有任何预兆,刺眼的蓝光从那箱子的双眼中迸射而出,曹安也在同一时间本能的运转了护身罡气。 年剑横档,但意料之中的危机并没有发生,反而是一段信息通过眼睛,汇入了脑海中。 曹安双眸紧闭,数个呼吸后,重新睁开了双眼,平台上的箱子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那段信息,记录了这个生物科技文明的文字和简单的发展历程,箱子是特意被放在这里的,因为人类在长期的休眠之后,记忆会出现问题,极大可能这个人会在短时间内忘记掉所有事情,但人的本能是不会变化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箱子会做的如此醒目的缘故,只要醒来的人靠近箱子,箱子就会被激活,那道淡蓝色强光中,不仅会刺激这个醒来之人的记忆复苏,还会对一些重点信息进行引导和重新加深。 对于曹安这个外来者而言,就只有它引导了加深的内容,原本就没有的东西,无法刺激它重新复苏,倒是让记忆中的那个‘前世’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很多已经遗忘了的细节和记忆,重新出现在脑海中,恍如昨日。 “阿赖耶。”曹安尝试着用新获得语言系统,将这个文明的名字呼出的时候,一道玄之又玄的感应反馈到了心间。 这艘航母之上还有第三层!! 但他却并没有着急,反而整个人如遭雷击,矗立在当地,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单纯的从音译过来之后,无论是古神文明还是生物科技文明,又或者这个世界当前的文明以及他记忆中的那个文明。 阿赖耶三个字的音是完全一样的,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就连关于它的主要阐释也是接近的,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这个生物科技文明中,阿赖耶被具现化了,它不是什么唯心的主观认知和意识,而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生命。 这个文明中的人类,曾经捕获了死亡了的阿赖耶,并从阿赖耶的肉身上,发展出了足以比肩神明的文明。 在他们的发展简况里,这一季的文明轮回很怪异,像是推翻了所有的一次重来,该文明经历过一段没有人类的恢宏,也是阿赖耶祂们这些先天就存在的古老神明曾经生活过的历史,最终不知道什么原因,所有神明都死亡了。 对,他们用的就是消失,但从意思上来说,与现在的死亡是同一个意思,在这之后,人类开始诞生,天地万物复苏,在诸神血肉的滋养下,这个世界的一切开始飞速演化,同样有妖兽、有鬼怪,只是没有神明。 而人类,则是在获得了阿赖耶神尸之后,开始了飞速发展,科技在短短几万年时间后,达到了巅峰,一个完全建立在神尸之上的文明,历史简况里,并没有更详尽的内容,就是简单的几句话,像是一个发展历程简况剪影一样,只记录了简单的几个画面流转。 于巅峰时刻戛然而止,再往后,全都消失了。 如果红箱子给的信息没有错误的话,阿赖耶,那具神尸,就在这艘航母的第三层中存放着,或者换种说法,这个文明中的每一艘航母的第三层,都存放着阿赖耶。 而航母,本身并没有物理层面上的第三层,曹安双眸微敛,心中默念阿赖耶之名。 那种来自的心灵和意识深层里的联系再次出现,并随着曹安的默念而逐渐加深,一道无形的牵引之力下,他的意识开始疯狂收敛。 意识是一个世界,灰蒙蒙的世界,至少每次曹安入定的时候,所见便是如此,而人本身乃是意识世界的主宰,只有当你想到某一物的时候,意识世界才会出现变化,无论多少的信息和知识,汇入其中,被吸收内化之后,都会变成这灰蒙蒙世界的一部分。 你无法看到边界,也无法看到具体的事物,一切皆由心而生,一念起,则山河衍生,一念灭则天地归墟。 但这一刻,曹安却感觉自己仿佛能够看到意识的边界了,因为它正在疯狂收敛,疯狂的缩小,包裹着自己,汇聚成一个小点,面前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束,指引着自己走向另一个更加巨大的光点。 那里,正是阿赖耶神尸之所在,祂既在那巨大的光点之内,也是光点本身。 就在这时候,异变陡生,后继乏力,牵引之力终归到达了巅峰,却无法抵挡住一股无形的排斥力量,将曹安的意识打回了原形,一瞬间铺开,重新化为灰蒙蒙的一片,所有的连接都再次断开。 不甘心的曹安再次尝试,却还是一样的结果。 “还是办不到吗?以我现在的精神强度,居然连这个文明中一名精锐士兵都不及吗?”曹安睁开双眼,目光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一切,这结果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他自己已经是人族武夫中的天人之境。 单论精神力强度,绝对是超越同境界至少六成以上高手的,不是谁都有机会在云上之境中斩获一具凝视的神魂体的,也不是谁都有机会将其炼化为自己真正的神魂,实现二者合一,但就是这样的强度,依旧无法觐见阿赖耶。 舱体一阵距离晃动,很明显的震动打断了曹安的思绪,下一秒,他已经重新出现在了海面上,举目望去,一艘三桅船出现在视线里。 中央帝国尚宫道,清风渡。 在中央帝国里,不以州府划分天下,而是以道,这尚宫道便是临近黑海这一侧的区域之名,清风渡也叫清风郡,类似于其他皇朝中的一县之地,只是要比其他皇朝大多了,也更为繁华。 司徒瑶的目的地就是前方不远处的清风渡,司徒家累世行商,承接了一部分帝国的军械制造,这一趟,便是押运四千套四品制式宝兵前往清风渡,看到海面上突兀出现的人影,司徒瑶本能的警觉了起来。 素手一挥,三桅宝船上的一众护卫和供奉瞬间出动,进入了迎战状态。 虽说帝国强横,理论上应该不会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大劫帝国军械押运船,但这里毕竟是黑海之上,距离清风郡还有数日的航程,黑海之中别的不多,就是盗匪猖獗,保不齐还真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想要截下这批帝国军械。 实在是因为曹安出现的太过突兀了。 在大海之上漂流了那么久,莫名其妙被搭上了阿赖耶文明的航母,再然后就突兀的出现在了这里,骤见人类行踪,曹安只觉得莫名的亲切,定位仪上显示,自己的方向并没有错,鬼知道那航母是怎么形势的,按照航向来说,自己‘下船’以后的方位应该是相反的。 他快步朝着三桅船走去,一道箭矢破空而来,撕裂空气,箭矢之上甚至能够看到真气凝形,但放箭那人似乎只是警告,箭矢没入水中,能量在这一刻爆发开来,掀起了冲天水柱,洒落下来的水被曹安的护身罡气挡了去。 “来人止步,此乃司徒家押运商船,不得靠近,否则视为与司徒家为敌。”一道清丽的声音从船尾上传出,正是司徒瑶。 “在下曹安,于黑海之上遭遇危机,迷了路,行至此间,并无恶意,想请船主人告知,这是什么地方?”曹安平静的说道,声音不大,但却清晰的传了过去,在中央帝国漫长岁月的影响下,各国之间的文字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口音有些差异而已。 “你不是帝国的人?听着口音有些像大殷来人,这里就是中央帝国的海域,再往前就是帝国尚宫道清风郡,你在黑海中遭遇了什么?”司徒瑶面色平淡,对于曹安的话并不太相信。 “空间错乱,船主人说的没错,在下正是大殷来人,乘坐百里家的飞舟来到帝国刚不久,只是没想到一次出海游玩,就遭遇了空间错乱。” ‘空间错乱吗?’司徒瑶眉头微皱,结合曹安刚刚出现的方式,倒是说得通了。 她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你在何处遭遇的空间错乱,时间过去多久了?” 如果当真是空间错乱,自己这一艘押运着军械的商船怕是危险了,被传送到未知海域可就麻烦了,要是在遇上什么危机,致使军械出了问题,司徒家也要受到牵连。 “大约三日前,已经被连续流转了四次,都是在海域之中。” 司徒瑶脸色难看,“你不要靠过来……” ------------ 第三百一十五章 精神之钢冥想法 司徒瑶此刻看着曹安的眼神,就像是面对一个瘟神。 你都被空间错乱流放了那么多次了,心理没点数吗,这都敢靠近过来,我这商船还要不要了? 曹安也意识到了原因,尽管这没有什么根据可言,但人肯定是本能的会远离不是,生怕再来一次波及到自己。 “抱歉,在下要去的地方也是清风郡,多谢告知,我先行一步。”说完,曹安也没有在意,与司徒瑶拉开了距离,以天人境界的御空手段疾行于海面之上,很快就消失在了司徒瑶的视线里。 “大小姐,我们……” 司徒瑶摆摆手,“放慢速度,我们与他间隔一定距离,晚几日到达没事,距离约定的交货日期还早。” “明白。” …… 再说另一边,曹安察觉到身后的商船放缓了速度,也就不再掩饰,冯虚御风,大虚空步施展而出,直接在空中身化流光,直射岸边而去,他猜得到商船停下的原因,对此只能是抱歉一声,因为除了空间错乱,他无法解释自己突兀出现在那的原因。 初来乍到,并不想惹人注意,现在的他,对中央帝国的了解,还处在书本中。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地休息,之前在巨型金属造物中,虽然没有见到阿赖耶神尸,但却有一个细小如尘埃的白点跌入了自己的意识世界里,他现在不敢轻易乱动那个光点,那可是来自阿赖耶神尸中的光点。 自己的识海在被压缩之后,也比那个光点大不了多少。 ‘前世’身为道士的曹安对阿赖耶识也是有所了解的,它是存储世间所有记忆和意识的地方,这不仅仅是一个人所经历的一生之事,这其中还包含了这个人对事物的认知、本能和一些习惯,几乎就是世间生命的一切意识总和。 而我们的潜意识,便深受阿赖耶识的影响,潜意识就是阿赖耶识的一部分,有人会在面对某件事的时候,有种本能的感觉告诉他应该怎么做,但他自己真真切切的知道,自己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跟着‘感觉’走,其实就是阿赖耶识在发挥作用。 从某种方面来说,也是解释的通的,比如精神力越强的人,其预感和灵感就越强,这是因为他的精神力越强,阿赖耶识对他的影响就会越大,毕竟那里存储着他生生世世的记忆和行为习惯,当世没有经历,阿赖耶识里总有一世经历过类似的。 如果真的有所谓轮回的话。 这也就是曹安不敢轻易触碰它的缘故,生怕一旦触及,这段信息展开之后直接淹没了自己的意识,在外面的时候,无意识状态下终究还是太危险了。 宝船数日的航程,曹安一日的功夫便已经走完,于夜间来到了清风郡城,此间灯火辉煌,夜里反而更为热闹,简直跟曹安记忆中的‘前世’有得一拼,浑然不像是一座‘古代’城市,临街上到处都有人在贩卖小食。 各大酒馆之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当然,也有那种相对温雅一些,吟诗作对,轻声细语的酒馆,曹安进城之后,略微诧异了一会,找到了一间客栈。 “客人要住店吗?” “给我来一间上房。”曹安说话的档口,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从踏入清风郡城就注意到了,这里的一切,虽然还是一派‘古建筑’风格,但所使用的材料,根本就不是大殷皇朝之中所见的那般。 城市、街道,到处都有科技文明的影子,就如斑马线、水泥地面,混泥土结构建造出来的古建筑等等……这里也是一样,小厮所站的柜台上光可鉴人,整个就是记忆中的‘古风城市’,好在小厮的衣着还是一样的,不然曹安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遇到了空间错乱,直接回到了记忆中的世界。 “客人可有鱼符?” “鱼符?” 小厮嘴角挂着笑容,“客人不知鱼符为何物,想来定是刚从其他皇朝之中过来的吧?” 曹安点点头,有些明白了,这应该是中央帝国里的‘身份证明’,也就是路引,只是在大殷的时候,这个东西其实作用不大,基本用不上,又不是固定一处种地为生的农民,他们这些跑江湖的,路引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 而大殷关要也基本不会查这个东西。 “没有鱼符的话,客人最多只能住在人字号,收费也会稍微贵上一点,这是您的房间钥匙,往上三楼,左起第四间就是,承惠一两银子。” 曹安掏出一两银子,“如果有鱼符多少钱?” “有鱼符的话,就是四百文即可入住人字号。客人可于明日前往使馆中办理鱼符,帝国是个包容的地方,欢迎所有来自各大皇朝的武者,相信在这一片肥沃的武道土地中,你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曹安愣了一下,“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小厮讪讪一笑,摸了摸头,“并不是,这些是我们掌柜的教我们说的,如果说遇到像客人你这样的其他皇朝武者,就要说这么一句,这还是我第六次说这句话,好些客人都判断不出来人家是不是其他皇朝来的。” “我们的鱼符可用多久?” “可以一直使用的,这鱼符很重要,等客人你慢慢适应就知道了,不论是凡卡还是武卡,都是跟个人的鱼符相挂钩的。” “凡卡和武卡又是什么?” “其实就是帝国钱庄给出来的一个凭证,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钱财带来带去并不方便,所以可以将钱财存进帝国钱庄,以卡为凭证,只要有帝国钱庄的地方,就可以随意存取,任何一处,一个地方的帝国钱庄都可以,至于两者的区别,凡卡存俗世金银,武卡存武者元精。” 曹安多摸了一两银子,“感谢小哥告知。” 小厮眼前一亮,收好银子道了声谢,直接从柜台后面让了出来,当先一步引着曹安走上楼去。 进了房间,嘱咐好小厮自己没有招呼的话就不用理会自己后直接关上门,第一时间在房间内布下结界,盘膝坐定,调整着自己的精神状态,他的呼吸清晰可查的变得平缓、均匀,又是一刻钟之后,整个人身上近乎已经感受不到呼吸的存在。 由外呼吸而转为内呼吸,神魂状态也在这个时候到达最佳状态。 意识海里,那一点白色的微尘停驻在虚空之中,如萤火虫一般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晕,曹安缓缓靠了上去,伸手触及光点,一瞬间,一道白光闪过,照亮了不足一丈见方的空间,一段信息也随之流入其中。 ‘搞半天这么大阵仗,就这么点信息吗,精神之钢冥想法?’ 信息在识海里很快被消化干净,这一段信息本就不多,以曹安现在的精神强度,虽然还无法见到阿赖耶,但吸收这点信息并不成问题。 这是一种锻炼精神的法门,其核心是借助阿赖耶的压缩识海之能,将所有充斥在识海之中的精神力压缩成液态,这是首要的第一步,只有这一步完成了,才算是踏入了精神之钢的正式修行。 第二步则是模拟阿赖耶识的力量,对整个识海进行挖掘、开荒,因为先前的一点液态精神已经注入其中,后续便是围绕着这一点,以冥想、挖掘的形式,蕴养精神力,壮大精神力,知道整个识海变成真正的精神力海洋。 从信息中得知,那个文明之中并不像现在一样,修行之法五花八门,还极为保守自珍,这精神之钢冥想法,是整个文明的巅峰之作,上至达官贵人,下至黎民百姓,所修行都是这一套法门,唯一的区别就是各自用来壮大精神力的方式不同。 自然,其精神力的增长速度和识海的开荒速度就有了区别。 但整体来说,其实就分为两种,一种是苦修,一种是药物。 曹安沉默着,毫无疑问,一个文明的巅峰之作,通行于大众之中的修行指南肯定是强大的,其巅峰之后,肯定不会亚于现在的武道巅峰,但这又是两个不同的体系,其修行方式因为认知的缘故有着根本性的差异。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阿赖耶文明将精神力单独拿了出来,而武道修行,是将精神力和武道意志糅合在了一起,最终要迎合的就是武者魂魄,使其化为阴神、壮大阴神,到那一步,阴神配合天地之力,就能简单使用通神之术了。 只是这杂烩,似乎想的是什么都兼顾,最后就导致走出了另外一条道路来,单拎一个精神力,绝对不及阿赖耶文明…… ------------ 第三百一十六章 跟着感觉走 阿赖耶文明走的是精神超凡的途径,武道不然,武道走的是综合途径,无论是肉身、精神、还是魂魄,都需要兼顾壮大,从这一点修行手册中不难看出,他们的文明对于肉身和魂魄是没有提及的。 甚至关于魂魄这一点,阿赖耶文明中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肉身提过一下:强大的精神会反哺肉身,使得修行者自身体质更为出众,往往是精神力越强大的念师,其体质也会越强。 ‘想要动用法术神通,就必然是需要神魂的,精神力肯定不行,但其实精神力强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也能随之增强神魂,倘若我将自己的神魂放入识海之中,能否被阿赖耶特性压缩成为液态?直接打造神魂之海?’ 这个念头出现在曹安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盈满心头。 ‘神魂之力,也即是神念,其本质就是精神力和武夫意志的糅合体,理论上来说,是完全可以的,魂魄是单独的,我之前一直在走的路线就是凝练魂魄,壮大魂魄,以此增强神念,那反过来是不是也可以?’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 曹安只是在几个念头的翻转之间,便决定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莫名的又想到了阿赖耶识的特性,不由得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 ‘我这算是受到了阿赖耶识的影响吗?’ 想到即做,于心头默念阿赖耶之名,整个识海中,点点星光重新汇聚,在虚无中重新凝聚出一个白色的光点,那是之前曹安从阿赖耶神尸那边获得的精神之钢冥想法,此刻,他离开了曹安的识海,急掠而去。 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莹白色的光束,通往阿赖耶神尸所在的光束,连接被打开,曹安的整个识海开始快速的变小,曹安心念一动,阻止了这一过程的发生,识海再次铺开,那股压缩的力量被作用到了曹安的神念之上。 嗡!! 痛!无与伦比的痛苦,直接作用于自己的神念,像是直接来源于灵魂之上,心间的难受胜过猫爪挠着千万倍,痛,却无法缓解,也无法释放,因为肉身的一切动作,在此刻都无法作用到自己的灵魂之上。 他有些明白那个文明的人为什么都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了,自己一个天人境界的精神力都无法见到阿赖耶神尸,可对那些人来说,却只是家常便饭,他们忍受着如此强烈的痛苦,精神力能不强吗? 自己现在的状态与那些人可不会有多少区别,毕竟自己就只是多融合了一个武道意志而已,无法抗拒的规则力量将曹安虚涨的神念糅合在一起,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缩小,缩小,再缩小,尔后,大约在只有一间茅屋大小的时候,那压缩的神念中,向下渗出了一滴洁白无瑕的水滴。 识海之内,万籁俱静,水滴落入地面的声音,在曹安极致的痛苦下,显得异常的清晰。 笃! 那是水滴落入泥土般的声音,压缩还在继续,曹安已经几近昏迷,这个时候的他早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肉身的掌控,残存的最后信念,全部用来控制着那股力量压缩自己的神念,水滴声越来越急促,逐渐连成一线。 宛如开了一半闸门的水龙头一样,一道水线流进识海当中,这一刻,这混沌一片、空荡虚无的识海里有了实质的东西,也有了光亮,地面上,那是一个小小的水潭,随着水流的注入,正在向外扩大。 曹安不记得自己最后是如何完成的,他的意志只够支撑着他保持着那个压力不松懈,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早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清风郡的街道上,亮起了相比于日光要更显得赤红了些的光晕。 天空中挂着一轮弯月,皎白的月光洒向地面,使得这片天地下,即便是没有那些人造的光源也能明亮的像是黄昏时分。 他撑起自己的身子,来到窗前,记忆没由来的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我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这样的月光了。’ 感慨片刻,他沉入识海,此刻,原本充斥在识海内部的神念,已经化作了一弯清泉,无比的清澈,但范围不大,充其量就是个小池塘的样子,十丈见方,除了这个池塘外,整个识海其他区域依旧是虚无和混沌。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对的,自己也走对了,感知的提升是最真切明显的,虫鸣、犬吠、万物生长都有自己的声音,只要他想,都能听到,这个世界,从此以后,在他眼中就如同打碎了相隔的玻璃,一切都无比清晰明确。 精神之钢冥想法是通行于大众的修行法,它所面向的人群,就决定了它的等阶划分很简单,也更接地气,一目了然。 一共九阶,没有更细化的划分,分别对应自然界中存在的水体区域范围大小,泥、洼、池、塘、湖、泊、海、洋、无量九个等阶,以目前曹安自己的等阶来看,隶属于第三阶池,尚未到达第四阶塘。 但已经很接近了,用现在的武道通行命名法来看,大可说一句池阶高级。 这个词出现在曹安脑海的时候,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实在的,这个命名法虽然很清晰直白,但多少感觉有些儿戏了,你还无法反驳,因为没有比这个更贴切的说法了,阿赖耶文明,感觉应该是一个比较有趣的文明。 ‘记忆之中,那个文明好像并没有出现过无量阶强者,最后的第九境界只是一个猜想,因为谁也无法想象出来无量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绝大多数的猜想中,无量的最后其实就是阿赖耶。’ ‘我如果不是在黑海之上遭遇了那诡异的航母,估计现在即便是知道了修行之法,也无法踏入修行的。’想到这里,曹安坐回了床上,他现在精神振奋,灵台清明,并没有睡意,索性就躺在床上想着问题。 自古以来,武道与哲学、医学是三位一体的,它们都是同时存在的,这个世界同样也与佛道两家,那么不可避免就会涉及到如来、菩萨、金刚以及道君、天尊等等,但不同的是,这里的称呼更像是一种境界,而不是具体指向某一位神明,毕竟这里是不允许存在神的。 否则的话,诸国之间,要灭神,第一个该灭的就是这些大教。 不可避免的,自然也就有了阿赖耶,若是人人默念即可与其产生联系,早就有人踏入了精神力修行的途径了,至不济,也会有相应的传闻流露出来,可并没有,这就证明,与阿赖耶神尸建立联系,踏上精神力修行,必定需要某种媒介。 现在已知的就是那艘航母以及从神尸那边获得的光点。 时间在曹安的闭目养神中消逝,次日一早,他起身去使馆办理了鱼符。 清风郡是百里家黑海航路中,与大殷皇朝联系的终点站,办理鱼符也只能在这个使馆之中,曹安便顺口问了一嘴,想要从中了解一下常青等人的行踪,这官员倒是并没有刁难,反而很好说话的样子,帮着查看了一下,说是一个半月前,几人就已经办理了鱼符。 走出使馆,曹安漫步在街道上,几辆马车从曹安身边经过,熟悉的气息让曹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骑着高头大马的为首之人似乎也是感应出来了,两人双双回头,四目相对,怒意从女子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飙升。 随后,她冲着身边的中年男子说道:“风叔,你带着商队去交货,我还有点事情,晚些过来。” 那身着皮甲的男人看了曹安一眼,点点头,“小姐小心一些。” 说完后,竟似乎真的就这么放心自家小姐一样,带着商队离开了,女子侧转马头,来到曹安面前。 司徒瑶是真的心中有怨气,一肚子的火,可真的来到曹安面前后,看着面前这个家伙那一脸人畜无伤的模样,又觉得好像事情真的跟人家没有什么关系,空间错乱这种事情,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姑娘,有事吗?” “你!请本姑娘吃饭。” 曹安一时间有些疑惑,中央帝国的女子都这么豪放吗?喜欢一个男人就大胆的让他请你吃饭?如果是其他缘故,曹安能做到如鱼得水,轻易应对,但如果是这么个原因,对于男女情事还有些空洞的曹安,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平静的问了一句:“为何?” “你走之后,我们的商船就遇上了空间错乱,平白耽搁了三日时间,你说你该不该请本姑娘吃饭?要不是看你确实没有恶意的,此刻就不是请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你该等着面对司徒家的怒火。” 曹安愣了一下,“姑娘的商队真的遇上了空间错乱?” 他下意识的感觉就是荒唐,自己当初就是随口撒的谎,怎么还真就让他们碰上了空间错乱?大海之上,果然有些忌讳还是必须的。 稍微思付片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那么正好,在下也还没吃过东西,姑娘不如一起?只是我对这清风郡城还不太熟悉,姑娘想吃什么,还需要在前带路。” 司徒瑶微微失神…… ------------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司徒姑娘请自重 武夫鲜少有丑陋的,更确切一些的说法是,这些武夫们,都是天地元力灌体,体内杂质经过长久的天地元力冲刷,被排出了体外,很少有病理层面上的丑陋,而研习武学,能让这群人养成一道道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气质。 寻常之人第一眼看去,注意到的就是他们的气质,很多时候,气质,能让人下意识的忽略掉他的容貌,如果说练武都无法掩盖一个人的丑陋,那么这个人就是真的太丑了,又或者是修炼一些邪功。 曹安原本的底子就不错,能称得上龙章凤姿,俊逸平和。 身上自有一种清新自然的气质,先前又兼修道心种魔大法,融合成为三花神决后,自身气质更是拔群,对女子有着天人的吸引力,加之现在精神之钢小成,踏足三阶领域,那双眸子更添纯澈深邃。 当时在海面上,受到心境影响,未曾注意过曹安的容貌,如今两人这一顿饭的约定,似冰释前嫌一般,司徒瑶这才注意到曹安的容貌,一时间有些失神,陷了进去,内心虽然知道这么看着别人不礼貌,但又有些挪不开。 “我脸上有什么问题吗?姑娘!” “啊?没有,没有。”司徒瑶急忙收回目光,两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嫩白的脸上浮起两团红云。 司徒瑶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容貌俊朗的男人不是没见过,各式各样气质的男人她也见过不少,司徒家本身的地位,就已经帮她筛掉了大多数不够优秀的男人,有过接触的好歹也能称得上青年才俊。 各花入各眼,那些都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感觉,偏偏就是曹安,让她内心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司徒姑娘怎么了?我看你好像脸红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往前走,前面有家裕华楼,价格不算贵,口味还不错,我之前来那吃过几次,不如就选在那里吧。”她撇过头,不再看曹安,极力压制着自己的乱跳的心脏,倒不是因为喜欢,而是紧张和尴尬。 “行,好!司徒姑娘能给我讲讲当日的情形吗?”曹安反应再慢,也大约意识到了是怎么一回事,转移了话题,他也确实有些好奇当日的事情。 原来自曹安离开之后,司徒瑶就下令宝船放缓了速度,未免跟在曹安身后又遭了无妄之灾,真个儿碰上空间错乱,未曾想,在第二日,宝船行使途中,突兀的刮起了一阵海风,当时的几人并未在意,依旧向前行使。 直到第二日,察觉不对劲的管家看了一眼定位仪,才发现,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航线,比之前的位置还要靠后了不说,连方向彻底变了,继续行使下去,就不是沿着帝国海岸线行使,靠近清风郡了。 而是几乎与海岸线垂直,远离了帝国而去,这一下,好在位置并不远,司徒瑶当即下令调转而回,前后花了六日光景,时时刻刻着人盯着定位仪,一直到靠岸后才敢真正的放下心来,哪曾想,刚进城就遇到了曹安。 看他样子,估计后面他根本没有再遇到什么空间错乱。 曹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没敢再说什么,裕华楼司徒瑶是真的熟悉,这里本就是司徒家的一处产业,才进的楼,眼尖的掌柜一眼就看出来了,匆忙从柜台后面迎着笑走了出来。 “司徒小姐,您怎么来了?” 司徒瑶递了个眼色过去,“跟认识的一个朋友过来吃个饭,他请客,你看着安排一下。” “好嘞,二牛,过来带客人去楼上的包间,司徒小姐,这位少侠,你们跟着他上去,我这就去给你们安排。” 曹安报以微笑,司徒瑶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二楼临窗的位置,两人坐定,名唤二牛的小厮也离开了,曹安这才开口道:“看来我找司徒小姐指路是找对了,看他们对司徒小姐的态度,想来司徒小姐家在这清风郡城应该威望不小!” 听闻这话,司徒瑶脸色微变,他曾经遇到过不少因为家族产业而奉承自己的男人,听到曹安提起自己的家族,几乎就是本能的产生了反感和排斥,眼中看待曹安的目光顿时疏远了些,大家族的子女,在自制力上,多少还是有些水准的。 只觉得现在的曹安,似乎也远没有乍见时候那般吸引自己了。 “算不上什么威望,只是本身就是生意人,跟他们打交道时间多了些,也就相熟了而已,真正的大家族,是那些武道世家,我司徒家,只会行商,当日观曹公子在黑海之上踏浪而行,显然已经是天人境界的大修了,看着年纪也不大,想来必然会前途一片光明。” 曹安泯了口茶,没有说话。 两人内心其实在短暂的接触之下,都有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感觉,以至于曹安甚至有种不愿意继续多说什么的感觉。 何谓前途一片光明呢?这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对于商人而言,可能就是财运亨通、钵满盆满,对于为官者而言呢?大概是平步青云,节节高升,对于寻常人家而言,就可能是娇妻美妾、儿孙满堂。 这话太宽泛也太世俗,以他现有的财力和实力,这些所谓的光明前途,他唾手可得,甚至还是就下的,他所求的是道,是武道,只有不断的攀登,不断的感悟,在求知中去追逐武道,他这一类人,走上这条路,就如夸父追日。 与前途一片光明似乎没有多少联系,这样的前途无所谓光明与否,一切在于自己的本心,这是不是自己所想要的。 面前端坐的女子也是武罡境界,他家的护送商队中其实也有天人境界的武夫,曹安感应得到,那就证明这个女人并不是一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女子,无知者说出这样的话,大约也就是笑笑而过,但她说出这样的话,就有些刻意疏远的意思。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曹安是直接不说话,目光看向远处,那种平静是自他心底而生,对此时的氛围和情形丝毫不在乎。司徒瑶则不然,她的内心此刻却是千头万绪,一面猜测曹安是因为被自己识破了而不说话,一面又暗自生气。 好在不大一会,安排的菜上齐了。 “司徒姑娘,请!”曹安的表情依旧如前,脸上带着那份宠辱不惊的笑意。 司徒瑶心境不再,兴致全无,礼貌性的拿起筷子尝了几口,这些菜肴的味道,她早已经吃腻了,面对着气血浑厚的妖蛇羹汤也没有多大兴趣,反观曹安,吃得慢条斯理,但那菜肴消失的速度却一点都不慢。 “司徒姑娘,你也吃啊,说好的我请客,哪有客人不吃的,莫不是不和胃口?” 司徒瑶回以微笑,淡淡说道:“我不饿,你吃吧,其实就是刚才再见你是,想到之前的事情,心有不忿,有确实无理由怪罪到你头上,所以找了个借口,说让你请客,如今你请也请了,我心中的不忿也平息了,咱们两清了。” “人之常情,你也算是给我指了一家不错的酒楼。” “既如此……” “司徒小姐,未曾想你也在这里,你我之间倒还真是有缘,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清风郡城的,这也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为司徒小姐你接风洗尘啊。”司徒瑶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身着锦袍的男子便迎面走了上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陈凌,我们之间好像还没有那么熟吧?”看到此人走来的时候,司徒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相比起来,至少她觉得曹安即便目的不纯,也没有那么明显,但这个陈凌就是完全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了。 男人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司徒瑶的脸色,“怎么能这么说呢?司徒小姐,我们之间都已经那样了。” “那样是哪样?陈凌,你最好给我说清楚,否则今天别怪我司徒瑶翻脸不认人。” 陈凌一脸的真诚,“我们之间不是已经见过三次面了吗?你也应该知道,司徒小姐,我陈凌一直都是在家族中修行,几乎从不外出,见过的女子除了家里的,屈指可数,能够连续见上三次面,这对我来说,这个女人在我的生命里,就已经相当特殊了。” 曹安将最后一块蛇肉放入口中,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争执一样,拿起桌上的手帕擦了擦嘴。 “今天吃得很愉快,我先下去结账了,二位有事继续,司徒姑娘,我们再见。” 陈凌一副刚看到曹安的样子,面上带着惊奇之色,“哦,司徒姑娘,这位兄台是?” “在下曹安!” “他是我心仪之人!”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说出了答案,只是他们的答案又各自不一样,陈凌目光一沉,看向曹安,再看司徒瑶,此刻已经将手穿进了曹安的臂弯,大有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不过曹安并不吃这一套,不找痕迹的抽出了手,用巧劲将司徒瑶托开,与自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贫道乃方外之人,司徒姑娘还请自重,二位,告辞。”曹安是真没心思掺和这些事情,连续几天短暂的接触,中央帝国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江湖不像江湖,世俗不像世俗…… ------------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来自烈阳宗的邀请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这位兄弟就很是俊杰嘛。” 陈凌笑着说道,眉宇之间尽是嘲弄之色,陈凌笃定,面前之人就是司徒瑶的追求者,不过司徒瑶应该还没有答应,刚才也不过是拿他当挡箭牌而已。 未曾想这小子直接就否认了,只想开溜,不由得把自己的胸膛挺起了几分,没想到自己在帝国这个阳神多如狗,通神遍地走的武林江湖,还是有那么几分名声的嘛,虽然不在任何榜单之中,却能轻易震慑住同境强者。 “曹安!”司徒瑶咬牙切齿,暗暗发恨,自己的确是拉他做挡箭牌,但这郡城之中,多少人想做她的挡箭牌都不能呢,他曹安凭什么拒绝? “司徒妹妹,你看,你挑的这个人也没什么出众嘛,走,我看这桌面上的菜基本都是那小子吃掉的,你都没动过几口,赏个脸我请你。” 司徒瑶脸色一寒,“陈凌,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就别白费心思了,还有你安插在裕华楼里的人,我也会差人处理掉,以后你若是守规矩,我们之间还能做个普通朋友,你若是不守规矩,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撂下这话,司徒瑶也出了裕华楼,原本想着让曹安请客一顿,这心情能好一些,哪成想,到最后这心情比来时还要差。 兜兜转转最终好像还是因为曹安。 曹安走在街道上,真正感觉到了中央帝国的强大,所谓天人境界,在其他皇朝之中,那几乎已经是世俗之上的存在了,而在这里,却如同皇朝之中的三四景武夫一样,还要在世俗之中挣扎。 而天人在其他皇朝之中,已经是足以开宗立派的存在。 他也是在下楼之后远离了人群,才逐渐想明白的,不是帝国的江湖不像江湖,世俗不像世俗,而是帝国之内,世俗和江湖的分界要比其他皇朝更高一些。 刚回到客栈,曹安就被蹲守在客栈门口的几人给拦了下来。 “敢问兄台可是大殷武夫曹安?” “正是在下,几位是?” “哈,是你就好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后院去聊。”客栈是呈回字形建的房屋,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庭院,布置了不少的石桌石凳,用以供客人们休息交谈,三名来客,曹安一人,正好够坐一处。 “好教曹老弟知晓,我们是尚宫道烈阳宗弟子,曹老弟二十岁不到一点的年纪,便已跻身六景天人境,这样的天赋和潜力,放在帝国同辈武夫当中也是佼佼者,正是我们烈阳宗所需要的俊杰,我们来此,正是想招揽曹老弟入宗。” 他看着曹安正要开口说话,摆了摆手,“曹老弟,你先听我说完,帝国的江湖宗门分布与你们大殷应该相差无几,帝国以道而分,每一道当中,均有一个顶级宗门,下有一流宗门五至十个,这个没有定数,但多半差不多。” “再往下就是二流宗门,我们烈阳宗就是二流宗门,宗门之中明面上的阳神境前辈一共五人,通神境前辈二人,在二流宗门之中也属于佼佼者,别看我们烈阳宗只是二流宗门,想必你刚刚听我介绍完宗门的前辈人数,应该也知道,我们所谓的二流宗门足以比肩你们皇朝当中的一流甚至是顶级宗门。” 曹安想了想,感觉这都不是比肩了,而是碾压,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东西。 “所以,烈阳宗虽是二流宗门,但并不差,你这般天资,在大殷可能确实很好,冠绝同辈,但在帝国之中,也只是中上水准,我烈阳宗的立教功法更是直指神通境界,以你的天资,到了我宗,加上偃师的身份,必然会得到重点栽培。” “从各方考量,曹老弟你加入我烈阳宗,对你的武道前途来说都是极好的。要知道大宗当中的竞争更为激烈,似你这般的天资,大宗并不会缺少,若是拜大宗,未必就能比我们烈阳宗更好。” 男人一口气说完,曹安勉强获得了说话的机会,笑了笑,“我有一个疑问,几位是如何得知我的信息的?” “使馆啊,绝大多数到了帝国的人,都会到使馆之内办理鱼符,自然就会有信息记录在案,我们这些宗门,不只是我们烈阳宗,其他宗门也是一样,都跟使馆有些联系的,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你们这些从其他皇朝而来的武者,基本都不用怎么筛选,没点根骨天赋和毅力的,早就被留在你们自己的国家了。”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也合情合理了。 “兄台怎么称呼?” “啊,都忘了自我介绍了,烈阳宗外门弟子曹飞流,这两位是我的师弟,这位跟你一样,是来自大周皇朝的,姓武名动,另外这个姓石名中天。” 曹安一一打过招呼,这三人都是天人境界,但不知为何,却都是外门弟子。 “曹某刚从大殷过来,很多事情还不了解,对了,我还有三个同伴,也是前后相隔不久来到帝国的,我想看看他们现在在哪,也好一起斟酌斟酌。” 曹飞流顿时眼前一亮,本以为只有一个,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你我本家,我就称呼你曹老弟了,你那三个同伴都叫什么名?告诉我,我给你看看。” 曹安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也去使馆问过,不过使馆那边,只告诉我他们也都办理了鱼符,却没有告知具体位置,他们一个叫沈重、一个叫常青、还有一个叫李兜儿。” “很正常,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信息情报,如果不是因为跟各大宗门有合作,使馆是不能随意透露你们的情报的,使馆毕竟是官方的组织,这要是烂了,那还有什么威压可言?找到了,他们好像一直都住在风云客栈,你这三个同伴挺有钱啊。” “风云客栈可是只对武夫营业的客栈,那里只收元精,而且价格还不低,不少其他皇朝来的武夫,甚至连元精都没有听说过,他们能一住住那么久,看来还是有点积蓄的。” 曹安略微思付。“风云客栈吗?如此就多谢曹兄了,其实,在来之前,有一个名为段虎的九阳门人,已经跟我们联系过了,我和几位同伴,都对那里比较感兴趣一些。” 曹飞流愣了一下,有心想要生气,但却生不出气来,九阳门段虎他还是知道的,毕竟都是搞得一个‘行业’,没道理相互之间不了解,而且,他刚刚话里的确有些蒙了曹安,不到二十的天人境,外加偃师职业,这样的条件,别说他们二流宗门了,就是顶流宗门也稀罕的。 这样一来,面前的曹安进入九阳门多半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怒不起来,九阳门呐。 只能无奈苦笑,“想不到曹老弟你这老实文静的模样,居然也会骗人,去吧,他们就在风云客栈,应该不会错,那个常青是个妖身,不过帝国武道氛围要比其他皇朝好一些,只要不为恶,基本没人管你,倒是那个李兜儿和沈重这两人,天赋和资质都不错,最近去问询的同道不少,只是没听说谁将其招揽进了宗门。” “如此,多谢曹兄了,曹某初来乍到,并不是很清楚帝国之事,这点茶水钱,就当是在曹兄这里的情报费了,还请收下。” 曹飞流摆摆手,“世俗黄白之物……” 然后,曹飞流就看到了桌面上的六滴元精,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曹兄说什么?” 曹飞流神色一正,“没什么,举手之劳,以后曹老弟有什么想要打听的,也可以来找我们,我们都在这清风郡城内。” “一定,一定。” “留个传讯符吧。” “啊?”曹安愣了一下,一时间有种‘留个电话号码’的既视感,从这字面意思不难理解,所谓的传讯符就是用来传递信息的。 曹飞流反应过来了,“哦,对了,你刚从大殷皇朝来,可能不太了解,传讯符在帝国之中用的比较多一些,老弟你不知道也正常,这传讯符在各城之中都有售卖,我给你我的也是一样的,这传讯符上,有了我的印记,到时候老弟你要是有什么信息需要传递,只需注入真气,将想要传递的信息说出来就行。” “一张传讯符,只能传递一次信息。” “传讯符贵吗?” “不贵,使用世俗金银就能购买,不过却是需要通神境强者才能制作,这五张传讯符你收好,足够传递五次讯息。” 拜别了曹飞流等人,曹安从客栈里结清了费用,稍微打听,也就知道了风云客栈的位置,在自己之前所走过的清风郡城完全相反的一个方向,难怪自己一点气息都没有察觉到。 而就在曹安走后,院内的三人却并没有急着离开,吩咐小二提来了一壶茶水,六滴元精一人两滴分了出去,别看他们身在帝国,又是二流宗门的弟子,但其实也没多少油水,这东西,宗门里每个月给外门弟子发放的也就只有10滴。 多半的宗门弟子其实是攒不起元精购买什么的,更多的都是用在了自身的修行上,用以提升实力,曹安一出手就给了两滴,已经是相当的阔绰了。 武动微微低头,面色阴戾…… ------------ 第三百一十九章 无他,怀璧其罪而已 “大师兄,要不然我们趁着他们还没有进入九阳门,赚一笔外快?” 武动是真的心动了,其实最近盯上了常青一行人的不在少数,他们这些能被自家宗门外放出来清风郡招揽弟子的,都是些宗门的边缘力量,本身在宗门中难以获得资源,所以,他们没少干这种事情。 穷怕了,帝国和皇朝是完全不一样的,在这里,武道的上限更高,竞争也更加激烈,不入阳神境,那一辈子也就是在凡尘俗世里打转,而随着境界的提高,武道自然是越走到后面,越发艰难,有些人荒废百年,也不得寸进。 你想要好的资源,就必须使用元精,好的宝兵,好的符箓,好的功法,甚至有些宗门连功法传承都是要支付元精的,虽说世俗钱物与元精之间也可以兑换,但只看比例,想要获得不菲的元精,那需要的钱财,几乎可以用天文数字来衡量了。 或许这几个身在帝国的人没有太大的落差,都已经习惯了,但武动没有,以他的资质,当年在自己的国家中,是绝对可以呼风唤雨的人物,尽管家世稍差了一些,可他硬是凭借这一册家传武学,在江湖中崭露头角,拜入大宗,最终在短短数年之后,达到天人境界。 怀揣着对武道的执著和帝国江湖的向往,来到这里,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现在再回去,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拜入了烈阳宗还想往回跑,那一身修为就别想留着半分。 眼下几乎是看不到希望的,在武道之路上,别以为踏入了天人境界就真的高枕无忧了,没在三十岁之前跨入阴神境界,就证明此人在武道修行上几乎没有多少剩余的潜力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天人境界,还是外门弟子的缘故。 而他今年,正好三十一岁。 说实话,曹飞流也心动了,皇朝来的武夫,在风云客栈住了那么久,又还没有拜入帝国宗门,绝对妥妥的肥羊,但他不敢动,九阳门啊,段虎已经预定了的人,他曹飞流还惹不起。 刚才打算做个顺水人情,被骗了就被骗了,自己大方一些,就当个顺水人情,但忍不住还是收了元精,现在是人情也没做成了。 “算了吧,这几人进九阳门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其他两个还好说,以曹安的条件,怕是会受到一些九阳门长老辈的特别关照,这事儿,万一他入宗以后,随口说出来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武动还是有些不甘心,还有一点虽然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主要原因,那就是妒忌,同样是从皇朝来的,凭什么曹安能进九阳门,身上还拥有不菲的元精,而自己呢?进了烈阳宗也只是一个外门弟子。 “他说的未必可信,不如大师兄联系一下那段虎,看看曹安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们自然没必要给自己惹麻烦,但若不是真的……” 曹飞流双眼微眯,“我联系一下看看,我记得是有那段虎的传讯符的。” 说着,他在储物袋中找了找,还当真找出了一小沓的传讯符,大约十多张的样子,这是之前跟段虎打交道时候留下的,只见他取出符纸,注入真气,暗黄色的符纸在空中腾起火焰,曹飞流当即传念过去。 符纸瞬间化为飞灰,消散在天地间。 “等着信吧,石师弟,你去找那小厮弄三个房间,今晚我们怕是来不及回到驻点了,暂且在这留宿吧,顺带等着段虎的回信。” 一直很少说话的男人点点头,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 这边的曹安已经找上了常青几人,不过这个时候的常青三人正面临着大麻烦。 以常青的做派,自然是不可能如此招摇的住进风云客栈的,属实是迫不得已,自在黑蛟府分别之后,三人就前往渡口,乘上百里家飞舟的时候,就被一个年轻男子盯上了,更为不巧的是,这个男子的身份不一般。 在飞舟上,就故意接近其中年纪最小的李兜儿,可李兜儿只是年纪小,并非蠢笨,‘秘密王国’虽然只是一个类似游戏的秘境,可那怎么说也是李兜儿自己的意识亲身经历的一切,身在其中,自然有人去教导他如何看人,如何辨别真伪。 曹安一行人是真心待他,他才能在这里肆无忌惮的保持天性,就如同沈重一样,曹安不在身边的时候,沈重依旧是能独当一面的人。这条路行不通的男子便换了一种方式,自称自己是千幻魔宗的外门弟子,欲引三人入宗门。 遭到拒绝之后的男子并没有离开,他盯上了三人,好像是从一开始就确定了目标一般,便是常青到现在也没有清楚自己等人究竟是如何被他盯上的,又或者说,他到底是如何确定三人身上有宝的? 若是寻常天人武夫也就罢了,这男人身边还有两个一直带着铜铸面具的天人护卫,他常青没有把握在开战后护持住沈重和李兜儿两人,便只能索性高调的入住风云客栈,吸引来更多的目光,把水彻底搅浑,也让男人投鼠忌器,没敢乱动。 三人自入住风云客栈之后,就没有离开过房间,但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岔子,此刻他们已经出现在了距离清风郡城数百里之外的荒原上。 这里是真正的荒原,是黑海之中的一座小型岛礁,岛上唯一的能偶尔见到的植被就是脚下这一簇簇的无名浆果。 在三人对面的正是那日飞舟上所见的男子,男人身高七尺有余,与沈重相比起来,差了一截,容貌俊逸,只是那双人鹰隼般的眼睛平添了几分阴戾,让人看着不舒服,身形瘦削,穿着一身素白的袍子,怀里抱着一只橘黄色的猫。 那猫也神异,毛发如黄金般锃亮,肥硕且臃肿,唯有那一双眼睛,像是血红色的宝石般璀璨。 他身边的两名天人境护卫也在,被一起莫名其妙传送到这里的小厮哪还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脚下一软,吓得跌坐在地上。 “跟我没有关系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这就离开,这就离开……”他一边念叨着,一边爬了出去,只是没爬开多远,就被一道劲风没入了风池,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们以为躲在风云客栈中、扩大消息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本公子是不敢在风云客栈之中对你们出手,但将你们弄出来还是可以办到的,你不信任其他人,但你们几人除了常道友外,剩下的两人总得吃喝吧?只要你们还与外人接触,本公子就有的是机会!!”男子嘴唇有些薄,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些阴森森的感觉。 常青挡在两人面前,“却是不知我们三人何处得罪了这位公子,还望能让我等死个明白!” “无他,怀璧其罪而已!” ------------ 第三百二十章 ‘气运之子’曲如风 看着眼下的形势,常青也知道说再多也没有用,无非就是动手而已,是生是死也就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连天劫都过来了,这一次,无非就是再拼次命而已。天下武夫,皆有一身血勇,只是有的人已经遗忘了,而有的人还记得。 目光看向身边的沈重和李兜儿,“一会打起来,我估计是护不成你们了,各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吧,如此危难之前,实非人力可以扭转,相信公子将来得知了,只要我死在你们面前了,也就不会怪罪我。” 沈重面色释然,拍了拍常青的肩头,“大家都是习武之人,不过就是谁先出生几年而已,别老是一副大管家的嘴脸,烦死了,沈某也是刀口舔血过来的人,走上这条路,对于死亡也有心理准备的,你有不是我爹,管恁宽,尽管动手,总不能憋屈的死吧?” 常青笑了笑,看向李兜儿的目光里有了几分惋惜,他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还有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 李兜儿扬起脸,“别看我,李某也是江湖中人。” “讲完了吗?我给了你们足够的时间来表演生离死别,厚道吧?不过也不用想什么拖延时间之类的好事,这里,位置偏僻,是清风郡城外的一个小型岛礁,压根不会有人注意,我曲如风做事,向来缜密,不然也不可能活到现在。”男人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掌握一切的自信。 从这一点上,他与曹安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的,好像他们这一类人,都是这样。 能在帝国江湖中混出名堂的人,都不是一般人,用一句曹安记忆中那个世界的说法,都可以称之为气运之子,每一个人都是在自己以前的那一片江湖中,叱咤风云、强绝一时的存在,就像是养蛊一样,从数十个蛊娄里存活下来,尔后再被放到了更大的蛊娄里。 曲如风正是如此,出生不好也不差,其父当年就是个武馆馆主,耳濡目染之下,走上了武道,所展现出来的在武道上的天赋,令其父都为之震撼,短短十年时间修行,就从一个普通人达到了武道四景大圆满。 其心智更是异于常人,阴狠毒辣,灭绝人性,当年,千幻魔宗来人灭门,原因也很简单,就只是因为当初的曲父在青楼之中,因一个女子与千幻魔宗的一名长老私生子发生了冲突。灭门当晚,曲如风亲眼看到了自己父母死于敌人手中。 面上毫无悲伤情绪,反而眼中泛起光芒,直接跪在了那带队长老跟前,认其为义父,拜师千幻魔宗,那时候的他年仅十四岁,太多的孩子,在这个年纪虽然可能因为所经历事情够多,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一些,却绝对达到能够在这些老魔面前隐藏自己情绪心思的地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带队的长老大笑几声,就在曲如风父母的尸体面前,认了他做义子,将其带入了千幻魔宗,进入千幻魔宗之后,曲如风也没有令任何失望,根本不屑走接着往下修行的道路,一切从头开始,以最正统的千幻魔宗武道晋升体系修行。 花了十二年时间,踏足天人境界,打下了深厚到堪称恐怖的根基,又用了三年时间达到天人境界大圆满,如今正好是二十有九,不出意外的话,一点契机点燃,就可以平稳踏足阴神境,正式进入外天地大境界。 根骨天赋恐怖是一方面,心性是一方面,其实曲如风还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隐秘,那就是他的一双眼睛,并非凡眼,而是望气灵眸,这还是在他进入千幻魔宗之后才从古籍中查到的,所谓的神眸、灵眸在古籍之中,并没有区分高下。 全看使用者自身如何使用它们,就如他曲如风的望气灵眸,能看破好运厄运、寿气灵气、宝光之气,为了掩盖灵眸的真相,他还费尽心思,得了一只黄金猫,这黄金猫的作用就是用来探宝的,其生性喜欢宝物,天生就能感知宝物气息。 两者的重叠,正好完美掩盖了他的灵眸情报,不过黄金猫的寻宝能力,还远不及他的望气灵眸。 当日在飞舟之上,他只一眼,就对面前的三个惊为天人,那冲天而起的宝气,简直比太阳光都还要耀眼,那至少是千万级的元精才能拥有的宝气,又或者是达到了九品甚至以上的宝兵。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这样的宝物,这样的背景,他没有理由不出手。 “这座岛礁上,本公子辛苦布局了数日,早已布下层层隐匿之法,这里就算是天塌地陷,都不会惊动外面,而这里的结界更是我花费了大代价布置的,即便是阳神境界,不通阵法之道,也休想从里面出去。” 曲如风蹲下身子,将手中的黄金猫放了下来,示意它远离一些,然后优雅的站起身来,“来吧,有什么手段,尽管使用出来吧,我不太喜欢敌人临死之前的错愕,那像是再说,以你的实力,你是怎么可能杀得死我的?” “我更喜欢别人眼中的那种绝望,那种拼尽全力,用尽所有办法,却依旧无法撼动我半分,真正绝望到了极致的目光,所以,我愿意给你们二十息的准备时间,有什么手段尽管用出来,一旦出手,你们再无机会。” 他双手负背,傲然而立,身侧的两名天人境护卫也在第一时间抽出身上的利刃,那是两柄直刀,看那宝光之气,一看就是不低于五品的宝兵。 他们不似曲如风般托大,更没有他那样的底气,他们是卯足了劲,才挣扎着游到的天人境,同为天人境,自己两人是因为极限就在天人境,而曲如风,那是因为他现在才修道天人境而已。 常青嘴角露出几分狞笑,在这一瞬间,整个人的气势瞬间拔高,一根苍天巨木的虚影出现在他身后,随着他肉身的微微前倾,向下而来,那恐怖的气势,宛如天倾,一边的铜面男子瞳孔微缩,隐藏在面具之下的脸色有了些变化。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软柿子,这样的天人境,哪怕是在帝国之中,也是真正的老牌天人的底蕴,这不知道大殷那样的贫瘠之地,是如何养出这样的大妖的,对了,他是妖。 “雄帮主!!宁道长!!助我等!” 随着常青话音落下,两道虚影凝出实质,出现在原地,现在,整个场中的天人境持平了,一道血红色的光晕一闪,李兜儿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灯笼,那是在紫云架的时候,从三妖手中得来的福字灯笼。 看到这个灯笼的一瞬间,曲如风那宛如宠辱不惊的脸色出现了变化,“留影血灯,你们怎么会有的此物?” 常青才没有闲心与他讨论这些,一根长棍出现在手中,苍天巨木倾覆而下,伴随着雷火呼啸,直接对前方的曲如风出手,宁道奇和雄霸也双双出手,但二人并非曹安巅峰时期的作品,神志不全不说,其自身的实力,也才是堪堪达到天人境界而已。 不是他们不强,而是傀儡限制了他们的实力,这还是之前曹安留给常青的,一直以来都没有动用过,如今被派上了用场。 曲如风双眼一眯,“狗胆!!难怪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对我们动手,原来是手里有着两尊傀儡,你们两个小心那灯笼,不要被它照到。” 就在这时候,宛如被置身事外的沈重从储物袋中掏出了惊雁弓,如古神般健硕的双臂拉开了长弓,他的第一个目标不是曲如风,而是那两名同为天人境界的护卫,现场的形式,他已经分析的足够清楚了,常青如此作态,就已经表明了这曲如风是场中最难啃的一根骨头。 自己这五景武罡境射出的箭矢,哪怕有着宝兵的加持,也未必真的能对他造成困扰,一旦没有起到作用,平白浪费了真气不说,还让现场之人有了防备,倒不如先将两名护卫解决掉,到时候,可以让两尊傀儡腾出手来,帮助常青。 如此,才能有一线生机,至于李兜儿,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两人神色交汇,李兜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下这种级别的战斗中,他是绝对帮不上忙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紧握灯笼,以留影血灯的宝光护住自己,不给常青等人拖后腿就行了。 吼!!! 一声龙吟,自沈重身上发出,原本空无一物的弓弦上,出现了一根金灿灿的箭矢,随着沈重松开弓弦,龙吟声中,箭矢破空而去,一如长龙破空,直射前方的铜面护卫,这是沈重目前最强的箭术,以他的一身真气,只够释放六箭。 铜面护卫意识到了箭矢的危机,周身泛起漆黑色光晕,一具宝甲瞬间覆盖住了全身,根本没有去看那箭矢,而是专心应对宁道奇的攻击,箭矢以诡异的角度狠狠的砸在铜面护卫身上。 轰!! 刺耳的爆裂声后,铜面男身形倒飞而出,狠狠的砸在那看起来空无一无的天空中,这时候,天空中莹白色的光晕流转,抵消了所有的力量,才看清,这护罩,死死的罩住了整个岛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倒扣的大碗。 铜面男身形一闪,出现在虚空之中,看了看身上的黑甲,有了些破损,不过并没有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铜面之下的嘴角扯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手持直刀,阵阵寒光绽放而出,朝着宁道奇笼罩而去…… ------------ 第三百二十一章 像是一把钝器 “不够!兄弟,哈哈哈,多谢公子赐下的宝甲,否则今日,吾必然陨落至此。”铜面护卫两人都是已经踏入天人之境时日久矣的人,虽说可能比起常青略逊了些,但比宁道奇和雄霸这两个根本就不全的傀儡来说,还是强出一截的。 毕竟时间和经验摆在那里,即便是这样的情形下,依旧游刃有余,还能有机会向自己的公子表达谢意。对两人来说,根本就不用赶时间,只需要拖着两尊傀儡就行,待得他们的能量耗尽,一切就都结束了,而自家公子,压根也不用自己两个担心。 对付一个老牌天人而已,都无需出动什么宝物。 沈重有些失望,不过他的心境,也是极为强大的,对一击得手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他还有五次出手的机会,刚刚的一箭之威他已经看到了,至少是造成了损坏,如果再来两箭没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就再来三箭,他的目标是哪怕拼尽了全力,也要协助傀儡拿下一个天人境。 收拾好心情,他重新张开双臂,这一次,周身龙象虚影浮现,惊雁弓被拉到了一个夸张的幅度,那边的铜面护卫看着这一幕,也只觉得自己的眉毛狂跳,就算是内心知道这一箭弄不死自己,却还是有些心惊肉跳的。 趁着这个空挡,宁道奇散手八扑招呼而去,天空中妖兽的虚影频频乍现,携裹着一道道霸道的力量,竟是在这短短一瞬间,将他压制了下去,伴随着箭矢破空之声传来,一股巨力再次从熟悉的位置上传来。 噗!!血洒长空,这不是箭矢洞穿了宝甲,完全是因为力量太大了,直接震伤了他的内腑,一条身影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砸向屏障,以更强大的撞击力,激起了屏障上的阵阵涟漪,这一箭,那墨色的宝甲已经残破了大半,留在上面的部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不出意外,再来一箭的话,宝甲就要彻底的毁掉了,而这时候宁道奇已经扑上来了,那边的沈重狰狞着脸,强忍着双臂上传来的痛感,重新拉开了惊雁弓,在另一边,李兜儿双目猩红,双手死死的攥着留影血灯,紧咬的嘴唇已经渗出了血。 曹安一行人,是他自村子毁灭之后,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这段时间里,他跟随着他们见识了太多太多,看带他们就如同自己的父兄,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的父兄被别人虐杀更让人愤怒的了,他只恨自己修为不够,帮不上什么忙。 而另一边的曲如风,在常青的棍影之下应对自如,观察着整个战场,到了这时候,也终于是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嘴角露出了几分残忍的笑意。 “原来你们并不知道留影血灯的另一个用法,当真是天助我也,看来这一次,我不仅能收获不菲的元精,还能得到一件强大的宝兵,真的是太出人意料了,你们给了我太多的惊喜,作为回报,我会让你们感受更为绝望的死亡的。” 常青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长棍挥舞更加霸道,携天威之势,以无尽怒火,催动手中长棍砸向曲如风。 铜面护卫看着那惊雁弓上凝聚的气势,心一时间也提到了嗓子眼,那个在平日里完全就是蝼蚁一般的武罡境,现在竟然在傀儡的配合下,给自己带来了死亡的威胁,这一箭之后,宝甲必然破灭,他的心境也出现了变化。 “公子,救我!!” 龙吟声中,金色的箭矢,犹如金色的长龙,撕裂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狠狠的撞在了宝甲碎裂处,精准到令人胆寒的箭术,无论自己如何躲避,那手持长弓,身如古神的男人,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下一步的动作一样,还是狠狠的将箭矢送到了自己身上。 伴随着熟悉的撞击感,以及更强烈的痛楚,他并没有等来曲如风的帮助,在一声轻响中,宝甲应声碎裂,身形重重砸在护罩上,宁道奇冲将上来,避开了直刀的威胁,鹰爪不知何时,在铜面男错愕的眼中中,抓住了他的喉管。 一时间血洒长空,一具黑色尸身掉落下去,重重砸在岛礁上,扬起尘土,身形却是再也没了动作,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看着这一幕,李兜儿眼中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便是沈重脸上,也是如释重负。 “宁道长,先助雄帮主!!” 其实不用沈重去喊,宁道奇只是灵智不全,场中的局面,他自然看得出来,扭过身形,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残影,二对一,两尊天人境傀儡,对付一名老牌天人,沈重没有就此放下心来,他强撑着身体的虚弱感,再次拉动惊雁弓,这一次的目标,瞄准了另外一名天人。 铜面男在看到自己同伴惨死之后,第一时间已经激活了黑甲,裹敷全身,在两人的攻击中逐渐落入下风,箭矢像是死神的邀请,这一次,向着他而来,他想躲,可却还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了身子。 身形砸在护罩上,雄霸十万火急激射而出,宁道奇飞身欺上,连续数道攻击,被宝甲挡下,但其中强大的震荡之力,还是让他内腑受到了损害,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没能压住,铜面下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他没有像自己那位同伴一样,向公子曲如风求救,他知道,自己两个都是被牺牲的人,求救也毫无意义,索性不做他想,自己这样子,唯死而已,自家的这位公子,可是连自己老爹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何况是自己这样随便就能招揽到的护卫。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拼尽全力,为他赴死,只希望他真的能够信守承诺,善待家人。 两尊天人傀儡,外加一名一直环伺在边上的恐怖箭手,他再也没有犹豫。 “禁法:暴血!” 一股浑厚的血雾从男子身上散开,更强大的气势直接覆盖了过来,原本还被两尊傀儡压制的他,此刻竟是以一柄直刀,强行将两人压了回去,那边的曲如风也看到了这一幕,嘴角露出了笑意,轻松应对着常青的攻击。 “做得很好,你可比他有用多了,也聪明多了,你放心去吧,本公子只是无情而已,但信誉还是不错的,你的家人,我定会好生安置,你那儿子,将来本公子也会给他一个进入本宗外门的机会,至于成与不成,能够走到哪里,就要看他自己了。” “多谢公子!”铜面男一声高和,周身更浓郁的血雾喷发了出来,那袍子下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干瘪了下去,直刀之中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生生挡开了两尊天人傀儡的攻击,一刀划破虚空。 竟是在两尊天人傀儡的攻击中,硬生生抽出了一刀,用来斩沈重。 箭矢与刀气在空中撞击,强大的力量生生将那金色的长龙击溃,犹有余力的斩向了沈重。 “武罡!!” 轰!! 没有任何疑虑,没有任何阻塞,刀气轰击在沈重的武罡上,直接将其碾碎,他掏出一柄大刀,横在身前,在一阵刺耳的骨裂声中,身形砸了出去,在岛礁上砸出了一个大坑,周围的山石土壤,直接被刀气切开。 若不是手中还有一柄宝兵,挡住了刀气,只怕此刻自己已经直接被分尸了。 另一边的曲如风眼前又是一亮,简直都要无法压抑住自己的喜悦之情了,本来以为能斩获不少的元精就赚大了,未曾想先是见识到了早已经消失多年,只存在于记录之中的宝兵留影血灯,眼下又见到了另外一柄八品宝兵。 这简直都不是什么杀人掠货了,这是相当于直接开发了一个大能遗迹啊。 “太棒了,我已经闻到了宝物们的散发出来的气息了,太美妙了,还有吗?还有吗?继续,继续掏出你们的家底来,你们看,你们已经斩杀了我的一个护卫了,只要再加把劲,你们就能在斩下一个,到时候,你们就都能腾出手来对付我了,说不得这一次,还真的要栽在你们手上了。”曲如风在那里阴阳怪气。 但这丝毫不影响三人的心境,也影响不了,无论交不交出底牌,最终人死之后,也都是他的,倒不如现在就拼尽全力,不遗余力的去战斗,哪怕是最终没能胜出,至少也不留下遗憾。 这是既定的事情,无需他曲如风来说什么,更不会受到他曲如风影响,就改变什么。 “底蕴有余,惊喜不足,杀力不足,像一把钝器,只能纯以最笨拙的手段伤人,于修行求道而言,你这样的手段足够,但这个世界,道就在那里,但纷争同样在那里,你不止要求道,更要懂得护道,相形之下,纯以杀力而言,你还不及那个五景武罡的。”战斗之余,曲如风还不忘点评一番。 “真是好材料啊,除了小的那个之外,你们两个都给了我不小的惊喜,哪怕是在本宗之中,也很少碰见你们这样的大才,我决定稍微更改一下我的打算,你们三个,如果愿意签下主仆血契,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性命,只需交出身上的一切东西即可。” “放心,本公子身在千幻魔宗,你们臣服之后,一些看不上眼的东西,依旧可以赏赐给你们,并非打定主意就要掏空你们,毕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也算是我的人了。” 常青强行催动力量,七窍渗出了鲜血,此刻他目眦欲裂,整个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渗人。 “阴毒小人,目中无人,虽有些实力,终不过是歪门邪道而已,草包一个,还想令吾等臣服?会你老娘肚子里在修炼修炼吧。”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常青身后的巨木虚影开始碎裂,他和曲如风的差距太大了,以至于单纯的战斗反震,自己都有些顶不住了。 “这是我最后的力量了,一切交给你们了,兜儿,我们若败,务必杀了我!!”躺在地上的沈重一声怒吼,双臂拼劲最后的力量,弯弓满月,箭矢破空而出,惊雁弓砸飞出去,沈重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尘埃落定? 沈重不甘的倒下了,一连数箭,抽空了他自身的真气,这一战于他而言太过高端了,勉强能以最强手段,影响到一部分的战局,如非宝兵加持,他甚至连影响这一点战局的资格都没有。 他已经倾尽了所有,为这个团队里贡献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双臂血肉模糊,臂膀上到处都是开裂的口子,这两条手臂,如果没能及时得到治疗的话,说不得就要从此废掉,可眼下的局面,别说是两条臂膀了,怕是连性命都要没了。 沈重的昏厥并未影响到常青的心境,跟随着曹安的这些时日里,别的或许没有学会多少,但心境多少是受到了他的影响,当事情已经打定主意要开始做的时候,在恶劣的结局他都已经有了心理的预期。 手持长棍,泼天的棍影依旧找着曲如风招呼而去,他很清楚,此刻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了,这等攻势之下,绝不可有半分松懈,原本的实力差距就摆在那里,一旦攻势减弱,被曲如风找到反扑的机会,等待自己的就绝对只有死路一条,他不可能拥有曲如风那般能耐,在他的攻势下还能应对自如。 “很好,我喜欢有骨气、硬气的对手,鉴于你刚才的话,我决定了,一会就让你们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我要抽出你的神魂,日日以真火炼之,你本是树妖,想来这样的惩罚对你来说应该会很够味。” “啧啧啧,看来你们的计划真的要成功了呢,那两个没用的东西快被你们收拾了,这么说来,我到时候就要面对三个天人境了,想想都让人头疼啊。” 常青说不上话,那边的情形也正如曲如风所言,沈重的最后一击,让铜面护卫的防御出现了破绽,宁道奇和雄霸何等人物,瞅准时机,在第一时间发动了攻击,两人合击,散手八扑直接撕裂铜面护卫最后布下的临时防御。 雄霸一记三分归元气在空中直接将其轰杀至渣,两尊傀儡没有任何迟疑,调转方向,闪身加入了常青的战局,时下,整个透明护罩内的局势,就真的成了三名天人应对一名曲如风,李兜儿的脸上看到了希望和喜悦。 “常叔,加油,弄死他。” 轰轰轰!!三人的攻击几乎同时到达曲如风身上,曲如风手中之剑快速连点,挡下了常青和宁道奇的攻势,却被雄霸直接击中,不过没有打到要害,只是击中了腹部,强大的力量迫使其身形直接横飞出去,砸在透明罩上。 趁你病,要你命!三人的第一轮攻击奏效,没有片刻迟疑,身形在空中掠出残影,抢攻上去,就在这时候,原本砸在透明罩上的曲如风一化为三,三条身影借着透明罩的反震之力,迎上了三人的攻击。 “本公子承认你们的谋划很好,可谋划得再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没有任何意义,我说过,会让你们在绝望之中死去,真当本公子没有办法吗?那两个没用的废物,不过是我故意卖给你们的,就是为了让你们看到希望,又在希望之后陷入绝望。” “这种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潜力的六景武夫,本公子要多少有多少,能换来你们的一次希望,也算是物超所值了。”曲如风一化为三,手持长剑,刚刚身手雄霸一击,依旧是一点事也没有,如今应付起三人来,更是轻松写意。 而听着他说出的话,常青只觉得遍体生寒,江湖武道的残酷,在这帝国之中似乎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六景天人境界,别人这一生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努力和拼搏,在他们这些所谓的‘强者’眼中分文不值,就只是用来满足一点自己的恶趣味,都觉得他们已经超出了原本的价值。 他很庆幸自己跟随的人是曹安,也很庆幸是在大殷遇到的曹安,如果是在帝国之中遇到的曹安,在这样的氛围之下,那或许又会是另外一番处境了。 “哦,你胆子很大嘛!跟我战斗,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话音传来的一瞬间,一剑已经切开了重重棍影,来到了自己跟前,这一剑是冲着常青的手臂而去的,角度刁钻诡谲,防不胜防,只是这一失神的刹那,常青的右手在空中直接被斩断,血洒长空,人也在打出一记回击后撤离了出去。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曲如风的一化为三不是虚影,而是真正的实体,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和自如的笑容。 “想走?问过我手中的剑了吗?你太小看我千幻魔宗的镇派法门了,这便是千幻剑法,至高境界足以修炼出一化为千,数千道身影,都能发挥出本体九成的实力,所有身影,既可以是本体也可以是幻影,我说过,要让你们在绝望中死去,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收尾了。” 常青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看着一切都朝着计划推进,迎来了三对一的局面,却没想到这一切曲如风根本就不在乎,甚至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他故意让自己完成的,为的只是他那个变态的心理。 天赋:新芽。 即便是放弃了妖身,他这妖身时才能拥有的天赋神通并没有消失,只不过这样的手段终究是伤及自身根源的,可眼下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天赋催动,那断掉的右手在一瞬间长了出来,双手持棍,棍影幻化,迎战曲如风。 “天真,真以为你双手健全就能挡住我的攻击了?” 澎湃的金元开始富集,曲如风单手持剑,平稳的刺出一剑,这一剑递出,尽管两人之间相距还有足足数十丈,也没有剑气出现,可不知为何,常青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这应该才是他真正的实力。 是了,从头至尾,曲如风根本就没有动用过他的天地之力,他所感悟的天地之力应该就是金元,那平直的一刺递出之后,前方整个空间中,突兀的出现了数千道剑气,以快出之前数倍的速度爆射而出。 诚如他所言,此刻的常青真的感受到了绝望,来自实力上的完全碾压,别人根本就没将自己放在眼中,哪怕是自己出动了两尊傀儡,可能会超出一点他的预料,但都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面前的每一道剑气,都不是自己可以抵挡的。 那种在金元加持下,几如可以洞彻任何东西的感觉无比强烈,他挥出棍影,最后看了一眼地面上手持灯笼眼角流出泪花的李兜儿,他已经尽力了。 棍影被剑气洞穿,没有形成任何阻碍,径直来到了常青面前,就在这时候,两道虚影撕裂长空,一尊横在常青面前,另一尊则是朝着曲如风的方向,直接爆开,天人境傀儡自爆的威力,恐怖的能量波动将曲如风完全覆盖。 剑气洞穿了傀儡身,连他释放出来的护罩一并被碾碎,说时迟,那时快,地面上的李兜儿一声咆哮。 “常叔!!” 瘦小的身子在地面上猛地一踩,高高射出,猩红色的红光在最后时刻护住了常青的身体,带着他落到了地面,两人落地,可惜,李兜儿终归实力不济,无法与天人境界的速度相比,虽然护住了常青的要害,但整个人几乎已经成了血人,比沈重还要惨。 完全散失了再战之力,李兜儿单手提起常青,在天空中的傀儡爆炸能量没有完全消失之前,将其拖到了沈重边上,两个人都放在了自己脚下,而他则是手挑灯笼,站在两人之间,正好让灯笼的光芒护住了两人。 天空中的烟尘散去,曲如风有些狼狈的御空而立,长发凌乱,这一击太过于出乎他的意料了,当时的情况,就算是常青调回傀儡自爆护身,也是需要时间的,这一点上,根本就来不及,他没想到的是,这傀儡居然能够主动护住持有者。 这放在常理中,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还分工明确,一个护住了常青,一个自爆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眼下看着下方手持灯笼的李兜儿,一股莫名的怒火从曲如风的心间生出,这一战变故太多了,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令他感觉烦躁的事情了。 若不是这三人确确实实在修为上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外,他都要以为自己这是遇到了什么地方的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人物,他拢了拢自己的发髻,手持长剑,睥睨这下方。 “小东西,你动作倒是挺快的,但没有任何意义,如今的灯笼是你所持,根本无法发挥出其本身应该具备的力量,我要想破开轻而易举,他们两个已经倒下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下手里的灯笼,我给你们留一条活路。” 李兜儿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死死的盯着对方,那种仇恨和怨毒,令哪怕是已经身为天人境,一直以来都自认狠辣无情的曲如风都为之心寒,他手段残忍,见识过太多或是绝望,或是不甘,或是怨毒的濒死之眼。 但从未有一人真正给予他过内心的震动,唯独这一次,他看着下方那个年纪小小的孩子,心中第一次有了畏惧之感。 必杀之!!! ------------ 第三百二十三章 离奇失踪? 绝不可留!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能够带来这种感觉,可并不是因为对方有多仇恨自己,而是涉及到了气运机缘,他先天就能看到天地之间的各种气息,对此的感受远比其他人更为敏锐,一个普通人,哪怕是再如何仇恨自己,滔天怨念,他也不会出现心境波动。 可面前这个孩子,能给自己这样的感觉,那就意味着如果这一次放过了他,将来必定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甚至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很好,看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不见棺材不落泪,为什么呢?为什么就非得浪费大家的时间呢?我们之间难道就不可以坦诚一点吗?反正你也知道自己无法从我手里活下来,为什么就不放弃抵抗,将一切的东西双手奉上,将脖子伸过来,这样你省事,我也省事。” 曲如风很清楚,面前的灯笼,远比这几个家伙所知道的还要强大,出于谨慎,他并没有靠上前去,而是深处高天之上,举剑指天,一道比之前斩杀常青更加强大的剑气从天而降,轰杀到了灯笼形成的光圈上。 果然,如他所料,李兜儿持着灯笼的双手抖了抖,脸色瞬间一白,但整个光圈却没有任何的变化,那剑气落到光圈上方,就像是被烈日炙烤的冰雪,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直接消弭于无形,李兜儿只觉得体内的气血之力瞬间被抽去了很多。 曲如风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不愧是记载中的留影血灯,即便是落在你这样的稚童手中,依然能够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威能,本来我打算是生生耗尽你所有的力量,让你在灯下力竭而亡,不过现在我突然没了兴致。” “这出闹剧到现在,也该结束了,时间已经有些久了。”说完,曲如风长袖一挥,同样是一盏古灯从他袖口之中出现,它停滞在虚空之中,散发着淡青色的光晕,此灯一出,整个空间似乎都随着火焰的闪烁而波动了起来。 李兜儿动了动自己的肩头,倔强的扬起了小脸,看着躺在自己脚下的两个朝夕相处的长辈,持灯的双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 另一边,却说曹安得了准确的信息后,来到了风云客栈,当他一步踏入风云客栈,就感应到了常青几人的气息,心中顿时一安,虽然没有刻意去探查,但这气息很清晰,就是最近一日才留下的气息。 “客官要住店吗?”站在华丽柜台之后的小厮走上前来,曹安注意到,这小厮身上穿得竟然是一件一品宝兵,材质有些像是丝绸,但并非丝绸,该是以某种神异妖蚕的蚕丝织成的,一般的四景以下江湖武夫还真就未必奈何得了他们。 “我有几个朋友住进了你们风云客栈,我想打听一下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听闻曹安此话,这小厮立马就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脸色也冷了几分,“听客官的口音,不像是帝国人,若真是刚从其他皇朝来的话,还是需要小心行事的,切莫被人当枪使,你且看看那是什么!” 顺着小厮手指的方向看去,之间那有一块小板,上面清晰的写着:风云客栈禁止一切江湖争斗,违者杀! 看到这句话的曹安都愣了一下,帝国的客栈这么牛的吗? 小厮见曹安看到了,这才开口说道:“客官还请将此话放在心上,我风云客栈乃直属于帝国的客栈,乃帝国驿站名下产业,任何人,一旦住进了风云客栈,就可以受到本客栈的庇护,前提是只要你支付得起客栈的房费就行。” “这段日子以来,不乏一些前来打听那几位客人住所的江湖武夫,在此提醒客官一句,不要存有任何侥幸心理,哪怕您是天人境界。” 曹安微微一笑,“原来如此,这样吧,劳烦小哥帮忙通传一下我那三位朋友,我就在这客栈之内等候就是,这也不算是违反风云客栈的规矩,是不是真的朋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这是小哥的通传费用,还请收下。” 说着,曹安从怀里掏出一滴元精,托在掌心内,小厮眼见元精,一概之前的态度,反正只是通传而来,又在风云客栈之内,谅此人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而且他也无法有什么动作,整个风云客栈都是一件宝兵,别说一个天人境,就算是阳神境,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只要动了出手的念头,就会被直接踢出风云客栈,到时候,他要面对的就是整个帝国的力量了。 帝国一日还能压着整个江湖,那风云客栈的威慑力就一日存在。 “如此,你在此等候,我去去便回。”边上的另一名小厮看得眼热,只恨自己慢了一步,如果现在招呼的人是自己,那么那枚元精可就是自己的了,从这个细节中,他们倒还真的有些相信曹安了,因为他跟那三个外来的武夫一样大方。 来到风云客栈的,他们见多了出手抠抠搜搜的主儿,毕竟这里只收元精,俗世的金银一概不收,除了一些大家族的子弟,又或者大宗门的中坚力量,没有人不珍视元精。 没过多久,小厮去而复返,只是他的身后,并没有任何人,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惶恐。 只是看着他的脸色,曹安心中就预感到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刚才自己用神念探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属于常青几人的气息有些久了,而这座风云客栈内有些阵法禁制,阻断了自己的感知,位置有些模糊,特别是房间内,他所能查探到的,只有一部分公共区域。 “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人不见了,房间里的客人消失了,一个都不在了,我记得早上还有人去过他们房间的,那时候他们还在的。” 曹安阴着脸,“带我去看看。” “这……” 曹安是好说话,但好说话也分场合,如今常青几人危在旦夕,他又如何还有时间跟人扯皮,脸色一沉,一股煞气溢出,一个小小的客栈小厮如何能够抵挡,当即额前豆大的汗珠都渗了出来,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滔天巨浪。 “小的,小的这就带客人过去。” “不用,我带你,你指路!”曹安一把拎起小厮,身形直接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客栈三楼,小厮伸手一指,下一秒曹安就已经带着小厮出现在房间内,这里的确有着阵法禁制存在,隔绝了神念的探查,房间门是开着的,地上,只有一个摔在地上的托盘。 “这位朋友好大的威风,敢在我风云客栈内如此行事,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吗?”一个声音由远及近,话音落定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曹安转身一看,是一名跟自己处于同一境界的中年儒生。 曹安双目之中隐有精芒乍现,“我朋友在风云客栈内,居然凭空消失了,我还只是这样的态度,应该算是很好了,这位兄台,难道风云客栈所谓的禁止一切江湖争斗的说法只是一个笑话不成?这活生生的人,还能凭空消失?” 男人眉头微皱,“风云客栈只是禁止了在客栈之内争斗,从未在江湖中申明过能够保全所有入住风云客栈的人。” “好,就是不知道兄台这番话要是传到了江湖中,整个帝国江湖中人会如何看待此事……” ------------ 第三百二十四章 除了是武夫,还是偃师 男人皱着眉头,将目光看向旁边的小厮,“你能确认客人是从我们客栈里消失的吗?” 小厮身子微抖,他之前敢在曹安面前挺直腰板说话,那是因为他背后是风云客栈,现在面对客栈里的供奉,这唯一一点底气也没了,自然不敢大声,“六,六子也不见了,我记得早上就是他负责给这个房间送食物的。” “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刚才没有想起来,也没有朝着这方面想过,现在看来他应该是跟着客人一起消失了的。” 听着小厮的话,男人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后知后觉的小厮才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但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废物,滚出去吧。” 小厮闻言,如奉纶音,弯着腰匆匆出了房间,曹安则是站在房间内,神念完全铺开,不放过这里的一丝一毫痕迹,面色平静,只是双目之中,偶有厉色闪过,凡所过,皆有痕迹,他相信绝对不可能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觉,一点痕迹都没有的情况下,将三个大活人带出禁制重重的风云客栈。 “风云客栈,从一楼到这里,任你调查,不会有人阻拦,以我的权限,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当然,前提是你不能打扰到客房里的其他客人,否则,到时候别说调查了,你甚至连风云客栈的大门都进不来。”男人沉默了片刻,看着曹安的背影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曹安直起身子,“我也没指望过你们帮我一起找,没事的话,你就先去忙吧,我知道该怎么办。” 男人看了曹安一样,没再继续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曹安并非什么都没有发现,至少他发现了法阵残余的能量,这种能量波动很熟悉,跟上一次自己和常青在金石商会外感受到的极其相似,以风云客栈的规矩和常青的机警。 料来是不可能有人提前在里面布下阵法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带着阵盘进了房间,在几人猝不及防之下激活阵盘,从而达到短距离空间传送的目的,代价不可谓不大,法阵之中,涉及到空间类的从来没有简单这么一说。 昂贵和获取困难几乎成了它的代名词,低级的阵法师,根本无法布出空间法阵,更别说制作阵盘了,而高级阵法师,几乎等同于高级武夫。 ‘客栈里消失了一个小厮,这么算起来的话,阵盘应该就是小厮带进来的,就是不知道他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带着阵盘进了房间,还是被外人所收买。整个事件的起始基本就是这样,到法阵的终点是哪里?’ 摆在曹安面前的,也是当下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这个空间法阵指向什么地方?得不到答案,细节了解得再清楚也没有意义,可他更知道,这样的法阵,肯定都是一次性的,无迹可寻,便是来了高级阵法师也没有办法。 时间不等人,明白在这里等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的曹安先一步走出了客栈,之前的小厮站在柜台后面,这一次脑袋垂得有些低,见到曹安之后,快步走了上来。 “公子!” “你有什么事情吗?”曹安停下脚步,以为这小厮知道什么事情,想要转达自己,眼中一时间多了几分希冀。 “六子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肯定是被那些坏人一起带走了,公子您要是找到了你的朋友,能不能麻烦您帮我看看,六子跟不跟他们在一起,活着我想要见人,死了我想要见尸,您给我的这一滴元精,我不要了,还给您,我这里还有这些年存下来的六滴,一并都交给您,只希望您能帮帮我,他真的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小厮眼眶通红,如果不是在这里的话,恐怕此刻已经哭出声来了。 “元精你收着吧,用不上,我会帮你留意一下,如果我见着了,到时候会回来这里告诉你。” 哧嗵一声,小厮跪了下来,冲着曹安的脚尖咚咚咚的叩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曹安没有拦他,转身直接走出了客栈,一切并非无迹可寻,因为他除了是武者的身份,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偃师,只要他们动用了傀儡,自己就能知道答案,这可比什么高级阵法师要简单直接多了,而都不用动用傀儡的人,曹安自然无需担心什么。 他的身影一闪,进入了小巷。 “令东来!” 下一秒,一阵剧烈的空间波动之后,一条虚影从空间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气象非凡,但曹安知道,那并不是真的撕裂了空间,只是打开了另外一个层面的屏障,能在此界真正撕裂空间的存在,怎么也轮不到天人境。 “公子!” “我知道你们之间其实是有联系的,我想知道常青等人的信息,还是说常青他们根本就没有动用过傀儡?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之前曾给他留过天人境的傀儡。”曹安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对令东来询问道。 “公子的部属的确动用过两尊傀儡,分别是宁道友和雄帮主,但是那两尊傀儡之中,他们两位的神智寄存不多,反馈回来的消息也不多,法阵的终点大约距离清风郡城两百里,这并非精确数字,只是那两位根据自己向外观看到的情形大约估计。” 曹安微眯着眼,“他们两个败了是吗?还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是的,公子,已经败了,几乎是碾压的形势,以两人回忆,即便是他们全盛时期与那名男子对上,孰胜孰负犹未可知,还有的信息是,那里是一座岛礁,靠近岸边,距离海岸并不远,很近,前后不过数里的距离。”令东来接着说道。 曹安已经第一时间掏出了堪舆图,目光落在了图上,这个信息其实已经够了,从这里去往清风渡口,根本就不足两百里,而其他的方向,也大约可以估计,要么就是远超两百里,要么就是不足两百里。 要知道过了清风郡城,就是帝国的其他疆域,内部并没有海,所以目的地几乎等于直接锁定在了临海的这一面……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做好每一步就是最快的 帝国的堪舆图,乃是帝国堪舆院制作而出,赋予各大书局翻印的权利,其精准度,在这个武力超凡的世界,误差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哪怕是最小、质量最差的堪舆图,它也只是质量上的差距,没有人敢在堪舆图上做手脚。 曹安将目标锁定在了清风郡城西南方向的群岛之中,距离吻合,地形也吻合。 “走!” 御风而起,大虚空步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只听的一声轰鸣,曹安的人影已经直射而出,令东来手持拂尘,紧随其后,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了清风郡城西南方向,曹安目光如电,看向前方的群岛。 说是群岛,其实就是一些礁石,大大小小的礁石凸显在海面上,有的仅能容一人立足,有的却是范围足够的大,堪比一个小型村落,但这里的岛礁,无一例外,都是不毛之地,上面唯一生长的就是一种小拇指大小的浆果。 “公子,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他们两个在回忆中也提到过类似的浆果。” “单靠这个判断,并不准确,但整个清风郡城临海一面中,也唯独这一区域能满足那个距离要求,那个曲什么?”曹安面色依旧平静,从眼神中看不出他的情绪,好像整件事情根本与他没有关联一样。 “曲如风!” “曲如风说过,那个岛礁被他用阵法隐藏了是吧?”从刚刚的交流之中,曹安提取了紧要的信息,他现在既是再跟令东来确认,也是在重新筛一遍信息,从令东来反馈的信息中,将自己代入到场景之中,寻找着可能的位置。 那些出现在眼面前的岛礁基本上没有再看的必要,既然被隐藏了,就不可能出现在视野之中,心念一动,一点蓝色光晕涌上双眸,举目望去,前方依旧是空空如也,一切正常,他皱了皱眉,按照信息上反馈,应该在这一带,这里只是最有可能的位置。 不在这里,莫非在上方又或者是下方? “年剑!”一声轻呼,年剑落在了曹安脚下,两人御空而出,朝着下方查看而去,这点时间,曹安还是花得起的,最好的期望就是那个所谓的目的地就在下方,这样能节省大部分的时间,但如果是最糟糕的局面,也不过就是重新向上查看而已。 如果说这个时候,还是带着疑问和可能去的,那么下一趟,就是带着答案了。 曹安的内心很平静,因为一切都合乎道理,整个事件,乍一看无从下手,毫无头绪,但其实答案就隐藏在细节之中,两百多里,又是临海,那么清风郡城西南临海就是唯一的答案,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一个天人境界的武夫,既要谋划风云客栈的事情,还要谋划沿海的事情,那么他的位置就不可能太远。 空间法阵,传送的距离越远,耗费就越是可怕,在这个条件的限制下,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西南临海,距离固定,距海岸的距离也大体固定,那剩下的就是去实践了。 “可有察觉什么异样?” “公子,贫道没有察觉什么异常。” 曹安驻剑而立,听着令东来的话,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曲如风所选的地方并不在下方,而是在上方一侧,走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速度,年剑破空而去,前后不过二十息的时间,重新回到了两人刚刚来的位置。 “就在上方了,好生注意着些。” 令东来点点头,“公子,雄帮主和宁道长回来已经有一会了,按照他们的说法,两人回来之前,公子的部属已然落败。” “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计划,做好当下能做的每一步,就是最快的处理方式,如果他们没能等到我们,那只能说他们命该如此,曹某能做的,就是找到那位曲如风,天涯海角,无人能阻我取其性命为他们报仇。”曹安平静的说着,动作却丝毫没有慢。 他所做的,也正如他所说的,他没有紧张,没有焦虑,平静的做着自己计划里的事情。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继续沿着范围向上查看,良久,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在那!” “在那!” 在曹安的眼中,前方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护罩,罩住了整个岛礁,那是大阵形成的结界,一层又一层的护罩之内,是一个身着素白袍子的男人,托着一盏青铜灯,那灯光呈现出暗红色,整个空间都在微微颤抖。 而令东来,则是完全凭借自己的感知,确定那个地方的天地元力有些不一样。 曹安一眨眼,眼底的那一抹淡蓝色一闪而逝,再次看向前方,那里已经变成了空空如也的海面,甚至就连浪花都能与整个海面上的浪练成一片,根本不会有人发觉那里是个岛礁。 “请宝贝转身!!” 从发现岛礁到他请出腰间的宝葫芦,前后根本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有用掉,一缕焰火从宝葫芦中射出,落在了大阵护罩的上方。 在大阵之内唯一还有意识的两人也同时注意到了曹安的到来,曲如风目光一凝,他在祭出青铜灯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曹安,相比之下,李兜儿发现曹安的时间要比他晚了那么一息,看到曹安到来的李兜儿,眼中迸射出狂喜。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曹安来了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能得到解决一样,一切就都安全了,包括自己还有常青和沈重,他的双手死死的握住了手里的灯笼,知道曹安在外面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所以并没有呼叫,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曲如风。 “这次轮到你了。” 曲如风凝眸看向护罩外的两人,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两人就是找寻面前的三人而来的,但他们是如何发现这里的?通过法阵?开玩笑,这种一次性的空间传送法阵一旦使用之后,就算是制作阵法的人来了,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来,何况是他们。 尽管心中觉得两人没有可能破开这禁制,但不知为何,他还是下意识的催动了手中的青铜灯…… ------------ 第三百二十六章 逃亡时刻 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只是有个不太好的小癖好而已,这个癖好在绝对掌握局面的时候,无关紧要,可这会却有些不一样了。 曲如风很清晰的感知得到,事情似乎出现了一些变数,原先的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开始有了松动,就在这结界之外那两个男人出现的一瞬间。他不喜欢变数,也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所以他当下要做的就是以强大的力量先将面前的三人抹杀掉。 青铜灯催动的一瞬间,灯焰微微一颤,一道白光自青铜灯内斩出,砸在了那留影血灯散发出来的光罩上,伴随着一声巨响,那一瞬间烟尘漫天,飞沙走石。也是在同一时间,一缕火苗落到了护罩之上,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在火苗落下之时,显出了真相。 罩住整个岛礁的护罩上弥漫着漫天火海,没有任何阻隔,火焰直接一层层将阵法烧毁,炙热的风刮过曲如风的面盘,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同时眼中有一瞬流露出对于曹安手中葫芦的觊觎,这等威能的火焰,几乎已经不是什么品级境界能够定义的了。 “你便是曲如风?”曹安已经见到了法阵之内的情形,但此时来不及去查看他们三人的情形,他双手负背,目光锁定了曲如风,语气清冷的问了一句。 “正是曲某……”话还没有说完,曲如风面色瞬间苍白如纸,转身就逃。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自己不过回答了面前之人一句话,那件护身至宝上的数字就已经从四跳到了三,那就证明,在刚刚那一瞬间,这宝物给自己抵了一命,他甚至都不知道面前之人是用什么方式攻击的自己。 那件护身至宝名为‘替命傀儡’,出自五万年前黑海一位妖族王庭御用偃师的手笔,妖族之中也有偃师,只是修行方式与人族大异,这便有了替命傀儡这等宝物的出现,为了得到此物,当初的他纠集帝国江湖将近九十多名武夫。 其中天人境就有八十多人,进入海底大墓之后,只有他一人活着走了出来,替命傀儡和手中的青铜灯,就是从那里得来的,原先是有五次的,之前面对一尊阳神境武夫的时候,用掉了一条命,那会还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用掉的。 丝毫不像现在,莫名其妙的就用掉了一条,鬼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一抹心悸出现的一瞬间,感知到替命傀儡被用掉一次的曲如风,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了一种来自灵魂的战栗,他的速度几乎达到极限。 朝着清风郡城的方向而去,那里至少还有自己的同门在,只要能逃到那里,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令师,你下去看看他们,那个人,我跟上去看看。”曹安说完,身形掠出,没有使用年剑,直接御空施展大虚空步,循着曲如风的气息穷追不舍。 【应声捉人】没有反应,曹安从来没有怀疑过宝葫芦的威能,那答案就是那人身上有着护身宝物,能抵挡宝葫芦的应声捉人神通,就是不知道那宝物有没有次数限制,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人终归还是人,又不是死不了。 曲如风第一次觉得,两百多里原来是如此之远,好像自从自己跻身天人境之后,普通人眼中的距离,就再也限制不了自己了,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在性命的危机下,他再次感受到了距离这个字眼的概念。 “比我还快?我就该知道的,这三人之中,小孩根本不可能是主,那中庸却基础夯实得像把钝器的家伙也不可能,另外一个虽有些实力,但也不可能为主,从三人所拥有的宝物来看,这等机缘,如果不是跟在一个出色的人物身边,绝对抓不住。” 曲如风失算了,有些懊恼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他们。 嗖!! 破空之声传来,他的视线里,出现了曹安的身影,大虚空步配合御气之术,二者糅合之下,曹安的速度,在天人境之中几乎已经立于顶峰。 那个原本在自己身后追着自己的男人,此刻已经站在了前方。 “请宝贝转身!” 一缕赤红色的火苗从葫芦中冒出,死亡降临到了曲如风身上,恐惧,无边的恐惧直接将其心智完全吞没,他一向是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在同境界之中,也是真正的‘多宝’之修,什么老牌天人,青年俊杰,身上只要没有强力宝兵的,他都不放在眼里。 但今天,他真正深刻的意识到了那些年倒在自己手中的同境界之人到底是何种心态,宗主赐予的神行符毫不犹豫的用掉,速度再次提了上去,但无论自己有多快,那一缕火焰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以更快的速度在贴近自己。 逃亡之中的曲如风甚至都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那一缕炙热。 轰!! 苍穹之下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火花,火苗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在天空中消散无踪,衣衫褴褛的曲如风从火花中再度急掠而出,那速度,几乎快是之前的一倍了,提名傀儡身上的数字从三跳到了二。 “道友身上果然有些护身的至宝,就是不知道还能护着你几次?” 曲如风无暇说话,也没有机会说话,他此刻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逃亡上,加了神行符的自己,速度居然还是慢了身后那人一截,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整个帝国年青一辈的俊杰,数得上名号的,他多少都了解,但这人明显就是生面孔。 莫不是四大圣地里走出来的人? 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那就是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存在,什么护身法宝能抵挡住那焰火?他自问身上是没有那样的宝物的。 “再请宝贝转身!!” 听着距离自己不过几丈之外的声音,曲如风亡魂大冒,替命傀儡只有两次了,不,可能只有一次了,内心在无能狂怒,他的宝物就没有个使用限制吗?这都连续施展几次了? 轰!! 天空中,又是一缕火花绽放,一条更加狼狈,几乎就只穿着破布条子的男人再次从里面迸射而出,伴随着天空中的一阵血雾之后,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清风郡城掠去,禁法:血暴,他的护卫所会,他自己也会。 此法损耗根基,但眼下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根基?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大补天术 毁人修行,如杀人父母。 曲如风情愿自己的父母再从坟墓里爬出来被身后那人杀一次,也不愿意损害自己一点根基,但眼下已经没有办法了,在那种强大的杀力面前,自己身上的一切宝兵都帮不上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逃亡。 竭尽全力的逃亡。 ‘若我能活,从此之后,天涯海角,终我一生,必食汝肉,寝汝皮,抽魂生炼,便是这亦难解我心头之恨。’曲如风暗自发誓,他很清楚,血暴的损害到底有多大,就是刚刚这施展了一次的血暴,便生生夺了自己踏入神通境的机会三分。 “端木长老救我!!”眼看着清风郡城就在面前,曲如风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一声爆喝,也管不了其他,其声音滚滚而去,在这清风郡城的上空炸开,无数武夫抬头看去,有眼尖的已经看出了这求救之人是谁。 千幻魔宗首席大弟子,除了四大圣地之外,帝国的各大教派之中,后辈最强之人向来以首席大弟子称呼,只有四大圣地的人,才有资格冠之以圣子神女之类的称呼,但千幻魔宗的首席大弟子,也足以震动这个江湖了。 那么追着他的人又是谁呢?在众人的视线中,一张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那是他们所没有见过的面孔,眼下全力施展大虚空步,修为也就没了遮掩,天人境界的气息清晰直白的传入一众武夫们的感知里。 一个从未见过的天人境武夫,杀得千幻魔宗首席大弟子曲如风求救?这个江湖,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大事件了,而之前对曹安有着其他想法的武动、曹飞流等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原本的打算在这一刻彻底被扑灭了。 他们很清楚自己等人与那曲如风的差距,虽然处于同境界,但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人家足以将自己三人杀个十几次,更遑论身后那个还能追着曲如风杀的曹安了。 “之前的事情,就让它彻底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再提。”曹飞流的目光从身边两名师弟身上扫过,武动冷着脸嗯了一声,石中天重重的点了点头。 风云客栈内,刚刚住进去没多大会的司徒瑶看向天际,面色微变,诧异的看着如流星般划过清风郡城的两道身影,脸上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朱唇微启,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念出了一个名字。 “曹安?” 就在这时候,一条虚影从清风郡城中摄出,直追前方的两人而去,在曹安的神念之中,一条身影正在快速接近自己,速度比自己还要快上几分,气息阴冷,却有着如剑一般的锐利之感,他的气机在掠入高空的时候,锁定了自己。 就在刚刚横穿了清风郡城后,一条青色的身影横在了曹安面前,万千道剑芒破空而来,身形一化百道,每一道都迸发出堪比自己全力一击的力量,剑气封死了自己的所有去路,这如雨点一般的剑气,不给曹安任何躲避的机会。 上百道身影,这时候连三昧真火也用不上了,而前方,曲如风在见到自家护道人端木云拦下曹安之后,同样没有丝毫的迟疑,只是停用了血暴禁术,一直朝着千幻魔宗的方向疾驰而去,这估计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如此期待能够回到宗门之中。 大轮回印! 全力催动大轮回印,曹安的眉心的咒文烨烨生辉,在瞬息间抽来周围天地之力,双臂张开,在周身布下金钟护罩,这是基础武学在拥有了更高级层次力量之后的变通用法,金钟罩曹安只在前世练过,但使用之法还是近乎与融入血脉之中的。 本能的,只要他想,就能施展出来,这等炼体之术,想要达到真正的金钟罩那种刀枪不入的境界,不经历自己一步步修行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所用的只是变通之术,单纯汇聚天地之力在周身凝聚出一个更加坚固的护罩而已。 无法让自己的肉身变得更加强大,纯粹的天地之力护罩,在金钟罩的施展之法加持下,变得更加强大,拦下了上百道剑气。 可境界之差,终归摆在那里,随着一声脆响,金色大钟护罩应声碎裂,残余的剑气直接对上了曹安,年剑在他手中幻化出一阵残影,快!快到几乎一部分同为天人境的武夫都难以捕捉到剑气和剑的轨迹。 下一秒,就看到曹安的身影直接砸进了土里,身上多了两个血洞,他右手疾点,封住了伤口,此刻天空中的端木云百身合一,朝着曹安投来阴冷的目光,手中利剑刺破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压根没将曹安放在心上。 实力差距摆在那里,对于刚才曹安能够当下自己的千幻剑法虽有些惊讶,却也仅仅只是惊讶而已。 “请宝贝转身!” 而曹安所等待的,也只是他百身合一的一瞬间,火苗从宝葫芦之中溢出,与迎面刺来的端木云撞上,在生命最后的一瞬间,端木云忽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身为首席大弟子的曲如风会如此狼狈,他甚至连自身阳神都来不及出窍。 在这把大火之中,肉身连同阳神直接被焚烧了个干净,地面上什么都没有剩下,那一点飞灰也在风中消失无踪。 储物袋也在这把火中被焚烧了干净,什么都没有剩下,略微有点可惜,三昧真火这样的力量,对于九品一下的物品来说,破坏性太强了,几乎没有东西能在其灼烧下保全,当然,对于品级更高的宝兵来说,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曹安没有急着追上去,运转体内力量,一边朝着曲如风离去的方向步行,一边将渗入体内的剑气排出体外,解开封住的伤口,力量转之间,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 大补天术!!修炼至大圆满的大补天术,其功法的威能已经完全融入了曹安的肉身之中,形成了肉身的特性,治愈内外伤势,疾病蛊毒,百劫不倒。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弟子曹安,谢过祖师明示 沿途中,曲如风的气息清晰可见,曹安眉心的咒文一闪一灭,吞吐着天地元力,交换着体内的力量,不过短短数个呼吸的时间,力量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他目光平静,步履却没有丝毫迟疑。 御气渉空紧随着曲如风的步伐,他心中并不着急,只要天地间的一线气息尚存,他曲如风就永远逃不掉。 宝葫芦上一次吞噬了金石商会所得后,一天之内可以使用的次数已经达到了六次,刚才用掉了四次,还剩下两次,这六次只是针对三昧真火而言,闻声收人的效果同样有六次,目前为止还可以使用五次。 虚空之中,曹安施展手段,缩骨术易容术并用,身上气息也在瞬息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当萦绕在曹安身上的雾气散尽之时,他也摇身一变,从曹安变成了刚刚化为飞灰的端木云。 就是连那眉角的几分阴冷也模仿的惟妙惟肖。 不过一刻钟时间,神念感知中,重新察觉到了曲如风的身影,他还在逃,甚至连速度都没有放缓分毫,可见是真的怕了,也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距离再次被拉近,曲如风的感知能力远不及曹安。 曹安自己本身的感知力就超过同境界不少,加之修行了精神之钢冥想法后,这感知力几乎又翻了一倍,以至于曹安几乎已经靠近曲如风不足三里,全力逃亡之中的他才察觉到身后之人的气息。 那股气息,很熟悉,是属于自己的护道人端木云的气息,速度上也勉强对应得起来,就是相隔还有点距离,以至于他无法清晰感知他的实力,察觉到这一点,曲如风放慢了速度,因为他从身后只感应到了一股气息。 那就意味着只有端木云一人追了出来,那个变T的家伙并没有跟着过来。 “死了吗?问一问端木长老就知道了,要是真死了的话,这厮也就太走运了,这么轻易的就让他死了。”曲如风咬牙切齿,眼中几欲喷出焰火来,江湖行走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 果然,在他放慢速度的十几息后,一条青色身影御空而来,手中持剑,阴冷的气息仿佛就像是一具行走的死尸,尽管相隔还有一定距离,但曲如风的心下却是真的松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端木云亲近过。 “曲师侄,为何如此忌惮那厮?” “端木长老,那人难道已经……” “艹!!!” 曲如风神魂惊惧,就在刚刚,自己才是随口回了一句,那一直都被自己贴身存放的替明傀儡最后一次也被用掉,傀儡彻底报废,忍不住爆出了粗口,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向上涌来,浑身汗毛倒竖。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动用了血暴禁术,再也顾不得什么根基底蕴,将速度推到了极致,拉开了距离,直到替命傀儡爆裂开来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端木云,而是那个可怕的家伙。 他追上来了,同时有极大可能他已经将端木云斩杀了,想想确实可能性极大,自己和端木云根本没有交流的机会,在那种火焰之下,猝不及防的端木云被其一击毙命,是完全可能办到的。 曹安身上的变化褪去,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再用就不灵了,闻声收人是强大,但只能针对不了解的人,一旦敌人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自然不会上当,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个神通还是比不过三昧真火。 施展禁术之后的曲如风瞬间消失在了曹安视线里,让他连动用这宝葫芦三昧真火的机会都没有,好在他向来是一个耐性极好的人,人就在那里,禁术终究是有限制的,只要这距离足够,他死在自己手里就是时间问题。 曹安思路很清晰,执行力也很强,他同样施展御气术和大虚空步,这次不需要伪装自己,御空的速度也能正常推进到极致,慢是稍微比曲如风慢了一点,但那只是暂时的,一旦禁术的效果消失,那他就是待宰的羔羊。 千幻魔宗并不在尚宫道,这是要跨越一道之地,去往北云道,地理位置隶属于帝国的西北方向,如今的帝国之内,其实也分正魔两道,当下正道势大,如日中天,魔道自然就只能偏居略显荒凉之地。 无法入主中部地区。 尚宫道与北云道之间,还隔着一个凤西道。想要逃亡进千幻魔宗的地界,就必须横穿凤西道,当然,在此之前,他先得能出了尚宫道的地界。 ‘那厮手里至少是两件顶级宝兵,一件就是那能释放焚毁一切焰火的葫芦,另外一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不管说什么,只要答话,就能将人灭杀,这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手段啊?那到底是什么宝兵?’ 噗~ 逃亡之中的曲如风一口鲜血喷了出去,血暴之术终究还是结束了,四下里,他并没有感应到曹安的气息,心下稍微松了口气,直挺挺的一头栽进了漠河之中,这是一条从西北部高山之上起源的大河。 流经北云、凤西、尚宫三道,并在尚宫流入黑海,几乎是西北地区唯一的一条水脉,荒凉的西北地区,靠的就是这一条主脉,也有一些小型水脉,但说到底其实都跟漠河有着莫大的关联。 曲如风直至坠入河底,这宽百余丈的大河水势汹涌,淡黄色的河水成了他的天然隐蔽色,到达河底之后,直接收敛了所有的气息,转内呼吸之法,将自己埋进了淤泥之中,他从未将希望完全放在护道人身上。 那种火焰的威能他太清楚了,一击不能得手,死的绝对是护道人端木云,千幻魔宗虽强,可终归太远,在不启用远距离传送法阵的情况下,他无法确保自己能安全逃回大本营,所以,他将目标放在了漠河上。 同为天人,他很清楚,不管自己怎么隐藏,怎么收敛气息,对于一些感知敏锐的强者来说,都没有意义,一线生机就在漠河之中,以河水掩盖自己的气息,再施展敛息之术,近乎可以完美隐藏自己。 第二次血暴的目的达到了。 眼下的曲如风,体内真气近乎枯竭,根基受损,替命傀儡完全耗尽,已经达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直接吞下两枚金元精,又给自己加了数道敛息符箓,心中这才稍微安定了些,体内的真气正在缓慢恢复。 求救信号已经发回了宗门,剩下的就是等着宗门的人前来了,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在他们来到之前,别让那怪物发现自己。 三道加急求救信号,应该足以引起宗门重视了,从宗门到这里,动用传送大阵的话,最迟两天就能赶到,两天时间,应该可以争取到的。 曹安循着气息来到了漠河边上,那清晰可查的气息,到这里,断了! 也不是完全断了,而是乱了,没了踪迹可寻,双眸之中浮现一抹淡蓝色后,那独属于曲如风的气息,就出现在了河面上,但那个位置,已经在河流的下游很远了,形成一条从薄到厚的长线,跟随着漠河的水流一直向下。 而自己脚下所站立的这个位置上,曲如风的气息已经几乎不可查了。 “顺着河流向下逃走了吗?” 曹安轻声问了一句,自言自语,目光平静的看着河面,找到气息并不难追踪,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曲如风必然是借助漠河消失在了自己眼中,唯一需要确定的是,他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了,从气息痕迹判断,最明显的就是向下。 可要是判断失误,说不得他就要从自己手中逃走了,这人一看就不是俗流,自己又是初来乍到,在这片土地上,一旦被他身后的大势力反应过来,保护起来之后,自己想要再杀他可就千难万难了。 念及此曹安略作思付,从怀里掏出一枚铜板。 “弟子曹安,今日为了一桩因果,送曲如风道友一番造化,特请祖师明示其踪迹,字面向上则往下游,反之则往上游,去!!” 曹安神色恭敬,面色肃穆,铜板应声被抛起,随着曹安的目光在空中转了数圈,叮当一声轻响砸在地面上。 卜算之术,曹安已经很久不用了,以前使用的是时候,总是准的比较少,但对此依旧乐此不疲,后来因为没有必要,也就没再用过,面对当下的局面,实在是除了这个没有更好的办法,仪式口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用。 这等低劣的抛掷铜板之术,放在寻常人手里,那就是完全的赌运气,一切随即,但在曹安身上,则不然,冥冥之中自有一丝启示在其中。 曹安怔怔的看着地上的铜板,安静的直立在石块上,既不是字也不是其他。 他俯身捡起铜板,恭敬行礼一拜,“弟子曹安,谢过祖师明示。” ‘所以,既不是上游,也不是下游,而是其人本身还在水里吗?’ 按照铜板给出的明示,他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答案,而且这个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如果祖师没有在这件事情跟自己开玩笑的话。 ‘检查一遍?’ 想到即做!曹安恭敬一拜,“弟子曹安,再请……” 铜板从空中落下,在地面上来回蹦跶了数息时间,最终安静的直立在地面上。 ------------ 第三百二十九章 超大版的极寒之触 偶尔一次小概率事件可以称之为运气,当这样的事情连续出现的时候,那就是神迹,不,神在这里不是好的称呼,曹安更愿意将称之为道祖的启示,他一步步来到了漠河边上,既然没有离开,那就是在水里了。 漠河滔滔,气势汹涌,但拢共也就是这百丈方圆的范围,真要找,其实范围并不大,就是被水流遮蔽阻挡了些,百丈多宽,最深的地方估摸着也能有个百丈左右,仔细想一想,其实这高武世界还要加上一部分奇特非凡之处,可能会有超过百丈所在。 曹安神念铺开,朝着水流之下渗入,曲如风对曹安一点也不了解,他只知道天人境武夫能追踪气息使敌人无所遁形,哪怕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两天,但他不知道,曹安除了这一手段之外,还有神念。 寻常的感知,在水流之中会受到限制,正如精神力或者神魂感知,无法连续穿透太多的实质性阻隔一样,水流虽然比起固体的阻隔相对要容易穿透一些,但漠河的水是流动的,而且再怎么容易穿透,也架不住其接近百丈的深度。 曹安的神念刚刚渗入水中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厮敢直接坠入河中躲避,以他神念的强度,居然无法触及到真正的底部,漠河水流太过汹涌了,如果是静置的水,这个深度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约莫着还有十几丈的距离才能触及底部,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水流之中,怕是连范围都要大大缩小了,这样的感知怕是不成。’ 既然如此,曹安索性就不想下水,身形一动,矗立在漠河之上,大河滔滔,尽数从脚下涌过,在那岸边不远处,已经有不少好事的江湖中人跟了过来,难为了他们,居然为了看八卦拼了命的赶过来。 两人一追一逃之间的速度可不慢,对于那些普通天人而言,这种速度已经是他们望尘莫及了,可只是在曹安停下这片刻的时间,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已经追上来了。 曹安没去理会他们,目光平静的看向天空,周身气势逐渐攀升,一股强绝的信念自身上迸射而出,直冲云霄,随着曹安心念转动,大河之上卷起了狂风,这股携裹着河流湿气的风肆虐开来,朝着大河两岸席卷而去。 直到这时候,才有围观之人醒悟过来,面色惊恐的向后退开了几步。 “那不是风,那是因为河上的六景武夫在抽取天地之力,他要干什么?” “怎么可能?六景天人,就算是将某一天地元力参悟到极致,也不可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抽取这么多的天地之力,他是怎么办到的?” 打破武道常识的事情,曹安并不是第一次做,天地元力在大轮回印的催动下,尽数为曹安所用,整个大河上空,阴云笼罩,一股寒意从中溢散而出,刹那间,在漠河之上形成了一道冷风,所到之处,凝结成了片片薄冰。 这点温度对于武夫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能够跟上来的,早已经修炼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尽管这个不侵是有一点范畴的。 “雷声大,雨点小,不过也算是勉强改变了一点天象,在六景之中,已经算是很强的了。” “他不是在追着那个千幻魔宗的首席大弟子吗?怎么停在了这里?” 人群之中,小声议论着,不过更多的人则是一脸玩味的看着曹安的身影,帝国江湖中数得上名号的,显然是没有他的,实力强不强,从适才追击的过程中,他们多少也感受得出来,强大又没有名号的人物,那就只能是从其他皇朝来的了。 刚到帝国,就得罪了千幻魔宗,还没能杀掉已经得罪了的敌人,后果已经可想而知了,根本不用想,到时候魔宗来人,等待他的唯有死亡。 其实帝国江湖每年因为这些事情死掉的外来者不少,这些人在自己的皇朝江湖上,几乎已经算得上是高人了,受人尊崇,如何受得了这种从云端跌落世俗的感觉,受不了便只有出手,而一出手,在压根不了解情况之下,得罪一些大势力弟子就成了常有的事情。 然后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孤身一人如何与人家一个势力相抗衡? 甚至有些家族、宗门的弟子常常回来到清风郡城这边‘钓鱼’,主打的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等的就是这些皇朝武夫看不惯他们,然后出手,别的江湖武夫们也爱看。 人在江湖,为名为利者太多,而这样的手段,往往很容易‘出圈’,还不用费多大的力,冒多大的险,从皇朝走出来之人,再强也终归只有一个,而他们身后站着的是自己的家族和宗门,他们经得起失败。 无非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不丢人,命丢了才丢人。 而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就比如这位凤西道的柴家旁支,以为专业的钓鱼人,便从中嗅到了名利的味道。 他不屑于隐藏自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以一种俯视的姿态,高昂着脑袋走了出来,一步步来到漠河边上,眼中带着几分狂热和戏谑之色,朝着曹安拱了拱手。 “在下凤西道柴家柴进雄,江湖人送外号雷里剑,刚才看了你的表现,我很满意,特准许你做我柴进雄之奴,主仆血契就在这里,签下他,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雷里剑身边的一条狗了,你初到帝国,很多情况还不知晓,签下契约,以后跟着本公子慢慢了解。” “在帝国江湖中,很多人还是愿意卖本公子一个面子的,你这点天地之力的感悟,就别在那里卖弄了。” 柴进雄摆足了姿态,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要收下曹安,须知曹安得罪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千幻魔宗的首席大弟子,自己要是敢真的收下他,那估计明天千幻魔宗的杀手,就会出现在他柴家的大门前了。 如此言说,不过就是为了激怒曹安,与之交手,一个能追着千幻魔宗首席大弟子砍的武夫,最终却败在了自己手上,这要是传扬出去,他柴进雄的名声立马就能高涨数倍,甚至有望角逐家族少家主之位。 而他也不是没有脑子之辈,他的底气就是先近得到的一张神通符,名唤九天罡雷,激发此符,便相当于施展了一记神通,赢下面前之人根本就不是问题,尽管这神通符施展出来的神通,威力大打折扣,远远比不上真正的神通,可毕竟是带了神通二字。 堪比阳神境界武夫一击,而且施放速度极快,不会给面前之人抵抗的机会。 这一切,其实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寒意席卷过两岸也不过就是数息的时间,曹安现在没空理会这等跳梁小丑,确切的说,也不能说是跳梁小丑,每个人都不是傻子,都在以一种优势在我的心态,谋划着自己的目的。 只是现在的曹安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全力施展极寒之触了,既然自己不愿意下去找他,那便让他出来找自己也是一样,或者说,直接让他死在里面。 漠河汹涌,规模小一些的极寒之触,怕是未必能起到有用的效果,曹安想着要弄就弄个大的,就是不知道直接冰封掉漠河一大段水域能不能逼出那位道友。 “竖子狂妄,居然无视本公子的话,给你三息时间,如果还不过来跪下签契约的话,就别怪本公子出手了。” 在柴进雄装腔作势的咆哮中,曹安眉心咒文神光大盛,又是一股狂风从漠河两岸席卷而过,这一次,天空中的黑云直接暴涨开来,几乎只在不到一息的时间里,原本还只是停留在曹安头顶的黑云,就已经覆压漠河两岸。 一股恐怖的寒意从中爆发出来。 曹安身形腾空而起,周身绽放出道道毫光,手捏印决,向下一引,一道更加恐怖的寒意便从黑云之中渗出,那初看只是一道似有似无的白色雾气,可白色雾气所到之处,宛如龙卷风一般,倒灌向下,空气的水分直接被凝固,覆着在它的表面。 这股寒意自天空之中垂下,触及了漠河河面,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淡黄色的冰面在以雷霆般的速度扩张开来。 ‘极寒之触!!’ 曹安的指引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自然了。 柴进雄两股战战,手里紧握着那道九天罡雷符,脸色苍白,一已经喊了出去,但二却一直卡在喉咙里,这股寒意并没有针对他,但仅仅只是散发出来的寒气,就已经将其双脚冻住,坚冰像是一双恶魔的大手,正在击溃他体内的真气,向上蔓延。 爬到了膝盖的位置,曹安平稳的落到了地面上,自天空中垂下的寒意之触还在,滔滔水势被冻结,寒意已经朝着水面之下更深处蔓延而去。 他来到了柴进雄面前,他的身高要比柴进雄高出一截,这个位置看来,完全居高临下一般,是物理层面上的居高临下。 “这位道友,你刚刚说什么?” 柴进雄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抵御寒意的侵袭了,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他颤抖的看着曹安,哆嗦着自己的嘴巴。 “没,没说什么!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个小人物计较。” ------------ 第三百三十章 命也不要了 曹安从嘴角蹦出两个字:宵小! 话音刚落轻轻一脚,踢在了柴进雄已经被坚冰包裹的小腿上,只听着一声清脆过后,他整个人就栽倒进了冰面上,那碎裂开来的冰块里,还包裹着碎肉和碎骨,有惊吓,也有疼痛,柴进雄爆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 但这惨叫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彻底没了,因为他已经被冰面包裹住了,舍不得拼死一搏,拼尽全力与渗入体内的寒意争斗,以至于最后直接连手中的神通符都没有用出来,神念一动,将储物袋和那张捏在手里的符纸直接收了。 身形拔高,目光平静的看向漠河。 此刻周围哪还敢有什么看戏的人,这股寒意,没看到稍微靠近一些的柴进雄的下场吗?那是直接就被冻没了,聪明的早就躲得远远的,将圈子再次拉开,只是这一次,看向曹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畏。 原来第一次寒意扩散的时候,根本就连个开胃菜都算不上。 漠河底部,原先还在蛰伏的曲如风被一股强烈的心悸惊动,感知中,一股令其感到惊惧的寒意正在朝着河底渗入,此刻,那里还有什么心思遮掩躲避,心神惊惧的看向上方,只见自己视线所能看见的地方,都已经被一层坚冰所覆盖。 那种冰层的强度,只是远远感应了一下,就已经知道了个中厉害,再一看,冰层还在扩散,整个水底向上看去,像是一个风暴之眼,正在向下而来,受其波及的水面正在快速的凝结、稳定下来。 真要被完全冻住的话,上百丈的冰层,还是这种强度的坚冰,根本没有破开的可能。 曲如风感觉自己的心都逃跳出喉咙了,看向其中最薄的部分。青铜灯出现在手中,身形以极快的速度避开了‘风暴之眼’,掌心催动了青铜灯,一道白光破开尚未完全凝结的水面,砸在冰面上。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整个河面的冰层被破开,一条黑影顺势爆射而出,以手中之剑护住了自己,电射而出,几乎在同一时间再次发动了血暴之术,朝着自家宗门的方向而去,只是曹安闹了这么大动静赶他出来,自然不可能让他再次逃走。 “道友,走得这么匆忙做什么?要知道,这么大的阵仗,可都是为了你而闹出来的,怎么样?好看吗?” 曲如风闭口不答,前路被曹安挡住了,他停下了脚步,这也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各自好好看着对方,曲如风的严重,曹安是一个容貌俊朗的青年,看着呈现在脸上的表象,年纪也不过就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腰间别着一个葫芦,正是那个葫芦,让他感受到了真正的死亡威胁,右手持剑,剑尖向下自然垂落,目光平和,却掩盖不住其中的纯澈和深邃,干净的像是没有一丝瑕疵,他不由得内心微微一赞。 尽管同为男人,但他依旧觉得曹安的皮囊是一副很好的皮囊,如果两人不是眼下这般对立的关系的话,或许两人可以成为朋友。 只是,眼下,已经由不得他了,看面前这人的态度,再怎么平和的表现,也是想杀了自己。 “请宝贝转身!” 在这一道火焰之下,曲如风就知道自己今日免不了一死了,所有的不甘和怒火尽数冰释,终究还有机会的,既然逃不掉,那就不如正面去面对,让这个折磨的过程趁早结束,他也懒得再跑了,这具肉身的根基已经尽毁。 便是今日能够逃出生天,未来的武道之路也走不远了,索性放弃了一切。 “爆!!” 一声怒喝,直接催动手中的青铜灯滴溜溜一转,停滞在虚空之中,青铜灯内灯油倒灌,泼到了焰火之上,下一瞬,强烈的爆炸在空中爆发,第一时间,整个天地都像是失去了声音和色彩一样,只有一片璀璨的白光。 三昧真火触及溢散的灯油,再次发生了爆炸,而曹安,显然对于曲如风这种完全送死的打法没有什么防备,年剑一化十二,迎风而涨,护持在自己周身,整个人的身体在剑丛的庇佑下直直射入漠河之中。 那曲如风的肉身,在白光中,一瞬间就完全消散,曹安则是没入了冰层之下,剧烈的爆炸声随后响起,尽管相隔了很远,但爆炸声即便是在清风郡城的人都清晰的听到了,整个漠河两岸,方圆百里的范围内,都在这一道爆炸中毁于一旦。 好在周围并没有什么耕地和居民,有的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几个江湖中人,高温不仅融化了坚冰,更是将其直接蒸发,以至于这一大段河流直接空了,什么都没有,上游之中,原本因为曹安施展极寒之触而堵住了的大河,没有再蔓延开来,顺势汇入了河道之中。 大河重新恢复了正常,只是出现了长达一刻钟的断流。 曹安从已经干掉的泥土中跳了出来,身后的年剑每一把都呈现出一种赤红色,那是被高温灼烧后的结果,此刻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子烤肉的味道,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囊,衣袖一挥,想要招来水元,却发现,这里的天地元力,在刚刚那一击中,已经被彻底的蒸发了,估计缓和过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他只能作罢,神念扫过战场,当真是一件有用之物都没有留下,索性收了年剑,十二合一,令其悬在身旁,径直朝着清风郡城的方向走去。 终于在走出了爆炸的中心范围之后,天地元力恢复了正常,他身后一招,一团水直接凝固在头顶,当头浇下,焦黑痂块顺势被冲了下去,身体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大补天术的强大恢复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堪比一门神通了。 他从宝葫芦中取出衣物,套在身上,逆转周身的天地元力为水元之力,开始压制体内的火毒,皮外的伤势恢复起来很快,也很简单,但体内的伤势却没有那么容易,火毒入体,灼烧内腑。 那火并不是凡火,侵入体内,如果不是三昧真火的力量还要更强大一些,估计现在自己不死也彻底废了。 就不仅仅只是拔除火毒需要一点时间的问题了。 ‘也不知道李兜儿几人到底怎么样了!’ ------------ 第三百三十一章 暗潮汹涌的清风郡城 就在曹安离开后没有多久,一粒微尘迎风而起,在确认了周围没有什么危机之后,逆风而动,径直射向了远方,那上面所附着的正是曲如风的残魂,这是一门帝国大宗对核心门人弟子的一种保护手段。 此沙名为守魂沙,顾名思义,就是用以守护神魂不灭的至宝,但守魂沙只能使用一次,非正常死亡的武夫,只要境界达到天人以上,神魂强度足够,便能在肉身破灭之前,将神魂转移到守魂沙上。 重回宗门之后,借助宗门资源,可重炼肉身,再活过来,此法对于寿终的武修没有任何作用,而且一名修士,终生也只能使用一次,此物在一般的一流宗门之中,也很少见,一般都是掌教之流才能拥有。 顶级宗门稍微会好一些,一部分核心门人弟子,也能得到守魂沙的庇护,江湖中其实很多大宗弟子都知道别人可能拥有这样的手段庇护自己,但却没有办法,因为守魂沙太小了,渺小得就如同一粒微尘。 一旦被激活,它与寻常沙土就没有了任何区别,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任何问题,哪怕是神魂感应也察觉不出来,除非,你能祭练了整个战场周围的所有东西,之前就有人曾经这么干过,但还是被那人逃走了,因为他的守魂沙早就在战斗余波中,远遁出去。 远离了被祭炼的区域,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却说另一边,曹安回到了清风郡城,第一时间找到回了风云客栈的三人,沈重只是力竭,身上的伤势也在丹药的作用下开始恢复,所有人中,应该就属他伤势是最轻的,所以此刻他已经苏醒了。 李兜儿和常青还在昏迷当中,李兜儿的情况很糟糕,体内血核几乎完全被抽空,最后一击,留影血灯为了抵挡那恐怖的伤害,几乎抽干了他所有血核的力量,连带着肉身本体的气血也被抽了大半。 躺在床上,形容枯槁,面露死灰之色,骨瘦如柴,活像一个被饿了数年的饥民,而常青,妖元亦是受损极大,身体的伤势极重,一时半会不可能醒过来,令东来就守护在他们身边,眼下自己也深重火毒,曹安暂时没敢把他收回来。 “曹哥!”刚一见面,深重就迎了上来,虎目通红。 “胖子,伤势怎么样了?” 沈重面露苦笑之色,原本自己的修为是比李兜儿还要高的,到最后,却成了李兜儿保护自己,看着床榻上那个少年的模样,便是这个见惯了生死的大男人,也忍不住内心揪痛,面露愧疚之色。 “曹哥,我没事,就是一点皮外伤,倒是兜儿和老常,他们这个样子……” 曹安也看到了,伤势如何,他用神念一扫也感受出来了。 “无妨,只要未死,一切都还有办法,人还在就行,你们每个人都已经尽力了,其实这本来就是江湖常态,只是我们遇见的不够多,不够这次凶险而已。” 曹安顿了顿,接着开口说道:“这江湖很大,天下武夫何其之多,总会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能力和宝物,有些时候,不是你们不去招惹别人就不会有问题和麻烦,那样就不是江湖了,而是大同社会。” “你想在江湖里混个恩怨情仇,那就需要有活下去的本事,想要在江湖中求道,那就需要护道之法,追根溯源,还是自身实力的问题,帝国不比皇朝,六景天人都要为世俗黄白之物奔波,奴颜屈膝,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沈重默默的听着,床榻上,两人还在昏迷,曹安从宝葫芦中将原先存留的血河之水倒了出来,整整倒了三大木桶,这里面的生机气息已经消失了大半,但依旧不是寻常丹药可以比拟的,安排了李兜儿、常青和沈重三人进入其中休养生息,自己则是走到蒲团边上,盘膝坐定。 “令师。” “公子,我在,你还是先解决体内的火毒之事吧,我等之事傀儡身,做不了太多的事情,但只是护住公子等人的安危,还是可以的。”令东来面色平静,缓缓走到了门口的椅子上,将拂尘平放于膝上,视线投向了房间门口的位置。 曹安点点头,“既如此,我便放心了,传鹰、八师巴、祝玉妍,三位还请现身,令师,你们四人警惕周围,此番我们初来乍到,得罪的势力不小,我担心他们的援军不久后就会到来,吾等的安危就拜托了。” “公子且宽心。”四人的声音响起,曹安闭上了双眸,不再说话,房间之内的结界被激活,他眉心的轮回印开始散发出光辉,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低级元精,这些都是无属性的元精,铺满地面后,看起来足有万数之多。 眼下,不方便直接抽取周围天地的元力,就只能使用元精了,当然,也有为了节省时间的目的在里面,他不知道曲如风还没死,但相信这些大宗子弟,肯定早已经将消息回传宗门,这些大宗的援军应该很快就会到达。 如此一来,想要恢复伤势,修养生息,风云客栈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曹安这边闭关修养,外面却已经不亚于掀起了一场超级风暴,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皇朝来客,斩杀了千幻魔宗首席大弟子护道人端木云,千里追杀曲如风,最终于漠河之上毁掉了曲如风的肉身,如果不是因为守魂沙的存在,曲如风将从这个江湖彻底消失。 即便是不消失,曲如风也彻底废了,一切都需要重头再来,等他再次恢复到现在这个实力的时候,就不知道得是多久了,十年还是二十年? 不少皇朝武夫恨不能拍手叫好,弹冠相庆,对他们大多数人而言,可能这位千幻魔宗少宗主的死活,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反倒是那位叫柴进雄的柴家旁支,他的死亡更让他们大呼过瘾、解气。 这厮干这种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本身天赋和实力比不过那些妖孽天才,就只能走旁门左道,早已惹得清风郡城内的其他皇朝来客怨声载道,但奈何柴进雄为人滑不溜手,他敢惹的也基本都是不敢惹他的人。 这两天一夜的时间里,曹安这个名字,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速在帝国江湖中传开,特别是底层江湖武夫之间,同时也惹来了不少大宗的注意。 端木云是老牌强者,八景阳神境大修,曹安以六景斩八景,这个战绩足以震撼整个江湖,而几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所有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此子身上有大威能宝兵,而且绝对不是纯以材质达到高级的宝兵。 瞬杀八景阳神境的宝兵,放在顶级宗门里,也是惹人眼红的存在。 一时间四方云动,无形的暗潮正朝着清风郡城涌动,有些人甚至直接就住进了风云客栈,为此,风云客栈为了自身的名声,掌柜的连夜上报信息,第二天就调来了四名阳神境大圆满坐镇清风郡城风云客栈。 那些来得慢的,到达清风郡城的时候,却是一个空房间也得不到了。 若是在往日,如此兴隆的生意,掌柜的是巴不得,但眼下,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整日忧心忡忡,一脸苦涩,四名阳神境大修到来之后,他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心也算是勉强安定下来了些。 他深知,现在的风云客栈就是一团随时可能失控的焰火,一个不留神,别说这点产业,就算是自己,都有可能直接被这一把火烧没了,他有时也再想,如果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不让那三人住进自己的客栈,或许就不会惹来这大麻烦。 司徒瑶最近有些心不在焉,她是个很好的生意人,手腕和智慧比之家族的一些男性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般她像现在心绪不宁的时候,基本都是因为自己在生意上的决定出了问题,但今日他知道,并不是。 而是因为一个还算陌生的武夫,曹安! 当然,从某种方面来说,也能算得上是生意,毕竟累代经商的司徒家,向来信奉的就是任何事情都可以用生意来衡量。 “连叔,瑶儿想见见爷爷。” 被称之为连叔的男人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看向司徒瑶的目光中充满了宠溺,“去吧,老太爷早之前就吩咐过了,只要是小姐过来,直接放行就是,不用通传,都这么多年了,小姐就不用每次都要等老奴过来,免得误了大事。” 司徒瑶神色恭谨,“连叔就别取笑我了,规矩既然定下了,就是要让人的遵守的,爷爷疼爱瑶儿,瑶儿更不能让爷爷不好做,更应该遵守规矩,再说了,这一时半会的耽误不了什么大事,连叔,那我就先进去了。” “去吧,去吧,老太爷在里面等着了。” 清风郡城这里只是司徒家的一个产业点,其根本不在这里,但最近这些年,随着司徒家与百里家的合作,中心开始朝着黑海这边移,不少家族里的掌权人物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这里,这一次也不例外…… ------------ 第三百三十二章 收起那份对江湖的轻慢 “爷爷!” “瑶儿来了啊,快过来,坐下,陪爷爷钓鱼。”司徒家的老太爷是个精悍的小老头,身高约莫六尺,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略显调调朴素,木钗子束住一头银发,双目有神,这个年纪的他丝毫看不出任何的疲弱之相。 成为司徒家的掌舵人差不多六十年,让司徒家在原本的水准上再上了一个台阶,足见这个老人的非凡智慧,看起来,他对这个孙女应该是真的喜爱,那种宠溺之情做不得伪,眼见着司徒瑶走来,就拉开了身边的小马扎。 将旁边的钓位让给了她,池子很大,是个小型的人工湖,不过这里并不像宅院内部的风水景台,除了距离人工湖将近三尺的位置上铺了一圈青石板外,其他的地方并没有打理,以至于这人工湖的边缘都长满了杂草。 这湖里的鱼也几乎都是自然生长起来的,老爷子就喜欢这个调调,放过话让院里的人都不准给湖里的鱼投喂。司徒瑶依言坐下,也就是在她坐下的时候,鱼竿突然动了,几乎是在动的第一时间就被拖着朝湖里的位置去。 司徒瑶眼疾手快,伸手一抓,抄起鱼竿,面色微微有了些变化。 “哦,瑶儿,看起来是条大鱼啊,这么吃力的吗?” 司徒瑶不喜欢钓鱼,但跟着自家爷爷,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目光微微有些诧异,“爷爷,从这力道来看里面的鱼怕是不下百斤,要不您来?” 司徒梵翁捻须微笑,“不,这是你自己的机缘,需要你自己来,我刚才钓了那么久都没有咬口,你这刚来坐下,就来了大鱼,那就证明它是属于你自己的,别动用真气啊,不然这钓鱼的乐趣可就要少一大半了。” 听着自家爷爷的话,司徒瑶的心情也好了很多,百斤大鱼,这是自己之前都没有钓到过的分量,再一个,这人工湖建立起来还没有几年,又是纯原生的种,当初往里面放的那点鱼苗多大,她还是知道的,这百斤大鱼,说不定就是这小湖里的鱼王了。 毕竟是武夫,纯肉身力量也不是这百斤鱼可以抗衡的,没过多久,就被提了起来,放在青石板上,这都差不多是两块青石板那么长了。 司徒梵翁啧啧称奇,“这可是好兆头啊,瑶儿,对了,你过来要跟爷爷说什么?是关于曹安的事情吗?” “爷爷怎么会知道我要说的事情是关于曹安的。” 司徒梵翁收了鱼竿,将马扎转朝了自己的孙女,“现在清风郡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唯一算得上大事的,也就只有这曹安了,据说是个来自大殷皇朝的武夫,爷爷打听过了,确实是个人才,在大殷皇朝的时候,就是个屡屡令人惊讶的主儿。” “据说你们在海上有个交集,然后还一起去了裕华楼吃过饭?” 对于爷爷司徒梵翁能够知道这些事情,司徒瑶一点也不惊讶,这些事情当时都有家族的人在,只要老爷子想知道,随口打听就能够得到。 “嗯,当日瑶儿押运军械,走水路来清风郡城,我们就是在海上相遇的,他突兀的出现在海面上,与我们远远打了几声招呼,他说他遇到了空间错乱,也就是在他离开之后,我们的商队就真的遇上了空间错乱。” 司徒梵翁没有说话,含笑听着孙女的话。 “我当时是气不过,总觉得那空间错乱就是这小子带过来的,所以才有了接下来一起吃饭的事情。” “在往下的事情爷爷也知道,吃饭的事情被陈凌那小子搅黄了。最后不欢而散是吧。” “是这样,但爷爷,我今天过来要跟你说的事情不是这个。” 司徒梵翁撇过头,“不行。” 司徒瑶愣了一下,“爷爷,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情呢?” “司徒家现在已经足够好了,我们只需要稳扎稳打,踩实脚下的每一步,家族就能平稳发展,现在已经不能冒险,也不是冒险的时候了,当下的司徒家与你太爷爷掌控时候的司徒家已经不一样了,这整个家族身后几千人,冒不起这个险。” “更何况, 这个事情,现在我们司徒家绝对插不上手,别看着司徒家表面风光,真要涉及到切实的利益,那些往日与你称兄道弟的朋友,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抽刀子捅向你,爷爷不否定你的眼光和直觉,你的表现已经证明了这些,但爷爷必须阻止你。” 司徒瑶思付片刻,“不能押吗?” 司徒梵翁看到孙女这个样子,就知道她的内心其实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不可为,当下耐着性子,目光平静的看着司徒瑶,脸色一肃:“瑶儿,你觉得我们司徒家有多强?如果你没有个恰当的词汇来形容,那你就对比一下各等级的宗门,你觉得,以目前的司徒家实力,能够媲美几级宗门?” “纯粹的司徒家实力能够比美二流宗门,这一点是肯定的,家族累代经商,广交豪客,若是有心,当能引来一部分高手支持,如此之下,媲美一流宗门还是可以的。” 司徒梵翁微微一笑,“错了,为商就是为商,家族最强者也不过是一阳神境,真正到了家族危急存亡之际,家族的这点实力,其实连一个三流宗门都比不上,你没有明白这一点,对家族的未来是没有任何好处的,爷爷以为,以你的聪慧,应该早就知道这一点了,难怪眼下的你会有这种押宝的心思,这不是押宝,这是将整个家族推上火坑。” 司徒瑶明显不信,“这怎么可能?” 司徒梵翁摇摇头,“你一直在世俗中混迹,所见太少,你只以天人来论实力,通过六景武夫去看这帝国的江湖,得到的答案自然是这个,但天人算什么?那些敢跑到帝国江湖的,有几个不是六景天人以上的实力?” “江湖中真正的超脱,是从阳神境开始的,我且只问你一点,如果你是一个江湖中人,你是更愿意为了宗门卖命,还是更愿意为了别人的家族卖命?” 司徒瑶想说别人的家族,但想到了自家人对待家族供奉的态度,一时间开始有些烦闷,“瑶儿不敢欺瞒爷爷,瑶儿内心应该是更愿意为了宗门卖命的。” “什么原因?” “归属感!”司徒瑶脑海中灵光一闪,下意识的说出了这个词。 司徒梵翁点点头,“正是如此,一个大的家族,想要发展壮大,其实对于真正的强大武夫,那些中坚力量,靠的其实都已经不是钱财俗物了,而是人情,可人情这种东西,哪能是随随便便就会有的呢?小了,对别人来说,不足轻重,影响不到什么,大了,你一个家族,买得起几个大人情?大的人情,就意味着大的代价。” “说到底,其实还是氛围的缘故,最终指向的也就是你说的归属感,江湖武夫们在宗门之中是会有归属感的,他们愿意为了自己的宗门去搏命,在那里,只有长幼和师徒,他们所维护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和荣誉,但在家族之中,并不一样,说到底,其实就是变相的主仆关系而已。” “在真正的危机降临的时候,你能让多少人为了你的家族去拼命?单靠家族里那些个不成器的后辈吗?” “家族不及宗门,这只是其一,其二在于晋升的空间,宗门能为他们提供更好的资源,更高的武道境界,家族能给予什么?是,就算资源可以给予,可以倾斜,但到最后,他们依旧是外人,不可能成为一个家族的掌舵者,但宗门可以,只要你够强大,够优秀,不管你姓什么,你将来就是有望成为一宗之主的。” “相形之下,家族与宗门之间,因为这两点的限制,能够网罗而来的人才就出现了差距,那以后的差距就是显而易见的了。宗门生死存亡之际,他们至少可以保证五成左右的战力死心塌地的拼死相搏,但家族,除了直系血脉之外,供奉团体之中,能有两成愿意为了你的家族而拼杀,就极好了。” 司徒瑶面色不太好看,其实也正如司徒梵翁所说的一样,因为他一直厮混在低层次的江湖之中,所见大多都是些天人境界,花花轿子人抬人,你是天人境界,我这边也有天人境界的护卫,我花钱就能买到更多的天人护卫,用钱砸也能砸死你,小觑了这座江湖。 以至于刚才司徒梵翁问起来的时候,他直接就以各大境界武夫人数对照宗门进行比较,得出了那样的结论。 “瑶儿明白了!” “那你可知道千幻魔宗属于什么等级的宗门? ” “千幻魔宗属于顶级宗门。” “你看,你这不是了解的很清楚吗?那么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一个连三流宗门都达不到的势力,想从顶级宗门的刀口保下一个人?还是你觉得说他们自家宗门首席大弟子被杀,一名阳神境大修死于非命,对他们来说,无伤大雅,你给点赔偿大家就能握手言和?” “江湖,不是商场,有些时候,想要在江湖中立足,面子和尊严,要胜过与利益,商场之中,只有利益,但江湖不是,收起那份对江湖的轻慢,你才会走得更远,瑶儿!” ------------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入场的资格 “如果一个宗门,连自家首席大弟子死了都不敢言语,都拿不出个态度来,连自家阳神境大修死于非命,都不敢跟人叫板的话,这个宗门的人心也就散了,千幻魔宗贵为魔门的顶级宗门,你觉得他们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吗?” 司徒瑶沉默着,她已经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到底有多幼稚。 “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商人,趁早发现这一点对你其实是很好的,至少还没有给家族酿成大祸,爷爷知道你的目的,你想要保下曹安,因为他的潜力摆在那里,事情了结的时候,最不济也要让他欠下我们司徒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你会想到这一点,那证明你将爷爷跟你说得每一件事都记在了心里,只是这一次的情况不同的,当初你太爷爷保下的那人,本就是皇族,其本身在帝国之内就拥有别人难以企及的背景和势力,一切都只是暂时的,那个时候,家族可以冒险拼一把,而且,他的敌人也远没有那么强大,只待事情过后,给家族带来的,就绝对不会是危机,而是泼天富贵。” “但现在不一样,曹安来自大殷,在帝国之中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而且他的敌人是千幻魔宗,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招惹的。” 司徒瑶明白,当下点了点头,司徒梵翁也不再继续说了,今天的对话该说的已经都说了,而且说得有些多了,以前他很少说这么多去点后辈子嗣,但这一次不一样,司徒瑶的认知误差很厉害,如果只是一个混吃等死,手里没有什么权力的子嗣,骂两句就算了,可司徒瑶现在手里的权利极大,一个不好就能给家族带来灭门之祸。 辞别了司徒梵翁,司徒瑶神色郁郁的走出了宅院。面对爷爷的时候,她没敢把话说完。 “小姐,我们去哪?”车夫问了一句。 “去青竹小院。”司徒瑶语气清冷的说道。 她这次敢这么做,可不是一时兴起,又或者受到了太爷爷事迹的影响,事实上,她还没有那么蠢,单凭曹安现在的表现,就敢直接押宝。 车辆穿过街道,最终来到青竹小院,司徒瑶跳下车来,径直走进了院子。 “周师兄真可谓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瑶儿阅历不足,竟是险些沦为周师兄的弃子,诸位所议之事,瑶儿不会再参与,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司徒家只是做生意的,不掺和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司徒家也没资格掺和到其中。” 刚进门,司徒瑶就看到了周承云等人坐在那里,也没给什么好脸色,直接开口说道。 “司徒姑娘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快,过来坐,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完全可以说清楚就行了,大家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这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师兄心里害怕。”周承云一脸诚挚说道。 “不用了,诸位师兄继续,小妹只是过来告诉诸位一声,你们的事情,司徒家不会掺和,告辞!”说完,司徒瑶没等几人有什么反应,径直走出院子后扬长而去。 周承云看着这一幕,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周师兄,这司徒瑶没打算掺和进来,我们这些人跟曹安他们一行也没有接触过啊,这怕是不好办了。” 周承云阴着脸,“应该是司徒家那个老东西也在清风郡城,既然这样的话,通过司徒瑶这条线就已经断了,让人盯紧了风云客栈那边的情况,一有情况及时回报,咱们只能见机行事了,我们搭不上关系,其他人未必就能搭得上关系。” 现在不少宗门都已经来到清风郡城,千幻魔宗想要将曹安除之而后快,但也有不少宗门想的是招揽曹安,毕竟正魔两道纷争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虱子多了不怕咬,本来就已经是不可缓和的对立关系,正所谓彼之仇寇,吾之英雄。 更何况,拉拢曹安,意味着什么?可能是一件乃至数件宝兵,其本身的天赋和资质应该也不俗,这样的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放过。 周承文作为金刚院的首席大弟子,他有这个底气与千幻魔宗对着干,前提是需要一个理由,哪怕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那也是顺利入场的资格,只要能进入场中,一切就都好办。 当从曹安口中得知她与曹安的交集后,周承云立马就找到了入场的理由。 司徒家以曹安朋友的身份下场,金刚院便可作为司徒家的后援站出来,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本来都商量的好好的,司徒瑶也觉得,司徒家虽然差了些,但千幻魔宗毕竟在西北境地,又有金刚院做后盾,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 却没想到,司徒瑶只是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就彻底断了这念想。 “我们找不到下场的理由,其他宗门未必就能找到,他们这一行人,我们早已经调查过了,来到帝国的时间也不长,那三个人当初又是一直呆在风云客栈的,这一点,江湖中人都知道,那会他们还再打三人身上元精的主意呢。” 身后的男子沉默了一会,接着问道:“那要是千幻魔宗的动作太快了,以至于到时候大家都没有找到理由,曹安一行反而被千幻魔宗先行击杀了怎么办?” 周承云冷笑一声,“你觉得可能吗?且不说他们千幻魔宗能不能在这么多人看着的情况下击杀了曹安一行,就算是可以,你觉得他们能把那些东西带离清风郡城吗?重要的是人吗?这江湖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 “所谓的天才妖孽和美人,就像是那地里的麦子,割了一茬还会长出另外一茬,从来都是不缺的,缺少的是什么?是真正强力的宝兵,杀人简单,想要带走东西,还是在正道遍地的清风郡城,他千幻魔宗还没这个本事。” “明白了,周师兄!” “明白了就去做吧!” 同样的情况,相继在清风郡城内演绎着,唯独有一人,目光中泛着喜色,此刻正坐在茶楼中,第一次面对顶级宗门和自家的内门弟子,挺起了腰板,仰着脑袋…… ------------ 第三百三十四章 义薄云天的段虎 此人便是九阳门人外门执事段虎,他在门中地位与曹飞流等人不一样,那些人充其量只是一个外门弟子,而他是外门执事。 外门执事虽然也是被宗门所放弃的一类人,但放弃的只是武道修行上,他们也是一个宗门的重要组成部分,偌大宗门,成千上万的弟子,吃穿用度都是一大笔不菲的开支,这还只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是修行的资源,丹药、功法、宝兵等等。 这些宗门虽然嘴上说着世俗世俗,这资源却还是要从世俗之中获取的,每一个宗门都会在世俗之中拥有自己的产业,而经营这些产业的,自然不可能是宗门里大力培养的弟子,修行历练都不够精力,还怎么分心在产业上,这时候需要的就是这些外门执事。 能被下放成为外门执事的,无一不是才干不俗之人。段虎刚回到中央帝国,就得知了曹安所做下的一切,一时间,整个人心思都开始活泛了起来,他敏锐的从其中嗅到了机会,他太清楚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行事风格了。 既然是正派,那做事总得讲求一个师出有名,有名方能理直气壮。于是当天便私下给几个顶级宗门释放了自己与曹安交好的信息,这前前后后,他已经见了两波客人,都是从帝国腹地出来的顶级宗门代表。 没有人会在这个事情上怀疑段虎的说得是不是真话,因为这件事情就不可能有人敢作假,顶级正派宗门和顶级魔门的怒火,别说一个小小的段虎,他承受不住,就是段虎身后的九阳门也承受不住。 “落仙谷、紫极宗都来了,这是最靠近尚宫道的两个顶级宗门,你还联系了什么宗门?”女人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一袭黑底金边的束身袍子,容貌绝美,双目灵动,一看就不是安分的主儿,当她出现的时候,仿佛整个空间都随着活跃了起来。 “还联系了一个金刚院,不过我怀疑金刚院有了自己的门路,他们是比其他宗门更早到达清风郡城的,理当第一个与我们见面才是,但到现在都没有什么音信。” “啧啧啧,那岂不是意味着我的零花钱又少了一笔吗?” 段虎微微一楞,面露苦色,“大小姐,你别这么整啊,这两大宗门开出的价格,合计都快超百万元精了,这么大的一笔款子,您可不能贪墨了啊,您是大小姐,这事儿捅出去之后,宗门拿你没办法,那必然拿我开刀啊,况且,这不是我自己做的小兼职,这是要打上宗门旗号的,没有宗门在后面挺着,我一个小小的外门执事,哪敢牵这条线?” “事情结束后,宗门一问,我这边什么也交不出来,我不是死定了?” 宗梦璃噗嗤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段虎在这一瞬间,甚至觉得整个房间都明亮了起来。 “放心吧,不会坑你的,逗你玩的。” 段虎的脸色没有缓和多少,“大小姐,我是说真的,这笔款子真的不能动,这不是一个小数目,等交到宗门以后,大小姐你想用多少,到时候在宗主面前说一声,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在流程走完之前,绝不能动。” 宗梦璃脸色一时间就耷拉了下来,“真的不能动吗?我还说上次看到的那个宝兵项链还不错呢,价格也不高,就一百多万元精,你现在手里收到的,加上我自己的一点积蓄,到时候讲讲价格就能买下来了,那可是能抵挡阳神境界全力一击的护身法宝啊,而且其本身还有宁心静气,增强感悟的作用。” “大小姐,您跟我说这些没用,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执事,那项链价格几何,您还差多少?如果差的不多的话,我自己私人可以暂补给您一部分。” 宗梦璃掰了掰手指头,“售价一百一十万元精,还差一百一十万。” 段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大小姐,合着您这边是一分都不打算给吗?” “也不是,我打算到时候带着钱去讲讲价格,讲下来多少,就算是我自己垫付了多少,这合情合理!!” “绝无可能!”段虎直接拒绝了宗梦璃的请求,就在这时候,门外的弟子走了进来,原来是金刚院的人来了,段虎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招牌式的笑容配合那张天然生成的脸,整个人就是一个笑面虎的标准模板。 听得门外的声音,他忙不迭的起身迎了上去,而宗梦璃也闪身进了屏风之后,小型法阵将其气息完全隐匿。 “周师兄,您怎么亲自来了,这种事情,你让师弟们跑一趟就行了,何必亲自过来呢。” 周承云脸色不太好看,他开始的时候,压根就没想过跟段虎这个奸商打交道,这都是业界有名了的人,什么秉性大家都太清楚了,很多事情是能不找他办就不找他办,但有一点,他段虎能在业界如此出名,还能活着,那是因为他办事确实靠谱。 “这两天段师弟你怕是已经赚了钵满盆满了吧?” 段虎嘿嘿一笑,“怎么可能,这都是为了我正道的事业嘛,毕竟要是那曹安身上的宝物落入了魔门手中,对我正道是绝对不利的,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一点我段虎还是明白的,周师兄,快快入座。” “坐就不必了,一句话,带上金刚院,收价几何?” “嗐,周师兄还是对我段虎有意见,这点大义我还是知晓的,都是为了我正道的事业嘛,赔本价六十万元精,我与那位曹少侠的关系莫逆,明日就打算亲自去风云客栈见一下曹老弟,我段虎别的没有,就是一身的义气,见不得有人害我兄弟手足,打算在江湖中卖卖自己的薄面,找几个有实力的宗门为我兄弟撑腰。” 段虎说得一正言辞,一脸豪迈,不知情的还当他真的是一个义薄云天的江湖豪客。 周承云没听他那些废话,提取了要素信息,“六十万元精太贵了。” “元精有价,情义无价啊,周师兄!” “千幻魔宗的人已经到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动手,我最多给出五十万元精的价格,你能不能接受,如果能,我们的交易就成了,如果不能,到时候我金刚院只能以别的理由下场了,虽然名声上不好听,但一来是时间不够,二来也算是为宗门节省了一大笔开支,五十万元精都够发外门弟子多少个月的修行资源了。”周承云目光平静的看着段虎,这是他心里能接受的价格。 多一滴都没有了,多一滴也不给,另一方面,周承云此人行事,更自我一些,他只做他自己觉得可行之事,所以不问旁人出价多少,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给高了,事情结束后,也不会在意别人的言语,从某个方面来说,这一点与曹安的某些特质有些类似。 “好!周师兄快人快语,既然这样,那明日我去找我那曹老弟的时候,就一并带上金刚院之名,还是我帝国江湖的正道好啊,一方有难八方助拳,在我正道的地盘上,哪能容得了他们魔门横行霸道?” 周承云知道事成了,从腰间摘下一个储物袋,直接扔在了桌上。 “告辞!” “我送送周师兄。” “不必了!” “那周师兄慢走啊,周师兄不送了。”段虎仰着脑袋朝门口的位置喊了几句,手上却是一点不慢的收下了元精,打开储物袋,神魂之力一扫,就知道正正的五十万滴元精,一滴不多,一滴不少,还附赠了一个储物袋,尽管空间有点小,可多少还是值个几十滴元精的。 宗梦璃走了出来,目光有些幽怨,上前拉着段虎的手臂,“段师兄,真的不行吗?” 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忍拒绝,段虎的决心险些动摇,最后还是对于钱财的执念让他清醒了过来,一脸正色,“大小姐,别的事情或许还有得商量,但这个事情绝对不可,这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了,这都快赶上一个小型产业一年的产出了。” “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宗梦璃见没能得逞,松开了段虎的臂膀,小脸儿一板,“明天你去风云客栈找那曹安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我对这个人很好奇,也想去看看,对了,他真的没有办法拉拢吗?如果能够进入咱们九阳门的话,也是一件好事。” 听到这句话,段虎立马脸色大变,“哎哟,我的大小姐,这种事情你怎么敢想的啊,现在的曹安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在他的那些宝物没有被瓜分殆尽之时,谁敢对他伸出橄榄枝啊,这是引火烧身之举。” “你今天敢拉他入九阳门,明天他的事情就是九阳门的事情,那时候,还想请这些人出手,那就不是别人给我们元精了,而是我们给他们元精,而且价格绝对要超过现在几倍,九阳门虽然还有些底蕴,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的,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明天更不能说漏嘴。” 宗梦璃回过味来了,脸色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可惜了……” ------------ 第三百三十五章 眼下的困境 风云客栈,曹安闭关之后,以大轮回印拔除体内火毒,火毒极深,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值得庆幸的是,火毒只在肉身,中毒之后他第一时间以寒意抵御火毒入侵,没有渗透到神魂之中,否则怕是要直接断了修行路。 一面拔除自身体内火毒,一面留下了一部分神念,查看着三个大桶内的情形,当血河水的生机被耗尽,就第一时间更换掉里面的水,连着两天一夜过去,受伤最轻的沈重已是完全痊愈了,就是李兜儿的模样也恢复到了之前。 从木桶里醒了过来,就在他醒来之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常青也醒了过来。 “我们没死吗?我记得最后好像看到大哥哥过来了,但眼前一阵白光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李兜儿眨着眼,好奇的问道,他肉身已经变得饱满,匀称,就是一身气血之力被损耗,数个血核的力量直接被抽空,现在真就跟一个气血境的寻常武夫差不多。 力量需要重新累积,重走一遍来时路,理论上应该会更快一些,所以尽管虚弱,却已经无碍了,没有影响到根基,这江湖天下,单以恢复伤势和生机来论,功效超出血河水的屈指可数,这短短几天,就让众人缓和了那么多。 “曲如风应该是死了,也可能没死,我们初来帝国,对很多大宗门的手段还不是很了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曲如风的肉身是彻彻底底的毁掉了的。”曹安摸了摸李兜儿的脑袋,脸上有些欣慰,他这个年纪,面对生死的时候,怡然不惧,以一己之力挡下了曲如风的攻击,就秉性而言,已经大大超出了曹安的预计。 “大哥哥你给我们报仇了?” “是啊,大哥哥给你们报仇了,不过兜儿以后可要更加努力的修行了,你先前累积的血核尽数耗尽,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大哥哥放心,我的问题我最是清楚了,除了血核出了点问题外,什么问题都没有,只要再给我几个月的时间,气血之力就能补满,重新回到之前的境界。”李兜儿小脸一扬,眉宇之间尽是喜悦之色。 曹安将目光看向常青,“常青,你受伤最重,肉身的伤势好修复,但你妖元受损,将来非天材地宝不能补全,甚至就是一般的天材地宝,也未必补得进去。” 常青低头一笑,脸上却是一副释怀的神情,“人还活着,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不敢奢求其他,常青也会勤加修行的,至于天材地宝,将来有缘再看吧。” 曹安笑了笑,“我告诉你这个,不是为了让你释怀,也不是让你接受现实,我这里一门功法,这段时间你需要兼修此法,你只是修行一门功法的话,快则数月,长则几年,功法大成之际,当能补全你的妖元损伤。” 原本还有些平静的常青瞬间双目泛起精芒,“公子说得可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常青讪讪的理了理衣袖,“不是,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些难以置信,本来我都已经准备接受自己的未来了,妖元受损,潜力自然就受到限制,未来注定走得不远,但您这么一说,我一时间无法自己。” 曹安摇摇头,“你正好需要,而我正好有,放开意识,我将此法传给你,法决之名为【天残地缺大补天术】,此法除了能够将你自身的妖元损耗补全之外,还另有其他妙用,你且好生修炼,你本属木妖,生机磅礴,两者之间相辅相成,当能让你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说着,曹安起身,身形拉出一道残影,并起剑指点落在常青眉心处,后者神色经历片刻的茫然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亢奋了起来,哧嗵一声半跪下来,这不像是跪地,更想是显示一种效忠一般,双手抬过脑袋。 “多谢公子赐法。” “不用谢我,更大的麻烦还在等着我们。”当下,曹安便将这几日的情形以及可能的结果都告诉了三人,这些都是他自己猜测的,但其实大差不差,名门正派想找自己,魔门也想找自己,千幻魔宗甚至要杀自己。 帝国不是阳神不出江湖的皇朝,在这里,阳神境界的护道人不难找,阳神境界的大修也不难找,甚至就是通神境界、神通境界的高手都有可能存在,宝葫芦虽然强力,但那也要自己又机会、有时间将其激发。 更重要的是,曹安隐隐感觉阳神境界之上,可能具备了抵御三昧真火的力量,历经风雷火三灾,可成就阳神,这火肯定不是凡火,武夫是肉身和神魂兼修的一条道路,神魂超越了阳神境界,肉身自然会相对应的获得反哺,提升上来。 这天下之大,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异类,远超同辈的强大,这都是还没算一些能够抵御三昧真火的宝兵之类。 而自己短期内还没能踏入阴神境界,触及不到神魂真义,无法制作超越六景天人的傀儡,这就等于失去了一大底牌。 李兜儿看了周围一眼,“不行的话,我们就一直住在风云客栈算了,反正我们现在也有足够的元精来支付客房的钱,抓紧时间修行,等我们到了更高境界在出去。”李兜儿给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引来周围三人的无声一笑。 首先就不说人风云客栈会不会真的让你住下去,因为只要利益足够大,风云客栈又不是什么无法变更的规则或者死物,终究还是人在操控,是人那就有讲条件的可能,一切都能协商,更何况四人现在没有任何背景,真这么赖下去,等各方势力谈妥了条件,等待自己等人的就只有死亡。 “摆在我们面前的,其实只剩下一条路了,曹哥,与正道的各门派合作吧。” 曹安目光平静的看着沈重,沈重所说,确实是当下唯一的出路,至于说拼一把,那就纯粹是找死,你灭得了一个阳神,还能灭了两个阳神不成?形势比人强,阳神境大修在有了准备之后,宝葫芦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是啊,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这么一条路,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这些所谓的正到宗门,条件肯定是我手中的葫芦,要么就是我们身上的所有,当我们失去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就失去了跟别人讨价还价的资格,到那时候,或许连命也不属于我们了。” ------------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不堕祖地威名 曹安坐在太师椅上,房间的四个角落里,矗立着四尊完美级傀儡,看着手中还在冒热气的茶,他想了想,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境况,近乎绝境,在绝对的实力和高武人数面前,一切都显得有些乏力。 “其实还有一法门,能解公子面前之局,就是不知道……”站在西侧墙角的阴后祝玉妍刚刚开口没多久,令东来便猛地转过身来,一双虎目之中满是警惕和愤怒之色,那股气势瞬间锁定了祝玉妍,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不可!那是超出了平衡的举动,绝不可做。” 曹安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向周围四尊傀儡,“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诸位不打算告诉我吗?” 令东来上前一步,“公子,祝道友胡说的,当下再无第二种可能,您只要活着,就有一切的可能,所缺所需的只是时间罢了。” “令师是不打算告知我实情吗?或者令师考虑得更为周全,但我曹安也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如果真是属于我这边应该知道的事情,那诸位其实就应该对我如实相告,至于如何考量,我自有主张。”曹安的语气虽然平淡,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语气。 四尊傀儡依旧不说话,曹安剑眉一挑,“诸位若是不信我,又何必跟着我呢?当下的情形,想必诸位也看得分明,这外部不管是青狼、灰狼,那都是些要择人而噬的狼,我们就是被困在其中的狼,性命不存,妄谈其他?” “公子,这老道并非是不信任公子,而是不信任咱们的其他人。”这一次还是祝玉妍率先开的口,这女人的容貌自是风华绝代,这微微叹气的模样,也是令人心驰神摇,不过对曹安无用。 “此话何解?” 令东来抬了抬手,“还是我来告知公子吧,这最后之法就是我等不以傀儡身降临,而是以公子您的肉身为容器降临,如此一来,当能请来更强大的前辈,暂借公子肉身,解决面前之局面,但是有风险。” 曹安微眯着眼,很快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所以,借了不还,是不是就没有我了?” 令东来等人沉默了,祝玉妍开口道:“想要缓解此间局面,请过来的肯定是实力远超我等的,以公子的神魂极大可能是无法与之抗衡的,到时候借了不还,再直接以夺舍之法抹去公子神魂意识,我等便将尽数消散。” 曹安明白了,眉宇之间流露出恍然之色,原来这才是请神术中最后的手段,名为请神,而非以傀儡身请神,难怪他们这群家伙,明知道有这样的法门,却不告诉自己,一种纯粹靠着良知和德行来来决定最终结果的事情,他们根本信不过其他人。 哪怕那人曾经的风评如何,信誉如何。 “没有人不期待重新活过来一次,特别是看到了眼下这样的世界之后,这种念头只会更加强烈,恨自己不是活在此间,不能求道在此界,这一点,想必公子应该体会更深,与这个相比,其他的一切又都算得了什么?” 曹安眼角带着笑意,“令师不必多言,各中的情况小子还是想得清楚明白的,是基于了这样的考量,你们才不愿意看到我请神,也就没把事情的真相告知我,对吗?” “是!” 令东来眉宇之间带着些许愁色,“还有一点极为关键:请神不可挑,会请到谁下来,我们谁也不知道,只有被选中的那一刻,才知道是谁。” 曹安明白了,心下完全明白了。 以偃师术施展出来,那降临的‘神’就只能寄身于傀儡之中,基本不会存在什么危险,但如果是寄神于自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自己身后所背负的,可是一整个江湖武林和神话的存在,里面有好有坏,漫长岁月之后,早已经不能用人类的情感道德来估量他们。 限制他们,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们更是心智坚毅之辈,道心不灭,为了自己的道真的就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主儿。 咚~咚咚 曹安的右手指有次序的敲击着椅子,目光深邃,思付了许久,他大手一挥,一个橙黄色的结界将常青等人笼罩到了里面,在结界闭合之前,不忘传音进入其中。 “封闭五感,不要探查外面的情形,我有些事情要做,暂时不能让你们知晓。” 曹安倒不是信不过他们,而是这个世界种种神异手段太多,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能保全信命。 话音刚落,结界阻断了三人与外界的联系,便是看也无法看透这层结界,只能看到黄澄澄的一片,李兜儿眨巴着眼,目光还看着曹安的位置方向,当即被沈重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后者哎呀一声,捂住了脑袋。 “曹哥让你别看,就别看你,封闭五感,等着曹哥解除结界就行,还看什么。” 李兜儿小眼委屈的看了沈重一眼,“我这不也是好奇嘛。” 常青笑着摇摇头,“公子不让看,不是信不过我们,这是在保护我们,这个世界,太多的神异和威能,我们都未曾见识过,有些时候,不知道,反而是安全,可一旦知道了,那反而会变得很危险,听公子的,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李兜儿点点头,哦了一声,倒也听话的封闭了五感,盘膝坐定,眼见于此,沈重和常青对视了一眼,亦是依言盘坐,封闭了五感。 结界之外,曹安挥手招来了四尊傀儡,四只各异的大手齐齐伸出,凝聚出一个更强大的结界,将此间完全封闭,曹安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四人。 “我有些话想对你们说一说,非是煽情,勉强算是一个承诺吧。” 曹安的目光看向屋顶的位置,但目光像是要看透屋顶,直视另一个空间的苍穹一般,四尊傀儡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其实他已经决定了,他对他们的信任来自于灵魂,像是孩子对于长辈的信任一般。 仔细想一下,好像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他们,没有对他们有什么戒备,否则也不至于在傀儡之中,几乎没有留下过什么后手,他对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有着最纯粹,最质朴的信任,比如宝葫芦,比如他们这些所谓的‘神’。 天然的信任不需要任何的依凭,仅仅只是因为大家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他们沉默着,安静听着曹安的话。 “我这话并非说给面前的四位听,我知道其实你们多半也能感应得到,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生前的肉身,也是同样的血脉传承,我们有着一样的文化熏陶,在同一片土地上成长,后学末进曹安,今日遭此困顿,不愿埋首低头,与他人虚与委蛇。” “致使自己以后的道路寸步难行,今日之局,便是真的如建议那般,走了出去,能活下来,将来这莫大因果欠出去,行事必然处处掣肘,使吾念头不得通达,于羁绊中深陷难拔,此非吾之所愿。” “更不愿堕我血脉之传承,辱我故乡之威名,特想以请神之术邀诸位前辈出手,助曹安破此困境,曹安在此立誓,有生之年,必以助诸位前辈重铸肉身,降临此间为己任,如此盛世,曹安不可独享,也不会独享,我要让白玉京之名响彻这片土地,让其从虚无的概念中走出来,化为真实,天地共鉴之。” “哪位前辈愿意助我?” “吾来!” 曹安话音刚落,识海中炸出了一个声音,下一瞬间,他便感觉到自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肉身半分,甚至连眼睛都无法转动,肉身之中一股强烈的膨胀感觉涌上来,他惊骇的发现,以自己现在的肉身强度,居然在这一刻,在这股力量之下,隐隐有种要爆的感觉。 身边的四尊傀儡在这股威压之下,险些站立不住,他们也是曾经都要破虚的存在,见识过的大风大浪无数,却还是被这道气息所折服,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令东来心中更是忐忑,他不知道这股意志的主人是谁。 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之前跟曹安坦言了,他很清楚,请神术不可挑选,上面的那些也没得选择的权利,那句‘吾来’,必然是被选中之后,才说出来的,而不是主动请求说自己来的,真要是跟自己预想的最糟糕的情况一样的话,他们很快也会随着曹安的意识一起消散了。 然而,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未发生,那道意志并没有在曹安身上停留多久,很快便出窍而来,站在曹安面前,来人戎装披金甲、珠帽锦袖,手持三尖两刃刀,凤眼威仪,灵显神通。 金人虚影凝实,冲着曹安一拱手。 “公子!” “真君!!” 金人的眸子淡淡瞥过曹安身边的令东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险些误我祖地之威名!如非公子秉性特异,怕是说不得真就走了那最艰难的一条路。” 曹安微微一笑,看到金人出现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一局稳了。 令东来受其气势所慑,但身为武夫,向来就没有卑颜屈膝的选择,他语气平淡,“我只做我所知范围内该做的事情,真君既然知道更多,还请告知。” ------------ 第三百三十七章 段虎前来拜访 真君哼了一声,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令东来抬头,真君低头。 “你们有这样的担心,也是正常的,不过身为上位者,我们知道的要更多一些,根本不会发生你所想的事情,肉身寄魂降临以后,虽然跟夺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寄魂者是无法对被寄魂者发动袭击的。” “这是大道规则,而被寄魂者一旦想要将寄魂者赶出体外的话,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反倒是傀儡身寄魂,还能以傀儡身发动物理层面的攻击,不过不会有人那般脑残,吾等与公子早已经是宿命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都不存在了,我们也就只能消亡。” 令东来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看着这一幕,曹安眼睛一眯,总感觉这老家伙八百个心眼子,怕不是刚刚就算计了自己一道,心中不由得开始怀疑这货到底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真君刚刚说的隐秘?还是说他单纯就是为了试探一下自己? “真君,可解今日之困吗?” “用你肉身之后,我收束力量,不伤你根基的情况下,能达到十景神通境,应付眼下局面,应该是足够了。”真君口中虽说是应该足够了,但那骨子傲气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显然,这并不是应该足够了,而是完全足够了。 曹安嘴角带笑,“那么此番,就拜托真君了,还有些细节之事,我们需要商议一下,以便一次性解决掉未来可能的许多麻烦。” 他刚说完,便将内心的想法道了出来,四傀儡和金人真君其实也想到了,说到底,造成了今日之局,根本原因就是曹安只是孤身一人,哪怕潜力再巨大,杀力再强,对于其他宗门势力来说,不能为己所用,那就没有多少意义。 反而是小孩子携重金招摇过市,容易为一些心怀叵测之辈惦记上,他现在唯一缺的就是一个足够强大的背景和势力,让人不太愿意惦记,如此一来,方才能有机会和时间去成长,去壮大,拥有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 一刻钟之后,金人隐入了曹安的意识海内,一具与曹安几乎一模一样的傀儡也被制作了出来,他撤去了所有的结界,屋内的一切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门口的小厮按照以往的时间点,正常前来送饭。 只是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两只眯眯眼,脸上的肉看起来增加了几分喜感,穿着一身黑色袍子,走路带风。 在确认来人没有带着杀意之后,常青打开门,小厮的脸色有些苍白。 “几,几位客人,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晚餐,小的身后这位客人,是因为他说,他跟你们认识,不会有任何不轨举动,只是好久没见,过来叙叙旧而已,如果客人有什么的话,请大声呼喊即可,咱们,咱们楼里还是有几个强者在的。” 小厮递出了食物,一边说着话,一边让到了一旁,显然,他有些担心这事情波及到自己,毕竟现在谁都知道这里的客人就是导huosuo,是一个不小心,能把整个风云客栈都给炸飞了的那种。 段虎嘿嘿一笑,“那个,我找一下曹宗主。” 曹安也感应到了他的气息,一般在曹安身边出现过的气息,他都会记得,区别只在于有些人是有名字的,有些人只是路过而已,曹安坐在椅子上,朝着常青摆了摆手。 “让他进来吧,看来这位段道友给我们带来了解决困难的办法。” 段虎闪身而入,瞬间就被四道气息锁定,脚下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不敢再动弹,他感觉,现在只要自己敢动一下,瞬间就会被这四道锐利的气息直接锁死,迎来恐怖的攻击,心神预警之下,他艰难的扭过头,朝着周围四个角落看了一眼。 ‘四尊天人境巅峰实力的傀儡!!’之所以第一时间判定是傀儡,那是因为他并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应到生机。 这都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傀儡,他敢说是任何流派的偃师术中都没有记载的傀儡,之前在大殷的时候,更多的只是听闻,并未亲眼所见,眼下见到了,心中的震撼又多了几分,四尊天人境巅峰,这也就是曹安他受限于自身修为没能制作超越六景的傀儡。 管中窥豹,仅此一项,他就大概知道了曹安的底蕴如何,对之前的猜测更坚定了几分,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一个结界悄无声息的在房间内生成,现在的风云客栈,早就挤满了各种牛鬼蛇神,谁也不知道你的隔壁会是什么大人物,因为曹安这边没动,几乎所有人也都没动,就像是一张被编织出来的大网,而曹安就是那蛛网上的诱人食物。 “段虎,见过曹宗主。” “段长老,是否真如我所说的一样,是给我们送来麻烦的解决办法的?”曹安笑着问了一句,从他的神色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好像清风郡城的波澜起伏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一样。 “回宗主,属下确有一法,可令宗主不费吹灰之力,让至少三个正道顶级宗门的势力为宗主所用,当然前提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暴露,就是以纯粹的朋友身份。” 曹安饮了口茶,看着一边干饭正酣的沈重两人,“吃饭斯文些,你继续说,想让别人帮忙,总得付出点什么是吧?我一个从大殷来的毫无背景的武夫,还没那么大的魅力让三个正道顶级宗门为我做事吧。” “还是说你段长老的面子在帝国之内如此好用?” 段虎嘿嘿一笑,“代价自然是有的,他们的目的,其实很直白了,宗主前期灭杀端木云和曲如风的手段过于骇人,他们都嗅到味了,他们想要的是宗主您身上的宝物,甚至是功法,不过,属下这办法损是损了些,但比起面前的僵局来说,这个办法的可操作性更强一些。” “我们先解了面前的危机,我会以中间人的身份出现,为宗主牵线搭桥,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宗主您放出包围圈,只要离开了清风郡城,到那时候,天大地大,他们妄想从整个帝国江湖中捞出一个人,难度还是很大的。” “宗主您需要的只是时间,一旦成长起来,到那时候,这帝国江湖谁想动你,想翻旧账,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了。” 曹安微眯着眼,“他们找不到我,就不怕找上你?” “他们只需要一个下场的理由,而理由我给他们了,我与宗主您的关系只要您这边不主动说出去,天下间谁会知道呢?在他们看来,我不过也就是一个投机倒把的商人罢了,是他们自己监管不利,怪得了谁呢?” 在没见到四尊傀儡之前,段虎的目的是牵线搭桥就牵线搭桥,但现在,他多了几分自己的心思…… ------------ 第三百三十八章 何人近前讨死 “这个中间人的费用你收了人多少?” 在这个事情上段虎倒是没有隐瞒,“一家差不多五十万元精,分别收了金刚院、落仙谷、紫极宗三个顶级宗门的,他们三家随便单拎一个也是能够与千幻魔宗抗衡的存在,这才有底气下场,人家家大业大,宗主,咱们要这点价格合情合理。” 曹安不在乎这要价多少,段虎虽话里话外一直以客卿长老身份自居,但其实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而目前,他的目的,曹安还没有弄明白,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事,为了那么点元精就让自己陷入泥沼羁绊之中,并非他曹安本意。 段虎见曹安的脸色没什么变化,接着说道:“眼下,整个风云客栈外围都已经遍布了千幻魔宗的魔崽子,他们的高手目前还不知道藏匿于什么地方,但毫无疑问,只要宗主您一出这客栈大门,必定迎来他们的致命袭击。” “至于到手的元精,却是不能跟宗主分享,毕竟我还需要宗门在身后为我撑腰,这点元精需要如数上交。”他见曹安依旧不为所动,以为是他打起了元精的主意,只能苦涩一笑开口说道。 “不,你想多了,我并不是要跟你分赃,你那点元精估计还要如数奉还回去,为解今日之局,我于门中请来了一位长老,帝国江湖中,我曹安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不太明白,也有很多人对我不太了解,打算借着这个机会,让大家对我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也免得日后出现什么麻烦。” 对于曹安的话,段虎只是愣了一下,便试探性的开口问道:“敢问宗主,那位长老是什么境界的修为?” “十景!” “哦,十景啊,十景的话其实也没比宗主您高出多少,未必能解得了……十景??十景神通境?”段虎的语调变了数次,直至有些尖锐,双目灼灼的看着曹安。 “对,十景神通境。” “可您只有六景天人境!” “我们白玉京,人都比较合群,抱团,他们都挺维护我这个宗主的利益的,只是不知道,以段长老您的预估,我这位十景长老,能不能解今日之局?” “那可太能了。”段虎无话可说,他很着急,现在摆明了曹安已经不需要什么其他人下场了,而且曹安自己的势力也变相证明了一点,他段虎惹不起,至于那位十景神通境的高手是否真的是他宗门内的长老,这一点已经不重要了。 他现在必须立刻马上回到住所,将之前收了的元精一滴不落的原数奉还给人家,以至于根本就没有心思继续谈论什么,匆匆聊了几句,就告辞出门,直奔风云客栈之外,末了他隐约听到了曹安的传音,只给他一个上午的时间。 段虎走后,一行四人中,还需要以食物补充身体所需的两人也吃好了饭,在客栈内短暂做了休息,曹安则是以万象之法,将自身神魂寄存于之前制作的傀儡身内,激活了傀儡,化身为第二个曹安。 常青在傀儡身的曹安身上拓下的阵法起了作用,使得他的全身上下像是蒙了一层隔绝一切探查的结界,虽然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但却查探不出任何的生命体征,无法探查生命体征,自然也就无法分辨他到底是傀儡身,还是真身。 下一刻,藏匿于曹安识海之内的真君占据了曹安的原本肉身,一股强大的气息毫无遮掩的从他身上迸发而出,一道恐怖的意志瞬间自风云客栈扩散开来,席卷整座清风郡城,神通变化之术下,曹安的肉身此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已经不是曹安了,而是真正的清源道妙真君。 他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气息外泄,而是有些不太习惯的看了看脚下,“少了点东西,公子你那条狗呢?” 曹安微微一笑,“跑了,他自己跑的,估计是得了谛听修行真法后,觉醒了一部分血脉,有了更多的自主意识,想要自己出去单干吧。” “那可惜了,不是有血契吗?这种背叛主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不如直接弄死了了事。” “算了,毕竟也算是跟了我很长一段时间,多少有了些情感,他既然有这个想法,那便成全他就是。”曹安是真的不在意,如果今日不是二郎神提起,他甚至都已经快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那么,我们,走吧?”杨戬让在一边,拉开了客栈的门。 “走着!”曹安一提衣摆,将年剑斜跨到了身后,紧了紧腰间的宝葫芦,当先一步,跨出了房间的门,就在这时候,一道锐利的气息锁定了傀儡身的曹安,几乎是同一时间,一缕黑光自客栈走廊的尽头出现。 瞬息之间就刺到了曹安跟前,一阵清风从旁而过,阴后祝玉妍半截藕断般的小臂伸出袖外,倩倩素手一横,拦在了煞气森然的黑光面前,这完全不成比例的一幕,却带来颠覆性的视觉效果,预想之中的鲜血喷溅并没有发生,黑光在她素手一握之间直接碎裂。 黑光之中的持剑手也被她擒住了脖颈,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从客栈中响起。 “且慢,风云客栈之内,禁制恶斗。” 然而这声音终归是慢了祝玉妍一步,她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下一秒手中之人被她像是丢死狗一样的扔了出去,那一掷之中,直接震断了持剑手的心脉,外面看着似乎根本没受伤,但其内腑早已经被霸道的天魔气搅碎。 “好胆!!” “何方宵小,下来说话!!”杨戬眉头微皱,开口说话,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金光出现在前方,光芒之中,站着一个一脸茫然的阳神境无武夫,向外果着半边的古铜色皮肤,另外半边是一件红黄相间的袈裟。 手中戒刀几乎是本能的就横在了身前,他很清晰的记得,自己上一秒还在风云客栈的阵法中心,依靠着镜花水月之术,查看着整个风云客栈公共区域的情况,还打算出手教训这个不遵自己号令的家伙,怎么的,那人随口一言,自己就出现在了这里? “既是禁止恶斗,适才那人是怎么通过你们的阵法藏匿于此,并且发动攻击的?”祝玉妍嗤笑着问道,别人出手的时候,你装死,那人要死了,你就秉承正义了?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曹安面色平静,目光深邃,他早就想到了,风云客栈不可能一直稳固,更不可能成为自己永久的避难所,果不其然,这要是再拖下去,恐怕他们就要直接放人进房间来杀自己了,这么明显的情况,足以证明这些风云客栈的供奉们已经被人收买。 岩心和尚目光警惕的扫了一眼走廊,现在,已经有不少的客人围观了过来,再看面前几人,最高的修为也不过就是天人境的时候,他双眼一眯,手中戒刀绽放出一阵黄色光晕。 “大胆狂徒,视我风云客栈的规矩于不顾,像你们这般的人,风云客栈斩杀的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若是放任尔等,江湖中人还以为我风云客栈软弱可欺,既然你们以身试法,今日就斩了尔等。” 释迦刀法!! 杨戬一眼看去,恐怖的意志直接如浪潮般席卷了岩心和尚的心神,手中的释迦刀法尚未施展出来,就生生停在了当场,整个人七窍流血,倒地身亡,便是连阳神都来不及出窍,直接就被杨戬恐怖的意志摧残崩碎。 “聒噪!” 传鹰与令东来二人俱是艳羡的看了一眼杨戬,他们很清楚,自己距离那种境界还有很远很远,他们所艳羡的是杨戬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能培养出他这样的强者,继而想到了曹安之前的话,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期待之色。 或许,他们未尝没有机会攀登到那样的高山上去看看。 一眼瞪杀阳神境大修,此刻,风云客栈死一般的寂静,原本在风云客栈内的其他几尊阳神境供奉那蠢蠢欲动的气息也彻底弱了下去,开什么玩笑,这已经不是数量的问题了,人家一眼瞪杀和自己同境界之人。 下去有什么用?再被瞪上两眼? 曹安当先,身边跟着杨戬,在他身后是常青三人,被四尊天人境傀儡拱卫着,这样的力量,放在帝国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能耐的势力当中,都不算强大,强大的是曹安身边的那个男人,披甲执锐,目有神光。 单就这一身派头,也足以唬住太多的人。 几乎没有什么阻碍的结清了房费走出客栈,曹安在所有势力的注视下,朝着帝国中心地带的方向,一步步走出清风郡城,速度不快不慢,大约也就是所有人都跟得上的速度,待得远离了郡城,曹安这才停下脚步。 双手负背,气质超脱,身上没有任何气息力量外泄,山风吹动他的衣摆飘然,宛如随时都将登云踏仙而去。 “贫道曹安,白玉京宗主,今日携白玉京已然出世的一位长老与三名同门,在此恭候帝国的各位武林同道,若有指教,尽可划下道来,过了今日,若是再有以大欺小之事发生,我白玉京定不死不休!!” 杨戬手中兵刃砰的一声插在地面上,目光扫过周围,上前一步。 “白玉京长老杨戬在此,何人上前讨死?” ------------ 第三百三十九章 聚焦城外 另一边,段虎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客栈,客栈内大小姐宗梦璃目光幽幽的看向段虎。 “谈妥了吗?你手里那一百多万的元精真的不能给我吗?” 段虎现在没心情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不止是给不了你,现在连宗门都给不了了,出大变故了,我们现在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元精如数奉还给别人,否则,就会给宗门带来祸事了。” “怎么会?曹安不认你吗?他不同意你的办法?”宗梦璃有些诧异,但她多少也了解过一部分从其他皇朝里来的武夫,因为感到帝国,一切还保持着之前在皇朝的那种状态,没搞清楚自己的定位,吃瘪几次也就适应过来了。 “跟这个没有关系,曹安那人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宗梦璃紧随在段虎身后,她现在对这件事情比较感兴趣。“说得好像那些踏入帝国江湖的人有多少个是孤家寡人一样,还不都是一样,且不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能解,他们身后的势力敢动弹吗?” “这次真的不一样,曹安已经从其宗门之内调来了一尊长老,具体实力不清楚,但想来应该不低,他是亲自跟帝国几个高手较量过的,而且我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懂他,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大概率是不会去做的。” “我们先去找金刚院的那几个,然后在去落仙谷,最后去紫极宗,得快!赶在曹安出风云客栈之前,将元精送回去。” “我帮你还吧!” 段虎皱了皱眉,“不用,大小姐还是跟着我吧,我一个人跑得过来,事后宗门那边我会亲自去做解释。” 宗梦璃撇了撇嘴,“你就算是到了眼下这种局面里,都不愿意相信我,这太让人伤心了,我爹好歹也是宗主。” 段虎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默默的回了一句:你爹要不是宗主,就你犯下的那些事,宗门早就该对你动手了。只是这话也就只能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 他没有多言语什么,在见到三宗代表的时候,惯游走于这些宗门之间的段虎,只是换了一张更为凝重的脸色,不做解释,也不多说半个字,只说之前许诺的事情办不了了,现将元精如数奉还,若是需要补偿,在合理范围之内,他段虎也愿意承当。 三宗代表见他这副模样,又想到他段虎的手段,将来少不得要找他合作,补偿之事只字未提,想详问内容,可段虎就是不说,越是如此,三宗代表越是不敢乱来,就在两人交还所有元精之后,一道恐怖的气息从风云客栈的方向传来。 段虎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位置,心中一突。 “来了!!” “那股气息是什么?就是那位曹宗主请来的长老吗?”宗梦璃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那股气息太恐怖了,此间距离风云客栈可不近,气息从头顶掠过,却只叫人心惊肉跳,仿佛有什么大恐怖之事即将发生一般。 这可不是什么随便的气息外泄,而是实打实的威慑。 “应该是了,至少是十景神通境中期的修为,不排除更高一些的境界,有此一尊高手坐镇,再亮出白玉京的大旗,这帝国江湖之内,这位曹宗主怕是很快也能占据一席之地了,即便是有人心存疑虑,也不敢拿自己的宗门子弟性命来赌。”段虎叹了口气,曹安的步子太快了,以至于他有些适应不过来。 之前或许还能靠着自己身在帝国江湖,背靠一流宗门这点事情在曹安面前保持着自己的骄傲,如果曹安能安然渡过今天,恐怕自己的这点骄傲在他面前,也要被彻底打落。 “大小姐,走,我们也去看看热闹,是真是假,到那一看便知,正道宗门恐怕不会出手了,就是不知道千幻魔宗会如何处置。”段虎收拾好心情,两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将目光看向了身边的宗梦璃。 汇聚到清风郡城的大大小小宗门势力,怀着各异的心思,紧随着那道气息而动,来到了清风郡城之外,此间距离之前曲如风被杀的地方不远,曹安挑的这个地方,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之前他与曲如风那一战。 那里到现在还是一片焦土呢,一个深坑,不,现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了,漠河流经那里,这么大的坑,它总不可能绕开去,自然就形成了一个湖,可惜差了点东西,那个大坑,如果纯粹是两人的战斗余波造成的话,定能留下一段江湖趣闻,可惜,那只是曲如风手里的一件宝兵自爆造成的,没有太多的震撼。 别人听闻最多感慨可惜了那件宝兵。 两人到场的时候,正好看到三宗的代表扎堆站在了一起,御空而立,面色凝重的看着前方,段虎与宗梦璃二人便御空而起,朝着三宗代表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目光平视前方。 周承云传音过来,“段执事,还请过来一叙。” 段虎也没有矫情,带着宗梦璃靠了过来,冲着人群拱了拱手,“九阳门段虎,见过个为师兄、师姐!” “九阳门宗梦璃见过各位师兄、师姐!”宗梦璃的娇气是分场合的,就比如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一副乖巧且文静的模样,不是为了表现给在场的谁看,而是因为她自己很清楚,在宗门内,自己无论闹出什么事情,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残害同门,任何事情自己的宗主老爹都可以帮她摆平,但在外面,比九阳门厉害的宗门多了去了。 外面的人可不见得会惯着自己,也未必就见得能买九阳门的账。 三宗的其余弟子识趣的散开了些,站到了边缘,三人以及九阳门段虎和宗梦璃所在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小圈。 “段执事将元精尽数返还,就是因为那人吧?”周承云话虽然说着,但目光却没敢朝杨戬看去,甚至目光还有意回避,尽量不要让自己的目光触及到杨戬的身影。 看着其他两人同样的目光,段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并不知晓来的人是谁,只是曹道友与我说,他已经从自己的宗门里调来了一位神通境长老!” ------------ 第三百四十章 半妖黄化武 “神通境?”边上落仙谷的女首席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话音刚落立马闭嘴不再说话,好在曹安那边的杨戬并没有向这边看过来,神通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只是这样的场合里,太多类似的情况,杨戬也没心思去理会那么多。 “神通境也有强弱之分,道友这话的意思是要以自身之力横挑帝国所有神通境吗?”一道森冷的波动从虚空中传来,伴随着阵阵黑雾涌现,男人显出了身形,是一个精瘦的老人模样,黑雾收敛之后,老头就矗立在空中。 乍一看没有丝毫出奇之处,一袭麻衣,肤色有些淡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乡野之间的老汉,手中握着一杆旱烟枪,人就站在那里,但自从他收敛了气息之后,便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只是随意普通的站立行为,却本能的完美融入了天地之间。 曹安目光凝重,他猜到了千幻魔宗对此事肯定十分重视,但没想到他们居然出动了神通境强者。这已经不是重视的问题了,这是誓杀自己以清洗千幻魔宗的耻辱啊。 “老朽黄衣,特来讨教道友高招。” 杨戬身形微动,下一瞬已经矗立在虚空之中,列于黄衣对面,三尖两刃刀一抖,“将死之人,就不用报什么名号了。” “好好好,后生可畏,希望你的实力能跟你的嘴巴一样的硬,也不枉老夫跑这么一趟。” 听到黄衣的话,曹安不由得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若是不知情,单看外表,黄衣的这句话没什么问题,而且杨戬用的是自己的肉身,尽管做了伪装,但确实反映出来的年龄不大,生机磅礴,可曹安是知道内情的。 杨戬这都是多少岁了,不管对面的神通境黄衣活了多久,总之不可能有当年肉身成圣的杨戬活得长。 “你的话说完了吗?”杨戬平静的看着黄衣,淡漠的问了一句,那双眸子里没有过多的情绪,剩下的只有淡漠,仿佛在他面前矗立的不是一尊同样身为神通境界的高手,而是一具死人的躯壳,黄衣阅尽千百载岁月,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不由得嘴角浮现一丝残忍之色。 没有再说什么,也没看到他如何动作,当远远围观的众人重新看到他的身影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杨戬跟前,手中的旱烟枪上冒着赤红色的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锋锐的赤色流光,朝着杨戬的脖颈横切而去。 当!! 三尖两刃刀挡下了攻击,密集度金铁相交之声练成一片,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韵理在其中,四下围观的一众武夫在这一串密集的交接声中,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种境界的战斗,对他们来说,不只是看,连听都不够资格了。 有的封闭了自己的五感,盘膝坐定,运转自身功法抵抗着战斗韵律的侵蚀,有的直接转身逃开,那些修为境界更低,来不及做出反应的直接就在这韵律攻击之中倒地昏死过去,场中还能观看的一时间就寥寥无几了。 战斗打响,虚空之中,除去这两人,再无一人有资格滞空!! 曹安站在下方,其实以他的目力,已经无法捕捉到两人的战斗轨迹了,只能看到天空中时不时绽放出来的能量光晕,短短的数个呼吸的时间之后,两条人影突兀的再次对立了起来,黄衣面色凝重的看着对面的杨戬。 他只以为对面的神通境战斗经验应该没有那么丰富,这才没有动用神通和宝物,能以寻常手段直接斩杀那是最好的了,但现在看来,对面的战斗经验不仅丰富,甚至还要远超自己,他看了看自己右手上被割裂的袖袍,眉心狂跳。 这可不是寻常的衣服,这麻衣乃是一件九品宝衣,刚刚那一击中,如果不是这宝衣替自己挡了,那么断去的可就不是衣服了,而是手臂。 “吞天食地!”黄衣一声怒喝,就见那嘴巴陡然间放大,露出了一直没有被看见过的牙齿,那根本就不似人类的牙齿,上下两排牙齿细密而锋利,散发着森冷的寒光,只是一瞬间就放大了几十倍,与此同时,大口一张,一股恐怖的吸力从中涌现,周围的空间都被这股力量拉扯出了一个旋涡形状。 另一边的段虎双眼一亮,“我知道他是谁了!” 也无怪段虎之前看不出来,这些神通境界的高手,声名远扬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多半都还没有出生,到达神通境界之后,那活动的范围和层面,就与他们这些天人境的武夫完全不在一个世界了,时间一长,加上对于神通境强者的种种忌讳。 被世人所淡忘也正常,毕竟达到神通境界还活跃着的没有多少个。眼下看到这标志性的神通,段虎才猛地想起来。 除了他意外,其他三宗的首席弟子也反应过来了,几人相视一圈,皆是感到一股寒意席卷而来,没由来的萌生了退意。 黄衣,或者应该叫黄化武,他并非纯粹的人族,乃是人族男子与拥有饕餮血脉的妖族女子所诞下的异类,半人半妖,先天枯瘦如柴,却力大无穷,暴食成性,当年的黄家在帝国江湖中也算是名门正派,对于自家子弟做出的这种事情,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 联合正道两个二流宗门,将妖女斩杀,其父被废去修为关押到了祖地,因根基受损,心结难解,三年后撒手人寰,本来黄化武应该直接被斩杀的,但执行家法之人,在见了黄化武之后,为其恐怖的天赋和巨力所震撼,秘密上报了宗族长老。 留了他一条命,对外自然是宣称已经将其斩杀了,黄化武虽是半妖,可身上的特征完全就是人类的特征,想要隐藏太容易了,他的天赋确实可怕,短短几年,家传功法打破了有记载以来家族所有人的记录。 黄家人还在暗喜,家族出了这么一个天才,可却不知,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武夫世家里,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再者当初被斩杀的女妖仇恨和怨念,可是在血脉之中延续了下来的,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必多说,隐忍多年的黄化武在力量足够的时候,残食了整个黄家。 尔后血祭一城让自身血脉更进一步,为祸江湖多年,那时候的黄化武,在江湖之中,只要有人认出了他,那就是必死的,没有道理,没有情面,从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就是极致的恶和杀性,他向来不喜欢用兵器,栽在他手上的人,最终都是被他残食而死的。 就是神魂都无法逃脱,为此不少正道宗门甚至出动了一些高层力量围捕过他,但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不了了之,从此之后,黄化武就在江湖之中销声匿迹了。 联想到这一切的四人心中生出了寒意…… ------------ 第三百四十一章 杨戬的法天象地 据传黄化武修行的功法极为诡异,能依靠吞食武夫和妖兽晋升,从生命上来讲,他既不属于人族,也不属于妖族,介于人族和妖族之间,人类对于随时能对自己发动盛宴的物种,总有种莫名的恐惧。 而这个物种越是接近于人,所能引发的恐惧感越是强烈。 黄化武正好属于后者,他的外形完完全全就是人类的模样,却又以人族为血食,四人下意识的就想要脱离此地,但身体像是被钉住了一样不敢移动分毫,因为还有一个不知真假的忌讳,黄化武对于以异样目光看待他的人,总会特殊照顾一些。 说是迟那时快,苍穹之下的战斗瞬息万变,神通境高手的反应和战斗速度,更是无与伦比的,几乎只是在黄化武话音落下的瞬间,恐惧的吸力就撕扯着杨戬的肉身靠到前方,那血盆大口看起来就像是一闪大门。 只待杨戬的肉身被纳入其中后,那堪比断龙石的锋利牙齿就将落下。 段虎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几分可惜之色,终究还是棋差一着,吞天食地是黄化武的成名神通,在这道神通之下,同等境界内,任何的躲避之法都是无效的,如果神通那么容易抵挡,那就不是神通了。 神通,乃是武夫借用规则的取巧之术,世间神通具体有多少,谁也不知道,但对于神通的定义,帝国之内很多武夫都清楚,神通就是规则的力量,但神通境武夫修炼的神通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就像是学员利用公式解出答案一样,他只是被灌输了遇到这样的题目,就该用这个公式去解答,并不清楚其中的具体含义,也并非领悟了其中的奥义,规则,还不是神通境武夫所能接触到的,无非就是借用神通之手段,强行截取天地规则之力为己所用。 最早的神通,就是那些接触到了规则之力的大能,总结简化出调用规则的力量和手段,将其传授给修行更低的武夫,武道经历无数代人的努力,改良,最低施展神通之术的境界就是神通境。累积下来的神通多不胜数,有小术,也有大术,人族以玉简传授,或是直接醍醐灌顶。 而妖族多以血脉传承之法,将其铭刻进后辈子嗣的血脉之中。当然,还有另外一种传承之法,那便是宝兵和符箓! 宝兵有两类,一类是单纯靠着材料强度达到宝兵等级的,这一类宝兵虽然强力,但终究平平,有些会拥有自己的意识和灵智,无论如何,终究还是在宝兵当中低了一等;另一类的宝兵就是蕴含了神通之术的宝兵。 比如留影血灯、比如曹安的宝葫芦、比如曲如风的青铜灯。 至于符箓,自然不用多说。 规则之下,皆是蝼蚁,黄化武的吞天食地不可抗,那么唯一等待那尊神通武夫的就只有死亡,要么就是他能施展出更强力的神通,但这个可能性其实并不大,段虎很清楚,黄化武的神通乃是大妖饕餮血脉之中的传承。 而此刻,是哪怕曹安答应条件,估计三宗的人也不敢出手了,开什么玩笑,那是黄化武。 “法天象地!” 杨戬内心毫无波澜,与他一样的还有曹安,一个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一个是对杨戬的实力有着绝对自信,声若洪钟,掷地有声,只见场中的杨戬肉身迎风而涨,一手摁住黄化武的下牙,一手托着黄化武的上牙。 等到一切静止的时候,那颗巨大的头颅,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玩物,黄化武还没来得及惊愕,就感觉自己的嘴巴上传来了一阵剧痛,惨叫声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喊了出来,杨戬双手用力,血洒长空,黄化武的肉身直接被他从嘴巴位置一撕两半。 异常的丝滑、顺利,就像是那个位置本来就有这一道印记一样,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一团金光从他尸身上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远处,就在这时候,宛如巨人一般的杨戬凌虚一指,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从其口中发出。 “定!!” 那团金光就彻底停在了距离他不足十丈的虚空之中,动弹不得,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分明是一个与黄化武等高的金色人影,凝实得像是真人一般,模样也与黄化武分毫不差,只是这一刻的他,脸上再无之前的泰然自若,留下的只有惊惧。 在他的神魂战栗中,一双散发着莹白光晕的大手虚空一合,就像是在拍一只苍蝇一样,直接将其拍死,神魂俱灭,什么都没有留下,大手离开之后,那金色虚影迎风消散,荡然无存,连一点气息和魂力波动都没有。 杨戬双目神光闪烁,看向周围,“还有哪位不太愿意遵守规则的道友愿意试上一试?” “在下千幻魔宗徐应龙,见过这位前辈!” 杨戬露出了一个笑容,“怎么?你也想来试上一试吗?” “不,相信前辈也看得出来,在下修为也不过只是天人境而已,天赋不行,根骨又差了些,虽然比曹宗主痴长了半百年岁,却也只能跟曹宗主同境界,我站出来,只是想跟前辈确认一个事情,是不是只要同境界与曹宗主相争,前辈就不会出手?” 杨戬目光微凛,“看来你们还是不死心!” “这本身就是应有之意,江湖之中,纷争向来如此,无论事情的始末是怎么样的,但曹宗主杀了我宗一名阳神境护道人,首席大弟子曲如风是事实,摆在面前的事实,千幻魔宗再不济也是魔门之中的顶级宗门,前辈该不会认为我们能就此罢休吧?” “适才,前辈也说了,您之所求只是一个公平,既然如此的话,我可以代本宗宗主答应前辈,此结不可解,但往后,我宗不会再出高于曹宗主自身境界的武夫,不知这样的安排,前辈可满意?可有达到您的目的?” 杨戬就这么看着他,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这里,他的目的,到这里,其实就已经达到了,只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已经有些变味了。 他感觉面前这人,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千幻魔宗弟子,作为魔门之中的顶级门派,天人境界的武夫能说得上话?更何况是代表自己宗门的宗主对外给出承诺? 就在这时候,曹安上前一步,“杨长老,可以答应他!” ------------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杨戬收了神通,化作一道流光落在了曹安身侧,直到此时,徐应龙的脸上才露出了几分轻松之色,之前杨戬神通法天象地,停滞虚空之内,那巨大的法相遮天蔽日,散发出来的毁灭气息令人心战胆寒,修为低一些的根本都无法站立于法相下方。 更别说开口说话,与杨戬讨价还价了。 “在下千幻魔宗徐应龙,向曹宗主讨教。”徐应龙上前一步,双手一拱,面色平和。 事出反常必有妖,徐应龙明知道曹安拥有能秒杀阳神境大修的宝兵,却还敢上前讨教,从一开始跟杨戬讲条件,到现在直接抛出自己的目的,曹安察觉到了这才是他的目的所在,就是为了与自己单独作战。 这应该是千幻魔宗的第二个方案,第一个方案就是神通境黄化武,可惜黄化武不敌,不仅真身被杨戬撕毁,甚至就连阳神都被他直接拍灭,所以便有了这第二个方案,派出徐应龙与自己‘公平决战’。 曹安上前一步,“看来你对自己的宝兵很有信心,那正好,我也是这样的人,来吧。” 徐应龙摆摆手,脸上依旧堆着笑容,“我想曹宗主误会了,自从端木长老与曲首席之事后,帝国江湖大多数人都知道曹宗主宝兵犀利,我一个宗门天人境,自然是没有这等资源,能掏出与曹宗主手中宝兵对等的武器与你对战的。” “我此来,只是想与曹宗主对赌一次,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对战,曹宗主有什么手段都可以施展出来。” “对赌?” “对赌也是对战,对战即是对赌,曹宗主只需要明确有无胆量与徐某对战即可。” 曹安看了看身边的杨戬,心神清明,到了这一步,他也就很清楚这徐应龙话里话外的意思了,这些都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对杨戬说的,因为担心杨戬到时候破坏规则,便只能先让自己同意,还提前说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对战之法。 “既如此,曹某愿意领教阁下高招。” 曹安话音刚落,眼中的世界就已经发生了改变,面前不再是清风郡城外的山脉之中,而是一处虚空之内,脚下的区域不是土地,呈现暗黑色调,几与虚空类似,落脚之处,自有一道波纹朝着周围扩散开来。 视线向前看去,那徐应龙已经坐在了一张八仙桌上,在桌子的对面,只有一把椅子,那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曹安如此想着,目光打量着周围的情形,除了这桌椅和徐应龙之外,整个空间内再无其他,空荡荡的。 此刻,徐应龙脸上堆满了笑容,像是遇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而不是敌人,站起身来,伸手一引。 “曹宗主请入座。” “果然与我所料无差,这应该是一件宝物的内部空间吧?你这宝物需要别人答应之后,才能将其引入其中,是吗?”曹安平静的走到桌边,但没有第一时间坐下来,对面坐着的徐应龙也不着急,他知道曹安最终都会坐下来的。 “曹宗主还真是见多识广啊,你这见识可丝毫不像是一个从武道贫瘠之地而来的武夫,更像是帝国之中的高门大宗之徒,诚然,曹宗主您所言无差,此物名为夺灵骰子,此间是它的内部空间,在这里,一切都在规则注视之下,没有任何作弊的可能。” 曹安尝试着想要调动自己体内的力量,却发现自己体内空空如也,像是一个平凡人。 “曹宗主就不用费心思了,夺灵骰子内部中,一切力量都无法施展出来,除非您的实力已经是超越了规则,否则在这里,你无法动用任何的力量,无法破坏此间的任何东西,也无法对我造成任何伤害,而唯一离开的方式,就是你我之间有一人死亡。”徐应龙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容,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多少他的脸上还是有了些嚣张的情绪在上面。 “必须要有一人死亡才能出去吗?那不如你成全我?”曹安微微一笑。 “曹宗主还真是快人快语,你所想的也正是我所想的,正所谓蝼蚁尚且偷生,我怎么可能以自己的死亡成全曹宗主呢?当然,您也不用想着熬死我,在这里,无论过去多久,在外部都只是一瞬的事情,夺灵空间内部,除了漫长的孤寂之外,还会赋予我们无限的生命。”徐应龙理了理身上的衣袍开口说道。 “我不太清楚你这宝物的规则,也不太愿意相信你的话,不如我们就这么熬着吧,既然谁都无法离开,而且无论内部过去多久,外界都只是一瞬,不如就先这样,等等看。” 徐应龙摇摇头,“可能要让曹宗主失望了,身为宝物之主的徐某,不会让这个过程太过漫长的,赌局开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曹安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坐在了徐应龙对面,他尝试着调动宝葫芦,那道联系还在,刚踏入这片空间的时候,他就尝试过了,能够确定一点,宝葫芦的品级明显是要高于这所谓的夺灵骰子的。 不然的话,按照徐应龙所说,应该是直接被切断联系的,现在赌局开始了,他又尝试了一次,发现还是可以使用,心中便彻底平静了下来。 “徐某乃是宝物的主人,所以徐某坐庄,曹宗主且看好了,机缘与危机并存,这里是三个骰盅,分别为红黄蓝三色,内部所对应的分别是你我身上各一件物品,以及一个和局的空盅,开始挑选吧!” 曹安目光落在骰盅上,“如何定义胜负呢?” “很简单,若是打开是您身上的东西,那这东西,便会被骰子空间内部的规则收缴,成为我的战利品,反之亦然,至于和局,那就证明此局不需要拿出任何东西,赌局继续。” “如果我身上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呢?” 徐应龙咧嘴一笑,笑意中已经多了几分森然之意,“怎么会没有了呢?只要人活着,自然就会有东西,比如你的心、你的手足、你的宝物以及你的脑袋,我说过了,赌局会进行到你我之间有一人死亡为止。” 曹安点点头,他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来自骰子空间内部的规则催促,那像是一种意识,但更像是一种无法违背的意志,在催促着自己,感觉应该是时间到了以后,自己还没有做出选择的话,会被迫做出选择。 “红色吧!” “哦,选了红色吗?很好,让我们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徐应龙微笑着,一手打开了红色的骰盅,下一秒,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视线看向了曹安。 “看来曹宗主的运气不怎好啊,第一次开奖,就有了大礼要送给徐某,但徐某并不想要这件礼物,没办法,既然结果如此,徐某也只能笑纳了,多谢曹宗主的慷慨。”他拿走了骰盅,曹安看到了上面的东西,是一只手。 “曹宗主的手,看来还是只左手,太有趣了。” 曹安看向自己的左手,那只手已经断掉了,齐肩膀而断不说,还一点鲜血都没有流出来,当然,他自己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可能流血的,这个所谓的夺灵骰子还真有其独到之处,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将自己傀儡身的手截了下来。 只是下一秒,异变陡生,徐应龙的脸色变了变,诧异且恐惧的看向虚空之中,“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夺灵骰子不收这只手?曹安,你做了什么?你干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曹安,一边咆哮着。 下一秒,那只左手回到了曹安身上,徐应龙身上的左手被献祭。 伴随着徐应龙的一声惨叫,他一个趔趄倒在赌桌上,紧咬牙关又撑起了身体。 曹安歪了歪头,“所以这赌注你一开始就已经设定好了?但现在是不是已经无法更改了?让我看看你接下来设置了什么,继续吧,徐道友,这游戏太有意思了,我很喜欢,你说如果你的性命被献祭之后,这玩意是不是就成了无主之物,会不会成为我的?” 徐应龙脸上再无之前的淡然和温和,眼底迸射出一股戾气,如果不是受到空间的限制,现在的他怕是恨不得爬过赌桌将曹安生吞了。 看着徐应龙久久没有动静,曹安伸出手,示意他开始。 “开始吧,徐道友,怎么没了动静呢?像你这样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我刚才就感受到了,这个空间,一旦赌局开始,应该是有个强制执行的规则的,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干耗着,不如一边进行赌局,一边想想办法?” 徐应龙哪有什么办法啊,他之前在设下赌注的时候,第二局直接就是曹安的双眼,可按照刚才的情形,曹安这具身体里,根本就没有血肉,那也就是不符合赌注要求,规则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的,一切也都按照自己的预想去发展的…… ------------ 第三百四十三章 这一点也不公平 “你是真武教派的人?”徐应龙目光如刺,看着曹安,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曹安则是愣了一下,“帝国也有真武教派?真武教派的发源地不是在大殷吗?以他们的实力,固守都有些吃力,怎么会发展到帝国来了?” “原来你也知道真武教派,但你并不是真武教派的人,那你的身体为什么不是血肉之躯?” 这个问题,曹安并不想回答,他算了算时间,按照之前自己被强制选择的预感来说,现在应该到了下一次赌局开始的时间了,果不其然,在曹安没有回答之后,还想说话的徐应龙突然呆滞了一下,整个人极度不情愿的机械的移动起了面前的骰盅。 “红黄蓝,三选一。” 曹安笑了笑,“刚刚就是红色对我比较有利,所以这一次,我也选择黄色。” 听到这句话,徐应龙的脸色忽然好看了起来,“红色是吧,对了,这样就对了,选红色多好,红色喜庆。” 说着,手却不由自主的移动了黄色骰盅上,他这才反应过来曹安说的并不是什么红色,而是黄色,那只手摁在了黄色骰盅上,脸色难看,不想打开,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打开了骰盅,下一秒,里面的东西映入了曹安的眼中。 确切的说是感知中,因为傀儡向来不是以眼睛视物的,有没有眼睛对他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骰盅之下,是一双木质的圆珠子,其实也就是曹安自己的眼镜,只是下一秒,就换成了一双鲜血淋漓的眼睛。 “福生无量天尊,道友如果有机会,来生还是善良一些吧,如此血腥的场面,曹某都不忍直视,道友你是怎么能生出如此恶毒的想法的。”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徐应龙的世界里,突然失去了光彩,这种突兀的变故,以及自身对夺灵骰子的了解,让他内心产生了无边的恐惧,不然只是这点痛楚的话,他徐应龙还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修行之苦都远不止如此。 “道友冷静,我有一问,就是赌注设置上你为什么非得画蛇添足?” “正是因为像你们这样的狡诈之徒太多了。”徐应龙有气无力的说道,这话说出来曹安就大致明白了个中的缘由,如果不明说的话,是不是随便拿出一个手也是可以的?只要是从闲家手里拿出来的手。 但如果按照他的说法,进入其中的两个人必有一人死亡的话,谁会提前在自己身上准备一只手? 徐应龙依旧没有说话,死撑着,但如此空熬着其实也根本没有太大的意义。 果不其然,第三局开始了,这一次,徐应龙全程没说一句话,但该有的一切程序,都在这个空间意志的左右下进行了,曹安这一次,依旧选了红色,开出来的是一颗血红色的心脏,徐应龙不甘心的看了看桌面上的东西,最终倒在了地上。 那具肉身彻底失去了生机,一个天人境大修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还真不至于如此,但这个空间内限制了一切其他力量的存在,以至于两人其实跟普通人没多少区别了,没了心的普通人如何还能活下去呢? 身形一动,曹安下一刻换到了庄家的位置,感受着意识里的信息,发现真的如他所料一般,自己赢了徐应龙,这夺灵骰子就认了自己为主,或者说,这玩意没有主人,他只认庄家,谁是庄家,谁就暂时拥有它,并能在他的规则之下,制定一部分小规则。 让这个赌徒游戏更加细化,下一刻,曹安心念一动,出现在了清风郡城外,杨戬依旧站在身边,骰子则被曹安直接收进了葫芦之内。 “公子,你没事吧?” “真君,我消失多久了?” “不到一息!我能感受到你的气息完全消失了,不存在与这个世界,是不是进入了另外一个小空间之内?否则再快的速度,以你们的修为境界,不可能逃脱我的神念感应。”杨戬的话传入了曹安的意识之中。 “确实如此,一个不太完善的宝物,可能我今后也不太用得上。”在见到了徐应龙的结局之后,曹安心中对这件宝物的期待就没有多少了,没有掀桌子的能力,可能一着不慎就会被内部的规则拖死,但如果自己拥有了掀桌子的能力,恐怕也不需要这个玩意了。 就很鸡肋。 “曹安,你回来了,那么徐真传呢?”就在这时候,一条影子身化残虹,落到了曹安一行人对面,又是一个天人境的武夫,这人的年纪比之前的徐应龙小不了多少,但应该在三十多岁的样子,千幻魔宗背后的高手不敢跳出来,就让他出来了。 “原来徐应龙还是贵宗的一位真传弟子啊,既然你们都是同宗,想必他打的什么主意,你应该也清楚,现在我站在了这里,他的结局如何,又何须在问我呢?”在接手了夺灵骰子以后,很多信息曹安这边都已经有了。 夺灵骰子也有一种平和的模式,有些类似于训练模式的感觉,在那种模式下,虽然不会真的损失什么,但所承受的痛苦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就是,随时可以离开夺灵空间,而且在离开之后,两名赌徒所失去的所有东西都会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徐应龙那些关于细节的设定,应该就是来源于此。 “你能在夺灵空间之内赢了徐真传不成?你肯定是作弊的,你肯定动用了其他的手段,这不公平!!”来人似乎有些急了,说话也开始没了理智。 曹安没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要说公平,魔宗出动这样的宝物,本身就不是公平的,在夺灵空间之内,庄家几乎有着绝对的优势,要开出什么都是提前设定好的,在生死之局里,庄家还有豁免权利,前提是不能是转嫁过来的。 从根本上就不是公平的,然后你的人输了你又在这里跟我谈公平? ------------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一指绞杀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公平的对决。”男子还在一脸愤愤的怒斥曹安。 “你这也一点都不魔门,还是说你们魔门行事都是如此?你若是心中不平,自可替他出手,就如刚才本宗杨长老所言,你们千幻魔宗有什么手段,我曹安都接下了,人是我杀的,他觊觎我朋友之物,设计欲将其困杀于海岛之上,被我赶上出手击杀。”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也不用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江湖恩怨无非就是这样,魔门不以大压小,我白玉京自然都接,打得过,杀的了你们就来,打不过,技不如人也怪不得其他,还有人想要出手吗?” 曹安站在草地上,足尖轻踩着一截草芽,像一滴露珠压弯了草芽一般,面色平和,环伺一圈,除了先前跳出来的男人之外,再无一人感应。 不出阳神或者以上高手,正面对决绝无可能是曹安的对手,这一点,隐匿于人群之中的魔宗弟子很清楚,而神通境界高手,就来了那么一个,还死于那位杨长老之手,曹安手里的两张牌,都是现在各自这个阶段之中最大的牌。 “我,我要挑战你,为徐师兄报仇!!”当男人发现周围没有一人站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自己的同门就在周围,却无一人敢站出来,同门师兄弟就死在自己面前,他们却缩到了身后,这远比曹安的作为更让他愤怒。 薛小艺很清楚,这就是魔门的本性,有好处的时候,谁都不甘落后,为了利益,同门相残也不在话下,在魔门之中没有信任可言,可一旦有危机的时候,谁都只想缩在后方,保全自己,你无法用俗世的道德和律法体系来约束他们。 魔门修行,修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只是有些人已经抛弃了良知,这随心所欲和肆无忌惮也就变了味了。 他不是第一天清楚这个道理,也不是第一天看到类似的场景,只是以前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并没有多大的感触,但眼下,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痛恨这些自私自利的人。 因为稀有,所以弥足珍贵,就像是身处魔门之中,身为外门弟子的自己却得到了徐真传的青睐一般,有时候他也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女儿身。 薛小艺的出身并不好,像帝国之中的很多人一样,那一年大雨,没有高手坐镇的偏远小村在自然的灾难面前,顷刻间毁于一旦,很多人都死在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甚至都没来得及从梦中醒来。 山动了,山石洪流倾斜而下,他们几十年的心血在这一动之下,彻底毁了,薛小艺因为睡在边缘,那半边房子没有完全被洪流拖走,侥幸留了一命,一个孩子能做什么呢?原本还想着读书考取功名,最后却颠沛流离,被人牙子捕获卖到了魔宗。 魔门向来是不缺各种采补之术和血食修行方式的,薛小艺就是因为外貌俊美,被当做炉鼎卖进了千幻魔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徐应龙,他将他带了出来,以自己真传弟子的身份,让他成为了千幻魔宗的外门弟子。 给他带来了人生当中的第一束光,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大约是郎有情,郎也有意,两人在一来二去之间,成了魔宗之中一对另类的存在,薛小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遭遇了那么多,好人也不可能活得下来。 他嚣张跋扈,尖酸刻薄,拥有很多缺点,也得罪了宗门之中的很多人,仗着徐应龙真传弟子的身份,在外门弟子中,他俨然是一个不能招惹的人,甚至就连不少内门弟子,都吃过他的亏,生死大仇算不上,但没了靠山,一点矛盾也会成为生死大仇。 他的美貌就是他的本钱,可惜这一切,好像在刚才都被刚刚这个男人毁掉了,他脸上露出了几分凄楚之色,一个外门天人武夫,挑战真传天人都没能战胜的天人,说起来也是令人觉得可笑,只是薛小艺已经没有后路了。 没了徐应龙,他回到宗门多半也是死路一条,即便不死,处境也只会比死亡更可怕,他太清楚魔门的那些手段了。 曹安平静的看着他,“你会求仁得仁的。” 曹安不会读心,但眸子里的情绪不会骗人,右手一引,年剑之上脱落了一把利剑,原本极小的佩件,在空中恢复到了正常大小。 正月!! 徐小艺双目通红,看着曹安的态度,就知道人家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中。 “少看不起人了,我也是天人境界的武夫,今日就让你这狂妄的家伙知道,小看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怒目而斥。 只是声线有些尖锐,多了几分阴柔,少了几分阳刚霸气,不然的话,说出来应该还是比较具有威慑力的。 “啊对对对,知道了!” 曹安的话,更让徐小艺气急,虽然他几乎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但话语中那种嫌弃和敷衍,他还是听出来了,更重要的是,那人这么一说,他原本准备的所有说辞都被憋了回去,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澎湃的力量从掌心之中迸射而出。 打在飞来的正月上,暂时击退了这一剑,曹安剑眉一挑,看来是真的有些力量的,水分不是很大。 “给老娘死!!” 伴随着薛小艺的一声娇喝,一根火红色的软鞭被他从腰间抽了出来,凌空一记甩鞭,爆发出的强大力量,直接震退了去而复返的年剑,曹安看得分明,那鞭子一头的物什,特么的造型还真是别致啊。 那一瞬间,顿时就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生理不适让曹安直接召回了正月。 人在同一时间直接腾身而起,两指一柄,化作剑指,眼中迸射出一瞬的精芒。 万剑归宗!! 只见曹安周身绽放出一道道剑气,剑气凝成长剑的之行,在曹安周身如花开绽放一般,浓密的剑气和剑意,直冲苍穹,这剑气未发,在这恐怖的气息面前,地面瞬间被切割,荡开了一处平坦荒芜之所在。 “去!” 随着曹安一声轻呵,无数剑芒在这一刻凝于一指之上,直射薛小艺,后者在这一刻也慌了起来,他只是徒有修为,那点修为还是得了真传弟子徐应龙之力,依靠宗门的资源和丹药堆积上来的,空有一身力量,却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之战。 面对曹安的这一击,他只能拼命的搅动手中长鞭,一道道力量在身前汇聚,随着火红色长鞭的搅动,形成一层层的壁垒,想要护住自己的性命,然而他终究是想多了,曹安这一剑指的力量,早已超出了他的见识之外。 剑气破开壁垒,没有任何的阻碍,就像是切在豆腐上的利刃一般,那件宝兵也随之直接爆裂开来,剑气洞穿了其肉身,第一时间没有想象之中的血肉横飞,剑气没入体内之后,薛小艺还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然后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宝兵,这宝兵也是徐应龙给他的,据说是一位魔门女修之物,那鞭子头顶的物什也是自有妙用,一方面,此物取自大妖之根,内蕴烈性毒药,还能在战斗之时膈应人,另一方面,此物也能作为无聊之时的排遣。 薛小艺自是万分喜欢,却没想到,眼下竟被曹安一击崩碎。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怒骂曹安,喉咙里就说不上话来了,周身绽放出万道璀璨的白色光芒,剑气在体内爆开,直接将其彻底搅碎,摧毁,空留一具皮囊,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达到了目的的曹安平复了心情,落回地面。 身上传来的不适感让他知道刚刚这一击动用了不少的力量,无法全力维系自己身上的隐匿阵法,将年剑收回了背后,扫了一眼周围的情形,见再无一人站出来,便一摆衣袍,转身走了出去。 林间、空中,不少武夫都看到了这一幕,却无一人敢阻拦曹安,千幻魔宗的本次复仇也意味着到此结束,江湖中又有大事件了。 这些他们都无暇关心了,他们更在意的是曹安刚刚那一记剑指。 “段执事能做到吗?”周承云开口问道。 段虎的神魂之力早就扫过薛小艺的那具肉身了,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各位师兄师姐怕是能够做到的,但我一个外门执事何德何能?万万做不到。” 周承云摇了摇头,“我也做不到 ,我便是达到了阴神境界,恐怕还是做不到他这般举重若轻,这一击,破坏力我以宗门其他法门施展出来,倒是能够做到,那薛小艺我也听说过,就是一个花瓶草包,徐应龙的姘头而已。” “但却无法将力量控制得如此精准,让其整个肉身内部的一切都被粉碎,却又不伤及皮囊半分,一点力量都没有溢出,没有那种血腥四溅的场面。” “这对力量操控的精准要求太过苛刻!!仿佛根本不是这个境界的武夫所能拥有的操控力,白玉京?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一个宗门,段执事听说过吗?” 周承云将目光转向段虎,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神态…… ------------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另类的扬眉吐气途径 “周师兄说笑了,如果是江湖八卦,我一个跑江湖的或许会知道,但这些江湖隐秘,你们能够接触到的资源可比我段虎多了太多,你们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周承云毫不在意,接着开口说道:“我听说段执事这些年一直在江湖中交好一些从未出现过的门派,而好巧不巧的是,这曹安不过是刚到帝国清风郡城,段执事就跟他关系要好,这天下怕是没有这般巧的事情。” “巧合,还真就是巧合,我与那位曹宗主相识也是因为之前在大殷的金石商会中结识的,当时还想着将其拉入九阳门来着,所以也就是那会有了交集,一切都是巧合。”段虎是个老油子,说的话真假掺半,一口咬死就是巧合。 周承云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点点头,将目光转向别处,“段执事不要介意,我也只是随口一问,若是将来段执事有了新的消息,还望能够知会一声,周某愿意花钱购买你的消息,价格虽然贵了些,但却是江湖中公认的靠谱。” 段虎拱了拱手,“都是江湖朋友们的抬爱,周师兄说的,段某已经记下了,如无其他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几人相互告别之后,段虎带着宗梦璃回到了清风郡城,两人简单收拾了东西,御空而出,这次是打算直接返回宗门了。 “也不知道咱们宗门什么时候才能晋升为顶级宗门,这样的话,将来行走江湖也就不需要处处看人脸色了。”宗梦璃的情绪不好,之前在清风郡城外的遭遇让她很是憋屈,但又无可奈何,段虎好歹也是宗门执事,却被周承云当下人一样审问。 两人要是同宗的话,还好说一点,可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宗门的人。 段虎诧异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师妹,“大小姐,你突然间觉悟了?居然能够看到这一面,将来,你要是能超越神通境,咱们九阳门就能突破一流宗门的限制成为顶级宗门了,你好好加油修炼,师兄将来的威风可全指望你了。” 宗梦璃一翻白眼,“你与其让我带着宗门越过一流宗门的门槛,不如祈祷有生之年里宗门之内能多出几个神通境大修,让咱们踏入顶级宗门之列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知道,人人都说我天赋极好,但我很清楚,我的天赋放到其他顶级宗门内也就是中上水准。” “这辈子如果没有什么大机缘,撑死也就是个通神境,卖卖符箓赚钱养宗门或许还行。” 段虎笑了笑,并没有去反驳宗梦璃,也没劝说什么,“那感情好,到时候大小姐你来制作,我来卖,咱俩的收入三七开,我七你三,不出几年,咱们就是帝国江湖中最富裕的两个商人,谁敢惹咱们,用钱砸死他。” 宗梦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你说正经的,你老是调笑我,你不生气吗?刚刚!” 段虎摇了摇头,“没必要生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之道,我之所以需要低三下四,是因为我有求于别人,我是外门执事,需要在外面跑,各种江湖情报、内幕、货品,我既需要货源,更需要买主。” “所以这些关系我得去维系,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我段虎能在宗门内拥有现在的地位,以一个外门弟子的身份,在宗门中比内门弟子还有 话语权,靠得是什么?靠得就是这份关系,这张庞大的关系网。” “有了他们,才有了我段虎的地位,取舍之间自有其道理,无关其他,你若是无所求,完全可以不买任何人的账,至少正道弟子出手还要讲求个师出有名,爱惜羽毛,不会明目张胆的出手伤你性命。” 宗梦璃小嘴一撇,“还是憋屈!” 段虎眼前忽的一亮,“我有一法,可令你在极短的时间内都不用憋屈了,就是不知道大小姐你愿不愿意尝试一下了!” “什么法子?”宗梦璃眉间一喜,施展身法向前一步,飞到了段虎身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段虎定下身形,身形一掠,落到了地面上,宗梦璃紧随其后,“你觉得刚才曹安威风不不威风?” “曹安?就是那个说是白玉京宗主的曹安吗?” “就是他,一个初来帝国的人,却能压得顶级魔宗喘不过气来,别人都是什么宗门的弟子、首席,而他直接就是一个宗门的宗主,身后还有神通境大修护持,自身实力更是强悍到离谱,同境界之内,帝国中的几大宗门首席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宗梦璃只是呆了点,并不蠢,柳眉一挑,“你想干啥?” “你先别忙着警惕嘛,你先听我说,你看你是不是一个还没有意中人的女修?你刚刚也说了,宗门内就那群弟子,想要晋升到神通境界,在我们有生之年有没有可能还两说呢,你自己又不可能超越神通境。” “那么他呢?你说你要是与他相好了,到时候摇身一变就是白玉京的宗主夫人,都不用将来,就眼下来说,谁也不清楚白玉京的底细之前,谁敢乱来?谁敢不将你一个白玉京的宗主夫人放在眼里?” 宗梦璃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你就别忽悠我了,我是不可能找他的,绝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什么情情爱爱之类的东西。” 段虎知道,是时候祭出杀招了,“曹安有很多的元精。” 宗梦璃两眼放光,“多少?” “总之很多,说不得是上亿的数目,这人在那大殷皇朝的时候,就出手阔绰,几十万上百万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本身又是一个偃师,只要他想赚钱,随便出手,都能赚个钵满盆满,你看到今天他们身边站着的四尊天人傀儡了吗?” “那就是他自己的杰作,你想想看,你好好想想看。” “我们去找他吧!”宗梦璃紧了紧拳头,眼中仿佛都能冒出星星来。 “这个不急,我们先回宗门,最近江湖中发生了很多事情,都需要跟宗主那边禀告一番,待我们回到宗门,禀告完了事情,再出来找他就是,反正他就在帝国江湖,你别忘了我段虎是干什么的,在帝国江湖中,想要找个人还不是难事。” 宗梦璃略微思付片刻,“可我才刚出来哎,不太想回去,要不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你先回宗门,我先去找曹安,等你到的时候,或许他曹安就已经臣服于本小姐的石榴裙下了。” 段虎沉吟片刻,“也成!!” ------------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只剩半年时间 人精似的段虎脑子一转,就想通了一个事,男女之情,是有私密性的,自己跟着去和这大小姐自己凑上去,那完全就是两码事,他不怕曹安霍霍了自家大小姐,就怕他曹安不霍霍,但凡有了动作,还能摆脱都算他曹安厉害。 想到这里,段虎头也不回的就扔下一个储物袋溜了。 却说曹安这边,杨戬在用神念查探周围之后,确认没有其他人跟踪,这才将肉身还与曹安,两个神魂交换了身体之后,曹安依旧还是之前的修为,只是体内的火毒几乎已经被完全拔除了,而杨戬则是借用了曹安的傀儡身体跌落到天人境。 “这傀儡身,你本就不是为我制作的,我无法在上面长期停留,但你还是可以留着的,下次再有类似的情况,直接以你肉身召唤就行,虽然不清楚下一次召唤会有谁被点到,但其实你都无需担心,刚才你应该也察觉到了。” “你只要自己想回到自己的肉身之中,就能将其中的神魂顶出去,在我看来,类似的情况多一些也好,多请几次,只要不暴露,那么假的就会成为真的。”杨戬笑着说道。 曹安也明白,只要事情不暴露的情况下,多请几次,就意味着会有多个面孔,以及多个神通境大修在这个江湖中露面,到那时候,白玉京之名就真的坐实了,一个神通境,或许别人还不太在意,但如果这个神通境的人数多了之后,那么一些所谓的顶级宗门做事之前也就该仔细掂量掂量了。 “我明白的!” 杨戬笑了笑,“行,公子,那我就走了,记得你立下的誓言。” 想到这件事,曹安就觉得自己是被坑了的,没有多说什么,大袖一招,顺手收掉了其他四尊傀儡,本来一行四人就已经显得累赘了些,又多了四尊傀儡,走到哪都感觉过分显眼了些,曹安还是喜欢那种平静而过。 “公子,我们接下来去哪?” 曹安摊开地图,看着上面的堪舆图,“西北疆域基本都是魔门活动猖獗之地,那地方是他们魔门的大本营,在正道领域内,他们行事还会有些顾忌,那我们就往中土之地走,过了尚宫道就去青阳道,大致方向是这样。” 曹安定了定神,看向一边的李兜儿,“兜儿,村长给你的三年之期,你算过没有,还剩下多久?” 李兜儿忽的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更没有想过离开曹安一行人后的日子,如今被曹安突兀的提起,这才想起来。 脸色顿时耷拉了下来,“大哥哥,我可以不离开你吗?” “江湖很大,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也不是一件好事,你需要自己去走走,去看看,只要我们都还活着,将来有缘还会再见的,不过就是短暂的分别罢了,你回到真武教派去,是为了变得更强,你们这一脉,有了血河的存在,只会变得更好。” “公子,应该还有半年时间。”常青这边记得更清晰一些,三年其实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修行者而言,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一个专注的事情,当你专注于某一件事的时候,时间便会悄然过去。 李兜儿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着曹安,“大哥哥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 “没有,且不说这个,就之前你们所遭遇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你护住了你沈大哥还有常叔,他们可能根本等不到我赶过来。”曹安与他四目相对,他清楚,这一刻李兜儿问的并不是因为使性子,而是真诚的想要知道,所以他也给了真诚的答案。 李兜儿眼中亮起了光芒,突然的就开心了起来。 “好的,大哥哥,半年之后,我就会离开,回到教派之内,离开后,我会努力修行的,等待将来有一天,我也要像大哥哥一样,在大殷留下自己的名号,然后来帝国找你们,到那时候,我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可以自主的了。” 曹安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所谓的可以自主,其实未必,身陷红尘中,其实很多事情自己都是做不了主的,便是自己这个另类,很多时候,不少事情也自己做不了主,就更别说身为一个教派弟子的李兜儿了。 想要习惯性的摸摸他的脑袋,却发现,他其实个头已经不差自己多少了,只是脸上依旧有些稚嫩而已。 “你小子长得真快!” “我在秘密王国中见过我的那些子民,他们都说自己是真武教派的人,他们告诉我真武教派的人体型相对要比普通人高大,我这还没有长定的,大哥哥,等我将来长好了,那才是能保护大家的真汉子。” 李兜儿内心虽有些不舍,但他性子就不是那种人,他的性格外向,对外面的江湖气充满了憧憬,是个闲不住,坐不住的主儿,跟在曹安身边,他是过得很舒服,但内心还是向往那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野性。 所以在得知了还有半年就要离开后,他只是短暂的失落,很快内心就躁动了起来,对未来多了些期盼,心态调整的很快。 拉着沈重在请教江湖中生存的法则。 常青笑了笑,“公子,你看,你多虑了,这小子天生就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孩子,少年遭遇加上天性使然,他其实放出去之后会更欢脱。” 曹安点点头,“之前不少事情上就应该感觉出来了,我只是有些关心则乱,待得半年之后,还是由你护送他回真武教派吧,你的实力要比小重高出一截,兜儿也更怕你一些,他跟小重相处时间久了些,未必真听小重的话。” “这个公子放心,常青定将兜儿完好无损的交回到真武教派。” “对了,公子,还有一事,一直来不及跟你说,之前就是在那岛礁之上,那位死去的千幻魔宗首席大弟子好像认出了兜儿手中的宝物,说是叫什么留影血灯,还说过我们原来并不知道它的真正用法。”连日以来的事情,让这些信息都没有机会说出来。 如今好不容易总算得了空闲,常青想起就将事情告诉了曹安。 曹安沉吟了会,“按照三妖所说,他们的主人本就是来自帝国,这么看来,他们的那位主人,怕是就出自魔宗了,对了你的阵法还是要注意一下的,我们现在就在帝国江湖之中,以各派的行事作风,这种事情还是要注意一些,先打探清楚这阵经出自何门何派,放弃绝无可能,只能了解清楚以后再想办法。” “明白……” ------------ 第三百四十七章 新江湖旧故人 ‘留影血灯吗?知道了名字,就有了个源头查起,这种存在于书籍记载中的东西,应该不会太难。’曹安心中想着,他现在担心的常青的森罗阵经,这个世界的传承太过严苛,类常青这样,非其本宗弟子,正常途径获得传承的,皆视为宗门大敌。 不死不休!毫无道理可言!! 曹安的玉简之内也有阵法传承,只是他自己没有学,否则倒是不需要常青去学那什么劳什子森罗阵经。 “这阵经的名字,听着就不像是什么正道宗门之物,更像是魔门的东西。”常青走在曹安身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其实不只是从名字上判断的,他其实已经感悟了其中不少的内容,阵法其基础的原理是没有多少差距的。 最底层的符文结构,其实沿用的都是一套,决定高明与否的,是这些底层符文结构的搭配,四千多个基础符文,也可以称之为铭文,便能延伸出无限的可能,历经无数代武者的呕心沥血,俨然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各家各派都将各自的符文组合当做至宝一样的珍藏了起来,轻易不会外传,而一些简单的结界构筑、小型防御阵法倒是没有什么,这些东西也没有珍藏的必要,江湖中人只要有心,稍加留意也能研究出来。 而常青经过研究,发现这些符文组合里,都透着一股子邪气,整套阵经杀伐气太重,戾气太大,不太像是正道宗门所拥有之物,只是曹安并没有研习过,也没有看过,所以只说从名字上来看,就不像是什么正道之物。 曹安笑了笑,他知道常青不会无的放矢,“最好是曾经拥有这本阵经的宗门已经覆灭了,那样的话,你便大可肆无忌惮的使用了,哪怕以后被人知道,被人察觉了,也不会涉及到传承之争,无生死之斗。” “公子,其实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毕竟那人都逃到了大殷,如果是自己宗门尚在,又怎么会逃到大殷紫云架内,至死都不敢出来,或者是回来呢?”常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两件事情,都需要打听打听,事情你记下,但不着急,我们初来乍到,又经历了千幻魔宗的事情,现在江湖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就怕被他们看出什么端倪来,惹来一堆的麻烦事,而我自己不太喜欢麻烦。” “公子放心,常青省得。” …… 有些事情阴差阳错到令人拍案叫绝,当初的姜凡自以为得了剑气葫芦,就能护得自身周全,有了和宗门以及江湖叫板的资格,所以对当时‘夺人所爱’的曹安,还是颇多怨念的,只是奈何自己修为不够格,便也只能忍气吞声。 却不知后续之事,当初若真的让他得了剑气葫芦,恐怕现在也就没了姜凡这人,他早就得死在唐龙手中,那日拜别曹安之后,他在林瑞的帮助下,硬生生从宗门和江湖的围追堵截下逃离了大殷,与沈重一行人前后脚来到了帝国清风郡城。 修行也在逃亡的途中达到了武罡境界,不得不说的是,通玄劲这门功法确实玄奥,比之于千刀门所谓的内门真传功法强大了数倍不止,无论是修行速度,还是单纯的斗战杀力,自从接触了通玄劲后,他甚至一度觉得,自己之前的日子都是虚度了的。 站在帝国的海岸边上,他张开双臂,贪婪的呼吸着海边的空气,尽管这空气其实并不好闻,但他不在乎,他在这里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 离开了大殷,前尘一切尽数一笔勾销,来到帝国,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不只是姜凡,就连原先一直化作挂件挂在他腰间的林瑞,此刻也化成一老者模样,站在他旁边,贪婪的感受着帝国的一切,全新的一切,像是一下子从池塘里挣脱出来的鱼儿,连带着姜凡对林瑞的怨念也小了很多。 不是他小心眼,而是因为自从与林瑞凑到一起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带来好处的同时,同样带来了无尽的麻烦,逼得他背井离乡,彻夜难眠,甚至晚上都不敢睡个安稳觉,在实力进步的同时,也会怀念以前在宗门那种安稳日子。 他原本盯上林瑞,就是因为他身上的滔天鸿运,可实际凑到一起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无法尽善尽美,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在左右着自己的一切,在即将圆满的时候,给自己当头一击,将自己打回去。 ------------ 第三百四十八章 新江湖旧故人2 这一人一灵之间的嫌隙已然产生,只是各自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我们应该开始全新的江湖路!”林瑞率先开口,面色平静,嘴角的笑容温和,他历经漫长岁月,心性绝非姜凡可比,嫌隙不是自他这里产生的,而是姜凡,他很清楚,姜凡心里的那道刺就卡在那。 每一个自己的决定,看起来应该是更好的,但到最后,好像都是不尽人意,却也不能怪得了他。 “是啊,全新的江湖路,全新的武道之路。对了,林爷爷,你的这个状态不会出问题吧?”姜凡看着化作人形的林瑞开口问道。 “帝国的江湖,应该远比我们想象的包容很多,我现在是灵,而不是妖或者其他,相对于其他,我这个状态,要更容易为其他人所接受,帝国江湖连妖都能包容,有何况是我呢?所以不用担心。” 两人一面交谈,一面朝着清风郡城而去,郡城很大,也很繁华,超乎想象的繁华,作为帝国临海、又是与不少皇朝海上交流的主要枢纽,清风郡城的规模是远超一般郡城的,二人也不赶时间,反正今天只需要将鱼符拿到手就行。 打量着着这座枢纽城市,了解着这里的一切,用自己的五感,快速熟悉着周围所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零碎的杂谈之中,提取着重要的信息,不明白,不理解的,暂且置于心中,留待日后了解。 这也是最正常的武夫行走江湖的习惯,曹安纯粹就是个例外。 前脚刚刚从使馆办好鱼符走出来,后脚姜凡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几位前辈,这般是什么意思?”姜凡面色一凛,沉声问道,脑海中则是在快速的回忆着过往,一张张人脸与记忆中的模样相互印证,确定自己着实是没有见过这些人,也没有与他们发生过争执。 这一刻,他下意识的就以为大殷的那些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帝国这边,原来还想着离开了皇朝,就能躲避那些纷扰的。 “这位小兄弟误会了,我等乃是宗门外事弟子,常驻清风郡城,为自家宗门招揽来自各大皇朝的武夫入门的,适才见着你们进了这使馆,想必是去办理鱼符的吧?来自哪个皇朝啊?今年多大?” “小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前方吧,那有一家茶馆,咱们坐下聊。”那人还没有打听完,这边就有人打断了他的话,扬手一指,指向了前方不远处的茶摊,算不得奢华,只是更接地气一些。 姜凡看向林瑞,后者冲着他点了点头。 “几位前辈,请!” 拦住姜凡的一行人中,有一名天人,三名武罡,不多时,就来到了茶摊面前,摊位上只有店主一人,眼见着几人坐上后,搭着白巾托来一壶茶,几个茶盅依次摆在众人面前,撂下一句几位客官慢用,便回到了柜台后面立着去了。 都不用几人询问或者点什么,想来相互之间已经很熟悉了。 “小兄弟,还是之前的问题,我观你气息处于武罡境界,但年岁大小一事却还不太了解,不知是否方便相告?”问话的是那名天人境武夫,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很普通的样貌,属于放进人流中,很快就会被人遗忘的那种。 姜凡拱了拱手,他很清楚,到了帝国,肯定需要仰仗宗门的,散修武夫的路子终归是走不长久,一人之力如何比得上一宗之力,武夫乃争命之路,你不争别人也会跟你争,资源就那么多,不是你的,自然就成了别人的。 资源、信息这些修行必备的东西,一介散修根本无法与宗门相比较。 “在下姜凡,今年正好满下一十九岁,修为在武道第五景武罡境界。” 天人境武夫剑眉一挑,十九岁的武罡境界,感觉应该还来得及,还剩下十一年的时间,用以突破三个境界,天人、阴神、阳神!!能在三十岁之前到达阳神境界,那就算得上是中人之姿,能入宗门内门。 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修行自然是越到后面,进步愈发困难,就像是一个被大力掷出向上滚的球体,那股能量会逐渐耗尽,直到再也滚不动为止,所谓的天赋、根骨、心性就是这股‘掷出的力量’。 “潜力不错,你可愿意入我青云山,我青云山以肉身强横闻名于江湖之中,镇派之学直指武道第十景神通境界,宗门之内,现有通神境大修一名,阳神境大修数名。”关礼平淡的讲述着,他对姜凡的期望并不高。 事实上,应该说姜凡来得早了些,如果是天人之后再来,或许会得到更大的重视,前提是他那会的年纪不大。 “关前辈,你说完了,也得让我们也介绍一下嘛,这种事情还是要看这些小兄弟自己的意愿的,你们宗门的肉身横炼,未必就适合他。”边上的武罡境女子俏声说道,她外表看起来年纪在三十左右,薄施粉黛,虽没有多美,却自有一种成熟的韵味在其中,眉眼之间像是会说话一样。 关礼老脸一红,撇过头,“你说吧,夏道友。” “小兄弟,刚刚跟你介绍的这位关礼关前辈,来自帝国二流宗门青云山,之前是二流,因为宗门之内这些年来青黄不接,高阶武夫的数量没有跟上去,以至于虽有二流宗门之名,但实际却只能算是三流宗门。” “姐姐我来自天武阁,是帝国内的三流宗门,宗门之中的高阶武夫数量,与关礼前辈的青云山没什么区别,不同的是青云山注重肉身锤炼,我天武阁注重劲气精粹,宗门之学首重杀伐,镇派之学亦能直达神通境界,可以考虑一下。” 姜凡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其他人,大致清楚这次找自己的只有这两个门派,一个是曾经的二流宗门青云山,一个是三流宗门天武阁,二者整体实力相差无几,但理论上来说,应该还是青云山更强一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略作思付,姜凡面色一正,拱了拱手,“几位前辈的意思姜凡清楚了,不过小子初来乍到,还希望能考虑一番,再做决断。” 两边的人都表示理解,各自留下了一纸传讯符。 “对了,姜凡弟弟,你是来自哪个皇朝的?” “夏前辈,在下来自大殷皇朝。” “大殷?”闻听这话,关礼与夏竹皆是脸上露出了奇怪之色,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姜凡,让他有些意外。 “两位前辈,可是在下有什么不妥之处?” “非是你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前不久这清风郡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与你们大殷皇朝有着莫大联系,有一位叫做曹安的天人境武夫,想来你应该是听说过的吧?在你们大殷皇朝的江湖之中的时候。”夏竹的态度热络了不少。 感受到这明显的变化,姜凡的心中略微有些烦闷,他只是之前对江湖事接触得少了些,并不是完全不接触,在那段逃亡的时间里,自然也知道了夺自己所爱的那位就是曹安,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曹安居然也来了帝国。 而且似乎在来到这里后,很快就搅动了此界风云。 “自然是听说过的,曹前辈当初在大殷皇朝,以偃师术闻名江湖,尔后在数次江湖之争中,更表现出了其自身强大的实力,只是自从他天人境之后,就几乎没在江湖之中露过面,世人还在猜测他的去向,没想到竟是来到了这里。” “敢问两位前辈,这清风郡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自去打听打听就明白了,这清风郡城内,知晓此事的江湖中人多不胜数,我等还有其他事情,入宗之事你若是考虑清楚了,记得给我们传音。”关礼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紧随其后的夏竹也是笑了笑,没说话,径直而去…… ------------ 第三百四十九章 被夏竹看重的姜凡 “关前辈似乎不太看好这个叫姜凡的小子。” “也不算是,但你觉得他能在十一年内从天人一直走到阳神吗?”关礼性子耿直,有事都是直接言说的,不然以他的潜能和努力,也不至于被宗门卡着扔到外面来,徒劳的耗费了光阴不说,连修为都因为没有充足的资源,而卡在天人境界很久了。 修行之路如上山滚石,机缘和资源就是那偶尔注入滚石之中的动能。不进则退,除非身后有坑,而天人境界,就是保证他们不退转的一个坑,在往上也有,但是不多,前提是得你先能走到坑的那个高度。 “说实话,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没有好好检验过姜凡的根骨天赋,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但多少能从年纪、境界的对比中得出他的大致天赋。”夏竹微笑着说道,这一点她倒是没有说谎,尽管两个宗门现在面前算是属于竞争关系。 “看来夏道友也是清楚的。” 夏竹点点头,“话虽如此,但本身能到阳神境界的又有多少呢?你我不也一样,但同样也在宗门之内,我之所求,并不是每个被我带入门中的弟子都能达到阳神境界,一个宗门的发展,高阶武力要有,但中低力量层次的武夫也不可或缺,不然偌大的宗门,各个都去修行了,谁来养活?指望宗门后山的那点资源吗?” 关礼沉默了片刻,“夏道友比我想得更要无私一些,天武阁能有你这样的弟子,管中窥豹,能从三流逐渐朝着二流发展,不是没有道理的。” 夏竹自嘲一笑,“没前辈想得那么高尚,不过就是自身潜力不足,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以我现在的条件,自然不可能转投他门,投了于现状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在江湖中还得落个不太好的名声,倒不如珍惜现在,做好自己的事情。” “其实我们年纪相当,前路也基本一眼可看了,你无需称呼我前辈,不如就以道友相称吧。” 夏竹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异样,柳眉而微动,脸上泛起几分尴尬之色,“那个,关前辈,我还有其他事情,就先走一步了,如果你不是很看重这个姜凡的话,就让给我吧,我给他带回天武阁,我观那小子气息浑厚、霸道,所修劲气应该与本宗功法相近。” 关礼眼眸里的失落一闪而过,“这还是得看他姜凡自己的想法。” 两人相互别过,各自离去,夏竹身后的青年查探了一番周围,不着痕迹的靠上前来,“大师姐,你好像很看好那个叫姜凡的人?”他有些不明白,这几年一直跟在夏竹身边,他很清楚夏竹刚刚主动跟关礼说那些话意味着什么。 “那个叫姜凡的小子不太一样,他身上的运道有些奇怪。” 青年一楞,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自家的这位师姐,还兼修一门家传的望气术,能观他人运道,向来很准,几乎没有出过岔子,而夏家的望气术,在当地也是极有名气的,听得她这么一说,青年也来了兴趣。 “怎么个奇怪法?” “身后滔天鸿运,却又近而不前,被他身前一道白色之气挡了下来,以至于那滔天鸿运,看起来像是他的,却有不属于他的,只有不大的一部分渗透进了那白色之气内,师姐我从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过如此浓厚的鸿运。”夏竹砸吧着嘴说道。 “这小子如果入了我天武阁,定要好好研究一番,如果那份气运能为其所用,真正落到他身上或者其他人身上,那这一代的帝国江湖中,他或者获得鸿运之人,当为当之无愧的气运之主,天下谁与争锋。” 青年心头一紧,四下里又看了一眼,“大师姐,此事不可乱说。” “我知道,没那么蠢,此事你烂在肚子里,如果那小子真的入了我宗,一切就等大师姐我打探明白再说,这大殷皇朝是怎么回事?前面来了一个曹安,现在又来了一个姜凡,这两个人都让人觉得惊艳。”夏竹嘀咕着,她确实有些好奇。 “曹宗主就别想了,大师姐,咱们天武阁庙小,可容不下这尊大佛,他敢来咱们也不敢收,倒是这姜凡,可以试一试。”青年说话的时候,眼角带着别样的神色,夏竹一看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撇了撇嘴角。 “你就别想了,滔天鸿运也得有命格能占才行,而你不行,给了你你也接不住,这就是普通人的悲哀,明明大机缘就在前,却无福消受,你就不用打那谁都不说,让我悄悄将其运道转给你的主意了,一旦得到那份鸿运,你不出三天,必死无疑,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不行,我也不行,这事要是确定之后,上报宗门才是最好的选择。” “到那时候,你我也能领些宗门的奖赏。” 对于夏竹的话,青年深信不疑。因为常年跟着夏竹在外面跑,对她的本事了解的更多,也得过不少的好处,正是这样,才越发的坚信,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瞬间就被驱散了,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命拿才好。 …… 另一边,姜凡也寻了个客栈住下,一老一青两人走进了房间,林瑞几乎就是下意识的在房间内布下了一个结界,以他的修为,这结界一般阴神境武夫也无法查探过来,清风郡城虽是帝国临海枢纽,却也没那么多的阳神境让他们碰到。 “林爷爷觉得我应该拜哪个宗门?” 林瑞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顺应你自己的本心就行,无论拜入哪个宗门,只要是你自己选择的,都是极好的。” 现在的林瑞也不太愿意替姜凡做决定,他的阅历是多,见过的也多,但却很少与人真正的接触过,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和姜凡之间的问题,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补救。索性便不给建议,让他纯粹凭借自己的本心去判断,如此以来,有自己的气运加持,选出来的结果应该也不会太差。 姜凡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底莫名的有些烦躁,联系上之前林瑞的所作所为,甚至有些怀疑林瑞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将自己逼到帝国来的,而他的目的地,也正是帝国,要不然,之前林瑞还给建议,或者直接就让自己如何做的,怎么到了帝国之后,反而让自己做决定了。 他自己只是一个大殷末流门派的小弟子,如何见识过这等广阔的江湖呢? “那就选择天武阁吧,如果后续没有更好的宗门招揽的话,现在我对帝国江湖是两眼一抹黑,身后能有一个宗门,也就算是有了安身之所在,也能更快的接触到更多的信息,快速了解掌握帝国的江湖情形。”姜凡只是说了有了宗门之后的好处,却没有说选择宗门的原因。 那个原因太简单了,就是单纯的觉得关礼对自己的态度不好而已,反倒是那个叫夏竹的,一直都是笑脸迎人,让他感觉对自己颇为在意的样子,或者说重视。 咚咚咚 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林瑞撤去结界,姜凡打开房门,是店里的小厮,端着刚刚出锅的菜肴上来了,只是嗅着香气,都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淡淡气血之力,虽说这点气血之力对他姜凡这个境界来说收益不大,但这毕竟只是一个小客栈。 “客官,您二位的菜好了,请慢用!” “小二哥,稍等一下,跟你打听个事情。”姜凡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十枚铜钱,摆在桌面上,店小二拿眼瞥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几分,他很喜欢招待这些从其他皇朝里来的武夫,得是那种刚来的。 这些人多数都是怀揣着对帝国江湖的向往,又不懂帝国江湖的一切,迫切的想要了解一些东西,这个时候,总会考虑到打赏的事,少了,怕自己觉得寒碜,多了怕自己被当冤大头,但其实每次给出来,分量都很足。 就像面前这十枚铜钱一样,对他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一点收益了,帝国里的这些江湖武夫才不会在意这些呢,人家修为实力摆在那,问你你不说,那就是不给面子,不给面子的下场可是很惨的,这客栈可不是风云客栈那种,能护得住自己。 “客官您说!” “我听说,之前清风郡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是关于一个大殷来的武夫,叫做曹安的,能不能麻烦小二哥给我讲讲?这几枚铜钱,都是你的了,拿走吧。”小二弯着腰从桌上将铜钱扫到自己的掌心。 “这事儿啊,咱们清风郡城的人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客官您问我算是问对人了,这位曹宗主,是从大殷皇朝来的,据说当日……”小二哥口条极好,说起这事来滔滔不绝,画面感极强,宛如亲临现场一般。 一些打斗的情节,更是描述得惟妙惟肖,听得姜凡直皱眉头,从他一个五景武罡境的武夫角度来看,那些打斗场面完全就是面前这小子编出来的,根本不会有人那么打,真要那么打,死的肯定就是曹安,也就不会成为现在这样的故事了。 但好赖还是讲完了,一些重点的内容,他也听到了…… ------------ 第三百五十章 正统教 “你没有弄错吧?曹安祭出一个宝葫芦,那里面斩出的不是剑气,而是一缕火苗?”姜凡在听完店小二的描述后,问了一句。 “不会弄错的,这事情现场多少人都在看着的,大家都看到了,那千幻魔宗的阳神境护道人,就是直接被这把火直接点了的,不是什么剑气,这一缕火苗下去,当真是什么都没有留下,连灰都见不着多少,那家伙的储物袋都给烧没了。” 姜凡摆了摆手,“行,多谢了,小二哥,那你去忙吧。” “好嘞,客官您慢用,吃好了以后,把东西放到屋外就行,我们会有人来收的,如若没事,就不打搅客人了。” 小二说完,躬身退去,房间内,林瑞和姜凡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诧异之色。 “林爷爷,你觉得那店小二有没有可能撒谎,或者编造故事讲给我们?” “是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不大,从他那些话语中,想必你也听得出来,在一些重要信息上,前后是一致的,而且逻辑自洽,也就是说,尽管他的故事里,多半都被人为添加过,但重要信息框架没有更改过。” 姜凡的脸色很精彩,有懊恼,有艳羡,也有憎恨,“他手中的那只葫芦肯定与当初在金石商会中的剑气葫芦有关联,那本该是属于我的葫芦,就差一点,以我们的元精数量,当初就只差了一步就可以得到。” 林瑞摇了摇头,“没有曹安,也会有其他人与你抢夺,曹安手中有一宝葫芦的事情其实在大殷江湖中,并不算什么隐秘,他在金石拍卖会之前,就曾用手中宝葫芦灭杀过其他高手,与现如今的传闻一致,也是以火焰为攻击方式的。” “林爷爷觉得我与他相比,如何?” 林瑞笑了笑,“曹安的信息,你不应该比我还要了解吗?他十八岁走出千叶镇,从头开始修行,融技、炼力、凝气、开脉、武罡、天人,用时五年,如今二十有三,差不多二十四岁,达到天人境巅峰,这些信息,其实在他皇城之战后,就已经被江湖中人挖出来了,压根就不是什么隐秘。” “易位而处,你觉得你能办到相同的事情吗?” 姜凡沉默了片刻,“我刚开始的时候,受限于宗门功法,进境缓慢,便从金石交易会开始,那会我正处于开脉境初期,转修通玄劲后,历时一年多,从开脉境初期,突破到武罡境界,相对于他将近一年一境界的修行速度,相差应该不大。” 林瑞只是笑了笑。 姜凡两手一摊,“好吧,我知道我与他相比起来差距还是很大的,他的经历在大殷江湖都算得上传奇了,偃师身份,武道修行独树一帜,开宗立派,所遭遇的事情也是我等所难以想象的,林爷爷你就不要打击我了。” “江湖武夫,最忌讳狂妄自大,要清楚自己的实力和水准,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这是为了你好,这天下间总有各种各样的妖孽天才,他们的经历和事迹令人拍案叫绝,其成就也令人望尘莫及,但武道之路,是一段漫长的道路,气未绝、武道之心不死。” “天下俊杰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可真正能活下来,留下来,走到巅峰的又有多少人?林爷爷不是要让你妄自菲薄,而是想告诉你,这武道修行,不需要你与其他人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走好自己的路,不用在乎别人走得或快或慢,也不用在意别人在他们自己那条路上的风景。” “有人提步极快,有人厚积薄发,有人天生优渥,有人艰难苦恨,活下去,跑起来,顶峰相见,那时你再回头,再看看当初的人,还有多少与你同列一席。” 听着林瑞说的这些话,姜凡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起来,眼中迸射出精芒,他的人生,做不到曹安那般的精彩和传奇,可这份平淡才是自己的人生。 “谢谢林爷爷。” 此话过后,姜凡所看不到的是,原本那阻隔着滔天鸿运的气,竟然打开了一道口子,比之前更浓郁了数倍的鸿运渗入其体内。但林瑞感受到了,这证明姜凡从内心开始接纳自己了,心中莫名的一阵欣慰。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一路上都在想办法去弥补两人之间的关系,非但没成,反而是让两人之间的嫌隙越发的大了,未曾想,刚才的一番话,轻而易举的坐到了自己绞尽脑汁都没做到的事情。 一连数日,在客栈等了许久的姜凡也没有等来其他宗门的招揽,拿出了那张对应着女修夏竹的传讯符,联系到了她。 …… 大风岭,破庙之内,山风穿林打叶声,在这个无月的夜晚,显得格外的清脆,平白的多了几分肃杀之气,破庙内里,红光闪烁,一条黑色的人影正在快速靠近过去,临得近前的时候,那道身影的速度骤然停了下来。 破庙内,一道森然杀气若隐若现,隐而不发,如在弦上之箭,蓄满了力量。 “恶蛟南来!!” “立地杀之!!”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开了一线,现出一劲装男子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隐有一股浑然天成之意,圆融自如,显然已经达到了天人境界大圆满,观其面容,已是三十好几的模样,面容冷峻,唯有左脸颊上一条长长的伤疤颇为醒目。 “陶兄,别来无恙!” “老陶,屋外是谁?气息既熟悉又陌生。”屋内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比之于两人,要更具生气一些,不自觉的给人一种亲近之感,只是这一开口,就仿佛给这个冷肃的夜增添了几分明朗活泼之意。 显然,他的修为也同样已经是天人大圆满了,否则不可能以一人之表现,影响到周围环境给人的感觉。 “荆红命来了,除了他还有谁能给人这种感觉。”陶三阳说着,从门边上让开了身子,那个被叫做荆红命的男人闪身进了其中,抖了抖身上的衣袍,一步上前,也未见其如何动作,一道锐利的气息铺面而来,破庙里的篝火霎时间像是被淋了雨水一般,火苗小了不少。 “收收你身上那气,这里是朋友聚会,不是你的仇人相见,你摆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那个活泼的声音开口说道,这声音一出,整个房间内的气息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连火焰也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荆红命依旧冷着脸,“收不住了。” “那可要恭喜荆兄修为又有进步了,看来这次屠蛟之事把握更大了几分。”陶三阳笑着说道,他就是刚才开门的人,身后背着一张夸张的赤红色大弓,弓身上镂刻着几只火凤形象,令人印象深刻。 荆红命环视一圈,“文东东还没来吗?他不是号称速度最快的吗?理当比我们更早到达才是,为何到现在都还没见到身影?”他们一行一共是四人,四人皆不是帝国本土的武夫,而是来自各大皇朝的人,同时,他们都隶属于同一个组织。 为帝国民间组织,名为正统教的神秘民间组织,江湖中,很少有人了解这个组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但他却是真实存在的,这些年以来,知道了解正统教的人,要么就是成为了其中一员,要么就是已经死了。 正统教的教义也很简单:内王外圣,统宇如一。其本意说到底,就是维系帝国江湖的正统性,外来者,即非纯粹帝国血脉者,不得称雄,一旦出现这样的人,或者这样的苗头,他们就会行动起来,拨乱反正。 无数岁月以来,多少来自其他皇朝的武夫,总会在盛名如日中天的时候,突兀的消失,又或者从此平庸,正是他们的手笔,无所不用,无所不为,只要能将那些所谓的天才彻底的压下去,他们完全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正是曹安,曹安不仅凭借清风郡城一战正式进入正魔两道大宗之眼,同样也上了正统教的名单,这次,他们出动了四人,在了解了曹安行进路线之后,提前将人手安排在了大风岭,为的就是一举将曹安从神坛击落。 毫无疑问,整个正统教的发起者,都是一些偏激的唯帝国者,他们的眼中,只有纯粹的帝国血脉者,才配在这片土地上享受对应的资源和名声,至于余者,只能往后靠。 曹安靠着一己之力击杀阳神境护道人端木云,毁灭千幻魔宗首席曲如风的肉身,这等战绩,俨然在天人境界之中已经是无敌存在,他们不允许这样的人出现,不允许这样的人不是纯粹的帝国血脉,正统教还有一个严苛的特点。 那就是他们真的很重视血脉,你不是就不是,没有变通的可能,并没有说,只要你从今以后,对帝国完全忠心就能免于被打击,并非如此,非纯粹帝国血脉,那就只能臣服或者死亡,臣服之后也不过就是留的性命一条而已。 “应该快回来了,他先去查探恶蛟一行到什么位置了……” ------------ 第三百五十一章 正统教的四人组 “有时候我会想,我们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荆红命撩起衣摆,拄着手里刀坐在篝火旁,语气森冷的像是从冰库里吹出来一样,他是纯粹的刀客。 真正的武痴,年轻的时候伤了根基,以至于止步天人境界,但止步的只是他自己的修行境界,而不是他在刀道上的技艺,这里的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个令人惋惜的故事,他们也都是正统教教义下的受害者,如今却只能作为他们的刀。 将自己淋过的雨再次泼向与自己一样的武夫。 正统教已经很少出动他们几人,何况还是四人一并行动,这种事情的发生象征着帝国江湖出现了一位强绝一景的皇朝来客。 开门的陶三阳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你在想什么啊?难道你觉得你之前做的是对的吗?对与不对我们自己心里难道没数吗?这么些年不也是这样做了,为什么?因为别人不死就得我们死,帝国势大,我们有选择的权利吗?” “要么低头做狗,要么死,摆在我们面前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么一条路,你想要依靠帝国的武道力量修复根基,更上一层楼,我们为了生存,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荆红命抬起头,“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我的世界里只有刀,但我这一次开始想了。” “为什么?”荆红命说他以前没想过,放在别人身上他们不信,但放在荆红命身上,由他之口说出来,他们是相信的。 “正统教并没有打算帮我治疗我自身的根基问题,至少在与我同一时代帝国武夫们没有高出我两个大境界之前,他们不会这么做,哪怕就是有现成的手段,不用花费什么代价他们也不敢给。”荆红命的语气没有多大的变化,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 “他们在畏惧老荆的实力,也可以说是畏惧老荆的刀,这就摆明了是不会给了,等他们超出了你两个大境界的时候,都得多少年以后了,到那时候,你即便是修复了根基,意义也不大了,因为你的年纪已经摆在那了。”那个开朗的声音重新响起。 破庙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屋外的风没有往里灌,但火苗却颤抖了一下,三道气息瞬间铺开,笼罩住了那虚空之中的一处,几乎在同一时间,荆红命手中的刀动了一下,宛如烈阳一般灼热的气息也随之泛起,使得整个房间内的温度提升了不少。 “别,别动手,是我!” 那虚空中,显出人影来,落到了地面,几人这才看清楚,那人之前分明还没有到的,只是他的气息先一步到了,等他显出身影的时候,也正是一步到达这边的时候,刚才,如果不是提前出声,怕是人刚到,就要被一刀斩落,然后一把火直接一条龙服务到位了。 来人正是文东东,一袭黑色袍子,体型纤瘦,面容俊朗,下巴上有着清晰的黑色胡茬。他的肤色看起来压根不像是一个武夫,其双手比女人还要白净,唯一有些特点的就是那双腿,比一般人稍长一些,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恶蛟到哪了?” “他们的速度极慢,像是并不着急去往任何地方一样,以他们现在的速度,估计到这边至少需要一个月以后,我建议我们不用在这里等了,直接前去截他们吧,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天人境,一身修为还在那跟个普通人一样的走路。”文东东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 上面甚至能够看到隐约的白色露珠,他这一来一回,定然是用尽了全力了,对一个以速度闻名江湖的武夫而言,看着曹安他们的行进速度,确实是一种折磨,他难道不知道,要办什么事情,动用天人力量而行,当能省下不少时间吗? “那大概是他的修行方式,在来之前,我也搜集了一些他在大殷时候的情报,这人短短几年时间,几乎不是在走,就是在准备走的路上,跑了大殷一个南北的疆域,虽然有些地方只是路过,但那也是真正用双脚丈量出来的。”这个时候,陶三阳开口说出了自己得到的信息。 “我得到的情报也与这个差不多,他还有一个习惯,概不绕路,不管前面是什么,哪怕是被称之为禁地的存在,也是直接横穿而过,好生奇葩的一个主儿。”那开朗的声音话音刚落,破庙里的篝火瞬间暗了下来。 “荆红命,你又发什么疯?”骂人的是陶开阳。 “这个名叫曹安的武夫,会很强!!”荆红命眼中深处闪过一丝红芒,一字一顿的说道。 “需要你说?不强的话那正统教会出动我们?咱们四人合力,没有一个天人境武夫能在我们手中生还。” 荆红命冷哼一声,“先别把话说得太满了,你们根本没有好好研究曹安这个人,你只是想想为何他行走江湖,不绕路,那不只是一个单纯的直线走,更可怕的是这件事情、这个习惯所反映出来的其心智与毅力。” …… “朋友,你要弄死我吗?” “你无耻,亏你还修得人身,徒有人形,却不得人心,人族之中还有道德呢,到你这怎么一点都不剩?居然勾、搭别人的妻子,我,我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食汝肉、寝汝皮,敲骨吸髓……” “会不会太残忍了点?要知道,你的妻子在我这里,可学了不少的好手段,我即将远行,我已经感应到了我那位主人的气息,他来到了这片江湖之中,从今以后,就会与你们彻底断了联系,我教会的,后面不都是便宜你了吗?得了这么大的恩惠,你不寻思将储物袋交给我检查检查,再送点土特产,居然还想对我做那么残忍的事情,你么得良心。” 在这片林子里,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狗子,状如雄狮,一边说话,一边摇晃着身上银白如浪,锃亮的毛发。 在它的对面,是一头通体银灰色的狼,体型比他小了一圈不说,还顶着一个癞痢头,那额前的一片白色空地,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萧索,在一狼一狗不远处,青色的高大雌狼两眼泛红,深情的望着那头神异的大白狗子。 “你该死啊!你!!” “打不打?不打就把储物袋交出来我检查检查。” 癞痢头感受着大白狗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心下怂了,它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条狗会有这种令自己感到恐惧的血脉,那血脉之中散发出来的气息,险些让它在还没有战斗之前就朝着它跪下了。 “我不打,我的储物袋我也不会给你。” 大白狗咧嘴一笑,“你不打我可就要打你了,打死了你,你的储物袋也是我的。” 癞痢头身子缩了缩,最终还是不甘心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储物袋,飘到了大白狗面前,后者微微一笑,打开储物袋盘了又盘,最终从里面取出了上万滴元精,嘴里还念叨着一堆垃圾,爪子一拍,将储物袋丢了回去。 它匀了一小部分的元精,扬起一道妖风,将元精托至那雌狼面前。 “心肝儿,这是大爷给你的,你且收着,这些时日,多亏了你陪伴在我身边,辛苦了,大爷要走了,勿念!” 说完平地里起了一阵风,原本白狗所在的位置上,早已经没了它的身影。 当年它逃离曹安之后,一路兜兜转转,凭借着自己一手架妖风的本事,上了百里家的飞舟,来到帝国,那时候的老黄,是打心里不愿意再曲居人下的,随着自身修为的逐渐提升,血脉的提纯之后,更是如此。 逐渐的,其本体之内分离出两道完整的神魂,一道是谛听血脉之中产生的,一道是老黄自己原本的神魂,两道神魂差距太大,老黄自己的主魂直接被压制了,如果不是因为不能直接吞噬,恐怕也就没有现在的老黄了。 后来,在一次与一头猪妖的战斗中,谛听副魂受伤,这才给了老黄主魂重出的机会,借机融合了谛听副魂,两道神魂合二为一,老黄的意识完全主导了这具妖身,这才成就了现在的老黄,它在恢复之后,并不忙着离开帝国,而是就生活在这片山脉之中。 占据了以前猪妖的洞府,潜心修行,偶尔出门遛弯,看看山脉之中生存的其他雌性大妖,以此打发修行之中的寂寞。 它很清楚,以自己主人的强大,来到帝国只是时间问题,至于陨落的问题,老黄脑子里好像就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它压根就不信那个被诸天神佛护持着的男人会陨落在大殷那种武道贫瘠之地里。 果不其然,它最近重新建立了感应,那个男人来了!! 一阵风卷入了洞府之内,这是猪妖王以前的洞府,一头猪妖而已,即便是化了妖也没能改掉那些坏毛病,里面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一堆干草,是那猪妖用来睡觉用来的,大大小小的妖兵二十多个,都被老黄遣散了。 它跟它的主人一样,都不喜欢热闹…… ------------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一人一妖之间的关系 “黄爷,又去风流快活了?”洞府内,盘坐在蒲团上的老道睁开了双眼,看那样子,留着两撇八字胡,身着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甚是朴素,看着年纪该是不小了,一张一本正经的脸,配上这略显猥琐的话,怎么都给人一种反差的错愕感。 “狗爷我要走了,你打算怎么做?是跟着狗爷我呢,还是自己一个人留下继续潜修?”老黄抖动着身子,身上的白色毛发一浪又一浪,煞是好看,语气之中丝毫没有刚才面对那银狼妖的玩世不恭。 “哦?黄爷是对这山脉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腻了,打算换换口味吗?” “你爱走不走,狗爷我可要走了。”说完,老黄也不等这老道回答,自顾自的吹出一口气,将洞内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全数收进了储物袋,张开一吞,储物袋直接被它吞了进去,大狗大摆的就要朝着洞外走去。 老道士愣了一下,急忙起身,“黄爷真要走?” “是啊,我家主人来了,来到了这片江湖上,之前我自己的神魂出了点问题,自己一个狗悄摸摸的跑了,他捏着血契都没对我动手,现在他回来了,我总得主动点,不然显得狗爷我一点孝道都不懂。”老黄嘴里叨叨着。 老道士翻了个白眼,“黄爷,孝道不是这么用的,你又不是他儿子,话说黄爷你真的有个主子吗?”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的,这可是一头已经堪比人族阳神境界的大妖了,鬼知道活了多少年,而且血脉高贵,能真有个主人不成? “那是自然,狗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家主人那是绝对的龙章凤姿,天赋冠绝当代的人物,能跟着他是本狗爷的荣幸。”有些东西一旦打开了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比如老黄的狗胆子,从大殷到帝国,它经历了很多,也见到了很多。 之前多数都是谛听副魂行事,它没有主动参与,却也见得多了,潜移默化之下,胆子也变大了很多,逐渐的就是性子都变得脱跳了起来。 “嘶~”老道抽了口凉气,只觉得一大团机缘就摆在自己面前,就等着自己下口了,这老黄都这样子了,它的主人那还了得?那修为境界和战力,不得是往高了高的去啊?抱上这么一只大腿,自己还愁什么? 别说什么散修了,就算是得罪了顶级宗门怕都不叫事吧。 “那个,黄爷,我们是什么?” “我是狗,你是人,啊不对,我是妖,你是人。”老黄纠正了一下,眼里泛着奇怪的神色,怎么是潜修修傻了吗?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还要问自己? “不不不,黄爷,我说的是,我们是什么关系?” “拜把子兄弟啊。” 老道一拍手,“你看,这不就结了?当时咱们拜把子的时候不是说过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看,你现在要去投奔你主人去了,那作为我的兄弟,你能把我一个人晾在这破洞府里吗?不能!是吧?那你应该怎么做?” 老黄白了他一眼,“你想让我带着你去就直说呗,正那些弯弯绕绕的做什么,不过先说话,我这次回去,是回去请罪的,我主人肯定会留下我,但未必能留下你,能不能留下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好好表现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咱主人缺元精吗?缺宝兵吗?缺功法吗?” “不缺!” 老道一点也不气馁,两手一拍,“那就是缺个道侣!先见了咱主人再说,等改天的,我给咱主人介绍个江湖大美人,老道我这些年行走江湖,别的本事没有,但对江湖上的美人儿那是如数家珍,只要咱主人看得上的,劫都给他劫来。” “有这份心就好!” “那个,黄爷,冒昧问一句,咱主人什么修为?”清风缠住这一人一妖,掠出了洞府,化作一道流光而去,清风里,老道搓着手问道。 “嗯,现在应该是天人境界了吧?修行速度贼快,不过跟狗爷我不能比,我那是因为血脉的事情,直接继承了一大波的修为,主人那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以至于现在的修为比我略低了些,不过也快了,不出几年就能赶上我了。”老黄没有注意到,老道士的脸色瞬间耷拉了下来,这跟自己预想的差距太大了。 他原以为这老黄的主人会是一个大高手来着,没想到才是一个天人境界的小后辈,那几句咱主人都白瞎了。 “那咱主人从哪来啊?是四大圣地吗?”既然没有更强大的修为,那总得有一点更恐怖的背景吧,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却还能让这么一头大妖心悦诚服的认他为主,要是背景足够强势,自己这主人认了也就认了,不吃亏。 “不是,主人是从大殷皇朝来的,不是什么四大圣地的门徒,这天下间,除了我主人自己开宗立派,还有那个宗门能收他为徒?”老黄不屑的说道,只是这话听在老道耳边,却彻底让他死心了,以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老黄。 他是一介散,祖辈都生活在黑耀森林之中,为一尊十一景五气境武夫守墓,到他这一代,正好是第九十九代,章家一直都是一脉单传,那片丛林里,那个地方,也向来只有他们一家人,父母和他,往上代代皆是如此。 按照祖训,在父母死去之后,他应该外出一段时间,然后掳一个女子进山繁衍后代,继续守墓大业的,不过章云来是个异类,他觉得自家守了九十九代,再大的恩情也该还完了,于是他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以守墓人对大墓的熟悉,打开了那座大墓,将墓里的东西洗劫一空,只身离开了那个困住他祖宗的地方。 可惜的是,那位五气境武夫留下的宝物并不多,除了一把剑、堆积如山的元精外,再无其他,便是连功法都没有留下,想着自家祖先守了这么多年,却只是守了一座空墓的章云来气不打一处来,掀开了棺盖,想要泄愤。 却发现自己连那位的尸身都破坏不了,一气之下做了个记号就走出了黑耀森林。 也正是在他游历江湖的时候,遇见了神异的大妖老黄…… ------------ 第三百五十三章 藏下一缕风 骸骨山脉,在帝国不算什么禁地,没有听说有什么高武大墓,也没有什么天财地宝从中现世,以至于骸骨山脉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踏足,除了时代居住在山脚下的几个村民猎户会在最外围打猎补贴家用外。 内里几乎没有什么人类的踪迹,也正是因为这样,骸骨山脉中的妖兽成长环境几乎没有人为干预,老道士章云来也正是因为才踏足的骸骨山脉,作为世代守墓的章家传人,对于兽宠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黑耀森林中的妖兽,他不敢招惹,但这骸骨山脉却不一样。 外围的妖兽根本看不上眼的他,直入腹地,仗着阳神境修为,一路隐藏气息,潜伏到了骸骨山脉腹地,一到白色的残影从视线里一闪而逝,在那洞府之外,他见到了一头神异的大白狗,一身锃亮的白色毛发随着它四肢的移动,如浪花般一道道的滚动。 其壮如雄狮,仅仅是蹲在那里,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般高大,两只眼睛宛如黑曜石一般璀璨,朝着章云来藏匿的地方露出了一个人性化的笑容,那笑容像是在蔑视章云来一样,他的脸色难看。 知道自己的藏匿之术已经被对面的那头妖兽所看穿了,也就是在这一刻,章云来打定主意整个骸骨山脉都不用再找了,就要面前这一头大白狗了,天下妖兽,唯有这犬类相较而言更容易为人所用。 “唔,那狗妖,今日你若屈服于道爷的话,可免去一番皮肉之苦,道爷一身阳神修为,驱剑御物不在话下,身具风雷火三通,你若跟了道爷,却也不算吃亏,这偌大江湖天下,道爷我带你去走一遭,也好过你在这山野之间浪费你那天生强横血脉。”章云来显出身形,临空而立,居高临下的说道。 “哪来的牛鼻子不知死活,想做你黄爷主人,你还不够格。” “既如此,多说无益,你我手底下见真章,若道爷我赢了,你便做道爷我的兽宠,你看如何?说到底最后都是讲求一个强者为尊,我若是赢了你,你还不愿意的话,道爷只能忍痛割爱,将你弄死。” 老黄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眸一转,“若是黄爷我赢了你?你这厮是不是得做黄爷我的人宠?” 章云来第一次听到人宠的说法,眼眸瞪得老大,“听都没有听说过。” 老黄却是一脸不屑,“那只是你没有听说过,这天下之大,你们人族占据的那点疆域算什么?多少妖庭不就分布在这些地方,妖庭里面没有圈养人族的地方吗?那些人族对于妖族而言又算什么?我等在你这既为兽宠,你们人族在那边,不就是人宠?” 老黄没有胡说八道,所谓人宠都是极好的了,在那些妖庭之中被圈养的人类,比之于人族疆域内普通人家圈养的畜生也没多少差别,能做人宠,好歹也能吃得饱,穿得暖,得些恩宠,命也能值点钱。 章云来沉默了片刻,“也成,人宠便人宠吧,那要是咱们谁也赢不了谁呢?” “谁也赢不了谁,那就拜把子做兄弟,能跟你黄爷我做兄弟,你这牛鼻子也算是祖上积德了。” 一人一妖商议好了之后便开始动手,而动起手来的时候,章云来就发现了问题所在,他感觉自己的所有招式这老狗都像是早就熟悉了一般,它的手段不多,却每每能在关键时刻当下自己的攻击,并发动攻击。 他手上唯一的宝物就是那柄剑,可这柄剑压根就没有什么出奇的神通,与老狗交手之后,这种憋屈的感觉,让他觉得这压根就不像是什么阳神境界之间的交锋,更像是一场师徒父子之间的喂招。 好在一人一妖半斤八两,章云来虽身居黑耀森林深处,但一身搏杀的本事是从山脉之中与无数妖兽搏杀换来的,战斗意识和本能远胜老狗,就算是无法提前预料,也能应对自如,一人一妖大战十天十夜,双双力竭,倒在洞府不远处。 相互之间的眼底萌生出对各自的钦佩之意,就此拜把子称兄弟,在这片山脉之中潜修了下来。 一直到今天。 老黄那双眼睛落在了章云来身上,“你是不是感觉黄爷我骗了你?” “那倒不是。” “收起你那副看不起我主人的模样,我主人的真实背景,说出来吓死你,作为兄弟,黄爷我也不愿意耽搁你,在这件事之前就得给你几句忠告,免得咱们兄弟后来还要反目成仇,我主人的真实情况,就如同我所说的那样。” “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高贵出身和其他你所知的显赫背景,又或者是本身拥有什么强绝实力,力压当世,你要是觉得亏了,现在回头为时不晚,你我还是兄弟,将来有暇黄爷我又来看你,可你要是真打算跟着黄爷一道去,那就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 “给出一份发自内心的敬意,否则我怕害了你!” 看到老狗少有的露出了这样的神色,语气严肃,章云来莫名的也慎重了几分,他一手摸着下颌,目光深沉,陷入了思索之中,确实,要让他对一个天人境的后辈发自内心的敬重不太可能,但另一方面,他相信老狗的眼光。 这些时日以来,一人一狗相处得也融洽,自然知道那老狗的眼睛有多毒,结合自己的情形,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家传功法的极限,还想再往前一步,几乎已经不可能了,在深山潜修的意义不大。 出山,入江湖,那最好就是能找个不错的大宗拜入,江湖上已知的这些宗门之中,将近八成以上的宗门,以他的实力都可以进入,但问题在于,这些宗门之中未必就有能让他再进一步的造化。 天下宗门有七成无法给予自己再进一步的造化,还有一成,有那造化却不可能给自己一个外人,等于这天下八成宗门,都是断了自己再进一步的可能,剩下还有两成,自己进不去! 结果已经很明显了,他想再进一步,不如就跟着面前的老狗碰碰运气吧,反正他是打死都不信以这老狗的聪慧,怎么可能会跟随一个毫无特点的主子? 有所求,自然可能示意敬意,能得这份造化,别说是敬意了,跪下来叫爹他都愿意,反正他自己连祖宗的决定都能违背,只要有利自己,无所谓其他。 章云来放下来,目光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和善,“黄爷的主人就是我的主人,这份敬意自然是应该给的。” 老狗对此心下不屑,这贼道的心思,它自然是瞧得明明白白的,不过它不会点破,现在的主人应该是很需要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武夫在身边的,既然他有所求,那付出点代价岂不是理所当然的? 不论心迹,这件事情从任何一个方面来看都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帮自己的把子兄弟获得机缘,帮自家主人得到一个强力打手,何乐而不为?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就不要出篓子,别让你黄爷我难看,咱们继续走着!”清风肆虐,穿山过涧。 驾风之术行了三日有余,章云来看着这方向,有些诧异,“咦,不是说要找咱主人吗?你怎的跑偏了?他不是刚从大殷皇朝来的吗?那不应该朝尚宫道的方向去吗?还是说咱主人速度天赋异禀,早已经过了那一片?” “你急什么,不得先准备一件见面礼吗?我在那边藏了一份礼物,这次正好一并带去给主人,这叫负荆请罪,你懂不懂?再说,这一次,可是要带着你一起回归吾主的怀抱的,哪能随随便便?”老狗一脸的鄙夷的说道。 “你能藏下什么好东西,会被主人看重?”不知道是不是老狗常在身边灌耳音的缘故,老道章云来现在叫主人,那是越来越顺口了。 如果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话,那反而会觉得难以说出口,毕竟自己修为实力摆在那呢,但现在还有同样是阳神境的大妖也这么称呼,这就让他不自觉的跟着念叨了起来,还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你猜!” “咱们是把子兄弟,谁跟谁啊,快说快说,能被你看上眼当做礼物的东西,连我都有些好奇了,到底是何物?” 老黄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一缕风!!” “一缕风?” “三昧神风!这应该是吾主当下最需要的东西,他已经天人境界快要圆满了,踏入阴神之后,炼去阴渣就需要天地间的风雷火三灾,那一缕三昧神风是狗爷我之前藏下的,为的就是希望能在自己阴神境界的时候用上,但后来,没用上,正好,吾主来了,此物除了他,还有谁能用得上呢?”老狗一脸傲娇。 章云来脸上满是惊骇之色,“你用三昧神风给主人炼阴渣?你这怕不是炼阴渣,你这怕是想把他直接炼了。” “你懂什么,凡夫俗子如何能与吾主相提并论,用不用得上,他自然会有考量,而我需要做的,只是将这东西交给他就行,休息休息得走了,不然不赶趟了。” 就在这时候,天地气息传来轻微的异动,四道人影从一人一狗身边路过,双方都注意到了彼此,各自投来查探的气息,仅仅只是一瞬间,那四道探查气息就像是见鬼了一样缩了回去。 “四个天人境界的小孩子,气息浑厚,根基稳固,很久没有在江湖中见到过像这样的天人境界了。”老道章云来赞叹道…… ------------ 第三百五十四章 藏风聚气的风水局 “不过说来也可惜,四个有这么好底子的人,却几乎都已经被榨干了潜能,没啥前途了,可叹可惜,你看,其中一个空具一身非凡轻功,这轻功都快能跟你的驾风相提并论了……” 老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黄直接打断了,“别拿那种后天技法与狗爷我的先天神通相提并论,你压根就没见过我速度的极限,这小子就算是卖了命的运转那轻身功法,也只有在狗爷身后吃灰份,还怎么相提并论。” 章云来讪讪一笑,“倒也是,但很惊艳,不是吗?你在看另外最慢那个,小个子那个,周身都快冒出金光了,这肉身,别说七八品宝兵了,怕是连九品宝兵都未必能伤他肉身,一看就是个肉身横练的大肌肉。” “噢哟,不得了,另外一个冷冰冰的更不得了,一身刀意堪称恐怖,这种程度的刀意,啧啧啧,令人咂舌,道爷我自认一身剑法也算是强横,但比起他的刀意来说,却还是差了些的,再看另外一个,双臂夸张得不成样子,一看就是个玩弓箭的好手。” “这组合,干嘛去的?杀人吗?” 老黄那双眼睛微微一眯,刚刚仓促一别,它没来得及发动天视地听,未曾瞧见几人内心想法,眼下被这老道士一提醒,心中忽的一动,莫名的就有一种直觉,这几人是冲着自家主人去的,没有道理的第六感。 “你好像并不太在意?” “几个后路都没了的家伙,极限也就在这里了,一辈子的天人境守门员,有什么好在意的?速去取回礼物,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主人身边,说不得要有一场大戏看,正好也让你看看吾主的强大,与吾主相比,这些都是小儿科。” 老黄毫不在意,只是将自身驾风神通催发到了极致,一息之间,便已经掠过千里之遥,真切感受到老黄极限速度的章云来,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他开始有些明白这老狗刚刚为何总是那么一副自己少见多怪的样子,与这相比,那点速度确实算不得什么。 无怪乎人家敢说自己的是先天神通,而不是什么后天技法,这种速度非规则之力无法办到。 老狗藏下那一缕清风之地在凤西道,一处断崖之下,这里距离尚宫道不远,却也不近,是一处天然地穴之内,行至群山之上,老狗收了神通,带着身边的章云来落到了地面上,一人一狗朝前走去,一座天然地穴便出现在了前方。 “你在这样的地方藏风?就不怕被人取了去?” 老黄咧嘴一笑,“取?那也得他们有那本事取走才是,狗爷我用的是天赋神通,方能简单驱御此风,甚至都不敢过分靠近过去,这一缕三昧神风,一些普通的阳神境但凡靠近,那都是能吹得他们肉身消弭,神魂归墟的,哪有那么简单。” 对此,老黄又那个自信,这一缕三昧神风,除了在武夫阴神境界有用外,就只能用来锻造宝兵,可天底下,能有这份本事的人可不多,更何况他都说了是藏,那自然是留了一手的,不可能简单的放任着神风在地穴之内肆虐。 章云来缩在老狗身后,他只是在家传的古籍中见过记载,晓得厉害,不敢乱来。 “没事,尽管跟着我来就是了,好歹也是个阳神境的,那么怕做什么?” “别,道爷我这一辈子大山里住的久了,好多新奇的江湖玩意还没有体验过,不想就这么成为你口中的那些普通阳神境武夫,还是跟在你身后保险一点。”说着又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身形,几乎将自己完全隐藏在老黄那高大的身躯之后。 地穴并不是很深,内部甚至还有大量的干草存在,以及野兽的粪便味道,章云来皱了皱眉。 “你是跟猪这种玩意杆上了吗?” 老黄的眼中透出几分怪异,“这还真不是我的手笔,应该是我离开之后才搬过来的,该死的,可别坏了狗爷我的好事,否则这猪死千百次多足惜,要是别的玩意还好一些,这猪天生就他么知道拱拱拱。” 一人一狗来到地穴底部,那头硕大的黑猪正在睡觉,似是感应到有其他物种闯入了自己的地盘,它猛地睁开那双血红色的双眼,身子不自觉的弓了起来,浑身刺毛根根倒竖,鼻息间喷出道道白雾,两颗巨大的獠牙像极了两柄利刃。 嘴巴里还往外吐出沫,那两排牙齿锋利异常,一看就不是善茬。 “差了点,险些成了气候了都。”老道章云来一眼看去,就大致了解了这猪的实力,这种未成气候的小妖,抬手可灭,心中也放松了不少,而老黄则是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眸子里的神色逐渐暗了下来。 感受到身边这位狗爷的气息不太对,“怎么?这家伙坏了你的事吗?” “希望没有坏的那么彻底。”老狗冷哼一声,向前一步,周身血脉气息散发出来,只是一瞬间,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凶猛野猪,顿时一声尖叫,直挺挺的趴在了地上,血红的眸子里满是惊惧之色,动也不敢动弹。 老狗抬手一道劲气打出,那软趴趴的野猪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鲜血洒满了地面,一块拳头大小的山石被老狗从碎肉之间摄出,来到近前的时候,那鲜血早已经消散殆尽。 “你用这玩意藏风?怎么藏住的?不应该啊,以三昧神风的威能,怎么可能被锁在里面?你也没在表面施加什么阵法啊。”章云来上下打量着这块普通至极的石头,这无论怎么看都只像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怎么可能藏得住三昧神风这等厉害之物。 “人族的智慧其实是很霸道的,你应该听说过,人族之中有一种说法名为藏风聚气!” “那是自然,作为守墓人一族,这点事情我还是很清楚的,等一下,藏风聚气?这石块里面难道是?” “对,狗爷我以一点神石的边角料,在里面搭建了一个微型的小村落,布以藏风聚气之局,又将此物放入了虚空石内,辅以阵法藏匿气息,最终封死在这石块里面,双重保险,所幸这死猪没能发现端倪,没有破坏内部的情形,否则,你我怕是要空跑一场了。” 藏风聚气,藏风聚气,章云来脑子都懵了,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风水局还能这么用?是了,藏风聚气的风水局,只要是材料能承受得住三昧神风的吹拂,自然可以锁住三昧神风,神石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微型风水局,还能大大缩减成本。 藏住一缕风完全够了…… ------------ 第三百五十五章 你倒是会挑时候 “大哥哥,你在看什么?” “看天!”曹安下意识的回应道,方向是确定的,目标也是确定的,一步步走着,总归能到,曹安不急,身边的几人也不急,远离人群之后,带来一种难得的静谧和安宁,内心的富足与享受是旁的事情所无法替代的。 无名的小溪,两山夹出的山谷,这就是今天几人的休息点,落日余晖将两山的半个坡都洒满了金色光辉,看着煞是惊艳,常青和沈重都在旁边做着吃食,曹安就坐在溪边的石块上,看着平静的水面出神。 这地势平缓,溪水的流动几乎看不到,一碧如洗。 “大哥哥骗人,这分明是水,哪来的天?”李兜儿咧嘴一笑,很少见曹安开玩笑,以至于对曹安开玩笑这件事情本身的有趣程度就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好奇心,看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哥撒谎了。 “天也在水里,是你自己没注意看。” “天怎么可能在水里……哦!”李兜儿话还没有说完,看着水面的时间长了点,也就注意到了,其实只是换了一个关注点而已,他真的就在水里看到了天,那不是什么神秘的感悟,而是单纯的倒影。 只是这么一看,原本清澈见底,根本不足为惧的水,在这一刻,却深不见底,犹如无边的深渊,那未知的下方让李兜儿没由来的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无端的产生了心悸的感觉,身体虽然不适,却又挪不开眼睛,一手抓着曹安的手臂。 “我不太喜欢看这个,它让我感觉到不舒服。” 曹安转过身,笑着拍了拍李兜儿的肩膀,“本身就是山水而已,有什么不舒服的呢,不过都是些正常之物,令你不舒服的只是你自己的感觉,来,闲着无聊,咱们算一卦,看看今天的运道如何。” 说着,曹安从怀里取出三枚铜钱,这三枚铜钱,被他一直带在身上,是很久之前就用来卜算的,眼下沾了些曹安的气息,泛着淡淡的光晕,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查,棱角分明,他双手拢住铜钱,晃了晃,随后洒在石板上。 看到上面呈现出来的卦象后,曹安剑眉一挑,朝着远处的常青问了一句:“饭好了吗?” “已经好了,公子!” “带着兜儿赶紧吃吧,一会可能有一场饭后的运动,扰人清幽的家伙来了,好不容易选了这么一个地方,结果到头来,可能还没个安宁。” “是千幻魔宗的人吗?” 说话间,曹安和李兜儿已经来到了篝火前,顺势坐到了一块石板上,说不出的悠闲自由,他摇摇头,“不太清楚,我只是无聊卜了一卦,我当初学艺的时候,没有精研,这些年以来聊胜于无用着,可能是有了些精进,最近算得挺准的。” 说到这件事,曹安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身为一个道士,居然不会卜算,他其实渐渐猜出来一些了,近来算得准,很有可能不是因为自己的卜学精进了,而是自己晋升了天人境界,与天地之间的感应加强了。 无形之中,也就让卜算之术多了些准确率。但是,谁愿意承认自己又菜又爱玩呢? 沈重用一个面盆给李兜儿舀了一大盆的汤食,曹安和常青则是坐在了另一边,他两人最近都不怎么吃东西,一个是确实身体不需要,另一个是也不想吃,对他们这个境界来说,食物已经成为一种累赘。 天人合一是肉身重返先天,按照修行的标准来说,每一次境界的提升,都意味着一次生命层次的提升,最简单的比喻,他们现在的身体,普通人家使用的凡铁武器早就无法伤及分毫了,这还是在不刻意去锤炼肉身的前提下。 一般来说,武器在踏入宝兵行列之后,就与使用者以及敌人挂上了钩,高品级的宝兵不但意味着更强大的杀力,还有一点,就是可以伤及更高境界的武夫。 通常来说,一个最简单的比对,就是宝兵等级与敌人等级最多只能相差一景。这也就是说五品宝兵,已经无法伤及七景武夫了,这是最简单的比对,如曹安这般,本身肉身就经过锤炼的,六品宝兵对应六景天人才是最正确的标准。 但实际的打斗又有意外,有些武夫的真气杀伐力重等等,这些都会影响宝兵的上限,因为武器与敌人,不是把武器丢那,让敌人靠上去看看能不能伤到他。 对于先天境界而言,吃下去的食物,能提炼的能量其实很少,还不如肉身的自由呼吸带来的强大,要维系这样的肉身,需要的能量也是庞大的,单纯靠吃,除非天财地宝成堆供给,否则根本没用。 “此间风景极好!” 曹安愣了一下,“我知你是长青树化形,对自然山水比较钟爱,但你什么时候,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不应该是这样的环境让你稍微舒服一些吗?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常青嘿嘿一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公子的眼睛,我只是有一个修行中的问题想要请教公子,您之前跟我讲的心学所说的是,心外无理,心外无事,天下一切皆在心中,受心之控制,可你看着山水,此间美甚,我却是知道在此之前,我心中并无这一切,而是看到之后,我心中才有的这一切,缘何?这岂非与我自己所信奉的道理有差?” 曹安目光平静的看向他,“万法唯心造,我且只问你,当你心情极佳时,见着孩童打闹嬉戏于身侧,是何种感受?” “自然是大悦,内心柔合,嘴角带笑,温和的叮嘱他们打闹小心,又或者直接是参与其中,与其相嬉。”常青很认真的对待这个问题,以至于已经开始设身处地的代入其中,一手托着腮帮子一边思付一边说道。 “那换一种情形,你心下烦闷,躁动不悦,此刻再见如此情形,你又会是何种感受?” 常青皱了皱眉,“若是将我代入寻常人中,可能会怒而呵斥,制止他们,又或者将其赶出院子,令这些孩童远离我身边,得片刻之安宁。” 曹安目光看向密林深处,“你看,同样的情形,却有两种不同的结果,带来两种不同的情绪,我且问你,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样的情形?” “心情,更直接的说,是心!” 曹安点头,“如此便能解释了,此山水之景一直存在,无论是那似静止一般的水流,又或者是这满地的嫩草和绽放的花朵,它们一直都存在,也一直都在这里,自然生长,自然流淌,安静的运行这它本能的自然规律,四时交替。” “你未曾到达,未曾见之,那这景便于你的心一并归寂,你来了,你看到了,此景便与你的心一起明朗鲜活了起来。就像是它原本就在心里,只是未曾点亮。” 常青面色纠结,隐隐感觉有一道明悟就在自己面前,却是怎么也抓之不住。曹安接着说道:“不用想得多么复杂,其实说到底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你心岿然不动,外界一切便都是你心的样子,此为心即理,心外无事,心外无物。” “你心是艳阳天,春回大地,置身泥沼腌臜之地,泥泞亦是鲜花;你心沉沦,恶花深种,见晴空万里,旭日高悬,置身花海亦无法渗入一丝光明。” 常青双眸一闭,盘膝坐定,宝相庄严,嘴角带笑,在这一刻周身绽放出毫光,宛如在世之神明,在这一刻,曹安见他当真有一种如今佛祖拈花一笑时的错觉,自他身上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暖人心脾,令人不自觉的心情愉悦了起来。 “你倒是会挑时候……” ------------ 第三百五十六章 我也来请宝贝转身 赶在那群家伙到来之前自己先顿悟了,曹安不知道他这次领悟到了什么。 这种关于心境和哲学的理解上顿悟,能领悟到什么,是难以猜测的,它并不是什么功法上的领悟,悟了就是能施展出来了,这类道理上的感悟,能领悟到什么全看自己,有可能是功法,也有可能是神魂的增长。 “唔,常叔这么厉害的吗?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李兜儿一边说话,一边也没有放下手中的面盆,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常青盘坐的石板附近,草芽和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绽放,不过片刻时间,他周身一丈之内的花草,在整个山谷之中,就显得极为突兀。 不过也停止了生长,曹安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我也不清楚你常叔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们两个吃好了没?吃好了赶紧收拾出来,一会有事的话,就安静呆在原地吧,在你常叔身边呆着,这一次用不上你们。”说着,曹安还是不放心的将雄霸和晓梦唤了出来。 “公子!”两人自迷雾之间走了出来,朝着曹安打了个招呼。 “一会如果打起来的话,替我护住他们三个,其他的事情倒是不用你们,若我不敌,你们再出手也不迟。”曹安说完,人已经向前掠出数丈,回到了溪水边上,平静的看向视线根本无法穿透的山的另一边。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曹安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一个事情,那就是精神力该如何增长,不对,对他而言,不是精神力,而是神念该如何增长,他之前一直以为的是,在识海之中开拓即可。 可后来做了,神念却几乎不见增长,因为神念化液,它就只有那么多,你再怎么开拓,它的体量也不会变,而且开拓之事将会变得无比困难,你本就是以神念为锄,开拓识海,就像是你用一个小瓶子装一百滴水和用一个大瓶子装一百滴水,无论容器多大,水就那么多。 不增不长,今日落脚此地,无意间被溪水点拨了一下,武夫修行,为何要有丹田?因为丹田压根就不是用以增长真气的地方,真气的壮大与增长,靠的是从天地间摄取的元力,转化为自身力量之后,以水磨工夫助长的。 丹田就是一个存储真气的地方,以量变达成质变,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何换到识海时就是绕不过去了? 识海压根就不是增长神念的地方,那就是一个存储神念的地方,活水就是自己的神魂,精神之钢冥想法,走的完全就不是肉身修行的途径,它修的是神魂,要将神魂放入其中,住在识海,方能为识海续上一眼活水。 以精神之钢冥想法在神魂之间修行,牵引阿赖耶之力,压缩那自然增长的神念,如此方能使其成为真正的活水,识海之内无需开拓,水满则溢,它会自然而然的覆盖所有,漫过所有,形成真正意义上的汪洋。 海哪有挖出来的?海向来是百川汇聚,水流积淀而成的。 当神魂入主识海的一瞬间,曹安便感觉整个世界不一样了,像是原本阻隔在自己与世界面前的一面玻璃被打碎了一样,这一刻,一切在自己眼中都焕然如洗,神念不由自主的向外铺开,顷刻间自脚下蔓开,越过两山,横出十里。 感知中,四道身影正朝着这边赶来。 ‘原来如此,之前是我自己没有领悟真正的精神之钢修炼法,但这样的话,会不会影响到以后的出阴神?’正当思索之际,两山夹角之间天光为之一暗,这一暗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相对于整个大山来说,就像是天空中掠过一只飞鸟一般,在这黄昏时分令地面多了一丝斑驳。 仅此而已,但在曹安的眼中,却是无异于阴影遮蔽了半个苍穹,他双手负背,长身而起,抬起头看向那边。 “四位是来杀我的吗?”话音刚落,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掌像是自虚空之中突兀的探出,一掌印了出去,天下武学无出其右的一掌,令那偷袭之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的时机,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了其肩头。 人影倒飞而出,肩头随之塌了下去,鲜血洒落长空。 “不告而取,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曹安收手,身子一掠,偏移了原本的方向,静立于溪面上,顺势躲开了一记黑色刀光,刀光所及,周遭一切,却是在瞬息之间枯萎凋零,与常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文东东的身形在半空中显了出来,停滞在虚空之中,额前满是汗珠,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死亡第一次离自己这么近,文东东成名于江湖以来,一向是以轻身功法和速度闻名江湖,同境界之中,他即便打不过,也绝对可以逃得掉。 所以,历来的大战之中,他几乎从来没有处于过绝对的危险之下,然而,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擦肩而过,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他掂了掂手中的黑色葫芦。 “到手了,三位!幸不辱命。” “俺来了,缠住他,你且试试看能不能炼化或者直接使用!”话音刚落,一道金色的匹练直砸曹安而来,此人正是四人组中的戚金刚,声线温暖,令人如沐春风,却长着五短身材,异样的魁梧,简直就是人形小钢炮的绝对代名词。 “此物无需炼化,天下间居然有这样的宝物?那岂不是谁人拿了都能使用吗?”文东东在简单的探查之后,直接给出了答案,他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和狂喜,这意味着什么?他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这等宝物的发动还需要什么?一句口诀而已,而曹安的那句口诀在江湖上可不是什么隐秘,他们身为正统教的人,消息自然要比绝大多数的人都灵通,口诀之事在他们面前完全没有任何隐私,因为曹安出手不止一次。 还矗立在两山之间的陶三阳目光微凝,看了一眼文东东,却没有发作,而是重新凝聚心神,从背后取下了那把镂凤之弓。 文东东一手托着宝葫芦,一边以宝葫芦的口对着曹安,“请宝贝转身!!” 然而下一秒,宝葫芦依旧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死一般的寂静,曹安却是面色如常,这宝葫芦如果真的能被你拿到手就用上的话,也就不是我曹安的‘伴生之宝’了。 曹安只是平静的看了过去,一声轻喝,“落!” 随着他声音落下,宝葫芦瞬间涨大数百倍,乍看之下,比之一间小屋还要巨大,猝不及防的文东东在这股坠落力量面前,被带了一个趔趄,从高空中直直坠落下去,好在他及时放开了宝葫芦,身形重新飞回了天空之中。 这才没有随着宝葫芦砸进地面。 曹安没有躲避,戚金刚化身的金色匹练直接砸了过来,又是相同的处境,又是相同的情形,曹安一掌探出,如虚空乍现的一只白玉般的手掌,与那完全不成比例的金色匹练在空中撞到了一起,发出一阵如洪钟大吕一般的撞击声…… ------------ 第三百五十七章 想要试试自己的极限 戚金刚人如其名,他只练了拳脚,身体就是他最强的武器,向来同境界征伐,别人都需要出动宝兵,又或者躲避自己的肉身攻击,但这一次,曹安没有,以肉身对肉身,更确切的说是以一只手掌对付他的肉身。 一掌化之!! “你这是什么妖法?” “对于自己不理解的手段,就将其称之为妖法,不应该是一个武夫该有的水准。”曹安再出一手,将其震退,两条身影居高临下,曹安只是在水面上向后飘出了一段,身形平稳的立在水面上,微起涟漪。 以一人之力,独扛四人围攻,神色之中瞧不出半分的畏惧紧张之色,而曹安也有意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神魂入主之后的实力,刚才的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没有令几人受到什么重创,此刻,内心最震撼的还是文东东。 他不像荆红命和戚金刚一样,一个团队里,往往只有辅助对时局看得最真切,也只有他能感受得最真切,这个时候,文东东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绝望,开始理解为何正统教仅仅因为清风郡城一战就给曹安定了性。 他们给出的命令不是收服曹安,而是击杀,无论以何种手段击杀。 在这个境界当中,曹安已然无敌了,荆红命的攻击,不是谁都能避开的,那一个轻描淡写的闪避蕴含了多高的水准,文东东再清楚不过,戚金刚的那一击也不是谁都能轻易接下来的,只是这两人相继出手,便可管中窥豹。 他将目光看向了一边被两尊天人境傀儡护住的三人,内心有了别的想法,眼眸一转,身形化作一道清风,他的速度太快,但有一把剑比他还快,在自己的身形尚距离三人有两丈之遥的时候,一抹冷光已经横在了前面。 感觉自己只要敢上去,那道冷光就会毫不犹豫的斩去自己的头颅。 这个时候,曹安的声音才从后方传来,“正月!” ‘原来这柄剑叫正月吗?’还没反应过来,剑光已经朝着自己袭杀而来,仓促之下,文东东袖口显出一抹惊鸿,那是他自己的保命手段,一柄匕首,江湖中人都只知道他文东东轻功超绝,却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一手强横的暗杀之术。 当两剑相撞的那一刻,文东东的瞳孔在急促放大,身形倒飞出去,脸上写满了惊骇之色,那不像是什么被人操控的剑,更像是曹安直接持剑与自己搏杀,那种力量,丝毫不亚于一个天人境界大修的全力一击。 “快杀了他,他的注意力在我这边。”文东东朝着周围吼了一声,从嘴里啐出一口血沫,赤红色的匕首倒持在袖,欺身而上,他就不信了,真有那么厉害的主儿吗?能以一己之力,独战自己四人?你强是没错,可我们也不是泥捏的。 荆红命和戚金刚闻声而动,一缕幽影、一道金光。 “二月,三月!!” 曹安一挥手,年剑之上再脱落两剑,迎上两人的攻击,目光平静,气定神闲,当他真正开始使用御剑术的时候,才发现神魂入主之后的提升到底有多大,这还远远不是极限,当然,他也知道,应付一柄剑,可能也远远不是那两名被当做‘前排’的武夫的极限。 至于后面那个‘射手’?曹安目光朝他看去,同样挥了挥手。 “四月!!” 陶三阳对上曹安的目光,脸色有些难看,他难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憋屈、愤怒、耻辱兼而有之。 ‘少瞧不起人了,老子也是天人境武夫的好不好?下面三个还不够吗?我还没有主动招惹你,你倒是先出手招惹上我了?’心中怒骂了一句,弯弓搭箭,赤色的焰火撕裂长空,直刺那一剑而去,在空中爆发出一团璀璨的火光。 能量余波朝着周围蔓延开来,将这已经完全没有了太阳的山谷照的通红,出乎陶三阳意料的是,那一剑并没有被自己射下来,它被震飞出去,然后重新定住身形,又朝着自己来了,当真像是有个人拿着它一样。 强大的神念操控着四把剑,一点也不觉得累赘或是蹩脚,反而有一种异常的满足与舒适在心头划过,像极了一个强迫症患者将一个房间整理的井井有条时候的心情,曹安就安静的站在溪面上,神念笼罩之下,整个战场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悉数在胸,一招一式,丝丝缕缕的变化和异动,都逃不出他的掌控,他将目光看向了荆红命和戚金刚,这两个人各有特点,一个刀法精湛绝伦,一个肉身强横无双,此刻眼见着这一切的发生,再没见到曹安有任何的异动,便以为这就是他的极限。 于是,一个以奇诡霸道的一刀格开了缠住自己的二月,一个运气护住周身,以小伤换取短暂的时间冲开三月的舒束缚,二人在同一时间,都以为此刻操控着四把剑的曹安再无还手的余地,目标直指曹安的肉身。 “五月,六月!!”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近前,完成既定目标的时候,那个如魔鬼一样的声音再次响起,高悬在曹安身前的那把剑上,再次脱落两柄小剑,几乎是在脱落的一瞬间,变成了正常剑的大小,裹挟着同样的威能刺了上来。 于此同时,身后的二月和三月也追了上来,两人再次陷入了泥泞之中,不得脱身,甚至连身形都被双剑的攻防之下,击退了数丈,再次距离曹安远远的。 他那双星空般深邃的眸子朝着两人瞥了过来。 “两位实力不俗啊,还不够吗?再加一点吧那就。七月、八月!!” 咻咻!! 本来一人对付两把飞剑,就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全神贯注之下,隐隐能占到上风,可是此刻,一下子变成了三把飞剑,那就真的是身陷囹圄了,全身心都只能放在应对三把飞剑上,现在他们内心已经绝望,不指望自己能突破飞剑的围杀。 唯一的希望在陶三阳身上,陶三阳虽然精修箭术,可一身实力也不容小觑,一柄剑,绝对不是他的极限, 当然,前提是,八把剑就是曹安的极限了…… ------------ 第三百五十八章 剑二十三收尾 很显然,当曹安再次摆手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八柄剑绝非曹安的极限。 “九月!十月!!”随着他一声低吟,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两柄飞剑从年剑上脱落,一左一右朝着文东东和陶三阳掠去,曹安比较喜欢将变故扼杀在摇篮之中,所以,连最弱的文东东,此刻也被两柄飞剑招呼上了。 他近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拼了命的抵抗曹安的飞剑攻击,山头上,赤红色的人影来回窜动,根本没给人拉弓射箭的机会,那远程的宝兵,被他用来当做盾牌使用,一次格挡就在上面烙下一个不浅的印子,陶三阳挡一次,心里就在滴血一次。 就在这时候,曹安抬起头,用足尖点了点水面,向外荡出了一个涟漪。 “十一!去!!”第十一把飞剑刺破长空,直袭陶三阳而去,所擅长的位置不一样而已,陶三阳的实力,在曹安面前无所遁形,所隐藏的那点东西,也没有任何意义,直接三把飞剑伺候,此刻他知道再藏拙已经毫无意义。 一杆朱红色大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手中,替换掉了之前的那把巨弓,身在空中,枪影如龙,格挡着飞剑一次又一次的袭杀,这个时候,下方的两人才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异和怀疑,他们四人组可以说是彼此之间最熟悉的人了。 可他们相交这么多年,共事了这么多年,却根本不知道陶三阳原来最强的不是箭术,而是枪术,单看那周身舞动长枪时候的温度,就知道,他自己感悟的火元之力,在动用长枪的情况下,远比弓箭更加强大,今日如果不是被面前的曹安所逼,恐怕他们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这一幕。 战场僵持住了,文东东在拼命的逃,却始终跑不出一个既定的范围圈子,感觉每每自己就要逃出去的时候,就会被飞剑拦回来,好像曹安一直都在让他们所有人发挥着自己的长处,自己擅长逃命,那就跑。 荆红命刀术强大,那就以剑术对刀术,戚金刚肉身强横,那就以凌乱的劈砍削让他肉身硬抗所有伤害,至于上方的陶三阳,枪术强大,那就枪术对剑影,那不是剑术而成的剑气,纯粹就是御剑之力过于强大,带动剑在空中划出的一道道流光。 四个人都有了安排,而曹安自己,则是伸手一招,召回了自己的葫芦,将其好生系在腰间,自己平静的坐在对岸的溪边,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等人被他像是耍猴一样的耍着,所有人心中都有着一股子憋屈劲。 他们正统教四人组,什么时候遇上过类似的事情,什么时候有过这样憋屈的遭遇,憋屈之后是绝望,曹安就像是一座亘在他们面前的大山,他有宝兵,有那么能杀阳神境大修的宝葫芦,只需要他念一句口诀,就能将自己等人彻底击杀。 是的,他到现在,连宝葫芦都没有动用过,甚至简单的出手,也只是在开始的时候,敷衍了自己等人一会。 曹安的心神并不在他们的情绪上,他在感知着自己每一个瞬间的神念变化,使用神念驾驭飞剑,消耗远远要比精神力和真气更小,小到一个令人诧异的程度,现在他多少算是有些理解那些修仙之人为何频频御剑飞行了。 这与武道没有产生质变之前,完全就是一天一地的力量层次差异。 此刻在峡谷口的另一边,老黄和章云来安静的站在那里,他们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但毕竟境界摆在那里,那四人组没有发现也在情理之中,大白狗威风凛凛,黑曜石般的眼底是浓浓的自豪之意。 仿佛那场中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不,比是他自己还要自豪。 一人一狗其实早就到了,目睹了整个过程,尽管境界不高,但正是这样的情形,更令人震撼,章云来之前有多欣赏四人,现在就有多打脸,他以为所谓的天才,所谓的天人境界大圆满,不外如是,但眼下,见到曹安之后。 他才明白,在大圆满之上,还有一种人,同境界无敌!! 这种无敌绝非宝兵和符箓加成之下的虚假无敌,而是单纯的以自身实力实现的无敌,境界不会骗人,他感受得清清楚楚,那个在溪流的对面坐着的青年,是实打实的天人境界,没有半分掺假,而在他对面的四人,也是实打实的天人境界,也在奋尽全力的去拼杀,绝非托儿。 就在这个时候,曹安站起身来,一挥手,最后的一柄剑发出一声清脆的龙吟,伴随着它的兴奋,刺破长空,直冲云霄,带着圣灵剑法剑二十三的剑意刺向下方,灰白色的剑气涤荡整个场域之中,长剑尚且不能看到其踪影的时候,锐利的剑气已经令人拂面生痛。 在这道剑意之下,四人只觉得如山在背,原来十一柄剑也不是他的极限,刚才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玩闹一样,只怕是这一剑,才是真正的至强一击,以决定生死的一击吧! 嗡~ 一声清鸣,灰白场域笼罩住了整个山谷,在这一刻,一切都仿佛被定住了一样,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停滞了,不再向前,最后的那柄剑,携裹着剑二十三的剑意,轻轻的抹过陶三阳的脖颈,回到了曹安手中,他把十二月握在手中,信手一抖。 灰白场域尽数碎裂,被定住的三柄用来缠住陶三阳的剑回到了曹安手中,与他手里的剑合而为一,剩余的剑剑尖正对着三人,敌不动,我不动,曹安一步步走过溪面,来到了草地上,此刻,整个山谷已经因为战斗余波被毁了大半。 出现了一块块纵横交错的新土,曹安的目光平静的看向三人,“还打吗?” 陶三阳死了,被一剑斩首,尸身跌入了密林之中,脑袋则是好巧不巧的被剑带着掉在了地上,就掉在几人不远处,他那双眼中,还带着难以置信之色,死不瞑目。 事情到了这一步,好像一切都显得徒劳。 荆红命服气,如果曹安是以宝兵压他,又或者以更高的修为战胜的他,或许他还可以说,自己只是受限于根基受损,再进一步的时候,他的刀术也将有更大的突破,变得更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可这一次,不一样,曹安还是天人境。 纯粹的剑术与刀术搏杀,他并未占据上分…… ------------ 第三百五十九章 江湖最高礼仪 荆红命迟疑了一下,好在并没有缩回自己的手,沈重看了看他,倒也无所谓,认了这个仆从,只要是曹哥安排的事情,他向来都会去做。 仪式完成,他就感受到了自己与荆红命之间的联系,一个念头,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比自己修为境界更高之人的生死,这种感觉让他稍觉的新奇了点,不过也仅此而已,荆红命站起身来,收回地上的长刀,跟在了沈重身后。 曹安瞥向章云来,他愣了一下,感觉自己是不是也该双手奉上一张血契才行?毕竟自己的狗兄也受血契的制约,身为把兄弟,自己全靠一张嘴,怕是未必就能得到什么真正的好处,未必就能被人当做心腹。 想到此处,章云来伸手入怀,曹安在这时候出声道:“不用什么血契,你想跟就跟着吧,什么时候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阿黄,过来,你身上的血契不如也解了吧。” 大白狗噌的一下来到曹安跟前,“别,主人,别介啊,那不是束缚,那是我与主人之间的羁绊,没了它,下次若是再跑散了,我可上哪找主人您去,阿黄不解,那种血契对别的狗子来说,是不好的,但阿黄我忠心耿耿,主人对我又好,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你真不解?” “不解!” 曹安从善如流,狗子不愿意解,那就不解,现在大战结束,隐患排除,该处理的都已经有人处理了,他便顺势收回了傀儡,再一清点自己身边的人,沈重、李兜儿、常青、荆红命加上一个章云来,单就是人就已经有了五个。 还得加上一条狗,签了血契的荆红命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背后所属的势力和一切情况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了,他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应该是唯一一个身上没有禁制的人,因为他独特的秉性。 正统教的人是骄傲的,他们自信能完全掌控荆红命这个人,确信他们看透了荆红命的性格弱点,为武而痴,根本就没有正邪之念,也没有所谓的正统非正统的想法,这种人说到底,其实就是自私,绝对的自私。 而事实上,前几年的荆红命也的确是那样的人。 “正统教存在多久了?他们的具体人员组成是什么?”常青好奇的问了一句,他是妖,从深山密林之中走出来,跟着曹安也算是见识了很多的事情,但对于帝国的这一套却始终有些搞不明白,就帝国的武道氛围而言,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任由整个江湖自己去发展,不要去区分国度,淡化这一切,才是应有之义。 “常管家的第一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没有人知道正统教存在了多久,但从能找到的帝国历史之中,多少能看出来一些,至少已经是数万年之久了,毕竟在帝国的武林榜中,绝对不可能有其他皇朝的人登顶。” “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正常,至于正统教的组成,高层我不清楚,但一些中层,其实就有帝国内不少有名道统、宗阀的人,我自己猜测,应该是混杂在一起的,这些所谓的帝国道统,相互连接而成的一张大网,确保皇朝武夫无法登顶。” 常青脸色阴沉,“帝国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被其他皇朝发现?又或者是再也没有武夫前来了吗?” 曹安笑了笑,“你说的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我说的是,没有武夫愿意来帝国的事情,除非出现第二个帝国,第二,这种事情即便发现也无法形成阻碍,因为从其他皇朝而来的武夫,没有几个人会被这样针对,荆红命我说的可对?” “公子,确实如此,有一件事情不得不提,数万载以来,没有其他皇朝的武夫登顶武林榜,不仅仅是因为有正统教从中作祟,更重要的一点是,皇朝的武夫,确实比不过帝国的武夫,气运、资源和天赋,整体来看都是差了一截的。” “能被正统教盯上,也是一种对武夫实力的认可。公子已经被盯上了,我们这次失手之后,不知道后续会出现什么样的高手,一切还是要小心为妙。”荆红命依旧是那副棺材脸,大概是性格的缘故,他的脸除了那冷冰冰的样子,好像就没有其他表情。 不管说什么话的时候,都是这样。 一行人暂且在山谷休整,那件被文东东打算用来克制曹安的宝兵也被大管家常青收入囊肿,据荆红命说,那是文东东自己的一件宝兵,名为凝月宝瓶,是配套着文东东自身功法所用,能凝聚月华之力,但不是转化为帝流浆。 而是一种着重轻功加成的真气,确切的来说,比真气这个层次的力量略高一点,又达不到天地之力的层次,介于二者之间,文东东天赋不好,潜力不大,就是靠着这件宝兵,才勉强将天人境界修炼圆满。 此宝有一个特性,就是发动之后,能收摄别人宝兵。 其他三人的储物袋也被常青相继检查了个遍,那把属于陶三阳的长弓,沈重并没有要,他还是喜欢自己手中的惊雁弓。 是夜,老黄颠颠的来到曹安跟前,坐在曹安身边,巨大的狗头朝着曹安的肩膀上蹭了蹭。 “主人,我给你带了礼物。” 相隔了这么久,老黄的样子早就变了,只是曹安却并不觉得生分,他自身功法独特,别人对他的心思,虽然不能像老黄一样直接猜透,但有无恶意,是否真心,还是能感受出来的,当下伸手搭在老黄的背上,摸了摸那一身柔顺的毛发。 “你还能给我带礼物?什么东西?” “那是,主人说得叫什么话,没有主人赐下的功法,就绝对不可能有狗子我的今天,我给主人带了一缕风,其名为三昧神风。”说着,老黄从口中吐出一物,虽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但这玩意却干燥异常。 没有半分怪味。 “三昧神风?”曹安愣了一下,这个礼物他还是有些惊讶的,之前他就想过自己的三灾,一灾可以尝试驯服一下三昧真火,当然不可能直接将自己的神魂架上去烤,那与取死无异。火有了,雷其实并不难找,唯一的困难就是风。 普通的风,聊胜于无,更强力的风,他没有机会接触到。 只能等自己有缘碰到再说,未曾想,老黄先自己一步,送上了一份大礼…… ------------ 第三百六十章 初解正统教 他率先放下了手中的刀,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主动放下手中的刀,文东东跳的比他快,荆红命手中的刀还没落地呢,文东东已经直接从空中坠了下来,双膝触地,直接就来了一个高空跪,扬起一尺多高的新土。 “我文东东服了,求不杀。” 文东东跪了,荆红命弃刀,就剩一个戚金刚,他看了两人一眼,嗤通一声,跪在地上,要不是手里没兵器,他何至于直接跪,现在想想,以后还是可以多备上一件兵器,毕竟投降服输的时候,可以有些尊严。 “你们四个人天人境,就敢来杀我,难道不知道我连阳神境都杀过吗?”曹安有些好奇,伸手一招,余下的飞剑进入没入年剑之中,合而为一,从上面完全看不到丝毫的缝隙,就像是天生圆融如一的一把剑一样。 “我们知道的,不过我们也知道你用来杀端木云的就是那只葫芦,这次我们做足了准备才来的,只是没想到曹宗主您修为通天,对付我们压根就没有用上那只葫芦,而我们的准备也根本就没有机会使用。”说话的人是文东东,他要比其他两个人光棍多了。 “什么准备?”曹安愣了一下,有一点好奇。 “我手中有一宝,能摄他人手中之物,前提是我得能抽出时间和手来激发手中之宝。” 曹安闻言,心下了然,这个世界总会有很多你前所未见的东西和宝物,它们或许就在一些不起眼的人手中,甚至可能在某些时候看起来显得很鸡肋,可恰好就是能在对付你的时候,发挥奇效。 自己之前想着验证一下自己的实力,没给几人机会,让他们在躲避和格挡之中抽不开身,竟是歪打正着的让几人的布置落空了。 “哪来的?” 文东东仰着脸,讪讪一笑,“这个不能说,说了就得死,我们还想活着。” “是类似于禁制一类的东西吗?在体内有。” “就是禁制,关于组织的信息是半个字都不能吐露,否则必死无疑,你也不用想着收服我们,下场对我们来说也是跟透露信息一个样。”文东东接着说道。 曹安笑了笑,“我没有过这样的念头,你们四个人,虽说实力都还不错,但比之于我的傀儡,却还是差了些的。” 这话文东东不敢反驳,这样就是最好了,自己三人最多就是任务失败,正好,还死了一个陶三阳,回去也好复命,无外乎就是继续之前的生活罢了,至少还能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文东东没有什么大的追求。 他很清楚自己的天赋极限在哪里,擅长的又是什么,不过就是轻身功法而已,天人几乎就已经到顶了,没了希望的人,其实活着就是他最大的希望,对于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放弃,尊严、钱财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 “你们是来杀我的,如果我实力不济,现在已经死在了你们手中,总不能吃了个败仗,你们还完好无损的出去了,这取舍之间不平衡,既然你们都要活,那可以,留下点东西之后,就可以离开了。” 文东东极其光棍的从怀里掏出储物袋,只是他的储物袋子还没有放到地上,就见到曹安摇了摇头。 “我要的不是这个,用一件足以与你们的性命等同的东西来换,我知你轻功超绝,在两柄飞剑之下,就算是本身实力不济,也能避开要害,挺住那么长的时间,那就取你双腿。”说着曹安将目光看向其他两人。 “你刀法卓绝,便废你双手,今后再不能用刀,至于你,肉身衡量,霸道无双,便自废修为吧。” 听闻此言,文东东几乎都要跳起来了,“这绝无可能!!曹安,你欺人太甚,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好,成全你!” 大无相功陡然发动,跪在地上的文东东一时间只觉得地上仿佛有万钧巨力撕扯着自己的肉身,正要运劲抵抗,未曾想,自己所在区域的整个气场爆裂开来,他只是一个轻功卓绝的天人境,在这一击之下,肉身皮相虽是完好的,但内里,却早已经被震碎。 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你们两个,任何抉择?” “废我修行,吾宁死!”戚金刚一拍地面,长身而起,周身金光爆盛,这怒极之下的一击,煌煌金辉不可直视,一拳朝着曹安砸了过来,这是完全不计后果的一击,要么博得一线生机,要么身死当场。 结果很明显,一声爆裂的脆鸣之后,戚金刚整个人栽进了山体之中,血雾、真气透体而出,终究还是他的横炼功夫,不及曹安的明玉真身,早在明玉劲大成之日,曹安的肉身就已经远胜一般人,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境界的提升。 力量随之水涨船高,连带着明玉真身也发生了质变,凡俗武技铁山靠,在明玉真身的加持下,爆发出的威力恐怖无双,最适合用来对付戚金刚这一类全靠肉身支撑的武夫,这一击之下,登时气绝而亡。 曹安走上前来,平静的看着面前已经放下了刀的荆红命,“你怎么选?” “我想跟您!”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对你们的忠心并不在意,也并不看好你们的实力,就像我之前说的那句话一样,天人境界之中我的傀儡比你们任何人都强,再找一个人跟在身边,没有任何意义。”曹安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主仆血契!!”荆红命取出一张黄色符箓,滴落指尖之血,在上面卸下了自己的名字。 曹安挑了挑眉,“没有意义,你看,那边那个也跟我签过血契,但它自己还不是跑了?” 原来曹安在神魂入主识海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发现了隐藏在不远处的老黄和章云来,从他们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杀意,最重要的是,他再次见到了老黄,其实内心还是挺高兴的,在帝国这片相对陌生的江湖里,再见熟悉的故人,不,故狗。 挺有意思的,看它现在实力也不低,也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应该也挺精彩的吧。 老黄一听就知道曹安在点自己,化作一道白光,从丛林之中射了出来,来到曹安跟前,亲昵的蹭着他的衣摆,“主人,你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这么说我呢?我那是暂时的离开,绝非背叛,你看,我现在实力提升极大,这不是想着能帮上主人了,就回来了。” “主人你看,我还把我兄弟给你一起带过来了。牛鼻子,快过来!” 章云来三步并作两步,临得近前飞身而起,起步就是一个大跃,从高空直直跪在曹安面前,将地面都磕了一个大坑。 “贫道章云来,见过主上。” 这泼天的大礼,给曹安一时间都整懵了,“你这是……” “主上莫慌,且听老道我一一盘来,我与你的宠物,这头大白狗,乃是拜了把子的亲兄弟,我们二人皆在深山之中潜修,底细干净,江湖之中无甚牵绊,他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他的主人自然就是我的主上。”章云来已然毫无一点身为阳神境大修该有的尊严了。 看着这一幕,荆红命感觉自己刚才确实做得不够地道。 原地飞天,螺旋砸地,直接就磕上了,双手将黄色符箓举得高高的,“在下荆红命,见过主上!” 他的世界里,只有刀术,只有武道,只有自己的修为境界,这一点,他比章云来做得还要干脆,只是刚才不会,没有想到罢了,一旦给了他机会,他就能做得很好,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于这头阳神境的大妖,在场之中,这几个跟着曹安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他们与曹安接触的时间已经相对靠后了,而沈重算是个例外,老狗与曹安接触的时间正好卡在了他们分别的时候,所以见到眼前一幕,多少是有些懵的。 怎么个事?怎么个事?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这阳神境大妖怎么就突然认了主了? “主上,我与狗爷可是过命的交情,您可一定要收下我啊。”荆红命和章云来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眼中的那份竞争意味,看得出来,曹安并不是那种随意收扈从,出行前呼后拥之辈,他喜欢清静,这多了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了一份喧闹。 曹安看着面前的一大堆人,那种找个地方安置他们的念头越发的强烈了起来,有的时候,不是你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行走江湖,家业是在无形之中获得并壮大起来的,尽管曹安已经很克制了,但总不能带着这些人漫山遍野的继续跑。 看着荆红命把血契又往前递了递,曹安有些头疼的招呼沈重过来,“小重,过来收下他。” 他是曹安甄别之后,唯一一个可以留着的人,陶三阳在曹安的甄别之中,第一个该杀,文东东和戚金刚,属于鸡肋,给他们的选择就是欲取别人性命,那就做好被人取走第二性命的心理准备。 至于荆红命,他的潜力还在,甚至极大,根基受损其实无伤大雅,补天术完全可以将其恢复,不过不是现在,一切还要看后续…… ------------ 第三百六十一章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收了三昧神风,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众人在清冷的晨风中醒来。 临溪边在练武的也就三人,沈重、李兜儿和荆红命,前两人在练拳,锤锻肉身,至于荆红命,则是在练刀,常青在忙着备早食,狗子和老道窝在一起,一点也不像是阳神境大修,一人一狗睡得极其妖娆,相互抱着对方,不愧为把兄弟。 照这样发展,要是性别一换,保不齐就是一段人、妖情未了。 队伍壮大了,行走之间也就颇为累赘了,不是来自现实物理层面的累赘,而是内心的累赘,曹安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一人独行也可以,两人同行也不错,随行的人数多了之后,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就要被淡化很多。 曹安看了看周围,“我走我的,你们走你们的,不用跟在左右,咱们下一站见面,我看看我们今天下一站去哪里。”也确实察觉到了周围人的情绪,曹安无奈的朝着众人说了一句,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堪舆图。 他以前从来不制定计划的,到什么地方,全看心情。 “不老观!”按着自己的脚程,大致定下一个位置,几人面面相觑,略作思付后一头扎进了山脉之中,这其中,就以李兜儿和沈重跑的最猛,两人现在是整个队伍中修为最低的,恨不能每天都在修行之中,两人身上的负重就不是个小数。 以此锤锻肉身,想要踏入天人之境。荆红命一看有人带了头,也知道曹安并不是在赶众人,心下安定了不少,当先一人掠空而出,人在空中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身形,猛地又落到了地面上。 “公子,是否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只要能在夜里赶到不老观即可?” “不用,你如果有事情需要处理,那就只管去就好,等你办完了自己的事情,沿着我们的路线来寻我们即可,我们的行程并不紧,前后脚的事情,以你的速度,追上我们不成问题。”他理解荆红命的意思,这是他人生的一次大的变故,或许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善后。 “荆红命明白,多谢公子。”话音落下,荆红命化作一道幽影,朝着与曹安等人相反的方向横空而出。 老道和狗子天生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不过是修为和境界摆在那里,怎么做都可以做到随心随性,令自己舒服罢了,眼下曹安这么一说,也是双双化作流光,直接消失在原地,整个场中,一时间就只剩下常青一人陪着曹安。 “你不走啊?” “常青自己的事情就是跟着公子,这是常青出山之后唯一的,也是最大的事情。”这不是奉承,而是真心话,曹安听得出来,内心倒也没有多大波动,他是真的这么想,而其他人离开队伍而行,也不是他们对自己有意见。 五指伸出有长有短,对自己来说,跋山涉水是最好的修行,可对他们来说却不是,所以不能将每个人都绑定在自己身边,那样对他们来说不公平,他们跟随自己,不是为了找一个随时能在关键时刻出现,救自己一命的大腿。 而自己当初接纳他们,也不是为了找几个人跟在身边,让他们慢慢成为自己修行的附属品。 “那我们走吧。”曹安提脚,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在手中一撸,变成了一根圆润的木棍,以木棍探路,一步步向前,常青就跟在身后,亦步亦趋,大日逐渐朝着中天移动,照落的光影,偶尔能从层层叠叠的叶片缝隙落下,带来斑驳的光影。 “不老观在帝国江湖中算是一个宗门吗?”曹安随口问了一句,能在堪舆图上被标注出来,显然不是随意一个道观那么简单。 “这个我还真的了解了一点,公子,这不老观不算是江湖门派,道观内只有九名道士和一位观主,但这位观主的实力很强,据说已经达到了神通境,当然,这只是江湖传闻,因为谁也没有见过她出手。” “我看堪舆图上,这不老观的位置很不错啊,就其所在的位置而言,恐怕不少二三流的宗门都会觊觎的吧?一般江湖传闻可挡不住江湖人的好奇心,他们就真的被这神通境的名头吓到了?不会吧?”这一点曹安是不太信的。 “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这不老观的观主曾经是先帝的朋友,不老观之名也是那个时候赐下的,据说当初的不老观观主,强行为先帝续命一百年,得了不老观的名头,有着这层关系在,不老观只要不自己作死,短时间内不会出任何问题。”常青笑笑回答道。 “帝国的帝王,应该也是武道高手的吧?连这种人都能续命?”曹安有些意外,一个普通人,没有接触过武道修行的话,想要续命很简单,直接灌顶,助他超脱,自然就能续命,要么就是吞服延寿之材,总之办法很多。 但对于武夫,却绝非这么简单,延寿的天材地宝想来身为帝国的帝王,应当是不缺的,那就只能说明,这些延寿的天材地宝,对那位帝王已经无用了,这就足以说明,那是真的到了极限了,在这种情形下,还能续命百载,其手段,足见高明。 “能人之所不能,才见高明。公子要不要与这位道长见上一见?” 曹安看向前方,“到那之后看一看吧,也未必就真的能见上,这不老观名头这么大,想来前来拜访的人应该不少,你补天术修炼得如何了?” 说到这个,常青脸上的喜色就不由自主的表露了出来,“蒙公子开示,常青明悟道理之后,已是补天小术圆满,原本受损的根基早已经补全不说,自身的潜力也远不是之前所能相比的了,昨日顿悟,得了一门小神通。” “补天小术?” “是,乃是在大补天术之下,另有所感,结合常青自身情况,所顿悟研习出来的功法,虽是在大补天术的框架之内,但与大补天术已然不同。”这种涉及自身独特感悟的事情,常青没有说太多,一切都是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曹安已经有了自己的大补天术,也不可能觊觎他的所学,“你那门神通是什么?” “春风化雨,有助长万灵,生愈伤病之功。” “能做到哪一步?” “不伤及神魂的话,只要未死,一切皮肉伤势,皆可在须臾之间痊愈,不过这个痊愈并不包含被治疗之人的战力状态。”听到这话,曹安莫名的想到了记忆中的‘血条蹦迪术’,按照常青所述,这完全已经能达到这种境地了。 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很不错。” 两人边走边聊,更多的时间里,曹安都是一如往常,眼下身边就只有常青一人,行动之间倒是颇为自得,俨然已经将那一日行程的终点之事忘却了,沉醉于这难得的自由和轻松之间,世海之中,神魂自得,精神之钢法门自行运转,小小的池子也在缓慢的扩大规模。 这个过程并不快,但比之于从前,速度已经是加快了数倍不止。 常青跟在曹安身后,也不提醒他,日落之前,按着惯例暂做歇息,常青大致查看了一下,此间距离终点大约还有一半的行程,也就是说,两人一天所行,也就只是走了计划的一半,选定休息之地后,曹安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而是直接盘膝坐定,不知道在感悟着什么。 常青环伺一周,在周围布下迷阵,隐蔽关乎两人的一切,又加了两道预警之后,才重新走回到曹安身边,安静的坐下。 ------------ 第三百六十二章 山中不老观 曹安这边浑然不觉,但按照预定时间到达了不老观的人,却是一脸茫然。 两波人,最先到达的是沈重了李兜儿,两人是在日落之前到达的不老观山脚下,这里依旧属于尚宫道,而不老观所在属于尚宫道长寿郡,不老观就在郡城之外百里的沧浪山脉龙起之处,因整个山脉起伏如大海浪涛,起伏有序,渐次分明,才被取名为沧浪山脉。 这是真正的山脉,属于人族没有完全涉足的区域,就是帝国的行政区划都是避着沧浪山脉的,不老观虽然在江湖上不算真正的势力道统,但整个沧浪山脉都是被划入了不老观的宗门领地内的,只是这种划分更像是一个儿戏。 天下属地最大的宗门,没有之一,说是殊荣,其实更是一件白占着名头不讨好的事情,偌大的沧浪山脉,连帝国的力量都没有渗入其中,更别说一个观里只有九名弟子的道观了,在不老观山门下,聚拢了不少的村落。 足足八个村子,连成一片,所以从长寿郡通往不老观的大道极为宽敞,不老观也不像是居于深山之中的隐世门户,每日前往山脉敬香之人不少,沈重和李兜儿故意在山林之间兜兜转转,才赶在落日之前到的不老观山脚下。 浑身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看着面前宛如天梯一般的石阶,一大一小的两人,眸子里迸射出异彩。 “比一把?” “输了可别说你沈大哥我以大欺小。” 李兜儿小手一挥,“江湖儿女,自当豪情万丈,快意恩仇,怎么可以哭哭啼啼,输了就是输了,要认赌服输,出来混江湖的,这点道理还是懂的。”话刚说完,两人便电射而出,这是纯肉身的比拼,没有动用其他力量。 沈重一身武学,全在龙象般若功内,这功法偏向肉身力量,劲气刚猛霸道,李兜儿一身力量又全在气血,身上负重几乎都是自身身体的极限,所以别看一大一小,但比拼起来,却是旗鼓相当,在陡峭得有些令人望而生畏的石阶上快速移动。 “我们两个几乎是同一时间落脚的,所以只能算是平手。” 跑出石阶,李兜儿直接躺到了不老观大殿门前的空地上,这里的空间极大,与那狭窄的石阶完全相左,他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样,就是躺在地上的这一会,浑身也在向外冒着汗水,根本止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从怀中掏出两枚气血丹服下,借着空挡恢复力量,沈重也好不到哪里去,摸出两枚气血丹,直接吞服,坐在了李兜儿身边,现在的李兜儿身高距离沈重虽然还有一定距离,但看着早就不是小孩子模样了。 “沈大哥,你说,我们应该是最快到达的了吧?” “应该是吧,这个时间点,你看不老观这里都没有什么香客了,要是曹哥他们到了,肯定会让人出来找我们的,安心歇息吧,你争取在回去之前,将实力再提一截,免得回到你们教派的时候,你自己的实力最拉,到时候别人还要取笑曹哥。” 开始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太注意,但上一次,被曹安提醒时间不多的时候,李兜儿确实急了,他有些担心自己的实力,别回到教派的时候,所有同辈武夫中,就自己实力最低,那时候,丢的可就不是自己的脸了,而是大哥哥的。 以至于最近这段时间,修炼的极其刻苦,自上次破碎了血核之后,短时间内不仅重铸,还更进一步,眼下周身已经凝聚了八枚血核。 恢复了些力气的两人,也不顾周围的情形,走到了空地的边缘角落,盘膝坐定开始炼化体内气血,运转功法,只是这样的修行,并不是完全入定,只能算作是简单的恢复力量而已。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不老观内,隐约有火光渗出,橘红色的光芒看着便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这不老观的观主怕是真有些本事的。”两人的交谈丝毫没有什么避讳,也没有布什么结界,直接干脆的以各自都能听到声音说话,这说话的人是沈重,武夫对于气息的感知很敏锐,周围的环境如何,单靠感知也能察觉出来。 “是啊,这里的气息,跟大哥哥身上的气息很相近,给我的感觉很舒服,心里平静,就是在这里望着山水也感觉别有一番趣味。”李兜儿咧嘴一笑,这是他内心的真实感受,他一个人的时候,让他看山看水,是很耐不住性子的。 只有跟在曹安身边,才会有那闲心,没想到在这里,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对了,沈大哥,大哥哥他们还没到吗?” 沈重走到了围栏边上,看向山下的万家灯火,眼下是夜幕刚刚降临,山下的农户人家之中还能见到火光,从不老观的大殿之前向下看去,星星点点。 “以曹哥的性子,怕是又忘了时间了,但就算是曹哥忘了,另外那两个应该也不至于忘了时间点的啊。” 正说话呢,一道清风就在旁边出现,老狗和章云来的身影显出了出来。 “狗爷我怎么可能忘了主人约定的终点,顺便告诉你们一下,主人还在山里,我能感应到,差不多走了一半的距离,我们估摸得在这里等他们一天时间,他们两个才能到达,走吧,今晚上就先跟着狗爷和道爷我们两个混。”老白大大咧咧的说道。 老道章云来笑了笑,他对这两人不太熟,也对曹安不太熟,自己面皮厚了些,可也架不住这才认识,不太好多说什么。 “走吧,我们前去拜访一下这不老观,要是能得个客房暂时歇歇脚也是不错的。” 章云来说着,已经率先一步走了出去,不老观的殿宇并不大,整个建筑就只有三重殿,规模也小,与整个山顶的范围相比起来,属实是小的。 其规模甚至还没有一些一般的庙宇大。 大门没有关,依旧敞开着的,章云来大步垮了过去,大白狗紧随其后,沈重和李兜儿互看一眼,倒是没有矫情,也没有信不过这两人,曹安这个中间人在着呢,他们的信任可以实现丝滑的转承,不用想考虑太多。 在这个对神极其排斥的世界里,道观里供奉的并不是实质的雕塑,而是天地二字,这也是帝国之内所有道观的统一布局,最大的便是天地二字,再往下,就会有天君、真君之类的字眼,他们供奉的是字。 比如佛门之中,最高的便是佛,后面也有金刚、菩萨等字眼。 并非具体指向谁,武夫自己修行有所成,也能成就菩萨、金刚之果位,一如道门之中的天君、真君一般。 一行四人走进不老观,没有人阻止他们,直到他们来到了第三重殿的时候,门口一左一右的石柱上,盘坐着两名弟子,那石柱高三尺左右,上面放有蒲团,头顶有大门的屋檐遮风挡雨,感受到几人前来,两人齐齐睁开眼睛。 大门前的庭燎将这里照的通明,“几位道友夜里来访,所谓何事?” 章云来上前一步,“我等与自家公子约定在此碰面,入夜后,想借贵地暂时歇歇脚。” “此乃不老观,观内前两重殿皆可留宿路过的任何客人,几位自行到那挑选房间入住即可,那些空置的房间内,都是可以入住的,明日一早吾等会前来收拾,洒扫房间,这最后一重,乃是本观弟子及观主居所,恕不能招待。” 章云来点点头,他确实不知道不老观还有这样的规矩,当下也没有为难这两个武罡境的道士。 “如此,便多谢了……” ------------ 第三百六十三章 何为天人境 “这不老观倒是大方,建了两重殿,供别人自取落脚,也不怕有那不知好歹的,赖了下来,就此不离开了。”李兜儿朝着后方看了看,黑暗中,已经看不到那第三重殿的大门了,这样的事情还真有可能发生。 沈重提了提李兜儿的后脖颈子,“有些话不要乱说,这已经是在观内了。” “在观内又如何?又没有人听得到。” 边上的章云来扭过头,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对于阳神境武夫而言,只要他想,在未布置结界的情况下,你即便是在山脚下说话,只要我想听,我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清晰的就像是你在我耳边说话一样。” 李兜儿闭上了嘴巴,讪讪的朝着身后瞧了一眼,“也没事,我倒是没说什么惹人生气的话。” 沈重摸了摸他的脑袋,“给你提个醒而已,省得你嘴上没什么把门的。” 事实上,李兜儿想多了,以不老观在帝国官方的地位,还没有多少人敢在这里闹事,不知者无畏的普通人,自有下方献殷勤的衙门机构处理,江湖武夫的话,那观主也不是开善堂的,他的修为更不是摆设。 所以几人来到第二重殿,几乎就没有什么人落脚在这里,在边上找了几间临近的客房就住了进去,客房布置得很雅致,类似这样的地方,房间内居然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床上是朴素的青灰色,隐约还能嗅到一股子独属于太阳光照后的味道。 让人很舒心。 李兜儿在床前双脚立定,呈抛物线将自己扔到了床上,“太舒服了,我好怀念大床的感觉。” 沈重拎起一个蒲团,走到一边盘膝坐定,“你这话最好别让你大哥哥听到,不然他得以为你不喜欢跟在他身边了。” 李兜儿卷着被子,勉强伸出一只手摆了摆,“不可能,这你就不知道了,大哥哥压根不会在意这些东西,我跟了他这么久以来,其实一直没明白,他到底真正在意的东西是什么,你说修行吧,他好像从来都不急,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好像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又好像很多事都在意,搞不懂,搞不懂。他好像在江湖里,又好像没在江湖里,我是不可能活成他那样子的,我在乎的东西很多,热血、热血、还是热血,年少轻狂,饮马江湖、纵意恩仇,这就是我所期待的未来。” 听到李兜儿的这些话,沈重笑了笑,“那就希望你能走进你想象之中的江湖。” “那是当然,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或许不太容易实现,但我要是只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应该不会太难,睡了,沈大哥,你自己修炼吧,我需要好好睡一觉,武道之路,一张一弛,是为阴阳文武调和,于修行大有助益。” 最后一句话,李兜儿沉着嗓子,学着曹安的语气说道。 就在这时候,一道意识传入了两人的识海内,“夜里不要睡得太死,一旦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发出声音来,我们能感应到。”这声音是那大白狗的声音,大白狗的嗓音听起来像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但与章云来又有差别,很明显的差别,两人都能感觉出来。 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各自安静了下来。 …… 山间,第一缕阳光自交叠的叶缝间洒落,那一瞬间,在光柱之中,真正诠释了这个世界所谓的红尘二字,物理层面上的红尘,那一道光柱,像是照进了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无数的微尘在其中起起落落。 曹安睁开眼,伸手入光,那双早就因为修炼乾坤手,而金刚永固的手,变得极为敏锐,能感受到一粒粒微尘触及手心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微妙。 林中一只兔子跳了出来,一双红宝石般的眸子正好迎上曹安的目光,曹安身上独特的自然气息,让它根本没有嗅到任何危机,直到这时候,才发现面前居然是一个人,本能的想要向外逃窜,只见曹安屈指成剑。 “定!” 游走于周身的天地之力被瞬间抽去部分,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双腿微屈,想要逃离的兔子却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僵硬的立在原地,身子因为惯性的缘故,缓慢的僵直着倒在落叶堆里,一双红色的眸子里满是惊色。 这一幕落在常青的眼中,眼底的震撼久久不熄。 “公子!” “定身术,一个小法术,之前杨戬用我的肉身施展过,法术原理倒不是有多复杂,就是对力量层次的要求有些高,勉强能用,消耗有些大,不太值当。”若以普通武学的手段,曹安也能做到相同的效果,指出气劲,点人穴位。 但那种手段与定身术虽然看起来相似,但个中的差距却是十万八千里,定身术定的是神魂,用曹安自己的理解来说,普通武道手段的点穴,就像是射击游戏,靠着身法或是强横的肉身就可以躲避或者抵挡,但定身术确是指向性技能。 除非对方的神魂强度超出了法术限制的阈值,否则断无可能豁免。 法天象地的位阶太高了,以曹安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触及,那是神通的范畴,只能在自己到达神通境以后再说。 常青看了看曹安,又想了想自己,脑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当初曲如风的那句话,自己像是一把钝器,中庸平稳,却毫无特点,原本建立的自信心就有些受打击了,好像自从跟着曹安之后,自己就没有什么能够建立信心或者加固信心的事情。 “公子您这根本就不能算是天人境了。” 曹安笑了笑,站起身来,解开了兔子身上的定身术,后者猛地窜进了灌木之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他拍拍手,“常青你觉得什么是天人境?嗯,换个说法,你觉得应该如何达到天人境,而天人境分为多少种?” 自家公子的问题,向来不会那么简单的字面意思,隐隐有些点拨的意味在其中,常青席地而坐,皱眉凝思,良久才缓缓开口:“首先是这一具皮囊,肉身皮囊需要达到晋升的条件,其二便是感悟天地一道至理,如此才能与天地合二为一,两者缺一不可,才能成就天人之境……” ------------ 第三百六十四章 请给我第六个馒头 “至于多少种天人之境,常青不知,天底下的武夫,感应各式各样的力量都有,有五行元力、也有其他,各种意境、气象,就像是公子一样,公子所感悟的实际就已经不能算是五行元力的范畴了。” “我们其实都错了,常青!”曹安叹了口气,目光平静的看向远处,身上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平静,情绪就像是这密林之中的草木山石一般,几乎没见什么波动,这也就使得他的气息很平稳,不走极端,虽是天人,却不会轻易影响到周围一切。 自然、亲近的气息由此而来。 “天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精神境界上的天人,一种是肉身层面上的天人,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肉身层面的天人,是修行得来的,还有一种天人,是精神层面上的,这个层面里,我们不需要修行,生来就是天人。” 曹安顿了顿,“只是我们都忘记了。” 就在这一刻,话音刚落的瞬间,曹安的气息再度拔高,很快又完全消失在了常青的感应里,这与之前刻意营造、藏匿的完全不一样,他是真的感应不到曹安的气息了,人的气息怎么可能消失了呢? 雁过留痕,一切过往,都会留下痕迹。在武道常识之中,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眼下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面前了。 无端的起了风,又无端的一切归于平静,面前依旧站着曹安,却给常青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面前的不是一个活人,只是一株草木、一块山石,这种感觉让他没由来的心中一阵惊悸,像是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内,两人之间相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以为当一切恢复的时候,曹安又会变回之前的样子,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当所有的异象都平息下来,他依旧感应不到曹安的气息。 “公子?” “我在!” “常青不解,还望公子告知。” 曹安转过身,看着他,眼底的那一抹平静愈发的深邃,“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可是此间万物之一?是否超脱于万物之外?” “人是万物之一。” “既是万物之一,本就是道的一部分,又何须在画蛇添足的去合天人?我们本就是天人的一部分,天人所述,不过就是天地自然与人合一,是不是这个道理?武夫们需要做的只是肉身上的修行,心境之上无需修行,只是自悟。” 轰!! 常青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像是被道道天雷犁过一般,整个人茫然的站在原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整个意识里,只剩下曹安的那句话:本就是天人,又何须去合天人? 良久,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的常青猛地呼出一句:“这不对!!” “怎么不对?” 他像是突然找到了辩论的点,找到了自己理论足以站住脚跟的点,但眼前曹安的事实就真真切切的发生了,他无法去否定去解释刚才曹安身上发生的事情,曹安确实合天人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天人境界。 打破了武道常识,他真的做到了,那就只能说明他说的是对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总之不对。” 曹安微微一笑,长袖一挥,山间的乱石被清理了出来,留出了两块大石相对而立,耳边能清晰的听到身侧虎跳涧的流水声。 “今日咱们坐而论道,没有身份之别,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大胆的说出来。”曹安脸上露出喜色,率先走到其中一块巨石上盘膝坐下。 “若我等天生天人,只管修行,肉身层次到了,就能达到公子刚才的境界,可为什么那么多的天人境界,却从未有人达到过公子这般?既是天生的,那境界到了便是到了,常青也认同自己就是天地自然的一部分,为何不曾发生变化?” “因为你将自己从天地自然中剥离出来了!你只是认同道理,却未曾听到这个世界的呼吸,未曾真正的融入它,自你有了意识以来,你就在逐渐走向天地自然的对立面上,这是无法避免的,因为意识正是自我逐渐剥离的体现。” 常青的语速极快,“那我若于混沌之中成就天人,岂非就能达到公子的境界?” “有一庄户,于田间劳作,日落而归,家中妻子备了一笼的馒头作为晚饭,那汉子吃到第六个的时候,才感觉自己饱了,想着自己吃下去那么多的馒头,便觉得浪费了,于是责怪自己的妻子,为何不直接给自己第六个馒头。” 常青沉吟不答,良久才苦笑着说道:“公子你这话有些牵强。” “如何牵强呢?未曾经历过,你如何知道这重归天地自然?没有之前那几个馒头的铺垫,如何吃到第六个能饱?正如人生三重境是一样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为第一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为第二重,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为第三重。” “从字面意思来理解,那第一重与第三重有何区别?我自停留在第一重,岂非就是最高一重?没有第二重,没有这些心境阅历的变化,如何体悟第三重之妙?拿起与放下,也是一样,手中无物,与放下之后的状态岂非一致?可未曾拿起,谈何放下?” 常青眼中闪烁着光芒,他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 “如此是为返璞归真!!公子,我所理解的可对?” “正确!”曹安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还有太多的道理在心头,可他吐不出来,那些东西玄而又玄,妙而再妙,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概述的,也不是你感受到了,就能讲述出来,这便是文字的弊端,言语的不足。 这种道妙之境无法感同身受,无法将其诉诸于旁人,以至于修行向来都是孤独的,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心路历程不一样,对于同一件事,同一道理的感触不一样,‘道友’才显得弥足珍贵,那是一句话,他便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 无需过多的言语去描述,你们之间便都感受到了相同的妙处和自在欢愉,那是来自于精神层面的享受和自在。 “公子什么时候踏入阴神境界?” 曹安意味深长的道:“我想入阴神,一念之间而已,入阴神容易,可悟领域艰难,过渡境界当中,其实是距离道最近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领悟领域反而要事半功倍一些,等缘起,确定了自身的道,确定了自身的领域,我便踏入阴神境。” 常青反而有些不解了,“为何天人境界反而是离道最近的过程?”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若是入了外天地,那便是整个身、魂都进入了外天地中,虽然对天地至理的感触更为真实,更为清晰,但反而容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能看到自己面前的东西了。” “身在天人境,我还在外面,得窥全貌,是以还有选择的权利与机会,这一点其实很多帝国的武夫都清楚,特别是一些大道统、宗阀衣钵,他们不是单纯的为了压制修为而压制修为,而是为了寻自己的道和领域。” 这是曹安自己的臆断,无论哪个世界,都没有蠢人,自己所能想到的,别人一定也能想到,他不觉得自己一人的智慧,能与这个世界无数人累代的智慧相抗衡,自己一路走来,感触最深,无数的道理和感悟,也不过是在重走自己记忆中先哲们的旧路。 ------------ 第三百六十五章 第五青衣与猎人 常青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真正得到了自己之前想要的,常伴曹安左右,一些见识和秘闻,你不刻意去探寻,不刻意去询问,没有人会告诉你,可是你连这些所谓的秘闻和修行的忌讳你都不知道,如何去探寻? 这便是散修与正统宗门之间的差距,即便是在宗门之中,也未必就有人真会好心的告知与你,可跟随在曹安身边,这些东西,他都能得到。 “走,今日好兴致,带你畅游天地!起!!” 随着曹安长袖一挥,年剑在脚下迎风而涨,霎时间宛如一只独木舟,难得见曹安如此心情,常青心下也是随之一喜,脸上挂着笑容,纵身一跃立在曹安身侧,未见曹安如何动作,甚至连力量波动都没有察觉到,脚下之剑便已经破空而去。 常青站在年剑上,并未感受到切面的罡风,却深知脚下的便是天人速度之极致了,或许有人能比这更快,但却绝对做不到自家公子这般的洒脱自在,举重若轻,如此速度御剑,在他信手之间施展开来。 就在曹安离开之后,虎跳涧下一道青色光晕流转,呈波纹形状向外扩散开来,这是虎跳涧的底部,确切的说,是虎跳涧下的水潭深处,也是整个虎跳涧这一条水流之中的最深所在,现在几乎没有多少人会记得这么一条小水流了。 即便是有些人知道这虎跳涧,却也不知道其背后的故事,只会当做是一条普通的水流。 可在两万年前,它却是名为虎跳江的,而那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镇龙江,镇龙江为注入黑海的另外一条大江,与漠河并驾齐驱,其水流量甚至常年四季都要超过漠河,两万年前的尚宫道,何其富庶,坐拥两大水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即便是大灾之年,因为特殊的地形地势,几乎不会受到太大影响,而事实上,这两条水脉,因为第五青衣的存在,也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灾,第五青衣,两大水脉之主,真龙子嗣,是真正的真龙所出,乃是超古血脉遗种。 遗存于黑海之中不知道多少年,于武道文明时代苏醒出世,一直在虎跳涧中修行,或者说成长,真龙子嗣,它们先天的强大血脉决定了它们的高度就远不是世间人族和普通妖兽所能相比,它们只要安然长大,便能拥有种种神通。 强大非凡!当第五青衣开始主宰两大水脉的时候,已经是青年时期的他了,那时候的他经历了自己的神通大劫,最终虽是活下来了,可却落在了陆地上了,为一只异种血雕所盯上,若是在他全盛时期,这畜生是断不敢生出这等念头的,但此一时彼一时。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何况,这里连浅谈都没有,周围连水都没有。又是他最虚弱的时候,一身新蜕,根本没有力量稳固下来,这血雕一旦将其吞食,将立刻从一头尚处于意识混沌之中的妖兽,化身为天地间数得上的大妖。 它虽不清楚具体的好处,可本能却还是驱使着它闪烁着贪婪的眸子,主动接近这奄奄一息的第五青衣。 恰在此时,一个年轻的猎人救下了第五青衣,猎人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习过武,但他有一手好箭术,有些东西是天生自带的,就像是猎人的射箭本事,人虽然长得瘦削,却拥有过人的膂力,自他手中射出的箭矢,狩猎野兽百发百中。 未成气候的血雕被他一箭刺瞎了眼,暴怒发狂,但也给了第五青衣和那年轻的猎人机会,一人一笼侥幸逃得一命,恢复了元气的第五青衣深感猎人恩德,按照龙族的寿数,几千年的时间,也不过就是刚成年而已,比年轻的猎人大不了几岁。 他化身一青年而来,授之以超古时期的功法,又以两大水脉资源,助起踏入武道修行,兴趣相投的一人一龙,自此以兄弟相称,猎人也逐渐在帝国武林之中崭露头角,后为青龙圣地招为弟子,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从外门弟子,靠着一身妖孽天赋,一步步坐上了圣地圣子之位。 从未修行过人族功法,一直再以祖传功法修行的第五青衣哪里知道,他给青年的功法之中,埋藏着一个隐患,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隐患,他只知道那功法是自己记忆中所有超古功法最好的,却不知道,最好的,也是最难练的。 因为那功法之所以被龙族收录,就是因为那功法对于龙族而言,是灾难,每修行有成一人,就意味着一条真龙的陨落,你功法在踏入神通境界之后,需要辅以龙元修行,而猎人早就知道了一切,他也在漫长的等待中尽全力维系着自己与第五青衣的关系。 那在他眼中,不是大哥,而是自己的修行资粮,他的这个心思一种隐藏得很好,在还是一个武罡境武夫的时候,就已经能在第五青衣面前完全隐藏自己的心思,让他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异常,果不其然,在猎人登顶圣地备选圣主的时候。 也是他突破到神通境界的时候,第五青衣的灾难来了,他就是最好的选择,黑海之中的那些大多都只是拥有一部分的真龙血脉,如何能与第五青衣这真正的真龙血脉相比,青龙圣地高手尽出,封江截流,围杀第五青衣。 真龙的漫长寿元,也给他们带来了限制,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打破平衡,无法像人族一样在弹指几百年间实力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人类的寿元虽是不长,却能在短时间内晋升,实力爆发式的增长。 第五青衣被取了龙元,他望着面前这个已经是中年模样的猎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自己将其引入武道,他还是普通人的日子,似乎还在昨日,怎的,一时间,这个年轻的猎人就已经达到了与自己同等境界的高度?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甘心,也不愿意相信面前的事实,他明明应该是自己最好的兄弟。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你可有看过你所给我的功法,而你说,你没有,你不能怪我,这功法是你自己给我的,我的路还要继续走,还很漫长,我能看到,那是一条坦途,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荒龙真义》在踏足神通境界后,需要辅以龙元修行,而世上,最好的辅助修行之物,在你身上就有,在你告诉我你是一条真龙的时候,我就记下了。” 那个年轻的猎人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日的丝毫情分,有的只是平静的冰冷。 第五青衣记得,在他踏入武罡境的时候,自己的确跟他说起过自己的身世。 他惨笑道:“所以你要杀我吗?我的人族兄弟。” “我不会杀你,你的命是我救的,留在你这里这么久了,没有我当初的那一箭,你早就已经成了血雕的口中之食,如今我取你龙元修行,但不会伤你性命,算是对你扶我入武道的恩情进行偿还。”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那个年轻的猎人命人打造了专门克制自己的铁链,将第五青衣困在虎跳江最深处。 第五青衣脑海之中突然想到了血脉传承之中的龙族箴言:真龙换真龙,是为遁其一。 布下大阵,夺取真龙气运,又在上游改了江道,从此,虎跳涧形成,尚宫道多了一条镇龙江,青龙圣地联合帝国,除掉了关于虎跳江的所有记载,山河变幻,时间悄然过去,尚且知道虎跳江的寥寥无几,也都已经是些老怪物了。 今日,曹安与常青论道,枯困虎跳涧的第五青衣猛地睁开双眼,道道青色能量朝外扩张…… ------------ 第三百六十六章 退转之息 妖族的一身修行其实并不全在妖丹上,它们的肉身是随着自身修为提升的,高等阶的妖兽,其自身血脉传承而来的功法,就是最契合它们自己的修行方式,无需刻意去锤炼肉身,只管发挥如天赋本能一样的能力,去修行即可。 真龙,作为妖族之中的顶级存在,更是如此,第五青衣一身修为,并不仅仅只在龙元上,它的肉身同样也是它强大实力的一部分,若非有着九根锁龙链洞穿肉身,困住己身,使得其不能动弹,无法使用身体的力量。 单纯的肉身力量,他也是神通境高手,甚至碾压大多数的普通神通境。 被困虎跳涧,是真正的龙游浅水,没有足够的水脉,他无法恢复自身伤势,这也是当初封江断流的原因之一,那位身在青龙圣地的猎人,也是个阴毒的主,他很清楚龙族肉身的强悍,嘴上虽说不杀他。 却在锁龙链上做了手脚,其材料是从来自黑海极深处的劫土中提炼出来的,所谓的劫土,便是上一文明覆灭之后被污染的土壤,它存在于已知的一些禁地和一部分未知领域之中,劫土之中蕴含了退转之息。 由它提炼而出的金属,自然也带着同样的气息,这种气息,只对超凡起作用,被退转之息所污染的武夫,会跌落境界,是那种完全无端的跌落境界,你的感悟还在,你的思想境界还在,但力量会受到限制,直至完全成为一个普通人。 曾经有人猜测,这退转之息就是导致文明覆灭的根本原因,不少大宗门之中,其实也早早就有人开始研究劫土与退转之息,他们力求能找寻出对抗退转之息的力量,从而挽救自身的文明。 但无一成功! 九根锁龙链上的退转之息很微弱,此乃禁忌之物,便是以青龙圣地的能耐,也掌控不了太多,而这一丝的退转之息,却足以将第五青衣的强大肉身压制下去,在这退转之息的消磨之中快速的死亡。 当然,这个快速的过程,也是以万年计的。 能导致整个文明退转、覆灭的力量,其层次是远远超出现在武道修行之中的力量,但在这两万年的接触和对抗之中,第五青衣却发现,这股力量也不是完全无法抗衡的,至少真龙之力就能与其抗衡一二。 虽然每次都是付出了不成正比的代价之后,才勉强维持着平衡,可这已经足够震撼整个世界了,向来没有一种力量能够与其在正面形成对抗的,更别说还能维系着相对的平衡,不让其扩散开来。 就在刚才,他听到了虎跳涧上方之人的声音,这两万多年来,他听到了太多这样的声音,有在上游平缓一些的地方取水的人,也有在这里歇脚的,还有在此间打斗的,他听过太多太多的声音,只是他无法传达自己的声音出去。 看着人来了,人又走,他自己像是一块被堆放在这里,不起眼,永远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石头,就当他以为这也是两个如往常一样路过的行人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那个年轻一点的武夫说要论道。 心下便是没由来的感觉可笑,一个天人境的武夫说论道?还是在自己面前,哦,突然想起来他们是看不到自己的,以一个天人境武夫的感应,不可能堪破青龙圣地的手笔,那是出动了将近半个圣地武夫的大手笔。 第五青衣其实不太想听所谓的讲道,只是这声音他阻止不了。 “我们生而天人,何须在去合天人?” 这如魔音一般的话灌入耳中,第五青衣整个人都呆住了,脸上所有的表情收敛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震撼和迷茫,一万多年的时间了,他从未将上面的声音放在心上过,也从未再去倾听过上面的声音,但这一次,他聚精会神,侧耳倾听。 尽管这样的动作显得很多余,无论他是否侧耳去听,上面的声音还是会清晰的传到他的耳朵里,这就是他肉身强大,五感敏锐的天赋,但他还是做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也是天地万物之一,这本就在天地自然之中。” “自我意识一直在做着一件事,就是将我们从天地自然之中分离了出来。” “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 这一句句话落入第五青衣的耳中,如洪钟大吕,震撼着他的心神,他能清晰的听到一声碎裂,那是自己心灵枷锁破碎的声音,他意识到,这个青年没有说完,他那里一定还有一整套完整的道,只是自己无缘得听。 而眼下,对于自己而言,这些短时间内已经够了。 朝花夕拾,他重新捡起了一本被自己遗忘到了角落里的功法,在他开始踏入修行的时候,来自血脉里的传承,千万同族的忠告,在血脉之中齐声呐喊,告诫他不可修行此法,不是此法不够强大,而是此法压根无法修炼成功。 所有按照此法修行的龙族,待到成年之后,皆无法继续修行下去,连第一阶段都无法修炼成功,因为成年之后的龙族,肉身不再增长,自然无法继续修行。 于是才有了龙元体系的修行,如人族在体内开辟丹田、其他妖族在体内凝结妖丹一样,他们同样需要在体内凝结龙元,作为存储力量的地方,而那本无名功法所走的并不是这样的道路,龙元被取之后,在漫长的岁月中,第五青衣捡起了那本无名功法。 艰难的开始了修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是等待死亡,青龙圣地强行断了他的另一条修行路,他再也不用担心任何问题,索性坦然的走上了这条路,而抵抗退转之息,依靠的也是这条修行路所得的力量。 ------------ 第三百六十七章 而你是在让人 不以龙元存储天地之力,这样的修行方式在现行的体系里来看,根本就行不通,肉身就那么大,你能留存下多少的力量?天生万灵,肉身皆是有漏的,能量进入体内,没有地方存储,自然会溢散回到天地之间。 这也是那本无名功法无法修炼有成的原因,唯有大天赋者,才能勉力修行,靠着先天的潜力,肉身对天地元力的自主吸收大过于溢散的量,就能累积一部分,勉强依靠这门功法走上修行之路。 第五青衣就属于这一类,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他是真正接触了无名功法几千年的真龙,即便是龙族史上有记载以来,在这本功法上修行最长的真龙也没有他那么长。 他隐约觉得修行难以为继的原因并不在这一点上,天地元力进入体内后,独特的行经路线让它们能够在肉身之内存留足够长的时间,同时,也能最高效的被吸收利用,强化蕴养肉身,存储能量? 你连龙元都不要了,走的就是极致的肉身之路,力量的根源在肉身上,换言之,肉身就是你的龙元,还需要什么龙元? 再强大的对手,极致的速度,极致的力量和坚硬之下,也就是一击击杀的事情。 真正的根源在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挠着天地元力入体,那是一种他所不了解的力量,像是一层隔阂,这个隔阂的能量不仅阻挠了天地元力的吸收,同时也在加速着天地元力的溢散。 随着修行日久,他越能清晰的感知到那股力量的存在,换言之,自己依靠这无名功法修行越深,那股力量也会随之越强,最终将自己完全卡死在某一个境界之中,按照自己的感应估计,最多就是无名功法一重天,就绝无可能再有寸进。 曹安的一句话,挑开了最后一层面纱,像是一术光,刺破了黑暗,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前路。 那股力量不是来源于别处,而是来源于自己,来源于自己的意识和灵智,来源于心灵的最深处,潜意识里将自己与整个天地自然分隔开来了,走到了天地自然的对立面。 心灵的枷锁和桎梏一旦打开,前期所累积的底蕴也就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他龙眸低垂,真龙之身盘成一个玄奥的姿势,道道青色能量波纹向外扩张,原本还能与自己保持平衡的退转之息,在这一刻,尽数被逼回了锁龙链上。 没有了退转之息的干扰,锁龙链根本就无法对其形成困扰,青色的能量一荡,尽数断裂开来,龙躯依旧保持着滞空的状态,下一个瞬间,第五青衣猛地睁开双眸,张开龙口,方圆千里之内的天地元力没有任何先兆的消失了。 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这一异象惊动了整个尚宫道的人,这就像是整个世界的天地元力原本是相对均衡的分布着,像是在这个世界上蒙了一层厚厚的迷雾,在不断的翻腾,涌现,然后某一刻,突然空出了一块。 宛如一块蛋糕,被人用锋利的匕首剐下一块。 虎跳涧下的第五青衣没有任何反应,这两万多年来,他天天只能食‘稀粥’维持自己活着,眼下突然得到了一顿大宴,饥饿了两万多年的肉身,正在疯狂的蚕食炼化着这些能量,他的肉身也在成年之后实现了第一次的暴涨。 这独立开辟的封锁空间之内,几乎铺满了他的真龙之身,片片黑色的鳞甲绽放着金属一般的黑色冷光,间隔漫长的呼吸之中,喷吐出两道白色雾浪,时间在缓缓推移,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巨大的肉身开始缩小。 以极快的速度,短短数个呼吸之后,就化身为拇指粗细,此刻的第五青衣,不过拇指粗细,成年人一掌来长,通体玄黑色,体有六爪,感受着全新的力量,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的他到有多强。 看着之前困住自己的阵法,眼底露出了几分嘲弄之色,身形一动,已然借助挪移之术离开了此间,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虎跳涧的上方,他快速的腾起身体,与曹安相同的是,此刻的第五青衣所行所过,同样没有任何气息残留。 或者说,曹安和他都是两个已经完全融入了天地自然的特殊存在,这一人一龙中,由他们自己潜意识和心灵将自己从天地自然之中分离出来,走到了对立面的特殊标识已经消失不见了,自然也就不会留下任何气息。 他掠上云顿,看着曾经的恢宏水脉,如今变成了山间的一条小涧,眸子里的冷光一闪而逝,他知道,青龙圣地肯定还动用了一些挪山手段,否则大江之道,天地山体的运动,岂能在短短两万年间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重新再见这片天地,心中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兴奋,甚至有些平静,仿佛这是自己应得的,或者说,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步一般,但他自己深知,在遇见那两人之前,他分明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脱困。 “尽管只是几句话,但确为青衣之恩师,以至青衣能再造肉身、重获武道性命,自今以后,我第五青衣当终生侍奉左右,死生不移。”他话音刚落,顿时便察觉到附近出现的几道阳神境气息。 心头毫无波澜,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循着与曹安一起的常青气息而去,他找不到曹安的气息,知道他跟自己一样,已经无法被人依靠气息之机寻到,好在曹安并不是独身一人,他身边还有一个‘管家’。 …… 沧浪山脉龙起之地,曹安和常青是晚间到的山脚小镇,两人御剑而行,在高天之上肆意驰骋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只待得心中欢快平复之后,才打道回府来到了此间。 “这一地之人有些怪异啊。”常青皱着眉头,他没有刻意去探查周围的人,但很普遍的一点,即便是不用去仔细查看都能发现,那就是这里的人寿命都很高。 有些普通人甚至达到了一百四十多岁,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人正常的寿命,在这个世界,元力鼓荡,生灵的寿命普遍要高一些,但人族,作为其中的一员,一百二十寿已经很长了,但在这里,刚进小镇就看到了不少接近一百四十的高龄人。 眼下正是晚间,这些老人都是各自坐在自家门口,有的隔着篱笆墙与邻居交谈,有的在逗着孩子玩,而有的则是坐在门口发呆。 “你是说寿数的问题吗?”曹安自然也察觉到了。 “正是,不太正常,这座小镇的一切气息都是正常的,跟外面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这里的人普遍寿数能比外面的人高出一二十年?” 对普通人而言,延寿是一件很逆天的事情,一两个或许有特例,但要让整个小镇都达到这种情形,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曹安没有记错的话,在堪舆图上,这个郡城是直接叫做长寿郡的。 那是否意味整个郡城都是一样的? ‘长寿郡,不老观?看来这位观主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啊。’ “公子,要不要找个人了解一下?” 曹安微微摇头,“不要对别人的事情怀有太大的好奇之心。” 常青点了点头,一时间也明白了曹安的意图,他一向是对别人的事情不太感兴趣,如果不是牵涉到了他自己,他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无情的人,刚才多嘴了一句,大概是因为今天畅游天地,一时间那股子兴奋劲还没有完全消退。 再一个,他感觉曹安也是稍微有点兴趣,能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可不多。 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就在曹安他们刚刚走到通往不老观那长长的‘通天阶’前的时候,一个正在遛弯的老汉反复看了曹安两人几眼,然后了上来。 “你们也是从外面来,想去不老观里敬香的人吗?” 曹安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礼貌性的对着老汉点了点头,侧开身子,让在了一边,这条路是村子里用石子铺成的小道,并不宽敞,也是见着这老汉拄着竹棍,曹安下意识的才让到一边。 对普通人,以常青他们的境界,压根都不用感知,就能察觉出来,这老汉的骨龄都快一百八十岁了,这是他们迄今为止,在这个村子里发现的寿数最大一人。 老汉有些意外,诧异的多看了曹安一眼,“你们是武夫吧?还是那种很强大的武夫大人。” “不过就是混口饭的本钱而已。”念头在曹安的脑海里翻转了一会,还是回了一句,不知为何,见到这人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太想跟他说话,确切的说,不只是说话,而是接触。 那老汉嘴角露出了笑容,他的两排牙齿整齐,只有些微微的暗黄,以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很难得了,“老汉我见过不少的武夫大人,一般来说,会给我们这种人让路的,都是要强大一些的,不过他们不像你。” “他们让了,心里没让,就像是老汉我在窄路遇见一只沾满泥巴的狗,老汉我也会让,而你是在让人。” ------------ 第三百六十八章 老丈慢走,当心脚下 曹安沉默着,老汉却来了兴致,“我带你们上去吧,别看我现在拄着竹棍,年纪大了,但我上下一趟比他们一些小年轻都还要稳健呢,走吧,正好我对不老观很熟,也能跟你们这些外地人介绍介绍。” “不用了,老丈,我们自己就行了,只要沿着这山道往上就行了不是?” “是这样,但我也正好饭后溜溜食,走吧,走吧,别客气!”老汉心情是大好的,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个强大的武夫有些好玩,他与别人打交道时候的那种拘谨和紧张是装不出来的,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强大的武夫。 更像是一个不太敢跟别人说话交流的问题孩子,问题孩子他不感兴趣,强大的武夫他也不太感兴趣,但两者的结合,他觉得很有意思。 一个疑问就涌上心头了,这样性子的一个人是如何活到现在的?还修出了一身强大的力量,他天生就对强大的生物有一种第六感,这种感觉向来没有出错。 可惜就是自己不能修炼,不然的话,依靠着这种本能的直觉,行走江湖应该顺风顺水的。 他所不知道的是,曹安的拘谨和紧张,是针对那种给了你机会你也弄不死我的人。 “两位武夫大人怎么称呼?” 这位很是自来熟的村中长者李富贵嘴角压不住的上扬,主动凑到了曹安面前打开了话匣子,见曹安没有搭话,倒是一点也不气馁,面对陡峭的石阶也是一步踏出,步伐稳当,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个老人,开口问道:“公子猜猜老夫多少岁了。” 寿数是现在的李富贵最值得骄傲的东西了,每当村中有外人慕名而来的时候,他一开心,都会跟别人谈论这个,而只会看样貌的外乡人往往猜错,这个时候,李富贵就会发出两声中气十足的笑声,然后仰头抚须,来上一句:老夫其实已经…… 这一次,曹安搭话了:“一百七十九岁零八个月。” 正酝酿着情绪的李富贵猛地遭了一下,有种施法被打断的感觉,诧异的看着曹安,又看了看身后的村子,忽的露出了笑容:“看来,你们已经跟村中的其他小辈们交谈过了,一定是他们告诉你们的,对也不对?” “并没有,是你的骨龄告诉我的,对于境界稍高一点的武夫来说,普通人的骨龄稍微感应就能知道了,老丈,山陡,好好走路,当心脚下。” “原来是这样,早知道武夫还有这么多的好处,当初的我就不应该枯守着村子,贪这点寿数,也应该像其他村里的同辈年轻人一样,去外面闯一闯,或许,也能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李富贵叹了口气说道,只是眉宇之间好像并没有多少后悔之意。 看来他的那几个出去闯荡的同辈们并没有成功,很大可能,他所了解的,都已经死了。 “不过这种没发生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也有可能我早死在了闯荡江湖的路上了,如今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一把年纪了身子骨依旧健朗,我倒是也知足了。”李富贵话锋一转,曹安就知道,他并没有真的后悔过。 “相信你们进村也发现了,咱们村子里的人,都比外面的人长寿,但是咱们村子里的人,只要走出去了,他们又会变得跟其他地方的人一样,就俩咱们郡城的名字,也是后来因为咱们村子的名字改掉的。” 曹安看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年轻就是身体好啊,哦,忘了,公子是武人,身体比我可强太多了,你们可能不知道,在以前,有人知道咱们村里的情况,往这里搬进来了不少人,但他们搬进来以后才发现,住在村子里并不能让他们长寿。” 这个问题曹安也想到了,如果村子真能让人长寿,整个尚宫道多少人,就不信那些有钱有势的普通人不眼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原因在里面。 李富贵很健谈,村子里的人都喜欢讲这些,只要有外人问起来,对这些事情那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嘿,后来他们才慢慢发现,就是必须得是在咱们村子里出生的娃娃才能被村子庇佑,得长寿,而且不能长时间离开村子,有些城里的大官和读书人来算过,说是一辈子累积离开村子的时间不能超过5年,一旦超过五年,就不会再受到村子的庇佑了。” “你说神不神奇?” 曹安点点头,“神奇的。” 李富贵聊嗨了,主要也是曹安的气息太过自然平和,以至于他下意识都忘了曹安是武夫的事情,只把他当成了普通的年轻后辈。 “你这后生不太爱说话,这不好,人嘛,就得多说话,多交朋友。”听闻此言,常青的嘴角抽了抽,压住了心中的笑意。 “我听先辈们跟我们讲,后来有些武夫大人们觉得可能是我们村子下方有什么至宝,他们来了很多人,将村子上上下下掀了个底朝天,据说还来了一个什么神通境的大修士,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神通境很强吗?后生。” “很强!” “比你强吗?” “那可比我强太多了。” “哦,难为你这句话稍微比之前长了点。”李富贵看看曹安,直摇头,一边暗自叹息,也不知道他在叹息些什么。 “年纪大了,就想找个人陪着说说话,村子里的那些小辈,对这些早就耳朵里听出茧子了,他们不愿意听,老夫也知道,所以给你们这些外乡人讲讲,这说话嘛,总得两个人都有兴趣,说起来才会有意思。”李富贵的语调明显没了之前的兴奋。 曹安点点头,“是这样。” “天色差不多了,后生,你们两个上去吧,一直沿着这石阶往上,尽头那就能看到长生观了,那观主是个好心的,前面两重大殿,除了敬香的地方,其他都是客房,过往的人,不管你是做什么的,天黑之后想歇脚,都可以在那挑一间空屋住下。” “咱们这里晚上霜重,冷一些,老夫就先回去了。” 曹安停下脚步,看着李富贵,“老丈慢走!当心脚下。” ------------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不老观的异常 “公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曹安愣了一下,“不知道啊,我应该知道什么?” “那您怎么会对那个老头的搭话如此排斥,这不像是你的风格,虽然公子并不喜欢主动掺和到事情里,但事情来临的时候,你也不会逃避。”常青的话使得曹安开始重视这个问题了,他驻足停留,脑海中仔细回想着刚才的经过。 好像确实如他所说一样,自己本能的表现出了一种很排斥的感觉,在踏入村子的时候所说的第一句话,像是给了自己一种心理暗示一般,然后就使得后面的行为,下意识的被自己视为正常了。 ‘自己是因为什么而排斥与那位老丈的对话的?’ 曹安摸着下颌在思付,良久,他才想起来一种感觉,是潜意识里的一种排斥,这种排斥没有杀心那么严重,又不是完全的无害,很轻微的伤害,至少对自己来说是很轻微的那种,行走江湖这么久以来。 他已经能够从自己本能的预警之中,判断此次事件对自己的危害程度。 ‘可是一个普通人能对自己造成什么轻微的伤害呢?’曹安不理解,以眼下自己的生命强度来说,那老丈就算是手拿六品宝兵也无法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口子来,他对自己的感应有着绝对的自信。 特别是在顿悟天人和神魂入识海之后,这种自信越发的强烈。 想不通,曹安也就没打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入,“先去不老观与他们汇合吧,我感应到狗子他们还在上面。” 常青没有继续追问,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山下小村,跟紧了曹安的步伐。 …… 大黄一直都是能够通过血契感应与曹安的距离的,通过神念与隔壁住着的李兜儿和沈重打好招呼之后,便摆出了五心向上的姿态,开始静坐。他很清楚,曹安失约,必然是有些事情被耽搁住了,这几年以来,静坐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这是一种比睡觉更为高级的享受,在静坐之中感受宁静,养精蓄锐,第二天的状态会比睡觉更为畅快,而睡觉,对他们这些武夫来说,更像是吃惯了山珍海味,会偶尔想念吃糠咽菜的生活一样,只是偶尔的一种怀旧。 夜渐渐深了,一人一狗的对坐之中,大黄率先睁开了双眼,一双在黑夜里泛着光芒的眼睛显得有些渗人,而他的对面是章云来,前后脚的事情,相继睁开双眼,一脸机警的大量着周围的情形,守墓人章云来、谛听血脉大黄。 两个天赋异禀、异于寻常生灵,他们对视一眼,打量着周围的情形,一边以神念交流。 “这个不老观不对劲。” “我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相当的不对劲,之前没听江湖人说起过这个不老观主的其他传闻啊,难不成有这不老观主在,这里还能发生什么事情不成?”章云来皱着眉头,那佩剑却已经不知何时落到了手中。 老黄在空气中嗅了嗅,猛地停住一切动作,“不好,主人的那两个追随者。” 一狗一人冲出房间,推门而入,一缕火光忽的出现,点燃了屋内的灯,淡黄色的光晕里,两个人都睡着了,就连在地上打坐的那个也是一样,睡得有些过沉了,这不是一个正常武夫该有的警觉,两人上前一探,而恰好是这个时候,李兜儿和沈重两人都醒了过来。 处于本能两人猛地身形一动,周身气息腾起,作势就要还击,却发现来者不是别人,而是章云来和那条大狗。 “怎,怎么了?”神经顿时松了下来的李兜儿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个家伙。 “别睡了,这不老观不正常,还有你们刚刚怎么会睡得那么死?我们冲进门来这么大的动静,你们居然没有醒来?”章云来跟谁都不熟,不太好开口说话,倒是大黄是第一个跟随着曹安的,这话它来问最合适。 “可能是这段时间跋山涉水太累了,也是这里的被子太舒服了,我睡得有些死,沈大哥,你也睡着了吗?你不是在打坐吗?我记得你那会是带着蒲团在那边盘坐着的。”李兜儿把目光转向了沈重,有些疑惑的问道。 他觉得自己睡得太死可以理解,但沈大哥那么心细的人,怎么会也跟着睡着了? 沈重有些迟疑,他也察觉到了不正常,无法解释自己突然像个普通人一样睡了过去这件事,诧异的感受了一下自身的力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在周围查看了一遍。 “不用看了 ,看不出来任何异常,刚才我和老道都看过了一遍,你一个武罡境能比我们看得更真切不成?” 沈重没接话茬,只是确实停下了查看周围的动作,接着灯光,几人就坐在桌边,相互间也不多说什么,像是约定好了一样,谁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就在等待着外面天亮,或许是处于某种警觉,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老狗还是和章云来走出了房间。 他们一路穿过不老观的两重殿宇,这大门依旧是洞开着的,他们走出了大门,来到了石阶前的山道上,向下看去的时候,山下的小村已经一片寂静了,没有一丝灯光,毕竟已经是深夜,村里的人睡得普遍都早一些。 当然,起得也早,因为可能别人日出起身推开窗户欣赏初升的太阳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好了早食,收拾东西准备下地干活了,早一些的可能都已经快到自己地里了。 章云来手捏印决,五指连动,在周围布下了结界。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没有发现真正的问题在什么地方,在见到主上之前,我们暂时不要再进不老观,就在这里等候,如果狗爷的感应没有问题的话,主上顺利,明天就能到达这里,到时候把事情与他说了再做打算。”章云来沉声说道。 当下的环境,不知为何,总给他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如果不是考虑到明天曹安就会到了,他甚至都想直接离开这里,以前一个人单打独斗惯了,打不过就跑,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 第三百七十章 给身边人讨个说法 老黄有一件事一直没有说,他对曹安的感应是断断续续的,踏入村子之前,那种血契感应还在,入村之后,就变得很微弱了,刚开始他还有些疑惑,以为是村子的问题,向外兜兜转转了一圈。 却发现到了村子外面也是一样,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的老黄只能将原因归结到曹安那边。这种感应微弱的原因很多,其中使用结界就是一个。 到了不老观之后,一直就保持着这样的感应,然而,就在今晚,他和同为阳神境的章云来,居然有那么一瞬的时间内,失神了。 确切的说,那不是失神,而是像睡着了一样,尽管只有一瞬间,可这种几乎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在联系上李兜儿和沈重的情况,他觉得问题就出在不老观里。 一双狗眼在黑夜中泛着光,审视这这座不老观。 在他的严重,这依旧是一座寻常的道观,没有任何的异常,给人的气息,也就像是曹安身上的气息一样,自然亲和,没由来的让人感觉清净安心,整个道观内,能察觉出来的气息就九道,这与外面所打听到的内容大体一致。 九道气息,九个弟子,其中武罡境界三道,开脉境五道,天人境一道,正好是九道,至于那位神秘的观主,传闻实力是在神通境界的,自己没能感应出来,也属于正常,神通境大修的手段,不是自己能揣测的。 “你也没看出来哪里有问题吗?” 听到章云来的问话,大黄摇摇头,“没有,如果是那位观主出手的话,我们没能察觉出什么也算正常。” “会不会是我们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也许人家并没有恶意,不老观存在这么久了,江湖中在不老观路过的人也不在少数,没见的他们有什么说法流传出来。”章云来自顾自的说道,他在江湖中的时间要长一些。 对不老观,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没有来过而已。 “但愿如此吧,我担心的是不老观盯上了我们。” “因为曹哥吗?”沈重面色阴沉,这段时间一直很憋屈,但他自己也深知自己的修行不同于其他人,修炼的是曹安给的龙象般若功,实力不是那么容易提升的。 一直等到了清晨,日头升起的时候,山下渐渐来了香客,陆陆续续的走进道观里敬香,仿佛随着太阳的升起,昨夜的阴霾也随之消退了许多,不多时,观内的弟子送来了早食,说是给留宿的客人准备的,不过被几人婉拒了。 几人就坐在大门前的石凳上,各自想着事情,等着曹安,老黄感应着与曹安之间的微弱联系,近了、又远了,然后,更远了…… 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问号,好在,最后还是靠近了,在日落之后,属于曹安的气息落到了山下的村子里,正在一点点的靠近过来。 “主人,你总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们一直都在担惊受怕。”大黄噌的一下来到了曹安面前,用自己的身体蹭着曹安的衣摆,一边以委屈不已的声音在旁边念叨着。 曹安嫌弃的抖了抖衣袍,好在老黄早已经过了换毛的时期,衣服上没有留下毛发。 “别装了,你们两个阳神境的在这,能受什么委屈?” “大哥哥,你来了,狗爷说的是真的,这不老观有大问题……”李兜儿凑上前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章云来一边警觉的布下了结界,老狗颠颠的又把血契感应和自己与章云来失神的事情补充了一下。 当一系列的巧合发生的时候,那就证明不是巧合,曹安心中明了,双眸之中升起一抹淡蓝色,朝着不老观看了一眼,这一眼之下,清气氤氲、自然祥和,比之自己所见过的大殷所有道观都还要正常。 “既来之则安之,走吧,今日已然夜深,这道观内不是给人提供住所吗?今晚上暂且留宿一晚,明日一早我们拜访一下这位不老观观主再离开就是。”曹安平静的说了一句,当先走进了道观内,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进入二重殿。 而是单纯的就在一重殿内,寻了三个相邻的房间住下,依旧是如之前一样,曹安和常青住在正中,其余四人各住两侧,呈拱卫之势。 常青按着习惯,在屋内布下了几道结界,走回到曹安身边盘膝坐定。 “公子,可是真有什么异常?” “没发现什么,不急,世间玄奇之事甚多,不合我们常理之事,未必就是真的对我们不利,不过就是暂住一晚,且看看今夜是否会有事情发生。” 常青点点头,依言摆开了架势,扫清头脑中杂念,当真就盘膝坐定,与曹安面对面静坐。 与他们两人不同,有了前一夜经历的四人,可都没敢静坐或是睡觉,对于他们来说,不眠不休倒也不成问题。 “主上好像并没有引起重视,老狗。”章云来传念道,他认真了,连狗爷也不叫了。 “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成了,其实说破天,那老观主也不过就是神通境武夫而已,真要有什么问题,咱主人不是还能引来神通境长老吗?”老狗没说实话,他对曹安的了解要远远超出这些人。 他很清楚曹安身后背负的那些‘家长’究竟有多可怕,只要曹安来了,一切就都不成问题,至少,一个小小的神通境还掀不起什么大浪。 “不一样的,神通境中,即便是同一境界,实力高下的两级差距极大,大神通修士完全可以做到轻易将同境界武夫玩弄于股掌之间。”章云来的脸上依旧带着愁色。 “安心啦,会不会有问题,今晚上就能揭晓了,等着吧。” 章云来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他不太清楚大黄这自信从何而来,若说没见识是不可能的,老狗精明程度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然这一人一妖也不会真的成为拜把子兄弟,这次他索性直接就坐在房间内,双手拄剑,精神紧绷,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形。 夜渐渐深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两个屋内的其他四人都站起身来,武器落到了手中,便是大黄也四足触地,半眯着眼睛,感知能力近乎全部散播到了周围的空间之内,昨天晚上大约也就是这个时间发生的变故。 但那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他们在猝不及防下,根本没有来得及感应到什么,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时间,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已经晚了,谁也不知道那一瞬的失神到底发生了什么。 出现了!! 有那么一瞬间,除了曹安意外的五人都感到了脑海中的一震,脑海中一片空白,随即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还是那个正常的夜晚,也还是同样的位置和地方,但那一瞬间的空白太清晰了,以至于不用老狗和章云来的提醒,所有人都能清晰的察觉到。 曹安走出了房间,来到院内,目光平静的看向前方。 “怎么观主也喜欢不问自取吗?”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了出去,没有受到距离的限制,甚至随着声音越是往后,仿佛越大,待得落到第三重殿的时候,几如洪钟一般的声音,当空炸响,声浪一圈又一圈的在第三重殿宇的上空回荡。 “何方宵小,欺我不老观无人耶?”一道锐利的气息从第三重殿宇下方疾射而出,身后莹白色的剑光闪烁,御空而立,在夜色下,看得清楚,那是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人,其身后一共三十六道剑气,如扇形般展开。 那光晕就是从那三十六道剑气上散发出来的。 曹安目光深邃,从他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心底的情绪,“来者是客,不老观如此作为有错在先,曹某人不过是为自己身边之人讨个公道而已,何来欺人之说?我观你并不能为不老观做主,还是请观主出来说话吧。” “强词夺理不说,还目中无人,能赢得了我手中之剑再说吧!!” 道人说完,手中之剑一引,三十六道剑气离体而出…… ------------ 第三百七十一章 梦里的世界 不待曹安出手,章云来长剑一引,一剑朝着虚空斩去,如皓月一般的剑气从手中长剑飞出,圆弧形的剑气在空中迅速膨胀,临到近前的时候,已经宛如一轮被拉到了地面上的新月,三十六道剑气在触及这轮新月的瞬间被碾碎。 那天人境汉子被一剑斩落,跌入第三重殿宇之内,曹安等人身形一动,出现在男子面前,这是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男人,此刻的他已经被身边的一众道士搀了起来,虽然明知自己等人不是对手,但这余下八人脸上,却是不见丝毫畏惧之色。 义愤填膺,持剑而立,将天人境汉子死死护在其中。 “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别妄做牺牲。”裴红云知道刚刚那一剑中,章云来已经留手了,如果不是他留手,现在就不是自己被打落到地面,而是在空中就被一剑破体了。 曹安上前一步,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掠过,并没有多做停留,最终将目光停留在最高的一座大殿之上,“你们这群弟子,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这不老观的观主还不出现吗?难不成非得我们将你们一一击杀,他才会出现?” 裴红云惨笑道:“你们即便是把我们都杀了,我师尊他老人家也不会出现的。” “其中另有隐情不成?”曹安微微蹙眉问道。 “你先告诉我,你察觉到了什么,我才会告诉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没有说对,那就证明你们不是有缘之人,我等的性命也就无关紧要了,大不了一死。”哪怕是眼下势比人强,裴红云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哎,你个小辈,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想要考教我家主人不成?狗爷我今天就给你生吞了。”大黄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那双眸子里满是戾气,昨天晚上就被这几个蝼蚁一般的家伙摆了一道,莫名其妙的,他心中很是不爽。 曹安却是若有所思,以至于对大黄投来的颜色也没有怎么注意,开口说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但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太好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话说出口,身边的几人皆是面色大变,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已经不在现实世界了?可他们分明是没有察觉出来异常啊,特别是章云来和大黄,他们两个都已经是阳神境大修了,却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这不正常。 裴红云有些意外,“你竟然真的能感受出来二者之间的差别?可你不过也才只是天人境界而已。” 曹安自然能察觉出来,他的天人境界,不同于其他,在真正融合天人的时候,那种与真实天地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是任何东西都难以模仿的。 “所以这里是什么地方?” 裴红云摆了摆手,身后的弟子们让开了一条路,将通往最后一座,也是最高那座大殿的路让了开来,“这里是我师尊的梦境里,我们也跟你们一样,被困在了其中,出不去了,师尊的修行出了问题,除非是她自己醒过来,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只能在这里。” 大黄愣了一下,“梦境?这怎么可能?如果是梦境,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曹安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自己环顾一圈,径直走向了一边的石凳上,然后朝着裴红云招了招手,“过来说,详细讲一讲,我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破开这个梦境,这不是蛮力可以破开的,这个梦境拥有太多的可能性。” 裴红云走上前来,站在曹安对面,没有坐下,“是的,拥有无限可能,梦境会自主选择让谁入梦,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也不清楚它是怎么选择入梦之人,但无一例外,进入梦境的,都无法走出去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曹安问道。 “已经持续了将近一百年,当年师尊为先帝续命,赏了此地,立下道观,先帝赐名不老观,在那之后,不老观一直都很正常,直到两百年前,师尊闭关,推演功法,为求在神通之上更进一步,就此将不老观完全交给我们打理。” “靠着师尊当年累积的威名,虽然我等修为不高,但一直倒也与整个江湖相安无事,无人前来打搅我们,就这样持续了一百年……” 曹安看着他,“你们是怎么发现自己进入了梦境的?” “因为无论我们怎么修行,我们的修为都再无寸进,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当年师尊闭关之前曾在大殿内点了一支蜡烛,她告诫我们,此番闭关凶险万分,如果蜡烛的光芒是橘黄色,那就证明还在现实世界中,如果变成了赤红色,则证明已经进入了梦境。” “师尊自己编织出来的梦境!” 章云来听着,皱紧了眉头,“离开不老观,能走出梦境吗?” 裴红云摇摇头,“你自己就在梦境里,你在梦境里跑得多远,不也是在梦境里吗?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你们总得有办法吧?你们是她的弟子,她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难道就没给你们留下什么后手吗?”章云来莫名的觉得不爽,这算什么事嘛。 “师尊当初只交代我们如何区别现实与梦境,却并没有告诉我们如何走出梦境,而且,当初师尊也告诫我们,不让我们告诉任何人实情,除非进入梦境的人先发现了这个问题,而这一百年来,你们是第一个发现这里是梦境的人。” 曹安摇摇头,“算不上,我没想到这里会是梦境,只是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一直向外呢?这个梦境,总会有边际的吧?你们师尊,不可能见识过这个世界所有的地方吧?梦境里面总有她预想不到的,编织不出来的地方吧?” 裴红云笑了笑,“梦境里,除了不老观和山下小村,以及当年师尊曾经走过的地方,其他地方,都不是师尊编织的,而是梦中的人编织的。” 章云来想不明白,“什么意思?” “就像是前辈你,如果你在入梦前到过一个梦境里面没有提前编织的地方,那么等你进入梦境之后,你在梦里再次回到那个地方,那里的一切,就是以你的记忆为基础编织的,而不是师尊,它会是最契合你感知的地方,不会轻易让你发现端倪。” “如果我没有去过,你们师尊也没有提前编织过呢?” “那你想象之中这个地方应该是什么样子,梦里就会是什么样子,逻辑自洽,一切鲜活的像是真实存在一样……” ------------ 第三百七十二章 陛下也在梦境里 “它失控了,对吗?” 裴红云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没有想到曹安能预见到这一步,因为这已经涉及到了自家师尊的功法隐秘,要不因为自己是师尊的第一个弟子,跟随的时间比较长,且师尊在闭关之前,就把自己当做唤醒者,自己是绝对不可能了解到这些的。 曹安起身,在石桌边缘来回踱了两步,“你师尊的梦境失控了,而你也无法将其从梦境里唤醒,最重要的是,这个梦境它在自主完善,每一个被拉入梦境的人,他的见识和阅历,属于他的一切都会成为梦境的养料。” “帮助它一步步完善自己,将梦境逐渐编织成为真实,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现在的梦境,已经几乎没有人能察觉出来破绽了,我只有一个问题,梦境化为真实之后,会怎么样?又或者说,当梦境完成自我的完善之后,会如何?” 这一次,裴红云的脸色真的大变了,以点破面,难以置信,面前这个明显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居然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和猜测,一句话直指要害,仅仅只是前后的几句话,便还原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但同样的,裴红云也看到了希望,破除梦境的希望,回到现实的希望,没有谁希望自己一辈子被困守在梦境里,因为梦境毕竟是梦境,永远不可能化为真实,曹安有一点没有猜对,就是这个梦境不会变成真实。 只是会越来越完善,然后彻底的困住他们所有人,在这里按照正常的轨迹一次又一次的经历降生、成长、死亡,按照梦境的规则,一次又一次,一生又一生,直至彻底懵懂,灵智消磨殆尽,化为梦境规则的一部分。 “当梦境再次完善之后,师尊仅存的灵智便会彻底与这个梦境融为一体,化为规则的一部分,我们将永远失去破除梦境的机会,再无回到现实的可能。” 曹安猛地看向裴红云,“你在这个梦境里,是唯一特殊的存在,想来你师尊应该在清醒的时候,交给了你不一样的任务吧?” 裴红云被他看得有些心底发毛,在这双深邃如星空的眸子里,一种难以言语的自惭形秽从心底涌出,无法控制,他低下头,不敢与曹安对视,“师尊闭关之前,我成为了不老观的看守人,同时也为师尊护法,负责在她迷失之际唤醒她,但是……” 裴红云停顿了许久,脸上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懊悔,“我辜负了师尊对我的信任,误了师尊的大事,我生性嗜酒,师尊早就告诫过我,可我没放在心上,江湖中人,多的是嗜酒之人,自觉地不过就是喜欢喝点酒而已,不会坏事的。” “未曾想,正是在师尊梦境失控之前,我因为喝酒,误了事,没能及时唤醒师尊,最终酿成了大祸,以至于愈演愈烈,最终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曹安微微一笑,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眼下所处的环境,“看来导致你误事的酒,挺不凡啊,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你直接误了大事。” 裴红云点点头,“帝宫里的珍品,乾帝陛下差人送来的千日醉。” 他口中的大乾便是现在的帝国,全名大乾帝国,不过在整个为江湖中人所熟知的版图上,能称之为帝国的,也只有它,于是很多人习惯性的称呼帝国,并不会添加大乾两个字。 “哪位乾帝?” 裴红云愣了一下,“乾帝司马元宗啊,还能有哪位乾帝不成?” 常青摇摇头,“你说的已经是先帝了,现在的乾帝是司马正德,你所说的那位乾帝司马元宗已经驾崩将近一百年了,看来这并不只是你个人的原因,而是帝国皇室有意为之,为的大概就是你的师尊从此之后,再也醒不过来。” 江湖中所有人都知道,当初的不老观观主曾为乾帝强行续命一百年,但如何续命的,期间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估计这里面就有不少龌龊在其中,而面前这位为不老观观主护法的弟子,大概也只是成为了皇室用来遮羞的工具人。 千日醉不会平白无故的送来,又是卡在不老观观主失控这个关键点上。 裴红云不是傻子,很快便醒悟了过来了,想要做到这一切,可不简单,能把时间卡得这么精准,那本身就需要对不老观里的一切极其了解,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日常的吃喝都在不老观内的人,才能实时掌握动态。 他将目光看向自己身后的那另外八名不老观弟子,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停留在那名武罡境的女道士身上。 “南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道士眼看事情败露,倒也没有狡辩什么,“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大师兄,呆在梦境里有什么不好吗?我们在这里,可以实现不老不死不灭,你拥有师尊赋予你的权柄,在梦境内,当它大成之日,便拥有如神明一般的权柄,这不好吗?” 是的,裴红云身份特殊,在梦境里,别人会被一次次的轮回磨灭灵智,而他,作为梦境之中的护法者,拥有梦境主人给予的权限,可以左右这一切,可以不老不死不灭,可以不入轮回,甚至可以操控别人的轮回。 拥有如真正神明一般的权柄,这不老观内的所有弟子,也是因为他的存在,才没入轮回,不然的话,外面虽然才过去百年时间,但梦境内,时间早已经不是外界那样百年,否则百年时间,梦境根本无法这么快的完善下来。 裴红云苦涩一笑,“天真,当梦境真正完善的时候,我手里的权柄会被完全收回,到时候,我们就会成为任梦境宰割的鱼肉,到那时候,自身所拥有的记忆都会被磨灭掉,重回懵懂,生生世世,直至完全化为梦境的养料,还神明?” 女道愣了一下,脸上第一次有了惊慌的神色,“这不可能,陛下答应过我的。” “什么??”裴红云脸色骤变,抢先一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师妹的手臂,脸色铁青的看着她。 “你刚刚说什么?陛下?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你给我说清楚!!” 南风被他吓了一跳,这好像是大师兄第一次,以这样的态度对她,如此的严肃,如此的愤怒,如此的郑重。 “陛……陛下,也在梦境里……” ------------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切的始末 “原来是这样!!”裴红云脸色惨白,呼出了一口浊气,整个人颓然的跌坐到了地面上。 一切到这里就都明了了,他当初还在奇怪,师尊虽备了自己这么一个后手,但向来都只是以防万一之举,《大梦心经》是从师尊踏入武道就开始陪伴着他的功法,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问题,怎么偏偏就是自己一睡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出了问题。 为何师尊在出了问题之后,自己的唤醒手段直接就没用了,根本联系不上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兄,你快说啊。”南风现在大概也感到害怕了,她清楚在师尊的梦境里迷失的后果,之前还想着有乾帝的承诺,在梦境里出不了什么问题,现在真正威胁到自己性命的时候,她怕了。 “还能发生什么?乾帝即将取代师尊,成为梦境的主人,一旦让他得逞,我们这些人都将成为他死极转生之路上的资粮,你被乾帝骗了,南风。”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都现在这个时候了,我们难道也没有知晓事情真相的权利吗?”大黄抖动着自己的身体,走到不老观两名弟子身边蹲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如果不是拿不准现在的情形,它都恨不得直接将这两不老观弟子生吞活剥了。 你们不老观里的破事,却牵连到了我们,何其之冤!! 名唤南风的弟子哆嗦着身体,目光茫然,裴红云脸上的情绪连着变幻了几次,“我来说吧,这涉及到师尊功法修行中的隐秘,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 “大梦心经乃是师尊意外自一处古遗迹中得到的,按照师尊所说,这是真正的全完美级功法,所谓的全完美级功法,就是在所有境界之中,都能让修行者获得完美级根基的功法,功法修行之初,需要九名对自己绝对忠诚的仆从,在他们的意识海内种下梦蛊。” “大梦心经主修精神与心灵,因其功法的特殊性,只要壮大了精神与心灵,其自身境界便会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而壮大精神与心灵之法,最快的方式,莫过于以梦为引去体验他人的人生,我们九人,便是当初师尊的梦....仆。” 听裴红云的话,曹安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变天击地和道心种魔,但两者好像都没有这个所谓的大梦心经变态。“按你所说,这应该只是第一阶段,在这之后,功法要求入梦的人生应该越来越多是吗?” “对,只要渡过了第一阶段,修行者就可以自己掌控梦境了,在更多的人身上种下梦蛊,引他们入梦,加速梦境中的时间流速等等,相对应的,梦境里的人越多,梦里出现的生活和经历才会越丰富,对修行者的提升越大。” “但这里,同样存在一个问题,修行者虽然是梦境的主宰,可一个人的意识终究是有限且脆弱的,在海量的经历和人生冲刷下,很容易迷失自己,然后彻底走不出梦境来。” “我想知道,后来的梦仆与你们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们九人最后反倒成了她的弟子?”常青抬头看向裴红云,后者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问题。 “我们是第一批被种下梦蛊的人,梦蛊与梦境主宰休戚相关,而后面的那些梦仆,说到底,他们体内的梦蛊都只不过是我们意识海内梦蛊的子嗣,两者之间有着天差地别,子嗣的随意死亡无法对修行者造成任何影响,但蛊母的死亡,会令修行者境界跌落。” “被种下梦蛊之人,是不是寿命会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增长?” 面对曹安的问题,裴红云点了点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需要隐瞒的了,如果无法唤醒不老观观主,他们所有人都将在这里迷失、死亡。 “毕竟,梦蛊与修行者本人之间是有着联系的,通过这道联系,修行者修为境界越高,溢散给梦蛊宿主的能量就会越强,对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寿元的增长了,但对于修行者来说,也可以是一定程度上的修行速度提升。” 曹安眼前一亮,“所以,给大乾帝王续命,用的就是种下梦蛊之法?” 裴红云点点头,“对,而且不是母蛊的子嗣,而是吾师自损修行,凝聚出的第十个母蛊,当时吾师与乾帝的交易我们不得而知,但那确实是第十个母蛊,而且等阶要比我们更高一筹,强行续命一百年。” “也正是靠着这只母蛊与吾师之间的联系,乾帝才能进入梦境之中来,只是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南风背叛了师尊,南风,乾帝是不是你放进来的?” 女道木然的点了点头,裴红云接着解释道:“一般情况下,母蛊是不可能轻易进入主人的梦境的,值守母蛊是全程都在主人的感应之下,而值守母蛊的职责就是盯着其他母蛊,任何母蛊想要进入梦境,都会被发现。” “除非,某一个时间段的值守母蛊被买通了。” 曹安转身看向大殿之外,那目光仿佛要看到山下的村落,“村里多少人?” 裴红云明白曹安想问什么,“山下四千零八十村民,都是师尊的梦仆,师尊意识清醒的时候,只有在夜晚降临之后,才会将这整个区域化为梦境,并且与现实世界完全分割开来,不会有人误入其中,山下村民们会在师尊的梦境中,重获新生。” “自然衍生和演绎出属于他们自己的人生,可能是一个轮回,也可能是数个轮回,有师尊的意识在,对他们并无害处,却能为师尊提供修行的底蕴,心灵和精神晋升的力量。” “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了,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眼下师尊为母蛊反噬,其意识大约是已经迷失在这梦境里了,我们也不清楚究竟在哪,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师尊的意识肯定就在山下那四千零八个居民体内,想要重新唤醒师尊,只有找到她的意识,并想办法唤醒她。” “让她带领我们走向梦境里唯一的真实空间,从那里除掉反噬的母蛊,我门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你既然知道这些,之前为何不做呢?空耗了这么多年。”章云来心中有气,对这裴红云自然没有什么好语气。 “我找不到。”裴红云苦涩一笑,接着开口说道。 “你们以为我不想找吗?又或者我没去尝试过吗?这么些年以来,我一直都在寻找师尊的意识,可我没有找到,我能确定她就在他们当中,可连她自己都已经不再认识她自己了,我又如何能找得到她?” “你身为别人的弟子,都找不到她,我们怎么找?”听他说完,章云来更气了。 未曾想,这个时候的裴红云却是丝毫不着恼,而是笑了笑,“缘之一字,妙不可言,我找不到,不代表你们找不到。” “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们怎么找吧?总不能我们下山去一个个抓住问人家是不是你们师尊吧?对了你们师尊叫什么名字?话说到现在,你连这个都没有告诉我们。”大黄恶狠狠的看着这不老观的一众弟子。 “师尊的名姓我们已经忘了,别生气,这是梦境失控之后对我们的惩罚,不只是我,便是梦境里的所有人,都已经不知道师尊的名字了,你不信你问他们,除了我,他们可能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随着裴红云的话音刚落。 其余几名弟子猛地怔了一下,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眼中的恐惧已经不可控制的扩散开来了,因为他们发现裴红云说的是真的,他们竟然真的不记得自己师尊叫什么名字了,甚至如果裴红云不提起,他们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个问题。 “那别的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都没有,你让我们怎么找?” “抱歉!” 曹安摇摇头,对章云来开口道:“道长,不用为难他了。” “好的,主上!”章云来转过身,换了一副面孔。 “裴道长,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曹安目光如渊,平静深邃。 “请问。” “如果一切都照你所说一样,乾帝也在梦境里,那最糟糕的结局是什么?” “吾师的梦境彻底失控,山下四千零八十村民在梦境中所演绎的人生记忆洪流冲向师尊意识海,将一切化为齑粉,梦境化为真实,可进不可出,从此以不老观为中心的区域,化为禁地,所有进入其中的生灵,都将被抹掉意识,打入梦境世界里开始新的轮回。” “直至所有的智慧被榨干,化为梦境之主的养料。而梦境之主,那时候就会成为乾帝司马元宗,到那时,真实与梦境边界模糊,逐渐向外扩张,当司马元宗的境界在梦境世界内达到武道十二景的时候,便可死极转生,于梦境世界内破壳而出。” “那时候的他将拥有主宰这个世界的力量,确切的说,是主宰整个世界之中能入梦生灵的一切。” ------------ 第三百七十四章 都不过是为了应劫而来 “如果这里真成了禁地,朝廷会没有动作吗?还是说,这个梦境无法破开?” 裴红云看着发问的常青,笑了笑,“能不能破开,最终的结局如何,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对于我们而言,早就在梦境失控的那一瞬间,可能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世的轮回,彻底的归回懵懂,什么都没有了。” “不对,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的这几位同伴在我到来之前的那一夜,就已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了,可他们却还能与我在现实之中相遇,我清楚地感知到的,白天的时候,我并没有在梦境之内。”曹安皱着眉头,这一切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有一个很大的破绽。 白天的时候,他与沈重等人是在现实世界相遇的。 “那是因为白天的时候,梦境的力量是最薄弱的,那个时候,梦境与现实世界重叠在一起,真实世界的规则压过了梦境世界,两个世界的人可以产生交互,但也仅此而已,梦境里的人,是不可能走出梦境的,一旦到达梦境边界,便会被梦境世界的力量视为叛逃者,重新打入轮回。” “眼下梦境还只是随机挑选别人入梦,真真假假难以判定,可能有些人一着不慎,就在不明不白之间,成为村里的一名新生儿了。” 听闻裴红云的话,曹安身侧的几人莫名的只觉得一阵寒意席卷而来。 结束了谈话,重新回到了山门之外,曹安静坐在石凳上,脑海中一遍遍回映着与裴红云交流的画面,没有放过每一个细节,推敲其中的真实性,直到前方,一道微弱的光线升起,他才回过神来,一看才发现,已经是白天了。 那种身契天地的感觉重新回来了,像极了裴红云所说的那句话,现实世界的规则盖过了梦境世界,两个世界在这一刻完全交叠,两个世界的生灵,也能实现短暂的交互。 …… 梦境里的唯一真实世界,这里是一个泛着七彩光晕的空间,在这里,天地都是空的,四下也是空的,只有两个身影各自对立而坐,其中一人身着玄色龙袍,一副中年男人模样,神色不怒自威,平添威严。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绝美女子,世间之美仿佛无法形容其容貌之万一,但她的身上,并没有给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有的只是一种令人见之则怯的美,震撼人心的美,让人看了无端生出羞怯之感。 这是第一眼的感觉,而第二眼的感觉,则是犹如纵身跃入阳光下堆积的棉花堆里的感觉,柔软之美,女性的这一特点,在她身上,就是最真实的诠释,或者说,她自己本身就是柔软这两个字,而实际的字,则是以她为原型演变而来的。 “乾帝,你在害怕!”女人的声音中无悲无喜,却有一种令人不自觉愉悦的特性。 对面的男人睁开了双眼,这个时候,看得仔细真切一点,当能见到两人之间的空间,其实是泾渭分明的,男人所处的一边是无尽的淡淡的暗黑色,在七彩之中,不太明显,看起来有点像是青色,而女人身边,则是纯白色。 此刻,那一点纯白已经完全被黑色所包围,只余下女人所盘坐的位置和她的背影所映射到的区域里。 “寡人有何惧呢?” “你在怕这个连你也看不懂,看不到他内心世界的武夫,他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陌生的,包括功法、认知,是你所没有经历过的。你怕他改变了格局,你怕他找到了我,你更怕他破坏了你所有的谋划,让你功亏一篑。” 乾帝司马元宗笑了笑,他笑起来其实还是很有魅力的。至少,按理来说如此行事的人,应该让人憎恶他,但事实上并没有。 “道长错了,寡人是道长你的劫,他是寡人的劫,你我都为应劫而来,此事避无可避,皆是会有此一遭,寡人无惧。”乾帝平静的说道。 神通境界会有一劫,名唤生死劫。正如妖类化形要经历天地之劫一样,没有经过这一劫,便无法在神通境界当中实现任何突破,此劫不可避,不可缓,不可豁免,你不知它何时来,你不知它以何种形式编织出命运的大网,将你卷入其中。 只有你身在劫中的时候,才会明白,生死劫已经到来了。 就像此刻的乾帝,他当初谋划这些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自己生死劫的事情,他对面的女道在帮乾帝续命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生死劫会应在乾帝身上,只是当乾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自己大半意识迷失的时候。 女道才明白,自己的生死劫已经到来了。 两人都没有预料到,此次,这梦境自主选择入梦之人的时候,将曹安这个乾帝的生死劫招来了,这也就变相的证明了一件事,此刻乾帝的修为,已经与这位不老观的观主相差无几了,他们都走到了这一步。 女道明显有些惊讶,按理说,以她的心性不该如此,但这一切都太快了,有些超乎了她的预想。“你的生死劫已经来了?” 司马元宗颔首微笑,“正是!你与寡人此刻,都已经身在劫中,做不了任何事情,不如就好好看看这位生死劫的使者,看他是能促寡人,还是能促道长吧。” 女道深深叹了口气,“贫道死不足惜,可乾帝你却永远无法明白,当这梦境失控之后意味着什么。” 乾帝脸色无波,“当世间一切都浸入梦境之时,真实与梦境又有什么区别呢?况且,道长不觉得这不失为一种避开应世大劫的办法吗?” 不老观主摇了摇头,“此法也是当初那个文明用以避开应世大劫之法,可我们能够出现,这本身就证明了此法行不通,你如此作为,只会让整个世界彻底的失去希望,本来,它在这一代的文明之中,是最有希望超脱出去的。” 乾帝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两人都是心志坚定之辈,不会因为对方的三两句话就改变任何想法,女道也不在说话,她知道,自己劝不了乾帝,乾帝没有真正见识过梦境化为真实之后的模样,他根本不会明白这其中的可怕。 如果可以,她情愿自己这辈子就做个普通人,从来没有修行过大梦心经,但这是不可能的,梦境已经形成,如果自己不在了,它的危害只会更大,她像是亲手捏出了一个能轻易毁灭掉整个世界的玩具,她既是这个可怕玩具的主人,也被这个可怕玩具束缚住了一切。 只是她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太晚了…… ------------ 第三百七十五章 裴红云信息中的错漏 梦境能承受得住怎样的伤害?至少,就目前来说,女道依然没有发现破碎梦境世界的办法,它本来就是一个虚幻的东西,它可以无限大,也可以缩于微尘中,一切不过是一梦而已,一切又怎么能伤到它呢? 她甚至不明白,按理说,这应该是躲避应世大劫最好的办法,可为何偏偏那个文明都已经做到了那一步,还是无法避开。 两人都拥有着掌控梦境世界的权柄,只是现在两人相争已经到了白热化,无法分神操作其他,但是可以透过权柄看到整个梦境之中的一切。 透过近乎全知一般的视角,看着不老观下,曹安身边的几人在村头走动,查看,不放过任何一人的在交谈,而此刻的曹安却还坐在不老观外,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不老观建于山巅,山势陡峭,这清晨中,云遮雾罩,凡眼根本看不透那一层蒸腾的云雾。 无法透过云雾看到山下的情形。 “曹宗主为何还坐在此处?”不老观门前,裴红云眼见着曹安还坐在石凳上,出言询问,轻提道袍,循步而来。 “裴道长,在下还有些事情没能想明白。” “曹宗主但说无妨,如今你我休戚相关,能为曹宗主解惑,或许就能让我等逃出生天的希望更大一些,贫道若是知道,定不会隐瞒。”裴红云言辞恳切的说道。 “按照裴道长之前所述,尊师的意识在这梦境世界里,是不是分为两个部分?” “可以这么理解!一部分在外围梦境世界中,经历不一样的人生,经历不同的过往,另外一部分则是处于梦境世界的唯一真实空间,一方面维系着梦境世界的运转,另一方面也是能时刻留意着转生意识的情形,避免其在轮回中迷失自己。” “原来是这样,对了,裴道长,你在这里找了尊师那么久,真的就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吗?” 裴红云摇了摇头,这一点上,他没有必要欺骗曹安,诚如他之前所言,现在,他们都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连师尊的修行隐秘都暴露出来了,剩下的这点信息其实完全没有任何隐瞒的意义。 “贫道已经尽我所能了,只是终归不能如意,大概我不是那个合适的人。” 曹安笑了笑,“也未必。裴道长难不成就打算这么放弃吗?” “既是为了师尊,也是为了我自己,如何能轻言放弃?只不过我已经竭尽自己所能,现在将找寻师尊轮回身的事情主要交给你们,我做不到,却不代表曹宗主你们做不到。” “尊师的意识如此,想来乾帝的意识也是如此了?一分为二,一部分在下方,一部分在真实空间?” “确实如此,他们二人,现在就看谁的意识率先苏醒过来,一旦醒来,便能彻底将对方从真实空间内挤出去,重新掌控梦境世界,现在看来,是师尊觉醒得更慢一些了,不然局势也不至于糜烂至此。”裴红云叹了口气,眉眼之间尽是忧色。 曹安长身而起,抖了抖身上的衣袍,“裴道长,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尊师的轮回身并非只有一个?” “曹宗主的意思是?” “我想说的是,尊师当初以你们为为梦仆,达成第一阶段之后,想必就已经能够同时在不同梦仆身上体验不一样的人生了吧?”曹安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裴红云的信息里,一直都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没有体现出来。 那就是他的师尊,这位不老观的观主,究竟有多少轮回身,按照他的说法,人下意识就会以为只有一个,但这压根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经历一个人的人生,如何能令一尊神通境强者的意识被冲刷到迷失了自我? 裴红云一瞬间被曹安问懵了,他自己脑子里下意识就没有这个概念,也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如今被曹安提起,他才想到,师尊为何要在山下弄这么多的梦仆啊?如果不是为了同时体验不同的人生,用以加快修行的话,完全没有必要。 “所以,下面的四千零八十个居民,都是师尊的轮回身?”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但绝对不是你信息中所透露出来的只有一个轮回身,我听你说起过,母蛊是可以产生子嗣的,衍生出新的梦仆,是这样吗?”曹安转过身,面对着裴红云,面色平静,语气平淡。 “确实是这样,不过我们制作梦仆都需要得到师尊授意的。” “为什么呢?” “因为梦仆的数量过大,超出了师尊自身意识所能承受的时候,就会导致其在梦中转生轮回的部分意识失控,迷失在别人的人生之中……”裴红云没有再说话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也受到影响了,这些信息,原本就有,原本就存在,原本自己都不该将其遗忘。 或是忽略的,但事实就是,如果不是曹安提起,他压根就不会朝这方面去想,这些才是真正有用的信息,现在这个才最接近真相。 不然乾帝一个对大梦心经根本不熟悉的人,如何能轻易跟师尊争夺真实空间的权柄。肯定是在短时间内瞒着师尊制造出了数量多到足以将师尊意识冲散的梦仆,让根本就没有防备的师尊直接在一次入定闭关中迷失了自己。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乾帝本身就拥有一只母蛊,他也是可以制造梦仆的人,而且其本身就是大乾的帝王,在短时间内,制造数量多到能冲击师尊意识的梦仆,对别人来说或许有些难度,但对他来说,却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想通了这一切的裴红云眼底闪过一道精芒,随后又很快颓然沮丧了起来。 “可即便是知道了这些,我们也没有找到师尊的轮回身,无法让她恢复意识,如果我能早一点猜到这些,或许情况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曹安摇摇头,“有一点已经很明确了,梦境世界中,肯定还有一个甚至是多个地方藏着大量的梦仆,除了山脚下这个村落外,那个地方,不可能距离不老观太远,人数也定然也是超过面前的四千零八十人,如果你没有在这个关键信息上出错的话。” “没有时间的话,我们大可找到他们,然后将其直接在梦境中全数斩杀,最大限度减少你师尊的意识负荷……”本能的,曹安用了一个这个世界所没有的词汇。 裴红云急忙摆手:“不可……” ------------ 第三百七十六章 和尚在,我在!! “这又是为何?” “贫道虽不了解曹宗主所说话语中的几个字眼,但其本意还是能理解的,此法既好又不好,好是好在断了大量的人生阅历,能让师尊的意识得以喘息,但不好在于我们无法确定,所断的究竟是师尊的轮回身还是乾帝的轮回身。” 曹安拍了拍腰间的葫芦,“不知道裴道长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洗耳恭听!” “话说啊,有一公差,押解一犯人去京。犯人是个和尚。路途很远,公差每天早晨醒来后,都要清点身边的几样东西。第一样是包袱,他跟和尚的盘缠、寒衣都在里面;第二样是公文,只有将这份公文交到京师才算完成任务;第三样是押解的和尚;第四样是自己。” “公差每日晨起都要清点一遍,包袱在,公文在,和尚在,自己也在,这才开始上路出发。日复一日,偏僻的小路上经常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行走,免不了闲聊几句。久而久之,彼此互相照应,关系越来越像朋友了。” “忽有一日,风雨交加,饥寒交迫,两人赶了一天的路,投宿到一破庙里。和尚对公差说,不远处有个集市,我去给你打点儿酒,今天好好放松一下。公差心思松懈,就给和尚打开了枷锁,放他去了。” “和尚打酒回来,还买了不少菜。公差喝得酩酊大醉,沉沉睡去。和尚一看,机会终于来了。从怀里掏出刚买的剃刀,将公差的头剃光了。然后,他将公差的衣服扒下,自己换上,又将自己的僧袍裹在公差身上,连夜逃走了。” “对发生的这一切,公差浑然不觉,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醒来后,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准备清点东西,继续赶路。一摸手边的包袱,包袱在;再看公文,公文在;找和尚,和尚找不着了。庙里找,庙外找,到处都找不到。” “公差就抓挠着头皮想:和尚哪儿去了呢?他忽的发现自己的头居然是光的!低头再一看,身上穿着僧袍,恍然大悟,原来和尚在呢!” “这前面三样都在,第四样就该找自己了。公差又在庙里四处找,怎么也找不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和尚还在,我去哪儿了?” 裴红云莞尔一笑,“很有意思的故事,公差在,和尚跑了。” 曹安的眼中迸射出道道异彩,“是啊,和尚跑了,公差在,你不也在吗,裴道长,还不醒来吗?” 不知为何,看到曹安那双眼睛的裴红云整个人呆住了,只觉得天地蓦的发生了变化,自己早已经不在那长生观中,出现在面前的是山脚下的小村,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略显破败的茅屋,而自己也不再是什么长生观大弟子。 而是一个刚刚迎来自己人生洞房花烛的村汉,那老旧的床榻上,挂着今日新买的大红色帷帐,上下挂着喜字,还有新缝的被褥,姑娘一身红装,端坐在床榻上,头顶火红盖头,十指交叠在一起,扭动着。 “娘子!” …… 一世一轮回,一世一身份,或男或女,只是这里面,都没有曹安的事情,一个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裴红云的意识里,他眼见着自己经历了种种人生,从出生到死亡,好像无论经历多少世,都没能走出山下这个小小的村子。 他的人生里,对村子外的世界,唯一的见识就是镇上听来的传闻,据说外面有江湖,据说外面有高人飞天遁地,擒妖降魔,意气风发,有时候,自己也想去外面走一走,可却不敢,他从记事起,就有人告诉他。 外面的世界并不安全,那些精彩的江湖背后,更多的是血淋淋的生命,而他只要在村子里,就能一直平安的活下去。越看,他越是烦躁这样的自己,越想打破这些,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遍遍体验着这枯燥无味的生活。 终于,这一次,他的视线里有了变化,他的出生,不再是山脚下的小村子,而是一片云海,一道道橘红色的光彩染了大半的云海,目光随其而去,那是初升的太阳,洒落的道道金辉,他忽然想起来了,这里是山上。 是不老观,他曾经在前几世的时候,到这里上过香,所以曾经在这里看到过类似的景致,只是,好像那时候的自己,无论看多少遍,无论怎么看,也没有现在的心情,也从未觉得它惊艳,从未觉得它美,从未觉得它像现在这样震撼自己的心神过。 那是一种仿佛要让自己窒息的毛骨悚然!! 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师尊,您已经在这里看了好些天了。” 他转过身,忽然发现,背后的人,面孔也是极其的熟悉,“红云啊,你来了,为师最近心有所感,可能要闭关一些时日,你是大弟子,也是他们几人中修为最高的,为师闭关的这段日子里,观里的一切就要你来打理了。” ‘他’说得慎重,对面的人却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也很清楚原因,自己闭关的次数多了去了,自己这大弟子大概还是以为这一次,依旧像是寻常一样,自己参悟参悟功法,积累积累力量,寻常而已。 但只有自己知道,这一次的闭关非同小可,‘他’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暂时他自己还不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却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为师会在殿内点下一盏长明灯,你且记住,若灯的颜色……” 弟子脸色之间还有些诧异,自己的师尊是第一次将闭关的事情说得这么郑重,还要反复交代事情的细节,虽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感受到了那种凝重感,小心翼翼的记下了所有,转身告退而去,自己又看了不记得多少天的云海。 只觉得每次看,都带来每一次不一样的震撼,然后,在某一个清晨,毅然决然的收回了目光,转身穿过三重殿宇,来到最后最高的一座大殿之上,关上大殿之门,盘膝坐定。 “和尚在,我去哪了?我在!!我是……” ------------ 第三百七十七章 造化就在做事之间 “和尚在,我也在!!我是皇甫梦!!” 伴随着裴红云的轻吟,他睁开双眼,从那超越了现实和梦境的精神纬度中苏醒过来,他再看向曹安的目光中,满是惊讶之色,虽不是真正的轮回,但这毕竟也是轮回,一切经历和记忆都是真实的,曹安居然能追根溯源? 这种能力,早就已经超过了武学的范畴。 “观主,想起来了?” “贫道皇甫梦,多谢曹宗主施以援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贫道的。” “从你跟我讲述不老观主功法修行细节开始,我便有所怀疑了,只是没怎么确定而已,你对一些修行细节了解得过于详细了,却又奇怪的对一些重要信息忽略了,有了个大致的猜测,皇甫观主,既然你已经醒来,那这梦境是否能够结束了?” 面前的裴红云摇了摇头,“贫道意识,散入八千六百家,仅仅只是苏醒其中一缕,无力挽回整个局面,曹宗主刚才的法子若是还能继续使用的话,至少再次找出贫道轮回身四千,如法炮制,令其醒来,或可有救。” 说这话的时候,裴红云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淡然在其中,她已经做了她所能做的全部,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司马元宗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最后的代价,但那已经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曹安则是嘴角带笑,“正合我意,我先前便有猜测,察觉皇甫观主的轮回身应该不止一具,眼下倒是正好,左右不过就是花点时间的事情,我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至少它的方向是对的,曹某的努力,使得它正一步步倾向好的一面。” 这是笨法子,但也是绝对能够看到结果的法子,曹安不急,他向来如此。 倒是皇甫梦愣了一下,那双本来是男人眼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异彩,看向曹安,“路虽远,行则将至。” “事虽难,做则必成!” “道友!贫道已经预见了司马元宗的结局,这就在这不老观中等你,司马元宗之前秘密在沧浪山脉中藏兵一万,那藏兵之所在,就在不老观后山向北五里的地宫之内,当初的他便是以那里所存的四千余梦仆困住了贫道意识。” 曹安点点头,“明白了,我想山下我那几个朋友应该也有些收获了,这便去看看,待得山下村民之事一了,这便前往后山藏兵地宫。” 裴红云作揖行礼,“有劳道友,若能渡过此劫,贫道另有机缘相赠,若是渡不过去,一切休言。” 曹安则是笑了笑,“机缘已经给了。” 他没给‘裴红云’说话的机会,转身下了山,机缘就在做事之中,这也是他刚才才发现的,皇甫梦以入梦形式,将意识分流,以一种玄妙的方式,体会世间百态,与梦境之中的梦仆共用一魂,那些人既是她,却也不是她。 说到底,那些人也是拥有着完整意识和神魂的,她只是一种更为奇妙的方式,去看着他们的一切,在这个过程中,她做不了任何事情,甚至连意识在初始的时候,都会变成一张白纸,直到她自己醒来,才会贯通完整的记忆。 以此来实现心灵和精神的长足精进,而曹安,以变天击地法门,同样在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些人所经历的一切,不,不对,不能说是短时间,在那个玄妙的精神世界里,他也是事无巨细的经历了那些人所经历的一切。 只是在那个精神世界里,没有时间之说,是一瞬,也是一世。与皇甫梦的区别就是,他还能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只以第三视角观看别人的人生记录,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但对识海内的神念增长是毋庸置疑的。 若说之前,自己精神之钢的修炼,就像是是洞内等待着钟乳滴落的水洼,那么在解救皇甫梦的意识过程中,他就是等来了一场甘霖,其中的变化和进步,个中玄妙,不可言说。 待得曹安来到山下小村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排排的村民,大黄像是一条尽职尽责的‘牧羊犬’,驱赶着村中人来到空地上,一个个站在空地上排好队,面对一头可以口吐人言的狗妖,他们能说什么,敢说什么呢? 更何况,边上还有几个手持利器的武道高手,谁敢不听说,那等待他们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果子,眼下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这几个家伙也顾不得那许多,一番打听,但凡是有些异常的直接就被聚拢到了这里。 整个村子里,近乎全部的人都被集中到了这里。 “公子,您来了!” 曹安看着面前的人群,微微愣了一下,“常青,这些都是你们发现有异常的人吗?” “对,只是有异常,还需要一一甄别,不过这些有异常的人也太多了些,常青感觉,这事情还是很难做的,几乎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这里了,感觉这事情做了跟没做一样,没有多少进展。”常青有些惭愧的讪笑。 曹安摇摇头,“不,你们做得很好了,那位不老观观主的轮回身可不只一个,你们继续做你们该做的,还有,将这些人都给我控制住,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说完,曹安站到了人群之前,识海之中,无形而澎湃的精神力铺开,宛如在脑后形成了一个精神力风暴,径直扑向自己面前的十人,变天击地发动,他没敢一次性牵动太多,尽管这些人的经历,都很普通,可也架不住冗长的时间线。 数个轮回之下,这些平淡无奇的琐碎事所堆积的经历,也足以对曹安形成冲击,要知道那不老观观主可是神通境强者,又是修行的大梦心经,连她都迷失了,更不要说自己,所以他一次性没敢冲击太多人。 轮回展开,精神世界渗入,一股清凉之意浸润曹安的神魂,识海之中,原本小小的精神力池子正在缓慢的扩张,随着它的扩张,其深度和广度,也在扩大,之前只是一尺来深的池子,现在,已经扩大了一尺四寸。 这种变化是最明显的,因为你可以清晰的查看到这一切,无数的经历从识海中纷至沓来,又被曹安直接遗忘掉,这些信息和经历,除了用以刺激精神力,使其变得强大外,对曹安的修行并无益处,甚至,冗余太多这样的经历和记忆。 对他本身更是一种负担,因为习惯累积到一定程度,会形成身体自身的本能,而这些本能,对一个武夫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时间眨眼而逝,对外面的常青等人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场中,之前那十个站在曹安面前的人,却是齐齐对着曹安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出了队伍,这一次,在曹安的示意下,没有人去阻拦他们。 他们也没有离开,只是平静的离开了原先的队伍,站到了另一个空地上。 曹安还施一礼,目光平静的扫向前方正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个之前一直熟悉的左邻右舍,同村之人,一下子变得有些陌生,一举一动像极了山上不老观里的道长们,而曹安心中大概有了底数。 十个人的意识和经历,对自己还远远无法造成冲击,他深知自己的意识,有别于同境界武夫,因为自身功法的缘故,原本就强过于他们,又兼修了精神之钢冥想法,这种提升更是不可同日而语,这一次,他直接将精神力笼罩住五十村名,变天击地发动!! 常青等人亦是不明所以,但场中,并非所有人都看不分明,至少章云来和大黄狗,就能看出一二来,这一人一妖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眼底的震撼,特别是章云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高估曹安了,可现实还是一次次的给予他震撼。 这些人前后之间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大,他很清楚,那是因为他们都已经醒过来了,而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从曹安施展功法时候那一瞬间的精神力波动来看,绝无可能只是简单的刺激,这必然是一门更为高级的直接触及轮回记忆的功法。 “咱主上这么生性,你以前怎么还跑了?” “我都跟你说了,以前的我不是我,那时候我的意识可不是主导,我哪能决定什么,你是不知道,我当初只是看了主人一眼,就决定这辈子都要跟着他混了,你说,这么简单干脆的我怎么可能突然跑了?” 老狗觉得冤枉,当初可真不是自己要逃离的,那逃离的压根就不是自己。 章云来撇撇嘴,“行吧,就当你说的是真的,过去的都不重要了,咱主上现在差的就是时间,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以他的底蕴,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到时候,这个世界,你我兄弟大可横着走了。” 这人生莫名就有了期待是怎么一回事?作为一个守墓人,他都感觉自己的人生差不多已经死在了那座森林里了,当初也只想着跟老狗就在深山里逍遥度日算了,未曾想,最终,却还是走出了深山,并在这里看到了人生的光芒。 面前的空地上,村民的人数在逐渐减少着,而另一边,却在逐渐增加…… ------------ 第三百七十八章 道友客气了 唯一真实空间内部,依旧是两人对坐,此刻,在他们的画面中,曹安已经完成了四千村名的苏醒,整整四千人,尽数恢复了之前的意识。 “你好像开始着急了,之前看你不是挺豁达的吗?乾帝。” “豁达归豁达,在未知结果面前,维持本心不变,本就是帝王该有的心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如此才能更冷静的处理其他事务,但是豁达并不意味着寡人什么都不在乎,眼见着自己精心的谋划毁于一旦,一步步跌入失败的深渊,自己却是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没有人可以共情。” 女道皇甫梦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你该知道,你的生死劫来得太早了,一切都太仓促了。” “这与快慢无关,劫之所以是劫,便是因为其来不知何时,必是九死一生之局,这一点无可厚非,不过就是天命在你而已,之前已是死局,来人如非是他,任何人都无用,结果只能是寡人获得最后的胜利。” 皇甫梦睫毛微微跳动,她知道乾帝说得是对的,之前的局面,无论谁来了,无论是谁最终发现了自己所有的轮回身,都已经无法将他们从中唤醒,只是曹安,也唯有曹安,那超出凡俗武学的法门,直指轮回。 “坐以待毙不像是你的风格,在这里,你我什么都做不了,不如谈谈你的后手。” 乾帝微微一笑,一时间空间内如沐春风,原本紧张的氛围也在这一笑之中消弭于无形,不得不说,如果不是因为敌对关系,乾帝还是一个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人。 “是有一招后手,如果寡人没有看错的话,此子的能力需要在发动之后,也就是追溯到最后一世记忆的时候才能明确知道究竟是不是你,至于前期,却只能依靠猜测。”乾帝如此说着,而他对面的皇甫梦闻言,却是眉头微蹙。 是的,从刚才苏醒的那些意识回馈之中,前面的那几世,曹安是分辨不出来的,唯有逆推到了最后一世的时候,才能从记忆中辨别真假。 “所以你的后手是什么?” “寡人在众多分流而出的意识中种下了禁制,一旦其中某一个的意识开始苏醒,便会激活所有禁制,在连锁反应之下,直接将寡人分流的所有意识都激活,苏醒过来,寡人可以等你继续苏醒几百,几千人。” “但你们一个都不能弄错!!一旦弄错之后,寡人就会在你之前苏醒过来,到那无论你苏醒了多少意识,都没用了,真实空间易主,一切都已成定局。” 皇甫梦木然的听完了乾帝的话,然后将目光看向了虚空之中,那里投映着外面的情形。 在小村的广场之中,所有人都已经完全苏醒过来,剩下的人,大多都在那藏兵处,曹安没有记错的话,在不老观里,皇甫梦的意识曾经说过,完成了一半也是可以的,只是他并不满足于此,他不太喜欢在这种不真实的地方久呆。 还有一点,就是他所修行的精神之钢冥想法突破在即,而面前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可谓是可遇不可求,剩下的四千余人彻底苏醒之日,就是自己精神之钢冥想法突破到第四阶的时候,那时候的精神之钢将达到【塘】的境界。 就在这时候,一人手里捏着竹棍冲了进来。 “我说人怎么都不见了,感情都来到了这里,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老朽这才出去溜了个弯,你们这是要造反吗?不知道老朽才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吗?还有你,后生,你把他们带到这里要干什么?告诉你,不要轻举妄动,你们是武夫不假,但不老观里的道长们也是。” “你们未必就打得过他们,咱们村子,可是受到不老观庇护的。” 曹安并没有与其争执,精神力迸发,直接罩向了老者,从第一次上山的时候,他就察觉这老头有些异常,刚才还在奇怪为何这老头没有在村民之中,原来是因为恰好外出了,常青他们没有遇到他。 看到这一幕,真实空间内的乾帝露出了笑容。 “他就是你的后手之一?”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皇甫道友,你我之间的争斗就此结束了,看来命运还是站在了我这一边,有些事情,不到最后收官收尾的时候,结局谁也料不准,缘分之奇妙便在于此,你成也曹安,败也曹安。” 精神世界里,一切都如之前一般正常展开着,一世世的轮回,一次次的转世,不一样的起点,却又大致相同的命运和人生。 直到逆推到最后一世的时候,曹安忽的发现这一次的情形不太一样了,那是小村之外,夜色之中,在一众皇室高手和阵法师的掩护下,他就躺在龙辇之上,只是此刻的他俨然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摸黑率众进入了沧浪山脉,开启了地宫…… 到了这个时候,曹安如何还不知道面前的老村长并不是不老观主的轮回身,这记忆里所反馈的一切再清楚不过了,这根本就是那乾帝自己的记忆,而这老头,一看就知道是乾帝自己的轮回身,所以,整个小村中,他的轮回身没有多少? 那是不是意味着更多的都在藏兵地? 想到这里,曹安停下了动作,反手将之前属于皇甫梦的记忆塞了进去,并没有对最后一世进行挖掘,掐头去尾,嫁接成功,而这个时候,在真实空间内,原本难得流露出一丝喜悦之色的乾帝,都掩盖不住的已经翘起的嘴角。 被生生压了下来,双目之中露出了诧异和愤怒。 “还,还可以这样?” “乾帝所言甚妙,有些事情,不到最后收官收尾的时候,结局谁也料不准,缘分之奇妙便在于此。” 皇甫梦原本都已经准备接受自己的结局了,只是这一手,确实让她有些猝不及防,她只当曹安根本没有想到过会苏醒出乾帝的意识分流,所以才大刀阔斧的这么干,却没想到,曹安不仅早就想到了,甚至连解决之法都已经提前预备了。 那就是之前那些已经被他摒弃到了一边的冗余记忆。 于是,老村长在曹安收回精神力后,‘苏醒了’!! “贫道皇甫梦,多谢曹道友!!” 曹安面色温润,还了一礼,“道友客气了!!” ------------ 第三百七十九章 更高一个层级的力量吗? 被这么一弄,别说苏醒了,那都已经直接被覆盖了,再次想要苏醒,可以说已经是千难万难了,更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乾帝那已经‘苏醒’了的意识,并非真正的苏醒,却又错误的以为自己苏醒了。 其意识,既不会归于皇甫梦,也无法归于乾帝司马元宗。 而曹安也从追溯的最后记忆中,寻到了地宫藏兵处所在。 “还请诸位同道再次等候,只待我等完全唤醒了其他同道,便可回归真实空间,重临现实世界。”曹安拱手对着一众真假苏醒的皇甫梦说道。 “走吧,尚余一处,便可完成了。” 章云来和大黄凑到曹安身边,“主上,还有一处吗?” “是的,那乾帝悄然带兵进入沧浪山脉,于后山一处地宫内,无声无息的埋下了大量梦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那不设防的不老观主一下子着了道,否则,司马元宗是断无机会的,这梦境世界毕竟是不老观主的主场,不至于被一个外人轻易夺了去。” 章云来嗤笑一声,开口说道:“果然,这世间最不能以常理揣度的就是他们这些帝王,这不老观主怎么算,都能说得上是他司马元宗的救命恩人了吧?结果回报没有,反手就被困死在修行之中,这都已经不能用鸠占鹊巢来形容了。” “他人辛苦修行了大半生的东西,他一顿谋划,劈手就给人夺了去。” 大黄咧着个大嘴,没有发表意见,倒是适时的驾起一阵妖风,裹挟着众人回到不老观前,将沈重、李兜儿和常青三人放到了不老观里,又再次带着曹安和章云来直奔后山地宫。 循着记忆里的位置,曹安伸手一指,大黄散去周围的风,停将下来,这里历经了虚假岁月的洗礼,早已经看不出当初的模样。 地宫的入口处,早已堆积了厚厚的土壤,上面生长了不少粗壮的灌木,因为下方的土壤深度有限,长不出什么巨木,但却完美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地宫的入口就在这里。”曹安指着地下,却没有说如此笃定的原因,大黄也没有质疑他,抬起爪子,一道淡青色的能量翻手之间将土壤层直接掀飞出去,入地两丈有余,生生将整个地面切出一个大大的深坑。 就在土层飞出去的时候,那地面上出现了一块大大的巨石板,足有一座房屋大小,是一整块的青冈岩切成,青冈岩这种石块,通体玉润,但呈现出藏青色,且内部绵裂较多,与玉很像,却又不及玉那般金贵。 最大的特点就是耐腐蚀,密度大,坚固,一般都用来做墓室里的断龙石。 只是这么一块,便有不下万钧之重,章云来眼前一亮,上前一步,对着老狗挥了挥手,“狗爷,起开,这玩意我熟。” 说着便伸出手,在那一瞬间,曹安发现他的手,竟然退去了肉色,宛如精钢一般,泛着金属的冷黑色调,严丝合缝的插进了青冈岩与土层的缝隙中,伴随着他的一声轻喝,一整块巨石直接被掀飞出去,在空中翻腾一圈,重重砸落到了地面上。 一股怪异的霉味和土腥味扑面而来。曹安不由得眉头轻皱。 要知道,这里面是住了人的,而且是整整一万之数的帝王亲卫,这空气质量不至于差成这个样子的啊,一边的章云来也是一脸的疑惑。 “主上,这里怕是有些问题,有大量阵法存在,阻隔了我们的探查,而且这味道,也不像是有活人住着的样子啊,我先下去吧。”说着,便当先一人走入了其中,大黄紧随其后,一前一后走进了地宫,曹安倒也没说什么,跟了上去。 阵法铭文,到处都是阵法铭文,司马元宗为何能在神通境大修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可谓是手段尽出,心思缜密,整个地宫之内,到处都能看到金色的铭文,刻满了整个地宫石壁,走完九百多级的石阶。 出现在面前的一幕,让曹安目瞪口呆,那是一扇玻璃门。 厚重的玻璃门紧闭着,除此之外,那原本应该是门锁位置的地方,却放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似乎是感应到了有人前来,整个大门的入口处亮起了白色的灯光,将这里照的如同白昼淡蓝色的光晕从铁盒子中射出,朝着三人扫了过来。 几乎同一时间,章云来在身前单掌一推,凝聚出了一个能量盾。 但想象之中的撞击并没有发生,蓝色的光线依旧横在三人面前,大约停留了三五秒之后,铁盒子之中发出了电子音,那是熟悉的女性电子声,那是曹安之前曾传承过的语言,再听到语音的时候,懵了一下,才转换过来,了解了其中的意思。 “来访人员信息未录入,种族坚定为两名人族,一只宠物犬,通过!” 曹安示意章云来收了手中的能量盾,“这是什么东西?他们说得是什么?里面有人?” 曹安简单将那句话的意思转达给了他们,接着说道。 “不是人,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阵法,有人来的时候,就能自动感应并且激活,发出声音,我只是有些奇怪,这都过去多久了,这里的设备怎么还能运转?”曹安说着,走到了前方,果然,随着曹安的靠近,两侧的玻璃门洞开。 章云来疑惑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大黄:“你是宠物狗啊?” “这什么垃圾阵法,估计查看不出他狗爷的跟脚,很正常,再说,从某种程度上,说狗爷我是主人的宠物狗倒也没错,跟着主人走,准没错,走吧,快些跟上来。” 一人一狗几乎是卡着玻璃门关上的一瞬间钻进了大殿之内。 曹安这边,一脚踏入之后,整个大殿内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咔哒声,一道道灯光亮起,这个时候,整个场景就跟当初在黑海之中遇到的那艘巨型飞船一模一样,高大九丈有余的巨型舱体,随着一道道的灯光亮起,映入了眼帘。 人在其中,莫名的显得有些渺小,一根根软管有序的固定在舱体上,而舱体的两侧,挂满了大大小小的休眠仓,那里面是与这里的一切景致都格格不入的着甲军卒,靠着休眠仓里的软管补给营养,神色安详。 曹安看着这一切,一切就都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这些士卒,都还活着,难道他们一直都是这么活着的吗?”大黄不可置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些东西对它来说,有些震撼自己的三观。 曹安无法向他们解释这些人是如何活着的,目光平静的从这些休眠仓中一个个掠过,心中也大抵知道,这里应该是被司马元宗布下的结界影响到了,又或者是这个文明的特殊性,使得这里呈现出来的是现实世界的样子。 而不是梦境世界,否则,他们在这里看到的就应该是这些士卒梦中的样子,而不是他们躺在休眠仓中的样子,大乾帝国应该掌握了更多关于前几个文明的信息,这司马元宗居然都会使用地宫里的休眠仓了。 他们对前文明的接触和了解,远超曹安的想象。 章云来和大黄亦步亦趋的跟在曹安身后,一步步向前走去,整个地宫最后的指向就只有这里,不再有下一层,也不再有其他隔间,甚至连武器都没有,就是一个单纯的休眠仓,看起来更像是单纯用以休眠的休息室。 “主上,这里的一切……” 曹安知道他要问什么,“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我们这个文明的产物,而是之前曾经在大劫之中覆灭的文明产物,这里应该只是当初某一造物之中的一部分,脱离了本体之后,遗落到了这里,被保存了下来。” “只是其中一部分吗?主上之前见到过类似的造物?” 曹安点点头,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在今后,或许会见到更多类似的造物,想要探查大劫的本质,接触这些东西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遮遮掩掩不如一次性说清楚。 “我之前在大殷见到过,后来在黑海之上也见到过,我只是没有想到,帝国对他的了解居然如此之深,他们甚至都已经能够简单使用这些东西了。”曹安确实没有想到,简单使用也只是自己的初步判断,毕竟门口的门禁,如果帝国更深入了解的话。 就应该把它改掉,不至于让自己等人能够这么轻易的走进来。 “周围找一找,应该有一个供能的地方,就是类似于妖兽的妖丹、人类的丹田,又或者阵法之中用到的元精、铭文以及符箓之类的,这地方不知经历了多长时间,居然还能运转,那就证明它的供能设备依旧可以使用。” 这里,因为乾帝的那些阵法铭文,阻隔了曹安神念的探查,他一个人能查到的东西有限,当下只能将身边能用的两个家伙都放出去。 对于之前的判断,曹安也只是通过这里没有其他很明显的传送设置来判定的,真正实践过程中,需要精准的事实来作为依凭。 两人一狗在偌大的舱体内散开,一处不落的查看着周围的情形,曹安走向休眠仓,这里的休眠仓要比在黑海上遇到的更为精致一些,整个休眠仓浑然一体,他尝试着用自己的力量打碎休眠仓,却发现自己一掌印上去的时候,那‘剥离罩’上忽的闪过一丝光晕。 那是一种自己所不熟悉的能量,却精纯、强大,胜过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天地之力。 “更高一个层级的力量吗?” ------------ 第三百八十章 一体双生——末那 这种能量曹安上一次在黑海上的那艘金属造物中都没有发现过。 “主人,我想我可能发现你说的供能的地方了。”在正前方,明晃晃的设置在了一个休眠仓内,没有任何隐藏装置,之所以能被发现,第一眼就猜出来是供能装置,那是因为它要比一般的休眠仓大太多。 一个椭圆形的仓体内,其中灌满了淡白色的营养液,一具肉身被完全浸泡在其中。这是一副异于人类的肉身,却又说不上到底算什么,四足、八臂,顶着一个章鱼一般的脑袋,那张扬的触手像极了人类的头发。 在液体中肆意的舒张开来,像是藻类生物一般,触手的下方,是一排排细密的眼睛,而它的脸上,只有一个口器,这不是阿赖耶,曹安只是看了一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他因修炼精神之钢的缘故,和阿赖耶之间有种玄妙的联系。 但面对面前的这具将近四丈高的怪物,却没有任何的感应回馈。 “它算是个什么东西?”大黄无法理解,便是如妖,要么化形,要么保持妖身,可无论怎么变化,总归是有迹可循,而面前这个怪物,却无法用这样的常理去揣度它,头如章鱼一般,却有着人身,脐下光洁,无男女之别。 四足八臂,肉身雪白如莹,隐隐绽放着毫光,三个都是武道好手,短暂的议论之后,便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发现,这是一具绝对以最合理的战斗形态而生成的肉身,其体型非但没有给他造成累赘,反而更加方便战斗。 它就像是一具完美的战斗母体,一种为了战斗而生的生命。 一切的累赘和怪异,在这一刻,竟都有了一种堪称完美的惊艳感,莫名的心底生出一种膜拜的冲动,章云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咬破舌尖,强烈的痛楚让他在第一时间恢复了精神,当即运转体内力量,吐气开声。 “醒来!!” 这一声呵斥之中,夹杂了章云来的家传惊神之学,使得曹安和大黄双双惊醒,几乎是第一时间一人一狗相继退开了两步,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那椭圆形柱体内存放的母体,老狗低下头,这个时候,它才发现,从刚刚那种膜拜的精神状态中醒来后。 它竟然有些不敢抬起头再去看那具母体,一种来自灵魂的威压悬在他头顶,周身血脉不自觉的活跃了起来,这才勉强能在这具母体之前站稳脚跟,不至于直接瑟缩着跪倒在它面前。 事实上,章云来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能第一个醒来完全是因为家传的护身玉佩救了他,至于曹安,此刻依旧站在那母体面前,与之前不同了的是,他双目清明,在看不到的地方,周身隐隐有神光绽放。 道道神辉护持周身,一步步走上前去,狗子心中一慌,正要开口,却被身边的章云来拦了下来。 “不用,主上神思清明,没有事情,不需要你我瞎操心。” 曹安感觉到了,刚才,护持住那玻璃罩的能量正是从这母体身上传输出来的,刚才,受到母体的影响,他没有看清楚,现在却看得清清楚楚,那母体身上,扎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这些管子向外,联通整个舱体。 供给着整个舱体的能量运转,难怪,难怪过了这么久,这个舱体还能正常运转,原来它的一切能量,都来源于面前的这具躯体,而那里面浸泡着尸身的液体,也不是什么营养液,在神力的加持下,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这液体之中蕴含的能量,与尸身上的能量是完全相克的。 也就是说,那液体是用来镇压这具肉身的。 ‘即便是经历了大劫,又在无数年月之中轮转之后,这具肉身还具备如此可怕的力量吗?那它到底算什么?神明?还是超越神明的存在?那个时代的人类,是如何将其击败,并且将其封存在这里,用作自身造物供能的?’ 直到现在都还拥有这等威能,曹安无法想象这具肉身在活着的时候,会有多强大。 砰!! 一声轻响,在曹安平静无波的心底炸开了一道涟漪,他很清楚的听出来了,那一声轻响,就来自面前的营养仓内,很轻微,却也很清晰,但他刚刚分明看得清清楚楚,整个仓体内的尸身根本就没有动过。 他有些木然的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两人,“刚才,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章云来愣了一下,“没有啊,主上,什么声音。” 看他的样子,确实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曹安又将目光投向大黄,后者摇了摇狗头,“没有听到,主人。这里一共就只有我们三个,你刚刚一直盯着那边,我们也不敢发出声音,是有什么异常吗?” “没什么,你们注意警惕一些。” 说完,曹安将目光重新投向营养仓内的尸身,就在这一刻,他分明看到那在液体中自有摆动的触手上,一双双眼睛睁开了,用一种刚才在门口听到的语言开口说道:“阿赖耶的子民,你们成功了吗?” 这个时候,曹安才注意到,自己周围的环境早已经不是之前的舱体内,而是身处一虚幻的空间之内,在他面前,是那具刚刚在营养仓内见过的尸体,不过此刻这具尸体巍峨如山,而自己就像是人类脚边上的一只蚂蚁一般渺小。 巨大的触手从高高的肉身上垂下来,一只只眼睛在盯着自己。 “不,不对,你不是阿赖耶的子民,你对祂没有信仰。” 曹安收拾着自己的情绪,在如此巨大的生灵面前,单就保持着站直的姿态,都让他感觉到吃力,尽管面前的这尊家伙,已经足够收敛自己的气息了。 “我该怎么称呼您?”他尝试着用同样的语言问道。 “吾与阿赖耶一体双生,世人赞吾为末那。祂主精神,吾主肉身,你既然不是阿赖耶的子民,那想来他们应该是已经失败了,而你,就是后续文明之中的人类了,他们依旧失败了,所有的努力都没用,原来都没用……” ------------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末那的馈赠 眼见着巨人的呢喃,曹安没由来心下一阵悲凉,仿佛亲眼见证着所有人类共同的努力在灾难面前被化作齑粉的样子。 “你修行了他们的功法吗?”巨人缓缓俯下身子,其貌虽丑,却给曹安一种无形的温暖的感觉。 “您没有看错,我确实在一处遗迹之中得到了精神之钢冥想法,并且走上了精神力修行的道路,只是此法应该与他们所处那个时代所修行的有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你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只管修行便可了,你的来历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孩子。”七八条触手在曹安身侧翻腾,那一只只眼睛眨巴着,像是能够完全看透曹安的内心世界一般,在这些眼睛面前,曹安只感觉任何隐秘都逃不过它们的直视。 “你不用担心,吾早已经死去,你应该也看到了,那容器之中的便是吾,呈现在你面前的,仅仅只是吾留下的一缕残念,就是为了看一看最后的结果如何,如今已经看到了,也是时候消散了。” 曹安抬起头,想要一窥全貌,却发现以自己的肉眼,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有他的一小部分。 “是精神之钢的力量波动唤醒了你吗?” “正是,那毕竟是那个时代里,所有人都会修行的功法,若是有人存活下来,其他的或许都会被遗忘,唯有这个,保存下来的可能性最大。” 曹安还想说什么,末那却似乎看透了曹安的内心一样。 “你不用问,吾是自愿化身千万,助力人族的,眼下,你走了阿赖耶的道路,吾便也无其他可以赐予你的,唯有这一识,你且收好,融汇贯通之日,对你将来应敌大有助益,好孩子,好好成长下去,渡过应世大劫,吾等还有机会再见。” 话音未落,巨人的身形便已经开始消散,最终只有一道七彩之芒自那巨人消散处电射而来,没入了曹安的眉心之中,再回头,周围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空间,一切都像是繁花一梦般,自己依旧身处这舱体之内。 但身体里的变化,真真切切的告诉曹安,这一切并不是梦境,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现在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周身上下,感觉像是有无数的电流和蚁虫在爬,脑海中,对于武道的认知,生生被拔高了一个层面,这还远远不是完全的结果,只看自己意识海深处,那璀璨的七彩光晕还有一大半没化开。 便知道,这只是以自己当前的境界,所能消化下来的极限。 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章云来和大黄一开始不敢打扰曹安,可一刻钟的时间终归还是久了些,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靠上前来,直到发现曹安除了没有移动外,眼神清澈深邃,不像是受到伤害的样子,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而这个时候,他们也察觉到了异常,就是原本还令他们感觉不可直视的可怕肉身,此时再次面对,已经没了之前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具在普通不过的血肉,充其量就是稍微看起来怪异一些罢了。 “主人?您没事吧??” 曹安摇摇头,舒展身体,一阵阵爆响从他身上传来,形成一阵阵虎豹雷音,这声音之中,隐隐带着刚才大黄和章云来面对那容器之内的肉身所面临的威压,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没有平白无故的感知。 几乎只是一瞬间,两人身形骤然退开,一脸警惕的看着曹安。 “你是谁?” “我没事,我还是我,这位前辈刚才赐予了我一部分力量,所以你们才有那种感觉。”曹安解释了一句,但显然,这两家伙不太相信。 曹安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感受一下血契还在不在?” 老狗眼珠子一动,“哦,还在,你真的是主人。” 主仆血契,主仆之间连在一起的并不是血液,而是通过血液,将两者之间的神魂以某种独特的形式连接在一起,主人身上遭受了什么,奴仆的感受是最直接的,眼下,老狗并没有从血契之中感觉到任何异常。 这就证明曹安依旧是曹安,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的。 “吓死我了,主人,你刚刚那个样子,我还以为你被夺舍了。” “我要是被夺舍了,你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活蹦乱跳的样子了。”曹安说着,轻轻一指点在容器上,只见原本还有强大力量守护的容器应声碎裂,内部的液体洒落一地,被困在其中的肉身则是逐渐消散开来。 一如在那神秘空间之内一样,祂将最后的力量尽数给了自己,所以现在,无论是这一身血肉还是这个舱体内的其他一切受到祂力量庇护的物品,尽数失去了作用,那些藏在休眠仓内的军卒还在酣睡。 曹安没有浪费时间,精神力直接罩了过去,趁着他们沉睡的时间里,近乎一步施展一次变天击地,待得走到那舱体入口处的时候,已经完成了记忆的唤醒。 他没有在这里停留,从末那身上得到的东西,还需要进一步感悟,他迫切的需要回到现实世界中去,而这一次,在这些军卒身上,一遍遍的施展变天击地,带来的结果也正如曹安所预料的那样,精神之钢直接突破到了第四阶段。 老狗驾起妖风,带着曹安和章云来回到了不老观,不老观下,早已经有人在等候,除了常青等人,还有一个精神体,又或者称之为意识体,她是一女子形象,一袭白衣白裙,黑发如瀑,至于容貌,应该是绝美的吧。 就是以曹安自己的心境修为,也只是匆匆一眼,便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没有继续看下去。 “曹道友,恭候多时了。” “能见到这个样子的皇甫道友,那就证明我们并没有白费功夫,事情也终归朝着我们所预料的方向去发展了,这是好事。”曹安眼观鼻鼻观心,心湖恢复了平静,淡然的应对道。 “曹道友是要随我一道进去,还是在外面等候?”皇甫梦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的意思,而是一挥手,从不老观的正门位置,重新打开了另外一扇门,门半开着,隐约能够看到内部幽深和黑暗。 那里是这梦境世界的唯一真实空间,也是皇甫梦与乾帝司马元宗最终的决战之所,曹安看着这些,摇了摇头,到了现在这一步,自己等人进不进入那唯一的真实空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苏醒之后的皇甫梦已经拥有了整个空间的主导权。 司马元宗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我等静候皇甫道友佳音。” 皇甫梦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身形一动,没入了那扇门后,随着那扇门的关闭,这里的一切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短暂的等待之后,一道难以感知的力量如潮水般褪去,曹安抬起头,看向远处,夕阳正好。 半山的余晖洒落,将整个不老观笼罩在一片昏黄的金辉之中。 “曹道友!!” 曹安转身,拱手还礼,“皇甫道友!” 这一次的皇甫梦,近乎完全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平静的站在不老观门口,一袭青色道袍,身后负着一柄古拙长剑,人如空灵清澈的山中溪流,自她身上流露出一股令人平静的气场,无形之中与曹安的气场极为相近。 以至于此刻的两人,虽然只在刚才勉强算是见过一面,却宛如老友一般。 “诸位,请进!” 在皇甫梦的身后,是她的九名梦仆,分列两边,让开一条道路,引着几人走进了不老观内,曹安和皇甫梦走在前面,章云来鬼鬼祟祟的走到了老狗身边,一脸正气,目不斜视,却用传音跟老狗交流道: “主上和这个不老观观主还真是有一种天生一对的感觉。” 大黄慌了一下,脚下微微一抖,抬起头看了一眼章云来,发现这货一点都没有露馅,“狗爷我还以为只是我一个有这种感觉,你看,这两人走在一起,那种仿佛本来就该如此的感觉直冲你的感知。” “不结为道侣可惜了。” 章云来深以为然,“嗯,对,不结为道侣都彼此浪费了,不过这不老观观主的年纪好像有些大。” “女大三,抱金砖!!” ------------ 第三百八十二章 最极端的形态 “这个三后面还有个单位吧?” “我辈武夫,年龄向来都不是问题,以狗爷主人的天赋,达到这位不老观观主的成就用不了多少年,二人在一起后还能同榻论道,同道中人,道相近则自有数不清的话去交流,此乃天定的缘分,可比狗爷我找的那些个他狗之妻靠谱多了。” 章云来白眼一翻,“咱说干净的东西就说干净的,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破烂事就别提了。” 大黄微眯着狗眼冲着章云来展露了一下自己的獠牙,而在前方,一直跟着不老观主的曹安却是疑惑的多看了几眼皇甫梦的脸色。 “皇甫道友的脸色不太好?是因为在梦境世界与乾帝争斗时候受了伤吗?” “倒不是这样,在梦境世界中,贫道仰仗曹宗主之能,已经控制了整个真实空间,那乾帝的生死不过就是贫道一念之间而已。” 曹安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一行人穿过层层殿宇,来到了第三重大殿,这里是整个不老观最高的两座大殿,其中并未供奉任何牌位,次殿之中,早已经备好了食物酒水,其中更有不少年份不小的灵果。 “这里是为曹宗主的几位朋友准备的,红云,你们在这里陪几位贵客,如果有什么需要,不老观能满足的,一定尽量满足。”皇甫梦的声音有种莫名的空灵感,却又不显得娇俏,反而是给人一种若有若无的出尘之意。 裴红云点头应是,招呼着自己几个师弟师妹,引着沈重等人入座。曹安发现,那位之前背叛过皇甫梦的女弟子南风也在,观她神色,似乎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受到多大影响。 皇甫梦嘱咐完了事情,“曹道友,你随我来。” “好!” 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向上而去,穿过中间的一个空地,拾级而上,走向了最高的一座小殿,确实是一座小殿,八角飞檐,高不过三丈,大殿之门是向内推开的镂空木门,随着皇甫梦推开殿门,浓郁的古意扑面而来。 曹安下意识看了一下周围,却发现这座小殿外部的建筑年龄与不老观内其他建筑并无多大区别,却是不知道这苍茫古意从何而来。 皇甫梦微微一笑,笑容倾城,令曹安微微一呆,倒不是真就因为这一笑而升起什么邪念,单纯的就是因为好看,而呆住了。“这里是贫道闭关之所,所以屋内的一切多少受到了梦境世界的影响,在梦境之内,虽然一切都是假的,但其中时间流逝所赋予的古意却没有完全消散。” “还是有一部分被屋内的其他物件所吸收,以至于形成了如今这般,曹道友不用惊讶。” 经她这么一点,曹安倒是明了了,“原来如此。” “请进!” 皇甫梦长袖轻抚,小殿之中的门在一阵轻风中全数打开,眼下,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天边尚有一道火烧云,屋内的一切,也在这光线中,清晰的落入了曹安眼中,屋内的布置很简单,正面的大墙上写着天地二字。 字迹娟秀,飘逸灵动,一看便知是出自女人手笔,重点不在字迹上,而是在这两个字里所透露出来的气势上,所展示的是这位不老观主字迹的道。 曹安缓缓走上前来,驻足在前,在两字之前停留了很久,也看了很久,皇甫梦也没有提醒曹安,她径直走向了一边的蒲团,给曹安预留了一个位置,这里,向来是没有人能坐在她的对面的,因为这么多年来,求道之路上,也只有皇甫梦一人而已。 相近的道,都未曾遇见过,曹安将目光从中收回,那因为得到了末那馈赠而有些急切的心也随之安定了下来,退后几步,自然而然的走到了蒲团面前,盘膝坐下。 “曹道友在梦境中所讲述的和尚那个故事很有意思。” 曹安不由得笑了笑,当初讲那个故事,虽然有那么几分是触景生情,但更多的是自己想差了。“皇甫道友就不要取笑我了,当时在那样的环境下,我只当是你的意识只差临门一脚,只需稍加引导便能苏醒过来。” “所以才有了那个故事,却不知,一切比我想象得还要严重一些。” “贫道自是能感受到当时曹道友的心境的。但明白是明白,却未能真正的看透道友的道,另外,在梦境之中,贫道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皇甫梦卖了个关子,没有说完,而是好整以暇的等着曹安。 “道友请讲!” “你的那位朋友,应该是名叫常青是吧?其本身是一株长青树化形,他的道理,非常有意思,贫道无意窥探他人思想,但在梦境世界中,即便是贫道不刻意去看,却也会‘见到’他们各自的道理和思想。” 曹安点点头,表示明白,这一点,他在进入梦境世界的时候,就曾经有过这方面的心理建设。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皇甫梦明确表示看不透自己,这是一件好事,但也让曹安有些意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缘故。 “贫道自是知道他的思想来自于你,但你走的显然不是他的那条路,而他也并没有走到这条路的最极致,贫道想知道。” 曹安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看向她,这个不老观的主人,那一方梦境世界的主宰者,大约是接触梦境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让她对常青的思想产生了兴趣,从中感受到了与自己梦境世界几分相似的道理。 “那不见得就是好的,也不见得就是坏的,因其不确定性,曹某才不愿乱说。” “道友大可放心,以贫道之能,当不至于因为几句话而改变了自己的道,这更像是一种好奇,就像是好食之人见了珍馐,好酒之人见了仙酿,欲浅尝辄止,细细品味,如此而已,贫道想听听这最极端的道理究竟是何等模样。” 曹安明白了,这女人特意将自己引到此处,为的竟是这个。 “其实法无定式,水无常形,基础的道理就摆在那里,任由任何人去参研,但其最终走向如何,却没有个固定的章程,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揣测和思量,这也正是思想学说的妙处所在,皇甫道友何苦执著与这个?” “贫道若说好奇,道友显然是不信的。” 曹安没有说话,表情就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只是交流,还请曹道友不吝赐教。”皇甫梦话都说到了这里,曹安想要再说什么,显然已经不可能了,江湖之中,达者为先,皇甫梦再怎么性子淡然,也是一个神通境大修,而曹安自己,怎么算,也只是一个天人境小辈。 “心即理,心外无事,心外无物,再加上一句我思故我在,便是这个思想的基础,纯以最极端的道理去理解它们,世界因终生之念而存在。” 皇甫梦眉头轻皱,良久才抬起头,看向曹安,“何解?” “一句话理解便是众生的见识,决定了这个世界的大小。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先后问题。”曹安说道这里,顿了顿,陷入了思考中,因为他一时间竟发现,自己无法准确的通过言语去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陷入了语言和文字的局限之中。 边上等待的皇甫梦却也不着急,安静的等待着曹安接下来的话。 下一刻,曹安动了,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掌,五指波动,在两人之间的虚空内,以纯粹的能量构筑了一块拇指大小的能量体,这能量体随着曹安五指的晃动,逐渐有了色彩,这一手,皇甫梦看得分明,那是纯粹调动借用了天地之间游离的元力,构成了类似物质的存在。 但这并不是纯粹的物质…… ------------ 第三百八十三章 时间并不存在 单就这一手,就足以看出曹安根基之浑厚,对天地元力的感应之强大。 寻常武夫,别说是天人境界了,就算是阴神境界,也未必能像他这样,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一切,皇甫梦心中微微有些震撼,却很快就被曹安的动作拉回到了原先的话题之中。 在曹安的引导下,那能量体逐渐清晰、固定了下来,是一块小型的陆地,上面有水、有山、有草木,尽管并非实质,还有人和一大一小两只野兽。 “我们且把这个人当做是天地之间有灵智的众生,而这一块便当做是这个世界,此时的天地之中有山有水,有草木,也有野兽,为了生存下去,智慧种会吃掉能吃的东西,用以果腹,包括草木和大小野兽。” “当有一天,智慧种在茹毛饮血的日子中产生了变化,他的思维有了更进一步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再安于这样的生活,他开始觉得应当有一种更好的生活,尽管他自己在这个阶段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生活,但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直至这一刻。” 曹安说着,突兀的一道惊雷打在了林木上,出现了火,以及被火烤焦的野兽。 不知为何,这突然出现的一幕,将早已修行到了高深处,心境如磐石般的皇甫梦吓了一跳,那不是因为惊雷吓到的,而是因为曹安接下来要表达的这种思想。 小小的画面里,智慧种吃到了熟食,然后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掌控了火,很快,智慧种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刀耕火种、畜牧养殖,建起了城邦,尽管一切都只有‘他’一个。 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里,雨水、疾病、天灾时不时出现,就像是当真有那么一个小世界,正在发生演变一样。 “智慧种对于当前的生活并不满意,他们解释不了这些天地自然里出现的一切灾难,至少对他们来说是灾难,于是,他们只能以自己的想法去判断这个世界,去归类这个世界,他们觉得应有一种更强大的生物,在操控着这一切……” 随着曹安的话音落下,小世界里的智慧种开始跪拜,逐渐完善,有了仪式,有了祭祀,有了供奉,有了完整的一切。 “于是这个世界当中,有了神明……” “智慧种在这个世界当中,自己获得了温暖,自己生产了食物,他们拥有了远行的资本,他们想要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他们幻想着这个世界他们还不曾了解到过的角落里,应该有些什么,于是他们踏出了第一步,向外走去。” 曹安十指连动,指甲盖大小的世界开始有了变化,正在变大,更高的山,更大的山,更大的河水,更广阔的湖面,以及完全没有水的陆地。 皇甫梦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外面已经完全陷入黑暗的世界,小殿之内,长明灯早已经亮起,照亮了这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是有了世界,人类在逐步进行探索,而是因为人,才有了世界,世界的大小,是以人的见识来决定的?他们看到了哪里,哪里就会衍生出新的东西?” 曹安摇摇头,“不只是人,我说了,是智慧种,这里面可不仅仅只有人类。” 皇甫梦伸出手,“停下吧,不能继续了。” 曹安境界不够,无法感知,但皇甫梦却发现了,这天地之间,隐隐有一股大恐怖开始注意到这边了,这已经不是讲法,lu 道了,曹安为了更真切的反映这一切,还动用了天地元力来演示这一切,以至于惊动了某些存在。 曹安闻言,五指一张,收回了力量,两人之间的一切幻象尽数消失不见。 他拍了拍手,笑了笑,“我曾经想过一个事情,如果谁拥有能让整个世界的智慧种,在某一刻之后,彻底停止了一切思绪的能力,当这个停止时间足够的长,又或者只需要一瞬间,这个世界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有些东西,只需要稍加引导,便足以让人联想到更多的东西,让思绪走向更远,曹安虽然只推演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但却足以让皇甫梦了解更多,联想更多,想得更远。 她以前只觉得自己的梦境世界,就已经是一个很禁忌的东西了,但对比于曹安的思想,刚才所说的他想过的那个事情,忽然觉得,梦境世界也就那样吧,比之于曹安,完全称不上危险和禁忌,面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禁忌吧? 她迫切的想要转移这个话题,“贫道观你修行之中,隐隐有些时间的痕迹在其中,曹道友的阴神,是打算以时间作为领域真义吗?” “时间?”听到皇甫梦的话,曹安下意识就想到了自己的剑二十三,她大概是从中发现的端倪吧。 “不是时间!” “不是时间?” 曹安点点头,“确实不是时间,但你若以时间来这个概念来定义,也不是不可以。” “此话怎讲?” “皇甫道友认为时间是什么?又或者换一个问题吧,皇甫道友认为时间它真实存在吗?”皇甫梦将话题引到了时间上,而曹安却又正好‘谈兴’不错,皇甫梦是一个很好的交流对象,她的实力和修行,足以支撑起与曹安之间的所有对话。 让曹安可以无所顾忌的去表达自己真实的想法,当然,这其中,也有两人心境相近的缘故,否则,曹安也不是那种见人则谈的性子,他所遇见过的更高修为的人不是没有。 “你认为时间不存在?”皇甫梦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些,无形之中,整个小殿上方,不知何时已经被皇甫梦布下了结界。 “在我的道理之中,真实世界里,没有时间这个东西,它只是被智慧种引入进来,用于方便自己的一个单位,单位能理解吗?就像是斤两和里丈一样的东西。时间,要从它的本质去理解,它的本质是什么,这里有一个很清晰易懂的现象,我们能看到的时间,便是四季更迭、沧海桑田、再往小了说,便是树木草芽的生长。” 曹安没有停顿,接着说道:“但所谓树木草芽的生长,再往小了去看,便是一些我们肉眼所难以企及的细微之物之间的相互作用,该如何理解相互作用呢?” “贫道能理解!” 曹安愣了一下,“嗯,那便好了,所以,我所理解的时间,便是万事万物之间的相互作用。譬如山石朽化,我们看到的是时间,但其本质,却是雨露、阳光、土壤和风与它的相互作用之后,最终形成的结果,这只是我们所看到的,在细微下去,便是更小的,肉眼难以企及之物之间的相互作用。” “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曹安嘴角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理解了其本质,当我们拥有了掌握这其中作用的能力之后,便能拥有所谓的掌控时间的能力,时间加速,无非就是加快某一区域或者某一事务身上发生的相互作用而已,时间停滞,也不过就是无限延缓这个相互作用的发生,甚至直接将其停滞住。” 听到这里,皇甫梦第二次露出了笑容,不过这一次的笑容,却有些狡黠。 “大神通之人,能越过时间长河,回到过去,贫道想知道,曹道友如何解释这一切?” 曹安脸上没有她预想之中的惊愕或者其他,依旧平静,“这里面我自有自己的道理在其中,不过这个理,不能与皇甫道友言说罢了,因为你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含义。说了也是无用。” 皇甫梦看着曹安,她想从曹安脸上看出端倪,但她发现,曹安说得好像是真的。 “时间还早,不如聊聊?” 没有等来曹安点头,他只是突然间有些落寞,起身走到了门口,“要论却也能论得明白,只是今日已经无意了,我对时间长河的解释之中,只有一个词,维度!!世间万物在其之下,皆是一条条虫子而已。” “皇甫道友,今日暂且到此吧。” 皇甫梦起身,挥手收了结界,“那便如此吧,曹道友今日且在观内歇息,明日贫道自有礼物赠予道友。” ------------ 第三百八十四章 先天神雷 皇甫梦怔怔的看着走下殿前的曹安,脑海中回荡着他最后提到的那个字眼:维度。 ‘维度吗?那个文明当中的记载里,好像也有过这么一个词汇 ,曹安,你是什么人,又从何而来?’她不理解这个词汇,但却知道,曹安是一定知道的,他既然说出来了,就不会是空口白话,信口胡诌的。 所以她对曹安的来历有了些许好奇,但也仅此而已,感知里,那大恐怖的注视消失了,间接证明了自己转移话题的方法起到了作用,目的达到了就好,至于曹安所说的关于时间的理论,虽有震撼,却远不及第一个。 对她而言,无外乎就是有些耳目一新的感觉罢了,对于这一类的感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想法,能到达她这个境界的人,不属于自己的道,再诱人他们也不会轻易动摇,那是他们一路以来的根基所在。 另一面,次殿之中众人酒足饭饱,眼见着曹安走上前来,便相继起身,汇聚到曹安身边,与不老观一众弟子告谢后,在他们的指引下,住进了第三重殿宇之内,也是与之前同样的格局,曹安一个人住在中间的房间里。 老狗和章云来一间,剩下的三人一间,一左一右住在了曹安两侧,相似的场景,却又有不同的心境,这一夜也显得极其安稳,平静的甚至连山中虫鸣之声都小了很多,不仔细去听,根本听不到,而曹安则是合上门扉。 盘膝坐定,开始固化从末那那里得到的馈赠。 那是来自末那的战斗意识,不成体系,也非功法武技,但对现在的曹安来说却是最重要的东西,末那助推了曹安一把,那一团七彩意志传承,直接对曹安附带了肉身之上的肌肉记忆,形成了本能,而不是单纯的意识传承。 五心向上,澄心静气,短短片刻之后,曹安便以入定,意识跟随着自己的神魂入主识海之内,面前是一个六丈见方的小池塘,水中清澈见底,原本灰蒙蒙的意识海,也在神念化液之后,像是被注入了生机一样。 神念塘的周边开始有了色彩,塘水是清澈中带着淡淡的青色,水滴的沙石土壤,也开始无限接近与现实世界的模样,不再是单调的灰色,只是神念塘的周边,依旧没有长出植物,从塘边开始,向外就是无限的荒凉灰色。 在极远处,有一团七彩光晕,被重重叠叠的灰蒙蒙雾气完全包裹,那是之前曹安无法消化,剩余的战斗意识传承。 身形一动,曹安远离了神念塘,出现在灰色空间内,睁开双眸,平静的看向远处。 “开!!” 随着他一声轻喝,一道黑色的人影自七彩光团内出现,落地的瞬间是四足八臂的模样,那是末那本来的样子,一双血红色的眸子落在曹安身上后,那灰色的身影开始诡异的蠕动,一个人整体的蠕动定然是称不上诡异的。 但如果这个人其本身并没有任何动静,而是他身上的血肉骨骼,各自开始蠕动,朝着不同的方向,那就显得有些怪异了,在曹安的目光中,他变成了一个与曹安一般无二的人类,一根黑色的棍子出现在他手上。 没有任何预兆,当头砸落…… 次日一大早,曹安从入定中心醒来,与平日里的清净自然有些不太一样,今天早上的曹安显得有些萎靡不振的,倒也不是那种精神或肉身上的萎靡不振,他的双眸依旧有神,体态也是之前的模样,就是给人传导出一种疲惫的感觉。 确实也疲惫,尽管他已经感觉自己的实力在末那意识的强化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这点变化,在意识空间内直接对上末那,还是有些不够看,被虐了一整晚,外界之中的一整晚,意识海内就不知道多久了。 常青有些诧异的走到曹安面前,“公子,你没事吧?” 曹安摆摆手,“我没事,就是有些受打击了。” 章云来和老狗面面相觑,心中有了点猜测,但猜不出真实的情况,他们的猜想之中,曹安的这个状态,应该跟在地宫内得到的传承有些联系,沈重也是一脸古怪的看着曹安。 早食是大弟子裴红云送来的,看他的神色,似乎对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曹安估计他们这些弟子的记忆,应该被皇甫梦做了手脚,其实,身为梦仆似乎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似乎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只要皇甫梦想知道,都可以了解到。 只是她不会真的那么无聊罢了。 就在曹安一行人正好吃完早食,准备前去辞别不老观主皇甫梦,离开此间的时候,皇甫梦翩然而至,无人感知到她的行动和气息,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曹安等人面前,一挥道袍,从袖袍之下取出一物。 那是一段藏青色的竹子。 “曹道友,贫道料定你等今日便会离开不老观,特来相送,这一物,乃是多年前贫道偶然所得,本是打算给红云突破阴神之后准备的,但现在看来,你比他更合适,还请收下,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你与它有缘。” 曹安看了看那段竹子,又看看皇甫梦,“这是何物?” “此乃一段先天雷竹,虽然珍贵,但在帝国江湖中,却也不算难求之物,但其内中蕴含了一道先天神雷,名唤阴阳神雷,贫道观你突破阴神在即,想来此物对你应该是最合用的了,还请务必收下,否则,贫道心中难宁。” “确是我眼下所需,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曹安点点头,上前接过那段先天雷竹,感受着其中浓郁的雷元,心下微微一动,手腕一翻,将其收入到宝葫芦之中。 “皇甫道友,就此别过!” “曹道友,就此别过!” 一行人走出不老观,沿着沧浪山脉的后山方向,一路前行。 “大哥哥,说书人不是老讲,江湖之中,如果女侠被救了,会说一句感谢少侠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吗?我看这位前辈无论是修为还是容貌,都是一等一的角色,大哥哥怎的不考虑一下?” 曹安一把揪起这小子,捂住了他的嘴巴。 “以后断不可再说这类冒犯的话,需知人皇甫道友乃是神通境大修,修行之路,达者为先,再者,修行到了皇甫道友这等境界,其心境,早已绝非吾等可以随意揣测,将来行走江湖,要小心祸从口出。”曹安如此告诫道。 ------------ 第三百八十五章 来一场公平对决 “牛鼻子,手下留情啊,别给我主人敲坏了。”大黄冲着章云来呲牙,蹲在地上,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李兜儿最喜欢这样的场景不过了,眼中放光,早就挑了个最好的观战位,拉上沈重和常青,一左一右护在自己身边,那状态,就差手里捧上一个瓜了。 在场中,曹安和章云来相对而立,章云来将修为固定到了与曹安同样的天人境界,二人手中皆没用宝兵,只有两根常青提供的雷击木,这玩意除了坚硬和耐用外,其他的与宝兵是半点不沾边。 眼下还在沧浪山脉之内,虽然只是擦着边缘走,但绝对是直线,这是曹安的惯例,能走直线绝不绕路,越想越觉得夜里被末那的传承蹂躏有些不对劲,曹安索性便让章云来与自己对练,想看看自己的真实水准。 队伍中也只有章云来合适,无论是常青还是沈重,两人不说实力就差曹安太多,战斗本能也是相去甚远,李兜儿太嫩,老狗的话,曹安暂时没这个想法,关键是打赢打输说出去名声都不太好。 在不掺杂神通和宝兵的情形下,纯以战斗能力来论,确实只有章云来最为合适。 章云来抖了抖手里的雷击木,韧性极强,这东西在灌注了劲气之后,基本不会受到任何损伤,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一会给这位刚认的主上放放水,不用像黑海,像漠河就够了,于是乎,章云来脸色一肃,摆出了认真应对的架势。 “主上,动手吧。” 曹安见他一脸认真,心中倒也肃然了几分,认真对待自己的对手,是一个武夫的基本操守,舔狗除外。 没有犹豫,手中持棍,欺身而上。 在章云来目瞪口呆中,那鬼神莫测的一棍,像是从他处偷来的一样,直接打在了章云来的脑袋上,阳神境大修皮糙肉厚,受着一棍除了火辣辣的疼外,倒是没什么伤势,原本还想着放一条漠河的章云来也真正打心底认真了起来。 但认真,很多时候,并不能解决问题,就像是现在,当那棍子前七后八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雷击木打人这么疼。 “等一等!” 曹安收棍,面色平静,“怎么了?” “说好的,不能使用神通术法,主上,虽然您想打老道我的话,老道我无话可说,但咱明明白白的,不能用这种抽冷子的手段啊。”他很怀疑,曹安那种像是偷来一棍的打法,根本就不是什么纯肉身、纯武技的打法。 而是某种莫测神通。 曹安摇摇头,“这个你不用多想,我没有使用神通,只是一些小技巧,你若是实在挡不住,允许你动用阴神境的感知力,只是力量必须限制在天人境。” “好!”章云来心中也有些好奇,他把力量限制在天人境,那便是连感知都限制在天人境了,眼下曹安允许他使用阴神境界的感知,又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这并不是什么神通,反倒是激起了他的好奇之心。 当意识重新铺开的时候,他感应到了,快!快到极致的一棍,连流光都是在长棍之后才出现的,那一棍的轨迹他察觉到了,但却挡不住,奋起余力,却还是晚了一步。 啪!! 李兜儿捂住了自己的脸,身子伴随着棍子打在肉身上的声音而抖动着。 场中,两人的战斗犹未停下来,曹安的抽打没能将章云来打服,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这一刻,也不顾什么了,直接将自己的反应能力也提到了阴神境,感知力直接拔高到了阳神境,这才使得一边倒的局势有了缓和。 但还是被抽的多,只是频率没有之前那么高而已。 “曹大哥好凶,感觉拿上棍子的他和之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李兜儿有些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原本雄赳赳气昂昂的大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三人身边,暗自庆幸刚刚曹安没有挑自己,否则现在在场上挨打的就是自己了,他知道自家主人厉害,但没想到自家主人这么变态,简直就不能用常理衡量。 如果说,别人是将某一门剑法或者掌法、棍法感悟到了极致,形成了极其强大的战斗力,那么曹安就是将战斗这一件事情感悟到了极致,形成了他自己的战斗力,本能天赋极其可怕,他手中的棍子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棍影重重,招式连贯,一棍过去,接连之后的便是无穷的练招,最可怕的是,那并不是固定的连招,而是根据战斗现场而本能施展出来的最优解,也就是说,他现在的一切战斗,一切动作和行为,都没有经过大脑的判断。 而是单纯靠着身体的肌肉记忆和本能的战斗意识,就像是普通人的手,碰到了滚烫的铁锅,会在一瞬间抽回去,人的大脑反应,是会慢于这个过程的,而曹安现在,一切的战斗靠得就是这本能的反应。 想要练就这样的本能,那近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天赋的问题了,而是需要战斗,无休止的战斗,唯有经历过海量的战斗,才能形成这等恐怖的本能。 章云来被打怒了,章云来被打懵了,章云来被打服了…… “主上,别打了,我服了。”章云来高高跃起,双膝一曲,直直砸进了土里,双手合十高高举起,曹安当头一棍悬在空中,停得很及时,这一棍没有砸下去,再看地上的章云来,周身上下都遍布了红印子。 好在体质足够强横,没有肿起来。 曹安意犹未尽,总算是从章云来身上召回了点自信,大有一种当年高段位开小号炸鱼的感觉,哦,也不能说是炸鱼,章云来好歹也是个阳神境大修,人家真动了真格自己可打不过,只能说单纯就肉身和战斗本能而言,他在同境界之内胜过了章云来。 “我也大概知道了自己的水准,起来吧,跪着干什么。” “我要是不跪着,我怕你根本停不下来,我刚刚都分明感觉出来了,你已经打开心了,主上,你这本事是怎么练出来的?”章云来站起身来,打开了自身的修为限制,只是这一瞬间,力量贯通全身,身上的红印子瞬间消失无踪。 “还记得那个地宫吗?” 这一点,曹安没有隐瞒,章云来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几分艳羡之色,虽说在阴神以后,各式各样的符箓术法和宝兵层出不穷,但归根结底,肉身也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之一…… ------------ 第三百八十六章 金泉宗唐飞羽 “如果是那位强者的话,老道我输的不冤。”来自另外一种体系内强者的压迫感,他和老狗已经在梦境世界的地宫中感受过了,那不只是力量层次上的强大,还有来自于生命层次上的强大。 “这就是那位强者的馈赠吗?”老狗这时候也跳了下来,踩着轻快的步调走向两人,嘴巴依旧是那狗嘴巴,瞧不出来什么,但眼里的笑意却早已经掩饰不住了,最有趣的事情,莫过于亲眼看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出糗了。 “狗爷,我觉得我们之间也应该找个时间,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了。”章云来双眼一眯,便知道了老狗内心的小九九,心下不忿。 他可不敢找曹安,但找老狗还是可以的,两家伙知根知底,对相互之间的斤两再清楚不过,拼一拼还是能揍上几下的,见好就收不至于被打回来。 老狗嘴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过分了啊,道爷,最近这段时间狗爷我的身子骨都不太舒服,不适合打架,婉拒了哈。” 老狗自认自己精得跟猴儿一样,不会在最近这段时间当章云来找自信的工具狗。 …… 清风郡城外,一行人也在朝着曹安等人这个方向赶路,只不过他们的速度明显要更快许多,正是夏竹、姜凡等人,他最终还是选了天武阁,夏竹本身也是一个极有魅力的女人,关礼与她相比,终究还是在第一印象上吃了些亏。 三流宗门天武阁,总部就坐落在尚宫道,只不过更靠北边而已,恰好一路上的大致方向与曹安等人无二,不同于曹安等人的是,他们需要走弯路。 这本身就是两种不同的心境,自然便有不同的选择,且不说修为,曹安在五景武罡境的时候,也没少往大山里钻,但其目的和本质是不同的,夏竹是为了完成宗门任务,安全将招揽的门人弟子送到宗门中。 本身修为就不高,还要护送别人,自然是不愿意节外生枝,尽可能的避免一切冲突和危机就是她在行程安排中需要做的事情,而曹安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历练和自身修为的提升。 他并不刻意的将自己置身因果之内,也不排斥,相对而言,他总觉得与妖兽和鬼物一类打交道,所涉及的事件,要比人类更加简单直接一些。 “夏师姐,你跟我们讲讲天武阁的事情呗?” 长寿郡,距离进城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处,便有数间临道而设的茶摊,没有招牌,没有名字,临道斜插上一杆白布,上面绣着个大大的【茶】字,几张桌椅,一个简便的柜台,后方搭个灶台,升起几拢火,烧上几壶水。 就是这些茶摊主的营生。 这一次,夏竹一共招收了四名弟子,除了姜凡之外,还有两男一女,其中的一男一女是早前就认识了的,来自大周皇朝,世家子弟,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之中,就能看出与姜凡他们的明显区别。 另一人来自大武皇朝,似是一名散修,年纪与姜凡不相上下,但修为却已经达到了天人境界,天赋最高,也是夏竹最看重的一人,在四人之中,夏竹最上心的便是这人,其次就是在她眼中拥有逆天鸿运的姜凡。 这问话的是那两名世家子中的姑娘,双手托着腮帮子,一脸的好奇之色,看似纯真无暇,但其实压根没将夏竹放在眼中,以至于当那两人还在为了夏竹的欣赏和看重而自觉地有些飘忽的时候。 她和她师兄,却一点也不着恼,浑然不在意,哪怕是夏竹已经做得很明显,依旧能谈笑风生。 就像现在,夏竹看着面前的白灵儿,只是板着脸,“我之前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天武阁虽说只是帝国三流宗门,但其本身实力和底蕴,比你们皇朝之中的顶级宗门有过之而无不及,更重要的是,帝国的江湖宗门所能给你们提供的资源和眼界,是皇朝之中的任何势力所无法比拟的。” 白灵儿吐了吐舌头,这一幕,让姜凡莫名的觉得可爱。 “夏师姐,我想问的并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咱们宗门内,年轻一辈的师兄师姐们的故事,也好提前了解一些,到了宗门后,不要惹出祸事才好。” “宗门之内,门规森严,严禁内斗,有心想要在武道上闯出一番天地的门人弟子,哪个不是一门心思都在修行上,你打听这些东西做什么,到了宗门后,该了解的,你自然会慢慢了解,将更多的心思用在修行上,你也不至于现在还只是开脉境。” 这还没入宗门呢,夏竹的语气便已经有些不善了,只因面前这两人都不是自己想要招揽的,而是两人带着宗门信物而来,自己不得不收下罢了,就以两人的资质而言,哪怕是在宗门中因为信物的关系,获得一些便利。 其将来的成就,也绝对高不了,夏竹见识过太多了,以至于有些人她一眼就能看到他们的未来,尽管在这个时候的他们并不相信,甚至认为他们自己天生不同于其他人,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 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自命不凡的过程,若是放在十几年前,夏竹尚且还和颜以对,但现在,她已经没有那种耐心和想法了。 “夏师姐教训的是。”白灵儿虚心接受了夏竹的教诲,内心却是平静无波,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哟,这不是夏师妹嘛,这一趟不错啊,给宗门收了四个弟子,不错,不错,不过就是眼光稍差了些,这个还好说一点,其他三个是什么玩意,你确定这三个收入宗门,你回去之后不会受到宗门传宫殿的责罚吗?”来人语气轻挑,挑事的意味很浓重。 姜凡脸色微变,朝着来人看去,青年,年纪大约在三十左右的模样,从他身上渗出的气息大致推断,此人当是处在天人境界。 “哟,小崽子还瞪我,说你呢?像你这样的垃圾,如果不是因为你在夏师妹身边,连让我低头瞧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很生气?很不服气?想出手?来,随时欢迎,我甚至都不出手,就让我身边刚刚招收的这小子跟你比划比划。” “怎么样?你敢吗?” 姜凡脸色涨红,江湖之中,类似的情况也会有,但不多,这都已经是直接奔着挑事来的了。 身边的夏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强大的劲气将其死死摁在凳子上,“别冲动,这位是一流宗门金泉宗外门弟子唐飞羽,叫唐师兄。” 尚宫道,只有一家独大,也就是只有一个顶级宗门,但他下面的一二三流宗门可不少,遍及这一道之地,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顶级宗门的掌控下,下方的一流宗门之间,各自也有纷争,那么比它更弱的二三流宗门就需要站队。 无法保持中立的,若有保持中立的资本,也就有叫嚣一流宗门的实力。 恰好,天武阁站在了金泉宗的对立面,往日里见了面,少不了一顿呛,目的很明确,找个借口收拾你一顿,因为你背后的一流宗门,他们虽然不会做得太过,但平白挨顿收拾是免不了的。 轻则受些皮外伤,重则可能影响以后的修行,姜凡的情况,到现在为止夏竹还没有来得及查清楚,所以她现在就有些怕唐飞羽出手没个轻重,自己好不容易捡了漏,到时候还被他给弄坏了。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唐飞羽剑眉一挑,“切,感情是个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软蛋啊,亏我刚才还多看了你一眼,夏师妹,你这眼光可不行啊,这小子本钱很足吗?你要这么维护他,照我看,他可比不上你道侣啊。” 夏竹双眼微眯,“唐师兄还是最好小心祸从口出,毕竟你好歹也是一流宗门弟子,让旁人见了你这副模样,不看你人,还以为是哪跑出来的村汉、泼妇,竟是如此口无遮拦,你只说我招揽的师弟师妹天赋不好,却也不见你所招揽的弟子如何。” “就你身后的那位,其天赋怕是连我身边这位都不及,你身为一流宗门外门弟子,却将其招揽入门,怎么?是这位师弟身上拥有什么值得你们一流宗门也为之动容的至宝吗?” 唐飞羽脸色微变,倒不是因为夏竹反驳的话不好听,而是夏竹说中了他的目的,他身后的这名弟子,确实有一件强大的宝物,也正是因为此物,他才破格将其招揽进入金泉宗,否则,就他的天赋,是绝对不不够资格的。 “夏师妹是在找死不成?难道你不知天人之威不可辱?” 夏竹嗤笑一声,“我只听过神通之威不可辱,什么时候小小天人也有威了?还有师兄若是想要赐教,小妹手中的镇魂钟也不是摆设。” 她手中有一物,能荡碎武夫生魂,这一点,唐飞羽也是知道的,倒是还真不敢跟夏竹对上手来,脸色难看的哼了一声,一拂衣袖,转身走向了另外的座位上。 姜凡则还沉浸在刚刚夏竹所说的一流宗门这个消息之中…… ------------ 第三百八十七章 姜凡的不甘心 姜凡本就是个善钻研的人,来到大乾这么多日以来,他早就通过各种手段将大乾江湖武林的情报打探了个清晰,早已经不是初来那几日的懵懂,对于江湖一流宗门心里也有了清楚的认知,一流和三流,个中的差距有多大,他很清楚。 夏竹说对面那人的天赋不及自己,那就是真的不及自己,这一点他是完全相信夏竹的判断的。一个天赋资质不及自己的人,都拜入了一流宗门,而自己,却连二流都无法拜入,一时间巨大的落差莫名的堵在姜凡心口。 夏竹不知道姜凡的想法,还以为他还在气愤之前的事情,拍了拍他的肩头。 “没事,这个江湖就是这样,任何事情都没有自身实力提升来得重要,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让别人再说话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嗯,我明白了,夏师姐。” 姜凡敷衍了两句,没有继续说话,低头喝着自己的茶水,在旁边的白灵儿和尹贵却对夏竹改观了不少,一个三流宗门的外门弟子,在本身实力低于对面的前提下,还敢跟对手叫嚣,这就已经很好了,至少比他们以前在皇朝见过的不少宗门都好。 知道维护自己的人,尽管夏竹主要维护的还是她自己的宗门名声,但这种被保护,被集体的感觉,还是让二人心中一暖。他们的眼界不低,知道夏竹这种代表自身宗门在外面跑的弟子,肯定会被赐予宝物。 但既然夏竹有,那对面的唐飞羽肯定也有,这个时候,夏竹敢出声,敢主动顶上去,那就证明夏竹本身更有勇气,单凭这一点,这个女人就远比唐飞羽更强,至少心性上是这样的。 姜凡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他一直都觉得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不完美,有一种奇怪的缺憾,就像是自己得了林瑞帮助,可林瑞一开始选的就不是自己,从接触林瑞开始,到金石交易会,又一步步到现在。 感觉在每一步中,明明别人的条件都不及自己,却总能走得比自己更好,而自己,却总是差了一步,总是不完美。 林瑞清晰的察觉到了姜凡的情绪,他们走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对他的情绪,再清楚不过,心中一动,想到这件事情中,自己并未掺和过姜凡的决定,心中的大石这才放了下来,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选定姜凡之后,他已经开始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但凡有不如意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总会第一时间思考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自己有没有掺和姜凡的决定。 林瑞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让他心中既兴奋,又恐惧,兴奋的是这代表着他越来越接近人了,之前他是神,神明是无法对人类的这些事情感同身受的,说得再直接一些,神明更像是规则的执行者。 生冷的机器,对既定既成的规则忠实的执行,对妄图破坏规则,打破规则的叛逆者进行铲除,他打破了神明对自己的禁锢,成了灵,其目的就是成为人,这是最终的目标,只有成为人,他才能在这个时代里走得更远。 灵是人与神之间的过渡,灵与人之间的差别就是人性,他在为自己逐渐拥有人性而高兴,而兴奋。畏惧的是,这样的人性是好是坏,他还不清楚,但他很不喜欢这样,一想到如果自己未来的修行之路上,都要在这样的氛围之下生活,那种感觉令他赶到本能的畏惧。 这种畏惧甚至超越了死亡本身。 这茶水喝得并不怎么顺心,简单休息之后,夏竹再次带着众人启程,她衣袖一挥,一艘小型飞舟就在空中涨大,周身萦绕着青色光辉,最终定格在乌篷船大小,夏竹率先跃起,落到了飞舟上,这种小型的飞舟,自然是无法与百里家那种能够横渡黑海的飞舟恢宏壮观。 但一个三流宗门,也拥有这种飞舟,却是着实将这几个即将踏入宗门的弟子震撼了一下,姜凡也收摄心神,短暂将之前的不甘心一扫而空,跟着众人上了飞舟。 飞舟本身不大,一下子上来这么多人,显得有些拥挤,只能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夏竹操控法阵,有些肉疼的用掉了几滴元精,加速朝着宗门而去,她本不愿意动用这飞舟,无奈在茶摊遇到了金泉宗的唐飞羽。 让她心头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唐飞羽不会无的放矢,有可能是真的盯上了自己招揽的那个弟子,没办法只能如此,到了宗门,一切就都跟自己无关了,相信唐飞羽就算是再怎么霸道,也不敢直接到天武阁闹事。 茶摊的另一面,青年看了一眼一闪而逝的流光,“唐师兄,他们走了。” 唐飞羽阴着脸,“让他们走吧,那疯婆娘早有准备,今天做不了什么了,没想到她居然连镇魂钟都带过来了。” 青年愣了一下,他来自大殷皇朝,但与别人不同的是,他已经到了大乾五年了,他刚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开脉境武夫,当初他在大殷皇朝惹下了大祸,被御兽宗的人追杀,无奈之下,只能搭乘飞舟,逃出大殷,来到了这里。 作为职业杀手,他的每一步,都跟正统武夫走得不一样,他的武道第一景,是从街头巷尾与人搏杀求活中完成的,至此,才算是踏出了武道的第一步,拜山头,入帮派,从最垃圾、烂大街的武学之中一步步走出来。 他的一身所学,都是杀人的最优解,可惜碍于天分和资质,没能走多远,在一次暗杀一名御兽宗弟子的时候,彻底在大殷没了生存之地,就连自己的帮派都想要将自己送出去以求得御兽宗网开一面。 那一夜,他杀了帮派十八名上层人员,逃出了大殷,来到了帝国,在黑海干了五年海盗,也是自己的机缘,在黑海中得了异宝,正是因为此物,才被选中进入了金泉宗,他很清楚面前唐飞羽的想法,但那异宝,只能认主一次,持有者死亡,便会自然损毁。 他不怕金泉宗给自己下套,唐飞羽也知道这一点,为了那件异宝,金泉宗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镇魂钟很强吗?” “与你所持有的那件异宝一样,同属异宝之列,你应该知道,宝兵分为两种,一种就是纯以质量取胜,除了自身材质外,并无太强大的能力,这种都被称之为普通宝兵,哪怕是十品乃至以上,其威慑力都不大。” “另一种便是异宝,这种自带神通能力的宝兵,其本身的品级已经不重要了,也没人会给它们划定品级,其强弱,完全就看异宝本身的能力,以及异宝能力之间的克制,那镇魂钟就属于异宝,敲响之后,其钟声能禁锢住阳神以下所有武夫的神魂。” “其可怕之处在于,禁锢只是其中一个能力,钟声还能直接将被禁锢之人的神魂直接荡灭,虽然代价有些大,但却不失为一件拼命的至宝。” “就没有什么可以克制它的宝物吗?” 唐飞羽冷笑,“天下间就没有完全无解的异宝,既然针对神魂,那自然就有对应的宝物克制,比如守护神魂的异宝,又或者一些能够反击神魂攻击的异宝,可你有吗?我是没有。” 青年眼眸低垂,他的确没有…… ------------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悟时间,却得生死 这天下江湖中没有真正无敌的异宝,至少理论上是这样的,越是强大的异宝,其本身的缺陷和弊端就会越发明显,就会越容易被克制。进而在江湖中,异宝逐渐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发展,与人道近乎完美契合。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器之道也是如此,不是没有人想过去补全、去兼顾异宝的弱点。但被兼顾下来的后果就是异宝平庸,完全没有了其本身应该具有的威慑力和强大,所以器之道也就走上了人之道,既然无法兼顾,那就在一条路上走到极致。 相生相克也是有极限的,水能灭火,可凡水如何灭得了三昧真火,走到极致也是一种变相的兼顾和弱点弥补。 此去青阳道,并不需要横穿沧浪山脉,只是按照曹安的路线,需要从沧浪山脉大半个外围线上横着过去,沧浪山脉因为地貌的缘故,横穿外围反倒不太具备李兜儿心心念念的江湖气息,更像是一种野外求生。 林木苍天,遮天蔽日,树冠最低的也有四五丈高,生命求存和竞争的结果,让这里的林木从一出生就需要铆足了劲的往上窜,只有比别人更高,才能争夺到阳光,才能获得生存的机会和权利。 “今日便到这里吧,略作休整。”曹安说着话,看向了面前的这颗已经腐朽了的巨木,李兜儿和沈重两人浑身早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迫感让队伍里修行最低的两人无时无刻不在修炼,肉身、肉身、还是肉身。 李兜儿走的本就是肉身的道路,至于沈重,他自知自己不可能像曹安他们一样,由境界引领着修行提升,只能靠一遍遍的锤锻肉身,由此实现突破,稳扎稳打,突破天人需要机缘契机,但他没有。 就只能用笨办法,强行靠着肉身的累积实现蜕变,世人都知道有这么一条路,但想要走出去千难万难,首先对功法的要求就极其严格,再一个还需要莫大的毅力。 昏黄的夕阳中,这里是难得的一处空洞,巨木陨落,其庞大树冠所笼罩的那个区域里便出现了一个空洞,抬头能直接看到碧蓝如洗的天空,断成数节的树干已经有大半埋进了土里,裸露在外的部分,呈现出一种絮状的姿态。 曹安俯下身子,只是轻轻一捏,就拿了一撮在手中,两只轻搓,“这就是腐朽!!” 之前不是没见过,但之前所见只当寻常,这既是缘未到,也是从前没有看到过如此壮观的腐朽场面,大黄站在曹安身边,章云来和常青则从空地上收拾出了一片干净的区域出来,老树根旁,臂儿粗的新木正像其他先辈一般。 铆足了劲的向上窜,欲要填补这一片空洞,都不屑于分润出任何的营养去张开树枝。 老朽、腐败与新生、旺盛的对比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刺眼,气息之中都有着同样的错乱味道,“你说这几棵新木之中,哪一棵能真正活成它的样子,并将这个位置取而代之?”曹安指着面前的七八棵新木问道。 大黄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上前几步,挥起爪子,直接将所有新木尽数拍碎,只留下其中一棵最大的,“主人,这棵!!” 章云来本来也想发表点意见的,现在只剩下目瞪口呆了,因为他没想过靠这样的方式来获取相对确定的答案。 这算什么? 曹安就显得淡定多了,直接飞起一脚将死狗踹飞出去,白色的大狗在空中划出一条线,重重的砸进了灌木丛,然后又屁颠颠的跑了过来,不忘在曹安身边用自己那颗硕大的狗脑袋蹭了蹭,章云来一脸嫌弃。 自己之前就是跟这货拜把子的吗?它之前狗爷狗爷那个傲娇劲呢?现在他算是隐隐明白了,为什么这畜生就是不化形,大概是化形之后就不能对自家主人这么干了吧,毕竟披着狗的外衣这么干没啥违和感。 但要是个人,那就不太好看了。 “从长达数百年的时间线上来看结果,你这一巴掌,并不能决定什么,将来谁来填补这个空洞,绝不是你那一巴掌所能决定的,你看看地面上。”顺着曹安手指的方向看去,地面上的确大大小小的还有好几茬新木。 不,确切的来说,是新芽。 “不是,主人,你这就是耍赖了,你刚刚问我的是这些新木,没包括下面的,新木之中,你就说我给出的是不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吧。” “莽夫,朽木不可雕也。”曹安笑骂两句,走到之前整理出来的地方坐了下来,老狗一爪子放在其中一截枯木上,软趴趴的直接陷出了个坑,砸吧砸吧狗嘴。 “嗯,确实没办法雕。” 曹安盘膝坐定,神念溢出,朝着新木和朽木覆盖而去,腐朽与新生,从某种本质上来说,就是‘时间’在外的表现,而曹安想在今天踏入阴神境了! 莫名的感受到了曹安异常的几人,皆是脸色微敛,老狗和章云来分散开来,一上一下,相隔曹安不过百米,感知力直接将周围尽数覆盖,不留下一点空隙,在另一边,常青从自己的空间物中取出了制作的阵盘。 以曹安为中心,小心翼翼的布置在他周身,这次所布下的正是之前的龙虎金刚大阵,不过这一次的威能,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阵盘材料用的是更好的,常青对该阵法的领会心得也不是之前可以比拟。 与此同时,看着曹安的样子,沈重也脸色凝重,径直走到了边上,盘膝坐定,周身泛起了金色光辉。 留下李兜儿一个人呆愣在原地半晌,才一脸诧异的走到了常青身边,“不对啊,常叔,我跟沈大哥一直都是一起吃住,一起修行的,怎么他突然说突破就突破了,这还是我认识的万年的武罡境的沈大哥吗?” 常青闻言一笑,在李兜儿脑袋上敲了一下,“说什么呢?你自己血核一个接一个的凝聚,你沈大哥卡在武罡境都多长时间了,或许跟其他同境界的武夫相比,他的时间根本就不能算长,但你要知道,他现在是跟在公子身边的。” “这么长时间,也该是他突破的时候了,就是不知道,这一次的他能不能成功。”想到自己之前晋升天人的场景,常青到现在依然觉得后怕。 “看来今天是咱们队伍里的好运之日,连着两人修为实现突破,我现在已经开始好奇主人的场域会是什么了。” 章云来脸色不大好看,“主上的阴神境,未必能突破的那般快,狗爷,做好长时间护法的准备吧,现在回想刚刚主上的话,他大概才是心中有了个模糊的概念,恰好在这里碰上了契机,有所感悟。” “未必是真的就要突破。” 老狗爪子当空一罩,布下了一个结界,“这等气势都不是突破的先兆,那等突破之日,得多大阵仗?” “我说了,未必是,却也未必不是,你要知道,主上先期的累积底蕴有多深厚,感悟之初有这种气象,也在情理之中了,要知道,他之前纯靠肉身的技巧,就能轻松胜过老道,这还是没出那些宝兵、术法的前提之下。” 常青闻言,又看看曹安,点了点头,他也感觉曹安的突破来的有些突兀,不太像是真的要突破的样子。 而此刻,身在话题之中的曹安并不知道几人的揣测,他几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感悟之中,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两句话的真实写照就在面前,而这两句话也是原本就在曹安心里的。 只是之前它还只是文字,并不是属于曹安自己的东西,但现在,它是了,这两句话在今天真正属于了曹安!! 他的神念覆盖在了巨木的陨落之地,分散,渗入,感知,感知其腐朽,尽管相隔甚远,但这一刻,仿佛那股子腐烂的味道就充斥在鼻息之间,萦绕在识海之内,挥之不去,新生于腐朽之间勃发。 以腐朽为养分,促成新的生命和朝气,蓬勃而起。 生与死的最醒目表现,两者之间的冲突构成了一幅白骨红莲图,展开在曹安的识海之内,巨木腐朽之气充斥其中,收摄入内,点点滴滴,使得原本尚且有些暗淡透明的白骨图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厚重了起来。 朽木象征着死亡,红莲对应着新生,被老狗大黄所震断的根根新木,于断口处溢出新生之气,这本就是建立在腐朽‘躯骨’上的新生,有了新生之气的引入,即便那新生远远比不上腐朽的死亡,但却受到了腐朽的滋养。 于白骨图中自生新生,红莲更艳,生机蓬勃。 不知过去多久,当巨木之中再也收摄不出半分腐朽之气,新木之上也榨取不出半丝新生之时,白骨红莲图成,清晰如照进现实之物,纤毫毕现,纹理宛如活物。 意识海内,曹安微皱眉头,他想要的是‘时间’,而非生死,道理一如之前自己与不老观观主所讲述的一般,可惜那毕竟只是一个理论的框架,内中的道理却还不悟,可眼下之局,不悟‘时间’,却得了生死? ------------ 第三百八十九章 长生如石? ‘生死吗?怕不见得就是真的生死。’曹安念头一动,靠上前来,这张白骨红莲图他动不了,就悬在这神念塘的上方,展开的画卷,又给神念塘里添了几分色彩。 但他无法将其收拢,也无法移动分毫,它像是被固定在上面一样,就在曹安即将走到神念塘前,详细查看画卷的时候,一股无形的排斥力将其推了出去,无法抗拒,无法抵挡,以至于曹安本能的感受到了惊惧。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只是这一瞬间被重新体验到了。 轰!! 面前的一切在飞速向后退去,大概是速度太快,这些东西在曹安的眼中一圈又一圈的向后退去,在某一个瞬间,突然停了下来,这一次,曹安茫然的看着周围,不,确切的说,不是看,是一种比看到更为高级的感知。 周围的一切都清晰的呈现在他面前,仿佛身体周围都在视线之内,曹安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出阴神了!! 他晋级阴神境了,在填充满了白骨红莲图后,境界不受控制的直接提升了,下方是自己的肉身,保持着盘膝坐定的模样,宝相庄严,身体周边萦绕着天地之力,似是与识海内的白骨红莲图相呼应着,那天地之力忽而纯白如玉,忽而漆黑如墨。 对陌生的环境里阴神有着本能的畏惧,那是一种宛如无根之木,漂浮不定的感觉,悬浮在空中,曹安生生以自身定力压下了这些起伏的念头,这才有时间好好感知自己周身,周围的一切还是那样,不同的是沈重已经天人了。 原先身边的几人都还在,各自护持着自己负责的位置,他想要了解真正出了阴神之后,与之前那种神魂溢出有何不同,只是微微闭眼的功夫,一切了然于胸,方才明白,原先的压根就不叫出阴神,因为其根本还在体内。 之前自己所为悬浮出体,操控肉身,不过就是感知和意识溢出了身体,压根不是阴神,只有现在才是,那种真真正正的出阴神,与肉身之间的联系近乎完全断开,离开了肉身亦能生存下去,前提是能够抵挡住天地之间的风火雷等等灾劫。 没了宝身庇护,天地之间的一切都会成为阴神的灾难,一阵风、一场雨、一个日照、雷声、火光…… 只有炼尽阴渣,尽出阳神之后,方能单独离体而活,但武道修行,向来不认同肉身是臭皮囊,累赘的说法,即便是能出阳神了,也需要肉身与阳神同修,最终的极致,走得就是肉身成圣的路子,而非单纯的修炼阳神。 曹安福至心灵,手挽莲花印,俯身回归肉身,重回识海,白骨红莲图依旧不是他所能动,但却能调用其中力量了,一丝纤细如发的力量从中被剥离出来,不过三尺多长,如有零星,萦绕在曹安指尖。 还在端坐的肉身猛地睁开双眼,长身而起,一抖身上的袍子,恐怖的气息在这一刻,没有了限制,肆无忌惮的朝着周围汹涌而出,一时间飞沙走石,修为如沈重、常青之流运起周身气劲,也不过堪堪让自己不至于跪下。 大黄和章云来脸色凝重,未动体内力量,却也感受到了这股压迫之力的强大。 “恭喜主人(上)!” “恭喜公子(曹哥)!” 曹安短暂的沉静在自身力量的提升之中,片刻之后,一切异象消失,人也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目光平静的看了一眼周围。 “东西都收了吧,我已经晋升完成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周围的龙虎金刚大阵,除了大阵之外,还有结界,只是眼下被压制住了,没有显现出来,指尖那一丝黑色的气息还在,曹安想要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按照他的理解,应该算是‘死亡’的力量,这毕竟是从白骨之中抽取出来的,象征着生的便是红莲,红莲之中的力量被抽出应该是白色,与之前萦绕在自己身边的两气相呼应。 曹安话音落下,常青就已经走入了阵中,双手打出道道印决,将阵盘悉数收了,老狗也抬手收取了结界,曹安这才走了出来,面前是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树,随着他指尖一点,那一道气息没入其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尽数渗入其中,但令人感觉到奇怪的是,这一丝力量没入树干之后,整株大树没有丝毫反应,依旧像之前一样,别无二致。 “怎么会这样?哪怕只是一丝天地之力打入其中,都足够将其斩断了,主上你手中的力量连我都感觉到本能的警惕和畏惧,怎么打入其中后反而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呢?”章云来走上前来,他早在曹安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察觉到了那一丝力量的恐怖。 料定应该就是曹安的场域力量,就是他之前也没见过类似的力量,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 曹安还没说话,那边的常青就已经脸色震惊的跑了过来,“不,有变化,只是你们没有注意,你们没有注意到也正常,常某乃是长青木化妖,对木类有着天然的亲和与感知,你们没有感应到,它体内的一切都变慢了。” “变慢?”曹安低吟着重复了一句常青的话,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具体说一下,什么变慢了。” “这棵树内部的一切都慢了,像是时间在它这里被放慢了,至少变慢了一倍,也就是说,如果这棵树原本能活五十年,但有了公子这一道气息的注入,其寿命至少能达到一百年,这只是一个比喻,为了方便理解,在这里,这些树木,长成了这样的气候,绝对不只是一百年。” 曹安忽然明白了,但这里面还有太多的东西没有了解,连他自己都无法判定是好是坏。这变慢了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变慢?如果一切都相对变慢了,那这种能力,虽然逆天,但却远不如自己想象的,或者说,这是一个不尽如意的真相。 一切都变慢了,反馈到人的身上,是否就是反应、思维、活动等等都变慢了,那这个慢,除了在对敌的时候有用,对自己多少就有些不尽如意了。 因为他最初怀揣过的目的是通过延缓体内的相互作用,变相实现长生,但如果长生就是将自己变得如同石头一样,那这样的长生又有什么意义…… ------------ 第三百九十章 偃月刀中的好手 “如同石头一般的长生,并不是我所想要的长生。”曹安在心中想着,理论是正确的,但结果不尽如意,早该想到的。 曹安念头微动,指尖又出现了一缕白色能量,这一次,他没有将能量打入巨木,而是点进了一株地上的野草,巨木相对而言太大了,要引起它的变化,需要的能量也是恐怖的,以曹安目前累积的这点力量,不太够看。 随着能量的没入,在众人的目光中,野草在飞速拔高,肉眼可见的抽出嫩芽,嫩绿色在数个呼吸之间变得翠绿、发黄,然后脱落,新的草芽重新长出来,只是短短时间内,就经历了它的一生,迎来了死亡。 地面上只有枯败的野草痕迹,它甚至连花都没来得及开,就仓促的在这片刻时间里完成了它的一生。 “不是生机,而是毒药。”曹安站起身来,这一下勉强算是弄明白了自己识海之内的白骨红莲图到底是什么了,不是与自己所搭建的理论相悖,而是完全相符,就是相互作用,白骨象征的力量能够减缓这个相互作用的过程。 而红莲所象征的力量却能够加速这个相互作用的过程。 ‘嘶~’章云来轻吸了一口凉气,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时间,弹指一瞬宛如数年,操控着生灵的生长和死亡,这不是时间又是什么? “那个,主上,您现在能做到什么程度?” 曹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面色平静的道:“这力量现在还很弱,只是有了根基而已,你们刚刚应该也看到了,我大概能做到的就是对付那么一株野草,若是想要用到实战之中,却是还差得远,咦?” 说着,曹安就察觉到似有一丝熟悉的能量回流到了识海里,方才发现,那正是自己先前注入到野草之中的白色能量,而且比之前更大了几分,不,更准确的说,那并不全是白色的能量,而是两种能量。 白色能量与自己之前注入的相差无几,基本没有什么变化,但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却是黑色能量,原本纠缠在一起的能量,在临到白骨红莲图之前,一分为二,各自归原。 “怎么了?” “没什么,这力量还需要多熟悉熟悉,就目前而言,我对它的了解,也只是建立在理论上。”曹安笑着说道,理论实践化了,这就引发了一些自己细节上的不了解,不过一切都会很快,因为他是最熟悉这理论的人了。 带着目的去求真,答案会来得很快。 一行人的日常随着曹安的晋升完成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不过这两日暂时没有启程,曹安在稳固着自己的修行,他的晋升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两个月,李兜儿连沧浪山脉也没有走出去,时限便已经到了。 常青炖了最后一大锅子的羊肉,饭饱水足之后,常青带着他辞别了曹安,向着来时路往回赶,李兜儿该回大殷皇朝了,他重回真武教派是当初老村长和曹安之间的约定,这是既定的事实。 离别之际,李兜儿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愁绪,这是早就有了心理建设的事情,加之他的心性,对未来江湖路的向往,让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闯一闯。 “兜儿把江湖想得太简单了,希望他能尽快成长起来。”一行人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沈重叹了口气说道。 曹安则是笑笑,“他的江湖路,会朝着他所期待的那种形式展开,只不过肯定不会尽如意罢了,毕竟他的性子就在那里,他会是那种意气风发,快意恩仇的江湖客,待在我身边,有些压制他的性子了。” “曹哥,我身上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约定吧?” “嗯?” 章云来咧着嘴巴笑道:“主上,他担心自己身上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约定,到时候你把他卖了,不能再跟在左右了。” “即便是没有什么约定,你们也不能陪我永远的走下去的。你们会有属于你们的机缘,会有属于你们的道路,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属于谁的附庸,我之所以这么走,是因为我的道在这里,而你们不一样。” 今日或许是因为李兜儿的离开,让曹安将原本一直放在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 “每个人的路都需要你们自己去走,眼下只是权宜之计,在大乾再转转,看看这里的山山水水,觅一无主良地,开宗立派,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宗门,在那之后,便都有了归属,各自也可以安心地去走自己的江湖路。” 原本还心下有些担忧的几人,在听到曹安的解释之后,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向往。 “嗨,主人你这搞得,我还以为你要抛弃我们呢,吓我一跳。早就该这样了,到时候,老狗我就是宗门里的第一护山神兽。”大黄眼中泛起了光,只有它知道,曹安身后背负的到底是些什么,当那些一步步被请回来的时候,大乾江湖也不过如此。 “今天暂时还在这里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启程。” 曹安定下章程,几人再无其他,各自休整,沈重在一边练着刀,他的那把刀还是之前唐龙手中的大刀重铸的,之前很少见他拿出来,曹安也没有多在意,眼下再看到,只觉得有些怪异,当下走上前来。 “你这刀怎么是这个样子?” “曹哥,这只是一部分。”沈重挠了挠脑袋,打造武器之时,是完全按照本心所想去重铸的,但他当时忽略了一件事,常青也往里搭了不少的元精,在原先的基础上,将其打造成了一柄偃月刀。 无他,就单纯的因为他在打造之初感觉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将龙象般若功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未见曹安之前,他还习练过偃月刀,展示了手中大刀的完全体,但苦于不得其门而入,根本无法将其用于实战。 眼下被曹安提起,这才不得不说出实情。 “装上看看!” 沈重愣了一下,“啊?曹哥你不怪我擅作主张?” “这是你自己的武器,只有你自己才最清楚你需要什么,我怪你做什么?” 沈重讪讪一笑,从储物袋中掏出了后半截,将其组装固定之后,曹安才发现,这武器在沈重手中倒还真是相得益彰,其健硕魁梧的身形,使得这略显夸张的偃月刀在其手中,反倒丝毫没有突兀感,更添几分压迫。 曹安上手轻舞,这重量,绝对不下三千斤,以他操持在手的感觉,虽不至于觉得沉重,但却没有太大意义,武器也是需要对人的,否则非但发挥不出其本来应有的威力,反而会成为累赘。 “重量会不会太重了?” “倒是不会,曹哥您给我的功法本就是长力的,我又天生膂力超出常人许多,在未达天人境之前,就能轻松操演,眼下,实力提升不说,功法也晋级了,挥舞起来更是得心应手,重量正好,就是没有合适的武技。” “我给你找个师父,在白玉京,他的偃月刀,也是排的上号的。” 说完,曹安摸索着从宝葫芦中取出了一尊傀儡,那傀儡出现的时候,只是一看这气息,沈重就知道这是一尊天人境的完美级傀儡,只见一寸多高的傀儡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莹光,其人头顶方巾,手捋长须,赤面,一手托着偃月刀。 基座之上落着两个字,但那并不是雕刻上去的,而是傀儡所成之日,自动形成的纹路,代表着傀儡本身的等级质量。 “关羽?” “对,关羽,字云长,你认主之后,便可以时时请他出来,讨教偃月刀的武技,你大可称呼他为关前辈,他会毫无保留的教导你的。” “主上,有我的吗?我最近也感觉自己剑法之道上,达到了瓶颈,需要高人指点,咱们白玉京内,可有剑法高手,若是有的话,贫道也想请教!” “还有我,还有我,主人,我是你的狗啊……” 曹安没听完,飞起一脚,“你们两个的修为已经达到阳神境界了,我之前制作的最高级的傀儡也不过就是天人境,等以后我能制作更高等级的傀儡了再说。”曹安刚刚踏入阴神境,还没有尝试过更高一级的傀儡制作。 超越天人的傀儡制作与天人之下的傀儡有着天壤之别。 “多谢主上。” 一夜无话,眼下,沈重也达到了天人境界,再不需要依靠食物,历练队伍之中的事情就又少了一件。 一大清早,两人一狗从坐定之中醒来的时候,那边的沈重已经与关羽开始了对练,章云来朝着那边看去,一双眼睛一时间却是再也挪不开了,人如其傀儡之中所展现出来的一样,体态修长,透着一股子另类的强悍和威严。 而真正让章云来感觉到可怕的是那人身上的一身煞气,厚重如墨,不仅不为煞气所侵蚀,反而将其化为己用,虽是天人,却拥有着绝非天人可以拥有的强大。 这不像江湖中人,他的身上没有那种江湖气。 ‘又是一个妖孽!这种人如果真正全身心的走到武道上,天知道回达到何等成就。’有些事情是需要看天赋和资质的,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用,就比如面前的那尊傀儡。 章云来看他,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已经身负浩瀚底蕴的猛人,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以一飞冲天…… ------------ 第三百九十一章 黑崖石刻1 可惜,这一脚拦住了他,终归还是没能成功,成了现在的傀儡。 那不是他们的错,而是受限于世界的格局。 “将来你若是尽得关某真传,出师之日,且去告知公子,关某要你与一人斗上一场,那厮名为吕布,与关某一样,也是已成傀儡之人。”关羽手捋长须,朗声说道。 “他有多强?”沈重看着面前的神武的男人,一个早上的时间,便已经彻底折服于其精湛的武艺之中,现在在他心中,曹安绝对是他所敬重之人中的至高位,而面前的关羽便是毫无疑问的第二位。 “不过与关某一样,皆是天人极限而已。” 曹安在一边听得真真切切,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三英战吕布,对吕布而言是光辉战绩,是荣耀,但对三英来说,却是耻辱,以至于关羽到现在都还没有吐出这口恶气,想让自己的弟子与吕布较量一番。 “沈重记住了。” 四人队伍里,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眼见着东方逐渐亮起,沈重手持木棍,探开林中杂草,走在最前面,中间是曹安,最后的一人是章云来,至于大黄,早已经不知去向,撒欢是狗子的天性,钻进林间便没了踪影。 黑崖石刻,地处尚宫道,但已经距离青阳道很近了,前后不过千里之遥,对普通人而言,这个距离足以隔断生死,但对于武夫来说,却根本阻隔不了什么,因为有了黑崖石刻的存在,沧浪山脉的外围生生在这里缺了一个口子。 向内凹了进去,但因为周围并无帝国武备巡防,也没有建立成型的防御工事,尽管凹进去的面积很大,周围却没有任何村落,它像是孤零零悬在帝国版图之外的一域留白。 据说那覆压方圆两百余里的黑崖三山,竟是由一块完整的黑色域外陨石构成,所谓三山,不过是其上的三个凸起罢了,日升月落,山川易移,以至于上面逐渐累积了厚厚的土壤,形成了今时今日所能见到的黑崖石刻。 它太好辨认了,这里几乎很少有人会到,但其中的植被依旧不能与其他区域相比,所谓花盆里长不出参天松,庭院里练不出千里马,它的土层就决定了生长在它上面的植被不可能像是其他区域那样,获得充足的养分,成为一株株苍天巨木。 当面前的视野一时间变得开阔的时候,曹安等人便意识到已经到了黑崖石刻,驻足在山巅之中,目光穿透林木之间的缝隙,看到了前方那虽高大巍峨,却相形之下有些荒凉的黑崖三山。 从曹安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两山,还有一座,被挡住了。 “黑崖石刻!!”章云来伸手指着前方。 “之前来过一次,不过已经是很久以前了,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它的侧面,它的正面,面对的是尚宫道的村镇方向,石刻就在那凹下去的三面山壁上,崖高千仞,石刻雕满了三面山壁,以前总有人觉得那是前人留下的至高武学秘典。” “希求能在山壁之中领悟什么,便有了黑崖石道,一条在山体根基,那块域外黑石上生生凿出来的石道,为的便是便于人到石刻下参悟,但自始至终也没人成功领悟过什么,后来也就不了了之,石道也几近被荒弃。” “偶尔会有文人骚客,江湖中人前来观摩,但其目的多是赏景,而非其他。” “且去看看。”曹安闻言嘴角浮现一丝愉悦,随着锵啷一声剑鸣,人已随剑破空而去,朝着山巅的地方,直射而出,三山之顶,是绝对的黑色,这里没有土壤,土层是逐渐向下变得厚重的,山顶的位置,偶尔会有植被的,就是那凹下去的地方,会积蓄些许土壤,养育几丛杂草。 “有些类似黑曜石!”曹安踩在山顶的石质上,略微感受了一下开口说道。 “只是像,但并不是,主上,时刻就在前方的断崖处。”章云来伸手指着前方,三山呈品字形,凹口处正对着尚宫道的村镇方向,黑崖就在凹口里,三面就现在所呈现的来看,并不相连,中间其实还是有不小的缝隙的。 于山而言的缝隙,与人来说,就是两条大大的峡谷,通往后方的沧浪山脉更深处,这断面,就像是被人用刀剑齐齐切开一样的平滑陡峭。 在章云来的带领下,几人缓步走出山巅,一步踏空,转身,立于虚空之中,这才看清楚山壁上的石刻内容,这更像是一些更为远古时期的人类生存记载,朝拜、耕种、舞蹈、篝火、还有祭祀以及一些不明所以的内容。 “这些东西好像都是同一时期的内容。” 狗子看得不明所以,疑惑的抬起头,“这是为何?主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狗爷看不出来也属正常,主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几乎所有的石刻所反应出来的人族生活,都 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们所记录的事情,永远都只有那些,所以断定这是同一时期的,毕竟哪怕是当今不同朝代,其风俗习惯与所朝拜、祭祀之物,都会有变化,何况是不同的时期。” 这方面,章云来懂得要比大黄多很多。 “这样吗?全都是这些内容,当初怎么会有人认为这里面有什么武学奥义的?全都是些线条简单的小人,这些动作甚至一个不懂武学的人,都不会将其认为是武学,三岁娃娃都能画出来的玩意,还蒙骗了世人那么久?”大黄看着这些石刻壁画,有些不明所以。 章云来笑了笑,“你别急嘛,狗爷,这才是第一面,这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另外两面黑崖石刻,等你看了,你就会知道当年为什么会被别人当成武学遗刻了。” “走走走,去看看。”老狗耐不住性子,拉着章云来飞向了另一边,沈重则是直接御空来到了正对着曹安所观察的那面石壁,曹安不急,一行行的看了下来,一幅又一幅,指尖从时刻的痕迹上抹过,苍茫厚重的古意扑面而来。 倒不是为了感应什么武学,曹安不觉得这个世界延续了不知道多少年,有多少人曾经感悟过,都没感悟出什么,自己一过来就能察觉出什么,完全就是一种欣赏、感受的过程,透过时刻上的内容,去想象那个时代的生活。 “主人!!!这里有天书……” ------------ 第三百九十二章 黑崖皮影戏 秉承着对狗子的熟悉,曹安并未有所动作,自顾自的感受着面前的石刻。 果然,没过多大一会就听得章云来的声音传来了,“哪呢?你发现的天书呢?”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摆在你面前,你看不到?莫非只有狗爷我天赋异禀,天选之人,所以才能看到不成,可这分明纹路清晰啊,摸都能摸到,你看,写得如此密集工整,线条明朗,满是历史的气息。” “你管这叫天书?”章云来指着面前崖壁上的痕迹。 “你看懂了吗?”狗子显然丝毫没把章云来的脸色变化放在眼里,反问一嘴。 “看不懂,你看懂了?” “狗爷我也看不懂,看不懂的不是一律称之为天书吗?这鬼画符一般的蝌蚪文,谁能看得懂,最踏马神奇的是,你看,居然还是阳刻。” 一般人在石壁留字都是阴刻,所谓阴阳刻,其最简单的区别就是需要雕刻的线条是凸起的还是凹陷进去的,凹陷进去的就是阴刻,凸起的就是阳刻,二者相形之下,阴刻要简单一些,手执笔刀,在面上直接书写即可。 而阳刻,却需要剔除不需要的线条部分,单独留下线条的形状,整个黑崖石壁上都是阳刻的蝌蚪文,下意识的给人一种直接在崖壁上粘着一串串蝌蚪文的联想。 但它又是确确实实雕刻出来的,文字之间极其流畅的相连在一起,以此加固其在崖壁上的稳定性,通篇都是,绝对是文字,因为它有着自己的风格和体系,绝非自然造物。 这边,曹安已经看完了黑崖石刻人物篇,转而来到了大黄身边,伸出手,在它狗脑袋上摸了摸,手感是越来越好了。 “这域外陨石好像不惧风雨侵蚀,不然这么多年过去,这阳刻的文字即便是在厚重,也要出现模糊等情况的,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它依旧清晰可查,就像是昨天才刻下的一样,没有任何线条出现断开的痕迹。” 那边的阴刻人物篇,并没有给曹安这种震撼,但在这里,他却真实感受到了,可惜的是,不通文字,也没有意志传承,否则倒是真想了解一下这上面记录的是什么内容。 一样的触感,一样的历史,一样的普通,除了记录的方式不同之外,别无其他特别之处,连着看了第三面黑崖石刻也是如此,第三篇所记录的是一些人物形象饱满的‘神’,之所以称之为神,只是猜测。 因为上面记录的这些漫天神佛谁也不清楚,以曹安对几个前文明的接触了解,也不认识这上面的雕塑,对,与其说是壁画,倒不如说是雕塑来得更为形象,通篇八百人物,表情形象各异,竟无一张人脸是相似的。 而从雕塑中所反馈出来的印象,这些雕塑应当与之前那些简单线条的人物篇时间相差没有多久,因为它们身上的服饰依旧保留着最原始的风格,无论男女,除了简单的遮羞之外,甚至连御寒的标准都达不到。 夜幕降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三面黑崖石刻的下方是一片足够大的空地,大约是之前被误认当做悟道场、到现今依稀还会有人前来的缘故,这里虽然地处下方,且相对平缓,但却保留着石层。 只有边缘几个地方,残留着土壤,生长着野草。看起来像是一个长时间无人打理的宗门演武场,在文字篇与雕像篇的中间,依山而立着一座三层木楼,用财甚好,这么多年过去,还能看到上面隐约的幽光。 章云来开口解释道:“那是先前提供给在此悟道之人用的木楼,全盛时期,这样的木楼一共有四座,后来拆掉了一部分,内部没有分隔开来的房间,都是联通的,是当时为了容纳更多的人,节省出来空间所为。” 几人并未入内,就在这偌大的‘演武场’内休息。 夜半时分,几人忽的被一阵咿咿呀呀声吵醒,这刺骨的阴风俨然是成了气候的,章云来嘴角一撇,双目中有神光闪烁,看向声音传来的位置,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如此想不开。 这年头,只听说人与妖兽相争,连魔之流都要退避三舍,偶尔能见到一两只所谓精怪,那也是在深山之间,至于说鬼怪,那得排在精怪之流后面去了,要么就在极阴之地会遇上,要么就是在一些偏远的小村之中会发生。 鬼怪虽并不全是衍生而来就具备灵智和意识,但它们也具有感知危险的本能,天上的日光、人间的清风、恢宏而正大的声音、强壮之人身上的气血之力等等,对它们都可能造成致命的伤害。 基于这样的本能,在见到自己等人之后,还没有寻思更好的隐蔽自己,而是堂而皇之的招惹上,章云来觉得面前这阴物很有想法,胆子也很大,难不成就因为成了点气候,所以过分狂妄了?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我偏要起婆娑、织焰火、自废堕、闲骨骼,永藏荒墟,剜心截舌,独吞絮果……” 木楼之内亮起了橘红色的灯光,伴随着阵阵阴风,女子的低低吟唱传了出来,悲诉着,只听着声音,当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只是这声音在如此环境下,莫名的多了些阴森寒意,狗类天生就对这些阴邪之物有着排斥。 大黄咧嘴,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子戾气,但被曹安挡了下来。 “不忙,听听她要说什么!” 在曹安的安抚下,大黄蹲坐了下来,只是目光看向木楼的地方,依旧不善,这浅唱声之后,那木楼了的橘红色灯光变得更柔和了,隐约有一种照透了整个木楼的感觉,下一秒,两个身影出现在木楼的橘红色光影中。 “皮影吗?”沈重看着前方出现的画面,怔怔的说道。 曹安神念释放到周边,感受了一下周围的气息,除了的确因为阴物的出现,而显得温度偏低之外,似乎那里面的家伙对自己等人并没有什么恶意,至少,现在还没有发现。 有些不放心,将目光看向了身边的章云来,后者投来了放心的眼神,他这边也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画面里的故事开始了,只是诡异的寂静,完全没有声音,但场景和画面却表现得极为真切,如果不是背后的橘红色背景,下意识的就要以为那一片光幕之后,会是另外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天气里,白衣书生在苍茫之中踉跄而行,看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是一个平原,很广阔的平原,大雪覆盖了所有的低矮的植被,耕田,更显得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只有路边偶尔出现的高大林木,勉强给这单调的白色里带来了一些不一样,可再往上,树冠也满是白色。 他的双眼早已经红肿不堪,好不容易从白茫茫之中,走进了一个村落,一家家的敲门过去,可惜,在这样的天气里,自家吃食都是一个问题的农家,如何会给一个外乡人开门,书生没有放弃,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生还的机会。 他也知道,明明活下去的希望就在门后,可现在的他却打开那扇门。 没有人愿意为他敞开那扇活命的门。 最终,书生倒在了最后一户人家门前,相比较与之前的农家,这里应该是最落魄的一家,也正因为这个,才在村子的最末尾,最边缘上。出乎意料的是,门开了,麻衣女子从中走了出来,搓着冻得通红的手。 看着地上的男子,脸上泛起了纠结之色,她关上门,不多久,又将其打开,脸上满是纠结和担忧之色,最终还是将男人拖进了房间内,在那扇门之后,女子为书生点燃了所剩不多的一点柴火。 因为屋内的床实在是残破,与直接躺在地面上没什么区别,只是垫了一层并不太厚的干茅草,从屋内陶罐中取了点米,又看了看书生,还是一狠心,多取了一点,熬了一碗稀粥。 在女人的照料下,书生活过来了,女子的容貌本就不俗,若是洗净了脸上的污垢,在小村里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只不过她不敢,也不能,这是自保。 但书生看到了,两个人共处一屋,再怎么避开,也终归是会被发现的,这个大雪的天持续了很久,两人暗生情愫,互定终身,女子在寒冬里为别人家浣洗衣服,贴补家用,书生苦读,在开春之际,二人别离,书生进京赶考。 “大约是一场负心汉的戏。”章云来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这是被人讲烂了的故事,属实没有什么新奇的。 “就是我们之前听过的那种嘛,对不对?”老狗点了点头,出声回应道。 “大抵是那个样子,皮影戏嘛,取材来源于生活,来源于江湖,倒也不出奇,只是有些不明白这阴物给我们表演这个干什么,难道是来给我们消遣的?” 画面里的剧情还在推进,书生也诚如大家所料的一样,高中状元郎…… ------------ 第三百九十三章 你想要复仇? 因其自身的相貌与才学,自然获得了当朝大员的赏识,将自家独女许配给了他,那女子也是生的貌美,自小养尊处优,衣着华贵,自然不是那小村之中的女子可比,书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迎娶那位大员之女。 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时间一转过去十年,书生自是在朝堂上混得风生水起,关于书生的消息才传回到小村,女子带着孩子,还在苦苦等待书生的归来,对这些话自是不信,但却又找不到理由解释为何书生进京赶考十年未回。 于是乎她带着九岁的儿子踏上了进京寻亲之路,这一路的颠簸,母子二人本就穷困,到得京畿之地,已是形如流民乞儿,身上的盘缠也早已用尽,若非当朝乃是治世,百姓家中皆有些余粮,母子二人还能讨些食物勉强活下来。 怕是还没到地方,就要饿死在路边了,她带着儿子,日日守在一座府邸之前,在一日那府中主人回家的时候,却是见着了,他还是一样的俊朗,一样的风度翩翩,岁月不过是在他脸上留了几道皱纹而已。 相比于之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要知道,他眼下也确实是正值青年,三十多岁的年纪,在接触了一个帝国权利中心之后,以前所不知道、不了解,没有资格看见的东西,也都朝他敞开了大门。 为了前途,也为了自身,兼修了武道,比之十年前,风采更甚。至于女子,十年岁月,十年操劳,一个人带着孩子,在这个她应该是最熟悉的男人面前,突兀的有了拘谨,眼神躲闪,面色紧张,局促的摩挲着自己满是厚茧的手,在他的注视下低下了头。 隔天就带着儿子出了城。 她大概是什么都不想了,只想逃离这里,逃到那个她所熟悉的小村里,她的脑子里,那些原先出村时候就做好了的打算尽数忘却了,在见到男人的那一瞬间,那种自卑让她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夜里,躲在城外的破屋中,抱着儿子放肆的哭着,孩子不明所以,但看到母亲的悲伤,听着她凄楚的哭声,心下一揪,无由的跟着哭了起来…… 书生还是找到了他们,在他们回家的路上,其实根本就是出城没有多久,就被找到了,他坐在一匹枣红色大马上,目光平静的看着面前的母子,那孩子畏惧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躲在了女子身后,探出一只眼睛惶恐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看着孩子那张与自己有着七八分轮廓的脸,男人如何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并没有赶两人离开,而是将他们带到了城内一座两进的院子里,留下了些许钱银,叮嘱了女人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却是没有与女人有多少亲昵的接触,说起来也是正常,在小村之中,或许女子的容貌姿色远超他人,但对于见识过了这繁华的书生来说,却是算不得什么,再加上这些年,女子一个人带着孩子,养活两个人,虽然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已经显得有些苍老了。 而男人身上,如果不是他面部的表情微动,怕是连皱纹都看不到。 时间缓缓过去,画面没有停留在那个小院里,而是回到了那个奢华的府邸,两个人正在吵架,女子打碎了屋内的东西,脸上的怒意肉眼可见,而书生则低头站在一边,不敢言语,随着女人的怒骂,一队轻骑从府邸侧门而出。 却是径直朝着那小院而去,一行七人,粗暴的将母子二人从院子当中抓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带到了城外,行至一处官方传送大厅,在一阵光芒过后,这母子二人消失在了那座象征着帝国至高权利的中心。 画面一转,那里出现的正是面前的黑崖石刻,只不过,这母子二人不是被直接传送过来的,而是被三名闲汉带过来的,在京城之中养了一段时间,本身就颇有姿色的女人更具韵味了,被随机传送到荒郊野岭的母子二人如何能是这闲汉的对手。 就在这黑崖石刻,就在面前这座木楼里,受辱的女子屈死,其子也被那三名闲汉弄死在了木楼内,这里,有些时候,比之荒郊野岭还要荒郊野岭,尸身在这种地方,被埋藏后,根本就不会被发现。 书生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第一次,对那个他要仰仗的女人发火,一路查了过来,最终在这里发现了母子二人的尸身,这个还正值壮青年的书生为母子二人立了碑,在坟头坐了三天,嘴里絮叨个不停,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是三日时间,书生的头发却是白了不少。 曹安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听到的歌声。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我偏要起婆娑、织焰火、自废堕、闲骨骼,永藏荒墟,剜心截舌,独吞絮果……” 就在这时候,木楼里的灯光熄灭,从中走出了一对母子,女的正是那皮影戏中的女子,她的这副模样,分明与她最后惨死的时候别无二致,一身简单的淡绿色裙子,温柔如水,手里牵着的是她的儿子,大约只有第一次遇见李兜儿时候那般大小。 朝着他微微屈身。“民女萧兰儿携子见过公子。” 她目光所及的方向正是曹安,大概是从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感应了,所以知道了这一行人中,曹安才是那个正主儿。 曹安起身,还以江湖礼。 “尚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曹安!” 这时候,曹安注意到,女子的脖颈处挂着一枚淡绿色的珠子,只有绿豆大小,但很显然,这里不是极阴之地,她一个普通女子,能成如此气候,定然跟这珠子是有关系的,只是这宝物似乎品级不低,曹安也只是见到的时候才能大致察觉出来。 无法感知具体细节,一个普通农家女子,如何能拥有这等修行者都难以企及的宝物呢? “曹公子,民女有一事,还望曹大侠能帮我。” 曹安平静的看着她,没有答允下来,只听女子继续说道:“妾身手中有一物,能感知他人善恶,死后三十多年,带着孩子一直藏身于此,也见着了不少前来的江湖豪客,但都不敢对任何一人吐露心声。” “今日得见公子,便知是我们母子的机缘来了,还望曹公子定要答应民女,公子若能助我们母子,妾身可为公子引一场机缘!!” 曹安望着她,“你想复仇?” ------------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另一折中之法 “是,可民女只是一介阴鬼,她是当朝兵部尚书之女,莫说我尚未成就阳神,就算是阴极转阳,修成了阳神之躯,也根本无法靠近尚书府,更遑论复仇了。此仇此生无望,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公子能看在民女凄凉之遭遇上,助民女一臂之力。” 说完,女子拉着身边的小鬼跪了下来,鬼眼中闪烁着期许之色。 她并不是见谁都会吐露这般遭遇和心声,她很清楚一点,当朝兵部尚书之女,不管是江湖门阀,还是朝廷势力,想要巴结他们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若是被他们知晓,自己这一缕残魂别说复仇,恐怕在他们得到消息后,不出半日就要魂飞魄散了。 生前是个善良温柔的人,心思纯澈,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死后上天给了她一颗感应好坏的玲珑心,起心动念,便能自心底生出预感,或好或坏,也正是凭借这样的能力,她才能心怀复仇之心,却带着小鬼存活到现在。 存续的几十年时间里,曹安是唯一一个给了她正向预感的人。 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她是鬼身,只要修为还能循序渐进的增长,阴寿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可她等得起,那个女人等不起了,现在的自己没有复仇的能力,等到自己拥有了复仇的能力,仇人早已经化作黄土一抔,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她不愿意放过任何机会,特别是目前的曹安并没有任何负面向的预感。 “你希望我替你杀了那尚书之女?” “不,民女要让她体验一次所有她曾经所施加于我的痛苦,民女希望公子能将她带到民女面前,作为交换,民女会为公子打开这黑崖之中的遗迹。”说这话的时候,众人都明显的察觉到周围的空气中多了些阴森诡异的寒意。 曹安愣了一下,“这黑崖石刻当真有遗迹不成?” 萧兰儿点头,“确有遗迹,只是这么多年以来,过往之人皆不得其法,没能打开遗迹而已。此中遗迹乃是一座超古代古武遗迹,内中拥有一个完整的陨落大宗,功法宝兵、灵丹妙药不计其数,民女能得此鬼身,修成如今本领,也全赖这方遗迹。” “只是可惜,这超古遗迹之中,并没有多少适合鬼身修行之物,而且其中颇多禁制,对如民女这样的阴鬼之物有克制镇压之效,使得民女无法赖其修行精进。” 曹安将目光看向身边的老狗,“她之所言是真是假?” 听到曹安所问,众人皆是愣了一下,特别是与它相处时间较长的章云来,那眸子中的震惊之色更甚,脸上写满了:你怎的还有如此本领?的诧异。 “主人,这阴物所言无半句虚言。” 她甚至连撒半点谎都没有,也就是说,这黑崖石刻当真是一处遗迹,而且这阴物萧兰儿已经去过了,当年众人的猜测并没有错,只是没有找对方法。 萧兰儿奇怪的看了一眼大黄,人心鬼蜮,她倒是不太相信面前这大狗能洞悉一切真假,只当它有些本事,能通过其他手段判断是否撒谎罢了。 “这应该是你唯一的资本和底牌了吧?如今和盘托出,就不怕我擒了你,迫你交出进入遗迹之法?又或者以其他手段,将你的秘密据为己有?” “民女不才,却得了天地几分照看,起心动念能断未来与我之利害趋势,民女虽不识公子,却知公子与民女只有利而无害,若是见人就说,怕是现在公子也不可能见到我了,早已成为攀权富贵之人的垫脚石,入门砖了。” “能预知未来的能力吗?”曹安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倒也不是,就是一种感觉,有利之趋势则能使得民女身心舒畅,如沐阴泉,有害之趋势则如置身烈火之上,灼痛难当。” 萧兰儿似乎还是有些担心曹安刚刚说的,顿了顿,特意开口说道:“民女能得此机缘,拥有开启遗迹之能,也是万幸,公子即便是得到了法子,也几乎没有可能重新获得开启遗迹传承之能。” 曹安摇了摇头,“我对你的秘密和资本并无觊觎之心,至于助你复仇之事,曹某向来懒散,也知天下之好物,不可能尽入我手,有缘不请自来,无缘取之害己,帝国尚书之女,这其中的因果纠葛过甚,且你所知也并非全貌,我不会帮你。” “多谢你的信任,但可能要让你失望了,你或许还要再等上一断时间,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会遇上那个为你主持公道的侠士。” 萧兰儿脸上并无太多的失望之色,好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可能的结果,收拾神色,面色平静的看着曹安。 “公子有所不知,那处遗迹之中,隐藏着数次文明覆灭的真相,也就是江湖中人常说的灭世大劫的真相,或许在那里,公子能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萧兰儿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了这其中最大的隐秘。 那处遗迹之中,或许有不错的功法武技宝兵利器,但对曹安而言,不过锦上添花。灵丹妙药也不过是缩短了他原本就能达到的高度的时间,可有可无,正如他所行所言一般,不急!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一字不假!!”千真万确是萧兰儿给曹安的回答,一字不假是老狗大黄的肯定,有了这一鬼一狗的话,曹安就知道,那是真的隐藏着灭世大劫的隐秘了。 他虽然向来不是那种以天下安危为己任之人,但自己好不容易能求更大的道,总不希望有一股力量在这个时候掀桌子。 虽然自私了些,但心下所想的却也是这样的。 “我有另一折中之法,我观你所修之法还较为粗糙,鬼气运转滞涩,该是所修之法有些弊端,你未完全领会,曹某另传你一法,勤加修炼,足以保证你在她的 有生之年完成复仇,但有一事需得提醒你,除了复仇之事外,不得仗着自身修为残害无辜之人。” “若能接受,我即刻便传你此法,而作为回报,你需要带我进入遗迹之中,待你将来修行有成,自可完成复仇,切记,你所知的并非全貌,在你复仇之前,尚需查探清楚当年之事,以免无端酿成大祸。” 曹安话音落下,萧兰儿微微一拜,“民女叩谢公子大德。” 随后面色有些扭捏的说道:“其实并非民女未曾完全领会功法,而是修行此法需伤及他人性命,民女不愿如此,所以才成了今日这般模样。能得公子赐法,民女已然知足,七日后,自当遵守承诺为公子打开遗迹。” “只是遗迹开启后,其动静不会小,定会引来其他武林中人,公子在遗迹之内,一切要小心……” ------------ 第三百九十五章 阴山法笈 曹安并起剑指,身形忽攸之间,出现在萧兰儿身前,这一瞬,犹如一剑指来,即便是原本就知道曹安不会对自己出手,明白曹安的意图,萧兰儿也是忍不住鬼躯一颤,在这道锐利的气息面前,险些直接出手。 小鬼儿被吓得更甚,半截身子都在一瞬间钻进了土里,曹安面色无改,当指尖落在萧兰儿眉心的时候,一套完整的《阴山法笈》传入了她的识海之内。 “你且记住,本宗所传你的乃是正统的鬼修之道,活人修行乃是采集天地元力为己所用,阴鬼修行却是恰恰相反,你们的修行,摄取的是九幽之下的阴气,为己所用,壮大阴魂之身。” “无论是活人修行,还是阴魂修行,都有无需残害他人的修行方式,好自为之。” 萧兰儿面色恭敬,她得益于遗迹和胸口的宝物启蒙,踏入了鬼修之路,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时间够久,也走得够深,是真正明白曹安所传功法的强大之处。 “兰儿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说完,她面色为难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小鬼,那小鬼连智慧都尚未开启,依旧处于懵懂之中,只是每日依靠萧兰儿吞吐的阴气存活。 “公子,兰儿还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功法本宗已经传给了你,为避免无畏的牵绊,不可能允你再传授给其他阴鬼,但如果是你孩子的话,可以破这个例,但你要记住,将来他惹了事情,只能由你前去收拾烂摊子,在本宗未对你承诺任何事情之前,你在外面无论做了什么,都不能报本宗之名。” “一切便说你在遗迹之中所得,你可明白?” “兰儿明白,多谢公子再造之恩,来日,待得兰儿报了此仇,便前来找寻公子,愿终这一生,鞍前马后,侍奉公子左右。” 如果是放在以前,萧兰儿这句话说出来,曹安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但眼下,开宗立派之心已有,人手肯定是需要的,一宗一派不可能就只有身边这三两个人,萧兰儿说完,曹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在他看来,萧兰儿之事内中隐情不是,身为当事人的萧兰儿也不是完全清楚,最大的疑点就是她一个农家女,生前也就是最后在京畿之地的短短几年里,有过几天温饱日子,不可能拥有胸口那样的武道宝物。 或者可以勉强解释为是遗迹所得,但曹安还是本能的觉得此事没有现在所了解的那么简单。 “公子,七日之后,你再来,到时候妾身再助公子一臂之力。” 曹安点点头,“藏好自己,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 萧兰儿愣了一下,随机那双鬼眸有些泛红,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了,曹安的关心里,似乎于心上人的关心并不一样,多了几分令人舒坦的信任,牵着孩子对曹安等人盈盈一拜,转身走进了木楼。 一切异象随着这母子二鬼的消失平静了下来,天空挂着半轮明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恭喜公子,心怀慈悲,机缘自发的找上门来。”常青笑着恭维道,其实也不完全是恭维,曹安能遇上这样的事,只因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否则,类萧兰儿那等谨小慎微,又能感受到未来趋势的女鬼,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她逃开,更别说双手奉上机缘,达成交易。 “啊,你这该死的树妖,每次都抢狗爷的话,主人,俺也一样!” “主上,贫道也要说一样的话。” 曹安笑骂两句,“休息吧,不用你们恭维我,明日一早,我们进城,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从这里径直向外走出,外面应该就是尚宫道最后一县,定武县了吧?去那暂做休息几日。” 次日一大早,几人走出了黑崖石刻,进入定武县。 大乾的城镇布局与大殷皇朝截然不同,重边境而轻郡县,就更不用说村落了,那规格与边境差了岂止是几倍,大乾之人深信一个道理,如果边境都已经被破了,那么郡县之中,再好的规格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在没有边境妖兽冲击的情况下,大乾人连自己内部的兽潮都抵挡不了,那么大乾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在这样的观念之下,定武县县城的城防就显得粗陋了许多。 与曹安所见的清风郡城相去甚远,入城口的守军简单的看了一下鱼符,便放人通行了,在看到曹安的名字的时候,两名守军明显的态度恭敬了些。 “掌柜的,两间上房!” 站在柜台之后的是个女人,风韵犹存的女子,体态丰腴,脸上白皙红润,身上不知配了什么香料,凑近之后隐隐有一阵幽香袭来,女人闻言,将目光从柜台后的账本上挪开。 脸上露出了得当的笑容,“哟,几位公子,不好意思,刚刚有些入神,一时间竟没察觉到,需要两间上房是吗?本店内还剩一个独立的院子,如果几位客观有需要的话,可以换一下。” 常青点点头,“如果有独立的院子,那就是最好了,多少钱?” 听到常青的回答,女掌柜脸上笑开了花,更显几分妩媚之色,“一看几位公子就是江湖豪客,小店的院子不贵,住一天,承惠1滴元精,提供每日三餐,如有其他需要,到时候可以吩咐店内的小厮,只要不太困难,他们都会尽力帮客人做好。” “如此,那就先给10滴元精,我等几人先住下,若是后续有什么要求再说。” 常青递出了10滴初级元精,女人面色微红,吐气如兰,便是说话的声音都有了些颤抖,想来是故意的,只是目光并没有看向给钱的常青,而是看着曹安。 大黄狗嘴一撇,“实在是不能忍,单听这娘们说话,狗爷我都忍不住了要。” 章云来两眼一瞪,传音回道:“狗爷,你是狗啊,难不成你一条狗还对人有兴趣?” “这个道爷你就有所不知了,无碍的,无碍的,不妨事,不妨事!!” 章云来:“……” ------------ 第三百九十六章 跟金泉宗姓唐的比较有缘 “等一下!”声音是从门口传来的,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干瘦,一个精壮,大步流星而来 ,上前想要一把抢过柜台上的钥匙,却被章云来收入袖口,摸了个空。 “有意思,帝国江湖中,能抢我唐飞羽东西的人没多少,行走江湖之后,更是很少遇上,够胆!”唐飞羽阴笑的看着曹安一行人,挽起袖子,露出了袖口上的金绣水纹。 柜台后的女子眼尖,看到了那水纹,脸色微微一变,“这位公子,左右也只是一个暂时歇脚的地方,不如就将这独院让给这位金泉宗的公子吧,小店里还有几间上房,妾身做主,给几位优惠一些。” 唐飞羽之前在那天武阁外门弟子夏竹那吃了亏,一路而来,心底都憋着一股火,眼下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敢跟自己叫板的人,哪里容得此事就此善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只是一眼,柜台后的女子便不敢再说话,低下头,本能的将自己的身子往边上靠了靠,如果不是不能离开,她现在早就跑了,金泉宗唐飞羽之名在帝国江湖的中层内可谓是声名狼藉。 “金泉宗?” 沈重蹙了蹙眉,一段不怎么令人舒服的记忆涌上心头,好像那个人也是姓唐的,名为唐龙,就是不知道,跟面前的这个唐飞羽有没有联系。 “呵呵,现在就算你识得吾名,服软也晚了,刚才抢走钥匙的那个,跪下来,将钥匙双手奉上,哪只手抢的钥匙,自断哪只手,此事就此揭过,否则的话,就等着承受金泉宗的怒火吧。”唐飞羽一身的戾气,在他身后的那名稍微年轻些的弟子,则是眉头紧皱。 身体已经本能的做好了遁走的准备,这是他能在帝国江湖中活下来养成的本能,他不清楚面前几人到底什么修为,但深知一点,对方的修为绝对比自己这位刚认的师兄高。 无法理解这些大宗弟子的行事风格,即便是自己的修为明显不如对方,也要梗着脖子叫嚣,这很容易死的好不好?命只有一条,愣头青在江湖中却不少,容错只有一次,万一真的碰上了,那就一死白了了。 即便宗门能给自己出气,但那时候自己都死了,出气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先是之前天武阁的夏竹,现在又是这一伙不知底细的高手,天武阁还能说得过去,大家都知根知底,相互行事有所顾忌,但面前几人…… 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找死的,章云来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只是明白现在的自己不再是之前了,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曹安的眼色。 “清理干净了记得回来开门,我们先过去看看。”曹安转过身,连多看一眼唐飞羽的动作都没有,撂下一句话,朝着女掌柜所指的方向走去。 沈重不苟言笑,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曹安,大黄轻笑两声:“道爷,做的漂亮些,别给我家主人丢脸,我们从这里到院子,大概只需要二十息时间,你要是让主人久等了,那你可就太逊了。” “步行趁早说,狗爷我来!” 这时候,女掌柜才明白,面前的这条狗居然是一头已经能口吐人言的大妖,刚才还以为只是一只颇为神异的宠物。 唐飞羽愣了一下,再次捋起了袖口,露出了上面的水纹,“金泉宗啊,我是金泉宗,一流宗门弟子。” 章云来点点头,“嗯,我知道的,没事,放心吧,就是一会的事情,不会太痛苦。” “你,你别胡来啊,之前的事情,咱们就此揭过,我手里可是有宗门授予的宝兵的,你未必能杀得了我,一旦结怨,我金泉宗不会放过你们。” 章云来抬眼一瞥,“你废话有点多啊。” 赤红色光辉闪耀,只是一瞬之间,长剑出鞘,带着无可匹敌的锐利之气,裹挟流光而过,整个客栈大厅的温度都随之升高了一截,没人看得清章云来的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到他提着剑跟上了曹安一行人的背影。 至于原地的唐飞羽,快到连手里的宝兵都没有来得及使用,勉强能看到他惊愕的目光和神情,然后身体爆发出一阵红色光晕,像是瞬间被焚烧殆尽一般,只留下了地上的一小撮黑灰。 “阳神境大修!!” “阳神境大修为仆!!那是哪家子弟?” “不清楚,反正江湖上数得上号,且能满足条件资格的没有这么一位,否则,他唐飞羽也不是傻子,哪敢轻易招惹。” “这唐飞羽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更多的时候,别人都是忌惮金泉宗的实力,哪怕是实力比他高,也只能忍气吞声,没想到这次碰上了硬茬,人家压根不在意他身后的宗门。” “我有些好奇向来以护犊子著称的金泉宗会是什么反应。” 门口的人群中,夏竹听着这些人的谈论,径直走进了客栈内,“掌柜的,给我们来三间上房。” 她身后,姜凡、白灵儿、尹贵等人紧随着走进了客栈。 女掌柜被她的声音从刚刚的震撼中拉回了现实,“哦哦,好的,好的。几位稍等一下。” “对了,掌柜的,刚刚那位住进了独院的公子是谁?你可知道?” 女掌柜尴尬一笑,“那等人物,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呢,我们就是开店的,迎来送往,不管你是人是妖,只要付了钱,小店就只提供住所,不敢多问其他,我们这样的小店,连客人的鱼符都不敢看。” 夏竹也没再多说什么,付了钱,拿了钥匙,带着几人朝着房间走去,视线却朝着章云来刚刚的离开的位置看了过去,正好,他们所在的房间,大致与章云来所去的位置是一个方向。 这个时候,正好能看到之前先走的曹安等人已经到了门口,而后来的章云来正好赶上,狗腿的走到一边,拿出钥匙打开院门。 其他人对此无感,但那人群中,有一人的背影,却让姜凡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脑海中暂时一片空白,只留下两个字在回荡:曹安!! ------------ 第三百九十七章 林瑞的肺腑之言 “姜师弟,这是你的房间钥匙,姜师弟?姜师弟!!”夏竹皱着眉头,喊了两声,姜凡才回过神来。 “啊,师姐。不好意思,我刚刚分神了。” 夏竹朝着姜凡发呆的地方看去,那正好是曹安等人的独院,现在几人已经走了进去,脸上若有所思,看着姜凡开口道:“怎么了?姜师弟,难不成那群人之中有姜师弟的认识的?”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们当中领头的应该是曹安前辈,也就是那位让阳神境大修给他为仆的人,应该是之前在清风郡城,与千幻魔宗对过一次的曹安前辈。”姜凡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有骄傲吗?好像有几分,毕竟同出一个皇朝,曹安的强大,也变相的给了他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但更多的是苦涩和嫉妒,可以说是嫉妒的,大家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大家都是刚刚来到帝国江湖没有多久,自己现在不过才勉强拜入三流宗门,连二流宗门负责招揽弟子的人都有些看不上自己,可别人呢?顶级宗门的千幻魔宗没有放在眼里。 生生打得对方没了脾气,只敢在背后搞点小动作,甚至最近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新的传闻传出来,一流宗门的弟子说杀就杀了,阳神境大修为仆,这差距天壤之别。 自己之前还受了那厮的气,没敢有什么动作,只能忍着,一转眼,直接被曹安的仆人灭了,除了妒忌和苦涩,他都不知道自己心底应该怎么去看待这件事情,怎么去形容现在的感觉。 “曹宗主吗?”夏竹低声呢喃了一句。 “姜师弟,等晚些,你随我一道前去拜访一下你的这位同乡,曹宗主。”夏竹说着将钥匙递到了姜凡手中,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开口吩咐道。 “这个,夏师姐,这怕是不合适,我和那位曹前辈其实并不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说过几句话而已,这么过去拜访的话,会不会有些冒昧?”姜凡是打心底里不想去看到曹安。 特别是从江湖中听到更多关于他的传奇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这就像是分明应该属于自己的机缘被曹安夺了之后,也将一些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意气风发断了一样。 现在惹不起,既然惹不起,那我至少躲得起吧。 夏竹心思机敏,姜凡只是说了这话,她便从他的语气和神态中,大概猜测出了他的心思,眼神忽的变得凌厉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姜师弟,你刚到帝国江湖,可能有些事情还不明白,但你需要知道一点,在江湖中行走,认识一个真正的强者,对你行走江湖是一种助力,哪怕是你自己很清楚,你跟这位前辈的交情只是萍水相逢。” “但只要他不反对你在必要的时候,抛出你们的这层认识的关系,那对你来说,有些时候就是可以保命的,甚至于,最简单的一点,你认识曹安前辈,这件事情本身就能给进入宗门之后加分。” “让你在宗门之中得到稍微的便利,这就是江湖,几乎所有人都清楚,那些强大武夫们不可能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出手,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出气。” “但大家都会遵守一个准则,适当的时候,适当的时机,卖一个面子给这位强大的前辈,这就是强者的尊严,在江湖中,有时候,一个名字,就是一块免死金牌,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就来找我。” 说完带着唯一的师妹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姜凡呆了片刻,没有跟其他两个回房,而是走到了廊桥的另一边,这一片相对安静一些,他一屁股坐在上面,夏竹说的是事实。 他是清楚的,但就是觉得自己心里不舒服。 林瑞是最清楚他的人,这个时候并没有说话, “林爷爷,你觉得如果他没有抢走我的机缘,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威震江湖吗?我能拜入二流宗门或者一流宗门吗?会比现在的情形好一些吗?” 林瑞本不想打击他,但听到他的话,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觉得在这江湖之中,靠着一件宝兵的机缘能走到他现在这样的高度吗?其实你自己也很清楚,你即便是得到了那件宝兵,你也走不到他那个高度。” “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事实上,真正让你介怀的是,他把姿态放得太低了,以至于有些时候,你会产生一种,跟他不过同辈武夫,跟他不过一样的错觉,而事实上,你们之间的差距就像是一条鸿沟,是你难以逾越的鸿沟!” 听到林瑞的话,姜凡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我有那么差劲吗?” “你的武道天赋,在江湖中只能算是中人之姿,这一点相信你自己也不会反驳,否则,你在千刀门的时候,就不至于如此了,我能给人带来鸿运,你应该也发现了,尽管更多的时候,你总会奢求更多。” “但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好的,证明你有野心,在武道修行上,没有野心的人是走不远的,你想一想,你现在的生活和前途,是你在千刀门做弟子的时候敢想的吗?” 姜凡突然愣了一下,他一路而来,都在抱怨,都在对比,都在朝前看,向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眼下被林瑞提起,回过头,想想自己在千刀门的一切,那时候的自己,最大的梦想,大概就是获得宗门长辈的赏识。 然后早日达到武罡境界,再大一点的梦想,就是晋升天人,成为宗门长老,光耀门楣。 原来,自己已经走到了以前的自己所不敢想象的高度。 “自从你我相遇后,确实是让你的生活充满了危机,但你也应该想想,哪有不劳而获的成果?你现在的这些,又何尝不是那些危机之中打拼而来?你再想一想,你自己的天赋和曹安的天赋相比,你就应该知道,你与他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当你还是一个皇朝末流宗门里没什么地位的小透明的时候,他已经在皇朝江湖之中举足轻重,成为天人高手,你是如何对待其他天人高手的,其他天人高手又是如何对待你的?” “从这里面,你就应该能看得清楚,不是你多厉害,而是他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够低,让你误以为自己与他也是一样的人,但你们之间的差距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一条鸿沟了。” “现在不过是随着接触和了解的更多,这条鸿沟越发明显了而已。你不应该记恨他取走了剑气葫芦的事情,甚至,你应该感激他,没将你放在眼中,若是其他高手,说不得当日在金石商会门口,就会杀了你!” 姜凡深吸了口气,心里的结打开了。 小的差距带来嫉妒,大的差距带来的只有仰慕,向来如此…… ------------ 第三百九十八章 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夏师姐,我来了!”姜凡在原地呆了许久,心里的疙瘩想开了,但真到行动的时候,终归还是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站在夏竹房间门口,轻轻叩响了门扉。 开门的不是夏竹,而是白灵儿,冲着姜凡吐了吐舌头,“夏师姐还真是神算,她说只要你不傻,那你就一定会回来的,师姐已经等你很久了,在后面的廊桥那边,你去吧。” “好的,多谢!” “其实算起来,你应该是我得师兄,毕竟你要比我们都更早被夏师姐看中,以后我就称你姜师兄了。”白灵儿古灵精怪,但之前却没有这么对姜凡过,几乎只是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就想起了之前夏竹的话,心下对这份‘特殊’少了几分应有的高兴。 香兰居的房间都是两面通透的,前后都有廊桥,不过后方的廊桥是独属于每一个房间的,中间有隔断,相互之间并不能看到彼此,给了客人独立的私人空间和相对开阔的视野。姜凡进来的时候,夏竹就坐在廊桥内,居中的位置摆着一个茶桌。 看到姜凡的时候,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想明白了?” “是,多谢夏师姐提点。” “与我没有多大关系,你自己能想明白就是最好,想不明白我也会带着你一起去的,毕竟以我一个天武阁外门弟子的身份是没资格接近曹宗主的。”夏竹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她就是自己想在曹安面前混个脸熟,如果说清风郡城的事情对她来说有些不真实,那今日所见就是在真实不过的了。 不可一世的唐飞羽就这么死在了自己面前,连一合之敌都不是。甚至宗门授予的宝兵都没有机会祭出,就化作了一地飞灰。 “师姐,那我们现在就要过去吗?” “等晚点,曹宗主手下的高手刚刚斩杀了金泉宗的唐飞羽,他们可以不将金泉宗放在眼里,但我们不行,天武阁没有蔑视金泉宗的实力?这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我们的动作,说不得到时候,他们虽不敢对曹宗主一行人出手,反而将怒火迁移到我们身上来。”夏竹行事思虑周全,谨慎小心。 “坐吧,先喝茶,一会他们客栈的人会把晚饭送到咱们这边,目前没有别的事情,就别外出了,暂时跟师姐在这里,待得晚上时机恰当的时候,我们一并过去就行了。” …… 却说另一边,独院内,沈重做起了之前属于常青的事情,在院子之中泡起了茶水。 “主上,这金泉宗老道我还是略有耳闻的,出了名的扎堆,护犊子,咱们这一次,直接杀了他们一个外门弟子,这后续说不定会有不少的麻烦,刚刚还放跑了一个,一看就是那种刚刚被引入宗门的新仔,要不然咱们主动出击,我和狗爷今晚就去拜访一下这金泉宗的山门。” 曹安撇了撇嘴,“别人好歹也是一个一流宗门,门中高手可不少,你们两个阳神到了人家宗门,可还不一定是谁拜访的谁,你安分些,这一次出手伤人,事出有因,咱们初来乍到,有些事情就需要做得狠厉一些,不然别想有什么安稳日子。” 闻弦歌而知雅音,听到曹安这么说,章云来就明白了曹安的打算,难怪今天自家主上对下死手这件事情一点也不在意,原来是因为这个。 曹安自从上次的清风郡城事件之后,就极少在人流较大的城镇之中现身,并非惧怕千幻魔宗的暗箭,而是这些城镇都与他的目的和路线相左,现在因为遗迹的事情,肯定是在要在武定县呆上几天的,甚至在遗迹之中,也会遇上大量的江湖中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中向来不缺少想要走捷径,妄图踩着别人上位的别有用心之人。 今日之举就是一个信号,他曹安绝非什么善男信女,走捷径之前,还需要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如不如此,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曹安绝对会不胜其烦。 “老道明白了。” “主人,有个房间里的人一直往咱们这边看,会不会是千幻魔宗或者刚刚的金泉宗的人?”大黄的眸子里闪过阴翳之色,视线似乎要穿透墙壁,落到夏竹等人的房间里。 “我注意到了,不用理会,他们当中有个人是我以前在大殷皇朝的时候认识的,不过只是几面之缘,没有什么更深的交情。”阳神境界的感知,就算是不去可以查看,也能感受到周围的探查,不管是简单的视线还是别有用心的神念。 曹安自从晋升阴神之后,原先的五感被进一步强化,狗子他们两个能够感应到的,他一样也可以。 章云来若有所思,“我们不理会他们,但他们好像是要来找主上你了 ……” ------------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场没有目的的拜访 夏竹的拜访姗姗来迟,夜深良久,方才带着姜凡摸到了曹安的独院门口,二指轻扣了三次门扉,院内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三次轻扣之后,沈重打开了房门,一点也不意外门外出现的两人。 “你们进去吧,公子已经在等你们了。” 夏竹脸上堆出一个谦卑的笑容,“明白了,多谢沈公子引路。” “你认识我?”沈重对夏竹的反应有些诧异。 “这在江湖中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夏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沈重一想也是,索性不再多话,侧开身子,将几人引到了院中的客厅,这里的布局与大乾其他酒楼的布局都不太一样。 客厅内,铺满了光滑的木板,上面抹了桐油,陈设却是极其简单,只在正中的位置摆了一张矮桌,桌子对应的四个边上,是四个蒲团,现在只有曹安在里面,就是沈重,临到门口的时候,也没有跟着走进去。 曹安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依旧平和温暖,“好久不见,姜少侠,未曾想,你我居然能在这大乾江湖之中再次相遇,看来缘分不浅。” 他不认识那夏竹,只是带着征询的目光看了过去,姜凡原本在心中预想了很多种曹安的开场白,但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稍微愣了一下,行礼开口道:“姜凡见过前辈,这位是这次引我入宗的天武阁夏竹夏师姐。” “原来是夏女侠,两位请坐。” “深夜来访,还请曹宗主不要怪我们冒昧之举,实在是因为小女子在天武阁中位卑人轻,不想因为这个给宗门和自己带来麻烦,但眼见着曹宗主本人就在面前,今日又除了唐飞羽此人,实在大块人心,这才挑了这个时间过来拜访。” 夏竹抱拳一礼,嫣然落座,外门弟子,本就对这一套极为熟稔,行事作风滴水不漏,举止之间,极尽女子之柔美,那动作之间丝毫没有半分的矫揉造作,但不知为何,同样的动作,前后相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至少在姜凡的感知里是这样的,之前在他们面前的夏竹,也有同样的动作,可那在他们看来,就是充满了大师姐风范和威严的,为何到了曹安这边,一时间就变得如此柔和? 曹安笑了笑,“夏女侠倒是直爽,曹某虽然不太在江湖之中混迹,但对于江湖之中的各大势力,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知晓你们与天武阁的人不太对付,对了,姜少侠,不请老朋友出来聚一聚吗?” 姜凡自然知道曹安说的是谁,也没有顾忌身边就有夏竹在,从腰间取出了一块明黄色的玉珏,一阵光晕幻化,林瑞已经出现在了曹安面前。 “林瑞,见过曹宗主,当日大殷一别,没想到曹宗主已经成就阴神境界了。” 此话一出,边上的两人皆是面色微变,他们自然是感应不到曹安修为的,只以为是曹安使用了某种秘法隐藏了修为,又或者是宝兵,毕竟一个拥有着能直接斩杀阳神境界大修宝兵的武夫,再多上一件能隐藏自身修为的宝兵似乎也不过分。 宝兵、秘法他们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曹安的境界已经比他们高出太多了。 夏竹的脸上那一抹震撼之se  ,久久没有退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曹宗主现在也不过二十二岁,如此年纪成就阴神境界,在大乾帝国之中,怕是比之那些所谓的圣地圣子圣女也不遑多让了。” “今日不谈论这个,想必你们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个,坐下喝杯茶。” “多谢曹宗主!” 如今,就连林瑞对曹安也要多几分恭敬,不敢再像以前,因为他太清楚从上次一别到现在曹安晋升,这个时间差有多短暂了。 之前为神,顾忌限制颇多,尽管拥有大修为,大神力却也不敢放肆,毕竟,如果真的想要弄死他,办法还是挺多的,如今转生为灵,修行跌落,更是不敢,特别是在一个未来可能拥有大成就的武夫面前。 这一顿茶喝得主宾都不太舒服,一边是拜访者的拘谨,一边是曹安的不适应,好在时间并不长,几人也识趣的起身告辞,同样是沈重将他们送到了门口,关上了院门。 这一段小插曲并没有给曹安的修行带来多大的涟漪,以他现在的心境修为,更不可能在人离去之后,还去反思自己适才一言一行之中的得失,而是闭目凝神,浸入到了修行之中。 武道第七景,阴神分三个阶段,分别是风雷火三灾,三灾之中没有前后之别,全看的是个人,境界到了,灾劫自然来袭,修行宗旨就是壮大阴神,以应对三灾。 只有足够浑厚的阴神,才能经得住天地之风的吹拂、天地之火的炙烤、天地之雷的锤炼。 炼尽阴渣,则出阳神,其中的高下区别就在于各自经历的三灾的强大程度,越是强大的风雷火,炼出的阳神自然也越发强大。 曹安现在还不敢将自己的阴神直接往收集到的风雷火上靠,只能一步步来,逐步去提升阴神的强大和浑厚程度。 识海之内,精神之钢的加持之下,识海正在缓慢增加,小塘中,犹如在地底有一自然渗出的水源,尽管源头不大,但却在慢慢增加。 而自己的阴神,此刻就盘坐在神念塘的‘水面’上,呼吸之间,吞吐着神念塘中的水汽,比之之前明显壮大了几分,但这还远远不够,三花神决运转之下,对应着肉身的经络走向。 阴神体内也亮起了一道金色的细线,那时阴神体内的能量流动,正在随着曹安的修行而修行,三化神诀加持之下,原本的吞吐速度更快了两倍有余,随着曹安心念一动。 阴神出窍,虚罩着曹安,这一刻就像是在他身后出现了一尊黑色的能量虚影,道道金色的丝线遍及周身,速度比在识海之内更快,但风险更大,阴神外游,本身就不是一件安全的事。 与之前不同的是,之前在识海内,吞吐的是曹安体内的神念,这一次,吞吐的是天地元力…… ------------ 第四百章 心死了,道活了 曹安逐渐停下了修行,双手自然垂落,睁开了双眼。 ‘武夫修行,一直所依赖和仰仗的看来就是天地元力,不管是内天地境界,还是外天地境界,肉身还是阴神,都要从天地之间喷涌的元力之中汲取力量,壮大自己。’ 抬头再看,外面已然天色放明,迎来了曹安在武定县的第一日。 一夜入定,修行之间,只觉得畅快惬意,却浑然没有发现时间的流逝,心中也不存小成大成之意,无甚目标,纯粹的是因为喜欢那样的感觉,所以才入定,抖了抖周身,发现这般下来,阴魂的进境反而要快上一些。 没由来的就想起了一句话:心死了,道活了。 心中对自己的道愈发坚定了,很多道理其实老早就已经明白、知晓了,就像当初在山花烂漫之地指点常青一样,不去在乎,不去关注,没有结果,没有目标,心死而道活。 这样说起来,当时应该算不上传道,就是一个经验的交流,自己当初还只是模糊的知道这么一件事,知道这么一个模糊的理念,却没有真正的理解通透,今日忽有所感,一时间也就明白了。 前后彻底融会贯通,这个道理也就存在了意识之中,成了真正属于曹安的东西。独院的周围都是有结界覆盖的,这里只是尚宫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如果不是因为黑崖石刻还算有些名气。 估计江湖中人都未必能有几个到这里,所以,两名阳神境大修所布下的结界,倒是足以屏蔽绝大多数江湖中人的窥伺,曹安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并未收回身后的阴神,那巨大的虚影自有威严。 气势不俗,像是在虚空之中垂落条条看不见的丝线,操控着曹安的傀儡肉身,整理着衣袍,推门而出。 院内之人感受到了那股气势,下意识的转身看过来,大黄猛地警惕了起来,正欲开口,被身边的老道章云来拦住。 “主上在修行,别打扰。” 曹安操控着肉身傀儡开口道:“无妨,也不算修行,让阴神提前感受这个世界的危机也好,毕竟,我最终要面对的可是三昧真火,如果连这正常的日光照耀都不能承受的话,将来也别想什么三昧真火了。” 阴神操控傀儡,与直接入主肉身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至少目前来说,曹安还不太熟练,以至于说话和行动之间,有一种诡异的呆滞和滞涩感,此时,太阳尚未出现。 但天地之间光明已经降临,这也就意味着其实大日之光,已经洒下来了,果然,当曹安一步踏出门槛的时候,一阵刺痛感就从身后的阴神中传来,眼下,几乎所有的感知都在阴神上。 这种来自神魂的痛苦如数回馈到曹安的感知,那抬起的一脚迟迟放不下去,险些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终究还是强忍着痛苦,面前操控自己的肉身,一步步,如负万斤之重,缓缓挪到了院内的石桌边上。 一屁股坐了下来,肉身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来,正常的像一个死人,只有阴神上,不断扭曲翻腾的浓雾,勉强能看出曹安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阵阵细如发丝的青烟从阴神上升腾而起,那时阴神承受不住太阳真火的威力,在一点点被炼化。 看到这一幕的沈重一咬牙,撇过头,默默加大了自己的修炼,关羽在一边指点着。 大黄颠颠的来到曹安身边,“主人,其实不用如此仓促,您晋升阴神才不过短短几日,虽然本身阴神的强度远胜于其他武夫,但终归还是孱弱的,恐伤及本源,还会选序渐进的好一些。” “别看这太阳真火因为距离足够远,目前来说,反馈到阴神上是比较弱的,但它毕竟不是普通焰火,其本身的品级就摆在那里,对阴神的伤害是极其恐怖的。” 曹安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并没有那种心思,只是在做眼下这件事情而已。” 大黄眨了眨眼,没明白曹安的意思,倒是一边的章云来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几分精芒。 修行要的就是这个状态,曹安做到了,他们还没有,或者说他还没有,对他而言,这样的状态只能看状态,就像获得机缘一样,去做,或许有,或许无,但做了一定会有。 那会是一个不小的突破,而没有的时候,进境一般都会很缓慢。 如果是想要故弄玄虚,做出这样的事情很简单,修行典籍读的够多之后,自然就会理解,但知行合一,却很难,章云来仗着境界上的优势,能感受出来曹安是真的在做这件事。 “最近这几天,武定县可能会有些乱,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外出了,一直等到七日之期满下,我们再前往黑崖石刻,这段时间,该修行修行,该休息休息,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主人放心,你看我像是那种惹是生非的狗子吗?” 门响了,章云来打开院门,站在门口的是女掌柜,今日穿着一袭朱红色的旗袍,那身材将这开了高叉的旗袍完美的撑开了,活像一只成熟、饱满、圆润的蜜桃,巧笑嫣兮的模样,当真是令人心动。 “狗爷我看这掌柜的也是风韵犹存……”大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曹安飞起一脚踢了出去,砸在结界上,然后又摔了下来,行动之间一颠一颠的,低垂着狗脑袋。 门口的女掌柜笑容僵在脸上,刚刚大黄的那句话吓到她了。 早就听闻,这有些大妖,会有奇怪的癖好,对人族感兴趣,对妖兽来说,修行其实就是一条逐渐向人族靠拢的路,不管它们是否重视自己的皮相,仅从心智来说,它们走得本身就是这样的路。 人数过百,千奇百怪,千人千面,靠近人就意味要拥有人性,拥有人性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奇怪的癖好,这里的对人族感兴趣可不仅仅只是女人,其中还包括男人,对象也是千奇百怪。 因为在人类之中,就有那种不合天地阴阳之理的关系,女掌柜可不是小姑娘,只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就已经出现了自己被一头狗妖糟蹋的场景,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脚下的步伐有些凌乱,她有些后悔今日穿的过分的隆重了。 曹安皱了皱眉:“掌柜的不用担心,这死狗就是嘴巴有些不把门,没有多少坏心思。” 很显然,曹安的安慰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女掌柜依旧有些紧张,看向大黄的目光很是警惕。 “曹,曹宗主,金泉宗来人了,就在独院外,让妾身前来知会一声,昨日跟着唐大侠的那位少侠也在,你看?” 曹安听出来了,这女掌柜也是个人精,话里算是给自己提供了两层信息,当下点了点头,“道长,请他们进来吧,他们没有率先出手,而是让掌柜的过来带话,大概还是带着诚意的,理当见上一见。” 听到曹安的这句话,女掌柜明显松了口气,脸色也红润了些,就连刚才被老狗吓到的心情都平复了不少。 “那我现在就去回报他们。” “让章道长陪你一起去吧,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掌柜的你掺和了,他们应该也不会让你继续跟着了。” 女子脸上一喜:“多谢曹宗主体谅……” ------------ 第四百零一章 只有两个选项 金泉宗阳神境大修申公野,距离阳神境大圆满还有一步之遥,昨夜,身后的小子仓皇逃到了金泉宗,用的是外门弟子唐飞羽的令牌,走的是宗门紧急传送大阵。 各大宗门都会在一些郡城、或是更大的城市之中设立传送大阵,但外门弟子是没有权利使用大阵的,哪怕是一般的内门弟子也无权使用,每一次大阵的使用,都会消耗不少的资源。 传送距离越远,消耗越大,但每一个弟子,都有一个紧急传送次数,这种情形一般是有重大事情才能启用,按理说,唐飞羽的生死,完全够不上使用紧急传送,但他得罪的人不太一样。 守阵人破格让这名准弟子孙来使用是紧急大阵。 申公野对曹安之事早有耳闻,但自清风郡城事后,江湖上几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原以为他是躲起来了,没想到却在武定县再次听闻了消息,曹安他却是没有多重视。 有异宝不假,这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斩杀过阳神境大修也是真的,但在他看来,是那千幻魔宗的护道人疏忽大意了,面对这些仗着异宝逞凶的小辈,就该以雷霆手段制裁他。 让他连异宝都没有机会使用出来,他行走江湖多年,谨小慎微,自问这种事情做的得心应手,唯一有些忌惮的就是曹安身边还有另外的阳神境,这就有些难办了。 金泉宗宗主亲自安排的任务,目的只要一个:不堕金泉宗威名,圆满的解决此事,在这个目的之下,尽量小心曹安身后的那股实力反扑,毕竟那个神通境大修可是实打实的神通境界。 那日法天象地,生撕黄化武可做不了假。 眼看着女掌柜走进了独院,不过片刻便走了出来,她的身侧,还站着一个道士装束的男人,从气息波动中,他感受到了同样强大的波动,心中断定这就是曹安身边那个阳神境强者。 脸上虽然神情肃穆,但心里却对他这样的行径颇为不齿,阳神境大修,真要想获得资源,拜入宗门才是最好的选择,站着就能把钱挣了。 像他这样,连武夫的尊严都不要了,自甘堕落,选择认了一个小辈为主,简直是阳神武夫之耻。 章云来没理会他的想法,走到近前,随意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申公野,开口问道:“你就是金泉宗派来的人吧?跟老道我来吧,主上就在里面等你。” 至于申公野身后的小辈,他连看都没看。 “呵呵,就是你杀了我金泉宗的唐飞羽吧?” “是又如何?” “是你就好,无论你之前是否知道我金泉宗的名号,但有些事情做错了,就需要付出代价,希望稍后我与你那个所谓的主子谈完之后,你还能拥有如此气焰,一流宗门之威不可辱。” 章云来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请!” 申公野冷哼一声,当先一步,将章云来像是一个小厮一般的拉到身后,快步走进了院门之中,正欲开口的一瞬间,他忽的看到了正在曹安脚边蹭着他的大黄,直觉和气息都在告诉他,那时一头真正的阳神境大妖。 ‘两个阳神境?’之前还对自己的实力和宝兵有些底气的申公野瞬间气息蔫了几分,两尊阳神境,足够将自己困住,让曹安腾出手来发动那件异宝了,心下的怒火腾起,用吃人一样的目光看了身后的孙来一眼。 就是因为这小子的信息不准,才让自己现在如此被动。 不然的话,金泉宗又不是只有一尊阳神境武夫,多来一人,自己这边也好有转圜的余地,现在,自己一个人,真要谈崩了,必死无疑,要知道,面前的是可是连顶级宗门都敢惹的主儿。 就在这时候,老狗那双眸子投了过来,裂开嘴巴,开口说道:“唷,金泉宗的人啊,来了啊,跪着吧。” 曹安抬手一巴掌打在狗嘴上,“怎么说话的,这位毕竟是阳神境强者,强者也是有尊严的。” 大黄委屈的低下头,钻进了大厅。 申公野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拱了拱手,“看来,曹宗主还是个明事理的人,我金泉宗乃是一流宗门,曹宗主昨日不问缘由,直接让手下人斩杀了我宗外门弟子,怎么也说不过去,不知道曹宗主可想好如何赔偿本宗?” 就在这时候,大黄嘴里叼着一个蒲团,径直来到申公野面前,将蒲团丢了下来。 “用蒲团,跪着舒服些。”说完,颠颠的回到了曹安身边。 申公野的话还没有说完,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目光阴翳的看着曹安,“这也是曹宗主的意思?” “都是手下的人不明事理,不过曹某毕竟只是一个小武夫,很多事情还得仰仗他们两个的实力,所以一些他们做了决定的事情,我也会听他们的。” “好好好,看来曹宗主是不想善了了,原本本宗还是带着诚意的,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曹宗主宗门内的神通境大修的面子,本宗也不想将此事闹大,现在一看,曹宗主是打定主意要与我金泉宗为敌了。” “就是不知道,一面是顶级魔门千幻魔宗,一面是一流宗门金泉宗,曹宗主的白玉京能派出多少好手护你周全?今日之事,我定会如实上报宗门,告辞!” 曹安没说话,喝了口茶,但章云来却是双手抱剑,身子轻轻的靠在门口位置,挡住了去路。 “曹宗主,这是什么意思?” 曹安平静的开口:“其实你我都很清楚,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是绝无可能善了的,真正要将此事平息,唯有两个选择,要么你们今日就不来,不过就是死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外门弟子,吃下这个哑巴亏。” “于大宗名声虽有一定影响,但影响不会太大,毕竟金泉宗能成为一流宗门,靠的不是什么名声,而是实力。第二选择,要么我们死,要么你们金泉宗被杀到低头。” “你们金泉宗提的条件,曹某绝无可能答应的,既然这样,不如我们直接走流程吧,先从你开始,要么我死,要么你们金泉宗低头。” 曹安直接了当的说道,身边的狗子也直起了身子,周身气息爆发,那滔天妖力如渊如狱,孙来直接昏死了过去,门口的章云来也不知何时,拔剑在手,目光森然。 他章云来之前还在担心跟了一个优柔寡断的主子,他从老狗的交谈中,多少也了解一些,知道曹安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就怕这主子行事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弄的处处掣肘。 现在看来,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相反,他还是一个很果决的人,他更清楚曹安刚刚这些话半真半假,曹安绝对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就要出手,而是懒得麻烦,不想跟他们虚与委蛇,反正到了最后都要出手,不如直接就动手。 这一刻,申公野是真的怕了,面前已是必死之局,他根本不可能挡住两个阳神境的攻击,更何况还有一个拥有强力宝兵的曹安伺机在侧。 “不至于,曹宗主,只要曹宗主有心,这次回宗门之后,某定会全力撮合你我两宗和解之事,相信会有一个很好的结果,不至于让曹宗主难以接受。” 曹安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专心泡起了茶。 随着曹安的转身,森然杀气笼罩了申公野,是章云来出手了,而那只大妖,并未动手,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申公野,守护在曹安身侧,一点机会都不给,让本来还存有侥幸之心的申公野彻底断了这个念头。 不得以在电光火石之间显出一把血红色长枪,迎头对上章云来的森然剑意…… ------------ 第四百零二章 一字之差,天地之别 “你这枪术,还差点意思。”简单的几次试探之后,章云来心中大抵料定了这申公野的实力,心下有了计较,目光平静,他的剑走得是狠厉诡诈之道,以攻代守。 那是他老章家世代相传的剑术,可追溯到更为久远的年代里,名为【破日剑法】,以阳破阳,正如他昨日斩杀唐飞羽时候一样,霸道的烈阳之力,闪烁着煌煌金辉。 结界之内,只见得赤色的星火四溅,那是剑身与枪尖在强大的力量加持下撞击所产生的天地能量溢散,结界之内的温度都不由得升高了不少,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孙来缓缓爬到了边缘。 以无痕手的手段,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物,他很清楚,昨日自己还能离去,那完全只是因为别人没将他这个小喽啰放在眼里,但今日不同了,按照现在的局势,这曹安一行已经从申公野的态度中,知道了此事无法善了。 那是打定主意要将金泉宗杀到臣服为止,断无可能放自己离开,帮申公野,那就是在帮他自己,否则,申公野死后,就是他自己的死期,手中之物就是他唯一的依仗。 此物名为蚀魂针,只有一根绣花针大小,但却是专斩神魂的阴毒异宝,口诀一出,伤人于无形之中,只要被这阴毒异宝穿过神魂,阳神之下,皆会被其蚀魂之毒侵染,在极致的痛苦中魂飞魄散。 药石无医,除非是有阳神境大修愿意拼着自身退转的风险,以自己阳神为中毒之人温养神魂,将其中的阴毒慢慢拔除,如此方有一线生机,否则的话,只有死亡一途。 这一击,是绝无可能杀死一个阳神剑修的,但只要能给申公野争取到时间就行了,蚀魂针一出,足可以在电光火石之间,连穿三人神魂,他有这个把握,到那时,这份功劳,恐怕足以让自己直接跻身内门弟子之列。 想到此处,孙来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炙热。 “无影无形,见缝扎针!” 蚀魂针破空而出,几乎感应不到任何的气息波动,眼看着就要透过章云来的神魂,就在这时候,那根本不起眼的健硕汉子手中掷出一物,莹白如玉,看着像是一个小瓶子。 蚀魂针还在空中,就被这瓶中的一股力量牵引到了其中,没入其中消失不见,而瓶子则在空中滴溜溜一转,回到了沈重手中。 沈重袖口翻转,收了瓶子,末了还对他投来讥讽之色,那意思大概是在说,你自以为很隐秘的一切动作,我早就看在眼中了,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但孙来已经无暇去关心这些了,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今日必死无疑了,想自己一路而来谨小慎微,很多时候,甚至明知道机缘就在自己面前,也强压下心头的一切想法,逃得远远的。 那些苦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却没想到,在自己以为拜入了大宗,得到了靠山之后,反而被连累至此。 沈重一步步朝着他走来,早已经无心反抗的孙来被他一掌拍在天灵盖上,直接毙命,大好头颅像是一颗被拍烂的西瓜一样,碎裂一地。 场中的申公野也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他原本唯一的希望就是那跟针,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那孙来根本救不了自己,别人早有了防备,唯一的希望破灭,申公野反而发起狠来了。 目眦欲裂,一枪挑开章云来的长剑,“既然你们想要我死,那你们也别想好活!!” 说话间,一道恐怖的气势以他为中心,朝着周围荡开,如佛陀金身一般璀璨的阳神离体出窍,恐怖的能量余波荡开周围一切,使得章云来竟是一时间无法靠近他。 老狗第一时间发现了章云来心中的想法,“他要自爆阳神,小心!!” 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也不慢,阳神境的力量全力调动,瞬息之间凝聚出一个结界将曹安和沈重护住,两只狗爪子还在空中疯狂挥动,一遍又一遍的加固着结界的强度。 自爆阳神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视,那是别人一辈子修行的积累,就如同河堤大坝,平日里,正常取用的时候,都是循序渐进的,正常排放,力量虽然强横,但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所以并不显得恐怖,但如果,有一天,大坝河堤什么都不顾及了,直接被摧毁,炸裂,那其中蓄下的水便将裹挟着世人之前没有见识过的威能,席卷一切,带来的伤害也是毁灭性的。 曹安一拍腰间,吐气开声。 “请宝贝转身!!” “现在想阻止老夫?晚了!!所有人,都得死,都要给老夫陪葬,你……”申公野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升腾而起的气势瞬间干瘪了下来,想说的话,活像是被曹安生生捏在了喉咙里,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那双惊惧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曹安,向外凸出,死了! 他以为即便是有异宝,也来不及阻止自己了,横下一条心,死了就死了,你斩肉身我也不惧,阳神一出,自爆已经开始,却没想到,那天空中飞来一缕火苗,直接将自己的肉身和神魂点了。 在结界之内,形成了一朵璀璨的烟花,除了温度的提高外,没有对其他人造成任何的伤害。 章云来持剑落地,面色之间有敬畏,也有惭愧,“主上,老道无能,将主上置于危险之地,险些让这厮得逞了。” 曹安摆了摆手,“无妨,你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申公野这等惜命之人,谁也没想到他会选择自爆阳神。” 刚刚那种程度的火焰,章云来置身战场之中,感受最为真切,他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这个主上,了解的其实并不够,阳神境在那种火焰之下,根本就无法抵挡。 至少自己做不到,他相信老狗也绝对做不到。 他们的天赋在普通人中,已经算是足够强大的了,但三灾之中的火灾等级并没有刚刚那种火焰高,想活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自家主上拥有那种火焰在身,自己和老狗还真有些可与可无。 “老道惭愧!有负主上信任!” “起来吧,这种话以后不用说了,你是否真心在帮曹某,曹某看得出来,又怎么可能真因为这样的事情怪罪你们,战斗之中本身就是瞬息万变,难道我们以后的每一场战斗都能提前预料到所有情况不成?” “那样的话,就不是战斗了,而是当方面的碾压了。你总不至于每一次有突发情况,都要跟我道歉一次吧?” 章云来目光一凛,“老道明白了,多谢主人!” 主人,主上,一字之差,天地之别…… ------------ 第四百零三章 关键时刻掉链子 处理完了现场之事,章云来迈着步子走向沈重:“刚刚多谢你出手相救了,那厮秘藏手段,又以无痕手施展开来,我虽略有察觉,但为申公野所牵制,腾不出手来,真让他成功的话,说不得老道就要陨落在其手上了。” “此物乃是之前曹哥与那群人争斗之中所得之物,名为凝月宝瓶,当初他们的目的是想要以此物摄取曹哥那异宝,未曾想,曹哥当初纯以武道技法便战而胜之,此物也就辗转落入我手,今天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发挥其作用。” 关于那一战,他章云来也是印象深刻的,正是在那一战之中,他认识了曹安,跟在了曹安身边,提起这件事,他才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主人,我们好像忘了一个人,那日约好的在不老观相遇,可之后,我们经历了不老观一事,便在没见过此人,他不会是跑了吧?”章云来转过身来,面色平淡的说起了这个人,一个无关紧要的喽啰,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小重与他签了主仆血契,逃跑的话,应该是不大可能的,他本意就是回去处理自身的因果,可能是被一些事情缠住了吧,小重,你能感应到他的位置吗?”曹安倒没有忘记,只是没在意过这么个人。 他所在意的人和事并不多,主仆血契一旦签订,非大能耐之人不可解,他不觉得那荆红命能在短时间内将修为突破到更加恐怖的境界,以至于能直接冲开主仆血契的约束,又或者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大修行者的帮助。 “曹哥,我这边是可以感受到的,联系一直都在,也很清晰,需要我杀了他吗?”沈重抬起头,问曹安道。 “不用,有心之人如果想要回来,那么处理完了身边的事情,自然会回来,无心之人,不想回来便不用回来了,无非就是多造杀孽而已,没那个必要,真要日后为敌,再杀不迟。” “曹哥,这是刚刚那个家伙身上的异宝。”沈重点点头,从凝月宝瓶中将蚀魂针倒了出来,双手捧着递到曹安面前。 “咦,不对啊,怎的变了样子,我记得之前收摄之前不是这个样子的,难不成被这凝月宝瓶收摄过的异宝会被抹去其神通?”大黄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近前,学着人样,站了起来,两只眼睛盯着那根针,露出疑惑之色。 曹安摇摇头,“不可能,若真如此,这凝月宝瓶恐怕早就不可能在文东东那样孱弱的家伙手中了,能抹去神通的宝物,恐怕连顶级宗门甚至是圣地都要坐不住了,这应该是不可易主的异宝,一旦主人身死,这异宝也就随之化为凡品。” “老道同意主人的说法,世间确实有这样的异宝,只是不多而已,比较少,所以大多数的散修和武夫并不知晓,这种异宝一般情况下是自然产生的,在机缘巧合之下,由凡品历经岁月沉淀所形成,只可认主一次。” 独院之外,女掌柜看着已经归于平静的结界,良久便猜到了里面的结果,心中越发紧张了起来,客人与金泉宗的梁子现在算是彻底结死了,杀了一个外门弟子,只是小事,但杀了人家一个阳神境大修,那意义就决然不同了。 两边自己都惹不起,就在这时候,隐约感觉一道视线朝着自己投来,她抬起头,看向二楼的位置,发现在廊桥之中,是昨日入住的其他几人,这边虽然有结界,但那里面的结界只是屏蔽了声响和能量波动。 刚才那巨大的红云炸开,可是不少人都看到了的。 所以,除了那几个,还有不少房间的客人都站在各自的廊桥边上,看着这边的情形。 那道视线,正是姜凡所投来,此刻,姜凡正和夏竹站在那里,目睹了金泉宗阳神境大修带着一名弟子走进了独院,亲眼看着不久之后就红云炸开,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见人出来。 看到女掌柜的目光投了过来,姜凡冲着她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随即转身:“夏师姐,阳神境大修,就这么死了?” 夏竹深吸了口气,面色严峻,“对我们来说,那是阳神境大修,但在更高修行之人的眼中,他们也不过就是蝼蚁,正如我们看待普通人一样,修行之中,不过就是一步步走向一个又一个的高度,减少一些将自己看作蝼蚁的人罢了。” 听闻此言,姜凡只觉得更加压抑了,之前的那点成就所营造的飘飘然瞬间被碾碎,迎风飘散,抬头看向苍穹:“应该总有人能到达一个再也不会被其他生命视作蝼蚁的高度吧?” “或许吧,谁知道呢?太远了,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夏竹自嘲一笑。 “招呼其他人,我们准备离开了,金泉宗的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咱们这等小人物,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 姜凡拱手离开,将一众人叫了出来,一行当即便离开了武定县,朝着宗门而去。 前脚堪堪出了这武定县,正欲上飞舟的时候,姜凡猛地想起来一件事情:“不好,夏师姐,我们忘了一个人,林爷爷没有跟着过来。” 夏竹愣了一下,目光朝着姜凡的腰间扫去,这一行人之中,最后的房间分配是姜凡和林瑞一间,尹贵与另外那名天赋更高的弟子一间,夏竹与白灵儿一间,经历了昨晚的事情,夏竹也算是知晓了姜凡的一点隐秘。 自那林瑞出来之后,她就明白了姜凡身上的滔天气运来自何处了,只是现在因为姜凡和曹安的那一层关系,她之前的谋算,算是基本已经落空。一并出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林瑞,便下意识的以为是被姜凡挂到了腰间。 “他……” “林爷爷早上说是需要去买几味修行辅药,错过了金泉宗的事情,刚刚我们走得又有些急,以至于将这事儿忘了,夏师姐,你看此事……”姜凡脸上闪过为难之色,关键时刻自己这边却出了岔子,心中不由得对林瑞埋怨了几分。 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了,还一去那么久,而以自己与林瑞的关系,又不可能让自己单独离去,由林瑞慢慢找过来。 “如果你一定要留下等他的话,只能你留下,我必须带着他们离开此地,不清楚金泉宗的反应速度有多快,会将这事做到何种程度,为防不测,必须离开。” 姜凡脸上闪过犹豫之色,终归还是一咬牙,“我留下!” 夏竹脸上倒是没有恼怒之色,只是从腰间抽出一枚令牌,递给了姜凡,“你收好这令牌,待你们找过来的时候,将它交给值守弟子,他们就会知道你是我招揽过去的新弟子,不会为难你们,而且你一个人的话,目标也不会太大。” “倒是不用担心太多,身上可还有盘缠?如果没有,师姐可以暂借你一些,等你入了宗门,挣了钱再还我就是。” 姜凡收好令牌,“多谢师姐,这盘缠却是不用了,师弟手里还是有些余钱的,我这就先回去,师姐你们一路上注意安全。” “我们此行,已经离开了武定县,倒是你,不要轻易暴露你天武阁弟子的身份,你名不见经传,尽管随我走了几天,但不会有人注意到你,走了,宗门再见!” 夏竹是真的着急,可以肯定的是,这金泉宗马上就会有动作,催动飞舟的速度不免就快了几分,一道流光划过天际,消失不见,姜凡脸色不太好看,心中惴惴不安,朝着飞舟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转身回了武定县。 他和林瑞之间,是有些隐约的感应的,但不知为何,今日那感应变得很模糊,能确定的就是还在城中,却无法锁定具体位置,心中的愤懑不免又多了几分,无奈之下,只能回到原先的香兰居,开了之前的房间等待林瑞回来。 好在现在还早,距离他们离开的时间不长,这房间还没有被卖出去。 他现在就只能祈祷金泉宗的动作不要太快,又或者根本就没人注意到自己,堂堂一流宗门,还不至于乱杀无辜,无视他人性命,这样的话,自己还能安全离开。 只是有些事情,你越是不希望它发生,那就越容易发生。 根本无法安心下来的姜凡在等待了三个时辰之后,还是没有等到林瑞回来,就连感应都还是处在一个若有若无的状态下,他正打算出去看看的时候,一道恐怖的威能直接从天而降,心中有感,他朝着天上看去,只见一个金色的能量大钟就笼罩在香兰居的上方。 不偏不倚,正好罩住了整个香兰居,一丝缝隙都没有,还在内部的不少江湖豪客惊慌失措,正朝着外面逃窜,却被那大钟的能量直接震退,无法离开! 有些人还在尝试其他手段,有些人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焦急的等在原地,一面期待着这群人中,真有高手能破开一个口子,一面祈祷自己不要被殃及池鱼。 此刻,姜凡心中只有两个字:晚了…… ------------ 第四百零四章 血肉脱离,白骨成圣 “该死,我就知道,我分明是知道的,我明明都有感应了,当初就是鬼迷了心窍,非得回来这一遭,不然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跟随着师姐到达了那天武阁。”姜凡有些气急败坏,骂出了声来。 也不知道那林瑞是真买药还是假买药,这不大的县城,居然去了那么久都还没有回来,如果不是不想撕破面皮,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还没有亲密到那个程度,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姜凡还只是一个晚辈。 那他姜凡就要指着林瑞的鼻子破口大骂了,甚至要出手教训几下,方能解他心头之怒。 就在这时候,那客栈深处的一座独院中,掠出一条身影,身形化作一条残龙,瞬息间停滞在客栈上方中央。 眉宇之间有些淡漠之意,看着是个青年模样,但那半边的白发却显得很显眼。 “何方江湖朋友驾临?此香兰居乃是我陈五柳所庇护的,还望卖陈某一个面子,你们的江湖恩怨,大可自行处理,不要伤及客栈之内的其他客人。”陈五柳抬眸望去,天空中,显出三道人影来,那袍子上,金色的水纹异常醒目,不是金泉宗的人还是谁。 “小小阴神境,在某等面前,还敢妄言面子,找死不成?” 青年眉头微蹙,“陈某一介阴神武夫的面色不好使,那不知大圣门的面子好不好使?” 上空居中的男人脸色微变,上前一步,“大圣门?你是西北之地的魔门中人?” “是又如何?” 三人面面相觑,下方之人观外表只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但他头顶的那半边白发异常醒目,说不定是一个驻颜有术的老家伙,寿元没有多少了,在帝国江湖中,大宗门徒行走江湖,有时候看他的分量,不止要看修为,还要看年纪。 当然,阳神境之上的武夫,不在这条潜规则之列。 一个十二三岁的武罡境界和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天人境界,谁在宗门内的价值更大?自然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三个金泉宗的家伙,算盘打得响,这要是大圣门的重要角色,那面子自然还是可以卖一卖的,毕竟大圣门可是西北魔域的顶级宗门。 比之千幻魔宗只强不弱,但要是无关紧要的角色,以魔门那种情感淡漠的地方,特别是大圣门,那就直接斩杀了,还能博个降妖除魔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只见三人似乎传音谈论了什么,右首的男子便化作一道流光退去,能量金钟依旧笼罩在整个香兰居上空,陈五柳也不着急,双手负背,面色平淡,好像真的有那么几分底气在,他也清楚上方几人打的什么主意。 索性也就不着急,等着他们打探清楚。 在度院内,曹安平静的看着这一切,目光转向身边对帝国江湖更为熟悉一些的章云来,“道长,对这个所谓的大圣门你可有所了解?”他自己是了解一点,但不多,才是书籍上的只言片语,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一个顶级魔门的阴神武修,是一个小客栈的供奉,这就有意思了,要么这个客栈本身就属于魔门的产业,要么就是其中还有别的故事在里面。 “这个贫道还真有所了解的,但了解的并不多,希望能让主人满意,毕竟老道我从那枯守之地出来的时间也不长。大圣门是西北魔域的顶级宗门,在顶级宗门中,处于上流,虽被江湖中人认为是魔门,但他们其实应该是最不像魔门的魔门。” 曹安有了些兴趣,“此话怎讲?” “其余魔门被冠以魔的名头,怨不得别人,本就走的是歪门邪道,伤天害理之事没少做,但大圣门从来没有,只因世人接受不了他们的理念,才被称之为魔,其镇派秘典为【白骨秘典】,宗门人人修持白骨观!” “白骨观?” “正是!据说是要将自己和世人都当做是一具具白骨,以此破执,具体的修行之法除了他们自己无人知晓。” 曹安点点头,如果说,这里的白骨观与自己记忆中的没有多少区别的话,那这修行之法自己还是知晓的,不过知晓是一回事,修不修行,能不能修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在这个世界,他对这些东西都干敢轻易尝试。 只因这是一个真的能修行出来东西的世界,怕就怕到时候自己性情都随之改变了,在无形之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自开始修行之初,就只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还算正常人的超凡者,有些东西,我可以不去做,不要,但是得有。 “这白骨秘典修行到最高深境界,皮肉脱离,白骨成圣,是以宗门之名被称之为大圣门,至于这个陈五柳,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二十年前,大圣门还没有首席大弟子,他就是当初在大圣门中最有望竞争首席大弟子之人。” “但后面离奇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未曾想,却是在正道领域内的一家小小客栈内做起了供奉,按照这个年纪推断,他现在已经是三十有五了,没有了宗门的扶持,修行速度明显降低了很多,与他同辈的门人弟子,此刻怕已经有好几个阳神了,而他还停留在阴神。” “现在莫说争首席大弟子之名了,就是保留下当初的真传弟子之名,怕是都难了!”章云来有些唏嘘的说道。 大黄口里发出了怪笑:“人家也未必在乎这个名头。” 章云来摇摇头,“有些东西,有的时候,你大可呼风唤雨,没有的时候,说不定就连活下去都难了,他要还是大圣门真传,今日这金泉宗就必然要买他的面子,他若不是了,那他连走出正道疆域的机会都没有。” “正魔之间,矛盾向来存在,这个江湖中,多的是想要除魔卫道的好汉,这种送到嘴边的功绩,没有人会不喜欢的,特别是他之前还有望争夺首席大弟子,这又是一层极其吸引正道好汉们的光环。” 曹安心下暗自点头,章云来对江湖的险恶认知,显然是超过大黄的,事实也正如章云来所说的一样…… ------------ 第四百零五章 妖气冲天 不多时,金泉宗离去之人踏空而来,在两人身边轻声说了两句。 就见那居中之人缓缓向前两步,看向下方陈五柳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唏嘘和讥讽之色,吐气开声道:“今日,金泉宗就卖你大圣门这个面子。 但是你们要记住,通道只开启五十息时间,在这段时间内,除了曹安一行的其他所有人,均可走出锁龙罩,过时不候,香兰居的一切建筑损失,都可以找我金泉宗赔付,金泉宗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这话不只是对陈五柳说的,也是说给香兰居内的所有人听的,这里不仅仅有江湖人士,也有不少的行商和旅人,金泉宗本就不可能无差别的滥杀无辜,如此做派,不过就是一个顺水人情罢了,还能博个美名。 说话间男人手捏印决,掌中出现一个与下方金色能量罩一般无二的小钟,须臾之后门口处的金色能量罩收敛出一个正门大小的口子。 他眼中带着玩味止色,居高临下睥睨着整个香兰居,目之所及可谓是真正的鸡飞狗跳,客人争先恐后的向外逃去,唯恐避之不及,有些甚至连东西都没有收拾,长久以来的不安定生活,早就告诉了他们,不抓紧时间是真的会死。 在金泉宗这等大宗门眼中,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那么他们就已经完全站在了理和法的至高点上,死了也白死。即便五十息的时间其实是足够的,哪怕是简单收拾一下东西也都来得及。 姜凡也不例外,如奉仙音,抄起手里的东西,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施展出轻身功法,以最快的速度射出了香兰居,女掌柜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随在她身边的是那名大圣门真传陈五柳。 方大可很享受这种感觉,曾几何时,他也曾站在下方那样的位置,仰视着曾经的强大武夫,而当年的那个武夫显然没有现在的自己心善,因为他不只是看着,手中之剑还不断挥斩出剑气,将地上奔走逃窜之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虐杀至死。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发誓,自己有朝一日,要做那停驻虚空之人,再也不要做一只只能无助的在地面逃窜的老鼠,五十息的时间未到,整个香兰居里,就已经没人了,除了曹安一行人尚在外,方大可微微一笑。 “曹安,你们倒是有骨气的,本座还以为你要厚颜无耻的混在人群中,逃出锁龙罩的。” 下方锁龙罩内,独院中的结界洞开,曹安一行三人带一狗,掠上虚空,一上一下,两边的人对峙着,压抑的气势正在朝着这边汇聚,势如天倾。 章云来面色凝重,“主人,居中那人是通神境武夫,不是阳神境,至于他身边的两个,则都是阳神境。” 所谓通神,并非沟通神明之意,而是武道通神之境,在这一境界之中,除了力量层次上的进一步提升之外,真正恐怖的是他们的通神,那是一种完全超脱于所谓大圆满之流的境界,一举一动之间,早已经身契天地。 暗合至理,毫无破绽,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皆不再拘泥于招式之间,天马行空,如羚羊挂角,意境超脱,不着形迹。 在这一境界之中,最直白的描述就是,将力量与武技的运用达到极致。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时来天地皆同力!!战斗之中,他们就是这样的状态,天地皆同力,哪怕是最简单普通的一招,皆有难以匹敌之威能。 曹安摸了摸狗头,“阿黄啊,干的过吗?” “这不就是洒洒……啊?主人,别跟狗儿开玩笑,那是通神,不是阳神,我怎么干?你要把我炖成一锅香死他吗?”原本还威风凛凛的狗子,听到曹安的话后,四肢都稍微有点打颤颤。 “可以考虑一下,正好,很久没吃过东西,拿你打打牙祭。” 方大可面色阴沉,这下方之人显然没将自己等人放在眼中,自己是通神境,通神境啊,老子勤勤恳恳修行一百多年,才达到今日之高度,你却浑然没将老子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想他方氏三兄,自打自己晋升天人以来,带着两位弟弟进入金泉宗,一路高歌猛进,百多年岁月一晃而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让镇上的贫农方家,一跃成为一郡大族,人人敬仰,随着修行日深,无论是在宗门,还是在江湖,走到哪里小辈们不是恭维敬畏。 便是同为大宗门阀的核心弟子,见到自己等人也要礼遇三分,白玉京,一个听都没有听过的宗门,就算宗门之内有神通境强者,也不能如此侮辱自己等人!! 气急反笑,“好好好,黄口小儿欺我太甚,目无余子,今日就让你知道这天外头天,人外有人,莫要自恃得了几分本事,就目无尊长……” “聒噪!!”断喝之声生生将方大可原本要说的话直接噎了回去,那种感觉,明明那话就在自己喉头,却怎么也吐不出去,活像是被人溺在水中一般,脸色都涨红了几分,身形不由自主的倒退几步,身侧两人一左一右递出手掌。 方才将他身形稳住,否则,他方大可今天怕是要表演一下通神境强者的自由落体了。 那断喝声尖锐,又带着澎湃的狂野之意,肆意的炸响在整个天空之中,紧随之后的是一条从下方独院中掠出的赤影,凌空一个筋斗落在曹安身边,手攥一根长棍,滔天妖气肆意张扬,定住身形的时候,方才看清楚那张狰狞可怖的猴脸。 他双眸泛起金色辉光,朝着远处的方大可看了一眼。 “叽叽歪歪,吵死了!就是面前的杂碎吗?待俺老孙去去就来!!” 曹安伸出手,拦下了躁动的行者,“稍安勿躁!” “你这厮,怎的也磨磨唧唧的,几只蝼蚁而已,打杀了也就打杀了,有甚稍安不稍安的。”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停在了曹安身边,目光狠厉的看向前方,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冲将出去,将他们打杀了事。 那肆意的妖气,弥漫在整个香兰居内,令人胆寒,暴戾、狂野,充斥着最原始的野性和不羁。 “金泉宗的神通前辈,还请现身吧,既然大家都是带着同样的目的,不如就光明正大的做过一场,难不成,你想躲在身后,让小辈为你打前阵?”曹安的目光看向虚空处,他倒没那么大能耐,可以察觉到神通境大能的行迹。 是在下方的时候,孙行者告诉他的。 金泉宗除了面前这一个通神,两个阳神之外,还有一个神通境就藏在虚空之中。 金辉一闪,一道身影显出,一步踏出,有那么一瞬间,好像虚空随之晃了一下,就已经站在了方大可几人前方,身形落定,一道温和的气息不着痕迹的涤荡了这狂暴的妖风,冷汗涔涔的方大可几人,方才觉得心下一舒,抹了一把头顶的汗水,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家老祖。 “之前千幻魔宗便已经验证过白玉京中是否有神通境强者的存在,眼下看来,白玉京还真是底蕴深厚,神秘莫测,曹宗主,我记得面前这位道友应该不是之前斩杀千幻魔宗黄化武的那位吧?”来人是个女子。 殷红色长裙,赤足而立,双足脚踝上以红绳系满了金色的小铃铛,行走之间,那铃铛却是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白皙如玉、匀称晶莹的双足,在红绳的衬托下更热人心魄。 曹安没说话呢,孙行者这边已经耐不住率先开口了:“别把俺老孙与那三只眼相提并论,迟早跟他再做过一场。” 女子嫣然一笑,目光看向了孙行者,“金泉宗长老白如玉。” 孙行者兴致缺缺,大概也是知道这一架恐怕不太打的起来,“白玉京,孙行者,你这女人不错,比你身后那三个男人强多了,能撑得住俺老孙几棒子。” 白如玉丝毫不着恼,笑容依旧,“他们不过是宗门后辈,修行时日尚短,到现在仍未过两百年,实力确实有些不济,若是能与孙道友一般,再修行一些时日的话,我看未必就接不住孙道友几棒子。” 女人说话夹枪带棒,明里暗里说的就是孙行者以大欺小,他乃世间先天灵物,心思通透,如何听不明白这娘们在说什么,只是懒得辩驳什么,嘴角微微翘起,不屑之色溢于言表,在修行之中,他看这一方世界,都可以露出这副嘴脸。 要知道,当初的他只不过是学艺七年而已,真要论起来,七年学有所成后,他的实力足以傲视此间绝大多数的强者,什么神通境,也不过尔尔。 只不过世界不同,不能一概而论,若是在此方世界重来一遭,大概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就要比之前多得多了,顶天也就比曹安快上一点,但也快不到哪里去,能比曹安快,那是因为他的跟脚就摆在那里。 这个世界,早就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大劫,哪里还有多少先天灵物。 “多说无益,白长老还请划下道来吧……” ------------ 第四百零六章 意外的收获 “不急,曹宗主,妾身有一问,还望曹宗主如实告知。” “白长老请讲。” “白玉京算是魔道还是正道?在今日之前,得闻贵宗门下长老杨戬,大气堂皇,威风赫赫,无论气息还是神通武技,走的也皆是堂皇正道,但今日,妾身观你身侧这位长老,妖气冲天,煞气如汞,必是满手鲜血之辈,实难将两者联系起来,这才有此一问。” 曹安一挑眉,“正道如何,魔道又如何?” “若是正道,妾身自然与孙道友切磋一番,一战了解此番因果,若是妾身败了,可做主之前的咱们两门之间的龌龊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不会再因为之前的事情有半分纠葛残余;若妾身赢了,就要麻烦你曹宗主当着这天下人的面,朝我金泉宗山门磕三个响头。” “可若是魔道,自古正魔不两立,无论妾身是胜是败,天下正道宗门皆会对白玉京群起而攻之,不死不休!!”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况乎活人? “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三分本事,却又七分做派,一身的算计,一群井底之蛙。今日,曹某就以你金泉宗为基,逆位登阶!!告诉这满江湖的天下人,我曹安尚且能站在这里,活着走出武定县,不是你们金泉宗的施舍,而是我曹安应得的!杀!!” “俺老孙来也!!”孙行者早就已经等不耐烦了,手中棒子高高扬起,迎风而涨,只手擎着犹如苍天巨木一般的棒子,狠狠撩起,半空中,身化巨猿,显出本体,暴戾的气息再涨,掌中持着锁龙罩的方大可双手都在颤抖。 两手之间,澎湃的力量注入锁龙罩内,妄图以此困住罩内的众人,却根本无济于事,那巨大棒子触及金色能量罩的时候,只有一声轻响,瞬间片片碎裂,与之一起的是方大可手中的锁龙罩,也在这一击的余波之中,碎裂开来。 方大可本人倒飞而出,血洒长空,被两兄弟一左一右凌空架住,方才勉强停住身形,只是神色萎靡,面色苍白,看向巨猿的方向犹有余悸,显然已经是不能再战! 大黄、章云来乘势而出,追将上去,一时间剑气纵横,妖气弥漫。 这一刻,女人怕了,白如玉自打踏入江湖以来,靠着自身天赋和显赫背景,真正的生死之战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几次,她不明白,曹安的怒气从何而来,赢了一笔勾销,输了不过是让他磕头认错而已,自己都已经考虑到他身为一宗之主,身后还有不知道几个神通境强者存在。 所以没有要他的性命,这有什么?难道不应该吗?白玉京,一个从未在帝国江湖出现过的宗门,这种人,这样的宗门,如果是放在之前,没有神通境强者的情况下,输了直接就是灭门,只是磕个头有什么? 至于说是正是魔,虽然自己的确有些想法在里面,但是正是魔还不是你一张嘴的事情,这能有什么? 何至于斯,何至于斯!! “曹安,妾身可是带着诚意来的!!这就是你的态度吗?你真要跟我金泉宗不死不休不成?” “诚意?那就让曹某来称一称你的诚意价值几何!” “请宝贝转身,着!”这一次,曹安点的并不是白如玉,就白如玉这样的神通境,压根不可能是孙行者的对手,反倒是边上那个半死不活的通神境,有极大可能会威胁到老狗和章云来的性命,毕竟,高武者人手一件异宝几乎已经是曹安这段时间以来所见的标配了。 金泉宗家大业大,损失些无所谓,自己身边就这么原班人马,可不能出了问题。 一缕火苗自虚空之中涌现,扭曲了空间,在方大可还来不及阳神出窍的一瞬间,落在他头顶百会,下一秒,虚空之中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火星点燃了引线一般,只是须臾时间,活生生的通神武夫,就只剩下一具白骨架子掉了下去。 曹安愣了一下,怎的这方大可居然还能在三昧真火之下保留一具白骨?难道说通神境界的肉身已经强悍到如此境地,这么看来的话,自己的三昧真火,再往上,怕是已经无法做到无往不利了,以后对敌时候需要更加小心才是。 就在这时候,手握一柄雁翎刀形状宝兵的白如玉,拼尽全力震开了孙行者的缠斗,白皙的面盘显得更白了几分,目光诧异的看着那具白骨。 “白骨观?方家好得很!!”话音刚落,手中一张符箓凭空出现,无火而燃,孙行者一棒子落空,原处已经再无那白如玉的身影,曹安微眯着眼,看向边上还剩下的方家两人和已经消失不见了的大圣门真传,若有所思。 没了目标的孙行者胸中戾气无处发泄,转而将目光看向了正在缠斗的四人,“起开!!俺老孙来!!” 也未见他如何动作,身形就已经出现在战场之中,老狗和章云来闻声而动,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闪到了一边,方家两兄弟看着自家老祖逃离,此刻心胆俱颤,哪还有什么心思战斗下去,正欲逃开。 空中一声赦令炸响,“定!!” 紧接着便看到了自己的身子在半空中被恐怖巨力直接砸爆开来,修行百余年,最终还道于天地,一身血肉,一身能耐得于天地,也归于天地,便是连那神魂身都没有逃开,在这股力量之下,哪还分什么阳神肉身,尽数湮灭。 “主人!” “这方家兄弟刚刚做了一场大戏给我们看,这么看来,他们应该早就知道这客栈里的人是谁了,没想到啊,堂堂金泉宗,正道一流宗门的神通境强者,竟会是魔宗大圣门的人!”章云来微笑的看着地上那具白骨。 若无那女人点破,他们还不会往这方面去想,现在想想,这里面确实有些疑点的,哪怕是辈分高,但怎么的也应该听说过这些小辈的名号的,又不是常年不行走江湖,闭死关的老古董,怎么可能连这样的人物都不知道,还需要回去打听一番。 “怎么办?人跑了!”孙行者来到了曹安跟前,显然有些不甘心,终归是心性使然,在那个空间之中待得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得缩手缩脚,不敢肆意施展自己的力量不说,这才打了几个回合,敌人就逃了,不痛快,一点都不痛快。 “逃了就逃了,估计现在这大圣门内奸之事,比我们的事情更让金泉宗棘手,让他们咬去,换个地方,静等黑崖石刻古遗迹之事了解,再去拜访金泉宗!” 这一去,有些难以控制时间,而且曹安自己的准备尚且不够充分。 “那俺老孙先不回去,再玩几日,放心,你的肉身俺老孙会照看好的,回去的时候还你。” “两日,只给你两日时间!” “两日就两日……” ------------ 第四百零七章 黑崖石刻的异象 修行,炼假还真!无常势,无定式,你不能说宝相庄严,超凡脱俗,出尘艳艳方为有成之人。 赤子真诚是为真,沉稳静气也是真。孙行者本为天地灵猿,保留着猿猴的心性,这也是他真的一部分,只是曹安没有想到的是,这跟自己了解到的情形不太一样,因为周身妖气滔天,又以行者自居,这怎么也跟斗战胜佛扯不上关系。 好像应该是西行之前的孙大圣,而不是后来的斗战胜佛,更像那个在五行山下被压了五百年的家伙,至于他会不会霸占自己的肉身,曹安倒是没有过这种想法,自从上次杨戬道明了各种道理之后,他就验证过了,这是不可能的。 两天时间,是自己给孙行者的自由时间。 自从斩杀了金泉宗阳神境大修申公野后,曹安就提前做好了准备,这一次的随机召唤来的是孙行者,完全迥异的战斗风格和滔天妖气,正好满足了曹安与杨戬之前的打算,只要事情不败露,他所召唤而来的神通境强者出现的越多,白玉京之名就越盛。 有心之人,就越是不敢以卑鄙手段对自己出手。 曹安一行人重新回到了独院内,金泉宗还作出承诺,这香兰居的一切损失都算在他们头上,却不曾想,最后,这在武夫眼中一触即破的香兰居倒是没有事,反而是金泉宗出了大问题,神通境长老受伤,通神境、阴神境武夫惨死。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过往的江湖中人看在眼中,毫无疑问,这是帝国江湖中很久多没有掀起过的大波澜了,继魔门千幻魔宗之后,曹安再度与一流正道宗门金泉宗撕破脸,还战而胜之,出现了第二尊白玉京神通境强者孙行者。 各方势力的眼线,在事情结束之中,便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姜凡是从头到尾都看到了的,在窜出香兰居之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憎恶感便涌上心头,那不是憎恶别人的,而是憎恶的自己,他恨自己修行修行,却在事到临头的时候,依旧像个懦弱的普通人。 可笑自己之前还觉得是人家抢走了自己的机缘,现在看来,自己与人家之间的差距,又何止一星半点,至少,给他同样的资源,他也没有胆气跟顶级魔门,一流宗门这般叫板。 如此行径,与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普通人中,尚有匹夫一怒的说法,而自己,不过是空有一些力量的恃强凌弱之辈,打得过的,才敢叫嚣,打不过的,只能忍气吞声,他憎恶自己刚刚逃跑时候的快速。 哪怕是稍微慢一些,镇定一些,他都不至于这么憎恨自己。 就在这时候,原本模糊不清的感应重新出现了,那是来自林瑞与自己之间的感应,他刚刚抬起头,就感觉整个武定县都动了一下,那种动弹,不是地龙翻身那样的持续震动,只有一次,但这一次却震得很清晰。 紧接着在武定县的西北方向,晴空白日瞬间暗了下来,苍穹之上浮现出一座浩大的殿宇群,苍莽古意随着那异象的出现,在两息不到的时间内,覆压了整个武定县,有那么一刻,对于武定县大部分武夫而言,都有一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殿宇群遮天蔽日,气象非凡,它并不像现在的宫殿一般,极致奢华和精美,其建筑透着一股子简洁和原始,因为距离够远,从武定县几乎可以一窥异象的全貌,巨大的宫殿以数以万计的白玉巨石垒砌而成。 很多结构甚至直接就是以一整块的白玉巨石雕琢而成,整体建筑以白色为主色调,单就异象中投影出来的景象,近乎覆盖了沧浪山脉十分之一的疆域,那正是黑崖石刻的位置,异象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光芒都是从黑崖石刻的方向散发出来的。 只是异象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前后不过一刻钟时间,一切异象消失不见,天空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一碧如洗。 姜凡呆愣在原地,目光怔怔的看着出神,异象出现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自己一样,久久失神,直到林瑞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你小子发什么愣呢?” “林爷爷,你回来了,你刚刚看到那异象了吗?”姜凡咽了一口唾沫,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属于他姜凡的机缘来了,他现在无比庆幸林瑞事到临头没联系上,否则现在的自己,应该正跟随着大师姐夏竹返回宗门。 到了宗门之后,恐怕这等机缘,就与自己无缘了,毕竟入了宗门,就是宗门的弟子,行动必然要受到宗门的挟制,以他自己一个刚刚入门的弟子,是不大可能有机会跟随宗门长辈探索这等遗迹的。 “看到了,应该是一个比现在的文明还要更早一些的遗迹,具体就不知道了,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你宗门的其他人呢?”林瑞上下打量着姜凡,开口问道。 “他们都回宗门去了,因为临时联系不上你,所以我就先留下了,夏师姐给了我令牌,待我这边与你汇合之后,携令牌直接前往天武阁报到就行,不得不说,林爷爷,你这段时间,消失的太对了,太合适了。”姜凡难掩心中之喜。 恨不能将林瑞狠狠抱住以表达自己此刻的情绪,但心中隐隐也有些不安,朝着曹安所在的香兰居看了一眼,有感应,有机缘是好事,但这毕竟是一个实力为尊的江湖,机缘落到你手上,你也得能拿得住才行。 上一次,剑气葫芦的事情,给他整出心理阴影了。 “那你现在作何打算?是直接回去还是?”林瑞微微一笑,将问题抛给了姜凡。 “暂时不回,林爷爷,我能感应到那遗迹之中有属于我的机缘,一旦回了宗门,探索这遗迹的事情,怕就轮不到我头上了,无论如何,那里,我都要去一趟。”姜凡眼神炙热,面色坚定。 林瑞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期待,“你又怎么确定那里就一定是遗迹?有没有可能那只是一个海市蜃楼?” 姜凡脸色一滞。 “逗你的,只是想告诉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欲成大事者,须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耐住性子,守住本心,相信这么大动静,很快各方势力都会得到信息,眼下应该就有不少人已经朝着那个方向去了,是不是遗迹很快就会有确定的答案。”林瑞平静的说道。 姜凡脸色一肃,“多谢林爷爷教诲,姜凡谨记。对了,林爷爷,你之前去哪了?怎么我们之间的感应那么模糊?” “去会了一个同类,他也是灵,不过与我不同,一时兴起,聊得投入了些,之所以感应模糊是因为结界的缘故。”这件事情林瑞并没有骗他,帝国江湖远比皇朝江湖大得多,也精彩得多,包容了各大种族。 以至于在其他皇朝之中屡见不鲜的兽潮灾祸,在帝国之中很少遇到,除了极个别偏远村寨外,几乎没有听说过,如此安定已经过去千年有余。 林瑞是神明脱身,化身为灵,而生活在武定县的这只灵则是一件无主古器化灵,二者无论是实力还是见识都有着本质的区别,能跟林瑞聊到一块,完全就是因为它存在的时间足够悠久,悠久到它能以凡物化灵。 香兰居姜凡是不会回去了,按照林瑞的吩咐在附近重新寻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女掌柜回来了,店里的小厮和厨房里的伙计们也都战战兢兢的回到了香兰居,在这个时代里,哪怕是面临生命的危机,在主家没有发话之前,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离开客栈的,女掌柜的脸色比之前白了几分。 强装镇定的嘱咐了一些事情,勉强使得客栈恢复到了正常,一转身急匆匆的朝着曹安一行人的独院而来。 她心里早已经慌了,唯一的供奉离开,这对她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打击,对整个香兰居也是。 独院之前结界没了,大门洞开,她尝试着走上近前,“曹宗主,香兰居掌柜宋拾音求见!” 里面的人并没有让她久等,“请进。” 她刚进门,就看到了一如之前一样的众人,仿佛之前的大战只是一场大梦和幻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曹安在喝茶,那条大狗和道士席地而坐,在那下棋,那是一种自己没有见过的下法。 另一边,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正在操练,单看那古铜色的皮肤和身上虬结的筋肉,就足以让不少妇人为之垂涎三尺,可惜,这垂涎之人里面并不包括她宋拾音。 曹安起身看了一眼她,“掌柜的随我来吧!” 说着径直走向了大厅,一伸手,推开而入,宋拾音脸上报以感激的笑容,朝着周围弯腰点头后,紧随曹安走了进去。 “这次怎么不说人风韵犹存了?”老道皱眉苦思下一步棋路,开口随意的聊着。 “你以为狗爷我傻吗?这娘们保不齐是要成为主母的。” 老道撇撇嘴,“让我相信这个可能,你还不如让道爷我相信你能戒s……” ------------ 第四百零八章 宋拾音的眼光 “那狗爷我勉强承认她还是润一些的,三三了,牛鼻子,你输了。” “哦,是吗?那狗爷你看看,我这是几了?”顺着老道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斜线上,分明已经是四个子了,大黄愣了半秒钟,随后一个前扑直接将老道摁倒在地上,张开血盆大口将他大半个脑袋都含了进去。 “别别别,死狗,你特么弄我一脑袋口水,脏死了。”章云来拼命挣扎,不过这一狗一人都没有涌上力量,看起来倒更像是两个完全没有修为的家伙在打闹。 “让你特么下棋还对狗爷我用手段,再有下次,直接给你牛鼻子脑袋咬下来当夜壶。”大黄说着,松开了章云来,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坐下,爪子在空中一挥,原先的棋盘瞬间消失,一个崭新的空棋盘出现在两者之间。 章云来也不争辩,讪讪一笑,这是曹安教给他们的五子棋,刚刚章云来的确使了手段,赢的确是赢了,但赢得不光彩,他悄悄使了手段,让大黄无意识忽略了那即将成型的三子,这才偷偷赢了一手,不然以阳神境界的精神掌控。 除非是那种已成定局的死棋,规则限制之下必输之外,这么大点的棋盘,寥寥几百个棋子的布局,还不至于连别人成四了,自己都还没有注意到,所以大黄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直接扑上去开咬了。 沈重依旧心无旁骛的修炼,他现在痴迷于偃月刀的修行,对偃月刀的掌控强度可谓是一日千里,又有关云长从旁辅佐,现在基本能够与其交手几个回合了。 大厅之内,曹安随手布下了结界,自然随意的坐在蒲团上。 “宋掌柜过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他看出来这女人在外面的时候,面有难死,颇有些不方便开口的感觉,这才将其引入大厅之内,心中对她的目的也有些猜测,最重要的是,曹安要为以后的白玉京开始筹谋了。 “今日之事,曹宗主一直都是看在眼中的,想来对妾身的目的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在此之前,香兰居的供奉是那位陈五柳陈公子,但他是什么魔宗大圣门的人,妾身并不知晓,事到临时,他站出来的时候,妾身才明白的。”女人沉吟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 想让自己的表达尽量精炼和递进一些,不让其显得凌乱,这件事情上,本身就太过凌乱了。 “大黄,进来!”曹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直接让大黄进了房间,伸手招呼它坐到自己边上,大黄顺从的趴在曹安脚边上,闭上眼睛,一脸享受的像是一条真正的狗,而不是什么阳神境大妖。 宋拾音不明所以,楞在那里,直到曹安出声提示她。“你继续将之前的话说一遍,让后接着讲就行了,这是大黄,他没有恶意。” 女掌柜自然清楚曹安不会无故让一条大妖进入这里,但这些已经不是她所能在意的了,现在走投无路的她只能继续将之前的话说了一遍,接着开口道:“事到如今,香兰居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江湖之中,为了避险,肯定再无一人敢顶着金泉宗的压力为我供奉。” “妾身所求,只是希望能借曹宗主的白玉京名号,让我香兰居继续开下去,从今以后,妾身自愿奉上香兰居,为白玉京在外产业之一,就妾身所了解的,白玉京之名在江湖上出现到现在的时日尚短,曹宗主应该还没有产业吧。” 曹安笑了笑,“宋掌柜不觉得自己这是在饮鸩止渴,烈火喷油吗?你如果什么都不做,金泉宗或许未必会注意到你,即便是迁怒你,也有理可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现在这般作为,无异于将你自己的后路完全堵死,退无可退了。” 宋拾音一脸果决:“我信曹宗主!信您能从此番旋涡中脱身而出,战败金泉宗,妾身不是什么武道好手,不懂这些,但妾身是个生意人,堵是生意的常态,若真赌败了,那也是妾身命该如此,若是妾身赌赢了,香兰居日后不仅不会衰败,还会更上一层楼。” 曹安微眯着眼,宋拾音的一切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并没有丝毫突兀,诚如她所言,现在的她已经几乎是走投无路了,唯一的疑点在于,一个香兰居真的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能够让面前这个女人赌上性命,也要继续开下去。 她做这些事情的前提是,她对这间酒楼客栈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要贵重。 “它对宋掌柜来说这么重要吗?” “是,因为这是唯一能证明我宋家存在过的东西了,这里的一景一物,对妾身来说,都是记忆,家父临死前,妾身曾在其面前承诺过,终其一生,都要让香兰居一直开下去。”宋拾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悲戚之色,有的只是平静。 “我知道了,宋掌柜先回去吧,我会在离开香兰居之前给你明确的回答。” 宋拾音收拾脸色,双手交叠在前,施施然起身,对曹安行了一礼,转身推门而出,感知到宋拾音离开了独院,曹安一拍大黄的狗头:“刚刚她说的是真是假?” “主人,句句属实,无半分假话,主人,您难道对这个酒楼感兴趣?”大黄站起身来,它有些想不明白,以自家主人的性子,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来了兴趣,大黄的神通几乎可查天下修行境界比他都低之人,甚至比他高不了多少的也可以。 但唯独在曹安这里,它什么都感受不到,好像那莫测神通消失无踪了。 “白玉京终归是要落地的,我可以不需要任何产业,但一派一宗却不能坐吃山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身边的人不够用,但他也不可能如其他那些所谓门阀大宗子弟一样,网结天下武夫,前呼后拥,碰上现在这样的情况,对曹安来说可谓是恰逢其会。 曹安这么一说,老狗就明白了。 “嘿,主人,那阿黄我去县里打听打听这宋家之事,至少,咱们应该对她知根知底才行,单纯的说真话,可不够。” “不,你留下,你去让章道长去打听,你一介妖物,行事诸多不便,他要比你靠谱一些。”听到曹安的话,大黄耷拉下了脑袋。 “哦……” ------------ 第四百零九章 属于他的气息 一连五日,无事无风波。 金泉宗就好像完全忘了曹安这么一号人物般,没有再出动过任何的高手来寻麻烦。曹安无事无风波,武定县却不是,这几日以来,黑崖石刻上古遗迹出世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大乾江湖,小小的武定县内一时间龙蛇混杂。 大大小小的客栈酒楼早早就挂出了满客牌,更多的江湖人甚至直接去了黑崖石刻,使得原本人迹罕至的黑崖石刻漫山遍野都是江湖中人,有大宗高徒、门阀子弟,也有不入流小宗小派、散修豪客。 这五日以来,黑崖石刻那边的异象越来越频繁,最近的一天,已经出现了四次异象,甚至隐隐能看到一条并不凝实的光柱,勾连出那遗迹所在和现实世界,只是并不稳定,短短一瞬便消散无踪。 宋拾音面色不太好,最近连着几天没有休息好,她一个开脉境武夫,尚不能像天人境一般直接勾连天地,与普通人没太大区别,没有休息好,对她也有不小的影响,这一早便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精心梳洗打扮了一番。 连那花瓣都用了两大篮,反复从镜子中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容貌后,才穿上衣服,朝着曹安一行人所在的独院而去,明眼人都知道,这黑崖时刻开启在即,怕是用不了一两日的时间了,曹安他们估计就是奔着这黑崖石刻的。 遗迹开启之日,就是他们离去之时,宋拾音多少是有些等不及了,今天一早想去问问曹安的答案。 临到门前,宋拾音发现之前的结界已经消失了,心中一突,轻扣门扉,没有得到回应,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更甚,连着又扣了几次,还是没有回应之后,宋拾音脸色苍白的推门而入,果然里面早已经没了曹安一行人的行踪。 ‘连你也会骗人吗?说好的离开之前给我肯定的回复呢?’宋拾音不太明白,以曹安的身份和地位,自己又对他无恩,一句话的事情,完全不用避着自己吧?如果是不愿意,大可直接告诉自己,何必又吊了自己这么多日。 她有些落寞的穿过院子,推开了大厅的门,那张锃亮光滑的桌面上,一封信显得无比的醒目,宋拾音的眼中重新焕发出光彩,像是重新找到了那根救命稻草一般,顾不得什么女子矜持,快速上前几步,一把抓起了桌上的信。 比预想之中的还要重,从手中触感来看,这里面并不单纯只是信。 信封上所书的几个字让她心中的疑虑顿消,直接拆了开来:送掌柜亲启。 【准】 信笺上只有一个字,却让宋拾音这些天所有的担忧顾虑瞬间消散无踪,留下的只有庆幸和欢愉,准!那上面就一个字,但跟着信笺一起放在里面的还有一个令牌,令牌长三寸,宽一村,通体莹白透亮,周边有阳刻云纹,正面是白玉京三个字,背面则是一个‘道’字。 宋拾音攥紧了手中玉牌,只觉得这一刻开始,一种无形的安全感笼罩了自己。 她对曹安说的话是真,但并不全面,她的确需要一个靠山,护着自己以及这香兰居,但之所以选择曹安,并非完全像她说的,还裹挟了一部分自己的私心,那就是曹安这个人,宋拾音很纯粹,就是好感。 莫名的想要亲近他,靠近他,她说不清楚这算什么,喜欢、好感还是爱,这些东西太过虚无缥缈,没有自己的真实感受来得真切,从她见到曹安的第一眼开始,就是这种感觉。 不是因为曹安的容貌,因为到现在为止,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依旧无法清晰的出现曹安的面部,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她压根就没怎么敢仔细的盯着曹安那张脸看过,好像只要是曹安他这个人,其他的一切都不太重要。 更羞于启齿的是,只要在曹安面前,她就感觉自己心好像要化开了一般,恨不能将自己这身皮囊完全撕扯开,以最温柔,最小心翼翼的方式将他完全吞噬到自己躯壳里,几乎从未有过的Y也在这一刻疯狂滋长。 她缓缓走到曹安坐过的蒲团边上,将自己的脑袋枕在蒲团上,闭上眼睛,似乎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脸颊…… 阿嚏! 黑崖石刻,后方,曹安打了个喷嚏,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已经跻身阴神境界,打喷嚏这种事情,理当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就连边上的章云来和大黄都觉得怪异,朝着他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曹安从怀里摸出铜钱,轻轻一抛,让它随意散落在地面上。 “大吉?” “如何?主人。”章云来对这些的认知要比大黄深一些,他出自守墓人世家,这些对他来说是家学 ,不同的是,这类占卜手段,各家各派的手段和方式不一样,解读和看法也就不同,他没学过曹安身上这一套。 “没事,大吉,理论上来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间点,黑崖石刻早已遍布了武夫,或三五成群,或孤身一人,有相识的会靠近一起,不相识的,则是相互警惕着对方,尽管大家心里都清楚,如果有心想进遗迹寻求机缘的话,是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的。 但就怕遇上那种料定自己不可能在遗迹之中争得什么机缘,索性只想在这里发一笔横财的家伙,保不齐就有人铤而走险,毕竟杀人放火金腰带,曹安等人已经算是走得足够远了,一直来到了黑崖时刻的大后方。 即便如此,在他们附近依旧有不少武夫在活动,曹安在进山的时候粗略感受了一下,整个黑崖石刻附近,已经汇聚了不下两万名武夫,这里面修为最低也是开脉境,甚至隐约还有神通境强者的气息,只是很微弱。 几乎感知不到,如果不是曹安自己完成了真正的天人合一,恐怕也无法感知到那股微弱的气息。 周围一道淡淡的阴气悄无声息的蔓延了过来,曹安从盘膝而坐中睁开了双眸,这股气息在靠近曹安等人之后,就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此刻包括沈重在内的四人都完全反应过来了,目光看向黑暗处。 “曹公子,是我,萧兰儿!” 前方一团阴影显化,展露出萧兰儿的模样,这一次,她身边的那个小鬼并没有跟着,大概是因为她也清楚,这么大的动静,黑崖石刻附近的高手太多,怕出问题,所以没带着。 “萧姑娘!” “曹公子,通道将于明日一早开通,届时三面黑崖石刻都将成为入口,光幕亮起之时,就是通道开启的象征,这里面有一幅堪舆图,是兰儿根据自己这些年在古遗迹之中的探索和记忆画下来的,对一些危险区域做了标注。” “踏入遗迹之后,一切就要看公子你们的了。” 曹安接过堪舆图,对萧兰儿还了一礼,“辛苦你们了,萧姑娘。” “公子言重了,公子授兰儿以正道法门,兰儿理当有所回报,这本就在情理之中,本来,兰儿应该跟随公子进入其中的,如果能有兰儿在公子身边引路,一些危机也能更及时的应对,但通道一但开启,兰儿就无法抽身离开。” “必须在石刻这边守住出口,否则,一旦出口关闭,公子你们就会被困死在其中,再也无法回到现在。”萧兰儿轻声说着,这几天,她没有闲着,忙着开辟通道的事情,修为也没有落下,身上的气息远比之前厚重纯粹了很多。 “现在?” “是的,因为遗迹并不在现在!而是在过去!!” 说道这里的时候,萧兰儿挠了挠自己的长发,这个表现,就有些像一只女鬼了,她像是想要将自己所知道的表达出来,但又受限于言语,无法准确清晰的诉说出来。 “兰儿不知道该怎么说,本身也是在跟大阵联系上之后才明白其中的道理的,总之就是大阵联通的遗迹在一个更为久远的时代里,你们到了那里之后,要面对的不仅仅只有现在与你们同行的江湖侠客,还有那个时代里的高手。”萧兰儿说道。 “你的意思是那里也有人类武夫?” “正是,公子有所不知,遗迹虽然在那边,但这遗迹本身,对那里的人来说,也是一武道秘境,定期开启,据兰儿观察,那边的开启时间应该是一百年一次,只有在遗迹本身自然开启的时候,兰儿才能依靠自己与黑崖石刻的联系在这边同样开启遗迹入口。” 曹安来了兴致,这等于是直接面对另外一种武道文明。 “他们强不强?”老狗问的问题更为直接一些。 萧兰儿微微抬起头,又低了下来,“那里的武夫普遍要比现在这里更强,但让兰儿感觉奇怪的是,那边的时间流速似乎与这边不太一样,他们那边应该更快,兰儿一共进入过四次,但每次进入的时候,遇见的好像都是同一批人。” 曹安眯着眼,总感觉萧兰儿说的事情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怪…… ------------ 第四百一十章 祝诸君武运昌隆 空间一阵异动,很轻微,像是水面上轻轻的一圈涟漪一般,几乎同一时间,众人悉数将目光看向涟漪的来源。 “公子,有高手前来,兰儿先退了。”说完,化作一缕阴气没入了地面。 “一切小心!” 天空中,东南西北四个角落,处于黑崖石刻正上方的虚空中,涌现出一层层涟漪,伴随着涟漪而出现的是七彩光晕,飞舟的一端从那涟漪之中探了出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反正那声音中饱含的紧张和敬畏,却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随之一紧。 “四大圣地,四大圣地的飞舟!!” “这到底是什么遗迹,怎么连四大圣地都惊动了?” “当真是四大圣地?他们身后的飞舟是谁的?我看到了什么,九阳门、金泉宗、正一道、天地门……” “还有大乾皇室,大乾一流及以上的宗门都来了,包括皇室都来了,我就说这些时日怎的没有见过这些大宗大派,原来是跟着四大圣地一起来的,这,这到底是开启了个什么遗迹?”说话之人的声音都在颤抖,怕是他这一辈子都未曾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事实上曹安也没见过。 当是飞舟从传送之门中出来都用了足足一刻钟时间,基本上一艘飞舟就代表着一个势力,还是大乾的顶级势力,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都是飞舟,散发着各色光晕,映照着整个天空流光溢彩,犹如白昼。 上千艘飞舟就这么静止在虚空之中,大乾帝国的武道实力可想而知是得有多恐怖,曹安将自身的感知收敛到了极致,如其他人一般,抬头朝着天际看去,这上面,不仅有大乾的宗门,还有世家门阀,此刻只怕天上的人都要比地上的多。 四大圣地的飞舟更可谓是将排场拉到了极致,使得你永远都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四圣兽拉舟,单就那恐怖的气息,已经让下方的武夫们如临大敌,一些境界稍低的人,甚至直接就趴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四道身影出现在飞舟的甲板上,相互对视了一眼,各有特色,但无一意外,这四人年纪都跟曹安不相上下,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男的俊朗英武,女的绝色艳艳,曹安严重怀疑这四大圣地的人都是照着最苛刻的人类选美标准来选择弟子的。 “诸位武林前辈、同道,在下青龙圣地圣子薛延曌,今夜,帝国之武道柱石皆在此间,对一个遗迹如此兴师动众,薛某觉得有必要让诸位了解一些事情。” “想必大家也都知道,这黑崖石刻亘古已存,这一轮回的文明之中,先辈们感召数万年也未曾发现端倪,却于数日前突发异象,经四圣地长辈、先知结合记载,推敲断定,此间有远超当世文明的遗迹,更可能藏有文明大劫的隐秘。” “或许当世文明的突破超脱之法,就在其中。基于此,四圣地联合帝国皇室,号召大乾天下一流以上宗门、家族势力共同探索遗迹,这才有了今夜的场面。” “请诸位放心,在来之前,四圣地已经与诸多势力达成共识,黑崖石刻遗迹的探索,不会清场,凡有心者,皆可入内寻找机缘,若有关乎灭世大劫的信息情报,可卖于四圣地,视情报重要程度给予报酬奖励。” “十一品宝兵或是异宝皆有可能获得,元精更是不在话下,还望诸位前辈、同道们,能在寻找自身机缘的同时,不忘人族文明之危亡。大劫当前,当勠力同心,共谋超脱!!” 薛延曌说得很恳切,曹安甚至不忘低头拍了一下大黄的脑袋,得到的回答是,这家伙竟是真的这么想的,话语之中没有半分虚假,让曹安不由得对这些所谓大势力的观感好了不少。 不知是哪个马屁精带的头,振臂一声高呼:“勠力同心、共谋超脱!!” 紧接着整个黑崖石刻周围,山呼这八个字,一时间竟让曹安那颗平静了许多的心,都忍不住快了几分,军中武卒过百,齐声呐喊所结血煞之气,就足以令鬼神辟易,对武罡境武夫造成极大的威胁。 更不要说这里这些境界远比那些武卒更高的江湖武夫的齐声呐喊了,他们虽然不是行伍出身,但架不住人多和更高的修行境界,这一声声山呼,生生震得沧浪山脉以黑崖石刻为中心,方圆万里之内的生灵尽皆匍匐在地,修为更高深一些的,索性直接逃到了更深处。 天空之中,道道紫色光晕凝结,笼罩在黑崖石刻上方,随后那些紫气犹如天雨一般,散落而下,曹安伸出手,接了几点在手中,不由得轻呼一声好手段。 这是一种相当于大军开拔前的动员,能鼓舞士卒,凝聚军心,但那些都是来自情绪层面的东西,面前的这个家伙,竟然以数万武夫和秘法,生生将这种情绪层面的东西凝成了实质,相当于给所有人上了一层看得见的BUFF。 以至于曹安心头都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当然,仅仅一瞬! 此人能被四大圣地一并推出来,想来他在四大圣地之中年轻一辈中的威望也是够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曹安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直到男人手中唤出了一杆长枪,左手虚按,止住了这山呼,曹安才将面前之人与记忆中的家伙重合到了一起。 他就是术楼之内,那个给了自己厌恶感的家伙!!曹安不是那种无端厌恶别人的家伙,他来到此间后,向来只跟自己做比较,自然也就几乎没有产生过嫉妒之心,那就不存在无端的厌恶,但这个叫薛延曌的家伙,却是实实在在的给了自己那种感觉。 “薛某拜谢!祝诸君武运昌隆,皆有所得!!” 末了,他转过身,不再理会下方零零散散的回谢之声,尽管喊得很大声,但已经显得七零八落了,反倒是给人一种聒噪的感觉,在没有之前那种气象,在转身的一刹那,青年眸子向下,精准的找到了曹安的位置。 四目相对,没有任何的风波,只余下平静,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何突兀的看向一个自己所不认识的人一样,这个过程只有一瞬间,两人都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各自挪开了视线…… ------------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万恶的大宗大派 银枪白袍,面如冠玉,身世显赫,如此人物,短时间内曹安估计应该不会跟自己产生什么交集,心下虽然奇怪,但也仅止于此。 “主人,您不了解一下吗?这些各门各派,今日可以说是完全汇聚在此了,其中很大一部分老道我都了解,可以给您一一介绍。”章云来传音过来,这个时候,各宗各派的人相继回到了飞舟,只余下横亘在虚空中的一艘艘庞然大物,彰显着他们的不凡。 曹安笑了笑,“没太大的必要,将来碰上了自会了解,一些跟不上我们步伐的,自然会就没有了解的意义。” 他不是在彰显自己,人前显圣,而是确实如此,哪怕到现在,大殷皇朝之内的宗派门阀他也了解的不多,但这有影响吗?没有影响,跻身阴神境,太多细碎繁杂的小宗小派完全已经没有了解的必要,帝国江湖也是江湖,不过就是将在大殷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罢了。 “薛延曌话里话外都在彰显着他们对黑崖石刻的了解,他们知道的肯定更多,什么圣地长辈推断,我看根本就是他们原先就知道这遗迹里面有什么了,只不过他们无法开启罢了。”章云来老眉结在一起,这种信息的不对等,让他颇为烦躁。 曹安很认同他的话,大概下方的很多人都明白这一点,别的不说,至少四大圣地知道的远比他们还要多得多,只是没有对外公开。 “他们为什么会知道黑崖石刻内部的情况,不是说整个遗迹迄今为止,都没有人开启过吗?”大黄不解的问道。 曹安倒是有些推断的,“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黑崖石刻的遗迹没有开启过,至少这个时代,应该只有萧兰儿进入过里面,毕竟遗迹可不是静悄悄开启的,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曾经被开启,就算再怎么封锁信息,也必然会有只言片语留下。 但这个时代没有开启过,不证明上几个轮回的文明中没有开启过,四大圣地存在已久,保不齐他们就是从其他文明的记载中了解到了黑崖石刻的真相。”这么一想的话,好像很多事情都对应上了,为什么起初会有那么多人前来感悟黑崖石刻。 从表面上看起来,这根本就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波动于异象的石刻,又不通文字,没有利益可图的话,哪能延续那么多年陆陆续续有人维持着对黑崖石刻的好奇心?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能肯定这里面有东西,只是他们找不到开启的办法。 结合青龙圣地薛延曌的话,自然就能推断出更多内幕。 章云来微眯着眼,“老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了,这些大宗大派就喜欢做这种事情,为了彰显自己的不凡和底蕴,屁大点事情都会珍之又珍的将其保护起来,自己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常年累月之下,只要经历的时间足够长,是只废物都能将自己累积到一个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章云来在说这些的时候,明显掺杂了一部分自己的私人情绪在里面。 曹安神念从手中之物上一扫而过,便已经将画面中记载的内容尽数拓印在脑海中,掌心中涌现出一道轻微的能量,那张画有遗迹堪舆图的怪异纸张便随着力量被摧毁。 “咱们今日也学一学人大宗大派的做法。”说完,曹安嘴角含笑的连续点出三指,将堪舆图传达给了章云来等人。 章云来抹了一把嘴巴:“哼,万恶的大宗大派。” 我气的并不是因为隐秘没有分享开来,而是隐秘没有与我分享。 “别看刚才那个时候,在薛延曌的号召下,这些武夫们大有同仇敌忾,齐心协力之象,但真要到了里面,一旦触及到各自的机缘和利益,必然少不了一场恶战,听萧兰儿所言,还有那方世界的土著,这乌泱泱几万的武夫,不知道能有多少活着走出秘境。”曹安目光看向前方的山岗。 大乾江湖不知这几万武夫,但这些都是大乾江湖中的有生力量,损失太大的话,每个二三十年,怕是未必缓的过来,能到这里的,没有几个不是一方势力中的拔尖者,不论势力大小。 在另一边,与曹安等人所在的位置相反,这个位置几乎已经是黑崖时刻的最边缘了,前方的最边缘,曹安等人属于大后方。 林瑞早早化作老者模样,跟姜凡待在同一个地方,在他们的左右,还有不少三三两两的江湖人,手中所持之物也是五花八门,其中最多的就是使剑者,似乎不管到了哪个江湖中,剑修群体总是会拥有一个相对很大的体量。 按理说,应该是刀要更容易入门一些。 “你在找什么?好像从来到这里之后,你就一直在注意着周围的情形。”林瑞疑惑的看着姜凡,尽管他做得很隐秘,但这样的隐秘对于五感敏锐一些的武夫来说,跟盯着自己看并没有太大区别。 “好像并没有见到那位曹宗主,难不成他们也在……”说着,姜凡努了努嘴,那意思是飞舟之上,他们两人来得不早也不晚,却始终没有见到曹安等人从客栈出来过,到了这边以后,姜凡就开始留意周边之人,依然没有发现。 “还是说他们压根就没有过来?” 林瑞撇撇嘴,“你打的是跟他们一道的主意吗?劝你趁早息了这样的念想,那位曹宗主可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人,别说你身上无利可图,就算是有利可图,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别以为他当初没有看出老朽身上的情况,但就是这样,他也不愿意与老朽一道。” 姜凡讪讪一笑,“只是人确实太多了些,也不一定就要跟人家一道。” 连姜凡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现在已经隐隐将曹安当成了一种安全的信号。 “他肯定是不会在飞舟上的,这些大宗,应该是很早就已经被四大圣地聚拢了,而前天我们还看到曹宗主他们在香兰居,没来的可能性更低,他们应该是早早就已经到了更深入的地方,甚至现在已经在那黑崖时刻旁边了,我们看不到也正常。” 姜凡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这种事情他是只能想一想的,如果有机会,谁不想更靠近一些黑崖石刻?但你有那个实力吗? (PS:近两天,带长辈去往省城做手术,更新不太稳定,作者菌尽量不断) ------------ 第四百一十二章 想要走进那个刀光剑影的江湖 越是靠近黑崖石刻,就意味着其自身实力越强。这是打出来的道理,没有实力,没有足够的威望,你刚踏足不属于你这个实力的区域,就会迎来一波全新的挑战,当然,挂在天上的不算。 那原先荒芜零落,无人在意的黑崖石刻下方,此刻俨然成了必争之地,没有阳神境修为或是与之等同的背景实力,根本不用想着能停留在那里,姜凡没有来过这,在他的计划里,也没有黑崖石刻的之行,所以他的感触并没有那么强烈。 但对于不少武定县的势力来说,却感受极为真切,原本这种鸟不拉屎,来一次都显得累赘的地方,却不想在短短几日时间里,成了自己都‘高攀不起’的存在。 “他M的,早知道这里会有什么劳什子遗迹,老子就算是把家搬过来这边也愿意,哪能轮得到这些外乡人占了最好的地?”丑汉子恶声恶气的唾骂着,他脸上有一条蜿蜒如蚯蚓一般的暗红色疤痕,从左眼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下颌。 让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越发的丑恶了起来。 “嘘,你小点声,咱们什么货色,那些又是什么人,别无端惹了祸,你就算是住在那木楼里,没实力他们一样给你丢出来,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你懂个卵子,正因为咱们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是,所以才愈发的渴望机缘,那遗迹里随随便便一件物品,一本功法对我们来说都是泼天富贵,但对那些大宗大派的弟子来说,很大一部分都是可有可无的,就是这样的机缘,他们也不会放过,更不会留下给我们。” 男人只是武定县的一个小喽啰,名唤彭力,人如其名,不仅有把子力气,体型也壮实高大,身边竹竿一般的瘦长,却双眼凸出,似有亮光频现的男人是他的发小彭四,武定县,彭是大姓,出门上街,随便拉个人,十个当中该有七八个都姓彭。 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既没有运河,也不算什么枢纽,武定县几乎鲜有油水可捞,县里最大的帮派,也是唯一的帮派就是他们所在的义气帮,帮主据说是一个武罡境,但他们这些喽啰绝大多数都没见过帮主出手。 只知道他跟县里最大的官关系不错,帮里的好大一部分收入,都跟官家沾点关系。 不然就这穷的快连百姓都没剩下多少的武定县,还真难以养活义气帮那么多的兄弟,彭力是真心想练武的,但他练武不是为了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武道,就是为了权利、金钱和女人,他很早就在街面上混迹,靠着一股子狠劲。 在巷子里也曾经闯出些名堂,后来就顺理成章的进了义气帮,在里面见惯了力量所带来的特权,以至于他直接在潜意识里,就已经将力量和那些男人所喜欢的东西画了等号,他是那么迫不及待的渴望力量,可惜年纪已经二十二岁的他。 到现在都还只是在血气境蹦跶,压根不会有宗门愿意收留他,他只能带着自己仅有的收入,在县内一家武馆听课,学了一手通用版的披挂刀法,有钱就去听两节,没钱的时候,没办法只能靠自己苦修,摸索,说起来,他应该算是一个上进的恶人。 因为好人实在跟他半点不搭边。 他太需要机缘了,需要到有时候甚至产生了幻觉,心中有着强烈的感觉,像是指引着自己,以至于街面上看到一个生面孔来到县里,都在琢磨着想法子弄死对方之后,会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功法,他知道自己的天赋不算好,年龄也大了。 不求能达到什么天人乃至更高的境界,就想着自己只要能跟老帮主一样,拥有那样的修为就好了,至少在武定县内,这辈子也就吃喝不愁了。 以前总感觉说书人口中所谓的机缘距离自己很远,甚至怀疑是那些说书的家伙杜撰的,什么小世界,什么遗迹,如果真有那样的机缘,自己好歹也在武定县周边走了十几年,怎么没遇见过,彭力是偏执的,他这些年,每到一处,甚至都会专门去悬崖绝壁看一眼。 勘察一番,没有机缘自然无损失,可要是真的有呢? 眼下,机缘出现的第一天,他就迫不及待的赶来了,可惜,那机缘并不是先到先得,居然持续了这么多天还没有开启,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靠过来,自己和发小彭四被一点点从最里面被赶了出来。 一种无法形容的强烈失落感涌上心头,他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跟往常一样,好东西又是再次从自己手中溜走。 “我还是有些怕,大力哥。” “你怕什么?” “你看这些人,就是我们之前的那几个,他们的实力感觉都跟咱们帮主差不多,甚至比帮主还要强一些,就是这些人手底下,咱们连偷袭他们都做不到,真要从他们手里抢机缘吗?咱们能抢到吗?现在他们还没有对我们出手,真要到了里面,我怕他们直接下杀手。”彭四目光有些躲闪,他是跟彭力关系极好。 但说到底,他更对自己有个清晰的认知,他没有彭力那么刻苦,帮里的垃圾功法都没能修炼明白,到现在还是一景融技境,也下不了什么苦工,他跟彭力的关系,友情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需要仰仗彭力。 在帮里,没有彭力的关系,他早就被其他帮众啃得骨头都没剩下几根了。 可现在,彭力这个靠山有些靠不住了,面对着那些强大的武夫,彭力在其中连小喽啰都算不上,自家帮里,连那么强大的帮主都不敢来趟这趟浑水,自己和彭力何德何能,能来凑这个热闹。 彭力从他的面色中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你想回去就先回去吧,我还是想进去看看,帮里那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所以想赌一把,你跟我不一样,你上还有老人需要赡养,也确实不能丢了性命,到了里面我保护不了你,你先回去吧。” “对不起,大力哥,我是真的怕死,你不会怪我吧?”彭四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彭力,眼中还是有些忐忑,尽管他现在恨不能立刻就回到武定县自己的家里。 彭力摇了摇头,“不会,你跟我一起长大的,你自己什么性子,我早就知道了,回去吧,只是我有句话要告诉你,要是我没能从这里面活着走出来,义气帮里,你还是趁早离开的好,不要继续在里面混着了,那群杂碎以前我在,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但我不在了,他们说不得就要对你动手了。” “那臭水沟里的死尸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不希望你将来出现在那里,回去安分种地吧,我家的那份也一并给你了。” “大力哥!” “别整这出,老子有不一定真的会死,快滚蛋吧。说不得老子真能获得机缘从里面走出来,到时候老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还能给你找个婆娘呢。”彭力裂开嘴巴笑出声来,彭四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娘们。 彭四老脸一红,只是原本就有些黑的面色,这红不红的也不怎么看出来,就他自己感觉有些发烫,讪讪一笑,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彭力。 “大力哥,那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彭力挥挥手,“去吧,去吧。” “大力哥,我会去庙里给你祈福的,保佑你安然无恙的从里面走出来!!” 彭四跑了,只留下他的声音透过夜风传了回来,彭力揉了揉脸颊,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点打退堂鼓,但没办法,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都跟帮里几个兄弟吹下牛皮了,这个时候灰溜溜回去,怎么抬得起头? 彭大力的名号还不得被他们笑话一辈子? ------------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他和当年的我很像 没有人天生就是吃江湖这碗饭的,尽管可能他们的性格可能会让他们更加趋近江湖这个大舞台。 彭力也不是,没了那个看起来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拖自己后退的彭四,他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的大胆,见着面前这些个平日里都需要仰望的武夫们,依旧心里打怵,他环顾四周,迎来的或是白脸,或是带着警告性质的目光。 他就知道,自己压根就与这些人不是一路人。 眼眸微动,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与其他那些人眼神完全不一样的家伙,看那样子,年纪应该还没有自己这般大,但实力绝对不低,因为在他身上,彭力感受到了与老帮主一样的气势,更让他感觉畏惧的是那个青年身边的老者。 只是一眼,便给了自己一种几乎要被看穿的感觉。 彭力心生畏惧,起了退缩之念,但那两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没办法的彭力只能鼓起勇气,以一种尽量恭敬的态度,走上前去,常年以来的欺压良善,让他的恭敬看起来有些变了味道。 “小的叫彭力,见过两位大侠。” 他所挑中的人,正是姜凡,姜凡平静坐起,面前这个人的修为,连开脉境都不到的,周身上下也不像是那种大族子弟,对自己两人根本构不成威胁,当下也没太在意,彭力所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个能从黑崖石刻下,被人一路赶到这里,根本原因就是这个。 因为太弱小了,以至于构不成威胁,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有事吗?” “小的也想进那遗迹之中寻找武道机缘,但奈何自身实力不足,环顾一圈,大多都带着敌意和警惕,只有两位大侠这边,没有那么大的恶意。”彭力一字一顿,他学识不高,没读过几本书,大字不识几个,但混迹在帮派中这么多年,眼见着别人的谈吐,自己也能蹦跶出来两句。 当然,真要说起来,他还是喜欢老子老子他M的这样的讲话方式,这让他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和舒畅。 姜凡愣了一下,他似乎在彭力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初还在千刀门的时候,自己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小角色,实力虽然比面前的彭力高一些,但处境相差不到什么地方去,他没有经历过多少次秘境和遗迹探索,确切的来说,在大殷皇朝,只有过一次。 那是宗门安排的试炼秘境,与眼前的秘境完全无法相比,毕竟那时候的秘境早已经被自己的前辈们探索过多少次了,可境遇相差无几。 心下那一瞬间的动容也就是一瞬间的动容罢了,真实情况他却是不可能带着面前的彭力进入秘境的,再这样的秘境之中,自己这点修为能算个屁。 “所以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着两位一道进入秘境之内,不需要二位出手庇护小的,只需要让小的跟在二位之后就行,让其他人以为我与二位一道,这样,一些境界比我高一点,但又与二位相差无几的人,就不会轻易对我动手,二位放心,任何机缘,小的都不会与二位争抢,只需要二位手指缝里溢出来的一点,都已经足够满足我了。” “作为回报,二位在秘境有任何事情需要小的去做的,小的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如若不能办到,我彭力脑袋直接给二位。”一时间有些过激了,以至于那股子市井气又冒了出来。 他虽然在极力遮掩,但在姜凡两人眼中,对他的身份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就在姜凡打算拒绝的时候,身边的林瑞突然给他传音过来。 “可以带着他,我看这小子的运道不正常,带着他对你有好处,而且就像他跟你说的一样,我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让他跟着我们就行。”林瑞的话传到了姜凡的耳中,他目光微微一凝,略微沉吟思付,纠结其中的利弊。 事实上,尽管林瑞这么说了,他还是不太想带着彭力,他在遗迹有自己的感应,他信任林瑞,但却不信任彭力,即便他的实力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也是如此,机缘有时候是说不清楚的,身边多一个人,就多一种变故。 因为有可能本来机缘自主选择的人是你,但就是因为你身边的多了个人,他更合适这份机缘,那原本属于你的东西,便与你失之交臂了。 林瑞传音之后就不在说话,他不会过多的干涉姜凡的决定,这是早就打定好了主意的决断。 ‘但要是这人真的能给我带来好运呢?我姜凡之所以能有现在的这点能耐,靠的不就是林爷爷身上的气运?’他的那双眼睛能看见一部分气运,但却看不出来彭力身上的端倪,也不知道这林瑞是怎么看出彭力身上的不一样的。 “可以,我允许你跟着我们一道进入遗迹,但记住这件事情我不会直接表态,也不会对任何人说,你最好安分守己一些,真要出了问题,闯了祸事,我们不会帮你。”说道这的时候,姜凡不由得面色严肃了几分,他太清楚目前汇聚在黑崖石刻周边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他和林瑞这样的人,就实力而言只能算是炮灰,若不是有林瑞那泼天的气运,以及自己以往多次的死里逃生经历,他也肯定不敢轻易犯险。 姜凡如此做派,他面前的彭力心下不由得一紧。 郑重其事的说道:“不会的,两位大侠放心,小的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即便惹了祸事,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连二位。” “那就好,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时间不早了,你找个地方休息吧,保持警惕,谁也不清楚这遗迹会在什么时候开启,到时候你若是没留意,我们不会等你,也不会提醒你。” 彭力心下一喜,“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说罢就在姜凡两人身边不远处挑了个位置,对他们投来了询问的目光,“两位大侠,我可以在这里休息吗?” “随便你!” 一道无形的结界笼罩住姜凡和林瑞,他有些奇怪,按照以往,自己都这么跟姜凡说了,他肯定会第一时间答应的,但今天却还是犹豫了。 “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合适吗?” “林爷爷说的是?” “刚才这个运道怪异的家伙。”林瑞强调了一句,目光平和的看向姜凡。 “确实有原因,这遗迹刚刚出现异象的第一天,我就感觉那遗迹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我一样,那种感觉很强烈,也很清晰,每当异象出现的时候就会感受到,随着这几日下来,我甚至能够大致感受到它在遗迹之中的模糊位置。” “我想,那应该是属于我自己的机缘,我相信林爷爷,但我不相信他,机缘面前,哪怕是血脉至亲,也没有多少可信度。” 林瑞皱了皱眉,“那你为何最后还是让他跟了我们?” “他和当年的我真的很像!!”姜凡目光看向远处,说了这么一句。 林瑞不太相信这话,尽管这肯定是原因之一,但绝对不会是真正的原因,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他和姜凡之间,姜凡才是主导,至少只要姜凡不主动脱离自己的时候,在姜凡的有生之年里,会是这样。 ------------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四大圣地传人 林瑞这样的灵的寿数是很漫长的,漫长到人类武夫难以企及的地步,在林瑞的认知里,他并不觉得姜凡能达到寿数可以与自己对等的那个境界,虽然他也在尽心尽力的辅助姜凡。 但是想要达到那个境界,单靠机缘和气运是远远不够的,跟脚、天赋、秉性以及资源,缺一不可,人族历史上这样的武夫万载不见得能出一个,这一夜,整个黑崖石刻再无异象发生,直到次日一早,初阳升起的一瞬间。 黑崖石刻绽放出万丈毫光,这些光束在天空中,汇聚成一道通往虚空的桥梁,光源横穿了整个黑崖石刻的山体,让整个黑崖石刻变得透明了起来,仿佛在这一瞬间,它不再是什么坚硬的石头,只是液体,又或者是充满了某种光彩的气雾。 虚幻、透明之中,使得石刻山壁犹如光幕一般,就在这时候,天空的飞舟上掠出数道身影,他们如飞蛾扑火一般,一头扎进了光幕之中,身影随着那光束,进入了那一片未知的空间之内,这一刻,谁也不会顾及你究竟是谁。 争先恐后,唯恐机缘被他人抢夺殆尽,无人不是以最快的速度一头扎进山壁之内。 “主人,我们什么时候进去?” 曹安眯着眼,抬头看向飞舟的方向,四大圣地到现在还没有动作,刚刚进去的只是其他宗门的势力,心中顿感有些怪异,四大圣地不会那么好心,将机会让给其他武夫,现在还没有动作,估计是存了将其他势力的人当做探子的目的。 “我们也进了吧。”曹安开口说道。 “啊?不再等等吗?”沈重也看出了这里的问题,他知道这些顶级宗门和圣地的想法,因此有了这么一问。 曹安笑了笑,“你当这些势力的人都是傻子吗?他们都懂,但他们也知道,对于他们来说,当个棋子,做个探子还有搏一搏的希望,里面未必就会第一时间遇到危机,但不去博,他们可能连机会都没有,咱们不比这些顶级大势力。” “没那个资格让其他势力做棋子,既然如此,还不如自己做棋子。”曹安说完,伸手一挥,年剑发出一声铮鸣,出现在曹安脚下,锐利的剑气刺破长空,曹安身后,沈重和狗子并驾齐驱,章云来提着古剑殿后。 四道身影四道流光,直至没入光幕之中,在高天之上,薛延曌目光沉凝的看着这一幕,他从第一眼看到曹安的时候,平静的心湖就起了波澜,这不是男女之情的波澜,他薛延曌也没有那样的爱好,而是曹安给了他一种厌恶的感觉。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厌恶,先天的讨厌,他很确定自己和曹安是第一次相见,却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对一个第一次见到的人起了厌恶之心。 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厌恶之心,乍见就有无外乎就是嫉妒或是对方某些举动让自己赶到不适了,但很显然,曹安两者都没有,他对曹安没有嫉妒之心,就容貌而言,他和曹安各帅各的,没有交集,就身份和地位而言,他不觉得这个站在山岗密林之中的男人,会有什么然自己妒忌的身份。 “薛师兄似乎对那名武夫格外关注?”女人如月般清冷,身材高挑,一笼长裙也遮掩不住那袖长笔直的双腿,称之为珠圆玉润亦不为过,清冷、朦胧,身在此端,却似在彼端,即便是这种明显看起来带着几分友好和好奇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有一种缥缈疏远之感。 薛延曌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对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我可以确定我们只是第一次见到。” “一个从大殷来的武夫,据他自己所说,身后有一宗门,名为白玉京,目前已经知道和出现了的神通境高手有两尊,一是杨戬、二是大妖孙行者,那头猿妖性子张扬,在与金泉宗交锋,险些直接打杀了同为神通境的金泉宗长老白如玉。” “而后又肆无忌惮的在两日之内游历了大乾八道疆域,身上应该还有一门神行神通,不然无法解释其速度之迷。”闻人牧月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简单的陈述,却将曹安身边的底细摸了大概,这些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圣地之中亦有属于自己的情报渠道。 表面上看,四大圣地坐镇四域,不属于大乾帝国,但却对大乾江湖了解得如观掌上纹,他们下有自己的皇朝,但那只是规模上属于皇朝,江湖中却没有人敢将他们称之为皇朝,皆以圣朝称呼。 “在那种感觉出现以后,我就查看过他的信息了,这些我都了解,但还是多谢闻人师妹相告。” 闻人牧月,朱雀圣地圣女,四大圣地之中,薛延曌之所以被称之为师兄,一来的确是因为他处事老道缜密,顾虑周全,再一个也是因为他的年纪最大,如今二十有四,表面上是一个阴神境武夫,但其实际修为已经达到了阳神境后期。 其他三大圣地圣子圣女,也都对自己的修为进行了一部分隐藏,能成为圣子圣女,海量的资源,强力的功法,外加必定是超凡脱俗的天赋,他们的修为自然也是江湖中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的,表面上只是阴神境,但实际都已经达到了阳神境界,区别只在于在这一境界之中的底蕴深浅。 “如此,倒是师妹我多此一举了。” 薛延曌嗯了一声,像是猛地回过神来一样,脸色有些尴尬,“那啥,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意思是……” “师兄又何必多做解释呢,不过就是一次不太合乎时宜的帮助罢了,如果是阿罗刹师妹的话,师兄当是觉得甘之如饴的,师妹该走了,师兄,咱们遗迹中见吧。”闻人牧月飘身而起,流光一闪,好似真的从身后升起一轮莹白色的弯月,随着光圈的一转,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没入山壁之内。 留下薛延曌在虚空飞舟的甲板上手手足无措,他是真的感觉没有办法和闻人牧月交流,也真的怕跟她相处,那种感觉,称之为如履薄冰也不为过,并不是对自己这样,他是知道的,闻人牧月在宗门之中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而且闻人牧月绝对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男女之情,刚刚那个状态,就是她的本性。 反倒是如闻人牧月所说,跟阿罗刹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还能更轻松一些。 一道金光落在自己身边,不用看,这么张扬的唯有玄武圣地的霍镇岳,一身金甲,武装到了牙齿,乍一看,倒是像一个朝堂的将军多过于一个江湖圣地的圣子,好死不死的落在了薛延曌面前,后者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忽然间变成了金黄色一片。 “霍师弟,你挡住师兄的视线了。” 霍镇岳嘿嘿一笑,向左侧开了一个身位,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身子依旧当着薛延曌的视线,又走了几步,让到了一边,他那体格子,足足是薛延曌的一倍有余,当然身高也是真的高,落在人群中,活像一金甲神像。 “师兄,阿罗刹师妹和闻人师姐都下去了,咱们也走吧,我看那些家伙都进去半天了,也没见到发生什么事情,现在应该可以踏入遗迹了,不然的话,好的机缘都要被那些家伙掠夺走了,出门的时候,家师说我脑子不太灵光,让我一直跟着你。” 薛延曌撇撇嘴,别看这货表现得憨憨的,但其本身却丝毫不蠢,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人,哪怕修行天赋再好,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圣地的圣子,典型的就是大智若愚,他的外表其实是很具备欺骗性的。 有的时候,薛延曌会觉得像霍镇岳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因为他的外表在那,闻人牧月跟他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用阴阳怪气的那一套,可以说,霍镇岳是唯一一个被闻人牧月区别对待的人。 “好,我们也走吧……” ------------ 第四百一十五章 被切出来的世界 透过光幕的瞬间,曹安就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目之所及皆是一条条长长的虫子,视觉里,整个世界都像是在倒退一般,又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拨弄着自己的视觉,将自己的视觉无限拉远。 然后在这种眩晕感达到极致之时,眼里的世界被定格了,面前出现了一块悬浮在黑暗虚空中的大陆,曹安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一股无形的指引在呼唤着自己的内心,这更像是一种‘路标’的指引,指引着自己走向目的地。 但此刻,他不急着离开,良久才回过神来,尽管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却在发现真相的这一刻,还是被震撼到了。 记忆里,他所受到的教育都是星体世界,星系等等,他知道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自己的那一套认知在这里未必有用,未必适用,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呆住了。 停滞、漂浮在虚空中的大陆,无法看清楚它的轮廓,因为在它根本没有轮廓,而是一条延伸到未知的‘带’,只能说,犹如带,一条藏青色的带,延伸到未知的区域,周边没有任何人,在这里,他能看到身后的自己。 是完全模糊的自己,与面前的带相比较起来,就像是一点微不足道的重影,很模糊,几乎无法察觉,但曹安自己很清楚,它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更高维度下的自己,也是更高维度下的真实世界。 在这一刻,一种无形的喜悦自曹安心底弥漫而出,瞬间溢满心田,见证了某种奇迹又或者是大道至理般的喜悦,这种喜悦胜过了见识任何的景观。 脑海里的猜想,在这一刻就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曹安在笑,癫狂一般的舞动着自己的身体四肢,像是不这般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直至过去很久,方才安静了下来,面色平静的站在这一处虚无之中。 高纬度之下,一切的东西,都像是一台,,度立的摄像机,只单纯记录其中的一物,大到世界、虚空、宇宙,小到一枚石子,一只虫子,乃至于更小的东西,从它们的出现开始,一直延续到它们的结束,化作虚无。 此刻呈现出现的,就是这些记录下来的‘影片’静止的画面,并非是其中的某一帧静止,而是在它们‘存活’的这段时间中,每一个时间点的一张照片,这个时间点甚至可以细化到一个人类无法计量的单位里。 这些‘照片’一张接着一张,无缝衔接,形成了‘它们’独特的生存线,或者说生存‘带’,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条虫子一般。 而这些,它们都不是独立存在的,某一段水域之中,有水,有石、有草……这些存在的东西,在这个视觉下,都会被以‘带’的形式展示出来,相互包容,并存,混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曹安现在这个生命层次的存在,只是看了一眼,便无法承受那般恐怖的信息冲击。 闭上了双眼,就这还只是其中一个水域的,在整个大陆上,那就显得更为恐怖,与大陆存活的‘带’相比,其中生存的一切都会被淹没在其中,根本无法预知媲美,这也就是为什么曹安的只是一个几乎不可查的重影,而面前的大陆,却是一条通往虚无未知的‘带’。 “你感受到了吗?”声音传到了曹安的意识里,他记得,这是萧兰儿的声音。 “我感受到了。” “不要怕,公子,闭上眼睛,不要去过多的注视那些东西,因为哪怕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片段,其中所蕴含的信息也不是一个人类武夫可以承受的,这些信息不需要进入你的识海,为你所了解,但哪怕只是看一眼,对我们来说都是灾难。”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三百多人因为没有及时封闭自己的视觉,死在了通道之内。”萧兰儿的声音在这里少了几分森冷之意,多了几分温柔。 曹安没有睁眼,“我需要顺着那股指引继续往前对吗?” “是的,那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应该是这样,我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我只是知道,在我死亡之时,灵魂飘忽之际,似是与那边的某个事物有了一种联系,才顺着这种联系,在黑崖石刻上,得到了一部分力量,拥有了开启遗迹的能力。”萧兰儿受限于自己的认知,尽管石刻给她灌输了一些认知。 却依旧没有曹安清楚面前的这一切代表了什么,刚才那一瞬间,按照光线的指引,曹安就知道,自己等人前往的,根本不是什么其他世界,而是当前这个世界的以前,因为它就在那‘带’的前方。 只是没有看到,也不敢再看究竟是通往多久以前。 听完了萧兰儿的话,曹安不在抗拒那股指引,让自己的肉身顺着指引持续向前,目光完全回归到光柱之内,不敢再向外看去,那种视觉无限被人拉近的感觉来了。 之前像是拉远,现在是拉近,只是瞬息之间的变幻后,曹安就已经看到了面前的场景,只一眼,也只敢一眼,这一刻面前的世界还是自己之前所看到的那个大陆,但它的‘带’极短,甚至没有曹安自己的带长,他清楚带的前方意味着什么,所以曹安将目光投向了自己前方。 很快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果然,我不该对这种事情存在幻想。” 自己的前方,他是看不到的,延伸进了迷雾之中,无法被看清,无法被看到。 下一刻,曹安的心中又起了疑惑,‘怎么只有这么短?难不成这真的是另一方世界?’因为主世界的带还在侧方,还在远处。 他闭上眼睛,转过头,定准了方向,只睁眼一瞬,然后猛地闭上了双眼,额前已经渗出了汗水,面色有些惨白:不是第二个世界,都属于同一个世界,只是属于主世界的那一条‘带’上,被某种力量生生切出了这么一块,放在了这里。 ‘所以这才是真相吗?究竟是什么?究竟是谁?能拥有这样的力量。’这已经超脱出了曹安的理解,将主世界其中一段生生切出来,放到其他地方,然后在未来建立一个联通的大阵,以无上威能串联将过去和未来串联起来。 一切都解释得清楚了,为什么萧兰儿说自己进去过好几次,但每次都感觉那里的人像是同一批,因为他们就是同一批的人,他们被一直停留在了那里。 被截断在了那里,而他们可能还浑然不觉!! 难怪整个黑崖石刻被人族观摩感悟了那么多年,无数的人族精英前仆后继却什么都没能发现,难怪萧兰儿说除了自己以外,恐怕再也无人可以开启这个遗迹。 因为在这条主世界的‘带’里,想要从‘它’的未来回到过去,那就必须要一个锚点,一个未来与过去之间的锚点,而这个锚点,是那位生生将主世界漫长生命中的一小段截取出来的人建立的,在漫长的主世界生存‘带’中,就像是大海之中的一粒沙。 即便是只要像萧兰儿一样,死在黑崖石刻旁边,灵魂脱离的一瞬间,就能被石刻里的力量投送出去,也未必就能巧之又巧的正好投送到那位‘大能’建立的锚点上。 献祭整个人族的性命都不一定能办到,相对于主世界带漫长的生命和她上面数之不尽的东西,谁知道什么东西才是锚点?又如何就能精准投送? 这就像是在大海中抛下一个拇指大小的环,却要从岸边扔出细小的石子,让它正好穿过此刻在大海里的圆环一样。 萧兰儿能开启这遗迹,根本就无法复制,又或者,这一切都在那位大能的预估之下? ------------ 第四百一十六章 客请当年 ‘需要怎样的力量,才能望断前路?’曹安的心境很少波动,但这一次,当自己真正面对这一切的时候,还是被深深震撼了。 眼下自己的修为是武道第七景阴神境界,以自己的修为和神魂强大程度,也不敢在世界带上多看一眼,而想要完成面前的壮举,那就不是单纯的看几眼那么简单,需要的是望断过去和未来,将两者之间进行连接。 如此庞大的工程、壮举,却只用一只修为低微的阴鬼就可以办到,需要何等强大的阵法修为? 强自压下心头的震撼和感慨,有时候,了解的多了,反而更容易对心境造成危害,就如同现在的曹安,事实上,他们的生命层次都没有达到跳出之前维度的地步,一群井底之蛙,被黑崖遗迹强行托起,趴在井口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 之后还得回到井中生活,至于施展这番手笔之人,不在井中,也不在地上,而是在高天之上。 未明真相之前,见我如井中之蛙窥明月,若明真相,见我如土中蝼蚁望青天。 熟悉的五感回归己身,在一阵轻微的失重感后,曹安双脚已经落在了地面上,他便知道遗迹到了,重整心神,睁开双眼,平静的看向前方,入目是一派荒凉气象,虽然在异象出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一部分,但亲眼目睹之后,异象之中所呈现的还是太过笼统。 没有现在这般真切,暗灰色的土地,周遭甚至看不到一丝植被,不,也有植被,只是这里的植被,所呈现出来的颜色,也是灰白之色,从叶片到根茎,皆是如此,堪堪没过膝盖的小型灌木丛,零零散散的生长在这暗灰色的大地上。 神念散布开来,很快就了解了周围的环境,这里是整个遗迹的最边缘,那位大能虽然截取了世界带的一部分,但并没有完全将其纳入遗迹范围内,整个遗迹,只有自己面前这完全凹下去的领域,在这里,连重力都是之前的两倍有余。 他此刻就在整个遗迹的最边缘,山脊的一角之上,有时候,即便见识再多,也会被天地自然的奇观所震慑,面前的景致,刚刚被那位大能的手段震撼之后的曹安,也觉得此行不虚。 遗迹区域的边缘是一道七彩光幕,强大的禁制手段,让曹安连尝试一下的心都没有,再上两个大境界,都不用想着尝试,那种力量,绝对不是短期之内的曹安可以觊觎的,或者说,那位大能既然大大方方的敢放这些武夫进来,就没有担心过他们能从这片‘遗迹牧场’中出去。 不管你是通神还是神通。 整个遗迹,看起来就像是海滩上,一个孩子捧起周边的沙土,围成了一个圈一样,只是这个太过于庞大了,不太规则,既不是圆形,也不是方形,但隆起的部分,大致是等齐的,从这里隐约可以看到正前方的朦胧轮廓。 隆起的山岗极高,两边倾斜,只是太陡了,虽能看出来三角形状的轮廓,却也是极为震撼人心,两侧下方全是峥嵘的沟壑,一派莽荒气息铺面而来,山脊之巅,只有成年人一脚之宽,山风凛冽,站在其上,孤寂和压抑的感觉席卷充斥心头。 曹安张开双臂,沉浸在此等恢弘之中,陆陆续续又有人被传送过来,每个人被传送出来的位置并不是唯一的,有的可能直接就进了中心地带,而有的则是正好在曹安下方,有的则在山脊之下,曹安暂时没有感应到大黄几人。 神念被压制了太多,只能笼罩到方圆三四百丈,除了获取信息更精细之外,甚至还不如双目所能看到的更远一些。至少,曹安的双眸能看到山脚下的清新,大致清醒,但神念却无法笼罩到山脊之下,这个距离已经远超了自己神念的感知范畴。 他在脑海中回想着大乾帝国的堪舆图,既然是同一个世界,那么有些地形,理当是能看出些类似之处的,但奇怪的是,曹安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之后,发现大乾境内并没有能与这里对应上的地形,到了目前这个境界,根本不可能出现记错的可能。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前的区域并不在大乾境内,又或者,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被毁掉了。 为眯着眼,曹安替萧兰儿完善了她给出的那份堪舆图,大概是因为她每次传送的时候,都被传到了内部区域,所以,她的堪舆图上,并没有这个遗迹的全貌,自己脚下的这片区域,对于曹安来说,也是陌生的。 现在,萧兰儿给的堪舆图还给不了他指引,长舒一口气,展开身法,向下而去。 没有动用体内劲气,靠的完全就是轻身提纵之术和这副肉身的力量,在山间沟壑形如鬼魅,踏雪无痕,最基础的轻身提纵术被他施展出来,却有着一种异样的丝滑和流畅,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自由和洒脱。 肉身仿佛没有重量,但又精准的受到他的掌控,飘逸灵动,自然随性,只是念头所及,便随性而为。 那是尘封的记忆中,曹安所梦见过的场景,也是他所向往过的能耐,这就像是一个宝贝一样,只是被藏得有些深,以至于他在成长和修行之中,得到了更多更强大的力量,逐渐将其忘却,刚欲动身的时候,福至心灵,寻到了它。 身体仿佛没有重量,足尖一点,腾身而起,轻飘飘的,既御风,又乘风,如超凡,亦没有超凡,确实还在凡俗武学的范畴,动用的也都是肉身的力量,但没有曹安现在的境界和感悟,单纯凭借肉身力量,却又根本不可能办到。 沉浸在这种客请年少的状态之下,曹安翩然走完了整个山脊的路,来到了盆地之内。 有道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轮廓可以从庐山之外了解,但真实的细节和情况,却是必须从庐山之中了解的。 犹如巨人居所一般的两根立柱,横亘在前,头顶的横梁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毁了,砸落在地,碎成了多块,连上面的字迹也在岁月的侵蚀下模糊不清,隐约能够看出来的信息,大概就是这块横梁牌匾上,原先应该是有三个字…… ------------ 第四百一十七章 皆为池中鱼 ‘当是在这个时代更往前时期的一个超级宗门。’曹安这般想着,信步迈过这断掉的横梁,刚踏入其中,一股澎湃的重力场当即触发,以曹安的肉身修为,竟是下意识的脚步踉跄,险些直接跌倒在地上。 他在山门外的时候,就察觉到这里的重力场有些不太一样,却没想到,进入整个遗迹的主要范畴之后,这里的重力场更加强大,比之外面还要强上两倍左右,如果不是武夫的肉身本就强大,恐怕单就这里的重力场,就足以劝退很多的人。 略作调整,曹安很快适应了这里的重力范畴,径直朝里走去,这里的一切,皆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史诗感,对,就是史诗感,曹安感受极为真切,尽管已经只剩下废墟,但一切都是那么的恢宏,巍峨。 “忤逆道场?师兄,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渗人啊,忤逆谁啊?”曹安正行走在断垣残壁之间,忽的听闻耳边传来了对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这语言并不像大乾帝国中的通用语,更像是某一区域之中的方言。 有些字眼咬的极为拗口,如果不是因为说得足够多,单纯的几个字眼发出来,曹安感觉自己甚至未必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忤逆道场?莫非是四大圣地的门徒?还是说,他们发现了什么? 曹安再次收敛气息,身法幻化,跟了上去,站在被毁去一角的高墙顶部,看到了说话的两人,身着兽皮,巨弓大刀,袒露出来的肉身呈现古铜色,隐约可见皮下虬结的筋肉,只是一眼,曹安便已断定,这两人绝对不是从大乾江湖来的。 现行的武道修行中,虽依旧侧重肉身锤炼,但面前这两人,那一身血肉,明显要更甚,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萧兰儿之前说的话,这遗迹之内是有当地土著的。 所以,他们便是这个时代的修行之人吗? “渗人?我们一直不都是在行忤逆之事?你这做都做了,还担心什么?” 相对个矮一些的男人闻言愣了一下,“师兄,可不能乱说,忤逆可是重罪。” “自你踏上修行之路,就已经是忤逆者了,我们不过都是忤逆者,有何不能说?但凡修行之人,哪个不是忤逆者?”铁塔一般的汉子嗤笑一声,调侃着身边的师弟,他入门时间较长,了解得要比自己师弟多很多。 “忤逆谁?” “天地,大道!” “师兄在开玩笑吗?”男人讪讪一笑,只当是师兄在调侃自己。 未曾想,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那语气变得有些肃穆,开口说道:“天生万物以养人,而人无一物以报天,甚至妄想实现超脱,此非忤逆是什么?” “不修行,如何能在诸多强大种族之中活下来?不修行如何能庇佑同族?天地之间有力,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吾等不过是敛力以壮己身,因其存在,法无禁皆可为,天地万灵皆是如此,何来忤逆一说?”小个子听完,有些不忿,大约是觉得自家师兄的言论有些偏激了。 “你洞府之外的景池内水草丰美,养上几尾观景鱼,你觉得可好?” “大善!此行回去之后便可琢磨琢磨。”小个子不明白自家师兄为何突兀的转移了话题,但心中却是灵机一动,这些年沉醉于修行之中,却是未曾关注这事,好像这个提议确实不错。 “你养的鱼儿常年学你,模仿你的修行,它们逐渐掌握了修行的方式,其中有一部分甚至修炼成了气候。” 前言不搭后语,似乎是一种假象的推测,小个子明白,这师兄大约是想要指点自己,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着自己真实心中所想开口道:“那也挺好的,也算是他们的造化。” “你的鱼儿修行,只能依靠你投放的食粮,池子范围就那么大,老的不死,反而成为池子里每日消耗资源最多的主儿,而小的则是一波接着一波,它们的数量变得更多,这个‘不会轻易死’,但却消耗更多资源的群体正在与日俱增。” “你分明看得出来,它们当中的一部分,已经有一种永远不会死去的趋势,尽管面前这个数字还很小,但日积月累之下,它们的数量会变得很大,只要你提供足够庞大的食粮基础,这些不会死去,但消耗资源恐怖的群体,最终有可能会填满整个池子。” “这个时候,你会怎么做?” 小个子不是傻子,点到了这里,他已经明白了自家师兄要说的意思,虽说修行是为了壮大自己,庇护种族,可哪个修行初始的时候,不是奔着长生久视而去的,那不就是池子里的鱼吗? “所以我们都是忤逆者?” 汉子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换了一种设想,“师弟觉得,若是养鱼,最好的状态是什么?” “池子之内,有死有生,生者替掉死者,它们能够依靠着池子里的水草自行生长,数量上也正好能被水草的生灭所满足,我自己不用多做什么,无需日日投放食粮,偶尔兴之所至,洒落些许食粮,不为饲养它们,只为逗趣。” “天地,大道大约也是这么想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大道看待我们的态度,理当也如我们看待池中鱼一般。” 这是一个粗浅的比喻,但道理却很真实,曹安听得若有所思,一如下方跟在自家师兄后的小个子一样,他其实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因为曹安记忆中的世界,太过贫瘠了,贫瘠到根本没有可敛的资源用来壮大己身。 贫瘠之人,乍见丰美的食粮,在一餐饱腹之后,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样的食粮能够保证自己果腹多久,当他察觉到天地间澎湃蒸腾的元气之后,就再也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只当是这个世界的独特性。 现在回首再看,结合两人刚刚所言,这不管是天地元力,还是灵气,竟是都有被消耗完的一天。 “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们算不上忤逆者,我们只能算是走上了忤逆的道路,有朝一日陨落了,一身将会修行还于天地,一身皮囊也将归于虚无,可这忤逆道场之中的,却不会,因为他们都已经超脱,是真正的长生久视者。” 小个子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这么多长生久视的人汇聚在此为了什么?” “行忤逆之事,天道不堪重负,不再投喂吾等,欲降下大劫将吾等踏上忤逆之路的鱼儿尽数灭杀,未来无路可走了,他们便汇聚在一起,妄图逆天,彻底打破枷锁,跃出池塘,尽管他们也不知道,跃出池塘后会面临着什么,但却都知道,不跃出池塘,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成功了吗?” “如果成功的话,你觉得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会是一片废墟吗?” 小个子不再说话,他的心神久久难以平复,沉浸在震撼之中,大道、天地,多么遥远的一个词汇啊,而这些忤逆者,却已经真正的与它战斗过了。 “阁下听了这么久,不打算现身一见吗?”那汉子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直视着曹安所在的位置,而这个位置,在小个子眼中,空无一物,甚至就连气息能量波动都没有,正常平静地就像是那里什么都没有一样。 曹安收了敛匿之法,显出身形。 “听君一席话,感触良多!” 汉子微微一笑,“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来自未来吗?” 曹安微眯着眼,眼中有光,他发现,这个汉子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多,“曹某确实来自未来,阁下还知道些什么?” ------------ 第四百一十八章 忤逆者千山 “小师弟,为兄觉得那边比较凉快,你要不过去那边待会?” “啊?师兄,这里是道场啊,哪不都是一样的吗?哪里有什么比较凉快的地方,这里又不会有太阳光照。” 汉子脸色一拉,“让你过去你就过去,恁多话。” “哦。” 打发了小师弟,男人抬眸,上下打量着曹安,眼中多了几分肃穆,“在下凤鸣部落千山,阁下怎么称呼?” “大乾武夫,曹安。” “大乾是什么?也是一个部落吗?还是说那只是一个地方?”千山示意曹安坐下,两人就在这废墟中的台阶上坐下,相互之间倒不像是之前毫不相识的两个人,至少,千山对曹安是一点也不设防。 “你可以把它当做部落来理解,只不过在我们那里,不称之为部落,而是帝国,部落继续发展就是城邦,再往上发展,就是国度,一个国度有几万万民众,比你们部落要多很多,或者你们已经国度了,只是你们部落里还没有?” 男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人还真的是多,你们的首领肯定很忙了,要管理这么多的人。” 曹安笑了笑,没有接茬。 千山也明白,这不是两人谈话的重点,“我确实了解得更多一些,我们这些人,现在并不在之后的时间线里,我们都是死在了忤逆道场里的修行者,我们会在这里持续做着无意义的探索,然后死亡在相同的场景里。” 曹安皱了皱眉,“可对你们而言,不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嗯?” “对你们来说,你们只是死亡了一次,这一段世界带并没有循环往复,它也是在走的,你们不应该感受到循环才对啊。”曹安觉得奇怪,忤逆道场里,这应该是第一次被激活的吧?如果是第一次被激活,那他们应该才经历过两次死亡,而不是一直持续做着无意义的循环和探索。 男人愣了一笑,“你知道的,似乎也比我所想象的还要更多,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知这个世界,到你们那那个时代,经历过多少次的轮回?” “不知道,据我所知,应该是有过科技向的文明、修行文明等等。” “那不是轮回,那充其量只是你们文明当中的轮回,那只是天地大道迫使你们做出的改变,我所说的轮回,是整个世界的轮回,重新经历一个个你所说的那些文明,而每一次文明的更迭之际,都会有人重启忤逆道场,踏入这里。” “对我们来说,这就是新一轮的循环,我们会经历同样的事情。” 轰!!曹安心头如雷光闪过,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经历的轮回就是所谓的文明轮回,却未曾想,而是整个世界的轮回,那这个世界要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古老。 “多少次?”他问出了心中所想。 “九次!这是算上你们这一次在内的轮回,也该是最后一次轮回,一次轮回八千一百劫,一劫便是一个会元,你能明白这里面的时间有多长吗?” 曹安点点头,“一劫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是的,一劫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八千一百劫为一次世界轮回,其中这八千一百劫的时间会错乱分布到你口中所谓的不同文明中,每个文明的时间也不一样,很大程度上能走到什么程度,取决于这个文明对世界的伤害。” “对世界的伤害?” “对,对世界的伤害越大,破坏越大,那该文明的大劫就会降临得越快。” 曹安面色平静,有了之前千山的推断,好像有些事情,可以理解的更为透彻一些:“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文明越发强大,大劫降临的就会越快?” “嗯?” 千山沉默了,他皱着眉头,思索着曹安的话,是的,对世界的破坏只是他们的推测,而且这个推测,在他所见识的数个文明之中,也只是普遍性的,但并不是完全通用,好像曹安这么一说,这个理论才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基于你所说的理论,既然天地大道是不允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现超脱,那显然文明越强大,遭受大劫的可能就越大,毕竟,如果不尽早压制,可能连天地大道最后也拿他们没办法,那岂不是与之前的初衷相违背?” “是,我刚才想过了,应该就是你所说的这个答案更加接近实际,只是因为文明不同,也没有在同一个世界并存过,我们下意识未曾将他们放到一起比较过他们实力的强弱,越弱存续的时间可以越久,越强,存续的时间自然越短。” “你们能来到这里,说明你们自己的文明或者世界,即将面临大劫,大不管是哪一种,对你们来说都是灭顶之灾,这里是忤逆者道场,历代能达到忤逆者境界的修行生灵,都会来到这里,毕竟这是最接近大道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可以逆天的地方。”千山面色平和,交代着他所知晓的事情,似乎毫无隐瞒。 “所以你们并不是所谓的探索秘境之人?你们都是忤逆者?” 汉子嘿嘿一笑,“也不全是,他就不是。”说着,指向了那边被他安排去乘凉的师弟。 “为什么?” “等待秘境开启的时间,总归是极其漫长的,总得找点事情做,比如用自己的一小份记忆,做个能陪伴自己的朋友也是挺好的。”曹安看了‘小千山’一眼,收回了目光。 “你开始的对话,其实就是为了吸引我过来,对吗?” “你知道道场之内,为何是平坦荒芜的一片吗?”千山没有回答曹安的问题,而是开口如此问道。 “不知道。” “因为对于所有忤逆者来说,自从他们踏入道场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地位就已经是平等的了,这里的平坦是刻意为之,为的就是展现平等,道场之内历经九次世界轮回,共有三千六百一十二名忤逆者,眼下你所能见到的只是我们的残魂,每当道场重启,我们之中,很多就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寻找合适之人,告知灾劫真相。” “力求能有更多的同道走上忤逆之路,最终成功组织牠的超脱。” 曹安敏锐的听到了这句话里的另一个意思,“谁的超脱?” “这个世界的超脱!!也就是天地大道的超脱,你以为只有天地万灵能修行吗?不,所谓道法自然,我们也只不过是学的牠而已,牠也在修行,而且已经经历了九次轮回,当牠完成第九次的轮回之后,这片大陆的生灵,将再无超脱的希望。” “天地众生终将成为凡物、蝼蚁,历经生老病死,再无超凡之机,吾等若是生来就在那样的世界之中,或许也不会有什么忤逆之心,但我们见识过自己获取力量之后的模样,便无法在接受那种生活。” 世界超脱之后,天地万灵再无超凡的机会? “那岂非只有在第一次轮回的时候,胜出的希望才更大?这都已经经历了九次轮回,意味着牠的实力早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强大太多了。” 千山摆摆手,“非也,遇强恒强,是天地大道的特性,理论上来说,越是强大的文明之中,对应牠的实力就会越强,强大意味着全方位的强大,胜出的希望更小,而弱小,即便那个文明之中的万灵也不强,但却更容易取胜。” 曹安明白这个道理,这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对上一个拳击手,以及一个拳击手对上一个兼修了内力真气的武夫,普通人对上拳击手,尚有一线希望,毕竟大家实力都不强,都在凡俗之列,弱点也很明显…… PS:弄完了,以后恢复正常更新…… ------------ 第四百一十九章 来自千山的二选一 “晚辈想要知道灾劫的真相是什么。” 千山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曹安会有这么一问,脸上的表情轻松平静,“如果你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寻求灾劫的真相,那么很遗憾,这里你不可能得到准确的答复,这里是忤逆道场,也是距离天地大道最近的地方,没人敢将真相完完整整的告诉你。” “但可以给你一点提示,对于走上忤逆之路的鱼儿来说,对它们最直接的灾劫就来自投送的食粮。” 是的,这一点曹安也想到过,但不知道的是这灾劫以怎样的形势降临,知道是一回事,具体以何种形式表现出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看着千山那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的样子,曹安就没有再问下去。 他们有顾忌,因为忤逆道场距离天地大道太近了。 “我观你所修的也是武道,看来你们这些来自其他时间线上的修者,都是修行的武道?” 曹安点点头,两人交流着,曹安也明白他其实现在就只是一缕残魂而已,这是忤逆道场的特殊性才能留下的他们,否则,敢于忤逆天道之人,早应该在世界的抹杀下魂飞魄散了,在道场未开启之前,他们都会陷入沉寂之中。 只有在开启道场的时候,这些残魂中的一部分才会受到感应苏醒过来,但并不是全都苏醒过来,面前的千山是个例外,他自从上一次道场开启之后,就没有沉寂过,这才有了身边的小千山聊做排遣。 “我非受你感应苏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我无缘,只是恰逢其会罢了,我一身所学,强则强矣,但我观你自身根基浑厚,底蕴深不可测,该是自身也有强大传承,你我之间,没有感应,就没有兼容精进之门路,于武学一途,传授不了你什么。” 千山抓起石阶边上的一根灰白色草芽,毫无形象的叼在嘴里,“我已经败了,那就证明,再走我的老路没有任何意义,但既然遇上了,总得给你些好处才是。” 对于所谓的传承,曹安的确没有多大的执念,他一身所学,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圆满,现在他所主修的,就只有两门,一为精神之钢冥想法,当前处于第四阶【塘】,二为自己从数门功法中兼容并蓄,自创的【三花神决】,目前处于第十一阶大圆满。 三花神决一共十二阶,快要修行到圆满了,他大致估计过,大圆满境界的三花神决,应该能将自己的修为推到阳神境。再往后,就需要更换功法了,倒是精神之钢冥想法,应该还能支撑自己走很长的一段路。 “当年的我,能够走进忤逆道场,虽有自身的勤奋和气运在里面,但其中两件宝物功不可没,其一是三悟蒲团,它能让武夫静心明悟,是修行功法和武技的最强助力,其二是一手铸器术,修行之中,财侣法地,财在第一位,若是学了这一手铸器术,当保你在修行之中再无囊中羞涩之日。” “对了,忘了告诉你,三悟蒲团已经在忤逆当日,为天道所伤,只能使用一次,当然,这一次,对你来说,也是足够了,这一次感悟不管你在里面经历了多久,外面也只是整整七日而已,所以,你要是选了三悟蒲团,当想好自己要感悟的内容,踏入其中后,完成感悟,自会离开。” 曹安摸了摸腰间的宝葫芦,他现在一手偃师术,倒是不怎么打算再学铸器,多一术傍身或许是好的,但人之道,向来都是损不足而俸有余的。 “我选三悟蒲团的感悟机缘。” “嗯?”千山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曹安会选择这个,毕竟三悟蒲团只是一次性用品,这是个正常人,不都应该选择一术傍身吗? “你确定吗?要知道,一旦选择可就不能更改了,在忤逆道场里,很多时候,连我们自己也做不了主,毕竟我们现在这个状态就是因为道场才得以存在的,一些规矩我们也必须遵守,你既然选了蒲团,那我即便再想传授你铸器术,也不能去做了。”千山皱着眉头劝说道。 曹安却拒绝了他的好意,“我已知晓,但我还是选择三悟蒲团的感悟机缘。” 千山不再说什么,只是从那大到像是一个护腕的镯子里,取出了一个黑白两色的蒲团,这蒲团上满是不知名的羽毛,触感温凉,只是双手握着边缘,都让曹安的精神为之一振,眼中透出些许期待之意。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东西给你了,这里当年是属于我的道场,你大可安心感悟,待你回神,蒲团自消,一切庇护也会消散,你的机缘不在我这里,若是你回神之后,尚有时间,也可以去其他道场看看。” “但大致都一样,我们这样的忤逆者,都会在这偌大的道场内,择一地感悟,最终屠道,又或是被道所抹杀,好自珍重。” 千山说完,转身朝着躲在角落里用木棍画画的小千山,“师弟,咱们走吧。” “好嘞,师兄,你们谈完了吗?” “谈完了,很有意思的江湖同道,咱们也该去寻找咱们的机缘了……”两人交谈着,逐渐走远,曹安则是拿着手中的蒲团,看了看那背影消失的方向,处于谨慎,还是在周围布下了示警的阵法,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匿。 一切布置好后,这才坐到了蒲团之上。 他这一次,想要感悟的是六景以上傀儡的制作法门,之前就曾尝试过,在自己突破了阴神境界之后,但不知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制作的时候,仿佛总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在阻碍着傀儡的制作,以他现在的修行和精神力强度。 再繁复的铭文也不可能出错,但就是出错了,一次两次或许还可以归结为曹安自己心神不宁,可每一次,都会在铭文的烙印中出错,那就不是什么心神不宁了,而是真的有一股力量在阻止着曹安的动作。 曹安盘膝坐定,澄心明性,在这一刻,脑海中仿佛已经彻底空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这番的目的,没有目标,没有目的,更加没有什么执念,就在这时候,无数的文字和书籍,开始出现在脑海中,那些都是他曾经所学过的、看过的,有些甚至自是打眼瞥了一下。 那种甚至连之前的自己都没有看过内容,只是扫了一眼的东西都能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这些文字和道理一一浮现,字字呈出,经历着属于它们的独特变幻,延伸,那些以前只是浅尝辄止的道理,也在三悟蒲团的加持下,理解得更加深刻。 它们化为最纯粹,最简单的道理,滋养着曹安的神魂,在他没有察觉之处,那识海之中,如钟乳滴水一般的神念池塘开始涌出泉水。 尽管也只有一线,但比之一日不过百滴之数的累积,这种速度,已经是之前的千倍万倍了,这一线泉水的涌出,使得原本的小塘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张,变深,悬浮在神念塘上方的红莲白骨图也烨烨生辉。 二气轮转,阴阳相生,逐渐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 那翻滚的阴神姿态一如曹安,盘膝坐定,涌动鼓荡的黑色雾气逐渐平息下来,俨然有一种逐渐趋于平衡稳定的趋势。 学问和道理,是稳固神魂,壮大神魂的不二之选,有些时候,知识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全知全能之人世间没有,但更多的知识和道理的感悟,的的确确能带给人更强大的力量,正如有人能枯读圣贤书数十载,一朝白日飞升一样。 所得与所求,似乎有些背道而驰…… ------------ 第四百二十章 本身具足,不假外求 “缘分呐,我狗爷!” “天意如此啊,我道爷!”忤逆道场之内,一狗一道人再次碰到了一次,这当真只能说是缘分如此,从那高纬度之下,落到此间,哪怕是手牵手的两人都无法落到相同的地方,未曾想,这一人一狗却是背靠背的落在了地面上。 两家伙相拥在一起,就在这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头漂亮的黑色巨犬,那神异的姿态,一身漆黑如墨的毛发,迎着道场内的威风形成一阵阵黑色的浪花,定格在大黄的眼中,他大黄见识过不少的狗妖。 但无一只能比得上面前这头,大黄的那明媚的眼中冒出了星光,性感的长长嘴巴,锃亮白皙的牙齿,矫健修长的四肢,简直就是它的梦中情狗,大黄缓缓推开了面前的老道。 “狗爷,怎的了?” 老狗扭了扭身子,“道爷,你自去寻找你的机缘,狗爷我的机缘已经到了,咱们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说吧,大黄迈着一种六亲不认的步伐,大狗大摆的走了上去,那头神异的大黑狗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看都没有多看这大黄一眼,高傲的昂着脑袋朝前走去,章云来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丝诧异的目光。 “朋友,你让我感到陌生!!” 显然,大黄并不想理会章云来,两狗走进废墟之后,失去了气机和行踪,章云来摇摇头,没有在意,更没有追上去,到这里的,能得到属于自己的机缘实属不易,大黄色则色矣,但也不是那种被下半身牵着走的家伙。 他如此做派,很明显他的机缘来了。 “哎哟!” 其实大黄跟着黑狗并没有走远,只是走进了属于她的道场,在道场之内,她幻化成一个身着黑色袍子的成熟女子,一如她的本体一样,幻化之后的黑狗长手长足,蜂腰肥T,修长的丹凤眼中有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傲气。 在道场内一挥手,就将已经是阳神境界的大黄打飞出去,撞在了道场的结界上,重重摔了下来,这一击,真切的让大黄感受到了揪心的痛,绝对不是曹安那种玩笑一般的打击,这是真的下了重手。 “清醒些了没有?” “狗爷我一直都是清醒的,你这娘们,分明是你勾引狗爷我的,怎的还下如此重手?莫以为狗爷我不会辣手摧花,告诉你……”他话还没说完,黑袍女子已经走到了近前,一双玉足狠狠的一脚踩在了狗嘴上。 “辣手摧花也得你有那个本事,你若是能打败本尊,本尊任你处置。”说完,黑袍女子忽然觉得脚下有异,低头一看,却见受了伤的大黄眼中透出一股子享受,不知为何,女子突然有一种被偷袭了的感觉。 “你当真是色心不死,真怀疑本尊挑选你是对是错。”女子收回了自己的脚,傲立一侧,她现在也不想打她了,这是自己挑选的传承者,打是不可能打死的,不打死的话,鬼知道打他对他来说是惩罚还是奖励。 大黄眼神一正,忙不迭的起身,“美女前辈,你的目光绝对是正确的,大黄我色是色了些,但那也是因为前辈你太漂亮了,你都不知道,我所生存的那个世界里,那些雌性都是什么模样,与您一比,简直就是天地之别。” 女人没有理会他,“我观你自身血脉并不纯净,你本体应该不是现在这样子,只是后面得了些许机缘,才能走到眼下这一步。” “美女前辈明鉴!” “本尊这一脉,属于祸斗一脉,而你则属于谛听一脉,你擅查天地人心,本尊专精火术,即便是本尊倾囊相授,这些术你学去之后,也会打下折扣,更是分散了精力,对你自身的修行并没有多少益处。” 大黄眼神明正,竖起耳朵听着,只是在偶尔的一瞬,目光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瞄向女子的长腿。 “对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还请美女前辈解惑。” …… 在黑崖石刻之外,所有人都不知道,即便你们短暂的达成了一致,结成了团体,但进入道场之后,依旧会被分散,而且道场之内,真正属于某个忤逆者的传承道场对单一批次的传承者是具有唯一性的。 这也是道场的规则,也就是说,在这里,某个忤逆者将自身所学传授之后,这个道场对于他们这一批文明的入境者来说,就不会再开启了,接受传承的武夫,也无法再踏足其他忤逆者的道场,曹安是个例外。 他没有任何感应,对任何一名忤逆者道场没有感应,意味着两种情况,一种就是没有忤逆者选中你,另外一种情况就是忤逆者们觉得你自身的传承足够,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们不会给予指引,不会给出感应。 但如果遇上的话,他们中的一部分也不会吝啬给出一定的指引,在规则的允许之列。 道场之内,忤逆者与入境者之间存在一个极大的人数差距,并非所有人都能得到传承,这些没有获得传承之人,只能在一些真正道场之外,寻找机缘。 这还是排除掉一些依旧沉寂的忤逆者,真正能获得传承的入境者人数屈指可数。 相比之下,这些获得了传承之人,与曹安所得相比,其分量自然不是现在的曹安所能比及的,他所得,不涉核心,一切皆要看自己,皆在自己。 自修行以来,他好像也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和机缘。 此刻的他,正盘坐在蒲团之上,道理和感悟如漫天飞絮,纷纷而下,识海深处,盘膝而坐的曹安睁开了双眸。 “为何世间有灵众生,皆在孜孜不倦的追求人之皮囊?尽管会有那么几个种族,着重自身,不屑化身,可总的来说,化为人形,对他们来说皆是通天之路。相比于兽躯,人身显然要更加孱弱一些,这是无可厚非的。” 此言一出,曹安顿了顿,像是自问自答一般,“人之洞府窍穴即是洞天福地,本身具足,不假外求,一切的修行,无论是追求外道还是向外借力,其终极目的都只有一个,那便是提升自己,以获得能发掘自身神藏的资格。” “修行当如是!修行正如是!这才应该是内外天地的真正解释,所以,当前的修行误真!!实际上理当是外天地在前,内天地在后,又或者说,分为四个层次,先以小内天地锤炼己身,够着借力的最低标准,借助天地之间的力量修行。” “后由过渡境,转为外天地,这一步,所求的目标只有一个,让自身的生命再次升华,因为单纯靠着食天材地宝已然无法满足生命的再次升华,那会是一个可怕的能量需求,唯有借助天地间近乎无穷无尽的力量,方能达成这一步。” “外天地大圆满之后,再度回到内天地境界,此时,才有资格说出本身具足,不假外求。开发自身神藏,到了这一步,当可自断与天地自然之间的联系,置身死地而犹可活,此为大逍遥,大自在!!” “是以,修行四阶段当为内天地、过渡境、外天地、再回内天地。为何六景天人之后,难出更高一级的傀儡?皆是困在了能量之上,唯有更高级,更强大的能量,方能承受那等强大神魂的降临,且无法量产复刻。” “寻常的阴目与符文皆无法满足此条件,唯有真正的肉身,方可承受其降临!!” 明悟此中道理的曹安浑然不觉膝下的蒲团已然消散,识海内轻微震荡,将其从入定之中晃了出来,睁开了双眸,那双眼睛此刻如渊般深邃,长身而起,本能的抖了抖身上的袍子。 接下来要走的路已经明确了,偃师术到了更高级之境,寻求的不再是那些机械一般的傀儡,而是塑肉身,凝练真正的人之体魄…… ------------ 第四百二十一章 和其光,同其尘 一具有血有肉,本身具足的的体魄,不是冰冷的木头和材料。 忤逆道场之内,微风轻起,卷起细微粉尘风沙,使得整个道场中都变得灰蒙蒙一片,在这里,没有日月星辰的变幻,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但光线却是充足如白日,也不知道光源来自何处,他想再寻那千山踪迹。 却发现这里的一切景致已经与之前大变样了,千山的道场,拒绝了自己的踏入。 曹安一正神色,轻整衣襟,对着道场的大致方向行了一晚辈礼,便不在执著于此,信步朝着忤逆道场的更深处而去,心无羁绊,难以言喻舒适感觉自心间涌荡而出,溢满周身,那不是力量,而是一种情绪。 当变幻心境之后,所形成的一种来自情绪层面的自在。 吾心安处即吾乡!信步而行,席地而坐,行走坐卧之间,都有着一种平静和不羁,心灵层面的超脱和自在,不受任何的教条规矩所束,这种强烈的自在和不羁透过他的一举一动反应出来,非但没有给人无礼的感觉,反而让你心生向往。 因为那不是装出来的无羁和自在,而是由内心最深处所表现出来的,换而言之,那是一种气质,不拘泥于表现的形式。 曹安修长的大手从这一砖一石上轻轻拂过,感受着其中的古老与苍茫,时间赋予了它们别样且浑厚的底蕴,让它们也变得不在平凡,忤逆道场从曹安于感悟中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其本身对绝大多数武夫而言的作用性,已经在曹安这里消失了。 只见他张开双臂,微微闭上双眸,“和其光,同其尘!” 下一瞬,曹安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九丈开外的风沙之中,此光即天光,此尘却非彼尘,漫天黄沙也是尘,天朗气清也是尘,当曹安的心境达到这一刻的时候,道家天宗,属于晓梦大师的绝技,被曹安完全掌握。 和光同尘的速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不上大虚空步,但在短距离内可以无视任何障碍实现短距离的瞬移,倒不失为一门奇袭之法,和光同尘,哪怕是阵法禁制和障碍,在圆满之后的武夫眼中,也是一种“尘”。 这都已经不算是武技或是轻身功法,而是一门神通,就是不知道缩地成寸是以何种手段办到的,两者之间又可有联系。 好似经历了那七天短暂的感悟,之前一切所学,在今日看来都有一种游刃而有余的感觉,信手拈来,更精一步,比之顿悟还要更具奇效一些,顿悟不过就是单一层面,或是某一法门的精进,但在曹安这里,那些知识与道理的一次内化和吸收,加强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方面。 “见过曹宗主!” 又见面了,茫茫忤逆道场内,能再次与故人相遇,曹安心下除了略起微澜之外,还是有些喜悦掺杂在其中的。 “姜少侠,咱们之间还真是有缘呐,未曾想在这忤逆道场之内,你我之间还能再次相遇。”曹安温和一笑,视线里,除了这姜凡之外,还有另外两人,一个是那只灵林瑞,还有一个不太任何的武夫,看着面相应该是大乾帝国本土人。 整个世界,疆域是极其辽阔的,至少从曹安当初那匆匆一瞥,就能看出来,大乾乃至于周边的皇朝国度,在这大陆上,不过就是偏安一隅而已,但也仅仅是这一隅,便能困住所谓八景九景武夫一生。 如此辽阔的疆域之内,或是因为血脉、或是因为气候等等条件,以至于这些人虽然都是曹安记忆中的东方面孔,但还是在面相上存在细微的差距,面前的这个初入武罡境的武夫,就是一副地地道道的大乾本土居民面相。 反观姜凡,虽然在极力压制着自身修为,但一念即可突破的感觉,还是被曹安察觉到了。 “见过曹宗主。”这一声招呼是林瑞和彭力一起的。 “看来几位在这遗迹之内收获颇丰,都有了各自的机缘。” “还好,只是有所感应,得了点从各大宗阀指缝间溢出的好处罢了。”姜凡谦虚的说着,他敏锐的从曹安刚刚的那句话中听出了些不一样的信息,曹安称呼这里为遗迹,而不是道场,结合曹安现在所处的位置。 他估计曹安道目前位置,还没有寻到属于自己的机缘,那么理论上来说,他应该就还不知道任何道场的传承对于个体武夫而言,都是唯一的,也不知处于什么样的心思,他下意识这话就脱口而出了。 说完之后,内心便有了些忐忑,莫名的升起一股愧疚之感。 事实上,他们三人的机缘都不小,要知道整个道场也就三千六百多名忤逆者,再排除那些没有苏醒的,能有一半苏醒过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可从外面进来的人有多少?数万人,数万人之中能有几百人得到真正的道场传承吗? 或者这个数字还要更低,正是在这样的低概率之下,他们依旧能够得到传承,这就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的武夫,甚至超越了不少的大宗门人弟子。 彭力勉强能算是得了两份传承,因为落点的缘故,于那一堆废墟之中,感悟了一篇无名刀法,且得了一枚改良他根骨天赋的神丹,为一道场忤逆者所赠,刀法是在公共区域内自行感悟的,算是走了规则的漏洞,而他的感应也是来自于这门刀法。 三人之中,唯一没有得到传承的,只有林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本身就属于辅助姜凡的角色存在所导致的。而姜凡的感应来自于其先天的瞳术,忤逆道场内七日过去,他自身的麻烦隐患可谓是已经完全除去了。 通玄劲功法已经化去,转换成了能够加持瞳术的传承功法【紫幽真经】,一双先天瞳术也初步晋级为真视紫瞳,来自上两次轮回武道世界中的瞳术传承,拥有此瞳术之人,当真看破幻象,直达本质。 其强大之处就在于,武技当中的所有虚招对他都没有任何作用,除非二人之间的境界差距太大,否则的话,任何虚招都能被他的瞳术看破。 曹安笑笑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曹某打算四处转转,几位……” “曹宗主,姜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跟随在曹宗主身边,曹宗主放心,在这之后所遇到的任何机缘,宗主如果需要,只管取走即可,我等甘之如饴,绝无二话,只是这一趟来到遗迹之内,好不容易得了点好处,不想惨死其中。” “而且我们三人本身也没有麻烦傍身,不会给曹宗主难做,也不需要曹宗主出手帮助我们,只需要让我们跟着就行,若真发生了冲突,绝不连累曹宗主。”姜凡言辞恳切,这话倒的的确确是他真实的内心所想。 好像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一头扎进道场上了,在得了传承之后,他现在就已经不想任何的好事了,只想着安安心心走出忤逆道场,回到宗门中低调修持,他相信,以他现在年纪成就天人的成绩,足以让他在天武阁中获得一定的资源倾斜。 如此一来,他未来的成就绝对要比想象之中更高一些。 只想求稳,就是他姜凡当下的心思,而其他大宗门阀是绝对不可能鸟自己的,唯有曹安,好像还比较好说话。 彭力眼冒星光,他只是小帮里的喽啰,不知晓曹安的名号,但见面前的姜少侠如此恭敬拘谨,当是一个强者无疑,他现在的想法,也跟姜凡一样。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目前,他们眼中没有看到更恐怖的机缘的时候,一旦出现更加动人心魄的机缘,其心下如何考量,那就另当别论。 曹安提步向前,“你们若是想跟着,那就跟着吧,目前距离遗迹关闭还有一段时间,结伴而行也能多个人说说话……” ------------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一层又一层的依附 这信息是由道场直接反馈到他们识海中的,更像是一种提示和信息。 原本不抱多大希望的姜凡,在听到曹安此言后,略微有些诧异,随即心中浮现出一阵狂喜,他也只是觉得曹安似乎更好说话一些,但更好说话,并不意味着别人就是烂好人,他能与顶级魔门、一流正道宗门周旋至此,还能活得自在逍遥。 这本身就已经不是什么运气和机缘所能一句话概括的了,只是没想到曹安今日竟是真的答应了自己。 姜凡随即看向了身边的彭力,他当初的心情也跟现在的自己应该差不多吧? “怎么?不愿意吗?” 姜凡回过神来,急忙跟了上去,“不,不是,我只是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太感谢曹宗主了。” 曹安闻言,面色无波,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忤逆道场很大,但再大的区域投入了数万的武夫,也会逐渐显得局促起来,就像现在,越是靠近内圈,遇上其他江湖武夫的概率就会越大,这里超过九成的武夫都是无法获得传承的。 对他们来说,所谓的机缘就只有在这些公共区域内,或是石刻、或是废墟,又或者是一些战斗痕迹之中,真正的机缘都在忤逆者自己的道场内,那可不是简单的阵法,而是被隐藏折叠起来的空间,除非实力达到忤逆者长生久视一般的境界,否则断无可能强行踏入。 ‘萧兰儿曾说自己在这边遇到了不少的探索者,可按千山所述,除了自己现在这一批外,压根就没有所谓的秘境探索者,那她看到的会是什么人?没有秘境探索者,那就只有原先在这里的忤逆者,她碰到的都是忤逆者?’ ‘既然如此,又为何还会对自己授予的法笈如此珍而视之?难不成她的机缘如此之盛不成?只不过是碍于阴鬼之身,才没能得到传承。’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可又没有更好的解释 。 他却不知道,想要在这个世界达到忤逆者的境界,收到忤逆道场的邀请,那就必须是完整之身,或妖或人,肉身与神魂,缺一不可,这也是现行武道修炼体系当中的正统,无论是什么文明,在这一规则之下。 主修神魂或是精神力,肉身也会水涨船高,受到反哺,反之亦然,也就是说,无论哪一个文明之中的超凡者,他们自身的肉身和神魂尽管可能有差距,但都是兼存的,只是各文明之间侧重不一样,强度会有差距而已。 像萧兰儿一样的,那就是被视为不全的,不全就代表着不够资格接受道场的传承,无论他有多强的天赋,都是一样的。 会有感应,但‘见光死’。 她所说的,来过几次,那只是来自那个即将历经两次世界大劫轮回还不陷入沉寂的千山的恶作剧,一道残魂待得久了,时间线的重启又无法抹去他的记忆,那就只能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他都能造出另外一个自己,跟萧兰儿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笑,自然也容易理解多了。 忤逆者既无鬼修,自然也就无鬼修之法授予,使得萧兰儿这个掌管着忤逆道场的幽魂只能如宝山空手而归。 曹安不善言辞,一路上鲜少说话,倒也见识了不少的建筑和景观,只是,在天道之力的腐蚀下,时间即便是被定住了,也没有多少痕迹能完整保留下来,其中的一些痕迹中之前所保留的武道意志更是如此。 以至于这些痕迹和景观,强则强矣,却没有多少可利用的价值。 “那是什么?”前行之路上,姜凡一手指着前方矗立的高高玉碑,面色有些惊骇的问道,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大家都是从外面而来的,除了那几个圣地和顶级宗门可能知道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外,他们这些人什么都不了解。 问了也是白问,但还是下意识忍不住问了出来。 高耸入云的玉碑,是完全区别于现在所能见到的所有道场物品的,它完整、恢宏、正大、威严,通体散发着莹白色的光晕,它太过巨大了,以至于几人看到的时候,他们实际距离那玉碑还有很长的一大段距离。 曹安本能的觉得自己等人可能进入了某位忤逆者的道场,但四下里查看了一边,发现除了自己这一队之外,周边似乎也有不少的江湖武夫在往那边赶,只是某位忤逆者道场的话,不太可能一下子引入这么多的传承者。 “是对咱们的考验吗?”边上一直没有怎么说过话的彭力开口问道。 无论是传记还是现实,他都听说了不少关于江湖前辈考验后辈的事情,眼下,他从那玉碑之中感受到一股排斥,确切的说,那不仅仅是排斥,而是混合着威压的排斥力,仿佛自己继续向前走一步,就会刀兵加身,惨死当场一般。 可当他血气鼓荡,迎着头皮上前一步的时候,却发现那种感觉减缓了不少,自己依旧走在队伍之后,哪来的什么刀兵加身。 林瑞察觉到了异常,目光落在了彭力身上,“你感受到了什么?” “我感觉它不想让我靠近,它在阻止我靠近它,刚才我明显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挡在了我面前一样,差点就吓得老……我转身就走,好在我运气向前以后,这些东西都消失了。”彭力如实说道。 他现在就依附于他们,尽管队伍之中是一层依附着一层。 曹安点点头,“算是一种考验吧,对于武夫的意志、精神和实力的一种考验,越是靠近,这种力量和威压会变得越强,不用强求,能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强行撑下去,会对你们的精神和肉身造成损伤,得不偿失,但如果是能在一个自己所能接受的范围内锤炼自身的话,对你们以后的修行有极大益处。” “多谢曹宗主,彭力明白了,那我之后如何与曹宗主你们再次会和?” 曹安停下脚步,转过身,面色平静的开口道:“类似于这样的遗迹,它的每一次开启对于能量的消耗都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事实上,你们应该也感受到了,遗迹关闭的时间快要到了,到了眼下这一步,我们其实已经不需要再会和了,呆在这里,等到遗迹关闭时间的到来,到那时,会被直接送出去的。” 曹安这话一出,彭力忙不迭的点头,但却没有停下脚步,他感觉以自己的实力,还能继续向前一段距离,而林瑞则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姜凡一眼,林瑞他们进入道场之后,到目前位置,都还不知道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但曹安却明确的告知他们,时间到了,道场会把他们都送出去的。 或许他们自以为的比曹安了解更多的那点小心思,在曹安眼里,也不过是个小把戏而已,姜凡也明白林瑞的那一眼中的意思,面色有些惭愧发烫,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紧跟在曹安身后,他们刚刚没有感受到那股威压。 不管是林瑞还是姜凡,他们的实力都要比彭力高出一截,刚刚那种力量针对的是武罡境的武夫,并没与针对他们,以至于在彭力问出那句话之后,他们还有些疑惑,他们可没有曹安那样的感知力。 但随着几人继续前进,彭力被远远甩在身后之后,一股明显的威压扑面而来,林瑞和姜凡前进的步伐为之一滞,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以至于两人猝不及防下,心神为其所夺,当即险些抽出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人在面临危机时候,下意识的动作。 心神惊骇,身体无故向后退了几步,才晃过神来…… ------------ 第四百二十三章 我们等你很久了 并非二人表现得比彭力还要差劲,而是这一阶段的考验更甚之前。 武夫修行,临场应变皆有一个惊惧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对普通人而言,就是心脏猛地一抽,整个人神经紧绷到一起,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往往这个时候的普通人能做到更多他在正常状态下所无法做到的事情。 惊惧、惊悚,下意识等等都可以形容它,但绝大多数人的这种惊悚,与实力无关,只是一种应激,武夫便是要将这种应激通过修行和长时间潜移默化的肢体记忆塑造将其改变成为一种应对危机时候的本能。 这便是一景武夫融技境需要做的事情,没有谁的敌人永远是出现在他的正前方,给足他充分的准备时间和反应! 大多武夫修行到了这里,关于这一部分的本能修行就结束了,再往后,随着修行的境界越来越高,实力越来越强,拼的就是先知、先查这一类的感应,加上融技境界所修的本能,也足以应付绝大多数的危机。 面前的林瑞和姜凡就是如此,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本能反应了,修为提升之后,他们总能在危机靠近的时候,提早察觉,给出反应,但眼下,那玉碑的考验来得太过于突兀,就像是两人越过了雷池一般。 在一瞬间对他们的心神和肉身发出了警示,大脑来不及给出反应,本能下意识的发挥了作用,两人回过神来,相互朝着对方看了一眼,劲气鼓荡,一扫脸上的颓然之势,继续跟上前去,此刻,曹安已经甩下他们将近一丈的距离了。 看那样子,似乎还没有威压降临,有了预先的准备,这一次,他们不再那么不堪,在心神和肉身的警示降临的一瞬间,大脑的清晰反应战胜了本能,挺住了身形,身体只是微微一晃,肩头摆动,化解了这股力量。 这才继续迈开步子朝前方走去,从这个圈层向着周围看去,只见彼此之间相隔不远就能看到不少同行之人,明明是平静无波的平原上,这些人的动作却都奇异的一致,一手横在眉前,一手向下垂落,一步步艰难的朝前走去。 就像是顶着狂暴的风沙前进一样。 “那玉碑究竟距离我们还有多远?林爷爷。”姜凡没有那么强大的心性,自开始之初,曹安就给出过定论,姜凡是一个最标准的普通人,在了解了玉碑作用之后的他,脑海中下意识就将那玉碑当做了一个目标。 只是从这里看过去,肉眼所及,却无法看到玉碑的具体落点,那是在重重叠叠的一片荒芜之后,只因玉碑过于恢宏,巨大,这才能从这个位置看到它的影子。 林瑞比姜凡好不了多少,这一圈层,是完全针对天人境界的,他抬起头,努力的定住脚步,看向玉碑:“或许很远,或许很近,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那玉碑并不在一个现实的距离之上,否则它的建立毫无意义。” 姜凡不明就里,他的见识确实没有这个漫长岁月中的灵广博,“小子不明。” “你只说我们从五景武罡的圈层走到这里,大约走了多少距离?” “约莫10里左右,我们就遇到了第一次警示。”姜凡思索片刻,开口说道。 “是啊,我们只是走了大约十里的距离,就从武罡境圈层走到了天人境圈层,再往后,就是阴神、阳神如此而已,但无论如何,这般走下去,按照这个距离来算,那玉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得那么远。” “至少,我们应该能看到它真正的落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起来还在那茫茫之后,这么算过去,几千里都不一定到得了,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到达的地方,建立起来,还有什么意义吗?” 姜凡恍然,心中再次涌现出了希望,在这之前,每向前一步,就艰难几分的感觉,再看看远处依旧无法触及的玉碑,让他心底近乎生出了绝望,那一瞬间,有一种感觉,玉碑怕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地方。 可现在,他心中多了几分希望,那玉碑并不在一个现实的距离上,不再现实的距离上,就意味着自己还是有希望能够到达的。 林瑞看着姜凡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上无波,没有去打击姜凡。 他虽然没有获得传承,但通过与姜凡的交谈,也了解了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忤逆道场啊,想要到达玉碑之下,明显就需要通过这些忤逆者们的考验,获得他们的认可,认可可不是通过机缘就能得到的。 这些人可以说是数个轮回文明中,最顶尖的那一批强者,什么样的妖孽天才,他们没有见过,与之相比,姜凡半分出彩都没有。 好消息是,玉碑不在一个现实的距离上,坏消息是,如果在现实距离上,你或许还有机会能够到达,但在这里,绝无可能。 林瑞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心怀期待去拼搏,总归是好的不是吗? 曹安兀自闲庭信步般的朝前走,看起来一举一动不紧不慢,但速度却是极快,在这个距离下,前方依旧见不到玉碑的落点,周围与他同样的武夫不在少数,他们都在朝着玉碑的方向靠近。 各自赶路,没有人会浪费时间在无端的冲突中,如果没有涉及利益的冲突的话。 嗡! 一声轻鸣在曹安的耳边发出,身体和神经依旧处于轻松的状态之下,那宛如针刺一般扎来的心神警示落入了识海之内,犹如泥牛入海,一丝波动也没有激起,他的右脚一如平常一般落下,踩在结实的地面上。 “来了吗?” 曹安轻声呢喃着,脚步落下的那一瞬间,像是一整座玉碑都被负在了自己身上,坚硬的土地在这一刻就像是轻柔的雪一样,轻轻一踩就陷了进去,直接没过了曹安的膝盖,在侧面不远处,类似的脚印稀稀落落的存在。 沿着脚印的方向朝前看去,他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行者,堪比五六品宝兵强度的肉身被压弯,那些走得更远一些的,甚至已经隐隐看到血水从衣服中渗出。 能够走到这里的,就证明他们自身的实力已经达到了阴神境界,而这个境界,多数都是那些散修武夫们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所以,在这个圈层内,所能看到的武夫,他们大多都穿着制式的服饰。 身上有些明显的宗门标识,又或者是家徽,人数不多,曹安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不足百人的规模,当然,可能因为落点的不同,从其他方向过来的人曹安没能看到,人数应该还是挺多的,黑崖石刻上可是密密麻麻如飞蝗过境,涌入了数万人的。 负山而行?这是属于阴神境界这个圈层的考验吗? 曹安不知道其他境界的考验是否如面前一样,周围依旧只能看到部分与自己一样的同行者,不,其实还有那么几个阳神境界的武夫,冷眼旁观之后继续朝前走去的。 而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在距离曹安还有十几丈的位置停了下来,修长的额身体就这么矗立在荒芜的土地上,双手抱胸,目光中带着戏谑和玩味,一柄如他那身躯一般修长得有些怪异的刀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曹安只是被镇压了,并不是被蒙蔽了五感,他缓缓的转过身,目光自下而上看了过去,脊背被压得弯了下来,以至于他侧动脑袋的时候,还有些不太方便。 “大殷皇朝武夫、白玉京宗主,曹安?” “千幻魔宗?” 男人没有急着出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看来你对我身上这身衣服还有些印象。” “不是衣服,而是气息,我的五感天生比较敏锐一些,你们千幻魔宗门徒身上的那股子气息很容易辨认。”曹安不紧不慢的回道。 “你好像并不担心,眼下的局势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在这一领域之内,你们所有阴神境无法的力量都会被镇压,你难道还没有发现,除了肉身的力量,你无法动用其他任何力量吗?而你现在的肉身力量,也必须用来扛住加持在你身上的重量。” “在我眼中,现在的你,就是一直待宰的羔羊,还有心思与我说这些,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男子玩味的看着曹安,身形微动,飘忽而起,落到了曹安身上,手捏印决,原本就已经足够恐怖的重量,在这一瞬间变得更加沉重。 曹安双腿微颤,方才勉力支撑住自己的肉身不至于直接倒在地面上,他很清楚,在这里,一旦倒下去,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甚至于在倒下去之后,自己那双深陷于泥土之中的腿也会断掉。 “不清楚,应该不会太多吧。” 男人发出怪异的笑声,“恰恰相反,很多!!正统教你应该知道,他们就是当下最想你死的人,当然还有我们千幻魔宗,以及金泉宗,还有不少的正魔两派宗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平衡,习惯了当前的做事风格。” “谁也无法保证,自己的宗门不会是下一个金泉宗或者千幻魔宗,相比起一个未知、不确定的好处,他们更加钟意于现在的平衡,将危险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男子长舒了一口气,“所以,我们等你很久了!曹安……” ------------ 第四百二十四章 应对之法 “你们吗?还有哪些?” “不多,无非就是几个正统教里的朋友而已,毕竟大家虽然目的是一样的,但同时也有各自的立场在其中,很难拧成一股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男人颇为遗憾的说着。 随着他话音落下,就见数道身影从周围电射而出,显然,他们之前所待的位置距离这里还是挺远的,只是这一圈层,只针对阴神境武夫,对曹安来说,这是身陷囹圄之地,可对他们来说,却没有任何束缚。 “恶蛟南来!” “立地杀之。” “内王外圣!” “统宇如一!” 四道身影,四个声音,高低错落,有序而出,如天降黑芒一样,齐刷刷的落在了曹安身边,将那四个方向的位置占据,困住了曹安,他们周身笼罩在黑色的帽袍之下,如同亚麻一般的质地,袍子下摆垂落到地面上,浑身上下除了脸和手,看不到任何其他国路在外的皮肤。 “未曾想,正统教居然来了四位执行者,看来贵教对曹宗主还是比较重视的。”说话间,落在曹安后背上的男人脚步虚按,再次将依旧缓步前行的曹安身体压下三寸,那原本就佝偻的脊背,看着都快呈一个九十度了。 “你还在废话什么?不趁着现在赶紧杀了他?”四人中的一位出声到,他抬起头,脸上似乎下了某种禁制,没能看清楚他的脸,但那双眼睛中的仇恨之火却是异常的刺眼。 “我并没有把握将其击杀,我与他之间,现在处于一个怪异的平衡之中,他担心我还有别的后手,而我也在担心他的其他后手,所以,我只能等待着你们的到来,一起动手,将这个共同的仇人抹杀。” “在玉碑镇压下,他连宝兵都无法动用,你还怕他的什么后手?动手!!”曹安看得分明,那是另外一个执行者说话,但声音却与之前的那位没有任何区别,以他的敏锐感知和精神强度,居然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异。 话音刚落,四道锐利的剑意已经袭杀而来。 剑意,有的人追求的是磅礴大气,有人追求迅猛绝伦,而这四人,追求的是锐利,追求的是剑身上原本的属性,以点破面,速度几乎达到了曹安感知的极限,他很清楚,这种高手,哪怕是在他全盛时期,单纯的依靠自身武力,他也不会是其中一人的对手。 何况,现在,宝兵和天地之力都被玉碑的力量镇压了,只有肉身之力还可以勉强一用,而身上还有一个随时伺机而动的高手。 曹安闭上双眸,心神无波,下一瞬,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一丈开外,妙到毫巅的正好避开了他们所有的攻击。 四人的剑光交错而过,只留下一瞬的流光,目光森然中带着惊惧,未知的手段,总是会令人感到恐惧,就像现在,已经能够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玉碑的力量足以镇压武夫体内奔腾不息的劲气。 不管你是血气、内气还是真气,只要处于镇压你这个阶段武夫的圈层内,就绝对无法豁免,连武夫的精神念力都会被镇压,也就意味着连异宝都无法驱动,那曹安是如何从几人围攻之下,避开来的? 难道说,他身上还有什么宝兵能让他豁免这样的镇压? 这一次,几人没有再贸然动弹,他们不清楚曹安的底细,以往曹安镇杀阳神境武夫的功绩,此刻就像是一块禁行牌,横在他们面前。 曹安依旧佝偻着身子,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身上没有了那身材修长的千幻魔宗弟子。 啪!啪~啪 男人拍了拍手,“精彩,我就知道,你总能给人以惊喜,这是什么手段?瞬移?还是缩地成寸?居然不需要天地之力的催动,也不需要精神力量的加持,就可以办到。” “有些道理,你领悟了,就属于你自己的了,所以未必就需要什么力量驱动。”曹安一贯很有耐信,但今天的耐信更多一些。 “诸位还不上吗?没听明白吗?他现在还是一样,无法动用体内天地之力和精神,就是那件异宝也无法驱动,只是有了点手段,能够实现短距离内的移动,我想,这种手段也终归是会有极限的吧。”男人笑着开口道。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让周围四人脸色不愉,但却没有多说什么,的确,他用一两句话,解决了他们最大的后顾之忧。 “如果还是想着以点破面的话,就算了吧,在快的攻击,终究是会有破绽和间隙的,那就意味着只需要更快的速度,就能避开,可如果是范围性的攻击呢?我想这个移动的范围应该没有多大吧,以你们四名阳神境的实力,难不成还无法将攻击笼罩到一个不大的区域内?” 男人说着,身形向后退开了一段距离,长袍在空中猎猎作响。 话却点醒了在场的四名执行者,身形飘忽,燕子回身,划出四道弧线,停滞于虚空之中,四道阳神于肉身出窍,化作三丈金色法相,居高临下,做金刚怒目状,一手捏印,一手在空中呈五爪虚握状,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曹安的身形还没能逃出他们围困的范畴之内,道道赤色的剑气从空中交错而出,裹挟着世间真阳火力,搅动四方火元,四人都是度过了三灾的阳神境大修,但三灾之中也有强弱之分,很显然,三人的火灾最为强力。 这一合击之下,直接将处于他们围困地带的土地焚掉一尺,在中间区域内出现了一瞬间的真空地带,使得原本平静的圈层内扬起了一股炙热的风浪,一时间沙石尘土飞扬。 男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的感觉右手上传来了异样,没来得及去看,身体本能的天地之力爆发,想要将手中异物震飞出去,却没想到手腕一阵剧痛传来,刚刚提起的力量瞬间消失无踪。 一股狂暴的力量从手腕处传来,身形随着这股力量高高扬起,一声脆响之后,鲜血喷溅而出,肉身彻底死去。 那股力量直接从手臂位置灌入,贯彻全身,整个肉身中已经成了一堆烂肉,连骨骼都在这股力量之下被生生粉碎…… ------------ 第四百二十五章 识得请神术就该死 和其光,同其尘!! 一手拿龙,既然是以智囊自居,那就要做好被人先屠的准备。 司空纪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而且一切来得这么突然,出手的可是四执刑,正统教里在阳神境界绝对排的上号的四执刑,联手施展的四极域都没能困住一个阴神境武夫,非但没有杀了他,反而让自己死在了别人手下。 脸上依旧挂着惊愕的表情,再不复之前那般的优雅静气,阳神出窍而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放下,就想要朝着圈层之外逃去。 方有此念,便感觉阳神周身为一圈无形力量所笼罩,禁锢住了阳神状态下的他,动弹不得,抬起头,赫然看到的哪里是什么曹安,而是以白面长须的道人,那双狭长、眼窝深凹的眸子让他仿佛被世间毒物盯上了一样。 没由来的就是心头一紧,“你不是曹安,你是谁?” 话敢说完,他才注意到,此刻捉住自己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阴神境,而是一神通境大修,神念电光起伏之间,想到了之前关于曹安的种种传闻,阳神面露惊骇之色。 “你压根就没有什么宗门,更没有什么神通境长老……” 此刻,申公豹面色一凝,“你的话太多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关键的字眼就彻底被锁在了喉咙里,使得司空纪什么也念叨不出来,袖子翻转,便已经将其阳神摄入其中,转身,目光玩味的看向了旁边四人。 阳神入体,四人不自觉的站到了一起,眼神躲闪,不敢与申公豹对视,更不敢对其出手。 “贫道没有记错的话,之前申明过,谁若是仗着自己修行时日更长一些,便行以大欺小之事,我白玉京众人见一个杀一个,各位是没有将我们的话放在心上啊,不仅行以大欺小之事,还是在这种局面下,对本门宗主出手。” “乱我大乾武道江湖平衡者,当杀!” “尔等反正都要死了,不如珍惜这最后的时间,贫道与你们坐下来聊聊?”申公豹一摸颌上的胡须,笑眯眯的开口提议道。 “你想知道什么?我们是断不可能出卖本教的。” “放心,有贫道在,你们身上那点禁制,根本就没有发作的机会,贫道的耐心很有限,其实你们所能了解的信息应该都差不多,留一个与留四个并无多少区别!” 眼下,局面彻底反转,面对神通境强者,已经丧失了出手的必要,就像曹安面对他们的时候,也没有挣扎,第一时间选择将自己的阴神隐入识海深处,唤来了申公豹一样,没有异宝加持,境界的压制就是一座横在他面前的大山。 所谓的越级而战,在这里多数是个笑话,真要能达到这种强度,那还修什么武道,境界又有什么意义? “前辈想知道什么?” 申公豹嘿嘿一笑,“这就对了嘛,信息是需要沟通的,你看,贫道这人话痨,你们还能多活些时间,你们那个什么正统教,为何要杀本门宗主?” 四人面面相觑,只觉得这个问题好像问得过于白痴了些,但他们却不敢这么对面前的申公豹说,还是乖乖回应道:“正统教由来已久,是一个完全由大乾本土武夫所组成的组织,我们不属于任何形式上的宗门,确切的说,我们来自于大乾各大宗门。” “是一个组织,其目的就是维护大乾武夫的利益,保证大乾武夫在江湖之中的优势,维护我们的正统地位,就如同帝王家的争权夺利一般,九五至尊只能有一位,且必须是纯正的大乾本土武夫。” 申公豹微微颔首,“但本门宗主还不至于吧?” “教内经过几次事件的评估,认为他有这个潜力,需要提前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另一人接着开口道:“事实上,曹宗主在教内的潜力评估中被评为完美级,这已经具备了成为大乾武夫第一人的潜力,在完美级别以下还有甲乙丙丁四等,这四等也是被认为有莫大潜力,能成为大乾江湖中的一方人物,这些也在被抹杀之列。” “为什么?” “刚刚不说都说了……”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直接将其掀飞出去,以倒栽葱的形式扎进了这土地里,双脚兀自还在那颤抖,剩下的三人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急忙开口。 “因为资源!” “就因为资源?”申公豹话音未落,就看到面前的四人之间出现了一条血红色的丝线,将四人串联到了一起,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申公豹心中警兆大盛,身形出动的一瞬间,一股恐怖的力量已经以四人为中心炸了开来。 “疯子吗?”申公豹看着自己断掉的一只手,有些气愤,捡起断肢放到了断口处,运转曹安体内的补天术,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将那只手完好无损的补了上去。 “你不会明白的,有一种人,他们就是极端种族主义者,大乾江湖的正统教里,就是这些人,唯大乾本土血脉论,你无法理解他们的思想,那是极致且纯粹的仇恨,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言。”曹安的阴神在识海内淡淡说着。 “一切的原因和道理,都是后来为了让自己所行更加正义,才补充进去的,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你的提议,能够在正统教内身居高位,他们必然是最偏执的一批人,跟你周旋,不过就是为了现在的阳神自爆。” 说到这里,曹安心有余悸,刚刚那种力量,虽然已经在忤逆道场被压缩了很多,但依旧令人惊惧,如果不是现在使用自己身体的是神通境的申公豹,自己恐怕早就形神俱灭了。 此间的波动,很显然已经惊动了其他人,申公豹驱使着曹安的肉身,换了个地方,从袖口处将那司空纪的阳神放了出来。 一道无形的结界落下,这才解除了司空纪的禁制。 “你这是请神术,你怎么可能会请神术的?你到底是谁?”司空纪眼中透出惊骇之色,短暂的时间里,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反而越想越是恐惧,要知道,当初的神灭波及整个大乾和周边所有皇朝。 根本不可能有神残存下来,至于后来的那些个所谓的香火神明,与原先的神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不足为虑。 “你好像知道不少内幕。不如与我说说?”申公豹面带笑容的看着他,来了些兴致,不过这一次,他留了一手,不敢再像之前一般托大。 “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神灭之后,天地之间再无强大神明,各国之间谈神色变,江湖中,早已经不可能有似您这般强大的神明了,你们从哪来的?”司空纪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道,阳神之躯跪伏于地,诚惶诚恐。 “神魂俱灭吧,留着是个祸患。”曹安不惧与正统教为敌,也不惧与其中几个教派之间的恩怨,但这种涉及到大陆秘辛的事情,是断不可留下隐患的,哪怕一丝一毫,以至于这时候,直接下意识借自己的口说了出来。 “不!我愿意成为您最忠实的奴仆,做任何事情都愿意,司空纪愿意签下主仆血契,侍奉左右,纵死无悔,奉上自己最纯粹的信仰。”他的眼中带着疯狂之色,那种疯狂和颤栗,不是来自于恐惧。 这一点,不只是申公豹,就连曹安都感受出来了。 “为何?整个大乾以及周边皇朝都对神明如此忌惮,你却要反其道而行之?” “我期待神明,真正的,强大的神明,而不是那些所谓的香火神明,从灵魂里歇斯底里的想要见到祂们,如今得偿所愿,只愿侍奉左右。” 申公豹目光平静,自上而下审视着这个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人类武夫,“他好像说的是真的,要不要考虑留下他?毕竟是一个阳神境武夫,还处于魔门之中,对公子你将来行走江湖或许会有些助益。” 叶公好龙不外如是,司空纪执著着神明,但真正见到的时候,却还是有那么一段时间的畏惧,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修行无关。 这一次,曹安平静了下来,他对于司空纪的想法没有任何兴趣,“灭吧。” 申公豹摸了摸鼻子,伸手大手,在司空纪阳神躯的脑袋上轻轻一抚,原本还在颤栗颤抖的阳神一瞬间平静了下来,紧接着周身泛起了金色的裂缝,犹如一尊瓷娃娃一般,彻底的碎裂在空气中,化为虚无。 只有一枚灰白色的球体被申公豹收摄过来,放在了手上。 一粒沙顺着灰烬飘扬的方向,就要落入大地,申公豹脸色一沉,伸手一招,将其揽入手中。 “还是有些手段的嘛,险些就真的让你逃掉了。”说完掌心。雷光乍现,随着一声轻响,这存留着司空纪神魂的守魂沙瞬间化作虚无,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 “这里有属于他的记忆,要看看吗?” 识海里的曹安撇撇嘴,“我没有你那样的恶趣味。” 申公豹站起身来,“贫道反正是挺好奇的,你不看,贫道看!” 意识渗入其中,一段记忆扑面而来…… ------------ 第四百二十六章 好像没有什么印象了 “他的阳神有些古怪,倒不能归于道爷我的恶趣味。”申公豹像是解释一样,曹安没在意,纸上得来终觉浅,与申公豹的初次接触后,打破了他不少陈规印象。 “这是单独留下来的,感觉有些古怪,非贫道刻意为之,居然有这么一段记忆能在贫道手段之下挺下来,可想而知这执念得有多深。” 记忆球随着申公豹的触碰逐渐融化开来,记忆里的片段像是投影一样呈现在曹安的识海里,村子,破败的村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脏、潮湿、阴暗、破落,真实的情形并不一定是这样,记忆里的感知其实是受到主人当时心境影响的。 “那孩子的信仰并不纯粹。”一袭白袍的老人睁开了双眼,满是褶皱的脸上,那双眼睛看起来却是清澈温润,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很平淡,可落在所有人耳中,却是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 村子里,神仆的话就代表了神明的意志。 麻木的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干瘦的像只猴子的男孩,此刻依旧闭着眼睛低眉祈祷,稚嫩的声音伴随着独特旋律的经文,轻轻的在众人耳中响起。 直到这个时候,那孩子才从完全安静下来的广场上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上百双盯着自己的眼睛,身子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朝身边的妇人怀里靠了靠。 不安的情绪随着记忆球传达了出来。 “神明庇佑我们,赐予我们生命和食物,而你居然连对神明仅有的信仰都不纯粹,这样的人不配生活在神明的庇佑下。”人群中,有一汉子站了起来,振臂一呼,顿时获得了周遭所有人的响应。 他们即刻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行动,朝着少年走了过来。 “不!不要,他还只是个孩子,神使大人,求求您,放过我的孩子吧,他还小,尚不知道神明的威德,再给他一次机会。”妇人惊恐万状,伏倒在地,将脑袋磕得咚咚作响,这广场的地面全是用的青石板铺就。 很快,女人的额头就已经满是鲜血,年少的孩子不明所以,拉着母亲的手臂大哭出声,他被眼前的变故吓坏了。 神使挥了挥手,“神明仁慈,念其年幼,就准予你所求,但你须进神殿侍奉神明。” 妇人闻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一样,软倒在地上,目光呆滞,神情麻木,只是冰冷的嗯了一声,然后将自己的孩子死死的抱进了怀里,大概是太用力了,她像是要把自己的孩子揉进身体里一样,以至于疼痛的感觉也透过画面渗出。 曹安和申公豹这才注意到,妇人的容貌的确是极美的,大约是因为食物短缺和营养不良的缘故,面色有些苍白,但那肤色和容貌,在众人之中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你觉得真实信仰不纯粹还是说这老家伙故意找茬的?” 曹安脸色无波,“道长自己心里就有答案不是,按照记忆球里的信息来看,这分明是一个尚有神明信仰的地方啊,但神灭在整个帝国乃至周边皇朝之中,都是统一的,怎么会有神明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 这种反常令人感到诧异,“或许是某个偏远的地方吧?没有被朝廷的力量注意到,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能。” 曹安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一种可能。” “你别告诉我这家伙来自于尚有神明的时代,那他得多少岁了?还至于这么轻易就被灭杀了吗?”申公豹说完,接着就不再说话了,因为这还真是有可能的,司空纪的阳神异常他在刚才就察觉出来了。 那么确实有一种可能,他的阳神之中掺杂了一部分这个来自不知多少万年前的残魂。 记忆球只是截取了其中一段记忆,妇人是半个月后从神殿爬着出来的,呆滞、麻木更甚之前,身上粗布麻衣早已换掉,成了一身价值不菲的丝绸,可这昂贵的丝绸此刻也是破破烂烂,身上到处都是青紫色。 迎着那一日的太阳光,一头撞死在了神殿的大门上,殷红的鲜血沿着石阶流了下来,这一幕被一直守在神殿门口的少年看见了,一种名为仇恨的种子就此种下,这不是两人臆想的,那仇恨的怨念都透过记忆球溢出来了。 记忆球彻底消融了,什么都没有留下,记忆片段也戛然而止,申公豹沉默了,作为一个修行了那么久的老家伙,如今却在对司空纪的判断上输给了曹安,让他有些郁闷。 良久才默默的说了句:“你的决定是对的,你是怎么判断他的真实想法的?” 曹安愣了一下,“我没去判断,我只是觉得直接弄死就好了,没必要花费更多的心思去揣测他的想法,亦或者去收服他,我没有那个闲心。” “早知道你这想法,以后事就好办了,亏得道爷我还担心你是个不太喜欢杀孽的人,行了,剩下的路公子你自己走吧,贫道先回去了。” 曹安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肉身,那种负山之重再次加持在身上,曹安努力抬起头,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玉碑进发。 前路漫漫,不见终点,如山一般的重量和禁制仿佛在这个时候将曹安从一名阴神境武夫强行打落回了普通人,便是引以为傲的恢复力,补天术,在没了天地之力的加持后,也显得有些杯水车薪。 疲乏,来自于肉体层面的疲乏,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以往肉身困顿,便能通过天地之力又或者劲气周转,快速恢复,再不济也能温润筋肉,可现在,这些力量都被禁锢住了,被尘封的感知涌上心头。 口干舌燥,他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发现已经开始干裂了,双腿像是灌了铅水一般沉重,浑身上下浮现出一阵虚弱无力的感觉,这一刻,不是心境的缘故,而是身体的,之前吾心安处即吾乡,内心平静安定了,在哪都有一种亲切感,一举一动洒脱自由。 便是倒头就睡心下也是舒畅的,但这一次,却是身体太虚弱了,虚弱到曹安现在只想躺下去就睡在这荒芜地里。 ‘走了多久?好像没有什么印象了……’ ------------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未必就那么老实 当武夫失去了体内那奔流不息的力量之后,他还剩下什么,与普通人又能有多少区别?肉身会累,精神会乏,于困境中,普通人该有的一切反应他们都会有。 正如现在的曹安一样,有些习惯了力量的武夫,在这个时候,往往表现得比普通人还要不堪,他们有的选择,前路漫漫,不见终点,谁也不知道还要在这样的煎熬中持续多久,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从内心深处放弃,放弃就能摆脱现在的困境,重新获得力量,回到之前的状态当中,给予自己一个看似清晰的认知,在畏首畏尾中停下脚步,认定自己的实力只能让自己走到这里。 正如曹安周边绝大多数的武夫一样,他们背负着无形的大山,喉头滚动,吞下一口如火星般的唾沫,看了一眼周围的同道中人,不再去纠结其他,也不在攀比别人,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盘膝坐定,双目紧闭。 也有人直接放弃,从心底里不想在承受这样的苦难,化作一道流光被道场抛了出去。 曹安也累,但念头平稳,心境上的修行,他向来是走在自身境界之前的,也很清楚在这个时候,不能起别的念头,念头一起,诸魔肆虐,压都压不下去,没了自身修为和力量,还想要压住内心的念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感受到肉身即将达到极限的时候,他低下了头,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脚下,一步一步朝前走,放空了大脑,没去理会走了多少,也没去理会前路多远,一步一个脚印,只踩好自己脚下的路子,唯一关心的只有肉身的状况。 以防在过甚的压力之下直接崩碎,但好在自己的肉身强度还不错,经历了几次极限之后,反倒是越走越自如了起来,步履平稳,一步踏出,如山之重尽皆消散,纯白光柱自空中垂落,直直照在曹安身上。 光柱带来了温和的能量,将曹安整个肉身浸泡在其中,一身伤势在须臾之间配合着大补天术被治愈,肉身强度犹胜之前,抬起头,已然置身于一处广场之内,这理当是一处道场,它太大了,大到曹安感觉以在外围时候所看到的忤逆道场的领域大小,绝对不可能再容下这么一个巨型玉碑。 没有威压,没有震慑,只有一块散发着莹白色光晕的巨型玉碑,仰头不见其高,低头难窥其廓,又是一道光柱自天空垂落,一条人影从中走了出来,白袍长枪,就负在身后,这一刻,竟有些说不出的气度绝伦,英武非常。 青龙圣地薛延曌! 在这之后,接连三道白色光柱涌现,白虎圣地阿罗刹、朱雀圣地闻人牧月、玄武圣地霍镇岳。 薛延曌见到曹安,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在自己之前踏入这里,这是整个忤逆道场最后一个节目,作为被切出来丢弃在一边的一段世界线,忤逆道场唯一能给予后来者的就只有传承和现在这个造化碑。 什么灵草灵药,在这里几乎已经绝迹,偶尔能找到一两株,其价值与它自身的位格也是相去甚远的那种,对比之下,就是可有可无了。 而造化碑是针对每一个境界的武夫的,武夫处于什么样的修为境界,就会面对同等境界的考验,也就是说,它不会因为你的实力更强,就能更快的到达,对于绝大多数的武夫来说,他们甚至到不了这里。 而想要快,最重要的还是心性。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快了,未曾想,却还是在这里慢了曹安一步,愣神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薛延曌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压下了心头的想法,对曹安点头示意,曹安则是抱拳以还,脚下未动,安静的看着。 “哟,我就说,薛师兄肯定已经到了,你们还不信,咱们四人当中,就属薛师兄的心境最佳,心性自然也是极好,在大乾影响的疆域之内,薛师兄排第二,谁能排第一。”霍镇岳嘴上没停,那本就威武的肉身,说话又瓮声瓮气,活像一金甲神人。 阿罗刹和闻人牧月相看两相厌,她们二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此间,彼此之间暗里的较量并没有分出什么胜负。 薛延曌脸色不太好看,“我并不是第一个到此的,第一个应该是边上这位道友。” “竟有此事?真的假的?薛师兄,你不会是故意骗我们吧,难不成这位是你的什么亲朋,以至于你要以这样的方式,让他扬名?”这样的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当显得阴阳怪气很多,可偏就是面前这长相憨实的家伙说出来,给人一种他本来就是这么想的感觉。 他们四人,早就知晓了曹安的身份,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不了解的样子。 曹安心下微动,他感觉这人并非像他看起来那么的老实。 这话他霍镇岳可以说,但阿罗刹和闻人牧月却不会说,两人都很清楚薛延曌的秉性,他这么说,那事实就是这样,绝不会错,这个曹安的速度居然比薛延曌还快,那是不是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曹安的心境比薛延曌还要好? ‘不,却也不能这么算,毕竟不同境界之中,考验也各不相同,用速度这种简单直接的办法无法武断两人之间心境孰强孰弱,只能证明曹安也不差。’ 闻人牧月看了曹安一眼,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玉碑。 阿罗刹朝着曹安拱手一礼,“白虎圣地阿罗刹!曹宗主,久仰大名。” “白玉京,曹安。” 霍镇岳看着这一幕,脸上的不善一闪而过,阿罗刹的话无疑将自己之前说的话撂在了地上不说,还踩了两脚,同为四大圣地的人,别人知道了你曹安的名声,我却不知道,这分明是不可能的,可他就是不想说。 他身为玄武圣地的圣子,这大乾江湖中,如果不带排场,别人未必能认识自己,却说不得大半都认识你曹安,凭什么? 薛延曌能压自己一头,他能忍,你曹安是什么阿猫阿狗?一个从皇朝国度来的武夫,凭什么也来压老子一头? ------------ 第四百二十八章 造化碑中的造化 “原来你就是那位名满江湖的曹宗主,失敬失敬,曹宗主可知面前之物是什么?”霍镇岳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走到曹安身边,那声音就跟敲响铜钟一样,沉闷还大,震得人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故意的。 “曹某不知,还请霍圣子解惑。” “解惑?哈哈哈,不解!”霍镇岳一转身,卖了个后背给曹安,一副自信到晾曹安也不敢动手的模样,双手负背,一步一晃的走向玉碑。 曹安瞳孔微缩,眼角余光注意到了霍镇岳脚下的玄机,那是一套极高深的步法,身如负山,下脚如落天柱,却在落地的一瞬间平稳轻盈,举重若轻,两种诡异的矛盾感同一时间出现在他身上。 最简单直白的观感就是,霍镇岳走的每一步,都像是在狠狠向下跺脚,但这种跺脚方式,比普通人的跺脚更加隐秘,几乎看不出来,也更具威力,奇怪的是,他的脚掌落在地面之后,却变得异常的轻盈,不惊半分尘埃。 “此乃造化碑,武夫一生可得一次造化,以后天逆转先天,补先天之缺,铸完美武脉。”说话的人是阿罗刹,这个女人的态度让曹安感觉有些意外,四大圣地对整个大乾江湖的态度曹安不理解,但以目前来看,阿罗刹对自己似乎并没有恶意。 “阿罗刹师妹每次都能雪中送炭,真真是个知冷知热的,牧月就总是没能把这事儿做好,便是修行,也总差了几分真韵。”闻人牧月双手交叠,抱着胸,古朴的长剑就勒在双手之间,面色清冷的开口回应。 两人都没有理会闻人牧月,曹安将目光看向阿罗刹,这四圣地中唯一会给自己解惑的女子,“武脉不是由功法本身决定的吗?造化碑可以更改?” “这便是造化碑的机缘所在,也是造化二字的功用所在,无论武夫先前修行的功法是什么等级的功法,铸就的是什么等级的神通晶,都能在造化碑这里直接晋升为完美级别,铸就完美级武脉,是为造化所在。” “前提是你需要能在这造化碑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此间最大的机缘造化便是这个。” 关乎武脉的道理,还是之前在金石商会的时候,宋长祖告诉曹安的,眼下,听了阿罗刹的话,曹安是真正明白这造化碑的强大所在,能直接将神通晶提升到完美级别,无视功法限制,这确实可以称得上造化二字。 “造化碑可不只这点能耐,神通晶和武脉只是其一,造化碑上留下名姓之人,还可以拥有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对自己的肉身进行一次无伤修改。”说话的人是朱雀圣地的闻人牧月,曹安的表现,以及阿罗刹的态度,让她不吝对曹安释放一个友好的信号。 当然,重点还是阿罗刹的态度,四人相识已久,同为圣地年轻一辈的领头人,暗自里的较量素来没有断绝过,加之都是女人,不,应该说,都是绝色艳艳的女人,她们之间的较量几乎是全方位的,更胜过纯粹的实力和天赋的较量。 只要是阿罗刹看重的,她都会横插一手,人或物都一样。 可阿罗刹这个女人,总是自命清高,摆出一副对什么都不争的态度,却又什么都能争到手,闻人牧月也是越发的看她不顺眼,现在连表面上的和睦也懒得去维系了。 “无伤修改是何意?” “最直观的表述就是貌丑者可改得美若天仙或俊逸不俗,残缺者可修复健全,只要是实实在在的肉身损伤的话,若是能清晰的知道自身肉身的缺陷,也可对自己肉身做出细微调整,使得肉身更加契合所修功法,实力大增。倘若,有人不满意自身的性别,却也可以实现阴阳逆转,完全没有任何的副作用,与天生的一般无二。”闻人牧月说起这些的时候,眼中带着些许憧憬之色。 听到最后一个能力,曹安不由得有些恶寒,这是高武版的变性吗?这个略微高级了些呀,但也略微鸡肋了些,在这里,还没见识过与葵花宝典类似的功法,不然这样的机会,倒是适合那些宝典大成之人。 “诸位,薛某就先献丑了。”薛延曌对他们的聊天不感兴趣,他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走到这一步,能不能碑上留名,考教的就是武夫个人对于武道的感悟了,在这个点上,已经无关你什么修为了。 靠的就是纯粹的感悟和实力,确切的来说,是感悟,实力再强,修行的是别人的道,走的是技法,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之人,注定是无法在碑上留名的,只有真正将武道感悟融入到了骨子里,有了自己的见解,走出了自己道之人才能获此机缘。 哪怕你的道也只是一个雏形。 仰头看去,整个碑文之上,四千八百个名字烨烨生辉,那是自造化碑建立之初到现在,曾在上面留名的四千八百人,这不是肉眼看见之后得出的数据,而是当曹安第一眼看到造化碑的时候,碑文反馈给他的数据。 没有具体谁人的名姓,只有一个数据,仰视着这些名字,刻在更高处的名字被云层所遮蔽,无法窥伺,至少,以曹安目前的境界,看不到,但有两个名字,他看到了。 阿赖耶、末那,两个名字依次排了下来,阿赖耶的名字正好在曹安所能看到的第一顺位,也就是云层之下第一人,第二个名字是末那。 云层之下的名字只有一千二百名,也就是说,如果碑文上的名字是按照他们自己对道的理解深浅来排列的话,那么在阿赖耶和末那之上,还有三千多人。 ‘便是他们两位也只能排在云层之下吗?’ 薛延曌动了,双手开合之间,一杆长枪出现在其中,身上白袍无风而动,猎猎作响,尚未出手,一身气势却已经在须臾之间攀升而起,,伴随着一声龙吟,曹安仿佛感受到了那把武器身上那种压抑到了极致的破坏欲…… ------------ 第四百二十九章 薪火楼林渊 “青龙圣地据传保留了一处真龙遗迹,内中锁有真龙道韵,如今看来,所言不假,薛师兄的朝龙枪,已然得了几分真义,如果没有一头真正的真龙观摩,纯靠武夫自身的悟性,这枪法是绝对达不到眼下这个境界的。” 霍镇岳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语气平淡的感慨了一句,朝龙枪,是青龙圣地当代圣主的成名武器,配套一门武技,也名朝龙,乃是超越了完美级别的功法存在,功法在完美之上,就是先天,先天之上再无其他排名。 以至于先天之中的功法,强弱差距也很大,功法超出先天,就已经无法以人族武夫自身的眼界要定义它,先天本就有天地所成的意思,世间的功法,有些是前人摸索创立,留给后来者的,但也有那么一部分功法,乃天地所成。 强大无双,为大悟性、大觉者所学,同样的功法,却能修成不同的法门,而朝龙枪法,就属于先天功法之列。 风起意动,双龙出肩,在这一刻,所有站在薛延曌身后之人,皆为一股强烈的安全感所笼罩,仿佛只要站在这个青年的身后,便可无惧世间一切阴暗,其身便是世间伟岸和正义的代表,哪怕是曹安,此刻也不由得在心底生出了几分信赖。 但不知为何,越是这样,对薛延曌的反感反而越盛。 轰!! 惊艳一枪,伟岸绝伦,保留了枪术之中最直接简单的霸烈,一枪轰出,犹如携天之威,璀璨流光刺向造化碑,一时间白色的光芒大盛,绽放于整个道场之内,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白色,在这强烈的光线之下,曹安竟是感到了炙热。 待得光华散去,玉碑之前恢复了平静,曹安抬起头,薛延曌三个字已经出现在了玉碑之上,只是那一枪之威,竟是没能在玉碑上留下半点痕迹,除了多出一个名字之外,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之前那晶莹玉润的样子。 薛延曌转过身,朝着身后的众人看了一眼,“薛某此行目的已经达到,诸位,咱们石刻之前再见。”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化作流光,被道场排斥在外,就在同一时间,道场周围白光涌现,相继出现了七名武夫,皆是曹安不认识的人,七人之间似乎也不相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没有流露出多少的敌意,只是保持着彼此之间的警惕。 但他们却认识边上还剩下的三名圣地圣子,齐齐朝着这边拱手一礼,各自站到了一个角落之中,没有多余的话。 “薛师兄已经走了,那我就来做这个第二个人吧。”说着,霍镇岳跳了上去,这一次,他没有收敛脚下威力,脚掌落地,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其声如远古龙象,更如负山而行,一步落定,霍镇岳并没有停下。 继续在周围连踏数步,他的动作不快,只是这每一步落地的声音,却是一次比一次大,整个道场之中的气势也在随着他的奔走逐渐变得压抑了起来,仿佛那每一次起跃,都不是他一个人在行动,而是这一小片天地都被他的动作所带动。 第九步跃起,身在虚空,一脚踏出,这一脚没有落在地面,而是朝着造化碑踏去,白光,又见白光,强烈的白光之中伴随着炙热滚烫的温度,曹安心神微震,这一脚之威,显然已经超越了之前的薛延曌。 就是不知道他的排名会不会在薛延曌之上,威力大并不意味着其排名就能在薛延曌之上,造化碑考教的并不是武夫招式的威力,而是武夫对于大道的感悟深浅,就像是一个剑法超绝之人,施展了一平平无奇的剑招,但在此招之中,蕴含了自身对于剑道的独特见解。 而一个武夫,以高深修为,施展出惊艳绝伦的剑术,可这剑术之中,空有剑招,却无其自身的剑道见解在里面,那么他未必就能在造化碑上留名,即便留名,其排名必然不会高。 白光散尽,众人抬头,碑上留名,排名最末,是的,就在那所有排名的最后,增加了他霍镇岳的名字,霍镇岳面色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干脆利落的拱了拱手。 “霍某先行一步!” 薛延曌排名第几?比霍镇岳高出十二名,两人之间差了十二个名字,在一千多人之中,这个排名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要知道的是,这造化碑的排名,造化只给一次,但排名却可以刷多次,修者自身的实力达到忤逆者级别。 就会被邀请进入忤逆道场,在道场之内,他们便可以到造化碑中测试自身的实力,自身对于所修之术的感悟,可以说,几乎所有曾经出现过的忤逆者,其名字都不会出现在云层之下,忤逆者对大道的感悟如果还停留在云层之下,那这就不是对他自身实力的肯定了,而是对忤逆者这个称呼的侮辱。 所以,但凡能在碑上留名之人,皆是一个文明之中的佼佼者。 曹安目光怪异的看着这玉碑,双眸微蹙,适才没有想到,但现在突然就觉得有些奇怪,“二位圣女,不知这玉碑是何人所建?” “却是不知曹宗主你要问的是我呢还是阿罗刹师妹,牧月可不好轻易回应,还是请曹宗主想清楚了再问吧。”闻人牧月秀眉微蹙,对曹安这样的问话方式并不喜欢。 “这个林某还是知道的,造化碑亘古已存,与天地间对应的诸内景乃是同一时期之物,有所不同的是,诸内景经我人族先民重铸过,唯有这造化碑,除了能检验修者自身对大道的感悟和给予一定造化之外,并无其余特殊之处,而被先民所遗忘,存留至今。” 曹安看向说话之人,这是一个清秀的男人,他几乎符合所有人对于书生以及书卷气的解释。 “多谢解惑,在下曹安,敢问阁下是?” “曹宗主客气,在下薪火楼林渊。” 曹安敏锐的感觉到,不远处的两个圣地圣女在听到薪火楼三个字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了一瞬间的变化,虽然收敛得很快,但还是被曹安察觉到了,身合天地之后,他的感知是同境界武夫的数倍不止。 ‘薪火楼?’ ------------ 第四百三十章 造化碑上不留名 能让四大圣地都为之动容,薪火楼的传承应该有些古怪在里面。 就在曹安思索的时候,白色光华闪动,周身笼罩在黑色雾气中的男人现身道场,他并未收敛自身气息,刚刚踏入,阴冷诡谲的气势便席卷整个道场。 这股气息很熟悉,与千幻魔宗同宗同源,没想到,千幻魔宗居然有高人踏入了玉碑道场,就这气势,其修为绝对不低于通神境,距离神通一步之遥那种。 “曹安?”声音中带着几分阴冷和玩味,叫出曹安名字之后,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怪声,念头一动,便以气机锁定了曹安的身形,如针刺一般的森冷感觉仿佛能从肌肤渗入曹安的骨髓,两肩轻晃,体内法力鼓荡,奔流周身,化解了这一份不适。 “不知道在这里,你还能不能招来你那神通境长老?” 招是能招来的,但情形不对,如果现场只有他自己跟面前这个家伙,倒是可以唤出一尊高手,短暂的降临己身,将其抹杀,可眼下这里除了两人,还有两大圣地圣女、其他七个不知名宗门弟子。 除非自己将他们全杀了,否则,自己的这点隐秘就将暴露在整个大乾江湖面前。 “倒还真是办不到。” “你不是还有一个可以瞬杀阳神境武夫的异宝吗?要不然也拿出来用用?”男人微笑着缓步走来,他的出现,使得现场充斥了肃杀之气,连原本正准备在造化碑上留名的两女也只能暂时停下动作,将目光看向这边。 边上七人在瞬息之间转移了位置,站到了曹安的另一面,尽量使得自己离得可能发生战斗的地方远了些。 要陨落在这里了吗?阿罗刹和闻人牧月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各自眼中的那一份好奇,这一刻,两个女人相互靠得近了些,对于眼下即将发生的事情,她们与其他人一样,都很感兴趣,魔门与正道宗门不一样。 功法原因是一个,心性也是一个,在这里,她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未必管用,即便确有几分将曹安收拢的心思,但面对一个魔门通神境强者,她们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若是正道宗门的话,顶着圣地的名头,在这样的情形下捞出曹安,即便不能使其完全归心,却也能博出一个偌大的人情,这投资的回报可谓丰厚。 天无日月星辰,却光明如昼,男人一步跨出,掠过数丈距离,速度快到了超过曹安这个境界的感知,以至于达到了和光同尘一般的效果,他定在前方,一身黑雾散去,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一头花白长发,挽了个精致的发髻,着一袭紫黑色袍子,白玉腰带,背生双翼,近乎完全透明,刚才被黑雾所笼罩,以至于没能看清,随着他的身形停下来,那双翼自动收回了肋下,露出了一排锋锐的利齿。 “看来你注定要陨落在这里了。” 曹安摇摇头,“也不至于。” “哦?难道你还有什么保命手段不成?” “我只需要放弃此间机缘造化,自然可以轻松离去,我能放弃,却是不知道阁下能不能放弃呢?”说完,曹安嘴角浮现一抹笑容,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被送出了道场,站在曹安前方的男人愣了一下。 随后笑了笑,“倒是个果决的人。” “见过莲生前辈。”九人在男人转身的瞬间,齐齐行了一晚辈礼。 “没叫我莲生老怪就好了,你们继续,该到谁了?”莲生摆摆手,开口说道。 “请前辈先来。”闻人牧月侧开身子,伸手一引,只是目光之中并无多少的敬意,倒是平静,如果是寻常魔门通神,以她圣女身份,自能压他们一头,圣地,本就是超越了正魔两道,不入正邪之流的存在。 完全凌驾于所谓顶级宗门之上,圣女的身份,如无意外,那就是以后的圣地圣主,除了面对神通境强者需要顾及一些之外,根本无需对一个通神境做到这份上,但莲生不一样,那后背生出的透明双翼就是他的标志。 魔门当中的顶级战力,神通境强者中可排入前十的存在,可因为出身不太好,前期接触的功法层级太低,以至于神通之后,受限于武脉品级,卡在了神通境界,再无寸进,销声匿迹数百年。 整个江湖都以为他怕是已经寿尽了,却没想到,他居然出现在了这里,看样子是通过某种手段将自身修为压制到了通神境,目的就是奔着这造化碑来的。 两女心思活络,很快就想到,以莲生的武道天赋,若是在这造化碑中,补全了武脉的缺陷,出去之后,怕是将在短时间内破开神通境桎梏,到时候,千幻魔宗在江湖上的地位,绝对今非昔比了。 黑崖石刻,曹安的身形落在了木楼之前,这遗迹一行,给了他一个提醒,树敌过多并不是一件好事,和光同尘,身形离开了黑崖石刻,出现在远处的山头之上,稍作感应,知道狗子他们尚未出来。 隐匿了自身气息,开始复盘此行所获。 果然,自己就不是那种气运逆天之人,踏入忤逆道场,最大的,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收获,就是明悟了之后修行之路,同时超越六景天人的傀儡也终将登场,在那之后,再无所获,脑海中浮现出造化玉碑的样子。 嘴角扯出一丝怪异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的推测到底对不对,但造化碑绝对有问题,他向来是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些事情,千山说过,忤逆道场是最接近天地大道的地方,而修者与天地大道最终都是走向对立的。 那他怀疑造化碑是否就是天地大道故意摆在那里的,为的就是了解每一个轮回之中,能够有资格忤逆自己的修者所感悟的力量的手段呢? 过往的文明之中,是否有人意识到过这一点?又是否有人想要将计就计,以其他感悟蒙骗天地大道?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后,曹安就肯定了一点,自己能够想到的事情,那么多轮回之中,那么多的种族天骄,肯定有人想到过,甚至采取过某些手段,可造化碑上还是有那么多的留名之人,这里面应该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隐情。 不在造化碑上留名,是他之前灵光一闪后的决定,那尊通神境大修的出现,不过恰逢其会而已,这件事情上,他赌对了,他可以轻易放弃造化碑上留名的机缘,那人却办不到。 外界,正值夜晚,整个黑崖石刻周围万籁俱静,伸手不见五指,苍穹之上不见半点星光,漆黑的夜幕下,一点零星的光亮都会显得很清楚,而在这个时候,黑崖石刻上,零星的便有一道道虹光划破天际,散落在周围。 这是进入忤逆道场的修者被陆续送回来了,感应着天空中的气息,曹安身形消失在原地。 入了密林深处,就在此间,大黄被摔了出来。 “主人!” “你也出来了,章云来他们可有信息?” “主人,我最后进了另外一个道场,造化碑那里,可惜没能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被传送出来了,我出来的时候,还没见到牛鼻子,不过我们之间能相互感应,只要他出来了,我就可以找到他。” 曹安点了点头,“现在的黑崖石刻附近,龙蛇混杂,其中不乏千幻魔宗和金泉宗的高手,我就在造化碑那遇到了千幻魔宗的通神境高手,不便直接出面,到时候他们出来,你负责联络一下,我且先向前方走去。” 这些人的目的是自己,从忤逆道场出来之后,说不定会大肆搜寻,自己提前离开,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知道从各宗派之中出来的人都是什么修为,自己的肉身只有一具,但凡神通境强者超过两个,就足以对自己的性命造成威胁。 他现在迫切的需要觅地巩固自身所得,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是他需要制造一尊傀儡,这傀儡的出现,会直接关系到自己之后能否制作更高级的傀儡。 “明白!我会隐藏好自己,蹲守在这里,等他们出来之后带着他们一并来寻主人。” “很好,啧啧啧,奇怪,你在里面得了什么好处?”之前一直没发现,他现在才感觉大黄的气息变得厚重了许多,便是整个狗看起来都比之前威严了许多,不,不能算是威严,确切的说应该是狰狞。 可分明模样没有什么变化的,唯一可能的就是它自身的气息变化了。 大黄咧嘴狗嘴,露出了一个拟人的憨笑,“就是,就是跟一位前辈双修了一段时日,可能身上沾了一点她的气息。” 曹安:…… “吩咐你的事情,你且办好了。”说完,曹安身形消失在了原地,和光同尘的手段是赶路的最佳选择,以曹安眼下身和天地的手段,再施展和光同尘,同境界之中,几乎无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他并不担心之后的大黄他们找不到自己,方向既定,他们不需要感应自己的气息,只需要赶超自己的速度,就必然能寻到自己…… ------------ 第四百三十一章 误入两阴山 浓雾,无边无际的浓雾,呈现出淡紫色,翻腾于草木之间,肉眼在作用在这里远不及神念的感知来得有效,刚刚踏入这边地界的时候,其实大雾还远没有现在这么浓郁,只是薄薄的一层。 一日夜的赶路,以曹安的脚程,没有刻意加快速度,一面施展和光同尘,一面感悟其中的道理,沉浸在和其光、同其尘的意境之内,以至于无暇分心于外,也就没有去在意这山间雾气,待得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已经深入林间了。 遍地的桑、槐、柳,曹安之前所过之处,就长满了树龄超千年的柳木,扭曲向上,丝绦如帘,重重叠叠。 “两阴山,以阴物和阴木为主,合称两阴。”堪舆图中,只有简短的介绍。 “空气中翻腾的淡紫色雾气能限制神念的探查,尽管没有忤逆道场那般压制,却也大大缩短了我所能探索的范围,而且在这样的环境下本身对神念的消耗就极大,有意思啊,两阴山!!” 曹安咂巴着嘴,眼下的局面让他没来由的想到了黑崖石刻之行,缘之一字,越咂摸越是令人欲罢不能,就拿玉碑留名之事来说,先是千山示警,也未必就是示警,可能人家就是随口说出了那么一个事实。 但这些事情凑合在一起,就是一份完整的缘,而后是那灵光一闪和薪火楼弟子给出的答案,怕是觉得如此尚且不够,又来一个千幻魔宗的通神强者。 而现在,自己无缘无故竟会失神乱入两阴山,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在等着自己。面前有株老槐,很老的那种,曹安略微感知,应当是不下十万年的树龄的,一般来说,在天地元气如此充沛的世界里,这么长的年岁就是一株野草也该成精化妖了。 但偏偏两阴山里的这些林木都没有化妖,甚至连懵懂灵智都没有,它们生存了这么久,好像除了枯长年岁和枝干外,一点长进都没有,这相当的不合理。 大雾翻滚,难见光线,只能隐约辨别现在已经快要进入夜晚了,曹安索性来到老槐树下,手掌一挥,在老槐木上打扫出一片勉强算得上干净的地方来,身形一动,落在槐木上,这两阴山地界,地面是不会有适合休息的地方的。 曹安虽然有这吾心安处即吾乡的心态,可如果有得选择,自然也想自己的安处稍微那么干净清爽一些,两阴山大雾弥漫,终年阴冷,雾气弥漫也意味着水分充足,所以整个地界极其潮湿,地面全是三尺多厚的黑色腐叶。 它们腐烂在这里,吸收着空气中的水分,滋生了太多的虫子,若是普通人行走在其中,压根就走不出去,那相当于要蹚着三尺多深的腐叶沼泽走出去。 况且这样的环境中,你怎么保证那腐叶沼泽内没有其他的危险?没上品级的危险就不说了,寻常的毒蛇毒虫都不是普通人能扛得住的,曹安一路而来,都是以轻身功法和和光同尘踩在沼泽之上的,距离腐叶沼泽都还有将近三寸的距离。 没太敢直接踩实到腐叶上,他身在槐木当中,上下打量着这整株的老槐木,这是制作低阶傀儡最好的材料了,时至今日,他都还没有用过这种品级的槐木,一时间不由得技痒,再一个,他确实需要制作一个傀儡。 而面前这个,正好满足自己想要尝试的手段。 当下双手一拱,“贫道曹安,今日借你侧枝一段。” 话音刚落,这浓雾弥漫的老槐间忽的起了风,风却也不大,但其中一段侧枝却在风中直接断裂开来,朝着曹安落了下来,他忽的变得谨慎了起来,刚才之言,只是觉得这老槐年纪够大,想着取人侧枝,还是打个招呼合适些。 未曾想,自己话音刚落,这老槐竟是真的有了回应。 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而且还是自己最中意的那一段侧枝,它无应答,说明这老槐真的跟自己所查探到的一样,只是空长了年岁,却没有觉性灵智,可它应答了,这段因果可就种下了。 曹安一伸手,年剑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璀璨剑光,老槐侧枝到得近前的时候,已经被除去了无用部分,修剪了个干净,一抖手,将其顺着老槐枝干放了上去,还了一礼,只在心中将这事记下,手持年剑,开始制作傀儡。 …… 却说另一边,这黑崖石刻,天空飞舟依旧停驻在周围,没有移动过,这连日以来,踏入忤逆道场的武夫相继从中走出,各大宗门之中,只要不是死在里面的,基本上都已经被忤逆道场送了出来,白虎圣地的阿罗刹是最后一批从其中走出来的。 刚出道场,就感应到了自家飞舟的摄取力量,没有抗拒,顺着这道牵引之力回到了飞舟上,落地之时,发现其他三大圣地的人早就已经候在了一旁。 “罗刹妹妹出来了呀,却是不知在道场里面这么长的时间里,是临时获得了莫大机缘吗?”闻人牧月一双好看的眸子落在了阿罗刹身上,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已经将其气息查探了个遍,却没有发现阿罗刹身上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诸位不用多想了,造化碑中有什么造化,你们不是早就已经知晓了吗?难不成师妹我还能开辟出新的造化不成,只不过师妹在里面并没有接着闻人师姐去造化碑上留字而已,因为一时间没想好自己该以何种感悟在上面留名,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薛延曌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他性子向来如此,他之所以聚在这里,不过是也有些担心这白虎圣地阿罗刹的安危而已,虽说进入了造化碑道场,应该就没有什么危机了,但不排除再次遭遇类似曹安的经历。 闻人牧月出来的时候,已经跟他说起过了,想想也为曹安感到惋惜。 造化与他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最终却还是失之交臂了,只有真正获得了那一份机缘的武夫,才会明白为什么会被称之为造化,与它真正带来的助益相比言辞终究还是有些苍白的…… ------------ 第四百三十二章 各自离开 “黑崖石刻开启,只说明了一件事情,我们的世界即将迎来灾劫,此间事了,多留无益,青龙圣地先回了。”四大圣地不管如何,表面看起来还是同气连枝的,阿罗刹未出,其余三大圣地皆在此等候本就是应有之义。 阿罗刹安全出来了,也就意味着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霍镇岳浓眉一挑,“师兄慢走,我们玄武圣地也要走了,不过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倒是不忙着回去,这大乾江湖多久未曾走动,都不知道有了哪些变化,我想走走再回去。” 薛延曌眉头微皱,众人与他的想法不一样,心下有些不喜,只是他也深知,自己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正如师尊告诫自己的一样,我们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要求自己。 “武道修行,一张一弛,方为正道,霍师弟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极好了,薛某先走一步。”薛延曌话音刚落,身形消失在了甲板上,不多时,青龙圣地的飞舟托着一根长长的流光消失在了天际,甲板上三人目送着它的离开,脸上的神情各不一样。 “哎哟,薛师兄总算是走了啊,跟他在一起,感觉压力不是一星半点的大啊。”霍镇岳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抖了抖自己的双肩,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神色。 “两位师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要回圣地,还是在大乾江湖走一走?如果要走一走的话,咱们不妨同行。” 闻人牧月脸色平淡,她也不太喜欢薛延曌的性子,但像霍镇岳这样直接背后议论他的事情,她却是做不出来,几人相处之中,薛延曌永远都是那种老古板一样的性子,充满了正义感,他虽然没有要求别人,但他的一举一动,都给了几人不小的压力。 在他们的眼中,薛延曌仿佛就是规矩的化身,但凡有些逾距的事情,感觉都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一样。 跟薛延曌同路是绝对不可能的,就像方才,薛延曌开口就是大劫即将到来,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在侧面告诉诸人,身为圣地的圣地,理当挑起重责,大劫即将到来,应该抓紧时间修行,尽可能的将实力提升上去。 可所有人都很清楚一点,灾劫即将到来只是针对这个世界的漫长时间线而已,放到个人的身上,那个时间,恐怕他们这一世寿终正寝大劫都未必降临。 “小妹自然也是要回圣地的,至于阿罗刹妹妹,我就不知道了,既然大家都不同路,那就各自走吧,咱们改日再见,后会有期。”闻人牧月也走了,现场就只剩下霍镇岳和阿罗刹,几乎都不用阿罗刹说话,霍镇岳那边就率先开了口。 “打住,罗刹师妹你就不用说了,师兄知道,你不会跟师兄同路,咱们后会有期,再见!” 仅仅一夜时间,整个黑崖石刻上的飞舟尽数离去,站在下方抬头,终于可以再见到碧蓝的天空,压抑着武定县的那种气氛似乎也随着他们的离去而消散,最直观的便是整个小县内走动的人比之前多了许多。 石刻周边,一道黑色身影闪身而出,不是那白虎圣地的圣女阿罗刹又是谁,只是眼下她换了一身寻常的江湖武夫装束,扎了一条高马尾,使得身形比之之前多了几分矫健之感,手里提着一把寻常的宝剑。 落到了地面上,双目在周围扫了一圈,猛地电射而出,几个起落砸进了一处密林的深处。 “你们不用找了,主人不可能让你们发现他的踪迹的,以他的手段,别说是你们了,现在就是我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只能依靠契约上的联系来感应大致的范围,跟狗爷我走就对了,反正这条路是不会差的。”大黄摇晃着走在最前面。 对跟在自己身后还一直想要查探自家主人踪迹的章云来有些不爽,狗爷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不成? “牛鼻子,你过分了啊,这也就是主人的命令,让狗爷我来带你们去与主人汇合,否则,狗爷我哪里想来管你们,你们倒好,还不信狗爷我。” “你家主人是谁?”声音从一行人的后方传来,老狗和章云来吓了一个大跳,第一时间做出了防御的姿态,这才看清楚,一女子踩在一片翠绿色的叶片上,这不是御空的手段,而是单纯的轻身功法。 “我好像见过你了……”老狗双眸微眯,陷入了思索之中。 ------------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两阴山的第二阴 章云来在狗头上拍了一巴掌,“原来是圣女,不知圣女此来所为何事?” “我有事欲寻曹安,江湖传闻,曹安身边有一阳神境大妖,一阳神境道士,还有一个武罡境的武夫,我想,应该就是你们。”同处阳神境,阿罗刹的轻身功法显然要更加高妙一些,让她如此近身都没被发现。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一件事,面前的女人对他们并没有恶意,刚才如果不是打招呼,而是出手的话,可能三人之中就要有一人重伤甚至丧命当场。 阿罗刹看着对面的三人,心下觉得有意思,不是三人,而是两人一妖,修为最低的沈重被一左一右护在身后,江湖传闻前半段是真的,面前的确是两个阳神境,而后半段,已经失去了时效性,这个武夫,不再是武罡境,而是天人境。 “所以圣女想要做什么?” “我想请你们指路,或者我与你们一道同行,放心,我与你们家主人之间并没有仇怨,没有恶意,只是有些问题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作为回报,这附近盯着你们的几个千幻魔宗探子已经被我处理掉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看。”阿罗刹踩着叶片,身形却未有晃动。 脸上带着两片天然的淡红色,正如天边的红云一般,不重,却很清晰,一狗一道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彼此的打算,果然,都是同道中人,想到一起去了,这自家主人身边还差一个女子。 对方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实力,都有资格站在主人身边,在大殷皇朝的时候,虽然也有几个容貌出众的女子对自家主人心仪,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她们能不能走出大殷,来到这片江湖还是未知之数。 “若是圣女不嫌弃旅途劳顿,那便请圣女与我们一道吧。”章云来应下了此事,阿罗刹点点头,落到了地面。 “这附近真有千幻魔宗的探子吗?我记得是查探过的。” “那是千幻魔宗的影子,一群暗探,从小培养的,修炼功法有独到之处,以至于寻常手段根本无法发现他们,但他们身上,会有很浓重的香火气味,为了掩盖这种味道,他们一般会对应环境,使用一些香囊,比如在这丛林之中,便使用的是周围都能找到的药草。” 听到阿罗刹的话,大黄这才明白,为什么一路都感觉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道,还是那种比较廉价的草药,还以为是生长在附近来着。 “香火味道与他们的功法有联系吗?这跟香火有关的手段,一般不是都涉及神吗?神明对于大乾江湖来说,可是禁忌,就算是魔门应该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吧。” 章云来皱着眉头,没明白这其中的干系,沈重和老狗继续朝前走,阿罗刹也跟了上来,几人的速度不慢,曹安没在身边的时候,这三人可没有什么兴致在山间漫步。 他们的修行方式不在于此,而且这一趟本就是为了追上曹安,自然不可能压下速度。 “的确跟神明有联系,但却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联系,他们自身的功法奇特,能使用神明的器物,打开一层不属于现实世界的介质,行走在其中,使得寻常手段根本无法追踪他们。”这个信息在一些顶级宗门中,并不算什么秘密。 但是对于章云来一行,却是开了眼界了。 “另外一层世界?那个世界有什么?” 阿罗刹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多做谈论,“一片废墟。” 章云来没有继续发问,加快了速度,如今沈重也达成了六景天人,几人御空之下速度极快,有意无意的释放出阳神境气息,这一路而行根本没有妖物敢凑上前来,这毕竟还只是山脉的外围,虽有妖物,但境界都不高。 不至于胆大包天前来送死。 却说另一边,曹安在老槐树上,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将自己要制作的傀儡材料雕琢完成,老槐的枝干上,摆满了零碎的组件,这三天时间里,也不知道是老槐的庇护还是怎么,他都一直没见过两阴山的第二阴,阴物。 “身体的材料倒是极好,就是符箓差了些,但应该勉强能将他请出来,尝试一下吧。” 曹安打定主意了,实在不行就只能靠自己的身体去随机了,虽然漫长了些,但总归还是能随机到,就是花费的时间会长一些,他其实不太愿意以肉身请神,总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个神魂,有些不太舒服。 只见他伸手一招,一道法力托起所有的组件,在他的神念操控之下,这些组件犹如有了灵智一般,自动嵌合,连接在一起,符篆拼接完成,自动联通,在他的法力之下,泛起道道光晕,这个过程才是整个超六景傀儡制作的关键之处。 涉及神魂之事,本就对符篆的要求极高,有可能就是一个笔力的不一致,都会导致能量的贯通传输出现误差,使得整个傀儡无法运转。 上万个组件在法力催动下自动拼接完成,符箓泛起的光晕渐渐隐去,一道无形的气势从那三尺左右的傀儡身上散发出来,其人白袍白须,双眉奇长,手中握有一柄拂尘,仙风道骨不外如是,周身出现道道灵韵,宛如真人一般。 一个本是槐木雕琢而成的傀儡,在这一刻,居然如同玉石雕琢一般,晶莹剔透,眼中有神,对,他与六景之下的傀儡相比起来,最大的区别就是那双眼睛,他的眼睛像是活了一样,曹安看着面前的傀儡,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尊傀儡算是成了,至少能请出来了,就是不知道能依靠这傀儡身待多久。 就在此刻,起风了,紫雾翻滚,犹如沸腾了一般,整个山间温度瞬间下降到了极点,这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阴寒,代表了阴物的阴寒,阵阵低语从周围传了过来,传入曹安的耳中,如果不是他的心境修为要高一些,刚刚这一下就足以对自己的神魂造成伤害。 “来了,来了。”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宛如千万人在自己耳边的低语,混杂这阴森之意传进曹安的耳中,便是以他的识海之强,也在这一瞬间感到一阵刺痛,整个人险些从老槐上跌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曹安稳住心神,法力渗入双眸之中。 淡蓝色的光晕出现在那双眼睛上,定睛一看,在那翻腾的紫雾之间,皆是密密麻麻的黑影,一只只厉鬼犹重叠交杂在一起,如同潮水,朝着这边涌来…… ------------ 第四百三十四章 请神术与偃师术 这些可都不是寻常的阴物厉鬼,从他们身上蒸腾的黑雾就能看出一二来,完全是成了气候的家伙,随便一个放任到外界,都能无惧五景武罡以下的气血煞气,直接将武夫抽干的存在。 当这些阴物混杂在一起,滚滚而来的时候,根本无法用一个大致的数字去估量他们,哪怕是大乾帝国一道的人口,估着也没有这漫山的阴物多。 以至于曹安都产生了生理不适,这么多的阴物,无法想象他们到底是被什么困在这里,以至于没有出去祸乱人间,就这个数量和这般强大的阴物,一旦出世,哪怕是天人境武夫也无法在这样的大潮之下存活。 说时迟,那时快,曹安第一时间祭出了宝葫芦,紫黑色的宝葫芦在空中滴溜溜一转。 “请宝贝转身!!” “再请宝贝转身!!”曹安面色肃穆,手捏印决,连发七道三昧真火,落在自己身侧七个方向,七道火苗飘入阴物大潮之中,就像是一缕火苗掉进了提纯的油上,瞬间蔓延开来,七道火幕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大大的火墙,将曹安护在中间。 凄厉的惨叫之声混杂着阴物的怨念,形成了这世间恶毒的咒言,朝着曹安的神魂攻击而来。 识海中,神念塘的‘水’无风自动,像是沸腾了一样,在这咒言之下急剧蒸发,‘水位’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曹安估计,这样下去,不出一刻钟,自己就会精神干涸,直面这恶毒咒言,到那时,死亡将至。 “白眉真人!!” “怎么这么多的阴物?”听到身后那个中正温和的声音,曹安就知道自己还是将人请来了,那声音平白的给人一种信任感,就在这时候,三丈神魂从傀儡身上溢出,在空中迎风而涨,只是须臾时间就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老槐的树身。 长眉随风飘动,大袖之中,伸出一掌。 “昊天镜!” 璀璨而炽烈的光芒从其掌心所托之物上绽放出来,一束光柱透过火墙,直接照射在阴物潮水上,这些受到波及的阴物在光芒下瞬间灰飞烟灭,但凡被光柱犁过之处,都会形成一道空挡,但很快又会被身后的阴物所填满。 “多谢前辈!” “公子,你此番唤我的目的我已知晓,傀儡身支撑不了多久,这阴物之潮后还有更厉害的鬼物没有出现,我以灌顶之法将活人之术传授与你,但以你的修为境界,短时间内尚不能办到,至少要等到神通境后才可施展。” “你紧守心神,将其记下,我会再次出手,替你解决掉附近的麻烦,待我施展三次之后,你需直接出手将傀儡身毁去,那才是这群阴物的目标,它们被困此地久矣,需借傀儡之身脱离此间,切记!” 曹安心中大定,“我记住了。” 白眉身形一转,并起两指点在曹安眉心处,下一刻,一道信息透过白眉的神念传了过来。 肉身重塑!! 这便是他之前在忤逆道场所得到的启示,偃师术,最终走向的并不是单纯的召唤一位英灵为自己而战,其最终目的是重塑肉身,逆转活人,这也是为什么英灵们愿意听你召唤的缘故,这是交换,在你微末之初,他们以自身实力护持着你。 待你强大之后,需以重塑手段,让其再活一世,白眉当初重塑长空无忌的时候,因为元神并不完整,塑造之人并未能完全保留实力,且与之前的长空无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两个人了,但曹安这边不存在。 只是会因受限于肉身强度,有一段懵懂期,待得开窍之后,便能循序渐进的恢复实力,而且人还是之前的人,只是换了一副肉身。 识海内,快速消化了这段信息的内容,在睁眼的时候,曹安已经看到了白眉施展了两次手段。 随着最后一道光柱打出,曹安周边方圆十里之内的阴物尽数被清剿,腾起的三昧真火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前方留出了一大片的空荡区域,一道温润的白色屏障护持在自己身边,这是白眉的手段。 也正是因为他的护持,这才没让曹安的神念枯竭。 “就是现在,彻底毁掉那尊傀儡,不能留下丝毫气息。” “明白!!”曹安闻声而动,一掌击出,在霸道的法力之下,整个傀儡彻底被毁,灰飞烟灭,阴风一荡,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四散而逝,随着傀儡身的毁去,白眉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处,整个两阴山瞬间死寂了下来。 是死寂,连风声都没有,彻底的没了任何的声响,要知道刚刚这些阴物大潮之下,他们疯狂的低语如同魔音一般灌入自己耳中,就算是封闭五感都没用,这是直接针对神魂的低语,而眼下,随着傀儡的毁去,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 一切归于死寂,神念探查之下,在周边根本就没有活物了,哪怕是一些细小的腐生虫子,在刚刚那阴物大潮中,早就彻底死亡了。 死寂的时间并不长,只持续了两息的时间,很快低语又传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已经稀稀拉拉了,武夫对于气机的感应告诉曹安,他们在撤退,各自离去,没有了那傀儡的吸引,他们就像是一群失去了方向了目标的怪物。 甚至就连气息都随之衰弱了下来,散进了这两阴山中,紫雾再度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曹安心中却并未完全安定下来,刚刚白眉说过,这些阴物之后,还有更强大的存在没有出现,现在来看,这些东西根本就灵智不全。 只是依靠着本能和执念在行事,傀儡毁掉了,他们也就散开了,但他们身后那些更强大的存在呢?他们是否有完整的灵智?毁掉傀儡,他们就会离开吗? 下一秒,现实回答了曹安内心的想法。 一道淡绿色的屏障出现在自己身边,伴随着屏障出现的是一道凄厉的咆哮,哪怕是被屏障护在其中,那声音依旧让曹安痛得下意识捂住了脑袋。 “人类武夫,你会请神术?” 曹安抬起头,一股强大的气息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靠近,他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分明还相隔很远的,但那句话最后一个字出现的时候,这东西就已经落在了老槐之前,在距离老槐十几丈的位置停了下来。 那股气息,令曹安感到心惊,“我不知什么是请神术,不过就是偃师术而已。” 那团黑影发出了渗人的阴笑,“你糊弄别人还行,但糊弄不了我,世间的偃师术本就是残缺的请神术,所谓偃师术,不过是上部请神术而已,所以世间偃师的极限,就是八景傀儡,且非天材地宝制作的傀儡身,根本无法支撑力量的降临。” “我们做个交易吧!!” 曹安的心思没在那阴物身上,而是留意着身边的老槐,刚刚的屏障就是它给予的…… ------------ 第四百三十五章 老鬼的打算 曹安直接摇头拒绝,且不管其目的是什么,两阴山上如此之多的阴物,这一笔交易的因果太大,以他不喜麻烦的性子,本能的只想拒绝。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在生气,那种刺痛感依旧透过绿色的屏障渗入血肉,老槐之前阴风呼啸,紫雾蒸腾,隔着屏障,曹安都只觉得睁不开双眼。 但如果仅此而已的话,曹安心下并不畏惧,除了不适,并未给自己带来实质性的伤害,运转法力,很快就将这些不适感排斥在外。 老槐岿然不动,身前屏障依旧稳如泰山。 约莫持续了一刻钟时间,那阴物也停了下来,双眸位置跳动着两缕碧蓝色火焰,就守在那,不做动弹。 曹安明白他的意思,自己身在老槐这里,他知道动不了自己,可自己终归是不可能一辈子都在老槐树上生存的,只要离开了这里,就还是要受他威胁,这阴物的修为绝对堪比人类之中的通神境武夫。 只强不弱,加之又是阴鬼之身,有诸般诡异莫测的手段,与寻常武夫有着极大不同,曹安不确定三昧真火能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今天是无法验证了。 “前辈!” 曹安朝着老槐行了一礼,低声呼唤,但并没能获得回应。 伴随着那阴物的阴恻恻笑声,只听他开口说道:“他开不了口,也无法与你交流,两阴山上,阴物不出山,阴木不化妖,不是我们不做,而是不能,小子,你以为他护着你就是一件好事吗?” “不过都是对你有所求罢了,你拒绝我之所求,又怎知能否完成他之所求?你若是无法完成他所求之事,终归也会变成这满山阴木中的一员,不然你以为这些阴木如何来的。” 听着老鬼的话,曹安心神微震。 “你不信我的话总该相信你自己,你本身感悟的并不是木元之力,你刚踏入两阴山的时候,我就察觉了,你天地五行元气趋于平衡,但终归还是以水元亲和为主,可现在你自己查看一下,是否感觉对其他四种属性天地元力有了梳理感?真正让你觉得无比亲和的只有木元?” “从你借那一段槐木开始,你就已经欠下他了,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若你不破两阴山的铁律,终归要成为两阴中的一物,是做一株不得自由的阴木,还是做一只阴物,你可要想好了,况且,我还能交流,我的要求对你而言并不难。” 魔音灌耳,曹安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目光瞬间变得呆滞了起来,一步步走下老槐,识海池内神念消耗大半,换来了片刻的清宁,再看脚下,只是再往前一步,就要踏空落地了,远处的阴物眼中焰火分明跳动了一下。 他很清楚,在这么对峙下去,只需要再来一次,自己识海内的神念就要被消耗一空了。 不听不看,封闭无感,曹安盘膝坐定,心中默念冰心诀,很快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时间悄然而逝,曹安睁开双眸,面前的一切依旧,老鬼还在,那张一直在变幻不定的脸上,闪烁着一种名为愤怒的情绪,他的耐心,已经被曹安消耗得差不多了,一个弱小的人类武夫,在这一次却给了他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曹安保持着盘坐的姿势,目光平静,“我们可以聊一聊,但前提是你需要收敛你的那些手段,你要知道,你未必能真的得逞,一旦被我醒悟之后,我将再也不信你,你我之间再无交流的可能。” “你很着急,我猜你并不能长久的离开,所以,我只需要等到你不得不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安全了,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你先考虑好,是否要与我交流,又要以何种方式与我交流,若是决定好的话,我们的交流随时可以开始。”曹安好整以暇的打理着衣摆,之前事发突然,又受两阴山气息影响,经历了刚刚的入定,整个人神思清明,古井无波。 识海中的那种滞涩感烟消云散。 虽然不清楚面前这老鬼到底被什么力量所限制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无法一直死守着自己,从种种迹象来看,他的猜测是对的。 江湖之中并不是没有两阴山的传闻,虽然将其列为危险区域,但绝对没有曹安当下经历的这般夸张,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处险地,曹安估计,应该是自己的那一尊傀儡,引发了两阴山的变化。 老鬼沉默了片刻,突然放肆的大笑了起来,声音不复之前的阴森可怖,而是带着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绝望和怨毒。 “你是在可怜我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觉得以你的能力能帮得了我们吗?不过就是一个七景阴神武夫罢了,再给你百年千年修行,你也不够资格插手此间之事。” 曹安嘴角一撇,“那你走吧。” 老鬼:…… “欲解两阴山之困,只有一途,一卷古代经文,两阴山历经六万七千多年,前前后后对外洒出的探子没有百万,也有数十万了,这些人都是某一方拥有独特天赋的人才,可惜这么多年过去,那卷经文至今都还没有下落。” “我们早就对此不报希望了,这条路走不通,但现在你来了,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毕竟是积年老鬼,面皮之厚,对于适才的尴尬恍若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还是一副怨毒绝望之色,现在转眼就心平气和了。 性情乖戾,不外如是。 “你会请神术,你会真的请神术,那什么鸟毛经文不找也罢,我们可以通过别的途径来达成目的,只需要再造一个,再造一个像刚刚那样的傀儡,你可以的。”老鬼一边说着,一边朝这老槐这边走上前来。 那双眸中鬼火异常活跃,凝实出来的人脸上,满是贪婪和向往之色,那种疯狂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就在他又一步踏出的时候,一道金色的锁链出现在他的正前方,曹安看得分明,难怪他不敢靠上前来,那金色的锁链几乎遍布整棵老槐方圆十丈的区域。 老鬼没有靠上前来的时候,是一点痕迹都感受不到的,但就在他靠近的一瞬间,整个空间的锁链都显现出来了,老鬼周身的黑雾才是靠近不足三尺的地方,就仿佛受到了高温灼烧一般,他也随即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代表着老鬼躯体的黑雾在疯狂翻涌。 “该死,该死!!该死的咒言,你怎么还在,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能存在,你的力量难道就不会消散的吗。”他在怒骂,他在呵斥,但曹安知道,他不是对自己说话,甚至他所对话的那个存在是否还活着都是未知之数。 良久,老鬼安静了下来,“我们刚刚谈到了哪里?对,我们谈到了我们可以使用别的办法,你只要取了你身后那颗老槐的心木,用他的心木做材料,不,不只是这样,你的朱砂层次太低了,根本承受不了更强大的力量。” “我这有更好的,比你那个好了不止十倍,这是用先天神明的鲜血配制而成的玄赤,用它来刻画的符篆才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完全能够承载起我的力量,作为回报,我的宝藏也将与你均分,你想要什么?功法?武技?还是宝兵?” “在我的宝库里,都有,你想要的这些东西都有。” 他越说,越有些疯狂的倾向,在曹安的感知中,此刻他所说的话,竟然是真的,虽然不排除他境界更高,瞒过了自己的可能。 但这样的诱惑,显然还没有之前那种手段更有效,之前他先是在曹安和老槐之间制造了怀疑,然后再诱导自己的,天然的精神力优势,让他成功了那么一瞬,与之相比,现在的手段就显得低劣了些。 ------------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大日经 “或者你想全部要也不是不行,只要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我的宝藏里拥有你难以想象的财富,是修行者的财富,掺杂了数个文明之中的至宝,你一定会喜欢的。” 老鬼作出了最大的让步,他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珍藏的所有东西。尽管他的话只在现在这个节点上保证真实。 “你可能不知道,我曾是一国帝王,大约相当于你们现在的大乾帝国,不过当初在我的帝国之内,没有能够威胁到甚至凌驾于帝国层面的力量,任何宗派门阀皆屈服于帝国的煌煌武力之下。” “我的帝国,累四十六代之底蕴,掌三百五十二年神器,国力达到了巅峰鼎盛,帝国之内,人人如龙,那一处宝藏自然也就是一个帝国的宝库,还是一个远比现在大乾还要强大的帝国宝库,你不心动吗?” 老鬼在说话的时候,极力挥斥着自身鬼力,在身后描绘出一幅强大的帝国气象,确实气象恢宏,令人向往,那画面中的建筑和衣着也的的确确独树一帜,有别于现今曹安所见的皇朝和帝国,说它是另一个文明也可以。 “找到那卷经文之后,需要我怎么做?” “找到那卷古经后,你还得转修佛法,以佛门大慈悲之心,日日诵读经文,祛除两阴山中的澎湃阴气,化解我一国子民的冲天怨念,两阴山不再阴,则大神通自解,我等也就可以离开此地了,到那时候,两阴山中的铁律将不复存在。” “再有阴物亦可离山,再有阴木也可化妖。” 老鬼说着,那张黑色的老脸上,却多了几分不屑之色,“你不用妄图以找寻古经为由,寻机离开两阴山,你若是答应了寻找经文,我等虽不会再对你动手,但此间天地会对你种下禁制,到那时,再无转圜之机,你将众生背负寻找古经之职,为之碌碌,但凡一日有懈怠之心,都将承受无边的痛苦。” “这禁制并非是我们所下,而是两阴山这片天地所下,我们即便是想帮你,也无法出手了,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曹安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这种使命一般的人生,与初衷相悖。 “那卷古经的名字叫什么?” “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 “大日经!” 前方,老鬼周身的魔焰剧烈跳动,仿佛受到了极大刺激,浓雾翻腾,直上云霄,声如闷雷,从空中传了回来:“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你口中的所谓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便是大日经,这是佛门经文,统摄一切佛法的根本之经,此间怎么会失传呢?这样的经文,你在一座传承完整的寺庙当中就能找到,为何还要苦苦寻了那么久?” “若真是如此简单,那就好了,你并非佛门弟子有所不知,眼下的佛门传承亦是不全,能修成佛门金刚菩萨之人都没有几个,任何一家寺庙都不可能有完整的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的全卷,而真正能解此间的困局的只是其中一卷,我等亦不知道究竟属于哪一卷。” 老鬼说完,忽然发觉不对,化作一团漆黑的烟雾从天而降,“不对,你既然知道,那你是不是也晓得你口中的大日经?” “原来如此,我并非佛徒,不了解佛门情形,原来是因为其中的经卷失传了啊,那恕我爱莫能助。” 他记忆中自己只是一个道士,如何还能记清佛门经卷,偶尔一两卷能够记得,也不过是因为当初闲来无事有所涉猎而已。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位大神通者当初既然在两阴山上种下禁制,他没直接弄死你们,还告诉了你们解脱之法,但这方法怎么会是寻找经文呢?不,确切的说是也不告诉你们究竟是哪一本、哪一卷,而是一整套佛经?他的目的是什么?” 曹安不理解,佛门慈悲为怀,如果是因为当初这个帝国所行恶事太多,想要惩罚他们,让他们在煎熬和苦难中生出忏悔之心,那眼前的局面岂不是与他的初心相悖?导人向善嘛,最终却导出了一窝子难以收场的恶鬼? 前方的老鬼没有说话,黑雾吞吐翻滚,沉默着,就在这时候,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其生生拖拽了回去,相隔不知多远,但曹安抬眼的时候,就只能看到那道金色的锁链死死的没入老鬼的阴身之中,将他拉了回去。 忽觉身后有异,竟是身边的一枝槐木小枝在轻轻拍打自己的后背,乍看之下,就像是枝叶被风吹动之后拍打在自己身上一样,但曹安知道,在老槐这里,现下并没有风。 “前辈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一片翠绿的槐叶从树枝上脱落,打着旋儿坠落下去,曹安双目盯着那飘落的槐叶,只见下方,原本的腐水让开了一条通道,留出了一条通道,他看了看身后的老槐,毫无疑问,这个时候,必然是离开两阴山的最佳时期。 但正如老鬼所言,有些缘分已经在开始之处就欠下了,只是瞬间,曹安心中就有了计较,身形一动,人也随着槐叶追了下去。,沿着那通道向下坠落,这不像是本就存在的通道。 换一个更贴切的说法,这个通道并不存在于现实之中,如果一个人实际来到这里,没有老槐的指引,他即便从这里趟过去,下方也只会是淤泥层,而不是什么通道,通道并不深,向下大约六丈不足的地方,就已经到底了,一个拐弯之后,通道转向了前方。 槐叶依旧平稳的飘着,曹安紧随其后,跟在槐叶之后,与之前下坠时候的通道不一样,这通向更深处的通道壁上,并没有多少能量涌动,却能清晰的看到槐木的纹理,通道不高,曹安站直了身体,向上抬手就能摸到顶部。 两臂一伸就能触及两边,在槐叶前方,通道的尽头,有一物散发着翠绿色的光晕,当走到尽头的时候,槐叶掉落到了地面上,失去了动静。 曹安这才看明白,眼前的这个树洞,居中漂浮着一颗翠绿色的心脏,一根根血管一样的藤蔓从心脏上伸出,连接到树洞的顶部,通向未知。 这颗脆绿色的心脏跳动得极其缓慢,像是陷入了死寂一般…… ------------ 第四百三十七章 师兄与师弟 “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曹安面色一滞,这个声音很轻,就像是耳边的绒毛动了一下一般,太过轻微,以至于如果不是在这么一个安静的环境中,自己怕是根本就听不到。 这是,老槐的心声吗? “是你吗?前辈?” “是我,公子,你无需称呼我为前辈,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称呼我老槐,那老鬼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并不是他有意骗你,也不是他自己没有记住,只是因为常年的阴物生涯,对他的记忆造成了损伤,以至于那佛经的名字被他弄错了。” 老槐的声音不大,在这样的环境里,曹安听得真切,清晰的捕捉到了他说的每一个字。 “也就是说,并不是大日经?” “是,但也不是,当初那位大神通者所说的是大日如来真经,而非大日经,大日经,是后来第一个踏入两阴山的佛教徒所说的,当时老鬼还没有现在这么疯狂,实力也比那佛徒强大不了多少,只是仰仗着两阴山的禁制欺骗了他。” “被种下禁制之后,老鬼说出了大日如来真经的名字,那佛徒思付良久,以为是老鬼记错了,就提起了大日经,也名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自那以后,老鬼的神志随着两阴山的阴气折腾,逐渐错乱,便有了今日的错误。” 曹安双手交叠,目光平视着面前这人头大小的翠绿色心脏。 “你的意思是,这些年你们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吗?既然你知晓,为何你不告诉其他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做无用功?”他不明白老槐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两阴山的阴物和阴木之间,还有间隙不成? 老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曹安,只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做不了任何事情,为两阴山规则所限,即便是像你一样,跟我有了联系,我也必须要以特殊手段将你引到此处,才能让你听到我的心声,这样的机会太少了,甚至可以说是渺茫。” “两阴山的规则到底是什么?” “不死,是两阴山最大的规则。” 老槐顿了顿,接着说道:“不死之身有两种,一种是成为你所见过的阴物,一种是成为两阴山漫山遍野的阴木,阴物可以正常修行,却不得离开两阴山,不得靠近其本体,能说会道,能得片刻自由,但大多数时间会受到限制,无法离开属于他自己的区域。” “阴木在修行之中倒是跟阴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不能离开,不得化妖,无法交流。我与那老鬼,还有两阴山几个强大存在,算是第一批被困在两阴山的怪物,修行日久,直至现在能以自身实力强行打破一部分的规则,但却有时间限制。” “就像我们之间现在的交流,并不能持久一样。” “你刚刚好像说道本体了?什么意思?”曹安忽的想到了之前老鬼靠近老槐的时候,那封锁着老槐的金色锁链,充斥着浓重的佛门神威。 “两阴山中有些阴木,强行化妖,想要挣脱此间束缚,但却未曾想,化妖之日就是神魂与本体被两阴山中的规则强行剥离之日,至此之后,神魂、本体再也不得靠近。” “你是那老鬼的本体?那现在的你算什么?” 老槐没有回答,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现在的自己到底算什么,潜意识吗?反正神魂是绝对不可能的,自当年被剥离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再无可能产生新的神魂了。 曹安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也就不再询问,而是低头想着大日如来真经的事情,如果说面前老槐说得才是事实的话,那么就应该有一卷佛经名为大日如来真经,可他思来想去,脑海中却是一点关于这个名字的印象都没有。 当真有这么一卷经文吗?还是说,这根本就只是当初的那位大神通者的恶趣味? “前辈,还在吗?能给我讲讲当年的事情吗?” “那都是诸神文明时期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佛门鼎盛,诸菩萨金刚罗汉繁多,也很强势,我们所在的帝国名为大罗帝国,毗邻当初的佛国,但帝国之内并不信仰佛法,且禁止佛门在帝国之内传教,当年大罗帝国的覆灭,说到底其实就是源于一场信仰的争夺。” 曹安有些意外,这听起来当年的佛门还是很强大的。 “当时有很多帝国吗?一个佛国就能覆灭你们大罗帝国,按照老鬼之前所言,大罗帝国的强大还要远胜于现在的大乾帝国。” “佛国不能以国度来衡量它,在它的统治下,拥有不少的小国和一个帝国,但这些国家之中,真正的话语权掌握在佛门之中,佛教徒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甚至就是一些小国的皇族,在这些佛徒面前也得低头。” 说道这里的时候,老槐的语气之中明显多了几分怒意,即便是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但对于当年的事情,他依然没有放下。 “如果佛国真的只是自由信仰就算了,大罗帝国偌大疆域,还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教派,但佛国的意图显然不止于此,亲眼见证着那些顺从于佛国的国度过着怎样的生活,我们很清楚,那分明是以一国数万万子民的血供养佛门,皇权只能屈于神权之下。” “这样的事情,我大罗帝国怎么可能同意?” 曹安皱了皱眉,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事实上,自己记忆之中的不少信仰,就有类似的情况,神权决定皇权,这不难想象。 “佛国与大罗帝国之间,维系了数千年的平衡,其实这个时间应该更长,但在数千年之前,佛国还没有毗邻着大罗帝国,所以不能算是对峙,维系平衡,佛国的一路拓张,后来才渐渐与大罗帝国毗邻的。” “但平衡终有被打破的一日,就看哪一边先出现了更强大的人。” 曹安点点头,“显然,是佛国那边先出现了是吗?” “是,那一日,两个沙弥浑身是伤的逃进了大罗帝国境内,他们大约是饿了很久,只剩下皮包骨,两个沙弥一路乞讨,但因为两国之间长久的对峙和仇恨,根本就没人愿意搭理他们,所有人都选择袖手旁观,最终两个沙弥在大罗帝国内苟延残喘了四天,从一个小镇,走到了一个郡城,最终惨死在郡城的街道上。” “佛国发动了战争,他们说那是两尊罗汉的转世身,大罗帝国的子民原本可以解救他们的,却最终选择了袖手旁观,致使两尊罗汉的转世身惨死在了大罗帝国境内。” “两个沙弥,师兄断了腿脚,修了闭口禅,无法行动,无法说话,师弟虽身有伤势,行动如常,却胆小拘谨,面皮子薄……” 老槐的话说道了这里,曹安就明白两阴山的两阴是如何来了,阴木对应着师兄,阴物对应着师弟,而所谓的阴物不能长时间离开属于他的领域,指向的大概就是当年的师弟无法长时间跑开,离开自己的师兄,毕竟师兄是无法正常活动的。 他不管是去讨吃的,还是做什么,最终都要回到师兄身边,而且是在短时间内回去,不然师兄可能就会出状况。 还真是…… 曹安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 第四百三十八章 观自在菩萨 “那位佛门大神通者只出了一招。”短短的一句话,曹安却从老槐的心声中听出了胆寒畏惧。 “整个大罗帝国的人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日,一只金色的大手从天而降,无论我们怎么逃,都没能逃出他的掌心,他以一手托起整个大罗帝国,那一日,其双目比苍穹大日还要辉煌,以悲天悯人之相,言出法随之能对整个大罗帝国下了禁制。” “尔后自断两指,化作两阴山,偌大的大罗帝国就此覆灭,两阴山成了我们最终的归宿,直至今日。” 有些像是佛门的掌中佛国神通,当年的孙行者也是败在了这一大神通之下,但又有些区别,这位佛国的大神通者,只是断了两指。 “既然是为了信仰而来,为什么不留下其他人?按理说,以他当年的神威,以佛国的强大,完全可以将你们奴役,而不是尽数困到两阴山。” 咚咚!! 那颗翠绿色的心脏强烈的跳动了两声,老槐的心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我大罗帝国的子民,人人排斥佛道,数万万子民同心勠力,绝不屈服,即便命如蝼蚁,却也未有一人弯下自身脊梁。” 曹安懂了,这样的人,收服下来根本没啥大用,反而只会带来更多的隐患,以当年佛国的强大,压根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他们的信徒足够多,还不如将大罗帝国的疆域腾出来,迁移自己的信徒。 人类,最强大的就是适应能力和繁衍能力,对于修行者而言,人类繁衍所需要的那几十年年上百年时间,弹指即过,对比之下,这样的手段反而更有利于佛国的发展,而且没有多少隐患。 看来自己有些时候,还是受限于自己固有的思维,下意识的只是从一个普通国度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情。 “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可能要出去了。” 曹安摇摇头,突然问了一句,“我现在可以离开两阴山吗?” “可以!你没有与老鬼达成任何协定,不受此间禁制影响,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帮两阴山,帮帮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似乎我们一直所等待的人,那个拯救我们的人,就是你,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即便是现在你做不到,以后,若公子你更加强大了,还是希望你能记着两阴山的事情,来这里走一遭。” 最后一句话已经很微弱了,曹安只能依稀辨别,身体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不受控制的向外掠出,再睁眼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老槐前方,还是那腐水之上,四野寂然,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敌对国度大神通者的话,到底该不该相信?” 嘴里不由自主的念叨出来之后,曹安忽然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好笑,那等修行境界之人,又岂会胡说,处于他们那个境界,一举一动都足以对这方天地大道造成影响,这等人物,一言一行,都是小心谨慎的,生怕自己某一个时刻的某一句话,会在未来成为大道之路上的一番意外因果。 处在他们这个境界,就是真正的举足轻重之人,不是人类这个社会群体当中的举足轻重,而是在这方天地之间。 “所以,这原话应该没有问题,那么是否该换一种方式解读呢?大日如来真经!!” 思付间,曹安一脚踏出,以滞空手段,走出了老槐的庇护范围,老鬼依旧没有袭来,看来他是真的短时间内无法再出现了,心中稍安,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是了!天下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大日如来真经,只有大日经,那位大神通者当也是受限于一些规则的,他指出了一条路,但却是一条充满了迷雾的路。 大日如来即是指的究竟圆满的法身佛,一切万法万相皆是法身妙现。大日如来真经应该代表的就是诸佛同体无二的法身,究竟圆满的佛心佛性!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大日如来真经,也不需要什么大日如来真经。 欲解开此间禁制,重要的是解开禁制之人,而不是经文,任意一篇佛门经文都可以,前提是这位解开禁制之人,即便达不到这等佛法修行,也需要拥有一颗佛心,对佛法有足够高深的理解和感悟。 思及此,曹安蓦的转身,面朝大槐树,“老槐,我有一个想法,想要试一试,劳烦再借一截你的侧枝。”老槐没有说话,曹安在这里也听不到老槐的心声,但一段槐木突兀的齐齐断开,轻飘飘的落到了曹安手中。 曹安一手拎着那一段槐木,重新回到了老槐树上。 “我想请一位大德,却是不知道他的实力应该怎么算,也不晓得能不能真的将其请出来,老槐,可能到时候又要麻烦你了。” 曹安话音刚落,一阵风吹来,拂过了曹安的脸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两阴山,自从老鬼消失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整个山脉之中,那些原本活动在周围的阴寒属性的生命,也不知道是死在了阴物大潮之中还是逃走了,除了偶尔穿林而过的风声之外,再无其他。 有了之前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曹安的速度很快,神念操控着年剑的十二柄飞刀,将其缩小至正常的刻刀大小,十二柄刻刀同时雕刻,一根粗壮的槐木在他的操控下,以极快的速度呈现出一枚枚细小的零件。 一个日夜之后,傀儡再成,周身散发着氤氲灵韵,老槐周围,道道金色的光芒涌现,落在傀儡基座上,一个人名随着曹安心中所想,出现在上面:唐三藏。 身着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一脸的慈悲之像,他的慈悲,让人下意识忽略掉了他自身那张俊逸的容颜,这一看就不像是一个大修行之人,更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人,因为材料的缘故,他的双眸一如之前的白眉,栩栩如生。 “三藏法师!!” “曹公子,你之所想,贫僧已然知晓,且让贫僧去试试。”光芒涌现,一僧人从中走了出来,曹安本想以自己的神念帮着他,让他不至于直接坠落到腐水之下,但显然,老槐的动作更快一步,一块匀称的模板直接掉落到了地上,平稳的浮在水面上。 正好接住了落地的唐三藏,只见他双手合十,口中低吟佛号,对着身后的老槐鞠了一躬。 “多谢这位槐妖!” 曹安:…… 这本该是白天黄昏时刻,但随着唐三藏的出现,整个两阴山在一瞬间进入了黑夜,阴森之气滚滚而来,透着刺骨的寒意,已经是肉眼可见了的黑色阴物大潮,宛如真正的大江潮水,整整九丈多高,伴随着无孔不入的魔音低语,争先恐后而来。 唐三藏见着这一幕,脸上无悲无喜,轻轻一捋僧袍,好整以暇的盘膝坐定,闭上了双眸。 “三藏法师,如若不敌,便放弃傀儡身,我在之前已经在那傀儡身上做了手脚,可以轻易相隔距离毁掉它。” 唐三藏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说道:“和尚念经,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贫僧别的也不会,倒是念经还是可以的。” 曹安没有再说什么,他的目光看向远处,想要从这滚滚黑潮之后,看到那老鬼,又或者看到几个之前所没有见过的更强大鬼物,只是,即便他奋进法力,注于双目之中,依旧是无法看破这滚滚黑幕。 ‘差不多也该给自己兼修一门瞳术了。’心中想着,耳边传来了唐三藏的念经声。 “观自在菩萨……” ------------ 第四百三十九章 佛门度化神通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心经,这是唐三藏所念的经文,曹安原以为他会选择盂兰盆经,毕竟他所面对的都是一些积年老鬼,这滚滚大潮,别说是唐三藏这么一个没有修为,空有佛法的僧人,就算是一个修行境界不低的武夫,也会感到胆寒。 这经文他也会,只是他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自己不是那块料,若论心境修为,或许自己不差,可佛道终归还是有区别的,二者虽有共通,可在某些理念上却是背道而驰的两种教派,自己没那个能力,甚至于连类似的念头都没有起过。 滚滚黑潮涌过老槐树,一道青色的屏幕冲天而起,将曹安护在了其中,但那傀儡身的唐三藏却是完全暴露在了外面,只是一瞬间,就彻底被黑色大潮所扑灭,曹安的心不由得紧了一下,他有些害怕唐三藏出问题。 尽管明知道,那只是他的傀儡身,傀儡身受到伤害,无外乎就是他自己重新回到那个地方罢了。 此刻,每一秒的时间,对曹安来说都是煎熬的,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推断是错的,就在这时候,一道璀璨的金色佛光从黑色大潮中绽放而出,一时间,整个两阴山都被这道道金光所照耀,在那其中,潮水般的黑色阴气被驱散。 一条条灵魂在浸泡在金色佛光中,他们那根本看不清面孔的灵魂开始被洗净,在曹安的目光中,逐渐有了人的模样,狰狞扭曲的面孔逐渐缓和,平和,安详。那是属于人类之中善的一面,这一刻,透过金色佛光,曹安看到了身处其中。 周身毫光万千的唐三藏,脑后金轮绽放,面有慈悲之色,转过头,暂时停下了口中的经文,目光平和的看着曹安。 “曹公子,此乃生死之间的妙悟,可祭出你在阴神境所感悟的道理,可能有所收获。”说完,唐三藏重新闭上了双目,心经的念诵声再起,曹安能感知得到,他的诵经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 因为最是靠近唐三藏,他的感受最深,隐约的那诵经声都不像是一个人在念诵,仿佛这两阴山上,坐满了大修行的佛徒,他们都在随着唐三藏的诵经声念诵心经。 曹安没有犹豫,心中一动,处于识海深处的红莲白骨图于眉心处射出,迎风而涨,本想悬于唐三藏头顶,却没想到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就触碰到了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将其挡了回来,心下微凛的曹安便将红莲白骨图置于唐三藏身旁不远处。 肉眼可见的,那被佛光净化之后的丝丝缕缕气雾正在被红莲白骨图吸收,生死之间的妙悟,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能感知到的。 图内的力量在增强,他能感知到,黑色的阴物大潮还在靠近,仿佛源源不断,之前还会靠近唐三藏身边,而眼下,在未来得及靠近唐三藏十丈,就直接被净化了,隐约间,洪钟之声响彻整个两阴山。 这其中的冲击,不是以曹安目前的心境修为可以完全挡下来的,在特定的环境之下,整个两阴山此刻,都已经不再是什么阴物的巢穴,而是一个超级道场,佛道的道场,在这里,洪钟大吕不绝于耳,诵经之声无孔不入,便是那魔音都被这诵经之声完全压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曹安甚至有了一种遁入空门的冲动,他深知其中厉害,脸上泛起肃穆之色,不敢继续看下去,封闭五感,盘膝坐定,收摄心神,开始念诵清心诀。 整个两阴山的纷争,似乎已经与曹安没了关系,只有那红莲白骨图,还在攫取着这生死之间的力量,经过轮转,生死之气双双提升,趋于平衡,就在这么一个微妙之中,红莲 白骨图越来越大,由原先的长桌大小,变大到了三丈见方。 白骨更渗、红莲更艳!! 地面上的腐水正在以缓慢的速度蒸发,干涸,仿佛它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水,而是阴气液化而成,正在被那金色佛光所蒸发。 两阴山之外,狗子一行来到了地界边缘,一眼就看到了冲天而起的佛光,狗子眼前一亮,本能的,它从其中感受到了来自血脉之中的亲近之感,有那么一瞬间,这种亲近之感甚至盖过了他与自家主人之间的联系。 “有宝物!有至宝,我感觉到了它对狗爷我的呼唤,那是属于狗爷我的机缘。” 章云来对佛门的气息也算熟悉,他好歹不像老狗那般没有见识,当即一巴掌将就要冲进两阴山的大黄拍飞出去。 “死牛鼻子,你找死!” “死狗,别急,那是佛光,真像你说的是至宝,那也是佛门的至宝,以你的小身板,一个小小的二流宗门都够你喝一壶的了,还敢招惹佛门?要真实佛门至宝,别说你去抢了,给你你都不能拿,那就是块烫手的山芋,天下佛徒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淹死我们。”章云来骂了几句,平日里,老狗还算是理智的,今日不知怎的,显得莽撞了。 老狗也回过味来了,悻悻的又退了几步,“不知怎的,狗爷我感觉那股力量有问题,它让狗爷我有种亲切感,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跟随的想法。” 沈重修行最低,听到这话,也跟着退了出去,退的比老狗都还要远,站在前方的也就只有章云来和白虎圣地的阿罗刹。 女人好看的眉毛皱了皱,“不太可能是佛宝,整个两阴山,从来都是阴物和阴木的汇聚之地,这样的地方,不太可能存在佛宝,狗道友,你说你刚刚感觉到了你家主人就在两阴山内是吗?你确定没有错吗?” “为什么每次你喊狗爷我的时候,总有一种你在骂我的感觉?不说这个,我与主人之间有着主仆血契,不会错的,那种感知很清晰,我能感受到他就在里面,而且距离我们不算远,等一等,现在这个感知变得弱了许多,但还在,还是同一个位置。” “有点奇怪,我观你家主人好像并不是佛门教徒,难道他是跟哪位佛门大德产生了纷争吗?” 章云来撇撇嘴,“我主人是道士,而不是和尚,至于产生纷争,我觉得不太可能,我们进去之后自见分晓,只是需要小心行事。” 就在章云来说完之后,两阴山中传来了不绝于耳的钟声,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诵经之声,阿罗刹脸色微变,猛地向后退开。 “退!这佛音之中有度化之能!!” 佛门之中,有一神通,名为度化,顾名思义,就是将人或妖生生度化成为对佛无比虔诚的信徒,这种手段,只在传说之中,从未见有哪位佛门大德修成过,即便是以白虎圣地圣女的见识,能阅见诸神文明时期的古籍,也未曾见过这等神通。 否则,当年的佛国,恐怕早就称雄一世了,只要能出现足够力压群雄的强者,那就可以无限扩张整个疆域,强大者直接灭杀,弱小者直接度化,显然那个文明之中,都没有,但不知为何,他刚刚在这梵音影响之下,竟然产生了遁入空门的想法。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就想到了佛门的度化神通。 “罗刹圣女,何为度化?”章云来脸上有了几分焦急之色,能令圣地传人如此紧张的东西,想来不简单。 阿罗刹将佛门度化神通的威能说了一遍,紧接着开口道:“不要妄想着现在进去,现在你们进去,到达中心地带,别说救下你们主人,恐怕还没到中心地带,你们就先被度化了,反而到时候要成为你家主人的累赘……” ------------ 第四百四十章 跨越时间的谋划 “度化之后,我还是我吗?”大黄眼中有了那么一丝畏惧,畜类成妖不易,事实上,他们这些畜类,比之于人类,应该算是短命种,若无机缘,终其一生,也就是浑浑噩噩而已,成妖不易,启智不易,自然对那点灵智的看重犹甚。 “或许到那时,你会认为今日方知你是你,我不清楚真正的度化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神通,只能从古籍的只言片语管中窥豹,仅知度化并不会抹去生灵智慧。”阿罗刹眼神凝重的看着前方,佛门早已不复当年。 可在江湖上,依旧是一股庞大的力量,就算是圣地,在面对一些威望极高的大德之时,也会礼让三分,怕的,就是他们的号召力,那种对于信仰的力量,若是这两阴山中当中有一佛门大神通者出世,这个江湖的格局怕是要重新出现变化了。 屁股决定脑袋,身处这样位置的阿罗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梵音禅唱更甚,内中的那种精神指引已经愈发的明显,可想而知内部的情形已经达到了何等的白热化,沈重几人在外面焦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却止步于两阴山分界,半步不敢踏入。 金色佛光逐渐暗淡了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阿罗刹等人已经从中看到了另外一股更加纯粹的力量,纯白色的力量,宛如飞絮,从整个两阴山中蒸腾而起,它们并不接续,也不相连,每一段,就像是一根发丝。 向上而起,朝着空中聚拢,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从那纯白色的力量汇聚之处渗透出来。 “信仰之力!!” “神明!!”前一句话是阿罗刹惊呼出声,后面一句出自大黄的口中,这股气息他太熟悉了,几乎于之前自己在大殷时所侍奉的那位同宗同源,这绝对是神明的气息,不会有错,它也不可能判断错误。 如此纯粹且磅礴的信仰之力,证实了阿罗刹之前的猜测,这就是度化神通,只是不知道两阴山中究竟藏了多少的信徒,居然能在短时间内汇聚出如此磅礴的信仰之力,她曾参与过一部分的灭神活动。 对信仰之力心中有概念,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凝聚出如此纯粹的信仰之力,而想要达到面前这般盛景,那需要的信徒数量恐怕就是整个大乾帝国的所有子民加起来都未必能够到。 “这里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处理能力,最好期待你家主人没有实质参与到这场造神的仪式当中,否则,他将成为天下武夫的公敌,世间再无一寸土地能容得下他,我需要即刻将此间事情上报宗门。”阿罗刹说着,转身就想离开,但这个时候,情况未明,章云来和老狗又怎会任他离开。 两双目光警惕的盯着她,默契的将其一前一后拦在了中间。 “你们想干什么?那是什么情况,你们难道不清楚吗?那是造神,这大乾江湖发生过神明事件的所有影响加起来,都远不及今日这一次,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难道你们也想成为天地武夫的公敌?”阿罗刹面色一冷,不复之前的平静。 周身气势攀升,隐隐与这一道一妖对峙了起来,他们之间的实力相差不多,均为阳神境,二对一,在排除强力异宝的因素下,阿罗刹断无脱走的可能,沈重已经早早的躲到了安全位置,双手保持着结印的姿态,一双虎目迸射着精芒,死死的盯着阿罗刹。 “贫道劝圣女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眼下时局未明,静观其变即可,如果主人身陨,贫道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会保得圣女冲出此间,前去报信的,咱们同为阳神境,实力上你圣地传承虽然高妙,可以一敌二未必能讨得了好处。” 阿罗刹并不惧身边两个阳神,反倒是边上那个捏印的天人境武夫,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天下异宝众多,神通能耐也是林澜满目,再不确定对方的手段之前,确实不合适动手,她睫毛微跳,收敛了身上的气势。 “怕只怕到时候,你拼了老命也无法保得我出去报信,蝼蚁即便拼了命,也无法在人类手中护得同伴脱身。” 章云来丝毫不介意阿罗刹的话,只是淡淡一笑,重新恢复了之前那副人畜无伤的模样,“这个就不劳圣女关心了,大不了一并死在这两阴山中。” “你刚刚说了,若是你家主人身陨你会助我,若是这本就是你家主人做得呢?” “那到时候,就只能请圣女听候我家主人发落了。” 此刻,聊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间隙已经产生,阿罗刹在拖延时间寻找机会,章云来和大黄也是如此,他们都在等待结果,若是寻常时候,他们必然不会如此,但就在刚才,老狗跟章云来神念交流,将当年那庙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原本不太可能是自家主人做的事情,好像结合那日的情形一看,却也未尝没有可能。 两阴山交界的僵持,曹安没看到,也没有精力去理会,他现在正顶着佛门度化神通,面色难看的盯着上空正在收敛信仰之力的强大存在,下方,唐三藏根本停不下来了,因为停下来,这漫山遍野的阴物还在朝着这边涌动。 停下来,就意味着前功尽弃,可不停下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奸计得逞。 自始至终,曹安都没有怀疑过唐三藏,也不可能怀疑唐三藏,排除了唐三藏故意为之的这个可能,一切线索就明朗了起来,那位佛门大神通者,怕是早就看到了一些未来,以至于,留下了两阴山的手笔。 唐三藏虽是佛门大德,可那毕竟还只是他对于佛法的感悟和一颗向佛之心,否则以曹安这一次制作的傀儡品质,还不足以请动唐三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唐三藏如何能弄出这般巨大的动静来,一切都是那位佛门大神通者的手笔。 唐三藏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刺激他当初留下的手段开始运转的引子。 大罗帝国的数万万子民在经历了漫长岁月的煎熬和折磨之后,在度化神通下,由极恶转为善,曹安见不到功德,可如果有功德的话,这里面将会是一个庞大的不可估量的数字,眼中可见的就是它们在获得救赎之后这一瞬间所产生的极致纯净的信仰之力。 漫长的煎熬和苦难,以及两阴山特有的错乱精神之能,让他们当年的那点信念早已经烟消云散,即便有个别还能记住,可与这两阴山庞大的阴物基础相比起来,就是九牛一毛都不及,在这手笔的引导下,他们本能的对那一位奉献了自己的纯粹信仰。 这些信仰之力,正在造就一个更加强大的“香火神”! 香火神未必就是差的,要看信仰他的生灵有多少,对他的信仰有多纯粹,被净化之后的灵魂茫然的看着周围,漂浮在空中,就在这时候,一只金色的手掌缓缓从虚空中出现,他无比轻柔的托住这些灵魂。 曹安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示警,掌中佛国,掌中佛国!! 而那些原本呆滞的灵魂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归处,奋不顾身的朝着手掌的方向涌去而去。 ‘闭环了!!绝了!!!’ 这一刻,来自心灵上的震撼远胜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己的贸然闯入也不过是别人计划里的一环,即便没有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刻,也会有另外一个“曹安”…… ------------ 第四百四十一章 洪荒不记年,大道尚远 佛国,那是涉及到了空间的大神通,是一个佛门大神通毕生感悟的结晶所在,在那里,只要大神通者想,佛国之内就可以是完全的极乐净土,那些纯净的灵魂,被收入其中,在极乐世界内供养这尊“神明”。 而神明也赐予了他们无尽的寿命,他可以永远维系着强大,不用担心信仰的缺失,他以独辟蹊径之法,打破了香火神明的桎梏,实现了另类的重生与伟大。 这一瞬间,整个两阴山狂风大作,风声之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愤怒咆哮,曹安双眸泛起淡蓝色,看向满山,只见所有的阴木在这一刻都在剧烈的抖动着,丝毫不顾自己身上的枝杈已经在这种抖动之中断裂。 大地在颤抖,事实上并不是大地颤抖,而是这些阴木奋尽全力想要挣扎着脱离地面,似是要阻止那些被度化的纯净灵魂进入那片佛国之内,仇恨与信仰,阴物会淡忘,但阴木不会,亡国之日的一切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年轮中。 每多一圈年轮,每多一日见到自己的同袍生活于苦难中,仇恨就增加一分,他们深知自己会死,也深知自己或许根本阻止不了什么,但他们还是动了,多少万年的时光和煎熬他们都挺过来了,因为他们怀揣着对同袍解脱的希望。 而眼下,他们知道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解脱,只有永无止境的压榨和奴役,心中的所有希望在这一刻完全破灭,继续这般活着已经再无意义。 “停下,求求你,让他停下,让那个和尚停下,我们不再求什么解脱困局,我们不要了,一切都不要了……”循着声音,曹安看到了之前的老鬼,他不顾这恢宏正大的佛光,靠上了近前,身上的阴气正在被灼烧。 但这种痛苦,却给了他进入两阴山以来最清晰的灵智,那跳动的两缕鬼火之中,渗出两滴血泪,他跪了下来。 他情愿继续迷茫,继续被困死在这个地方,也不要自己的同袍进入佛国,他们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他们从那只大手中感受到了当年灭国之人的气息,也察觉到了踏入之后的可怕后果,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预感。 令他们绝望,比之现在的绝望,更甚百倍、千倍。 “我让你离开,你走吧!只要你停下来。” 曹安怔怔的转过身,看向了唐三藏。 “公子,这一切,已经不再受贫僧控制了。是贫僧引动了这一切,但这一切却无法由贫僧来结束。”唐三藏双手合十,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那双眼中却是满满的悲悯之色,他也想结束这一切,但他做不到。 至少当下的他做不到。 再大的悲悯,再多的悲悯,也挽救不了面前的一切,拯救不了这些被度化的灵魂,曹安深吸了一口气,好心办坏事吗?可这茫茫多的灵魂,而且已经被度化,他即便再想挽回什么,也做不到了。 老槐在颤抖着,极力抖动着自己的树身,连他此刻也坐不住了,曹安摸了摸他的树干,一言不发走了下来,亲手引动了唐三藏身上的禁制,那尊傀儡瞬间化作飞灰,可傀儡虽然化作了飞灰,但诵经声依旧没有停下。 在原先唐三藏盘坐的位置上,端坐着一条由金色佛光凝聚而成的和尚身影,通体晶莹,透亮,却唯有心脏的位置,跳动着一颗金色且凝实的心脏,那是唐三藏的佛心,却也不知道唐三藏的佛心,确切的说,那是唐三藏开始超度阴物之时。 那位大神通者以佛力查探、模仿唐三藏凝聚出来的佛心。 在这一刻,有没有他已经不重要了,那颗佛心在,一切的枢纽就还在,以曹安现在的力量,根本无法再靠上前去,这里的一切,已经由不得他了。 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闯了大祸,而且还是一个自己无法收场的大祸,呆滞的站在老槐之下,他缓缓提起脚步,一步踏出,问本心! 曹安本就是一个纯粹的人,正因为纯粹,才能在武道之路上一路坦途,以前他觉得,他能走得平稳,进境飞快,是因为记忆中前世的自己曾经修行过,而且达到了武道的最高境界,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呢? 就如同曹安在那个名为地球的世界里,学得了一身的知识,穿越到了一个知识能够带来超凡脱俗力量的世界,原本的加减乘除就是简单的数学,但在这个世界却足以引动天地力量一般。所以他下意识的以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曾经修行过。 眼下不过再走来时路。 可随着修行的日深,他逐渐明白,那些都只是小益,于整个大局根本无关紧要,自己的进境最大的依仗不是曾经修行过,而是心境的纯粹,因为真正的武道修行,有着太多的细节上的不同,最起码,感悟上就远远不只是前世自己所想的。 若还是仗着前世那点微末的感悟,恐怕早就止步不前了。 因为纯粹,进境喜人,因为纯粹,他自由随心,也因为纯粹,这问本心之举,在脚步落定的一瞬间,他就得到了答案,再来一次,他也会这么做,所以,自己无措! 只是这因果太大了,大到几乎处于全盛时期的他骤然觉得心口一疼,一口喉头血喷洒而出,整个人脸色瞬间蜡黄了下来,这区区一步,让他整个人都颤颤巍巍摇摇欲坠。 一手轻拍宝葫芦,从中摄出三支香,他神色恭敬的点燃了香,双手秉着,面朝苍穹,奉于胸前,毕恭毕敬的拜了三次。 “后辈曹安,请祖师出手!!” 话音落下,三支香被他恭敬的插在了地面上,就在这时候,道道金辉从曹安脑后喷薄而出,一道无可匹敌的结界笼罩了整个两阴山,一瞬间,漫天仙佛现于曹安身后的虚空之中,曹安额前渗出了汗珠。 这一刻,像是背负了一座巨山,但他心中不惊反喜,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充斥在他的心田间。 好了,一切都好起来了,我家大人出手了 !! 他奋尽全力,让自己尽量站得笔直挺拔,目光灼灼的看着前方,而这恐怖的压力,也让他无法移动分毫,想要转头看一眼的想法,也只能成为一种遥不可及的想法,在他的身后,最上方的仙佛不可见。 出手的只是位于中上层的一位,只听他一声冷哼,那刚刚凝结而成的大神通虚影就在这一身轻哼中碎裂,那只巨手也随之崩碎,天空中,跃出了四条黑影,于长袖内,飞出锁链,仿佛了连锁反应一般,这漫天的阴物和灵魂,一个接一个被串联其中。 一道天河从天而降,锁链拖动,滚滚阴物在这一刻像是受到了指引一般,径直朝着天河的方向走去,不知过去了多久,两阴山上再无动静,但曹安察觉得出来,这里还有阴物残留,但自己身上的负重感却消失了。 转身一看,身后早已经空无一物。 老鬼此刻就跪在曹安身后,那鬼身还在兀自颤抖着,仿佛看到了什么大恐怖。 “你们怎么还在?” “回……回公子,我们,我们有本体的,您的那些前辈们,只是带走了纯粹的阴物和这漫山的阴浊之气,眼下,禁制已经被破开,我们可以回归本体了,我们这些被大神通点化成妖的怪物,都可以回到自己的本体之内了,从今天以后,我们都不是阴物了,而是妖!” “可以修行的妖!” 曹安摸了摸下颌,好像,这位大神通者声势惊人,却也不是想象之中那么强。 脑海中突兀的就出现了一句话:你不修行,见我如井中之蛙望明月,你若修行,见我如土中蝼蚁望青天!! 洪荒不记年呐,大道尚远…… ------------ 第四百四十二章 辞别两阴山 所有依靠了曹安偃师术出现过的人,都没有一个告诉过他,他们全盛时期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大,他只能以一个大致的概念去估量。 但经历了今天这件事情,他忽然明白,自己所背负之人的强大远超自己的想象,在这里一劫也不过就那么些年,可那些真正来自洪荒的强者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洪荒不记年,虽说修行的时间不能完全作为这实力高低的判断依据。 可这也是判断依据中的一种,或许,今日这位佛门大神通不选择走香火神道的话,还会难缠一些,偏偏就碰上了专业对口。 香火神道,终比不上真正的修行坦途。 笼罩在整个两阴山上的结界开始溃散,最终完全消失,像是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样,随着它的消失,曹安第一次在两阴山中见到了日光,喷薄在山林之中仿佛永无休止的紫色雾气彻底消失,两阴山里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 阴木遮蔽住大半的阳光,在地面上洒落斑驳的影子,这一看,此时此刻,恰是正午当空的时间。 剩下数百阴物尽数回归本体,最直观的就是曹安身后的老槐,化作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儒生模样,手持折扇朝着曹安走来,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妖气波动,眉宇之间流转着贵气,龙骧虎步,气态不凡。 “昂奎,见过曹公子。” 曹安平静的看着他,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你是老鬼,还是老槐?” “我们部分彼此,老槐并无真正意义上的神魂,只是我之前残留在其中的一部分残念,作为后手而留,能在我意识混乱之时,提供一点帮助而已,本体是他,神魂是我。” 唰唰唰,几道身影相继落在昂奎身后,这些人,看他们的着装,应该就是当初大罗帝国的朝中重臣以及主要力量,安静的站在昂奎之后,没有说话,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那种感激和敬畏之色。 他们是两阴山刚刚那场战斗中的真正亲历者,只有他们最清楚,面前的这个青年身后到底有着怎样的强大力量,这绝对不可能是灭神之后那些所谓的造神所能比拟的,未知,往往更容易令人感觉到畏惧。 曹安身上有大隐秘,是他们这些妖所不能窥伺的隐秘。 “昂奎携帝国仅剩的子民,跪谢曹公子再造之恩。”昂奎面色一正,一抖衣袍,一代帝王,就这么跪在了曹安面前,毫不犹豫,率直坦荡,看到他这样的举动,身后的那一众朝臣子民更是一点怨言都没有,也随着昂奎的动作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诸位请起,曹某只是做了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情。”说着,曹安上前想要拉起昂奎,却在这时候,发现自己变得无比虚弱,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量一般,这一搀扶,反倒是昂奎将他扶住,站了起来。 “曹公子,你没事吧?”昂奎脸上带着担忧之色,他是真的担忧,若是曹安在两阴山出了什么问题,他身后的那些恐怖存在找上门来的话,他这仅剩的子民,也不够别人一刀斩的。 曹安嘴角露出了苦笑,摇了摇头,“我没事,此间事了,我也打算离开两阴山了,不知道诸位有什么打算?” “我等这么多年,都一直生活在一起,如今重获自由,却也不愿意再折腾了,当今的天下,恐怕早就已经沧海桑田,而我们这样的妖身,也难寻什么生存之地,我们想往沧浪山脉深处走一走,寻一个地方生活,或许可以建立一个不错的势力。”昂奎说着,目光却始终落在曹安身上,他总感觉曹安身上的气息不太对,想说但一直被他岔开了话题。 “这样吗?那也挺好,诸位,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或许等我们再见的时候,就能看到这沧浪山脉之中的一座辉煌妖庭。” “等一下,曹公子,您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无以为报,但一些修行资源,还是有的,我愿将大罗当年的宝库献出八成于您,这都是我们商议过后的,您只管收下即可,日后,如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今日你所见的大罗子民,都会听从您的号令。” 曹安不想在这件事情再浪费时间,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很清楚,迫切的需要离开这里。 “宝库之事暂且算了,你们带走吧,就当是我投资你们建立妖庭的吧,告辞!” 昂奎一抬手,从袖口处飞出一块黑色的令牌,落在了曹安手中,“曹公子,此乃大罗帝国当年的信物,这是大罗帝国至高权力的象征,持此牌,可感应我等的位置,另外您只需要轻呼我的名字,不管在任何地方,我都能在第一时间到达。” 曹安微微怔了一下,对于这位帝王的举动有些看不懂,但他没有再说什么,翻手间,将令牌收入了宝葫芦,拱手告辞,身形一动,已经消失在了众妖的视线之中。 随着他的离开,站在昂奎身后那名武将模样的男人,,占了出来。“陛下,恩公的身体……” 昂奎叹了口气,“不清楚,不过想来曹公子应该有他自己的想法,我本是想着留下他,大罗宝库之中,不说宝物应有尽有,但一些灵药却也不少,他留下来,我们也好照料一番,勉强还上一部分这拯救大恩,但他执意离开,却是不好阻拦。” 两阴山中的事情刚刚结束,一众大妖也相继回到原本的区域,筹备离开之事,这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的情况之下,原先经年不干的腐水也彻底消失了,地面虽有些潮湿,大多数地面甚至还有松软的淤泥,但这已经基本不构成为什么威胁了。 迷雾消散,整个两阴山此刻已经跟正常的山林没有多少区别了,处于边界之上的几人诧异的看着这一幕,联想到刚刚那股强大的气势在攀升过程中戛然而止,他们已经预料到了一些情形,这时候,也没有继续对峙下去,只是相互间还保留着警惕和忌惮。 章云来率先开口,“进去看看吗?” 这话不是对别人说得,而是对阿罗刹,这里只有她一个外人,“走!” 老狗率先冲了出去,“随我来,主人的位置变了,他正在离开两阴山。” 一路而去,都没有任何的异常发生了,如果不是之前亲眼所见,他们根本无法相信,这一片祥和宁静的两阴山会与刚刚发生了那般惊天动地动静的地方是同一个。曹安的脚程不快,而且他也察觉到了大黄就在附近。 特意放慢了一些脚步,就在堪堪走出两阴山的时候赶巧相遇。 “主人!!”大黄冲上前来,却在临到近前的时候,生生刹住了自己的身形,没有纵身扑到曹安怀里,狗的感知要比人更强一些,他从曹安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不好的气息。 “主人,您怎么了?” 随着大黄的发问,章云来也将自身的精神力投了过去,做出了有些无礼的探查动作,随后脸色微变,瞳孔微张,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怎么会发生在现在的曹安身上? 阿罗刹眼中的诧异一闪而逝,并没有多说什么,她此番来找曹安,只是为了寻得一个答案,对于曹安的现状,她并不关心,这天下的天骄无法成长起来的,多了去了,曹安也不过就是其中的一员罢了。 倒是沈重,他感受不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内心焦急,脸色难看的走上前去,“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曹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大道无矩 “先寻一安静之地暂做休息,此间事情我会慢慢与你们讲述。”说着,曹安将目光看向了身后的阿罗刹,两人在忤逆道场内有过一面之缘,曹安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圣女!” “不用称呼我为圣女,曹宗主可以直呼我名阿罗刹,或者罗刹姑娘。”人倒是干练直爽的,特别是一身的黑色的劲装,虽有云纹凸显着不凡的材质,但以她的气质,很容易就能让人忽略掉那些外在的东西。 “罗刹姑娘怎的会跟他们一起?” “我此来只有一个问题,寻到答案之后,我就会离开。”说道这里,阿罗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接着补充了一句。 “我对你们的江湖恩怨并不感兴趣,所以也不会将你的踪迹透露出去,我从你这里得到答案之后,就将直接回圣地了。” 曹安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压下所有的不适,面色平和的看向阿罗刹,“不知道罗刹姑娘想要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当时在造化碑前为什么放弃了留名的机缘?或许有人会以为你是因为千幻魔宗的那个老家伙,不得不离开,但我看得出来,即便没有他,你也不会选择在造化碑上留名,这正是我跟着他们过来的原因。”阿罗刹单刀直入,她的性格向来如此。 这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算是一个纯粹的人,目的,目的,目的!!直接得像是一条线。 “为什么?”曹安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了缘由。 这不是在打哑谜,阿罗刹也知道曹安在问什么,“因为我最后也放弃了在造化碑上留名,我此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是不是你自己也感受到了什么?” 曹安摇摇头,“我并没有在那里感受到什么,只是隐约觉得那里既然被称之为距离天道最近的地方,造化碑又是天地大道所留之物,如果按照忤逆道场之中所得的信息来看,我们最终都将走到天道的对立面,那么在那个地方留下自己所仰仗的感悟,会不会不太恰当?” 阿罗刹微眯着眼,嘴角微微翘起,“我就知道,我当初的想法正是基于此,只是你现在……” 顿了顿,阿罗刹接着说道:“可惜了,曹宗主,若你能渡过此灾,我们江湖再见,若你身死道消,将来你身边这几人如果遇见我,可以告知我你的葬身之所,我阿罗刹会来为你斟上一杯酒,以贺你我在此事上的共识。” 曹安笑了笑,“一定!” “后会有期!” 阿罗刹走了,走得突然,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也是来的突然,为解心头念,奔袭数千里,在得到心中想要的答案后,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转身离去。 现在,整个队伍里,就都是自己的人了,曹安长舒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晋入身合天地的状态,是的,他的状态从出手解决掉那名佛门大神通之后,就已经开始下跌,现在就连进入身合天地的状态都有些勉强。 “出来吧,你一直在跟着我,我想知道,你又是什么原因要跟着我们?” 章云来等人面色一僵,自己周围还有人?自觉得已经将周围查探得干干净净了,之前的千幻魔宗那些探子就算了,那是一种自己等人都没有见识过的手段,将自己隐藏于另外一个世界,但眼下这个又是什么? 周围没有任何动静,曹安似乎没有多少耐心,“我知你对我等并无恶意,不然以你的手段,早就出手了,若是我还在全盛时期,我也懒得点破,但眼下不一样,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且完全隐蔽的环境,用来渡过面前的危局,你还跟在身边,明显就是一个不安全因素。” “需要我指出来你的位置所在吗?你跟我一样,都有身合天地的能耐,那就应该知道,我同样能够发现你。” 曹安话音刚落,就见到在距离几人不足三尺的地方,显出一条青色的龙来,这青龙形体只有成年人拇指大小,悬在堪堪能达到几人肩头位置的高度,六爪之上,还抓着几团微型的白云,曹安像是早就看到他一样,视线在他尚未现行的时候,就没有移动过。 而当他现行之后,正好与青龙的双目对上。 “龙族第五青衣,见过恩师!” 这一幕,惊呆了曹安身边的几人,莫名的心头就涌起了一阵的无力感,每当他们以为自己的能力足够保护曹安的时候,却总有当头棒喝的现实告诉他们,他们的手段依旧稚嫩,一直在进步,却也一直在稚嫩着。 就像是现在这个自称第五青衣的小龙,曹安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点破,而他们几人,一路而来,都没有发现过,它若是真有什么恶意,恐怕自己等人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 “师从何来?” “恩师可还记得虎跳涧,就是你与管家常青谈论真正天人境界的地方,恩师在涧上,青衣在涧底,本以为青衣这一生,都将就此枯死与虎跳涧的牢笼之中,未曾想,德蒙恩师开悟真正天人境界,一步踏出桎梏,这才一直主随至此。”第五青衣口吐人言,言辞恳切。 大黄在身边的时候,曹安很少自己判断别人说的真假,他低头,摸了摸大黄的脑袋。 “主人,这虫子没有撒谎。” 第五青衣眼中露出几分尴尬之色,“那个,恩师,我能听到你们的神念交流,不如你们还是说出来吧。” 曹安顾不了这些,他现在需要在最短的事件内,排除掉自己现在所能发现的所有隐患,他有预感,自己身体的问题,将会愈演愈烈,最终能不能破开桎梏,躲过这一灾,一切都要看机缘了,“那你一直跟在身边为何不露面?” “未曾遇上合适的时机,恩师总有决断,未曾将自己置身于险绝之境,以至于青衣一直未曾寻得现身时机。”第五青衣没有说得更详细,但众人都明白他在等什么,无非就是再等一个更大的恩情出现。 这与待价而沽勉强沾点边,但又多少有些不同,它不想让自己出现的这份情淡了,仅此而已。 曹安明白了,时间和地点大致对得上。“难怪,难怪你那身合天地之术如此熟悉,我还以为这天下间会此术的人怕是不少,只是我没有遇上而已。” “恩师过谦了,这等道理妙术,已然足够开宗立派了,天下武夫,能明悟着寥寥无几,须知修行路上,道理妙术的感悟和学习是循序渐进的,未曾在合适的境界感悟最接近真相的道理,那就只会导致后面的路越走越偏,不可能重新回头发现之前的错误。” “这是为什么?难道不是修行越深,对天地之理的感悟越深,越是真切,便越能发现问题所在吗?” 第五青衣也曾是走到了大乾江湖顶尖的角色,对于这些,他比曹安更有话语权,只见他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因为道理是怎么都通的,区别只是在于,有些道理是真正的至理,这个世界存在的‘根骨’,而有些道理,却只是枝丫,与真正的‘根骨’或可能背道而驰。” “这种情况也能感悟出道理?岂非毫无道理?”狗子不信,错了哪还能感悟出来什么? “因为大道无矩,只要你坚信它存在,它自然就存在,对应的规则,也会为你所感悟,这就是大道无矩,从本质上来说,是因为武夫到达一定境界之后,其自身观想、感悟的力量,已经足以对天地造成一定影响了,以至于扭曲了一些本该不存在的道理和规则。” “一步错,步步错,修者从错误中获取力量,在错误的感知中越走越远,对现实的道理和规则的扭曲也会越来越强烈,与世界的对抗也就越发明显,但这种人,剑走偏锋,多半长远不了,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他们会被自己的感悟所完全限制,寸步难进。” ------------ 第四百四十四章 真正的缘由 这番言论在章云来看来,可以说是离经叛道的,但仔细一想,的确经得起推敲,不然天下间哪来那么多的魔门? “当然,并非完全没有限制,你所认可感悟的道理,至少在起始阶段,是与大道相近的,也唯有相近,你才能踏入这个行列,然后逐渐达到能够扭曲,影响现实的程度,若是一开始就离经叛道,那你必然无法入门。” “遑论对现实大道造成影响,这是几大文明之中,历来就知晓的道理,只是有些文明会将这些说清楚,有些不会,比如当下的武道文明,这些内容就掌握在少部分修者的手中。” 曹安深吸了一口气,“所以,有些完全与大道背道而驰的理念,他们在起始之初,注重的就不是修行,而是传教?” 第五青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心中认可曹安,但却不是那种真正师徒之间的认可,更多的是基于恩情,他没想到曹安竟然能看到这一点。“恩师所言无差,这些理念的创造者都很清楚,凭借他们自己完全无法入门。” “既然质量不行,那就用数量来凑,以一个可怕的有灵生命的智慧和群思,直接影响和扭曲现实大道,从而身契扭曲大道,以此破局。” 话都说道这里了,章云来自然回过味来了,“难怪,难怪那些所谓举霞飞升的传说,主角向来都是一些学说的创始人,门徒遍布天下,原来是这样。” 第五青衣略微尴尬的轻咳了一声,“传说之中的举霞飞升之辈,他们的门徒其实完全达不到那种扭曲现实道理的程度,这些人,真正能够达到如此壮举,是因为他们自身感悟的道理,就很契合现实大道,双重加持之下,才能如此。” “那些离经叛道之人,向来是不会被记载进历史中的。” 曹安脑海中也在思付,这道理也对应上了,对应上那日在不老观中,与皇甫梦所交流的道理,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感悟大道的契机,可惜,曹安但凡有这种念头,下一秒就会感觉万念丛生,根本控制不住,胸口一痛,险些跌倒在地。 不成! “恩师,事不宜迟,你有什么想法,可尽数与青衣道来,当日恩师教诲之情,青衣铭感五内,早早发下誓言,这一世,当尽心竭力侍奉于恩师跟前,若是恩师不信我这妖身,也可签下主仆血契,青衣甘愿。” 曹安摆摆手,“不用,你说的这一世,是你的一世,还是我的一世?” “若是青衣先行一步,便是青衣的一世,若是恩师先行一步,便是恩师的一世。”第五青衣坦荡的说道,这一点,他就没想过隐瞒曹安什么,脱困之恩,也只尽于此。 “带上他们,离开此地,与沧浪山脉之中,觅一安静之所,我的身体似乎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无法做到事无巨细,所以,这件事情上,只能由你来了。”尽管还有很多的话要说,但眼下明显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曹安快速的安排完,就见得第五青衣从口中吐出几个水泡,将众人完全笼罩进了其中,张口一吞,身合天地之后快速消失在了原地,它所腾起的方向,是沧浪山脉的更深处。 两阴山注定会变成一个喧闹之地,之前的佛光大盛,就已经说明了情况,那种程度的动静,迟早会被感应到,果然,就在曹安等人离开后不足一个时辰的时间,数道金色的流光直接砸进了两阴山之内。 随后更有陆陆续续十数道身影紧随而来,不过这里的热闹已经与曹安等人无关了,此刻他们正在沧浪山脉深处,这里是中间地带,处处大妖横行,距离妖庭虽然还远,但人类武夫,几乎不太可能踏足这片天地。 这一片区域,在堪舆图上,已经没有了名字,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乃是一座独峰,整个沧浪山脉,从整体上看,山山相连,就像是在有一巨人在平坦的地面上,用泥巴拓出一排排的浪,但真正到了细节处,却是山山不一样,也不是就像浪花那般的紧邻着。 比如面前这座独峰,山并不大,整个山体大约只有一个小村落的占地,但自下而上,却是异常陡峭,天地元力也要胜过周围的区域浓郁一些,山高万仞,寻常人几乎没有上山之路径,在独峰之中,有一大妖盘踞。 乃是一成了气候的金雕,修为比之老狗大黄还要强盛一些,但被第五青衣一爪子撕碎了,一个照面的功夫,甚至连惨呼一声都没来得及,第五青衣在山顶背风处生生开辟出一个大大的山洞,容纳几人绰绰有余。 而这,已经是曹安两阴山事件之后的第七日了。 此刻的他,头发凌乱,面色蜡黄,浑然不似一个早已经过了天人境界,身体早就拥有了自洁功能的武夫,而像一个长途奔波,缺少休息的普通人。 累,尽管一直都是第五青衣在操劳,但曹安还是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坐在石凳上,有些浑浊的目光看向远处,鼻子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大黄,我身上是不是有味了?” 大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主人,你都已经是阴神境界的大修了,再说了刚刚那长虫不是才给你冲过身子吗?” 曹安苦笑着低下头,“是啊,怎么会呢?” 就在刚才,第五青衣凝结了周围的水元给曹安冲了个澡,又怎么可能还会有味道呢?但大黄没说实话,章云来也没说,曹安自己却深切的知道,自己身上是有味道的,洗不掉的那种。 “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你们其实都知道,只是不愿意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还是知道的,天人五衰啊,便是当真修成佛陀大仙之人,也会在这之下陨落,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曹安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来身来,站在洞口,大黄和章云来紧张的凑上前来,但还是估计曹安的武夫自尊,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曹安张开双臂,这一刻,即便是再有想法,也像是一个没了翅膀的鸟,这天空,不由得他了。 “不得自由啊!” 重点不在不得自由,而是不乐本座,不安於座,厌倦不耐,断了曹安的所有念想,如果没有这一点,或许还有希望,能寄希望从平静之中寻找破除之法,但眼下,却是办不到了。 “主人,您为何会有此劫?”章云来努力掩饰了眼中的悲凉,做出疑惑之相。 “天地间,无恒长,无恒强,无恒宁,无恒斗,无恒存。六道众生若有逾越者,必将衰竭泯灭。大概是因为这个吧,但我想,我应当还不至于触及这天人五衰,大概是因为坏了一位大神通者的谋划,此番因果太大,直接触发了这灾劫。” 还有一点,曹安没有说,那就是,曹安自己请了祖师出手,之前也有过,但没有像那天那般的正面回应过,而且那天的事情,确实已经火烧眉毛了, 由不得曹安犹豫,再者,面对那等强者的时候,别无他法了。 他当前最强大的手段就是宝葫芦的三昧真火,但三昧真火对于一个掌握了掌中佛国的大神通者来说,意义不会有多大。 那是唯一的途径,也是唯一的办法,否则,他就将直接被度化了…… ------------ 第四百四十五章 比枯守在这里好多了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基于曹安自己的猜测,具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他还是无法确定。 天人五衰,重在天人,那是修成了大气候之人才会有的灾难,至于凡俗普通人,一世至多不过一百余年,寿终正寝,自然生灭,他们本就是遵循的天地自然规律。但是那些大修者,他们的寿数漫长,甚至可以做到与天地同寿。 无论哪一方的天地,都不可能容忍一个一直在掠夺资源却从来不付出的存在,天人五衰就是针对他们而出现的,让那恒久的生命堕入生死轮回之中。 随着一阵清风掠过,第五青衣回来了,在查看过周围结界的稳固后,他单手一扬,数件散发着氤氲宝光的灵果灵草就整齐的排列在地上。 章云来看了过来,眼中透出几分精芒:“龙竹果、雪玉草、黑菩提?你这是从哪得到的这些东西?看年份,这些都是已经成熟了的天材地宝。” 第五青衣目光凝重,看着曹安,“打了一架,从几个小妖手里抢来的,这东西本就是它们守了不少岁月的,恩师,吃了吧。” 曹安看着地上的天材地宝,“龙竹果我知道,延寿之用,一根龙竹一生也就只长一颗果子,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服之能增寿二百载,但这雪玉草和黑菩提又是什么?” 这不能怪曹安见识短浅,整个江湖都是这样,家家户户敝帚自珍,一些大众货上自然是不记载这些顶级的灵草灵药,即便你有机会得到了几本珍本,却又未必记载全面,他自认踏入大乾江湖后,也是读了不少的书,但的确不认识这剩下两种。 没等第五青衣回答,那边的章云来已经脱口而出了,“雪玉草,如雪白皙,似玉晶莹,不说能解世间一切毒,但吞服之后,能百毒不侵,却是真的,江湖中一些常年的毒药,根本无法撼动其地位,同时也有延寿功能,只是这个延寿作用稍差一些,且因人而异。” “黑菩提,生长于炙热之地,火元充沛,食之能强武夫天地元力亲和,增百年功力,长气血,壮筋骨,若是第一次服用,至少可增寿百载。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大药啊主人,在外面,就这数量的果子,都足以建立一个中等宗派了。” 第五青衣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不少,“确实如此,恩师!” 曹安看了一眼,龙竹果三枚、雪玉草十株、黑菩提四颗,这一趟,第五青衣出去了足足两日,以他的速度和修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跑了多远的距离,才寻来这些东西,看着他们期待的目光,曹安心中虽然有了答案,却不愿辜了众人的心血。 拿起一枚龙竹果,这东西入手温润,且丝毫不像是天生地长之物,通体晶莹,呈圆形,看起来就像是一颗翠绿色的大号玻璃珠,足有婴儿拳头大小,这个时候,都不用听章云来的介绍,只是感受着其中澎湃的生机,都知道它的作用。 龙竹果直接吞入腹中,入口即化,根本不受曹安控制的流进了他的腹中,只是短短一个呼吸时间,一阵温凉的感觉就从腹中开始朝着身体周围扩散开来,老狗凑上前来,章云来和第五青衣两人目光死死的盯着曹安。 就是一边的沈重,也双拳紧握,掌心渗出了鲜血犹不自知,几个家伙眼中的惊喜之色越来越盛,随着曹安身上一股生机的腾起,那股子腐朽和衰败的气息一扫而空,肉眼可见的变得清灵了起来,然而他们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这个状态的曹安根本没有维系多久,整个人就像是被泄了气的皮球,精气神快速萎靡了下来,这个时候,这状态似乎比之前还要糟糕了些。 第五青衣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这怎么可能?” 他们都知道天人五衰,但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实实在在的天人五衰,潜意识里就是觉得所谓的天人五衰不过就是寿数将近而已,无外乎延寿就行,但现在看来,他们想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江湖中,对于天人五衰的记载很少,寥寥几句带过。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天人五衰与寿数没有关系,剩下的东西都收起来吧,保管好,不要浪费了这天材地宝。”曹安有些浑浊的眼中丝毫看不到失落,这是早就预料到了的后果,不然他也不至于如此绝望。 “恩师,别放弃,你还没有试过其他的呢,试试雪玉草,世间之毒的克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人五衰也只是天地种下的毒药而已,还有这个,黑菩提,这些灵药以你的肉身是完全可以承受得住的,不会对身体造成负荷,如果以外部手段无法将其清除,那就内壮自身。” 曹安笑了笑,“什么时候,你这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家伙,也会选择忽略掉这种常识,我现在的肉身,就像是一个满是筛眼的筛子,刚刚你们也看出来了,在我体内什么都没有留下,这些东西是没用的,收起来吧。” 说完后,曹安径直走向了洞内,说起来,刚才站在洞口的时候,是有些不甘心,但面对这几个家伙的时候,那种情绪反而被淡化了许多,心中对于自己可能的结局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沈重一行,没人跟上来,各自转身坐在悬崖边上。 “天人五衰,真的没有化解的可能吗?”感受着主仆血契上的联系,老狗对曹安的身体状况是最清楚的,他目光略显呆滞的看向远处,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其他人。 章云来不说话,就连活了最久的第五青衣也不说话。 “怎么会没有办法呢?人就活生生的在那,怎么可能无解,一定是有办法的,只是我们没有找对方向而已,他就在那,曹安就在那里,他还活着,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枯守在这里看着他一天天衰弱下去。” 沈重接受不了这样的绝望,人明明就在那,还活着,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这两天,他只觉得自己坐立难安。 曹安在洞内呆坐了许久,也想了许久,“青衣,你来一下。” 第五青衣猛地腾起,化作一道光出现到了曹安面前,“我想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你带着他们离开吧,把大黄留下,那条死狗跟了我好长一段时间不说,跟我还有一个主仆血契,我还有点事情跟他交代,再一个,找一条狗陪着也挺好。” “恩师,这……” “去吧,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我之前考虑的是仇敌比较多,让他们独自离开恐怕不合适,现在有你在边上,不够分量的想来也奈何不了他们,大修出手的话,那就是他们命该如此,去吧,去外面的世界,也可以去寻一寻这化解之法。” “比枯守在这里好多了……” ------------ 第四百四十六章 曹安的梦 “以我的身体,我大概还能撑住一个月的时间,去忙吧,一个月之后,如果你们找到了破解之法就回来,找不到,就算了,我会安排大黄操办好我的后事,再去寻你们,将来如何,看你们造化。” 说完,曹安躺在了藤椅上,闭上眼睛。那是沈重给他编的,手艺怪好,睡着很舒服。 第五青衣躬身退了出来,他很清楚曹安说的去别的地方寻找化解之法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支开其他人的借口,恩师或许就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有尊严的死去,他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人看着自己眼下这副模样。 沈重听完第五青衣的转述,第一个不答应。 “为什么是他留下,我留下来照顾曹哥。” 大黄眼中透着几分寒意,“你还留下来照顾主人,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沧浪山脉的中层地带,这里随便一只大妖都有可能是阴神境,甚至是阳神境,碰上了它们你怎么办?用你天人境界的大脑袋砸吗?” “依主人的吩咐吧,青衣兄,我们走,狗爷,照顾好主人,等我们回来。”章云来说完,这一次,沈重也没有再坚持什么,第五青衣故技重施,将沈重和章云来吞入腹中,纵身掠出了独峰。 看着面前的孤峰,他还是放心不下,眼中精芒闪动,连着数道禁制结界落在独峰上,这才转身离开。 山洞内,现在就只剩下一人一狗,大黄没有言语,像是一条普通狗子一样,轻着脚步走到曹安身边躺下,很快就感受到一只大手在自己脑袋上摩挲,虽然成了妖,有了灵智,但这种行为依旧给了它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 微微眯起双眼,将自己巨大的身子朝着大手的主人又靠了靠,整个狗脑袋埋进自己的两只前爪里,尽管是山洞的内部区域,采光却是极好的,这个点,阳光洒落,照着半截的一人一狗,宁静的像是某个邻家小院的老人与狗。 时间一晃过去,曹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腹中传来了饥饿的感觉,一时间有些陌生。 饥饿?一个已经很陌生的词汇了,自从晋升六景后,他的肉身早就不会饿了,现在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饥饿,结界屏蔽了山风,让它无法灌入这里,却屏蔽不了温度,太阳早已经坠了下去。 山洞内的温度自然就低了,曹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死狗,有吃的吗?” “有,主人,你要什么吃的都有。” “我好像也有,很久之前的东西了,当年咱们走江湖的时候留下的,好在是在葫芦里,应该坏不了。”小山洞内,架起了铜锅,狗子两爪并用,释放出焰火,这温度,可比柴火的温度好多了,而且更加可控。 大火就大火,小火就小火,增减几分就增减几分,一边的石桌上摆着摞了一摞的羊肉卷,曹安大快朵颐,确实饿了,天人五衰之下,肉身已经退转,于天地与沟通的那点能量,完全不够维持自身。 这一顿饭后,天色是完全暗了下来,为了避免引起没必要的麻烦,山洞内没有生火,夜里的沧浪山脉更冷了,曹安的取暖问题,就只能交给大黄来,好在它的身体足够的大,阳神境的大妖,身上也没有什么异味和寄生虫。 这可比前世那些打疫苗常洗澡的还要干净多了,以至于曹安可以整个人都躺在大黄身上,这点重量对它来说根本不足为道,却让曹安异常温暖。 “可惜没网没手机,不然的话,这个时间点上,睡又睡不着,很适合玩会手机。” “主人,什么是手鸡啊?” “说了你也不懂,好好休息吧,别动啊,这个窝现在最舒服,乱动的话,道爷我炖了你。” 曹安没太听清楚,只觉得脑袋里翻起来了,意识像是变成了一面又一面的高墙,砸下来,又出现,接着又砸下来,没个完,轮番砸了数十下后,曹安直接睡了过去,感受着曹安均匀的呼吸声,老狗的心更乱了。 阴神境武夫,哪有这么容易睡下的,更何况曹安才醒了多久?照这样发展下去,别说什么一个月,恐怕半个月自家主人都未必撑得住。 ‘如果天人五衰只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就好了。’老狗如此想着,精神警惕的注意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沉睡之中的曹安入梦了,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最普通的事情,对于高级武夫而言,却是一种灾难,意味着他自身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一片荒凉的沙漠之中,曹安艰难的起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想不起来自己之前是谁,在做什么,好像是一种勉强的自适应,逻辑上虽然不通,意识里却还是强行接受了自己就该出现在这里的怪异感觉。 头顶的烈日炙烤着这片沙地,嘴唇干裂、身体无力,只是稍稍动一下嘴唇,都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被撕裂的刺疼,咽下的唾沫都像是刀子滚过一样的疼,拄着手里的木棍,继续朝前走去,寻找水源。 再找不到水的话,他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不知走了多久,眼中所见,都是灰茫茫的一片,说金色也不尽然,整个沙漠里,在太阳光下,像金色,却又不完全是金色,有些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原因。 前方一个跪在地上的虔诚身影,让曹安喜出望外,他是自己从沙漠中醒来之后,灰茫茫之外的唯一景物。 他加快了脚步,跌跌撞撞的走了上去。“这位朋友?” 那人是个男的,披着能包住头的黑色麻布,他听到了曹安说话,只是没有回应他,双手合十,虔诚的拜完,这才转过脸,嘴唇惨白,泛起一片片细小的皮,上面还布满了细小的裂口,鲜血已经凝固。 “施主有事吗?” 曹安原本想问的话堵在了嘴里,他问不出来,这人显然跟他一样,也没有水。 “没事了。” “你想问我有没有水吧?” 没想到曹安没问,他却主动问了出来,曹安点点头,露出了一个苦笑,“你都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能有什么水呢?你认路吗?” “贫僧刚刚向我佛祈祷,我佛慈悲,当能赐下活命之水,稍等一会,到时我将自己的水匀你一些,暂时活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和尚说着,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再说一件很普通寻常的事情。 曹安有点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有些问题。 “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前方的太阳光正在诡异的凝聚在一起,这里的情形很单调,你眼中唯一能看到的,就死灰茫茫的一片,偶尔能见到自己视野扭曲、波动,那是因为高温之下,光线折射引起的。 但面前这一幕,曹安很确信不是什么光线折射,太阳光凝聚扭曲在一起,形成金色的光线,逐渐凝聚出一尊佛陀虚影,当真从虚空之中取来一片树叶,那树叶也是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树能有那么大的叶片。 朝着虚空中一舀,翠绿色的叶片上出现了清澈的水,和尚双手高举过头顶,接过水猛灌起来,曹安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佛陀消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和尚水足了,巨大的叶片上,还残留着底部一小点水源。 递给了曹安,“施主,来吧。” 曹安也是太渴了,如果不是从小养成的秉性,他刚刚就要出手抢了,现在得到了允许,没有犹豫,一把接过来,只是当他嘴巴凑上去的时候,水干了,诡异的整个叶片上一滴水都没了,连叶片都在自己的手里枯萎了。 那和尚似乎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摇摇头,“贫僧就知道会是这样,好在现在已经喝了大部分,没有浪费。” “为什么?” “施主的心中没有对我佛的虔诚信仰,这来自信徒的东西,自然无法在你手上长存,只有一心向佛之人,才能饮下这水,我该继续赶路了,施主要与贫僧一道吗?” 曹安略作思付,和尚却没有等他的意思,等他做好决定的时候,和尚已经走出去一截了,曹安急忙跟了上去,为了保持体力,他是一句话也没敢说,倒是这和尚,不知道是憋得太久,还是本身就是话痨,一直在曹安身边念叨个不停。 讲佛陀的故事,讲佛光普照世界之人的幸福,从他的话里,曹安了解到,他来自一个名为佛国的地方。 佛国统御着大小皇朝十六座,人人向佛,心思纯粹,在那里没有恶事发生。 开始的时候,曹安还能听进去几句话,但渐渐地,随着体力的流失,他只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身体像是没了知觉一样,孤魂野鬼一般飘荡在这个沙漠上,和尚的话,就像是与自己隔了一个世界一样。 模模糊糊,依稀而已,听不清楚。 视线倒是没有多少影响,临近傍晚,这个时候的温度已经降低了很多,和尚又开始了祈祷,同样的方式,同样的行为,得到了同样的结果,一叶水。 和尚吨吨吨的喝了下去,照旧留出了一小部分,递给了曹安,这一次,曹安留了个心眼,索性张开嘴,喉头滚动,竭力从口腔中挤出一点唾沫,湿润了喉咙后开口道:“你喂给我!” 和尚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了笑容,“可以!” ------------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我想验证几个事情 亲眼看着水从叶片上流下来,又亲眼看着水在将要触及自己嘴唇的时候消失掉。 曹安低下头,和尚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手中的叶片被他撕成一片片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贫僧说过,只有一心向佛,对我佛有着信仰之人,才能饮下这水,你并没有从心底里改变自己的想法,断然也是不可能喝得到的。” “这等类似于作弊的手段,是无法瞒过我佛的,即便是你将这水纳入你的体内,没有向佛之心,依旧无法为你解渴。” 曹安闭上了眼睛,双手捏印。 随着手指的变化,沙哑的声音掷地有声:“临兵斗者接阵列在前!” 老和尚诧异了一下,伸手一按,将原本已经开始震荡不安的沙漠世界压了下去,“你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的?” 曹安没有回答他的话,“这里是梦境,既然是梦境,一切的苦难就不是实际加诸我身的,你压住这个虚幻的世界也没有用,我已经不再感知到痛苦了,你是两阴山上的那位大神通者吧?未请教。” “贫僧法号灭空,既然你已经知晓了真相,那也就没有必要在瞒着你了,你现在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别无他法,唯有入我佛门,方能解你眼下死局。” “由贫僧引导,以自身善根浇灌你的心灵,方能有转机,不至于进入大五衰状态,小五衰状态下,继续精研佛法,在境界和实力再一次突破之时,你就能彻底摆脱现状,化解天人五衰困局。” 曹安心中微动,是了,自己现在还不是大五衰状态,两者虽有贴近之处,但自己眼下的状态显然更契合的是小五衰,乐声不起、身光忽灭、浴水着身、着境不舍、眼目数瞬,自己一直无法静下心来,问题就出在着境不舍上。 “你要度我入佛门?”曹安略微诧异的看着他,没有别的,实在是自己这刚刚才坏了人家的事,那么大的谋划,那么重的心血,不说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至少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搞的什么名堂? “不是度,而是引,以我现在的状态度不了你。” “为什么?我们不应该是仇人吗?还是说你真的心境修行到了这般田地?” 不太懂佛门,也不太懂面前这个和尚,按照他的修行来看,他的的确确应该是个佛门大德,可所行之事,又跟佛门慈悲半点不搭。 “贫僧早就死了,之前的事情,不过就是在你手上又死了一次而已,事情不成,只能说贫僧与香火神无缘,缘起性空,不可太执。若能在完全消失之前,将你引入佛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你的成色,必能成为佛门砥柱。” 曹安翻了个白眼,“成色?” “贫僧喜欢这个词,比起所谓的天赋、天资,成色更贴合一些。” “多谢灭空法师的看重了,不过我并不想入佛门,法师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若是没事的话,可以从我这里离开了,你也说过缘起性空,有些事情不能太执着,可能我慧根不够,与佛门无缘。” 灭空和尚的话,曹安原话奉还。 后者倒是并不生气,饶有趣味的笑了笑,一伸手,拉开了整个沙漠梦境,就像是从地面上拉掉了一块背景幕布一样。 “不着急,你与我佛的缘还未尽,你会回来找我的。” 那是一副吃定了曹安的样子。 清晨的光线照进了洞内,曹安从梦境中醒来,抻了个懒腰,大黄小心翼翼的维持着面前身体,不做动弹,免得将曹安摔着了,现在的曹安,就像是个瓷瓶一样,浑身骨头筋肉都透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稍不留神,可能就要伤筋动骨。 曹安起身,摸了摸狗脑袋,“有心了。” “这算啥,主人,今天早上打算吃点什么?”大黄一咕噜起身,跟在曹安身边,倒是没敢用大动作去蹭他,不说修行境界,单就这一身的肉身力量,都能给曹安蹭出个好歹来。 “不太想吃,没什么胃口,去洞口看看,开阔一下视野。” “也行,这长虫也是,有这能耐当初弄这洞的时候,就应该弄宽些,搞得现在人在里面都压抑得很,一点都不透亮。”这话纯属大黄胡扯,这洞都已经快赶上一座正经宅院那般的高大了。 一人一狗来到洞口的平台,曹安拉了拉衣摆,坐了下来,两只脚就悬在悬崖边上,大黄就在旁边,悄悄给周围补了个结界,生怕曹安一时冲动坠了下去。 “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沧浪山脉了吧?” “按照那长虫的脚程,都一夜了,肯定已经离开了,主人不是吩咐了他们去外头找一找天人五衰的破解之法吗,他们肯定不会懈怠的。”狗子安慰道。 “狗子啊,我大概知道我这病是怎么来的了。” 曹安也没等大黄回话,他只是想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接着开口说道:“两阴山藏了一个当年佛门大神通者的后手……” 他的语速不快,剩余的时间不多,但还不至于在乎这一两句话的事情,只听他像是讲故事一样,将那一段发生在两阴山上的事情平静的说了出来,大黄竖着耳朵听,眼中透出了几分思索,在曹安说道他请了祖师出手的时候,大黄本能的哆嗦了一下。 那日小庙外的情形他到现在都还记忆深刻,曹安的口述,以及自己在外面看到的内容,两相结合,他已经很清楚当日的事情了。 等曹安说完,没了下文,狗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主人,你还没说是怎么造成的呢。” “只是猜测,可能的原因是两个,一个是代价,另外一个是那位灭空和尚的引导。” “代价和引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祖师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力量自然也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想让他们出手,最稳妥的方式自然是以偃师术来请动他们,这是一个中转的手段,但那日情况特殊,偃师术恐怕未必能帮我解困。” 曹安当时不是没有想过以自己肉身请神出手,可那样请来的,最强也不过就是神通境,怕是未必能打得过那尊香火神,在那种时候,容不得一丝差错。 狗子猛点头,那些的的确确不能算是这个世界的人,强的可怕。 “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天人五衰是天地降下来的灾难,肯定是有一件事是惊动了天地,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件事,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还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不仅在这里出现了,还出手了。” “当初肯定不是天人五衰,这事儿,应该还有一部分灭空的原因,不知道他以何种手段,将这祸事挑到了我身上,以至于成了现在这样。” 狗子不傻,他从中听出了一些东西,“如果没有那贼秃的手段,主人您是不是不会死?” “无法确定,一来不知道天地的容忍极限是多大,对这种外来力量的惩罚有多强,二一个,我到现在也无法确定当时‘祖师’出手的力量有多强,现在唯一明确的就是,这种力量不能乱用,下一次,说不定就会直接被天地抹杀。” “即便是要用,也只能依靠偃师术,这是唯一的折中手段。” 狗子挠了挠狗脑袋,“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复仇吗?” “他说他想引我入佛门。” 狗子瞬间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目光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感知力将整个山洞都铺满了,“他还活着?” “一个残念罢了,除了在我睡着的时候整点幺蛾子,基本上掀不起什么大浪,这个你不用管,昨晚上,我梦见他了……” 狗子眼前一亮,“主人,入佛门真能化解天人五衰?” “记忆里,有类似的公案,真实性待考,前提是还处于小五衰阶段,一旦真的进入了大五衰,可能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那要不然……”狗子没敢接着说下去,他怕曹安反感这事。 曹安笑了笑,显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狗身有个好处,就是曹安可以真的将他当做宠物,心理也接受得坦然很多,很多话,也可以说出来。 “佛道两门,我自有接触,就其理念和目的而言,我对两门都不排斥,但灭空没给我佛陀菩萨的慈悲观感,我忌惮的不是佛门,而是灭空,以他在两阴山上和对大罗帝国的所作所为,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单纯的为了佛门的将来。” “就怕这佛门好入,但自我难寻。” 他是真的忌惮灭空的手段,他花了大代价,将自己弄到这般田地,恐怕就是为了在这里等自己的。 秉承着敌人想要我做的,我就偏不做的理念,他只能如此。 况且,那和尚就没安什么好心,不然也不至于在梦里骗自己。 曹安按着平台的边缘,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像是锈蚀一般不舒服的身子,太快了,身体的变化,以至于他有些不适应这种变化,“准备一下,狗子,我们也得开始做点什么,我想验证几个事情……” ------------ 第四百四十八章 此路不通 两天后,山洞内,出现了一尊崭新的傀儡,周身灵韵充沛,浑然一体,衣着纹理清晰,肤色红润,如果不上手触碰的话,这就跟一个完完全全的小人一般无二。 “主人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大黄看着面前的傀儡,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赞美。 曹安的手艺,确实越来越好了,这傀儡身上他下足了功夫,昨天晚上又梦见那和尚了,他显得有些急切,告诫曹安,他的状态已经快要转变为大五衰了,让他早做决断。 “确实不错,没想到经此一遭,头脑不太清醒,手里的活计却更好了。” 浑然一体的傀儡,对于偃师来说,难度不可谓不大,这需要精准的计算和超绝的手艺,在曹安这里,头脑不大清晰,远不及之前,更多依靠的就是肌肉记忆,仗着身体的本能行事。 他一手摩挲着傀儡,双目注视着手中的傀儡。 对曹安来说,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他想搞清楚天人五衰究竟是针对神魂来的,还是针对的肉身,偃师术是最好的选择。 将自己的肉身与神魂分离开来,就能一探究竟,没有犹豫,本体盘膝坐定,双手郑重的将傀儡放在跟前,两手捏印,蓦的睁开双眸,吐气开声。 “曹安!!” 这一声,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强行将曹安的神魂从肉身之上剥离了开来,大黄的眼中,只看到曹安神魂宛如一道道淡莹白色的雾气一般,被尽数收入小人之内,小人迎风而涨,顷刻间就长到正常人大小。 两个曹安相对而坐,气息同源,一静一动。 “原来我已经衰老成这个样子了啊。”傀儡身的曹安站了起来,面前的自己头上早已经催生出一缕缕白发,面颊上的皱纹清晰可见,之前自己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衰老,却看不到,远没有现在这种视觉下来的震撼清晰。 从本体的身上,他嗅到了一股强烈的腐朽的气息。 大黄靠了过来,“主人,现在什么感觉,有没有改善?” 曹安摇摇头,“现在还无法确定,但自我感觉,就思维而言与之前并无多少差异,你且好生记下此刻本体的状态,以我自己的感受来看,一天之内,应该就能察觉出变化多大了,这天人五衰在我身上,引起的反应和变化是极快的。” 大黄点点头,“一天之内的变化足以感受出来效果了,主人放心,狗子我之前就记下了你肉身的在一天之内的衰化程度,有无改善,很快就能见分晓。” 独峰之上依旧平静,因为有了真龙第五青衣的手段,在这里,寻常的妖兽压压根无法察觉到曹安和大黄两个,平静的日出日落,平静的山脉,像是一点危险也没有一般,但曹安很清楚,这只是并未身在其中罢了。 这些妖兽聚居的山脉就是这般,在外围你可能会看到妖兽横行,但越是往里走,你所看到的妖兽就会越少,高级妖兽的领地意识很强,这独峰附近就是死去那头金雕的领地,短时间内,除非仇家找上门。 一般情况下,不会再出现高级妖兽,一些低级的小妖,压根不敢靠近这里。 对它们来说,高级妖兽的压制,不仅仅来自于实力和气势,还有血脉上的压制,这个血脉可不是某些妖兽的自封,而是确确实实的更高级别的血脉,象征着更高的层次,是具有左右战局结果之能的。 随着日头西垂,曹安从发呆状态中回过神来,看书、发呆成了曹安的每日必修课。 其他的事情他也做不了,倒不是没有想过修行,可到了眼下这个境界,修行就已经绝非一蹴而就的事情,以他现在的神魂和肉身强度,普通修行根本无用,强度大一些的修行,反倒无益而有害。 狗子一直都在里面盯着他的肉身,没了神魂,整具肉身就再无活人的反应,这要是普通人,肉身早就凉了,也就是高级武夫,神魂出窍后肉身还可以维系一段时间的活性。 “怎么样?” 其实都不用问,曹安自己也感知到了,肉身还在衰老,只是他想了解的更详细一些,究竟衰老了多少。 “主人……”大黄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但说无妨,有心理准备的。” “还在衰老,一切与之前并无变化,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今天的衰老速度更快,这也符合您说的天人五衰灾劫特性。”狗子深吸一口气,沮丧的坐在地面上,声音有些低沉。 “神魂给我的感觉的也是如此,衰弱的更快了,也就是说,天人五衰是同时针对神魂和肉身的,我即便将其分开,也无法避免,这条路走不通了。” 不知道为什么,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曹安心底没有多少的失落,反而涌现出一种莫名的庆幸。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于现在的身魂,他已经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在里面,无论它们是否强大,是否被打磨到极致,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雕琢而来,如果真的需要抛弃身与魂中的一部分,不,仅仅只是肉身。 如果需要抛弃魂,这世间也就没有曹安这个人了,肉身存续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的这一分特殊的情绪,被一边的大黄察觉到了,他觉得有些古怪:“主人,这条路走不通,您为何还这么高兴?” “倒不是高兴,只是庆幸自己无需在肉身与魂魄之间做出取舍罢了,今晚怕是又要见到那个佛门大能了,我自己也能察觉一些,大五衰即将降临。” “主人,不如就入了佛门吧!” 曹安没有直接回答大黄的话,但心底,其实早已经有了答案,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一声虎啸穿透云层,传到了这边,大黄两耳一动,第一时间窜出了山洞,来到了洞口,极目四望,眼中透出几分凝重之色。 远处,那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光团,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无匹的威压气势即便经过第五青衣结界的过滤,还是有一部分渗入到了山洞这边,曹安跟了上来,他已经有些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形了。 “发生了什么?” “主人,好像是两只神通境大妖在厮杀……” ------------ 第四百四十九章 索性先发制人 沧浪日暮,虎象相争。 当两道流光静止的时候,曹安看清楚了,左面是一头黑色的虎,黑黄相间纹路斑驳的巨虎,一双眸子泛起猩红之色,身有数丈之高,虽不化人形,却如人一般直立,两爪抱胸,身后笼罩着一道更显高大的身影。 在它的对面是一头浑身如白玉一般的巨象,掌心托有一物,通体冒着黑光,曹安也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视线又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了。 大黄眼中是弄弄的担忧之色,“这两尊大妖,应该是沧浪山脉内部打出来的,我们所在的中部区域应该不会有这么强大的大妖,而且还是一次就出现了两头,只希望他们打远些,不要往我们这边靠过来。” 此刻他们距离独峰还有一定距离,大约就是二十多里的样子,但曹安很清楚,这二十多里对于神通境大妖的战斗来说,并不安全,一个余威波动,都有可能波及到这边来。 两妖的对话,并没有传到这边,看那情形似乎是象妖占据了上风,果然,下一刻,那虎妖像是发了疯一般,一颗璀璨而炽烈的光球从他的胸口绽放出来,只是一瞬间,这片区域之中,就如西坠烈阳被人以大神通重新拉了回来一般。 亮如白昼,紧接着一道恐怖的能量波朝着周围炸开,曹安闭上了双眼。 “两兽相争,殃及池鱼,那虎妖自爆了。” 神通境大妖的自爆能量波,使得大黄和曹安没有半分脱逃的可能,现在只能祈祷第五青衣布下的结界足够的强韧,况且这能量波也不是冲着曹安他们来的,身处中心的象妖就惨了,手中黑印暴涨横在胸前,黑光吐露。 咔嚓一声。 这十一品宝兵直接碎裂,道道碎片被强大的力量冲击插进巨象肉身之内,巨大的身影被带出一段距离后砸进了密林深处。 而另一边,曹安和大黄所处的独峰正好被余波波及,独峰终究还是太高了,比之于这里的其他山峰,它的高度确实像是自己迎上去接的那余波,没有任何的爆炸声响,天地都为之一寂,大黄拼尽全身妖力,死死的守着一个小型结界,将曹安护在其中。 待得耳边那种失声一般的感觉消散之后,一人一头抬起头向上看去,独峰的上方彻底消失了,在那道能量之中直接融化,彻底消散,第五青衣留下的禁制甚至都没有被触发,直接就被摧毁了,一人一狗如果不是蹲下来了,此刻,恐怕就要被平整的削去脑袋。 老狗的四肢忍不住又开始颤抖了,这是本能,即便是心性再变,但其骨子里的东西,有些还是改不了的,稳住心神,四肢的颤抖有了些缓解,喉咙滚动,咽下了一口唾沫。 “主人,您没事吧?” 曹安摇摇头,“我没事,敢过去看看吗?” 大黄一哆嗦,但想到那两头可是来自山脉深处的神通境,家底甚至都可能超过一般宗门,明显有了些意动,看了看曹安,“主人,您在此等着,狗子我去去就回。” “一起吧,左右在这待着也没事,这些天,都快给我憋发霉了,若是放在以前,我还呆得住,但最近一直静不下心来,也没有精力,待不住。你能不能行?” 狗子想了想,多带一个人对自己的驾风神通倒是没有任何负担,提议曹安留在原地是怕那头象妖出手,可仔细想了以后,自己将主人留在这边,也不是什么办法,第五青衣留下的禁制已经被破了,一旦自己离开,这边发生点什么,可就来不及了。 “没问题,主人,准备好了。” 清风涌现,裹住曹安,直接朝着黑虎陨落之地过去,沧浪山脉中间区域,每一片领地之中,一般就只有一头妖王,这里曾是金雕王的领地,它已被第五青衣撕了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开,剩下的小妖不足为据。 它们不敢靠近独峰,更不敢靠近两头大妖的对战处,一人一狗靠上前来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落地之后,大黄精神力涌出,朝着周围铺开,这里,虎妖的妖力最是浓郁,可以断定这里就是它陨落之地。 只是那自爆的力量太过强大,偌大的黑虎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除了气息。 “可惜了,那股力量太纯粹了,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留下。”曹安开口说道,他本来还指望能带着大黄过来,为它谋点机缘,也算是自己最后在大黄的修行路上助一臂之力。 “连那虎妖体内的储物囊都毁了,浪费。”狗子也是满眼失落的吐槽了一句,自从曹安天人五衰以来,感知力下降很多不说,还时灵时不灵,以至于一人一狗现在的感知能力大差不差,不相上下,一番查探,还真就什么都没有发现。 “去象妖那边看看。” 大黄没有犹豫,驾起妖风,直接朝着象妖坠落之地而去,那象妖身躯庞大,如小山一般,将原本整齐连绵的山林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念头一动,悬停在深坑上方,看着下方的景象,大黄就察觉到了一丝威压。 不是来自血脉上的威压,单纯就是实力上的威压,以至于周身妖力运转都出现了一丝迟缓。 “主人,还有生机!” “我察觉到了,下去看看。”曹安一边说着,一手却按在宝葫芦上,以备万一,三昧真火对于神通境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连发七次总归是会有些效果的,实在不行,也能争取些时间,让老狗以驾风之术带自己离开。 一人一狗落地的时候,巨象那只水车大小的眼眸睁了开来,目光里满是屈辱和愤怒之色,这心态却是再简单不过,神通境有神通境的尊严,眼下被两个蝼蚁般的家伙觊觎,如何能不怒呢? “滚!!” 一字在曹安和大黄识海中炸开,震得他两相继后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 “一本无法考究其出处的奇物志中有过记载,天地间有一种奇物,名唤象玉,本是属于玉矿中的一种,但生而有灵,通体纯白晶莹,形似象,所以被冠以象玉之名,可凝聚天地日月精华,化身为妖,修得气候。” “到那时,就可以破土而出,宛如真正的兽类一样生活,而且其周身气息也与血肉之躯的象类一般,可以在血肉之躯与玉身二者之间随意切换,修行渐深以后,体形也会随之变大,阳神境后被称为象玉山。” 原本满目怒火的象玉在这一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在说什么?” 曹安平静的看着它,“我在说什么你其实很清楚,象玉的根源本就是天下间最纯粹的日月精华,对妖类修行有着莫大裨益,可以精粹血脉,助长修行,而一旦成为象玉山后,若有妖类炼化它,除了之前的功效之外,还能修得一门神通:小法天象地。” “兄台神通境修为,炼化之后,怕是不仅能修得小法天象地,还能继承一部分本属于你的强大武技吧?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大妖象玉山?” “本座不知你在说什么,眼下本座不屑对你等两只蝼蚁出手,速速滚开,否则,本座不介意将你两碾成肉沫,一个将死之人,一条没什么跟脚的白狗,对你们出手,只会脏了本座的手。” 曹安笑了笑,“你不是不愿意出手,而是无法出手,在你与那头黑虎对峙的时候,其实你们就已经发现我们了,只是当时你们谁也没办法分神,暂且不理会我们罢了,无论你们之间谁胜出,腾出手后,第一时间必然是要将我们除掉的。” “可惜,那黑虎被你逼得太紧,宁死也要拉你垫背,超乎了你的预料,使得形势反转了,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们死,倒不如索性我们先发制人……” ------------ 第四百五十章 日照香炉生紫烟 象玉山的嘴角露出了几分残忍之意,“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可以在本座面前如此大言不惭?” 狗子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曹安,“主人,我成了。” 曹安微微一笑,“你在想办法积蓄力量,而我们又何尝不是为了拖延一些时间呢?狗子,它就交给你了。” 象玉修行有成后有一伴生物,名为山印,自象玉修行有成之日就直接形成,无法更改形状,是一枚打印模样的宝物,属于异宝一类,它的品级是随着象玉的层次提升而提升的,这异宝在象玉手中,能有诸般神奇能耐。 若是流入外人手中,一旦炼化,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掌控象玉,生死由心,与主仆血契没有多少区别,刚才一人一狗疾驰而来的时候,四散的碎片被感知到,收集到了一起,虽然不全,但用来对付面前身受重伤的象玉山足够了。 象玉山抬起那只大手,掌中的汇聚的能量也在同一时间正要喷薄而出,就在这时候,一个无法抗拒的念头反馈到了识海中,他生生散去了这好不容易凝聚出来的力量,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狗子。 “你做了什么?” “就狗爷我这样的蝼蚁,凭什么能对你做到这种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吗?” “山印,你得到了山印?” 狗子大刺刺的站在了象玉山面前,距离象玉山的身体不足一尺,“你看,你这不是很聪明嘛,只是你自己也不太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而已,现在狗爷我命令你,死亡!!” “不!!绝不!!你这该死的蝼蚁臭虫!!” 整个大地都开始震颤,象玉山在疯狂挣扎,山印碎片并没有全部被大黄得到,以至于象玉山还有挣扎的机会,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自打山印被大黄炼化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挣扎了数息之后的象玉山终归是平静了下来。 他抵抗不了来自山印的束缚,如果是在平日里,狗子还没等接近山印,他就能有所感应,但现在不同,山印碎裂了,四散分离,自己本身又受了重伤,根本无法分辨出是有人在炼化山印还是山印碎裂本身所带来的波动。 还有一点,那就是它很自信,自信的认为当今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多少人识得象玉了,就是妖庭之中,都没有几个知道象玉,何况人类那边,好巧不巧的是,曹安正好认识。 象玉山死亡之后,整个小山一般的肉身开始玉化,先是那双眼睛,原本属于活物的那种灵动消失,变得呆滞了起来。 这可是一座小山一般,要是真的玉化了,落在这里可就麻烦了。 “快点,趁现在,驱使这具身体,先回独峰,你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尽快将其炼化,否则,一旦引来其他大妖的觊觎,以你我现在的力量,根本守不住。” 大黄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驾起一阵风,裹着曹安和象玉山直奔独峰,那里的禁制虽然已经被毁去,但还有金雕王的气息在上面,一时半会不会出问题,待得回到独峰的时候,大黄放下象玉山,一座小山正好立在了被削去山尖的独峰上。 大小合宜,相差不多,若不靠近前来,与之前的独峰根本没什么两样,按照曹安所说,大黄马不停蹄的开始在象玉山上布置手段,一道道手印打出,彻底封锁了象玉山内部的日月精华,肉眼可见的,那玉质的山体中形成了一片石皮。 彻底的与独峰融为一体,看不出什么区别来,犹自觉得不够保险的大黄又在周围加上了数道隐藏阵法,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曹安却早已经在山洞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本来按照他的习惯,早就睡了,却因为象玉山和黑虎身上的那一丝恶意,强提精神让大黄带着他奔袭过去,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早就扛不住了,大黄回到山洞的时候,发现曹安已经昏睡在了洞内。 之前这山洞是圆弧形的顶,被削去一半后,山洞的高度容纳一人正常出入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是由圆弧顶改成了平顶,他不放心的走上前来,看着呼吸匀称的曹安,心中稍微安定了不少,当即闭上双眸,盘膝坐定,开始炼化这头顶的象玉山。 梦里,果然不出曹安所料,他再次见到了那和尚,只是这一次,他的气息已经变得很微弱了,甚至就连在梦中,身躯都显得有些透明,不够凝实。 灭空和尚眼中难得的见到了一丝愤怒和不甘,一闪而逝,“施主,你想好了吗?过了今夜,你将彻底进入大五衰,到那时,即便是我想帮你,也做不到了。” 曹安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袍,席地而坐,心境平和的看着他,“我想好了,若是我曹安没能躲过这天人五衰,那就合该我的命,若是凑巧躲过去了,那就是我曹安命不该绝。” 和尚眼角的笑意更浓,“阿弥陀佛,施主能这么想就对了,那我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 “引你入我佛门。” “我什么时候答应入你佛门?” 灭空和尚愣了一下,“你刚刚不是说……你耍贫僧?” 曹安只觉得好笑,“我一直以来都没有答应过你吧,甚至连暗示也没有给过你吧,你从哪句话中听出来说曹某愿意入你佛门?你想要在梦境中缠着我,随你的意,因为我阻止不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但拜入佛门之事,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晚一步,就彻底没救了,你难不成还想不明白吗?不入我佛门之中,你还有什么办法化解天人五衰?你之前的尝试不也是失败了吗?”灭空略显急切的考上前,今夜是他最后的机会。 曹安面色决绝,“不劳法师挂心,我自有定夺,你的力量似乎弱了很多,我想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我该走了。” 这一次,曹安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可以随意控制这个梦境的出入,而在之前,他还做不到这一步,只能说明一件事,灭空和尚的力量衰弱了,可能与自己没有拜入他门下有关,但这其中的关联细节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不重要了,不出所料,灭空和尚将会在自己之前先走,彻底从自己身体内消失,再也不会梦见,这是一种预感,而武夫的预感向来是很准确的。 离开梦境的时候,隐约听得身后传来了灭空和尚不甘的怒吼,曹安没有回头,心境平和,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躺椅上,就在山洞口,而旁边是大黄,日头已经从东方升起一段距离了。 “日照香炉生紫烟?原来真的有此景象!!” 一睁眼,目之所及,是前方那片沼泽之中蒸腾而起的雾气,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斑斓之相,确切的说,那不是雾气,而是烟,那片林子中,似乎有人升起了火,七彩斑斓的烟雾在空气中扭曲跳动,更多的呈现出来的缺失紫色。 只是看着这场面,曹安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便是这一句话。 大黄现在没心思关心这个,看到曹安苏醒的它,眼中的惊喜之色一闪而过,一大早,原本该醒来的曹安却没有醒来,就连身体温度都变得很低,如果不是曹安尚且有着均匀的呼吸,除了更加苍老之外,没有别的不适。 他甚至都以为曹安已经没了,这才将他带到了洞口晒太阳。 ------------ 第四百五十一章 修炼白骨观的那个大圣门 “主人。” 大黄低垂着脑袋,目露沮丧,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不用这样,生老病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狗子,道爷我也不知道这一次究竟能不能顶得过去,未来的路,你要早做打算,这象玉山你不可能一直要等到在这里炼化为之,一旦可以容纳进入你的妖囊,就带着离开吧。” 曹安说这话语气平静,却莫名的有一份伤感笼罩在一人一狗之间。 对于这完全像是交代后事一样的对话,大黄身子抽了抽,没说上来什么话。 “主仆血契我已经解除了,剩下的路要靠你自己了,那边有烟,多半有人族武夫涉足了,你要多加小心,能走到这里的人,本身就证明他的实力不俗。” “主人,您要做什么?” 话到这里,大黄嗅出了点不一样来了,按理说,不管怎样,曹安目前的身体状况差是差了些,但还不至于完全没有意识,需要像现在一样交代这些东西。 两人分明就是相邻而坐,没必要交代这些吧。 “没有办法了,我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以走,我打算让自己的‘石化’,但我不知道石化之后的自己,能不能通过生死轮转重新恢复过来,不确定什么时候恢复过来,因为我怀疑,在那种力量之下,我的神智和意识也会随之被石化。” “一旦开启,将不再受到控制,所以有些事情要提前交代好。”说完,疲惫感又在此袭来,这一觉要是真的睡下去,就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醒的过来了。 大黄意识到了什么,“主人,您的意思是,你要动用阴神境领悟的力量?” 曹安点了点头,身体状况不允许自己继续浪费时间了,话说到这里,该交代的,多数也都交代了。 心念微动,红莲白骨图自曹安的眉心射出,悬于头顶,白骨之上道道光晕落下,笼罩住曹安的肉身,在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快了,曹安下意识的以为是不是自己头脑不清醒用错了力量,但仔细一想,忽然明白,不是世界变快了,而是自己变慢了。 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果然,这种力量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是整个人的一切都变慢了的,包括思维,包括肉身的一切反应。 此时,曹安的思绪也受到了影响,在他的认知力,整个世界快到了一种令他眼花缭乱的感觉,两耳之中,接收到的信息,一如当日在两阴山上的众鬼低语。 而在大黄眼中,那道道能量洒落之后,曹安头顶的红莲白骨图就逐渐消失了,这期间甚至连三息的时间都没用,然后曹安整个人就失去了生机,从他的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活着的气息,呼吸、脉搏都随之消失了。 双眸紧闭,盘膝坐定,枯槁的面容上,无悲无喜,如坐化老僧一样。 亲眼见证着曹安动用过类似的力量,但具体的属性和表现那日未能完全窥见,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真的发挥了效用,还是说直接在这股力量的干预下失去了性命。 他不敢多做什么,只能勉强将曹安搬进了洞内,好生放置于石床之上,再次回到洞口,远处的烟已经淡了很多,感知中,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朝着这边移动。 来不及多想其他,他预感自己的布置可能对林中之人的作用并不大,没能瞒住他。 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曹安,一闪身,离开了闪动,他的气息刚刚出现,就见一道身影掠出林间,御空而来,那化虹而过的速度快到令人惊叹,甚至比之于他的驾风神通都不遑多让。 感受着男人的气息,大黄原先的动作停了下来,“人类?” “是只狗妖?” 两人似乎都对彼此挺意外的,当然,大黄是装出来的,妖族少有生火的,除非是在妖庭那边,而这里,显然距离妖庭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甚至可以说,沧浪山脉的疆域养不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妖庭。 有的只是一个类似城邦的小型妖族聚居地。 不过是延续了妖庭的制度,在里面也有属于他们的王,一切建制健全而已。 “阳神境的狗妖?” “阳神境的人族武夫?” “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游历到此,发现这独峰有些异常而已,想来那应该是你自己的机缘吧?放心,那玩意对我没用,对人族绝大多数的武夫都没用,只有你们妖族,才会将其视为至宝。” 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身灰褐色的袍子,并不华贵,甚至显得有些灰败,但男人的身高很高,约莫能有个九尺左右,比曹安还要高出一大截,长手长脚,骨架很大,偏瘦一些,因为骨架的问题,导致他看起来也并不会让人觉得干瘦。 身后背负一根长棍,该是个用棍的好手。 面容清俊,符合绝大多数人族的审美。 “你说的是什么玩意?” 男人笑了笑,“别装蒜了,不是日月精华嘛,那么浓郁的气息,你就算是做了些手段,也掩盖不住,这股气息,不出几日,肯定会引来更多的大妖,认识一下,在下大圣门弟子观北,平素喜好结交朋友。” 那种洒脱的性子是装不出来的,更何况是在大黄面前,所以男人没有说谎。 “就是修炼白骨观的那个大圣门?” 观北显得有些意外,“正是,你居然也晓得大圣门和白骨观?这就有意思了,看来你之前在人类社会中生存了一段时间,怎么称呼?” “黄叶!” “你这名有点占人便宜,那我就称呼你黄兄了,你若是将来到了人族西北区域,可以打听打听我观北的名头,三教九流,妖鬼精怪,我观北都有不少的朋友,平生不喜打打杀杀,就喜欢交朋友喝喝酒。” 大黄并未完全放下戒心,能出现在这沧浪山脉中的,没有一个是真傻子。 “与你一道的,不是应该还有一个人族吗?我刚刚隐约感应到了,那位兄台呢?怎的不见与你一起?” “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家主人不喜欢被人打搅,你若是没有恶意,单纯的只是游历的话,你继续你的游历,咱们之间互不干涉,就此别过。” “黄兄还真是,戒心太重,你刚刚说那人是你的主人?可我分明感觉到他的气息远不及你的强盛,在感知里,他的气息和能量就像是这么大,而你是这么大。”说着,观北比划了一下,说道曹安的时候,掐了自己一寸大拇指,说到大黄的时候,伸出了一个拳头。 大黄裂开嘴,“看来我们之间需要做过一场了。” “打住,我向来不喜欢动手,打打杀杀多没意思,煞风景,我跟你说了,你这手法太粗糙,根本掩盖不住那股浓烈的日月精华气息,我能帮你,你考虑清楚了,要是过了时间,真被其他区域内的大妖感知到了,到时候可就晚了。”观北向后退了几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是我们的事情,无需你操心。” 观北显得有些无奈,两手一摊,“你看,这就是这个江湖,戾气太重,行吧,我走了,不过我并不走远,若你需要我的帮忙,在这峰上喊一嗓子就行了,我会出手,作为你我之间的交朋友费。” 说完,观北身形一动,消失在了原地,大黄微眯着眼,直到观北的气息消失在了自己的感知中,对于这个行为举止堪称怪异的人族武夫,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可鉴天查地,通晓人心的能耐却没有反馈回来什么谎言,很古怪! ‘独峰不安全了,但却不能离开,那象玉山的机缘暂且不说,单就主人还在里面我就不能轻易离开,也不知道这个状态下的主人能不能移动到别的地方去。’ 大黄回了独峰,而另一边,观北也回了自己歇脚的地方。 在这里,可不只是有他一人,边上还有两个长裙装束的女子,二女姿色容貌皆是上乘,各有千秋,身段那都是没得说的。 “观师兄,那边什么个情况?” “一头狗妖,阳神境界,与我不相上下,那浓郁的日月精华就是他的,有意思的是,之前我用秘术感知过,除了他应该还有一个人类,但我到了那边却没有发现,就连再次动用秘术都没有发现他,奇怪了。” “连宗门秘术都无法发现他吗?”其中一女子诧异的问道。 “对,一点气息都没有,出乎意料啊,看来我们之前感应到的未必准确,手下一头狗妖的实力也能拥有阳神境界,咱们那个同类的实力,怕是远在我之上,估计只是不想生出事端,所以才避而不见。” 另一个女子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惜了,白跑一趟,那天眼见那么强烈的战斗余波,还以为能在这边寻点机缘,未曾想,却是这样的情况,看来那机缘早就被独峰上的一人一狗取走了,没我们的份了。” 这几人,正是之前在沧浪山脉中感知到了那一次余波,这才冒险靠上前来,否则的话,对他们来说,这个区域的沧浪山脉也同样是危险的。 “我们要出去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那日月精华的气息这般浓郁,保不齐就会有内部大妖出来,到那时候,恐怕连我们都要被波及。” 观北脸色不太好看,“我也没办法,那狗妖对我戒备太强,我想帮他也帮不了,暂时先待着吧,现在出去,我担心会被大圣门的人发现我们的踪迹……” ------------ 第四百五十二章 拖家带口的私奔 这三人都是西北魔域的人,傅家姐妹来自一流魔门合欢宗,别看都是魔门,但相互之间的嫌隙可不小,两宗历来敌视,究其原因已经不可查了。 只知道两宗之间的矛盾,除了应对正道的联合剿魔,否则,解决私仇的优先级永远大于正魔之争,甚至已经成为了宗门之中一座隐形的雷池。 观北性子自幼如此,广结江湖善缘,真就如他所说的那般,正道魔门,妖鬼精怪,他都能聊上两句,有些还真就成了朋友,如此性子,在接触到傅家姐妹的时候,终于还是出了问题,越过了雷池。 事情总有败露的一日,若是早一些,还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一步,但眼下,他与傅家二妹傅双双已然结为了道侣,这情形,无异于都将两宗禁令踩在了脚下,再强大的天赋也无法成为两人开脱的理由。 何况,在魔门之中,竞争向来就比正道要直白露骨得多,宗门内盼着观北死的师兄弟可不少,想保都保不住,傅双双两人一合计,与其等待宗门抓住两人,执行宗门法令,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逃出宗门。 傅珍珍作为傅双双唯一的血脉至亲,在这种情形下,也跟着逃出了合欢宗。 他们是直奔沧浪山脉而来,打算在这里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待得江湖中淡忘一些,再出去,到了正道宗门的领域内,隐姓埋名,自此潜修,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观北是喜欢结交四方朋友,但也不是见人就靠上前去结交人家,实在是眼下,他比大黄更担心这里被暴露,再往前走,路恐怕就不会那么好走了,往回走的话,保不齐就会遇上追踪而来的两宗其他弟子。 眼下,最佳解决方案就是帮助大黄那边隐藏好那个对人族武夫来说没有多大助益的日月精华,结交好自己的邻居,那么短时间内,这个地方就是安全的,若真有两宗弟子能追到这里,还能联合那条狗妖击杀敌人。 毕竟,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总不能一点表现都没有吧? “此地不宜久留,我的建议是离开沧浪山脉,直接前往正道领域,以我们三人的天赋和实力,或许会有更强大的正道宗门愿意收留我们,只要得到了宗门庇护,合欢与大圣门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傅珍珍一脸肃容的说着。 观北笑了笑,“不会有正道宗门敢收留我们的,尽管我们的实力不低,但你要知道,咱们背后的麻烦是什么,那是来自于魔门顶级宗门和一流宗门的麻烦,寻常正道宗门谁敢收下咱们?” “就算是顶级宗门,估计也不太敢这么干,我们身上,除了天赋之外,没有更多的价值,而天赋这种东西是看不见的,正道领域内,想来也不缺天赋好的弟子。” 傅双双点点头,“这就是我非要坚持来这里寻找机缘的原因所在,如果我们三人身上能有强大的异宝,那么肯定会有宗门愿意为了利益,替我们挡下所有麻烦。” 大姐傅珍珍脸上泛起愁容,“异宝哪是那么好找的,咱们之前所拥有的异宝,都被宗门收回去了,眼下上哪寻异宝去,而且即便是我们真的有,肯定也不排除这些正道宗门杀人夺宝的可能,人心都是一样,不会因为正道或者魔道就有太大的区别。” “该怎么办呢?”傅珍珍像是在跟两人说话,又像是在问自己,一手托着自己的下颌,好看的眉毛几乎蹙成一团。 她的性子软了些,并不经常在江湖之中走动,论见识,反倒是妹妹傅双双要比他多一些,不少事情也都是傅双双拿主意的。 用她常说的一句口头禅就是:哎呀,姐姐不太懂这些,妹妹拿主意就好了。 观北的本意就是带着傅双双私奔的,可傅双双考虑到了大姐的性子,自己离开以后,哪敢真的将大姐放在合欢宗那样的地方,如此一来,原本的双宿双飞,亡命天涯,变成了拖家带口的大逃亡。 两魔门道侣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大姐,接下来,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明日再与那狗妖交涉一番,目前来说,一旦咱们与那狗妖打好了关系,这里就是最好的驻点,江湖中每日都有各式各样的新鲜事发生,咱们最多只需要待三年,三年之后再出去,必然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我是不太懂的,你们拿主意就好。” 傅双双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观北,“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观北摇摇头,“不行,你还是留在这里陪着大姐吧,再一个你的修为也不过才阴神境,那狗妖的修为好歹也是阳神境的,万一到时候谈不拢,或者它率先出手,我可能还要分心。” 傅双双一想也是,就没在僵持,怪只怪自己修行不济。 “一切加多小心,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离开这里,直奔正道领域,那里毕竟还是正道的统辖范围,他们也不敢大规模肆无忌惮的行动。” 她说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拜入白玉京门下?” 观北愣住了,实在是傅双双的思维太跳脱了,“你说的是哪个宗门?” “哎呀,就是那个,之前跟千幻魔宗出了嫌隙的那个白玉京,宗主曹安,是个偃师的那个,据说还是从大殷皇朝走出来的,一个全新的宗门,据说还跟金泉宗起过冲突,听起来亦正亦邪,宗门又是新立,理当缺人。” “这么想来,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去处,白玉京都敢得罪千幻魔宗,显然也不在乎多得罪一个大圣门吧!” “这事儿再想想,还是要从长计议的,今天先休息,大姐,没有结界的情况下,不可再生火了。” 被观北这么一说,傅珍珍脸上一红,摆了摆手,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底气一些,“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之前是一时不小心,把这事儿忘记了。” 你是忘记了才怪,你压根就是因为不知道,没有这种常识罢了。 另一边,大黄虽然怀疑观北的用心,却还是将他的话放到了心底,重新驾风攀上独峰顶,又再次砸下数道禁制,用以隔绝气息,可他感受不出来这其中的差别,术业有专攻,普通禁制手段的就摆在这里。 这是无法改变的,今日若是常青在这,或许就会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 第四百五十三章 结界里的结界 感知是一个极神秘的领域,总体来说,在这方面有天赋的人分成两类,一类是天生的综合敏感,就是他对所有的感知都有一定程度的超越常人,但这个超越因为范围太广,敏感程度有限。 还有一类人只对某一方面感知敏锐,比如声音、气味、气息等等,这种人一般情况下,他们在属于自己领域的敏感要超越常人太多,甚至比肩一些修行比自己还要强大的修者。 观北就属于第二类,他对于能量的感知极其敏锐,这也是他能在三十有四的年纪里能够达到阳神境界的仰仗之一,在其他武夫眼中,那座独峰就是一座寻常的独峰,毫无特点可言,上面还隐约散发出一股子独属于金雕的霸道锐利之气。 宣示着它的所有权归属谁,但在他眼中,那山体分明是分作两个部分的,下半就是寻常的大山,但山巅的那一部分,却绝对不是山,而是一座完全由浓郁的日月精华凝聚而成的山。 道道封印加持下,渗透而出的能量很淡,从四面八方溢出,丝丝缕缕,飘至空中,汇聚成了一股臂儿粗的纯白能量柱,袅袅而起,回归自然天地。 他之所以自信他能比大黄做得更好,不是说他的禁制手法就比大黄高明多少,而是他能看到那些能量溢散的点,针对性的将其加固、封印,使得溢出的能量尽量最大化的减少,这才是重点。 ‘那死狗不信我,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悄摸的上去给人裱糊禁法漏洞,没被发现还好,真要被发现了,有口都说不清楚,免不了一顿打。’ 观北瞅了一眼独峰上方的白柱,撇过头,眼不见为净,索性在结界内自顾自的修行着功法,白骨生肌目前尚且只完成了一半,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白骨观只有四个大境界,却能拖着自身修为对应武道的所有境界,白骨观第一层名为不净观,第二层白骨观,第三层白骨生肌,第四层白骨流光,到得第四层境界之人,就是大圣门中的大圣了。 白骨流光,实力堪比佛陀菩萨。 夜深后,结界当中,傅双双睁开美眸,边上自家大姐睡得正熟,两人师出同门,但主修的功法又有些不一样,大姐傅珍珍主修的功法不以阴阳和合为主,他们的功法突出的就是一个稳定、缓慢,一旦入了先天之后,就能时时刻刻自行运转,无需可以运转。 但前期速度确实缓慢,非大毅力,天赋不凡的弟子不敢轻易触碰,傅珍珍这么多年鲜少游历江湖的原因就在于此,她将大把的时间用来修行了,这一门中双修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他们取得是人在情,Y临身时的那种肉身状态,以此修行。 她不一样,她的修行是最正统的合欢修行,天人境之后,就必须寻找道侣双修,否则对修行进境缓慢,且得不到宣泄的话容易为心中欲,念所控,她的道侣一直以来都是观北,观北陪着她从天人境到阴神境,两人早已知根知底。 这些日子以来,连日的逃亡,两人根本没有时间沟通,以至于傅双双感觉被观北看一眼都有些热的厉害,结界气息不外流,嗅着这冤家的气息,都令她难以安心修行。 她轻轻移动了自己的身形,来到了观北面前,掌心中一个莹白色的珠子乍现,悄无声息的在大结界之中重新出现了一个小结界,笼罩住了观北和她,从外面看来,两个人依旧保持着原先的状态,一个盘膝修行,一个侧身而寐。 修行中的观北察觉到了异常,收功睁眼,四目相对,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自家道侣那如水一般的眼眸。 “你大晚上不休息,老盯着我看干嘛?” “还装?你自己算算从西北域逃到这里都多久了?你修白骨观,没什么感觉,可你难道不知道我修的什么?继续这样下去,你是想让我走火入魔吗?”傅双双骄哼一声骂道。 只是这骂人似乎也没多少分量,更像是在撒娇。 观北笑了笑,“我说呢,这看我的眼神怎么恁的黏糊,倒是哥哥的不是了,这些时日里,满脑子都是逃亡的事情,忽略了你,走吧,换个地方。” 傅双双扑进了观北怀里,“不用,我用了小结界,姐姐看不到。” …… 翌日清晨,光线照进了独峰山洞内,曹安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端坐于石床上,大黄就坐在他前方,一双狗眼和感知几乎都放在了他身上,观察了曹安将近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也不清楚曹安的法子究竟该说管用呢,还是不管用。 因为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曹安的肉身再无丝毫变化,按照之前的趋势,应该更加衰老了才是,可曹安的肉身却没有这种变化,确切的说,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狗子阳神境的精神,记录曹安身上那些细微的特征和状态,不会有任何的遗漏和疏忽。 但这种如同死寂一般的状态,要怎么苏醒过来?何时苏醒过来?他不知道。 轰!! 就在这时候,独峰剧烈震动了一下,坐在石床上的曹安,肉身随着山体的闪动晃了两下,又稳了下来,大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身形从闪动内消失,下一秒出现在山巅,在他的正前方,是另外一头金雕。 不是金雕,血脉上虽然与金雕同一种,可它通体呈现的是纯白色,人身雕首,背生双翼,脚下也不是人类的双足,而是两只鸟类的爪子,看起来很是怪异,此刻他就悬停在独峰不远处,双翅一抖,合击出一道气浪,砸向独峰。 “找死不成?” 大黄凌空两爪,那气浪尚未来得及到达独峰山巅,就被大黄的爪印直接击碎。 “哪来的狗?原先的金影呢?” 之前,第五青衣的动作太快了,那头金雕还没来得及自曝姓名就被他撕了,直到这时候,大黄才知道,原来那金雕名叫金影。 “死了,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属于黄爷我的地盘了,你滚吧。” “一条野狗,也妄图狗占雕巢,你白爷我与那金影本是亲兄弟,当年他仗着修为比我高,将我赶出了家门,今日,我来就是为了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你若是识相,就赶紧滚蛋,你白爷爷我还能念在同为妖族的份上放你一条生路。” 大黄才不信他的这番说辞,那点谎言,在大黄面前,根本就不够看,散妖界就向来没有家产这种说法。 “绕来绕去原来真的是冲着你黄爷的宝贝来的?那没得说了,手底下见真章吧。” 白影眼中流露出玩味之色,“狗就是狗,就算是修成了妖,也无法逃脱自然的规则,也好,今日就拿你这一身血肉开开荤。” 耍刀的雕,一柄火红色的长刀,仗着自身速度优势,动若雷霆,裹挟天地之威,每一击,强大的威能都能与这片天地形成共鸣,巨型白雕的影子忽明忽暗,大黄浑身上下都没有白雕的那种攻伐优势,他就是一条狗。 只能依靠驾风和通晓他心的手段与之周旋,而这白雕,刀、喙、爪,甚至是翅膀,都能成为他的致命武器,不消多时,就陷入了被动之中…… ------------ 第四百五十四章 无法越过的领域边缘 雕与狗,先天的战力不均衡,换了个猫或许都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 不化人形的弊端也在这一刻显现出来了,很多武技无法使用,不像面前这家伙,化了个半妖半人,既保留了身为金雕的强大战力,又融合了人族武道的技法便利。 不过这种半人半妖,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被你占了去,比之纯粹的妖肉身防御差了些,就是同境界金雕的爪和喙的伤害都要比他强上一截,又没能占了人族的修行天赋,只得了一部分,之前金雕还在的时候,他是万万不敢来触这霉头的。 前前后后查看了十几趟,确认了自家兄长已经陨落,留在这里的只有一头大白狗之后,他这才杀到这里。 大黄脚踏云层,怒目而视,战斗不是他的专长,一身如浪的白毛中,出现了斑驳的血迹,那些都是面前白影在他身上留下的刀伤,这宝兵古怪,能吸食妖血不说,伤口还难以愈合,受伤颇多,以至于战力下降极快。 “一条野狗,早就说过了,你不是我的对手,看来你这造化也就到此为止了。” 虚空里一刀斩来,太快,现实层面的快已经无法形容了,这一刀像是突兀的出现在大黄跟前,避无可避,现在起风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就在这时候,横里出现了一根满布玄奥螺纹的铁棍,精巧的挡住了长刀。 “何人坏我好事?” 白影收刀而立,目光阴翳的看向虚空中,身材高挑的男人一手持棍,立在虚空中。 “黄兄,你我联手,先行斩杀此獠。” 大黄心中一动,这是那天跟自己见过一面的观北,大圣门中的弟子,死中得活,心下的庆幸与喜悦来不及感受,“好,先解决了面前的事情再说,快,这鸟厮想走。” 白骨观,就是为了战力了生的,这肉身的力量,比之妖兽还要恐怖,防御也不遑多让,观北身形掠出,朝着白影遁走的方向当头落棒,身后大圣虚影一闪而逝,虚空在这一棒之下,隐隐有了些扭曲。 一团血雾随着这一棒下去,从空中炸开,不多时就显现出了白影的身子,形势逆转,白影的翅膀直接被砸断了一只,脸上满是鲜血,变故来得太快,他记得自己之前来查看的时候,还没有见到这附近有其他人族武修的。 “你是何人?为何要帮这狗妖?他给了你什么报酬,你若是助我,他所答应你的,我两倍给你。”形势逆转太快,容不得他多说废话,只希望自己的话能对那战力更强的人族武夫管用。 但很显然,大黄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早就摸清了他内心想法的大黄横空而出,一口朝着另一只翅膀咬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血洒长空,堪比宝兵的翅膀在大黄的钢牙铁嘴之下,生生被咬断,坠落到了独峰上。 没有异宝参与的阳神大战,充斥着极致的野性和暴力,阳神境二对一,白影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他的所有心思都被大黄感知的一清二楚,连二十息的时间都没有撑住,直接在空中被观北生生打爆。 妖丹被大黄的妖风卷起,直接吞入腹中。 一人一妖对视一眼,各自忙开,不多时,独峰附近的血腥气和白影妖尸皆以消散殆尽,这独峰巅上,多出了一对白色的金雕翅膀,与之前的金色翅膀分列两边,就像是战利品一样,挂在上面。 其中散发出来的大妖气息,震慑着这方圆其他蠢蠢欲动的妖兽。 独峰上,一人一妖并坐,“为什么要帮我?” 观北看向下方自己道侣和她姐姐所在的位置,“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相对于刚刚的那头大妖白影,我感觉你更可信一些,仅此而已,我们想要的很简单,就是能与你和平相处一段时间,同时在这段时间内,我们希望不要再有任何的大动静。” “保持现下这种稳定的局面就好,而你这山巅日夜不断的向外蒸腾溢出日月精华,根本就没有可能保持安定。” 没有撒谎,大黄咧了咧嘴,“来这里躲难的吗?” “总之我们想要安定,为此我可以出手帮你把这封印再次加固,你想清楚了,这次来的还只是一个阳神境,继续这么明目张胆下去,下次来的是什么修为可就不知道了,我们无所谓,大不了直接离开。” “但你呢?舍得这么大的机缘吗?这半截日月精华山体,足够你将修为提升到阳神境巅峰了,保不齐还能再上一步。” 大黄点头,没有在墨迹,别人要是相对自己出手,仅凭刚才那手段,就足以将自己也给虐杀了,根本不用在这商量这些。 “你出手吧,我在边上等你,你我之间既然是合作,那就彼此都要有付出,你已经出手帮我一次,现在又出手帮我加固封印,这付出已经不对等,后面的事情,咱们等加固之后再商议就行了。” 观北诧异的看了一眼老黄,只觉得这家伙好像还挺厚道的,对于自己出手帮忙的事情,心中舒坦了几分,好歹没帮错人,自己看人,不对,是看妖的眼光还是挺好的。 这封印漏洞上千处,观北在阵法一道的研究是有独特之处,但也不可能完全补全,这一番出手,忙活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最后还剩下八处漏洞,但这漏洞却是补不上了,封印禁制不是哪里有漏洞往哪里补上就行。 还需要考虑到整体禁制封印的运转,牵一发而动全身是说的严重了些,但至少能联通一小片,没有思虑周全的话,可能补了反而结果更糟。 八道日月精华从中渗出,还没等飘出去多远,就消散在了天地间,与之前那种光华冲天而起的感觉已经完全是两个样子了,就眼下这种情形,即便是有大妖直接来到了独峰脚下,也不可能发现什么。 大黄落到了观北面前,“辛苦了,观兄!” “唉,这就见外了,咱们各取所需,帮你也是在帮我。” 大黄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你需要什么,跟我说,如果狗爷我能帮上忙的,一定竭尽全力。” “一定会的,你我会做一段时间的邻居,今天有些累了,咱们改日再聊。” 说完,观北就离开了,大黄也没有再去查看那观北给他布置的禁制,这两日,观北一直在忙碌,他就一直都在旁边盯着,确信观北内心没有别的歪心思之后,也就放下了戒备之心,他现在迫切的只想回到山洞中查看曹安的情况。 洞内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变故,曹安依旧如石般端坐在床榻上,就是面部一点细微的表情都没有过变化,外界一切如常,时间照旧,日升月落,可似乎唯独到了他这里,一切都停下来了,没有分毫的变化。 静止不动了,这已经是连续两天的时间了,大黄搞不明白这应该算什么,天人五衰还在度吗?还是说直接被暂时封印在了体内,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等自家主人苏醒的那天,一切还是要重新来一遍? 大黄小步上前一些,却猛地发现了异常,感受着自己的嘴巴,像是触及了某个不得了的领域里,身体虽然还可以向前推进,但嘴巴那里却是一点感受都没了,若不是他天生嗅觉敏锐,突然周围没了气味不太适应的话,恐怕还发现不了。 这一变故吓得他毛骨悚然,周身白毛都竖了一遍,趁着自己身体还能一动,急忙朝着外面退了出去,心念一动,抓起了地上的一颗小石子,朝着曹安所在的方向丢了过去。 他还是故意挑的避开曹安的位置丢出去的,石子在空中划出漂亮的线条,与正常一样,落进了那个区域,然后下一秒,一个诡异的景象验证了他的猜测,只见那石子就这么停留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停在了边缘区域,更准确的说是刚刚进入那个区域,就停了下来,静止不动了。 “这个区域之前根本就没有,也就是说,这是最近两天的时间内才出现的,这个变化意味着什么?”他之前背过曹安,很确信之前没有这个区域,真要有,他当时就已经跟曹安一样了,根本不可能还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 为了确认这个区域有多大,大黄捡来了数百颗小石子,朝着区域的周边扔了过去,很快,一个大致的圈层就出现在了眼前,这其中,大黄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区域的力量很强,无论是多大的力量灌注到石子之中。 石子都无法越过圈层的边缘,他是阳神境,随手一掷的石子,都足以洞穿这座山体了,如果没有阵法禁制的话,可现在竟然连圈层的边缘都没办法跨过去。 ‘这个区域不知道还会不会扩大,如果继续扩大下去的话……’大黄想了很多,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估,紧迫感也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这个领域扩大的速度有多大,这东西无声无息,最是难以察觉。 就怕自己日落之前还好端端的坐在山洞里的,第二天自己所在区域就被纳入了静止领域内…… ------------ 第四百五十五章 大黄的天狗食月 一番尝试之后,确定自家主人周身的静止领域只有一丈见方后,大黄暂时放下心来,目光看向头顶的巨型象玉山,他务必得在曹安的领域完全扩张之前,将象玉山至少吸收到能够放入妖囊的大小。 没有对比,就无法弄清楚这个静止领域的扩张速度有多快,领域是以曹安肉身为中心,向外的各个方向延伸一丈,照当下这个势头,将来势必会以独峰为中心,形成一个更大的静止领域。 大黄微眯着眼,出了山洞,脚踩云层,心念一动,散发着赤金色光晕的阳神溢出体外。 天狗食月!! 自忤逆道场之中得来的修行方式,它在祸斗那里收获颇丰,毕竟其他忤逆者或许只是以一种前辈对待后进的方式传授所学,但祸斗不是,祸斗对于大黄是以培育自家丈夫的方式对待的,不仅助它提升了血脉纯度,更是将这天狗食月的天赋传授给了它。 时间仓促,没能兼学几门攻伐手段,否则,以他的血脉层级,那头白影绝无可能在他这里讨到便宜。 赤金色的阳神弥漫到了独峰山巅,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山巅往下蔓延开来,原本正在修养的观北也被这股气势吓了一跳,从入定中醒过来,难掩眼中的震撼之色,看向了独峰。 “天狗食月?那条狗妖居然有这等血脉?” 傅双双疑惑的看了一眼,“很强吗?” “这不是强不强的事情,而是,这等血脉,不太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里,二妹你书读得不多,不知道也正常,这种血脉就算是在有记载,公认最强大的莽荒时代,都是能排到前面的血脉,当下,这个世界当中,能够在血脉上与他比肩的,应该只有几个顶级妖庭中的佼佼者。” 傅双双翻了个白眼,什么叫自己读书不多,那只是因为自己不太喜欢读书而已。 “大姐好见识,不过有一点却并不准确,那就是现在的这些血脉,基本上都只是延续了那个时代的一些血脉,纯度上远没有达到返古的境界,也就是说,他们只是拥有那些古代强大妖兽的血脉而已。” “实际上它们并不是,哪怕他们将来能够真正将自身提升到那个层次,还是有一定差距的,面前这只狗妖也是一样,只是拥有天狗血脉,并不是真正的天狗。” 尽管如此,观北还是觉得震撼,心驰神摇,眼中透出了几分向往之色:“才是觉醒了部分血脉就能达到如此程度,当真难以想象那个时代,真正的天狗食月又该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阴影所及,这独峰的山巅就被一口吞去大半,此时整个山巅的阵法都失去了效用,日月精华的纯白之光冲天而起,阳神归位,大黄张开嘴巴,将半边的山巅尽数收入妖囊之中,神情一时间显得有些萎靡。 这番动作之下,他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只能退了出去,隐藏好自身,之前打算水磨工夫一点点神不知鬼不觉的磨掉这象玉山,根本原因就是曹安的安危,这一座象玉山,他大黄想要尽数吸收殆尽,至少需要数年时间。 一个人,在无事可做的时间里,日子总是漫长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待多久,陪伴多久,一面陪着曹安,一面有炼化这象玉山,日子总不至于太枯寂。 但现在不一样,情况有变,曹安的安危已经不用自己担心了,现在他需要担心的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消化掉天赋能力吞下的那半截象玉山山体,并且在短时间内拥有自保的能力,至于曹安那边,有妖物想要送死的话,自己左右也是拦不住的。 观北避而不出,随时做好了遁走的准备,他原本都打算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了,之前还以为这大黄狗是个安分的主儿,现在看来,他反而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非但不安分,还异常的跳脱。 没看这死狗朝着自己等人所在的位置来了吗?观北定睛一看,视线中出现了山巅上的一个人影。 还没等他细看,大黄就已经来到了结界之前,“观兄,开门!” 刚刚那么强烈的日月精华冲天而起,怕是已经有大妖开始行动了,观北无奈之下,打开了结界,身后的长棍握在手中,目光警惕的盯着钻入结界的大黄。 “黄兄,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大黄摇摇头,“情况有变,我家主人那边的情况出乎了我的预料,不得以只能先将山体吞掉,慢慢炼化。” 观北微眯着眼,“是盘坐在山头的那个人类武夫吗?不怎么看得清楚容貌,但感觉好像很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这不是之前在千幻魔宗的缉杀令中曾经出现过的那位吗?来自大殷皇朝的武夫曹安。”傅珍珍慢条斯理的说道,她是性子向来如此,总给人一种慢腾腾的感觉,说话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向外挪出来一样。 话音刚落,傅双双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脸上闪过一抹喜悦之色,“是他,是他!!我就说怎么会这么熟悉,真的就是曹安曹宗主,老观,是曹宗主。” 大黄有些无语,我这左思右想,也不觉得我家主人是个魔修什么的,行事作风 也不像魔修,怎么正道里面没有多少人尊崇,反倒是你们魔门之中居然有这么疯狂的? 观北知道傅双双这态度是因为什么,所谓的浪迹天涯,私奔逃亡,那毕竟只是一时的浪漫,经历这几个月的奔波,自己的道侣恐怕早就厌烦了这样的生活,倒不是说她后悔了,而是女人总是本能的希望安定下来。 至少能有个安稳的歇脚处,她之前就有过投奔白玉京的想法,眼下见到了曹安,自然就将这件事情联想到了一起,所以才这么兴奋。 结界之内,几人正在交流,而结界外,三道强大的气息正从沧浪山脉的中心地带袭来,它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那澎湃的妖力,影响了这片区域的天时,天边黑云笼罩,一股无形的压抑感觉朝着这片森林罩下。 观北的脸色有些凝重,“黄兄,那是超越了阳神境修为的气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曹宗主还只是一个阴神境武夫吧?刚刚你提到的主人是他吗?江湖传闻,曹宗主身边有一只阳神境狗妖,说得应该是你吧?” 大黄点头笑笑,眼中不见丝毫担忧之色,“正是,你们口中的曹宗主正是狗爷我的主人,之前在那里费了一番手脚,封印日月精华之气,为的也是给我家主人多一些隐藏手段,但现在,不用了,事情的变故就是从我家主人身上开始的。” 观北愣了一下,“什么变故?” 大黄卖了个关子,没有直接言说,而是眼中闪过戏谑之色,“观兄只管瞧好了就是,别说是通神境,就算是神通境的大妖,也未必能伤的了我主。” 从大黄的语气中,流露出来的这种自信,让观北更加想不明白了,难道单纯的就是因为异宝吗?异宝是有限制的,没有一种异宝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就冲着刚刚那一会冲天而起的日月精气,这引来的妖兽,绝对不会在少数。 就算是有异宝作为仰仗,怕是也无法脱身的吧? ‘你的底气来源于什么?’ ------------ 第四百五十六章 那就等着 面前发生的一切给了观北答案,沧浪山脉向来就是妖族领域,这样意识几乎已经固化在了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妖族灵魂中,他们对擅闯沧浪山脉的人族武夫从来不屑于多说什么。 在这里,只有他们懒得折腾的和打不过的,否则见面就是厮杀。 盘坐在独峰上的曹安也不例外,没有力量波动,没有气息,甚至没有生机,但这并不妨碍曹安在他们眼中成为那个抢夺了机缘的‘人’。 欺身而上,全力以赴,带着一往无前的锋芒直逼曹安,然后一切的一切都被止于曹安身前一丈之内,所有的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力量、修为、武技、神通在这一刻,成了最脆弱的东西,轻描淡写的被控制在了其中。 观北目瞪口呆,“那是什么?” “我说了,现在需要担心的不是我家主人的安危,而是我们自己的安危,在这股力量面前,我的全力一击也无法再往前一寸,不是那种临近边界的感觉,而是感觉不管多强大的力量,都会在这个领域内静止,绝对的规则!!”大黄眼中露出了自豪之色。 仿佛曹安的成功远胜于自己的成功,他好像向来是这样。 “等一下!” 观北突然出声,声线比之前高出了些,使得大黄有些诧异,回过头看向他:“怎么了?” “我有一个疑问,这个力量是什么力量?那几头大妖的攻击是被静止了,还是被抵消了?”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深奥,他以为身为曹安身边最亲近的大妖,大黄应该是知道,但他错了,大黄也是今天才见识了这些。 “有什么区别?” 傅双双也将目光看向自家道侣,了解这个做什么呢?没看那些家伙都被控制在空中了吗?尽管他们先前的攻击是多么的快逾闪电,多么的霸道刚烈,一切都在曹宗主面前停了下来,这还不够吗? 观北脸色有些难看,“这其中的差距大了,而且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到它足以威胁曹宗主的性命,你要知道,如果只是静止的话,一切都还在,一切都没有结束,曹宗主不可能永远维持着这个状态,一旦这个状态解除,一切就会开始。” “按照他们之前预定的形式展开,而到那个时候,这种距离之下,曹宗主未必能躲得过这些攻击,你让他如何自处……” 大黄眼中的恐惧越来越盛,随着观北点透了其中微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为自家主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就之前自己的探索,他有九成可以肯定,那个领域内,是静止,而不是抵消,静止就意味着一切还会开始。 在曹安清醒之后。 “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大黄眼中闪过戾气,这是最好的补救方式,无论他们有多强大,至少在这一刻,他们都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观北却是一把拉住了他。 “干什么?狗爷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趁现在周围没有其他的大妖前来,一旦一会更多的大妖出现,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包括我家主人那个领域的事情,即便他们不清楚什么原因,可周围挂着那么几个大妖,总能引起警觉。” 观北摇摇头,脸色难看,“晚了,现在你杀不了他们了。” “为……” 大黄的那句为什么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他自己已经想到了答案,现在这些大妖们,都已经被控制在了领域之内,而自己的所有攻击,都会在触及领域的那一瞬间截止,被静止,在领域内,一切都是静止的,包括攻击和能量。 毫厘之差,自己也绝无可能伤及他们,这也是规则,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用外力,将他们拉出来,不管是用绳子还是用什么,需要一个能在领域之外发力的东西,但这也意味着,一旦他们被拉出来,他们同时也就拥有了自保的力量。 或许可以打一个猝不及防,但大黄无法确保自己能一击必杀。 “那现在怎么办?”大黄慌了,如果章云来在这里,他还能将一些事情做得圆满,但轮到他单独拿主意的时候,他就少了那种果决,这不是谁强或弱,性子如何的事,而是有些人单独行动的时候,心中没有压力,他能自己做出自己的决断,自己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他做出决定的时候,只需要管好自己就行,心中没有压力的情况下,自然可以将一些事情做好。 但,一旦他们之中掺杂了别人,一想到自己的决定会影响到别人的时候,心中的压力骤生,昏招百出,越错越多,越做越错,这一类人,混迹在团队中,他们就只适合听从安排。 他们会是团队中的得力干将,却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和决策者,大黄就是如此。 观北凝重的看了一眼独峰上的情形,隐约已经感觉到又有数道强大的气息朝着这边袭来,“别急,先看看情况,别出去,别暴露自己,现在,有独峰上的情形为我们吸引着注意力,暂时不会出问题,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曹宗主,现在意识是清醒的吗?还是说,处于入定之中。” 大黄看了看身边的观北,又看了看他边上的两个女人。 观北开口做出了解释,将自己与二女的遭遇讲述了一遍,大黄这才郁郁开口道:“不是入定,我家主人身中天人五衰,于是用自身领悟的规则,将自己静止了下来,开始的几天,只是静止了他自己,这变故是从你助我加固封印的时候开始的。” “从外面回到山洞的时候,这个领域就已经扩大到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担心之后领域还会继续扩张,甚至可能将整个独峰笼罩,这才动了心思。” 观北闻言,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心湖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天人五衰啊,曹安竟然能生生将其遏制住,就这份能耐,放眼整个大乾江湖,又有几人能做到? 良久,他才强行压下心头的杂绪,平静的开口道:“那就等着。” ------------ 第四百五十七章 玄鹤王爷 林间在震动,大地震颤,密林之间有物拔山倒树而来,伴随着的是阵阵群兽的低吼。 观北一行脸色难看,大黄更是率先察觉到了群兽的动静,“是兽潮,有更高境界的大妖驱策其他异兽朝着这边过来了。” “驾驭结界球,我们躲到天上去。”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天上的妖兽相对来说要更少很多,只有躲到上面,才能避开兽潮,前方兽潮的路线可是直接从他们几人的休息点轧过去的,几番冲击之下,结界的事情肯定会暴露。 傅双双没有片刻犹豫,双手结印,幻化指影,结界球拔离地面,悬在高空中,升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后,才看向地面,只见数以万计的妖兽这时正好覆过之前几人的休息点,自上而下看去,整个沧浪山脉仿佛被犁出了一条空地带。 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妖兽过处,拔山倒海。 队伍绵延十几里,横跨数百丈,在妖兽头目的驱策下,拼了命的向前冲出去,没有章法,唯恐慢了一步,这样一来,整个队伍给人的感觉压根就不是跑着去的,而是由无数的轮子滚动而出,看起来当真就跟潮水一般。 在队伍的最后方,他们看到了一红色大辇,有金辉点缀,形成异样的玄文,那文字仿佛会动一般,充斥着野蛮和暴力的气息,大黄曾与章云来在山脉中生存了一段时间,对于妖兽的一些规格比较熟悉,看到这一幕,眼中透出浓浓的担忧和紧张之色。 如临大敌! “黄兄,怎么了?” “这是小妖庭中一方王爷的规格,妖王不出,若是这里真的有机缘,怕是谁也抢不过着王爷了。”大黄开口说道,队伍正在靠近,处在最前方的数百头妖兽早已经冲进了领域内,可地方就只有那么一点,这些妖兽,有些甚至本身的体型就超过一丈。 如何能容得下它们,就在这时候,几人眼中,那率先靠近的妖兽在一瞬间被炼化,及时腾出了位置,就连原先被静止了的几头也不例外,确切的说,不是炼化,而是在触及领域的一瞬间,生机和皮肉便已经尽数消失,只留下一具白骨堆积在领域之外。 兽潮前仆后继,累累白骨被抛了出来,有些来不及抛出来的,在这时候打破了领域的规则,自然的垂落到了地面,平铺在曹安身边。 “这算是什么神通?”面前的这一幕打破了观北对于武技的认知,只能将其归类于神通,也只有拥有规则之力的神通才能办到这一点,规则之下,皆为蝼蚁。 大黄摇摇头,心中的大石却是勉强放下来了,如果能维系着当前的局面,自家主人是断然不会出问题的“我也不知道。” 眨眼之间,数千头妖兽惨死,这时候,兽潮也发觉了不对,停止了向前滚动,阵阵低吼声传来,兽潮不再向前冲去,而是有序的朝着两侧移动,将整个独峰围了起来,傅双双脸色苍白,再次驱使结界球朝着兽潮包围圈外飘出去。 独峰之下,一头玄甲大蟒排众而出,近五十丈的庞大肉身缠住了独峰,高昂着脑袋,露出了锋利狰狞的獠牙,伴随着一声怒吼,肉身猛然锁紧,独峰在这股力量之下,山石生生被磨掉,偌大独峰直接倾塌,山崩!! 出乎那头巨蛇的意料,随着山体的崩落,原本高坐于石床之上的人类却并没有随着山体坠落,而是依旧悬停在空中,这下大半的妖兽都没了用途,原先还能依靠山体,直接冲上山巅,而此刻,曹安已经悬在了空中,大半无法飞行的妖兽,根本就够不着曹安。 吼!! 大蛇发出了一声怒吼,尾部狂暴的在地面砸出了一条条沟壑,吓得身后的群兽散了开来,却没有任何办法,刚才的那一幕,它已经看到了,现在的它根本就不敢靠上去,触之即死。 就在这时候,金辇来到近前,华盖之下的人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是一头优雅的玄鹤,体型也没有多大,只是比正常的鹤类大上一圈左右,长长的喙呈现出一种黑红色,以鹤身着白袍,匀称且得体,丝毫没有给人任何的突兀感。 两只略显肥硕的松鼠撩开了帘子,玄鹤走出金辇,一双眼睛像是两柄出鞘的利刃,刺破云层,目光落到了悬停在空中的曹安身上,他身下的累累白骨到目前也没有随着山体向下坠落,与那石床一样,都悬挂在空中。 大蛇小心翼翼的挪动身躯,来到了金辇之前,温驯的低下脑袋,玄鹤踏在他脑袋上,随着大蛇挺起身体,缓缓上升,风云相随,拖着这蛇鹤两妖穿破云层,来到了曹安面前,保持在两丈之外的距离,目光落到了眼前人族的身上。 “那人族武夫,我家王爷驾临此地,还不出来说话?” “找死不成?”话音落后,眼见着那人族武夫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大蛇怒了,抬起蛇尾就要砸下去,就在这时候,玄鹤收回了目光,一脚踩在大蛇额前。 “下去吧,死人一个!” 大蛇只觉得难以置信,眼中的愤怒收敛之后,满是疑惑之色,“死,死了?他之前不是还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 “此事尚未追究你的责任,如不是你指挥不当,本王也不会死掉那么多子民,蠢货一个,平白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了这么多的力量。”玄鹤说着,脚下用力一收爪子,修长无害的爪子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世间最锋利的武器。 生生刺进了大蛇那足以磨灭大山的肉身,惨叫声中鲜血从头顶溢出,顺着嘴巴处流了下来,但身体却始终保持着平衡,纹丝不动,不敢有丝毫颠簸到自己头顶的主人。 一蛇一鹤落到地面,玄鹤一步跃下蛇首,“带着它们回去吧,本王略作停留,不日即回。” 大蛇知道自家主人的心思,大概是想研究一下这上方的领域到底是什么,躬身应下后,发出了一声低吼,兽潮开始散开,朝着中心区域而去,大蛇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王爷,那领域古怪,需小心行事。” 玄鹤不为所动,展翅而起,大蛇不敢再做停留,扭动着身躯,快速消失在了原地。 “死又不死,活又不活,你这算是什么……” ------------ 第四百五十八章 玄鹤王爷的兴趣 没有人知道曹安目前的状态算什么,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思想,他的识海,他的一切都在静止领域之内,所有的一切都被这种力量无限延缓了反应。 领域之外,领域之内,完全就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世界,曹安的一个念头,对于外界来说可能就是数十年,乃至几百年,没有人能估算得出来。 玄鹤王爷支开了所有,并不是他想要独吞什么,只是在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后,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足够的自信,作为妖庭之中为数不多的神通境强者,只要他不作死轻易踏足人族生存的区域,在沧浪山脉之中,他就是安全的。 一支黑色的尾羽从他身侧电闪而出,这一击没有正对着曹安,尾羽在一念之间到达了领域之前,当全部没入领域之内后,所有的异象都随之消失不见,留下一根羽毛悬停于领域之中,其尾部正切领域的边缘,不会有分毫之差。 “有趣!” “出来吧,还要在那里藏多久?你们不会真的觉得一个结界球能帮你们在神通境强者的感知下隐藏一切痕迹吧?”玄鹤高昂着脑袋,微微偏头,用一只眼睛睥睨着前方隐藏在结界球内的几人,头顶的那一抹血红,仿佛颜色也随着他的态度更深了些。 傅双双对着自家道侣投去了询问的眼神,“现在,怎么办?” “收了结界球吧,他已经看到了,在他面前,我们的隐藏手段没有任何意义,结界球虽然能抵挡一定程度的攻击,但对于神通境强者的攻击,却聊胜于无。” 傅珍珍眼神清明,“诶?他是看到我们了吗?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大黄对观北的这位姐姐有些疑惑,像是慢了一步一样,观北和傅双双早已经习惯了,二人都没有理会她,撤掉了结界球,同时观北身后的武器横在脚下,随心而涨,托起了这姐妹两人的身形,只见他双手一拱。 对着玄鹤那边弯腰一礼,“人族后进观北,见过前辈。” “你们跟这人是什么关系?” 观北还真的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大黄踩着云层,上前几步,“那是小妖的主人。” 面对玄鹤,他还是收敛了些以前的做派和性子,虽然玄鹤未必能对曹安做什么,但他可以对自己等人做点什么,这不只是为自己的性命负责,也是为身边同伴的性命负责。 “不算生,也不算死,他现在的状态有些古怪,本王对他很是好奇,更是对他现在的这个能力很好奇,他既然是你的主人,那么想来,你对他应该很了解了,说说看。” 大黄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主人的事情倒是不太喜欢对小妖讲,小妖只知道主人中了天人五衰,因在大乾江湖树敌不少,所以到沧浪山脉躲避来了,希望在此间顺利渡过天人五衰之劫,按照原本的情形,主人应该在三天前进入大五衰。” “但不知为何,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大黄说的都是真的,只是避开了部分重点,在玄鹤听起来,倒是能将事情听个大概,他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大黄,很清楚有些事情大黄不可能对自己和盘托出,但能说到这里,也差不多了。 “天人五衰啊!!本王允你们在此继续呆着,以渡此天地之劫,从今以后,这里不会再有其他妖兽前来打扰,但有一点,如果他度过了天人五衰,你们需将渡劫之法留下。” 大黄讪讪一笑,“王爷说笑了,小的就一妖仆,哪能替自家主人做主?” 玄鹤点点头,“你说的倒也在理,那就这样,等你家主人渡过天人五衰之后,本王会亲自过来一趟,与他商谈,在此期间,本王会在这里留下一名近卫,你家主人渡劫之时,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诉他,本王会尽力满足你们。” “多谢王爷!” 玄鹤没有再说话,振翅而起,转瞬间消失在了三人一妖的视线内,直到再也感受不到玄鹤的气息,他们才落回地面,不远处,窜出一直浑身紫色的毛发的松鼠,越有三尺来高,对着几人行了一礼。 “小的紫玉,奉王爷之命在此守候,几位贵客如有需要,只需吹响此竹哨即可,紫玉将尽全力满足诸位贵客的需求。”说完,恭敬的放下了手中的竹哨,拱手告辞。 “老观,这算什么?你脑子比我灵活,你说说看。” 观北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却是知道,我们目前与你们主仆二人算是绑到一起了,咱们真成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大黄心下戚戚,只觉得有些对不住面前的人族兄弟,“狗爷我倒是无所谓,主人若是安然渡劫,一切自然不需要我来操心,到那时候,甭管他什么妖王爷,还是什么妖王,自有主人去处置,若是主人渡劫失败,我之生死也就无关紧要了。” “只是可能要连累你们了,原本这些事情,与你们并无多大干系,躲到这里来,就是希望能活,却未曾想走入了现在的境地。” 傅珍珍深吸了一口气,“面前这番境地,也说不上是好是坏。路在脚下,随心而动,在将来的未知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迷雾中行走的旅人,切不能以当前之荆棘,又或是短暂的利弊,来给这一程又一程的艰辛盖棺定论。” “没有前一程的曲折,未必能踏足这一程的高度,命运之前,每个人都是短视的。” 这一次,她的思维接上了几人的谈话,几人惊愕之余,也各自低头沉思片刻,大黄天性洒脱,倒是没怎么伤春悲秋,片刻时间,就已经欢脱开来了,自顾自寻了个适合休息的地方,开始整理起来。 有了玄鹤王爷的保证,这一片区域,再也不用担心妖族的突然来犯,对于休憩之地的选择,条件就可以放开很多,只需要关心自己能否休息得舒坦即可,观北一行也跟了过来,帮着打理,不过一刻钟时间,就在原地建立了一个小型的庇护所。 食物和水源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之内,好歹也是超越了天人境界的武夫,无需依靠食物来维持自身的能量,至于水源,那就更简单了,实在是需要的话,牵引一方水元汇聚,自然就能形成水源。 将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放在了修行上,便是大黄也不例外,时间一晃六天过去。 原本还在冥想修行的大黄感觉到一股危机感骤然临身,来不及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几乎在第一时间驾起妖风,将身边的几人卷了出去,观北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他的速度,明显不急大黄,索性也就不再反抗。 任由大黄将他们带了出去,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之间已经隐隐建立了别样的默契和信任,再加上观北一行,有意想要投入白玉京门下,对大黄也是客气居多,这信任自然也就建立的更快一些。 就像现在,这种危难时刻,随便一个武夫,都不太可能将自己的性命安全交托到一个陌生人手上,但他们就是这么做了,妖风起,瞬息间就已经离开原地数十丈,再回首的时候,原地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傅珍珍疑惑的看着几人,“发生了什么?” 她是最茫然的一个,因为她并未感受到任何的威胁,突然就被大黄卷出了数十丈,傅双双隐隐察觉到了一点危机,却没有观北和大黄来得强烈。 “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 第四百五十九章 领域再度扩张 大黄也是一头雾水,他几乎已经在落地的一瞬间,就将自己的感知散了出去,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可刚刚那种危机感绝不是错觉,因为感受到了的不只是他一个,还有同为阳神境界的观北。 忽然,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出现,大黄神色惊慌,目光朝着兀自悬停在空中的曹安看去。“主人!!” “嗯?”观北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当他将视线一路向下的时候,突然发现距离自己等人休息的地方往上不足三丈的地方,停着数个黑点,很微小,微小到这个距离上以普通人的目光什么都看不到。 但武夫的目力本就远超常人,他看到了,那是几只飞蛾,密林之中,各类飞虫繁杂,本就很多,他们几个武夫能坦然歇息,是因为这个飞虫受到了自身武罡的影响,根本不可能落到他们身上。 那几只飞虫纹丝不动,就连翅膀都没有再动过分毫,急于求证的观北将体内天地之力灌注于双目之中,一眼看去,整个世界瞬间清晰了很多,阳光下,被悬停在那里的,除了飞虫,还有尘埃,微小的尘埃。 “那个领域再次扩张了!!” 大黄眼中看不出悲喜,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查看过,曹安身边的静止领域一直在向外扩张,但是极有规律,一天的时间,大约也就是在原先的范围中向外延伸一丈左右,而起他们所在的位置,也不在曹安所处的虚空正下方。 以至于他们并未将其放在心上,要不是刚才那一瞬间的本能预警,估计他们现在也就跟那些飞虫和尘埃一样,将被禁锢在那里而不自知,心下一阵后怕。 “之前也扩张过,但向来没有这么夸张,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观北疑惑的看着前方,要知道,曹安之前是盘坐于独峰上的,尽管那独峰被能量波削去了一截,可那高度,至少还有将近百丈的。 之前一直都维持在数丈左右,一夜之间,突然暴涨到这个程度,怎能不令人感到惊愕。 “你觉得我像是知道原因的吗?”大黄反问了一句。 “我也没问你,就是感觉诧异。” 眼下的这个范围,以曹安为中心,向外扩张了百丈的领域,就像是一个圆形的巨球,矗立在沧浪山脉之中,而且无法被感知,这个领域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冒然进入,连一点预警反应都没有,边上,已经有不少的飞虫走兽遭了灾。 玄鹤的命令只是针对于那些有了灵智的妖,对于普通兽类,它们依然正常的生活在这个区域之中。 “上去看看!双双、大姐,你们就在下方等着我们。”观北吩咐完,看着上方的情形,尽力绕的远了一些,下方傅双双面色凝重,遥遥对着观北喊了一句:“你自己小心一些。” 大黄也紧随其后,一人一妖来到空中,朝着曹安所处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依旧盘坐在虚空中,石床周边是数千的动物骸骨,此时,更显白皙如玉,散发着晶莹的光晕,而曹安身上,隐隐有一株火红色的莲花虚影。 仿佛正在随风摇曳,于晃荡之间,在虚实中转换,一会变得隐约、透明,一会又变得凝实、清晰。 红莲白骨图,此刻完全与曹安融合为一。在这一人一妖的眼中,曹安依旧没有醒过来,身上的气息全无,感受不到其中的生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在静止领域中,无法感知的缘故,但曹安没有醒过来,却是事实。 “曹宗主依然没醒,只是现在这个范围变得更大了而已。”观北有些失望,他在内心深处,还是希望曹安能够醒过来的,安然无恙的醒过来,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做,脱离了大圣门也能多一分保障。 大黄没有掩饰眼中的失落,这么大的动静,他觉得自家主人应该有些变化才是,可依旧与之前一样,这让他内心有些难以接受。 “观兄,我在想一个事情。” “何事?”观北疑惑的看着大黄。 “我有些担心主人周边的领域会不会这么一直扩张下去?如果继续这样的话,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他的范围将会扩大多少,若是真的出了问题,恐怕会危机到整个沧浪山脉。” 听着大黄的话,观北自然也有这种考量,但他不觉得这种情形会无限制的延续下去,这么大的领域,肯定需要能量维持,而曹安身上,不会有这么多的能量,哪怕是规则,也是需要巨大的能量来维持的。 他有些好奇大黄接下来会说出什么。 “所以呢?” “我在想,是不是这个领域大到一定程度之后,我家主人就能从死中求活,如今大范围的向外扩张,是为了掠夺更多的生机?” 观北:哎??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是有些不明白。” 大黄眼中闪着兴奋之色,“你还记得之前的情形吗?就是那日玄鹤王爷率众前来时候,那些妖兽直接在一瞬间被炼化成了白骨,正是那一次之后,静止领域持续扩大,一直到今日,扩张到了百丈范畴。”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扩张到百丈的距离,是因为先前死掉的那些妖兽身上所掠夺的生机呢?甚至可能这还不够……” 观北只觉得有些跟不上大黄的思绪,上一秒似乎还是一个担心曹安给世界带来威胁的主,下一秒直接有一种要亲手将整个世界送上去陪葬的妖魔。 “沧浪山脉是否会爆发兽潮?” 观北摇了摇头。“大乾江湖,武力鼎盛,不是其他皇朝可以比拟,已经很久没有爆发过真正的兽潮了,即便有,也只是一些边缘小村中,偶尔会出现小规模的兽潮,那种程度的兽潮,对大乾江湖的社稷没有任何威胁。” “甚至只需要一个二流宗门就能解决掉!至于你说的沧浪山脉,更是不可能,它毗邻着诸多大乾重镇,是不可能爆发兽潮的。” 大黄还打算再说什么,就在这时候,一声轻响传来,就看到处于领域之中的一切,在这一身轻响之中化为齑粉,飘然落下,一切的草木、生灵,皆在这一刻失去了生机,于此同时,曹安身后的红莲更艳。 招展摇曳,更显娇美。 观北双目圆瞪,看向身边的大黄,“你,你好像说中了……” “我知道我说中了,我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你不用提醒我,没有条件我们创造条件,带话给那个玄鹤王爷,我们需要更多的妖兽,他身为一地的王爷,完全有这个能耐调遣一地的妖兽,我们需要更多的妖兽进入其中,如果费尽最后的一头妖兽,依旧不够,我大黄,第一个跳进去!” 话音刚落,观北就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大概是不需要了。” 大黄抬眼望去,只见原本荒芜一片的区域内,随着红莲摇曳,重新长出了一片绿意,速度太快,以至于几乎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地上的嫩草就经历了一次轮回,从萌发到枯黄,最后化作灰烬散入大地。 而这一次,领域内的世界没有完全陷入死寂,更多的树苗贪婪的吸收着阳光,汲取着大地的养分,迎风而涨,逐渐成长为一棵棵苍天巨木,在这其中,还夹杂这不少的虫类在里面经历了自己的一生。 在一人一妖一眼的时光里。 “我们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可能唯一需要我们做的,就是离这里远一些。”观北说完,身形化作一道流光,落到了地面,带着两女以更快的速度,离得曹安更远数里。 大黄看着面前的一切,眼中带着疯狂和激动之色,一步三回头的跟了出去…… ------------ 第四百六十章 付出与报酬 一域之内,自衍生灭。 领域的范围还在扩大,一日夜的增长将近四十丈,玄鹤王爷到来的时候,一方领域已经扩张到了两百丈半径,就如同一个巨型的无形圆球嵌在大地上。 内中的生灭无时无刻不在衍化,领域内外,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两个不同时间流速的世界,外界的一日,顶的过领域内的数百年光阴,一切都在变化,而一直不变的就是高坐悬空石床的曹安。 “精彩啊精彩!” 玄鹤王爷迈着优雅的步调,目光中闪烁着炙热的疯狂,抬起羽翼,颤抖着触摸在领域的边缘,身边两只‘身材魁梧’的松鼠目露惊骇之色,急忙上前拉住了玄鹤王爷的腿。 “别急,本王只是好奇,并无寻死之意。”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被他的耳目事无巨细的传了回去,他一直都是清楚的,他原本只是打算看个结果,若是曹安真的渡过了天人五衰,对他而言,价值不言而喻,如果身死道消,那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 左右也就如同是一次投资罢了,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划出这么点空间,还是很划算的,真正引起他兴趣的不是这些人,更不是他们的天赋,而是天人五衰,这个能困死天人的无解之灾。 但随着信息的回传,他越来越坐不住了,直到他了解到,领域内时间流速与外界不一样的时候,原本还在自己府邸之内修行的玄鹤,在接到信息的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吗?” 半截羽翅透过边缘,出现在了领域内,没有任何的异样感觉,却能清晰的看到那原本黑得五彩斑斓的羽翅,正在领域内的这种力量下变得暗淡下来,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变化。 要知道,以玄鹤现在的修行境界,寿元是要用万年来计的,尽管只是羽翅,与自己的真正寿元有所差异,可这个寿数也是相当可观的,仅仅只是放入其中这么一会,就能看到这种变化,这力量的霸道可见一斑。 “玄鹤王爷!” 玄鹤收回了自己的羽翅,光晕流转,瞬间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他转过身,看向这一人一狗,那两个人族女武夫并没有跟来。 “你们来了啊。” “本王听说之前这领域内还有些飞虫之类的,怎么现在看去,几乎已经绝迹了?” 观北双手一拱:“回王爷,这是因为领域内部的时间流速太快了,对于飞虫而言,它们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生灭,根本来不及繁衍后代,现在您所看到的部分飞虫,都是那些寿数相对而言较长一些的,才能勉强抵挡住这时间的流速。” “在极短的时间内,产下了后代,但可以推测,它们的数量也会越来越少,直至完全绝迹,再这样的时间流速下,这是必然的结果。” 玄鹤点了点头,观北点破之后,他就明白了个中缘由,原先打算驱使部分未开智慧的野兽进入其中的想法也随即熄灭。 这里,对于绝大多数的生灵来说,都是一日生灭的,根本来不及做什么,更不用说繁衍后代了,只看那地面上的草几乎是青黄交替出现,就能看出一二来。 “红莲白骨交相辉映,好生诡异的人族武夫,也不知道这力量是属于他自身的,还是属于天人五衰的,若是能将其掌控,有这力量伴身,神通之下,无人能敌,他若是醒来,人族将再添一柱石。” 观北闻言,脸色微变,便是边上的大黄也隐隐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时刻做好了反扑的准备。 玄鹤却是摆了摆自己的翅膀,“不用这么紧张,本王对人族与妖族之争没有任何想法,就我们这样的小妖庭,根本也不用考虑这些,甚至想要跟人家妖庭搭上关系都会被嫌弃,只是略微有些感慨罢了。” 一人一妖脸色舒缓了些,但心中的警惕并没有松懈。 玄鹤对这两人的态度毫不在意,有些兴致缺缺的往回走,“往里面放些长寿种进去,本王想看看会不会对这位道友的修行有所增益。” 大黄脸上一喜,“多谢王爷!” “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本王今日的付出自会待你家主人苏醒后从他那里收取报酬的,这是本王与他的交易,不是恩惠。” 玄鹤的手下动作极快,第二日清晨,伴随着地动山摇的气象,林间涌现出大量的野兽,一眼看去,皆是巨象和体型硕大的陆龟,天空中还有不少的飞鸟,不过都是些自身寿命极长的野兽,没有灵智。 它们本能的感受到了来自领域的危机,瑟缩着,不敢上前,但身后却有不少的松鼠骑着披甲的血狼,拿着鞭子驱赶,一边是来自生命的威胁,一边是更高一层级的同类压制,终归还是不敌这种来自血脉的压制,被赶到了领域之内。 大黄和观北一行,就站在不远处的巨木上,目光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怎么还混进了几十头野猪?” “它们的寿数,根本不足以支撑它们在领域内溜达几圈。”观北感叹道,他现在有些摸不清楚这玄鹤王爷的路数,别看现在一切美好,似乎在朝着一个很好的方向去发展,但一日不清楚这玄鹤王爷的价码,此间之事就一日不算了结。 傅双双挽着自家姐姐的手臂,“这些家伙的寿数是真的长,要是人族也能活这么久就好了。” 傅珍珍摇摇头,“有所得,亦会有所失,所有长寿种的繁衍能力,其实都是很差的,这一批的野兽,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就会绝迹,死于天生有缺繁衍能力。” “无所谓,如果之前他们两个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么寿元越长的生灵,对曹宗主的帮助越大,说不定就可以提前苏醒过来。”说完,傅双双对着自家姐姐挤了挤眼睛,现在他们几乎是将回归人族社会的希望都寄托到了曹安身上。 寄托到了白玉京上,这种什么都不方便的生活,傅双双是一日都不想多呆。 私奔、浪迹天涯,这只是诗文和传记里美好罢了,那都是经过了文人们的渲染和加工,真正到自己去过这种生活的时候,就只剩下无尽的烦恼,特别是对于女人来说,她们好歹还是武者,修行不低的武者。 真要放到普通人身上,那种种烦恼和矛盾只会被放得更大。 …… 沧浪山脉一时间成了炙手可热的探索区域,先是黑崖石刻的遗迹被发现,尔后,又出现了惊天佛光,尽管那次佛光的事件,经由白虎圣地圣女之口回传后,已经被证实了是一次失败了的造神仪式。 但在底层的江湖之中,却鲜有人明了事情的真相。继佛光事件之后,又有一起白光冲天而起以及颠倒城的出现。 颠倒城出现在沧浪山脉的东南方向,正位于沧浪山脉中部,一座雄城从山脉之中拔地而起,悬于云层之上,颠倒城占地面积与现下大乾的道级重城相差无几,足以容纳数千万人口,几乎将整个沧浪山脉东南角二分之一的土地抬到了云层之上。 各大宗门、势力已经汇聚到了颠倒城下,在该城的外围,被一神秘的七彩结界所包围,历经十日的探索,还是没能将其打开,只能从偶尔的色彩变幻之中,发现里面的一切,都是颠倒过来的,就像是将一座城市倒置过来了一样。 但倒置之后的城市,却又很自然的维持着其本身的规则和秩序,不显得凌乱,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现其中有活物生存。 有人根据被抬起的土层高度粗略估计了一下,颠倒城被深埋于地下十里,原先生活在这一片区域内的生灵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传言,颠倒城曾是超古代时期的一个宗门祖地,名为无量山庄,以劲气修行为根本,可达无量境界,修者体内劲气源源不绝,有排山倒海之威能,霸绝一世。 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无量山庄大修者在登顶无量之前,需渡天人五衰大劫,是以,所处位置最靠近沧浪山脉的章云来便主动请缨,一人率先前往颠倒城,距离较远的第五青衣也在赶来的路上,修行最低的沈重则继续停留在大乾帝国藏书馆。 此刻一行七人正行走在沧浪山脉之中,他们早已经失去了方向,原本只需要三日行程就能到达的颠倒城,如今他们走了四天都还在这里转悠,每次都感觉自己走在熟悉的道路上,但每次都会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样的事情已经上演了十几次了,队伍里的耐心早就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若不是一行人中还有四个穿着清凉的艳丽女子,这队伍怕是早就散了。 “他奶、奶的,你们四个到底认不认路?你手里的堪舆图是摆设吗?这都已经陪着你们转悠了多少次了,继续这么下去,别说去什么颠倒城寻找机缘了,就是能不能活着从沧浪山脉走出去都是一个问题。” 开口骂人的是半边头许大勇,这绰号的来源是他的脑袋真的只有半边。 确切的说,应该是四分之一,后脑勺那边,正好有一半的脑袋是空的,往里瘪了进去…… ------------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一行七人 这看起来不像是先天造成的,当是被某种内力直接打进了后脑,导致后脑那一部分的头骨直接化掉了,万幸未死,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其本身五官不算太好看,顶着个半边的脑袋,在江湖上就有了个半边头的诨号。 四女面色也不好看,天理会这些年过来在江湖上处处碰壁,一方面是因为天理会成立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会里的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初衷,事实也是,没有多少人会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危机而奉献毕生热血。 大家更在乎的是自己的修为,自己的利益。他们现在很需要名声,江湖中的名声! 颠倒城探索就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之前的黑崖石刻,因为有了四圣地的加入,以至于天理会压根都不敢冒尖,但颠倒城这次不一样,据说没有四圣地的人前来,即便来,也只是圣地弟子的个人行为。 所以天理会派出了她们四香主,据说还有更高一级的堂主,不过那人并没有与她们一道。 原本雄心万丈想着在颠倒城内大干一场,博出名头,未曾想,眼下却是连那颠倒城都走不到,早知道这样她们当初就不抄近路了,直接从大乾国土内绕过去都到了,何至于现在还被困在这鬼地方。 “你行你来!你手里不是也有堪舆图,怎不见你指出明路来?”余安安性子泼辣,向来不是吃亏的主儿,别看身形娇小,但该有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甚至还有些超标,加上喜欢穿一身火红色的劲装,江湖人称小辣椒。 听到半边头许大勇那阴阳怪气的话,当场就怼了回去,一点也不惯着。 “就是,谁也没让你自己跟着啊,长得跟个啦蛤蟆似的,你自己巴巴的凑上来,现在倒好,出了问题怪到我们姐妹身上了,没种的货色。” 温若男,人如其名,若男!!给人的第一观感都是好生雄壮,她的身材不是那种胖,而是真正的魁梧,皮肤偏黑,又喜欢长裙,两条大腿立在地面上,就跟两根龙柱一般,稳当得不像话,身上的武器也跟了她的身材。 就是一根两头箍有锋利铁钉的八尺柱子,比男人还要男人,天生的莽撞人,江湖好汉众多,但据说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位好汉敢于挑战自己,私下里的混账话总说是生怕这莽撞人一个失控,将自己懒腰夹死。 许大勇也是勇,大家都是一样的修为,初入阴神而已,谁也不虚,尽管自己理亏,可最听不得就是有人拿自己外貌说事,何况说这事的还是温若男这莽撞人。 “就你好,说得你比老子强多少一样。” 温若男不屑的瞧了一眼许大勇,本来身高就比许大勇高出半个脑袋,这种眼神看过来,那真的是心理伤害打满,“但我这仨妹妹一个顶一个水灵,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德行,啥好事都敢想。” 这话说出来,边上的老道章云来和姜凡都有些不自在。 “我可没说你们倆啊,你们毕竟是我们花钱雇来的,不是自己巴巴的跟上来的。”温若男扫了边上的两人一样,开口解释道,只是在看向姜凡的时候,目光没由来的变得温柔了些,这个‘娇小’的男人,有些合她的意。 被温若男这目光瞅了一眼,姜凡身子不由得一抖,正要说话,章云来走上前来。 “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离开这里,走出这里才是重中之重,按照堪舆图上的路线,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对于所谓的走出去,章云来是一点希望都不报了,确切的说,应该是还有多久能兜完这个圈子,之前就是这样,按照堪舆图上,本来应该到达重点的,当到达的那一刻,才发现,是兜了个圈子,走到了陌生的地方。 余安安看了一眼堪舆图,“按照我们的脚程来看,大约还有一炷香的行程。” 章云来叹了口气,此间地气早已经乱了,只感觉整个区域内,都有萦绕着一股怪异的力量,自己所学的那些堪舆之术在这里没有丝毫作用,连正常的御空都做不到,不然,以几人的实力,林间的干扰再多,飞上高空也不至于迷路。 “若是这次我们还是没能走出去……”余安安心有余悸的说了半截。 章云来大手一挥,“嗨,说这些丧气的话,一定能走出去。” 许大勇压下心中的暴戾和怨毒,众人也没人再说话,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随着几人加快了速度,还没到一炷香的时候,面前的景象瞬间豁然开朗,他们钻出了那浓密的丛林,面前这个区域,就像是有人在沧浪山脉中剜出了一片空荡荡的区域。 那股禁空的力量消失了,小辣椒余安安第一个高高跃起,振臂高呼,“终于走出来了!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所有的感知像是在这一刻回到了自身,一切都开始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许大勇微眯着眼,紧随余安安之后,身形化虹,电射而出,他不可能在跟着这一行人了,但现在这里还不是动手的地方,他们是肯定要去颠倒城的,到了那里,有的是机会。 离远了之后,许大勇的声音传了回来,“诸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许某先行一步。” 叶知梅袖口翻转,章云来分明看到了她掌心的一缕寒光一闪而逝,只是就在她要出手的瞬间,被身边的温若男拦了下来。 “怎么了?温姐姐?” “你们看!安安,危险,速回!” 余安安性子脱跳,是那种雷厉风行的火爆性子,这些日子以来,无法御空,无法肆无忌惮的动用自身的力量,已经给她压抑坏了,此刻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正享受着重获力量的自由,被温若男一句话喊了回来。 众人目光朝着温若男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飞入空地上方的许大勇身形在掠过一半的长空后,有了些变化,那歪歪扭扭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阴神境的御空手段。 而是,像是一个醉了酒的…… ------------ 第四百六十二章 这位是我刚认的兄弟 章云来的目光随着许大勇所在的方向看去,下一刻,整个人如遭雷击,脸上瞬间浮现惊喜之色,他知道了为什么他会感觉自己对这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那是因为自己之前就曾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完全是因为原先矗立在那里的独峰,此刻已经没了。 “那是什么?”余安安难以置信的看着空中发生的一幕,面露惊骇之色,许大勇歪歪斜斜,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但眼下身在这领域的中间,前也不得,后也不是,唯一的路就只能是一冲到底。 冲出面前的这个领域,他奋尽了所有的力量,速度在这一刻爆发到了极致,但随着他速度的提升,更是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机在被疯狂掠夺,时光似乎在自己身上过得极快,只要自己有这种逃离此间的想法。 那种生机寿元被剥夺的感觉就愈发强烈,他在半空中强行停止了身形,缓缓落下,这时候,一行七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原本看起来还只是三十来岁的许大勇,现在已经垂垂老矣,鹤发鸡皮了,颤颤巍巍的举起了自己的手。 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是沙哑的响了几下,连一个清晰的字音都没有吐出来,在众人的目光中,他停留在原地将近二十息的时间,最后不甘的倒了下去,衣袍随之碎裂,散座灰烬,留下地面上一具干枯的尸体,也随着砸落地面而碎裂分散到了周围。 余安安眼中的惊恐再也压抑不住,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刚才要是没有温若男的提醒,直接一头扎进了其中,会怎么样,估计自己也会跟许大勇一样,在短时间内老死在这领域之中吧。 一股强烈的后怕涌上心头,她忽然感觉之前那种转圈圈的地方也是挺好的,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她一下子扑进了温若男的怀中,双目已经满是泪花。 “谢谢你,温姐姐!” 温若男厚重的手掌温柔的在她背后抚了抚,“不怕,不怕,现在不是没事吗?你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不用担心。” 这已经不是发生不发生的事情了,估计余安安一辈子都要有心里阴影了。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叶知梅说完,目光随即注意到了盘膝坐于高空的身影,这个方向,正好能看到那人的背影,身上有红莲的虚影在虚实之间摇晃,坐下是大量的散发着晶莹白光的白骨。 “你们看,那有个人。”温若男手指向高空。 太快了,时间流速太快,原本生长在其中的植物都挨不过这短暂的一生,早已经绝迹,之前大黄还借助了玄鹤王爷的手段,从周围找了些草籽和树种洒到里面,这种办法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作用,但到了后面,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时间流速太快,那片土地,无法在短时间内提供草籽和树种生长的能量,那些种下去的东西来不及发芽就死去了,被直接掠夺了生机。 于是,就有了七人出来的这一幕,整个茂密的沧浪山脉中,唯独这方圆五里的范围内,形成了一片荒芜之地。 陈锦敏锐的注意到了章云来的情绪变化,见众人都在看向空中之人,目光落到了章云来身上。 “章道长似乎很开心?难道你认识那位盘坐虚空的前辈?” 此话一出,几人瞬间收回了目光,齐刷刷将目光转向了章云来,特别是姜凡,他的目光更是怪异,因为他感觉自己对那身影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天理会四香主眼中难掩热切,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想到说面前之人是一个之前还在江湖中声名远扬的同辈中人,修为跟他们不相上下,甚至从进入江湖的时间来算,这人还只能算是他们的后辈。 刚才许大勇只是飞过那片领域,都直接死在了其中,她们下意识的以为这是某一位江湖中的前辈高人,身陨于此,联系上之前沧浪山脉出现过的冲天白光,这不就是沧浪山脉的第二个可能的机缘吗? 要是没能赶到颠倒城, 得到了目前这位前辈的机缘,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只看刚刚那许大勇的死亡,就知道这位前辈的手段不凡,更何况周边还没有其他人抢夺这份机缘。 “还请诸位稍等,贫道还需要确认一些事情,目前,还是请诸位不要随意走动,免得布了那许大勇后尘。”章云来说完,气息冲天而起,目光警惕的盯着周围,他在找那条死狗,心中隐隐还有些担心。 就怕这死狗也像许大勇一样,死在了自家主人的手中,离开的时间有些长了,这从离开之日算起,到现在已经二十日时间,二十天,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也不知道主人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下一秒,在领域的对面,一道气息随后冲天而起,回应了章云来,紧接着就看到了天空中出现的一人一狗,那正是一直守候在这里的大黄和观北。 两道流光沿着领域的边缘疾驰而来,四女面露机警之色,稍微与章云来拉开了距离,重宝面前,他们可不相信什么合作,章云来本身阳神境的实力,就让她们有所忌惮,现在又出现了两个阳神境界,她们手中的异宝可未必管用。 当看到那条大狗的时候,姜凡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温若男脸色肃穆,看着章云来,“章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那头狗妖乃是贫道好友,至于另外一位阳神境同道,贫道却是没见过,不认识,不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几位无需担忧。” 说话的档口,那一人一妖已经快速接近了这边,临到近前,猛地下压,大黄一个俯冲砸进了章云来身上,一人一狗滚进了丛林中。 “哈哈哈,道爷!!” “狗爷,悠着点,胸口疼,道爷是人,不像你,是牲口,肉身没你那么强悍!” 不过片刻时间,一人一狗从林间走了出来,观北脸上挂着笑容,面色温和的看着面前几人,大黄走上前来,“来,道爷,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刚认的兄弟,名叫观北……” ------------ 第四百六十三章 他是个例外 一座随时的都可以搬走的木屋,就是大黄他们的临时基地,一行六人随着一人一妖来到木屋前,从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空中盘坐之人的正脸。 姜凡看清了那张脸,整个人呆愣在原地,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如果是他,那自然就能解释为什么狗妖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章道长见到那背影会如此开心了,原来是这样。’但他不明白,曹安是怎么一下子拥有这么恐怖的力量的? ‘林爷爷,你说,一个人可能在短时间内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吗?自我们从忤逆道场离开到这里,一共才过去多久时间。’ 以林瑞的见多识广也没有答案,只看刚才那许大勇死亡的模样,就知道领域中的分明是时间之力,也称光阴之力,这种层级的力量,即便是到达了神通境界的武夫也未必能掌握,更别说一个阴神境界。 他无法回答姜凡的问题,沉吟了许久才稳定心神,开口说道:“所有武夫,在天人晋升阴神境界的时候,需要一个先决条件,拥有一方领域,而拥有领域,需要的是武夫对于某一种天地之力的理解达到一定高度,方能将其转化为领域。” “有些武夫延续了他在天人境界,对某一天地之力的感悟,更进一步,形成了领域,比如最常见的五行领域,也有一些异类的,剑之领域、杀力等等,当然,还有情绪,极于情也是可以转化为领域的。” “这些就是最常见的领域,但总有些人,他们生来与众不同,天赋才情超绝,在这个境界中感悟了更高一级,更强大的规则力量,拥有了包含规则之力的领域,这其中,就包括你面前所看到的时间之力。” “时间、因果、空间这些在规则之力层面,都是极其强大的力量,所以,你问我,有没有这种可能,我只能告诉你,有!!” “是有些武夫可以在七景阴神这个境界获得强大的规则层面的力量,但是,曹安身上的情形,我看不懂。” 听着识海中林瑞的传音,姜凡有些心怀激荡,他现在就是天人境界,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好像自己距离这样的境界也不是很远,一景之差而已。 “您刚刚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为何突然又说看不懂了呢?难道曹宗主身上还有什么特别不成?” 林瑞叹了口气,“七景阴神,这才不过是初入外天地境界而已,即便是领悟、掌握规则层面的力量,那也只是一小部分,很少的一小部分,连皮毛都算不上,但你可还记得刚刚许大勇死时候的情形?” “几百年光阴在数息时间内消耗殆尽,而且掌控了如此之广的一片领域,你觉得皮毛能有这般威能?” “阴神可以触及到这种力量,但阴神绝对触及不到这种深度,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姜凡抬起头,再次看了一眼前方那片荒芜之地,停滞在虚空的身影,此刻只觉得如山一般的巍峨高大。 “姜凡小兄弟,快过来坐着啊,站那么远做什么?”章云来看姜凡还站在那,直勾勾的看着曹安的方向,脸上露出笑容,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在简易的长条石桌前落座之后,大黄也通过与几人的对话,了解到了颠倒城的事情,难怪章云来会出现在这里,而四女在得知根本不是什么前辈大能的遗迹,而是江湖上之前风头两的曹安之后。 也相继萌生了去意,在这里多待无意,她们虽然对曹安的力量有所怀疑,但很明显,不管她们怎么怀疑,不管那力量如何来的,都已经跟她们没有关系了,这里单就是三尊阳神境武夫的守护,就不是她们可以觊觎了。 于是,一行人在温若男的领头下,起身告辞。 “我等还有任务在身,不便再此多做停留,还需要去往颠倒城一遭。”温若男说完,看了一眼边上的章云来,这人虽然是她们雇用的,但确实几人也只是口头约定,连定钱也没给,倒是没有白嫖的打算,只是打算等到了颠倒城之后。 再签订契约,商定佣金。 章云来现在见到了曹安,也知道第五青衣就在自己之后,现在估计都已经到了颠倒城了,这一趟去和不去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贫道就不随诸位一起了,宗主这边或许还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只是抱歉,之前答应诸位的不能践行了。” 温若男点点头,脸上倒是没有怒意,“既如此,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说完,像是突然想起姜凡一样,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姜少侠,你呢?” 姜凡是不可能留在这里的,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他跟曹安的关系没有那么熟,再一个,他更想去颠倒城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机缘,刚刚林瑞的话,像是在他心田内种下一颗渴望变强的种子。 渴望着获得规则层面的感悟、力量。 “我随诸位天理会的前辈一道前往颠倒城,章道长、黄前辈、还有观前辈,姜凡先行一步,告辞!!” 几人这一次,没有选择从沧浪山脉抄近道,就怕再次发生之前的事情,在询问了出去的路后,从山脉中直接掠空,打算先出沧浪山脉,然后从大乾领土内直接到达颠倒城外围,这是眼下最把稳的路线。 众人离去后,这里就只剩下大黄和老道,以及逃亡的三人组,实力不济,很多时候这姐妹两甚至都不掺和几人的谈话,只是在边上偶尔给他们斟斟茶,然后就到一边去练剑去了,没有了外人在。 大黄当即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章云来,事无巨细,没有遗漏任何的环节。 章云来也从他的讲述中,知道了如今的局面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他面色凝重,之前看着稳坐虚空的曹安,还以为自家主人只是陷入了某种感悟之中,天人五衰的劫难肯定是已经度过了的,未曾想,现在听大黄这么一说。 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眼下的局势,似乎与之前并无二致,自家主人依旧生死难料。 章云来沉默了许久,站起身,“要不我还是去一趟颠倒城吧,或许传言是真实的,多一个人去,也就多一分希望,若是真的能将度劫之法带回,主人就能活下来,若是主人这边有了新的变化,我这也就是多跑了一趟。” 观北沉吟片刻,“章道长,其实到了现在这一步,外力已经无法帮助曹宗主了。” 关心则乱,观北这一提醒。章云来就明白了问题所在,现在,曹安周边那个领域中,如此之强的时间之力,谁能近得了身,就算是带回了解决之法,也确实帮不上曹安了。 想到这里,脸上不由得泛起了颓然之色,坐回石凳。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了,一切都只能看主人自己的造化了?” 大黄嘿嘿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狗爷我自始至终都对主人有着莫名的信心,总觉得他能度过面前的危机,尽管过程可能危险了些,但最终的结局总归是好的,道爷,不用这样,我们应该相信主人。” “你且想一想,之前哪次,主人他不都安然度过了吗?对了,跟我讲讲颠倒城的事情吧,这么些天,一直在这山脉之中,没有接触到外界的信息,都不知道这江湖中发生了些什么,听你们的意思,这颠倒城也是在沧浪山脉中吧?” “是在沧浪山脉,颠倒城出现之前,有过异象……” ------------ 第四百六十四章 最后的一层薄纸 章云来也没有去过颠倒城,但身在江湖中,很多信息早已经传开了,听着他的讲述,大黄眼中泛起了雀跃之色,如此新奇之物,怎能不令人向往,单就是那一切与现实颠倒的场景就足以令人大感好奇。 观北和二女在边上也是一脸的好奇。 傅双双眼中充满了好奇,“你说这颠倒城一切都是颠倒过来的,那要是里面有树木花草之类、亭台假山、甚至是流水这些,难道这些也是颠倒的?” “贫道虽然没有亲自去看过,但想来是这样的,否则也不会被称之为颠倒城。”有些受到想象力的限制了,傅双双怎么也难以想象一切颠倒的城市应该是怎么样的,又是以何种手段实现一切颠倒而井然有序的。 观北看向沧浪山脉的东南方向,“之前你说你们在去往颠倒城的路上迷路了,禁空、地气紊乱,更有诡异能量干扰,就是你们这样境界的武夫都会迷失其中,会不会与颠倒城的出现有关联?” 这倒是与章云来想到一起了,一整座颠倒城悬空在那,这本身就需要一股异于寻常的力量来维系,导致临近那片区域的地方发生了变化,也在情理之中。 “我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当初搭建这座城市的时候,定然有一个极其强大的阵法师队伍,若是颠倒城能一直停留在那里,将来,必然成为天下阵法师心目中的圣地,地位超绝。” 章云来的眼光是可以的,他对于未来的看法也有独到之处,当颠倒城的信息开始在大乾江湖掀起波澜的时候,就已经有大量阵法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自大乾四面八方而来,朝着颠倒城的方向汇聚。 这里面就包括了刚从大殷皇朝‘公干’回来的常青,江湖中,对于曹安的最新消息还停留在忤逆圣地,因为那是他最后出现的地方,至于天人五衰的事情,除了曹安身边的几个亲近人外,外人并不知道。 白虎圣地的阿罗刹显然不会对外宣讲关乎曹安的信息,以至于常青回来之后,根本没有打听曹安的行踪,径直朝着颠倒城的方向而去,他相信,如果无事耽搁,公子必然也是会去颠倒城一趟的,到那里碰上的概率极大。 再一个,作为阵法师,他太清楚想要建造一座颠倒城,需要掌握多少精深的阵法,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的是门道。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从曹安和大黄留在独峰开始计算,到现在为止,已经整整过去四十天,远远超出了一个月的期限。 身在山脉之中的众人消息闭塞,没了与外界的沟通和联系,对于颠倒城那边的消息一点也不知道,但按说,第五青衣早就应该到了那边了,这个时间,放在一个时限不长的遗迹当中,都够探索得七七八八。 但他们却依旧没有见到第五青衣的身影。 “这死泥鳅不会是陨落在了颠倒城里吧?”大黄嘴上不饶人,眼里却透着几分担忧之色,不管怎么说,他们这群或人或妖,都是以曹安为纽带,相互间联系到了一起,靠着对曹安的忠诚和敬畏,相互之间的关系早已经远超寻常友谊。 只要曹安还在一天,只要他们对曹安的忠诚没有改变,这种关系就不会变质。 “应该不至于,我了解过,第五青衣现在的修为,走得是另外一条道路,肉身与神魂完全融合一体,实力足以匹敌神通境大修,世间还轻易在江湖中行走的武夫,能伤他之人不多,至于颠倒城内自成的阵法体系,他即便不敌,逃走还是有机会的。” 观北眉毛跳了跳,对白玉京的敬畏之心更甚了几分:又一尊神通境大修。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大黄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章云来,“你说什么东西缺了?” 章云来指着前方的荒芜地带,红莲依旧摇曳,白骨依旧生辉,只是这十几日以来,一切如常,丝毫变化都没有,曹安依旧是之前入定时的那副苍老模样,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没有恢复过来。 “主人迟迟未醒,眼下这样的情形,早已经维系了十几日,这不太正常,若真是天人五衰,以主人现在的修行境界,遭此大劫,要陨落也早就该陨落了,没有陨落,那就证明他的办法起到了作用,既然起了作用,不该还是当前这个模样。” 悬空石床,曹安已然恢复了意识,只是他自己无法醒来,他的意识恢复起始于什么时候? 好像正是整个静止领域开始恢复动静的时候,之前是自保而动,将周围妖兽抹杀一空,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但也正是那一瞬,生机涌入,破坏了原本长生如石的平衡,只有一瞬,曹安的意识也恢复了一瞬。 他看到了自身的变化,也看到了渡过天人五衰的机缘所在,那就是身上的红莲白骨图,白骨抽取死亡之机,红莲摇曳,催生新生之气,而他身上,最重的,就是死亡的气息,天人五衰临身,这世间大概是没有一种死亡气息能比的过它。 没有一种气息能比它更精纯,没有一种气息能比它更深厚。 红莲白骨图深植于曹安血肉神魂之内,白骨莹莹,抽取着来自天人五衰的死亡气息,这才让肉身和神魂陷入枯寂,使得天人五衰的气息再也无法伤他,于是乎静止领域开始向外扩张,逐渐笼罩到更为宽广的区域内。 浓郁的死亡气息,促成了领域的扩张,他的意识也被完全禁锢住,近乎于完全静止,念头无起无灭。 人用来形容速度,多有一念之间的说法,说的就是时间上的快,念头起伏何其之快,但在这个静止领域内的曹安,意识里却是空的,这不是修行入定中的降服了念头,而是根本就没有念头起伏,一切都被固定住了,被静止住了。 连反抗之心都无法生出来,因为对曹安而言,无论过去多久,都只是将起念头的一刹那。 无思无想,也无人能帮得上他,这个时间里,外界的一切外力进入,都会被静止住,真正唤醒曹安,打破这一切的是红莲白骨图中的平衡和互补之道,强盛到了极致的白骨力量,迫使红莲之力活动,曹安身上摇曳的红莲由此而生。 红莲摇曳,生机盎然,加速了领域内一切事物之间的相互作用,大到林木之间,小到曹安的见识里已知的最小的单位,植物疯长、然后快速死亡,随着这互补的作用下,平衡逐渐到来,红莲之力越发强盛。 导致的就是领域之内的演化越发剧烈,这在外人看来,就是时间之力,曹安的存在,加速了时间的流速,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白骨自天人五衰中抽取的死亡气息,一部分开始转化为红莲中的生机,直到两种力量走向平衡,红莲娇艳、白骨如玉。 天人五衰自解,他很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身上的天人五衰已经结束了,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醒来!! 按照他的预测,红莲白骨的力量平衡之日,就会是自己醒来之时,可现在一切都平衡了,自己的意识和神魂却像是被困在了某个莫名的空间内,无法醒来。 犹如梦魇一般,无数次的挣扎,都无济于事。 领域之外,章云来眉头拧成了川字,他总感觉距离真相只有一层薄纸,可就是这一层薄纸,挡住了一切,使得一切无法朝着它本来应该的方向去发展。 “差了什么呢,究竟是什么……” ------------ 第四百六十五章 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我想到了,因为这里不正常!”章云来眼中迸射出精芒,指着前方的领域,一句话脱口而出。 几乎同一时间,感觉意识被困于无限黑暗中的曹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内外混元,意识中的境遇,正是外界之中的境遇。 身处天地之间,又怎么可能异天地而存在?唯有与天地浑然一体,合乎道理,才能‘活’过来,至少,以现在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异天地而活’的。 很简单的道理,世间的时间流速是正常的,而唯独自己周边,这时间的流速远远异于正常,就像是意识里的自己一样,整个无边无际的正常的天地时间,包裹着自己这错乱的时间。 意识里,就是异类的自己,被梦魇般无边的黑暗所困,不见天光,对照了现实。 非常无以活,非常无以存。除非自己能够强大到将非常变为常,很显然,现在的曹安还没有那种能力,一个小小的阴神境武夫,如何能逆过天地,以非常反裹天地之常? 意识里,曹安嘴角露出了笑容:“道理都是相通的,前人早已经给出了答案,至乐无乐,至誉无誉。” “收!!” 随着曹安的念头转动,白骨红莲图于他的头顶展开,就是一幅几乎囊括了整个领域的长方形画卷,道道光束向下照出,将曹安身下的白骨尽数收入其中,身后红莲也紧随其后,须臾之间,画卷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曹安识海之内。 观北上前一步,伸出手指,那里原本就是领域的位置,此刻他伸出手,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指,直到半截本该已经伸入领域内的手指没有任何变化之后,心中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人还是不敢轻易上前。 毕竟此刻的曹安还没有醒转过来。 意识空间内,随着画卷收回,曹安醒来了,原先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有了光明,定睛一看,只见天边一轮da日高悬,入眼皆是青翠欲滴、连绵起伏的山脉,五感重归于身。 “真的活过来了!!”他轻声念叨着,坐下的石床因为失去了力量,直接坠落到地面上,曹安的身形也紧随其后,缓缓落地。 大黄眼中含泪,章云来也是一脸的欣喜之色。 当双脚踩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间,一切的感觉都回到了身体内,前所未有的踏实感重重的落在了曹安心间。 呼! 一口浊气吐出,如同浓烟,自曹安口中离开后,在空气中直接化为黑色的齑粉,散落地面。 嗤的一声轻响,黑烟散落的地方瞬间化作一个一丈见方的黑色大坑,荒芜之中,带着浓重死寂气息,没有能量,就是单纯的毫无生机,也不会再有生机,至少三百年内,这里都不会有任何东西生长出来。 那一口烟,可不是寻常之物,而是天人五衰的残渣,虽然已经没有了能量,但其本身的特性就注定了它散落之地的死寂和萧条。 舌抵上颚,一口吸气,又是一步踏出,浊气出,这一次,浊气犹如两道白练,自曹安鼻息中喷出,年迈的肉身随着这一呼一吸,逆转了回来,连着踏出九步,对应着九次呼吸,银发转黑,自然垂落。 肉身自洁,秽物自然脱落,早已被腐朽之机侵蚀的衣物也在此时碎落,曹安一拍腰间葫芦,换上了一身黑色袍子。 再一看,哪还有什么衰老之相,其人丰神俊朗,眸如星辰,肉身如矫健的雄鹿一般,没有夸张的魁梧,但却线条明晰,匀称自然,充满了力量感。 大黄迎面撞来,犹如飞弹一般,来得快,去的也快,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栽进了丛林之中,章云来嘴角一抽,尽量让自己矜持一些,规规矩矩的走到了曹安面前。 “恭喜主人!” “云来,过去了多少时日?” “按照大黄口述,自主人闭关以来,应该是四十一天。” 曹安点了点头,“一个月多一点,比我想象的时间还要短一些,我以为会更长些,青衣他们呢?” 两人边走边谈,章云来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尽数说了一遍,说完的时候,也正好走过了面前这个荒芜的区域,站在面前的是观北和傅家姐妹。 “观北(傅双双、傅珍珍),见过曹宗主。” “白骨观?”尚未等人介绍,曹安那双清澈的眸子就落到了面前的观北身上,开口询说道。 在曹安的目光下,观北有一种几乎被看穿的感觉,心中没由来的一紧,满色肃穆,“宗主明鉴,在下的确来自大圣门,修行的白骨观。边上这位是我的道侣,名叫傅双双,来自合欢宗,另外这位是我道侣的胞姐。” 这时候,老狗慢悠悠的晃了回来,眼里带着讨好的笑,仿佛不是什么阳神境的大妖,而是真的就是一条狗,用脑袋在曹安腿上蹭了蹭。 这一幕,落在观北和二女眼中,一时间难以用言语形容内心的活动。 “主人,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到那边聊吧,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大黄解释着,它倒并不担心曹安因为这件事情怪罪自己,以它的天赋,只要过了它这一关,曹安一般都会选择相信,如果不是情感倾向中,就带着厌恶的话。 而且,他也没有给曹安带来麻烦,之前曹安提及过建立宗门的事情,那么招揽有实力有天赋之人的事情,是肯定要做的,时间正好合适。 回到木屋前,二女斟来茶水,大黄在一边讲述与观北三人结识的经过,观北在一侧附和坦言,开门见山的表达了想要进入白玉京的想法,这件事情上,他们没有任何隐瞒,直陈利弊,说清楚了自己投靠白玉京的真实目的。 这是他从与大黄的日常对话里,了解并决定的,透过与大黄的对话,大概推测了曹安的性子,索性就直接表明来意了。 这个时候,决定权交到了曹安手中。 小屋的周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曹安的决定,从内心深处来说,大黄还是希望自家主人能够同意这件事的,相处了这些时日以来,对彼此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也有所了解。 他并不讨厌面前的三人,甚至说,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达到了朋友的程度。 曹安没有让他们等待多久,也没有多加思考,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可以啊,白玉京欢迎你们。” 这话平淡得就像是在向串门的邻居说一句‘欢迎,请进’一样。 章云来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况,结果只会有两个,要么同意,要么不同意,但过程却可能有千百种,在他想来,曹安好歹应该会思考一下其中的利弊,至少也要了解一下大圣门与合欢宗的实力再说。 未曾想,曹安直接同意了,没有任何的纠结和问询,简单直白的就像是做了一个迈左腿还是迈右腿的决定一样。 “曹宗主,可能是在下没有说清楚,我们身上带着大麻烦,来自魔道大圣门与合欢宗的麻烦,一旦我们投靠了白玉京,这些麻烦,将转移到白玉京,这两大魔道宗门便会将账算到白玉京上。” 曹安不急,但观北急了。 “我知道,我只问你,你们还想不想入白玉京?” 观北点头。 “你们想入白玉京,而我也愿意接纳你们成为白玉京之人,这不就可以了吗。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他并没有说教的想法,就是觉得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很契合这个场景,于是就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但这话落在观北耳中,却如刺破迷雾的一束光,使其得见真义,白骨观本就蕴含了佛门理念,他天赋非凡,修行一途中更是少有瓶颈,年纪轻轻就受到了宗门长辈的青睐,授以白骨观,修行一日千里! 直到阴神境界之后,才逐渐淡出了宗门的视线,无他,因为有比他更具天赋的弟子出现了,而他观北,天人晋升阴神,花了宗门其他几个顶尖弟子将近两倍的时间,阴神到阳神,花了将近四倍时间。 宗门中,甚至已经有了开始断言,观北的潜力尽了,被其他弟子追上只是时间问题,他之所以到现在还能维持着这表面的风光,只是因为他在前期的修行速度极快,吃老本而已。 甚至连他自己也一度这样认为。问题的展现,不只是在天人晋升阴神的时候,在之前就已经有了,只不过那时候,即便是慢下来了,他也能比宗门中的其他弟子修行速度快,所以并没有在意。 他清楚自己的问题,因为不得悟,这才不得进。前期的修行,消耗着自己的感悟,确实坐吃山空了。 而曹安的话,以最直白的方式,给了他最贴切的指引。原来佛法也可以这么理解,原来那些听起来玄而又玄的道理,放到现实中,却可以照映着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透过所有虚幻的现象看到其中的本质所在,我是否愿意投靠白玉京,取决于我的本心,曹安愿不愿意接纳我们,取决于他。 仅此而已…… ------------ 第四百六十六章 玄鹤王爷的人情 哧嗵一声,观北双手合十,直接坐了下去。 宝相庄严,眉宇间透着平和之气,周身隐有宝光绽放,在众人的眼中,只见观北身后放出一十二道纯白光束,呈扇形散开,光束不显锋芒,只照出观北头顶三尺,莹润温和,并不刺眼。 光束轮、转,映照得他如佛陀一般。 “宗主,观郎这是……”傅双双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之色,眼见着自家道侣变成了这副模样,急忙出声询问。 “是好事,有了些顿悟,不用理会,注意周边不要让其他事务打搅到他就行。” 却不知,傅双双想问的压根不是这个,另一边,傅珍珍一眼就看穿了自家妹子的想法,撇了撇嘴,语气中显得有些酸:“不用担心,并不是所有对佛道感悟极深的人都会遁入空门的,你家观北要是想遁入空门,早就剃度去了,哪能等到你现在。” 傅双双脸颊一红,被自己姐姐当场点破了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乱说,我哪有。” 傅珍珍斜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观北就在木屋面前入定,倒是不用担心什么,这周边都被布下了阵法,还有玄鹤王爷发下的话,周围就没有妖兽敢靠近,傅双双在得到姐姐的安慰后,全身心都在观北的安危上,环顾四周,还是觉得不够保险。 将结界球取了出来,笼罩住了观北,自己就坐在观北身边寸步不离的照应着,外面就只剩下傅珍珍一人与曹安等人待在一起,好在傅珍珍本身对于社交就是缺根筋的,很呆,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或者紧张。 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在曹安的感应中,一道强大的气息正在靠近这边,他苏醒之后,也曾在这附近感受到过他的气息,人尚且未到,但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多半就是之前大黄口中所说的那位小妖庭王爷玄鹤。 不出所料,天空中一架金黄色的大辇在天际划出一道流光,直接横穿曹安之前所待的那个荒芜区域,落在了地面上,这才看清楚抬辇的是四只过分魁梧的松鼠,褐色的毛发细密锃亮,人立而行,几如三岁孩童一般大小。 卷起珠帘,一头身着华服的玄鹤迈着高傲的步伐走了出来。 “你果然安全渡过了天人五衰,时间还比我想象的更早了将近两个月。”玄鹤落地,其声线是一个中年男人,年纪应该不小了,派头十足,火红色的袍子在地面上拖出了长长的一截,看起来就如同是他自己的尾羽一般。 “曹安,见过前辈,多谢前辈这段时间的照抚。” 玄鹤一抬头,“哦,难不成曹宗主对本王的回报就是这么一句轻描淡写的感谢吗?” 曹安笑而不语,谢与不谢,是他自己的事情,断然不会因为别人的眼光左右什么,他自己觉得应该道一声谢,于是就道谢了,既是人之常情,也是他要做的事情,至于玄鹤的话,压根就未入曹安的心。 玄鹤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睛一直注意着曹安,良久,才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你比我想象的更为有趣,不用称呼本王前辈了,你我就以平辈相称吧,以你的天赋进入神通境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咱们最终都会是道友,你说对吗?曹老弟。” “玄鹤道友!” “曹道友,请!” 气氛在这一人一妖的谈笑声缓和了过来,一道无形的结界包裹住了两人,隔绝了其他所有人,这是玄鹤自己划下的结界。 曹安抬头,看着面前的结界,封绝了天地,整个空间内呈现出一片淡黄色,看不到外界的任何景象,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想来这里的一切,大概也是无法传递到外面的。 “本王想学你渡天人五衰之术,曹安,开个价吧!” “你学不了,这不是术,而是感悟,就像武夫的道,王爷已经到达了神通境界,有着属于你自己的道,你走不了我的道,而我同样也走不了你的道。”对于玄鹤的直截了当,曹安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本来他玄鹤就是冲着天人五衰才感兴趣的。 “果然如此吗?这世间不是没有修行者打破过天人五衰,但无一例外,破除天人五衰之法都是唯一的,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运气使然,其他人再走同样的法门,只有死亡一途,本王确实不该对此抱有太大希望的。”玄鹤叹了口气。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听到曹安确定的回答后,还是浮起了淡淡的失落感。 “王爷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曹某从未听说过有修者修行需经历天人五衰之劫,至于曹某自己的那一劫,完全属于机缘巧合,是万一中的万一。” “本王手中得了一卷功法,可逆改先天血脉,使得潜力将近的修者能重获新生,于修行大道上再进一步,若是没有得到这卷功法,本王倒也情愿做个闲散王爷,在这封地上安度余生,但有这一卷功法在手,却是日日坐立难安。” “王爷得了功法多久了?” “整整二十载光阴。” “那倒真是难为王爷了。” 玄鹤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自己的妖身,这先天跟脚就是这样,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大机缘大气运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妖庭中的高阶血脉,能有现在的成就和修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从低阶妖兽爬上来的。 也正是因为他的经历和遭遇,所以近臣之中,多是些低阶妖物。这些小家伙,如果没有他玄鹤,很大一部分连化妖都成问题,即便是化妖了,在妖族之中,日子也不会好过。 到如今,他自知潜力已经榨尽,再进无望,自请了一域王爷,远离了小妖庭的权利之争。 “记着,你欠本王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无法用在本王的转修上,那就得需要好生考量了,待本王想好以后,会差遣手下小妖来告诉你。” “曹某只是说无法让王爷也学得,但没说无法助王爷一臂之力。”玄鹤正欲散开结界,曹安的一句话,让他呆愣在原地,猛地转过身,也顾不得什么优雅和矜持,快步窜到曹安面前,两翅一左一右扶住曹安的肩膀。 “此话当真??” ------------ 第四百六十七章 您要是不太熟练就算了 “本王告诉你,你可别是担心将来要你还的太多,这才拿话搪塞我。本王虽然有些携恩图报的意思,但也没想过如何为难你,看得出来,你将来必然是要开宗立派之人,我也不会要求你太多。” “最多也就是在我寿尽以后让你照拂一下身边的几个亲信,现在沧浪山脉也是多事之秋,从两阴山里走出一堆大妖,强势进入沧浪山脉,不受妖庭管制,裂土自封,与妖庭的冲突不断,本王还在的时候,尚能护着他们。” “若是本王不在了……” 曹安略微好奇的看着他,从这个角度来看,玄鹤还真是挺像个人的,至少他有人性。 ‘两阴山,那应该就是大罗帝国那群树妖了,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当两阴山一事后,虽然一切很仓促,但他还记得那位说过,要带着一众两阴山仅存的子民和帝国宝库往两阴山深处走去,在那里立稳脚跟。 “是真的。” 玄鹤双眼微眯,看向曹安,周身隐隐有雷霆之势隐而不发,“好!有你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转修功法一事,本王即刻就会提上日程,需要你助我化解天人五衰的时候,本王会差遣手下与你联络,长则十年,短则两三年。” 曹安笑了笑,“我近期应该一直都在大乾,你的人能找到我。” 玄鹤走了,结界散去,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大红袍子的玄鹤当先一步,落到了自己的金色大辇上,流光之后,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天际。 “主人,我们接下来怎么打算?”大黄凑上前来。 “主人,沧浪山脉尽头东南角有一颠倒城拔地而起,之前您尚在昏迷中,不作他想,但现在,我们未尝不可一试。” 曹安摇了摇头,“接下来先离开沧浪山脉,回到大乾,宗门选址一事必须尽快提上日常,有个结果,至于颠倒城,去与不去意义已经不大了,那座颠倒城内最珍贵的东西可能已经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章云来楞了一下,“主人的意思是?” “就是刚刚走的这位玄鹤王爷,他虽然没有告诉我从何处所得,功法名字是什么,但是他既然提到了天人五衰,结合你告诉我的,大致也可以断定就是从颠倒城内得到了。”在玄鹤谈起转修功法的时候,曹安其实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曹安说完,章云来就已经相信了,“在大乾,那些江湖门派花了大力气也没打开的结界,真不知道这些妖庭的家伙是怎么打开的。” “再厉害的结界,在它成型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是固定的了,内部的变化再多,其根本也都是不会变化的,这样一来,又怎么可能经得住研究?” 曹安没有说错,就是经不住研究,妖庭花了几百年时间打开了深埋地下的颠倒城,为的就是独吞里面的遗迹,没有散落一丝一毫的气息到外面,以漫长的时间为限,打开遗迹,从中取走了近七成的宝物。 留下的都是些鸡肋物品,颠倒城中的根本功法正好是为玄鹤所得。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在见到天人五衰的时候,如此上心的原因。 …… 悟有小悟,也有大悟,小悟得到的,可能对你的现状不会有丝毫改变,只是那明悟的瞬间,依然能令你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和喜悦。大悟不一样,大悟是涉及根本的领会,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成就。 在这之前的观北,凭借着先天的智慧和天分,像是暴雨之后的水塘,随着修行日深,塘中之水也在逐渐减少,趋于干涸。但从今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曹安生生为他开了源,在他的心木中,大圣门将其引入门中,曹安才是却是他的指引者。 尽管看起来曹安面相并不老,观北还是打心底里敬畏他,将其视为恩师。 “宗主!” “我们此行不急,你若是还需要时间稳固,可以继续。” 观北面色平静,“已经不用了,宗主,我们随时都可以启程。” “那就走吧!” 出沧浪山脉,直入青阳道!这是大乾正道联盟当中的又一大区域,整整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之前独峰所处的位置,已经做下了标记,相信以第五青衣的修行,想要找到曹安一行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段时间以来,观北见识到了另外一种不一样的修行,阴神境界的修行。 曹安阴神出鞘,以傀儡法操控自己的肉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开始的时候,曹安还只能在日间操控一刻钟,但随着修炼的精进,已经越来越娴熟,越来越强大,临出沧浪山脉之前的五日,曹安已经能够做到阴神不归的地步。 即便是面对寻常的风吹、日晒,也无法将其体内阴渣炼出,整个阴神凝实如墨,肆意的在曹安肉身之外延伸,三丈阴神,万缕黑色丝线垂落,连接着肉身,操控着他的行走坐卧,乃至于修炼观想。 眼见着踏入了青阳道内,曹安却依然没有收敛自己的阴神,观北愣了一下,上前几步:“宗主,您的阴神?” 面前的肉身侧着身子,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看着有些瘆得慌。“修行不到,不见鬼神,没事,他们看不见。” “那个,宗主,您要是是在操控得不够熟练的话,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细致和认真,没必要真的要笑一下。” 说完,曹安呆住了,是真的呆住了,阴神愣神的功夫,对于肉身来说,就是完全木然的发呆,随后才开口说道:“这个笑容很怪异吗?” 章云来压不住嘴角的笑意,“那个,主人,您这微笑看着确实有些瘆得慌,这也就是我们还了解内情,不了解内情的,估计会被吓一跳。” 曹安将目光投向老狗,“别看我啊,我只是一条狗,在我眼中你们所有人的笑容都差不多。” 曹安操控着肉身,露出了翻了个白眼,可惜,翻了以后,没有第一时间翻回来,眼白在眼睛里暂停了好大一会,看起来更怪异了。 “走吧走吧,入城以后我尽量少说话……” ------------ 第四百六十八章 似有遗漏 青阳道的道城处在中心区域,临近着沧浪山脉的重镇名为逍遥城,也就是曹安等人现在踏足的城市,青阳道内,除去青阳城之外最大,也是最繁华的一座雄城。 逍遥城当年建立是为了北拒沧浪山脉的兽潮,所以它的规格,建立之初要比道城更高,这是由城市建立的目的所决定的。 一行人进入逍遥城后,选了一家客栈暂时歇脚,进入客栈房间的那一刻,傅双双的脸上终于浮现出那种久违的满足感,也不管周围之人的目光,转身双手搭在了观北的脖子上,后者吓了一激灵,闪身进了房间。 当即一个结界笼罩住整个房间,“你干什么?” “终于,可以不用避着姐姐担惊受怕了,来,北哥哥,我们双修吧。” “是修行不是享受啊,双双,你每次都没能守静,这样下去双修的效果不是很好,好歹你也是阴神境武夫,这点心性修为应该是要有的。”观北拒绝了傅双双递上来的嘴巴,面色一肃,出言劝道。 “都差不多!”傅双双显然没把观北的话放在心上,双修归双修,但傅双双的修为多半都是自己修行而来,并非双修所得。 大黄是仗着狗身,非得跟曹安一个房间,好在这房间足够的宽敞,这个世界,别的或许可能会短缺,但土地,是真的阔绰,客栈的每一个房间,其空间是绝对的充裕。 “主人,你怎么好像心情不太好?” 曹安摇摇头,“跟这个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逍遥城好像有些古怪。” 大黄一头雾水,“古怪?” “是的,古怪!”曹安没有再说话,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原先的打算是在这里采购一批物资,继续朝东方走一走,因为一直往东方走的话,最终会到大乾的帝都,一个帝国的权利中心,大乾最繁华之地。 终归是要去看一眼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进入逍遥城后,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阻止自己离开,这种感觉,不是来自于外物,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内心,很模糊,但却真实存在,就像是在这里遗漏了什么东西一样。 逍遥城曹安是第一次来的,断无可能遗漏什么。 “狗子,你带上云来,去替我做一件事,这些时日,你们就打听逍遥城中的一切信息,我要的是所有的关于逍遥城的信息,重点在他的历史和最近发生的事,我们可能需要在逍遥城中待上一段时间,消息的事情不着急,事无巨细,定期向我反馈就行。” 既然它在阻止自己离开,曹安索性就决定多待些时日,弄清楚这其中的原因所在,阴神境界的武夫,其预感绝不是空穴来风。 大黄点头应下,次日一大早,曹安在逍遥城内转了一圈,临近的傍晚的时候走出了逍遥城,没回客栈。 章云来随在身后,“主人……” 曹安摆摆手,“你跟大黄不一样,以后叫公子吧,我随处走走,你们打探到消息之后,就出城来找我即可。” 章云来双手一拱,“明白,公子。” 阴神操控着肉身沿着逍遥城查看了一圈,依旧没有察觉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曹安便不在纠结,御剑直入逍遥城外,于护城河上游寻了一处歇脚的地方,若是修行还需要水磨工夫的话,在逍遥城内是最合适的。 但眼下并不合适,阴神锤炼在即,在逍遥城内并不利于自身的修行。 面前的河水清且浅,地势平缓,以至于整个河面也显得宽了很多,曹安大概目测了一下,约莫有个百丈左右的河宽,水深最深处可能也就是一人高。 河边的空地上,曹安升起了一团篝火,肉身是没有知觉的,因为此刻阴神与肉身之间,只有垂落的丝线相连。 ‘日光的温度对阴神再进一步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那么剩下的就是火焰了。’曹安如此想着,阴神松开了对肉身的操控,径直来到了升起的篝火上方,消失已久的疼痛感袭来,那种来自阴神的痛感。 之前修炼的时候,就是以日光灼烧阴神,现在是以焰火,而很明显,焰火的力量要远比太阳光更加暴虐,疼痛感远胜之前,篝火的威能虽然无法与太阳相提并论,但太阳毕竟太远了,远到它的力量传达到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再强大的威能也要打折扣。 曹安的阴神悬浮在篝火上方,肉身安静的躺在不远处,此刻的阴神双手结莲花状,盘膝坐定,宝相庄严,痛苦加诸于身,却不能改其神色分毫,伴随着火焰的哔啵声,丝丝缕缕的青烟自阴神升腾而起。 “吱吱~” 一只火红色的老鼠不知何时从林间窜了出来,爬到了曹安的肉身上,自衣服的间隙内钻了进去,然后从曹安的领口又爬了出来,可这时候的曹安阴神尚在篝火上,肉身与阴神之间的联系是断了的,根本感受不到什么。 况且这里又靠近逍遥城,这一日以来,心间的那种遗漏感一直萦绕心头,致使曹安自己在修行的时候,忘了在周围加固预警阵法和结界,这火红色的老鼠也不是凡物,乃是灵犀鼠的异种,具备灵犀鼠的天赋。 一般阵法之流对它们没有意义,灵犀一点的天赋足以让它们穿行于绝大多数的阵法结界之内,而且不会引起阵法禁制的反馈。 而这火红色的灵犀鼠,除了拥有这项天赋之外,还能驾驭焰火,一般多生存与地火旺盛之地。 武夫的肉身,对于妖类来说,就是大补之物,行走的大药,区别只在于有些武夫行走江湖会以手段隐匿自身气息,其本身也拥有不俗的战力,妖物一般也不敢招惹,一般武夫的肉身尚且如此,曹安的肉身就更不用说了。 对于面前的灵犀鼠来说,这就是上天赐予的绝佳灵药,它已经在边上观察多时了,意识到没有危险,这才靠了上来,一番试探之后,看着曹安的肉身,眼中泛起了光…… ------------ 第四百六十九章 灵犀一点灵犀鼠 七景武夫的肉身,其强度至少相当于五品、六品宝兵,这是正常情况下的折算,若是本就走得肉身武道路子,强度还要更甚,完美级以上的炼体功法,能催生出八品乃至九品肉身。 曹安的肉身在七品巅峰,明玉宝身虽然不是着重炼体的功法,但其强度也是不可小觑的,在灵犀鼠的眼中,这就是一支蕴含了澎湃药力的宝药,灵智虽未开启,可动物的本能却指引着它来到曹安面前。 露出了一口足以分金断玉的洁白牙齿,他的目光落在曹安的脖颈处,直觉和本能告诉它,从这里开始,将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与一般老鼠体形没什么区别的灵犀鼠对着曹安的喉管处,一口咬下。 预想之中鲜血涌出,血肉撕裂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喉管的位置只留下了两排白印,这个位置对它来说,有些吃力,实在是有些使不上力气来,这肉身的强度本就不俗,以它的牙口还是有些吃力的。 灵犀鼠明眸一转,换了位置,爬向曹安的手臂部分,沿着臂弯一直向前,最终来到了曹安的五指之前,张开嘴巴,感受了一下,大小正合适,且很便于发力。 转战食指,小嘴巴被塞得满满的,来回转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灵犀鼠才吐出曹安的食指,一眼看去,只见食指的指尖位置被磨掉了一层,上面隐隐有鲜血渗出,是细密的一层血珠子。 然而还没等它晃过神来,那一层细密的血珠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那根只是被磨掉了一层皮肉的食指竟在这片刻时间内重新长全了,灵犀鼠眼底的诧异一闪而逝,自己嘴巴都酸了,忙活了半天,就吮了几滴血珠子。 眼看着就要长好了,自己努力半天的结果就要被磨掉了,这还了得,也顾不得其他,急忙咬了回去,咔嚓咔嚓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无论如何,灵犀鼠也是不敢松口了,就算是吃不下太多的血肉,吮两口血珠子也是不错的。 它都能清晰的察觉到自身妖力正在快速提升,仅仅是这一会的功法,就超过了它自己十年的苦修,这都已经不是啃食了,而是以自己的上下牙齿生生磨掉血肉,一点点磨下去。 曹安的阴神还在修行,篝火熄灭了就向下以炭火修行,灵犀鼠则在啃食曹安的右手食指,一夜过去,却连他的一寸食指都没能啃下去,看情形充其量不过就是磨掉了半寸食指而已,随着太阳升起,灵犀鼠两眼一翻,滚落到了曹安肉身边上。 眼中神色像是醉了酒一般,歪歪斜斜的倒在边上,然后又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下走去,阴神从修行中醒来,操控着肉身的第一时间,曹安就察觉到了肉身的异常,看到了前面正在跳出结界的灵犀鼠。 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前方的灵犀鼠,这一刻,没有什么愤怒和屈辱,有的只是短暂的惊讶,以及惊讶之后的后怕。 灵犀鼠他还是知道的,这种妖兽先天具备空间力量,能在绝大多数的阵法和结界之中跳跃,天生拥有一副好口牙,分金断玉不过是本能而已,对它们来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如果它啃食的不是我的手指,而是喉管又或者其他……’想到这里,曹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腰后升起,直冲脑门。 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危机,当你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机灵且思虑周全的时候,事实往往会给你迎头痛击,就比如现在的曹安,隐匿阵法外界一个结界,这都已经是基本操作了,就在他以为安全的时候,灵犀鼠就咬掉了它半寸的手指。 看着它的身影,摇摇晃晃,宛如醉酒,身形在空中踩出一阵涟漪然后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就出现在了前方,这种空间能力足以令所有的人族武夫为之羡艳。 对于灵犀鼠而言,在人类眼中看不见摸不着的空间力量,就像是充盈在整个世界里的海水,只要他们的天赋发动,就能轻易从这个点钻进去,然后出现在下一个点,有那么一瞬间,曹安想要斩杀了这头灵犀鼠。 但看到它皮毛的颜色之后,曹安就改变了主意,目光死死的锁定了灵犀鼠,大手一挥,收了阵法和结界,紧随灵犀鼠的身形而出。 灵犀鼠速度极快,别看现在摇摇晃晃,但它走得绝对是直线的距离,这个状态下的灵犀鼠,不会绕路,它现在迫切的需要回到自己的家中,借助那股自然的力量,炼化体内的能量,使其转化为自身的妖力。 曹安看着路线,这是在朝着青阳道的北部进发,这样子下去,再往前可就是沧浪山脉了。 但他分明记得,沧浪山脉那边可没有什么火山,不太可能有地火存在,而面前的这个区域,好像也不太像是会有地火的样子,这里属于青阳道,人族活动的区域,别看到处都是山和林木,可里面定睛一看,都能看到数条踩出来的小道,交错纵横。 前方更是有一条宽敞的官道,那里是属于沧浪山脉与青阳道的交界处,在这之前是帝国的巡山军道,寻常人不得走,却有重兵驻守,来回巡曳,到了现在,没了兽潮的威胁,就成了官道。 ‘嗯?怎么往东边跑了?’ 曹安一阵疑惑,紧随其后,穿行数息之后,面前出现了两座山头,一左一右,更准确一些的描述是一座大山与一座小山。 大山连绵而出,直接延伸到了沧浪山脉深处,小山则是横亘在这条护城河的中央,生生将这河一分两半,从曹安这个角度看过去,大山延伸出一角,挡住了小山的半边,也将一分两半的护城河又拦了回去,与另一半汇合成一条。 灵犀鼠跌跌撞撞,一头扎进了小山中,曹安紧随其后,身形一展,下一秒就落到了小山上,然而这个时候的曹安却忽然发现,自己失去了灵犀鼠的气息,在他的感知中,再也查探不到灵犀鼠的任何气息。 ‘这不可能!!’ 如果说自己面对是更高等级的大妖,曹安或许还会相信面前的事实,但眼下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这就是寻常其普通的山体,自己一个念头就能扫完整个山体,下方是护城河的上游大河,名为迎春。 以他现在的修为和阴魂强度,轻易就能查遍整个山体和河流,但他确确实实没有发现灵犀鼠的踪迹,那只灵犀鼠,充其量只是相当于人族二景武夫的实力,那点妖力,根本支撑不了它利用空间力量跳出自己的阴魂查探极限。 ‘难道这里另有乾坤不成?’曹安只能想到这个答案,不然他无法解释面前发生的一切。 没有阵法的痕迹,没有空间的波动,一切就像是他眼中所能看到的一样,一座小山,一座大山,而唯一的破绽就是刚刚那只灵犀鼠,它就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了,除了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曹安想不到其他可能。 神念流转,曹安身形化虹,在两座山体里里外外查了个遍,依旧没能发现任何端倪,目光微凝,他离开了此间,重新来到了河流的交汇处,目光一瞬不转的盯着平静的河水。 就连章云来来到身边也没有回头。 “公子,您怎么在这?” “云来,你通阵法之道吗?” 章云来不知曹安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点头,“我了解一些,那只是家传的本事,与真正的阵法大师相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公子,您需要阵法大师?” ------------ 第四百七十章 空间与画 章家是守墓人家族,阵法之道乃是必学的内容,但只限于涉猎,且涉及的范围并不广,墓这个字就限定了他所涉猎的阵法内容偏门。 “常青暂时还没有消息,也没听说什么时候回来,咱们之间,应该也只有你对阵法一道研究更深一些,你看一看,这周围是不是有阵法。”曹安说着,伸手指向前方,那是两条分流的河道汇聚之地。 “公子,您怀疑这里有人布了阵法?” “不是怀疑了,我已经能够肯定这里肯定是有古怪,但却不之道是布置得很巧妙的阵法还是其他,我在这里前后查看了数圈,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你对阵法的研究要比我精深,你来看一看。”曹安肯定的说着。 “我试试看!”章云来也没有多说什么,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先是以一种独特的步伐在小山周围和河面上走了一圈,十指翻飞,打出一道道晶莹的印决,就这一手,便已经比曹安自己强了太多。 他的速度不慢,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已经将小山周围查了个遍,眉前皱成了川字,这一圈下来,他竟然是一点阵法的痕迹都没有发现,要知道,以他家传的【寻风术】,就算是当今武道江湖中那些大宗大派压箱底的隐匿阵法都能发现端倪。 可在这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真有这么高级的藏匿阵法手段吗?’ “没有发现吗?”曹安看着走上前来的章云来,脸上并没有流露不耐和失望,对此他在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建设。 “是的,公子,贫道已经动用了家传的寻风绝学,依旧没有任何反馈,不过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个手段,真要是有阵法的话,它肯定能露出痕迹,如果这个阵法还是以我们现在所熟知的这些阵法铭文建立的话。” 章云来说完,又附加了一句,他宁可怀疑自己的家传绝学不够强大,也不怀疑曹安的判断,因为曹安说过,这里可能有阵法存在,尽管这只是一个猜测,他还是将其当做一种肯定去倒推。 说完,只见他腾身而起,在高空定住身形,双目泛起一道金色的光晕,曹安看着这一幕,退了开来,身形也随之一闪,出现在章云来身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章云来施展家传这门奇术,那独特的能量足以说明很多。 古朴的罗盘出现在章云来掌中,他一手托着罗盘,一手捏着印决,随着印决的变幻,罗盘上的指针与刻度瞬间绽放出毫光,宛如一个莹白色的放大了的巨型罗盘,笼罩到了整个小山周围,将小山完全覆盖在了毫光之下。 “八门寻踪,开!!” 一声轻喝,一掌祭出,整个光阵都在颤抖,在罗盘和阵法的加持下,整个小山都为之颤抖,可震颤之后的小山依旧是那个小山,这周围与之前并无二致,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个水,别说阵法的痕迹了,就是一点异常的能量波动都没有。 章云来面露尴尬之色,“公子,应该是我自己手段不够,我回去问问观北那个家伙,他来自大圣门那种大派,见多识广,应该有办法。” 曹安摇摇头,“不用了,你自己的手段,想必你自己清楚,我们现在做的,只是找出阵法的痕迹,并不是说要破了什么阵法,真要是有的话,应该已经被震出来了,没有丝毫动静那就只能证明确实没有阵法。” “但……” “我所看到的不会出错,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这里确实没有阵法,但却存在另一种手段,通往另外一个空间,找不到就算了,慢慢再看,此事也不是很着急。” 曹安没有那种非得抓到这灵犀鼠的意思,只觉得有些奇怪、离谱,小小的灵犀鼠,居然生生在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 “另一种空间吗?”章云来若有所思的问道,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看来你是知道这些东西的,没有阵法的存在,那就是可能存在另外一个空间,它正好处于这个位置,可能叠加在我们面前所看到的这个区域内,灵犀鼠的能力就是空间,所以它可以进去,但我们进不去。” “周围也没有阵法,以你的手段自然感应不出来,虽然可以通过阵法打开空间,但空间和阵法本质上来说,是两个层面,就像一些普通的手段,不可能让一个画中人从一张画里跳跃到另外一张画上。” 曹安平静的说着,章云来脸上却是露出了某种怪异的兴奋神色。 “公子,您知道您再说什么吗?” “我自然是知道的。” 章云来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您可能不知道,您对空间的这个比喻简直是,简直是,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了,太贴切了,对的,空间就是这样,面前的这个空间,对我们所有的一切来说,就像是一幅画。” “而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一幅画上的墨痕,而另外一个空间,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另外一张画,哪怕它们叠加在一起,我们也无法从一张画上跑到另一张画上。” “对不起,我就是太兴奋了,有点失态了。”章云来回过神来,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举措不当一样,讪讪一笑,尴尬的搓了搓手。 “不需要道歉,有些时候我也会这样。” “公子,您刚刚提到了空间,有一件事情需要跟您说,就是当日在两阴山上,那位白虎圣地的圣女阿罗刹跟我们提到过一件事情。”章云来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个事,只是被曹安提到的关于空间的比喻给打岔了。 “什么事情?” “千幻魔宗豢养了一种名为影子的暗探,可以行走在现实空间之外的另一个空间里,以此来藏匿自己的行踪,您说这样的手段能不能看到这里的另外一个空间?”当初阿罗刹提起过,对于目前来说,这至少是一种更为接近的手段。 曹安听了他的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件事情没有那么急,能进我们就去看一看,如果进不了,也不用在意这个,对了,你这一趟过来找我,应该是打探出不少信息了吧,走吧,先回去讲一讲。” “好的,公子!”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之前的地方走了回去,担心章云来再次将目光投向千幻魔宗引发别的麻烦,曹安还特意提醒了章云来,看他是真的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以后,这才放心了下来。 回到了河边之后,章云来开始讲述这段时间大黄与他打探到的信息,这里很多都是地方志里看不到的内容。 青阳道的宗门势力要比大乾的其他道州少很多,原因很简单,青阳道没有那么多的洞天福地,宗门选址不是说挑个山头就行,涉及到宗门的发展和弟子的修行,首选肯定是洞天福地。 而青阳道,虽然天地元力的浓度与其他道州别无二致,但洞天福地太少,也就是说元力富集的地方不多,这就导致宗派势力的发展远远不及其他地区。 信息是庞杂的,以章云来自己的阳神也担心自己没能完全记住,做了笔记,章云来讲述,曹安在听,两人的交流从日中时分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曹安希望从这些纷杂的信息中找出那引起第六感预警的源头。 但很可惜,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有用的信息。 实在是因为这就是自己心里一个忽闪而过的感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信息…… ------------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又来?? 没有感觉,对任何信息都没有感觉反馈,曹安面色平静的听完了章云来的所有描述,点了点头。 “回去之后继续带着大黄四处打听消息吧,我们不着急,该了解的概略其实已经都在你我今日的谈话之中了,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想要的信息是哪个方面的,所以剩下的我们只能拿时间慢慢磨。” “我不给你们限定多长时间来回馈给我消息一次,甚至你们都不用刻意去为了更多消息而打探什么,只要将我说的打听消息的事情放在心上就好,真正的信息来源,可能就是早起在楼下茶馆无意间听到的一句话。” “在这期间,你们可以去做你们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没有收获的话,该走就走。”曹安淡然的声音,就像是面前的河水一般平静的流过。 章云来听在耳中,明白曹安的意思,缘之一字,妙不可言,有时候有心去找反而不一定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这一行之中,其实都不忙,也不缺时间,随缘而去。 “云来明白。” 送章云来离开之后,曹安走到了河边,目光看向河面,但视线的焦点却并不在河面上。 他之所以对那灵犀鼠如此上心,只是对它的来处感兴趣,这异种灵犀鼠生活的地火旺盛之地,对自己的阴神修行大有助益,目前来说,单纯的凡火炙烤虽然还能顶上一段时间,但这毕竟只是凡火。 效果远不及地火来得更好。 识海内念头起伏,就这么站在河边,宛如一株生长在这里的老树,一遍遍梳理着之前章云来所反馈的信息,但那种感觉依然是没有任何反应,好像那只是曹安一时的错觉一样。 河边再次升起了一团篝火,这一次,曹安给自己的肉身多布置了一道法阵,那只灵犀鼠只要再次靠近肉身,他就能立马感应到。 阴神覆压于篝火之上,此时已经是深夜,明月高悬,某一刻,曹安布置在肉身之上的那道阵法传来了感应,使他猛地从入定之中苏醒过来。 ‘还来?这么快,它都不用休息的吗?’ 曹安只觉得诧异,那只灵犀鼠的实力他还是看的清楚的,以它当时的状态,分明感觉是不太可能这么快就能莲花掉从自己身上所获得那种能量的。 ‘当真是个贪心的家伙。’曹安想着,转身看向了自己的肉身所在。 下一秒,他发现,那肉身附近,来的可不是一只灵犀鼠,而是整整十只灵犀鼠,清一色的火红色的皮毛,因为气息的感应,他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昨天晚上对自己动手的那只灵犀鼠,此刻正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躺在一个小型轿子里,两只比它更大的灵犀鼠充当轿夫,只是这个轿子,并没有四梁和轿顶,看起来倒是更像记忆中的担架,不过要更奢华一些。 那只有拳头大小的轿子,用的还是檀木,雕花纹飞龙,造形美观,如果不是它们看起来真的太小了的话,那简直与人类社会没有什么区别,只见躺在轿子上的灵犀鼠伸出手朝前指了指,指向的位置正是曹安的肉身。 其余五只灵犀鼠在空中点出一道道波纹,瞬间来到了曹安肉身之前。 这其中最强的那一只,应该能达到五景武罡境界的实力,它们好奇的在曹安肉身周围观察看,眼里的光芒丝毫不加掩饰,吱吱叫个不停。 曹安有点慌了,之前那只灵犀鼠就能磨掉自己一部分血肉,此刻这些灵犀鼠,除了最先的那只实力最低外,其余的最低也是相当于四景开脉的实力。 保不齐真能直接破了自己肉身,这是它们的天赋所在,可不能以普通的实力划分来判断它们的破坏力。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那五只灵犀鼠竟是直接扛起了自己的肉身,空间波纹荡漾,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曹安面前,看到这一幕,曹安忽然就打消了自己之前的念头,看来这几个家伙是打算将自己带回家里进食吗? 念头一动,阴神已经追了上去,还是相同的路线,在那只依旧处于一种醉醺醺状态的灵犀鼠指引下,它们沿着之前回去的路线,一路快速来到了小山之前,在空间波纹荡漾而起的那一瞬间,曹安的阴神回归到了肉身之中。 下一秒,面前的一切都变了,不在是那两山之地,而是一个被巨型护罩笼罩下的小世界,这里的天地元力比外界浓郁了十倍不止,大概是因为这带着曹安的缘故,它们原先偷偷出入的地方只有巴掌大小。 那是整个护罩下唯一的一条裂缝,处于地下,一个巴掌大的洞口从地面延伸到护罩的裂缝那边,而它们带着曹安出现的那一瞬间,整个小洞瞬间被撑爆,尘土飞扬,武夫肉身的强大在这一刻得到了。 伴随着这一震动,几只灵犀鼠相互看了一眼,急切的扛着曹安窜进了一边的林木之中。 曹安运转着龟息术,营造自己依旧死亡的假象,以他七景阴神的实力,想要欺骗面前几只灵犀鼠简直不要太容易,一边以神念小心的查探着周围的一切,一点点的试探,在没有发现任何足以威胁到自己的强大存在后。 曹安的神念瞬间扩张了开来,仅仅一瞬,便将当下所处的这个区域查探了个遍,这不是主区域,而是一座悬空岛,悬浮于虚空之中,神念还想朝着周围蔓延,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的神念离开悬空岛的陆地范围之后,就再也不得寸进。 一股无形的力量限制了他的神念朝着周围蔓延出去,曹安心中一紧,收敛了神念,继续被几只灵犀鼠扛着向前走,从他们的行动轨迹来看,这座悬空岛似乎并不是它们的目的地,只是曹安的神念无法向外扩张,暂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当它们突然停下的时候,曹安感应到抬轿的绕到了前方。 他睁开了双眼,看向前方…… ------------ 第四百七十二章 又一个无量山庄? 呈现在眼前的一共是九座悬空岛屿。 错落于虚空之间,每一座岛屿都是将近大乾一座道城的大小,八座悬空岛屿,拱卫着居中所处位置更高的一座,悬空岛屿之间的虚空,漂浮着一种怪异的云,曹安能感受出来,正是那种云的存在,使得神念无法穿过。 眼下,这几只灵犀鼠正站在当下这座悬空岛的边缘,只见它们其中一只放开了曹安,走到边缘,探出爪子在虚空处试探着,紧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 吱吱一声怪叫后,一步踏出,踩在了虚空上,宛如踩在实地上一样,身形没有向下坠去。看到了这一幕,其他灵犀鼠急忙跟了上去,曹安发现面前这条路居然不是直线的,看这样子似乎是定时出现的。 也不知道这些灵犀鼠是怎么判断它大概会出现在哪个区域的。 这一路上,灵犀鼠连自己的空间天赋都不敢用,只能一步步向前摸索,速度就慢了下来,曹安心中默默计时,大概行进了两刻钟左右,才堪堪抵挡了环岛屿中的第二座,这里相较于第一座岛屿的区别就大了。 整个悬空岛屿宛如被巨力打散了一样,只是远远看着像是一个整体,其实际内部到处都是零散的山体,庆幸的是,这些山体个体都不小,零散的山体之间,被一道道铁链连接在一起,看那锁链的大小,与它一比,葬妖天渊的直接不够看了。 当它们的双脚踩在陆地上的时候,这群灵犀鼠就放开了速度,不消片刻,扛着曹安走进了一座建筑群内,完全是缩小版的城市,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个突然闯入的人族,尽管是被灵犀鼠扛着,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它们被身披铠甲的卫兵拦在了门口,不多时,一只浑身穿着大红袍子的灵犀鼠,来到了城门口。 ‘六景天人境?总算来了一个可以对话的。’ 红鼠手持金色权杖,当头一棒打在那醉醺醺的灵犀鼠头上,嘴里吱吱的叫着什么,曹安不通兽语,不清楚它们交谈的内容,但从中不难看出,应该是这头惹了祸事的灵犀鼠正在被骂,这些小家伙如果不是顶着鼠类的肉身。 完全就跟人类没有什么区别。 那头灵犀鼠跌跌撞撞的滚落大辇,跪倒在路边,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上来了好几十只灵犀鼠,它们穿着颜色不一,但风格形式与外界没有多少差别的衣袍,有的双手抱着,有的托着腮帮,眼里的神色各不一样。 好奇的看着这一切,更多的目光还是在曹安身上逡巡,它们也从那具肉身上感受到了别样的吸引力。 红袍灵犀鼠没让曹安久等,在收拾完了那个惹祸的小家伙后,当先一步来到了曹安跟前,扛着曹安的灵犀鼠哪敢继续,砰的一下,将那肉身抛在地面,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金色权杖高高扬起,大红袍高高跃起,金色权杖从空中划过一道流光,朝着曹安的脑袋砸了下来,体型不大毕竟只是体型不大,但天人境界的修为是实打实的,这跟一个天人境武夫全力一击打在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况且,这权杖看起来就并非凡品,必然是宝兵无疑。 ‘红莲白骨图,出!!’ 随着曹安心中念头一动,白骨之力瞬间从他的肉身上弥漫开来,在流光还没有来得及砸落的一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城,大约方圆二十丈的距离。 一切都被定格在白骨力量散开的这一刻,曹安睁开双眼,一把提溜起大红袍,身形径直向上攀升,从大红袍手中取走了金色权杖,当离开白骨之力覆盖范围的时候,大红袍的身形依旧保持着之前向下的趋势。 狠狠砸落,曹安伸出右手,乾坤手,金刚永固!将大红袍捏在了手中,其肉身要比那犯了祸事的灵犀鼠强大不少,也魁梧不少,曹安一只手只能捏住它半边身子,这体型,都足以比肩普通的家养猫了。 此时,它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感受着从曹安手中传来的力量,惊骇莫名,身躯疯狂扭动,拼尽了全力,可惜还是没能从曹安手中逃离。 曹安竖起一指,放到嘴边,“嘘,别急,别吵,我没有恶意,我想你应该能听懂我的话,咱们聊聊!!” “人类,我们这里不欢迎人类,本王会弥补这个错误,亲自送你出去,从这里出去以后,忘掉这里的一切。” 曹安微微一笑,“你似乎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你应该是这里最强的存在了吧,可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你的子民,现在帮不上你的忙,你们的生死都在我手中,你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 “凭什么以对你最有利的结果来安排我如何做事呢?” 大红袍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它的目光落在曹安的那张脸上,眼中的不甘也只能慢慢收敛回去,因为曹安说的是事实,面前之人不将它的话放在心上,它也完全没有办法,因为它打不过。 它现在一肚子的怒火只想将自己那个后辈腿打断,平日里偷跑就算了,现在居然不再满足于偷跑,还将外面的武夫带到了家里来,现在能怎么办?自己这一城的子民都上,也不够人家一刀切的。 “我们谈谈,在我的耐心没有完全耗尽之前。”曹安放开了它,压根不担心它会逃走又或者发动攻击。 “你想说什么?”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无量山庄!” 听到这个词,曹安愣了一下,随即一脸怪异的看着面前的大红袍,“无量山庄不是颠倒城吗?” 大红袍学着人类的模样,坐在曹安对面,开口说道:“颠倒城?哦,你说的是那个一切都倒过来了的城市啊,也算吧,据王宫大典里记载,无量山庄一共分为上下两个部分,无量上庄就是现在你所看到的这里,无量下庄就是你口中的颠倒城。” “上庄就是宗门弟子修行的地方,下庄就是这个宗门所掌握的重城。” “嗯??”曹安神念再次扫视了这个悬空岛。 “这里曾经是宗门的话,为什么会没有多少人类建筑的痕迹?” 大红袍捋了捋自己嘴边的胡须,“被搬空了呗,是他们自己宗门的弟子给搬空的,记载上是这么说的,我们这一族,念旧,当年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就在这里生活了下来,一直延续到现在。” 曹安嘴角抽了抽,“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当年嫌弃你们太过弱小了,以至于没带着你们出去。” 大红袍不再说话,撇过头,看向了别的地方,这神情很明显是被曹安说中了。 “当年的无量山庄是如何出入这里的?我没有看错的话,这里根本就不在现实空间内,而是另外一个空间。”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当年无量山庄为了防止自己辛苦建立的两个小世界为他人所用,在搬离了所有东西后,毁掉了上下两庄之间的联系,自此上下两庄彻底沦为两个独立封闭的空间,再也无法自由出入。” “当年,上下两庄合并的时候,会形成一个通道,他们就是那个通道出行的,只是现在嘛,再也没有合并的可能了,这也是典籍上所记载的。” 曹安嘴角挂着微笑,目光落在了大红袍身上,被他这样的眼神盯着,大红袍一时间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您有事说事,不要这样看着我。” “其实,我发现我们完全可以不依靠阵法形成的通道来出入这里,你们不就可以自由出入这里吗……” ------------ 第四百七十三章 本宗名为白玉京 “本王就知道你这厮没安好心,本王告诉你,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凭什么要给自己找个主人?” 对于大红袍这样的态度,曹安早就预料到了。 “没事,我们可以再聊聊,你们一直都有跟外面交流吗?”他比较好奇这个问题,因为看这些灵犀鼠的穿衣风格,与外界极为接近,如果是相隔时间太长的话,衣着服饰会有很大的差别。 “本王说过,上下两个无量山庄分割开来之后,就是两个独立封闭的空间,与外界是无法交流沟通的。”大红袍本想拒绝与曹安的交流,可看了一眼下方依旧处于静止之中的子民,还是耐着性子回应。 “那你们?” “因为现在两个空间有缺了,不再是独立封闭的空间,我们才得以走到外面,入口处,混元无缺的空间出现了裂缝,具体是什么原因造成,本王也不知道。” 它一句话堵住了曹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裂缝出现多久了?” “十年前,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是一样的,我们与现实只是出于空间的不同层质上,所用的依旧是同一片星空天光。” 曹安微眯着眼,他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信息,从大红袍口中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这片天地的日月星辰有问题,他原本以为所谓的空间,就是独立的,至少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处于现实空间的东西,都应该只属于现实这个空间。 可大红袍口中的话,却反应出了一个事实,这里的日月星辰似乎是属于很多个空间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它们横亘在很多空间之中?如何半到的呢? “我们其实可以做一笔交易,眼下空间已经有了裂缝,目前我并不清楚这个裂缝它还会不会继续扩大,但很清楚的一点是,它不再是完全封闭了,即便你们现在可以请我出去,可未来呢?你能保证这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踏入吗?” 曹安问出来后,大红袍明显沉默了,事实上,有一点它没有告诉曹安,那就是这里的裂缝的确还在扩大,尽管这个过程很缓慢,可随着裂缝的扩大,这里最终会完全暴露在现实世界当中,到那时候,将会有更多的人踏足这里。 以自己王国里的那些弱小的灵犀鼠根本阻挡不了。 “我欲立一宗派,在这之前,我一直在寻求的就是一个合适的宗门驻地。现在,外界之人想要踏足这里,暂时还是不太可能的,而你们灵犀鼠一族,却可以通过自身天赋,轻易带人从裂缝进出。” 说到这里,曹安顿了顿,接续说到:“我希望能以宗门之主的身份,与你们灵犀鼠一族定下契约,划出这一岛之地予你们灵犀鼠一族,同时间,宗门的每一名弟子,均需要与你的一名族人签下契约,毕竟,只有你们才能带着他们出入这里。” 大红袍很清楚曹安在说什么,想了许久,“必须签订平等契约。” “你应该知道,平等契约还是主仆契约,很多时候是以实力为基础的,你是觉得你的子民们能够拥有与我宗门子弟同等的实力吗?这一条协定,并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不如就让它们自行选择可好?” “我可以保证一点,就是你的子民,与我宗门弟子签下契约之后,不会受到无端的迫害,你们灵犀鼠一族,也能受到我宗门的庇护,将来它们都不用担惊受怕的窝在这里,可以光明正大的跟着我宗弟子行走江湖,这对它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个机缘。” 灵犀鼠一族中,真正有见识的并不多,面前的大红袍是其中一个,它虽然很少偷偷外出,可通过王室典籍,对外面的世界还是有清晰的认知的,它很清楚,自己这群族人,若在外面,可能连求着别人签主仆契约的资格都没有。 “本王怕你的宗门不仅护不住我们,连你们自己都护不住,你身为一宗之主,修为似乎也没有多高。” 曹安笑了笑,“还好,本宗主的实力在宗门之内算是不上不下的,目前宗门内有八景阳神境三人,十景神通境数人!!” 大红袍一时间没能坐稳,身子歪了歪,“十景?” “对!千真万确!!” “灵犀鼠一族之主石药见过曹宗主,还请宗主赐下主仆契约与我,我愿与宗主签下主仆契约,追随宗主。”大红袍的态度转变的太快,以至于曹安一时间都懵了一下,转念一想,可能面前这大红袍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之前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多争取一些利益罢了,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族人,侧面反应出另外一个问题,裂缝的扩张速度可能比想象之中要快一些。 这一瞬间,曹安原先的那种若有所失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一种圆满的满足感充斥在心头。 ‘原来我一直觉得似有遗漏竟是因为这个。’ “我不与你签主仆契约,倒是那个啃了我手指的小子,你告诉它,让他以后随我进出此间,不过,契约依然不签,只是跟随。” 大红袍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逝,它本以为自己好歹是这一族之主,若是主动提出来,可能曹安会愿意,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自己这一族,受到先天的限制,成就不会太高,面前这位看不上也实属正常。 “明白!宗主,那么我的族人?” 曹安点了点头,“我已经释放了它们,我去前方等你,你交代完事情后,过来找我,我还有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看了一眼下方已经活跃起来的子民,大红袍接过曹安扔过来的黄金权杖,回到了城门之外,曹安没有兴趣看他们,一步踏出,径直朝前走去,这个时候,大致了解了整个空间后,心中安定了不少。 凭虚而立,目光远眺着一座座悬空岛屿,满意,很是满意!! 只是宗门驻地虽然有了,可这里的一切都还需要自己一砖一瓦的搭建起来,现在不过就是有了一个空地而已。 神念起伏之间,大红袍来到了身后,对着曹安的背影微微一躬身,“宗主!” “这里有地火是吗?” “是的,宗主可是要用地火炼阴渣?” 曹安点了点头,大红袍在知道自己是七景阴神之后,有了这样的猜测倒也不足为奇,他并没有瞒着大红袍的打算,这也是为什么曹安明显可以以武力慑服这群灵犀鼠,却还是要与大红袍多费唇舌的原因。 他不想在创建宗门的时候,给未来的自己埋下隐患。 “带我去吧。” “宗主请随我来。”说完,大红袍率先一步,落到了其中一条铁链上,曹安刚刚看了,这里大大小小的碎山体足足十八个,想来这地火应该就在其中最大的四个当中,果不其然,大红袍落地的铁链,正是通往其中最大的一个碎岛。 “宗主,地火就在其中,本族一共三百零八个子民,其中能够轻易带人进出这里的,一共是八十六个,这是排除了那些年老的,以及修行不够的,敢问宗主,咱宗门一共多少弟子?这些子民可够用?” 大红袍弱弱的打听着,他也是想从侧面了解一下宗门的实力。 “目前来说,足够了,我知道你想问的还有很多,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你细说,将来咱们相处久了,一切你都会知道,宗主尚处于建派初期,除了高阶武夫,对外的震慑力量外,宗门内并无多少弟子,屈指可数。” “我名曹安,本宗名为白玉京,从今以后,这里就不是什么无量上庄了,而是白玉京……” ------------ 第四百七十四章 姑娘宗梦璃 仅仅只是靠近山体,曹安就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澎湃火元力量,这是独属于地火的属性,是霸道,但又没有那么霸道,不至于直接将曹安的阴神给炼没了,最是适合用做阴神的修炼。 “这是从哪来的地火?” “典籍记载,当年无量山庄大能出手,从这片世界之外搬来了一座山脉,内中蕴含浓郁地火之力,放入了无量上庄,用以给阴神境的宗门弟子们修行,后来,宗门搬离的时候,门内强者陨落,竟是无一人能搬动面前这山,只能不了了之。” 闻言,曹安看了一眼脚下的这座山,他是感觉这碎山要比其他碎山山势更为浓郁一些,开始只以为是地火的缘故。 “搬不动吗?” “搬不动!宗主即便是十景神通境也无法将其挪动分毫,这山原本可比这大多了,这是被当年的无量山庄大能以大神通压缩成了如今这幅模样的,否则,这一处空间远离陆地,封闭独立,哪来的力量能支撑里面的地火燃烧如此之久。” 曹安之前就在想这个问题,现在有了答案了,原来是这样。 “行了,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就行了,对了,你叫什么来着?”刚才说的时候,曹安心思没在这里,没注意到。 “回宗主,石药!” “石药,此物给你,你带上你城内几个子民,去一趟之前它们带我出来的地方,当你们再次见到这几人中的某一个的时候,跟他们讲清楚其中缘由,带到此处,你们手里有我给的信物,他们会晓得的。” 眼看着天色将暗,曹安有些担心章云来几人找不到自己,整个灵犀鼠族内,有天人境界修为的也只有面前这石药,不让他去,别的更说不清楚。 说着,曹安从怀中掏出一尊傀儡,递给了大红袍,后者愣了一下,眼底的敬畏清晰的更甚了,石药的祖上怎么说也是阔过的,见过大世面,识得好货的,单看这傀儡周身的灵韵,它就知道曹安的偃师等级不低。 大红袍恭敬退去,将那一座拥有地火的碎山彻底封闭,禁止任何子民踏入其中,挑选了几个修行不错的,当夜就从裂缝中溜了出去。 曹安操控着自己的肉身,朝着山体的中心地带走去。 这座碎山,在半山腰的位置留出了一个平台,与其说平台,倒不如说是校场更为贴切一些,因为这实在太大太广阔了些,当曹安看到空荡荡的校场之后,以他的性子都忍不住想骂当年的无量山庄弟子。 真的就是雁过拔毛,那些原本铺在上面的石板都给一块块撬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有几个地方还能看到当初铺设过石板的痕迹。 在校场的正前方,是一个九丈多宽,三丈来高的山洞,山洞一直朝着山体内部延伸进去,越往里走,就越能清晰的感知到澎湃的热浪扑面而来,这种力量对于阴神的炙烤,远比凡火更为透彻。 它不想凡火那么的简单直接,却流于表面,地火能量的炙烤,是从里到外的一次净化,炼尽阴渣,这就是炼尽阴渣的过程,曹安努力操控着自己的肉身向前走了三十丈距离,看到了石壁上的标记。 再三感受了一番地火的威能之后,他有些明白为何要在这里做下标记了,这相当于初步踏入阴神武夫所能忍受的极限了。 曹安还可以继续往前走,这不是他的极限,但他很清楚,自己绝对到不了第二个标记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修行,几乎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靠着前世‘修行到大圆满’的一点经验。 不像大宗大派的门人弟子,他们有明师的指引,对修行一途很清楚,对自己的极限和一些利弊也很清楚,地火不同于凡火,它比凡火更强大,但造成的伤害也是凡火所无法比拟的,炼尽阴渣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不是一次性就给炼尽了,或许有的武夫的确能撑得住,可撑住了又如何?你的阴神被一次性炼尽了阴神,连成长恢复的机会都没有,几丈阴神炼成三寸小人,极限就彻底锁定在了三寸,未来的武道之路也就彻底的被自己锁死了。 不做涸泽而渔的事情,曹安几乎只是在心头一念闪过,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当即操控着肉身盘膝坐定,阴神也在这一刻收回了操控肉身的‘魂线’,悬于肉身顶上,处于整个山洞通道的正中位置。 开始修行,炙热的风带着浓郁的地火能量穿透阴神,那些原本无法被阳光炼化,无法被凡火驱走的阴渣在这股力量之下,逐渐化作一缕缕的青烟,缓慢的飘出阴神。 …… 在另一边,大红袍带走了六个子民,这其中有四个是之前就已经跑过一趟了的,它们之前将曹安扛了进来,眼下又跟着自家大王出了这封闭空间,与空间内没有多少差别,外面正好进入黑夜。 大红袍将目光看向边上几个来过一次的子民,努了努嘴,几个家伙瞬间心领神会,跑到了前面,带着一众直奔之前扛起曹安的地方,这里的篝火堆还在,只是火焰已经熄灭了而已,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什么人族武夫的气息靠近,大红袍一挥权杖,让手下们寻地方休息。 它的脑海里那几个人的样貌,但曹安没说让它去城内寻找,就只能在这里干等,而且大红袍自己本身也不愿意进入城中,多年的封闭,以及祖先留下的遗训,让它对人类有着天然的戒备心理。 说到底其实也就是实力的缘故,如果拥有足够的实力,一切都没必要戒备和畏惧。 一夜的时间悄然过去,没有等来曹安口中的人,当清晨的阳光升起的时候,大红袍从藏匿中显出了身形,短小的两臂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候,突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正朝着这边靠近,大红袍心中一紧。 急忙藏匿了起来,可它的修为就摆在那里,等它察觉到别人的时候,别人早已经察觉到了它的存在,来人御剑而行,一道流光直接落在了篝火边上,目光戏谑的朝周围扫了一圈,是个女子,而且这人并不在曹安给大红袍的几个人里面。 “小老鼠,不打算出来吗?那么姑奶奶可就要动手了。”说着,女人双手背到身后,向前踢出一脚,整个人像是翘着走一样,在篝火边上来回踱步,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意思。 如果是曹安很早之前就收下的那位长老段虎在这里,就能知道面前这人不就是他们一直都在寻找的大小姐宗梦璃吗? 宗梦璃性子里本就古灵精怪,自小被宗里众人宠着,是真正的大小姐,玩心重。那日与段虎l分别之后,说是要去寻找曹安,但却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亏得段虎还为了促成这事,在宗门之中帮着隐瞒、说好话。 离开段虎之后的宗梦璃就彻底放飞自我了,换了一身行头直接调头转去了其他道州。但这段时间以来,她倒并不真的就全都在玩,而是得了一处传承,修为直接提升了一个大境界,然后一路游山玩水的走来。 因为所走的都是大乾疆域,以她的性子自然也不会自己往深山里钻去找罪受,所以这一路行来确实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些小麻烦以她的自己的实力就能解决,实在解决不了的,还能搬出身份唬一唬别人。 在这些游玩的时日里,听说了不少关于曹安的事情,有意无意的也就朝着这边靠了过来…… ------------ 第四百七十五章 我不是它们的主人 ‘咱在意的不是他曹安的江湖威名,而是曹安身上的元精。’ 据说有人在青阳道逍遥城见过曹安,宗梦璃便顺道一路而来,正好从这片区域穿过,感应到了五只灵犀鼠的踪迹,令宗梦璃觉得诧异的是,灵犀鼠这样的妖兽居然也能修炼到天人境境界。 ‘带一只回去应该挺好玩的,再不济通过段师兄的手,将它卖掉,应该也能值不少钱,就灵犀鼠这类小妖兽的外形,毛茸茸的,很得江湖女修的欢心。’ 想到这里,宗梦璃嘴角的笑容更甚,眨巴着眼睛,站在了大红袍面前,这厮也是沉得住气,就打定了主意是这娘们诈它,尽全力收敛着自己的气息,运转着藏匿之法,不为所动。 “我可是真的看到你们了哦,还不打算出来吗?” 大红袍:你看到了才有鬼呢,本王就在你脚边,你昂着脑袋搁那叫嚣,谁信? “真的不出来了吗?你们可真是沉得住气啊。”宗梦璃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向前一步踏了出去,却发现,那个区域居然空荡荡的,自己的这一脚居然直接从那只天人境灵犀鼠的身体内穿了过去。 只是瞬间就明白了其中原因,宗梦璃微微一笑,脚尖泛起了淡蓝色的光晕,以一种古怪的角度转身踢了出去,这一刻,肉眼清晰可见的,宗梦璃的右脚居然被折叠成了一个六十度角,是向着腿的内侧折叠的。 看起来极其诡异,而这一脚之后,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居然被她从浅层空间内踢了出来,伴随着一声惨叫,像是圆球一般的滚了出去,生生砸在了身后的河石上,才停了下来,余下五道火影从虚空中显出身形来。 扑到了大红袍身边,将它扶了起来,数只灵犀鼠怒目而视,人立而起,原本就鼓胀的胸膛,这时候更加明显了。 大红袍并没有受伤,那一脚,只是将它踢了出来,以妖兽的肉身强度,一点伤害也没有,大红袍手中金色权杖砸在地上,将五只灵犀鼠挡在了身后,眼中却没有多少畏惧之色,仰着脸,直视宗梦璃。 “人类,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想做什么?” 宗梦璃咯咯一笑,“我想要你啊!” 大红袍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身子,王宫的典籍内确实有些书籍,记载了一些人类的恶趣味和奇怪喜好。 “你,你别乱来啊,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况且,本王是灵犀鼠啊,是妖,不是人!” 宗梦璃俏脸一红,瞬间就知道自己刚刚这话被面前这头灵犀鼠误会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姑娘的意思是要你做本姑娘的兽宠,签下主仆契约。” “绝无可能,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本王以及身后的子民,可不是野生的,咱们都是有主人的,你这么做,不合规矩,你若是真的想要让我们认你为主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需要得到我们主人的同意。” 只是这个的话,大红袍就不怕了。 “有主人?你的主人是谁?告诉本姑娘,这大乾江湖中,本姑娘的面子还是挺大的,说不定你的主人本姑娘也认识,转让你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宗梦璃饶有兴趣的说道,缓缓蹲下身子,葱白的两条藕臂撑着下巴。 大红袍也不虚,它虽然很少与人类社会接触,但架不住读的书多,还有足够大的年纪作为支撑,很清楚江湖中的事情,当下也不急着暴露曹安的名姓。 “我家主人很快就要过来了,到时候你自己与他言说就行。” “你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小老鼠。” “本王是灵犀鼠,不是小老鼠,你见过哪家老鼠有天人境修为的?还有,本王说了,主人很快就过来,你只不过是花点时间等一等而已,有何不可呢?咱们几个的实力就摆在这里,拖延一点时间,并不足以让我们拥有超越你的实力。” “也不可能让我们从你手里逃脱。” “说得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宗梦璃并不担心,她现在勉强跻身阴神境界,还在稳固修为,但好歹也是阴神境界,整个大乾江湖,随意走动的阴神境可不多,不见得就真的会被自己碰上,即便碰上了,自己身后可还有宗门的。 又不是硬抢,愿意出手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不愿意出手的话,也就是多等上一会的时间,想到这里,宗梦璃便放下心来,走到篝火边上,对着大红袍招了招手。 “姑娘有事吗?” “给本姑娘摸摸。” “这位人族的女武修,还请自重!”大红袍一脸的憋屈,打又打不过,还要被人当宠物一样的把玩,要知道,自己好歹也是灵犀鼠一族的王,尽管整个王国内也没有多少居民,可灵犀鼠一族传承已久,底蕴深厚。 延续的可是极其正统的王室贵族那一套,自己也是有尊严的。 锵啷一声。 宗梦璃抽出宝剑,架在了大红袍脖颈上,那森冷的寒意,使得它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把足以轻易破开自己肉身的宝兵,使用这把宝兵的主人修为也远在自己之上。 两眼一闭,一脸的屈辱,“姑娘自便!” 宗梦璃微微一笑,收剑入鞘,伸手摸了摸大红袍的脑袋,“放心,本姑娘不看你公母。” 肉眼可见的,大红袍的身躯颤抖了一下,对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人类往往有一个极其冒昧的把玩举动,会给你直接拎起来看公母,真要是这样的话,大红袍觉得自己还是不用活了。 好在宗梦璃确实很坚守承诺,没有看它公母,就是橹着自己一身火红色的柔顺毛发,别说,还有些舒服,以至于一开始的闭眼只是有些屈辱,闭着闭着也就享受上了。 章云来并没有让几只灵犀鼠多等,在第二日的傍晚时分就来到了篝火附近,老远就察觉到这里的气息有些异常,他御剑疾驰,电闪而至,倒不是担心曹安有什么危险,这几道气息里最强的也就是一个阴神境武夫。 其他的都不足挂齿,这阵容绝对不可能是自家公子的对手。 “你是何人?” 章云来收剑而立,目光带着审视,看着面前的女子,她容貌绝美,清丽玲珑,让章云来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主要是这女子有些符合他心目中的主母样子,主母可以有很多个,但肯定容貌上得过得去。 很显然,面前这个就过关了,修为也不差,七景阴神,看着年纪应该不大,放在一流宗门顶级宗主内都是极佳之人。 看到章云来落地,大红袍第一时间从宗梦璃的魔爪中脱离,跑到了章云来面前,仰着脑袋看了一眼章云来的装束,“章道长,我们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你是不知道,你要是再不来,本王都快被那个女人摸秃噜皮了。” 闻言,章云来更是茫然,他坚信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见过这灵犀鼠的,怎么就那么自来熟呢。 “前辈就是这窝灵犀鼠的主子吧?我叫宗梦璃,九阳门弟子,之前路过此地,看到了这群小兽,煞是惹人喜爱,不知前辈能不能割爱?”宗梦璃感受到了章云来身上的气息,心中一凛,神色间多了几分恭敬。 这可是阳神境大修 她预估过这群小兽的主人修为,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一个阳神境大修,主要是怎么也不搭啊,这等修为的前辈,寻找兽宠,要么修为强横,要么就是天赋异禀,可面前这个灵犀鼠,怎么看也是跟这两条不搭边的。 章云来嘴角抽了抽:“我不是他们的主人……” ------------ 第四百七十六章 这以后就是我们宗门了 这种被妖兽冒认为主人的事情,章云来还是第一次碰上。 “姑娘与我家公子是什么关系?” “你家公子?你家公子是谁?”宗梦璃愣了一下,疑惑的问章云来道。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原先在这里的那个青年呢?”看宗梦璃的神色不似作伪,章云来面色一紧,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周身散发开来。 “我是今天早上才来到的这里,就只见到了这几只灵犀鼠,不过就是看它们模样憨萌,动了收兽宠的心思,这才等到了现在,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宗梦璃皱着眉头,没有人喜欢被别人当成敌人一般对待。 更何况宗梦璃一向被门人捧着,若不是当下形势不利于自己,打不过面前的男人,她宗梦璃又怎么可能忍受这气,只能强压着性子将事情解释清楚。 章云来审视着宗梦璃,确实也不觉得面前这个女人有什么能耐能够伤到自家主人后,这才打算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候,大红袍一把拉住了他的裤腿。 “你等一下,你们能不能让本王也有说话的机会,我知道你家公子人在哪里,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信物,说是你看了之后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说着,大红袍石药将傀儡取了出来,用金色权杖托着,递向章云来。 都不用细看,单就上面传来的气息,章云来就能确定这是自己公子之物。 “公子在哪?可是遇到了危险?” 大红袍没有回答章云来的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另一边的宗梦璃,后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摆摆手,“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就先走一步了,你们忙你们的事情,告辞!” 说着,宗梦璃身化白虹,掠过面前的林子,直直朝着逍遥城内而去。 章云来还是不放心,信手在周围布下了结界,确定不会有其他人偷听后,这才示意大红袍坐在自己对面,石药没有多余的废话,将之前在地火崖上曹安交代的事情系数转达,并告诉章云来,曹安吩咐,逍遥城的信息已经不用再打探。 “你的意识是说,公子已经找到了宗门驻地吗?” “听他的意思,是那样的,让本王带了数个子民出来,为的也就是能顺道将你们全部带到里面去。” “你在这里等着,算了,来,我带你们一起离开,先去找城内的几人,我们再一起进入宗门驻地。”章云来本意是打算将他们留在这里,但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这几个小家伙的实力确实太弱了些。 有了第一个宗梦璃,或许还会有第二个,不想再出变故,还不如自己带着离开。跟了曹安这段时间以来的章云来,实力提升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是性子上变得更稳妥了。 这一来一去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用,一众就已经回到了之前的两山交界,随着几只灵犀鼠在空中点出涟漪,带着各自负责之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他们便都出现在了无量上庄,看着面前的世界,几人之前的一切疑虑都打消了。 不是自己的地盘,章云来等人还是带着戒备之心的,在穿过空间结界的时候,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这就是咱们以后的宗门了吗?”大黄飞掠上一座最高的山峰,看着眼前的气象,心底无端的生出一股豪情。 看来不仅是女人喜欢一个安定的地方,男人也是如此,尽管大黄只是一条公狗。 章云来就站在它边上,“难怪公子到了逍遥城之后,就不离开了,看来此间合该成为我们的宗门驻地,公子一直想要探查的所失所漏就是这里了。” “天命如此,缘分如此!狗爷我的主人还真是个大气运者。”一人一狗谈笑间,却是丝毫没有在意现在的宗门什么都没有,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好的驻地,其价值是远远超过奢华的建筑的,建筑可以自己搭建,可驻地一旦选定却是无法更改的。 除非举宗搬迁,但那种情况,几乎很少发生。 “我在想一个问题,外面的世界当中,也是有灵犀鼠的存在的,如果别人从其他地方搞到了灵犀鼠,是不是也可以进入这里?”声音由远及近,是观北,在一人一狗离开后不久,他也随着来到了这座山峰。 “不一定,据我所知,灵犀鼠的空间能力,是天赋本能,它们虽然喜欢在空间之中乱窜,但如果不是提前标记了某一个空间的话,哪怕是在同一个位置,它们想要通过空间的跳跃,直接进入我们这里的概率极低。” 章云来的见识还是要比大黄广一些,倒是奇怪观北这个大宗弟子,却对此并不了解。 “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多了,可惜了,咱们宗门之中如果能有一个真正的阵法大师就好了,现在这个空间只有一个入口,将来若是宗门壮大了,门内弟子出入都在这个地方,这隐蔽性就完全无意义了。” 章云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曹安的打算,很多宗门其实也没有隐藏自己的驻地,但也有些宗门,向来神秘,以隐踪大阵,将自己的宗门完全隐藏了起来,江湖中绝大多数人只知道他们的门人,却不知道他们的宗门驻地在哪里。 眼下,从曹安选定这个宗门驻地来看,倒是最适合隐藏起来的,因为它已经有着先天的优势,这是其他那些隐藏自己宗门驻地的势力们所不具备的。 “见过几位公子!” “石先生,有事吗?”章云来开口问道,现在的称呼都有些怪异,在曹安没有明确之前,他们彼此之间都没有更好的称呼方式。 “本王是来告诉诸位,这诸多悬空岛屿之上,原本都是有巨大的铁锁链接的,只不过后来荒废了,可那铁锁所用材料可不是凡品,时间过去这么久,它们依然没有损毁,曹宗主已经将此地定为你们宗门的驻地。” “如何建设,曹宗主还没有开口,但你们却是可以先一步将这诸多岛屿之间的链接天锁恢复起来,这样以后出入也会方便很多,未来宗门建设的时候,也能节省一部分时间。”石药接受了自己身份的转变。 从今天在外面篝火堆的事情之后,它也意识到背靠强者的好处,眼下,白玉京强大,它们才能更加安全,空间裂缝愈演愈烈已经是注定的了,未来还会面对各式各样的威胁,所以它跟面前这群白玉京门下的人一样,都期待着这个宗门向好。 越发强大!! “石先生有心了,那我们直接开始吧!”大黄眼里放光,现在他们所探查的还只有面前这两座悬空岛屿,一座是入口的地方,哪里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地势也相对平缓一些,一个就是现在他们脚下的这一座。 这一座因为内部太多的悬空碎山体,中心最大的地火崖又是灵犀鼠的最爱,也就成了灵犀鼠们活动最多的区域,剩下的一共还有八座悬空山体,他们都没有探索过,据大红袍石药所说,整个空间内的所有悬空山体中,除了现在这座生活着他们灵犀鼠一族外,其他山体之中并无妖兽生存,有的也只是一部分没有实力的野兽。 要么是受限于种族天分,无法修行成妖,要么就是受限于寿数太短,根本没有成妖的机会。 现在正好可以接着恢复联通的机会,将所有悬空山体探索一遍。 ------------ 第四百七十七章 连通诸岛 联通铁锁是原本就存在的,年久之后,控制阵法出现了损毁,导致铁锁直接弹回了山体之内,而那种看不见的阵法只存在于入口的悬空岛和现在的灵犀鼠生存悬空岛上,以至于除了灵犀鼠虽然是这片区域的原住民。 但很多悬空岛连他们都没有上去过,也就大红袍活得久了些,赶上了没坏的时候,算是里面唯一一个上过所有岛的原住民。 “除了悬空岛之外的所有虚空区域,都是禁绝神识查探,禁空的,甚至就连我们的空间跳跃都无法在上面施展,这是血的教训。”大红袍叹了口气说到。 灵犀鼠一族在这里生存了这么多年,并不是每一只灵犀鼠都满足以一个小岛上的生活,特别是一些年轻的灵犀鼠,它们也向往其他区域的探索,好动且充满了冒险精神的年轻灵犀鼠探索除了这些规则。 但却没有打破规则的办法。 观北站在岛的边缘,负手而立,足下爆发出流光,一枚石子被他一脚踢了出去,划破虚空,在虚空之中直接被碾成了碎末。 看到这一幕,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个办法也行不通,难道只能靠补全阵法吗?可想要联通,就需要补全两边的阵法,我们连到达另一边都不可能,如何补全?” “应该会有其他办法的,咱们总不能占据了这个空间,却只能用面前的两座岛屿吧?”章云来皱着眉头,目光平静的看着两岛之间的虚空,蛮力肯定不行,可连武夫的滞空手段都无法飞跃,又该如何跨越呢? “石先生,这铁锁用的是什么材料?居然能横在这样的虚空中,不会受到损伤。” “据典籍记载,制作这铁锁用的是太虚石,名字虽说是石,但其一部分特性却与铁一样,拥有极好的延展和韧性,太虚石能承受住虚空力量的侵蚀,除此之外,其本身也拥有在虚空中庇护生灵的作用。” 章云来转头,看向了地火崖,他没有记错的话,地火涯上本来就有联通各处零碎山体的太虚石锁。 “拆下来,先把各大岛屿之间联通起来,然后再给装回去。”想到就做,没有什么可犹豫的,章云来大手一挥,大黄已经窜了出去。 “可以是可以,但你怎么将太虚石锁带过去另一边?”大红袍一脸疑惑,总不可能人浑身上下缠满太虚石锁,然后横渡过去吧?要知道这些虚空之中是禁空的,不允许存在任何的滞空物。 就像刚才的石子一样,碎裂之后直接消失在了虚空中,什么都没有留下。 “可以试一试,就像是刚才观兄所做的那样,咱们以蛮力将太虚石锁抛过去,是有禁空的规则,可这也要看是谁扔的,也要看扔的是什么,本身太虚石锁就拥有抵御虚空侵蚀的特性,再加上蛮力,或许能成。”大红袍担心的事情,章云来早就想到了。 “可这还有一个问题……”说到这里,大红袍闭上了嘴巴,没有继续说下去。 它想说的是,万一结果并不如意的话,还平白破坏了现在能联通的诸多碎山,但转念一想,现在各大碎山之间,用的都是两条太虚石锁,只是有的两条都还在运行,有的只有一条可以运转了而已。 但这并不影响什么,只抽取其中一根就行。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红袍、章云来以及观北齐齐脸色大变,原地爆发出恐怖的气息,径直追着大黄而去。 炸雷般的声音在空中爆发出来,“狗爷,等一下!!” 大黄嘴里叨着一根太虚石锁站在原地,诧异的看着空中的两人一妖,如果不是平日里关系还不错,现在它都要以为这几个家伙是想要杀了自己,这么气势汹汹的。 “你们干嘛呢?” “你抽的哪一根?”章云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都白了,目光死死的盯着大黄,他也查看了一遍,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预想之中最坏的情况。 “能抽哪根?这不就有现成的吗?我往下爬了下去,这边已经损坏了的太虚石锁就挂在下方的山体边上,直接抽出来就能用了不是,好悬,这阵法要是完整的话,狗爷我想要拿下来够呛,估计全盛时期的阵法,就是神通境来了也取不走。” 大黄念叨着,刚刚这根链接处的阵法可是费了不小的力气的。 听到这话,两人心中顿时放心了下来,这才重新回到了崖边,按照之前的想法开始动手。 三人之中,章云来的修为要更强一些,但若单论力量,谁也没办法跟修行白骨观的观北一较高下,抛射的任务自然也就交到了观北手中,他没多说什么,将太虚石锁的一头交给了章云来和大黄。 自己则是抓住另一头,周身天地之力爆发。 轰!! 太虚石锁直射而出,爆发出恐怖的音浪,触及虚空的一瞬间,石锁周身泛起了莹白的光晕,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但有一点,众人清晰的看到,那石锁的的确确在朝着前方而去,白色莹光逐渐强盛。 在石锁的前方,宛如遭遇了强烈的阻碍一样,向前推进。 在众人的目光中,石锁去势最终断在了两座岛屿之间,飞行了差不多一半的距离,准确的来说,没有一半,失去了力量之后的石锁垂了下去,就像是一根普通的绳索在普通的悬崖边上坠落一样,好在这一边还有章云来和大黄把控着。 没有消失在虚空中,被重新拉了回来。 “还行不行?”章云来看着拉回来的石锁,又看看观北。 “我刚刚只是试探了一下,没有出全力,但心中依然没底,不清楚能不能将石锁抛到对面,相信刚刚你们也看出来了,那股阻力,正在随着石锁靠近另一边而逐渐加强,便是我动用了全力也无法告诉你们准确的结果,只能再试一试。” 说罢,观北重新拿起了另一头,转身对着身后的两人叮嘱了几句:“你们要动用全力了,这一次,我不会留任何的力量。” 大黄点了点狗头,表示明白。 观北略作调整,右脚跺在地面上,随着他骤然发力,身后涌现出一具六丈高的骷髅虚影,莹白的光晕大盛,一手拿着石锁,人如一张拉到极限的巨弓,这一刻,身后大圣虚影绽放毫光,人如巨弓。 浑身充斥着浓郁的野性和力量之感。 轰!! 一声巨响之后,石锁以超越之前四倍的速度破开了虚空径直朝着对面飞射而去,这一次,几乎只是短暂的三息之后,那莹白的光晕就已经有些刺目了,越是靠近悬空岛屿的另一头,那股莹白之光就越发强大。 被光晕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的大红袍石药却是一点都没有难受,反而无比庆幸自己所做的决定,于他而言,这片空间的裂缝已经是无法阻止的定局,就算是将来没有完全融入外界,但被发现也就只是时间问题。 灵犀鼠一族的弱小,就导致它们终归只能沦为其他人的附庸,身后的靠山越强,它们就越安定,现在看来,这个白玉京真如曹安口中所说一样,足够的强。 现在,只要白玉京还需要灵犀鼠一族一日,它们就足够的安全,且会在宗门内拥有不低的地位,哪怕是将来用不到自己这一族了,也不怕,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曹安绝不是那种过河拆迁的人。 对于一个新建宗门来说,宗主的秉性其实就已经决定了宗门中绝大多数人的秉性,在这样的氛围之内,它们灵犀鼠一族也能靠着功劳再谋安定,能给族中谋得几百上千年的安稳,它这个族长就已经尽责了,至于在那以后如何,就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了。 崖边没有声音,石锁还在向着对岸飞射…… ------------ 第四百七十八章 洗个热火澡 石锁横渡虚空,时间不长,但对于众人来说,这个时间却好似数个时辰一样的漫长。 石锁的一头横跨虚空,没入了另一座岛屿的山头,而这边,另一头的石锁正被章云来二人紧握着,石锁微微颤抖,绽放出晶莹的光泽,随后稳定了下来。 观北脸上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们两个抓着它,不要放手,我过去。” 章云来没有争,这个时候,对于武夫来说,已经基本没有什么危险了,脚下能有依凭之物,对一个阳神境来说,就绝对能够抵达另一边,观北只需要将另一头也固定好,就能从对岸提溜着垂落的铁锁踏足这边,彻底连通两座岛屿。 …… 曹安沉浸在修行之中,沉浸在自己的实力提升当中,三十丈、六十丈、百丈!!直至完全将自己的阴神横于地火之上修行。心下无悲无喜,面色平和,沉浸与喜悦之中,却并没有执着于提升中。 不知不觉间,那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是踏入内景的前兆,下一秒,曹安被生生从入定之中震了出来,整个世界一片光明,目光平静的看向前方,那是一座被焰火所笼罩的大山,山体不高,山势也不陡峭。 但却能清晰的看到山中的火焰,一团团、一簇簇,它们忽而在左,忽而在右,灵动得宛如活着一样,并不固定于某一个地方,而类似这样的火焰,密密麻麻的布满整个山体,没有多少空隙。 如今距离山体自己相隔的差不多还有两百多丈,曹安就感觉自己在地火当中凝练的阴神都隐隐有一种想要蒸发的感觉,热浪滚滚,透体而过,如万蚁噬心般的痛苦,又有千刀刮骨,自内而外! 强忍着痛苦,曹安向后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又朝前走了几步,实在是身后就是无尽虚空,根本看不到边缘,而脚下所踩的正是山体的边缘,下方是无尽深渊,黝黑的色调带来一种灵魂本能的恐惧。 在炙热之外,一直萦绕心头的就是一种荒凉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所经历的一景术楼,楼内不说,楼外一切,贴满了白色纸张,迎风漂浮的漫天纸片,还有散落一地的纸,无一不在透露着一种荒凉、萧条的感觉。 曹安一直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内景也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只是这个世界破碎了,属于它的一切崩塌了,坠入无尽深渊,仅留下的,就只有众武夫所熟悉的内景,它们勉强支撑着这个残破的世界。 孤独的屹立在世界的各方,证明着它曾经存在过。 而这些内景,更像是那个世界以前的支柱!! 曹安摇摇头,打消了内心这些想法,七景阴神的内景之一,火焰山!!既然来到了这里,他就知道自己的机缘到了,想要进入内景,一切都要靠机缘,刻意强求反而入不了其中,这次,他也是在无意识之间来到了这里。 内景的强大之处在于,你在内景之内是刻意不损伤根基的,就像这火焰山中,扑面而来的滚不滚热浪,带着三昧真火的恐怖热力,若是在现实世界中,阴神早就灰飞烟灭了,可这里却不会,因为这滚滚热浪之中,还有澎湃而精粹的魂力在其中。 曹安毫不犹豫的盘膝坐定,运转【三花神诀】,伴随着滚滚热浪而来的魂力被他在呼吸之间尽数吞没,如果将火焰山前的阴神比作干涸龟裂的大地,那这澎湃的魂力就是天降的甘霖,滋润着每一寸土地。 滋润着曹安正在快速消融的阴神,使其逐渐稳固下来,使其逐渐成长起来,在这热浪之中,一边消融、淬炼,一边成长、沉淀! 阴神有三景,但在阴神境界三景都到过的没有多少人,从古至今,屈指可数,分别对应阴神三灾,跨国火焰山之后,就是黄风岭,对应的风灾,走出黄风岭,会与天梯直达南天门下,对应雷灾。 三灾三景就是这样。 这地的取名与自己记忆中的某些故事相合,但曹安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涉及世界的隐秘,以自己七景阴神的能耐,还不足以去触碰,想了也白想。 事实上,他觉得巧合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前几个境界的内景可没有对应上,一景术楼、二景血河、三景气海、四景灵囚、五景云壁、六景天原这些地方和地名可没有在自己熟悉的那段记忆里面。 与地火崖上的洞中情形相当,火焰的炼神能力也是与曹安自己与火焰山之间的距离成正相关的,在这里没有日月之别,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他宛如机械一般,早已经提前将自己的主动意识伏下。 没有杂念,此地修行够了,阴神已经几乎感受不到增长了,就继续朝前走,在新的距离下修行,一点点的靠近火焰山,然后踏入火焰山,在火焰中煅烧自己的阴神,此刻,曹安的阴神,已经呈现出一片赤红色。 看起来就跟一块经营雨润的血玉一般,一朵火焰的云纹出现在他的眉心上,只是还没有画全,自山脚走到了山顶,三丈高的阴神在一团三昧真火的灼烧下,瞬间消融到了底部,又在海量的魂力补充下快速拔高。 也就是此时的曹安处于入定之中,无思无想,否则,若是处在清醒状态下,他根本不敢这么干,这与心性无关,而是现在的他,就是极限,达到了消融与补充的完美平衡临界,这个节奏一旦被打乱。 那阴神消融就是真的被消融了。 这种平衡之下,瞬息之间的犹豫和胆怯,都能直接将曹安的阴神烧成渣渣,在内景地中,彻底的消散,在外的肉身直接化身无主之物死去! 跳动的阴神、跳动的火焰,构成一幅完美的死亡之舞。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火焰再也无法损及曹安的阴神之躯分毫,眉心处的火焰云纹彻底形成,随后散开,融入阴神之后,曹安睁开了双眼,三丈阴神,即便面临海量的魂力扑面而来,也无法再得寸进。 这些魂力就像是过来打个招呼一样,很快就逸散出了体外,曹安就知道,自己的阴神修行第一步,几乎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第一灾,便是火灾!! 想到这里,曹安也有些不淡定了,实在是因为三灾的出现有些随机,不一定就顺着修者自己所想的那样来,有可能武夫修行了火灾的应对能力,却来了风灾,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出现过,只能说运气差了些。 在修行之中,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能走到更高境界的武夫,运气向来不会差。 曹安还没等多想什么,那种排斥和剥离感就席卷全身,下一秒,阴神已经从地火之上苏醒了过来,之前澎湃且强大的地火,现在对曹安再无任何威胁,看向下方,那是一片滚烫的岩浆,上面更有火焰在灼烧,经久不衰,仿似不会熄灭。 自无量山庄存在以来,就一直在燃烧着,直至如今也没有熄灭,曹安醒来,玩心一起,双手伸直举国头顶,而后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屈膝、跳跃!! 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一头扎进了岩浆之中,眼下的曹安阴神可不是虚物,早已凝成实质,既保留了实体的强大,又有了虚物的特性,这一下,溅起了一朵小小的火花,而后整个岩浆池子都为之沸腾了起来,焰火更甚!! 不大一会,洗了个热火澡的曹安阴神归窍,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了地火崖…… ------------ 第四百七十九章 独属于曹安的开宗仪式 风!!风!!! 曹安现在迫切的需要风,而雷,作为这三灾之中他不愿意最先触碰的一灾势必是要留到最后的,雷法本就是天下间所有阴邪之物的克星,有着天然的克制,武夫的阴神与鬼物其实没有多少区别。 只有经历了三灾,化为阳神,才能真正无惧雷法,但这也只是没有了先天的畏惧,而不是雷法无法伤及它。 一拍腰间的宝葫芦,一缕炙热的火苗从中飘了出来,阴神出窍,张口一吸,直接将这一缕焰火吞如其中,就见原本已经消失了的云纹显现在眉心处,一瞬,仅仅只有一瞬,随后再次消失不见。 ‘果然是三昧真火。’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却还是被现实的一幕惊到了,那真的是火焰山,山中确有三昧真火,这一缕三昧真火被吞如后,直接被阴神吸收了,半点都无法伤及自己的阴神。 站在洞口,收敛心神,目光平静的看向这一处秘境,他很快就发现了个中变化,从这里向下离开的铁锁,居然已经补齐了,补齐了不说,甚至还在上面进行了改造,入眼所见就仿佛是一座拱桥。 曹安身形一闪,一道红光横穿而出,落在了拱桥上,略作感应,在心中粗略得出了结论,眼下的这个拱桥,足以承受一个阳神境大修的全力一击,这是打着破坏的目的来的,如果仅仅只是承重的话,那其实已经跟正常的陆地是一样的了。 拱桥宽三十丈,这铺在上面的石板与那之前自己过来所用的铁锁似乎还是同一种材质,这就有点奇怪了,同一种材料,两种存在形态?不,不能说是两种存在形态,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利用铁锁横过虚空的时候,就是现在这种质感。 只是当初的自己并没有在意,且在经验主义下,下意识的将其当成了铁锁,正常情形之下,的确哪有用石质的东西制作锁链的? 曹安注意到,自己刚出山洞的时候,边上就有灵犀鼠开始活动,只是自己没有在意而已,果不其然,在曹安走过拱桥,到达地面的时候,数道人影纷纷落在周边,大黄、观北、大红袍,以及傅家两姐妹。 “恭喜宗主出关!” 众人齐齐拱手,弯下腰来,曹安挥了挥手,颇感意外的看了一眼大黄,它这么不守规矩的家伙,今天居然也会弯腰拱手。 被曹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大黄讪讪一笑,“主人,我这不也是想着主人现在是一宗之主,又是在宗门内第一次出关,搞得正式一些嘛。” “行了,又没说怪你,不用解释,云来呢?” 人群中,他并没有发现章云来,按理说这是不太可能的。 “主人,牛鼻子出去了,他现在在逍遥城内,您已经闭关了整整三个月,牛鼻子担心我们都进了这里后,那条长虫他们断了线索,找不到我们,所以就出去了,一直守在逍遥城,只有偶尔的时候,才会带些物资回来宗门看看。”大黄解释着。 曹安点点头,一众人簇拥着曹安回到了灵犀鼠一族的大城附近,这一路上,曹安也明白了他们这些人在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首先是联通了所有浮空岛屿之间的桥梁,并且对阵法进行了加固,这才有了曹安刚刚出关时候感应的结果。 其后,他们又在一处岛屿上,发现了大量的拱桥石板,这些石板都是之前无量山庄之人弃庄而去的时候留下的,石板是早就雕琢好了的,有着独特的阵法和结构,环环相扣,铺设在拱桥上,这才形成了现在这种稳定的结构。 “公子,是不是也该给咱们的诸岛还有这片区域取个名字了?”观北笑着说道,确实是不太方便,这里的每一座悬空岛可都不小,一起拱卫着居中的岛屿,无分先后,各有特色,总不能一直含糊着。 “这确实是一件很紧要的事情,我看你们在各岛入口处,都准备了龟驼碑,只是上面没有雕刻任何东西,就是打算为这个做准备的吧?”以曹安现在的神念强度,只要他在岛上,那么岛上的一切就都逃不过他的感应。 “是的!” 曹安略微思付,“脚下这一座岛屿,就叫风云岛,岛上地火存在之处,名唤凌云窟!”关于名字,想到了自己的肉身再造之术,联系上偃师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了,这各处的名字都已经有了答案。 “既是一小世界,此界便为玉京界,宗门白玉京,宗门入口一岛名为传武岛。”说道此处,曹安飞身而起,直至完全能够俯瞰整个玉京界,大袖一佛,年剑已经落入手中。 “入门第一岛,传武!!”话音落下,手中年剑迸发出道道剑气,直奔传武岛而去,自拱桥上方掠过,落在第一岛的龟驼碑上,传武二字落在了上面,落下的那一瞬间竟有些烨烨生辉之感。 这其中蕴含了曹安赋予的白骨之力,经久不腐。 “身下此岛,名为风云!!”如法炮制,剑气纵横,龟驼碑上落下了名号,便是凌云窟,也因为曹安入岛第一站,又在其中大成火灾,那碎裂的山体上,多了凌云窟三个大字。 曹安目光看向风云岛之后的岛屿,眼中精光乍现,“秦时、西游、封神、双龙、蜀山、破虚、三国!!” 剑气如林,破空而去,诸岛在这一刻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而曹安也将目光看向了下方最大的一座岛,也是九座岛屿所拱卫的唯一一岛,面色平静,手中之剑缓缓挥斩。 “最后一岛,名为玉京山!!致此,玉京界诸岛皆有他们自己的名字了。”收剑入鞘,一股难以言语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这十座岛屿之中,各有一道无形的气息涌入自己体内,难以形容的自由之感满溢心间。 念头通达,心无所羁,之前所有的不好的感觉,尽皆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有对比才能感受出来其中的差别,在这之前,曹安习惯了那样的感受,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那并不是属于自己肉身或者阴神上的不适。 自身审查是绝对察觉不到任何的问题的,而在这一刻,他才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之前所背负的那种压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再无羁绊。 或许还有,只是以他现在做了的事情,就只能感受到这一步,没有对比,他感受不到不适。 众人面色肃穆的看着这一切,他们虽然不清楚曹安取名的由来,但都知道,曹安必然有自己的打算,因为这十座悬空岛屿在获得名字之后,那股在一瞬间攀升到极致的气运是清晰可查的,没有任何作伪。 对于一个宗门来说,这无疑就是最好的开宗仪式,此等气运,闻所未闻,日后,有宗门弟子拜入白玉京,在这里修行,别说此间的天地元力胜过外界,就算是与外界无差,他们的修行之路也要比外界快上数倍。 念头通达,修行之路顺畅,无他,这就是无形的气运之利。 若是其他宗门开宗,需要的那就是一整套繁琐的仪式、阵法,宗主祷告天地,以此获得天地认同,得到气运,他们之前提议给曹安,却也不是为了让他现在就取下名字,谁曾想,曹安只是略作思付。 便直接飞身而起,以手中之剑斩下各岛名号,什么仪式都没有进行,又或者说,现在这个就是独属于曹安的开宗仪式。 这世间或许再无人能模仿…… ------------ 第四百八十章 再一次启程!! 不可复制! 这几个月以来众人都住在风云岛上,之前观北他们用的那一套木屋,也被搬到了这里,直接摆在了灵犀鼠族地的不远处,以供众人休息,不过规模和范围有所扩大,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大座的木屋群。 一个大院,坐会院内,傅家两姐妹斟来茶水,现下的白玉京没有多少人,上座的就只有大黄和观北,大红袍也回了自己的城内,倒不是因为实力低微,而是它在这说不上什么话,除了对风云岛了解得多一些外。 其他内容它了解得不多。 “主人,您打算如何建咱们的宗门?”大黄现在比较关心这个,确实想拥有一个比较舒适的‘狗窝’,他从一开始就跟着曹安了,除了中间离开过一段时间,几乎一直都跟在曹安身边,眼看着他走出千叶镇,走出大殷皇朝,到现在拥有属于自己的宗门。 曹安摇摇头,“我不参与宗门的建设,宗门的建设无论是观北你,还是云来,你们都比我要了解得更多,知道得更多,该如何建,你们自己拿主意就行,而我接下来要继续在大乾走一走,三灾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 说道这里,曹安顿了顿,心中并无感应,但三灾这种劫难,不会提前预告,“也不知道真到了三灾降临,而自己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能压制多久,现在摆在面前的,就是尽快提升阴神对风和雷的抵抗能力。” “对于宗门的建设,我只有一个要求,玉京界每一座浮空岛屿,面积都是足够的,比之于一般的一流宗门的驻地,都不相上下,我的要求就是不按整体去建设,而是按照每一座一个宗门的规格建设。” 观北愣了一下,“一个岛一个宗门?宗主,您确定要这么建设吗?这合适吗?” 观北并没有质疑曹安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对于一个宗门来讲,虽然提倡竞争,可还是要强调整体的,毕竟只有这样,在宗门面临危机的时候,宗门上下才能同心戮力,而不是谁都在担心损害自己的利益。 但眼下听曹安的意思,是要直接抛弃这种观念,一个岛一个宗门,按照正常的思维考虑,是绝对不利于宗门同心协力的。 曹安点了点头,“尽管去做就行!我既然将这件事情交给了你们,那你们大可放开手脚去操作,很多材料都是要从大乾江湖进购的,资金上可能有些困难,就是不知道常青那边弄完了没有,他回来了的话,情况会好一些。” 曹安的绝大多数身家都是这个大管家常青在管理,确切的说,曹安并没有多少身家,而是这个大管家入伙的时候,带着不少的‘嫁妆’,宗门建设,没有常青的话,可能会捉肩见肘,观北就不指望了。 他是大宗弟子没错,但只是一个逃出宗门的弟子,他自己身在宗门的时候就不可能有多少的资源,大黄更不用说,可能章云来这个从老林子里走出来的家伙会有一些,更多的还是要靠常青。 曹安猛然间想到了大罗帝国,那个现在已经在沧浪山脉里站稳了脚跟的大罗帝国,或许他们那里也能薅一部分,宗门建设绝对是一笔极大的开支。 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自己腰间的宝葫芦,又看看一边的大黄,“储物工具如果不够的话,我这宝葫芦暂时可以借予你这死狗,不过要给我保管好了。” 大黄看了一眼葫芦,嘿嘿一笑,压住了眼中的渴望之色,它很清楚,那是曹安的底牌之一,真要被自己拿走了,自家主人在江湖中的危机就多了几分,但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曹安早已不再是之前的曹安,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真要是遇到了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宝葫芦也胜算不大,充其量就是起到牵制的作用。 “算了,主人,狗子我有妖囊,从外面装点东西进来,不成问题。” 观北点头,“宗主,我们也有自己的储物器,所说空间不大,但多跑几趟没什么问题,绝对是够的。” 曹安倒也没有勉强,重新挂好腰间的葫芦,“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们了,这几天大家暂做休息吧,我还没有决定何时离开,需要交代的也都交代完了,等着吧,你们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吧。” 玉京界内连着数日没有什么事情,曹安也在这几日走完了余下的几座浮空岛屿,以自己的脚步丈量着属于自己的这个宗门,在第四日的时候,一直在外面逍遥城内待着的章云来回来了,也给曹安带回了惊喜。 回了大殷公干的常青也回来了,一并而来的还有第五青衣、沈重,以及一个曹安意料之外的人,之前与沈重签订了主仆契约的荆红命,他也随着这一批人回来了,他是沈重的人,曹安并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常青,回来之后就跟着曹安在木屋内交流了一个多时辰,他离开大乾的时间有些久,身为曹安身边的大管家,曹安也有一些关于宗门建设的细节交代。 临走之际,曹安一拍宝葫芦,从中取出了那枚大罗帝国交代的信物,将其放到了常青手中。 “若是资金不足,让青衣带着信物前往沧浪山脉,找到从两阴山走出去的那一波妖族,就说是我交代的,它们必然会帮你们。” 常青点点头,“公子,常青明白,只是没想到我这才回来,您就要离开了,本想还能多在您身边呆些时日,聆听公子您的教诲。” 曹安笑了笑,“哪有那么多的教诲,不过就是一些随想,一些念头的相互交流而已,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修行之路,我的修行方式并不适合你们。” 一众人跟着曹安来到了玉京界的空间缝隙出口,那只之前啃食了曹安食指的灵犀鼠在人群中扫了一圈,随后眼眸一转,在空中激荡起一个涟漪,落到了曹安肩头。 “宗门就交给诸位,临行之前尚有一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宗门之内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特予以第五青衣为白玉京护法一职,常青、章云来、大黄、观北、沈重为白玉京内门长老,傅珍珍、傅双双二女、石药为白玉京内门执事。”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宗门之内大小事宜以第五青衣的意志为主,五长老从旁协助,若护法的决断在五长老中,有过半人数反对,则需重新商定,白玉京以宗门建设和修行为主,招收弟子一事慎之又慎。” “吾等领命!!” 事实上,曹安就没有想过招收弟子的事情,白玉京建立之后,宗门弟子绝对不会缺,从他为诸岛命名上就可以看出一二,他的想法很简单,待得自己神通境后,诸岛有了属于它自己的掌权者坐镇,那才是白玉京真正对外招收弟子的时候。 现在显然还不到时候。 离开了玉京界,再次出现在河道汇流处,外界的天地元力浓度显然不及玉京界,以至于曹安在那一瞬间都有些不太适应,灵犀鼠站在曹安肩头,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大红袍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了,但可以看得出来。 这只灵犀鼠并没有完全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年轻的小辈,正是对外面的一切充满好奇的时候,热血和探险,才是它们思维中的主旋律。 曹安拿出了手中的堪舆图,在图上做了一个标记,决定了路线,沿着逍遥城南下…… ------------ 第四百八十一章 路遇老丈 天地凡风,难伤我阴神分毫,这就是曹安此刻的状态。 他依旧习惯的是以自己的双脚丈量这大乾江湖,信步而行,脚程却不慢,往南的路一时半会是走不出逍遥城领域的。 吱吱~吱吱!! “想学啊?” 看着面前的灵犀鼠,曹安温和一笑,这小东西看自己盘膝坐定之后,跳到了跟前,先是一脸疑惑的打量了曹安一圈,然后有模有样的学着曹安,却不得其法,只是一会就有些坐不住了,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我知你能听懂,你们这些玉京界的灵犀鼠,除了受限于天赋,成就不高外,倒是都聪慧,想要在打坐中安坐如石,自在得乐,你得学会坐忘。” “所谓坐忘,就是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道。” 灵犀鼠两只偏小的手在胸前揉了揉,还是不太能听懂曹安的意思。 曹安无奈一笑,“教你一个最基础的,忘掉一切,想象着自己与整个世界融合到了一起,维持住这个状态即可。” 这一次,灵犀鼠倒是听懂了,它学着曹安的样子,坐了下来,闭上双眸,不大一会,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曹安脚边,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大概是睡着了。 “可惜了,这好好的机缘,这小畜生却是接不住。”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穿破迷雾来到了曹安近前,曹安两指一张,在灵犀鼠身上划下了一个结界。 “各有缘法,不必强求。” “相逢即是缘,不知老朽可否带着几个劣徒在这位道友边上暂做休息?”说话的是个老者,满头银发,但那张脸上却是白皙红润,少见皱纹,身板亦是打的笔直,一副富家翁的形象,身后跟着两女一男。 看这后辈的年纪,倒是与曹安不相上下。 “自无不可,老丈请便。” “道友也是去的巡风城吗?”老者坐在篝火的对面,示意自己身边的三个年轻人也坐下,各自从行囊中取出了烧饼,老者没吃,修为最高的就是他,从气息上判断也是处于阴神境界,难为他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要遭受风灾吹拂。 一个不好,可能这把老骨头就要直接火化了,省去了一番麻烦。 但还有一个好处,这老者若是直接度过了三灾,化阴为阳,便能直接返老还童,再博个百多年光阴。 “正是。”这一点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条路线上,要去的也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巡风城,巡风城以前的名字叫的是巽风城,名字来源于城外的千窟岗,顾名思义,千窟就是成千上万的地窟。 无尽罡风就是从中吹出,直上百丈才完全消减下来,有武夫数过,整个千窟岗一共三千四百个地窟,九幽冥风从中吹出,因其先天阴性,与阴神契合,尽管品级不低,但极其适合武夫炼化神魂阴渣。 凡是阴神境武夫,十个去往巡风城方向的,有九个都是为了那九幽冥风而去的。 “老丈也是吗?” 老者点了点头,“看来你我二人目的相同,皆是为了那九幽冥风而去的,这世界也是巧合,似是专门为了武道的强盛而出现,眼前这个就是例子,武夫阴神需要罡风,便有了这九幽冥风,需要天雷,便有了那大泽雷池。” “ 件件处处可见天地对于人类武夫的钟爱,无怪乎天下众妖绝大多数都以化形作人为一修行境界。” 曹安笑了笑,不作答复,真要论起来,可不止是面前他所讲的这些事情,这片大地上还有许多类似的情形,不过曹安并不觉得这是天地为了人族武道的发展而衍生的。 老丈不以为意,他的谈兴并没有因此而熄灭,长叹了口气,说道:“可这世间又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巧合?巧合太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曹安,没有继续。 曹安知道,这时候就该自己接茬了,“莫非?” “正是,老朽怀疑的也是这个,此间天地之外,另有更强大生灵俯瞰着这里,这里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们创造出来的,包括我们这些人族,又或者我们虽不是他们创造出来的,但这片天地都是他们创造出来,用来囚禁着我们。” 老者的脸上一片肃穆,煞有介事。 曹安没说话,类似的言论他在记忆中那个世界也听说过,只是表现形式换了一下,或许真的是这样,又或许不是,但这些都绝非曹安现在所能知道的,不是秘密的重大与否,而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没有查探这个世界本质的资本。 现在的任何结论都是猜测,很难有实质性的论证,而他向来喜欢自己论证出来的结果。 “老丈觉得这些更强大的生灵囚禁了我们为的是什么?”作为一个听众,曹安也知道需要时不时的提出自己的观点和疑问,至于观点,他没什么好说的,疑惑倒是真的有一点。 老丈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他这些言论和观点,与不少的同境界之人讲述过,但都没有得到酣畅淋漓的表达,如今是越看曹安越顺眼,“是啊,你能想到这个问题,证明你也是对老朽说的话有些认同的。” “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些强大的生灵为何要将我们囚禁在这里,如果只是囚禁的话,理当不让我们修行才是最好,为何却还要创造这样一个世界,让我等拥有力量呢?这说不通,但是如果从修行角度来看,或许真相更加残酷。” “老人家请说。”曹安挪了挪身子。 “如果这些强大的生灵,将我们人族这些顶级的武夫,修炼到了极境的武者,当成了一种大药呢?那是不是一切都可以解释得过去了。” 老者看着曹安,眼中闪烁着精芒,“他们创造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在培养对自己修行有用的大药,我们不能以我们自己的眼光和视角去看待它们,那个强大的生灵种族,可能在他们的眼中,看待我们就像是我们看待农田里的庄稼一样。” “对我们而言,漫长的岁月,不过就是他们生命中短暂的一个季节转换,而像我们这样的世界,他们拥有无数个,我们认为的人族武夫,几千上万年不一定出一个,可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高产了。” 曹安瞪大了眸子,老者这番言论可谓是惊世骇俗,离经叛道,在不考虑前几个文明,或者不深究前几个文明的情况下,又逻辑自恰。 “不排除这个可能,可即便这样,我们又该怎么做呢?” 老者大笑两声,“对于你我而言,我们连那武道极境都到不了,这显然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我们充其量只是那田间没能长好的败谷,没有被收割的价值。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不去修行,我们连见到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对于那些真正的天赋强大、未来可能会被收割之人来说,做好的办法不是畏难不前,而是从现在开始就稳扎稳打,不要在意其他人的目光,更不要与那些同辈之人比拼什么修行速度,而是将自己的每一步基础打牢。” “有着属于自己的节奏,在尚且属于自己的时光和世界里,将自己磨砺成一柄锋利的剑,在见到祂们的时候,能有一战之力。” 曹安的神色一开始是很轻松的,但渐渐地,脸上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看向老者的目光里带了些别样的意味。 这人似乎话里有话,还是说,这些都仅仅只是巧合…… ------------ 第四百八十二章 十三削骨阵 无法从老丈的脸上看到其内心的变化,曹安敛回了视线。 “老丈所言,对于那些有很大可能达到极境的武夫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出路。” “道友的见识和思想远胜旁人,之前老朽也曾与其他人言说过这番话,但他们都认为是老朽神经了,维有道友,并未带着这样的偏见,单就这一点,就已经超越了他们。老朽青阳道二流宗门百兵门长老徐念秋。” “这三个是老朽劣徒,大弟子穆武,二弟子李芸,三弟子杨云儿。”三人之前没能看出来曹安的修行境界,有些失礼,但他们的师尊却是看出来了,这一番介绍之间,三人依次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对着曹安行礼。 修行界不分长幼,强者为尊,曹安这礼也受得心安理得。 “在下申公豹,一介散修,偶得了些奇遇,这才修炼到了现在的境界!!”他不知道这徐念秋的想法和意图,没有报出自己的真名,老头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从刚才的谈话中,不难看出,他的一众弟子似乎对他的这一套理论,也不怎么在意,又或者已经听习惯了,心中再无波澜,全程脸上都没有半分异色。 次日一早,师徒三人早早启程离去,虽说都是去往巡风城,可这萍水相逢,若是再纠缠下去,曹安都要怀疑他们的目的了,显然,徐念秋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提前出发,沿着管道走的。 曹安慢了些,一直等到身边的灵犀鼠从睡梦中醒来,才动身,小鼠神采奕奕,眸中有灵光闪动,这一觉睡得是无比惬意,却浑然不知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曹安看着它的样子,伸手在它背上摸了摸。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小鼠有看得见的自己守护,昨夜对于它来说,事情只有自己修炼,然后昏睡过去,一直到清晨,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自己呢?在这修行年月中,是否有也有类似的时间里,什么都不知道,却有人在守护着自己? 应该是有的,曹安想到了自己身上背负的前辈们。 一路南下,速度不快,却也不慢,曹安是走的。时至正午,走到了烈风谷口,跨过烈风谷,就意味着走出了逍遥城的地界,正式踏足巡风城了。 烈风谷是一个葫芦形的巨型山谷,一个矗立着的葫芦,山谷向内延伸十数里,人刚到的谷口,一股似有似无的危机感就萦绕在了曹安心间,他抬起头,看向烈风谷,双眼微眯,这与他的推算相比起来,稍微晚了些。 自己是从逍遥城离开的,别人或许找不到了章云来他们,但想要找自己的话不难,这一路南下自己也没有隐藏过气息,本来以为应该在沿途就遭遇对手的,未曾想并没有,而是在这里。 ‘倒还真是一个埋伏杀人的好地方。’ 心中这么想着,摸了摸肩头的灵犀鼠,“来怀里藏好了,免得一会伤了你。” 说完,曹安手提年剑,径直一步踏入了烈风谷,不避不躲,自己也确实想处理一下这些杂乱的恩怨纠纷,无非就是战斗而已,相信经过之前几次的教训,自己的敌人应该不至于再出动阳神以上的高手了吧。 阳神以下,曹某人向来不惧。 行至一半,一声断喝从上方炸响,劲风铺面,一人双手操持大锏当头砸下,曹安手中年剑向上一抬,单手横剑,架住了这攻击。 尘土飞扬,曹安身形没有变化,但整个人却被这股巨力生生砸进了烈风道里一尺,神念铺开,周围相继有四道袭击杀来,皆是阴神境界的高手,这其中,从功法波动来看,曹安发现似乎没有熟人。 宗门弟子,功法运转之间,多少会有独属于其宗门的基础内功气息,这一点,无论他如何更换功法,都是没有办法消除的,但这群人中,曹安没有感受到金泉宗的气息,也没有感受到千幻魔宗的气息。 ‘难不成又是正统教那群唯血脉至上的家伙?’ 但眼下已经来不及让曹安多想了,几乎同一时间,念头所及,身体已经提前一步做出了反应,大无相功本能的发动,念到招到,以曹安为中心,方圆三丈的空间内仿佛受到了巨力的冲击,齐齐陷落下去。 在轰鸣声中,袭杀而来的几人被这股巨力生生拉到了土里,所有杀招尽数瓦解,极为狼狈的砸进了土里,去势太强,骤然被曹安的大无相功袭击,有肉身弱一些的武夫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曹宗主,可真让我等好等啊,从逍遥城到烈风谷这点距离,在您这位阴神境高手的脚下,居然生生走了这么长时间。” 曹安抬起头,一人影身着白衣,缓缓飘落,脸上带着恼怒之色,尽管在这之前,已经做好了曹安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斩杀的心里准备,但真正见到这一幕,这些自己提前预备下的杀招,被他如此轻易化解,有些恼羞成怒。 在他想来,即便是不能杀掉他,也该能给他留下些伤势才对。 “在下曹安,白玉京宗主,想来诸位是认识我了,也知道我是谁。” 曹安没有理会面前的人,一双星空般深邃的眸子扫了周围一眼,看来是都知道的,因为没人说话,没人喊冤。 “既如此,那就不存在误杀了,诸位在对我动手之前就应该做好被我反杀的准备。”说话间,曹安大手一挥,手掌上泛起紫色光晕,周遭之人此刻根本无法摆脱曹安脚下的大无相功气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曹安手中化为一具干尸。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几人眼中,眼底闪过一丝惧意。若是被人一刀枭首,无非就是自己技不如人,没有那么强的震撼,但类似曹安这样的诡异手段,却着实将他们吓了一跳,未知的往往是恐惧的。 曹安收敛心神,目光对上了前方的男人,“我还道是怎的没见到老朋友,原来是藏在了后方,不知阁下又是金泉宗的哪一位?” “金泉宗赏罚殿殿主,邢刀名!” “没听说过!”曹安是真的没听说过,他的修行,向来不与别人做比较,无论自己的同辈高手,还是老一辈高手,都是如此,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会对那百兵门徐念秋的话心怀芥蒂的原因。 除了个别极为出挑的高手外,对其余人并无太深的印象。 邢刀名微微一笑,露出了几分狰狞之色,“从今天开始,你会记住本座的,起阵!!” 随着他话音落下,曹安周边立马升腾起道道蓝色光晕,光晕呈圆柱形,将曹安笼罩在了其中,目光如刀,从周身掠过,一共十三道光柱,虽然是呈现出光圈,但其根本却还是那十三道光柱。 “没用的,曹安,本座虽然只是一个阳神境武夫,但敢来找你,必然做了充足的准备,此乃十三削骨阵,你不可能从中脱困的,倒不如索性自决心脉,自毁阴神,少受些折磨,还能全了你曹宗主硬气之名。” 曹安没有说话,他知道十三削骨阵的来头,这是记录在册的几种阴毒阵法之一,曾在大乾江湖中出现过数次,每一次,它的出现都伴随着一个高手的陨落,阵法一旦形成,不可破坏,不可损毁。 十三削骨阵有十三道光柱,相互之间通过阵法沟通能量,向阵中之人降下光圈,这光圈蕴含着强大而残忍的刮骨之力,是直接作用于武夫骨骼的,是以被称作十三削骨阵,这光圈一圈比一圈强大,一圈比一圈绵密。 削骨剔肉、斩神销魂!! ------------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一击削去护身罡气 “十三削骨阵居然在你们金泉宗手里,看来你们的确是有备而来。”曹安身上泛起道道光晕,护住自己,十三削骨阵没有破阵之说,只能硬抗。 邢刀名微微一笑,“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在这里浪费唇舌,还不如省点力气抵抗这削骨剔肉之刑。” 曹安不以为意,“曹某人如果已经到了连说这两句话的力气都要省下来的时候,那想来也是无法在这削骨阵中活着的,邢殿主,我没有记错的话,削骨阵并非必死之阵,江湖中还是有人从此阵中活下来了的。” 闻听这话,邢刀名忍不住戏谑一笑,“那是大圣门白骨观大成的前辈,你曹安焉能与之相提并论?况且,当初的那位前辈,也仅仅只有一身白骨留了下来,神魂藏匿于白骨之内,才没有死在阵中。” “一身血肉还不是被剔得干干净净,便是最后寿终之日都没能练回来,你曹安有什么?” 大圣门是大乾江湖公认的天下武修门派中骨头嘴硬的,白骨观修炼大成的武夫,那一身白骨比之十二品宝兵还要坚硬,但大圣门却不是大乾江湖肉身横炼第一门派,肉身横炼涉及的内容还要更多,更全面。 曹安目光平和,越是这样的情形之下,心中越发平静,无悲无喜,武夫罡气层层笼罩在体外,功法运转,明玉宝身绽放毫光,伸出右手,那双人类的手掌,在这时候看起来白皙如玉,隐约有金色光辉。 眉心出一道玄奥的印记散发出光芒,看着这一幕,邢刀名不知为何,内心突了一下,没有说话,双目微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只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曹安都已经被自己困在了削骨阵中,他难道还有那本事从阵中飞出来打杀自己不成? 心中恼怒的同时,对曹安的恨意愈发浓重。 金泉宗嚣张跋扈惯了,连着在曹安手底下吃了亏,如何能令他不愤怒? 天下间嚣张跋扈的何止金泉宗一宗,整个大乾江湖,哪家宗门不是如此?对比自己强大的宗门卑躬屈膝,对比自己弱小的颐指气使,这本就是强者为尊的世界,也是它运行的准则,区别只在于有多少宗门能维系住这种准则的运行。 曹安伸出手,大轮回印在这一刻运转到了极致,右手金刚永固,强行接下其中一道光晕,轰!!一声巨响,曹安只觉得整只手像是被一座山砸中一样,借力卸力的大轮回印直接被打散,没能发挥作用。 他原先是打算以大轮回印强行接下一道光晕,打在第二道光晕上,以此抵消削骨阵对自己的伤害,但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削骨阵不愧为削骨阵,这种强度的力量,已经超出了大轮回印能够承受的范围。 相比于曹安的惊讶,邢刀名的惊讶更甚,刚刚那一手,以他的眼光居然没能看清楚,在那一瞬间,只看到那只宛如神明的手,以一种玄奥惊艳的方式接住了光晕,在这之后,这道光晕就爆裂开了。 再看曹安的那只手,虽然还有些颤抖,但肉眼可见的除了颤抖,没有丝毫其他伤势,这中强度的光晕,即便是他阳神境的修为,手持宝兵也不敢接。而对面的曹安分明才是一个阴神境武夫,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邢刀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曹安,别白费力气了,连削骨阵的光晕你都敢接,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曹安没有接他的茬,一句话直指本心,“你在担心什么?邢殿主,现在在阵中的是我,而不是你,你说这些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打消我的反抗念头,让我安心接受自己的死亡,可眼下分明是你胜券在握的。” “我的反抗让你害怕了吗?” “害怕?你在开什么玩笑,曹安,本殿主会害怕?你想怎么反抗就怎么反抗,我看你嘴硬道什么时候。” 曹安抖了抖自己的右手,眼神如刀,死死的盯着邢刀名,“削骨阵还有一个弱点,一般阵法想要支撑下来,以聚元阵辅助就能办到,但削骨阵不行,它所需的力量太过刚猛暴戾,聚元阵根本补给不过来,你们应该是用的元精吧?” 邢刀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脸上毫无波澜,“随你怎么想。” “那就是了,我不知道你们准备了多少元精,我能不能撑到你们元精用尽的时候。”想到这里,曹安放弃了任何破坏大阵的想法,这不太现实,自己现在暂时还没有那种强度的力量反制大阵。 索性将全部力量用于自身防御,硬抗!!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当年那位扛了十六道,不知道你能扛住多少道,现在是第三道。” 曹安撇撇嘴,不愿意做这种比较,因为这根本没有可比性,白骨观大成是什么修为?自己现在又是什么修为,削骨阵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阵法,那光晕的强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有什么好比的。 看到现在这个样子的曹安,邢刀名悬着的心反而放下了,他怕的就是曹安真的在乱试,他要是这副样子,那就只有等死一条路,他们这次准备的元精不多,却足够杀死曹安,真当江湖中以残忍出名的削骨阵是开玩笑的吗? 第三道光晕落下,这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慢,但曹安却能感觉到这力量比之前自己接下的那一道还要强大,只是这一道,便直接削掉了曹安的护身罡气,追魂蚀骨的痛随着能量余波的扩散在曹安身体内蔓延开来。 曹安双肩一抖,法力直达周身,驱散了这种感受,抬起头看着高空正在落下的第四道。 如果自己的肉身再强横一些,应该就能扛得住了,只是在这个时候,他的修行进度还没有达到肉身再次精进的地步。 一切多如自己预想的一样发生了,邢刀名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削骨阵的威力并没有受到影响,刚才只是自己想多了,而且曹安成名至今,实力确实是有的,不然也不可能在那么多次的危机中越来越强。 不过,这一切都要结束了,结束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里,邢刀名内心就不由得升起一股快意,双手忍不住的轻轻战栗…… ------------ 第四百八十四章 突破的补天术 伴随着一声虎啸龙吟,曹安的身上升腾而出一道血红色的护罩,那是几乎已经很少用了的血气气象,升腾在曹安周边,形意十二形,在如今这具肉身浑厚的气血加持下,直冲第四道光晕。 两者之间爆发出强烈的碰撞,一击之下,尽数溃散,仅剩的能量余波犹如雷电般导向曹安,痛苦虽有,但与炼化阴神相比,这点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邢刀名眉头跳了一下,这个有点出乎意料,以正常人的气血浓度怎么可能挡得住这第四道光晕,这威力比之前几道都还要恐怖,虽然能看出来曹安确实在这道光晕下受了伤,但这伤并不致命。 此刻的他表面上风轻云淡,可内心却很焦急,身在阵外,他们做不了任何事情,时间长了夜长梦多,曹安身为白玉京的宗主,内有神通境强者数名,谁也不清楚这个宗门的真正实力有多强。 万一真的有强者来援,说不得还真的会被曹安从中脱困。 就在这时候,烈风谷口,一老三少的身影出现在其中,老人正是之前夜里与曹安相遇的徐念秋,三个年轻的是他的两个弟子,四人本该比曹安更快的,但中途被事情耽搁了行程,反倒是慢了曹安一步。 几乎在同一时间,几人的身影出现的时候,邢刀名也注意到了他们。 这个节骨眼上,他不希望任何人的出现,打扰到这里,两个弟子就算了,那老头还是个阴神境的武夫,刚才几名阴神武夫已经死了,现在留在身边的只是几个布阵的弟子,实力远不是那老头的对手。 还没等他说话,那边的徐念秋却是率先开口了,“百兵门徐念秋,见过邢殿主!” “百兵门?我道怎么有些眼熟,原来你是霍大川门下的人。”原先的杀念被他暂时收敛了起来,徐念秋杀了就杀了,但霍大川不好惹,这是个极护犊子的主儿,修为和杀力在大乾江湖中也是有名的。 如无必要,他不想招惹。 这件事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风,曹安身死的消息必然是要放出去的,否则杀曹安的意义就没有了,而正好这徐念秋也跟曹安死在了同一个地方,以霍大川那种性格,就不会管你到底是不是你金泉宗所为,都要来找麻烦的。 “金泉宗处理一点事情,徐长老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请退至烈风谷口外等候,待得此间事了再说。” 徐念秋看了一眼身在阵中的曹安,目光微微一凛,他不知道曹安是怎么惹上的邢刀名,但现在显然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多谢邢殿主,我等这就离开。” 邢刀名双目一凝,“等一等,你们过来,就在这里等着,我刚刚看徐长老的意思,你似乎认识这阵中之人?” “不敢瞒邢殿主,我们师徒四人在之前见过他,有过一面之缘,聊了几句,不知这申公豹怎么惹的邢殿主了?”这时候,所谓的‘志同道合’也只能是那时的情义了,徐念秋很清楚金泉宗的分量。 在这样的环境下,人家都放了你们一条活路,那就该懂事。 “申公豹?”邢刀名听闻此言,整个人的脸色缓和了过来,他徐念秋连曹安的真名都不知道,那就证明两人之间,确实没有多大关系。 “他可不是什么申公豹,而是大名鼎鼎的曹安曹宗主,自大殷江湖而来的那位。” 此话一出,都不用邢刀名接着介绍什么了,徐念秋就知道两边之间的恩怨了,他没有继续留在这里观望的心思,但邢刀名并没有放他离开的想法,可能担心他通风报信,索性相当乖巧的带着弟子蹲到了另一边。 淡蓝色的能量笼罩曹安全身,第五道光晕已经落下,与之前的气血成像对比,这一次的冲击可谓是润物细无声,一点波澜都没有,光晕的力量就已经被削弱大半,剩余的能量尽数砸落在曹安身上。 肉眼可见的,曹安一身袍服被斩成了条条装,浑身血肉模糊,整个人险些被这一击直接砸倒在地面上,但他还是挺住了,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目光平静的像是一潭幽冷的水,上方,新的光晕正在酝酿。 现在,唯一留给曹安的就只有明玉宝身了。 思索之间,第六道光晕斩落,力量渗入骨髓,被明玉宝身挡去了大半的威力,却还是砸在了曹安身上,数尺毫光尽数熄灭,鲜血散落,如凌迟之刑,邢刀名心中一舒,终于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画面。 边上,徐念秋的三名弟子瞥过脸,不忍去看这残忍一幕,徐念秋皱了皱眉,“邢殿主,这阵法难不成是失传已久的削骨阵?” “你倒是有些眼力见的,这正是削骨阵。” 徐念秋脸色微变,“不知这曹安目前扛到了第几道?” “现在即将面临的是第七道!!” 第七道? 徐念秋倒吸一口凉气,削骨阵的名头太大,失传这么多年,其残忍和霸道程度依然为众多江湖中人所熟知。 更让徐念秋感到震惊的是,曹安居然扛到了第七道,这等天赋实力,同为阴神境,徐念秋只觉得胆寒,易地而处,可能自己连四道都未必扛得住。 阵中的曹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内心毫无波澜,徐念秋本就与自己毫无瓜葛,眼下这般作态是最好不过,只要他不跟自己作对,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体内全力运转补天术,数个呼吸时间,肉身上的伤势就已经恢复,不过在外面之人看来,曹安身上依旧是鲜血淋漓的,与将死之人无异,第七道光晕斩落,阵中血雾漫天,碎肉横飞,明玉宝身的光辉彻底被斩落。 周围的天地元力疯狂朝着阵中涌去,补天术被运转到了极致,只要人不死,血肉不灭,补天术恐怖的恢复力在这一刻得到了展现,而原本已经修行至圆满,再无寸进的补天术也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 瓶颈出现了松动,曹安心头一震,痛苦早已经没有去关注了,隔绝这一切,全部心神放到了对补天术的感悟和恢复上。 待得血雾散去,第八道光晕已然成型,这一次,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光晕,而是一整个的光面,其中的能量强度足足已经是第一道光晕的数倍。 然而,邢刀名期待之中的曹安血肉横飞,直接被削成碎屑的情形并没有出现,他依旧站在那里,甚至连身形看上去都没有多少损伤,难不成刚刚那在阵中飞舞不是曹安的血肉不成? 这已经是第八道了,自己带来的元精有多少,他邢刀名心知肚明,如果这样下去,曹安之前所说的,生生以肉身耗尽他的元精还真有可能。 想到这里,邢刀名的内心慌了。 “你这是什么妖术?” 轰!! 没有人回答邢刀名的话,回应他的是第八道光晕砸落曹安身上,能量余波触及地面时的重击,伴随着这一击,阵内尘土飞扬,烈风谷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地元力漩涡,朝着阵内灌入。 烟尘散去,曹安撑起肉身,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很多地方甚至都已经能够看到内腑,他仰起头颅,张开嘴巴,那是一张果露着牙齿的嘴巴,猛地一吸,生生将这浓郁到令人心神压抑的元力漩涡裹入腹中。 血肉在疯长,补天术运行到了极致,在某一刻,伴随着曹安耳边的一声咔嚓声,补天术完成了突破,踏入了新的领域,像是一种本能一样,无需运转,自行修缮着曹安的肉身。 以补天术修炼而来的肉身,比之之前更为强大,这种强大除了起始之外,曹安还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变化,长存体内,日增一分。 ‘大补天术突破圆满之后,居然会是这样的效果,那是不是剩下的几门功法同样也能突破圆满,再次强大?’ 还没等曹安继续想,头顶,第九道光晕已经来了! 曹安愣了一下,‘嗯?怎么这强度比之之前的增幅弱了那么多?’ 第九道,是比第八道强了些,可却强不到哪里去,这跟之前六到七、七到八简直没法相比,按理来说,这削骨阵的光晕逐道增强,第九道的增幅理当更夸张才是,现在却是这么个样子,让曹安下意识的想到了之前的猜测。 邢刀名准备的元精不够了! 感受着那团光晕的强度,邢刀名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猛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一名弟子,“发生了什么?” “回殿主,大阵之中的元精锐减,无法支撑完整的第九道削骨光斩落,但阵中敌人未死,大阵依旧在运行,致使第九道削骨光的威力比之前想象之中弱了不少,增幅不强,但想来曹安已经是强弩之末,这等威力应该足够。”弟子回道,但态度显然没有那么卑微。 他们属于金泉宗的阵法师,虽然地位没有邢刀名那么高,但却不受他直接管辖。 邢刀名也知道,这些阵法师都是宗门内的宝贝疙瘩,不是自己赏罚殿那群牲口,可以随便使唤,想到之前的两道光晕所造成的恐怖伤害,心下也认同面前之人的说法。 无论如何,这毕竟也是一道比之前更强的削骨光!! ------------ 第四百八十五章 正巧,我也是玩火的 削骨光落下,血雾爆出,大阵中的曹安却只觉得这一击所受的伤势与之前并无多大区别,天地元力潮汐又一次凝成而成,在突破之后的大补天术引动下,在曹安头顶泼下,一呼一吸之间,血肉在以一个飞快的速度生长。 周身伤势在痊愈,不同的是,这一次,曹安并没有起来,就趴在光晕砸出来的深坑里,任由第十道光晕形成,任由他们在阵外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里面。 “殿主,之前我等留在烈风谷口的阵法有了感应,似乎有大队人马朝着这边靠过来,我等前去看看,曹安之死已成定局,剩下的元精足够供给再来两道削骨光,他定然活不成了,此间又有殿主守着,必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等就在烈风谷口等着殿主凯旋!!” 邢刀名微眯着眼,今天这几个阵法师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曹安虽然不是什么神通境大修,但他声名在那,参与斩杀曹安,多大的名头,眼看功成在即,他们居然是主动退出?可能吗?往日里,他们怕是连用了他们一个小阵盘都要主动把自己算到里面去。 “等等!” 几人没停,离开的速度反而更快了,邢刀名哪里还意识不到出了问题,当即从身后取出一漆黑如墨的物件,轻轻一抛,两手拖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印决的掐动,那物件迎风而涨,只在一息之间,就足有三尺多高。 这才看清楚,其样貌是一座小塔,塔高八层,滴溜溜转着,八角檐边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发出悦耳的声音,此刻正随着邢刀名手中印决变幻,缓缓攀升至高处。 只见他脸色狰狞的看着一众四散逃逸的阵法师:“我道是今天尔等怎么还变了性,原来打的是让本座给你殿后的主意,看在往日同门的份上,现在回来之人,本座概不追究,倘若还想逃命之人,下场如此一般。” 话音一落,一道火舌从宝塔顶部喷出,化作一条火龙将那跑在最前方的阵法师吞没,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化作了地上的一堆黑灰,这一举动,果然震慑住了其他人,看着高空上的宝塔,几人讪讪往后退了回来。 “邢殿主,我等真的只是感应到了烈风谷口有大批人马活动迹象,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这才打算去看看,别无二心,诸位兄弟们,既然邢殿主不让我等离开,还祭出了这大荒焚山塔,我等便只能回转了。” 在邢刀名发动宝物的那一刻,盘坐一边的徐念秋是真的吓了一跳,就怕他肆无忌惮的屠杀下去,连自己宗门的阵法师都敢杀,又何况是自己这几个百兵门的门人,真到了那一刻,恐怕邢刀名压根不会顾忌自己门主的颜面。 大荒焚山塔,是邢刀名成名异宝,据说其本身是一件空间宝物,内有一片大陆,能从塔顶喷薄而出的火龙,正是来自那片大陆,内中拥有焚山之威的焰火近乎无穷无尽,如果没有应对之法,哪怕是高出邢刀名一个境界的武夫,也要折在他手中。 众人回转,第十道削骨光已经斩落,只是这能量比之第九道,已经几乎没有任何的增长了,第十一道削骨光还在酝酿,但怎么看都是一副难以为继的样子,这个时候,曹安已经从土坑里站了起来。 浑身上下一片焦黑,混合这鲜血,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唯独那双眼睛,明亮的像是两颗星辰,第十一道削骨光斩落,曹安就那么停滞在阵内,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伴随着削骨光的斩落,是阵法的自毁。 失去了力量的维继,十三道光柱在分崩离析,整个阵法都在消散。 曹安站起的那一刻,邢刀名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铁青到了极点,如果刚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就已经能够肯定了,这些家伙平白无故的说什么谷口有大队人马,根本就是接口,他们就是畏惧了曹安的威名。 他们这些阵法师,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大阵已经维系不了多久了。 “邢殿主,我们应该好好打个招呼的,之前一直忙着,没能顾得上。”说着曹安抖了抖双肩,身上的血痂脱落,一件玄色袍子披在身上,攥着手中年剑,落到了地面上,一步步朝着邢刀名走来。 邢刀名目光一凝,落到了大荒焚山塔上,现在,那是自己的底气所在,也幸好是自己有所准备,提前将异宝祭了出来。 “去!” 一声怒喝,宝塔之上,火龙飞出,没有给曹安反应的时间,直接落到了他身上,一道白色毫光从曹安身上显出。 火吗?最不怕的就是火了,这天下间,品级能超越三昧真火的火焰还真没有多少,至少以曹安的目光来看,面前这所谓的大荒焚山塔里的火焰就及不上三昧真火。 火龙从曹安身上穿过,扑灭了曹安身上的明玉宝身的光芒,但也仅此而已,火焰散去,他身上一点伤势都没有,甚至连自身刚换的衣服都没有毁坏。 “邢殿主很喜欢玩火吗?正好,曹某也喜欢火焰,适才接了邢殿主的一条火龙,礼尚往来,请邢殿主接下曹某这一缕火苗如何?”曹安说着,双手捏印。 “请宝贝转身!!” 十一名阵法师仓促逃离,各色手段频出,他们现在只恨父母少生了两条腿,失去了控制的曹安,那凶名可是实打实的,自家殿主虽然是阳神境武夫,但曹安也不是没有斩杀过阳神境,更何况那会的他还只是一个天人境。 死亡的威胁笼罩在邢刀名身上,他一个玩火的,第一次对那一缕火焰感到了恐惧,真因为懂,所以才明白其中的恐怖之处,那一缕火苗出现的一瞬间,空间都微微颤抖了那么一瞬,他想逃,可那股无形的气急却死死锁定了自己。 根本逃不出去! 看着周围四散逃开的一众阵法师,曹安缓缓抽出了手中年剑。 “剑二十三!!” ------------ 第四百八十六章 这个我是真喜欢 只此一剑出,天地为之一寂,风止声熄。 一道无形的场域笼罩在以曹安为中心的方圆二十丈空间内,阴神操剑,四下再无距离一说,念到剑到,剑到念到,须臾之间,金泉宗一众阵法师的脑袋都被曹安摘了下来,连带着他们的神魂也被曹安的阴神直接裹成灰烬。 以曹安这经历了三昧真火煅烧的阴神,别说这些阵法师有的还没有达到阴神,未曾火炼,就算是经过火炼,也少有几人能在他的阴神裹附下存活。 ‘归!’ 收剑入鞘,纳神入窍,阵法师宛如下饺子一样掉落地上,血洒长空,一颗颗大好头颅直接变成了滚地葫芦,若是细查,当能发现,这些尸首之中,竟是连神魂都不存在了,再看另一边,玩火的邢刀名,已经被一缕三昧真火点燃。 也正是阵法师们坠落的时候,化作黑烟,消散在天地间,唯余阳神,附着在守魂沙上,想要遁走,曹安心念一动,也不管那直直坠落到地上的宝塔,追了出去。 以前是曹安不懂,但到了现在这个境界,气机锁定之下,别说他附着在守魂沙上,就算是附着在更微小的事物上,也能追踪到。 “曹安,你当真要赶尽杀绝不成?本座乃是赏罚殿殿主,在金泉宗地位尊崇,不是你之前斩杀的那些阿猫阿狗,一旦我身魂死于你手,从此金泉宗将与你不死不休,今日是本座栽了,若你今日能放本座一条生路。” “本座保证,从今以后,你曹安出现的地方,本座退避三舍,于总门内,尽全力调解缓和你与金泉宗的关系,本座可以立下天道誓言。” 曹安不为所动,面色平静,就像是在做一件顺手而为的平常事,“若今日我在阵中身陨,你邢殿主也不会放过曹某人的阴神,道理就是这样,你自己也很清楚,为什么要抱有这种奇怪的希望呢?” “那就一起死吧!!”邢刀名也是果决之人,他怕死,在没有走到绝路之前,他想争取一下,但现在看来,这根本不可能。 索性放弃了守魂沙,转头奔向曹安,那阳神在虚空中攀升而起,瞬间就达到了六丈全身,反扑曹安,将其包裹在其中,阳神内部,代表着火的赤红色云纹、代表着雷的紫色云纹以及代表着风的青色云纹齐齐绽放光华。 三种颜色,三道力量,在阳神之内肆虐,当这些力量各自为阵的时候,它们相安无事,可当这些力量凑在一起的时候,那就是一股暴虐的天地之力。 砰!! 一声轻响,在虚空中荡开,能量波横出虚空数十里,刚刚衣裳完整的曹安再一次遭遇了破坏,受到破坏的还有他的肉身,整个身体看起来千穿百孔,这股力量,终究还是被他低估了些,那毕竟是一尊阳神境大修的全部。 肉身再扛得住,也不能这么弄,身上大部分的器官都已经在那爆炸中消失,唯有一些部分还连着肉身,勉强将之贯通。 曹安落到了地面,呼吸之间,伤口上血肉组织在恢复,天地元力受到牵引,朝着他的肉身疯狂涌来,这具肉身里,就像是有一群勤勤恳恳的建筑工人,正在‘一砖一瓦’的搭建着它的肉身,‘它们’不觉得肉身的损坏是曹安的作死。 而是它们建造出来的建筑质量差,于是它们这一次建造的更加用心,每次破坏重建,都使得质量比上一次更好。 山谷脚下,徐念秋死死控制着自己的三名弟子,不让他们轻举妄动,哪怕是异宝大荒焚山塔就滚落在脚下,也不敢有任何动作,一个阴神境,杀得金泉宗以阳神境大修领头的队伍惨败不说,还身魂俱灭。 这种狠人,有任何想法都是一种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 那种恢宏的武技令人感到目眩神迷的同时,更多的无边的恐惧,武夫,看到这一幕,总会下意识的将自己代入对方的处境之中,徐念秋也不例外,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一个门中小弟子在江湖中跑啊跑。 跑着跑着也到了阴神境,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斗不知凡几,可现在回过神来再去看,自己所经历的那些或许才可以称之为江湖吧,曹安他们这些,完全不像是一个世界了,感觉大家都是武夫,但大家玩的都不是同一种东西。 曹安走回到之前的大阵旁,身上的血肉已经痊愈,地上的那座塔还在,他走上前来,伸手一摄,大荒焚山塔落入手中,略作把玩,感觉与自己想象之中不太一样,一拍宝葫芦,将其收入囊中。 “徐长老,又见面了!” “不敢,不敢当曹宗主一声长老,在下徐念秋,百兵门门人。” 曹安也不介意,点点头,“且去吧,徐长老不用如此,曹某并非不讲道理之辈,百兵门在大乾江湖,需掩金泉宗之鼻息也是正常。” “曹宗主不予追究,徐某感激不尽,如此,我们便先走了,那个,曹宗主,之前所言,您就当我疯言风语吧。”说完,徐念秋径直带着弟子离开了,曹安看了看周围,也没有什么需要打扫的。 自己与金泉宗的冲突不是一两日了,倒不如让金泉宗好给他们的同门入土为安,年剑放回身后,沿着烈风谷口继续前进。 ‘白骨之力果然还是需要武技才能将范围扩大的,若是单纯的使用白骨之力,只能覆盖十丈左右的范围,可动用剑二十三,却能生生覆盖二十丈范围,我没有记错的话,当日在沧浪山脉中,那个区域可不是二十丈。’ ‘失控之下的白骨之力重新回到体内,以我的实力,还无法将其最强大的威力展现出来。这一趟最大的收获,反而是大补天术的突破,其特质是日增一分,这样说有些夸张,但确实累日增强,照此下去,这肉身即便不刻意修行,也能一直变强。’ “现在的肉身,非直接斩首、挖心的伤,对我来说,都不致命,天地之间尚有元力在,呼吸之间,就能重新生长好。” 呼~ 曹安长呼了一口气,收敛了内心的想法,面前的一切豁然开朗,原来是已经走到了烈风谷的另一端,正式踏足了巡风城,这巡风城的地形就是一个巨大的盆地,向外有个不小的缺口,缺口正对的是黑海。 因为缺口相对于尚宫道那边来说,太小了,没能形成一条完整的海岸线,对外的港口就只能设在了尚宫道。 曹安这一次要去的千窟岗,正是在那对外联通黑海的缺口处。 尽管临海无港、且唯一的缺口还被千窟岗那样的险地所阻隔,但巡风城的繁华却不容小觑,千窟岗就是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大乾江湖来这里的武夫络绎不绝,基本上能修行到阴神境界的武夫,多少都是家底殷实的。 这些都是移动的财神,巡风城治下大大小小的郡县城市,唯一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将这些财神爷们服务好,以至于在大乾这大大的疆域内,若是要论哪里的服务最令人舒心,江湖中人都会想到巡风城。 帝都是繁华,帝都的服务也好,但那里太高了,帝王脚下,生来傲气,多了些贵气和拘谨,少了几分地气和周到。 没有人喜欢端着服务,服务是让客人觉得舒心,而不是整了一堆的规矩,束缚着客人,美其名曰完善。 …… 黑色的商船行驶在平静的海面上,波澜有序起伏,却始终无法撼动大船分毫,这船身依旧稳定的像是在平地上一样,大船共四层,每一层,都有大量的奢华房间,看大船上的旌旗,是百里家的独门旗号。 黑海周遭,没有什么不长眼的小贼敢打这百里家商船的主意,百里家族几乎垄断了整个黑海的交通,实力就摆在那。 三楼商船客房的门口,女子凭栏而立,目光投向海面,只是她的视线焦点并没有在海面上,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袭大红衣袍,腰间配一长剑,美人蹙眉,伸出手轻轻撩开了面前遮挡了自己视线的树杈,周身上下,并无任何的气机波动。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女子。 但不会有人真的觉得她没有修为,即便如此,也必然有实力强横的护卫暗中庇佑,毕竟能上百里家商船的,没有一个是普通人。 毗邻的客房内,锦衣公子目光痴迷的看着她,身后老者默默给周围加了个结界,自家公子这等灼热的目光,对人家姑娘来说,终究是一种冒犯,他只是一个老仆,劝不了公子,能做的就是尽量从侧面降低这种影响。 比如不让那姑娘发现。 “寿伯,这个我是真的喜欢。” 寿伯:…… 他听到自家公子说这句话已经数不清楚是多少次了,还记得第一次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来,还是在公子十二岁那年,他以为公子是真的喜欢,情窦初开,自家家大业大,几个女子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却没想到,公子的真喜欢,连一个月都没有维持下去…… ------------ 第四百八十七章 有女南来 这个,单看这长相和外貌,至少能真喜欢好几个月。 毕竟,按照公子的喜好,越是好看的,那就能真喜欢越久,面前这等姿色的女子,无论是自家公子,还是自己都是一次遇见。 “公子,还是待老夫先去查探一下这位姑娘的身世再说吧,能上百里家商船的人,都不是普通人,万一又惹了老爷不高兴,说不得又要家法伺候了。”这所谓的家法伺候,也不过就是将其关在家中禁足而已。 但对于自家公子来说,这无疑是致命的,他需要近乎疯狂一样的在外‘狩猎’女人,形形色色,各式各样,只要是生面孔就好,大多数的时候,给一些元精就能把事儿办了,对于一些小宗门弟子,则是需要费一番手脚。 这种事情并不多,公子性子不好,却有一点,听劝,这么多年来,也就热过一次麻烦。 说完,老仆就起身要去打探消息,这时候,按照往常的经验,自家公子应该是安静的等待消息的,但这一次不一样,公子直接起身,制止了老仆的动作。 “不用了,寿伯,这一次,本公子打算以魅力将其折服,让这女子心甘情愿的爱上我,你是知道我的寿伯,我很少有过这种心动的感觉,我不想这份难得的悸动,因为一些俗事而变得不再纯洁。” 好熟悉的话,孙全寿没有记错的话,公子上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就被老爷禁足了三个月,还给魔道一流宗门赔了丰厚的修行资源,这才将事情化解了,不知为何,孙全寿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随着自家公子的跳脱而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公子,要不然咱们……” 他还是慢了一步,男人已经走出了房间,站到了女子旁边,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女人身上,而是看着呈现出淡淡黑色的海面。 “姑娘是想难人了吗?” 听到这句话,跟着出来的老仆孙全寿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这已经跟修为没有关系了,而是自家公子完全不按常理套路出牌,让他大感意外。 然而紧接着,更令孙全寿感觉头皮发麻的是女人的回应。 只见她面色清冷依旧,就连目光都没有收回,甚至都不愿意将视线放在自家公子身上一瞬:“嗯!” “能让姑娘这等绝色的女子想念的男人,想必定是一位了不得的青年俊彦,小可在这大乾江湖也算是薄有名声,交友广泛,姑娘不凡说出他的名字来,说不定小可还认识他,待得下了船,带姑娘前去找他,以解姑娘相思之苦。” 苏今窈收回了目光,推门而入,那木门被随手关上,隐隐从里面传来了两个字。 “不用!” “有个性,我喜欢!”男人摸了摸下颌,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魔域合欢宗,有一个首席大弟子,他是历代以来,唯一一个男儿身的合欢宗首席大弟子,细数整个合欢宗内部,往上查找,都只有女性的首席大弟子,这是因为合欢宗的功法限制,决定了它对于女子更契合。 女人修行,要比男人更快,更强。 首席大弟子,本就是总门内年轻一辈中最强者,那么自然非女子莫属了,但这一届的合欢宗年轻一辈却大不一样,宗主强推了一个男子成为合欢宗首席大弟子,他的修行境界有多高,没人知道。 他的天赋好不好,也没人知道,整个合欢宗都只知道这位首席大弟子是宗主之子,荒Y无道,而且不挑食,宗门中,被他霍霍的弟子不在少数,只要是生面孔,他都感兴趣,不论年纪,为此还给宗门惹下了不少的麻烦事。 对于宗主的这个决定,宗门内年轻一辈弟子是不服气的,但宗门中,能做决定的几位长老都赞成,他们的决定也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长孙无极也正是因为宗门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劲,就出来透透气,美其名曰透透气,其实他自己早就想出来了。 他是随母姓,合欢宗虽然对男女之事看得很轻,但却没有多少子嗣诞生,阴阳和合对他们来说,只是修行,而不是其他,而大多在合欢宗内诞生的孩子,都是随的母姓,强者为尊,在哪里都是一样。 “这一趟出来,太值了。” 孙全寿嘴角抽了抽:您每次都觉得出来是挺值的。 苏今窈已经来了大乾江湖将近三个月了,这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在港口,一边也在打听曹安的信息,每每收获曹安的信息,她的嘴角都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在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疼他。 她知道曹安绝非池中之物,但却不知道他在大乾江湖居然崛起的如此之快,这才来了多久,这座江湖就被他混成了大殷一样,要知道,这里是天下皇朝武夫的圣地,多少人来了此间之后,不管先前如何的天资纵横。 都没入大潮之中,逐渐泯然众人,但他却不一样,不管大乾还是大殷,对他来说好像都一样! 根据时间线推断,还有曹安的修为,她猜测曹安南下应该是去往巡风城,那里是阴神境武夫风炼的绝佳所在,于是就搭乘了百里家的商船,循着海岸线而行,打算在巡风城千窟岗缺口处上岸。 百里家的商船速度不慢,再有一夜的时间,应该就能到达千窟岗海岸口。 有道是近乡情更怯,她却觉得是近他情更怯,江湖中虽然没有关于曹安红颜知己的传言,但这毕竟是大乾江湖,神女圣女遍地,这些在大乾江湖中长大的女子,拥有着皇朝江湖无法比拟的资源和传承。 在如此诱惑面前,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心仪之人。 她今日便是在房间的过道中胡思乱想着,要知道,在这之前,从未有一个男人乱过她的心神,却不想,一路而来,没出过门,今天就这么呆了一会,就被一个麻烦盯上了。 那人虽然隐藏得很深,但她的修为毕竟高出不少,又有族内传承秘法加持,还是看得真切的,那人外表看起来就是个天人境的武修,但其实是个阳神境巅峰的武夫,与自己也不过只差了一个境界而已。 “曹安……” ------------ 第四百八十八章 抵达千窟岗 “公子,此女名唤苏今窈……” “苏今窈?好名字,当真好名字,跟她容貌一样美,实力也不弱。”孙全寿话还没有说完,长孙无极就接过了话茬,脸上露出了几分痴迷相。 “实力不弱吗?”孙全寿没能看明白,在他看来,那女子跟没有修为一样,浑身上下感应不到半点力量的波动,就跟自己现在看自家公子一样。 “不弱的,不弱的,那实力已经超越了这座江湖中的绝大多数武夫,这种质量的女修很难找的,寿伯。对了,寿伯,你知道你为什么叫全寿这个名字吗?” 长孙无极将话题引向了别处,虽然不清楚原因,孙全寿还是开口解释道:“老仆这名字是太老爷取的,也就是公子您的爷爷,就是一个祝福的意思,像我们这样的管家仆人,名字多半都是这个寓意。” “全寿就是尽享天年的意思,在普通人当中,全寿一般就是一百三十年,即便是这,也需要修行得当才能成,普通人中,能得全寿者,死时依旧鹤发童颜、牙齿固全,无灾无病,安然去逝,这对普通人来说是极为难得的。” 长孙无极点点头,“这样啊,你刚刚要说什么?” 孙全寿:…… 有些跟不上自家公子的思维,但这已经是常态了,打小就是这样,“刚才,老仆说了此女的名字,她是从大殷皇朝过来的,刚到大乾还没有多久,之前一直在打听关于曹安的消息,老仆没有记错的话,曹安也是来自大殷皇朝的。” “大殷皇朝还真是人杰地灵啊。”长孙无极咬牙切齿的说道。 “公子,老仆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寿伯啊,当你有这种顾虑的时候,就不要说了,你刚刚说的事情,我没听到,没听到就没有这么回事,不用再打听了。”长孙无极摆摆手,阻止了孙全寿继续说下去。 说完,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这美人儿,我就不信她一直不出门。” …… 千窟岗,曹安到了,大乾阴神境虽多,但同时需要风炼的武夫却没有多少,而像曹安一样,需要风炼,且只能到千窟岗利用九幽冥风修炼的更少,所以这里尽管只有三千多个罡风口,容下这些前来风炼的武夫却是绰绰有余。 不会发生因为争夺风口而动刀兵,千窟岗之所以称之为岗,那就是因为这罡风区域确实很大,所有的风口并不是连成一片的,它的分布,更像是在这一片山岗之中,点缀着的风柱,有的依托在山体之后。 有些直接就在路边,还有的从山体的一侧吹出。 但整体来说,还是风口向上的罡风口更多一些,来到千窟岗想要找到风口,并不难,抬眼一看就能寻到,这里的山普遍不高,植被相对单一不说,很大一片区域内的受到阴气侵蚀,根本就长不出什么植被来。 九幽冥风呈翠绿色,那浓烈的风柱从风口吹出,直冲云霄,一眼看去就能看到一道道翠绿的风柱,若此时看去,这里的风柱必然是没有记载之中多的,甚至连一半都未必有,那是因为很多风柱,在有人踏足修行之后,会被阵法隐藏起来。 而那些依旧看得到的,就是没有人占据的,可以用来修行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区别方式。 修行乃是武夫个人隐秘,事关身家性命,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身死道消,曹安对此很慎重,巡风城只是提供场地给别人修行,并不会负责保护修行者的安全,他们也不敢做这种事情。 曹安的身形在千窟岗中驰行,风柱直冲而上,这种力量对普通人来说是灾难,但对于武夫来说,却完全不是问题。 “这倒是个好地方!” 面前是一个直径大约六丈的翠绿色风柱,在整个千窟岗的风柱当中,并不算大,但用于修行却是足够了,运转明玉宝身,周身泛起莹白色毫光,靠近风口的位置,年剑骤然出鞘,斩在风口边沿。 只见火光飞溅,那风口的位置却依旧完好无损,曹安心中似有所想,抬脚一跺,上层的土层在曹安这一脚之下,直接被震飞了出去,定睛一看,这千窟岗,哪里是什么土层,分明就是一整块的九幽冥铁。 难怪下方有风能贯通而上,却无法在整个千窟岗上肆虐,要知道,寻常之风就算是,九幽冥风可不只是因为它独特的属性才被大多数武夫选为风炼首选,而是因为它霸道的力量,若是连风炼本身都没有达到炼的效果,谈什么度过风灾。 岂不只能在风灾之中,吹得形神俱灭。 曹安之前还在疑惑,为何如此霸道的罡风,却只能从几个固定的风口贯出,延续了这么多年,千窟岗依然没有多大变化,原来不是九幽冥风将地表贯穿,而是九幽冥风只能沿着冥铁之中的间隙,从中出现。 想到这里,曹安一拍腰间葫芦,掏出阵盘,这是常青给的龙虎金刚大阵阵盘,在原本的基础上,进行了精细化,缩减了大阵的笼罩区域,但却使得原本分散的力量更为集中,阵法更为坚固! 眼下,用在这里最是合适不过。 伸出五指,眼里泛起淡蓝色光晕,视天查地,分穴定位,手中阵盘随之抛出,在浑厚的法力包裹下,精准而稳定的落在各自阵眼处,随着曹安大阵布置完成,龙虎金刚大阵显,淡金色光辉直冲九霄,将原本的翠绿色风柱包裹其中。 随着曹安手中印决一道道打出,大阵渐渐隐去,从外界看来,这里哪还有什么风柱,看着就是一块荒芜之地,若是有人径直从此走过去,也只会受到大阵影响,从边上绕过而不自知,不会发觉什么。 当然,对于阵法师又或者是感知力更为敏锐的武夫来说,这点障眼法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可能发现大阵是一回事,能不能破开大阵又是另外一回事。 站在风口,冥风带出的向上气流携裹着磅礴的力量,仅仅只是站在边缘,以曹安现在的肉身,都能感到一阵刺痛,呼吸为之一滞,这股力量对于阴神境武夫来说,还在能接受的范畴之内,其真正可怕的是那股天地之威。 面对着天地之威,天地有智慧的生灵都会产生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震撼和悸动,心下都不由得慢了一拍,武夫修行要克服的就是这种对天地的敬畏感,直面生死,在实力强大的同时,能够拥有更加强大的承受能力。 同时又在这种战胜天地之威后,一步步搭建属于自己的信念,使得自己无论是面对天地,还是更强大的对手,都能拥有一战之力,而不是在骤然间遇到强大敌人时,直接被对方的气息吓得瘫软。 如森林中弱小的野兽一样。 曹安把手伸进绿色的冥风之中,眼中所见,手臂的血肉被罡风吹得皲裂,鲜血皮肉直接在这股风中消散,化为虚无。 可他的脸上却是似无所觉,目光平静:“我们畏惧你,也在学你,逐渐成为你。” 这是修行者的毕竟之路,随着修为的提升,必然是对天地的了解越来越多,对天地规则的学习和利用越来越多,而身上也逐渐跟它一样,拥有了强大的气息,拥有了喜怒之间,使得天象回应的恐怖威能。 阴神出窍,悬丝控制着自己的肉身,径直而起,扶摇直上,以曹安现在的阴神强度,还不足以直接面对下方出风口这强大的罡风,他需要自上而下,一步步的向下而来,一点点适应这九幽冥风,最终完成风炼。 与当初火炼一般!! 肉身盘膝而坐,运转着三花神决,阴神牵丝,如守护之神,停滞于肉身之上,盘膝坐定,二者的面色如出一辙,宝箱庄严,隐隐有了几分神辉。 这千窟岗,存在一种阴暗角落里的职业,名为影盗,走的是千幻魔宗暗哨的路子,只因在另一空间行走的法子,最出名的是千幻魔宗,所以江湖上都认为这些人走的是千幻魔宗暗哨的路子,却是不知道最先是从哪来出现的。 这些影盗行走于千窟岗,藏匿于千窟岗,将这些阴神境大修视为肥羊,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倒卖所获,他们修为不高,但挑着时间点,瞅准这群阴神境大修在闭关入定无暇他顾之时,悍然出手,成功率极高。 有些即便是不成功,也能轻松将自己隐入另一层空间内,逃得一命。 只是最近四年时间内,巡风城自己统计出来的结果,都已经有六尊阴神境大修可能在影盗手中吃了亏,在这里,根本不用担心毁尸灭迹的事情,斩杀之后,搜刮好一切物件,尸身往罡风口一丢,不消片刻,就什么都没了。 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巡风城有心箱管,奈何他们自己也没有办法,别看当初阿罗刹收拾那几个暗哨轻而易举,可那毕竟是圣地的圣女,她的见识就代表着圣地的底蕴,根本不是巡风城这个大乾小城可以比拟的。 此刻,一双幽冷的目光正透过风柱,向上看来…… ------------ 第四百八十九章 来自巨人的俯瞰 他已经藏在这里很久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前,他就挑中了这里,将自己隐藏在这罡风口之下,为的就是‘捕食’一尊阴神境大修,只要是一个正常的阴神境,从他身上搜刮的东西,就足够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如果不是因为修行了这功法,他自信,自己的成就绝不止于此,不甘过,绝望过,可这些于现实无补,他们这些人,都因为这功法,彻底耗尽了潜力,药石无医。 剩下的道路只有一条,要么穷困潦倒,病死在床,要么就斩获一笔价值不菲的修行资源,同时带着这正道人士的身份证明,回到魔域,换取救命的丹药。 江湖传闻不假,他们不止是走的千幻魔宗路子,根本就是千幻魔宗之前的暗哨,行走于另一空间,需要的不只是功法,还有肉身,依靠药物强行改变生命特征,虽然还是人类的躯壳,但身体结构已经大异于常人。 再辅以特殊功法,就可以使得他们在修行拥有力量的同时,获得行走于另一空间的本能,但这些都是有代价的,需要在六岁时候就开始身体改造,一直以药物维系这种改变,多少的人,就是死在这个过程中。 暗哨一旦年龄超过三十岁,就会被派遣出来,在正道的领域内为恶,要么斩杀实力足够强横的武夫,要么斩杀新生代的强大天赋者,才能返回宗门获取治愈暗伤的丹药,否则,后半生将近十年时间里,就只能在病痛中受尽折磨而死。 一种废物利用的方式罢了,几近绝情。超过八成的超龄暗哨,都会死在这条路上,但他们之中,却无人敢背叛千幻魔宗。 千窟岗是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的地方,一来能到这里修行的武夫,大多都能满足换取疗伤丹药的最低标准,阴神境。二来这里是修行之地,来这里的武夫,一旦开启修行,入定之后他们的手的概率大大增加。 卫营很有耐心,在暗哨当中,他就以隐忍和坚韧而出名,如果不是自己的年龄实在太大了,恐怕现在还不会被派遣出来,他是魔宗暗哨的佼佼者,可不管怎么出众,他们的身体终归是被毁掉了。 武道之路无法再进,行走第二空间的能力也在逐步减弱,对魔宗来说,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最好的利用方式就是这个。 他缓缓的走出罡风口,那虚无的空处,仿佛有这一道道台阶一样,右手袖口,反握着一柄淬了剧毒的匕首,十品宝兵,足以破开绝大多数阴神境武夫的肉身防御了,更何况,他们需要风炼,肉身上连护身罡气都没有。 自己全力一击,斩不了阴神,也足以将其肉身毁掉。 拾级而上,在翠绿色风柱的掩盖下,不露出丝毫的破绽和气息,身形又是藏于第二空间的,再好的感知力,也无法发现他,除非是在自己发动攻击的那一刻,但到了那时候,自己能更快,他有这种自信。 自信到宛如一种本能,这是经历了无数次杀戮之后形成的。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与自己计划中不一样的是,面前这人有些怪异,别人修行都是将自己的肉身放在出风口不远处,布下阵法防护的,他却是直接将自己的肉身带了上来,这是九幽冥风,不是寻常之风。 哪怕是在高空上,对肉身的侵蚀也是不可小视的,他难道不怕损了根基?还是说他自认为自己的肉身极强? 想到这里,卫营内心多了一分警惕,能修行到这个境界的没有啥子,没有足够的自信,人家是不会将肉身带上高空的,自己必须全力出击。 越是往后,卫营的速度越慢,有时候,甚至数息时间,才艰难挪动一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在探查着自己,可这怎么可能,自己现在无论是肉身还是气息,都不在现实世界当中。 就是在第二空间内,他自己都极力的收敛了属于自己的气息,甚至连意图都收敛了起来,他怎么发现的? 眼看着上方之人现在就距离自己不足一丈,看到了那具肉身,他才发现,这人竟就是曹安,千幻魔宗之前通缉过的曹安,那个白玉京的宗主。 卫营一颗心悬了起来,不是畏惧,而是兴奋,他走到了现在,畏惧之心早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将死之人,还怕什么死亡呢? 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要知道,千幻魔宗在曹安手中吃了几次瘪,早已将其视为必杀之人,首席大弟子曲如风至今还未能完成肉身的重铸,若是自己将其斩杀后,带着首级回到千幻魔宗,别说治愈身上的暗伤了。 以功绩来说,就算是重新回归正常人,要下一笔不菲的修炼资源,重头开始也都有可能。有了这三十二年的修行经验,以正常人的身份重新修行,自己或许真的可以重新活出一世,什么年龄的限制,无非就是资源而已。 自己要求也不高,只需要达到天人境界即可,宗门说过,自己的修行资质并不差,当初成为暗哨,有些浪费这天赋了。 “嗯?第三次查探过来了。” 原本已经伸出去数寸的手再次收了回来,卫营将自己的心思和气息完全收敛,身上不敢发出丝毫动作,僵直的站在那里,一切像是静止了一样,直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查探气息从自己所在这片区域离开良久。 才缓缓舒了口气,现在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了,是不是因为自己年级太大,导致功法和能力出现了问题,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也在怀疑曹安到底是真的发现了端倪还是说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这些武夫都是八百个心眼子,有些武夫就是喜欢做这种事情,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有些甚至就是专门以这种手段,威慑别人的,其实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现,但就是常年这样,已经形成了习惯。’ ‘做贼心虚,对隐藏在暗处的人来说,就好像是一种警告,让别人误以为他们发现了自己,而不敢轻易动手。’ 他缓慢的走了两步,直到来到曹安肉身身后,至于阴神,他没有想过,自己虽然能够行走于第二空间,可实力摆在那里,对于阴神没有特定的手段和办法,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单看曹安的阴神,就知道他已经经历了一次火炼。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火,说不得自己刚刚出手,就会被烧成一团灰烬。 肉身才是他的目标,现在,几乎已经贴在了曹安肉身后,一伸手就能将其割喉,卫营双目中精光乍现,他准备了这么久,像是一头顶级猎食者一样,用足了耐心和毅力,蛰伏三个月,又用了一日夜的时间,从罡风口走到了曹安身侧。 一切为的都是眼下这一击! 将自己的精神和力量调整到巅峰,他死死的盯着曹安的脖颈,那在脑海中预演了不下千次的袭击在这一刻骤然发动,翠绿色的匕首自空间中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出了一抹绿线,割向曹安的喉咙! 然而,他快,有人比他更快,眼中只看见了一到白色光芒,那是曹安的手,宛如弹射一般,大乾坤手骤然出击,手掌上泛起了白色的光晕,掌心向外,挡住了匕首的袭击,在同一时间,骤然发难。 握住了卫营袭杀的手臂,将其直接从第二空间内拽了出来,提到了自己面前,这一刻,在他眼中,曹安就像是巨人一般,站了起来,俯瞰着自己这只渺小的蝼蚁…… ------------ 第四百九十章 杀你易如反掌 “我给过你三次机会的。”曹安的声音平静的在卫营的耳边响起,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之前那道探查的意志,前后一共在自己身上逡巡了三次,原来那个时候别人就已经发现了自己,人家只是不想对自己动手而已。 “原本看你肉身残破,念你也是苦命之人,不曾想你自己也不珍惜。”阴神操控着肉身说出话来,显得有些怪异,但此刻的卫营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 “曹宗主,您是怎么发现我的?” “曹某就算是天人境界,也能发现你们,你们的隐匿之法虽有可取之处,但在曹某面前,与堂而皇之的站在我面前并无区别,可惜了,为了这样的小道,伤了自己的性命。” “小道吗?”卫营听完呢喃了两句,忍不住笑了出来,泪花顺着眼角落下,他没想到,自己视之为改变命运的法门,在曹安眼中却只得了一个小道的评价,他一前,一直坚定的认为,这就是自己更改命运的钥匙。 心在抽痛,这种痛苦无人能懂,说不话来,因为即便是自己站在了现在这样的高度,在回过身去看当年的事情,眼下这条路也是自己最好的选择,这无疑是最大的嘲讽,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修行了这么多年。 兜兜转转,为魔门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到头来,还是出在原点,什么都没有改变,他努力转过身,看着曹安。 “我们之间的因果,你杀我,我杀你而已,曹某不是救世主,没心思也没能力去帮你改变你的现状,一些过分的事情,你就不用开口了。”曹安皱了皱眉,淡漠的说道。 卫营闭上了嘴巴,原本想让曹安帮一把自己孩子的话也被咽回了肚子里,安静的迎接自己的死亡,他被曹安从第二空间中抓出来已经一段时间了,他的肉身,可没有曹安那么强横,都不用亲自动手杀人。 只需要将自己暴露在这风柱中,不肖片刻,就会彻底分崩离析,那把淬了剧毒的十品宝兵,被曹安收进了葫芦内,随着卫营的死亡,心湖再无波澜,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阴神则是在风炼之中,逐渐变得凝实。 在原本的赤红色种,多了几分氤氲的青色,那是代表风炼的力量,证明着他对风灾有了薄弱的抵抗之力。 从这短暂的接触中,曹安猜测千幻魔宗应该得了某一上古时期的种族传承,是种族传承,而非是某个大能的传承,他们修行的那种能将自身隐入某一空间的功法,应该就是那个种族的天赋能力。 这种生生改变人类的身体构造,将其转换为另外一种类人生命的手段,足以称得上是这个武道世界的生物工程了吧。 …… 而在另一边,百里家的商船终于来到了冥风渡,冥风渡就只有一个简单的渡口,以供船只停泊,渡口上,修建有完善的军备设施,有这一个百人小队在这里驻扎,平日里就只有大乾军方的人在这里活动。 一般的运输物资,不会走水路,要知道,千窟岗虽然对武夫来说,无法形成阻碍,但运输一事,动用的还是只有普通人,最多也就是一部分接触过武道的低阶武夫,对他们来说,从千窟岗运送物资的代价太高,而且容易造成损失。 远不及从陆路进行运输。 所以,这里没有形成港口,也没有形成贸易的区域,百里家的商船也只是在这里停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为渡口的军卒补充完物资,并匆匆离开,苏今窈从这里下船,沿着渡口深处的千窟岗走去。 她清楚自己的容颜,以头巾裹住了半边的脸,施施然朝前走去,验过手中鱼符后,径直朝千窟岗而去,大红袍子,在疾风吹拂下猎猎作响,展露出半边令人惊心动魄的曲线,紧随在苏今窈身后的是长孙无极。 身后跟着老仆孙全寿,自家公子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只要被他盯上了,多半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这次都已经是极有耐心了,自那日简单的聊过两句后,苏今窈就再也没出过门,碍于百里家的威望,长孙无极也不敢破门而入。 在船上干威逼他人的事情,而且他还未必能威逼得了人家。 于是就只能苦等,好不容易等到苏今窈走下商船,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急忙拉开了一段距离后,追了出来。 “公子,你不是说这女修的力量比我们强大吗?您打算怎么做?” 长孙无极嘴角带着冷笑,目光仿佛要贴在那一袭大红袍上,“这种女人,心高气傲,本公子没有心情感动她,况且也不太可能感动她,修行资源不缺,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她的软肋把柄,唯一的可能就是用强了。” “您的意思是用毒?” “那不然呢?等着她给你家公子我投怀送抱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种女人即便是以后真的因为种种缘故跟了你家公子我,也了无生趣的。”长孙无极是个果决的人,他向来以利益为目的。 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江湖中的传闻终究只是传闻而已,长孙无极能坐上首席的位置,靠的可不是他母亲的权柄,宗门掌教而已,大乾绝大多数的宗门都不是宗主的一言堂,合欢宗更不是,他能得到所有长老的支持,是因为实力和天赋。 整个合欢宗修行的根本功法,他并没有修行,他所修行的是另外一册,从合欢宗祖地内得到的,他挑选女人,也不是靠着自己喜好去挑选的,而是功法的感应,确切的说,是功法帮她挑选的女人。 只要他靠近,越是能够让自己修为增加的女子,功法的感应越强烈,这才出现了他长孙无极荤素不忌,从不挑嘴的传闻,本质上,他甚至厌恶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为了修行,他甚至情愿出家苦修。 苏今窈是唯一一个自从自己修行阳卷的【阴阳大乐赋】以来,达到第六等感应强度的女子,在这之前,最高也只不过是五等感应,随着感应强度的提升,连他自己的情感都有些为之所左右。 对面前的女子生出了爱慕之心,也正是因为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长孙无极才要在最短时间内,不择手段的得到她。 得到,远离!这是当前最好的办法。 他眼底的阴戾一闪而逝,没有女人可以左右自己的情绪,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行,阳卷的 【阴阳大乐赋】虽是双修功法,但根本之道还是无情之道,所谓的阴阳和合,不过是一种修行的方式,增强力量的手段。 长孙无极从开始就明白这一点,这也是他如此年纪就能达到这般修为的主要原因所在,当然,他自己也是够‘刻苦、勤勉’的。 过了渡口关,长孙无极的感知散播开来,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苏今窈的踪影,脸色微变,展开身形向前追出了数里,突然一种不安的感觉袭来,他猛地转身,身后的孙全寿也吓了一跳,跟着转过身。 却发现不知何时,苏今窈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后,鬼知道她究竟跟了两人多久。 “你的气息让我感觉厌恶,初来此地,我本不愿意沾惹更多的麻烦,你若是识趣,自此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若是在纠缠不清,别怪我手下无情。”这是一个下马威,就是要告诉他长孙无极。 你在我面前隐藏的那点修为,那点手段,根本不够看,我若是想要杀你们,易如反掌…… ------------ 第四百九十一章 异宝这么多吗? 长孙无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他从苏今窈的身上感受到了真切的杀意,是真的会杀了自己,但凡现在的自己有一点多余的举动,都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 在这个犹如实质一般的杀意面前,孙全寿身子都在打着哆嗦,努力将自己的脑袋埋得更低,没别的,一种自欺欺人的形式,总觉得这样会让面前的人忽视自己。 在绝对的力量和气息面前,孙全寿所学的所有在一刻全都忘了,大脑一片空白,露出了生物面对猎食者时候的初始姿态。 长孙无极在寻找机会,眼下,苏今窈足够的靠近自己,这样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安全距离,如果是自己主动靠近的情况下,肯定会引起她的警觉,但如果是她自己靠近过来,那自然就不会。 他陪着笑,张开嘴巴,像是一幅要开口说话的样子,就在此刻,于他口中,一道惊鸿瞬息而至,没入苏今窈丹田,这种距离之下,以这样的速度,苏今窈的护身罡气应激而出,在她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护住了周身。 只是,仓促之下,根本难以汇聚出有效的抵挡。 惊鸿透体而过,在空中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了长孙无极的手中。这还没完,在口中惊鸿飞射而出的瞬间,长孙无极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物,那是一件手镯般的翠绿色圆环,看起来有些类似于一个翡翠手镯。 “着!!” 随着他催动周身天地之力,注入其中,镯子从苏今窈当头罩下,堪堪将其束在原地,那镯子就卡在苏今窈腰间,正在朝内收缩,恐怖的力量使得受了伤的她根本无法挣脱,一道道无形的枷锁从镯子里渗入体内。 一步步封锁了她的阳神和力量,长孙无极拉开了距离,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苏今窈,他向来谨慎,在没有确认束元镯已经完全将面前的女人控制之前,他不会轻易上前,一个阳神境的大修,拼死一搏也能轻易带走自己。 苏今窈面色清冷到了极点,一双美眸死死的盯着长孙无极,腰间的束元镯已经不再动弹,死死的卡住了她的双手,封锁了她的力量,现在的她,与一个普通女子并无区别,身上的大红袍显得更艳了些。 无他,被鲜血浸透的。 “你想做什么?” 长孙无极终归是敢靠近过去了,走到了苏今窈面前,在这种距离下,仔细的端详着苏今窈的那张面孔,一时间竟有些看得痴了,眼睛一瞬不转,合欢宗本来就不缺女子,容貌上乘者也是不少。 可以长孙无极所见,恐怕整个合欢宗中,都无一人能拥有苏今窈的美,一个女子,容貌的上限就在那里,且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审美细节上的差异,以至于对于最美一说,单靠容颜,其实是有偏差的。 五官、头发、甚至是眼神的细微区别,都能在达到上限的女子之中,组成不同的绝色美人,真正能够使得容颜再次升华的,是气质。 没了气息和威压,孙全寿也不惧怕了,站在自家公子身后,“公子,正事要紧!” 他很清楚自家公子的行事作风,讲究的是一个效率,连救都来不及救,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看着一个女人的面孔发呆。 长孙无极点了点头,从失神中醒转过来,“当真是极品啊,成熟、内媚,真是羡慕那个能让你思念的男人,不过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在大乾,实力并不能决定一切,好的异宝足以抹平你我之间的差距,甚至是碾压。” “就像现在,你只能看着我,却无法阻止我。” “是吗?”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长孙无极身子一哆嗦,几乎在同一时间,身体就被一道赤红色铠甲所覆盖,奋尽毕生之力,暴退而出,但还是慢了一步,两道剑气斩落在了自己身上,倒飞而出的瞬间,他看了一眼被自己困住的女子。 那哪是什么女子,分明就只是一根血红色的毛发而已,束元镯尚未掉落在地,就被女子摄入手中,老仆孙全寿,直接在剑光中化为虚无,那剑气蕴含的力量太过恐怖,触及孙全寿的肉身,直接将其消融。 咔嚓一声。 赤红色铠甲承受不住那等力量的剑气,化作碎片,在虚空中沙化,这一切都太快了,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长孙无极大骇,自出生以后,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恐惧过,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过。 又是一物落到了手中,脸上的惶恐之色大盛,天地之力不要命的灌入其中,感受到其中的独特气息,持剑掠空的苏今窈秀眉微蹙。 “又是一件异宝吗?大乾江湖的异宝如此之多?” “心剑!” 念起,心到,剑到!! 横穿而过,血洒长空,长孙无极的下半身直接被这一剑拦腰斩断,掉落地面,虚空微颤,散发出一道波纹,失去了踪影,最后的瞬间,苏今窈感觉得出来,那长孙无极并没有死去,被空间类的异宝带走了。 阳神境武夫的生命力极强,寻常手段难以斩杀,自己已经用了最快的一剑了,还是慢了一步,长孙无极太果决了,从发现端倪开始,就直接祭出了自己最强的防御和逃亡手段,丝毫没有耽误。 瞧着还在颤动的半截肉身,苏今窈只觉得碍眼至极,一缕粉色的火焰自掌中涌出,随手一甩,落到了那半截肉身上,将其烧成了灰烬。 修为但凡超过了天人境,想要杀掉就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肉身杀一次,阴神杀一次,境界越高,越是难杀,哪怕是实力高出不少也是一样,保命手段太多了,再一个,生命力也是强的可怕。 寻常的割喉等伤,对他们来说,效果早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 这一次,就是让长孙无极依靠空间异宝从自己手里逃走了,苏今窈散开感知,发现确实感应不到那长孙无极的气息后,收敛了力量,紧了紧身上的大红袍,将之前得到的束元镯取了出来,这东西,能大能小。 被控制住后,能将武夫控制住,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武夫的力量封锁,是一件好宝贝。 ‘那人即便是活下来,应该也得换一具肉身了,希望没给你带来麻烦。’ 心中想着,苏今窈一步踏出,朝着千窟岗的入口而去,她并不打算满山岗的找寻曹安,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只需要守住入口,终归会遇到他,无论他是刚刚要进入千窟岗,还是已经完成风炼,从千窟岗出来。 一身穿在身上的大红袍,在狂风中飘扬,却有着一种无序和自由的美。 为了能够来到大乾,她入祖地苦修,一日不曾耽搁,那种朦胧的美好,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此刻,大红袍缓缓走过山岗,在她身侧不足十丈的地方,原先冲天而起的绿色风柱被隐藏了,曹安正在内中修行,两人的距离,在此刻不足十丈。 苏今窈似有所感,侧过脑袋,看向那个位置,能清晰的感觉大其中的阵法波动,阵内修行的曹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双眼,视线所及的正是此刻苏今窈所站立的位置,四目相对,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这种眼神和感觉,似乎要穿透大阵的屏障。 下一秒,曹安闭上了双眼,念头起伏全在一心之间,灵台空明,无有羁绊,心思纯澈,阴神操控着肉身再往前一丈,这个距离,几乎就已经是完全悬停于罡风口了,九幽冥风,越是往下,其力量越发恐怖。 尽管有了突破圆满境界的大补天术为依凭,可肉身的崩溃速度还是超出了曹安的预料,牵丝一动,将肉身抛出风口,单凭大补天术,无法让自己的肉身再进一步,这段时间所获,已经出乎自己的预期了。 现在,所有的精力都只需要放到阴神风炼之上。 没有了肉身的顾虑,曹安的风炼更快,更为精进。 阴神在风中宛如被加速了的山石,以足以清晰感知的速度,在一点点被吹走,消磨,又在修行之中逐渐补充,增长!其阴神的本质正在这样此消彼长之下,发生着质的变化,之前在内景中,因为蕴含的魂力太强。 这个此消彼长的速度太快,有些细节并没有清晰的察觉到,现在在九幽冥风的消磨下,他才注意到这个问题,随着风炼,自己汲取增长的魂力,其精粹程度是根据自己阴神状态的精粹纯度来的。 这是质变,这才是风雷火三炼的目的!! 山岗中,苏今窈没有再往前,她放弃了之前的计划,尽管相隔着大阵,她还是在虚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肯定了其中修行的正是曹安,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没有道理,她觉得那就是。 所以在边缘另起一阵,匿于其中,换掉了身上显眼的大红袍,一袭白衣,盘膝感应手中之剑,分出部分的神念在两座大阵周围,以她现在的实力,为曹安护道还是可以做到的,只要没有神通境大修的出现。 回想起刚刚的感应,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一直在怯怕的那些好像都烟消云散了,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 第四百九十二章 走,带你回宗! 青色的纹路在阴神曹安上逐渐成型,随着他心念一动,上丹田浮现一道赤红云纹,轨迹玄奥,其形如火,中丹田浮现一青色云纹,线条诡谲,其形如风。 阴神闪身出了风柱,操控着肉身一拍宝葫芦,大黄为自己藏下的那一缕风出现在面前,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块不规则的黑色石头,若是细看的话,当能发现,在这黑色的石头之内,屋舍俨然,阡陌纵横,却是另外一番气象。 这便是当初老狗藏下的东西,三昧神风! 石块里面的村落呈现淡淡的黄色,似有一股风沙一直在萦绕,笼罩着整个小村落,大黄说过,它用的是人族风水学问,将三昧神风藏于其中,当然此风水非彼风水,虽然用的是同样的理念。 但在村落里的风却是实质的风。 他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石块,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大阵外,没有犹豫,当即阴神包裹住整个石块,以秘法落在石块之上,下一瞬,石块的上方出现了一个小口,曹安的阴神当即尽数隐入其中。 九幽冥风的强度,他已经领略过了,但三昧神风,尚且没有,可以预见的是,这必然是一种足以媲美三昧真火的天地力量,比九幽冥风强了多少,曹安不得而知。 当他整个阴神进入其中的时候,只是瞬息之间,就明白这两种力量之间的差距,差了不少一个量级,在九幽冥风中,早已修炼到无法撼动的阴神,在这里,居然在出现的瞬间,就感受到了久违的疼痛。 阴神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弭,三昧神风吹拂下,阴神就像是黄沙堆积的小山,被寸寸削去,当下不敢有丝毫怠慢,运转三花神决,抱元守一,吸收着此间天地的力量,这方小空间的力量,其实也就是外界的力量。 风水锁局,虽然只是锁住了里面的能量不往外泄出,但当内部能量与外界出现不平衡的时候,就会有外界的力量灌注到其中。 于是只见那枚石头高高飘起,周围的天地元力朝着其中疯狂灌入,很快,受到了更强大、更精粹的力量牵引,神石直接飘进了九幽冥风中,澎湃的魂力随之注入其中,在更高强度的力量挤压下,天地元力不再汇聚。 而是改由魂力注入其中。 身在‘村落’里的曹安,原本还担心这神石太小,无法及时供应自己能量所需,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心下大定,风炼再次开始,神风从阴神中贯穿而过,仿佛是一张被扎的千穿百孔的纸,那些都是阴神之中积淀下来的阴渣。 在三昧神风的风炼之下,被消弭,磅礴的魂力从小村的顶端注入曹安的阴神当中,功法运转,这些崭新的魂力化为更精纯的力量填补着‘漏洞’。 一面是三昧神风的破坏,一面是曹安自己的功法修补,在这破坏与重建之间,阴神变得更加强大了起来,能量更加凝视,形态更为精炼,就是阴神的举止神态,也愈发的传神了起来。 时间在这样的此消彼长中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曹安只觉得这片村落的风似乎消失了,阴神睁开双眼,面前的世界恢复了晴明之相,一缕淡黄色的风,横在曹安面前,看着面前这不足一尺之物。 与其说是风,不如说更像波浪,时而向上,时而向下,自由变幻着,曹安能清晰感受到从中散发出来的亲和气息,这是一种示好,也是一种亲昵。 曹安深吸一口气,这三昧神风直接被吸入其中,没入了阴神曹安的中丹田内,原本比火焰云纹稍显暗淡的风云纹,在吸纳了三昧神风后,颜色深浅上再无区别,曹安心头升起一股圆满之感。 面前再无阻碍之后,终于看清了面前的小村,村落只是大黄用来藏风的手段,这里的屋舍建筑,自然只是徒有外表,并无实质,但不得不说,大黄无愧是从村落里走出来的,这里的每一件雕刻物。 都有其独特的韵味在其中,仿佛霎时间就能将人的思绪带回到记忆最深处的那个地方。 曹安走到一处石磨前,席地而坐,怔怔出神,早已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这一次,曹安并没有克制自己的念头,而是任由它们起起伏伏,记忆一幕幕在脑海中翻腾,浮现,他没有察觉的是,随着他的思绪起伏。 整个小村之中竟有淡淡的光晕灵韵落入其中,落入每一户人家屋舍之中,这里的一切也都在改变,这原本以曹安自己现有的阴神之力,难以撼动分毫的神石,却在这念头之下产生了变化,屋舍、道路都在改变。 逐渐演变成了曹安记忆中的模样,一切的一切,比记忆之中更加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就是那些实体雕成的屋舍,也在这一刻,拥有了自己的样子,一切就跟真实的一样,只是没有了生活在其中的主人罢了。 ‘原来,神石是这般用的,并不需要依靠蛮力去破坏。’ 良久,曹安收回思绪,对面前的景象并不感到惊愕,他行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走到一家家门前,用自己的脚步丈量完了整个记忆中的小村,停下脚步,心神一动回到了外界。 悬空的神石被他摄入手中,在神念之下,化为一个黑色的护腕,缠在右手,阴神重回阔别已久的肉身,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萦绕心间,像是一个归家的游子。 道道印决随手打出,阵盘被重新收回了宝葫芦之中,被覆盖的翠绿色光柱冲天而起,不,确切的说,它本就在那里,只是被曹安隐了去,现在重新回归到它原本的状态里而已,在另一侧,有了感应的苏今窈早早撤了阵法。 一袭白衣换成了红色,手持长剑,迎风而立,目光如水的看着前方。 在她眼中,那个以前在自己眼中还显得稚嫩的人类武夫正在一步步走向自己,就像他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一样,原本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然后逐渐的长大,直到占据整个心间,就像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 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瞳一样。 这短短的几步距离,她像是将与面前这个男人的所有经历又回忆了一遍,只是发现,好像能回忆的事情太少了。 “好久不见,啊窈。” 苏今窈准备了数日的所有开场白,好像在曹安这句话中都被击飞了,主要是那个称呼的杀伤力有些过大了,她有些红了脸。 又想起了在青溪旁的那日,不忍放下自己身为前辈的尊严,就算是不说修为,单就自己修行成妖化形,再到如今的成就,这漫长岁月的积淀,而面前这个人族男人才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若是放在自己族内,天赋再好也不过堪堪成妖而已。 那句称呼里,一种甜蜜与冒犯的矛盾感充斥着她。 以至于她此刻故意仰着头,倔强的不肯低下,眼中却有雾气弥漫。 才发现,曹安比自己高了不少,这么仰着头,正好又与他四目相对,眸如星辰,温润平静的看着自己。 曹安理解不了苏今窈的此刻的心理活动,他的生活,不管记忆中还是这里,都没有这方面的经历,想了想,伸出手,本能的用手掌穿过她的发丝,抚了抚。 “你还是跟那天一样的好看!” 苏今窈闻言,所有的情绪顿时瓦解。他懂个什么嘛,不还是跟以前一样。 ‘还好,他还记得当日的一袭红衣。’ 收敛了情绪的苏今窈侧过头,让开了曹安的爪子,“我杀了个人,倒也不算是杀了他,只是斩下了他半截身子,阳神和上半身被他利用一件空间异宝遁走了,我在渡口生活了一段时间,打探过你的消息。” “如果是有心要查的话,到处都是痕迹,可能会跟你扯上联系,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不会!谁啊。” “合欢宗首席,名字好像是叫长孙无极。” 曹安愣了一下,“合欢宗吗?我宗门之内,好像也有一人是来自合欢宗的,到时候可以寻她问问,对了你在这里等了我多久?” 苏今窈神色一肃,“我没有等你,只是路过此间,觉得这里的风景大异于常,就多做了停留,未曾想你也在这里。” “额……那你在这里停留了多久?” “四个月时间!” 曹安算了一下,自从自己那次感应之后,到现在都已经四个月了吗?那这么算起来,自己风炼的时间,要远比火炼更长,应该差不多过去了半年左右,不知道那片空间之中如何了。 想到这里,曹安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一只灵犀鼠的,哪去了? “哎?我灵犀鼠呢?” “什么东西?” “灵犀鼠!” 苏今窈掌心一翻,从大红袍子里掏出了一只灵犀鼠,六个月的时间,看起来它比之前更为神异了起来,但身上的气息的的确确就是之前那只,龙虎金刚阵布置的时候,并没有阻止内部之物向外。 看来它就是在自己修行的时候逃出去的,也是,正常的家伙都不可能跟自己在风口那方寸之地待那么长时间。 “走,带你回宗!!” ------------ 第四百九十三章 容貌的威力 灵犀鼠是曹安的入门钥匙,可惜没什么实力,在战斗中根本帮不上忙,充其量就是个吉祥物和挂件,有时候还要担心伤到它。 之前在烈风谷口那一战中就是这样,若不是曹安强行将它塞进了宝葫芦内,在那种战斗之中它早就被砸成肉泥了,但宝葫芦内部的空间只能短暂用来装活物,时间不能长,时间一长活物也变成死物了。 “你接下来要去哪?” “我打算再走走,去雷泽看看,风火两炼已经完成了,但雷炼并未开始,我有一种预感,我自己的三灾应该快要来了,就在这几个月内。”曹安平静的说道,语气之中多了几分紧迫之感。 “我在大乾江湖有了自己的宗门,想先带你去看看……” 曹安的话还没说完,苏今窈就开口问道:“然后将我丢在你的宗门里,你自己一个人去外面吗?” 曹安没说话,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大乾江湖我也是第一次来,一起走走吧,宗门就在那里,什么时候看都可以,眼下还是你的雷炼一事更为紧要,我跟着你,还能为你护法,多少也比你高出两个境界,实力应该还算是可以的。”苏今窈没等曹安反应过来,就已经作出了决定。 想到自己好像确实没有更好的理由拒绝她,曹安索性欣然接受,眼中浮现了一丝别样的喜色,灵犀鼠站在曹安肩头,看看自家主人,又看了看边上这女人,它能感受得到,自家主人对这个女人有种别样的感情在里面。 这种感情是他对待宗门里的其他人所没有的,尽管也亲近温和,却是另外一种层面的情感。 在灵犀鼠的眼中,人类的美丑它理解不了,就像是人类觉得好看的灵犀鼠,在它们眼中未必就真的好看一样。 不过它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女人身上的气息的,挠了挠头,一跃跳到了苏今窈的肩上。 “这是你养的宠物?”两人并肩而行,穿过千窟岗,欲往东北方向而行,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让曹安下意识就没有考虑过什么路线,径直而行,好像身边多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也没有影响什么。 在曹安看来,这女人实力比自己还要强,确实无需考虑。 “不是,这是入门的钥匙,我一般不太养宠物,倒是养了一只大狗。”当下,曹安便将逍遥城宗门的事情和盘托出,两人的脚程不快也不慢,信步而行,在普通人眼中,就像是一阵风,横穿而过,依稀能看到黑红两色的残影。 “那倒是坐实了你白玉京隐世宗门的传言,只是这样的话,长此以往,肯定会有人注意到逍遥城的,世间万事皆有痕,这是无法避免的。” 曹安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宗门里缺一个阵法宗师,需要在空间阵法上有着独特造诣的那种,玉京界的缝隙已经出现,我希望他能帮我稳固住那个缝隙,并以其为锚点,用阵法的手段实现两界互通。” “就像是传送阵一样,能让门中弟子,在大乾的任何地方都能传回宗门内。” 曹安的设想是一头连接着玉京界的空间缝隙,一头制作成一个宗门令牌之类的信物,白玉京门人只需激活此物,就能传回玉京界。 他在阵法一道上,连涉猎都算不上,所以并不知道自己这个设想有多困难。 “若是你宗门内人人如此,长久以往,那整个宗门中,单是用于维系阵法的资源都足够培养出数名神通境大修了。” 曹安愣了一下,“不太现实吗?” “据我所知,不现实,不然的话,大乾江湖中肯定有宗门去做了,这跟宗门驻地是否需要隐蔽没有多少关系,单就是出于对门人弟子的一种保护,都值得他们去做。” 曹安闻言,没再提这事,但边上的苏今窈明白,他并没有放弃,当即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现在什么修为?” “通神大圆满。” “武道第九景?你怎么做到的?”曹安有些错愕,他知道现在的苏今窈实力很强,却没想到这么强,有些离谱。 “灌顶!” “什么?” 苏今窈也觉得应该跟曹安好生解释一下,当下就讲述了火云狐族的传承珠一事,火云狐族的修行功法,都是一脉相承的,虽然会因为各自的体质不同,在一些经脉运转上有所偏差,但最终修炼出来的力量是一样的。 而每一位火云狐族的血脉,在油尽灯枯之前,都会将毕生所修的力量注入到传承珠内,以供后辈血脉修行、灌顶,所以,在火云狐族之中,只要你境界跟得上去,心境能掌控的住,修行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问题。 曹安听明白了,这就相当于除了破关的时候需要自己,心境修为需要自己,他们火云狐族可以直接嗑经验条。 当然,这是有限制的,这种量产高手的传承,其传承者必须接受重重选拔,很显然,苏今窈就是那个经历了选拔,脱颖而出之人。 ‘邪帝舍利!’这是曹安下意识想到的名字,传承珠的作用于那玩意相差不大,作用一样,可能材质也大差不差。 回到巡风城,两人驻足在一家面馆门口,这里并非巡风城内部,距离巡风城的西北门尚有将近三十里的路程,孙家面馆,旁边就是茶水摊,这面馆和茶摊都是用简易的木头和茅草搭建而成,只有两块大大的幡斜着延伸出去。 上面写着各自的招牌,店里没有多少人,面馆这边三个,茶摊上两个,看起来像是一家五口人,两个店中的男人长得太像了,应该是兄弟的模样。 “请你吃面。” 苏今窈笑了笑,没有拒绝,跟在曹安身边的时候,她并没有遮掩自己的容貌,这等容貌,在外抛头露面的不多,两人出现的时候,两个小摊上的喧闹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将目光朝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猛地低下头去。 似是不敢再多看一眼。 有几个本来还不打算走的客人,也在两人落座后,匆匆结账走了。 “两碗面,一壶茶。” “好嘞,客人您稍等!”回应曹安的是店里的两个妇人,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各自忙了开来,不大一会,两碗热气腾腾的面就端了上来,放在了两人面前,在这样的面馆中,可没有什么选择项。 店里也只有一种面,曹安注意到,这店家似乎还多给盛了些臊子。 “那些人好像很怕你?”苏今窈一边挑着面,一边问道,她有些不理解,从她打探到的情形来看,在大乾江湖,曹安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加没有肆意制造杀戮,都只是在被动的还击而已。 曹安笑了笑,“这些人不说话,匆匆离开,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 苏今窈愣了一下,漂亮眸子显得有点呆,“为什么?” “看来你并没有意识到你的容貌有多大的威力。”曹安平静的说道,绝美的容颜,会让人自惭形秽,产生不了想要亲近的感觉,只会远离,当实力和容颜两者合二为一的时候,这样的效果会加倍。 远去的官道上,跟着走镖的年轻小子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家镖头,“镖头,咱们为什么要走?那个女人好美,怎的不多看看,就这种容貌的女人,咱们就算是走镖十年也未必能再遇上了。” 这小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但他知道、了解的却并不比大人少,毕竟,生活在这样的圈子里,早已耳濡目染,甚至上一次,还跟队伍里的一个老家伙一起去过一次J馆。 “这种女人,不是我们能觊觎的,面对这样的女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肆无忌惮的占有她,令她臣服,那么一切都不需要考虑,要么就是远离她,离得远远地,才不致于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那就选第一个呗,就当给我们添个大嫂,我看她好像也没什么修为,她旁边那个虽然不适小白脸,但也只是不显得瘦弱而已,单就外形看,还没有大黑哥壮实,看着也没什么修为的样,咱们这么多人他肯定护不住那女的。” 小小年纪的他,在经历了一次洗礼后,现在正是膨胀期,觉得天下的女人也就那样。 “你没有察觉他们有实力,是因为他们的修行高出你太多了。” “镖头,你察觉出来了?” “我也没有察觉出来。” 少年愣了一下,“那你……” “我实力不够,但我有脑子,你见过哪个正常女人像她那么穿衣服的?还是跑江湖的,两人腿着走到这边,就算他们不过是刚刚走了一小段路,可官道是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像她那样穿衣服,只要双脚落到地上,走上两三步。” “你那一身袍子就得脏的不像话,你看那女人身上的袍子脏吗?” 少年仔细回想着之前的一切,尽管自己没敢多看几眼,可还是很清楚的记得,那一身袍子一点污痕都没有。 镖头拍了拍少年的肩,“你现在想明白了吗?” ------------ 第四百九十四章 半月山中妖大王 少年似乎有些不服气,“终归会有男人令她臣服。” “但那个人不是你我!” 泄了气的少年不再说话,在马背上扭转身子,朝着面馆的方向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太美了,是他活了这十几年以来见到过的最美者,他深知自己在那个女人面前,也是一副不敢抬头看,不敢说话的模样。 但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我需要遮挡一下吗?” 曹安摆了摆手,“不用,我们走的路,注定不会遇到多少人,遮了干什么?你本来就长这样,容貌不是错。” “你确定吗?我担心给你带来麻烦,不过,你自己若是不在意的话,我自然不介意以真容行走江湖。”苏今窈玩味一笑。 “江湖中,能够因为你的容貌,给我造成麻烦的,不多!”有些话曹安没有明说,但苏今窈听得懂,以曹安现在的实力和名望,确实能够对他造成麻烦的不多,而在这不多的人物和势力中,‘色’心致昏的几乎少之又少。 偶尔一两个,看起来是色心致昏,但其实他们另有目的,就像是合欢宗的长孙无极一样。 “曹安,你知道什么是爱吗?”苏今窈一本正经的询问道,因为她也不懂,实力和境界,她可以依靠修行得来,但情感不会。 曹安讪讪一笑,“不太懂,只是有一个笼统的概念,我在学。” 两人谈话的档口,也在不知不觉间吃完了手中的面,曹安起身,付过铜子,朝着既定的方向而去,苏今窈一袭大红袍子,跟在他身后。 “公子,你们是要去什么地方?” 身后的店家追了出来,两人回头看了一眼,是那个茶摊的店家,年龄更小一点的汉子,他脸有些红,本来就有点黑的皮肤,涨红以后显得更黑了些。 “那边走不得!前面的山里来了个新的妖大王,它不吃人,却喜欢折腾人类女子,附近村庄里,但凡有些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被它掳了去,这位小姐这么漂亮,那妖大王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走官道,赶紧离开吧。” 汉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魁梧的身影揪住了耳朵,将他拖了回去,依稀还能听到女人的骂声:“是不是看人家小姐长得漂亮,动了心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别人要怎么走是别人的自由。” “你怕不是忘了那妖大王的性子,真要是被它知道了这件事,咱们能有好果子吃不成?” 两人相视一笑,倒不是没把这汉子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自信。 一个阴神,一个通神,这样的实力,就算是在大乾境内几座山脉之中的小妖庭也可以横着走了,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妖王。 …… 半月山,大小四十六峰,称不上山脉,但占地面积也不小,从高处俯瞰,四十六峰排布就像是一轮弯月一样,因此得名半月山。 山中盛产一些低阶药草,不少围绕着半月山下聚居的村落,就是靠着采摘、贩卖半月山中药草为生,山中一直以来都有妖兽生存,人类在外围活动,鲜少踏足较深的内部区域,而妖兽也跟人维持着这微弱的平衡。 不会轻易来到外围,山里的一切,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不需要向外获取。而这一切的平衡被打破是在两年前,一队进山采摘药材的农户,原本该在日落前回归的,但这一次却是离奇的等到了第二日清晨才回来。 满载而归,药草的质量更是远胜从前,有些耐人寻味的是他们这一队当中,三名妇人失踪了,要知道,这半月山人与妖兽几乎没有摩擦,进山的队伍目的也只是采摘药材,这几十年来在山里丧生的人,都没有这一次进山的多。 但队伍中众人就是一口咬定,那三个妇人根本就没有跟着他们进更深的山,而是在日落之前就离开了,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大概平静了一个多月,邻村也出现了女人失踪的事情,只不过这一次失踪的不是妇人,而是两个黄花大闺女。 就在邻村女人失踪后不久,原先进山收获颇丰的队伍再次进山,这一次斩获比之前更甚,人是邻村丢的,自然不会有人将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但随着周围村子丢失的女子越来越多,事件频繁之后,官府开始注意到了。 而这一队入山采药的人中,每每有女人失踪,他们就能进山大丰收,实在是没办法不惹人注意,官府直接将其扣押,周围村子里的人将他们围在其中,严刑逼供之下,这几人才说出实情。 这半月山中来了一头妖大王,他们没见过妖大王的样子,但妖大王承诺,只要有漂亮的女人进献,就保他们在半月山不会受到任何妖兽的袭击,甚至还会差遣手下给他们引路,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得闻这些事情后,暴怒之下的村名根本不是几个衙役能拦得住的,五个汉子当场被活活打死,家家户户女人甚至有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 事情逐渐平息下来,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一天夜里,那妖大王直接来到了村里,掳走了村中的女子,这事儿被许多村民看到了,真相大白,官府派出武夫进山,前后整整三次,却都无功而返。 进山的武夫直接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出来过,所有人都清楚,这是被妖王直接打杀了,官府后续也是没了动静,只说已经从郡城请高手过来了,这事儿一拖再拖,妖王却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出山掳人。 村中的人也发现,只要妖王掳了人,进山采摘的时候,就不会遇到阻碍,甚至还能得到山中妖兽的指引,采摘到更多年份更好的药材,于是乎,一种诡异的平衡再次形成,妖王差不多两个月才会出山一次。 只要没有掳到自己家里人,这些人都选择了保持沉默。 七个村子,几千户人家,轮也一时半会轮不到自己家,这一幕却也是官府乐于见到的,他们压根请不到什么强大的武夫,一些实力不强的武夫,在听说了之前的事情后,根本没人敢接这任务…… ------------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不得出圈半步 衙门官员的想法也很简单,为官一任,说的是任,而不是一生,压下此间事,时间到人就走,这偌大的麻烦终归还是要交给后来者,管他天塌地陷。 茶摊的妇人之所以生气,一方面的确也是畏惧那半月山妖王的报复,面前的女人有多美,这质量得超过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多少,真要是被那妖大王知道,因为自家丈夫的几句话,放了这样的美人儿逃掉。 说不定就真要迁怒到自己家身上。再一个,进献的女子越美,妖王心情大好之下,给予的药材质量更是上乘,这都已经是经验了,实难想象这样的美人儿被妖王收下,他们能采摘到的药材会有多好。 翻过两座山,前头就是半月山,山体之间泾渭分明。 月儿形的山体尽入眼帘,临到山脚时,悬于天际的半边大阳也藏进了山体之后,夜色逐渐笼罩了下来。 “暂做休息吧。” “我族中有一记载,这天地间曾有一门修行之法,以行走为修行,该是最适合你的。”这一路行来,听曹安讲述大乾、大殷的壮丽,山一程水一程中的凶险,虽然被曹安有意无意的带过了,可苏今窈还是清楚这其中的危机。 “以行走为修行?” 苏今窈点了点头,“是有这样的修行法,曾经出现过,走,一直不停的走,用双脚丈量大地,当然这并不是要求修行者不能歇息,而是对每日行走多少有一个固定的目标,什么样的境界,走多远的路。” “越是险恶之地,其修行价值越高,据说,这一修行法,在当年出了不少的传奇,有人行走十万八千里,途径种种险恶所在,终成正果。有人追逐太阳,逢山开山,遇水涉水,这天地间似是无一能阻挡其脚步。” 曹安脸色有些怪异,这两则传闻有些熟悉,“那最后呢?这位追逐太阳的修行者,成了吗?” 苏今窈摇了摇头,“似是最终失败了,是记录在我族一册书中的只言片语,内中很多信息都已经腐坏了,其中很多的信息都已经缺失,无从考证,但可以肯定的是,曾经有过这样的修行法,但在现今却无法使用了。” “否则,族内应该还能延续一些传承下来的。” 曹安想了想,不清楚这门修行法关于行走是怎么判定的,若真是可以这般修行,以自己现在所走的路线,怕是在黑海那时,就能有不小的提升。 “咩~” 一声轻响,落入两人的感知内,一头山羊,就在距离两人当前位置差不多五里的地方,一头雪白的母山羊。 她此刻正从半月山中逃窜而出,眼中满是惊恐之色,却被一处隐秘的陷阱所困,直接坠入其中,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声惨叫,好在这陷阱之内,并没有其他东西,但凡立上尖刺,都足已将其整个洞穿。 这将近一丈的葫芦形陷阱,彻底困住了山羊,使得它只能焦急的在原地打转,却没有任何办法。 曹安和苏今窈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怪异,这羊不正常,按理说,它身上根本没有妖气,也就意味着这只是一头普通的野兽,可如果是普通野兽,这样的情形之下,理当惊慌失措,发出声音来的。 它却像是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恐惧,不发出一点声音,眸子里的惊恐和焦急做不了假,它尝试着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却都无法跳出陷阱,就在这时候,两道黑影裹挟着浓重的妖气而来,大概只有人族武夫开脉境修为。 那一身妖气却极其浓郁,确切的说,是妖气之中掺杂着浓重的血煞之气,这样的妖,必然是已经残食过人族的,而且吃了不少。 两妖停在陷阱上方,这才看清楚,那根本就不是正统修行而来的妖,半人半妖,学得几分人样直立行走,顶着羊头,双目猩红,那两排牙呈锋利的锯齿状,上面还有鲜血残留,两只羊蹄别扭至极的立在原地。 身上还披着黑红色的衣服,那衣服看着就是女人的衣服,套在他们身上显得更为诡异。 二妖看着下方的白羊,眼中透出邪恶的光芒,白羊看到它们的同时,眼中的惊恐之色在一瞬间达到极致,整个瘫软在地,眸中露出绝望之色。 就在二妖动手之际,一柄寒芒自灌木丛中掠出,从二妖脖颈绕过,直接枭首,这种层次的妖连身魂分离都做不到,斩掉了头颅就是真的死了,陷阱之中的白羊还没等反应过来,那抹寒光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它的脚下,一道莹白色的屏障将其护在当中。 破空而去,白羊惊魂未定,待得完全停下之后,才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两个人。 正是曹安和苏今窈,那柄剑是苏今窈的佩剑,有着属于自己的灵性,放下白羊之后,没入剑鞘。 “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曹安摇摇头,“有些像造畜之术,但这种手段,自有其破绽在内,不可能通过气息瞒过我的眼睛。” 倒是那头白羊,在看到二人之后,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眼中满是激动之色,焦急的叫着靠上前来。 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距离两人六尺外。 “不是造畜之术,而是变畜之术!” “二者有什么区别?造畜之术,就像是你所说的,有破绽,且并不高明,只要清楚破绽所在,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破解,说到底,造畜只是暂时的,不管利用什么手段,其本质还是人,但是变畜之术,已经属于神通手段了,那是真正将人变成了牲畜。” 曹安心中微动,“所以,这山里可能存在一个神通境大妖?” 苏今窈摇摇头,“不见得,神通未必就意味着是神通境,就像你所知道的异宝就是其中一种,还有天赋,有些妖类天赋异禀,自有神通手段,虽然它们还不是神通境界,其他也有,符箓、铭文等等” 曹安明白了,“后面的基本可以排除了,这样的代价极大,不太可能,倒是异宝或者天赋可能性更大一些。” 苏今窈也点了点头,她像是清楚曹安想问什么一样,“欲解此术,唯有施术者死亡一法,其术自解,否则,便只能顶着这畜身活了,变畜之术还有一点,其言语不通,就算是精通兽语之人,也无法理解被变畜之物所说的话,但它们能理解我们说的。” 那只白羊还在撞击屏障,看那激动的神色,想来精神早已经被折磨到了极限。 “你且安静,你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们已经大致推断出来了,别出声,你所言,我们无法理解,我们会想办法救你。”苏今窈的安抚运用上了精神的力量,使得白羊逐渐安静了下来,目光逐渐平静,不再撞击屏障。 苏今窈撤去防御,伸出手,示意它坐下。 像是怕曹安误会一样,开口说道:“变畜之术乃是神通手段,在没有清楚这施术者具体修为和变畜过程之前,不能轻易靠近它,以免埋下隐患。” 这话那白羊听清楚了,极其人性化的在眼中闪过几分惭愧之色,站起身,向外走了几步,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曹安看向身后的半月山,目光平静,“我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突然成了气候的小妖,没想到居然引出了神通手段,看来我们行事也当小心一些了。” 之前曹安行走江湖从来不担心这些,但身边跟了苏今窈之后,就好像有了羁绊和软肋一样,尽管她的修为要比自己高出一截,还是下意识的有了顾忌。 他明白,自己开始融入这个世界了,人的一生,就像是一棵树,从树种发芽破土而出,枝高一分,根深几寸,终有一日,这棵大树会在这片土地上扎稳脚跟,与周围的林木、藤蔓盘根错节,再难移动分毫。 他看了看身边的苏今窈,眼中闪过一丝难明的情绪。 “怎么了?” 曹安摇摇头,将内心升起的杂念一扫而空,“没什么,只是一时间想到了点事情。” 苏今窈眼见曹安似乎并不愿意说,当下也就没有再问询,气氛陷入了缄默中,两人各自闭目养神,现在是夜间,显然不太适合当下就进山查探信息,白羊安静的蹲伏在两人边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它是真的累了,这么久以来,身心俱疲,精神早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一个普通人,能承受住这样的遭遇,而没有疯掉,已经很了不起了。 次日一早,当太阳升起的那一刻,白羊的身躯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睁开了双眸,双目一瞬的呆滞之后,紧张的看向之前曹安两人盘坐的方向,寻找依靠,当他发现两人并没有离开后,这才放下心来。 曹安注意到了这边,转身走上前来,“你醒了?现在的你不方便出去,但更不方便跟着我们,看到那边的巨石了吗?你且到那边安静待着,等我们消息。” 白羊张了张嘴,努力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它知道,现在的它说什么也无法被听懂。 苏今窈跟在曹安身后,两人引着它来到了石头边上,曹安示意白羊走了进去。 唤出年剑,面色一肃,以剑在地面上划出了一个大圈,将巨石和白羊围了进去。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能出圈半步……” ------------ 第四百九十六章 神通境巅峰 白羊瞧了一眼地上那个一点异常也没有的圈,有些不明所以,那就像是一个孩子用一根枯枝在地上随意的画了个圈而已。 但落在苏今窈眼中却并非如此,她能清楚这其中的奥妙,但她施展不出来,哪怕是现在自己的实力超过曹安,曹安随手而为,甚至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手究竟有多惊艳,在他看来,这不过就是一层防护手段。 比起阵法来说,还是差了些,还不能隐藏,只是仓促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已。 “听他的,在我们没有回来之前,千万不要踏出这里半步,你在圈内,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你。”苏今窈怕它没放在心上,强调了一遍。 白羊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身形一动,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半月山深处而去,这一趟为的是打听这山中妖王的虚实,没有动用全力,收敛了自身的气息,藏行匿迹,一路过去,曹安能清晰的感知到那股暴虐的妖煞之气逐渐浓郁了起来。 “妖煞之气还在正常范围之内,跟外界传闻的差不多,看来这妖王的确是才来的,还没有来得及残害更多的人。”苏今窈秀眉微蹙,对曹安传音道。 “按说这种程度的妖煞之气,肯定催生不出神通境大妖,你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感受着这其中参差不齐的妖力气息强度,曹安亦是觉得不太可能出现什么神通境大妖,这种程度的大妖,在那些小妖庭都能混得风生水起了。 实无必要跑到这里耀武扬威,再一个,真出现了神通境大妖出境,大乾的官方也不是吃干饭的,理当有所反应才对。 这等高武世界的每一个国家,不论它是皇朝还是帝国,都应该有一种对应强者的预警机制,这种机制只要这个国家还不是腐朽到根子里,就必须极其灵敏,哪怕是你对国内的治理一团糟。 这个机制的反应都不能出现任何问题。普通人的世界里,斩首行动在重重防护之下,或许只是一个笑话,但在这个世界,只要实力足够强大,斩首行动就能光明正大的发生。 没有一个统治者希望自己在寝宫内毫无征兆的被人摘下头颅。 虽然曹安不知道大乾将这个预警机制的触发境界定在武道第几景,但毫无以为,神通境的话,应该不至于被封锁在一座小城里。 两人的身影快速在密林间急行,就在这时候,一道恐怖的威压从半月山深处爆发,暴虐的气息在一瞬间席卷整个半月山,此时此刻,整个半月山的生灵,悉数伏倒在地。 那身子与地面没有一丝缝隙的贴合,悲鸣声不住的传出,有些弱小的野兽直接在这股气息下生生被吓死,毫无征兆,双目圆瞪,向外突出,心脏停止了跳动,僵硬的倒在密林中。 曹安第一时间停住了脚步,神色肃穆的看向前方,这是神通境界的气息,甚至这气息,已经超越了自己之前唤来的杨戬等人的气息,因为单论气息而言,哪怕是他们也远没有此等威势。 苏今窈脸色难看,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神通境巅峰的气息!!” “收敛气息,若是被发现,你先离开,我身上另有异宝,或能为你争取一线生机。”这个时候,两人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曹安听着苏今窈的话,没有回应。 光晕中,一只巨大的黑红色山羊身躯出现在密林中,在它的肉身面前,这茂密的林木犹如玩物一般,仿佛这不是置身于苍天巨木林立的山脉之中,仅仅只是一只站立在水草比较茂盛的草原上。 巨羊的双目猩红,与之前苏今窈斩杀的两只羊头妖如出一辙,只是气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而已,它昂着自己的头颅,猩红色的目光看向远处,连脑袋都不曾转动过,看那嘴角浮现的残忍与嗜血。 给曹安两人的感觉就是,他压根就不屑于查探这两个弱小的蝼蚁。 曹安极力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尽管他知道,只要那头巨羊愿意查探,自己的这点手段,根本就无法隐藏住自己,但有一点,他不屑于去查探与你自己主动暴露在它眼中是两回事。 苏今窈也在做着相同的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手已经握在了一起,曹安的手有些冰冷,掌心却并没有汗水渗出,略显冰冷的手,给了她一些没来由的安慰。 就好像在这一刻,发生任何事情都没什么好怕的了。 当那巨羊的气息第一次出现的时候,苏今窈身子都是颤抖着的,她是妖,尽管已经化为人形,可身为妖族的血脉和本能依旧在那,巨羊那来自上位者的威压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天然的克制。 想到自己两人在进山之前看到的那只白羊,如果落在它手上,自己的下场未必就能比那更好,甚至可能更惨,她的心就剧烈的抽痛了一下,看看身边的曹安,说出了那句让他先走的话。 那头巨羊确实没有查探他们,嘴唇微动,露出了两排锋利的尖牙,口吐人言开口道:“昨天夜里,本座座下两个小家伙死了,看来山里来了几只小蚂蚁,本座已经厌倦了杀伐争斗。” “就此离去,本座不予追究,再来打搅本座清修,下一次就不是警告这么简单了,小小半月山尽在本座的掌控之下,想要找出你们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希望你们识趣一些。” 说完,巨羊的目光巡视着整个半月山,有那么一瞬间,当他的目光落到曹安他们隐藏的区域之时,曹安甚至有一种感觉,那巨羊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那是一种看破了你所有心思的从容。 气息如潮水般疯狂退去,巨羊的身影逐渐缩小,很快消失在林中,整个半月山此刻再无一点声息,被这股威压气息所震慑的生灵即便是在气息消失之后,也不敢轻易动弹。 苏今窈舒了口气,刚刚的气息压得她近乎喘不过气来,她是妖,体内流淌着火云狐族的血脉,高阶同类者对她的压制,是曹安感受到的所无法比拟的,她朝着曹安靠了靠。 像是这样能够获取勇气一样。 “我们现在怎么做?” 下意识的,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本是自己的修为比曹安更高的,但这一刻,她却将做决定的事情交给了曹安。 曹安微皱着眉头,眼神中闪过几分疑惑之色,“先退出去,暂时不急,这大妖既然刚才都那么说了,那么肯定短时间内不会离去。” 说着,曹安从容的保持着敛息藏行,朝着山外退出去,速度不快,比之来得时候可谓是慢了太多,一只手里依旧牵着苏今窈。 “你刚才可有感觉到它似乎看到我们了?” 苏今窈脸色白了几分,“你也感觉到了吗?当他目光转向我们的时候,我确实感觉他像是已经发现了我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我们动手,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厌倦了杀伐争斗吗?” “但不管如何,我们现在暂时可以算是安全的。” 曹安点点头,“是的,暂时算是安全的。除了感觉他发现了我们之外,你还有其他感受吗?” 苏今窈愣了一下,这个问题问的太笼统了,她凝眸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说道:“没有,在那个眼神之中,除了残忍和嗜血之外,没有感应到其他的东西,我只=之所以觉得她似乎发现了我们,是因为他眼神中的那一抹玩味和从容。” “好像再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 第四百九十七章 爱恨一念之间 看着曹安两人离去,白羊的心没由来的又悬了起来,她实在是怕极了,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才得了一次好眠,刚刚两人还在的时候,她尚且能稳住心神,当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后。 她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之前在山中的日子,提心吊胆,痛苦绝望。 她本是半月山中一医家之女,名为俸兰心,医家俸家,在半月山周围,是地位超然的存在,家中还有些家传的武学,只是并不高明,这武学最高也只有家族之人修行到过先天境界。 据那位家族老祖说,先天境界已经是这家传功法的极限了,后世子孙,若是能突破到达天人,自当另寻功法修行,可家中自那位老祖之后,哪还有什么先天武夫。 就是医术也是一代不如一代,武学境界更是连四品开脉境都没有家族子弟突破过。 尽管如此,俸家在半月山这些村子之中,也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十里八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慕名而来,加之靠近半月山生存,这些村民在山中受伤也是首选的俸家医馆。 俸兰心是俸家年轻一辈中医术有望在将来比肩老祖的存在,一直被家族倾尽全力培养着,在半月山‘献祭’一事暴露之后,俸家就是大力支持官府请武夫进山除妖的势力。 为防万一,家族甚至还在筹备将其送往郡城之内暂避风头,那里也有俸家的产业,只是不知为何,行动还没有开始,她就被羊妖掳走了,那怪物像是早就知道了她一样,直奔俸家而来。 落到了怪物手中,她才明白,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数月前,庄子有一李姓年轻人,名为李星,父母早亡,就只剩下他一人独活,靠着村中亲戚的接济,加上他自己的辛勤采药,这才活了下来,渐渐的也撑过来了。 因为李星几乎鲜少去集镇出售草药,他所采摘的一半多的药材基本都是卖到俸家,俸家本来也需要,再一个也确实看他可怜,所以无论他送多少过来,俸家基本都以市场价买下来。 一来二去,李星与俸兰心也有了交集,这个勤奋的年轻小伙子,在俸家长辈们的心中印象不错,但也仅限于觉得他不错而已,要知道,俸家别看是在半月山这样的村子里。 他们依靠着医术,在郡城之中产业可不少,资产不是个小数,只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一直保持着低调而已,而作为俸家未来希望的俸兰心,地位自然不是这一个小子可比的。 在几个与前,李星突然就带着几个李家长辈到俸家说亲,说亲的对象还是俸兰心,俸家在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婉拒了这事,李星不甘,更是要直接询问俸兰心自己的意思。 俸兰心一心扑在医术上,根本没有这份心,再一个,她虽然欣赏李星的这份勤奋,可却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嫁给李星的,大概是因为这件事被李星记恨上了,觉得俸家让他丢尽了脸。 在村里,不少人见到他,都不再是夸奖他勤奋、有能力,而是说他不知好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去俸家提亲。 于是在山中妖王‘献祭’一事暴露之后,李星就独自一人跑到半月山,投靠了半月山中的羊妖,还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成了羊妖的护卫之一,获得了力量。 俸兰心也是在被虏入半月山之后,才知道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李星,是他告的密,也是他引得怪物直接奔向俸家掳走了自己,这是赤果果的报复,俸兰心在半月山中受尽了凌辱。 那李星也算是得偿所愿,在妖王腻了俸兰心的身子后,得到了她,那一晚他嚣张至极的说出了所有的事情,俸兰心不甘就此死去,她确实想过自杀,但家族的希望和寄托在心中,早已经形成了钢印一般的存在。 支撑着她活了下来,她假意屈服,获得了信任,这才有了之后逃出深山的那一幕,被曹安和苏今窈救了下来。 天色正好,身边的草芽上还依稀可见青翠欲滴的水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了羊身,现在的俸兰心只觉得独自好饿,看着青翠欲滴的草芽居然有了食欲,将身子从巨石后探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吃着草芽,舔食着上面的露珠,大约一刻钟后,一道身影出现在半月山外,那个身影,俸兰心就算是死都不会忘记,那个人正是李星,只是此刻的他早已经不是原先那个精瘦、机灵的采药小伙了。 顶着一个羊头,下身却与人类没有区别,依旧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腰间按着一柄刀,猩红的双目在周围扫了一圈,羊鼻子动了动,努力嗅着周围的空气,他此行就是来找俸兰心的。 妖王是玩腻了,可他还没有,甚至主动跟妖王要了她,将其视之为禁脔,为的就是时时刻刻可以羞辱她,不是看不起自己吗?不是不愿意嫁给自己吗?不是不喜欢自己的吗? 现在怎么样?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还不是变成了一头母羊?一头肮脏的畜生,任由自己羞辱。 在听说俸兰心失踪之后,他是最着急的那一个,没了俸兰心,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好像都没有了意义,一个正常人,尽管获得了力量,可却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于是,他第一时间派出了两名手下追了出去,加快完成任务,赶了回来,都没有休息过,直接就追出了半月山,一路而来,他感觉自己已经嗅到了俸兰心的味道,那股气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尽管她已经变成了羊。 看到李星的那一瞬间,俸兰心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仇恨、畏惧、屈辱,无法形容的情绪一瞬间充斥在心间,直接倒了下去,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身体,缩回了巨石之后。 竭尽全力的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屏住呼吸,身子依旧在不自觉的颤抖着,就怕自己再次被发现,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曹安画的圈,忘记了曹安说的话。 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想转身就逃,逃得远远的,哪怕是被山外的村民真的当成了一只羊,就这么养一辈子,也好过自己再次落入李星的手中。 可惜,这时候,她根本动不了,强烈的恐惧和紧张让她无法移动自己的身子,更别说逃出这里了。 天公好像并不作美,李星朝着这边走来了,他一步步靠上前来,猩红的双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笑容,绕开石头,缓慢走到了另一边,果然,在绕开石头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令他魂牵梦绕的白色羊吞。 走上前去,绕过石头,当他站在俸兰心面前的时候,这个女人长大了嘴巴,想叫什么,却发现这个时候的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强烈的恐惧已经让她失声了。 李星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嘴角浮现出一丝残忍的微笑,“兰心,你怎么跑了呢?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很伤心吗?现在的我很生气,为了惩罚你,我在我们的洞府内,新增了几只没有灵智的羊,你知道的,它们才是真正的畜生。” “你之前可从来没有犯过这么大的错,所以为了给你长点记性,我这一次帮大王做的事情,不要奖励,我会请大王亲自去一趟你们俸家,就用你们俸家一个长辈的人头,作为你这一次错误的惩罚吧。” “你觉得怎么样?你不是一直以家族为重吗?我想你应该经历了这一次之后再也不敢犯了吧?” 李星没在意女人的目光,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即便是你还敢也不怕,逃一次,就一颗俸家人的脑袋,我看你们俸家有多少颗脑袋可以摘……” ------------ 第四百九十八章 俸兰心的求情 “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逃跑呢?”说着,李星走上前去,他这一路绕来绕去,未曾想还能一直都踩在曹安所画圈子之外,这时候,他这一步踏出,却是正好踩在了曹安画的圈上。 轰!! 干脆利落的一声爆响,李星身形倒飞而出,宛如离弦之箭,扎进了数十丈外的灌木丛中,半天没有动静,惊住的俸兰心这才想起来曹安的话,临走之际他说过,只要自己不离开这个圈, 任何人都伤害不了自己。 ‘原来是真的,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个意思。’想到刚才的情形,如果不是自己对李星的恐惧太深,以至于根本没有力气挪动身子,恐怕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经早就将那圈子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更有可能已经落入了李星的魔爪之中,思及此心中就是一阵后怕,她仔细审视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还好,还在圈内,几乎是圈子的正中心位置。 恍惚间,她似乎对命运的理解更深了些,外人所能给予自己的帮助终归是有限的,一切在乎于心,若是自己对李星的恐惧没有那么强盛,这个圈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命运,阴差阳错、机缘巧合,最后凑成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结局,也是曹安之前给出的结果,只是过程并不像曹安所想,而是兜兜转转,最终绕回到这个结局上。 灌木丛在晃动,李星走了出来,他脸上那种猫戏鼠的表情早已消失无踪,此刻,在他脸上出现的,是震惊、疑惑,还有浓浓的畏惧,他不知道刚才这个女人是如何将自己击飞的。 ‘不对。’他很快就将心中这个猜想抛了出去,他确信这俸兰心根本就没有攻击自己的力量,肯定是有别的手段,否则,以俸兰心对自己的仇恨,恐怕早就动手了,不可能在这之前被自己吓成那个样子。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她根本就没有获取力量的时间。 一手拄着刀,李星靠上前来,只是这次他没有再贸然靠近,而是停留在比之前更远的地方,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变了,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出来,俸兰心脸上的神色变了,再无之前那种恐惧之色,眸子里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疯狂和仇恨,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腿,那是自己的左腿。 在刚刚的力量爆发之后,生生被毁掉了,那股力量,天生克制着自己体内的妖煞之气,更是比自己强大太多了,他甚至怀疑 ,刚刚这股力量,可能比山中妖王的力量还要强大。 “看来你遇到贵人了,难怪现在如此肆无忌惮,连我都不怕了,但你的那位贵人现在应该不在吧?你用的什么手段伤了我?”李星一字一顿的问询着,脚下正在试探性的朝着前方靠近。 他突然想到今天那个妖窝里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他回来后并没有去洞府,而是辗转来到这里,但当时他路过洞府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只是当初的自己一心想着俸兰心的事情,就没有在意,现在看来,那群人应该跟俸兰心目前的情况有联系,难道官府找到高手了? 俸兰心将自己缩在角落里,即便已经知道了这个圈子对李星的作用,心中还是没能完全放下来,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这李星无法听懂,索性闭嘴,一双红色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我的手心吗?那你就太天真了,俸大小姐,之前又不是没有江湖武夫来过半月山,想必你也清楚这些人的下场,大王的实力岂是这些江湖武夫可以比拟的。” “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等到大王处理了那几个杂碎,你终归还是要回到我那里,不过你毁了我的一条腿,现在我很生气,我决定,你的这次出逃,必须摘掉你俸家四颗长辈的头颅才能原谅你。” “你说哪几个好?你父母的,还有你那两个令人厌烦的哥哥怎么样?” 俸兰心张大了嘴巴,嘴里却只能发出错乱的咩咩声,红色的眼中流出了泪水,这一幕落在李星眼中,只见他眼中闪过疯狂的喜悦之色,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你永远逃不脱我的手掌心。” “是吗?那还真是辛苦你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李星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近乎本能的甩出自己手中的刀,向后砍去,很快,随着清脆的碎裂声传来,他亲眼看见自己手中的刀碎裂成了一片片。 而被砍中的人却是毫发无伤,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是曹安。 以他七景阴神,又在九幽冥风中淬炼过的肉身,若是能被李星手中这凡铁兵刃所伤,那才叫奇怪了。 “你,你是谁?”强烈的恐惧席卷了李星的意志,几乎第一时间,他就将眼前之人与庇护俸兰心的人联系到了一起,问完话后,他发现在面前这个男人身后似乎还有一人。 目光从曹安身上掠过,落到了苏今窈身上,眼睛便再也无法挪开,苏今窈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抬起手掌,就要将这丑陋之物直接轰杀,未曾想,那个之前一直安静的俸兰心却在这时候连着发出了数声。 “你不想让我杀他?” 这个举动让苏今窈都有些诧异,实在想不明白,但却亲眼看见俸兰心点头,曹安皱着眉头,弹出右手,连着数下点在李星身上,瞬间废掉了他一身的妖力,引以为傲的力量被卸掉。 李星从痴迷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痛苦,钻心蚀骨的痛苦弥漫在心头,倒在地上,机械一般的蜷缩起身子,口中呜呜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来,嘴角流出泡沫和涎水,一双血红色的眼中,此刻却是只能看到一片眼白。 被卸掉力量后,他的那双眼睛就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只是肉身却还保留着之前的模样,盯着一只羊首,人不人,妖不妖。 曹安皱着眉头,没有理会他,依葫芦画瓢,念头操控手中年剑,在李星蜷缩的周围画了一个更小的圈子,这个圈子近乎只能让他保持着眼下这个姿势,一旦有别的动作,整个人就会被圈子的力量所伤。 他捡起地上的那把刀,那是李星之前的配刀,都没能破开曹安的护身罡气,直接就被震碎了。 “怎么了?这把刀上有什么问题吗?”苏今窈看着曹安,疑惑的问道。 “太普通了些。” “太普通?” 曹安没有绕弯子,直接说道:“我怀疑我们被骗了,那头巨羊根本就没有神通境的实力,之前就是吓唬我们的。” 苏今窈愣了一下,之前她也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很多,但没往这方面去想,实在是这事情有些过于匪夷所思,没有人会这样去伪装一个神通境高手,如果仅仅只是模仿已有的神通境高手。 进而以假乱真,是可能的,这样的事情在江湖上也不是没有,但如果说想要冒充一个江湖上并没有的神通境高手,这就不是一星半点的难了。 没有绝对的实力,就无法模拟出那种气息来。那妖物是怎么做到的? “气息!!” 曹安点头,“对,我也在想这个事情,我实在想不明白它那气息是怎么模仿出来的,不过,保险起见,我们再做一试探。” 他说完,从宝葫芦中拍出一段阴木,苏今窈目光微凝,连着打出数到印决,一道无形的屏障从两人身边升了起来,很快将这里的一切都包裹到里面,从外面看来,这里哪里还有什么曹安两人的踪影。 一眼就能看到半月山与其他山脉之间的交界…… ------------ 第四百九十九章 我家玉京大王 俸兰心只是顺手救下,只要它已经知道曹安的那个圈是真的可以救它的性命,那么她就是安全的,除非来人的实力超过曹安,才有可能将其破开,所以两人并没有理会它。 连带着被丢在一边的李星也没人去理会,等曹安两人打开禁制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时分,曹安看了苏今窈一眼,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则是身化剑光,朝着半月山相反的方向掠出。 手掌一翻,掌心多了一物,是一只长相奇特的妖物。 “小钻风!!” “上仙,小妖在。”掌心光芒幻化,小钻风化作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妖怪,爬云出现在曹安身侧,他再三感应了周围的情形,发现自己即便不爬云也能立在空中,眼中露出了一抹喜色。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恭恭敬敬的站在曹安面前。 “要你做的事情,你可已经知道了?” “上仙放心,就是打入此间妖王洞府,探听虚实而已,小妖已然知晓了,定将此事办妥当。”傀儡之身是不会死的,即便是傀儡身破碎,也不过就是魂归那个世界而已。 小钻风一点都不担心,得到了曹安的首肯后,身形一晃,落到了地面,手扛令旗敲敲打打而去,曹安双眼微眯,剑光一闪,回到了半月山外。 此刻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地上,那半人半妖的李星还在蜷缩着身子,实在是这个圈已经不容许他舒张自己的身子,每一次稍微触及一点圈子的边缘,都能感受到一阵切骨之痛。 “到目前为止,那山中的所谓神通境大妖依旧没有出现,看来你的推测是对的,但凡是一尊真的神通境大妖,他都不可能如此忍气吞声。”苏今窈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这是一个好消息,很好的消息。 只要确认了这大妖的神通境修为是伪装的就行,那么即便是最坏的可能,也不过就是通神境界,与苏今窈同一个境界,同境界之内,不说碾压,至少还不至于走不掉,这一点自信她苏今窈还是有的。 曹安点点头,闭目养神,没有理会边上两个人,苏今窈提剑走了出去,不多时,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袭玄色的袍子,千人千面,有时候或许也会成为一人千面,就像是面前的苏今窈。 换上一身玄色袍子后,她的眉宇之间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英武,自然随意的坐在曹安身侧,一手轻抚剑身,平静的等待着结果。 …… 却说另一边,小钻风跨过边界,直接走进了半月山,一直沿着半月山中心地带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遇到过一只妖物,心下只觉得有些奇怪,挠了挠脑袋,不做他想。 继续往里走,他大约估计了一下半月山的范围,以自己现在的速度,最多再过一刻钟,就能到达中心地带了,按理说,一头大妖的领地之内,不可能防守如此松懈。 这要是放在自己以前的大王领地里,别说什么深入腹地了,就是你在边缘转一转,也很快就会被手下哨兵发现,告知到大王那里。 ‘土著的妖就是逊呐,难怪连我这样的修为都能直接滞空,想来这所谓的大王实力也高不到哪里去,待会看看,如果小妖我就能将这里的妖除掉,想来在上仙那里应该能博个好印象。’ 想到美事,小钻风心情甚好,敲击手中竹筒子的力道也不由得大了几分,声音传彻方圆五里。 公羊龙此刻就在自己的洞府内,这洞府是他之前打杀了此地一头鹿妖得来的,手下大大小小的妖众此刻都被他安排到了洞府周围,但凡只要有些力量的,都被叫了出来。 停止了手头上的所有事情,在洞府周围巡夜,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稍微感觉心安,手下又一个得力的干将失踪了,他猜测肯定是折在了那人类武夫手中,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不去。 以至于平日里最喜欢的人族女人也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从本质上来说,他跟李星是同一类人,都有病,公羊龙在化妖之前只是一只人族豢养的家羊,平日里这些人类高高在上,宰杀烹食自己的同族,这些恐惧在公羊龙的心中埋下了阴影。 以至于在化妖之后,他疯狂的偏执于人类女子,甚至将她们变成母羊,供自己和那些子嗣后代们取乐,为的就是满足自己内心那种的扭曲。 这与李星几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那个半途化妖的李星才能以人类之身获取他的信任,就在这时候,感知中,一道敲打声传入耳中,很快就有小妖跑至洞府之前。 “大王,洞府外来了一只妖,扬言要见您。” 公羊龙本能想要拒绝,但猛地回过味来了,“妖?你说他是妖?” “是的大王,那妖黑色披风,瞧不出是个什么妖,但绝对不是人,一身的妖气比我们还要盛十倍不止。” “比你们还要盛?快,快快有请!” 不大一会,这手下小妖就带着小钻风来到了洞府前,那羊妖端坐在石座上,身侧是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类女子,双眼空洞,显然没有多少的意识了,只是在本能的讨好着面前的羊妖。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它与苏今窈斩杀的那两只妖并无多少区别,充其量就是那两只羊妖是穿着女子袍服,它穿着兽皮,腰间勒了一根白玉带而已,小钻风昂首阔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了这羊妖白玉带间别着的一物,看那造型,像是一面古拙的镜子。 看着面前小钻风的态度,公羊龙没由来的心中不爽,冷哼一声,“不知道朋友从哪里来的?” “嚯,咱是玉京大王手下的小钻风,奉了大王的号令,四处巡山,经过此处,才发现这里怎的突然就多了你这么一号小角色?所以特意前来看看,你是何修为?既占山为王,为何不向我玉京大王禀告?” “没有得到我玉京大王的同意,居然敢擅自称王,找死不成?” 小钻风派头十足,本身实力也不低,这好歹也是天人境界大圆满的妖,在公羊龙的眼中就意义非常了。 这巡山的都这样了,那大王还了得? 一时间还真有些拿不准面前这妖的来路,下意识的朝着周围看了看,想要询问一下自己身边几只在这里资历较老的妖,问问他们这玉京大王是什么人物,未曾想,几只资历较老的妖也是面面相觑。 显然,他们也不知道,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所谓的玉京大王。 “却是不知玉京大王在何处修行,修为多少?”公羊龙试探着问了一句,他就是想探一探这事儿的真假,要是那所谓的玉京大王实力真的比自己强多了,那么拜山就拜山,也不是不可以。 正好,可以多一个靠山,免得以后再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是自己一个人扛,说不得到时候摆出大旗,人族武夫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出自己的半月山。 他没啥志向,就想在这穷乡僻壤里,做个快活的羊妖,偶尔在人族女人身上找找乐子。 至于残害性命?妖啊,我是妖啊,妖哪能不吃人呢? 人强的时候,他们圈养我们,吃我们,烤着吃、蒸着吃、煮着吃,甚至还能涮着吃,那自己比他们强了,自己隔三差五吃几个,也没什么问题吧,反正这事儿又不是我一个妖在干。 他们生的快的,不出几年就嗖的一下长大了,一茬接一茬,根本不可能吃完,自己也不是那贪口腹之欲的,不至于吃绝。 小钻风一声冷笑,“我家玉京大王独占一界,号称玉京界,下辖十大疆域,座下精兵悍将不胜枚举,既然你这小玩意有投靠之心,小钻风我倒是不介意为你引荐引荐,不过嘛,这拜山可没有空口白话就拜的……” ------------ 第五百章 公羊龙的三极镜 公羊龙没听过什么玉京大王,更没听过什么玉京界,但想着人家既然能独占一界,想必是极强大的存在的,暗自做一考量,脸上堆起了笑容。 “小妖身处这半月山中,除了几棵灵植之外,别无宝物,不知道玉京大王能不能看得上,除此之外,就只有这几个人族村庄里进献的女子了,都是些乡野村妇,怕是难入玉京大王的眼,若是大人前些日子来,小妖手下倒还真有一颇有姿色些的女子。” 公羊龙想起了那逃走的俸兰心,若是以人类的审美去看的话,那女人是真的好看的,只不过并不合自己的胃口,他就中意这些个丰硕的村妇,因为当年打他打的最凶的也就是这些做活的妇人。 小钻风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丝毫不怯场,“你守着这小小的半月山,若手里还真有我家大王中意的东西的话,那来见你的可就不是我了,给我家大王送礼的人多了去了,他又怎么会记得住谁送了什么?” “有些东西,在你们眼中是宝物,可送进了大王的洞府,不也只能在宝库里吃灰?可能一辈子都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所以,重点不在于你送了什么,而是你的心意,你拿出了你最贵重的东西,那心意不就自然到了吗?” 公羊龙讪讪一笑,下意识的拉了拉兽皮裙,将自己腰间的宝贝藏了起来。 “既然大人您都这么说了,小妖自然不会这么的不知礼数,小的们,去宝库把咱们采到的那株七色化元果给这位大人取来。” 左右小妖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眼神中尽是迷茫:咱们这里哪来的什么宝库啊,这不都是你的窝子吗? 还是边上另一头小妖机灵一些,当即应了一声,拖着身边的小妖走出了洞府,不大一会,手捧玉盒走了过来,公羊龙压根就不认识什么七色化元果,这还是那俸兰心认出来的,确切的说,是李星认出来的。 但他并不知道该如何采摘,当初公羊龙骗她说只要俸兰心帮他们把这果子采摘到手,就放她回去,单纯的俸兰心在惊恐之下,也只能选择与他们合作,未曾想,当七色化元果到手后,这公羊龙一众妖却变了脸。 七色化元果,并非果子有七种颜色,七色的是它的叶子,这种灵果成熟之时,只有七片叶子,每一片叶子一种颜色,果子则是呈现出一种紫红色,拇指大小,如丹药一般,表面晶莹透亮。 稍微打开玉盒,就能嗅到从中溢出的草木清香,其功效在化元二字上,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妖,是转修功法必备之物,一枚果子能炼制出四枚转元丹,能将修者体内超过九成的力量转为他想要转修的功法力量。 最直白的说法就是这丹药服用之后,想要转修功法的修者能保留九成以上的实力,基本实现无伤转修。 公羊龙接过灵药,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一点薄利,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 小钻风嘴角一扬,接过玉盒,瞅了一眼,“确实挺薄的。” 一句话搞得公羊龙冷在当场,脸上的不悦一闪而逝,没敢发作,他毕竟只是一头家养的畜生,虽然得了点机缘,修行到了这般境界,却没有多少见识,更没有多少心机,就是单纯的残暴和无知。 以他的实力,霍乱一方小村是绰绰有余了的,但真要放到台面上,那就多少有些不够看了,一来他摸不清楚面前这小钻风的底子,被他几句话慑住,二来他也是真的心存侥幸,想要给自己扯一面大旗。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需要一张足够强大的虎皮了。 这情形要是放在一个稍有见识一些的大妖身上,多少能从小钻风身上发现些许端倪,因为曹安压根没在小钻风的气息上多做什么手脚,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只需要这傀儡能见到那妖王即可。 只要见到了,一切虚实就都有了答案。 有点见识的大妖,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小钻风是傀儡的事情,可面前的公羊龙并不是,而小钻风今天又有些超常发挥,以至于事情正朝着曹安预料不到的地方去发展了。 小钻风眼见面前这厮对自己腰间的宝物还是死命守着,就知道真正的宝贝应该是那玩意,当下多了个心眼,当然,他也知道不能逼得太急,否则面前这货说不定会直接出手。 “这连月走来,身心俱疲啊!” “还请大人赏脸让小妖略尽一番地主之谊。” 小钻风大刺刺的走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好,那就给你这个面子,那些所谓的血食就不用上来了,在玉京界,什么样的血食我小钻风没吃过,都腻了,搞点清单的,灵果灵蔬之类的,最好能来点灵酒。” 这话一出,公羊龙眼前一亮,这倒是正合他意,本来血食就已经没有多少了,留下的几个他还要用来取乐呢,灵果灵蔬还有灵酒,倒是一点都为难自己,当即大手一挥,做豪迈状,冲着身后的小妖们喊道: “小的们,听清楚这位大人的吩咐了吗?摆宴!” 不就是喝酒嘛,让山中老猴将珍藏的猴儿酒都扛了出来,三大缸子酒水直接摆在了洞府内,公羊龙眼中闪着光,正愁用什么样的办法将面前这位天人境的妖留下来呢,现在好了,都不需要自己去找理由了。 真要是到时候山外的武夫冲杀进来,还能多一分战力,再不济,这货就这么死在这里,他的大王如果真像他说的那么厉害,总不会不管不顾,自己也就顺理成章的跟那位玉京大王搭上了关系。 只要自己能够逃掉,这里的一切还有收回来的机会,一石好几鸟。 夜幕下,洞府内庭燎哔波作响,山洞内一派群妖乱舞之像,小钻风傀儡之身,哪能喝得醉,酒水压根就没进入到它身体里,直接流进了那一处空间中,以至于他喝得最多,却是整个洞府内最清醒的一个。 眼见着公羊龙已经喝得五迷三道的了,他这才开口说到:“我观公羊兄腰间之物似是不凡,不知可有什么说道?” 公羊龙迷瞪的眼有了一线的清醒,这一幕落在小钻风眼中,心中一跳,没想到他短暂的清醒,但酒劲也上来了,大手一挥,嘿嘿一笑,眼见着整个洞府内的小妖都已经醉倒,便开口道:“大人有眼光,此乃异宝三极镜。” “想必是一件极为强力的宝物,不知有何神通?” “神通?嘿嘿,倒还真是神通,此物镜面可穿透,无论任何东西,从此镜面穿过,便能拥有超越其本身三个境界的实力,若你本身便是阴神境界,那穿过此镜面之后,你便能拥有神通境界的实力。” 小钻风眼前一亮,“当真?那你穿过此镜,不就能有神通境界的修为?” “这是自然,不过那并不是真正的神通境界,你自身也没有神通境界的实力,完全穿过之后,你就无法施展力量了,拥有的仅仅只是气息。” “这是为何?” “因为此镜过法不过物!” 小钻风还想再问点什么,但面前的公羊龙却已经昏了过去,倒头的那一瞬间,小钻风还能看到他身上蒸腾而起的酒气,这家伙也是谨慎,想要将酒气排出体外,因为从刚刚的谈话中,他发现了小钻风对自己宝物的过分关注。 只是酒劲上来以后,没能坚持住,昏了过去,照面前这情况来看,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醒了,可能一点轻微异动就能将其弄醒,小钻风没把握杀了他,有心想要偷走那面镜子,却看到那镜子被他压在了身下。 暗道一声晦气,身形一动,离开了洞府…… ------------ 第五百零一章 三极镜的恐怖 “什么叫过法不过物?” 小钻风挠了挠脑袋,脸上也是疑惑之色,“这个小妖也不知道,本来还打算多问点什么,但那羊妖明显已经醒觉,小妖不敢耽搁,只能作罢。” 曹安脸上带着笑容,拍拍小钻风的肩头,“已经很好了,我原本只是打算让你探一下那妖王的虚实,只需证实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神通境即可,未曾想你居然做了如此之多,阿窈,出其不意!” 苏今窈点了点头,她明白,曹安是想打公羊龙一个措手不及,当即剑气凌空,人横而出,曹安大手以后,袖口对着小钻风当头照下,将其收入囊中,紧随其后。 与之前一次的小心谨慎相比,这一次,两人的气息没有任何隐藏,一者武道通神,一者阴神如渊,按照小钻风的说法,那头羊妖的修为其实就是比他天人高出一头,只有阴神境修为,至于度没度过灾却是不清楚。 但这已经够了。 若我不曾见着,此事可与我无关,可羊妖横亘在曹安前行的路上,这却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两人一前一后,停滞在虚空之中,下方正是小钻风所说的那处洞府,所谓的洞府,其实并非真正的山洞,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正好处于半月山的中心而已,你不能指望妖有着与人一样的审美。 下方妖气冲天,两人的气息直接压到地面上,只见下方一百多头小妖在这两道气息之下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屈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苏今窈挥剑而出,转眼间整个天空中剑气纵横,伴随着小妖们的惨叫。 妖血四溅,剑光所及,无一存活,公羊龙作为此间的王,一脸惊骇的看着上方两人,日间他就知道有人族武夫进山,只知道他们很强,却并没有查明他们的实质修为是多少,才有了白天那身化神通境大妖的事情。 为的就是将这些人族武夫吓走,当他们真正出现在自己洞府上方的时候,才明白,这次来的究竟是什么层次的修行者,心中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骂自己酒后误事,这手中宝贝大半的底子都交代出去了。 但谁能想到呢?这些人族都会用上了妖奸,什么小钻风,妄为妖族。 他却是忘记了,他自己手底下,可不是也用了人族? 趁着混乱,已然醒酒的公羊龙收敛气息,仓皇逃窜,朝着半月山外遁去,洞府小妖在苏今窈森然剑光中,无一存活,两人直追羊妖而去,他们的速度要比公羊龙快多了,横空而出,曹安一拍腰间宝葫芦。 “请宝贝转身!!” 口诀发出,一缕火焰自宝葫芦中飞出,直直朝着公羊龙头顶落下,就在这时候,公羊龙也感应到了头顶的威胁,在这一缕火焰中,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没有任何犹豫,两只羊蹄一举。 腰间的宝镜散发出淡蓝色的光晕,挡在自己身前,悬于头顶,只见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将两只羊蹄猛地伸入宝镜之内,下一刻,一道恐怖的气息从镜子里出现。 苏今窈面色骇然,但她的位置已经来不及了,好在曹安的反应也不慢,当即退开,就看到原先的位置上,出现了两只巨大的羊蹄,如人拍掌一般的拍在一起,那一缕三昧真火,居然在这一拍之中顺手给拍灭了。 如同法天象地一般的神通,这还不只是给放大了,而是实打实的增强了。 羊蹄穿过了镜子,羊蹄拥有了堪比神通境大圆满的力量,无论是从其本身的强度还是力量,都不逊色于神通境。 曹安双眸一凝,这便是三极镜吗?使得一个堪堪阴神境的妖,拥有了神通境的力量,难怪官府请来的人拿他不下,这等强大的祸害,竟出现在这小小村落之中,若是今日来的只是一个寻常阳神境,恐怕也只能饮恨在此。 说时迟那时快,羊妖收回了自己的羊蹄,但并没有收回宝镜,那双血红色的眸子里,满是对两人的仇恨和怨毒,猛地向上一顶,两根羊角没入宝镜之内,下一秒突兀的出现在曹安和苏今窈面前。 这速度太快了,自触及宝镜,到顶撞两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缓冲时间,巨大的羊角,犹如苍天巨木,裹挟着恐怖的气息,这一撞,别说两个武夫,就是一座大山,也得在这一撞之下直接崩碎。 “拿龙!!” 躲避不及,曹安只能全力应对,身上三道力量齐头并进,精神之刚、天地之力、气血之力,念头辗转之间,在右臂上形成了一只三色包裹的大手,以大乾坤手的法门催动,在虚空中神来一手。 握住了羊角,骤然间发力,那一瞬间,曹安感应到了什么叫做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破绽,这一击的力量,哪怕是阳神境的巨羊撞击而来,曹安都有把握摸清其中的破绽,借力将其掀起,以穿透之劲破掉此招。 但眼下,一手触及羊角,却如同以手撼地,根本使不上力,即便满是破绽,可却无破绽可破,三色力量在大乾坤手施法下爆发开来,这股力量抵消了一部分撞击的力度,但没有多大的作用,羊角直直撞上了曹安的肉身。 护身罡气随着咔嚓一声碎裂,明玉宝身被破,羊角直接将曹安的肉身洞穿,在腹部来了一个对穿,力量透过伤口,朝着周身扩散开来,眼看着肉身宛如瓷器一般,以腹部的伤口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出裂痕来。 奋尽余力,曹安双掌摁住羊角,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将自己的肉身从羊角上拔了出来,大虚空步施展开来,抢占先机,快速接近这公羊龙,二者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刻被拉近,公羊龙看着欺身上前的曹安。 心中大惊,按理说这样的伤势下,他想不明白这个人族武夫为何还有如此血勇,如此毅力,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他只能快速的将羊角收回,顾不得那边的苏今窈,宝镜随着他的念头一转,横在曹安和自己之间。 只见他嘴角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一身羊皮自身上脱落,露出了里面狰狞可怖的血肉,脱落的羊皮随着他一抖周身,穿过宝镜,俨然有遮天蔽日之势,朝着曹安盖了过来,这等袭杀范围和速度,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 另一边,苏今窈也受了伤,只是她的伤并没有曹安那么严重,她毕竟是武道通神境界,距离神通境界只有一步之遥,况且面前的公羊龙还是借助的宝镜才有神通境力量,并不是真正的神通境。 在曹安眼中快到无法抵御的速度,其实对于苏今窈来说还是有转圜之余地,凭借着她那极境的剑法,硬生生以手中之剑挡了下来,加之公羊龙最后收了力量,所以她只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却并没不致命。 一个呼吸调整了气息就看到了这一幕,想到之前宝镜的威力,再看向这张羊皮,她如何还能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心,那是造畜之术!!” 其实根本已经是变畜之术了,这公羊龙没有天赋神通,但他有三极镜,造畜之术通过三极镜施展开来,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天赋神通变畜之术,一旦曹安被那羊皮粘上,法术就算是完成了。 除非她苏今窈有实力在失去了曹安的助力之后,依然能杀掉面前的公羊龙,否则曹安将这一辈子,都将顶着这畜生的身体生活,没有交流的可能,看那俸兰心的遭遇就知道,这变畜之术不仅将其变成了羊。 更是坏了她的沟通能力,无论是她的同类还是什么,都无法理解从其口中说出的任何话语…… ------------ 第五百零二章 世间再无公羊龙 苏今窈目眦欲裂,绝美的脸上挂着两滴晶莹的泪花,这个距离之下,她根本不可能救得了曹安,但身体却是本能的朝着曹安靠近,看着这一幕,公羊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样更好,羊皮一裹二。 直接省了大麻烦,这个时候,他好像是忽然察觉到一样,原来自己是这么强大啊,所谓的人族通神境武夫、阴神境武夫,也不过如此,只要宝镜在手,就算是人类武夫当中的神通强者,自己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小小的半月山完全不够容纳自己,更广大、更深的山脉也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 公羊龙确实没有多少见识,但他有个优点,那就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所仰仗的是什么,并且能下苦工将其磨合到巅峰,三极镜就是,这是他的仰仗,也是他赖以生存的异宝,所以在那处秘境之内,他几乎是在察觉自身力量再无寸进可能之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三极镜的操控上。 他对外界的实力高低不是很清楚,出了秘境也没有真正打过几场生死搏杀,只知道在大乾江湖之中,人族武夫在阴神境上还有阳神境、通神境、神通境,而且这样的武夫强者不在少数。 寻常行走江湖都有可能遭遇阴神、阳神的武夫,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心理,他对着江湖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只敢在半月山上作乱,作乱的同时还要注意不引起更大城池势力的注意,一切都只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见识。 这才有了在两人出现之后,仓皇而逃的动作,但现在,不一样了,经过这一战,他忽然发现,原来所谓的武道通神也不过如此,自己以小小的阴神境界,直面两个人族高武,最后的结果也是自己战而胜之。 这些念头都不过在一瞬之间,念头起伏,瞬息之间就能千万之数。 曹安看着那张鲜血淋漓的羊皮正在靠近,一点点的迫近自己的身体,眼中的神色越发的冷静,如黑夜般深邃,他已经算好了所有的距离和速度,终于在羊皮距离自己不足三尺的地方,达到了自己想要的距离。 ‘剑二十三!!’ 意随心动,起心动念之间,剑道领域已然扩张而出,一道无形的力量以曹安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开来,与其说扩散,倒不如说是笼罩,是在曹安心念一动之间,直接笼罩住了这个范围,带血的羊皮不再向前扩张。 静止在了原处不再动弹,公羊龙的喜色也凝固、定格在脸上,周围一切皆寂。 眼下,是白骨之力掌控全域的时间,曹安手持年剑,平静的站在原地,迈步绕开了带血羊皮,来到公羊龙跟前,伸出右手,指尖如刀,封神截脉,点落在公羊龙身上,身形一展,人横在三极镜之前。 袖袍一照,当即将其摄入囊中,身形如龙,返身将依旧处于决绝之色中的苏今窈拦腰抱起,横移到了那羊皮所无法触及的地方。 嗡~ 伴随着一阵清鸣,一切恢复,与之前不同的是,三极镜失去了踪影,带血的羊皮扑了个空,而在另一边,公羊龙显然还无法适应面前的情形,他不明白,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的只是刹那时间。 胜利在望后,自己不仅失去了所仰仗的异宝三极镜,甚至就连自己的肉身仿佛都中了别人的招数。 错愕惊骇之余的他还想驱动秘法召回自己的三极镜,未曾想刚刚抬起手,就发现自己的手指直接在风中沙化,随风飘逝。 痛苦宛如潮水一般,席卷了他的所有感知,但这仅有一瞬,伴着这痛苦袭来的是他的周身散发出一道道晶莹宝光,身体像是摔碎了的瓷娃娃一般,光芒越盛,裂缝越大,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公羊龙一声惨叫。 这是他最后的声音,紧接着身形就在这一声惨叫中崩碎化为虚无。 一团漆黑的阴神暴露在空气中,黑影一动,想要逃窜,却没想,这不动还好,一动之下,一道道金色的锁链绽放出光晕,将其死死的锁定在原地,这金色的锁链灼烧着公羊龙的阴神,阵阵青烟勃发。 苏今窈从大悲到大喜,难以形容当下的情绪,抬手一拳打在曹安的肩头,整个人情绪有些失控,扑进曹安怀里。 “以后不许再这样吓我!” 那一拳一点力量都没有,落在曹安这堪比宝兵的肉身上,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曹安忽然感觉,经此一事,好像原本蒙在自己和苏今窈之间一层薄薄的隔膜消失了,面前这个女人,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彻底的对自己放开了心神。 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他其实虽然惊骇于公羊龙三极镜的恐怖之处,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这一切的行动,都是在自己精准计算之后的,如果不是自己脑子犯浑,或者事到临头手脚出现问题的话,就不可能失误。 而这几种情形出现的概率,在一个全盛时期的阴神境武夫身上绝无可能发生。 红莲白骨图,这是属于曹安的力量,也是他在这个世界所领悟的出来的,与宝葫芦不一样,宝葫芦是异宝,尽管它是跟随自己而来,也是属于自己的力量,但本质上来说,宝葫芦也是外力,红莲白骨图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你到底使用了什么妖法?”公羊龙惊骇欲绝,刚刚攀升而起的自信,在这一刻被曹安尽数磨灭,荡然无存,恐惧正在一点点蚕食他仅存的神志。 苏今窈知道现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脸上一红,从曹安怀里逃了出来,站在了一边,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前这个男人已经从需要自己拯救、帮助的对象,变成了自己可以依靠的存在。 那种气定神闲和平静,给人莫大的底气,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完全信赖他一样。 曹安走上前来,刚刚没有足够的时间施展手段,现在倒是可以了,没有心思继续听公羊龙的咆哮,一指点在公羊龙神魂上。 搜魂! 一道道记忆涌入曹安的识海,将近四百年的记忆和片段,在曹安搜魂之术下,删繁去简,落入精神识海上,不过就是荡起了点点涟漪而已。 公羊龙的前十年就是身为家畜毫无波澜的十年,因为健硕和强壮,成为了那一户农家里的种羊,也正是靠着这个身份,有了将近十年的时间生存,免于被贩卖和宰杀,可随着时间流逝,他逐渐明白,自己的好日子将要到头了。 于是在主家决定卖掉自己的前一天夜里,他奋尽全力,跳出了羊圈,钻进了大山之中,老羊进入了山中,尽管是已经有了些许灵智的老羊,可它毕竟还不是妖,身体又早已经不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在山中苟延残喘了几日,就遇到了虎,猎杀与逃亡就此开始,眼看即将桑生虎口的时候,眼中的世界突然发现了变化,身后猎杀自己的猛虎失去了踪影,他来到了一处遗迹,在这里获得了传承,成了气候。 他这四百多年的光阴,在秘境修行就将近足足四百年,可以说是毫无波澜,而后功成出了遗迹,就有了半月山的事情,最后的记忆是曹安自己对着他脑袋上的一指点落。 曹安收回了手指,此刻,公羊龙的阴神已经放弃了挣扎,确切的说,不是他自己放弃了,而是他的阴神在这一刻,已经被搜魂破坏了仅存的灵智,成了一尊呆滞的魂体。 掌心收紧,金色的锁链爆发出光芒,将这呆滞的魂体磨灭,这世上再无公羊龙这妖…… ------------ 第五百零三章 那一处秘境 公羊龙的姓氏其实来源很淳朴,单纯就是因为自己在成妖之前是一只公羊,而人类姓氏当中又的确有公羊这个姓,至于名,那就更简单了,他知道龙,不仅是在人族之中代表了强大,在妖兽之间也代表了强大。 于是就有了公羊龙这个名字,说到底,他有了机缘,却少了教化和引导。 三极镜此刻就在曹安手中,但宝葫芦似乎没有想要吞噬它的意思,曹安估计应该是三极镜的品级过高的缘故,毕竟真要论其实际战力,三极镜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要比宝葫芦略强一些。 当然,这只是目前的宝葫芦,而不是真正大成状态下的宝葫芦。 “给你吧!”曹安递出手中的三极镜,屈指一点,将炼化和催动的法门传给了苏今窈。 尚未反应过来的苏今窈,就被迫接受了炼化与催动法门,感受着掌心里这质感如石一般的镜子,稍微愣了一下,“这是你自己的战利品,给我做什么?你自己留着吧,就这三极镜,你刚刚也看到了,只要催发得当,甚至能让你在面对神通境强者的时候,也能拥有一战之力。” 曹安却是摇了摇头,拍拍自己腰间的宝葫芦,“我有它就够了,想必从刚刚给你的信息中,你应该看出来了,这三极镜,需要花大量时间去磨合,对我来说并不现实,而你身上,暂时除了一柄剑,并没有什么趁手的异宝,给你正合适。” 苏今窈手里确实没有合适的异宝,手中的剑也只能算是宝兵,锋利有余,却没有异宝那么强大的功能,有些时候,一件异宝足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走向,就像刚才的拼杀一样,两人险些在公羊龙手里着了道。 “好,那我收下了,我会护着你的。”苏今窈一脸正容的说着,只是话说完,却是连自己也不太相信了,真要是发生了危机,指不定到时候是谁保护的谁。 “走吧,先回去看看。” 二人回到公羊龙洞府,从洞内的石餐桌上,依稀能看出来这里有过一场大宴,只是整个洞府内外,现在已经没有一只妖了,尽数死在了苏今窈的剑下,倒是洞府里,还有这七八个人族女子,这些女人有的光着身子,有的穿着肮脏破旧的衣服。 双目呆滞,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其中还能从眼中看到些许光芒的并没有几人,曹安盘膝坐定,收捏印决,念起了清心诀,这法决本为曹安精心守神之用,日日研习,到了如今,已经有了不俗的威能。 又被他以道心种魔的法门配合了精神力施展出来,不大一会,几个女人眼中开始有了光彩,从呆滞而变得灵动了起来,回过神来之后,有些人想到了之前的遭遇,抱头痛哭,有的则是一脸决绝,一头撞上了山洞。 苏今窈还想阻拦,却被曹安拦了下来,“不用,尊重她们自己的选择,如果她们内心没有面对将来生活的准备,你即便现在将她们救下来,将来对她们来说也是痛苦的,心病难医,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她们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自己的选择。” 片刻之后,场中原本的八个妇人,只剩下四人,看模样,这四人应该是最近才被掳到这里来的,至于被掳时间最长的,早已经沦为洞内的白骨了,没有存活的可能,曹安看得出来,这其中有两个还算心智坚定。 除了脸色惨白之外,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带上她们两个,你们得救了,是跟我们一起出去还是?” “我们跟二位大人一起出去,多谢二位大人救命之恩。” 两人双双跪下,朝着曹安两人拜谢,磕破了头也没有在意。 苏今窈抬手,将她们托起,带着几人穿过半月山的密林,不大一会就出了半月山,来到了之前给俸兰心和李星划定的圈子周围,此刻,再一看,那俸兰心早已经变回了人类女子的模样,只是身上并没有衣服遮羞。 她将半个身子藏在巨石后方,这个时候正好是黎明时分,周围没有人前来,加之这段时间半月山的事情,也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触这个霉头,除非已经明确得知最近几天内,又有哪家姑娘媳妇被掳。 苏今窈扔出一件袍子,盖住了俸兰心的身体,巨石后窸窸窣窣片刻之后,穿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淡蓝色袍子,俸兰心走了出来,这一次,她主动走出了曹安画下的圈,来到两人跟前,正要下跪,却被苏今窈托了起来。 “感谢地话就不用说了,我们也是正好遇上,后面的路,相信你们都熟悉,这山中的妖,几乎已经被全部铲除,回去的路上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你们可以走了。” 听到苏今窈肯定的回答,俸兰心的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之前她变回了人身之后,就已经知道那羊妖可能已经死了,但没有得到确定的答复,心情依旧是忐忑的。 此刻,听闻了这些,她泪水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身子一软,想要扑进曹安怀中,却被身边的几个妇人搀住了身子,没有倒进曹安怀里,那婆娑的泪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有些人的内心天生就是强大的。 之所以在之前看起来柔弱,那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经历过磨难,一旦经历之后,她们的内心就会变得无比强大,这与实力强弱无关,心也可以单独强大。 俸兰心就是这样的人,遭此一劫,她再也不是之前的她,什么世俗的礼法禁制,在她眼中再无任何意义,那颗心早已经是超脱这一切的自由存在,只是此刻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些,就连曹安和苏今窈也没有留意到这一点。 曹安看向一边抱死了自己的身躯,变成了人样的李星,“他你们打算如何处理?需要我们代劳吗?” 俸兰心强撑着身子,眼中流露出仇恨之色,“不用麻烦公子,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力量,交给我们吧,我不能就这么让他便宜的死去。” 曹安点点头,没有继续掺和的意思,“那圈子已经失去效果了,你们随时可以带走他,我们也该赶路了,你们回家吧!!” 两人并排而行,只是没有朝着既定的雷泽而去,而是稍微绕了一个偏角,走向了另一边。 “你说那公羊龙得到传承的秘境里,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从他的记忆中来看,应该是这样……” PS:评论作者君也会翻的,很高兴能有读者朋友喜欢它,谢谢你们!! ------------ 第五百零四章 鱼牢山之遇 “所以你是觉得在公羊龙所传承之地,可能涉及其他上古文明的隐秘吗?” 鱼牢山,连过半月山数重山脉之后,此间已经距离半月山将近千里,二人的脚程,算是极力的压制速度了,日行千里对他们来说已经很慢了。 堪舆图上,鱼牢山西南起于青阳道,东北止于都魁道,横穿大乾两道,从图上看,这一整座山,活像一条横卧在两道当中的一条巨蟒,其高度更是要高出整个两道的平均水平极多,用曹安记忆中的理解来说,就是鱼牢山的海拔生生高出两道其他区域将近三千米。 巨木苍天,毒瘴丛生,山林之内的湿气极大,便是艳阳高照的日子里,都能在林间感受到极浓重的水汽,半月山只不过是鱼牢山中起始阶段的一小座不起眼的山,只因还有人类涉足,所以有了名字。 在往内部走,便已经没有人为它们命名了,堪舆图上统称鱼牢山,曹安大致估计了一下,这里应该还在青阳道境内,那公羊龙尚未化妖之前,就是从侧面的村落里逃窜出来的,但它当时应该触发了某个尘封的一次性传送阵。 两人日间去过那个地方了,除了零星的残垣断壁,什么都没有,苏今窈也尝试过,但很显然,连接这边的阵法断了,没有另一头的锚点,所以即便是两人将这边的阵法修缮完好,也无法传送。 那就只能靠走了,还好在公羊龙的记忆中,有他出关时候的记忆,没记错的话,两人当下的位置,应该很靠近那秘境了。 这一路而来,对两人来说,最大的障碍不是鱼牢山的毒瘴和险峻,而是山中的妖兽,常年没有人类的打扰,这里的妖兽都极其强大,敢于靠近两人找麻烦的,几乎都不低于阴神境,若不是身边还有一个武道通神的苏今窈,曹安这一路将会更加艰辛。 曹安目光微凝,投向林中深处,“不是可能,而是确定。” 说完,曹安顿了顿,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距离神通好像并不远,但走了这一遭,才发现,境界之差就是境界之差,差一景也是天壤之别,异宝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削齐这种差距,但那毕竟只是外力。” “可异宝要么就是消耗巨大,就像你手中的三极镜,要么就是有使用次数的限制,对一个自身境界不高的武夫来说,这样长时间的恶战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唯有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巨木之根!” 鱼牢山千里之行,让曹安深刻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相对的,在无形之中,他与苏今窈的杀力也在与日俱增,这一路,之所以这么慢,不是他们自己不想快起来,而是根本就快不起来,既要战斗,又要在战斗之中保存足够的状态,以应对接下来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 这一路,走得险,也走得艰。 “此心不可长,祸乱道心。”苏今窈语气平静的说道。 曹安温和一笑,他知道苏今窈在担心什么,她是怕自己急于求成,乱了自身修行,但曹安心中有底,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与自身大道相比,他甚至可以放弃此次鱼牢山之行,什么机缘、秘境,如果不能化作自身修行的养分。 反而成为乱了自身根基的源头的话,曹安宁愿放弃,就像那日在忤逆道场中,放弃玉碑留名一样,他有着足够果决的态度和心性。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我不急!” 苏今窈微微一愣,心头默念了数遍曹安口中之言,只觉以前不太明了的状态,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起来,这不是感悟,而是对一种修行状态的总结,显然,曹安给出的话语中,对这个状态的总结很到位。 以至于她自身感触极大,却说不上来。 于是轻点了点头,没在说话,闭目养神。 阴神与神通之间,还有两个大境界,一者阳神,二者通神,曹安也只是略有感触,眼见着苏今窈的状态好了不少,自己也收敛心神,道道印决随手飞出,落在周围的阵法上,感受着其中运行的状态。 这才盘膝坐定,养精蓄锐。 一夜无事,第二日大早,当太阳刺破云层,照在鱼牢山上的时候,两人已经走了将近一刻钟,曹安身契天地,二人敛气藏形,为的就是少遭遇一些妖兽,这法子,在这一路上帮他面躲过了不少妖兽的侵袭。 现在是白天,但在鱼牢山内除了明显的昏暗度变化外,几乎是看不到阳光的,普通人若是在这里,即便不遭遇妖兽,恐怕也会在这样的温度下,冻毙在走出鱼牢山之前。 从记忆来看,两人距离终点应该不足百里了,奇怪的是,自从昨夜之后,这一路行来却是一只妖兽都没有遭遇,这显然是极不正常的,对于强大的妖兽而言,两人即便再怎么隐藏气息,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 以鱼牢山中妖兽的密集程度来看,不可能如此好运的恰好避开了所有妖兽。 苏今窈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有意的放慢了脚步,“我们应该是踏入某个强大生灵的领地了。” “我也感觉到了,你我一路而来,这种速度下,连着行进几百里,居然连一头妖兽都没有遭遇,这显然是很不正常的,公羊龙这孽畜也是好运,一进一出,两个传送阵都被他一次性用掉了。” 曹安传音回道,进去的时候,是一头家畜,直接从传送阵传到了秘境之内,出来的时候,已然是成了气候的妖,直接动用了秘境口的传送阵,一点没遭罪,这秘境就像是特意为它做准备的一样。 就在这时候 ,一阵轻微的想动传来,二人齐齐停下脚步,身形自如升高,以轻身之法飘然落到了树上,一左一右,守望相助,目光本能的朝着声响传来的位置看去,那是与两人的路线呈直角的方向。 人,不少的人,还是武夫,其中修为最低的也有六景天人境,至于那修为最高的一人,曹安却是没看出来他的境界,另一边苏今窈传音过来:“这群人,修行最低是那个六景天人,最高的是那两个九景通神,与我处于同一境界。” 自己两人刚到这里,另一面就有势力从侧面进入,这不得不让人多想。“怕是这处秘境被其他江湖势力发现了,眼下这个位置,应该还处于青阳道内,他们应该是从鱼牢山侧面进山的,该是属于青阳道的武夫力量。” 苏今窈摇了摇头,“不,你忘了一点,青阳道在堪舆图上上窄下宽,你我走了那么长的距离,应该已经走过了青阳道的疆域,这里是都魁道疆域,他们是都魁道的江湖势力。” 经她这么一提醒,曹安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曾仔细留意过青阳道的整体堪舆图,大多数的注意力只在这鱼牢山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来看,苏今窈说的才是对的,这里已经是属于都魁道了。 “等等!” 二人交流之际,领头的男人停下脚步,抬起手,队伍一行二十三人挺住了脚步,疑惑的看向前方,只见男人的眼中泛起淡红色光晕,朝着周围看了一眼,随即有些疑惑的收了眸中神光。 “老二,怎么了?” “奇怪,我感觉这里像是有人来过,但使用探查之法后,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不可能,这里是鱼牢山,只要是一个正常的武夫,都不可能来这里,别不是一路而来,使得你有些神经紧张了吧?” 这话落入了两人耳中,苏今窈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看着曹安…… ------------ 第五百零五章 上古密宗法相宗 曹安撇撇嘴,对于这个非正常武夫的头衔,是不接受的。毕竟按这个道理来说,面前的这伙人也不是啥正常武夫。 “绝无可能。”男人阴着脸说道。 “嘿嘿,这不是给你找找乐子嘛,你还是这样,你的直觉我们还能不相信吗?别老板着一张棺材脸,你要像其他人一样,脸上多些笑容。”这名通神大修开玩笑样的说教完了自己的弟弟。 将目光投向了曹安和苏今窈这边,朗声道:“二位打算躲到什么时候?何不现身一见,说不得咱们之间亦有合作的可能。” 曹安没动,还想等一等来着,但苏今窈已经落到了地面,看看周围,好像人家的确发现了,不是故意诈自己的,索性也跟着落到了地面,两道身影拉出两条残龙,一前一后立于地面,与对面二十三人隔林相望。 “都魁道,太史家,未请教!”男人是冲着苏今窈说话的,在他眼中对面两人,修为最高的就是苏今窈。 未曾想,苏今窈没说话,倒是曹安站了出来,“白玉京,曹安。”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对面出现了轻微的嘈杂声,连曹安自己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声名居然已经传到了这都魁道。 “曹宗主,久仰大名。” “太史一脉的大名,曹某也是如雷贯耳。” 这话曹安倒并不是恭维,而是确实听说过都魁道太史一脉,这是了解大乾江湖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势力,大乾天下,有两个记录历史的家族势力,其中一个为史家,另一个为太史家,史家一脉记录官家朝廷历史,王朝迭变,兴衰荣辱,尽在笔下。 太史一脉记录江湖历史,江湖风雨,天骄霸者,不过书中寥寥几字。 太史一脉不强,就像是史家在皇朝中未见多少实质权柄一样,但其声名和地位却不是一般的宗派势力可以比拟的,即便是一流势力,在太史一脉前,也会刻意交好,让其三分。 太史章拱拱手,这礼却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我太史家在江湖中向来以和为贵,今日能在这鱼劳山中得见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曹宗主,也算是一种缘分。还不知曹宗主来这鱼劳山所谓何事?若是你我目的相同,或可合作也说不定。” “太史家的名头真就那么好使吗?”曹安问了一句。 太史家两大通神境,其中一个太史章,正是刚刚说话之人,而另一个,便是气机感应尤为敏感的弟弟太史刺,他与哥哥不一样,沉默寡言,一直留意着曹安,眼下听到曹安的话,不由得脸上多了几分阴冷之气。 眼中透出几分冷光看向曹安,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就被大哥太史章拦在了身后。 太史刺看不出来,但太史章却看出来了,曹安的话语中,并没有讥讽太史家的意思,他脸上的疑惑是真的,太史章当即就明白,曹安并无讥讽之心,而是在江湖中,按照常理,大家都会心照不宣的打个招呼,然后各自做事。 不可能有人上来就对你抛出合作的意向,江湖险恶,谁也不清楚对面的人到底是何居心,而太史家现在所做的,完全违背了这种江湖中默认的规则,这就让曹安下意识的认为,太史家在江湖中很是‘吃得开’。 “曹宗主误会了,太史家也并不是对所有人都会如此,偌大江湖中,能让太史家这么做的人和势力为数不多,曹宗主算一个。” 曹安愣了一下,“曹某深感荣幸,但不知为何?” “太史家除了记录江湖风雨之外,也会从发生的事件之中,了解一个江湖中人,纵观曹宗主入乾以来的桩桩件件,太史家愿意将曹宗主划入合作者之列。” 眼下两边人的人已经碰头,深入鱼劳山中这么远,为的是什么,各自心知肚明,没必要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藏着掖着。谁也不是跟着谁身后摸来的。 这一点,曹安相信,太史家也相信,两方真的就是恰好碰到了一起,有些时候,机缘巧合就是这样。 简单的几句交流,各自之间的距离也随之拉近,两队合一队,朝着目的地行进。 太史章脸上还是有些疑惑,“不知道曹宗主是从何处知道这上古法相宗遗址的?” “法相宗?” 太史章脸色怪异的看着曹安,“曹宗主不知道?” 曹安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处有秘境,鱼劳山青阳道那一段,有一座半月山,之前我与师姐经过那边,遭遇了一妖,是以阴神境妖王,它便是从法相宗遗迹内走出去的,本只是一头农家豢养的羊。” “得了此处秘境的机缘,潜修四百多年,成了气候,在半月山为祸一方。” 太史章脸色好看了些,刚刚曹安说他不知道此地有法相宗遗迹的时候,他是真的难受,要是曹安只是恰巧路过此地,那他真的是心中万般…… “这么说,这法相宗遗迹已经为他人所取了?这也不对啊,此地是鱼劳山深处,不管是从侧面进出还是从山脊走势进出,都不是一头阴神境的小妖可以做到的啊。”太史刺又恢复了之前的那副棺材脸模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有传送阵,进出都有,无需面对鱼劳山的凶险,但只是一次性的,进出都是。”曹安说这话的时候,很平淡。 但落在太史家众人的耳中,却是一股无力感从心中升起,机缘就是这样,他们太史家花费了大精力,谋划求证了整整七年,这才从一堆古籍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了此处,又以两尊通神境大修带队,经历险阻才来到此处。 这一切,却都不及一个家养的牲畜,一脚误踩,学成而归。 曹安想的却不是这个,看看太史家,看看自己和苏今窈这一路行来,又看看公羊龙的境遇,如果真有积德行善,这等机缘需要累积多少世的德,难怪总有一句话说的是‘念你修行不易’! 即便真是鸿运滔天,那也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不易,试想这么多的机缘累加在你身上,那是需要何等的不易。 这江湖天下,你眼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色,在他的世界里,何尝又不是主角? 这种残酷,随着修行日深,修为越高,越是明显,这便是强者为尊的江湖。 众人都没有再说话,朝前推进了三十里,面前豁然开朗,呈现在眼前的不再是那苍天巨木,而是尊尊石雕,人形雕像,并列两排,直线延伸,在这座空旷的地面上,陡然出现的这一切,令人震撼。 石像高九丈,形象不一,神态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青,或是持剑而立,或是怒目而视,或是闭眸沉思,不一而足。 刚刚踏入这里的众人,站在这里,就像是一群卑微的蝼蚁,来到了人类的国度,这种感觉极其强烈,那恢宏的威严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却依旧丝毫不减,扑面而来,那是一种真正将自己当成了巨人一样的心态,建造的这里。 所有的气势和威压都被雕刻师一刀一刀的赋予到了这些石雕身上,反馈给了他们这群人。 太史刺脸色一沉,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恐怖之处。“所有人,抱元守一,不要为此间的气势所慑,否则我等永远走不出这里。” “是有什么……”苏今窈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面前的这些石雕好像更加巨大了,之前来看,也不过就是九丈高,这个数字是不会错的,以通神强者的神识,这些情形稍微感应就能得到准确的数字。 但眼下,可不止,怕是这一瞬间,从视觉感受来说,已经达到了数十丈。 太史章目露骇然之色,“石雕长大了?” “不是石雕长大了,是我们变小了!” 嗯?? 众人一看,这才发现,原先在自己脚边的石块,现在居然齐腰高,在往后看了身后的林木,这一刻更是如此,那些原本在眼中就已经是苍天巨木,现在更是宛如一根根擎天立柱,矗立在自己等人面前。 “此乃法相宗迎门阵的威力,雕刻师将其中的意志赋予到了每一尊雕像之上,只要我们心生畏惧、震慑,便会变小,成为真正法天象地的存在,现在,面前这点距离对我们来说,还能走出去,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太史章看向自己的弟弟,“什么?” “咱们现在还在阵法入口处,真要到了阵法中心,这种感觉会更加强烈,我无法预测到我们变小的极限是什么,但若是越来越小,面前这段路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条永远难以到达终点的绝路。”太史刺尽量平复心情说道。 还有一个可能,他没有说,真要是小到一粒微尘,甚至比微尘还要小,自己等人是否还会存在?这仅仅只是法相宗摆在门口的阵法,真要是到了内部,还不知道内中有多少危险正在等待着自己这一行人。 曹安则是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大虚空步猛地发动,向前掠出…… ------------ 第五百零六章 唯我独尊阵 曹安停在原处,目光看向身后的众人,运力而出,再次回到原点。 太史刺摇摇头,“我之前说了,没有用的,我们变小后,一切都会对应的变小,只是实力没有退转,但威力却是成比例下降的。这个阵法应该就是法相宗的唯我独尊大阵,摆在宗门入口处,成了他们的迎门阵。” 苏今窈秀眉微蹙,“退出去如何?” “不能退,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一直走下去,只有走到尽头,我们才能恢复正常,退回去,就再也没了恢复原状的机会,到那时,以我们现在的大小和速度,恐怕穷极一生都无法走出鱼劳山。” “更令人绝望的是,山林之间原本在我们看来微不足道的虫鸟都会成为能直接威胁我们性命的存在,反倒是那些之前强大的妖兽,对我们来说反而没什么威胁,毕竟我们太小了,这可能就是我们这般变化之后,最好的一面。” 太史刺的话说完,众人却并不觉得好笑,眼下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了,走完面前这段被两侧巨型石雕所护卫着的直线长廊。 曹安目光一转,“是不是只要我们不畏惧,不在心中产生巍峨与弱小的感觉,就不会受到大阵的影响?” 太史刺点点头:“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那就走走看,毕竟现在只有这么一条路。跟着我!!” 太史章诧异的看了一眼曹安,但还是第二个站到了曹安身后,第一个是苏今窈,随后是太史刺,紧接着太史家的一众人也聚到了曹安身后。 只见曹安抖了抖身子,以一种怪异的姿态踏出了第一步,速度并不快,就是正常行进的步调,但步伐之中有着某种怪异的感觉,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跟在身后的几人只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跟了上去。 步伐跟随而已,动作他们却是学不来的,很快太史章就发现了其中的规律,曹安的步调虽然怪异,但正在逐渐变得协调流畅了起来,整个人身上莫名的攀升起一道无形的气息,他在行进之间,调整着自己的肌肉和骨骼。 步调的怪异,是因为步调行进之间,必然受到肌肉和骨骼的牵连,而他正在调整着这一切,看起来自然就会怪异,三名通神境强者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变化,抬起头,只见曹安的气息正在返身与这一队人的气机纠连在一起。 他们心领神会,第一个放开了自身气机,与曹安的气机糅合到了一起。 “所有人,放开戒备,紧跟曹宗主的步伐。”太史章的声音传到了后方,不过片刻时间,气机糅合形成了一股更为强大的信念,以曹安的信念为主,勃然而发,就在这时候,压抑了许久的曹安骤然抽出了手中的剑。 步履在这一瞬间变得厚重如山,踩在地面的时候,众人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烟尘的飞扬,一股恐怖的必胜信念从曹安身上迸发而出,宛如一道璀璨的天光,所有人的气机在同一时间也受到了曹安的气机感染。 只觉得面前这令人绝望的长廊也不过如此,这股强绝一时的信念,在随着曹安步伐的迈进逐渐变强,一步一天地,一步一变化!! 太史章两兄弟难掩内心的震撼,这个迎门阵,他们也能破,也有法可破,却做不到曹安这般的举重若轻,这是以一人之信念,影响着一队人的信念,究竟需要内心何等强大之人,才能拥有这等信念。 在那浓郁的信念天光中,他们才明白,曹安能在大乾江湖,短短时间内扬名天下,绝非偶然,却是必然。 感受着信念中传来的心理暗示,所有人在这一刻,脸上的畏退之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对于一定能走到终点的绝强信念。 曹安的暗示也很简单,脚下每踩出去一步,那么距离终点就越近了一步,人是在前进的,而长廊的距离终究是固定的,如此之下,这股气息从他们踏出的那一刻开始,就绝无熄灭的可能,除非是走到了终点。 因为每往前一步,在这股信念和暗示之下,它都会增长一分,阵法影响是越来越强大的,但一队人行进的信念也是越来越强的。 在所有人几乎都无法分心注意之下,他们的身形已然恢复到了婴孩大小,逐渐的,两排唯我独尊大阵中的石雕威势再也压不住这股信念,信念光束冲天而起,刺破了大阵形成的威压屏障。 这一刻,面前的所有异象消失,众人恢复到了原样,再一看,这周围哪有什么九丈多高的石雕,这分明就是两排只有半人高的石雕凌乱的散落在周围,四下一看,对比之前在鱼劳山中所见的林木山石高度。 眼下所看见的一切才是真实的情形,再一看,众人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经来到了长廊的中央,尽头处是一座幽冷的天池。 太史刺看向曹安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冷意,“此番多谢曹宗主了。” “客气,我等从决定合作的那一刻起,便是一体,无分你我。” 太史章两兄弟,却是下意思已经将曹安当成了同样境界的武夫,之前,给足了曹安这个一宗之主的面子,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是一宗之主,尽管修为只有阴神境,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身边有着一个同为通神境界的‘师姐’。 但从唯我独尊大阵被破之后,他们就已经转变了这种想法,将曹安视为与自己等人同一境界的强者。 “还是有赖于曹宗主的法门,否则,我们不会这么快走到这里,破掉那阵法。” 曹安却是笑了笑,“哪有什么法门,无非就是军阵之中的那一套,大乾带兵的,那个不懂,法门并不高妙,只是恰好想到了,适用在这里而已。” 几人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法门是不高妙,不仅军阵带兵的懂,他们这些武夫也懂,军阵讲求的是联合之势,滚滚铁幕,在这个时代,短兵交接的战争,由精兵悍将所组成的滚滚铁幕就是战场绞肉机。 他们气机交联,浑然一体,百战之军所形成的血煞之气,甚至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使得敌人在那股气机之下,直接失去战斗力。 但懂是一回事,挑起这大梁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场之人,谁也没有能耐牵引着一群已经被威慑了的气机重新建立胜利的信念,顶着整个大阵的威势,一步步强大起来,直捣黄龙。 “走吧!” 往前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在天池边上一个破损的阵基,从上面的痕迹不难判断,这破损是最近几年之内才形成的,太史刺上前略作感应,就知道阵法联通的另外一头已经被毁掉了,是一次性的阵法。 这也变相验证了曹安之前的说法。 众人看了一眼面前的天池,心底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水面平静,倒映着苍穹,看起来就像是一座通向未知的无底深渊。 “这里应该就是入口,只是该如何进入?难不成这遗迹在天池底部?”太史章摸了摸下颌的胡须,疑惑的说道。 曹安和苏今窈站在一边,没有掺和,两人都不精通阵法,也没有关于法相宗的相关记载,记忆中,公羊龙选择踏出那扇门之后,就直接来到了这传送阵前,压根就没有进入之法,如果没有太史一脉。 曹安或许需要自己验证,但眼下,完全没有必要,这些事情可以直接交给更专业的太史家。 果然,太史刺看向身后的家族高手,“两人一组,先来三组,下水!” 话音落定,六名身着劲装的太史家高手走上前来,相继入水,天池边上,温度相对林中要显得温暖许多,曹安掏出堪舆图看了看,这个地方,在堪舆图上,并没有天池的标记,也就是说,这里是堪舆图都没有标记出来的地方。 大乾的堪舆图,不,确切的说是帝国堪舆院那些家伙,对于禁区的态度就是禁区,似乎连进来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若非如此,这么大的一个天池,堪舆院的人,只要踏足,就绝对不会漏下,看来以后堪舆图不能全信。 太史二人摆上了茶水,示意曹安两人过去。 太史章看到曹安手中的堪舆图,“曹宗主可是在想这堪舆图的事情?” “是啊,堪舆院那些家伙真就如此懈怠吗?这么大一个天池,在堪舆图上的显示居然是错误的。” 太史章笑了笑,“这曹宗主就有所不知了,即便是以大乾的国力,在现有的疆域领土内,有些地方依然是禁地,这禁地不是说无法踏足,凶险异常,大乾领土浩瀚,拥有着足够庞大的人口基数,总会出现那么一些强大的武夫。” “再凶险之地,也总有人踏足,所谓的禁地,指的是该区域内强大存在于帝国之间达成的协议,协议有时候,比外在的凶险更管用,鱼牢山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帝国堪舆院的人才没有更正……” ------------ 第五百零七章 吾儿入口即化 所以在官方的图文里,不管你知不知道内中的误差,碍于协议的约束,都不可能予以更正,这是一个态度,更是对皇室自己对自己祖宗的尊重。 “曹宗主,苏姑娘,这是咱们都魁道特有的菩提茶,有醒神明性,清净灵台的作用,尝一尝,现在已经到了这里,剩下的就看小队什么时候发现遗迹的入口了,安坐即可。” 曹安端起茶杯,杯中浸泡着六片茶叶,每一片都呈现出椭圆形,上有菩提金刚纹路,这是自然生成的纹路,而不是有人刻上去的,此茶的名字便是来源于此,太史章在介绍的时候,并没有说明说。 这菩提茶,还有一增加悟性之能,但需要常喝,且增加的多寡并不一定,历史上曾记载有人从痴愚状态变成武道天骄,其中有多少可信度,不得而知,也有人喝了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这类人在大多数。 此茶只产于都魁道,每年的量都是一定的,没有足够的能量,压根就分不到这茶,由此可见太史家在江湖中的地位。 曹安没有矜持,修行也重在体验,浅尝一口,确能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意涌上脑海,似是一瞬间扫去了灵台尘蒙,不过对于悟性却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感受,一边苏今窈也袖口轻挡,浅尝几口。 “只是找到遗迹入口的话,应该还是无法进入的吧?而且,这遗迹的查探,应该另有法门,不然的话,这鱼劳山天池在这里矗立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有人发现了各中端倪,轮不到我们。”曹安出声问询。 他有从公羊龙那里得来的记忆,查探遗迹之法也是有的,不然也不可能贸然带着苏今窈横穿鱼劳山,那三极镜就能感应遗迹入口,只是现在不方便亮明出来。 “确实如此,太史家偶得法相宗二十一枚秘法珠,只要靠近遗迹,秘法珠就会有所感应,毕竟是上古密宗,其中所用的阵法和很多秘术早已经失传,寻常手段定然是不得其门而入的。”太史章微笑着说道。 脸上带着自信和傲气,太史一脉记录江湖风雨,对于很多秘闻的了解甚至可以与圣地相提并论。 “来了!”太史刺抬起头,眸中泛起一道精芒。 果不其然,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平静无波的天池水面开始泛起了阵阵涟漪,紧接着就是道道水波自下而上的涌起,还没等几人反应过来,就见四道身影从水中激射而出,停滞在水面之上。 “大公子、二公子!不好了,水下有赤潮来袭,其中似有神通境大妖,老七和老八已经陨落。”人影掠回岸边,急促的说道。 说话之人已有阳神境修为,就境界而论,比曹安还要高出一个大境界,他既然说的是神通境,那就差不离了,至少,要比太史家两人的气息强横,太史刺袖袍一挥,收走了摆在地面上的一应物品。 太史章看向周围,“各自避开,静观其变!” 这个时候,逃跑已经来不及了,真要是神通境强者,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掉,避其锋芒,静观其变才是上上之选,神通境大妖未必就是冲着自己这一群人来的,实在避不开了,那时剩下的就只有拼命了。 太史章话音刚落,众人便已散开,曹安和苏今窈横掠而出,跃上了水面不远处的树梢,敛息藏形,目光平静的看向水面。 有三极镜在,哪怕面对神通境大妖,也有一战之力,前提是只有一个敌人,此刻,整个水面像是煮沸了一样,泛起了一道道浪花,水波滚滚,整个幽冷偏暗的水面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变红,颜色在数息间变深。 直到水底之物彻底的跑出水面,众人这才看清楚,那哪是什么赤潮,那分明就是数以亿万计的红蟹,入眼所及,皆是拳头大小的红蟹,它们堆积如山,向前翻滚,宛如一个整体,临至岸边,‘红山’倾覆。 铺满整个天池岸边,堆叠起来的厚度几乎有种要湮没这苍天巨木的架势,这还没完,天池的水面还在翻滚,其趋势甚至比之前更为恐怖,一道道强大的气息从水面上传来。 苏今窈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这是真正的神通境大妖,从气息判断,应该处于神通境初级,一共二十四尊!” 眼看着这些巨大如山的神通境红蟹出现之后,铺在地面上的小红蟹反而跑得更快了,这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同类,更像是在逃亡,很快,映入眼帘的一幕,证实了曹安等人的想法。 只见巨型红蟹扬起巨鳌,砸在地面上,恐怖的力道伴随着蟹肉横飞的场面,巨型红蟹张开嘴巴,子嗣的血肉在空中调转方向,受其吸力的牵引,尽数飞入口中。 “吾儿入口即化!” “吾儿嘎嘣酥脆!” “吾儿鲜甜可口!!” 这低声感慨宛如恶魔低语,癫狂的赞美,却是出自神通境界的大妖,令人恶寒,曹安知道,在蟹类当中,确实会有这样的情况,母蟹产下子嗣之后,会有吞食自己的子嗣的行为,但那只是针对毫无灵智的野兽。 而面前的巨蟹,它们显然并不是毫无灵智,其智慧已经与人无异。 “这几尊神通境大妖的气息在变强,它们的实力随着吞噬子嗣在变强。”苏今窈的传音入耳,曹安目光落在前方,他自己也注意到了,以他现在的感知力,对气息的感应不会弱于苏今窈多少。 况且,前方的气机变化很明显,只要不是那么迟钝,就肯定可以察觉到。 “吞噬子嗣就能变强吗?” “这应该是红蟹妖族的天赋能力。”以苏今窈的见识,也不明白这些癫狂的神通境红蟹为何可以吞噬子嗣变强,只能按照妖族的特性作出猜测。 癫狂? 曹安猛地发现了这个问题,是的,这群红蟹似乎陷入了癫狂之中,开始不再满足与巨鳌砸食,施展手段,自口中涌现一道道气浪,强劲的气息自口中涌出,一呼一吸之间,吹起满天的红蟹,再将其卷入口中,直接吞下。 在这红蟹当中,还掺杂着几个太史家的武夫,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尽管只是池鱼之灾,也不是他们可以抵挡的,风声盖过了他们的惨叫,只能从远处依稀看到他们脸上惊惧的表情,没有人出现救他们。 从太史章说出那句各自避开开始,就已经确定,在没有特别的情况面前,没人会出手救助同伴,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人抱怨,只能怪他们时运不济,正好躲在了那红蟹大潮之中。 这饕餮盛宴一直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滚滚赤潮几乎被二十四尊巨型红蟹吞食殆尽,只有零星的几只逃离了天池水面,躲进了密林之中,相对于乍见它们出水那一刻的数量,逃亡的这几只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二十四尊神通境初级红蟹的气息已经攀升到了巅峰,巨大的身躯覆盖在天池水面上,看起来就像是在天池水面上铺了一面红色的帷幕,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三的天池水面,但这并没有结束,子嗣吞食干净之后,它们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同类。 同为神通境巅峰的同类!! 感受着从他们身上释放出来的气息,苏今窈面色一白,“这些大妖疯了不成?这二十四只神通境大妖要是打起来,面前的天池肯定被打得分崩离析,到那时,别说什么遗迹了,我们能不能从余波中逃出去,都是问题。” “确实疯了,气息癫狂,这绝对不是神智正常的神通境大妖,如果是的话,它们刚刚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子嗣悉数吞并。” 此刻,变故再生,原本应该藏在林中的太史家两兄弟走了出来,这两道毫不掩饰的人类武夫气息瞬间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使得原本对峙的紧张气氛也随之缓和,它们齐齐朝着两人看了过来。 长在头顶的蟹眼宛如一只只巨大的灯笼,泛着红芒。 太史章怡然不惧,长袖一挥,手中顿时飞射出二十一道虹光,足有拳头大小,跟之前这些红蟹的子嗣大小差不多,珠子飞出之后,通体绽放赤红色光晕,于光晕之中,隐隐有数道铭文若隐若现。 曹安猛地想起之前太史章提过的法相宗秘法珠,也是二十一颗,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秘法珠? 珠子飞出之后,二十四尊神通境巅峰的红蟹视线再次被吸引了过去,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和控制一样,各自追随这一颗秘法珠,站在水面上,秘法珠随即停滞在虚空中,这时,每一刻秘法珠下,都有一只神通境巅峰的红蟹。 而剩下还有三只,没能站到秘法珠下的,则是主动走进了秘法珠所覆盖的空间下方,对着彼此,举起了手中的巨鳌。 轰轰轰!! 一道滔天水浪在这股强大的威势之下被掀起,清晰可见的,整个天池中心在这股力量之下,一瞬间被压下数十丈,这还只是力量的余波而已,真正完完全全承受下这股力量的是处在中心的三尊巨蟹。 水浪之中,三尊巨蟹肉身寸寸瓦解,化作三道能量冲进了秘法珠阵内,然而,如此强大的能量却并不能冲开秘法珠所封锁的区域,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所阻隔,悉数被拦了下来,一道道空间波动出现。 在强大的力量灌注下,一条由水面上延伸到虚空中的石阶豁然出现…… ------------ 第五百零八章 超脱不是上迁 “这……” “曹宗主,苏姑娘,过来吧,已经没有危险了。”不远处,站在天池边上的太史章神色轻松的说道,曹安与苏今窈对视一眼,心中对太史家两兄弟的警惕之心又提了几分,相继从林中落下,来到了两人跟前。 “道友,刚才那是?” 太史章还没有说话,太史刺直接开口道:“红蟹之事我等事先并不知晓,但记载中确有一句话【遇兽二十有四,撒珠成阵,得见法相】,我们也是在红蟹吞食完了周围红蟹之后才明白的这一点。” “毕竟,谁也想不到,文中所载的兽会是神通境巅峰的大妖,真不知道当年的法相宗究竟对它们做了什么,以至于这些红蟹即便修行达到了神通境依然会受到这秘法珠的控制,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曹安皱了皱眉,“难不成当年的法相宗每次开启宗门都需要献祭三尊神通境巅峰的大妖?” 太史章摇摇头,“不,当年法相宗因未知原因倾巢而出,封闭了山门,这是留给法相宗后人的手段,为的就是将来法相宗若有传承在世,可以凭此重启山门,延续宗门传承,所谋之事更是以万载来计的。” “走吧。我们只有三月时间!三个月的时间,若是无法从这遗迹之中走出来,或将被完全困死在其中,这是法相宗给他们传承弟子留下的遗产,外来之人即便趁机混入,没有法相宗的根本功法,可没有办法掌控遗迹。”太史刺冷冷的说道。 话音落下,率先走了出去。天池的水面再度恢复了平静,在二十一头神通境巅峰的红蟹的拱卫下,由三头神通巅峰大妖所化能量打开的通道彻底稳固了下来,光柱从秘法珠中射出,落在红蟹大妖身上。 曹安能清晰的感知到大妖的力量正在被秘法珠所摄取,用以维持这道空间缝隙的稳定,此刻,所有的红蟹体表开始出现一道道石质皮层,短短数息之内,将红蟹完全包裹,生命气息彻底被隐藏,无法察觉。 从外表看来,这就像是二十一尊石雕一般。 太史章微微一笑,“曹宗主,那么我先行一步。” “既如此,太史道友,我们就按照之前的约定,进去之后各自探寻机缘,各凭本事!”双方的合作并不是合作探索,只是暂时约定了在没有实质性的利益冲突之前,暂时合作,进入秘境之后,各凭本事。 太史章神色一肃,“这是自然,不过,既然曹宗主提起,在下想现在临时加上一条,曹宗主且听一听,若是觉得可以,我们就照此约定行事,若是不愿意,就当在下没有提过这事。” “道友但说无妨!” “秘境之内,在你我双方没有发生利益冲突之前,在下希望如果一方遇险,另一方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帮助,不知曹宗主意下如何?” 曹安微微一笑,“善!” 太史章拱手一礼,率先破空而去,身形没入了那空间缝隙之内,曹安和苏今窈紧随其后,在这四人离开之后,太史家剩下的武道好手却并没有随之踏入秘境之内,而是有序的散入天池周围护法。 法相宗是距今将近两万年前的宗门,依照太史家得到的信息,它并不是人才凋敝成了现如今的模样,当初法相宗倾巢而出的时候,正是法相宗最强盛的时候。 所以,说此间是遗迹,有些不恰当,两万年前的超级隐世势力,其宗门内的诸多建筑阵法都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这里就是法相宗?” 苏今窈掩口轻笑,“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你没看这宗门的迎门阵也是一堆石雕吗?就连那秘法珠对应的二十一尊神通境大妖,也在最后时刻化为石像,不难看出这法相宗对于石雕有着特殊的情感。” 曹安一时间也分不清苏今窈是真的这么想的,还是调侃这隐世上宗来的。 面前的景象,让曹安不由得想到了大殷皇朝境内的广寒宫遗址。 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虚空边界是灰蒙蒙一片,而脚下的大地,则是一片冰原,从中散发出来的寒意远胜小寒泽广寒宫,在这片空旷无垠的冰雪世界里,唯一的色彩就是矗立在中间的那巨型法相石雕。 这也就是他们从远处看出才能一窥全貌罢了,真要是落到了石雕上,恐怕也看不出什么来。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虚空之中,曹安负手而立,“你说这法相宗当初是怎么想的将一座山雕成的法相?” 这个距离遥遥看去,别管你是什么苍天巨木,宏伟宫殿,皆不过是石雕之上微不足道,毫不起眼的一粒微尘,真正能被看在眼中的,只有那法相石雕本身,这是一个只有半身的法相,齐腰位置自冰原上拔地而起。 法相石雕垂眸,宝相庄严,一手指天,一手却横着指出,似是要指引什么,但确又紧闭着双眸。 在其身后,是一道两段悬浮的弧形,宛如法相光轮,一眼看去,那‘光轮’分明是断开的,与法相本身并无连接不说,各自也是断开的,缺口处清晰可见,也不知那时的法相宗用的是何种手段,将其悬在那里两万年之久也没有损坏。 苏今窈眸子微颤,“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石像。” “那是什么?” “如果这确确实实是一尊法相呢?” 苏今窈话音落下,曹安目光怔怔的看着前方的‘石像’,陷入了沉思,这个世界,连内景那样的地方都存在,此等法相存在或许也不是不可能,其宗门的名字,可能早就已经给众人道明了关窍所在。 “神通之上还有五气三花两大境界,这已经是当前江湖中,所通晓的最高武道修行境界,但这绝非武道的极致,或许当年的法相宗的确获得了半截来自更久远年代强者的法相,以此为依凭,感悟出了超脱之法也说不定。” 曹安敏锐的从苏今窈的话中听到了‘超脱’二字,“超脱?另有上界?” 这是曹安下意识想到的答案,源自于记忆中那个世界之人骨子里对于成仙的执念。 苏今窈深深的看了曹安一眼,“超脱不是上迁!是横渡……” ------------ 第五百零九章 小五行混元神雷 横渡?横到哪里?渡往何处? 看着苏今窈的脸色,曹安没有再多问,那一脸的迷茫,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会说出那句话,妖族不同于人族,血脉越是强大的妖族,有些传承记忆就越发的深远,甚至能够追溯到数个文明之前。 估计是刚刚触及了她记忆深处的某个信息,不过却及时的被掐断了,可能因为实力不够,也可能是一种自保机制,在这之前就已经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曹安也算是熟悉了。 “我刚刚是不是又出现了那种情况?” 曹安点点头,“嗯,不用在意,对于现阶段的我们来说,知道了或者不知道,影响都不大,我们需要做的事情依旧是眼下这些,急不来,也急不得。” 苏今窈嗯了一声,脸色稍微好转了些,指了指前方两个微小的黑点。 “我们也赶快过去吧,那太史家的两兄弟都快到达法相边上,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临时改变了计划,没有前往雷泽,而是来了这?” 曹安伸出手,遥遥指向法相身后的圆弧光环带,“那里,那老羊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有比雷泽之中的葵水神雷更适合我的小五行混元神雷。” “为什么?” 曹安微微一笑,“没有具体的原因,恰是赶在我所需要的时候,它来了,这便是缘分,还有一点,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这里似乎有一部分前文明覆灭的真相,二者综合之下,无论如何,都应该先来看一看。” 两人速度不慢,却也没有太史家的两兄弟快,一边以神念交流,一边朝着巨型法相靠近。 “你对文明轮回之事感兴趣?” 苏今窈像是重新认识了曹安一样,在她的认知里,曹安并不是那种好奇心很重的人,事关古代隐秘,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古代隐秘所在往往伴随着大机缘的话,单纯喜欢古代隐秘的武夫怕是没有几个。 而曹安的性子,更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确切的说,我只关心灭世大劫的事情,这些所谓的文明的轮回,便是从中延伸开来的信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总有一种感觉,灭世大劫会在我尚且存在的时间里发生,若是相隔甚远,我也不会考虑那些事情,我身死道消之后,管它洪水滔天。” 苏今窈被曹安最后一句逗笑了,在曹安的脑海中嗯了一声,沉默着向前行进,当越发靠近巨型法相的时候,视野中的细节逐渐清晰了起来,比如这巨型法相的手势,确实是一手指天,一手和横出。 与想象之中的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相去甚远,可正是这样的姿态,反而更生出一种莫名的韵味在其中。 行至法相脚下,眼中再无所谓法相,只有面前高耸的山脉,从这个角度,完全看不到法相身后的圆弧,“阿窈,时间紧迫,分头行动,我去雷炼,你去探索法相宗隐秘,若是在中途遇上太史家的两兄弟,有着三极镜在手,我相信你不至于吃亏。” 苏今窈撇过脸,“关心则乱。我的根基实力也不完全就是堆积出来的,兼有三极镜护身,江湖历练的时日也不少,我会照顾好自己,你自己注意安全。” “那我就放心了,在踏入秘境之前,我与太史章有过约定,那会你也在,在关系没有变僵之前,力所能及之下,如果二人遇险,你可适当予以援手,这事儿我本不想提及,但你性子清冷,比我更甚。” “我是怕这两人或许真的没有坏心,却不能因为我们的做法平白交恶。” “我明白!” 曹安突兀的伸出手,抓住了苏今窈的手腕,轻轻在掌心捏了捏,目光平静的看着她:“秘境之事,事事不及你安危之万一,莫逞那无脑之勇,须知你我该是命运相连,护你也是护我,诚如你不会弃我而去一般,你若身陷囹圄,我也不可能弃你而去。” 苏今窈脸颊一红,尽管她很清楚曹安的目的,不是表达什么情话,就是单纯的告诫自己,不要轻易涉险,因为她一旦身陷危机之中,等同于将曹安自己也带了进去,他向来是一个怕麻烦的人。 确又割舍不了自己这一份羁绊。 这番话,比情话更加动听,至少听在苏今窈耳中是这样的,他本就不善于表达情感,所以直白的话,更让人动容。 “你也一样!” 曹安点点头,舍下苏今窈,身形如龙,在山体上连着数个起落,消失在了苏今窈的眼中,他的目的是那法相身后的轮光所在,小五行混元神雷! 巨型法相是大,但一名阴神境武夫全力展开速度之下,却也用不了多久,更何况这法相之上,似乎并无禁止,也有可能是因为曹安没有从殿宇之间路过的缘故,大约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来到了轮光之下。 此间乃是绝壁,法相的后背,曹安所踩的地方,正好是法相衣服上的一个褶皱,正好能容下一人的样子,绝壁之上长满了藤蔓,轮光就像是两条长河,距离法相后背将近百丈距离,各自呈圆弧形,悬在虚空之中。 从这里看过去,曹安才发现,这轮光带中,在下方居然还有交错的地方,不过是平行交错,并没有交接在一起,道道雷光从上方两条弧形轮光的间隔处滋生而出,足有碗口粗细,细密的雷光交织成一道道雷网。 轰鸣声不绝于耳,之前二人所在的位置太远,相比于面前的巨型法相,这雷光和电弧实在是微不足道,以至于没能看到,眼下就在面前,才真切的感受到其中的威能。 曹安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震,若这当真是一尊法相,当初施展出来的又将是一番怎样的恢弘之景? 雷光不绝,震慑心神,不由得勾出了生灵天性对于天地之威的敬畏,雷本就是天下阴物的克星,何况这是小五行混元神雷,既然能被冠以神雷之名,其威能自然不容小觑,仅仅只是吞吐着此间饱含雷元的天地之力。 曹安都能感觉到自己那在风火二炼中岿然不动了的阴神,隐隐有了再进一步的迹象。 当下并没有急着阴神出窍,而是盘膝坐在绝壁上,运转了三化神诀,良久,待得灵台清明,心中无羁之时,阴神出窍。 此刻宛如琉璃一般的阴神,脸上曹安的容貌清晰可见,周身上下浑然已经看不到一丝黑意,通体湛蓝,时不时的有一道道或青、或红的光晕一闪而过,心念一动,伸手一引,从宝葫芦中牵出数道光华。 精准的落在曹安身侧,这里毕竟是法相宗的驻地,两万年前的超级大宗,谁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封闭之后,里面到底催生了些什么了不得东西,就连山门口那几只红蟹都能达到神通境,曹安不敢大意。 武道修行,讲求的肉身与神魂的双全之道,缺一不可! 自己的阴神一旦离开了肉身,就无法及时应对各种危机,必要的保障和预警才能护得肉身周全,数道阵法布下之后,曹安又在肉身之上留下了阴神感应之术,确保已然做完之后,阴神一动,出现在了雷网之下。 这里几乎是雷网的最下方,距离雷网的触须所达之处,尚有一丈距离,但神雷对于阴神有着天然的克制,几乎在曹安的阴神到达的一瞬间,触须猛地暴涨一丈,小五行混元神雷落到了曹安阴神之上…… ------------ 第五百一十章 三炼合力 尽管已经有了前两次风火二炼的经验,曹安还是被这雷炼的剧烈疼痛震慑到了,这是完全区别于风火二炼的疼痛,阴神在小五行混元神雷之下,居然给了曹安一种下一秒将会灰飞烟灭的恐惧。 来自阴神深处对于天然克制之物的恐惧,有那么一瞬间,曹安的阴神甚至本能的想要逃离这里,强大的意志勉强压下了这种冲动,再也不敢有丝毫犹豫,全力运转功法,在雷蛇落下之际,猛地自原先被削去的地方暴涨了一截。 感受着第二道落雷的强度和自身阴神的消长,曹安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在这样的消耗与恢复之下,自己的阴神不会出问题,这才有雷炼的效果,周身腾起道道黑烟,此消彼长之中,曹安的阴神腾起道道光晕。 一种难以言喻的圆满之感重影在曹安心间,这是来自武道修行的预见,证明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不多时,曹安隐隐察觉自身阴神好像又有了变化,这变化不是雷炼带来的,准确的说,与雷炼没有直接的关系,这种感觉,似乎是之前的风火二炼。 曹安神念一扫阴神,猛地发现,不知何时,在雷炼的影响之下,原本已经平息下来,属于自己的风火力量,重新发挥了作用。三昧神风中丹田而起,沿着上下两边,吹起了道道神风,扫向五脏六腑和头部所在。 三昧真火自上丹田而下,灼烧阵阵热浪,直透周身。 外有雷电交织,内有风火二炼,如今曹安不像是在单纯的经历雷炼,更像是在三炼齐开,威力更甚之前不说,那种阴神刹那间灰飞烟灭的感觉愈发强烈,他自身所三炼的力量都太高了,远超一般的阴神境武夫。 在这等情形之下,尽管更高层次的力量,意味着更加稳固,更加纯粹的阴神,可那只是炼成之后,如今三炼合力的力量,就更是远超其他江湖武夫。 江湖修行而来,曹安一路都是自己摸索,秉承着‘前世’的记忆,一步步走到了现在,没有人指点,更没有人告诉过他修行当中一些细节的经验,就像现在,如果当初有人告诉曹安,最后一炼的同时,会同时引发三炼合力的话。 他也能多一手准备,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的被动。 可灵魂里的骄傲,以及自身的传承,不允许他拜入任何一宗一门之下,三炼合力,几乎在短短数息之间,就将曹安的阴神炼到了菩提大小,可在这之前,那分明是一尊三丈高的阴神啊,以曹安的肉身为原型等比例提升的。 不足二寸的身形,风雷火三炼依旧在继续,阴神变小,三炼所处的位置也在随之缩小,曹安心神震颤,几乎是在一瞬间,那种逃离此间的感觉再也压制不住,愈演愈烈,阴神本能的催动了最后的力量。 但在催动力量那一刻,曹安猛然发现,自己的神魂力量有了本质的变化,尽管阴神变小了,可自己的神念却并没有因此而骤减,几乎是与之前一般无二,甚至从所能感应到之景的精细程度来说,比之之前更甚。 阴神一扫周身,这才发现,自己的阴神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金色…… 却说另一边,曹安离开后,苏今窈脸上的柔意下意识的收敛了起来,抬头看向面前的法相巨山,站在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其中的一个侧面,其整个山体,与真正的大山并无二致,并不会给人以一种面对人行石雕的感觉。 山中长满了各式各样的巨木,两万年的时间,足以催生出太多的东西,更何况这里的天地元力浓郁程度比外界更强,但每一个宗门之中,除了特定的培育区域外,都不会允许出现妖物横生。 就像曹安之前所得的无量上庄一般,过去了那么多年,山中的林木除了巨大一些外,却并没有化而成妖,这是每一个宗门都会做的事情,在宗门之内布置禁止成妖的法阵,只要这些大阵还在运行,在法阵所及的区域,就不会出现妖物。 法阵不是等你有了意识在磨灭,而是犹如天道规则一样,不会让其产生。 面前是一条通往山上的白玉阶,刻有云纹,苏今窈拾阶而上,周围并没有任何的禁制,或许有,只是在宗门离开之后被撤掉了。 玉阶直上,九千级之后,苏今窈终于发现了第一个玉阶的岔口,面前是一个平台,从这里看过去,平台应该是法相身上的一个配饰,纵横过百丈,临着山体脚下是一排相连的洞口,从玉阶入口处看去。 隐约还能看到内种散发出来的莹莹白光,在这平台之下,玉阶一直都是靠着山体左右蜿蜒而上,而在平台这里,则是从平台两侧各自延伸出另外两座玉阶,分别通往两边,苏今窈双眸微闭。 结合之前在远处观景所得,自己是从法相正前方向上,那么这么看来,平台的位置,差不多就是到了法相的胸前对襟所在,而延伸出去的两条玉阶,则是分别通往法相的两条臂膀,一者应该呈直角向前方平伸。 一者应该是近乎垂直向上!念头所及,苏今窈抬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在茂盛的草木之中,有一平伸而出的陆地和近乎垂直向上的山体。 曹安之前告诉苏今窈的是,让她探索此间隐秘,苏今窈自然不会错开面前的山洞,面色清冷的走到平台正中央,从这里依稀可以看出当年法相宗的恢弘,在这里,应该是日日都有弟子修行的吧? 又或者不定时的有宗门长者坐在云台之上讲经论道,传授绝学。 这一路而来,苏今窈已经可以确定,法相宗,是一个几乎完全摒弃了所谓殿宇群落的宗门,宗门的所有建筑,都是建立在山体内部的。 细数之下,一共三千洞口,这些洞口可不都是建立在平台这边,而是以平台为线,齐平台而建立,向这两边延伸,至于平台这里,洞口不过十二之数,其余洞口,皆以自平台延伸出去的锁链联接。 苏今窈站在其中一个洞口,一股寒意铺面而来,洞壁之内,满是莹莹白冰,洞口不大,但内部空间却是不小,一直朝着内部蜿蜒延伸,再往前一段距离之后,除了能感应到更加凛冽的寒意外,还能感受到风。 是自洞内向外吹出的风,复往前,约莫一刻钟之后,以苏今窈通神境的修为都无法以肉身硬抗这股寒意,面前出现了一张冰床和一应陈设,书架、宝灯、桌椅凳子,这些物件无一不是用玄冰雕刻而成。 只是现如今的书架上早已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留下,到了这里,苏今窈也发现了,这洞内的风来自何处,在山洞的尽头,玄冰墙壁上,有一道道约莫拳头大小的洞眼,风就是从中贯出的。 这风并不是一直都存在的,苏今窈细细感知下,发现间隔大约有个四十息左右,四十息后有有风贯出,再停四十息。 ‘按照人体的位置来看,产生风的地方应该是肺部吧?’ 长剑落到了手中,剑气随心而出,斩在山洞的尽头,下一瞬,一声响动之后剑气消失在尽头处,果然如她所料一般,山洞尽头的玄冰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眨眼就在寒意中重新凝结了玄冰,与之前混圆如一。 搜索一圈,并无所获之后,苏今窈直接出了山洞,在其余山洞之间重复探查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三千洞府,空空如也,不知道当年的法相宗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倾巢而出不说,连原本的东西都搬空了。 倒是这洞中寒意,还是有些区别的,其中以平台之上的十二洞口最盛。 “不对,似乎每一个山洞之中的出风口和出风时间也有差别……” ------------ 第五百一十一章 真正意义上的御剑之术 苏今窈的身影飞速在山洞之间流转,这是她的第二次查探,掌中的绢布上,记录上每一个山洞出风口的间隔时间和出风次序,这一查看,便是整整七日时间过去。 平台之上,苏今窈凝眸思付,席地而坐,在她面前是二十余块旌旗一般大小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所有山洞的出风口信息,绢布展开,树立在她面前,素手翻覆之间,绢布的次序和排布随着她的心念而变动。 这看起来密密麻麻凌乱无章的风口信息,在她的操控下,逐渐有了某种规律,三千的洞府,三千种呼吸运转之法?只见她一指点在虚空处,一尊完全由天地之力凝结而成的小人盘膝而坐,受其催动,开始模拟功法运转行经线路。 日月的光影在小人的功法运转之间悄然而逝,一收袖袍,所有的绢布落入袖口消失不见。 站在平台上,苏今窈看着法相手指的方向怔怔出神,经历了这半个月的时间,她得出了一个令其心神震撼的信息,三千洞府,三千功法,行经路线虽然各不相同,但以各自洞府所修行的功法凝练出来的力量,居然是一样的。 两万年前的法相宗,对于人体周身窍穴和经脉流转的掌控到了何种程度,从这可见一斑,苏今窈虽然没有看过当前各大宗门的功法,但她却敢肯定,眼下的大乾各大宗门,恐怕能达到这种程度的除了三大圣地外,再无其他。 “还缺了一角!”苏今窈眸里闪过一抹莹光,转身走上左臂,法相右手指天,左手平伸,在这平坦的土地上,她见到了宗门的灵植园,不过这里早已经荒废,当年的法相宗什么都没有留下。 如今的灵植园也不过就是一片荒地,土地的灵性都已经消失。兽园、剑炉、演武场……可惜的是,这里的所有一切,都已经没了之前的辉煌,虽不是断壁残垣,但也早已经无法再使用,她一步步从这每一个区域中走过。 没有遗落下任何一片区域,只是再无所获,回到原点,顺着臂膀向上,再次见到了同样的洞府,一样的布局,一样的情形,左臂三百洞府,无论是洞府的空间,还是寒意的强度,都要远胜下方三千洞府。 有了之前的经验,苏今窈在这里并没有浪费多少时间,详细的记录下所有信息,略微观察,便明白这三百洞府之中,任何一门功法都能与三千洞府中的任何一门完美契合。 ‘看来随着所处位置的提高,洞府之内弟子的身份也随之拔高,这些洞府之中的功法,既可以说是下方基础法门的后续,也可以说是补充,二者结合之下,形成了新的功法,使得修炼出来的力量更加强大。’ ‘不出意外的话,右臂也是同样的!’ 一路而来,她却并没有遇到太史家两兄弟,不知道这二人是去往了何处,整个法相宗,如同一个完全不设防的观光所在,既没有禁制阵法,也没有强大守护,走完左右两臂膀,蹬鼻子上脸!! 可惜七窍洞穴大门紧闭,无法打开,苏今窈尝试过强力破开,但都无济于事,来到眉心处,只见上方横一牌匾,名为【幻界】,按照上面存留的记载,是宗门弟子历练所在,也是法相宗独有的秘境。 与七窍洞府一样,这也是被封死的洞府。 苏今窈将目光看向远处的右手,右手指天,向上的那一段,是唯一被剩下的还没有查看的区域。 没有感应错误的话,自下而上一共是三十洞府。缺的那一角,应该就在其中! …… 雷暴之中,曹安的阴神并没有被磨灭,菩提子大小的阴神被三炼合力压缩到了极致,眼下正在增长,三炼合力第一击是最危险的,好在仗着自身先前的浑厚底蕴,曹安挡住了,不仅挡住了,更是在那之下,第一时间将阴渣完全炼化。 成就阴神金身,尽管只有菩提子大小,可毕竟还是阴神金身,从这一刻开始,就已经跟阳神没有多少区别了,唯一的区别在于它毕竟没有经历三灾。 小五行混元神雷肆虐之地,唯一不缺的就是五行天地元力,在这里,天地元力富集,曹安几乎只是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浓郁而绵密的天地元力,两寸不足的阴神金身正在逐渐长大,变成三寸钉,变成附近肉眼就清晰可见的大小…… 时间一晃,三个月之期将近,苏今窈已经来到了曹安肉身附近,略作感应之下,她就明白曹安在肉身附近布置了不少的手段,没有轻易靠近,不是担心曹安设下的手段伤到自己,而是担心禁制的反应打扰了曹安。 事实上,苏今窈已经来了将近一个月,看着曹安的阴神金身一天天长大,变成了如今将近六丈的阴神金身,眼看着距离三月之期只有区区不到两日时间,她的内心开始焦急了起来,武道入定闭关,谁也无法给出个准确的时间。 既担心法相宗入口彻底关闭,两人无法出去,又担心自己若是叫醒了曹安,坏了他的机缘,破了他的修行。 要知道,修行机缘一闪而逝,有时候错过了,就是毕生的遗憾,有些遗憾可以用之后的时间来弥补,但有些却弥补不了。 天光明净,感受不到多少温度,但苏今窈的额前却布满细密的汗珠,她抬头看着天空,这里勉强能看到大日的轨迹,只是没有外界那么清晰罢了。 日头已经从正中的位置开始西下,一旦今天过去,曹安还没有醒来,便只有一天的时间了,这个时间,差不多就是从这里离开法相宗到达门口的时间。 忽然,苏今窈目光看向曹安,刚才,她分明感觉到曹安的阴神金身涨了一线! 对面而来的是两道金色眸光,苏今窈身形一动,让道一旁,两道金色的眸光落空,砸在法相身的后背上,溅起了不少细碎的土石。 曹安的阴神站起身来,眸中神光收敛,阴神金身六丈圆满,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是圆满极致的效果,至于眸中神光,却并不是他刻意为之,现在想要他再次施展出来也不行了。 当下挥出道道印决,撤去了护住肉身的禁制,时隔三个月,阴神归窍。 “没受伤吧?” “我避开了,你能敢在最后的时间里醒来就是最好不过了。”苏今窈轻声说道,阴神境六丈金身,这已经是有记载以来最好的天赋和根基了。火云狐族虽然只是生活在大殷皇朝,但族内典籍记载不少。 比之大乾之内的一些一流宗门也不遑多让,当然,实力上却是差了多了。 所以,苏今窈的见识并不少,看着面前的曹安,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她自己当初可没有圆满,就差了一点,无论如何修行,都无法圆满,而曹安坐到了,这个看似对一切都没有多少执念的家伙。 不求反而自来! “多少时间了?”曹安收拾好东西,略微感慨的看着面前自己破关的地方。 “明日就是整整三个月之期了,所以现在我们得先出去。” 曹安点点头,“太史家的两兄弟呢?他们提前出去了吗?” 提到这个事情,苏今窈脸上的疑惑之色就更甚了,“不知道,在这里,我整整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探索,除了几个无法破开的进入的区域外,其他区域,我几乎都已经走遍,却从未在任何地方见到过这两人。” 苏今窈说着略作停顿,接着开口道:“他们就像是,彻底在法相宗之内消失了一样。” 曹安对此并不感觉意外,“如此看来,他们对法相宗的了解,远比我们猜测的更多,有极大可能这太史家即便不是法相宗传承之人,也跟法相宗传承之人关联极大,变相的等于这里就是他们的底盘,能让我们进来已是莫大情分。” 苏今窈皱了皱眉,“你为何如此笃定?” “我自雷霆之中感受到了一丝法相宗的本源之力,那确切的说,应该是这具法相身自身的本源之力,那种力量与太史家两兄弟在外面施展的力量同源。” 这其中细微的差别,还是曹安在阴神金身达到三丈的时候才回味过来的,太史家两兄弟虽然极力掩盖这种气息,可对于阴神感应大大提升的曹安来说,那隐藏在其中的相同本源,还是很清晰。 说话间,两人已经落到了法相宗山脚之下,展开身形,快速朝着入口处飞掠而去。 “年剑!” 曹安一声轻呼,年剑展开,落到了曹安脚下,念头一动,一把牵着身侧的苏今窈踩在了年剑上,御剑而出,没有任何技法,没有任何其余力量的参与,一点神念操控。 念之所至,剑之所达,御剑而行的速度,也第一次超越了曹安的大虚空步,超越了甚多。 御剑之术,在曹安的阴神达到极致之后,其所爆发的威能和速度,绝非先前可比。 面前是一道流线型的由剑气分割而出的屏障,护住二人,即便是站在急速而行的飞剑之上,也感受不到任何的不适,苏今窈看着在自己视线里急退,几乎已经在视觉里形成的线条的景致。 “这是什么法门?” 曹安嘴角上扬,“真正意义上的御剑之术……” ------------ 第五百一十二章 苏今窈的天狐九变 就在二人即将离开空间裂缝的时候,一声轰鸣自身后传来,那动静,使得空间之内的地面震颤,连带着空间中都发生了强烈的气流波动,御剑而行的两人停下脚步,齐齐转身,将目光投向身后。 动了!整个法相身动了!! 看到这一幕的曹安下意识就想到了之前与苏今窈的对话,几乎在同一时间想到了法相活过来的事情,双眸之中浮现出淡淡的蓝色光晕,视线之内,原本还有些模糊的法相身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法相身是动了,但并不是活过来了,整个身躯从大地之上拔了出来,在那法相身的眉心处,曹安看到了两条熟悉的人影,是太史家的两兄弟!!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曹安双眸微凝,拉起身边的苏今窈。“走!” 鱼牢山天池附近,一切如常,几道属于太史家武夫的气息还在,天池上的二十一尊神通境大妖也在,只是原本裹覆在身上的石皮已经有了裂缝,从中隐约能够看到殷红色的内部表皮,随着两人走出法相宗后,那缝隙变得比之前更大了许多。 “看看,不急着走!” “看看,不急着走!” 二人话音落下,对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中的笑意,随后御剑而起,悬停在距离出口处极远的虚空中,肉眼可见的,空间裂缝的波动越来越距离,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整个空间裂缝彻底崩溃。 消失不见,而那二十一尊神通境巅峰的红蟹,也在这股足以湮灭一切的力量面前,直接化为虚无,天池上方,出现了一尊恐怖的法相,那法相盘膝而坐,横压天池,这样看过去,几乎大半个鱼牢山山脉都被它压在了身下。 这一次,看得更是真切了,那法相身的眉心处,站立着的正是太史家的两兄弟,此刻两兄弟负手而立,身后出现了两尊更小一些的法相身,但那只是相对于整个巨型法相身来说变小了,对于曹安等人来说,已经足够巨大了。 几近九丈的法相身,并未凝成实质,有些类似于阳神的存在。 “恭喜曹宗主阴神圆满,恐怕不日即将晋升阳神境界了吧?” 说话的是太史章,他脸上依旧是之前的那副神情,开朗而和善,身边站着的是太史慈,依旧是那副棺材脸,自家大哥说话的时候,他还是礼貌性的朝着曹安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还得感谢二位对曹某开放宗门雷炼之所,否则,恐怕还需要花些时间、费些周章的。”都到了现在这一步,曹安若是还猜不出两人的身份,那就不是迟钝一星半点了。 “还请曹宗主勿怪,江湖险恶,我们兄弟二人也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至于雷炼所在,那合该是曹宗主自己的机缘,今日,我太史家迎回法相身,还有诸多事宜,这一路上未必太平,想来这般动静,大乾不少老怪应该有所察觉了。” “我们就先行一步了,早一刻将法相身放回我太史家祖地,我们兄弟身上的重担,也就早一刻能够卸下,曹宗主,苏姑娘,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江湖再见!!” 太史章说完,大手一会,袖袍之下摄出道道光晕,从天池边缘一扫而过,将自家武夫尽数带到了法相身上,这才朝着曹安拱手一礼,转身走进了法相身的眉心洞府。 太史刺遥遥看着曹安两人,“二位,再会!” 法相身飞行速度并不慢,几乎快赶上曹安现在的御剑飞行了,只见天空中一道黑影一闪而逝,法相身在两人眼中逐渐变小,片刻之后,就成了一个小点,在那方小天地之中,它像是一座孤坟,但在这方天地里,足够辽阔,反倒不再有那种异常宏伟巨大的感觉。 曹安看着这一幕,轻声呢喃道:“或许,融入这片天地,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在这一刻,想到了自己的玉京界。 “我觉得那尊法相身有些怪异,就是那个手势,之前就觉得,只是我们没有聊过,嗯?你发呆了?”苏今窈伸出手在曹安面前晃了晃,二人落回地面,法相身都走了,神通境大妖也灰飞烟灭了,天池周边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即便是有再多的势力注意,也会被那根本就无法掩藏的巨大法相身吸引过来。 “我后来想明白了!”曹安走上一块青石,本能的挥起袖子擦了擦另一边,示意苏今窈坐过来。 “想明白了什么?” “那个法相身手势所代表的意思。” “是什么?” 曹安看着平静的天池水面,“天地一指,万物一马,别问我代表的内核是什么,以我目前的修行和感悟,还只是停留在浅层次的理解当中,无法给出你最契合的答案。”不止如此,更有一点的是,这八字之中还涉及另外一个典故。 不在那个特定的文化熏陶之下,很难让苏今窈理解。 苏今窈也没有多问,两只晶莹的玉足伸进了天池水中,轻轻晃动,搅起阵阵涟漪,显然,此刻她的内心就跟着水面一般,对于什么天地一指,万物一马的说法也没有在意。 “有什么收获没有?之前在秘境之中就想问来着。”曹安的心也不太宁静,有一搭没一搭的找着话题,目光却落在苏今窈那粉了一半的脸颊上。 “哦,对了,刚刚就要跟你说来着,一时间忘记了,我从中得到了一门功法,我将其称之为【天狐九变】……” 苏今窈轻声说着,她不知道太史家迎回法相身后能不能发现这个,她也不准备主动提醒太史家,女人在某些时候都是小心眼的,就比如之前太史家没跟曹安交底一样。 历经三千三百三十三个洞府,从这一个个洞府的风口规律中,苏今窈拼拼凑凑,还原了一门功法,这是一门不挑种族的功法,因为这三千三百三十三篇拆分出来的功法中,其本身就可以随意融合,接续。 只要是按照千百十三中各取一组合而成的功法,就绝对不会出问题,说到底真正限制修行的是千中取一,这里拥有足足三千门功法可以挑选。可能连苏今窈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此行最大的收获,并不是这一门【天狐九变】。 而是对于周身窍穴和经脉的理解。 法相宗三千三百三十三门修行功法中,还隐藏着另外一重秘密,将所有的功法依照人族的周天窍穴排布开来后,重合部分的窍穴归为一个,就会形成另外一门独特的功法,而且只有这一种组合方式。 天狐九变就是由此而来…… ------------ 第五百一十三章 妾心如磐石 鱼劳山中一个月后,面前的林木逐渐小了很多,少了几分之前的原始和苍莽,多了些人迹,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不少被砍伐的木桩。阳光斑驳,透过树荫洒落,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雨水了,林间的落叶踩着都有一种柔软干燥的舒适感。 这一个月时间内,曹安将自身的阴神圆满境界彻底稳固了下来,苏今窈则是在曹安的提醒下,将原本的【天狐九变】再次进行融合,融合了自身的传承功法,凭借着对经络和周身窍穴的精研,从根本上改掉了天狐九变。 气息根源与法相宗再无任何干系,现在的它就是一门实实在在的狐族妖修功法。 “你的三灾什么时候来?” 站在鱼劳山脚下,溪水没过二人的脚踝,苏今窈轻提裙摆,迈着颇有些俏皮的步伐,走上了对岸的鹅卵石,出声问了一句。 有些疑惑的转身看了一眼还在身后,停留在溪流中央发呆的曹安,“怎么了?” “来了!!” 话音落定,平地起风,一枝延伸在曹安头顶的枇杷树在风中晃动了一瞬,就像是被人用擦去的墨迹,翠绿色的枝叶连着树干,沙化,消失,风吹向曹安,由不得曹安片刻的犹豫,阴神出窍,挥手打出一道魂力将肉身掀飞出去。 砸向苏今窈,风随阴神而来,自囟门灌入曹安阴神,吹入六腑位置,过丹田,穿九窍,悄然无声息,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是数个呼吸的时间,再无动静,阴神曹安依旧立于原地,不为所动,神眸平静的看向水面。 一缕赤光自水面下生出,涌泉位置起了火光,霎时间阴火大盛,整个人都被包裹在火焰之中,这小小溪流,生生有百丈断流,溪水直接被蒸干,涌泉而起,直透泥垣宫,曹安摸了摸下颌,向前走了一步。 焰火熄灭,伴随着晴天一声闷雷,曹安连第二步都没有收回去,雷光就已经砸中了曹安,恐怖的力量在这一瞬间爆炸开来,飞沙走石,焦土一片,待着烟尘散去,阴神曹安安然无恙的立于原地。 福至心灵,收回后脚,随着最后雷光落下,心头那一抹不契彻底冰释消融,神魂离体,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畏惧和排斥感,那可不仅仅是畏惧,以曹安的阴神强度,三炼圆满之后,一般的天地之物难伤其阴神分毫。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肉身比阴神还要脆弱一些,这种排斥和畏惧,是因为天地不容的,并非本来如此之物,乃是规则所限,表现在神魂之上给予曹安的预警和提示,但现在,这些感觉没有了。 跻身阳神,天地所允,规则所容。 六丈阴神分寸不折,这三灾就像是来曹安的阴神当中走了个过场,只见此刻的曹安阳神,周身散发着金色光晕,没能看清其脚下步伐,起心动念之间,来到了苏今窈跟前,接过了苏今窈为他护着的肉身。 阳神入窍,睁开双眼。 “三灾这么短吗?” 苏今窈没好气的摇摇头,“不是三灾时间短,三灾乃是天地规则对修行者的一种惩戒和考验,没过就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过了自此受天地规则所容,跻身阳神。大道五十遁其一,虽然三灾会根据修行者三炼强度,给予不同强度的三灾惩罚。” “但总会有一线生机,也就是说,理论上来讲,所有三灾都是可以度过的,并非绝死之局。同样的三炼强度,阴神也有强弱之分,这就关乎于阴渣的炼化是否彻底,越强的阴神,在同等条件下,所经历的三灾时间就会越短。” 曹安面上浮现一丝疑惑,“这是为何?” “因为灾不死你,天道也不会花代价帮你炼化阴渣,越弱,反而时间会越长,因为灾死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至于你,天道都懒得灾你,如果不是因为规则限制,以你阴神的圆满程度,甚至连三灾都不用经历。” 曹安:…… 苏今窈微微撇嘴,翻了个白眼,自有万种风情在其中,使得曹安微微呆了一瞬,“我与你之差一点,但我的三灾整整经历了一刻钟,但世间武夫,像我们这样,三灾齐临的,并不多,这也象征着天赋的强弱。” 这一点曹安是明白的,武夫的三灾,不会等你完全修行圆满,做足了准备之后才降临的,所以天赋越强的武夫,跻身阴神之后,会争分夺秒的将自身阴神凝练壮大到极限,开始三炼,你所花的时间越少,面临三灾的准备就越是充分。 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可有什么变化?” “除了被天地所允,规则所容之外,并无太大变化。”【三花神决】至此修行至大圆满境界,曹安知道自己该考虑阳神之后的功法一事了。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想先寻一本适合自己的双修之法。”苏今窈问的突然,曹安正好想到了这里,一时嘴瓢,脱口而出。 风吹过溪水畔,二人沉默着,曹安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苏今窈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后根,十指有些不自在的绞在一起,两只无处安放的脚在动着。 “那个,我就是……” “那你好好找吧。” 曹安干脆利落的掐断了原本打算说出去的话,“好的!” “天,天气不错。” “是呀,可以去附近的城内走走,转转。”苏今窈回了一句,脸上的红霞消退了不少,只是语气轻快了许多,不知不觉间,似也没有了之前那有意无意端着的‘前辈’架子,更像是一个小女生。 万千思绪在这一刻砰然消散,管他什么通神修、阳神修,二人一身气息收敛消失,换上了青黑两色的衣袍,曹安腰间挂葫芦,一身青色道袍,年剑化作一根钗子,束住长发,身侧女子黑色劲装着身,腰佩长剑,白色布带在脖颈之后束住长发。 面容上略作了细微调整,看起来普通了许多,像是两个行走江湖的武者,踏入了这都魁道的高澜城,大乾治下的一座郡级城,逛茶楼,听说书,循着坊市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看看走走,在夜幕来临之前,走进一家客栈。 两间相连的高层上房,于凭栏内对坐饮茶。 太阳早已看不见了,只是还有余光,没有完全收敛,街巷内过往的人也少了些。 “你,该立道了。” 曹安略微有些恍惚,这一日过来,普通人一样的过去,没有武道,更不谈论这些,眼下,苏今窈突然将话题引到了这一面,让曹安有些意外。 “你是说阳神之后的修行吗?” 苏今窈点点头,面色一肃,郑重的说道:“今天很开心。” “这像是离别的话。” “确实是离别的话,我一直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做几件普通人会做的事情,原以为这个想法很难实现。” 曹安眼中的光逐渐平息了下来,“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但非自然而成,即非我所想要。”苏今窈没有多余的话,但在这话里,渗透出来的感觉中,曹安感受到了她的想法,那确实是难的,她要的是自然而然的浑圆天成,双者之间的兴之所至,意之所起。 率性而为,道心相合,灵犀之间的默契。并非是一方迁就一方,又或者是刻意为之,人的心境是在变幻的,或许昨日我对这种事情尚有心情,乐意为之,今天却没了那种为之喜悦的感觉,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愿已圆满,妾心如磐石,不动不移。但你的修行路,并非妾身的修行路,即便是道侣,到了你我的境界,双宿双栖于修行并无大益。” “你有什么打算?”苏今窈的那句妾心如磐让曹安心间温热久久不散,这种感觉像是涟漪一般扩散开来,语调不由得又柔和了几分。 “我想去白玉京看看,我喜静,你喜动,去那等你或是不错的选择,依你所言,宗门初立,尚有许多事宜,我也能帮上忙。只是在临走之际,还是想与你谈谈阳神境界的修行,唯有如此,我才能安心回去。” 曹安点点头,“该是如何立道?” “简而言之,就是确立自己的通神之道,通神境界,是指自身修行达到了武道通神的境界,这一境界,着重并不是力量的累积,因为到了这一步,武夫所用的都是天地之力,内外贯通,天地之力的累积多寡,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真正重要的是武夫对于武道的感悟和力量的使用,当这一切由技之极转为道的时候,便可达通神之境。” “但武夫的精力终归是有限的,一个人不可能拳法通神、腿法通神、十八般兵器之法亦能通神,立道,立的就是你所要破开极至,精研入道的法门。” 说到这里,苏今窈嘴角浮现一丝俏皮的笑容,“今天这个心态就不错,忘掉自己的修为境界,重拾技法,你要记住,通神之技,在未来是有极大可能成为你的神通之术的,这一门技法,你需要好生斟酌。” “肉身与阳神不再重要了吗?” 苏今窈略作思付,“不,是侧重不一样,技法通神为重,肉身阳神为辅,须知,阳神九丈便可入通神,你现在已经六丈圆满,内壮阳神上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至于肉身,强度只要能与圆满九丈的阳神相契合,就可入通神。” “所以重点还是在技法上,肉身阳神都是可以靠着时间累积达到的,但技法入道却是不成。” 曹安恍然,一道难求…… ------------ 第五百一十四章 十两银子一把剑 第二日一早,苏今窈就离开了曹安,返程归青阳道,带走了曹安手中的信物,那只异种灵犀鼠。 客栈内,曹安再次来到了回廊上,这是两个上方之间的联通处,斯人不在,剩下的路,又该是自己一个人走了,深深看了一眼周围的一切,简单收拾装束,拍了拍腰间葫芦。 “老朋友,又只剩下你我了。” 宝葫芦轻颤着,像是在回应着曹安的情绪,走出客栈,一路来到了城门脚下,看着面前的天地景象,久久矗立,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眸底闪过一抹深幽之色,衣袍无风自动,道心涤尽尘秽,一如之前。 城墙脚下,一汉子双手抱着一把剑,在他面前放着烂了半边的木板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捡起来的,上面用炭刻着‘卖剑’二字,曹安目光下意识的落到汉子手中的剑上,那就是一把凡兵,汉子是个开脉境武夫。 年纪不小,但看他根基深厚,似是另有机缘,若是运气再好一些,说不定能在有生之年冲上六景天人,也就是仅此而已。 至于他手中的那把剑,精钢打造,规制有些类似于汉剑,并无特殊之处,在凡兵中算是不错的。 曹安走上前来,汉子察觉到了向自己走来的曹安,抬起头,一双虎目落在曹安身上,“公子买剑吗?精钢所铸,只要十两银子。” 视线落在汉子托着剑的大手上,虎口和掌心位置满布茧子,一看就是个惯用剑的武夫,寻常武夫哪个不是视自己的兵刃为第二生命,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困哪,岂会轻易贩卖,曹安收回了目光。 伸手接过了剑,随着一声轻鸣,拔剑出鞘,一抹寒光一闪而逝。 “确实是好剑,确定只要十两银子吗?” 汉子听到曹安的话,眼中闪过几分喜色,“只要十两即可。” 曹安爽利的掏出了五两银子,收下手中长剑,得到了银子的汉子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嗤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公子大恩,罗化无以为报,将来若是公子用得上小人……” “我买只是因为我正好需要,而不是帮你,若我不需要,你便是不要钱赠予,我也不要,不过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情,谈什么恩情。” 临行之前,苏今窈再三叮嘱他,忘却修为,忘却身份,重拾武技,剑法是要的,所以曹安并没有继续使用年剑的想法,既然要做,那就做得彻底一些,最基础的剑法,就用最普通的剑开始。 罗化被曹安拉了起来,拱手抱拳,“公子大恩,罗化没齿难忘。” 他自己很清楚,这十两银子的价格高了些,不然一把精钢锻造的剑也不至于在高澜城门口摆了数日都没有卖出去,天下宝兵的确是紧俏货,但也正因为紧俏,所以不是谁都用得起,跑江湖的多半用的还是这精钢锻造的武器。 出入高澜城的江湖武夫不少,不是没有人来问过,但得知价格的时候,都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无不说一句他罗化想钱想疯了。 但他缺的就是这十两银子,母亲的病需要一味药,标价就是十两银子,宅子里能卖出去的东西,他都已经卖光了,唯一还剩下的就是这一身母亲给的皮囊和手中利剑,皮囊要留着照顾母亲,唯一能在短时间内变现的,就只有手中利剑。 曹安没多说什么,他管不了这汉子的苦楚,大乾天下饱受疾苦的人多了去了,轮不到自己来管,也不是自己能管得完的。 他就是单纯的看见了才想起,又不想回城去买,十两银子对自己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买个方便,买个念头通达绝对值。 “公子你也是走这边的路吗?”曹安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那罗化追了上来,一时无言,这走哪边,根本就是曹安临时起意的,阳神境后,他压根就没有什么确切的目的地。 倒是想去一趟帝都,这条线路上是能到的,也不急,一路演武修炼,一路腿着过去,没想到正好与罗化要走的路在一条线上。 “换个称呼吧,别叫我公子,在下姓尹,名志平,你可以称呼我尹兄,或者直接喊我名字也行。” “那就称呼公子尹兄吧,在下罗化,尹兄不如直接喊我罗老弟,我家就在前面,是这高澜城下辖的赤火镇,咱们从这里一路走过去,到了镇上,差不多就是一个白天的时间,尹兄若是没有别的去处,不如就跟我一起吧。” “正愁尹兄的恩情难报,能有这样的机会,也算是让罗某心下稍微舒服一些。” 曹安掏了掏耳朵,这厮说话的声音是真的大,以至于曹安都有些不适应,“你家在镇上吗?” “是的,就在镇上,还望尹兄不要嫌弃。” “那就去一趟吧,这是一两银子,到了镇上,你去添些酒肉,剩下的就当是我给你的房钱。” 罗化一急,连连摆手,那银子像是烫手的山芋一样,不愿意去触碰,“尹兄这是说的什么话?那把精钢利剑根本值不了十两银子,尹兄救了我的急,怎可再花尹兄的钱?还请尹兄收回这钱。” 曹安笑了笑,“你不要这钱,那你打算以什么招待我?又或者罗老弟想要将刚刚到手,可能堪够用急的银子再打散?” 听到这话,罗化一时间僵在那里,说不上话来,事实也诚如曹安所说的一样,家中哪还有什么像样的食物用来招待面前的尹兄呢? “尹兄,我……” “拿着呗,你为我解决了这吃住的问题,尹某花了钱,接受这些自然也就心安理得,你我之间,就是交易,不用想太多。” 这一次,罗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收了那一两银子。 自顾自的给曹安解释道:“赤火镇的由来是镇上有一处地火,咱们整个小镇都在那山上,家家户户都以打铁为生,又或者是从事打铁相关的活,整个镇子都是靠着锻造铁器营生,实不相瞒,尹兄手中的利剑,若是在咱们镇上的商铺里,也就是六七两银子的样子。” 曹安撇撇嘴,这厮该不是因为自己要途径他们赤火镇,才跟我道的实情吧…… ------------ 第五百一十五章 赤火镇 原以为会是个沉默寡言的霸气汉子,没想却是个话痨,这絮絮叨叨的一路了,曹安什么都没问,他已经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个七八。看着面相还以为能有个三十岁左右,谁料他跟曹安说自己才是十八岁。 之所以看起来年长,一方面是因为修行的外功,另一方面是常年练剑,风侵日晒的,所以看起来老了些。 风侵日晒曹安倒觉得不是最大的原因,但修炼外功却是。 他不觉得以罗化的身份能得到什么高明的外功法门,多半是一些靠着压榨肉身潜力锻打自己的粗糙办法,这种手段,虽然能在短时间内看到成效,但危害也是极大的,他这个年纪还没有表现出来。 但相貌上已经能看出一二了,这辈子如果没能冲上天人,勾连天地元力,获得一次改善肉身和消除暗伤的机会,恐怕下半辈子会过的无比痛苦。 踏入赤火镇,曹安清晰的感受到这里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上一截,现在可不是冷天,这夜晚时分,本该是清凉安适的,没想到在这赤火镇竟然跟外界的正午时分一样,这要是同处白天正午时分,这里的温度将会更热。 小镇建立在半山坡上,一条人工沟渠从小镇横穿而过,一抬头,就能看到上方光秃秃的山尖,是火山口,曹安皱了皱眉。 “尹哥,我家就在前面,现在天还没有黑下来,镇上的商铺大多都还开着门,我先带你去家里,然后再过来买吃的。”罗化引着曹安往镇里走,一边说着自己的安排。 忽的听到一声隆隆响动,大地微颤,罗化的身形晃了晃,曹安却是稳如泰山。 “尹哥下盘真稳,不用担心,这是山里的地火在躁动,时不时的就会来两下,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就是最近感觉这地火的躁动比之前频繁了些。”听罗化所说,曹安抬头看了一眼山巅,只见一道道白色的雾气从火山口喷吐而出。 都不需要感应,曹安都能感受到这里躁动的火元之力,这哪是什么一缕地火,分明就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而且照这样的趋势,恐怕下一次的活动就要来了,镇子与其他曹安见过的小镇没有多少区别。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布局,小镇是建立在半山腰的,但这半山腰上,又没有较大的平整土地,所有小镇布局呈弧形,绕着半山腰的位置建立,只有左右两排的房屋,那人工的沟渠就是从两排屋宅之间穿过。 “这是剑渠,镇上的人,全赖着剑渠过活,没有剑渠,热天,咱们在这里根本待不住。这剑渠同时也是镇上兵刃淬火的唯一水源,镇里长辈说过,剑渠里的水不凡,这才使得咱们赤火镇打造的兵刃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 曹安点点头,这剑渠确实不凡,内中水元充沛不说,隐隐有转为冰寒之意的迹象,小镇门口,温度那么高,现在进入小镇之后,反而觉得凉爽了许多。 集镇约有两千多户人家,依着剑渠分列两侧,剑渠两边,是两条宽敞的青石大道,两边以剑渠之上的拱桥相连,怎么说呢,如果不是因为这座活火山的话,赤火镇确实是一个很宜居的小镇,街道整洁,屋舍俨然。 “看到了吧?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柳家,在往里的那一家就是范家,这两家是咱们赤火镇上最大的,在山上坐拥着两座最大的铸剑炉,镇上的居民大多都是在为他们做事,两家都有六级炼器师,能锻造宝兵。” “很多江湖势力,都是直接跟他们订购的大批量武器,其他零散的只能称之为铁匠铺,接一些零散的活计,要么就是这两大家手指缝里流出来的,分散给他们,要么就是一部分不懂的江湖武夫,直接来镇上订做的。” 曹安目光从那两所大宅子一扫而过,在这赤火镇,这两家很容易辨认,不仅是占地面积远胜其他,就是门脸的阔气和奢华也远不是其他家可以比拟的,但这并不是曹安在意的,曹安更在意的是六级的炼器师。 炼器师跟偃师一样,六级炼器师,就意味着是六景天人境的修为,曹安也知道自己是个例外,不能用常理衡量。 能掌握六景炼器师,那说明这家里面至少有同等修为的武夫,不然炼器师就要翻身做主人了。 “炼器师是他们家族的人吗?”曹安问了一句。 罗化脸上露出了喜色,这一路上,都是他在说,曹安偶尔嗯两句,难得有他感兴趣的东西,你数一数,这都多少个字了。 “六级炼器师就是他们的家主,按照镇上的规矩,只有实力最强的,品级最高的炼器师,才能成为家主。” 曹安点点头,那这么算下来的话,两家的实力还没有那么恐怖。 “这里就是我家了,尹大哥,你先进去,在家里等着我,我一会就出去买些吃的回来。” “娘,我回来了,家里来客人了。”罗化脸上带着喜色,打开了院门,宅子不大,院子倒是干净,丝毫没有那种穷破的感觉,只是里面几乎都是空荡荡的,徒留一个看起来干净整洁的红砖青瓦房。 “咳咳,蛋儿,家里来人了吗?那你好好招待客人。” 罗化挠了挠头,“咱们镇上以前的房子不是这样的,后来,是刘、范两家出钱,给大家重建了新房,说咱们这里,常有江湖贵人过来,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一团糟,这些房子,两家建了之后,说只是让我们住,不能用于买卖。” “家里男娃多一些的,将来分家,只要柳,范两家还在,就可以去申请,由两家出资,再建一房。总之规矩很多,就连拉屎的事情都管,说是要保持小镇的干净整洁,给江湖贵人们留下好印象,这样才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大家不太懂,但我们住的也舒服,照着执行就完了。” 曹安点点头,没说什么,坐在了院里的破旧木凳上。 罗化走进屋内,应该是见他母亲去了,从刚才的声音中,不难听出来,这妇人被赤火伤了肺,情况已经相当糟糕,活不了多久了,除非弄来天财地宝,化掉赤火的力量,重新滋长出新的健全的肺,但这对罗化来说几乎不可能。 也不知道他在哪家开的药,十两银子,就能治愈,绝无可能,大概是被骗了,又或者,也只是能缓解老人的疼痛而已。 “走了啊,尹大哥,你在家里稍坐,我去买东西。” 罗化离开后,老妇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贵客还在吗?” 曹安抬起头,目光平静,“我在。” “贵客的事情,刚刚蛋儿已经跟老身说了,老身代蛋儿感谢贵客大恩大德。” “老人家不用这样,我早已经跟罗老弟说清楚了,我们之间只是交易,没有恩情一说,不用在意。” “咳咳~贵客可以不在意,但我们却不行,贵客要是在咱们镇上多待些时日的话,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让蛋儿去跑,这镇上,他熟。”老妇人应该是说的有些多了,几句话下来,已经有些大喘气了。 “老人家好生休息吧。” “有劳贵客挂念了,老身的身子老身自己清楚,镇上每年像老身一样的人不在少数,哪有什么药能治,就是用药吊着一条贱命而已。” 曹安没有回她,心中想着事情,神念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以他现在的神念,几乎是一念之间就能将整个小镇纳入到自己的神念监察之下,只是他懒得这么做,仅仅只是笼罩了小镇而已,不出所料,柳家和范家最强的一人,就是六景天人境。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余者皆不入眼。 就在曹安打算收回神念的时候,一道若有若无的剑气闯入曹安的感知里,是剑气,最纯正的剑气。 确切的说,是最原始的剑气,这是天地之间的剑气,而非某位高人修行之后,转化而来的剑气。 它游离在蓬勃的天地元力之间,既融于其中,又有着清晰的分界,这并不矛盾,它混在在天地元力之间,不受天地元力的干扰,绵长不灭,天地之间,是有这样的特殊的区域存在。 能够诞生出自然的剑气,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剑修的修行将会事半功倍,对于剑道的理解和领悟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助益,只是这里的剑气并不浓郁,比之于那些剑道大宗的驻地,不可同日而语。 “在此略作停留也不是不可……”曹安内心想着。 “娘,尹大哥,我回来了。” 罗化回来了,胳膊下夹着一坛子酒,手里拎着熟食,这是直接去酒楼里购的,另一只手上,还掂着一个四方包,那是药,是给他娘亲的药。 他走上前来,将食物摆到了桌上,放在曹安面前,“尹大哥,你先吃,我去给娘熬药。” 曹安注意到,罗化手里除了药,还有点看着不大新鲜的菜。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吃了起来,阳神境界早就不需要吃东西,但曹安还是吃了一部分,每一样中,都吃了点,罗化那边已经有药气蒸腾而出了。 “罗老弟,这些菜,我吃不完,你来吃吧。” “那哪行?我买的不算多,尹大哥你也是武夫,这点怎么可能吃不下?” “你要是不吃,那就扔了吧……” ------------ 第五百一十六章 再借二十两 罗化为曹安收拾了临街的一个房间,家里唯一的被褥都被用在了他娘亲那边,只有空荡荡的床榻一个,曹安摆摆手,没有在意这个,睡不睡觉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次日一早,曹安就见到了罗化的老母亲,是被他搀着走出房间的,面容枯瘦,满头银发,按理说,她这个年纪的人应该不至于老成这个样子,但或许是疾病,又或许是劳累,她不到四十的年纪,看起来就像是六十多岁一般。 曹安稍微有些惊讶,十二两银子一副药,能吃七天,虽然治不了本,但确实缓解了老妇人的病痛,连带着精神头都好了不少,罗化很开心,只有曹安和老妇人自己清楚,这病没得治,现在这样子,也只是在药力的作用下。 将一部分症状给掩盖了而已,所以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早食也多吃了点。 “老人家,我打算下午让罗老弟帮我在镇子上租个空院子,可能要让罗兄弟跟着跑几趟。” 老妇人笑了笑,“能给贵客跑腿,那是他的福分,喜欢还来不及呢,蛋儿别的本事不大,跑腿是完全可以的。” 罗化半规坐在老妇人之前,“尹大哥,这租房的事情得和两家的管事商量,镇上人居民的房都没有闲置出来的,人要是离开了镇子,或者绝户,会被两家收回去。” 曹安愣了一下,“自家的祖宅,就这么被人收去了?你们也答应?” “人都绝户了,还管什么祖宅不祖宅呢?但人要只是离开了,那只需要给足当初两家建房时候的钱,是可以留下的,只不过留下的宅子就没人打理了。” 这其中的弯弯绕,曹安听完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老妇人想的是让曹安继续住在家里,但曹安坚持,也就没有继续再说。这种客客气气的羁绊是曹安所不喜欢的,自己离开以后,这罗家母子一样可以生活,一样能够自生自灭,在没有自己之前,他们同样这般度过了几十年。 但曹安过来之后,吃的也要谦让一遍,住的也要让人惭愧一次,明明自己才是客人,却被主人捧了起来,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像是平白给这个本就苦难的家庭增加了一些无形的负担,也给自己加了一个负担。 以至于他在第二日就想着找一个空宅子租下。 罗化并没有跑出去多久,约莫就是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回来了,整个赤火镇的宅子都是近乎一致的格局,而且又是新建,几乎不用挑选,怎么选,其实都一样。 罗化将余下的银子在曹安面前排开,手里掂着一串钥匙也放到了桌上。 “尹大哥,租到了,像你说的,付了半年的租子,听范府的管事说,这几年以来,来到咱们镇子上租房的江湖客不少,空闲的宅子几乎都没有了,这是最后一间宅子,被我租下来了,距离咱这还有点远,我现在就带你过去看看吗?” 罗化脸上带着喜色,小孩子心性,他对曹安本就有着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像朋友,也像一个真正的大哥,如果曹安离开,心底恐怕会有些失落的,但眼下曹安租下了赤火镇的宅子,那就意味着他短期内不会离开。 就在镇子里,反正自己跑一个来回,也就是一两刻钟的事情,根本不远。 曹安拿起东西,在桌上留了一两银子,拍拍罗化的肩头,“不用了,这上面不是有门房号吗?我自己找过去吧,你这几天,多陪陪你娘亲,这一两银子,算是给你的酬劳。” 没等罗化拒绝,曹安接着说道:“你身上的银钱,都已经给你娘亲治病买药了,现在应该一个子都没有了吧,留着吧,至少给你娘亲吃好一点,一切等你能抽出身来去赚钱了再说吧。” 罗化看着桌面上的银子,没有说话,怔怔的站在那里,直到曹安走远之后,才一脸郑重的收起了银子。 他给曹安租的宅子在镇子的最末端,但那里却是剑渠的最前端,沟渠中的水在进山的时候,就被分流,一条是流向剑渠,一条流向比镇子更高一点的山上,成为镇里居民的饮用水。 推开院门,里面的布局和之前的罗化家里并无二致,范、柳两家接手这些宅子的目的就是用来出租的,所以这新宅里,常有两家下人打理,倒是不脏,不用如何维持,曹安一个人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简单的查探了周围,没有被人留下后手之后,就从宝葫芦中取出了蒲团以及那套茶具,给自己泡上一壶茶,关于立道,眼下没有头绪,难以抉择,按照苏今窈所说,以一门武技通神,显然只是小道。 但却也不可能样样精通,那样,人尚未通神,恐怕这阳神千年寿元就要被耗干净了。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想,曹安不急,取出【大乾风雨录】看了起来,这是依据太史家编纂的江湖史事,改编而来的传记小说,有真有假,当杂书看挺有意思的,兼而还能从中看到不少的各家各派的绝学。 仅限于名字…… 连着三日,曹安没有出过门,看看闲书,又看看大乾地理志、风物志,从原先的了解之中,结合自己这一路行来的所见,了解的更多了些,对书中的内容理解得也更加透彻了不少,这天正躺在靠椅上。 乘着屋檐的阴凉处,看得出神,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尽管很克制,但曹安还是感受出来了他的急切,是罗化,曹安放好书,起身,右手在袖口掐了掐,罗母走了! 打开门,罗化嗤通一声跪了下去。 冲着曹安就咚咚咚的磕头,曹安没有拦着,只是轻声说道:“你要磕到什么时候?再磕下去,你娘的事情不办了?” 罗化猛地抬起头,虎目含泪,双眼血红,看来已经几天没休息好。 “尹大哥,你怎么知道?” “猜出来的,你小子没心没肺的,又没什么妻儿,能让你这么着急的,也就只有你母亲了,你要多少?”他很清楚,罗化没什么钱了,就罗化跟曹安提起,他娘已经是吃了七副药了,七副药最起码也是七十两银子。 对于罗家这样的家庭来说,足以掏空家底,要是放在一般的人家里,恐怕第三副药就没了。 不得不说,赤火镇的兵刃生意是真的好,罗化娘母两个,这些年只是帮工都能节下七副药的积蓄。 “尹大哥,二十两银子,这次是我罗化借的,安葬了娘亲之后,我就去帮柳家守炉,定能在您宅子租期到来之前,给您凑够银钱,还了您。” 守炉是这的一种说法,就是直接到山上剑炉那守着,那里可没有什么剑渠调节温度,更何况炉子里就直接引入地火,温度绝非一般人可以忍受,呼吸之间都是炙热滚烫的空气,铸剑是一门严苛的活计,温度上的稍微偏差,都有可能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 所以守炉就需要一个懂些铸剑的人,会看炉,也会看火,能够与他讲明白各阶段需要的火候,但守炉伤人,这种伤害几乎是不可逆的。 曹安掏出二十两银子,眼神为眯 ,“好!” 罗化并未察觉什么,恭敬的接过二十两银子,转身离开…… ------------ 第五百一十七章 脚下两条路 罗母的葬礼,曹安没有去,当时办的挺隆重的,与镇上一般家庭里的葬礼规制一般无二,流水席摆了一百多丈,这是这个独特小镇中的独特说法,镇上的屋舍都是呈蜿蜒曲线的,流水席的规模也就用了这长度来形容。 他这些天都在看书,看书练武,不拘泥于任何形式的武技,剑法、棍法、拳法、掌法,乃至于指法,不拘一格,信手拈来,没有真气,没有天地之力,就是单纯的招式套路,连着数日皆是如此。 内心没有自如和喜悦,反而是随着一步步的演练,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难怪,阳神境界之后,需要武夫潜心修行武技,以达到武道通神之境,这正好与自己记忆之中对应上了。”在记忆中,自己的的确确修行到过这个境界,但记忆中,此境界与一景融技并无太大区别。 只不过一景凝练的是最纯粹、最基本的招式,套路,而八景阳神凝练的则是更强大的武技。那时候,因为没有力量随之增长,练来练去都是那副样子,根本无法发现个中奇妙之处。 阳神之后,修行者自身无论是感知还是眼界,都要远胜之前,这样一来,一些一前在自己眼中已经圆满,浑然无缺的武技,此刻就有了破绽,不再完美。而这种不完美,却又不是立刻就能改变的。 如果只是技巧层面的不完美,以阳神境的强大感知和对力量的精准掌控,想要纠正再简单不过。可眼下,这不完美,是立于道的层面去看的,要打破这种不完美,就需要入道,正所谓技进乎道。 说的便是这个,与其说武道通神,不如说是武技入道、战法入道。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个阳神境界当中的矛盾感,归根结底那是阳神优于肉身而产生的剥离感,此间武道,追求的是肉身与阳神的并驾齐驱,并非舍一成道。 “那么现在摆在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一条是肉身成圣之路,既然是因为阳神与肉身的差距过大,导致的这种剥离感和矛盾感,那么只要提升肉身强度,便可以缓解,甚至解决这个问题。” “让肉身也达到与阳神差不多的强度,或者可以超过阳神的强度,到那时候,即便是未入道的战法武技,以这强大的肉身施展出来,也能弥补这其中的差距,使之几乎感受不出来不完美。” “另一条路,就是阿窈所说的战法入道的路子,既然阳神嫌弃这样的战法武技过于粗糙,那就打磨它、感悟天地至理,融合武道理念,以‘贫瘠’的肉身,施展出入道战法,也可以将这种矛盾感化解掉。” 曹安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一手摸着下颌,一边暗自思付:“很显然,此间武道,肉身横炼之法并不高明,绝大多数武夫走的都是第二条路,对于他们来说,肉身几乎已经到达极限,突破遥遥无期。” “反倒是这感悟天地,融合武学理念的路子更容易走一些,同时,高妙的武学,也在一定程度上缓慢的改变着肉身,影响着肉身,阳神的排斥、剥离感减弱之后,也会反哺肉身,这样一来,等于变相的也解决了肉身弱于阳神的弊端。” “还真是一个天才啊,但肉身弱于阳神就是肉身弱于阳神,依靠这样的法子弥补差距,弊端并没有解决,只是减少了差距,使其不至于影响到修行者本身罢了,若是想再往下走,那就更费力气了。” 想到这里,曹安抬起头,看向天空的虚无处,有时候真的让人不得不感慨,这数量达到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后,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令人惊艳的天才,以自己所走的两个国家,接触到的武道来看。 这武道修行一路,布满了种种的恶意和陷阱,绝大多数都是因为武夫之间的敝帚自珍所造成的,在他们的理念当中,人无我有,那我就能胜人一筹,有些人即便是死也不愿意透露出自己所知道的半分真相。 “你们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将武道发衍至如此繁荣的境地,当真是……”曹安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一切了。 明白了个中干系之后,曹安接下来的修行之路,就很明确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强横的肉身横炼之法,但曹安有,他可以一个人走两条路,丝毫不会影响自己的修行进度。 主修功法《三化神诀》已经大圆满,接下来的自己就必须另寻功法,以供之后的修行,若是单靠着现在的《精神之刚冥想法》肯定是不行,阳神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冥想法的加持,才胜过肉身太多。 “也该是时候接触真正强大的功法了,这具肉身心在,应该足以承接住这份因果了。” 曹安口中轻声念叨着,这么长时间以来,按部就班的修行,好像自己有些时候都已经忘却了那些存在于记忆之中的强大功法,但它们就在那里,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像是游戏仓库里闪烁着金色光晕的神级装备。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拥有着强大自制力的玩家,不会轻易将这些顶级的家伙什拿出来炫耀,但却绝对不会忘记它们,只会在最恰当的时机里,将其取出,现在就是那个最适宜的时候。 肉身修行之法:【八九玄功】,双管齐下,悟道与修行并重。 这天,曹安感知到周围似有两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过他并没有在意,估计是柳家或者范家的人,又或者两家一家一个,这很合理,两家身为赤火镇的地头蛇,对于外来者,肯定还是有些忌惮的。 这些小镇的人,除了他们两家之外,修行最高的也就是五景武罡境界,根本威胁不到他们的地位,即便有个别天赋强一些的,也会被小镇里的生活压得抬不起头来,别说突破六景天人了,能够寿终正寝都是一种奢望。 但外来人不一样,这些外来人才是需要他们留意的对象。 他们就在距离曹安所租院子不远处的另一宅院,对于两家管家的将他们差遣来到这里,其实内心是有些不爽的。 “这小白脸就是个银样镴枪头,盯着他干嘛,身上气息最多就是三景血气境,你在看那剑法练的,还有那拳法打的,比一个初学者还要不成气候,真不知他当初的一景融技是怎么过来的。” 边上的汉子从腰间取出一葫芦,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这是老子所见武夫当中,最差的一个,差得生平仅见,别看了,看他练武平白给自己心里添堵。” 青年闻言收回了目光,与边上的汉子坐在了一起,“据说这人是罗化引来的。” “罗化?前几天死了娘的那个吗?” “就是他,给他娘办完了丧事,就跟柳家管事请了活,上了山头剑炉,估计要不了多久也得走他娘的老路,据说是为了归还这人的二十两银子,你说这人还真是可笑哈,为了二十两银子就把命搭进去了。” “都不需要两家的老爷们要求,自己巴巴的求着去。别的不说,单就是身上的那些修为,只要去外面,不管干点啥,压根都用不了多久就能挣多少个二十两银子,说不定离开了这破地方后,没了赤火之力侵蚀,他们的修为还能再往前窜一窜。” 那汉子双目一凝,面色惊慌,警惕的朝着周围扫了一眼,感知了一遍没发现异常之后,这才冷声道:“老弟还是慎言吧,谨记你我当初跟两家签订的合约,咱们来这里是干什么呢,这里发生的事情,与我们没有任何干系!” 青年摆摆手,“哎,知道的,你总是那么小心……” ------------ 第五百一十八章 记吃不记打的废物 范、柳两家的下人会从小镇里找,但护院和打手却是绝对不会,这些人都是从外地找来的,而且距离这赤火镇还很远。 护卫终归是需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这些事情不可避免的会触及两家的核心,使用同镇之人的话,转来转去都是熟人,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再大的利益也保不齐哪个就动了恻隐之心。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下一个受害的不是自己的亲人,而两家的直系又不可能事事亲为,自然在护卫一事上,就需要麻烦一些。 青年嘴上说是别人小心,但其实就差没将胆小如鼠几个字贴在那汉子脸上,汉子却是一点也不恼,他跟青年不一样,青年初来乍到,身无牵挂,更无羁绊,与他不一样,他上有老下有小,而且在柳家多年,底细早已经为柳家所掌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与这赤火镇的居民又有什么区别。 范家和柳家就是压在这赤火镇居民头顶上的两座大山,又或者说,是趴在赤火镇每一个居民身上的吸血虫,所以他怕,青年嫌弃他胆小,他承认,自己确实胆小,反正要不了多少年,面前这个青年也会是现在的自己。 这样的监视只进行了三天便撤离了,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可监视的,这位叫尹志平的新租客除了看闲书,就是在院子里捣鼓自己那狗屁不通的破烂武技,偶尔出去买些米面和蔬菜回来,连荤腥都不多。 想来更不可能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估摸是一下子给罗家借了太多的钱,连带着自己的日子也过得窘迫了起来。 “老爷,情况就是这样。”中年汉子恭敬的站在这个身着华服的男人身后,将几日以来的所见一一汇报。 柳腾转过身,戴着一枚翠玉扳指的右手轻轻落在太师椅上点了点。 “既然没什么背景和能耐,就不用管他了,随他吧,只要还能付得起租子,他就算是要一辈子租下去,也没什么要紧,最好能在镇上找个女子成家立业,为镇子的未来贡献一点自己的力量。”柳腾说是镇子,但其实这些护卫们都知道,什么为镇子做贡献,还不都是为你们范柳两家做贡献。 有时候汉子甚至在想,要是老天有眼,就直接让这赤火山喷发,洗干净这满山的腌臜吧,又或者让整个村子都无法再诞生下新生,绝了这两家的路,但显然,这两者在目前都不可能发生。 “他为什么留在镇上,查明白了吗?” “不清楚,可能,是感应到了这里天地滋养而出的剑气吧,江湖上这样的人不少,本事没有多少,但对天地之气的感觉却很敏锐,镇子里的租客中,这样的人不少。”中年汉子面色紧张了起来。 这确实是他没有查过的,只能说出一个自己猜测的原因,面前的柳腾喜怒无常,他有些畏惧,这样的回答不知道能不能令他满意。 不知道是因为那个叫做尹志平的家伙确实弱小到无法引起柳老爷的重视,还是仅仅只因为今天柳老爷的心情不错,他竟是出奇的没有追究这件事情,挥了挥手,示意汉子离开,末了还加了一句: “那边不用再去看了,你回剑炉那边守着吧,这两天,上一批上山的护卫要换回来了,正好,你跟着一起过去,你办事稳当,有你在那边,我比较放心。” “是,老爷!”汉子脸上没敢表现出丝毫的情绪,躬身而退。 待得汉子离去,屋内的屏风之后,走出来一青年,脸上带着不屑和傲慢,那种鼻孔瞪人的感觉仿佛与生俱来,迈着步伐走到柳腾身边,“爹,对这些贱民干嘛那么客气,直接给他们指派还敢反抗不成?” “只是说一两句话的事情,就能换来别人的肝脑涂地,又有什么?朝辉,让你训狗,看来你是一点都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到现在还问出这样的话来,为父对你很失望。”柳腾看着自己的独子,面色冰冷。 柳朝辉是他的独子,不知道是不是坏事做尽,真的糟了报应,这些年,无论他柳腾如何折腾,就是没法再生下子嗣,就连自己的这个独子,私生活也是乱七八糟,但却始终没有谁怀上他们柳家的后代子嗣。 看着柳腾的脸色,柳朝辉讪讪的缩了缩脑袋,“爹,你怎么知道孩儿没有好好驯养?一直都在好好驯养的,不信的话你可以跟我一起去看训练的成果,那些狗现在可听话了,爹你交代的事情,孩儿怎么可能打折扣。” “只是孩儿不明白,这训狗和将来儿子继承家业有什么关系?” 柳腾的脸色一直冷着,“你如果真的好好训养,就不会愚蠢到问出这样的话来。我还没老糊涂呢,用这样的把戏糊弄你爹,我要的是你自己一个人驯养出来的,而不是你找个人让他帮你代劳。” “等你什么时候,真的静下心来,依靠自己的能力驯养出十条听话衷心的狗后,我才会考虑将一部分生意交给你。”柳腾一句话,堵住了儿子柳朝辉的所有打算。 今天,他来找老爹柳腾,就是为了得到一部分生意,去小镇外面的世界看看,但很显然,自己的目的和计划落空了。 “我不服,爹,你让孩儿做事可以,但你以前一直教导孩儿的是,做什么事情都要有目的,我就想知道,这训狗的事情和孩儿接手产业有什么联系,范家的后辈,他们也不见得就比我强多少,有的甚至年纪比我还小,都已经开始接触家里的产业了。” “就我一个人,在他们眼中还是个只会站在自己父亲身后,没长大的孩子,你让我在他们面前丢尽了颜面!”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柳腾一脚踹飞了自己的儿子,那身体砸在大厅的立柱上,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肋骨在这一脚之下,已经断了,剧烈痛苦让柳朝辉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整个身体本能的缩成一团,动都无法动弹。 “废物,如果你不是我柳腾的独子,现在已经死了。我柳腾现在就告诉你,不是我让你子啊外面丢尽了颜面,没有你爹我,你连站在他们面前的资格都没有,跟我说话想大声?可以,做出点东西,让你爹我认为你有这个资格再说。” “还有,为什么让你训狗,我现在就告诉你,训狗的道理用在人上也是一样的,等你明白了怎么训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训狗之后,你就会明白该怎么用人,你不想学可以,你如果能够拥有绝对的实力,天赋卓绝,你自然可以不用顾忌这些。” “但废物如你,那么多的资源堆积在你身上,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四景开脉境的蠢材,还想学别人的霸道,你是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吗?我柳家的继承人,可以没有多少实力,这条路你爹我会在有生之年给你铺好,但绝对不能不会用人,否则我不介意让一个外人来掌管家里的产业。” 说完,柳腾转身离去,留下瑟缩在原地,眼中闪烁着怨毒之色的柳朝辉。 ‘外人,您说的就是您那养子柳朝戚吧,很好,很好!!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日这一脚的。’柳朝辉心中恨恨的想着,就在这时候,他一抬头,看到了去而复返的老爹,一双虎目中闪烁着精芒,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柳朝辉从柳腾眼中的看到了杀意,那一刻,他整颗心如坠冰窖,无边的恐惧仿佛在一瞬间将他吞噬。 “别杀我,爹,您不能杀我,我是您儿子啊,您忘了娘亲生前对您说的话了吗?” 柳腾眼底的寒芒一闪而逝,“大公子禁足三个月,敢违抗,依家法断去双腿。” 说完,柳腾俯下身子,伸手在儿子脸上拍了拍,“乖儿子,今日爹再教你一手,在没有绝对的实力碾压对手的时候,千万不要对他表现出任何的恶意来,否则,等待你的只有死亡,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柳朝辉的确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次狠是狠了点,但柳腾有绝对的自信,不出几个月,这个废物又敢在自己面前口无遮拦…… ------------ 第五百一十九章 有些等不及了 有时候,柳腾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硬气一次,甚至是记恨自己一辈子,即便未来是以自己死在儿子手中为结局,那至少证明儿子比自己优秀,以这样的性格,即便是家族发生了什么,他也能应对。 但很显然,柳朝辉让他失望了,他不知道儿子的性子究竟是怎么来的,对他再恶,再狠,只要给时间,就能淡忘掉,当然这一点上,仅仅只是针对柳家人,他所谓的努力和坚持,永远都只有三分钟热度。 柳腾说不上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心烦意乱之下径直走向了禅楼,这里供奉着佛门一篇心经,是他花了大价钱弄来的,母亲自从柳腾的父亲死去后,就一心向佛,收敛了所有的性子,这十几年来都没有出过禅楼。 来到禅楼的院子,门口侍奉老夫人的婢女微微欠身,“老爷!老夫人在佛堂,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听着禅楼内传来的木鱼声,柳腾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摆了摆手,“我就在边上坐一坐吧。” “那小婢给老爷斟一杯茶来。”说完就自顾自的离开忙活去了,这婢女是小镇上土生土长的,老妇人身边一共有两个婢女,都挺合老夫人心意,讨她欢心的,或者说,老夫人收敛性子以后,谁都讨她欢心。 她从来不骂人,脸上永远都是那副和善的笑容,慈眉善目的,尽管干着同样的事情,但柳家的名声明显要比范家好,老夫人居功至伟,柳腾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见另外一名婢女扶着老夫人从禅楼中走了出来。 因为保养的好,锦衣玉食,这七十多的老夫人,看起来竟是有些风韵犹存的味道,比之罗化的娘亲那个四十不到的女人还要年轻很多,她示意身边的婢女不用再搀着自己了,来到儿子面前坐下。 挥退了左右。“又打朝辉了?” “整个一废物,又高傲自大,目中无人,将来柳家要是交到他手上,不出问题才怪。”说到这个,柳腾就来气,本来都已经在院里平静下来的心情,话题往这一引,又气得肝疼,想打人! “既然后辈无可用之人,那就不要把希望都放到后辈上去,那把剑怎么样了?”老太太柔和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森冷的寒意,此刻,周围除了这对母子,一个人都没有,若是这一幕被婢女看见,怕是要刷新老太太在她们心目中的印象。 说到正事,柳腾很快收敛好情绪,“差不多还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 “等不了那么久,你必须加快进度了,这半年之内,就得看到结果,最好能控制在五个月以内,这是最稳妥的办法。”老太太的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柳腾的脸色变了变。 “娘,这么多年,咱们都过来了,这两年时间,不过也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在这种时候,更是要越发的慎重,不能在最后时刻里乱了分寸,两年多的时间,咱们柳家等得起,他们范家也等得起,孩儿觉得还是不宜操之过急。” “免得到时候弄出动静,或者被外面的势力注意到,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我不让拿祖宗基业,几代人的努力毁在我手里。” “腾儿是觉得老身没有这点耐心?” “孩儿不敢!” “不是老身等不了,而是它们等不了了。”说着,老太太伸手指向了禅楼的位置,在外人看来,那里就是供奉着一块刻有佛门经文的石碑,但只有柳范两家才知道,那地方,不是供奉,而是镇压。 赤火山上的剑炉一直都存在,它就像是大乾这个帝国的存在一样。前朝覆灭的时候,赤火山上便起了剑炉,由前朝皇族带领着死士,在这用尽了帝国内携带出来的所有资源,建立了剑炉。 隐居在此。大乾初建的时候,天下人口不多,战争和天灾使得大乾人口锐减,赤火镇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前朝皇族带着忠于他们的力量在此繁衍生息,守着剑炉里的两把剑,但所有人都很清楚,剑出之日遥遥无期。 他们指望的只是后辈之中,能有人仗着双剑出人头地,如果能正好赶上时候,携神兵之利,统御天下,恢复前朝荣光,那自是最好不过。 但天生地养的神剑,又岂是那么容易成型的?加铸剑炉也不过只能缓慢的催动它的成型速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皇权的敬畏和所谓的忠心没能延续下来,当权力里面没有了武力的威慑,整个皇族在镇上,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蛀虫和不劳而获之人,继大乾的新朝成立,皇族被推翻之后,他们又迎来了他们的第二次叛乱。 只不过这一次,叛乱的成本很廉价,持续的时间很短,皇族在全镇之人的怒火中死无全尸,为了保全自身,与前朝彻底划开界限,小镇毁掉了所有关于前朝的内容,唯独留下了那两口剑炉,并控制了对当年之事的知情范围。 慢慢随着大乾休养生息,人口暴涨,赤火镇走进了官方的视线中,这个以炼器闻名的小镇就此在江湖底层中有了名声,事实上,范家和柳家,甚至都不是当年跟着前朝走进小镇的土著,他们的先祖,只是赤火镇上请来的炼器师。 地火、剑炉,这里有着寻常底层炼器师梦寐以求的低配版炼器套件,两个年轻的炼器师就此在赤火镇中扎根,以他们的实力,若是到外面,别说得到这样的炼器资源,连给别人打下手的机会都难得。 所以他们很珍惜在这里的机会,修行,炼器,娶妻生子,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两人似乎本来的目的只是在这里历练一番,待得实力长进之后,在去别的地方,可现在他们回过神才发现。 他们已经与赤火镇有了千缕万丝的联系,再也不可能离开了,而两人也因为足够强大的力量和作用,被纳入了拥有知情权的行列,于是,在那晚之后,两个年轻的炼器师对赤火镇再也没有了排斥,甚至充满了野心。 他们进入了最大的两个剑炉,从中得到了前朝古炼器师的传承,还得到了被当时负责铸造剑炉工匠们遗弃的一个玉简,那里记录了除了剑炉以外,更快加速双剑成型的方式,从那时候开始,赤火镇再无长寿者。 而禅楼之下,镇压的就是这数千代以来,惨死的赤火镇冤魂。 柳腾收回心神,看向自己的母亲,“范家知道这件事了吗?” “知道的,对于禅楼之内发生的事情,范家也很清楚,所以,老身担心范家提前行动,坏了规矩,到时候范家的剑出了,而我们柳家的剑还没出,到那时候,你觉得我们会面临着什么?” 柳腾不是柳朝辉,想到这里,他一阵后怕。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而我们再也没有了与范家相抗衡的力量,那下场与赤火镇上的贱民不会有任何的区别,范家只需要带着神剑,隐藏起来,积蓄力量,第二代范家人,就能为范家开拓更广袤的天地。” 老妇人眼眸微敛,“所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不是你耐不耐得住性子,而是如何与范家抢时间,最不济也要同时出剑,掌握与范家相抗衡的力量。” “娘,儿子明白了!” “放手去做吧。”老夫人说完,站起身子,重新走向禅楼。 …… 这几日,曹安明显察觉到小镇上的温度又低了几分,这种差距,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难察觉的,但对于曹安这样的武夫来说,很清晰,就连他养在院内的一盆剑兰都少了几分生气。 院内,曹安的身影在辗转腾挪,拳、剑、腿、指,一遍又一遍的打着,整个人的双眼都有了些血丝…… ------------ 第五百二十章 我想赎回自己的剑 “不对,不对,都不对,不是这样的。” 轰轰轰!! 力量失控的曹安双拳生生砸在地面上,地面的青石板,瞬间就被在曹安的力量下化为齑粉,这还是在他封印了自身力量的情况下。意识到自己的心境被这种诡异的矛盾感所扭曲,曹安当即捏下印决,一屁股坐在地面上。 心中默念静心三咒,慢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心境修为是够的,他很清楚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实,如果说普通武夫的根基是用土砖砌起来的,那曹安的根基就是钢筋混泥土浇筑起来的。 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刚刚的心境变化是因为这种古怪的矛盾感和剥离感,扭曲了自身,只觉得心痒难耐,一道道力量像是从心脏的位置迸发出来,只想着挥霍、发泄,前期还好,他还能轻易压制住。 可要知道,他已经持续这种演武三天时间了,三天的时间不眠不休,无法纠正从自己手中施展出来的武技,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种矛盾感和剥离感与日俱增,彻底的淹没了曹安的意志,爆发出来。 如果不是强大的心境修为,现在恐怕已经走火入魔了。 他原本想的是将自己所知的所有武技,全都演练一遍,从中寻找感觉,挑选自己所契合的立道武技,从而以它为凭,敲开通神之门,这才有了之前的所有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曹安才明白,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不强求与顺其自然的性子渗入了骨髓,刻骨铭心,他想依靠自然选择的方式,挑选出与自己有缘的武技,显然是落空了,如此一来,苏今窈对自己说的另一门入神通之法就是不可行的,至少对曹安来说不可行。 此路不通! 心境和信仰是自己的修行之根基,不可改,如果改了,那他曹安也就不是曹安了,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一条路。 日落月升,皎洁的月光洒在小院里,曹安已经盘膝静坐整整九日,身体纹丝不动,靠着肉身的特性,倒是也没有什么胆大妄为的虫蚁敢靠上前来。午夜时分,曹安的身体动了,那把一直被放在身边的精钢剑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手中。 在月光下,斩出了惊艳的一剑,伴随着清冽干脆的剑鸣之音,一道比月光看起来还要明亮、柔和的流光划过,去势未绝,身随剑走,又是妙到毫巅的一剑,于这两剑之中,早已看不出任何门派和招式的痕迹。 入羚羊挂角、天马行空,曹安没有去留意那两剑,再多的招终究只是招,其根本在于心,因为刚刚斩出的两剑之后,他心中那种矛盾感和剥离感不复存在,这就证明自己的路是对的,九天的推演有了结果。 平缓的呼吸之中,曹安眼眸微敛,内心深处像是一个即将溺亡的人,死死的攥着心中的那种感觉和心境:自在、自由!! 他忽然想通了,根本不可改,那是我自己的立道之基,也是我的修行之根。既然世间没有一门武技可以完美的适配我的立道之基,那么不如就让招式来适配立道基础。 我只需要保持着自己此刻的心境和感觉,怎么舒服怎么来,自己可能会缺别的东西,但招式向来是不缺的,完整的一门武技无法契合,那就拆开,总不至于这么多的门的武技之中,没有一个招式能够契合心境。 不管他是剑法还是腿法,又或者是掌法指法,甚至是手印,对于此刻的曹安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抓住此刻的心境和感觉,以更多的招式来强化它,使其真正的变成属于自己的东西,筑起大道,破门而入通神境。 武道通神,武道通神,如果仅仅只是一门武学通神,那又算得了什么通神?你都号称是通神境界了,没了一门武技就不是通神境界了?虽然整个江湖武林沉淀了那么多年的文明不可能如此浅薄,但这些都已经与曹安无关。 他攥紧了这种感觉,无数的招式在脑海中闪过,直到遇到完美契合的招式,心到意到,意到身到,沉浸在这样的感悟之中,对外界的时间变化丝毫无感,一转眼,曹安记得自己已经施展了整整十六招。 维系那种感觉和心境的吃力感越来越强,他很清楚,这是自己的这一次顿悟将要结束了,这种吃力的感觉,一来是因为契合的招式越来越少,一招与一招之间的间隔太大,以至于那种感觉无法维系下去,正在减退。 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确实这种一闪而逝的感觉,还不属于自己,它太容易从自己手中溜走了。对于普通人而言,能够将其死死攥着一两天,都已经是难能可贵,而曹安攥着的可不是一天两天。 咚咚咚!! 一声刺耳的敲门声传入曹安的耳中,惊醒了‘梦中人’,那种感觉再也抓之不住,从心间溜走了。 曹安睁开双眼,手中之剑入鞘,心中倒是没有失落感,事不可尽,也不可能完美,这个时间点,正好却是自己后继乏力的时候,此时此刻打断了自己,内心甚至还隐隐有种庆幸的感觉。 几步来到了门口,打开门,看到了一张黝黑枯皱的脸,险些认不出这人是谁。 “尹大哥!我回来了,来还你钱了。” 曹安看着他,脸上没有悲喜,让开一条路,示意他到里面说话,这院子里曹安几乎没有添置过什么摆设,唯一增加过的就只有几个盆栽,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盆栽现在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罗化一手搀着腰,步履有些蹒跚,走到了木桌面前,却局促不安的揣着手,没敢坐下来,曹安关上门,走到近前,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坐呀,客气什么?” “我,担心弄脏了尹大哥你的东西。” 的确很干净,灰色的麻制坐垫上,摆着一张锃亮的黄色茶桌,边上是一前一后两个蒲团,干净且温暖,曹安笑了笑。 “坐吧,你就算是一身泥也坐不脏这个,怎么?难不成是看不上你尹大哥我?” 罗化坐了下来,他老了很多,之前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曹安就感觉罗化比同龄人看起来要显老一些,当时只当是这里恶劣的气候和劳作,还有他修行外功的缘故,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因为这才短短几日不见,罗化就已经老得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一般。 那剑炉怕不是卖力气的地方,别是个卖寿命的地方。 “多久了?” “什么多久了?”罗化看着面前的曹安,他依旧跟之前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甚至身上还隐隐多了分说不清道不清的气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那是一种自己所向往的东西。 “你进入那剑炉多久?或者说,从你葬下你母亲到现在,过去了多久?” “五个月零十七天!”罗化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曹安递来的茶,却没有喝下去,连他自己都嫌弃现在的自己,怕碰脏了曹安的茶杯。 曹安皱了皱眉,这都已经五个月了吗?掐头去尾,就算是四个月,自己处在那种心境和感觉之下,居然过去了这么久吗?可这么长的时间内,自己也才不过凑出来了十九招,这十九招之中,有拳法、掌法、指法、腿法以及剑法。 当然,剑法之前未必就是剑法,这是曹安以使用其他武器的方式,改良而来的剑法。 “尹大哥,这次过来,我除了要还你的钱外,还想赎回我自己的剑……” ------------ 第五百二十一章 肉身横练:不灭金身 曹安诧异了一瞬,看着自己手边的精钢剑,有些意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罗化卖剑的时候,对这剑似乎并没有多少的情感在里面。 罗化看出了曹安的疑惑,脸上浮现出一抹向往之色,“我只是怀念当初的自己罢了,以我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再走上武道了,气血衰败,寿数将近,我也走上了娘亲的老路,比她更快,在最后的时光里,我想赎回我的老朋友。” “也算是我曾经走上武道之路的一个见证,我知道它对于尹大哥你来说,并无太多意义,就是一把寻常的剑,您若是需要一把剑平替它,我可以带大哥去镇上买,不贵,现在可能也就是六两银子左右。” 曹安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面前的罗化,“你打算用多少钱赎回它?” “十五两银子,加上还大哥的二十两银子,这里一共是三十五两银子,还望尹大哥成全。”说完,罗化在桌面上摆出了三十五两银子,这些银子,应该是他一直都随身携带着,磨得锃亮,远比他自己的衣服干净。 曹安一翻袖口,收下了其中的二十两银子。 就在这时候,街面上响起了鞭炮声,两人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 “谁家有红事吗?” 罗化摇了摇头,“是,也不是,是我对面的老李家,今天诞下了一男婴,同时也是他的伴生剑出炉的日子。” “伴生剑?这是什么东西?” “出生在镇上的每一个人,都会在出生之后拥有一把伴生剑,人不是妖兽,这伴生剑只是一种说法,并不是天生地养又或者在娘亲体内生成,是在范、柳两家内铸成的,在孩子出生后,就需要婴孩的一点鲜血和生辰八字,完成伴生剑的最后一步。” “这样就拥有了伴生剑,在孩子十六岁以后,这把剑就可以开锋了,您手里的正是我的伴生剑。” “还有这样的习俗?”曹安怪异的看着手里的剑,但他从这上面,感受不到任何的奇异气息,也察觉不到这剑与罗化之间的联系,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直都是赤火镇上的习俗,其实,只要尹大哥多出去走走,就会了解的,您应该基本上都没有出过这个院门吧?” 曹安点点头,自从上一次在外面大批量进购了食物以掩人耳目后,就一直是在顿悟之中度过的这几个月,哪里会了解外面的情形。 “你觉得我们之间有缘吗?罗老弟。” 曹安在等着罗化的回应,这是一种取巧的手段,因为现在与罗化之间的因果处于一种将明未明的状态,问题抛给了罗化,他的一句话,可以给这一份因果一个明确的结果。 赤火镇的事情很复杂,单就看面前罗化的衰老程度就知道,柳、范两家大善人的行事作风也不正常,他不想插手,涉及的事情太多了,涉及的人也多,这一番因果纠缠一旦插手就是千丝万缕的干系。 未必就是自己想摆脱就能摆脱的,过于复杂的因果会给自己未来的路增添太多变数。 “有缘啊,要不是尹大哥你的帮忙,我娘可能连最后一副药也吃不上了,要是没有缘分的话,大哥您也不可能住在咱赤火镇这么长时间。” 曹安自嘲一笑,道理那么简单,自己却还想着自欺欺人。 “银子先收回去吧,剑会给你的,但却不是现在给你,现在你这鬼样子,我给你剑你也用不了,我希望你取回它不是将它作为纪念品,抱着怀念过去的,而是将它当做武器,使其发挥它真正的作用。” 罗化的眼前一亮,随即很快暗淡了下来,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说什么当做武器,就现在这身体,动作大一点都可以让自己散架。 “言尽于此,你若是相信大哥,就可以留下来尝试一下,你若是不信大哥,剑在桌上,十两银子就行,放下银子取了剑,出去记得给我带上门就好。”曹安说完,转身进了房间,有些事情要做,但却不能马上做。 他还在等着罗化的选择,院子里的罗化看着桌上的精钢剑,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也并不觉得自己认的这个大哥有什么返老还童之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想试一试,罗化收回了银子,站起身,走到花坛边缘坐下。 那里有着能令自己舒服的土地,他学不来曹安的洒脱和自由,像是一棵树,只有挨着土地,这本就能包容万物的东西,才能让他感觉舒心,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又像是在剑炉旁一般,提一提衣摆,就能直接坐在地上。 见到这一幕,曹安分出一缕神念,只在瞬间,覆盖了整个赤火山,将这一切纳入自己的神念监察范围之内,有着精神之钢冥想法的加持和历经三灾的六丈阳神强度,事无巨细,都清晰的出现在曹安的意识里。 神不知鬼不觉,留下这一缕神念,曹安从宝葫芦中一拍,足以令外界底层武夫们眼红的灵药便随着曹安心念出现在面前。 罗化与他母亲不一样,老妇人早已经油尽灯枯,便是给她延寿之物,她的身体也消受不了,但罗化不一样,他的身体更像是被人抽走了生机一般,肉身功能尚在,就像是久旱的大地,延寿灵药但凡能灌下,便能浸润这皲裂的大地。 “吃下它!” 罗化再没见识,也能从中感应到那灵果之中的澎湃生机和能量,浑浊的双眼中,老泪纵横,嘴巴颤抖着,拒绝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尹大哥愿意再给他一次新生。 他拒绝不了! 于是这一次,他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沉默着,走上前来,拿起曹安手中的灵果塞入口中。 “这是地元果,服用之后能增加一载寿元,你的寿元流逝有些诡异,我在你身上另加一道禁制,你抱元守一,好生吸收炼化这果子的能量,不要浪费了,我会从旁帮你。”说着,曹安十指连动,数道手印打落在罗化身上。 又以浑厚的天地元力助他疏通经络,吸收地元果的能量。 他同意罗化去守剑炉赚取银两还账的时候,就看过罗化的身体状况,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一载寿元,如今给他补全,也算是全了那一份因果。 小院里多了一个人,曹安就不得不多做些事情,比如给小院里加上一层幻阵。 做完这些,他将之前买下的食材全数拿了出来,放到一边的灶台上,那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给罗化的食材,自己不用,但他的一日三餐是必须维系的,自己则是来到另一边,在桌面上平铺出一本空白的书。 记录下自己领悟的一十九式,一边记录一边演练,绝技易得,顿悟难求,眼下距离入道尚有漫长的路要走,而顿悟之机不是每时每刻都会有的,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以现在所拥有的一十九式为引子,将自己的逐渐拉入到那个状态之下。 自在、飘忽,招式之间唯我心意,即便是不知道他的心境,只看他的招式,都能给人这样的感觉,曹安一面演练,一面思索,优化!另一边的罗化早已经醒过来了,此刻的他,黑发黑瞳,就是那一身黝黑的肤色也像是褪去了一层皮一般。 泛着健康的麦色,原先干瘪的皮肤下,隆起了道道筋肉,充满了力量感,在这股强横的生机注入之后,他的实力得到了长进,看这样子,只需要真气充盈,就可以直接凝练武罡,成就五品了。 这一切,都要得益于曹安为他疏通经脉,使得他连四景开脉都不用经历,只管凝练真气就行。 眼看曹安一时半会肯定停不下来,他只能不舍的停下观摩,返身进了厨房做饭。 大约一刻钟后,曹安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正在做饭的罗化。 “以后,你暂时就住在这里,不要轻易出门,要实在闲得无聊,这里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看,也可以练,等哪天时机恰当了,我自会让你离开。” 顿了顿,曹安接着说道:“另外,以后做饭你就做自己的九成,也不用等我,我已经无需依靠五谷杂粮来补充身体所需,对我来说,吃这些东西,反而会给修行造成负担。” “明白了,尹大哥!” 曹安点点头,推门进屋,他在给罗化疏通经脉的时候就发现,这小子的肉身,的确走的是外功横炼的路子,而且有一门功法于他极为契合,那就是【不灭金身】。 有这门功法加持,供他走到六景天人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当下抄起纸笔,在上面抄录下【不灭金身】功法,心念一动,这功法就出现在了外面的茶桌上,做完这一切,一挥手,招来自己的那一缕神念,查看‘监控’。 ‘监控’的重点是柳、范两家,还有山上的剑炉,这一次,曹安就着重查看这些方面的内容,一日的时间,基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事情,与之前自己查看过的那一次没多少变化。 就在曹安神念扫过柳家禅楼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咦……” ------------ 第五百二十二章 神游一夜 禅楼之内,柳家老夫人正躺在床上,这完全是昏睡过去的样子,但却有古怪的声音从口中传来,身体也是怪异的扭来扭去,在曹安的神念查探下。 有着另外一股强大的精神异力,从禅楼那供奉着经文的石碑下渗出,影响着老夫人的心智。 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老怪也是没吃过啥好肉,这般年纪,尽管风韵犹存,却也不至于……实在有些辣眼睛。 他将神念转向了石碑,这是佛门的东西,其中蕴含着精纯的降魔佛力,即便是以曹安阳神的神念,都受到了轻微的压制,神念没入其中,渗透而下。 之前就感觉这下方有异,只是没有去理会,现在他想管一管,自然就得查探清楚了。 神念穿透之后,入目的是满目的残剑,鬼气森森,怨念滔天,这股怨气连曹安都为之震撼,如果说两阴的鬼气是单纯的浓郁和磅礴的话,这里的鬼气就是单纯的怨毒与阴狠,欲择人而噬。 就在这时候,整片剑域也感应到了曹安的神念,那之前在外折腾柳家老夫人的精神异力也是一瞬间缩了回来,曹安周身的三炼本源,使得它们不敢轻易靠近,只是站在远处,一道道残剑上涌现出一缕缕黑烟。 将曹安的神念围困在其中,它们从曹安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魂飞魄散的威胁。 “那是那两家人请来的帮凶吗?” 其中一道更为浓郁的鬼气死死的盯着曹安,出声问道。 “不,如果你们是站在这两家对立面的话,可以说,我们的立场恰恰是一样的,谁能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曹安平静的回应。 “你真不是这两家请来的?你是如何不被上面那块碑文感知进入这里的?” “有联系吗?我只要想,我就可以进来。” 曹安的话,让围绕在他身边的一众鬼物沉默了下来,他们生前都是一群没有多少武道修行概念的普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被两家压榨到死,如果不是因为身死之后,还要被镇压在这里,他们可能压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很强,比那两家的人都要强,我相信你!关于赤火镇的情况,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曹安点点头,安静的听着。 大部分内容跟从罗化那里了解到的对应上了,但罗化所不知道的是,他们手中所得所谓伴生剑,并不是使用了他们精血和八字的剑。 那剑是以特殊法门锻造出来的,一旦融合了对应之人的八字和精血,便能将那人的生机转化为剑气,放入剑炉之内,为那两柄天地孕育的神剑提供成型的养料,这么多年以来,两家都做得很隐秘。 表面上利用炼器的事情作为掩护,暗地里,自始至终的目的都只是那两把神剑,碍于自身实力,他们不敢将事情做得太过,哪怕是拥有了神剑,也没有安全感。 最好就是能把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闷声取剑。 之前那么多年以来,他们不敢催动剑炉太过,短时间内掠夺太多赤火镇上居民的寿数,终归会被察觉出来,赤火镇可并不是之前新建时候的那种封闭状态了。 况且还有这两把神剑在这,不成熟之前根本带不走,于是就有了一套又一套的规矩,让所有人都将寿数锐减归结为自身的苦难。 曹安心中好像并没有多少波动,两阴山那种灭国的事情都经历了,现在这小镇里的事情,只能说是小打小闹,感受着此间的鬼气波动,再联想到禅楼里的情况,便大概明白了罗化短时间内衰老下去的缘故。 “那两把剑快要出土了吗?” “快了,而且很快,现在的范家和柳家还只是动了剑炉那边的人,暂时还没有动镇子里的其他居民,但一旦他们觉得能在短时间内快速让两把神剑出土,那么他们必然动手。” 曹安剑眉微挑,神念一收,离开了禅楼,直接来到了剑炉这边。 剑炉依山而建,距离镇上不足十里,与小镇的布局相当,也是沿着山体的边缘建立,在这里,共有两个大剑炉,十二个小剑炉,剑炉其实就是一个个巨型地窖,直通火山底,以阵法为基础,构筑出一条条地火脉络。 将地火引出地面,形成可控的地火,直接用于武器锻造,地火的火焰威力本就强过凡火,如此一来,便能用于锻造宝兵、打造精钢,省时省力。 在曹安的神念感知中,这些地火剑炉,完全就是记忆中‘流水线’工厂的雏形,只可惜并没有记忆中那么完善,前朝建立这剑炉的时候,可能未必真的全是为了两把神剑。 按照这样的流水线操作下来,只要拥有足够的材料,全力开动之后,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武装一支支强大的B队。 每一个地窖之内,又有最少六个的熔铁点,相当于六个工作台,这些细节在曹安的神念之下,仅仅只是一念之间,就悉数掌握,其精细程度,甚至超过在这里工作了几年的老人。 神念一转,来到了最大的两个剑炉当中,这里的布局,与之前的十二个小剑炉没有任何区别,曹安心下有些疑惑,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那所谓的神剑在什么地方? ‘不对,之前的十二个剑炉本身就要小的多,但其内部空间却比这大剑炉也大不了多少,难不成另有乾坤?’ 想到即做,神念瞬间渗入其中,大约在穿过了六尺的墙壁后,一股更强烈的灼热气浪扑面而来,一团冲天而起的地火之中,出现了一并血红色的剑。 将近四尺的长剑,宝光内敛,道道玄奥的铭文从剑身上一闪而过,而在剑尖处,完全处在地火中央的位置,是尚未完全脱离地脉和山石的石胚模样,粗略一看,那尚未完全成型的部分甚至不足两寸。 “接近十一品的宝兵?不,不能这么算,只是强度上,在完全成型之日可能达到十一品,但这毕竟是天生地养之物,恐怕完全成型之后,会另有神通孕育其中,到时候会演变成为异宝。” 神念之相里的曹安一挥衣袖,甩出了一道力量,落入神剑之上。 只听一声淡淡的悲鸣之声,像是示警,又像是在发泄怒火…… ------------ 第五百二十三章 为你争取了点时间 事情大条了,这神剑一声剑鸣,就见插在它周围的所有‘伴生剑’也随之一阵悲鸣,这每一把伴生剑,都代表着一个赤火镇的居民,距离神剑的距离,不是固定的。 而是以现实中镇上居民与神剑的距离来判定的,很显然,这靠得最近的几柄正是剑炉周围的人。 事不宜迟,这里的异动可能已经引起了两家的注意,曹安神念一转,来到了第二把神剑所处的位置,故技重施之后悄然收摄回了自己的神念。 就在曹安离开后不久,柳、范两家家主相继来到了剑炉。 “白老,发生了什么事情?神剑为何悲鸣?”柳腾与范元先的脸上一片凝重,两座剑炉可以说是他们两家所有的希望,在最后的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想它出现问题。 老人一步踏出,一双独眼之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剑炉周围没有任何异常,二位若是信不过老夫,大可自行进入查看。”白剑语气森然,丝毫没将这两个小辈放在眼中。 二人连忙低下头,“我等不敢质疑白老,只是神剑悲鸣,我二人心有所感,这才跑了这一遭,白老,我们想要进剑炉一探究竟。” 白剑没有再说什么,刚刚的神剑悲鸣他也听到了,而且第一时间查探了周围,并进入剑炉查看了神剑情形,没有任何异常,当下将钥匙抛给两人。 “去吧。” 二人也不耽搁,接过钥匙,对视一眼,各自走进了自己的剑炉内,白剑一只独眼扫过下方的小镇,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这剑出世,为了当初的承诺,他已经在这赤火镇枯守了将近两百年光阴。 当年作为宗门内唯一存活的弟子,来到了赤火镇,得到了柳、范两家的庇护,这才避开了死劫,突破天人境界后,为断因果,承诺为赤火镇做一件事。 而正是这个承诺,将正当年的白剑困在了这里,当年的两个老家伙就是太清楚白剑的为人和剑心了,若非如此,他们也不敢对白剑一个练剑之人言明这剑炉之中所铸之物。 眼下,他的寿元已经所剩无几,若是无法在最后这二十年的光阴里,群阴剥尽,突破阳神的话,等待他的就只有寿终道消一途。 借着足够精深的剑道感悟,他甚至依托此地的剑气遮蔽了自身气息,连曹安都没有察觉到,这小镇之中,除了柳、范两家的六景天人境外,还藏着他这么一个七景阴神高手。 相对的,他也没有察觉到比自己更高一个境界的曹安。 柳腾两人去而复返,恭敬的交还了钥匙。 “剑炉之内并无异常,应该是我们多虑了,辛苦白老了。” “老夫只是在践行当年对你们两家先辈的承诺,只待神剑出世,便再无瓜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老夫比你们更期待它们早日出世,不要再生变故。”白剑说完,转身打开了石壁上的一处机括。 走了进去,山石闭合之后,浑然一体。 二人对视一眼,眼底的冷光一闪而逝,转身走出剑炉。不知为何,柳腾内心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进了剑炉,切实查看过剑炉之内的情况,并无任何异常,那这种不安的感觉来源于何处? 柳腾还没说话,一旁的范元先猛地停下脚步。“难道会是白老?” “绝无可能,你应该知道,当年家中长辈是在什么情况下跟白老提的要求。” 范元先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那是在白剑从天人境突破踏入阴神境的时候,他白剑若是敢监守自盗,一身修为在天地感应之下,都不用他们出手就必定会散尽。 眼下仅剩这点寿元,即便他得到了神剑,还能重修破阴入阳吗? 柳腾目光扫视着小镇和剑炉,“回去之后着人加强排查吧,一些不安分的家伙,也该处理掉了,宁错杀不放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出现半点纰漏。” “那咱们就各自行动吧。” 谁能想得到,一个小镇上,居然会隐藏着两柄十一品宝兵呢?这天下高人是多,但分散到大乾江湖各地,那就有些不够看了,类似赤火镇这样的小镇,既不属于交通枢纽,又不是什么武道圣地,自然没有多少人会将目光投向这里。 来往的武林好手发现不了,能发现的不会来这里,况且还有一尊阴神境武夫坐镇,寻常武夫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浪。 曹安盘坐在屋内,脑海里将这一夜之游所得盘算了一遍,也是感慨机缘造化之妙,忽的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做,神念再出,轻车熟路的进入禅楼地底。 “最近这段时间,你们暂且稍安勿躁,对付两家之法,某另有安排,否则,某不介意亲自出手荡魔灭鬼。” 他的声音在这片鬼蜮内响彻,阴气稀薄者险些直接被他的声音震散,残剑之上,一道道黑影涌现,聚在一起,感受到曹安的神念已经离去,这才看着彼此。 “真要听他的吗?” “上方那块石碑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只需再消磨几日,便可以直接破开出去,到时候整个赤火镇都会化为鬼蜮,别说两个小小的天人境,就算是阴神境,也难逃一死。” “对,这么多年所受的苦难和折磨,必须百倍还与柳、范两家,血债血偿,让他们受尽折磨而死。” 老鬼听着周围的阴物咆哮,“我们打不过他,他确实有能耐将我们直接抹杀。” 喧闹的声音静止了下来,良久无言,却有一股更为浓郁的怨毒之气在这片鬼蜮中升腾而起。 “他拥有轻易覆灭我们的实力,却没有对我们动手,这足以证明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或许他真的另有安排也说不定,我们听他的。”老鬼一句话,为这件事做了定论,周遭的阴物不再言语,各自藏回了残剑之内。 曹安的目的很简单,赤火镇的恩怨,就由赤火镇的人来解决,显然,罗化就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但罗化目前的实力还不够看。 虽然不用经历开脉这一境界,怎么也能给他按照四景开脉境来算,但其实际就只是一个三景凝气境,他需要时间。 有自己全力帮助,能在短时间内达到武罡境界,再配合一点非常规手段,应该还是可以勉强完成复仇。 次日一早,罗化已经开始在院内修炼了,曹安也推门而出,这个时候,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说,但地位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罗化对曹安,充其量就是对待大哥和恩人的感激与尊敬,但现在,除了尊敬,还有畏惧! 罗化很清楚曹安对自己给予了多大的帮助,桌上的那本功法,他已经练了,看完之后重新放回了桌上。 眼下看到曹安出门,当即停下手中的事情,跑到一边给曹安打来了水,还有温度,那是他早起烧的。 “师……” “师什么?还是叫尹大哥,我只是收留你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你做什么跟我没有干系,以后也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情,只管做你自己的,如果你觉得这份冲劲不够,动力不足,我想我可以帮帮你。” 说完,曹安一指点出,落在罗化额前,将这一夜游历,事情的来龙去脉挑选着打入罗化识海。 随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在罗化脑海中逐渐消融之后,他的双目之中浮现出一道道血丝,攥紧了拳头,连指甲嵌入了掌心,有血渗出也不自知,一双虎目落在曹安身上。 “尹大哥,我……” “眼下修行才是你的重中之重,我已经为你争取了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这丹药你拿着,对你修行有助益。”感受着罗化身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复仇之欲。 他的眉毛微微一跳,也不知道自己将这些清楚原本的告诉他,是好事还是坏事,从短期来看,修行的冲劲是有了,但这并不是能在武道之路走得长久的心态。 道功有了,还差一门护道之法,曹安想看看罗化最终能走到什么地步。 心念一动,将原先准备的【阿鼻道三刀】放到了桌面上,不灭金身与阿鼻道三刀汇聚于一人身上,也不知道会擦出怎样的火花,不过这已经不是曹安所关心的了,放下了东西之后,他也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院子足够的宽敞,也足够两人修行,曹安一遍遍的演练十九式,一点点堆砌顿悟时候的心境,招式之间,那种生涩和不连贯之感逐渐消减,而招式也在这无形之中,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与之前曹安第一次演练的时候,早已完全不一样。 两人像是处在同一个区域内的两个陌生人,互不干扰,各行其道,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曹安身上的自在、闲适气息愈发浓郁,而罗化,目光逐渐变得阴翳、气息阴沉,仿佛周身都笼罩在一股森然鬼气之中。 小镇里的日子照旧,没有多大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发生在柳、范两家,他们以雷霆手段处理了一批护卫,但并没有从外面再挑选新的护卫补充,除此之外,还加大了对镇内几个租客的监察…… ------------ 第五百二十四章 按计划进行 就像现在他们盯着曹安一样,镇内的租客一共也就是五人,除去曹安就是四人,其中诚丰镖行订做武器,等待完工的三人,最后一人也在赶出了订做的那把宝兵后连夜离开了。 等于说现在的赤火镇内,外人就只有曹安一个。 他是唯一一个完全没有理由,却还留在赤火镇的人,监视曹安的人,依旧是那两个,他们每天看到的就是曹安在院子里耍着那狗屁不通的剑,然后照料那个垂垂老矣的罗化。 如此往复,一连七天,几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枯燥而乏味。 但现在,柳、范两家已经无暇顾及曹安了,这七天,两把神剑的蜕变剥离速度明显慢了太多,比之前还要慢了数十倍,以白剑和两家家主的估计,这种速度下来,至少还需要三个月时间。 这可比原先他们预计的时间慢了太多,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种速度不再受到外力的影响,也就是说他们即便催动剑炉,将整个小镇现存的剑气都献祭出去,也无法让神剑即刻脱胎。 两家之人聚集在禅楼之内,柳腾、范元先,以及柳家那位守着禅楼的老夫人,貌美的婢女斟上茶水之后,就被屏退到了院子外,凉亭中升起一个结界,阻断了此间与外界的联系。 “神剑的出世时间又要往后移了,而且这一次,不再受到剑气的影响。”柳腾眉头拧成川字,他现在很怀疑这个情形与那一夜的神剑悲鸣有关系。 慢一点他都已经不担心了,他现在担心的是神剑的灵性会被抹杀,那一声悲鸣太过蹊跷,他害怕就跟即将破壳的小鸡一样,胎死腹中。 对于神剑来说,就是胎死石中,这样的话,他们两家这么多年的努力和造下的恶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空忙活一场。 范元先嘬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眼神一狠,“要不然全力催动剑炉,将所有剑气一次性灌注其中,看看效果?” 他这话刚说出来,柳腾就回道:“那要是全力推动之后依然没有效果呢?到那时,赤火镇一空,就算是个傻子来,也能看出来赤火镇出了大问题,一镇上万人死亡,这么大的事,足以惊动道诚里那些家伙了。” 范元先不甘心,“那万一成了呢?万一现在看着没什么影响,只是因为我们注入的剑气不够呢?” “你能确保一定会成?” “别吵了!”柳母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禅楼下镇压的那些邪物最近也没了动静,安静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与这件事情有关,按照白老说的,如果只有三个月的话,我们可以再等。” 两人都不在说话,听着柳母训话。 “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两三个月的时间,一切以安稳为重,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就住在山上吧,时刻盯着神剑的情况,如果情况不对,直接全力催动剑炉,喂养神剑,当前,神剑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其二才是大局的安稳,神剑那边时间拖延了,但我们这边燃眉之急似乎也随之平息了下来,不妨等等看。” 有了柳母的定论,二人不再坚持,点点头。柳腾看着自己的母亲,“娘,你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柳母老脸一红,“可能是最近没有休息好的缘故,没事的话,你们就忙去吧,这里有老身看着,有什么问题会差人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有时候,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比如柳母的牺牲,她自己也是武夫,并不是普通人,当年巅峰时期曾是五景武罡境界的存在,这些年来气血衰退,实力跌回了三景。 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那地底的邪魔猖狂那些时日里,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这种事情,她如何能与自己的儿子言说呢?再者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她开不了这个口。 两个后辈离开后,柳母呆呆的坐在凳子上,看向供奉着石碑的禅楼,怔怔出神。 人的心思是怪异的,有些时候自己都搞不懂自己,就好比现在的柳母,对于那恶鬼所做之事,当时无法反抗的她是悲愤、屈辱的,甚至一度想过自戕。 可随着时间长了以后,慢慢从中体会到了年轻时从未体验过的快乐,然后就是陷入了自责和期待的双重矛盾之中。 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原本希望就此结束的事情,真的就此结束了,连着数天,她内心却并没有得到该有的平静,反而空落落的。 忍不住会想那下方是发生了什么吗? 与柳母的胡思乱想不一样,下方那始作俑者是一点不适也没有,这些时日以来,都在积蓄自己的力量,他估计压根没有想过,这上方会有人,被自己的复仇方式,整出了情感来。 小院里。 二人的修行还在持续,曹安的自在武道逐渐趋于稳固,找对了法门,现在即便是没有顿悟,也能依靠演练十九式偶尔契入那个状态,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道选择了技的过程,当曹安的道稳定下来之后,技就不再拘泥于任何形式了,技是稳住道的方式,而不是道的最终形式。 他的目光看向了一边的罗化,他从一刻钟前,就不再动弹了,周身气息完全消失,如同死物一般。 “你倒是有些造化的,居然进了内景,只是不知道你去的是哪个内景,术楼还是气海?看来时间要大大提前了,比我所预计的要早一些。” 【阿鼻道三刀】虽然只有三招,但确实无比契合罗化,短短几日修炼就已经入门,完全得益于他那滔天的恨意,有时候,连曹安看着都感觉有些心惊,所谓的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那种意境,恐怕都未必能激发他现在这般浓郁的恨意。 他想到了罗化之母临死之前的凄凉模样,忽的便能理解了。 或许,自己了解的还不够多,自己只是看到了罗母的模样,却未见过罗化的其他家人,这些淳朴的人从未将自己的不幸归结到别人身上过。 直到谎言被拆穿的那一刻,才真正爆发…… ------------ 第五百二十五章 说什么报答之恩 ‘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意境太高了,对现阶段的罗化来说,没有依凭,恨不起来,像是那抓不着的痒痒。 此刻的他,身处内景之中,这里是术楼,却又不仅仅只是术楼,一种古怪的感觉,这更像是将术楼和云气之海两个内景嵌在了一起,连曹安自己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内景。 这已经不是单一的内景了,罗化滔天的恨意和渴望,情绪勾连内景,影响着两个内景的出现,错乱在了一起,两个分属不同空间层次的内景,便以这错乱的方式出现在罗化面前。 术楼之中魔焰滔天,云海之内,只有滚滚橙黄色气浪。 罗化站在门口,看着这错乱的一幕,脸上没有多少表情,面容僵硬,嘴角动了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刻一心复仇的罗化,道心堪比曹安,一步踏出,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刀,走进了术楼。 内景之说,在大乾的底层江湖中,也不是什么隐秘,罗化自然也晓得,以前只当是传记传闻来听,未曾想自己也有亲身经历这么一天。一步进入术楼之后,抬手就是一刀。 术楼的奇观和云海的诡谲丝毫没有对他的心神造成片刻的迟疑,阿鼻道三刀挥舞之间,自动运转不灭金身,道道感悟自术楼四面八方灌入罗化体内,云海之中滚滚气浪随之被其搅动,拍击着他的身躯。 太阴、少阴、太阳、少阳,不灭金身真气贯通经脉,流经丹田,被阿鼻道三刀的刀气所侵,二者短暂的冲击之后,诡异的纠缠在一起,少了几分邪气,多了几分霸道。 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贯通、累积,武罡成! 罗化放下手中的刀,猩红双眸死死盯着前方。 “我练成了!我练成了!!”伴随他的话音落下,其人眼中的最后那一丝清明也彻底消失,心中只有无边的杀戮和宣泄欲望。 血,破坏,仇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内景崩灭,人已经回到了现实之中,魔气森森,站在院中,一步踏出,就要出门,却被曹安一指点出,定在原地。 看着面前的罗化,曹安心神微惊,那瞳孔里哪还有什么人类的样子。 “罗化,能听到我说话吗?” 罗化本能的看了曹安一眼,机械的应了一声:“尹,大哥,放开我,我要去报仇。” 曹安一手搭在罗化肩上,那由不灭金身和阿鼻道三刀凝聚而成的武道罡气在这一手下,连点微澜都没有激起,就已经被曹安熄灭,一道柔和的气息渗入他体内,顷刻间周游全身。 “报仇的事情不急,你的时间还有不少。有意思,不灭金身走的是霸道刚猛的路线,本身就带了些佛门的恢宏正大之气,与这阿鼻道三刀合练,居然能令你在大成之后保留了一丝清醒。” “坐下,我这有一副药方,最近修行的事情先停下,试试大哥这副药,放心,报仇的时间还是有的,只是现在时机并不恰当。”说完,曹安单手一摁,将罗化摁在地上。 一指落在罗化的眉心,【冰心诀】法门尽数倾入其识海。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曹安看着地上的罗化,嘴角露出了一丝怪异,“这应该也算是另类版的佛道魔一体吧?就是不知道这样混合之下,能打造出怎样的你。” 想到这里,还是有些期待的,这是随性而起的事,罗化之事也是不可复制的,曹安就没有那种自己收徒调教的心思。 罗化自己也争气,入了一趟内景地,如果没有内景的帮助的话,恐怕预定的时间到了之后,还要费一番手脚,才能让罗化达到预期的强度。 入夜,曹安阳神夜出,轻车熟路的来到剑炉,收走了打在两把神剑上的白骨之力,令他诧异的是,这两道白骨之力,居然被消耗了一部分。 也就是说,这两把天生地养的宝兵,能够抵挡自己的白骨之力。 曹安伸出手,还没触及这剑,就见上方斩出一丝剑气,穿过自己的阳神手臂,消弭在剑炉的墙壁内。 “咦?还记仇!” 你打不到我,我却是能打到你的,曹安屈指一弹,一道精粹的精神力打在剑身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只是这一次,曹安屏蔽了周围,声音没有传出去,他能清晰的感知到从神剑上传来的委屈情绪。 “剑有灵,只此一条,你我便无缘,快快出世吧,我知你们现在根本无需吸收那些剑气,那就给镇上的居民们一条活路吧,再见!” 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神剑,曹安阳神并未入窍,又去了一趟禅楼,约定了动手的信号,这才回到小院。 整整十五天的时间。 罗化依仗冰心诀与自身魔念抗争,过了十五天,以至于曹安都有些担心这货会不会先把自己饿死了。 此刻,整个小镇上空,阴云密布,如有天倾之势,柳、范两家的护卫,层层布控在通往剑炉的路上,柳家除了护卫,核心成员就只有四个,柳腾、柳朝辉、柳朝戚以及柳母,至于范家,那人就多了。 范家范元先往上已经没了,他这一代,就有四个,再往下有十个,都是跟柳朝辉他们一辈的,最大的年纪的比柳朝辉大了五岁,年龄最小的也只有五岁,不过再往下就没了。 白剑难得的穿上了自己的那身黑色袍子,身后背着三把剑,苍白的头发精心打理过,平静的站在柳腾和范元先侧面,好像自己一直在期待的时刻真正到来的时候,心中反而没了那种激动和兴奋。 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往后就是柳母以及两大家族的众人,仆从却是一个都没有带过来,除了白剑,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凝重之色,现在就这么大的阵仗,一旦神剑脱胎,引动雷劫,怕是大半个高澜城都要有感应了。 不过,两家家主却并不着急,看准了时机,相继取出前朝调兵虎符,放入了阵眼当中。 小院! “尹大哥!” “哟,醒了?去吧,神剑有灵,今天就该出世了,这两家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这般重宝出世,是要历劫的,他们妄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两把神兵,是绝无可能的。” 曹安抬头看着苍穹,这般威势,都不用靠近,大修气机感应一番就能有所察觉。 就在这时候,一道无形的能量从剑炉升腾而起,只是一念之间,便将整个赤火山笼罩在其中,隔绝了内中气息。 “忘了前朝皇族的后手,原来如此!” 罗化推金山倒玉柱,跪在曹安跟前。 “大哥恩情,罗化没齿难忘,若是今日此番,能活下来,这条命就是大哥的,罗化定以此后余生之力,报大哥恩情。” 曹安摸了摸罗化的脑袋,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老弟且住,说什么报答之恩,大哥对你只有要求,日后你惹出祸来,不要把大哥说出来就行。” “去吧,去吧,我也该走了,我会远远的看着你的。” 罗化虎目含泪,咚咚咚的磕下三个响头,转身,坚定的走出了小院,推门而出,小院之中的幻像随着木门的推开,一切消散,就在这时候,留下来防备曹安的那个柳家护卫这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都被骗了。 不,不只是自己,还有之前范家的那个护卫也是一样。 再看那走出木门的人,他之前就在剑炉那边见过,不是本该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罗化又是谁? 当日他走进小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那是绝对做不了假的,但现在,那冲天的魔气和凶焰又是怎么回事? 握剑的手有些颤抖,他下意识的想逃,但想到了还在远处的妻儿老小,以及柳家人的形式风格,只能硬着头皮,咽了口唾沫,从屋顶落下,一步步朝着罗化走来。 “柳家家主有令,今日,这座小院之内的人,不得出门。” 罗化见过他,也认得他,这是唯一一个在剑炉那边给予过自己帮助的人,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走开,今日,我所针对的只有柳、范两家的人。莫要逼我斩你。” 感受到罗化身上的威势,男人咽了口唾沫,他很想提剑相向,但终归是没有勇气的,站在一边,只能眼睁睁看着罗化从自己身边走过,走到了柳府,隔着剑渠,原地站定。 ‘阿鼻道三刀!!’ 伴随着剑气的破空而出,柳府高大的门扉在这一刻化作齑粉,远远看着的那名护卫身子不由得一哆嗦,这等破坏力,恐怕就是两大家主的天人境修为,也不过如此吧? “这是罗某与范柳两家的私事,无关人员大可离去。”罗化一声咆哮,响彻整个柳府,惊慌失措的柳家仆从,疯狂逃窜而出,有几个还想着借柳家声威震慑罗化的人,还没等开口,直接就被罗化一刀斩中。 一时间血肉横飞,罗化如入无人之境,来到了禅楼斩出了两刀,一刀破了禅楼,一刀毁了镇压石碑,森森鬼气冲天而起,黑色的阴气已经凝成了实质,宛如连接天际铅云的黑色龙柱,搅动云层。 伴随着阴物们的低语和咆哮,一团团鬼气从黑色龙柱中飞射而出,整个赤火镇在这一刻化为鬼蜮…… ------------ 第五百二十六章 命运机缘巧妙无双 鬼气遮天蔽日,短短数息时间,将小镇重新拉入黑夜,一团团幽鬼主动避开无辜的人群冲上赤火山剑炉,他们的仇恨积压太久了。 对两大家族的仇恨已经达到了极致,成千上万,密密麻麻,气势与两阴山不遑多让,森然鬼气中,护卫的气血之力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数团幽魂一拥而上,顷刻间就化作了地上的一具干尸。 没有战斗,护卫也是人,他们也有畏惧之心,修行不到,人类武夫对于阴物根本没有有效的克制之法,一刻钟不到的时间,整个护卫团近两百人死伤殆尽。 “老爷,鬼……鬼,漫山遍野的鬼。” 柳腾看着这惊慌失措的护卫,一脸的阴戾之色,“没用的废物。” 抬手一掌落在其天灵盖上,登时毙命,他估计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以为是希望,逃到这里,没想到却是死在了这。 两人对视一眼,身形一动,带着众人直接走进了剑炉之内,地火翻涌,引到了剑炉外,形成了一个护罩,前仆后继而来的阴物,一头扎进了地火内,顷刻间灰飞烟灭,没有恐慌,没有畏惧。 它们像是一群毫无灵智之物,硬生生在地火护罩上撕开了一个口子,但是只有一瞬,很快,更强的地火涌出,瞬间就将这缺口填补。 掌控着剑炉大阵的白剑脸色不太好看,“这样下去,地火阵根本撑不了多久,更多的力量要用于维持外面的隔断大阵,否则的话,这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被外面的势力所知。” “到底还有多少阴魂?” 柳家老太脸色讪讪,“自家祖立足赤火镇以来,镇上百代贱民的阴魂都在这里了。” 白剑脸色阴沉得可怕,百代之人?他不敢想象这两家之人是如何敢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的。 “白叔,您答应过两家先祖要护持我们的,我们现在也只有您了。”柳老太搬出了当年的恩情,白剑却不理会他,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剑胚,距离剑胚完全成型还需要一点时间。 “单靠地火阵挡不住外面这群鬼物,需要你们帮忙。” 柳腾还没开口,另一边的范元先率先站了出来,“白老,需要我们怎么做?” “武夫之血,那边的血槽看到了吗?将武夫置于其上,以那带槽铁签穿过武夫心脏,能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地火阵更强。” 几人愣了一下,范元先扫了一眼周围,“对修为可有要求?” “最低也要是气血境,否则普通人的气血根本没有对抗鬼物的能力,用了也白用。” 范元先点头,“好!” 接着将目光看向了自己家族的人,这一瞬间,原本跟着逃到这里,以为能够避过一劫的范家众人已经知道了这范元先的打算,一个个面色苍白,从原本的抱团队伍中退开,目露惊慌之色。 “大伯,我,我不行的,我的天赋你是知道的,家族留着我还有用。” “大伯,我,我会经商,我的能力你是看得见的,家族留着我能带来更多的财富。” “大伯,我觉得,老一辈的天赋基本上也就那样了,未来也不会有什么更大的成就,不如就让他们为家族牺牲吧,二叔、父亲,你们觉得呢?” 白剑全力催动天地之力,维系着阵法,不耐烦的看了过来,“快点,一旦那群阴物冲破地火阵,到时候你们这里死的人只会更多。” 范家这一代的‘老人’脸色难看,看向那个提出建议的后辈,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他们看得出来,范元先已经意动了。 “大哥,你不会真动了这个心思吧?” “聒噪!”范元先冷哼一声,直接欺身而上,一手拽起了自己的三弟,在他的挣扎中将其串在了铁签上,鲜血顺着冰冷的钢铁流下,沿着石质的槽开始流入大阵之内,短短数息之后,地火阵的威力比之前强大了一倍有余。 至死,都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那个提议的后辈却是面色如常,看到地火阵的威力确实如同白剑所说一般,他脸上清晰可见的松了口气。 “要成了!”柳腾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神剑,剑身在疯狂的颤抖,想要摆脱石皮的束缚,一道又一道的地火喷在剑尖上。 原本格挡在两座剑炉之间的墙壁现在已经被完全打开,两把剑同处一室,几乎同时都是同样的表现,柳腾和范元先的脸上难掩喜悦之色,眼中的光芒几欲喷出。 剑炉之外,天空的劫云在这一刻凝聚到了极致,无边的威势垂下,路口,一条人影拖刀而来,正是毁了柳、范两家府邸姗姗来迟的罗化。 “诸位前辈,我来吧!” 随着最强的那只厉鬼散发出一道气息之后,众鬼物蜂拥之势停了下来,让开了一条道路,罗化来到地火阵前,双手持刀,眼中血红之色大盛,母亲临死之前所遭受的种种苦难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闪过。 滔天恨意伴随着手中之刀尽数倾斜而出,一声巨响之后,石门上出现了道道细密的裂痕。 维持大阵的白剑心中凛然,这一刀的威力,令他动容,可他分明没感应到镇上还有这么一位高手啊? 剑炉之内的剧烈抖动,让所有人即便看不到外面,也知道肯定发生了变故。 “白老,发生了什么?” “来了一个高手,使刀的高手,看不到人,暂时不清楚来历,但这股气息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白剑也有些疑惑,外面这人的实力不算太强,尽管霸道,却受限于自身的修为。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轰!第二刀!! 轰!第三刀!! 伴随着碎裂声,整个石门化作齑粉,石屑纷飞之中,他们看到了那个斩开了石门的生猛家伙,也就是在同一时间,两把神剑脱胎而出,剑身化作虹光,想要遁走。 柳腾与范元先顾不上其他,两人几乎同一时间飞身而起,抓住了神剑,在神剑强大的力量拖拉下,直接破开头顶的土层,被带了出去。 柳朝辉不可置信的看着罗化,“竟是你这贱民?白老,杀了他!” 白剑微微一笑,双手负背,不再维系地火大阵,而是站到了另一边,“抱歉,白某的承诺已然完成,神剑出世,白某的约定也就结束了,从今以后,便是自由之身,剩下的只是你们之间的恩怨了。” “白剑,你什么意思?你不过就是我们两家一起养的一条大一点的狗,连本公子的话你也敢不听?” 柳朝辉话刚说完,就被边上的柳朝戚捂住了嘴巴,他脸上带着忐忑和惶恐,低下头:“白老,舍弟言出无状,稍待就让义父严加管教,还请您不要怪罪。” 原本还有些气愤的白剑忽的脸上就多了几分怜悯之色,“一群将死之人,白某还不至于跟你们计较。” “白老真的不愿意帮我们吗?眼下义父与范家主已经得手,待他们降服神剑之后,便能归来,到时候,无论柳家还是范家,地位都将不再是现在可以比拟。” “白老作为扶持两家于微末之际的功臣,我想两位家主必会以最高礼仪待之,白老未来的修行之路也必然会水涨船高。” 白剑冷冷一笑,“小娃娃,你比柳朝辉那个白痴强多了,但他们两家什么秉性,老夫这一百多年时光里,早已经领教过了,你以为柳腾收你为义子,你就比家仆强多了?” “终归也不过是换一种方式利用你而已,老夫的承诺已经完成,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你们保重。” 地火阵灭,群鬼疯狂涌入,罗化一步踏了进来,一双血红色的眸子死死盯着白剑,这个身后背着三把剑的男人,给了他一种无比危险的警兆。 白剑脸上带着解脱和无害的笑容,让道一边,自顾自的走出了剑炉,他的身后随之传来了阵阵惨叫。 范、柳二人现在哪管得了那些,被两把神剑带到了空中,恐怖的天劫之威就在头顶,这一刻,他们想逃,却发现那神剑就像是黏在手上一样,根本不受控制。 甚至还控制着他们自己的肉身,不让逃离,下方,白剑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这一出好戏。 天雷滚滚而落,连人带剑重新劈回了剑炉,尘土飞扬之中,道道鬼物在劫雷之中烟消云散,罗化手刃仇人之后,不灭金身运转,周身形成一个赤红色的护罩,挡掉了大部分劫雷伤害。 身形被狂暴的雷电之力砸飞,又在空中被白剑拉了回来。 废墟之中,神剑破土而出,身后还带着两个奄奄一息的武夫,这等天劫,两个六景天人境武夫还不够看的,剑比人强,何况还是有了灵智的剑,又岂是他们轻易可掌控的。 两把神剑本能的飞向那鬼气龙柱,劫雷乃是天下鬼物的克星,在那里,劫雷的威力会被分散到鬼气当中,这是它们的自保智慧。 劫雷再度落下,鬼气龙柱生生被磨掉大半。 “小友,看着这一幕,是否觉得有时候,命运机缘当真是妙不可言!” 罗化目光落在他身上,开口道:“但如果这场大戏中,少了你这一环,便终归是不完美的……” ------------ 第五百二十七章 让让,挡我路了 白剑心下一突:“你若是想把老夫也卷入其中的话,你的本事还不够看些。” “我打不过,自然办不到,但苍天有眼。” 白剑微微一笑,“苍天有眼就更是不会,这么多年以来,老夫只不过守着剑炉而已,从未下场参与镇上之事,世俗的道德中,都没有不为善即是恶的说法,况乎天道。” 罗化缄默,是的,白剑从未亲自参与这些事情,但他守着剑炉,守着这座吞噬全镇居民寿数的剑炉,怎么能不算是为恶呢? 轰!轰!!轰!!! 冲天鬼气引得劫雷震怒,比之前更加强横的雷霆怒落,鬼气龙柱在这狂暴的雷霆之中,灰飞烟灭,两把神剑仓皇逃窜,下方还拖着两个浑身焦黑的执剑人,就像是剑上的两根飘带。 显然,不死也没几口气了。 轰!! 又是一道雷霆落下,神剑在空中陡然转弯,朝着两人站立的位置而来,罗化身形一闪,周身精纯的不灭真气爆发,横移数丈开外。 阴神境的白剑感知力要比罗化强很多,但诡异的是,在他调动自身力量想要躲开的时候,忽的感受到自身的三灾似有降临的预兆,当即息了躲避之心,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白剑一身袍子被劈得焦黑,整个人倒飞而出,狠狠的砸落到地面上,紧接着又是三道雷柱落下,刚刚抬起的手臂在这一刻被砸了回去,人也陷入了焦黑的巨坑当中。 罗化脸上的诧异之色一闪而过,前所未有的舒爽感觉直透天灵盖。 一步并做三步,来到巨坑面前,“喂,老家伙,你还活着吗?” 白剑颤颤巍巍的从尘土中将手伸了出来,费尽力气坐直了身子,身上没有多少好肉,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就这么盯着罗化,嘴唇直打哆嗦。 一步步爬出了巨坑,他想不通,为何这雷还要劈自己,身上的伤势都是小事,这点伤势数个呼吸间就能恢复了。 难受的是,刚刚的三道劫雷直接折了自己十年寿数,现在留给自己的只有十年了,比原先的时间更紧迫了,十年啊,整整自己一半的剩余寿数。 还是在这罗化说了自己也应该受到惩罚之后,如何能令他不气。 罗化强忍着笑意,收敛自身气息,默念了数遍冰心诀,“可惜了,只劈了三次。” “住嘴!” 白剑咆哮了一声,伸手指着罗化,终归是看了看天际的阴云,没敢再动手。随着最后一道劫雷落下,剑炉炸裂,布置在这里的所有前朝后手尽数化为齑粉,两把神剑悬浮于三丈空中。 历经了雷劫之后的神剑,神光内敛,跻身十一品宝兵之列。 白剑心下大安,心念一动,调动天地之力洗刷肉身,伤口结痂、脱落,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身白色袍子换上,除了气息有些不稳固,寿元被斩了一半外,与之前并无二致。 至于柳腾和范元先,早已经在雷劫之中被劈成了飞灰,洒满了他们所挚爱的赤火山山头。 “它们不走,你去试试吧。”白剑收敛心神,看了看前方悬停的两剑,对身边的罗化说道。这一次,他倒是没有什么坏心,神剑有灵,会自动择主。 之前的柳腾和范元先以为能靠着自己强行降服神剑,未曾想,神剑却把他们当成了应对雷劫的工具。 眼下,它们没走,说不定就是觉得二人之中有他们选中的剑主。 “罗某练刀的。” 话音刚落,通体赤红的神剑闪过一道光晕,化为一把长刀,只是没有刀鞘。 “福源深厚!” 罗化愣了愣,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拥有这两把所谓的神剑,他的念头里只有复仇一道,但眼下这情形,如果他还看不出来神剑的意思,那就是白痴了。 一种矛盾的心态正在形成,想要吗?想要!可这是掠夺了小镇村民寿数炼化而成的刀,这里面都还有自己死去母亲的一份寿数在里面。 “还不醒悟吗?剑灵懵懂,没人教他们善恶,你若是还将这份因果算到它们头上,那就是愚蠢,剑已成,你不要,它们也终归会成为别人手中之物,既是想着镇上恩情,你与其在这置气,不如成为其剑主。” 白剑看出了罗化的心思,开口骂道。 赤红神刀忽的一闪,来到了罗化跟前,轻轻在他身上蹭了蹭,罗化伸出手,一缕刀气从刀身闪出,割落罗化的一滴鲜血,成功认主。 白剑看着另一把还没走的神剑,眼中透出光彩,有些东西是需要双向奔赴的,他对成为剑主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闪身上前,一手抓住了剑柄,就在这时候,神剑骤然发力,将其带了出去。 白剑暗呼不妙,却为时已晚,此刻的他根本就无法松开手。 罗化站在山上,看着赤火镇,鬼气消散,劫云遁行,最大的两个剑炉已经被毁于一旦,剩下的几个却是一点损伤都没有,而原先积蓄在赤火山内的狂暴能量,随着这一次巨大的冲突,直接被宣泄掉了。 恐怕未来几百年内,都不会爆发。 小镇当中,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原先的样子,除了柳、范两个奢华的宅邸成为废墟之外,天朗气清,一切,都结束了。 罗化手掌神刀,一步步向着山下走去,随着心中的仇恨消却,一身刀意也在快速减退,阿鼻道三刀再无之前的威力和气势,似乎是感应到了罗化的情况,神刀轻颤,提醒罗化。 他自己也很清楚,只是他没有办法,本就是以仇恨为根基搭建的刀意,现在大仇得报,心中恨意褪去,这刀道修为自然是回不来了,好在不灭金身铸就的武罡境修为还在。 罗化奋进全力,奔向小镇的那个院子,他要找‘尹大哥’,现在也只有尹大哥可以帮自己了,自己现在这一切都是尹大哥给的。 小院的门没有关,虚掩着,罗化上前,心中忽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颤抖着手推开房门,里面什么都没有,稍微一感应,就知道,这里已经空了。 他走进其中,推开了所有的房门,里面空空如也,就跟曹安入住之前一样,并无二致,他带着所有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罗化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颓然坐在地面上,脑海中想起了曹安在自己离开前所说的话:说什么报答之恩,日后你惹出祸来,不要把大哥说出来就行。 “大哥料到了所有的事情,小镇上发生的一切,都在大哥的意料之中了。” 忽然,罗化看到了边上有一张纸,宛如看到救星一般,罗化一个前扑,抓起了那张纸,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却让罗化原本失去了神采的眸子再次亮起。 恨天无把、恨地无环!! …… 却说另一边,曹安早早离开了赤火镇,倒是没多快的速度,他也不急,就按着自己的计划前行,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自己与罗化之间的缘分,基本已经斩断。 缘来生死可追,缘去咫尺天涯。他找不到自己的! 一把精钢剑,一双千层底,一路沿着剑渠前行,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传来,曹安停下脚步的瞬间,面前多了一个脸色慌张、却老当益壮,魁梧不凡的老人,他手中正握着一把剑。 气息上来看,曹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把剑就是赤火镇上剑炉里的第二把,剑身湛蓝如水,此刻,长剑主动放开了白剑,来到曹安跟前,在曹安的衣袖下拱了拱。 “看来罗化身上的发生的事情,与你有关了。” 曹安打量着白剑,一个阴神境武夫,自己似乎并没有在赤火镇见过他。 “没多大干系,我充其量只是推了他一把,有些事情注定要发生,积压了那么久,火山都会爆发,何况是与人有关。” 白剑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他原以为神剑想要认主,未曾想,这玩意把自己当投名状了。 “白某确实做过为虎作伥之事,如今能有这样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能给个痛快。”把心一横,白剑也豁出去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倒不如光棍些。 “你气息不稳,想来在赤火镇中受了不轻的伤。” 白剑也不明白曹安的心思是什么,却还是顺着曹安的话说到:“受了三记劫雷,斩去十年寿数。” “赤火镇的事情,我只是路过,顺手推了一把罗化,对你们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你走吧。” “你不杀我?” 曹安皱了皱眉,“你好像急于求死?” “啊?不是,那倒是没有,只是这神剑将白某带到了前辈面前,下意识的以为是前辈想要惩戒白某,并无求死之心。” 曹安点点头,“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心态不错,你走吧,带上它。” 刚说完,曹安屈指在神剑上一弹,“你与我无缘,若是看不上这剑主,自行离去另觅良主吧,若是勉强还行,便跟着他吧。” 神剑一声轻鸣,似是有些不甘的从曹安身边离开,回到了白剑身侧,看来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它觉得白剑这货还可以。 曹安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劳驾让让,你挡贫道路了……” ------------ 第五百二十八章 自在与世音 白剑让道一侧,曹安径直而过。 赤火镇走出三十里,才得见到这剑渠的源头,大河从这里被分流,分别导入两条剑渠之中,一上一下各行其道。 剑渠到了赤火镇中,都能保持那等温度,不是没有道理的,曹安在这溪边都感觉到了纯正的自然寒意,所谓的纯正自然寒意,指的是天然而成的寒意,没有任何阴邪之物。 面前这条溪就是如此,曹安掏出堪舆图,这条溪在这堪舆图上,几乎看不到,其名字也与冰寒没有半点干系,名叫孔雀河。 宽不过十丈,深不足一丈,两道剑渠一拦,下游的水流更少了。 这孔雀河绕着山脚而流,原本曹安还打算似往常一样,直接山上的,现在见到这孔雀河,却是换了一种想法了,念头才起便一个猛子扎进其中。 畅快的游了几个来回,剥去这一路而来的燥热和赤火镇的火气,身形一动,从孔雀河中掠出,指剑一扫,打落岸边山脚的数根竹子。 落到地面的时候,周身的衣服早已经被蒸干,取来山间藤蔓,捆束山间之竹,掐头去尾做成了这一片竹筏,足尖轻点,将竹筏荡至碧波上,人也随之稳稳落在其中。 孔雀河水流不大,这样的好处就是曹安的竹筏在上面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动荡,拍拍葫芦,将自己的家伙什摆到竹筏上,温上一壶茶,属实惬意。 若不是他想走的路是逆流而上,现在连竹筏都不用推动,完全可以随波逐流,做一做那风吹哪页读哪页,水流何方去何方的悠闲人。 他的目光注视着看似平静的水面,一尊傀儡随着信念幻化而出。 “晓梦见过公子。” 曹安摆摆手,朝前几步,站在竹筏的前方,晓梦以天人劲气催动竹筏,不疾不缓。 长剑悠然而动,伴随着清脆的剑鸣之声,这是曹安的自在一十九式,有了晓梦从旁护法,曹安全数心神都投入到了自在一十九式的感悟之中。 晓梦看着这一切,目光有些失神,她很清楚曹安这么做的缘故,在这之前,或者说,在两阴山之前,曹安的修行之中更多的是随性。 少了一份紧迫感,但眼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虽然他道心未改,但修行之中却多了一丝紧迫感,为的是能早日到达神通境,施展肉身再造之术。 专注而平静的修行了四遍有余,曹安这才在演练之中稍稍感受到了那种自在随心的感觉,招式也在无形之中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融入了水流之柔。 “自在,自在,随心而动,顺意而为!”竹筏上,响起了曹安的声音,但这并不是曹安自身的感悟,而是他的执念,他所求的武道,却苦而不得的法门。 连着数招之后,曹安落回竹筏,拄剑而立,额前隐约可见细密的汗珠,脸上闪过一丝挫败之感,他原以为,能够凭借这自在一十九式重新回到那种状态下。 事实上,在赤火镇的时候,就已经很接近那种状态了,如果说之前顿悟的时候,那个状态是满的,那么在赤火镇演武的时候,大约能达到六分。 他只当是赤火镇有事分心,未能专注,现在再练,无论是心神还是其他,都自问已经达到了巅峰,却还是止于六分,无形中证明了一个曹安不太想承认的事实。 自在的状态无法通过招式累积达到圆满。 况且,真正的战斗中,别人也不会等你达到状态后再出手,演武四遍,这都已经不是法术吟唱太长的问题了,他当初为了契合心境,挑选的招式里,只在乎意境。 显然,这一十九式的杀力太弱,甚至可以说是鸡肋,如果说入道之后反而导致自身护道之术变弱,那入的可就不是自己的道了。 “公子心中有惑?” “不自在,难入道。”静心三决一扫,曹安的内心再次平静了下来,所求之道与现实的违和,对曹安自己的影响太大了,以至于连续多次坏了心境。 “公子可否意传?” 曹安点点头,闭上双眸,伸出一掌抵在晓梦的掌心,一时间,曹安所想的入道形势感同身受的传达到了晓梦的意识里。 清风徐来,水波潋滟,良久,曹安才松开了晓梦的手,两人相对而坐,曹安将目光看向晓梦。 他很清楚,面前的晓梦在对天地的感悟上,是要胜过自己的,她现在修为低,是因为自己现在只能制造出这个修为的傀儡。 晓梦沉默了良久,“公子,你这不是入道之境,该是得道之境,你不得其法也是正常的,就像是凡人不可能搭建出空中楼阁一样,总是得需要循序渐进才好。” “公子若是中意剑法,便可练剑入道,拳掌亦是如此。于入道后再考虑得道之门路。” 曹安沉吟着,“当如何做?” “继续公子之前所行之事即可,不过却需要稍微做出些许改变,七分观自在,三分观世音,以求得道坦途……” ------------ 第五百二十九章 白鹭道承德州 “观自在吗?” “自在即真我,虽然这并不是公子你所求的自在,但必见真我,而后才能得真正的大自在、大自由,逍遥天地之间。” 晓梦起身,足下运力,缓缓推动竹筏前行,面含清辉,“公子所求,乃随心而动,自在逍遥,可这天地间武夫,哪个不受规则所限,如何自在?欲求所谓真自在,没有破开规则枷锁的力量,谈何自在。” 曹安悚然一惊,整个人如梦方醒。 是了,自己所求终归是超出自身现在力量极限太多,否则断不可能虚度那些时日,或许也算不得是虚度,毕竟感悟是真的。 没有打破规则的力量,却在此奢求破开规则之后的逍遥,那不是悟道,而是妄想,此刻曹安所求的自在之道,就如同凡人奢求天地无拘,长生久视一般。 这自然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他跳起来会落回地面,心中向往之地需劳身而行,一身凡俗血肉会受伤,会疲惫,也会衰老。只是空想,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更不可能一蹴而就。 曹安收摄心神,提起手中精钢剑,对晓梦施了一礼。 “多谢提点。” 晓梦平静一笑,“公子只是当局者迷而已,若是论及实力,我们受限于之前所处的那一方世界,其实本身并没有多强大,只不过一头扎在先贤们的感悟和哲学中,这才有了几分成就,具体的修行之事,公子还需要靠自己。” 这一点曹安是明白的。 心中暂时压下自在执念,欲以剑法入道,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区别在于有些东西,自己悟到了才是真的得到了,未曾经历这一遭,怕是即便苏今窈在曹安耳边督促着,他也不会真正理解入道一事。 “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曹安低声念诵着,手中精钢剑一抖,一剑挥出。 在晓梦眼中,这一招虽无剑气纵横,寒光凛冽,但招式之中,那种无从抵挡,一剑破万的感觉却侵扰着自己的内心,她自己就是修剑之人,很清楚这一剑当中的无上精妙。 “公子,这是什么剑法?” “独孤九剑,破剑式!号称一剑可破普天下各门各派剑法的剑招。” “虽不中,亦不远矣!” 竹筏在孔雀河上漂了三日,这三日以来,曹安已经将独孤九剑的剑招研习到了精深处,由高向低显然要简单很多,只是单纯的剑招的话,以曹安现在的神念强度而言,学习是最简单的一件事。 远比累积法力,堆叠阳神简单多了。 只是精深,是远远不够的,这个世界虽然有内景的加持,但内景终归是可遇而不可求,在其中至多只能将自己的技巧磨砺至圆满,想要修行入道,需要更多的感悟。 如何入道?曹安给自己定的是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忘掉目标,忘掉自己,忘掉修为,勤恳练剑,不舍昼夜,只研习三门剑术:【万剑归宗】、【独孤九剑】以及【剑二十三】。 于简单之处见真功,便是行走坐卧之间,也不忘练剑。 拨雪寻春,烧灯续昼。 孔雀河直上后,顶着古兰河道的风沙,前行六千里,来到了白鹭道,用时一年零六个月。 仗着阳神的感知和见识,无数次纠正了剑法之中的弊端和破绽,修行日深,越是感觉自己当初所谓的武技修行大圆满越像个笑话,气息内敛,剑气内蕴。 这一日,一袭灰袍的曹安来到了白鹭道城门脚下,头戴斗笠,手持竹杖,以黑色麻布遮着口鼻。 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白鹭道城门口,曹安扯下这麻布,一时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古兰河道,顾名思义,就是之前的古兰河流经之地。 它就绕着鱼牢山而流,两千年前,鱼牢山中,一火蛟成了气候,窜出鱼牢山,以神通境修为入古兰河,为祸四方,也就是蛟龙之属的天赋异禀,这以火元成就神通的恶蛟,收敛气息后,在这古兰河中,依旧活的滋润。 它妄想以水法实现阴阳相济,化而为龙,本来这种事情,大乾皇室是乐于看好的,毕竟是神通境强者,出于对强者的基本尊重,不管是人还是妖,只要能沟通,不为祸一方,朝廷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却未想,这恶蛟压根就不买朝廷的账,表面上对于朝廷的示好诚惶诚恐,私下里,依托着古兰河暗兴金龙教,欲以香火成神之法,省去苦修,直接将水法练至火法相同的境界。 事实上,它差点就成功了,那时候,古兰河两岸,谁人不尊不敬金龙教,就会给整个村落甚至是大城带来天灾人祸,而虔诚信仰之地,则风调雨顺。 引来了帝国堪舆院,上请帝命,派遣出四名神通境的帝国守护者,先在上游直接将古兰河改道,断了恶蛟的根基,合力将其斩杀在古兰河道上,恶蛟之血洒落古兰河道,浓郁而精粹的火元致使整个古兰河道荒漠化。 直至如今,都是寸草不生,狂风呼啸,曹安这一路,懒得改道,从孔雀河走出来后,就沿着古兰河道走了过来,顶着风沙,练剑、行路,耗时一年六个月,将将横跨都魁道! 这一年多以来,几乎是心无旁骛,一心只练剑,目前剑术上当以何种境界来描述自己,曹安说不上来,但很显然,没有入道。 介于剑术与入道的过渡阶段吧,两次入术楼,停留的时间都不长,术楼对技与术的作用极大,但对道的作用,就有些微小了。 从宏伟的城墙走过之后,满眼都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行人,商贩、居民、江湖人、书生,甚至还有身着帝国制式武备的军卒,听惯了风沙的曹安,双耳中流入了嘈杂的人声,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作为帝国最古老的一道,白鹭道的底蕴是其他道所难以企及的,这里拥有着天底下读书人都向往的青莲书院,更是六朝之古都,大乾初建的时候,原本也意向是定在这里。 武夫对天地之气的感应最为敏锐,曹安踏入这里之后,便真切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底蕴,这里还只是白鹭道之下的承德州城,而不是道城,都有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龙气’。 六朝古都选址,不是没有道理的。 (卡文,今天先这样吧。番茄还有主站的评论我都看的,有好有坏。感谢支持,感谢点击。) ------------ 第五百三十章 这方世界,当人人如龙 白鹭道承德州是天理会起源之地,他们致力于探寻文明轮回之秘,以救世为己任,成员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是大乾帝国之内的又一大势力。 在大乾帝国境内,类似这样的组织不多,在江湖上拥有不俗影响力的更少,而天理会和正统教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天理会每月一次的聚会如常进行。 “其余两位大司祭又没来吗?” 声音从莹白光晕中的上方传来,白色的光晕象征着光明和救赎,那光晕的光源就是一扇门,白色的门,门后第一层,有一把椅子,一张小桌,往下是第二层,四把椅子,比第一层稍显大一些的一张桌子。 再往下还有两层,顺位一层是十二把交椅,一张大桌,最后一层只有蒲团,密密麻麻的蒲团。 一眼看去,整个会场中,只有零星的四十几人,门后第一顺位无人,第二层坐着两名璀璨光人,第三层坐着七人,剩下之人全在第四层,一样是看不清面貌,只能看到白光,但他们的光芒远不及第二层端坐之人强烈。 天理会成立至今,除了第一顺位的椅子上,原本应该坐着的祭主空缺了一百多年外,往下的以一年四节气为名的‘四立’大司祭以及十二月为名的十二月司祭都是满的,这是一个知识与信息交流高过于权柄掌控的民间组织。 事实上,除了祭主,就算是四立大司祭也无法命令大司祭以下的任何成员做他们主观上不愿意去做的事情,简而言之,就是身为天理会的成员,你完全可以拒绝除了祭主之外的任何人给你安排的事情。 但在这个组织当中,这种事情几乎很少发生。 下方众人端坐,却无一人发声,气氛有些沉默,让人不由得怀念起了当年司道文还在的日子,如果不是这样的聚会已经成为对下维持组织稳定的一种手段。 他们情愿去禁地之内走一遭,也不想来这里忍受这种无聊的聚会。 “不来就算了,分歧产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都多少年了,早就习惯了。”说话的是天理会的立夏大司祭,之前出声询问的是天理会刚刚晋升的立春大司祭,对天理会内的很多情况其实并不了解。 “已经很多年了吗?不如今日的聚会就聊聊他们吧,我对会内的很多情况了解不多,反正我看各位似乎也没有什么新的信息可以互通。”立春笑着说道。 从他的身上,众人感受到了一种与立夏完全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活跃和生气,新成员,总是对会内的一切抱有好奇之心,但他们都很清楚,这种状态会随着时间逐渐冷淡下来,直到跟在坐的所有人一样。 不过,短暂的也是好的,至少今天的聚会,就不会太过无趣。 “一百二十年前,天理会中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他们认为,文明的轮回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否定了天理会成立之初的猜想,对于他们来说,那只是一种猜测,谁也没有经历过,更没有任何历史可考。” 立夏沉吟了片刻,这一日的聚会,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气氛不再僵着,透过下方的光晕,他也感受出来了,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对这个话题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作为天理会中的老人,他也不在坚持,开口回应立春的提议。 “那他们认为是什么?”这话不是立春问的,而是下方的司祭问的。 “他们认为,文明的轮回,其实就是如四季轮转一般的轮回,从洪荒到修者,从修真到阿赖耶,我们一般也称阿赖耶文明为精神文明,阿赖耶到科技、科技又到古武道,古武道湮灭之后,就是我们现在的文明,高武文明。” “一共经历六个轮回,现在是第六个,他们坚信下一个文明将会是新一季的世界轮回,若我们能在这样的轮回当中存活下来,当能进入最强大、最巅峰的洪荒文明!”立夏平静的语气散播到了空间内的所有角落。 立春的身上散发出强烈的好奇与兴奋,“那他们要做什么?” “一手准备是推动当前文明的湮灭,使之提前进入下一文明,同时将阻碍文明轮回进度的障碍排除,第二手准备是躲避大灾,他们做了那么多,为的就是能过度到下一个文明当中,能否在大灾中存活是关键。” “所以第二点上,他们与我们的一部分目的是一样的,这也是他们目前为止没有完全脱离天理会的原因所在。” 这已经可以将其称之为灭世派了,事实上,他们天理会内部,也是这么称呼另一个派系的,而他们则自称就救世派。 “这不对啊,大司祭,不是还有诸神文明吗?”问话的是下方第三层的司祭。 立夏摇了摇头,“那充其量只是六大文明当中的一小段时间而已,准确来说,就是处于六大文明当中的种族争霸时期。” 立春突然抬头,“世界轮回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疑问,让立夏对这个新晋的大司祭高看了一眼,能知道这等隐秘之人,看来是进入过忤逆道场的。“世界轮回之下,有六大文明轮回,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已经经历了整整九次世界轮回。” “五十四次文明轮回,是以,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也是这个世界给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无法安然渡劫,那么我们都将再无机会。” “灭世派妄想着经历本次文明轮回之后,会像之前一样,新一轮的世界轮回降临,赶上第一波的洪荒文明,成就超脱,却不知,这一次轮回之后,我们将再无机会。” 立春点点头,“所以,他们是基于前八次轮回的规律,笃定下一次轮回会像之前一样,重新开启,并且顺利进入洪荒文明吗?” “的确如此!” 下方一名司祭站了起来,“立夏大司祭,原谅我的冒昧,我有一个问题,听你这么讲,灭世派有着这样的论调,至少还是有依据,他们依据的是前八次世界轮回和文明轮回的规律得出结论。” “这依据如何来的,暂不做评价,至少我们救世一派也是认同这样的依据的,那我想问,你们凭什么就笃定不会进入下一次世界轮回,开启洪荒文明?总得有个依据吧?” 立夏似乎并不太想解释这件事,“灭世派之前也是救世派,而且从天理会成立之初就一直延续到一百二十年前,当年离开救世派的人,他曾是整个天理会中最坚定的救世派,你觉得他是傻吗?” “自己坚持了那么长时间,如此笃定的信仰,然后一朝醒悟,有了别的想法?又或者,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救世之难,这才选择离开的?” 立春身上传来了疑惑之感,在这片区域内,看不到各自的模样,但除非主动隐藏自己的情绪,否则情绪是可以表现出来被其他人所感知到的。 立夏的这个理由太过于勉强了些,显然不能使得下方之人信服,不知道立夏是因为不清楚具体原因还是不愿意说,当下略微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抬手在虚空摁了摁。 下方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了许多,只听他开口数道。 “我这里倒是还有另外佐证,证明救世派所坚守的理念是正确的,天地间有一处秘境,汇聚了自这个世界第一次轮回以来的所有超级强者,他们不甘自己的文明和种族湮灭,在那里发动了对天道的反抗。”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他们在其中以毕生之修行,强行留下了自己的传承和信念,实现了世界轮回与文明轮回之间的沟通,刚开始,还只是为了拯救自身文明和种族的延续,但后来,越来越多挑战天道的人进入其中。” “联系数个世界和文明的发现,他们发现,天道在变强,从不同世界轮回下,相同文明轮回的比较中就可以轻易发现这一点,天道越强,世界中衍生的文明越强。” “在这之后,第五个世界轮回洪荒文明中的三名至强者发现,天道在修炼,以世界轮回修行,每一次轮回,自身会变得更强,九次轮回为圆满,天道修行圆满之后,将脱离此方世界,实现超脱,使此界彻底沦为荒漠。” 立春的话还没有说完,下方站起来的司祭便开口问道:“立春大司祭,打断一下,何为荒漠?” “修行的荒漠,自此以后,这方世界之内,再无超越凡人的力量,再无超凡的生物,而整个世界的情况也会变得越来越恶劣,逐渐到无法适应任何生命的生存,最终烟消云散。” 立春突然抬起头,“但是,倘若我们能在这一季文明之中,将天道灭杀,它所累积的九世之修行,将会重新反馈回到这个世界,使得世间再无轮回,整个世界进入一个比洪荒文明更加宏伟的文明当中。” “恕我无法用自己贫瘠的思想去揣测那个时候的世界会变得如何的恢弘,无法想象天道累九世之修为又何等的磅礴。” “但我觉得,那个时候,这方世界,当人人如龙……” ------------ 第五百三十一章 救世派该做的事情 小空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么高逼格的聚会,用掌声这种形式表现热烈和支持,属实让曹安有些不知所措,但眼看着众人都这样,自己不紧随其后,反倒有些格格不入了。 鼓掌这种事情在他们做起来,像是某种神秘的仪式一样,正襟危坐,节奏鲜明,动静不小,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散发出一种敬畏的情绪来。 立夏一边鼓掌,一边悄然将目光投向身边的立春大司祭,庆幸自己将其提到大司祭的位置是正确的,天理会一扫之前的颓势,人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在聚会上见到这样的气氛了? 记不清楚了,在天理会内部分裂之前,其实就已经有些沉闷了,真要确切的算起来的话,应该是在主祭司道文失踪以后吧。 “立春大司祭,那我们现在需要做些什么?” “其实我们只要知道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那么要做什么就已经很明显了,我们是奔着逆杀天道的目的而去的,那么潜心修行,就是我们的目的,拥有足以逆反天道的力量,就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但是,正如同一个宗门里,不可能全是修行天才一般,总归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经营俗世的产业,而这一部分人,将是宗门中的绝大多数人,真正能成为宗门守护力量的,只有少数。” “宗门如此,对应到我们天理会中,这一部分人该做什么?我们需要保护那些有天资成长起来,反抗天道的天才,尽可能的将他们吸纳进我们天理会当中,让他们提前明白这个世界的真相。” “一方面,予以资源的帮助,另一方面,在适当的时候,出手庇护他们,在他们未成长之前。这是我们救世派需要做的第一部分,第二部分就是之前大家所从事的事情,探索那些文明和世界轮回的隐秘。”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们要面对的是天道,我们要清楚它是如何灭世的,只有知道这些,我们才能真正的有所准备,而不是盲目的想象,以自认为如此的手段去应对未来的变故。” 说道这里,立春身上光晕稍微强盛了几分,“从这一点上,我们的目的与灭世派的目的是相同的,两派之间,隔阂由来已久,但我相信,在相同的目的下,尽管我们的理念不一样,却也有合作的可能。” “两派别之间,在这件事情上,可以互通有无,谁也不清楚大灾什么时候到来,这个时候,能够直接通过交换的方式获取信息,能为我们节省很多时间。” “除了这两部分事情之外,我们理当还有一部分事情要做的。”立夏大司祭接过立春的话茬。 “了解大灾的情况下,分出一部分精力寻找躲避大灾的办法,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之法,毕竟在这之前,已经有那么多的文明失败了,相比之下,我们当下的武道文明没有丝毫的优势。” 立春摇摇头,“我觉得我们不再需要第三部分的工作了,立夏大司祭,一旦我们失败,再无机会了,即便是少部分天资纵横之辈确实能像之前几个文明中的遗种一样在下一个文明中复苏也无济于事。” “因为到那时候,天道已经超脱而去,此间只剩荒漠,徒留他们在这个世界绝望而终,岂不更是残忍?” 立夏沉默了,身上散发着落寞和悲凉的情绪,这股情绪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就被他收敛起来,“诚如立春大司祭所言,我们现在除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再无他法,我赞同立春大司祭的意见。” 下方众人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这一方空间里,任何人的意见都会被清晰的听到,而这四十几人中,无一人反对。 “既然没人反对,那我们便将这两部分的任务进行分工,下一次的聚会上,希望大家都能积极交流各自负责任务的进度,会内将根据诸位任务的完成情况,给于奖励,包括但不仅仅限于功法和宝兵,立夏大司祭,您认为如何?” 立夏点点头,“我同意。” 事实上,这样的聚会,任务分发不会分到第四层,两名大司祭一人负责一部分工作,顺带将七名司祭分成了两组,负责探秘之事一组四名司祭,负责庇护职责一组三名司祭。剩下的具体细化之事,就需要等到各方司祭的具体开展之后,联络下一层的助祭了。 聚会到这里,基本上也已经没有这些四层的成员什么事了,各自也是主动散去,曹安混在人群中,心念一动,收回了自己的意识。 下一秒,出现在承德州城内的一座石桥下,背靠着石桥,手中一根青竹杖,斗笠盖住了脸颊,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旧了,但却挺干净的,一身麻衣像是被洗了多次一样,有些泛白。 他不是被邀请去的,来了这承德州城两三天,这一日到了石桥边上暂做休息的时候,突兀的就感觉自己识海内传来了轻微的震颤,就如同是一晃神的感觉一样,跟普通人走在大街上,突然感觉自己脑子里空白了一瞬。 这在普通人身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曹安已经是阳神境武夫,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当即斜靠在石桥下,以斗笠盖住面容,沉入意识海内。 仅仅片刻,一种熟悉的压缩感涌上心头,让曹安一瞬间就想到了之前第一次修行【精神之钢冥想法】的时候,那会也是同样的意识被压缩,不同的是,这股压缩的力量显然没有之前修行的那一次强烈。 意识从识海中被抽了一部分,压缩之后出现了一扇白色的门,散发着璀璨的光晕,站在门前,让人下意识的觉得暖和、信任! 曹安伸手推门,一道意识传入其中。 知晓了这里的存在后,他收摄自身力量,努力让自己散发出暗淡的白色光晕,走进了这天理会一月一次的聚会当中。 就在曹安等第四层成员离开后不久,立夏随手打出几道禁制,落在那扇门上,目光看向在场的其他人:“有新的精神力波动进入了这片空间,四月记录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但我们没有邀请,却能进来,说明这人距离我们不远,甚至很大可能就在承德州内。” “出去之后,根据精神力波动,调查一下……” ------------ 都五百三十二章 我在江湖中是什么样子的 精神殿堂,是天理会内部成员的一种聚会手段,也是他们吸纳民间成员的手段之一。 这座殿堂建立在阿赖耶门后,其实质就是依赖阿赖耶的精神力量特性建立的一座可以容纳精神体的临时宫殿,精神体不等同于阴神或是阳神,其要求不高,精神之钢冥想法达到二阶就可以进入。 曹安看不出来大殿上的那些人具体的冥想法境界是多少,他自己是五阶【湖】,这段时间以来,随着武道境界的提升,水涨船高,精神之钢冥想法的等级也提到了第五阶。 在精神殿堂内,他正是在触及精神殿堂之门的时候,了解了大殿的规则,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精神体收敛隐藏到了极致,这才没有那么显眼的站在别人的视线中。 但他没想到的是,有些关于精神殿堂的内容,并没有通过那扇门传达给所有进入的人,以至于那边已经察觉到了曹安的精神波动。 ‘这一趟,没有白来,天理会这群家伙,掌握的信息远比我所想象的要多很多,可惜了,今天的聚会并没有继续讲述下去,一月一次的话,或许可以下次再来旁听。’ 在这之前,他只是知道文明乃至整个世界都会陷入轮回,那一日在忤逆道场内了解了个大概,却并不清楚,原来每个世界的文明轮回顺序是固定的,而且只有六个文明。 ‘也不知道当年那群神做了什么,以至于现行的整个世界,对神明如此的排斥。’ 立春离开大殿之后,就出了门,那道精神波动,她再熟悉不过了。 精神波动,是一动比气息更为隐秘的辨认的方式,不管你是否修炼了阿赖耶文明时期的功法,精神波动都存在,它是一个人活着的另类证明,有精神波动,说明这人尚有脑部的活动,是个有意识的魂体。 但精神波动无法追踪,人在,波动就在,人离开了,波动自然消失,不像气息,气息是走到哪,沿途都会留下痕迹,持续时间还不短。 想要以精神波动来标记和超找人,其本人的精神之钢冥想法必须达到三阶【池】以上,存在是事实,想要利用起来需要门槛。 这两个条件,使得整个大乾江湖也没有多少人通过精神波动来勘察别人。 立春的手段简单粗暴,出门之后,直接散开精神力,精神力平铺而过,所过之处,但凡能有所察觉的,都会怒而起,想要看看这等胆大包天的到底是何许人。 但毫无例外,在见到那胆大包天之人衣着上的标识后,都选择了无事发生。 承德州城并不算大,以立春的精神力覆盖广度,也不过就是用了堪堪一个时辰的时间,便找到了曹安,而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掠过了将近四分之一的承德州城。 老何茶馆。 曹安正在喝茶,一年多的时间里,几乎都没有喝过茶,不是苦修就是在苦修的路上,眼下再见这茶馆,就有些挪不开步子了。 碗中茶是最普通,也是最便宜的那种大叶子,采摘的时候,就是直接折的嫩芽,也不管它几芽几叶的那种,没有丝毫出彩之处,滚烫的开水淋过之后,茶汤带着并不浓烈的黄色。 如松脂琥珀一般,倒在茶碗中,兀自冒着热气,灌下一口,那种的感觉令曹安整个人都舒爽了起来。 “曹安,你果然没死!”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虎圣地的圣女阿罗刹,一身白底红边的弟子袍,却并不显宽大,反而将她的身形完美的展露出来,左右两侧的裙摆上,分别绣着两头白虎形象。 “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白虎圣地圣女。” “哪来那么多的偶遇,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说着,阿罗刹直接坐在了曹安对面,一双美眸上下打量着曹安的面盘。 居然一点也没有显老,小天人五衰之后,曹安应该变得很老才对。 “你渡过了小天人五衰?还是以什么手段强行将其压制下来了?” “圣女这么问,可就有些冒昧了。”曹安剑眉一挑,嘴角带笑。 阿罗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她皱着眉头,似乎曹安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特质,让自己下意识将他当成了朋友一样,连最基本的江湖忌讳都忘了。 “别光问我,刚刚圣女你说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曹安自己都才刚从古兰河道走出来没多久,到了城内又去旁听了人家聚会,江湖上应该还没人知道自己在哪吧? “本来我是不知道的,但谁让你自己送上门去的,你是不是刚参加过天理会的每月聚会?”阿罗刹都不用问,心中就断定曹安肯定是第一次参加,而且在这之前,并没有学过任何关于精神力的运用法门。 “你知道这事?你也在里面?” 念头一转,曹安就想到了很多可能的情况,看来应该就是自己贸然进入人家的聚会,在里面留下了首尾。 “反正这事儿你后面也会察觉到,我就是天理会新晋的立春大司祭。你进入精神殿堂的时候,就已经被留下了精神波动,现在天理会的一部分人应该在查你。” “而我,是恰好在之前见面的时候,记住了你的精神波动,两相对比,就知道那个人是你。” “原来是这样。” “你的精神之钢冥想法修炼到了多少阶?别把这当做是一个忌讳,你可以当成是我们之间的信息交换,我修炼到了第五阶【湖】,在天理会当中,只要达到第五阶就可以直接晋升成为大司祭。” 这女人过于单刀直入了,曹安一时间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我也是第五阶,湖阶段。” “天理会立春大司祭,诚挚邀请曹宗主加入我天理会,成为四立大司祭中的一员,不知道曹宗主赏不赏脸?”阿罗刹脸上带着笑,目光落到了曹安身上。 “这个组织这么随意的吗?” “随意?天理会的加入方式才是最严苛的好吗,其严苛程度甚至要超过加入圣地,因为拜入圣地你只要有足够的天赋就行,但天理会,你需要通过一位真正神明的考核。” 曹安愣了一下,“阿赖耶?” “对,精神之钢冥想法,在阿赖耶文明时期是全民皆可的通行修行,但在现在不是,只有怀揣着救世应劫之心的人,才能被准予修行。也正是这样,天理会几乎大部分的人都能修行冥想法。” “而精神殿堂的门,也向来是对任何主动走入其中的人开放的,他们寻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将你吸纳入天理会,即便不愿意,也希望能与之交好,或者互通有无。” “目前天理会两个大司祭位空缺,你如果能来,便能直接成为天理会的第三位大司祭,我想你对天理会应该有一个了解,天理会只是一个闲散组织,不会有任何的教条束缚,即便是上头有任务安排下来,你不愿意的话,也完全可以不理会。” 曹安喝下一口茶,面色平静,“可以,需要什么手续吗?” “当然,你要是……嗯?你什么意思?你答应了?”阿罗刹有些意外,她准备的其他说辞也被悉数堵在了回去,诧异的看着曹安。 “怎么?你不是来拉我入会的吗?我现在同意了,你反而不开心的样子。” 阿罗刹急忙摇头,“不是,没有不开心,只是你这答应的太快了,我反而有些不适应,这不像是你的风格,与江湖上的传闻不尽相同。” “我在江湖中是什么样子的……” ------------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天理会文武两部 “似乎完全无欲无求的一人,没有人知道你喜欢什么,天下之人,钱、权、财、色、武道绝巅,总要追求一样,但在你身上,看不到明显的倾向,我以为应该在多劝两句。” “我想了解更多关乎大灾和轮回的事情,但又不希望受到束缚,也不想拜宗门,正好,天理会似乎很完美的规避了我所有的问题,我没道理不答应。” 阿罗刹点点头,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似乎也不用再继续纠结什么,结果是好的,过程也是出奇的顺利,这就是一件好事。 “我此来还有一件事。” 曹安皱了皱眉,“你且先说说看,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有融洽到这一步。” “我要去一趟帝国极北冰原,在这之前,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合作,但都不太如意,若曹宗主能赏脸助我一臂之力,这一趟的冰原之行,成功的可能将更上一层楼。” “你堂堂白虎圣地的圣女,什么样的强者帮手找不到,需要我帮忙?” “与武道实力有关系,却又没有多大关系,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走一遭天理会,现在救世派又多了一位大司祭,这是一件好事。” 曹安没有拒绝,能直接进入天理会自然是再好不过,就如同他跟阿罗刹解释的一样,天理会很适合他。 天理会坐落在承德州城中心地带,明面上,这就是一家武馆,武馆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武道的最低门槛,只要给钱,都可以来,而且学费也不高,这里培养出来的弟子,大多都成了大户人家看家护院的人。 有些天资不错的,也会被上送到宗门或者大一些的势力中。 “天龙武馆?” “有问题吗?” 曹安摇摇头,“没!” 阿罗刹挑了挑眉,终归没有说什么,带着曹安走进了武馆之内,她的身份显然这武馆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阻碍,从前院的上百弟子演武声中穿过,一路穿过十三道门。 院内的气息,也是一院强过一院,到达第十三个院子的时候,曹安甚至在这里感受到了数尊阳神境的强者气息。 “作为江湖中最大的综合性组织之一,即便只是闲散组织,要维持其运转,每日需要的财富也是一笔庞大的数字,若是靠组织内的成员自发奉献,这样的组织,即便是有再远大的志向,再坚定的信念,也长久不了。” “天龙武馆,就是反哺天理会的产业之一,大乾每一座道城之内,都有天龙武馆,往下一下州城、郡城也有零散分布,在天龙武馆内,有着完善的武道晋升体系,其实力并不亚于一个一流宗门。” “看出来了,刚刚就感受到了几道八景阳神境修为武夫的气息。”曹安点头应道。 “是的,你应该也知道,天理会做的最多的就是探秘之事,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资源也不是一般的宗门可以比拟,所以除了这天龙武馆外,在外也建立了数家宗门,这些情况,你将来慢慢了解就行。” “有一点,要告知你,天理会分成两个部分。” “我听你们谈了,救世和灭世。” 阿罗刹摇摇头,“不,那只是我们这一部分中产生分歧,分化出来的,我要说的是,天理会分成文武两部,之前在茶馆的时候,就跟你提过,精神之钢冥想法并非所有人都可以修行,所以,文部就是能修行精神之钢冥想法的成员。” “武部,就是不能修行的成员,他们是纯粹的武夫。” “如此看来,岂不是文部羸弱,武部就这么甘心为你们所驱策?”曹安诧异的问道,要知道,这座江湖,不,是这整座天下都是弱肉强食的,没点实力的话,谁会信服你,靠信仰吗?那也说不过去吧,信仰坚定的话,就不会有文武两部了。 “我之前也跟你一样,有过类似的问题,不过后来我就知道了,因为这些武部的人,都经历过阿赖耶的筛选。” 曹安深吸了口气,没有再说话,经历了阿赖耶筛选,没法修行精神之钢冥想法,然后就成了天理会坚定不移的追随者,这其中,如果没点猫腻的话,谁会相信? 难怪,整个天理会,排除阿罗刹圣女的这一层身份之后,她其实只有阳神境修为,却能成为天理会中除了祭主之外,地位最高的人之一。 “我想知道,如果达到五阶的人多了之后,四立大司祭位置不够,你们怎么处理?” “候选!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顺位一直往下排序,如上一任四立大司祭没有特别严重的问题的话,就必须坚守先来后到的顺序,这不是一个能者上,庸者下的世界,不只大司祭如此,司祭也是如此。” 曹安忽的想起之前章云来与自己说过的四香主之事,看来这四香主就是武部的人了,文部当中,可没有什么香主的位置。 “到了!” 二人谈话间,来到了一处大殿之内,空荡荡的大殿之内,没有香火供奉,也没有布置任何的家具,只有门口摆了一条长案,一老者伏案而眠。 阿罗刹来到近前,朝着老者的位置恭敬一拜,“守门长老,立春大司祭带新成员去往总部。” 老人头也没抬,挥了挥手。 大殿正中的墙壁上,是天龙武馆几个大字,只见阿罗刹走上前,取出信物,操控机扩,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漆黑的洞口,隐隐能够看到其中的红光闪烁,那里便是天理会的总部所在,地下世界…… ------------ 第五百三十四章 立秋大司祭 身处吊篮之中,借着地底微光看向四周,一排排的建筑沿着通道周围建立,上下之间又以白玉石阶联通,这些建筑与外界并无二致。 “这里便是天理会的总部,大阵加持,经过天理会累代成员的完善,如今,这里的大阵,便是神通境来了,也只能望而却步。” 曹安诧异的看了一眼周围,心中想到自己的白玉京,莫名的热络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一年多白玉京那边怎么样了,思绪飘飞之际,吊篮已经平稳的将二人送到了地面。 “老鬼,老鬼在吗?” 看着面前的阿罗刹,曹安感觉这女人跟自己记忆中好像不太一样,还是说,她只有在这里才会放飞自我,表现出另外一面?当初在两阴山脚下所见的,只是一个身材极好,要透着一股子妖冶、暗黑的美。 浑然不是今日这副活泼灵动的样。 “叫魂呢?在这!” 阿罗刹展颜一笑,“来,跟我来,在天理会中,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你不用端着,平日里应付江湖中人、宗门中人就已经够累了,总得有个地方能给自己撒撒野,这也是我喜欢天理会的原因。” 她一面说着,一面推开房门,面前的屋内,满墙的书籍,各式各样的都有,竹简、玉简、羊皮纸、绢纸以及最普通的纸张都有,看起来像是一个古代版的图书馆,在大厅的中央,是一张椭圆形的长桌。 此刻桌边围着四人,曹安这才发现,这天下江湖是真的小,在这里居然也能遇到熟人。 那人也发现了曹安,手里的书籍一下子掉落到了地面,身着灰色长裳的老者玩味的看着两人,他已经从曹安的精神波动中知道了他就是白天贸然闯入的人,难怪当时立春大司祭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原来是熟人。 “你们认识?”不仅是老头好奇,便是一边的阿罗刹也发现了这一点,而后一拍脑门。 “我给忘了,你们都是来自大殷皇朝的,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人曹安太认识了,只是他没想到,他居然来到了这里,而且还进了这天理会,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当初在天牛城青楼之内与曹安有过嫌隙的高文华,边上还有一人,当初的倩梦姑娘。 这女人当初那一舞是真正叫曹安为之惊艳的。 掉了书的高文华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书籍,努力压下心头的恐惧和恨意,“高文华,见过曹宗主。” 声音中比之当年多了些尖细,少了几分阳刚之气,大概是当初那一剑的缘故,同一时间,坐在书桌边上的倩梦也施施然起身,朝着曹安盈盈一拜。 “倩梦见过曹宗主!” 老人微微一笑,在精神之钢冥想法五阶的修行者面前,高文华那点小心思,根本就隐藏不住,只是没有人点破而已,阿罗刹秀眉微蹙,率先开口:“立夏大司祭,这位就是白天贸然闯入精神殿堂之人,曹安!” “曹宗主之名震彻江湖,老朽虽然身在这地底,却也常常听闻你的故事,看来我们天理会文部又要多一位大司祭了,不知道曹宗主倾向于立秋还是立冬?” 曹安能够出现在这里,并且是阿罗刹带着过来的,老人就已经明白了曹安的意愿,加上精神之钢修行者之间的相互感应,结果已经了然于胸。 “这位就是立夏大司祭,本名宁中则,地地道道的天龙武馆人。绝对的世间少有的天才,如果不是受限于年纪,成就恐怕将会更高。”阿罗刹说道他的时候,眼中没有丝毫掩饰那种敬畏之情。 “宁老!” “可以像她一样称呼我老鬼,我喜欢这个称呼,也别听这丫头胡说,不过就是得了几分机缘,勉强走到这里而已,不足为奇。”这话若是旁人说出来,多少会有些谦虚的嫌疑,但从宁中则口中,曹安的感觉却是他自己本身就这么想的。 “不足为奇吗?你要都是不足为奇,那这天下足以为奇的人就没几个了,我们这样的世人眼中所谓天骄,才不过是资源和见识上占了先机而已,若是您当初也拥有同等的资源,恐怕就不止如此了。” 宁中则却是笑了笑,“也有可能不如现在。不说这个,曹宗主,不知你中意立秋还是立冬?” “二者有何区别?” “春主生机、夏主炎火、秋主杀伐、冬主寒霜,四立大司祭其实本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其对应的信物中有四种力量,若是力量合适,自然就会对持有者的战力有一定增益,可若是力量不符,可能信物就单纯的只是信物。”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天理会的内部成员们都知晓此事。 “当初,秋冬两位大司祭离开的时候,信物就收了回来,如今保管在我手中,这些年一直也想着若是他们能回来,信物便交还他们,可惜,那两人入魔太深,劝不回来了,这便是那两个信物,你想要哪一个?” 说着,宁中则掌心出现了两枚信物,一枚闪烁着幽暗的冷光,一枚通体莹白,向外散发着寒意。 两枚信物的形状各有不同,代表了立秋的是是一柄黑色小剑,代表立冬的是一朵雪花状的物品。 曹安看着面前的信物,伸手拿起了小剑,这小剑还没有曹安的小拇指大小。 “滴血认主即可。” “倒是很古老的认主方式。” 曹安说了个冷笑话,只是在场的人并没有get到这个点,一滴鲜血从曹安的指尖被逼出,落在小剑上,下一秒小剑化作一缕黑光,消失在曹安的掌心上,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就在自己的掌心,但却没有显出行迹。 也丝毫不影响曹安的行动,只是冥冥之中,曹安感觉自己与拉莱耶之间的联系更深了数倍,连带着精神之钢冥想法的成长似乎也快了不少。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周围的两人,看来这二人刚才并没有把信物的作用完全说出来,恐怕这才是身为四立大司祭最大的好处…… ------------ 第五百三十五章 不是力量,更像疾病 “曹宗主,随我来,四立大司祭在咱们文部的居所就是这个区域,这一层中四个区域分别按照四季排布,您的居所在这。” 四人分走了这地下二层的所有区域,对于居所,曹安倒是不怎么在意,之所以留在这里还没有离开,是因为他料定了阿罗刹回来找自己。 倩梦打开了院门的钥匙,替曹安推开房门。 “曹宗主不问问我们为何来到了这里吗?”倩梦看着曹安,只觉得有些人好像走到哪里都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折腾出一番成就。 “你们是怎么来的?” ‘我都提了,你才问,显得多没有意思’这话,就卡在倩梦的喉咙里,没有说出来,对于别人,这一招或许管用,但对于曹安,她估摸着自己这句话说出来,就意味着聊天的结束。 “我跟他都是通过天理会来到帝国的,当时天理会在大殷宣传其教义,正好借着天理会的名头,我顺理成章的获得了自由身,有天理会的名头在,楼里的妈妈根本不敢多说什么,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也进了天理会。” 曹安点点头,各有造化,其中最鲜明之人当属高文华,在他原本的轨迹当中,曹安索能看到的是很鲜明的,尽管那只是很模糊的未来,但看得出来,远不会有现在这般精彩。 “看来你们都是司祭了。” 倩梦脸颊微红,“不是,曹宗主高看我们了,我们只是驱魔人。天理会有很多人都在文部,但却并没有头衔,我们这样的驱魔人,已经算是很好的了,至少还有个头衔,能得到同等级中,更为优质的信物加持修行。” “驱魔人?” “曹宗主有所不知,天理会文部的头衔一共分为八等,自下而上分别是司门、读经人、驱魔人、襄礼者、助祭、司祭、大司祭和祭主,除了上三品头衔的名额限定之外,往下的头衔都没有限定名额。” “但是想要得到头衔也是很难的,除了本身冥想法的修炼等级外,还有自身品性和对会内的贡献,我与高文华都在藏书处帮立夏大司祭的忙,这才有了这驱魔人的头衔。” 曹安愣了一下,“那为什么我……” 倩梦噗嗤一笑,“您想问的是,为什么您一来就能直接进入天理会成为大司祭是吧?” “确实!” “那是因为能将冥想法修行到第五阶的人,目前为止天理会还只有你们五位,其中三位都在咱们救世派,另外两位离开了救世派,成立了灭世派。况且,您与立春大司祭一样,在江湖中都拥有着显赫的名声。” “天理会没道理不将您奉为大司祭,这无论是从哪方面来看,您都是极好的人选,会内不理善恶,只管众人是否都怀揣着一样的救世之心。” 善恶与救世之心是否矛盾?曹安其实觉得并不矛盾,有些人可能真的想着救世,想着的是在大灾劫来临之前,找打应对之法,不管是出于不想死的私心,还是他真的相救世人,这都算是救世之心。 因为在行为判定上,是如此的,那这个人私下里是否为恶,就不得而知了。 “冒昧问一句。” 倩梦一正身子,“您请说。” “那位宁老,是什么修为?” “武道十二景,五气镜!他是整个天理会和天龙武馆的最大依仗,即便世人皆知天理会就在这承德州内,直到天龙武馆与天理会的联系,也不敢轻易来触这霉头,据说之前四大圣地都有来过人,想要招揽宁老。” “许以显赫身份和地位,但都被宁老拒绝了。”说道宁中则的时候,倩梦的脸上洋溢着一种无形的信任和绝对的敬畏,看得出来,她从内心深处都在以能在这位宁老身边做事而感到荣幸。 “很好,能在宁老手下做事,也是你自己的机缘。” 感受到曹安似乎没了继续交流下去的欲望,倩梦知趣的起身,心中有些略微的失落,即便是以眼下的身份站在曹安面前,他似乎对自己也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 但她也能感觉出来,曹安对自己,并没有因为之前的身份而轻看的意思,在大殷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也是。 “曹宗主,倩梦现在就在藏书处做事,对这边还算比较熟悉,如果您有什么想看的书,可以直接告诉倩梦,倩梦给您找来,也能省去您的一番麻烦,若是您没别的要交代的话,倩梦就先回去了。” 曹安还真有想看的书,但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书中会记录着关于大灾变的事情。 “我想了解一些灾变相关的事情,也就是聚会上所说的世界轮回和文明轮回的事情,如果你能寻来这方面的书,那就太感谢了。” 倩梦脸上一喜,“这个不难,只是以我驱魔人的头衔,是没有那个权限的,还请曹宗主给我授权。” “如何授权?” “您只需驱动信物,在我的信物之上留下一道气息即可。” 曹安尝试着按照倩梦的说法在她的信物上留下了一道气息。 “可以了,曹宗主,那倩梦就先走了,等找到了书籍,我就给您送过来。” “好,辛苦你了。” 倩梦离开后,随手关上了门,曹安则是抬头看向自己的房顶,“你不下来吗?” “你们之间的叙旧时间结束了吗?看来我来的并不太是时候,但我的时间不多了,趁早看一下你的态度,我才好决定该怎么做。”屋顶上的人显出了身形,她以传音的方式将这段话送入了曹安脑海。 身形像是暗夜下的精灵,轻轻一动,便已经优雅的坐在了曹安面前,阿罗刹,立春大司祭。 “什么事情?”曹安料到了这个女人回来找自己,但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白天的时候就提过两句,可是被耽搁了。 “有天理会的成员在极北冰原发现了正在扩散的劫土领域,猜测可能是本次文明大灾到来的前兆,传回了消息,会内需要组织人手前去查看,之前就已经讨论过了,由我带队,前往极北冰原。” 说道这里,阿罗刹一脸肃容的看着曹安:“我想邀请你加入我的队伍,与我一道前往极北冰原。你可以拒绝,这是你的权利,就像白天跟你说的一样,除了祭主,没有人可以给会内的任何成员安排不可拒绝的事情。” “你若是拒绝了,我会另外再寻队员,时间有点赶,所以现在就来了。” 曹安的确对探宝之流并不感兴趣,但若是关乎灾劫的事情,他还是很有兴趣的,“曹某愿意加入立春大司祭的队伍,现在可以对我详细讲述一下关于极北冰原的事情了吗?” 听到曹安肯定的回答,阿罗刹似乎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没有一个人能比一个度过了小天人五衰的人更适合此次的冰原之行,你可能不知道,会里研究过劫土的力量,它的力量从本质上来说,与小天人五衰的力量是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它们各自的表现形式,一者是让人衰老、死亡,一者是让修行者的力量退转,消逝。” “会内有古籍记载,曾有度过了天人五衰的修行者,在大灾之中撑到了最后,他的力量消退最是缓慢,这也变相证明了一点,劫土和天人五衰,不像是一种力量,更像是一种疾病,经历过一次,就能增强此人对这种疾病的防御能力。” “这与丹药的道理不谋而合!” 曹安微眯着眼,‘抗药性吗?还是说是疫苗、抗体之类的……’ ------------ 第五百三十六章 他们也是某种‘纸张’ 倩梦确实对藏书处极为熟悉,仅仅只是过去了一夜,就将曹安想要的书籍带了过来,一共是三本。 曹安触摸着书籍,这触感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生命的皮,保存得极为完好。 三本书都不厚,总的也不过几十页而已,是天理会翻译更正之后的内容,原版的内容按照倩梦所述,只有大司祭自己才能前去查看阅读,前提是曹安能够看懂那个文明的文字,他拿起书籍,坐在院中,看了起来。 书本不厚,那自然内容也就不多,曹安相信一点,在大灾结束之前,类似的东西肯定是很多的,甚至于可以说,在大灾结束之前,记录和研究大灾的书籍应该是最多的。 恐怕整个大陆的人都在记录,但那些强大的武夫尚且没能留存下来,何况是书籍?普通的书籍和记录,对于后世轮回一点作用都没有。 能够留存下来的毕竟只有少数,寥寥几句话,几页纸,散落于这片广袤大陆上,想要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能留下这只言片语已经很不错了。 其中一本,类似于实验日志一类的东西,从记录手法和记录内容上看,与科技文明的手笔极为类似,八九不离十,另外一本记录的内容有些古怪,上面是一整串的诡异符号和乱码,鬼画符一般,没看出来记录了什么。 至于最后一本,则是很正统的记录,单纯的记录大灾,从大灾出现,到肆虐整个世界,其中有一个描述令曹安觉得有些怪异:天地倒悬、日月无光、星辰隐匿,如是数月…… 曹安放下书本,剑眉微蹙,右手下意识的轻轻在椅背上敲着。 “你想知道什么,其实可以直接问我,不用多费这番手脚。”身后传来了阿罗刹的声音,这个女人又没有走正门。 “你不是白虎圣地的圣女吗?天天窝在天理会,难道你们宗门里就没有事情需要你去做吗?”这很不正常,而更不正常的是,这个女人对天理会的情感,似乎要比白虎圣地更深。 “现在四大圣地之中,没有一件事的重要性能够超越应对大灾,身为白虎圣地的圣女,在修行有成之后,勘察大灾之谜,满江湖寻求应对大灾之术,有什么问题吗?”阿罗刹扬起脑袋,脸上颇有些傲娇的意味。 “难道真要像青龙圣地那家伙一样,将所有的希望都赌在自己能够战胜天道上?”说道薛延曌,阿罗刹的眼中透出几分复杂之色,落在了曹安眼中,不过他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 “跟我讲讲关于大灾变的事情吧。” “如你所见。”阿罗刹指了指边上的书籍。 “现在天理会能够看到的,真实的记录,就只有这个,看得出来,你那位同乡对你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她是费尽了一番心血的,当然,从中也可以看出来,她是真正将大灾放在心上的人。” “她能从那么多藏书中,找到这三本,就证明她对藏书已经很熟悉了,恐怕天理会内除了老鬼无人能及。” 曹安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堂堂天理会,号称整个大乾帝国顶级的综合组织里,居然只有面前这三本关于大灾的书籍?” “不,我想你误会了,关于大灾的书籍很多,但真正属于记载,属于大灾当中留存下来的东西,只有这三本,其他的,都是一些当前文明的前辈们的猜测和验证,我想我这么说,你应该能够理解。” 曹安点点头,“为什么?” “你发现这纸上的异常了吗?” 曹安发现了,这气息与自己的白骨之力极像,没道理发现不了,“保护纸张吗?” “是,也不是!”说着,阿罗刹走上前来,从袖口取出一张纸,按照那本‘实验日志’的内容,在上面记录下了相关内容,仅仅只是写了一页,寥寥几百字。 就在曹安一头雾水的时候,之间那张之前看起来还是崭新的纸张居然在老化、这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对它来说,就像是过去了一两年。 “这是……” “大灾都不需要波及到这些记录了相关内容的纸张,只需要一点时间,这些记录了大灾的东西,轻而易举就会自然消亡,无法控制,即便是你的手段再高明,防护手段再好,可也经不住时间的侵蚀。” “这就是大灾,也是大灾之中,几乎难以找到任何当时的记载的缘故。但有一个办法,就是不去直接记录大灾变,而是通过某种手段,来侧面记录下这一类内容。” 听着阿罗刹的话,曹安的目光看向了一边那狗屁不通的书籍,突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对,就是那一本,只是前文明可能高看我们了,通行于他们那个时代的一些方式、暗语,对我们来说,就是天书,完全看不懂,这么多年了,依旧没有人能破译出来,大概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类似的记载也只找到这一本。” 曹安心下震撼,眼里的神色却愈发的平静了下来,“只有关于大灾的时的记录会受到这种力量的侵蚀对吧?” 阿罗刹点头,“对,只有大灾当时的记录会被侵蚀,大灾尚未发生之时,你写下任何的内容,任何的猜想,都不会被这股力量所伤,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你猜对了,越是接近真相,侵蚀的力量越强!” 曹安眼前一亮,这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嘛,有这一条规则在,岂不是能变相的验证一些猜想是不是在接近真相? “正如你所想,现在天理会中也有不少的猜想,经过这一规则的验证,其中一部分猜想被保存了下来,这些猜想当中,受到这股力量侵蚀最为严重的一个观点是,大灾之力与天人五衰同出一辙。” “是同一种力量!!” 曹安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来,“自始至终,规则其实都只有一条,无论任何时候,记录大灾本质的内容,都会受到这股力量的侵蚀,与灾前灾后没有任何联系,大灾当中的记录,那就是大灾本身。” “自然无法留存,至于一些猜想,接近真相,就证明它在靠近本质,自然也会受到侵蚀。这片大陆上,好像已经有很多老家伙从地里爬出来了吧?以天理会的手段难道也寻不到这样的人?” “记载不可考,但人总不难找吧?还有什么记录能比这种切身经历过大灾之人的转述更具有权威性?” 阿罗刹微眯着眼,嘴角露出了几分讥诮之色,“他们于应对大灾毫无用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记录了大灾的某种‘纸张’!!” ------------ 第五百三十七章 出发极北冰原 听到这句话,曹安只觉得像是坠入了无尽深渊,透骨之寒浸入体内。 “验证过了吗?” 阿罗刹点点头,“关于大灾的事情,所有大乾的势力都在调查,不只是天理会的事情,圣地当中也验证过的,只要是带着大灾记忆沉眠的人,我们亲眼看见他们在苏醒之后,瞬间老去,化为虚无。” “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来,而另外一部分能够存活下来的,他们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关于灾难的东西。” 曹安深吸了口气,“这些秘密,天理会的人都知道吗?” “拥有了头衔的成员,至少是都知道的,知识和秘密,也是有代价的,但我们都坚信一点,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们现在所有人都还活得好好的,那就证明我们做得很失败。” 这种事情在阿罗刹口中说出来,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的接受这一点的,如果已经明确了大灾的的确确会在十年之内降临,那他觉得能够接受这一点,并为之奋斗的人,会有很多。 可不确定的话,就会少很多,大灾?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我的有生之年它都未必发生。 曹安一手结印,面色庄重,“福生无量天尊!!” 阿罗刹面带笑容,“知道了这些,你还愿意随我的队伍一起前往极北冰原吗?或许在那里真的就被我们发现了大灾的隐秘,到那时,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张记录了大灾的纸张,走不出冰原了。” “曹某做事向来不喜欢半途而废。” “好,那么我们两日后在天龙武馆门口演武场集合,这一次,我们文部算上你一共四人,调动武部三十六骑与我们一道前往,你好生休息,这两日,我都不会再来打扰你。” 说完,阿罗刹在曹安的目光下,掠上屋顶,几个起落,回到了自己的宅院内。 阿罗刹真如她自己所说,没再来过,倩梦也是送完书后,便没再出现在曹安面前过,这两日时间,曹安只是重复着之前的修行,每日练剑,关于天理会的遭遇,似乎并没有对他修剑造成任何影响。 只要手中摸到了可以当做剑的器物,他的内心之中就油然而生出一股磅礴的掌控感和战而胜之的信念,他无比的相信自己手中之‘剑’。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曹安如约从天理会总部走了出来,沿着来时的路踏出天龙武馆,在天龙武馆大门口的校场上,见到了武部的三十六骑。 校场之上,武部三十六骑一人站在队伍侧方,从这气息上,曹安竟感受到了通神境强者的气息,而那三十六骑,则是实打实的阳神境修为,三十六尊阳神境大修,尽管曹安已经足够高看了天理会。 却还是没想到原来它这么强!! 队伍的正前方,文部三人,阿罗刹、高文华以及另外一个曹安没见过的女子,这群人中,当属高文华的武力值最低,他身后背着特质的书篓,书生装束,这倒是与他自己的本职联系上了。 “就等你了,立秋大司祭。” 曹安走上近前,阿罗刹袖口一翻,一艘宝船在校场内放大,所有人依次登上宝船,各司其职,曹安跟着阿罗刹来到了甲板上,看着宝船逐渐升高。 承德州城的一切在眼中逐渐变小。 “你我二人领队,若是我有事或者被困,这群人便由你来指挥,如果你我都被困其中,顺位之下就有八月司祭主持。” “她是谁?” “你说八月司祭吗?她是天罗宗首席大弟子高圆,天罗宗,大乾帝国唯一的枪道宗门,属于帝国顶级宗门势力之一,记录官高文华,我知你与他不对付,但他确实挺合适的,剩下的就是三十六雪狼骑,为首者名唤田农,通神境高阶强者。” 宝船御风而行,这种速度,虽然比不上自己的御剑飞行,但也比自己大虚空步快一些,这便是大乾顶级组织的实力,天理会是这样,那想来正统教应该也差不离。 “正统教的实力与天理会相比如何?” 阿罗刹愣了一下,转过身,“正统教?啊,忘了,你是大殷皇朝的人,按照正统教那群老鼠的作风,你应该上了必杀榜。放心吧,你现在是天理会的大司祭,正统教不敢明面与你冲突,不是所有势力当中,都有武道十二景强者坐镇的。” “至少,正统教就没有!你们白玉京的神通境强者,对正统教还是有不俗的约束力的,他们不会妄动八景以上强者,至于八景以下,我想曹宗主你应该能够应付。” 也不知这女人对自己的信任是从哪来的,曹安眸子转向另一边,没有再开口。 从这里看着大乾天下,也是一道风景,一种别样的体验,曹安怔怔出神,气息平稳,心中愈发的平静下来。 宝船驶出承德州城,曹安的感知里,便有三艘宝船同样从白鹭道其他大城之中掠出,前往的方向是一致的,也就是说,他们的目的地也是去往极北冰原,就是不知道目的是否与天理会一致。 就在曹安思索之间,这三艘宝船朝着天理会众人这边靠了过来。 宝船上黑色的大旗迎风招展,上面有一家标识是曹安的老熟人,江湖史记官‘太史家’,另外两艘,看着上面的标志,分别是皇甫家和梵音阁。 现在的曹安对大乾江湖的势力还是有所了解的,这梵音阁就是白鹭道的顶级宗门,皇甫家属于家族势力,但与梵音阁应该处于同一层面,至于太史家,江湖中对他们的地位没有什么评估,不好做评价。 让曹安感觉有些意外的是,太史家居然这么快就处理好了那尊法相的事情吗?偌大一尊法相,引入太史家,即便他们的地位特殊,在这种涉及利益的巨大冲突面前,必然少不了一番争斗。 但看现在的情形,太史家似乎已经处理完了。 三艘宝船并没有超过天理会,而是依次排列于天理会宝船的两侧,隐隐有种拱卫其中的意思在里面,三艘宝船上的带队之人站在甲板上露了个脸,朝着阿罗刹这边打了个招呼。 很快便回了各自的宝船之中。 看来这一趟极北冰原之行,并不是曹安所想的探索险地那么简单,人太多了,这并不是一个探索的队伍配置…… ------------ 第五百三十八章 盘螭山脉 探索险地,人数并不是优势,而是累赘,人员当精简,以相互胁从配合为主。 三十六雪狼骑是训练有素的战争利器,这一点曹安在乍见他们的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子血煞之气,当他们当中的某一人单独站在曹安面前的时候,并不会觉得如何,但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给人的压迫感甚至比普通神通境强者还要可怕。 宝船行进三日,离开了白鹭道的疆域,你能明显的感觉到温度的下降,宝船上的能量护罩向外撑着,挡住了这行进之中的绝大部分寒意,前方是一座极为巍峨的山脉。 就是以宝船现在的行进高度,远远看去,也只能堪堪触及半山腰,果然,就在这时候宝船微微前倾,宛如巨兽抬起了脑袋,向上拔高。 前方是肉眼可见的荒芜与莹白,大半个山脉的山头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宝船的行进速度也随之缓慢了下来。 “盘螭山脉,如何?壮观吧!”不知何时,阿罗刹来到了曹安身边。 这三日里,曹安一直都在这个位置看着宝船所经过的所有区域,对于曹安而言,这也是修行的一种形式,观山海之变化,合心灵之震撼,对剑术会有全新的体悟。 宝船上的其他人各行其是,那高文华本就跟自己不对付,如无必要他宁愿躲着自己,至于天罗宗的大弟子高圆,她与曹安并无交集,自然也不会来找自己,而阿罗刹一直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与三家势力之间交谈了数次。 这就给了曹安足够的空闲时间。 “巍峨壮丽,雄阔绝伦,之前一直在书中所见,盘螭山脉为大乾挡住了极北冰原的寒气南下,这才有了大乾三道之地的繁荣,否则这三道之地都将彻底笼罩在雪域之中。难以想象那种壮观的情形,今日一见,补全了这点。” 阿罗刹看着曹安,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之意,她喜欢曹安这样的性子,便是说的话也让人很舒服,她也知道这句话,并无任何出彩之处,可就是这种真诚,是其他人所没有的,他说了,就是让你觉得他内心就是这么想的。 言行一致,知行合一。 “壮观的景象,对于宝船来说却是一种极大的考验,这里的寒流大大限制了宝船的行进速度,本身高空的寒意就要比低空强太多,维持宝船的行进和高度,需要庞大的能量,单纯靠着宝船自身凝聚的天地元力根本不够。” 阿罗刹撇过脸,将心中这煞风景的话说了出来。 “穿过面前的盘螭山脉,就到了极北冰原了吧?”曹安没有接茬,起身问了一句。 堪舆图只在帝国疆域内有用,在一些险地当中,堪舆图的作用反而可能会误导别人,曹安不熟悉这边的情形,只能问阿罗刹。 “是的,不过距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按照之前的经验,我们越过盘螭山脉后,以宝船的行进速度,大约还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没有了盘螭山脉的庇护,冰原之上寒流肆虐。” “稍不留神,那强劲的寒风,就能轻易撼动前行的宝船,速度上根本快不起来,还要时刻留意那些强大的寒风,避开它们前行。” 阿罗刹顿了顿,说了一句前后不搭边的话,“你还有多久踏入通神境?” “你又还有多久?” 阿罗刹与曹安是同一境界,她踏入阳神境界已经是足足五年时间了,阳神增长的水磨工夫尚在其次,最重要的却是通神,一直未曾进入,宗门师尊让她外出,继续守在宗门苦修对她来说并无意义。 但不知为何,曹安明明是在自己之后踏入阳神境的,但她就是觉得曹安可能要比自己先一步突破,进入通神。 阿罗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果你要问我阳神什么时候增长到极限,我的预估大约是一年以后,但你要问我武道何时通神,我却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会何时入通神,越是修行,只是越发觉得之前的自己破绽百出,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算在什么境界当中。” 阿罗刹微眯着眼,眼底透出几分诧异之色,“我若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能察觉自己的破绽百出,那就证明你走在前进的路上,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就在这时,宝船横在山脉上空,这个高度,不偏不倚,恰好是能横出盘螭山脉,尽管这里不是最高所在,但在这个高度上,宝船的速度还是能清晰的感知到,降下来了将近之前一半的速度。 就在这时候,地面翻腾而起大量白色的烟雾,这不正常的一幕落在二人眼中,皆是面色一肃,法力运转至双目朝着地面上看去,这个高度,相对于下方的白鹭道是足够高了,但在盘螭山上,却也不过超出地面五十多丈的距离。 双目运足法力,才看清楚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白雾,而是纷飞的雪花,一条条巨蛇从山间苏醒,腾身使得覆盖在上面的雪花激荡,肆意飞扬。 突然,一颗硕大的蛇头穿出雪雾,周身雪白的鳞甲在太阳光下散发出刺眼的寒光,看那身后,竟是还有着一对巨大的肉翅。 “升高!有大量雪蛟出没,升高船体!!” 阿罗刹一声断喝,声音响彻周遭,四艘宝船猛地一颤,快速拔高,阿罗刹当先一人,掠出船体,手中之剑当头照下,这一剑寒光森然,意如山倾。 这打了头阵的雪蛟尚未接触到船体,直接被一剑劈开,斩成两半掉了下去。 阿罗刹转身一剑扫出,这一剑,剑气如波纹朝着周围荡开,一些横穿出雪雾,眼看就要触及宝船的雪蛟被一剑斩成两截,有些堪堪冒头的更惨,蛟首在剑气中被切开,只剩躯体失去了力量的加持,掉回地面。 收剑、回船,一气呵成,阿罗刹的声音再次响起。 “高度不够,继续拔高,全力催动,更多的雪蛟正在苏醒,一旦被围困,宝船根本撑不住这样的袭击……” ------------ 第五百三十九章 掌控在胸 阿罗刹的声音以周身法力催动,清晰的在每一名武夫的耳边响起,天理会宝船的甲板上,三十六雪狼骑进入战斗位置,传来阵阵绞盘扭动的声音,那是他们正在驱动宝船之上的巨弩! 宝船横移而出,船身在剧烈颠簸,在曹安的目光中,高文华身上背着书篓,因为惯性狠狠砸在宝船护栏上,若不是还有护栏,估计他已经掉下落入雪蛟口中了。 雪雾,漫山遍野都在腾起雪雾,天知道这下方究竟隐藏了多少的雪蛟,它们沉睡在这里,像是就只为了等候自己等人一样。 宝船上的每个人都面色凝重,眼下这个速度已经是极限,不能再快了,但很显然,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雪蛟来说,这点速度根本就无法甩开它们。 吼!! “阳神境雪蛟!!”曹安瞳孔微缩,这是到目前为止,出现的最强的一头雪蛟,但神念笼罩之下,下方还有数道比当前这头大妖只强不弱的气息,正在苏醒,实力越强,苏醒的速度越慢。 不化人形,这头雪蛟依旧保留着兽身,通体超过百丈,它庞大的身躯从山脉之间苏醒,骤然抬头,高高扬起,下面甚至还有半截身子依旧埋在雪岭中,这颗硕大的头颅就已经与宝船的飞行高度齐平了。 伴随着它的一声怒吼,张口一道冰冷的吐息朝着四艘宝船覆盖过来,除了背后的一对肉翅之外,头顶已经能够看到赘生的两角了,约莫有个三尺多长,在这硕大的头颅上,不太明显。 阿罗刹居中指挥,一手按剑,任凭宝船如何震荡,本身岿然不动,高圆冲天而起,血红色的长枪出现在手中,迎风一抖,散发出一股灼热的气息,未见她如何动作,手中长枪化为一道陨星。 直直扑向前方的吐息,一火一冰,两道完全不同属性的力量在空中交接,爆发出恐怖的力量余波,震荡着宝船,一道又一道的结界从宝船上被激活,护住了震荡的宝船,再看前方,高圆停滞虚空。 持枪的手臂微微颤动,枪尖洞穿了这头阳神境大妖的脑袋,鲜血如雨洒落到下方皑皑白雪之间。 气息全无,连阳神都没有来得及出窍过,直接被高圆这一枪绞灭,甲板上,爆发出浓烈的喝彩声,田农眼中精芒一闪而过,他虽然境界上要比高圆强出一截,但如果是他出手,他也没有把握做到像高圆一样的干净利落。 这就是自己这样的武夫与高圆他们这些顶级宗门大派弟子之间的差距,当然,如果是两军交战,带着自己手下三十六骑的话,他又不惧高圆了,即便高圆也可以带兵,带着同质量的军卒与自己开战。 这便是他作为指挥官的自信,战场征伐,才是属于他自己的主场,率领自己手下三十六骑,他有至少 六种手段应对刚刚高圆的那一击!! 从遭遇雪蛟开始,一直到了现在,曹安所见到的都只是来自天理会的武者出手,另外三家势力都没有见过,甚至就连他们的人,都没有出现在甲板上。 有些意外,难道他们就笃定天理会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还是说,他们派遣出来的人很弱?索性就不出来了? 盘螭山脉上,这一日处处雪崩,积年之雪在这一刻激荡飞扬,从宝船甲板上向下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雪蛟正在朝着宝船飞掠而来,那庞大的身躯,恐怖的数量,令人胆寒,刚刚的几次交手,与面前这一幕相比较起来,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在这密密麻麻的雪蛟之中,曹安敏锐的感知到了两股令他惊惧的气息,这是一种本能的预警,与武夫之勇无关。 看了一眼身边的阿罗刹,很显然,她也察觉到了,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了些,却并没有惊慌。 神通境大妖的气息,到了这个境界,肉身大小对它们来说,完全可以自由变化,即便它们没有化形为人,这股气息隐藏在那密密麻麻的雪蛟之间,让人难以从中发现它。 阿罗刹突然开口:“还请皇甫家和梵音阁两位前辈出手,雪蛟之中有超越了我等实力所能应对的存在。” 阿罗刹话音刚落,原本毫无动静的两艘宝船上,相继传来了回应。 “贤侄女尽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这两头畜生就交给我和皇甫老儿。” “风老怪,你还没死啊,老朽虽然知道你们梵音阁会出一个神通武夫,没想到那个人是你。” 说话间,两道恐怖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四艘宝船,将它们护在身后,在众人的视线中,两道身着黑袍的身影从宝船中射出,定在了虚空中,两条并不高大的身影,在这漫天雪蛟当中,甚至显得有些单薄。 但正是这两道身影,却给了众人一种足以横扫一切的感觉,原本还有些躁动的人群中,霎时间安定了下来,看来事情依旧在阿罗刹的掌控之中,曹安心中还是有些佩服这个女人的,就这份准备和本事,就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的江湖武夫。 “孽畜,还想蒙混过关,死来!!”风行一声断喝,那双眸子里闪过一道精芒,精准的在滚滚兽潮中锁定了那头身躯比一般的雪蛟还要小一些的神通境大妖,掌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金钵。 迎空一砸,一股音浪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朝着前方席卷而去,那些处在音浪攻击中的雪蛟,肉身直接爆裂开来,在空中化作血雾碎肉,唯有其中一头周身泛起了莹白色的光晕,生生挡下了风行这一击。 轰!!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一条巨尾破开虚空,怒砸而来,比整个宝船的船身还要大上一圈的玩意,就这么硬生生停在了距离宝船不足三尺的地方。 带出的强烈飓风使得宝船犹如狂风中的纸片,上下翻飞,剧烈震荡,持续了数息时间,这才勉强平稳下来,这时候众人才看清,那巨尾不是自然停下的,而是有一条看起来略显渺小的身影立在了巨尾之前。 男人单手擒住雪蛟巨尾,使得它不能寸进,不是神通境的梵音阁风行还是谁? 这一击让四艘宝船上的武夫都沉默了,陷入了久久的后怕中,单纯这一肉身力量的袭击,在那种情况下,骤然发难,即便宝船能够在第一时间激活所有的结界,也不过是让这湮灭的烟火更绚烂一些而已。 一点阻碍的作用都不会有,四艘宝船会在这一击中,在空中被打成齑粉,没有任何其他可能。 神通之威,恐怖如斯。 那已经超越了世俗武夫所能想象的速度和距离,根本没有反应时间,神来一尾,而风行,也确如他自己的名字一样,如风一般,在这种时候,武夫们下意识的注意力都会在被莹白光晕包裹的雪蛟身上。 目标是在前方,那人的注意力自然也会在前方,谁也想不到它会陡然间恢复本体,一记尾鞭抽打到宝船这边来。 “稳住,所有人,听我号令,不用去理会那两头神通境的畜生,有两位前辈护持,它们无法靠近宝船,除了驾驶宝船之人,其余人全都给我站到战斗位置上,宝船全速前进,其余人等,火力全开,给我弄死那群畜生。” 阿罗刹一声喝令,宝船上所有的巨弩发动,一道道弩箭从宝船上迸射而出,曹安双目落在那弩箭上,如果只是单纯的弩箭射击而出,那么无论宝船上装载了多少的巨弩,面对那汹涌兽潮也是杯水车薪。 但曹安看着那激荡而出的弩箭,才知道事情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 第五百四十章 三千六级傀儡 所有的弩箭之间,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红色丝线相连,但这股丝线的力量,在那强劲的箭头威力之下,几乎很轻易就能被人所忽略,何况这还只是一群畜生,就算是有了智慧,却也差了正常的人类武夫一截。 弩箭放空,在这种速度之下,对于大头阵的雪蛟来说,还是慢了些,它们依托自己迅捷的身形,躲开了弩箭的袭击,但却是忽略了那赤红色的丝线,一头,两头、三头,在一瞬间越来越多的雪蛟一头撞上了赤红色的丝线。 这条红色细线,被弩箭牵引着,成为了拦在雪蛟前进,扑杀宝船的障碍,当赤红丝线轻易破开雪蛟的鳞甲,粘上妖血那一瞬,所有被丝线触及的雪蛟都在这一刻周身腾起烟火,火星四溅,以至于周围被火星波及的雪蛟也不能幸免。 但凡火星落到雪蛟身上,瞬间就能在以肉身防御强横著称的雪蛟身上融出一个窟窿,触及鲜血,直接使其整个妖身笼罩在火焰之中,顷刻间将其焚烧殆尽。 星火如同瘟疫,一息之间,在兽潮中爆发,火光冲天,快速荡清一片偌大的区域,都不用细数,这第一轮攻击之下,一千多头雪蛟直接化为飞灰,掉回了雪岭之中。 但没等众人开心,后方高多的雪蛟又以更快地速度靠上前来,遍布整个盘螭山脉的雪蛟怕是都来了,生活了这么多的雪蛟,这里怕是也没有其他物种能够生存了,除非是本身小到雪蛟都懒得将其作为食物的。 那密密麻麻的蛟影,杀红了眼般冲了上来。 绞盘在滚动,第二轮的十六发弩箭继续射出,有条不紊,这个时候,曹安的神识敏锐的察觉到周边其余三艘宝船上,也相继推出了数台同样的巨弩,固定在船体边沿,随着绞盘声响动,一道道弩箭随之飞出。 更多的烟火在空中爆裂开,一片又一片的雪蛟被燃烧殆尽,掉回雪岭,可有一点很明显,弩箭的威力远远大不如前了,第一轮齐射的时候,足足上千头雪蛟毙命,可随着第二、第三轮的射击之后。 效果已经远远不及,这一轮射出,只有几十只雪蛟被焚烧,而且这里面多半都是些没有多少修行的畜生,那杀力巨大的赤红丝线虽然隐蔽性极高,但终归需要以弩箭牵引,它们发现不了丝线,却能轻易发现弩箭。 弩箭激射而出后,它们只要避开弩箭所及的那一道水平线就行了,之所以还有几十头回死在同样的招式下,完全是因为它们的数量太大了,几乎避无可避,被自己的同类挤到了丝线面前,被迫死亡。 “再发一轮,就不用了,我们还有多久能出盘螭山脉?”阿罗刹的声音冰冷到了极点,她的目光依旧落在天罗地网般的雪蛟群上。 田农看着宝船,“回大司祭,以我们目前的速度,至少还需要十天的时间,我们现在的船速已经是极限了,这是在之前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内缩减下来的。” 听着田农的话,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时间完全来不及了,十天时间内,足够这些雪蛟将宝船撕碎数百次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众人心头升起,尽管两位神通境前辈已经支开了最强大的两只雪蛟。 可剩下的这些雪蛟也不是他们能够应对的。 当数量突破一个极限的时候,弱者也能爆发出可怕的力量,何况这些雪蛟压根就不是弱者,它们绝对可以称得上天地异种,自生下来就能直接攫取天地元气为己所用,又生性喜欢冰寒之地。 在这盘螭山脉就是就是它们的大本营,资源稀缺,没有吃的?它们完全可以不吃,就能逐渐成长,对于它们来说,吃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就像是偶尔的一点餐点,可以有也可以没有,相比较于吃来说。 盘螭山脉的气候,更合它们的心意,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之下,就算是数十艘宝船从盘螭山脉上空掠过,只要不危及它们的性命,它们根本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曹安看向阿罗刹,“阿罗刹姑娘,不知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实情?” 一支简单的探索队伍,居然会遇到这么大的麻烦,曹安是打死也不信的,之前约定里也只不过是说了这一趟要做的只是前往极北冰原,查看劫土扩张一事,既然是探索,她阿罗刹带了天理会这么多人,也能勉强算他合乎道理。 联合白鹭道三家共同探索,也算他合情合理,可提前请来了两尊神通境强者,这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 她阿罗刹怎么知道请两尊就合适的了?为什么不是一尊?又或者三尊?她必然知道的更多,远比告诉曹安的更多,只是她没有讲出来。 “我原先还只是猜测,但现在几乎已经能够确定了,天理会中有内奸,有人不希望我们越过盘螭山脉去查看劫土的事情。” 曹安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你是打算告诉我这群算计你们的人中,有能驱策两尊神通境雪蛟为期所用的高手?如果真有这样的高手,他们又何须驱策雪蛟出手,倒不如自己直接出手,我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前一任立冬大司祭,一身冰寒法力修炼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即便是在这盘螭山脉的险地之中,也能如自家后花园一样进出自如,但她真正强大的并不是这一身冰寒法力,而是她沟通万灵的天赋。” “她的实力,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跻身神通境,想要阻止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盘螭山脉中的雪蛟出手,但凡妖族,都是智慧同人的存在,只要给出的利益足够,它们也可以与人做交易的。”阿罗刹轻声说道。 他已经料到了今日的局面,明面上带了三十六雪狼骑,大统领田农更是通神境强者,就是要告诉之前的立冬大司祭,她已经有了准备,而且是算准了她的实力,才做出的应对,而暗地里,则是联合了皇甫家与梵音阁。 为的是防备这盘螭山脉中的两尊神通境大妖,可千算万算,她也没有料到,那个女人为了灭世已经疯狂到了如此境地,让整个盘螭山脉中的雪蛟为其所用。 她无法想象,这个疯狂的女人,到底许诺了什么,使得雪蛟一族倾巢而出。 “之前聚会中的定下的那一条,现在看来是已经无法实现了,这灭世派已经完全背离了天理会的初衷,断无合作的可能了。”阿罗刹没有撒谎。 曹安也能感觉出她言语中的真伪,面色缓和了不少,“其实,我还有一张底牌!” 说完这句话,阿罗刹目光死死的落在曹安身上,看得他有些毛骨悚然,眉头微皱,“你有底牌就用啊,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最后一张底牌就是你,只是不知道你身为偃师,对于老本行是否随着修为的提升,逐渐松懈了,你现在身上还有多少傀儡?这决定着我们在这一场战斗中能否取得胜利,你放心,只要杀得够多,杀得雪蛟肉疼,它们就会退让的。” “再大的利益,它们也敢让自己一族灭族,不然这都灭族了,利益它们自然也拿不到,别看这些雪蛟来势汹汹,但其实真正强大的并没有多少。” 这一点,曹安自然也看出来了,“三千六级傀儡,这是我能出手的最大手笔!” 阿罗刹眼角弯弯,流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手上肯定还有富余,放心吧,你这三千傀儡我替天理会买下了,三千六级傀儡,我便以一万初级元精的价格买下了。” 曹安微微一愣,“那倒是用不了这么多!” “急用的时候,价格自然不能按照常理来算……” ------------ 第五百四十一章 剑气纵横雪岭 曹安是真有三千傀儡的,若是放在一年前,别说三千傀儡,三百个傀儡仓促之下他都拿不出来,而手里的这三千傀儡,是他在这一年苦修当中,以手中精钢剑一个个雕刻出来的,一面是以雕刻修炼剑法。 一面也以内观傀儡揣摩剑道,所以,这手中的三千傀儡,皆为剑道高手。 三千傀儡一万初级元精,尽管在大乾江湖中,二者之间的兑换比例没有那么高,但依旧是曹安讨了便宜,眼下不动用傀儡,面对这密密麻麻的雪蛟,这里三分之二的人都得死于蛟腹。 “我以私人的元精先给你,回去之后再跟老鬼要。”说着,阿罗刹从储物空间内掏出一个袋子递给曹安,神识一扫,里面一万元精不多不少。 曹安也没有墨迹,飞身而起,随着宽大的袖袍一抖,三千傀儡列于四艘宝船周身。 “无情剑,西门吹雪!” 数百道冷冽剑气纵横,似是要割开这方天地一般,散落在宝船周边的傀儡自烟雾中幻化而出。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剑却是黑的,漆黑,狭长,古老,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不屈剑圣,独孤剑!” 烟雾中,显出数百道一伟岸男人的身躯,白须白髯,剑眉星目,孤绝霸气凌然,长剑在他手上,宛如一只画笔般,与西门吹雪的无情孤傲不同,独孤剑的剑意中,带着一股冲天而起的不屈之意,这是一种誓要与天竟高低的决绝。 “武林神话,天剑无名!” 砰砰砰,又是数百道光幕炸裂,宝船上,所有人都站到了甲板上,看着天上的这一幕,不管你是练剑的还是不练剑的,眼光不论高低,都能看出这些傀儡的不俗,他们各有特点,他们毫无疑问,都曾是剑道魁首。 即便他们自身的实力,现在看起来,傀儡身也不过才是六景天人境界,可谁敢说自己能轻易战而胜之?那种森然剑意,却是他们这一辈子所不能达到的高度。 男人身着淡绿色袍子,腰间束一红色布带,倒持长剑,目光平和之中,却自带着一股锐利之意,一身正气浩然,他的出现,像是将剑意,从一个极端抬到了高空,那是一种高屋建瓴一般的感觉,不是说这样的剑意就高明过其他剑手多少。 而是这也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剑意! “剑魔,独孤求败!” 砰!砰!! 随着最后散落在虚空中的傀儡尽数演化,最后一尊傀儡剑魔独孤求败走出了大雾,其人一身藏青色袍子,身后一柄古拙长剑,手持一截翠绿色竹条,满头白发,面有沧桑之色,他的出现,另外一道独属于他自己的剑意席卷全场。 那是无敌剑意,仿佛这天上地下,唯有他这一剑一般,四种剑意存续于这片虚空之中,在这虚空之上交相辉映,谁也压不下谁,仅仅只是这片刻间的剑意较量,就引得周围气息混乱,残云消逝。 高天之上,三千剑手目光遥遥看向前方铺天盖地的雪蛟,在这一刻,在无人觉得面前之局是死局,雪蛟的到来,也不在是恐惧的根源,反而,他们现在很期待雪蛟的到来,想要看看雪蛟与这三千尊剑手之间的较量。 曹安神色一肃,拱手行礼,“后进曹安,请诸位前辈出剑。” 三千傀儡声若洪钟,齐齐喝响:“宗主安心,一切交给吾等!” “孽畜,死来!!” 天地间,剑气交织成一片大网,斩向来犯之雪蛟,霎时间,这气势汹汹的兽潮场面,化作了修罗场,片片血肉、血雨交织落下,洒在盘螭山脉山巅,肉眼可见的,整个盘螭山脉上,由原先的雪白,变成了殷红。 所有人,这一刻看向曹安的目光中带着敬畏之色。 偃师,这就是偃师!! 这就是偃师的可怕之处,寻常武夫,一怒之下,血溅五步,即便给他复仇的时间,充其量也就是实力有所提升,可最终还是一个人面对整个势力,大宗大派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若论及高武层面的力量,谁家会少了呢?一两个总归是能从祖地里刨出来的。 但面对一个有钱,又有资源和时间的偃师,你永远无法想象,当他觉得时机恰当,前来复仇的时候,你会面临怎样的形势。 阿罗刹面色怪异的看了曹安一眼,从这些家伙身上,她也感受到了恐惧,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刚这四人对曹安的称呼是‘宗主’。 而寻常偃师,他们唤来的傀儡,即便是尊敬一些的,也只是称呼他们为公子之类的,有些甚至都不愿意理会偃师,能来,已经是对偃师足够的尊重了。 那是不是变相意味着这些人,他们本来就是白玉京的门人弟子?他们从内心里接受曹安的身份,所以才称呼他为宗主? “三十六骑听令!” “在!!” “助诸位前辈一臂之力,拦住那些超过七景阴神境的畜生!!” 三十六骑轰然应诺,有了他们的加入,曹安顿时放心了不少,尽管四位剑道强者的剑意超绝,可他们毕竟只有六景天人境的修为,越阶斩杀也只能斩下七景阴神的雪蛟,真碰上阳神境雪蛟,可不是它们的对手。 大战在雪岭开始,很快,便形成了一面倒的形式,这不是战斗,这只是单方面的屠杀,两头被牵制住的神通境雪蛟一声凄厉的咆哮,根本顾不得身边的敌人,转身就想要前来解救自己被屠杀的子嗣。 但显然,风行和皇甫云中两人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想走?门都没有! 两头巨兽不甘的吼了两声,原本还在前仆后继向这边冲来的雪蛟在这一声嘶吼之后,开始撤退,眼底的猩红之色渐渐褪去,它们也渐渐有了畏惧之心,漫天血雨,夹杂着傀儡的爆裂,在盘螭山脉上构筑成这一幅惨烈的画面。 数百只傀儡共用一尊英魂,它们的实力自然与单独唤来一只傀儡无法相提并论,但他们的实力依旧高出正常水准线上的六景天人境傀儡太多。 打不了,就自爆!!随着一尊尊傀儡的自爆,剩下的傀儡眼中的灵性之光更甚,比之之前更强。 曹安只身停滞在虚空中,看着剑气纵横的场面,陷入了自身的感悟之中,这种感觉忽明忽暗,没有明确的顿悟,但之前的一些疑惑,却在这场战斗中得到了答案。 大战持续了半个时辰,群蛟散尽,除了三十六骑还是完整的之外,曹安的三千傀儡如今只剩下十六个,观它们自身的能量,估计在用一次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了。 袖袍一招,将十六尊傀儡收入囊中,曹安目光落回了甲板上。 阿罗刹一手按刀,走上前来,一把拍在曹安肩头,“我就知道,我当初争取你加入我的队伍是正确的,没有你的话,估计还真的让灭世派那群家伙得逞了。” 曹安面色平静,“眼下危机已解,我有了些新的感悟,到了叫我就行……” ------------ 第五百四十二章 弟子想下山了 雪岭之间,一白袍女子矗立于雪域之间,目光遥遥的看着这边,她的一身气息完全融入了整个雪岭,与曹安的身合天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以至于能在两尊神通境眼皮底下窥视着这一切。 她便是上一任立冬大司祭月轻歌,执掌冰寒之力的人,雪蛟从战场散开,尚未来得及逃回山脉的时候,女人便转身不紧不慢的离开了盘螭山脉,行动之间透着一种莫名的自如。 仿佛每件事情,都能被她把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白色的身影下山之后,从袖口抛出一张符篆,法力点入其中,符篆瞬间灼烧殆尽,在烟雾中形成了一张男人的脸,不太看清楚轮廓,但很显然,他已经逐渐偏离人的本相。 “我们美丽的大司祭,是要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立春和立秋两人死了吗?他们是怎么狼狈逃出盘螭山脉的,你当时有没有留影?” 月轻歌面色毫无波澜,任由对面的浮动的人脸将自己的垃圾话说完,这才优雅的开口:“我们失败了,盘螭山脉的那群畜生也失败了,损失惨重不说,你们还需要小心盘螭山脉那两个家伙的报复。” 浮动在月轻歌对面的人脸上,所有的表情像是瞬间凝固在了当场,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一字一顿的吐道:“凭什么?” “信息不全,立秋是个偃师,而且是很厉害的偃师,他手中的傀儡,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三千六级傀儡,各个剑法卓绝,可惜了,你没能看到那一幕景象,这样的情形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到的。” “盘螭山脉的那些爬虫,以数量取胜还有一点机会,但这一次,很明显它们在数量上的优势荡然无存。” 月轻歌的话里,听不出来喜怒,就像是这盘螭山脉的布局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一样。 “我更想知道,他们到底出了多少人?即便是三千六级傀儡,也无法扭转局面吧?” “两个十景神通,来自皇甫家和梵音阁,那两人我还有点印象,除去这两人之外,就是三十六雪狼骑,应该是阿赖耶禁卫,人均实力在阳神境,这几年过去,他们的实力应该还不至于有太大的变化。” 烟雾中的鬼脸沉默了片刻,“立春是个有脑子的。” “是你,你现在很没有脑子,天理会前往极北冰原的劫土区域已经不可阻止,你还是趁早想好如何补救吧。”月轻歌恬淡的声音回应道。 “那你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去黑海走一遭!大乾江湖最近不好冒头了。”鬼脸当然清楚为何不好冒头了,作为联络两边的纽带存在,她月轻歌就曾代表了灭世派与盘螭山脉的两大神通境做了交易。 眼下盘螭山脉大败,而他们也从未想过兑现什么承诺,这笔账,那两个家伙就是算不到灭世派头上,也会算到她月轻歌身上,神通境强者的追杀,不是那么好躲避的。 这种事出有因的事,便是大乾官方也不好出面阻止两尊神通境大妖入世。 说完这话,月轻歌轻轻一挥袖袍,烟幕散去只身飘向了远处。 …… 曹安一行朝着极北冰原而去自不必细说,除了这盘螭山脉之外,极北冰原上,几乎是生命的禁区,除了偶尔极个别以苦修者外,不会有人轻易踏足这里,本地的土著大妖也很少,散落在广袤的冰原上。 想轻易碰到都难,何况,这种生存在冰原的土著,一般也有长时间沉眠的习惯,所以这一路,过了盘螭山脉,就一路风平浪静。 青龙圣地。 与其他宗门和实力的最高决策中心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宗主峰,却是巨大的池子,而这一切的变化,是从现任圣主接手青龙圣地之后开始的,这最高的圣主峰被削去了一段,其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池子,名为化龙池。 这里,寻常之下,圣地弟子乃至一些长老都不能轻易靠近,但又一人例外,那就是身为圣子的薛延曌。 此刻的他跪在化龙池前,低垂着头,他已经等待了太久了,将近四个时辰的时间,化龙池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尝试着抬起头,朝着化龙池里轻唤了一声:“师尊?” 良久的安静之后,那里终于有了回应,“进来吧。” 薛延曌面色一喜,站起身来,一步步走上玉阶,当他走完最后一级台阶之后,出现在面前的就是那巨大的化龙池,整个化龙池是削掉了半座山巅为基建立的,所以,这与其说是化龙池,不如说是化龙湖。 在那湖面中心,有一个凉亭,男人赤着上身,就这么随意的靠在木质围栏上,气息紊乱,身上沾满了水渍。 中年男人朝着薛延曌招了招手,“延曌啊,你过来吧,刚刚为师睡过去了,倒是让你在外面等急了吧。” 薛延曌脸上带着恭谨之色,从湖面上踏水而过,来到了凉亭之前,双脚并立站在男人跟前,“徒弟等师尊,应有之意,只是师尊,您的身体?” “老毛病了,只是这一次更严重了而已,延曌,这次为师让你过来,是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你入我门下将近三十载,你的性子如何,为师很清楚,你做事,为师放心。” 薛延曌抬起头,眸子亮了起来,那一身的正气,有时候令狄龙也有些自惭形秽,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但却并不像自己,很多时候,他都不清楚自己这弟子到底从谁身上学的这一身凌然正气。 而他的性子更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的那种,若不是自己身为师尊,仗着身份,他不敢多言语,恐怕就是自己也要被他数落的,像宗门里那些不上进的长老一样。 “有事弟子服其劳,徒儿定会将事情办妥当,师尊,其实此次弟子前来拜见,也有一件私事需要向师尊禀告,以求能得师尊应允。” 狄龙微微一笑,“说吧,什么事情?” “弟子要外出历练……” ------------ 第五百四十三章 ‘’真龙换真龙 狄龙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子会来跟自己说这件事情。 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这是应有之义,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就是弟子心思活泛了,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这事儿放在薛延曌身上就不正常。 他似乎对外面的一切都不关心,这一生,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修行,更高的境界,强强大的力量,在得知大灾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人生和武道,就是为了大灾而出现。 他从来没将这天下的武夫放在眼里,不是那种纯粹的傲慢,而是他没有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假想敌过,从不与他们做比较,他一门心思,竭尽全力去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修行,将来战胜天道。 一个完全符合青龙圣地所有人心目中该有的圣子的样,就像是薛延曌之前对狄龙说的一样,他不去理会那会那些,什么探秘,什么查究根本,与其将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还不如多修行,多增加几分力量。 对他来说,一切的杂事,都只是表象,因为最终要面对的都是天道,只要战胜了它,一切自解,前数个文明未竟之事,在自己身上未必就不能完成。 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他要出山,那就是意味着最近发生了一些比他认定了的一生目标还要重要的事,又或者,影响到了他一生的目标。 狄龙笑了笑,“你不是从来不愿意出山的吗?跟师尊讲一讲,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徒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却能清晰的感觉到现在正在发生一些事情,与徒儿有关,我应该出去,而不是守在这里。”薛延曌如实回答,狄龙听在耳边,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沉默着,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徒弟向来不会撒谎,感觉如何,那就真的是如何了,而他自己也是真真切切的宿命之下的受害者之一,对这件事情留了个心眼。 “你去吧,为师允了,这一次不同以往,为师会让你的护道者跟着,不过,既是出山历练,有问题困难也要尽量自己解决,不要轻易麻烦别人,他除了在你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轻易不会出现,你记住了吗。” “多谢师尊厚爱!师尊,您要徒儿去办什么事?” “去虎跳涧帮为师确认一位老友是否还活着,不用你去做任何事情,你只需要确认他是否还活着就行,进入那片封锁区域的法子,我已经传授给你了,在确认之后,将消息回传,就去办你自己的事吧。” “是!” 两人之间没有再多聊什么,薛延曌走出了化龙池,回了自己的院落,只有简单的几件物品需要收拾,他这个境界的武夫,几乎已经没有了世俗的那种欲望的牵绊,一切从简,他也清楚自己的性子。 知道江湖中人也不喜欢自己,只是自己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既然改不了,也不想改,那就眼不见为净,避开总行了,大致规划了一下自己的行走线路,避开了人流汇聚的几个主要城市,当即御剑,横空而出。 确认自己的弟子薛延曌离开之后,狄龙再也压制不住身上的伤势,化龙池前大阵开启,整个人摔进了化龙池内,生而为人的肉身在这股伤势之下,正在急剧变异,退化,周身布满了龙鳞。 双脚双手演化成了龙爪,人身正在蜕变成为一条青色的巨龙,伴随着一声龙吟,从水底翻腾而出,双目赤红,头顶双角,这个状态之下的狄龙,哪还有半点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一条真正的龙。 只是,现在的这条龙身上,浑身鳞甲溃烂,露出了里面的血肉,整条龙身上没有多少威严霸气,反倒是透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化龙池里的水,洗不掉他身上的污垢。 那一片片溃烂的伤口处,甚至还能看到阵阵烟雾腾起,化龙池里的水,只能短暂减轻这种灼烧的痛苦,却无法将这股灼伤之力逼退或者浇灭。 若是有见识足够的武夫在这里,应当能看出来,这是道伤,而不是寻常的伤势,道伤出现在了青龙圣主的身上,这种与天人五衰同一级别的伤势,落在武夫身上,几乎就等同于给他判定了死亡。 狄龙眸子中满是怨毒之色,看向苍穹,恨不能将其崩碎,可他的理智在告诉他,那里空空也,以目前自己的力量,即便打出去,也不可能破开空间壁垒,不过就是磅礴的能量来源于这方世界,最终还给了这方世界而已。 因为这天,空的!空到足以容纳无穷无尽的弱小!! 十二景五气境界的高手,却只能在化龙池中无能狂怒,他现在就希望第五青衣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就好,还给他,把一切都还给他,他不要了,什么真龙之气,什么龙元,一身的力量都可以还给他。 “真龙换真龙,是为遁其一!!”这是狄龙在完全汲取了第五青衣一身真龙之气,又将荒龙真义修行到幻化真龙的时候,才从龙族血脉里得知的信息。 不过那个时候的狄龙并未在意,很多强大的种族,传承悠久之人,也喜欢说这些神神叨叨云里雾里的话,直到十年前,身上莫名其妙有了道伤之后,他才明白。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其一,遁去的那个一就是一线生机,而在龙族血脉传承之中,还有一个从来没有被确定过的预言:文明由真龙始,由真龙终!! 当时的狄龙也相信这个预言,毕竟,真龙开始之后,这个世界的武道文明才算是真正开始,然后到现在演绎到完善和巅峰,而无论是预言还是各大险地和人族探险者的结论都是大灾差不多要到来了。 结合一下最后一头真龙第五青衣的处境,与这预言似乎正好能对应上。 但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些都是假的,那些都只是自己的臆想,真正的解读却是:真龙未死,真龙换了真龙,而真龙尚在,有一线生机…… ------------ 第五百四十四章 大乾的讲武堂 究竟是谁人的手笔,谁人在什么时候就埋下了的种子,算计了自己? 狄龙仰天怒喝,可惜这里不会有人给出他答案,很多事情都是由冥冥之中,生灵之间的因果牵绊最终才凑出了面前这个结局的,如果没件事都在某个人物的算计之中。 那他就是天道了,可连天道都掌控不了那遁去的一,况乎人? 眼下就是真龙未死,这个世界的武道文明尚有一线生机,可惜,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他都看不到了,因为他眼下的结局是得替真龙去死,这样才能换下来一线生机。 狄龙显然是不想死的,他离不开化龙池,离开化龙池用不了多久他就得死于道伤之下,只能让自己最亲近的弟子去寻第五青衣。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自己归还所有东西,道伤就可以痊愈的猜想上,就像是一个小偷,偷走了主家所有的钱,不仅靠着这笔钱活了下来,还大赚了一笔,觉得只要将之前偷的钱还回去,官府就不再追究自己了一样。 他却没有看到,主家因为丢失了那笔钱,死在饥寒中的亲人,也看不到主家因为没了钱,遭受的那些苦难。 只有保持现状,以狄龙的死,才能达成‘真龙换真龙’的前提,若是真被他还了回去,一切回到起点,不管狄龙最终是否死亡,都无法达成。 第五青衣没了龙元和真龙气运,他一样是龙,但狄龙没了这些,他就不再是龙。 明晰这一切,狄龙所想的也只是摆脱痛苦和折磨,我身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世间或许有愿意为了救世而献身的勇者,但却绝对不会是他狄龙,这也是他在面对自己的弟子薛延瞾的时候,会偶尔自惭形秽的原因。 他也真心喜欢这个弟子,就像是在他身上,找全了自己所缺失的那一份品性。 …… 当宝船穿越盘螭山脉的时候,已经是大战之后的第十五天了。 那一日大战中,气机交感,数道截然不同的剑意交织,曹安身处其中,就像是一块被数种颜料困在当中的海绵,于剑道初学者而言,能有这样的机遇是百年难遇的。 因为他们完全可以凭借着这短暂的所获,直接在剑道一途立下根基,对于剑法的感悟一日千里,一脚踩在这些前辈巨擘的肩头上,看到更高远的剑道风采,这是好事。 当然,前提是,他的天赋足够的超绝,身处其中能成为那块‘海绵’,绝大多数的人,都只是顽石,颜料染在表皮,风吹雨淋,不多时就掉了,根本吸收不了。 可对于现阶段的曹安来说,这种机会却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现在迫切需要的是打破藩篱,从他人的阴影中走出自己的剑道来,也正是在这个时机契点上,让他成了‘海绵’,只是那一日的剑意交织和影响。 曹安花了十五天的时间,将自己封闭在宝船内,从这些交织而成的剑意理念当中,去芜存菁,化去影响,经历了这么一遭,却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至少,曹安对剑道的理解比之之前更上一层楼。 他推门而出,站在一边的阿罗刹随即便有了感应,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美眸里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很少在一个女人的眼中看到惊艳这样的目光,大多是从男人的目光里,更何况是阿罗刹这样的女子,但这一刻,确确实实的看到了。 在她的眼中,曹安变化是极大了,这种变化不是人目光里,物质层面的变化,高矮胖瘦又或者其他,而是精神层面,曹安出来的那一瞬间,仿佛整个空间都让人自如了起来。 那是一种很惬意的感觉,在别人的感知里,可能就是一时间感觉舒服了起来,有一种由内而外的通透感觉,这种感觉并不会太明显,但阿罗刹这等修为境界对这种变化太敏感了,也太熟悉了。 所以她很清楚这种变化的来源,就是曹安。这还是在他收敛着自身气息的情况下。 此刻一部分在甲板上的雪狼骑也意识到了这种感觉的源头,将目光看向了曹安,尔后很快收敛了自己的视线,转头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另一侧,之前对唤出三千傀儡的曹安另眼相看的高圆也靠了过来。 “看来曹宗主这一次闭关收获不小,变化挺大。” “是的。”曹安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谦虚什么,这一次确实有不小的收获,如果不是这一次的话,他想走到这一步,跟之前一样苦修的话,可能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这是在自己还能保持现阶段这种进境的情况之下。 涉及到感悟的东西,谁也说不准,有可能下一秒,这一脚踏出,福至心灵就能明白,但也有可能几年几十年也就是卡在那个地方,分毫不得动。 “曹宗主,在下天罗宗高圆,久仰大名!”两人说话的时候,高圆从一边走了过来,她的个头很高,几乎与曹安相差无几,但身形却并不魁梧,也不会给人那种高大的感觉,反而有种莫名的纤细和苗条。 一身赤红色甲胄着身,一头长发高高束起,自然垂落在身后,更显几分干练和潇洒姿态,颈部的白色对襟,对比得那脖颈更加的白皙如玉,她与阿罗刹是两种性格的人,阿罗刹妖冶胜她,如暗月下的一只丰腴矫健的黑豹。 而高圆,则是英武自在的海东青! “白玉京曹安,久仰大名!” 高圆看着曹安一本正经的模样,莫名的轻笑出声,“看来撒谎果然是男人的天性,便是曹宗主你这等人物做起撒谎这种事情来,也是这么的一本正经。” 曹安愣在当场,不明所以,好在不需要他问,高圆已经开口解释了:“没有恶意,而是我对自己在江湖上声望还是比较了解的,天罗宗的人在江湖走动的不多,只有几个交好的势力之间会走动得频繁一些。” “所以,我可不信你在上这艘宝船之前,能听过我的名号,这么看来,曹宗主你的那句久仰大名不就是欺骗人嘛,但我的那一句,却是真的,从你来到大乾江湖之后,差不多每隔一段时间,这大乾江湖就会有一个关于你的故事流传开来。” 曹安自嘲一笑,“你不如说我挺能惹事,这样的话起来好像更符合一些实际。” 高圆面色平静,“我倒不是这么认为,这座江湖平淡的时间久了,太多的人行走江湖,不在依靠实力,摆靠山、扯虎皮,鸡零狗碎,龌龊之事没少做,以往他们都能压下来,遇到了一个无法压下来,自然就会在这潭死水里,激起浪花。” 阿罗刹目光平静,“确实如此!” 顿了顿,阿罗刹接着说道,“但有一点,圆圆你可说错了,他没听过你的名号,可不是因为你们天罗宗很少在江湖走动,而是因为他压根不关心这些事情。咦,我突然发现,从这个方面来看的话,你与薛师兄倒是极为相似的。” 她口中的薛师兄,自然就是青龙圣地的薛延瞾。 “他跟你一样,也不怎么关心这个江湖的其他人和事,也不对,你们之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最起码,你就不喜欢多管闲事,薛师兄那个人,怎么说呢?是个很好的人,就是比你无趣多了。” 曹安抚了抚身上的宝葫芦,将话题引向了另一边,阿罗刹提及薛延瞾,让他原本莫名的不舒服,“两位能跟我讲讲天罗宗吗?” 说到天罗宗,那是高圆自己的宗门,她自是来了兴致,而阿罗刹也听出来了,曹安似乎不太喜欢薛延瞾,就像是薛延瞾不喜欢他一样,在这件事情上,两人有着诡异的默契。 她能很清楚的感知到,两人之间的那种不喜,不是自己等人对薛延瞾的那种不喜,他们最多是有些怕薛延瞾的‘多管闲事’,但曹安不一样,不知道两人之间是否有着某种不为别人所知的恩怨。 至少那种不喜,他们是看不懂的,毕竟一个是大殷走出来的武夫,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青龙圣地圣子,而且几乎从不出山门,能有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交集? 在阿罗刹心思起伏之间,高圆已经开口了,“我们天罗宗其实就跟刚刚说的一样,几乎很少在江湖走动,天罗宗的门人弟子因为修炼枪术的缘故,于军阵上有着天然的契合,当然,这些都只是外部的因素。” “真正的原因是天罗宗历代宗主都与当今大乾皇室交好,所以我们宗门的弟子多半出师以后就会在大乾军队中任职,有些是直接出师了的,有些虽然在军中任职,但也兼任着宗门的其他职务。” “宗门中人很少在江湖走动,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忙碌于军中和宗门的事情,江湖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选择江湖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曹安微眯着眼,大致清楚了天罗宗的事情,这跟大殷讲武堂有些类似,但又有区别…… ------------ 第五百四十五章 各个身怀绝技 曹安注意到,似乎皇甫家和梵音阁的两艘宝船不在了,按照原本的队列,这两艘宝船应是一左一右,护在天理会的宝船两侧,太史家则是殿后。 但现在左右两侧空空如也,整个冰原上空除了凛冽寒风和漫天冰渣飞雪之外,再无其他,能见度也是极低。 “不用看了,盘螭山脉事情一了,他们就回去了,他们原本也不是陪我们进入极北冰原探险的,只是护送我们度过盘螭山脉而已。”听到阿罗刹的话,曹安也明白,感情这两家也不过是友情出手而已。 高圆坐到一边的凳子上,“如果宝船上没有两位神通境前辈的话,他们是可以跟着我们进入极北冰原的,但加了两位前辈,事情的性质就变了,退回去才是最佳的选择。” 曹安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之色,“这是为何?” “原因其实很简单,这是一条大乾帝国和各大禁地之间的约定,各族神通境强者,无名不得出,这条约定由来已久,比大乾还要古老,大乾建国之后,只是在遵循这条约定而已。” “无名不得出?” “对,就像是大乾的神通境,只能在大乾人族活动的范围内出现一样,它们各族的神通境大妖也只能在各自的领域之内活动,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有人会以各种各样的手段规避这一约定。” “比如外人不知道或者控制好知情范围,就是一个办法,只要别人不知道,那我自然就是没有离开过。” 曹安理解这个意思,确实有很多的规避手段,只要没有实质性的惩罚,不是天道感应的,那么一切操作起来都不难。 “但这次不一样,两位前辈出现在盘螭山脉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再跟在旁边,就有些不合规矩了,况且我们跟冰原这边的关系并不融洽,这种情况下神通境强者贸然进入容易引发冲突。” 曹安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哪种情况是有名?” 阿罗刹挑了挑眉,“也是一个笼统的概念,最简单来说复仇也算有名,只要你够强,有名无名不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不涉及切身之利益,没有人会端着这条约定出来得罪一个神通境大修的。” 就,很从心! 就在这时候,船体剧烈震荡,田农从宝船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宝船停滞在虚空中,没有继续朝前移动。 “两位大司祭,高姑娘!” “大统领,发生了什么事?”阿罗刹脸色一肃,出声问道。 “前方罡风剧烈,温度极低,宝船不宜继续前进了,我们恐怕只能停下来,留人在此守着,剩下的路,需要依靠自身走进去。”田农回应了阿罗刹。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本来也没有指望靠着宝船直接到达目的地的阿罗刹当即应允下来,三十六雪狼骑留下了十六人,一方面看守宝船,一方面也可以在危机关头对深入冰原的人进行援助。 一行人离开宝船,落到了冰面上,二十骑雪狼骑,落到地面后纷纷扯下半边衣袍,露出那雪狼的刺青,在法力的催动之下,雪狼刺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们的肩头滑落,化为真正的雪狼,站在他们身侧。 雪狼壮如公牛,一身纯白色的毛发在寒风中如浪般波动,七景阴神境界的妖兽,每一头都是如此,就如同他们那清一色的八景阳神境实力一样,而田农的那一头,却是群狼之中唯一一头八景阳神境大妖。 田农一把抓起了高文华的领子,将其提到了自己的雪狼背上,两人一骑,作为这群人当中,实力最低的高文华,如果不是下了宝船之后有田农的结界护着,估计已经直接被冻成冰棍,在寒风中碎裂一地了。 即便如此,也是脸色青紫,看起来极不舒服的模样。 高圆看到这一幕,眼中的不屑之色一闪而过,这个世界本就是强者为尊,身为男人的高文华,却是如此一副羸弱的模样,无怪乎她高圆对其有鄙夷之色。 高文华其实不是没有机会接触武道,他随着天理会来到大乾之后,原先是给过他机会在天龙武馆修行的,只是他自己吃不了这份苦。 刚刚落地,曹安的明玉宝身就自动开始抵御这股寒意,他甚至连护身罡气和法力都没有运转,就已经能在这恶劣的天气下活动自如了,甚至,因为明玉宝身的缘故,他隐隐还有一种怪异的舒适感。 这寒意可比小寒泽强大太多了,阿罗刹略微诧异的看了一眼曹安,她运转法力,这股便自然的被阻隔在了体外,不得侵入肉身半分。 “你们两个,可需要与他们同乘雪狼?”阿罗刹看着曹安和高圆,面色清冷。 “我不用!”曹安摇摇头,他在这里就跟回到家一样,除了罡风和能见度是个麻烦之外,其他的对它来说,构不成丝毫威胁。 高圆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柄长枪,正是那日用来洞穿雪蛟的那一杆大枪,只见她手腕一抖,大枪上腾起一道焰火,即便只是与她相邻的曹安和阿罗刹都能清晰的感知到温度的提升。 “我还不用,至少这点温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阿罗刹微微一笑,“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各个都是身怀绝技的。”说完,她没有多余再问,一柄长剑出现在脚下,悬地三尺,又从另一个袖口中,取出一个罗盘,法力灌注之下,上面显现出一个赤红色的小点。 率先一人追了出去,二十骑雪狼跟了出去,曹安也没有犹豫,御剑而出,年剑出鞘的那一瞬间,一道自然洒脱,逍遥自如的气息从他身上缓缓溢出,没有丝毫的刻意,自然而然,身形飘逸。 在他的身后,紧跟着的是高圆,两人一左一右,像是护持在那二十骑两侧一样,而阿罗刹则是在前方引路。 罡风凛冽,原本行进速度缓慢的时候,还能够忍受这种风力,一旦行动起来,就与想象之中有了极大的差距,雪狼骑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有人一人一狼直接被掀飞出去,滚进了雪幕中,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良久才重新追了上来,不得已只能放慢速度,就是曹安,以御剑术掠空,也再一次有了吃力之感…… ------------ 第五百四十六章 信息是需要代价的 这与自身的操控无关,而是罡风太猛,如果不是靠着阿罗刹手中的罗盘作为指引,到了这里根本就找不到路。 曹安神识扫过周围的领域,在重度严寒之下,连神识的覆盖范围都受到了影响,在正常区域,以曹安现在阳神境的神识,足以一念之间覆盖方圆二十余里的范围,寻常州城,足以全域覆盖。 但在这里,连方圆五里都不到,这不仅仅是严寒的问题,而是极北冰原有一股力量在干扰着曹安的神识探查。 空间之内仿佛更为厚重了一般,虽然依旧是一样的成分,但那种厚重的感觉却很清晰。 曹安眉头微皱,传了一道神念给阿罗刹,“极北冰原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样子?” “你没发现神识的异常?” 阿罗刹御剑而行的速度慢了下来,不多时停在了前方,转过身,二十骑紧随其后,停了下来,目光看向阿罗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罡风中,任何声音不使用法力都会轻易被吹散在其中,根本听不到,阿罗刹的神念在每个人的识海内响起:“你们当中可有人之前来过极北冰原?” 二十雪狼骑面面相觑,皆是摇了摇头,这种区域,除了天理会这群以探险为任务的家伙,几乎无人回来,但现在,连这二十雪狼骑的人也没有来过。 显然,极北冰原即便是在天理会这种组织这里,也少有人来,就在这时候,踩着赤红长枪的高圆抬了抬手,“我来过!” “你当时是什么时候来的?” 高圆思付片刻,“我知道你们察觉到了什么,极北冰原上,对于神识感应的压制力确实增强了,而且增强了不少,我当时进入这里的时候是五年前,当时极北冰原对神识就有一定的压制力,只是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强。” 阿罗刹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高文华,记录一下,大灾出现前,极北冰原发现新生劫土,神识探索范围受到限制,几近正常区域内的四倍神识压制力,推测……” 说道这里的时候,阿罗刹停了下来,“就这样记录吧。” 在众人的目光中,高文华从背篓里取出了一只藏青色的笔,曹安一眼就看出来,那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笔,随即在雪狼背上铺开一本灰色的本子,按照阿罗刹所言,一字不差的记录了下来。 在他书写的时候,众人眼见着他的身上涌现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文华之气。 读书人的浩然正气!! 此浩然正气非彼浩然正气,在这个世界,读书人确实可以养浩然正气,但这种气却并不可用于修行,想要修行,还是得走武道之路,又或者顿悟,白日飞升。 但拥有这一类浩然正气的读书人,并非一无是处,至少他们能够使用金瓯笔,以浩然之气为墨,记录下来的东西,非人力强行破坏,保管完好的话,几乎可以做到不腐不坏,千百年后,依旧字迹清晰。 这便是阿罗刹带上高文华的原因,浩然正气书写的内容,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大灾的侵蚀之力。 按照这个理论,浩然正气越强之人,在大灾当中所受到的影响应该越小,但这并没有任何意义,没有超凡的浩然正气,并不具备应对大灾的力量,养得再多的浩然正气也没有用。 阿罗刹没有说出推测的结果,相对于结论的正确与否而言,她更担心真相带来的危害。 信息是有代价的,只是关于大灾真相的信息,代价更大而已,很多人都无法支付这个代价。 刚刚写完,高文华的脸色就呈现出异常的红润之色,本来他一个没有多少修行,全仗着精神之钢冥想法的那点精神力维系着身体的正常,再加上有田农的护持,所以冻得面色青紫,浑身哆嗦,才是正常的反映。 眼下这个状况,明显是不正常的。 噗! 一口鲜血喷出之后,染红了雪狼身上的白色毛发,双目里的灵动了风采减去了几分,就连面色都比之前沧桑了不少,这短短几句话,一瞬之间,竟是让这个读书人仿佛在一时间老去了十岁一样。 他目露惊骇之色,看着面前的纸张,即便是在愚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场的其他人好像都没有任何变化,就他一个人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与别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记录了这一行动的发现,而其他人则没有。 “大,大司祭!我,我想退出,退出此次探索,我回之前的宝船上等着诸位凯旋而归,天理会的规则我是知道的,如果是我自己不愿意的话,我是完全可以拒绝你们给我安排的任务的,除了祭主。” 阿罗刹深吸了口气,目光落在高文华的身上,没有多说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天理会的规矩就是那样的。 田农将他一把从雪狼背上提溜了下来,瓮声瓮气的说道:“可以,不过我们不负责将你送回去,还需要麻烦高驱魔人自己走回去,我们毕竟有任务在身。” 刚落到地面上的高文华,一瞬间被一股透骨的寒气侵袭,只是田农说句话的功夫,他那双脚上,就已经凝结了一层薄冰,毫无疑问,这还是因为站在队伍之间,否则,恐怕就不是一层薄冰那么简单了。 高文华楞在当场,刚刚情急之下,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现在是在极北冰原,而不是在大乾其他气温合适的疆域内…… ------------ 第五百四十七章 冰原的广袤劫土 跟下去可能会死,但离开队伍必死无疑,摆在高文华面前的看起来是有两条路,但实际上却只有一条,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力量真的如此重要。 如果自己有力量,那至少自己会有拒绝的权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没有选择,于是乎在第一时间,在薄冰还没有凝固成更糟的情形之前,他异常果决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两位大司祭,我愿意继续跟着队伍一路走下去。” 田农看向立春,在这个队伍里,虽然有两位大司祭,但真正做主的是阿罗刹。 阿罗刹点点头,田农一把将其揪上狼背,温暖的感觉重新在高文华体内鼓荡,在这一刻,他竟产生了一种好像跟着队伍也挺好的感觉。 “所有人,继续朝前走!” 队伍继续推进,温度没有再下降,不知道这极北冰原里,大区域之间的温差大不大,但就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在曹安他们所走的这段路程中却并不大。 极北冰原,生命禁区,这一路真的就没有遭遇到任何的妖兽,四天,从下了宝船开始到现在整整过去四天时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前方就是所谓的劫土区域,能见度太低,除了白茫茫一片之外,根本看不到其他景象。 但神识的压制力更强了,到了这里,曹安的神识连一里都覆盖不了,神识笼罩区域的边缘更是模糊一片,与其说是神识笼罩的区域,倒更像是一种想象,就如同普通人闭上眼睛,靠着想象力,大致能想象出来周围的情形一样。 区别只在于,普通人想象的是他自己见过的情形,而曹安的‘想像’一个模糊的自己所没有见过的情形,模糊的神识感知。 高圆双手持枪,白皙的面盘显得更白了些,“我们距离劫土区域还有多远?” “不足一里,事实上,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区域,已经在退转之息的波及范围内了,想必你们都很清楚退转之息的利害,如果身体和修为有什么不适应,即刻离开原地,向后退开,田农,雪狼骑准备战斗。” 田农虎目中闪过一丝精芒,“大司祭放心,交给我们就行。” “立秋、高圆,还请二位从旁协助我。田农,高文华就交给你了,一会如果发生战斗,他必须记录下这一实情,若不动笔,杀无赦!” 这话落入了高文华耳中,他双目圆瞪,悲愤怨毒看向前方,“立春大司祭,您不能这样,天理会成员有权利拒绝任何任务,您若是执意如此,回去后,我定如实上告,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阿罗刹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至于你要不要上告,那是你的事情,等你能安全回去再说吧,若我们这一行人都陨落在了这里,你觉得你能走出去?” 说完,根本没理会这高文华,转身带着曹安两人朝前走去,这个时候,曹安的感知已经触发到了极限,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形,尽管笼罩的范围并不大,但总好过没有给自己预留一丝的反应机会。 年剑一化十二,悬在曹安身形周围,呈扇形排开,一面警惕着周围的情形,一面内观自身,阿罗刹说了,这附近已经处于退转之息的覆盖范围,若真是自身修为受到了什么影响,自己也能尽早做出决断。 但不知道是退转之息的浓度太低,对几人这个境界的修为影响不大,还是说退转之息并没有散发出来,几人身上都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直到阿罗刹挺住了身形,站在冰原上。 身后的两人上前几步,看到了面前广袤的黑土。 阿罗刹脸色苍白,呼吸为之一滞,瞳孔微缩,额前渗出了冷汗。 “怎么了?没事吧?”曹安上前一步,轻声问了一句。 “怎么已经这么严重了?”阿罗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想过劫土可能区域可能会广一些,但却没想到居然如此之广,这么大的区域,至少也是一座道城级别的灾难。 “这种程度的劫土,一旦扩散开来,很快就能直接盖过盘螭山脉,波及大乾疆域了。”高圆靠上前来,她跟阿罗刹一样,对劫土都有概念,不像曹安,面对着距离自己不足十步之遥的广袤劫土,却并不清楚这样的劫土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 劫土,顾名思义,就是大劫之中的土壤,当灾劫降临的时候,最先发生变故的就是劫土,劫土之间蕴含着浓郁的退转之息,触及劫土的武夫,都会受到这种气息的影响,逐渐成为普通人,世间一切超凡,都会在劫土的影响下,不再超凡。 沦为平庸,可以想象,当这片大陆的所有土地上,都覆盖满了这样的土壤,世间一切回到平凡,那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所有的超凡者,不管修仙还是修武,将再无立锥之地。 一般,在这种大灾初现端倪的时期,最多也就是几个土坑,大一些的无非就是方圆数丈,绝对不应该也不可能演变成现在这么广袤的劫土。 在几人肉眼所能及的区域上,他们连边界都看不到。 “不用盖过去了,神识在劫土上,无法查探到任何内容。”阿罗刹调整了自己的气息,深吸一口气,平静的说道。 她看出来,曹安在以自己的神识试探这片土地,但这样的试探也是危险的,尽管他度过了天人五衰,因为退转之息是针对一切超凡的,精神力超越凡人,也是超凡的一种。 神识本就属于超凡的东西。 “这里的退转之息极为淡薄,绝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必然有人在作祟,而除了灭世派那群疯子,我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做。”阿罗刹的双眼有些通红。 有的人,一旦疯起来,你永远无法想象他们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情,特别是那种原本就信仰坚定的人,在他的信念崩塌之后,能做出的事情 比你所能想象的更为疯狂。 显然,灭世派就是这么一群人…… ------------ 第五百四十八章 绝元大阵的猜想 劫土之上,连冰原的寒冷都无法将其冻住。向外果露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细密沙土,这是一片只针对这片大陆上所有超凡力量的土壤。 它宛如一张黑色的巨口,吞噬了所有的超凡力量,正在安静等待着时机向外扩张。 就在这时候,地面上传来了轻微的震荡,一行三人目光电转,看向震荡的来源处,在劫土之上,从迷雾之中窜出了十二只巨大的黑色怪物,完全由劫土凝聚而成的巨大泥人,勉强维持着人类的形状。 泥人身高超过三丈,它们的身体没有完全凝固,这跑起来的样子,与其说是跑,倒不如说是在滚动,每走一步,双腿就会因为承受不住这种重量而坍塌,劫土散落在地,与此同时,又有新的劫土补充进泥人的双腿上。 便是身上的劫土也在簌簌往下掉,一面掉,一面补充上来,看起来就像是在朝前滚动一般,与周围劫土截然不同的是,它们的身上蕴含了浓郁的退转之息,那种气息对于曹安等人来说,是致命的毒药。 仅仅只是感受到那股气息的一瞬间,三人的气息便不由自主的激荡而出,仿佛在面对自己的天敌一般。 “挡住它们,不能让这劫偶跑出冻土!!”阿罗刹面色凝重,一声叱喝,随即当先一步抽出了手中之间,电光火石之间,已是连斩数剑,剑气摧开呼啸的罡风,破除弥漫的冰晶,从十二只劫偶身上斩过。 不,不是斩过去了,而是落在了十二只劫偶身上,伴随着这剑气的落下,十二只劫偶向前冲来的速度缓慢了下来,一瞬之后,劫偶被整齐的斩成数段,散落在地面,三人面色没有丝毫的松懈。 没有人会觉得能吞没整个超凡文明的产物会如此轻易的被斩杀掉,果不其然,仅仅过去不足一息的时间,劫偶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地面上的劫土宛如流沙一样,逆流而上,缠成了原先的模样。 这一次,它们身上的气息明显比之前浓郁了几分。 曹安的面色在这一刻有了变化,他猜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逃!” “不能攻击这些劫偶,一旦攻击它们,它们便会吸收我们所有的攻击能量,将超凡力量完全吸收,形成更强大的退转之息,在没有想到应对方法之前,逃离它们才是正途。” 几乎是在曹安说完的一瞬间,三人身形消失在原地,出现在距离劫土数十丈之外,这个距离下,他们勉强能看到劫土那边的情形。 只见劫土之中,十二只劫偶一路跌跌撞撞冲出了劫土,踏过了那道黑白分明的界限,劫偶身上的劫土依旧像之前一样簌簌往下跌落,被劫土触及的冰层,在这一刻化成了黑色的劫土。 一如在白色的绢布上落墨一般,只是这一次,地面上的劫土补充进它们身体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身形在随着它们的狂奔而快速变小,最后彻底的湮灭在距离曹安等人不足一丈的地方。 再看后方,劫土的领域随着十二只劫偶的运动,向外扩张,上面浓郁的退转之息还在,正在逐步扩大着劫土的面积,使得这十二只劫偶开拓出来的劫土缓慢融合到一起,并朝着左右扩张开来。 曹安深吸一口气:“这便是大灾降临时候的情形吗?” 高圆面色苍白,刚刚亲身经历那一幕,对她来说,也是震撼心灵的,这不是凶险的情形引发的恐惧,而是对未来大灾的恐怖和后怕。 她嘴唇动了动,出声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庆幸这一切发生在极北冰原的冻土之上?如果这一幕发生在帝国疆域内,我无法想象它会在短时间内扩散到什么程度。” 阿罗刹面色倒是平静了不少,“不,如果只是初期的话,这劫土要是在帝国疆域内,它反而还无法成型,劫土向来都是在荒芜之地生成,依靠吞噬超凡力量逐渐扩张,最终形成不可阻挡之势,侵吞整个大陆的。” 曹安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大灾降临的时候,劫土的力量会得到加强吗?” “是的,否则,你们也看到了刚刚的情形,就这十二只劫偶的力量,跑出这么点的距离,很快就自行湮灭了,若只是这种程度,我们完全可以设立禁区,不予理会自然也就无法滋生它们的成长。” 曹安摇摇头,“不是的,你们忘了一件事情,整个大陆上所有文明的超凡,都需要一个前提,超凡力量的根源,修仙文明有灵气,武道文明有元力,这些才是根本性的超凡力量,我们可以人为阻止一部分的超凡力量进入劫土,却无法阻止天地间的根本性超凡力量进入劫土。” 阿罗刹猛地抬起头,眸子里闪烁着精芒,“如果我们布置绝元大阵呢?将劫土化为凡俗之地,彻底的封死天地元力渗入其中?” 曹安所提到的是刚刚高圆和阿罗刹都没有想到的,的确,人类和一切超凡生命,都可以自主隔绝,但天地间的元力却无法阻止,阿罗刹提出的绝元大阵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这个想法是否可行,需要视目前的劫土范围有多大。 这需要联合整个大陆的所有力量进行布置,不是曹安他们几个脑袋一拍就能决定的,而且这样的方法究竟有没有用尚未清楚,有一点是现在就已经知道了的:当大灾降临的时候,还会在大陆的各地形成新的强大的劫土。 无法明确大灾降临时候形成的劫土与这些灾前劫土之间有无联系,隔绝这些区域是否能够阻止大灾的降临,这些都是问题。 在没有明确这一点的前提下,帝国和各大妖庭不可能陪你们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布置绝元大阵。 “等一下,你们的容貌!” 进入劫土之后,各类信息扑面而来,接二连三的信息冲击,让三人一时间忽略掉了一件事,那就是信息本身也是一种灾难,而他们现在接触到的信息,已经是关于大灾本身了,而不是随意的推测。 曹安在两个女人身上看到了老化,满头青丝中已经能见到生出的白发,更为紧要的是,她们身上的衰败气息是从内到外生出的,这种气息起初并不浓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外渗,已经清晰可查。 与天人五衰的气息有些相近,曹安经历过小天人五衰,对这股气息很敏感。 二女此刻才注意到自己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笑,果然如此,她们早在进入这里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可能得结果,但当它真正到来的这一刻,她们内心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大灾,文明的湮灭,世界的轮回,难道真的没有办法阻止吗?现下,别说什么联合大乾以及整个大陆布置什么绝元大阵了,他们恐怕连信息都无法传递出去。 按照现在的衰老速度,即便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也无法坚持到翻越盘螭山脉。 高文华虽然是关键,但以他的实力,恐怕还没等记录完所有信息,就会死去,绝望,一种无形的窒息感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他们发现,即便自己已经足够高估了大灾的可怕,却还是在它真正的影响面前感觉到了绝望。 阿罗刹目光落在了曹安身上,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大灾的侵蚀和影响似乎在你身上表现得很轻微?” 这是之前就已经猜到了的可能,毕竟她是知道曹安度过了天人五衰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高圆也是一脸的疑惑,看着曹安的目光里透着奇怪之色,“对啊,为何在你身上,几乎感受不到那种衰败的气息?莫非你的实际修为要比我们更高?” “不是……” ------------ 第五百四十九章 亲探劫土区域 阿罗刹看着曹安,并没有替他回答这个问题,有些事情自己知道了,但并意味着可以替别人做出回答,特别是涉及他人武道修行的隐秘。 “我的实力依旧只处在阳神境,具体原因不便告知,我有一法,或可助你们渡过此关,若是二位信得过曹某,便可一试,若是二位信不过,我们还是尽快先离开这里再说,或许回到了宗门之内,便有缓解法门。” 阿罗刹是相信的,几乎在曹安说出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我信你,还请曹师兄助我,这份人情,我阿罗刹铭记于心。” 看到阿罗刹的表态,高圆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身为白虎圣地的圣女,居然在这生死时刻,没有选择相信宗门,而是相信面前的曹安,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两人的处境,还真的就跟那高文华没什么区别。 看似有两个选择,但其实只有一个,不相信曹安,那连盘螭山脉都翻不过去,何谈回到宗门寻求帮助? “曹宗主,高圆的身家性命,就全权交予你处置了,若能侥幸脱险,将来有用得上我高圆的地方,必不推辞。”高圆两手一拱起,面色郑重,身为天罗宗的首席,她向来很少许诺,眼下这一诺,足见这一诺的分量。 毕竟,这是救命之恩。如同再造,况且,只要两人能够活下去,她们便能做更多的事情,两人所代表的,都是大乾之内的顶级势力,而非江湖野修,这等身份本身就带着其他人难以企及的能量。 曹安面色一正,“眼下这里并不安全,先回到队伍之中才是重中之重,有雪狼骑护法,二位的安全才有保障。” 阿罗刹点点头,“控制知情范围,高文华那边,暂时还是不用了,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连重要的情报都没能写完,人就出了问题,又或者,我们考虑借鉴前人之法记录下来,高文华不知内情,未必不能完全写下来。” “对他而言,不过是记录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字眼。” 曹安则是挑了挑眉,“若是二位能安然度过此次危机,记录与否,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因为信息终归会回到大乾。” 高圆却是摇了摇头,“只要人身尚在外面,我们便都无法预测将来之事,即便是度过了眼下的大灾侵蚀,也无法保证我们就能活着回到大乾疆域内,还是记录下来比较稳妥一些,也算是给大乾的其他救世者留下了一份信息。” 高圆所说的话,也正是阿罗刹心中所想,曹安没有再说什么,三人盯着风雪朝着来时路回去,距离其实并不算太远,很快就回到了雪狼骑驻守所在。 三人这段时间所了解的关于大灾的信息都是致命的,阿罗刹和高圆的寿数都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之前曹安发现的时候,不过才是青丝之间夹杂着白发,等几人到达营地的时候,两人头顶几乎已经没有几根青丝了。 白发如瀑,但二人的脸上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这让曹安有些奇怪,问了一句,才知道这两人都吞服过驻颜丹,以至于即便是衰老死亡,二人的容貌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田农被唤了过来,交代了几句之后,曹安带着两人走进了一处营帐内,合二女之力,在营帐周围布下阵法之后,曹安这才令两人盘膝做好,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从回到营地后布置好一切盘膝坐定,前后也不过就用去了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此法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安心入定修行即可。”说完,曹安两手虚空一画,在二女头顶打出两朵红莲,这红莲悬浮在她们的头顶,乍看之下,宛如扎根在两人体内一般,营帐之内,并没有风,莲身却兀自轻轻摇曳。 曹安眼中泛起两道淡蓝色的光晕,观察着两人身上的变化,红莲的每一次摇曳,周身的红莲之力就比之前更浓郁了一分,但对于两女身上的寿元却并没有多大影响,这红莲抽取的是她们身上的那股大灾的侵蚀之力。 他一直感觉这红莲之力与这大灾的侵蚀之力是同宗同源的力量,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红莲之力能够吸收大灾的侵蚀之力,那是不是意味着白骨之力也能抵挡大灾的侵蚀之力呢? 曹安自然不可能在这两人身上试验,白骨之力的与侵蚀之力相对的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再一个,注入了白骨之力,就相当于是将两人完全定格在了这一刻,这样对于化解她们身上的伤势可没有多大意义。 心念一动,已经有了计较,曹安打出数道法决,大阵豁然打开了一个口子,曹安径直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田农,他一脸的凝重,“立秋大司祭,立春大司祭和高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你们打探到了什么信息?” “你应该知道大灾的侵蚀之力吧?”曹安没有直接回应他,而是回问了一句。 田农立马就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但眉眼之间还是忍不住的疑惑,“那为何您没事?” 曹安微微一笑,“我们各有任何,我并未进入劫土之中!” 田农没有再问,他之所以问,是担心那两人遭了曹安的手段,但很快细想之下便觉得不太可能了,因为两女回来的时候,虽然一切布置都显得匆忙了些,可却是从来没有责怪曹安的意思。 “我还需要再去一趟,这段时间,就需要你们为大司祭和高姑娘护法了。” 田农低下头,轰然应诺,曹安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风雪之中。 他的目的很简单,一个是试验一下自己的白骨之力到底能不能抵挡侵蚀之力,再一个也是想看看这新劫土的面积到底有多大,劫土之中,虽然不留风雪,但上方依旧冰碴横飞,能见度极低。 加之因为劫土的缘故,神识探查被压制到了极点,无法一窥全貌。 没有了其他人在身边后,曹安双眸微眯,速度也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比之之前快了一倍有余,他沿着劫土边沿快速移动着,身形在冰碴之中,宛如一条黑色的长龙,撕裂冰碴风暴,扫视着劫土内的情形…… ------------ 第550章 信息在,劫难在 新劫土的区域不规则,曹安只能以自己的步幅大致估计其面积,大劫的力量时刻在影响着他的感知,就是神识的精算都不能作为依凭,只有自己脚下实打实的步伐才是现在最准确的计算方式。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光线一直没有过什么太大的变化,曹安从起点回到了起点,站在原地略微思付,方圆百里!!没那么准确,实际上的面积应该略超一些,放在一些绝顶家族和宗门之中,可能就是一片祖地或是后山的面积。 但这是劫土,这个面积的劫土,吸收了足够的天地元力之后,在大灾中,将是绝对致命的。 绝元大阵他不会布置,但种下白骨之力的种子却还是可以的,这一路而来,曹安并不仅仅只是在计算面积,而是将自身的白骨之力定点打入其中,他不担心白骨之力熄灭,白骨之力与红莲之力,两股力量相生相克。 自有其规则在里面,只要劫土的力量无法在第一时间将白骨之力扑灭,便能反哺白骨之力使其逐步壮大,这与直接丢出红莲之力吸收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曹安担心自己的红莲之力在吸收了恐怖的大灾侵蚀之力后,会演变成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 到那时,说不定又是一场灾难,但如果是白骨之力,大不了就是封禁了这片区域,使其完全静止下来,理当更可控一些,说到底,曹安内心深处依旧觉得白骨之力比红莲之力可控。 同宗同源的力量,只是稍微感应,曹安就能察觉到神识所无法查看到的区域,感受着自己留下的点位都还存在,并且在无形中缓慢变强,这个过程很缓慢,但却能感受得到。 一旦点位全数链接到一起,形成力量互通之后,整个劫土都会彻底被白骨之力锁死在里面,这不是阵法,而是白骨之力的力量特性。 “如果大灾跟我第一次猜测的一样,不是什么力量,而是一种疾病的话……” 曹安眸子一转,指尖法力跳动,在空中快速划过,冰面上,瞬间出现了曹安推断的内容,只是落笔的一瞬间,整个冰面瞬间融化开来,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除了一滩水之外,而曹安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股霸道的力量由内而外爆发出来。 似乎想在一瞬间将自己的性命终结,也是在同一时间,早已有了准备的曹安周身陷入了一朵巨大的红莲之内,力量爆发的同时,红莲摇曳,尚未宣泄而出的力量就被红莲拔走。 他估计,这股力量之下,就算是自己有着阳神境的修为,也会在瞬息之间被抽走几百年寿元,这还不算这股力量从内部爆发出来时候对身体造成的损伤,在这一刻,曹安也断定了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这是一种疾病,一种本身就存在于这片大陆生灵体内的疾病,像是被人设计好了一样,只有在触及大灾真相的时候,才会爆发,而爆发的强度,并非取决于个体的修为,而是取决于这个人所触及的信息核心程度。 “有意思,那么,为什么灭世派的人可以豁免这种疾病?”一个念头升起,他发现,按照自己现在的推论,似乎出现了另外一个矛盾点,就灭世派所做的这事情,他们分明是了解不少的大灾真相的,为何他们没有死去? 没有受到侵蚀之力的摧残,而自己,这体内的力量还在一波接着一波的爆发,如果不是身上的红莲一直未曾散去,可能都要直接在数息之间老化死去。 几乎是十息爆发一次,不是具体来源于身体当中的某个器官,而是整个身体的全面爆发,所以尽管有着红莲庇护,曹安的寿数依旧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下跌,十息一次爆发,一次爆发数年寿元。 信息一旦被掌握以后,灾难便一直存在,而不是只有一次。 现在的曹安,根本来来不及想太多,这样的处境要是一直跟随着自己,即便是自己踏入阳神境后,寿数够长,也经不住这样的消耗。 身形如龙,裹挟着赤红色的莲花残影,在暴风雪中疾驰,远离了劫土,于漫天的冰暴中,盘膝坐定,一朵巨大的红莲笼罩住自己的肉身,全力催动它吸收‘疾病’爆发的力量,一面紧守心神,全力抵挡。 自踏入新劫土以来,一直到现在,所有跟新劫土有过超短距离接触的三人,都出现了问题,一个都没有幸免。 在劫土之内,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是一头巨大的劫偶。他于其他的劫偶都不一样,其他的劫偶只能在劫土之内走动,而且自身是无法凝实的,它们的形体在随着行走不断与下方的劫土之间发生着交换。 但这只劫偶不会,他的身体,宛如黑色的石块凝聚而成,而非劫土,那两只暗红色的眼睛如同真真的双眸,只是瞳孔的颜色不一样。 PS:最近家里长辈身体不太好,在院陪护,更新有些凌乱,容缓…… ------------ 第551章 一片被封禁的区域 冰暴之中,十三尊劫偶开道,它们的速度并不快,前行数丈之后,往往就需要替换一批新的劫偶前来,但如此往复,却保证了劫偶不会丧生在劫土开拓的路上。 巨石劫偶代表着嘴巴的石块上下颤动,从他口中发出的声音有种莫名的沙哑和刺耳,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大乾官语,“这位新来的立秋大司祭身上有问题,很大的问题,他居然能限制住大灾自身的力量。” 身边的劫偶向前迈出一步,发出了同样的嗓音,只不过这声音显得更加的轻微了些,如果不仔细去听,还真分辨不出他的话,倒像是有人在瓶子里装了一瓶的沙,在那来回晃动一样。 “祭主,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我们不用走灭世的路,他能挽救这个世界?” 巨石劫偶停下脚步,那双暗红色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的流沙劫偶,“你想让这个世界的人类安然度过这次大灾吗?” 劫偶默然,不再说话,这里面的一切在明显不过了,他们现在还是人吗?他们所代表的本身就是大灾的一种现象,早已经走到了整个世界的对立面去了。 一开始,他们或许每个人都是想着拯救这个世界,战胜天道,度过大灾,他们都是秉承着同样的理念走到了一起,事实上,能在灭世派中,被当初的立秋所带走的人,都是天理会中信仰最为纯粹的一批人。 他们为了同样的信仰和理念而奋斗,甘之如饴,数十年如一日,寿元的缩减、大灾信息本身所附带的这些灾难,在他们看来,都不值一提。但随着信息接触越来越多,了解得越来越多,那种绝望的感觉越发强烈。 当绝望突破极限的时候,就是信仰崩溃的时候,灭世派的人走上了另外一条极端的道路。 他们信仰大灾,什么坚信大灾之后会进入新的文明和强大的洪荒时代,那些都不过是骗人的,毕竟灭世派比救世派更需要人,真正可以行走在阳光下的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他们不能枯守着劫土。 等待大灾到来,所以,他们的那一套理论,不过就是为了诓骗更多的人为他们所用而已,真正的核心人物都在劫土之内,信仰大灾,为大灾奉献自己的肉身和灵魂,成了现在这不人不鬼的模样。 成为大灾的马前卒! 在立秋成功献祭自己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过,就是灾难也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又或者说,也是可以信奉的,万物有灵,包括了疾病! 这群前半生为了信仰和崇高理念而奋斗的武夫,最终走向了整个武道文明的对立面,所求只是让自己能在大灾中活下来,在天道超脱的时候,跟着天道抵达彼岸。 “此人不能留,我们的任务就是在吾主降临之前,尽可能的扩大劫土的领域,使之孕育出更多吾主的仆从,为吾主荡平降临之路上的阻碍,此子不能留!” 巨石劫偶身侧的一众流沙劫偶齐齐低下头,双手覆盖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象征着自己纯粹的信仰,“为吾主荡平一切阻碍,是吾等的荣耀!!” 一路有劫偶轮转铺垫,一条全新的漆黑的劫土从冰原劫土领域中延伸出来,大约只有三尺的距离,差不多恰好就是劫偶能够正常行走的宽度,一直延续出去,延续到曹安盘坐的位置。 在这一刻,巨石劫偶脚下踩着劫土,身后的劫偶已经相继回到了冰原劫土之内,它们的力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现在这片区域内就只剩下曹安一人,面对着这一尊巨石劫偶。 曹安目光平静的看着他,相比于之前,曹安老了很多,看起来中年的模样,发髻之间,多了几缕银色,盘坐在冰面上,面色倒是依旧如之前一般的红润。 “我没想到你们居然可以追到这里来,看来你们想了一个笨办法,虽然笨,但是却很有效,在我不移动的前提下,你的这个办法找到我,只是时间的问题。”曹安从劫偶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杀意。 它就这么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其实从它们靠近自己的时候,曹安就已经醒过来了,在冰原这样的地方,他可不敢全身心的投入到抵抗大灾侵蚀之力上。 从这只劫偶的那双眼睛中,曹安看出了智慧,这绝非没有灵智之物。 “天理会中新来的立秋大司祭吗?我早前听说天理会内一直空缺的立秋大司祭有人补进来了,没想到今天见到了。”巨石劫偶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就坐在曹安对面,那双暗红色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反应。 “你是当年的立秋大司祭?” “那是当年的身份,我现在是超脱教祭主!” “看来你自己分出了一部分之后,还往上提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在这之前,你不过是个大司祭,叛出天理会后,居然成了祭主。” 面对曹安的调侃之言,对面的巨石劫偶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自顾自的开口道:“我知道世人于我们多有误会,不过我们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的时间不多,你有什么想问的,尽快说。” “我费尽心力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到这跟你扯闲篇的。” 曹安的视线对上巨石劫偶的视线,“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曾经也是心怀救世之人!” 对于他说的,曹安发现自己居然有了那么一丝的信任,只是这一丝的信任,在一瞬之后,就被曹安抛之脑后了。 “大灾的本质是什么?” “你的这个问题,我确实知道答案,但我却不能告诉你,因为说不出来,也无法通过其他方式告知于你,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任何的方式可以表达出来,你换一个问题吧。” 曹安点点头,“那不如你说说你知道的吧,讲出你所能讲的,以及你想讲的,个中信息对错我自有判断。” 巨石劫偶思付片刻,开口道:“我们眼中的世界,只是一片被封禁的区域……” ------------ 第552章 巨石劫偶的打算 一片被封禁的区域吗? 曹安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之前苏今窈跟自己说过的话,超脱不是上迁,而是横渡,两个人的话,在这一刻隐隐达成了某种契合。 “你好像并不觉得意外?”巨石劫偶有些诧异的问道。 “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上,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传承久远的种族也不在少数,它们能够通过种种神秘莫测的手段,将一部分记忆传承下去,延续千年万年,你所得知的真相,也总会以另外一种形式流传在世间。” “我不过是恰好听过类似的言论罢了,你继续!” 巨石劫偶上下打量着曹安,暗红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些淡淡的失落一闪而过,也不知道在失落什么,继续开口道:“你知道忤逆道场吗?” 曹安点点头,“知道!” “似你这等人族天骄,知道忤逆道场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忤逆道场不是最接近天道的地方,而是破开封禁之地的封印,前往新世界的唯一通道。” 又是一条重磅信息砸下来,曹安目光微眯,但其实他很清楚,即便是说到了这里,也只是擦着大劫的边缘,没有涉及核心信息。 “九次世界轮回之后,这片封禁之地确实会彻底变成凡地!” 以往,所听到那些都是推断,但这句话从这位前任立秋大司祭口中说出来,便是一副肯定的语气,是完全笃定的话,而不是推断。 “你们灭世派信奉的不应该是下一个轮回,整个世界将进入最鼎盛的洪荒时代吗?为什么你反而笃定这个世界终将会成为凡地?”曹安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因为我了解了真正的真相,在成为吾主的仆从之后。大灾的本身,并不是天灾人祸,而是一种疾病,一种针对所有超凡生命的疾病,它混杂在我们所仰仗的天地能量之中,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巨石劫偶一面说,一面观察着曹安,但在他眼中的曹安,依旧跟之前一样,没有多大变化,面色红润,目光平静。 使得它在某一刻都认为,曹安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了。可仔细查看之下,曹安分明是人类,从里到外都是。 当巨石劫偶不再说话的时候,曹安站起身来,“你所能告知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吗?如此看来的话,你的计划要落空了,仅凭借这点信息量,你无法杀死我。” 从一开始,曹安就知道了面前这劫偶的打算,有的时候,杀人并不一定就需要真刀真枪的手段,况且巨石劫偶也知道,这里不是劫土中心区域,如果是中心区域,他有千百种方法将曹安置于死地。 但这里是冰原,他为了保存体力,让手下流沙劫偶一路开拓道路至此,但其实他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能将曹安击杀,如此一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信息,关于大灾的信息,只要涉及大灾核心的信息,就足以将其灭杀。 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失算了,曹安并没有受到影响,自己几乎已经将能说的核心信息都说出来了,曹安依旧是原先自己所见的那副样子。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目的吗?”巨石劫偶站起身来,那巨大的身体宛如一座小山一样,横在曹安面前,挡住了半边的冰暴。 “算是吧,我不指望一个信仰已经崩溃了的人还能秉承着初心,告诉我他其实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完全只是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恐怕对大灾没有纯粹的信仰之人也无法变成你这幅模样吧。” “你很聪明,跟当年的司道文一样,可惜了,如果你能更早一些出现,我们或许会成为亲密无间的同道之人,又或者,我们的结局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曹安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到自己,年剑出鞘,一股锐利剑意肆虐,使得这方区域内的冰暴都为之停了下来,“多说无益,你我的立场天然对立,就如凡人口中常说的一句话一样,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这句话,用来形容你我之间的关系再契合不过,我们还在为了我们的理念而奋斗,动手吧。” 巨石劫偶暗红色的瞳孔微缩了一下,看着面前的曹安,他倒不是畏惧了曹安,而是被他那句话触及了自己的心灵,的确,对于曹安他们这些天理会的人来说,自己这群人,与那死去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显然不是感慨的时候,当曹安在劫土周围布置下白骨之力的时候,他在巨石劫偶的心中,就已经必死了。 伴随着一声咆哮,只见他双手一合,一个强烈的罡风从双掌之中拍出,这是侵蚀之力形成的罡风,普通武夫若是被这一下击中,便只有死亡一途,侵蚀之风触及肉身,就能在须臾之间将武夫的寿元折耗干净。 曹安也晓得厉害,身形躲避的同一时间,周身红莲闪烁,手中之剑斩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迎面朝着巨石劫偶切了过去。 当剑气被浓缩到了极致的时候,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毁灭力量。 巨石劫偶不紧不慢的伸出自己的手掌,凌空虚握,那巨石手掌上出现了一道暗黑色的电伏,随着五指合拢,一道寂灭之力从掌心处迸发,曹安的剑气直接在这股力量之下被捻灭,像是一缕弱不经风的烛火。 自始至终,巨石劫偶的身形都没有移动过半分。 曹安瞳孔微缩,强,尽管内心已经知道这只劫偶足够强大,毕竟,其他劫偶都是只有流沙状态的身躯,他却能拥有巨石一般凝实的身躯,强了肯定不止一星半点,但却没想到它这么强,要知道,自己这一剑。 是反用【蓄势】,单就杀力而言,在捉对厮杀中已经远胜之前的蓄势了,这几乎是自己剑术大成之后的一剑,却被它轻描淡写的破除了。 这劫偶的实力,可能已经无限接近于神通境界了。 非吾手中之剑不利,而是敌人过于强大, 境界之差难以弥补! 劫偶傲然而立,看着曹安,“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此乃道争,若是不全力以赴,你必将抱憾收场。” 劫偶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确实丝毫不慢,一提右脚,骤然间跺下,一时间,只见地面上的冰层破裂,狂暴的力量形成一股冲击波,朝着周围扩散开来,而随之扩散开来的,还有劫土,这劫土在这短短瞬间,随着冲击波扩散蔓延到了周围百丈。 将曹安所在的区域彻底纳入劫土的范围之中,那种不适的感觉席卷心头,曹安虔诚的双手正握剑柄,竖在眉心处,目光一凝。 “剑二十三!!” 漫天剑气纵横,曹安所孕剑气在这一刻倾巢而出,覆压方圆百丈,冰暴在这股力量面前,停止了肆虐,它们像是温驯的雪花一样,缓缓落到地面,时间渐渐慢了下来。 剑二十三的剑气笼罩区域内,一切都慢了下来,逐渐趋于静止,空中尚未来得及落下的冰暴就这么悬停在空中,轻微颤动了一瞬,而后彻底停下来。 在剑气领域之内,除了曹安和剑气还能移动之外,一切其他东西都处于静止之中,一人一间带着璀璨的剑光接近巨石劫偶,凝成一束毁灭之光,带着无与伦比的毁灭气息冲向巨石劫偶。 曹安就是要以这巅峰的一剑,直接毁掉巨石劫偶,说是迟那时快,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曹安携剑逼近巨石傀儡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巨石劫偶暗红色眸子里的一道戏谑之色…… ------------ 第553章 生死搏杀 曹安心头警兆忽生,周身宛如针刺一般,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巨石劫偶根本就没有受到剑二十三的白骨领域影响,它不过是在等待自己主动凑上前去。 可眼下,已经来不及收剑了,念头起伏之间,曹安双眸从之前的诧异一瞬变得坚定,坚信着自己的剑无物不破,澎湃的必胜信念爆发出来,使得这一剑的光芒更加璀璨。 他本就是心思果决之人,察觉到自己这一剑已然无路可退之后,他心中反而没有任何胆怯,他相信手中的剑,就如同相信今夜过去之后必然会是明天一样,相信连续的雨天之后,距离晴天越来越近。 若说曹安在这段时间内的苦修,到底在剑术上有了多大的成就,他不知道,也算不清,但有一点,那就是信任和掌控。 只要手中有一能当剑之物,他便无惧一切,这是这一年多以来练剑所养的剑心,年剑似乎也感应到了曹安的情绪,发出一声清鸣。 轰!! 恐怖的力量在这一刻撞到了一起,曹安只觉得自己的身形像是穿过了一物,但这巨大的反震之力,依旧让自己的肉身受了不轻的伤,以至于突破了极限的大补天术都只能短暂将其压制下来,无法在短时间内治愈。 身形落在了冰原上,回身看向巨石劫偶,只见他的腹部被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曹安和他的剑就是从那个地方穿过的。 巨石傀儡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窟窿,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白骨领域还在,周围被封禁的一切还处于静止状态,只是现在能移动的,除了曹安,还多了一个巨石傀儡,白骨之力的封禁对它来说,有一定作用,只是作用并不明显。 噗! 曹安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十成的力量现在恐怕连四成都发挥不出来了,再看巨石劫偶,只见他缓缓抬起头,双手自然缓慢垂落,贴靠在自己的大腿部分,身体向左向右轻轻晃荡。 尽管很慢,却给了曹安一种力量无可匹敌的感觉,伴随着曹安耳边能够听到的一声清脆响动,肉眼可见的,天空中的冰暴开始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曹安眼中有些震撼,仅仅只是这耸肩一般的动作,巨石劫偶就碎掉了自己的白骨领域,眼下他恢复了正常。 “你就是用的这股力量封的劫土吧?这是什么力量,为什么它分明与大灾的侵蚀之力是两种不同的力量,但我却能从这其中感受到与侵蚀之力同宗同源的气息?”他暗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世间之事,一体双生,相生相克。 见曹安没有反应,他也没有继续询问,而是平静的呼吸了两次,胸口的窟窿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填补完成,他的目光看向曹安。 “刚刚应该是你巅峰状态之下的一击了吧?如果你只有这点力量的话,我想我们之间,应该能分出胜负了,真是可惜了,你的力量有些古怪,也许真的会成为这次大灾之中的关键,要是我还站在你们这一边,无论如何也要舍命保下你。” “可惜了,我们之间现在天然对立,只能让你死了。” 践踏!! 他再一次提起自己的脚,轰然跺下,这一次,劫土的范围再度扩大百丈,将曹安笼罩到了其中,身形如鬼魅一般,快逾闪电,来到了曹安跟前,没有任何的技巧,双臂合抱。 两只粗大的臂膀,像是两块巨石一般,朝着中间的曹安一砸,曹安很清楚,这一砸之下,自己必死无疑,以目前的肉身力量,还不足以应对这种程度的力量。 催动全身法力,并起两指,朝着面前的巨石劫偶一点。 “定!” 他打不过劫偶,但想逃的话,还是能争取到一线生机的,更何况面前的劫偶只能行走在劫土之上,而广袤的冰原,本身对它而言就是一种限制。 巨石劫偶的身形无端慢了一拍,就看到曹安脚下御剑,掠出了劫土的范围,劫偶身体再次颤动,震开了束缚,又是一脚落下,更新的劫土出现,他的身形一闪出现在新劫土的边缘,却发现曹安正好离开了这个区域。 按照这个速度计算,他心下明白自己的速度现在与曹安的逃逸速度几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时间差,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除非是曹安自己某一个刹那出现了差池。 但这个差池太难了,一个阳神境的大修,其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早已经妙到毫巅,几乎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以曹安现在的身体状况,出问题肯定是必然的,但这个过程会很漫长,而自己的力量并不足以支撑自己追到那个时候。 只能无奈的停下脚步,深深的看了一眼曹安,转身走回了劫土之内,随着他的离开,全新的劫土便开始退化,力量重新涌入了他的体内,劫土化作了原先的冰原。 他区别于其他劫偶之处也在于此,能够随心所欲的操控自身的力量,用掉的力量也能重新回到自己身体之内,当然,只是针对被自己用来开辟新劫土的力量。 曹安逃回了营寨当中,面色萎靡,这一次受伤极重,但收获不小。 他再一次确认了一点,那就是这所谓的大灾侵蚀之力,其实就是一种疾病,是一种不只针对活物的疾病,同时也确认了它的来源,来自于超凡力量本身。 普通的抵抗手段并没有任何意义,但天理会这些年在做的事情并非毫无意义,理论上来说,如果一个人拥有足够的寿元,那他在循序渐进接触这些关于大灾真相的过程当中,就能慢慢彻底实现完全抵挡住这种侵蚀之力。 这种疾病,能在身体内形成抗性,与疫苗是一样的道理,比如自己的小天人五衰,比如自己现在的状态,尽管无法完全抵挡住侵蚀之力,可侵蚀之力现在也奈何不了他多少,折损的寿元,吞服增寿灵物也能慢慢缓解。 现在他需要的就是时间,慢慢在体内形成足够的抗性,直到自己完全免疫这种疾病…… ------------ 第554章 远离曹安 盘坐在大营内,田农告诉曹安,高圆和阿罗刹还没有醒过来。 “可以了,我知道情况了,你先出去吧。” 田农面色迟疑的看了曹安一眼,“大司祭,您的伤,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曹安摇摇头,“你们帮不上我,护住大营就好,短时间内,劫土应该不会有什么情况了,重点放到冰原的妖族上吧。” 自己已经与劫偶做过一场,为巨石劫偶铺路的时候,想来已经耗去了劫土这边不少力量,单就巨石劫偶,当时没有追杀过来,应该也就不会重新铺这么长的路跟过来。 田农微微低头,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营帐。 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背着书篓的高文华正看着这边,营帐周围的温度与外面几乎是两个世界,这里有着阵法加持,隔绝了外面的寒风,如高文华之流也能在营地内自由活动。 军队行动第一时间给人的感觉就是低武,但天理会的这二十雪狼骑不一样,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天龙武馆从各国各地晋升上来的,有着实打实的阳神境修为。 这里的人,每一个放到江湖中,都能在一方立稳脚跟,隔绝周围寒意的阵法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驱魔人?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高文华低下头,第一时间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朝着田农这边主动靠近几步,“我正好路过这边,田统领,这里面的人谁啊?我看着好像是立秋大司祭,他受伤了?” 田农皱着眉头,目光中透出狐疑之色,“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就是担心,您也知道,这趟极北冰原的探秘,两位大司祭前后受伤,便是前来助阵的高小姐也是如此,我……” 高文华的话没有说完,但他相信这一套说辞,想必田农一定会相信,果不其然,田农听完之后,眼中透出了几分鄙夷和不耐。 “你安心待在营帐之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两位大司祭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只要我们雪狼骑还在,就能护着你回到总部。” “是是,我就是担心而已,实在是我自己的修为太低了,田统领,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田农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高文华有些话没说出来,怕田农怀疑自己,他其实很早就发现曹安回来了,曹安重伤,他看得出来,就是不清楚具体伤到什么程度。 如果说以前,曹安全盛时候,他对曹安只有畏惧,完完全全的畏惧,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一辈子躲着曹安,但这个想法,在见到曹安受伤以后,出现了变化。 在曹安的全盛时期,他没有任何机会,但现在不一样,这个念头萦绕在心间越久,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让他坐立难安,仇恨的焰火在胸膛燃烧,这才有了刚刚这一幕。 田农心中虽有些疑惑,但却并没有真正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到他会对曹安起了杀心。 首先就是两个人的实力不对等,即便是曹安现在受了重伤,想要弄死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再者他高文华根本就没有自保的实力,离开了营帐和众人,就得死。 怎么可能不盼着曹安好,反而想要弄死曹安呢? 高文华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手臂伸出大袖,随着他心念一动,右手手臂上出现了一个腕表一样的黑色装置,是从他的手腕皮肤上浮现出来的,像是从肉里长出来的。 对着腕表上的黑色肉粒轻轻摁下,在高文华的面前瞬间投影出一个方形的操作台和屏幕,如果是曹安在这里,就能看出,这里面所有的文字,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文字。 准确的说,是不属于这个文明的文字,而是来自那个诡异的科技文明,结合了血肉与科技的文明,阿赖耶文明。 【命轨启动,尊敬的一等贵族阁下您好,命轨竭诚为您服务】 高文华精神力发动,在机器上输入了自己的想法:曹安的伤势如何? 【脏器损伤、周身多处骨骼碎裂,血管破裂,体内有两道不知名力量相互制衡,轻易无法排出体外,命轨通过查探曹安肉身强度,得出结论:受伤极重,但以曹安肉身特性,伤势可以在短时间内完全恢复】 【前提是他能拔除体内另外一股正在损伤他肉身的力量,死亡率50%】 高文华目光阴翳,死死盯着屏幕,精神力输入了另外一段话:“我杀死他的概率有多大?” 【以武者曹安的实力及肉身特性,阁下想要杀死曹安只能用毒,毒名紫斑,纯能量毒素,只要阁下提供足够的能量,命轨能为您提炼出足以杀死曹安的剂量。】 高文华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心念一动,收了手上的装置,只见它颜色慢慢淡化,随后彻底的消失在手腕上。 这是阿赖耶文明的产物,是高文华在进入天理会总部之后得到的东西,就摆在天理会藏书阁的角落里,甚至可以说,不算角落,而是掉落在一面书架之后。 按照命轨给出的提示,他的体内拥有阿赖耶文明时期一位一等贵族的血脉,这才能激活并让其认主。 在阿赖耶文明时期,只有一等贵族才有资格享有命轨,命轨的最大作用,是几乎是全天候监察拥有者的一切,然后根据现有的种种因素和条件,计算出最有利于拥有者的决定和未来。 是以,才被称之为命轨。 那时候的命轨,其所联通的是整个阿赖耶文明的精神网络,其庞大的计算量,依靠的是当初建立的另外一个精神智脑来完成的,其准确度和对未来的推测几乎不会出现误差。 但眼下,没了精神网络,没有精神智脑,命轨也只能依据拥有者现阶段所拥有和经历的一切来推测未来走向,给出计划,与阿赖耶文明时期无法相提并论。 在曹安受伤之前,命轨一直在警告高文华远离曹安…… ------------ 第五百五十五章 毒名紫斑 一个人的未来发展,是有迹可循的,只要信息足够详细,全面,就完全可以计算出来,命轨就是基于这样的理念而设计的。 人分三六九等,其所持有的‘命轨’自然也是,阿赖耶文明时期,普通民众所持有的‘命轨’是阉割版的,哪怕是所谓的贵族当中,他们所持有的‘命轨’也是被阉割后的,区别只在于被阉割的多寡而已。 除了被阉割,命轨本身也有不同的倾向性,有倾向于商业投资的,有倾向于权利倾轧的,自然也有倾向于生命科学的,高文华手中的这一枚命轨就倾向于最后一类,对于生命科学相关的内容更为健全一些。 它寄生于人体之内,服务于拥有者本身。 只需充足的能量就能为高文华提炼出能量毒物‘紫斑’,在这个时代,最好的能量莫过于元精,不仅仅蕴含着精粹的能量,也是当下的高文华所能获取的最便宜的能量源,进入大乾之后,原先在大殷难以企及的元精,在这几乎已经成为江湖武夫最司空见惯的货币。 身在天理会的高文华也不例外,他自身就拥有不少的元精,初级元精九千多枚,还有一枚精纯的水元精。 得到了命轨肯定的回答之后,高文华几乎没有一刻犹豫,将自身所拥有的元精一玫玫投入其中,用于提炼紫斑。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就是再跟曹安抢时间,看究竟是自己这边先提炼出紫斑还是曹安那边先完全拔除体内的异种能量,至于身上的那点伤势,对曹安来说,没了异种能量的干扰,痊愈可能就是呼吸之间的事情。 而全盛时期的曹安,自己即便是手里握着紫斑也不是曹安的对手,更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曹安下毒。 冰原上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漫天的风雪之中,可以一直维系一个白天或者黑夜的状态长达数月,想要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只能依靠计算,也就是相当于普通人自己什么都不做,在心中默数。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对于精神力强大的武夫来说,则不需要刻意去计算,大脑会下意识的将计算这项工作形成一种本能,在武夫自己想要知道的时候,得出一个概数。 既然是概数,那就会有偏差,修行越低,偏差越大,自然,模糊的时间越长,计算的偏差也越大。 高文华计算着约莫是自己开始提炼紫斑的三个时辰内,自身所持有的元精尽数投入之后,连带着最后一枚五行元精也投入其中,这才从手腕的紫色装置中缓慢的产出了小拇指大小的一个玻璃瓶。 瓶身通体呈圆柱形,高不过两寸,里面有一滴紫色的液体静静躺在其中,药物落到手上之后仿佛没有任何重量。 “这便是紫斑吗?” 【这就是紫斑,尊贵的高文华阁下,您只需将其放到曹安所处的营帐周围即可,距离不超过一丈,打开瓶盖之后,这内部的能量毒素就能影响到方圆一丈之内的所有生命。】 “我会不会受到影响?”高文华更担心这个问题,这里面的可是能量毒素,都能够要了曹安的性命,自然也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还请阁下放心,我能为您短时间内隔绝掉能量毒素的入侵,只需要您在一刻钟之内离开毒素覆盖的一丈范围即可,我以璀璨的阿赖耶文明保证,这毒素,只会持续短短一刻钟,且只影响其周围一丈的生命。】 【不会传染,不会扩散,精准投放,不会被查出任何的问题,打开瓶盖之后,瓶身也将在一刻钟后化为虚无,任何人都不会联想到您身上,前提是,您的行动没有人看到。】 高文华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红润,因为激动而红润,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生活和遭遇,莫名在这一刻有了一种怪异的快感,袖口一翻,将紫斑收入袖中,撩起营帐的门,一矮身走了出去。 大营内,能看到唯一的清晰的天空,虽然只有那么一小段,却比白茫茫的外面要好多了,曹安所处的营帐就在前方,那里因为田农的安排,只有两名雪狼骑守护,以曹安的营帐为中心,向外一丈范围,除了那两名雪狼骑,根本不会影响到别人。 高文华压下心头所有的情绪,面色逐渐平静下来,朝着那边走去,他想弄死曹安,但却不能弄死身边 这群天理会的成员,两名雪狼骑的损失,还不至于影响到自己的安危。 这是最好的结果,一切都像是注定的一样,注定有此一遭,注定曹安要死在自己手中,想到江湖中如此声名显赫之内,最终却是死在了自己手中,忍不住又是一阵心潮澎湃。 这个世界的武夫,好像也不过如此!! 自己持有命轨,从另一种程度来说,也是另类的强大,无需去遭受修行武道的苦难,却能拥有斩杀强者的能耐。 眼看着曹安的营帐就在自己面前,他的心莫名的快了一拍,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前方的营帐是曹安的居所,而在那边上,是两个稍小一些的营帐,一左一右站着两名雪狼骑,在高文华出现在这边的时候,两人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高驱魔人,你有事吗?” 尽管称呼上依旧有着尊敬,但从两人的眼中,他还是看到了赤裸裸的鄙视,也是,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离开他们两这个大营都走不出去的自己,他们的确有鄙视的权利。 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累赘,原先计划中的作用也没有发挥出来,若是在其他一些宗门中,可能境况更为恶劣,天理会有着比其他一切宗门势力更为人性化的理念。 他们救世,不仅救武夫,不仅救自己,也救普罗大众。 高文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迎面走了上去,计算着距离之后,用精神力悄然拔出了瓶盖,微微弯腰,将手中的紫斑毒抛了出去。 守卫的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面色大变,其中一人抽刀而出,在空中精准的将那紫色的毒物劈开,霸道的力量使得瓶身和毒素在一瞬间爆裂开来。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身为武夫的本能反应,却不曾想,这一下,正中高文华下怀,另一人死死的盯着这一幕,脚下一动,当即就要擒杀高文华。 只是没想到,身体刚刚动了一下,窜出一段距离后,跌落到了地上,一双虎目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那是自己握刀的手,此刻却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没有丝毫感应,僵硬着,在他眼中,那只手背上出现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紫色斑纹,确切的来说,不是斑纹,更像是受伤后溃烂的一个点。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此刻顾不得自己就躺在地面上,无法动弹的身体,食指指肚摸到了那一紫色斑点,上面清晰的传来了磨砂感。 只见指肚上沾满了紫色的颗粒,微小的像是沙子一样,而此刻,他的那一个斑点,已经化为了一个窟窿,没有鲜血渗出,斑点的范围也扩大到了整个手掌。 整只右手,只剩下边缘,其余的就是一个空洞的窟窿。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数息之内,谁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设防呢?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已经不受控制了,另一个护卫的遭遇也差不多,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受的伤。 自然毒发情况也大差不差,他们朝着高文华投来了怨毒的神色,无论怎样,他们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死在这只蝼蚁手中,他们恨不能将其撕碎,可他们办不到了,即便是阳神也无法出窍了,在这一刻。 那毒素,不是仅仅针对的肉身,而是连自己的阳神都受到了同程度的伤害。 “鼠辈!!” “杂碎!!” 这是他们最后的遗言,有气无力,几乎听不到,如果不是高文华离得够近,恐怕也听不到,这句话后,两人的身体不再动弹,高文华目光阴翳的看着这一幕,转身走出了营帐范围。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内,尽管命轨已经承诺过,能庇护他,不会让任何毒素伤及到他,可他还是莫名的一阵恶寒,脑海里全是那护卫死亡那一刻的残像,血肉化为紫色的颗粒。 任他有着通天的手段也使不出来,他现在恨不得一头扎进一处水源内,从头到脚的洗一遍,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情形,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粘上了那种毒素。 何为能量毒素,刚刚的那种就是能量毒素,他是见过真正的阳神境大修手段的,除了肉身的力量之外,阳神出窍对普通人来说就是一种灾难,再无肉身的桎梏,一瞬之间,心念一动,就能将自己化为灰烬。 可就是这样的手段,那两个也没有施展出来,根本来不及施展出来,只能憋屈的死在紫斑之下。 “命轨,紫斑能杀死通神境界的强者吗……”高文华的嘴角露出了疯狂之色。 ------------ 第五百五十六章 又一次被自己封禁 【能有一定伤害,但,通神境界的武夫,按照命轨自身推演,其肉身与神魂的强度要胜出阳神境许多,紫斑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伤害】 事实上命轨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并非有意隐瞒,而是它的智慧并不足以回答高文华他自己问题意外的内容。 从前,之所以有着紫斑也要让他远离曹安,就是因为曹安的肉身极强,比寻常的阳神境武夫强大太多了,全盛时期,这样的武夫完全可以无视掉紫斑的伤害,将施毒者的高文华灭杀,之后在慢慢化解身上的紫斑毒素。 高文华收敛了手中的装置,眼中透着焦虑的看向外面,此刻,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曹安的处境,是死了,还是没有死?那门口守卫曹安的两名护卫最终连动静都没能发出来,也就意味着一时半会那里的事情还不会暴露。 一方面,曹安那里的事情越晚暴露,自己就越是安全,另一方面,他又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曹安死没死,想到那两名护卫的下场,想着同为阳神境界的曹安应该不至于会比那两雪狼骑强大多少。 再一个,曹安自身当时还是处于重伤状态的,这样的情形之下,曹安不应该还能活着才是。 另一边,营帐之内,曹安能清晰的察觉到外界的情况,但现在的他却无法从中醒来,只是知晓了外界的情形,以及投毒的高文华。 前立秋大司祭在曹安体内种下了最原始的侵蚀之力,那股力量也正是使得他能够成为巨石劫傀的根本,直到这个时候,曹安才知道,原来这侵蚀之力也有次序的,比如巨石劫傀身上的侵蚀之力,就属于第二级别的力量。 第一级别的自然是大灾发动时候爆发出来的力量,那股力量只有‘天道’才能掌控,而第二级别就是巨石劫傀现在所拥有的,另外那一群劫傀的力量,都是从巨石劫傀身上延伸出去的,算是第三级别的力量。 与它们脚下所踩的劫土一样,都是第三级别的力量,高级别力量对于低级别力量有着绝对的统治力,这也是巨石劫傀能够回收脚下劫土的原因。 因为这股力量过于强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它的力量层次要胜过之前曹安所接触的侵蚀之力,他动用了白骨之力吸收转化这股侵蚀之力后,这力量就有些跑偏了,将他自己都完全封禁在了原地。 连自己都动弹不得,想要活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等待自身体内所有的侵蚀之力都被白骨之力吸收转化完成,当然,做到这一步,还不行,还有第二步,他体内的白骨之力和红莲之力二者之间是相互平衡的。 就像是太极阴阳鱼中的两个部分,相生相克,还需要等白骨之力再次转化为红莲之力,二者之间恢复平衡,自己才可以动弹。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白骨之力并没有封禁掉自己的感知,所以,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外面发生的一切,看到两个护卫因自己而死,看到高文华投毒之后仓皇逃了出去。 却又什么都做不了,那一道看不见的毒素透过营帐,铺向了自己,然后被定格在了白骨之力的最外围,不得寸进,以曹安的感知,能够勉强察觉到那股能量毒素的存在和位置,但一时半会却拿它们没有办法。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转化两股力量,实现体内力量平衡之后,在收回白骨之力的一瞬间离开这里,不知为何,他的本能告诉他,这种毒虽然诡异,但对自己来说,威胁并不大,远没有现在身上的侵蚀之力危险。 将近一天的时间过去,终于还是有人在曹安的营帐内发现了异常,原先守卫在这里的两名雪狼骑消失不见了,地面上只留下了两小块紫色的液体,液体之中有些细微的沙粒。 而这两滩液体,其范围甚至还没有巴掌大,两个大活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场就只剩下了这么点痕迹,第一个发现的雪狼骑眉心皱起,下意识的以为两人是玩忽职守,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且不说天龙武馆那堪称恐怖的选拔机制,能够从下方一路走到总部的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更何况他们还是雪狼骑的人,自己的战友,怎么可能不清楚他们的行事作风和为人? 是断不可能做出玩忽职守的事情来的,这里是冰原,不是什么繁华重城,玩忽职守的目的是什么?去外面看冰天雪地吗? 雪狼骑第一时间跑到了田农营帐外,报告了此事,眼下,两女依旧没有醒来,整个大营之内,就只有田农来挑起大梁,在听闻了手下报告之后,他顾不得其他,当先一步闪身来到了事发地。 没有打量周围的情形,而是一个箭步冲进了曹安的大帐,刚刚撩起帘子,半截悬浮在空中的衣角引起了田农的警觉,他下意识的稳住身形,一剑断开了大帐的帘子,试探着朝距离自己不足三尺的房间内丢下帘子一角。 只见帘子自然落到了里面,然后悬浮在了空中,仿佛到了那里,就被摁下了暂停一样,一切都静止了,对,就是静止了,田农现在找到了一个极为贴切的形容词,那不是被神秘力量禁在了空中,而是根本就是完全静止了。 曹安盘膝坐在原地,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身上没有任何呼吸,甚至连肉身的轻微起伏都看不到,那就是完全被静止了的状态。 不明所以的田农不敢轻举妄动。 但曹安还在,还是让他心中舒了口气,提其步伐走出了这里,两道神光涌上双眸,查探着这方天地的痕迹,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在原地的,看眼下这情形,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冰原上不知名的妖兽。 可妖兽是如何通过层层大阵的防御摸到这里的? 空气中,一道熟悉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这才经过一天而已,而那道气息的主人他也知晓,就是那个书生高文华,天理会的驱魔人。 “他来过这里?为什么会过来?” ------------ 第五百五十七章 亲自盯着他 高文华这一切做得太浮于表面了,根本就经不住这些高手的查探,气息都没有掩盖,一前以后两道气息,相隔的时间不长,在田农眼中,就是浓淡分明的两条时间线。 显然最淡的那一条就是之前自己在这里遇到高文华时候留下的,那就证明在这期间高文华来过,只需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损失了两名阳神境高手,这即便是在天理会中,也是一笔巨大的损失,天龙武馆遍及整个大乾,但能从下方层层遴选,进入总部,编入雪狼骑的又有多少人? 田农将满腔怒火强压了下来,正欲差人拿来高文华,却没想到这一转眼的功夫,高文华已经来到了营帐外面,就站在那里,一脸的疑惑、焦急和惶恐。 这一幕落在田农眼中,以他的实力一眼就看穿了高文华的伪装,心中越发的疑惑,两名阳神境的武夫,却折在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高文华手中? “拿下他!” 话音刚落,一名雪狼骑一个起落,将高文华摁住,单手将其拎了过来,丢在田农跟前,高文华心中大骇,这时候他才后悔起来,自己应该听命轨的,可是,就算是听他的,又能往哪里逃? 就在刚才,田农投来目光的一瞬间,命轨示警,让高文华逃出这里,他的动作慢了一步,事实上,即便是不慢,他也逃不掉了,走出营帐对他来说只有死亡一途,命轨无法庇护自己走出冰原。 “田统领,这是在干什么?” 高文华强压下心头的恐惧,颤抖着声音问道。 “郝军和张仁理是死了还是被你弄到了什么地方?”田农目光落在高文华身上,像是两把锋利的刀子,高文华短暂筑起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直接崩溃,他感觉,田农的目光像是能够看穿自己一样。 “我,我不认识田统领口中的郝军和张仁理啊!统领冤枉啊!”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尊卑了,他只想活下去,而且,以他驱魔人的称谓是无法获取控制田农这一级别武夫的秘法的。 他确实不认识这两人,这个名字如果不是现在田农说起,他都不会知道。 “就是为立秋大司祭护法的那两名雪狼骑!我问你,他们去哪了?” “我真不知道啊,田统领,哪怕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他们动手啊,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可我只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我没有做好为天理会的理念奉献自己的准备,但那是人之常情。” “你们不能因为这个,就随便找个理由杀我啊,天理会的规矩之中就明确我们可以拒绝除了祭主之外任何人的任务。” 就在刚刚,在田农的威慑下,高文华整个身子几乎都扑在了冰面上,不得动弹分毫,身上仿佛有千钧之力压着,心中所有的想法都想要一股脑的全部说出去,就在真相即将说出口的一瞬间,从右手手腕上传来了一道冰凉的气息。 一瞬间席卷了他的大脑,使得这股威势瞬间小了不少,脑子也活了起来。 “还想狡辩?这里除了他们两个跟我的气息之外,就只有你的气息还在,而且是在上一次我在这里见到你之后,你又来了一次,如果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那还有谁?” 田农也诧异,一般正常人在自己的威势下,早就说出真相了,不可能还挺得住,他身为天理会雪狼骑的统领,手底下审讯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着自己的自信。 ‘难不成真的跟他没关系?’心中不由得这么想到。 “真是冤枉啊天统领,上一次我就跟你说过了,我就是担心立秋大司祭,期间才过来看了一次,真的,您也知道,立春和高小姐两人至今都没有醒过来,现在就连唯一剩下的立秋大司祭也这样了,我这不是担心吗。” “但我来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那两个给立秋大司祭护法的雪狼骑。” 人都没了,连阳神都没有逃出来,还怎么问?去哪问? 他高文华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敢说出这句话。 但田农显然没有那么好糊弄,他对营地大阵的信任,高过对人的信任,特别是高文华这个人,如果说,他有能耐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两名阳神境护卫,那能够顶住自己的威慑也在清理之中。 这么一想,整个事件就合理起来了。 他眯起眼睛,“我不动你,不过我会盯着你,是非曲直等大司祭醒过来之后自有定论,他会亲自处置你,田某只是武部的人,不会杀你,免得落人口实。” 听到自己不会死后,高文华的脸上喜色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曹安没死?这怎么可能?他不过也只是阳神境武夫啊,而且还身受重伤,怎么能在紫斑中活下来的?难不成紫斑无法穿透营帐?又或者是穿过营帐的只有少部分,所以曹安顶住了?’ 心中念头丛生,但很快,命轨就在他的意识中传递了信息,告诉他能量毒素紫斑,作为阿赖耶文明时期有名的毒药之一,阵法和物理层面上的阻隔是无法挡住的,是真正的视若无物那种。 “多谢田统领!我就知道田统领不会冤枉别人的,对了,刚刚统领您说的大司祭是立秋大司祭吗?” 田农冷冷的瞥了一眼高文华,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一点,这件事情跟高文华肯定有着不小的联系,甚至有可能就是他造成的。 但高文华自己不说,他也轻易拿他没办法,就在这时候,一名雪狼骑冲进了院子,在田农耳边说了一句话,田农点了点头,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示意手下的人将高文华捆在营帐前的立柱上。 刚刚,负责看护命牌的雪狼骑过来,就是告诉田农,那两人的命牌碎了,而命牌碎了,代表的就是人已经死了。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跟高文华有关系的话,再派更多的雪狼骑也没用,他们之间的实力都相差不多,不过平添伤亡,还不如自己亲自盯着…… ------------ 第五百五十八章 可笑的希望 时间一晃过去四天,这四天时间里,田农只给高文华维持基本的水分,半点食物未进,被吊在独木柱上,早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这一刻的他忽然发觉,或许自己几天前就那么死在田农手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至于像现在一样生不如死,他同时也肯定了一件事,田农已经不是在怀疑自己了,而是肯定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不然,像田农这样一个恪守天理会规则的人,不可能对待自己一个文部的驱魔人如此苛刻。 就在这天,原先一直静止的营帐内有了动静,曹安为自己的谨慎付出了双倍的时间,原本如果是直接种下红莲,以红莲之力就可以直接吸收,即便红莲之力最终也需要与白骨之力进行平衡,但起码自己是可以移动的。 而他当初担心红莲之力过于激进,会引发不可控的变故,这才选择了白骨之力。 不过得失之间,缘分妙不可言,正是因为选择了白骨之力,才让自己能够活到现在,而不被高文华手中的毒所伤,在两股力量即将达到平衡的一瞬间,曹安舍弃一丝白骨之力。 封住了那股毒素,身形破顶而出,身如苍龙,将院内的两人裹到了营帐之外,按照自己的预估,这个毒是有距离限制的,不然的话,高文华在营内施毒,理当死伤更大。 田农下意识就要反抗,但很快意识到是曹安,索性就没有挣扎,任由他将自己带出了营帐,至于高文华,几乎是被曹安的力量拖着出去的。 感受着自己留下的那一丝白骨之力崩溃,曹安双目如电,死死的盯着营帐的方向,确认无事发生以后,转身看向了身边的高文华。 “你很希望我死?”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余下淡漠。 田农哪里听不出曹安的意思,“真的是他?他如何做到的?” 曹安给出了一个情理之中,但意料之外的答案,“投毒!” 到了这个时候,高文华反而不挣扎了,因为一切挣扎都没有用了,他所有的元精都被喂食给了命轨,也只产出那么点紫斑,很显然,紫斑并不能杀死曹安,也对面前的田农没有用,如果是在外面的话,自己大可以逃出去。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依靠命轨,自己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能有一线生机,但在这里,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双目无神的看着两人,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那是被拖行出来后,速度太快,造成的。 “咳咳,若有机会,自然是你不死,我心难安,可惜,可惜啊,最终还是没能杀死你,倒是让那两个给你做了替死鬼。” “曹安,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够杀了你。” 田农眼中的怒火像是要喷射出来,一步一步的走向高文华,“所以,当真是你杀了我的两个兄弟?” “人交给你了,别留活口,其他随你,我怀疑他身上另有隐秘,那毒物不是一般人可以制造出来的,营帐这边短时间内别让人进去,在没问出结果之前,至少封禁一日夜。” 曹安没有动手,田农比自己更想手刃仇敌,对他来说,高文华的手段,就像是被一只蝼蚁咬了一口,当初毁了他男人尊严的不是自己,现在杀他的也不是自己。 田农眼中有微光闪过,“多谢大司祭。” “去忙你的事情吧,不用理会我。” 曹安走出营帐,两女至今还没有苏醒过来,不过看那情形,应该很快了,醒来应该就是最近几天的事情,而一直困扰着自己的大灾疾病,现在几乎已经降到了最低,约莫就是双倍的寿命流逝。 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自己几乎已经接触了整个大灾的真相,这等程度的信息,如果不是有着小天人五衰和红莲白骨图,足够自己死多少回了,而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想要彻底免疫不太可能,除非另有机缘。 两手伸出大袖,在面前虚划处一个镜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意外的有些陌生。 之前的曹安,大约是因为修行的缘故,样貌提前固化了,没有继续生长,看起来有些少年相,因为生长和成熟的速度比不过他修行的进步。 但现在,看起来就一青年模样,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剑眉星目,面如刀削,棱角分明。额前的一绺白发更添了他年岁的模糊感。 一挥手,散去了镜面,目光投向劫土,就是忽然想去劫土那边再看一眼。 没有道理,没有原因,心血来潮而已,这个境界的武夫,对于自己直觉和预感的信任已经超过了理智,只是有此想法,曹安便已经提步走了出去。 一直来到了劫土边缘,白茫茫的天地间,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巨石劫偶,他那双暗红色的眼睛迎上来曹安的目光。 “你来了?” “你在等我?”曹安挑了挑眉,只觉得有些怪异。 巨石劫偶可能是猜到了曹安所想,“你应该不是为我而来的,而我也不是为你而来,曹安,若是再早个一百年,我想我定然会心甘情愿的追随与你,因为你身上有我之前没能看到过的希望。” “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脚下的路如何走,说到底,还是你自己本人的选择。” “呵呵,有些时候,真的挺羡慕你们的无知,因为无知而无畏,自然也就能一直心怀希冀。” 曹安不想与他打哑谜,如果自己的心血来潮只是为了来听这么几乎话,他觉得挺无聊的,索性没再说话。 巨石劫偶平静的望向天空,或许在他眼里,能看透层层风暴,看到苍穹,“一条在水里的鱼儿知道了自己将来会与一位强大的陆地生物大战,所以它很努力的练习在水中战斗,然而让它没有想到的是,结果却并不是它所想的。” “当战斗来临的这一天,它被带到了陆地上,见到了他的敌人,大战在这里开始……” 劫偶不再说话,只是一脸戏谑的看着曹安,这一次,他没有直接让曹安接触到核心信息,只是讲了个故事,一个令曹安毛骨悚然的故事。 原先刚刚稳定下来的疾病开始蠢蠢欲动,曹安双目圆瞪,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这一段信息直接封印,只记住了故事,没有展开联想,他可以断定,这是一个更核心的大灾真相,一旦自己了解之后,以目前自己的实力,根本没有能耐活下去。 劫偶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从自己体内蠢蠢欲动的疾病就能判断一二,根本不用验证。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为什么还要坚持呢?不如随我一道加入灭世大业,跟随吾主一道超脱。我曾经也是你这样的人,所以,我讨厌你们这些无知的希望。” 劫偶的话或许说得过去,曹安也不愿意深究,对面的劫偶在说完以后,转身走进了劫土内,他现在杀不了曹安,曹安也不可能走进劫土与自己对战,两人在自己的主场内,都奈何不了对方。 战斗毫无意义。 就在巨石劫偶离开后,一道气息闯入了曹安的感知里,有些熟悉,但有着一股天然的厌恶感,只是这种感觉升起的时候,曹安就意识到了那个人是谁了。 目光平静的看向气息的方向,当人影从冰暴中出现的时候,曹安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青龙圣地圣子,薛延瞾! “薛圣子!” “曹宗主!” “有人说,青龙圣子是一个喜静不喜动的人,只管一心修炼,极少掺和江湖上的事情,看来也不全对。”曹安打量着薛延瞾,这一次,算是两人之间,唯一的一次面对面交流。 二人之间,总归是有些渊源的,只是曹安还弄不明白是什么渊源。 “江湖中也有人说曹宗主从不关心江湖中其他事情,似乎任何事情都难以提起曹宗主的兴趣,看来传闻也不全对。” 薛延瞾也在看着曹安,只是他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像是受到了某种冲击一样,并不像之前在忤逆道场外所见的一般的神采飞扬。 “一道吗?” 曹安愣了一下,没想到薛延瞾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我与天理会众人一起来的。” “该是阿罗刹带的队吧?薛某与你一起过去,其他的不麻烦曹宗主,薛某自会与罗刹师妹说清楚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曹安也不便在说什么,毕竟,人家之间是以师兄师妹相称的,按理说,那关系比自己这个天理会的‘同事’,优先级要更高一层。 “薛圣子是从何处来的?” 薛延瞾似乎并没有想要隐瞒什么,“薛某替师尊办点事,心有所感,便一直跟随着来到了这里,那就是新劫土吧?你们在其中发现了什么?若是不方便的,不说也没事。” 曹安点点头,“确实不太方便!” 顿了顿,接着说道:“既然薛圣子与罗刹圣女相交莫逆,不如就等罗刹圣女醒过来之后,自己问她吧。” “也好!”薛延瞾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情形,一如曹安一样的平淡,只不过,曹安脸上是一种平静无波的平淡,而薛延瞾脸上是一种冷漠和死板的平淡。 “罗刹师妹受伤了吗?” “应该无碍了……” ------------ 第五百五十九章 新的练剑法门 薛延瞾看着曹安的背影,眼底本能的闪过一缕精芒,按剑的手微微颤抖,却终归是没有继续下去,他依旧接受不了这样的身份。 这与他这么多年所受到的教育相悖,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笑话,自己所秉承的信念和践行的信条在那一刻,轰然坍塌! 曹安沉默的走着,背后的异常他已经感觉出来了,但这一刻,不能转身,更不能有多余的动作,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自己转身那一刹那,就是破绽露出之时。 三步、五步、九步…… 薛延瞾跟了上来,冰暴中的肃杀气氛荡然无存。 “你们的营地距离劫土不远。” “确实不远,本来就是为了探查劫土情况的。”曹安如是说,门口的两名阳神境雪狼骑看到曹安两人,抱拳行礼。 “见过大司祭,见过圣子。” 他们认识薛延瞾,看来阿罗刹在天理会的事情,对于一部分武道势力来说,并不是什么隐秘,甚至是白虎圣地应允的,想想也是,如果不是自己的宗门允许,以她圣女的身份,是断不可能长期在天理会待着的。 薛延瞾以客人的身份,在大营内住了下来,雪狼骑里,似乎每个人都认识他,田农也不例外,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所选的位置与曹安正好是两个对角,几乎是相隔最远的位置。 两日之后,两女一前一后苏醒,体内残余的那点侵蚀之力被完全拔除了,确切的说是在体内达成了某种平衡,与曹安的现状差不多,寿元流失要比正常快一些。 “谢谢!” 二人来到曹安账前,诚挚一礼。“谢谢。” 风暴似乎更大了,大阵阻隔的营区内都能听到外面的罡风呼啸,曹安生性不喜欢这种感恩戴德的场面,简短的几句交流,将后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一部分自己所知道的真实情况。 这些信息,对于现在刚刚恢复痊愈的两女来说,是一种灾难。 在三人谈论的时候,田农来了,手中提着一只黑色玉盒。 曹安瞥了一眼,这才想起高文华的事情,看面前这个样子,田农多半已经从高文华口中了解到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无论怎么看,高文华也都不像是一个硬骨头的。 “两位大司祭,高圆姑娘。” 曹安点点头,“问出来了?” “问出来了,可能是知道自己必死的原因,浪费了点时间,不过好在他的骨头并不硬,这玉盒里的东西,就是他所仰仗之物,来自阿赖耶文明的高端产物,名为命轨……”田农将从高文华口中问出的内容陈述了一遍。 这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文明,数个文明交替繁衍,又都是在同一片土地上衍生出来的,总会留下些痕迹,只是上下阶层之间,信息差极大而已。 而身处上层的两女自是对这些东西有足够的见识和理解,很快就明白命轨这件装置的作用,眼中透出几分震撼之色。 这也就是现在没有了那么庞大的信息喂给它,否则,持有这命轨的高文华,说不定真的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来。 “既是会里的东西,那你就好生保管着,待回去的时候,一并上交藏馆吧,曹宗主,你的意见如何?”阿罗刹看向曹安问道,这里,有资格决定这物品去向的并不只是她一个,同为大司祭的曹安,从地位上来说,与她是同一级别。 曹安点点头,他对这东西兴趣不大,离开了庞大数据库的命轨,就单纯对未来趋势的推演,还不如自己扔铜钱呢。 而且,还对主人血脉还有要求,这就更没有兴趣了,认不了主的物件,再好也没用。 “我没异议,就按立春大司祭的吩咐办吧。” 此间事了,待在这里并无太大意义,阿罗刹要带着队伍回天理会,接下来定然需要四方走动,若真能够说服几个大派,拿出一部分资源,将这极北冰原的劫土封印住,那就最好不过了。 曹安有心在冰原走动走动,如此奇景,之前因为劫土之事,来不及走走,索性就辞别了两女,自己孤身一人走出大营,一头扎进了冰原之内。 离开了队伍之后,反倒是一身轻松了,难以言喻的舒适感从曹安的心间流淌出来,看着这冰暴的天气,也觉得可爱了不少。 大致确认了方向,走的还是往回的路线,只是线路上,与阿罗刹等人有了区别,冰暴加身,曹安信不而行,这扫过整个冰原的冰暴,却无法近他身前三尺,阳神境界,除非主动激发,周身是无法看到武道罡气的。 但即便这样,罡风冰碴依然无法靠近曹安。 行至途中,忽觉心头一动,年剑骤然出鞘,看不到他的动作,只是瞬息之间,人呈持剑而立,剑尖上扎着一根食指大小的冰碴。 ‘这极北冰原之地,似乎并不是不能成为练剑之所在。’ 眼下这等罡风力量的加持下,冰渣就如源源不断的暗器,普通人身在其中,那点血肉之躯,不过一刻钟就将被消磨个干净,所以单就一个面上的冰渣数量就足够庞大了,曹安一直觉得自己的剑已经够快了。 但刚刚这么一试,才发现,自己好像并无法用剑完全点下自己这一面的所有冰渣,纯以剑术和出剑的速度而论的话。 思及此,眸中精芒一闪而逝,年剑在手中拉出道道重影,就是身形也随着右手的摆动,受到了牵连,罡风迎面而来,冰渣受其裹挟,一瞬就是一整面的冰渣,剑尖上隐隐还有冰水在滑落。 果然,自己全力之下,冰渣不过被拦下了一半左右。 剑术一道,并无所谓极致一说,能做到哪一步,都是视人自己的能耐,单纯的某一剑法剑术大成,这根本不是极致。 之前,曹安没有找到合适的参照物,河道一路而来,遇上了瓶颈,之后再难寸进,眼下,面前的罡风和冰渣成了曹安的修行剑术一道上一块磨刀石。 ‘如此,待我走出冰原之日,剑术当再上一层楼!!’ ------------ 第五百六十章 凝聚通神一剑 将一个面细化成可数的点,破点之后以实现以点破面。 曹安正朝着这一目标去修行,在他眼中,这于罡风中不绝断的冰渣,不就是那一个白茫茫的点吗? 其面上的点也确实是有数的,更快的剑,更迅捷的出手,通神境,不是一招一式的通神,如果仅此而已的话,世间无法大可直接修行一门通神技法,有此取巧之道,还有多少人会埋头苦修。 所谓通神,要的是一门武学当中,自基础层层夯实,达到极致,由真实巅峰的基础上,立起通往那虚拟中更进一步的神。 快,再快,更快!!阳神武夫,肉身勾连天地,体力几乎无穷无尽,冰原之上,已经看不到曹安的身影,他像是一阵风,其速度已经逃离了人类肉眼所能看清的界限,在绝大多数武夫的眼中,消失了。 肆虐的冰暴内,却能清晰的看到其中一个区域的空挡,那里,似乎半点的冰渣都不能进入,在这样的罡风牵引下,都无法越过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曹安还在本能的挥剑,他的意识则是陷入了灵光一闪的顿悟之中。 他忽的发现,他好像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做到了极致,但具体所谓通神却每每就差一步,正是这一步,完全禁锢了他武道前行的脚步,一步之差,天地之别。 在这之前,苦于没有参照,加之法力加持、超绝技法只要自己想,就唾手可得,玉册传承里,从来不缺这些东西,完全可以使用更强大的技法达到相同的目的,让人下意识的忽略掉很多细节。 正如用剑术抵挡住这迎面而来的冰渣,剑二十三之下,封禁一切,怎能办不到?就是剑气纵横,劈斩一切,封锁眼中所见的一切,也能轻易办到 ,可抛出这些之后呢?单纯的剑术呢?可能做到? 曹安放下了所有,忘掉了蓄势、忘掉了剑二十三,忘掉了剑气纵横,像一个初学者一样,拿起了手中年剑,撩、挑、截、刺、点、崩……仰仗着自身的体力,一遍遍出剑,面前的冰渣就像是喂招的老师傅。 总能从曹安所想象不到、应对不到的地方破入剑招,曹安并不气馁,双目如电,精光内敛,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更接近通神境界的道路,尽管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完成之后,能否让自己通神,但只要更接近,也是一种进步。 总好过在虚假的强大中故步自封,不得前行。 一次又一次的挥剑,一次又一次的进步,更接近目标,这个时候,为了这个目标,他奋进浑身解数,之前所学的零散能耐,在这一刻,只要是能够对自己剑术有提升的,全都被应用了过来。 以剑术为领,周身所学在这一刻尽数朝着它汇聚,为它更进一步而贡献所有。 更快的出剑,更快的速度,大虚空步在无形中,逐渐改变了之前的固有模式,逐渐走出了之前的樊笼,剔取这于自己有利的一面,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运转方式,大圆满之上,更进一步。 长剑运转不得意?那就重新温养与剑之间的联系,感受剑的特性,挥斥之间使其元转如意,畅快自若。 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剑术巅峰的高台上,隐隐有一柄虚无的剑正在凝练出来,随着他心中所想,念头触及,又是数剑挥洒而出,轻松写意的挡下了面前所有的冰渣,只要他不停歇,面前的冰渣就无法触及他身后的领域。 然而,下一刻,原本应该凝实而成的那把神剑,却轰然碎裂,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巅峰高台的地基上,空无一物。 直到这个时候,曹安才收剑而立,停下了动作,冰暴重新越过了曹安剑术领域,波及他身后的区域。 一步之差,未能凝出那通神剑术。 曹安双眸微闭,略作感应,“忽然之间,居然已经过去了两年时间。” 他原以为才不过月余时间,若不是阳神对于时间的感应,自己恐怕真就错误的以为才过了月余,不过想想好像也正常,一身所学,都发生了转变,经历了破樊笼、合有道的过程,两年时间,已经够短了。 要是能入一趟内景,倒是会短一些,但在内景,又少了面前的切磋对象‘冰暴’,显然也是不太合适的,那进境快慢又说不上来了。 ‘缺了点东西,融合不了那一剑,但又不知道缺的究竟是什么。’ 眼下,摆在曹安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继续修行下来,就在极北冰原,既然这方寸之间凝练不出神通一剑,那就朝着更广的域去修行,直到它凝练出来为止。二是离开这里,寻求自己剑道上所缺的那一味道引。 因为不知道缺的是什么,不清楚是什么原因缺了那么一角,两种方式好像都可以,可选错的话,注定将要浪费一段修行时间。 白玉京的空壳已经成立,但现在的白玉京,并不是真正的白玉京,唯有自己达到神通之后,以偃师术将人员填充入各大浮空岛后的白玉京,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白玉京。 对于修为的紧迫感也是由此而生! 所以,对于时间上的浪费,对曹安来说还是有些奢侈的。 曹安一抬手,在自己身前布下了一道结界,阻隔了罡风和冰渣,右手两指间出现了一枚古朴的铜钱,屈指一弹。 “请祖师明示!” 在曹安的目光中,铜钱高高弹起,落到地上,在光滑的冰面上滚了一圈,最终稳稳的立在了冰面上,是立在了上面,曹安看着这个结果,有些懵,这算啥?原本二选一,你给个正反面就行了,眼下直接立在了上面。 “难道两个都要?” 占卜之术,忌讳反复,反而是第一次的时候,最为接近真实答案和现状,曹安掌心一动,收摄了那枚铜钱,没有继续占卜。 “既然如此,那就二者都要,冰原之上在待两年,两年之期一到,不管是否能够凝练出通神之剑,都将离开此地,去别处寻找融合通神一剑的道引。”轻声呢喃了一句,曹安便在神识内种下感应。 目光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冰暴,缓缓递出一剑。 他所没有察觉的是,单就这一次凝练通神一剑失败之后,其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只是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浑身刺痛,立在那里,就像是一柄锋利的神剑,周身气息上,也能感受剑气的存在。 现在的曹安,就像是一个完全由无数柄细小神剑组成,锐利、耀眼,只是他自己身在其中,没有察觉出来异常,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重新开始练剑之后,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将遮挡的领域再度扩大,朝着更高更广的域去封锁。 茫茫冰原之上,曹安的身影和他所封锁的区域,在这里微不足道,根本不起眼,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点,而这个点,随着曹安的修行时间愈久,正在朝着周围扩张。 逍遥城! 玉京界,此处与曹安离开之时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九座悬空岛屿和一座主岛上,所有的连通渠道都已经被恢复,常青几乎将原本存在于其中的阵法恢复了将近六成,因为一些损毁不可修复的,也被他以其他手段平替修复。 这些原先跟随曹安的人,蚂蚁搬家一样,使得整个玉京界都有了真正宗门的气象,几乎是每一座悬空岛上,都按照一个宗门的规制进行重建,气象非凡…… ------------ 第五百六十一章 弟子百里扶风 旭日高悬,十座悬空岛上流光溢彩,瑞气横空,隐有鹤唳之声传出,一派仙家福地之像,作为镇界神兽的第五青衣,就盘踞在玉京山上,神念笼罩着整个玉京界,自打曹安离开之后,已经整整十年过去。 玉京界花了十年时间打磨,终成此刻气象,这十年时间里,玉京界的每一个人都奋进全力,在修行之余,用一砖一瓦垒砌出现在景象。 百里扶风愕然看着面前的一切,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他是百里家嫡传一脉的独子,作为大乾帝国顶流家族,百里家自打拓展数条商路之后,就坐稳了这顶流家族的位子,再也无人可以撼动,凭借着百里家的名号,往来客勤、门人多不胜数。 其中不乏天资卓绝之辈,但百里家又一个致命的弱点,江湖中人多少也知晓一些,只是了解的并不多,百里家太大了,也太强了,远见足够的江湖中人是有,但却不多。 所以能看出这问题的人却也不多,即便看出来了,也不敢轻易冒犯,毕竟这只是一个趋势,却并不是真的落魄了,百里家,还是大乾境内的顶流家族。 百里家族嫡系一脉人丁凋零,特别是近三代以来,到百里扶风这一代,整个嫡系就只有他一个男丁,这便算了,如果他天资卓绝,实力强横,那以嫡系一脉的权利,全部资源倾斜到他一人身上。 他一人也足以横压同辈,为百里家在争个数百年昌盛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待他之后,百里家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可惜的是,偏就是他武道之路走得比别人坚信,这么多年下来,如今已是二十有六。 却还只修行到武罡境界,这种修行速度,可能放在江湖底层,也够看了,可他是百里家的嫡系独子,这份修为别说镇住外面那群虎视眈眈,早就看上了百里家航路的饿狼,单就是家族里那些旁支子弟都镇不住。 若不是其父百里登峰依然能压得住族内宵小,怕是连这个少族长的名头都要被摘了去。 四年前他被父亲百里登峰逐出家族,称是历练,其实就是改头换面,让他在外面先避避风头,这不是长久之计,可该做的努力都已经做过了,这只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然成日待在族中,修行进境在族中那些家伙的眼皮子底下没有半分隐瞒的可能。 家族内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大。 他在离开家族的时候,就将目光放到了白玉京身上,想从白玉京那里寻到突破自身问题的法门,可惜却没有人知道白玉京究竟在什么地方。 与白玉京有关之人大范围、频繁活动的时期已经过去了,而且那时候,几乎整个大乾各道之内,都有他们的人在活动,无法锁定具体位置,当初甚至有人想要铤而走险,都没能成功。 自那之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人听说过白玉京,只知道江湖中人流传,白玉京之人,每个人似乎都有一只异种灵犀鼠。 “白玉京传承并非来自大乾本土,乃是另辟蹊径,与整个大乾武学都截然不同的道统,该尝试的我们都尝试了,现在你唯一的希望就在白玉京上,若你能从白玉京得到了破解之法,便回一趟家族。” “若是不能,家族内最多等你二十年,二十年后,家族将对外宣布你死于江湖历练之中,为免家族陷入内斗,最终走向衰败,平白便宜了他人,嫡系一脉将会选出一支最强大的旁支,将权利过度到他们手中。” “从此,无论你是死是活,都与百里家再无半分关系。” 那是其父百里登峰在他临走之前告诉他的,一转眼已经整整四年过去,这四年时间内,他带着灵犀鼠,走过大乾各道州,寻找白玉京的足迹。 四年时间,他几乎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甚至于白玉京到底存不存在,他都觉得是个问题,又或者,这一切都只是曹安对天下武夫撒的一个谎,还有一个更令人绝望的信息,就是曹安失踪了。 在江湖上失去了踪迹六年,有人说,他在极北冰原苦修,也有人说,他其实已经陨落在了冰原的劫土之内。 总之,他消失了,以百里家的信息网,都没能找到任何消息。大乾的官方,也没有关于他的消息。 这一日,他从逍遥城中走出来,行至这逍遥城外的山水之间,低头想要取水的瞬间,灵犀鼠却将他带到了这里。 ‘白玉京!!’ 入口的山门之中,雕刻着三个大字,震得百里扶风大脑一片空白,目光死死的落在那龟驼碑上,茫然无措的跪了下来,将脑袋深深埋在了龟驼碑面前,低声抽泣着,脊背处轻微的抖动着。 这一刻,所有情绪都有,兴奋、欣喜、忐忑、紧张不一而足。 就在这时候,一只灵犀鼠来到了他跟前,一身大红袍子,手持黄金权杖,就是体型稍微小了些,三尺左右的高度,一跃站在龟驼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百里扶风。 “谁带你来的?” 听到声音,百里扶风抬起头,也就是同一时间,那只将自己带入这里的灵犀鼠从草丛中窜了出来,跃上百里扶风的肩头,瑟缩着躲到了他的脑袋后面。 “原来你有一只灵犀鼠。” “弟子百里扶风诚心求道,遍走大乾各道,寻山访水,只为能拜入白玉京门下,还望前辈念在弟子一片赤诚之下,给弟子一个机会,不要将弟子赶出玉京界。”百里扶风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说完了自己的诉求。 生怕的就是这玉京界的主人不问青红皂白杀了自己,又或者直接将自己赶出这里,再也没了机会进入白玉京。 大红袍转身,将目光看向中心的那座岛屿上,一道缥缈的声音从中心的玉京山上传了出来。 “你名百里扶风,与大乾的顶流家族百里家是什么关系?” 百里扶风一时间怔在那里,不敢轻易回答,既害怕白玉京因为他是百里家的人,断不可能隔绝百里家族,便将自己赶出白玉京,又怕自己说与百里家没有关系的话,这白玉京觉得自己没有价值。 再不明白对方意图之前,这各问题对他来说,难以回答。 “既不诚心,留之无用……” 那声音还没有说完,百里扶风已经赶在他说完之前,匆忙开口,将脑袋整个抵在地面上:“弟子乃是百里家族嫡系一脉唯一的子嗣,因体质特别,弟子无法在大乾当前所行武道上有足够建树。” “受家父指点,遍寻白玉京,以求能解自身之困局!!” 说完之后,百里扶风闭上了双眼,索性不再管了,死则死矣,仿佛是一个等待被审判的犯人,刚刚那个声音,他已经感受出来了,就这气势,远比自己家族最强大的那位神通境强者还要强大几分。 早就听说白玉京在江湖上露过脸的神通境强者就有数名,眼下看来传言非虚,虽然自己家族之内,也有超越神通境的强者,可谁能保证白玉京没有? 在他看来,白玉京比自己的家族还要神秘,还要强大,因为不了解,所以他将姿态放得很低,加上有求于人,眼下这做派,倒是与一个诚心求道之人无太大区别,而不是什么大乾顶流家族的传承人!! 居中的玉京山上久久没有回应,百里扶风的额前渗出了滴滴汗水。 身后的空间泛起了涟漪,一道邪恶的气息出现在了身后,百里扶风神经紧绷,抬起头,看向了自己身后…… ------------ 第五百六十二章 罗化回白玉京 来人一袭紫色衣袍,怀中抱着一把刀。 气息邪恶,犹如自地狱间走出来的恶鬼一般,有人气息亲近自然,让人舒服,有人气息霸道,令人畏惧,而面前这人,气息是那种纯粹的邪恶,只是站在他面前,都令人平白的冒出寒意。 站在龟驼碑上的大红袍都忍不住想要逃离这里的冲动,几乎是本能的已经要窜出去了,但一想到自己现在代表的可是白玉京,身后还有那头神通境真龙坐镇,心中立马就有了底气。 原先跪在地上的百里扶风也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站到了来人的面前。 “今天咱们玉京界还真是热闹,一下子来了两个人,你说说看,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来人抬起眸子,眼神当中没有丝毫的不敬,“弟子罗化,来白玉京寻一人!” “你找谁?”大红袍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这让它有些意外,难道这罗化还真跟白玉京里的谁有联系不成? “弟子来找尹大哥,其名尹志平,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他的真名,他真实的身份是白玉京曹宗主!”罗化如是说,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几乎没有踏出过赤火镇的愣头青了。 这满江湖不能说都是曹宗主的传奇故事,但只要是有心,总能看到曹安的信息,才入江湖没多久的罗化,很快也就知道自己大哥是什么人了。 开始的时候,他谨记着曹安的话,并没有来寻曹安,只是慢慢的,随着自己在江湖中走了一遭,经历的事情多了之后,便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与曹安搭上了干系,这事儿就已经不是大红袍可以决断的了,它转头,将目光看向了居中的玉京山。 “你说你与本宗宗主有联系,可有凭证?” “弟子这一身所学皆是曹宗主所授,若不是他,弟子现在恐怕早已经死在了赤火镇,是他传授了弟子一身所学,并为弟子谋划,这才得以复仇,走出赤火镇,有了现在的成就,弟子只想见宗主一面,回到宗门,是弟子毕生所愿。” “弟子在没有足够成就之前,定不会辱没宗主威名。” “你于公子身上学了什么?” 罗化有些疑惑,沉默片刻,开口道:“一手刀法、三篇静心经文、一身横炼法门,刀法名为阿鼻道三刀,肉身横炼之法为不灭金身……” 玉京山上的声音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回荡出来,“宗主远游未归,你二人皆可暂且留下,石药带他们二人在山门处客居住下,余下的事情,须得等宗主回来再做定夺,另外,这二人身上的灵犀鼠暂且收回。” “没有允许,不得离开玉京界,更不得私自踏足其他悬空岛,违者魂飞魄散。”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但正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二人耳中,却是宛如被重锤敲击了一样,脸色一白,不敢多言什么,大红袍石药咧嘴一笑,“二位请随我来吧,想必规矩你们刚刚也听说了,既然到了此处,那么一切可就由不得两位了。” “不管你们二人在外是什么身份,到了这里,都得安分一些,两位能走到这里,必然也是有些手段的,但在这里,还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不要自误。” 百里扶风深吸了口气,“石老放心,能留下来,已经是弟子求之不得的事情了,断不会触犯玉京界规矩的。” 罗化脸上看不出他的情绪,只是郑重的说了句:“弟子罗化定谨遵教诲!” 或许对于其他人而言,玉京山上的这个决定,有些强人所难了,这等于直接限制了他们的自由,与被封禁在玉京界没有区别,现在的他们只能呆在空间裂缝口的这一块区域内。 大约也就是一个小村子的大小,可对两人来说,他们非但没有任何的反感,反而在内心深处极为感激,对百里扶风而言,与其在外面整日担惊受怕,还不如呆在这里,至少,能看到希望。 至于罗化,他更是没有反感的理由,没有曹安就没有他现在的一切,即便玉京山上的决定再过分,他也不会反感。 无非就是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还给他们而已。 “这里便是客舍了,记住你们自己说的话,好生待着吧,你们尚未辟谷,我会给你们安排一日两餐。” “辛苦石老!” 大红袍离开之后,百里扶风看着面前的罗化,眼中的热切几乎要满溢而出,“你就是近来江湖上声名鹊起的神秘刀客,地狱刀吗?” 罗化看着他,“你认识我?” 百里扶风笑了笑,解下腰间的储物袋,随意丢到了房间内,顺手从中取出了一瓶酒,打开饮下一口,递给了罗化。 “这个江湖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有的人混迹了一辈子,名声还没能传出自己所认知的那几个人的圈子,而有的人,不过进江湖走了一遭,便已经为天下武夫所动容,你应该就属于后者,跟曹宗主一类人!” “我可比不了曹宗主!” “你自然是比不了的,曹宗主只身一人来到大乾,便能与各大顶级势力宗门叫板,且安然无恙,这份本事,不说前无古人,至少后面也不会有几个来者。能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哦忘了介绍,在下百里扶风!” 罗化愣了一下,“百里家族的那个百里扶风吗?” “是!我便是江湖中公认最差劲的一个百里家嫡系后代!” 对于百里扶风的话,罗化无法做评价,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面前这个人,是一个暂时身份和地位都要远超自己的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曹安在冰原待了整整两年,这两年,不是在挥剑就是在挥剑的路上,经历的凝剑失败他都不记得多少次了,总之不会少于两百次,开始还会关注凝剑的过程,以期从中发现端倪,找到症结。 但后来经历得多了,索性也就不在意了,两年时间,一次次的挥剑,一次次的截下罡风中的冰渣,他离开那一日,方圆十丈之内,无一点冰花能逃过他的剑招领域,两年之期到了。 收剑入鞘,额前未见任何的汗珠,一身气息尽数收敛,原本身上那恐怖而澎湃的剑意也完全消失,于罡风中闲庭信步一般的走出了冰原,来到盘螭山脉。 曹安的眸光一亮,想起了踏足冰原之前的那一战,怕是大半个盘螭山脉的雪蛟都陨落在了那一日了。 不过雪蛟这一类妖兽,繁衍能力强大,又是卵生,只要还有活下来的,就不愁种族的延续,一拍年剑,收入宝葫芦中,孤身一人走上了盘螭山脉,奇怪的是,当初进山的时候,分明漫山遍野都是雪蛟。 而这一次,直到他彻底走出了盘螭山脉,都没有遇到一只不长眼的敢靠上前来,走下盘螭山脉的一瞬间,萦绕在耳边整整数年的罡风呼啸消失了!! 耳边的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一时间,竟还有些不适应,站在原地,转身看巍峨的盘螭山脉,记忆中的一切,像是大梦一场般,从眼前一闪而过! 冰原一行,因其独特的气候和景致,给了曹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这数年以来都在这里修行,如果不是自己修为的增长和剑道修行的精深,他可能会真的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 可惜了,这通神一剑终究还是没能凝聚出来,阳神早已经增长到了临界,这还是在自己没有刻意修行的情况下,一切正如当日苏今窈所说。 阳神入通神,需要的是一门足以通神的技法…… ------------ 第五百六十三章 俸家俸兰心 相较于极北冰原的苦寒,大乾腹地之内,即便是禁地山脉之中,也堪称人间仙境。 半月山下数年前的大妖横行一事,早已成为了过往。数年的时间,足以让人们淡忘掉很多事情,一个如果一直活在过往记忆中的人,在这个时代是活不长久的。 关于那一段往事,只能从少数几人偶尔的谈论中听到些许片段,但大多人谈论的是,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现在半月山周边的药农怕是能过的更好一些。 如果那只大妖没死的话。 闲谈的人会如此感慨,然后说一句,可惜了当年的那头大妖,要是没死就好了。毕竟对他们来说,只需要贡献一两个女子,就能在半月山中满载而归,且毫无危险一两个月的时间,这笔买卖只要不做到自己头上,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这闲谈之中的人,很多不乏自己本身就是女子。 没有人会觉得灾难下一刻就降临到自己头上,但所有人都会觉得幸运下一刻或许就轮到自己了。 俸家大宅,当年不过是周边村落里小有名气的医家,如今却已经在江湖中小有名气,不少江湖豪客都慕名而来,原本占地不过一亩的俸家寨子,也摇身一变,占地数十亩,雕栏画栋,气派不凡。 十里八村都有人谈论当年山中之事,却从来没有人敢背后议论这俸家小姐的事情,可见俸家威名。 能有现在的一切,全赖当年大妖洞府逃出生天的俸家小姐俸兰心,她在江湖中甚至有一个淫医的称号。无他,只因这俸家小姐亲自施手的,无论男女,都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与她来一场露水姻缘。 不论年纪,不论美丑! 若是个丑女也就算了,但俸家小姐俸兰心,单就外表来看,那可是真正的美人儿。 世间还能有这等美事,自然不乏慕名而来的人,有些江湖中人,甚至故意受伤,求医到此,只求能做一次俸家小姐的入幕之宾,可惜,很多人并不能如愿,俸兰心并不是所有人都救,谁也不清楚她出手的标准是什么。 曹安一路行来,身上没有一丝风尘仆仆的味道,倒更像是一个在自己道场内闲走的道士,越是靠近半月山这边,关于俸家和俸兰心的信息听得就越多,有时候也不是他有心去听,阳神境修为,即便不刻意,那些信息也会自然流入耳内。 留在心底,脑海中浮现出当出俸兰心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有些怪异,感觉上现在传闻中的俸兰心,与当年那个甚至求情放过陷害自己之人的女子挂不上勾。 “兄台当真要如此吗?” “人已到了此间,这自然是得去会一会这位俸小姐的。”恶汉的脸上露出了怪笑,一口大黄牙,满脸横肉,说话间还不自觉的在下方掏了掏,大概是痒的。 把手拿出来后,又在鼻息间嗅了嗅,只是刚刚掏了一下的功夫,周围便明显的散发出了一股怪味,这汉子也不知道是多少天没洗了,按理说,武夫修行,肉身为天地元力所滋养,当少有丑人,也少有体味极大之人。 但事事不绝对,未达武罡境界,肉身还是没有自洁的能耐,长时间不洗一样跟普通人没多大区别。 “你可要想好了,我这一剑下去,在这半月山周围,若是俸家小姐不救你,你这条命可能就没了!”面前的青年剑客,看样子是他的朋友,持剑站在他边上,眼神之中有些犹豫之色。 “哈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秦兄,出手吧。”这汉子倒也不是真就这么的坦荡,为了一个能与俸兰心一会,不顾念自己的生死,而是他身上另有一门功法,只要不是斩首碎心的伤势,耗费点元精自然可以重新活过来。 有这门功法托底,他便一点也不担心,只想尝尝这淫医的滋味如何。 周遭的众人见到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了,说实在的,这些商家还要感谢俸兰心,因为这里面有好大一部分人,就是冲着俸兰心而来的。 当然,假如俸兰心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女,那即便她容貌与现在没有丝毫变化,也绝不会有人这般上心,实在是她的名头在江湖底层有些大。 青年剑客莞尔一笑,“既如此,那在下就只能成人之美是了,丑兄,得罪了!” 只见剑光一闪,一柄精钢铸就的长剑已经贯穿了丑汉的身体,从背后洞穿而出,曹安神念之下,事无巨细,一览无余,这一剑几乎已经切开了丑汉的半边的心脏,想来两人之间应该是商量过的。 那青年剑客收剑入鞘,手指快速在丑汉身上连续点下,为他封住大穴,阻止了鲜血喷涌而出,丑汉脸色苍白,虽然有了托底手段,但刚刚那一瞬间,还是令他感到了惊惧。 仿佛死亡在就面前,这时候,他是真的慌了,“快,快,送我去俸家!!” 青年剑客也不犹豫,单手拎起丑汉,大步疾驰而出,这手段,与八步赶蝉的功夫有些类似,速度很快,至少,在两人这个修行境界来说,已经很快了。 曹安心念一动,在桌上放下了几枚铜钱,身形一闪,跟了出去,他也想去看看,如今的俸兰心,到底是不是当初的俸兰心,又或者,在回来之后,俸兰心的身上,还发生了什么自己当初所没有查探出来的变化。 从这里到俸家宅子不算远,二人用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也就是这一手封脉的手法用得不错,否则,这丑汉没等到这里,就该流血而死了。 俸家这几年,扩张了家族区域,门房、护院不少,在足够的财力支撑下,甚至连天人境武夫都有了,曹安只是神念一扫,便察觉到了,这俸家的院子里,至少有着三位天人境供奉。 整个大院十六道入口门,其中的护院更是过两百之数,这还不算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婢女仆从,神识感应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气息,那就是俸兰心,从这道气息的位置来看,处于整个俸家大院的后方。 在那个区域,是屋舍最少的,但却有着一名天人境武夫守护。 只有两座建筑,确切的说,是一座药房和一座塔楼,塔楼的高出药房两丈左右,坐在塔楼内,当可将整个药房的情形一览无余,那名天人境武夫,就坐镇在塔楼之内。 两座建筑之外,则全部都是药田,其上生机勃勃,药香浓郁,里面甚至有不少即便是半月山中都难以寻到的珍贵药材,年份还不低,足见这位药田的主人,对于药理知识和药物的种植水准有多高。 排除那些江湖传闻,曹安至少觉得,这个俸兰心是真的有天分,也真的是一个人才,就这能耐,就算是在一些医药传承古老的大家族内,都是难寻的。 丑汉和他的朋友来到了俸家大宅,门房只是搭眼一看这受伤之人,就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近年来,随着自家小姐在江湖上的名声越盛,类似这样慕名而来的江湖客就不绝如缕。 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小姐那般心善人美的主儿,怎么就非得做这样的事情,但他只是一个下人,哪敢议论主子,就是现在心中在想,都已经是一种冒犯。 “你们二人稍等,这就传信给大小姐!” 丑汉眼中的惊慌之色不减,“你俸家院子这么大,以你的修为腿着过去,再回来报信,劳字早他么死了,快点,直接带我去见你家那s小姐!!” ------------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不是李星还是谁 门房微眯着眼,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生气了。 “这位客人,还请嘴巴放干净些,是你求着见我家小姐,有求于我家小姐,而不是我们俸家有求于你,若不服气,大可试试!” 门房没有服软,更不可能委屈求全,他所代表的,可不是他自己,而是俸家的脸面,有些时候,门房那一手见风使舵和看人的手段,绝对是顶级的存在,只是一眼,就大概能看穿两人的底细。 所以是一点面子都没有卖。 秦姓剑客脸色微变,立马伸手捂住了即将说话的丑汉:“麻烦老丈通禀一声,我这位朋友也是一时着急了些,你想必也看出来了,他的状况很糟糕,如果没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就会死在这里。” “医者仁心,俸家是方圆百里内最好的选择,我们只能来到这里,你放心,诊金我们一分不会少的。” 丑汉没再说话,只是阴着脸,不管心中多恨,他却都不敢动手,这是俸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如果说,之前他的确是带着那种心思过来的,但受伤之后,当他能够清晰感知到自己生命力的流逝之后。 那方面的心思是一点都没有了,如果不是身边还有这个秦姓剑客在的话,他已经想要动用自己的底牌了,但现在不能,他与姓秦的约定上,可没有说过要割开心脏,他现在不太清楚姓秦的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江湖险恶,想到姓秦的与自己也算是相交十几年的老友,居然会在这件事上下如此重手,他想不明白! 门房点了点头,转身回到院内,合上大门,从一边的笼子里取出一只漂亮的鸟儿,双手一抛,脚下带着信越过俸家大院的上空,朝着大后方飞去,曹安盘膝坐在云层中,将面前这一切看得分明。 忽然,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更高的天穹,他在想,此时此刻,是否会有另外一双眼睛,像自己看着俸家大院一样的看着自己。 丑汉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周身大穴被长时封禁,对他自身的伤害也不小,但他现在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等着。 一口浓痰被他吐了出来,“好个狗眼看人低的看门狗,一会要是他家大小姐愿意出手,劳字定在那女人身上找回这场子,不是看不起咱这莽夫汉子吗?但还就是劳字这样的货色压着他家的大小姐。” “在那最柔嫩的地方狂暴的出入!” 秦姓剑客皱了皱眉,“你安分些吧,当下性命攸关,你还有心思想这个?我都说了让你别乱来别乱来,你自己不听,非得试一试,现在一条性命都交到了别人手上,是死是活也就是别人一个念头的事情,你值得吗?” 丑汉嘿嘿一笑,将自己的情绪完美隐藏。 “那得看这俸家大小姐美到什么程度了。” 门房的速度,比他们预想之中的更快,连一炷香都不到的时间里,大门重新打开,门房走了出来,“二位来吧,我家小姐同意出手救治你的这位朋友了!” 此话一出,丑汉瞪大了双眸,他原本就没想过这俸兰心会救自己,只是想着试一试,反正自己死不了,到时候重新活过来,还能吹嘘一下,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与另外一人的赌约,理当能赢。 没成想确有意外之喜,刚刚平息下去的那点念头又起来了,两眼冒光,现在已经是完全确定了,这位俸家大小姐会与自己行那翻浆倒海之事。 因为按照规矩,只要是她自己亲手施救的,无一例外,都得做这么一个流程,不论男女,不论美丑! 秦姓剑客也懵了,楞在当场,没了动作,只见俸家院内来了两名魁梧汉子,将丑汉放到架子上,直接抬走了,秦姓剑客上前一步,想要跟着进去,却被门房伸手拦了下来。 “抱歉,这位客人,我家小姐说了,只准病人进入俸家,其余闲杂人等,可以离开了,您若是想在门口候着也可以,就是时间可能要略长一些,短则三五天,长则七八天。”说完,门房转身回了院内,合上大门。 秦姓剑客看着这一幕,啐了口唾沫,面色阴狠,“我还道江湖传闻信不得,看来这什么俸家大小姐,还真就是一个yd的件货,连丑五那种货色都能看得上!等?我等你娘!他一个人在里面享受,让老子在外面风水日晒?” 嘀咕两句,秦姓剑客转身离开了俸家大院,曹安放了一丝神念在他身上,总感觉这两人之间的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但这只能算是小插曲,他并不太在意,也没有多大兴趣。 神念落在那丑汉身上,只见他被两名俸家仆人抬着进了大院,一路抄近道,那两人修行也不低,轻身功法也不俗,不多时便已经将丑汉抬到了俸兰心的院子里。 当丑五看到俸兰心的那一刻,一双眼睛就再也诺不开了,他不是那种毫无见识和阅历的村中闲汉,这些年走南闯北,也是见识过不少的世家小姐,武林娇女,但若论容貌,能与面前的俸兰心相提并论的,只手可数。 他没有想过这泼天的艳福能落到自己头上来,身上什么伤势全都没感觉了,那双炙热的目光落在俸兰心身上,恨不能将其融化掉。 俸兰心一身翠色裙子,肤若凝脂,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天然的媚意,没有丝毫做做,天然就有一种柔美的感觉,仿似能将男人的心完全融化,这个时候,丑五心中哪还有什么虐待、蹂躏这俸家大小姐的心思。 那是恨不能喘气都不敢大点,生怕呼出的气息弄疼了面前的可人儿。 俸兰心的眸子里冷淡如常,对着两个下人挥了挥手,“你们先离开吧,这里交给我!” 两名护卫低头应诺,转身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跑了出去,曹安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眸子,他哪能看不出来俸兰心身上发生了什么,人身羊化?这算什么?只听说妖能修成人身,却从未听说过人也能修成羊身。 不,确切的说,不是羊身,因为俸兰心的身体并无太大变化,除了拥有了羊的特性之外,她的身体还是人类的,是切切实实的人身,经得住世间一切除妖法门的验证,根子就是人,再怎么验也是人。 是她的肉身和气质有了羊的特性,这才有这样的气质,给了丑五那样的感觉。 两人离开后,俸兰心轻轻俯下身子,纤细的小手抚摸在丑五满脸的横肉上,“你叫什么名字?” “美,美,美人儿,俺叫丑五!” 俸兰心微微一笑,这一笑,让丑五眸子瞪得像铜铃一样,不愿意错过面前这个女人身上的任何风景。 “倒是个贴切的名字,这一剑,这么深,值得吗?” “值得,完全值得,只要是美人儿你,就算是现在叫丑五去死,丑五都不会皱一下眉头,这区区的伤势算不得什么。” “嘴巴是臭的,但说出的话,还听暖人哩。”俸兰心横出手,将这大汉直接托在臂弯上,弱不经风一般的肉身,却横抄起大汉,手中如若无物一般,走进了药房,打开了被大阵封禁的地下室! 这个时候,曹安才发现,这地下室内,竟然还有另外一个熟悉的人,被呈大字束缚在木桩上,割去了舌头,散去了全身修为,不是李星还是谁…… ------------ 第五百六十五章 打赌的道士 李星赤果着身子,浑身上下,连脑袋都被控制了起来,无法动弹,为了防止他自己自杀,甚至贴心的在捆住他的桩子上包裹了一层厚厚的绵。 看到进门之人的二人,李星索性闭上了眼睛,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看够了,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天比一天妩媚、柔美、漂亮,看着她跟不论美丑、不论老少的男人云雨。 从一开始的暴怒、逐渐到现在的麻木,他清晰的记得俸兰心当初说的,你不是喜欢我给其他人吗?哪怕是一头畜生,那你的余生就看着我一次次的给别人吧。 是的,她给了很多人,有男人有女人,但从来没有给过他。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是因为不想再看吗?你真不打算再看看?今天这位比预想之中还要丑陋,还要恶心一些呢。” 李星闭着眼,张开嘴巴,想骂两句话,发出的却只有呜呜声。 “哦,忘了,你现在也说不了什么话了。” 这一切尽入曹安眼中,他瞪大了眸子,没想到是真的没有想到,当初留下李星一命的俸兰心,居然还有这样的反转,不过想想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俸家小姐,单纯只因拒绝了一个乡野小子的求爱,就遭受了那等惨事。 她还能活着逃出来,维持基本的理智,已经很好了,这点心理上的问题,相较于她所遭受的那些事情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曹安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整个俸家之内,修为最高的居然是俸兰心,而不是那三个天人境供奉,虽然俸兰心的修为也只有天人境,但距离阴神也没多远了。 她身上有着浓重的采阳补阴的痕迹,这便是她身上那股子媚意的由来,剑眉微挑,断去了对俸家大院药炉这边的关注,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之前在那秦姓剑客身上留下的一缕神识,有了新的发现。 剑客名为秦玉刚,与丑五一样,皆是都魁道武夫,两人非是同门,只是同在一家镖行做过事,后来两人受不了这镖行的种种规矩,索性从镖行出来自己做事,二人想的是,自己多少也有些武艺伴身。 行走江湖的忌讳,在镖行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偌大江湖难不成还找不到混口饭吃的活计不成? 捉刀人、悬赏、暗杀,甚至打家劫舍的事情,两人都干过,二人也在这一路行来,磨合出了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合击手段,寻常五景武罡境武夫,也不是二人对手,以至于虽无大财,却也在江湖中混得逍遥。 直到半个月前,两人入了一家赌坊,一夜时间内,不仅输光了身上所代的钱财,还欠下了赌坊一笔巨额银子,限期三个月内连本带利归还,二人还想跟之前一样,翻脸不认账,掠了财后扬长而去。 未曾想,人赌坊内有天人境武夫坐镇,反手将二人镇压,并灌下了毒药,三月之期到了,若是不能带着银子回到那家赌坊,将直接毒发身亡,赌坊大大方方的放了他们,这就更让两人心下犯嘀咕。 但二人均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在城内寻了几家医馆,确认自己真的中毒,且他们都无法医治之后,这才着急了起来,短时间内除了杀人放火,作恶掠财之外,上哪弄那么多的银子去。 之前两人就在半月山外截杀了一路过的武罡境武夫,从他手中得一七星宝盒,包裹上有密信交代,带着七星宝盒前往半月山世聚酒楼,可得万两银子,二人看完顿时就起了心思,万两银子,别说还上他们自己的那点账目。 甚至还能余下大半,于是两人便带着七星宝盒来到了半月山附近。入住进了世聚酒楼,经过观察,两人也大致确定了要交易之人的模样,密信上是有交代那人入住的房间的。 但两人起了临时起了别的心思,“有人能花如此大价钱交易此物,是不是证明这东西的价值远超那万两银子?” 两个几乎游离在道德和律法之外的狂徒,自身又有了杀人之力,就没有人能指望他们会满足于面前的利益,在看到利益的同时,他们会本能的想到更大的利益,这就是他们的思考路径。 吃人血馒头的人,永远不会满足于面前的利益,也不会想着遵守规则,除非他们拗不过规则,比如,那个赌坊! 他们将那七星宝盒拿到了聚宝斋鉴定,未曾想,一切似乎并不顺利,聚宝斋的大供奉对此物讳莫如深,根本就没有给价,而是让两人另寻买家,到了这一步,两人哪里还看不出问题,这东西牵涉的力量,远比两人想像之中还要恐怖。 于是,二人只能回到了客栈,想要重新交易。 但那个房间内的人,在他们回去之后,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些事情曹安并不知晓,神识跟随着秦玉刚,只见他走出了俸家大院的领地范围,一直出了村子,钻入了后山的一座破院子内,这里也曾经住过一个村中富农,院子也不小,比之一般农户家里要大很大。 入门之后,就看到那老旧的巨大陶罐上,盘膝坐着一清瘦的道士,手持拂尘,正盘膝坐在陶罐之上,留着两撇山羊胡,在秦玉刚踏足小院的时候,就睁开了双眸,目光落到了他身上,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秦玉刚看向道士的眼中有几分忌惮之色,“你输了!那扫娘们救了他!” 山羊胡玩味一笑,“贫道真的输了吗?” “难道你想不认账吗?你告诉了我,淫医俸兰心的事情,跟我打赌说她不会出手相救,但现在的结果是,她已经出手救人了,那丑五恐怕现在已经在享受着那个女人的服侍了。” “你也说了,贫道与你打赌,既然是与你赌的,那么那个受伤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你的朋友,我不明白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居然是你的朋友进了俸家大院。” 秦玉刚没有说话,他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目的就是让丑五受伤,这样的话,无论救与不救,自己都可以与他争一争,赌约里并没有说让谁进去,这本身就是一个模糊的赌约,他可以轻易获胜。 没有了七星宝盒的交易银子,但却有了这一笔赌约的银子,也足够还了自己那一部分欠款,不出意料的,当自己讲述这个事情的时候,丑五这个色胚主动提出自己先去试试那淫医,正中秦玉刚下怀。 “这你之前可没有明说!” “如此,那便算是贫道输了吧,银子在我坐下陶罐里,你来取吧。”说着,道士轻轻飘下陶罐,抖了抖身上的袍子,背对着秦玉刚,只身走进了大院的更深处! “你与贫道之间的赌约结束了,后会有期……” ------------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天心契合我心 “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你,丑五也跟我打了个赌!”邪道说完,身影彻底消失在了秦玉刚的视线里。 秦玉刚双眸微眯,想到了之前丑五略有些反常的表现,实在是自己不过才说了而已,知道他是好色如命,但料想应该还是需要劝说一番的,没成想他直接主动应承下了。 手中精钢剑顺手一捣,陶罐应声破裂,金色的光晕从中溢出,只见这陶罐的底部竟是铺了十根金条在里面,秦玉刚的眼中透出几分精芒,这笔钱足够自己还上赌坊里的欠款了,虽然不及之前的预想。 但至少保障是有了一个,那七星宝盒还在手里,只要是宝物,就不愁没地方收,就不信这背后的势力真的手眼通天到这种程度,整个大乾都忌惮他们,真要有这实力,也根本就不用还让人大老远的送过来。 也不至于让自己跟丑五截胡了。 秦玉刚拉下自己的袍子,平铺在地上,将金条一根根码到衣服上,打了个包袱,甩到背上,径直走出了这破落院子! 曹安就盘坐在云端上,从冰原出来之后,一直都是延续着之前的习惯,以双脚丈量脚下的区域,从未想过以这样的角度来看待世界,阳神境界的他,对于下方这群江湖武夫亦或者普通人来说,与神明无异。 即便是他就站在他们面前,只要他不想,这些人自然也就看不到他,要操控一个区域的天地很难,但操控人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无法让自己彻底隐藏在这片天地里,却可以让这片天地的人无法看到他。 而在这片区域内,包括整个半月山在内,念头一动,一切皆可在自己的神识洞察之下。 念头到了这里,曹安继续发动身合天地,将自己完全隐入天地之中,神识照下整个半月山,这一刻,神识笼罩的区域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尽入曹安的识海当中,双修的俸兰心,麻木的李星。 被人采补犹不自知,伤口已经愈合,还在回味之前那般滋味的丑五;心事重重的,疑云丛生的秦玉刚;以及一手障眼法点金术臻至化境的邪道,还有俸家那一大家子的种种心思,尽皆落入曹安的神识中。 观众生百态,是为观世音! 内观自身修行,肉身的一重八九玄功隐隐触摸到了瓶颈,精神之钢冥想法正在与日俱增,由湖而向泊演化,是为观自在! 外观世音,内观自在。剑道之基上,通神一剑聚而又散,散而又聚,却始终差了一味道引,未能真正凝聚成一。 到了这一刻,曹安心中反而没有了那种急切的心思,灵台空明,无思无想,不插手世间之事,不因通神一剑的聚散而动摇心境,心似乎在这一刻,虽未注入白骨之力,却已然如顽石一般。 我心即天心,天心契我心! 俸家大院内,丑五被送出来了,出来的第一时间,他先是去了半月山中,在与邪道约定的地方见到了他,一样的陶罐,一样的盘坐,一样的金条,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太一样。 “你也觉得贫道输了吗?” “自然是你这牛鼻子输了,怎么?难不成还想赖账?我那兄弟根本没对我下杀手,若不是对我那兄弟有足够信任,劳资当时又怎么可能真的答应你这个赌约?”丑五那张丑脸上丑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道人也不恼,只是飘身从陶罐上下来,落到地面后一摆拂尘,“你既然觉得自己赢了,那这里的钱你便带走吧,你能骗贫道,但却骗不了你自己的心,他真的是没有对你下杀手吗?一个数十年的剑客,在面对一个站在自己面前。” “不躲不避的大活人,会出现偏差吗?这样的话,你自己信不信?” 丑五才不管他究竟是谁失误还是故意,此刻,任何事情都没有拿到手的银钱诱人。 “那是我自己与他的事情,不用你理会,按照赌约,他没有下杀手,我也没死,这赌约就是我赢了!” 道人笑了笑,也不再说话,飘身走进了更深的密林内,远远的一句话传了过来:“财帛动人心,两人均分,又岂能比得上一人独享?” 丑五怔了怔,不再看那道人一眼,一脚踹碎了陶罐,里面黄澄澄的金条映入眼帘,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具说服力了,不放心的丑五还拿出其中一块,在嘴上咬了咬,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将金条悉数收入包袱内,朝着酒楼而去。 之前因为赌约的事情,这是立马就能到手的利益,所以还能耐着性子跟道人争辩,但眼下,他很清楚,自己跟秦玉刚是什么样的人,从秦玉刚一剑伤及自己的心脏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的信任就已经跌入了谷底。 他在俸家大院已经停留了四天,这四天的时间,足够秦玉刚做很多事情了,他现在迫切的想要回到酒楼,看看七星宝盒是否还在。 不知为何,一路疾走的丑五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道人最后说的那句话:两人均分,又岂能比得上一人独享。是啊,一份财富,分成了两份,又怎么比得上一人独享呢? 刚刚想到这里,他又猛地摇头,想到了这些年与秦玉刚一路而来的配合无间,也正是这份情谊支撑着两人走到现在。 ‘他在出剑的那一刻,都已经动了杀心,那一剑若不是自己还有保命手段,不是那俸家小姐真的出手相救的话,自己肯定死了,是他自己先出手的,是他先背叛了两人之间的情谊,我即便是出手也不算什么。’ 脑海中,像是有两个人在争吵一样,吵得丑五头疼,好在,他现在已经到了酒楼,没理会小二的招呼,径直上楼来到了两人的客房,还好,一切都还在,那七星宝盒还在屋顶的梁上,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这东西的材质,他不会认错,而且自己与秦玉刚都不知晓开启之法,盒子依然处于密封的状态! 就是不知道秦玉刚去了哪里,想到自己之前对秦玉刚的猜测和怀疑,心下隐隐有了那么一丝的愧疚。 大约过了一刻钟,秦玉刚冲入房间,看到了坐在桌边的丑五,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房梁上,看到七星宝盒依旧稳稳当当的摆在那之后,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你回来了!” “你刚刚是在看梁上的东西吗?姓秦的,咱们这么多年,你不信我?” 秦玉刚讪讪一笑,自己确实被那道士整得疑神疑鬼了些,“房间被人动过,我这是下意识的反应,毕竟这是你我两人的财物。” “算了,懒得与你计较,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东西在我们手里完全没用,我们打不开,自然也就用不了,倒不如变现来得实在一些,我的想法是,咱们可以去别的道城看看,背后之人的有能耐影响到这里,但未必有能耐影响到其他道城。” 秦玉刚眼前一亮,“咱们想到一块去了,这便收拾东西,免得夜长梦多!” 说完,秦玉刚走到了床边,伸手在被子下一弹,脸色忽的变了,他背对着丑五,打开了那个装着金条的包袱,只见里面哪里有什么金条,那分明是一块块的石块,难怪自己触及后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转过身,目光落到了丑五的包袱上,那个形状,他再熟悉不过…… ------------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七星母神屑 这一刻,所有的猜忌在脑海中成为事实,有理有据,精钢剑悍然出鞘,多年的情义在这一剑之下化为泡沫。 丑五掌中泛着土黄色的光晕,连着数招,挡下了好友秦玉刚的袭击,面露怒色。 “你疯了?秦玉刚,你想独吞不成?”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什么叫独吞?属于我的东西,你不问自取,便是行窃,你我多年情义,你若是开口,我或许还可以匀你一部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直接动手拿了。” 两人根本说的就不是同一回事,但在这一刻,两人心下都料定了对方想要独吞,根本也没有解释的机会,大打出手,如果说,谁最了解你,那最熟悉的你肯定有一份,就比如面前的两人。 多年的协作,配合无间,让他们在强大的同时,也了解了对方的弱点,眸子里的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双双出手。 剑影、掌风! 两道身影倒飞而出,一个身上插着一把精钢剑,一个胸口出现了一个大大的血洞,两人背靠在墙壁上,眼底的光正在逐渐涣散,看着对方,直到这一刻,两人意识里的躁动才慢慢褪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咳咳,你身上的是不是金条?” 丑五翻了个白眼,“不是金条还是什么?跟一个老道士打赌赢的。嘶~你这剑还真是痛啊,原来生命流失是这种感觉吗。” 秦玉刚奋力撑着身子,在床榻上扒了一下,一包袱的石块随即掉落到了地上。 “我们,被那邪道骗了,这是点金术,那老家伙修行不高,金子状态只能维系一段时间,你那个也是一样,否则,当日的他断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把金子给我们,他的目的怕是你我手中的七星宝盒。” “聪明,可惜你们醒悟的晚了些,不过眼下这个局面,倒也不浪费贫道在你们身上的心思,还有散落在石块上的疑心病。”八字胡的道人越过窗户,站在了两人之间,不是之前打赌的那邪道还是何人。 丑五短促的呼吸着,口间有鲜血溢出,“你,是什么人?” “贫道正是该与你们交易的人,你两个当真是胆大包天,连我家主人预定的东西都敢起心思,原本,你们若是按规矩,跟我交易,不仅能拿走真的赏金,还能安然离开,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将七星宝盒带去鉴宝。” “主人很生气,你们两个都该死,不过,让老道我感觉意外的是,就你们两个这种烂人,居然还真的有信任和情义在,亏得老道我多留了一手,散落了一部分疑心病在金条上。” “什么是疑心病?”秦玉刚胸前的大洞开始快速流血了,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也见惯了生死,此刻的他已经料到了自己的结局,面前的道人根本不可能放过他们。 索性也就不做奢望,只是跟着自己的思绪,想到什么,就随口问点什么。 “一种毒药,能让触摸到的人,疑神疑鬼,猜忌心重,对你们两个来说正好合适,稍加引导,就能朝着我想要的方向去发展了。” 秦玉刚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轻呵一声,闭上了眼睛,胸口的血洞没了真气护持,鲜血像是决堤的河水一般流了出来,整个人气息瞬间衰弱了下去,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彻底死亡,也就是时间问题。 丑五看着老道:“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临死之前,可以告诉我吗?” “临死?不不不,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身上可是还有一张符箓的,他倒是将死了,但你可不是,想哄骗老道我,你还欠了点火候,老道我行骗江湖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玩泥巴呢。” 说着,房间内骤然起了风,丑五意识到事情不妙,第一时间想要激活符箓,却没想到身上已经空空如也,心中惊惧之下,本能的看向窗口,只见那道士手中的正是自己的再生符箓,不过此刻,那符箓上,被缠绕了数道金色禁制。 无法发动! 老道玩味一笑,收好了符箓,并起剑指,上面涌现出一缕淡红色的火焰,弹落到二人身上,没有再去理会两个在数息之内就被化为灰烬的两人,一跃而起,从梁上取了宝盒。 “若非还真有些忌惮你二人的合击之术,贫道哪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他毫不犹豫的从大袖之中翻出一道符箓贴在自己身上,立时身若鸿毛,飘然而起,几乎隐去了身形,若是细看之下,当还是能够发现些许端倪的。 老道飘然升空,在云层之间快速穿行,只是很快,他便感觉到了异常,一股无形的气息锁定了自己,他猛然停下,紧张的朝着周围查探。 就在这时候,一只紫黑色的葫芦摇摇晃晃的落到了他跟前,葫芦只有巴掌大小,落在道人面前的瞬间,一阵云雾散去,变得如道人一般的高度,葫芦口摇摇晃晃,那股气息,正是从葫芦身上传来的。 道人攥紧了手中拂尘,“何方高人戏耍小道?我家主人可是千幻魔宗的长老。” 周围并没有人回应他,葫芦稍微倾斜了身子,像是在盯着他手里的七星宝盒一样,那种感觉,真的像是葫芦身上有一双看不到的眼睛一样,甚至道人都能感应到它的视线存在。 “你想要这个东西?”道人微眯着眼,计上心头,试探着问了一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葫芦还真的点了点头,就是那种整个葫芦向前倾斜又后仰回去的样子,点了两次。 “那我们做一笔交易怎么样?我给你这个东西,你认我为主,你看可以吗?放心,只要你跟着我,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这样的东西给你,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这东西做什么。”道人循循善诱的说着。 凭着本能,他知道面前的葫芦,珍贵程度远胜过手里的这个七星宝盒,这方圆都没有什么高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葫芦是一个野生的,且诞生了自己意识的宝兵,若是能将其收服为己用,是一笔绝对划算的买卖。 随着道士的话音落下,对面的宝葫芦没有任何动静,但道士却从中感受到了嘲讽,是的,葫芦虽然无口不能言说,没有眼睛无法直视,但它有情绪,能将情绪清晰的传达到自己身上。 有感知,能感应到自己的一切行为。 逃!此刻道士的心中只有逃亡的念头,也顾不得手中的七星宝盒了,命都要没了,还拿着宝盒做什么? 这里面的东西,是七星母神屑,说得建议通俗一些,就是铁粉,但不是普通的铁粉,七星母神屑是极具灵性的宝物,能直接喂养给兵甲,能将凡铁喂成宝兵,能让宝兵更上一层。 这其中还要看被喂养武器自身的强度,因为凡铁再怎么提升也有一个限度,喂养的方式也极其简单,直接将七星母神屑洒落到兵甲之上即可,等达到极限之后,兵甲将再也无法无法融合更多的母神屑。 越是强大的宝兵,喂养效果越好,只要有足够的七星母神屑,甚至可以直接喂养出超越十二品的宝兵。 面前这葫芦,估计就是闻着味道过来的,如果是开启灵智的话还好,一旦开启了灵智,这东西对它们的吸引力就是致命的。 原本想着带着七星宝盒直接逃之夭夭的,毕竟这段路之前那两个家伙也走过,他们没引来什么异常宝物,想来自己再走一次也是安全的,却没想到,终归还是出了问题。 道士逃了,逃得远远的,全力催动符箓,一个呼吸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七星宝盒被他朝宝葫芦这边丢了出来,宝葫芦没有理会他,葫芦楼一开,一道无形的劲气将七星宝盒引入其中,随后幻化做正常大小。 而这个时候,才得见,原来它的身后还跟着一把剑,确切的说是十二把剑,不是一把。 曹安入定之后,俯察下方天地,这一剑一葫芦远远就感受到了腾云而起的道士,感应到了他身上的七星母神屑,二者分工明确,一者封闭了此间周围的情形,一者直接拦住道士,得逞后悄然散去结界,重新回到曹安身边。 自家主子对拥有了灵智的宝兵有些成见,两货是很清楚的,可它们本身就材质不俗,又在曹安身边跟了那么久,诞生出灵智实在也是迫不得已之事。 为了掩盖灵智之事,宝葫芦甚至连靠近自己想要吞噬的宝兵也不敢给曹安递出情绪。 未曾想,饿了那么久,直接吃了一口饱的。 七星宝盒在葫芦体内,经三昧真火一炼,直接融入到了宝葫芦自身之内,足有三千粒七星母神屑出现在其中,宝葫芦没有独吞的想法,匀出一半,剩下的一半自己散入葫芦内壁,年剑在外布下结界。 此刻也顾不得其他,将剑身裹满了七星母神屑,一瞬间,葫芦和剑身上都散发出鲜红色的神性光晕,肉眼可见的,母神屑正在融入它们的本体之内,如同人的呼吸一般,光晕一闪一闪,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最后光晕悉数收敛,年剑跳入宝葫芦体内,而紫黑色的葫芦则是轻轻靠近曹安肉身,系回了他的腰身,彻底没了动静,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 第五百六十八章 来人,牵马!! 七星宝盒失踪了,消失在半月山,一件死物,却硬生生消失了,天幻魔宗的人暗中也来过,但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单纯就境界而言,寻常的阳神境也发现不了曹安的痕迹。 况且他也确实没有出手过,手底下两件宝兵私自行动,也是瞒着曹安的,道人也不敢回天幻魔宗,丢了这物件,足足三千粒七星母神屑,这是足以动摇一个超级宗门地位的底蕴,杀了十个道人也弥补不了这种损失。 他只敢逃出去,挑拣的也是深山密林,就怕在这江湖中留下蛛丝马迹,对于这个时代的武夫来说,有些是真担得起神通广大四个字的。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曹安从入定之中醒转过来,自己的位置没有变过,依旧处在这半月山高天之上,通神一剑没有凝聚,但这一次入定,并非一无所获,至少曹安已经找到了方向,下一步距离凝聚这一剑应该也不远了。 一手习惯性的摸在腰间葫芦上,心念感知之下,忽然发现自己的宝葫芦出现了变化。 在这之前,宝葫芦已经有了三种神通,一个大概算得上能顶别人三个宝贝,三昧真火、应声捉人,以及剑气,但现在,三个神通合并掉了一个,三昧真火没了,只有应声捉人和剑气。 请宝贝转身之后,就是斩出的剑气,初具斩仙葫芦的威能,曹安神念感知中这剑气与自己现在巅峰蓄势斩出的一剑威能上几乎无差,且没有次数限制,但需要自己注入剑气到宝葫芦之内进行温养。 剑气可以随意注入,自己随手注入的剑气大约需要七日才能温养成为巅峰状态下的一剑,有点鸡肋,反倒是应声捉人的神通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恐怖,那方空间之内,充斥着两道红绿雾气。 便是曹安这个宝葫芦的主人,看着都觉得头皮发麻,这还是以他现在的肉身强度来看的,寻常武夫,怕是通神境界,进入其中也只有被这两道雾气化为脓水的结局,再无第二种可能。 曹安有些奇怪,诧异的拍了拍宝葫芦:“你是怎么回事?一直以来都像是没了动静一样,也不主动要食吃了,这突然给我憋了个大的,难不成就因为吞了那三昧真火的神通,融合后进阶了?” 曹安所不知道的是,宝葫芦现在的变化,连那七星母神屑的一半能量都没有炼化下来,他要是早些时日苏醒过来,估计只能碰见沉睡中毫无反应的宝葫芦,而不是现在这个。 身形一化,坠入地面,随手拾起一根枯木,这半月山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观世音、观自在,对于炼心有用,但对于悟道,用处就要小了很多,特别是自己现在想要凝练通神一剑,那就更是微乎其微了。 力量没有突破承受的极限,那撞数百次门和撞一次的区别不大,现实不是游戏,防御和攻击差距那么大,都能有进度条强制扣血,现实就是普通人以肉掌拍打巨型铁门,拍上一辈子,也无法将其拍碎。 自己的修行中,也是一样的道理,凝聚不出通神一剑,没找对窍门,聚散成千上万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差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但还没有想好要给他赋予什么。’ 这段时间的入定,让曹安找到了突破通神一剑的关键,那就是赋予它精神层面的东西,红莲白骨之力不行,这是属于实实在在的规则型的力量,只是现在为其所用,而非为其所有。 说得更直接一些,就是曹安的剑气只是纯粹的剑气,没有剑意,没有被赋予独属于它的精神寄托在里面,致使通神一剑一直无法凝聚,一千人练剑,当有一千种剑意,即便是修炼相同的剑法,也会因为剑主的性格使然。 使得剑意施展出来后出现或大或小的偏差,在剑意之上,没有对错,只有适合与否。 曹安的剑,是以基础剑术累积而来,修行出来的是最纯粹的剑气,没有剑意,他不修无情剑、不修有情剑,也不修杀伐死亡之剑,如果单纯的糅合自己现在最强的决胜意志的话,对于剑道的提升又确实不大。 决胜的意志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剑的威能增加,但这个增长太小了,虽有通神之实,却无通神之威能,不是绝佳之选。 正在行进着,官道上,商队从曹安身侧路过,十二辆马车,从车辙上来看,里面绝对是满载着货物,曹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实在是这支商队的装备太奢华了,护卫皆着二品宝甲,手持三品宝刀。 他们的甲胄和宝刀上,都烙印着独特的徽记:一把大锤! 商队里,无论男女,都是骑马,马车装备的都是辎重车,没有给人留下位置。商队路过的时候,一匹浑身没有毛发,却布满了青色鳞甲的高头大马从后方疾驰而来,马背上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在经过曹安身边的时候回首看了一眼,马儿向前跑了一段,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勒住马缰,调转回来,在距离曹安还有一段的时候,飞身下马。 “在下铁锤商会青阳道总掌柜曹织金,敢问阁下可是白玉京曹安曹宗主?”这铁塔一般魁梧的汉子躬身行了一礼,身上的甲胄叮当作响。 “你认识我?” “哈哈,果然是您,曹宗主,大乾江湖都在盛传曹宗主您已经陨落,但某不信,果不其然,您终于还是出现了,在下能有幸邀请与您同行一程吗?” 曹安想了想,“我要去往青阳道。” “我们也是,不过我们去的是道城,曹宗主的行程在下不问,能同行多久便同行多久,曹宗主意下如何?” 曹安没有反对,他会本能的去想是不是商队可能面临什么危机,如此才想要与自己一道,但这个念头一闪之后,就被他忽略掉了,人在红尘中,总不能事事都去避着,那还行走什么江湖,倒不如寻个深山老林苦修去。 “自无不可!” 曹织金脸上泛起了笑容,大手一挥,“来人,牵马!!” ------------ 第五百六十九章 剑最重要的特性 “铁锤商会的生意虽比不得百里家族,但在大乾境内也算是拔尖的那一小撮,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宵小敢来犯的,我曹织金敬重的宗主您的为人和能耐,别无其他杂念。” 似乎是担心曹安多想什么,两人上马侯后,曹织金开口解释道。 确实如他曹织金所言,铁锤商会遍及大乾疆域,哪怕是在边境荒漠地带,都有铁锤商会的分店所在,其整体实力,比之顶级宗门也不遑多让,与顶级宗门的区别在于,一者的力量是集中起来而后向外辐射的。 但铁锤的力量却是分散在大乾的各处。人的名,树的影,只要还在行走江湖,还需要购买兵器的人,就不会主动与铁锤商会交恶。 座下青鳞马,身后是近三千铁锤护卫,浩浩荡荡而行,曹织金的眼中带着敬畏,曹安能够感受到他心中的那种波动,显然不是装的,两人一路畅聊,聊各地景致,聊风云人物,聊大乾的风物。 但凡涉及忌讳的问题,都没有问及,主要还是曹织金在寻找话题,大概是生意人的缘故,话题一直没有冷过,曹织金所谈及的事情,也没有一件是曹安不太感兴趣的,所以,这一段旅程也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临别之际,曹织金笑着说道:“曹宗主,这是我铁锤商会的星卡,只对部分宗门和家族势力开放,持有此星卡之人,到了咱们铁锤商会内,一律可享受最大的优惠,不仅限于青阳道,只要铁锤商会还在,那么每一家铁锤商会都会承认这张卡。” 曹安也没有拒绝,接过卡片,“这卡只能我自己使用吗?” “不,并非如此,此卡本来也不是给个人准备的,而是宗门势力,您身为白玉京的宗主,只需将卡交给宗门之人即可,江湖传闻,曹宗主行走江湖多年,似乎对功法、宝兵都看得不重,某要是给出私人使用的卡,也就不太合时宜了。” “即便是宗主您自己真的有宝兵需要,我铁锤商会怕是也未必能恰好就有您所需要的那种品质之物。” 曹安点点头,郑重收下手中星卡,目光看向曹织金,“自你我相遇之始,我便能感觉到,曹掌柜身上似乎因为修行一门剑法而出了点岔子,正好,曹某在剑术上,也算是有些见解,若曹掌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施展一遍,我看看能不能找出其中错漏之处。” 曹织金闻言,脸上露出大喜之色,“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说完环顾四周,“此间不是合适的地方,还请曹宗主随我移步。” 曹织金阴神境武夫,就以境界而论,曹安还真指点得了他,但曹安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是,指点别人剑法,首先需要的就是先观别人剑法,这在江湖上,非亲近信任之人是不可能做的。 显然,曹织金肯定是知道这一点的,毕竟涉及到了自己的事情,但他没有介意,在曹安提出之后,欣然同意了。 两人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山地上,曹织金从储物手镯内取出了一柄重剑,持后辈礼,在曹安面前起手抬剑,“曹宗主,我施展的是一门名为【重山】的剑法,当初学习此剑法,是因其霸道、血勇,适合年轻时候的自己。” “但正如曹宗主所指出的一样,随着这门剑法修行精深之后,我便感觉自身似乎无法驾驭那股威势,手中之剑太重,已经伤及了自身经脉,但凡修行有成之人,都能从我的言行之中看出端倪,但却无一人能指点弊端所在。” “有些人,说实话,在下信不过,若是宗主能帮我解决此隐患,此恩某铭感五内,将来只要用得上我曹织金的地方,宗主但说无妨。” 曹安摇摇头,“曹掌柜客气了,开始吧!” 曹织金也没有再犹豫,当即挥舞起了手中之剑,一股霸道绝伦的气息从剑身上传了出来,曹安微眯着眼,将曹织金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落入眼中,脑海中自然的演练起了这门剑术。 以他现在的剑道修为,只是在看一眼之后,就已经完全记住了曹织金这门剑术。甚至于在看到第十二式的时候,脑海中就已经先一步推演出了剩下的二十四式剑术,当修行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就是可以做到地步。 剑术和武学招式都是一样的,它必然是秉承着某一种武学理念而成,招式的演化超脱不了造势、封绝等目的,总体而言,就如同下棋一样,真正的高手,在看到别人出手数字之后,就能推断出他下一步要走的棋路。 推断出他的目的是什么,剑术也是一样! 【重山】就属于造势的一种,以巍峨恢弘之势力压一切,这也便是重山的名字由来,曹织金尚未演练完,便看到了那边已经闭上双眼的曹安,心中觉得有些怪异,双眉微皱了一瞬,但并未停下,直至自己将重山三十六式演练完成,这才收剑而立。 曹安没有出声,他也就没有打扰,一直到曹安睁开双眸。 “把剑给我!” 曹织金不明所以,双手递过自己手中之剑,只见曹安单手握住手中重剑,“这是我根据你剑法的理念和目的,修改后的重山之剑,你且看好了!” 言罢,曹安抬手一抖重剑,那重剑在他手中就像是一根鸿毛般的轻盈,随着他剑招的施展,曹织金仿佛在每一招之下,看到了一座座高山生生朝着自己砸了过来,他瞪大了双眸,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也不敢遗漏曹安的每一个动作,生怕自己一个失神,就错过了这番机缘,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经受住了曹安气势的洗礼,记下了三十六式中的每一个细节,直到曹安演练完成,依旧不敢相信刚刚曹安所施展的,便是自己的重山剑术。 这分明已经是另外一门更加强大的剑术了,他仔细的回想着自己修行的剑法,对比曹安刚才施展的细节,发现在剑法剑招之上,曹安几乎都已经做了细微的改动,而有些地方,是原本自己剑术里面就有的,而自己在修行的时候,给忽略掉了。 曹安将剑放到了曹织金面前,也没有打扰他,站在他身边等了好一会。 “曹织金谢过宗主指点之恩。” 曹安兴趣缺缺,自己的前路,还是需要自己来走,“你我萍水相逢,赠了我一张星卡,我点出你修行当中的弊端,一饮一啄,便是缘分,无需在意过多。” “不,对与曹宗主您来说,这虽然只是随手而为的事情,但对于织金来说,却无异于救命之恩,若是按照之前的修行方式继续修炼下去,织金将来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曹宗主您不在意,但织金不能装作不知道。” “织金必以余生为曹宗主铸造一柄天下第一锋利的剑,以报宗主大恩。” 曹安愣了一下,“锋利?” “对啊,剑要的不就是锋利?无物不切,无物不断,剑本身的特性,就决定了锋利才是它最重要的属性,当然重剑不在其中,重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算是另外一类武器了……” 曹安没有听完曹织金的话,脑海中只回荡着锋利二字!! ------------ 第五百七十章 通神证道之劫 没有再理会身后的曹织金,一步三丈,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曹织金的视线内。 “曹掌柜的,你我扯平了。”这话其实是曹安站在原地的时候开口说的,只因这速度太快,说话间离得远了,这话也就显得一字一顿,从清晰到听得有些含糊,曹织金听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没了曹安的踪迹。 地面上,压根就没有留下他的踪迹,直到这一刻,曹织金才明白自己与这类江湖中盛名之下高手的差距,走与御空的区别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太多的武夫,即便是已经能够御空,但轻身功法却还是极差。 特别是能够御空之后,更多依赖御空,轻身功法可能就彻底落下了,在曹安身上,曹织金感受到了全面的强大,他可以肯定,曹安的修行是比自己要高的,但绝对高不了两个大境界。 可如果是从武道见识和见解来看,曹安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仅仅只是看了一遍自己练剑,不,确切的说,还没有看完,仅仅只看了一半,就能轻易指出纠正自己侵淫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的问题所在。 另一边,曹织金的话像是一束光照破了曹安的迷茫,锋利,剑的特性是锋利,那么剑气自然也是,剑意自然也可以是锋利,足够锋利的剑意加持在剑气之上,其所带来的威势足以撑得起通神二字。 “锋利,如何才算足够锋利?如何让剑气更加锋利?” 曹安目光如炬,一面走着一面思索,剑是如何实现锋利这个特性的?更窄的切面,更细,更小!! 剑气呢?思及此,曹安手捏剑指,随手一划,一道剑气自指尖挥斥而出,只听一声巨响,面前二人的山石被齐齐斩去大半,剑气所过之处,皆是坦途,但这远远不够,剑气驳杂,力量不稳定。 最靠近剑气的这一部分山石土堆尚有切面可言,可到了后面,那几乎就是直接被狂暴的力量摧毁了,这不是曹安意象之中的锋利剑意,足够锋利的剑意加持之下,剑气理当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 所触及之物,皆应该是被整齐的斩断,而不是被力量所摧毁。 这个时候,早年间领悟的一门技巧涌上心头,蓄势!!将剑气压缩到极致,夸张且绚烂的剑气纵横,其力量反而是发散的,凌乱的,只有紧紧凝结在一起的力量,才能展现属于它的真正威能。 这一刻,曹安仿佛第一次明白了蓄势的作用,在这之前,那些狂暴且绚烂的以自身肉体为引,勉强聚合起来的力量,在真正的高阶武夫这里,所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这就像是一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百战之兵与散兵游勇、乌合之众的区别,所有聚在一起的力量只有一个目的,破开所有,破开挡在行进之路上的所有,劈山、断江、破画!! 随着曹安的念头落定,原先一一直无法凝聚的通神小剑,在这一刻,彻底凝聚成了一柄细小的剑,与曹安手中的年剑一般无二,看得出来,自己的通神一剑,是以自己身边之物为原型而确定的。 通体一阵难以言喻的愉悦之后,曹安就明白,自己距离踏入通神,只差了临门一脚,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现在通神之技与阳神的水磨工夫,都已经达到了条件,只差曹安自己的念头了。 与此同时,对于蓄势的顿悟,也让他的周身的剑气发生了巨变,随手而出的剑气,都是本能的下意识的,经过了蓄势的压缩,完全无需像之前一样还需要时间,那悬浮于剑术道基上的通神小剑,则是一直在滴溜溜的转动。 随着它的每一次转动,便有一丝剑气从中剥落,散落在通神小剑周围,只是这短短的数息之内,通神小剑周围就已经遍布了剑气。 曹安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剑气,似乎有了记忆中游戏里蓝条的意味,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即便是曹安打到力竭,他也拥有着足以匹敌通神境界的力量,按照这样的剑气产生速度,几乎可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剑气激光枪。 不对,现在还不能,通神一剑的流转速度还不够快,阳神境界以后的武夫,足以在瞬息之间挥斥出成千上万道剑气,通神小剑的流转下所产生的剑气,真要挥霍的话,还是可以在一瞬间清零的。 或许随着剑术的提升,在将来,可以实现这个远景。 “曹安,于今日在青羊道证入通神!!” 随着曹安的一声呢喃,天地似乎也有了感应,原本万里晴空在短短数息之后,滚滚雷云覆压而来,天地为之一暗。 林中万兽也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天地的威亚,悉数逃窜开来,此时,以曹安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能逃的,都逃了,动物的本能,驱使着它们只想快速离开这里,只恨爹妈少生了几条腿。 滚滚劫云之下,曹安抬起了头,这一次的大劫,不像是之前的三灾劫,而是通神之劫,人族武夫,自阴神境界开始,一境界一大劫,阴神三灾一过入阳神,阳神证道灾后入通神,这边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妖修要比人族更受天地制约,他们在踏入天人境界的时候,就需要开始渡劫,也是如人族武夫一般,在这之后,一灾一境界! 证道之劫是以雷霆锤炼肉身,天地规则也会感应到武夫自身所选择的证道之术,规则靠拢、加持证道之术,使得其术本身更强大,甚至有极渺茫的希望直接获得神通术,通神境界获得神通,并不是不可能。 曹安现在所想的并不是这个,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以手中一剑斩断天空劫云,切开它!!心中的这种意念越来越强,以至于从宝葫芦中跳到了曹安手上的年剑也在这一刻疯狂的颤抖起来。 伴随着一阵清亮的剑鸣,年剑出鞘,曹安的肉身高高升起,丈九阳神加持于身,阳神,既有神之名,在这片天地规则之下,自然就有了神的模样,除了那张面孔还是曹安自己的面孔之外,这丈九阳神,周身散发着金色光辉。 衣袂飘飘,手中所持是一金色大剑! 正在前行的铁锤商会众人被这突兀的一幕惊得楞在当场,重新回到队伍之首的曹织金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狂热的崇敬,他清楚,这是曹安在度自己的通神之劫,如此年轻的通神武夫,在大乾江湖上,也没有多少。 曹安,这一次,真正的位列整个大乾江湖青年俊彦当中最顶尖之列!! ------------ 第五百七十一章 肉身硬抗劫雷 大地笼罩在阴云之下,层层劫云翻滚而动,覆压百里,呈现出紫黑色,柱状的雷电正在劫云之中涌动,曹安长身而起,凭虚御空,收剑入鞘。 一身剑意被压制了下来,他现在反而不急了,【八九玄功】功成一转只有一步之遥,当一转功成,自己的肉身强度将会再上一层楼,到时候成功晋级武道九景通神境界的自己,肉身可能连十品宝兵也未必能斩得动。 差了一点契机,差了一丝压力,即便是现在身在劫云之下,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恐怖威能,但仗着更进一步,突破极限之后的大补天术,或许可以一试。 就在曹安心中万定,彻底平静下来之后,第一道劫雷来了!! 一道璀璨的雷光撕裂这片空间的黑暗,所有人眼中,再无其他色彩,只有这一道白色雷光的风华,曹安那道渺小的身影,在天空中,在雷光里,显得卑微如蝼蚁,可不知道为什么,曹织金看着他。 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伟岸,仿佛有一尊强大的身影从曹安的肉身之中走了出来,幻化成为一尊金光巨神,头顶苍穹,脚踩大地,昂然而立。 这自然不是真实发生在曹安身上的气象,不过是受到他的信念和勇气,在曹织金脑海中勾勒出来的假象而已。 雷幕冲刷之中,曹安周身泛起密密麻麻的赤色符箓,光晕迷蒙,如果细看之下,当能发现,这些字,正是八九玄功一转的内容,只不过现在完全是错乱的,无序的,雷幕将曹安压下,狠狠的坠落到离地十数丈的高空。 这才勉强停下身形,仅此一击,自己那早就稳如磐石的八九玄功一转瓶颈出现了松动,感受着五脏六腑的疼痛,曹安一把擦掉了嘴角的鲜血,露出了笑容,对!就是这种感觉,大补天术疯狂运转。 周围的天地元力如同遇上海眼一般,朝着曹安的肉身灌入,只见他高举双臂,两手一抖,伴随着其双肩的扭动,整个人再度攀升,跃入更高的虚空之中,迎面撞上了第二道劫雷,狂暴的雷元滚动。 狠狠的冲刷着曹安的肉身,这一刻,他的身上,除了腰间那个宝葫芦,那一身普通至极的衣服,早已经在狂暴雷元中化为灰烬,便是肉身,也是漆黑一片,向外散发着烟雾,同时伴随着一阵烤肉的焦臭。 整个已经只能从外形看出是人形,但被黑色包裹之中的那双眼睛,却显得无比的清澈透亮,眸子深邃,宛如漆黑的星空。 第二道劫雷过去,曹安的明玉宝身在这一刻彻底被击碎,没有了一丝保护他的能力,倔强的没有让自己完全砸落到地面上,这还只是第二道劫雷,还有剩下的九道劫雷,阳神人通神,九道雷劫,这是必须通过的。 心无畏惧,曹安扭了扭脖子,仿佛这样能给于自己更多的勇气和疯狂,身形犹如离弦之箭,狠狠地砸向第三道劫雷,体内大补天术和八九玄功疯狂运转,搬运着能量,在这一刻,达到了极限。 伴随着轻轻的一声卡擦声,曹安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肉身像是破开了某种桎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脑海中一道信息和本能自然衍生,形成,汇聚固化到了自己肉身的每一个地方。 神通之术:三昧真火。 这一次,第三道劫雷生生将曹安砸进大地里,乱石分布的土地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足有方圆三丈,深度几近一丈,曹安的肉身就躺在那深坑的底部,整个人身上布满了黑色的焦肉,移动不能动弹。 这倒不是曹安不想动弹,而是现在的他不能动弹,八九玄功晋升第二转,他的一身血肉正在发生着质的变化,杂质向外排除,恐怖的雷元能量被完全吞噬,一身血肉在经历着破坏、重组的循环。 就像是从一个缺口处,重新拿掉原来的东西,砌上更好的材料,而这个砌的过程,需要时间,直到它将整个地方都换上新材质,曹安眼下就出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以至于无法动弹,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用再担心劫雷了。 二转的八九玄功,足以让他肉身有了硬抗这天雷的能耐,加上还有大补天术加持,当第四道更为恐怖的劫雷砸落的时候,几乎没有形成多么恐怖的爆炸威能,劫雷里面的绝大部分能量都被曹安的肉身吸收了。 与此同时,劫雷之中蕴含的那一丝丝天地规则,也被剥离了出来,汇入曹安的通神小剑上,使得之前没有想明白的一些地方,一时间豁然开朗了起来,关于自身锋利之剑的领悟也随之加深,正在以一个更快地速度奔向通神。 真正意义上的通神! 曹安紧闭着双眸,任由肉身变化的发生,全身心的投入到剑道领悟之中,只余下肉身本能的运转着八九玄功和大补天术,而据此遥远的官道上,曹织金看着被砸进了深坑中,再也没有出来的曹安。 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他并不知道曹安身上发生的一切,那里是天劫,别说他一个阳神境界的武夫,就算是跟曹安一个境界,他也无法透过天劫的威压,窥视身处其中其中的曹安。 他只能站在这里干着急着,如此大的动静,如果是距离人族重城近一些的话,恐怕早就惹来更多的武夫观望了,可惜这里距离人族重城太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唯一的看客就只有面前铁锤商会的商队了。 这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有些根本连看的资格都没有,那种恐怖的劫云之下,观看,对他们的心神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挑战,只有少部分拥有这个资格。 武道世界,强者为尊,没有人会去调侃一个真正拥有莫大勇气,与天地争斗的勇者,他们安静的看着,面色沉重,目光里带着希冀,以此表达他们对强者的敬畏。 曹织金无法靠上前去,也帮不了什么,只能远远看着,天空的劫云还没有消散,那就证明曹安还没有真正的死去,他,还活着!! 一道比一道强横的劫雷在酝酿着,一道比一道恐怖的雷光冲刷而下,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第八道!! 天空中,阴云弥补的区域已经收缩了起来,收缩到了甚至还没有现在地面上被冲击出来的深坑巨大,但其中的威压却是更加恐怖了起来,这第九道劫雷,远胜之前的所有劫雷,是这天劫之中最后凝聚的一击。 曹织金知道,曹安还没有死,自己心中的偶像还在,只要撑过这一道劫雷,万事大吉!! 到那时候,不管身受多重的伤势,天地规则承认之下,曹安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就能完整无损的活过来,那股由天地反馈回来的力量,足以弥补这片天地在天劫之下的所有损伤,不仅仅是指曹安!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从远处奔袭而至,广袤的天地之间,因其速度太快,只能看到一条黑色的细线…… ------------ 第五百七十二章 同一个地方孕育的灵魂 那条黑线太明显了,此刻,天空中的劫雷正好轰然落下,绝大的声势掩盖了他的行踪,雷光冲刷之中,曹安的依旧浑身僵硬的躺在深坑内。 不同的是,此刻他的身边,多了一个陌生人,带着银色的猪头面具,双手握着一柄泛着妖异血红色的匕首,匕首的另一端顶在曹安的脖颈上,曹安周身泛起的电伏还时不时的跳动到男人身上。 这一击,他已经用尽了毕生之力,以鬼魅般的身法,瞅准了时机,从远处奔袭而来,在速度达到极限的一瞬间,以十品宝兵为领,灌注入自己一身法力,祭出这最强一击,别说曹安这个时候正在渡劫,压根就不会注意到有人袭杀。 即便是他在正常状态下,也未必能防得住自己这一手,对此,他有着十足的把握和绝对的信心,只是这一击祭出之后的触感与自己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匕首洞穿了曹安身上一层外皮,就是那一层被烧焦了的皮肉。 但匕首就直到这一步,再往下,无法再进,哪怕是分毫。那分明就是一层皮肉,感受很真切,只需要用力,它就会像正常的皮肤一样,被压下去,呈现出向里的凹陷,但仅此而已,感觉自己手里的不是什么十品宝兵。 而是一团软弱无力的棉花,就在这时候,曹安那紧闭的双眼睁开了,双眸之中迸射出两道实质性的金色光芒,骇得男人抽身而退,想要逃离,一道黑影在自己面前一闪,不知何时,曹安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只见他伸出手,不,男人没有看到他伸手,这只手,就像是突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样,自虚空中直接出现,然后朝着自己的脖颈抓来,男人心中惊骇欲裂,这一刻他所受到的震撼已经超越了之前所有。 他堂堂阳神境武夫,专修暗杀一道的强者,在曹安面前居然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一样,本能的挥动自己的匕首,以往,对自己的武器有着绝对的自信,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匕首能不能荡开自己面前的危机。 但今天,他心中畏惧了,这种信任也动摇了,因为自己的匕首居然无法洞穿他的肉身,这到底是什么强度的肉身啊?江湖中有人称赞过曹安的剑术,有人称赞过他武技的古怪,也有人称赞过异宝的强大以及偃师术的诡谲。 可从来没有人说起过他的肉身强度啊?十品宝兵还破不了一个九景武夫的肉身吗? 咔嚓!!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在曹安的这一手之下,大乾坤手随着他肉身强度的提升,杀力暴增,掌中一握,十品宝兵登时碎裂,宝葫芦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它仿佛看到了曹安的这一手,朝着自己抓来。 如此强度之下,恐怕自己现在的强度也不一定能完好无损,鬼神莫测的一手,自虚空中来,偷出了一击,顺势抓住了男人的脖颈,一道无形的力量顺着五指,锁住他的身魂,同时令其无法动弹。 曹安不急,一步踏出,顺势将男人像是一条死狗一般的丢到一旁,张开双臂,这片天地中,天朗气清,一道微风自曹安的脚下生出,自下而上,螺旋卷动,灌入强大的生机的同时,蕴含了纯粹的能量。 与此同时,风儿倒卷,将地面上的巨大深坑直接抹平,如神通一般,地面上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生机和模样,而曹安,一步步向着男人走来,从虚空中踏了下来,宛如脚下真的有这么一个台阶一般。 随着他的走动,身上的黑色血痂在剥落,露出了身上的白皙中带着点血色和黄色的皮肤,一袭玄色袍子罩在身上,曹安来到了男人面前。 挥手间,一道剑气脱手而出,将这面具直接击碎,露出了男人本来的面孔,这是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从他面部的棱角不难看出,这也是一个容貌不俗的男人,年轻时候,绝对是俊逸非凡。 曹安只是看了一眼,眉头微皱,“正统教的人?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这一下,倒是轮到男人诧异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你们身上的气息太浓烈了,若是来一个其他宗门的人,我可能还认不出来,但你的话,作为正统教培养的人,我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你们身上,会有一种独特的气息,就像是其他宗门的弟子身上,也会有独属于他们的功法气息一样。” 言罢,曹安有些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们正统教为何能察觉到我的位置?” 男人脸上泛起了诡异的笑容,“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哈哈哈!!” 说罢竟是嘴角溢出黑血死了过去,曹安凑上前来,这才发现,这人竟是将毒囊藏在了嘴里,咬开毒囊后,直接毒发身亡,连那大日阳神都没能幸免,可见这毒素的恐怖。 曹安屈指一弹,一缕三昧真火出现在手中,落到男人的尸身上,瞬间腾起一团焰火,将其焚烧殆尽,三昧真火之下,不管你是真的毒发身亡,还是另有他法,都无所遁形,除了身死道消,再无别的可能。 神通之术,三昧真火,比之宝葫芦之中使用出来要强大一些,根源在于在宝葫芦内的三昧真火没有根源,但在武夫身上不一样,威力也会随着神通拥有者的强大而变得更加强大,神通之术,说到底,其本质也是术的一种。 既然是术的一种,那就自然与使用者的强弱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此间事了,曹安看了看前方,那是逍遥城的方向,自打将玉京界交给了常青等人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还有苏今窈,去了玉京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也是时候回去一趟了!!”曹安轻声念叨了一句,一步踏出三丈之遥,很快消失在山林之中。 以通神剑术跻身武道第九景通神境界,接下来,距离神通境,就只有一步之遥了,踏入神通境界,肉身再造之术便能施展开来,自己也算是没有食言,为自己背负的诸多前辈先贤们重塑肉身。 这样的世界,想必他们也是向往已久的。 况且,他已经真切的体会到了这个世界大灾的恐怖,单纯的依靠自己的力量,是绝对无法面对真正的大灾到来的,他需要力量,而这股力量,他更倾向于将信任交给自己背负的那些先贤们。 那是天然的信任和亲和,因为他们拥有着同一个地方孕育的灵魂…… ------------ 第五百七十三章 也该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逍遥城是最接近白玉京的地方,早在六年之前,在第五青衣的安排下,便有白玉京之人轮流在逍遥城中坐镇,其中不乏常青等元老级人物,毕竟曹安不点头,他们之中即便是第五青衣也没有资格替白玉京收徒。 以至于白玉京中,连仆从都没有,偌大的玉京界,若不是靠着避尘阵这一类能够自动清洁宗门的阵法,恐怕单纯就是打扫宗门的事情,也足够玉京界的那几人忙活了。 最近一段时间当值的人是沈重,与之前的稚嫩不同,眼下的沈重眉宇之间早已没了当年的稚气,面相看去就是一个健硕而魁梧的武夫,一身实力也已经踏入了阴神境界,不过距离阳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身上穿着一件褐色的袍子,端坐于聚宝楼的二楼,整个聚宝楼,只有两层,一层摆了些普通宝兵,经营着收售宝兵的买卖,相较于其他宝兵店铺的生意兴隆,整个聚宝楼的生意,完全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也确实是没有什么生意,但这聚宝楼就是凭借着几乎没有什么生意的生意,坚持了六年之久,连周围的同行都觉得诧异,这家的掌柜完全也不像是来做生意的。 门口一个青衣小厮坐在凳子上打着盹,他已经来了六年了,掌柜的经常换,生意也不太好,但这些都跟他没有多大关系,小厮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也在聚宝楼干到了成家立业,膝下有了一个孩子。 以往没有什么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自己对聚宝楼也有了感情,有些时候还会跟掌柜的讲一讲,希望做出一些改变,让聚宝楼的生意好一些,但每一个掌柜都只是笑笑,并没有采纳。 慢慢的,他也就放弃了,不过却从不允许自己身边的任何人说起聚宝楼的不是,如果没有聚宝楼,也就没有现在的他。 当年,他跪遍了整条街,都没有人给一口饭吃,直到跪倒在聚宝楼前,掌柜的不仅给了一碗馄饨,还留他在店内打杂,这么一干就是六年。 青年小厮打着盹,就在这时候,他听得耳边忽的有了脚步声,不算太重,是正常人的脚步声,不像掌柜们,掌柜们走起路来,那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知道,这些掌柜们都是有大能耐的人。 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闭上眼睛,幻想着自己能拜入掌柜们门下,习得一身武艺,从此高来高去,但也就是想一想,回到客栈之后,又重新恢复到了常态,掌柜们在二楼,自己在一楼,守着几乎没什么人的店铺直到打烊。 小厮来了精神,急忙起身,看到了面前的人,一身乞丐装束,穿着破烂的衣服,浑身还散发着怪味,唯独就是那双眼睛,异常的明亮。 “大爷,您有事吗?” 老乞丐上下打量了庄大郎一眼,“我找一下你们掌柜的。” 大郎僵在原地了一瞬,“大爷,您可别为难我,您要是讨口吃的,我这里可以给你两个铜子,你得了钱,到别的地方去,这里是收售宝兵的地方,您手里要是有合适的宝兵想出售,我再给您通传我家掌柜。” 老乞丐笑了笑,没有理会庄大郎,脸色一正,直挺挺的站在原地,大郎察觉有异,扭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只见原本应该坐在二楼的沈掌柜,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他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在庄大郎的身上拍了拍,“你继续守着店吧,这人是我让他来找我的,你忙你的。” 说完沈重上前一步,走出了聚宝楼,老乞丐在身后亦步亦趋,毕恭毕敬的跟着。 “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是你亲自过来?” “掌柜的,曹宗主来了,约莫半刻钟前进入的逍遥城,我们手下的人已经跟着了,一直都在我们的视线之内。”老乞丐轻声说着,曹安,是整个聚宝楼存在的意义,这一点,没有人告诉他们,但这是他们推断出来的。 没有人会在这里经营着一个完全没有任何盈利的店铺持续六年之久,而这六年来,他们的任务随时都会变化,唯一不会变化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当曹安踏足逍遥城之后,他们这些人必须第一时间来报。 所以曹安刚刚出现在逍遥城的时候,就已经被认出来了,曹安也感觉到了这部分人的视线,这个世界无论在哪里,都不会缺少乞儿,哪怕是在神都那样的繁华之地,区别只在于神都会控制乞儿出没的时间。 让他们不能随意在神都内活动,免得哪天稳坐深宫里的那位突然来了兴致要到神都街头看一看,碍了那位的眼。 他留意着乞儿们的行动,却没有去阻止,这一路而来,也算是经过几座青阳道的重城,留意到了很多事情,但从来没有听说关于白玉京几人的江湖传闻,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白玉京无事发生。 既然无事发生,想来以白玉京内的力量,这逍遥城应该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了。毕竟逍遥城可是白玉京的门户第一城。 见到自己之后,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动,那么这些人应该就是白玉京的人,至少也是为白玉京做事的。 果不其然,曹安转过两个街头的时候,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脸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一双虎目之中,隐隐有了几分通红之意,沈重噔噔噔上前几步,就这么直直杵在曹安面前。 “曹哥!!” 叫了一声,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曹安嘴角泛起笑容,伸手拍了拍这比自己还稍微高出半个脑袋的汉子肩膀,“这些年辛苦你们了,小胖。进境不错,都已经是七景武夫了,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家的修为都没有落下。” “大家一直也都在等着曹哥。” 是的,所有人都在等,大黄、观北、傅家两姐妹、常青、荆红命、章云来、第五青衣还有后来的苏今窈,这些人因为曹安而被扭在了一起,他们一起建设着玉京界,又各自修行着,在玉京界完成之前。 他们既期待曹安回来,又不希望他那么早回来,他们希望的是曹安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一个完整建好的玉京界,而不是一个残次品。 “走,也该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 第五百七十四章 恭迎宗主回来! 这边的曹安还没有回到玉京界,他归来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整个玉京界都动了起来,数道强横的气息从玉京山中涌出,相继走下玉京山,来到接引台。 第五青衣幻化人身,他没有走妖修之路,走的是肉身修行的道路,一身血肉可以随意变幻,不受化形桎梏所困,但也有一个弊端,毕竟妖身就那么庞大,即便他幻化成人,那一身血肉也是很庞大的。 以至于整个人在人群中,就像是一个小巨人一样的惹眼,三丈多的身高,儒将风范,人群之中,就属他的修为是最高的,溢出的气息之中,是神通境巅峰的状态,修行层次以此而下,苏今窈当之无愧的第二。 通神境巅峰,论及杀力,配合三极镜,有斩杀十景神通的能耐,一袭火红色袍子,搞得原本的大红袍都只敢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袍子,这个女人很可能是未来此地的主母,这点尊敬还是要给到的。 在第五青衣的右侧,则是观北,白骨观修行是一门直通武道极境的法门,他又得了完整传承,这些年在玉京界内修行,偶尔出山历练,没了后顾之忧后,修为一路快速增长,也突破了阳神境界,达到通神境初期。 外人不知玉京界到底有多强横,但只有他们自己内心清楚,真正的顶端战力,其实就只有这三个,第五青衣、观北、苏今窈,一个十景神通境,两个九景通神境。 相较于他们,章云来和大黄的修行,尽管进境不慢,但表现出来的就有些差强人意了,两人依旧处于阳神境界,还有很长的立道之路要走,阳神境巅峰,想要踏入通神,有可能是一步之遥,也有可能是终其一生难以到达的彼岸。 余者皆是七景阴神境,这里面就有大管家常青、荆红命、傅家两姐妹,其中自然也有强弱高低之分,大管家的常青的进境更快一些,已经到达七景巅峰,傅家姐妹依旧是阴神初期,与荆红命一样。 曹安的考验还在,以至于荆红命在这里等待了数年,自身潜力和气运也被压榨到了极致,几乎已经无法再向前走下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可能终其一生,也就是这个境界。以至于在内心中,他可能要比所有人都无比期待曹安早些归来。 他熬不下去了!时间不会等着自己,肉身的情况已经在走下坡路。 傅家两姐妹,处于阴神境初期,两人按部就班,一点也不着急,对二人来说,一个是潜力还没有到极限,再一个,她们也很清楚,自己两人就只是宗门内两个普通的弟子,与其他人的机缘机遇无法相比。 能走到这一步,两人也算是知其不可奈何而安置若命,眼下宗门内平静的生活,正是两人寻求已久的,她们无比珍惜。 接引台的客舍内,感受着这数道气息的两人,意识到玉京界可能发生了重大事情,从修行中腾起身子,赶到了院落外,只一眼,就看到了玉京界的7人一狗,以及当初接引他们的那只灵犀鼠。 罗化面色凝重,脸上的表情肃穆,一边的百里扶风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是什么事情,诧异的看着这一幕,“罗兄,这是发生了什么?莫不是有人打进了玉京界?” “你觉得可能吗?玉京界好歹有神通境大修坐镇,别的不说,单就是现在站在那边的,那位高大的前辈,就必然是神通境大修,那玉京山上,也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大修前辈沉睡,你觉得有敌人杀入玉京界,他们会是眼下这个神情吗?” 这么一想,百里扶风也觉得不可能,很快,他想到了一件事。 眸子一转,双眸之中迸射出异样的神采:“宗主回来了?” 是了,只有这个可能了,毕竟能让白玉京出动如此大的阵仗,连镇守此间的神通境大能都出现了,必然只可能是曹安回来了。 想到这里,百里扶风看着罗化,轻声感叹道:“白玉京还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宗门。” 罗化愣了一下,想不通这跟其他宗门有什么区别,毕竟他自己也没有拜入过其他宗门,“有何不同?” “罗兄可能有所不知,在大乾武林中,无论是哪个宗门之内,宗主一般都不是修为最高之人,宗门大小事务一肩担之的宗主,在同辈之中,或许修为高深,但无法与老一辈的强者相提并论,毕竟,修行的年限就在那里。” “一般宗主外出后回来,是会有门人相迎,但几乎都是一些修为要比宗主低的武夫,不可能像白玉京这样,连神通境大修都出现了,足见白玉京中曹宗主的地位和威望。” 罗化闻言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毕竟不管在哪里,都是强者为尊,面对修行比自己要更高的武夫,即便是宗主,也要小心对待,礼让三分,不可能像眼下的白玉京一样。 就在两人沉默的时候,接引台外的空间裂缝出现了波动,紧接着两只灵犀鼠跳了出来,很快,两道身影便出现在了玉京界。 尽管已经数年过去,曹安早已不复当年的青涩,却还是一眼可以认出。 罗化一眼就看出了曹安,就是那个拯救自己于濒死之际的尹大哥。 “恭迎宗主回来!” 随着一声齐齐断喝,众人皆是屈膝行礼,双手高举过头顶,一行之中,沈重跟在曹安身后,侧开了自己的身子,场中唯有苏今窈眸如秋水,柔柔的落在曹安身上。 曹安摆摆手,“起来吧,不用这般拘束!” 转而将目光看向苏今窈,这是曹安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一次心动的女子,修行有道,不见之日只能偶尔寄相思于明月,但眼下见着了,却是真的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 “阿窈!” 苏今窈白了曹安一眼,收了那朦胧的双眸,“曹宗主晋升通神,可喜可贺!” 她也想念着曹安,但更知道眼下不是时候,曹安是一宗之主,这么多人都是在等着他的,自己两人的事情,可以缓一缓,只要回来了,只要修行还在,两人有的是时间。 “走,先上玉京山!” 曹安说完,率先一步,走上了连桥,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身在客舍的两人,没有多说什么,人群中让开一条通道,曹安率先走过,第五青衣和苏今窈紧随其后,众人跟了上去。 都不用有人介绍,曹安只是神念一扫,整个玉京界的变化,便都已经映入眼帘,短短几年时间,玉京界就从空无一物的荒界,拥有了如今这般气象,这都是自己身边这些人的功劳。 “曹某能得诸位相助,实属幸事!” 这是有感而发,其情义真切,场中之人亦能感受出来,面色之间,有惶恐也有高兴。 “宗主,咱们宗门的人,终归还是太少了些,眼下,偌大的玉京界,统共也就只有咱们这几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对外招收弟子?” 说话的是常青,作为曹安身边的大管家,一直以来,他都跟随着曹安,很多话,也可以直接说,第五青衣虽然修为最高,但这偌大的玉京界建设里,是他常青的贡献最大,无论是付出的资源还是精力。 曹安微微停下脚步,“常青,宗门弟子的事情,暂时不着急,我另有谋划,到时候,别说几十个弟子,便是几百个,千个也会有的,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嫌烦就成。” 常青笑了笑,“宗主胸有打算就好,宗门壮大是常青余生所求之一,定当竭力维持,无有抱怨,宗主且宽心。” 曹安郑重的点点头,“诸位散了吧,留我一人,四处走走……” ------------ 第五百七十五章 更能惹她开心一些 曹安突然地决定,让一众玉京山的人有些诧异,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哪句话惹了他不高兴。 “宗主!” 曹安摇摇头,“我只是想好好看看大家的心血,我自己一个人去走走,你们先上去吧。” 他是这么说,却也是真的这么想,心中没有其他想法,众人看他这样子,也知道不是因为生气的缘故,这才相继告退,回了玉京山,留下曹安一人独子在各大悬空岛上走动,他走得很慢,用双脚丈量着所有玉京山众人的心血。 一双大手,触摸在建筑上,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付出,心头莫名的一酸。自从自己在那个石坊醒过来之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现在这样的归属感了,这是第一次,在这里,有了这么强烈的归属感,他很清楚,自己跟这个世界的联系更深了一层。 尽管在很久之前,就知道,时间会给予所有人一个归属,消磨掉许多东西,但当他真正到来的时候,曹安还是有些慌,有些忐忑,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玉京山的众人,该给予怎样的承诺和奖励。 想着这些,走到悬空岛上,从一座建筑到另一座建筑,好像没有答案。 另一边,玉京山议事大殿,众人依次而坐。 一个悬空岛相当于一座大城,以曹安那正常人行走的速度,自然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走完的,这一走便是整整四天,玉京山的众人看着这一切,却不明白他的心思,只有苏今窈看出了曹安的部分心思,他好像一直都这样。 不知道他所成长的是怎样一个环境,以至于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宗主是不是觉得我们建得不够好,但又没有明说?”这话是荆无命说的,他不了解曹安,与曹安相处的日子也不过短短几日而已。 常青摇了摇头,“不是,但具体什么原因,我却也不知,大概是真的如宗主所说,他就是想要看看这玉京界现在的样子。” 苏今窈站起身,“你们不用猜了,我知道他的想法。” 第五青衣抬起头,“宗主是什么想法?” “不用乱猜了,他只是还没有做好面对你们的心理准备,曹安一向不喜纠葛,行事之间若有因果,都希望在短时间内还清、斩断,偌大的白玉京,偌大的宗门,我们花了数年时间心血所成,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来自处了。” 更重要的是,偌大的因果。 得到了苏今窈的答案后,众人脸上反而多了几分欣喜和释然,他看重这一切,至少证明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宗主是一个残忍无情之辈。 第五天的时候,曹安回来了,玉京界他还没有看完,不过脑海中早就有了印象,这里的一切,只要他想,一个神念就能刻印在脑海中。 其实这本就不是什么复杂的问题,这些跟着自己的人,所求的无非就是宗门强大,自身武道前途,自己需要做的,不是犒赏谁,也不是犒赏什么,而是修行,唯有自身强大之后,宗门才能真正的强大起来,即便成立了宗门,一切还是照旧。 大殿之上,曹安坐在了居中的那把椅子上,坐下左右分别是第五青衣和苏今窈,在这之后的位次便是按照自身修行依次排列。 曹安端坐上首,一双眸子扫过众人。 “承蒙诸位相助,玉京界以具雏形,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日,曹某便在此处与诸位交个底,玉京界一共十岛,便是我们脚下的玉京山以及周围拱卫的九座悬空岛,白玉京是一个综合宗门,下有包括玉京山在内的十个宗门。” 曹安话音刚落,众人本能的抬起头,十个宗门!! “这是我预设之中的事,所以玉京界总的来说,便是十个宗门的集合地,对外统称为白玉京,而你们,都是我玉京山这一宗之人,玉京山在其他宗门尚未成长起来之前,拥有护持、指导其余诸宗的责任,同时,玉京山也将拥有其余所有宗门的功法修行和阅览权利。” “玉京山可以对外收徒,但所收弟子,只能是玉京山的弟子,而并非其余诸导诸宗的弟子,玉京山所任职位,对其余诸岛宗门没有任何上宗权利,十岛十宗本质上,是完全平等的。” 曹安这并不是商议的语气,而是直接定下了规矩,会议桌的一角,傅家姐妹在奋笔疾书,记录下曹安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今天与所有人交了底,告诉了他们自己对玉京界本来的预设,没有丝毫隐瞒。 顿了顿,接着说道:“整体情形已经交代,现在便说一说玉京山自己的事情,玉京山既是宗门,那理当拥有宗门的完整建制,今日诸位都在,便在此处任下两名副宗主,除曹某这个宗主之外,左副宗主第五青衣,司宗门传功、赏罚、征讨一应为战事宜。” “右副宗主常青,司宗门薪俸、功勋、考校一应平时事宜。” “领宗主令!!” “领宗主令!!”二人齐齐应下,第五青衣成为副宗主,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当初曹安离开的时候,玉京界百废待兴,一应事宜都需要有人站出来挑起大梁,所任下的都只是暂时的,眼下宗门健全,是该成立完整的建制了。 只是常青成了右副宗主,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大管家,是真的熬出头了。 “宗门设传功、执法、护法、功勋、藏经、杂务6院,分别由沈重、荆无命、观北、章云来、苏今窈、大黄任院主,另立一阁,为宗史阁,傅双双为阁主,傅珍珍副阁主,掌宗门事记。门下弟子自分外内真传三等。玉京山暂不设长老团。” “可添客卿,本宗第一位客卿,其本人未到,但需要承认其身份,为九阳门段虎。” “我话说完,诸位可有补充?” 第五青衣抬手,“我没有,谨遵宗主之令。” “尊宗主之令!” 曹安扭了扭脖子,感觉刚才那句话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全票通过,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甩手掌柜还可以继续做。 “既如此,权利已经下放,具体细分,需要诸位同心协力,关于你们之下的任命,无需通过我,院主、阁主一级的职位转移,才需要告知于我,尽快确定藏经阁所在,另外,给我准备大量玉简,我将会以神识烙印之法,为玉京山添修行功法武技。” 这应该是白玉京唯一一次正式的会议,在这之后,众人相继离去,曹安也回到了玉京山上众人给自己准备的院子内,就在这时候,身后一道倩影紧随着自己,闻香识人,他都不用去看,便知道身后之人除了苏今窈再无其他。 转过身,目光柔和的看着她,“阿窈!” 苏今窈白皙的面颊微红,“在外面这么多年,有没有一刻念着我的?” 曹安讪讪一笑,“完整的一刻可能是没有的,这些年一直在修剑术,偶有闲暇,便会坐在一侧轻诉你的名,加起来肯定是超过一刻的。” 苏今窈噗嗤一笑,“你的修行与我不同,我们所走的并不是同一条道,你的修行之路没有可借鉴之处,不像我,走的是前人的路,所以,你肯定走得要比我艰辛多了,你能立道入通神,阿窈替你高兴!” 末了,苏今窈又加了一句:“你什么都好,就是人木了些,将来若是还有其他女子,可未必能跟我一样,受得了你这不解风情的样,便是哄一哄人,也是开心的。” 曹安笑了笑,上前牵起苏今窈的手,他不是不会,只是对苏今窈,不撒这个谎要更能惹她开心一些…… ------------ 第五百七十六章 宗门大事记 牵着苏今窈,曹安带着她来到了此间后院,满种剑竹,也不知是不是命运使然,曹安修成剑道通神之技,自己这第一次来的后院里,也种上了剑竹。 根根拔地而起,颀长而笔直,宛若一柄柄利刃,就是那叶片,也是如此,狭长且锋利。穿过剑竹林,便是一个宽阔的平台,在这里,能看到玉京界其他诸岛的情形,云层在平台之下,云海浮沉,因风而动。 对于两人这样境界的武道好手来说,望穿云层自是不在话下,甚至不用刻意去做什么,只要他们想,曹安搬来一把椅子,握着苏今窈的手微微用力,将其揽入怀中,整个人横抱了起来,苏今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机灵。 但却没有反抗,只是在瞬间,脸颊便烧得通红,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更显朦胧,想躲又无处可藏,微微抬起眸子,看着曹安。 “哥哥,你要干嘛?” 曹安愣了一下,他只是想将苏今窈抱到椅子上,哪成想她的反应比自己预想的还大,这时候,好像她都已经问了,不干就显得有些不礼貌。 索性自己坐到了椅子上,怀里像是揽着一只猫儿一般,抱着苏今窈,一手摩挲着苏今窈的背部,埋头在她发间轻嗅着。 “想你!” 苏今窈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双手反抱着曹安的身子,两人就这么依偎着,本来打算一览众岛的心思,好像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再美的景致也不如怀中的可人儿,院内清风为伴,剑竹沙哑。 曹安闭上眼睛,鼻息间是苏今窈身上的幽香,怀里是她那柔弱无骨的身子,大道追求,在这一刻暂时消失在了曹安的意识里。苏今窈缓缓睁开眼,发现曹安并没有看着自己,眼中这才平静了些。 看着心上人的面颊棱角,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柔软,当面前这张下颌还带着胡茬的成熟俊脸彻底与青溪畔的那张稚嫩的脸重合的时候,苏今窈不由得一阵恍惚,一晃多年过去,那个少年如今却已经成长到了与自己同样的境界。 似乎,他所经历的事情,也要更甚自己一些。可以预见的是,在不久的将来,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就可能超越自己。 女人都是慕强的,狐狸更是,或者说,妖族更是,尽管他们有着自己的祖地,每一个年轻的狐修,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当成了人类一样的教育,可骨子里的有些特性是改不了的,当曹安睁开双眼,四目相对的时候。 苏今窈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种愿意为他付出所有、奉献一切的情绪,这种情绪在短时间充斥着她的心灵,以至于这个时候的她,甚至连一丝神魂的反抗都没有生出,闭上双眸,将唇缓缓朝着曹安的脸凑了上去。 看着苏今窈的这副模样,曹安就知道坏了,这个时候的苏今窈完全就是不对自己设防的,本来就有了那种心思,道心种魔大法虽然已经合并了,但其修行出来的特质还在,以至于刚刚直接让苏今窈着了道。 感受着在自己怀里扭动的苏今窈,曹安一时间还真有些不忍下手了,倒不是说心理有愧,本来两人就已经算得上两情相悦了,只是现在这时候要是动了手,苏今窈以后可就未必能扭转过来了。 他要的是一个拥有自由灵魂和意志的道侣,而不是一个自己的傀儡,伸手在苏今窈周身大穴轻拍,使其暂时晕了过去,轻轻放在椅子上,自己则是坐到了另一边,本能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摆,遮住了某个不太雅观的现象。 院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直到常青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走进后院,远远的看着曹安牵着苏今窈的手,站在原地,轻咳了一声。 常青也清楚,曹安已经知道自己来了,毕竟,这里是宗主的院子,没有曹安的允许,自己不可能顺利走到这里来,但还是打了个招呼,就站在这里,中间隔了一整个剑竹林,只能从中间的小道看到尽头的俩人身影。 “宗主,那接引台客舍里的两人?” 声音不大,正好能传递到两人耳边,就像是两个人对坐交谈一样。 “其中一个我知道,赤火镇罗化,另外一个是谁?” “回宗主,另一个是百里家的百里扶风,按照百里家的传承来说,他是嫡系独子,未来的百里家族族长,不过事情总有意外……”常青慢条斯理的说着,组织着自己的言语,尽量简要明了的将事情原委讲述了出来。 这里面,既有百里扶风自己讲述的,也有一些是白玉京通过自己的渠道打探的消息,一个资质低劣,无法撑起家族大梁的世家公子哥的形象便出现在了曹安的脑海中。 “你们的打算是什么?” 常青嘿嘿一笑,“宗主,偌大宗门,一旦运转起来,每日还是需要海量的资源来维持的,所以,拥有一个不俗的势力支持,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百里家族,有这个势力,也有足够的资源。” 曹安点点头,“你们自己操作吧,可以收入玉京山,至于罗化,既然他来了,那就收了吧,顺便着人查查他这些年的行迹,没有太过恶劣的事迹,两人都定玉京山的内门弟子。” 常青点头应下,“宗主,这既然将来是要拿钱的,那我们怎么也该给点好处,至少应该证明咱们白玉京比其他宗门好,百里家族才会心甘情愿的掏钱,但白玉京的传承,论熟悉程度,天下无人能出你之右。” “此事我已知晓,先告诉他们结果,至于百里扶风,你让他明日来此找我。” “明白,那宗主,罗化的传承?” “他已经不如正轨,能够自己修行了,他有属于自己的传承,贪多嚼不烂。” “领命!” 当常青走出宗主院的时候,门口的傅家两姐妹就迎了上来,手里攥着纸币,若是曹安在这里,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到记忆中的一种职业:记者,太像了。 “结果如何了?宗主怎么说?” “宗主同意了,你们两个谁去跑一趟?顺便将那两人领到玉京山上来。” “我去,我去就行!对了,姐姐,这算是大事记吗?” “算,必须算,玉京山的第一二名弟子,这肯定是大事记,何况其中还有一个,虽然没有明说,但要是真论起来,那同时也是宗主的第一个弟子……” ------------ 第五百七十七章 百里扶风的绝望 内门弟子居呈半弧形修建在玉京山上,罗化、百里扶风二人在傅家姐妹的指引下,一路穿桥过岛,沿着玉京界的路线走了两个多时辰,这还是用上了修行中的轻身功法,这才来到了弟子居。 作为最先入门的两名弟子,受到了最高规格的待遇,办理入门的,都是宗门之内的院主、阁主,一应手续处理完成,都已经入夜了,两人终于回到了居所之内,这是一个四人居的院子。 但眼下,却只有他们两个,相比于罗化脸上那几乎能看到的喜悦,百里扶风明显担忧和紧张,胜过于喜悦。 “师弟似乎有心事?这是为何?拜入白玉京不是你的梦想吗?如今得偿所愿,为何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罗化不明所以,原本两人之中,每天都在念叨着也不知道宗主什么时候归来的是他。 现在得偿所愿,却又是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 “师兄,我与你不一样,你现在已经走上了修行正轨,又得入门,往后之后不出大错,以你的天分和宗门的栽培,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你又何尝不是?” 百里扶风摇摇头,“不,不是这样的,我现在担心的是,宗门里的功法是否能解决我难以修行的问题,我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失败,可以说,大乾江湖中,只有叫得上名号的宗门,我都已经尝试过了。” “当今武林,各门各派都将自己的功法看管得严密,但其实,对于百里家族来说,我们想要尝试,却也未尝不可,无非就是多签几份契约而已,若是我能修行,他们也乐见于此,作为百里家的独子,我身后所代表的资源和利益远远超过那几份他们所珍藏的功法。” “可惜,结果你都看到了,若是能够正常修行,我也不至于来到这里。这是我最后的希望,白玉京中的功法,也无法助长我的修行的话,我的武道之路,大概是要彻底断绝了。” 罗化听完,一时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两人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和差距,至少,百里扶风前期的那些试错,就不是自己所能承担的,听着这位师弟的话,不像是在叙述自己命运的悲惨。 更像是一种赤果果的炫耀,可以预见,要是自己走到人家山门前,说要给元精,买下对方的传承功法,估计下一刻,要面对的就是这宗门的满江湖追杀了,但同时自己也是幸运的,因为自己直接遇到了宗主。 “你应该对宗门有些信心,放心去吧,明天早上就能知道结果了,早点休息。”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百里扶风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一夜,他没有睡,只是盘坐在房间内静思冥想,很快,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玉京界的时候,早已等了一个晚上的百里扶风从床上起身。 一丝不苟的梳洗打理自己,从储物空间戒内,取出了一身精致的淡蓝色袍子,看着铜镜内的自己,确认没有一处邋遢遗漏后,这才走出院子。 院外,等候他的是荆无命,颀长的身材,矫健如雄鹿一般,双手怀里抱着刀,以一种不太合乎常理的姿势站在那,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面对着荆无命,百里扶风有一种面对一柄随时有可能朝着自己倾倒而来的巨刀的感觉。 他那双漠视生命的眸子朝着百里扶风扫了一眼,“跟我来,宗主要见你!” “是!院主。” 荆无命没有刻意放慢脚步,也没有加速,就是以自己的速度朝山上走着,但就是这样的速度,对于现在的百里扶风来说,也是一种折磨,他几乎已经调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将自己所知道,能够使用的所有轻身技法都用上了。 也才不过勉强跟上荆无命,看着荆无命那闲庭信步般的模样,百里扶风心中的敬畏越深,与此同时,内心的期待也越发强烈,宗门越强,那就证明解决自己身上问题的可能性越大,这是一种力量的暗示。 穿过巍峨恢弘的主殿之后,百里扶风几乎虚脱,勉强用自己最后的力量站在剑竹林的一头,视线里只能勉强看到曹安的身影,以他的目力来说,这段竹林还是太长了些,荆无命恭敬的低头行礼。 “宗主,人带来了!” 曹安转过身,目光落到荆无命身上,“辛苦了!” “这是属下该做的。” “宗门之内,已没有上下属之分,常青说过,你为白玉京贡献不小,而你之所求,便是刀道上的更进一步,原本罗化所修的功法,应该与你也是契合的,但你心中有痴,却少了恨,注定走不长远。” “我这有另外一门刀法,传授与你,好生修炼,须知你现在所代表的,已经不是你自己了,而是整个玉京界,你且放开心神,全意接收此法,记住,此法名为【惊情十变】。”话音落下,曹安的身形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荆无命跟前。 手中两指落在荆无命眉心处,惊情十变的法决直接传入他的识海之中,意识深处,荆无命顾不上什么欣喜,只见着一个个金色的小人,手中挥舞着刀,一招招一式式烙印在自己的记忆之内。 玄奥的刀法,恐怖的威能,令荆无命心神沉醉,直到曹安都已经传功结束了将近一刻钟,他才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嗤嗵一声,跪倒在曹安面前。 那双冷漠的眸子里,流出了泪水,“无命谢宗主赐功!” “去吧,到外面候着!” 荆无命离开之后,曹安来到百里扶风的面前,“弟子百里扶风,见过宗主!” 百里扶风的心悬着,身体微微颤抖,在曹安的目光之下,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切都被看穿了一样,顶着莫大的压力,脸色苍白的等待着曹安对自己的审判。 “根骨很好,比之天骄也不遑多让。” 百里扶风安静听着,没有说话,他在其他宗门之中,也听过无数次这样的评价,自己的根骨确实很好,其实就是悟性也不差,很多功法,别人还没搞懂该怎么修行的时候,自己却已经领悟得七七八八了。 “但你丹田有缺、经脉孱弱,这是先天之疾,药石无医,能够走到今天这步,全赖资源堆叠和你自己的勤恳修行,否则,就你这身体,除了武道第一景之外,根本无法再修成其他,修行所得也不够你自身逸散的。” 百里扶风身体的问题,在曹安这里,似是没有任何遮掩,一眼看透,百里扶风点了点头,这些问题,他也知道,毕竟走了那么多的宗门,了解了那么多的事情,高修行、高境界的武夫也接触了不少。 看出这个问题并不难。 曹安接着开口道:“若想修行,唯有补全先天之缺,可你这一身力量驳杂、霸道,根本无法蕴养经脉,能维持现状就已经不错了,等你年纪再大一些,你自身的修为会跌得比别人更快。” “甚至有性命之虞,这一身真气,不要也罢!”说完,曹安不等百里扶风反应过来,直接两手拍在他周身窍穴之上,只是瞬息之间,一身真气就已经被曹安悉数化掉,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力量消失。 百里扶风一时间楞在当场,原本还能勉强维持自身站立的姿态,眼下却是一股虚弱感油然而生,整个人软倒在地上,连说话的气力都提不起来。 他想不明白,原本自己预想的是,曹安能像帮助荆无命一样,解决自身的问题,给于修行法门,未曾想,他竟然直接废掉了自己的修为,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普通人。 恨吗?好像恨不起来,但绝望是肯定的…… ------------ 第五百七十八章 该有此劫难 自己所期望的更好没有发生,现在反而变得更差,真气驳杂、霸道?自己难道不知道吗?但这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年开始修行之初,自己的经脉除了孱弱之外,有些地方甚至是阻塞的。 相比较于完全无法修行,那么以霸道的真气强行冲开自己经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那一年为了能让自己修行,百里家让出了极大的利益,在数名高手的守护和多种灵药的加持下,九死一生,这才贯通周身经脉。 获得修行的资格,按照当年那位前辈的诊断,此生几乎没有转修的可能,除非同样修行霸道的真气,不然的话,这好不容易冲开的经脉,将会再次阻塞,彻底断了修行的可能。 “我给你七天时间,七天之内,能从中感悟到什么,便是你的机缘,若是感悟不到,便绝了这修行之念吧。”耳边听着曹安的声音传来,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百里扶风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下一刻,同样的眉心灌顶之术,七幅图谱映入脑海,死死的烙印在自己的记忆内。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一段似是总纲的文字也印在了心底,自此之外,再无其他。 曹安做完这一切,又看了一眼地面上死狗一般的百里扶风,轻叹了口气:“你且记住,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居心于有意无意之间,处事以不既不离之法。对你或许有用!”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此处,来到门口,荆无命正候在这里,曹安冲他招了招手,荆无命躬身上前:“宗主!” “去后院剑竹林看着百里扶风吧,七日,我给了他七日时间,若是他能从中感悟到点东西,那就证明此人还有希望,若是无法感悟任何内容,那就带他离开玉京界吧,这枚丹药是给他准备的。” 曹安举起手,掌心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四方锦盒,内中隐隐有宝光闪烁,散发出灵药的清香,便是眼下这个境界的荆无命,嗅到这种味道,也感觉神清气爽,体内气息流转仿佛都随之快了不少。 “若他没有感悟,这丹药便是给他的,能还他之前所丧失的功力。” 荆无命双手接过丹药,不敢有丝毫怠慢,“宗主,这丹药是?” 他就是好奇,自曹安授予他惊情十变的时候,荆无命对自家宗主的心态也在无意之间发生了变化,仿佛更为亲近了些,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感。 “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是大还丹!对修行有一定的助益,但对你们这样境界的武夫,收益不大。”大还丹,乃是疗伤圣药,同时也能增加服用者的功力,对于百里扶风来说,他修行多年的那点真气,一枚大还丹足以。 同时也能治好他因为散功而造成的身体损伤,甚至比之前更好,只是将来的成就有限,修行之路上难有建树,几乎已经是一眼可以看到头的了。这样的弟子,即便是他背后代表的利益足够丰厚,曹安也不想收他。 百里扶风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他的修行需要一个大的跳转和跃迁,才能勉强跟上普通人的修行速度,是以,曹安才狠下心来,直接废掉了他一身驳杂的真气,给了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只是有些话不能说的太开,太明,一旦挑明之后,反而于百里扶风的修行无益。 “无命谨遵宗主之令!!” 曹安点点头,不再理会这边的事情,心境修为到了这一步,早已经不在执着于某些结果,百里扶风能不能成,对自己的影响并不大,他把所有的时间都安排得很满,作为一个宗门,最需要的就是功法武技。 没有这些东西,宗门如何传承?恰好,自己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他的脑袋里记录了太多这方面的传承,多少自己都没有修炼过的功法,可这并不影响自己记得这些东西,并将其记录成为真义传承。 只是单纯的记录功法和武技的内容,不掺杂自己的理解,再简单不过,比起单纯的文字记录,真义传承的效果更好,也更加方便,无论是对于记录者来说,还是对于阅读者来说,都是这样。 当曹安一步踏入藏经阁的时候,听到了脑海中啵的一声轻响,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的精神之钢冥想法突破了,最后一层桎梏打破,达到了六阶【泊】,海量的精神力,能助益自己留下传承玉简。 “当真是瞌睡了就给自己送来了枕头,看来完成传承功法武技的刻印将大大提前了。” 别看五阶与六阶的湖泊之间,似乎相差不大,但其中的变化,真正计较起来,那可是成倍数提升的,单就精神之海的容量而言,两者之间至少是三倍的差距,这还不算六阶之中本就比五阶更强的纯度和浓度。 藏经阁一楼的大厅内,常青早已备下了大量的玉简,随着曹安踏足其中,第五青衣便动身来到了藏经阁外,庞大的身躯逐渐虚化,缠绕住整个藏经阁,巨大龙首落在阁顶,隐在虚空之内,将这里完全护住。 曹安意有所感,抬起头,无奈的笑了笑,“青衣,不用这般谨慎,这里是玉京界,在这里的都是我们自己人,外人想要进入也是千难万难,你太大惊小怪了。” 第五青衣的声音随即传入曹安的识海当中,“宗主您尽管做事,此事涉及我宗传承之事,青衣身为副宗主,无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曹安没有继续与他争辩,抄起玉简,略作思付之后,心中便已经打定了主意,眉心处有精神之光闪烁,道道印记与传承直接烙印在玉简上,一卷卷功法,一门门武技,随着曹安的烙印完成,在精神力的操控下,飞入一边的书架当中。 按照从低到高的排布方式,补充着藏经阁内的空缺,在这个过程之中,曹安身处藏经阁身处,不见日月之轮转,全神贯注,心神之间,没有受到外界之事的任何干扰。 再说另一边,在曹安的宗主院内。 一天的时间,过去,玉京界内下起了小雨,其实百里扶风的体力也早就恢复了些,只是整个人依旧茫然的躺在剑竹林道上,曹安直接废掉了他周身真气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太大,加上曹安也没有说自己感悟那七幅图究竟有什么用。 他在脑海中看过,那不像是什么高深的修行之法,从总纲来看,更像是一门温养肉身的法门,原先对曹安和白玉京的那种敬畏之情悉数退去,此刻剩下的只有平淡。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是自己抱有过多的期望,才在这时候有了这么强烈的不甘,一切都是为了利益而已,白玉京和曹安也不例外,他们不过是看中了自己身上的身份,指望能从百里家族中获得更多的利益。 更长久的利益,所以,曹安才毁了自己的一身真气,换而传授了一门温养肉身的法门,大概是希望自己能够多活些时日,也好让百里家族长久的供给利益,想到这里,百里扶风摇头惨笑。 ‘可惜,他们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我早已经被家族抛弃,如果自身没有足够的建树,家族绝对不可能拿出任何利益来的,甚至可能因此暴露自己的行踪,为白玉京带来更多潜在的威胁,不过,这些与我何干。’ ‘其行不正,盛名难副,该有此劫难……’ ------------ 第五百七十九章 玉京山上一惊雷 一天的时间过去,百里扶风终于从地上撑起了身子,结束了一日的纷乱思绪,他跌跌撞撞的走出剑竹林,来到门口,却被面前的荆无命横着身子挡住了去路。 “荆院主,还请让路。” 荆无命依旧冷着脸,“宗主有令,你不得离开这里。” 百里扶风闻言,怒极反笑,“哈哈哈,什么狗屁白玉京之主,什么年轻俊彦第一人,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怎么?为了获得我百里家的利益,传功不成,却要开始囚禁我了吗?劳烦你转告你们曹宗主。” “他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我早已经被百里家族赶出了驻地,若是修行不成,一辈子也无法回到百里家族,更别说给你们带来什么利益了。” 荆无命面无表情,双手抱着刀,“你只剩6天时间了。” “怎么?要杀我?” “宗主有令,予你七日时间,不得出剑竹林,若是七日之期一过,你还没有任何感悟的话,便是你百里扶风与我白玉京无缘,怎么来的,怎么出去,免得将来丢了白玉京的脸。”荆无命现在远比百里扶风更珍惜自己的时间。 他现在只想全身心的投入到惊情十变的修行当中,却又不能违背宗主之令,以至于他看着在院内躺了一天的百里扶风,内心无比的厌恶和鄙夷,他耗费的不仅是他的时间,还有自己的时间。 百里扶风眼下正在脾气上,他对白玉京的恶感已经形成,所有事情便不会再往好的地方去想:“怎么来的怎么出去?他倒是说的轻巧,我一身修为尽数被他翻手之间化去,我来的时候那一身修为呢?他能给我变回来吗?” 荆无命懒得听他的恶言恶语,一双眸子如刀似的盯着他,“你若是不愿留下,本院现在就带你离开,也省得你浪费大家的时间,此乃大还丹,吞服之后,不仅你的那点修为尽数可复,甚至还能对你肉身的损伤有些缓和,功力更甚之前,也是宗主给你留的。” “想清楚了吗?想清楚之后服下此丹,本院即刻带你离开白玉京,从今以后,你与白玉京再无半分瓜葛。” 百里扶风原本即将从口中冒出的那些话彻底被堵住,看着荆无命手中的丹药,他知道,他不可能骗自己,百里扶风只是修行不够,可他毕竟来自大族,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单就这丹药身上散发出来的药力,确实可以让自己修为尽复不说,还能改善自己的肉身,可有这丹药,之前为何不让自己使用?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在宗主的眼中,如果仅仅只是修为的增强,远远入不了他的法眼,以自己现在的肉身,增强修为,继续走在老路上的修行,宗主看不上。 ‘原来,他对我寄予了那么大的希望吗?’ 羞愧、懊恼、悔恨,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反扑到百里扶风身上,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弱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可怜虫,面前荆无命依旧冷冷的看着自己,眼里没有丝毫的情感,手里还托着那枚丹药。 “想清楚没有?” 嗤通一声,百里扶风跪了下去,“对不起,荆院主,我该死,我不是人,我居然会那么想宗主,我……” 荆无命没有理会他的自责,“想清楚没有?你要让本院一直托着这丹药吗?” “不,不是,弟子想清楚了,弟子不走了,弟子定遵宗主之命,在此间好好感悟、修行,不辱没宗主的期望。” “宗主对你没有任何期望,只是你自己身为宗门内的第二个弟子,理当尽到宗门的培养应尽之责,一切看你的机缘造化,丹药在此,你若是没有感悟,便是宗门之内,有人想留你,也留不住,好自为之吧。” 荆无命就这么随手将那枚丹药放在了回廊里,只要百里扶风走出剑竹林就能拿到手,而这里除了他百里扶风,也不会有任何人过来,做完这一切,荆无命直接转身回到了原先的位置,抱着长刀,闭目修行。 百里扶风看向那枚丹药,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之色,似乎从这一刻开始,自己面对这样的丹药也能无动于衷了,相比较于能够留在这里修行,他忽然觉得这丹药根本无足轻重,转身回到剑竹林,盘膝坐定。 脑海中翻阅着曹安灌顶的那篇功法,名为《长生诀》。 那是一种他所看不懂的文字,好在曹安临行之前的总纲自己还能想的起来,此刻幡然醒悟,谨记在心,不敢或妄一字,脑海中一遍遍的翻阅着修行图谱,浑然不觉时间悄然过去,就这么一坐就是五天。 当他从自己的识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再看天际,只剩下一片火红色,是个大晴天,可惜已经傍晚了。 “这就过去一天了吗?” 荆无命鬼魅般的出现在他身后,“一天?不,已经过去五天了,算上你浪费的那一天,你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天,按照约定,明天的这个时间点,你若是还没有从功法之中领悟什么的话,你就得离开白玉京了。” 百里扶风只觉得眼前一黑,宛如晴空霹雳,整个人僵在当场,他知道荆无命不至于骗自己,宗主有令,他也敢骗自己,那么真实的情形就是自己浪费了一天的时间不说,沉浸在其中五天还毫无收获。 不敢再有片刻的耽搁,收敛心神,重新看起了长生诀,只是这功法像是故意耍弄自己一般,越是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越是无法看出来,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清晰的感知到那原本烙印在自己脑海中的功法图谱开始逐渐淡化。 想到曹安给出的七日约定,心中愈发焦急起来了,这定然是曹安留下的手笔,若是自己无法在七日内感悟的话,到时这功法也将彻底从自己的脑海中淡去,自己只会记得有这么一段经历,却无法回忆出半分的功法内容。 长生诀修行的两个要求,第一个就是需要身体内毫无真气,以普通人之身去修行,这一点,曹安已经帮他办到了,以霸道的手法直接化掉了他前期修行的真气,但第二个条件,却因为时间的紧迫感,使得他一直无法达成。 有意无意之间!! 刻意修行,反而无功而返,这也是为什么曹安当时没有跟他讲清楚的原因所在,有些话,一旦说得清晰明了了,那么人就会下意识的想要去做好,无法达到有意无意之间的精神境界。 倒也不是荆无命做错了,没有荆无命的提点,他百里扶风可能早就要离开白玉京了,甚至已经闹上了,根本不可能去修行、感悟。 机缘命运就在此间,不提点,他就不会去感悟,提点了,就破了有意无意之间的妙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着日头彻底坠落,玉京界陷入了黑暗之中,百里扶风紧绷的神经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从图谱里领悟什么,这图谱,即便是以最常见的武学理念来看,连贯起来也是自相矛盾的。 心力交瘁的百里扶风开始怀疑自己的天分,精神俱疲,看着已经隐隐有些泛白的天际,彻底的绝望了,他现在只是普通人,连着七天的时间,没有吃任何东西,渴了就喝一边荆无命准备的水,就算是前期身为武者的肉身底子打得不错,也已经达到极限。 倒头呈大字躺在剑竹林道上,两眼一闭,沉沉睡去。 睡梦中,好像那七幅图又开始在脑海中翻阅了,一遍快过一遍,最后,心有所感,停留在了其中一幅图上。 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怪异的念头,‘如果,这里的七幅图都对应着七种修行方式呢?这门功法,本身就不是七幅图连贯组合起来修行呢?’ 这么一看,好像确实是这样,因为单一的一幅图,其中的经脉运转是完全可以独立的,是一整套的运转周天,恰在此刻,玉京界下起了蒙蒙细雨,阴云笼罩之间,一道细小的雷光好巧不巧的落在百里扶风身上。 荆无命双眸如电,死死的盯着这一幕,他知道百里扶风已经放弃了,就等着按照曹安吩咐,时间一到,将其送出玉京界,却未曾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整个玉京界都有阵法庇护,怎么可能有天雷会落下来,此事必然是有异的,在他的观察中,之间原本呼吸匀称的百里扶风身上忽然涌现出一道天地之力。 那已经不是真气了,而是天人境界的天地之力,这道力量如水一般的柔和,却精纯异常,内蕴强大生机。 “一步登天??” 跨过武夫凝气开脉结罡的阶段,直接踏入了六景天人境,这是何等强大的功法?荆无命自认自己天赋过人,在正统教的这些年里,也接触到了很多妖孽之人,妖孽之事,可没有一件能与现在所见之事相媲美。 他的眼底迸发出道道精芒,无比庆幸自己当初选择留在曹安身边,想到自己惊情十变的强大之处,心中很快释然,那张冷漠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容。 转身走了回去,百里扶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他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感受着体内从未有过的力量,那种强大,他知道自己已经有所感悟了,心中的喜悦在这一刻达到极限。 张着嘴巴,却说不出来什么话,手舞足蹈,良久方歇。 快步跑到回廊前,发现原本放在那里的大还丹已经不在了。 “荆院主!我成了!我成了……” ------------ 第五百八十章 青阳道的青阳观 长生诀本就是如此,虽难以修行,可一旦修行成功,便可直入天人境,当然这个境界虽是天人境,但体内的力量浑厚之处,比之普通的天人境要弱的多,需要大量时间修行,才能凝聚出足够媲美真正天人境的天地之力。 可即便是这样,也能为武夫省去大量的修行时间,要知道,如果仅仅只是能量的累积,靠天财地宝就能做到,但境界的突破,却绝非靠宝物就可以办到的。 百里扶风已经耗费了太久的光阴,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跟上其他武夫的修行步伐,他的武道之路,也没有多大希望。 长生诀是曹安的一种尝试,也是他为百里扶风的特殊情况作出的考量。 好在,他办到了。 当百里扶风走出宗主院的时候,曹安和荆无命正好来到了门前,看到曹安的一瞬间,百里扶风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这一跪,心中五味杂陈,有懊恼、悔恨、感激等等,想到自己先前的认知,恨不能回去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太多的话,在面对曹安的这一刻,却是说不出来了,只是重重的喊了一声:“宗主!” “成了嘛,成了就好,老远就听你喊你成了,确实成了,修炼的第几幅?第七幅图吗?” 百里扶风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控制着,站了起来,点点头:“回宗主,是的,修炼的正是长生诀第七幅图。” “讲讲你是怎么修成的?”其实曹安对他能修成长生诀并不抱太大希望,或者说曹安所做的很多事情,都不会强烈的执着于某种结果,百里扶风成了是一件好事,没成,也无所谓,百里家族对于白玉京的发展确实很有利。 但在曹安的心底也绝对到不了那种程度,只要拥有力量,自己并不缺少经商奇才,那些经过时代验证的‘老乡’,想必应该很愿意帮自己这个忙。 现成的固然很好,可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 百里扶风精神极好,一步入天人,内外能量交换,早已将他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听着他的讲述,曹安微眯着眼,抬起头,看向天空:“梦中无执,合该是你的机缘。机缘巧合,妙物造化,确实出人意表。” 两人都没有搭话,只是安静听着曹安的感慨。 “单纯以长生诀改善你的经脉,效果还是太慢了,我这里有一法门,你回去之后好生修行,此法夺天地之造化,补先天之缺,两相配合之下,对你自己大有助益。另外,你该写封家书了,堂堂百里家族,这入宗的礼可不能免。” 听着曹安的笑言,百里扶风脸颊一红,想到了之前自己吐露的那些话语,想着以宗主的修行,只要他想知道,怕是早就听到了。 “弟子明白,让宗主笑话了。” 曹安摆摆手,“抬起头来,紧守心神,记住,此法名为大补天术,待你修成,妙用无穷。你那一身脆弱的经脉,补天术小成之后,就可以破而后立了。” 说罢,曹安故技重施,以眉心灌顶之法,传下补天术。待得百里扶风离去,曹安看了一眼身边的荆无命。 “去修行吧,你应该也等久了,这边已经没你的事了。” “多谢宗主!” 宗主院恢复了之前的冷清,这里是整个玉京山的最高处,比之山门议事大厅还要高,玉京界雄则雄矣,但少了底蕴,功法只是一个方面,也是曹安能直接帮上忙的一处,但真正想要圆了之前的话。 曹安还需要更多的天财地宝和宝兵异宝,高武强者,否则只要修行境界高一些的武夫踏足玉京界,一个念头,便可以了解个七七八八,即便是有第五青衣镇守也是一样。 这些东西该从何来? 清风掠过,让曹安心神一震,扫去脑海里纷乱的想法,径直朝着藏经阁走去,现在这是他能做的,也是他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既然这样,空想无意,倒不如将此事做出来,做完。 有了宗门,人不能总活在这个世界的山林之间。 …… 逍遥城内,女子已经候在这里两月之久了,她的感知落在聚宝楼上,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她已经确定,逍遥城内青阳观势力的消失与这聚宝楼有着莫大关系。 当今的大乾天下,每一座城市之内,势力眼线错综复杂,早已将能瓜分的利益瓜分了个干净,你若微小如尘埃,巨人俯瞰都看不到你,你需要做的就只是躲避好巨人的动作,免得伤了自己。 可你若是体型不小,周围已成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家伙对你来说,就是一种阻碍,阻碍着你的发展,阻碍着你的成长,就像是密林之中,阳光的分配早已经形成了定局,这个时候如果突然出现了另外一株大树。 那就会彻底打破这片平衡,便如同眼下的白玉京! 逍遥城在青阳道的边缘,受限自身产出,没有多少势力进驻,白玉京拔了也就拔了,对于很多势力来说,对方神出鬼没,本身利益也不大,自己去深究可能付出还更多,权衡利弊之下,倒不如直接就放弃掉。 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有一部分势力保持着观望态度,对手过于神秘,但少不是没有,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势力坐不住,正好也可以用别人来探探路。 至于青阳观,乃是整个青阳道中的顶级宗门,损失了一座边境小城的眼线和势力,对他们来说无足挂齿,难起波澜,若不是有人提起,估计全观上下,都不会有人想起这里。 整个逍遥城内的眼线和势力这么久没有信息,在宗门中人提起后,这个‘巨人’便把目光投向了这边,派出外事长老文姬前来查探,一尊初入神通境的武夫,可见青阳观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实在也是这件事在青阳观中的意义太重,谁人都知道,整个青阳道,都尊青阳观为首,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还有人敢将观内的势力拔掉,这无异于是在挑战青阳观的权威。 “今天是换人了吗?换了一个掌柜的,通神境的女修?有意思……” ------------ 第五百八十一章 梅开二度的文姬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青阳道观立根之法便是太一心经,此法早已经超越了心经的范畴,是一整套循序渐进的修行法门,包括轻身功法、根本法、诸般武技乃至于神通修行,都包含在内。 确切的说,这就是一部武学秘典,以太一根本法为核心而展开延伸的,江湖中,对青阳观的人都保持着一定的戒备,因为青阳观之人,除非他们自己卸下伪装,否则,同境界之内,鲜有人能发现端倪。 太一之境,演百工而为百工。 简而言之,就是演什么就像什么,是一个人从内到外、精神气质乃至肉身皮囊的像,文姬能在逍遥城中隐藏这么久,除了自身修行境界远高于他人之外,这太一之境也功不可没,眼下即便是她在窥伺着苏今窈,也没有被发现。 “文文,快来接客了,来了个大主顾,点名要你赔!”老鸨子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整个楼内的姑娘,没有不怵她冯三娘的,但面前这个新来的文文,却是反过来了,冯三娘有些怵她,每次让她接客都得陪着笑脸。 本来,按照常理来说,在楼里端架子的姑娘,她有的是手段让她听话,可不知道为何,每次面对文文的时候,冯三娘都感觉有些怕她,还生不出怨气和怒火,好像讨好这个女人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面对着文文的背影,冯三娘咽了口唾沫,用手理了理刷白脸庞边上的发髻,讪讪的说道:“那个,你要是不方便,妈妈这就去给你拒了,反正咱楼里没了这笔生意,也不至于饿死,没那么重要。” “不用了,妈妈,我去陪他,你让那位客人稍等一会,我收拾一下。” 冯三娘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做生意的,谁会将金钱拒之门外呢,何况那位主顾给出的钱,已经远远超出正常要价的两倍,文文本来的身价就不菲,这笔买卖赚到,都顶的过楼里那些清倌人们一个月的营收了。 “哎,好嘞,我就知道文文最疼妈妈了,我这就去说。” 其实那位客人所在的位置距离这里并不远,这百花楼内,楼与楼之间,以廊桥勾连,从这位文文的闺房出来,一直穿过两座廊桥,就到了客人的包房内,按理说,以文文这样的地位,完全可以享受后院的一座独院。 但文文不要,说是不想将自己锁在深井一样的院子里,这里风景独好。 可不好吗?在这个位置可以直接观察到很大一部分的逍遥城中景象,又正好是聚宝楼所在的方向。 包间内,清新雅致,男人坐着饮茶,文姬站在门口,看到面前之人的一瞬,脸上闪过一丝轻微的错愕,与其他江湖中人不太一样,大乾虽然是一个高武帝国,但很多信息的传递依旧迟缓。 以至于有些江湖中人,再大的名头也就是名满某某片区,有些极少在江湖中走动的苦修者,更是除了自己那一个小圈层之外,几乎鲜少有人认识。 真正能够享誉江湖的,必定是在江湖中做了很大的事情,要么就是为恶,要么就是太过耀眼,相比之下,反而是为恶江湖更容易获得名声,毕竟为恶过甚,会有通缉令洒满偌大江湖,别人即便不想认识也认识了。 当文姬发现面前坐着的人是曹安之后,心下确实震动了一瞬,人的名,树的影,在同一时间开始怀疑自己的伪装是不是露馅了。 “打死文文也想不到,曹宗主有一天居然也会来这等风月场所,还点名要了文文我作陪,实在是三生有幸。”文姬怯生生而有面露惊喜的开口道,她的声音确实动听,清婉悦耳,正常说话都这样了,那哼起来还了得。 曹安微微一笑,“你认识我?” “青楼也算半个江湖,只要在江湖中,多少都会了解一些曹宗主的事情的。之前江湖都在盛传曹宗主已陨落,现在看来,确实是谣传了。妾身擅操琴,不过,妾身的舞艺也不错,不如就由妾身为曹宗主献舞一曲?” “那我可有眼福了。” 只见随行而来的数女鱼贯而入,很快,一曲天音出,伴随着文姬的姹女之舞,整个房间内,涌现出一道道肉眼难以捕捉的粉色雾气,自文姬身上涌出,随着她的舞姿,很快在整个房间内弥漫开来。 曹安微眯着眼,双眸一直跟随着文姬的舞姿,那模样,几乎是恨不能将自己的眼睛挂在那上面,一瞥一笑尽入眼中。 文姬舞的兴起,眉宇之间的讥讽之色再没有半分隐藏,什么天骄,也不过如此,就是不知道曹安此番来到这里,还点名要自己作陪,究竟是无意的巧合,还是他已经知道了点什么,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看曹安的模样,文姬就已经知道,曹安的意识已经进入欲界,神通境界的女修,施展出来的魅惑手段,可不是谁都可以阻挡的,到时候,还不是任由自己宰割,她自己也是正统教的一员,区别只在于她的修为足够高。 实力足够强大,正统教无法左右、命令她行事罢了,不过,这杀了曹安,也就是顺手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眼看着曹安的双眼愈发空洞,文姬挥手屏退了左右一众,关上了房门,迈着曼妙的舞步,来到曹安面前,伸出葱白般的两指,轻轻勾住曹安的下颌,着魔一样的跟着她进了里间,亦步亦趋。 这个房间,相对于外面要显得狭小了很多,只有一张干净的大床,二人动作之间,曹安已经坐到了床沿,文姬轻轻一点曹安的眉心,他就像是没有了支撑一样,躺倒在场上,紧接着,文姬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只酒杯大小的铃铛。 铃铛呈金色,上有灵韵之光闪烁,只见她右手持着铃铛凑到曹安跟前,正对着眉心的位置,脸色霎时从原本的勾魂夺魄,变得宝相庄严,透着圣洁之意,两唇微动,念诵着口诀,右手一抖。 叮铃~ 铃铛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清鸣,伴随着铃铛的声音,下方的曹安瞬间化作虚无,不留下半点痕迹,那薄纱一般的飞灰在落到床单上的一瞬间,也消失不见了,文姬原本的笑容生生僵在了那里。 啪~啪 身后传来了掌声,文姬慢条斯理的收好铃铛,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曹安绝对不敢出手,神通境界不同寻常,除非有着绝对的把握,否则轻易出手,就是在给敌人送出破绽,何况,曹安原本很有机会对自己下手的。 可他都没有出手,那就只能证明曹安没有把握出手。 “曹宗主,你可真是让妾身意外啊。” “你才是让我意外呢,想我曹某人,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让一位神通境大修给我跳舞助兴,着实荣幸。” 诚如文姬所猜测的一样,曹安确实找不到出手的机会,本来刚刚那种情形,应声捉人应该是最好的处理手段,毕竟在那样的情形下,文姬应该没有防备,可他不敢赌,他也不知道面前之人的真实名姓。 若有了分毫偏差,死的可能就是自己,倒不如看看她的手段如何。 不出所料,文姬取出了异宝,一个能将人瞬间化为飞灰的铃铛,感受到刚刚那一瞬间铃铛发出的力量,曹安心中大概有了个底,似乎,并不足以破开自己八九玄功二转以后的肉身防御,如此,心中大定。 曹安的话,为的就是激怒文姬。 她眉眼微眯,已到了爆发的边缘,之前见过自己舞姿的人都已经死了,既然死了,那就不会有任何的耻辱和羞愤,但眼下不一样,曹安不仅看了,还看了个全面,而且还活着,他正在以这件事情调侃自己。 “我观你已是取死有道!” “既然你来到了这里,我们之间就肯定会有一场,一城建造不易,为免妄造杀孽,本宗于城外三十里处等你,还请道友移步。”说完,曹安竟也大刺刺的将自己的后背露给了文姬,只身推窗而出。 文姬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一把赤红色的长鞭出现在手上,几乎是在曹安转身的一瞬间,鞭子已经破空而出。 啪!! 伴随着一声闷响,曹安的肉身在空中被击成飞灰,情形与之前一般无二,一种被羞辱的愤怒涌上文姬心头。 两次!!整整两次!!曹安耍了她两次,而她都没有任何察觉,她一向以自己强大的精神异力为傲,同境界之内,只有她戏耍别人的份,向来没有别人戏耍自己的可能,然而,今天自己却被曹安戏耍了两次,而曹安自身的境界,她可是看得分明的,那就是一个通神境的武夫。 ‘自己被相差一个大境界的武夫戏耍了?这怎么可能?’ 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文姬闪身而出,身形掠入高空消失不见,很快就出现在了曹安口中所说的地方,这是她的神通:小挪移术,短距离内,几乎可以实现瞬间移动,只是这个距离,不能超过百里极限。 三十里,对比百里极限来说,完全就是小儿科…… ------------ 第五百八十二章 抽空再来找你打一架 一念百里,真,神通矣! 站在原地的曹安,看到这一幕,便知道自己多半是留不下这个人,不过该给的震慑还是要给的,第五青衣他们好不容易清理出来的,身为一宗之主,总不能将他们的心血拱手让人,平白让手下人寒了心。 青阳观的隐匿伪装手段确实一流,有其独到之处,轮值的掌柜们谁也没有发现个中端倪,但好巧不巧的是,第五青衣外出的时候,感应到了城中的情形,没有惊动文姬,回到玉京界的时候,上报给了曹安。 几人合计,依旧正常轮值,而曹安静极思动,便先行来看看。毕竟回到玉京山数月,他成日就在藏经阁内,不是铭刻功法武技,就是在为了铭刻功法武技而休整,几乎将自己所知的所有功法都铭刻在了玉简之内。 实力提升看不到太多,但精神力却得到了长足的长进。 他一手操控着两个简易傀儡,配合已经晋入第六阶的精神之钢冥想法,身在三十里外,套出了这尊神通境女修的两大手段,不,确切的来说是三种,铃铛是一种、那条鞭子也是,至少等级应当在十二品左右,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异宝,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 以及最后的一门神通:小挪移术。 文姬不复之前的那般温柔可人的模样,而是化作了自己的真身,身高八尺,体态丰腴,一身白皙的长裙,最显眼的便是她的那两条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大长腿,珠圆玉润,展露在外的皮肤和面颊就如同那最纯净的羊脂玉般。 瓜子脸上弥漫着一股寒意,任谁被一个自己觉得不过蝼蚁的家伙戏弄了两次,心情都不会太好。 这一次,她做足了准备,双眸之间升起道道湛青色光芒,看向曹安周围:“曹宗主,这次又耍的什么把戏?” 曹安摇摇头,“不过是有心算无心,才稍稍占了道友几分便宜而已,继续下去就不礼貌了,不知道友为来我逍遥城中所谓何事?” 文姬双眼微眯:“你的逍遥城?这么说,我青阳观内眼线势力的消失与你有关了?” 宗门是需要发展的,不可能一直隐藏在玉京界内,特别是将来一旦玉京界内的人多了之后,每日的消耗都是庞大的,没有一整套的供给系统,别谈发展了,就是存活下去都是问题,可不是所有弟子开始的时候都是天人境界的。 无论是在哪座大城里,随意插入一个新的势力,就一定会被发现,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入世,白玉京不用再藏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 文姬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激动,“也就是说,白玉京就在逍遥城!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曹安点头,“大争之世到来,白玉京即将出世,逍遥城便是我白玉京的第一个站点,若是道友能卖个面子,曹某感激不尽。” 文姬还真的思付了一会,因为按照曹安所说,白玉京如果就在逍遥城内的话,恐怕那里的神通境大修不下四人,自己前些日子还沾沾自喜,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别人浑然不觉,却不知,别人只是抛出了一小部分让自己看着,而他们则站在后方看着自己。 这跟刚刚戏耍自己的时候如出一辙。 “一道之中,确实有两大顶级势力并存的现象,但我于青阳观内也只是一个列于末席的武夫,无法做这个决定,曹宗主的话,我会带到,只是我们之间,终归需要做过一场,我才有回去带话的理由。” “曹宗主,不知道你有没有让我回去带话的实力呢?” 文姬的眼底迸射出狂热的战斗欲望,曹安不明白,一个女人哪来那么强的战斗欲,就像是一个疯子,这种情形他只在男人身上见过,不过想到面前这个几乎比自己还要略高一点的身高,突然也就觉得没那么难以想象了。 眼见曹安就要拍自己的宝葫芦,文姬伸手一摆,“不,你我之间这一战,纯以战法神通比斗,不涉异宝。”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话音刚落,面前就是火红色的鞭尾在空中拉出一道残虹,速度快到了极限,几乎感知不到它的存在,两人之间的空间就像是一块嫩白的豆腐,被它直接切开,斩向曹安。 当! 一声脆响,年剑不知何时已经落在曹安手中,竖起一剑,挡住了这一鞭,与此同时,曹安抽剑而出,伴随着剑刃出现在天光之下,上百道剑气陡然射出,直奔文姬的肉身而去。 手中有剑的曹安,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他自己就是这天地之间剑的化身,锐利的锋芒,令人不敢直视,看着这一幕,文姬脸上那种病态的兴奋和潮红更甚,伸出红润的小舌。 舔舐着自己的嘴角,手中火红色的鞭子已经收回,随着她的发力,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漩涡,在空中涌现出一股巨大的牵引之力,将曹安的剑气收摄入其中,可她还是小觑了曹安的剑气,以剑入道的曹安,其剑气又岂是寻常剑气可以比拟。 连着数道剑气突破了牵引之力的束缚,眼看就要落到了她身上,不得以只能放弃控制剑气,撤回灵活如长蛇一般的鞭子,霎时间,鞭响百声,在须臾之间,荡开了所有剑气。 曹安也趁着这电光火石之间,与文姬拉开了距离,舞动手中之剑,这次再无丝毫保留,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一尊神通境强者,二者之间,即便是没了异宝,自己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就看两人之间,谁的神通更强大一些了。 通神与神通,两大境界,一字之差,原先有着天地之别的境界之差,在这时候实现了某种无缝衔接,拥有强大神通之人,依然是天,神通一出,便是毫无悬念的碾压通神境武夫,但也有一种例外。 神通境觉醒了很弱的神通,这样的神通境武夫,其本身除了法力、神念和肉身比通神境更强一些外,在神通上并不占优势,甚至于如果战斗技巧上差距过大,也会惨死于通神境武夫之手。 虚空之中,肉眼早已经捕捉不到两人的身影,只能听到几乎是数十数百声连成一声的鞭子爆空之音,两人都是以武技入道,曹安是剑法,文姬是鞭法,一番战斗下来,竟是不相上下,双双皆是倾尽全力。 文姬眼中带着猩红之色,脸上略微有些失望,“如果你仅仅只是这样的话,你这个面子,怕是卖不出去了。” 曹安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目光平静,“是吗?” 只见他顿了顿,收好剑鞘,手捏剑诀,年剑横在面前,“开!” 一化十二,十二道剑影刺破长空,来到文姬的跟前,曹安双手负背,身上明玉宝身和八九玄功运转到了极致,一心十二用,十二柄飞剑,对应十二种剑法,确切的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固定的剑法了。 对于这个境界的曹安来说,他的每一剑每一招,都是浑然天成,对应当下环境之中的神来一剑,妙到毫巅,正如文姬手中的鞭子一样,只是,这个时候,相当于十二个曹安对战文姬,一样的快到毫巅。 一样的锋锐无双,很快,文姬便落入了下风,神通境的肉身上,很快多了几个血洞,手中长鞭被他挥舞到了极致,伴随着一声声娇咤,只是这声音,怎么听都感觉有些奇怪,曹安无暇分心,全力以赴。 不过一刻钟时间,文姬身上的白色长裙就已经被鲜血染红,一身高昂的吟唱之后,整个人跌入地面,狠狠的砸在地面上,身体还兀自颤抖着,披头散发,暴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粉色。 曹安收剑而立,这个时候,若是想要下杀手,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可以肯定对方还有手段和底牌,十二柄飞剑合而为一,缓缓来到了文姬跟前,只是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良久,文姬的身体从地面站了起来,看向曹安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起来,那视线仿佛能拉出丝儿来,“曹宗主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曹安嘴角一抽,他只是没有实战过,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怎么会不知道刚刚这个女人身上发生了什么,难怪自己一直觉得她对战斗的欲妄有些古怪。 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因为距离太近,通神境界的五感又极其敏锐,以至于曹安现在还能嗅到空气中未曾散尽的那股淡淡的味道,文姬此人并不丑,甚至可以说绝美,只是与苏今窈属于两种风格的美艳,一道无形的气浪在她身上一荡。 那副狼狈之像便已经消失无踪,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看曹安的眼神却多了一丝柔和。 “你不会以为我是一个放荡的女人吧?” 曹安想了想,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还好吧。” “你是第一个让我有这种感觉的对手,跟你战斗很是畅快,你的话我会带到,至于观里如何决定,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你既然决定让白玉京出世,那你最好已经做好了面对大乾江湖的准备。” “我走了,抽空再来找你打一架……” ------------ 第五百八十三章 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本座青阳观十道文姬。” 当枪里有了一颗子弹的时候,总会想办法将其打出去,就像现在的曹安,如果不知道她的名字,或许,他不会有这种感受,但现在,这个女人就这么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他。 “文姬!” “嗯?” 曹安摆摆手,终究是没发动宝葫芦,“没事,道友慢走。” 活着的文姬比死了更有用,青阳观只是损失了一座逍遥城的资源,这本来也没有多少资源,还有商谈的余地,若是文姬死在了这里,神通境大修的陨落,到时逍遥城怕不会善罢甘休,终究不再是一个人了。 有些利弊也需要权衡了。 “改天再来找你打一架,跟你打架实在是太畅快了。”人已经消失了,声音却还清晰的从远处传来,曹安的嘴角一抽,第一次感觉打架不干净了,目光下意识的落在女人之前摔倒的地方,之间地面上一滩晶莹的液体煞是惹眼。 呼~ 深吸一口气,曹安转身回了逍遥城,举步来到聚宝楼,苏今窈迎了出来,脸上的紧张担忧之色,在看到完好无损的曹安后,瞬间消失。 立住脚步,婷婷而立:“你回来了?” 庄大郎抬头,身体站得笔直,“大掌柜的。” 曹安摆摆手,“你忙你的吧。” 说完上前牵起苏今窈的手,走上二楼,庄大郎大气不敢出,直到这两人都上了楼,这才稍微缓和了一口气,脸色涨红,每当这位苏掌柜当值的时候,就是他最不自在的时候,不是因为苏掌柜管的严。 而是苏掌柜太美,那是一种已经不能凡俗的词汇来形容的美,以前就曾想过,这样的美人最后会成为谁的女人,但他今天看到了,大掌柜的,刚刚才回来不久的大掌柜,对比苏掌柜,大掌柜反而好像平凡了许多。 这是主家的事,他没道理去深想,只是脑海里在一瞬间内冒出来的念头而已。 “我感受到了你的剑意波动,知道你们之间肯定打过了,她毕竟是神通境强者,没有受伤吧?” 曹安摇摇头,想到刚才文姬的表现,有些难以启齿,“并未动用异宝,我们纯以自身力量和武技做过一场,是青阳观的十道之一,你有所了解吗?” “青阳观十道吗?那是挺厉害的,估计是十道之中的末位,青阳观十道只听说末位是一个女子,却从来没有见过,青阳观明面上的最强战力就是这十道,其中九人都是武道十景通神境,最强的一人,据说是十一景三花境。” 曹安微眯着眼,文姬的事情被抛之脑后了,“我听说过三花境和五气境,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意思吗?” “是,三花五气几乎就处在这个世界的顶峰了,以往文明中的忤逆者,基本上也处于五气境巅峰。” 曹安明白了,这里的三花五气,走的应该是洪荒时期的三花五气路子,达到这个境界,便可以与天道一较高下,或者说,与大劫一较高下,可惜好像没有人成功过。 “武道十二景,令人神往啊!” 苏今窈噗嗤一笑,“你还是想想怎么踏入武道十景神通境吧。” 曹安回过神来,诚如苏今窈所说,当前最紧要的就是突破武道十景神通境。“通神之境,凝聚神通晶,铸就武脉,当武脉贯通之日,便是神通铸就之时,我这般理解可对?” “这就是通神境界的修炼路径,为神通境的突破打下基础,作出准备。一旦武脉形成,便可以直接修行神通术,但有一个问题,所修行的神通,会受到你自身武脉的限制,一些强大的神通,你未必能够修行。” 曹安明白,这个道理,当初还在大殷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想来,在一些真正的顶级宗门和圣地之内,甚至一部分一二流宗门里,他们的弟子培养,怕是早就为他规划好了所有的路径,不至于像其他人一样。 尽管其他人可能连通神也到不了,遑论修行神通术。 “对了,百里家要来人了,约见的地点,就选在逍遥城内,到时候你要不要看看?” “安排了谁与百里家的人见面?” “常青副宗主和观北院主两位。” 曹安皱了皱眉,这规格太大了些,只是自己现在确实无人可用,整个宗门,只有领导,没有喽啰,唯一的两个喽啰,估计就是自己这两名内门弟子了,但他们实力又低了些,无法独当一面。 常青身边跟着观北,倒是正好堪用,安排得也算合理,毕竟常青的实力多少还是差了点。所谓的见一面,其实就是一个展现肌肉的时机,要是自己神通境界高手再多一些,他都想直接拉一个神通境过来了。 “那就这么安排吧!我就不去看了,常青总能处理好一切杂事。” 苏今窈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将自己的脑袋枕在曹安的腿上,就这么靠着,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好似这一刻便能永恒。 …… 百里家族当代家主百里东君,这一日接到了一封不一样的密信,这条路径里的密信,他已经好多年没有接收到了,按照他跟儿子的约定,自己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意味着儿子那边已经进入了白玉京。 百里东君颤抖着手,寻常即便面对大族通神境强者也不见他这般紧张,眼下面对这一封薄薄的信件,他却难掩内心的悸动和忐忑,希望一切在朝着好的方向去发展,又害怕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 家族里的压力,他已经有些顶不住了,消失了这么多年,族内早就有了各种不一样的声音,若不是还忌惮着自己通神境界的实力,怕是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身侧送信的影子被他挥退,神念一扫,确定周围没人之后,他打开了信封,里面还带着淡淡的墨香,刚写不久。 ‘是吾儿的笔迹,也是贫穷的味道,这么多年,辛苦吾儿了。’对于百里家族来说,吃穿用度的配备都是大乾顶级的,这是大家族的底蕴,及千百年了都是这么过来的,墨只是其中的一项,但仅此一项,他就能感受得到自己的儿子过得并不富裕。 这墨廉价且寒酸。 一眼扫完了信件,百里东君身子微微颤抖,伏倒在长案上,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泪花,武道修行少有人走绝情断欲的路子,百里家为了家族,更是不可能去走那样的路,百里扶风是他唯一的儿子。 也是整个百里家嫡系里唯一的男性,如何能不让他激动。 良久,百里东君才起身,重新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信件内容,内心无比确定自己的儿子的的确确拜入了白玉京,且修行到了天人境界之后,只觉得一直以来压抑在自己胸口的事情,终于消散了。 现在,他需要的只是时间,按照自己的修为和年纪,在压家族二十年完全可以做到,而这二十年时间,以自己儿子现在的修行速度,完全可以实现后来者居上,赶超那些旁支中的后辈血脉了。 不过,他还是要见百里扶风一面,亲自确定信封里的事情。现在还不能将消息泄露出去。 只见他走向自己的书房,在周围布下结界之后,双手打出一道道法印,落在空荡荡的墙壁上,下一秒,整个墙壁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繁复咒文,伴随着咒文的亮起,密室被打开,一条黑影从中走了出来。 “本尊,我来了,我能感应到你现在需要我。” “替我坐镇家族,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我会对外公布闭关修行几日,没有传召,不得有人踏入此地,谁若是违背,杀无赦!” “得令!” 两人走出暗处,这才看出来,竟是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百里东君,连身上的气息和气质都一般无二,其中一人盘膝坐定,另一个则是浑身罩下一件黑色的袍子,隐入暗处,跟随着影子消失在了原地。 身外化身,百里东君的又一神通术,这神通便是连族内的长老都不知道,别说长老,是连他最亲近的妻子都不知晓,未曾想,在今日却是用上了。 在影子的带领下,百里东君一路跟来,潜入了逍遥城,神念一罩,笼罩了整个逍遥城,却发现,这里连一个神通境的武夫都没有,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信件所述,白玉京就在逍遥城中。 这像是拥有一个顶级宗门坐镇的样子吗?连一个神通境武夫都没有。 ‘是那逆子被骗了,还是他身上发生了什么?’百里东君的心沉了下去,面色阴沉。 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若真是后者的话,如非自愿,他不可能写出那一封信,百里家族,作为能够单独开辟海域的存在,其实力远不是寻常经商家族所能媲美和想象的。 ‘聚宝楼吗?’ 肉眼难及的,地上的影子诡异的动了一下,“族长,约定的地点就在聚宝楼,我已经感受到了少族长的气息。” 百里东君冷哼一声,“我知道,还有两只蝼蚁,一只稍大一些,希望不是最糟糕的那种的情况发生。” 他先是在家族的明争暗斗中成长,又在商海和各方势力角逐中侵淫多年,对人心见识太多,向来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 即便是江湖中声名远扬,基本不可能作出这等事情的曹安…… ------------ 第五百八十四章 常某只是玉京山的副宗主 百里东君到的时候,庄大郎正好站在门口,这两天,聚宝楼里的生意不知为何突然好起来了,庄大郎闲暇的那点打盹时间没了,就是业务水准也在直线上升,以前光看,学习的机会也不多。 这下是直接进入实战了,候在此间多时,看到门口来人的模样,本能的提了几分戒备,这种神神秘秘的人物,以庄大郎那贫瘠的阅历来看,不是接大单,就是被接大单,免不了紧张了起来。 但一想到楼上还有两位掌柜的之后,心中又多了几分底气。 “这位客人,您是……” 还没等庄大郎把话说完,百里东君已经挥手打断了他,“我是应约而来,你家掌柜的应该跟你提过,直接带我过去见他们就成。” 常青确实跟庄大郎提过,只是没说是谁,也没说什么特征,“劳驾您在这稍等,容小的去通禀一下。” 话音刚落,脑海里,就响起了楼上其中一位掌柜的声音,庄大郎神色变了变,“这位贵客,我家掌柜的说不用通禀了,您跟我来。” 百里东君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了恭恭敬敬站在常青和观北身后的好大儿,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波动,虽然还有些薄弱,但那的的确确是实打实的天人境界,不仅如此,这个境界的他体内力量精纯、强大,远胜于当年的自己。 自己在他这个境界的时候,体内的力量远比现在的百里扶风要驳杂得多,聚宝楼二楼里有禁制,到了这里,看见自己儿子的现状,他反而不担心,摘下斗篷,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一双虎目落到了儿子百里扶风身上。 “父亲!” “逆子!!” 百里扶风原本汹涌的情绪在这一声逆子当中,瞬间风平浪静,尴尬的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常青和观北,只恨自己没有掌握土元之力,否定此刻当真想直接钻到地缝里去。 “二位勿怪,这称呼打小如此,叫习惯了,犬子无能,多亏了贵宗栽培,才能有现如今的成就,老夫代他谢过贵宗。” 常青摆了摆手,他现在代表的是白玉京,自不会因为百里东君的修为,对他持晚辈礼,只是指了指边上的座椅,“百里家主请坐。” 百里扶风给自己的老爹斟上了一杯茶水,回到了原位,“百里家主可需要我们两人给你们一个独处的时间?” 常青笑着问道。 以百里东君的眼力,哪里还需要近身查看,只是神念一扫,就已经将百里扶风的身体情况了解了个全面,当下摇摇头,“不用,白玉京和曹宗主的名号,我百里东君还是信得过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便是当初跟在曹宗主身边的那尊妖修常青吧?” 百里扶风瞪大了眸子,看了自己老爹一眼,“父亲,这位现在是我们白玉京常副宗主,边上这位是我们白玉京护法院院主观北!” 百里东君闻言,双眸微眯,“我认识你,大圣门的观北,当年江湖盛传你与合欢宗傅家姐妹出逃,逃出魔域,进入了沧浪山脉之中,不知所踪,想不到竟是成了白玉京护法院院主,当真是机缘巧合。” 常青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百里东君或许是好意,点了一下观北的身份,只不过这些信息,其实曹安早就知道了,确切说,整个宗门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正魔在人,而非功法。” 百里东君笑了笑,“有些是,但有些并不是,我挺好奇白玉京的,可否让我去贵宗看看?” 常青摇头,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宗主明令过了,白玉京虽有入世想法,但现在还不是完全入世的时候,除了本宗自己的弟子之外,外人一概不得入内。” “那倒是可惜了,不过犬子就在你们宗门之内,想来以后有的是机会,不知常副宗主可否让我儿子先出去,咱们再细谈其他?” 百里扶风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看向了常青,在百里扶风的眼中,白玉京的强大和神秘,远胜自己想象,是能与自己家族平起平坐的存在,加上对百里家心中还有些怨念,以至于他现在内心更偏向于白玉京。 父母是生养之恩,但白玉京也是再造之恩。 常青点点头,示意百里扶风先行离去,他这才躬身下了二楼。看得百里东君心中火气,这逆子,在家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听话过,以前还没有被赶出百里家的时候,虽没有犯下大恶,但行事作风之间那股子纨绔和傲气是有的。 也不知道这白玉京究竟有什么能耐,将自己儿子调教得如此乖巧,要不是神魂波动中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儿子,他都要怀疑这小子是被什么玩意夺舍了。 “谈谈吧,你们的条件,百里家族的现状你们大约也是知道了,可以说,你们让我儿子重新走上修行的道路,他的根骨和悟性并不差,只要修行勤奋,缺机缘,我百里家就补机缘,修行速度上,绝对慢不了。” “这样一来,等于变相挽救了我百里家族与为难之际,至少可以续上近百年的风光,只要你们提出的要求不太过分,我百里家会酌情考虑,尽量满足。” 百里东君开门见山,一来是因为曹安,二来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所以,他放弃了商业上的那一套,开门见山,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白玉京想入世,可入世后,就与当前的现状完全不一样了,白玉京只有一个要求,能与百里家族平等交易,统一战线,也就是说,百里家族若是有难,我白玉京定出人出力,而白玉京若是有事,百里家族亦然。” “你们想结盟?” “明盟!!摆在台面上,进退与共,要喊话的那种,只有这样,才能起到作用,我们需要的是直截了当,直白的言论,而不是私底下的密谋。”常青微俯着身子,目光如炬,在这一刻,百里东君心中对常青的那点轻视完全收敛了起来。 在常青身上,他所感受到的压力和气魄,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超过了那些所谓的神通境大修。 “果然,能成为白玉京的副宗主,确实有过人之处,我承认,你们的要求,是我所没有想过的。” 常青微微一笑:“不,你错了,我不是白玉京的副宗主,白玉京目前没有副宗主,常某只是玉京山的副宗主……” ------------ 第五百八十五章 因为我想 “有区别吗?” “区别很大的。”常青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怪异,不过话点到了这里,百里东君也不可能接着问下去了,他现在想问一问自己的儿子,究竟拜的是白玉京还是玉京山,以及二者的区别,就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了不了解。 这场谈判比预想的进行得还要顺利,也结束得比预想之中更快,双方签下契约之后,常青和观北就出了逍遥城,百里扶风则被留了下来,他爹不远万里而来,又相隔多年未见,总得留人家父子谈心的时间。 后续只能让他通过聚宝楼回宗。 这对父子,是典型的古板的父子,心中的想法,不愿也不会表达出来,百里东君走出门,一身重新笼罩进了那件特殊的袍子中,看着门口站着的亲儿子,怔了良久。 缓缓走上前来,拍了拍百里扶风的肩膀。 “不错!” 百里扶风就这么站着,也没说话,直到百里东君不耐的开口:“不带我四处转转?” “我也不熟。”他确实不熟,在逍遥城内停留的时间,统共下来也没有七日,机缘巧合之下进了玉京界,就一直没能出来过,要不是今天百里东君现身,他估计还待在玉京界里,这大大小小的街巷,对他来说,也是陌生的。 “寻个酒楼吃顿饭吧,我差不多就得回去了,族内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出来时间长了,保不齐就会发生点事。”身外化身终究不比本尊,战斗的事情还可以,但族内的事情,战斗的机会很少,更多的是要处理那些一团糟的关系。 百里扶风点了点头,一时间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沉默着走在街道上,寻了一家看着不错的酒楼走了进去。 “刚才,你们常副宗主说,他不是白玉京的副宗主,只是玉京山的副宗主,二者有什么区别?你拜的究竟是白玉京还是玉京山?”百里东君开口问道。 “我在玉京山,拜的也是玉京山,当时就有门内的阁主说过,只是我自己当初没有留意,您现在一提,我就想起来了,但其中的区别我却是不知道。”百里扶风皱了皱眉,自己还以为二者一样呢,原来并不一样。 “这样吗?曹安在哪?” “宗主也在玉京山!” “很多信息还不能透露吗?”百里东君也有些好奇,白玉京在江湖中一直都很神秘,从曹安出现在江湖的那一刻开始,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虚假的背景,但随着曹安在江湖中展现的能力越来越多之后。 他们逐渐发现,这一切好像是真的,一个宗门、背景是可以虚构的,只要细心,故事里的一切都可以做到尽善尽美,实现完美的闭环,没有漏洞,但功法、武技和传承,是完全无法虚构出来的。 是真是假,在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答案。 一个全新的传承,从武技到功法,全都是大乾江湖中前所未见的,甚至就连偃师术的传承都不一样。 菜是百里东君点的,按着自家儿子的口味,当菜上齐的时候,百里扶风看着桌上的菜肴,心间一暖,老爹尽管一口一个逆子,但却对自己的口味记得这么清楚。 “你知道江湖中人最想学到的是白玉京的什么吗?” “功法?武技?宗主行走江湖多年,好像除了刚开始的一两年做的事情大了些,后面就平和了许多,只是早已被江湖记住了。” “不,功法武技只是一个方面,其他宗门之人感兴趣的是他的一手偃师术,整个白玉京,偃师术手段,除了曹安施展过,没见他身边的人施展过一次,众所周知,偃师只能制造与自身境界相匹配的傀儡。” “至多不会超过一个境界,但曹安不是,他似乎开始行走江湖之处,修为不过才是两三境就能制造并操控六景之下的傀儡,这对于很多武夫来说,是绝佳的保命手段。” 说道这里,百里东君的目光落到了儿子身上,身子微微前倾,“你有没有希望习得他的这一手偃师术?” 百里扶风微微摇头,他知道,父亲问这个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家族的发展,当武夫的修行突破天人境后,寻常六级傀儡,已经作用不大,但这一手偃师术,对于家族而言,其作用不言而喻。 “我们内门弟子没有进入藏经阁的资格,据说那里有着整个玉京山所有的修行功法,只有山门内的各大院主和阁主才有资格踏入,我也不清楚里面究竟能不能学到偃师术。” 百里东君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点点头,“不用强求,你现在的状态本就是我们一家之前所求的,人确实不可贪心,若能学到,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也无伤大雅。” 顿了顿,百里东君接着说道:“为父还能为你争取二十年光景,你好生修炼,不可懈怠,你的根骨极佳,一旦解决了自身经脉的问题,你将不逊色于其他天骄,又有白玉京培养着你,家族里的那几个完全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嫡系稳住,咱们百里家就能继续稳住!!明白吗?” “知道了,父亲!” 百里东君挥了挥手,像是轻挥尘土一样,化掉了周围的结界,“好好吃饭!吃完为父也该回去了!” …… 宗主院,剑竹林下,曹安和苏今窈相依而坐。 “这么说来,这一趟你并没有到神都?” “没到,自极北冰原走出来之后,我便往回走了,也是在路上寻到了自己的道,突破通神之境,说起来,铁锤商会那人可以让下面的人多留意留意,将来若他有难,能帮得上的话,就帮一把。” 苏今窈脸上带着笑,满眼曹安,扬起洁白的脖颈,看向他,“你手下几个人,还让人留意一下根本就没在逍遥城内的铁锤商会。” 曹安揉了揉苏今窈的脑袋,“你是小看我,还是小看你们这群人的能耐?有名有姓还是一方总掌柜的人物,对你们来说,留意着他会有难度?我只是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却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就我的了解来说,你们手底下掌握的情报信息网虽然不算多强,可留意一两个人还是办得到的。” 苏今窈噘着嘴,扭过身子,“我会跟常副宗主那边说的。” 曹安不置可否,“我想你陪我去神都。” “为什么?” “因为我想……” ------------ 第五百八十六章 宗门的第二尊神通境 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的理由,多少事情的真正理由就只是我想这样而已。 刨除一切,直至本心,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苏今窈微微一怔,并不是因为曹安的话如何高深,而是在此场景之下,这句话恰恰引动了她心中感悟,自顾自的从曹安怀中站了起来,望着云层之下的诸岛。 良久不语,曹安不明所以,“怎么了?” “功法之中,有些不明之处,刚刚因你一句话而有所触动,但不知为何,依旧是云里雾里,不见真道,似乎是我自己没有抓住那道妙的一瞬灵光,以至于无法拨云见日,跳不出这晦暗的深井。” 曹安皱了皱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自己很清楚,但道妙的感应,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不妨讲与我听一听。” 苏今窈摇摇头,“道之迷,不可描述,讲出来就有了偏差,这不是具体到某个功法的运转环节,而是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解。” 顿了顿,苏今窈接着开口道:“如果真要用一种形式来描述的话,偏向于佛家理念的不解,就如同佛家讲求空,但空何以为用?” 曹安愣了一下,“就这个?” “就这个?”苏今窈转过身,也是一脸的不解之色,不明白曹安为何有此一问,因为这里面涉及到的可不仅仅只是所谓的空,还有用!! 曹安笑了笑,明白苏今窈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当即伸手一挥,虚空之中,天地之力凝聚出一个小人模样,没有生命,单纯的只是天地能量汇聚的一团形象而已,在他面前,出现了一块块方正的石头。 “你看,道理便如同人砌一房子,房子自然是需要坚固的,可若是这样呢?”曹安说话间,小人已经一极快的速度,搭建了一个四方的石头窝,但这时候,问题就出现了,这理当是最坚固的状态。 因为它完全是由这方正的小石块垒砌起来的。 “这哪是房子,不过就是将石块从一旁搬到了另一旁。”苏今窈哑然失笑,她不会觉得曹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就算是一个村中孩子也知道,搭建房子,总得有个容身之处,也得有个进入的地方。 而不是就砌了个方正的实心堆。 曹安点头,“是啊,他的本意是为了建房,当然你要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的话,这房子本身也没有问题,比如为了坚固,这的确是最坚固,也是最安全的样子,但为何无用?因为不空!” 说着,曹安大手一挥,只见那小人又重新开始建房,这一次,他几乎将空做到了极致,内部的空间极大,可随着他建成的那一刻,整个小屋轰然倒塌。 “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他将空做到了极致,可依旧无用,因为根本不固,谈什么空为其用?只有在空与固只见,找到那平衡的一点,才能使其为己所用,妄谈空是虚假的,那还建什么?” “天地空空,不如不做,哪个空大的过这个?执着另一面,也毫无意义,本意是以空为用,最终无有空,或者空太小,岂不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苏今窈面色剧变,她那一双漂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曹安,她知道,眼前的迷雾竟是真的被曹安拨开了许多,道迷在他的延伸之下,回归到了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仿佛从玄之又玄的理论,成为了最常见不过的事物。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可有时候,万卷书并不一定是假传,只是顿悟之人,从这真传一句话里引申而出的,属于自己的理解,不可全听全信,却也不可不听不信,我们是需要有自己的感悟,但在到达这个境界之前,可以听听别人的悟。” 苏今窈心中有些急,忍不住对曹安翻了个白眼,“妾身又不是孩子,哪需要你点这个,快说,不然跟你急。” 曹安讪讪一笑,苏今窈听出了自己那句话的意义,被她当面点破了,当下开口道:“就这刚才所见,他所需要的是空,于是为了这个空,制造了一个房子的有,四周保护他的有,以有形成了空,为己所用。” “而修行与现实之中,就需要看我们需要怎样的空与无,它对我们才有意义,有了这样的概念之后,再以对立面的有,来促成我们需要的无与空。我不明白你具体修行之道中需要怎样的空,但是……” 曹安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身边苏今窈的气息出现了波动,侧过脸,只见苏今窈已经盘膝端坐,脸上是一副自由闲适的神情,嘴角嗪着一抹勾魂摄魄的笑容,仿佛置身于无垠的自在之内。 连带着曹安的情绪都受到了一定影响,在感知中,整个剑竹林都显得舒服了许多,只想就地躺下,在这剑竹林内,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平静的待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但曹安很清楚,这是苏今窈的道,而不是自己的,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可久待,强提精神,身形一动,消失在了剑竹林内。 门口,如同小山一般的高大身影站在校场之内,不是第五青衣还是谁,直到此刻,曹安才发现,整个宗主院,已经不知何时,被第五青衣布下了一道结界,内部的气息浑然天成,完美契合,没有一丝外漏。 “青衣?” “宗主,里面的人可是苏院主?” 曹安点点头,“的确是她,应当是有了些感悟,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结界是怎么回事?” 第五青衣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来不久之后,咱们玉京山也要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第二位神通境强者了,宗主您的心性修为不是这宗门之内其他人可以比拟的,苏院主悟道之时散发出来的大道影响,对您来说,只要适当远离就可以避开。” “但对其他人来说,却并非如此,属下只能以结界将其隔断,使其束缚在这方天地内,否则,这种影响长久下来,必然使得宗门之内人人无心修行,不愿动弹。” 曹安自己确实没有觉得这般严重,但转念一想,自己当时都是那个状态,恐怕整个宗门内,能够不受这影响的,只有第五青衣一人了,若是这种影响继续扩散下去,对于下方两个内门弟子来说,无疑是一种灾难。 想到此处,曹安心神微动:“你做得很好,很及时!” ‘宗门的第二尊神通境吗?’曹安嘴角挂着一丝笑容,若有所思…… ------------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大乾官道上的客栈 她好像要强的又一步走在了自己前面,两人勉强能算得上是同处一个大境界的时光细算下来也就那么短短几天的时间,不过这毕竟是好事,曹安只是略有感慨而已。 …… 修行中的数年,足够这些本就拥有着不俗力量的武夫们做很多事情,极北冰原,在新劫土的范围之外,筑起了一道高达六十六丈、宽九丈的高墙,通体使用禁元石垒砌而成,外形古朴,呈苍青色。 整个高墙在建成合龙的那一刻,就是一个巨型绝元大阵的完工之时,大阵成型,以暴风般的速度抽空了领域内的天地元力,自此将内部与外界完全隔离,高墙之上设有观望台,高墙之内也有上千个阵法枢纽的检修口。 常驻人类武夫达到了七千之数,均为天人境以上武夫,有着大阵的存在,在高墙上,其实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冰寒和罡风,就温度而言与大乾腹地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在这里修行,其元气浓度更甚外界。 真正的困难只在建设高墙的时候,当初建设高墙的时候,由天理会牵头,联合诸宗与皇室秘密进行,在江湖上并没有散漏风声,连坐镇天理会的宁中则都出手了,皇室提供了强大的阵法师军团,在这些力量的全力运转之下。 事实上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将高墙建完了,不知为何,劫土从建设之初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反抗,也没有异象,如同放弃了抵抗一般。高墙建成之后,一直在各大城中发布悬赏。 只要去了高墙值守,半年一轮换,这半年期间,每一个天人境武夫,都能获得百滴五行元精,同时累积功勋值,功勋可前往各大城中由大乾官方亲自督建的武勋殿兑换功法和宝兵,只要功勋足够,连异宝都能兑换。 更高境界,所获得的元精也会更多。对于绝大多数的修行者而言,这半年的轮值所获,甚至比他们在江湖中奋斗一生的价值都还要大,以至于高墙的值守向来不缺人。 尽管没有人告知他们这高墙相关的信息,也一直都有敢于冒险的武夫报名,排队。他们能够了解和知晓的信息只有自己的任务:时刻观察和监视整个高墙以内的情形,但凡有异变,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出。 看着面前的武勋殿,听完了介绍,曹安才知道,天理会居然在自己避世修行的这些年做了这么多的事,其行动之快,让曹安都感觉有些震撼,之前阿罗刹就提出过这样的设想,只是当初的自己认为如此大的工程,以大乾江湖势力的做派怕是阻力不小。 甚至难以完成,没想到他们不仅完成了,而且还做得很好,已然形成了一套完善的制度和运转机制。 “为何我在青阳道和都魁道中没有看见武勋殿?” 武勋值守很有耐心,面前这位的实力远超自己,对于强者的尊敬在江湖中几乎已经成为一条心照不宣的规则,“大人有所不知,当初建立冰原高墙的时候,涉及到的只有大乾东北区域的宗门势力。” “所以,一些没有涉及到的区域就没有建立武勋殿,您是从西南方向来的吧?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多谢兵长。” “大人可是想前往那冰原高墙?只有接下悬赏,排队轮到之后,才会发放接引令,通过接引令才能踏足高墙区域,否则任何武夫都是不能靠近高墙的。”值守多嘴了一句,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很多从西南而来的武夫不想接悬赏,但又好奇那冰原高墙的事情,索性就打算自己过去看看,然后还没等翻过盘螭山脉,就在入口处被挡了回来,有些取巧,勉强偷过入口,在盘螭山脉被巡守发现,直接斩杀了。 曹安笑着摇摇头,“我并不打算踏足那片区域,至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那就好,如果大人想去的话,前往武勋殿接悬赏,大人的修为高深,一般都会优先安排,没必要冒这个险。” “明白,多谢了!” 离开了武勋殿,曹安和苏今窈住进了客栈,当日苏今窈在玉京山上悟道之后,距离神通境界更近一步,这次跟着曹安一道前往神都,大乾京畿道,整个帝国最繁华所在,也是大乾的最高权利中心。 房间内,苏今窈挥手布下一道结界,“这家客栈不太正常,有一股让我很不舒服的气息存在。” “是大灾的气息,也就是所谓的大灾侵蚀之力。” 这里属于白鹭道麟州城,两人离开州城之后,一路向东而行,日落时分在此地官道上发现了这家客栈,就建在官道路边上,真正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麟州城本就属于白鹭道的边缘,是白鹭道与剑南道之间最后一座州级大城。 以两人的脚程,尽管没有刻意赶路,那速度也不是寻常武夫可以比拟的,以他们的速度行进三个时辰的路程,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就是数天的功夫,这客栈再往后,最近的城都要比这段距离更远一些。 夜里,这官道边上,就这么一家客栈的灯散发着橘红色的光晕,过往之人下意识都会往这边靠,曹安和苏今窈却不是下意识靠过来的,曹安感受到了其中的古怪气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一样。 “与世界和文明轮回有关的那个大灾吗?”苏今窈有些不确定的在问了一句。 得到曹安肯定的回答后,苏今窈脸色随即暗了几分,“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连这些东西都出现了。” 曹安愣了一下,“你知道这个?” “族内有所记载,但具体情况尚不明确,等确定以后再与你说吧,你是去过极北冰原的,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关于大灾的信息,任何一条都是有代价的,视信息的重要情况,这个代价有大有小。” “在还没有确定之前,没必要让你也背负上这个代价,毕竟你身上所背负的代价应该不少了。” 是不少了,这些代价,要是放在寻常武夫身上,都够死几次的了,曹安身上因为有了小天人五衰的抗性,以及红莲白骨之力的缓和,这才能将自身损失压到最低,可这种损失即便是在他突破通神境界之后,都没有丝毫的缓解。 好像与修行的关系并不是很大,更大的关系是武夫体内自己培养而成的抗性作用还要更大、更直接一些。 就在这时候,楼下传来了喧闹声,刚才两人进来的时候,扫了一眼旁边的马厩,看到了里面的四匹黄骠马,不出意外的话,这间客栈内可能已经住进来了四个客人,刚想用神识查探的曹安,念头才起就察觉到了这客栈对神识的限制。 神识离体,触及客栈的物件,就被挡了回来,无法使用神识进行查看。 眼下,下方的喧闹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神识无法使用,就只能靠到窗前,推开窗户向外看去,只见一二十多人的商队陆陆续续走进了这家客栈,人不多,但商队很长,车上盖了一层油布,里面做了个隔绝神识查探的手脚。 将近四十车的货物,车上打的是明黄色的旗,没有镖局的名头,只有一个家族徽记,明黄色的旗帜上,中间部分是一轮白色的弯月。 “皇商!” “皇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大乾江湖中,敢用明黄色旗帜的,只有黄商,这一类商队,确实不需要打出哪家镖局的旗号,没有哪一家的镖局能比那面明黄色的旗帜更具有威慑力,而黄商中,家族徽记为弯月的,只有大乾帝后那一脉的外戚:南宫家。 苏今窈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南宫家的商队,不知道店家有没有这个胆子……” ------------ 第五百八十八章 有理智但是不多 黄商经略的生意,都是大乾的命脉生意,这些要么与大乾帝族有着莫大干系,要么就是本身的实力极强,南宫家身为大乾帝后一脉的外戚,其本身实力不强。 相比较于其他动辄千年的大族,南宫家属实没有多大的底蕴,家族新晋,凭帝后而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分润了一部分大乾的盐铁生意,据说也插手了一小部分的大乾军备生意,只是比重很小。 这次运送的就是一部分崭新军备,这才以掺和了隔绝神识查探物质的油布覆盖,带队的是南宫家第二梯队的最强一人南宫守拙,阳神境巅峰武夫,算上他在内,一共是二十五人护送,其中二十四人最低的也有阴神境修为。 修为最高之人与南宫守拙不相上下,南宫守拙跃下青鳞马,将手中缰绳递给了那几乎将自己的腰折成了九十度的小厮,脸上那股子傲慢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顾好本座的马,否则就用你这一身贱肉给本座的马当草料。” 青鳞马因其更容易驯服一些,江湖中只要有些实力的势力和人都喜欢,但它虽然名字上带了个马字,可毕竟也算是半个妖,不只吃素,它更钟爱的是血肉,尤其是人类的血肉,若不是这畜生在认主之后,无法反抗其主人意志的话。 整个大乾那么多的青鳞马,吃过人类血肉的绝对不在少数,早就出了乱了了。听到南宫守拙的话,小厮吓得脚下一软,手中缰绳差点都握不住,整个人险些倒在地上,南宫守拙显然很满意小厮这个样子。 大笑出声,边上的一众护卫也是哄然大笑。 一直站在柜台后的美艳妇人摇曳着丰T走上前来,迎面便带来了一阵香风,“这位大人,可别吓坏了我的人,外面风大,各位大人快快进来,你们放心好了,我们自在客栈一定会照顾好各位的好马的。” 看到这女掌柜的时候,南宫守拙的眼睛一瞬间就直了,跟着一起直了的还有其他地方,要知道,南宫家先前也不过就是一座道城内的小富之家,比之于江湖上的三流宗门都还不如,在那个时候,在三流家族面前,他们都得点头哈腰,竭力讨好。 而后在短时间内一跃成为黄商不说,还成了帝后一族,经略命脉产业,插手军备生意,很快累积了巨大财富,江湖上更是无人敢惹,没有多少底蕴,却占据了如此庞大的资源,不膨胀是不可能的。 这泼天的富贵,但凡放到其他人身上,或许做的只会比南宫家更过分。 南宫守拙哪里想得到,在这荒郊野岭的,还能遇到这般风韵的女子,比之于神都内的多少红牌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容貌上或许差别不大,但那些个欲拒还迎、故作矜持的清倌人又如何与这千娇百媚、七窍玲珑的女子相比。 “哟,大美人这是在责怪本座吗?” “小女子哪敢呐,只是大人这等身份,欺负一个小厮贱民作甚,要是大人您实在还想欺负人,你这面前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说着给了这南宫守拙一个羞怯而期待的眼神。 南宫守拙一把将女子揽入怀中,也不顾周围还有其他人,直接伸手入怀,掌中握住了一物,脸上带着Y笑,“这可是你说的,本座行走江湖,见过不少D俯,但还没见识过你这么Y荡的。” “还不是因为大人您足够的英勇神武,让小女子欲罢不能吗?大人先别急,小女子先去后厨吩咐他们做菜,夜还很长,咱们有的是时间。” 得到了女人的回答,南宫守拙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女人,将那大手放到了鼻息间轻嗅,露出了陶醉的神色,一众护卫调侃着,整个客栈的大厅内,一时间尽是这下流言语。 “我们之前也从这里路过,为何从未见过这么一家客栈,难不成是新开的吗?”南宫守拙也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色归色,但膨胀起来的傲慢,让他从未将这些女子放在心上过,对他来说,这些女人就是一个排遣的工具而已。 护卫们若有所思,其中一人抬起头,“大人,看这客栈的年头,可不像是才刚刚建立的,要说是几百年老店都有可能,这位置确实是偏了点,若是没有那橘红色灯笼指引,我们恐怕也发现不了,视线完全被山体挡住了。” “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都是白天从这里过,没有注意到。” 南宫守拙想了想,确实有这种可能,行商路上,没有人会一直用神念查看周围,这么长的一段官道,谁会注意路上的一座小客栈。 女人离去后不大一会,连一刻钟都不到的时间内,便有二十四名衣着清凉的妙龄女子从后方撩开帘子鱼贯而入,六名店小二手里托着美酒和凡俗食物摆到了桌面上,这些食物虽说只是凡俗菜肴。 但胜在色香味俱全,又有周围的女子作陪,这些本就劳途的护卫们,也是一时间食指大动,即便不需要,也想尝一尝。 就在南宫守拙四下观望的时候,女掌柜走了出来,坐到了南宫守拙的大腿上,仰着脸,素白纤细的手轻轻摩挲着南宫守拙的胡须。 “让大人久等了,我这小店,位置偏远,平日里也没有多少客人,这已经是店内已经拿得出来的最好的食物了,就是些凡俗食物,还望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南宫守拙嘿嘿一笑,一手已经掏上了,脸上浑然不在意,“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未曾想,在这荒山野岭的,居然还有这么一处人间仙境,是我应该代兄弟们感谢老板娘才是,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南宫大人说的是极!”一众护卫连声高和着。 喝酒、笑闹,客栈大厅内一时间可谓是乱做了一团,然而这只是对于下方的这群人来说如此而已,对于楼上的人,好像自从他们进了大厅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那种。 整座客栈有隔绝神识查探的能耐,但是正常的声响是不会阻断的,就像南宫家的人还在客栈院子内的时候一样,声音即便没有那么大,却也不会小。 酒是凡酒,却也醉人,而且似乎酒劲要比寻常大了一些,酒至三巡,菜过五味,一群人早已经是醉眼迷蒙,只觉得面前的女子更加美艳动人,鲜甜可口了,有些甚至直接就将身边的女子摁上了餐桌。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便是南宫守拙也不例外,他们尽情的宣泄着兽Y,却丝毫没有发现,自身的修为正在快速跌落,采补之术本是邪道,也是小道,本身就需要有着修为的压制。 又或者是另外一方的自愿配合,才能完成,但面前这一幕,却是完全打破了这样的规律,一群看起来无甚修为的女子,正在采补一群最低也有阴神境修为的武夫,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身体提不起丝毫的气力,只能任由这样的情况发生,南宫守拙面色惊恐的看着,原本的痛快和舒畅都盖不过自身的恐惧,修为在一个境界一个境界的往下跌,数年乃至十数年累积而来的修行,在旦夕间流逝。 身下就像是有了一个无底洞一般,再看这些女子,这那是什么美艳女子,这些分明是他们修为的掠夺者。 ------------ 第五百八十九章 吹尽风沙见真容 客栈内,突兀的爆发出一阵光团,金色的光辉一瞬间覆盖了所有,恢宏的能量以南宫守拙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开来,身下的女子在顷刻间被炙热的能量烤成焦炭,一股烤肉的焦臭味从中散发出来。 至阳符,南宫守拙所携带的符箓。 修行不济,当求助于外物,以南宫家现在的影响力,拥有一些这样的保命手段才是正常的,符箓激发,打断了‘女掌柜’的施法,南宫守拙才勉强从中脱身,反观自身,一身阳神境修为被掠走,勉强卡在天人境界。 原本精壮的汉子变成了皮包骨,根元受损,这种损失几乎已经无望恢复,这后半生别说再进一步,能稳在天人境界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盛怒之下的南宫守拙拔出腰间佩刀,高举过顶,双手青筋暴起,面上的表情在这一刻显得狰狞而恐怖,长刀斩落,女掌柜那颗早已经焦黑的脑袋直接被切了下来,伴随着一声诡异的尖啸,精纯澎湃的法力从断颈出喷涌而出。 只是片刻时间,这逸散出来的法力就已经充斥满了整个客栈一层,诡异的是,这些法力原本应该归于天地,很快消散的,但是在这里,却并没有,它们依旧像是存在于修行者体内一样,维持着原本的样子。 在接触到墙壁和天花板的瞬间,被吸收殆尽,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以南宫守拙现在的境界和力量,也就仅是一愣神的功夫,这些法力就被吸收了,再看周围,随着第一个女掌柜被斩首,那诡异的尖啸声从其他女人身上同步传出。 前后一息的时间都没有到,所有女子的脑袋尽皆滚落到地面,原本控制着这群护卫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他们重新获得了自由,获得了操控自己身体的权利,只是他们与南宫守拙一样,境界都已经跌落了。 单纯的就身体内的能量而言,七景、八景的能量已经是六景武夫的四五倍有余,可想而知,这些跌落了境界的武夫,究竟损失了多少的能量,这些能量全数被这间诡异的客栈所吸收。 南宫守拙也回过味来了,当机立断,手里提着长刀,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以刀为引,奋起余勇,一头撞向一楼的窗户,在他看来,这窗户是整个房间内最脆弱之所在,开门都还需要时间,眼下破窗而出才是正途。 “走!”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给了他当头棒喝,不,是当头板喝,那看起来脆弱无比的木窗,在这一刻,坚固的就像是十品宝兵一样,南宫守拙在这股巨力之下,直接被砸了回去,若非手中宝兵在前,恐怕现在要落了个脑浆迸裂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也是受伤不轻,那手中宝刀直接被崩碎,脑门上插了半截碎片,没有死去,艰难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这时候,其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护卫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有的忙着去开门,有的则是选择了同样的方式,想要以肉身撞破这客栈。 结局都差不多,要么被掀飞出去,要么就是落了个脑浆迸裂的下场,而开门的,则是完好无损,同样,也打不开这门。 “大,大人……” 这些护卫们怕了,未知的敌人才是最恐怖的,到了现在,他们都没有见到自己的敌人是什么,仅仅只是一间客栈,就将他们折腾成了这个样子,刚刚那几个妙龄女子,也肯定不是人类,不知道是什么诡异存在。 居然让这一群七八景的武夫成了睁眼瞎,连是人是妖都分不清楚。 就算是再善于伪装的妖,也几乎不可能逃过武夫的那双眼,除非其自身的实力高出武夫两个大境界。 “别慌,一定有办法,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眼下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我们不是还保存了实力在身吗,还有一战之力,这背后之人必然没有那么强大,否则,就不用依靠这样的手段了,直接正面就能将我们击杀。”南宫守拙强自镇定,开口安慰着一众手下。 其实他自己内心也慌得要命,实力骤降,对武夫而言,是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这个时候哪怕自身原本并不虚弱,也会感觉到虚弱,因为你的身体已经适应了从前的状态,实力骤减就会带来一种虚假的虚弱感。 更何况他们此刻本就虚弱,气血两亏,还被不知名的诡异东西采补了。 原本,按照计划,这里今夜之后,就会成了一片死地,为了皇商的颜面,也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他和他手下的众人,在经历了一夜快活之后,就会将这里屠戮个干净,他们在踏入这里之前,根本没有察觉到什么强大的修行者。 不过就是一群普通人,稍微有些本事傍身的,也就是那女掌柜而已,四景开脉境,所以,按照他们以往的惯例,这些都不过是他们砧板上的鱼肉,在剁碎这些家伙之前,充分发挥一下她们的价值也是极好的。 未曾想,短短片刻,攻守易型,自己这一群人反倒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不,不是,女尸不见了!” 这名护卫惊慌的说道,之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想着逃出去,根本没有人发现,被斩首之后没有流血,却溢出了海量法力的女尸消失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看不到一丝的痕迹,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咔嚓 地面一阵颤动,原本摆在桌上的酒杯洒落一地,直接碎裂,众人眼前的一切这才发生了变化,在他们眼中,原本的墙壁和木板尽数消失,就如同是被大风吹开了尘沙一样,面前哪里有什么墙壁木板。 有的只是红白相间的血肉,‘墙面上’的肉堆叠成一层层的褶皱,腥臭的白色粘液就挂在上面,墙壁上同样生出了一根根约莫拇指大小的管子,活像花茎,在另一头,便是一个个类人的组织。 具备着人的模样,拥有着模糊的脸和双手双脚,看得出来,这就是以人为模板形成的,甚至有很大可能他们原本就是人类,只是脸被同化之后,看不出原本来的模样了。 这哪是什么客栈,这分明就是一个怪物的身体之内,想到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有些武夫直接弯腰干呕了起来,这一刻,一切幻像尽去,他们看到了真实的情形,尽管看不到自己,可他们看得到同伴的模样。 他们嘴巴上的血肉已经被粘液腐蚀得露出了白骨,有些甚至更惨一些,整个脸上几乎没剩下几块好肉,腐蚀得力量还存在,白骨的范围还在扩大,而他们作为男人的象征所在,也几乎已经被完全腐蚀掉了。 若不是武夫强大的生命力,这样的伤势,放到普通人身上,早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直到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他们从踏入这里开始,就已经受到了攻击,只是这粘液之中,应该附带着一种麻痹神经和痛觉的剧毒,以至于他们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疼痛,眼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上的血肉销退。 被腐蚀,各种手段施加到了自己身上,却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延缓不到这毒素的腐蚀半分。 南宫守拙遍寻自己毕生所看的书籍,也找不到一丝能与当前对应得上的怪物信息,破开这怪物的肉身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他们只能将目标放在上方唯一的出口处,那里还能隐约看到光亮。 这是不是说明,那里可以同向外界? 那巨大的通道,应该是怪物的食道之类存在,圆形的通道足以容纳两三人并行而出,内壁光滑,附着着大块大块的粘液,一眼看不到头…… ------------ 第五百九十章 有兽曰厄忌 南宫守拙当先一步,趁着自己的修为还没有从天人境界跌落,直接御空,剩下的护卫,只要还有天人境界,能够御空的,皆是紧随其后,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能够御空的居然只剩下七人。 这还是包括南宫守拙在内的了,下方众人看着这一幕,当即慌了,“南宫大人,还有我们,我们不想死在这里,带着我们一起出去啊。” “是啊,南宫大人,带上我们,我还请您喝过酒呢。” “南宫大人,我不想死啊!!” 南宫守拙看了一眼下方,目光落在自己后方的六人身上,“你们谁愿意带上他们?都是过命的兄弟,能帮就帮一把。”南宫守拙说完,但自己却没有丝毫动静,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什么过命的兄弟。 南宫家族才起来多久,他们自己家族之内的人根本没有多少,就是仗着身后的帝族,坚信只要帝族的支持还在,手下之人就不敢噬主,这才在江湖中网罗高手,凑成了现如今的南宫家族,但其中能有多少凝聚力,他们自己也很清楚。 一群压根就没有什么归属之心的人,因为利益凑到了一起,大难临头只能各自飞了,他们坚信要是自己等人成了站在下方的一群,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何况,现在还只是发现了一个通向未知的通道。 谁也不知道通道的另一头是什么,还会面临着怎样的危机,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危机的道理他们很清楚,自然不可能给自己增加麻烦。 南宫守拙见没人动作,当即两手一摊,“你看,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但他们没有人愿意出手,这就怨不得我了,兄弟们,我南宫守拙在这里给你们保证,如果我能出去,一定回到家族搬来救兵,解救你们。” 说完当即率先朝着光亮的方向快速飞射出去,混然不顾下方那群武夫的谩骂之声,有些则是更直接一些,道道攻击迸射而出,所砸向的正是这群还保留着天人境界的武夫们,可惜,境界之差让他们的攻击都落了空。 但也不是毫无建树,因为攻击落空,直接砸在了这怪物体内的‘管道’上,刺痛之下,怪物的体内的血肉开始翻滚、扭曲,原本宽大的通道此刻更显蜿蜒窄小,看着这一幕,所有人奋起余力砸在怪物内壁上。 两条人影生生被夹在出口处,伴随着他们的惨叫,一身血肉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之下,成了一摊血肉,即便没有对怪物的血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依旧让它感觉到了痛苦。 南宫守拙看着前方时刻在变化着的血肉,眼里的怒火更甚,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现在都恨不得直接回去杀掉那群家伙,这无疑给他们的逃生之路带来了更多的麻烦和变数。 果然,刚刚正要继续朝前冲出去的南宫守拙猛地停下身形,藏到了一块血肉褶皱之后,很快,一大滩淡绿色的粘液从上方漫灌而下,身后躲避不急的一人直接被卷中,在粘液中挣扎了片刻,化为一具白骨,随着粘液落了下去。 这是比之前的白色粘液腐蚀性更强的毒液。 “南宫大人,现在怎么办?” “等,等毒液完全下去之后再说,他们这般激怒这怪物,这些毒液下去之后,他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死得比我们快!”南宫守拙阴沉的说道。 事实上也正如他所料,下方的这些武夫,想的是既然自己都要死了,那么就大家一起死,凭什么你们能出去,我们却要死在这里,可他们这样做,平白激起了怪物分泌出更多的毒液,如雨点般洒落下来。 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被毒液直接腐蚀而死了大半,还有一部分奋进余力,将自己藏在了血肉褶皱中,但这也只是慢性死亡而已,这血肉褶皱当中,依旧附着着大量腐蚀性极强的粘液。 只是强度没有下方那淡绿色的毒液强而已,他们早已经没了天人境界滞空的能耐,想要停留在这里,就必须接触到怪物的血肉,加上怪物还在蠕动,他们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下方早已经没了落脚之处。 待得他们力竭之后,必然掉落到那死亡之潭中。 南宫守拙一行人,察觉到毒液不在出现之后,快速闪身离开了内壁,继续朝着光亮处掠去。 …… 却说二楼当中,当下方皇商进入客栈后没有多久,苏今窈就让曹安保持着滞空状态,曹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对这个世界,苏今窈他们才是最熟悉的那一批人。 火云狐族更是一个特殊的种族,你不能以皇朝和帝国来区分他们,并不是在帝国之内就比在皇朝之内更强。 火云狐族传承悠久,随着与苏今窈的慢慢接触,曹安也发现,这个族群之内,保留了很多隐秘之事,只是苏今窈可能因为某些考量,并未与自己细说而已。 很快,事实就验证了苏今窈的先见之明,一切宛如尘沙被吹净一样,客栈的房间显现出了它本来的面目,一个巨大由血肉组成的空间,内中足有一座小院大小,地面上充斥着一滩滩的白色粘液。 而他们所在空间的上方,时不时正滴落着大块大块的白色粘液。 苏今窈睁开双眼,“果然如此!” “这是什么?”曹安看着周围的一切,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剑,似乎无法破开这血肉之躯,这是一种直觉,一种自曹安练成了通神一剑以来,第一次预感到自己的剑无法破开的血肉。 “厄忌!” 苏今窈面色凝重:“大灾降临之前,会出现一种怪异现象,名为厄忌客栈,它会随机出现在这片大陆的某一个夜间,没有任何规律,厄忌客栈,也被称之为厄忌兽,其实就是大灾爆发之前出现的一种怪物。” “它们可以幻化为客栈,幻化之物,拥有着幻化之实,或许对于其他幻化之术来说,是幻化什么像什么。但厄忌所幻化之物,是真实之物,化为客栈,那就是客栈,化出的人,也是真正的人,只要它没有解除幻化之前,是无法勘破的。” “而且,它所幻化的很多东西,也拥有着厄忌肉身本身所拥有的特性,强大的肉身。” 曹安双眸微凝,“难怪我会从中感受到大灾的侵蚀之力,只是这东西的目的是什么?” “有一种推测是为大灾的爆发储备能量,因为厄忌会累积所有进入其体内生命的能量,在大灾爆发之前,彻底演化为劫土。而大灾爆发的时候,就是所有厄忌累积到了足够能量,彻底爆发成为劫土之时。” “没有固定出现的位置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每一次大灾之后,整个大陆的地形地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除非有人能从大灾中活下来,并且达到了能够一窥大陆全貌的实力,将两个世界进行对比,否则的话,谁也无法判断出来。” 咚!! 曹安清晰的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快了一拍,原本稳定下来的大灾侵蚀再次加快了些,尽管不多,但累积下来也是相当可怕的。 “既然你了解这怪物,可有出去之法?” “在天亮之前,离开厄忌兽的体内,厄忌兽拥有很多的胃,我们现在应该就在它其中一个胃里,我们只能祈祷这个位置比较靠近它的嘴巴,从有光亮的地方遁出去,否则,一旦天亮,我们将被彻底困死在这里。” “走!”曹安没有丝毫犹豫,当先一步,拉着苏今窈从上方通道掠去…… ------------ 第五百九十一章 入我葫芦内待会 “为何一定要在天亮之前离开?”快速向上离开的过程中,曹安与苏今窈神念交流着,大灾的拼图正在一点点的凑齐,新的劫土、劫偶,现在的厄忌兽。 大灾的情形逐渐在曹安的脑海中展现了出来,之前就一直觉得如果单纯的就靠劫土和劫偶的实力,除非整个大陆到处都爆发劫土,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覆盖整个大陆,形成足以完全颠覆整个世界文明的灾难。 现在见识了厄忌客栈,曹安觉得一条之前想不明白的线索正在自己脑海中逐渐明朗起来。 “因为厄忌兽不存在于现实世界,它只有出现在大陆的时候,才算是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既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那么我们所修行的一切,我们的认知,在它回归于虚无之后,便通通不管用了。” “我无法想象,也无法用言语去描述那样的一个世界,但可以预见的是,那里至少是不可能拥有天地元力的,武夫的根基就是天地元力,没了天地元力作为支撑的武夫,在那样一个世界中,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灾难。” “再强的修为也没用,周身法力终有耗尽的一天,到那时候,就是武夫的死期。” 听着苏今窈传来的信息,曹安心神微动,逐渐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之前苏今窈就说过,厄忌是不定时出现,它所出现的地方和间隔时间,完全没有规律,谁也不清楚它这次出现之后,下一次出现会在什么时候。 尽管都知道它肯定会出现,因为它需要吸收足够的能量,才能成功开启大灾,可大灾是世界的大灾,这个过程可能数年,乃至数十年,对与武夫来说,这个间隔,足以让他在厄忌的体内力竭而亡。 很快,一个新的疑问涌上曹安心头:“如果厄忌就是为了捕杀人族武夫的话,一次出现只能定点,无法主动捕获,单纯靠着这样的手段,它们何时才能吸收到足够的能量?” 苏今窈笑了笑,“我们?我们连它的饭前点心,给它打牙祭都不够,它吸收的是这个世界中无处不在的天地元力,真正捕获的是这个,而不是人族武夫,我们只能算是运气比较差的一批人而已。” “在大灾到来之前,厄忌对人类来说,并不是致命的灾难。” 曹安明白了,难怪这怪物似乎并没有多少抹杀手段,原来它的真正目标压根就不是人类,以它的位格来说,这等存在,想要抹杀几个人族武夫,根本不可能让他们有逃离的机会。 恰在此刻,曹安心神俱震,牵着苏今窈的手臂上陡然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拉到了一侧,整个人几乎都砸进了苏今窈怀里,二人顺势滚入一段肉壁夹层中,这里的空隙,勉强能容纳下两个人。 前提是,这两人得死死的抱在一起,这时候,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他,同时侧开脑袋,将目光投向了这仅剩的逃生‘管道’,只见已经被压缩凝聚成液态的天地元力顺着‘管道’灌流而入。 这是天地元力,不是真的水,其中的威势可想而知,若是直接冲击到武夫,顷刻间就能将阳神以下的武夫肉身直接冲爆。 就是以苏今窈通神境巅峰的实力,也不敢长时间浸泡在这样的水流之中,在物质世界,总是高密度朝着低密度而去的,相对于管道中的天地元力河流,曹安武夫体内的那点天地元力,就是毫无疑问的低密度。 更何况,他们体内的力量,绝大部分都存在于丹田和经脉之中,肉身之中更少,在这等密度的天地元力冲刷下,只有一个爆体而亡的结局。 苏今窈看着源源不绝的天地元力河流,眼中第一次透出了几分绝望之色。“终归还是慢了一步,现在,这厄忌已经开始在吸收天地元力了,很有可能在天亮之前,这股河流都不会断绝,我们出去的希望越发渺茫了。” 曹安面色也不好看,一手伸入了河流之中,感受着手臂上渗入的天地元力,眼中的神色逐渐平稳了下来。“可以赌一把!!” “你想做什么?不要冲动,这厄忌兽吸纳天地元力,总归会有个间断的时候,等此河断流,我们就可以快速离开,并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你现在冲进去,与取死无益,没有人能知道它身后还有多远的距离。” “万一我们在后续的路上找不到类似此地的歇脚之处,等待我们的就只有死亡。” 曹安果断摇头,他没有将希望寄托到气运上的习惯,厄忌的目的本就是吸纳天地元力,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是个傻子,想的都肯定是要吃饱,本来两人之前不确定面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就浪费了不少时间。 眼下再不抓紧,可能就真的出不去了,没有人知道这怪物什么时候回重新回到现实世界,回到现实世界之后,自己两人又还有没有机会再出去,不如趁着现在拼一次,他感受过了,以自己的肉身强度,说不定还真有一线生机。 就是苏今窈一时间还真不好处理,两人的肉身强度,厄忌兽体内这种普通的白色粘液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但天地元力河中,苏今窈还是扛不住的。 曹安眸子一转,“苏今窈!” 被曹安突兀的叫了一声全名,苏今窈愣了一下,面色有些惶恐的看着曹安,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嘴巴下意识的嗯了一声,随着这一声回应,整个人直接被曹安装进了宝葫芦内,应声捉人!! 她刚刚答应了曹安,就发现更为恐怖的气息笼罩在自己周围,而此刻的自己早已经换了一个地方,周围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两股能量自周围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苏今窈听到了曹安的声音,宛如从苍穹之上发出来的。“啊窈,莫慌,别出声,安静待着,你现在在我的异宝之内,只要你不出声,两个时辰之内你都不会有事,我会带着你尝试从天地元力河中逆流而上。” “别怕,有我在,我的肉身本就要比你强大一些,我刚刚尝试过了,若是我来的话,我们还有一线生机,不管成与不成,在最后时刻,我都会将你放出来的。” 曹安说完,不再犹豫,身体一翻,滚入了天地元力河中,身若游鱼一般,以奇诡的速度朝着上游而去 ------------ 第五百九十二章 心向光明,一路前行 通神境界,体内的能量早已化液,但那始终是存续于经脉之中,无法直接感触到,直到落入河中的这一刻,曹安才真切的感受到,原来元力河流是这样一种感觉。 周身的毛孔仿佛在这一刻全数打开,犹如有微弱电伏在自己身上萦绕,刺激着肉身,澎湃的天地元力从毛孔中往体内钻入,酥麻舒畅的感觉涌上心头。但曹安明白这只是短暂的。 若是在外界,武夫能有如此奇遇,其武道之路当能平坦顺遂很多,天地元力河冲刷肉身,足以让一个低境界武夫直接成就半无垢体,变相的实现洗髓伐毛,改良根骨与血肉,修行速度一日千里。 可这里是厄忌的体内,你无法选择离开,澎湃的天地元力冲刷着你的肉身,直至将肉身彻底撑爆,至于阳神是否能够存续下来,曹安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很清楚,没有肉身的阳神,在武道之路上注定是有缺的。 前路一眼可见! 曹安紧守心神,到了这个境界,他对肉身的操控早已入微,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肉身,关闭周身毛孔,不让太多的天地元力灌入体内,尽管如此,可收效依旧不是很大,实在是肉身与元力河之间的密度差太大了。 缩地成寸的手段被曹安施展到了极致,配合这大虚空步,几乎达到了一瞬百丈,光亮,面前永远都是光亮,像是一个海市蜃楼,永远难以触及,如果不是中途曹安还见到了几个内部空间完全不一样的胃袋的话,他怕是要以为自己陷入了循环之中。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自上而下灌入的天地元力河依旧没有断绝,甚至连量都没有减少,心中虽然知晓这片大陆的元力几乎不可能被消耗完,可就这样的量被吸收进来,依然让人自心底产生了不安的感觉。 如此恐怖的天地元力,等到它真正爆发的时候,将会有多少沃土在瞬息间被化为劫土? 前行之中,曹安双手合十,将自己的肉身停滞在元力河中,此刻的他,肉身几乎比之之前涨大了两圈,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浮肿感,肉身的紧绷感时刻警醒着他,好在,他自己感觉这一身皮肉的强度和韧性还行。 至少,短时间内,是无法让自己爆体而亡的。随着曹安一拍宝葫芦,一道紫气从中涌现,在曹安面前放大,呈现出苏今窈的身体来,此刻的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目光还是第一时间落到了曹安身上。 看到他那肿胀的身躯,眸子里闪过一丝疼惜。“哥哥,你的身体……” 曹安极力控制着肉身,一道神念传回苏今窈脑海,“你已经进了宝葫芦一个时辰,虽说没有我主动授意的话,两个时辰后宝葫芦才会运作,但我不敢卡着这个点,先让你出来透口气,仅此而已。” “记住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到了里面,千万别说话。” 这边神念刚刚传完,苏今窈脑海中就听到了曹安的呼唤,依旧用的是全名,她自然知道曹安要做什么,这是卡着宝葫芦两个时辰的限制,想带着自己无伤走出厄忌体内,她沉默着,不想回答曹安。 可看着曹安依旧站在原地,就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他概率还是会站在这里,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以曹安的速度,都足以在这厄忌体内再前进很长一段距离了,当下心中一疼,没敢再犹豫。 “嗯!” 神念传回曹安,宝葫芦紫色光芒一闪,重新将苏今窈收入其中,这也算是卡了宝葫芦的BUG,若非如此,曹安还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带着苏今窈离开这里。他一面将速度催动到极致,一面精算着自己的肉身还能撑得住多久。 身上,只要是自己所修行的功法,能够运转的几乎都被曹安运转到极致,有些对于自身的速度并没有任何提升,但它却可以消耗元力,即便杯水车薪,长时间下来,也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若不是怕激怒这厄忌,引得厄忌注意到自己,再发生其他变数,曹安都想一路暴戾轰炸着过去。 ‘至多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达到极限!!’ 双眸透过这液态的天地元力,看向光亮所在,他至多只能撑得住一个时辰,这还要建立在一个时辰后天不亮的情形之下,在厄忌兽体内,对外的时间观感已经模糊了,曹安无法确定现在的具体时间。 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担忧和顾忌,但这些都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他能够决定的,只有自己的速度能够达到多块,如何才能在蜿蜒曲折的厄忌兽体内,节省下哪怕只有几寸的距离,让自己前进的速度更快。 在这一瞬间,脑海中所有的顾忌和担忧都随之烟消云散,有的只是面前错综复杂的道路,前路漫漫,诸多变数,可这些都不是前行者所能改变的,需要他做的,只有一件事,一切似乎都明朗了起来。 曹安眼中、心神里,只有这光亮里的一切,奔着光明,极速前行。 …… 却说另一边,南宫守拙一行人疾行而上,很快就到达了曹安两人之前所在的位置,只是看了一眼,他们便知道这里也不是最终的出口,充其量就是与他们之前所待那个地方一样的又一处牢笼罢了。 没有多余的交流,他们之间也不需要多余的交流,实力锐减之后,充斥在心间的不安全感,催促这他们快速前进,只想逃出这里,回到神都,仿佛只要回到神都之后,一切就都有了改善之法。 只是他们还没等走出多远,天地元力河当头灌下,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躲避,一行七人直接被元力河卷中,开始的时候,几人脸上还闪过一刹那的惊喜,他们的肉身被厄忌体内的粘液损伤严重。 如此精纯与浓度的天地元力,不仅能够治愈他们身上的伤势,更是能补充他们自己本来的精力,南宫守拙阴着脸,感受着这精纯的天地元力灌入体内,修缮着自己的肉身,他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加快速度,继续向前掠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甚至完全不需要静坐修行,这天地元力就会自己涌入体内,帮他们治疗身上的伤势,原本的伤口在快速结痂、脱落,丑陋归丑陋,但好歹伤势已经在短短一刻钟内痊愈了。 可随着痊愈之后,他们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肉身好像隐隐无法承受这海量的天地元力了…… ------------ 第五百九十三章 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再温顺的力量,当它纯粹到一定程度之后,同样也是狂暴的,不是它属性的狂暴,而是它高度浓缩之后的狂暴。 半个时辰之后,数道身影就再也支撑不住,一身血肉在元力河中直接爆裂开来,这其中多为阴神境武夫,阴神果露在元力河中,纯粹的元力河蕴含着霸道的力量,阴神连太阳光和凡间的风都能伤到,更何况是元力河? 当它暴露在元力河中的一瞬间,就彻底被冲刷成灰,消失得无影无踪,身魂俱散,存之于世的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一切落入了南宫守拙的眼底,眼底的焦虑之色更甚,元力河源源不断而来,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照这样下去,他们剩下的三人,最后也是同样的收场,可他不甘心,挥起手中刀,直接斩去一臂。 一声闷哼之后,鲜血撒入元力河,那只离开了肉身的臂膀,在元力河中顷刻间爆裂开来,而他的肉身,增添了新的伤口后,更多的元力,直接汇聚到伤口处,丝丝肉芽从中长出,结痂、化痂,在这个过程中,身体的充盈和紧绷状态得到了缓解。 身后两名手下见到了这一幕,也有样学样,当即挥刀斩去自己一臂,再次争取了些时间,可很快,他们就绝望了,不算之前他们所受的伤,眼下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已经断了一臂,不可能再断一臂。 腿也不能,在精纯的元力河中,虽然能够快速恢复伤势,可也仅仅只是恢复伤势,并不能断臂重生,好好的一个人,早已经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这副模样,别说他人,就是他们自己都感觉自己狰狞可怖。 其中一人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一刀插进腹部,除了换伤,他找不到其他办法,现在,所有人都在奋力逃窜,没有人会来顾忌你,新的伤口,分润了渗入体内的元力,饮鸩止渴也不过如此。 但至少不会立马死去,他们都很清楚,对他们来说,这具肉身,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仅有的机会,只要肉身还在,就还有机会,不是所有的武夫,都能拥有重塑肉身的资源和实力,那代价不是他们这些刀口舔血之人所能支付的。 南宫家,更不可能为他们买单。 所以,即便残缺,即便千穿百孔,只要还能坚持,他们都不想放弃,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伤势只是缓解元力的渗入,并不能完全解决元力渗入的问题,于是,元力河中,有了第一个爆裂的阳神境。 随着他不甘的嘶吼,肉身化作血雾,散落在河中,很快消失不见,只留阳神,快速朝着光亮所在而去,没了肉身的束缚,阳神的速度更快,几乎是念头所达,现实与思维重合的点上,他们都可以到达。 很快便赶超了南宫守拙,看到这一幕,其他两人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不再犹豫,彻底放开了肉身,血雾爆开,阳神出窍,奔着光亮所在而去。 这下,轮到南宫守拙纠结了,他的肉身,还能坚持一刻钟左右,但他不知道这一刻钟究竟有没有用,肉身的速度,比之纯粹的阳神速度还是太慢了,若是出口就在眼前的话,他无疑就是这场角逐中的胜利者。 可若是出口尚远,带着肉身,自己可能最终将连阳神都出不去。 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南宫家最不缺的就是资源,只要自己活着,一切都还有可能,原本的肉身根基也被毁了,留之无用,想到此处,南宫守拙阳神直接出窍,追了出去,元力河内,阳神如鱼得水。 对于早就经历过三灾的阳神来说,元力河的冲刷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加之阳神无法直接吸收元力为己所用,再强的密度对他们来说都毫无意义,心念即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道神念传入南宫守拙的阳神内。 “大人,前面还有人!” 三道阳神朝前看去,只见前方,一具几乎都要填满整个通道的肉身正在快速前行,那速度,甚至都快赶上他们以阳神前行的速度。 怨毒和不甘弥漫在心间,凭什么我们的肉身都没了,而你却还能完好无损的在此行进。曹安老早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几道阳神,应该是之前的皇商南宫家的人无疑了。 甚至连他们自身的恶意曹安都感受得清清楚楚,他自己的肉身也快要达到极限了,现在无暇他顾,而且,本来曹安就比他们领先一些,已经能够看到尽头了,就差临门的这一哆嗦,以至于现在的曹安,一门心思都在出口处。 就在这时候,南宫守拙神念一动,宝刀出现在身侧,血色的刀芒斩向一边的管道内壁,之前的一幕印象深刻,南宫守拙想借厄忌的手,杀了曹安,至少毁了他的肉身,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曹安的肉身已经膨胀到了几乎要触及内壁的程度。 这个时候,只需要这管道本能反应的蠕动,以厄忌的肉身力量,足以将曹安挤爆。 宝刀触及内壁的一刹那,曹安转过身,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南宫守拙,下一瞬,内壁受到刺激,自然蠕动、扭曲,曹安的身形则是消失在了原地,缩地成寸配合着大虚空步,在最后一瞬,将自己拉出了厄忌兽的体内。 曹安立于虚空之中,一拍宝葫芦,苏今窈的身形出现在曹安身边。 “我们出来了,不过里面有几只杂碎似乎想至我们于死地,稍等!” 感受着熟悉的天地,苏今窈的心境豁然开朗,更多的是喜悦和莫名的骄傲,曹安似乎再一次在她面前证明了一点,发生再大的事情,只要他在,就会有解决的办法,他总能解决好那些在自己看来无比艰难的事情。 再看前方,曹安带着自己几乎走了两个多时辰才从中出来的厄忌兽,此刻肉身已经开始虚化,隐入虚空之内,在外形上看着依旧是一座三层客栈,三层高楼透着几分虚幻,檐角活了一般在轻微抖动着。 南宫守拙看到曹安那消失的身影,就知道坏了,可现在出口就在那里,不出去是不成的了,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三人对视一眼,数息之后,还是硬着头皮掠出厄忌之口。 能在那样的环境之下,还留存着完好无损的肉身,这本身就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刚刚从他的身上传来的那种气息,就让南宫守拙明白,那人的修为必然在自己之上,阳神之上是什么?要么是通神,要么就是神通。 这两个境界,如果自己借着厄忌之手,或许还能将其除掉,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别说自己还没了肉身,就算是全盛时期,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所以南宫守拙很光棍,在掠出厄忌兽口的时候,第一时间向外喝道。 “前辈,在下乃是皇商南宫家族之人,之前一事多有冒犯,还望手下留情,南宫家族愿意给出赔偿,直到前辈您满意为止。” 曹安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此刻的他身高几近一丈,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种莫名的臃肿之感,没有多余的话,气息死死锁定了对方三道阳神,在他们出现的那一瞬间,一口三昧真火喷了出去。 阳神三炼,总不能各个都是以三昧真火来炼的阳神吧!! 况且自己的境界是武道十一景通神境,高出一个境界的三昧真火,哪怕你用的是三昧真火炼阳神,也得在这一击之下吃亏。 一时间滔天的火浪回应了南宫守拙的话,三炼之后的阳神在这道火浪出现的瞬间,冒出了大量的黑烟,颤抖着,连反抗的勇气都提不起来,火舌所及,直接化为虚无,魂飞魄散,比之那些还在厄忌兽体内的武夫,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本,只要他们安安分分,便可以无事发生,曹安向来不会主动对任何人发起袭杀,怪只怪南宫守拙在外嚣张跋扈惯了,就算是修为比自己高也没有放在眼里,何况当时的情况确实只需要他稍微动一下厄忌兽的内壁。 就能轻易将曹安的肉身毁掉,自己那样的处境,又怎甘心别人比自己舒服? 苏今窈看着这一幕,三道阳神的毁灭对她来说无足轻重,只是关切的看着曹安,“哥哥,你现在的肉身,你打算怎么办?” 浮肿一般的曹安看了看天,此刻,晨曦间的第一缕阳光出现,厄忌兽彻底消失在这片天地,下方哪里有什么客栈,只有几匹青鳞马和一应物资停留在林间,就是原本那客栈前的空地,此刻都已经消失了。 曹安摇摇头,“无妨!” “御剑!!”随着曹安一声清喝,年剑出现在曹安脚下,这一次,曹安没有动用自己的神念催动年剑,而是利用体内的元力催动,一剑两人,此间距离神都尚有一道之地,长路漫漫,体内的这点元力完全不够看。 “我觉得下一次,我们应该一起面对危险,而不是你将我藏起来,自己一个人去应对。”苏今窈小声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她在宝葫芦内,并不惧怕宝葫芦的杀力,只是担心在外的曹安。 她太清楚那元力河的可怕之处了,因为身临其境,所以感同身受…… ------------ 第五百九十四章 四海商会的吊篮 大乾剑南道,堪舆图上,呈现出一个狭长的方块状,像是一个倒立着的长枪枪头,嵌在京畿道和白鹭道之间,二人从麟州登入剑南道地界,两界之间。 造化玄奇,天地鬼斧,剑南道就是其中一个,在大乾地界中,即便是不熟悉剑南地界的人也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踏入了剑南道,因为剑南道的界线周围,其地势比接壤的几道都高出一大截。 并非是那种逐渐攀升的高度,而是突兀的陡峭高出一截,最低的也有七八丈,最高的甚至有百十丈,就像是一股伟力生生将整个剑南道托起来了一样,以至于整个剑南道漫长的边界线上,都是这么一种情形。 不管是何人,只要走到界线处,看到这高出的峭壁,就知道自己已经即将踏入剑南道地界,但其实并不是整个剑南道的海拔都高,内部区域的剑南道,与其他道内的海拔并无多大区别,仅仅也只是这边界上陡然高出一垅。 土道上,两匹青鳞马缓缓而来,坐上的正是曹安和苏今窈,曹安一声青色道袍,腰间悬一紫黑色宝葫芦,白色玉钗束住长发,身上除了那宝葫芦,没有任何的其他物品。随在身后的是苏今窈,白底金边的长裙。 一条金色云纹腰带更衬得其纤细小腰,身上斜背着一把长剑,身上白衿迎风飘荡,更添几分出尘脱俗之气。 这条路并非官道,官道在右,要更远一些,那边的地势较低,直接建成石桥,就能勾连两道。这里更近,但地势也更高,足足二十余丈的高度,石桥不可能,就是铁索桥都没法建,也不方便。 老远就能看到这里熙熙攘攘,宛如一个小型集市,规模也确实抵得上一个小型集市了,在这里早就汇聚了很多的商人,他们很多都是为了赶时间,才来到这里,只见高达二十余丈的绝壁上,修建了十二道吊篮。 这是当代元精艺术的一种,曹安也很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记忆中的很多造物,在这个世界,都能以元精替代电能,找到平替造物,只是并不普及,若非必要,他们不会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这巨型‘吊篮’就是记忆中那个世界电梯的平替品,一座吊篮足有一艘楼船大小,宛如一只只趴在绝壁上的钢铁巨蟒,只是稍微靠近,就能听到那巨型机械造物的轧轧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其中十一道都在装载货物,拉人的却只有一道,这些人多半都是早就从官道上过来了的,因为积压的货物和人员过多,这才被堵在了这里,至少,曹安两人之前在麟州遇险的那一夜前后,基本没有碰到过什么过往的商队。 但面前这些又是实实在在的人,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些人早就到了,只是被堵在了这里。 事实也确如曹安预料的一样,这些商队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十五天之久,这个时间,如果他们走的是官道,都已经到了,反倒是抄近路更耗费时间,早已经积压了许多的矛盾和怒火在这一刻爆发。 “为什么还没有让我们上去?你们那货台上根本就没有满,你们说要加价,这多出来的钱我们给了,到现在还不能上去!整整十四天,我们走官道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抄了这近路,反倒是还比之前更慢,那我们走这的意义何在?” “就是,照你们这么干,以后谁还愿意再走你们这条路?我那批货物里,本就是些不能久放的灵果,这十几天时间,如果货物坏了你们来赔偿吗?” “让开,我们现在就要进去,现在就要装货,该给的钱,我们早就已经给过了,这条路老子走了二十多年,老子开始走这条路的时候,你个毛头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跟爷爷玩临时加码的戏,你还嫩了些。” 前方,入口处,人群中正在争吵着,拦在入口地方的是三个人,其中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身边站着两个跟他穿着同样装束的武夫,三人中,修行最高的就是中间这个在腰上配着弯刀的青年,有六景天人的修为。 而他身边的两人,只有四景开脉的修为。 对于这些人的谩骂和嘲弄,青年丝毫不以为意,撇了撇嘴,伸手掸了掸青色筒裙。 “这么说,你们是不服我的管束呗?怎么?你要来当这个出头鸟吗?凭什么?凭你身后那个护镖的六景杂碎吗?”青年一把捏住胖商人的脖颈,单臂将其拎了起来,目光略过所有人,落在胖商户身后的那个中年刀客身上。 颧骨突出,身形枯瘦,一把刀就提在手上。 商人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双脚在空中踢摆着,“袁通你他妈干嘛呢?给你钱是让你保护老子的,不是让你看戏的,砍死这小比崽子,出了问题我担着,四海商会多年信誉,不可能容忍这样的蠢货来损毁。” 这‘吊篮’生意是四海商会的,经营日久,商人很清楚,以四海商会的名头,他们压根不在乎这里提的那仨瓜俩枣,反倒是商会本身的信誉要更重要,最近这里乱提价格,有些甚至直接打压,要分润别人这趟货物的利益。 这完全就不是四海商会的目的,肯定是面前这个新来的狮子大开口,想捞一笔而已。 “聒噪!”青年一声冷哼,将胖商人丢了出去,下一瞬,他的身前就出现了两道血红色流光,那是他的两把弯刀。 平地起风,残影一闪,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一抹血影已经从名唤袁通的护卫身体内闪过,约莫一息之后,袁通的身上迸射出血线,身体从头颅处被一分为二,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反抗。 太快了!血水渗透到了地面上,这个六景天人境的武夫,连敌人一合之敌都不是,胖商人此刻也怕了,看着自己的六景武夫死去,仿佛抽走了他身体内的所有气力,瑟缩着身子,眉宇之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愤。 在外人看来,他们或许只是寻常的雇主和护卫的关系,但只有他们两个自己清楚,两人师出同门,在同一个镇上的武馆学武,他有钱,袁通有天赋,学艺七年,没有天赋的他回家继承了家里的产业。 私下里偷偷资助袁通习武,直到袁通的修为达到六景天人,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是他潜力和天赋的极限,没有可能再进一步,于是袁通回到了他身边,做起了他的护卫,两人的情谊打小而来。 很多时候他嘴臭,袁通也丝毫不在意,从未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用他的话说,若不是他,恐怕袁通连当年的那个镇上武馆也走不出去。 自己最大的仰仗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倔强和硬气上,如果自己当时答应分出利润,他就不用死了。 青年转身,不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在他眼中,这胖子不杀比杀了有用,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带来利润,杀鸡儆猴的事情,已经做了,现在就不怕猴子不听话了。 “诸位都是贵人,不比我这刀口舔血的莽夫,贱命一条,回去都在想一想,能不能上去,什么时候能上去,全在各位一念之间,我说过了,某只要你们这一批货物的分润,下一次过来,你们的记录还在这里,自然会获得优先通过的权利,而下一次,你们给的过路费也会跟之前一样。” 说完,青年转身走进了入口。 胖子双腿颤抖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商队营地,他阴着脸,看着周围的仆从和护卫,第一次,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安全感,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以前一直觉得在护卫和商队中很安全,那是因为有着袁通在。 叫来了管家,吩咐了几句,很快,两名护卫前去门口抬回了一刀两半的袁通,胖子带着所有人登上马背,转过身,一把火烧了所有的货,策马而去。 就如那青年所说,他们索要的这点分润的确对这些商家的利益影响不大,但他不干!如果袁通死了,自己反而认了,那袁通的死又算什么。 冲天的火光升起的时候,营地周围各大商队的人都冲了出来,这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货物和营地起火,消息很快传到了青年耳中,把玩在手中的那只精美瓷器被他直接摔到了地上,大鱼就那么几条。 眼下居然有一条选择了鱼死网破,要知道,他当初留着他的性命,就是因为他很清楚,那胖子手下的货物有多贵重,利润有多大。 “找死!!来人,跟我追出去,敢戏耍我,那也就没有必要活着了。” 青年冲出房间,手下两人早已牵来了青鳞马,三人翻身上马,血红色的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直直追了出来,他们的青鳞马都是上好的血脉品种,远胜过那一家商队里的货色,追上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青年阴着脸,他不仅要让那胖子死,还要将胖子的尸体挂在牌坊上,就在青年打马而出的时候,曹安和苏今窈正好朝着大门这边走了过来。 对于这些形单影只的路人江湖客,他们向来不卡,最多就是在索要过路费的时候,多要几个子而已。 那些商户才是大头,货物越多越贵重,越是被卡,青年眼中冷芒一闪而逝,两队人马其实老早就已经相互看到了对方,只是似乎,谁也不愿意让道…… ------------ 第五百九十五章 人马俱碎 曹安一步踏出,转念之间,解开了身上的隐匿气息之法。 一步阴神、两步阳神、三步通神之境,狂暴的气息以曹安为中心,朝着周围喷吐开来,无上剑意直冲云霄,这一刻的他就像是一柄出鞘的神剑,激荡着恐怖的剑气,面容之间看不到丝毫的变化,仿佛那直冲他而来的并不是一人一骑。 而是迎面飘荡着的一缕尘埃。 青年的脸色从阴狠、兴奋、狂暴,逐渐演变成为恐惧,后怕,身上嚣张的气焰尽数收敛,在曹安气息完全释放的时候,甚至都不用曹安动手,那种来自灵魂的震颤就已经让他生不出半分对抗的勇气。 那句‘直接碾过去’的话,才刚刚说出去没有片刻,眼看此刻距离曹安已经不足十步,在这个距离之下,以青鳞马的速度,根本避不开,他运转全身的力量,俯下身子死死的抱住马头,身体凌空支起。 在撞上前的一瞬,连人带马抱了出去,砸进了路边,围观之人下意识的让了开来,人倒是没事,就是那匹上好的青鳞马,在恐怖的冲击力和惯性之下摔成了一摊肉泥,青年浑身浴血,脸色苍白。 那些血并不是他的,而是座下青鳞马的,双腿兀自还在打颤,他转过身,有些呆滞的看向身后,他自己依仗着六景实力能做到这一点,但他身后的两名护卫可做不到,只见这一只跟着自己欺行霸市的两骑连人带马在靠近曹安的一瞬间。 被剑气直接搅碎,人马俱碎,血肉横飞,却就是没有一星半点沾到曹安身上,那配备了满副重甲的青鳞马,在那人的剑气面前,就犹如是嫩滑的豆腐,连一丝抵抗的样子都做不到,见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青年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了血色,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嗤嗵一声跪了下去,将脑袋砰砰砰的磕在地上,那双原本桀骜狂放的眸子自始至终都不敢抬起来看曹安一眼,每一下都磕得相当大力,以至于很快额头就渗出了鲜血。 原本喧闹的人群中彻底鸦雀无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男一女牵马走了进去,事后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连别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好像那两人的脸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影响着他们的视线,使得他们看不真切。 只能模糊的判断一男一女,看起来年纪不大,女的极美。 二人行至绝壁之下,并没有通过那吊篮上去,连人带马悬空而起,朝着绝壁之巅而去,苏今窈看了看曹安:“不杀了他吗?他对你动了杀心,即便是磕头如捣蒜,也不过是暂时畏惧你的实力而已。” “怕是真的怕,当恨也是真的恨,他好不容易在这里树立起了威信,被你这三步直接砸碎,荡然无存。” 曹安面上表情古井无波,摇了摇头,“若是放在以前,我会直接杀了他,免得日后麻烦,但今后没必要了,这种人,即便是恨我一辈子,也无法达到我现在的高度,他若是还能有些机缘,勉强能冲上阴神境。” “否则,一辈子也就是天人境界而已,跟被他杀了的那个天人境武夫没有什么区别,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大肆敛财?不过都是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现状,想着在巅峰的时候,攒下一笔足够后半生挥霍的财富而已。” 江湖中这样的事情不少,武夫自己能够走到哪里,先天的条件几乎就能决定了,对于一些高位者、眼界和见识足够宽阔的人来说,世间绝大数武夫的武道命运,他们一眼可观,可悲的是,几乎全部的江湖武夫。 在踏入武道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超脱凡俗,能在这偌大江湖中闯出名堂来,直到一步步走到那个既定的高度,见识到了现实的残酷,才会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究竟有多幼稚。 下方,直到曹安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此间一刻钟后,地上磕头的青年才停下了动作,磕头对一个天人境武夫来说,不算是什么体力活,但此刻的他,却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直接瘫软坐到地上。 冷汗浸湿了一身的衣袍,他引以为傲的血色弯刀,在面对曹安气息的那一刻,直接被遗忘了,就如同一个没有修炼过任何武道的普通人一样,他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了带着座下的马,不去冲撞到曹安一根毫毛这件事上。 短暂的呆滞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活下来了,那人并没有杀自己,人群尚未散去,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些,一会是那冲天而起的火光,有人竟是情愿直接毁掉所有的货物,都不想让这厮占到一分便宜。 一会又是一个通神境界的大剑修直冲关卡,搅碎了青年的所有自信。 他站起身来,面对着周围唏嘘和指点,眸子里的冷光更甚,从这群人的身上一一扫过,只是他也清晰的发现,从这一刻开始,这些人原本对自己的敬畏少了太多,若是在之前,他们这群商人哪个敢跟自己对视。 现在他们不仅敢跟自己对视,甚至有几个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快意和幸灾乐祸。 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他可以重新杀人重建威信,但这么干的话,恐怕四海商会那边很快就要得到信息了,自己不仅要被从这个肥差上撸下去,还要面对四海商会的追责,这尊庞然大物的能量,他只要想一想都感觉可怕。 所有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抖了抖袍子上的尘土,转身灰溜溜的走回了内部,很快,十几名护卫就从中走了出来,颁布了新的通行规则,一切照旧,所有被压的商人和货物,都能通行了,甚至连过路费都少了一成。 那逃走的胖子商人一直没有见到身后的追兵,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到无形之中是曹安救了他一命,毕竟当时在这周围的所有人中,也没有人认识曹安,江湖上的剑修不少,可通神境的剑修还是数的过来的。 …… 剑南道剑川平原,也被当地人称为剑川草原,翻过了那垅凸起的山地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这剑川草原,一眼看不到头,视线之内,只有草色与蓝天的交线,一望无际,没了高山的阻隔,眼中的世界一下子开阔了起来。 剑川草原足够的大,这片土地也足够的肥沃,供给了大乾帝国三分之二的骑兵,不仅仅是马,还有人!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人,天生就在箭术和骑术上有着远超常人的天赋,成年之后,只需要稍加训练,就是一名合格的骑兵。 配合战阵之术,再经历几场厮杀,他们就能成为精锐。 两道青色的影子此刻正在这片广袤的草场上疾驰,如风一般的快速,掠过河湾,慢慢才停了下来,曹安跃下马背,指剑轻挑,解开了青鳞马的束缚,伸手在马背上拍了拍。 “去吧,给你自由了!这里才应该是你们梦想的天地。” 苏今窈眉眼弯弯,视线一直落在曹安身上,这两匹青鳞马正是皇商南宫家的,当时曹安带着苏今窈御剑而去,恢复之后才想到堪舆图上还有一个剑川草原,又折返回去带了两匹青鳞马出来。 无他,就是单纯的想要感受一下在草原上纵马疾驰的感觉,心中起了念头,就去做了,仅此而已。 两匹青鳞马像是听懂了曹安的意思一般,转身跑进了草场之内,远远的离开了曹安两人…… ------------ 第五百九十六章 剑川平原上的劫土 “曹郎,你过来看看!” 广袤的草地上,一排的黑色显得极为惹眼,尽管很狭小,但却很清晰,这不是土地的颜色,更像是某种力量灼烧了这片草场之后留下的痕迹,曹安走到近前,眉宇间涌现出凝重之色。 “劫土的力量!难不成剑川草原之上也出现了新的劫土吗?”只是一眼,曹安便已经确定了面前这黑土为何物,极北冰原上,他对劫土有着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那种死寂和荒芜的气息,绝对不会错。 “果然是劫土的力量吗?我就感觉这力量与我们在厄忌兽体内感受到的力量有些类似。”苏今窈一手托着下巴,脸上闪过几分思索之色。 “不应该啊,这力量怎么会衰弱呢?照这样下去,不出几日,这刚成型的劫土就该彻底恢复到原先的模样了。”这一行劫土的力量正在衰退,散入天地之中,照这个样子下去,曹安丝毫不怀疑它会变回原先的模样。 “跟上去看看!” 剑川平原上,天色渐晚,翠绿色的大地上,绽放着赤红霞光,万里无云,二人顺着草场之中的黑线一路向前,直到这黑色的尽头,一个不大的部落,说是部落,其实就是临时搭建的八个帐篷。 两道神念罩了过去,部落之内已经毫无生机。 木质拒马围出大约二十丈范围的空间,帐篷就零星的搭建在里面,入口处两座搭建的庭燎里还散发着火光,曹安在空气中嗅了嗅,烧的是混合起来的有无油脂,支在架子上的大铁锅中油还有大半。 昏暗的灯光里,有人影来回走动,待得两人走上近期的时候,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人影,而是十六具漆黑的尸体,双目猩红,动作僵硬,在拒马围出的空间内来回走动,他们脚下的区域,形成一条条黑色的线。 凌乱的交织在一起,证明他们之前所走过的路,这个时候的它们,就像是一具具从火海中捞出来的尸体一样,从身形中还能勉强辨别出男女,六小十大的身影,原本应该就是住在这里面,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致使他们全都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曹安的第一反应就是劫偶,但仔细一看,却又不是,普通的劫偶虽然就跟面前这些怪物的形态差不多,但它们的身形无法稳固,只能存活于劫土之上,每一刻,它们的肉身都在于劫土进行交换。 但面前这些显然并不是,因为它们脚下并没有劫土,甚至是它们自身的力量,还在构建出小型的劫土,也就是曹安两人刚刚看到的那种会消散,并恢复到原来状态中的劫土,帐篷区域内的劫土明显要比之前所见的劫土更厚重一些。 毕竟有着这么多的‘劫偶’在活动,一次又一次的加深着地上的能量。 苏今窈长袖挥出,一股赤色的焰火笼罩了过去,一瞬之后,整个部落内都笼罩在一片虚幻的火焰之中,曹安愣了一下,这焰火的力量,居然不下于自己的三昧真火,他还是第一次在这江湖中发现一种威力不下于三昧真火的火焰。 “你这是什么火焰?” “修行天狐九变之后所得的一种火焰,我将它称之为九尾狐炎,对净化阴暗面的力量,有着天然的奇效。”话音落下,两人再看向帐篷之内,只见原本的一切都化为虚无,连带着内部活动的怪物也是一样。 只剩下一片焦土,地面整整在这把焰火中陷落了三寸有余。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我们来时候所见的那条黑线,应该不是走过来的,而是走出去。”曹安看着地上的黑线,若有所思。 这一路而来,这痕迹几乎是越靠近这边,力量越是薄弱,如果按照时间长短来分辨的话,那条痕迹的制造者应该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并不是走回到这里。 苏今窈看了一眼已经几乎完全暗下来的天色,眼中透着几分凝重,“这不是正常形成的,这里的事情怕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我想不到,现在有谁能够使用大劫的力量,在这里形成这种劫土。” 正常来说,劫土和侵蚀之力对于所有武者来说,都是避之不及的存在,这种力量怎么会有人将其利用了起来,但如果没有人利用的话,怎么会突兀的在这里出现这样的情况? “追回去看看!” 两道身影破空而去,对于两人现在的修为来说,神念一扫,地上的情况就一览无余,甚至于只要他们想,都能够查探到地下微小生命的活动,在这样的速度之下,地面上的痕迹也能死死锁定。 果然,在回到原先的起点之后,继续直追出去,那气息更加清晰浓厚,越是往后,越是如此,当他们落下之后,面前又出现了一座于之前一样的小型聚居点,这一次,这里的帐篷更多一些,约莫二十来个。 毫无疑问,里面的人都已经死了,化身成了之前那种形态的劫偶,只是这里的气息更加浓郁了些,这些的怪物似乎也比之前的要强大一些,若不是他们没有意识,只知道盲目的在圈定范围之内走动的话。 恐怕要给这片平原带来不少的伤害,以面前这些怪物的实力,普通人在它们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就是速度上,可能要比普通人慢上很多,若是一心想逃的话,应该还是能逃掉的。 但千万别想着能用普通兵刃伤及这些怪物,就曹安的观察,这些怪物的肉身强度,起码能比肩二品宝兵,整个营地内,几乎全是黑色的劫土,已经不再是什么黑色的线条痕迹,而是实实在在的劫土。 与之前类似的是,这劫土也不是永久的,它们的力量依旧还会消散。 “难不成有人在有意散播大劫的力量,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就这样的怪物和劫土,它们根本就不可能走出这个区域,用不了多久,一切又都会回到最初的样子,这些怪物们的力量也会消散殆尽,最终尘归尘土归土。”苏今窈不解。 曹安也不明白,摇摇头,“不清楚,但继续查下去,应该就能发现源头了……” ------------ 第五百九十七章 克托尔领的人 克托尔领,大乾剑南道中的一个小部落,是有着实质造册头领的地方行政区划了,再往下,就只有曹安他们沿途所见到的那种两三家人混居一起的小聚落,一领之地,其人口数量差不多与一郡县无差。 只是相比较之下,就领地面积而言,一领之地要更大太多,多少的牛羊马都要在这里养活,地方小了可就养不活了。 赤色大帐前,早早已经站满了人,这是克托尔领的头领所在居所,也是整个克托尔领的权利中心,相当于一县之城,下方的小聚落无法固定,对于草场内放牧的居民来说,固定下来,就意味着在天灾面前几乎没有了抗争的力量。 苏赫巴尔是当今的克托尔领头领,这帐篷不是他的居所,而是用来处理政务的‘府衙’,一大早身后就跟着两个身着甲胄的侍卫,朝着帐篷这边走了过来。 其中一身着书生袍的官员急忙迎上前来,“头领,这次应头领发布的悬赏,一共来了十六位高人,早早的就等候在这里了。” 苏赫巴尔是个魁梧壮硕的中年男人,在剑南道的剑川草原上,很多头领的官位都是世袭的,大乾的政策在这片区域内显得很宽松,只要每年能够上交足量的产出,一般不会考虑变动什么。 他那双锐利的目光从这些高人身上一一扫过,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主位坐了下来,一条腿抬到一边,以手拄着膝盖,颇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人,领地内发生的事情,身为头领的他已经知道了。 一面差人向红云寺求助,一面就是在整个克托尔领内发布悬赏。来了的人,只要是有真本事,不管能不能解决科托尔领的麻烦,都能得到二百五行元精的赏金,若是能够解决了麻烦,还能得到三百五行元精的尾款。 这比悬赏,对太多的江湖武夫来说,都是相当惹眼的,有些人甚至跑了一辈子江湖,也只见过初级元精,五行元精那只是在别人的故事里听说过,所以,悬赏刚刚发布的时候,就来了不少人。 到今天,已经是他所见到的第六批高人了,只可惜,前面那些人连他这个头领都打不过,更别谈说帮他解决领地内的问题,以至于,他在见到这些人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各位如果是就是冲着那二百元精的来的话,我劝你们还是慎重行事,就怕你们有命拿没命花,在你们之前,我已经见着了六批这样的人,元精咱们克托尔领多的是,每年的产出交到朝廷,陛下也没有亏待咱们。” “可命,对你们来说,只有一条,同为大乾子民,念你们修行不易,不想你们被那怪物祸害,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诉你们,你们当中,应该有些人,已经见过了那聚落里的情形,除了极个别的聚落外。” “剩下那些个被怪物霍霍了的聚落里,可没有我们克托尔领的人,都是之前接了悬赏的汉子,凡事量力而行,知道什么钱能拿,什么钱拿不得。这并不丢人。” 苏赫巴尔的话说完,一双虎目再次从下方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却发现没有一人退缩,心中没有多少钦佩的意思,他也很清楚这些人心里都在想什么,但话已经点到了这里,再多说也就没有意义了。 这其中,居然还有八个人连六景天人境都没到,也不知是凭什么就敢来伸手接这元精的。 嘴角露出了几分冷笑,招了招手,只见身后的两名侍卫从腰间解下袋子,一个一个的牛皮袋子,却不是那储物袋,就是寻常的袋子。 “既然没有人愿意退出,那就来吧,一人一袋,拿了钱,就站在一边,我们已经知道了那怪物下一个将要袭击的聚落在什么地方,稍等会有我们领的骑兵护卫和我的护卫长带着诸位过去。” 说完这话,他顿了顿,“不要想着拿了我的元精就逃,克尔托领虽然钱多,但人也不傻,你们既然领了钱,那就应该知道生死由命,要么解决了克托尔领的麻烦,要么就成为那群黑魔鬼的一员吧。” 直到这时候,这来的人中,才有人眼中透出几分惊恐之色,这苏赫巴尔没有隐藏自己的修为,那一身阴神境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这换到其他道内,就是一个郡县的父母官,能有这修为,已经属实强悍了。 再看他目光所看的那名护卫长,那一身气息更是恐怖,身形如铁塔一般,远比这苏赫巴尔更为强悍,想从他们手底下逃出去,即便这些家伙当中,是有不少手段,也只觉得心里发怵。 这时候,一名瘦小的汉子站了出来,脸上带着笑,“头领大人,小的仔细想了想,还是大人您之前说的话在理,小的不过就是一个开脉境武夫,之前不晓得这其中的凶险,蒙大人提醒,现在这便退出。” 苏赫巴尔点点头,“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赏他一颗初级元精,都是大乾子民,各中凶险,你们不懂,我却是晓得的,最后在给你们一次机会,还想离开的,到这边来,也不让你们白跑,我科托尔领人好客,一颗初级元精,拿了就离开。” “若是你们朋友长辈之中,有真正的高手,能够请过来的,我苏赫巴尔的悬赏依然有效。” 有了第一个人的带动,很快,那八个连天人境都没到的武夫就都站了出来,各自领了一滴元精,在道谢声中转身仓皇离开,便是天人境的武夫,也左右看了几眼,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苏赫巴尔和那名护卫长这样的人,都没能解决的事情。 他们这几个更是没有必要再去凑热闹,人家又不是真的出来撒币的,自己领地内的事情,出了问题肯定第一时间就是自己领的人来解决,没有道理还要挂出悬赏求助外人。 这一下,很快又有四人站了出去,只是这四人却是拒绝了这滴初级元精的赏赐,修为一道超过了天人境界,元精对他们来说虽然也缺,但毕竟没有那么珍惜。 场中就只剩下了四人,苏赫巴尔的脸色平和了许多,他朝着曹安和苏今窈所在的位置多看了几眼,这两人是他到现在都看不透的,修为肯定比自己高出不少,而且不仅是自己,连自己那个阳神境的侍卫长也没有看穿。 至于另外两个,一个棺材脸,闷声不出气的汉子,周身煞气逼人,瞧不出他使的是什么武器,一身青色袍子,跟曹安差不多,不过,曹安身上穿出了一种出尘脱俗之感,在他身上,却平白多了几分死气沉沉。 另外一人是个老者,没什么特色,就是佝偻着身子,手长脚长,走起路来活像个类人的猴子,武夫一般不可能是这样的,除非是自己修炼了什么功法导致自己长成了这个样子。 这两人也是自己看不明白的,但这两人的修为按照侍卫长的反馈,是实打实的阳神境修为。 对于这样的武夫而言,自己的那点悬赏可能对他们的吸引力没有那么大。 “四位前辈想来是已经想好了,我有一点需要告诉你们,之前已经有阴神境的武夫栽在那玩意的手里了,我们到最后都没能看清楚是什么玩意,只晓得是一阵黑风,夜间来的,这风一起,什么都看不见。” “柳三,把这点酒钱给几位前辈们送过去!” 那名唤柳三的正是那书生袍的官员,他从桌上掂过四个袋子,好生放在了四人桌前。 “我苏赫巴尔信得过四位,好酒好菜这便让人招呼着,我们要去的地方距离这里并不远,晚点我亲自来请诸位。” 说完,苏赫巴尔站起身来,朝着四人拱手一礼,行的是江湖上的礼,转身带着自己的侍卫长和两名护卫离开了这…… ------------ 第五百九十八章 多一重保障吧 “二位道友好高深的修为,这一趟,若是真遇上凶险,可得多多仰仗两位。”佝偻老汉拱起双手,本就佝偻着身子,倒是看不出他这一拱手有没有弯过腰。 “道友过谦了,在下姜凡,这位是在下师妹江铃,敢问两位高姓大名?”曹安笑着回礼,不求能从这两人口中得到什么真实信息,只为了到时称呼别人的时候也方便一些。 “孔方!” “老夫严九!” “二位可曾看过之前几个聚落的情形?有没有什么线索?我与师妹二人一路自逍遥城而来,尚不清楚这便的情形。”曹安闻言记下了两人的名字,开口问道。 死气沉沉的孔方没有说话,那严九倒是开了口:“老夫提前来了几日,也跟着看了几日,毕竟这位头领的实力摆在那里,没有把握的事情,老夫也不敢轻易应承,以老夫看来,不外乎就是邪修养祸那一套手段。” “看得出来,这一路上,这怪物正在逐渐成长,实力也是越来越强,很是符合养祸的情形,就是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或者势力是谁,想要解决这克托尔领的事,要么找出这怪物背后的家伙,要么就从正面将这怪物直接灭杀。” 曹安仔细注意着两人的表情,在他打量两人的时候,对面的两人也在观察着自己和苏今窈,孔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不知他内心怎么想的,是同意这样的看法,还是不同意这样的看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的确可以将其归类为养祸的手段,就是不知道是祸自己养自己,还是祸的背后还有人。’ “严道友可看出来这养祸手段是西北魔域的哪一家门下?”说话的是苏今窈,既然严九认为是养祸,她便也顺着他的话问了出去。 严九抬起头,那张老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这可不是西北魔域的手笔,他们在正道的领域内,还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更何况这距离京畿道可不远,再者如果真是西北魔域的手段的话。” “恐怕,现在整个克托尔领内,已经没有多少活人了,那势必将会再次挑起一场正魔两道之间的恶战。” 他这话说完,三人齐齐将目光看了过来,落在了严九的身上,他嘿嘿一笑,“几位道友都是有见识的,就在这等着小老儿我出丑,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不如大家都敞亮一些,你们应该都知道天地灾劫的事情。” “大灾之中,当有劫偶出现,横行于世,其脚下土地,化为劫土,而我们所看到的那些黑色沙粒般的痕迹,其实就是劫土。” 话音落下,曹安心头一震,果然不能小觑了这天下武夫,修行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其本身的见识也绝非寻常可比,但想来一般的阳神武夫,怕是也不一定有渠道了解到这些信息,它们本身就需要背负很多代价。 自始至终,孔方的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可能早就已经有所判定了。 老头严九的目光始终在几人身上流转,到了这时候,如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嘴角露出了笑容,“看来几位很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不知道诸位是否了解劫偶的特性……” 克托尔领的另一处营帐内,苏赫巴尔的面前站着一个五短身材的胖子,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的那双耳朵,耳廓要比寻常之人大上很多,此刻那耳廓的肌肉在有规律的跳动着,他神情专注,侧着耳朵。 一面听着,一面转述,但从他口中转述出来的话却有四种声音,细查之下,这所说的每一句,正是远在十几里外的营帐内,曹安等人的谈话。 只是随着他的转述,苏赫巴尔脸色大变,他说到底也只是一领之主,没有那么大的见识,一辈子几乎没怎么出过克托尔领,这等隐秘之事,听到了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这边刚刚转述完,他就清晰的察觉到自己身上寿元在流逝。 不,确切的说,是加速流逝,而身边修行比他更低的几名侍卫此刻回过神来以后,却已经垂垂老矣,这三名侍卫,虽说只有四景开脉的修为,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卫,是完全信得过的人,在这之前,他们还是一个个血气正盛的青年。 一番谈话之后,四人已入暮年。 “停下!!” 侍卫长率先而出,捂住了小胖子的耳朵和嘴巴,面色惊慌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他无法理解这一切,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赫巴尔毕竟是一领之主,很快镇定了下来,脑海中灵光一闪,家族所传的古籍中,也有过类似的记载,只是自己没能想起来,也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胖子在侍卫长手中的长刀下身子微微颤抖。 “你这妖人,胆敢在克托尔领内使用妖法害人,当真该死!!” 苏赫巴尔摆了摆手,这信息并不算核心,对于高阶武夫来说,影响是有,但没有那般巨大,“阿图,放开他,与他没有关系,是因为我们听了不该听的内容,这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发生,与顺风耳没有关系。”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被叫做顺风耳的大耳朵身上,掉落了一枚玉牌,散在地上,化为一地的碎屑。 “我的宝玉!” 顺风耳顾不得边上还有一个提着长刀苏赫阿图,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捧着那玉牌,一脸的疼惜,那是家中唯一给他留的物件,玉牌有灵,不仅多次示警让他脱离险境,更是替他挡住了数次的致命伤害。 苏赫巴尔叹了口气,“你应该感到幸运,如果不是你身上还有这块玉牌的话,现在的你,就跟他们一样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身后已经死去的四名护卫说道。 “管好你的耳朵,多的我也不说了,别在试图去偷听那边的任何内容,阿图,我需要休息,带人出去,安置他们的家人,待得黄昏到来再来叫我,带着那几位大人前去目的地,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管,这里的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侍卫长阿图诺了一声。 苏赫巴尔又招了招手,“等一下,再差人去一趟红云寺!告诉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与大灾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些秃驴,一面享受着我们科尔托领的供奉,一面又寺门紧闭,不管人间死活。” “他们不是说了吗,红云寺的存在是为了应对大灾,既然这样,那就告诉他们,这里有与大灾相关的事,看他们来不来。” 阿图愣了一下,“头领,您觉得他们解决不了吗?” 苏赫巴尔深吸了口气,“多一重保障吧……” ------------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大灾中的新产物 剑川草原的居民或许不认识这天下的几大圣地,但肯定认识红云寺,它坐落在剑川草原地势最高的红山上。 从远处看去,整个红山就像是一根从剑川草原上拔地而起的立柱,上抵苍穹,下立大地,却被人生生从地面上砍断了去,只留下了一个桩子,因地势较高,生长在上面的植被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色。 远远看去,就是一座红色的山。 暮色笼罩下,曹安一行被带到了一处聚落,里面的人早已经撤离,倒是余下不少的牛羊被困在拒马围栏里,此刻,还在低头啃食着草地,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知。 送着他们过来的只有苏赫巴尔和苏赫阿图两兄弟。 “四位高人,这里就是那怪物今夜极有可能袭击的聚落,里面的人我们已经撤出来了,但为了能引得那怪物上当,我们还是在里面圈了不少的牛羊,一切就交给你们了。” 这两兄弟,来得快,去得更快,是个人都能清晰察觉到他们内心的惶恐和急切,曹安微眯着眼,只觉得有些怪异,白天才见苏赫巴尔的时候,他还远没有现在这般的畏惧那怪物才是,怎么这才过了一个下午,就成了这样子? 严九看着打马而去的两人,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终归只是小领之主,尽管有着武道八景的实力,但骨子里的惜命和怯懦,根本不配称之为武者。还道是他们好歹有着阳神境修为,能与外面那些郡县官员有所差别,看来都一个样。” 几人四下散开,苏今窈随在曹安身侧,传音道:“你觉得会是劫偶吗?” “你也觉得奇怪吗?严九一口咬定就是劫偶祸乱四方,而且他今日所说的劫偶特性也都无差,按理说,他既然知道那么多,就不应该不知道,劫偶只能在劫土之内生存,寻常劫偶一旦走出了劫土,就根本无法大范围移动。” 这一点,在极北冰原的时候,早就有了验证,不然的话,那些劫偶若是开始在极北冰原活动,将造就多大范围的劫土。 “若是按照他的推断,这里活动的劫偶怕是层次还要更高!”苏今窈面色凝重的道。 其实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今夜,他们只是来确定一件事,看看在这里活动的到底是不是劫偶,如果是,那就需要重新组织应对的手段,一个能够随意活动的劫偶,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太大了。 大灾之前,各类异象频出,根本就不给他们潜心修行的机会,一种莫名的紧迫感涌上心头,曹安到现在也不过是通神境界,距离神通尚有很长的路要走,可眼下,好像这方天地好像故意在制造着一些麻烦,让他们疲于奔命。 夜渐渐深了,整个聚落里,一丝异象都没有,曹安的神念早已覆盖了整个聚落周围十里范围内,却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不只是他,身边的苏今窈也是如此。 “怎么回事?那头领不是说今夜就会来吗?怎的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严九目光一转,疑惑地道。 “不,来了!” 曹安的五感比众人都要敏锐一些,甚至比妖身的苏今窈还要敏锐,那股轻风堪堪出现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异常,嗅到了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味道,逐渐靠近,风力愈大,自起始不过是撩动草芽的轻风逐渐演变成为一股狂风。 卷动黑色的迷烟,犹如一团黑云,以极快的速度直接扑向聚落,四道金色的身影一闪而出,掠出了聚落,停滞在空中,没有任何交流,各自在同一时间甩出手中的阵盘。 笃笃笃!! 数声落定,三十六枚阵旗没入地面,严九两手捏印,口中念念有词,阵旗上道道涟漪绽放,流光之间笼罩了整个聚落,绝元阵。 严九面色凝重,阵法成了之后,也没有片刻松懈,连着打出数道手印,落在阵旗所在处,加固封印,这时候众人才有机会看向绝元阵内的情形,只见这怪物的手段,竟是与武夫的阴神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似乎并没有什么意识,只知道单纯的扑杀血食,掠夺弱小,黑色烟雾笼罩之下,牛羊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来,顷刻间一身血肉尽去,只留下一具焦炭般的身体,与之前曹安所见的那些行尸如出一辙。 只是片刻时间,整个聚落内再无一只活着的牛羊,那团黑烟也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血红色,它一如往常一样,想要朝着聚落外走出去,只是当它迎上那道屏障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猛地被挡了回来。 它像是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处境一样,发了疯一般的撞向绝元阵,只是不论它如何努力,都无法破开这道屏障,也无处借力,以它自身的力量冲撞大阵,甚至连一点涟漪都不曾泛起。 严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成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孔方则是面色微变,“不是它!这更不是劫偶。” “什么意思?孔方道友有什么高见不成?”这话里,已经没有多少的耐性了。 “这不是我们要抓的那只,你们看下方的这些牛羊,它们变成了那种怪物之后,强度与之前我们所见的那些行尸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听着孔方的话,曹安愣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下方的情形。 因为他也察觉到了,只是觉得这人难得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 苏今窈死死的盯着下方还在乱撞的烟云,“这不是劫偶,是劫灵!与人类武夫的阴、阳神一样,拥有着几乎一样的特性,当下这只,只是初级的劫灵。” “劫灵?劫偶的阴、阳神?”曹安下意识想到了这个。 “是也不是,自然产生的劫偶不会形成劫灵,从本质上,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怪物,劫偶必须仰仗劫土,但劫灵不用,只要拥有足够的超凡能量和血食,它们就能一直存在,且越来越强!” 说话的又是孔方! 曹安猛地想到了克托尔领,“坏了,主城那边!” 几人心神一震,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那汇聚了数万民众的大型聚落,克托尔领的主城所在,无法想象若是劫灵掠夺了整个克托尔领将会发生什么,之前所有人都下意识的以为这里必然是那劫灵的目标所在。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甚至有可能面前的这只劫灵,根本就是那更强大的劫灵所放出来的烟幕,为的就是吸引住他们,好趁机将那座大城直接掠夺一空。 四道惊鸿一闪而逝,这一刻,所有人都将速度运转到了极致,各显神通,这点距离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全力催动之下,只是数息时间,几人就已经站在了整个克托尔领主城的上空。 下方,一片焦土! 方圆百里的克托尔领,已经化为焦土,数万民众也已成了焦尸,与其说是焦尸,倒是称之为劫偶更为贴切一些,因为下方的土地,距离化为真正的劫土也相差无几,没有百年的时间,几乎不可能散尽。 劫土的上空,一团几乎笼罩了四分之二的克托尔领主城的劫灵正浮在上方,内中道道血红散发着氤氲光芒,邪恶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天地,就在几人到达的时候,一道无形的感知投了过来,正是来自那劫灵当中。 他们皆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嘲弄的意味,劫灵,劫灵,居然真的能够如劫偶一样,产生灵智,这一丝恶意和嘲弄不会错。 “这东西居然产生了灵智!”严九再也顾不得什么,目光落在前方的劫灵上,现在他也只想逃,绝元阵已经用了,而且他自己短时间也做不出,布不出来这么大的绝元阵。 要知道,刚刚被他们困住的那劫灵,根本就没有多少意识,在看现在的这个,分明智慧已经与人无差,这也就意味着,这些劫灵在荼毒生灵的同时,会同时觉醒出灵智,与妖一个道理,不,比妖更快。 天地生灵,哪个不是按部就班,历经岁月的洗礼和修炼,才诞生的灵智,可劫灵不是,它们直接掠夺,只要有充足的血食和能量,它们就可以直接化为更加恐怖的存在。 但只是一眼,朝着四人方向看了一眼,劫灵便对几人再无兴趣,毫无征兆的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一头扎进了下方的克托尔领,在众人的感知中,彻底与地面完全融合为一,整个克托尔领的主城,在这一刻,真正化为劫土。 曹安心神震动,新的劫土,又是新的劫土!! 之前因灭世派演化的那片劫土都没有办法处理,现在又出现了新的劫土,以及劫灵,还有厄忌客栈,这大灾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自己等人还没有发现的? 更重要的是,劫灵是如何产生的?灭世派还有据可查,这劫灵呢?无端出现吗? “终归还是晚了一步,他将这主城彻底变成劫土了,一身特性和力量完全融入了下方的大地,再无回转的可能!”孔方叹了口气,面色比之前更加阴沉了。 曹安神念扫过四下,才发现,身后有人正在朝着自己等人这边移动过来,从气息来看,正是之前见过的苏赫两兄弟,以及不少的高阶武夫…… ------------ 第六百章 红云寺的动作 “你们来晚了。”苏赫巴尔的语气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也不敢有这一层意思,言语之中有的只是悲切和绝望,整个克托尔领主城,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身为父母官确很清楚,整整九万多的民众。 就这么葬身在了劫灵手中,他们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城中大阵也不过才抵挡了那劫灵的袭击一刻钟,便悉数瓦解奔溃,是直接被腐蚀消融了。 城内武夫尽出,可攻击对它们来说,却一点作用都没有。最终他也只是带了这残兵败将走了出来,剩下的人全都葬身在了这片新近形成的劫土内,化为了劫灵的养料,这片劫土,是以偌大克托尔领民众的血肉滋养而成的。 “这边一共来了多少?我们那边也来了劫灵,但只有一只,被严道友的绝元阵困住了。”曹安听着苏赫巴尔的话,开口问道。 “不知道,根本数不过来,它们之间没有明显的分界,层层覆压,彼此纠缠在一起,时而分散,时而聚在一起,但没有例外的是,它们可以完全没有任何隔阂的凝聚成一个,实力也会随着融合而变得更加强大,我们的攻击手段,对他们来说根本没用。” 能有用就怪了,这玩意就跟劫偶一个特性。 只是照现在来看,它们已经自行毁灭了,将自己完全融入了这片劫土之中。这时候,孔方脸色不太好看:“苏赫头领,这克托尔领内的事情,你还是尽快上报朝廷吧,当初第一时间你就应该是报给朝廷,而不是去求红云寺出手。” “此间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我也需要回去一趟,诸位,再会!” 孔方说完,转身离去,留下苏赫巴尔苦着脸,“我又怎没有上报朝廷呢,可对于朝廷来说,不过就是几个聚落几十人的伤亡而已,他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眼下克托尔领化为劫土,他们倒是也该有所行动了。” 苏赫巴尔的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曹安等人也是心知肚明,对于官方系统来说,不管是皇朝还是朝廷,其实都一样,事情没有糜烂到那一步,他们根本不可能引起重视,甚至,若是事态严重,他们也会选择在第一时间瞒下来。 接续孔方的离开,严九也告辞离去,苏今窈看了看曹安,“我们也走吧,此间已成定局,多留无益。” 曹安点了点头,二人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两人在被绝元阵笼罩的那片聚落不远处停了下来,一前一后,站在原地,“我的感知不会错,当时就是在这里感应到的那只劫灵出现,可它是如何出现的?没有空间的波动,就这么突兀的出现,难不成大灾的时候,一切都发生的这么突然吗?” “不,这种灾劫内的东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出现,新劫土的出现会加剧大灾的降临,知道了这一点,就可以断定,肯定是有妖人从中作梗,目的就是让大灾提前到来,照这一次劫土的形成,他们完全可以将其复制。” “在大乾或是其他的皇朝内,制造更多的劫土区域。”苏今窈绝美的面孔上,带着丝丝冷意,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人做这种事的目的。 曹安闻言,法力运转至双目,淡蓝色的眸光之中,视野内的一切显得更加清晰,之前一些没能看到的东西,也悉数映入眼帘,只是并没有自己想要的线索。 眸光微冷,“走,去神都!” “啊?不管了?”苏今窈楞了一下。 “大灾降临,有人理当比我们更急,这个朝廷,统治了这片大陆这么久,总该做点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况且,这里除了朝廷,还有顶级宗门红云寺,没道理让你我这样的人来奔波着,不论是朝廷还是红云寺,都有着比我们更深厚的底蕴和见识。” 曹安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我总感觉有些人想让我们忙起来,在这些事情上耗费更多的时间,不管外物如何变化,按照自己的节奏提升实力,终归是没有错的,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直接按计划继续行事。” 苏今窈白了曹安一眼,“去神都也是提升实力的一种手段吗?” “完成承诺,念头通达,本就是提升实力的一种手段。” 想明白了心中之事后,这劫灵之事就彻底被扫出脑海,二人一路探查着这剑川草原,一面修行,曹安的八九玄功日益精进,只要踏足第三转,便可以凝练神通晶了,倒是武脉贯通,将一步踏入神通境界,那才是自己希冀已久的。 只是他想把自己摘出来,按自己的计划行事,但偏偏,很多事情就是不能如愿。 自那夜离开了克托尔领主城后,两人也终于是来到了这红山脚下,真正算起来,距离红山脚下还有一定距离,从这个角度,已经能够感受到地势的拔高了,呈丘陵状,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高高的红山,以及与那高山颜色接近的红墙。 曹安便撇过头,将目光投向了别的地方。 “我们绕着这红山前进吧。”苏今窈看出了曹安的心思,笑着说道。 曹安伸手遥遥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苏今窈看了过去,只见在红山之后,偌大的剑川平原上空,都笼罩起了一个巨大的屏障,若不仔细查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结界!! “出不去了,红云寺怕是直接动手封锁了整个剑川平原。” “阿弥陀佛!!二位前辈,既然到了剑川平原,还请上我红云寺一坐。”来人的声音不大不小,由远及近,化作一道金光落在曹安两人跟前,是一武僧装束的汉子,身上披着一件紫红色的袈裟,有金色云纹绣在其上。 晴天白日之下,丝毫没有掩饰身上的气息,金色的佛光流转之间,宛如真正的佛陀罗汉。 阳神出动!难怪速度这么快,从这里到红云寺,地面上的距离,怎么也有个百多里地,而这人口中吐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明显还在那红云寺内。 曹安微微一笑,“这边是顶级宗门的行事作风吗……” ------------ 第六百零一章 佛门六大神通 说曹操,曹操到,他不过才是一个猜测,一缕阳神当即从天而降,拦在了两人前方。 “阿弥陀佛,两位前辈,如今剑川草原之上,生了大灾,有妖人驱策劫灵血祭克托尔领主城,使得百里沃土化作劫土,红云寺位于剑川草原,受信民供奉,自当为信民主持公道,已封锁剑川草原。” “颁布清妖令,凡在剑川草原上活动的江湖武夫,都需得入红云寺内,协助本寺清缴妖人,还草原信民一个公道,二位前辈,还请移步红云寺。” 曹安皱了皱眉,“这就是红云寺的行事风格吗?” 顶级宗门的霸道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封锁剑川草原,可入不可出,征所有剑川草原之内的武夫为其所用,力是大家一起出的,名却是他红云寺自己独占了。 “这也是不得已之法,还望两位体谅,寺内长辈推测,那妖人行事之后,定然尚未来得及离开剑川草原,值此敌暗我明的状态,唯有封锁此间,才有机会将其寻出来诛杀。”面前的阳神僧多做了几句解释。 若不是看曹安两人的修为不俗,他是连这一句解释也没有的,红云寺在得知克托尔领主城之事后,第一时间就出动了寺内高手,布下此八部天龙伏魔大阵,寺内三十六护法金刚尽出,守着整个剑川草原的边缘,不允许任何人走出去。 十八阳神罗汉巡曳,可以说,这是红云寺自落脚剑川草原红山以后动作最大的一次。 世居剑川草原的民众,怎的也有百万之数,分布在这广袤的草原之上,克托尔领主城上的一幕,无疑证明了一点,这妖人已经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直接造出新的劫土,若是这百万之数的剑川居民悉数化为血食。 天知道要制造出多大疆域的劫土,更何况,剑川草原本就是朝廷中极重要的战略地点之一,若是此事处理得不恰当,红云寺难逃追责。大乾的疆域之内,不管你是顶级宗门还是顶级世家,都没有与朝廷对抗的能力。 它毕竟是帝国,而不是皇朝! “若曹某定要出去呢?” 阳神僧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方丈有令,若有同道不服本寺管束,强行想要离开,那就以祸害剑川草原的妖人论处,还请这位道友慎重。” “净心!休得无礼,这位乃是白玉京曹宗主,又怎会是什么妖人,还不与曹宗主赔过不是?”就在这时候,红山上又是一道声音传来,曹安心下一动,看向那边,一道阳神从中掠出,一念之间便已经落在了面前。 通神境界的和尚,从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来看,比自己还要略微强上一筹,与面前这被唤作净心的阳神僧不同,这位的年纪看起来要更大一些,一副中年僧人模样,面有慈悲之色,虽是阳神,却可见其脖颈上挂着的一串紫黑色念珠。 “师叔!” 僧人瞪了净心一眼,后者低下头,“小僧红云寺净心,见过曹宗主,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大和尚摆了摆手,阳神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在了净心和尚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贫僧这位师侄一直在山上苦修,很少出入江湖,以至于适才有些冒犯,还请曹宗主见谅才是。” 曹安没有动怒,没有生气,只是不满这红云寺的霸道行径而已,当下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说什么。 “贫僧清远,请二位移步红云寺一叙。”说罢,清远和尚让开一条路,伸手一引,曹安看了苏今窈一眼,二人目光对视,没有继续坚持,跟着走了上去。 “特殊时期,行特殊之法,其实本寺这般做,倒不是真的要让这剑川草原内的江湖同道为我们做什么,只要他们不出结界边缘,就不会被请走,实在是妖人猖狂,行踪诡秘,寺内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之前曹宗主、苏院主与几位道友在克托尔领主城内的义举敝寺也已知晓,正如江湖传闻一般,曹宗主行事风格虽与一般江湖中人不同,但确有一颗兼济天下之心,贫僧佩服。” “清远法师过誉了,曹某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但事实上,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超出了曹某的预想,未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当时,其实不只是自己,连带着当初一起的孔方和严九,都没有想到那劫灵居然能够批量出现。 两人一阳神就这么边走边聊,上了红山,阳神的速度,在一定距离之内,只取决于清远自己的心念之间,但曹安两人本身修为也到了这一步,所以,速度不慢,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行走之间,如清风过境,很快便已经来到了红云寺外。 抬头看去,整个红云寺自山腰开始,筑起层层红色殿宇,在草原上,没能见到的树木,在这里居然遍布整个山头,不同的是,这些树木在外该是绿色的叶片,但在这红山之上,却呈现出暗红色。 清远领着两人走进了一处院落,让院中沙弥斟来茶水之后,坐在了两人对面。 “有一事需得告知两位,这八部天龙伏魔大阵一旦形成,只可进不可出,一旦从内部打开,整个大阵都会暂时关闭,敝寺人手尚不足以覆盖整个剑川草原,这才有了之前的事,红云寺不会强求任何一位同道做不愿之事。” “况且此事本就发生在红云寺所辖范围之内,本该有敝寺来处理,只待这妖人伏诛之后,便可打开大阵,这段时间,还请两位体谅则个,暂时待在红云寺中,相信用不了多久,那妖人便能伏诛了。” “已有线索了?”苏今窈好奇的问了一句,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来,这劫灵之事应该从何查起。 “差不离了!”清远微笑着回应。 这倒是让曹安也感觉新奇,“如何做到的?前些时日,曹某也在现场重新查看过,但未发现任何端倪,这才弃了那边的线索,继续自己计划之中的事情。” “不知曹宗主可知道佛门的六大神通?” “倒是有所了解,神足、天眼、天耳、他心、宿命、漏尽六门传闻是超越了人间而自由无碍之力,难不成……” “正是天眼通,敝寺之中,也有长辈修成了那天眼通的手段,这劫灵之事,在我等凡俗眼中,可谓是天衣无缝,但凡过必留痕,世间之事,绝无可能平白出现,无端消失,只是我等的实力尚且不够,见不得真容而已。” “寺内长辈动用天眼通能力,巡查剑川草原,将那妖人逼了过来,不日就该有结果了……” ------------ 第六百零二章 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天眼通,照见三界六道众生的生死苦乐之相,及世间一切之形色。 看来是红云寺的神通境强者出手了,适才自己说话的时候,这清远和尚并没有反对,那就意味着自己说的是对的,自己记忆中的东西,在这里,依旧是确凿无误的。 曹安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静候贵寺佳音了。对了,曹某尚有一事,想请清远法师解惑。” “曹宗主但讲无妨!” “伏魔大阵未开之前,我们只能待在红云寺内,还是可以四下走动,只要不波及伏魔大阵边缘即可?” “二位道友自可随意走动,红云寺不会限制任何同道的自由。” 清远和尚又交代了几句,这才走出了院落,按照他说的,曹安和苏今窈可以在这个院落内停留到大阵解除,也可以自此下山,在剑川平原上随意活动,想来是对宗门神通有着近乎于执着的信任。 清远和尚并未走远,偌大的红云寺内,自有法阵路径能感受发生在其中的事情,曹安两人所在的院子内,他们不会布置手段,大家都是差不多境界的存在,普通的阵法手段不过是徒惹得各自念头不畅。 他站在其中一处院落,看着下方,只见那处院落内,久久没有动静,未见得曹安两人从中走出来,身形一动,朝着寺庙最高处而去。 这里是红云寺最高的所在,整个红山像是一棵被人伐去的苍天巨树,这最高处,正中的所在,有着极其广阔的视野和空间,但在这里,这些空置的地面上,却并未建立任何的庙宇,只有一座居中的石屋。 周围除了一条直通石屋的青石板道,再无其他任何人工的痕迹,清远和尚一步步而来,登上最后一级台阶,双手合十,微微俯下身子,“弟子清远,求见方丈!” “进来吧!” 沿着青石板道一直向前,石屋内,一枯瘦的和尚正盘坐在其中,隐约可以看到这和尚果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股淡淡的金色,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僧袍,背对着清远和尚,看不到他的容貌表情。 “何事?” “是关于那白玉京曹安的!” 石屋内的老僧久久没有回应,清远也不着急,就这么安静的等待着,“他不愿意在此停留吗?” “不是,曹宗主很是配合,小僧观他举止,并未将净心冒犯一事放在心上,想必不会计较什么,只是,适才与他交流的时候,提到了本门六大神通,小僧不过是随口一问,但他却能清楚的知道六门神通。” “嗯?”老僧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一张脸看不出年纪,从这看去,只能看出此人身形骨架极大,却又很是瘦削,整个人就活像一个骨头架子上挂了一件僧袍。那果露在外的一只臂膀上,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其中骨骼,金色的光辉,也正是从那皮肤上散发出来的。 “此话当真?” “弟子不敢妄言,佛门六大神通流失不少,即便是本门也是经历了数十代潜心钻研,才从遗迹堆中确定本门这六神通,其中更是有一门,只知当有,却不知其具体名字,可那位曹宗主似乎早已经知晓。” “甚至,从他的语气来看,仿佛觉得知晓这六门神通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当下,清远和尚将下方院落之中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可谓是一点都没有敢遗漏。 老僧听完,双目空洞,轻声呢喃着:“神足、天眼、天耳、他心、宿命、漏尽,六大神通原来是这样。” 清远看着自家方丈的反应,小心的开口道:“方丈,是否要请这位曹宗主上来一叙?有他在,或许能将我红云寺最后一门神通补全。” 老僧叹了口气,“此番因果太大了。” “清远明白了。” “但一切皆是缘分,不可逆天而行,曹宗主乃本宗贵客,还是请他过来一叙吧,今日就算了,明日再去叨扰。”就在清远即将熄了此心的时候,老僧终归还是不忍放过这个机会,一旦错过这一次,他也知道可能就真的补不齐这六门神通了。 红云寺建立这么长时间了,能够寻找到,利用的资源基本上都用尽了,若是能够依靠自己补齐,恐怕也早就齐了。 “清远明白!” …… 剑川草原西南方向,这是一处聚落,合众不下百人,这些都是从剑川草原之中流窜出来的江湖武夫,他们当中,有些是在剑川草原游历的,有些则是单纯的路过这里,而有些则本身就是剑川平原上的定居的武夫。 他们本来就不是出自剑川平原的人,在听说了克托尔领主城的事情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离开这里,但奈何整个剑川平原上都被红云寺封锁,没有办法之下,被赶了回来,只能待在这里,直到红云寺的审查过后,才允许通行。 对付这些底层的武夫,红云寺的手段要更为暴力很多,不会有人专门过来跟你解释为何要如此,不听,那就当做妖人论处,迫于武力,他们也毫无办法。 此刻,在一间帐篷内,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小心从储物袋中取出八颗黑色圆球,上面绘满了紫黑色的符文,只见他的手指捏出一个怪异的手印,真气迸发,八颗圆球在帐篷内划出一道道交错的曲线,落入地面。 随着他一声清喝,整个帐篷内涌现出一个小型的结界,封闭了这里与外界的一切交换。 一张符箓被他真气激活,顷刻间在空气中燃烧殆尽,很快出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水幕,这是圆光术的符箓,看着对面画面的稳定和清晰程度,想来这制作符箓之人修为应该不低,至少对圆光术的钻研极深。 “主人,救我!!” 水幕的一头,出现了一个人形模样,只是,他的周身似有一道气息弥漫着,根本看不出他的模样,甚至连气息都感应不到。对于这骤然而来的联络,显然他有些始料未及,当即大袖一挥,一道能量打出,连画面中一闪而逝的背景都消失了。 “你在找死不成,不是跟你说了若无情况不要随意联系本尊?” “不,主人,您不能这样,您得救我,我已经按照你的法旨,将整个克托尔领主城化为了劫土,没有半分纰漏,我现在只想活着,留着有用之身为主人您做更多的事,为主人您继续鞍前马后,还请主人救我一命。” 水幕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劫灵根本不可能被查到,你只需要离开剑川平原就行了,发生了什么?” “不是的,主人,红云寺的人出手了,他们的动作太快,在整个剑川草原之上布置了八部天龙伏魔大阵,彻底封死了属下的退路,不让任何人出去,现在,所有人想要出剑川平原的人,都被红云寺扣留了。”男子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形,一边急促的说道。 现在整个聚落里都人心惶惶,自己虽然在周围布置了结界,可这未必就是安全的。 “红云寺乃是佛门大宗,不会滥杀无辜,你放心,查不到你头上,按照之前我们约定的行事即可。” “不!主人,红云寺出动了神通境大修,以天眼通的手段俯察整个剑川平原,据说这天眼通之下,根本就藏不住,与属下一道的其他几人已经被查出来了,此刻生死未知,属下之前以独门手段联系过,整个剑川平原上除了属下之外,再无一名同伴。” “据说那位身具天眼通的大修,不日即将查到这边,主人,属下还不想死啊,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可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我还不想死!您不是答应过属下,只要助您大业功成,日后就能带着属下一道超脱吗。” 这男人低着头,急切的说着,但却没有发现,当他说出有红云寺神通境大修参与之后,水幕已经被彻底斩断,圆光术消失不见。 待他抬起头,才发现,对方早就断开了联系,这只是单向的联系,他就算是想要继续联系,也联系不上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跟其他人一样,也是被放弃的一个,或许,自己的那位主人,从一开始安排自己等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为他们想好了结局。 不过都是一群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 ------------ 第六百零三章 五百年之期 天眼通的俯察即将到来,对于这些制造出克托尔领主城灾劫的人来说,最痛苦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死亡之前的煎熬,在这一刻,在这里,他们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背离人族。 在之前,他们也曾沉醉于同类的惨叫,恍惚间有种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快感,大世之中,仿佛所有的人都将死亡,都在做无用之功,又或是浑浑噩噩,对自己的处境全然不知,只有自己,不仅知晓全貌,更甚至能在灾劫之中斩获契机,一举超脱。 可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原来那一切都不过是短暂的力量带来的错觉,自己是何其的渺小。 他想鱼死网破,可他却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连眼下这可以联通对方的圆光术符箓也被自己所用,被对方斩断了联系,根本无法追踪。 他撤下了结界,长时间在帐篷内布下结界,不就是等同于不打自招吗?正打算走出帐篷的时候,忽然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恭请天王法驾!” 撩开帐篷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入眼的金光,恢弘堂皇的佛光自高天之上普照着下方的聚落,一尊阳神立于虚空之中,其身有九丈之高,宛如真正的佛陀菩萨,脑后有六转金轮,佛光的来源正是那里。 修为较低的武夫当即跪了下来,虔诚的匍匐在地面上,修为稍高一些的,当即运转起了自己功法抵抗这股威压,没有不敬之心,单纯的只是信仰不同罢了,信仰不同,在自己尚有意识和选择的时候,他们不会跪下。 阳神的目光淡漠的扫过全场,那眼底却是不见半分慈悲之色,反而像是孕育了无穷的怒火,只见他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眸,下一刻,从眉心处睁开了一只竖瞳,奇异的光晕从中散发出来,笼罩在整个聚落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男子还想逃窜,可神通境强者手上,一个小小的六景天人如何能够脱困,尚未来得及掠出一丈,肉身便已经直直栽倒在地上,不知何时,这阳神手中,已经握着一条人形的黑影。 正是那名武夫的魂魄,在这尊阳神手中,就如同是肉身坠入了岩浆一般,剧烈的痛苦直接反馈到了灵魂上,散发出阵阵黑烟,顷刻间燃烧殆尽,只有一道纯白色的记忆被这阳神一口吞下。 随即竖瞳关闭,睁开了双眸,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这已经是最后一个聚落,红云寺八大天王尽出,封闭了剑川草原,从八个方向不遗留一处,地毯式的以天眼通扫荡了过来,落在他手里的也有六人。 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对整个过程和起因毫无所知,唯一了解的便是这所谓的主人,以一种诡异的法门,使得他们统统都在短时间内晋升到了天人境界,同时还授予他们御灵之法,而劫灵根本就不是他们制作的。 这些都只是棋子罢了,线索完全断了,在剑川草原上彻底断掉了,幕后之人布局之深远,心思之谨慎可见一般。 …… 红云寺的最高峰,曹安就坐在老方丈对面,神情第一次有了紧张的感觉,类似老方丈这样的修为,曹安只见过两人,一个是天理会的宁中则,一个就是面前的老和尚红云,两人的修为应该不相上下。 但曹安面对宁中则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紧张过,宁中则所修功法是全的,以至于他虽然有着恐怖的修为,却能对自身修为收发随心,外表看起来就跟一个毫无威胁的小老头一般,可面前的红云老和尚却不是。 功法有缺,一身强横的修为无法完全收敛,依然有丝丝气息外泄,这一缕的气息,或许对别的武夫来说没什么,甚至修为更低一些的人,根本就感应不到,可曹安五感惊人,不仅能感受到,肉身还会本能的做出反应。 “曹施主不用如此紧张!” 曹安笑了笑,“紧张与否,非我本意。” 老和尚微微错愕,似乎是想不到曹安居然能够感应到自己的气息。“阿弥陀佛,倒是让曹施主见笑了,贫僧此番请曹施主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红云寺修行功法有缺,六大神通之术中,缺了一门。” “之前听清远讲起,曹施主能随口道出六门神通之法,这与本寺历经千载修缮完成的神通术不谋而合,于是便动了心思,想请曹施主示下更多关于六门神通术的信息。” 红云老和尚开门见山,一解了曹安心中疑惑,原本还在奇怪这红云寺的方丈为何会见自己呢,原来如此。 见曹安迟迟没有答复,老和尚接着开口道:“红云寺断不会让曹施主平白告知相关信息,只要曹施主提供信息,红云寺不仅可以让曹施主提三个要求,还能与白玉京结成明盟,贫僧虽然身在红云寺内。” “但对江湖中事也多有了解,之前青阳观出动,一向只是安心经商的百里家突兀的站到了白玉京身边,以至于那纷争之事不了了之,贫僧便推断,白玉京应该是快要入世了吧?现在正是需要盟友的时候。” “当然,若是曹施主还有什么顾虑的话,不用现在给出答案,红云寺已经等了很久,不差这点时间,曹施主什么时候需要,大可什么时候再来一趟。” 老和尚已经很有诚意了,一旦明面上站到了白玉京这边,要面对的可能就不仅仅只是白玉京的敌对之人这么简单,还要面对正统教这些对其他皇朝武夫带着明显偏见的组织。 尽管这些年来,正统教安分了许多,可曹安并不觉得他们就是真的咽下了这口气。 他从来没有小觑过这些纯粹的血统主义者。 “方丈误会了,适才不过稍微失神了片刻,这笔交易可以做,但条件可以稍微做出更改。” 红云点点头,红云寺立足剑南道多年,底蕴还是有一些的,曹安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都可以满足,甚至稍微过分一些,对他们来说也无所谓,法不可轻传,更是难得,若是能从曹安手中补全功法,他的实力还能再上一步。 未来的红云寺,也能培养出更多的高阶战力。 “施主请说!” “曹某将自己所知的告知方丈,却并不保证一定就能对你们有益,作为交换,那结为明盟之事也是必要的,只是这结盟的时间是多久?第二个条件,曹某也不要什么三个要求,只有一个,曹某见红云寺中不少阳神早已超脱了其原本之相。” “与其说是武夫自身的阳神,倒不如说是佛陀金刚本来之相,这是为何?想请方丈示下个中关隘。” 红云诧异的看着曹安,曹安给自己的意外有些多,若是寻常人,得了这样的机会,又怎会不抓住机会狮子大开口,曹安则反其道而行之,只是跟自己要了修行之中的一些心得。 按理说,曹安一宗之主,理当不缺这些修行心得才对,而且曹安所问的,还不是什么功法秘技,哪怕是一流宗门,不少也是知道这些修行关要的,曹安反而却是不知,当下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以贫僧之见,以五百年为期,曹施主以为如何?” 五百年时间,这五百年内,白玉京若是能够发展,应该也能在大乾帝国之中站稳脚跟了,若是五百年都不够,那这白玉京也不用继续存在,曹安心中想着,以自己背负的那些前辈之能,五百年时间完全够了。 当即心下泛起了一丝喜意,“大善……” ------------ 第六百零四章 漏尽得证阿罗汉 “阴神如水,烟雾般的缥缈,无形可聚,自然也就没有雕琢的可能,但炼尽阴渣化身阳神之后就不一样了,阳神有形,便有了雕琢的可能。”红云老僧娓娓道来,曹安听在耳边,一边微微点头。 这些东西他能理解,他之前就是从这走过来的,阴神飘忽不定,说直白了,就只是一个灵魂的具象化。 “阴神、阳神,二者都有一个神字,这意味着什么?” 曹安眼中有些无语,词组这种东西,你要是发散开来,解释可就不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了,自己如何猜? 好在老和尚也没有考校的意思,见曹安没有回应,脸上也没有尴尬的意思,接着说到:“神只是一个代名词,它所代表的是天地间最初的力量,也是最初的崇拜,每一个文明的创建之初,不论是否繁荣,都会有神的出现。” “您的意思是说,将自己的阳神打磨雕刻成神的模样?” “不!如过是这样的话,那你还是你吗?又或者你会被神所取代?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阳神境界雕琢打磨的,只是神的一部分,比如他的装束、他的武器、法宝,但真正的容貌,还是你自己的容貌。” “这样做有什么用?”曹安明白了,他也看出来了,在见到红云寺第一尊阳神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事情,只是不清楚这具体的作用是什么。 红云没有吊曹安的胃口,接着说到:“这很简单,因为很多的神,其形象特征里本身就代表了某一种天地力量,武夫将自己的阳神中某一部分雕琢附带了这些原本属于神明的东西,那就变相亲和了天地力量。” “无论是在修行还是在威力上,都会得到很大的提升。” ‘原来如此!’曹安明白了,他猛地想到了灭神运动,是否与此有关?如果神没有被灭的话,是不是就无法使用这些力量,也不能在自己的阳神之中掺和本来就属于神明的东西?毕竟,若神还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算是一种亵渎。 就像是皇帝还在位呢,下面就有人黄袍加身,区别只是皇帝没了,黄袍充其量只是为百姓们的衣服布料增加了一种颜色,但神明灭了,他们本身附带的东西,是真的代表了某些权柄和力量。 “这一切,是否与灭神之事呼应上?” 红云老和尚笑而不语,曹安没有得到回应,也就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询问下去。“那么神的哪些特征代表了什么样的力量和权柄,还是说,只是看武夫们自己喜欢?随意添加的?” 红云怔怔的看着曹安:“你果然与其他人不一样,整个大陆上,自灭神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对神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但其实他们内心中,对神依旧有着说不清的敬畏,而你,曹施主,你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居然第一时间考虑的是神的权柄和力量。” “权柄和力量?很有意思的说法。” “很多内容贫僧也自己也不知道,有些是知道了也无法告知与你,这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很多,贫僧能够告诉你的是,当年,一场战争之后,神的大半隐秘都被世间武夫所知晓了,而这些隐秘,被诸多势力分走,其中就有你口中的权柄和其代表的具象物件。” 老和尚的话说到这里,曹安就明白了,看来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是被当初那些武夫们屠戮了之后‘解剖’研究了,这才有了现在阳神上的各种物件,而这些所谓的顶级势力们,估计就是掌握了这一部分隐秘的存在。 ‘这才是这些顶级宗门和势力的底蕴啊!’ 曹安还有一个问题想要知道:“拥有了这些的阳神可以比正常的阳神强到什么程度?” “你或可将其理解为多出一两门神通,那些本就是神明的力量,比如呼风唤雨,又或者佛门的六大神通,也是在这个基础上研究出来的。” 听这么一说,曹安心中瞬间释然了,也就那样吧。 红云僧将目光看向曹安,“曹施主,该你了!” “不知红云寺中所缺的是哪一门神通?” “就是施主所言的漏尽通!” 曹安点点头,略作思付,琢磨着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良久,才开口道:“漏尽通者,谓依止静虑于漏尽智威德具足中,若定、若慧及彼相应诸心心法。漏尽智者,谓由此智通达一切漏尽方便,及诸漏尽、威德具足者,此智成满故。” “简单来说便是破除执著烦恼,脱离轮回,证得阿罗汉果!!漏谓三漏,一欲漏,二有漏,三无明漏。欲漏,又作欲有漏。即欲界所系根本烦恼三十六随眠中,除五部之无明外,其余三十一种,另加十缠,称为欲漏,共计四十一种。” “有漏又作有有漏。即色界、无色界所系根本烦恼各三十一随眠中,各除五部之无明,其余二十六种,二界合为五十二种,加上惛沉、掉举,而成五十四种。无明漏,为三界五部之无明,即三界之痴烦恼,称为无明漏。漏尽则证阿罗汉!” 曹安只能背书,因为确实没有修行过佛门六神通,这于道家的某些手段上有类似之处,但其根本上又不一样,他甚至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的佛门典籍中,是否也有这类似的名词,老和尚红云是否又能理解。 “我这么说,不知方正可能理解?” 话刚说完,他一抬头,就看到原本气势不俗的老僧,在这一刻,脸上还是之前的那副笑容,只是气息之间,早已经没了之前那种恐怖的威势,想来在这短短的几句话内,他已经补全了自身功法的缺陷。 “您,证了漏尽?” “尚早,尚早,才不过就是补全了自身气息的问题,曹宗主这一席话,已胜过本寺数百年之苦心经营,这一番话,其价值远胜过贫僧之前所言,之前的三个要求,依然有效,不论曹宗主你是否需要,这三个要求,将会被敝寺记录下来,一直传承下去,直至白玉京用完三个要求。” 曹安沉默着,没有回绝老和尚,这年头,像老和尚这样良心的合作者太少了。 “哦?” “嗯?”眼见着老和尚表情有异,曹安身子微动,“发生了什么吗?” “是一件喜事,之前在剑川草原上行凶的歹人已经伏诛,只可惜却是没有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伏魔大阵差不多也要撤了。” 曹安微微一惊,果然,神通境的强者出动,在这片大陆上,依然是降维打击一样的存在…… ------------ 第六百零五章 另一层意义上的内视 确实是喜事,还是大喜事。 伏魔大阵一旦开启,曹安就不用继续呆在这里了,尽管好像也没有耽搁自己多少事情,了解一部分修行隐秘,老实说,对自己的作用不是很大。 现在尚未到神通境界,还不知道自己的状态是不是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受到影响,所学神通有限制,基于这样的前提之下,雕琢阳神是很有必要的,那意味着你可能比别人多出一至两个神通之术。 这一门隐秘在曹安这里却行不通,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掌握这份修行之秘,阳神是武夫灵魂的具象,曹安可不敢在上面胡搞,一不小心可能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他也没有试错的成本。 按部就班修行下去,在神通境后,开始修行自己给自己预备的神通术也就成了,没有诸神之秘,但却有着足够多的神通供自己挑选,谈不上孰强孰弱。 拜别了红云老和尚,一步步走下山巅,路过的沙弥皆停下脚步冲着曹安合十行礼,红云寺里弟子并不多,是真正属于红云寺的弟子不多,约莫只有个三千余人,这是清远和尚告诉自己的。 但僧侣却是不少,用清远和尚的话说,他们是佛门的信仰者,红云寺的弟子也是从中产生的,整个红云寺内,这些人占了绝大多数,近八千人,足足是正式弟子的两倍有余。 感应到天地间气息能量的变化,曹安一抬头,眸间蓝光一闪而逝,笼罩在整个剑川草原上的伏魔大阵被撤了,一切仿佛回到了之前,只是克托尔领主城已经化为了劫土,再也没有回转的可能。 甚至于在那片区域的上空,连飞鸟都要避开掠过。 “你感受到剑川草原上的变化了吗?”门前的石亭内,苏今窈一袭黑色袍子,眼中带着几分悲凉之色。 “大劫的气息。” “是的,自那片劫土形成以后,整个剑川草原都会被这股气息所笼罩,劫土附近方圆十里甚至可以称之为生命禁区,除了拥有一定实力的武夫和大妖外,普通生命根本无法抵御那股气息的侵蚀。” 曹安点点头,“即便是远离了劫土,只要还在剑川草原上生活,都会受到这股气息潜移默化的影响,最明显的就是寿数和心性。” “我已经听到红云寺内一部分人的议论了,造成此番劫难的居然是人族自己,我实在想不明白,好像所有人都在努力,但为何总有那么些个人,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即便他们帮不上应对大灾的忙,至少也不该投入另一面。” “我们毕竟,都是这个世界养育的生灵,天生就站在灾劫的对立面。” 曹安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事实上他也知道,苏今窈不需要自己如何安慰她,她只是想把心理的感受说出来。 他走上前,牵住苏今窈的手,拉着她坐了下来,没有交流,只是安静的沉默着。 良久,曹安才看向身边的女人,“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去一趟神都。” “嗯!” …… 如果说,当初的灭世派是因为对整个世界彻底绝望了,那么在剑川草原上活动的这些杂鱼,就完全是为利益所驱使了,这些人中,多半是武道修行已经走到了尽头,在幕后之人那里重新尝到了甜头。 威逼利诱,许以重利,自然就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可恨也可悲。 无暇他顾,整装上路,敛息凝神,曹安和苏今窈重新踏上了前往神都得路,大灾之前,异事频出,以前躲在暗处搅风搅雨的家伙们,接连冒头,灭世派一部分人自己将自己封在了极北冰原,目前来说暂无动静。 就是不知道剑川草原上的事情,与灭世派关系大不大。 剑川草原边缘,不足百里之外就是剑南道下的三通郡,不是一个很出名的地方,只是在堪舆图上,就叫这个名字,一条无名溪从剑川草原中流出,辗转在这里打了个湾重新流回剑川草原下方。 而在这溪流的折转湾处,有着一棵大柳树,在剑川草原上,这难得一棵大柳树倒是显得极为惹眼,柳树当历了千年岁月,主干足比得上茅屋大小,无数细条从上垂落下来,在树下,曹安盘膝端坐于石块上。 整个人仿佛彻底融入了这片天地当中,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他的存在,好像恁大个活人,却能视而不见。 而在他身侧不远处,是抱剑而立的苏今窈,两人于昨日夜间走到的这里,一眼就能看到前方不再是广袤的碧绿,而是有了红黑的土色,便知道已是马上走出剑川草原了,本只是想着在这最后临水之地,暂时歇脚。 却不聊,曹安一夜过去,却未曾醒来,早已经走过一次的苏今窈,看着曹安的状态,就知道他已经完全成了前期的稳固和铺垫,这是开始凝聚自身神通晶的状态,虽说凝聚神通晶并非一蹴而就。 曹安也不是这一次突破之后,就能踏入神通境界,但眼下着实是最为重要的一环。是以就在一侧为曹安护法。 此刻的曹安,意识完全沉入了另一个空间之内,这里不是自己的意识海,倒是有些类似于另一种层面上的内视,只是看不到‘自己’这个意识,却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肉身内的情形,浑然不觉外界的时间变幻。 在他的眼中,真的看到了一块块不规则椭圆形状的晶石,散落在自己的身体内,从下至上,一共是九块,这时候的曹安脑海中想到了之前关于神通晶的描述,心中了然,这就是自己的神通晶,一共九块,对应着自踏入修行以来的九个境界。 正好对应上现在自己的武道第九景通神境界,当年宋长祖曾说过,帝国的武道功法分为下三等与上三等,分别为低中高、大师、完美、先天,这六等功法所刺激孕育出来的神通晶也是对应着不同根基。 可自己的九块神通晶,好像都是血色,这算什么等级的根基…… ------------ 第六百零六章 或许无足轻重 血色神通晶算是哪一个等级的根基? 九块神通晶呈直线散落在自己体内,由下往上,只是相互之间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阻隔着它们凑到一起,随着曹安的心念起伏,一块神通晶受到意识牵引,逐渐将偏离了的一端移了过来。 越是靠近,这股排斥的力量越发明显,随着一阵轻松的释然感觉之后,再看,才发现神通晶的一端又偏向了另一边,无法拨正到原本的位置,重新试了几次,依旧是一样的情况,这时候,曹安想到了磁铁的特性。 突发奇想给神通晶倒了过来,念头微动,就感觉周身传来一阵剧痛,直接将自己从这入定的状态之中震了出来。 眼前还有些眩晕的感觉,捂着额头,诧异的看向周围,苏今窈身形一动来到曹安身侧:“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因为刚才入定过程中修行不当。”记忆中自己修行过的法门里,是没有神通晶这种事情的,只能归咎于世界规则的不同,更多的事情,之前的经验,并不能直接照搬照抄,需要结合自己修行的情况来看。 “修行之事,不可大意,与我详细说说,你做了什么,或者说发生了什么。” 拗不过苏今窈,看着她一脸的担忧,曹安也只能将自己之前另一层面的内视情况告诉了他,以及自己在内视状态下所做的事情。 “你说你的神通晶是血色的?” “你的关注点是这个?不应该是神通晶无法连接在一起吗?” “不,你的神通晶从开始就有问题,正如你所了解的一样,神通晶为众人所知的分为六等,分别是下三等和上三等,但是除了这六等的神通晶之外,还存在两种神通晶,白色神通晶和黑色神通晶。” 曹安皱了皱眉,“那常规的六等的颜色是什么?” “无色、灰、绿、蓝、紫、金六等,自下而上依次分辨,至于我说的另外两种黑白两色神通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样品阶,神通晶的品阶,决定了一个武夫可以修行的神通数,这是已经确定了的。” 曹安一愣,“什么?不是说神通晶所决定的是能修行什么样的神通吗?怎么又跟能够修行的神通数扯上关系了?” “由一定关系,但干系最大的是修行的神通数量,如果神通晶本身的品阶就很低,那即便是你自身所凝聚的武脉极为适配某几门神通,也会因为受到数量的限制,而无法修行,通常来说,是二三四五六七的数量对应而上。” “便是有例外,最多也就是能够多修炼一门神通,而黑白两色,作为已知最高级别的神通晶,其所凝聚的武脉能够修行十二门神通。你口中所说的血色神通晶,在整个大陆武夫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妾身有些担心。” “明白了,也不用太过担心,待凝聚武脉之后,自有分晓,既然大陆的武道历史上没有出现过,那就待我来验证,不要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去想,或许,这是超越了黑白两色神通晶的存在呢?”曹安笑着说道。 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与大陆记载中的神通晶不一样,也并不会感觉太过意外,哪怕是有很大可能自己的武脉凝聚之后,将成为只能修行一门神通,又或者连一门神通都不能修行的存在,他也不着急。 他相信自己的传承,正如他相信那些先贤们一样! 苏今窈没好气的白了曹安一眼,亏得自己还那么担心他,他自己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不过转念一想,好像曹安所说的事情还真有可能,毕竟武道修行之中,又没有一个不可打破的铁律说,除了已知的几种颜色之外,不可能存在其他神通晶。 毕竟神通晶的品阶直接关系的是武夫自身修行的功法,而就她所知,曹安修行的功法好像是另辟蹊径,自成一派,确实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形。 “现在你该跟我讲一讲,这神通晶为何无法连接到一起?” 苏今窈微微一笑,“你以为融合神通晶是单纯的将它们凑到一起吗?” “那该如何做?” “打碎、重塑!贯通武脉!” 曹安心神一震,想到了刚才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自己不过是想把神通晶调转一下,都会带来那么剧烈的痛苦,要是打碎神通晶,又该承受怎样的痛苦? 这不是单纯痛苦的问题,而是在这样的痛苦之下,已经超越了肉体和精神的极限,武夫根本无法静心修行,又谈何重塑贯通武脉? “像你那般莽撞的想要将神通晶颠倒过来的想法,绝不可取,炼化神通晶之法,在大陆上不算什么隐秘,有些是功法自家传承功法之中自带,如果没有也可以直接借鉴使用大陆通行的法门,我在其中一座道城拍卖行见过,同时也会有对应的辅药配合炼化。” 说着,苏今窈噗嗤一笑,“若是像你之前一样,那这一步,世间少有武夫可以坚持下去。真是搞不懂你,有时候,你的传承是那般的强大神秘,但有些时候,你又会在一些基本的常识上一无所知。” “或许是师门里的长辈们觉得这些小事无足轻重,我在外面也能补全,索性就懒得告知吧。”曹安平静的说道。 “看来,剑南道道城,我们是非去不可了……” ------------ 第六百零七章 宗主狄龙陨落 “师尊,师尊,弟子求见!” 化龙池里久久没有回应,青龙圣地里阳光正好,日头当空,将薛延瞾的影子缩成了一团,许久之后,化龙池里传出了一阵苍老的回应。 “进来吧!” 薛延瞾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前方,这声音老得不像话,腐朽而苍老,浑然不像是从师尊口中说出来的,他起身,快步上前,走入了化龙池的屏障之内,只见原本清澈的化龙池俨然已经是一池血水。 浓郁的腐臭气味扑鼻而来,化龙池里横亘着一具腐烂的肉山,从外表上,勉强能够辨认出来那是一条真龙的肉身,其肉身蜿蜒堆叠在广阔的化龙池里,上面的鳞甲早已经腐烂,只留下满是红白相间的一堆堆烂肉。 很多地方甚至已经快要断开了,只剩下零星的一点皮肉和经脉相连着。龙首搭在池子中心的凉亭上,凉亭的顶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顶开了,那四角的支柱看起来就像是固定着龙首不偏移的器具一样。 看到这一幕,薛延瞾眼中充溢着震惊之色,一个闪身,跪在化龙池边缘,星空般深邃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师,师尊?” 狄龙勉力抬起眸子,他太累了,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如果不是薛延瞾前来,他已经再也不愿意睁开眼睛了,只想就这么一直闭着眼,永远的闭上自己的眼睛。 “徒儿,你来了!” “真的是您,师尊,您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薛延瞾心中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狄龙,从他的身上,早已经看不到当年那个气势威仪的师尊,联想到自己走之前时候的师尊,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师尊身上就已经出现了问题。 “这是命,瞾儿,你记住,不得超脱,我辈武夫便永远只是某些意志之下的棋子而已,你回传的信息,为师已经收到了,日后在江湖上行走,需得多留意一些,不要轻易说出你师尊的名字。” 薛延瞾现下已经是通神境强者,只是稍微感应,就知道面前这条真龙身上的伤势究竟有多严重。一种好像已经距离自己很远的陌生的悲痛感觉,在他心中浮现:“师尊,这是为什么?” “之前让你去查看的地方,本是关押着为师的死敌,可以说,为师今日之境况与他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你去的时候,那里已经空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已经身魂俱灭,彻底消失在了这片天地间。”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本身已经脱困了,若是后者,将来,保不齐他会将对为师的仇恨转移到你的身上,他能脱困,就证明他的实力已经有了长足的进展,未必是你所能应对的,为师死后之事已经安排妥当,会尽力将你从这段恩怨中摘出来。” 薛延瞾咬着牙,“所以,是他害得师尊遭受今日之苦吗?” 狄龙闻言,苦笑一声,“为师的时间不多了,无暇为你解释更多,你只需要知道,当年为师种下的因,自然会得今日之果,若说仇恨,大抵是他多恨为师一些吧,毕竟也是为师当年对不住他。” “我知你一直想学为师传承,但学不了了,为师能有今日之局,也正是那功法所促成的,况且在这样的情势之下,那功法已经彻底无法研习了,就让它随为师一起入土吧,在为师的房间内,另有一份传承,那是属于青龙圣主的传承,也是为师给你留的一份礼物。” “你且去带上,然后离开青龙圣地!隐姓埋名,修行不达五气境界,不要轻易让别人知晓你的身份,以你的实力,在江湖中,即便没了青龙圣地做靠山,也能闯出一片天地,那些你看不惯的事情,尽量忍耐一些。” 薛延瞾想说什么,但狄龙并没有给他机会,只是将一双龙目睁得老大,“你连为师最后的话都不听了吗?” “弟子,谨记!” “去吧,带着为师给你留下的东西,离开青龙圣地,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青龙圣地不会追究此事,为师已经给你安排妥当了。” 说完,狄龙闭上了眼睛,薛延瞾深深的看了一眼狄龙,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化龙池,几个呼吸之间来到了狄龙的房间内,取走了狄龙给他准备的盒子,里面是六门神通和一门枪术,尔后秘密离开了青龙圣地。 就在薛延瞾离开后的第三天,青龙圣地上空,龙吟九声,那是凄厉的悲鸣,整个圣地上方下起了血玉,这等天地异象引得四方势力朝这边投来了关注,很快,青龙圣地便对外宣布,宗主狄龙身死道消。 新的圣地宗主由其师弟柳行简接任,青龙圣地圣地失踪,疑似陨落于极北冰原之上。 狄龙葬礼的那一日,几乎整个大乾数得上号的势力都来了,薛延瞾并没有走远,站在距离圣山不远处,朝着那个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这才将自己重新笼罩进黑袍之内,转身离开了圣地。 “他可受不起你的三个头。” “呵,如果他受不起我的三个头,那我之前对师尊磕的那些头又如何算?” “不一样的,他尚在之时,你们是师徒,更何况那时候的你还没有觉醒,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有些天赋的人族武夫罢了,他受你磕头,有何不可。但这时候却全然不同了。” 薛延瞾不愿理会他,他已经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想要将这意识驱逐出自己的身体,可却办不到,本来这次回来,就是打算跟师尊交代清楚,借助师门力量,哪成想,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从来都只是薛延瞾!青龙圣地的薛延瞾。” “这是你的宿命,你挣扎也没用,就像你的师尊一样!况且我们本就是一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无论你承不承认,都是如此,你会变成我的,我们终有一日,会再次融合为一,你我终将志同道合。” “绝无可能!!” “你想救他吗?你的师尊,唯有超脱,超脱之后,起死回生也不过就是你一念之间而已。”缠绕着薛延瞾的黑烟说完最后一句后,消失无踪,这句话似乎也不是一点效用都没有,至少薛延瞾前进的步伐稍微顿了顿。 只是并未停留多久,只是稍微一滞,脸上的神色再度恢复了平静。 一代青龙圣主陨落的消息,像风一样,在大乾江湖中传开,所有人意外之余,心头都莫名的觉得一阵压抑,四大圣地的圣主,几乎从来没有传出过陨落的消息,即便是退位,也只是安排好一切,将自己埋入‘祖林’。 他们并没有死亡,而是在等待漫长的机会,有的可能会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死亡,但那个时候,也是数百乃至千年之后了,世间并没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可狄龙不一样,他甚至匆忙到没能等自己的弟子成长起来。 也没能护佑自己的弟子活着,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 离开剑川草原的第六日,曹安和苏今窈来到了剑南道道城,大约是临近京畿道的缘故,剑南道道城的繁华远胜之前所见,就是占地面积都要比之前看到过的道城大上一半,清晰可感的,城门口的守卫也要更严格一些。 踏入城内之后,就能发现,整个道城,外紧内松。 ------------ 第六百零八章 再现月轻歌 日间,就听闻江湖武夫在谈论狄龙陨落一事,青龙圣地如此大张旗鼓的宣扬自家宗主陨落的事情,曹安本能的从其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对于一般的宗门来说,宗主之位的转交,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大家也都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众人所知所见的那种情况下,即便是真的陨落了,也不会有人大张旗鼓的说出来,都是秘而不发。 如此,才是对宗门最有利的选择,一宗之主,往往象征的便是宗门明面上的最强战力,宗主之位可以转接,但老宗主本人的去向不会告知,外人就无法确定他到底是陨落了还是埋进了祖宗林。 无形之中,就能多出一道保障,长此以往,那些底蕴身后的宗门之中,就再也没人能估计其真正的实力,唯有这看不见的力量,才足以威慑住那些对宗门有不轨之心的人,青龙圣地的如此庞然大物。 即便是他们自身的实力已经无需这般行事,却也不应该如此大张旗鼓的传这事,只要他们想,宗主之位转接之后,也足以藏下这件事。 “看来,我们还需要在剑南道多等几天。”客栈内,曹安正喝着茶,苏今窈推门而入,她在城内几家宝兵商行转了一圈,为曹安打听功法之事。 在偏远的郡县、小镇之内,一次拍卖会需要等待时间,但在道城这样的重城之内,所谓的拍卖会,几乎一直都有,各大商行也都会错开时间,这就使得原本对于一家来说,也是十数日才举办一次的拍卖会,但整体来看,却把时间都承接上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劲气随风自窗户灌入门内,曹安几乎本能的运转护身罡气,只有苏今窈上前一步,轻抚大袖,将这一道劲气卷入手中。 “你刚回来没有多久,这是第五青衣的传音方式,咱们距离逍遥城很远了,寻常手段传音几乎不可能,也唯有第五青衣的龙气能够做到。”说着,她连续打出九道手印在这龙气上,一段文字凭空出现在房间内。 “狄龙真的死了?”苏今窈有些诧异,上面的信息很简单,就是江湖中在盛传的狄龙陨落一事。 曹安则是猛地想明白了些事情,“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狄龙会将自己陨落的信息放出去,这青龙圣地为何会在背后推波助澜了,这明显看起来就是对他们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却还放任不管。” “为什么?” “因为第五青衣的存在,狄龙应该已经差人去过当年封印青衣的地方了,发现青衣逃了,而能从那样的条件之下逃离,在狄龙看来,青衣的实力应该已经远胜当年了,即便暂时还没有覆灭青龙圣地的能力。” “但这也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他将自己的死讯公布出来,大概有那么几分人死恩仇解的意思,又或者说,也是在给他自己的那位弟子铺路,难怪,难怪身为圣主的狄龙陨落后,继承宗主之位的不是圣子,而是他狄龙的师弟,真正的圣子反而消失不见了。”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谋划,这就是一个摆到明面上的服软和道歉,虽然这里面看不到几分诚意。 “对了,你刚刚说的我们还要多等几天是什么意思?”曹安面色平静的转移了话题。 “我刚去打听过了几家商行最近的拍品,都没有炼化神通晶的法门,但六天以后,四海商会下一次拍卖会中,会有十强门的功法拍卖,我们到时候可以去碰一碰运气。” 曹安点了点头,“六天吗?倒是也不急着这几天的时间,如果六天之后没有收获,我们直接前往神都,一国京畿重地,想来要找一门炼化神通晶的法门应该不难。”况且,曹安自己也不着急。 通神境界的很多信息已经补全了,眼下摆在他面前的,需要做的,就是潜心修行好八九玄功,他有预感,想要晋升十景通神境,怎么也得八九玄功能达到四转境界,而目前,自己也不过才是二转。 念及此,只是稍微做些估量,就已经想象得到当自己踏入神通境界之后,肉身强度将会达到何种恐怖的境界,恐怕到时候就是十一品宝兵在手的武夫,也未必能破开自己的肉身防御, 就是不知道当年在忤逆道场内的先贤们。 有没有注重肉身横炼的前辈,没有个比较,无法做出对应的估算,四转的八九玄功,应对大劫天道,怕是未必能有胜算。 说来说去,终归是时间太短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才多少年,恰好又赶上了这大灾爆发的点。 …… 却说这剑南道道城的另一边。 真名塔,这是剑南道一闻名江湖的建筑,建在城主府内,确切的说,不算城主府内,只是临近,因由帝国官方护卫、掌控,所以大家潜意识里,也就将其与城主府挂上了勾。 其本身是一八宝玲珑塔,塔身七层,现在的剑南道城内,已经没有人知道当年是用何种材料建成、又是何人所建了,只知道这塔身能抵御十品宝兵的劈砍,这不是防御阵法的缘故,而是其塔身本来的材质强度。 就是连为何又叫真名塔,也无人知晓,此刻在这塔楼的七层,一女子坐而抚琴,月光如水,女人如月,清辉像是给这幅美人抚琴图打上了一层朦胧的晕染,使得其更添几分神秘和朦胧之美。 在女人之后,是剑南道道城的城主段岳,这一城之主,此刻站如喽啰。 低着头,就算是眼里满是倾慕,也不敢抬起头来看前面的女人一眼,一曲终了,月轻歌摁住琴弦,“曹安是不是到城里了?” “刚到两个时辰左右,他的女人苏今窈在城内各大商行转了一圈,好像在打听关于炼化神通晶的法门,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让他们放出消息了,六日之后,拍卖十强门的遗产,他们应该会被拖到六日之后。” “十强门?是以前的那个十强门吗?” “正是……” ------------ 第六百零九章 一场关于时间的竞赛 时间总能磨灭很多东西,包括我们所认为永恒的。 “这么说来,当初剑南道的顶级宗门并不是红云寺,而是十强门。”望着拍品上的介绍,曹安心下有些感慨。 “你应该看这个,里面对十强门的介绍更为清晰一些,巅峰时期的十强门,其影响力不止在于大乾这片土地上,就算是大殷也在其影响之下,火云祖地里也有不少的记载,正是因为这个,妾身才觉得我们可以去碰一碰运气。” 苏今窈拿起被曹安放在一边的另一侧介绍,上面介绍的更多的就是十强门。 “十强武道吗?”看着上面熟悉的名字,曹安本能的想到了自身所受传承中的武学,只可惜,这上面只是介绍了一个概略,无法一窥全貌,也就无从辨别二者之间的联系,但觉得不太可能。 “十强门破灭在大乾开国之前,也是前朝几个强大的依仗之一,后来,大乾开国,十强门自然也就没了立锥之地,由整个大乾向外辐射,周边皇朝中都受到了各地官方和江湖人士的清缴。” “整个清算过程持续了百年之久,直至十强门彻底从江湖上消失,但在前朝灭国之前,十强门应该已经预料到了可能的结果,将底蕴尽数转移,藏在了大陆多个地方,事实上,最后连他们十强门仅剩的内门弟子也不清楚十强门究竟在这片大陆上隐藏了多少处底蕴。” “哪怕是清算百年之久,都还有各路人马热衷于探寻十强门留下的机缘,功法虽然没有人敢修炼,但资源,他们却是无比热衷的。” 曹安听着苏今窈的讲述,眉头微皱,“那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帝国对修行十强门功法的限制放开了吗?” 苏今窈点点头,“早就放开了,这都多少年了,其中最强的几门甚至本身就被帝族所收纳,只是是否修炼而已,到了现在,关于十强门的遗产,很多人甚至都已经不知道了,江湖中,能知晓这些信息的人并不多。” “这份遗产,应该是很早之前就有人得到了,最近才放出来的。” 曹安微眯着眼,这个江湖的历史太久了,久到以万年计,事实上,曹安甚至觉得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不是上面还有一个未知的意志压着,这么丰饶的修炼环境,就算是出现一大批的飞升、横渡强者都不意外。 大能尚且如此,一个宗门,经过时间的消磨,再多的后手,也架不住国家机器的来回横扫,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无疑是大乾胜利了,整个江湖早已经没有多少人知晓十强门之名,即便是知道了,也只是欣喜于无主功法。 而不是受其恩、报其仇,没有谁会敢想着跟正如日中天的帝国作对。 “我看上面也没有明确说这遗产究竟是什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即便是这遗产的获得者,其实也不知道内部究竟有什么,当年十强门的留下的遗产并不以实物存在,而是一个个封印物,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复原,若内部是功法的话,会直接以灌顶传承。” “有人从中得到了宝兵、有人从中得到了功法,也有人从中什么都没有得到。所以我才在开始的时候跟你说,去碰一碰运气,若是能够得到功法,就能省去些麻烦,融炼法虽然并不受各家各派的封禁,但也没有多少人会把自家的安身立命之本随意贩卖,想找的话还得靠一定的运气。” “嗯,左右也就是六天的时间,不着急。” …… “他留下来了?” “是的,大司祭。” 月轻歌长身而起,手中流光闪过,轻抚长琴,便被她收入囊中,目光看向这剑南道城的万家灯火,“如此说来,他很快就要开始着手融炼神通晶了,以他的传承,谁猜不到他的根基究竟会是什么品阶。” “逆道之人这么快都已经要踏入神通境界了吗?”月轻歌叹了口气,从她的语气中,听不出她的态度,段岳只是隐隐感觉,大司祭似乎有些失望。 “主上的性子怕是未必与我们是一路人,大司祭,我们……”段岳的话还没有说完,这边月轻歌身上骤然落下一道气息,压在段岳身上,后者根本来不及躲避,也不敢躲避,直至被压下,跪在地上,身子本能的微微颤抖着。 “主上的事情也是你可以随意谈论的吗?”话语中带着森冷寒意,段岳毫不怀疑面前这女人会杀了自己。 “属下,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你要相信主上,他终究会站到我们这一边的,因为他注定要走这条路,尽管会曲折一些,但不会有任何的意外,你在组织中占据着重要的位置,更应该坚信这一点,若是连你也不相信主上,你指望下面的人也会坚信吗?” “是!”段岳深深的低下了头,不敢在说话。 融炼法在那份遗产中,自然是没有的,尽管十强门的手段高明,但经历了这么多年,早已经有人从中找到了应对之法,有利可图之事,发展得向来是迅猛的,只不过被各家管控着,鲜有外人知道而已。 立秋被困在了极北冰原,另有谋划,现在还能在外面周旋的也只有月轻歌了,打乱曹安的一切安排和计划,也是他们该做的一部分,事实上,不仅仅只是曹安被定为逆道者,在整个大陆上,被他们预定为逆道者的人都不少。 只是曹安受到的关注更多一些,由月轻歌跟着。 这就像是一场角逐和竞争,所有人都在抢着时间…… ------------ 第六百一十章 剑南禅斗湖 以往,他们都是赢家,这一次,月轻歌也不觉得会有什么意外,奋九世之威,一举超脱。而他们这些人,也将成为从龙之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搭上超脱者的顺风舟,实现横渡。 太多的人都觉得这个世界足够大,足够广袤,大乾帝国的辐射下,十个皇朝,数十王朝,普通武夫终其一生也难以走出自己国度的疆域,大吗?太大了,大到让无数人走不出去,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又太小了,小到五气境后再无出路。 甚至就连所谓的五气境界,都有着一个玄而又玄的名额限制,除非大争大乱之世。方有打破名额限制的可能,这也是为何这一世各种老粽子从地下钻出来的缘故,他们有的是真的就为了躲避上一文明的轮回灾难,但有的仅仅只是在自己那一世看不到打破桎梏的希望,这才将自己深埋地下。 对于他们这一类人而言,这个世界太小了,小到连一个境界都容不下,他们无比迫切的期待着灾难的到来,大争的到来,以期获得再进一步的可能。 夜里下了一整晚的雨,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清晰的土腥味,眼前的世界像是被洗了一遭,异常的明亮。 街道上的青石板还有些水渍,朝阳升起的那一瞬间,令人不觉的心情大好。 曹安呼出一团白气,隔壁的苏今窈似也有所感应,起身推门而出。 “拍卖会要在傍晚开始,四处走走吗?” 这几日时间,两人几乎很少出门,但也不是哪里都没去,这剑南道城里,数得上号的地方大多都被两人转过。偶尔苏今窈也出门在各大商行打听消息,白玉京成立的时间太短了,相对于其他这些宗门,离开了逍遥城后,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力,诸多事情还需要亲力亲为,帮曹安做事,苏今窈自己是情愿的,曹安也是放心的。 曹安抬头看了看,“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去过?” “剑南道的禅斗湖吧,据说值得一去。”苏今窈笑着说道,有她在身边,曹安连堪舆图都不怎么看,但这个地方还是有印象的,禅斗是一种武夫的切磋决斗方式,与传统的打斗方式不一样,禅斗是以意识为主体的战斗。 但又不是阳神之间的战斗,而是以精神力实现的意识层面的战斗,这样的战斗被称之为禅斗。禅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现实的战斗还要残酷,意识层面所受的伤都会呈现在现实层面里,所以,如果在禅斗之中陨落,现实中的武夫一样会死。 “剑南道禅斗成风,不少江湖高手都陨落在此,其中最负盛名的决斗所在便是禅斗湖,那里受世间武夫的意识影响,早已经不再是普通的湖,拥有种种异象,不少外来商旅、武夫都喜欢去看一看,那应该是一处比较不错的观光所在。” “看来,你把最好的压轴到了今天。” 苏今窈笑了笑,“倒也不算,只是那里比较远,今天正好周围都转完了,可以去看看。” 二人聊着,开始往禅斗湖的方向而去,禅斗湖矗立在道城之外,约莫五十里的山上,名为禅斗山,那湖就在半山腰,上山的路,铺满了青石阶,立起白玉柱,间隔一段距离之后,还有供人休憩的凉亭,毕竟这算是剑南道一大特色。 可不仅仅是为武夫们准备的,一刻钟后,两人来到了禅斗湖,石道的尽头是一座朱楼,不知为何,这朱楼距离那湖中禅斗所在,可有三百余丈距离,对普通人而言,从这里看去,就算是禅斗之人站在上面,也只能看到一个身影。 压根看不清楚禅斗的细节,曹安神念一扫,从这朱楼的规模和风格来说,分明就是做的‘观战席’。 “以前这个距离并不远,但随着禅斗湖的神异,才逐渐将‘观战台’拉到现在这个距离的,再往前,便会将这观战席之人也轻易拉入禅斗者的意识层面。” 曹安有些意外,他的神念扫过周围,并没有发现这禅斗湖的奇异之处,如果不是苏今窈提醒自己,他都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还是有的,只是之前自己没有注意到,在观战席的前方,有一个极为高明的结界,阻隔了自禅斗湖中散发出来的精神力波动,无论是从观战席向内,还是由禅斗湖向外,所有的力量在经过这一层结界的时候,明显被削弱了。 而且被削弱了很多,这才导致自己的神念扫过,只觉得禅斗湖就与其他普通湖面没有任何区别。 随着他神念加深之后,结界像是一层轻薄的白纱,被他撩开之后,神念真真切切的观察到了整个禅斗湖,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意识层面里,仿佛一道惊涛骇浪迎面砸来,如人面对着一座迎面横推的万仞绝壁,无形的窒息感席卷全身。 “这就是禅斗湖的神异吗?”这哪是什么简单的神异,整个禅斗湖已经在无数禅斗武夫的影响下,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意识界,里面蕴育着的是海量的精神力,如果不是自己三花神决早已经圆满,变天击地和道心种魔养出了比寻常通神境武夫还要强横数倍的精神力。 恐怕已经在这到精神力反击之中受到重创。 意识层面里,曹安就站在这滔天巨浪面前,神色无波,面色平淡,与此同时,精神之钢冥想法开始运转,护住自身,任由巨浪当头砸落,自己岿然不动,这恐怖的力量并未让其身形动摇分毫,与阿赖耶的意识对比之下,这点精神力,实在有些不够看。 巨浪之后,结界自行缝合,阻断了那股力量,曹安睁开了双眸,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可苏今窈还是察觉到了曹安气息的不对劲。 “你没事吧?” 曹安微眯着眼,“你的神识能到达对面吗?” “对面?你说的是前方的禅斗湖吗?不可能的,禅斗湖中的结界是由三花境高人布下的,就是为了阻隔这里的精神力,又以特殊之法镇压安抚,内部就是自成一界的意识界,只有通过面前的大道才能安全走入其中,并在其中进行禅斗。” 曹安点点头,那自己刚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已经很清楚了,有人在大阵上做了手脚,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天理会的人,可能是那些已经离开了的灭世派,也可能是现在天理会的叛徒,这江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人的精神力波动。 也只有他们能够设下这专门针对自己精神力波动的手脚,刚才苏今窈也明确说了,寻常人是绝无可能透过这边探查到另一面的情况的。并不是自己强大到神念稍微加强一些就能渗透到里面,只是有人在结界上动了手脚,让自己能轻易穿透进去。 念及此,曹安目光从整个观众席上一一扫过,遗憾的是,没有明显的发现,现在在朱楼上的也就二十多人,而且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看那情形,应该是两个约了禅斗的武夫,二人修为不低,阴神境,曹安还从两人身上感受到了同宗同源的气息。 感应到了曹安的目光,两人也是同时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目光在曹安身上略过,冲着这边抱起一拳,便不再看过来。 “为什么会这么问?你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感觉到了很明显的精神力波动,虽然只有一瞬,但令人心悸。”看曹安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失神的样子,苏今窈接着问道。 “我刚刚神念穿过了这层结界,应该是受到了这禅斗湖内精神力的反制手段,只有一瞬,就退了回来,还好顶住了第一波的攻势,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我怀疑有天理会的人在周围,但观察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苏今窈秀眉微蹙,“你的意思是,有人能在我们两个的感应下,一直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不要小觑这座江湖,这天下,我们所不知道的手段多着呢,未必就是别人的修为境界比我们强大多少,这样的人,大概也不屑于跟踪我们,估计是手段比较高明,敛息藏行上,有着不为人知的特殊法门,所以才不被我们发现。” “要不要我转出去看看?想来他们盯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不用,不管是盯着谁,爱看就让他们看吧,多做多错,终归是会露出马脚的,你离开以后,反而更容易让他们引起警觉,这些天以来,一直困着我的一些想法也得到了答案,我总是觉得,有除了缘分之外的一只手在干扰着我们的行程。” “现在看起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很大可能就是天理会灭世派的人,但我奇怪的是,灭世派已经全员被困在了极北冰原,难道还有其他残众在外面吗?” 苏今窈接着说道:“但他们阻挠你的行动做什么?还是说神都有什么?” “不知道,这大概需要我们去求证。” 两人说话的时候,下方传来了略显嘈杂的声音,苏今窈看了一眼:“要开始了,这两人的禅斗……” ------------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一门双子到反目 正气宗只是一个江湖的二流宗门,在这之前,四百多年前的巅峰时期,曾达到过一流宗门的底蕴,在那位天纵奇才的宗主陨落之后,便沦为了二流宗门,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上升的势头,只能勉强维持着二流宗门的根基。 在这一代,年轻一辈中,出现了两名很不错的弟子,就天赋而论,比之一流宗门也不遑多让,这让沉寂了多年的正气宗重新看到了希望,倾尽全力培养两名弟子,而他们也不负众望,修行一日千里。 短短十几年,一身修为成就就已经超越了宗门长老,成为了宗门中实力最强横的两人,原本若是保持着这样的势头,安稳发展下去,这一代的正气宗,不说重回一流宗门,至少也能在二流宗门之内获得足够的话语权。 可惜,事情总是与他们自己预计的有了出入。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名为非鸿的女弟子拜入宗门开始,她确实是人间难得的绝色,加之性子柔弱,至少在大师兄李双源的眼中看来是这样的,修行天赋虽不及二人这般妖孽,却也是极好,明显的比宗门内其余弟子强出一截。 同为宗门弟子,又是师兄妹,很快大师兄李双源便与小师妹非鸿的关系有了质的发展,这个时候的李双源,在宗门内,几乎已经是被当做未来的宗主在培养,宗门之内大大小小的事务,大都是他在处理。 身为二师兄的石中戏从旁协助,两人配合默契,除了在面对小师妹非鸿的时候。变故总会发生,一天夜里,李双源经过宗门后山的时候,看到了那个本已经决定与自己结为道侣的非鸿,正扑倒在自己的师弟石中戏怀里…… “我们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师兄!你甚至都不愿意听我解释当时的情形,这么多年的情分,宗门的希望,在你而言,一切都不及你所谓的脸面重要吗?”白玉神道上,石中戏面色难看的开口道。 自始至终,他都不愿意与李双源刀剑相向。 “走到如今这一步,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非鸿是死于你手,这一点,无论你如何解释,都是事实,既然你们相爱,我成全你们,可为什么你还要杀了她?”说到这里,李双源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寒芒。 额前甚至能够看到青筋虬起,可见他此刻的内心是如何的愤怒。 石中戏眼神暗淡了几分,“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与你解释过了,我与那个女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她的身份也确确实实是血气门的奸细,当时的我,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就打算在第二天告知师兄你。” “那晚,我之所以出现在那里,也是非鸿传音,让我过去,我想,她定然是知道了你肯定会在那个时间点,从那个地方路过,这才有了那一幕,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做的局,为的就是让你我二人反目。” 李双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只是一瞬间,很快便为坚毅所取代,“说什么都晚了,你我二人今日只能有一日从这神道上走出去,你我的同门情谊,就此斩断,一会动手之后,不用留手,我也不会留手。” “宗门中人都说,你我均为宗门中兴之人,修为不相上下,我也好奇,你我之间,究竟谁更胜一筹。” 石中戏看着面前的李双源,眼里的失望之色更甚,“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是聪明人,你分明是知道的,你知道就是她居中挑起事端,也是她从中挑拨你我关系,可你就为了你所谓的脸面,遂了他们的意,使得原本完整的正气宗一分为二。” “本是同宗同源,却分成两个派系,小小的宗门驻地里,一切都表现得泾渭分明,我与你解释,你根本就不是不信,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因为承认之后,你担心宗门里那些跟着你,在那晚上看到这一幕的人觉得你没有血性,没有骨气。” “可那又怎样?做实了她奸细的身份,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正气宗发展起来了,蒸蒸日上了,江湖中还有谁敢说什么?你不愿意担这个恶名,我来担,我都已经杀了她了,你却反而怪上了我。” 有些时候,真相对一部分人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他们也不关心真相是什么,只在乎自己的名声,就像是面前的李双源一样,他性子里的缺陷,也正是当初非鸿这个女人选择先靠近他的缘故。 这件事如果放在石中戏身上,恐怕就会是另外一个局面了,正气宗表面上是完整的一个宗门,但其实,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已经一分为二了,原本的对头血气门,在两人崛起之后,几乎完全被压制,产业都损失大半。 可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之后,不仅恢复了元气,甚至还能反过来压制着正气宗。 那一夜之事,被李双源和门中其他师弟师妹们见到了,这两人原本都已经在着手结为道侣之事,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情况,恰恰是在他们看到的时候,非鸿直接推开了石中戏,哭泣着跑到了李双源这边。 哭诉石中戏意图对她不轨,这种蹩脚的戏码,即便是门内的师弟师妹们都不太相信,唯独李双源信了,不仅相信,还在第二日宣布解除了与非鸿的关系,声称自己的师弟石中戏与小师妹更合适一些。 本来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无非就是两人之间生出嫌隙,后面解释一通也就好了,可问题就在于别人不会让你这么安宁,非鸿在那个时候站了出来,当着宗门中人的面说自己喜欢的只有大师兄李双源,不是石中戏。 哭诉李双源为何在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不是来帮助自己,反而是将自己推向了另外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对于一个性子本就偏执,甚至可以说是缺陷的人来说,这句话无疑是致命的,他希望江湖中流传的是自己的美名,而不是自己的丑闻。 在那一刻,看穿了一切的石中戏帮了他一把,一剑刺死了这个始作俑者的女人,同时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可李双源并没有买账,真正的原因石中戏自己也看出来了,那个女人虽然是为了挑拨两人的关系,但大师兄对她的感情是真的。 自此,一宗两派,愈演愈烈,以至于发生到今日这样的境况…… ------------ 第六百一十二章 心怀求死之志 “人死不能复生,一切皆已成定局,继续争辩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李双源举步,踏上神道。 从观战席一直延伸到湖心亭,通体使用汉白玉铺就,如同横在天空的一道云梯,神道宽三丈,两侧亦是同样以汉白玉雕成围栏,石中戏没有再说什么,踏上了神道的另一侧,一左一右,两道身影在观众席上之人的眼中逐渐变小。 直至延伸到湖心亭内。 在众人的目光里,两人穿过结界的一瞬间,禅斗湖上泛起了道道七彩光晕,如天虹一般,渲染了整个禅斗湖,封印着禅斗湖的结界变得无比清晰,两人径直走上湖心亭,闭上双眸,一手捏印,两道涟漪以二人为中心,朝着周围扩散。 嗡的一声轻响后,湖面上出现了两道高大的身影,不是那李双源和石中戏还是谁,曹安眼前一亮,这一幕有些出乎意料,这禅斗湖不仅有将禅斗者的意识具象化的奇异能力,甚至还能让两人具象化的意识放大,即便是在观战席上也能清晰的看到发生的一切。 在二人意识的影响下,湖水如镜面一般倒转,变换为一片荒芜沙地,两把长刀从沙地里飞射而出,落入李双源的手中,只见他身若惊鸿,一闪而至。石中戏也不落后,双拳上绽放出土黄色的光晕,包裹住手掌,那是一双拳套。 “正气宗,我想起来了,这是正气宗双绝。”苏今窈眼前一亮,开口说道。 “正气宗双绝?” “对,手持双刀之人为李双源,在高阶武者当中,修行双刀为本命技法的人不多,他在里面算是比较有名的一个,另一个是石中戏,江湖中赞其拳剑精通,但其实他最强的应该就是这拳法,有一十一品玄黄手套,拳法不容小觑。” 曹安苦修的那些年,整个白玉京并没有闭门苦修,白玉京的力量,与其他底蕴强横的大宗不一样,他们注重的是信息的收集,这些年,苏今窈没少参与这些事情,所以,对整个大乾江湖的势力都有所了解,一些即便是并不太出名的,也被记了下来。 “大乾江湖确实不是一般皇朝可比,在皇朝中的门派,能够支撑两种技法修行的,可并不多,但在大乾,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曹安口中所说的,并不是单纯的教会你使用两种武器技法。 而是每一种都能支撑着修行者走到最后,难分伯仲,一般的宗门传承,能有一种传承就已经足够开宗立派了,当初在大殷的时候,甚至有些宗门连完整的传承都没有,更不要谈什么两条腿走路了。 听到曹安的感慨,苏今窈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大概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你在这里说的是两门传承都很稀有,那你在玉京界里诸岛怎么算? “李双源看来真的没有留手,抬手就是自己的成名杀招一线飞虹,据说这名字还是他自己起的,飞虹二字与他之前喜欢的道侣同名。” 曹安忽然有了一种现场直播加解说的既视感,“你好像对江湖中成名之人都比较熟悉。” 苏今窈炸了眨眼睛,“不,我只是对这些爱恨情仇的故事稍微感兴趣了些,其他那些干巴巴的故事和人物,没有多少印象。” 曹安明白了,大约也就是那一套,看来肥皂剧不管是在记忆中的那个世界,还是在这个高武世界,都深受女人的喜爱,这是天性,即便是苏今窈这样的女人也不能例外。 “你觉得这两人之中,谁会胜出?” “耍刀的那个,早已心存死志,这场所谓的禅斗,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必然是石中戏胜出,我不相信你没有看出来。”曹安轻描淡写的说着,其实他在第一眼看到李双源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心思。 苏今窈有些诧异,因为她确实没有感受到曹安所说的死志,“你确定你没有骗我?” 这下,轮到曹安意外了,“你没有感受出来?” “没有,其实应该不只是我没有,就是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感受出来,妾身不知道你感应的到底是什么,但我想,你说的应该是对的,因为石中戏接住了李双源的成名杀招,而到现在,石中戏都没有使用杀招。” 曹安将目光投入场中,这时候,两人已经再次交手了数个回合,虚空中只看到一道道血色丝线纵横,石中戏坚如磐石,周身弥漫着光晕,无论这李双源以何种手段和方式出现在自己身侧,都能在二人交手的那一瞬间,探出神来之笔的一手。 格开李双源的杀招,应对起来简直游刃有余,曹安微眯着眼,他看出来了,石中戏的手段有些类似于大乾坤手,双手之内,金刚永固,夺天下武学变化于执掌之间,只可惜,比之于自己的大乾坤手,还有不小的差距。 否则,以二人相同的境界,李双源应该早就倒下了。 久攻不下,李双源似乎也急了,眉宇之间,一股暴躁的力量正在升腾而起,“法相!” 随着他一声断喝,身后涌现出一尊三丈多高的金身,这不是太史家修行出来的那种法相,更不是武夫阴阳神,而是某些高阶技法修行到一定境界之后,具现而出的法相,于虚无之中借来力量。 一如胖子的龙象般若功,创功者以某种想象之中的生命为蓝本,也可能是实际存在的强大生命,当这门功法修行到一定的高深境界中,便可引动其法相,增加莫大威能。 在看到李双源牵动法相之后,石中戏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凝重,他一脚猛地跺在虚空处,一如李双源一般,周身涌现出一尊巨大的白象虚影,伴随着一阵长啸,那条臂膀就仿若巨象的前蹄一样,高高扬起,轰然落下。 正好与李双源的金身法相砸到一起,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碎裂声,金身片片碎裂,一切异象消失无踪,李双源一口鲜血喷洒而出,伴随着鲜血一并飞出的,似乎还有某些体内的肉身碎块。 “大师兄!!”石中戏一声悲呼,一个健步上前,正好接住了软倒下来的李双源,李双源的脸上丝毫没有之前所见的仇恨和悲愤,有的只是一种古怪的解脱和微笑,他缓缓伸出手,抓住了石中戏的手臂。 “师兄自始至终都没有怪过你……” ------------ 第六百一十三章 邪门的四海商会拍品 “为什么?”石中戏不明白,刚刚一击,以李双源的本领不可能扛不住,那金身的强度更不可能被自己一击打碎。 “双刀不可学!” “什么?” “双刀传承有破绽,能在无形中影响一个人的心性,放大某些情绪,使得人步入极端,我在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那时候我才发现,已经晚了,宗门之内,就属你我实力最强,无论你的身边,还是我的身边,都汇聚了不少宗门中坚力量。” 顿了顿,李双源接着说道:“小师妹的事情,我知道,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怨过你,你比我更适合做正气宗宗主,因为你行事比我更加果决。” “所以你就是借着这个由头,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为的就是让宗门重新归一?”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加名正言顺,想要让那些心高气傲的家伙服你,只有我死在你手上,实力不如你才能办到,我走以后,经营好宗门,一个想要发展的宗门里,不能有两种声音,我走了以后,就只会有你一个声音了,师兄相信你。” 石中戏转过头,看向观战席上的一众弟子,原本那属于李双源一派的众人之中,皆低垂着头,认命一般,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不是师兄不可理喻,而是有些事情,总得借着个由头才能做得漂亮。 李双源的性格缺陷,不是他自己造成的,而是修炼双刀传承导致的,发生了的一系列昏招里面,肯定有他下意识的决定在里面,但不管如何,总得结果来看,是好的。 石中戏抱起师兄,一步步走出神道,带着一众正气宗弟子走出了禅斗湖。 恰在这时候,一条虚影猛地扑了过来,面上带着惊恐之色,狠狠的砸在结界上,那张脸距离曹安不过短短三尺,肉眼可见的,在他无法凝聚出实体的双腿上,有两条锁链丝丝的锁住了他,锁链的另一头是禅斗湖的湖心亭。 金色的锁链灼烧着他的阴神,腾起阵阵白烟,将其拉了回去。 不是战败的李双源又是谁,曹安眸中光晕一闪,一道精神力斩了出去,裹挟着自己修行而出的无上剑意,斩断了锁链,大袖一挥,将这团黑烟卷入袖内。 “啊!!” 一声尖啸在曹安的识海内响起,激起了精神力之泊中的细细波澜,随后便见到了禅斗湖水浪涌动,很快被结界内的力量镇压。 “这湖能吞噬阴神?” 正气宗的人早就离开了,没能见到这一幕,但苏今窈却看了个真切,这一点,是之前得到的情报之中所没有的,她确实知道,在禅斗过程中死亡的人,也有很大可能在现实中也会死亡,也知道在禅斗湖中死去的高手,就是真正死了。 不管你是阴神境还是阳神境,却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真的死了,而是神魂无法从中逃离,被禅斗湖吞噬了。难怪死得那么彻底。 “恐怕不只是阴神,就算是阳神也难从内部遁走,这湖的神异,已经有些超出我的预估了,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恐怕那些低阶武夫的灵魂是被其直接就吞噬掉了,至于阴阳神尚有挣扎之力,才让我们看到了这一幕。” “难怪内部的精神力波动如此强大,吞噬了那么多修行之人的神魂,这精神力不强才是奇怪了。” 曹安站起身来,没有再进一步探索的兴趣,这里的凶险,比自己预想的要严重一些,又有三花境高手的布置,暂时还不是自己可以随意探索的。 往回走的路,两人并不着急,待得行至道城的时候,差不多拍卖会也即将开始。 无论是哪一家商会的拍卖会都有一个流程,需要确定客户的实力,拍卖会上,拍卖行不可能让你随意喊价,总得评估你的实力,是否有能力支付你所喊出的价格,曹安身上并没有多少元精,用的是苏今窈的身份。 当店家看到两人之中,是苏今窈掏出一张武卡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从苏今窈手中接过武卡,略作探查之后,脸色又是一变,整个人的身形,都显得更加佝偻了几分,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两位贵客这边请。” 过了门,又有打扮精致的貌美女婢指引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包间,处于拍卖行的二楼,曹安看了一眼,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这个位置,可能比不上楼上更好的包间,但已经比坐在大厅好多了,桌上还上了不少的灵果灵酒。 “你那卡上到底有多少元精,让那家伙的态度好了那么多。” “也没有多少,当时离开祖地的时候,族长多给了些,怕我在大乾这边吃不上饭,都是一些饭钱。”什么饭钱,曹安是完全不信的,一点饭钱能让人家四海商会的供奉如此恭敬,不过苏今窈没说,他也就没有再问。 下方大厅内,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进场,就是自己周围和楼上,曹安也察觉到了数道结界的升起,这是包间内自带的阵法,隔绝他人窥伺的,若是有人从旁窥视,自己这边会第一时间有所感应,当然,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这么干。 包间的本意就是为了隐秘。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下方的大厅内,很快就已经坐满了人,来自各地的江湖武夫,其中还是要属剑南道的武夫最多,毕竟对于大城来说,足够的人流使得他们不至于为了一个拍卖会酝酿多久,私下里做多少宣传。 随着一声清脆的钟鸣,拍卖师于后台走了上来,这是一个丰腴的女人,却有着一头白发,除此之外,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面庞白皙细腻,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味在里面。 苏今窈看着那个女人,脸上露出了几分思索之意。 “怎么了?” “那个拍卖师,是我狐族的人,只是并不是来自火云狐族,血脉品级与火云狐族差不多,至少不是低等狐族。” 曹安愣了一下,“难怪呢,我总感觉这拍卖师身上的气息有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你们狐族的人。” 二人谈话间,第一件拍品请了出来,是一枚印章,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莹白色,晶莹透亮,一丝杂质都没有,周身隐隐泛着豪光,一股压抑的强大气息铺面而来。 “这算是一件宝兵,但与正常宝兵不一样的是,它无法直接用于作战,此印章之内蕴含了一位神通者的感悟,印在符箓上,可直接制成一张挪移符箓,根据我们的测算,距离在百里以内……” 拍卖师的话还没有说完,下方就已经响起了喧闹之声,实在是这东西太过强大了,以至于曹安都有些心动了,他虽然对金钱兴趣不大,可这种能够直接印制符箓的东西,那就相当于可以量产符箓,更何况符箓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愁卖。 百里距离,相当于多出一条命了。 但很快,众人也反应过来了,如此珍贵的东西,拍卖行自己留着不好吗?怎么会拿出来拍卖,那必然是有缺陷的。 果不其然,下方相对安静之后,拍卖师这才继续开口道:“根据我们的鉴定师精算,此印章还可以再使用六次,六次之后,内部蕴含的那位神通者的力量就会散尽,印章本身也不会再具备印制符箓的效果,所以持有者才委托我们进行拍卖。” “尽管如此,想来六次机会,也就是六张挪移符,诸位应该也能看出来其价值,起拍价十万元精,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万元精,开始吧。” 苏今窈拍了拍曹安的手,“你要吗?看着应该挺不错的。” 曹安摇摇头,“对我们来说稍显鸡肋了,以你我的境界都需要逃亡的对手,百里距离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费事的事情,一念之间而已,多了一条性命的说法,在你我这里并不成立,不用浪费那个钱。” 别看拍卖师说得多么天花乱坠,终究也就是那么一回事,所以整个包间之内,都没有人出价,出价的只有大厅内的那些人,远没有拍卖师预想之中的那么抢手,最终,印章被以十六万元精的价格拍下,也就是说,前后加价只有六次。 “被你说中了,需要他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第一件拍品没有预想之中的好,也在拍卖师的预想之中,他们这些商人,眼光和见识要远比大多数的江湖武夫长远些。 没有丝毫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依旧热情洋溢的请出了第二件拍品,那是一柄两名六品天人境武夫扛着走出来的一柄长枪,枪身玄黑,枪头呈现出血红色,一股渗人的阴邪气息从中散发出来,弥漫到整个拍卖场中。 曹安坐直了身子,“怎么这四海商会的这两件拍品都这么邪门?那十强门的遗产什么时候拍?” “可能快的话,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那件拍品按照现在的顺序来看,是倒数第三件。”苏今窈手里拿着拍单,轻声说道…… ------------ 第六百一十四章 凡物里的特殊之物 “我想这一件拍品就不用小女子我在这里多做介绍了,从诸位的感受和表现中也看得出来,这件拍品已经自我展示完了,它的气息就是它最好的介绍,一件十一品宝兵,此宝杀性极重,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不仅无法掌控它,还会成为它的傀儡。” “嗜杀成性,直至身死道消。但若是能够将其完全掌控,这样一件宝兵,其自身的气息和力量,已经不亚于一种神通,说其是异宝也不为过了。起拍价两百万元精,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万元精,现在开始竞拍。” 尽管台上的女拍卖师还是将它的弊端说了出来,可对于现场这些武夫来说,你句话直接被很多人忽略了,听到了吗?听到了,但仅仅也只是听到了而已。 单就其自身的属性,十一品宝兵,这个噱头,就足够让在场有实力角逐它的人砸破脑袋,在场有实力竞拍之人,哪个会是孤家寡人,我不需要,宗门家族里自然有人需要,若是我需要,那更是势必要拿下的。 “十一品宝兵价值两百万元精吗?这是市场行情?” “这只是起拍价,起拍价一般都低于市场行情,在所有的宝兵之中,就材质而言,十二品就已经封顶了,一件十一品的宝兵,成交价多少也不足为奇,眼下定的两百万,最后成交价可能会翻个倍。” 苏今窈笑着说道,道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十一品,差一步封顶的宝兵,再离谱的价格也能说得过去。 两人说话的时候,价格已经来到了二百六十万,声音从包间里传来,是三楼包间内的客人,曹安下意识的朝着三楼看了一眼,也只是看了一眼,毕竟这是拍卖会开始以来,第一次有包间客人出价。 “我出四百万元精!” 出价者不是来自于包间,而是一楼大厅内,坐在角落里一个浑身罩在黑袍里的男人,那件黑袍应该也是特殊的宝物,使人无法看清他的容貌,感受他的气息。 “这位客人出价四百万元精,可还有更高的价格?”女拍卖师不慌不忙,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先是在大厅内扫了一圈,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楼上,数息之后,确实没有竞价的声音响起之后。 这才开口道:“四百万元精一次,四百万元精两次……” “我出五百万元精!!” 就在女拍卖师将要落锤之时,三楼客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刚才,那人加价一百四十万,将价格提到了四百万,他直接加价一百万,将价格提到了五百万。 一直低着头的黑袍人抬起头,看向了楼上,那是一双怎样的目光,血红色中带着一抹森冷的寒意。 未曾想,这一眼却是惹怒了楼上的人,“藏头漏尾的东西,看你娘的看,老子今日就要瞧瞧你是个什么玩意。” 一声怒喝之后,一道无形的气势直接压了过去,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感觉似有一道轻风拂过,但对于黑袍人来说,却并非如此,这道气势,在波及他的身前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却又无比巧妙,那一身黑袍直接被绞碎,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身藏青色的衣袍,那双眸子也不再是之前的模样,而是恢复成了黑白分明的原样,估计刚刚就是用了某种秘法展现出那样一副情形,想要以此威慑别人,未曾想,踢到了铁板。 一道温和的气息从拍卖行中传来,如波纹一般,在这道气息中,使人的心境没由来的一阵平和,“拍卖行内严禁打斗,还请诸位同道给个面子,不要破坏规矩,否则别怪我四海商会做事不近人情。” “小子,跟你爷爷玩这手,你应该庆幸自己现在是在拍卖行内,救了你一命,否则……” 三楼的男人不再说说话,话语中的威胁意味明显,刚刚他出手,也只是毁掉了青年身上那件隐蔽气息的袍子,可以算是出手了,却也可以算是没有出手,拍卖行方面很明显也不想得罪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出面制止了接下来可能的动作。 最终这柄十一品长枪归属了三楼的客人,女拍卖师的专业水准极高,语言之中又带着一种鼓动人心的情绪,使得众人很快将这份不愉快抛之脑后,又是连着数件拍品被拍卖,但很显然,相对于这第二件的十一品宝兵,其他的东西就不太够看了。 常态化运转的拍卖会,其拍品本就更多依赖于运气,其他的都是些相对高级些的丹药和药材、功法之流。 “来了!”看到索性闭目养神的曹安,在苏今窈的提醒下,睁开了双眸,视线落到了下方的拍卖台上,那是一个青铜箱子,从造型上看,像极了自己记忆中的海盗宝藏,不过其整体却是青铜,岁月使得其沉淀出青绿色。 只要是个武夫,都能感受到那箱子上散发出来的狂暴禁制,本来青铜就只是凡物,在这股力量下,足以巧妙的轻松碎裂,但又不至于伤到人。 “想必诸位看过拍品介绍应该也知道了十强门的事情,这就是十强门的遗物之一,这上面的禁制完善,诸位可以自行探查,另外,还需要说明一点的就是,十强门的遗物所用铜自十强门灭门之后,再无一人得知。” “这铜的材质特殊,可以说是世间仅有的,绝无可能存在有人打开了遗物,还能将其还原的情况,这已经是大陆的共识。关于十强门遗物的信息,大家也知道,也正是因为这一特性,所以这件遗物的起拍价四十万元精,每次加价不得低于十万元精,现在开始竞拍。” 四十万元精相对于其他拍品动辄几百万的起拍价来说,已经很低了,但加价不得低于十万却是一个坎,就看买家敢不敢赌里面有没有东西,可能几百万下去,什么也没有,也可能花了小钱,却得了重宝。 “这铜看起来并没有多少特别之处啊?” “对,所以它是凡物里的独一份,本身就是铜的一种,拥有铜的一切特性,但比正常的铜要更脆弱一些,且更容易承载禁制封印的力量,估计当初的十强门在得到了这材料之后,也是属实觉得鸡肋,如非宗门传承即将破灭,恐怕这东西自始至终都不会被派上用场。” 苏今窈叹了口气说道…… ------------ 第六百一十五章 算你小子命好 “八十万元精!” 安静的拍卖场场中,这一声显得尤为突兀,拍卖师定下价格后不久,整个拍卖行的人都在估量这背后的价值,没有人出声。众人循声看去,正是之前那个被三楼客人绞碎了一袭宝衣的青年,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眼神明显慌了一下。 只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面色自若的看向拍卖台。 曹安皱着眉,他看不透人心,但隐隐觉得这青年出价有些不太正常,自从那柄十一品宝枪受了些挫折之后,他就一直安静着,难不成等的就是现在? “加二十万元精,看看一百万元精有没有继续加价。” 苏今窈点点头,别看一百万元精不少,但这只是初级元精,是可以用五行元精或者更高级的七彩元精交易的,不过一般没人这么干就是了,初级元精与高级元精之间的差异可不仅仅是能量多寡的问题,其中还有纯度的差异。 她明白曹安的意思,没有第一时间加价,而是等了两息,周围也没人继续加价之后,这才敲了桌上的铃,“一百万元精!” 曹安自始至终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青年身上,在苏今窈喊出百万元精的价格后,曹安分明感受到他身上释放出一种释然的气息,一个人的面部表情,乃至神态肌肉都是可以控制的,一个善于伪装且内心强大的人,完全可以以此欺骗别人。 但他身上的气息却不会,至少很难!远比前两者更难,那是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感受。 “这十强门遗物该不会就是这小子拿来拍卖的吧?自己的竞拍品,自己抬价格。” 苏今窈愣了一下,“倒是很有这个可能,在拍卖会上这种情况不少,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东西能够卖出好价格来,妾身卡里的元精还是够的,你不用担心这个,大不了也就是几百万元精而已,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曹安撇撇嘴,“知道你不缺钱,只是我怀疑这东西是不是已经有人能够透过封印和法阵了解内部究竟有什么了,按理来说,他这个年纪的武夫,得到了这样的宝物,即便是希望不大,也应该自己直接开了赌一赌的。” 那万一真是有什么宝兵或者功法,自己用不上再拿出来拍卖也是极好的,赌性在越是年轻的江湖武夫身上越重。 “好,二楼的这位贵客出价一百万元精,可还有更高的价格?诸位可要想清楚了,这是十强门的遗物,虽说有开空的先例在,但毕竟只是少数,迄今为止,十强门遗物只要开出来,最差的也是成交价一百一百二十三万的一枚玉骨丹。” “一百四十万元精!”女拍卖师的话还没有说完,二楼又有人出价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一个很清楚的表现,大厅内的众人都是以看客的身份观望着,他们不参与这竞价,而是坐在楼内的客人出价,一百四十万出价者就在曹安身边,中间相隔了一个包间。 “一百八十万!” “两百万!!”气氛逐渐好起来了,女拍卖师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她虽然没有特意看着谁笑,但就是有那么一种本事,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在对自己笑。 “二百二十万,老夫就出价这么一次,也当是买了赌个运气,你们谁出更高的价,就自己带走吧。”说话的人来自三楼,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年龄标记,也听不出是男是女,一个比较中性的声音,应该是对自己的身份做了伪装。 远没有其他几个包间的客人来得爽利,不过嘛,毕竟拍卖行,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客人,还在三楼,都不是易于的主,自然没有人敢像之前对付那个青年一样,一探究竟。 “那我加十万,二百三十万,还有更高价格的话,我也放弃!” 声音同样是从三楼传来的,这都已经相当于明确的表示放弃了,对他们这个层次的势力来说,两百三十万,就当买了个玩具,有宝皆大欢喜,无宝就买来娱乐一下。 曹安努努嘴,“二百四十万,他不是就玩到这里吗?我们加个十万,排除一个算一个!” 苏今窈轻敲铃,“二百四十万!” 声音落定了数息,都没有再听到任何的竞价声音,就在拍卖师拿起小锤的时候,青年在此举起了手中牌子,“我出三百万!!” “又是他!” “给他加个四十万,他要是继续加价,那就让他自己玩吧,我们直接去神都,要是不加价了,那就三百四十万买过来看看。”曹安皱了皱眉,哄抬自己拍品的价格不是不可以,但吃相不要太难看,基本上曹安在内心中已经肯定了这一点。 以至于现在对他有些烦了。 “三百四十万!” “二楼的贵客出价三百四十万,三百四十万还有更高的价格吗?”女拍卖师的声音有些戏重了,这么点价格都面色有些异样的晕红,声音不由得高了几度。 “三百四十万一次,三百四十万两次。” “等一下,我出四百万!”小青年再次开口,说话的同时不忘将目光朝着曹安所在的包间看了过来,眼中的挑衅意味有些浓重,可惜曹安压根没注意他的眼神,只是从中感受到了这小子有种吃定了自己的自信在其中。 “让他玩,我们走!”曹安长身而起,没兴趣继续陪他们玩下去了,后续的拍品对自己而言没有多大意义,手里头还有一只残魂没有时间处理,当时只是直接救了下来,随后就到了拍卖行这边。 龙驷心情是愉悦的,尽管之前有人直接毁了自己的宝衣,让他感觉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但好歹这遗物能转手卖个四百多万,对自己来说,也就有了接近三百多万的抽成,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他料定了这二楼的人是真的需要这东西。 然而他的开心并没能维持多久,在他喊出四百万的价格后,很快就看到二楼的那个包间直接灭灯了! ‘灭、灭灯了?什么意思?你不是很需要吗?你怎么可以灭灯?你灭灯以后我咋整?这本身就是我卖的东西,我拿到拍卖行,然后又出了四百万元精,这东西最后还是回到了我手里,这算什么?’ 以至于他腾的一下就站起了身,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确切的来说,他的损失已经不是四百万这么简单了,这边要支付四百万元精,还有委托人那边也要支付一百万元精,等于自己抽成拿不到不说,还要倒贴出去五百万元精。 然后得了一个估计没什么用处的十强门遗物? “四百万一次,四百万两次,四百万三次!成交!!”女拍卖师的声音落下,正如龙驷的心情一样,直接跌入了谷底,一屁股重重坐回了原位,楼内,清晰可闻的听到了几声讥笑,没有人是傻子,如果你把别人当成了傻子,就要做好自己也被别人当成傻子的准备。 显然,龙驷自己就被人当成是傻子了,他的意图太明显了,在坐的都是人精,起初的价格都在大家的心理预估之内,无伤大雅的买来玩玩,你抬任你抬,不超预期我一样可以接受,可你这么干,就有些不厚道了。 人家直接灭灯走人,这还是最好的情况,还有一种更糟糕的,出了拍卖行可就不会有人再护着你了,在里面你是贴脸输出,就怕到了外面你小命不保。 龙驷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刚刚直接扒了自己宝衣的家伙就不太好惹,起码是个阳神境以上的大高手,心中一阵发虚,就在又一件拍品被请出的时候,他急忙转身,不着痕迹的溜出了拍卖场,跟着拍卖会的其他人员去结算自己‘买到’的宝物去了。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就只想在这个空隙,急忙脱身,他不怕刚刚坐在二楼的那个家伙,但有些畏惧那个爆了自己宝衣的。 看着自己的武卡上,那点积蓄直接空了,龙驷的脸色比吃了屎还要难看,一声不吭收了遗物,从现在开始,这遗物就是他自己的了,但他不急着开,只想着能不能再跟那位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将损失挽回一部分,比如把遗物还给他,少损失一百万元精。 想着这些,他快步走出了四海商会大楼,站在门口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朋友!很急吗?” 这一声,差点将龙驷的心给吓出来,一只大手已经不知何时落在了自己的肩头,他微微颤抖着,缓缓转过身,看到了身后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一个男人的面孔。 “曹,曹宗主!” “走啊,去边上聊聊!” “曹宗主发话了,在下自然是乐意之至。”话虽如此,只是那张脸却难看到了极致。 就在三人离去的时候,一个魁梧的汉子也追了出来,双眼一眯,看向那三人离开的方向,从这三人的位置来看,他哪里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晚了一步嘛,不过也无所谓,谁出手都一样,算你小子命好,没落爷爷我手里……” ------------ 第六百一十六章 晚辈确实是实在人 这确实是个命好的,好在他只是落入了曹安手中,得留了一命。 站在城门口,曹安松开了揽着青年肩头的手,“拿来吧!” “啊?不知曹宗主您要什么东西?” “刚刚那个十强门遗物,应该是你放到拍卖行的吧?最后是你买走了,我挺感兴趣的,拿出来我给你看看。”曹安一本正经的说着,像是真的就只是借用人家的东西瞧一眼的模样,有些人即便是干起坏事来,也有一股子正派人士的样。 龙驷讪讪一笑,“曹,曹宗主,这就没有必要了吧,我跟您说实话吧,这东西是一个陌生人交给我的,他让我拿到四海商会的拍卖会上进行拍卖,与我商定的价格是一百万元精,不论拍卖出去的价格是多少,他都只要那一百万,多余的就是我的,不足的要我补上。” “我也清楚十强门遗物的事情,觉着这笔买卖还是有搞头的,这才答应了他,但您刚刚应该也看到了,我最终加价到了四百万,已经没人出手了,这东西就烂在了我手里,现在我既要还那委托人一百万元精,还支付了四海商会拍卖行四百万元精。” “您总不能让我什么都没有留下吧?至少这玩意不管里面有宝没宝,我也能留个念想。” 龙驷说得诚恳,曹安深表理解,然后抬起头,目光平静:“干我何事?” 龙驷看着曹安的表情,以为能够打动他,未曾想,曹安来了这么一句,他一时间卡在了原地,是啊,跟曹安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不是自己贪心的话,恐怕现在自己除去交付委托人的元精外,还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在曹安的目光注视下,他不甘愿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个青铜箱,约莫两尺见方的底子,据说有人从这里面开出过宝兵,但它本身并不大,想来内部应该是空间法门的存在,这才能容纳下比箱子更大的东西。 “怎么开?” “你直接以外力破坏就行,在手上灌注自身力量,破坏即可,这东西没有什么开启的法门,真要有的话,也就不值这个价钱了。” 说话间,曹安指尖射出一道剑气,砸在青铜箱上,随着一声轻响,整个青铜箱子碎裂呈无数块,宛如被掀飞的尘土一样,这倒飞而出的力量却并不大,哪怕是普通人,只要躲避得当的话,也不会受伤。 龙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盒子,当盒子爆开的那一刻,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曹安一挥手,撤去了面前的武道罡气,脑海之中什么信息也没有得到,神念笼罩在几人周围,发现确实没有任何物品在里面。 “空箱?” “确实是空箱。”苏今窈确定了一遍,在开盒之初,她就将神念锁定了这方空间,什么东西也无法从她的感知中溜走。 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龙驷的脸色有些负责,有庆幸,有憋屈,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曹安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下拍了拍双手,掸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没想到居然是个空箱,还好用的不是我自己的元精!窈儿,我们走!” 本来还挺庆幸这里面没能开出东西的,因为要是开出了东西,最终却要被曹安拿走了,那真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东西越是贵重,他心里越难受,眼见着没有开出东西,那就等于曹安扑了个空。 岂料曹安这一句话,让他原本舒坦了些的内心又难受了起来,是啊,自己前前后后等于花了五百万元精,买了个空气,啥都没有。 “龙驷,咱们之间的帐也该算一算了!” “你踏马谁啊啊啊啊啊,前辈,您来了?” 灰衣老者龙骧虎步,丝毫看不到老相,那束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可见其生活的考究,更让龙驷不敢造次的是,这老者身上有一股很强的上位者气息,说实话,就是曹安,身上都没有这种气势。 倒不是以此区分武夫强弱,而是只有长期发号施令的人,身上才会养成这样的气势,他当即双手一拱,脸上堆起了笑容,“前辈,您看,这一百万元精的事是不是能缓一缓?您应该也知道,晚辈在这件事上前前后后已经花费了四百万元精,身上确实没有多少了。” “关老夫屁事?你若是身上没了元精,老夫自会给你个去处,挣那一百万元精还给老夫。” 龙驷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有了些喜色,“敢问前辈是个什么去处?” “元精矿场!”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龙驷的脸色一白,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前辈,晚辈刚刚跟您开玩笑的,一百万元精,我龙驷凑一凑还是可以凑出来的,您那去处,晚辈就不去了,还请借前辈武卡一用。” “晚了,现在要一百二十万,因为你刚刚戏耍老夫,老夫很不高兴!” 龙驷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啊?前辈,咱不带这样的,您好歹也是修为高深的大能,怎能如此欺负我龙驷呢?” “一百三十万!” “给给给!晚辈现在就给,前辈可千万别再加了!”老者收了元精,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他的身形像是除了龙驷没人能看到一样,融入人群之后就彻底没了影子,龙驷双目无神的待在原地,直至老者离开了许久。 才骂了一句:“都是畜生啊!臭水沟里的水蛭,弱者就没有权利吗?” “你似乎刚刚在骂老夫?”突然从面前出现的那张老脸,吓得龙驷心脏再次缩了起来,他有预感,再这么整几次,自己的七景阴神境的身体,怕是都要出问题了。 “没没没,晚辈怎敢骂您呢,前辈,您还没走啊?” “就走了,合作愉快,龙驷,老夫下次还有生意一定找你,你这人就是实在!” “是,是!晚辈确实是实在人!” 龙驷现在是彻底老实了,什么也不敢说,天知道这神出鬼没的老东西会不会还跟着自己,当下也没有继续留在道城的打算,他想要去往神都,那遍地都是元精,他要去那里将自己损失的五百万。 不,是五百三十万元精全部赚回来…… ------------ 第六百一十七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漓江畔,夜幕降临之时,曹安在江畔不远处升起了一垅篝火,衣袖一翻,一团黑烟出现在手中,这就是那李双源的阴神。 自曹安手中脱困以后,逐渐凝聚成李双源本来的模样,只是此刻的左腿上,空荡荡的一片,以曹安的出手速度,还是没能救回完整的李双源,这一部分就是当时被禅斗湖的锁链吞噬掉的。 虚影双手一抬,行了一礼。“在下李双源,谢恩公救命之恩。” “我认识你,李双源,正气宗中兴之人。” “恩公就不要再取笑我了,以我现在这副模样,何来中兴之说,正气宗若是想要崛起,还要看我那位师弟,他比我更有远谋,也比我更加理智,他更适合担任一宗之主。” 曹安笑了笑,不予置评,这是他们两个的事情,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自己来说什么。 “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肉身虽死,但阴神尚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没有死去。”他想听听李双源的打算。 “散功归墟!只是恩公大德,无以为报,若是有什么能够帮上恩公的,李双源定不推辞。” 他这时才注意到,在曹安身边,还有另外一女子,自己虽是阴神之身,但武夫的感应可没有消失,刚才明明感知了的,却没有察觉到,唯一的可能就是身边这个女子并不想让任何人感知到自己。 实力也是远胜过阴神境界的自己,这才没有被察觉。 “李双源见过前辈!” 苏今窈挑了挑眉,“你身上有融炼法吗?” 她知道曹安不会问这些,也压根不会想到去询问李双源,他骨子里就不是这样的人,但她可以问,没有曹安,李双源可就不是身死道消那么简单的一回事,他既然打算散功归墟,那就发挥一下剩余的价值。 “有!若是前辈询问宗门传承之事,晚辈便是身死道消也不敢透露一二,但若是融炼法门的话,晚辈这就双手奉上,能偿还两位前辈大恩之一二,也是极好的。” 苏今窈嘴角露出了笑容,在这一人一阴神眼中,只觉得这夜色迷蒙的夜晚都随着她的笑容明亮了起来。“不是我需要,是救你的这位需要,你直接给他即可。” 李双源扭过脑袋,“还请恩公凑上前来。” 有心浇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等了六天,打算花重金拍下的遗物,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自己在禅斗湖上随手救下的一缕残魂,却给了自己苦苦追求的,曹安无奈一笑,感受着识海内的信息,将其暂时搁置。 “我可以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只是你需要等待一段时间,不知你愿不愿意?” “我……”李双源愣在了当场,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么一天,自己也会有这般机缘,想到了宗门,想到了师弟,也想到了那已经死去的师妹,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谢恩公,只是双源之心已死,不愿再活,就此散功而去,对双源来说,就是最好的选择,还望恩公成全。” 曹安点点头,“我尊重你的选择。” “尚且不知道恩公大名,若真有来世,双源定前来回报。” “白玉京,曹安!身后这位是贫道道侣苏今窈。” 曹安话音刚落,李双源的阴神躯就颤抖了起来,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龙卷风在内部搅动着,久久难以平息,阴神并没有明晰的面容,自然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但那股激动的情绪,曹安却是能够感受得到的。 “您就是曹宗主?您真的是曹宗主吗?” “如假包换!” 良久,李双源这才冷静下来,“能蒙曹宗主所救,双源此生足矣,您可能不知道,您在我们这些小宗门年轻一辈中的地位,无人不敬您,无人不佩您,您是第一个,敢与诸大势力硬碰硬的男人,并且在短短几年内,就在大乾站稳了脚跟。” “曹宗主,若有来生,双源定来追随于您。”说吧,李双源径直走向了江边,盘膝坐定,开始散功,摇曳的火光中,只见那道黑烟一般的虚影正在扩散开来,黑色烟雾直直升腾而起,最终显现出一道几近透明的魂魄。 在两人的注视中逐渐消散,最终完全消失在了天地间,连他们二人的感知都不再发现半点痕迹,彻底消失在了天地间。 “明明还有生还的机会,他为何不愿呢?”苏今窈不理解,说到底,她也是妖,即便是这些年在人族之中生活,逐渐变得越来越像人,但终归也只是像,一些更为极端和少见的情感,终究没能理解。 “接触的人越来越多之后,你会明白这些的,事实上,就连我自己,也只不过理解他的做法而已,却无法与其共情,人与人的悲欢不尽相同。” “不说他了,给你的融炼法如何?能用吗?如果品级过低的话,也不着急,我们再去神都找一找,有些品级过低的融炼法,会在融炼的过程中带来更多的痛苦,除此之外,也有神通晶融炼不尽的可能,这会对你未来的根基有一定影响。” 曹安微微诧异,“这个影响严重 吗?” “不算太严重,充其量就是神通的威能会受到轻微的影响而已,对神通的修行数量之类的不会有影响。” “嗯,不急,我暂做感悟之后再说。” 刚刚整合这段信息的时候,曹安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一时间没想起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眼下正好趁着这时间仔细琢磨,他有一种预感,自己的传承里,肯定有类似融炼法的存在,只是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世界里。 它们的作用并不是用来融炼神通晶,在那个世界里,连神通晶这个概念都没有,只能靠着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去判断自己的修行境界。 细节上的差距太多,也太大了。 识海内,他一遍又一遍的琢磨推演着这篇融炼法,其名为神炎决,品级不低,按照大乾江湖的功法划分,应该算是完美级功法,只是越看越熟悉,熟悉的不是行功的路径,而是它的武学理念和目的。 ‘是它吗……’ ------------ 第六百一十八章 五雷化极手 五雷化极手!! 在曹安脑海中浮现而出的便是此法,之前就一直有预感,记忆中的世界,任何一个阶段的功法都有,不太可能没有这对应神通晶的融炼法。直到这一刻,他彻底理解了融炼法的武学理念之后,确认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 不仅有,而且就精妙程度上,远胜于这片大陆上的普通融炼法,就以面前的这篇神炎决而言,其能耐也仅是以炎火之力配合药石,实现融炼神通晶,重铸武脉,但五雷化极手并非如此,它本身也是一门强力的功法。 基于这个理念,就是北冥神功和春阳融雪功之流都能融炼神通晶,还不需要药石的辅助,与正常修行的区别只在于将这功法的特性作用到神通晶上,而不是自身经脉之中,但这一点,几乎不用武夫自己考量。 因为曹安已经发现,神通晶所在的地方,与武夫的肉身是完全分割开来的,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次日一早,曹安从入定中醒来,漓江上,苏今窈坐着一轮完全由能量构筑的新月,如同真实一般,悬浮在江面之上,两只嫩白的小脚轻轻晃荡着漓江水面,感应到曹安的气息变化,目光投了过来。 “醒来了?收获如何?” “收获颇丰,这李双源给我的融炼法品级不低,按照大乾的品级划分来说,当属完美级功法,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无用了。”曹安心情大好,举步踏出,一瞬来到了苏今窈身边,身后揽住女人的细腰。 放在自己身边,那一轮弯月也在苏今窈一念之间消散无踪。 “为何无用?是有修行体质要求还是?” “不是,是我在自己的传承中,找到了更适合的融炼法门,之前一直空在宝山却不识得宝物,借着李双源给的功法,对照推演之后,才发现,所谓的融炼法,其实我一直都有的,只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听到曹安的话,苏今窈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身上有更好的融炼法那就最好了,看来这一趟神都之行,你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点醒了你。” 曹安面色一正,“倒是不用太过在意这神都之行的收获,我去往神都,只是因为之前的历练,就曾把神都作为目标,但后来因种种遭遇,没有去成,这次便来了。” …… 不说曹安两人一路继续朝着神都而去,却说这真名塔上,月轻歌听完了手下的回报,面色变得有些难看,未曾想自己在禅斗湖的精心设计,曹安根本就没有去碰,为什么?他难道就没有半点好奇之心吗? “他就那么离开了禅斗湖?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回大司祭,确实是这样,他直接回了道城,并在里面参加了四海商会的拍卖会,那件遗物也没有拍下,之后径直出了道城。” 月轻歌皱着眉头,“期间还发生了什么?” 手下之人不敢隐瞒,将拍卖会上的事情一一讲述了一遍,甚至连曹安在城门口堵了那龙驷,从他手中取了遗物的事也没有落下,按照他们的眼线传回的消息,现在的曹安两人已经过了漓江了。 “按照这两人的脚程……” 月轻歌还没等手下之人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别跟我说按照他们的脚程到哪了,以这两人的修为,他们什么时候按自己的脚程走过?若真是他们愿意,全力而行,今夜就能直接在神都客栈里住下。” 曹安和苏今窈二人,确实没有按照所谓的脚程走过路,一切不过是随心而行的。 月轻歌挥挥手,屏退了这名手下,这时候,从这七层塔楼的屏风之后走出来一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是那名与龙驷进行过任务委托的老人,即便是此刻面对着月轻歌,这名老者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的恭维。 身板挺得笔直,面色平静,头上的长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接下来大司祭有何打算?”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如此安稳的到达神都,至少要拖出半个月的时间。”月轻歌轻咬薄唇,眸光坚定,她不太敢直接现身出手,忌惮着曹安身后的超强武力,谁又能想到,一个从皇朝而来的武夫,就这么在大乾立了足不说,还让不少大势力都为之忌惮了。 “为何一定要阻止他前往神都?我们在神都之中并没有任何布局……” ------------ 请假说明 家中老人病逝,事发突然,没有存稿,最近几天未来得及更新,各位读者老爷见谅。 ------------ 第六百一十九章 身负三山,一人独行 “你不会明白的!”月轻歌摇摇头,甚至懒得解释,这里面牵涉到的东西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通的,涉及到了【愿】的事情,谁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他们可以做的,就是尽全力去拖延曹安的进度和时间。 为自家主上争取更多的时间。 愿在佛门中要更常见一些,小愿得小果,宏愿若是完成则可称祖作佛,佛门之中历来就不缺少发下宏愿之辈,但只是他们用得普遍一些,并不是说一定要是佛门之人,才能发愿,于武道而言,就是完成之后心无所羁,念头通达,诸事顺利。 曹安去往神都这件事,本来没有任何特殊,去哪就去哪,但当他第一次没去成之后,这个事情已经在他心中形成了如愿一般的存在,一旦完成之后,或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勇猛精进,这不是灭世派的人希望看到的。 还愿的过程中,越多曲折,愿成之日,收获越大,这一点很明显月轻歌也是知道的,可眼下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继续给曹安的行程加料,能争取多少时间就争取多少时间。 “动用真名塔吧!”月轻歌来回走了几步,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定一般,眸子里闪过一丝坚毅。 老者明显感觉有些意外,“大司祭,不用走到这一步吧?您要知道,一旦动用真名塔,就是使用者也会被一同带入那个世界。” “我亲自托塔,你们无需担心。” “可外面的事情……”老者的话说到这里,便止住了,他也想不到如果不是月轻歌托塔的话,还有什么折中的办法,真名塔本身就需要足够的修为的武夫才能调动,而眼下,在这边的,拥有这份修为的只有自己和月轻歌。 不是月轻歌托塔,那就得是自己托塔。 “若是我说让你托塔,你显然是不愿意的,既然如此,倒不如我来,其他的逆道者基本都在掌控之中,若是能以我之一身肉身皮囊,将曹安这个不安定因素控制在那个世界里,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老者不再劝说,“主上会记住您的功劳的,大司祭。” “我离开之后,这里的一切就都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出岔子。” “属下明白!定不负大司祭所托,不辱没主上荣光!”老者面前虔诚,宛如狂信徒,但在场的两人其实都知道,老者对所谓的主上并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那般敬畏,至少,现在还没有。 挥退了老者,月轻歌坐回椅子,伸手轻轻的在真名塔墙壁上拂过,世间少人有人知,真名塔内也是分为内外两个空间的,外空间便是现在所能看到的,存在于物理层面上的塔楼之内,这里的一切,除了坚固以外,与正常的塔并没有任何区别。 内空间却是对应着一个小世界,世间武夫对它的评价是两个极端,有人认为那是武夫的噩梦之地,也有人认为那是武夫梦寐以求的所在。 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天地元气,天地间也没有所谓的修仙灵气,武夫不仅无法从那个世界里吸收到可以直接利用的能量,同时一身原本的外量也会被死死锁住,无法使用,唯一能够动用的只有肉身力量,但同样的,在那个世界,存在着一种名为金刚晶的矿产。 那个世界的人,就是以这种晶石的力量来锤炼肉身,以至于被困在其中的武夫连在外面修行所得的那点肉身优势也荡然无存,数万年来,被真名塔镇住的人没有数千,也有几百,但没有例外,都没有一人能从那里活着回到这片大陆。 不是没有返回之法,但返回之法太过苛刻,近乎不可能。 月轻歌打定主意动用真名塔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一生再也无法回到这片大陆的心理准备,她无法绝对的肯定曹安能不能回来,但至少,动用真名塔,能真正拖延曹安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时间,足够这片大陆发生很多事情了。 “十年时间,主上,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极限了,若是其他人,轻歌或许还有望能镇压他一世,但其人是曹安,轻歌心中总有种强烈的预感,真名塔无法阻挡其重新回到这个世界。”月轻歌呢喃自语。 片刻之后,月轻歌唤来了自己手下亲信,交代了一番后续之事,便径直来到了第七层真名塔的独立房间内,它就偏立于这第七层楼梯入口的斜对面,是一面圆形的青铜门,这与十强门遗物所用的那种铜完全不一样。 是真正的青铜,圆形的青铜门以垂直的中线为基准,自下而上,两侧是方块状的凹凸嵌合而成,当青铜门合上的时候,其中的凹凸部分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痕迹,也几乎不可能被人以暴力拆开。 只见月轻歌点破手指,指尖血拓在青铜门上,一道淡蓝色的光晕闪过,鲜血的痕迹消失无踪,青铜门上开始闪烁着光晕,没有丝毫犹豫,月轻歌按照传承中的印法,连打数十道落到青铜门上。 这看似凌乱的印法,细心观察之下当能发现,它们落到青铜门上的位置是均匀分布的,对应的印法落在了对应的位置,而这些位置,在青铜门上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和提示,也就是说,不得传承之人,即便是学会了这套印法。 也无法打开这青铜门,因为他这涉及六十八道印法的落点位置,分毫不能有差,否则就无法开启青铜门。 随着一声轻响,凹凸方块的痕迹逐渐清晰了起来,间隙被逐渐拉开,两扇半圆形的青铜门延伸到了两侧,房间内的景象也映入眼帘,内部的空间并不大,只有一个深两尺,宽三尺,高六尺的狭窄空间。 空间内是一个橱窗,上面放着一座青铜宝塔,从这模样上看,与外面的真名塔一般无二,除了颜色上的区别,只是一眼,一股如山一般的沉重感扑面而来,就是以月轻歌神通境界的威能,在这道气势之下,也是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直接跪倒在小塔之前。 她面色凝重,右手在身前一抖,一滴精血洒落到塔身上,双手一拱:“月家轻歌,请祖器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沾在小塔上的精血被收摄一空,那股巍峨的威压也消失不见,仿佛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但月轻歌脸上的神色依旧没有半点轻松,她很清楚,威势消失了,只能证明真名塔本身不在排斥她。 但她要动用真名塔的话,还需要背负这一整座七层宝塔的分量,带走的虽然只是小塔,可重量确实分毫不差,几近三山之重,就算是以她神通境界的修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负山!!”一声清喝。 月轻歌两臂向前一垂,那光滑白皙的脊背上就落了一座小塔,两条一看就非凡物的白色丝带从她袖口穿出,裹住这小塔塔身,将其稳稳的兜在了背上,就像是背负了一柄长剑一样,月轻歌两腿微微一颤。 一脚踏出,整个塔身都随之抖动了起来,月轻歌重新调整了自身的气息,当她再次踏出另一只脚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跟正常行走没有任何区别了。 只见她一步步踏出了真名塔,看着宛如闲庭信步一般,透着一股子别样的自由和如意,但其实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眼下的她,无法滞空也无法御物,想要追上曹安,靠的只能是自己的双腿。 神通境,是启用真名塔的前提…… ------------ 第六百二十章 再见裕华楼 平镇,单名一个字的小镇,坐落在京畿道与剑南道两道通行的要害上,在这里,没有陡然高出的剑南道疆域,但却有一条宽达六十多丈的峡谷,两侧地势极高,在剑南道这一面最高处几乎形成了百丈的绝壁。 两道通行,这里是最大的口子,如果不从这边,就得绕行极远借助其他商会的‘吊篮’,因为此间的要害和重要性,峡谷两侧常年都有官方军队驻守,整体人数不下四千,以至于这里虽然是峡谷,但却给人一种边境要塞的感觉。 平镇就在峡谷出口处,以官道两侧为基准,散落而居,错落有致,在官道两侧各让出了一里的宽阔缓冲区,直冲官道的两边是商铺门面,酒楼、茶楼、杂货、宝兵乃至丹药,在这里你都可以购买到。 当然,最多的还是提供行商们居住的酒楼,这里的酒楼质量也是上乘,尽管只是一个小镇,其规格却与郡县的规制没有差距,小镇生活着近万的人口。 曹安和苏今窈今日来到了这里,这也是踏入京畿道的最后一个落脚点,只差临门一脚,就彻底踏入了京畿道,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真的小愿将成,曹安在到达这个小镇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一直进境缓慢的八九玄功第二重开始变得活跃了起来。 像是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一枚石子一般,激起了道道涟漪,两人左右看了一眼,走进了官道左侧的一半小镇,那官道外的宽阔路面上,此刻很大一片区域已经摆满了货物,这些都是来往行商们的货物。 在这里,有小镇的人员看管,离得最近的还有山上的帝国军队,治安一向很不错,向来没有出过岔子,即便是真的有损失了,小镇也会进行一定的赔付,所以这些行商们都很放心将自家货物停留于此。 当然,一些极为贵重的东西,他们还是贴身带着的。 “当真是一地一景,同处这帝国大乾之下,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苏今窈有些感慨的说道,她清楚的知道,曹安走的路不适合自己,但走了这么多,也逐渐明白了曹安所走之路。 曹安一面感受着自身的变化,一面回应着苏今窈,能有人懂你的路,有时候也是一种幸运,更何况,苏今窈的身份本就不一样。 “越是繁华所在,相同之处越多,越是偏僻疏远,便越是大相庭径。” 苏今窈撇撇嘴,与曹安相处的日子里,她这小女儿娇态却是越来越多了,“那不知道曹宗主认为面前的小镇是算繁华所在呢,还是偏僻疏远之地?” “大乾治下,能有多少小镇拥有这等规模,怎么的也应该算是繁华所在了。”二人谈笑间,来到了一处酒楼,抬起头一看,曹安登时愣了一下,这上面的名字,让他想起了自己刚刚踏入大乾的一部分往事。 裕华楼。 当时初来乍到,还被人拉着当了一回挡箭牌,再见这酒楼的时候,却已经是多年之后了,自己也与当年有了很大的差别,也不知那位司徒姑娘现在是有没有嫁人了,只是稍微感慨了一瞬,曹安便率先一步走了进去。 “怎么了?此间有什么特殊的吗?看你刚刚愣神了一会,你很少那般模样。”苏今窈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只是当初刚到大乾的时候,第一次被人邀请吃饭就是在的裕华楼,以至于稍微有些感慨而已。” 裕华楼既是喝酒吃茶所在,也是小镇上不错的歇脚地,两人倒是也不着急,寻那店家开了两间上方,就在大厅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小二端来了茶水,按着苏今窈的意思,上了几盘灵果灵蔬。 盛产武夫的世界里,哪怕差一些的酒楼客栈,也会备一些年份不低的灵物,用以招待这些武夫大人们,更何况这里是裕华楼,两人桌上的这些就年份不错,不过,对于他们这个境界的武夫来说,只是一点消遣而已,并不会对两人的修为有任何帮助。 点这灵物,也总好过凡物饮食下肚,无用不说,还要化点时间消除影响。 二人不知道的是,在这裕华楼的二楼,曹安心中所想的女人也正好看到了他们踏足裕华楼的画面,女子对比于多年前的青春俏丽,身上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举手投足之间,已经能见沉稳优雅之气。 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没再多看第二眼,她很清楚,对于曹安他们那个境界的修行者来说,自己多看一眼,都有可能被对方注意到,她自己也不明白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思,见到曹安的第一瞬间,本能的只想躲避,不想被曹安发现自己就在这里。 但回过神来,自己又忍不住想要了解他的情况,想当初,这个男人在黑海上踏浪而来,那会,两人之间的差距远没有现在这么大,甚至以司徒家当时的财力而言,她司徒瑶的地位隐隐要比曹安高出一截的。 当时的一个错过之后,曹安就如龙游大海,一发不可收拾,江湖上声名鹊起,开宗立派,修行速度甚至可以用一日千里来算,短短十数年时间,就已经列于大乾江湖的高手之林,着实令人唏嘘。 司徒瑶坐在房间内,想着若是当初两人能够结下姻缘,现在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只是这般想着,脸颊就不由得一红,只觉得身子都有些发烫,暗骂自己也是不害臊,一个女子,竟会主动想着这事。 时间能改变很多东西,她司徒瑶今日也是堪堪踏足阴神境界的武夫,在家族中,已经算得上天赋异禀了,只是她很清楚,阴神境界就是自己的极限了,受限于天赋与机缘,这辈子到了这一步,就是到头了。 这十数年的时间里,她也已经成婚,不过不是下嫁,而是招婿,一个基本上没有修行过的书生,在司徒家的资助下,现在已经是朝中四品管员,掌管着一方民生,即便如此,司徒瑶也从未高看过他一眼。 当自己修行境界低的时候还好一些,可随着修行境界的提升,肉身强度也随之提升,这位朝中四品官员在她面前就如同一只蝼蚁,又或者是一个易碎的瓷器,根本承受不住她的力量,女强男弱的形式造就了今日情形。 特别是夫妻房事上,对这位四品官员的丈夫来说,就如同是酷刑不说,司徒瑶自己也没有任何感觉,即便她收了所有的力,这位丈夫也难以破门而入,再一个,普通人能寿几何?她眼睁睁看着岁月的痕迹留在了丈夫身体上,而她自己,除了更加成熟之外,几乎没有多少变化。 这股嫌弃自心底滋生之后,便如野火席卷了司徒瑶的心间,时至今日,两人除了保持表面上的伉俪情深、相敬如宾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事情。 “大小姐,您找我?”门口,掌柜的声音打断了司徒瑶的思绪,她转过身,目光平静的看向这位老掌柜,后者则是本能的将头又低了几分。 “刚刚进门的那两位客人是个什么情况?” “大小姐指的是?”这位大小姐问的是谁,老掌柜倒是晓得的,但具体问的是什么,他却不清楚。 “他们开了几间房?” “哦哦,回大小姐,那两位客人开了两间上房。”听到老掌柜的回答,司徒瑶的内心隐隐有种庆幸的感觉,莫名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她自然知道自己这是什么缘故。 “那就行了,你下去吧,招待好这两位客人,他们是我的朋友,不过,也不用让他们知道这些,如何把握,你自己清楚。” “是,大小姐!”老掌柜躬身离开,拉上了房间的门…… ------------ 第六百二十一章 深夜来访的女人 “这裕华楼的态度意外的好。” 从今天一整天的情形经历中,苏今窈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问题,裕华楼自上而下的人,对他们的态度都极好,几乎是有求必应,一些琐碎之上也会主动帮你做好,要是他们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话,也就算了。 那样只能说明这裕华楼做生意的态度是真的达到了业内的标杆,但显然不是这样,他们的好态度和好服务,似乎只是针对自己和曹安。 曹安倒是隐隐察觉到了点什么,不过这里毕竟是酒楼,不只有这么几位客人,冒犯神念查探,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裕华楼内也有些禁制的,虽比不上帝国经营的酒楼,但对神念查探还是有限制的。 “应该是这裕华楼里有一位老朋友帮的忙。”这点事情,曹安倒是没有想过瞒着苏今窈。 苏今窈柳眉儿一挑,“女的?” “嗯,我猜测大概是这样的。总不能是有人认出了你我的身份,然后给了什么特殊优待吧。” 苏今窈噗嗤一笑,更添几分明媚之色,她倒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吃曹安的飞醋,面色如常:“无事献殷勤,怕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这个曹宗主帮忙吧。” “无妨,明日就走了。时间上大概是来不及说什么的。” 苏今窈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曹安一人盘膝坐定,开始修炼八九玄功,这功法好不容易活跃了起来,总是不能平白浪费的,照这样的进度修行下去,一日之功能顶得上自己往常一月修行,就是不知道这个过程会持续多久。 入夜,修行将近四个时辰,那一份心血来潮也逐渐平复了下来,曹安从入定中醒了过来,不大一会,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曹安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还暗着,现在应该是巳时,尚早。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熟悉的姣好面容。 “曹宗主,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女人脸上带着歉意,浑然不似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候的态度,此刻的她将自己的身段放得极低,举止之间,有意无意将一双袖长大腿和曼妙曲线展现得更为突出了些,但这一切在她做起来却没有丝毫的刻意之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一门艺术和手段。 “司徒小姐,有事吗?” “我可以进去聊吗?”司徒瑶脸上带着祈求之色,一副我见犹怜之相,曹安侧开了身子,让她走进房间,两人相对坐下。 曹安饶有趣味的看着司徒瑶,没想到还真让苏今窈说中了,无事献殷勤,很大可能就是有事相求,本来自己想着的是一早就走,也没给她开口的时间,没想到她却是夜里就来拜访了,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有些冒昧的。 看来事情还挺急,又或者说,她也是担心曹安一行一大早就离开平镇。 司徒瑶的想法很简单,夜里拜访,对她来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若是曹安真对她起了心思,顺水推舟,她自己心下也是愿意的,只要能解决自己面前的麻烦,那就是值的的。 “我还道这裕华楼为何对我们态度如此之好,看来就是司徒姑娘从中打了招呼的缘故,这样看来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曹某在此多谢姑娘了。” 司徒瑶抬起头:“不过就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曹宗主太客气了,您能来我们裕华楼,就是我们裕华楼的荣幸,实不相瞒,是小女子有事相求曹宗主,还望曹宗主能给个机会,听小女子将事情道来,若是曹宗主愿意相帮。” “我司徒家必有重谢,若是曹宗主实抽不开身,小女子心中也不会有半分怨言。可好?” 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想过了各种可能的局面和情形,如何对话心中也早已有了腹稿,只是当真正面对曹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那些打算,似乎都没有多大意义,曹安的身上并没有那种身为大人物的压迫和威势。 反而能让人生出亲近之意,心境和态度自然的放得轻松了下来,就像是闲坐青山绿水之间一样,但也给了她一种不愿撒谎,不能撒谎的感觉。 她怕曹安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当她意识到自己心境变化的时候,也就知道这一次拜访的主动权已经在曹安手中了,她现在只能祈祷曹安愿意听她讲完,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只有说完才会有机会。 曹安平静的看着她:“司徒小姐说说看。” “其实事情很简单,司徒家族传承中,守护着一件异宝,这是我家族传承之宝,其本身也是一件十品宝兵,这么些年来,族中后辈不济,未能达到取走传承之宝的修为,所以,此物就一直藏在宗祠,由家族高手看管。” “多年来,一直没有出过任何问题,但不知是谁突然走漏的风声,族中传承宝物的消息被风影楼得知,司徒家只是经商家族,虽然也有修行武道,但实力无法与二流宗门的风影流相提并论。” “风影楼放话,要么献出传承之宝,司徒家依旧是司徒家,与往日不会有任何变化,如若不然,就让司徒家从大乾除名。” 风影楼的名字曹安还是知道,这与其说是一个宗门,倒不如说是一个杀手组织,他们经营的是大乾境内的拿钱消灾的勾当,其宗门驻地也在这剑南道中,不过因其做事老道,就算是干的这些营生,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得罪过那些足以将他们抹杀的存在和势力。 “是一件什么宝物?”得闻异宝之说,曹安还是有些兴趣的,天下异宝,每一件都有其独特的神通法门,稀奇古怪,令人防不胜防,真正的高手之间的对决,除了自身实力之外,异宝就是另外一个决定胜负天平的因素。 “一面鼓!” 曹安闻言挑了挑眉,一时间想不出来一面鼓的能耐会是什么,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传承之宝,自己再细问就显得有些冒昧了。 “你希望我如何帮你?你应该也知道,这风影楼本身干的就是拿钱消灾的勾当,他们下面的人与宗门之间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我不可能为了你司徒家的事情,将人宗门灭了,更何况,一个二流宗门,也不是我曹安说灭就灭的。” 司徒瑶点点头,“自然不会这样,小女子只是希望能借用曹宗主的名头,使司徒家附属于白玉京之下即可,这样一来,风影楼想要动我司徒家,就需要考量白玉京的分量在里面了,以他们的做事风格,是断不可能为了这宝物,就得罪宗主您的白玉京的。” 未出鞘的剑才是最有威慑力的,曹安很清楚这个道理,这个女人也清楚,一旦动了手,不管短时间内的结果如何,都是一堆的麻烦事。 “如何附属?” 白玉京现在正是入世前期,曹安也确实需要一些属于自己的势力,司徒家虽然比不上百里家,但经商之事,各有所长,各有涉猎,司徒家确实能为白玉京提供不小的帮助,但怕的就是这女人只是想扯白玉京的虎皮,却不愿做实质的事情。 司徒瑶眼前一亮,她从曹安的话语中听到了希望。 “若是曹宗主愿意帮忙,附属之事还可以再谈,就现在,小女子可以做的决定是每年司徒家进献两成收益到白玉京,另外,白玉京从司徒家进购的任何货品,都能按照市面上六成的价格结算,上宗若有差遣,司徒家该出人的时候,定不会从中打折扣。” 曹安微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司徒瑶…… ------------ 第六百二十二章 被你言中了 司徒瑶所说的这些条件里,真正对白玉京有用的只有进献收益和货品折扣这两个点。至于说差遣的话,这就涉及到两个情形了,白玉京占优的话,他司徒家定然不会舍弃这个大靠山。 可若是白玉京处于劣势的话,司徒家的这点力量也不够看,况且,到时候生死存亡,他司徒家也不会为了一纸合约就葬送整个家族,这是不以她司徒瑶的意志为转移的。 “曹宗主若是不满意的话,这进献之比还可以商量,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容小女子与族中族老再行商议之后给您答复。” 司徒家太小了,即便不是二流宗门,只是三流也能逼得司徒家乖乖交出宝物,在这之前,没有任何势力知晓异宝的情况下,他们尚可以安稳度日,可现在不一样了,传承之宝为风影楼所知,就算是解决了当前的困局,也还是会有第二个‘风影楼’。 异宝动人心,附属是他们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真正的困难之处在于附属于谁的问题,那些大宗门绝对不是极好的选择,附属之后,传承之宝也必然是保不住的,区别只在于给风影楼或者自己的上宗。 对比之下,曹安的白玉京就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在以前,司徒瑶或许还不会那么坚定,但眼下,百里家、红云寺都跟白玉京结了盟,那架势完全就是共进退的,一个是顶级家族势力,一个是顶级宗门势力。 白玉京在这片江湖的分量,已经绝非往日可比,更为重要的是,司徒瑶有超过七成的把握,司徒家成为白玉京附属之后,自家的传承宝物不会被收走。 “不用了,我可以答应你这个条件,稍后我会将信息回传,具体的事宜需要你们的人前往逍遥城与本宗负责人详谈。” 司徒瑶呆了一下,这一切像是做梦一样,进行得太过顺利,以至于她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过了片刻之后,才嗤嗵一声跪在地上,“谢谢曹宗主,谢谢曹宗主!是您救我司徒家于危难之际,从今以后,司徒家定不敢负今日之约。” “起来吧,先去忙你的吧,我想你肯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曹安伸手一抬,司徒瑶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曹安托了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托起,根本不容反抗,心下对曹安的敬畏更深了几分。 心下一柔,看向曹安的目光中就不由得多了几分绵密,只是她发现曹安对她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微微欠身,“那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脸上带着些许的惭愧和羞红,脑海里都是刚刚自己那失态的模样,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大乾江湖,武风盛行,慕强是人的天性,特别是女人,本来她在心中就对曹安有些想法,毕竟一个年轻且身后势力强大、本身又修行极高的男人谁又能真的没有丝毫想法呢? 何况,她与曹安之间,还有这当年的一点小故事,在这些因素的加持下,感受到曹安力量的时候,她忍不住心潮荡漾,刚刚只需要曹安有丝毫的犹豫或者意向,她敢肯定自己绝对是那个第一个扑向对方的人。 司徒瑶轻轻关上门,转身的时候,正好看到旁边的客房内,苏今窈推开了门,心中一紧,对着苏今窈点了点头,急忙离开了这里。 苏今窈走进曹安的房间。 “确实被你言中了,她有事相求于我。” “我们之间的房间内并没有设下结界,仅靠这屋内的禁制,在我面前等同于虚设,刚刚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其实你要是要四成的话,他们司徒家一样也会答应的,毕竟那传承之宝在所有条件里,她可一句话也没提到。” “若是附属到其他宗门的话,估计那物件他们自己还是留不住,得交到上宗,对比之下,这点收益完全不对等。” 曹安笑了笑,“我知道,但我不想麻烦,两成的收益也挺好的,算是给白玉京增加一点收入,我很清楚他们司徒家的想法,总不能断了他们的念想。” 苏今窈没有再说话,点点头,坐到了曹安身边。 异宝还在,将来后辈有人能取走宝物的话,才有家族崛起的希望,而一旦异宝被别人拿走,想要拿回来那就几乎不可能了,相对而言,一个有着异宝傍身的天才后辈与一个没有异宝的天才后辈,谁更能带领家族崛起? 哪边的概率更大一些,想来他们都是清楚的。 “这女人是个有野心的,你入定之后可能没有察觉到,她在门口候了你一整晚,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如此及时的在你醒来后敲门。” 曹安愣了一下,这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当时还以为只是巧合,并未在意。 “原来是这样!” ------------ 第六百二十三章 镇界须弥,塔中天下 平镇,但见朝阳初升。 街面上,早已经忙碌了开来,歇了一夜的行商要启程,将货物运往目的地,行走江湖的旅人多半也要离开,小小的平镇没有秘宝灵物,更无法供可参悟的秘法,它就是一个中转的歇脚点,留不下太多的人。 除了那些在这里谋生的人们,陆陆续续已经有人马从两侧涌入了官道,在这时候,一袭白裙自剑南道的另一头走来,她的每一步,都像是一个灵动的音符,自由、脱跳,就像她的人一样。 速度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子轻松写意,若是细看之下,会让这些旁观者心中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她的人生,像是早已经规划好了一样,不,不能称之为规划,而是制定,大到修行的每一个境界,小到她当下面前即将碰上的每一个人。 未见她如何动作,也没有明显的避让,却总能轻巧的从人头攒动的官道上施施然而出。 “那是一个高手,真正的高手,修为应该在十景神通境左右。”苏今窈甚至都没有看,单纯的只是从气息感应中,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十景武夫,在三花五气几乎不出的情形之下,就是大乾武夫的天花板战力。 你几乎不太可能在平静的某一地发现他们,也有可能是他们虽然在那,但你看不到、看不见他们。 两人的心神不由得紧绷了起来,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就像猎人在山中看到了猛兽一样,但那女子似乎并不关心这边的事情,只见她依旧迈着独属于自己的步调,穿过人群,走进了大峡谷,气息逐渐远离。 直至完全无法感知到,二人这才平复了下来。 “你是说这女子衣物只有对面才有?” 店家憨厚的笑了笑,“不敢欺瞒两位大人,看二位身上的衣着,就知两位身份非富即贵,在咱们平镇,能够配得上两位的,也只有对们的千衣阁,小店倒是想做两位生意的,只是你们也看到了,店内的衣物就这成色,属实拿不上台面。” 这胖胖的女店家说完,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衣物,确实如她所言,这里的衣物无论是质量还是款式,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小镇拿得出手,也就是那家千衣阁,人家是财大气粗,实力雄厚,一个小分店而已,即便是几年没有创造利润,也能正常维持下去。 不像他们这些小店,一家人生活多半都靠着小店养活,短时间内没有创造利润,就意味着已经成为一种负担,所以货品比较偏向于底层。 “那我去那边看看。” 曹安点了点头,“行,来的时候,我看前面好像有一家卖修行材料的,我顺道过去进点傀儡材料,咱们买好以后在官道聚吧。” “好!” 不知为何,曹安忽的心头有感,朝着离去的苏今窈脱口而出:“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全力相信我一定能回来吧?” 苏今窈朝着身后摆了摆手,“自上次厄忌之事后,我就一直坚信着你,比相信我自己还要相信你。” 曹安楞在当场,不是因为苏今窈的信任,而是因为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像是某种预兆,话说得比自己脑子里想象得还要快,快了很多,以至于那句话说出去的时候,他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大脑都是一片空白。 这是一句没有来处的话,它就生生的断在这里,飘了出来。 一股莫名的心悸涌上心头,豁然转身,那名‘傀儡’一般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曹安身后,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足三丈的地方,可她不是明明已经离开了平镇吗?气息感应不会错,她进了大峡谷,连气息都感知不到了。 怎么会突兀的出现在这里? ‘冲我来的吗?’曹安几乎本能的想到了这一点。 “你好,曹安!” “你是谁?” “其实我们早就认识了,只是彼此之间还没有见过面而已,你是天理会的现任立秋大司祭,而我,是天理会的前任立春大司祭,我这么说想必你应该也就知道了,咱们都是曾经为了同一个目标而一起奋斗过的人。”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只要听过一次,就能让人一直忘不掉的声音,说不上来什么特殊之处,可就是让人觉得悦耳,只要她再次开口,曹安就能第一时间辨别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终归还是不一样的,不知你此来何为?”前立秋曹安已经见过了,只是这立春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联想着这前后发生的事情,他大概也知道这一路上遭遇的幕后黑手是谁了,眼下算是正主儿出现了吗? “请你去一个地方,当然,你若是扛不住,去不了,那便是你命中如此,怨不得别人,你我各为其主,终归是有这么一天的。我只出一招,曹安,你看好了。” “可否告知为何一定要阻止我入神都?” 月轻歌微微一笑,“这一招之下,你能活下来,我们便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更多。” “镇界须弥,塔中天下,去!!” 伴随着月轻歌的一声清喝,曹安就感觉自己与整个现实世界剥离了,尽管还是站在这平镇的街道,尽管两边的建筑依旧清晰入眼,可就像是隔了一层轻薄的玻璃一样,将自己与整个世界分割开来。 在神通强者面前,逃亡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带着异宝的十景武夫,曹安侧过头,看向了官道的另一面,只见苏今窈身化白虹,直射而来,可终归是慢了一步,苍穹上,一座巨型青铜塔身贯穿云层,直直落在了自己身上。 八九玄功加身、明玉宝身鼓荡,大乾坤手以托天之势举起,这一刻,曹安身上但凡能用的力量都已经加持到了己身,他很清楚,这一击之下,是当真有着磨灭自己的威胁,若不全力抵挡,自身将直接被这塔身碾成肉沫。 轰!! 一切尘埃落定,真名塔落定,苏今窈的身形也来到了这能量波动附近,可现场早已经没了曹安和那名白衣女子的身形,就连气息都消失无踪了,这一击并没有给现实世界带来任何的波动,甚至在原本曹安身侧就有不少走动的人。 他们也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消失的只有曹安和那名白衣女子,她的脑海里,不由得想起了曹安之前对自己说的话,眼眸中无悲无喜,愤怒在心底压抑着,一个神都之行,明明不过是物理意义上的一个不算长远的距离。 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只要跟上了镖局或者商队,也能在短时间内到达,可对曹安和她来说,就像是一道天堑,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各种意外。 她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着一切,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一定要阻止曹安入神都,她也不想知道,她现在只想撕碎这一切,毁灭这些腌臜之人,但却发现自己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呆愣的站在原地。 良久,苏今窈收拾情绪,径直走出了平镇,她没有朝着神都的方向而去,而是掠入长空,一头扎进了这平镇上方的巨林中,她不打算离开,她要在这里等着曹安,更重要的是,她要提升实力。 神通!神通!!若是自己现在的实力就是神通境界,曹郎或许就不会遭遇今日之事。 事实上,正如她回答曹安的一样,她有着一股子自己也无法解释清楚的信任,她相信曹安不会死,甚至她相信曹安一定可以回来,她不离开平镇范围,就在这山间修行,等待曹安的归来…… ------------ 第六百二十四章 初临真名界 不过,在此之前,她需要将信息传回白玉京,免得后方因为曹安的消失起了波澜。 另一界,一声闷响,曹安的身形猛地向下一顿,都不用去查看,他就知道自己的肉身已经多处损毁,明玉宝身和八九玄功加持之下的肉身,也只不过堪堪挡住了这一击而已,相对之下差一点的明玉宝身在接触到青铜塔身的一瞬间,就已经崩溃。 噗! 掌中的实物感消失无踪,一口鲜血混合着不知道身体内的哪个部分的碎裂组织,洒落到了地上,面前的世界早已不是之前那个,入目皆是褐色,遍布着一种不知名山石,或者说,自己所处的这片区域内,都是这样的山石。 一整块的山石,形成了一座大山,山的上面,又铺满了各式各样大小的石块,大补天术被运转到了极致,恢复着曹安的肉身,只是很快,曹安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一界当中并没有元力。 一个没有元力的世界,不只是元力,天地之间没有能供修行的力量,达到天人境界之后,就已经能够汲取天地间的能量,只不过天地元力的浓度更甚,且在武夫身上的作用最大,这才成为修行的主要力量。 但,这一界里,天地间压根没有力量,无法吸收为己所用。曹安萎靡着精神,从宝葫芦中拍出元精,此刻,已经来不及做更多的事情,谁也不知道那神通境界的女人此刻又在何处,会从什么地方发动第二次袭击。 双手虚抱,呈混圆之势,元精尽数归于虚抱之中,上下翻动,将元精化为精纯的元力灌入体内,随着这些力量汇入体内,大补天术的真正威能才开始运转,连着又是数口鲜血喷出,这一次是排尽体内的淤血和破损组织。 四个呼吸之后,两万元精彻底炼化,曹安的肉身也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只是此时体内的力量根本动用不了,能够动用的也只是元精炼化之后的那点元力,身上带着元精还好,没了元精根本无法调动力量。 “曹宗主好手段!数个呼吸之间,竟然将原本如此严重的伤势彻底恢复,小女子甘拜下风。”黑石之后,月轻歌缓缓走出,此时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势,气息平稳,依旧保持着原先的状态,身子曹安有一种她的状态远胜之前的感觉。 这不是错觉,真名塔一旦动用之后,就从她月轻歌身上移开了,那道青铜塔身与其说是实物,不如说是真名塔意志的具象化,在动用之后,就已经回到了剑南道城内,彻底归位,圆门封死。 曹安双眸死死锁定着月轻歌,没有贸然发动攻击,没了天地之力的支撑,现在连宝葫芦的神通也发动不了,他无法保证自己的攻击能对面前的女人起作用,二者之间相差了可是一个大境界。 就肉身而言,两者之间的差距未必能有多大。 “曹宗主无需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事实上,对轻歌来说,只要能困住曹宗主,那么轻歌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再与我无关,当然,若是出了此间,那一切又另当别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轻歌还是很钦佩曹宗主的,若非命运使然,轻歌也不愿与曹宗主为敌。” 曹安咧嘴一笑,“可笑的言论。不知现在,曹某可有资格知晓前辈的名讳了?” “正式认识一下,我便是你们口中的灭世派大司祭,月轻歌。我知你心中想着什么,不用想着跟我动手,我很清楚你的肉身力量或许会比我强上一筹,而在这里,肉身力量的强大,便是意味着本身实力的强大。” “但你对这里并不熟悉,这里的一切,我比你清楚,你还是省省力气应付这里存在的危机吧,若是有缘,你我总会再见的,曹宗主,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月轻歌说完,转身就这么背对着曹安离去,又那么一瞬间,曹安想运剑而出,可终归是没有出手,诚如她所言,这里的一切,他没有那个女人熟悉。 “此间名为真名界,我所动用的异宝就是真名塔,我想你应该在剑南道城的时候就听说过了,此界之内,一切需要动用外部能量的力量都无法使用,包括但不仅限于神通、异宝,还有,此界之人,人人修行肉身,他们的体魄未必就弱于你,好自为之。” 那声音从远处传来,显然,传递这个声音对于月轻歌来说也并不是一件轻松写意的事情,几乎能听出来是吼着的,若是在外界,以她神通境界的实力,传个音何须如此麻烦,而且也不体面和优雅。 曹安没有再去理会已经在褐山消失了身影的月轻歌,而是挥动拳脚、施展轻身之术,开始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月轻歌没有说完,这个世界,不能动用肉身之外的力量,可不仅仅只是因为这里没有元力,而是受限于规则,在外界,超越了天人境界之后,之所以能够如此强大,那是因为动用的已经不再是最基础的天地元力。 体内的力量早已经经过了提纯淬炼,要么是天地之力,要么就是自身法力,与最基础的元力早已经不是同一层次,所以有些力量招式动用之后,其威能绝非内天地的时候可以比拟,但在这里,即便是以元精强行催动一些法门。 受限于力量层次,威能还是要大打折扣,在面对真正的肉身强者时,动不动用元精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这就像是记忆里,那些末日文的设定一样,热武器失去了原本它们该有的风采和威力,一切都以自身实力为主旋律。 真正让曹安确定天地规则也有根本性变化的是,他无法动用神通,就是宝葫芦和自己的三昧真火神通都无法动用,哪怕是炼化了元精也一样,这就已经不是力量的问题了,而是规则的问题。 “所以,这里就成了一个纯肉身武道的世界了吗?”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曹安朝着月轻歌离去的方向跟了出去,按照月轻歌所说,这一界并不是死界,也有着自己的武道文明,只能先去往有人的地方,才能了解到更多的真相。 褐山很大,远比曹安想像的还要大,神念与精神力都被压制到了极限,甚至没有肉眼观察来得有用,曹安没有更好的办法,这对于任何一个从外界进入到这里的武夫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只能在一路上努力的去训练自己。 让自己尽快适应这样的环境,一个陌生的世界,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最大的安全来源,谁也不想关键时刻,因为不适应的瞬息差池,将自己葬送在这里。 一切都比不过本事在身! 月轻歌大概是径直而出的,路上没有丝毫耽搁,曹安不一样,他这一路上,虽然也在前进,但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之后,就不在理会月轻歌朝哪边走了,他的目的成了修行、训练自己尽快适应世界的变化。 以修行为主,一晃七日过去,好像一切又回到了之前在大乾江湖的历练,只是所历练的世界变了,环境和规则也变了。 这一日,日中时分,曹安爬上了褐山的另一道岭,站在死寂空旷的山岗上,眼中的世界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化,面前的世界多了一抹绿意,那是山脚下的一片灌木,因为那片山脚下,就连接着土地,有了土壤,也就有了植物生存的根基。 看着面前的一切,他知道,自己走出来了,在宝葫芦中的食物和水源将近之前…… ------------ 第六百二十五章 金刚之力 天地之间没了能量之后,修行之人勾连天地,置换能量,维持肉身生存所需的手段也就没了作用,这一副肉身,需要靠的只能是食物,餐霞饮露也得这霞露之间有能量才行。 在这一刻,曹安深切的意识到了这里的可怕,本身后天凡物之中,蕴含的能量就极少,对于修行者来说,摄入过多根本没有意义,还会在肉身之中积淀更多的杂质和毒素,长此以往,别说修行了,不要退转就已经很不错了。 修行之中有一说法是天人之后不会再退转,可这是建立在人处于外界那个天地元力磅礴的世界之中,在这里,压根没有天地元力,只能靠摄入五谷杂粮存活的话,当累积的杂质和毒素到达一定程度,必然是会退转的。 夜幕降临之前,曹安总算是在出了褐山之后,找到了一处村落,其中的风格与外界并无多少差异,只是村落里的墙更高,更为坚固,就这样的防御工事,可绝不是外面的村落可以比拟的。 “什么人?” 高墙上巡守的村民注意到了曹安,立马戒备了起来,手中的长矛在庭燎的火光中散发着森冷的寒意,曹安神色一凛,这巡守的村民,肉身强度竟然堪比一名五景武罡境武夫,虽说巡守的实力肯定在村落里不会太差,但这也有些过分超标了。 跟他们的村子防御工事一样。 “我是路过这里的,能不能进来暂做歇息?只需要一晚就可以。”曹安抬头,开口说道。 巡守仔细端详了曹安片刻,“你是从外界来的吧?” “什么意思?” “不用隐瞒,你应该也感觉出来了,你身上的气息与我们截然不同,那是肉身锤炼纯粹之后才会有的,而在我们这里,寻常武夫都不可能达到你们那样的程度。只有从外界那个元气磅礴的世界里落入我们这的,才会像你们一样。” “你在这等着,我去通知队长,是否要放你进来得队长才能决定。”撂下这句话后,巡守转身走了,留下另外一名虎视眈眈的看着曹安,也不开口说话,那双机警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好奇。 他的年纪也不大,约莫也就是二十岁上下的样子,这两个人的气息,曹安都感受出来了,与自己身上有着很明显的区别,一股很明显的浑浊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强,从他们身上,曹安还感受到了一股子野兽身上才会有的野性。 你无法形容那种感觉,褒贬之说无法定性它,确切的来说,那是一种原始而野蛮的兽性,来自骨血里流淌着的本能,即便是穿上华贵的服侍,一言一行谦卑温和,也掩盖不住的那种。 两人都在相互打量着对方,这里的人,所用的也是大乾通行的语言,尽管在口音上稍微有些变化,但还是可以听得出来的,交流并没有障碍。 不大一会,曹安就听到了脚步声传来,高墙下的吊桥被放了下来,一个更加魁梧健硕的汉子出现在了高墙上,古铜色的皮肤,火光下,隐隐透着金属一般的光泽,半赤果着上身,手中擎着一杆长枪。 “外来者,先进来再说。” 曹安眼皮跳动了一下,他从这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威胁,一个村落的队长,竟是有着不亚于八品阳神境的肉身修为,实际肉身强度应该逊色自己不少,可既然感受到了威胁,那就证明此人必然有着过人之处。 至少是某一种不知名的手段,能伤害到自己,而且,他现在时刻准备着发动这种手段,倘若觉察到自己的敌意之后。 吊桥缓缓收起,村子里唯一的出口也随之被堵上,那高墙上的汉子和与自己对话的那名巡守,两人来到了曹安跟前,借着院内的火光,倒是将彼此的容貌看了个清楚。 “你只留一夜,就只能停留在这里,不能进村,坐吧,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曹安!” “你在外面应该修行不低,不然不会有这么强大的体魄,就算是在我们这里,也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强大很多。我叫蛮枪,我自己改的名,因为喜欢用枪,以前的名字就不提了。你从哪里来的?” “外界!” 那汉子眸子瞪得老大,“我当然知道你是从外界来的,我问的是,你掉落到了什么地方,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一座褐色的大山,整个大山似乎就是一块巨石的地方。” 蛮枪点了点头,“镇界场,这么说来,你是被真名塔镇到此界的,不是落入空间漩涡掉进来的,真名塔一直由月家人执掌着,看来你惹到了月家的人。” 曹安有些意外,“你们就算是在这里,也对外面的世界那么了解吗?” 汉子大马金刀的解下腰间水袋,灌了一口酒,一股辛辣的气味扑面而来,是酒,不是水。“这算什么隐秘,月家本来就是咱们这里的人,它们从这里出去了,并且将真名塔带了出去,真名塔只有得到月家人允许,才能被调用。” “至少,使用者也需要月家人资源献出精血验证才行。月家人要是在外面绝户了,真名塔也就再也无法动用了。” 曹安眼前一亮,“进入这里以后还能出去?” “能啊,横炼金刚就可以引动真名界的天地规则排斥,破开虚空自行离去,在这里这些都不是隐秘,我们也都知道外面有一个元力磅礴的世界,当然,前提是你的肉身能够扛得住破界时候的金刚力碾压。” 蛮枪戏谑的看着曹安,以前总是只听族中老人口口相传他们从前辈们那里传承下来的故事,没想到今天自己也有讲述这些的一天,而且还真的是对一个外界武夫讲的,曹安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巡守也是一脸的嫌弃。 想来这个恶趣味大家都挺向往的,只是碍于对方是队长,被他抢了机会。 “横炼金刚是什么境界?这里的实力划分吗?” “对,你可以这么理解,虽然我们这里,没有势力划分的说法,强度相当于你们外界的十二品宝兵,难以定义,当然,就算是横炼金刚也有强弱,前不久就有一个破碎虚空的时候被金刚力碾成了肉沫。” 曹安深吸了口气,“你们有什么想从外界知道的信息吗?我倒是问了很多,却不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蛮枪嘿嘿一笑,“我们对外界不好奇,反正你们的人掉进来,在这个世界上,跟我们的实力也差不多,我们的人要是能出去,一身横炼金刚,你们也未必奈何得了他们。了不了解对我们没有意义。” 不知他是装的还是真的不感兴趣,但曹安从他脸上确实看不到任何的好奇。 “既然你们没有实力划分,那你们是怎么修行的?” “修炼通行金刚身,一共十三阶,我们按照各阶段论强弱,比如我是金刚身八阶,他是金刚身五阶,你的实力,大概相当于我们的金刚身九阶,比我略强一些,可见你是个异类,你们那里的武夫,很少有像你一样,还注重肉身修行的。” “我们也接触过不少从漩涡中掉进来的外界武夫,他们的肉身实力,很多都差了他们自身实力两至三个境界,所以有些在外面的强者,在这里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你们对外界之人都是这么的坦诚吗?”曹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蛮枪一脸无所谓,“我们对外界没有敌意,更何况,你们这些外界人最终也会跟我们一样,说到底,掉进来了,不管你是如何进来的,总会变成自己人,时间长了你们也会了解,瞒着做什么?” ‘这样吗 ……’ ------------ 第六百二十六章 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啊 “村子给你提供歇脚所在,并不是免费的,只要你还在村子里,不管你是不是村子土生土长的人,都有义务协助村子抵御外敌,我想如朋友你这般聪慧的人,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桌上摆了几盘酒菜,夜渐渐地越来越深,蛮枪这才开口对曹安说道。 看着桌上的那一大盘肉,曹安清晰而敏锐的从中感受到了能量的波动,那是一种区别于元力的能量,原本并不算太饿的曹安,在这一刻,清楚的察觉到身体里每一块血肉,一个细胞对这股能量的渴望。 “这个交易还算公平,我多嘴一问,这是什么肉?” “这就是我们敌人肉,来自地窟的怪物,它们依着金刚晶矿脉而生,肉身极度强大,而金刚晶矿脉也是我们武夫修行的力量来源,淬炼肉身,壮大自己,靠的就是这金刚晶,对于我们这样的村落而言,那不是普通人能够使用的。” “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修炼靠的就是这些怪物的血肉,它们依靠金刚晶力量修炼,体内蕴含的能量也能助我们修炼。” 所以,这就是这一界的力量根本,金刚晶体,两种物种以此为生。 曹安正打算接着聊点什么的时候,猛地听到了高墙上的号角声,这号角空旷悠扬,带着苍茫悲凉之气,即便是相隔了很远也能听到,却又一点也不显得刺耳,只是听到这声音,原本还懒散的坐在面前的蛮枪便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来活了,外界的朋友,希望你不要被吓得尿了裤子。” 不只是他,在听到号角的时候,那些之前跟他一样懒散的东依西靠在高墙脚下的巡卫们也瞬间站了起来,不需要有人指挥和叫喊,有序快速的冲上墙头,显然,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蛮枪也没有理会曹安,只身化作黑色的残影,冲上墙头,曹安愕然的看着这一切,此时此刻,一股冲天的血煞之气自整个墙头蒸腾而起,那是这座小村里,所有护卫们身上的血煞之气因为自身的心性和意志抱守而凝结出来的血煞气象。 比之于帝国精锐之士也不遑多让,区别在于,他们这是自发形成的,没有使用军阵,没有人居中调度,曹安紧随其后,壁虎游墙翻身而上,蛮枪颇为意外的看了曹安一眼,在这里,一切的高层次力量都被限制了。 反倒是这些基础武学里的招式和法门,在强大的体魄支撑下,展现出别样的魅力。 黑夜里,一双双金黄色的眸子遍布错落前方,它们的身形不算高大,与外界中的妖兽没有多少区别,就连品种都没有多大区别,无非就是那些狼种、猴种、狮虎牛羊,不同之处在于这些来自地窟的怪物没有妖力。 它们身上都散发着金属一般的冷黑色光泽,充斥着最原始的野性与兽性,随着阵阵低吼之后,前仆后继,忘我的冲向这座高墙。 轰!! 伴随着第一波冲击之后,高墙为之颤抖,为什么小小的村落里,要修筑如此坚固的高墙,曹安明白了,这高墙若是稍微差一些,别说以此为凭抵挡这些怪物了,连第一波冲击都挺不下来。 “准备了,寨子里小崽子们的修行资粮可就全看这一波了。”蛮枪的吼声响彻整个高墙,便见他当先一人抄起了一根长矛,就是巡卫们手中的那种长矛,高墙上,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身体当做了一张弓,那长矛就是他们的箭矢。 随着他们的瞄准,身体向后一仰,笼罩在高墙上空的血煞之气受其牵引,蓄势待发,这其中蕴含的威能,令人为之胆寒,寻常之人,尚未到达阵前,怕是就已经丧失了战斗的勇气。 黑夜里,第二波怪物的冲击来了! 嗖嗖嗖!! 两百多根长矛齐刷刷射了出去,伴随着护卫们的压抑低吼声,裹挟着血煞之气的长矛刺破黑色,精准的落在那些怪物身上,漆黑色的长矛瞬间洞穿了这些强大的怪物身躯,巨大的力量犹不断绝。 带动这些怪物砸向后方,充满了原始和野性的战斗,曹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内心竟也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不过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血煞之气可无法融入他们当中,也不能贸然融入进去。 只能依靠自己,威力上或许会打些折扣,无法与真正融入其中的破坏力相提并论,但这是最好的选择,想着这些的时候,第二轮齐抛已经开始,曹安没有犹豫,伸手抄起一根长矛,眸子里绽放着冷光。 随着他们抛出长矛的一瞬间,将手中之矛丢了出去,刺破黑夜,贯穿怪物的肉身,在这一瞬间,曹安有一种那长矛即便是飞出自己之手,却依旧与自己心意相连的感觉,连挑数头怪物带来的刺激,身体里的血脉都为之沸腾。 沉寂下来的八九玄功再次活跃了起来,比之之前在平镇的心血来潮更甚,一丝明悟涌上心头,这就是肉身横炼者的修行方式,盘膝坐定的静功确实也能让八九玄功有进展,可那终究不契合肉身横炼者。 唯有杀伐和野性,才能刺激它实现质的飞跃,在这一瞬间,曹安恨不能只身跳下高墙,在怪物堆中砍伐一切面前之敌,他强行压下这荒诞的念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怪物的袭击这才哪到哪,长夜漫漫,这样的齐射对它们造成的伤害终究有限。 最后还是会走上真正的肉搏时刻,到那时再出手。 连着又是十六轮齐射,此刻,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波怪物了,高墙依旧固若金汤,除了颤抖之外,没有实质性的破损,但下方的怪物,已经借着不论是死的还是活的怪物肉身,在高墙下叠出了一个高高的斜坡。 借着这个斜坡直直冲了出来,零星的有数头怪物纵身一跃,跳进了高墙上,蛮枪手中的长枪一绞,便要砸过来,却被曹安抢了个先,一矛当先,自怪物的头顶开始,直接贯穿,霸道的力量使得淡金色的鲜血洒落墙下。 “好样的,外界的朋友,好身手,看来你在外面也不是什么绣花枕头,你改变了我对外界之人肉身战的印象。” 曹安没有理会他,手中长矛一抖,怪物的尸体直直落了下去,连着数此冲锋之后,下方堆砌的血肉斜坡更高了,越来越多的怪物冲了上来,长矛齐射的作用已经几乎没有了,这些汉子们从旁抄起了大刀,或是长矛,直接展开了肉搏。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里,他们的阵型依旧没有乱,不,准确的来说,他们就没有过固定的阵型,血煞之气的凝聚靠的是他们的信念合一,而不是基于某一种固定的阵型,在这聚合为一的血煞之气影响下。 这些汉子就像是一个个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一般,只要不死,就能疯狂的挥动手中武器,即便原本力量弱一些的,也能受到增幅,如同游戏中的BUFF一般,砍杀着面前的怪物,曹安早就加入了战团。 心中压抑已久的那种发泄力量的念头得到了释放,一身衣袍和头发沾满了不知道是来自这些汉子身上,还是那些怪物们的鲜血,还有碎肉,意识里浑然没有了所谓的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杀,只有杀! 长矛断了,就徒手肉搏,大乾坤手虽然没了原本的力量加持,可在这双堪比宝兵强度的大手下,各种招式残忍而霸道,等阶低一些的怪物压根没有什么抵抗之力,活生生被曹安撕碎,捏爆。 巡守的护卫站在蛮枪身边,看得两眼呆滞,又带着些许的担忧:“队长,这位客人看着在外面不像是什么好人啊……” ------------ 第六百二十七章 真名界的残酷 蛮枪眼底也有几分诧异之色,这人的手段比自己都还要残忍一些,这手法不太像是什么正派人士,他现在反而有些担心将此人引入村子是不是一件好事了。 地窟潮涌,其实与外界的兽潮形成差不多,金刚晶矿脉始终是有限的,人与兽争,人与人争,兽与兽争,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而一个兽族群落里,想要长久存活下去,就不能无休止的繁衍。 需要做出一些牺牲,比如面前的这些,它们都是被赶出群落的,摆在它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是就死亡,脱离了金刚晶矿脉,它们的实力会逐渐衰退,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死亡之前,一直向前冲,为族群荡平更多的人。 这还只是小型潮涌,毕竟临近村子的矿脉本身也不大,若是大型矿脉,这里也不会只是一个村子。 蛮枪交好曹安,也是有自己打算的,他希望这个被暂时收容的客人,能在战场上多出一份力,但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多出一份力的事情,这力出得都快溢出来了。 酣战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有着曹安和蛮枪两人从旁压阵,这一次的潮涌,并未对村子造成多大的伤害,死亡五十三人,受伤的就多了,几乎人人挂彩,除了堪比人形绞肉机的曹安和蛮枪。 看着他们从容的收拾战场,脸上还带着笑容,这份对于死亡的淡然,也让曹安有些动容。 蛮枪拍了拍曹安的肩头,“不错,我还担心你出人不出力,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向你道歉。” 曹安摆摆手,好像在外面已经很久没人这么拍过自己的肩头了,“类似这样的潮涌,多久会有一次?我看你们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对于死亡也没有多少的畏惧。这如果不是经常发生的话,不太可能这般淡漠。” “二至五年,说不准,这些东西,只要有金刚晶,它们就能长得很快,到达一个极限之后,就会驱逐一些族群出来,发生潮涌,它们最大的敌人就是我们,所以,只要有人的地方,它们就会冲上去,直到死亡。” “可以理解,外界的妖兽潮也是如此。不过,外界已经很少发生兽潮了,只有在一些比较偏远的山村还会发生。”曹安脑海中浮现出千叶镇的兽潮,那是他第一次经历且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兽潮。 蛮枪笑了笑,将手中的酒袋子递给曹安。“整口?” “我不喜欢喝酒。” “其实就算是地窟潮涌也无法解决真正的问题,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曹安看了他一眼“被赶出来的,应该都是实力较弱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强者留,弱者出,一直如此,造就的局面就是强者越来越强,弱者越来越弱,可真正对金刚晶消耗最大的却不是这些弱者,而是那些留下来的强者。” “它们的实力越强,所消耗的金刚晶就会越多,这个问题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往往一座矿脉也未必养活得了多少只怪物。” 蛮枪诧异的看了看曹安,“你们外面人脑子都很灵活啊,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但我要告诉你,不是没多少只,而是必然只会剩下一只,那些古老的矿脉相继枯竭,曾经在历史上举足轻重的雄城,大城也随之落寞,最后成为一座空城。”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无论是人还是兽,都在跟着金刚晶矿脉走。” “会有新的矿脉出现吗?” “有,但并不多,而且最近这些年出现的矿脉品阶都不高,远远无法与那些古老记载中的大矿相提并论,所有人都很清楚,照这样的趋势下去,将来整个世界沦为普通,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情了,但我们又没有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顿了顿,蛮枪接着说道:“有时候挺羡慕你们的,听说你们那里有着无穷无尽的元力,几乎不可能被消耗完,现在我们这里的修行已经被限制了,通行金刚身自六阶以上,就不是购买或者拜师可以学到了。” 曹安脑中灵光一闪,很快就明白过来了,看来不仅仅是兽这样,人也是这样,资源就那么多,多一人修行,就意味着多一份消耗,还能让他们修炼前几阶功法,完全是因为单凭顶层的他们,还无法应对潮涌。 对于那些人来说,人口同样也是他们的资源之一,只能舍掉一部分资源,保护另外一部分资源。 “我也是加入了其中一方势力,才得到了后续的修行法门。” 曹安点了点头,“天赋极佳的人,会被看重,主动招揽吗?” “以前还会,现在基本不会了,而且,修行天赋太好,有时候还是一种罪,有些老家伙很担心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胁,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大,容纳不了更多的势力了。” 两人交谈中,天色逐渐放晴,在村中被庇护了一夜的老弱妇孺也走出了村子,帮着打扫起了战场,这一个村子一千多人,各行其是,很快就把凌乱的战场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只有高墙上的鲜血没能清理干净。 还散发着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曹安这才发现,这座村子的高墙上,到处都是已经沉淀下去了的血迹,村子中的房屋并不大,多数以木石结构砌成,放弃了美观,更多的贴向于坚固,透着苍茫的气息。 “看,那个石屋就是临时分给你的住所,你要是暂时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可以留在这里,想住到什么时候都行,你若是加入我们护卫队,我还能做主给你一笔月钱外加二十枚金刚晶,够你吃用了,只是修行上,对你这个境界的人来说,可能要吃紧一些。” “毕竟咱们村子不大,拿不出更多的金刚晶供奉你。当然,以你的实力,去往更好的城市就能获得更多的金刚晶,只是在那些地方,可能没咱这里自由。” 曹安没有直接应下,“容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嗯,你先住下吧,一日两餐都会有人送来,打了一夜,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晚上有庆祝仪式,就在那个演武场上,记得过来,有惊喜!” 蛮枪说完,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看了曹安一眼…… ------------ 第六百二十八章 晚上的庆祝仪式 肉食,是普通人修行的资粮,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得上金刚晶,午饭时分,一妙龄女子敲开了曹安的石门,那娇小的身影,头顶顶着一大块与她身形极不相符的鹿肉。 “大人,请用膳!” 曹安看了一眼,这鹿除了将一身皮毛和内脏处理了以外,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动过,甚至在女子头上的时候,这头鹿兀自还在向外渗血,鲜血溢出洒落在巨大的木盘子里。 “生的?” 女子噗嗤一笑,“大人有所不知,这些金刚兽一身的能量都在这里,要是经过烹煮的话,其本身的能量就会损失很多,大概有个十之三四,所以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选择将其烹煮而食。” “对于大人您这样的修行者来说,将其生食也用不了多少时间,还能将其中的能量完美炼化,这才是最好的利用方式,您要是实在不适应,大可将其当成金刚晶使用,而不是裹腹的血肉。” 曹安点了点头,“我还不至于那么矫情,只是了解一下。” 女子轻轻将整头鹿摆到了曹安面前,“大人请用吧,您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队长说了,大人的要求,我们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说着,女子大胆的在曹安面前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腰身,只是曹安面色平静,没有多少兴趣,对着姑娘挥了挥手,“不用了,你去忙吧,一会你直接过来将这木盘收走就是。” 少女倒也没有多少失落之色,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没有多少时间去自我伤感,内心早已无比强大。曹安目光落在这鹿肉上,一拍宝葫芦,从中射出一枚元精,张开一吸,只见面前的鹿肉像是被摄入了储物袋一般。 逐渐变小,没入曹安口中,随着他的一个吞咽动作,直接吞下腹中,转身进了石屋盘膝坐下开始修行八九玄功,炼化这鹿肉。 功法运转,一股温热自腹中升腾而起,内视之下,那一头牛犊般大小的鹿肉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被炼化,不只是血肉,就是这些金刚兽身上最坚硬的骨头,在八九玄功的炼化下,也与血肉没甚区别。 直到这时候,曹安才意识到八九玄功的强大,不愧是洪荒时代顶级的肉身成圣法门,修行之中,曹安还发现,此界的力量,最是适合用来修炼八九玄功,力量是否契合功法,只看力量的利用率就知道了。 如果说在外界,曹安修行八九玄功对天地元力的利用率能达到一半的话,在这里,就几乎能达到九成,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从入定中醒来,眼底闪过一丝金芒,照这样的速度修行下去,自己达到神通境界的时间将会被大大缩短。 这只是血肉,金刚兽的血肉带来的提升不大,因为其本身蕴含的金刚晶力量就不多,但却极为喜人。 晚饭时候,也是少女送来了一头处理好的牛,有了第一次的经历,曹安也不见外,张口一吸,将金刚兽卷入腹中,看得边上的少女一呆,看看曹安的嘴巴,再看看那头牛,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 莫名的心中升起一股子惶恐,感觉自己在这位大人面前,也就是一口的事。 ‘这,这还是人吗?’ “那,那个,大人!盘子我就先带走了,您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您直接吩咐就行,还有一个事就是,队长让我来告诉你,一个时辰后,在村中演武场举行庆祝仪式,请您务必要参加,到时候他在那边等您。” 少女的脸色惨白着,显然不太好受,说话也略微有点打颤,因为她已经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跟这个外来的强大武夫之间,似乎有了某种质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实力上的,而是给了她一种物种间差距的感觉。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家队长,我会如约过去的,对了,问你个事,你们村子里最大的人是谁?我的意思是,你们村子里谁说话最管用?” “大人您想问的是,谁的官儿最大吧?就是队长,在村里,队长就是最大的官,也是最强的人,他庇护着我们,让我们能在金刚兽的威胁下安然生存,尽管有的时候,也会有损失,但我们都已经习惯了,没有了队长,我们这也早就没活路了。” 谈到蛮枪的时候,少女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些,脸色恢复了不少。 “其他的村子都是这样吗?还是说只有你们村子是这样?” “都一样,只是可能叫法不同,村子里,最大的官就是村里最强大人,也是守护村子力量的首领。” 少女离开之后,曹安继续修行,一直到约定好的时间,推门而出,那边早已经升起了火堆,老远就能看到火光闪烁,伴随着一阵有节奏的叫喊声和乐器声,这音乐中充斥着一股悠扬古老的韵味。 原始与古老,有时候并不是贬义词,而是一种力量和风格的雅称。 蛮枪已经等了许久,所有居民,不论老幼,此刻都围坐在广场,中间巨大的篝火旁,围了一群魁梧的汉子,曹安记得他们,这些都是来自护卫队的人,此刻他们手持武器,围着火堆,整齐划一的表演着一种舞蹈。 “这是我们的战舞,生存在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村子的人都会,名叫踏天。武器只是一种道具,并不是舞蹈的主要,这舞蹈真正的力量和观赏来自于他们的双腿,他们所踏出的每一步。”蛮枪在一边解释着。 曹安目光落在那步伐上,这并不算什么高深的步伐,但有有着其独特的技巧,当舞蹈的人达到一个特定数量之后,这舞蹈就有了一种踏碎一切的气势,而且,随着他们的表演时间越长,这股气势也就越发的强大。 那每一脚,都像是踩踏在观众的心中一样。 “怎么样?朋友!” “很好,很震撼!” 蛮枪哈哈一笑,“能得到你的赞赏,那就证明这舞蹈他们确实跳的还可以,今夜,酒水和食物不限,敞开了吃喝,再过一会,会有村子里的姑娘们上去跳舞,你要是看上了谁,在今夜都可以带走。” “当然,她们要是看中了你,也会把你带走,就看你们两个之间,谁的实力更强一些了,不管如何,弱者只有被带走的份,那些有了家庭的不算在内,你看那些在手臂上系了红丝带的,都是不能动的。” “至于其他的,你随意……” ------------ 第六百二十九章    你这人我预定了 曹安敏锐的发现不少女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虎视眈眈的意味,这可不止是那些个大姑娘,甚至有些还是那种已经‘名花有主’了的,之前还觉得奇怪,现在算是找到原因了,症结原来在这,不愧是在这等民风彪悍之地存活下来的主儿。 就没有一个是软弱的,软弱的他自己也活不下来。 这里面没有多少女人是真的就对男女之事如此感兴趣,她们更多的是想让自己的子嗣拥有强大的血脉,仅此而已,她们所不知道的是,曹安的血脉并不算强大,就是修行天赋也不是极好的。他能走到今日,靠的是自身的心境修为和传承的功法。 这两个点,才是他曹安今日成就的最大优点。 思索着自己面前的局势,曹安猛地感觉身后有一股寒意袭来,剑眉一挑,也不做抵抗,任由这一棍砸在自己的后脑,伴随着一声脆响,连他自己都没有多大感受,背后的那根狼牙棒却已经碎裂,持棍者显然没想到这样的情形。 双手仍旧保持着握棍的姿态,低头看着自己双手的位置。 “怎么会这样呢?” 旁边的蛮枪哈哈大笑,“你太小看咱们这位客人了,要是论起实力来,他的修为可比我还要高出一截,你用这样的武器打他,能有效果才怪了,下次有实力了,记得换宝兵砸,至少十品以上的宝兵,或许还真能给他砸晕了也说不定。” 背后砸人的小姑娘,约莫十三岁的模样,但比同龄孩子可能更加早熟一些,青涩的脸蛋已经有了几分妩媚可人的样,就是那双手提着狼牙棒,猛然出击的样子,让曹安有些心有余悸,要是自己换到跟她同龄,怕是承受不住她的这份爱意。 “反正我不管,我砸了他,他就的是我的。”小姑娘双手叉腰,一脸得意的说道。 曹安笑了笑,“那可不行,你可没将我打晕,所以不能作数的,按理来说,应该是你自己败了。你应该将目标放在跟你同龄的那些男孩子身上,他们要更容易得手一些。” 听完曹安的话,小姑娘灵动的目光扫过周围,不屑的撇了撇嘴,“他们?他们可太脆弱了,我一只手就能将他们拿下,比女人还要弱小的家伙们,不配得到我的爱,你可以,就按你说的,这次算我打不过你,不过你等着,等我再长大一些,将来一定将你打晕拖进房里。”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素鱼,将来定有资格成为你的女人。”说完,少女一步窜进人群中,直接跑开了,显然,即便民风如何彪悍,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得上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了。 活动依旧在进行着,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庆祝仪式的狂欢中,除了曹安和蛮枪。这个夜晚,很多人都已经得偿所愿,这一次的仪式之后,意味着他们能够短暂获得二至五年的安定时间,没了金刚兽的袭扰,可能很快就会有下一代的村子新人出世。 “以你的实力,大可上去看看的,这样的气氛里,不要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看你的情况,怕是尚未有道侣吧?”蛮枪笑着说道。 “有一个。”曹安回应道,确实是有一个的,苏今窈,一直没有怎么变过,他在大殷的时候就喜欢着这个女人,她不算是他在自己的武道生涯中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但确实是感受最深的一个女人,情感这种事情,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就不是以美丑定论了,而是出现的时机是否恰当。 “你别想太多,咱们这样的世界,没有人会让你负什么责任,她们看上你,只是基于你的强大,希望给自己的种族留下一个强大的血脉,仅此而已,且不说你不是咱们村里的人,就算是村里的人,几年之后,又是一场与金刚兽之间的战斗。” “谁也无法保证自己能从那样的战斗中活下来,你们外界所谓负责的那一说,在我们这里,并不通行,人是一种生存能力极强的生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比金刚兽更强,活下去,繁衍下去,争取一切能让自己种族强大的机会,这就是我们的生存状态。” 蛮枪说完,没有继续谈下去,话点到这里就行了,他很清楚,曹安不是自己能轻易留下的人。 庆祝仪式办到了深夜,曹安在这之前就离开了,回了自己的石屋,梳理着自己在这里见识到的一切,他对这个世界,由远及近的,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更多细节化的东西,有了这个概念之后,在以后接触到的时候,就能更容易理解了。 任何人的任何行为,不会偏离一个世界和社会的大规则太多,除非这个人是极致的恶人又或者圣人,好与坏的两个极端。 修行一夜,进境喜人,吸收炼化了两头品相不错的金刚兽之后,曹安三阶八九玄功又精进了一点,相比之前,这进度,几乎能够赶上自己修行两三个月的进度了。 ‘金刚晶,金刚晶,不知道这种最原始的力量用来修炼之后,又会达到何种速度?’ “你这还真是修行刻苦啊,比咱们这很多人都要勤勉多了。” 推门而出,就看到蛮枪站在自己的院子里,曹安有些意外,“蛮队长,一大早的就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就不能没事来找你聊聊吗?” 曹安显然是不信的,“要是别人的话,或许有这个可能,但你蛮队长,我们之间相识虽没有几天,可我感觉依旧不太可能。” “我在想,反正你最终可能都是要离开的,不如当你还在的时候,多找你做做事,你看如何?” 曹安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说,这并不如何,但你想让我做什么?” “陪我去一趟矿山,咱们大石村自己的矿上,也就是之前我们遭遇的地涌事件的源头,一来是去查看一番矿脉当中的金刚兽情况,二来也是带队去收矿,我想你应该也有些兴趣的,金刚晶矿脉,咱们这个世界最根本的力量来源。” 蛮枪说对了,曹安还真的很有兴趣,即便是没有蛮枪的引荐,他自己也想找机会去看看。这个世界,村里的武力标准有些过高了,就是真不知道到了大城、重城内,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对吧?我没有说错吧,你自己的确很有兴趣。” “带路吧,蛮队长!” 听到曹安的回答,蛮枪哈哈一笑,“我就知道,走啦,小的们!” 随着他的一声吆喝,早已经等在了外面的村中青壮相继跟了上去,每一个人都是着甲执锐,与当晚地涌爆发时候差不多,这个规模的人去收矿? ------------ 第六百三十章  金刚晶的交换 “我也不愿意瞒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一趟可能并不安稳。”走出村子吊桥,蛮枪面色严肃的说道。 曹安点头,“看出来了,具体说说吧。” “一切的矛盾都来源于真名界自身的残酷规则,在我们这里,所有的势力都在跟着金刚晶矿脉而走,没有人会放弃矿脉,因为放弃矿脉就意味着放弃了生的希望,一个没有武力坐镇的村子,建立再厚的高墙也没用,此界当中,可用于大规模搭铸高墙材料的极限就是五品。” “价格不菲不说,也不是什么势力都能用得起,这样的高墙,无人镇守根本挡不住金刚兽的冲击。这样流动的情形就导致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难以形成统一的规则,基本上村村自治,城城自管,会因实力强弱而慑于更强大的城市。” “但其影响力没有那么大,律法与规则也不是那么严苛,总的来说就是管束力弱,也没多少人想管,实力对等的村与村之间,城与城之间竞争激烈,爆发大规模争斗都是常有的事情,而距离我们最近,与我们实力相差无几的就有一个。” 曹安神色平静,蛮枪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也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 “实力如何?” “村子名为大岩村,就在咱们村子的西边,与我们大石村各自占据了一条矿脉,但因两条矿脉采集点相连在一起,所以常有激斗爆发,中下层的实力其实都相差不大,但顶层实力上,他们要比我们强一些,在咱们大石村只有我一个八阶通行武者,在大岩村有两个。” 这么一说,曹安就明白了,为何这蛮枪在看到自己之后,那么迫切的想让自己加入到他们村子,要是有了自己的加入,那么大石村就能与大岩村真正分庭抗礼了,甚至于要比大岩村更强一筹,从原本的弱势一方变为强势一方。 “只是押送金刚晶的话,应该不至于出问题吧?难不成会有劫道之事发生?” 这在曹安看来,是最糟糕的情形,因为这等于直接断人活路了,双方因为利益之争,在矿上发生矛盾,那样的损失其实并不算大,可将别人辛苦开采出来的金刚晶直接劫走了,这就有些过了,毕竟在尚有种族之敌肆虐的情况下,同为人族,唇亡齿寒的道理应该懂得。 “正是劫道!我们之前因为实力比对方弱了一截,已经被劫了两次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只能给你每个月那么几块金刚晶的原因,实在是咱们大石村太穷了,连续两个月没有金刚晶进账,就是维持村子基本的生存商路都成了问题。” “之前又赶上了地涌,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大石村没了活路。” 蛮枪不是一个善于用悲情博取同情的人,以至于他说这些的时候,就像是在陈述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其实这话换个人来说,都能比这更具感染力。 “从本质上来说,你并不是我们村子的人,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陪我们冒险,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但大石村你是不能回去了,去其他村子看看吧,或者更好一些的城市,以你的实力,在那样的地方,或许能获得更好的出路。” 曹安摇摇头,“你我都很清楚,武道之路,追求的是念头通达,若不知情尚可,可若是我知情后离开,怕是未来要有心魔滋生,武道之路难行的。” 他并不觉得蛮枪是有心算计自己,而且也正如他所说的一样,只要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利己主义的人,那自然也就不会受到这些话的影响,但他很显然不是,无论如何,这一趟既然出来了,那就得走下去,无关其他,只在乎本心。 前往矿山的路并不难走,这通行的小道虽然远不及官道,可毕竟还是能容纳一辆牛车通行的,高出原本的地面不少,是特意铺出来的,越往前走,道路两侧的植被就越发的浓密,茂盛,高大,与镇界场的那种山形复杂不同,这里的地形要更平坦许多。 一队人不算曹安和蛮枪在内,一共出动了一百人,浩浩荡荡朝着矿山进发,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能隐约看到两座起伏山脉,呈交叉形式向着两侧蜿蜒而去,而那交叉的地方,就在前方不远,那里也是两家矿山的采矿点。 “金刚晶矿脉其实都一样,一头是人族开采点,一头是金刚兽聚居所在,一般情况下,两个种族都在蚕食矿脉,相互靠近,直到最后,真正的矛盾爆发,这个过程会经历很久,至少也是上百年,长的能达几千年,记载中,最大的一座矿脉,足足维持了这两族的平衡三万年之久。” “巧的是,我们与大岩村能够开采的点,都在一个方位,而且,因为咱们两个村子的羸弱,以至于让金刚兽发展到了矿脉中断,我们人族,却还在前段开采着,艰难生存。” 说完,蛮枪自嘲一笑,大步朝前走去,临近矿脉采集点,曹安这才发现,两个开采点之间,还筑有一座高墙,以米浆巨石浇筑而成,高约九丈,最上方宽一丈左右,呈梯形,将两个矿脉点分割开来,延续两百丈左右的长度。 入眼看到的就是简易搭就的瞭望台和防御工事,还有不时推着废土从山洞中走出来的汉子,从这些汉子身上,曹安清晰的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金刚晶气息波动,那是因为长期在矿洞内,受到能量滋养后,又没有完全炼化才会形成的波动。 “这里的矿工也是你们大石村的人?” “对,虽说大城对于我们这些小地方的约束力很弱,但有一条是整个世界都在遵循的规则,再大的仇怨,都不会对矿工出手,我们两个村子之间,争执不下,也是矿工与矿工之间,护卫队与护卫队之间的争执,不会混为一谈。” “矿工是固定的?” 蛮枪嘿嘿一笑,“倒也不是固定的,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矿工虽然危险了些,可也是一份美差,在这里即便是不能私自利用金刚晶,但也能受到这些溢出的金刚晶力量滋养肉身,这对武夫来说,本就是一个机会,所以矿工首选是村里那些年轻一辈的武夫。” “然后进行轮换,不要小看我们对约定俗成的重视程度,没有人会在矿工这件事情上动手脚,哪怕是再恶毒的人,当然,我们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动手脚。” 曹安一眼看去,果然,他发现这些矿工年纪都不大,大约都是十七八岁,二十多岁的模样,当然也有一部分年龄较大的,修为都跟护卫队这些人大差不差的。 交接的过程是蛮枪在交接,其实也没有多少交接的手续,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双方之间已经很熟悉了,蛮枪带人将带过来的粮食交接到了矿山这边,矿山推出了这个月采集到的金刚晶,足足三牛车的金刚晶,曹安掀开了遮盖在上面的布。 只见里面满满的都是莹白色中带着血色与黄色的晶石,有些像是钻石,但并不是钻石,内部还有红色与金黄色两种色调,几乎每一块金刚晶都有这三种色调,整体上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白色,内部掺杂着金黄色与血色。 这其中的能量波动,让曹安为止动容,真正原始而纯粹的金刚之力。 只此一块金刚晶中所蕴含的能量,就已经差不多是自己所吃下去的那一头金刚兽肉身上所炼化出来的力量总和了,而这还只是其中最小的一块,那些大块的,其自身所蕴含的力量就更不得了。 这东西毕竟是矿脉,直接挖掘出来之后,大小不规则,不可能形成统一的标准,也不知道蛮枪他们是如何界定它的数量的,曹安估计最好的界定方式,就是以一种标准能量单位来统计。 蛮枪交接完后,走上前来,脸上带着笑容:“怎么样?第一次见到这金刚晶吧?告诉你,外界可是没有的,要知道你们的元精是可以跨界带进来的,但金刚晶是绝对无法带出去的。” 曹安愣了一下,“这是为什么?” “规则……” ------------ 第六百三十一章   他的野心变化 车队就地生火起锅,这一顿可是一点也不含糊,直接下了整整五头从村里带出来的金刚虎肉,完整的虎肉,只是简单的放了些盐巴,闻起来的味道确实算不上什么美味,不过好在这也不是什么鲜肉,腌制过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这前两天才死的虎。 肉就已经基本上被蒸干了水分,但这其中的金刚力却没有流失多少,大锅上,热气翻腾,伴随着浓郁的气血之力和金刚之力,抬上来后没有多久,就很快被一百护卫分食干净,全程没有人说多余的话,只是面色阴沉着。 气氛比之前更显压抑,他们似乎将所有的怨气和怒气都集中到了虎肉上,所有人都很清楚,不出意外的话,回去的路,将会面临着一场恶战,这大岩村就是拿定了主意,吃定了自己的村子,所以每次都不下杀手,甚至还留给了大石村一部分金刚晶。 让他们不至于死去,却能源源不断的为他们供应金刚晶,只要大石村尚存,那就不可能不来开采、收取金刚晶,这是一笔细水长流的额外收入,他们很清楚该如何运作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这对于大岩村是收入,是高兴的事,但放在大石村身上却不是,这对他们来说是耻辱,是仇恨。 今日,或许就是血洗耻辱的一日,曹安的实力,他们早在之前的地涌事件中就见识到了,这样的实力,比之于大岩村的那两个八阶通行修炼者还要强大,没有道理不能雪耻,除非这个外来客曹安没有出力,又或者他本身就是另一边的人,只是这个可能性很低。 饭饱水足,蛮枪长身而起,手中那杆大枪不知何时已经落入了他的手中,一手握住了一端,在空中一抖,发出刺耳的尖啸,那是力量贯穿整个枪身从枪尖爆发而出的声音,是真正强大到了超凡脱俗的肉身力量带来的改变。 “小的们,走,今日,就看他们大岩村敢不敢继续来犯,若是来,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 百人队齐齐爆发出一声断喝,其声势之大,令人震撼,在蛮枪的授意下,他打头率阵,曹安殿后,中间是护送着金刚晶的百人队,队伍开始出发,此刻正直正午时分,一轮明黄黄的大日横亘在头顶的苍穹之上,炙烤着这片土地。 一些矮小的灌木叶片都被烤的卷了起来,沉闷的天气里,更容易让人心生暴躁之感,车队行驶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一切平静的像是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一样,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曹安却明显的感知到,一股危机正在逐渐靠近。 这不是感知到了什么气息,而是真正的预感,就像是九晴必雨,时间越久,雨水来临的可能性越大一样,当晴天的时间到达一个极限,那股压抑的感觉就会迎来爆发,就像是现在,曹安目光扫过所有的护卫,他们脸上的神情也跟自己想象的一样。 时间越久,压抑的的感觉越盛,就在这时候,尖锐的爆鸣声从两侧密林之中传出,紧接着就是从两边射出的密密麻麻的长矛,这种长矛正是他们用来抵挡金刚兽的杀器,长矛上方那黑色的物质看起来并不是金属,但却无比的坚固,能轻易破开金刚兽的防御。 这是这一刻,并不是用来杀金刚兽的,而是用来残杀自己的同类的,大石村这边的反应也快,根本就不用蛮枪指挥,众人在听到爆鸣声的一瞬间,持盾的护卫就已经一个健步上前,垒起了盾牌,将整个百人队护在了其中。 当然,这一波冲击也不是毫无意义的,曹安粗略一扫,就有七八人来不及躲避,直接被长矛贯穿了身体,曹安双臂一震,那激射而来的长矛就被震落在地,没能靠近他的身体,蛮枪也是一样没有站到盾阵之内去,手中长枪搅动,将激射而来的箭矢和长矛在空中就生生搅碎。 呼和声与喊杀声中,两侧丛林跳出了几十名汉子,与这边大石村的装束没多少区别,只是他们当中所有人都在头上戴着血红色的布条,这是为了在战斗的时候,更好的区分出敌我,免得误伤,这种白刃战中,杀上头了,很容易就会造成误伤。 “啧啧啧,难怪这次你老蛮子还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来收矿,原来是有了新的高手加入了你们,不过,咱们大岩村也不虚,告诉你,老蛮子,你们大石村还是安安分分的给我们做事吧,从今以后,咱们之间也不用打了,你们每个月采的金刚晶都按时上交给我们。” “这样,你们大石村还能少些青壮死亡,我们会给你们留下一部分足够上缴供奉的金刚晶,不会让你们被抹杀,你看如何?” 来人不紧不慢的从丛林中走了出来,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将目光锁定到了曹安身上,尽管话是对蛮枪说的,可他的气机却是一直锁定着曹安没有松懈过,而另一人,身上穿着褐色的精致兽皮,是个女子,就跟在男人身后。 身体呈现出不正常的白色,白到令人目眩,丝毫不像是村子里所能养育出来的姑娘,面容姣好,体态婀娜,身材不是那种夸张的丰腴,而是恰到好处的匀称,没有一分多余的肉,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健康且矫健的鹿。 手中的武器,是一把长刀,不及曹安记忆中的陌刀,却也相差不了多少了。 那汉子手中所持的,是一根两头缠有金色纹路的棍子,棍子的两头要比正常棍身稍微粗了些,那棍子在他手中,就像是自己的双手一样的灵活,轻轻的挽了个棍花,收到了背后,背着一只手,让人看不出来他想从什么方向出手。 也让人看不透那根棍子的力量到底有多重。有的时候,武器的重量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突然袭击的时候。 二人步履形态之间,给了曹安一种很明显的威胁,他几乎是本能的想到了合击之术,棍与刀,不见得就是两者武器之间的配合,而是人与人之间的配合,这些合击的手段,往往能够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事实上也正如曹安所料。 这两人之所以在得知大石村多了一位八阶以上高手之后还要干这一单生意,就是因为两人对自己的合击手段有着充足的自信,毕竟在他们手下,就算是九阶高手,也曾经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虽没能杀死他,但也赢得轻松写意。 “小心这两人的合击!”蛮枪之前就已经吃过亏了,所以第一时间出声提示曹安。 曹安手腕翻动,年剑出现在手中,在这一瞬间,一道锐利的剑意从曹安身上蒸腾而起,一瞬间就像是一束强光冲破了阻碍,直射而出,照亮了所有,也震慑了所有,蛮枪呆愣的看着后方的曹安,他一直以为曹安强则强矣,但应该不会超过自己多少。 那场与金刚兽之间的战斗他全程都注意到了,曹安的手段确实强大,可也有个极限,但现在看来,并不是,他最强的并不是那些手脚功夫,而是剑术。 这个时候,这两兄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面色凝重的看着曹安,一时间没有继续上前,而是站在了原地,原先对自己两人合击手段的自信似乎也在曹安的剑意之前被冲了个七零八落,竖剑在前,曹安忽然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想法。 或许自己未必就真的需要去往更好的城市! “给你们二人一个机会,与我一战,赢了,曹某任你们处置,输了臣服于我,带着你们的村子与矿脉,或者死亡,带上你们全村的人!!” 女子脸上浮现出怒意,上前一步:“好大的口气,即便是九阶强者,在我们面前,也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就凭你?” 蛮枪诧异的看着曹安,他忽然发现,这个外来的家伙,一下子变了,不再是之前那副无伤的模样,他的野心,不知道因为什么,已经在这一刻被彻底打开,转念一想,很快就有了答案,他毕竟是外来者,一个外来之人最想要做的事情。 不是在这个世界称王称霸,因为这不现实,而是走出这里,想要走出这里,依靠投靠各方势力的话,那时间上所需要的就完全难以估计了,想要在短时间内拥有足够的力量,最快的途径就是直接抢,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吞噬掉所有资源…… ------------ 第六百三十二章   来自武器的合击之术 ‘我还寻思我是这大石村的队长来着,怎么现在看来我好像不是了?’一种莫名的念头浮现在蛮枪的脑海中,只是他很快就明白了一个事情,那就是不管自己是不是,曹安是否跟自己商量,这些都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结果的。 他确实不是曹安的对手,若他真的有想法的话,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如此看来这样的结局似乎也挺好的,有一个强大守护者入驻村子,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一件好事。 霸山拉了身边的千道一把,双目如电,死死的锁定了曹安,“这是你说的,我们既然来了,就没有遁逃的可能,要么战败,要么胜利,总归是要做过一场的,现在的我只想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你真的决定要以一己之力挑战我兄妹二人吗?” “我说的还不够明确吗?”曹安没有回答霸山的话,而是给出了一句反问,在一边的蛮枪嘴角露出了笑容,曾几何时,这两人也是让自己这么吃瘪的,眼下轮到了他们,也算是变相的给自己报了仇了,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舒爽的感觉。 “很好!!” 霸山率先出手,手中长棍陡然祭出,棍法如电光闪烁,快似惊涛裂岸,只是挥舞而出的罡风都让人觉得切面生痛,一些境界本就不高的护卫,只在棍法施展而出的瞬间,就被吹得七零八落,到了眼下这一步,好像这么底层护卫之间的战斗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曹安一人缠住了大岩村两位八阶高手,而大石村这边,还空有一个八阶高手蛮枪,真要是打起来,蛮枪一人就能独挑一片,这样的战斗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好在大石村的人也没有了继续交战的意思,双方各自分开,泾渭分明。 成为了这一场战斗中第一现场的观众,众人没有发现的是,在霸山身后,千道悄然随着,身形如翩翩落叶,如影随形,跟着霸山,她可能不熟霸山的棍法,但是对他的了解和身法已经熟悉到了一定程度,在他宽阔的身影后,几乎没有被发现任何的痕迹。 蓦然,陌刀出鞘,从霸山攻伐的间隙中豁然击出,就像是神来一刀,直刺曹安,出乎意料的是,她甚至没有看见曹安如何出剑的,就感受到刀身上传来的巨力,将自己的一刀直接荡开,两条人影也在这一刻出现了错位。 不再那么的严丝合缝,再看曹安,自始至终,他甚至连脚下的步伐都没有移动过半步,就这么站在原地,右手握着年剑,稳如泰山,手中之剑形成一道道残影,面色如常,在两人配合无间的袭击中,岿然不动,两人引以为傲的攻击甚至连一分都没能杀进曹安的防御圈。 要知道,曹安可是在极北冰原上修炼过剑法的,他的一手剑法,连极北冰原的飘雪都无法欺身,何况是这两人的攻击,他们即便是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密不透风的飘雪,在冰原的罡风加持下,那种速度和密度,根本与现在的攻击不在一个量级上。 蛮枪惊愕的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捡来的居然是一个如此变T的高手,这一刻,他原本的那点不爽也彻底消失了,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概念深入人心,刻进了他们的骨髓和灵魂之间,在见识到曹安真正的力量之后,他甚至觉得曹安能接手大石村,是整个大石村的荣幸。 “二位如果只是这么点实力的话,那么这一场战斗也没有多少意义,应该结束了。” 一阵金铁相交之声后,三条身影各自分开,确切的说,是两条身影,因为曹安的身形根本没有动过,霸山的脸上已经渗出了汗珠,他脸色苍白的看着曹安。 “我们兄妹二人还有一击,是我们合击之术的志高手段,曹兄若是能够接下,我们兄妹二人自今日之后,誓死追随曹兄,绝无二心,若是曹兄没能接下,我们大岩村从今以后,也不会在劫掠大石村的金刚晶,愿与大石村相守相望。” “胡说八道,曹兄,别听他们的,只要你不给他们施展的机会,他们两个今日就必输无疑,这两人的合击之术必定需要时间蓄势,这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你要是接不下来,你可能就会死,哪有这样的道理,杀了他们,我们一样可以接手大岩村。” 曹安还没有说话,那边的蛮枪就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直接开口大骂。 却不料,当事人的曹安根本没有在意,只是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出手吧,两位,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有些账不是这么算的,自己一条命,但他们也是两条命,若是接了下来,他们两人至此献上忠心,那就是两条人命在自己手中,这笔买卖也不亏,当然,最重要的是,曹安确实对他们两个的合击之术比较感兴趣。 这个世界,只能容下肉身的力量,那他想看一看,两人的肉身力量合击之后,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如此,那就得罪了!”霸山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的表现,反而愈发凝重了起来,他深知,若是自己和妹妹千道这最后一张底牌没能对曹安造成足够的伤害,那么两人的命运将就此改变,他们看的出来,曹安就是一个外来者。 而这个世界,几乎所有外来者都会比他们更加疯狂,毕竟,这里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归属感,也不是他们自己的家乡,他们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回到外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曹安或许到时候可以离开,但他们呢?他们可能就要留下来承受曹安造下的孽,这与死亡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甚至比死亡还要可怕。 二人相视一眼,皆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意思,两人对立而战,一人双手持棍,一人双手持刀,呛啷一声脆响,棍与刀砸在了一起,随着两人的发力,短兵相交之处爆发出了火花,大约两息的时间之后,兵刃已经呈现出赤红之色。 一股毁灭的气息从中涌现,曹安微眯着眼,他敏锐的察觉到,这并不是什么两人的合击之术,而是两人手中的兵刃所附带的威能,这是来自兵刃上的力量,不是肉身之力带来的变化,纯粹而极致的毁灭气息,仿佛能将世间一切都化为齑粉。 曹安缓缓俯下身子,收剑入鞘,右手握住剑柄,年剑似乎也察觉到了曹安的情绪变化,在剑鞘之内发出了一阵嗡鸣声,下一瞬间,天地间的空气似乎都被曹安这一剑给吸了个空,清晰的窒息感传遍所有人的感知之中。 生硬的切割感,令人难以呼吸。 两人的蓄势也达到了极限,他们齐齐纵身,轻轻一跃在空中各自抽开了自己的兵刃,伴随着这一抽,一道火龙从中倾泻而出,一声龙吟,火龙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自高空朝着曹安砸了下来,这火龙宛如真龙在天,霸气狰狞。 曹安面色平静,风轻云淡,反手抽出了剑鞘,一道摧残的月白色流光脱剑而出…… ------------ 第六百三十三章  缓解面前之局 流光破炎龙,这一击的绚烂,打破了曹安和周围一众护卫对这个纯肉身武道世界的认知,就好像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才发现,纯肉身武道世界也可以如外界一般这么的绚烂。 流光去势已尽,曹安却只是身形向后退了两步,地上,大岩村的两兄妹兵刃捯持,钉在地面上,才勉强撑住了身形,急促的呼吸着,面色苍白如纸,刚刚的那一击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超负荷的运转,两人面如死灰,看向了曹安。 丝毫没了之前的狂傲和自信! 曹安右手持剑,剑尖朝下,轻轻一抖,一声剑鸣清脆悦耳。 “臣服,或者死!” 兄妹两人放下了武器,跪在地上,“霸山(千道)在此立誓,愿对曹安献上忠诚,终生不背叛,若违此誓,身死道消,同时携大岩村全村,并入大石村。” 曹安微微一笑,伸手将两人扶了起来,“起来吧,你们先回大岩村,清点大岩村一切,包括人畜和金刚晶,清点好了以后,再来大石村报知于我,相信,该怎么让大岩村的村民承认这一事实,你们有这自己的方式,从今以后,两村就同属一方了。” “是,主上,属下明白!”霸山干脆利落的说道,曹安没有对两人下杀手,也确确实实展现了他的实力,霸山若是在扭捏,反而就显得有些小人作态了,为武林中人所不齿,他自己也厌恶这样的人,自是不愿自己也成为这样的人。 霸山和千道走了,带着他们村子里的人,大石村的护卫们才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赢了,他们大石村赢了,赢得光明正大,赢得堂堂正正,甚至可以说是碾压,曹安以一己之力,挫败大岩村两名八阶武夫。 保住了金刚晶,也保住了大石村的尊严。 蛮枪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他已经意识到了,接下来曹安要走的路,自己反倒是成了阻碍,摆在自己面前的或许只有两条路,就像是曹安对霸山和千道一样,臣服或者死亡,应该不会存在第三条路了,谁也不愿意放出去一个将来有可能成为自己敌人的家伙。 眼看着曹安朝着自己走来,蛮枪叹了口气,终归还是躲不过去。 他的情况还跟霸山两人不一样,整个大石村都是他一手扶持起来,这里面有着他的心血在里面,可眼下,分明就要因为曹安比自己强大,就要将它交出去了。 “你呢?朋友!”曹安单刀直入,神色无波。 “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曹安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有些事情可能并不会如你所想的一般糟糕,我需要整合一些力量和修行的资源,助我功法更上一层楼,其他的事情,我不太关心,很显然,单靠我们两个,或者我一个人,是完全无法与那些占据了更好矿脉的势力相抗衡的。”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薄弱了些,我没有更强的实力,就没办法获得更多、更好的资源,没有更好、更多的资源,我就没有办法提升实力,这是一个无解的恶性循环,更好的方式就是这样,我会想办法离开,离开了这里之后,你们依旧能够靠着团结在一起的力量,拥有与其他城池抗衡的力量。” “我相信,你们也跟我一样,需要金刚晶,需要力量,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不是吗?” 该说的,曹安已经说了,现在需要的是他蛮枪的态度,只要他表态了,那么一切就会有结果。 “属下蛮枪,拜见主上!” 蛮枪没让曹安久等,甚至可以说没让他等,直接双手抱拳跪了下来,一众护卫看着这一幕,也明白是怎么回事,齐刷刷跪了下来,低下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都起来吧。”说着,曹安拉住蛮枪的手,接着说道。 “大石村以后的诸多事宜,还是得你来操持。” 蛮枪点头应下,这些事情,他在看到曹安的心性变化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一个想要全身心去追逐力量的人,绝对不可能在这些琐碎杂事上浪费更多的精力,事情开始朝着原本已经有过的先例路线上去发展。 “大岩村那边?” “我其实在想的是,能不能将两个村子合并为一?我知道,这里面比较复杂,最大的阻碍是城墙,毕竟这个世界存在着地涌事件,村子的迁移,不是简单将两个村子的人并在一起就完事的,修建一座那样的城墙,费时费力不说,还要平白消耗更多的劳力。” “主上,如果只是我们两个村子的事情的话,倒是有一个解决办法的,只是这个办法无法缓解以后的困境,这样的困境以后依旧存在。” 曹安愣了一下,“什么办法?” “在前方,比我们村子和大岩村都近的地方,有一个更大的村落遗址,村内的城墙虽然损毁了些,但波及范围并不大,相比较下来,修复并不需要花费多少,那个村子,据说以前就是在地涌中被攻破了城墙,全村覆没,无一活口。” “先安排手下兄弟们回去,你带我去看看那个村子。” 蛮枪应下,回身嘱托了几句,一众护卫继续上路,这一刻,没了大岩村的威胁,连路途都显得轻快了许多,而曹安,则是在蛮枪的引导下,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村落面前,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规整四方的高高城墙。 就这城墙的规模而言,比大石村的城墙要更加宏伟一些,只是损毁的地方也多,有一处甚至直接被撕开了一道大大的豁口,损毁已经算是比较严重的。 “就是这里了,主上。” “按照这样的规模,容纳下两个村子的人完全是戳戳有余了,就是这城墙的损坏地方比较多,修缮起来会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到时候,就需要你跟霸山他们两个多上点心了,目前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是跟矿脉点的距离,还是规模。” “主上放心,我之前也观察过,用不了三个月的时间,就能把整个高墙修缮完成,只是这毕竟只能缓解面前的局势,按照主上您的打算,将来若是继续有其他村落并入的话,问题还是会存在,而且,目前两村能够并入的前提是,我们的矿脉点相近。” 曹安明白这个道理,自己的机会来源于此,但将来最大的破绽也来源于此…… ------------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上家天水县 “这便是金刚之力吗?”曹安双眸微闭,感受着涌入体内的霸道力量,即便是以他现在的肉身力量,也感觉这力量过于狂暴了些,单就是这力量灌入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肉身横炼的方式了。 无怪乎这个世界的人,肉身都那么强大,不仅如此,这力量汇入体内之后,仿佛天生就是最契合武夫肉身的力量,几乎没有多少损耗,轻易就能被吸收炼化,这要是放在外界的元力中,是难以想象的,他看着摆在自己房间内整整两大箱子的金刚晶,眸子里的精芒一闪而逝。 眼下有了这金刚晶的加持,八九玄功的进度必将一日千里。 ‘神念起时天地炉,炼我金身不败!’ 静室之内,曹安周身泛起晶莹宝光,肉身如若宝物,光晕流转之间,更添几分神圣之感,此刻,在曹安的脑后,涌现道道金轮,仔细一看,金轮蔓延竟有三尺有余,活脱脱将曹安承托得如同神祇在世,神威煌煌。 沉浸在自身修行中的曹安,意识全数分布在肉身上,感受着身上所有的细微变化,随着金刚之力源源不断的摄入,八九玄功愈发精进,他敏锐的意识到,自己的肉身正在潜移默化的产生某种玄妙变化,简单的来说,这一身血肉,已经超脱出了绝大多数武夫对于血肉的认知。 当初,他肉身八九玄功二转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察觉,似乎单纯就防御力上而言,这一身血肉,已经几乎达到了极致,但是之前的修行,进境太慢,以至于他没有察觉出二转到三转之间的变化,眼下,有了金刚晶助力修行,进境极快,变化在他的眼中也就变得极为明显。 不再是纯粹的朝着防御力上去发展,而是产生了质变,现在的肉身就像是一块橡皮泥,当然,这只是一种最契合特性的比喻,事实上并非如此,简而言之就是肉身的韧性和柔性得到了质的提升,之前自己的肉身是绝对满足不了施展法天象地神通的。 但这一刻,曹安感觉好像有了可能,以现在肉身的韧性和柔性,施展神通之后,还不至于将自己直接撑爆,并且在施展之后,肉身的防御力,不仅不会跌落,反而会因为神通的加持,提升到另外一个层次上,这才是神通本来的效用。 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若只是单纯的变大,那这神通也过于无趣了些。 心念一动,察觉到了外界的情形,曹安收功而立,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打量自己的身体,才发现,自己好像比之前更高些,但只是身高变高了,身体并没有变得更加魁梧,反而像是比之前更加的瘦削了些,曹安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肉身在经历了刚刚的修行之后,大有一种删繁就简的感觉。 以至于现在看起来,比之前更瘦削,举手投足之间,力量也远胜之前,再一看这周围原本存放的金刚晶,两大箱子之中,已经完全消耗一空,不,确切的来说,还有一块,约莫拳头大小,按照蛮枪他们的能量级别来定量的话,这块大约有个十金刚晶的量。 念头微动,起了别的心思,只见他的面部和身形在飞速发生着变幻,这不是幻术,而是肉身,包括身体的每一块筋肉、骨骼,以及曹安的面部轮廓,都在发生着变化,最终形成了一个高大魁梧的武夫,除了那腰后的葫芦和一身袍子没变之外,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 而这一切,都只在一息不到的时间内完成了变化。 蛮枪和大岩村两人已经等候了许久,准确来说,是整整两个月时间,前前后后他们数次过来这边,静室的石门一直都是紧闭着,那就意味着曹安一直都在闭关修行,没有出来过,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三人都是品阶不低的武夫。 他们深知,修行肉身横炼之人,尽管在有充足能量供给的时候,可以做到不饮不食,但时间长了的话,对肉身修行非但无益,反而有害,一个武夫,他的强大,就应该是全方位的强大,而不是单纯的某一部分的强大。 五脏六腑在闭关之时,会减少活动,这就导致它们在武夫修行的时候,提升速度远远比不上其他部位,在将来埋下隐患,这个差别会很小,修行者本身可能都察觉不到什么,但时间长了以后,埋下的隐患却有可能是致命的。 两个村子早已经迁了过去,并且已经安置妥当,城墙的修缮事宜也正推得风生水起,奈何曹安一直没从闭关修行中醒过来。 “我看主上今天似乎也不会醒过来,按照咱们的轮换,这次就留千道护法吧,我和老蛮回村,天水县的供奉,该上交就上交了吧,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哪怕是主上修行有了突破,也不是现在的我们可以抵挡的,首先要保证我们自己能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了,才有机会,才可以徐徐图之,若是太早进入了上层大城的眼中,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说话之人是霸山,因为两村合并的事,加上一季一交的供奉金刚晶,两件事情叠在了一起,使得两村合并的事情立马被上头的大城天水县得知了。 虽然没有引起天水县的怀疑,这种合并的事情,在下方村落当中,只是少见,但并不是没有,两村确实有着天然的合并条件,他们合并在一起以换取更多的守护力量,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合并之后,两家的供奉就不是一加一的事情,而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多了两成。 天水县使者早在半个月前就来了,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三人在压着,到现在已经拖不下去了,看样子今天曹安也不会出关,几人只能自己拿主意了,务必要保证曹安出关之前,还能维系着暂时的安定。 蛮枪点点头,现在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两箱的金刚晶,那个量,怕是足够曹安修行两年了,供奉该上交就得上交,大不了村子里的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好歹饿不死。 就在这时候,静室的石门从里面被打开了,三人转头看了过去,一瞬间,众人皆是傻了眼。 两个蛮枪??外面这个是蛮枪,那里面那个是谁?三人修行都不低,自然看的出来,这不是什么幻术,再者说,在这个世界,幻术几乎是不可能施展出来的。但凡高明一些的幻术,都需要以精神力或者身外之力加持,而这一切,在这里都是被禁用的。 里面闭关的不是主上吗? 曹安看着几人的脸色,嘴角露出了笑容,“怎么样?像不像?” 一边说着,一边收了变化,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这只是曹安自己肉身修行精进之后的一个小变化,因为肉身的质变,特性有了变化,他现在几乎可以变化成任何人的模样,按照他自己的猜测,在完成了第三转之后,他的肉身将能实现物种之间的变化。 现在,依靠这肉身特性,他只能在一些体型与自己相差不大的东西之间变化,而且无法跨过物种的限制,毕竟,不同的生物之间,物质层面的特征有着极其巨大的差距,这是曹安现在的血肉特性所无法模拟变化的。 最简单的就是草木变化,就算是变成了一棵树,有了树木的外表,但他依然会有血肉的特性,无法完全逼真,这就是破绽,这种破绽,只要细心一些的武夫,都能直接观察出来。 “像!太像了!主上您刚出现的时候,属下甚至以为自己眼睛看花了。”蛮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脸震撼的说道,这是真实的情感,没有丝毫的恭维,他没想到,有人居然能变化出这般真实的自己,这要是曹安真的顶着自己的脸去干了什么,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毕竟,曹安的变化之术可是真实的,就是连气息都一般无二。 “像就好,可惜这变化之术,特别是变化他人,需要对所想变化的人有着足够的了解,否则,变化出来的样子,还是会被别人看出端倪,刚刚你们说的我已经听到了,按照你们的说法,大石和大岩两村的上家是天水县,他们的力量如何?” “回主上,我们正是要与你禀告此事,天水县的力量远胜我们,单就是九阶通用功法的武夫就有四个,其他八阶的也有十个,下辖除了我们两村之外的四个村,他们几乎不会掺和村子内部的管理,但每季都会差人前来收缴供奉。” “原本我们和大岩村上交的是四成金刚晶收入,可现在,我们两村合并之后,就需要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加两成,一共是六成金刚晶收入!” 曹安眉头一皱,“六成??这么多?” “是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两村合并之后,人口变多,相应的可能培养出高手的概率也就随之变大,上家必须要严格控制金刚晶的收入,才能始终掌控住我们这些村子。否则……” 否则什么,曹安明白,尽管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但利益面前,他们依旧谨慎,不会留下丝毫的漏洞,没有金刚晶,再好的天赋也没用,最终也只能屈服于他们,只要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一切就都会好办很多…… ------------ 第六百三十五章   岩石村 “六成也给!” 曹安沉吟片刻,做出了最后的决断,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外面的时候,自己大多都是一个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可以走,但在这里,情形却不一样了,他需要人,需要矿工,需要矿脉,这些是自己一个人无法护住的。 即便自己能够一挑众,可面对天水县这样的实力,他们只需要分出几个高阶武夫,就能轻易解决掉自己身后的这些本钱,没了他们,自己就算是赢下了也没有意义。 蛮枪心中舒了口气,曹安能做出这样的决断,是最好的,他就怕曹安觉得六成的金刚晶太多了,不答应,使得这股尚未崛起的力量,直接就被天水县这样的势力捻熄了。 “明白,我这就回去办。”说完蛮枪转身离开,这老村里,就只剩下曹安和霸山两兄妹。 “现在人员都已经迁过去了吗?” “回主上,两个村子的居民都已经迁过去了,高墙也修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两村合并之后,产量要比以前多不少,即便是上交了六成的金刚晶,剩下的金刚晶也比我们之前上交之后的要多一些,只是供应村子修行的话,是完全绰绰有余的。” 霸山这般安慰着曹安。 “我知道,不过这般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因为我们本来可以拥有更多的金刚晶的,培养更多的武夫,拥有更强的力量。” 千道皱了皱眉,“那主上的意思是?” “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对了,村里现在还剩多少金刚晶?” “交完供奉之后,还能剩下大约五十箱左右的金刚晶。” “行,那就走吧,回村。” 霸山点点头,“我去搬金刚晶。” “搬什么金刚晶,没了,就剩下手里的这枚了。” 曹安话音刚落,两人面色微变,曹安闭关之前,这里究竟有多少的金刚晶,他们也是清楚的,这个量,别说是曹安一个人,就算是他们兄妹二人没日没夜的修行炼化,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将其耗尽,但事实是曹安真的将其消耗完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各自眼中的震撼,如此快的修行速度,意味着什么,他们太清楚了,这意味着曹安身上有着比通行金刚身更加强大的炼体功法,强大了不止一倍,因为有着空间裂缝的存在,他们对外界的了解也不少。 而那些外界人,进入这里之后,能够成就一番事业的并没有多少,能够拥有比通行金刚身更强劲的炼体法门之人,更是几乎没有的,通行金刚身,是整个真名界无数代武夫们的心血结晶,一点点逐步完善而成,其精妙强大之处,非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描述清楚的。 此时此刻,两人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期待,按照曹安这样的修行速度,保不齐真的有望带着他们在短时间内成为此界一方大势力。 曹安心中想着自己肉身特性的变化,兄妹二人则是想着曹安身上的诸多神秘和强大,三人各怀心思,一路朝着新村而去,到达高墙下的时候,曹安一抬头,看到了门口上方的村名:岩石村! 直接就是去了大石和大岩其中各一个字,多少有些敷衍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没有过多在意什么,高墙上,巡守的护卫并不多,前不久才经历了一次地涌,下一次地涌应该还不至于来得这么快,现在更多的劳力都在种植庄稼或者在矿场。 无需把人力浪费在巡守上,三人进门之后,就看到了前方一队身着宝甲的军卒,押运着五车盖着油布的物资从前方而来,这些军卒的装束可比岩石村好多了,均达到了宝兵级别,只是等级不高而已,甲胄和冷兵器在阳光下闪耀着森冷的金属光泽。 领头一人骑着一匹枣红色大马,马背上插着一面旌旗,上有天水二字,来人的气息要比霸山还强一些,俨然是达到了九阶通行金刚身的境界,刀子般的眸光从三人身上掠去,擦身而过,曹安站在人群中,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只是淡淡的看着这一队人马走出城门。 “他们就是天水县来的人吗?” “回主上,正是他们,那领头之人是一个九阶横炼武夫,名唤闫龙,是一个从天水县下辖村内升迁上去的,实力很强,天赋也不错,但就是心思手段比较阴毒,才被安排到各处收缴供奉,这些年,不少村子都在他手中吃过大亏。” 曹安点点头,千道上前一步,“主上,请跟我来,您的院子在这边,是老蛮和大哥他们两个特意给您留出来的,环境相对僻静很多,适合主上静修。” 高墙内的村子,其实改动不大,原先被破坏的,现在都已经进行了修复,对于这个世界的居民来说,房屋以实用为主,说不上好看,但规划得很齐整,为的就是能在地涌突破外围的第一时间,迅速集结力量依仗房屋掩体进行反击。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高墙被破,其实反击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留守在城内的多半又是些老弱,如何会是强大的金刚兽群的对手,不过就是秉承着死也要让金刚兽群丧失一部分力量的理念,为其他村落多争取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直直穿过屋宅,三人来到了村落的最后方,在这里,有着一座不小的院落,这是之前就有了的,只是在原先的旧址上对一部分建筑进行了恢复,宽大得如同小型演武场的院落,以及前左右三座两层屋子,单看这规模就远胜过村中的任何一座屋宅。 “主上,这就是您的住所。” 曹安站在院子中央,环顾四周,没有推却,这是特权的同时,也是一种责任,身为岩石村中的守护者,他的院子在所有屋宅的最后方,并不意味着被保护,要知道,后方却也是最靠近矿脉的一方,一旦爆发地涌,这里将会成为首当其冲之所在…… ------------ 第六百三十六章  那道模糊的背影 曹安满意的点了点头,“可以,这个安排我很满意。” 千道不是个小姑娘,她跟霸山也不是真正的亲兄妹,两人因为同属大岩村,千道又天赋不错,当初多受霸山的提携和帮助,以至于后来修为晋升到了八阶之后,两人索性结成了异性兄妹。 尽管经历了一些事情,可对于更强者的夸赞和表扬,千道没由来的还是感觉心尖一暖,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主上满意就好,按照指示,我们已经将岩石村这一季该用的金刚晶折算了出来,余下的金刚晶全数送到了静室,以供主上修行。” “紧俏吗?” 千道很想说不紧俏,可面对曹安的时候,还是撒不出这个谎,折算的时候,那金刚晶恨不能一个量当成两个量使用,她最是清楚不过,索性只能保持着沉默,没有说话。 看着她的样子,曹安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带我去静室看看。” 静室就在正房的地下,以机括打开暗门之后就出现了一个向下的台阶,台阶很宽,足够六人并行,两人行走在其中,丝毫没有压抑逼仄的感觉,静室就是一个四方的巨石垒砌而成的石室,但巨石上留有孔洞,通风透气都是极好。 “这静室之前就存在了,保存得极为完好,甚至都不需要任何修缮,长明灯油还剩一半多,直接就可以使用了。”千道跟在曹安身后,错开了两个身位,与他解释道。 目光流转,曹安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其中的六个大木箱,这木箱比自己之前在大石村使用的还要大上一圈,足见这其中金刚晶分量之足。 “再匀出去两箱吧,修行的话,这一季度,就用四箱就够了。” 千道脸色微变,急忙摆了摆手。“主上,这可不行,眼下,所有人都清楚,岩石村内,只有您的修为提升了,我们才会有更多应对危机的能力。要是被老蛮和大哥知道我将金刚晶的事情告诉了您,他们肯定要骂我的。” “无妨,一个村子之所以存在,并不是因为某个人的强大,而是村子的人,只要村子有人,村子就依旧会存在,所谓的高手,也不过是仰仗着村子而存在的,这一点你们要弄清楚,没有人的地方,所谓的武道高手也不会前去。” “再怎么紧俏,也要保证村子的正常运行,匀出去两箱,剩下的这四箱金刚晶,已经足够我修行到下一个季度了,若是他们两个有话说,那就让他们来找我。” 听到曹安这般说,千道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 两箱金刚晶并不重,对于千道这等肉身横炼强者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提了出去,静室内,就只剩下曹安一人,他目光在静室内流转,四下打量着这里。 四箱金刚晶,按照曹安的理解和估计,理当能让自己突破进入八九玄功第四转,现在处于第二转的巅峰,距离踏入三转只有一步之遥,就是一点能量的累计而已,而剩下的则是足以让自己破入第四转。 …… 山道上,闫龙越是琢磨越是感觉不对味,那就是一种直觉,武夫的直觉,之前在岩石村的时候,丝毫没有那种感觉,他仔细的回忆着自己这连日以来的遭遇,这种不安的感觉好像是从自己离开岩石村的时候产生的。 “这种不安的感觉难道来自岩石村?” “队长,岩石村怎么了?队长一句话下去,尽管他们拖延了些时日,可最终不还是乖乖的奉上了金刚晶吗?这个数量,即便是他们的矿工没日没夜不停休的下矿也不会多出来多少,应该还算是老实的,何况他们那三个八阶,在队长您面前根本不足为虑。” 边上的小队长听到了闫龙的念叨,轻笑着说道。 事实上,如果没有曹安这个外来人出现的话,天水县对周围各个村子的掌控可以说是无孔不入了,一个强者的出现,需要足够的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内,想要瞒下一两个强大的修行者,几乎不可能,但凡出现了天赋不错的后进,都会被记录在册。 两村之中,就目前而言,只有一人被记录在册,那就是之前在曹安面前出现过的素鱼,那个姑娘的天赋确实是不错的,若是给了大石村足够的发展时间,绝对有望成为千道第二,到那时候,大岩、大石两村就有可能重新维持微妙的平衡。 正是因为天水县对周围的村子都太熟悉了,以至于小队长才说出这样的话,他丝毫不觉得岩石村会给自家队长或者天水县带来什么不安的感觉。 然而放在闫龙那里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因为他发现,当他注意到岩石村的时候,那种不安感的来源就越发清晰了起来,就是岩石村,而且还是在自己离开岩石村的时候出现的。 一个模糊的神鹰出现在脑海中,一切的由来就是那个模糊的身影,他很清楚,那个人,不是天水县已经掌握了的强者,蛮枪、霸山和千道,这些都是他认识的,而且有过接触的,不安的感觉不可能来自于这几人。 ‘究竟是谁?哪里来的强者?’ 想着这个问题,闫龙的面色阴沉了下来,他看向身边的小队长,“这两个村子里的眼线似乎很久没有传回过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吧?” 小队长闻言愣了一下,仔细的想了一会,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上一次传信还是两村大战的时候,好像从那以后,就没了消息,两个村子之间的矛盾和战斗的结果,压根就没有信息传回来,只知道,后面两个村子合并成了一个,也就是现在的岩石村。 信息出现了断层,小队长敏锐的意识到,他们好像对岩石村的掌控已经有了几个月的信息断层,也就是说,这几个月的时间内,岩石村一直处于失管的状态下。 “队长,我这就回去看看。”说着,小队长一拉缰绳,就要调转马头,闫龙伸手,将其拦了下来。 “不要着急,没用的,现在我们对岩石村可以说是什么都不了解,你这般贸然回去,若是岩石村真有别的心思,你也就是白白送死而已,还不如留着这条命,多杀几个他们岩石村的村名,我现在对岩石村的实力不太了解。”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岩石村内,肯定多了一个已经足以威胁到我的存在,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到县里,找来帮手,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行动手。”闫龙微眯着眼。 他对岩石村的实力估计,已经很精确了,原本的三个八阶,加上一个神秘人,修为可能是九阶左右,自己这点收缴供奉的队伍,确实不够看的,万全之策就是回到县里,找来帮手,现在仔细一想,似乎有了这个神秘人之后,两村合并为一的事看起来也就顺理成章的多了。 ‘这种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神秘强者,多半是个外来者,既然是外来者,那他的目就不言而喻了。’想到这里,闫龙的内心更觉得焦急了几分,最了解你的人,只有那个曾经是你的人,他当年就是从小村里走出去的。 当年的他,也曾有过整合村子力量,对抗县城、乃至更大城市,攫取更多金刚晶,获取更强大力量的心,只是,他自己当年失败了,在这个世界,除了金刚晶,还有一个因素限制着他们这些武夫的成长,那就是功法。 没有功法,再多的金刚晶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自那次失败以后,他便彻底站到了规则这一边,他竭尽全力的维护着这里的规则,势必要将所有敢于挑战规则的人粉碎,而在他看来,现在的岩石村就走在挑战规则的路上。 该死!! 所有挑战规则的人都该死,他心急如焚,满脑子都是那个模糊的背影,要知道自己已经是九阶武夫了,而直到现在,他依旧连那个人的容貌都想不起来,这种情形,只能证明那人的修为比自己还要高,至少在某些手段的应用上,比自己强大太多。 这才能达到这样的目的。 “我先行回去汇报情况,你们押运供奉回来,切记,这批金刚晶绝不可丢,少了一块,小心尔等人头不保,到时候,可别怪闫某不讲情面。” 一众人面色皆是微变,齐齐应诺,闫龙的作风他们还是很了解的,在他手下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可谓是真正的说一不二,说取你人头就一定取你人头,说杀你全家,绝不会给你留下一个。 闫龙扫了一眼全场,心中安定不少,天水县的名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还是够用的,他相信,不会有人敢轻易来捋虎须,加上自己手下这些人的实力也不差,应该不至于出现什么问题。 当即打马上前而去,只留一骑绝尘,几个小队长面面相觑,一时间想不到为何自家队长突然变得如此紧张,不过就是一个小村而已,难不成还真能威胁到县城不成…… ------------ 第六百三十七章  闫龙紧急通禀 天水县,其格局是完全按照回字形建造的。 最中心的区域就是县衙,整个县城的中心,也是县城之中最繁华的权利中心所在,在这里只居住了三户人家,分别是掌管行政的崔玉、掌管军事的游千击和掌管了后勤的大总管火鸦,这三个人,代表了整个天水县最强的力量。 是这九百里天水县中最上层的人物,他们之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在往外一圈,就是天水县中四位九阶武夫的住所,其他的八阶及其以下武夫,要么就是这四人所豢养的门客,要么也是屈服于他们当中的某一个派系的人。 按照资源和财富层层往外,越是靠近高墙之人,越是贫穷,这天水县占地不小,有些常年居住在内层的人,甚至是终其一生,都没有走出过天水县城,连那遍布了‘民间疾苦’的外围都没有去过。 这一夜,一骑从北城门而入,坐在马背上的男人打出了一道红色赤光,如影随形,各大回字形小城门在看到马背之人身上打出的光芒后,隔着老远就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城门,任由其从最外围冲到了内圈当中,不敢阻拦。 “来人止步,县衙重地,夜间无信传不得入内,此乃禁令。” 随着前方城门武卒的一声轻喝,闫龙勒住马缰,伴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堪堪停在武卒前方,在这里,就是他也不敢随意造次,那看守的武卒这才看清楚来人是谁,脸上却是没有多少的畏惧之色,面色肃穆的上前几步。 “闫队长,不知深夜前来所谓何事?如无要事,还是明早再来禀告吧。” “你且只管前去通秉火鸦大人,就说闫龙有要事禀告,出了事情,我闫龙一人担着,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牵连,放心去吧。” 武卒看着闫龙,倒是没有再问什么,有些事情,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可以知道,别看站在这里,外面那些个九阶的大人都要卖几分面子,但其实,只是占了身后之人的光而已,倘若是不知好歹,没清楚明白自己的位置,下场定是凄凉的。 “闫队长稍等,属下这就前去通报。” 天水县三大巨头中,后勤大总管火鸦乃是闫龙的直属上司,所谓的后勤,其实真正大头,也是重中之重的就是金刚晶一项,三家分润之外,还要分给那些依附于天水县的武夫们,还有一笔对上的供奉,这层层的干系,最直接的联系就是金刚晶。 当下的火鸦正在自己最疼爱的小妾房间内,这女人修为也不低,足有八阶通行金刚身的修为,当然,如果不是自身修为还可以,也无法承受火鸦的折腾,高阶武夫的肉身,虽然并不是说如同钢铁一般的生冷,可韧性和坚固程度,却比之钢铁还要强大。 普通人,在他们面前就像是最脆弱的瓷器一样,可能一碰就碎,如何能承受他们的雨露。 云收雨散之后,火鸦睫毛微跳,那双冰冷如毒蛇一般的眸子朝着窗外看了一眼,“何事?” “回大总管,是闫队长深夜造访,说是有要事禀告。” 屋内,火鸦扒开了小妾放在自己大肚囊上的手,低头念叨道:“闫龙?他不是去收缴供奉去了吗?这一趟去的是岩石村,能有什么事情禀告的?” 小妾娇媚一笑,“许是想在老爷您这边邀功的吧,这人一直都很有野心,对自己的同类也是心狠手辣,不就是想着能一直往上爬吗。” “功利心重有时候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他有这样的想法,只要把握得当,就能老老实实给我们做事,他要是无欲无求,老爷我还不一定敢用他,但他这人,是知轻重的,不会在这个时候乱来,应该是确实有事情的。” 说到这,火鸦起身,对着门外开口道:“让他进来吧,本座在书房等他。” 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原来火鸦连睡觉都没有脱掉身上的内甲,这内甲也是一件宝兵,其本身的材质就足以比得上十一品宝兵,可惜的是,它算不得异宝,单纯就是预防别人的刺杀而已,但从他连跟最爱的小妾办事都没有卸甲来看,他的防备之心可不是一星半点的重。 天水县是三巨头,可相互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各自都想蚕食掉对方的力量,从一个后勤都拥有不俗的武装力量就能看出一二来。 内墙之外,闫龙等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从到达开始,到现在,他已经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就在这时候,隐约听到了墙内的动静,闫龙重新调整了自己的神情,面色收敛,不由得已经多了几分卑微之色,果不其然,在他做好准备之后,大门就被打开了。 适才前去通报的武卒从中走了出来,“闫队长,总管大人有请,他在书房等您。” 闫龙点点头,“有劳了。”说着从袖口落下一块金刚晶,不着痕迹的递到了武卒手中,后者也不矫情,接过金刚晶,脸上多了些笑容。 “多谢闫队长!” 闫龙熟门熟路,进了内墙之后,一路疾行,来到了火鸦的府邸,门口在已经有人在候着,在那人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书房,此刻,火鸦就坐在高大的书桌后,身形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小山一般,面色有些异样的红润。 这是他自身兼修火属性功法的缘故,他的体温也有些异于常人,随着修行日深,体内的异常也是愈发的明显,那个小妾他之所以这么喜欢,正是因为她兼修了冰属性法门的缘故,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火鸦才会真正的感觉到舒适。 看到闫龙走进来,他目光落到了闫龙身上,“说吧,这么晚了,什么事情?” 被火鸦的目光盯着,闫龙只觉得身上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面前这个男人,可谓是掌管着自己的生死,是生是死就是他一个念头的事情,这里面不只有自身实力的压制,还有着火鸦原本带给他的威慑和恐惧,这是来自心灵层面的压制…… ------------ 第六百三十八章    月家与九家的往事 “回大总管,属下怀疑岩石村内有外来者。” 火鸦皱了皱眉,这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外来者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单就是这天水县的县城内,就有不少的外来者,他们依附于各大城而活,自身在外修行的武学基本废了大半,只有那些武学附带的对肉身强化的能力还能发挥些用途。 可这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就这个?”火鸦的语气中,俨然有了几分火气。 “不,总管大人,我的意思是,大岩村和大石村的两村合并,以及突然出现的外来者,属下认为这二者之间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而且,这个外来者的实力很强,我与他在岩石村高墙前擦肩而过,给属下带来了莫大的不安,可事后属下想要回忆,却是怎么也想不起他的那张脸。” “就仿佛属下根本没有见过他一样,可属下分明记得,当时我们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属下还看了他一眼。” 闫龙不再说话,火鸦微眯起眼睛,他清楚闫龙的意思,这两个村子,应该是已经被这个外来者所镇服了,两村合并为一,就是征兆。 “连你都无法记住他的面容,要么就是有特殊的手段模糊了你的感知,要么就是这人的实力已经比你高出至少一个大境界,这样的人物,贸然前去不恰当,着人探听清楚这外来者的实力吧,此事本座记下了,一旦查明,鸡犬不留!” 闫龙面色一正,“属下这就去办。” “你做事本座还是放心的,但是要记住,这一次,你所面对的可能是自身实力已经超过了你的人,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一旦被此人提前得知了消息,离开了这里,那么对于整个真名界现在的情形来说,都可能会是一种灾难。” 他们不怕外来者,甚至欢迎外来者,毕竟多一个劳力、多一个人口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可他们害怕有实力的外来者,因为整个真名界对这个人来说,几乎都没有多少秘密,功法就是通用的金刚身,再大的势力和背景下出来的人都是如此。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这个大势力的武夫,所修行的金刚身可能更加高效一些,这个增幅是可以预见的,可以估量的,但外来者对他们来说,就是完全陌生,天知道外界到底有多少的功法和修行手段供他们选择,一个不熟悉的强者,对他们的威胁才是最大的。 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规则,我们半生拼搏,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锅肉汤前,已经够资格享用了,你一来就要掀桌子,谁会答应?除了那些个还在外围挤着,一口汤都喝不上的人之外,谁会愿意? 火鸦是这规则的维护者,因为他已经喝上了,闫龙则是这个规则的绝对践行者,他也是这口锅里分润了些汤的,更为重要的是,当年的他也想过掀桌子,没能掀掉,现在的他,只想竭尽全力的阻止其他人掀桌子。 离开了县衙,闫龙迅速召集了自己的手下,将人手撒了出去,目标正是那新合并的岩石村。 …… 却说另一边,月轻歌离开了镇界场,目标正是之前月家所在的凤鸣城,这是真名界当前仅存的几个巨型城池之一,对应外界而言,这就是一座帝城,下辖三十六州二百八十四郡城,当然,这个下辖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下辖。 真正为这座帝城所掌控的,差不多只有一半的州城,她想要离开,唯有借助凤鸣城中的炼体功法【涅槃鸣音】才能实现,当年,月家老祖就是依仗这门功法,带着真名塔离开的,而这门功法,也只有月家血脉才能修行。 就放在凤鸣城的宝库之内,只是她自己也很清楚一点,人心易变,如今已经多少年过去了,凤鸣城是在,可凤鸣城内如今的掌权者,对月家怕是早已经没了当年的忠心,自己这条路走得却也未必顺畅,当曹安在这边整合两村,八九玄功有了突破的时候,月轻歌正好来到了凤鸣城。 启用了几乎已经形同虚设的雏凤司。 在她正居帝城的时候,消息于第一时间传到了武帝九命的手中,大太监宫蓝亲手将密信递了上去,九命拆开上面的火漆,目光落在了密信上,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宫蓝常年侍奉左右,虽不晓帝心,却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威亚。 那是来自十二阶炼体武夫身上的恐怖气息。 “宫蓝啊!” “官家,老奴在!” “你可知这封密信上给寡人带来了什么消息。” 宫蓝身子一抖,头压得更低了些,“老奴不知,也不敢揣测。” “月家来人了,就在寡人这座帝城之内,你说寡人是见还是不见?你一生侍奉在宫内,想必对帝族的历史再了解不过了,对于当年月家与九家的事情,你也了解不少,现在主人回来了,身为奴仆的九家,应该以何种身份自居?” 九命的话问的不可谓不凶险,宫蓝一个不慎,可能面临的就是死亡,自己主子的事情,自己又如何敢妄言,可不说又不行。 宫蓝面色肃穆,稍作斟酌,开口说道:“历史中的事情,老奴无法评价,老奴只晓得一点,老奴自打入宫以来,主子就是九家,就是现在的帝族,现在整个凤鸣城,能有如今的一切和辉煌,也都是帝族九家世代经营所带来的。” “若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月家血脉之人,就要将这祖祖辈辈经营之心血,转交到别人手上,老奴是第一个不愿的,即便是死!按照这样的理论,那些被推翻了的朝代当中,是不是重新出现一个前朝血脉之人,当朝也该将国家社稷尽数双手奉上?” 说完,宫蓝嗤嗵一声跪在地上,“老奴句句所言,皆发自肺腑,若有不当,还请官家惩罚。” 九命冷笑一声,“你也是胆大妄言,九家与月家之事,又岂是所谓的前朝与当朝可以比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月家破碎虚空,离开了真名界,这才将凤鸣城交到我九家手上,绝非所谓的暴政被推翻所能相比。” “就你刚刚所言,就当诛你九族,不过念在你对我九家一片赤诚的份上,就饶你一死,罚俸半年,下去吧,带上几个机灵点的人,按照密信上的地址,去见一见这位月家的后人,将她带回来跟寡人见一面,记住,别让一些不相干的人看到,也别让他们知道更多。” 宫蓝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他知道,自己赌对了,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九家人定然不会还念着当年的情谊,甚至转手将国家社稷交到别人手中,只不过是碍于历史上中记载的情分和渊源,不得不有所顾虑而已。 他千恩万谢,躬身离开了宫殿。 与所有的情形都不一样,当年的九家先祖,只是月家人身边的一个奴仆,若是按照当年的阶层来看,就是连月家身边的一个门客都不及,这奴仆深得月家老祖信任,修行之路上给了不少的资源,对月家老祖也是忠心耿耿,本身又是一个机灵且有智慧的人。 所以在月家老祖破碎虚空之后,他就成了月家老祖交代下基业的第一人选,那时候的九家老祖实力也是不俗,哪怕是以奴仆之身,接手凤鸣城,也能在月家举家离开之后快速镇压一切,迅速站稳了脚跟,并且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没有人想过,月家之人会重新回到真名界,在所有人看来,好不容易出去了,外面的世界拥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天地元力,那里才是武者的沃土,谁会愿意从沃土回到贫瘠之地呢?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月家还真的回来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已经到了帝城内,如果不是因为她启动了几乎形同虚设的雏凤司,九家怕是都还没有任何关于月家的信息。 宫蓝离开之后,九命缓缓走到了窗户边上,一双深沉如海的目光就这么看向了窗外,良久之后,才从袖口抽出了一张画卷,那是密信之中携带的另外一张画卷,除了密信之外,还有一张画卷,画卷随着他手一抖,打开后悬停在了窗户上。 一张绝美的容颜出现在他眼前,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艳,他毫不怀疑这张画的真实性,没有人敢在这件事情上对九命撒谎,一身白色的衣裙,女人明眸皓齿,绝色姿容,比这世间任何美丽的事物都还要美上三分。 九命大袖一拂,将画卷收了起来,他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打算,通行金刚身是无法使武夫破碎虚空的,即便是修行到了最高境界也是一样,它的极限就在那里,无法再进一步,这些真相或许对下面的武夫来说,是绝对的隐秘。 但对于凤鸣城的帝族来说,却绝对不是秘密,而是已经经过了验证的事实,这么长时间以来,无论是帝族还是其他各大势力,其实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那就是推演新的炼体功法,以求能在原先金刚身上再做突破,实现真正的破碎虚空…… ------------ 第六百三十九章   传达我的诉求 万载以来,整个真名界都在为了这个目的而奋斗,同样也在各大势力中涌现了一些新的功法,这些功法建立在金刚身的基础上,以其为蓝本,各种思想和武学理念迸发,焕发了新的生机,涌现了新的法门,只是这些法门都有一个特点。 它们无法支撑这些武夫走到更高的境界,甚至其中超过九成以上的功法,连原本金刚身所能达到的层次都没有到达。这样的手段和法门,就算是再怎么令真名界的修行法门绚烂精彩,对那些真正端坐在金字塔顶端的武夫来说,却毫无意义。 于是,经历了多次的尝试和失败之后,他们将目光看向了外界,如果无法逃出金刚身的藩篱,那就无法超越金刚身,突破它的修行桎梏,他们需要更多的武学理念和思想,助益他们达到更高的境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 外来者成为了各方势力眼中的香饽饽,各式各样的功法被进献用于研究,很显然,最终也是以失败告终,或者换个说法,至今仍在研究,至今未曾达到目的。 基于这样的目的,九命在看到月轻歌的画像之后,有了新的想法,一个念头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 帝城,白龙斋,真名界数一数二的宝兵坊,月轻歌凭借着月家后人的令牌,轻而易举的进了凤鸣城,并在雏凤司的迎接下来到了这里,住进了这里,看着这座祖上曾经的龙兴之地,月轻歌的眼中没有任何的触动,闪烁的只有浓浓的陌生感。 在这里,她没有任何的归属感,甚至连自由也没有。雏凤司并不是尊敬月家人而接待了自己,而是另有目的,这一点,她在见到雏凤司负责人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分明了,在外界行走江湖多年,早已练就了她一双察言观色的火眼金睛和七窍玲珑之心。 此时此刻,她不由得在想,如果自己当时不要想着踏足这凤鸣城,反而是想办法与曹安结伴,是否会是另外一番光景?这个念头在心中浮现的时候,月轻歌不由得吓了一跳,要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外面的时候,那是绝对的对立。 比现在自己与所谓的九家和雏凤司都要恶劣上不知多少倍,怎么会突然就有这样的想法? “主上,帝城内来人了,是当今帝城掌权者身边最亲信的大公公,名唤宫蓝,您看可要见上一面?”就在月轻歌思绪漂浮之间,门外一袭红袍的女子开口问道。 月轻歌记得她,她叫百灵,雏凤司也叫百鸟司,其前身就是月家身边的情报组织,手下之人尽数以鸟类名字命名,寓意百鸟朝凤,为月家长女或是正房大夫人所掌控的势力。 “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里,早晚都是要见面的,别人已经将台阶铺到了脚下,没有道理视而不见,平白惹了人家不开心。”月轻歌收拾了情绪,言语中察觉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轻声说道,她的声音似有某种魔力一般,令人不自觉的信服。 百灵愣了一下,很快缓过神来,“是,奴婢这就带他过来。” 白龙斋内,大公公宫蓝已经等候了多时,眼见着百灵通传后归来,脸上堆起了笑容,“百灵姑娘,不知那位月家大人愿不愿意见我?” “大公公来的正是时候,我家主人刚刚闭关修行结束,得知是大公公前来,便让奴婢过来带大公公过去。”百灵步履轻盈,体态娇柔,就这样的身子,谁也看不出来会是一个十阶金刚身武夫,这纤细的肉体之内,潜藏着莫大的力量。 “大公公,请随我来。” 宫蓝双眸宝光内敛,却本能的留意着整个白龙斋内的情形和布局,自月家人离开之后,朝中就渐渐断了对雏凤司的供养,使得一个正儿八经的官方组织,在潜移默化之下,成了江湖流派一样的存在,但碍于名声和两家渊源。 到底是没有出手针对过这雏凤司,因此这么多年以来,雏凤不在,雏凤司自己也依靠着自己的力量,经营一些产业,没让它彻底的消失,甚至,俨然在江湖中有了不小的名声,成为超脱官方组织和江湖门派的存在。 宫蓝眼底的讶色一闪而逝,早前就听闻雏凤司拥有着不俗的力量,现在看来,何止是不俗,简直有些骇人,就刚刚这短暂的感知,就察觉出至少六人在十阶金刚身之上,这还只是表面上,自己所能查探出来的力量。 ‘不过,按照当今官家的手腕,这雏凤司的力量应该也在掌控中的,不可能出现遗漏,也就是咱家自己杞人忧天了。’ 这么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了一座阁楼前,宫蓝看着阁楼的位置,明白自己所察觉到的六人都是呈众星拱月的形式,将面前的‘雏凤’护在其中的,就是不知道这里面保护的成分居多还是看守的成分居多一些,耐人寻味。 “宫蓝拜见大人!” “进来吧!”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宫蓝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就升起了这样的感受,他常年陪伴在武帝身边,见过的绝色女子不少,武帝身边的女人,自然没有一个是不美的,可要是论起声音,那些个娘娘们,没有一个的声音能有这个好听。 推门而入的时候,宫蓝就见到了这位月家后人,当真有些惊为天人,美艳不可方物。 “请坐吧。” 宫蓝稍作拘谨,脸上带着讪讪的笑容,“大人面前,哪有老奴这等人坐的资格,老奴站着就好。” 百灵把人带到之后,就转身关上了门,只是并没有离开多远,注意力始终放在了这间屋子内,但很显然,月轻歌并不想让他们听到更多的内容,自储物装置中取出了元精,伸手一划,布下了一个简单的结界,这才走下椅子。 “我是月家后人,相信你身为帝城内那人的大公公,自然也清楚我们与九家的渊源,咱们之间就不用那么多的俗套了,不如开门见山吧,我这次回来真名界,只是因为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才被迫跌入真名界,对与真名界内一切的权势毫无兴趣。” “此番回来只有一件事情,取回我月家家传炼体法门【涅槃鸣音】,并且借助帝城将其修炼到破碎虚空的境界,再次完成祖上所行之事,仅此而已,还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如实传达我之诉求,我本意并非回到此界争名夺利,也不为任何的权势富贵。” “真名界中,金刚晶是稀少,且逐年再减,但想来供养我修行到破碎虚空也用不了多少金刚晶,对你的主子来说,九牛一毛也称不上,他应该会答应我的诉求,如果他不愿意我回来这消息声张的话,那么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与他的目的是一样的。” “你,有什么需要传达的吗?” “大人有所不知,老奴这次出来,官家交代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带大人您前往宫内,其他的事情,官家一件也没有交代,大人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妨随老奴动身前往宫内,与官家面对面详谈,这是最好不过 的情形。” 月轻歌摇了摇头,甚至都没有思考和琢磨,“你暂且回去吧,将我的意思传达给他,我想后续该怎么做,他会告诉你的,至少目前,我还没有跟你前往宫内的想法,如果你这里没有其他的信息传递,那么你现在可以回去交差了。” 她对这个大公公,已经没有多少继续交流的想法了,直接下了逐客令。 宫蓝脸色一僵,想好的很多话都被堵在了喉间,没机会说出来,无论如何,面前这人都曾经是那座宫殿的主人,正如武帝九命所说一样,他们两家之间的易转,并不是简单粗暴的推翻一方朝政,而是其中一方毫无保留的将一切交给了另一方。 尽管他在心中无数次的给予自己暗示,这就是个前朝的血脉而已,但实际上面对月轻歌的时候,那种来自于对权柄的敬畏之心,还是让他心中莫名的矮上了一截,这对话,从一开始就不是公平的,月轻歌在上,而他在下。 而有的时候,美貌也是一种‘权柄’,面对着月轻歌,他宫蓝心中再是不甘,也不敢在自家主子明确态度之前在月轻歌面前造次。 “那老奴这就回去如实禀告!” 月轻歌挥了挥手,直接背过宫蓝走到了一面书架前,翻起了其中一本书,那态度显然是没太将他放在心上,大公公躬身离开,关上了门,直到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他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压力,与面对武帝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百灵看到走出来的宫蓝,脸上微微有些诧异,“哦,公公这么快就谈完了吗?” “是的,正赶着回去跟官家传达这位大人的意思,还请百灵姑娘带路。” 百灵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刚才她确实有探听两人谈话的意思,但那位显然对他们这些人不太信任,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机会,直接以结界屏蔽了两人的谈话,否则以她的修为境界,这个距离之下,哪怕是两人耳语她也能听个齐全。 朝着身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百灵转身带着宫蓝离开…… ------------ 第六百四十章   直指月家血脉 百灵不是百鸟的头目,但绝对是百鸟之中最希望雏凤归位之人,归位不是简单的回归,而是回到她原本该处于的位置,回到那座古老的宫殿内,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都拿回来。 这已经成为了百灵的一个执念,而这个执念,在百鸟组织中,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真名界,这里的一切都有一种赤果果的感觉,这是月轻歌的感觉,他们远比外界做得更直接,表现得更直白,就像是百灵,她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官方身份,所以她对雏凤的事情极为上心,至于九家目前有什么打算,她暂时还没有看出来。 相互之间的接触太少,百鸟组织也有自己的打算和预谋,他们将一切表现得很直接,权利是他们当前最大的需求,至于利益,百鸟组织所经营的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另一面,宫蓝原原本本的将月轻歌的话带到,这位在位了整整五十余年的武帝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摸不清自家主子的想法,宫蓝索性也就不再想这事,安心的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良久之后,九命突然问了一句:“以你所见,她的实力如何?” “月家那位大人有着不俗的力量,如果是在外界的话,应该在十景神通境界,其肉身力量也在无形中得到了强化,据老奴感知,这位月家大人应该有着相当于九阶金刚身的实力,但外界所来之人,会有种种莫测手段,其实际战力初步估计应该能与十阶金刚身相提并论。” 大太监宫蓝的话是他自己的真实感受,在面对月轻歌的时候,当他心中升出与之为敌的念头时,便会涌现出一股不安的感觉,那是武夫最根本、最原始的直觉,这种感觉在修行肉身横炼的武者身上表现得最是明显。 如同野兽,在面对自然危机时候一般无二。 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有此一问,他躬身双手在前,聆听这位武帝接下来的话,可惜,九命只是提了这么一嘴,便不再说话,转身伏案批阅奏折。 这一夜,月轻歌没有入睡,也没有修行,她在等九家的那位,只是一种模糊的预感,心中有预感这个人会在今夜过来,她自斟了壶茶,置于案前,边上的红炉中闪烁着隐约的火光,那是炭火燃烧发出的光,上面的水壶中正朝外冒着蒸腾的热气。 茶过三壶,约莫就是一个时辰的样子,一条身影自远处走来,在黑夜中,一个人行走在大街上其实不是特意去看的话,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特别是这道身影还被重重叠叠的建筑和树影所遮蔽,而之所以九命的身影能被月轻歌看到。 是因为他故意让她看到,这就像是一种来自精神层面的交流和互动,肉眼是看不到,但你就是能够察觉到他来了,正走到其中的一条大街上,正在向着这边走来,脑海中几个画面一闪而过之后,九命就已经出现在了月轻歌所在阁楼的下方。 到了九命现在这个境界,即便是在热闹的集市里,他想让谁看到,那谁就能看到,他要是不想让人看到他,那么那些实力比他低微之人就根本不会看到他。 他抬起头,与月轻歌四目相对,二人的精神交流也在这一刻断开,月轻歌看清楚了他,一个有着中年人面容的武夫,体态魁梧,身形挺拔,青年时期定然也是一个龙章凤姿的人物,只是大约是炼体的缘故,面相容易显老,且身形容貌完全固化要比外界更迟很多。 “你在等寡人?” 说话间,身形已经来到了阁楼上,就坐在月轻歌身边,如果是在外界,想要做到这些,对月轻歌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身为神通境武夫,自身早已经与世界实现了某些共通,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威能。 但这一切,都在踏入这里的时候消失了。 “你猜得到我在没有获得足够安全感的时候,不会踏足皇宫的,如果你等不及的话,应该会先来见上一面,看来,我猜的没有错,你确实提前来了。”月轻歌斟了杯茶递给了九命。 杯子上一秒才在月轻歌面前斟满,下一秒就已经出现了九命面前,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境界,肉身的蕴养早已经不在局限于防御和力量,而是整体的强化,拥有了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就像是他的那双眼睛,如果有动作,即便是再快的速度,他也能捕捉到。 但他刚刚分明就没有看到月轻歌的动作,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月轻歌根本就没有动,而是运用了某种神通手段。 “这就是神通吗?果然神奇!” 月轻歌柳眉儿一挑,“如果你过来只是为了与我谈论这些的话,我想我们之间没有多少好谈的,真名界不是应该向来没有那么多的隔靴挠痒吗?每个人都在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尽力的将一切表现得更加直白和简单,还是说,身居宫内多年,安逸的生活早已经磨掉了你身为真名界之人的秉性?” “寡人就权当你是在夸赞我们吧,毕竟论起来你自己也是真名界之人,你的诉求,寡人可以答应你,寡人知道,你们月家之人想要修行【涅槃鸣音】不仅需要那处石拓的真意传承,更需要宫殿内的上古石笛相助,你要的这些,寡人都可以给你大开方便之门。” “同时,为你提供所有修行所需的金刚晶,但有一个条件!” 月轻歌抬起头,神情肃穆,她知道,面前这人的条件,决定了自己能不能重返外界,她自身没有足够强力的炼体功法,在这个世界里,即便是转修金刚身,也是要受人钳制,且未必就能修炼到破碎虚空的境界,失败了那么多人,就是血淋淋的现实。 “寡人要你做寡人的帝后,并为寡人诞下一子嗣,雏凤司依旧在你手中,这么多年过来,他们所求为何,寡人再清楚不过,到时候,他们也算是得偿所愿,一举多得,只要有了子嗣,你大可完全投入到你的修行之中,寡人没有记错的话,【涅槃鸣音】并不需要你元阴尚存。” “如果你答应,那么我们即刻就可以开始履约!”九命的目光里看不出丝毫的情绪,犹如两潭幽泉,自顾自的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安静等待着月轻歌的答复。 于九命而言,情感和美色只是条件当中的附属而已,他真正在意的是月轻歌的月家血脉…… ------------ 第六百四十一章    唯有掠夺 月轻歌没有直接拒绝,在灭世派多年,权衡利弊是下意识的反应,九命也没有催她,他并不指望自己第一次提出来的时候月轻歌就能答应自己,索性目光全数落在了月轻歌身上,上下打量着,眸子里没有欲望,透着淡漠和冰冷。 那是一种欣赏物品的眼光,长久以来身居高位,他早已经养成了这样看人的习惯,或者说,出生在他那个位置,从来没有将‘别人’当成跟自己一样的人看待过。 月轻歌抬起头,“如果你是诚心的话,那就换一个条件吧。” “寡人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考虑,你满满想,等你想明白了,便到宫内来寻寡人,咱们之间有的是时间,不着急。”九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说完之后站起身来,径直离开了阁楼,月轻歌看着他的身形,那步伐与缩地成寸的神通似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这边九命刚刚离开不久,百灵就来到了月轻歌身边。 “主上,刚刚是不是陛下来过?” “你好像很关心这个事情,为什么?” 百灵的神色一紧,“主上回归是一件好事,属下只是希望主上早日得到原本就属于主上自己的东西,别无二心。” 月轻歌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无趣,所有的情绪和心理都写在了脸上,连撒谎都不熟练的人,怎么可能瞒得过自己呢? 再如何斟酌取舍,月轻歌也不会答应九命的要求,她很清楚一点,九家这是盯上了月家的血脉,与月家血脉联系最深的只有【涅槃鸣音】,她这一路而来,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真名界的现状也了解颇深,启动雏凤司之后更是阅读了不少典籍。 对真名界功法一事也是知晓的,当九命提出留下一个子嗣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想到了这方面,九命的目标是月家血脉,直指【涅槃鸣音】这份功法,他的目的也是破碎虚空,去往外界,说起来,如果九命真的能够修行【涅槃鸣音】,且天赋不错的话。 破碎虚空,去往外界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几乎大半个真名界的金刚晶资源都在他手上,有着这源源不断的金刚力加持,何愁无法到达至高境界。 思绪飘忽之际,月轻歌猛地想到了曹安,两人的目的应该都是一样的,自己这边没有进展,却是不知道曹安那边又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百灵!” “主上,属下在!” “帮我查个人,我要清楚的了解他的现状,此人名为曹安,也是一个外来者,他现在大概率还是在镇界场附近,你们百鸟本就是情报探查方面的行家,这事就交给你们了,不需要做画蛇添足的事情,我需要的只是他的近况。” 百灵眼眸一转,月轻歌突然提起了这么一个人,让她心中有了些不好的猜测,当下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月轻歌这边的计划暂时陷入了僵持,但在曹安这边,清楚的知晓了自身炼化金刚晶的速度之后,他就临时做出了改变。 是夜,四条身影出了岩石村,身形犹如急掠的箭矢,直追押运队而去,他们的目标正是之前被天水县护卫队所带走的那六成金刚晶。 “主上,是否急切了些?天水县能够镇住咱们这些村子,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只要押运队出了问题,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我们岩石村这边出了事,真名界与外界不太一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不需要证据的,只需要一个怀疑,就能出手。” 说话的人是霸山,短时间内的隐忍是他们三人都赞同的事情,事实上,之前曹安也是赞同的。 “不够,我的时间没有那么多,这次出手之后,你们就全力盯住天水县的情况,我们与天水县之间的矛盾总有爆发的一天,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按照距离来看,天水县得知情况至少也要两天以后,而等他们开始动手,至少也是四五天以后的事情了。” “这短时间,足够我做更多的事情了。” 蛮枪眼前一亮,“主上,您要突破了?” 曹安点点头,他确实要突破了,二转入三转,自己的实力应该会得到一个质的提升,理论上来说,到时候就应该能与这个世界的十阶金刚身相匹敌了。经历了大石村那一战,曹安有了一个很清晰的认知,完全的平静无波只是一潭死水。 这样的心态在修行静功,水磨工夫的时候,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是在这里不行,这是一个完全肉身横炼的世界,没有武夫的血勇和精进,八九玄功的修行速度就绝对快不起来,修行不是一成不变的,契机来临的时候,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在这个世界,花上几十年时间去整合力量,将他们打造成铁板一块的力量,再全力累积自身力量,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掠夺、震慑!只要拥有足够的力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如此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回到外界。 岩石村是这样,天水县也是这样,正如蛮枪当时与自己所说的一样,这个世界的大城是依附于金刚晶矿脉而存的,先天的条件就限定了他们无法像外界一样那般统一,别人在自己的世界里,折腾了那么久也没能做成的事情,曹安并不觉得自己就能将其解决掉。 他还不至于自负到那种地步。 四人疾行,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前方就已经看到了零星的火光,几乎同一时间,减缓了速度,呈扇形包围了过去。 “是他们,那几人的气息我很熟悉,其中有两个实力与我等不相上下。”千道面色凝重,事情不做则矣,一旦做了就必须赶尽杀绝,做得越是干净,才能够给岩石村争取更多的时间。 一击必杀,不能放走一人! 四人对视一眼,迅速散开,身形如巨鸟一般扑进了丛林之中,也正是这个时候,原本在篝火边上休憩的押运队猛地被这四道气息所惊动,一个个慌乱之下迅速抄起了边上的武器,做出了进攻的姿态,双目在周围的丛林间探查着敌人的踪迹。 “何方贼人,居然敢惦记我天水县收缴的供奉……” ------------ 第六百四十二章 历练的秘境而已 “队长?” 当小队长看清楚那张几乎贴到自己面前的面孔时,小队长手中的武器停顿了一瞬,脑海中最后的想法只有一个:队长不是回了天水县城吗?怎么会来到了这里? 可惜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闫龙也回答不了,因为这个人压根就不是闫龙,而是曹安,依仗着肉身特性上的变化,他凭借着一面之缘,记下了闫龙的容貌,当他观察了一圈,并未发现闫龙的身影后。 想到的就是现在的手段,变化成了闫龙的样子,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灭杀整个押运队伍中最强的小队长,剑光掠过,一抹惊鸿乍现,小队长的肉身直接在剑光中被一分为二。 普遍不够强大的神魂,让他们连阴神出窍都无法做到,身死道消。随着小队长的死亡,喊杀声四起,蛮枪等人也从周围出现,曹安惊鸿一剑,分散了押运队的注意力,又有蛮枪三人出其不意,几乎在两个呼吸之间,押运队的高手就被处理了大半。 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之辈,平日里见惯了生死,眼看着如此局面,却是丝毫不怵。整个真名界,但凡修行有成之人,多半都是不惧生死的,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守不住面前的金刚晶是死路一条。 投靠了岩石村也是死路一条,在场之人,没有人相信单就他们四个,就能与天水县抗衡,只有真正见识过天水县内势力的强大,才会坚定这样的信念,于是乎,剩余之人也没有犹豫和畏惧,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 这倒是省去了曹安等人的一番手脚,曹安手中年剑翻飞,流光艳艳,在绝对的力量和剑意加持下,这些炼体武夫也没有比外界的武夫坚硬上多少,只是片刻时间,整个押运队就被屠戮一空。 地面上是整整二十六箱的金刚晶,即便是以蛮枪等三个土著的心境,也是大感震撼,他们每一季度之中的收获,都没有这一次来的这么震撼。 “主上,这么多的金刚晶,这不单是我们村里上缴的供奉,还有其他村子里的,咱们这一次,好像玩大了。”蛮枪咂摸着嘴巴,内心又是惊喜又有些惶恐不安,金刚晶数额越大,天水县就越是在乎。 保不齐这一次,就要出动更多的力量前来了。 曹安微眯着眼,拍了拍腰间的葫芦,将二十六箱金刚晶直接收入其中,场中其余三人看到这一幕,脸上闪过几分艳羡之色,真名界不像外界,除了肉身横炼之外,其他比外界都要贫瘠很多。 特别是储物装置,这种宝物,非大势力人物是绝对不可能拥有的,不然,天水县也不至于出动押运队,做这种时刻都有可能发生意外的事情。 “回!这一次缴获的金刚晶拿出十箱,分润出去,你们三人没人一箱,其余的发放给村内有天赋和潜力的武夫,不要给我省,尽可能的吸收、修炼,能炼化多少,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务必在天水县来人之前,给我将实力都提升上去。” 曹安看着身侧的几人,平静的说道。 霸山与千道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眼中的惊喜,他们相信,只要岩石村能够撑过天水县的这一次讨伐,那么整个村子的实力,都将实现一个大的进步,在以往,这样的生活,是他们所不敢想的。 哪个修行不是要精打细算,即便在村子中的地位极高,他们也没有挥霍的机会,县里会把他们的一切收入和支出算得死死的。 短暂的惊喜之后,还有一个问题,而且是致命的问题,他们没有后续的功法,千道想到了,这种突然有了一沓可以挥霍的钱的感觉,并没有让她迷失多久,她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得到的功法只能让她修行到当前的层次。 想要更进一步,他们这些武夫,就需要前往县里,得到后续的功法,也有可能,县里也无法赐予他们,他们需要前往更繁华更高一级别的城市里去。 身形的快速掠动之间,曹安也察觉到了几人情绪的变化,联系上之前蛮枪跟自己讲述的规则,他很快就明白了这情绪的变化来源于何处。 “你们所求功法,未必就需要前往更高一级的城市中求取。” 蛮枪愣了一下,“主上的意思是?” “我可以给你们,不过就是炼体之术而已,在我这里并不算是什么隐秘,帮你们也就是在帮我自己,只有你们强大之后,才能为我提供更多的帮助。”话虽如此,但曹安内心一时间还不确定传授他们哪门功法。 若是其他人跟他们说这个事情,他们并不会有太多的感受,这个世界上的横炼功法也不少,除了正统的通用金刚身外,其他小众炼体功法也有,但都有一个特性,不稳定不说,而且根本走不到更高的境界。 那些都是真名界在打造另外一条炼体道路上的衍生物,失败的试验品,但这话从曹安口中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别的不说,至少曹安的实力就摆在那里,他们看得真切,曹安的功法,不仅可以在这里修行,还能走得更远,甚至破碎虚空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恩情,怎能不令人心驰神摇,三人当即跪在曹安身后。 “主上之恩,我等没齿难忘,唯有效死而已。” 曹安停下脚步,转过身,“起来吧,死了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给你们功法,分你们金刚晶,要的不是你们的命,而是你们强大之后的力量,助我一步一步,走到更高的城池之中,更快的踏出这个小世界。” 三人起身,紧随而去。 在真名界,所有的金刚晶去向,就像是一条最终汇入大海的河流,现在的他们,正处于这条大河的其中一个小小的分支之中,小到可能在大河的分支里,连个名字都不配拥有,但只要他们一路向上,占据更多的汇流节点。 那就一定能破开虚空,回到外界,按照自己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个过程并不会太久。 真名界,太适合八九玄功的修行,大约只需要六转就可以。 在这一瞬间,曹安的心神微微震了一下,收敛了思绪。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他好像从一开始踏入这里的时候,意识里就没有无法走出去的概念,他从潜意识里就没有想过自己不能走出去。 从未想过这样的后果,他所想的一直都是以更多的金刚晶,修炼八九玄功,最好能在自己踏出这片区域之前,将八九玄功修行到足够自己突破十景神通境界的门槛,他自始至终,都只是将这里,当成了一个历练的秘境而已…… ------------ 第六百四十三章 踏入三转玄功 强如月轻歌之流,也没有坚信过自己一定能够离开,从月家流传下来的典籍之中,她对真名界的了解并不比此界人差多少,深刻的明白要想破碎虚空,其中会有多艰辛。 岩石村内,曹安的院子中,四人相对而坐,正好是方桌的四角上都有了人,此刻,天光尚未放亮,曹安正襟危坐:“我斟酌了许久,以你们现在的修行来说,传授你们其他炼体法门对你们起效太慢。” “整个真名界中,人人炼体,倒不如直接将我自身修行的法门传授你们,你们当中若有人能修行到更高境界,与此法契合,将来也可以向我讨要后续的修行之法,但若是你们进境迟缓,甚至比之你们之前所修的金刚身还要不及的话。” “那就证明你们与此法无缘,不用再执着于此了。” 曹安思来想去,最终决定传下八九玄功前四转的修行法门。说到此处,曹安站起身来,屈指探出三道真意传承,速度太快,三人眼中只有金色光晕一闪,连躲避都办不到,下一刻,一段信息就在脑海中炸开。 这种信息量,对在外界身、神兼修的武夫来说,融会贯通只是几个念头之间的事情,但对于三人来说,却是不行,他们的神魂虽然因为肉身的强大,得到了反哺,却比正统的修行者要弱上很多。 这段信息,他们足足耗费了一炷香时间,才将这段真义传承完全消化,三人一前一后睁开双眼,眼底还残余着震撼和惊喜,这不仅仅是一门炼体修行的法门,更兼有攻击、术法等手段在里面。 只是,很多在这里都无法施展,再一看主位上的曹安,发现早已经离去多时,三人面面相觑。 蛮枪:“主上之恩,我等无以为报,老蛮我这就回去,潜心修行,若是在天水县之敌到来之时,没能多斩几个来犯之敌,便是对不起主上传功之恩,二位,告辞!” 两兄妹拱手一礼,“我们兄妹二人也去了,在修行之前,我会安排人手在来的路上层层布控,以便第一时间发现敌人踪迹,你们两个放心去修行即可。”说话的人是霸山,他也清楚曹安所授功法之强大。 但有些事情,三人当中总得有人去做。老蛮是个武痴,这事便只有自己去做合适,总不能哥哥去修行去了,让妹妹去做事。 曹安授下功法之后,便直接回了静室,天水县内有十阶金刚身强者的存在,这是现在已经确定了的信息,九阶金刚身的武夫肯定不在少数,至少,要比自己手下八阶金刚身武夫的数量要多。 现下,唯有自己突破三转八九玄功,方能与天水县有一战之力。 收摄心神,盘膝坐定,曹安整个人索性直接坐在金刚晶上,待得内心杂念尽去,这才开始运转八九玄功,这一刻,他的肉身就像是一块海绵,不,确切的来说,应该是比喻为磁铁才更恰当。 而金刚晶就是铁屑,毕竟海绵不会主动的掠夺吸收水分,它只能被动的渗入,一道道金黄色的能量被从金刚晶中抽取出来,形成一道道雾气,缠绕在曹安周身,随着修行和炼化的时间越来越长。 蒸腾而起的雾气逐渐凝练成两道金色的长龙,一左一右斜着缠绕着曹安,映衬得他如同一尊神祇,就在某一刻,曹安清晰的感觉周身一轻,一道道明悟涌上心头,他跨过了二转的巅峰,踏入了八九玄功第三转。 随着他三转的踏入,血肉的变化特性越发随心所欲,曹安发现,此时此刻他的变化之术,只要体型变化不是极大,就不会有太大的限制,血肉的坚韧性和强度也实现了一个质的提升,最重要的是,八九玄功的力量增幅,每一转都成倍数的提升。 现在的他,才算是真正拥有了匹敌十阶金刚身的力量。 而在另一边,代表了第三方力量的百灵正在观察着两边的暗潮涌动,作为当年武帝手下的情报组织,她们有着自己的独特的隐匿和查探信息手段。 天水县供奉被劫之事传回了县衙,火鸦震怒,奢华的衙门大厅内,上方是 三把交椅,左右两侧则是分属于三位掌权者的队长,闫龙就在其中,他身上的气息在这一刻显得暴虐且嗜血,像是一条随时准备冲出去咬人的恶犬。 其他队长则是神态各异,有人似有所思,有人若无其事,说到底这被劫走的供奉对天水县来说,损失并不大,充其量就是一季的供奉而已,而且还是两个比较贫瘠的村子而已,天水县最大的金刚晶来源并不在这里。 要知道,就是村子的金刚晶来源都是自己所占据的矿脉,矿脉自身的大小和储量的多少,决定的就是聚落的规模,能成为一个县城,其所占据的矿脉本身就不俗,那才是他们最大的金刚晶来源。 而供奉,除了增加一个来源之外,更多的是一个掣肘所辖区域力量的手段而已。 但损失了金刚晶,还是在自己的辖区之内被人劫走的,那打的就是后勤大总管的脸,首当其冲的就是闫龙,他是大总管火鸦的手下,打大总管的脸就是打他的脸,这才有了现在衙门大厅内的一幕。 火鸦冷冷的目光扫过全场,他的身形本身就比其他人要魁梧一些,胖起来以后,加上自身的威严,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小山。 “就没有人说话吗?” 闫龙当即抬起头:“大人,这件事情肯定就是岩石村的人做的,我早就说过了,岩石村内来了一个外来者,他们这些人的目的,从踏入这里开始,就是奔着破碎虚空而去的,单纯以岩石村的那点积蓄根本不够他修炼的。” “给我人,让我去,定将金刚晶追缴回来,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唯有杀鸡儆猴,才能震慑住其他诸村的人。” 火鸦面色凝重,“让你说话了吗?别人既然敢出手,就证明别人根本没将你放在眼中,以你能力,你能杀得了人家吗……” ------------ 第六百四十四章 百人队出动 闫龙面色涨红,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不甘的退到一边。 “不用骂他了,供奉被劫,本就不只是你们一边的事情,那点金刚晶事小,但我天水县的脸面是大,正如闫龙说的一样,如不出手严惩,如何服众?那是不是以后谁都可以差遣两个人就把我天水县的供奉劫了?” “杜一、杜二你们两个跟着一起去,配合闫龙剿灭岩石村。”交椅上坐着的游千击开了口,另一边的崔玉却也不好继续沉默,事实也正如他们所说的一样,之所以都不说话,只是想看各自出动多少人。 大家相互之间的实力都相差无几,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力量折损在里面。 “这事儿确实得办,且要办得漂亮,黄文虎.、董小司你二人也去,天水县毕竟不大,在这个世道,想要再出一村的人不容易,记住,只剿首恶,霸山、千道、蛮枪还有那个外来的家伙。”崔玉沉声拍板。 五人躬身领命,各自带着手下武夫离城而去,如此一来,九阶金刚身的武夫就出动了五个,整整一百二十人的小队,八阶武夫也有十个,这百人小队里,修为最低的也达到了六阶,如果不是考虑到岩石村还有高墙存在。 这个队伍,都够将岩石村剿杀数遍了。 枣红色大马上,杜一斜眼瞥了瞥闫龙,他们五人当中,四人都是从下方村中提上来的,只有董小司是县城内长大,因此,对于闫龙的作风,几人都很不喜欢,这其中就以杜家兄弟与他最是不对付。 “押运点供奉都能被一个村子劫了道,但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平日里你不最是凶狠吗,真碰上点硬茬子就软了?” “都少说两句,大家都是为县里卖命的,平日里的那点龌龊,就别在这个时候抬出来了,崔县主已经说了,杀了首恶,大家都好过,可杀不了首恶,怕是都要受到严惩,齐心协力才是最好的选择。”黄文虎打了个圆场。 几人也就没有继续争执下去,大总管这边的人也不少,但目前在身边能够调动的九阶金刚身武夫就只有闫龙一个。 县衙大厅内,刚才还人头攒动的地方,现在就只剩下三人坐在其中,天色阴沉的可怕,这正午时分,看天色却已经像是傍晚一样。 “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最大的变数应该就是来自那个外来者。”游千击眉头微皱,小队离开之后,他就一直感觉心绪不宁,像是已经预见了即将到来的失败一样,但这怎么可能? 五个九阶、十个八阶金刚身,这股力量,就算是对方拥有十阶的力量,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他们自己就是十阶武夫,对十阶的力量有着足够清晰的认知,崔玉脸色微变,到了他们这个境界。 这种不安感的准确性有多高,他太清楚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崔玉问道。 “我打算跟着过去看看,如果事情按照我们预计的一样,那就没有必要出手,权当是静极思动,出去走走,若是我的预感成真,也能从中保下一部分战力。不亲自去一趟,我始终不放心。”说着游千击站了起来,目光从两人身上掠过。 “县里的事情,可就要多操劳两位哥哥了。” “游老弟尽管放心去吧,这里还有我跟火鸦在,出不了问题。” 与火鸦那座山雕一样的身形不一样,游千击自己就是带兵的,县衙内明面上的军卒都是他的人,身形自不是火鸦可比,他骨架极大,身材说不上魁梧,但却极高,看起来给人一种偏瘦的感觉。 他一身的武艺都在手中的偃月刀上,于技艺一道已是堪称炉火纯青,这等重兵器在他手中,举重若轻,仿似无物,在同阶武夫中,杀力绝对是顶尖的那一小撮,便是县主崔玉也得让他三分。 披了一件黑色披风,遮挡了自己的相貌,偃月刀被放入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内,背在身后,就这么走出了天水县,他没有骑马,抄的小道直奔岩石村。 耗费整整两日时间,百人队终于到达岩石村外,早已得知消息的蛮枪三人,此刻就在高墙内,遥遥看着从天水县来的百人队,这些武夫汇聚在一起所形成的威势,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罩向岩石村。 一辈子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的几人,在经过短短几天的潜修,已有两人顺利突破八阶桎梏,踏足九阶金刚身的境界,霸山和蛮枪两人,确实早已经走到了八阶的极限,差的只是一个能量的累积过程。 有了源源不断的金刚晶供应后,便毫无阻碍的晋升了,千道却是还差了些火候。 高墙上,护卫队众人面色凝重,握紧了手中武器,这高墙似也没能给与他们多少的安全感,远处的那些不是金刚兽,而是跟他们一样,甚至是比他们要更聪慧的武夫,寻常的攻击手段,他们连对方的肉身防御都破不开。 这高墙,对下方的那群武夫来说,无法形成有力的阻碍,蛮枪三人也是脸色难看,突破之后的那点兴奋之情已经消散了,原本以为自己的实力有所突破之后,当能在这一次与天水县的冲突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可当看到对面五个九阶金刚身的时候,心中的那点情绪就被浇灭了。 “主上还没有出关吗?”霸山看了一眼千道问道。 “还没有,不过应该是快了,我能感觉到静室内的气息有了变化,说明主上当时正在收功,对方现在还没有发起攻击,来得及的。” 蛮枪目光眺向前方:“杜家兄弟、闫龙,还有黄文虎和董小司,看来天水县那三位是动了真怒了,对咱们这个村子出动了这样的力量,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啊,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县城内,数得上号的高手三人都有了解,最不济看到人家的时候,也能认出来,他们对上的了解,就像是天水县城对他们的了解一样。 “县主仁慈,体恤尔等修行生存不易,来时有令,命我等此番出手,只诛首恶,明确的说,就是蛮枪、霸山、千道以及被你们所收留的那个外来者,不论你们在劫走供奉之事上参与了多少,概不追究。” “活命的机会就摆在你们面前,好自为之,须知你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村子,如何能与一县之力相抗衡?你们的结局已经是注定的了,是继续抵抗被斩杀,还是现在就放下手中武器投向,重新回到之前的生活,给你们一刻钟时间考虑。” “一刻钟以后,还停留在高墙上之人,杀无赦!!”说话的人是黄文虎。 他从小队中打马而出,声音如洪钟一般,响彻整个岩石村,力量的对比太过明显了,这些人中很多也确实是没有想过要与天水县为敌,之前被迫绑上战车,现在听了黄文虎的话,心里自然就多了些别的心思。 千道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张了张嘴,霸山拉了拉她的衣摆,沉声道:“诸位兄弟,我霸山只有一句话,你们是愿意继续过之前的日子,还是搏一搏,将来也能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又或者说,让自己的子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如何取舍,全在你们,我话说到这里,你们所担心的事情,我也知道,可若是注定能赢的局面,也就不存在博这一说,你们若是要离去,我们三人也不做阻拦,各自下高墙就是了,若是留下了,从今以后,咱们就是真正的兄弟了。” 霸山说完,转过身去,不再看这高墙上的人心抉择…… ------------ 第六百四十五章 仅一人即可 胜负悬殊太大,大到已经超过了正常的利弊选择,护卫队中相继有人放下武器,选择走下高墙,霸山虽然说了不阻拦别人,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是受到了触动。 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感涌上心头,他宁愿是自己在与别人的冲杀中被斩,也不愿意自己所庇护的人,在敌人的屠刀尚未悬到头顶的时候,直接选择了放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证明了他们的失败。 深吸了口气,感受着周围脚步攒动的声音逐渐平息下来,三人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高墙上依旧站满了人,走的只是少部分,对超过两百人的护卫团队来说,走掉的三十多人,根本看不出多大变化。 “多谢诸位兄弟!” 人群中一汉子站上前来,“三位队长,俺们没想过子孙那一辈,俺们只是知道村子的人还能活着,还能有今天,是因为有队长你们在,什么县城,成为什么样的人,对俺们来说太远,反正跟着队长们干就是了。” “对!老子也是这么想的,上一次的地涌就是蛮老大救了我,这条命就是蛮老大给的,让我跑到蛮老大的对面,这种事情老子不干。” 人心可用,但效果并不明显,终归这是一个力量为尊的世界,一个高阶武夫,可以轻易粉碎一个几十人的低武团队。 曹安没有晚到后在关键时刻出现的习惯,人口太重要了,这个世界,只要金刚晶还没有彻底断绝,那么人口就是除了金刚晶之外最重要的资源。他一袭黑色袍子,走上高墙,护卫队让开了一条通道,手中提着年剑的曹安径直朝着三人走了过来。 “主上!” ‘主上的修为又有精进了!’这是三人下意识的感受,明明在这之前,曹安所给与他们的压迫力都没有现在这么强的,短短几天的时间,他身上的威势就再次有了变化,宛如一头远古凶兽。 他好像已经与这个世界的武夫一样了。 “我来了,让诸位兄弟们久等了,不过还好,赶上了,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去践行,蛮枪、霸山、千道,你们三个随我来,没有必要让手下兄弟们平白牺牲。”曹安说着,从高墙上跃起,人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线条,直直砸落到了百人队前方。 感受到了曹安的威势,三人心中最后的顾忌也彻底消散,什么境界、什么人数,在这一刻,好像都已经不存在了,曹安的这一跃,给他们的心中,注入了一剂名为勇气的良药。 年剑已经出窍,身着黑色袍子的曹安斜提着剑,剑尖朝下,一步步缓缓走向百人队,强大的信念攀升而起,如同一道被挪开了遮挡物的光束,在这一刻直冲苍穹,强大的信念糅合了曹安自身的威势,形成巨浪,卷向百人队。 打头阵的五人,脸色巨变,他们知道这个外来人定然是极其强大的,可却没想到有这么强,即便是面对县衙内的三巨头时,他们都没有过这种感觉,在这股气势巨浪席卷而来的一瞬间,呼吸为之一滞。 整个人就如置身巨型浪涛之下,前方五人尚且如此,更遑论后方之人了,这股气势席卷所在,八阶以下武夫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场面混乱不堪,闫龙等人也是身形不稳,缓了两三步才看看稳住身形。 目光惊骇的看着前方持剑而来的曹安。 “臣服或者死亡!” 闫龙咬紧牙关,顶着巨大的压力,面色难看,“不过就是气势而已,他的修为再强也不过是十阶左右,咱们一起上,他不可能是我们所有人的对手。” 话音刚落,闫龙率先出手,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单纯的以实力而言,曹安就是十阶左右,但他的气势,却远胜十阶武夫,更何况在经历了之前的突破之后,必胜信念早已蜕变,融合自身威势之后,才能达到刚刚的惊人效果。 闫龙欺身而上,但仅仅只是论技法的话,曹安的手段可要远比他高明数十倍,大乾坤手骤然而出,神来一掌以更加诡异莫测的手段,提前出现在闫龙前方,他的攻击尚未到达曹安面前,去势就骤然消失。 曹安五指如囚龙钢爪,死死的锁住了他的脉门,让他九阶武夫的力量使不上半点,整个人软在曹安掌中,生与死都在曹安一念之间,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闫龙威势惊人的攻击,在那个人面前,就像是一缕被拍灭的火苗。 蹦跶不出丝毫的火花,这时候,闫龙的眼中才泛起了惊恐之色,强,太强了,强大到令他绝望,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带头冲上来,要知道,后方其余四人可是连动都没有动,或许他们原本也打算跟着一起冲杀上来的。 合五人之力将曹安围杀,但在看到了闫龙的下场之后,所有人的那点想法彻底熄灭,相互观望,心中已经萌生出了退避的想法,若是势均力敌,尚有一战之勇,可这种一击即灭的手段,却是让他们完全看不到希望。 “我……” 闫龙话还没有说完,霸道的力量就自曹安的掌心传来,肉身在这股力量之下四分五裂,化为一地的碎肉,却是连个全尸都没有,这一幕彻底镇住了前方四人,在他们身后的武夫们更不用说。 霸山三人跟了上来,一身气势在这时候也消减下来,面面相觑,他们要来干什么来着?好像现在已经用不上他们了。 曹安抬起手中剑,“臣服或者死亡!” 杜家兄弟眼看势头不对,转身即逃,两人一左一右,逃亡速度极快,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料准了曹安不可能抽身对付他们,两人逃亡的方向不同,原地还有两个九阶武夫,人又不可能有分身之术。 不管怎么样,曹安都只有一个人,不可能来追自己。 但两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低估了曹安的速度,也低估了曹安的实力,身形一动,原地就只剩下一道残影,身若游龙,年剑流光闪烁,一剑横穿了两人,虽有先后,可在曹安的速度下,也就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不到一息的时间内,曹安重新回到了原地,而这时候,曹安的残影在别人的视线里,尚未完全回归到他的原身之中,看起来就像是数十个曹安流回了肉身当中,手中年剑上钉着两具肉身,分别是杜一和杜二。 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到地面上,年剑自身也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淡红色,曹安目光落到了最后的黄文虎和董小司身上。 “二位?” 嗤嗵一声,两人齐齐跪下,“我黄文虎(董小司),愿意臣服,为主上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这完全就是被吓的,曹安的本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在这股绝对的杀力面前,他们很清楚一点,即便是所有人一块上,也绝不可能是曹安的对手,他只需要以果断的决绝斩杀了几个大点的蝼蚁,其他人对他就再也没有威胁了。 短短十数息时间内,五名九阶金刚身的修行者死了三个,臣服两个,百人小队再无一战之心,手中武器掉落在自己身前,齐齐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再看曹安方向,等待着曹安对他们的安排。 当武夫放下手中武器,等待别人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候,就意味着此刻的他们已经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就是待宰的羔羊。 “这位朋友,你想要什么……” ------------ 第六百四十六章 这样更具说服力 来人正是游千击,他其实早就到了,在双方还处于对峙状态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自始至终他都在观察着这个战场,直到曹安出现,直到闫龙和杜家兄弟死后,他才不得不站了出来。 原先,他还想着依靠这五个九阶金刚身武夫,摸一摸曹安的底,可却没成想,曹安的底子没有摸出来,反倒是天水县直接折损了三名九阶武夫,眼看着这一百人队都要成为别人手中的力量了,这才逼不得已现身。 “如果游某没有料错,朋友所求不过就是金刚晶而已,我天水县虽然算不得重城,可供应朋友你修行,却还不成问题,有那么多更好的办法和更快的途径去获取金刚晶,又何必一定要走到规则的对立面?” 游千击边走边说,速度不紧不慢,却正好在说完的时候,巧妙的走到了天水县百人队的前方,将他们挡在了身后,此刻,后方众人站也不是,跪也不是,依稀可见他们额前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我听闻,天水县有三巨头,不知道你是他们三人中的哪一个?” “巨头之说不敢当,特别是在朋友面前,在下游千击,统领天水县一应军卒,天水县衙内涉及军务之事,皆出自我手。尚未请教朋友高姓大名?” “曹安!” “失敬,我等祖居这真名界,不了解外界之事,想来,以曹道友的实力,在外界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我等之前没有前来拜访,却是我等失了礼数,不过不知者不罪,还请曹道友见谅,不知曹道友对在下的提议作何感想?” 在曹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了闫龙和杜家兄弟后,游千击便知道面前之人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眼下,打必然是打不过的,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是供着,他要是愿意去往更大的城市,那自然是最好的。 要是不愿意,那就供养在天水县,不过就是消耗一些金刚晶而已,如果可以的话,这点牺牲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总好过被人夺了权,等这人离开真名界之后,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整个格局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有些账,也可以到了那时候再行清算。 蛮枪等人也是一脸紧张的看着曹安,等待着他的答案,如果曹安真的接受了这个提议,那么对他们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你得到了你想要的,那我们呢?一切都没有改变的话,我们跟着你干的那些事情,意义又在何处? “并不怎么样?你应该也看到了,我身后有岩石村,也有跟随我的一众兄弟,结果虎头蛇尾,不了了之,置我身后的兄弟们于何处?他们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陪着我闹,总不可能转身告诉他们,你们回去安分守己吧?” 游千击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这有何难?无非就是金刚晶的事情,游某可以做主,岩石村的供奉减少至两成,他们三人中,若是需要后续的修行之法,天水县也可以给于,不过就是九阶的金刚身修行法门而已。” 曹安面色平静,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游千击的方案。“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死,要么臣服,在我的眼中,你与他们并无多少区别,如果不是震慑下方村子也需要人手,我也不会与你废话这么多。” 游千击双眸微眯,面色阴沉得可怕,“朋友难道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了吗?若是交手,你未必就能在我手中讨得了什么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出手吧。” 十阶武夫,杀了可惜,在这个世界,培养一个十阶的强者,需要耗费的精力和时间,是极其庞大的,在他没有做很正成长起来,达到十阶之前,你无法从一个人的身上看出他是否真的能够到达十阶。 但,却也不是不可杀,至少在曹安这里不是这样,与其留下一堆麻烦,倒不如在初始阶段,就把事情一步做到位。 现在的局面,游千击很清楚,不打一场是说不过去了,自己要是逃了,这百人小队就真的彻底沦为了对手的力量,可打起来,自己还真的没有任何把握,甚至有一种自己会输的预感。 长条形的木盒被拉到了手中,他轻拍盒子,木盒化作碎屑,露出了里面那把藏青色的偃月刀,除了刀口锃亮如雪外,其余的地方,浑然一体,呈现出藏青色,他双手一上一下握住了偃月刀。 周身的气势都在攀升,偃月刀在他手中发生了某种变化,好像那不是一把大刀,而是一座高山,宝兵技:开山!! 真名界独有的手段,有些类似于外界的异宝,只是发生了某种变故,或者说,是适应这个世界规则而存在的一种‘异宝’,曹安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也不去阻拦他,他是真的想要尝试一下这十阶金刚身强者的手段。 游千击身形向后撤了一步,偃月刀在手中打了个圆,于侧面拉出一道藏青色的流光,高举过顶,朝着曹安的方向当头落下,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原本两人之间还有着将近十丈的距离。 可随着偃月刀刀锋的落下,他的身形毫无征兆的来到了曹安面前,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曹安站在那里,任由面前之人对他发动了斩首一击般。 刺眼的白光是刀口挥舞下的流光具现,在这道光芒面前,藏青色的流光也显得暗淡。 当!! 一声刺耳的响动,是曹安的年剑和那柄偃月刀相互撞击之后的声音,火星四溢,流光消散,大地一阵颤动,同时伴随着烟尘的爆裂和飞扬,场中久久没了声音,待得烟尘散尽之后,众人这才看清楚,曹安依旧维持着那个横剑格挡的姿态。 膝盖以下的身子被狠狠砸进了土里,就像是一颗钉子,在游千击的锤击下,没入了地面,而在曹安的周围,出现了一个方圆一丈有余的深坑,正好是曹安膝盖那般的深度,足见这一击的强力。 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曹安另一只手,拎着一把剑,抵住了游千击的脖颈,森冷的寒意透过剑锋传入游千击的体内,让他的身体不由得汗毛倒数,一股凉意直袭头顶,他毫不怀疑曹安这一剑的威力能不能破开自己的防御。 所有的不安,原来皆是来自于此,他本来就有了预感的,但他偏偏不信邪,偏偏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当啷一声,偃月刀掉落在了地上,轻易就没入地面大半,只留下大半的刀柄兀自轻轻颤抖着,年剑收回,能够清晰的看到,年剑中心的部分,少了一段,那正是他左手中的另一把剑,刚刚他以年剑的其他部分挡住了开山。 分出正月,抵住了游千击的脖颈。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我所能做的,就是带着其中一部分人,陪我走向更高的山峰,这一路上,我需要他们,他们想要的,我也能给与,仅此而已,你愿意成为跟着我走向更高山峰的人之一吗?” 曹安轻描淡写的开口道,此时此刻,这句话,远比之前的任何义正言辞理直气壮都更具说服力,因为正月还顶在游千击的脖颈处,道道丰锋锐的剑意正在剑身上溢出,轻易就破开了游千击的肉身防御。 使得脖颈处出现了几道细密的伤口,鲜血正从中溢出…… ------------ 第六百四十七章 游千击的故事 他丝毫也不怀疑,一旦自己拒绝,曹安的剑会如入无物一样,割开自己的脖颈,剑身上森冷的寒意令人胆寒,但不及曹安那双眸子里的平静和淡漠,那种淡漠更让他感到无助,这一刻,仿佛偌大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么一剑一人。 无论自己说什么,求什么,整个世界都不会有一人能救得了自己,这种无助感令他陌生而又熟悉,那是早已经在修行之中被他所遗忘了的情绪,好像第一次有这个情绪的时候,是自己妻子的陨落。 在这个世界上,他对自己父母的情感都没有那么深沉过,以至于他们的死去对他来说也没有多大的感受,好像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大家都顺理成章的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但他的发妻却不是,他游千击不是从小村里走出来的,而是来自更大的重城,有所区别的是,他的家庭在那个重城里,属于无数渺小蝼蚁中的一个,而他的发妻,也是他情窦初开之时的青梅。 两人家境相当,各自努力,这个女人一路陪着她,她的天赋与自己相比也不遑多让,好像不管自己晋升到了什么境界,发妻也总能追赶上来,两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是,这个过程在逐渐让他们的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像是较劲一样,两个原本情投意合的伉俪之间,慢慢将修行当做了另外一个战场,进行比拼,境界一样,那就比战力,没有绝对的不分伯仲,只有是否尽力,是否舍弃了一切去拼,游千击意识到了发妻的疯狂和执念。 在一次比斗搏杀中,他留了手,当发妻手中的剑横在他脖颈的那一刻,他竟是真的从中感受到了杀意,她的剑从游千击脖颈上一扫而过,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你没有尽力,这样得来的胜利不是我想要的,游千击,你我之间,踏入九阶金刚身的时候,再来一次比斗,到那个时候,无论你是否留手,我都不会在心软,好自为之。”撂下了这么一句话,二人从此分道扬镳。 各自去了另外一个县城,游千击后怕了,他爱着自己的发妻,于是远遁千里,只求自己走得远远的,让她再也找不到自己,这样一来,只要不见,那两人至少都能活着,他不想死,活着才能陪着她,哪怕相隔千万里之遥。 让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一躲就成了永隔,在一次大型地涌中,女人陨落了,游千击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女人,当他奋尽全力赶到的时候,女人只剩下一口气,整个县城都在地涌当中化为废墟。 遍地的尸骸和金刚兽们饕餮盛宴后的残肢断臂,女人也因战斗中被击飞太远,勉强留下了一具全尸。 看到他的到来,她奋起余力,挤出了笑容,一手轻轻抚摸着游千击的脸颊。 “阿郎,你来了,能看到你踏入九阶,我也知足了。”这是女人最后的话,死亡发生在了发妻身上,即便是见惯了生死,早已经麻木的游千击,也在这一刻感觉到了绝望和无助,他达到了九阶。 可这一身的力量,却无力为心爱的女子托起点什么,哪怕是托住她的性命一刻,他也是愿意的,可惜,却不能! 就像现在,熟悉的感觉再次涌来,不同的是,上一次,死亡的是自己的发妻,而这一次,将死的是自己。 脑海中的一切,只是在他面前出现那么一瞬间,游千击在短瞬内有了决断。 “游千击愿为主上马前卒,手中刃!” 嗡! 金铁争鸣,正月回到了曹安手中,并入年剑,游千击宛如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整个人软倒在地,他双手朝前,将脸部贴到了土里,深深的伏倒在地,那别人看不到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 他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武夫没点傲气和血勇,也不可能有多大成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亡妻的笑容,仿似再说,让自己带着对她的念想,继续活下去。 真实吗?可能是真,也可能仅仅只是游千击自己的心理安慰,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毕竟看到了,这么多年,他已经都快忘记亡妻的笑容了,还是那么美。 当游千击那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整个百人队跪得更深了,这一次,他们无比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站起来,从游千击出现到败在曹安手中彻底臣服,前后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真正的交手其实根本就只有数息。 他们这时跪得心安理得,跪得毫无压力。连三巨头之一都跪下了,我们这群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岩石村的高墙上,巨大的惊喜袭击了所有人,他们当中,绝大多数的人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却没有想到,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压根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那位新来的主上,凭借一己之力,不仅镇服了百人队,甚至连三巨头之一的游千击都被收服。 回到岩石村内,曹安的大院内,站着六人,除了原本的霸山三人,多出来的三人正是游千击、黄文虎和董小司。 “休整一番,今夜连夜前往天水县,奇袭天水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彻底拿下天水县之后,我们才算是真正站稳了脚跟,此事不可拖,时间一旦长了,天水县有了准备之后,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游千击点点头,“属下也是这么想的,眼下前来的百人队中,尽管暂时因为畏惧屈服于主上,可他们的心未必真的就归顺于主上,时间越长变数越大,一旦这里的消息回传,以县衙内那两人的作风,保不齐会有什么更大的变数。” 曹安微眯着眼,“你指的变数是?” “天水县名义上的上一级是宝闾州,这么多年的经营,无论是火鸦还是崔玉,两人都跟宝闾州内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仅仅只是对付这两人,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就怕两人从宝闾州内请来了新的力量。” “按照主上的计划,我们需要在短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天水县,彻底将其掌控,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成了定局,即便是宝闾州内的人有什么别的想法,也需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到那时候,我们只需要承诺每季度的供奉依旧,一切不变,至于我们内部的一切如何变化,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他们不会理会,只要他们的利益没有受到影响,就不会有人愿意花大代价来改变什么。” 游千击对县城里的一切比所有人都熟悉,他的建议,也让曹安等人对接下来的路更加清晰。 “好,那就按千击说的,计划没有改变,今夜出发,人手贵精不贵多,将百人队中足以威胁到村子安危的人尽数带走,连夜赶路,到达天水县后,直接发动袭击,到时候,可能还需要千击你们出面。” “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进入城内,那就是最好的!” 游千击拱手应诺,敲定了细节,众人悉数离开了大院,曹安站起身来,走到了大院的一角,抬起头,看向了远方一处林间…… ------------ 第六百四十八章 外面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月色下,精简力量之后的百人队,重新返回天水县,但这一次并不是胜利返航,而是作为敌人回到天水县,十名八阶金刚身,千道坐镇岩石村,留下的那些人中,尽管没有超越七阶金刚身的武夫。 但他们本身的人数,对岩石村的安全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最终定下由千道坐镇,配合护卫队,将这些人悉数打散关押,在天水县没有完全归属曹安麾下之前,这些人都是潜在的威胁。 他们随时都可能反水,要是在外界,曹安大可不用理会这些,一纸主仆契约就能拴住他们的,但这里是真名界,除了肉身的力量,其余一切在这里都无法施展,以至于曹安总在一些时候感觉真名界就像是传记中的‘禁魔世界’。 十名八阶,四名九阶加上曹安和游千击两名十阶,一行一共十六人,直奔天水县,打头阵的是几名八阶武夫,以他们的速度赶路,正好能兼顾所有人的情形,速度不算快,却也不慢,至少比他们来的时候快上了两成。 游千击跟在曹安身侧,“主上,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安看了身边的游千击一眼,他对这个刚刚投靠过来的十阶武夫观感还是不错的,“你说,既然你这话都已经说出来了,那就是想知道了,说说看吧。” “主上可知道眼下真名界武夫修行根本上的问题?” “你在说的是金刚晶矿脉的事情吗?” “正是!” 曹安点点头,“如果你说的是这个问题的话,那么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之前蛮枪也跟我说过了,矿脉濒临枯竭,当然,我很清楚对于一个世界来说,所谓的矿脉枯竭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至少存量应该就目前来说,还很可观。” “在一切以长远计的谋划中,自然也就成了火烧眉毛的事情。这一代人,都在努力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求更大的利益,即便将来矿脉真的完全枯竭,我说的对不对?” 游千击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曹安说得对,一切也正如他说的一样,所谓为子孙后代谋求更大的利益,不是整个真名界的后辈子孙,而是他们的直系血脉子嗣,可以说,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这个做打算。 待得将来,整个真名界的矿脉都枯竭了,所有人都无法修行了,而他们的后辈子孙,还能依仗着他们留下来的金刚晶,修行有成,那对于整个世界来说,那种力量就是完全的降维打击,统治级别的力量。 可以预见,这个时代的超级门阀、大势力家族,不出意外的话,在未来,也将持续维持着这个地位,到了金刚晶矿脉彻底枯竭的时候,便能在凡人的世界中,延续数代的帝王传承,这是毫无疑问的。 在绝对的压制力量面前,普通人的反抗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属下想知道,那主上想做什么?在这样的形势下,这样的固定规则和格局中,您根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曹安笑了笑,“我追求我自己的力量,就是最大的目的,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如果能正好给这个世界切个牌,我觉得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是切牌?” “最简单的答案就是,跟在我身边的人,你们或可在将来顶替一部分所谓的大势力和大家族,既然总归是要走这一步,那么为什么不能是你们来坐呢?”曹安平静的看向前方,当前的速度对他们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游千击眼中的光一闪而逝,说实话,他确实心动了,男儿在世,谁不想建立一番功业,而依附这些大势力的人,哪怕一辈子肝脑涂地,最终也只是别人家的奴仆而已,根本不可能建立所谓的功业。 但跟着曹安不一样,他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不在这里,他终归要离开! “属下明白了!” “正如我说的一样,我需要人手,就比如现在,越是向上逆求,我所需要的人手就会越多,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待一个人成长,在这个过程中,自身实力越强的人,越是忠心的人,自然在尘埃落定的时候,得到的东西越多,我想你应该已经明白这个道理了。” 游千击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他很清楚,这个过程不是说一两句话,就能表现出什么的,而是需要实际的行动,比如不久之后的天水县一战,想到此处,游千击不自觉的感觉沉寂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而曹安要的也是这个效果,这些话,两人的交谈过程中,没有任何隐瞒,清晰的传入了众人耳中,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情也如游千击一般无二,他们自知求不了什么更大的利益,但只要活下来,总比现在好。 也不枉白跑这一遭! “外面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游千击的眼中露出了几分希冀,眸子里隐隐有光在闪烁。 “在真名界的流传之中,那里有着浓郁而蓬勃的天地元力,充斥在整个世界的每一个地方,在那里,即便你不去修行,那天地元力都能随着你的每一口呼吸而贯穿你的身体,世间武夫从来不用为了一口修行能量而发愁。” “他们的武学有种种变化和神通,那是一片武夫的沃土,于修行者而言,就像是鱼儿之于海洋,所以你们每一个踏入这里的人,所想的,都不是在这个世界获得何等尊贵的地位和庞大的财富,而是回到那个世界。” 曹安听着他的话,目光平静,真名界之于外界,确实就像是一个小世界一样,不知道真名界会不会受到天地轮回大灾的影响,在游千击说话的某一刻,曹安心中亦有所触动。 在游千击说起外界的时候,他有一种自己等人在想到横渡时候的样子,或许,外界武夫在‘对面之人’的眼中也是如此。 “外面的世界,有着更大的危机,一着不慎,或许我们都将湮灭在那个世界的灾变中。” “那您为什么还要出去?难道时间还很久吗?” “不,只是有些事情,总归需要我辈去努力一次,哪怕结果不尽如意……” ------------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不及被罡风裹挟的雪花 游千击愣住了,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了解这位新的主上,在之前的印象当中,好像曹安就是一个完全只是为了自己的家伙,为了自己的力量,他不惜破坏规则,不惜将一众人拉下来,陪他走上逆反之路。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去关心他人的安危,乃至于世界的安危?但听他的意思,好像并不是这样。 游千击能够感觉出来,曹安并没有在撒谎,也没有必要对自己撒谎。 整整一日夜的时间,一行十六人几乎没有怎么休息,在第二天的夜里,摸黑来到了天水县城下,在这里,曹安再次见识到了这个世界城墙的雄浑,如一不存于当世的凶兽匍匐在前,历史的厚重和苍茫的野性扑面而来。 城墙的斑驳与痕迹见证了不知多少次的惨烈战斗,如同绝壁一般的高度,给每一个靠近高墙的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此刻已经入夜,高墙上闪烁着火光,这点光芒自然是照不到下方的。 但还是给了高墙上众人一点零星的光线,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众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前方何人?”喝问之人是高墙上的护卫,从气息判断是一个八阶武夫。 游千击走上前来,“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开门放行?” 那喝问的武夫一箭落下,点亮了城门口的巨大庭燎,目光落到了游千击身上,脸上猛地浮现出惊骇之色,转身敲响了身后的大钟。 “戒备,全员戒备,敌袭!敌袭!!” 曹安眼里的疑惑一闪而逝,这种情形下,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游千击通过什么手段传信给了那个护卫,否则的话,别人怎么会一看见游千击的瞬间,就直接锤响了身后的大钟。 游千击脸色微变,身后偃月刀落入手中,身形仗着高墙的边缘直登而上,顷刻间就已经落到了那敲钟之人身后,大刀挥动,一颗大好头颅高高飞起,钟声也戛然而止,曹安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当即紧随其后。 高墙上,有了曹安和游千击两人牵制,下方八阶九阶武夫们的攀登就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很快就悉数登上了高墙,此刻,高墙周围喊杀声四起,火光冲天,眼看着周围汇聚的人越来越多,曹安当机立断,抽身而出。 “带我直接去县衙!”游千击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是真的没有通风报信,而是忘了天水县中有另外一种更快捷的通讯手段,飞鸽传书,这种飞鸽不需要人的操作,只能通报一些简单的讯息。 但这就已经足够了,他们是赢了还是输了,这么简单的信息对飞鸽来说,并不难传递出去,天水县这边肯定是收到了飞鸽传信,这才有了准备,难怪在靠近高墙的时候,就感觉高墙上的巡守比之前多了很多。 此刻,这些源源不断增加的护卫,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无提前准备,他们如何可能在短时间内集结这么多护卫参战。 “不用这么麻烦了,老游,没想到居然连你这样的人都背叛了我们,我实在想不到他到底是给出了怎样的价格,让你无法拒绝,整个天水县,咱们三人,不论是修炼还是生存,那些金刚晶根本用不完。” “除了金刚晶,还能许诺你什么?身份和地位吗?可一个逆反者,哪来的什么身份和地位?” 两人刚刚落下高墙,前方的庭燎就腾起了焰火,面前是清一色的身着黑色甲胄的军士,中间让开了一条通道,火鸦和崔玉就站在这甲士之后,火光中,所有甲士身上的武器,都泛着黑色的冷光。 游千击脸色微变,挡在曹安面前,“主上小心,这些武器和箭矢上,都使用了破罡材料,能够轻易破开十阶武夫身上的防御,寻常之下,这些都是用来击杀金刚兽的,也只有这些材料才能破开金刚兽身上的防御。” 曹安也见识过了,所谓十步之内必有解药,金刚晶矿脉中产出金刚兽,那有这能轻易破开防御的材料,也属正常。 “啧啧啧,看来还真是主仆情深,老游,带着你的主子好好享受今晚为你准备的盛宴吧,萤火之光也妄想与皓月争辉,真名界中的规矩,不是随便来一个杂碎都可以轻易破坏的,你们的行径,在整个真名界而言,连一点浪花都掀不起来。”说话的人是崔玉。 他打心眼里看不起曹安他们这些外来者,他是向往外界的生活,但那也只是他们生在了好地方,自己这一路走来,他觉得并不比他们差,来到了自己的世界,就得遵循自己的规则,这一点上,他与死去的闫龙有着出奇的一致。 碾死这样的人,足以给于他难以言喻的刺激和愉悦。 “放箭!” 随着崔玉狞笑着一声零下,黑色的箭矢朝着两人密密麻麻落下,这一刻,曹安见识到了游千击的举重若轻,巨大的偃月刀在他手中如若无物,挥舞出一个密不透风的防护罩,将曹安和他护在其中。 年剑落入曹安手中,“不用管我,只管出手,你挑一个!” 说着,只见曹安手中之剑连点,一股游刃有余,泰然自若的感觉映入游千击心中,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既然如此,主上,左边那个崔玉就交给属下吧。” 曹安笑了笑,“很好,那个胖子交给我。” 两人谈话的内容,清晰的传入了所有人耳中,将他二人视作无物的举动,无疑让这身后的两人怒火中烧,可他们也很清楚,游千击的实力,他们知晓,那个外来者的实力不明,能轻易降服游千击,想来只强不弱。 轻易就被自己的脾气和执念所左右的人,只能沦为别人的棋子,这一点,他们也知道。 所以,即便是心中怒火中烧,两人也稳坐太师椅,箭矢一轮接着一轮的射出,整整四百精卒披坚执锐,冲杀而上,一波又一波,直至身后已经完全没了人,而前方,那两个逆反者的周围,早已经围满了精卒。 长戟、盾牌,军阵围杀,步履之间丝毫不乱,一人被杀,立刻就会有后方之人补上去,这已经不是对付武夫的惯用手段了,而是他们围杀高阶金刚兽时候才会动用的办法,在这样的围杀下,只要实力不是强大到离谱的金刚兽。 最终都会脱力而亡,在这个死亡围杀中,精卒也是一样,一旦踏入那个圈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活路,想要活下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圈内之人,或者圈内的金刚兽被杀,否则,他们一旦力竭,就只有被杀丢出圈阵的结局。 在小圈之外,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便是替补之人,震天的喊杀声中,一波又一波的精卒被斩杀,大圈渐渐缩小,将两人分割开来,游千击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这个军阵,还是他带着手下军卒琢磨出来的。 他更清楚如此下去之后,对自己两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样的结果,就算是耗光了四百人,最后还有两个端坐在后方的十阶武夫在等着自己两人。 曹安身上的气息丝毫未变,就是手中的剑也与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好像这将近一刻钟的战斗,根本没有伤及他分毫一般,他目光扫过全场,然后慢慢的朝着游千击那边靠了过去。 似乎是受到了曹安情绪的影响,游千击的心也逐渐定了下来,他不再去想接下来的结局,而是全身戒备,应对着自己身前身后的每一次袭击,身上本来受到的伤也逐渐减少了下来,气息缓缓平稳。 曹安剑尖一挑,连着数剑爆发,这个过程,看起来就像是只出了一剑一般,但原本的两个圈子,却在这一刻,融合成了一个,好不容易才将她们两个分开,现在又在曹安的搏杀下,融合成了一个。 “不用急切,事缓则圆!一共就是这么些个军卒,在确保自己尽量不受伤的情况下,数次出击都能斩杀挑飞几个人,四百个,对我们来说也耗不了多少时间,精算好自己的每一分力量,在无法改变某种结果的时候,努力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 曹安气息平稳,一字一顿的对游千击说道,或是受到了曹安话的影响,又或者是受到了他言语之中的那份沉稳影响,游千击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自曹安的重新加入之后,他却是再也没有受过伤。 而且,他发现,在自己这位新主上那里,完全将节省体力发挥到了极限,他像是一台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以最小的体力消耗,做着最大化利益的事情,一切的攻击在他那里仿佛永远慢了半拍,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 侧身半步、微挪脚步、扭腰、偏头,好像一切在正常不过,看起来也并不快速的动作,却偏偏能巧妙的避开所有的攻击,不只是躲避着攻击,更是将圈阵的战场逐渐朝着后方端坐太师椅上的两人靠了过去。 毕竟,这样的攻击速度,对曹安来说,远不及极北冰原上那些被罡风所裹挟的雪花…… ------------ 第六百五十章 拿下天水县 从容、自信,无可挑剔,教科书一般的抵御与还击,让一众围杀精卒的内心升起了一股无力感,好似任凭自己如何动手,皆无法伤他分毫一般,军阵渐渐出现了漏洞,在曹安的眼中,这样的漏洞瞬间被放大,数剑祭出。 流光闪过,伺机久矣的猛兽终于在这一刻展露了他的獠牙,在强大的剑技面前,本就实力远不及曹安两人的一众军卒顷刻间土崩瓦解,看着这一幕,太师椅上的两人终是坐不住了,他们面色惶恐的站起身来,跟随了两人大半生的武器也落入手中。 崔玉使得是一杆大称,通体呈现金属光泽,称杆上落着银色的星点,但凡使用这类兵刃之人,管用之法还是棍法,但因为大称本身自带的附加物品,往往会有针对性的阴毒狠招,出其不意,一招毙敌,奇门兵器便是由于此。 这两人走得都不是寻常武夫路子,胖子火鸦更是手里取出一把火红色的鎏金大扇,只是扇子一展,便有一股不正常的热量自扇子中传来,每一根扇骨都如同一柄锋利的匕首,在精卒溃散之前,两人正好做好了准备。 曹安没有废话,剑随心走,身随剑走,欺身而上,在原地拉出一条残龙,剑锋直指胖子,游千击也没有停着,偃月刀挥出残月流光,直奔崔玉,这一路而来的憋屈以及心中的仇怨,似乎要在这一刀之中做出了结。 当!! 一声脆响,大扇挡住了曹安的剑尖,火光迸射,肥硕的火鸦身形像是一个皮球一般,轻轻的弹飞出去,在空中滴溜溜一转,猛地朝着曹安砸了回来,那来势之快,险些能赶上曹安的剑,看到这一幕,曹安脑海中瞬间想到了一门功法。 布袋功! 曹安身形一闪,避开了火鸦的攻击,就在曹安身形躲开的那一瞬,地面上被瞬间砸开了一个大大的深坑,土石飞溅,但这丝毫不影响火鸦的速度,借着地面的力量,再次以更强大的力量朝着曹安砸来,那大扇子在他身前形成了最有利的屏障。 帮他挡住曹安足以致命的攻击,整个就是一肉弹冲击,以最蛮横的打法,对着曹安狂轰乱炸。 曹安面色平静,这火鸦看似狂暴的攻击,除了让他有些灰头土脸外,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他右手拿着剑,每一次出击,剑尖都落在大扇上的同一个点,剑尖在触及扇面的瞬间,剑身脱离曹安的手掌,高速旋转。 伴随着阵阵金铁相交之声,再一次砸向曹安的时候,火鸦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变化,只见曹安双手成龙头状,掌间空隙内是年剑的剑柄,年剑悬在其中,似是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但只有曹安自己知道,年剑此刻转的太快,以至于肉眼根本无法察觉。 伴随着一声轻响,扇面被洞穿,年剑突破‘大盾’直接点在火鸦身上。 “嗷!!”凄厉的惨叫从火鸦口中发出,整个人一脸颓然的砸倒在地,神色萎靡,那肉身一样的身形,在这短短一瞬间,消瘦了许多,这是直接被曹安破了功,多少年的苦修,在曹安这一剑之下,泄了去,肉身的力量还在。 只是这点力量,在此刻的曹安面前根本掀不起什么浪花。随着年剑流光斩落,一颗满脸肥肉的脑袋就此滚落地上,鲜血喷洒一地,曹安剑尖串起火鸦的脑袋,转身面向身后的一众天水县护卫,面色肃穆。 “贼首已然伏诛,尔等还不速速放下武器!!”他的这一声断喝,在火光中,让人将那颗火鸦的脑袋看得清晰分明,原本还只是稍稍处于下风的崔玉见到这一幕,心神大震,手上的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缓,游千击瞅准机会,一刀后至。 崔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个十阶武夫的脖颈,去硬扛游千击手中的偃月刀,一声闷响之后,大好脑袋直接被斩落,与火鸦走了同样的路,天水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原本被围困其中,已经几近力竭的岩石村众,在这一刻露出了释然之色。 他们赌对了,尽管在真正交手的时候,谁也不看好今日的局面,甚至当时已经有人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等逆乱之事一旦发生,除了死亡,几乎没有其他的路子可走,但现在,他们非但没死,还成功的夺下了天水县。 他们刚刚都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 一夜之间,天水县易主,游千击带曹安清点了天水县藏宝库,三个宝库内,游千击所属的那个早已经被搬空,只有崔玉和火鸦的宝库还在,偌大的阁楼之内,堆积着满满当当的金刚晶,巨大的木箱直接垒到了屋顶。 二人加起来,足有三千多箱,这还是按箱计的,而不是能量单位,曹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发金刚晶,三千多箱,在游千击和一众属下的要求中,曹安留下了足足五百箱,余下的金刚晶,尽数分发了出去,就是那些尚且远在岩石村的高阶武夫,都有份额。 游千击几人,这一夜都没有休息,安抚降众,疏散百姓,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照在天水县城的时候,昨夜种种早已经消失不见,除了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整个天水县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一般。 县城的大门打开,商贩正常流转进入城中,一切如同昨日,他们甚至连昨夜发生的事情都不知晓,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而此刻,曹安坐在县衙的一处府邸中,这里原本是崔玉的府上,崔玉此人好色,妻妾二十三人,只可惜,但凡炼体之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很难诞下子嗣,崔玉也不例外,至今没有一儿半女。 他又是独身一人闯荡起来,以至于府邸内,除了他的妻妾和一众婢女仆人之外,再无其他,如今通通被遣散出去,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曹安一人,不,确切的说,在他面前还站着另外一个女人。 一袭白色袍子,看袍子的材质,就知道此人身份不低,至少,她的来处,是一个比天水县尚要繁华不少的地方,女人就这么站在曹安面前,眼中带着浓浓的好奇之色,在她打量曹安的同时,曹安也在打量着她。 “你便是曹安?看着似也没什么独特之处嘛。” “我在此界并未见过你,曹某的名字,甚至连岩石村中不少人都不知晓,你是从何处得知曹某的?宝闾州吗?还是某个人的口中?”说道这里的时候,曹安的脸色阴沉了几分,因为他想到了,在这个世界中,还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那就是月轻歌,跟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女人,也是害得自己沦落到这个世界的家伙。 “与你所想的一样,我是被她派遣出来的,过来查看你的情况,你对我不用如此大的恶意,我对你们在外面的事情没有丝毫兴趣,也对你在这里的小打小闹没有兴趣,见你这一面,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配不上她。” 曹安剑眉一扬,“月轻歌?” “在此界中,以你现在的身份,敢如此直呼雏凤之名的人,你是第一个,但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不要以你在外界之中的行事手段来看待真名界的事情,这里很多事情与你所想的并不一样,现在的你,充其量也只是在一个小县城内蹦跶而已。” 曹安对这个女人的印象再减几分,实在是太过聒噪了。 也未见他有任何征兆,下一刻,身形便已经出现在了百灵面前,一只洁白的大手抓住女子的脖颈,五指瞬间锁住数道脉门,顷刻间就让她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平静中透着淡漠。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聒噪?你如何看待我,在我心中,泛不起丝毫涟漪,曹某也不在乎,但有一点,你不该在我面前聒噪,因为你真的很吵,这一次,饶你一条性命,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会去找她的,咱们之间的帐总有清算的一天。滚!!” 话音落定,曹安伸手一掷,一条白影根本没有挣扎的机会,直接被丢了出去,像是丢垃圾一样,砸到了院外,百灵惊骇的发现,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看清楚曹安是如何出的手,甚至连自己已经脱离了曹安的掌控那时候,自己都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只能任由自己被丢出去,砸落到地面上。 身子与地面接触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像是散架了一样,她纵观了整个事件,但因为深夜的缘故,在县城内发生的战斗,看得并不全,以至于她未曾将曹安放在眼中过,在她看来,曹安和这些所谓的武夫,都是些乡下匹夫。 无甚高明武技,没有高超功法,即便是修为不错,也不过就是金刚晶堆积起来的,然而,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曹安的实力,远超自己的猜测,别人只是不想杀她而已,否则,刚刚那一瞬间,他就足以将自己击杀。 想到此处,女人眼中惊恐之色未褪,快速起身,顾不得身上的痛苦,快速的逃离了天水县,在起身的时候,远远感觉一道视线朝着自己看了过来,那是游千击…… ------------ 第六百五十一章 天水县的变化 “主上,刚才那个女人是?”游千击不明其中缘由,但看得出来,那女子对主上这边投来的目光,是惊恐而非羞涩或者爱慕。 “没事,是一个故人派过来的,应该是想了解一下我的情况,看看我在这边过的如何吧。”曹安猜不透月轻歌的用意,确实猜不透,一个人即便是再聪明,也无法透过这些简单且毫无联系的线索去猜测什么。 他不可能猜到月轻歌的处境,自然用意也就无从谈起。 “故人?” “月轻歌,我来到此处就是拜他所赐,但其实说起来,若是没有他,我自身的炼体法决也不可能如此之快的修行有成,在外界修行,天地元力与炼体法决的契合度并不高,能量利用率也不大,想要修炼到现在的境界,按部就班怕是需要数年光景。” 曹安感慨了一句,在外界的修行速度,他已经是深有体会,与真名界完全无法相比。 游千击眼中精芒一闪,别人或许不知道月家之名,但他游千击是肯定知道的,他们这些高阶武夫,好歹都是听说过月家传奇的。 “主上,这月家之人,说不得是个大麻烦,当年月家先祖带着真名塔踏碎虚空,去往外界,这当今世上最大的一座金刚晶矿脉和雄城就交给了月家老祖的一名亲信仆从,也就是当今的武帝,九命的先祖。” “如今,月家之人重返,定然是回到了帝城之内,并且获得了一定力量,您又与她之间有了龌龊,若是月家调动朝廷的力量,天水县怕是难以应付。”游千击忧心忡忡的说着,简单几句话,将月家与的当今武帝的关系道了出来。 有这样的背景,月轻歌在真名界的地位不可谓不高,若是想要对曹安出手,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此事,暂且不用理会,安心修行即可,岩石村的事情,必须处理妥当,霸山、千道和蛮枪三人的位置,让其他人去顶替,将他们三人调往天水县,你对天水县中的一切都比较熟悉,这你自行安排。还有一点,真名界中的情形如何,我不予理会,但天水县下辖各村,自今日起,不再收取供奉。” “这……”游千击面色有难色。 “怎么了?” “主上,您取消下辖各村的供奉,是一件好事,但我们不收取下辖村落的供奉,上头却宝闾州却要收取我们的供奉,没了各村的供奉,我们自己的矿脉尽管也足以支撑,但到时候,分润到众人手中的金刚晶必然就会少很多,属下怕到时候大家心中有怨。” 芝麻再小,积少成多,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游千击尽管不管理天水县的金刚晶账目,却也清楚,这每年从下方收取上来的金刚晶,能抵掉很大一部分需要上交的供奉,这样一来,天水县才能累积下来这么多的财富。 眼下,损失了这一笔,供奉就都得天水县来掏,长此以往,可不是一件好事。 曹安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可以私下告诉兄弟们,宝闾州只是为我们代管一段时间的金刚晶而已。另外明确告诉他们,自今日起,金刚晶已经分润出去了,让他们给我敞开了修炼,修行速度越快之人,下一季度得到的分润将会越多。” “至于那些个有了不限量资源,还无法快速提升自身实力之人,那就没必要浪费金刚晶了,不如将它给于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怕实力不稳,那就去矿山,猎杀金刚兽,活着的人才能言勇,天水县需要的是能够快速形成战斗力的战士。” “不是一个只会浪费资源的蛀虫!在这里,我给于你们足够的空间,是时候证明你们自己的能力了。” 游千击眼前一亮,曹安后续的几项安排,他有所预感,但曹安那句让他私下去说的话,却是他意想不到的,可以预见,如此一来,上头压迫的越狠,天水县的这些武夫只会越发的干劲十足。 等到这股情绪压抑到极致的时候,冲杀进宝闾州的那一刻,他们将会越发的疯狂。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等一等!”曹安叫住了他,如炬的目光落在游千击身上。 “最早跟随我的三人,他们都有我所传授的炼体功法,曹某秉承的,向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差使了你,那就不会再怀疑你,此乃我自己修行的功法,名为八九玄功,我今传你一至三转的法决。” “若是契合于你,那就接着修行,只要你修行到了,随时与我讨要后续的功法,我曹安从不担心有人后来者居上,只要你有那个实力,若是不契合你,那就需要你自行斟酌,两者相比之下,选取对你最有利的修行。” “相信,即便你现在没有金刚身后续的功法,等咱们踏足宝闾州的时候,该有的都会有!” 游千击身子一颤,缓了片刻,“属下明白!还请主上传法。” 曹安如法炮制,一指点落,将八九玄功一至三转的法决授予了游千击,抖了抖身上的袍子,“好生修行,在我静修期间,天水县内一应大小事务,就交予你了,你若是忙不开来,也可酌情安排蛮枪他们辅助于你。” “这期间,供奉正常上交,甚至,可以稍微增加一点,我们需要时间,至少,就目前而言,我们还没有力量应对宝闾州的怒火,该有的姿态要拿出来,取消供奉一事,暂不声张,免得被人瞧出来端倪。” 说完,曹安转身直直走进了院内,他的话清晰的传入了游千击的耳中,但游千击此刻并无反应,他记下了曹安的话,脑海中吸收着曹安传授的法决,修为越高,其精神的强大越是明显,游千击吸收这些内容,所花费的时间远比那三人短很多。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曹安早已经没了身影,他不敢打搅曹安修行,只是跪了下来,朝着曹安院内的方向恭恭敬敬一拜,这才长身而起,走出了院子。 今天,他从曹安这里得到的信息已经够多了,他深知,曹安的脚步并不会停留于此,这就足够了,之前他确实是有些担心这个的,毕竟自己本身就来自这里,平白给自己找了个主上不说,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尽管当初,是因为性命危在旦夕,自己才做出的决定,可谁不希望未来更好呢?曹安当时的豪言壮语尚在耳边,走到这里就不动了,那他游千击的心也就凉了半截了。 按照曹安现在的部署来看,他想要的绝对不是眼前的天水县,又或者是宝闾州,他所求更大,所图更远,否则,也不至于定下这一系列的规矩。 “切牌吗?就是不知道那些被触及利益的家伙,该歇斯底里到何种程度!”莫名的,游千击的内心也多了一种将他人谋划撕碎的变态快G。 在曹安定下的框架内,游千击再次定下了细则,由此,建立了一套以修行速度和实力、潜力评估一个武夫去向的标准,想要留在县内?可以!修行速度多快?潜力多大?实力有多强? 在他的指引下,县城内组成了专门人员,前往下辖各村网罗人才,纳入天水县城中培养,那些本身就没有多少潜力且再难寸进之人,被遣往各村,没了供奉的收取,对他们来说,维持修行是足够的。 而且,在村内,他们获得的自主权利更大,很多人也乐得如此,在他的高压和铁腕之下,短短两个月时间,整个天水县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乎所有县城和村落之内的修行者都进行了一次大换血。 以往,只有金刚兽找人族的麻烦,人族避之不及,眼下,为了更大的利益和更多的修行资源,地穴几乎成了这些武夫们修行必经的一课,短短两月时间,县城之内在册的武夫,几乎都踏足地穴一次。 实战能力有了质的变化! 却说另一边,百灵重返帝城,将在天水县与岩石村所见所听的一切转述给了月轻歌,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曹安并不是自己想象之中那个与主上有着感情纠葛之人,有,也是仇恨,而不是情爱。 不会影响到百鸟归位的大事,只是隐瞒了自己被曹安一把丢出院子的事情。 月轻歌安静听着,直到她说完,这才站起身来,“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以他的性子,我以为他不会将事情做到这一步,未曾想,他不仅做到了,还做得很好。” 顿了顿,月轻歌接着说道:“另外安排别人去盯着吧,随时回报情况,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百灵脸上一喜,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进展,在这之前,这位主上可是对他们百鸟组织中所有人都怀有戒备之心,眼下看来,自己算是得到了她的信任,当即点头应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她太需要一个帝国授予的身份了,而不是一个江湖杀手的身份…… ------------ 第六百五十二章 大漩涡里的小人物 “咕咕~咕咕~” 类于信鸽发出的声音中,夹杂着其独特的韵律,乍一听,就像是谁家鸽子在发声,但了解其中门道的人轻易就能听出个中的差别,就像此刻躺在房间内的百灵,她便是能轻易听出个中意思的人之一。 听到这个声音,百灵脸上的欣喜之色一闪而过,很快便拉下脸来,收拾了情绪,侧过身子,索性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脑袋,那声音的主人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在屋外叫着,约莫持续了六七声后。 百灵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门,一条黑影从窗外一闪而入,顺手帮百灵将窗户关上,人如灵猫一般,站在了百灵身后,伸出双手,缠住面前女子的柳腰儿,贪婪的呼吸着女子的发香。 粗重的鼻息让女子很是不适,摆脱了身后男人的束缚,负气一般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你不是要娶大家闺秀嘛,好歹是个官家女子,跟我一个江湖女子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夜半闯入女子闺房,这便是你们官家儿郎的做派吗?” 女人都已经开了窗,现在还说这些话,他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意,当下陪着笑脸,捧住女子的双手,“那不都是家中母亲大人的意思吗?我什么样的心思,百灵你还不懂吗?我钱通何时说过这样的人?” “自始至终,我所爱的不都是你一个人吗?” 百灵被她的说得心间一暖,破涕为笑,脸上洋溢着幸福,“你应该也知道了,雏凤归来,从今以后,我们雏凤司也就不再是一个没有根的江湖组织了,要不了多久,雏凤司就能真正回归朝廷,我也能获得官身。” “到那时,你母亲可就无法阻止我们在一起了,她想要的,我可是都达到了。怎么样?高不高兴?” 钱通脸色微微一变,只是陷入对未来美好憧憬的女子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已经确定了吗?还是说只是你自己的猜测?” “倒不是我自己的猜测,而是必然的结果,月家的后人,本身就是权利巅峰的一种象征,如今她归来以后,无论将来作何打算,肯定是要借助朝中力量的,如此一来,雏凤司即便无法恢复到巅峰时候的地位,获得朝廷的官方正统承认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样吗?” 百灵愣了一下,“怎么?阿郎,你似乎不开心?” “哪有,我很开心,照你这样说,要不了多久,我不就能够迎娶你了吗?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两个,我要你给我生下一窝大胖小子。” 百灵脸蛋儿一红,顺从的爬上了床,嘴上却骂了一句想得美。 钱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家中倒是确实称得上书香传家,六代都是读书人,正好他父亲这一代,有了官身,在朝廷中,也不是什么大官,在这帝城中,几乎是最小的那一批,但那也是官身,除了那些个稍有势力的家族外。 一般的江湖武夫,还真不愿意招惹这类人,百鸟组织在江湖中的地位颇高,可百鸟不是百灵的百鸟,她在其中也只是一个下属,正如钱母所说,他家儿子好歹也是帝城官差,其父更是正儿八经的官身,将来娶媳妇,怎么也得是门当户对之人。 不可能迎娶她这样一个江湖女子。 也正是因为钱母的这句话,才有了百灵对于官身的渴望,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女子对能光明正大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在一起的执念,在这之前,受限于百灵组织的特性,她近乎绝望,可在月轻歌到来之后,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 可她筹备了很多东西,唯独忘却了人心,情话代表不了爱情。 钱通也从未想过将她迎娶回家,否则,以他钱家的地位,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只要他坚持,钱母还真能逆了他的意思不成?况且,百灵也是正经江湖女子,可不是那风月之地的风尘姑娘。 这一晚,百灵对他说的话,让他的心没由来的乱了起来,说起来,要是雏凤司真的被朝廷所承认,那么即便是他爹,在雏凤司百灵面前,也得低头问好,地位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到那时候,别说他没有负百灵的勇气,就是他一大家子,都没有这个勇气。 以至于钱通心神不属,草草了事之后离开了百灵这里,女人还在床上畅想着未来,男人却已经连夜赶往了家中,他现在就迫切的想要知道,这雏凤司重归朝廷的概率有多大,究竟是百灵的猜想,还是确有其事。 月黑风高,当他拐过墙角的时候,一条黑影拦在了前方。 “哟,这位兄台好雅兴,深夜时分,能从白龙斋出来的人,都有些独特的手段,不知道兄台的手段是什么?”调侃的声音,似乎来自一个年轻人,至少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借着光晕,钱通看清了面前之人。 一个身着朱红色长袍的男人,身上并无朝廷印记。 “不想死就闪开,老子今天有紧要事,没心情与你耍嘴皮子。” “啧啧啧,钱大人的儿子官威可是比老子还要大上一些啊,我记得白天的时候,见着钱大人,他那态度也挺谦卑的,怎么今夜见了他儿子,却是这么大的脾气,连我都敢杀了,难不成钱家在这凤鸣城中,已经只手遮天了?” 听到男人的话,钱通的心骤然一紧,赶忙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微微低下头,“敢问大人是?” “足下为何前倨而后恭呢?” “之前是钱通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不要见怪,眼下既然知道了大人您一二,自然要恭敬以待。” 墙角的男人嗤笑一声,直起身来,拍了拍腰间的佩刀,这时候,钱通才看清楚,那佩刀的吞口处,有一龙首印记,前朝为凤,当朝为龙,尽管谁也没有明面上提起过,但却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 九家当初为了区分两朝,摘掉月家的痕迹,从方方面面进行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这龙首就是其中之一,当然龙首佩刀还代表了另外一层意思,潜龙阁,对应着当年月家的雏凤司,潜龙阁就是当朝武帝的眼,以及刀!! 看到这一幕,钱通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招惹了谁,额前渗出了汗珠,嗤嗵一声跪了下来,也顾不得什么体面,直接将脑袋一下下砸在地面上,“钱通不知是大人驾临,多有冒犯,还望大人绕小子一命,小子对武帝陛下忠心耿耿,对帝国忠心耿耿,从未有过半分他念啊!” “行了,你的命,不值钱,还不值得本官亲自出手,你刚刚从那白龙斋出来,据说,你跟雏凤司的百灵姑娘正打的火热?” 有了男人的这句话,钱通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惊魂未定之际,听到了这么一句,心又悬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这事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问你话呢?如实回答。” “是!百灵爱慕于我,但我对她并无嫁娶之心,只是想着玩玩而已,钱通的心上之人,另有其人。” “你还算实诚,雏凤司的百灵对官身颇有执念,也是因为想要嫁给你吧?你娘当初听了你的意思,随口一句搪塞的话,让她短时间内对你断了念想,现在似乎因为雏凤的归来,让她看到了些希望。” “大人真是明察秋毫,任何事情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很好,钱通,本官记住你了,不管你自己现在有何打算,有何目的,将来打算怎么做,从现在开始,你只有一件事情,必须办好,那就是给本官哄好那个叫百灵的雏凤司女子,让她对你言听计从,以后,有事的话,本官自会再来找你。” “你若是断了这条线,你钱家阖家上下,将无一人好死,你明白了吗?” 看着面前这个潜龙阁之人眼中的冰冷,钱通只觉得汗毛倒立,仿佛下一刻,那冰冷的刀子就会斩去自己的头颅一般。 “钱通明白,钱通明白!” “今夜之事,不可再有第三人知晓,回家去吧。”钱通不敢抬头,等了很久,直到周围彻底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一声猫叫将他吓了一个机灵,抬起头,发现一只白色的猫正站在墙头,眼底闪着幽蓝色的光芒看了自己一眼,纵身一跃,跳进了其中一户人家。 这才忙不迭的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往家里跑,不是受了伤,而是双脚无力,到现在还是两股战战,有些停不稳当,潜龙阁之人,谁也不愿意遇见,官场上,但凡见着了潜龙阁的人,就意味着已经上了武帝的生死簿。 窜回家中的钱通,不敢惊动任何人,一个人躺在床上,裹上了厚实的被子,身子依旧在抖,他不知道这潜龙阁之人找自己究竟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雏凤司百灵的幸福,那些杀人机器没有那么多闲心。 他隐隐感觉,自己好像因为某些阴差阳错之下,卷入了一个轻易能将自己和钱家粉身碎骨的漩涡之中…… ------------ 第六百五十三章 偷天换日决 帝宫密室。 这是武帝的一处寝宫下方,由潜龙阁之人把手,能在这里的,修为即便是最低也达到了十阶金刚身,清一色的朱袍黑玉带,以兽首遮面,相互之间多不相识,就是相互之间的称呼也只是以兽名称呼。 当年潜龙阁效仿百鸟而建,最尊者为青龙面,其次白虎、玄武,四圣之中唯有朱雀不在其中,按照真名界的说法,朱雀乃凤之一族,所以不用。延续至今,潜龙阁中固定便有百兽。 整整一百之数,其下未得兽名的,就是潜龙阁内二三流高手,眼下密室之中,潜龙三首便有其二在在位,青龙和白虎,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一翻腾的血池两边。 定睛一看,当能瞧得出来,这是以阴阳鱼的格局打造出来的一个圆形血池,在‘鱼眼’位置,分别留出了一个堪堪容纳一人站下的空间,此刻血池雾气蒸腾,鱼眼之中一边是一个浑身精赤的汉子。 另一边是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这孩子不哭也不闹,面色苍白如纸,原本细嫩饱满的肉身,正在这翻腾的血雾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而在另一边的汉子身上,那干瘪的肉身却再以一个诡异的速度丰润了起来。 “成了,哈哈哈,我成了,我成了!!”汉子猛地睁开双眼,脸上带着狂喜之色,纵身一跃跳出了鱼眼,而另一边,那襁褓中的孩子如同枯柴一般,沉入了血池底部,显然已经是死了。 那汉子跳出鱼眼之后,本能的跪在地上,“两位大人,我成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活下来了?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青龙手按刀柄,走上近前,摸了摸汉子的脑袋,“是的,你做到了,我看到了,放心,陛下会记住你们的功劳的,到了那边,好好跟你的儿子团聚吧,你也应该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做了,不管成不成功,都不可能给你生的机会。” 话音刚落,也未见他如何出的刀,那汉子的头颅就已经滚落到地上,那双眼中,依旧满是惊愕之色,他不知道,明明说好了,只要成功就让他活的,为什么最后还是要杀了自己。 青龙转过身,那兽面上,一双眼里透出一股冰冷之色。 “这是第几个实验了?” 狐狸手中拿着书和笔摇动着身子走上前来,“回大人,这是第一千八百七十二个实验,其中父子实验整整一千对,成功九百二十三对,非父子血脉实验八百七十二对,成功三十六对。” 白虎点了点头,“龙首,可以向陛下汇报了,这不仅仅是一个实验的成功率,父子血脉实验中,失败的都是更早之前我们所做的那些对实验,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再也没有失败过。” “足见此法可行,之前的失败不是因为功法的问题,而是我们在经验和药物配比上出的问题。” “不用了,寡人已经看到了。”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两人上方传来,不多时,武帝九命就已经出现在密室的入口处,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看来心情不错,只见他走上前来,拍了拍龙首的肩膀。 “干的不错!” 龙首跪在地上,不敢反抗,武帝大手触及所在,肉身本能的僵硬颤抖,“这些都是属下该做的。” 武帝看着面前的一切只觉得越发的满意,“实验可以停了,你们现在有新的任务,去白龙斋,盯着一个人。” 大太监挥退了所有人,整个密室内,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在这里只有他和武帝二人,此时的武帝随手翻阅着长案上的卷宗,这里记载了整整三年期间的所有实验。 事无巨细,只是看着这上面的记录,都能清晰的想象得出来实验的整个过程,此法名为【偷天换日决】,来自外界,并非真名界本来的功法,能轻易换掉自身的血脉。 当年,武帝得到此法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月家的【涅槃鸣音】,他在暗地里发动了潜龙阁所有人寻找当年的月家后裔,还真让他找到了十三人,只是这血脉的纯度太低。 月家老祖离开的时候,以真名塔为容器,带走了所有的月家嫡系,留在这里的,都是本身就跟当初的月家没有太大血脉联系的,那点血脉纯度,修行月家【涅槃鸣音】进度缓慢不说,就连成就也极其有限。 在位这些年间,十三名月家后裔被他圈养了起来,目的就是为了培育出血脉纯度更高的月家后裔,整整四十五年,这其中的黑暗与肮脏,只有真正接触了那些事的人才知晓。 但他终究是有所成的,后代之人中,血脉纯度被生生提高了两倍,然后便紧锣密鼓的开始着手实验【偷天换日决】,他生下来,就处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处,当一身实力也臻至巅峰,无路可走的时候,他所想的就是破虚,去外界,去那个更加宏伟的世界。 原本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推进着,直到月轻歌来到这里,突然的意外,打乱了武帝的计划,那四十多年的努力完全就被推翻了,有了真正的月家血脉,之前培养的那种心智不全的废物,也就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如果不是因为成年人对偷天换日决的意志对抗,会让实验者大大增加失败的风险,他根本都不会与月轻歌虚与委蛇,直接换掉她的血脉,就是最好的办法。 但现在,他不得不再走一段弯路,他相信,以月轻歌的血脉纯度,下一代即便是纯度有所下降,也远远要比自己培植出来的好太多,这也是他要让月轻歌给他生下一个孩子的真正原因所在。 他等不了了,等不到这个世界衍生出能够真正破碎虚空的功法,月家的【涅槃鸣音】是已经有了先例的,没有必要再舍近求远,这一切都像是上天故意要成全他一样。 在他实验推向成熟和完整的时候,月轻歌来了,这更让他坚定了命中注定的信念,注定要让他破碎虚空,去往外界,成为第二个真名界中成功破碎的存在,这些年,他早已经将【涅槃鸣音】的修行方法研习了个透彻。 况且更换血脉之后,并不会对自己的修为造成多大影响,到时候,自己就可以直接将一身修为转换为【涅槃鸣音】的力量,用不了多少年,破碎虚空就可以轻易实现。 “宫蓝,你不替寡人感到高兴吗?” 大太监忙不迭的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高兴,老奴高兴的不得了呢,怎么会不替陛下感到高兴呢?陛下多年所求,眼下即将达成,您是真名界的一界之主,就是这个世界,都在想方设法的迎合您的诉求。” “要不然,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那位月家后人突然来了呢?陛下洪福齐天,天命所归,所想之事必将有成。老奴刚刚只是在想,陛下破虚之后,老奴就得跟陛下分开了,一时间心中有些不舍而已。” 老太监宫蓝并没有说实话,但他跟了武帝那么长时间,对他的心思早已经掌握了全面,这一番话说出去,正好说在了武帝的心坎上,后者也就没有再计较他刚刚的失态。 宫蓝非但没有替他感到高兴,反而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这主子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这只是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不可不敢在这个点上给武帝泼冷水…… ------------ 第六百五十四章 宝闾州上使到来 天水县城,如今县城俨然换了一副新的气象,在这份繁荣和自由之下,也多了一份戾气正在疯狂滋长,宝闾州的使者到来,这一次,为的就是天水县中的年俸。 按照天水县那条矿脉的规模,这对宝闾州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这一次,领头的正是宝闾州州主的私生子之一,是前些年才认回来的,这位州主年轻的时候遍走宝闾州。 留下了不少的风流韵事,这子嗣在外的事情也就很自然了,事实上,对于婴家来说,年轻一辈外出游历的时候,家族中是有一整个队伍在暗中跟随的,这一路上,就算是这位现任的宝闾州州主在某天夜里来了几次,一次多长时间,都有着清晰的记录在案。 之所以没有在当初认回来,完全就是因为当初的婴旦不值得被认回来,没有足够的潜力和智慧,即便你能证明你是婴家的私生子,也不会有人理会你,婴旦也确实没有辜负婴家人的期盼。 年仅二十岁,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自身实力也不弱,一身十阶金刚身修为,兼修的技法和武学更是不少,只是人看去来有些阴柔过甚,自身皮相也颇为女性化。 江湖传闻此人男生女相,有龙阳之好,最喜那些威猛的男人,这些只是私下里才会秘密谈论的话语,没人敢提到明面上讲出来,也没有听说有谁入了这位婴家公子的‘闺房’。 婴旦的身边,一直常年跟着一位中年男人,而这位就是他的护道人,一身十一阶金刚身修为,人长得五短身材,双肩宽阔,两臂极长,使得一把比他还要高出一截的细长大刀。 “公子,这天水县与之前大不一样了,此行需得小心。” 马背上,李鬼靠了过来,在婴旦身边说了一句,天水县他之前来过,也是跟着宝闾州的队伍一起过来收年俸的,但那一次,天水县与其他郡县并无任何区别,而这一次,才刚刚入城,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些高墙上的护卫就暂且不说了,只说这些行走在界面上的寻常人和武夫们,看的出来他们并没有任何的行伍生活痕迹,可就是他们这种随意的走在一起,都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协调和默契感,产生凭空的压力。 这些人,一旦配合起来,汇合在一起之后,就是一支精兵,而且是比那些日日操练但没有上过战场的兵还要强大的精兵,可能你让他们进行某些动作的时候,他们会做得很凌乱,因为没有训练过。 但他们经历过真正的厮杀,而且是相互配合厮杀的,一旦投入战场,他们就会如同豺狼野兽一般,化身为杀戮机器。这些寻常武夫尚且如此,那常驻的军卒又该是怎样一副光景? “三个月前,有探子回报,天水县易主了,崔玉和火鸦就是死在了他们手上,不过游千击倒是活了下来,他本是为了剿灭岩石村的逆反之人,未曾想,反被人慑服,成了那人的帮凶。” 李鬼点点头,“当时的信报李某也看到了,那崔玉在迎战之前还曾飞鸽传书,想让老爷出手助他一臂之力,奈何那逆反之人的动作太快,老爷那边才刚准备差人,这边就已经结束了。” “之后,他们就彻底安稳了下来,许诺今年的年俸比往年高出一成,老爷也是念在这一点上,没有动手,况且,人都死了,天水县,谁做主不是做?平白多出了一成的金刚晶,自然没人会拒绝,在不可能影响到本州安定的前提下。” 顿了顿,李鬼深吸了口气,“但现在看来,这逆反之人的目的怕不是一个简单的天水县。” 婴旦眸子里的精光一闪而逝,“有意思,希望他的实力能跟他的野心相匹配,否则就太令人失望了,这个人叫曹安是吧?据说是个外来者。” “是的,公子。” “走吧,去会会他,宝闾州太安定了,也安定太久了,如一潭死水,毫无新奇可言,多了这么一个人也是挺好的,正好,本公子这些时日以来,修为虽有进展,可终究还是少了些根基的。” “与诸位哥哥还是没法相提并论,若能添上一功,想必在家里,说的话,别人也更愿意听一听。” 李鬼是他的亲信,从他成为护道人的那一刻,两人的利益就已经绑定到了一起,这是规则,无法改变,所以有些话,婴旦也可以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说出来,李鬼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想让这个逆反者成为功绩,那就还需要一个前提,让这位逆反者成为威胁到本州安定的存在,否则,一个平平无奇的家伙,即便是杀了也不会有人认为这解决了什么问题。 就像是所有人都能完成的事情,你完成了,别人也只会认为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鬼知晓自家公子的手段,这一趟,怕是又要养虎,又要打虎了,就是不知会持续多长时间。 县衙内,接待的人是游千击,在这方面,他做足了姿态,因为他很清楚,以目前短短几个月的累积,天水县完全不可能是宝闾州的对手,连掰手腕的资格都没有。 宝闾州是集数郡县之精华,累代之经营,天水县,充其量也就只是一县之地,短短数月的改变而已,于是乎,在队伍进城后不久,就看到了前方迎接的众人,这里面以游千击为首,身后分别是一众八阶九阶的武夫。 分列两侧,边缘更有百姓夹道欢迎,看到宝闾州队伍的那一刻,游千击急忙快步上前,他的身后,霸山也紧随而出,游千击牵起了婴旦的马缰,而霸山则是牵起了李鬼的马缰。 “早就听闻上州使者将至,我等心下欣喜莫名,特意在此等候,为上州使者摆筵,接风洗尘。” 婴旦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却没有让马儿走,而是立在原地,“突然不想骑马了,你们既然备了这么大的阵仗,倒不如下来走走,也好感受一下本县的热情,这才合乎情理。” 游千击脸上堆着笑,“一切以上使的意愿为主。” 婴旦也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边上,那意味却是再清楚不过了,游千击愣了一下,也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忙不迭的凑了上去,躬下身子,“请上使下马!” 婴旦一脚踩在了游千击的背上,这是一种完全不设防的举动,两人均为十阶武夫,在这种情况之下,但凡这上面之人有了别的心思,他游千击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一幕落在前方众人眼中。 原本尚喜庆的气氛为之一滞,清晰可查的数道杀机升起,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已然有人压制不住要出手,却被蛮枪和千道拦了下来,他们很清楚,这所谓的上使就是有意折辱他们。 为的就是让他们忍不住出手,看到这一幕的婴旦脸上有些失望,两手一摊。 “没得玩了,真是没意思,我还以为,这逆反之人带出来的人,多少也该有些血性,看来是本公子高看了他,手下之人皆是些软脚虾,与之前并无差别,既然如此,你们逆反为了什么?” “就为了这一县之地吗?”说着,一脚踩在游千击背上,直接下了马,在游千击的背上留下了一个大大的脚印,这一脚下还用了点手段,生生将游千击的背部踩得矮了几分。 等他话说完的时候,人也落到了地面,游千击站起身来,勉力调整好自己的气息,脸上的苍白之色一闪而逝,重新堆起了笑容。 “当初,崔玉与火鸦二人,对本县武夫压抑太重,大家不过是受不了两人的管制,这才群起而攻之,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自是要好生珍惜上州给的机会,安心生活。” 婴旦不置可否,他现在暂时还没有找到好的借口,面色如常。 “那就好……” ------------ 第六百五十五章     就是开个玩笑 “怎的不见你的那位主子?莫不是怕了,不敢来见?你且告诉他,这一趟,我们就是来收取年俸的,不是来追究之前的事情,对宝闾州而言,无论是谁在天水县当头都可以,只要你们缴齐年俸,对我们来说,无非就是换了一条狗看门而已。” 游千击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上使有所不知,我家主上就是一个武疯子,除了修炼之外,从不插手县里的一切事物,这不,前几天又闭关去了,就是我们这些人,一个月也未必能见着他一次。” 宴席上,婴旦扫了全场一眼,眼眸中透出几分不悦开口说道:“哦?你们见不着,所以我们宝闾州的人也就见不着了吗?本公子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我们宝闾州在诸位眼中竟是如此不堪,连你们都不及,当真是好一个天水县。” “上使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我们这些身在天水县的人,一个月也未必见得着我家主上一次,上使突然造访,正好碰上我家主上没有闭关的可能就很低了,绝无冒犯上使的意思。” 就在这时候,千道走进了宴会厅,附耳到游千击侧面。 “上使,天水县今年的年俸已经准备好了,这就让他们抬进来吗?” 婴旦的脸色稍微好转,“好啊。” 不大一会,一众护卫挑着一箱箱的金刚晶走了进来,一共是整整一百二十箱,悉数放到了宝闾州队伍的座位之前,当所有的箱子被打开的一瞬间,彩色霞光乍现,瑞气皑皑,众人不是没有见过金刚晶,但即便是他们这些收取年俸的队伍。 乍见到这么多的金刚晶堆积到一起,也是深感震撼,一个个脸上露出了几分贪婪之色,只是他们很清楚,这东西,不是他们可以染指的,不过就是经他们的手,送往宝闾州而已,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神色,不再去看那些金刚晶。 婴旦看着面前的东西,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看来你游千击是早有准备啊。” “年俸是惯例,这些都是迟早都要上供到州内的,怎敢拖沓,让诸位好等?年俸之事可是我天水县的头等大事,只有得了上州的首肯,我等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游千击恭声说道,这一切看起来都没有任何的破绽,就像是确确实实被宝闾州的势力所震慑一样。 “是按照六成算的吗?” “自然是的,之前崔玉和火鸦掌管天水县的时候,收取的是五成天水县的年收,但我们之前承诺,供奉加一成,就是六成,这是有账可查的,上使身边自然有这方面的人才,我等不敢相瞒,也瞒不过上使,账目都在这里。” 婴旦笑了笑,“不,我想说的是,不能六成,我们要七成!你也知道,我是今年第一次出来收取年俸,怎么着也想把事情办得圆满一些,所以,你们承诺的虽然是六成,但我要七成,我想游先生你不会不给我婴旦这个面子吧?” 天水县中,搜罗了崔玉和火鸦以及之前游千击家中的所有金刚晶,短时间内不会出任何问题,并不是所有武夫的修行速度都能与曹安相提并论,那些金刚晶足够他们修行很长一段时间了,但这个时间,绝对不是按年计的。 七成的年俸,已经影响到了天水县的正常运转,游千击面露难看之色,如果只是这一年,倒是无可厚非,可事情一旦开了头,往后就不好办了,天水县需要时间,需要数年的时间,这个决定他不敢帮曹安做,第一年可以熬过去,后面呢? 这个缺要从何处补?重新收取年俸?不可能的,重新收取年俸也只是这几个村子,而且,口子一旦放开,想再收拢可就难了。 见游千击迟迟没有说话,婴旦面露不悦之色,“怎么?游先生不愿意卖我这个面子吗?” “上使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初始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游千击,在桌上展开了一个纸团后,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慷慨的答应了婴旦的要求,这一下,轮到婴旦自己不开心了,他没想到天水县居然会答应这么过分的要求。 不过既然是为了激怒对方,让天水县不得不出手,那自然就有的是办法。 “不,现在不是七成了,而是八成!” 游千击脸上的笑容不变,“可以,我家主上说了,这一次,上使过来,无论是提出什么要求,我们天水县都悉数满足。” “哦?这样吗?那如果我要你们的主上在我面前自裁呢?” 游千击脸上的笑容敛去,眸子里透出冷冽的光,“上使这是在玩火。” “开个玩笑,你看你,就是不识逗,六成就是六成,没有变化,这是宝闾州与天水县城之间的约定,我又怎敢私自更改?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来人,收了年俸,咱们这就去别的郡县。” “这么快吗?”游千击玩味的看着他,这个时候,除了婴旦和李鬼二人明白其中缘由之外,其余跟随而来的护卫也是一脸茫然,收取年俸本就是一件美差,几乎从不会出什么差错,而且还能在各郡县中吃喝玩乐几天。 身为上州使者,不论是去往任何一个郡县中,都 不需要他们支付任何费用,现在这天水县如此轻易就拿捏了,那即便是众人玩闹得再疯狂,这天水县的掌控者都会帮他们压下来,怎么突然就这么仓促的要离开了呢? “这还不是全赖游先生准备得充分妥当,不然的话,还得浪费一些时间,我们这一趟出来,本就时间有些紧迫,要去的郡县还很多,既然事情办完了,自然就要离开了,哪有继续留下的道理。”婴旦沉声说道,其实内心不过就是强自镇定。 刚刚,有那么一丝气机,在瞬间锁定了自己和李鬼,以李鬼十一阶金刚身的实力,也在第一时间感到了恐惧,那股威压像是随时能将自己抹杀一般,天水县中有超越十一阶的武夫,这是两人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 现在天水县中,还有谁没有出面?那位超越十一阶的武夫是谁?再清楚不过。 之前所有的打算都在这一刻消失,养虎也不是这么养的,这就不是养虎,这是一头随时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不是什么老虎,两个护卫走出席,来到金刚晶面前,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袋子,迎风一涨,将金刚晶悉数收入其中。 储物袋! 游千击脸上并没有多少震撼之色,他是见识过曹安手中的那个储物葫芦的,储物似乎也只是它本身附带的功能之一,应该还有其他更强大的作用,大概是因为真名界的缘故,无法发挥出原本的威能。 相形之下,这储物袋就多少有些不够看了。 随着婴旦大手一挥,整个队伍直接走出了县衙,纵马出城,没有丝毫的犹豫,快速离开了天水县,直到出了城二十里,才稍微减慢了速度,其中一名护卫靠上前来。 “公子,咱们为何走得那么急?” 婴旦沉着脸,他只是狂,却不是傻:“你想死大可回去……” ------------ 第六百五十六章 小身外化身 六成到七成,还可以说是天水县慑于宝闾州的威势,选择了屈服,但后面那些要求提出的时候,别人还应了下来,那就已经不是什么屈服不屈服的事情了,而是别人压根不在意,因为他们觉得不管给出多少,总能收回去。 婴旦和李鬼都知晓这个道理,加上那道突然出现的气息,两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逃离天水县。 深吸了口气,马背上的婴旦面色凝重:“李先生,剩余郡县的年俸可能就要麻烦你们去收取了,我必须回一趟州城,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个外来者,他只是暂时的隐忍,或许是功法修行正在紧要时刻,又或者被其他事情耽搁了。” “这才没有继续朝外扩张,下一步,他的目标一定会是宝闾州,若是州城内的那些人,依旧是现在这副心态和看法,怕是要吃大亏。” “公子,不然我陪您回去吧,年俸之事每年都在走,除了天水县,还没有哪个郡县敢多嘴,交给他们一样能办好。”李鬼面露为难之色,他是婴旦的护道者,虽然这么安排是最好的,但自己没在婴旦身边,一旦他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就有着不可逃脱的罪责。 何况,刚刚还跟天水县发生了矛盾,这个节骨眼上,他是真的不放心。 “不用,我不过天水县,哪怕是绕路一段,也会避开天水县回州城,再者我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只要天水县那位不出来,在宝闾州的地界,就不会出任何问题。”婴旦拒绝了李鬼的提议。 后者思付片刻,面色缓和不少,也就不再坚持,嘱咐婴旦一切小心,重新带着队伍出发。 …… 县衙静室内,曹安长身而起,就在这时候,一缕青烟从石缝中渗入,在静室的烛光照耀下异常醒目,青烟飘至曹安跟前,终是幻化成一个与曹安一模一样的人,随着他一口气息喷吐而出,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男子,身形消散。 一根泛着淡淡金色光辉的毛发落入曹安掌中。随手一拍,便自动涨回了自己的头上,被其余头发所遮蔽,敛去光华后,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收复天水县后,曹安就再也没有出过静室,有着源源不断的金刚晶补给,这几个月时间内,他几乎一直沉浸在修行之中,上个月的时候,八九玄功就已经从三阶踏入了四阶,肉身强度已然超越了普通的十一阶强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世界规则的缘故,他清晰的知道,自己所修行的八九玄功与记忆中有了些区别,倒不是说不强了,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有了些之前自己所不知道的玄妙,就像是刚刚的毫毛,那是他用了一个月时间修炼出来的身外化身。 手段和本事都与自己相差无几,甚至自己还能分心操控他,不过唯一的缺陷就是,终归只是相当于一个傀儡,而不是有血有肉的化身,虽收放随心,可但凡遭受更强大的力量轰杀,超越了它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就会化为本体,一根毫毛。 且无法自动补充能量,力量补充倒不是最大的问题,曹安在修行的时候,也就可以自行补充它的力量,有了现在累积的经验,将来炼化其他身外化身的时间只会越来越短,神通不似神通,倒不如说是功法附带的一个玄妙所在。 踏入四阶,肉身已经基本可以随意变化,就像是刚才那化身所做的一样,化作一缕青烟渗入一些寻常肉身所无法到达之地。在这之前,游千击之所以敢那般回应,也正是因为得了曹安的提示,不过当时的他并未露面。 “炼化其他毛发之事,看样子只能等到出了此界以后了,以目前这个世界所能获取的金刚晶能量来说,将珍贵的能量用在这上面,多少是有些浪费的。”曹安轻声呢喃了句,想到自己尚未开始修行的真正的身外化身神通。 到时候,这毛发分身与身外化身一并使出,与对手交战之时,同境界之内,将再无一人是自己的对手,而兼修了身外化身之后,自己的安全也将再多一份保障,便是一些强大的异宝,自己也可以多了几分应对之法。 “主上!” 门外传来了游千击的声音,这段时间,他也在修行八九玄功,进境喜人,远比自己之前所修炼的那金刚身要快很多,只是一身修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全转修过来,境界依旧停留在十阶金刚身的境界,肉身强度却比以前强大了很多。 “进来吧!”曹安屈指一弹,空气在这股强大的力量下,化作一道箭矢,砸在机扩上,静室的石门缓缓升起,游千击走了进来。 “恭喜主上神功精进!” “你我之间就不用说这些了,这段时间,天水县一直都是你在操持,辛苦了。” 游千击还停留在之前曹安传音的震撼里,无法想象一个大活人,是如何变化成那种细小的蚊虫的,这已经超脱了他对炼体武夫的理解,在他看来,这样的手段,理当只有在外面那个世界里才会出现,他所不知道的是,只有炼体才能走真正的变化之道。 否则,在外面修行的,纯粹以身外力量来演变的东西,只能算作是幻术罢了,唯有肉身产生了质变,拥有了种种奇异,才能真正将自己从内到外进行变化,目前踏入四阶的曹安,可以变化任何的活物,但死物尚有破绽。 一个活人,再如何收敛气息,也终归会有生机在内,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可能对于修为比自己低的人,尚可瞒过去,但它依旧存在。 “不辛苦,若无主上在侧,属下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主上带来的,也是主上赐予的,主上,我们是要开始攻打宝闾州了吗?手下兄弟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战,拿下宝闾州之后,那里面的金刚晶,足够我们一直修行了。” 曹安笑了笑,“你是真这么想的还是来考验我的?” 游千击讪讪一笑,“并无考验一说,主上的决定我等自然竭尽全力,无非就是到时候多花点时间去游走各大家族而已,有主上坐镇后方,我想,我们还是有谈的机会的,如此一来二去,时间也就匀出来了,到那时候,即便是他们不答应,我们也已经拥有了面对他们的实力。” 真名界内,就算是肉身横炼的大能,速度也没有超出凡人的界限,这也是这个世界中多用马匹的缘故,当然,也有人自身的速度比马快出数倍,可也只是用双脚丈量的,一界很大,各大州之间,距离也不短,真要是有谈的机会,游走各家,时间确实是能匀出来的。 曹安摇摇头,“不着急,一州之地,可不是一个县城,必然将引起凤鸣城的注意,到那时候怕是人家根本不会给我们谈话的机会,我说了,要带你们攀上更高的台阶,就不能如此行事。我反倒是觉得,私下里在拿下数个郡县,争取一点时间,反而是更好的办法。” 游千击心中更稳妥的办法也是这个,“就怕到时候操作起来,所耗费时间太长,耽搁了主上的大事。” “不,若是决策出错,导致满盘皆输,才是最浪费时间的,你下去安排一下,打探一番周围郡县的实力,此事务必保密,不能让宝闾州内的人发现什么端倪,要快,在宝闾州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整合数个郡县的力量。” “有了稳定的根基,我们拿下宝闾州之后,就再无后顾之忧,到那时候,就真的是一州之地,为我们所用了,那才能拥有与凤鸣城抗衡的力量。” “是,属下明白!” 曹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有些事,该放权下去,就放下去,你是我们天水县中除我之外,实力最强的一人,自身的修为不要落下,我观你气息,应该正在修行八九玄功吧?” “主上慧眼如炬,属下一身修为也快转修完成了,自身的实力,也因这转修的缘故,变得比之前强大了几分,却是没有落下的。” “如此就好!这段时间,我都会在这里,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我即可,去忙吧。”曹安挥了挥手,游千击点头应下,转身离开了静室,短时间内曹安并不打算继续闭关,肉身对金刚晶力量的接收和炼化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 若是继续苦修,那自己的修为就只会像是一个被吹大的气球一样,根基虚浮,对以后的修为不利,这段时间,他打算将自身力量和手段,进行一个适应,宝闾州是一定会有反应的,只是这个反应的时间有多久,目前尚不清楚。 希望能让自己准备的再充分一些,可以预见,自己这边一旦动了宝闾州,那么凤鸣城就肯定会出手,这已经不是一个小村小县的事情了,而是一州之地,不管是如何发生的这一切,凤鸣城都会选择第一时间出手将这个威胁碾灭。 管制的力度不大,并不意味着它不管制…… ------------ 第六百五十七章 婴旦的想法 曹安尚未膨胀到自觉地自己足以匹敌一个帝朝,更何况,真名界存在久矣,成功破虚的虽然不多,可残留在这片大陆深处,那些不敢破虚的高手又有多少?谁能清楚。 游千击走出县衙,远处就见千道朝这边走了过来,老远的看到自己之后,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临到近前,驻足在游千击身边。 “游先生,婴旦又来了。” 听到这话,游千击双眉微蹙,“他刚刚不是急不可耐的就离开了吗?为何去而复返?人现在在哪里?” “人已经到了会客大厅,是我自作主张的,想着他毕竟也是上州来使,不便得罪,就将他引到了那边,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跟我们说,只是说了要单独见你,如果是能够见到主上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两人四目相对,也不明白这婴旦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哦,对了,游先生,他是一个人过来的,他的那位护道者也没有跟着,还有他身边的护卫队也没来,就只有他一个人,我刚刚也差人去城门口问过了,说是进入县城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人一马,没见到其他人。” 游千击若有所思,“走,过去看看这位上州的来使到底想做什么。” 千道笑了笑,“还是你自己一个人过去吧,他本来也说了,想要找的人不是我们,反正会客大厅你也知道在哪,我就不跟你过去了,我手里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就目前来看,只有他一个人,想必就算是发生争执,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说完,千道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了,留下游千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只能一个人前往会客大厅。会客大厅也在县衙这一圈层当中,这种有着明显阶级划分的高墙,曹安原本还想着拆掉,但看着高墙,最终还是没有拆掉。 高墙建立不易,在县城这样的地方,圈出这么大一块地,说不得在将来外城被破的时候,还能发挥一次作用,而会客大厅就在内圈,以前县衙公干的那座独院里,距离曹安的院子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约莫用了半刻钟时间,才来到会客大厅,此刻,婴旦的脸上看不到分毫之前的狂妄和阴狠,脸上多了几分温和与自信,正在喝茶,整个会客大厅内现下除了婴旦之外,没有一个人随侍左右。 “游某见过上使,手下人不懂规矩,怠慢了上使,还望见谅。” 婴旦急忙起身,走了出来,“别,一点也没有怠慢,是我自己让他们离开的,而且游先生也别继续这样说了,婴旦自己听了都觉得脸红,天水县有那位大人庇护,别说是我了,就算是州里那几个真正说的上话的人来,你们也大可不用将其放在眼中。” 游千击心下一愣,脸上倒依旧是之前那副平静恭谨的模样,“上使说笑了。” “真的,之前是我婴旦有眼无珠,高人就在自己面前,却不识得,我这次去而复返,就是来与你们谈合作的。还请游先生先别打断我的话,我知道你们的目的,至少这即便不是你的,也是你们那位主上的目的。” “你们想要夺取宝闾州,不然,你们这些跟着他的人,总不能就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县城,偏安一隅,上面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需要点头哈腰,否则,等你们那位主上一旦离开,也就是你们被清算的日子。” “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游千击皱了皱眉,“游某不是很清楚上使的意思。” “一州之内,权利的易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前提是,只存在于上层的那几个势力当中,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凤鸣城还是其他各州,都不会起疑,也不会有任何干涉我们的举动,我想,我说到这里的时候,游先生应该明白了吧。” 婴旦神色之间有着自然的从容和淡定,似乎吃准了游千击一样。 未曾想,游千击只是笑了笑,“我想,上使可能误会了,我们天水县之前只是受那二人压迫久矣,逼不得已才做了之前的那件事,并非是我们有什么逆反之心,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这安定的生活,大家都是格外珍惜的,无心掺和上使们的大事。” 开什么玩笑,曹安带着众人目的不就是为了切牌?正如那句话,帝王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别人能成为那累积数代资产,为子嗣谋下大大福利的人,他们也可以,你婴旦两片嘴唇上下一拍,让所有人都为你拼命? 最后成就了你一个私生子?想什么呢? 婴旦那张脸在一瞬间变得扭曲,甚至有些阴翳,“游先生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将完全臣服于主上,请主上收下我,除我婴旦之外,宝闾州任何人的死亡,与我而言都无关紧要,我婴旦愿意做主上手中的那个傀儡,有我在,凤鸣城和各州,就没有发难的机会。” “因为不管怎么样,我已经被婴家认了回去,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整个宝闾州最终权利易移,都是落在了婴家,我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了,想必游先生应该知道我的目的了吧?” 游千击双目微眯,“你究竟想做什么?” 婴旦双手负背:“报仇!原本我所想的是,一步一步走上婴家的高层,那些往日里欺辱过我的人,我都将十倍百倍的回报他们,但今天,碰见了你们,确切的说,是碰见了游先生的那位主上,我突然就有了更好的办法。” “也是当前最快的办法,没有婴家那个男人,我母亲就不会被村子里的排斥,最终病死在床,那个时候,他们婴家从来没人来看过我娘亲,他们是不知道吗?不,他们知道,他们甚至清楚我们正在经历什么。” “只是那时候的我们对婴家来说,没有任何的价值,所以他们不管不顾,任由我娘亲死去,当我展现出自己的天赋和潜力之后,他们才将我迎回婴家,可你知道,我这样的私生子在婴家有多少吗?” “一百二十多个,说是哪位哪位嫡系的后代,可终究也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角逐而已,你没有足够的实力,没有足够的天赋,一样入不了他们的眼,在里面,你甚至连一个下人都不及。” “如非我自己拼死达到了十阶,恐怕现在还要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院里遭受他人白眼,你知道那些真正的嫡系血脉如何看待我们吗?他们骂我们是杂种,说我们的存在玷污了婴家的血脉。” “我不甘心,我就像一步一步走到前面,走到上面,然后让他们通通闭嘴,让他们死!可我知道,这是一条极为漫长的道路,至少现在的我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但如果有你们帮助,这件事就大有可为。” “我报了自己的仇,你们做到了你们想做的事,等时机成熟,你们随时可以取缔我的位置,我不在乎,只求能活下来。” 游千击沉默了,这又是一件他做不了主的事情,他很清楚,他们现在就缺时间,若真如婴旦所说,这件事情就大有可为,能够节省下来很多时间,未必就不能尝试一下。 “上使先行休息吧,我看你是旅途劳累了些,这就安排人带你过去,咱们改日再聊。” 婴旦看了一眼游千击,知道他自己拿不了主意,点了点头:“确实累了……” ------------ 第六百五十八章 那就双管齐下 静卧房间,婴旦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不该对游千击说那么多,说到底,还是这些事情、这些话压在心底太久了,正如他所说,他要复仇,他要一步一步爬上去,爬到婴家最高的那个位置。 将所有的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都杀掉,包括他那风流成...的亲生父亲。若以前,他还仅仅只是对婴家有怨念,随着在婴家的时间越来越长,对这些所谓大家族、大势力,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了解得越深。 他心中的仇恨就逐渐扩大,从一家蔓延到一类。 感受到天水县那名逆反者气息的瞬间,他只有惊恐,想要逃离此间,随着情绪的逐渐平稳下来之后,他突然想到,这似乎是一个契机,一个绝佳的复仇契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目的出奇的一致。 而自己的身份,正好能够帮得上他们,为他们解决当前最大的麻烦,于是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只是冷静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终归还是急了些。 手中唯一的筹码交的太早,甚至没来得及换取更大的利益。 …… “主上,我觉得此法可行,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宝闾州,并为自己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到时候,婴家就剩了婴旦一人,即便是他有别的心思,也绝对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县衙静室内,游千击将婴旦想法转述给了曹安,他当时就在婴旦身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婴旦话语中的那份真切,情感是真的,情绪也是真的,他确确实实对婴家,乃至对整个宝闾州这些所谓的大家族,都有着难以消解的仇恨。 “我明白你的意思,有了他的加入和掩护,对我们的计划来说,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可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能确保,有了婴旦的掩护,就绝对不会引来凤鸣城和其余各州的警觉吗?” 是,凤鸣城和其余各州的确不会掺和一州之内那几个家族之间的权利易移,可延续了这么多年,各大家族和势力早已经稳固了下来,盘根错节,利益来往早已经捆绑在一起,凤鸣城和其余各州的大势力又不是瞎子。 真是权利易移,还是有人搞事情,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游千击面色一紧,他刚刚多少受了些婴旦的情绪干扰,现在曹安提起,才意识过来,事情不可能像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在真名界,规则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强者不需要什么证据,他们只需要一个怀疑,就可以宁错杀不放过。 曹安深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更为重要的是,咱们什么性质,宝闾州下的其他郡县早就知晓了,没人是傻子,也没有人是瞎子,到时候,怕不是我们既要面对外面虎视眈眈的群狼,还要面对内部那些不稳定的家伙们。” “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利益受到威胁,哪怕仅仅只是可能。” 天水县是一个什么情况?村上自不必说,这些都是层层压榨之后的最后一环,在村内,他们连庇护自己村子的人都有些忙不过来,自然不可能有多少的利益可以贪图,曹安免去了他们的供奉,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自会维护这一决策,可郡县不一样,且看崔玉和火鸦两人的宝库就足以一斑,这些郡县之中的掌权者,在当前最希望的就是稳定,而不是收不收取什么年俸,那点年俸,他们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是属下欠考虑了。” “他的建议依旧可以考虑在其中,只是得放在后面,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处理掉宝闾州内部其余郡县的威胁,至少要解决掉一半的郡县,要告诉那些各郡县之下的村,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有我们天水县的帮助,相信那些村子的人,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拿下郡县,在短时间内将情形稳定下来,到时候,再借那婴旦之名,杀向宝闾州,双管齐下,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各郡县之中,最强的也就是十阶,交给你们应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游千击脸上闪过几分亢奋之色,“明白!主上,手下的兄弟们也早已经迫不及待了,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用金刚兽做陪练,他们都已经厌烦了,早就想跟其他人试一试了,主上放心,不出一个月,属下定将事情办妥当。” “只是那婴旦……” “告诉他,我们同意他的建议,只是需要他等待一段时间,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如果他有心的话,这点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这个时间,那收取年俸的队伍都来不及收完各郡县。” “是,属下这就去办。” 只是处理各郡县的事情,曹安大可放心将其交给游千击等人,要知道,现在的天水县内,十阶武夫就有两尊,一个是游千击,这算是老牌十阶,实力和底蕴都在,还有一人,是之前一直卡在九阶。 确切的说,他不是因为自身的天赋和资质被卡的,而是因为修行的后续功法没能得到,才被卡在九阶巅峰,其名左乾坤,有一手强大的箭术,是这天水县城中的武夫,因为性子的问题,没能进入当初三巨头的眼中。 在曹安放开了一县权限能掌控的金刚身功法后,短短一个月就突破到了十阶,成了曹安身边的近卫,这静室之上,就是他在守护。 只可惜,他与八九玄功没什么缘分,没能修行成功,九阶武夫也不少。 “把老左带上,就说是我要求的,短时间内,我不需要再闭关了,有他帮忙,各郡县之内,十阶金刚身的武夫对你们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游千击脸上露出了喜色,他太清楚左乾坤的实力了,手中一把宝弓,九阶的时候,就有了与十阶强者一战的实力,在不清楚左乾坤位置之前,连他自己现在都没有把握能在左乾坤的箭下安然无恙。 有了他的加入,计划只会执行得更快。 “多谢主上!” 走出静室,游千击就冲着大院内叫了一声:“老左,老左!出来吧,主上让你跟我去办点事。” 突兀的,游千击只觉得自己前方的光线在一瞬间被遮挡住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左乾坤的身影犹如一只展翅的巨鹰,出现在自己上方,遮挡住了光线,偌大的影子投到了自己身上,这才让自己看不到太阳。 那张寒光凛凛的宝弓散发着渗人的光芒,阳光照耀下,弓弦如锋利的刀锋,他刚刚没看到左乾坤的位置,更不知道为何他竟然一瞬间出现在自己上方,身形如此魁梧,落地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像是一缕鸿毛。 “你找我?” “对,看来你的修为又有精进了,可喜可贺,咱们的力量又强大了,这是一件大好事,主上说了,让你跟我去办事,将附近的几个郡县收拾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直奔宝闾州了,一个目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左乾坤上下打量了一番游千击,“谅你也不敢拿主上的名义欺我,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走的时候,我自会跟在后方,放心去吧,箭手只有在暗处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我会在关键时刻助你的。” “行,有你这句话,游某就放心了。” 游千击的身形就已经够魁梧了,可左乾坤比他还要高出半个头不说,上身更是比他还要宽出一小圈,只是相对于他的身形来说,左乾坤的脑袋就有些小了,那双眼睛,如鹰目,这是因为他自己所兼修的功法所致。 功法就名《鹰目决》,不是什么顶级功法,却是他家族的独门秘术,练的就是那一双眼睛,大成之后,其视力比之鹰目还要强大,十里之内,纤毫毕现,洞彻入微,这份本事,在这个神识无法动用的世界里,已经足够可怕了。 特别是,这双眼睛,长在了一个箭手身上。 他的威能和恐怖,一方面来自于其超绝的箭术,另一方面就是这双眼睛,例无虚发!游千击倒不是怵他,箭手出现之后,威胁就直降大半,更何况,这还是个自己人,只是对左乾坤的隐匿之术 有些震撼。 这份本事,就算不是箭手,任何人学了,都能出其不意的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看着游千击离去,左乾坤的身形如同雾气一般,消失在了原地,没人看得清他的动作,原先还站在原地,就这么自然的凭空消失,没了踪迹,也不知在这瞬息之间,藏于何处去了,如非之前的天水县三人不识此人本事。 说不得曹安攻入这天水县的时候,还要在左乾坤手下吃些瘪,以左乾坤那时候的箭术威力,配上破罡箭,是当真能对自己造成不小威胁的。 游千击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先去找了婴旦,在转达了曹安的话之后,才发出诏令,将一众天水县九阶强者集中到了演武场,讨伐之事紧锣密鼓的开始…… ------------ 第六百五十九章 州城里的底蕴 半个多月后,确切的时间是二十六天,宝闾州下整整十二个郡县,随着天水县力量的介入,临近的三个郡县在短短六天之内,尽数被拿下,这股力量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强,其余郡县在这力量面前,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 这二十多天里,更多的时间都是在路上,十二个郡县,被拿下七个,绕了一圈,又回到天水县的一众武夫,带回了四千箱金刚晶,这还是去掉了那些被分润的金刚晶,每个郡县之内,他们都只取了其中两成的斩获。 其余尽数分润出去,这一天,曹安站在众人面前,面色平静,他的身边,站着的是婴旦,这个从二次返回天水县之后,就没有再离开过天水县的家伙。 “想必诸位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今日目标,拿下宝闾州!”曹安没有多话,这股情绪已经压抑了太久,当有了奔头和目标之后,就不会有人安心于面前所见的这一县之地,所以,当曹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场中爆发了雷鸣般的山呼。 他们等了半年之多,曹安面色肃穆,向前一步,气势攀升朝下压去,这一刻,那并不算高大的身影,在众人眼中仿佛遮天蔽日,神威如狱在这一刻有了具像。 “出发!” 这一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各方势力的眼线忙得不可开交,飞鸽传信鹰满天飞,可曹安并不在意,到了这一步,当自己决定做事的时候,就注定会有这么一日,在宝闾州内,自己动作那么大,整整二十六天,就算是再快。 也足够消息传遍整个宝闾州了,甚至说不定已经传到了凤鸣城,一代帝王,在这样的世界格局和规则下,都能掌控绝大多数的疆域,足以证明他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帝王。 冥冥之中,似乎就连老天也在帮助曹安,凤鸣城中的那位九家掌舵者所控制不了的几座州城里,宝闾州就属于其中之一,以至于他对宝闾州发生的事情,一直看在眼中,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现在倒是成了宝闾州内部自己一片暗流涌动,宝闾州内,真正的势力其实只有两家,一个婴家,这是绝对的,还有一个就是宋家,与土生土长的婴家不一样,宋家是外来者,宝闾州之所以没被帝国掌控,宋家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 四百多年前,宋家老祖意外跌入了此间,这个在外界走外功横炼,修炼家传【不动明王身】,且没有多大成就的宋家老祖,一度以为家传功法只是自家老祖的臆想,根本不可能有人真的修成。 直到跌入真名界之后,他才发现,功法原来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外面那个世界的能量,于是乎,根本不受这个世界功法限制掣肘的宋家老祖如一颗新星一般在这片土地上冉冉升起,二十多年的时间,就在宝闾州站稳了脚跟。 仰仗着手中的家传【不动明王身】,手下也汇聚了一大帮的势力,一身修为止步十二阶金刚身强度,留下了偌大家业,不听帝令,不尊帝城,将宝闾州打造成了一个完全自治的区域,类似宝闾州的州城也不少。 而想要成为这样的区域,那就需要州城掌舵者拥有足够的实力,否则的话,一样只能成为附庸,而现在,宝闾州完全自治的弊端也暴露出来了,当出现危机的时候,他们也就没了退路和靠山。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宝闾州内遍地开花的情形爆发,有心阻拦,却根本忙不过来,现在派遣出去的人手甚至连要救援的区域都没有到达,就必须得回来了,因为天水县的主力队伍已经朝着州城这边来了。 婴家,是第一个提出要向凤鸣城求援的,但宋家显然不愿意,这一次,一旦跟凤鸣城求援了,那么之前宋家老祖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他们累代经营的基业也将拱手送给凤鸣城,虽然到时候,可能掌权的依旧是宋家和婴家。 但土皇帝和受辖制的臣子之间的区别,他们还是分的清楚的。 此刻,虎啸堂,宝闾州所有排得上号的势力都到了,这里的布局与正统所见的大厅有些区别,最上方是一张奢华的小桌,上面一左一右坐着的分别是婴家家主婴擎风,宋家家主宋一道。 紧挨着小桌的,是另外一张更长的桌子,一左一右各三把椅子,上面坐的就是这宝闾州内的各大势力。 “我还是那句话,相比较于失去所有,我觉得跟凤鸣城求援才是当前最合适的出路,不管讨论多少次,我都是这个意见,相信你们也从各郡县内得知消息了,那个叫曹安的,他并不是为了改变什么,甚至可以说,基本没有改变什么。” “他走上这条路,又需要手下之人帮助,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他需要的就是扩张,扩张更大的区域,占据更多,更大的矿脉,以此来安置那些跟随着他卖命的手下兄弟,也就是说,多少延续了几代,甚至是几十代的小家族,都被他们连根拔起。” “累代经营,被他们一抢而空,成了他安抚手下之人的东西,根本不用想,到了咱们这,也是一样,从名义上来说,我们与他们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没有可比性,对他们而言是扩张,赢了,大把的金刚晶分润,重新划分利益分配,更大的金刚晶矿脉。” “而我们呢?只是守成,赢了,对手下之人来说,没有多大的变化,无非就是哪个贡献多一些,能得些奖励而已,原先的一切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如果我不是坐在现在这个位置上,我也情愿加入到他的队伍里。” “对于这场战斗,我不抱有任何的希望,我的建议还是向凤鸣城求援,以更强的高手介入到这场战斗之中,我们失去自主权,但还能保留家业。”宋一道沉声说。 当逆反之事在宝闾州烂开的时候,他就有了这样的打算。不是没有想过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曹安他们这一批逆反者,而是他有着更好的情报网,对曹安的信息了解得更多,他甚至还知道那日李鬼被吓跑的事情。 所以,推断曹安肯定有着十二阶的力量,十二阶,那是属于帝城的力量,又或者一些老牌重城之内的力量,他们宝闾州,明面上是绝无十二阶金刚身强者的,当然,与郡县那种藏不下什么事情的地方不能比。 州城,还是有着它自己的底蕴的,至少,十二阶金刚身,还是藏着点的,只是这些力量,现在动用的话,不划算,且先不说能不能战胜曹安,即便战胜了,那底牌还是亮出来了,说不得到时候损失了底牌不说,还要再丢自主权。 倒不如光棍一些,放弃自主权,保留底牌,那样的话,未来还有机会,即便没机会,底牌还在,凤鸣城做事也会有些顾忌。 州城,毕竟距离帝城太近了,就在眼皮子底下,很多事情都需要三思而行。 婴擎风皱着眉头,“不过就是一个小县冲出来的蝼蚁罢了,一个蝼蚁与一群蝼蚁没有什么区别,宋家好歹也是占据了一州之地的大家族,怎的如今却会被一只蝼蚁所慑?一州之地,取数郡县之菁华。” “我且问宋兄,咱们十阶金刚身武夫有多少?他们天水县又能有多少?可别忘了,咱们还有十一阶金刚身,这样的力量,还能让他们反了天不成,未战先怯,难不成多年的平和,消了宋家的武夫胆气?” 宋一道没有辩驳,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如果,曹安的实力超越了十一阶呢?” 话音落下,原本还嘈杂的虎啸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宋一道,因为这个信息,他们之前都不知晓,倒是婴家的婴擎风有些意外,这个神情一闪而逝,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护道者李鬼本就是婴家的人,他是知道的,但宋一道也知道,那就值得玩味了,于是他回应道:“只要诸位同心协力,能继续站在一条线上,曹安,我婴家来解决,不就是超越十一阶金刚身的力量嘛,这点底蕴我婴家还是有的。” 宋一道双眸微眯,婴家主动挑起了这件事,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可以一试,宋家的底蕴比不了婴家,这一点是不可辩驳的,武夫想要走到十二阶金刚身,这已经不是靠着一点天赋就可以的了。 还需要莫大的机缘和造化,宋家毕竟才成就不久,能有十二阶金刚身的底蕴,就已经很不错了,这点底牌,得省着省着打,不能乱来。 “这么说来,婴兄是早就知道了曹安的实力超越了十一阶了?为何之前不告诉大家,而是藏着掖着,这有些不厚道吧?” 婴擎风老狐狸一只,面皮足够的厚,被当中点破,也丝毫不在意,“收取年俸队伍之前刚去过天水县,消息近日才传回,刚才来不及说而已。表态吧,宝闾州不只是我婴家的宝闾州,也是大家的宝闾州。” “需要诸位齐心合力,才能挡住这群蝼蚁,将他们摁死在高墙之外,让天下所有人看清楚,敢挑战真名界的规矩,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同意一战的站起来看看。” 说着,婴擎风第一个站了起来,而后,那些原本就亲近婴家的家族也齐齐站起,一眼看去,六把椅子,站了三把,其余三把上屁股离开了椅子,却没有站起,而是看了看婴擎风,又看了看宋一道,僵在那里。 宋一道略作思付,缓缓起身…… ------------ 第六百六十章 做梦都在想 宋一道起身后,虎啸堂内,再无一人坐着,看到这一幕,婴擎风嘴角露出了笑意。 “很好,面对敌人,就是需要咱们所有人都站在一条线上,只有这样,才能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咱们内部的事情,如何演变,多少争执,那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绝不允许有外人欺辱我们。” 宋一道点点头,这个时候,他自然不可能再去弗了婴擎风的意思:“那么现在剩下的事情就是分配一下战力和人员了,既然大家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不能有私藏之心,更不能躲在后方,各家出多少战力,讲一下吧。” 众人坐定,议事继续,这是必定的,有战斗,有争执,就会有死亡,高端战力就是一笔无形之中的财富,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财力去搏,只有在事前将这些事情谈妥,才不至于后续出现更多的问题。 …… 却说另一边,白龙斋内,雏凤归来已经数月了,本来雏凤回归,武帝也有意向,这件事情按道理来说,就应该办理得很快,雏凤司回归朝廷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这都已经数月之久了,雏凤司还是原来的雏凤司。 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依旧只是那个江湖组织,百灵想要的竟是一点苗头都没有了,武帝除了数月前来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来过,甚至连传信都没有让人来过,以至于百灵心中也愈发焦急了起来。 她曾在在月轻歌面前提起过两次,但后者都是面沉如水,没有回应,这让她心中的焦虑更甚。 就在这天夜里,屋外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窗子并没有关,声音响过三声之后,一条人影像是长蛇一样,钻入屋内,烛光摇曳,照的这个本就充满了女子气息的屋内更添了几分温馨之感。 百灵脸上带着几分愁苦之色,坐在床沿,明显有些心思不属,钱通挨到近前,脸上的那份怜惜和温柔做不了假,他本就是一个浪荡子,可以谁都爱,更何况百灵本身也不丑,只是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话,自然是不行的。 “是谁惹得我家小娘子不开心了?告诉哥哥,哥哥帮你打他。” 百灵抬起头,扫了钱通一眼,被他逗笑,“要是连我都打不过的人,你确定你能帮我揍他?” 钱通讪讪一笑,那确实是不行的,毕竟百灵可是百鸟组织中的佼佼者,那修为自然也是不俗的,她都打不过的人,十个钱通也不会是人家的对手,无非就是身在帝城,武帝脚下,没有人愿意招惹一个有官身的人而已。 “哥哥,妾身在烦的是雏凤司回归之事。” 钱通故作惊讶,对于雏凤司的事情,他听那位也讲过,武帝有意纳雏凤为妃,可谓是一步登天的事,可问题是雏凤似乎不情愿,这才拖了这么久,当然,他所知道的,也就只到这里,之所以让他知道,还是因为让他做的事情,与这内幕有联系。 不然,帝王的事情,怎可能让他晓得。 “这是为何?你之前不是说了,这就是一个时间问题吗?这雏凤回来都这么些时日了,我还以为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变故?” 百灵摇了摇头,“不知道,主上不说,我又哪里知道呢?一提起这件事情,主上的脸色就难看得可怕,我也就不敢再多嘴。” “嘿嘿,其实关于这件事,我可能知道的要比你多一点。” 百灵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喜悦,“啊?哥哥快说,究竟是怎么了?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这事情就以你所在的那个地方,不可能有人谈论到这些内容的。” 钱通鬼鬼祟祟的到了窗边,四下里看了一眼,随即锁紧了门窗,坐到床沿,把头一扬:“小看哥哥了不是,我钱通在帝城生活这么多年,别的不多,朋友倒是不少,我有个朋友在宫内当差,具体做什么,就不告诉你,这件事,就是他告诉我的。” “哥哥所言当真?” “千真万确!” “快说来听听!” 钱通招了招手,“你附耳过来!” 百灵依言照做,钱通当即将准备好的说辞小声告诉了百灵:“雏凤归来以后,武帝见了雏凤的画像,心生爱慕,随即动了纳妃的心思,原本,雏凤司就是后宫之人的力量,只不过都是为帝城做事的,武帝若是纳了雏凤为妃,一切就都名正言顺了。” “雏凤司顺理成章的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且是遵循祖制,没有任何人能挑出毛病来,事情若是这般发展,那么一切就都好了,可问题在于,那位雏凤似乎并不愿意,她想进入宫内,想借助帝城的力量重新回到外界,但却不愿意做武帝的妃子。” “也就是这事儿,惹得陛下不开心了,纳妃一事也就一拖再拖,雏凤不低头,武帝陛下绝不可能帮她,所以才有了雏凤司目前尴尬的局面,这事儿,我告诉了你,可千万不能传出去,牵涉陛下的大事,你我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说完,钱通坐正了身子,面色如常,而百灵则是楞在当场,她是知道那一次武帝和雏凤之间的谈话的,虽然没有听到两人谈话的内容,但多少也晓得当日两人不欢而散,结合钱通所说,这一切就瞬间清晰明朗了起来。 一切也就都说得过去了,感情,这问题出在了自家主上身上。 “如此说来,岂不是回归无望了?”百灵脸上露出了颓然之色,想到自己原先的打算和计划全然落空,一种失落感涌上心头,眸间不由得泛起了泪花,明明心上之人就在自己面前,虽能在一起,可却得偷偷摸摸的,她早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钱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别不开心了,大不了,我终身不娶,就这么跟你呆着,等我们年岁再涨一些,想来娘亲他们迫于无奈,也只能答应你我的事了,我反正这一辈子肯定非你不娶了。” 百灵心间一暖,随即眼中透出几分疼惜之色,“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这必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数年,也可能是十数年,但只要想到是陪着你的,一切也就都是值得的。” “可是百灵不想让哥哥等这么长时间,百灵也等不了这么长时间。”说着,女人的泪水就已经流了出来,她是真的爱惨了面前这个男人,有时候,当爱意汹涌而来的时候,就是这么的毫无道理可言。 “也不全然是没有办法的,其实还有一个法子,这件事,若是在以前,你是做不到的,可现在的你,却是完全可以做到,对,以你的身份,才能做到,换一个人都不行!” 百灵收了哭声,直起身子,“什么办法?” “这一切,不都是因为雏凤不愿意吗?那我们让雏凤愿意不就成了?” 百灵还以为钱通真的有什么法子,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失落了下去,“那怎么可能呢,主上意志坚定,她不同意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她,以你我的身份,更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劝说主上,如何有那资格。” “劝说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可若是生米做成了熟饭呢?” 百灵脸上一惊,“什么意思?” “你想,若是让雏凤不知不觉的在武帝手中失了身,到那时候,生米做成了熟饭,她就是不答应也只能答应了不是?你先别说话,只是想想这样做的好处,说不得他们以后还要感谢我们,首先,我们替陛下办了事,其二,雏凤也达成了目的,进入了宫中。” “她想依靠陛下的力量回到外界的事情,也就不成问题了,其三,雏凤司是不是也就可以随即一并回归?获得朝廷的承认?那么你我的事情还会是个问题吗?” 连百灵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个时候的她,甚至都没有为这件事情的大逆不道而感到恐惧,只是开口道:“就怕到时候,陛下不会让雏凤回到外界。” 钱通微微一笑,“只怕到时候,雏凤自己还不愿意回到外界去呢。” 百灵随即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当中涉及了陛下,还有主上,已经不是你我所能控制得了的了,只是现在想想而已,绝无成功的可能的,以你我的身份,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在这里谈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不,我那位在宫内当差的朋友,却是正好可以跟陛下说得上话,陛下那边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雏凤最亲近之人,她的饮食起居,一应都是你在负责,你只要到时候将东西放入雏凤的饮食中,确保她吃下去就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等我跟我那位宫内的朋友确定陛下的意思才行,等着我,用不了多久,不管成与不成,都不会让你久等,而我那位朋友,也不是傻子,不会在陛下还没有答应之前就出卖我们的,他做事比我稳当多了,直到分寸的。” 百灵心下还是有些紧张,“要不然就不要了,我们就这样也行。” “你不想嫁给我吗?” “不,我想,我做梦都在想……” ------------ 第六百六十一章 拒绝也需要实力 “那就听我的。” “可是,你应该知道……” 这个时候,钱通霸道的捂住了女人的嘴巴,将她揽入怀中,“你不需要担心什么,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你只需要安静在这里等着我的消息,最迟三天之后,我就会给你答案,此事一成,你我所获的可就不仅是雏凤司的回归了,更成了武帝的心腹。” 百灵来不及说话了,她的理智正在被瓦解,不是一点点瓦解,而是在一瞬间悉数瓦解掉,整个人软成了一摊烂泥,倒了下去,再无半分反抗之力。 钱通向来是不过夜的,循着他早已跑了无数遍的夜路,神清气爽的离开了白龙斋,也是在相同的地方,遇到了那名潜龙阁的人员,还是那只熟悉的猫,所有的兴奋在这只猫出现的一瞬间消失无踪。 “大,大人,您来了。” “事情办得如何了?” 依稀的光影下,那个男人的背对着自己,即便如此,钱通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百灵已经答应了,现在只需要大人将准备好的东西交给我就行,在下一定将其交到百灵手中,想来大人提供的东西,雏凤大人应该无法察觉出什么才对。” “呵,你不用试探于我,记住,将此物交给那位百灵姑娘,明天傍晚放在雏凤大人的吃食中,你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钱通接过这从空中抛来的东西,是一个翠绿色的玉瓶,就是玉,而不是别的什么,当他的手接触到瓶子材质的一瞬间,就能断定这一点,因为这玉的质地太好了,好到甚至不用看这其中所装的东西,单就这瓶子,在凤鸣城的贵族圈子里,都是一件价值不菲的宝物。 “瓶子送给你们了,就当是我给你们小两口提前准备的聘礼。” 听到这话,钱通嗤嗵一声跪在了地上,面色有些苍白,“可,可是大人,我并不想娶百灵姑娘为妻,这事您是知道的。” “逗你玩的,把事情办好,到时候,你不就是陛下的亲近之人了吗?她一个小小的雏凤司百灵,还能勉强你不成?” 钱通点头,没有再说话。 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位潜龙阁之人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攥紧了手中之物,快速回了家中,钱通也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他很清楚卷入了这样的事情当中,能不能活命绝对不是自己跟百灵说的那般简单。 到时候自己和她都要面临着雏凤月轻歌的清算,甚至连武帝的力量都不会放过自己,可他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潜龙阁掌握着所有的信息,没有人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做了尚且能多活一段时间,不做,可能顷刻间整个钱家都将灰飞烟灭。 这座天下,普通人的命运,根本无法被自己所掌控。 却说另一边,月轻歌已经来到这里数月之久了,在来之前,他就知道,此路艰辛,物是人非,时移世易,如今的九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九家,很多事情可能不会如自己所预料的一样顺利,却未曾想,竟是如此不顺。 九命自从上次见过一面之后,就再也没了踪迹,甚至连消息都不曾带过来,好在雏凤司自己还能使唤,曹安那边的情形都能时刻传回,相对于曹安那边的进展迅猛,自己这边简直就是毫无进展。 她甚至萌生了与曹安合作的念头,只是以两人的恩怨,恐怕他并不愿意。 正想着这些事情,门口传来了百灵的声音,这个姑娘倒也是个痴情之人,月轻歌很少去了解手下之人,整个白鸟组织中,她见过的也只有三个人,一个就是一直侍奉左右的百灵,承认自己身份,并将自己带到这里的孔雀。 以及被自己安排去盯梢的夜鸦,百鸟组织,并不止百人,但她见过的也只有这三人,其余的人,或许就在这白龙斋内,或许隐藏在其他地方,只是没有暴露出来,孔雀显然不是很信任她。 这几个月以来,她见过孔雀的日子屈指可数。 “主上,您该用餐了。” “进来吧,百灵。”月轻歌的思绪被拉回,那虚掩着的门被打开,百灵端着食物走了进来,白瓷罐里炖着肉汤,还有一尾鱼和一碟小菜,主食就是三个馒头,所用的面一看就是精心处理过的。 那馒头呈现出来的状态极好,白皙如玉,尚且冒着热气,百灵低着头,神色恭谨,莲步轻移,将手中食物呈到了月轻歌前的桌面上。 “你还没吃吧?要不坐下跟我一起吃吧。”月轻歌抬起头,不知为何,这个女人的言行举止之间,总有一种古怪的韵律感,就比如现在这一抬头的动作,都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顿挫感,一切都像是预先设定好了一般。 看得边上的百灵微微一愣,随即想到了自己的事情,那一瞬间,心底产生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愧疚感,是自己一手促成了这份完美被玷污的。 “怎么了?”月轻歌的目光落到了百灵身上,心中有些疑惑,今天百灵的表现让她感觉有些奇怪。 百灵急忙擦了擦自己的脸,不着痕迹的变幻了自己的神态,“没什么,这是特意给主上您准备的食物,百灵自己的食物也有,已经备好了,出去就可以吃了。” 月轻歌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今天也不过是心血来潮,这才让她一起跟着吃的,在这里,上下的界限很明显,这一点,哪怕是在外面也是一样的,月轻歌自己也很理解,她自己也是这份界限的遵守者。 “行,你出去吧。” “是,主上,若有什么吩咐,主上直接叫我就行,百灵就在外面。”说完,她低下头,生怕月轻歌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间。 药是放在肉汤里的,那份肉汤,也是月轻歌最喜欢的一个菜,不仅仅是味道极好,更是因为里面蕴含了金刚兽体内最纯粹的力量。那药物钱通或许不知道,但百灵身为百鸟组织中的成员,还是了解的。 其名七情水,无色无味,这已经不能算作一种毒药了,它本身就有催动服食者自身气血的作用,加速自身力量的运转,至于情欲,只是其中表现最明显的一个特征,这个世界没有合欢派,否则,必然成为双修者最喜欢的‘佐料’。 月轻歌心中只是略感奇怪,但并没有放在心上,拿起碗筷吃了起来,可能是今日有些心事的缘故,又或者是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在指引着她,今日的月轻歌食欲并不是很好,平常能轻易吃完的食物,今日却剩下大半。 好巧不巧的是,剩下最多的就是肉汤,待得百灵走进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月轻歌已经坐在床边喝茶了,看着白瓷罐里剩下的大半肉汤,她心中竟是莫名的感到一阵轻松,好像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一样。 她既想让雏凤司回归原来,又真的不愿意自家主上在无意识间被武帝所玷污,这种矛盾的心理连她自己也理不清楚。 日头渐渐落下,很快消失在了凤鸣城众人的视线所及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内再也没有召唤的声音传来,百灵心中暗自奇怪,平日里,月轻歌定然是还要再饮一壶茶的,不过一想到七情水的强大作用,也就不再多想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在院内,没有丝毫的预兆,不用看他的面容,单就是那道气息,百灵就知道来者是谁,上一次,虽然他极力隐藏了行踪,并没有让他们这些下人感受到,可坐定之后,还是有气息无形中泄露出来。 来者正是当今武帝,九命! 霸道的气息,生杀掌控的威势,只是站在那里,就让百灵身子不由得颤抖了起来,这种情形之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不掺杂任何的情感在里面,若是他一声令下,让自己去做什么事情,百灵都觉得自己会毫不迟疑的执行。 这不是情感的事,也不是为了讨好他而主动去做的迎合,完全就是在这股气势和威压之下,灵魂里本能的屈服。她跪在地上,双手叠在自己额前,每一个动作都如朝圣一般,虔诚,不敢有丝毫怠慢。 “民女百灵,见过陛下,陛下万岁!”百灵的声音颤抖着。 “你认识寡人?还是见过寡人?” “不敢睁眼看陛下,但民女记得陛下的气息,上次陛下来见过主上一次。” “你倒是好记性的,也是个心细的人,当初寡人还特意收敛了些气息的,居然也让你感受到了,她在里面吗?”武帝的声音不大不小,清晰入耳,所谓的春风化雨,不过就是上位者压低了些姿态跟你和气说话而已。 以前的百灵就是这么想的,但今天她改变了看法,却是有人能做到给你来自心灵里的温润。 “是的,陛下,主上吃过晚饭后就一直在房间内了,没有出门过。” “寡人来了,你退下吧。” 百灵起身,躬身离开,一直到走出了院子,她的内心才逐渐从刚刚那个状态里清醒过来,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那样,理智也一点点回归到自己的身体内,心中对武帝的恐惧愈发强烈。 她不明白,自家主上到底是何等强大的心灵和实力,才能与那种人物对坐而谈,甚至当面拒绝他的要求…… ------------ 第六百六十二章 我会比你们任何人都残忍 有时候,拒绝一个人也需要实力,不是你心中想着应该这样就能做到的,百灵很清楚,在刚刚那个状态下的自己,别说拒绝武帝,不去刻意迎合讨好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个状态下,只要武帝一个指令,她就会去做,甚至为了能够让武帝更喜欢,更开心,能做出更多让正常状态下的她无法理解,难以启齿的事情来,她的目光透过拱形的院墙看向阁楼的方向,一眼就收。 那里灯光早已经没了,屋内发生的任何情形外界都看不到,心中惴惴不安,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煎熬的等待在原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前后不过短短数息时间,武帝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百灵面前。 那种数息的压迫感和威势再次来临,也顾不得身边全是石子,再次跪了下来。 “你不是说,你家主上从未出过门吗?” “确实如此,晚饭是民女送进去的,也是民女去收拾的,肉汤主上喝了大半,自民女收拾完东西,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一刻钟左右时间,这期间民女一直在外面,若是有人进出,民女定能察觉出来,但主上的气息一直在里面,且从未有人靠近过这里。” 百灵急切的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她已经认命了,在武帝面前,这种绝对的压制不是她所能抗衡的,将心中所知和推断悉数说了出来。 “人,并没有在里面,应该是察觉出问题走了,她的修为比你高,你没能察觉出来什么,倒也不怪你,起来吧,想必你们百鸟组织内,有自己一套传信的方式,将你家雏凤逃离的信息传给孔雀吧,剩下的事情,该怎么做,自有人安排。” “不会迁怒到你身上,她毕竟是从外界回来的,手里有些我们难以理解的手段也属正常。”武帝的声音依旧如刚才一样,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着恼,说完之后身形就消失在了原地。 待得那股压抑的气息消散之后,百灵才从地上站起身来,没有片刻犹豫,无论这件事情是否与武帝有关,雏凤失踪的事情,她都需要第一时间向孔雀禀告的,这一夜,对很多人来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雏凤司、潜龙阁几乎全员出动,在整个凤鸣城内展开了地毯式搜查,只为找出月轻歌的身影踪迹,消失短短一刻钟的月轻歌,却如同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一样,找不到任何的痕迹。 其实,在百灵撤走碗筷之后,月轻歌就察觉到了自身的异常,开始的时候,她只以为是肉汤的缘故,但她毕竟是月轻歌,联系上今日百灵的种种异常,以及久久没了动静的武帝九命,很快,一条清晰的线索就出现在了脑海中。 这一刻,她深知自己的处境到底有多艰险,没有丝毫犹豫,催动身上携带的元精,不计后果的消耗元精,施展神通之术,离开了白龙斋,这一刻,她的脑海中再也没有仇恨恩怨的概念,偌大真名界,那个人成了她心中最强烈的执念。 她不信任何人,却信曹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情y之念逐渐攀升的时候,浪潮一次次险些摧毁了她仅存的理智,她所能想到的只有曹安一人,大概是两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又或者是自己觉得自己对曹安的了解足够多。 神通之术在这真名界下,消耗的力量要远胜外界,除了正常的神通施展需要消耗能量之外,还有与世界规则对抗的能量损耗,海量的元精在这样的催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这些都是她月轻歌在外界积累下的财富。 加之神通的威能在这个世界被限制了太多,距离显然也没有之前那么远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是否能够真的撑到曹安面前,没有任何的迟疑,顾不得身体上的异常,一遍遍催动神通,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从凤鸣城到宝闾州有多远。 也不知晓宝闾州到天水县又有多远,若是在正常状态下,她绝对不可能这般,可现在,脑海里仅存的意识都几乎被磨灭,她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在自己彻底倒下之前,远离凤鸣城,远离武帝九命。 靠近曹安,她的脑海中没有路线,只有一个方向。 去往宝闾州的路上,天水县众人早已露出了疲惫之色,连夜兼程,用双脚赶路,对他们来说,本身也是一种考验,马匹不是没有,而是即便将马匹的速度催到极致,也远没有他们自己行动来得快。 这里面的速度差距很大,一旦遇上这种对时间要求极为精准和急促的事情,就只能舍弃掉马匹,动用自身的力量跑,有一种马的速度比人快,但那是金刚兽,几乎无法被驯服的存在,它们出现的时候,意味着它们与人类不死不休。 不存在和解的可能,之前不是没有人试过,但无论多么高明的驯兽师,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曹安看着众人的状态,抬了抬手,这个状态,赶到宝闾州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到时候别反倒是因为这个状态,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今夜在这暂做休整,按照行程,咱们明日的速度可以放慢很多,距离已经不远了,只需要在夜里能够到达宝闾州就行。”曹安话音落下,众人自觉散开,各自履行着自己的职责,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捕杀金刚兽,在外生存,早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生存方式。 有人直接盘膝坐定开始养精蓄锐,有人藏形匿迹,肩负护法巡卫职责,跟随而来的婴旦看着这个队伍,眼中的震撼一闪而逝,他知道,天水县的武夫已经发生了某种改变,是从内而外的改变,但没想到居然变化如此之大。 这就算是宝闾州中的精锐团队也不过如此,而且还是那些行伍精卒,而不是由高阶武夫组成的团队,越是修为强大的人,他们越是少与他人合作,且桀骜不驯,难以形成整合的战力。 曹安倒是没有多想什么,因为此刻他被另外一道数息的能量所吸引了,那股能量可不是什么金刚之力,在这个世界,只有一种力量,突兀的出现了天地元力,那就证明一件事,有人在催动元精。 “千击!” “主上!属下在。” “这里暂且交给你,我去那边看看。” 游千击目光顺着曹安所指的方向看去,他也察觉到了,那里刚刚有一股强大的异种能量,那种能量区别于金刚之力,在他的感知中,那种力量很驳杂,隐隐有种为天地所排斥的感觉在里面。 “一切小心,主上!” “放心吧,千击,若是金刚之力,我还惧他几分,但若是天地元力的话,在这个世界中,单纯的使用天地元力,那种强度的杀力,对现在的我来说,不会有多大的威胁。”曹安有这个自信。 四转的八九玄功,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伤到自己的。他现在有些奇怪的是,那么强的力量波动,绝不是初级元精所能带来的,至少也是五行元精或者以上纯度的元精才能爆发出来,是谁会在这里暴殄天物? 他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月轻歌,可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月轻歌在凤鸣城中,跟这里隔着不是一星半点的距离,不在凤鸣城中享福,好好修行,她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他身形一动,化作残龙,起落之间,身若游龙,窜行其中。 须臾时间就消失在游千击的视线中,婴旦凑了上来,“游先生,主上去那干什么?” 游千击剑眉一挑,“怎么?难不成婴旦公子对主上的行程很感兴趣?”他对婴旦并没有那么信任,甚至因为之前的事情,对他还颇有恶感,只是现在大家毕竟在一条船上,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婴旦也知道这一点,当即讪讪一笑,“我倒不是那个意思,而是那里有一条废弃的金刚晶矿脉,已经枯竭了很久了,这件事情可能不少宝闾州的人都不知道,我也是在一本家传古籍中看到的。” 游千击脸色微变:“宝闾州不是只有一条矿脉吗?” “现在的确是这样,但宝闾州的前身只是一个小村落,我想这件事你们应该也听说过,那时候的宝闾州,仰仗的就是那座矿脉,后来尚未枯竭,就发现了现在的矿脉,于是一跃成为一州,成就了现在的宝闾州,小矿脉枯竭后,也就没人再去理会。” “逐渐淡忘了。” “有没有危险?” 婴旦摇了摇头,“这个不清楚,古籍记载中,只说了内里的金刚兽全数出逃,曾袭击过宝闾州,但都被灭杀,可对于金刚兽王的记载却没有,不知道是逃了,还是死于当年的那场大战中,毕竟小矿脉枯竭的时候,面对的可不是村落了,而是已经成为大州的重城。” 游千击看向前方,那边从曹安过去之后,似乎也没有任何的气息波动传来,再说矿脉都枯竭那么久了,就算是真的有什么,恐怕也早已经死了,这么多年过去,一条小矿脉孕育的金刚兽王,肯定散尽力量,最终消散无形了。 “主上本领不凡,不会有问题,我等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好好休息吧,希望明日对阵婴家之人的时候,你不要心慈手软。” 听到这话,婴旦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我会比你们任何人都还要残忍的……” ------------ 第六百六十三章 未死的王兽 看着面前婴旦疯了一般的神色,游千击理智的没有继续说什么。 另一边,曹安的速度极快,当然,眼下这显然不是他的极限速度,但是相对于同阶武夫来说,已经极快了,不过十数息时间,人就已经落在了能量爆发位置,空间内还残余着微弱的能量波动,证明这里之前爆发过一股强大的能量。 但这片空间内,除了天地元力外,却没有留下任何的气息,没有武夫的气息,曹安展开神识,以他神魂的强大,也不过才能堪堪覆盖自己身边一米范围内的空间,完全被压制到了极限,所以这神识手段平日里几乎用不到。 “嗯?”当触及到其中一面山体的时候,曹安的神色有了变化,因为这里面居然另有洞天,自己的神识堪堪能够渗入到其中,厚度并不算多厚,却正好完美的契合整个洞口,以至于日久天长以后,与整座山体融合为一,看不出任何破绽。 他心念一动,身形化作一阵青烟,悄然渗入泥土之中,慢慢朝着内部渗入进去,少顷,青烟完全进入了洞口之内,这才看清楚,面前这个洞到底有多大,大到足够容纳下一座横放的四进院子。 只是看着这里的情形,曹安就推断出这里定然是一座早已经枯竭了的金刚晶矿脉,而且还是衍生金刚兽的一端,对这一端的情形,天水县的武夫们可太熟悉了,曹安想不认识都难,到了这里,空气中就有了熟悉的气息。 那是月轻歌的气息!她似乎受了不轻的伤,曹安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喜色,上一次,两人从镇界场离开的时候,他没把握能胜过月轻歌,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何况这个女人还受了不轻的伤。 这空气中都能够嗅到那股血腥味,他快步朝前走去,肉身到了如今的强度,肉眼在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视力也丝毫不受影响,洞中一切都清晰可见,那一个个遍布在洞中的圆形大小不一的坑,就是孕育出金刚兽的地方。 这些生物,是可以阴阳交合孕育,但更多的却是被金刚晶矿脉孕育出来的,就是在这种坑内形成肉茧,然后破茧而出,每一批孕育的金刚兽中,都会有一个最强的,这便是金刚兽王裔,只是最终能够成长起来的王裔只有一个,一般也是第一批的那个。 越是往里走,金刚兽曾经栖息生存的痕迹越发明显,这里面早已经不能用洞来形容了,而是一整个地下世界,坑洞四通八达,往地下延伸进去,宽广的地下世界里,他只有循着月轻歌的气息才能找到路。 只是越往里走,曹安越发感觉不对劲,除了月轻歌的气息外,他还感受到了另外一股气息,那气息身上有着强横且精粹的金刚之力,这种力量,在武夫身上并不多见,以目前这个世界修行的通行金刚身功法来说,是绝对修行不出来的。 需要更高级的功法,通行金刚身对金刚之力的凝练和精粹,还达不到这种地步,哪怕是十一阶武夫,思及此,曹安的第一反应是凤鸣城那边动了,而且出谋划策之人中,应该有月轻歌,以自己和她的仇恨为引子。 将自己带到这里,想到这里,曹安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欲走,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从另外一条通道内横扑而出。 那巨大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占据了这个宽广的地下世界,横在自己面前,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曹安身体本能的暴退,这一刻他的速度达到了极致,没有残影,看起来身体似乎还在原地。 但实际上,已经远离了数丈之遥,锋利的爪影撕碎了停留在原地的影像,曹安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尾巨大的鱼,鱼身、龙首,有着一双蛟龙一般的爪子,那双眼睛,就像是两扇门,在黑暗的地下世界里,散发着白皙的光晕。 将它视线所及的地方照的温和明亮,更像是两盏没有聚焦的灯,月轻歌就在鱼背上,看起来状态有些诡异,被一个诡异的泥泡包裹着,身形在里面来回扭动,虽然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也看不到脸,但气息就是她。 曹安的目光逐渐移动到那尾怪鱼的脖颈处,果然在上面发现了一条一直延伸到腹部的金线,金刚兽王裔,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金刚兽王,它已经成为王者了,好像整个矿脉之中,也只剩下它一头金刚兽了。 那气息,远超十一阶武夫,就是不知道这座矿脉到底枯竭了多久,它的力量肯定流失了很多,否则,一头成熟的王兽,就是那些州城都难以抵御,别说曹安一个人了,但现在的他,却是觉得自己尚有一战之力。 年剑落入手中,曹安身体本能的调整着气息,在这一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没了任何的声响,就连呼吸都已经感受不到了,四下里,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巨鱼鬼神莫测的速度也在这一刻被曹安捕捉到了。 第一眼看到巨鱼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鱼身上遍布了一种黏性的液体,它的身体像是无时无刻都能分泌出这种液体,也正是借助着这种液体,让它能在整个地下世界里,如在水中一般,速度几乎到了无法捕捉的地步。 当一切慢下来之后,曹安却是捕捉到了这股轨迹,超越十一阶的战力,在这一刻尽数倾于手中一剑内,如瀑的流光藏于一线之内,被压制到了一线之内,以莫测的轨迹,暗合天地规则,斩出了天地自然的一剑。 伴随着一声惨叫,怪鱼的身形一触即分,但终归还是晚了,那爪子被曹安斩下一只,对应的,曹安的身形狠狠砸向了身后的洞壁,嵌入其中,这孕育了金刚晶矿脉的地下,土质远比岩石层还要坚固。 可也受不了这样强大的撞击力,年剑脱手而出,掉落在曹安砸进去的洞壁前方,而他自己则是浑身如同散架一般,不敢有丝毫迟疑,勉力将自己从中抽了出来,身形快速一俯,捡起地上的年剑,再一看,前方哪里还有怪鱼的身影。 除了那只掉落的爪子外,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了。 曹安靠了上去,只见血肉之躯的爪子,在脱离了王兽之后,正在逐渐矿脉化,不,应该说是晶化,只是眨眼之间,就成了真正的金刚晶,其质量远胜天水县产出的最上品金刚晶数倍,这个发现让曹安心中一动。 受到这气息的影响,体内的八九玄功竟然不受控制的运转起来了。 “这便是王兽?”看着这一幕,曹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 第六百六十四章 变化之术立功 鱼类当中有一种名为肺鱼的物种,能够在没有水的情况下生存。在旱季,当河流干涸时,肺鱼会钻入泥土中进行休眠,这种休眠状态可以持续数月甚至数年。 在地窟里见到的这头王兽,那鱼身与曹安记忆中的肺鱼相差不大,也无怪曹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肺鱼。结合肺鱼的生存习性,在这真名界中,天生异种的肺鱼能够在矿脉枯竭后继续生存似乎也就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 所谓异种神通和能耐,大多脱离不了它们最普通状态下的本事,这头王兽在这地窟中生存了那么久,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矿脉枯竭至少是千年以上的时间了,王兽的实力也是直接跌到了十二阶金刚身左右的强度。 虽仗着金刚兽的强大力量和肉身,将曹安击飞,可也并不是不可战胜,掉落在地上的那一节爪子就是最好的明证,受伤吃痛之后的王兽没有选择继续与曹安争斗,而是快速逃了出去,它的身上还带着受了重伤的月轻歌。 ‘怎么看月轻歌的状态都有些奇怪,发生了什么?’ 曹安紧随其后,倒不是为了月轻歌,而是为了这头王兽身上的金刚晶,这种纯度的金刚之力,要远胜天水县所采集的金刚晶,若是用来修行,当事半功倍,而且,曹安还真的是第一次接触到枯竭了的矿脉,有心想要查看一番。 作为一条曾经孕育过一处小型灾祸的地窟,其内部空间极其庞大,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空间,几乎是已将将一座山完全掏空了,之所以还能保持着这个状态,没有塌陷,则是完全得益于金刚晶矿脉赋予的那种坚固土质。 曹安没有像是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转,王兽身上裹挟而走的月轻歌,给了他最清晰的指引,其实即便是没有月轻歌的气息,顺着地上的粘液,也能清晰跟上去,穿过错综复杂的地底世界,见证了一片有一片孕育过金刚兽的巨坑。 他也从这地窟当中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在曹安深入地底世界后,无限接近金刚晶矿脉发源地的时候,才看到的东西,一根根枯萎了的脉络,像是树根,又像是生命体内的血管,从主脉中延伸出来。 支脉再衍生出新的支脉,末端就是那一个个巨坑,当曹安的手触及这些大脉的时候,早已经腐朽了的大脉瞬间化为飞灰,消散在天地间。 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确切的说,是一个认知上的错误,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地窟当中,最终留下来的王兽多半是第一批衍生出来的王兽,这个理论到这里并没有错,错的是接下来的理解。 在世人的认知中,第一批衍生的金刚兽,必然就是最靠近地窟口,最先苏醒的那一批,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并不是第一批衍生的,仅仅只是第一批苏醒的,真正第一批衍生的,是最靠近金刚晶矿脉根源的这一批。 按照大脉的走向,内中涌动的力量一层一层,一波又一波的向外供给,越往后,分到的力量和供给自然越来越少,以至于诞生的金刚兽本身实力也不强,如果按照血脉层次来说,那些就是最低级的血脉。 自然也就是最先苏醒,而中心地带的这些,才是真正血脉强大的异种,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它们没有苏醒,但它们的实力却在日益增长,丝毫不比那些早早苏醒了的弱。 想清楚了这一点,曹安循着大脉的方向继续向前,年剑伺在身侧,敛息藏迹运转到了极致,悄然靠近中心区域,没走出多远,脚下的异样感,让曹安停下了脚步,目光所及,地面上是一片泥泞之地。 在往前,是一片湖泊,地下湖泊。只是这湖泊的面积并不大,黑暗中,他的双目能够清晰的看到,前方的湖水中,浑浊了一大片,那里应该就是刚刚那头王兽逃回来之后导致的,曹安收回原本提起的脚。 站在岸边,他和这头王兽实力上相差不大,可若是在水中,自己绝对不会是它的对手,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王兽之前吃了瘪,而且本身智慧不低,怕是不会轻易出来了,水面轻轻波动。 宛如整个湖泊都被煮沸了一般,下一瞬,一颗龙首探出了水面,那巨大的双眸,照亮了前方,将曹安的行迹照了个清晰,曹安也没想过躲避,一手持剑,就这么对峙着,王兽的大半身形都缓缓浮出水面。 这一刻,曹安在王兽的眼中看到了极为人性化的神情,那是一种戏谑的眼神,它像是知道曹安根本不敢入水一般,曹安眸中精芒一闪,他看到王兽原本被自己斩去了的那只爪子,重新长了出来,两相对比,就如同是小号的爪子一样。 显得极不协调,它在水中游动,忽而向前,忽而向后,龙首上的目光却片刻都未曾离开过曹安身上,戏谑、嘲弄兼而有之。 从曹安踏入地窟,交手,一直到追到这边,前后也不过一刻钟以内的事情,金刚王兽和曹安的速度都极快,否则,尽管只是一条小型矿脉,可毕竟也是地窟,这偌大的区域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走到这里的。 那女人的身影消失了,不在王兽的背上,要么就是在水中,要么就是已经被王兽给吞了,曹安双目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滞,失去了神采,整个人木然僵硬的站在岸边,岿然不动,身上的气息还在,只是就是显得有些呆,不正常。 这来回游动的王兽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出现了那么一丝疑惑,试探性的用巨大尾鳍一拍水面,一道水浪冲天而起,直直浇在曹安头上,速度极快,但若是以曹安之前的实力,想要避开也是轻而易举的。 可他就只是下意识的双手举剑,任由这水浪将他从头浇到尾,他没有发现的是,在这水浪之后,有一个细小的泥泡,正紧随着水浪之后,来到了曹安近前,瞬间张大,将曹安卷入其中,这时候的他,就跟之前被困的月轻歌一样。 被束缚在泥泡之内,看到手段得逞后,王兽的眼中透出喜色,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发生了什么,可这么轻易就取得了胜利,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只见它巨大的身影在水面一拍,凌空而起。 那包裹着曹安的泥泡受其牵引,来到了近前,它伸出那仅存的完整一爪,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直接抓向泥泡,它有着足够的自信,在自己的这一本领之下,但凡被困住之人,十二阶武夫,不可能,也无法从中逃遁。 更无法在自己的泥泡内发挥出本身拥有的力量,对抗自己的这一爪,显然,事实也正如它所预料的一样,爪影毫无阻碍的撕碎了泥泡,同时也撕碎了曹安的肉身,只是,这触感有些不一样,随着一切消散。 一根淡金色的毛发从爪影之中落下,缓缓飘向了水面,这个时候,它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它想回到水里,但一切似乎都晚了,一条红色的鲤鱼破水而出,那速度,比自己跑起来还要快上三分。 眼中只剩下一道银色的细线,随后就感觉这道丝线从自己的脖颈处一闪而过,曹安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了王兽上方,一手持剑,短暂滞空,大袖连拍两下,将王兽那已经成了两截的肉身拍到岸上。 在王兽死亡的那一刻,晶化就已经开始了,先是从平滑的断口处开始,逐渐朝着两边蔓延,待得曹安回到岸边,也没有第一时间靠上近前,数息时间之后,王兽彻底晶化,成了两颗巨大的金刚晶。 内中蕴含的能量,让曹安的肉身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始战栗,仿佛每一个细胞、每一块肌肉都在疯狂表达着自己想要吞噬它的欲望。 曹安强行压下这一切,一拍宝葫芦,动用了自身元精的力量,将两颗金刚晶悉数收入宝葫芦中,看了看水面,身形一动,在空中重新化作一尾肥硕的红鲤,扎进水中,他不识水性,但鱼本能就会。 变化之术,不是幻术,这种本能能够让他极快适应周边的环境,区别只在于有些大鱼在长时间的水中生存之后,懂得如何利用自身环境,躲避天敌,利用水环境,捕杀猎物,曹安还停留在‘能活’的阶段。 至于利用周围环境,形成对自己有用的战斗条件,那还需要一定的时间,除非他愿意花时间以水生物的形态,在水中生存上几年。 这水下的世界,逐渐呈现在曹安的视线中,湖泊似乎并不深,最深的地方,是中心区域,约莫有个十丈左右,越是靠近湖泊周边,水位越浅,他摆动着自己的身形,以一种蹩脚的方式,朝着中心游去。 在那,有一个漆黑色的球状物什,中间开了个口子,隐隐能够看到亮光从中透出,看那口子的大小,倒是正好能够容纳刚刚那头王兽自由出入其中,也不知道在这样一个世界中,是用了什么法门使得其正好能够避水,又能让它自由出入的…… ------------ 第六百六十五章 王兽做媒,阴阳相济 “泥泡?”靠近之后,曹安才发现,这是一个类似泥泡的手段,也就是那王兽之前对付自己分身的手段,区别在于泥泡是浑浊的,而面前这层薄膜却是清澈的,没有任何的杂质。 一个巨大的清澈的泡泡,那黑色的区域,是上面附着了一层厚厚的泥土,被王兽用它身体的粘液死死的粘合在一起,曹安拿出自己的年剑试了一下,其强度,不亚于一件七品宝兵,曹安的鱼身轻易穿过了那扇门。 泡泡内的世界呈现在了眼前,曹安身形变换,化作人形,早知道就不应该对金刚兽的审美抱有什么希望的,在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不,有一个人,一个正在扭动着身躯,气息越来越弱的人:月轻歌! 只是看她那副模样,曹安就算是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自然晓得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难怪她不好好在凤鸣城待着,却要来到这里,原来是糟了别人的手段,这也就解释了为何之前感受到强烈的天地元力波动。 以月轻歌的实力和地位,拥有的元精数自不会少,若是毫无顾忌的强行施展神通,足以支撑她在短时间内来到这里,就是不知道这毒是什么毒,居然能让一个神通境大修到了这不田地。 真名界,阳神不得出,外界武夫与炼体武夫之间的区别,并没有多大,死了就是死了,无法弃肉身而活,看月轻歌的状态,就知道,是下三滥的毒,可这一类毒中也有高低之分,寻常毒药根本伤不到他们这些肉身强大纯粹的武夫。 此刻,月轻歌身上的yiwu早已经碎裂一地,只有泛着赤红色的身体还在地上来回扭动,说不上妩媚,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痛苦之感,曹安双眸微眯,看了一眼,身形一动,重新化作红鲤。 这里仅仅只是那头王兽的藏身之所,没有任何的宝物和遗泽,他也该走了,至于月轻歌,他不愿再动手,反正在这里,看她的样子,早已经没了神志,死亡只是时间问题,这地底的世界,更不会有人前来。 陨落在此,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埋骨地,曾经,它是王兽自制的‘活陵’,现在成了月轻歌的。 曹安的身形穿过屏障,快速朝外而动,在水底周围探查了一番,确定没什么遗漏之后,这才一跃而起,跳上岸边,重新恢复到了人类模样,下意识的扭了扭脖子,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些古怪。 这刚从湖泊出来,本来凉快才对,反倒是浑身燥热得难受,原本古井不波的内心,有了一丝丝悸动,脑海中浮现出月轻歌的身影,他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杂念一扫而空,可惜却是未能如愿。 丹田位置,像是有一个小钟一般,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在自己身体内扩散开来,他的呼吸逐渐急促了起来,这个时候,如果还意识不到自己发生了什么,那么曹安也就不是曹安,他脸色微变,盘膝坐定,全力运转冰心诀。 七情水,其本身毒药的烈性就不多言,更为强大的是,如果第一个身中七情水之人,长时间没有得到‘解药’,那么他或者她本身,就将变成为一个更强大的毒源,自他们体内激发而出的毒素,其爆发和反应远胜七情水本身。 月轻歌没能挡住的毒,曹安也没能挡住,静心三决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从未经历过,确又知晓内中情形的曹安,在这更强烈的毒药面前,连一刻钟也没有撑过去,他的脑海里尽是月轻歌的身影。 水底的月轻歌,在这一刻,成了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和景色,原本在他看来诡异而痛苦的人,却散发着强大的吸引力,身形没入水中,他奋力的爬向那个黑色的‘大茧’,身形在泛着光亮的水幕中消失。 次日,天刚蒙蒙亮,游千击是一夜未曾安心过,按婴旦所说,那座枯竭的矿脉内部,可能还有王兽残余下来,而自家主上追了过去后,就一夜未曾归来。 队伍在原地休整,吃过食物,看起来已经与昨日有了天壤之别,整装待发,游千击看了看远处,依旧没有感受到曹安的气息。他招了招手,唤来了左乾坤,在这个队伍里,除了他就属左乾坤和婴旦的实力最强。 婴旦目前还不是他信任的人,“老左,你留在原地等待,我过去看看,主上一夜未归,别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脱不开身。” 昨晚上的事情左乾坤也是知晓的,只是他神经比较大条,比游千击更信任自家主上,当下点了点头,“你去吧,这边的事情你大可放心,出不了问题,我虽然是箭手,但近战的能耐也不差。” 往常,游千击必然要调侃几句的,但眼下,他显然没有那个心思,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就直接动身,身形快速朝着曹安离去的方向飞掠。 婴旦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他想借助曹安他们的势力报自己的仇是真的,他在天水县跟游千击所说的也是真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是他内心再怎么不想成为别人手下的奴仆,他也不希望曹安出事。 自己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宝闾州那边肯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情形,一个背叛者的身份是脱不掉的,而这个背叛者还只是一个私生子,那就更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了,眼下,他已经只有这一条路了。 不成功便成仁,这个队伍中,没了曹安,还有成功的希望吗?显然是没有的。 …… 湖泊内,月轻歌盖在曹安身上,榫卯焊接依旧完好不说,接口处尚有些物什存在,曹安早已经醒来了,他没想到这一切会发生的这么狗血,而他的‘被子’显然也是醒了的,不知道是贪图这片刻的满足,还是说羞于见人。 到目前为止,尚未进行表态。 “月道友难道还想打一架不成?” 月轻歌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这比泼了墨还要快,身形一动,一件月白色的袍子就不知何时落到了身上,以强大的控制力,硬生生阻止了脸红的趋势,面若寒霜,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曹安。 曹安不慌不忙的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物,这才抽出时间看向月轻歌。 “你打算如何安置我?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在外面是有道侣的。” 曹安面色平静:“你到了外界之后,会在你的信仰和我之间,选择什么?” 听到这句话,月轻歌脸上的寒意收敛了起来,信仰如果因为这样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情就发生了改变,那就不是信仰了,两人说到底,还是对立的两个方向,确实不需要如何安置自己,他们终归会走向对立面吗,回到各自的阵营内。 “你在凤鸣城似乎进展很不顺利,不然也不会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我们或许有合作的可能,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曹安开口道,月轻歌尽管不是炼体武夫,可却拥有着不亚于十阶金刚身的实力。 这一点,曹安也是在经历了昨夜之事才知道的,也幸亏当初自己刚刚到此界的时候,没有对她动手,否则凭借自己当初的实力,绝不可能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想到昨夜之事,两人开始的时候,都是本能的驱使,随着渐渐清醒过来之后,好似发现了个中趣味,又进行了加时赛,强大的肉身,赋予了他们更多体会快乐的时间,最后才沉沉睡去。 “眼下的我,似乎也只有跟你合作一条路,但有一点,曹安,我要回到凤鸣城,我们合作的前提是你得保证,你不能止步于宝闾州。”想来这个事情,月轻歌也是想过了,她几乎是在曹安说完之后,就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月家先祖就是从真名界中破虚出去的,这个世界通行金刚身无法使武夫破虚,但我月家先祖留在凤鸣城帝宫内的【涅槃鸣音】却是可以,只有我月家血脉之人才能修行,还需要借助帝宫内的一处特殊地点修行才可。” “所以,我在达到此界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前往凤鸣城,只是没有想到如今的九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九家,九家如今的掌舵者,似乎在谋划着什么,他并没有答应我的请求,这才导致了今日之事的发生。” 曹安点点头,“先出去吧,我的人可能已经等急了,后续之事咱们慢慢谈。” 月轻歌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什么,紧跟着曹安的步伐,两人出了湖泊,循着之前来时的路,径直出了地窟,随着曹安一掌拍碎了那面石墙,光线照进了地窟内,不远处,游千击的身影正好出现在前方。 “主上!您没事吧。”他话音刚落,就注意到了曹安身后的那个女人,一个美艳到不似人间之物的女子,原本还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低下头,让在一边。 “主上,这位是……” ------------ 第六百六十六章 超出肉身的力量 “月家月轻歌!” 无需多余的话,这一句就已经足够介绍这个女人了,真名界的武夫对月家有着充足的了解,简单的一句话就够了。 游千击脸色微变,跟曹安在一起这段时间里,对曹安也有了足够的了解,也知道他莫名进入这里的缘故,怎么说,这两人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状态,但这是曹安自己的事情,他也不便多问,索性让道一边。 “主上,兄弟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曹安点点头,“短时间内,月道友将与我等站在同一战线上,目的一致,这次宝闾州之事,她也想要出一份力。”他一边说,一边率先带着两人往外走,月轻歌闻言,嘴角抖了抖,却没有说什么。 他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变相让游千击盯着自己做事。 月轻歌的容貌,无怪武帝九命也为之心动,即便是没有月家血脉的事情,单凭她的这份容貌,怕是武帝自己也不愿意轻易放走她,之前在外界的时候,对于曹安来说,这个女人就像是一轮明月。 如她的姓氏一般,缥缈且遥远,未曾仔细注意过她的容颜,但如今,到了这真名界,才算是真正的看了个清楚,确实超凡脱俗,惊为天人,她一举一动中那股子独特的韵味,更为她加分不少。 队伍中,这些武夫有几个见过这样的美人,如果不是多少都清楚这个女人与自家主上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怕是早就盯着看去了,只有婴旦不知者无畏,狗胆包天的多看了几眼,再得知这个女人姓月后,心中的那点想法彻底烟消云散。 在真名界,月家和九家,绝对是禁忌一般的存在,这两个姓氏,足以让很多人打消掉各种念头,保持敬而远之。 因为发生过,也见识过,况且曹安从未将目光放在这真名界,而在真名界,两人又是死对头,所以曹安心中并无那种敬畏感,说到底,他终归不是真名界土生土长的人,甚至连外界之人都不算。 以至于这一路上,他看月轻歌的目光中,多少带了些侵略性,这一点,月轻歌自己也感受到了,曹安目光里那种偶尔的火热,总让她下意识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脸颊燥热,原本稳固的道心也有些涟漪泛起。 这种情绪和感受是她这么多年修行生涯中从未体会过的,身处此界,似乎也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随心所欲的理由和借口,正如曹安所说,无论他们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回到外面之后,一切都会变成原先的模样,回到各自的位置。 这一路上,一行人的速度并不快,正好是按照预定的时间,在子时前进入了预定的位置。 宝闾州太大了,一州之地,这里并不像外界一般,居住在城内的只有一部分民众,在这里,州民皆住在城内,冗长的城防线上,早已有所准备的两家,发动了所有能够动用的人手,即便如此,相较于整个高墙来说,巡卫的力量依旧稀薄。 “那曹安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不成?居然能让婴家出动了十二阶底蕴。”两名护卫高举火把,从高墙上路过,低声谈论着近日之事,这动静太大了,想不知道都难,这些巡卫,有些本就在高墙当值。 州城内,巡卫与下级早已截然不同,巡卫一职,基本都是固定的,除非遭遇地涌事件或者是敌袭,否则巡卫就干巡卫的事,他们每个月领取着不菲的俸禄,在城中地位远超一般的贩夫走卒。 眼下,州城内发布了动员令,巡卫当中,除了这些固定之人外,还多了一些领取了任务而来的武夫,他们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州成内两家的利益而来,而是为了那足够丰厚的金刚晶而来的。 这两人,就是这一类,他们二人原本是猎户,靠着进山狩猎谋生,得知了州城的动员令后,直接就来了。 “按理说,不应该,我看是以讹传讹,州城里的大人物们估计是清净日子太久了,怕死,也没了足够的判断,咱们又不是没有见过从外界坠入这里的武夫,甭管他们在外界拥有着怎样的影响力,到了咱们这,实力至少要缩水一两阶。” “你说说,那个曹安出现到现在才过去多久?” 另一人摸了摸下颌,“有没有可能这个人隐藏了很久,只是最近感觉自己的实力有了足够的提升,这才冒头的?”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要是他开始闹腾的时候就是他坠入咱们这里的时间的话,我是不太相信他有十二阶力量的,到了这里都有十二阶,在外面得有多强?那样的人还会轻易掉进咱们这吗?” 男子嘿嘿一笑,“算了,哪管他那些,反正咱们干完这一票就没得干了,管他多少阶,又不用咱们出手。” “也是!” 两人低声谈论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行三十六人,正附墙而上,这个位置是婴旦指出来的,从这里踏入,是距离州城内两家最近的位置,距离最短,也最是适合从这里发动袭击,其实婴旦自己想岔了。 婴家压根没有在意他一个私生子的失踪,对他们来说,婴旦不过就是有些天赋而已,出身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将他强行提出来,已经触动了一些嫡系血脉的利益,他的消失,对于一些婴家人来说正中下怀。 而且按照李鬼回来之后所述,婴旦在天水县内,已经得罪了曹安,又是独自一人离开了队伍回来报信,有极大可能已经被曹安所杀,他反水之事,婴家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个推断,既是基于对婴旦的了解,也是基于对他的不了解。 了解他想往上爬的野心,了解他追逐利益和权利的秉性,但却不了解他对婴家的仇恨。 高墙上,两人过后,出现了短暂的空挡,三十六人早已经等候多时,等的就是这一刻,一跃而上,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就在这时候,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远处一闪而逝,距离这边尚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可他的速度太快了,那气息就像是一根锐利的箭矢,早已经死死锁定了曹安。 “你们按计划行事,快快离去,来了一个十二阶武夫,他的目标是我,做你们该做的事情,这里交给我。” 曹安吩咐完,余下众人没有犹豫,快速跃下高墙,朝着婴、宋两家驻地而去,曹安则是站在原地,前后不过十息时间,那道身影就出现在了曹安面前,这是一个身着明黄色袈裟的和尚。 须发皆白,面部皮肉却是饱满圆润,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年迈的老者,他就这么站在曹安不远处,一双眸子里,不见半分浑浊,清澈而透亮。 “你便是曹安吗?家中小辈说让我出手对付一个十二阶武夫,我还以为是小辈们误判,现在看来,并不是,你确有十二阶武夫的实力,只是你所修行的并不是金刚身,你们外界也有这般高明的炼体功法吗?走炼体之路,岂非浪费了外界那无处不在的天地元力?” “万法同源,殊途同归,并无高下之分,兼容并蓄方为煌煌大道。” “小子好野心!”和尚笑了笑,眸子里却是不由得迸发出几分赞赏之色。 “可惜了,我婴家后人中,并没有如你一般之人,否则,留你一命对婴家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不出百年,整个宝闾州,定然只有我婴家一姓。如今,却是留你不得,婴家没人能够掌控得了你。” 曹安谦和一笑,双手握剑,遥遥一礼,“无论阁下打算如何,今日之后,宝闾州内,将再无婴、宋两家!我来了,这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狂妄,狂妄之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必胜信念,当曹安年剑出鞘的那一瞬,宝闾州高墙之上的天地,似乎晃了一下,老和尚面色微变,他发现曹安的气息变了,自己面对的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能够切开天地的锋利神兵。 “八臂!” 老和尚一声断喝,只见他的周身,泛起了金色光辉,不,更准确的说,是一道巨型金身正从他的影子里长出来,话音落定的时候,那金身就已经涨到了六丈,将他的整个肉身包裹在其中。 金身面恶,怒目而视,与老和尚的神情一般无二,只是双臂变成了八臂,曹安眼中的震惊之色一闪而过,他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看到这样的力量,这已经超出了肉身的力量,更像是外界修行之中的法相。 但很显然,这不是法相,金身挥舞八条手臂,如一个个巨锤,朝着曹安砸来,在这股力量之前,曹安的身形,就像是一只弱小的苍蝇,他手持年剑,在这掌影拳风中快速移动,寻找着出手的机会。 连续数道流光斩在金身上,却不见留下半点痕迹。 金身中的老和尚面露讥讽之色:“小辈,你根本就不了解真名界,好好享受本座带给你的死亡……” ------------ 第六百六十七章 超越规则的一箭 密集如同雨点般的攻击袭来,稍微让曹安找到了几分当初在极北冰原的感觉。 二者还是有区别的,极北冰原的雪不致死,但面前这大和尚的一招,若是当不下来,是有可能打碎自己这具肉身的,剑出三万,落在金身上,就像是雨点落到了六丈多高的石雕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反倒是老和尚的攻击,震得曹安周身散架一般。 痛苦难当,鲜血从衣袍间渗出,形成了一道道殷红的血迹。 “小辈,你的剑可不像你的嘴巴一样锋利。” 真的毫无破绽吗?曹安目光死死打量着这金身,从交手到现在,他几乎已经用剑试探过金身的所有区域,每一个地方都无法留下任何痕迹,让他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做金刚不坏。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十二阶武夫还畏惧什么空间之力?这等强度,破碎虚空就可以直接跳到外面去了,为何他们却不敢? “曹安,老家伙诈你呢,这是以王兽本源催动的力量,不属于武夫本身,你只需要顶住就行,待得这王兽本源之力耗尽,就是老家伙身死之日。”就在这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传入曹安耳中,定睛一看,是去而复返的月轻歌。 离开之后,就察觉到身后巨大金身犹如一轮小型太阳般升起的月轻歌,终归还是念着那一夜曹安的好,赶了回来,怕他吃了见识不够的亏,现在来看,她来对了,老和尚正在想方设法的让曹安露出破绽,他的内心比曹安还要着急。 可没想到,月轻歌一来,直接揭了他的老底,所有谋划都被曝光到了太阳下,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就看两人之间到底谁能撑到最后。 “哪来的多嘴贱婢,找死不成!”老和尚恼羞成怒,抡起一掌当头拍落,去势之强,月轻歌的上方只见这金灿灿的遮天一掌,掌尚未到,下方的空气却如同被压缩了一般,地面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印子,要是这一掌拍实。 月轻歌那点炼体强度,还真不够看的。 曹安却并不担心她,这个女人,从自己身上获得了不少的好处,原本一身濒死的伤势尽复不说,连修为都有了极大的进步,只是暂时没有来得及炼化而已,当然,曹安身上获得的好处也不少,身为武夫,哪怕不需要,也会准备一两门双修功法傍身。 修炼就是要时时刻刻融入到生活的每一个环节,不能单纯为了办事而办事,这种观念是融入了骨血的,哪怕是没有多少意识,也能自然而然的施展出来。 他只身避开重重手臂,一根金色的头发落入手中,张口一吹,空中顿时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曹安,一样的气息,一样的强度,不一样的是他们的攻击,老和尚一掌拍落,月轻歌身形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高墙上。 转身之时,脸上已经多了些许烦躁之意,一个曹安就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还要应对两个,那就是两份的消耗,曹安显然将这个本源之力耗尽的概念理解得很透彻,就这么缠着老和尚主动出击,相较于自己的肉身力量与耐力的消耗。 他感觉老和尚的王兽本源之力应该更值钱一些。 本尊持剑,剑意绵绵,剑势滔天,分身拳掌并用,丝毫不顾及自身力量的消耗,将【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演绎到极致,乾坤手、轮回印、无相功,老和尚此时就像是陷入了沼泽中一般,想要脱身,却根本办不到,继续下去,自己反而只会越陷越深。 他现在有些暗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接这事,婴家葬地可不只活着自己一个老怪物,再说,现在的婴家对自己来说,都不知道是多少辈儿孙的婴家了,自己那么上心干什么?再大的谋划,不也得是保证自己活着才需要考虑的? “小辈,宝闾州之事,老祖我不再过问,咱们就此收手你看如何?需知你费劲心力也不可能破开老祖我的金刚身,除非是此界空间之力降临,否则,你做的再多都只是无用功,平白耽误了时间。” 曹安没有说话,耿直的像是一个憨子,分身不管不顾,所有力量尽数砸到老和尚金刚身上,自己本尊则是如同一根锲而不舍的钉子,就瞅着一个地方,一剑又一剑的凿下去。 “小辈,欺人太甚!” 话音落下,曹安就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提升,面前的金身再也没有那种恢弘、温暖之感,转而变得炙热,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太阳,更强烈的光从金身周身泛起,即便以曹安现在的肉身,都感觉双目有些刺痛。 “曹安,退!”月轻歌不敢上前,站在高墙上提醒着曹安。 “老东西疯了,要爆掉王兽本源。” 曹安在听到月轻歌提示的那一瞬间,本体就已经躲开了,回身来到高墙上,落在月轻歌身边,做好了防御姿态,只是那分身,依旧没有撤回,他不太相信这种老家伙会这么轻易的舍弃掉好不容易得到的王兽本源。 防止老和尚诈他!用分身拖住他。 事实上,老家伙还真的打的这个主意,当然这个谋划是在月轻歌这个‘知情人’出现之后他才决定的,他清楚这个女人一定会给曹安提示,只要到了这一步,曹安躲开之后,自己就能趁机逃开,可他低估了曹安的小心。 经历了记忆中那么多书籍和电影的熏陶,他本能的防着老和尚这一手。 眼看曹安并不上当,骑虎难下的老和尚再也没有犹豫,当断则断,王兽本源已经不剩下多少了,继续让曹安这么消耗,最终消散只是十数息的时间,还不如在这最后时刻,发挥它该有的光和热,炽烈的光线从金身上展放出来。 四下里,但凡被光线波及的,直接燃烧了起来,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气浪滚滚,坚不可摧的高墙被轰开了一个大大的豁口,曹安和月轻歌躲到了一侧,战场上,直接清掉了将近八分之一的城内建筑,这里面死亡的人又不知道该有多少。 老和尚的身影化作一道金色光芒,朝着远方逃去。曹安伸手在虚空中,一根已经完全没了光泽的毛发飞回手中,被他轻轻一拍,放回脑后。 “左乾坤!该你出手了!” 曹安一声断喝,声音响彻整个战场,正在前方战斗的做乾坤身形一跃,高高拔起,弯弓搭箭,那柄巨弓的弓弦上,兀自还在滴血,这既是弓弦,也是他近战时候收割敌首最锋利的兵刃,弓呈满月,在这一刻,人短暂滞空。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样,尖锐的啸鸣从他手中迸发出来,就只见箭矢破开虚空,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与已经从豁口逃出高墙的金色线条撞在一起。 你可以怀疑游千击的偃月刀没能斩下敌首,但不用怀疑左乾坤的箭无法射中目标,区别只在于若是老和尚全盛时期,左乾坤的箭射中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但现在不一样,他自爆了王兽本源,自己本身就处于那狂暴力量的核心。 身上的伤和枯竭的力量,根本无法帮助他避开这致死的一箭,曹安是追不上他,可老左的箭可以,何况他已经将全部的余力用来逃路了。 左乾坤身上的金色光芒逐渐消减,最终失去了光彩,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那一箭从背后贯入,直接洞穿了自己的心脉,精准到难以想象,断了所有的生机流转的可能,他不甘心,也不敢置信,自己一个早已经葬进了土里的老怪。 居然死在了这里,死在了自己以前叱咤风云的地方,死在了自家的门前。 可惜这世间一切,不会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当他落到地面,无法动弹的那一刻,真正的死亡就已经包裹了他,严丝合缝,在恐惧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也流尽了最后一丝生机,毫无尊严的死在一个十阶箭手之下。 这一箭之威,镇住了绝大多数的武夫,他们木然的站在原地,然后如梦初醒,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将前方让开了一条道路,曹安与月轻歌联袂而来,穿过人群,来到了宋家与婴家门前,两家其实是靠近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占据了偌大的院子,却将两个大院一左一右建下,中间包裹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州府,跟两家的家宅相比,这州府实在是有些寒酸。 “主上,除了宋一道与婴擎风出逃外,所有两家之人都在这里了。”游千击恭敬上前,这些人都是被他们原本的属下们送过来的,除了最强的两个,这些墙头草们拦不住外,其余之人,无一幸免,有几个甚至已经死了。 这婴家老祖死去前后不过一刻钟时间,他们就已经将自家主子卖了,速度不可谓不快,这里面或许有人真的曾忠心为两家卖过命,但那些都是之前了,此一时彼一时。 “杀!!” ------------ 第六百六十八章 天地有灵吗? 婴家的人不可能留,曹安身后这些人,跟着他的目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为了切牌,不腾出位置,谈什么切牌?能在这个世道,累起厚重家财的,又有几个是好人?婴家的人悉数交给了婴旦,这是早之前定好的,只不过,这处理现场并没有在婴家的大院,而是在州府面前的广场上。 婴家二百零八口人,老弱妇孺皆在,曹安远远的看着,婴旦手提长刀,浑身是血,状如疯魔,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一步一步朝着婴家众人走去,其中一个蜷缩在老妇人肩下的少年人见到来的人是婴旦后。 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婴旦,你这贱民生下的杂种,快快把我们都放了,以后本少爷还能少少抽你几鞭子,吃着我们家的饭,穿着我们家的衣,用着我们家提供的金刚晶,你居然吃里扒外,带着外人打到家里来。” “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现在,当初我就让阿爹把你剁了喂我的大猫……” 这孩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边的老妇人一把捂住了嘴,他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才是十岁的样子,因为他是嫡出,因为深得这家中老妇人的喜爱,整个婴家,没有几个人敢不听他的话,至于婴旦这样的家伙,在他眼中,比下人还要不如。 只是他显然没有分清楚场合,不知道现在是婴旦为刀俎,他才是那块鱼肉。 婴旦微微一笑,“小少爷的话,谁敢不听呢?奶奶你也真是的,小少爷不过是说了一句大实话而已,你怎么不让他继续说了呢?” 说着,婴旦一把将少年从老妇人的怀中提了出来,“说得多好啊,这么多年以来,你们不就一直都这么说的吗?没有一个例外。” “你干什么?放开我!你这贱民、杂种,婴旦,你弄疼我了,放开我,我要你死,我要把你剁碎了喂我的大猫,像以前那些不听话的贱民一样。” “杂种?今天你就要死在这个杂种手里咯。”婴旦说着,手上开始用力,他的两只手如同两只钢钳,抓着少年的脑袋和身子,在少年惊恐和凄厉的惨叫中,将其生生扯成了两段,伴随着少年的鲜血洒落。 老妇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量一般,瘫软在地,反倒是他的母亲,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悲喜,只有呆滞,婴家人的骨气还是有的,他们之中,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索性没有说话,安静等着。 曹安看了几眼,只觉得索然无味,拍了拍手,“千击,州城之内安顿事宜,暂时就交给你们了,除了宋、婴两家之外,余者,牵涉过大的,该清理就清理掉,偌大的宝闾州,总不可能只腾出两个位置来,这让后面跟着我们拿刀冒险的兄弟们怎么心服?” “属下明白!” “乾坤!跟我走,还有两个主谋逃了出去,这两人要是不除去,咱们之前所做的可就要打些折扣了。” 左乾坤在曹安说完之后,就已经站到了他身边,他话很少,也几乎不怎么说话,循着二人出逃的方向,曹安先挑了其中一条路线,这两人是分开逃的,完全相反的方向,大概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命运。 月轻歌跟了上来,曹安皱了皱眉,“你不留在这里,跟着我做什么?” “你对真名界的了解太少了,有我跟着,好歹能少吃点亏,放心吧,我的速度不会影响你的脚程。” 曹安这才想起之前在面对大和尚时候的事情,“对了,当时你跟我说的王兽本源是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月轻歌的速度还真不慢,她全力施为,不计后果的情况下,能从凤鸣城,将自己在彻底毒发之前迁移到宝闾州,就能看出速度也是她所擅长的,“金刚晶矿脉之中会衍生金刚兽,而在这些金刚兽中,会诞生出王兽。” “王兽是天生的,它们天生拥有着比其他金刚兽更高级的血脉和更强大的力量,可以轻易统领压制其他金刚兽。但一个矿脉之中,诞生的不止有一头王兽,而是很多头,最终存活下来的,才是一座矿脉中当之无愧的王。” “这种王兽在被斩杀之后,其肉身会直接晶化,形成最高级别的金刚晶,并在其中蕴含有王兽本源,武夫达到十一阶金刚身后,就可以炼化这王兽金刚晶,成为十二阶的存在,同时拥有王兽的本源之力。” “在战斗的时候,唤出王兽金身作战,拥有超越肉身的力量。这就是你在那高墙上所见到金身的来由。” 曹安速度未减,回应道:“王兽也有人形的吗?” “不可能,你所说的是他身上的人形金身吧?那不是王兽本来的样子,这唤出的金身会根据修行者自身兼修的功法出现变化,并且保留其中一两项原王兽的能力,你看到的人身只是那大和尚的修行功法演化,真正属于王兽的应该八臂。” “金刚兽中,有一种名为八臂猿的物种,不出所料的话,那大和尚炼化的应该就是一只八臂猿王者。” 曹安想到了自己那只类似肺鱼的王兽,“每一个被炼化的王兽都会形成这样的金身吗?” “不是,是看修行者自己如何抉择,有些人自觉前路无望,会留下王兽的本源之力,将其修成金身,在战斗时,将毕生力量注入其中,完全放空了对肉身的操控,使得王兽金身的强度再上一层楼。” “坚不可摧,真正达到金刚不坏的地步,但却有时间限制,这是其中一种修行方式,还有一种办法,将王兽本源之力提取出来之后,放归天地,放生者将会得到一段顿悟时间,这是天地对放生者的馈赠。” “但时间长短,感悟的内容多少,因人而异,且不可控制。真名界不像是外界,在这里,我们的天地似乎是有灵的。” 听得月轻歌这句话,曹安在那一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凡人或许都希望天地有灵,但真正的大修者,却并不希望如此,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天若是死物,只是纯粹的规则还好,可若是有灵,这逆天之路,怕是不是那么好走。 “老小子跑得够快!” 月轻歌愣了一下,感觉曹安的思维过于跳跃,前一秒还在谈论王兽的事情,下一秒就已经在说这追踪之事了。 “应该是在婴家老祖被杀的那一刻,两人才开始逃亡的,前后这点时间,他们跑不远,而且这气息很清晰,以我们的速度,完全能追上,不过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曹安微眯着眼:“希望如此……” ------------ 第六百六十九章   不信命理因果 “主上,属下有一疑问。” 二人脚程极快,尽管不是全力施为,左乾坤也是奋尽全力才能勉强跟上,说话的档口,泄了一口气,立马就落后了两个身位。 在这城外的山脉之间,只能感知到一阵劲风掠过,寻常人肉眼根本捕捉不到三人的身影。“属下只能隐约感知到一丝气息,但速度明显会慢下来太多,太多,你们是如何捕捉这细微的气息的,还能这般笃定,确保无误。” 曹安闻言一笑,月轻歌嘴角也浮现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这跟你们自身无关,而是与世界有关,我等这些外界的武夫,神魂强大远超你们,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中,神魂的力量被限制了,以至于无法发挥出来,但寻迹追踪,却是再轻松不过的。” 这婴擎风两人估计打的也是这个主意,只可惜,他们错估了这两个外界人的追踪能力。 此刻,婴擎风所处的位置距离曹安等人约莫十里,在绵绵山脉之中,藏行匿迹,收敛起息,想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的目的尚在前方,逃出宝闾州,唯有如此,才能有他的一线生机,速度上,他是丝毫不敢慢下来。 他想过曹安可能很强,却没有想到他能那么强,连自家老祖都被射杀了,那可是已经身合王兽本源的存在,在破虚境界之下,几乎无敌的存在,即便杀不死别人,别人也绝对杀不了他,可曹安的出现,打破了这条铁律。 当他见到老祖葬身那一箭之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没了再战之心。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好了。”婴擎风攥紧了手中之物,那是一枚古拙的小印,肉眼还能看到小印上残留的黑色的痕迹,约莫拇指大小,这也是从一座矿脉内得到的,一头王兽晶化后凝聚,这本来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十二阶修行资源。 现在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小印最大的作用就在于藏行匿迹,当初为了捕杀这头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王兽,当年一家独大的婴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让后来的宋家有了可乘之机,逐渐形成了宝闾州两分天下的局面。 小印催动之后,能将用印之人带入另一个空间层面,彻底的斩断与现世界所有的联系,在那一界中,现实所见的山河皆无法形成阻碍,他将能更快的到达铁旗州,唯一的弊端就是小印的催动时间太长了,眼下将近两刻钟时间的金刚之力灌注。 才勉强使得它发出微光,包裹了小半的肉身,不过也快了,只要微光完全笼罩了自己,他就能轻易踏入第二空间,或者说界层,到那时,任他曹安有通天的本事,也抓不到自己。 就在这时候,婴擎风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好是挡在了他前行的路线上,看得出来,两人当是母子关系,穿着粗制的兽皮衣物,正在地上捣鼓着什么。 “娘亲,快看,我找到了一株地灵果,你看看这是不是地灵果?” 只见那杂草遮蔽之间,果然有一株散发着昏黄色光晕的果实,地灵果是中阶武夫修行时,最常用的祛伤丸的主药。炼体武夫,身有暗伤,若不辅以灵药修行,绝大多数的人都走不远,而祛伤丸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能化解暗伤,固本培元。 这样一株成熟的地灵果,当能卖出个好价格。 女人的脸上露出了喜色,她自身也有七阶金刚身的修为,只要不靠近矿脉,在这山林之中多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而母子相依为命,就是靠着他们进山采摘药材、狩猎为生,有了这株地灵果,只要拿到宝闾州城中卖掉,他们母子至少一年之内,都不用再为吃的担心。 “别动,小虎,让妈妈来,这就是地灵果,是地灵果的,这宝贝金贵着呢,要万般小心,一不小心破损了价格可就大打折扣了。”说着她从腰间的小兜里取出了一个小铲子,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扒开了周围的杂草。 突然,一道强烈的危机感席卷周身,女人抬起头,只能模糊的看到一张狰狞的人脸,正朝着自己迎面砸来。 婴擎风是真的怒火中烧,曹安他们将自己如丧家之犬一样追了出来就算了,你一个贱民也敢挡着我的去路? 倒不是速度太快,而是他压根就没想过让,心中一肚子的火正愁不知道怎么发泄,却正好撞上了这对母子,在两人即将相撞的那一刻,他伸出手,掐住了女人的脖颈,将其从地面上带了出去,那株地灵果直接被踩的稀烂。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女人的肉身直接被婴擎风霸道的力量砸碎,犹不解恨,若不是考虑到身后可能还有追兵,他估计连那孩子也不会放过,鲜血四溅,甚至洒到了孩子身上。 短暂的呆滞之后,少年人双目空洞的跪了下来,他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自己跟娘亲仅仅只是在山中采摘药材,是招惹了谁,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上一秒还好好的娘亲,下一秒就已经天人永隔,他知道死亡,也明白死亡。 这个世界的死亡就像是秋天凋零的落叶一样频繁,只是接受不了自己的母亲没有死在地涌中,没有死在与金刚兽的争斗中,却死在了自己的同类手上,而且毫无道理可言!! 胸口一阵抽痛涌上来,少年人嚎啕大哭,他追不上罪魁祸首,也看不清他的模样,而在另一边,虐杀了女人之后,婴擎风的情绪并没有因此而好转,手上沾染的鲜血甚至让他觉得晦气,甩了甩手掌,这种速度之下,他只是轻轻一甩,手上的血迹就尽数散落。 掌中的微光正在扩大,已经隐隐漫过了自己的脑袋和脚踝,他似有所感,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这一眼,一根箭矢破空而来,撕开距离,来到近前,婴擎风下意识的抬起手,格开箭矢,微光没过嘴巴、鼻子,然后是双眼,透过微光,曹安三人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晚了,这个距离足够他将自己完全隐入第二界层了,强烈的劫后余生喜悦涌上心头。 “哈哈哈,曹安,天命在我,你们终归还是晚了我一步,再见!今日我婴擎风所受一切,来日必将加倍奉还,咱们还会再见的。” “现在就能见,为何还要等到下一次?”突兀的声音在婴擎风耳边想起,脚下一紧,他下意识的朝着下方看去,微光没有完全的脚尖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抓住,一股无法匹敌的力量从中传来,下一刻,已经进了第二界层的肉身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拉了出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微光离开了自己的肉身,小印跌入了草丛中,失去了后续金刚之力注入的小印,光晕逐渐减弱,随后彻底消失。 由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充斥在婴擎风的内心,身形在空中一转,脱离了曹安的手掌,翻手之间,一把赤红色长刀出现在手中,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一个拥有着十一阶金刚身实力的武夫,他落在地面,气机交感,锁定了曹安三人,双手持刀。 “曹安,不要欺人太甚,你们两个十阶,你又与老祖大战一场,生死搏杀,你们未必占得了便宜,只要你们放过我,我保证,自此以后隐姓埋名,再也不踏入宝闾州半步,你们想要得到的,已经得到了,偌大宝闾州,没了婴家和宋家,余者根本无法抗击你们。” 曹安面色不变,眸子里的淡漠,让婴擎风心下更是不安。 “你是不是在来的路上杀了一个人?” 婴擎风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出声:“曹安啊曹安,你要杀我也得问过我手中的刀同不同意,倒是不用找这么蹩足的理由,不过就是杀了一个拦路的贱民而已,怎么?你曹安是圣人吗?这真名天下,每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多少人,你去管啊,去主持正义啊,怎的不见你去做?死在你手中的无辜之人又少了吗?” 他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不是要争辩什么,而是单纯为了宣泄胸中的不满。 曹安摇了摇头,“我不是圣人,问你这事,也不是为了找个借口杀你,今日,无论有没有借口,你都得死,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确实差点让我们没有追上你,你留下的痕迹和气息越来越淡,已经几乎到了不可查探的地步。” “但,你隐藏了自己的行迹,却没有隐藏掉那个被你所杀之人的气息,我们正是循着那道气息追上你的,这才有了刚刚一问,如果你没有杀人的话,或许还真的就让你走掉了,前后只不过一息左右的时间,婴擎风,有趣吧。” 说完,曹安眼神淡漠的看着他,那目光,就像是在看待一件死物一样。 婴擎风身子颤了颤,握刀的手都有些不稳,眼神在这一瞬间暗淡了下来,真名界的人,少有人信命,也不信因果轮回,他婴擎风就是其中的典型,但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信仰和观念崩塌了,眸子里带着恐惧,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空。 那里,似有一双怨毒的女人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 第六百七十章   自杀的宋一道 事实也正如曹安所说一般,随着他们追进山脉之中,越是深入,那婴擎风的踪迹就越发淡化,像是很快就要从这世间被抹去了一样,月轻歌和曹安,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对左乾坤来说,他甚至已经完全找不到任何痕迹了,十一阶金刚身境界的武夫,已经不可能留下物理层面的痕迹了,没了气息,也就意味着他们根本不知道绵绵山脉中,婴擎风到底从何处逃走了。 然而,就在几人加速了速度,即将完全失去追踪方向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地上的血迹,以及那个跪在草地上捧着娘亲半截肉身悲怄痛哭的少年,新的追踪痕迹出现了。 左乾坤让开了身子,在他身后,一个背着竹篓的少年走了出来,他双目血红,钢牙紧咬,稚嫩的手掌紧紧攥成了拳头,鲜血从掌心处渗出。 曹安的身形突兀的动了,反应过来的婴擎风挥刀砍去,可终归还是慢了半拍,刚刚他心神波动,曹安等的就是这个时机,这前后已经花费了太多的时间,不能再与婴擎风继续纠缠,否则要是宋一道也有类似的手段,怕是真的要被他逃走了。 大乾坤手祭出,在婴擎风身上连拍数次,五指一收,擒住了婴擎风的左手,这一瞬,曹安立足大地,扬手一抖,只听得一声脆响,婴擎风的整个身子都飘了起来,在空中,像是一条疲软的鞭子,力量从左手导入,贯穿脚跟,一双脚掌生生被这股力量齐齐崩断。 一身精修的血肉和骨骼,在这一击中彻底软烂下来,若是寻常人早就死了,婴擎风毕竟是十一阶武夫,生命力强大,并没有马上死去,只是已经丧失了所有的力量,甚至连抬头都做不到,他努力睁开眸子,带着祈求之色,看向曹安。 “给,给我,给我个痛快!” “你的命不该由我决定,小虎,你过来!老左,剩下的事情你不用跟着我们了,带这小子回去,如果能帮得上忙,就帮一把,你也是从下面走出来的,你知道这个限度在哪。” 左乾坤清楚,自己的修为本就比自家主上他们低了一截,婴擎风都跑了那么远,同样境界的宋一道就更不知道要跑多远了,自己跟上去,只会拖慢了他们的速度,而且,现在这小子身边,也理当有个人陪着,当下没有多言,拱手应诺。 曹安上前,一把抓住月轻歌:“带我走一遭。” 月轻歌猝不及防被曹安抓住了手,脸色一红,不过很快就明白了曹安的意思:“不行,我虽然有元精在手,但带你走远比我一个人耗费更大,跑不了多远,伤根本的,我可不想像上一次一样,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太危险了。” “有我在,你担心什么,大不了再给你疗伤一次。” 月轻歌啐了他一口,“呸,谁要你治疗了。” 说是这么说,但手下的动作却没有慢,元精调动,强烈的能量波动之后,两人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了原地,连着数次施展神通,月轻歌的脸上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渗出的细密汗珠,一张俏脸失了几分血色,两个人在这个世界中,消耗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好在这距离并不远,四次施展神通之后,两人就已经来到了宝闾州城外的另一侧,天地间属于宋一道的痕迹尚存,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想,当时那样的情况,这两人定然是各自有着明确的方向,且分道扬镳,不太可能在中途改换方向。 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那样的行径无疑是愚蠢的,除了增加自己被杀的风险,没有多少作用,倒不如直线奔袭,打时间差,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宝闾州。 所以,两人根本没有犹豫,再一次直线发动神通,下一瞬,空气中的痕迹再次出现,甚至比之之前清晰了许多,曹安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他们赌对了,这个时间差,依靠月轻歌的神通,追回来了,只是此刻的月轻歌状态比之前更糟糕了些。 面白如纸,白皙的手臂上隐隐有鲜血渗出,曹安看着这一幕,打断了月轻歌的行动,“不用继续了,我们已经追回了绝大多数的时间,那宋一道定然逃不远,周围的痕迹如此清晰,他刚离开不久,逃不掉的。” 宋家所修是不动明王身,这功法在防御和力量上,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功法,可在速度上,就差了很多,而且宋一道也没有婴擎风的那种藏匿气息的手段,他要去的地方是处于宝闾州边界的恶风渊,这里除了宝闾州边界外,还是宋家葬地。 埋葬着一位宋家老祖,现在,整个宋家基业都已经被葬送了,他别无去处,离开了宝闾州,他宋一道就是丧家之犬,那些往日里与宋家交好的所谓家族势力,是断然不可能再似往日那般对待自己的,宋家葬地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寄希望于老祖能够战败曹安,这是最好的结果,最不济,也能拖延曹安的时间,自己逃亡也能多一点希望,至少在这一切之前,最后挣扎一次。 然而距离恶风渊尚有不少距离的时候,他就感知到了身后的两道气息,其中一道他再清楚不过,正是曹安的,至于另外一道,有些陌生,却也在他们攻破宝闾州的时候感受过 。 他奋起余力,身形如电而出,却发现,曹安两人的速度更快,横在了自己面前,他只能生生停下脚步,摆开了架势,准备迎战。 “你这速度,比婴擎风可慢了不少,还好阴差阳错,我们先追的是婴擎风,不然,你们两人之中,说不得真的要让他婴擎风逃掉了。” “什么意思?婴擎风已经死在了你们手中?” 曹安想了想,点头道:“算是吧,他的一身修为已经被我废掉了,现在应该是死了。” “我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一切都怪婴擎风的自大,我早就说了去往凤鸣城求救,他执意不听,如今倒好,一切都没了。不过,你也别得意,曹安,凤鸣城不可能放任你们不管的,我在下面等你,相对于凤鸣城来说,你累积的那点势力根本不够看。” “年轻人,终归还是沉不住气。” 宋一道嘴角带着笑意,他看出来了,曹安的气息浑厚,仿佛这连番战斗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什么损耗一样,自己定然不是对手,连挣扎也不愿意了,扬起手掌,径直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 第六百七十一章 倒是有些道理的 “后辈子孙宋一道,今日以毕生精血精血祭祖,求老祖出手斩杀此獠。”当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曹安就意识到事情走向了更糟糕的局面,可自己已经来不及出手了,宋一道的那一掌,已经当头拍落。 并且伴随着他话音落定,一股气血冲天而起,在这一瞬间横跨这一片山脉与恶风渊,一头在这,另一头在那,就像是在空中搭了一座血色飞虹,深渊之内传来了一声叹息,紧随其后,罡风倒灌,卷起云雾。 “何人毁我宋家基业?”古老的气息,苍莽的声音,如同雷鸣般的空洞,响彻在曹安两人上空,凝实的金色法身从深渊中探出头来,如巨人爬过高墙,窥伺着高墙之内的情形一样,这恢弘而厚重的力量,远胜开启了王兽金身的婴擎风。 二者不可同日而语,曹安定睛看去,整个法身几乎完全跳出了深渊,只剩下膝盖以下的肉身尚且停留在深渊的云雾之下,月轻歌力量消耗太大,在这股狂暴的气息掠过山脉之时,整个人险些直接瘫软在地。 被曹安搀扶着身子,才勉强顶住了这第一波的威势。 “不动明王身,修外身而非内身!这宋家先祖也是奇才。”曹安怔怔的看着前方的法身,口中喃喃自语,那双眼睛却是一刻都没有离开那法身,法身之上的纹路、内在的金刚支脉,无一不是这一门武学当中的不传之秘。 对曹安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其实不只是曹安,身边的月轻歌也沉浸在这玄奥的武学秘术之中,不可自拔,若是可以,这法身只要摆在面前供二人参悟,两人必然能够感悟颇多,可惜,眼下,那不是感悟的对象,而是他们要面对的敌人。 “你两人能看懂本座的不动明王身?你们来自外界?” 曹安拱拱手,“正是。” “难怪我宋家后人会被你们逼死在这里,尔等也算与我同宗同源,看在这份上,我只出一招,你们若能接下来,我即刻隐入这恶渊之下,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若是你们接不下来,自己技不如人,可就怨不得我了。” 自始至终,曹安都没有见过这位宋家的先祖,只看到了这不动明王身,这不是按照宋家先祖的模样凝聚的,而是真正拥有了几分不动明王能耐的法身,还句话说,现在面对的,是佛陀,而不是武夫。 “尚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哈哈哈,我在外界可不是什么名满江湖的人物,就是一个跑江湖的镖师,是这方天地成就了我,你在外界应该没有听过我的名号,我名宋成业,在此界逐渐闯出名堂以后,感觉那名字不够霸气,就换了个,宋江。” 曹安嘴角微微一抽,他感觉宋江也不是什么好名,寓意上就不太好。 “闲聊结束了,做好准备吧,后生,我只出一招,名唤【大力金刚指】。” 佛门功法,又是佛门的东西,宋江在外界怕是跟佛门有着不浅的联系,这个念头在曹安脑海中一闪而逝,没有再去理会,而是将月轻歌带到一边,自己重新回到了原位,双手按在年剑上,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席卷全场。 周遭的空气,放在这一瞬间被曹安手中之剑抽空,法身宋江眼中闪过一道光,他看得出来曹安的年纪并不大,能在这样的年纪拥有这样的实力,属实不容易,而这一剑中,内有乾坤,定是惊艳的。 手下也没有留情的意思,并起两指,在虚空中高举过头顶,朝着下方的曹安猛地戳下,两根手指,就像是两根通天玉柱,与空气的强力摩擦,带动了一条宽广的尾翼,指尖在瞬间变得通红,曹安双目死死的盯着金刚指。 身上依旧没有动作,只是按住年剑的手更加用力了,剑中仿佛有什么恐怖的力量就要炸裂开来,被曹安死死的摁住,宝葫芦中存有的金刚晶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被消耗,就在金刚指划过一半距离的时候。 曹安手中之剑出窍了,没有人看清楚他的动作,上一瞬他还是双手摁着年剑,下一瞬年剑就已经完全出窍,一道金色的流光瀑布在这一刻随着年剑的挥出被斩了出去,压缩到了极致的一剑,蕴含着恐怖的金刚之力。 在空中与金刚一指狠狠地撞在一起,没有声音,死寂到可怕,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这一瞬间,曹安莫名的有了一种被死亡所笼罩的恐惧感,八九玄功运转到了极致,明玉宝身加持,但凡能够动用的力量,尽数施加到自身上。 抬起右手,大乾坤手,洁白如玉的大手当空迎去,恐怖的穿透力和压力自手掌中传来,整个人的身体一麻,没有疼痛,却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右手在这一指之下血肉崩溃,但曹安何等强大的内心,丝毫不为所惧。 调动周身的力量尽数灌注到手臂上,一手崩溃,那就另外一只手也顶上去,金刚指力快速消散,曹安身形被狠狠地栽进了土里,腿骨已然在这一接中碎裂,两只手臂手肘以上荡然无存,十二阶金刚身的修为,十二阶金刚身强度的肉身,在这一击中,像是豆腐一般。 摧枯拉朽之下,直接毁掉,内体腑脏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天空中,法身抬起右手,看了看刚刚的两指,只见中指上裂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将近一寸,把自己的中指分成了两半。 就连指骨都没能幸免,整个手掌光晕暗淡,像是要消散了一般。 “你很强,同境界之内,怕是没有几人能够在你手中讨得了好,你接下了我一招,按照约定,你们可以离开了,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你毁我宋家基业之事,自此以后,不再追究,年轻人,好自为之。” 宋江的法身上看不到丝毫的沮丧,大有一种赢了也好,输了也无所谓的架势,干脆利落就要返身回渊。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看向曹安这边。 “小辈,你将来若是能够回到外面,替我去老家看一眼,不知道现在那里怎么样了,我一生都在这,到了最后这即将油尽灯枯之际,也没能达到破碎虚空,跳回外界,属实汗颜,原本我以为,我能回去的。” 曹安抬起头,嘴角带着鲜血,“前辈的家在哪里?” “大乾逍遥城,城中有一条碎石街,不晓得这么多年过去,那里换了名字没,那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街道,宋家镖行不知道还在不在,如果还在的话,麻烦你帮我把这本功法带回去,这是经过我改良之后的【不动明王身】。” “作为回报,我知你对不动明王身也很感兴趣,在你交给宋家后人之前,你都可以自行查阅,还有你的小娘子也可以,若是宋家无人,这功法也就转交给你了,将来若遇上有缘之人,大可传给他,也算是为我延续了传承。” 一张金箔自法身头顶飘出,落入了曹安手中,法身钻入了深渊之内,消失了踪影。 月轻歌跌跌撞撞的来到曹安跟前,搀扶着那半截手臂,面色之中多了几分疼惜之色:“把你伤成这样,也好意思让你帮他做事,真是越老面皮越厚。” 曹安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没事,他应该是清楚我的情况的,这点伤势,我自己可以恢复,只要不是丢了性命,其他的并没有什么。” 说着,曹安调动宝葫芦中的五行元精,浓郁的能量灌入体内,大补天术快速运转,那断臂上,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就是体内的暗伤、脚上的碎骨,也在这股力量之下,得到了滋养,快速恢复着。 这个时间点,唯有在原地修行恢复才是最好的选择,日落月升,很快便到了子时,曹安睁开双眼,月轻歌也在闭目养神,调动身上的元精恢复着自己的伤势,只是她不敢入定,这里只有她和曹安两人,曹安的伤势明显要比她严重多了。 她必须挑起护法之责。 “好些了吗?” 扭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站起来走了几步,身体已经基本痊愈,就是力量消耗太大,还有些虚弱感,曹安这才抬起头,回应道:“身体没事了,就是力量消耗太大。” 这一战,分身都被耗尽了力量,但好在结局是好的,宝闾州被拿下了,宋、婴两家的首恶已除,还迎战了两尊真正的十二阶高手,这一战之后,曹安对自身力量也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只待尽数消化之后,实战之力将再上一层楼。 月轻歌抬起头,脸色有些不自然,看着明月高悬的天空,“夜深人静的,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曹安嘴角带着笑意,挪了挪自己的身子,紧挨着月轻歌,伸手将其揽入怀中,“那怎么说是不是也得等我们实力恢复再说?不然,万一这路上遇到了什么危险,对我们岂不是很不利,你觉得呢?” 月轻歌闭上了眼睛,将半张脸藏在曹安的肩上,“倒是,有些道理的……” ------------ 第六百七十二章 别让他给你比下去 镇杀、降服、打散,利益再分配,就是宝闾州被夺下之后将近一个月内干的事情,游千击主事,左乾坤、蛮枪、霸山、千道几人辅佐,使得宝闾州在短时间内安定了下来,这期间整个宝闾州可谓是血流成河。 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一州之地,没有所谓的天子,但在这里,一州自治,又不受凤鸣城管制,完全就是土皇帝般的管理手段,这样的说法倒也没有错,宝闾州内,数得上号的势力几乎都被更换了一遍。 曹安基本不管,这是他原先就许诺下的东西,该给的东西,他从来不会含糊,不然谁愿意跟着你从天水县杀到这里来?宝闾州不够分了,那没事,继续往下推,各大郡县,还能没有一个给你安身立命的所在不成? 之前的制度开始推行到各郡县,一股暴戾之风从宝闾州吹出来,在短时间内席卷一州之地,金刚晶的分润,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再多的金刚晶,当拥有足够大的权利之后,也就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个月时间,曹安一直在修行,与他一样的还有月轻歌,当然,两人各修各的,双修之后积累下来的底蕴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消化,特别是对于月轻歌来说,在这一界中,她的实力远远低于曹安。 以至于双修过程中收获极大,不得不在回来的第一时间直接闭关修行,耗时整整三十七天,方才将这双修的底蕴尽数吸收,实力也从十阶初期,一路破开桎梏,来到了十一阶巅峰,提升了一个多境界的实力。 游千击也不甘落后,毕生修行尽数转为八九玄功之后,实力也达到了八九玄功第三转,踏足十一阶,现在,宝闾州内,十一阶武夫就有两个,一个是月轻歌,一个就是游千击,而十二阶武夫,只有一个,那就是曹安。 他不是来自葬地的老不死,而是真正正值壮年的十二阶金刚身境界武夫,那头‘肺鱼’所化金刚晶尽数被他所吸收,实力差不多来到十二阶巅峰,单就战力而言,他相信现在的自己,即便再次面对宋江的那金刚一指,也不至于像之前那般狼狈。 就当日那种强度,现在的他即便强行接下,也就是受点轻伤,不会对肉身造成多大的伤害,至于从中提炼出来的王兽本源,暂时还存于体内,他并不打算将其炼化为金身,而是打算放归天地。 州府中,曹安稳坐高位,下方两侧分别摆了四把椅子,左首第一把椅子是游千击的,身为宝闾州现在这个武道集团中当之无愧的武力第二,这第一把交椅他坐得当之无愧,右首第一把交椅则是左乾坤。 再往下,就是这些在宝闾州以及各大郡县中收服的高手,清一色的十阶金刚身武夫,算上游左二人,一共八人,月轻歌不在这其中,这就是当前曹安所拥有势力中的第一梯队高手,在往下,则又是另外一张桌子。 这张桌子正好卡在了大厅的边缘,两侧一共八把椅子,左右首位正是蛮枪和霸山,两人的修为卡在九阶金刚身,暂时没能突破十阶,坐不到第一桌,下方排列之人除了千道之外,也是从原先的宝闾州和各郡县之中归顺过来的九阶武夫。 座次只关乎实力,却不关乎宝闾州内的实质权柄,毕竟霸山三人的实力虽然只有九阶,可权柄却不小,只要曹安还在,这个权柄就依旧拥有绝对的权威,无人敢不服气,即便是坐在前面那张桌子上的武夫。 此刻,月轻歌就站在这座院子百丈之外的阁楼上,从这里看向院内,一切尽入眼帘,她目光落在曹安身上,只有她自己清楚,曹安身上的变化有多大,如果说之前的曹安像是一块宝玉,温润清凉,令人亲近。 那么现在的曹安就是一件无法被掌控的宝兵,时刻散发着森冷的杀意,这是一个由鹿到狼的转变,他那双眼睛里的神光,就是最好的明证,是怎样的人,其实透过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有些人,眼神澄澈,目光温和。 而有些人,目光锐利,令人心底生寒。 曹安似有所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今日召诸位前来,没有别的事情,就是跟大家见个面,我叫曹安,来自外界,十二阶金刚身境修为,我的宗旨只有一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们这个队伍里,目标很明确,我为了攫取更多的资源修行,破空回到外界,而你们,跟着我,为的是跟那些原先坐在更高的位置,占据着更多资源的家族势力们,换一换位置,我不想改变什么,也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什么规则。” “在我的队伍里,信奉的准则只有一条,只要你不背叛我,那么强者就理当获得更多的资源,占据更多的财富,拥有更高的地位,所以,去修行,去拼,去杀,金刚晶管够,功法给你们。” “我自己修炼的八九玄功,前三转都已经公开,整个宝闾州内,能够修行八九玄功的,大可修行,后续功法只要你修行到了,就来找我,无法修行八九玄功的也不用着急,通行金刚身继续修行,宝闾州这一级别能够获得的所有功法,都可以给你们,不藏私,想要更高级别的,那就等我们杀入凤鸣城。” “我讲完了,谁赞成,谁反对?谁有意见?” 曹安的目光扫过全场,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十阶武夫尚能顶着曹安的目光,勉强维持住自己的体面,九阶武夫,在曹安目光扫来的一瞬间,尽皆低头。 “如此就好,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散了吧,各自忙好自己的事情。” “主上,属下有事禀告!”游千击及时起身,开口说道。 “讲!” “属下提议,建立八支护道军,由我等八人各领一支,将武道好手尽数归于军中,进行整训、修炼,提供保障,建立整整的护道军,我等皆知,主上的目标宏大,凤鸣城中,乃至其他各大州内,其实都有类似的护道军。” “区别只是在于人数的多寡,这样的护道军,在真正的杀伐战斗中,足以靠着军卒之间的配合,生生磨死更高境界的武夫,况且,我们总不能在以后的战斗中,都靠斩杀首恶的办法解决问题。” “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有这样的机会和运气。请主上定夺!” 曹安微眯着眼,扫过场中的八名十阶金刚身境武夫,沉吟片刻,“准了!即日开始组建,每支护道军中人数不得超过五百人,最低修为不得低于六阶金刚身,可以缺编,但是,宁缺毋滥!” 八人腾的一下站起身,拱手应诺,曹安一撩衣摆,起身离去,直到曹安离开之后,这八人才相继抬起头来。 “诸位,我想主上的意思,你们已经理解了,在主上的带领下,唯有实力至上,这一次的利益分配,并不是按照主上的意图来的,而是按照诸位的实力高低,结合大家对此番攻破宝闾州所作出的贡献。” “但是,下一次,宝闾州的利益分配考虑的可就是在坐各位以及整个宝闾州民众的潜力了,拥有足够强大的潜力和实力,才能得到更多的资源,让强者恒强,至于弱者,要么回到更偏远区域去养老,要么就退位让贤,言尽于此,各位,机会已经摆在面前了,去争吧。” 游千击可以不说这句话,但他现在主管整个宝闾州的事务,有些事情,还是提前让这些人知道会好一些,免得到时候第二次利益分配的时候,有人跳出来。 这本身就是自天水县中一脉相承过来的制度。 阁楼中,曹安站在了月轻歌身后,“看来你进境不错!” 月轻歌点了点头,转过身,目光不由得变得温柔了几分,“宋江前辈的【不动明王身】确实高妙,给了我不少启示,尽管我自己没有修行这功法,却依旧让我的肉身强度提升了不少,进境喜人。” 说到这里,月轻歌眉头微皱,“但是,单靠这个,是无法达到破虚境界的,也就无法回到外界,我最终还是得去一趟凤鸣城,祖上留下的涅槃鸣音,才是我此行最重要的机缘所在,有了它才能多一分出去的把握。” “放心吧,我们与凤鸣城终究会有一战,你在宝闾州之事,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封锁了消息范围,但不排除小范围内,还有人知晓这件事,最近尽量不要冒头,我们需要时间,以现在宝闾州的底蕴,还远远无法与凤鸣城对抗。” “我知道,但你可能低估了凤鸣城的力量,也低估了九命的情报手段,我在宝闾州之事,他怕是早就已经知晓了,他大概率会进行几次试探,你得做好准备。” 月轻歌缓缓走到曹安身边,“你是我挑的男人,也是命运为我选中的男人,别让他给你比下去……” ------------ 第六百七十三章 三门技法,两次突破 照月轻歌的意思,当朝武帝发动战争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一个本就不受管制的州,发动一场战争,弊大于利,凤鸣城要平衡其他数州之地,不会轻举妄动,但试探肯定是免不了的。 曹安听进去了一半,该有的准备是要做,但他觉得不轻易发动战争的话应该持保留意见,这里面有两个变数,第一个是月轻歌,月轻歌与他说起过当初武帝提出的条件,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不得而知,无法衡量这个条件在武帝心中的重要程度。 第二个变数,也正是因为宝闾州现在的权利变动,明面上,确实可以拿婴旦作为挡箭牌,可如果曹安自己是武帝,能够腾出手来的话,现在绝对是个最好的机会,能够将宝闾州重新纳入自己的管制,在这个新旧权利更迭的特殊时期,直接摘果子,而且师出有名。 随着逐渐踏足、接触到更大的城池,更丰富的矿脉,曹安逐渐发现,一个人的力量有时候是真的薄弱,如果以现在的力量去碰凤鸣城,大概率会出现自己一个人被别人拖住不久后,就成了孤家寡人,到那时,腾出手来的凤鸣城精兵悍将便能轻易将自己拖死。 “我有一支属于自己的情报队伍,但这里面忠诚于我,不,应该说是依旧忠诚于月家血脉的怕是没有几个,左右咱们这边的信息也被知道了,不如直接就亮明身份,或许还能有一部分忠诚于月家血脉的力量投靠过来。” 月轻歌想得更深入一些,这等同于是雏凤司的一次重组,她也需要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如在凤鸣城时候一样,连被人下了毒都不知道。 “那行,就按你的意思来,我这边会吩咐下去,多做几手准备,就怕那武帝不按我们想的出牌。我过来还有一件事,最近打算闭关一段时间,具体时间不知道,宝闾州内,虽然已经有了游千击等人,但若是我不在的时候,也请你帮着照看一二。” 顿了顿,曹安说道:“若论实力,在此界可能你未必是游千击等人的对手,但若论谋略,以你的本事,当更胜他们一筹,很多东西看得也比他们透彻一些,适时给出你的建议,我想他们会听的。” 月轻歌翻了个白眼,“感情是有事才来找的我,没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找我呢,你这闭关修行以后,岂不是我就不能闭关修行了?那你是不是得补偿我?” “你要什么……哦~”曹安心中一动,才知道月轻歌在想什么,修行之人,并不是灭情绝念,别看月轻歌年纪不小,但她在这事上也是刚刚起步,正所谓食髓知味,又能修行,要不是之前累积的修行没有彻底炼化,怕也不会耐着性子等了那么久。 …… 州府静室内,一切准备妥当,曹安掌心一动,一团肺鱼的虚影出现在他手中,虚影呈现煌煌金色,灿灿耀眼,在曹安手中上下腾挪,似是想要逃出他的掌心一般,但只要曹安心念之中没有放它的意思,它就决然无法逃出升天。 毕竟与它相关的能量都已被曹安炼化,现在,它就是曹安‘所有物’中的一件,炼化的能量不会凭空随意离开武夫的肉身,它也一样。 他的目光注视着掌心中的虚影,念头微启,就仿佛打开了一处看不见的屏障一样,虚影眨眼间钻出了手掌,飞入虚空,转身看了曹安一眼,短短一息之内便消散在了天地间,与此同时,一道无形的空间笼罩了曹安。 看不见,摸不着,但他却能感受得出来,这里已经与外面的静室完全不一样了,在这个空间内,大脑的清醒程度像是瞬间拔高了数倍,是数倍的感觉,就连此间的能量都大有不同,与术楼的感觉有些类似,却又不是术楼。 曹安顺势盘膝坐下,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修行的功法种种,这种利用王兽本源的弊端在于,你根本不知道这时间能够持续多久,曹安知道不能浪费时间,当即开始推演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在现目前,剑道手段再高明,受到了世界规则的压制,上限也就是那样,流光之外,再无其他,而在这个一切以坚硬、坚硬、还是坚硬为主的世界里,再高妙的剑技没有破伤的本事也是无用。 所以曹安第一时间将重点放到了大悲赋上,大乾坤手、大轮回印、大无相功三门技法,能够支撑他在真名界中走上很长的一端路,思绪到了,三门技法中的种种施展情形清晰的出现在曹安面前。 在这一瞬间,曹安有一种周身的能量都被抽取一空的感觉,大脑像是一台不受自己控制的高速运转的机器一般,将三门技法的使用手段逐渐推向了一个自己都感觉到陌生的境界,宝葫芦飞速启动。 内部蕴含的金刚晶尽数洒落至曹安身下,有了金刚之力的灌入,他才稍微感觉舒服了些,修行之中,不知岁月变化,只是感觉在某个瞬间,三门技法突破了其原本的上限,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之中。 在这个境界之下,曹安就如那进入了桃花源中的旅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一切都变得明朗了起来,原本近乎已经走到了尽头的功法,再次多了种种变数,蕴含了更高的武道至理,拥有着更强大的杀力。 然而,这一切还没有停下,技法的种种变化和玄妙依旧在脑海中被推演着,并且在以稳定的速度拔高着。 他所不知道的是,尽管有着源源不断的金刚之力注入,此刻他的肉身依旧难以补充这样的消耗,浑身干瘪了下去,罗露在外的肉身,像是一层充满了褶皱的皮肤包裹着干枯的骨架,就连脸上都是一样的情形。 随着他缓慢的呼吸,一点微风倒旋着经过头顶,那原本看着就已经变得暗淡了的毛发,竟是在这轻微的风中化作飞灰,消散而去。 嗡!! 心神又是一阵震动,伴随着这次震动,曹安意识到三门技法已经推演到了另外一个更为高妙的境界,在此境界之中,曹安看到了一道虚影,大乾坤手自各个方向随心所欲的施展开来,或指剑、或拳或掌,弹、捻、拉、引、卸、推、摧…… 种种变幻,不见其人,只见那只犹如白玉一般,达到了金刚永固、不灭不坏境界的大手。意识空间内,无数的虚影尽归于一,幻像消失,不再推演,下一瞬,又是一道身影出现,那是大轮回印。 轮回之印,经历了之前第一次晋升,此刻这印本身显现之时,已经从曹安的眉心位置蔓延到了周身,在这时候,轮回大印的光芒大放,直至完全包裹了曹安的肉身,随后这轮回印的光辉缓缓渗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融入血肉之中,融入他的肉身每一个地方,一股明悟涌上心头,那是一种更为高妙的武学道理,而血肉也在这一刻产生了变化,将这种武学道理直接形成了血肉的特性,吸收能量,加倍还之。 曹安忽然发现,这不就是更方便直接的斗转星移和移花接木吗? 只是前两者还存在于技法层面,现在的他,直接是肉身拥有了这种特性,只要他想,念头一动,就可以在战斗之中吸收敌人的力量,化解敌人的攻击,在超出了一定界限之后,也能给肉身一定的缓冲机会。 再尽数还施彼身。异象消失,伴随着意识海的一点波澜再起,却是最后一门技法大无相功出现了,这一次出现的还是只有一道虚影,他站在虚空中,抬起脚,轻轻一跺,整个虚空荡漾出一道波纹来。 仿佛不是踩在虚空中,而是踩在了平静无波的水面上。 这是另外一层更为高妙的世界明悟,并且将其运用到了武学之中,世界之内,但凡所能接触到的空间,都是拥有着物质的,我们肉眼所见的空,只是因为我们肉眼捕捉不到那更绵密、更细微的物质。 这一脚,一独特的韵律催动了空间内的物质高频抖动,物质层面的微粒,包括但不仅仅限于尘埃之流,这些细密的物质,以及受这一脚之威震荡而起的东西,在这股力量和独特韵律之下,将化身成为最强大的武器。 顷刻间肢解任何身处这个范围之内的敌人,除非他的肉身已经强大到可以无视这种高频震荡,意识空间之内,曹安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三门功法之中,大无相功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这样的功法,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无法借助身体之外的力量,只能施展一次。 一次之后,恐怕再无力量施展其他,保不齐连自己的肉身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细微的伤口,并不是不致命,当它们绵密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外表看起来或许并没有什么,可内部怕是早已经千穿百孔。 他抬起头,感受着脑海中之中的感悟,“似乎还没有结束吗……” ------------ 第六百七十四章 于死亡中新生 时间尚有,曹安心中一安,不愿浪费面前这难得的机缘,月轻歌也说过,顿悟时间的长短完全取决于脸,与王兽的强度无关,可能这一次能够持续这么长时间,下一次,就只有短短数息时间,连在脑海中完整推演一遍都做不到。 曹安闭上眼帘,将【八九玄功】的推演拉上了识海中,下一瞬,识海中出现了自己曾经修行八九玄功的种种,经文妙意,自我感悟,很多在之前修行过程中,无法完全理解的问题在这一刻,如有神助。 灵光涌现,一切迎刃而解,甚至在这个感悟的过程中,衍生了种种妙用,在这一刻,曹安就像是站在了更高的维度之上,俯察自身,看到了自己周身的种种问题,修行过程中所走的弯路。 一转、二转、三转、四转!!就在曹安马上要推演第五转的时候,一阵剧痛袭来,一股强烈的死亡危机笼罩了他的全身,心脏猛地一抽,将他从入定过程中拉回了现实,他睁开双眼,看向自己的肉身。 整个人枯瘦如柴,行将就木一般,不,比行将就木还要可怕,他能感受得出来,自己现在的肉身,就像是一段早已经腐朽了的木头,只需要轻轻的外力波动,都能将自己这十二阶金刚身实力的肉身毁掉。 之所以现在还能活着,完全就是因为金刚之力还在体内维持住了最后一段生机,但他的脑海中却是异常的清醒,这种状态之下,不是消耗自己的生命力,而是脑力在快速运转,超出了肉身本身所能承受的极限。 直接导致肉身败亡,从十二阶金刚身境直接衰退下去,从另外一个方面,似乎也证明了一点,八九玄功远比大悲赋更加高妙,更加恐怖,以目前自己的修行,还无法完成更高境界的推演和进化。 勉强只能够做到让自己能看到自身在修行之中的短板和缺点,进行补充,朝花夕拾,完善第四转的八九玄功修行。 思及此,曹安心神死死守住了最后一道生机,强行调动宝葫芦中剩余的金刚晶,堆叠在自己身侧,开始修行,这败坏的肉身显然是已经无法再用了,其内生机已死,彻底走向了败亡,根本没有恢复的可能。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守住那仅存的生机,由内而外,重新生出新的血肉。 一棵败亡、腐朽的木头,不会因为有了水源和营养的摄入而重新变得凝实,坚固,焕发生机,但可以从败亡的朽木中长出新的枝丫,曹安现在做的,就是这个,随着金刚之力的注入,生机正在壮大。 有了这些,他逐渐能够调动更多的力量,将宝葫芦中的五行元精尽数取出,为己所用,有了天地元力的注入,大补天术也开始发挥其妙用,这已经晋升过一次的大补天术,早已今非昔比。 逐渐的,腐朽的肉身开始脱落,从中长出了新的血肉,逐渐壮大,撑开了原先腐败的肉身,将其逼落到了地上,化为黑灰,而曹安,也在修行之中直接开始以全新的认知,完善八九玄功。 这一切,都在曹安顿悟的状态下,有条不紊的演化着,直到所有败亡的血肉脱落,原地上,盘坐着一个全新的曹安,那道顿悟空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消失无踪,曹安宝葫芦中的五行元精也彻底消耗殆尽。 一滴都没有了,倒是初级元精还有不少,金刚晶也剩下不少,要知道他们拿下宝闾州之后,单纯的分润,就从宝闾州中得了将近三万箱,质量更甚之前,若是折算成为单位能量,就是一个恐怖的天文数字。 可经此一糟之后,曹安宝葫芦中的金刚晶只剩下一万箱不到,约莫也就是九千多,他缓缓站起身来,感受着全系的肉身,心念一动间,一根蕴含宝光的毛发落入掌心,化作另外一个曹安,出现在身边。 实力有了全新的进展不说,连小身外化身的力量也得到了补充,这一次闭关,曹安的收获,可以说是降临真名界之后,最大的一次,哪怕是之前得到了海量的金刚晶,也比不过这一次的收获。 三门强大技法的进化,四转八九玄功臻至完美,除此之外,对于生死,也多了一重全新的感悟。 收了神通,曹安径直走出了静室,抬头,一眼就锁定了藏行之中的左乾坤,伸手招了招。 左乾坤也是一脸的诧异,要知道,在之前曹安尽管能够大致推断自己的位置,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精准过,自家主上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能感应出来,实力应该是有了一次质的变化。 但没想到,这个变化如此之大,甚至都不用去感应,直接就锁定了自己的位置,但他也不敢怠慢,这个震撼和诧异只是一瞬而已,显出身形,快速来到了曹安面前。 “恭喜主上,武道精进,神功大成!” “我闭关了多久?” “不久,自主上进入静室以后到今日,堪堪两月时间,一日不多,一日不少。” 曹安愣了一下,两个月吗?可自己感觉却是好久了,肉身也经历了一次生死和重生,漫长得像是过完了一生一般,他甚至在出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物是人非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时间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久。 “你的人组建得如何了?” “回主上,暂时只有五十人,不过他们所擅长的与属下差不多,擅长藏形匿迹和血杀手段,最低修为在七阶金刚身,最高修为是九阶金刚身。其余之人的队伍发展也与属下差不多,人数超过属下的,也只是二三十人。” “不过他们的修行可能就要差了些,其中人数补充最多的是天鹰,他的手下人数已经达到了八十八人,修为最高的是一名十阶武夫,最低的是一名六阶武夫。” 曹安点点头,这个发展速度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整个宝闾州,高阶武夫也就那么多,再一个还要保证下方郡县之中的生存,不能一举将他们尽数抽空,那么下方的郡县可就失去了基本的生存保障。 而且,以之前那种修炼生态,即便抽空了,也不可能将八支护道军补满。宝闾州还找不出那么多的高阶武夫,他们被压制得太狠了,连基本的生存空间和修行空间都没有多少,能有现在这成绩,已经算很好了。 “天鹰就是那个白胡须的家伙吗?”曹安想到了那日在大厅内,坐在下方的一个中年男人,有着两撇白色的八字胡,倒是那一头长发,却是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唯独就是那胡须呈现出白色。 “正是他!” “对他稍加留意,这老小子的势力扩张有点猛,别不是有了什么心思。”曹安的声音单独在左乾坤的脑海中响起,这是变种的传音入密,在这里,很多手段不能使用了,连基本的密谈都难以做到。 这传音入密的手段,还是曹安完善了八九玄功之后,才从中领悟的。 左乾坤听出了这手段的不凡,当下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了点头,其实不用曹安提示,游千击和他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实在是发展太快了些,而且扩张得有些大,不得不引起注意,宝闾州内,主上基本不管事。 人又常常闭关,剩下的这八人,未必就跟大家是一条心的,其中一人的势力发展太快,总归不是一件好事,只有相互平衡,相互掣肘,才能保证安定,有些时候,当势力强大到了足以碾压其他的时候,身居高位的人,也将身不由己。 是否忠心,也就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决定的了,毕竟那些跟着他的人,也会有野心,也会希望自己能够取代别人,坐一坐别人的位置。 该说的已经说了,曹安也就不再废话,一步踏出,未见他身形如何动作,下一瞬就已经出现在了六丈之外,这偌大的州府大院内,他三步就胯了出去,留下左乾坤一人呆愣在原地,他无法理解这样的手段。 对自身的势力有了了解之后,曹安现在想看看月轻歌那边汇聚了多少人,按照她当日所讲,这雏凤司忠于的就是月家血脉,没了朝廷的支撑,都还能延续这么久,那就已经不仅仅是忠诚可以形容的了。 势必会有不少人前来投靠,这一点是肯定的。 而此刻,在月影楼内,月轻歌的身边,确实多了几个人,乍看之下,有四人,三男一女,这其中,这几人中,最让月轻歌意料不到的是孔雀的到来,这个雏凤司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没想到却是愿意舍弃掉所有,只身一人跟着自己来到了宝闾州。 除了这身穿一身花花绿绿服饰的中年人孔雀外,那一身黑的就是夜鸦,是四人之中唯一的女性,在她身边还有两人,分别是白鹤与苍鹰,百鸟组织中,还有二十六人来了,只是现在并未在这房间内。 被月轻歌安置到了这宝闾州内,经营着其他的产业,毕竟宝闾州中,她月轻歌可没有什么实质产业,只是参与了攻破当日的分润而已…… ------------ 第六百七十五章 搏那传说中的永生 “主上,潜龙阁又来人了。这次开出的条件不错,主上要不要听一听?”说话的人是孔雀,这也是一个十一阶金刚身境的武夫,他走的就是通行金刚身的路子,依靠这门功法,将自身修为堆到了十一阶。身为百鸟组织中的领导者,他的实力自然也是没的说的。 “这个老东西,莫不是又觊觎主上的容貌?”夜鸦的声音有些低沉说道,女子拥有这样的嗓音,非但没有让她的魅力减弱,反而有种别样的韵味。 孔雀瞪了她一眼,“他毕竟是当朝的武帝,该给的尊敬还是要给的,即便没有这一层关系在里面,他自身的实力也是不俗的。” 月轻歌打断了他们的争执:“说说吧,这次带来的条件是什么?” “武帝答应让主上回到凤鸣城帝宫内修行,并且将那一处险地给予主上,直至主上修行大成,不过却要主上配合凤鸣城之人,里应外合,将宝闾州重新纳入凤鸣城管制之下,传话之人属下认识,是潜龙阁内的副阁主,应该是真实有效,确为武帝所承诺过的。” 月轻歌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现在自己唯一拥有的力量,“你们怎么看?孔雀先说说。” “武帝不可信,雏凤司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已然没了退路,摇摆不定乃是江湖大忌,凤鸣城没有选择直接开战,而是通过了这样的手段,也变相证明了一点,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吃下宝闾州,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以宝闾州现在的潜力,不出二十年,绝对能有足够的实力打入凤鸣城,雏凤司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这短短的二十年。” 月轻歌听完,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苍鹰。 “别看我,凤鸣城已经有了潜龙阁,他们要是想给早给了,这么多年他们不是没有看见,而是不愿意看见罢了,再说了主上你自己也在凤鸣城呆了不短的时间,以武帝的行事作风,宝闾州若是出了问题,承诺之事别说兑现,不找我等秋后算账就已经不错了。” “夜鸦,你呢?” “我没主意,一切以主上意志为准,办事可以找我,决策别问我。”夜鸦撇过头,她不表态,但也是最鉴定的表态,她和其他两人都不一样,更与百灵不一样,这个女子,以月轻歌的性子,在初见的时候,都有种信任她的感觉。 白鹤眼看到了自己,脸上讪讪一笑,“我也觉得孔雀老大和苍鹰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孔雀,你去找一下游千击,让手下之人配合他们,将潜龙阁之人处理干净些,这段日子以来,整个宝闾州的味道都不对了,混进来了不少心怀鬼跳的杂鱼,该清理的清理掉,发挥你们所长,宝闾州与雏凤司,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孔雀脸色一正,“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说完,孔雀一招手,带着三人从大厅内走了出去,宝闾州今日下着蒙蒙细雨,不大,就是堪堪能一个照面在汗毛上沾满水珠的小雨,刚刚来到院子,就看到迎面一道虚影直扑而来,四人面色大变,这人的速度太快。 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道光影更为准确,他就像是一道光,从几人身边擦过,堪堪停在他们身后。 四人同一时间也亮出了兵刃,四角将曹安围了起来。 “何人擅闯月影楼?这里是宝闾州,即便是你们的主上对月影楼的主人也礼敬三分,你居然敢擅自闯入其中……” 话没说完,孔雀便尴尬的收了兵刃,曹安的身影定住之后,他就看出来了,这是现在这座宝闾州的主人,也是自家主上所依靠的男人,做情报的,即便是没有见过曹安本人,他的容貌也通过各种手段被他们知道,且深深印在了脑海里。 “见过曹公子!” 早就感应到了曹安气息的月轻歌已经走了出来,看着周围的情形,挥了挥手,“去办你们的事情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这边。” 几人如蒙大赦,快速离去,曹安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虽然之前在情报中听说过曹安有着十二阶金刚身的实力,可那毕竟只是听说,并没有亲身体会过面对这种高手的压力,刚刚那一瞬间,四人竟然同时有了一种被大恐怖盯上的感觉。 仿佛只要在那个男人身边,自己的生死就完全无法由自己掌控了,而是他一念之间的事情,出了门,孔雀的额前已经渗出了冷汗,在看身边三人,发现三人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心中顿时觉得宽慰不少。 “出关了?看来你修为又有精进了,这气息,比之前更加霸道了。”月轻歌说着,一时间也不清楚自己内心到底是喜悦还是担忧,如果可以一直不出去,这一切就是好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她跟曹安都是同一战线的。 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那一层关系在着,一个女人没道理不为自己男人的强大而感到开心,但这终归只是设想,曹安越强,就意味着他们出去的可能性越大,且不说两人待在这里的时间会变得更短,到了外面之后,她更不知道该如何阻挡曹安。 “怎么?我实力提升,你似乎并不开心!” “自己将来的敌人越来越强大了,你让我怎么开心得起来呢?”月轻歌幽怨的声音,听得曹安都忍不住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这个女人担心是真的担心,但却没有多少恶意,她的喜悦也是真的喜悦,为曹安感到高兴。 “未来之事,未来自有定夺,刚刚那四个人就是你们雏凤司来的人吗?我看着挺不错的,特别是其中一个居然有十一阶金刚身的实力,就这份实力,如果不是坚持停在雏凤司,去往这真名界任何一个地方,权利、地位都是唾手可得的。” 月轻歌点点头,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凤鸣城雏凤司的头领,说起来只是在江湖中有些名声而已,别人未必真的在乎你这个名头,行事也是诸多掣肘,不会爽利的,可若是他真的去了其他一些势力当中,首先官身就有了保障。 各方势力之间的倾轧,也有高层的顶着,反倒是随手弄死几个瘪三,也不用顾虑太多。 “城内有些武帝的耳目,我让他们去找游千击去了,两方联手,能稍微将城中的暗流清理掉一些,武帝手下有个与雏凤司差不多的组织,名为潜龙阁,你闭关的这段时间,传过几次讯息给我,但都被我拒绝了,我担心九命怕是要耐不住性子准备出手了。” 曹安面色平静,“只要不是大范围内的大军作战,宝闾州并不怵他凤鸣城,甚至我还希望这样的手段多一些,能损几分凤鸣城的实力,到那时,我想更加坐不住的应该是他武帝。” 月轻歌认同曹安的话,只是高手之间的较量的话,她更看好曹安,除非武帝亲自动手,但这基本不可能,一旦凤鸣城表现出虚弱的话,就再也镇不住这天下各州了,要知道,越是往上,收取的年俸额度越大,这一大笔庞大的支出,对任何一个州来说,都是极为肉疼的。 到那时候恐怕凤鸣城自己都要自顾不暇了,经历了这么多年,凤鸣城不知道收敛了多少天下财富,一只没有了牙的虎,却守着如山一般的资源和食物,无需挑唆,自会引得别人争夺。 逐利之心,人皆有之。 …… 凤鸣城,帝宫之内,潜龙阁的信息回传,武帝九命大发雷霆,大半个地底静室被他砸了个稀烂,这里面,有着无数的稀奇珍宝,里面的每一件物品,也曾经都是武帝所心爱之物,只是在这一刻,皆被他打了个稀烂。 边上的潜龙阁众如坠九幽,胆战心惊。 “如此简单的一件事,都被你们办杂了,以至于现在演变成了这样的结局,你们说,你们该不该死!!” 闻言众人跪倒在地,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错的,不说话,反而可能更好一些,的确,如果当日雏凤没有逃出凤鸣城的话,恐怕此刻武帝的计划已经成了,到时候以偷天换日决换掉自身血脉,他就能修行【涅槃鸣音】。 为了这功法,武帝是真的可以做到放弃整个真名界天下的。 在这里,他看不到更进一步的希望,权利在寿元将近的时候,显得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他不想跟历代帝王一样,只能将自己埋入葬地,苟延残喘,尽管还活着,可终归也只是将自己的一切活动削减到最低,使得生机的流逝变缓而已。 被死亡缠绕,直至入骨,若是被后辈子嗣请了出来,恐怕一场大战,就足以彻底送自己寿终,油尽灯枯,他不甘这样,从很早就开始谋划,要走出真名界,去往外面,博那传说中的永生…… ------------ 第六百七十六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而事实上,绝大多数情愿将自己埋入葬地的人,其目的都是为了将来在适当的时候,能够保得子孙一次安稳。只是这样的目的和初衷在漫长的岁月中,会逐渐变了味,不是谁都可以忍受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 这种等待死亡降临的日子,足以逼疯一个意志坚定的武道高手,于是在葬地之内,有的在漫长等待中,耗尽了生机,最终真正死去,有的则是在等待中疯癫,或破土而出,为祸一方后死去,又或是再也不理会家族之事。 这也是为何婴家请老祖,明明有不少就埋在那葬地中,却只有一人出现的缘故,不是婴擎风挑中了他,而是只有他回应了婴擎风。 身为皇族的九命自然有这样的见识,他在很早之前,尚是年少的时候,就闯入过一次九家葬地,也就是那一次,他遇到了一个从葬地跑出来的老祖,这个原本想要逃出葬地的老怪,却被葬地守卫着打了个半死,压了回去。 蓦然逃入葬地的九命不能理解,这些葬地里的老祖不都是为了守护九家后辈族人吗?守护整个九家社稷基业,为什么他们要出来,守卫者反而要打杀他们?这位濒死的九家老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获得了短暂的清醒。 看着面前这个小小年纪的九家后辈,并没有伤害他,而是跟他讲了很多,确切的说,并不是讲的,而是以灌顶之法,将自己在葬地之内的所有感受和经历灌输给了九命,带他体验了一次所谓葬地的生活。 回答了他的问题,小小年纪的九命如何能够承受那般能够将祖先逼疯的寂寥和恐惧,整个人昏死了过去,被救出后,整整昏昏沉沉了三个月,才逐渐缓和了过来,自那以后,他几乎没有再去过葬地。 而是拼命的开始修行,他的勤奋和刻苦,也终归是为当时的武帝所看重,这才有了后来的武帝,只是这个武帝的内心,跟历代帝王都不一样,他不守成,对皇权和疆域并不看重,他唯一的目标就是离开这里。 离开真名界,像月家那位长辈一样,去往外界,追逐更高的境界和更长久的寿元。 于是他早早开始谋划了很多东西,其中月家血脉的纯化就是他很多手笔中的一环,有了帝权,他才有更多的力量去执行自己的计划,然而现在最好的选择月轻歌从自己手里逃出去了,就在自己眼皮底下。 他低垂着头,一手捂住自己的额前,没有多少的沮丧,有的只是更疯狂的执念,月轻歌从自己手中逃出的手段,就是来自外界的,那种近乎无视一切障碍和距离,轻而易举将自己从一个地方挪到另外一个地方。 对于一个完全肉身武道的世界来说,无疑就是神仙手段。这再次坚定了他追逐外界的心。 “都起来吧。” 潜龙阁众人只觉得诧异,帝心难测,不外如是。但还是本能的站了起来,谢过武帝的不杀之恩,九命的目光扫过场中众人,面色平复了下来,在这静室内的火光下,看着有几分难言的怪异。 “把寡人养的血脉身带进来吧。” “陛下打算用血脉身吗?会不会仓促了些?”说话之人是青龙,这血脉身一事,其实并不是他操办,一直以来都是白虎在做,只是眼下武帝提及这件事,青龙本能的觉得血脉身的完成度并不高。 那些人中,尽管血脉已经提纯了很多,可终归武道天赋上逊色太多,武帝若是使用了这样的血脉身,说不得会对他本身的武道天赋有影响,若是单纯为了能够修行一门功法,却堵了自己未来的武道之路,不见得就是好事。 “不,陛下,还有一人!”青龙话音刚落,白虎就站了出来,面色恭敬的开口道。 …… “就你这样的贱民,也敢跟本公子叫嚣,我说的没错吧?让你等着,说杀你全家,就绝对杀你全家,现在,本公子不仅要杀你全家,还要当着你的面上你妻女,你有什么办法?你能拿我奈何?” “惊心,你敢!我踏马杀了你。”男人目眦欲裂,可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他一个九阶金刚身的武夫,被身后一个十一阶武夫单手擒住了大脉,动弹不得,那五指犹如钢爪一般,死死的锁定了自己的肉身。 青年脸上浮现出疯狂的喜色,一把抓过身边之人,摁在桌上,“你来,你若是有能耐,你便是想刮了我都可以。”说着便真的在一边自顾自的忙碌了起来,丝毫不顾这身下和边上之人的凄厉嚎叫。 周围之人似乎早已经司空见惯,脸上神色平静,仿佛就是一个个没有情感的傀儡,唯有那名控制着中年男子的老者微微动容,轻叹了口气,说实话,他这般年纪,见过太多类似的事情,他不是感叹自家这位公子的行迹恶劣。 而是感叹自己擒住的这位帝国衙门老捕快的不幸,惹了谁不好,偏偏就惹了这得志便猖狂的小人。 潜龙阁之人,想要调查一个人,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这凤鸣城中的人。惊心是跟着其母生活的,自小在JI院长大,其母当年也算是艳冠群芳,只是后来生下了惊心之后,年老色衰,又要养活一个儿子,不得已从一个清倌人成了红倌人。 再往后,便是连红倌人也做不成了,被赶出了楼里,靠着给别人家浣洗衣裳打杂养活母子两人,终是在一场大病中死了去,留下惊心一人独活,本来就是在那样的氛围和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没了娘亲,一个人又不愿意去做工。 只能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吃了上顿没了下顿,这位老捕快平烈就是管辖着这一片治安的头儿,一来二去也就跟惊心熟络了起来,知道了他的情况,对他多有照顾,他的妻子也是个心善之人,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给惊心贴用了不少。 惊心才不过十四岁,老捕快一辈子也只是被凤鸣城的家束缚住了自己的脚步,见过最大的恶,也就是有人当街杀人而已,他虽在底层,却又没接触到那些真正的阴暗一面,以至于他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感化惊心。 但他不知道的是,有的人,他的恶远远超乎一个正常人的想象,就如惊心一般,他数次徘徊于平烈的家,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里会给他提供吃的,还因为这一家中,有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和一个豆蔻年华的姐姐。 三年的施舍关照,养不熟一头白眼狼,反而因为平烈的耿直让惊心觉得他更加可欺而已,半个月前,依旧混迹在街头,要么去平烈家蹭饭,要么就行些小恶,修炼功法的惊心被一群神秘人带到了一个院子内。 也是那一次,泼天的富贵降临到了这个本就心术不正的年轻人身上,这群神秘人告诉他,他的父亲是凤鸣城中的大人物,但考虑到他私生子的关系,暂时不能光明正大的将其迎回家中,只能先将他养在外面,静候时机。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惊心穿上了自己以前从来不敢想的衣服,拥有了一个宽敞奢华的院子,连仆人都有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短短的半个月内,他做尽了以前只敢想不敢做的事情,开始还有所收敛。 渐渐的他发现,即便是自己所行之事,是恶的,是错的,这些人也不会说什么,甚至会帮自己摆平一切,于是更大的恶涌现了出来,只要自己吩咐了,这些人都会去给自己办得明明白白。 这一日,正巧经过了平烈家中,原本那份暂时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变化,冲击得头晕眼花,暂时忘却了的人,再次涌上心头,那份悸动,是其他人所给不了的,于是,惊心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平烈家。 只可惜,平烈的妻子并不在家,在家的是那位恬淡的姐姐,惊心将魔抓伸向了她,正当他要得逞的时候,平烈回来了,愤怒至极的平烈当即出手,却没有想到,原本的小混混,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居然达到了七阶金刚身的水准。 一不留神之下,险些着了他的道,惊心被打成重伤,平烈欲将其缉拿,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惊心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逃走了,临走之际,便说了这些话,平烈关心女儿的状态,没有来得及追出去。 未曾想,这还没有隔夜,惊心就再次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带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更是拥有十一阶金刚身修为,身边的两人,也有着九阶金刚身的修为,于是就发生了这一幕。 在两个NV人身上发卸完了兽Y的惊心,志得意满的瘫坐在椅子上,一脸讥讽的看向了平烈,这个男人,此刻双目之中有血迹渗出,他没有说话,那双血目就这么死死的盯着他,周身青筋暴起。 “还活着吗?” “回公子,已经死了,刚刚属下拿住了他的大脉,他不管不顾,奋尽全身之力也要冲杀向前,所以,导致经脉逆流,气血倒灌,死了。” 惊心撇撇嘴,“无趣,我还以为他能看完全程呢,这两个女人带回院子,走了,收拾好这里的一切,他还是个衙门的捕快,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老者微微一笑,“公子放心即可,老爷的身份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就是更大的官,也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惊心哈哈大笑,“我想象不到吗?那得是多大的人物咯,总不可能是武帝陛下吧……” ------------ 第六百七十七章 便宜老爹的召唤 “老家伙,你不会是想放任我,直到有一天兜不住被帝国处死吧?”走到了门边的惊心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扭过头,嘴角带着狰狞的笑意。 老者不为所动,脸上依旧带着那谦恭的笑容:“不会兜不住。” 惊心双手顺势交叠,放到了脑后,仿佛刚刚的那句话不是自己问出来的一样,“那就好,你们这些人,什么都没有给我交代,连我干什么都不管,我还以为你们想变着法的弄我呢,不是就好。” “其实回不回去都无所谓,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只怕将来回去了,一大堆的条条框框加身,怕是日子没有这般逍遥。”说完,惊心迈步离开了院子。 老者伸手一抹,将平烈那凸出鼓涨的双目抚平,总归算是闭上了双眼,这才自顾自的处理起了手头的事情。 这一对母子早已经精疲力竭,她们的修为本就要弱于惊心很多,倒是女儿年轻,苏醒的快一些,看着正欲登上马车的惊心,眼中透出的仇恨几欲将其淹没,“你可记得,你的第一份功法,还是我爹给你的。” 惊心听到了,他停下脚步:“可你们也从来没有看得起我过,不是吗?你们只是将我当成一个你们施舍的对象,一个你们打发自己善心的东西,仅此而已,你们依旧从骨子里看不上我。” 女子瞪大了眸子,仇恨俨然已经被惊心这一句话给震了回去,她无法理解,居然会有人如此看待自己一家人的付出,却也只是短短一息不到的呆滞,她便垂下了眼睑:“你一个偷鸡摸狗,好吃懒做,攫取他人财物的腌臜货色,能给你施舍就已经是你天大的机缘了,还指望别忘同等看你,哪来的面皮。” “谁又会发自心底的瞧得上你这样的畜生?今天偷到了独居奶奶给人给人洗了数个月的工钱,你好厉害,那奶奶险些因为这笔钱的丢失死在了那个冬天里,你是真的棒,是需要这样的恭维和看得上吗?” 轰!!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身影冲将过来,一脚将女子踹飞了出去,砸在墙壁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她嘴角带着惨笑,这时候,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走修行之路,这要是普通人,这么一砸就应该死去了吧。 不用再忍受面前这种小人的摆布。 “你也……咳咳,晓得这种事情丢人现眼,拿不出手吗?看来你还知道自己做的不对的,下水道里的肮脏畜生,穿上了人的衣裳,就自以为自己也是个人物了,可惜,拉开对襟,你里面依旧是充满了恶臭的毛发,外表光鲜而已。” 惊心眼中的怒火一闪而逝,“你想激怒我杀了你吗?你太天真了,别想了,等着吧,我不会让你死,等我玩腻了,我就会将你赏赐给我手下的人,据说,在上层贵族里,有一种见不得光的游戏,通过药物,让人金刚兽胶合,供人观赏,我也很好奇,很期待,希望你到时候能好好的表演给我们看看,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说罢,惊心头也不回的走上了马车,一队人马,朝着他的那座独院快速而去,折腾了一夜的惊心也没了精神继续,而是径直走进了静室开始修行,他虽然是个烂人,毫无底线的杂碎,可他也惜命。 小人物的伎俩,让他懂得最大化的利用自己能够利用的资源,不管是暂时的还是已经属于自己的,过往的经历告诉他,任何东西都有可能离自己而去,或许上一秒,自己还拥有不菲的财富,可下一秒,这些财富就会离自己而去。 唯有自身的强大,才是根本。他可以懒,却得有实力,因为那关系到自己的性命,这是属于他自己的小人物智慧,他的武道天赋也绝对是顶级的,从接触第一份通行金刚身的修行法门算起,到现在也才不过三年时间。 这三年时间,还有一段很长的一大段时间内,他连基本的生活都难以满足,更别提依靠拥有什么充足的修炼资源了,真正能够拥有足够的资源去修行,还是从这群人寻到自己以后,就连那名十一阶老者也对其修行天赋不吝称赞。 每当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有一种古怪的欣慰和高兴,似乎是真的在为自己感到高兴,以至于让惊心觉得,自己那便宜父亲,或许正是因为自己的天分,才没有对自己的行为进行管控。 一夜修行之后,修为又有了些精进,他走出静室,堪堪来到院内,就发现平日里院子里忙碌的人仿佛一夜之间都消失了,要知道,自他得志之后,整个院子里,养了足足五十多名婢女,操持他的生活起居。 也便于他随时法卸自己的欲望,可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了,只有院子正中,站着那名老者。 “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老爷说了要见您,让我们带着您前去,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就要到了,我等一早就在此候着了,您的那些家仆,老奴已经让她们暂时休息几日了, 工钱照给,她们都很喜欢呢。” 惊心心下的那种紧张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因为他太想知道自己的便宜老爹的身份了,在这凤鸣城中,谁都清楚一点,只要你不是想要造反,那就尽量别惹官家的人,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招惹的官家之人不少。 而且都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那就排除了一点,自己的便宜父亲的身份,绝不可能是商贾或者江湖中人,必然是朝中拥有实权的人物。 尽管已经极力压制内心的激动与兴奋,可眉宇之间的那种神采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老先生,不知道我这次回去是单纯的去见见你家老爷,还是留在里面?你这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心里没底啊。” “老爷的事情,老奴自然是不敢过问的,公子您去了以后自然也就知道了,马车已经备好,就在外面,公子,请吧,第一次见老爷,还是不要迟到的好一些,老爷不太喜欢迟到的人,咱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 惊心点点头,当先一步,“好!” 那是一辆黑色的马车,四匹黑色大马,只看这规格,就已与寻常官吏截然不同了,当惊心走进其中后,猛地发现,这里面竟是另有禁制,阻隔了自己看向外面,就在这时候,那老者也走进了马车内。 “公子且宽心,这马车是老爷派过来的,在他还没有真正认下您之前,到哪去,是不允许让你知道的。” 惊心兴奋的情绪削减了些,从老者的话里,他多少听出来些味道了,大概率那位大人物只是想看看自己而已,短时间内并没有认回自己的意思,不然也就不用多此一举了,可有些事情他自己也清楚。 自己母亲是什么身份,在这样的达官显贵面前,即便是亲儿子,有他妈那样的身份,也是一大污点。 “行了,明白了明白了,那就是大概率也只是看我一眼,根本没存什么将我认回家中的想法,没事,反正那么多年,我都过来了,现在这样也挺好,什么都不用顾忌,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还能自由些。” 老者不知道听没听,眼观鼻鼻观心,安心静坐,惊心也自觉无趣,没有再去说什么,兀自靠在了马车内,闭上眼睛。 “到了记得喊我!” 但他的心下,却在计算着时间,这样的计算方式虽然没有多大的作用,马车内,太过平稳,连马车的速度都无法感知,但却可以有个大致的范围区域,以后在慢慢确定,马车行驶将近一个时辰,才停下来。 老者也在停下的第一时间睁开了双眼,“公子,我们到了,可以下车了!” “神神秘秘的,我倒要看看,这便宜老爹是何方神圣。”说着,惊心推开马车门,走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富丽恢弘的宫殿,这个时候,还没能明白这里到底是哪里的话,那么他惊心也就太过无知了。 整个人呆愣在当场,他没有想到,自己昨天晚上随口的一句话,却一语成谶。 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先生,我爹不会真的是……” 老者下了车,没有说话,安静的呆立一侧,低垂着自己的脑袋,而这个时候,从大殿内,走出了一个脸上带着白虎面具的男子,一身朱红色袍子,一柄长刀佩在腰间,举手投足之间,便有一股渗人的威胁气息。 他径直来到了惊心面前,“你就是惊心吧?” “是,是我!” “陛下有命,跟我来吧!” “您,您是白虎大人吗?潜龙阁的白虎大人!” 白虎没有说话,因为确实没有必要对一个将死之人聊太多,原本,偷天换日决应该以婴孩为血脉之源,才能便于置换者修行,增加成功率,但眼下,一个是武帝九命没有多少时间了,不想再等候。 再一个,那些豢养的家伙,其血脉纯度和修行天赋都比不过面前的惊心,九命身为帝王,他有着自己的自信,他的意志,绝不可能比一个混迹在市井的垃圾还要脆弱,他有绝对的把握占据上风,将其吸纳…… ------------ 第六百七十八章 你去一趟宝闾州 惊心已经听不进去白虎说什么了,凤鸣城中几乎谁都知道,潜龙阁乃是当今武帝陛下的力量,负责监察百官,只遵武帝的令,而阁中有青龙、白虎、玄武三位大人,但都只是听说过,一般的百姓,连潜龙阁中最下层的人员都没机会见到。 更别说能够见到这三位大人,昨夜里,惊心也就是随口一说,可说归说,真到了这一步,真正看到了,接近答案的时候,他却是畏缩了,惧怕了,双腿不由得打着颤,亦步亦趋的跟上了白虎,几乎是用尽了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勇气。 整个大脑都是懵的,跟着白虎走进大殿,走入静室,在一个巨大的阴阳鱼血池边上,看到了一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惊心本能的嗤嗵一声跪倒在地。 “陛……陛下,陛下万岁。” 然而下一秒,等待他的不是什么相认的场面,而是九命的攻击,一个几乎站在当世横炼武道巅峰的帝王,又岂是他一个混混可以匹敌的?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他甚至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直接就被废掉了四肢。 被武帝一把丢进了阴阳血池内,血水的冰冷让他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过来,强烈的痛苦也让他对面前的处境有了新的认知,不论是谁,在自己最在意、最珍视的东西被破坏的时候,不管对方是谁,都能让他暂时忘却这些差距。 这一刻,惊心清醒过来了,因为他的性命,就是他最珍视的东西。“陛下,您要对我干什么?” 只可惜,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回应他,池子的边缘,还有潜龙阁三大巨头守着,他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池子里已经没了反抗能力的惊心,武帝九命一步步走下池子,直到自己的身子完全浸入其中,这才探出头来。 “开始吧!”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包裹了惊心,他惊恐万状的嘶吼,想让这些人放自己离开,可惜没有人会听他的,就像是当初别人也曾这样呼喊过他,他也没有在意,更是将这样的环境当做了一种莫大的刺激。 血雾涌动,强烈的痛苦从周身传来,仿佛自己的身体不是浸泡在液体中,而是浸泡在无数细密的钢针组成的器皿里。 整整六天,惊心从原本的惊恐,变成了愤怒,唾骂,最后求饶,但正如他当初对待别人一样,这里的人也从不理会他,万蚁噬体的痛苦不外如是,而且没有片刻的停顿,也不会有片刻的停顿。 痛苦到了最后,只剩下麻木,他的嗓子早已经喊不出任何声音了,一身血肉在血池中只剩下皮包骨,却依旧坚挺着不愿意闭上眼睛,死死守着最后一口气,不愿意死去,就像是守财奴守着自己仅有的一枚金币一样。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做的,不是你不愿意,就可以豁免的,在偷天换日决的强大威能之下,他的那点意志也只是让他多承受了几日的苦难,当一身血脉被替掉的时候,武帝九命自身的血脉悉数涌入了血池中。 不得其法的惊心无法吸收,早已经死去,而武帝九命则是完全吸收了惊心的血脉,拥有了真正的月家血脉,他猛地睁开双眼,从血池中拔地而起,落到了地面。 “哈哈,对,就是这种感觉,这就是月家血脉的感觉。” 玄武上前,“陛下,您可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没有,寡人好得很,好得很,你们三人,此事有功,特别是白虎,当立首功,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瞒着寡人,隐而不报,寡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惊喜,功过相抵,暂且留你性命,希望下次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白虎隐藏在面具下的脸色微微一变,跪了下去,不敢再说什么,武帝九命转身走出了静室,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尝试修行【涅槃鸣音】,眼下,一切都已经走上了正轨,功法就在宫殿内,就连那一处特殊的修行之地也在这里。 最后的一块拼图月家血脉也补全了,而且此子修行天赋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切简直就像是老天在刻意成全自己一般。 静室内,青龙走到了白虎跟前,“你以为你这是立了大功,可惜你对陛下的了解不够,他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些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这一次,也就是陛下心情好,否则,你的族人会很感激你。” “哼!”白虎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没有说话,他与青龙不对付,想取而代之已经很久了,原本这的确是一次极好的机会,只可惜,虽然事情办成了,却犯了武帝的忌讳,这一次的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咱们同朝共事,两位就都少说两句,总之这件事情已经成了,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件大好事,以后,陛下的重心肯定会放在修行上,大家也能过得舒坦些,对了,白虎兄,你是怎么找到这惊心的?连我们这些人都没有筛到他。” 当初武帝下令在疆域内寻找月家血脉后人的时候,潜龙阁几乎全员出动,整个帝朝天下,就是那些不受凤鸣城管控的区域,都被找了个干净,几乎可以肯定不会漏下一个人的,却没有想到,最终还是漏掉了。 而且还巧之又巧的被白虎寻到了,这件事情,如果不是白虎之前故意隐瞒,说不得这一次,怕是真的要被他顶上了青龙的位置。 白虎自然不会说出来,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装作一脸气愤的模样,转身离开了静室。 他能够知道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惊心的母亲,当年他曾陪着武帝出了一趟帝宫,也正是这一次,他母亲才有了惊心,不过,不同的是,武帝并没有去青楼,而是由惊心去找来的,所以武帝压根不在意这件事。 而当年惊心的母亲也有自己的打算,见白虎如此毕恭毕敬,清楚自己服侍的人身份不低,也是有着这样的心思,这才留下了惊心,白虎不会说,是因为他不仅觊觎武帝睡过的女人,还付出了实际行动。 事实上,不只是他有过这样的行为,整个凤鸣城中,在惊心的母亲年老色衰之后,都付出过行动,而武帝早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么一个人。那段时间里,白虎成了她的贵人,常客,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络了起来。 一次酒后,女人说起过自己的身世,当今之世,没有一人的身份能有她尊贵,只可惜,她的身份见不得光,把自己活成了这个样子,大概也是太多生活的苦难,压抑了太久,以至于她才将心中的隐秘说了出来。 于是在武帝下令寻找月家后裔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女人,并且偷偷做了鉴定,不仅确定了她确实就是月家后裔,还得知她的血脉纯度,比那些寻到的所谓月家后人都还要纯净数十倍。 动了其他的心思的白虎,便将这事瞒了下来,打算在最关键的时候,作为底牌掏出来。 事实证明,他的目的达到了,只是结果并不如愿,怅然若失的白虎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从白天喝到了晚上,直到醉意汹涌的时候,抬起头一看,已然天黑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听到这个声音的白虎,瞬间酒醒了大半,整个人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正要习惯性的跪下去,只是没想到,一股力量托住了自己的身子,却是武帝已经走到了跟前,双手向前,托住了他,这才没有跪下去。 “坐吧,你帮寡人办成了一件大事,为何还要如此小心翼翼?” “这些都是属下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那个女人是谁?是当年那个吗?” 白虎心中一紧,“陛下您全都知道了吗?” 武帝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偷天换日决,需要的不仅仅只是月家血脉,而是同时兼备月家血脉和寡人的子嗣两个条件,偷天换日决的成功,就证明了他满足两个条件,你觉得你能瞒得住寡人?突兀间出现那么大个儿子,换你你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白虎不敢接话。 “据说他的母亲已经死了,是吗?” “是的,陛下,死于一场疾病,没能扛过来。” “你关顾过她吗?” “陛下,属下该死,属下该死,还请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可以饶了属下这一家老小,给他们一条活路。” 原本诚惶诚恐的白虎,却没有想到武帝并不生气,只是摆了摆手,“不用如此,寡人并不在乎,真若是要杀,这凤鸣城中,寡人得杀多少人,一个女子而已,难不成要告诉全天下所有人,当今武帝曾经有一个女人是个J女,被凤鸣城中不少男人睡过吗?” 白虎额前已经渗出了汗珠,他依旧不敢起身,“寡人与你们一样,都是男人,不过就是在外面风流过而已,今夜来找你,只是想要确定这件事情而已,没事了,你起来吧,寡人这里还有一件事情安排给你。” “谢陛下不杀之恩,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你去一趟宝闾州……” ------------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不忍看着大哥犯错 “宝闾州的事情相信你也是知道的,你去一趟,从现在开始,月家的那位后人,对我们已经没用了,考虑事情的时候,不用将其放入计划当中,寡人要你去宝闾州打探虚实,弄清内中情形。” “上一次,我们派遣进入宝闾州的耳目都被拔掉了,这一次,不容有失,潜龙阁出现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寡人准你在宝闾州内便宜行事,若是能将祸首灭杀,寡人给你赏一份大大的功劳,你想要的东西,等你回来之后,寡人就给你。” 白虎脸上闪过一抹欣喜之色:“多谢陛下,属下定不辱使命。” “寡人还是信得过你的,去吧,注意保护好自己,现在的宝闾州,有了百鸟的加入,我们未必能占多少优势,寡人在凤鸣城中等着你凯旋归来。” 武帝说完,长身而起,屈指一招,那桌上的酒坛子就落入了他手中,灌下一口,将酒坛子还给了白虎,轻弹衣袍,身形消失在了黑夜中,直到武帝走了许久,白虎才收回了视线,目光之中有些阴沉之色。 潜龙阁里的几个头目都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武帝拥有了月家血脉之后,会陷入一段长久的沉寂时间,他需要这一段时间将自身的修为悉数转化为【涅槃鸣音】,并以此为基础,冲击更高境界,短期内,不会再有任何动作。 但他就是来了,来找到了白虎,并且将宝闾州的事情安排到了他身上,这不是重用,不是委以重任,而是想让他死在宝闾州,最不济也是将其支出了凤鸣城的权利中心,现在武帝最想要的不是收服某个州城。 而是安稳,整个天下的相对平衡与安稳,他需要时间,去潜修涅槃鸣音,并在最后的期限内,冲击更高的境界,试图破碎虚空。任何一点动荡,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精力和时间的浪费,在天下各州当中,唯有宝闾州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他让白虎前去,目的就是拖累宝闾州的进度,为他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这件事情,无论怎么安排,都轮不到白虎前去,理论上,最合适的方案是动用帝族的底蕴,唯有那样,才能达到目的。 谁家好人会在这个关键节点里将自己忠诚的卫士派遣出去?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白虎已经在武帝那里失宠了,隐瞒事小,当年做的那些事情,才是武帝心中真正翻不过去的坎,说到底他毕竟是帝王。 有些事情,他可以做,但别人不可以,有些属于他的物件,他可以随意扔掉、打碎,又或者赏赐给别人,但却不允许别人未经允许之下偷摸触碰。 “呼!!” 白虎长舒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密室当中,轻轻的摘下了白虎面具,看着铜镜之内的自己,只感觉有些陌生,还记得当年刚刚戴上这面具的时候,还是一个棱角分明的青年模样,如今却已是鬓角花白之人了。 就连面部的轮廓,都开始变得圆润了起来,不复当年。眼底神光黯淡,这些年好像因为面具的缘故,自己确确实实没有好好端详过自己了,以至于现在乍一看,对这张脸感觉有些陌生。 “哥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身后,一贵妇人款款而来,这是一个无论怎么看都是柔情似水的女人,她的容貌算不得多美,但就是那份举手投足之间的柔情,却足以让任何一个见了她的男人生出我见犹怜的感觉。 “你对我的这张脸熟悉吗?” “不熟悉,自你当上潜龙阁小头目之后,就常年四季一直戴着那面具,但妾身对熟悉哥哥身上的味道、气息,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改变。”贵妇人轻声说道,双手从背后揽住了白虎的身子,将自己完全贴到了白虎身上。 白虎伸手轻轻摁住妇人嫩白的手掌,“伴君如傍虎啊,陛下终归是陛下,不是我们的玩伴,当年父亲就曾提点过我,可我并没有在意,有些事情,不是陛下不知道,而是他没有想起来罢了。” “儿子妾身早些年就已经送出去了,当年哥哥走现在这条路,妾身就明白,我们不能像普通人家一样的过活,这些年虽然苦了他,可毕竟还能活着不是吗,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家里的事情无需你操劳,大不了,妾身来陪哥哥也就是了。” “苦了你了!”一句终了,白虎不再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年妻子刚刚生下一个男婴,白虎就以早早准备好的婴孩替换了自己的孩子,将亲生血脉送出了凤鸣城,这件事,是他们夫妇二人,在这一生中,唯一做过的最隐秘之事,也是两人这辈子最大的秘密。 未曾想,眼下,却真的用上了当年的那一步棋。 “事情宜早不宜迟,你今夜就准备一下,轻装简行,想法子离开凤鸣城,我们的那位好陛下,怕是已经动用了人手盯紧了这府邸,虽说咱们做得隐秘,可谋划的时间太长了,这么多年,保不齐就会在什么地方漏了破绽。” “你要小心,见机行事,按照你我约定的,在老地方等我,明日一早,我将手头之事交代完成,就准备启程去往宝闾州,按照陛下的性子,他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等,所以,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一旦此间被盯劳,一切就都白费了。” “妾身明白!” 人都是自私的,总会想尽办法的为自己预留下后路,即便是位高权重的白虎也不例外,其实恐怕不止白虎如此,除了那憨傻的玄武外,青龙也肯定给自己留了不少的后路,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了。 在武帝说出要让自己前去宝闾州的时候,白虎对这位主子最后的一丝念想也断了,他知道,现在不走,就再也走不掉了,妇人的脸上滑落两行清泪,松开了白虎,转身走进了暗处,留下白虎一人在密室内呆坐了许久,直到感觉外面差不多也该天亮了,这才推门而出。 重整心情,直奔潜龙阁! 武帝确如白虎所料,他是一刻也不愿意等待,下令太子监国,自己则是完全投入到了修行之中,以至于白虎到达潜龙阁的时候,留在这里的,根本就没有青龙与玄武两人,交代完手头的事情,白虎奉命离开凤鸣城。 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疾驰在官道上,这速度没有丝毫的保留,一如白虎焦躁的内心,妻子是他的挚爱,就情感而言,远胜自己那个几乎没有见过面的儿子,如果不是为了一丝香火的延续,他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九宫州,紧邻着凤鸣城,这里是白虎与妻修容约定好的相遇所在,地点是一个两人都没有来过的偏僻湖边,行至九宫州地界,白虎取出了早已备好的假人固定到马背上,自己则是敛气藏行,从小道展开身法,全速前进。 小湖无名,周围长着连绵百里的金竹,细而密的竹林是最佳的隐身所在,通往小湖的区域没有路,只能从这竹林当中横穿而过,修容自身也是武道好手,肉身横炼也有十阶金刚身的修为,比之一般江湖武夫还要强横。 奔行之间,白虎老远的就看到了中心那一抹湛蓝色,身形缓缓落入其中,他打量着周围,在这里,似乎爆发了一场战斗,只见到处都是被暴力摧毁的竹子,看到这一幕的白虎心中一沉,终归还是被发现了吗? “出来吧,各位,我们好不容易共事一场,总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让我知道究竟是谁来执行的家法吧?” 话音刚落,十二道水柱从湖中爆发出来,十二名潜龙阁好手,清一色的十阶金刚身修为,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具,这些人,都曾是自己的手下,白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而妻子修容,则被洞穿了肩胛骨。 血水浸透了她那一身灰色的衣袍,眼中透着几分悲凉气息,强提精神看向白虎:“夫君,快走吧,玄武也在,这次行动是玄武领头的。” “啧啧啧,一直都知道大哥跟嫂子是情投意合,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嫂子就是在生死关头都不忘了关心我大哥的安危,那我就更放心,相信陛下也会很放心的,你说对吧,大哥!” 带着玄武面具的魁梧汉子从竹林内走了出来,粗犷到有些夸张的体型,以至于那袍子连他胸前都没能完全裹住,露出了一片古铜色的肌肤,当真就如同一座铁塔一般,矗立在那里,面具下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戏谑之色。 好像与白虎记忆中的玄武有些格格不入,“大哥还是安安心心的去宝闾州办事吧,家里就不用挂念了,也不要搞什么小动作,这也就是陛下他最近在忙着修行,没空理会咱们这些事,否则,他要是知道了,大哥你有几个头够砍的。” “你且放心前去,老弟我会替你把这件事情抹平的,这一段经历陛下也不会知道,身为你的好弟弟,我怎么会忍心看着大哥你犯错呢?你说是吧……” ------------ 第六百八十章 坏在了称呼上 白虎深吸了口气,“你是怎么发现的?” “什么东西?你是说我有两个大嫂的事情吗?啊,不对,准确的说是一个大嫂,另外一个只是替身,但是我的好哥哥啊,你府邸上多少口人,每日做饭多少,每个人食量多大,剩多少,吃了多少,这些数据都是很容易就能得到的。” “那你说,这平白多出的一个人,而且还持续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呢?你忘了当年老师怎么教导我们的吗?凡人过,必留痕,这些痕迹就藏在细微之处,事情的环节和时间一旦长了以后,这些细枝末节的漏洞就会逐渐呈现出一个完美的真相出来。” 白虎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玄武,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倒是我自己看走眼了,我一直以为你才是咱们三人中最憨的一个,可现在发现,我可能才是咱们三人中最傻的一个,连你的另一面都不曾发现。” “大哥不傻,这么多年,我不是还没有找到我那位好侄子吗,我这侄子现在身在何方,恐怕就是连大哥你自己都不知道吧?这才是最高明的隐藏手段啊,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但范围已经很小了,排查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白虎脸色巨变,“你……” 这一刻,他才发现,那些惨死在自己等人手下的官员,为何在最后时刻都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为何在凤鸣城所有官员眼中,潜龙阁的人会如此恐怖,以前他一直身在其中,也曾经为自己的智慧和谋略而暗自欣喜。 现在来看,厉害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潜龙阁,因为完整的潜龙阁才是一个令所有百官都为之忌惮的组织,一个人,不管是自己,还是青龙,又或者白虎,没了身后这些,充其量也就只是一个修为高些的武道高手。 这一次,他没有看向玄武,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这群带着面具的潜龙阁成员,只觉得脊背生寒。 “大哥难道不想知道令公子所在的大致范围吗?要不要我告诉你?” “你说!” “嘿嘿,毕竟是亲儿子,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呢?是吧,不在宝闾州就在九宫州,而且是州城之内,这其中,就以宝闾州的可能性最大,当然,你也知道,宝闾州之前发生了叛乱,在那一场大战中,不知道我那好侄儿会不会受到波及,毕竟,我们的人也被拔除了,有一段时间没有消息回传了。” “修容,等我回来,我一定回来救你。” “夫君且去,修容定在家中等你。” 得到了女子的回应,白虎转身就要离去,就在这时候,玄武抬起手:“等等。” “玄武大人还有什么指教的吗?”白虎言辞之中满是疏远之意,落在了玄武耳中,却一点也不着恼,相反,白虎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他们已经拿捏到了白虎的弱点,只要控制着这一点,就不怕白虎反了。 “指教不敢,不敢指教,不过,弟弟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大哥,你也知道,这有些人天生冷血,豺狼性子,惯会装腔作势,让人看不透他。” 白虎微眯着眼,“玄武大人这是在说自己吗?” 玄武笑了笑,“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手底下沾染了多少的鲜血恐怕就连咱们自己都不清楚,这世道,见惯了多少没有rx亲情的事情,实在是单纯只是控制了嫂子,弟弟我心中也有些不放心,万一大哥你表面上伉俪情深,实则是个自私自利的人,那弟弟这一手棋可就无用了,到时候哥哥还是要犯下大错。” “老弟手里有一颗败血朽骨丹,大哥是聪明人,也是咱们自己人,相信应该很清楚这丹药的作用,你只要服下这枚丹药,自可离去,弟弟每年都会差人将解药送到大哥手中,不会影响大哥替陛下分忧的大事。” “夫君,不要!” 白虎抬起手,示意修容不要说话,自己则是点了点头,“好!我吃!” “我就知道,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像大哥这等情深义重之人,才是弟弟们的榜样,来吧,吞了此丹,今日这些事情咱们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大哥继续执行你的任务,弟弟们就为大哥坐镇凤鸣城,到时候大哥凯旋归来,添为青龙之后,可不能忘了弟弟们。” 白虎从玄武手中接过丹药,“自不敢忘!” 只是下一秒,变故陡生,白虎骤然出手,十二阶金刚身武夫的出手速度,自然不是这些潜龙阁众可以反应过来的,白虎当心一爪,其攻杀速度和姿态,当真如猛虎出击一般,迅猛而霸烈。 猝不及防下,根本没有料到白虎会在这个时候出击的玄武身形借着力道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这还是他兼修了霸道外功的情形下,若是寻常的十二阶金刚身武夫,怕是在这一击之中,就已经丧失了战斗的力量。 “白虎,你要造反吗?你不顾你的妻子了吗?” 说着,身形一动,站到了修容面前,单手擒住了修容的脖颈,只需要轻轻用力,以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其脖颈扭断,使其死亡。 但白虎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忌惮之色,“你已经中了我的一击,即便是加上你们所有人,也绝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这片竹海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你敢出手,我就杀了她,到时候可别怪弟弟不念旧情。” “拿着一个冒牌货,也敢左右我的决断?玄武,我确实低估你了,但你也仅限于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白虎头也不回的直接展开身法离去,那身形犹如一块薄纱飘过,呼吸间就已经越过了湖面,钻入竹林之中不见了。 玄武一把丢掉了手中的女人,“说,你是怎么被他发现端倪的?” “这不可能,玄武大人,我观察了他们的生活那么久,一举一动之间,绝不可能出现破绽,我也不知道白虎大人是如何发现问题的。” 这天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修容想要找个替身,就真的找到了一个容貌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是可以找到,但不会那么快,以他们夫妻二人的力量,想要找到这么一个人,不借助潜龙阁的力量,恐怕要花费数年乃是十数年的时间。 而且还不能弄出太大动静,这完全就是靠运气的事情,所以,这替身也不过是潜龙阁内部自己给修容找的,自始至终,白虎和修容都没有怀疑过她,如果不是发生了今日这样的事情,恐怕白虎也不会知道这修容其实就是潜龙阁放在自己家中的卧底。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夫妻二人,在私下里,密室独处的时候,称呼上从来不用夫君这样正式的称呼,女子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白,她的伪装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却败在了一个称呼上。 “玄武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找!发动潜龙阁内咱们自己的人,在凤鸣城和九宫州地界内接着找,修容没有出现在这里,但白虎来了这里,说明两人约定的地方肯定就在此处,又或者距离此间不远,只要咱们在白虎之前找到修容,一切都还来得及。” “是!” 另一边,白虎逃离了原地,一时间也有些想不明白,因为他跟妻子约定的地方就是这里,而现在妻子不在,出现的只是冒牌货,那自己的妻子在哪?就在白虎愣神的功夫,一道倩影从侧方飘入白虎眼中。 “哥哥,快走!” “修容?你怎么……” 来不及交流更多,白虎紧随其后,多年的朝夕相处,让他在此刻确信面前之人就是自己的发妻,只听修容的声音传来:“我在你之前到达的这里,但堪堪来到之后,便发现了玄武等人的踪迹,他们急于在原地布置,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我的痕迹。” “而且他们身边还带着我的替身,这其中细微的差距,他们没有分辨出来,所以,我只能暂时藏在远处,静观其变,刚刚你没有落入他们的圈套,我便只身出来了,好在虽然有些波折,但一切都在朝着我们预定的方向走去。” 白虎心中一阵后怕,刚才若不是那替身暴露了两人称呼中的问题,恐怕自己还真的中招了。 “你就不怕我真的服下那枚败血朽骨丹吗?” “你已经特意试探过她对你的称呼,而她依旧没有改变,妾身就知道哥哥不会上当,这好是你我之间的隐秘,是那替身所不知道的信息之一。” 白虎心中一松,欺身上前,一把揽住了妇人的腰间,展开身形,提速离去,修容毕竟只有武道十阶的修为,脚下的速度比起白虎还是慢了许多,这一下,当真是心无旁骛了,正如修容所言,有所波折,但结果是好的。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之前是自己想当然了,但事在人为,终归如愿,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离开凤鸣城的掌控区域,到达宝闾州。 白虎忽然意识到,原本在他看来是死地的宝闾州,眼下居然成了自己唯一的安全区域…… ------------ 第六百八十一章 婴家葬地一线天 得罪了武帝,交恶了凤鸣城,更与潜龙阁众反目成仇,这天下早已经没了他白虎的容身之地,想要活着,就只能去往宝闾州。 却说另一边,汲取了之前凤鸣城的教训,在月轻歌的提议下,雏凤司正式纳入宝闾州官方体系,雏凤司这么多年以来,求而不得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所负责的也是情报探查、监察天下的事宜,做回了老本行。 在新政策的推行下,宝闾州野蛮生长,爆发出了恐怖的生命力,对绝大多数的平民百姓而言,他们都很清楚一点,这极有可能是他们又或是他们的子女,唯一的一次向上的机会,唯一的一次摆脱泥沼,爬到更高层面的机会。 强者上,弱者下,更多的资源,更好的功法,无需你投诚任何人,让强者恒强,就是宝闾州最根本的导向,而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同样吸引来了不少的其他州居民迁入宝闾州,就游千击的统计,到现在为止迁入宝闾州的人已经达到八千有余。 在这么一个背景之下,这是一个极为可观的数字。 婴家葬地,坐落在宝闾州州城之外二百里的鹰啸崖。 葬地的挑选,一般都是这种拥有天然屏障的所在,要么是山崖绝壁,要么是天渊断壁,毕竟不是谁都有能耐去为自家葬地修建一个能够抵御金刚兽侵袭的高墙,再一个,高墙只能防御一时,没有人驻守的高墙,也拦不住金刚兽。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整,宝闾州内部彻底平稳了下来,而曹安的修为也得到了巩固,用脱胎换骨来形容却是恰到好处,到了这一步,宝闾州内,还存在的威胁就有两个,一个是婴家葬地,另外一个是宋家葬地。 宋家葬地地处恶风渊,其老祖宋江的实力曹安也已经领教过了,按照他当日的行事风格,除非是自己陷入了癫狂,否则暂时不会威胁到宝闾州。 “主上,前面就是鹰啸崖了。” 四匹健马,停在了鹰啸崖面前,上面坐着的分别是曹安、游千击、孔雀、巴蛇。曹安的修为是十二阶金刚身,孔雀十一阶,游千击也在半个月之前突破了十阶的桎梏,达到了十一阶金刚身境,与巴蛇突破的时间前后不差几天。 整个队伍中,三个十一阶,一个十二阶,这就是曹安来鹰啸崖的底气所在。 曹安举目望去,地面上,一块石碑被杂草覆盖了大半,隐约还能辩出鹰啸二字,小道的尽头是两山夹角,乍一看去,就像是一整座山中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线天,有天光从中透出,约莫只有两骑并行的宽度。 在一线天正前方,横在那里的是一座石质祭台,之前婴家来过一次,现在还能看到上面供奉着的东西,相隔时间太久,这些东西都呈现出了不同程度的腐烂。万仞之崖,不外如是,云雾锁在了半山,一眼看不到顶。 云雾之上,时不时能听到鹰啸之声。 “真的有鹰?”曹安意外的看了一眼天空,被山间迷雾遮蔽,看不透。 巴蛇点了点头,他是一直就在宝闾州城内的,对这些事情要比其他人更熟悉一些,“回主上,这鹰啸崖的名字由来就是这个,在这里,生活着一种金喙巨鹰,成年之后的巨鹰足有牛犊大小,翼展一丈有余。” “毛发呈亮银色,这是普通野兽的异类,无法被驯服,为人所用,而且,它们的族群数量几乎常年稳定在二十只左右,就栖息在两侧崖壁上,以山中其他兽类为食,基本不会外出,这种鹰,甚至能威胁到一些修为较低的成年人。” “但因为它们并不属于金刚兽类,所以强度所限,依靠的只是先天的条件。这就是鹰啸崖的由来。” 曹安嗯了一声,“婴家在这里一共下葬了多少人?千击之前给我的信息是四人,除去之前那位,这里可能还活着三人,是这样吗?” “基本的信息就是这样,婴家当年是宝闾州中最大的家族,葬地也只有婴家独有,就属下的了解,婴家历史上,曾经有过十位十二阶以上的家族高手,巅峰时期,同一时代,婴家就有五名十二阶金刚身武夫。” “但在一场变故中,折损了四名,只剩下一人,也就是主上之前在宝闾州城内与其一战的那位婴有道,也就是这一战之后,给了宋家崛起的机会,形成了宝闾州两家分治的局面,自那以后,婴家再没有出过十二阶武夫,十一阶巅峰就已经极限了。” “那么之前的人呢?” “婴家的强盛分两个时期,一个是婴家刚刚涌现的时代,婴家的一代老祖婴无双,超越了十二阶金刚身巅峰修为,企图破碎虚空,最终湮灭在空间力量之中,这件事情在当时的轰动不小,有历史可查。” “自这位婴家老祖死后,婴家后代再无一人破碎虚空,但毕竟也是赢家强盛时期,在婴无双身死道消后,二代老祖婴灵接着成就十二阶金刚身,进入葬地,这位就是婴家葬地内最古老的一人,在这之后,就是三代老祖婴承法,在婴灵入葬地之后不久达到十二阶金刚身。” “婴承法最终入葬地,四代老祖婴兵成就十二阶金刚身,坐镇婴家两百余年,最终也入了葬地,在这之后,婴家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十一阶金刚身的武夫不少,但却没有人破入十二阶,一直到下一个强盛时期到来,也就是一家五位十二阶金刚身的时代。” 曹安目光平和的看向前方,没有感应到生机,“婴灵、婴承法、婴兵以及已经死去的婴有道,这婴家还真是气运所向啊。” 这一刻游千击眸子里神光一闪,但终归没有开口将心中的话说出来,武夫修行,勤奋、天赋气运缺一不可,眼下真名界中,就有天地变动的迹象,能算一个大世,在大世乱潮之中,十二阶金刚身的桎梏,将会更容易突破。 大世之下,对很多人而言,他们也没有如何刻意的去突破某种桎梏,可就是这么顺其自然的突破了,自从游千击跟随了曹安之后,他很明显的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所以他断定曹安也是这场天地变动的主角之一。 这一次的大争之世,应该是帝朝的更迭,而非人与金刚兽之间的生存资源争夺 ,这种争夺,在这场大争之世中,优先级明显靠后,不像上一次,婴家一门五名十二阶金刚身时期,那个时期,正是人族与金刚兽的生存资源争夺。 在那场争夺之中,以人族的胜利而告终,婴家损失了四名十二阶金刚身,稳定了宝闾州的局面,而据游千击自己查证,那个时期,几乎每个大州中,十二阶金刚身修为的武夫数量都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不仅仅只是宝闾州一地这样,由此可证这一点。 刚刚曹安提到了气运一说,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自己的这一推断,但终究是没有说出来,倒不是对曹安隐瞒了什么,而是不想因为这些推断影响到曹安之后的走向,只是在心中默默坚定了跟随曹安脚步的意志。 “主上,十二阶金刚身可以自锁生机,使得肉身陷入短暂的沉睡,以此来达到保存实力,庇佑后世的目的,但自锁生机之后,其寿元也会缓慢流逝,那位婴家二代老祖婴灵距今已经将近四千年时间,有很大可能已经命陨。”游千击开口说道。 “进去一观便知,既然已经来了,就定然是要有个结果的。”说着曹安一跃下马,径直来到了祭台之前。 身后几人也将马匹安顿好,跟了上来,只见曹安站在原地,距离那祭台尚有十丈左右距离,伸出右手,虚空一握,未见他如何动作,那祭台,就像是当真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住一般,顷刻间化作一地的齑粉。 祭台被毁。一线天内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云雾涌动,一道声音从里面响了起来:“何人毁我婴家祭台?” 那声音,不像是人发出来的,犹如干枯的木头摩擦一般的刺耳,一字一顿,说得极为缓慢,大概是漫长的自葬岁月里,很久没有说话,以至于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感受着这股带着腐朽意味的气息。 曹安的目光变得慎重了起来,那确确实实是十二阶金刚身强度的气息,随着云雾被排挤出一线天,一道身影站在了光影中,身上的袍子早已经腐败不堪,只留下些许尚未完全掉落的布片。 她的身上,并未见什么尘土、落叶之物,肉身呈现出晶莹玉润之感,浑然不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家伙,身形纤细得宜,凹凸有致,一头长发自然的披在肩上,手中握有一根朱紫色调的长鞭。 几个重点位置就这么大刺刺的暴露在空气中,就这身体,放到外面,就是足以让多少男人为之怦然心动的存在,但一想到这人,早已经是几千年前自葬地下的存在,就多少让人心理感觉有些不适。 “尔等,能够来到这里,婴家是否已经被毁?”她的声音正在快速的恢复,从一开始的刺耳难听,逐渐回归到女子声线,短短一句话的时间,好似就已经适应了这苏醒之后的状态,将自己调整过来了…… ------------ 第六百八十二章 非不能,实不愿。 曹安远远的看着那张有了圣洁之意的面庞,“宝闾州内,已无婴家。” “所以,你们此来是为了荡平婴家葬地?”婴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功法的缘故,这一刻,她眼中的曹安,并没有与自己对等的实力,从气息波动上来看,距离自己还有一个境界之差。 “就凭你们几个十一阶金刚身?是何人助你们杀了婴有道的,让他出来吧,正好让我看一看,是何人要毁我婴家香火基业,连凤鸣城九家之人不可能出手,难不成是宝闾州内,有了新晋的家族了?这倒是让我很好奇。” 曹安盯着婴灵,一双眼中泛起淡蓝色的光晕,他没能看明白这女人身上的古怪,明明只有十二阶金刚身的实力,是如何使自己长时间滞空的,要知道,在这个世界,滞空,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十二阶金刚身的武夫。 真名界的武道,走的是极致肉身兵化的道路,靠着金刚之力和一些特殊的丹法,一阶又一阶的打磨肉身,强化肉身,不像外界,金刚之力不会存于肉身经脉之内,而是彻底被身体吸收,从而实现转变。 最直观的理解,就是经过修行,让肉身实现质的改变,就如同是从普通的泥巴中锻造出铁器,朝着更硬,更猛的方向去发展,而外界的武道,则更像是将冷兵器打造成枪炮,强大靠的是内部的‘火药’,也就是一遍又一遍精炼下来的天地元气。 有着火药的催动,普通的金属能做出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来,比如飞起来,但没有‘火药’的金属,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巴蛇靠近曹安身侧,“主上,是她手中的那把武器的特性,使得其可以滞空,在这个世界,拥有其他种种特性的武器都不少,真名塔便是当年最顶级的存在。” 曹安恍然,一时间思维走入了死胡同,忘了这里也有宝兵这种说法。 “没有别人了,就只有我们,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有我们的依仗,出招吧。” 曹安没有废话,一排众人,向前走了七步,这一次他没有出动年剑,面色平静的望着滞空的婴灵,与其他人不同,他在此刻的婴灵身上,并没有察觉到那种腐朽之气,这股气息,在女人完全活过来之后,就彻底的消失了。 “也好,杀了你们,我自己去宝闾州一看便知。” 游千击看着这一幕,与巴蛇对视一眼,皆是感觉这婴家老祖是不是在地下埋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傻了,自家主上分明就是十二阶金刚身的修为,与她处在同一个境界,尽管他们自己感受不出来,可实力就摆在那。 总不至于你一个同为十二阶金刚身的武夫却感受不出来吧? 婴灵抖动手腕,手中长鞭如同活了一般,似蛟龙在空,搅动风云,目标正是曹安,这一出手,曹安便知道,这个十二阶金刚身,应该是自己见过的人之中,第二强的,第一当属宋家老祖宋江。 大无相功! 右脚虚抬,一脚按下,在这一刻,煌煌如山倾一般的威势从曹安身上爆发出来,在众人的眼中,曹安就像是那顶天立地的巨人一般,当空一脚踩了下来,他们虽然不是身在其中,却依然受到了这股威势的打击。 心神俱颤,在那一脚的领域内,一切浮尘皆受曹安调度,出手便是杀招,恍惚之间,一线天映照的光线都在这一刻出现了变动,那是因为无数的浮尘在这一击中高频跳动所引起的,几乎也就是在曹安踏出这一脚的时刻开始。 婴灵心头警兆大盛,这已经是多少年没有过的感觉了,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原来那个十二阶金刚身的武夫,就在他们之中,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不,确切的说,也不是自己没有发现,而是自己兼修的功法又出现问题了,以至于自己看错了别人的修行,相隔几千年之后,尽管早已经不再修炼,但其影响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加剧了。 杀向曹安的长鞭随其心念调转护身,在周身体周围缠成了一个圆锥形的护盾,将婴灵的肉身死死护住,一击也就是一念之间而已,所有的危机和杀伐,皆在瞬息之间完成,滞空当中的婴灵掉落到了地面。 长鞭像死物一样,失去了原本的灵韵光泽,自然垂落,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楚,前方,以祭台为中心,甚至波及到了曹安身后一丈距离的范围,整个区域内地面陷落了三尺,自上而下,尽数化为齑粉。 长鞭千疮百孔,便是婴灵自身,身上唯一的衣物也化为虚无,不过身上多了一件衣服,一件血衣,鲜血包裹了她的身体,她的眼中带着骇然之色,不可置信的看向曹安。 “你这是什么手段?你不是真名界之人。” “宝闾州在我手里,正值用人之际,我观你气息浑厚,并不像是那一类行将就木的老怪,你为何要将自己埋葬在这里,我不想知道,但却想留你有用之身,为我做事,再给你一个机会,死亡或者臣服!选吧!!” 在这一刻,曹安这一句话,无疑才是最具震慑力的,说早了,说迟了都没有意义,别人或只当是一个笑话,但在这一刻,却恰到了好处。 婴灵缓缓屈膝跪下,“婴家婴灵,愿尊您为主,为主上意志而战。” 曹安一抖手,一件黑色的袍子脱手而出,正好盖住了婴灵的身体,“穿上它,起来吧,婴家葬地之内,可还有其他活着的老怪?” 婴灵怯怯起身,在这一刻,她心头再也没有了身为前辈的骄傲,刚刚曹安那一脚,彻底踩碎了她的骄傲,身为婴家二代老祖,她曾经也是骄傲的,骨子里的骄傲,堪称那一代中的风云人物,可在曹安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去。 有的只是堪堪走上武道之初,面对自家长辈一样的怯生,“回主上,已经没有了,婴家之人,属下是第一个踏入葬地的,再这之后,一共出现了四个。” 曹安愣了一下,“不是三个吗?怎么会有四个?” “确实是四个的,三代婴承法,四代婴兵,期间间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来了两个,一个就是之前曾出去过,被主上所杀的婴有道,与他一道的还有一个婴有为,只是他来的时候,就受了重伤,本意是想在葬地之内休养生息,苟延残喘。” “不过,后来还是因为身上的伤势,无法尽数锁紧生机,早早死去。其他几人,除了婴有道之外,皆在漫长岁月中生机耗尽,彻底死去,主上若是不信,属下可以带您去他们的埋骨地看一看,十二阶金刚身的武夫,哪怕已经坐化,他们的肉身也与其他凡夫俗子有着绝然的不同,清晰可辨。” 曹安没有继续问婴灵,而是转身看向了巴蛇,“婴有为是谁?可在当初的婴家五祖之列?” “回主上,婴家五祖当中,确有婴有为此人,只是外界传闻之中,余者四人皆是死于金刚王兽之手,没想到,婴家居然还藏了一手,多了一人进入葬地,这是属下的失职,未曾调查清楚此事。” 曹安摇摇头,“与你无关,早就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没有任何记录留下来,你拿什么去查,婴灵,带我们去看看。” “是!” 一众人走进了一线天,这一线天长有上百里,这天光能从其中透出,还得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如此狭窄的距离内,两侧的绝壁,居然能够像是刻意削出来一般的平整,没有一块冒出来遮蔽天光的山体。 在这么长的距离之中,那只需要随意凸出一点,都有可能因为整体上犬牙交错,导致光线被遮住了,无法渗出。在婴灵的带领下,一众人向前走了十几里,终于在绝壁的其中一个点上发现了第一个埋骨的洞窟。 在绝壁上,以人力打造出了一个洞窟,外部紧窄而内部空旷,在这洞窟之内,盘坐着一具肉身,其人面色红润,宝相庄严,倒不像是死去了,而是睡过去了一样,曹安上前,轻轻一碰,男子身上的衣物尽数化为飞灰,消散而去,唯有那晶莹如玉般的肉身,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内中早已没了生机,死物一个,只是伸手轻轻一点,那肌肤之中,竟是还有弹性,这一具肉身,即便是被人抡起来,也能当做一件坚硬的武器,寻常宝兵根本破不开它的肉身,无法伤及分毫。 “十二阶金刚身后,便是真正做到了身如金刚,混圆无缺,金身不漏,只可惜依旧难逃岁月侵蚀,不破虚,到了这一步,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死亡的降临。这也是真名界中所有武者的悲哀。” “不破入十三阶,无一例外都是这般下场,可踏入了十三阶之后,便为天地所不容,必须破空离开,否则,这个世界也会强制让你离开。” 曹安平复了一下心境,“所以,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的十二阶金刚身,但十三阶却是极少,不是因为他们无法突破,而是因为他们不敢突破?” 婴灵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非不能,而是不愿,不突破尚有时间可苟活于世,一旦突破,必死无疑……” ------------ 第六百八十三章 婴灵的解读方式 接连看了其他几尊坐化的肉身,与之前的婴承法并无区别,这肉身,经过金刚之力的洗礼,早已经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具备了种种特性,死而不腐就是其中之一,但听婴灵讲述,却也并非是永久就这么模样。 而是这个腐化的过程,相对于其他,要更漫长很多,就像婴有为的那具肉身,尽管还保留着完整的尸身,可毕竟是之前受过重伤,以至于他的坐化时间要比其他几位都短,可肉身丧失活性反而比其他更快。 在返程的路上,曹安没有问,是婴灵主动讲起了自己选择进入葬地的原因。 而她交代的缘故,大概也是明白自己的特殊性,让曹安提前对自己多了解一些,免得将来出了问题。 婴灵是婴家第二代老祖,那时候的宝闾州内,是婴家一家独大,宝闾州内,发生的所有事情,婴家只要想知道,都可以知道,也是在她十一阶金刚身的时候,有一外界之人误入宝闾州。 身上携有一法,名为【万寿大法】,也名【玄龟册】,这门功法只涨寿元,尽管随着修行日深,肉身强度也会随之提高,修行者也会具备一定的战斗能力,但这种增长,与其他功法相比,简直鸡肋。 可它能涨寿元,仅此一项,就足以让真名界中无数武夫为之疯狂,身为宝闾州内的一霸,婴家当年也得到了此法,并且将其拓印了下来,原本被送入了凤鸣城,那功法并不是书,而是记录在一具龟壳上。 以玄龟龟壳上的独特纹路为根基,传法者进行了二次镌刻,留下此法,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万寿大法】该是什么样子,那个年代里,见过了万寿大法的武夫不在少数,他们都以自己的见解对其进行了解读。 鲜少有人将自己的解读内容对外公布,就是那名外界之人,也不得其门而入,他是在刚刚得到这法门的时候,就被外界其他之人追杀,不慎坠入其中,这也就导致了万寿大法根本没有正确的解读方式。 有人按照自己的解读方式修行,经脉逆乱,暴毙而亡,有人疯癫成魔,自此沉沦,玄龟册的热度,也随着这些人的先例而逐渐冷却了下去,自认为乃是天之骄子的婴灵便是修行了这法门。 而且是她自己解读出来的,一开始,一切都是正常的,她以金刚身兼修玄龟册,寿元增长的同时,连实力也在增长,然后,顺利踏入十二阶金刚身,成为了婴家第二代老祖,并且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使得婴家底蕴更胜。 然而,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解读是正确的时候,一个问题出现了,虽然表现得没有之前那些人那般明显,但问题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观感出现了错乱,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她眼中的世界,天地倒悬,血幕锁住了整个世界。 可别人眼中的世界却是正常的,根本不是这个样子,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十息时间,险些让婴灵道心崩溃,婴家也是第一次经历了婴灵的发狂,意识到可能是万寿大法的原因后,她开始闭关,重新解读拓本。 但却找不到原因所在,接着在三年后,她眼中的世界再一次出现了变化,这种变故不仅错乱了她的视觉,就连她的感知都被左右,她看到了地涌,见到了王兽朝着婴家奔袭而来,于是她悍然出手。 致使自己的护法者当场横死,当清醒下来之后,婴灵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到了十二阶金刚身境界,她的一举一动,对别人来说,可能都会造成灾难,何况,还是在自己完全不清醒的情况下。 于是她选择将自己埋入葬地。 不是因为寿元将近,而是因为她怕因为自己的问题毁了婴家,她的寿元在那个时期,绝对是十二阶金刚身中绝无仅有的,或许凤鸣城九家会有兼修之人,但她不觉得那里有人能解读出与自己一样的结果。 在将自己埋入葬地的同时,也将万寿大法带了进去,彻底锁死了自身生机,封闭六识,长埋地下,毕竟,那个时候的她,对婴家的情感还是很深厚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种种心境的磨砺之后,她没有疯,但对情感逐渐冷淡。 长埋地下的时间内,万寿大法的影响依旧如影随形,就连那点仅存的意识,也会受到影响,这个间隔时间正在缩短,从原先的几年爆发一次,一直到现在几日爆发一次,算起来,她最近一次爆发就在七日前。 按理说,以她自己的估计,她的症状爆发应该在两天之后,可就刚才,她发现自己对曹安的修为判断出现了误差,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已经有一种误判,如影随形了,不再是偶尔爆发,而是彻底跟随了自己。 听完婴灵的话,曹安勒住马缰,停在原地,面色复杂的看向婴灵,原以为捡了个十二阶大高手,结果你告诉我我捡了个定时炸弹? 你这几天爆发一次,我还敢把你往宝闾州带?边上的游千击几人也是目光复杂,离得婴灵远了些。 婴灵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个,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当时是真的不想死在主上手中,所以才选择臣服,但我自己的问题,势必是要交代清楚的,不然到时候我怕出了问题,一样还是会死在主上手中。” “我好不容易修行了万寿大法,又将自身实力提到了十二阶金刚身,有寿元,又有实力,我不想自己死得那么早,这大好河山,这世界,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体验过,那时候年轻,总觉得自己将来会有大把时间去体验。” “便是只顾着修行,埋头苦修,没有感受过这世间的其他,可谁也没有想到,我修成之日,会是这么个情形。” 她说得悲戚,以至于曹安甚至感觉,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活了几千年阅历丰富的老怪,更像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曹安之前可是修行过变天击地和道心种魔的,对人的情绪和内心判别自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这个人,并没有说谎! “把你的玄龟册给我看看。” 婴灵愣了一下,“主上,您要看的是拓本,还是我自己解读出来的玄龟册,您看可以,但最好别练,这东西邪性得很,初始的时候,修行速度快到你自己都怀疑自己,到后面,以至于你想要停下来都不可能。” “直接就被动的让你修炼圆满了,那时候,尽管寿元是上去了,但其弊端也就出现了,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 说着,婴灵从那破损的长鞭尾端,打开了一个盖子,从中取出两物,其一是一张披风大小的羊皮纸,其二则是一册薄薄的泛黄书籍,那上面记载着婴灵自己解读出来的万寿大法,她双手托着东西,递到了曹安面前。 曹安没有先看婴灵解读的功法,而是拿起了那张羊皮纸,在自己面前展开,视线落在错综复杂的裂纹上,这要不是事先知道上面另有文章,记录的是一门功法,谁人会在看到这些纹路的时候,就知道它是宝贝? 曹安看看拓本,又看了看婴灵,直到她都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主上,是有什么问题吗?要不你看看我的解读?” 曹安摇了摇头,“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认定这就是一门功法?” “啊?我都解读出来了,我的确也修炼了,而且我自己的寿元就是最好的明证。”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当初怎么肯定那个家伙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就因为他带着一具龟壳,而你们又看不懂吗?你可能不知道,真名界与外界之间的功法有着本质的区别,就行经路线而言。” “外界功法不会着重在蕴养自身,而是精炼力量,所有行经路线,讲求的是高效运转以及精炼提纯。但在真名界内,这些外部的力量,金刚之力,你们不将其转化为自身血肉的东西,是无法使用的,所以,你们的功法中,行经路线要更广,范围更大,力求能让全身都被金刚之力所蕴养。” “我说得可对?” 婴灵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她确实研究过外界的功法,在真名界,这些并不是什么隐秘,那些功法确实如曹安所说一般,所以,很多功法,到了这里,就不能用了,而原本一些偏向于横炼肉身的,是可以修行,但效果并不好。 “还请主上明示!” 曹安深吸了口气,“你先告诉我,你在解读这功法的时候,是以什么规律来解读的?” “啊?没有规律啊,但我解读的时候,是将其当做一整张人体经脉分布图来看的,这里面,必然有一些脉络的走向是无用的,是错误的,结合我们对人体的研究,那些部分的经脉蕴养之后,能增长寿元,就能判断出其正确性。” “然后结合武学理念,经脉相冲的道理,就能归纳出正确的行经路线,我在这里面做了一部分改动,使其运转得更加合理了一些,并且,将一部分看起来是错误的经脉也运用了起来,那些部分,尽管看起来是错误的,但搭配完整的行经路线之后,运转起来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婴灵侃侃而谈,曹安面色渐黑…… ------------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主打一个服务到位 曹安无奈的看着婴灵,“你有没有想过,你之所以真的能创出功法,并且只有这么一个隐患,应该感谢你对于此界武道的精深理解?” 婴灵思付片刻,点了点头,“确实,当时很多武学大家所解读的功法除了收效不大之外,基本不会伤及人命,但不少人,哪怕是他的天赋确实不错,很多甚至都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可他们解读出功法修行之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有没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万寿大法,所谓的功法也只是你们根据自己所了解的武学理念所创造的?”曹安感觉自己不点破的话,婴灵怕是未必能绕出来。 婴灵毕竟也不是傻子,只是当时那个时代,好像很多人从一开始就确定了这龟壳就是记录了万寿大法,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怀疑过,还有一个点,就是那人来自于外界。 外界武夫都在争夺的东西,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肯定了这一点,在那个时代,好像如果谁解读不出来,也没人怀疑过,只是认为自己与功法无缘,现在曹安从根本上否定了这一切,她才重新开始梳理所谓的万寿大法。 “好像,主上您说的才是对的,万寿大法的根本是我自己对武学的研究,而不是真的是我自己从上面解读出来的。” “所以,现在你能依靠你自己的武学理念,抛开你所谓的玄龟册拓本,找出你自己这篇万寿大法里的弊端?” 曹安不了解此界的武学理念,如果梳理、学习,这将会是一件无比繁琐的事情,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里,还不如让原本就已经是这方面宗师的婴灵自己去梳理,她的隐患是来自于对玄龟册无比坚定的信任。 并不是她自己的武学理念不够。 “当年那厮也不知道埋在了什么地方,待得本座出来,必定要找到其坟墓,将其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婴灵咬牙切齿的说道,扬手将玄龟册直接打成齑粉,看着这一幕,曹安就知道,她应该多半是已经意识到了哪里出现问题了。 而这应该是‘玄龟册’中的根本部分,对于经典的信任,让她始终不敢更改半分,以至于出现了现在的情形。 “你暂时就别跟我们回去了,回葬地去处理你身上的问题,等你处理完了再回宝闾州就是了,相信应该用不了多久。” 曹安可不敢带着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回到宝闾州,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爆发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的根基,猝不及防之下,说不得就要毁在她手中。 “请主上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说完便目光平静的看向曹安。 “你看我干什么,回去啊,回你的葬地去,难不成还要我们送你一程?” 婴灵诧异的开口道:“不是的,主上,您是不是忘了什么?比如给我一颗什么丹药之类的?” 曹安还没有说话,边上的游千击显然已经意识到婴灵要说什么了,“前辈多虑了,主上对于我等从来没有用过类似的手段,我们皆是自愿在主上手下做事,而不是被毒物所控制,前辈自去即可。” “主上,此言当真?” 曹安点点头,“曹安确实不太喜欢这一类的手段,况且,你本身也是一个十二阶金刚身的武夫,世间还能有多少毒物能够控制得了你?你且回去吧,我们在宝闾州内等你,想来宝闾州动静这么大,凤鸣城的动作也快来了。” 事实与曹安所料相差无几,只是来的并不是白虎,而是九家先辈,一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的老人,九兵。九兵在九家的历史中,谈不上多惊艳,但胜在稳重,也勤奋,当年多少天赋根骨比他还好的九家子弟。 可惜都没能走到十二阶,只有他走到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曹安是一类人,这一次,他是一个人来的,九命在帝陵中祭祖,请了诸祖,可惜没有多少人回应他,九兵是回应他的人中的一个。 能被选到这里,是因为他的寿元,已经没有多少了,尽管在帝陵内锁住了生机,也是如此,索性就借着这个机会走出来了。 眼下的他来到了九宫州,朔方县,在往前就是宝闾州的地界了。 大日煌煌,使得这朔方一带本就干旱了数年的地方更显荒凉,黄烟漫天,路的两旁,只能依稀看到几棵早已干枯的树干,树皮也被剥了个干净,漫天的风沙中,前方隐约能看到旌旗迎风飘扬。 老人身着一件单薄的麻衣,胸前未被遮挡的地方,都能看到皮下的骨骼形状,身形有些微微的佝偻,一步步朝着旌旗的方向走去,眼中带着弄弄的追忆之色,好像一面走,还在一面数着什么。 直到走到了旌旗边上的那颗光溜溜的大树下,眼前忽的一亮,几步快速走到了大树根下,伸手刨了起来。 旌旗所在的位置,是一个茶摊,老板是个膘肥体壮的大汉,身边也是个体型跟他差不多的婆娘,两人身上穿着艳丽的单薄衣服,跟这个到处都是枯黄之色的天地似乎格格不入,看到老者的行为。 妇人皱了皱眉:“这老家伙是咋了?实心疯了吗?去那刨什么?” 壮汉咧咧嘴,露出了一排漆黑的牙,“谁晓得呢,像他这样的年纪,还一个人在外面乱窜,本身又没有什么实力,说不定就是被家里儿孙赶出来了,在这走了太久的路,可能还真是眼花看到了什么东西。” “死了最后,今天就不用再进肉了,可惜,就是年纪大了些,得多熬一会。” “嘿嘿,有些客人不就是喜欢这种有嚼劲的吗?还是能卖不少钱的。” 连年的干旱,导致这里早已经没有居民了,但通往宝闾州,还是要经过这里的,所以也有不少胆子大的留了下来,当然,胆子大并不足以让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下来,没有水源和食物是最大的问题。 特别是武夫,本身的身体消耗就大,不是武夫的话,压根也活不下去,所以,这些留下来的人,多少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本事,或者是干一些别人不愿意干,不敢干的事情,比如吃人就是其中一个。 在这段漫长的路途中,本来补给就难得,就算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不论是水源还是食物,他们都需要从很远的地方进来,这黑狗夫妇二人,干的就是这黑店的勾当,在这里,一碗茶水能卖出金刚兽精肉一样的价格。 低买高卖,那些付不起钱的人,都被他们开膛破肚,吃进了腹中,还顺带解决了自己的食物问题,武夫们的血肉,说到底跟金刚兽的血肉在价值上没有多少差别,都是经过了金刚之力的蕴养。 就在两人谈话之间,只见前方正在树下刨地的老者前方出现了一道绿色的光,一闪而逝,很快光芒逐渐转为柔和温润,老人双手从坑里取出一物,那是一个翠绿色的雕塑,一看就价值不菲。 黑狗是识货的,这些年跑商,见识也多,虽然玉石在此界不太值钱,可到了这种程度的玉石,那价格又是另说了,要是卖给了合适的人,说不得也能值个上万的金刚晶,当然,这里的单位是按照能量单位来计的。 大约也就是巴掌大的二三十块金刚晶,成色都不用太好。夫妻二人看到这一幕,眼中的贪婪之色一闪而逝,对视一眼后,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意图,黑狗一声大喝:“喂,那老东西,你干什么?刨我的东西作甚?” 他自觉地老者根本没有什么修为,却没有注意到,这里早已经干旱了数年,那地面硬的跟石块没有什么区别,在老者的手中,却是跟豆腐没有多少区别,轻轻一挖就能撬开一大块坚硬的地面。 而这短短时间内,他取出玉雕的坑,少说也有将近一丈左右深。 九兵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玉雕,又看了看边上正在跑来的夫妇二人,“这玉雕是你们的?” “就在我家门口,不是我的难不成是你的?这东西,就是我们藏在这里的,那成想,你这老东西不知道何时发现的,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敢来这偷我们的东西,赶紧把东西放下,否则,老娘我现在就撕了你。” 妇人也不是什么易于角色,双手叉腰,恶狠狠的盯着九兵,就是怕他感觉走投无路,直接摔了这东西,成色是好,可碎了,那价值就绝对不一样了。 九兵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玉雕,玉雕是一个女子模样,一袭长裙,居然有着飘逸之感,仿佛是真的活了过来一般,那张绝美的脸蛋,更是令人单看着玉雕,都有种为之神往的感觉,不愿意挪开目光。 “跟你说话呢,老不死的,没听到吗?” “听到了,听到了,这里是你们的家,放心吧,我会把你们送回家,然后替你们关上门的,不要急,不要急……” ------------ 第六百八十五章 求死的老人 二人只觉得老汉说话透着古怪,但是,他们已经来不及细想了,老头的注意力明显不在他们身上,这样就够了,一个普通人,两个八阶金刚身武夫,这一瞬间,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杀了老头,并且从他手中夺走玉雕。 然而,下一刻,两人感觉自己距离老汉还有一段距离,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形从空中揪了过去,直接塞进了这大约直径连两尺都不到的洞内。 黑狗看到了自己的脚尖,正顶着自己的脑门,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他,就感受到了一股直击灵魂一般的痛苦和恐惧,他意识到,自己被人折叠过来了,整个肉身,正在被人以一种极其暴力的方式往下面这个小小的洞窟里塞。 九兵的另一只手里,还捏着另外一个人,那是黑狗的媳妇,她现在说不出话来,瞳孔里皆是惊惧之色,一身的修为却无法调动分毫。 “你看,在外面把自己吃得那么胖,连自己的家都回不去,还得我老人家来帮你,真是的,你也就是碰上了我,要是别人,谁会这么好心?”九兵念叨着,轻轻抬起了那只干瘦的手臂,一圈砸了下去。 一时间鲜血四溅,黑狗在这一拳之下,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身子大半砸成了肉泥,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塞进了洞内,人却还没有完全死去,一双惊惧的目光死死的看向天空,大日依旧煌煌,就像是无数个日间,他们在阳光下屠宰其他人时候一样。 “夫妻同穴,也算是你们的福气,且去吧。” 这一次,九兵汲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将黑狗的媳妇抡了个圆,狠狠地砸进了洞里,直接塞了进去,扒了些土,盖住了两人的肉身,在上面轻轻踩了几脚,看着根本没有用力,但那脚下原本坚硬地堪比石块的土,却像泥巴一样,几脚就踩得平整,除了周围的血迹,看不出丝毫被挖动的痕迹。 九兵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很快,碎肉和鲜血就被甩飞了出去,那手,干净的就像是刚刚洗过一样,他轻轻捧起玉雕,眼中显出一抹柔情。 “阿芙,想不到我还有再看到你年轻时模样的一天,时间太久了,久到让我险些忘记了我在这里埋下了当年给你做的玉雕。快了,我也快要来找你了,等帮九家办完这件事,我就来找你了,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 只可惜,当年满山的翠绿,如今却是这般光景,这茶摊之后,原本可是一条大河,如今连河床的位置都找不到了,九兵收拾好玉雕,径直走到了茶摊面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自顾自的喝着,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当年与那心爱之人的点点滴滴。 女人早已经身陨,她的天赋不及九兵,即便有着九兵的资源帮助,也没能在最后时刻冲上十二阶金刚身,锁不住生命精元,等待她的只有死亡,不可抗,不可逆,没有丝毫办法,死亡面前,再强大的武力,也会感到绝望。 纵有通天本领,却也使不上力。 “大老爷!”就在这时候,三骑自宝闾州方向而来,临近茶摊面前,就纵深下马,快步来到近前跪了下来,他们脸上的标志,证明他们是潜龙阁的成员。 九兵放下手中的茶杯,“你们就是陛下说的接应人员吧,虽然我并不在意,但你们也有你们的职责,把你们手头的信息都说一说吧。” 领头的猫首面具男人应了一声,开口道:“宝闾州内,现有十二阶金刚身两名,十一阶金刚身……” “说说那两名金刚身的情况吧,其他的,不用了。” “其中一人就是那外界来的炼体武夫曹安,据说当初他降临此间的时候,只有八阶金刚身左右的修为,短短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就到了十二阶金刚身左右的境界,修行的也不是真名界的通行金刚身法门,而是从外界带来的炼体功法,名为八九玄功,这功法我们手里有前两转的修行方法。” 九兵愣了一下,“他自己的修行功法,你们怎么会有?” “因为他并没有藏私,在宝闾州内,这八九玄功的修行法门都是公开的,不少宝闾州居民能转修的,都转修了,但绝大部分的武夫发现,这功法与他们自身并不契合,反而修行速度不如通行金刚身。” “这倒是,毕竟通行金刚身可是先辈们花了不知多少代心血研究而出,为的就是契合更多的武夫,提高真名界炼体武夫的整体实力,而不是为极个别人单独创作的,这也是限制真名界武夫们最大的掣肘。继续说吧!” “是,大老爷!功法据说传了三转,但第三转只掌握在少部分人的手中,我们无从获取,这些人都是曹安的亲信。曹安此人,到目前为之,少说是十二阶金刚身中级,至多有可能是十二阶金刚身巅峰修为。” “至于另一人,则是原先百鸟组织里的孔雀,因为月家后人的到来,此人从凤鸣城跟着月轻歌来到了宝闾州,月轻歌与曹安,都是从外界来的,两人达成了共识,目前处于合作状态,孔雀的修为乃是十二阶金刚身高级境界。” 九兵点点头,“还有吗?十二阶的?” “回大老爷,无法确定!” “无法确定是什么意思?” “原本宝闾州为婴家和宋家所掌控,这两家都是拥有葬地的存在,不排除两家葬地之内还有十二阶金刚身的武夫存在,并且已经被曹安所收服为己用的可能。宋家葬地有一人,婴家葬地应该还有四人,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宋家葬地之人还活着。” “至于婴家,不清楚尚有几人活着。” 九兵摆了摆手,“行了,这些消息就够了,带着你们的人回去吧,不要再入宝闾州,就算是要看,也是远远看着就行了,免得到时误伤。” 说完,九兵径直站了起来,身形一动,人就已经越过了数丈距离,他没有再压制自己的速度,快速朝着宝闾州城的方向而去,该怀念的已经怀念完了,该见的,他已经见了,现在他只是一个迫不及待想要去见故人的老者。 而这位故人,他只有死亡之后才能见到,漫长的折磨,他早已经不愿意再忍受,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自己可能不会选择再入葬地,活着,有时候真的未必就比死了好。 想到那心心念念之人的音容,这一刻,九兵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 第六百八十六章   白虎到来 白虎二人的进度要比九兵快一些,在九兵正处于朔方县的时候,他们二人就已经到达了宝闾州州城之下,尚未进入宝闾州,就在城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二位,请随我们来!”门口的护卫脸上没有卑微之色,哪怕已经知道面前之人是一个十二阶大修,依然能秉承着自己的原则和规则做事。 修容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围的人,好像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并没有人被叫住停下。 “怎么了?为什么他们不用?偏偏是我们?” 只是这话说出来之后,护卫并没有回答,修容还待再说什么,这个时候,白虎已经意识到了缘故,伸出手,阻止了修容继续说话。 “还请前面带路,我们这就跟着过来。” 护卫听完,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径直走了出去,而身后白虎和修容两人也跟了上去,一行人穿过高墙的城门,朝着城内一座小屋走了进去,这是一座在城墙下建立的屋子,内部空间不小,颇具规模,令踏入之人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威武堂皇之感。 果然,在看到堂内之人的时候,白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啧啧啧,谁能想得到,堂堂潜龙阁白虎大人,居然就这么贸然踏入了宝闾州地界,这是在嘲弄我宝闾州无人,还是白虎大人觉得仅凭自己一人就能横趟宝闾州?”孔雀稳坐高台,长案上摆放着自己的武器,一脸玩味的看着前方白虎。 “白虎只是在下以前的名号,那都是过往了,现在的我,名叫安平。还请孔雀大人称呼我的名字就行,这是贱内修容,相信以孔雀大人的手段,应该早就知道了,就无需我多做赘言。” “无论你是白虎还是安平,都改变不了你是潜龙阁三首之一的事实,说吧,你此番来宝闾州意欲何为?如果是想要一战,我孔雀奉陪,很早之前就想与你一较高下了,只是一直以来没有什么机会,况且当年是在你们的地盘上,以雏凤司小家小业,确实不敢与你们鸡蛋碰石头。” 白虎抬起头,“但眼下已经今非昔比了不是吗?凤鸣城没了我安平的容身之所,就是这一趟能够来到这里,也是缴天之幸,昔日曾与我把酒言欢的兄弟对我刀兵相向,直到走到了这一步,我才发现,偌大的真名界,竟是真的没了我们夫妇二人的容身之地。” “唯有宝闾州,才能得我们二人的一线生机,所以,我们就来到了这里,乞曹先生收留我们二人,安平无以为报,有的只是这一身蛮力,若是曹先生能够收留,安平愿为曹先生手中之剑,其意所指,即为安平剑锋所向。” 孔雀皱了皱眉,“苦肉计!想不到你白虎居然也会使这样的手段,但这也未免太过小看我们了,你堂堂一个十二阶金刚身的武夫,若是随意就将你放入这宝闾城内,岂不是我孔雀的失职?不管你有何目的,进了宝闾城,就别想轻易离开。” 说完,孔雀面色一冷,“来人,将此二人拿下,拘入地牢。” 白虎神色微变,但他深知这个时候,整个真名天下,也确实只有这么一个容身之所了,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孔雀,没有反抗,任由身边的护卫将自己夫妇二人带到了地牢。 州城的地牢可不是寻常,平时可作为关押囚犯的所在,一旦发生了战事,即便毁了城,也能将其中一部分人安置进地牢,躲过金刚兽的袭击,以十二阶金刚身修为的安平,地牢虽然关不住他,但却可以拖延他一段时间。 押入地牢之后,孔雀又将两人分开关押,这个时间,足够宝闾州内的高级武夫反应过来,并在短时间内控制住其妻修容。 安平看着孔雀,“我想知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还是那位曹先生的决定?” 孔雀微微一笑,“有区别吗?” “希望你不会为今日之举后悔,孔雀,有些时候,下面的人还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要掺和大人物们之间的恩怨,这样,对你,对他们都好,不要以为十二阶金刚身就是个人物了,在这真名界内,有些时候,错误的高估自己,只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有些人的生死,在大人物们看来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们想要对你动手,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罢了,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孔雀不以为意,“你知道吗?我最不喜欢两种人,一种就是自以为一直高高在上的人,另外一种就是喜欢教训别人的人,很不巧,从现在的局面来看,你就是后面一种。关进去!!” 处理完了地牢的事情,孔雀回了地面,而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人,那是夜鸦。 “大人,这是为何?” “什么为何?” “就是大人您为什么要将他扣了,以我们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这白虎所言非虚,是武帝自断臂膀,白虎也是被逼无奈,再说,即便是真的将他们放入了城内,也有曹先生他们决断,与我们并无多大干系,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夜鸦不明白,他理解不了自家老大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而且两人之间之前虽有些冲突,可雏凤司的历史地位摆在那里,相互之间的矛盾都有克制,没有闹得太难看,即便是这白虎真的到了宝闾城内,也是投靠的曹安,与他并没有冲突。 “不该问的事情别多问,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今日之事不可外传,在我没有回来之前,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进入地牢,你听明白了吗?” 夜鸦身体一激灵,“是,大人!” 孔雀有自己的私心,他和白虎都是做这行的,对自己的信息,有着绝对的把握,所以他在白虎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真假,这一趟,他快速朝着月影楼而去。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已经来到了月影楼。 “主上,前潜龙阁白虎已经到了宝闾州,现在正在咱们的人手中。” 月轻歌嗯了一声,随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你是说,他在我们的人手中,那曹安知道这件事吗?” “回主上,曹先生那边,属下还没有来得及去汇报,属下是想着此事事关重大,所以第一时间就先过来了,毕竟是一位十二阶金刚身的武夫,白虎具体叛逃的原因未知,但可以确定的是,武帝确实想要致其余死地,自凤鸣城中传回的信息,玄武曾出手过一次,只是未能将其拿下。” 孔雀还在说着,却没有留意到,月轻歌的脸色沉了下来…… ------------ 第六百八十七章 你的关注点不太对 “你是想让我放弃你吗?” 孔雀身体一颤,一切的根源都是基于他对曹安的不信任,或者说,没有安全感,雏凤司的前车之鉴就证明了这一点,没有足够实力的雏凤司,在离开了月家之后,迅速就被九家架空,彻底沦为了江湖势力。 当前的情形与眼下何其相似,他想让月轻歌收下白虎,将其并入雏凤司当中,而不是曹安的势力当中,这既是为月轻歌考虑,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己考虑,将来,月轻歌和曹安都是要出去的人。 无论他们能否真的出去,只要他们一直坚定着这个信念,并且为之付出行动,破虚之后,都无法再返回真名界,那时候,等待他们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死在空间之力的碾压之下,要么顺利回到外界。 这样一来,整个雏凤司就又回到了之前的起点,没有了曹安和月轻歌的这条羁绊之后,别人会如何处置雏凤司,那就不是他们能够预料的了,刀俎与鱼肉之间,向来都是刀俎说了算的。 但月轻歌更清楚,曹安不是傻子,他身边的人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到时候,自己与曹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可能就会留下间隙,孔雀这么做,与她非但无利,反而有害。 孔雀跪了下来,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并无后悔之色,他信仰的是月家,而不是九家,更不是曹安,他觉得自己在为了月家后裔的未来做安排,并没有错。 见到这一幕,月轻歌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从一开始,你的想法就是错的,我们既然已经加入了宝闾州,加入了曹安,说到底,不管我们现在是雏凤司的人,还是宝闾州的人,都在为了一个人做事,那就是曹安。” “为什么你们要在加入之前,就将自己的身份定位为雏凤司?宝闾州能缺了一个情报组织吗?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就是宝闾州的眼,一个完整的人,当这只眼睛是完好的,健全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主动挖下自己的眼睛?” “眼下的雏凤司与之前的雏凤司并不一样,那时候,月家离开,九家接手,他们对于这股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自然是心有芥蒂的,想要更换,也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我们是从现在就跟着宝闾州的。” “孔雀,最大的安全和保障,就是融入他们,成为他们,到那时候,再无雏凤司和宝闾州的区别,我们就是他们,他们也是我们,无论我和曹安在与不在,都不会影响到你们的正常发展,这才是最佳的后路。” “从现在开始,就要不遗余力的去为了共同的目标而战,合作无间,只有这样,方为求存之道。” 孔雀安静听着,在这一刻,他那颗骄傲狭隘的心也开始逐渐崩溃,眼底逐渐有了光彩,站起身来,“主上,属下明白了!” “以后叫我楼主吧,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就要去做,还躲在这里,难道是等着我留你一起吃个午饭吗?”月轻歌摆了摆手,她了解曹安的性子,敢这么做,也愿意这么做,她的智慧本来就是超过孔雀的。 称呼自己为楼主,那就只是在自己手下做事,真正的主上,只应该有一个,那就是曹安! 看着孔雀离开的背影,月轻歌目光深沉,“我已经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曹安!”在这之前,她没有想过自己在这里,有一天会跟这个不死不休一般的敌人合作,甚至有一天,需要依仗他。 当然,真名界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迎合曹安的征伐…… 院子里,曹安正在练剑。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在苦练剑法,没有剑气,没有流光,有的只是简单的剑招,剑招之间圆转如意,飘逸灵动,仿佛那并不是什么剑招,只是一湾正在随心所欲流转的溪流。 孔雀就这么站在院子边缘,低着头,不敢去看,虽然曹安并没有说过不让人看自己练剑,而且,隐在暗处的左乾坤也没有来制止他,但一改往日心态和定位的孔雀,此刻却是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规矩。 “孔雀,你找我?”曹安收剑而立,面色平静,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院子边上的一个凉亭内,冲着孔雀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 “是得,主上,属下有事情禀告。”孔雀并没有落座,就这么站着。 “主上?”曹安问了一句,但孔雀没有说话,曹安念头一动,大抵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索性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对他而言,这些没有多大的意义,真名界不会有两个真名塔,他也无法将这些人带出真名界,尽管在外界可能真的很需要这一些人,因为这都是现成的战力,他们最弱的点,只是神魂,但对于神魂,他有的是功法。 “说吧,什么事情,需要你亲自来禀告。” “回主上,凤鸣城潜龙阁三首之一,白虎来到了宝闾州,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他的妻子修容,这夫妻二人向来情深,据他所言,他来到这里,想要投靠主上您,现在人在地牢内,特来请主上定夺。” 曹安微微一笑,“潜龙阁之名,我早有耳闻,这位潜龙阁的白虎,为何会来到我这宝闾州?按说,他怎么也算是那位武帝身边的亲近之人,会不会有诈?说说你的看法。” “主上,属下倒是觉得他投诚之意应该是真的,如果真的有诈,按我们雏凤司对这位白虎的评估,他是断不会带着自己的妻子过来的,这两人情深可不只是做在表面上,在真名界中,少有情坚的夫妻,这两人算是这不多之人中的一对。” 曹安点点头,“所以,只要他投诚之意足,那么他究竟为什么回来到这里,也就不重要了,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宝闾州此时正值用人之际,他一个十二阶金刚身的武夫,来得倒是时候,你去带他们过来见我吧,对了,让你们楼主也一并过来,就在这里。” 顿了顿,曹安挥了挥手:“去办吧!” 白虎躬身应下,转身离去,就在这时候,左乾坤从墙角处走了出来,走上曹安近前:“主上,那现在这位孔雀先生,能算是咱们这边的人了吧?” “向来就没有分过两边,何来哪一边的人,在宝闾州,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忠诚的人,另外一种就是不忠诚的人!” 左乾坤没有接话,他只是觉得曹安这句话很霸气,很像是一个老大应该说出来的话,言外之意,宝闾州自始至终,都只有他曹安一个老大,没有别人,自然就不会有哪一边的人,区别只是忠诚与不忠诚而已。 整个事件之中,月轻歌给了他指点,就有了现在的局面,当孔雀出现在地牢的时候,白虎脸上的表情微微错愕,他想过孔雀会重新出现,但是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甚至下意识的以为,这孔雀会将自己带到月轻歌身边。 但是,当修容也同样被带出地牢,两人跟随着孔雀走进了院子,看到曹安的时候,他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好像事情正在朝着自己所预估的最好的方向去发展,这就足够了。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现在见到了正主儿,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的事,一切反而没有那么纠结了,事情也走入了盖棺定论的环节,再无波折。 院子内,曹安和月轻歌都在,二人坐在椅子上,空缺把人带到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四人,曹安率先开口:“潜龙阁的白虎,现在几乎真名界中消息灵通一些的人都知道,宝闾州现在是一块烫手山芋。” “没人愿意在这个时候,跟宝闾州发生多少联系,你有为何携家带口也要来到这?” “曹先生,在下是带着家眷前来投诚的,还望曹先生收留我夫妇二人,只要能给我夫妇二人一个落脚之处,在下愿誓死追随曹先生。” 曹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曹安可以不问,但你白虎既然是来投诚的,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吧?那你这投诚似乎也就没有多少诚意了。 见曹安不说话,白虎也知道曹安的意思,当下将那一段陈年往事以及武帝的谋划都说了出来,临到末尾,也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世人皆知,武帝醉心武学,少管朝中之事,但却很少有人知道,武帝的性子,打小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其心胸之狭隘,远胜寻常人。” 月轻歌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原来如此,看来最近有消息回传,说是凤鸣城中杀了不少人,这些人之间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有,似乎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也没有任何人听说过他们犯了什么事,就是因为这件事了。” 曹安皱了皱眉:“你的关注点怎么会是这个?” “那应该是什么?” “你应该觉得月家血脉和偷天换日的事情对你来说才更为有用吗……” ------------ 第六百八十八章   请前辈赐教 月轻歌大方的拍了拍手,“无所谓,现在外界之中的月家血脉都没有几个了,一些早都不知道几服开外的谁会在意,何况这里的月家血脉还是那种早之前就因为没多大联系而被老祖抛弃了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曹安知道,月轻歌心中还是不舒服的,现在她算是知道当初武帝要求与他诞下子嗣的原因了,为的就是以偷天换日法将自己的血脉更换成月家血脉,从而获得【涅槃鸣音】的修行资格,从一开始,这个武帝的野心就已经不再满足于做这一界的帝王。 这件事本无可厚非,但他做的有些过了。 看着下方犹如在等待着最后裁决的白虎,不,现在应该叫安平,曹安面色一正,“孔雀,带安平夫妇下去吧,给他们安排一处住所,另外,安平就暂时安排进你们月影楼,潜龙阁有三首,月影楼多出一个副手也不是什么坏事。” 孔雀从门口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应了一声,带着夫妇二人离去,这也算是遂了他的愿,但是变相的遂了,而不是完全按他原本的计划去走。 “你不觉得月影楼的力量有些强的过分了吗?到现在为止,都已经拥有了两个十二阶金刚身武夫。”月轻歌白了曹安一眼,她是不信曹安什么都不知道的,就像刚才的安排,无非就是多了一层安慰自己的心,但人却还是曹安的。 她倒不是争这个,而是确实觉得现在的月影楼力量有点超标,一个情报组织,现在却拥有着超越州城主要武道力量的实力。 “只要我在,就会平衡下来,况且,州城的主要武道力量也会增加的,而且用不了多久。” 见他说得笃定,月轻歌也就没有继续再问,她知道,曹安肯定有自己的办法。 婴灵也没让曹安久等,在安平加入宝闾州后的第三天,婴灵就来了,游千击直接带着她见了曹安,这个女人依旧穿着之前曹安所给的那一身,头发盘了起来,使得那原本看着显得有些稚嫩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的气息。 她和月轻歌一样,都属于那种身形较高的女子,在女子中都有些少见,一身黑衣,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修行者的便利,大概就是无需如何打理自己,境界到了以后,身体自然也就拥有了自洁特性。尘垢不惹,自然时刻看起来就是清爽洁净的模样。 曹安相信,这个女人唯一的打扮,也就是盘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至于其他的,肯定没做过。 “你身上的问题隐患解决了?” “回主上,已经解决了,多亏主上提点,属下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其实在之前,属下就已经多次怀疑过,但奈何心中执念太深,以至于迟迟没敢决断,这才造就了之后的困境,有了主上提点之后,属下不仅解决了自身隐患,还将万寿大法进一步完善。” 曹安看了她一眼,没从她身上发现什么,但心中终归是没有那么托底。 “你就住我边上吧。城内暂时没有别的职务安置给你,你要是需要的话,给你安个宝闾州供奉,像外界的宗门一样,只在宝闾州有事发生的时候,出力就行,平日里,宝闾州内提供你相应的修行资源,但不需要你具体做什么事务。” 婴灵眼前一亮,“可以,一切都听主上的安排。” 恰在此时,曹安和婴灵两人面色猛地一变,神情凝重,下一秒,曹安身形从原地消失,同时消失的还有他身侧的月轻歌,那是被他横抱着避开的,身形堪堪挪开,一道流光自院门出斩来,当看到流光的那一瞬,却是已经从院门的位置,横穿了整个院子。 这道流光之后,仿佛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天地死寂,只有他们原先所在的那张石桌,在失去了平衡之后,一分为二,倒了下来,以婴灵和曹安的肉眼,自然能看清楚,这一道流光,将整个院子切成了两半,若是有人身在当中,定然也是一分为二的结局。 没有幸免的可能。 “反应倒是挺快的,你就是宝闾州的那位外来者曹安吧?”门口,大门被人轻易以手指切开,老者走了进来,不是那武帝的请来的老怪九兵还是谁,褐色的麻衣,干巴的身材,唯有那双眼睛看起来无比的幽深灵动。 “不请自来,是敌非友,却是不知道阁下是谁?曹某没有记错的话,应该不至于跟阁下交怨吧?”连曹安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曹安自己又怎么可能跟他结怨。 “却是老朽的疏忽了,不过,老朽是奔着杀你的目的而来,若是提前告知了,岂不是连这城内都未必进得来?只是没想到,这骤然出手,都没能得手,看来是真的老了。老朽来自凤鸣城,名唤九兵,今欲盛残阳之余烈,以腐朽之身换你之死。” 月轻歌面沉如水,“他九命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让一堆将死的老怪爬出来给他卖命,成了好事一桩,不成,对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勉强算得上是废物利用,但你好歹也是他九命的祖宗,怎的就乐于听从这样的安排。” 九兵见一击不得手,倒是也不着急了,反正今日,是带着必死之心而来的,不管周围汇聚多少人,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能杀掉曹安最好,杀不掉,能对宝闾州造成一定的损失,也是一件好事,总之,自己来了。 死亡的结局已经注定,以他剩下的这点寿元,自踏出帝陵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既然这样,换掉一个就是赚的。 “你就是月家的那位后裔吧?月轻歌!月家之人,倒的确不论男女,都是俊美之人,实属难得。若是在之前,老朽也得跪下恭敬的喊你一声主上,只不过,现在嘛,此一时彼一时,至于你所问的,在我这里没有答案。” “我只能告诉你,若是当今武帝是我在位,我也会做同样的决断,而帝陵之内的人,也会做出于我一样的决定,在这件事情上,九家没有先后之说,再大也大不过家族的存亡,社稷的稳固,仅此而已,我不是听命于九命,只是在履行一个九家人的职责。” “不知道月小姐你可还记得月家的职责?” 月轻歌眉头轻簇,没有说话。 “老怪对老怪,他就交给你了,婴灵,这是你进入宝闾州的第一战,我在一旁给你掠阵。”说完,曹安身形一跃,拉着一边的月轻歌,出了州府,其实在院子被破的一瞬间,左乾坤就已经行动起来了,得到了曹安授意的他。 已经叫来了游千击,开始疏散州府附近之人,曹安两人落地的时候,州府附近早已经没了什么人,只有游千击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站到了曹安身后。 婴灵秀眉一挑:“我那么早就自葬了,自葬的时间可不算阅历,怎么就成老怪了?” “婴灵?你是宝闾州,婴家婴灵?你还没死?”婴灵可是九兵之前的人物,帝陵虽然因为规制等等种种缘故,得天独厚,在里面能帮助武夫最大限度的锁住生机,延长自葬时间,可即便如此,他九兵也已经到了几乎油尽灯枯的地步。 而这个,比自己更早一些的婴灵,竟然看起来状态好过自己太多,以至于他一开始以为这是曹安从哪里招揽来的十二阶金刚身武夫,却没想到也是一个老怪。 “你听说过我的名字?” 九兵苦笑,“自然是听过的,当时整个真名界中最负盛名的几位天骄之名,我们便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当时的我,无论是天赋才情,还是其他,都比不过我们那一辈中的同龄人,只敢以前辈们的故事自勉,却是不敢自比。” 婴灵不置可否,一边的九兵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眼前一亮:“你领悟了玄龟册?是了,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现在的状态,否则,你从那个年代而来,即便是自葬,你也不可能活下来。” “玄龟册居然是真的,你居然真的领悟了,无愧为那个时代的天骄之一,恐怕,现在整个真名界,只有你一人领悟了玄龟册,悟出了其中的关隘,就是当初那个携带原本的家伙,也没有从中领悟什么,死在了帝宫内。” “未曾想,却是成全了你。” “如果我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玄龟册,你信不信?”婴灵看着他有些失态的模样,开口说道。 “不可能的,没有玄龟册,没有万载寿元,你又如何能支撑到现在?不过你不用在意,这件事,这个秘密,从我这里就要消散了,我现在的状态,即便是真的给了我全新的万寿大法,也修炼不出效果了,油尽灯枯之际,回天乏术。” 婴灵摆摆手,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长鞭,经过蕴养之后的长鞭,虽然光泽依旧暗淡了些,但已经不是之前那破破烂烂的模样了。 “既然你是来求死的,那就出手吧,我会给你一场真正公平的较量,给与你一名武夫的尊严!” 九兵收拾情绪,面色一正,走上前来,“请前辈赐教……” ------------ 第六百八十九章   无限接近十三阶 九兵擅使长刀,他手中的刀,是一把刀身狭长的黑刀,这种刀与真名界中常见的长刀规制都有些不一样,老头虽说身形有些佝偻,可其身高还是约莫八尺的,那把黑刀,刀身将近到达他的腰身处,横在身前的时候就像是一条黑色的防护带。 话音刚落,九兵就动了,他的身体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暴力机器,在一瞬间将力量催发到了极致,狭长的刀身,将原本的攻击范围变得更大,所到之处,飞沙走石,整个大院内的建筑在这刀光剑影中化为齑粉,残忍、暴戾是九兵刀法最直接简单的展现。 曹安远远看着,眉头微皱,相比较于九兵暴戾,婴灵的攻击则是充满了灵动和飘逸,长鞭在她手中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每每都在恰如其分的时机内,以鞭尾击中刀身,断开九兵的攻击,婴灵不愧为当时唯一一个创造出万寿大法的人物。 从这鞭法的招式之间,足尖其对战技的研究已经到了一个极限,真名界中的天花板级别,要知道鞭子本就比长刀更难操控,更别说还能恰如其分的以鞭尾每次都断开九兵的攻击,她的目光冰冷,没有感情,这个时候的她宛如一台冰冷的机器。 只是计算着对方的出招,筹谋着自己手中的鞭子。 “怎么?你不放心你这个新招揽的高手吗?”月轻歌察觉了曹安脸色的异常,开口问道,只是这询问之中,多少掺杂了些怨气在里面,以至于边上的游千击都感受出来了,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避免自己跟主上站的太近了,影响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九兵这种完全不留力量的杀伐手段,看来他所期待的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但他的对手是婴灵,一个将技巧运用到了极致的人,他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不过想想似乎也挺好,在这一场战斗之中,也只有婴灵是最合适他的对手。” 九兵有九兵自己的想法,正如曹安所说的一样,他所期待的正是一场酣畅淋漓、肆无忌惮的战斗,可在这样的生死搏杀中,有一个人带着这样的心理,尚且能够控制这个影响的范围,若是两个十二阶武夫都带着这样的心理,那结果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十二阶金刚身,对于普通人来说,那完全就是一件人形凶兵,所到之处,推山倒石,这股破坏力,如果没有对应的同阶对手前来阻止,完全有足够的能力将整个宝闾州推平。 很显然,有一个冷静到了极致的婴灵做他的对手,曹安完全无需担心这个,九兵现在是斗牛场上杀红了眼的疯狂公牛,而婴灵则是那个技艺精湛的斗牛士,她在以她独特且超绝的技巧,将九兵控制在院子周围,使其有力却无处发泄。 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曹安环顾四周,“没什么看头,这场战斗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你跟外面的宝闾州居民们解释一下,告诉他们不用担心什么,该干嘛干嘛,不会影响到外面的正常生活,另外让孔雀过来这边守着,以防万一。” 游千击点头离去,月轻歌皱了皱眉,所谓的吃醋只是她身为女人的小手段,她有一个度,听曹安这么说,却开始有些担心婴灵打不过九兵了。 “婴灵前辈会输?” “不,以防万一而已,让孔雀过来,只是想让他帮着控制一下战斗范围,别影响到外面之人的生活,只要照现在的势头打下去,不出一天一夜,就能分出胜负。” 还有一句话曹安没有说,如果没有用上孔雀,他将需要重新评估婴灵的价值,一时的控制,可以是技艺高超和天赋异禀可以解释,但如果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错误,那就不只是一个技艺与天赋所可以解释的了的了。 那就证明婴灵的价值,其对武道战技的理解,都达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在这一境界中,她不会出错,在同级的战斗中,除非各方面对她都能形成碾压,以至于技巧平衡不了战斗,否则,她便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存在。 曹安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率先动用了杀招,将婴灵制服,否则,若是以常规手段,自己说不定还真要在她手下吃不少亏的。 两人谈话间,孔雀来到了,有了他控制局面,曹安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他跟婴灵走的不是一样的道路,九兵的打法对他也没有借鉴意义,索性直接另外选了一处临时住址,离开了现场,这一场战斗还真跟曹安所预想的一样。 仿佛是没有结束之日一样,从黄昏时分,一直持续到了第二日天明,而战场中的动静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那声响的频率依旧和昨日开始的时候一样,不见丝毫的削弱,月轻歌一大早就已经坐在了曹安的新院子中。 看她的模样,大约已经是从战场那边看回来了。 “这两人打的昏天黑地的,你还能睡得着啊?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什么时候结束啊?这场战斗。” 曹安扭了扭脖子:“直到九兵力竭而亡为止,婴灵是一个称职且强大的驯兽师。你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吗?” 提到正事,月轻歌摇了摇头,“不是,我想跟你说的是九命的事。” “武帝?怎么了?” “是关于【涅槃鸣音】的,据先祖记载,此功法只要拥有月家血脉,就可以轻易转修,而且转修之后,修为不仅不会受到影响,还会因转修而变得更强大,底蕴浑厚,绵绵不绝,我担心,他一旦转修完成,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继续突破,进而达到破虚境界。” 月轻歌顿了顿,接着说道:“而是来宝闾州!!” “你觉得他转修之后,能达到什么境界,他转修大概需要多久完成?” “按照先祖的记载和推测,我估计现在的武帝应该达到了十二阶金刚身巅峰状态,而且他所修行的金刚身, 也肯定不会真名界中通行的功法,而是根据他自身做过修改的,这会让他比一般的十二阶金刚身巅峰更强一大截。” “一旦转修成功,恐怕不是十三阶,也距离十三阶不远了,至于要多久,我不清楚,快则几个月,慢则几年,记载中没有转修的记录,也就不得而知。” “无限接近十三阶吗……” ------------ 第六百九十章   玉京界的大事 外界,自曹安于平镇消失已经整整过去一年时间。 苏今窈依旧记得事发之前,曹安所说的话,他似乎在那一刻,就已经有了预感,所以才说了那么一句话,她与曹安皆是修行有道之人,心中明白很多事情强求不得,机缘巧合便是如此,即便当时自己挡在了曹安身边,那些原本要发生在曹安身上的事情,还是会通过其他的方式发生。 逍遥城外,玉京界。 常青缓步而来,这座朱红色大殿的门口,正站在两名青衣女弟子,“常副宗主,您来了。” “苏院主呢?在吗?今日是否已经出关?”平镇回来以后,苏今窈就直接闭关了,只是简单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告诉了宗门几位首脑,曹安会回来的,时间未定。 “院主已经出关了,就在里面,常副宗主直接进去就行了。” “等等,老木头,等等我啊,你也要去找我家主母吗?是因为啥事,能让狗爷我知道吗?”大黄现在早已经看不出狗子的模样,通体白色,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其体型即便是已经压制了,也如同一匹高头大马一样。 看常青都是俯视的,那一身白毛如浪花一般,锃亮柔顺,那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常青,事实上它甚至都不用问什么,只要常青心中在想,就能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只是现在他在常青这里什么都听不到,整个玉京界。 几乎人人都知道谛听的本事,这些个与他有着差不多境界的武夫,都会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做到无思无想的境界,闭口不言,即便是跟他关系最好的老道也是一样。 “无趣,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就要针对我狗爷呢,连那牛鼻子也是一样,以前跟人家好的时候,无话不谈,现在见面连想法都没有了,哎,世风日下啊。”说着还举起了自己的大爪子,就要拍到常青的身上,却被常青躲开了。 “我这身板可禁不住你那大爪子。” “见过黄院主!”两名女弟子恭声行礼,大黄摆了摆爪子,跟着常青走了进去。 这里曾经是曹安的院子,径直穿过这院子之后,就是那一片竹林,当年苏今窈不止一次在这里陪着曹安,眼下却只有她一人,那个在她面前,请她喝了一捧水的男人,如今却不在了。一人一狗径直走进了院子,来到竹林边缘。 山风簌簌,竹林之中的声音咧咧作响,一眼就能看透的步道尽头,站着一袭红衣,正是苏今窈。 “苏院主!” “主母!”大黄收敛了玩闹的神情,恭敬的俯下身子,趴在地上。 大黄一直以仆从自居,没有改过称呼,正如他自己所说,在大乾帝国,他一直都是带罪之身,因为之前的他确确实实在拥有着主仆血契的情况下逃了出去,尽管那并不是自己的本愿,可事实摆在那里,无法抹去。 苏今窈转身,那张本就绝色艳艳的脸上,带着圣洁的光辉,这一刻就是连常青也不由得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她,在她的身后,那悬崖边上,他们一人一狗似乎看到了九条通天巨柱一样的狐尾虚影在摇曳,这一刻,他们心底都意识到了一个事情。 玉京界,又多了一位十景神通境,一位在妖族之中,已经可以称帝的存在。玉京界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位神通境,那就是玉京山副宗主第五青衣,而现在,多了一位苏今窈。 “恭喜苏院主(主母)神功大成,玉京界再添一份顶尖战力。” 苏今窈面色清冷,示意二人坐到石桌边上,自己则是坐在了其中一侧,“常副宗主,你有什么事情吗?大黄是我叫他过来的,我想让他感应一下,曹郎回来了没有。” 常青这才明白为何自己刚到大殿门口,就遇上了这狗子,当下倒也没有犹豫,开口道:“两件事情,因为之前宗主争取到的百里家和红云寺的联盟,玉京界在大乾逍遥城内站稳了脚跟,过去的一年中进行了多项合作,玉京山上,除了苏院主,其他几位首脑都已经了解了,且看过这些合作产生的利益,所以这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这一部分账目给苏院主过目一下。” 苏今窈点点头,“其实,你们不用给我看的,你们都是跟着曹郎出来的人,他能把事情交给你们,就是代表了对你们的信任,我也是一样。事实上,我甚至有些愧疚于你们,来到玉京界内,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直在闭关,享受着宗门提供的便利,却没有给予宗门任何的帮助。” 这一年多以来,宗门里的大小事情,基本上都是常青他们在操作,就连这招收弟子一事,也是他们在运作。 常青闻言,笑了笑,“苏院主说的哪里话,您的存在,就是对玉京界最大的帮助,玉京界到目前为止,是两名十景神通境,单就这一点,在这个世道,就已经胜过创造再多的利益了,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守护住这一切。” 苏今窈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而是开口问道:“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事,之前在我看来,会有些困难,但现在,苏院主已经是十景神通境的话,一切就都不是什么问题了,我们在沧浪山脉内发现了一座二品元精矿脉,但在那座矿脉附近,有一座强大的鬼蜮,具体实力未知。” 矿脉在大乾境内,按照九品至一品划分,矿脉的大小、储量和纯度,决定了矿脉的品级,在二品以上就是一品,整个大乾帝国境内,拥有一品矿脉的顶级势力也是屈指可数,很多占据的也只是二品,玉京界若是占据了这座二品矿脉的话。 便是真正做实了顶级宗门的规格,即便,没有朝廷的承认,也拥有了对等顶级势力的底蕴。 “朝廷那边什么态度?” “有两家为我们呼应,朝廷没有说什么,这矿脉已经属于我们玉京界了,一切手续都是合规合法的,但朝廷的意思也很简单,那里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不管,我们自己开采,自己解决,他们担心的不只是一个鬼蜮的问题,还有一个妖庭的问题,沧浪山脉内有一个妖庭,一旦开采,可能会惊动它们。”常青有条不紊的分析道。 苏今窈皱了皱眉,“一个妖庭,一个鬼蜮,朝廷还真是,不过事情倒也说得过去,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问题,这座矿脉恐怕也轮不到咱们玉京界。” 常青点了点头,“正是这个道理。事实上,那座矿脉距离我们逍遥城并不远,就距离而言,比很多其他宗门都要方便很多,只要操作得当,于我们,那就是最好的选择。而且……” “而且什么?” 常青还没有说话,但一边的大黄已经开口了,“现在摆在面前的主要是鬼蜮的事,至于妖庭,当年主上曾跟妖庭中的一位大人物有些因果,凭借这层关系,事情未必就会难办,至少,我们比其他势力相比,应该确定拥有一次和平对话的机会。” ‘又是曹郎吗?’苏今窈心中想着,在玉京界,即便他已经消失了一年,可他的影响无所不在,好像一直都在,玉京界在各方合作中获得的利益以及支撑,无疑都离不开他曾经打下的基础,现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在他的基础上建立的。 “所以,你想让我跟着一起前往沧浪山脉,从鬼蜮手中,将这座矿脉谈回来?” 常青点了点头,“玉京界,是我们的根基,必须有一位十景神通境的高手坐镇,第五副宗主不能走,也不方便走,原本我们计划的也是您跟着一道前往,到了那边之后 ,我们会争取一次和平谈判的机会,若是真的事不可为,武力是最后的手段。” “当然,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先搞清楚鬼蜮强者的手段,没有矿脉,对我们来说,无非就是少了一层底蕴,玉京界之内,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元精这些外物,而是人手。在宗主归来之前,玉京界,一人不能少,也不会少!”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常青的一个保证,也是给苏今窈说明一下此行的目的,是有可能动手,但玉京界现在毕竟人手不够,强者也不多,相对于整个帝国的武力阶层来说,只是中上层的武力多一点,顶尖战力并没有多少。 “我明白了,我们什么时间动身?” “苏院主答应了就好,动身的时候,我会让人前来通知苏院主,目前玉京界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就是每年一次的收徒大会,大会将在半个月后进行,现在的玉京界早已经不是以前的玉京界了,即便功法没有帝国朝廷的认证,但依旧有不少的青年才俊从各道赶来。” “到时候,苏院主若是得空,也可以一道参加,说不定会有那么一两个弟子,入了苏院主的法眼,对他们来说也是一场造化……” ------------ 第六百九十一章   九兵力竭而亡 却说真名界内,九兵与婴灵的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在九兵几近毫无保留的疯狂战斗中,日落西山之时,九兵最后一道攻击打出,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黑色长刀拄在地上,支撑着他的身体没有倒下去,身上其实并没有多少伤势。 两人的战斗,并没有人受多少伤,以至于这场战斗显得有些诡异,战斗的余波惊天动地,持续了一天一夜,却没有明面上的惨烈可言。婴灵像是一个绝佳的喂招之人,陪着九兵绽放完了他生命最后的光彩,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他闭上双眼。 生机从他的身上彻底消失,只留下一具不腐不化的肉身,战斗的动静彻底平息之后,曹安就知道了结果,他停下来手中的动作,目光朝着原先自己大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月轻歌放下手中的茶杯,“结束了吗?” “结束了,走吧,过去看看,这位九家的老祖,也算是个人物,明知道婴灵的打算和目的,也没有歇斯底里,可能他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心求死,只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肆无忌惮的战斗一次,所以才成就了今日的情形。” 顿了顿,曹安接着说道:“可惜了,这一战,却没有多少观众,他的谢幕表演,终究是差了点东西。” 月轻歌抿嘴一笑,“他毁了你的院子,你就不生气吗?那院子可是特意打造的,即便是重建,也需要十几天的时间才能恢复原貌。” “这笔账记得算到武帝身上,父债子偿,他先祖的账,自然只有他来认起来。”两人说话间,来到了之前的院子附近,入眼是到处齑粉的一片宽敞空旷的平地,约莫方圆百丈,就是有了婴灵这个强大而精准的驯兽师,战斗余波都波及到了百丈距离。 要知道,这是纯粹的肉身力量的搏杀,而不是外界那种借用天地力量的战斗,其激烈程度,可想而知。孔雀就站在边上,如果不是这里没有烟,以他现在姿态,点上一根烟,配上这副表情,应该更应景一些,察觉到曹安他们赶来,他的视线从九兵身上挪开。 “主上!九兵败了,已经死亡。” 曹安点点头,目光平静的看了过去,此刻,烟尘已经落定,场中只剩下九兵站在那里,婴灵收了手中长鞭,朝着曹安这边走了过来,她的神色之间倒是没有孔雀那么复杂,毕竟对她来说,她的寿元,即便是自葬了多年,也不是孔雀可以比拟的。 “主上,结束了,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浑然不像是在跟我生死搏杀,一心只想将自己的武学尽数倾吐出来一样,力竭而亡了。” “不只是力竭而亡,他的寿元也在这一次的战斗中,耗尽了,油尽灯枯罢了,本来就是求死,换一个人,可能还真的要被他换掉一个顶级战力,可惜,他预见的是你,在整个真名界中,论武技的精湛程度,没有几人能出你之右。” 婴灵脸上一喜,这话,在她当时那个年代,有不少的人都说过,只是当时的感觉并没有现在这么的强烈,毕竟那个时候,说这些话的人,确实不及她。 “真的吗?主上,您真的这么觉得吗?” “这是事实!你确实很厉害。” 孔雀摸了摸鼻孔,这一战,曹安给他的安排就是在这里守着以应对突发的情况,从头到尾,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施展的机会,而且,他是唯一一个从头看到尾的人,很清楚面前这个同为十二阶金刚身的女人的实力。 换做是他,他确实没有那个能耐,在发狂九兵手下,以最省力的打法完成现在的局面,真要是轮到自己上,胜负犹未定。 “人就葬了吧,好歹也是人族的强者,当年也确实为人族的生存贡献过力量,他的武器就归婴灵处置了,人是你打赢的,他的武器,你有处置的权利。”曹安几句话敲定了收尾事宜,没有再多看一眼,收回目光,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柄黑刀也不是寻常之物,是这一界中的宝兵,等阶也不低,不过并没有多少人适用而已,这一界中的宝兵,特性一定,不少武夫都是根据宝兵的特性,而去修行对应的武学,所以不少宝兵即便是为他人所得,也不一定能发挥出其效果。 黑刀就是如此! 突然,曹安停下了走动的步伐,转过身,“孔雀、婴灵,即日开始,开始对周围临近几州动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宝闾州内,由我在,通传游千击,带上护道军,开始行动吧,相信大家压抑了许多,也该找个地方释放释放了。” 更为重要的是,宝闾州内,已经安置不下那些跟着自己的人了,大家都迫切的想要换一批人下来,可即便是到了凤鸣城内,也没有多少的位置可以安置人手,相形之下,讲这些人安置到其它州城内,就是最好的选择。 月轻歌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跟了过来,之前跟曹安说起武帝九命的时候,她就知道曹安差不多也要动手了,没有什么事情,是能让你做足完全的准备的。 “你打算驻守在宝闾州?可你即便是汇聚了几州的实力,也未必就能胜得过一个十三阶金刚身的武夫。虽说到了十三阶,就必须破碎虚空,但还是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把想做的事情做了的。” 曹安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要闭关,只不过这件事,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宝闾州内,两个十二阶金刚身离开,我再闭关的话,到时候怕是要有人趁虚而入,把主意打到宝闾州头上,所以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月轻歌面色凝重,“你有几分把握?” “你是说突破十三阶吗?突破十三阶我没有多少的把握,但突破八九玄功第五转,倒是十有八九的,本来就只是一个时间的累积问题,现在被逼到这份上,只能先解燃眉之急了……” ------------ 第六百九十二章 沧浪山脉的鬼蜮 曹安修行的并不是正统的金刚身,只能类比,也就是以身体的各项数据大致进行对比,无法完全迁移过来,而且,他在修行八九玄功的时候,类比了手下几个同等阶的金刚身高手,也早就知道修行八九玄功与金刚身其实在境界上还有差别。 金刚身十三阶必定唤来天地排斥,武夫自己也就不得不破碎虚空,否则就会被天地规则的力量磨死,到了那个境界,这个等级的武夫,在天地规则眼中,就是一个异类,一个毒瘤。 曹安估计,自己即便是达到了十三阶金刚身的强度,也未必会唤来天地规则的排斥,没有排斥,那算十三阶吗? 在游千击的安排下,调来了部分这段时间开采的金刚晶,之前曹安身上的金刚晶,几乎被消耗了个干净,怕是不足以支撑他将八九玄功提升到第五转,静室内,曹安看着面前的二百箱金刚晶,双眸微眯。 “主上,我还是继续守在静室外吧,就不跟着他们一道前往边缘大州了,宝闾州内高手尽出,总得留下一部分人驻守,不如就让属下的队伍留下吧,本来他们跟了我,也就是为了守护主上的。” 下方,左乾坤屈膝请命,曹安略作思付,同意了他的建议。 两个相隔万里之遥的人,此刻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味道,齐齐看向了对方所在的方向,这一次闭关之后,大概就是真正的决战之时了,武夫真正修行到了连天地力量都在排斥的境界,那已经绝非寻常武夫所能比拟的了。 到了这一个境界,人数已经不在重要,或者说,根本就无法影响到胜利的天平,若说低阶武夫,人多了照样得死,高阶一些的武夫,相差一两个境界的话,九兵的结局就是先例,力竭而亡。 可到了十三阶,便已经浑然不是这个局面了。 曹安并不知道在另一边,那位当今的武帝也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自顾自的收拾情绪,事情到了这一步,自己的初心是什么,似乎也不再重要了,手底下那么多的人,不管是情分还是因果,都得给人一个交代。 最终的结局,只会有两个,也只有这两个结局才是最后的终了,要么杀入凤鸣城,改朝换代,要么曹安兵败,绝对不可能有第三个结果,也不能有第三个结果,这是大势,并不以曹安的意志为转移。 曹安盘膝端坐,五心向上,开始运转八九玄功,不过短短数息时间,曹安的意识就转入了内视,在这个状态下,他能清晰的看到自身的点滴变化,而外界的所谓时间变化流逝,在他这个状态下,浑然感觉不到了。 金刚之力从金刚晶中被牵引掠夺出来,从窍穴中注入体内,顺着八九玄功的经脉运转路线开始运行,就如同一条大河,经脉就是宽广的河道,而经脉流经之所,就是无数的良田,有了这金刚之力的浸润。 肉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活跃了起来,它们贪婪的吸收着这些金刚之力,这个过程,在之前的修行中,就已经出现了,只是并不强烈,然而这一刻,不知道是因为曹安对自身内视的更进一步还是即将突破的缘故,比之前明显强烈了许多。 看得也更加真切,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忽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如此的惧怕金刚晶矿脉的枯竭,为什么他们这些高阶的武夫,都想逃出这里,去往外界,为什么自葬会导致实力的减退,一切的答案都在浸润这个过程当中。 良田在没了水源之后,回逐渐干涸皲裂,最终成为旱地,甚至是沙漠,而肉身也是一样,与之不同的是,肉身横炼,只要已经达到了质变的程度,质量上就不可能退转,可在大境界之下,初中高或者是巅峰几个状态,其实都没有完成肉身的又一次质变。 这样的肉身,在没了金刚之力的浸润之后,会退转,直至跌落回到最初突破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武夫修行,总是要吸收了足够的金刚之力之后,才会逐渐开始步入真正的修炼状态,因为在修行开始的时候,肉身需要足够的浸润。 只有被金刚之力浸润充足之后,再次流转肉身的金刚之力才起到精进的作用。一旦天地间的金刚晶矿脉枯竭,不仅仅是那些普通人再也无法走上修行之路,就连他们这些已经走上修行之路的武夫,也将会退转到一定境界。 然后,停在原地等死,到那时这个世界的修行,就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再无挣扎的可能。而外界于此不同的是,那里天地间充斥着天地元力,根本没有浸润这个过程,只要你还活在天地间,就每时每刻都处于浸润这个状态。 身体中的细胞在吸收了足够的金刚之力后,活跃度开始逐渐变低,吃饱了一样,但金刚之力还在注入,八九玄功的运转法门一遍又一遍的压迫着肉身,锤炼着肉身,让其汰换掉杂质,使得原本已经饱满的空间再度腾了出来。 周而复始,直至突破某个临界的时候,一阵通泰之感席卷周身,这种愉悦无法以言语来表达,它流淌在曹安身体内的每一个地方,突破了!! …… 外界沧浪山脉之后,玉京山一众从逍遥城侧面踏入,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堪堪到达矿脉附近,随行之人中,玉京界高层只有大黄这条老狗、章云来那个老道以及苏今窈三人,余者皆是这逍遥城内为白玉京做事的外门人员。 一共四十三人,这一次,若是能够谈的下来,他们就将驻扎在这里,为白玉京采矿,这些人中大半都是逍遥城内培养出来的,其忠心程度自不必说,而剩下的,则是白玉京高价找来的专业矿工。 “苏院主,你们找人的时候,可没说是要道这里进行采矿的啊,这都已经是沧浪山脉的深处了,在这种地方……” 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老汉借着休息的时间,站了出来,说话的时间里,目光时不时看向四周,充满了恐惧,沧浪山脉是妖兽的地盘,他们不知道鬼蜮的存在,但好歹也知道妖兽存在,在这种地方,随便一头妖兽,都足以要了他们的性命。 矿工虽然也修行,可毕竟修为不高,真要是修为足够高,谁会来做矿工,矿工又叫地老鼠,下了矿,生死就全看经验和八字了。武夫行走江湖,好歹多半能死得明明白白,矿工下了矿,可就不一定了。 苏今窈还没有说话,大黄就站了起来,这妖身确实是压迫感十足,站起来后,像一座小山一样,横在老汉面前,“你放心,我们这一趟过来就是来这里谈事情的,要是让你们留下了,那就说明你们不用担心什么妖兽之类的了,要是没谈下来,我们也不会将你们留在这里浪费精力。” “白玉京的口碑,在逍遥城内,有目共睹,相信你们能跟着来到这里,也是相信白玉京的,到了这一步,就别再搞什么小动作,你不干可以走,白玉京给出的酬劳,你可以去外面打听打听,是不是你们这个行业中最高的,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没别的事情的话,就安静待着,要是不想干,跟狗爷我说一声,立马带你离开。” 听完这话,老汉悻悻的回了原处,重新坐下,也不再说话,他要是真不想干,也就不会两天时间跟着走到这里,只不过是看着周围的环境,心中害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想要多要些酬劳。 “你们看好他们,若是三天之后,我们没有回来,就带人离开回逍遥城,通知白玉京门人,他们自有决断。”大黄抬起头,朝着周围之人说道。 人群中,站起来三十个健硕的汉子,齐齐应诺,直到这时,他们这些旷工才明白,原来他们这群人中,真正像他们一样属于矿工只有那么十几个,其余的,都是人家白玉京自己的人,而且还是实力最高的那一群。 站出来说话的老汉眼皮子一跳,心中多少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行为,生怕被这些汉子们记下了,不过看他们似乎并没有在意自己,倒是随即放心了不少。 苏今窈眼看局面已经控制住了,站起身来,“我们走吧!” 没了身后那群人,三人的速度明显提升了不止一倍,“主母,咱们这一趟是先找妖庭那边的人还是先去鬼蜮?” “先去鬼蜮看看,那么大的一座矿脉就在边上,相信鬼蜮那边肯定是知道,先打探一下它们的情形再说,大乾境内,怎么会突然出现鬼蜮,按理说,以大乾如今的情形,根本难以形成鬼蜮。”苏今窈皱着眉头说道。 其实不仅是大乾,而是这整个大陆,都很难形成一定规模的鬼蜮,鬼物虽然存在,但成不了气候,根本原因就在于没有系统性的功法作为支撑,有的那些,也只是小打小闹,机缘巧合而已。 章云来面色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指向了前方那一片大日之下的黑夜天地,“主母,咱们的麻烦大了……” ------------ 第六百九十三章 与一位故人有联系 夜,自茫茫山脉之间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没有边际,遥遥看去,就像是一根巨大的黑色立柱,支撑在天地间,由近及远,由淡转浓,神识根本无法穿透那一层夜色,里面的世界,就像是完全独立于外部世界一样。 神秘而诡异。 “这鬼蜮已经彻底改变了天地规则,使得那一片区域内完全化为了永夜,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鬼物啊,要知道,即便是一头神通境的鬼物也无法做到这一步啊,那里面难不成是一个真正的鬼国?” 老道章云来能够想到的唯有鬼国了,一个堪比中型皇朝的鬼国,只有那种程度的鬼国才能以恐怖的鬼气使得一方区域彻底化为鬼蜮,大黄看得四条腿都有些打哆嗦,它胆小的性子改了不少,可也禁不止本能的使然。 “我也好奇这到底是如何形成的,要是帝国疆域内死了这么多人,朝廷不可能不管不顾,而且这些人要真是帝国内形成的,那恐怕帝国疆域中四分之一的大城都得空了。”苏今窈面色凝重。 她对于鬼蜮的了解可能没有章云来多,但她的感知和修为是高于这狗道组合的,对鬼蜮的感触也更为敏感,那里面的气息,让她都感受到了威胁。 这只有一种可能,里面有神通境的鬼物,而且不止一个。 “那现在怎么办?元精矿脉还在前方,那几乎是就在那片黄昏区域的入口了,当日那探脉的小子怎么回事?他一个人敢自己跑到那边去探脉不成?我还以为相隔很长一段距离呢。”大黄开腔说道。 “那小子是黄昏时候接近的那边,当时整个沧浪山脉差不多都是一个色,他能察觉出什么来嘛,去还是要去的,来都来了,总得去看看,那些鬼物又不需要元精,那玩意留在那里对他们也没用。” 苏今窈点点头,“还是要争取一下,里面有神通境鬼物,那就证明别人至少是拥有智慧的,它们与我们没有多少区别,鬼物虽说偏激了些,却也是可以沟通的,只要能沟通,就有希望。” 确实如苏今窈所言,能沟通就有希望。两人一狗继续朝前走去,就在这时候,那片永夜之地里,腾出两团黑烟,穿过永夜区域,落在了黄昏区,站在原地,两只鬼物身上穿着褴褛的布衣。 手持骷髅鬼刀,臂弯上还挂着一条锁链,山风吹来,衣服的下摆随风飘扬,这才看出来,这两鬼物竟是没有双脚,除了果露在外的手臂,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被风撑开了的衣裳飘在那里。 眸子里的两团鬼火在跳动,正好拦在了两人一狗的前方。 “人类,你们越界了,前方乃是大罗鬼国,生人止步。” 阴测测的声音中,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当真有了几分王庭气象,苏今窈发现,这两鬼物身上,竟是有着类似于朝廷气运的东西存在,就它们两个身上的气度,甚至胜过一些帝国大城中的军卒。 “我乃大乾帝国宗门白玉京主事,前来有事与鬼国商议,还望二位通传一句。”苏今窈面色肃穆,这番姿态,也算是对他们口中的大罗鬼国给足了尊重。 “大罗鬼国不掺和你们人族的任何事情,我家大人早已明示,无论任何事情,皆无相商可能,活人死人,各行其道,请吧,若是三位执意踏入,我大罗鬼国将视之为挑衅,犯我鬼国边界者,杀!” 苏今窈脸色微变:“小小鬼物,不知天高地厚。” 抬手一道暗红色劲风拂了出去,两个鬼物想要抵挡,可他们两个的修为又如何能抵挡得住一个神通境大修的手段,仅此劲风一吹,两鬼物身上的鬼气瞬间就被覆灭大半,身形倒飞而出。 眸子里的鬼火甚至熄灭了一瞬,若不是身上有着鬼刀和鬼链护持,刚刚这一击中,就足以让他们彻底灰飞烟灭,看着身形已经黯淡下去的鬼物,苏今窈上前一步:“小惩大诫,念你们修行不易,放你们一条生路,神通之威,岂是尔等两只蝼蚁可以轻易冒犯的。” 她给足了大罗鬼蜮尊重,但在这里,确没有得到相对应的尊重,就连交涉都只派遣出两个小小鬼卒,苏今窈忌惮鬼蜮,却也仅仅只是忌惮而已。 两鬼物身上溢出了恐惧的情绪,其实这处矿脉发现的又岂止是面前的白玉京,这矿脉自大罗鬼蜮扎根之后,不知是引动了什么,这才冒出了地面,前前后后来到这里的宗门不少,甚至连帝国都派遣过使者前来。 可没有一人敢像苏今窈这般,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其他宗门势力好歹也要顾及一下这身后这片永夜的。 “这位道友好大的脾气,两个小的不懂事,何必出手如此之重?”一道声音从永夜内部传来,很快,赤红色的黑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头,几乎只是一瞬,便来到了近前,落在地面。 幻化成一名身穿儒裳的中年男子,男人两鬓花白,气度不凡,如果不是身上涌动的阴冷气息,说他是一个活人,恐怕也没人会怀疑。 两鬼物齐齐跪下,“见过大将军!” “回去吧,这里交给本将军!” “是!” 两团鬼影如蒙大赦,钻入永夜中消失不见,中年男人的目光避开了苏今窈,落到大黄身上,“你身上有我大罗鬼蜮一位故人的气息。” 大黄吓了一跳,“可不敢胡说,狗爷我在来大乾之前就是一条普通的看家狗,跟着主人走南闯北,后来到了大乾也有老道在旁边,狗爷我行的正坐得端,不可能跟你们所谓的故人有联系。” 中年男子笑笑没说什么,倒是章云来似乎看出了点什么,“敢问前辈,那位故人的尊姓大名。” “曹安!” 大黄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那是我主人啊。” 鬼物似乎并不意外,大黄跟曹安签过主仆血契,即便是已经解除了,可那种联系也不是说断立马就能断的,二者之间细微的联系,在神通境的他眼中,再清晰不过,“那么白玉京是……” 这一次,他将目光看向了苏今窈。 “曹安就是白玉京的宗主!” “果然,大祭司的推算是准确的,在矿脉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就算到了此物与恩公有缘,大罗上下,这才拒绝了所有前来的势力,这一次,若不是本将发现这狗妖与恩公之间的联系,怕是要误了大事。”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中年男人的态度好了很多。 苏今窈怔怔的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朱唇微启:“恩公?” “正是,曹公子于我大罗国有大恩,乃我大罗上下最尊贵的客人,我想你们也定然是为了矿脉而来吧?这沧浪山脉中,在这一片区域内,除了这矿脉,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你们过来。” “既然你们是都是恩公的朋友,那么这座矿脉便由你们白玉京来开采吧,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要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你们是否真的是恩公的朋友,要知道,你身上的气息表明,你之前跟恩公签过主仆血契。” “但现在,你们之间的契约断了,断了契约无非两个可能,要么就是恩公自行解除的,他信任你,将你当成了亲信之人,无需血契控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与恩公分道扬镳了,恩公主动解除的契约,以恩公的性格,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黄呲着牙,“什么叫分道扬镳,主人对狗子我不知多信任,你这厮休得胡言乱语,这位还是我家主母呢。” 中年男人笑了笑,“可她尚且是完璧之身。在确定这件事情之前,你们依旧不能动那矿脉,否则,即便是神通境,我大罗鬼国也无惧。三位,虽说矿脉之事暂不能定下,但身为东道主,还请给某一个薄面,入我鬼国做客。” 苏今窈摇了摇头,“我们尚且不清楚你大罗鬼国与曹郎之间的渊源,此事暂且搁置,一切待曹郎回来之后再说,矿脉之事,即便是你们现在给了我们,我们也无权替他应下,云来,阿黄,我们走。” 男人对苏今窈的反应并不意外,“现在我又确信了几分,你们真的与恩公关系匪浅,既如此,那就恭送三位,矿脉在恩公回来之前,我鬼国会倾尽全力护下的,请三位放心!” 苏今窈拱手一礼:“多谢!” 直到离开了鬼蜮极远一段距离,大黄依旧有些不明白自家主母的意图:“主母,您为何那么说?” 章云来一巴掌拍在狗子脑袋上:“狗脑袋,你不清楚主上与人家鬼国之间的渊源,如何能应下这种事,相互之间没有联系,咱们凭借自己的本事交涉所得,那自然可以,可现在无论作甚,都相当于为主上承下了一个大大的因果,你来还吗?” 这也确实是苏今窈所顾忌的。 “矿脉之事就此搁置,带上人手先回玉京界,一切等曹郎回来再说。” 章云来面色一正:“明白……” ------------ 第六百九十四章 最终的决战1 真名界,曹安这一闭关就是三年,自他进入真名界以来,这是闭关最长的一次,哪怕是上一次利用金刚兽本源修行都远没有这么长的时间,而随着他的闭关,整个真名界可谓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年时间里,宝闾州势力凭借着彻底解开了束缚的武道,不断做大,疯狂朝着周围扩张,连下十八州,几乎已经与凤鸣城的势力不相上下,最初的时候,克城尚有一些阻力,毕竟别人经营了几百数千年的底蕴在那摆着。 门阀势力淫威犹存,想要下城克敌,就必须实打实的以自身势力除掉这些世家门阀,但随着宝闾州的威名渐盛,其他州城之内的武夫也逐渐起了别的心思,里应外合,所到之处,自有降者归顺。 第二年,可谓是宝闾州下城克敌最快的一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拿下了整整八座大州,第三年的时候,随着逐渐靠拢凤鸣城,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反抗也越来越激烈,只拿下了四座。 形成了如今十八座州城与凤鸣城帝国势力分而治之,对峙相望的处境。曹安与武帝九命,也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三年时间不理政务,全靠那些忠于武帝的武夫势力们抱团抵抗,因为他们都很清楚一点。 一旦被宝闾州势力杀入城内,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结果,死亡!宝闾州武夫们想要坐上高位,就必须汰换掉原先城内的家伙们,位置就那么多,不可能留着你暗中蛰伏,在这个世仇可延的世界里,杀他全家是对敌人最起码的尊重。 如今的宝闾州,被十五座州城拱卫在其中,三年时间,在能者上,庸者下的氛围里,你不能说越是往下,驻守的武夫实力越低,但有一点是绝对的,越往下,越往宝闾州之外,驻守的武夫潜力越低。 他们有的或许这辈子都已经无法再进一步,有的或许还能再往前窜一两个小境界,但可以肯定的是基本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了,潜力耗尽,开始走下坡路了,而宝闾州内,则是真正的龙争虎斗。 潜力巨大的年轻人不断涌现,占据着优越的资源和修行环境,这在宝闾州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些人中基本都来自各大州城,还有一个相同点,他们这些人都很清楚自己能够获得现在的一切,是谁给予的。 所以,尽管这些人中没有几个人见过曹安,但对曹安的忠心却不可撼动。宝闾州内,曹安的威望无人能及,远胜九家统治真名界时候的任何一任帝王。 别看现在形势似乎一切向好,但只有身在宝闾州内部的几个高层明白个中的原因,时间越久,紧迫感越是强烈。 这里面,就有月轻歌、游千击、做乾坤、巴蛇等人,这些人是最初的护道军首领,也是宝闾州最初的班底。 “主上还没有出关!”议事厅内,一众人分坐两侧,一道魁梧的身影走进大厅,语调中带着难言的威严,正是做乾坤,这三年时间里,他几乎都在宝闾州,守护在静室之外,很少参与周围的征伐。 可他的修为提升并不慢。 听到左乾坤的话,在场之人面色皆是一黯,在这个紧要关头里,两边的探子渗透可谓是已经达到了极致,双方都在等待一个信息,就是哪边的领导者率先出关,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双方势力已经持平。 拼杀不会带来太大的变化,最大的可能就是相互之间继续兑子而已,在这之前,凤鸣城的势力铺的太开,难以收拢,形成有效的对抗,让宝闾州钻了不少的空子,以至于成了势,凤鸣城毕竟底蕴在那摆着。 一旦收拢了力量,形成了有效的对抗,即便是成势之后的宝闾州也只能跟他干耗着。 现在就需要一个打破这种平衡的力量出现,两边都把希望寄托在自家主上那里,前提是能够真的实现大的突破,否则多出一个十二阶金刚身,作用并不会太大。 孔雀搓了搓手,“探子回报,三天前,凤鸣城帝宫内有赤霞飞天,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按照楼主的意思,猜测是九命的【涅槃鸣音】修行至大成,浴火重生,不日便会出关,有可能现在就已经出关了,诸位,拿个主意吧。” 巴蛇站了起来:“现在还能有什么主意?都走到这一步了,干的本身就是杀头的买卖,你还指望武帝饶你一命不成?我的建议是,将高层力量推到防线上,不管那九命是不是真的突破了十三阶,无非就是一战,死战,我倒是想看看,这突破了十二阶的金刚身,到底能有多强大。” 月轻歌眉头微皱,巴蛇的态度没有问题,但就是脑子不太好使,十三阶如果真的那么好对付,就不叫破虚之境了。 游千击思付片刻,开口道:“放弃一部分吧。” 月轻歌脸色微变:“什么意思?” “收拢力量,我们明面上,依旧与凤鸣城力量对峙,但将临边各大州城中的驻守武夫回撤,向宝闾州收拢,我怀疑,那武帝出关之后,未必就会从对边境动手,反而有很大可能直接来宝闾州。” “相比较与从边境杀过来,一点点收复失地,反倒是直接毁了我等的希望,对他来说更加的方便直接,想要做到这一点,只需要在宝闾州内战胜主上即可,月楼主也说过,十三阶金刚身,不能以常理度之。” “那既然我等武夫无法对十三阶的武帝造成威胁,他从边境而来和直接站在宝闾州城内,并无多大区别,一旦我等希望破灭,全境大可不战而胜,甚至都不用损失任何的战力,便可轻而易举的恢复到以前。” 不得不说,游千击的考量才是最大的可能,随着他话音落下,周围之人都不再说话,相比较而言,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可这毕竟只是猜测,若不是真的,就会导致外围的州城不费吹灰之力被朝廷收复。 游千击看到众人的脸色,也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你们也不想想,就算是真的在外围屯了人,有用吗?到那时候,一个十三阶武夫出现,不是照样要被收回去,收回去不说,还要损失不少人。” “到了现在这一步,只有一件事能够决定未来的走向,那就是主上和武帝之间的战斗,谁赢了这天下就归谁,就是这么简单,把咱们的人往宝闾州靠,若是九命真来了,主上还没出关,咱这么多人,勉强也能拖上片刻。” “保不齐,这决定胜负的,就是那片刻时间。” 所有在场的人都明白,这是当下最好的决断,若不是前段时间赤霞升天的事情,局势还不至于到眼下这么糜烂,但现在明显不成了,是时候作出决断了。 散场之后,众人相继离去,各自处理议事大厅内安排下来的撤离事宜,大厅内,只剩下月轻歌和左乾坤二人。 “能带我去看看曹安吗?” 左乾坤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绪,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主上之前也有过交代,月楼主请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片刻之后,左乾坤还是耐不住问了一句:“月楼主,那赤霞升天的异象一定就是达到了十三阶金刚身吗?” “比这还要糟糕一些,赤霞升天,在祖上的记录中,这是【涅槃鸣音】大成阶段才会出现的,证明修行者已经完成了此功法最后一个阶段的蜕变:涅槃重生。其实力已经能够轻而易举的破碎虚空了。” “从武帝九命开始转修功法以来到现在,前后不过才三年时间,但他却是用这三年时间,不仅仅转修完成,还修炼到了大圆满境界,可见这真名界中,遗留下来的那个女子,其月家血脉纯净度,比我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知她究竟是当年月家的哪一支。从安平口中讲述,偷天换日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修行者的天赋,这个被九命换掉的人,想来天赋也是奇高的,甚至超过武帝九命,可惜了!” 两人沿着熟悉的石板路一直来到曹安的院子,随着石门的开启,静室的入口呈现在月轻歌面前,左乾坤转过身,没有跟随月轻歌一并下去。 “月楼主,下面的路就只能你自己下去了,我会守在外面,希望你不要打扰到主上的修行,因小失大,眼下,整个宝闾州的一切,都系于主上一人之身,若是有半点差池,你我都担待不起。” 月轻歌倒也没有着恼,“我明白!” 随着下沉的石阶走到了静室门口,月轻歌眼中就出现了曹安的身影,在长明灯的照耀下,曹安的影子被拉向一边,照的老长,月轻歌不自觉的施展了轻身功法,脚下没有发出半分声响,也不敢靠近曹安。 就这么远远看着,他那张脸,一切的细节都呈现在眼里,渐渐的,月轻歌似乎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曹安,好像要曹安的那张脸上有着某种古怪的魔力,将自己的眼神陷入了其中。 直到一个人来到了身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 第六百九十五章 仅此而已吗? 月轻歌被吓了一跳,在这样的环境下,被曹安近身了自己都不知道,猝不及防下抬手就是一掌,但那手掌也不过刚刚打出去,就被曹安拿在了手中,其中的情势如方寸之间起风雷,可在外人看来,这样的动作更像是在打情骂俏。 也只有月轻歌自己才明白,在这短短瞬息之间,两人之间爆发的力量气息,足以轻易毁灭一个十一阶金刚身武夫,可曹安不仅控制了整个局面,甚至没有让一丝能量外泄,一切显得游刃有余。 “你突破了?” “我不过是突破了八九玄功第五转而已,但你们所说的十三阶金刚身好像并没有,因为我并没有感受到这个世界对我的排斥。”曹安松开了她的手,身化一束光,落到了地面上盘坐着的自己身上。 在月轻歌诧异的目光中,站了起来,睁开双眸,眼底一道金色神辉一闪而逝,五转不多也不少,肉身操控除了更加精准、玄妙之外,倒是并没有多少质的改变,或许要在六转时候才会出现大的变化。 月轻歌脸上带着愁容,“不若我们离开宝闾州吧,这天下,你我二人,总该有个容身之所,只要躲过那武帝九命的最终期限,他终究得离开,破碎虚空之后,这里的一切还是你我的,不管你想做什么,到那时候,都没人阻止得了你。” 曹安笑了笑,“你在担心我吗?” “你还有心思笑?你没有突破十三阶金刚身,如何能是那武帝九命的对手,武道之路上,重要的并不是过程,而是结果,有时候暂避锋芒也是一种策略,避他一时,你能得整个天下,到了外面,他又如何能是你的对手,不可逞一时之强。” “你错了,我没有突破十三阶金刚身,是因为我功法的问题,而不是我实力的问题,十三阶武夫所拥有的本事,我曹安现在也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况且,你对我难道就一点信心都没有吗?”曹安清楚月轻歌现在的想法。 两人在真名界的这段时间里,仿佛已经忘却了外界之中的一切纷争与因果,二人之间先是靠着那点同源之谊,以及双修的途径,不似道侣却胜似道侣。 “当真?”月轻歌脸上一喜。 “自然不会骗你,曹某向来不是一个逞强的人,我所信奉的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自己的道路,不会过多的关注别人的修行,也不会拿自己的道来开玩笑,走吧,相信这段时间,你们也等的急了,我若是再不出现,怕是千击他们都有些难以控制住局面了。” 月轻歌闻言跟了上去,想到了在议事大厅内的一幕,只觉得好像曹安有些多虑了,这些武夫们,对宝闾州的忠诚,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多少影响,可能在一部分低阶武夫之中尚存,但觉大多数的武夫还是忠诚的。 这种忠诚,是武帝九命所无法比拟的,不,也不全是,能够拖到现在,好像两边都展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忠诚。 而这个情形下的两种忠诚,都是意料之外的曹安和武帝九命所造成的,一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是守不住现在的疆域,一旦被宝闾州攻入,等待自己的只有全族的死亡和基业被人掠夺,而另一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守不住疆域。 那这唯一的、仅有的翻身机会,将会被凤鸣城收回,葬送的不只是自己的命运,还有后辈子孙的命运,两边都在守着自己的利益,以至于忠诚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我辈死则死矣,却不想断了后世子孙的路。 曹安出现了,站在了宝闾州州衙之内,就像是定海神针归入大海,之前在议事大厅定下的基调被推回,一切照旧。 该驻守边境的,依旧驻守着边境,宝闾州内,再次回归了之前的按部就班,如此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潜龙阁的密探,这几年以来,两边的人手相互渗透,目的就是打探曹安和九命的动态。 曹安出关的第三日,宝闾州上方出现了一片赤霞红云,一股强大的气息自凤鸣城而出,直奔宝闾州而来,正如当日游千击所猜测的一样,武帝九命出来以后,不会跟边境的军卒闹腾,只会循着宝闾州而来。 这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早晨,宝闾州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天地的威压,宛如天倾前的征兆一般,单纯的气息,便已经压得宝闾州居民有些喘不过气来,这不是一个区域的威压,而是整个大城都感受到了。 赤霞由远及近,逐渐靠近宝闾州,这时候,众人才看清楚,那片赤霞上,隐约有两只眼睛,居高临下,俯瞰着下方的一切生灵,如神祇一般,那延伸中没有情感,只有淡漠和冰冷,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无法让其内心产生波动一般。 唳!! 伴随着一声凤鸣,红霞化为一只巨大的凤凰,那遮天蔽日的红霞就是它的双翼,天地陷入一片暗淡之中,唯有那凤凰身上的光芒大盛,炙热的气息席卷整个宝闾州,州外,山脉之中腾起焰火。 在这样的温度下,对世间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不合常理,更是一种灾难,曹安抬头看去,皱了皱眉,他现在算是清楚为什么天地对十三阶金刚身的武夫会生出排斥,这种生命,存在于真名界内,本身就是一种灾难。 不管他如何藏匿自己,他那一身气息,只要还在,就时刻对周围造成着伤害,一尊十三阶金刚身,就是一个移动天灾。 苍穹上的那双凤眸看到了曹安,仅仅只是气息的牵引,他就锁定了曹安的位置。 “我们之间,理当做个了断了,就目前而言,已经没有让下方之人继续卖命冲杀的必要了,曹安,来吧,你赢了,这真名界的天下就都是你的了,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若是败了,那这里的一切都会回到最初的状态。” 曹安上前一步,右手虚抬,年剑出现在掌中,“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月轻歌上前两步,站在了曹安身边,“曹郎!” “无妨,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安静等待吧,我看这位武帝,现在怕是也没有必要继续更换血脉了,胜败,对你们来说,影响或许并没有那么大。” 话音落定,曹安展开身法,身形如流光溅射,消失在了原地,然而在场之人除了武帝九命之外,谁也没有看清楚的是,曹安那并不是速度快到一定极致之后,形成的残影,而是真的身化千万道微尘,于日光之下,映射出别样的光彩。 掠出了宝闾州,直直落在一处山谷内,这里,距离宝闾州足够的远,山谷之内的宽阔的地形,若是放在外界,足可形成一座雄城,在他身后,赤霞紧随而至,落在曹安前方,那是一只身上无时无刻不在腾起焰火的巨大凤凰。 尽管已经收敛了气息和身形,还是足足有九丈多高,身上所有细节纤毫毕现,完全就是一只具象化的凤凰。 “这就是八九玄功吗?没想到外界之中,居然也有如此强大的肉身横炼之法。” 曹安看了看武帝九命,“你只能维持这个凤凰形态吗?不能变回人身了?” “你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些,来吧,让寡人看看,究竟是你的八九玄功更强,还是寡人的【涅槃鸣音】更强。” 曹安摸了摸鼻子,“涅槃鸣音不是你的,按理说,那是月家的。” 说着,曹安一脚踏出,大无相功,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只此一脚之威,漫天烟尘尽听号令,他如同这一方天地的主宰,高频抖动的尘埃粒子就像是一柄柄致命的剑,砸向九命,与此同时,九命的周身泛起了一道火焰光环。 近乎是本能的,将自己护在其中,那尘埃粒子尚未接触到九命,就被这炙热的火焰烤成虚无,大无相功,自曹安顿悟以来,还是第一次,没有发挥出多大的作用,尽管还是有不少的粒子没入了九命体内。 但对他而言,这点伤势无伤大雅,他的一双凤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金黄色的血液从羽翼下缓缓渗出,“寡人承认有些小看你了。” 曹安愣了一下,因为他听出来这九命的声音有了些变化,与之前那种帝王威严不太一样,多了几分柔意,说直白了,就是这声音有些尖细,不像是一个成年男人会发出的声音,下意识的以为是粒子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倒也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因为下一瞬间,九命的攻击就来到了近前,足以摧金裂石的爪子迎面撕来,这片空间,在这一爪之下,竟然隐隐有种被撕裂了几道口子的迹象,曹安不敢大意,大乾坤手神来一笔。 玉白色的手掌,在翻覆之间,挡开了九命的袭杀。 九命身上的焰火对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困扰,但这种程度的火焰,对曹安来说影响并不是很大,身形掠开一定距离之后,两手翻飞,天空中出现了无数的拳掌、指剑,霸道的攻势几乎在瞬息之间就涌来,这种攻击速度,早已经超越了寻常武夫的认知。 外人也根本就看不到两人之间的攻伐,九命挥动着双翼,爪子是它最有力的反击,将曹安的袭杀尽数接下。 身形停驻在虚空之中,“仅此而已吗?曹安……” ------------ 第六百九十六章 替我保守秘密 “如果你的能耐止步于此的话,那么还真是令人失望呢。”九命叹息一声,随着话音的落定,他那九丈的身形缩小到正常人类高度,这一刻,致命的危机感笼罩在曹安身上,仅仅一瞬间,身形如同被死亡的气息拖进了深渊。 快,太快了,九命的这一击,以自身的喙为引,形如赤色虹光,刺向曹安,他的目标正是曹安的心脏位置,凤凰的喙,自始至终,他都只以自身的爪子攻击曹安,喙的攻击还是第一次。 电光火石之间,曹安身形散了开来,九命从曹安的身体中穿了过去,才发现身后的曹安在刚刚那一击中,身化青烟,就是实质上的青烟,自己的蓄力一击,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谋划许久的攻击,打在了空处。 “确实出其不意,但是还不够。” 九命冷笑,身形去势未减,凌空停滞,猛地展翅,身形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态转了过来,就在他展翅的那一瞬间,曹安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周围的空间,在这一刻变得粘稠了起来,这不像是置身自由的天地间。 反而像是将自己置身于泥沼之中一般,确切的说,是普通人置身泥潭之中的感觉,他抬起头,周身宝光流转,以八九玄功的强大能量支撑着自己的肉身,勉强能抵挡住这股力量,天空中,九命双翅缓缓压下。 随着那双翅膀的压下,那种压迫感和束缚感越来越强烈,在这时候,曹安才明白,九命是以自身的力量改变了这一片天地的规则了,妄图以天地之力将自己彻底碾压致死,联系上自己八九玄功第五转的状态。 他就知道自己跟真正的十三阶金刚身的差距在哪里,因为自己无法更改一个区域内的天地规则,难怪这里的天地意志要将他们赶出去,原来不仅是灾难,他们的存在更是对天地权柄的一种掠夺。 天地意志未必拥有智慧,但却会本能的反击,将这些窃贼赶出自己的领域之内,想到这里,八九玄功运转到极致,周身宝光大盛,双臂平伸,将无形的压制生生推开了一段,见到这一幕,天空中的九命眼底闪过一丝惊骇。 他很清楚这一击意味着什么,他原本担心的是曹安也窃取了一部分的天地规则,规则之间的对抗的话,胜负难分,就看两人之中,谁对规则的了解更甚,可现在看来,曹安走的并不是自己这条路,也不是真名界的这条炼体之路。 他并没有窃取天地规则的权柄,而是单纯的再以肉身之力对抗规则之力,周身力量汹涌,更强大的力量灌注到双翅上,想要将曹安压回去,人类武夫的肉身在强大,也不可能跟天地规则较量。 他的目的就是以天地规则直接碾压曹安,但现实却并没有如他所愿,不管自己加大多少力量,依旧无法阻止曹安两条手臂向外推展,直至最后,他完全伸直了两条手臂,面色之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神情。 “你那是什么功法?” “肉身横炼嘛,很难吗?”说是迟那时快,年剑在手,身合天地,曹安一剑洞穿虚空,自九命身上透体而过,道道霞光从九命体内绽放出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曹安,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肉身。 世间当真有这等强大的肉身横炼之法吗?那自己修行的这些算什么?以曹安现在的肉身,都能抵挡自己的规则之力,那破碎虚空之后的天地之力,又如何还能对他造成威胁?这不是直指破虚大道的功法是什么? 他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凤凰形态了,道道霞光散尽,天地规则的权柄归还了这片天地,赤霞内敛,一具人类的身躯呈现在虚空中,金黄色的血液从腹部的位置涌出,洒落地面,形成了浓度堪比王兽本源的金刚晶。 伤口在缓慢愈合,但曹安这一击已经彻底破坏了他的生机,再无存活的可能,映入曹安面前的,不是一个伟岸霸气的人间帝王形象,而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模样,尽管他身上穿着九龙袍。 曹安表情明显一滞,“你就是武帝九命?可你不是男人吗?” 这一点是肯定不会错的,曹安记得很清楚,白虎来的时候就说过,这九命当年不仅跟一个青楼女子有了露水姻缘,还跟她诞下一个子嗣,再者说了,他九命不久前还打过月轻歌的主意,怎么可能会是女的? 莫非面前之人不是武帝九命? 九命的身形重重摔在了地上,现在的她早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动弹,嘴角挂着一抹惨笑,“因为也没人告诉过寡人,修行涅槃鸣音,会在大成之日阴阳转换啊。即便是当年的月家老祖,也是男人而不是女子。” 曹安一听,脑海中浮现出葵花宝典来,“你自宫啦?” “胡说……胡说八道,那是因为大成的涅槃鸣音会将修行者性别转换为阴,是原原本本的转换,不是,不是自宫。休得,休得坏了寡人声誉。” 曹安撇撇嘴,感觉现在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你还有什么声誉啊,你的肉身就摆在这里,完完整整的女儿身,即便是自己不说,别人也会看到的,难不成还能骗得过天下人不成? “帮,帮寡人个忙。” 曹安走上前几步,“你说说看!” “寡人死后,帮寡人保守秘密,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这一切,否则,否则寡人做鬼也不会原谅你,这一身龙袍,替寡人换掉,就当死了个不知名的女性强者,天下间没人会联想到寡人身上。”九命满脸通红,哽着最后一口气,将话说完。 曹安看着他,明白这是他最后的交代了,点了点头,“可以!” 话刚说完,九命闭上了眼睛,生机彻底消无,曹安一挥手,那九龙袍子瞬间化作齑粉,自宝葫芦中取出一件黑色袍子为她披上,单手一拎,将她托了起来,就在这时候,峡谷的入口处,一道倩影出现。 “轻歌啊。” “你还活着,太好了,九命呢?” 曹安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说,因为刚刚也跟人家九命保证过,不让第三个人知道,然而现在,却被月轻歌迎面撞上了,只见她的视线逐渐落到了曹安手中的女子身上,这女人也是极美的脸蛋。 虽然比起月轻歌差了些,可放在外面,那也绝对称得上倾国倾城的,月轻歌轻轻捂住了小嘴,“不,不会是她吧?” “我什么都没说。” 月轻歌莫名的笑出了声,“果然,老祖的记载是真的,涅槃鸣音最好是月家嫡系女子修行,不然的话,若是男子修行,在功法大成之日,会变成女儿身,尽管那个时候的武夫肉身,轻易转换男女性别不是什么问题,可本质上,还是一个女子。转换也只是暂时的,无法稳固下来。” “需要长时间分润自身力量维持住变化之后的身形,原来一切都是真的,这九命,啧啧啧,你别说,确实还有几分姿色,你打算带她去哪?” 曹安有些无语,这娘们的关注点,除了刚见面那会是正常的,还知道关心自己之外,现在怎么都感觉有些怪异。 “找个地方安葬了他,他临死之前让我不要让其他人发现他的这个秘密,我答应了,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曹安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还有其他人跟了过来吗?” “没有,就我一个,他们被千击安排去提防凤鸣城袭击去了,毕竟你们两个都到外面决斗去了,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偷袭机会,若是成了,虽然改变不了大局,却能恶心一下对手,也不失为一计良策。” 曹安带着月轻歌,直接去了鹰啸崖一线天,将武帝九命的肉身葬入其中,这才返身带着月轻歌回到宝闾州,当这两人出现在宝闾州的时候,结果不言而喻,一切都无需多言,城中爆发出山呼一般的呐喊。 曹安赢了,他们也就赢了! 信息从宝闾州疯狂向外传递,即便是有月影楼的人大肆抓捕,也根本抓不完,这最后的疯狂之际,凤鸣城下辖各大州城,开始分崩离析,大势力举族逃亡,他们很清楚,只有趁着这个时间逃掉,才是最后的路。 否则,迎接他们的只有死亡,绝无可能有第二种结果。 曹安并未参与后续之事,游千击带领着七支护道军,一路大破,甚至都没有形成任何有效的反抗,那些底层的武夫们,恨不得宝闾州的人早一日进驻,这样,他们才能打破限制,自由修行。 月轻歌这些时日以来,面有愁容,将曹安挡在月影楼外已经是三天了,这一日,曹安依旧像往常一样来到月影楼门口,站在门口的是夜鸦,见到曹安的身形,夜鸦跪在地上。 “见过主上!” “你们楼主呢?还在里面吗?” 夜鸦脸上泛起了难色,“在,但是,主上,楼主吩咐说,她现在不想见你。” 曹安顿了顿,挥挥手,夜鸦不敢拦,也不可能拦,他只负责将月轻歌的话带到,至于曹安是否要走进去,那是他的事情,正如之前的几日一样。 走进月影楼,老远就看到了月轻歌的背影。 “轻歌……” ------------ 第六百九十七章 拿起再放下 “恭喜你了,曹宗主,真名界很快即将落入囊中,到时候有了凤鸣城中海量的金刚晶助力修行,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破碎虚空而去,回到外界。而我,也将借曹宗主你的东风,踏入修行涅槃鸣音之路。” 月轻歌没有转身,就这么背对着曹安,言语之间有着一股天然的陌生感,淡漠的说道。 曹安笑了笑,算是明白这女人近日以来没有见自己的缘故了,上前几步,身子完全贴在了月轻歌背后,“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轻易背对着一个男人。” “松开我,我们有着各自的使命。” 曹安却浑然不在意,月轻歌嘴上说着让自己放开,却并没有多大的力量挣扎,“念头与使命,无非就是人之一念,一念可以为敌,一念也可以为友,全在于你自己,世间无烦恼,惟人自召之。” “若是这一念可以如此轻易的更改,那我月轻歌这一生的付出算什么?那么多年的努力,这么些年来所作所为,这一念改了,岂非是连我月轻歌最基本的善恶观念都需要随之更改,你是想让我承受失去原先理念之后,所行的在你们看来是为恶事的道德折磨吗?” 曹安沉默了,他很早之前就明白一个道理,善恶观念,永无绝对,以月轻歌和立秋这等人物,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绝望,没有一个令他们绝对信服的理由,他们不可能成为现在这样,走到整个人类的对立面。 武道之路上,意志坚定之人未必能有多高的成就,但成就极高的武夫,必定有着坚定的意志,有些事情,月轻歌不愿意说,曹安也不问,在真名界的这段时间里,两人都有意在淡化外界之中的事情。 可说到底,他们最终都还是需要面对这些,特别是眼下,凤鸣城九命败了,天下再也不出十三阶武夫,那曹安将成为此间绝对的权利掌控者,在现行政策的推动下,不出半年,只要曹安还在,整个天下对曹安的拥护将达到顶点。 不知为何,月轻歌就是有这么一种信心,相信曹安一定能够出去,就像相信他能够战胜九命一样,尽管事到临头,还是会担心,可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曹安能做到,一切还是要回到原先的起点。 续上平镇那断掉的恩怨…… “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有些时候,我们未必需要抬头看前方的路,看着脚下的每一步,会让你走得更踏实。”说着,曹安紧了紧怀中的女子。 月轻歌转过身,“既知别离,何必再多些痛苦。” “那既知死,何必生?” 月轻歌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垂眸,靠在曹安怀中,不是曹安说服了他,而是她需要一个借口,一个看起来逻辑自恰的借口,能够说服她自己,而曹安也确实给了,既知死,何必生,这是最好的借口。 眨眼半年时间过去。 曹安传下八九玄功第五转,入驻凤鸣城,至此,真名界尽入凤鸣城辖下,各大州城内,大族势力逃的逃,杀的杀,短短半年时间,漏网之鱼确实不少,但在眼下的浪潮中,找到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是月影楼自己的事,按照曹安和月轻歌的意思,月影楼更名月影卫,孔雀等人所求,在这里得到了圆满。 凤鸣城中,一处宅院静室内,曹安盘膝而坐,石门被打开,一条倩影走入其中,女子身上穿的并非华贵的衣物,而是简单的棉麻,却难掩国色,盘着妇人髻,径直来到了边上的蒲团前,坐了下来。 双手拄着精致的下巴,就这么怔怔的看着曹安。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好看啊,多看会,出去以后,怕是就没机会再看你了,对了,游千击差人来了一次,要请你入驻帝宫。”月轻歌柔声说道,进入凤鸣城之后,曹安并没有入驻帝宫,而是在帝宫边上挑了一座院子住了下来。 曹安皱了皱眉,“你没有跟他们说清楚我的意思吗?” “说了,但你又不是不知,现在整个真名界中,除了你,还有谁能任这武帝?保不齐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帝国,又将再次面临分崩离析,你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曹安站起身来,“当年,他们愿意跟着我,我所许诺的是什么,如今我已经办到了,剩下的路要他们自己走,我现在还在这里,便是再闹也闹不起多大的波浪,可若是我现在坐上了那个位置,到时仓促离开,才是真正的灾难。” “把这个给他们吧。”说着,曹安从怀中取出一册卷轴,递给月轻歌。 “内阁制?你早料到了这种情况吗?不对啊,那照这样下去,岂不是武帝就只是一个代表,一个帝国名义上的代表,不再具有实际的权利了?” “一介武夫而已,要那么大的权利做什么?武夫不一定会治国,再说了,这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一种志高的荣誉,要么自觉地有才干,想要干出一番事业的,那就进入内阁,自觉自己武道天赋绝佳,想要这志高荣誉的 ,那就只能舍弃权利。” 曹安顿了顿,接着说到:“我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真名界的路,还需要真名界的人自己来走,便是我现在所做的这些,都已经有些过了。” 这样的制度推行开来,就算是自己将能想到都进行了完善,可依旧会在推行的过程中遇到种种问题,他没有时间来帮他们逐一解决,现在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引个头,剩下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解决。 至于这内阁制,最终会演变成为什么样,那就不是曹安所关心的了。 “你该进入帝宫修行了。或许,你成为武帝,会是一件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曹安若有所思道。 月轻歌脸色一变,“不会吧?” “你自己去看看吧,记得把我交给你的东西转交给游千击,他们都是聪明人,会将事情做得比你想象之中更好。” 月轻歌半信半疑,带着曹安给出的卷轴,见了游千击几人,没成想,真如曹安所料的一般,在见到卷轴之后,便将月轻歌推上了武帝的位置,这是真名界制度更改以来的第一位武帝,名义上的武帝,没有多少实质权利的武帝。 月轻歌顺利进入帝宫,开始了修行,而曹安,在拒绝了几次游千击等人的拜见之后,便彻底与真名界现在的权利阶层断了联系,依靠着分润而来的金刚晶,投入到了最后的修行当中,八九玄功第六转! 一个是基本不管事的武帝,一个是彻底隐居不问世事,但曾经带领着凤鸣城内现存高层夺了天下的第一人,两个古怪的组合,两个自外界而来的人,带来了真名界的变化,却再引出了这个变化之后,不再掺和其中的任何事情。 曹安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感受着肉身在金刚之力的滋润下,一遍遍的凝练,一点点的蜕变,滴水石穿,内心愈发的平静,初始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急躁,因为他不清楚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究竟是否一致。 这临门的一脚,他希望尽快完成,以期尽快回到外界,免得生出更多变故,确切的说,他太想知道外界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那里已经有了挂碍,白玉京,就是他在外界中的挂碍。 可当他浸入意识世界之后,才发现,八九玄功要完成五转到六转的突破,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艰难,即便有着足够的金刚之力相助,这依旧是一件极耗时间的水磨功夫,那滴滴点点的蜕变,漫长到令他心头浮躁。 一念起,万念皆生,体内犹如燎原星火,折磨着静坐的他,这个时候,悚然一惊的曹安,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不再执着于八九玄功的修行,而是将重心转移到静心三决上,随着一遍遍的修行,这一次,他对静心三决,有了新的体悟。 当心中古井无波的时候,再去修行八九玄功,坐看点滴变化,心中再无波澜,反而因为这样的修行,使得内心更加宁静。有了更多的时间,一心二用之下,将自己在真名界所经历的一切,再一次复盘。 从中获得新的感悟,八九玄功的修行,在初期,确实需要一股武夫的血勇,可功法修行向来讲求修行也修心,没有对应的心境水准,徒逞一股血勇和激进,并不能长久,就像是当下的自己一样。 一切再次回归到真名界之前,只是这一次,虽然依旧是看山是山,但已经经历过了看山不是山的阶段,此刻的心境修行,再上一层楼,在缓慢的修行之后,最后一丝金刚之力彻底打破了肉身的量变,引起了质变。 一阵难以言喻的畅快自肉身之中涌现,回荡到了内心,此刻,仿佛有无数天地至理朝着自己涌来,那种愉悦和自在,是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 曹安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道可道,非常道……” ------------ 第六百九十八章 再走一遍来时的路 然而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就从天地间传来,那种感觉像是要将完全挤出这个世界一般,曹安有一种明悟,在这股力量之下,只要自己顺应其发展,甚至不需要去破碎虚空,就能被挤出这个世界。 ‘这种情形之下,怕是真的会被直接挤进空间乱流之内,死无葬身之地。’ 压下心头的一切,心境之内,一时间古井无波,曹安不再理会这些,挥手打开静室的石门,一步踏出,凭虚越过数丈距离,来到了院中,看着周围的一切,莫名的多了几分陌生之感,这里终归不属于自己。 或者说,自己终归不属于这里,像是一个历练的秘境,只是这里的一切,有着独属于他们的运转方式,这里的人,有这自己的情感,产生了些许的羁绊。打开这扇尘封已久的门,门外是一条僻静的巷子。 眼下,曹安自身的力量已经超脱了这个世界的压制,神识之力的限制大大锐减,只是一扫之下,便发现了自己的院子周围,有着数十道身影,其中数道正在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朝着凤鸣城中心的那座小城而去。 他没有阻止,继续沿着小巷来到了城中大道,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映入眼帘,这里,比之之前更加繁华了,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寻了一家茶馆二楼落座,靠着边沿朝外看去,入眼便将外面人头攒动的景象。 不过片刻时间,曹安手中的茶都还没有喝完,一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神识范围之内,月影卫孔雀,他径直而来,走上茶楼二楼,在他上楼的时间里,原本热闹的茶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孔雀,见过主上!” “起来吧,你们现在没有所谓的主上了,只有武帝和诸位内阁大臣,想来你应该也在内阁当中身居要职,好不容易一切走上正轨,让外人看到了不好。”说着,曹安伸出手,隔着两丈距离虚抬一下。 孔雀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托了起来,眼底的震撼之色一闪而逝,似乎一切放到了自己这位主上身上,都会变得可以理解了。 “主上,您要离开了吗?” 感受到曹安身上那种力量,孔雀很快就明白,曹安已经要走了,只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相隔两丈,能够轻易将自己托起,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肉身力量,而想要在真名界施展这样的手段,那就必须能够挣脱这个世界的束缚。 “差不多了,武帝如何了?我们入驻凤鸣城到现在,过去了多久时间?”曹安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回主上,自您闭关之后,武帝也进入了凤炎地修行,自那以后,除了每隔一段时间,往入口处补充金刚晶之外,武帝陛下并无任何的信息传出,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年了,朝中内阁大臣们有些也进行了更换……” 十年吗?从五转突破到六转,用了整整十年时间,还是在真名界这样的地方。 孔雀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曹安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如今帝国之内的其他事情,我并不想知道,你们有你们自己的路要走,一种制度的贯彻和实践,需要很长的时间,我只是起到一个引子的作用。” “主上,其他的几位,您要不要见一见?” 曹安摇摇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水,自己这一趟出来,本来想见一见月轻歌的,但没有见到,时机上有了些偏差,不强求。 “陪我走走吧!留在这城里也是给你们制造麻烦。” 孔雀不敢说话,亦步亦趋的跟着曹安,下了楼,出了城,这一路上,尽管依旧维持着这份热闹,但很显然,早已经没了之前的那份自然和祥和,更像是一种表演出来的热闹,期间曹安一句话也没说。 两人就这么走着出了城,又是一道身影从远处激射而来,落到了曹安两人后方,女子身着华贵,容貌绝美。 “主上,您出关了!” “婴灵啊!” 婴灵自顾自的跟了上来,压根没有询问曹安的意见,曹安倒也没有着恼,只是这短短的几个呼吸停留,身后又是数道身影疾驰而来,快到曹安近前才停下来,左乾坤、游千击、蛮枪、霸山、千道,这几个跟了曹安更长时间的武夫们。 而在人群中,曹安还发现了另外一张陌生的面孔。 容貌比之婴灵不相上下,但却穿着一身暗红色甲胄,女子着甲,英气非凡,看向曹安的目光有些怯弱却又透着一股子决绝,在曹安的目光下,缓缓低下头,开口道: “我是大石村素鱼,当年打过您的那个小姑娘。” 曹安愣了一下,随即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小姑娘不仅长大了,出落得更加明艳,便是自身境界,都已经到了十阶金刚身的地步,当即笑了笑。 “本来不想打扰诸位的,但没成想,还是惊动了你们,曹某人要走了,来到这里,认识了诸位,让曹安感觉不虚此行,今日午时,曹某就在城外四百里破虚,若是有缘,咱们外界再相见!” 素鱼猛地抬起头,“曹安,我会到外界来找你的。” 曹安闻言,没有动作,只是点点头,转身一步迈出,瞬间与身后之人拉开了百丈距离,他看得出来,小姑娘修行的是八九玄功,可他留下的八九玄功只有五转,任凭小姑娘如何折腾,却也不可能来到外界的。 他身后之人,无一人不是武道好手,虽说追不上曹安,可跟紧他,却还是办得到的,毕竟这不是速度的角逐,曹安终归要停下来的。 凤鸣城南八百里,广阔的平原上,只有一座独峰,它像是被天神遗漏在了这里,孤零零的矗立在这广袤的大地上,当众人来到的时候,曹安已经站在了独峰之上,冯虚御风,这是曾经他在外界才有的本事。 但今日,他轻而易举的又施展出来了,身形缓缓拔高,没有借助任何的宝兵,天空中,此刻阴云密布,聚拢在曹安的头顶,黑压压的云层,带着无可匹敌的厚重感,仿佛要压得这一界的生灵臣服。 要将下方这个敢于挑战自己的武夫的骨头压弯,曹安平静的抬起头,年剑不知何时已经落入了手中,双手持剑,蓄势一击。 剑未出窍,剑气自大地勃发,冲天而起,一道璀璨的流光遮蔽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这一剑,剑光未曾脱离年剑分毫,苍穹之上的黑云在剑气激荡之下,尽数散去,曹安所处的虚空前方,就像是一片看不见的薄膜,被年剑割开,展露出其中幽暗深邃的空间。 本能的令人心生畏惧,仅仅只是看到,就仿佛内部充斥着什么大恐怖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曹安平静的收好年剑,一步踏入其中,这一刻,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是空间乱流,这片幽暗深邃,就像是一条包裹在这个世界外围的一条大河,你永远不知道河里有什么,这里面可能有空间碎片。 它就像是碎掉的玻璃片一样,薄到几乎无法被察觉,若是它平行于这条河流,你根本看不到,等你感知到的时候,已经完了,就像现在,当那片漂浮在这条‘暗流’中的空间碎片触及自己肉身的时候,曹安才知道。 低头一看,是一片狭长的空间碎片,八九玄功自动护主,爆发出璀璨宝光,霞光万道,生生扛住了这一击,但以八九玄功的强大,曹安的肉身还是被它切开了一道口子,深可见骨,身前,那到裂口正在缓慢愈合。 曹安举目四望,只见这幽暗中,绽放着星光点点,那是其他无数的空间碎片,或纵或横、或大或小,它们在移动,混杂在一起,对敢于踏入此间的一切,进行粉碎,它们就是这里最大的危机,也是世间最锋利的剑。 至于所谓的空间之力的碾压,在此刻的曹安看来,根本不足为惧,仅此而已的话,单纯的空间之力碾压,现在的曹安都无需动用全力抵挡。 想到这一切,曹安最终还是忍不住将八九玄功第六转注入了一道玉简内,扔出了那即将闭合的空间裂缝。 “后世修行八九玄功之人,不到六转不得破虚!玉简之内记载了六转功法,切记切记,空间乱流之中,比你们所想象的还要可怕。”说完,曹安不敢在迟疑,年剑蓄势再发,朝着河流的上方,一剑斩出!! 在这一剑之下,那幽暗深邃的河流中,凭空出现了另外一条裂缝,从中涌出蓬勃的天地元气,感受着这片世界数息的气息,以及身后正在汹涌而来的空间碎片洪流,曹安再也没有犹豫,当先一步踏出,进入了那方世界。 “呼!!!” 身后的缝隙在曹安踏入的一瞬间愈合,严丝合缝,看不到丝毫的痕迹,曹安身形微颤,看着面前熟悉的区域,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这个地方他太熟悉,距离大乾帝国也不远,不过就是再走一遍来时的路。 “黑海……” ------------ 第六百九十九章 法一样,人不同 真名界,曹安的身形消失在裂缝之中后,置身与那片幽暗之中,山下的众人便再也看不到曹安的影子了,在他们的眼中,他就像是在破开虚空的那一瞬间,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直到曹安的那句话从黑暗中传出来:“后世修行八九玄功之人,不到六转不得破虚!玉简之内记载了六转功法,切记切记,空间乱流之中,比你们所想象的还要可怕。”这个声音,清晰入耳。 紧随着这道声音的是一道流光从裂缝中射出,堪堪出现,天空中突兀的出现了一道紫色雷光,准确无物的落在玉简上,将其击碎,在雷光触及玉简的一瞬间,一道金色光晕自玉简上升起,挡住了大部分的雷光。 但这毕竟是无主之物的自动还击,又哪里比得过天地意志的一道雷光,雷光过后,玉简分裂成了数片,化作流光散落到了真名界各处,山下之人,眼底的锋芒一闪而逝,各自展开身法追了出去,只是他们毕竟是在地上跑。 与那些在天上飞的玉简碎片,速度上根本没法比,能追回多少,不得而知。 真名界的事情对于曹安来说,暂时告一段落,他现在就站在这黑海上空,咸腥的海风铺面而来,年剑在手,他想再试试能不能用手中年剑破开虚空,按理说,以自己目前的实力,是不可能破碎虚空的。 这里是大乾,是主世界大陆,不是下方的真名界。 但自己刚刚又是切切实实的破碎了虚空才进入到这里的,想着这些,曹安手中年剑挥出了蓄势一击,一剑祭出,璀璨剑气掠过黑海,直冲苍穹而去。 曹安双眸微眯,“斩空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斩空了,别说破碎虚空了,在这片世界里,他的剑气连触及空间层面的资格都不够,也就是说,以他的实力,在这里再怎么蹦跶,都不会影响到整个世界的稳定。 “只有一种可能,从那片乱流中,破碎虚空要更容易很多,不,不是很多,应该说是要容易数倍,前提是能在那片虚空中存活着。” 得到这个答案的曹安收敛心神,天地元力复归,原本被禁制的法力开始涌动,奔涌于经脉之中,九品通神境,双臂一震,行将突破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只能将其暂时压下,一切都尚未准备完毕,贸然突破不是一件好事。 曹安神念掠过一望无际的海面,黑海之上,水天一线,在这个高度之下,根本就看不到黑海的边缘,瞬息千里,当即唤出年剑,落于脚下,身化虹光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身在逍遥城的大黄从眯眼假寐中猛地睁开双眼,高大的身形一跃而起,跳到了苏今窈跟前,“主母,主上回来了,他的气息出现在了这个世界,刚刚有那么一瞬间,被我感应到了。” 谛听,拥有鉴察万类之能,更何况是一个与它有着极深联系的曹安,以至于在曹安堪堪出现在黑海之上的时候,它就有了感应。 事实上,不只是它,苏今窈也有了感应,但她不知道曹安出现的具体时间,于是将大黄叫到了自己屋内,存的就是想让它通过感应,第一时间知晓曹安出现时间的打算。 “哪个方向?”苏今窈豁然转身,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黑海,但是,好像朝着神都那边去了。” 苏今窈嘴角噙着笑,“又是神都吗?这一次,怕是再也没人能阻止你前往神都了,就是不知道从神都出来之后,你的修为将会达到什么境界。” 自上一次苏今窈他们从沧浪山脉回来之后,又一个三年过去,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诡异的有些不同,确切的说,若是以外界的时间流速作为参照物,那真名界的时间流速就是时快时慢,偶尔还能保持一样。 若是赶上一个最诡异的时间差,极有可能有人即便跌入了真名界,有能耐再次出来,也早已物是人非。 “主母,我们要去找主人吗?”大黄眼中透着兴奋,这么多年以来,玉京界因为有着多方势力的靠拢和结盟,在江湖上,几乎也已经是没有人敢轻易招惹的存在,它自己也就基本成了个护山神兽。 在家都快闲得发慌了,要是能够出去一趟,特别是跟着自家主人,那必然是一件极其开心的事情。 “你可以去看看,如果你想去的话。” 大黄嘿嘿一笑,“好的,主母,您放心,这一次,老狗我一定将主人完好无缺的带回来,不会让主母的一片苦心白等。”说完,直接身化一道莹白色的匹练,消失在院子中,它率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到门口,就听得一声犬吠,不多时,一条浑身漆黑如墨的神异狗子从院子里窜了出来,围着大黄不断地摇着尾巴,兴奋的扑了过来。 大黄眼中的兴奋之色稍退,将这狗子从它身上拿了下来,一双眸子落在黑狗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了几分失望之色,这是它做的一个试验,这狗子比之当年的自己可谓是强了太多,是它从外面寻的一条狗妖。 按照曹安当年对自己所做的事在它身上试验了一遍,但奇怪的是,这狗子并没有跟自己一样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妖还是那个妖,比之自己的血脉,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可以说,从本质上,它除了被带回宗门,被自己养在家里后,修行有了些进境之外,没有半分变化。 血脉还是之前的血脉。 “奇怪了,方法和手段都是一样,那为什么没有变化?难道是因为做这件事情的并不是我主上?所以才不会有改变?”想到这一点,再联系上那夜它在神庙中所见的一幕,大黄身子不由得本能的颤抖了一下。 …… 却说曹安从黑海靠岸,直奔神都,再次来到了平镇,一条官道,平分一镇,前方就是神都所在的京畿道,曹安头顶戴着斗笠,身着灰色麻衣,腰间别一葫芦,手中拄着一根已经干了,呈现出淡黄色的竹杖。 行走在官道上,如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凡人,顺利的走过了边界,站在了京畿道的疆域内,清澈的眸子朝前看去,在这一刻,自己两次所求,两次被阻的京畿道,似乎也就只是这样,如其他山川一样,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山还是那样的山,土还是那样的土,就在这时,身后马嘶人喝,曹安身形快速朝着边缘让了一下,一辆马车带着滚滚烟尘,停在自己前方不远处,赶车的汉子从马车上探出个脑袋,面有怒色。 “找死啊!在路中央发什么呆,喊了你半天,你是聋子吗?” 曹安确实刚刚有些失神,声音虽然听到了,但肉身的本能反应并没有出现,因为那马车即便是更快的速度冲过来,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这马车和马车上的人,怕是要因此而付出不小的代价。 他脸上带着歉意,“抱歉,刚刚有些走神,对不住。” “晦气!找死靠边,要不是碰到了我,你现在都已经是这官道下的两截米肉了。” “袁叔,算了,可能他也有自己的心事吧,咱们尽量慢一些吧,不需要太快,只要走着,总是能到的。”马车内,传出了女人轻柔的声音,车夫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之色,没有再骂,瞪了曹安一眼,继续朝前赶着马车,只是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曹安笑了笑,继续朝前走路,将自己的位置朝着边缘挪了挪。 过往行商,在到达京畿道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心,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整个大乾的关系体系就算是再烂,也要维持着表面上的风光,所以,这里几乎不会出现成了气候的盗匪,偶尔也就一两个小毛贼。 商队的镖师都能轻易解决他们。 “咳咳~” 听着车内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袁贵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只恨自己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修士,能把自家小姐在一念之间带到那位神医跟前。 这大乾天下,江湖也分两座,武夫们的江湖有高来高去,也有劳碌奔波,而普通人也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江湖,在这片江湖里,他们是那些底层武夫们的金主,但生活并没有多少的神异和不凡,他们有位高权重,叱咤朝堂,也有苦难加身,萧条瑟缩。 两个江湖既有着繁密的交织,也有着泾渭分明的区别。 马车内的女子名叫上官青虹,名字里充满了武夫江湖的韵味,但其实整个上官家都没有出过武道高手,就连天人境那一道风水岭都没有跨过去,数百年前,上官家老祖曾追随过一位天赋卓绝的武夫。 在他身边伺候了一辈子,从他那里得了一份医术传承,也正是靠着这份传承,让上官家在剑南道生了根,并且成为了普通人江湖中顶级的医药世家。 上官青虹自出生之后,就表现出了极其强大的医学天赋,年仅十六的时候,就已经将家传医学尽数领悟,强大的天赋,勤奋而专注的努力,让她很快在这座普通人的江湖中崭露头角,至此行医已有十载,手下活人无数,将上官家的名声推上了更高的位置。 但变故就此而生…… ------------ 第七百章 还有谁不晓得白玉京呢 上官青虹病了,一种在当世除了那座更高江湖里顶尖的一批人外,几乎无人能治的病,痿症!就是家传医术几乎臻至化境的上官青虹自己也无能为力,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医者不自医了,而是根本就无法可医。 其实在四年前,上官青虹就已经察觉到了,医者,特别是有着极高医术的医者,他们不是武夫,但对自身身体情况的了解,与武者也没有多少区别,这四年时间以来,她瞒下了所有,依靠着自己的医术,延缓着自身发生的一切。 直到这个过程在两年前,再也瞒不住,上官家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开始遍寻名医,希望能够找到治疗痿症的人,可一个普通江湖里的世家,再大的能耐又能有多大,他们所能接触到的那个面就限制了他们的认知和人脉。 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上官家依旧一无所获,不是没有请过武夫,在大乾,连天人境界都能被雇佣的时代里,寻几个高阶武夫并不是什么难事,然而,以他们的能耐,向上也有一个极限,他们请不动更高境界的武夫。 这一次,前往京畿道,就是因为上官家得到了隐秘消息,在京畿道捭阖城有一个名唤盛福教的教派,这个教派的教主不仅拥有着堪比十景神通境的修为,还能沟通远古神明,拥有莫大威能。 盛福教以教化民众、拯救疾苦为责任,帮助了不少身患绝症之人,上官家此来的目的就是这个。 轰隆~ 不知不觉,天空响起了雷鸣,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落了下来,袁贵皱了皱眉,焦急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这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遮雨的片瓦都没有,倒是前方有一个尚且勉强能避雨的山壁。 山壁不高,也就是两三丈的高度,只是更陡一些,能遮住半边,袁贵驱车向前,将马车尽量停靠在陡壁边缘,“小姐,下了大雨,一时半会怕是不好走了,我们暂且在这里稍作休息吧,您也饿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吧。” “我没什么胃口,袁叔你跟翠娥吃吧,对了,袁叔,外面雨大,你进来里面避避吧。” 袁贵急忙摆了摆手,虽然隔了一层帘子,但看起来就像是依旧能看到外面一样,“使不得,使不得,小姐千金之躯,我只是一个粗鄙的下人,不能进马车,污了小姐的所在。”说完,自顾自的从马车下拿出蓑衣斗笠戴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好在这马车也是上官家找了名匠制作的,不论是质量还是美观上,都是一流,这大雨倾盆,也硬是没有淋进去一点,袁贵给两匹好马添了些料,吃着手中的干粮,安静坐在一边,看着这让视线都难以穿透的雨帘,脸上带着愁容。 他不知道小姐到底能不能安然度过这一劫,心中觉得老天没眼,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却要遭受这样的折磨。他本不是上官家的奴仆,五年前,他抱着三岁重病的孩子,跑遍了街巷上的医馆,没有一家能治。 有些医馆甚至因为自己拿不出更多的钱,将自己拒之门外,是上官青虹救了自己的孩子,也救了自己的生活,自那以后,袁贵就成了上官家的奴仆,为上官青虹驱马,一干数年,没有怨言。 袁贵正想着这些的时候,雨幕里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偌大的暴雨并没有对他行走造成任何影响,他还是像之前在路上遇到的时候一样,就是走路也挺直着身板,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得很沉。 但落在地面却又没有任何痕迹,之前袁贵没有留意过这些,但现在借着大雨,他安静的看了一会,将这情形看得真切。心中一凛,知晓这位定然是个武道高手,不然的话,不可能做到这样。 传说中,高手们都是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走起路来踏雪无痕,连雪都没有痕迹,这地面上的泥泞自然也不可能留下痕迹。 曹安缓缓靠近,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冲着袁贵点了点头。 袁贵急忙站起身来,“大人,之前袁贵有眼不识泰山,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曹安愣了一下,想想自己现在暴雨都不落到身上,估计是让这位赶车的瞧出了端倪,“朋友言重了,确实是在下失神了。” “大人,这雨很大,不如一起坐这避一避?这里还有些空间。”袁贵朝着边上挪了挪,他自己坐了一块长长的石块,这个位置,正好没有雨淋到,他这让了半边出来,身子也立马就淋湿了半边。 曹安看到这一幕,拱了拱手坐了过去。 “袁叔,外面的是谁?” 袁贵抬起头,“小姐,是之前我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位大人,当时小的还骂了那位大人几句,现在我们再次碰上了。” “原来是这样,之前是我们无礼了,多谢大人不计较。”上官青虹撩开帘子,看向了外面,朝着曹安歉意的点了点头。 说来也是奇怪,偌大的暴雨,曹安落座后仅仅数个呼吸,很快就停了下来,连太阳都出来了,这上官家休息调整之后,也要上路了,袁贵存了些别的心思,坐在半边车驾上。 “大人,不如上来一起,小人还能捎上您一段。您要去哪?” “这条路前方就是捭阖城了吧?在下打算先去一趟捭阖城再做打算,不管怎么样,都是必经捭阖城的,不知道几位是?” 袁贵脸上露出了笑容,“那可是巧了啊,大人,我们就是要去的捭阖城,大人您若是不弃,就上来吧,小人稍上您一段。” “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曹安上了车,马车开始动了,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坐在了马车前段,只有那位上官家的小姐和女婢坐在马车内,袁贵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知大人您是哪个宗门的高徒?” “我算是白玉京的人吧。”曹安想了想说道,一方面自己也确实是白玉京的人,另一方面,也想通过旁人的角度,打探一下白玉京现在的发展情况。 “原来如此,难怪。” “你知道白玉京?” 袁贵笑了笑,“这大乾天下,还有谁不晓得白玉京呢……” ------------ 第七百零一章 上官青虹的困惑 一场大雨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原本打算一日之内到达捭阖城,终归是没到,袁贵是个健谈的人,这一路上跟曹安聊了很多,在他所了解的那个局域内,几乎将所知的传闻和见识聊了个干净。 依然有些意犹未尽,只是碍于自己所知的局限,不得不终止了聊天。 夜里,马车停靠在官道边缘,袁贵在边上聚了一笼火,一路上只闻其声,却未见其人的大小姐上官青虹也终于是漏了个面,几人在火堆边吃着东西,曹安以修行为由,婉拒了上官家主仆的进餐邀请。 吃过东西后,夜色已深,累了一天的袁贵沉沉睡去,就是那照应上官青虹的婢女也睡了过去,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上官青虹走了出来,朝着曹安的位置微微点头。 “前辈,还没睡吗。” 曹安笑了笑,“这话倒是应该我来问你,上官小姐身体不适,理当早些休息才是。”这个女人现在就连上下马车都需要婢女的服侍,别看其人容貌清丽,在普通人中已经能算是极美的女子,可那手脚偶尔从衣物的遮掩中探出来就能看到那干瘪的模样。 “痛,睡不着,已经习惯了。有些问题,想请教前辈,听听前辈的开示。” 曹安皱了皱眉,伸手将上官青虹托到了自己边上坐下,行走,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件在普通不过的事情,可对于现在的上官青虹来说,已经是一件极困难的事情了,照这样继续发展下去,脚不能行,手不能动,甚至连说话都成为一种奢望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谈不上什么请教,上官小姐若是有什么疑惑,可以讲出来,我们一起探讨。” “前辈相信因果吗?” 在来的路上,曹安已经从袁贵的口中得知了太多关于上官青虹的事情,这个家仆,对自家小姐的崇敬已经到了骨子里,他的话语之中,说得最多的就是上官青虹的事,以及自己孩子的事情。 当上官青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曹安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以至于一时间,微微有些失神,有些话一旦说出去,对于普通人或许就是再正常不过的话,可对于曹安这等境界的武者来说,或许就会演变成为自己的问心之路。 ‘我信吗?’曹安想着,脑海中不断翻腾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行之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是信的!” “前辈修为超凡,想来对于因果有着自己的解读和感悟,青虹不明白,您说,青虹悬壶救人,做错了吗?为何要在命里有此一遭。” “悬壶救人无错。” “挽救他人性命,接济穷苦,是否是积德行善之举?” “是!” “按照因果之说,行好事,积善德,是不是就应该得到福报?” 曹安深吸了口气,“是!” “那为何这道理,落到了青虹头上,却成了这样?我不甘心,自我第一次行医开始,手下活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剑南道多少为疾病缠身之人慕名而来,每逢大灾,只要青虹能抽出身来,定带人前往,医治伤病,不问诊金。” “何苦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青虹曾在明光寺内小住月余,那里的住持是个远近闻名的开悟高僧,青虹曾随他静修过,但他的那一学问,并不能让青虹折服,按照他口中所言,济世救人确为积德行善。” “此为因,种善因,福报却未必会报在这一世,而青虹所遭遇的这些,是前世的果,这前世今生谁人能见,谁人能知,未知之事,岂不是任由他们去说?左右也无法查证,不过就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手段罢了,不知前辈又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曹安平静的动了动篝火,“那住持怎么看待那些为你所救之人?” 上官青虹嘴角泛起了冷笑,“他说,为我所救之人,皆是该活之人,可青虹很清楚,那些普通病人尚且罢了,但那些重病之人呢?贫困之人呢?那些若无我出手,短时间内就会毙命之人呢?他们是该活之人吗?我不出手,他们必死无疑,我是医者,我很清楚这一点。” 曹安点了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遇见了你,也是他们该活。” 上官青虹沉默了,心有不甘的沉默了,她已经很清楚自己的结局了,自己身为医者,精湛的医术在普通人这个层面可以说已经臻至化境,以至于她对这捭阖城之行并没有抱有多大希望,她现在只是迫切的想给自己的心灵寻找一个寄托处。 就像是之前在明光寺小住一样,今日她听了很多袁贵与曹安的对话,尽管大多数都是袁贵再说,但从曹安的话语中,多少听得出来,这是一个真正有道之士,这才有了今夜的举动,但没想到,他给出的话语依旧是这样,这并不能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寄托。 从本质上而言,曹安的那句话,虽然玄之又玄,听起来似乎煞有其事,可并不能说服她自己,在她看来,曹安与那个和尚一样,也是一路货色。 “我所信奉的因果并不是那一套。”就当她失望的想要离开的时候,曹安开了口。 说着,曹安张开双手,在篝火的上方瞬间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彩色雾球,静止在火堆的上方。 上官青虹被曹安这一手怔住了,视线全部聚集到了雾球上,“这些雾球就像是一个个人,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的时候,他们便按照一定的轨迹开始运转,这个运转的轨迹,由他们出生之时的身世背景,性格养成以及所遭遇的事情所决定。” “自身所经历的事情越多,其命运的轨迹,越是有迹可循。”随着曹安的声音响起,一个个雾球开始移动,它们的运转轨迹各不相同。 “所行之事有迹可循,而所谓的果报,便在这样的活动和运转之中逐渐形成,或善或恶,此间善恶并非以我等所认知的那一套道德标准来评判,我在这里用善恶,仅仅只是因为这样更容易让人理解而已。” 说话间,那些雾球的上方,逐渐出现了或黑或白的云。 “我们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是人就会有交集,或深或浅。”曹安十指翻飞,雾球们开始有了碰撞,在这个过程中,有的雾球之间,接触的时间长了,各自之间沾染了相互的颜色,随着这样的接触,就连他们上方的云的颜色也发生了变化。 “当果形成的时候,报必然是要落下的,你且看清楚了!” 火堆上方,云开始坠落,有的降下了雷光,有的落下了金芒,肉眼可见的,无论是雷光,还是金芒,落下的时候,那些之前与其中某一个雾球有了接触的雾球,也会一定程度的受到影响,而这个影响的大小,就取决于雾球与雾球之间的接触时间。 相互影响的时间,金芒使得雾球增大,雷光削减了雾球的大小。 曹安没有说话,只是一遍遍的操控着雾球,演示这自己内心中对于因果的理解,也是他一直在奉行的道理。 上官青虹神色专注,死死的盯着那些移动的雾球,在曹安的话语中,渐渐有了新的体悟,在雾球的移动和相互侵染中,脸上的神色逐渐平和了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曹安挥了挥衣袖,一切异象消失,上官青虹面色平和的看着曹安:“多谢前辈,青虹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济世救人本无错,可济世救人同样也是掺和别人因果最大的事情,这或许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善举,可因的联系一旦建立之间,就需要在一定程度上承受别人所行之事带来的果,今日所救必死之人,将来若是行了大恶,这份果也将在一定程度上反馈到我的身上。” “反之亦然,可人行善太难,行恶更易,青虹自认为的济世救人,反倒是给自己招致了更多的果。这才有了今日之局。” 曹安闭上了双眼,话说道这里,再点下去也无意义,上官青虹只想找一个心灵的寄托而已,现在有了。 女子自然起身,转身艰难的回了马车内。 如此果报,自然是片面的,也是草率的,因果需要从一个更长的周期来看,三世太长,曹安只看一世,但在这一世之中,上官青虹的寿命尚未行至终点,现在来将报,论这个果,尚有些早。 他自己所奉行的准则只有一条,少介入别人的因果,别的他无法肯定,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当别人的果降临的时候,你介入了,就需要你替他承担一定的份额,可能堪堪致死的‘果’,因为你的分担,使得他活了下来。 但必然有一部分是落在了你的身上,当然,因果之中还有一线生机,能让这一类人圆满无伤的脱身,那便是得道。 于普通人而言,即为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这是一个很宽泛的律。应用在实质当中,最简单直接的就是为了救人而救人,为了帮人而帮人,而不是心中有了他念,做不到这一步,唯有一途,少介入…… ------------ 第七百零二章 你能看到气脉? 世间自有些大善医者,一生悬壶济世,活人无数,在遍走江湖的同时,也尽可能的挽救那些垂危的生命,似乎介入他人的因果,对他们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不会影响自身气数和命运,便由于此。 吃饭即吃饭,走路即走路,救人即救人。最简单质朴的道理,发乎于心,我觉得他需要我的帮助,于是我出手了,心无他念,无需去辨利己与利他,直指本心,不为相所累,便可超脱因果的干系。 老人虔诚信佛,笃信行善累积善因,为求来世能得善果。以余生去帮助更多的人,此举可提倡,但却是为了利己而为,相为善举,但心为利己。区别便在于此。 还有一道,也正是曹安所追求的道,那就是超脱,以修行,助力自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无形之中,自然因果不加于身,无相之辨,无心之扰,当然,到了这一个境界之人,其自身所处的位置,就已经决定了,他们轻易不可能与别人的因果命运发生纠缠。 “痿症吗?”曹安轻声呢喃了一句,紧闭双眸,心中再无波澜。 一大早,袁贵起身,火堆里的炭火依旧散发着热量,经历了昨天晚上一夜的燃烧,这火堆还没有熄灭,只是周围已经没了曹安的踪迹,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然后走到了马车前,在边缘上轻轻敲了敲。 “小姐,您可醒来了?” “袁叔,小姐醒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位武者大人好像离开了,不知道小姐你们知不知道。” 话音刚落,就见着帘子被撩开,上官青虹那张极美的脸蛋探了出来,脸上的神情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并不惊讶,“走了吗?还真是高人行径,神龙见首不见尾,随他去吧,能与他结伴同行这一段,就已经是我们的缘分了。” 袁贵点了点头,其实他还是有点担心自家小姐的,毕竟小姐虽说得了痿症,可毕竟容貌摆在那里,这等容颜的女子,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而这片江湖,向来不缺那种人面兽心的家伙。 醒来后没见到曹安,他第一时间担心的就是自家小姐的安危,生怕这位武夫大人见色起意,害了自家小姐,自己昨夜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睡得那么沉,现在透过那撩开的帘子,能清晰的看到马车内只有自家小姐和婢女,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 “那,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吃点东西吧,吃好了才有力气应对路途的劳顿。” 曹安自然不知道这位袁贵心里的担忧,此刻的他已经站在了捭阖城的城门下,若是寻常,他定然是不会入城的,现在的他根本不需要补给什么,只是这捭阖城就矗立在必经之路上,绕开了,反倒是有了忌惮之嫌。 他抬起头,看着捭阖城上空萦绕的气息,眉头微微一皱,按说,在天子脚下,又是这必经大道,捭阖城内,怎么也该是分润了一部分的龙气滋养,当属人道之气最旺,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在这人道之气中,隐藏着另外一股更为隐秘的阴邪之气,这股气息,让曹安有了些熟悉的感觉,体内的红莲之气有些异样的活跃,下一秒,曹安猛地意识到,这是大灾的气息,但这怎么可能? 捭阖城内有大灾的气息?是类似剑南道那种劫灵还是其他? “立秋大司祭,立春司祭有请!”曹安刚刚踏入捭阖城没多久,就有一武夫来到了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礼,对着曹安开口说道。 “立春?”白虎圣地的圣女阿罗刹,这个女人,自从出关以后,就好像跟白虎圣地没有任何联系了一样,一直在为天理会的事情奔波,面前这人曹安也记得他,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当初去往极北冰原的时候,他就曾随同一起。 “是的,大司祭!” 曹安略作思付,点了点头,天理会的阿罗刹都来了这边,看来跟那捭阖城上空的大灾气息脱不了干系,正好也可以从他们那边了解一下,对于因果他向来都是秉承着能避则避的原则,但天地大灾不一样,当它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跟所有人扯上了干系。 根本不可能避开,除非曹安能够逃出这个世界,以他在真名界的经历来看,这即便是窜入了小世界,也一样是避不开的,除非离开这个大世界。 既然逃不开,那就只能去积极的应对。 天理会的成员在前方带路,领着曹安走过一条条巷子,拦下一辆马车,来到了一处院落中,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子当中的阿罗刹,她还是当初乍见的那副装束,好像对于黑色有种近乎执着的偏爱。 她比之前更成熟了,冷艳的外表,黑色劲装,透着一股子莫名的韵味。 “果然是你,我们的人在回报说在官道上发现了你正朝着捭阖城这边过来,我还不信,天理会虽说只是一个闲散的组织,并没有要求成员明确需要做什么,可你这大司祭也当得太闲散了吧?” “整整六年杳无音信,若不是我们曾经跟着你从极北冰原走出来,都要相信那些江湖上的传闻了。”言语之中虽有责备之意,但语气听起来却并不是这样。 曹安笑了笑,“我这闲散可并不仅仅只是对天理会闲散,连我的白玉京都放手了六年。” “一切可好?” “还好,这六年时间,也算是颇有收获。并没有浪费。” 阿罗刹点点头,“那就好,请坐吧!不知道你这一次来捭阖城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紧要事,打算去神都走一遭。” 得到曹安的回答,阿罗刹的神色一时间愉悦了不少,“那正好,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可以拒绝,毕竟就像当初引你入天理会所说的一样,天理会中,并无绝对的高下之分,也没有人需要一定执行某人的任务。” 曹安接过茶杯,面色平静,“是因为大灾气息的事情吧?” “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阿罗刹惊讶了,按照她的情报,曹安应该是突然从黑海方向来到捭阖城的,途中并没有经历过什么,也没有天理会的人跟他联系过,他怎么知道这捭阖城内的事情的? 曹安伸手指了指上空,“这上面,除了人道之气外,还夹杂着一股阴邪之气,这股气息我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大灾的气息。你们不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才过来的吗?” 听完曹安的话,阿罗刹像是看待怪物一样看着他,就是原本静立在一边的田农也目光怪异的看了过来。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能用肉眼分辨出人道之气内混杂的气脉?” 曹安点点头,他确实能,只是称呼不一样,自己习惯于称呼为气息,但似乎从阿罗刹口中听来,却是气脉,二者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区别吗? 阿罗刹深吸了口气,“你不用这么看我们,是你有问题,而不是我们有问题,你没有修炼过什么瞳术之类的术法吗?” “没有!” “那就应该是你自己的功法缘故,气息是感应的,就如同气味一样,我们可以嗅到一般,气息的感应,更类似于这样。”说着,阿罗刹取出了一把剑,闭上双眸猛地举起了手中剑斩向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在曹安疑惑的目光中,那剑锋距离她手不足一寸的位置停了下来,“当剑锋靠近的时候,我能清晰的感知到剑的锋芒,它刺激着我的感知,让我的肉身做出本能的反应,这是感应,气息的感应也如这个一般。” “但按照你所说的,那是气脉,不是气息,你之所以会感觉熟悉,并且感应到了它的特性,那是因为你既看到了,也感应到了,二者混合之下,让你有了一种看到气息的感觉,但其实不然,你看到的是气脉。” “这是风水相士所学的内容,他们一般会有独门的传承,通过药石辅助和功法来修炼瞳术,使得自己能够看到气脉,但普天之下,能够看到气脉者寥寥无几,大多都是通过先辈的经典和经验来判断气脉。” 曹安明白了,开口道:“气脉有哪些?” “人走好运,走衰运,这些都是气脉,还有贵气,人道之气,龙气等等,这些都是气脉,除了人的气脉外,还有天地山河的气脉,这些气脉在真正能见到的人眼中,一览无余,你并非风水相士,又不修瞳术,能看到气脉,属实怪异。” “那你们?” “天理会在追查劫傀一事,最终线索指向了捭阖城,但是一切似乎到了这里就断了,我们已经在这里空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没能查出半点有用的线索,整个捭阖城看起来没有一点问题。” “又或者说处处都是问题,可我们就是无法找到真正有用且致命的漏洞,以至于成了现在这样。” 闻言,曹安脑海中猛地浮现出那日与袁贵的对话…… ------------ 第七百零三章 宁中则的推测 这些年以来,朝廷和天理会如同在救火一般,奔赴帝国各地,甚至各大王朝之中,处理着大灾之事,就天理会现在的统计来看,已经明确出现过厄忌客栈的就有一十三个点,大乾内部六个,余下七个则是在各大王朝之中。 其中大殷皇朝也赫然在列;除了厄忌客栈之外,形成的有统计的大大小小劫土有六十四个,这还只是已经为人们所知并且已经控制起来了的,那些深处各大禁地之内,尚未被发现的,就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了。 天理会追查的是大乾帝国内的一条劫偶输送线,与黑海之上的浮岛劫土有关联,有人在劫土内部发现了人类,劫土之内,乃是死地,基本上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形,但它偏偏就是发生了,甚至有一个幸存者从浮岛劫土内逃了出来。 可惜的是,这个男人在逃出劫土之后不久就死了,神志早已经被摧毁,无法问出具体的内容,只知此人身患重疾,且一直念叨着一个地名,天理会联合朝廷进行调查,得知那个地名正是这名幸存者的家乡。 而据他家人所说,此人最后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捭阖城,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才发现,竟有不少身患重疾的人都在往捭阖城赶,而去了捭阖城之后,就彻底的没了音讯,所以阿罗刹这才来到了这里。 曹安微眯着眼,似乎一切都对应上了,身患重疾,赶往捭阖城求治。 “盛福教!这个教派你们可有查探过?” 阿罗刹点了点头,“查探过了,这条线索很清晰,因为那些消失了的人,他们来到捭阖城,其中有一半多都是来福盛教的,我们调查过这个教派,没有多少收获,就是一个由江湖医者发起的教派。” “这里面汇聚了不少江湖中的名医、怪医,他们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影响力在武林中并不大,只是在普通民众层面有着不小的威望。现在我们的人和朝廷的人都还在盯着那个地方,但别抱太大希望。” “那里的都是一些普通人,便是有些武艺傍身,也无足轻重。” 线索断了? 能在朝廷和天理会的双重监察下,都没有问题,曹安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否该相信这个福盛教了,在阿罗刹说出那些重疾后消失的人的时候,曹安下意识的就已经猜测此地的劫偶事件与福盛教有关了。 阿罗刹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你怎么也知道福盛教的事情?” 当下,曹安将之前自己在路上的经历道了出来,阿罗刹闻言,双眸一冷,“走!” “去哪?” “盯着那个上官大小姐,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福盛教根本没有对外宣扬过他们自己,但从调查结果反馈,这些重疾之人,都是从个中渠道得知了福盛教的事情,从帝国各处赶来,我不得不怀疑,是那群灭世派的杂碎借着福盛教的名义,在外宣扬。” “然后在将他们秘密带走的,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到达捭阖城,没有进入福盛教就已经被人掳走了。” 曹安站起身来,“那我陪你们一起去吧,按照他们的脚程,现在应该也差不多要到捭阖城了,即便还没有到,那距离也定然不远。” 阿罗刹点点头,“事不宜迟,田农,你带人出城,我们先行一步。” “明白,大司祭!” 眼下情势危急,两人不敢怠慢,线索就在那里,生怕慢了别人一步,两人一路直接御空而去,速度之快,宛若流光,几个呼吸就已经出了城,沿着官道的大陆,一直往回追溯,曹安的脑海中回想起与上官家主仆一路的经历。 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前方有辆马车,是那个吗?” 高空上,曹安目光一凝,看到了一辆侧翻在路边的马车,那马车上的徽记他还有印象的,一株人参叶片的模样,正是上官家的马车,心念一动,身形落到地面,上前几步,走近了一看,不是上官家的马车还能是谁家的。 连为上官青虹准备的那个轮椅都还在,只是其中却早已经没了人,官道边上有着血迹,顺着血迹往里走了几步,曹安发现了袁贵的尸身,若不是其中的气息尚存,单从面部来看,根本就已经分辨不出是谁了。 一具干尸,像是枯木一般,就这么躺在草丛里,身上的衣物倒是没有多少变化,面部完全凹陷了下去。 “生机被掠夺,是那群杂碎的手笔,你刚刚说,他们一行一共是三个人,但现在,这里只有一个,还有两个,就是那主仆二人没了踪迹。”阿罗刹靠上近前,通神境界的神识朝着周围扩散开来。 片刻之后,“气机已经被完全破坏了,这次出手的是个高手,至少修为不会低于我等。” “确实如此,就是我自己也找不到更多的线索,奇怪了,为什么非得是身患重疾之人?按理说,他们如果有制作劫偶的办法,那不应该是任何人都可以的吗?就像之前的灭世派那群人,他们本身就是武夫,体魄要比正常人强大不少。” “也能形成劫偶,这一次,为什么要用这些身患重疾的普通人?”曹安疑惑的问道,他也不指望阿罗刹能给出答案,他们调查了那么久,来回奔波,也没有查出更多有用的信息,这话既像是问阿罗刹的,也像是在问自己。 “因为现在抓的这些人,其主要目的根本就不是用来制作劫偶的,制作劫偶只是顺手而为的事情,换言之,那些新增的劫偶,只是他们在执行这项任务过程中产生的附属品。”未曾想,阿罗刹却给出了答案。 曹安抬起头,目光落到了阿罗刹身上,“什么意思?你们在这个过程中查到了什么吗?” “那些疯狂的杂碎,他们想要将这些疾病的本源融入到大灾气息之中。” “嗯?” 阿罗刹脸微红,这条信息还真不是他们查到的,“是宁老推断出来的,也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我们才如此迫切的想要阻止这些,我们现在就连基本的大灾之力都应对不了,就更别谈那些融合了重疾本源的大灾之力。” “一旦让他们成功之后,怕是我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 曹安想到了上官青虹身上的痿症,这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世界,被称之为渐冻症,目前尚不清楚那些疯狂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将这种重疾本源融入大灾之力,但就以这样的设想来看,疯狂已经完全不够去形容他们了。 有些时候,破坏要远比重建更加简单。 “现在,大灾还没有完全爆发,小范围内制造劫偶根本就没有意义,大范围的话,很快就会被帝国和咱们天理会的人发现,得不偿失,所以,他们在这个时候,还冒着风险出来干这些事情,也只有宁老的推测是最接近事实的。” 曹安略作感应,发现自己的寿元和肉身并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人为之事对并不直接跟大灾挂钩,对自己等人的寿元和身体没有影响。 “现在怎么办?先回捭阖城吗?”阿罗刹不自觉的问了一句,若在平日里,诸事都是她自己决定的,但曹安在这,她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曹安的神识从周围的环境中一扫而过,记录下了所有细节,转身,“回去吧,有着不亚于你我修为的高手出没,追恐怕是追不上的,但抛开面前这些繁杂的事情,捭阖城是肯定有问题的,不然不会出现那股阴邪气脉。”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更相信八九玄功的强大,映入眼中的事情定然不会错,而且,从潜意识里,曹安还是觉得那福盛教与灭世派定然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显然,阿罗刹也看不出来了。 “你还是觉得福盛教的问题很大吗?” “福盛教在这些事情中扮演着什么样的绝色,只有我们深入了解之后,才能做出评判,先回去吧,我就不回你们的驻点了,你们已经在那边驻守了这么长时间,又跟福盛教打了不少交道,不太适合继续暗中查证什么内容。” 阿罗刹思付片刻,点了点头。“好,保持联系!精神之纲冥想法的交流手段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若是不方便见面,咱们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保持联系。” 商定之后,两人各自回城,曹安的预感是正确的,但毕竟交情不深,倒是没在曹安心底泛起任何涟漪,他一遍思索着,一边回了城,寻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手中翻阅着从天理会那边得到的信息,上面还记录了福盛教的一些其他事情,包括规模、人员、位置,事无巨细,可以说,从纸面信息上看,天理会已经把福盛教查了个底儿掉,这信息量恐怕就是一些福盛教的成员都没有了解得这般多。 夜,逐渐深了。 曹安身形一动,越过窗户,来到了屋顶,靠在屋脊上,看着天空中交织而出的两道气息,人道之气呈现白色,隐隐带着恢弘的金色,而那股阴邪气脉,则是偏向冷白色,略显暗沉,两道气脉交织而出,不仔细分辨的话,还真的很难察觉。 “怎么看着这么古怪……” ------------ 第七百零四章 惊鸿一现,万无一失 分明两道气脉都是自捭阖城中腾起,但诡异的是,两道气脉在眼底呈现的感观又有着不是很明显的区别,曹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中差别来,只当是阴邪之气和人道之气的区别,留意了良久,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转身回了房间。 长夜漫漫,五雷化极手的修行曹安也没有落下,这功法与自己记忆中的记载完全不一样,要知道记忆中当年那位正是因为修行五雷化极手,导致自身功力大跌,但到了这里之后,却并不是这样。 五雷化极手的作用是可以直接由修行者的念头来控制的,也正是基于这一点,才能用来融合神通晶,此时,内视之下,曹安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体内的神通晶,正在一点点被化开,形成液体,悬浮在这片内部空间中。 最底层的神通晶,对应着曹安武道一景融技时期的根基,血色的神通晶这时候已经融炼了大半,随着一滴滴的血色液体落下,曹安隐约察觉到,似乎某种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桎梏正在松动。 那是天地施加于众生身上的桎梏,直到此时,曹安才明白融炼神通晶的根本意义所在,这是要从根本上跳出天地的其中一重枷锁,让生命层次再一次升华,待得将九块神通晶尽数融炼完成。 剩下的就是重铸武脉了,这就相当于武夫的灵脉,有了这一条武脉,武夫才能真正意义上接触神通,融会贯通术法,步入更高一层次的超凡,神通晶融炼和武脉重铸是两个过程,在这两个过程影响着武夫日后的成就。 越是高级的融炼术,所成就的武脉越强,当然,这个结论只是在相同品级的神通晶前提下,最普通的神通晶,即便是配合再强大的融炼术,也无法将一个武夫的上限拔高多少。 此刻,正沉浸在修行之中的曹安,忽的心神一震,察觉到了一股杀意,以他现在的修为,就算是在修行当中,若是有武夫不怀好意,想从远处凑上来,也根本办不到,但这股犹如实质一般的杀意又的的确确出现在自己近前。 几乎在同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锐利的剑气撕裂剑手与曹安之间的距离,来到了近前,这一剑,取的是曹安的喉间,将自己浑身套在黑色劲装之中的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阴冷。 这把剑,乃是十品宝兵,以曹安那不到十景境界的修为,在这个距离,这种速度之下,必死无疑,类似的成功已经不下二十次,他对自己出手有着绝对的把握,那就是一个醇熟的肌肉记忆。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曹安临死的样子,一如之前那些死在捭阖城的帝国官员一样,不会有例外,世间武夫修行各式各样的功法、武技,对于此,他向来是不屑的,因为除了身为根基和力量根源的功法外。 他这一辈子只修了一招,就是现在这一剑,他还给它取了个美丽的名字——惊鸿一现。 惊鸿一出,性命两休。 此招,没有花哨的能量波动,没有惊艳的虚实交接,只有平实质朴的一击,于无声处起惊雷,所有的能量都蕴含在那递出的一剑当中,最好的防守办法就是避开,但经过他这么多年的修行,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 天下武夫,如果不是修为高出自己太多,根本不可能避开,那就只有剩下的一途,硬接,但这一式中,能量的运用几乎已经达到了十成,不存在能量逸散,他蓄势一击,以有心算无心,同境界中,他料定没人能真正接下这一击。 说是迟,那时快,惊鸿一现透体而过,男人黑色面罩下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曹安即便再差,那也是九景通神境界的武夫,那肉身,绝无可能像空气一样被自己横穿而过,剑尖上传来的触感,和现实的情形似乎都在告诉他一个残忍地事实。 他自认为完美无缺的一击,在曹安这里,失效了,第一次失效,他计划周全,谋算得当的一击,在这一刻,像是一个笑话。 伴随着雷光山洞,一双大手当头照下,他只练了一招,也只会这一招,此刻在这道迅雷不及掩耳的一爪之下,只能本能的挥动长剑,朝着头顶斩去,这速度相对于那一只手来说,慢得像是蜗牛。 当!! 一声金铁相交的声音,是十品长剑砸到了曹安的手臂,下一刻,一种剧烈的心悸感席卷了男人的身体,心脏处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攥住一般,不得动弹,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心悸的来源了。 因为他毕生的修为正在快速的跌落,如果将自己的肉身比作一个盛满了水的木桶,那么此刻的情形,就像是有人将木桶的底部打破了,水流正在快速流失,他面色发白。 “你这是……什么妖法?”他想反抗,心底的恐惧迸发出更为强烈的勇气,可这些,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无足轻重,他就像一个婴孩,面对这一块硕大的铁块,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法在铁块上留下丝毫痕迹。 甚至慢慢的连肉身都不能动弹了,恐惧充斥在内心,他急切的想要呼救,求饶,可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连阳神出窍都办不到,因为曹安的大手,正死死堵住了自己的头顶百会。 约莫盏茶功夫,当所有的修为尽数流失,曹安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剑,挥手间点亮了屋内的灯光,灯光如豆,曹安正面色平静的坐在自己面前。 映衬着男子那张惨白的脸和衰老的容颜,没有了一身修为,他的寿元也即将耗尽,满头华发变得发白,目光浑浊。 “九景通神境强者?你是什么人,灭世派的人吗?哦对了,忘了你现在不能说话。”说着,曹安上前伸手在男子的喉间连点几下,这才让他有了说话的可能。 毕竟是九景强者,心理素质比普通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他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果然,不愧是逼得那些顽固的正统教都不得不更改态度的人,曹安,你赢了,只是你要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那是绝不可能的。” “你现在已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了,在我面前,你连死亡都做不到,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总能让你说出些事情来的。” 男子嘴角带着冷笑,“我若是想活,千难万难,但若是想死,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来自另一个……” 话还没有说完,男人的嘴角就溢出了黑色的鲜血,曹安心中暗呼不好,当他上前的时候,男子已经气绝而亡。 真名界待得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曹安一时间忘记了,在这个大世界中,还有一种名为禁制和血契的存在,一旦出发到关键词组,就会直接身亡,这么一想,好像无论自己问或者不问,这人都是要死的。 他是否配合都没有任何意义,他的自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交代实情。 想到这里,曹安自嘲一笑,“是我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真名界直来直往的江湖争斗,让我一时间有些麻痹了,就知道,这样一个组织,能将事情办得如此缜密,让帝国鹰犬和天理会骨干都毫无头绪,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我抓住什么尾巴。” 看了看天色,距离天亮也快了,没了心情继续修行,曹安将男子的尸身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口中突出一缕三昧真火,将男子的肉身直接化为飞灰,手指一动,那把十品宝兵落入了掌心。 与其说是剑,倒不如说是匕首更为贴切一些,剑长二尺,通体晶莹,犹如玉石一般,肉眼都能透过剑身看到另一面的情形,只要运用得当,这一剑在一定的光线作用下,完全可以实现隐形。 但这剑身绝对不是玉石所铸,玉石的强度根本达不到十品。 ‘可惜了,材质达到了十品,也就只是十品宝兵,没有达到异宝的标准,否则应当能算是一个不小的收获。’曹安正欲收好长剑,一直沉寂的宝葫芦却在这时候表达了强烈的进食渴望,那种感觉就像是刚刚醒来看到了可口食物一般。 曹安愣了一下,“你现在都能吞噬十品宝兵了?” 宝葫芦没有回应曹安的问话,依旧在向他传达着自己的渴望,曹安没有犹豫,将手中剑放了回去。 “给你!” 一道光华闪过,那柄精致的剑立马被宝葫芦收入其中,曹安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葫芦,这东西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进食过了,这一次居然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连十品宝兵都能吞噬了。 ‘别不是有了灵智,背着我偷吃了什么东西吧。’曹安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呢喃了一句,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随着他这句话念叨完,那宝葫芦和身处宝葫芦体内的年剑皆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很轻微,轻微到曹安都没有察觉出来,只像是背在身上自然的抖动一样…… ------------ 第七百零五章 渐渐浮出水面 福盛教的总部就在城内,一座不大不小的道观,毫不起眼,藏在捭阖城东南角的角落里,纵六里,横三里,与其他道观一样,内中的情形并无二致,可能是因为在城内的缘故,以至于占地面积稍微要小些。 但香火不错,前来烧香礼拜的男女老幼,络绎不绝,道观里古树林立,青石斑驳,彰显着它存在的悠久岁月,礼拜进香之人只能踏足前两重道观,整个道观也没有设置任何的禁制法阵,曹安的神识只是稍微一动,就能搜索遍道观的每一个角落。 道观上下四十多人,除去那些无关紧要的小道外,有些身份,且医术不俗的道长一共也就十六人,他们曾经是大乾各地的怪医、名医,因为种种缘故最终聚集到了这里,这些医者来到这里的缘故,也在天理会查探的那个本子里。 从纸面上,是当真看不出任何的问题,曹安在道观内走了一圈,然后退了出来,在附近租了个小院,毕竟是在城内,想要找到合适的小院并不容易,而且价格也不菲,还是寻了天理会的人出手。 这才租下了这只有一间屋子的小院。打开房门,或者站在二楼就能看到看到道观的大门入口,一切尽收眼底。福盛观的三个大字牌匾映入眼帘。 “不理解,你说昨夜有人前来刺杀你吗?” 精神世界内,曹安和阿罗刹相对而坐,这是曹安临时设置的一个平台,隔绝了被窥伺的可能,一张犹如纸片压弯折叠之后形成的银白色桌子,两个凳子,上面摆放着两杯无论怎么喝都不可能被喝完的茶。 “一门类似于瞬移之类的技法,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他能够突然靠近你的身边,这个人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名声的,惊鸿剑吴秋生,没人知道他的师承,只知道这个人虽然没在杀手排行榜,接的都是散活,但名声极大。” “号称惊鸿一现,万无一失,以往死在他手下的武夫,都是败在了他那门技法之下。” 曹安微微点头,“吴秋生吗?这人有没有家室?” “人都被你杀了,你还打算给人绝后吗?” “我还不至于做这赶紧杀绝的事,只是从他那边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想试试看,能不能从他家里这边做一下了解而已。”灭人满门的事情曹安做起来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但也不会随意去做。 他本质上也不是那一类嗜杀之人。 “没有,敢走接单杀人路子的人,基本上都没有家庭,他们自己干得就是那一类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活,怎么敢保证江湖中人各个都将江湖道义?保不齐遇到一两个疯狂的,直接就被人灭了满门。” “对了,你跟我传信说被他刺杀之后,我就让人查了一些他的资料,你看一看。” 说着,阿罗刹将吴秋生的暗杀记录放到了桌上,曹安接过后翻了起来,渐渐的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吴秋生这一生所杀之人,都在捭阖城内?他就没有在外面杀过人,你们没有发现这一点吗?” 阿罗刹愣了一下,“我只是让人搜集了过来,没有仔细查看过,一般这一类人,江湖中如果不是跟自己切身相关,也不会有人去关注,毕竟大乾的江湖太大,除了四大圣地圣子圣女,还有各大家族,顶级宗门的弟子,那些故事,才会被关注,当真如此吗?” 看完后,阿罗刹微眯着眼,她也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了,按理说,一个杀手,不可能一直都只接一个地方的活,这不合道理。 “你说是否有一种可能,吴秋生那种类似瞬移的技法,只能在捭阖城内起作用?所以他也才接捭阖城的活,只有目标在捭阖城内,他才有可能将其暗杀,离开捭阖城后,就没有把握了。”曹安合上资料,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样的推测不可谓不大胆,但又完美的契合了现有的事实。 “是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并不大,按照你这么说,什么技法需要绑定一个区域?他吴秋生要是一城雄主,就像你在逍遥城一样,那这绑定的说法还有些可能,但你觉得他可能吗?放之江湖,他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哪来的大城让他绑定。” 曹安没有理会阿罗刹的质疑,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推测之中。 “正如你所说,他吴秋生就是一个小角色,所以不可能绑定一座捭阖城,何况还是天子脚下的大城,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身后有一个不小的势力?这个势力的能耐很大,他不是自己绑定了而是使用了这种绑定的能力。” “换一个杀手,只要拥有瞬间爆发出强大杀力的杀招,就能成为第二个吴秋生,我们不妨再大胆一些,这个背后的势力就是福盛教呢?假如福盛教真的跟劫偶事件有关联呢?以灭世派的实力和作风,有没有这种可能?” 阿罗刹都被曹安的推论给惊到了,良久,她将目光看向了曹安:“我承认,你的推论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向,尽管这个推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性不是很大,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的推论方向了,所以不妨尝试一下。” “我会让天理会的人去查捭阖城的几个重要势力,探一探虚实,迟则七日,短则三日,我会再来这里找你。” 说完,阿罗刹的身影消失在了这一处精神空间内。 整整三日,曹安在捭阖城内依旧没有任何发现,这三日时间里,曹安就按部就班的修行着五雷化极手,此法不只是一门融炼法,更是一门强大的武技,当日化掉吴秋生毕生修行的时候,用的也是这门手段。 神念感知到了一缕熟悉的精神波动,曹安运转精神之钢,出现在了一片虚无的空间中,推门而入,阿罗刹已经等候在其中了,只是与上一次的神色轻松不一样,这一次,她的脸色很明显的有些凝重。 “被你猜中了,现在我们已经基本可以断定,整个捭阖城都跟灭世派有些不可分割的关系。” 曹安的脸色似乎并没有意外,径直坐到了阿罗刹对面,“说说你们查到的结果!” “我们的人联合朝廷,调查了整个捭阖城历任官员,发现除了少数几个高升的官员之外,上任捭阖城主官的这些人,都在任期满了以后,选择了辞官,就此举家消失了,这个现象很不正常。” 曹安皱了皱眉,“一直都是如此吗?” “不是,只有一段时间,大约持续了四十年左右,从那个时间段以后,捭阖城主官的经历就开始合乎情理了,毕竟,如果一直以来都是如此的话,恐怕早就被朝廷发现了端倪,但是仅仅如此的话,我们也只是发现了现象,却并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福盛教最早关于救治恶疾的传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曹安接着问了一句。 “也是在捭阖城主官经历恢复正常以后开始的,到现在也差不多就是十年前,但福盛教存在已久,它在捭阖城内存在了将近一百年,对了,你考虑的问题我也考虑到了,福盛教开始网罗各地名医怪医也是从十年前开始的。” 说到这里,阿罗刹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所以,你觉得那四十年的时间里,灭世派一定是在捭阖城内布了一个大局,而这毕竟牵涉到了整个捭阖城,所以需要主官的配合,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捭阖城的主官经历有异常。” “在这之后,当捭阖城被布局完成,他们就开始了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以福盛教为引子,将大乾各地身患重疾之人聚集到此处,然后开始了他们的计划,也正是由于此,才有了福盛教网罗天下医术高超者的事,也有了福盛教名声在外的事情。” 顿了顿,阿罗刹接着说到:“从这个角度看,逻辑上是合理的,但他们到底怎么布置的?要不然直接推了福盛教?有枣没枣先打一棍子?” “你这边带来的消息很有用,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那我们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很多了,不管是灭世派还是其他什么人,他们的布局竟然大到了一整座捭阖城,那我们就不要将调查的目光局限在城内。” “我在想,是不是有一种可能,门口那福盛教里的家伙们,依旧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还以为自己在做的事情,只是简单的救治病人而已,所以你说的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作用不是很大,我们应该从城外开始调查,调查整个捭阖城。” “有道是,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跳出捭阖城,从外部来调查它!凡所做,必留痕,偌大的手笔,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阿罗刹点点头,眼中带着些许兴奋之色,“看来我当初将你招揽进了天理会,是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天理会的人在这里虚耗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察觉出来任何问题,你刚来几日,就找到了线索。” 曹安摇摇头,“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我们现在的一切都还只是推断,先调查再说吧,即便最终证明我们的猜测是错的,但也好过无从下手,什么都没有做。” “好,明日我就带人出城……” ------------ 第七百零六章   再见上官青虹 线索寻到了这,曹安也就没继续留在捭阖城内,当今,帝国的朝廷与天理会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两边有了合作,就不会有官方的势力出来阻挡,除非是有人不想活了。 次日,捭阖城高墙上多了些全副武装的军卒,这些人很多都是从外城调遣过来的,真正属于捭阖城的其实并不多,事实上,捭阖城外就有驻军,而且不受捭阖城的管制,在这个节骨眼上,在神都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朝廷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曹安一早出门,老远就看到整个大城都被封住,高墙外到处都是身着银白色袍子的阵法师。反倒是天理会的人,像是无事可做一样,零散的站在边缘,没有参与到查探中。 “发生了什么?” “帝国堪舆院接手了,现在没我们什么事了,捭阖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难得有了点线索,堪舆院这些家伙主动就来了。”阿罗刹面色冷淡的说着,有帝国堪舆院的人出手,这自然是一件好事。 只是多少有些被人摘了桃子的感觉,这让阿罗刹内心有些不爽。当初他们找寻线索的时候,朝廷像是局外人一般,不管不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距离真相有很大可能就是一步之遥,结果他们的人就像是闻到了味道一般赶过来了。 两人正谈话间,突然看到前方高岗上,有人举起了号旗。 一名身穿朱色袍服的男子脸上一喜,走上前来,“阿罗刹圣女、曹宗主,前方发现了线索,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曹安和阿罗刹对视一眼,发现了线索,那就当真是跟曹安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了,没想到真相一直就在这里,就在捭阖城内,真的就只是因为曹安那句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在这个时候,帝国的阵法师军团,表现出了他们强大的执行力和专业水准,等曹安等人赶到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一扇绽放着光芒的门。 曹安注意到,这阵法之门的外面,有两名披甲执锐的武将严阵以待,其修为已经达到了阳神境界,八景阳神境的高手,银袍阵法师面色凝重的走上前来。“杨大人,一共发现了八道通往阵法另一端的门,但这八道门并不是由我们控制的。” 被称作杨大人的官员浓眉一皱:“什么意思?” “回大人,这八扇门并不是由阵法构筑而成的,而是原本就已经存在了的,我们所做的,只是将原本用于隐藏这门的阵法解除,使得其还原出了本来的面目而已,据我们的初步估计,这应该是一件异宝,内部的情形具体未明,只能让诸位将军先行把所有入口封住。” 银袍阵法师的话让曹安心中微微一动。 ‘又是异宝吗?’ “是须弥镜!”阿罗刹脱口而出,她身在白虎圣地,所接触了解的武道信息要比曹安等人多很多,在听到阵法师的描述之后,第一时间就说出了异宝的名字。 “阿罗刹圣女,什么是须弥镜?”杨先达问道。 “须弥镜乃是前朝异宝,位列当时的异宝排行榜前十,被当初的小须弥宗所掌控,我朝崛起之后,被打成了碎片,消失在了世间,没想到,如今却出现在了这里,这些人真不知道从哪里搞到手的。”阿罗刹感慨道。 但这显然不是杨先达想要的结果,“阿罗刹圣女,这异宝的杀力如何?” “全盛时期的须弥镜拥有一百零八道入口,全力展开之后可以封禁大半个国度,只要是在镜中世界内,掌镜者便可以随意操控整个天地,其在镜中的实力,与全知全能之神并无区别,但之前也说过,这须弥镜被打碎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必然只是其中一块主要碎片。” “仅有八道入口,威力定然也要大打折扣。但保险起见,还是十景神通境强者入内要更好一些,想来杨大人也很清楚,前朝须弥镜,这等宝物,尽管只是碎片,我们这些人也不方便继续插手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朝廷了。” 看来这内中的情形,远比阿罗刹自己介绍的还要复杂,不然,她一个白虎圣地的圣女,倒也不至于真就怵了这朝廷,杨先达脸上露出了喜色,这是最好的结果,他是一个最纯粹的官迷,办事认真,该躬身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面前这事,摆明了就是大功一件,这几个江湖之人自愿离开,不分润功劳,那就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还请阿罗刹圣女与曹宗主放心,本官定将这些为恶之人一网打尽,绝不留手,这就上报上官,请求支援,眼下,他们已经是翁中之鳖了,翻不起什么大浪。”说完拱手一礼,就急匆匆的处理去了,阿罗刹给曹安递了个眼色,两人带着天理会的人直接离开了现场。 “你应该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我吧?”走远了之后,阿罗刹转身看了曹安一眼。 “倒不是,你能说的,我相信你会告诉我,所以我并不着急。” 阿罗刹笑了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当时朝中人在,不方便说而已,完整的须弥镜,多少道门就有多少掌镜者,掌镜者的最低修为要求也是阳神境,当年小须弥宗全力展开的时候,出动了四位神通境强者,余者阳神通神不等。” “须弥镜展开之后,笼罩了大半个帝国疆域,将大半个帝国刻录到了镜中,更将内部一切真实资源,包括人和妖兽,全数置换到了镜中世界,以至外界大半帝国疆域成为了死地,除了茫茫土地,再无其他,被打碎之后,这才恢复了原貌。” “如果事情到了这一步,就没了下文,自然也无事,但是,在大乾帝国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一次謀逆,用的就是须弥镜,那位久不得登上九五之位的帝国太子,催动须弥镜,将老帝王转入了须弥镜中,自此以后,须弥镜被帝国内部视为威胁和不详,一旦发现,态度也是最为强烈的。” “可以说,从某种程度来看,朝廷对待当今还没有彻底泛滥的大灾也不会有须弥镜重视,我们也就没必要凑到前面去,至少,有朝廷协助,应对大灾的事情将事半功倍,目前,我们依旧处于合作状态,没必要去触那个点。” 曹安点点头,“也就是说,到目前位置,算上这一块,朝廷已经拥有两块须弥镜碎片了是吧?” “理论上是这样,而且,这一块,还是传承了须弥镜强大神通的主碎片,之前朝廷所掌握的那一块,仅仅只能形成一个镜中世界,将人困在里面。” 到了这一步,曹安也明白了为什么那惊鸿剑能诡异的出现在自己屋内,按照阿罗刹的描述,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从异宝的视角看捭阖城,那就是一个被镜面分为上下两个部分的城市,下方的城市依旧拥有着现实捭阖城的一切。 掌镜者可以轻易将人从镜中世界,送到现实世界,甚至可以从镜中世界观察到一部分现实世界的情形,所谓的福盛教真正的总部定然是在下方无疑了,几人并没有彻底远离这边,而是在一个更远的距离上看着这边的情形。 镜中世界的打斗没有人看到,但两名神通境大修的到来,以及他们踏入了异宝的镜中世界时,几人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便见到了大批的人从内部被驱赶了出来,走出了那阵法之门。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彩衣,而在所有人中,曹安同样发现了另外两个人的身影,不是那位上官家的小姐和婢女又是谁,只是与曹安想象的不同的是,这两人并不是受害者,她们出来的时候,甚至还被福盛教的高层人员护着。 看到这一幕,曹安又怎么还会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过去看看。”他对着身边的阿罗刹说了一句,心念一动,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捭阖城之前。 上官青虹也看到了曹安,她微微欠身,押送的军卒看到了是曹安,倒是并没有催促。“青虹多谢几日前曹宗主的开示,只是有些事情,青虹骗了你,实属无奈,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曹安摇摇头,“你从一开始就是灭世派的人吗?” “正是,其实青虹从几年前察觉自己身体的问题后,就机缘巧合之下成了灭世派中的一员,靠着这些年在剑南道的影响力,成为了这一处据点的主事者。” 曹安不太想知道这些,每个人做自己的事情,都会有自己的理由。 “那袁贵呢?他对你似乎很忠诚。” “在我救下他儿子的时候,他的性命就已经不属于他了,因种下了,我取走了果,这是在合理不过的事情。” 曹安微眯着眼,没有说话,目光从上官青虹那张清丽的脸上略过,转身离开了原地,说不上来内心是什么感觉,有感慨,也有意外…… ------------ 第柒佰零七章 熔炼神通晶,重铸武脉 “你似乎认识那个女子?看着不像是个正常人。”只是遥遥一眼,阿罗刹也看出来了上官青虹身上的问题。 “她就是我跟你说的,这一趟在路上见到的那个得了痿症的女子,她的身体,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是这次没有被朝廷抓住,估计也活不了多久,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自己就是这镜中世界的主导者。” 阿罗刹伸出手,想拍拍曹安的肩膀,手掌悬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又收了回来,只觉得这样的行经,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还到不了这一步。 “人心人性,你又怎能尽知?捭阖城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你打算去哪里?要不跟我们一起吧,眼下整个世界满目疮痍,天理会的人都快忙不过来了,你好不容易回来,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阿罗刹试探着提议。 现在天理会确实需要人,很缺!特别是自身实力又强的人。 曹安摇摇头,“我要去神都,我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可能无法陪着你们一起了。” 阿罗刹闻言,眼底的失落一闪而逝,“在大灾面前,我们这样的行径终归是治标不治本,也总得需要人去提升自己的实力,你去忙吧。你我虽然做的事情不一样,但我知道,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曹安转身笑了笑,“再会,道友!” “再会,道友!” 曹安一步踏出,身形已经出现在数丈之外,田农稍微上前了些,“立秋大司祭要是能跟我们一起就好了,以他的本事,不少灾难,肯定不会扩散那么厉害。短短六年没见,他的实力已经又有提升了,现在,若是真的战场相遇,我在他面前,怕是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田农的感受很真切,八九玄功达到第六转之后,曹安的实力已经有了质的提升,融入到了他的一举一动之中,田农在见到曹安的时候,就已经将其当做假想敌在意识内对战过,他发现,自己在面对这个假想敌的时候,根本没有出手的勇气。 真要在现实中,这种情况可能更糟糕。 “他将会是忤逆道场之中的候选者之一,他有着他自己的节奏,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影响到他们。” 田农愣了一下,“这话是宁老说的吗?” 宁老,宁中则,天理会中天龙武馆的镇守者,武道十二景五气境的大高手,那是曹安目前所无法想象的境界,因为有他的存在,朝廷才会将天理会放在眼里,因为有他的存在,天理会行走江湖,也才会被那些江湖门派重视。 阿罗刹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我之前也问过宁老,可惜宁老觉得,我还欠了几分根基,忤逆者是没有希望了,不然你以为我一个白虎圣地的圣女,为什么一直在为了天理会的事情奔波,难道不用修行了吗?” 田农讪讪一笑,“属下不敢!宁老说您差了几分根基是什么意思?” “无他,三花五气可求,忤逆者不够,就是这样。”田农虽然很感兴趣,但阿罗刹似乎并不想多提,他也只能闭嘴,没有接着说,目光投向曹安消失的位置,心中升起了几分羡艳,那样自由的人生。 他也梦想过,只是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办不到,单就自己背后天龙武馆的恩情,这辈子他田农都偿还不了,若无天龙武馆,他恐怕早已经老死乡下了,哪里能有今日的见识和高度。 曹安走走停停,上官青虹的事情,只是这修行之路的一点小插曲,没有掀起什么波澜,风餐露宿,不改直道,遇山翻山,逢水涉水,一面修行五雷化极手,一面朝着这个帝国最繁华之地神都而去。 刚开始的时候,曹安还用了些身法,以他现在的修为,那近乎是本能的行为,但随着他越走越多,一日,两日,三日,渐渐的,肉身本能的身法施展越来越少,直到完全没有了身法的痕迹。 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神都而去,在这个过程中,曹安渐渐感觉自己的灵识、感知从肉身之内钻了出来,在长大,在拔高,一寸寸向上,一步步攀升,在某一个瞬间,心念一动,福至心灵。 那一刻,在他的意识里,这片天地中,仿佛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自己的脚步了,而也正是这一刻,那一处意识空间内,九块神通境尽数化为血水,天空中飘起了飞雪,洒落在茫茫山脉之间。 双眸一闭,肉身直挺挺的坐了下来,双膝自然盘起,肉身的坐下,伴随着的是那一片意识空间内的血水高高涌起,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其拉了出来一般,贯通肉身上下天地之桥,五雷化极手还在运转。 血色的神通晶液体缠绕着这座桥蜿蜒而上,使之变得均匀,充盈起来,不知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漫过了曹安肉身的大雪早已经融化,大日横空,天朗气清,曹安才睁开双眸,感受着焕然一新的天地。 不,不是天地,而是他自己。 武脉成了!! 一身力量再无五行元力、天地之力和神魂之力的区别,它们经过武脉的转化,流转肉身经络,最终汇聚在丹田处,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法力,只有到了这一步,曹安才明白武夫的修行究竟是走了多远的弯路。 在这一刻,他才清楚,原来这种意义之下的力量,本身就具有了莫名的威能,种种神通变化之术,才可以依靠着这种力量来实现。 天空中一只飞鸟掠过,曹安心念一动,抬手一点,“定!” 展翅的飞鸟身形再无动弹,失去了力量的支撑,直直掉落了下来,一切随心,对于自身力量而言,几乎没有什么消耗,只是一念之间就能恢复过来,抬手一掌,收了这术法,那飞鸟眼珠一转。 似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的扇动翅膀,将自己的身形再度拔高,快速飞出了这片区域。 “可以随心所欲的施展定身术这一类术法了,就是不知道,我这武脉炼成之后,得到的神通是什么。” 这么想着,一个清晰的念头传达到了脑海中,像是一段明悟,一个瞬间就将这段信息了解了清楚,斗战神通!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到目前为止,曹安身上就有两门神通之术,一是三昧真火,二是斗战神通,这门神通的由来,让曹安有些意外,因为他已经很少去领悟这一段记忆了,那是来自末那的肉身神通。 这门神通一直陪伴着曹安,让他一面快速适应着自身力量的提升,一面又在极短的时间和战斗中,让他拥有了强大的杀力,之前,对于末那光团的吸收,是一个循序渐进的缓慢过程,当他成就武脉这一刻。 这光团彻底变成了肉身本能的一种,自身神通的一门,无需催动,举手投足之间就是神通之术,消化着自身身上所得的曹安,在记忆之中,寻找这点滴痕迹,大乾坤手的接连感悟,以及自身肉身战力的不凡。 似乎都跟末那的光团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自始至终,这些都在斗战之内,而末那本身,更是肉身战法的极致演绎者,所以,曹安即便是主修的剑术,但手脚上的杀力,却是丝毫不差。 只可惜,那光团,毕竟只是末那肉身战法的一部分,而非全部,无法想象当年辉煌时期的末那该会是何等风采,八臂齐出,那片天下之中,又有几个能与之正面对抗,就是这样的强者,也失败了。 曹安身形一动,身上换了一身干爽的黑色袍子,拍了拍宝葫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下方就是那神都了,这里距离神都也不过百里的距离,算是这座小山脉的边缘位置了。 神通晶融炼,武脉重铸,就意味着自身修为已经达到了十景神通境初期,神念一动之下,这百里距离内的情形尽数落入感知。 忽然,曹安发现了一股数息的气息,眉头微皱,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距离曹安数十里外,大黄收敛了形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浑身白毛的大猫,躲在一处山涧的巨石下,它原本就是循着曹安的气息追过来的,没想到,刚刚追上曹安的时候,正赶上曹安在重铸武脉。 只是远远看着,那无形的结界将曹安所处的那片天地整个笼罩在其中,那一道道恢弘而可怕的气息源头齐齐出现在曹安背后,这些气息之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喜悦,但这一幕,落在大黄眼中,却一下子让它想到了最初的恐惧。 那一夜,他在那座神庙门口,险些被吓死,尽管这时候的他,早已经今非昔比,可越是强大,才越发能明白这些气息源头的可怕之处,没有丝毫犹豫,几乎就是本能的,他窜了出去,然后一头扎进了这山涧内。 躲在这巨石下。 ‘主上那边,有着那些可怕的家伙们守护着,就算是再靠近这神都,估计都不会被发现,狗子我能看到,也就是那些家伙的恶趣味罢了……’ ------------ 第七百零八章 项家项元鹰 “这都多少年了,你不是早就已经成了气候了吗?怎么还是这么一副胆小怕事的样?”曹安循着感应中的位置,果然在这里看到了猫着的大黄,曹安的突然出现吓了大黄一跳,一人一妖之间的修为差距,已经体现出来了。 以至于被曹安如此近身,大黄都发现不了什么。 “主人,您突破十景神通境了?”大黄眼中透出惊喜,在曹安身上,他已经感应不到那股令他畏惧的气息了,现在曹安身上的气息,就是自己所熟悉的气息,如假包换的自家主人。 “确实突破了,水到渠成的事。你怎么来了这里?” “哇,主人,您是不知道啊,这六年里,您这是去了哪……”大黄凑到了曹安跟前,极尽谄媚之能事,也是将这六年里,玉京界发生的事情悉数告知了曹安,一人一狗边走边聊,这百里的距离,一个晌午的时间就到了。 遥遥看去,神都如同一只自洪荒时代走出来的巨兽,盘踞在这广袤平原上,整个就一四方城,站在山脚下,那巍峨恢弘的城墙,反而将这座城衬托得更像是山,城墙的高度,都超过了附近数条起伏山脉的高度。 在曹安眼中,这雄城的上方,一道金色龙气盘踞,糅合在磅礴的人道紫气当中,确为曹安所见的所有城池之中,龙气最盛之所在。 “主人,您看什么呢?” “看看这大乾的权利中心,大乾最繁盛的城池所在,我自从大殷来到这里后,一直没有机会见识过这神都的繁华,今日算是如愿了。”正如曹安之前所说的一样,一切水到渠成,一切风平浪静,好像本该如此一般。 真名界一行之前,他还能有所悸动,然而,现在就是真的波澜不惊了。 “何方高人?” 当曹安出现在神都城门口的时候,一道仅仅只是针对他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响起,十景神通境强者,在没有得到任何知会的前提下,来到了神都,怎么可能不引起这神都守护者的注意,大阵牵引,气机感应,当即问出了声。 项元鹰,大乾帝国神都守护武夫之一,作为这个帝国的核心区域,神都的阵法经历了数代阵法师们的完善和改进,几乎已经达到了极致,帝国的阵法师军团,有一项基本的日常工作,那就是维护神都的防御大阵。 以及研究神都的防御大阵,秉承着没有最好,只有更高的原则,代代完善,代代更迭。而除了大阵之外,与之对应的就是守护武夫,常备守护武夫十景神通境两人,这里所指的是能够在神都当值的。 至于挂着守护武夫头衔的,那就更多了,当值的十景武夫,基本都深受帝国栽培之恩,是那种完全忠心耿耿之辈,项元鹰便是其中之一,今日正好他当值,所谓的当值,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继续修炼而已。 武夫达到了十景神通境,就可以开始主动修习神通术法了,以及为自己下一阶段的修行开始打基础,修行之路漫漫,境界越高,项元鹰感觉要做的事情越多,不懂的越多,甚至有些时候,隐隐有种感觉,好像自己踏入了十景神通境之后,才真正步入真正意义上的修行一样。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种错觉,如果说,十景神通都才是真正开始修行,那么这天下间,又有几人能称得上修者,又有几人能称得上修行有成。 就当他与往常一般开始修行的时候,心中忽的生出了感应,紧接着屋内的烛火燃起,瞬间照亮了黑暗的房间,他心神一动,当即传念过去。 曹安这边,他刚刚走进城门,脑海中的那道声音结束之后,一条人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身边。来人骨架很大,比曹安略微高出一点,身上穿着一件黑底金边的袍子,腰间系一玉牌,不清楚是个装饰还是什么异宝。 “生面孔,没见过,不对,我见过你,只是没在当世已知的十景高手之列,你是什么时候突破的十景神通境的?道友。” 尚未清楚曹安意图之前,项元鹰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站在远处,以神念传音,这里是神都的东北门,周遭人来人往,也有带着各色神异兽宠进出的武夫,所以,曹安和大黄的组合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虽然项元鹰觉得,不太可能会有人疯狂到在神都门口大开杀戒,但也不能排除极个别将脑子修炼坏了的,言辞之中尽量很温和,只是动作之间,却还是小心警惕着。 “在下白玉京曹安,确实是新晋的十景神通境,此番本是打算在前来神都一游,未曾想,前些时日,在路上突然晋升了。” 项元鹰嘴角抽了抽,修行到了这个境界,本不该有这样的情绪,但着实还是有些受不了曹安这副云淡风轻,好像我本来都不想要的模样。 想他项元鹰,当初为了能够到达十景神通境,消耗了多少项家资源,那时候,整个人仿佛就是为了修行而生,争分夺秒,他的人生,从出生,鉴定了修行资质以后,就已经被家族安排好了。 那一卷由家族和皇室数位武道教习和高人一同编纂的计划,将他的时间细化到了每一天,即便是在这样的安排之下,他也是险而又险的才堪堪突破武道十景,有了现在的位置,就像是从水底憋足了一口气一直往上游。 直到十景的时候,才堪堪冒出水面,短暂的呼吸到了空气,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短暂自由,但是距离真正的彼岸,尚且不知道还有多远,出了水面之后,家族和皇室已经给不了他任何意见。 剩下的路,都需要他自己去走。 ‘不对,他刚刚说什么来着,白玉京曹安?’正想着这些,项元鹰忽的意识到了曹安话中的一些信息。 “你说你是白玉京曹安?” “正是区区在下!道友是来拦我的吗?难不成这偌大神都,不允许我曹某人进入不成?若不是的话,我们不妨寻一静谧之所再说?”曹安抬起头,神念传了过去,后者脸上的震惊之色一闪而逝,点了点头。 率先一步踏出,曹安带着大黄紧随其后,不过数息之间,就穿越了小半个东北角,来到了一处院子。 “这里是我在承恩街的一处宅子,寻常之人没什么人在,就只有我自己偶尔会过来,这里有法阵护持,寻常人等也窥伺不了什么。曹宗主,请坐!” 曹安依言坐下,大黄则是大大咧咧的趴在院子里睡觉,一点也没有到了别人地盘上的自觉。 曹安环顾四周,“看得出来,道友也是个学识渊博之人,这四下景致,别有一番学问在里面。”他对阵法涉猎不多,可到了这个境界,一理通百理明,好与坏还是看得出来的,院子里的亭台楼阁,假山景致,都是依照某种阵法布置的。 可能对十景神通境强者无法造成多大的伤害,但十景以下,应对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稍不留神,可能就要命陨其中。 “微末之技,不足为道,倒是曹宗主,你这白玉京之内,之前有多少神通境前者我们自是不知,但自开宗立派以来,却是又添了两位,这大乾帝国的江湖中,如白玉京这等有潜力的宗门只手可数。” 曹安明白,他说的一个是之前的苏今窈,一个就是自己,在路上的时候,大黄就已经跟自己说过了,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整个白玉京,就目前而言,也就第五青衣、苏今窈以及他三个神通境。 “道友过誉了,尚未请教?” 项元鹰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记性,都忘了这事,在下项元鹰,最近一段时间的神都当值守护者。” 曹安略微思付:“项家吗?”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项家,整个大乾,姓项,又能有十景神通境修为的,大概也只有我们这个项家了。” 作为当年那位谋逆成功帝王的左膀右臂,项家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崭露头角的,在这之前,项家虽然也称得上是这大乾的勋贵,可比起那些强大的家族来说,终究还是差了一截的,自那以后,项家一跃成为大乾顶流勋贵。 获得了历代帝王的信任,一直到现在,都不曾落寞。 “原来是项兄,失敬失敬!” 项元鹰摆摆手,“曹宗主,我们之间就别整这一套了,项某作为神都的当值守护者,也算是职责所在,只想问您一句,您真的只是来这里游玩吗?” “这一点道友大可放心,曹某真就只是来游玩的。” “曹宗主的话,我项元鹰是相信的,既然曹宗主说只是来游玩,那就定是如此,不过,有一件事情,还是要提醒曹宗主一句,这算是大乾境内的约定俗成,您之前并不是神通境武夫,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项某多嘴一句,武夫一旦修行到了十景神通境,就不能随意在大乾境内走动了,还望曹宗主以后稍微克制,毕竟您之前的那些经历,我们都还是了解一二的……” ------------ 第七百零九章 碰巧打一架 “这大乾江湖,能被载入其中的人物,就没有几个是像你一样那么能跑的。你那一身修为几乎都是跑出来的,别的不说,我自小在大乾生活,出生于神都,我走过的地方,都没有你那么多,还只是单讲大乾境内的。” 曹安原本还打算辩驳两句,但项元鹰要是说这个事情的话,他还真的是无话可说,他这一身修为,基本不是跑,就是在跑的路上。 “曹宗主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尚不清楚,此番,我确为了一睹神都繁华而来,大概看完也就离开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话。” 项元鹰目光在曹安身上略作停留,还是开口道:“我希望曹宗主在我上报之前,已经出了神都,这神都所谓的繁华,也就是那样,无非就是墙更高一些,人更多一些,玩法花样也更多一些,除此之外,与其他大城,别无二致。” 曹安愣了一下,“这是为何?” “曹宗主应该知道一件事,但凡在大乾境内的宗派,能排得上名号的,其功法都是需要送往朝中进行鉴定的,这一方面是为了更好的指引后辈武者修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这天下的安定。” “但就我所知,你们白玉京的功法,并没有一册被送往朝中鉴定。”话点到了这里,项元鹰也就不再说了,能点到这,也算是仁至义尽。倒不是真就一面之缘,就让他项元鹰背叛了朝廷,而且就这件事而言,也说不上背叛。 朝廷的强势,只是针对那些比自己弱小的,几大圣地就立在那里,也不见朝廷敢说一句他们的功法未经鉴定,不得传道,四大圣地就算是超然物外,那帝国中的顶级家族势力和宗派势力也不少,随手一册功法就敷衍过去了。 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会愿意真的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放到朝廷内?在大乾这偌大的疆域内,你的功法极大可能是一成不变的,那么朝廷就有足够的时间,让人研究这些东西,甚至研究出来完全针对你的功法和武技。 小门小派无力阻止这一切,只能顺应规则,尚在大乾境内的顶级势力,则相互不让对方难看,相互买账,这便是大乾这一条规则之下的情形。 项元鹰的担心,来自于这一条规则,前不久,白玉京苏今窈突破十景神通境,这短短几年内,曹安又突破了武道十景,这种成绩,放在顶级宗门势力上都很少见,近来还好一些,随着大灾将至,突破神通的限制无形之中小了很多,前后涌出了几个十景武夫。 朝廷不可能对白玉京的功法没有想法,特别是在见证了前后两位神通境证道之后,若是曹安身在逍遥城,朝廷有很大可能会延续之前对各家各派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偏偏此刻曹安在神都。 他是实在不想跟曹安动手,只要没有威胁到大乾的社稷,管他天翻地覆,他只想安静的修行,更何况打架也不是他所擅长的,一旦朝廷动了这个歪心思,他身为当值守护者,理所应当就是被派出去阻拦曹安的人之一。 无需项元鹰说得更多,曹安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他压根也没有想过将自己的功法交到朝廷手中,不然要送的话当初建立白玉京的时候就送了。 想到可能得后果,当下面色一肃:“多谢项兄提醒了,曹某明白!” 项元鹰脸上一喜,麻烦事又少了一件,“曹兄真乃妙人,下一次,要是项某有空,定然去逍遥城中寻你,我们坐而论道,秉烛夜谈,今天无论天时还是地利,对你我皆是不妙,若无其他事情,曹兄这就去吧,在下也要入殿禀报陛下了。” 曹安拱手离开,不多时,就看到项元鹰的气息离开了那座院子,朝着这座雄城的中央而去。 大黄迈着混不吝的步调,“主人,咱们真要回去吗?” “回去做什么?” “嗯?不是,主人,您刚刚不是答应了那个姓项的不是?他去通禀,然后您回逍遥城,难不成主人您有什么打算?” 曹安面色平静,“自神通初成以来,一直未尝一战,朝廷若是没有别的心思就罢了,但若是有了其他心思,不正好让道爷我与他们做过一场?机会难得,哪有主动避让的道理,当今朝廷还是很理智且开明的。” “动心思可以,只要相互之间没有弄得太难看,那么总归都是可以化解的。”曹安不惧朝廷出手,毕竟他在大殷的时候就是那么过来的,来到大乾也好不到哪里去,前提是你真的有足够的实力。 不然,一旦被人拿下,那就是真的被拿下了。 大黄眼底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连带着走路都多了几分轻快的意味,“主人,狗子我的修为也不低,到时候,可以帮你在一边掠阵。” ‘狗爷我的巅峰时刻要来了,到时回到玉京界,不羡慕死那牛鼻子,白玉京宗主曹安携狗妖大黄力战朝廷神通境,这事儿想想就足够的热血。’ 曹安自然不知道这狗子内心所想,只是感觉看他的模样,神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带着老狗穿过了街巷,来到了坊市,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一直谨记在心,也正是因为记着这件事,所以曹安这才入真名界,强肉身境,登临神通。 施展真正的请神术,将他们全数复活过来!现在最基础的条件已经达成了,他自身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神通境。 但施展肉身重塑,并不能无中生有,还需要一些材料!神都这个繁华鼎盛之地,确实是购买这些材料的绝佳之地。 在打一架之前,还能把这件事情做了,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哎,这位公子,需要向导吗?便宜,一天只需要10滴初级元精,这神都之内,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每一个犄角旮旯,我都熟悉,绝对能帮你省下不少时间,还能给你省钱,毕竟神都的繁华可是汇聚了三教九流的人。” 曹安停下脚步,他确实需要,十景神通境,一个念头就能洞悉很多区域,但毕竟是神都,保不齐就招惹来麻烦,属实没必要。 面前这人脸上堆着笑,五短身材,连曹安的肩头高度都没有达到,长了一张娃娃脸,略显稚嫩,可曹安一眼就看出来了,面前这人的年纪,比自己多大了不少,从身上的骨龄来看都已经四十多岁了。 “公子,你可以称呼我地鼠!” “我请你可以,不过10滴元精不能全数给你,我现在只能给你三滴元精,到现在为止,我还不清楚你的能力,万一你的能耐没有你说的那么大,我岂不是亏了,当然,你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厉害,到时候不仅剩下的元精尽数给你,还可以给你一份赏钱。” 地鼠嘿嘿一笑,他倒是不太在乎那赏钱,毕竟好多客人一开始都是这么说,等结束的时候随口一句话就给打发了,甚至连原先说好的剩下的钱也不给。 所以他每次跟人交易,都会把每日的钱稍微说大一些,三滴元精,虽然略微少了点,但他总不能剩下的一点都不给吧,不亏!干了!! “全听客人的,那公子现在是打算去什么地方?” 曹安自己的元精,基本上都在真名界用光了,仅凭着现有的这点元精,根本买不到肉身重塑所需的那几种材料,所以当务之急是将一部分材料变现,这些东西都是自己在真名界时候塞到宝葫芦中的。 没成想,无心插柳柳成荫,还真的被带出来了。 “找一家拍卖行,我手头有些东西需要出手。” “好嘞,敢问公子贵姓?” “曹!” “曹公子,在神都,大型的拍卖场有好几家,不过各自的侧重不太一样,公子若是有宝兵异宝需要出手,小的推荐万器楼,若是神丹、药材,小的推荐百草轩,若是功法之流,推荐术斋。” 曹安皱了皱眉,“怎么这些我好像都没有听说过。” 大乾江湖中,能将自家拍卖行做成连锁的可不少,遍及大乾各地,可这地鼠所推荐的三个地方,曹安都没有听说过。 地鼠闻言一笑,“一看公子就是外来的,在神都,拍卖行是不允许任何家族跟势力经营的,严禁发起任何形式的拍卖会,所有物品,拍卖都需要在这些朝廷与各家势力合营的拍卖行中进行。” “那岂不是连最起码的经营权都没有?” “也不是,您所知的那些商号在这里都有,也可以正常经营,仅仅只是不能发起拍卖会而已,小人刚刚说的那三家就是这些拍卖行中最大的三家,各有侧重,就看曹公子你怎么选择了。” 曹安手头的东西是材料居多,且是偏向于宝兵类的,而不是丹药类的材料,当下略作思付,“那就去万器楼里看看吧,怎么走?” “曹公子,您跟我来就行,万器楼距离此处不远……” ------------ 第七百一十章 万器楼中 皇商操控,各大商会协同,并且提供拍卖之物,当然,也有一些本身就是从帝宫里面流出来的东西,这就是神都城内拍卖会的运转模式。 两人一路而行,地鼠也没有闲着,不忘热情的给曹安介绍着神都的情形,这是一个老练的向导,概不过问更多的情形,关于曹安的信息,他也只是在开始的询问过曹安的姓氏,诚然如他所言,两人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万器楼前。 这是一座高九层的楼,建筑元素之中充斥着金属,曹安还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识到金属元素如此之多的高楼,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工艺和技巧的展示,九层高楼占地极广,绝不是那种简单的塔楼。 地鼠刚到门口,就有熟悉的人迎上前来,“欢迎来到万器楼,这位公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曹安打眼一扫,这整个宽敞的大厅内,除了门口的两名侍从是男子外,万器楼中,好像全都是些面容姣好的女子,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这与自己记忆之中那个时代的服务行业在这一刻好像实现了某种重合。 “我想出手一些材料。” 到了这里,地鼠也就没有继续跟着曹安,毕竟客人的交易,有时候会涉及到一些不该被自己这一类人知道的隐秘,在曹安话说完之后,就拱了拱手,“公子,你自去谈你的生意,小的在门口等你。” 曹安点点头,青衣侍女引着曹安走到一边,“不知道公子想要交易什么东西?万器楼内不收取一般的材料,这一点相信公子应该已经知道了。” “知晓!” 青衣侍女脸上泛起几分为难之色,“能不能麻烦公子先将要出手之物,交予小女子长长见识呢?还请公子见谅,如果见不到东西的话,万一到时候供奉和掌柜的怪罪下来,小女子承担不起。” 曹安拍了拍宝葫芦,从中取出了一枚金刚晶。一时间奇异的流光以及澎湃的能量,即便是修为不高的侍女也察觉到了它的不凡,只是她确实没有见过这东西,这也不是元精,神色郑重的将金刚晶递还了曹安。 “公子请稍等,容小女子前去通禀。” 曹安摆摆手,“你自去即可。” 说完,曹安目光转向这大厅内,万器楼占地极广,就是面前的大厅估计也只有其中一部分,被墙体分割出来的区域后方,应该还有不少的房间,这里的博古架上摆放的东西,才是一楼大厅内的出售品。 以武器宝兵居多,就是最低的也有五品,甲胄次之,除了这两种宝兵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宝兵,现在的大厅内,本来也没有多少人,倒是刚刚曹安取出金刚晶的时候,被旁边路过的一个锦衣小胖子看在眼里。 “兄台看上了这把剑吗?” “随意看看而已。” 小胖子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交谈,“这是整个大厅内唯一的一把八品宝兵,虽说不是异宝,但也不失为一剑利器,要是在其他大城之内,就这一件八品的宝兵,都足以进入拍卖会了,根本不会摆在大厅内售卖。” “兄台若是喜欢的,我可以让这里的掌柜的给你打个折扣,鄙人马宝珠,素来喜欢结交江湖友人,宝剑赠英雄,传入江湖也不失为一件美谈。” 曹安笑着摇摇头,“真不需要,只是如你所言,这把剑是整个大厅内最好的一把,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马宝珠讪讪一笑,“倒是在下失礼了,实在是刚刚看到了兄台出手的东西,有些心痒难耐,这才打搅阁下赏宝的雅兴。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刚刚拿出的东西,是来着真名界的金刚晶吧?” 曹安愣了一下,“你认得这东西?” 在真名界的时候,曹安就知道,常有外界之人跌入真名界中,但却从未听说有真名界之人跌入这里,况且,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空间类宝兵,是根本无法将真名界里的东西带入外界的,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小胖子是怎么知道这东西的? 马宝珠听到曹安这么问,脸上立马浮起一丝自得,“岂止认得,此物对于横炼武夫来说,是绝对的至宝,他的能量天然契合肉身横炼,在下虽然不是走的这条路,但在下有一位哥哥,身份不方便告知与你。” “但他走的就是肉身横练的路子,我见他使用过这种东西,是以才晓得,不过我听说这东西在咱们这里是没有的,你从哪里弄来的?” “偶然所得。” “见谅见谅,一时见猎心喜,这东西就算是我得到了,也不会告诉别人从哪里得到的,兄台,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就想问一问,这样的宝物你手里还多吗?如果还多的话,我代我那位哥哥跟你直接买,价格绝对不让兄台吃亏。” “马公子,你这生意都做到了我万器楼里面来了,怕是不合适,就不怕我直接跟东家上报吗?”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从后方传了出来,老人在青衣侍女的指引下,目光直接锁定了曹安。 他在打量曹安的同时,曹安也在打量着他,瞧不出他的骨龄,修为至少是在阳神境左右,除此之外,老人身上有一股很强的锐气,那种锐气不像是剑的锐气,曹安估计他应该修的是枪术。 且在枪术上造诣极深,花白的头发打理的很是得体,一身灰白袍子得当宜体,更显几分渊渟岳峙之气。 马宝珠看到来人之后,脸色微变,“朱老言重了,小马我怎么敢呢,既然你们有生意要谈,那么我就先行告退了,朱老,有空再来找你喝茶啊。” 姓朱的老者并没有追究他的意思,而是走上前来,“敢问刚刚要交易的可是公子?” “确是在下!” “在下朱洪,添为万器楼三掌柜,还请公子移步二楼,我们再行详谈。”说着,朱洪侧身让路,示意曹安上楼,自己则是跟在后方,面色严肃,挥退了青衣侍女,曹安大致能看出他的修为,但他看不出曹安的修为。 两种解释,一是曹安拥有某种强大的隐藏气息的手段,二是曹安的修为远远高出自己,无论哪一种,都足够朱洪重视面前曹安…… ------------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万器楼中2 朱洪拿着金刚晶仔细端详,良久才放回桌面,“这金刚晶的纯度极高,品相极好,像这样的金刚晶公子您那还有多少?” 曹安右手轻敲着椅把手,“那的看朱掌柜你能给出什么样的价格。” 朱洪点点头,“老朽就实话跟公子说了吧,你手里的金刚晶确实极好,但如果数量太少的话,我们万器楼不接,当然,我们可以从中引荐需要此物的人,公子您直接跟他们交涉即可,说到底,金刚晶与元精的用途是一样的。” “都是能量的结晶而已,不同之处在于,金刚晶在我们这一界极其稀少,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肉身修行,我可以告诉您个底价,像你手中这种纯度的金刚晶,一个能量级当能兑换一滴五行元精,您手中这一块,约莫能兑换一百五行元精,价格上下浮动不会太大。” 曹安微微颔首,这个价格还算公道,他自己感受最为真切,无论是能量级的数量,还是能量差,都很公道。 “一事不烦二主,如果你们能够吃下的话,这些便都出手给你们的。”说着曹安大袖一挥,地上顿时出现了整整二十箱的五行元精,这些都是曹安在真名界时候,分润到自己手中的,自己修行用了一部分,还剩下不少。 这二十箱,也只是其中一点零头而已,他也很清楚,金刚晶这种东西,在这个世界想要找到谈何容易,但现在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况且在这一界中,金刚晶也不是没有替代品,只要能替代,就不担心。 看着面前累起一墙高的金刚晶,朱洪面色大变,他以为曹安只是从别的什么渠道偶然获得了几块,但现在看来,完全就不是这么回事,难不成是找到了某一个金刚晶矿脉? “这,这……” “怎么样?朱掌柜,这个量,你们万器楼收不收?” “收!收!!这个量,我们万器楼要是不收那我朱洪可是要后悔一辈子的,还请公子前去雅间稍坐,我这就安排人手清点,我们万器楼信誉摆在那里,公子大可放心,绝对不会贪墨公子一个能量级的金刚晶。” “我信得过你们,就你刚才跟我说的价格,我就知道,你朱洪是个可信的商人,不过你刚刚有句话,还想请朱掌柜的解解惑,你刚刚说,金刚晶在咱们这一界极其稀少,也就是说,其实是有的对吧?” 朱洪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曹安是找到了某一处金刚晶矿脉,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曹安问这一句话,那就证明他觉得此界没有金刚晶,那么他是怎么得到的金刚晶?而且量还这么大。 “是,我们的世界里,也曾经出现过金刚晶,只不过产量很少且极其稀少,基本不会流出来,都是被上层的武道势力们瓜分干净了,但有一个地方,名为真名界,那里却盛产此物,他们修行所用就是金刚晶,可以这么说,他们使用金刚晶,就跟我们使用元精一样,甚至比我们还要频繁,普通,要知道,很多寻常人甚至想使用元精也没有。” “只是那个地方,进去容易,出来难,这么多年以来,我们所知,记载于册的,也只有三个案例成功过,其中顺利带出了大量金刚晶的,只有多年以前的月家,可惜到目前为止,月家早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说完,朱洪不由得叹了口气。 ‘三个吗?’曹安原本以为只有月家老祖一人成功,但现在看来,并不是,不过他眼下对这个并不关心,点点头,在青衣侍女的指引下来到了二楼一个雅间内,房间内布局压制,给人内心一种温暖舒畅之感。 桌上摆放着新鲜的灵果酒水,随着曹安的落座,很快便有六名穿着清凉的女子鱼贯而入,这几人的姿色明显要比青衣侍女更甚一筹,巧笑嫣嫣,眉目寒春。 “公子,便让诸位姐姐服侍您,等掌柜的那边核对完成后,会有人前来跟你通报的。” 曹安摆摆手,“不用了,让她们都下去吧,你也下去,我喜欢一个人安静待着,你们核对你们的,不用理会我,就说是我要求的,相信你们掌柜的,也不会责怪你们。” 青衣侍女面色平静,带着略显失落的几个女子走出了房间,偌大的房间内,很快就只剩下曹安一人。 “以后在客人面前,不要表现出这种失落的神情,清楚自己的位置,能让你们活的更久一些,只有一次,下不为例。”出了门后,青衣侍女神色一正,对着身后的几名女子说道。 她在这里,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很清楚的知道一点,女色,对于很大一部分武夫来说,并不放在眼里,特别是类似这样的场合里,几块元精就能得到的女人,他们更是不屑一顾。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朱洪就已经清点完成,敲响了曹安的门。 “公子,清点完成了,一共是二十一万两千四百五十个能量级的金刚晶,其纯度基本都达到了五行元精的标准,老朽就擅作主张,为公子折算为二十一万三千滴五行元精,不知公子想要的是现物,还是划到武卡上?” 若是寻常人,基本都是使用武卡,但朱洪刚刚也见识了,曹安手里有一件很强大的空间宝兵,就算是给现物,对他来说,也不会造成任何麻烦,而且现物在手,也方便修行的时候随时取用。 曹安脸上露出了笑容,“朱掌柜帮了我的大忙,那就现物吧。现在手里有了元精,在下想与朱掌柜再做一笔生意!” 万器楼赚钱万器楼花,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朱洪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多谢公子给老朽这个机会,却是不知道公子要做的是什么生意?” “我需要一批宝药,这其中有一部分有些难寻,不知贵楼里面可有存货,这便是我要的东西,朱掌柜你且先看看。”这是曹安在刚刚这段时间里写下来的,里面的都是肉身重塑需要的天材地宝。 曹安也不怕他们知晓什么秘方,没有对应的术法施展,就算是知道了配方也没有任何意义。 朱洪接过纸张,目光在纸张上短暂停留,“三种药材?” 曹安点点头,“对,就三种,有多少要多少。” “万器楼会想办法替公子解决,即便是我们没有,不过价格可能要稍高一些,你这三种药材之中,最容易找到的也就只有长生藤,其他的无论是天骨莲,还是造化果,都是极难得之物,我们可能还要与百草轩合作。” “不知我那二十多万的五行元精够不够?” “够了,够了!这些虽说都是天材地宝,但相较于那些真正强大的宝药来说,这三种药材的价格并不算昂贵,还请公子给我们万器楼三天时间,三天以后,老朽能为公子收齐每种药材至少100份。” 曹安面色一喜,“如此就再好不过了,价钱怎么说?先按照每样100份来算,我将元精定金先留下。” “公子留下四万五行元精即可!” “可以,多了也无妨,到时候,多出的部分我再行结算!” 两人敲定了剩下的一些细节,曹安便收了五行元精,离开了万器楼,门口,大黄和地鼠还在等着,从曹安踏入万器楼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时辰的时间,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地鼠眼看曹安过来,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跑了过来。 “公子,您可算来了!” 看这样子,曹安就知道,肯定是大黄这家伙闲得无聊,逗地鼠了。 “天色不早了,帮我寻一家客栈,今天的事情,还要多谢你了,没有你的话,我不一定能找到这里来,这是5滴初级元精,不在我们谈好的价格里,算是今天给你的赏钱。” 看着手中的元精,地鼠一时间只觉得先前所受的那些都不算什么了,这是一个真正会兑现承诺的主儿,不是那种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的人,只有到手的元精才是最大的鼓励,地鼠立马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公子跟我来,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客栈,保准让公子满意。”只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尽量离得大黄远了些,刚才曹安进了万器楼之后,百无聊赖的大黄就跟他玩起了游戏,这年头,强大的武夫有两只妖宠也不是怪事。 一人一狗玩的是猜拳游戏,至于惩罚,大黄允许他用最大的力气打在它身上,而如果地鼠输了的话,大黄就会用嘴巴咬一次他的脑袋,尽管不会真的下死手,可每次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总能让地鼠无比后悔答应大黄。 对方好像总能猜到自己要出什么一样,见过狗爪子吗?它能用狗爪子比出一个无比清楚的剪刀,你知道这对一个向导来说伤害有多大吗? “风云酒楼?” “正是,这酒楼在神都,是绝对数一数二的,如果公子不喜欢,我们还可以换一家。” 曹安摇摇头,“不用了,就这家吧。” “成,那公子如果需要休息了的话,地鼠就先回去了,明儿一早,小的就在这风云酒楼的门口等着公子,您看可好?” 曹安略作思付,想到了今日与项元鹰的事情,“明日就算了,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了,明日你就不用过来了,这是10滴元精,你收好了,咱们有缘再会……” ------------ 第七百一十二章 一味醉清风 地鼠略感失望,已经很少遇到这么慷慨的大主顾了,攥紧了手中的元精,想到家中修行的妹子,心间儿又是一暖,他的修行,是一滴儿元精都不敢用的,节省下来的元精悉数给了家中妹子。 当年父母临走的时候,将小了自己四岁的妹妹托付给了自己,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地鼠的内心中就多了一份无法卸掉的责任。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憧憬着武道江湖的少年郎,父母留下的积蓄如果是维系两个普通人的正常生活的话,那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甚至两人的生活可以过得奢靡一些,但妹妹不甘如此,她毅然决然要踏上武道修行之路。 地鼠没有办法,这是妹妹的梦想,他只有成全,也唯有成全。妹妹的天赋确实要比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好很多,自己修行了二十多年,最终也只是勉强达到六景天人境,在这之后,就再也无法寸进。 而自己的妹妹,一心修行,如今已经是七景阴神境强者,她不像自己,潜力已经被榨干了,她的潜力依旧没有完全发挥出来,这一辈子,是有很大希望冲击八景阳神境的,到那时候,家里的一切都会随之改变。 山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不外如是。 想着这些,脚下的步伐不由得都轻快了许多,摸着黑,走到了自家熟悉的小院中,略作停顿,今天确实是一个很开心的日子,脸上略作调整,就是一副开心的面孔,打开门,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啊妹,我回来了。” 屋内的女子探出头来,脸上带着喜色,“阿哥。” “今天碰上了一个慷慨的主顾,一下子给了十几滴元精,当真是好心肠,以后要是每天都能得到这么多的元精就好了,那样的话,阿妹你就不用在为自己的修行担忧了,靠着阿哥每日提供的元精,都能将你推到阳神境。” 女子微微一笑,尽管粗布麻衣,却依旧遮掩不住女子的姿色,“阿哥以后还是别这么辛苦才是。” “嘿嘿,不辛苦,不辛苦,爸妈要是知道我把你养的这么好,肯定也会打心眼里为我们高兴的。” 女子若有所思,“是啊,他们会高兴的。” 如果曹安在这边,应该能看得出来,这女人,就是当时被请进雅间的六人之一,一个七景阴神境武夫啊,靠一个修为只有六景天人的向导能养得活吗?每日所得那三瓜两枣,根本连基础的修行都跟不上。 更不要说还有阴神三炼,丹药、功法等等,但女子也很清楚,地鼠已经拿出了他的全部,他所给予的,已经是他所能给的最好的了。不是谁都有能耐经商有成,也不是谁都能为谁撑起一片天。 更多的是抱团取暖,差一步阳神!只要自己到达阳神境界,就可以带着阿哥从这个泥潭中走出去,去往别的地方,哪怕是去一个中小宗门里当个长老也好,阴神境终究是差了些,可选择的范围也不大。 神都大,居不易! 曹安在风云酒楼内,一连等了两天,终于在这天下午的时候,等到了朝廷的人,这一次,来的人果然如项元鹰所说,还真的是他,当他看到曹安的时候,脸上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无奈的叹了口气。 “曹宗主,你为什么没走呢?” “自从踏入神通境后,一直还没有机会与同境界的高手们一较高下,眼下这样的机会若是浪费了,以后岂不得后悔?神都,我来了,自然要留下点痕迹的。你也说过,踏入神通,以后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四处走动了,多少有些不方便。” 曹安面色无波,平静的说着自己的理由,项元鹰并不意外,当他知道曹安没有离开之后,他猜测的原因就是这个。 “朝廷是个什么章程?” “比斗!但你的对手不是我,你也知道,到了神通境界,只要咱们愿意,这偌大的神都,在我们眼中与蝼蚁的巢穴无异,真要想毁掉它们,也就是念头翻转之间,所以诸位大臣给出的方案是比斗。” “比斗一共进行三场,三场两胜,不论是你,还是我们,在这三场比斗中,哪一边先拿下两场便是为赢家。” 曹安撇撇嘴,“条件是什么?” “你若是赢了,朝廷即刻为白玉京登记造册,予以顶级宗门的待遇,你手头随意取出一份功法来,记住,任何功法都行,毕竟明面上的规矩还是不能破的。若是你输了,你需要拿出两份你所主修的功法进献给朝庭。” “这两份功法,需得是你正在修行或者你曾经主修过的,要的是根本功法,朝廷也同样为你登记造册,但只能给你一流宗门的待遇。” “听起来,并不是一个很难接受的章程。我答应了,在什么地方进行,何时开始?” “我就知道,这样的条件,你可能不会拒绝,三日后,在帝宫军校场,到时候会有人来风云酒店请你过去,这三天时间里,你就安心养精蓄锐吧。”项元鹰说完,朝着曹安挤了挤眼睛。 大刺刺的坐到曹安身边,“正事谈完了,现在咱们聊聊别的,三天 后的比斗,基本上还在城内的帝国勋贵和武道高手都会到场,你要是想赢,那就要赢得漂亮些,你白玉京立在逍遥城,对于整个大乾来说,到目前为止,影响力还是差了那些顶级宗门很多的。” “这正好也是一个机会,当然,前提是你能够在三位神通境武夫的车轮战中完美的赢下来。” “为什么要帮我?”曹安不太理解,两人之间并没有多深的交情。 “倒不是我帮你,是有人在暗中推了你一把,大灾即将到来,谁也不清楚灾难降临的具体时间,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这个时候,减少内斗,将所有有希望在大灾面前独挡一面的强者都培养得更强大,就是整个帝国的大势。” “在这样的大势之下,有一位五气境的老人表了态,那么很多事情就自然而然的好做了很多。” 当项元鹰说到五气镜的老人之后,曹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天理会的那位宁中则,似乎也只有他跟自己还能扯上些许联系。 “天龙武馆的宁老吗?” “看来你还是知道一些的,那位老人对你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他很少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推崇,哪怕是青龙圣地的那位圣子,也没有得到他如此之高的评价,当然,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青龙圣地的那位圣子,现在也已经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不知去了何处。” “说起来,你们还能算是同辈,以他的天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算是没有晋入神通,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曹安点点头,他跟青龙圣子的接触并不多,只是简单的打过几个照面,也是因为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他的那种敌意,天然的敌意,所以印象倒是很深刻的,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第五青衣正好与他师尊有仇。 这些恩怨大有一种凑到了一起的感觉。 “喝杯酒吗?”说着,项元鹰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坛子酒,放在了桌上。 曹安看了一眼,“对你我这样的人来说,喝酒跟喝水并没有什么区别。”武夫修行到了这个境界,酒精这种东西,进入体内顷刻间就会被肉身本能炼化,喝再多也不会醉,还增加了麻烦事。 毕竟那么多无用的水分进入体内,总归是需要清理掉的。 “不要那么扫兴嘛,人生不过短短百千年,苦行僧一样的生活着,那还有什么乐趣呢?你难道不想从我口中了解一下你那三位对手的信息吗?要知道,你的信息可是基本都被他们了解个通透的。” 曹安懒得说话,这货也就是跟自己说而已,要是跟普通人说什么人生不过短短百千年,怕是要被人打死。 你一个神通境大修寿元自然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你那几百几千年的寿元,是绝对不能用短短二字来形容的。 “喝吧!” 曹安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他一直都不喜欢喝酒,在修为微末之时就是如此,他喜欢清醒着头脑,知晓自己在做什么,接下来做什么,这个世界,在他刚刚降临的时候,太过危险,他担心自己脑子一热,死得不明不白。 这个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 “我生平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喝酒,也喜欢酿酒,这是我自己酿制的清风醉,一味醉清风,你就算是神通境,也会醉,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说着自顾自的倒了两杯,一杯拿在手里一口灌下。 一杯推到了曹安面前,酒香扑鼻,曹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微微一颤,在酒味从鼻端上涌的时候,当真有了一种微醺的感觉,他清晰的感知到,酒液之中,同样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和生机,可见这酿造的材料也不简单。 曹安一口饮下,柔和的能量自喉间灌入,朝着四肢百骸奔腾而去,令人不自觉的浑身一抖。 “好酒!” ------------ 第七百一十三章 一场有意为之的比斗 “说说我的那三位对手呗!” “嘿嘿,这种事情哪能让我知晓啊,我充其量就是个传话筒,陛下对我消极怠工的态度表示很生气,没让我掺和到你们的比斗中,这人选是要从其他地方选过来的,具体我也不知道,哈哈。” 曹安撇撇嘴,早就料到这货嘴里没什么实话,不过酒确实是好酒,即便是以他八九玄功六转的肉身特性,都有些扛不住,寻常神通境就不用说了,果不其然,两个人一坛子清风醉下去,项元鹰已经有些大舌头了。 连带着反应都有些缓慢,只见他长身而起,提溜着酒坛子的边缘,抖了抖衣角。 “走了,我也该回去了,今日喝了一身的酒气,你的酒量比我好,还说什么不太会喝酒,你们这些人果然不老实,曹安,我的酒喝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我有一个后辈,想要拜入玉京界,等你们比斗结束,我可直接让他来找你了。” 说完,也不等曹安开口说话,人已经化作一道幽光消失在了原地,留下曹安木然的待在原地,酒确实是好酒,可谁教他项元鹰这么办事的?稀里糊涂喝了酒,然后就算是承了人情了吗? 自打项元鹰来找过自己一次之后,曹安在风云酒楼内的生活就彻底规律化了,带着大黄就没有出过门,一直到第三天的时候,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结清了房钱,一路朝着万器楼而去。 等他到达的时候,朱洪已经侯在了门口了,“公子,您来了。” “看来,朱掌柜已经将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这是自然,公子乃是老朽的贵人,托公子的福,我们的这两笔交易中,让老朽在老板们那里露了脸,记住了名字,以后的事情会更好做一些,您的事情,老朽自然也就不敢怠慢,也不能怠慢。” 曹安没有接他的话茬,“我还有其他事情,这一次,取了东西就走,你准备了多少份?需要补多少的差价?” 朱洪面色一正,“实际就只有一百份,长生藤更多一些,但凑不足一整份,天骨莲和造化果都比较难寻,那点长生藤公子就不用给钱了,您直接带走预定的一百份材料就行,将来若是公子还有别的生意,还希望公子能够选择我们。” 曹安点点头,“好。” 今天他的时间确实很紧,这边取完宝药,转身就回了风云酒楼,果不其然,他这边刚到楼下,就看到两名赤甲武卒走上前来。 “曹宗主,我等奉命前来迎您。” “是为了比斗之事吧?” “正是!” “好,前面带路吧。” 三天前,关于曹安与帝国神通境强者比斗的消息就已经被朝廷有意放了出去,甚至连比斗的条款都写得清楚明白,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告诉整个帝国江湖的人,帝国在这一场比斗之中,并没有掺和更多的东西。 三场车轮战一说,对比那看起来绝对优厚的条件而言,根本不足挂齿,况且神通武夫除非是先后受了重伤,不然的话,也不存在力竭这一说,武脉内蕴,法力鼓荡,生生不息,是绝对当之无愧的‘永动机’。 今日的帝宫之外,格外热闹,不确切的说,这里也算是帝宫的范畴,只是帝宫的高墙并没有将这一片区域圈进去,这是帝宫军校场,相隔极远,曹安就能清晰的感应到一股血煞之气正笼罩在那片区域内。 那是由真正的百战武卒所形成的血煞之气,靠近之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清一色的六景天人武夫,而越是往里走,曹安就发现,这些军卒的实力越强,神念铺开,第二层区域的守卫,无一不是阴神境武夫,总数在三千左右。 当曹安到达真正的军校场后,目之所及,皆是一团团犹如血色太阳一般的阳神境武夫,总数在三百人左右,被众多军卒拱卫在其中的,正是当今帝王,他高坐在龙椅上,金色的华盖屏蔽了所有的查探,只能隐约看得出来,那里面坐了一个人。 那不是阵法,而是人道之气和龙气笼罩之下,让人看不清楚,这种情形之下,即便里面坐着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在如此浓郁的人道之气和龙气笼罩下,也能隔绝神通境强者的窥伺。 ‘三百阳神武卒,这还只是表现这位乾帝展现出来的力量,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力量和后手又该有多少?无怪乎能力压这天下门阀和宗门势力。’曹安心中想着,目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台上众人。 这里面,有对应的文武官员,数量不多,应该是跟这座江湖武道相关的官员才过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各大势力、门阀之中的代表,这些人曹安基本上都没有见过,粗略扫了一眼,便不再看去。 这一场神通者的比斗,堪称是大乾拔尖的那一段武力之间的较量,再往上的比斗已经基本看不到了。三花五气境界的武夫,且不说大乾内部本来就不多,大都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随意动手,一点战斗余波都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到目前为止,曹安所知道的三花五气高手,也只有宁中则一人。 可能现场会有,但那种境界的武夫,早已经不是曹安这个神通武夫可以感知得了的了。项元鹰远远走来,来到曹安近前,脸上带着笑意,丝毫不在意那位帝王就在身后的宝座上坐着,颇为亲近的拍了拍曹安的肩头。 “今天可是你的主场,怎么还来得这么慢?” “早上去万器楼取了点东西,怎么样,我的对手是什么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项元鹰挤了挤眼睛,“你看,对面那三个不就是你的对手吗?从左手起,那个身着黑色铠甲的家伙,就是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个,那可是陛下手中的一张好牌,现在执掌禁卫军,也就是禁卫军大统领。” “你们来的这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军卒,都是他的手下,神通晶强者,名叫南宫宇,他跟我不太对付,一会你下手的时候,尽量重一些。” 曹安不太自在的往边上挪了挪,能把社交玩成项元鹰这样的人,也是一门技艺。 “在他旁边那个,就是看着有些娘的那个,是陛下身边的执笔太监阿水,没有人清楚他的真名叫什么,可能也就只有陛下自己清楚,反正在外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大家都称呼他为阿水公公。” “至于最后一个,你是否知道她的名字和来头并不重要,当然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顺便告诉你,她叫马箐箐,马家是新晋的勋贵,因为马家有一女,在后宫很得陛下恩宠,所以这马家也随之水涨船高了,而马箐箐正是那位的妹妹。” 曹安忽然想到了那天那个背影,从这面相上来看,两人隐隐有着几分相似。 “马宝珠是谁?” “马宝珠吗?你怎么会认识此人,这人是马箐箐的侄子,总得来说,他们都是马家的人,而且在这一代的血脉中,还算是比较亲近的那种。” 曹安点点头,“看出来了, 这三名神通境强者都是陛下这边的人,几乎可以说没有涉及到神都内的几大家族,完全属于他个人的力量。” 这既是一场比斗,也是一种威慑,是独属于这位帝王的一次亮肌肉的机会,当然,他也的确有这个资本,单就那三百阳神境的禁卫军,就不是寻常的小门小户比得了的,随意出手就能挑出三尊神通境大修。 再怎么样,那也是神通境界。 “四大圣地有这么多的高手吗?” “四大圣地?不,你把四大圣地想得太简单了,四大圣地也不可能随手派出三百阳神境,但他们却可以轻易出动三花五气的高手,宗派的传承,向来注重的是更高水准的战力,而不像是一个帝国,它需要兼顾更多东西。” “毕竟国家管理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他们需要的是在兼顾质量的同时,还要把数量提上来。” 其实曹安在问完之后,就知道自己多余问这么一嘴,天龙武馆的宁中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帝国,网罗一国之人才,使得天下英雄尽入囊中,有这实力在情理之中。 就在这时候,曹安注意到,有一太监靠近了帝王华盖,片刻后,太监走到了边缘,敲响了手中的锣,“比斗,正式开始!” 没有过多的赘述,该宣告的,早已经在帝国开始宣传这一场比斗的时候,就说得很清楚了,而且,这么多人顶着大日,也不是来听几个太监赘述规则,更何况,场中比斗的还都是神通境强者,对于强者应有尊重!! 铜锣一响,那位身着黑甲的南宫宇就迫不及待的落到了演舞台上,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杆长枪,朝着曹安的位置拱手一礼:“大乾禁卫统领,南宫宇,讨教!!” 曹安身形随之一动,虚空一步踏出,下一瞬就出现在了演舞台上,回了一礼。 “白玉京,曹安……” ------------ 第七百一十四章 昏死过去也是一种手段 二人双双踏入其中后,整个演舞台涌现霞光万道,将两人包裹其中,曹安感应到了周围的空间之力涌动,原本的演舞台,在顷刻间演化成一个小平原,这演舞台也是空间宝物,将曹安和南宫宇纳入了其中。 “这是空间演舞台,名唤一目万川,阵法启动之后,自孕一座小世界,曹宗主大可放心施为,神通境武夫尚不能将其毁掉。”南宫宇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他是行伍出身,虽说在大乾境内,几乎无战事。 但那只是针对人类的国与国之间没有,一些险地要地之间,人族与妖兽的争斗从未停止过,他南宫宇就是在那样的地方成长起来的,一身杀力绝非寻常神通境武夫可以比拟,他看不上那个宅男项元鹰。 就像项元鹰看不上他一样,连带着他看这个在江湖中名声鹊起的曹安也不顺眼。 “血杀!”南宫宇一声断喝,整个小世界瞬间被血色所笼罩,大地是血色,就连天穹也呈现出血色出来,在这片天地间,曹安顿时察觉到一股无形的阻力,阻挡着自己的行动,这是领域的威能。 七景阴神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之内,南宫宇就是主宰,就是神明,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随意在曹安身上施加束缚,尽管这可能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但却能给曹安的行动带来更多的麻烦。 【兵神】 “杀!”一声断喝,如海啸山呼,血色大地中,涌现千军万马,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朝着曹安直扑而来,寻常武夫,在这一声断喝之中,就足以被震骇心神,葬身于这千军万马的冲击之下。 可曹安的心神远比寻常武夫强大太多,心神震慑?我玩得比你还要厉害,这疾如闪电的一切,在他眼中就像是被放慢了无数倍一样,只是缓缓抬起脚,向前踏出一步,这一招,大无相术。 一脚落定,千军万马如蒙敝在镜面上的尘土一样,轻轻一吹,就此消散虚无,神通境界之后,曹安已经完全可以轻松施展这一击,更加强大高级的能量,让消耗完全降到了一个曹安可以接受的程度。 更是让这一招的威能直线上升,范围扩的更大,他面色平静的看着前方稍显惊愕的南宫宇,双手翻飞,身形无风而动,停滞在虚空中,这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发生,便看到曹安居高临下,一指点落。 这一指,如神明在域外落下,大乾坤手配合一阳指,这一招,尽管曹安是内心平静之下施展出来的,但落在了场外观众和当事人南宫宇眼中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那恐怖的威压自高天之中压下。 眸子里全是冷静到极致的淡漠,这一指仿佛不是在与自己同境界的武夫对决,更像是看到了一只凡人的蝼蚁,想要将其碾死,仅此而已,南宫宇内心愤怒到了极致,凭什么?大家都是神通境界,你在内心之中却是如此看我? 南宫宇修行【兵行决】,到目前为止,有两大神通,一者兵神,配合七景阴神时候的领域,让他在战场之中无往不利,往往能用最小的损失达到最大的利益,毕竟在自己的领域内,使用兵神神通,这些神通所化的士兵完全可以按照自己内心的设想完成所有的行为。 它们不会有恐惧,执行命令不打折扣,如驱臂使。二者是修罗枪! ‘你不是将我当成蝼蚁了吗?那就让我这蝼蚁将你这神明从天穹之上拉下来!’ 南宫宇双手合十,高举过顶,只见满世界的血色消退,从地面上涌现出一根紫红色的血色长枪,随着他的双手托举,长枪颤抖着掠入天迹,迎风而涨,气机死死锁定了曹安,这一枪带着无比绝伦的杀意席卷而出。 一击自上而下,一击自下而上,一指点落入流光入境,一枪掠出如惊鸿乍现,双双在空中相撞,爆发出恐怖的威能,使得周围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和声音,整个小世界里像是在这一瞬间进入了一个黑白默片的世界里。 余波朝着周围扩散开来,从外界来看,那个透明的罩子居然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波动,涟漪随着能量余波的扩散,一圈又一圈的扩散开来,数道身影从高台上飞起,停滞在笼罩着演舞台的罩子外围。 在两人踏入内部之前,他们肯定这两人的战斗余波根本不可能对这个小世界的结界造成什么伤害,但现在看来,他们好像有些低估了两人的战力。 无论是曹安还是南宫宇,他们放开手脚施为之后的威能,已经波及到了小世界的结界。 曹安身在虚空中,略微有些诧异的看向下方,这就是他们的神通了吗?尽管已经超越了世俗的武技,但这似乎并没有达到神通的范畴吧?自己到现在都没有动用过神通,有的也只是一些武技。 区别只在于这些武技因为有了周身法力的加持,早已经超越了先前的桎梏,变得更加强大了而已。 南宫宇面色有些难看,他看得出来,刚刚那一击中,两人的招式能量对冲,各自抵消,没有造成什么伤害,但曹安明显没有用出全力,更像是随手一击,而自己现在,力量消耗有些严重,武脉的补给速度都跟不上。 想到此处,南宫宇身形微弓,下一瞬,身体以超越箭矢数倍的速度,直冲曹安,手中长枪挥舞,澎湃的能量随着他枪术的运转,逐渐凝聚成一颗血色龙首,在堪堪到达曹安身边的时候,龙首彻底凝结完成。 巨龙张开了嘴巴,伴随着一声龙吟,当即咬下,在这一击之中,他手中的枪尖以更快的速度点向曹安的眉心位置。 在这一刻,一切好像已经尘埃落定,高台之上的众人面色古怪,就连那华盖之下的男子也是轻叹了一口气,似乎略微有些失望,曹安毕竟是被宁中则寄予厚望的人,如果就此陨落的话,似乎证明了宁老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在场之人都是官场的老油条,他们很清楚当今陛下举办这一次比斗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不会在比斗中作假,所以他们既希望曹安赢,这个世界,马上面临大灾,一个能够在同境界中横扫的人,注定是能在未来挑起大梁的人物。 这也变相证明了宁老的一些推论是真的,他的眼光没有问题,但又不希望曹安赢得太快,因为那样等于将帝国的颜面摁在地上摩擦。二者相比之下,当今陛下内心还是比较希望出现前者,曹安赢,赢得更漂亮一些。 那样至少大家都还有希望!! 轰!!一条人影倒飞而出,狠狠地砸落到了地面上,不是南宫宇还是谁,只见虚空之中曹安依旧完好无损,周身泛着淡淡的莹白色光晕,仿佛刚刚那一击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甚至连身上的衣袍都没有损毁半分。 他傲立虚空,伴随着阵阵剑鸣之音,在曹安的周身,出现了由无数细密的小剑组成的剑气,将其整个环绕其中,他双手结印,牵引着这些剑气运转,只手一引,剑气朝着砸落地面的南宫宇而去。 不知为何,当看到曹安周身剑气的时候,围观之中的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森寒之意,就是莫名的不舒服,仿佛那小剑能割破这个结界,切割在自己肉身上一样,台下观看的项元鹰缩了缩脖子。 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如果此刻在台上的是自己的话,他肯定是无法应对曹安的剑气的,他看得很清楚,曹安的剑意赋加在了剑气之上,而且凝成了实质,这样的剑意,继续感悟下去的话,即便是轻而易举的割裂空间,都怕是不成什么问题。 剑气如长蟒,如游龙,成千上万的剑气小剑在曹安的指引下,缠绕着南宫宇而动,无孔不入,上下翻飞,南宫宇手中长枪挥舞,形成了一个血色的大茧一般的枪芒,但这两相对比之下,很轻易就能看得出来,究竟谁占据了上分。 相较于南宫宇的狼狈,曹安只是手捏剑指,轻松写意的调动剑气而已,即便如此,南宫宇的身上也是很快就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这些剑气小剑轻而易举的割裂了他的肉身,将剑气注入了他的体内。 手中长枪越来越重,挥舞得也越来越慢,伴随着的是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犹如受到了凌迟之刑,南宫宇很清楚,自己这个状态下去,除非自己投降认输,否则就只能是等到力竭倒下了。 索性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曹安愣了一下,随即收了剑气,走上前去,在南宫宇身上连点数次,这举动可吓坏了南宫宇,他几乎都要以为曹安是来补刀的,即将清醒之际,才发现曹安其实是来收回自己体内剑气的。 这样一来,自己出去之后,只需运转几次功法,不出个三五天就能痊愈,当下昏死得更安心了许多,在没人看到的死角里,对着曹安投来了一个感激的延伸,演舞台上的阵法被隐去,两人重新出现在演舞台。 南宫宇被两名阳神境武卒抬走了,留下曹安一人站在高台上…… ------------ 第七百一十五章 八阳宝身 乾帝司马正德已经坐直了些的身子,又继续斜靠了回去,他比他老子更强,拥有更好的天赋,一身修为早在五十年前就已经踏入了神通境界,但他跟项元鹰一样,都属于那种宅修,生平经历的杀伐和战斗极少。 纯粹靠的是天赋条件和资源的堆叠才走到如今的位置,他的修行之路,也是在出生开始就已经被定下了,用着最好的资源,走着最合适的路线,一路上只需要按部就班即可,他和项元鹰还有不同之处。 他的修行路上,即便是偶尔失误,没有按照预定计划走完,也有备选方案,但项元鹰没有,所以他看不清两人之间的胜负,不到最后一刻,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未知,同时,他更不清曹安。 那神通不似神通,却有着神通一般强大的武技,那算什么? “曹宗主,你可需要暂做休整?”看台上,大太监一声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曹安闻言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 “不用!” “第二场比斗现在开始!” “陛下身边的奴才,阿水,请赐教,咱家不太了解你们江湖中人的规矩,只希望到时候曹宗主也能手下留情一些,咱家要是输了,别让咱家输的太难看。”这头戴大帽,身着略显臃肿的暗色袍服的太监,似乎跟自己记忆中的太监丝毫不沾边。 他不仅身形高大,容貌冷峻,就是声音也不太像那台上的太监,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中正平和之感,没有半分不全之人的感觉。 曹安抱剑一礼:“阿水公公,请!” 阵法激活,结界翻涌,这一次,生成的却是另外一个小世界,这方小世界完全被水所覆盖,给曹安的感觉就像是站在黑海之上一般,他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小世界的形成是不是朝廷这边可以操控的? 面前之人就叫阿水公公,形成的小世界也是一片水域,不难不让人产生联想。似乎也是感应到了曹安面色的诧异,阿水公公率先开口道:“比斗场内小世界的形成完全是随机的,这一点曹宗主不用担心,况且,咱家一身所修也与水没有联系。” 曹安摇摇头,示意无妨,即便是当真能够操控也没事,之前与南宫宇的一战中,并未尽兴,两人虽是同为神通境界,可同一境界之中的差距也未免太大了些,他隐隐感觉,这种差距在随着修为的逐渐提高,会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 武道初始,两人都是融技境界,再大的差距能有多大?无非就是你的武技融合度更高一些,搏杀起来,能轻易将我击败,这个差距我可以用其他手段进行弥补,比如偷袭、比如远攻,又或者是更好一点的宝兵。 填补这个差距的代价很小,小到连小聪明都足以办到,但是随着修行日深,这种差距越来越大,以至于在更高境界之中,这个差距使得两个分明是同一境界的武夫,却看起来像是两个不同的境界。 【金刚童子身,八阳宝身】 阿水公公在战斗开始,直接发动了神通,整个人如同运转了法天象地一般,化作一身高两丈的巨人,那袍服直接在炽烈的能量下化为废墟,周身被能量凝结的法纹衣袍所覆盖,散发着赤红色的光晕。 隐约还能看到一道道焰火腾起,在他的头顶和双肩上,能清晰的看到一条光轮,那是由九团火焰相互串联而成,其中八团正闪烁着熊熊火光,最后一团略显黯淡,宝身一出,身随心动,来到曹安面前,一拳祭出。 海面上顷刻间掀起惊涛骇浪,这一拳,在海面上犁出了一条大大的沟壑,像是直接要直接斩断这海一般,曹安面色一肃,八九玄功运转周身,周身散发出晶莹毫光,这宝身的压迫力,要比那南宫宇的血杀领域更强。 这太监阿水的拳脚上是下了绝对苦工的,一拳之威,蕴含了拳道至理,几乎封闭了曹安的所有退路,只能硬接。 就在巨拳袭杀至胸前的时候,大乾坤手,莹白色的大手陡然出现在虚空中,将拳头死死握住,白色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阿水公公的前方。 砰!! 一掌正中,两人并没有就此拉开身形,反而欺身而上,神通境界的搏杀,在这一刻俨然成了肉身相搏,高大两丈的赤红色巨人和一个周身散发着莹白色光晕的正常人,他们的动作快到超越了在场绝大多数人肉眼所能捕捉的程度。 只能看到一赤一白两道流光正在经历着一次次的撞击和擦身而过,那一方水世界中,惊涛骇浪层层迭起,然后又被恐怖的热能蒸发,平息,动荡不安,观众席上的不少人,也是第一次对神通境强者的可怕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这样的战斗,如果是发生在神都城内,神都城又该如何自处?他们这些人,能不能承受住那一次次的能量余波? 曹安渐入佳境,阿水公公的拳法确实臻至化境,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中,力量完全收敛到一拳一点上,没有丝毫的无效溢出,攻击朴实无华,却妙到毫巅,暗合天地至理,给人一种大巧不工的感觉。 他是专精于一的锐利,而曹安则就以一门大乾坤手应敌,一双手掌之中金刚永固,天下武学能够尽纳双掌之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尔千变万化,我自岿然不动,还能抽空冷不丁的给你一巴掌! 这一场战斗打了很久,足足将近半个时辰,一如之前阿水公公所言一般,让他不至于输的太难看,眼见着久攻不下,曹安还游刃有余之后,一股无力感顿时涌上了阿水公公的内心,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 好像无论是自己的攻击多么精妙,多么的威力绝伦,对面这人都能在一瞬间想到破解之法,并且以一个更加高妙的手段将其化解,他奋尽了毕生所学,以及这些年自己独处宫内所迸发出来的所有奇思妙想。 武道理论,在曹安那里都讨不到任何好处,索性在曹安顺手的一掌中,直直停留在水面上,停止了攻击,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不知从何处取来了另外一身暗色的袍服穿上,行了一礼! “曹宗主,咱家不是您的对手,认输!” 曹安随即站在阿水公公的对面,面色无惊无喜,一如之前第一次跟南宫宇同台而立时候一样,只是还了一礼:“承让!” 演舞台上的阵法解除,阿水公公洒脱的走下了演舞台,原本准备了三尊神通境强者的比斗,好像在这一刻,第三位已经没有道理再上台了,三局两胜,曹安已经赢了,观众席上,众人看着曹安,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随后场中爆发出了强烈的掌声和喝彩声,这里面有的是真心为其强大武力所折服的,有的则是各怀心思,但大势之下,他们却还是做不了什么,只能起身鼓掌。 曹安心下毫无波澜,这一战,让他对大乾神通境武夫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但若是在实际的战斗中,决然不会像比斗一般,刚刚的两场战斗之中,可没有出现过异宝,这战力的高低,虽然与自身修行有关。 但还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就是异宝! “今日比斗,到此结束!” “陛下起驾回宫!!” 观众席上众人齐声高呼恭送陛下,曹安也微微躬身,这是对这位帝王的一番感激,仅此而已,项元鹰走上前来,“我就知道你能行,还好陛下没有安排我跟你一战,不然的话,恐怕陛下今天的脸要更黑了。” “不至于,这个结局应该是陛下早就料到了的,无甚稀奇。”曹安心下确实是这么想的,真正的杀招,司马正德这位帝王应该没有拿出来,一个比斗而已,只需要起到震慑作用即可,不会将自己的底牌撂出来。 项元鹰嘿嘿一笑,“你明白就好,项某也是担心你小子赢了朝廷一场比斗,就觉得朝廷也不过如此,那样的话,我这刚交的朋友,恐怕就要没了。” 曹安摇摇头,“曹某还不至于如此无知,更何况大灾当前,在这个绝对的危机面前,所有的危机都被它牵引过去了,使得一些事情出现了转机,我们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这个当口,不主动挑起事端,就是最好的决策。” 曹安是个怕麻烦的主,真名界中就已经深有体会了,外界可不是真名界,他不会真的傻到跟朝廷为敌,或者把朝庭当成白痴。 “走吧,到我那去,我没有打听错的话,你今天在来的时候,已经把酒楼里的房退了,我那边正好清净,再一个,你答应我带着我那后辈去白玉京的,可不能食言,那醉清风我可是酿了一百多年的,就那么给你喝了,我多大方。” 曹安清晰的察觉到周围之人的注意力,当下也觉得头皮发麻,便没有拒绝项元鹰。 跟着项元鹰,至少能得清净,“行,听你的,那咱们走吧!” ------------ 第七百一十六章 驾风而归 “阿水公公可惜了!” “怎么说?” “先天不全,无法炼成九阳宝身,否则,你们那一战,你不会如此轻松的,至少在你没有真正动用神通前,你应该不会是他的对手,金刚童子身大成,汇聚九阳宝身,那一身赤炎法力,绝对够你喝一壶的。” 曹安想起来了,在对战的时候,那阿水公公身上的九颗火球,只点亮了八颗,还剩一颗光泽黯淡,原来是因为这个。 “不对吧,如果是真的走到了这一步的话,天下间天材地宝无数,补全这一点应该不是问题吧?若是受限于宫内的规矩,大可直接言明,然后退出深宫,信任和忠诚摆在那里,白得一更强助力,没道理不答应啊。”曹安疑惑的问了一句。 确实,对于司马正德来说,一个执笔太监能有什么,换个人一样能做,但一个神通境大修,换一个人还真的未必就能达到阿水公公的层面。 “不太清楚,据我所知,好像即便是后天补全也没有用,这个功法,是他开始修行时候的状态决定了日后的成就,当然,这功法之所以出现在宫内,还是因为当初没人相信,会有人将它修炼到圆满境界。”项元鹰笑着说到。 它放在宫内,还不就是因为宫内的都是一些太监,应该能保持着童子身,至少能将这功法推到比普通人更高一些的境界里,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有人能达到最高境界,阿水公公是个例外。 项元鹰的这一处小院内,两人相对而坐,太阳西斜,拉出的树荫正好错开了两人,昏黄的光线照耀下,一壶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看那太阳!”项元鹰指着西垂的太阳,接着说道。 “在它的眼里,我们算什么?我们这些所谓的神通强者,在普通人眼中或许已经是神乎其神的程度了,高来高去,别人可能一辈子都跨越不了的距离,在我们看来可能也就是盏茶功夫,对他们来说的危机,在我们看来,可能跟蝼蚁差不多。” “但我们对于这片天地算什么?再高我们飞不出这片天穹,触碰不到那伦D日,再怎么强大,我们也只能在一个小区域内轰杀,打碎一座山,使得河流改道,但这对于大地来说,算是一种破坏吗?” “我们真的破坏过它吗?” 曹安很清楚的知道一点,自上次忤逆道场的事情之后,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不能以自己记忆中的那一套来定位它,它不是一个球,而是一块悬浮的大陆,他没有想过这些,如果不是项元鹰提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何时才会注意到这一点。 “为什么会想起这些?”曹安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你不在神都,又是自己开宗立派,应该很少经历这些事情,尔虞我诈,追逐权利,地面上的蝼蚁们在为了这些打生打死,哪怕是他们的修为已经很高了,高到跟我一个境界,这个时候的我就会想,是不是也存在另一个更强大生命,就像我们看待普通人一样,看待着我们!” “就像那大日和天穹!我想到更高深的境界走一走,想去更高的武道之峰看一看,但是很可惜,我的潜力基本到头了,神通境界就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再往后不太可能了,倒是你,我的朋友,你的潜力还很大。” “确切的说,你的潜力,我根本看不透,你的未来能走到哪里,我也看不到,只希望你能走得更远,去看看更高的武道之峰。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能站在大日上,记得把我的名字写在上面。” 说完,项元鹰也笑了,今天这番话,像是醉话,但两人一个都没有喝酒。 重整心情,项元鹰紧了紧自己的袍子,走到门口,也正是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就传来了敲门声,他拉开门,一个粉雕玉琢的童子从门外被塞了进来,他身上的穿着并不华贵,相比较于项元鹰的身份而言,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 毕竟他一个神都的守护者身份,单纯的就物质而言,只要他想,就不会缺。 男孩有些拘谨,紧紧拉着项元鹰的手,被他牵到曹安面前,“看,这就是叔叔给你找的明师,你以后就要随着他修行,在他的山门之中成长,记住,要听话,你可明白?” “羽儿明白!” “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后辈,拜托了!” 曹安看着项元鹰,他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当下略作思付:“我不擅长教导弟子,咱们有言在先,我可以将他带回白玉京,但是他自己的修行,我只会交给门内的其他人,让他像正常的宗门弟子一样修行。” “他也不是我曹安的弟子,只是白玉京的弟子,项道友,你能答应吗?” 项元鹰有些失望,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曹安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他看出来了,带弟子意味着更麻烦,一大堆的糟心事,所以曹安提出这个条件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了预想。 “可以,只要能进你白玉京,还怕他不好好修行吗?我教不了他,不然我也不会找你,这是我曾经唯一的好友张不垢之子,他出生穷苦,身后没什么背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成了好友。” “两年前,他在一处险地平妖的时候丧生了,我去了一趟,尽管帮他复了仇,可人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挽回的。凭借着我自己的人脉,也可以将他送到其他宗门之内,只是我不太放心。” 项元鹰这么说,曹安也知道,世家之中的功法,是绝对不可能外泄的,项元鹰身为项家之人,他手里的东西,是教不出来的。 “成,那既然这样,诸事既定,曹某也要离开了,匆匆一别,白玉京内的诸位好友也没来得及碰上一面,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项元鹰看着曹安,“不如留下来再喝一坛?下次我们再喝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曹安摇摇头,“留着下次喝,总会有机会的。”说完牵起了张羽的手,一步踏出,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已经出了院子,项元鹰远远的看着,直到感应中曹安的气息消失在神都,转身离开了自己的院子,径直朝着守护大殿而去。 出了神都,曹安一声呼哨,大黄从一侧窜了出来,这家伙还想着跟曹安在帝宫外大战四方,显然他的计划落空了,曹安心下也是担心这是一场鸿门宴,便将大黄放了出去,若是今日之后,自己还没有从神都出来,便让大黄驾风回去白玉京通报。 “主人,您没事吧?我都已经从城里不少人口中得知了,您赢了,真是威风啊,我们现在就回去吗?咦,怎么多了个小不点?看起来鲜嫩可口的,是给我的零嘴吗?主人,您对我真是太好了。”大黄那双眼睛滴溜溜一转,口无遮拦道。 张羽吓了一跳,人本来就对妖有着天然畏惧,眼下听说这大妖将自己当成了零嘴,那更是惶恐莫名,身子一颤,躲到了曹安身后,不敢再看大黄。 曹安一巴掌拍在大黄身上,“别吓唬他,以后他就是玉京山上的一名弟子了,是神都的一个家伙塞给我的,我拒绝不了他,便留了下来,不用害怕,它不吃人的,入门以后,这也算是你的师门长辈。” 张羽这才敢从曹安身后探出脑袋,好奇的打量着他。 “驾风吧!” 从这里回到逍遥城,路途漫漫,曹安也不想自己御剑或者使用术法手段,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反倒是大黄的驾风手段,要更加舒适和划算一些,下一秒,一股温润的气息笼罩了一大一小两人。 清风过岗,很奇妙的感觉,与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现在,曹安有一种自己也是风的一份子的感觉,那种穿过林木、叶片,掠过江面的感觉,都是实实在在的,真正的感触,而且速度比之之前快了数倍。 “你这神通比之前强大了很多啊。” “嘿嘿,主人,这不是实力也有了些提升嘛,狗子我别的本事没有,就这一手驾风的本事,这大乾天下,同境界之内,能追上狗子我的,屈指可数。”曹安没有反驳它,因为这确实是实话。 大黄别的本事不大,但逃跑的本事一流。 “曹叔叔,我将来也可以学会这门本事吗?” 名唤张羽的孩子,第一次开口说话,少年人好奇心盛,跟在曹安身边,这新奇的感觉和情境让他一时间将恐惧和陌生感冲淡了不少。 “只要你用心修行,将来可以请教你大黄前辈,让他把这门本事传授给你,你看行不行?” “好!我一定会好好修行的。” 听着稚子坚定的话语,曹安笑了笑,他在项元鹰将他送给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了,张羽的天赋并不好,这一点应该是遗传了他的父母,他的父亲,很大概率上天赋也不太好,项元鹰能与之成为好友,也是机缘巧合。 天赋不好,日后成就就要看他张羽自己的命运了…… ------------ 第七百一十七章 归来 曹安不是那种凡事都看天赋的人,他不能一言断人一生,但能从现有的基础中,大致推测出来这个人未来会有多大成就,这只是基于当前这些基础做出的推论,未来的命运谁又知道呢? 清风过岗,穿林翻山,期间虽有休息的时候,但大多的时间都在赶路,前后耗时八日七夜的功夫,大黄才带着曹安和稚子张羽回到了宗门之中。到了山脚下,曹安一眼就看到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山门。 上山的路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石阶,山不高,本来这里也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一直往上便能看到一个三进的院落,曹安几人来到的时候正好是清晨,已经能够看到石阶上有不少身着灰色服侍的弟子在洒扫。 山脚下,一座高高的汉白玉牌坊,上书白玉京三个大字。 曹安愣了一下,看向身边的大黄,“玉京界不是在小世界里吗?这里是?” “我们在小世界之外重建了一个三重院落,为白玉京外门,外门有传送阵法,可直到玉京界,这样就不用每次都使用灵犀鼠了,而且,按照常青所说,使用灵犀鼠的方式并不稳妥,若是真有外人拥有灵犀鼠,也可以随意踏入玉京界,那么玉京界的安全就有了威胁。” 曹安点了点头,这个确实如此,之前他就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没有来得及解决,没成想这次回来,常青已经处理掉了,看来他的阵法修为又有了很大的进境。 “处理得很好。” 就在这时,洒扫的弟子看到了大黄那高大的身影,实在是现在的它体型严重超标,又神异非凡,想隐藏都很难,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了那个站在大黄身边的男人,别的江湖中人可以不熟悉曹安那张脸。 但身为白玉京的弟子,这些人早已经见过记下了曹安的面孔,如何还会不知道那人是谁,就算是不敢确定,只是看大黄在那个男人面前的态度,就已经清楚了他的身份,此刻洒扫的弟子如遭雷击。 楞在当场,连手中的扫把掉落在地也不知,知道两息之后才回过神来,“宗……宗主回来了,宗主回来了!!” 这声音从山下一茬接一茬传到了山上,来到了掌管着通往玉京界的大殿之前,那弟子慌张的跑进了大殿。 “大师兄,大师兄!” 今日值守此间的是罗化,现在的他早已经丝毫看不出赤火镇时候的生涩,成熟稳重,面容坚毅,宛如一柄霸道森寒的刀,这弟子一时着急之下,仓促的跑进了大殿,在接触到罗化那双眼睛的时候,整个人喉头一动。 要说的话都被吓了回去,身子不自觉的颤抖着。 “何事慌慌张张的?” “禀,禀大师兄,宗主回来了,宗主回来了!” 罗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目绽放出一缕精芒,“你说什么?” “是曹宗主回来了!” “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那长脸就是宗主的面容,弟子们不会连宗主的容貌也认错,而且,旁边还跟着黄院主,不会错的,现在已经来到了山脚下,估计很快就到这边了……”这弟子的话还没有说完,罗化就已经身化黑色残龙,窜出了大殿。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殿之前校场上的曹安,他的身边正如那名弟子所说,大黄一脸恭敬且谄媚的站在那里,那目光压根就没朝这边看过来过,整个白玉京内,它大黄除了苏今窈和曹安,就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那张面孔。 即便是面对第五青衣的时候,也是一样。 这不是曹安更是谁。 罗化嗤嗵一声跪了下来,“曹……宗主!!您终于回来了。”这个在宗门内,一直都是一副棺材脸的汉子,这一刻,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这些年,他也很少在白玉京,特别是曹安离开以后,他跟玉京山上的另外那个弟子完全不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宗门安排他和百里那个家伙轮流值守外门大殿的话,他恐怕今日也不会在这白玉京。 曹安走上前来,一手托起了罗化。 “你变强了,也成熟了很多!” “如果不是宗主,弟子罗化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宗主,您要回玉京界是吧?大家都在山上等着你呢。”罗化不着痕迹的抹掉泪花,语气激动的说道。 曹安点点头,“前面带路吧。没成想,这一转眼的时间,你的修为也已经达到了阴神境,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该踏入阳神境了吧?” “嘿嘿,主人,你走后这小子修行比较刻苦,跟个苦行僧一样,循着你的足迹,走遍这大乾江湖,在江湖上闯出了修罗刀的称号,眼下已经经历了风火二炼,只差最后的雷炼,就可以踏入阳神境界了。” “他的修行天赋很好,那刀法也很适合他,修行速度比宗门内一些院主都要快。”大黄扫了他一眼,不吝给他说了几句好话。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你的修行,我未必能指点得了你,你自己的路还是要你自己走下去,可以多去藏经阁转转,找一找适合自己的修行功法,阿鼻道三刀虽然能快速拔高你的修为,但越是往后修行,这功法的上限也就越低。” “真要想走得更远一些,你还需要另寻一门功法,白玉京所有的传承都在那里,走什么样的路,的靠你自己。” 罗化闻言,眼眶微红,“弟子谨记!” 这几年过来,他也发现了,阿鼻道三刀逐渐臻至圆满以后,单纯靠着静心三决已经很难完全压制魔性了,加上这刀法对自己的修为增益逐渐减少,他也萌生了更换功法的心思,只是一来这功法是曹安给的。 他不好随意更换,二来,他在想曹安这边会不会还有后续的功法传授给自己,所以就一直拖着,眼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也知晓曹安肯定是看出了自己修行过程中的问题,这才给了自己提点,心中莫名的一暖。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传送阵前,此间的传送阵是一个圆形的石门,没有启动的时候,整个石门中空,除了石门上面的铭文纹路之外,什么都没有。 只见罗化走到前方,从怀间取出自己的印,嵌入石门的凹槽处,接连打出了数道印决,整个石门瞬间亮了起来,伴随着石门亮起,一道水幕逐渐填充进了石门处,隐约间,曹安透过水幕看到了玉京界的情形…… ------------ 第七百一十八章 不老观主到访 乳燕归巢! 苏今窈一头扎进曹安的怀中,竹林还是那个竹林,人还是当初的那两个人,此刻二人的情绪不足为外人道也。情到深处,当苏今窈递上朱唇的那一刻,曹安的手也开始不规矩了起来,苏今窈瞪大了眸子。 像是第一次认识曹安一样,良久之后,缓缓闭上了双眼,面颊通红的像是天边的云霞…… 白玉京的弟子不多,内门弟子除了原先的罗化和百里扶风外,活动在玉京山的也只有二十人,这些年来,白玉京虽然定期对外招收弟子,但苛刻的选拔条件和内外门的界限拦住了太多的人。 即便是外玉京,也只有四十三名弟子,这些人中,将来能够进入玉京界的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见得有,曹安回来以后,在第三日时候,在内外玉京中见了众人一面,随后就隐入了山中自己的别苑。 不再抛头露面,回来的这段日子里,苏今窈自曹安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自家男人的院子。 院子里传来了清幽的琴声,苏今窈从大床上起身,现在的曹安肉身太强了,以她这同为神通境界的身体都有些吃不住,何况她本身还是火云狐族,大妖之身,又兼修了天狐九变,神通境界的时候早已经聚齐了九尾,也一样只能落于下风。 天狐的天赋,让她在曹安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曹安的第一个女人,只是苏今窈并未点破,她能感觉得出来,曹安对她的感觉一如之前,并未有任何影响。 那张明艳的脸上,在短短几天里,多了几分成熟了别样的韵味,张开双臂轻轻一抖,一件白色的袍子便出现在了身上,循着琴声走了过来,院子里,一道熟悉的背影正坐在长琴之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然韵味。 曹安双手轻压琴弦,停下了手中的事,转过头对上了苏今窈那张明媚的脸。 “起来了。” “嗯,你有事想对我说吗?”苏今窈施施然走到曹安面前坐下,她是最熟悉曹安的人,从曹安的琴声里,听出了他的心事。 曹安动了动嘴唇,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对面前的女人说出来,尽管他已经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里早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世界,这里是另外一个武道为尊,强者为尊的世界,在这里,三妻四妾很正常。 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实力,即便是毫无修为的男子,只要你有能耐养活一大家子的人,娶上三两个女子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反之,一个女子,如果她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也能拥有数个男人,只不过这种事情,无法像男人一样,摆在明面上。 但你有能耐,别人即便知道,也不敢,不会说什么。 “我自回来以后,你也一直没有询问过我关于我消失的这几年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我想是时候给你一个交代了。”顿了顿,曹安问道。 “阿窈,你在听吗?” “我在听,哥哥。” “当日,在平镇袭击我的是灭世派的人,那女子原是天理会的立春大司祭,她名月轻歌,是月家之人,袭击我的异宝名为真名塔,此塔将我镇入了真名界……”曹安说得很详细,将自己的真名界里的经历都告诉了苏今窈。 这一次的谈话,是曹安一直在讲,苏今窈在听,从早上讲到了晚上。 “我原以为,会与我这一生产生情感纠葛的只有阿窈你一人,但在那里,在那个环境之下,事情出乎了我的意料。”他尽量平静的说着,也在注意着苏今窈的表情,只是他发现,苏今窈似乎并没有想像之中那样生气。 “你们注定是敌对的双方,在你出来以后,估计要不了多久她也快出来了,你打算如何处理你们之间的关系?”苏今窈缓缓走到曹安跟前,坐到了他怀中,伸出手抓紧了曹安的手掌问道。 “我并不擅长处理这个,一切随缘。” 苏今窈白了曹安一眼,那双妩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直接点破了曹安的心思。“随缘你先要了妾身的身子,才跟妾身说这些?” 曹安脸一红,撇过头,没有说话,思付了片刻,才开口道:“我好歹也是白玉京的宗主,当今神通境大修……” 话还没说完,一根手指挡在了曹安唇前:“妾身并没有怪你,缘起缘灭,并不由我们控制,原本你不说的话,妾身也不打算问,在妾身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并非元阳之身了。” 曹安愣了一下,“你怎么会知道?” “你忘了妾身是什么了,我们火云狐族一族,天生对这一类事情有着敏锐的感知,又怎么可能连这么点事情都不知道?” 曹安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已经很清晰了,再问下去也不过是落了俗套而已,他的性子,说不上来那些话,只是紧了紧怀中的女子,面色平静的看向远处,苏今窈也不再说话,把自己的身子往曹安怀中挤了挤。 没有人去打搅这一份难得宁静。 除了狗! “主人!!” “啊,主母也在啊,狗子我不知道,要不我先出去?” 苏今窈不紧不慢的从曹安怀中起身,曹安则是转过身,“有什么事情就说吧,你都钻到这里了,现在再说什么出去的话做什么?” “不老观观主来访!” “不老观?”曹安轻声呢喃,思绪回到了数年之前,那时候他也不过是刚到大乾没多久,在那座山中见识了大梦心经的可怕,也在那里见识了第一个认识的人当中最强的武夫,皇甫梦。 “她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现在由第五副宗主在接待,就在宗主的会客大殿内。” 曹安微眯着眼,他清楚一件事,不老观主因为要守着那个梦,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离开不老观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极重要的事情,以至于她不得不离开不老观,来到这里。 他看了看身边的苏今窈,“啊窈,一起过去吧。” “狗子,带路……” ------------ 第七百一十九章 忤逆者令牌 不老观,大梦主,在经历了上一次的波折之后,梦境权柄尽数归于己身,在梦境的加持下,这些年以来,修为已经破开三花境,达到了五气境界,是当世之中少有的强者,胸有五气头顶三花。 这样的修为即便是在洪荒时代,也是一方豪强,何况是在这样一个武道世界当中,凭借着五气境界的强大控制力,她硬生生将梦境压制回了体内,这才有了离开不老观的机会。 曹安在会客大殿内见到了她,她看起来比之前更年轻了几分,一头长发挽到后方,盘了个妇人髻,一袭白裙,身形比曹安还要高大,却没有给人丝毫突兀和不适的感觉,裙下的长腿更显挺拔有力。 一张娇艳的脸上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悲悯和庄严,这种感情来源于大梦心经失控的那些年,她见得太多,也经历得太多,尽管只是在梦境之中,但那些遭遇在她的感知里,却是自己真实经历的。 经历得太多,反而没有没有麻木,而是多了几分对世间的悲悯和良善。 “皇甫道友,你来了。” 皇甫梦目光微转,稍微在苏今窈的身上做了停留,随后落在了曹安身上,“曹道友,别来无恙,一别经年,当年的你,已经成长到了现在的一派宗师,当真可喜可贺。” 女人说话间,眉宇之间流露出的那种喜悦是真实的,发自内心的真诚和欣喜足以能够轻易为他人所察觉出来,能影响周围的人,曹安感受得真切,没有多余的话,这个情形之下,好像再说什么都显得有些矫情。 曹安只是静静的走上前去,坐在了皇甫梦对面。 “皇甫道友,这位是曹某道侣,苏今窈,与我一样,来自大殷皇朝火云狐族。” 曹安说话的时候,苏今窈微微欠身,她自是看得出来的,面前这个独特的女人,修为要远远超出自己,曹安和皇甫梦乃是故交,两人可以以道友相称,渊源久矣,在曹安还只是一个小小天人境的时候,就已经结下的善缘。 但她苏今窈不行,当有的礼数不可没有,“苏今窈见过前辈。” “苏道友似乎另有机缘,所走的路,已经超出了火云狐族的藩篱,自成一脉。”皇甫梦目光如炬,见识也是非凡,以她现在的修为,这大梦,若是铺开,当能覆盖四分之一的大乾疆域,在这个梦中,她即为神。 大梦疆域之内的一切,只要她想知道,便都会知道,尽管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但单就大梦领域泛滥的那些年,她所知道了解的事情,就远不是曹安他们所能比拟,苏今窈身上关于天狐九变的事情,她一眼便看出来了。 “前辈神鉴。” “我到此来,是为了将一物转交曹道友,这也算是受人之托。”说着,皇甫梦掌心多了一物,那是一枚令牌,此物非金非铁,更不是曹安所已知的那些宝兵锻材,入手沉重,仅仅只是巴掌大小的一物,却似有百斤重量。 厚度与正常的令牌厚度无差,上书忤逆二字,曹安本能的指尖用力,却发现,以他现在的肉身修为,竟无法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令牌完好无损。 似是看出了曹安的动作,皇甫梦笑了笑说道:“此物非人力可以破坏,就算是大灾也无法将其毁去。” 曹安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大灾!! “那这是……” “曹道友你现在也是十景神通境武夫了,有些事情也可以告诉你了,这大陆上,有一个武盟,加入武盟的唯一条件就是自身实力达到十二景五气镜,达到这个境界,就会受到武盟的邀请和挟制。” 曹安愣了一下,“挟制?” “是的,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修行达到十景神通境,就已经不能随意活动了,当然,这条规矩仅限于在大乾疆域之内,也就是这些人类重城,若是那些险地、禁地,却是完全可以走动的,也不会有人去限制你。” “但是到了十二景五气境,这个时候,世俗的力量就已经无法限制他了,因为世俗无论是帝国还是皇朝,普通的力量,都无法对十二景武夫形成伤害,这个时候,于是就有了武盟,武盟的存在,有监察天下,挟制同为十二景武夫的作用。” 道理曹安能明白,只是自己未在那样一个境界之中,不清楚这个监察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实现的,至少绝对不可能是通过耳目,这大陆广袤无边,某个深山老林、禁地险地之中就可能藏着一个强大的老怪。 这些地方人迹罕至,又岂是耳目就能监察得到的。 “武盟除了挟制同为十二景武夫们的作用外,还有另外一项作用,也是最重要的职责,那就是选拔忤逆者。” 曹安身子微微坐正,“武盟当中,可有忤逆者?” 他想知道这一点,忤逆者是做什么的,这一点他很清楚,当初在秘境之中,他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所谓的忤逆者,就是在大灾到来之时,进入忤逆之地,与‘天道’相搏,为整个世界的文明搏一线生机的人。 按照皇甫梦的说法,忤逆者是武盟之人挑选出来的,那么他现在就想知道,武盟成员中可有忤逆者? “有!但是不多,虽说忤逆者是由武盟挑选出来的,但并非我现在将令牌给你之后,你就一直都是忤逆者了,忤逆者一直都在变化,挑选的规则也很简单,潜力、实力、天赋的综合评估,十景神通境就是进入忤逆者评选的最低标准。” 曹安明白了,“也就是说,即便是现在你们觉得我有能力胜任忤逆者,但因我自身踏入神通境后,再无长进,日后你们也是要收回这忤逆者令牌和身份的是吗?” 皇甫梦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若是你一直都能保持着自身的潜力和实力,一路踏入十二景五气境,那么到时候,你就能成为武盟中拥有忤逆者身份的武夫,还有一点,除了这潜力耗尽之后,忤逆者身份还有另外一种形式被剥夺。” “大灾没有降临!!” 皇甫梦面色凝重的嗯了一声,“若是在我们这一世当中,大灾没有降临,忤逆者身份会重新进入新一轮的选拔,直至大灾到来,但是按照武盟现在的估计,大灾有九成的概率就是在你们这一代中完全爆发,再无下一轮忤逆者选拔的可能。” “至于忤逆者令牌,我们也不清楚究竟是何物所制,只知道,它能一直存在,它已经经历了数个文明和世界的轮回 ,一次又一次的落入人族手中,便是上面的文字,也随着我们文明和主流文字的变迁而自然更换。” “你的忤逆者身份是宁道友提议的,在武盟中通过,然后由我前来转交,一些事情也需要在转交的时候告知与你,这是身为人族武夫的使命和责任,希望你不要拒绝。” 曹安把玩着手中的令牌,微微一笑,“单有责任而没有权利吗?” 皇甫梦嘴角露出了一丝玩味笑容,“持有忤逆者令牌,可以无视武盟和帝国的规则,从你接下忤逆者令牌的这一刻开始,你便已经接下了人族和文明之火传承的重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等同于我们已经将整个世界交到了你们手上。” “天下势力,会尽全力配合你们的一切行为,哪怕是再疯狂!!” 嘶~ 这权利已经不是一星半点的大了,这等于拿了忤逆者令牌,就拥有了整个大陆,不,是整个人族,毕竟妖族与人族的敌对关系依旧摆在那里,它们不可能听从人族的号令,说不定在那些妖庭之中,也有着同样的‘忤逆者’。 苏今窈脸上也露出了同样震撼的情绪,实在是无法想象,有着武盟的认同,有着绝对的潜力,手持忤逆者令牌的人,若真是一个胡作非为的主,整个天下会发生怎样的变故,在这样的权利之下,会上演多少灾难。 皇甫梦感觉差不多了,脸上的笑容未散,“我已经将自己的话带到了,现在就你的忤逆者身份当中,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做,做完之后,才能确定你是否可以成为忤逆者。” “什么事情?” “以你的神念灌注其中,激活它即可!” 曹安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么做的目的,“还有无法激活的情况?” “你果然很聪明,这么大的权利,武盟不可能随意放出来任你们乱来,你若是无法激活忤逆者令牌,就证明你并没有挑起这份责任的资格,哪怕你的潜力再大,我们也只能放弃你,若是将来有一天,你的初心改变了,你以手中权利做了哪怕一件违背初心之事,忤逆者令牌也会回到它原本的地方。” “到那时候,你要面对的就是整个大陆的讨伐!!其中就包括当初将权利赋予你的武盟,当然,你若是没有做出过格的事情,仅仅只是潜力和实力不再适合持有忤逆者令牌的话,自然也就无需担心这个……” ------------ 第七百二十章 武盟大武榜 曹安略作思付,在皇甫梦诧异的目光中,将忤逆者令牌推了回去。 “我不需要这个身份。” “为何?” “此物与我无用,我不需要那么大的权利,也不需要谁去配合我做什么事情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大灾,再一个,此物与其说是给于了一份极大的权利,倒不如说反倒是在武夫身上施加了一个无形的枷锁。” 皇甫梦似乎并不意外,“何解?” “皇甫道友大可试想一下,若是在我激活了忤逆者令牌之后,有人三番两次对我白玉京出手,我曹安动手之后,算是私怨还是为了人族和文明?” “自然是私怨!这等情形之下,忤逆者令牌也不会判定你背离了初心,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曹安笑了笑,“那这就得看我要把事情做到哪一步了,若是我想要赶尽杀绝呢?我辈修行,讲求的事顺应本心,自由逍遥,有此心约在身,谈何逍遥,谈何自在,连自己的本心都无法遵从,我这修行还有什么意义?” 皇甫梦接过忤逆者令牌,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曹道友话都说到这里了,我若是执意要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此令牌我自收回,到了武盟之后,也会与他们讲清这个中缘由。” 曹安点点头,“多谢皇甫道友,但我看皇甫道友似乎并没有多意外,有人也不接这令牌吗?这天下,到目前为止,一共送出了多少块忤逆者令牌?” “你说对了,你并不是一个人!但这一代这一世中,仅你一人,至于忤逆者令牌,一共只有六块,你这一块未授,到目前为止,一共授出四块,你这块是第五块,显然,现在看来,这一块也搁置了。” 曹安对皇甫梦并没有隐瞒,这确实就是他心中所想,忤逆者令牌如何判定一个武夫的行径是否违背初心?曹安不想把这样的事情交到一块历来没有让人成功过的令牌上。 “我能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皇甫梦嫣然一笑,“自然不可以!” 曹安两手一摊,“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有一个物件,是可以给你的,这是武盟修定的大武榜,自今日以后,武盟的每一期大武榜都会给白玉京送一份过来,但是非神通境强者不可知,不可看,这忤逆者,也是基于大武榜选拔出来的,你能在上面你想知道的人,当然,只是一个范围。” “这便足够了。” 皇甫梦长身而起,“曹道友,事情办完了,我也该走了。” “皇甫道友不如在玉京山上小住几日吧。” “你我就不纠结这些繁文缛节了,更何况,这对普通人来说天隔地遥的距离,在我们看来,也只不过一念之间而已,若是有缘,咱们之后接触的日子还很长,有缘再会,曹道友、苏道友!” 话音刚落,皇甫梦就已经离开了会客大殿,不多时,第五青衣出现在曹安身后,面色之间犹有余悸,“宗主,刚刚那位是您的朋友吗?” 曹安点点头,“算是吧,怎么?连你第五青衣都害怕吗?那还真是难得,这世间少有令你也感到害怕的武夫吧。”这调侃的语气并不能缓解第五青衣心中的后怕,他是世间唯一的真龙,即便是已经化掉了真龙的一些特性。 可他骨子里还是真龙,对于一些特殊信息的感知,要超越普通人,刚才,他从皇甫梦的身上感受到了毁灭的气息,相对于纯粹的毁灭,皇甫梦身上的这种气息更令人绝望,它不是那种纯粹的化为齑粉。 而是一种无法走出、无法逃脱的无尽折磨,第五青衣无法用言语来完全将这种感受描述出来…… 曹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梦心经,结合当初自己等人在梦境里的遭遇,便明白了第五青衣的恐惧感从何而来,他回过神来,掂了掂手中这份颇有重量,质地上佳的卷轴,随手一挥,卷轴悬浮在曹安之前,直接打开。 朱紫色的卷轴上,落着金黄色的字迹。 武盟大武榜 排在第一位的赫然就是宁中则!曹安眼皮微跳,第二名到第五名,来自四大圣地,分别是青龙简立君,白虎圣地赵辽,朱雀圣地冯小伶,玄武圣地田律光,曹安接着往下看,这些人几乎自己都不认识。 排行第六的是帝国朝廷的人,这样一看的话,这个排行榜上的人,与各大势力的分布还是有些联系的,毕竟在高层武力决定地位的世界里,没有决定胜负的力量,是不可能排到前面去的,你再大的潜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徒惹杀身之祸罢了。 第十二名是皇甫梦,曹安在整个排名的前二十名中,发现了整整十人都来自四大圣地,其中青龙圣地三人,白虎圣地三人, 余下的两个圣地各两人,这个排名一共五十人,榜单上的前十人是十二景五气镜高手。 三十到第十一名皆在十一境,自己的名字被排在了第三十二名,第三十一名是青龙圣地薛延曌! 至于之前所见的阿罗刹、闻人牧月之流,已经排到了四十多名。 第五青衣看着这份名单,“我在排名三十六?” 曹安点点头,“这份榜单,应该不只是按照战力强弱排名的,应该同时参考了潜力等因素,整个大陆上,必然有不少本身实力强大,但却不在榜单的人,你能上榜,证明你在他们眼中潜力不低,你看连阿窈都没有上榜。” 是得,苏今窈并没有上榜,尽管她也同样在神通境界,却连闻人牧月之流都不及,这绝不仅仅只是一份实力和战力的排行,皇甫梦说过忤逆者的排名是怎么来的,而忤逆者都是基于这份榜单选拔出来的,那么这份榜单的排名标准就再清楚不过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宁老的实力居然能挂在榜单第一的位置,也不知道是武盟有意为之,还是真实的情形就是如此。”曹安轻声说道。 他没见过宁中则出手,但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让他有些难以将这个老头跟大武榜第一联系到一块去…… ------------ 第七百二十一章 肉身重铸第一人 “火云狐族的上限并不高,没有出现在这份榜单里也在意料之中。”苏今窈缓缓走到曹安身后,开口说道。 曹安笑笑,“看来这武盟也并不是尽知天下事,估计下一次的榜单更新后,你的名字就要出现在这上面了。” “为何?”问话的是苏今窈,但第五青衣脸上也带着疑惑之色。 “忘了刚刚皇甫道友问你的话了吗?他们之前并不知道你走了别的路子,还是以火云狐族的路线来看待你,直到刚才,她才知道你修行了其他路数,而且,在我看来天狐九变的潜力确实要胜过你之前修行的宗族传承。” 苏今窈若有所思,“我倒是不太在意这个,是否上榜,与我而言并无多大意义。” 连着休息了数日,曹安的精气神也达到了巅峰,将大黄叫到了身边和第五青衣叫到了身边,嘱咐完自己要做的事情后,直接进了大殿,将殿门紧闭。与此同时,玉京界与外界的联系也被常青断开。 第五青衣的神识笼罩在整个宗门之内,从此刻开始,玉京界进入完全戒严状态,宗主院外,苏今窈和大黄各自守住一个方向,不留一丝漏洞,宗门之内,但凡在玉京界的内门弟子,悉数戒严,岗哨轮转。 对于下方的弟子们而言,他们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眼下的宗门内气度森严,如临大敌,防守严密,这几乎是他们进入玉京界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以至于这些弟子们的脸上,也受这影响,神态肃穆,心神紧绷。 “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宗门一时间突然戒严了?”女弟子跟在百里扶风身后,脸上的挣扎之色一闪而过,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身后的两个弟子也立刻抬起头,看向百里扶风。 玉京界内,第一代弟子就是百里扶风和罗化二人,刚刚问话的女子,就是在百里扶风两人之后被收入玉京界的,算是二代弟子,因为在宗门内的时间较长,也是跟百里扶风等人的接触时间较长。 这才敢问这话,说起来,他们的修行,多半还都是百里扶风指导的,这两个一代弟子中,罗化多半时间都在外面,顶着一个白玉京一代弟子的名头,在江湖上闯出了修罗刀的名头,百里扶风则是更多的时间都在宗门内。 挑起了指导弟子修行的责任,他本来就出身大族,见识广博,眼界也到位,这事他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指导弟子修行并没有拖累他的修为,反而让他在修行当中的感悟更甚,尽管没有像罗化一样在外历练。 但修为却是一点都没有落下。 听到自己师妹的问话,百里扶风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这一次的事情,宗门里并没有告诉我们这些弟子,就算是你们罗大师兄也不知道,你们就别好奇了,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也不用担心,再大的事情,也有诸位院主和宗门在前面顶着呢。” 三名弟子面色肃穆的嗯了一声,没有敢继续追问,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在大殿内,曹安从宝葫芦中取出了一应材料,这些材料堆叠在自己面前,宛如小山一般,肉身重塑的手段,他已经在脑海中演练了上千遍,之前碍于自己修行的限制,这才一直没有尝试。 伸手一引,将天骨莲和长生藤引至身前,眸中泛起湛蓝色的光晕,一口三昧真火吐出,在他精准的操控下,两株天材地宝并没有第一时间在这三昧真火的灼烧下化为灰烬,而是一点点的融化,形成了液态。 曹安很清楚,这就是请神术,唯一不同的是,之前自己所做的,都是先做出了盛放神魂的容器,然后再请神降临,但肉身重塑并非如此,它需要先得神魂,再炼制肉身,当面前的两株药材彻底化为液态之后,曹安双眸阖上。 手捏印决,意识勾连到了那冥冥之中的小世界里,他无法指定谁能出来,只能以请神术的手段将神魂从那个世界拉出来。 随着曹安的感应,一道神魂宛如流星一般,从那个世界中滑落,感受到了曹安的指引和意识,顺着曹安的手指引的方向,没入了那团莹白色的药液中。与此同时,曹安睁开双眸,周身神通力量迸发。 一道道繁密的手印打入其中,另一只手从指尖迸发出一缕真火,开始炼化造化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心二用之下,当左手上的造化果完全融化为液体的时候,右手的手印也彻底打完。 此刻,他双手呈现托物状态,将空中的两团液体牵引到一处,彻底融合,两只手掌上涌出源源不断的法力,两种不同颜色的液体在这一刻,彻底融合唯一,形成一个淡红色的液体镜面。 在他的操控下,肉眼可见的,那液体内逐渐出现了颜色更为鲜红的血管,犹如树根一般,自上而下,缓慢演化成为人的形状,曹安的眼角逐渐有了喜色,一切都在朝着自己预定的方向发展。 尽管这门神通他也只是第一次施展,但却像是进行过千万遍一样,娴熟且稳定。 他依旧持续往那椭圆形的液态中输出着法力,在外界,玉京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摁下了暂停键一般,有那么一瞬间,一切都停了下来,这种情形只持续了一息的时间,那些普通弟子和山门中的诸多院主都没有察觉出来。 除了同样身为神通境界的第五青衣和苏今窈二人,他们只是感觉好像从某一刻开始,玉京界内的天地元力就开始受到了牵引朝着宗主院那边涌动,这种涌动,像是潮汐一般,并不是抽空了所有的力量。 而是犹如浪涛一般,而宗主院就是整个玉京界浪涛涌向的那个点,鼓荡到那,在回荡过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下也在这一刻清楚,并不是什么外敌来犯,那些不明事情的弟子们,内心也稍微安定了下来。 也是,这个时候的白玉京可早就不是之前的白玉京了,明面上看到的就是三尊神通境大修坐镇,还和百里家族、红叶寺等诸多实力雄浑的大宗大派建立了联盟,这绝对不是随便哪个宗门都敢惹的存在。 天地元力潮汐一共持续了整整七天,从曹安开始施展这门神通开始,一直到结束,期间一共耗时十天。 宗主院的大殿内,曹安亲眼见证着这一幕,见证着肉身重塑的完成,一具男性肉身就悬浮在自己前方,看着那张面容,曹安心中微微一动。 一指点在男子的眉心处,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了曹安。 “我是谁?你又是谁?” “自今日起,你便是吕布,乃玉京界三国浮岛上的弟子,我是曹安,玉京山之主。”曹安略有些疲惫的说道。 男人落到地面,依旧有些不明所以的打量着周围,他的体型高大,魁梧健硕,看了看曹安身上,本能的抓起一边衣物套到身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脸上依旧带着迷茫之色,在虚空中一握。 一柄方天画戟突兀的出现在手中,“这是我的武器吗?我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感应,他就是我的。” 曹安长身而起,“对,它是你的武器,你尚未开启你的宿慧,等你哪天开窍了,自然会明白所有,现在你就回你的三国浮岛上去吧。” 大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三道目光随即投了过来,正是苏今窈、大黄和第五青衣,吕布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股窥探,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依次看向了三个方向,手中的方天画戟紧了紧。 又看了看身后的曹安,这个时候,他只信任身后的这个人,不知为何,当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对曹安生出了莫名的亲切之感。 “无妨,他们都是玉京界的人!” “好!” 曹安招呼大黄过来,“阿黄,带着他去三国浮岛,以后他就住在那里了。” 大黄点点头,向前一步,引着吕布走了,玉京界内的戒严随即解除,第五青衣来到曹安身边,“宗主,那就是您创造出来的强者吗?出生便有堪比六景天人的实力?这种强度的天赋,若是好生修行,将来成就怕是无人能敌。” 第五青衣脸上带着震惊和敬畏。要知道,就生命而言,如果只是短暂的维系,如昙花一现的话,他们这些神通境强者,通过某些手段尚能维系,毕竟,这一身法力,本来就已经具备了种种玄妙。 可若是要创造出一个生命,让其能像正常生命一样,自然生死,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或者说,绝不可能在这个境界实现,曹安不仅实现了,还创造了一个人!! 曹安摇摇头,“不,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是我创造出来的,知道偃师术吗?我充其量只是以偃师的手段,再现了一个人而已。” 当曹安完成吕布的肉身重塑之后,他脑海中立马就有了一段信息,这是来自天地的反馈,说是信息,不如说是一种明悟…… ------------ 第七百二十二章 三花修行之路 偃师术,在这片大陆上,已经断了传承,整个大陆,再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六级偃师,那些能够制作出所谓七级、八级傀儡的偃师,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超越六级的偃师。 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以更好的材料,制造出了超越六级傀儡的六级偃师。 因为想要成为真正的超越六级的偃师,那需要的不再是一些冰冷的机械傀儡,需要的是血肉,有血有肉的傀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相当于让他人重生了,前提是这个人的神魂能在天地的规则下存活下来。 这是真正的造化手段,通天威能! 他明确的知道,自己的偃师水准,已经达到了八级,尽管所制作出来的‘吕布’修为并没有超越六景天人,可那不是一个冰冷的机械傀儡,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相对于曹安的平静,第五青衣的内心无比震撼,他看得很清楚,那个刚刚被大黄带走的家伙,他并没有开始修行,也就是说,他单纯的依靠先天的力量,就已经能够匹敌六景天人了,这样的家伙,若是开始修行,将来将会达到何种境界? 曹安和他的目光对视,随即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笑了笑,“他只是一个例外,世间可没有多少人能被称之为吕布。” 同时,曹安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神通境界,只是走上这条路的最低限制,以现在自己的水准,十天才能重现一人,耗费的材料也不少,这样下来,需得多长时间后,才能将那些先贤前辈们完全具现? 况且,现在,以自己的实力,还只能感应和重现吕布这样修为的高手,那么,那些更强大的家伙们,又该怎么办?归根结底,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他需要更强大的实力,只有将肉身重塑完全炼化成为属于自己的一门神通。 才能将这件事,做得如自己记忆之中那般的得心应手。 此刻,曹安脑海中,无数之前的疑惑和点点灵光涌现,有关于偃师的,也有关于自己这一身传承的,他现在迫切的需要找个安静的环境消化这些信息,没有犹豫,当下交代了苏今窈和第五青衣几句,转身再次回到了大殿内。 盘膝坐定,进入了内观状态! 关于偃师或者说请神术的那段明悟再次翻涌而起,请神术到了六级以后,以肉身重塑之法请来的就已经不再是傀儡了,而是直接将一个‘英灵’复活,使其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他不是傀儡,或者说,只是该偃师一个人的傀儡,一旦施法成功以后,这个所谓的‘英灵’就再也不能再请了,因为已经不存在了,别人也无法将其请出来。再结合当时人族的处境,似乎高阶请神术的失传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毕竟在那个人族生存艰难的岁月里,一个尚且需要时间去成长,而且只能召唤出来一次的强者,自然是无法与一个能够无限召唤,更大程度上照应更多人族的‘英灵’相比较的,孰轻孰重,根本无需多言。 那个时期的人族,需要的是尽快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提升战力的事情进行一个普遍化,毫无疑问,偃师的大量出现,就与当初的情形息息相关,曹安也通过大陆的史书有所了解,当前的文明虽然只是武道文明。 但在前期,却出现了一个偃师大量涌现的时代,这个时代持续了万年之久,也正是这万年左右的时间,为人族在这片大陆站稳脚跟打下了基础,同时,当时的偃师也发展到了巅峰,自那以后,偃师文明开始走了下坡路。 一直到现在,偃师传承所剩无几,在大乾境内,身着几乎很少看到偃师的身影,无他,人的精力有限,除非能看到足够的利益和前景,否则不会有人走上这断头路,别看偃师前期风光无限。 随手制作的傀儡就足以让他们轻松打败同阶对手,甚至越阶而战,可到了天人之后,低阶傀儡的作用越来越小,前期又在偃师术上浪费了太多时间,武道修行必然拉下,如何取舍自然不言而喻。 大乾数得上名号的大家族和宗门中,又有多少偃师?这就是实打实的明证。 想清楚了这一点,曹安心中再无疑虑,一切都变得合理了起来,但事关偃师还有一件事,那就是灭神运动,曹安即便是走到了今天这样的位置,依旧不明白当年为什么会有灭神运动。 此事,无论是在大乾,还是在各大皇朝,都是一件讳莫如深的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神明,也是一种另类层面上的‘英灵’,也是可以被‘塞进’傀儡里,召唤出来配合作战的,既然这样,为何要出现灭神运动?断了偃师术的高阶传承不就已经解决了本质的问题吗? 想不明白,干脆先把问题搁置,精神回到了意识海内,他自己目前主修八九玄功,当前的武技以大悲赋和剑法为主,实力在十景神通境,神通有三昧真火、斗战神通。 但这只是自己武道修行中的成就,识海内,一片一眼看不到头的精神力湖泊正横卧在其中,在那片湖泊的上方,悬浮着红莲白骨图,精神之钢冥想法第六阶泊!倒是红莲白骨图没有多大长进。 在真名界内,一切都被限制住了,根本就没有来得及修行过,回到大乾后,先是神都一战,随后回了玉京界也没时间,那些日子里,苏今窈根本没有一刻放过他,又菜又爱玩,像是要把这几年的别离情绪悉数倾吐出来一般。 摸清了自己的情形,曹安这才睁开双眸,将思绪拉回了现实。 神通境界之后就是三花境,当年自己给那一份功法取名《三化神诀》,也是奔着这个目的而去的,只可惜,那终究只是一种期望,那份功法不可能支撑着自己修行到十一景三花境界。 三花即为三花聚顶,聚顶之日即为修成之日,三花所言,通常认定的道理就是精气神,但曹安明白,在这里,绝对不是这个,这里的天地之间充斥着浓郁的天地元力,人的修行,走的根本就不是内求的路子。 无需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这样的步骤,直接就可以从天地当中攫取力量反哺己身。 那么所谓三花,就只有是精神力、法力以及阳神,以此对应精气神三花,此三花着重神魂,五气重点为肉身,身魂兼修,合一并进,这才是武道的正途…… ------------ 第七百二十三章 前往沧浪山脉 “沧浪山脉中有一条元精矿脉,但却处于一处鬼蜮附近,开采难度很大?”自曹安晋升神通境界之后,便受到了神通不得随意走出驻地的限制,基本上都在玉京界内,上次梳理了修行方向之后,明确了三花境界的修行。 八九玄功现在是修行的根本,不仅只是针对肉身,要知道当初的二郎真君仅仅只是修行八九玄功都能达到肉身成圣的境界,就可以知道,八九玄功除了强化肉身之外,更是一门强大的法力增持功法。他一面修行八九玄功。 一面将对应精气神三花的【精神之钢名想法】、【红莲白骨图】的修行也一并进行,同为修行之人,肉体之欲对于曹安和苏今窈而言,并没有占据日常生活的多少。之前苏今窈的内心不过了存了几分报复曹安的意思,这才做了那荒唐的数日不出的事。 趁着这个时间,常青也将沧浪山脉中元精矿脉一事提了出来。 院子里,坐着三个人,确切的来说是三个人外加一条狗,大黄就趴在曹安脚边,自打曹安回来以后,他在曹安面前,完全就是一条狗子的样,丝毫没有身为大妖的自觉,偶尔还会前往三国浮岛那边跟吕布蹭个面熟。 别人或许不清楚,他大黄心里明白着呢,别看人家现在还没有开始修行,整天就提着那柄方天画戟在三国浮岛内转悠,但人家在之前可是自家主人身上背负的神明,其强大不言而喻,一旦开窍,自可恢复之前的修为。 苏今窈也将之前在鬼蜮的遭遇讲述了一遍,曹安微微皱眉,面色之中露出了几分疑惑之色。 “那人是真的这么跟你们说的?” 苏今窈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这么说的,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确实在之前与两阴山发生了些渊源,但他们怎么成为了鬼?”曹安清楚的记得,两阴山之所以名为两阴,一阴为鬼物、一阴为树妖,但这两种东西,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种,是由当初大罗帝国的子民们幻化的。 两阴山之局被解了以后,他们就已经合二为一,成了大妖,前往沧浪山脉深处建立妖庭了,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鬼蜮? 当下,曹安将自己当初在两阴山之事和盘托出,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常青没有跟着去,并不了解当日具体情形,可苏今窈和大黄是在场的,鬼气和妖气他们是不会看错的。 曹安微眯着眼,“怕是当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既然如此,我们直接前去看看吧,阿窈你留下吧,虽然去的是沧浪山脉,但一次性出动了两个神通境,动静未免太大,上一次还有云来跟着一起是吧,那这次就狗子和云来跟我去。” 常青开口道:“宗主,需不需要派遣矿工一并跟上?” “不用,这一趟,成与不成都跟矿工们没有多大联系,这些人等我们谈妥以后再前往也来得及,不在这几日时间,我也想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果缘分不是说相隔多远就断了的,当初曹安于整个大罗帝国子民有恩。 这份情谊在,今日之事想来也不会出太大变故,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他们进入沧浪山脉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抛弃妖身,以鬼物的身份在沧浪山脉立足。 狗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主人,我这就去喊那牛鼻子,我们在外玉京相遇。” 话音刚落,就化作一道清风卷了出去,曹安随即也站起身来,意识沉入宝葫芦中,仔细一看,当初的那块令牌还在,缓缓走出了院子,交代了事情,收敛周身气息,就算是现在的苏今窈,也看不出曹安的修为,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离开玉京界,曹安并不想惊动外玉京的人,刚刚现身法阵之外,身形一动,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瞬,直接出现在了山脚下,踩在溪面上,看着面前的山水之色,不由得想到了当日自己误入此间的情形,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 “主人!俺来了!” “见过主上!”老章还是那么的守规矩,对着曹安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大黄则是直接跑来蹭着曹安的裤腿,丝毫没有半点大妖的觉悟,看的难兄难弟的章云来颇为不齿,“主人,咱们怎么过去?驾风吗?小狗我对这门神通又有了些新的感悟,速度加快了不少不说,就是舒适度都有了极大的进展。” 曹安回身看了看身后的宗门方向,“腿着去,不让在帝国统辖的疆域内转悠,我去这沧浪山脉转转他们总不会还有什么说头吧。” “主人英明,拥有了神通修为也不忘时时以普通人的身份提醒自己,修行尚远,切不可忘本。实乃小狗我学X的榜样,狗子我一定时刻谨记,不贪图修为所带来的这点便利,磨砺自己,争取在修行之路像主人一样获得更大的成就。” 章云来闻言,瞪大了眸子,他已经足够高估了大黄的下限,未曾想还是低估了,一时间 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曹安也听得无语,直接一脚将这还在自己大腿边上瞎噌的家伙一脚踹飞出去,他下手有分寸,正好将这大黄打进山体中,懵逼不伤脑,果然,在曹安和章云来向这沧浪山脉的方向走了几步,大黄就巅巅的跟了过来。 “哇,主人,您的腿法又有精进,实在是可喜可贺,刚刚这一脚势大力沉,令人难以捉摸……” 曹安停下脚步,“你是不是还想挨一脚?” 沧浪山脉外围并不算险地,这里甚至连妖兽都不怎么出现,倒是药材和普通野兽不少,这山脉外围养活了不少的大乾子民,两人一狗往里走的时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人,有猎户也有采药的药农,毕竟是走着去的,速度并不快。 将近一日的功夫,才没有再遇见其他人。 就在这时候,大黄猛地抬起头,目光看向了侧方,其实不只是他,章云来和曹安也察觉到了,动静还不小。 “三道气息,正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主上,我们要不要避一下……” ------------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大河之下的古迹 说话的人是章云来,他到不是怕了别人,单纯就是因为的曹安的性子不喜欢多管闲事,按照现在这个情形下去,继续朝前走,肯定会被前方的人碰上,从那杀意和剑气纵横的感应反馈回来。 这前方几人完全是不死不休的仇恨,要是碰上了很大程度要把他们三个扯进来。 曹安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在意,摇了摇头,“不避,继续朝前走。” 今日之局,他曹安不得不迎头而上。 …… 大殷皇朝,自与曹安一别之后,长公主凤阳便是封了自家寝宫,当真下了苦工开始修行,一开始,她的贴身大丫鬟清月还以为自家殿下不过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家殿下身上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皇室之人,一出生就坐拥了财富和权利,区区武道,除非当真是道心极坚,又或者是身为皇帝的继承人,否则一般不太会将修行当一回事,只要皇朝还在,手中的权利和财富,就不会消散。 在皇朝这样的地方,再高的修行,大军压境也能解决。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清月发现,凤阳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了,曹安一共留下了两门功法,【明玉功】和【天魔大法】,或许是性格和体质的缘故,凤阳当初的首选是【明玉功】,两门功法在某些特质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但修行一年之后,凤阳发现,这明玉功的修行进境比自己之前修行的家传功法还要缓慢,想到以后的情形和自己的期待,凤阳忐忑的更换了另外一门功法【天魔大法】,这已经是她能接触到的最后的希望。 大殷皇朝内的功法,她几乎都已经尝试过了,眼下,曹安留下的【天魔大法】就是她武道唯一的希望,出乎意料的是,她开始修行天魔大法之后,明显的感受到了那种进步,短短一年时间,便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长公主,摇身一变,成了三景凝气境武夫。 这还是因为她在融技境上花费了更多时间才这般的,若是直接跳过融技境界,她的速度当更快。 有着皇室的资源和财力支撑,凤阳自此以后一路乘风破浪,直达武道六景天人之境,这个过程,她用了十年时间,凤阳不出自己的封地,更不出自己的院子,却招揽了上千江湖好手日日喂招,打磨自身战力。 突破阴神境界之后,才带着侍女清月离开大殷皇朝,直赴大乾帝国而来,虽说帝国与皇朝之间相隔一片黑海,信息的传递有滞涩,但如果有心,刻意寻找的话,想要找到帝国之内某一个人的信息,对于一个皇朝的长公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年,曹安的信息也陆陆续续被送达她的长案上,只是曹安不了解她,对于凤阳而言,曹安的信息并不断绝过。 许是修行【天魔大法】的缘故,又或是当初只是一时的错觉,她对曹安的情感也在逐渐淡化,逐渐由那种男女之情演变为单方面的感激和崇敬,确实,如果没有曹安的话,凤阳这个年纪可能早就人老珠黄,年老色衰了。 更不可能拥有这般强大的武力。 清月在自家殿下的刺激下,修行进境也在提升,只是相比于凤阳的进步,她才不过提了两个境界而已,而她也清晰的察觉出来了,这两个境界的提升,就是自己潜力的最后馈赠。想要再往前一步,已经不可能了。 阳神境,就是她此生的武道终点。清月并不沮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凤阳从旁刺激,她可能阴神境也就到头了。 二人到达大乾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曹安,凤阳阴神三炼需要时间,按着江湖武夫的修行路线,她先是去了千窟岗,风炼之后,又在大乾江湖上闯荡了些时日,在一个小范围的圈子内,有了个百变魔女的称号。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般凑巧,她在江湖中结识了姜凡,那个当年带着老牛玉佩离开大殷皇朝的武夫,心结自解之后,与老黄牛相伴行走江湖,终是拜入巡将道一流宗门灵虚谷门下,心结自解之后,老黄牛的气运对他起了作用。 颇有些一遇风云便化龙的意味,修为一路扶摇而上,晋升阴神境大圆满,只差一步,便是阳神大修。 这天,二人相约前往沧浪山脉寻一古迹,灵虚谷以炼丹术著称江湖,而此处遗迹,据传曾是上古炼药宗门的一处药园,这遗迹对凤阳的作用不大,但对姜凡的作用不小,他晋升阳神境需要一枚破障丹。 而其中的一味主材就是连自家宗门中也没有,辗转各大州城的拍卖行都没有什么线索,他就将主意打到了这处遗迹上。 与其说是相约探索古迹,倒不如说是凤阳应邀来帮他姜凡的。 沧浪山脉深处,一条宽广的大河之畔,凤阳和清月循着姜凡留下的痕迹姗姗来迟,远远的看到这河畔有两道身影,随即跟了过来。 林瑞手持罗盘,一面催动一面眼观山水地势,在河畔上做下了一处标记,这才转过身来:“姜小子,那处古迹应该就在这里,从这水面上下去之后,应该就能有所发现,你请的帮手来了没?” 姜凡身形笔直,相较于之前的那副模样,经历了多年的江湖争斗,他明显成熟了不少,也稳重了不少,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派。 “你看,那不是来了吗?” 林瑞看着远处的两道并不真切的影子,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怎么样?有没有想过跟这位你们大殷皇朝的长公主结为道侣?虽说这里是大乾,在大殷再显赫的身份,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 “可至少人家家世显赫,修为也是不俗,相比较于你这个小门小派出身的,好了不知多少倍,而且,我看那凤阳公主也是洁身自好之辈,还是元阴之身,配你绰绰有余了。” 林瑞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姜凡就感觉心中酸楚。 “我倒是有那个心,但林爷爷有所不知,据她所说,她自己修行的功法,需要保持元阴之身,对男女情爱已无半点想法,此生大概率是不会与任何人结为道侣的,她对我,也只是因为同为大殷武夫,这才多了几分亲近之意而已。”姜凡苦笑着说道。 林瑞摇摇头,“可惜了,看得出来,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不会错的,而且还有一件事,可能您没注意,凤阳公主身上应该跟曹宗主有着莫大的干系,之前有一次我曾见凤阳公主手中有一傀儡,是曹宗主的模样,那个样子,应该是曹宗主还在大殷时候所制,容貌之中尚显年轻。” “所以你已经绝了那份心思吗?” 姜凡面色平静,“若是凤阳公主有心,我倒是不会拒绝这段良缘,但凤阳公主显然对我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我姜凡也不会上赶着去招她厌烦。” 林瑞笑了笑,“你成熟了不少,对比与刚到大乾时候的你,几乎已经是两个人了!” 也是在两人交谈完的时候,那边的凤阳和清月二人联袂来到,清月还是那副模样,身形高挑挺拔,英气逼人,顾盼之间有着不失男儿的巾帼之气,容貌没有多大变化,但比之前更加成熟了些。 倒是凤阳的变化很大,整个人比之前更软了,只是看到的第一眼,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字‘软’,她的身形并不苗条,也不是那种勾魂摄魄的美艳,居于二者之外,如果抛开那张脸和她的气质。 这身材,其实并不算好。一身朱色衣裙,飘然落地。 “让姜道友和林前辈久等了,有点事情耽搁了。”凤阳打过招呼后,清月拱手行礼,也不说话,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她不太喜欢说话,特别是在外人面前。 姜凡回了一礼:“凤阳道友客气了,时间刚刚好,林爷爷已经找到了定下了古迹入口,我们直接下水即可,到时候可就要仰仗道友的宝物了,道友此番相助,姜凡谨记,这便是四极雷,我当初阴神三炼时候剩了一份,现在便交予你手吧。” 这是姜凡请凤阳出手的费用,一份四极雷,姜凡得了此处古迹的残图之后,一直在寻找古迹的入口的钥匙,但却一直没有任何线索,按照残图记载,这封门之处,除非拥有神通境大修出手,否则,没有钥匙断无法打开进入。 而恰好,凤阳手中有一异宝,名为心想珠,也可以称之为心想门,能轻易在任何禁制和封闭空间内激活,打开一道直接绕过阵法和禁制的门,姜凡见她用过一次,于是就有了今日的行动。 凤阳倒也不推辞,她现在正缺三炼之物,风炼完成了,还剩下雷火二炼,有了手中的四极雷,便只剩下最后的火炼了,接过姜凡手中的四极雷,放入了储物宝兵内,郑重的点了点头。 “姜凡道友放心,答应的事,我凤阳定不会含糊。” “多谢……” ------------ 第七百二十五章 百草园的变故 “事不宜迟,开始行动。” 人的自信和气运都是在一步步的胜利中累积起来的,姜凡便是如此,他坚信自己的气运,这些年姜凡的修行之路,便是一条探索古迹的道路,自信和信念一步步堆积,以至于他已经几乎肯定自己能在当前的古迹中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味主材。 四人当即开始行动,一头扎入涛涛大河中,凤阳单手一引,一道能量护罩包裹着自己,几乎同一时间,清月等人也是一道能量护住自己,径直朝着水下潜了进去,随着逐渐下沉,几人脸上的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河面上看起来并无异常,甚至于相较于其他河流,都显得有些过分的平缓,但潜入水中之后,才发现,这一段河水深度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这不像是一条河,更像是一处深潭,林瑞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 传音道:“定位对了,这里的异常就证明我们的定位是准确的,你们察觉到了没有,我已经感受到了阵法的波动。” 凤阳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确实感应到了那股微弱的波动,如果林瑞不说,她甚至下意识的以为是水流的波动,这股微弱的阵法波动,混合在其中,使得不易察觉,四人加快速度向下。 又向下潜了二十多丈以后,漆黑一片的水底世界忽的有了光线,那光线正是来自水底的一种植物,生长在水下四十多丈的地方,散发着白色的荧光,约莫有三尺高,那形状看起来跟鹿角一模一样。 整个水底,生长的都是这种水下植物。 “鹿珊!” “这东西就生长在水底,而且能散发出莹白色光晕,形似鹿角,老夫还以为这东西已经绝迹了,没想到在这里居然有这么多,这东西要是拿出去,绝对能卖个好价钱,上古时期很多达官贵人的家中,根本用的就不是什么油灯。” “而是面前的这种鹿珊制作而成的摆件,光线充足且明亮不说,还没有什么消耗。”林瑞掩盖不住眼底的喜色,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经历了漫长岁月的老家伙,所知晓的事情自然要比他们多。 他这边传音刚刚结束,另一边的清月已经开始行动了,本着走过路过,掘地三尺,寸草不生的目的,储物袋迎空一展,直接将下方的河底清空了一片,凤阳扶了扶额头,双脚落到了地面,姜凡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这鹿珊不需要特殊的采集方法,直接储物袋卷走即可,他虽然是灵虚谷的内门弟子,但这一路走来,本身也没有什么依靠,修行之路,特别是炼制丹药,本身就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在某些方面上,他比清月还要财迷。 两人出手,不过短短数息时间,便已经将水底一里见方的鹿珊悉数搜刮干净,凤阳和林瑞查探着周围,这是在河底掏了一个方形的深坑,周围全是坚硬的石壁,石头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唯一的不同的就是入口处。 这里用的不是普通石子,而是神石,与大殷皇城上的石碑属于同一种材质,坚固不说,同时也是阵法最好的承基材料,三丈多高的石壁上,呈现的是一道拱形石门的模样,石门上散发着金色光晕。 篆刻着阵法铭文,林瑞尝试着解读上方的铭文,却发现这些铭文完全就是杂乱的,根本没有被解读出来的可能,想要进入,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钥匙,至于说以蛮力将其破开,以神石的基础,加上被阵法加固之后,非神通境根本不用去想。 “还得凤阳小友来,这扇入口的门,老朽无能为力。”林瑞摇摇头,退开到了一边。 凤阳没有迟疑,点了点头,右手一翻,一枚朱红色的珠子出现在手掌中,在水下散发着淡红色光晕,左手并起剑指,连着打出十六道指力在心想珠上。 “自由之门,随我心想,开!” 凤阳一声清喝之后,心想珠射出一道暗红色的光束,落在神门上,紧接着,光束逐渐散开,缓缓扩大,形成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人之高的红色通道,凤阳翻手之间,收了心想珠。 “走,这心想门只能维系六息时间,趁现在!” 几人身形一动,从红色通道一闪而出,通道并不长,约莫也就是一丈左右的深度,当众人再次落地的时候,一股草木香气扑面而来,没有了水中的那种束缚感和压迫,随之而来是一股难言的自由气息。 空气、土壤,扑面而来的草木药香,以及浓郁得有些令人想要忍不住叫出声来的天地元力。 身后的通道随即关闭,一抬头,几人就看到了一个简易的竹牌坊,上书百草园三个大字。 这文字,与当前大乾所用的文字很贴近,还能从其中看出这漫长岁月中的文字演变,这就证明这里的历史其实并不久远,在这片大陆上,埋葬了太多的隐秘和遗迹,相对于那些可能是上一次文明,又或者是上一次世界轮回之前的遗迹。 这百草园的历史,就显得不够看了,不过姜凡要的不是什么历史,历史的厚重并不能入药,他要的只是一种名为破障花的主材,这是破障丹的主材。 凤阳抬头看了看天迹,“这里的时间似乎与外界并无多大差异,没有记错的话,我们进来的时候,太阳也差不多是在那个位置。” 姜凡去过不少的小世界遗迹,当下点点头,“很多小世界中的时间,其实与外界都是一样的,咱们兵分两路,这片药园的大小,都快赶得上一座州城大小了,要尽快,迟则生变,凤阳道友,你我之间的约定不变。” “若是你能采摘到破障花,交给我,到时候我炼制了破障丹,也匀你一部分。” 凤阳点点头,合作之事无法完全的公平,姜凡的提议也确实是很诱人,她看了看身后的清月,没有犹豫,走向了另一侧。 令四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所求的钥匙却是在另一人的手中,与姜凡还有些渊源,两人算是师出同门,两百年前,他还是灵虚谷的真传弟子,天赋绝伦,被宗门寄予厚望,但天才,有些时候他的想法与常人有着极大的差异。 白墨为求炼丹之道的再进一步,炼制人丹,并被宗门执法队当场抓获,人丹之事在江湖中曝光,白墨被逐出宗门,在行刑当日为神秘人救走,自此消失在江湖中,这两百多年来,他不仅修为进境极快,炼丹术也早已超越了灵虚谷中弟子。 几乎已经与当初灵虚谷的开山祖师平齐,这一次,他循着线索而来,为的也是破障丹,通神境界大圆满,只差一步便是神通境界,一旦突破,就连炼丹术也会再进一步,到那时候,他在炼丹术上的成就将超越灵虚谷开山祖师。 但到达河水底部的时候,白墨就发现了异常,这里本来应该是没有人迹的地方,却出现了四股气息,其中有一股还与自己同宗同源,尽管这些年在外面隐姓埋名,他的修行功法也早已经有了改变。 可根基的同源是无法改变的。 黑色帽子下,白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冷,“不管是谁,敢夺白某机缘,我定要将你们全部炼成人丹,助我修行!!” 他想不明白,这百草园只有一个入口,而且入口必须使用当年遗留下来的钥匙,这钥匙只有一把,分明在自己手中的,现在一看,这入口也根本没有被破坏,那群人是怎么进入百草园的? 来不及细想,担心这些人掠走了所有的药材,他取出钥匙,打开了神门,一步踏入其中,第一时间神识从这个小空间中扫过,脸上很快露出了喜色,这四人还没有离开,他们比自己进入的时间不早多少。 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循着气息,他当即朝着其中两人追了出去,当看到满地的狼藉之后,白墨的心都在滴血,只有真正的炼丹师才会明白这种心疼,这些人完全就是在涸泽而渔,就为了面前这点利益,就为了这一次的机缘。 已经将这个古迹药园完全破坏了,他原本的打算是在此间隐居一段时间,小空间内,不缺天地元力,更有上古时期就培植了的药材,这绝对是炼丹师的理想之地,未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每一片被破坏殆尽的药田,都是在这白墨心底捅上一刀。 他双目猩红,展开身法追了出去,另外一边的两个人,在他眼中已经无足轻重了,将这药园破坏到如此程度的那两个女人,在他心底已经被打上了必死的标签。 “殿下,有人来了!” “林老还是姜凡道友?” 清月脸色大变,“都不是,那是一道极为阴冷的气息,不,殿下,他的修为超越了阳神境,快走!”清月话音刚落,远处就看到了一团黑云席卷而来,那随之而来的杀意,无不在说明此人的目的。 此时此刻,凤阳没有任何犹豫,激活心想珠,托着清月闪身而出,在白墨落地的一瞬间,心想门同时关闭,看着消失在自己面前的两人,白墨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烧。 “你们逃不掉的……” ------------ 第七百二十六章 清月的真实感受 人丹的说法,最早来自妖庭,妖族向来将人族当成大药,越是修行有成的人族,在他们眼中,就是年份和药力更强的人丹,为此,他们甚至自己开辟了‘药田’,将人族豢养在其中,提供修行功法和资源。 为的就是能在丰收的时日里,得到足够多的药力丰厚的大药。 但人毕竟是有灵智的,不是任由妖族收割的灵草灵药,即便是药园里的灵草灵药,在经历了漫长的时间之后,得了造化,也会拥有灵智,化身为药,何况是人,妖庭豢养的人族之中,就有不少逃出升天,回到了人族统治的区域。 而在这些逃亡回来的人中,有一人,原先曾为妖庭帝族炼药,他以妖族人丹理念,结合人族的炼丹术,创出能为人族自己使用的人丹术,并且秘密炼制人丹上百年,创立了魔丹宗,当然,他们自己自称为神丹宗。 活跃在魔域上百年,当年的神丹宗,是连魔域那些草菅人命,动不动就献祭的魔门之人都闻之变色的宗门,最终成为大陆上人人喊打的存在,正魔两道联手,覆灭了神丹宗,但其中的人丹术却失传了。 不知被何人带走了,大陆上,曾发动所有江湖武夫寻找过一段时间,但一直没有什么头绪,也就不了了之,时隔多年以后被灵虚谷真传弟子白墨所得,他本是灵虚谷的真传弟子,有着自己已经固化的道德和价值观。 在初见人丹术的时候,那种震撼,无与伦比,就是在看到灵虚谷镇谷炼丹术之前,他都没有这般震撼,震撼之余就是愤怒和憎恨,只有真正看到了人丹术,才明白当年的神丹宗是有多天怒人怨。 然而,本来应该即刻将人丹术发现上报的白墨,最终却没有上报,在他看来,人丹术虽不可取,但里面的很多理念和思想,却是能对自己的炼丹术有助进作用,本着这样的目的,他在闲暇之余开始研究人丹术。 有时候,人的性格和观念的变化都是潜移默化的,随着人丹术的研究越深,白墨心中的道德和价值观念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变化,演变到最后,就是他都开始炼制了人丹,这一步,一旦走出去,就再也没了回头路。 丹有丹毒,人丹也不例外,枉死之人的怨念、邪念,一点点的累积起来,影响着白墨的心性和心境,以至于除了炼丹术之外和修为之外,整个人偏执、易怒、歇斯底里,丝毫没有高修该有的心境和风范。 未走正道的修士,其实大多都这样,通过一些捷径妄图达到自己的目的之人,多少都会因为心境与实力的不匹配,即便是没有走火入魔,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心性问题,动辄出手杀人,暴躁、易怒。 这也是他们被称之为魔门,且为人所忌惮的缘故。 眼下的白墨就是这样,他甚至已经暂时将自己的目的破障丹搁置一边,直接发动身法,原路出来,循着气息追了出去,他势必要杀了这主仆二人,这一来一回浪费了不少时间,他无法像两女那般,直接从原地消失。 等他追出去的时候,两人早已经遁走,在沧浪山脉中追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才跟上了两人的脚步,当即利刃出鞘,他现在已经没有耐心炼制什么人丹了,他要让这两人死,他现在只想将这两人彻底粉碎。 武夫通神,其实力又岂是这八景阳神和七景阴神的主仆二人所能匹敌的。 剑光当头照下,死亡笼罩在二人头顶,清月身形一动,横在长公主凤阳上方,全力催动周身力量,一脸决绝之色,只希望自己能在死前为自家殿下挡住这致命的剑光,白墨的嘴角扬起一个残忍的笑容。 “好一个主仆情深,但没有任何意义,不过就是死亡的时间问题罢了,你们都该死,你们都将死在我的剑光之下。” 就在这时候,剑光落下的一瞬间,虚空之中,突兀的出现了一只莹白的大手,犹如巨人的手掌,轻轻一握,那致命的剑光在一瞬间被捏碎,化为齑粉,白墨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三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视线之内。 男人的目光朝着自己看过来,在这一瞬间,白墨如坠冰窟,一股寒意自灵魂深处升起,席卷身魂,他掉头就想逃,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刚刚转身就看到了自己身后一身道袍的章云来,以及侧方正在好整以暇梳理着自己毛发的大黄。 两尊通神境大修,以及一个还站在原地的神通境强者。 凤阳和清月落到了地面,预想之中的剑光和死亡并没有到来,清月睁开眼,发现漫天的剑光早已经消散,而在自己等人身边,还多了三道身影,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她,却看到自家殿下正一脸错愕,痴痴的看着前方的男人。 “曹安!” “好久不见,长公主!” 确实好久不见了,久到曹安都已经有些忘记了凤阳这么个人,当时给下两本功法,只是想着还下一段因果,却没想到,她真的来到了大乾,而且修为已经达到了七景阴神境界,就她当初的那种天赋,能走到今天这里,当真令曹安觉得诧异。 这个时候,清月也反应过来了,“曹宗主!” 意识到来人是谁之后,清月一颗心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这些时日,他们在大乾江湖游历,信息早已经不是当初在大殷的时候可以相比的了,她很清楚曹安到来意味着什么,别说追杀自己两人的只是一个通神境武夫。 就算是十景神通,她也不惧!曹安就是能够给人这样的自信和信任。 白墨从空中缓缓落地,“曹安?” “正是区区在下!” “你要管今天的事吗?”他的眼中带着询问之色,甚至有些纠结,他只是偏执易怒,但并不是傻子,曹安的修为他清楚,知道今天自己绝对杀不了那两人,但心中还是不甘的想要亲耳听到回答。 “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我与她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我与你们白玉京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并不想得罪你,若是今日,你能离开,不管这里的事情,白某可以为你们白玉京炼制十炉九级丹药,你应该知道,九级丹药意味着什么。” 曹安收回目光,没有看他,而是将目光看向凤阳二人,“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跟个疯子一样,我们正在一个古迹药园当中采摘灵药,这人直接就追杀了过来,要不是我们手中还有一异宝,当即逃了出来,又在这里遇到了你,恐怕早就死在了他手中,搞得跟本公主杀了他老娘一样。” “你们破坏了药田,罪大恶极,就该处以极刑!用世间最残忍的死法招待你们,只是一剑斩了你们都算是格外开恩了。” 有了曹安在,凤阳心中也不惧了,当即一扬小脸,“药田你家的啊?” “那是白某寻了多年的古迹,你们该死!就该把你们炼成人丹……”白墨猛地停了下来,一时激动之下,说了句不太该说的话,曹安没有发现什么,倒是边上的章云来猛地神情肃穆了起来。 “宗主,此人应该是百年前灵虚谷叛逃的那位真传弟子白墨,炼制人丹,为世所不容。” 曹安微眯着眼,“何为人丹?” “具体不太清楚,云来只知道,这人丹需以人族为丹药主材,或者将人族肉身当做炼制丹药的炉鼎,极其邪恶残忍,入药的方式和药引也是千奇百怪,有怨念、不甘、情感等等,其行径与妖庭那些家伙对他们豢养的人族所做的事情并无二致。” 曹安轻拍宝葫芦,“白墨吗?” “你怎么知……”话音未落,一道不容抗拒的拉扯之力,从曹安腰间的宝葫芦上传来,白墨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的身上传来了阵阵剧痛,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揉成了一团一般,进入了曹安的宝葫芦中。 章云来看得睫毛微跳,倒是大黄一点也不意外,好奇的从空中跑了下来,来到曹安身边,在宝葫芦边上嗅了嗅,“主人,这不是请宝贝转身吗?怎么现在变了?” “不该问的别问!” “你们刚到大乾吗?” 故友重逢,一时间倒也不着急着赶路,几人暂做休息,曹安也从凤阳和清月两人口中得知了他们的近况,这才知道,其实二女已经来了大乾很长一段时间了,并不是最近才来的,从凤阳口中,曹安还得知了一位故人的消息。 姜凡!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不,应该说不会有意外,心想门不可能有那么多,而唯一的一把钥匙也在宝葫芦内,现在的姜凡应该还在那处秘境当中,甚至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家殿下一直想入白玉京,但又怕自己的修为不够,所以之前打算就是等到突破阳神之后再去白玉京,但现在,既然见到了曹宗主,殿下面皮薄,这话便有清月来说,不知曹宗主愿不愿意收留我们?” “大乾江湖,散修太艰难了。” 这是实话,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清月的真实感受…… ------------ 第七百二十七章 大罗鬼蜮 凤阳脸一红,“别听她胡诌。” 曹安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石,宝葫芦中各式各样的物件太多了,得益于这空间足够大,曹安每次在外面发现新奇的东西,都会往里面装点,有些是为了能够在关键的时候换点元精,有些则单纯的就是收藏。 这块玉石就是收藏的一种,紧接着打出数道法力在其中,递给了凤阳,“你们带着我这枚玉牌,直接去逍遥城,将它交给外玉京的守山大弟子,讲明来意就行,他认得我的力量气息,会带你们进入山门的。” “至于其他的,等我们这一趟回来再做安排。” 凤阳还来不及行动,清月已经将玉牌接了过去,“多谢曹宗主!” 凤阳白了清月一眼,她确实想要拜入一个宗门的,白玉京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她修行的天魔大法就是曹安给的,来了大乾之后,也有不少宗门给她们主仆二人抛出过橄榄枝,只是凤阳都没有答应。 这其中,就有两个一流宗门,一个是姜凡所在的灵虚谷,这是当初姜凡的提议,以她们主仆二人的修为,进了灵虚谷,也会受到重视,对于一流宗门而言,阳神境和准阳神境的大修,还算是高端战力的。 而另一个宗门则是魔域的欢喜门,这是合欢宗的上宗,合欢宗当年就是从欢喜门中分化出来的,他们看重的正是凤阳身上的这股子气质,可谓是万中无一,脸蛋美艳,身材分明没有那么好,却总能给人一种恨不能将自己埋进去的冲动。 这不是单纯的大,而是她本身的气质给人的感觉,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这气质的,一旦进入欢喜门,修行了对应的功法之后,定然还能将这种气质再放大,对于整个大乾江湖来说,绝对是一种强烈的冲击。 凤阳并不在乎正道魔道,只是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以她的体质天赋,更换功法以后,怕是根本就没办法修行。 清月知道自家殿下的心事,率先开口,也算是达成了目的。 “曹安,你们这是要去沧浪山脉深处吗?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 “不用,倒不是遮掩什么,这次去沧浪山脉,是打算去见一位老朋友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现在那白墨已经伏诛,想来那处古迹中应该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你们的了,若是你们想再去也可以,到时候我们在逍遥城中碰头就行。” 知道曹安是真的有事,凤阳和清月也没有再耽搁,点点头,与曹安告别,两人一狗继续踏上深入沧浪山脉的旅程,连曹安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这山脉之中,有几只小型野兽,它们在看到一行三人之后,仓皇逃窜。 但奇怪的是,它们逃走的方向都出奇的一致,径直朝着山脉更深处而去,这一类普通的野兽,基本是不可能这么逃的,它们有着属于它们自己生活的区域,一旦离开这个区域,它们将要面对的就是更强大的猎食者。 曹安一行人不是没有注意到野兽,而是没有注意到,这种普通的野兽,竟会朝着山脉更深处而去。 一连三天,除了之前遭遇凤阳主仆二人之外,再也没有遇到过其他事情的三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曹安抬起头,目光凝重的看着前方那片永夜之地,只有靠近之后,才能明白这种震撼。 以恐怖的阴气生生将大日之下的一片区域化为永夜,这需要的是何等恐怖的阴气,而且这区域还隐隐有种继续向外扩张的趋势。 在那永夜之中,曹安感受到一股令他不舒服的气息,不见得就是能战胜他,但绝对是能让他也感到头疼的强者。 曹安一马当先,将大黄和章云来挡在身后,一步步朝着永夜区域靠近,穿过黄昏地带,曹安就感受到了那埋藏在大地之中的元精,那股精纯而澎湃的天地元力,毫无疑问就是元精矿脉所在。 章云来收敛了自身气息,配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手中,目光凝重,时刻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就连平日里在曹安身边最是胡闹的狗子,也有了一种如临大敌的架势,这里的气息令他们都不舒服。 轰!! 曹安三人猛地停下脚步,护身法力自动激发,曹安周身泛起莹白色光晕,这种光晕,没有佛门的恢弘正大,但对于阴气的克制却不遑多让。 在刚刚那一瞬间,这从沧浪山脉中划出的永夜区域,像是一根通天的黑色立柱,而刚刚这一瞬间,就像是有人使之倾倒,倾斜的压力尽数落在曹安三人身上,呲呲之声不绝于耳,是那澎湃的阴气在触碰到曹安护身法力之后被灼烧的声音。 下一秒,地面上出现了无数披甲执锐的阴兵,拦在三人之前,曹安皱了皱眉,这等鬼蜮,也是宝葫芦大放光华的时候了,一把三昧真火烧下去,只要自己拖住那领头的大神通者,这片鬼蜮就将被宝葫芦破坏殆尽。 念头刚起,宝葫芦似乎就感应到了曹安的心思,轻轻的跳动着,向曹安传递出一种兴奋的情绪,就在这时候,一道黑影落在阴兵前方,曹安定睛一看,那张脸,果然是自己熟悉的人。 昔日的大罗帝国帝君:昂奎!! “恩公!您果然来了!” 曹安愣了一瞬,似乎是在确定面前的鬼帝,与自己记忆中那位儒雅的大罗帝国帝君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果然是你,可是当初,你们不是都已经身魂合一,化身为妖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更多的话曹安没有说,这是鬼蜮,本来都已经化身为妖了,而且当时两阴山上残留的那些阴物,似乎根本没有这么多吧?它们又是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 “世事无常,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恩公,请随寡人来!” 昂奎身形稳固了下来,一身玄色袍子,上面绣着鬼龙模样的图腾,身子一侧,让开了一条路,随着昂奎的这一让,身后的阴兵刷的一下让开了一条通道,整个永夜中的阴气似乎也在不折不扣的遵循着昂奎的意志。 伸手不见五指的永夜里,阴气淡化了不少,出现了一条直通前方的昏黄大道,也是这一刻,曹安三人才看清楚,前方,是一座宏伟的高墙,城门上写着大罗鬼国几个大字,章云来面色凝重,老狗反倒是轻松多了。 他和曹安一样,不,他比曹安更清楚那位鬼帝的心思,谛听的本能,让它根本不用刻意做什么也能知晓这位鬼帝对自家主人的心思,而曹安则是因为修行过变天击地和道心种魔,让他清楚鬼帝的善意。 没有犹豫,当先一步走了出去,当曹安走到阴兵队伍正中的时候,这些阴气凛凛,鬼气森罗的阴兵齐刷刷单膝跪地,低下高昂的头颅,没有出声,只是以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对曹安恩情的感激。 尽管依旧阴气遮面,萦绕不休,但此刻的曹安却仿佛从这些阴兵身上看到了当日在两阴山他们被强行度化时候的场景,一张张面孔逐渐与面前的这些阴兵对应上,虽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却也足以让曹安明白,就是他们,不会错了。 这里的鬼蜮,确实是由当初大罗帝国的子民们建立的。 穿过宏伟的高墙,这里的鬼气更甚,几乎浓郁到了液化的程度,令曹安和他身边的一人一狗都感觉极度不适,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猩红色鬼灯,在一座座院子中亮着,点亮了整个鬼蜮。 在漆黑一片的鬼蜮里,这些鬼灯的光芒显得格外醒目,这不是曹安来了才点亮的,而是它们本就如此,只是被高墙的阵法所限制,在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而已,街道上熙熙攘攘,如果不是他们一个个面目狰狞。 有的甚至没有脑袋和手臂,还在自由活动的话,这完全就是一副人间繁荣大城的模样,随着他们的进入,摊贩的吆喝、来往鬼物的嬉闹声瞬间消失,齐刷刷的朝着三个活物这边看过来,这一幕,直令章云来头皮发麻。 若不是曹安就在身边,他几乎都要本能的逃窜了,太踏马吓人了。 没见那商贩手中大勺打起来的,正是一颗被煮到剥离干净了肉的人类头颅,白骨森森,肉铺上,挂着的是各式各样的肉,有人的,也有野兽的,这本该是洁净的地面,踩到上面,却是一阵黏糊的感觉。 低头一看,满是半凝固的鲜血,呈现出紫红色,这种血液铺满了整个城市的每一个地方,见到活物,他们的眼中,涌现出强烈的渴望,本能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三个活物生吞活剥。 直到昂奎站在了曹安身侧,紧接着,阴兵们踩着震慑人心的步伐出现在曹安三人两侧的时候,这些闪烁着狂热欲望的目光才稍稍冷却下来。 “恩公见谅,跟我来,还请见谅,这些鬼蜮的子民们,并不是每一个都有灵智,他们更多的都是些只能靠着本能活动的幽魂。” 顿了顿,昂奎接着说道:“而且,他们很多都不是我们大罗帝国的子民……” ------------ 第七百二十八章 大罗鬼蜮2 怀揣着心中的疑惑,在一众阴兵和昂奎的引领下,一行人走上了这鬼蜮内最高的一座黑色山峰,踏入大殿,在登上黑色高山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远离了那些没有灵智的鬼物,虽然黑山上同样热闹。 但与下方的情形完全不同,从他们的脸上,分明可以清楚的看到灵动和智慧,决计不是下方那种只靠着本能行动的幽魂,这些鬼物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有序安定,与人族统辖区域内的官方机构差不多。 开始的时候,曹安以为昂奎带着阴兵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刚刚这一路过来显然不是这样,是自己误会了昂奎,仅凭昂奎一人怕是还真不足以威慑住那些幽魂对于活物血肉的渴望。 尽管这些幽魂也不可能对曹安造成什么伤害。 “我知晓恩公肯定有很多疑问,请听昂奎慢慢道来,来人,备茶!” 不多时,两名已经凝结了实体的女鬼端着茶水施施然走来,昂奎挥了挥手,两女悄然退去,这偌大的大殿内,就只剩下曹安一行三人和昂奎。 昂奎目光幽幽,开口说起了他们离开两阴山之后的事情。 原来,当年他们以妖身踏入沧浪山脉深处,那会的两阴山众只剩下三十来万,相较于正统的妖庭来说,这点民众数量简直太小儿科了,可大罗众有一个其他妖庭所没有的绝对优势,那就是他们的民众全都是大妖。 没有兽!即便是最低的修为,在漫长岁月的积淀下,也拥有堪比天人的实力,这么一股力量,完全足够他们轻易在沧浪山脉站稳脚跟,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妖庭,但是,一切都没有那么顺利。 他们离开两阴山一段时间之后,所有妖众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的身魂分割时间太长了,以至于离开两阴山之后就出现了身魂分离的现象,这种现象在低阶妖众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 这种情形不可调和,不可化解,而且随着妖身离开两阴山,他们的妖身也在快速衰退,摆在大罗妖众们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妖身,直接化鬼,要么就重新回到两阴山,永世不得再出。 曹安轻眯了口茶:“所以你们最终选了放弃妖身?” 昂奎眼中神色复杂,“不,如果可以的话,谁会选择放弃妖身?化身鬼物,这本就是残缺的,即便是再怎么修行,在武道理论中,都绝非坦途,所以我们当时第一时间想的就是重回两阴山。” “不管那个地方曾经发生了多少令我们不堪回首的往事,但至少能够保全我们,可惜的是,一切好像从我们离开两阴山就开始了,事情就超出了我们自己的掌控,妖身以更恐怖的速度崩溃、枯竭。” “在化身鬼物的同一时间,所有大罗众的识海深处都感受到了一股召唤,不容反抗,不容拒绝,在这股召唤的牵引之下,将我们带到了这里,逐渐的成了现在的模样。” 章云来瞪大了眸子,他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可却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永夜不是你们造成的,而是在你们来之前就已经成了这样?”章云来开口问道。 “这倒不是,我们被召唤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除了有一股纯粹的极阴之气外,其他一切都与外界并无二致,这里的永夜是随着周围不断被引进来的幽魂,而逐渐演变成这个样子的。” “前辈应该已经查探过了吧,是什么东西导致出现了如今这样的情形?”随着曹安的话问出,昂奎脸上的纠结之色一闪而逝,缓缓站起身来。 他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找曹安,曹安是为数不多的他看不透的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他一直觉得在曹安这里能够找到答案,这是一种直觉,无法言说,但自从被牵引到这片区域之后,他们就无法离开了。 哪怕是以他的修为,也无法轻易离开那片黄昏地带,以至于他根本无法主动作为,加之此间化为永夜之后,为世人所忌惮,根本没有人愿意到这边来,想要将消息带出去也不太可能,只能被动的等着。 上一次,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机会之一,没想到,曹安还真的来了。 “恩公,我大罗怕是又有事情要麻烦你了,请随我来,那物件被我大罗鬼蜮的大祭司镇守着,就在这山脉之中。”昂奎说着,一步步走到大殿前方,伸手转动了一幅挂在墙上的卷轴,随着一声刺耳的轧轧声,这大殿地面上,竟是出现了一条黝黑的通道。 无比纯粹的阴气从洞口冲出,喷吐三尺有余,这才停了下来,曹安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这股气息有些熟悉。 “你们两个在上面等我,前辈,带路!” 昂奎稍微愣神,“恩公就不怕我们……” 曹安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毕竟这里是他们大罗鬼众的地界,两阴山匆匆一别,时间相隔那么久,谁能保证对方没有不轨之心,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 曹安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笑容,“不怕,因为我在外面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来了,这里的阴气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而且,以你的修为和力量,还不足以在我面前轻易撒谎,整个鬼蜮当中,令我感觉忌惮的人并不是你!” 开始的时候曹安确实以为应该是昂奎,但当他们碰面的时候,他就知道,那股令他不舒服的气息不是来自昂奎,昂奎的力量,还远远达不到。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他们的大祭司,“对了,我有一问,大祭司是你们大罗帝国之前的人吗?还是外来者?” 昂奎神色冷静了下来,“不是我大罗帝国先前的人,而是从外界来的,她也是被这里的气息吸引过来的,就是你会到来的消息也是她预见的,大罗鬼蜮能够发展成为现在这番气象,她功不可没……” ------------ 第七百二十九章 那是黄泉路 “那你们就那么信任她?”大黄表示不理解。 曹安略微有些无语,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实力不及人家,不然大祭司一个外来者,怎么可能一下子直接成为了大罗鬼国的核心,只是这话不能明说,而且就现在来看,人家可能还真没有什么坏心思。 昂奎话语中的那种好感可不是伪装的,单纯的以实力碾压,只能达成表面的和睦而已。 “大祭司对我大罗鬼国也确实做了不少贡献。”昂奎倒是没有着恼,一边举步走到了入口处,一边回答道。 “恩公,请!” 通道深幽,如欲择人而噬,精纯的阴气自其中传出,摄人心魄,曹安周身运转八九玄功,一步踏了进去,昂奎紧随其后,两人一步步朝着洞窟下走去,出乎意料的是,在外围的时候,确实令曹安感到不适的阴气,在踏入之后,反而给了他一种另类的舒适感。 这种舒适不是来自于肉身的感知,而是来自神魂,内部也并没有像外面看起来那般的黑暗,用一句曹安都觉得有些矛盾的话来说就是黑暗且清晰着,向下的阶梯呈螺旋状,两人一前一后,一直向下走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曹安稍微放慢了脚步,“我们走了多久了?” “恩公,差不多半个时辰。” “就你我的脚程,向下走了半个时辰,还没有到吗?那玩意在地下多深?”曹安觉着奇怪,这就算是三四百丈的山也应该走到山脚了吧,这是两人没有动用身法的情况下,但他们本身就是肉身强大的武夫,这速度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 “谁也不知道,测量不出来,但如果按照我们现在的脚程来计算,大约还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昂奎没有欺骗曹安。 “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不被允许测量,我们尝试过多次,每次,都会莫名其妙的出现错误,要么就是测量之物被弄断,要么就是测量物脱离了掌控,刚开始的时候,这东西其实就在地表,并没有深入地下,但也无法被移动。” “随着时间推移和附近聚拢的阴物越来越多之后,那东西就逐渐向下沉去,其实从它开始向下沉去的时候,就已经不可测量了,我们尝试过,这其中像是相隔了一个世界或者空间一般,肉眼所及的近,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问题。” 曹安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询问什么,而是继续朝下走去,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忽的发现脚下的路变成了昏黄色,不,确切的说,是整个天地都变成了昏黄色,这与其说是一条向下的旋梯,倒不如说是一条向下黄色通道。 区别只在于这条通道上,有了台阶,那不是石阶,而是木头,木板呈现出暗黑色,看起来就像是年久失修一样,但踩在上面的触感告诉曹安,这木头的坚韧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绝不四寻常木头。 “这里一直都是如此吗?” “也不是,是随着那东西逐渐坠落之后,才慢慢形成的,以前这里跟上方我们刚刚通过的区域没有什么差别,面前这情形,只有在那物件的附近才存在,但随着它的下沉,才渐渐延伸出来,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昂奎知无不言,他现在便已经将所有的希望放到了曹安身上。 随着两人的深入,这黄色的边界越发清晰了起来,头顶四周都被黄色的光晕所笼罩,脚下的铺设着木板,一切像是彻底凝实了一样,在这样的通道内行走,让人莫名的不舒服,这黄色的光晕,给人一种清晰的紧窄感。 压抑,窒息…… 曹安心中有了些线索,但现在还不敢确定,只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终于,在这种近乎令人窒息的通道结束之后,曹安踩在了黑色的土地上,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郁的阴气,这是最纯粹的阴气。 跟上面鬼国中那种驳杂、混合着怨念的阴气完全不一样,这是最纯粹的阴气,整个空间大约只有一个小镇那般大小,天空是黑暗的,曹安没有记错的话,他们进入鬼国的时候,外界还是白天,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应该还能看到太阳才对。 而这里,却看不到,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空间,与外界并不一样。 曹安转身,目光看向整个空间的中间位置,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盘坐在一块大石边上的红衣女,一袭红衣,面色却与常人无异,在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半大的孩子,母子二人的目光投向曹安和昂奎。 女人的脸上带着激动之色。 “是你!!” “恩公!你果真来了。” 女人迎了上来,拉着身边的孩子,嗤嗵一声跪倒在曹安面前,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黑崖石刻的萧兰儿,也是一个苦命人。 “你怎么来了这里?” “回恩公,我和儿子,也是被这石块吸引到这里来的,本来妾身以为,这辈子都无法离开那里,但哪料,那天我和儿子如往常一样修行的时候,莫名的受到了一股无形之力的牵引,当我们顺着这股力量走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 曹安感受着萧兰儿身上的气息,这强度,比昂奎还要强横数筹,如果不是被限制在这里的话,到了外界,绝对又是一个顶尖强者,就算是自己,也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斩杀面前的萧兰儿。 倒不是曹安杀心太重,而是武夫下意识的心里感受。 曹安的目光落到了石头上,如果不是它身上散发的气息,单纯的看过去,这分明就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块,冥冥之中,石块给曹安带来了莫名的亲近感,他缓缓走上前去,昂奎和萧兰儿不敢打扰,侧开身子,眼中带着莫名的期待之色,安静的看着。 恍惚间,曹安将手放到了石块上,眼前的世界瞬间发生了变化,周围不在是那黑色的土壤和昏暗的世界,而是高楼大厦,熟悉的一切,熟悉的装束,熟悉的人。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播放着熟悉的广告。 街道上,车水马龙,就在曹安打算伸出手,触及更近的画面之时,面前的一切再次转换,这里不再是城市,而是一座小山,饱经岁月风霜的石阶自下而上,眼神到一座古色古香的道观里。 袅袅青烟从大殿前升起,曹安看到了熟悉的人,正值壮年的师兄…… 不知不觉间,曹安的眼角流出了泪水,昂奎和萧兰儿什么也看不到,只见着曹安用手摸着那石块,停留了好长时间,脸上就一副悲伤的表情,眼角流出了泪水。 “要不要……?” 萧兰儿摇了摇头,“别,不要打搅恩公,至少,在我们现在看来,恩公并没有危险,他的肉身没有受到影响,神魂气息稳定,只是情绪有些波动而已,或许,他在那块石头上感受到了什么。” 昂奎点点头,继续以神念对萧兰儿交流道:“大祭司很早之前就认识恩公吗?” 萧兰儿眼看着曹安来了,对昂奎倒是没有再隐瞒什么,“萧兰儿能有今日的成就,皆拜恩公所赐,若非当年恩公传法,恐怕妾身早已经魂飞魄散了,妾身倒是无所谓,便是在不甘心,慢慢的也想明白了,只是舍不得这孩子。” 说到这里,萧兰儿就没有继续说下去,昂奎只觉得唏嘘不已,本来以为自己还需要在两人之间稍微介绍一下的,没想到人家比自己要更早认识曹安,甚至于两人之间的交情,比之曹安对大罗鬼众也不遑多让。 只是有些埋怨的念叨了一句:“你到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 萧兰儿摇摇头,“一些往事而已,况且,当时,妾身并不知道你们与恩公的事情,自然也无法验证你们所说的真假,很多事情自然不便说出口,现在知晓这一切也不晚,恩公终归还是来了。” 两人谈话间,曹安已经收回了手掌,他在里面看到了很多事情,见了很多人,心中的某一道执念也随着这一次见面而消散开来,很多情绪和感受,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并不证明它不存在。 “恩公!” “恩公!” 曹安点点头,“这里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出现在这里究竟代表了什么,但至少对我来说,它们的出现,并不一定是坏事,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恩公,那这是什么?” 曹安看了看身后的石头,“此物名为三生石,相传人死后,走过黄泉路,到了奈何桥,就会看到三生石。它一直立在奈何桥边,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样。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 曹安顿了顿,接着说道:“简单的说,天地间应该有一个地方,乃是人死后去往的世界,名为阴曹地府,这个世界,是死人的归所,天地幽魂鬼物的最终归宿,黄泉路、奈何桥、三生石都是这个世界当中最负盛名的标志。” 昂奎猛地抬起头看向了来时的路:“那是黄泉路……” ------------ 第七百三十章 再见玄鹤王爷 冥府出现在了这里,曹安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大陆自灭神运动之后,太多的典籍就已经被毁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野神还苟存于一些偏远地方,就连几大宗教当中,也是不在敬某位实质的神。 没有神明,只有果位或者是单纯的敬畏天地而已。 冥府众位可不是鬼物,更不是鬼修,而是神,真正的神,从昂奎的话语中,不难得出,这冥府是一步步呈现的,原先的时候,不过就是一颗三生石,昂奎也说了,他们刚刚到达的时候,三生石并没有现在这么大。 那是不是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鬼物的汇聚,逐渐的,冥府会完整的呈现出来? 曹安想着这些,一拍宝葫芦,从中跳出几枚铜钱,二指夹住,面色一正:“后学末进曹安,请祖师明示!” 他想卜一卦冥府的出现,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话音刚落,几枚铜钱轻轻抛起,三人的目光随着铜钱起落,曹安只是扫了一眼,手掌微动,收了几枚铜钱,神色稍微缓和了不少,昂奎凑上前来。 “恩公,如何?” “是好事。”曹安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刚刚这一卦给他的感觉有些古怪,他算卦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清晰过,直指结果,显示是这冥府出现一事对未来有着极大的作用,但谁家算卦会这么清晰呢? 甚至都不需要如何解读,完全契合,最重要的是,冥府的出现必然是与大陆的灭神运动相悖的,只有在明白了当年灭神运动的始末之后,或许才能明白今日卦象的缘故。 “我们先出去吧。” 萧兰儿并没有跟着出来,昂奎紧跟着曹安,出了地府冥界,重新回到了地面,在洞口重新封闭的时候,曹安看了看大殿之外的永夜,“如果可以的话,不妨慢慢的将大罗鬼众迁往下面,直到它能够容纳更多的魂灵之时,或可将鬼国所有民众都迁往下面。” “您的意思是?” “就是你所想的那个意思。” 几人重新坐回了桌面,还未等曹安提出矿脉的事,这边的昂奎就已经率先开口了:“之前,恩公宗门之中就有人来过了,只是当时我们并未见到恩公,我等大罗民众被束缚在了这里,无法外出,自不敢轻信别人的话。” “眼下,恩公您到了,这矿脉之事便再无疑问了,昂奎会安排一队手下将士护持在周围,为矿脉保驾护航,便是有了其他外来者入侵,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对内约束,对外护持白玉京矿工,恩公您看可行?” 曹安没有矫情,毕竟自己这一趟过来,就是为了这元精矿脉而来的,虽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摸清楚大罗帝国妖众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根本目的还是元精矿脉。 事情敲定之后,在昂奎的安排下,曹安还见了几个熟人,这里面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之前在两阴山上见过的老面孔,两人一狗在鬼蜮内停留了一夜,第二日离开了永夜区域,当一行走出永夜的时候,章云来张开双臂,将自己完全‘浸泡’在日光下。 贪婪的呼吸了几口山脉中的空气,“出来了真好!” 然后注意到了曹安和大黄看自己的古怪脸色,这才觉得有些疑惑:“怎么?你们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吗?” “刚刚踏入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太适应,但之后在了解了情况,就没有什么怪异的感觉了。”曹安摇摇头,他确实没有感觉不适,踏入永夜的时候,很大可能只是因为自己对永夜内部情况不了解造成的心理感受。 大黄一脸怪异,“我好像觉得里面的气息挺舒服的。” 曹安愣了一下,看着大黄,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是谛听,不是寻常大狗,在自己的记忆中,谛听本就是在地府跟着地藏王菩萨的,说到底,他的血脉,足以让他轻易的适应永夜的气息,而不会刚到任何的不适。 “你跟大黄没法比,血脉的问题。” 章云来哦了一声,他没有多问,狗子身上的情况,比自己要复杂多了。 曹安停下脚步,一道数息的气息自远处传来,他注意了一下周围,从身边两人的反应来看,这道气息,似乎只有自己感应到了。 “你们先走,回宗门,将这里的消息带回去,告诉他们可以着手开采这里的元精矿脉了。” “主人,那您呢?” 曹安看向山脉深处,那道气息的主人并没有跟过来,只是让自己感知到了他的存在,“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章云来若有所思的看向曹安之前视线所及的地方,“主上,需要我们……” “不用,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一个老朋友而已,你们走吧。”说完身形一动,消失在了原地,人已经掠过长空,双手负背,在虚空中一步踏出,只是这一步,脚下的山脉景色就如同在快速朝后方移动一样。 他的身形并没有如何动弹,从他的位置上看来,就仅仅只是在虚空中踏出了两步而已,但脚下的距离,从视线来看那永夜之地却已经几乎看不到了。 “我见了你几次,每次看到你,都给了我足够的震撼,我原以为你即便是成就了神通境界,也不会有多强大,但现在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下方的山脉中,一道并不大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曹安的耳中。 这个熟悉的声音和气息,曹安记忆深刻,这是沧浪山脉中玄鹤王爷的声音。 “王爷也不差嘛,修为比之之前,又有精进了。” 说话间,曹安已经落在了玄鹤之前,依旧跟之前一样,几只小妖守在轿边,但这一次,玄鹤并没有在轿内,而是在边上的一个亭子内,亭子非金非木,看起来应该是某种宝兵,他坐在亭子内。 一只翅膀抄起了一个茶杯,朝着曹安微微一抬。 “这么多年没有见你,本王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我们之间的约定,这才发动了林中的一部分眼线,注意着山脉里的动静,没想到还真的有所收获,我们是不是也该谈一谈当年的约定了?” 曹安微微一笑,怡然不惧,走进了亭子内,坐到玄鹤面前:“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