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一 你是我夫君吗? “姑娘?你没事吧?”清润温和的男声落入江不晚耳中,她迷茫的睁开眼,一张俊朗周正的脸映入眼帘,眉眼深邃,上翘的睫毛又浓又长。 江不晚眨眨眼,回想起昏迷前天道对她说的话。 她修行数万载,大道得成,只差一步便可突破成神,但在进阶之时,却被天道告知。 “你修为已够,可若成神,还差一情劫。” “应劫之人乃你下界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 他便是她的应劫对象?江不晚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此人,长得还算合她心意。 她的劫既应在他身上,得找个由头留在他身边。 她迷茫的扶着头,眼神懵懂又困惑,“这是哪?我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 男子见她神色茫然,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江不晚仰头看他,问,“你是我夫君吗?” 男子垂眸,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似乎能望进她心底,幽深的眸子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良久,他勾唇浅笑,似朗月入怀,“是,我是你夫君。” 江不晚暗自轻笑,本来还想着欺负老实人不合适,原来你也不是好人。 她笑的甜软,“我猜对了!我脑子里现在一片空空,但看你的脸却熟悉又欢喜。我想,你一定是我夫君。” 男子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江不晚拽了拽他的衣角,好奇道,“夫君叫什么名字啊?” “向之寒。” 江不晚赞道,“夫君的名字真好听。” 她欲用灵气去探他的底,但她正要运气,却发现丹田干涸。 她体内的灵气被天道全盘封锁了,一点也使不出来。 江不晚默然,罢了,不能用灵气就不用吧。 按天道所言只要她过了这一劫,便可成神,受几日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江不晚想到这,又将主意打到向之寒身上, 她抬眸,眼波流转,明媚生辉,“夫君。” 她做小鸟依人状,想去靠向之寒,却被对方羞涩的躲开,但江不晚另一只手又挽上了他的胳膊,看他避无可避的无措模样,暗忖道,也不知他是真纯情害羞,还是故意作出这幅模样迷惑她。 “夫君,我们这是要去哪?” 向之寒沉吟片刻,道,“我也不知。” 江不晚:。。。 敢情你想那么久,啥也没想出来啊。 向之寒顿了顿,温声解释,“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只是一位贫寒的医者,你我二人相恋,却遭你父反对,所以你我私奔至此地,还不知要去何处落脚。” 江不晚闻言又看了看向之寒,他一身白袍白履,乌黑的长发亦是用一根白色发带束起,腰间悬着一枚白玉祥云佩。 若是不识货的人观他这一身倒也是平常打扮,看不出有多富贵,但她是识得此佩的价值,在人间算得上是顶好的宝物了。 此地乃荒郊野外,他的鞋面却干净如新,哪有一丝奔走的迹象? 可惜她现在毫无修为,无法探得他究竟是人是妖,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不是普通凡人。 向之寒察觉到江不晚看了他的玉佩,他眸色淡淡,白皙的手指挑起垂落腰间的玉佩,神色自然,“这枚玉佩还是你赠我的定情信物。” 江不晚羞怯一笑,“我说看着怪眼熟呢。” 江不晚:你是真能编啊。 “夫君。”江不晚可怜兮兮的指着自己的脚,说,“我走的脚都疼了,一步也走不动了。” 江不晚故意将全身的力量压在向之寒身上,柔声说,“夫君,背我好不好?” 向之寒垂眸看了眼她踩着藕粉色绣鞋的小脚,长而翘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 “夫君?” 向之寒抬头,道,“好。” 他转身弯腰,江不晚跳上他的背,双手牢牢攀着他的肩,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可惜她现在没有灵力,不然还能给自己的体重加加码,让他吃点苦头。 接下来的路程,江不晚不是要喝水,就是肚子饿要吃果子,明明半个时辰的路程,让她折腾了二三个时辰。 出乎意料的是,向之寒的脾气很好,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全盘接受。 “夫君,我好像突然想起来了。” 她话音刚落,向之寒的身子僵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想起来什么?” “想起来。。。”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想起来我的名字—江不晚。” “江不晚,向之寒。”她说,“冬日寒潮退,江上春不晚。我们不愧是夫妻,连名字都这般相配。” 情劫,情劫,既要破劫,自然得先有情。 管她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先演上,不怕他不动心。 “夫君,这条路是去哪?”江不晚趴在向之寒背上,从她的视线看出去,他气息如常,额前丝汗未出。 这哪是普通凡人的体力? 向之寒道,“清水镇。” “清水镇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我们可以在那儿落脚定居。” “好,我都听夫君的。” 两人在荒无人烟的小道行驶,他们越走,脚下的路也越宽阔,路上的行人也越多,二人相貌出众,兼之江不晚又是被向之寒背着,这般亲密的举动在民风偏保守的古代,可不多见。 惹的路过行人多看了他们几眼,这对小夫妻是打哪来,看着不像是他们清水镇的人呢。 江不晚双手攀着向之寒的肩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路上的行人,有挑着扁担的货郎,赶车的车夫,背着娃的妇女。 看来她真是落入人间的地界了。 “扑通。”前方突兀的响起一声,听起来像是重物摔倒的声音,行走的路人纷纷围了上去,大喊,“哎呀,不好了,这人晕倒了!大家快散开,把她抬到阴凉处去。” 江不晚透过人群中的缝隙,看见一位倒在地上的老人。 “不能动,她有心悸之症,这个时候不能动她。” 向之寒朝着病患的方向走,她趴在向之寒肩头看的更清楚了,地上的老人,面色红的吓人,情况危急。 “救命啊,有没有大夫啊!救命啊!” 向之寒连忙放下江不晚,急声道,“晚晚,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看看。” ------------ 二 还真是位大夫。 他说完拨开人群,疾步上前,沉声道,“我是大夫。” “大夫!求求您,快救救她。” 向之寒半蹲下身子,用手掰开老者的眼皮,查看她目前的状况。 在向之寒检查的期间,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了。 “这不是葛家村的老李头一家吗?她家老伴的心悸可是老毛病了。” “我听说,这病可不好治啊。” “哎呀,你看看她憋的脸都红了,出得气多,进的气少,我看难救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江不晚站在外围看着向之寒熟练的动作,看来他是大夫这一点,倒没有骗她。 他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卷似羊皮制成的卷轴,他快速打开,里面是一排排金针。 向之寒取出一款中等尺寸的金针,利落的拉开患者的衣袖,在手腕附近的神门穴,内关穴,大凌穴等部位,依次施针,他的手法又快又准,看得众人连连称奇。 “这位郎君看起来年纪轻轻,没想到手法跟咱镇上医了一辈子人的王大夫差不多啊。” “依我看,这位郎君的手法比王大夫还厉害呢。” “真是高人啊。” 几针下去,昏迷的老妪悠悠转醒,老李头喜上眉梢,“婆娘啊,你可算是醒了,你是要把吓死啊!” “哎呦,成了成了。” “这小郎君的医术可真了得啊!” 江不晚看向向之寒俊朗的脸,他薄唇轻抿,鼻梁的山根很高,看起来像是不动如山的青松。 沉静,平稳,傲气凌然。 对比他们的欣喜,向之寒脸上的神色要显得平静很多,“老人家,我刚刚的施针只能暂缓她的症状,我给你写一份药方,按着药方吃药,症状会慢慢痊愈。” 向之寒接过纸笔,在下笔时想到这一家看起来并不富裕,便将一些药方中的名贵药品尽量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换成了一些平价的药材。 老李头千恩万谢的接过向之寒的药方。“多谢大夫,你可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啊!” 老李头抹着泪,将药方小心翼翼的揣进兜里,问,“大夫,这诊金需要多少?” “不。。。”向之寒噤声,他正想习惯性的说不必,但想到身边的江不晚,改口道,“你看着给吧。” 看着给? 他看了眼二人,心中了然,二人应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小姐,所以不差他这点诊金。 老李头想着,从随身的包袱中取出半贯铜钱递给向之寒,“大夫,这些钱不多,您先收着。” “大夫,你们准备去哪啊?”老李头顺口问道。 向之寒:“我和娘子准备前往清水镇。” “清水镇?那你和夫人可有落脚之地?” 向之寒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 “那不如去我家住一宿吧?” 向之寒沉吟片刻点头应下。 一路上,老李头了解到他们二人是准备前往清水镇定居,眼下还没有宅子,便自告奋勇的说,“我儿子是镇上的衙役,我明天让他帮你们在镇上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四人同行,很快看见清水镇的城门,这只是座小镇,所以他的城门并不豪华,只是用最简单的石料堆积而成,不过城门下的牌匾写的倒是极好,据老李头说,这是前朝从清水镇走出来的状元周翔垣亲手提笔所书。 “爹!娘!”老李头的儿子远远的看见他们,迎了上来,他长得高高瘦瘦,皮肤黝黑但一双眼睛却极亮,他亲热的给了爹娘一个拥抱,说,“你们终于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搀扶马大娘下车,“娘,你的身体还好吗?” “好。”马大娘笑呵呵的说,“我身体好着呢,我还等着帮你抱孙子呢。” 黑瘦的小伙似是脸红了,他叫道,“妈,说什么呢。” 他又看向江不晚和向之寒,“娘,爹,这二位是谁啊?” 马大娘:“这位是向大夫,这位是向大夫的妻子,路上若不是向大夫救我,你可看不见你老娘了。” 黑瘦小伙一听,连忙冲向之寒和江不晚行了个双手抱拳的拱手礼,他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多谢兄台救命之恩,在下李志,现任清水镇衙役,兄台若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向之寒弯身回礼,但他的礼节却与李志不同,他的手掌是虚虚搭在一起并非抱拳,“小兄弟言重了,在下乃一游医,治病救人,理所应当。” 老李头:“儿啊,明日你帮忙在镇子上看看,若有合适的宅子给向大夫说和说和。” 李志一拍胸脯,说,“包我身上了。” 二人跟着到了李家,李志的妻子慧娘正在院中忙碌,见丈夫和公婆回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和众人打招呼,她的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时,眼神困惑,“志哥,这两位是?” “这是救我爹娘的恩人,今儿在咱家住一晚。” 慧娘点点头,转身便忙着给大家准备晚饭了,李志也没闲着,像个尾巴虫似的跟上慧娘一起进厨房了。 太阳落下山头,焖肉的气味香飘十里,鲜嫩馋人的肉里配着土豆,豆角,豆腐,胡豆,味道美的能让人咬出舌头。 江不晚本以为自己不会饿,毕竟她修行多年,早已辟谷,除了灵果灵酒,不进其他。 可当焖肉的香味飘进屋子里时,她悲伤的发现,她饿了。 她是真的饿了,饿的恨不能吃几大碗米饭的那种饿。 江不晚盯着她的手,天道到底对她的身体做了什么? 如果只是封存灵气的话,以她修炼多年的道体是不会感到饥饿的。 “吃饭喽。”一盆满满的焖菜端在桌子上,又搭配了几样腌制的小菜,算不上多么丰盛,但对于并不富裕的老李头一家,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 六人用过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慧娘将他们二人领到偏房,说,“你们今夜就在这儿歇息吧。” 她用蜡烛点燃桌上的油灯,乌黑的房间瞬间被烛火照亮,房间不大,一扇小窗开在西边,窗的对边是用砖块高高砌起的床,床上铺着褥榻和被子,虽然都只是普通的布料,但胜在干净整洁,床边放着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一盏晃悠悠的油灯,一个茶壶,两个杯子。 ------------ 三 天命之人。 慧娘转过身,烛光映在她胖乎乎的脸上,衬的她珠圆玉润,“你们若有所需,随时喊我就行。” 向之寒看向屋内唯一的一张床,问,“慧娘,请问可还有多余的空房?” 慧娘:“没有了,不过你问空房做什么?你们不是夫妻吗?” 江不晚眼神委屈的看着向之寒,“可是我惹了夫君不快,所以夫君不愿与我同住?” 慧娘见状,忙退了出去。 江不晚见没人了,更肆无忌惮了。 她凑上前去拉向之寒的手,“夫君?” 向之寒红着脸,连连摆手,“晚晚没有惹我不快。” 江不晚却不管这些,她霎时红了眼圈,宛若真是一位被夫君厌恶所以伤透心的妻子,“夫君,缘何厌我至此?连手都不愿让我碰?” 江不晚兀自垂着头,用袖角擦拭并不存在眼泪,她抽抽噎噎,断断续续的说,“我如今失了记忆,身边只有夫君一人,可夫君这般嫌我,也不知是否乃我失忆前惹恼了夫君,若夫君对我已然无意,我也断不会继续纠缠。“ 他有些不知所措,“晚晚,不是这样的。” “你。。莫要多想。” 江不晚抬头,幽怨的看着他道,“我如今什么都不知晓,夫君又疏远我至此,我如何能不多想?” 她想让向之寒多说一点,他只有说得越多,露出来的马脚也会越多。 向之寒对上江不晚泪眼盈盈的双眸,叹了一口气,将人揽入怀中,另一只手轻拍江不晚的背,温声道,“我怎会疏远你?” “那你我不是夫妻吗?”江不晚问,“为何夫君会对我这般疏离?” 向之寒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细致的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眉眼温柔,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的看着她,仿佛她是世间最重要的人。 他温声解释,“晚晚,虽然在我心中你已是我的妻子,但你我二人并未正式拜堂成亲。一路走来,之所以用夫妻解释你我二人的关系,也是为了出行方便。” “晚晚,我想再等一等。”向之寒说,“等我靠着自己的医术闯出名堂,我再跟着你回家,我们光明正大的行过礼后,再做这些事,好吗?” 江不晚对上深情的眼睛,心中都忍不住要为他鼓掌了,这故事编的可真好啊,说的她差点都信了。 二人四目相对,看似深情对望,实则暗流涌动,她倏尔一笑,娇羞道,“原是这般,是我误解夫君了。” 向之寒将她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神色宠溺,“晚晚这下该安心了吧,日后可莫要说这种伤我心的话了。” 江不晚靠在向之寒怀里,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向之寒见状,动作熟捻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只不过这手法不像摸人,倒像撸猫,“晚晚,你且在这儿坐着,我去打水。” 向之寒说完转身出门,待他关上门,江不晚从怀中摸出一物,此物极小,只有巴掌大,一端雕着一朵绽放的墨莲,墨莲下是笔直的花枝,像是可以簪在头上的簪子,只是簪身略粗了点。 她的法器皆被封在芥子空间中不得出,只余下这一样了。 许是天道见它平平无奇,生得又和簪子一样,所以被漏掉了。 素白的手捏着簪身,轻轻扭动了几下,簪身被她轻轻卸下来了,一根尖利的银针暴露在空气中。 江不晚抬手用指尖弹了弹,银针轻晃留下道道残影,它很细很细,若用它杀人很难。 此物名为—墨梦,它杀伤力不强,但有一点对现在的她很有用处,被它扎过的生灵会快速陷入昏睡,若有灵气,她还可以随意控制对方的梦境。 江不晚原本盘算着,若向之寒乃好色之徒,她便用此物悄无声息的扎在向之寒身上。 江不晚转了转手中的银针,将漆黑的簪身重新安了回去,然后随手插在自己的发间。 她看向小窗外漆黑的夜空,他究竟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吱呀”一声,向之寒推门而入,他手上端着一壶热水和一个盆,“晚晚,这儿不便洗澡。你暂且用热水简单洗漱一下。” 向之寒将木盆放在江不晚面前,“你先洗,等你好了,我再进来。” 江不晚抬手拽住向之寒的衣袍,“洗个脚而已,夫君跑什么?” 在仙界露脚很常见,有很多仙神,都常年赤着脚走路呢。 向之寒垂眸,抓着他衣摆的手十指芊芊,柔弱无骨。 他眸光闪了闪,依言坐在江不晚身旁。 当夜,江不晚合衣而眠睡在床上,向之寒则搬来几把椅子拼在一起,准备在椅子上将就一夜。 这是江不晚下界后渡过的第一个夜晚,她虽然眼下极困,但与她共处一室的可是一位来历不明的人,她不可能彻底放下心睡觉。 她闭着眼,在心中默念醒神咒,虽然她灵气全无,但此咒哪怕是毫无灵气的凡人念,亦有醒神之效。 “咚——咚!咚!咚!四更啦!” 锣声毕,世界又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入梦乡。 江不晚耳边突然传来细碎的声音,这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但她至少也是快成神的人物,五官敏锐,她清晰的感受到有人立在她床边。 江不晚面上不动声色,被子下的手紧紧握着墨梦。 白天装得再好,晚上他的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动,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出手。 向之寒垂眸敛目,他的目光落在江不晚熟睡的面庞上。 此刻,他的眼神中没有半分白日里的温情缱绻,相反是一片沉寂。 他乃青云宗闭关多年的长老,如今修仙界飞升之人越来越少,而他则是当今修仙界中最有可能飞升的修士,他们青云宗有一前代大能留下的密宝,可测天机。 他从密宝中得到信息,说今日他的天命对象会出现在青州,上面出现的地点,地址极尽详细。 「勘破此缘,大道可成。」 这是密宝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 四 演技 若不是此宝乃是他们青云宗历代流传的宝物,他都要怀疑是不是邪修故意留下的错误信息了。 他今日暗中观察了江不晚一整天,她看起来就是一位普通凡人,身上没有半分邪气,虽然性子造作了点,但也不是什么恶人。 向之寒想到这儿,眼神中透出几分迷茫,他不明白,为何他的飞升之路,差的竟是一条情缘? 他自认平生从不沉溺于情爱,一心只求大道,别人两小无猜,他在修炼,别人你追她逃,他在修炼,别人爱恨缠绵,他在修炼,别人一胎抱俩,他在修炼。 怎么临到头了,让他去勘什么情缘? 要不是向之寒飞升心切,他是真不想接这活。 黑暗中,他幽幽的轻叹一声,眼神挣扎,似乎还有几分不甘心,他抬手凌空一点,周围的空气扭曲虚幻起来,紧接着一条红线在空中显现出来,而红线的两端则连着他和江不晚的手腕。 向之寒眼神死死地盯着连着他手腕的红绳,他凌空凝出一把剑,手起剑落,意图斩断两人的羁绊,然而剑直接穿过红绳,未伤红绳丝毫。 向之寒见状,认命地收起剑,看了看床上的江不晚,又看了看空中的红绳,转身回他睡的椅子上了。 黑暗中,江不晚轻轻睁开眼,看着空中飞扬的红绳,她嘴角微勾,轻笑了下,原来她的应劫对象,是位下界的修士啊。 看他的样子,似乎也颇为苦恼呢。 次日,江不晚被屋外杂声吵醒,房中早已不见向之寒,她倒不担心向之寒会跑,毕竟有红绳在,急的可不是她一人。 她下床洗漱梳妆,只是这头发。。。 江不晚烦躁的捏着一缕散落下来的头发,她算是明白做凡人的麻烦了。 好怀念她的灵气啊。 她一个人在房间里鼓弄很久,终于收拾到勉强可以见人的程度。 “晚晚姐,早上好啊。”慧娘笑着和江不晚打招呼,当她的目光落在江不晚的头发上时,呆住了。 江不晚摸了摸头发,问,“有什么问题吗?” 慧娘连连摇头,说,“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今日的晚晚姐看起来和昨日刚来时,简直大相径庭。 江不晚轻叹一声,没办法,对于绾发绣花这种事,她天生手残。 从前是随意用一根发带高高扎起,后来修了仙,都是凭着别人的发型,随手捏诀的。 向之寒携着朝露而来,平凡普通的小院在他的映衬下都显得风雅别致了。 他深邃幽深的眸光在落在江不晚的头发上时,顿了顿,走上前来,带来阵阵冷香,“你的头发?” 江不晚自知她绾的发很糟糕,索性把她手残的事实全推给她失忆了。 她挑起一缕散落的头发,委屈巴巴的说,“我忘记怎么绾发了。夫君,我是不是很没用?” 向之寒抬手帮她将垂落下来的碎发别在耳后,道,“怎会?从前你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簪发穿衣何劳你亲自动手?” 说到这,向之寒言语间是淡淡的哀愁,“都是我带累了你。” 江不晚:好家伙,一大早你就和我演上了,不就是演戏吗?我可不输你。 江不晚抬手捂住向之寒的嘴,眼波盈盈,“夫君,我不许你这么说,能和夫君在一起,我无不欢喜。” 旁观的慧娘笑呵呵的说,“晚晚姐,你和向大夫的感情可真好。” 江不晚闻言浅浅一笑,抿唇不言。 “晚晚,我帮你绾发吧。” “好。” 江不晚垂头,向之寒抬手取下她头上的珠钗,他的手,骨节分明,又细又长,非常灵巧的将她的长发挽起,然后用珠钗固定在两侧。 江不晚从怀中取出一支雕着墨莲的簪子递给向之寒,“帮我把这支簪子也簪上。” 向之寒接过发簪,状似无意的问了句,“晚晚,你这支簪子倒比别的簪子要粗些。” 江不晚笑着说,“是吧?它很特别。” 向之寒将雕着墨莲的簪子稳稳的插入她的云鬓中,然后放下手,说,“好了。” 慧娘赞道,“向大夫的手艺可真好。” 李志在远处高声道,“饭好了,吃饭。” 慧娘:“来了。” 慧娘走后,江不晚问,“夫君从前也经常给我绾发吗?” 向之寒:“自然。” 江不晚眼睛亮了,“那以后我的头发都交给夫君打理吧,我如今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向之寒温声应下,“好。” “还有一件事。”江不晚期待的看着向之寒,“慧娘的夫君会做饭,我的夫君也一定会吧?日后夫君日日给我做饭好吗?” 向之寒捻了捻指尖,他本想说,他不会。 他修行多年,未曾下过厨房,可看着江不晚期待的眼神,以及李志在前的榜样,这句不会,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想来,做饭这件事也难不到哪去, 他笑:“我会,以后我来给晚晚做饭。” 短短一个上午,向之寒已经为日后的自己揽了两件活。 他更想不到的是,日后做饭成了他最头疼的事。 向之寒和江不晚吃过早饭,李志说,“镇上有户人家,他们的儿子考上举人了,要举家搬迁,他们正着急出手卖房呢。” “这可是举人老爷住过的宅子,风水定然差不了。” 江不晚面露忧色,问,“这样的宅子,一定不便宜吧?我们手上的钱还够吗?” 向之寒:“钱财的事你不必忧心。手上的钱虽不多,但买间宅子还是绰绰有余。” 李志接过话头,“他家的宅子因为急出,会比平日里便宜,我们等会过去看看,若是满意,我帮你们砍砍价。” 向之寒道,“有劳李兄了。” 李志口中的宅子坐落在城西,宅子正门朝街,附近除了其他住户便是些比较安静的营生,如布铺,珍宝铺,茶馆,书铺等,他们大致看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医馆。 “夫君,你在这儿开医馆,无人和你竞争。” 李志:“我们镇上只有两间医馆,一间是王老大夫,他在清水镇看了一辈子的病了,名望很高,一间是房大夫,他比王老大夫年轻,医术倒也不错,简单的病症都能看好了。” ------------ 五 让她爱上你。 李志一边和他们介绍镇上的情况,一边朝城西走去。 在李志的帮助下,江不晚他们成功以二十五两的价格买下了这间宅子。 李志没有骗她们,这栋宅子确实不错,前院有个很大的正厅,将来可以改为看诊的地方,庭院宽阔,可以满足江不晚种花种果树的想法。主屋明亮,两间耳房可以充当仓库,在加之后院的两处厢房,住上五六个人是不成问题。 宅子买下后,两人就开始采买一些日用品以及部分家具了。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向之寒一个人在做,江不晚有自己的打算。 天下九州,山川河流,城镇郡村,皆有仙灵。 江不晚简装出门,问了街坊城隍庙的位置。 “城隍庙啊,在城东呢。” 清水镇虽然是个小镇,但从城西走到城东距离也不近。 江不晚倒不是懒得走路,她是担心时间过长会被向之寒发现。 若非她如今灵力全无,她也不必亲自前往城隍庙召唤城隍, 还是有灵力好啊,这已经不知道是江不晚下凡后,第几次感慨了。 清水镇的山神庙香火虽不鼎盛,但也不至于衰败到无人祭拜的地步,朱红的大门后是一尊刷着彩漆的泥像,他的面部被一块红布盖住,看不清脸,殿中央的香火炉中稀稀落落的插着数根香烛。 “本境城隍土地,里域正神,听吾摄召,分明速现形。”江不晚立于泥像前,双手结印。 她虽没有灵气,但她仙魂仍在,神魂中有金仙的印迹,此地城隍听见她的召唤,定会现身。 她结完印,抬头一看,无事发生。 不应该啊,江不晚眉头微皱,难道城隍有事出门了? 江不晚想了想,又召了一次。 “别喊啦,别喊啦。”一道尖细,不辨男女的声音从高台上的泥塑后传来。 江不晚睁眼,城隍来了?不对,不是城隍。 “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此地城隍?城隍何在?” “上仙别恼,别恼。”一条透青的小蛇从泥塑后钻出来,“我是城隍的撒花玉女。“ 小蛇张嘴吐人言,她游下高台,幻做一青衣女童。 “上仙,城隍爷出去了。” 江不晚皱眉,下界众仙都懈怠到这种程度了吗?偌大一个城隍庙,只有撒花的小童。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还是先办她的正事吧。 “清水镇昨日来了位修士,名向之寒,你帮我查查他的底细。” 青衣小童为难的说,“上仙,如果是凡人的话,我还能帮你查,可若是修士,我的权限不够,查不了。。。” 江不晚看青衣小童的样子不似撒谎,他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她只得又问,“城隍何日归来?” 青衣小童,摇摇头,怯生生的说,“我也不知,可能三五天,也可能三五年。” 江不晚:。。。 若是三五天倒也罢了,三五年?有三五年的功夫,她自己就查出来了,哪还用的上城隍? “待城隍回来,让他来城西鼓楼街见我。”江不晚说完,甩袖离去。 太离谱了,仙界诸仙神,只顾谈情逐爱,不司各职,下界上行下效,也玩忽职守,作为一地城隍,竟然会有三五年不在本地的记录,简直是无法无天。 江不晚气呼呼的想着,刚走出城隍庙,抬头就看见兰芝玉立的向之寒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她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不会吧,她刚刚和撒花女童的对话,他不会全听见了吧? 两人遥遥相望,各怀心思,最终还是由江不晚开口打破僵局。 “夫君,你不是去买东西吗?”江不晚问,“怎么来这儿?” 她似是想到什么,倏尔一笑,跑跳着上前宛若一只灵动的蝴蝶。 她抱住向之寒的胳膊,笑问,“难道夫君是特意来接我?” “是啊。”向之寒的目光看向江不晚身后的城隍庙,问,“你怎么想到来这儿?” 江不晚闻言,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他并不知晓城她在隍庙内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我们初入此地,我想着来拜拜此地的城隍爷,求他庇佑我们。” “对了,我还让城隍爷保佑你的医馆能顺利顺利的开起来呢。” 她的这番说辞,也不知向之寒内心信了几分,反正目下是糊弄过去了。 “劳晚晚为我的事操心了。” 一位失忆的女子会知道来拜城隍吗?可既是拜城隍,她却连香蜡也未买,拿什么拜? 江不晚耳边突然传来青衣小童的声音,“上仙,我刚刚用了仙法,所以他未曾察觉到你我二人的谈话。” 青衣小童虽只是一撒花女童,但到底也是入了仙籍,又在她的主场,所以可以瞒过向之寒。 一连多日,两人倒也过的相安无事,他始终没有再问她那日跑去城隍庙的事。 向之寒的医馆也开起来了。 只不过他初来乍到,又生的年轻,哪怕有老李头给他们做宣传,也并没有几个人来他的医馆看病。 江不晚望着冷冷清清的堂内,出言安慰,“没关系,我们刚来此地,没有人来是很正常的事,往后大家知晓夫君高超的医术,自然就会来人了。” 向之寒慢条斯理的打理着药材,说,“我知道。” 他其实一点也不着急,毕竟他又不是真的要靠医馆吃饭的大夫。 他用余光看向正撑着头,无聊的江不晚。 比起医馆,他更在意的是她,他到底要如何勘破此缘? 难道是让对方爱上他? 向之寒越想越是这个理。 他想到这几天,江不晚念叨着要吃他做的饭,而他总是推脱说事情忙,其实是他还不会。 他天天熬夜在房间看食谱,如今天下食谱尽在他心,做几道菜还不是手到擒来? 向之寒想到这,放下手中的药材,“晚晚,左右也无人,我们把门关了吧。” 江不晚:“刚开业就关门?” “你不是说想尝我的手艺吗?”向之寒说,“不如趁着今日清闲,我们去镇上买点食材,我来做顿饭。” “好啊。”江不晚来了兴致。 ------------ 六 调戏 两人关了医馆的门,前往镇上的市场买食材。 由于二人出尘的外貌和气质,所以在刚搬来清水镇没多久,就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只不过不说话的向之寒有种生人勿进的气质,所以虽然镇民们对他们很好奇,但很少有人和他们主动搭话。 “晚晚,你有想吃的菜吗?” 江不晚盈盈一笑,道,“只要是夫君做的我都喜欢。” 吃饭对她来说,只是用来维持这具身体行动的手段,所以她并没有特别喜欢的菜。 向之寒闻言,依着记忆中的菜谱选了几样简单的菜。 两人很快买完菜,往回走,路上途经一家生意不错的首饰铺,店内有不少女子在挑选饰品,其中不乏有男子陪同。 向之寒眸光闪了闪,有样学样,“晚晚,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会。” “什么?” 江不晚莫名的接过向之寒手里的菜,就见他转身走进了首饰铺。 他这是要给她买礼物? 小修士学的还挺快阿。 她百无聊赖的在原地等待,低着头用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玩。 “哪来的小娘子这么动人?” 江不晚踢石子的脚一顿,已经很久没人敢当她面,这么讲话了。 江不晚抬头,一位体型富态的中年男人色眯眯的看着她,他穿金戴银,身后还跟着不少仆从。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啊?”男人边说边伸手,想摸她的脸。 江不晚一个侧身躲过男子的骚扰,她抬手将手放在头上的发钗上,眼神冰冷。 上一个调戏她的人,坟头草已经有五米高了。 “呦,还是位有脾气的小娘子。”男人色眯眯的眼神黏在她身上,得意洋洋的说,“你怕是还不认识我吧?我,张士得,家有万金,良田万顷,跟了我保你每天吃香喝辣。” 他看了眼江不晚手上的菜篮,笑眯眯的说,“哪还用现在这么辛苦?” “你就从了我吧。” 他说完,猛的上前欲一把抱住江不晚,但他肥硕的身躯让他的动作十分迟缓,江不晚一个侧身,他扑了空不说,还一头栽到地上去了。 围观的群众忍不住笑出声,张士得恼羞成怒,“笑什么?!我看谁敢笑?!” 围观的镇民见他发火了,立马做鸟兽状散开。 突然,一声清脆的笑声复又响起,张士得抬头,江不晚嘴角噙着一抹嘲弄的笑,似乎在说,我就笑了,你能奈我何? 张士得气的咬牙,“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本大爷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向之寒在首饰店听见这边的动静,忙扔给老板一锭银子,匆匆赶来,他将江不晚护在身后,冷声道,“你要对我娘子做什么?” 江不晚见向之寒来了,作出一幅害怕的样子,躲在他身后,怯生生的说,“夫君,我害怕。” 向之寒温声安抚,“晚晚,莫怕,我在。” 张士得扶着身边的狗腿子,他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俊俏公子,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向之寒。” 张士得转身问身后的人,“你们认识他吗?” 那人摇摇头。 张士得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向之寒,他虽跋扈,但也知道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不能。 眼前的男人容颜俊朗,气质脱俗,不像是普通人,万一要是踢上了铁板。。。 “原来小娘子有主了啊。”他立即转换了一张脸,“真是得罪得罪。” 他说完,便带着众多家丁离开此地。 “老爷,就那么放过他们了?” “派人去查查他们的底,若没问题再动手。” “你没事吧?” 向之寒刚刚转身,江不晚便一头扎进他怀里。 “夫君,我怕。” 他感受着怀里温热柔软的身躯,整个人僵在原地,良久,他抬手轻拍江不晚的背,低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毕竟只是一位普通少女,遇见这种事一定很害怕吧。 向之寒心中多了一份自责,他刚刚若是把她带在身边,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从袖中取出刚刚在首饰店里买的礼物,“我刚给你买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江不晚闻言从他怀中起来,他的手掌上静静躺着一个玉白的玉镯。 “只要是夫君送的,我都喜欢。” 江不晚抬手,露出一截莹白的藕臂,俏生生的说,“夫君给我戴上吧。” “好。” 向之寒将玉镯给她带上,他选的白玉镯本就温润莹白,但她的胳膊却比玉镯还要白上三分。 两人很快将这一茬忘记,却迎面而来一位大婶,悄声提醒二人,“公子,你还是快带你娘子离开这儿吧,那张士得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你娘子生的这样好,他一定不会放过。” 大婶说完后,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去,似是怕沾染上什么麻烦。 江不晚:“夫君,怎么办?我们要离开这儿吗?” 江不晚脸上担忧和胆怯装的恰到好处,好似她就是一位需要靠向之寒而生的藤蔓。 向之寒摇摇头,“不必。” 他说完,似是觉得他说的话和他现在普通大夫的身份不符,又加了一句,“我还不信这儿没有王法了。” 若是他真敢来,他就亲自教教他什么是王法,什么叫礼义廉耻。 “晚晚,莫怕。”向之寒温声道,“我会护着你。” “有夫君在,我不怕。” 若是对方真敢做什么,她不介意去找城隍庙的撒花女童让他明白阳间管不了的事,阴间能管。 正在醉香楼吃香喝辣的张士得,突然连打三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奇怪,他这是感冒了? 夕阳夕下,城西的一座小院冒着袅袅炊烟,一派祥和安宁。 江不晚坐在庭院里向之寒给她做的秋千上,她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他在做什么菜啊?怎么这么呛人? 榆木桌上摆着一盘盘漆黑不辩真容的菜,江不晚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把烧火的煤炭装进盘子里了。 “夫君,这是什么?” “菜。。菜啊。” “夫君,我是失忆了,但不是傻了。” ------------ 七 该怕的是我们吧。 自打上次向之寒露了一手后,江不晚就再也没在家里吃过饭。 虽然向之寒一直不肯放弃,坚称他一定能做出可口的饭菜,但他可能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做出来菜简直不忍直视。 这日,江不晚正坐在柜台上打瞌睡,门外突然传来悲天喊地的哭喊声,“大夫啊!救救我家孩子!” 嗯?她们这从不来人的医馆,怎么突然来人了? 江不晚睁开眼,一位怀里抱着小孩的妇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她怀里的孩子面色青紫,气息微弱。 哪怕江不晚不懂医术,也看得出来这人要不行了。 “大夫,求求你救救它,它还这么小啊。” 向之寒沉静的从柜台后走出,他看过小孩的情况后,抬手在小孩的几处穴位上轻点了几下,小孩脸上的青紫渐渐退去,呼吸也平稳了。 妇人喜极而泣,对着向之寒连连叩拜,“大夫,真是活神仙啊!谢谢您救了我儿子啊!” 妇人的动静大,瞬间吸引了不少街坊邻居围观。 “嚯,居然真救活了啊,这新来的大夫真是神医啊。” “李嫂子在来这家之前,还去了另两家医馆,结果都说救不活,让李嫂子准备后事,没想到竟让他救活了。” 向之寒将妇人扶起,道,“不必如此,救病治人,我辈天职。” 他转身走向柜台,提笔写下药方,抓了一服药递给妇人,“回去把这一服药煮给孩子喝,自然无碍。” 妇人对着向之寒又是一阵千恩万谢,然后留下两贯铜钱就忙抱着孩子回家熬药了。 妇人虽然离开了,但门口那帮子街坊还没走,左右是下午的闲散时间,他们便坐在门口不远处,聊了起来。 “听说了吗?无恶不作的张员外突然性情大变了!” “我知道,他不仅把家里抢回去的小妾遣散了,还开始救助乞丐,散财做好事了。” “听说,他说是要改邪归正呢。” “我看啊,是他又不知道在捣什么鬼吧。” “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外面讨论的激烈,江不晚也听了一嘴,张员外? 难道是那天当街调戏她的男人? 江不晚怀疑的看向向之寒,这事怎么听都像是他的手笔啊。 “夫君,他们说的张员外,是不是那天拦着我的张士得啊?” 向之寒:“应该是他。” 向之寒的神色自然,看不出来是他做的。 “他若真改邪归正了,也算是件好事。“ 江不晚收回视线,没在言语。 暴雨连绵,一连下了多日,整个清水镇随处可见的都是坑坑洼洼的水摊,这种天气下,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自打上次向之寒救活了病危的婴孩后,来医馆看病的人也渐渐多了,如今又是接连的暴雨,不少镇民都染上了风寒,所以向之寒这几日都在医馆忙的团团转。 江不晚见向之寒忙,则主动领了出去买饭的差事。 她撑着油纸伞,小心翼翼的提着裙边,眼前是哗啦啦的雨,雨水将街边的新柳洗的嫩绿,整个小镇弥漫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宛若仙境。 她走过一个街角,面前除了雨,还多了几位五大三粗的男人。 “请向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免受皮肉之苦!” 江不晚:“谁派你们来的?” 她顿了顿,道,“张士得?” 为首的男人大惊,“你怎么知道?” 江不晚翻了个白眼,她又没瞎,他们衣服胸前写了一个小小的张字,不是张士得还能是谁? “向夫人,既然知道了,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江不晚扭了扭没有撑伞的那只手,她是没了灵气,但不代表,她柔弱可欺。 男人们见江不晚不配合,一拥而上。 江不晚一个侧身躲过,紧接着一个回身踢将其中一人踢倒在地,左边又有人攻来,江不晚将伞收拢,尖锐的伞尖狠狠打中对方的致命处。 他哀嚎一声,捂着伤口倒地不起。 剩余的三人见江不晚瞬间解决了他们的三名同伴,眼神瞬间警惕起来,谨慎的站在原地不敢进攻。 江不晚将伞在手中转了一个圈,然后重新打开遮雨,她撩了一下发,笑的甜腻,“你们怕什么?我不过一人,还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们三个大男人还怕我吗?” 手无缚鸡之力?三人看着他们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同伴,这得是什么鸡啊? 她站在雨中撑着伞,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身段婀娜,仿佛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江南女子,温柔,无害。 三人一咬牙,刚刚的事肯定是意外,他们三个大男人还真能打不过一个纤弱的女人? “上!” 三人一拥而上,向江不晚冲来。 她后退两步,紧接着一个飞身踢正中对方脑门,那人瞬间两眼一黑,晕倒在地,剩下两人见状,大惊失色,两人心生怯意,转身欲跑,江不晚打倒一人,还有一人跑的太快,江不晚顺势从地上捡起一块大石头,用力一抛,石头稳稳的砸中男人的后脑勺,他踉跄两步,倒在雨中,脑后晕出大片大片的红。 江不晚撑着伞,拍了拍裙子,“真讨厌,害得我裙子都湿了。” 粉色的绣花鞋踩上其中一位男子的脸,她垂眸,眼神冷的像是寒冬里锋利的冰棱,“说,张士得为何派你来,还有把他最近的异常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不晚现在相信,张士得的转变不是向之寒做的手脚了。 “哎呀,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您轻点,我全都说。” 男人正要开口,江不晚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晚晚?” 江不晚身子一僵,紧接着快速收回脚,再转身就是一脸的害怕和惶恐,“夫君,你终于来了,我好怕啊。” 地上的男人:??? 这还是刚刚一打五的姑奶奶吗? 该怕的是我们吧。 向之寒视线扫过地上的五人,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江不晚害怕的躲在向之寒身后,“他们几人突然冒出来,然后发生了争执,互相打了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 八 免费的打手 “我都要怕死了。”江不晚拍了拍胸脯,后怕的说,“幸好夫君你来了。” 地上的五人:到底是谁怕啊?这娘们怎么还两幅面孔。 其中一人正欲张嘴,江不晚一个眼刀过去,他又果断闭上了嘴。 向之寒看着他们衣服胸前刺的小字—张。 “他们应是张家的人。”向之寒说,他轻抚她的秀发,温声安抚,“晚晚不怕,有我在。” 江不晚趴在向之寒怀里,暗自思忖,她怎么每一次做点什么的时候,都能正好被他撞见? 这家伙不会在她身上留了什么术法,专门跟踪她吧? “你先回去,我去买饭。” “好。” 江不晚走后,向之寒冷冷的看向地上五人。 五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这对小夫妻怎么回事啊? 一个个都看上去文文弱弱,怎么一个比一个凶啊。 向之寒抬手结印在五人身下种下术法,冷声道,“滚出清水镇,以后若是再作恶,你们必定命丧当场,日后好自为之。” 向之寒警告完地下的五人,便捏了个诀,算出张府的位置。 他们五人不过是伥鬼,此事若想彻底解决,须得找到张士得。 江不晚撑着伞,静静的行走在雨巷中。 张士得放任不管,总归是个麻烦,若是向之寒不理,她改日溜进张府亲自料理。 只是。。。 他到底有没有在她身上下术法啊?不然为什么每次都能正好遇上她。 若是她偷溜去张府被抓包,可不太好解释了。 “江不晚。” 雨声中夹杂着一道低沉的声音。 江不晚抬眸,一张胖硕的脸出现在雨中,他的眼睛很小,黝黑的眼珠里闪着怨毒的光。 “张士得?” 不对,这不是张士得,张士得那个色胚,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你是谁?” “不愧是你啊,江不晚。”张士得的嘴角不断上扯,扯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哪怕是灵气全无,落入凡间,却还是这么机敏。” “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可是在下界等了你一千八百年啊。” 一千八百年? 江不晚想起一桩旧事,她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问,“你是茯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 「张士得」恶狠狠的说,“当然是用你的命给我的烽哥陪葬!” 她说完,也不再和江不晚啰嗦,肥硕的身躯灵巧的扑了上来,江不晚连连躲避,但她灵气全无,眼下怎么可能会是茯苓的对手? 「张士得」张开大嘴,吐出一团黑气,江不晚当即晕了过去。 另一头的向之寒来到张宅门口,他隐在暗处打量这座富贵的大宅子。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口挂着两盏白灯笼,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更显诡异可怖。 丝丝缕缕的邪气在张宅上空盘旋,它并未扩散,只凝聚在张宅的范围内,若不是他亲自来了一趟,恐怕他永远也不会发现在清水镇中竟藏着一只实力强大的邪物! 如今的修仙界妖魔修士不分家,大家常常聚在一起一同修行,人间也有属于自己的天师,虽各行其道,但也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九州四海他们唯一的敌人便是邪物,这些东西心有执念,怨气缠身,但凡现世必会害人。 向之寒掐着隐身咒,小心翼翼的翻入张宅查看情况。 他之前在街上见过一次张士得,他当时还只是普通的凡人恶棍,身上并无邪气。 他联想到街坊们曾说张士得性情大变的事,估计邪物就是在这几天找上张士得的。 他在房顶上飞速跳跃的身躯忽的一顿,不对啊,从前只听说过邪物缠身的人会暴怒,残忍,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位被邪物缠身的人会做好事啊。 这邪物。。。人还怪好勒? 向之寒沿着黑气,很快发现一间祠堂。 偌大的祠堂仅供奉着一人的牌位——「先夫聂烽君生西之莲位。」 这个孤零零的牌位上凝聚着大量的邪气,显然它和邪物脱不了干系。 向之寒正想抬手净化牌位上的邪气,突闻门外传来异动,他连忙闪身躲在暗处。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张士得」拖着一位女子走进来,“烽哥,我终于将她带回来了。” “烽哥,你莫急,我会让她付出代价,为你报仇雪恨。” 「张士得」将女人重重的甩在地上,他肥硕的身躯跪在地上,如珠似宝的捧着高台上的牌位,满眼柔情,“烽哥,我一定会找到方法复活你。” “你等着。” 向之寒看向地上被邪物抓来的女子,心中一惊,竟是江不晚。 他探查过江不晚的身体,明明只是一位普通的凡间女子,她怎会和邪物结怨? 向之寒探究的看着江不晚的脸,你。。究竟是何人? 有那般高超的武力,又与邪物有牵扯,难道会是天师府的人? 可江不晚身上并没有天师的气息啊。 张士得说完,小心翼翼的将牌位放回原处又匆匆离开。 向之寒不再犹豫,先一把将高台上的灵牌收了过来。 那邪物这般珍视它,他拿着它,也算是样把柄。 他做完这一切后,方将地上的江不晚抱起,匆匆离开这儿。 他在偌大的张宅中找了一间不起眼的空房,将她放在床上。 临走前,又刺破指尖,用精血为引,画了一道护佑她的结界。 修士精血是他们修行的基本,等同于修为的存在,是极为重要的东西。 向之寒之所以用精血保护江不晚,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爱江不晚,只是单纯不想让江不晚死了而已。 如果江不晚就这么死了,他们二人身上的红线,也不会断。 他又得浪费十八年的时间等她的下一世。 向之寒前脚刚走,躺在床上本该昏迷不醒的江不晚瞬间睁开眼,她利落的下床走到房间门口,她张开手掌缓缓向前推。 她的手掌蓦然停下,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她果然没有猜错,向之寒走时留下的阵法,不止可以防止外界伤害她,同时也会将她困在里面。 江不晚试过结界的范围后,一脸悠哉的又回床上躺着去了。 她本来还想着,如今她身无半分灵气该如何对付已然入邪的茯苓,结果免费的打手就来了。 ------------ 九 我不认识姓聂的人 要说她和茯苓的恩怨,其实是个老掉牙而且很俗套的故事。 她和茯苓原本算的上是同门,按照辈分茯苓还得称她一声师叔。 茯苓原本也是一位阳光明媚的女仙,虽说脑子轴了点,但也不算是个坏人。 后来茯苓谈恋爱了,男方是仙神两界有名的浪荡仙君。 江不晚本着照顾小辈的心态劝茯苓不要和他过多接触,对方不是良人。 谁知茯苓压根听不进去她的话,一心要与聂烽在一起。 她本也不是婆婆妈妈的圣母,她提点几次,见茯苓压根不领情后,便再也不说这话,问就四个字,尊重祝福。 后来黑海龙族因着龙太子娶妻的糟心事,起兵叛乱,江不晚和聂烽作为仙界镇压的仙将前往北海作战。 这场战争,她为主将,聂烽为副将。 聂烽因贪功冒进被龙太子斩于黑海,事后,茯苓却似魔障了一般。 她坚称聂烽死在东海都是她害得,是她见阻碍不成便害死了聂烽。 江不晚听了只觉荒谬,她解释过一次,但茯苓却一点都不信,后来她就不再见茯苓。 最后一次听见茯苓的消息便是她为救聂烽竟去偷天尊的至宝,事情败漏后被剔除仙骨,打入下界。 她真没想到,一千多年过去了,她竟还能在下界见到茯苓,并且这家伙还恨着她呢。 向之寒背手而立,一柄寒剑在他手中熠熠生辉,晚风吹起他雪白的衣袍,带来阵阵污秽的邪气,他眼神瞬间变得警惕,目光死死的盯着槐树后的阴影。 一个胖硕的人影从树后走出,“修士?快滚!我今日不想杀无关紧要之人!” 向之寒不与他废话,手执利剑飞身而来,一点寒芒直奔「张士得」的面门。 “找死!”张士得大喝一声,周身黑气暴涨。 向之寒不躲不避,寒剑在撞上「张士得」脑门时,发出铮的一声,剑身被他压的很弯,可「张士得」的头比千年寒铁还要硬,上面连一个血印都没有留下。 向之寒暗道一声不好,飞身躲开「张士得」的攻击。 他眼神中多了几分认真和惊讶,这邪物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但这么厉害的邪物怎么会找上江不晚? 向之寒一边想着,一边掐咒念诀,寒剑周身闪过丝丝缕缕的紫光,紧接着紫光大盛,他手里不像是握着一把剑,而像是将天上的紫电握在手中一般。 邪物天生惧怕雷电,如今他紫电在手,再厉害的邪物也翻不了天。 「张士得」眼神惊恐的看着向之寒手中紫电,喃喃自语,「竟是北宸极电!」 他恶狠狠的看了眼向之寒,转身就想溜,「今日算我倒霉。」 但他溜的方向并不是来时的路,而是向之寒身后的祠堂。 向之寒:“你是要找它吗?” 「张士得」回首,只见向之寒手中正拿着聂烽的灵位。 「张士得」尖叫一声,“你把它还给我!卑鄙的修士!你们不是最爱自诩是正派人士吗?你怎会用这般下作的手段!” 向之寒晃了晃灵位,说,“对付邪物还讲道理,那可太傻了。” “我是正派,又不是傻派。” 他若没能提前将这灵牌收入囊中,保不齐这邪物当真就跑了。 他若逃了出去,又不知会害多少人! “还给我!”「张士得」凶恶的扑了上来,向之寒手中的紫电精准的打在「张士得」身上,他尖叫一声,肥硕的身体开始刺啦刺啦的冒黑烟。 向之寒一剑又一剑的劈在「张士得」身上,“还不出来?” 又是一声尖叫,「张士得」瘫软在地,浓厚的黑雾从张士得身体中倾泻而出。 雾浓郁到几乎要化为实质,像水一样,又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的粘液,它在地上勉强幻出一道人形,声音沙哑的说,“还给我!” 向之寒惊了。 这邪物都这样了,还不忘他手中的灵位。 真不敢想象这邪物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人。 向之寒心中惊疑,但手中的动作却一点也没停。 他用覆着紫电的剑直穿邪物的胸膛,雾气在一阵阵噼里啪啦声中化为淡淡地白雾。 远方响起三声鸡鸣,太阳从天际缓缓升起,天下大白,而折腾了一夜的邪物也彻底消失在这个清晨。 它消散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向之寒将灵牌放在邪物消散的地方,他抬手,一簇火苗从他的掌心跳跃到灵牌上,灵牌顿时燃了起来,很快化为一团灰烬。 风一吹,余灰飘飘洒洒似是在和人告别。 向之寒做完一切后,将他的剑收了起来。 他低头整理容装,确保自己看起来还是永安堂普普通通的小大夫。 “晚晚!太好了!”向之寒推门而入,小跑至床边,满脸焦急,“我终于找到你了。” 江不晚适时的悠悠转醒,她扶着头,问,“夫君,这是哪?” 向之寒扶着她坐起,道,“这儿是张府。” “张府?!”江不晚装作头疼茫然的样子,“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昨日。。我昨日明明。。。” “头疼就先别想了。”向之寒温声说,“我先带你离开这儿吧。” “张士得呢?”江不晚问,“我依稀记得似乎是他将我打晕的。” 向之寒回想起如今还倒在祠堂门口昏迷不醒的张士得,“他被我打晕了。” “对了,晚晚。”向之寒状似无意般问道,“你认识一位名叫聂烽的人吗?” “聂烽?我不认识姓聂的人。” 向之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道是邪物找错了人? 还是说,江不晚可能以前认识,但是现在失忆了,所以不记得。 “夫君,怎么了?”江不晚问,“聂烽是何人?” 看样子,向之寒昨日已经打败了茯苓。 只是不知道茯苓有没有给他说她的事,如果说了,又说了多少出来。 两人共撑一把伞,款款走在风雨中,从背后看,两人像是一对情深似海,互相帮扶的爱侣,实则,两人各怀心思,互相试探。 “没事。”向之寒笑着说,“我只是无意间在张家祠堂里看见这人的灵位,感到奇怪而已。” “你说,张府的祠堂明明都该姓张,可是他们的祠堂怎么摆着一位外姓人呢?”向之寒说话时,余光一直打量着江不晚的表情,看她的反应。 ------------ 十 混乱的人间。 江不晚神色自然,“许是对张家有恩的人吧。” 张士得自从上次被邪物附体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他先是搬离了原先的宅子,紧接着就是整日呆在家中,门都不敢出了。 他回想起那可怕的邪物以及向之寒神乎其技的手段,就怕的瑟瑟发抖。 张士得想起他还曾对向之寒的娘子不敬,急的在家直转圈,生怕哪天向之寒突然打上门来,杀了他。 “来人!” “老爷,你有什么吩咐吗?” “去!去把我库里最好的宝贝拿出来给城西的向大夫送去。” 管家了然一笑,问,“老爷,你要是喜欢向大夫的娘子,直接抢回来就成,何必还给他送礼呢?” 张士得抬手就是一巴掌,“谁说我喜欢向大夫的娘子了?我告诉你,以后向大夫是比我亲爹还重要的人,你们这次送礼一个个都给我谨慎点!要是你们谁敢得罪了向大夫!我回来扒了你们的皮。” 管家莫名挨了一巴掌,吓得忙把头埋下,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你听到没?去了话说漂亮点,人学机灵点!” 管家连连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话说自那日向之寒和江不晚回去后,向之寒就开始怀疑起江不晚的身份不简单。 但他接连观察了好几天,也没发现江不晚的异常。 她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就是最普通的凡人。 “晚晚,这几日你可有想起一些从前的事?” 庭院中,江不晚坐在秋千上,向之寒站在她身后,给她按摩头部。 关于那天,江不晚一打五的事,向之寒并没有直接挑明。 当时,江不晚就不肯承认她会武功的事,再问也不过是打草惊蛇。 江不晚摇摇头,“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向之寒望着江不晚清澈的眼眸,她的神色看起来是那么的无辜,不像是在骗他。 他正欲开口,前厅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像是敲鼓一样,不知停歇。 “夫君,快去吧。”江不晚说,“一定是有人找你看病。” 向之寒推开门,眼前的景色让他惊讶,一排排人站在向之寒眼前,约莫有七八个人,他们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身后是简陋的推车,大包小包的不像是清水镇本地人。 难道他的医术已经传到外县了? “夫君,是病人吗?”江不晚的声音由远及近,待她走至向之寒身边时,也惊了一下,“呀,怎么这么多人?” “你们是?”向之寒问,他们看起来无病无灾的,应是为了旁人求医吧。 “求求向大夫救救我们临安县吧。”七八人异口同声的恳求,他们扑通一声跪下开始对着向之寒磕头。 向之寒把为首的男子扶起来,问,“你们起来说话,临安县怎么了?” 清水镇也同样隶属于临安县,它离临安县县城大约有个十几公里的距离。 “临安县遭瘟了!”为首的男子说着开始痛哭,“整个县城已是白骨累累,大半个城的人都被封在城东不得出,任其自生自灭,我的孩子也在其中啊!我听说向大夫是清水镇有名的神医,求求您去看看吧。” “遭瘟?”江不晚眼底闪过一分困惑,问,“若是临安县出了瘟疫,你们是怎么从临安县出来的?” 江不晚虽然一直在上界修行,但对于人间事并非一窍不通,很久以前她也曾在人间生活。 若是人间哪里出了瘟疫,按照惯例,衙门和朝廷会派人对其地区进行救治,哪怕救助不成功,也有一个最基本的常识,不会让出了瘟疫的地方的人到处乱跑。 其中一人苦笑,“临安已经彻底乱了,县令都已经病倒了,至于其他当官的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呢。哪还有人管我们的死活。” “朝廷不管吗?”江不晚问。 “朝廷怎么管的过来。”为首的人说,“这老天爷不做人!南边发大水,北边的蛮子烧杀抢掠,听说西边也不太平,闹虫灾呢,这年年有灾,各地有灾,我们临安只是一个小小的县,自然是无人注意了。” 江不晚默然,想不到凡间混乱至此。 她抬头看了眼天,四时变化,风霜雨露,这等事都该由仙神管理,可如今仙界各仙不司各职,导致凡间灾祸频生,祸端不断。 向之寒闻言,心中酸涩难忍,他一直生活在这片土地,他是亲眼看着近年来下界越来越多天灾人祸,大旱,大水,瘟疫,战争,饥荒,极端的天气,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凡人。 清水镇虽又小又闭塞,但算的上是难得的福地了。 可即便如此,前几日接连的暴雨还是冲垮了镇上的桥,淹了城南好几户人家。 凡人不好过,他们修士的日子也没好多少。 天地间的灵气越发稀薄,可升天的条件却愈来愈严苛,好不容易有修士符合,引得天雷共振渡劫飞升,但却无一例外都死在雷劫之下。 上一位成功飞升的修士差不多已经是三千年前了。 向之寒看着跪在他面前的百姓们,他捏了捏掌心,他一定要飞升上界,问一问上界诸神,他们这一界众生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向大夫,求求你救救我们临安县的百姓吧。” 其实他们今日不止找了向之寒一人,清水镇的另两位大夫,他们也去求了。 可他们听说临安的状况,皆是摇摇头说,管不了,他们若去,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向之寒是他们找的最后一位大夫,如果这位向大夫也拒绝他们,他们真的只能回临安等死了。 “你们起来吧。”向之寒说,“救死扶伤乃医者天职,我和你们去。” 江不晚侧眸,他眼神坚毅,身上是浩浩荡荡的正气,分明只是一位下界的小修士,江不晚却从他身上看见很多上界的仙神都不曾有的东西——悲悯心。 她眨了眨眼,别的不说,天道选人的眼光还算不错。 他们见向大夫答应了,一时愣在原地,高兴傻了。 他们从没想过这位看起来文弱的向大夫居然答应了! 有大夫愿意去临安了,他们的临安是不是还有的救?! ------------ 十一 临安 向之寒说干就干,他问清病症后,先从药堂的药库中取出了所有对应的药,装上他们身后残破的车上。 向之寒做好一切后,方想起江不晚。 他总是告诫自己,和江不晚的情缘比什么都重要,但每当医馆真的有人来找他看病时,他的第一选项永远是为别人治病。 “你们稍待,我去和我娘子说一声。” “好。”几人想到向之寒貌美如花的娘子,心中有几分不忍。 “晚晚,晚晚。”向之寒刚穿过前厅,走到庭院,就瞧见江不晚已经背着一个小包出来了。 向之寒望着江不晚身后的包袱,问,“晚晚,你这是?” 江不晚晃了晃手里的包袱,说,“看不出来吗?当然是和你一起去啊。” “和我一起去?!”向之寒抬声道,“你疯了?你知道瘟疫代表什么吗?会死人的。” “既然会死人,夫君为什么还要去?”江不晚问。 向之寒沉默,他难道要说,因为他是修士,不会受到瘟疫的感染吗? “我是大夫,救死扶伤乃我的天职,我岂有害怕病患的道理?” 江不晚上前一步挽上向之寒的胳膊,笑道,“我是大夫的妻子,当然要陪你一起了。” 她灿烂无畏的笑落入他眼中,他那颗素来冷傲的心,微微一动。 “好吧。”向之寒唇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我总是拿你没办法。” 他这一次的笑,显然比起从前要真挚的多。 等在门口的人见向之寒迟迟不出来,面上满是焦躁不安,他们生怕好不容易答应的向大夫会因他的夫人而反悔。 “好了,出发吧。” 众人呆呆的看着向大夫身旁的江不晚,问,“向大夫,这是?” “这是我的妻子。”向之寒说,“她和我们一起去。”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由为首的男子打破沉默,“向大夫,不是我们不愿,而是临安城真的太过危险。” 他就差直接告诉向之寒,他的娘子可能会感染上瘟疫而死掉。 江不晚轻声细语的说,“你们不要嫌弃我,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众人纷纷看向江不晚,说,“向夫人,我们这一趟危险重重,那疫病凶得很,会死人的,夫人还是莫要去了。” “对啊,向夫人,我们这可不是游山玩水,随时都会有丧命的危险。” “我知道。”江不晚平静的说,“我不怕。” 她看向身旁的向之寒,眼神缱绻又深情,“夫君在哪,我在哪。” 众人见状,重新将目光看回向之寒,你娘子胡闹,你是大夫,总不会跟着她胡闹吧。 “我们走吧。”众人见向之寒毫无表示的纵着江不晚的行为,也只得偃旗息鼓。 几人正准备出发,从另一个方向又来了一道长长的队伍,他们每个人胸前都绣着张。 向之寒眼神微眯,这张士得还不肯死心? 为首的管家远远的看见向之寒,想起自家老爷嘱咐,瞬间扬起一抹灿烂热情的笑,“哎呀,向大夫,向大夫请留步。” “什么事?”向之寒问。 管家弯着腰,对向之寒的态度称得上是毕恭毕敬,“我家老爷想为先前的事道歉,请你原谅他的冒失。” 他说着,走到身后的一辆牛车前,掀开车帘,给向之寒看里面的宝物,“向大夫这些都是我家老爷的珍藏,为了表达他的歉意,老爷将这些东西都赠给向大夫您。” 向之寒微微挑眉,他还正想,剩下的药材该去哪买呢,结果就有人给他送钱来了。 “想让我原谅他?”向之寒说,“当然可以,把这些东西都换成银子,我现在要用。” 管家讨好的笑僵了一下,这么珍贵的宝物,向之寒看都不看一眼就说要换成银子? 也不知是该夸他太务实,还是说他太没眼界,简直像是掉进钱眼里了。 他心中腹诽,但面上却未展露出分毫,他始终记得老爷的吩咐,不能得罪向大夫。 他使出拍老爷马屁的本领对向之寒说,“可以,可以。” 他扫过与向大夫站在一起的难民们,心中了然,“向大夫可是要买药材?向大夫尽管说要买什么,我保证帮您置办的妥妥当当。” 张家是清水镇一等一的大户,他作为张家的管家,他的消息自然是要比普通百姓灵敏很多,他知道临安县正在发生的事,联想到向大夫的身份,他瞬间就猜到了他们这一行人要去做什么了。 向之寒见状,倒也毫不客气的写出一份药单,交给他,“尽快备齐送来临安。” 他知道这管家心术不正,让他买药说不好还会中饱私囊,但他也明白张士得定是还记得当天晚上的事,他现在应该是怕极了他。 所以他交给张士得管家的活,他格外放心,哪怕他真有什么异动,张士得也会替他看好他。 “好叻。”管家说,“我保证准时送到。” 向之寒带着江不晚坐上他们残破不堪的车朝着临安县出发。 管家看着两人消失在黄昏中的背影,有几分恍惚。 他虽不是好人,但见着这种舍生取义的大夫,还是油然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敬佩。 临安县的情况远比向之寒和江不晚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二人还没进城就已经感受到这座城由内向外散发出的灰败。 城门紧闭,出入县城的大路上零落着各种散碎的物件,像是大家匆忙搬家而落下的东西。 偌大的县城,门口却连一个护卫也没有。 几人轻车熟路的下了马车,给江不晚他们几人打开城门。 “县城里能跑的人几乎都跑了。”为首的男子说,“如今县里剩下的都是些跑不动的人。” 一场瘟疫足以夺走一城的性命,今日若非向之寒来,这临安城不久后便会彻底沦为一座鬼城。 临安城朱红色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阵风吹过带来阵阵恶臭,薰的众人险些将隔夜的饭吐出来。 街道上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而临街的铺子也是紧紧锁着大门,没有一家开门,四周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 ------------ 十二 小菩萨 “疫病刚发的时候,县令他们还在,他让那些当兵的把病人们都赶去城东统一救治,救着救着,大夫倒了,当兵的倒了,当官的跑了。”为首的汉子王大壮说。 “城东每天都死不少人,那尸体天天用牛车拉都拉不完。”王大壮正说着,迎面就走来一位精瘦的汉子,他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疲乏麻木的眼睛,他拉着一辆破烂的牛车,牛车上是层层叠叠的死人。 王大壮他们见状,连忙远远的躲到一边。 王大壮见向之寒和江不晚两人还无知无觉的往前靠,急的忙向二人招手,“向大夫,向夫人,你们俩快过来啊!他们身上都有很重的异气,会被感染的。” 向之寒道,“我得看看病症。” 他回眸,见江不晚毫无防护的跟在他身后,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方绢帕,细致的折了三次后绑在江不晚的脸上,护住她的口鼻。 也亏江不晚脸小,能绑得上。 他做完后,又担心江不晚体质差,还是会染上瘟疫。 他假装在袖中摸索其实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丹药递给江不晚。 “晚晚,这枚丹药能护你平安。” “谢谢夫君。”江不晚笑吟吟的说,“夫君对我真好。” 那倒也不是,向之寒心虚的想,他只是怕江不晚死了,他还得再等十八年。 江不晚笑着接过飘着淡淡药香的浅棕色丹药,但她并没有急着吞下,而是看了眼身后的人,问,“夫君,那他们呢?” 向之寒一愣,他以为江不晚会自己吞下,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在担心别人。 向之寒说,“放心吧,我会救活他们的。” 他刚刚已经看过那些死去的人,治疗疫病的药方他已经有了。 剩下的活就是煮药和分药了。 他们一行人朝城东的方向赶去,城东大部分都是临时搭建的窝棚,卫生条件很差不说,轻症重症的病人都混住在一起,更加不利于病情的康复。 病人们都无精打采的躺在床上,就算有人来了,他们也懒得抬头看一眼,更多的病人们是面色潮红,浑身上下大汗淋漓烧的不醒人事,其中也有一些看起来健康的人正在照顾病人。 开始他们是被强制性的赶到这儿来,后来无人看管,一部分人是无处可去,他们身患传染性极强的疫病,哪怕回去家人也不会接纳他们,有一部分则是自己不想带累家人,自己来此地自生自灭。 “晚晚,你帮我从车上把这几昧药拿出来。”向之寒写下一份药单交给江不晚。 江不晚这段时日一直跟在向之寒身边,她把各种药材几乎都记下来了,所以找药这种事难不住她。 “王大壮,你们帮我找口大锅,我要在这儿煮药。”向之寒有条不紊的将事情吩咐下去,片刻后,每个人各自领了自己的任务开始忙碌。 短短半个时辰,火已架好,药已下锅。 王大壮找来了一个破铜锣,敲敲打打的围着城东喊话,“有药啦,有药啦!等会统一去街口领药啦。” 其实不用王大壮喊,向之寒的药刚下锅病人们自己就围上来了。 他们本就处在绝望之中,每日都在被疾病折磨,看不见一丝希望,如今却有人送药来,无论这药有没有用,对他们而言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毕竟,能活谁也不想死。 若不是王大壮提前组织了一部分民兵护着向大夫和药锅,病人们说不好就要上来抢了。 “大家别抢,别急,每个人都能喝上药。” “这是药不是饭,一人一碗,喝多了也没用啊!” 王大壮一边敲锣,一边大喊。 “这药性烈,若是多喝了一口,莫说治病了,人第二天就没了。”向之寒故意用只能让前排人听见的音量说。 但他这句不大的声音却比王大壮一直大喊的效果好得多。 因着他大夫的身份加之他只说一句的神秘,前排的人听见了以为自己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他们立马当作圣旨一般记在心里,毕竟这可是和自己的小命息息相关。 向之寒又借他们的口传给其他人。 说来也怪,一件事光明正大的告诉你,你反而瞻前顾后,觉得定是有阴谋。 但若是别人偷偷摸摸的告诉你,你反而觉得你看破了事情的真相,是顶聪明的人。 这药喝多了反而会死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不消半刻钟的时间便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每个人都牢牢的记着这一点,根本不敢多喝,有些胆小的甚至还问,是不是给他盛多了。 江不晚守着另一个大锅给大家盛药,她本就生的貌美又温柔,所以她这一列的队伍排的尤其长,大家领了药,纷纷赞江不晚是人美心善的小菩萨。 向之寒则守着一锅又一锅的药炉,熬药。 他的视线时而会落在被众人簇拥的江不晚身上,她挽着袖子,乌黑的秀发也高高扎起,手脚勤快又麻利,明明看上去是文文弱弱的小女生,但顶着烈日也不喊半句苦。 “向大夫,这锅药好了吗?” 向之寒的心神全部放在江不晚身上,压根没听见对方的话。 “向大夫?!” 向之寒回神,看了眼面前煮的咕隆咕隆的药炉,说,“好了,端走吧。” 他掐了把掌心,临安县瘟疫的事情还未解决,他怎么还发起呆了? 他们从晌午发到落日,人总算渐渐少了,王大壮晃了晃肩,“这一天可真够累的。” 他刚说完,就瞧见神色如常的向之寒和江不晚,同样是忙了一天,他们夫妻二人的精神头看起来和早上来时没什么区别。 王大壮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这俩夫妻看着都文文弱弱,体力还怪好叻。 江不晚正准备盖好锅盖收摊,一位脏兮兮的青年人拄着拐来了,他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长袍,但眉宇间不凡的气度昭示着他和旁人的不同。 “等等,我还没喝呢。” 王大壮拧眉,道,“你怎来的这么晚?” 青年苦哈哈的说,“我今天一直在烧着,没有听见你们发药的事。” ------------ 十三 夫君,是吃醋了吗? “你没听见,身边的人也没叫你吗?”李大壮问。 “我只是路过此地,谁也不认识,所以无人叫我。” 李大壮闻言,眼神怜悯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还真是个可怜的倒霉蛋啊。 “去那儿领药吧。” 青年走到江不晚面前,扬眉一笑,“劳烦小菩萨啦。” 他明明面色苍白,浑身无力,可笑时却像有魔力一般,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象征着主人似烈火般旺盛的生命力。 “不客气。”江不晚利索的给青年盛了一碗药汤,她见青年气质不凡,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会路过此地?” 青年一口灌下药汤,道,“我本是新上任的河督,来临安县是为了勘察黎河河道,谁料,临安突发瘟疫,我也烧的不省人事,被困在此地。” 青年说完,长舒了一口气,“这药果真神,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他咧着白牙笑的单纯,“我还以为我的小命要交代在这儿呢,那可太亏了。” “你是新上任的河督?”李大壮一脸的不相信,“如今南方发大水,你不去南方,跑我们这来做什么?” 青年摇摇头,道,“你们只看见南方在发大水,却不知它的根源不在南方,而在此地。” 李大壮皱眉,他不懂青年的道理,他只知道哪里发大水,就该治理哪。 他冷哼一声,道,“你要么是个狗官,要么是个骗子。” 青年摇摇头,不欲与他争辩。 他扶着拐杖,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回走,江不晚上前一步,叫住他,“那你觉得如今的河道该如何治理呢?” 天上的神仙不干事,该下雨的地方不下雨,不该下雨的地方疯狂下雨,导致凡间生灵涂炭。 仙神两界,等她历劫结束,哪怕是与天斗,与地争,反出天庭,她也要为天下生灵求一个公道。 但凡人从来不是只盼望奇迹降临的蠢蛋,他们有自己的移山倒海之力。 “这。。。”青年晶亮的眼神暗淡下来,道,“我还没有想好,但我觉得大禹的老办法是行不通的,河道年年扩,洪水年年泛滥,如今已经不是大禹的时代了,我们如果再用老办法一定会被淘汰。” “所以我一直在勘察天下河道,力求找到一个新的办法治理河道。” “只要河道安澜,瘟疫,饥荒,干旱之苦可少一半。” 自古以来,大水过,瘟疫生,饥荒现。 江不晚望着青年信心满满的眼神,她知道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能想到法子。 “治理黎河?”向之寒一直在后面看着江不晚和青年相谈甚欢的样子,他本该无悲无喜,可他的心却一直躁动不安。 心底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催促他,让他上前打断他们。 向之寒:“浩浩天灾,一人之力,如何与天道自然对抗?“ 青年不服,”如何不能?人定胜天。“ 向之寒笑着摇摇头,不言。 此人不知该说他是夜郎自大,还是该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 黎河横跨凡间和修仙界两界,黎河下更蕴藏着无数大妖,秘境,他们修士都未必能活着从黎河中出来,区区一介凡人竟想治理黎河。 相对于向之寒的反对态度,江不晚却对眼前的青年有兴趣极了。 她日后想要做的事,远非她一人能完成。 她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江不晚垂眸,掩去眼中的爱才之意,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左右她还要和向之寒在这停留多日,她也可以再多看看此人。 “我也相信,人定胜天。”江不晚冲青年抿唇一笑,眼底流露出对他的鼓励和赞赏。 青年见有人信他,开心的笑了,他潇洒的冲江不晚抱拳,道,“我定会找出办法,不负姑娘的信任。” 向之寒望着两人脸上的笑意,不知为何,心中更加不痛快了。 他脑海中甚至还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晚晚是他的娘子,怎么能和旁的男子聊的这么开心,还冲他笑? 可他很快又将脑海中这抹疯狂的念头打掉,他是疯了吗? 怎么能这么想呢? 向之寒垂眸,掩去眼中的迷茫,他这是怎么了? “夫君。”江不晚挽上向之寒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娇滴滴的说,“我今天好累啊,要夫君帮我按摩才能好。” 向之寒回神,他本要说好,张嘴却成了,“你喜欢他?” 江不晚:??? “夫君,你在说什么?” 向之寒别过脸,白嫩的耳垂泛红,这次,他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害羞了。 “我。。我说,你欣赏他?” 江不晚虽然未曾尝过情爱,但她身边全是恋爱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向之寒这模样,分明是对她动心了。 哎呀呀,下界的小修士可真好骗啊。 是不是她的情劫也快了? “对啊。”江不晚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你不觉得他是位好官吗?” “好官?”向之寒冷笑,“作为新上任的河督,他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南方想法子赈灾,补救,反而跑到这边来四处闲逛,算什么好官?” “晚晚,此人花言巧语,你莫要被他骗了。” 他花言巧语?明明最花言巧云的人就在她面前。 向之寒撒起谎来,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向之寒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变化,就已经开始下意识的讨厌起未来的潜在情敌了。 江不晚攀着他的胳膊,垫脚附在他耳边问,“夫君,是吃醋了吗?” 江不晚一句话,问的向之寒如临大敌。 他整个人都怔在原地,吃醋?他怎么可能会吃一个女人的醋? 他心中只有大道,女人只会影响他飞升的速度。 他是绝对不可能吃醋的。 “我没有。“向之寒干巴巴的解释。 ”我还以为夫君吃醋了呢。“江不晚装作难过的样子,低下头,”真是白开心一场。” 李大壮:“瞧,向大夫和他夫人感情多好啊,真是郎情妾意,让人羡慕啊。” “谁说不是呢?向夫人爱向大夫爱到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真是感人肺腑啊。” 江不晚/向之寒:爱他?谁爱他了?我才没有爱他。 ------------ 十四 你和向大夫有宝宝了吗? 向之寒别的暂且不论,他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 临安的病人们喝了三四天的药后,不敢说全部痊愈,但至少大家的精神头是越来越好了,每天吃的饭也多了,脸上不再是病态的潮红或是苍白的和纸一样,而是健健康康的红润,东城的棚区,也渐渐传来欢声笑语的声音。 许多彻底痊愈的病人们纷纷住回自己的家,还有一部分则选择留下来继续观察。 许多百姓自主加入发药的队伍,所以江不晚也一下闲了下来。 她见有不少孩子满地乱跑,便想着教他们认一认简单的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这日,江不晚正蹲在地上教身边的孩子们写自己的名字。 先前自称河督的青年捧着药碗路过,他随意瞄了一眼江不晚写下的字,赞道,“向夫人的字颇有大家风范啊!” 青年本也是读书人,他难得在这乡野之间遇见这么有风骨的字,不由驻足欣赏。 越是简单的字,越能看出一个人的功底。 向夫人这字便是拿去和当代大家比,也毫不逊色。 江不晚沉静的一笔一画写下孩子们的名字,道,“我的字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她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轻轻拍了拍离她最近的小女孩,说,“三三,这是姐姐给你起的名字,清若,愿你日后才高气清,从容自若。” 清若笑着拍手,“太好啦!三三有名字啦,三三有名字啦,清若。姐姐,我喜欢这个名字。” “喜欢就抓紧练,等会姐姐过来检查。” “好。” 江不晚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站了起来,问道,“你要走了?” 青年笑道,“向夫人料事如神。” “我因病在此地逗留日久,该回去了。” “你的治河之策,可想出来了?” 青年失落的摇摇头,“惭愧,至今还无头绪。” 江不晚:“我有一策,阁下可愿听我一言?” “向夫人请讲。”青年脸上是真诚的笑意,他一双黝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真诚而炙热,丝毫没有因江不晚女子的身份而看轻她。 江不晚莲步轻移,她舀来一瓢水倒在地上,水的流速很慢很慢,这时,江不晚又找来两根木棒将水围起来,她说,“束水攻沙。“ “堤坝越高,水的流速越快,黎河水下的泥沙就会被水流带走。“ 剩下的话,江不晚没有说完,但青年是聪明人,她说到这儿,他已经明白了。 他低着头兴致勃勃的望着地面上的水滩,他一会取下两根木棒,一会又放上去。 ”妙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青年连忙起身,冲江不晚弯腰行礼,“先生大才,可愿收我为徒?” 江不晚笑着说,“收徒就免了。” “不行。”青年猛的摇头,神色认真,“我一定要做先生的徒弟!” “先生,请受我一拜。”青年说,“还未告知先生,小生姓名。在下杨策。” “先生,求您教我。”杨策看江不晚的眼神称的上是狂热了,他这一辈子都在想着该如何治河,如今天赐的良师就在眼前,他若不学,这辈子都白活了。 “我这儿有一本书。”江不晚说,她从怀中取出提前为杨策准备的书,“你拿回去看吧,若有不懂,再来问我。” “如今南方大水,你正好拿此书,前去治理河道。” 杨策小心翼翼的接过江不晚给她的书,书封面上写着河道述要四个大字,并未署名。 但从新鲜的墨痕和字迹来看,确系江不晚所写。 他收下书,言辞恳切,“先生,还是让我跟着你学吧,这河督我不做也罢。” “杨策,你做河督方能将我所教你的东西发挥出它的作用,你若只跟在我身边,却无处施展拳脚,纵有一身本领,又有何用?” 江不晚见杨策,神色犹豫,始终不肯离去,无奈,她只得又说,“南方水患,凭借此书所言,可解。等这次水患解决,你若还有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我,我定知无不言。” 杨策眼神一亮:“先生,我该去何处寻你?” “清水镇,永安堂。” “好,我知道了。”杨策紧紧抱着怀里的书,“我日后定会来寻先生。” 他抱着书,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江不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如果你能解决人间的水患,即使你不来找我,日后我也会去找你。 “姐姐,姐姐。”小豆丁大的小女孩跑过来拽着江不晚的衣角,“我写好啦,姐姐,快来看。” 江不晚笑着牵过小女孩的手,“好,姐姐,过来看。” “清若,你这一撇,写的不够好哦。”江不晚说,“要重新写。” “姐姐,那我呢。” 小孩子们围着江不晚,叽叽喳喳像一堆麻雀一样吵个没完。 “好,好,好,大家别吵,我一个一个的看。”江不晚说。 向之寒结束今天的煮药工作,他远远的就看见被小豆丁们包围的江不晚,他走上前来,并未打扰江不晚的授课,而是安静的站在一边听。 她给小朋友讲着最简单的字,但语言生动风趣,还附带了每一个字的来源和背后的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听的向之寒都入神了。 江不晚讲完其中一个字的故事,有一位调皮的小朋友率先发现站在江不晚身后的向之寒。 “姐姐,姐姐。”小孩叫道,“你夫君来啦。” “姐姐的夫君来了。” 江不晚这方回眸看见向之寒,她起身粲然一笑,“夫君你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向之寒抬手为她整理稍显凌乱的刘海,说,“我见你讲的入神,所以并未打扰。” “晚晚讲的很好,连我都听的入神了。” “真的吗?”江不晚闻言,脸上流露出几分娇羞之态,“我还怕我讲的不好呢,不过孩子们都很听我的话。” “姐姐,姐姐,你和向大夫有宝宝了吗?” 江不晚和向之寒同时愣在原地,他们明明还是小朋友啊,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向之寒半蹲下来,揉了揉小朋友的头,笑着说,“还没有呢。” ------------ 十五 你怎么都抽搐了啊? 清若人小鬼大,她低着头想了一会,“那向大夫要加油啊,要是生不出孩子,奶奶会骂姐姐的。” 向之寒眉头微皱,说,“你奶奶做的不对,你不要听,也不要学。女子的价值不是由生不生孩子决定。”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虽然小,但她也知道向大夫是救了他们的人,是有大本事的人,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好了,今天的课结束了。”江不晚笑着和小朋友们说,“你们先回家吧,明天再来。” “好~”小朋友们稚气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又嫩又充满童真。 小萝卜头们迈着小短腿,三五成群的跑开了。 向之寒:“晚晚很喜欢孩子?” 江不晚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道,“他们是未来的希望。” 向之寒想到他前几日向宗门内最受欢迎的师弟讨教,他那素来风流的师弟告诉他,要想讨女子欢心,那么就要支持她做她想做的事。 “晚晚,等我们回了清水镇,我们一起开一间学堂吧。” 江不晚讶然,“可是你的药堂已经很忙了,再开一间学堂,你还忙得过来吗?” 向之寒学着他那师弟的笑,说,“药堂是我想做的事,却不是你的。” “我见你这么喜欢孩子,等我们回去后,也可以开间学堂让那些孩子们来读书。” 江不晚看着向之寒古怪的笑容,心情复杂。 他的长相是属于端正俊朗那一挂,高挺的鼻梁又为他平添几分正经和固执,看起来就是正经端正的好人。 但这样一张好人脸,却对她做出挤眉弄眼的笑容,实在看起来很古怪啊。 “夫君,你怎么了?” “眼睛进虫子了?” 向之寒的笑卡在脸上,不对啊。 师弟说,只要像他这样笑,就可以获得女子的好感啊。 他学的不对吗?难道是动作还不够大? 向之寒想着,加大了力度,对着江不晚挤眉弄眼。 江不晚:。。。 救救她。 “夫君,你。。是不是太累了?”江不晚扑上来,抓着他的脸,哭喊道,“你怎么都抽搐了啊?” 向之寒:。。。 他恢复成平常的表情,平静的说,“刚刚眼睛进虫了。” 什么都学只会害了他。 “虫子呢?”江不晚松开手,踮脚去看向之寒的眼睛。 向之寒:“应是飞走了。” “晚晚,你想做小朋友们的夫子吗?” “教书啊。”江不晚低声道,她垂眸敛去眼中情绪,不知在想什么。 教书可能在短暂的时间里看不出什么成果,但她相信,只要在他们心间埋下一颗种子,日后定会长成一片绿荫。 “好啊。”江不晚点头答应,“我喜欢孩子们。” “但是你的药堂怎么办?” 向之寒的药堂现在是彻底出名了,他们平时两个人都忙不过来,她若再去忙学堂的事情,药堂谁管呢? “放心吧。”向之寒揉了揉江不晚的头顶,说,“我可以再招一名学徒帮我。” “向大夫,向大夫!”张府的管家架着马车远远的冲向之寒挥手,他身后是一列长长的车队,都装载着满满当当的食物。 他们在临安县的这段时间,药材全部由张府送来,管家见临安县的百姓如今粮食不太够,竟然还主动提出可以送粮来,向之寒也没和他客气,点头应下。 “张管家。” “向大夫。”张管家擦了抹额上的汗,道,“您检查检查,我把粮食都送过来了。” 向之寒:“我代临安的百姓谢过张管家你了。” 张管家不敢揽功,忙把张老爷推出来,“谢我做什么?这都是我家老爷的善举。” “我家老爷说了,若是粮食还是不够,尽管提,他想办法。” 张管家其实对张士得的这番转变十分不解,明明前一晚还要抓向大夫的娘子,可仅仅过了一夜,不仅对向夫人没兴趣了不说,还对向大夫改了态度,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他不是没有旁敲侧击的问过,可惜老爷什么都不肯说,只说一定要让他好好听向大夫的话,无论有什么难处,都得帮着解决。 实话说,张老爷纵有万贯家财,在这么几番折腾下,也所剩无几了。 他实在不知张老爷图什么。 不过反正都是做事,花的也不是他的钱,他做好事,可比当初做坏事好多了。 如今人人见了他都是一张笑脸,对着他是磕头谢恩,不像往常,那些人表面上恭敬,实则不知在背后怎么骂他呢。 什么走狗之类的话,他都听腻了。 “代我转达对你家老爷的感激之情。” 向之寒知道张士得这般讨好他是为何。 除了害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机缘。 毕竟,通天的钱财也抵不过那神乎其技的手段,若是能学个一招半式,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可惜,张士得的算盘打错了。 哪怕他花光全部的钱,向之寒也不可能教他。 次日,江不晚照例在空地等待她的小学生,她等了一会,小萝卜头们都兴高彩烈的来了。 “姐姐,今天也好漂亮。” “姐姐,中午好。” 江不晚环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她问,“清若呢?” 清若便是三三,她得到新名字后,开心的给所有小朋友介绍她的新名字,所以小朋友们都明白江不晚问的是谁。 “清若今天来不了。” “为什么?”江不晚问。 清若这孩子,悟性高又乖巧好学,她怎么会突然不来了。 “她昨天被她奶奶打了。”一位小孩说,“我昨天听见清若哭的可惨了,她奶奶还一直在骂她。” “我也听见了!” “她奶奶说要把她卖了呢。” 江不晚回想起昨日向之寒对清若说的话,恍然明白,清若为什么会被打了。 这个世道,在他们眼中,女子生来便是赔钱货。 若是有粮给她一口,将来再以嫁女的方式发卖出去,若是无粮,便直接卖了换粮便是。 左右是个赔钱的女孩,哪有他们的金孙宝贵。 ------------ 十六 赎人。 “你们知道清若在哪吗?”江不晚问。 “我知道!”一位小男孩高高举着小手,“我姐姐之前也被我爹卖了,她们都是卖去天香楼了。” 天香楼?这名字一听就明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江不晚本以为清若是被家人卖去为奴,没想到清若的奶奶居然如此狠心,把自己的亲孙女卖到那种地方。 “你能带我去吗?” “姐姐,我带你去。”举手的小男孩上前抓住江不晚的衣摆,抬头道,“姐姐,你是要去救清若吗?” 江不晚点头,“没错,我们一起去把清若带回来。” 小男孩眼睛一亮,“姐姐,那你能救救我的姐姐吗?” “我姐姐也在天香楼,我上次偷偷去看她,她身上全是伤,都是天香楼的人打的。” 江不晚心中一涩,揉了揉小男孩的头,说,“好,把你姐姐也救出来。” 江不晚已经想好了,她把清若和小男孩的姐姐从天香楼里救出来,可以带回清水镇去。 向之寒的药堂近来忙碌,正好缺人。 “姐姐,跟我来。” 江不晚顺路叫上向之寒一起,如今清水镇的百姓都受了向之寒的恩情,有他在,不愁老鸨刻意压着人不放。 “晚晚,这么急是要带我去哪。” “昨天和你说话的小女孩还记得吗?” 向之寒想了一下,答,“那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孩子?我记得。她怎么了?” “她被她奶奶卖到花楼里去了。”江不晚说,“还有这位小男孩的姐姐也是。” “夫君,我们把这两位小姑娘赎出来吧,你的医馆不是正好缺人吗?”江不晚说,“清若她很聪明,一定可以帮到你。” “好。”向之寒答应的爽快,脚下步子又快了几分。 半路上,向之寒索性抱起小男孩,让他直接用手指路,二人很快赶到天香楼的门口。 眼下正是白日,所以天香楼大门紧锁,不接客。 但江不晚却管不了那么多,她甚至忘了在向之寒面前的柔弱小娇妻的人设。 她上前连拍三下大门,每一声都铿锵有力,“人呢,我要见你们管事的人。” 向之寒望向江不晚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惊奇。 这一趟出门,他又多了解了几分和他日日相伴的姑娘。 她没有在他身边时那么娇弱,一个人也可以顶着烈日给病患们盛药。 她虽然失忆了但却很有文采,给小朋友们讲课时,一言一语都贯通有趣,如今又多了一项侠肝义胆。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看来天命二字不是没有道理的。 “晚晚,我来。” 向之寒说完,也加入敲门的行列。 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温润如玉,沉稳自重的模样,从没和人红过脸,但他真喊起来,声音也不小。 “谁啊!大中午就在这嚎?!我们还没开张呢!找姑娘,晚上再来!” “快开门!”向之寒又连拍三下,道。 “来了来了!” 朱红色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张未施粉黛而显得暗淡苍老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穿着一件漏肩的裙装,斜斜的倚在门边,“谁啊?!” 她的目光看向向之寒脸上,眼神一滞,紧接着一把将衣服拉好,站直了身子。 “向。。向大夫。。你怎么来这儿啦?” 老鸨自是认得这张脸,她也曾是城东灾民的一员,若不是向大夫来了,她早已病死在死人堆里了。 况且向大夫是临安县全县的救命恩人,她若是在此时得罪了向之寒,那不是和全县人民作对吗? “我来这儿赎两个人。” 老鸨的人也是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他们也不好不付银子就直接要走。 老鸨看了眼江不晚以及两人身前的小男孩,转瞬就明白,他们二人大概是为他们刚收的小丫头而来。 三三那黄毛丫头还真是走运了,竟遇上贵人了。 “向大夫何出此言啊!”老鸨笑着说,“你是我们临安县的恩人。你看中了谁,直接带走。也算我报了您救命的恩情啊。” 向之寒:“一码归一码,我来赎清若,也就是三三还有这男孩的姐姐桃红。” 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问清楚男孩的姐姐叫甚名谁。 “你算一下多少钱。”向之寒说。 老鸨说,“不要钱,不要钱。” 她抬头向二楼喊了一声,“去,把三三和桃红带过来,还有她们的卖身契也一起拿过来。” “向大夫救了我们整个临安县,我若是收您的钱,不是让全县的人戳我脊梁骨吗?我这生意日后还怎么做?” 老鸨这话倒是半点也没夸张,若非向之寒来临安,临安现在多半已经是个死城了。 向之寒见老鸨执意不肯收,没在多言,他接过老鸨递过的卖身契,检查一遍没问题后,方抬头,而这时桃红和三三也被人从后院带过来了。 桃红长得又瘦又高,一双眼睛灰扑扑的,瘫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整个人都处在麻木的状态,而略矮她一个头的清若虽然脸上有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但她眼睛却亮的吓人,尤其在看见江不晚的时候,更是激动的大叫,“姐姐,姐姐。” 向之寒走到两人面前,他弯下手,手里捏着的是他们二人的卖身契。 “这是你们二人的卖身契。”他摊开给二人看,但桃红和清若认识的字都不多,桃红眼神淡淡的扫了一眼,清若则眼睛亮亮的看着向之寒。 向之寒当着二人的面,将卖身契死的粉碎,他说,“你们自由了,想去哪里都可以,如果想回家,我们送你回去。如果不想回家,可以跟在我身边做一药童,包吃包住,每月半贯钱如何?” “若是你们干得好,还可以给你们再涨工资。” 清若不带一丝犹豫的便选择了后者,她急切的说,“我要做药童,不给我钱也可以,主要能吃饱就成。” 江不晚揉了揉清若的头,正色道,“清若,不要钱可不行。” “你付出了劳动,自然应该得到报酬。”江不晚说,“无论遇见何种境况,都不要贬低自己所付出的劳动。” ------------ 十七 能做的事 向之寒:“听见你们老师说的话了吗?不要钱可不行。” 清若答应的快,但她身边的桃红却还是一副呆傻的模样,急的小男孩是直跳脚,“姐姐,你傻了吗?快答应啊!” 桃红听见弟弟的声音,眼睛闪了闪,抬眸看向之寒,她轻蠕嘴唇,声音沙哑,“为什么?”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就算有,也不会降临在她身上。 他们想要她们做什么呢?难道是像鬼故事里的那样,挖了她们的心肝来吃吗? “傻桃红啊!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遇上好人家就赶紧走吧。” 桃红听见老鸨的声音,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似乎是怕被打似的。 清若握住桃红的手,说,“桃红,你一直呆在这里一定还不认识向大夫和江姐姐吧。他们都是顶好的好人,向大夫更是救了我们全县的命,我们跟着他们去一定不会有错。” “而且江姐姐还会教我们认字呢。” “你相信我,跟着向大夫走,他不会骗我们。” 桃红的弟弟也劝她,“姐姐,你快答应吧。” 桃红垂眸,她想了很久,又问,“你真的是好人?” 向之寒笑了下,说,“也许。” 他从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可自打他撒了第一个谎后。 或许世界从未有绝对的善,也未有绝对的恶。 桃红没有听到向之寒肯定的回答,但她反而笑了。 她笑了好一会,问,“那我可以哪条路都不选吗?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临安县,我想去临安县外面看一看。” 她听小豆子说,外面的世界很美好,有壮丽的大海,有不夜的上京。 她想出去看一看,若是半路死了,那便死了。 “姐姐,你疯了?!” 清若也没想到桃红会这么说,“桃红,我没有骗你,跟着向大夫他们绝对差不了。” 老鸨冷笑一声,“真是没福的丫头。” 所有人都在指责她,似乎她做了一个愚不可及的决定。 一双温热的手握住她泛凉的小手,她微微一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温柔的握过她的手了。 她抬眸,对面宛若仙子的女子对她盈盈一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桃红,你若想去别的地方看看,就去吧。” 她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些许碎银子包进随身携带的手帕里递给桃红,“带好银子,可以做路上的路费。对了,若以后看够了风景,你可以回清水镇永安堂找我们。” 向之寒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她,道,“若是路上遇见歹人,瓶中之物,可护你周全。” 桃红接过两人给的东西,她的眼睛瞪的滴溜圆,似乎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降临在她身上。 她沉吟许久,笑道,“清若说的不错,你们是好人。” 桃红最终带着江不晚他们赠的东西,背上自己的小包袱离开了她从小长到大的县城,清若则牵上了江不晚的手。 江不晚带着清若走了几步,而后蓦然回首,看着身后的天香楼,她知道在那座楼内,还关着无数无辜又可怜的女子,她们的一生都困在那扇小小的朱门内。 她们挣扎,她们嚎哭,却挣不脱那扇门,那扇红的像血的朱门,谁说不是由万千女子的血染红的呢? 天道让她来历情劫,她若真是只当下界谈个恋爱,那就不是她江不晚了。 她看向站在她身边只有一点高的清若,出声问,“清若,你喜欢那儿吗?” 清若重重摇头,“清若不喜欢。” 江不晚梳理清若杂乱的发丝,道,“清若,日后我定会让这世道再无人卖儿卖女,我要让这青楼楚馆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向之寒脚步一顿,他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江不晚。 他说不出来,他心中的蓬勃而又躁动不安的情绪是什么东西。 “我相信姐姐一定可以做到。” 在小小的清若眼中,江不晚就是无所不知的神明,江姐姐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江不晚揉了揉清若的头,道,“那我还需要小清若的帮忙啊。” 回程的路上,向之寒不经意间问道,“晚晚,你可有想起什么?” 江不晚摇摇头,“没有啊。我对于过去的事情还是记得不太清楚。” 向之寒开始好奇,江不晚没有失去记忆前,该是多么有趣的一个人。 两人边走边聊,等她们二人回到城西时,李大壮他们已经开始张罗起午饭了。 而他们发药的队伍,几乎没什么病人在排队了。 临安县百姓的疫病在向之寒的医治下,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 临安县往日的繁荣景象又逐渐回来了。 向之寒间临安县一切妥当,也没什么事需要他帮忙了,便对李大壮说,“临安的疫病已经解决,我也该回清水镇了。” 李大壮知道向之寒早晚有一天要回去,但他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 “这么快就走吗?”李大壮急道,“向大夫再多留几日,临安城还有些病人没好呢。” “这些病人并无大碍,吃几幅我留下的药方就可痊愈了。” “向大夫再留些时日吧。”李大壮一心想把向之寒留下来,不料,一着急竟然说漏了嘴,“至少留到后日再走啊。” “后日?”向之寒问,“为何?” 李大壮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他们说给向大夫准备了欢送宴会,请您一定要参加。” 向之寒扶额,“宴会就不必了。对了,我走以后,你通知他们让他们也别参加了。” “这儿是疫区,虽说疫病已经解决,但若想让疫情早日结束,大家最好还是减少外出,少聚集。等过了一周左右再恢复正常活动。” “可是我们不是都好了吗?”李大壮说。 向之寒:“如今你们虽然外部不显,但体内仍有疫气残留,仍会过给别人,所以须得等个几日,待疫气彻底散去。” “好,我明白了。”李大壮不懂,但不妨碍他对向之寒所说的话深信不疑,“我会告诉大家的。” “嗯。”向之寒轻轻颔首,如此,他也放心了。 ------------ 十八 向之寒他们最终也没有参与临安县为他举办的宴席,他向来不喜应付那种场合。 他们在天色刚破晓时,便轻装出发了。 他们来时装了整整一个牛车的东西,走时不过包袱二三。 他们本以为无人发现他们的离去,结果三人走至城门口还是被热情的临安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向大夫,这是我家自个种的菜,你拿点路上吃。” “向夫人,这些丝绸你拿去做几身衣服。” “向大夫,这是我家的。。” 百姓们热情的给向之寒送上自家的特产,什么鸡蛋鸭蛋啦,腊肉熏鸡啊,脂粉钗环啊通通挂在向之寒和江不晚的身上,就连小清若都未能幸免于难。 “够了够了。”江不晚在人群中喊道,“东西够多了,谢谢大家的好意。” 她胳膊上几乎都挂满了,可还有人趁机把东西挂在她身上,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和仙界那棵姻缘神树似的,挂满了东西。 向之寒的状况也没比她好多少,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处空闲的地方,就连头上都戴了好几顶帽子。 “好啦,好啦。”有位大哥发现他们身上确实没空位了,连忙振臂高呼,让大家别送了。 “让让,让一让。” 一道洒脱的女声从后方传来,“这是我给向大夫准备的马车。” 大家一听有马车了,纷纷把东西都放在了那女子驾驶的马车上,空荡荡的马车瞬间被大家塞的的满满当当。 众人给女子让出一条路,女子翻身下马,道,”向大夫,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你救了我们全家的性命,请您一定要收下。” “对啊,向大夫,您收下吧。” “您是我们临安的大恩人啊。” 百姓们纷纷喊道,看向向之寒的眼神热切又感激。 向之寒环视一周,对上他们一双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心神微动。 这件事于他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却能挽救了一座城的性命。 宗内前辈总说,不可擅自干涉凡人命数。 可若只为一己之利,他又何必自小苦修,又何必追求什么大道呢?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某种莫名的变化,他说不清是什么,但似乎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小清若仰头崇拜的看着向之寒,“向大夫好厉害啊,我以后也要做向大夫这么厉害的人。” 江不晚笑着轻抚小清若的头顶,“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向之寒顿了顿道,“各位请回吧,莫要相送了。” 他大多数时候,其实并不擅言辞,所以想了很久,只说出这么两句干巴巴的话。 他曾在空无一人的寒室修行百年,未开一言。 平日在宗门也是寡言少语,能动手绝不多话的类型。 他平生为数不多的言辞都说给江不晚听了,虽然大多数都是谎言。 向之寒敌不过热情的百姓们,最终和江不晚坐上女子送的马车。 他驾着马车赶了很远的路,身上仍跟着不少相送的百姓们。 向之寒一咬牙,加快了速度,直至身后的百姓消失不见。 江不晚收回视线,道,“已经看不见临安的百姓了。” 她笑着说,“我们这趟来临安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啊。” 向之寒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道,“是啊。” “夫君。”江不晚突然问道,“你说他们会给你立庙塑金身吗?” 向之寒愣了愣,道,“应该不会吧,立庙塑金身皆是建立不世功勋之人,我那里小成就,还犯不上给我建庙。” “我觉得很有可能呢。”江不晚靠在马车上,小脚一下一下的晃着,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立庙塑像可是有天大的好处,夫君难道不心动吗?” 若说凡人飞升除却勤修苦练之外,还有一个方法——凡人的信仰。 “天大的好处?”向之寒不解,“不过是些虚名而已,又能算什么好处呢?” 江不晚心下一惊,他不知道? 她许久未来下界了,但上一次来,凡间仍有肉身成圣的例子,他们都是创下不世功勋,身负大功德之人。 这也是当时凡人修行的一种手段,他们不修外物,只修本心。 难道如今的下界不知可借凡人信仰修行一事吗? 江不晚敛眸,也是,上界封死了下界飞升的通道。 他们不愿看见新人飞升抢夺他们的资源,占据他们的仙位,又怎会留下这样bug级的功法呢? 向之寒见江不晚迟迟不言,侧头就瞧见她正垂着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他笑了下,问,“晚晚,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江不晚回神,笑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回去后的学堂应该怎么开。” 向之寒在临安县的所在所为也早就传回了清水镇,他神医之名算是彻底在清水镇乃至整个临安县打响了。 是以,向之寒他们一回去,还顾不上休息就开始为慕名前来看病的病人们治病。 小清若刚来医馆,各类药材还没认全,所以江不晚也只得暂时留在医馆帮忙。 这日,向之寒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回首看向早已累瘫的二人,苦笑道,“看来出名也并不是件好事。” 江不晚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说,“夫君,我又累又饿,一动也不想动了。”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忙着抓药和招待病人,几乎没有一刻闲下来的时候,早上匆匆吃了碗阳春面,中午则随便啃了两口饼子垫垫肚子,一直到现在。 向之寒是修士,这点小场面还是撑得住。 他上前熟练又老道的给江不晚捏肩捶胳膊,他没有专门学过按摩之术,但他对人体穴位非常了解,加之他在按的过程中,又暗自输送了些许灵气用来舒缓疲劳,所以他的按摩完全不逊色任何一位按摩师父。 江不晚眯着眼享受来自向之寒的服务。 别说,她酸涩的胳膊在向之寒的手下,逐渐舒缓过来,甚至比早上的时候还要舒服。 “好点了吗?”向之寒收回手,问道。 “好多了。”江不晚顺势抱住向之寒的胳膊,然后跳起脚在他脸边落下一吻,“夫君真厉害。” 向之寒愣在原地,这是第一次有人吻他。 虽然江不晚的动作很快,只是轻轻一点,但他的脸边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气味。 ------------ 十九 这种感觉,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江不晚见向之寒楞在原地,心中暗笑不已,这家伙是彻底傻了? 他不会是第一次被别人亲吧? 虽然她也是第一次亲别人,但她的表现显然比傻在原地的向之寒好很多。 向之寒眼尾浮上一抹红晕,眼神恍惚又迷离,像是喝了酒一般。 他匆忙撂下一句,“我去给你们买饭。”便跌跌撞撞的跑得无影无踪了。 向之寒这边忙碌了,可另外两家医馆的生意就不太好了。 自打向之寒从临安县回来以后,他们两家医馆就再没有病人上门了。 第一天,他们忍了,第二天,也算了。 可直至第五天了,他们的医馆还是一个人都没来。 他们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可他们也要吃饭的啊。 向之寒一个人把全镇的病人都看了,让他们以后怎么过日子? 他们做了一辈子的大夫了,总不能关门闭馆吧? 两人整日愁的是唉声叹气,他们正商讨着要不要去找向之寒谈一谈,让他做的不要这么过分,给他们一条活路。 结果有病人上门了。 他们一问,得知是向之寒劝他们来的。 两人一时心中感慨,向大夫不愧是敢孤身闯疫区的神医啊,无论医术还是医德,他们都自愧不如。 向之寒倒没有他们这么多愁善感,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单纯的因为他忙不过来了。 其实,他忙点倒也无所谓。 他毕竟是修士,不眠不休的治人也撑得住,但他不忍看江不晚整日跟着他那么累。 晚晚她只是普通的凡人,不是铁打的身体,脆弱的很。 他真怕她累出病了,撒手人寰,他又得等上十八年。 向之寒在自家医馆门口立了个牌子,非疑难杂症不治,非绝症重病不治。 牌子一立,凡是那种普通常见的病都让他赶去另两家医馆了 江不晚坐在柜台后感慨,“我们当初刚来清水镇的时候还担心没有生意,没想到如今我们竟还要赶客了。“ 清若一边看药材书,一边道,”那是因为向哥哥本领大,所以大家都来找向哥哥看病了。” 江不晚想起他们初见时的旧事,起了逗弄向之寒的心思。 她一脸娇羞的说,“夫君,你当初说等你出人头地就去我家提亲,然后你我夫妻二人光明正大的行礼圆房。” “如今夫君已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了,不如就这几日便去我家提亲吧。” “我也正想见见我的家人。” 江不晚说完,用期待的眼神默默看着他。 内心:我看你今天又要编什么胡话。 向之寒翻书的手一顿,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他清了清喉咙,道,“晚晚,我虽已有名气,但只有这一间小小的药堂。如何能与你家万顷家财相比?” “我怕岳父大人,还是看不上我。” 若是实在不行,他找几位同门来帮忙算了,或者用仙术控制些精怪假扮晚晚的家人? 他轻叹一声,或许当初他就不该认下夫君的名头。 撒了一个谎后,就要用无数个谎圆。 “怎会?”江不晚说,“我想父亲应该不会这样对你。” 她说完,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悲伤,“夫君不会是不愿同我礼成,所以故意拿这话搪塞我吧?” 她说着,掩面而泣,“正所谓奔为妾,我为你不顾一切,舍了脸面,可夫君却迟迟不愿与我礼成,难道是存了让我做妾的心思吗?” “若是如此,我倒不如一头跳进黎河了事,倒也是清清白白。” 向之寒望着江不晚哭泣的模样,垂下眼帘,忽略心头的那抹异动。 “晚晚,何出此言?” “难道我对你的心意,你还看不出来吗?” “你我在一起的日子,你见我可有对旁人多看一眼?”他抬手起誓,“我若娶妻,妻子唯你一人。” 后两句话,向之寒倒是说得真心诚意。 如果不是遇见江不晚,他这辈子都不会和女子有什么牵扯,更不会娶妻了。 “当真?”江不晚抬头,鼻头眼尾都红扑扑的,泪眼盈盈,我见犹怜。 “当真。” “那夫君可愿同我回家禀明父母,举办婚礼?” 江不晚深知神仙们历情劫都有一个剧本,其中最重要的节点便是大婚。 虽然江不晚不知道自己的情劫是不是和其他的神仙们一样,但既然是情,大婚这件事就是逃不掉的剧情节点。 向之寒:“下个月可好?” 江不晚眨眨眼,非常善解人意的同意了。 毕竟她也要留给向之寒准备的时间,不然他从哪弄出来一堆,根本不存在的人呢。 江不晚暗自轻笑,也真是难为他了。 向之寒的药堂闲下来了,江不晚便开始着手准备学堂的事情。 开一间学堂远比药堂要麻烦的多,他的药堂可以设在家的前厅,可她的学堂却需要足够大的空间供学生们读书之用。 江不晚走遍全镇总算找到一间合适的宅子做学堂。 它哪哪都好,只有一点,离他们现在的家太远了。 向之寒眼神担忧,“晚晚,你要不再看看别的地方?这里离家太远,我怕你路上出事。” 他没忘记,刚来小镇的第一天,江不晚就被镇上的恶霸张士得看上了。 平时他和江不晚一同出门时,总是会有很多男子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他虽然知道江不晚似乎有些拳脚功夫,但到底还是不放心。 若是江不晚真出了意外,他又要等十八年了。 江不晚轻叹一声,道,“可是我走遍全镇,方找到这一处合适的宅子。” “夫君,没事的。我下学得早,想来路上也不会出什么事。” 向之寒沉吟片刻,道,“算了,我还是把医馆和家一起搬过来算了。” “若是留你一人在这儿,我不放心。” 江不晚抬眸,她的视线看进向之寒的眼睛里,她倏尔一笑,抱上向之寒的腰,“我从来不知道夫君这么在意我,一刻都离不得我吗?” 向之寒弯眸,轻声道,“是,一刻都离不得你。” ------------ 二十 没有味觉。 江不晚和向之寒在回去的路上顺便买了点新鲜蔬菜,向之寒挎着篮子,一脸正经的说,“晚晚,你信我,我今天做的菜一定能合你的胃口。” 江不晚笑眼盈盈,“我相信夫君一定可以。” 转头,江不晚低声对清若说,“等会去李记买几个肉包子回来。” 向之寒:。。。 头一次觉得听力太好不是什么好事。 两人刚走到家门口,街坊王婆来了。 “向夫人,听说你准备开一家学堂,正在找地方呢?” “是啊。” “老张那宅子要脱手,你不如去看看?”王婆说,“他那宅子改一改拿来做学堂在合适不过了。” 老张的宅子就在他们医馆附近,前厅是老张开的茶馆,后院则住着老张一家人。 江不晚和向之寒相视一笑,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王婆,谢谢你的消息,我们等会老张那儿看看。” 向之寒和清若回家做饭,江不晚则去了老张茶铺一趟。 因着街坊邻里的关系,老张给她的价格比她先前看好的那一家还要低,她也十分痛快的付钱买下这座宅子。 因为前厅是茶馆所以位置已经足够大了,只需要把室内的一些东西简单的改一改再整齐的摆放上书桌,她的学堂就成了。 至于后院,她准备把一些杂乱的东西清理出来,然后腾出一块空地,让学生们在下课时间放松活动。 江不晚简单的把宅子看了一圈后,趁着太阳落山前,赶了回去。 她刚跨进家门,小清若就拉着她说,“晚晚姐,幸亏我把包子买回来了,向哥哥做的菜又甜又咸,根本没办法入口。” 小清若回想起刚刚的恐怖经历,她舔了舔唇,又觉得有点口渴了。 江不晚倒吸一口凉气,问,“他做了几个菜?” “三道。” 江不晚扶额,问,“包子在哪呢?快给我拿几个来垫垫肚子。” 向之寒的手写药方,熬药是一把好手,可做饭实在是没有这个天赋。 你说没这个天赋咱就算了呗,可向之寒偏不,似乎是和做饭这件事扛上了一样,只要他闲下来,就要进厨房做菜去了。 当然,江不晚可不认为向之寒此举,是为了她。 如果真是为她,那么也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想毒死她。 向之寒听见门口的动静,负手而来,“晚晚,快来,饭菜已经做好了,今天的菜就连清若都说好吃呢。” 江不晚问言看向清若,清若用眼神告诉她,她没意思告诉向之寒残酷的现实。 江不晚抬头,冲向之寒盈盈一笑,算了,清若都吃了,反正肯定是吃不死人。 “来了。” 木桌上摆着三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菜,至少这一次虽然不说它的色泽有多么诱人,至少不像前几次要么黑成煤炭,要么压根没熟。 看起来是进步了。 “这是夫君做的吗?”江不晚赞道,“看起来很不错呢。” 江不晚说着想将筷子伸向无论怎么炒都不会出错的西红柿炒鸡蛋。 她夹了一口嫩黄的鸡蛋放入嘴中,刺激又浓烈的咸味在她嘴里扩散开来,险些没把她原地送走。 她没忍住一口吐了出来,清若非常有先见之明的递过来一杯水。 江不晚连忙接过茶杯,一口灌下,她连喝了三杯水方嘴里的盐味散掉。 江不晚指着这盘看似平平无奇但能咸死人的西红柿炒蛋,“夫君,你做的时候,自己尝过了没?” 妈蛋,这家伙不会是想咸死她一了百了吧。 “尝过了啊。”向之寒一脸无辜的用另一双筷子夹了一口炒蛋放进嘴中,道,“我觉得味道很正常啊。” 他面色如常,眼神困惑的问:“晚晚,这道菜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不觉得他很咸吗??!” 好家伙,怪不得向之寒一直做不好饭,之前没熟或者熟过的食材帮他掩盖了一个致命的事实,这家伙是不是没有味觉啊?! “咸?”向之寒夹菜的手一顿,这盘菜的味道在他嘴里格外寡淡,可他一直以为这是菜本身的味道。 清若见状,顺势夹给向之寒一块土豆。 “向哥哥,这块土豆呢?”清若问,“你觉得甜吗?” “甜?”向之寒咽下土豆,答,“它们不是一个味道吗?” 无论是鸡蛋还是土豆对他而言都是一个味道,唯一不同的就是土豆沙软,鸡蛋绵软。 江不晚神色认真的说,“夫君,以后咱们家还是在外面买着吃吧。” “你不适合做饭。” 清若握紧小拳头,说,“我可以做饭,我之前在家的时候就经常给家里人做饭。” 江不晚望着清若还没灶台高的个头,摇摇头道,“还是等你在长大些吧。” “为何?”向之寒神色不解,在他的世界里,一次没做好的事情,再做第二次,第三次,总有一天可以完成的非常出色。 “夫君,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没有味觉吗?” 向之寒闻言一愣,他恍惚间记起,自他结丹可辟谷后,在没有进食过食物。 所以在他下凡之前,味觉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向哥哥,你难道一直没有发现自己没有味觉吗?” 向之寒垂眸,恍惚间记起一桩旧事,那时,他初入宗门,还未筑基,所以每日都想着该如何修炼。 他把吃饭喝水的时间都省出来了,那时候他吃了很多辟谷丹,吃到后面吃什么都像是辟谷丹的味道,可那时的他并未在意。 他恍然忆起,筑基丹吃过了会影响味觉。 他望着桌面上三盘颜色各异的菜,放下筷子,道,“我以前还从未注意过这件事。” 他脸上浮起一抹歉意的笑,“对不起啊,难为你们吃我做的菜了。” 江不晚同样是从底层的修士一步步修炼上去,她怎能不知向之寒的味觉是如何没得。 她轻叹一口气,握上向之寒的手,说,“走吧,今天我顺利的买下了老张的宅子作为学堂,作为庆祝,我请你们来福楼吃肘子。” 清若到底是小孩,一听有肘子吃,立马开心起来,“好耶,来福楼的肘子可好吃了!” ------------ 二十一 学堂。 江不晚找了工人开始对老张茶铺进行大张阔斧的改革,宅子门口「老张茶铺」四个大字也换成了江不晚亲笔所书的「鸿蒙书院。」 天地始于鸿蒙,人亦然。 “鸿蒙书院。”向之寒抬头看着江不晚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她的笔迹宛若游龙,隐隐间似乎还蕴藏着天地的法则。 他只是看了一会,便觉体内境界微动,似乎又上了一层楼。 他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江不晚只是一位普通的凡间女子,她的字迹怎会蕴藏着天地法则呢? 这种事连他都办不到。 他再抬头,匾额上的字依旧好看,但却并没有什么天地法则的气息了,一定是他看错了。 自打书院的匾额挂上去后,街坊邻居们便开始询问是哪位夫子要在这儿授课,听闻是江不晚后,便纷纷摇着头走开了。 如今的凡间虽然也曾出过一位女帝和女相,但到底是极少数的存在。 顶层的权贵世家们对于女子的价值还是认为是在后宅之内,裙围之下,更何况更加贫穷落后的底层。 在他们心中,女子便是该在家相夫育子,操持内务,抛头露面是男人的事,至于教书? 呵,女子头发长见识短,能教什么书? 她的匾额已经挂上去三日了,内部的改造也即将完成,可鸿蒙书院还是一个人都没有来。 “晚晚姐。”清若担忧的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流,道,“若是没有人肯来咱们的书院怎么办?” 这几日清若是看着镇上的百姓对江不晚否定的态度,她在心里替江不晚不值和委屈,这些人压根就没有听过晚晚姐讲课,凭什么认为晚晚姐讲的不好? 在她心目中,晚晚姐是最博学的人了,连向哥哥都比不上。 “别担心。”江不晚揉了揉小清若的头,说,“会有人来的。” 其实江不晚并没有打算招什么书生学子,她想的便是从最基础的孩子抓起,鸿蒙二字就代表了她的初心,她要做启蒙教育,教附近的孩子们认字明理。 在鸿蒙书院正式完工的这一天,江不晚走上街头,高声朗诵诗集经典。 初时,女子们为之不耻,男子们则乐得多了个借口光明正大的欣赏江不晚的美貌,其中一位老学究,连连摇头,一脸不忍直视的模样,仿佛她背的不是经典合集,而是什么淫词浪语。 向之寒趁着药堂空闲的时间,过来看江不晚。 他刚在外围站定,就有人发现他了。 “向大夫!” “这不是向大夫吗?” 镇民们的目光纷纷看向向之寒,“向大夫,你还不管你夫人?身为女子整日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是啊,她还想着当夫子呢,女子能当什么夫子?” “教书育人可不是识得几个字,会背几首经典,就能干得了的。” “让一位女子做夫子简直是贻笑大方,误人子弟!” 向之寒眉宇微皱,他不善言辞不假,但也不代表他能容忍别人这般羞辱江不晚。 在他看来以江不晚的学识,做一位夫子绰绰有余。 仅是她那一手堪称妙绝的字,整个清水镇都没人比得上。 他正欲开口为江不晚辩解,结果江不晚自己出声反驳了。 “这位兄台,你这话有失偏颇,本朝出过女帝,出过女相。女子既能掌天下权势,又能管天下民生,如何做不得夫子?” “我熟读经书,自认满腹经纶不比你们任何一位差,我如何做不了?” 江不晚在下界后,便已经暗自收集了凡间发生的大事,所以本朝的事她记得很清楚。 至于这些经典名章,她有幸还好这些作者们喝过几回酒呢。 “你们若对我做夫子的能力有所怀疑,大可尽情出题考我。” “可若是攻击我的性别。”江不晚轻笑一声,“怎么?你是看不起先皇吗?”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叫嚣着她女子身份的人瞬间哑了火。 藐视皇家在这里可是大罪,足够灭九族的。 他们见说不过江不晚,又把目光看向人群中的向之寒。 “向大夫,你还不快管管你家娘子?” “如此张狂疯癫哪还有一丝女子的温婉?” “张狂疯癫?”向之寒淡然的桃花眼眯起,明明脸上并没有什么凶狠的表情,但莫名的就让人感到有几分害怕,“我家娘子蕙质兰心,聪颖活泼,才高八斗,哪轮得上你来说的她的不是?” 向之寒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你们若是觉得我家娘子不堪为师,大可与她比上一比,而不是躲在人群中以卑鄙的手段中伤她。” 向之寒和江不晚的发言还是激怒了不少在场的秀才书生们,他们寒窗苦读多年,难道还不是一位弱女子的对手吗? 他们纷纷给江不晚抛难题,却一一被江不晚化解。 他们反而让江不晚考住了,一时之间,浩浩荡荡的人群中,没有一人再发言。 不知谁率先说了声好,人群中开始稀稀拉拉的响起掌声。 输掉的男子们负气而走,这时,有不少家长上前询问上书院的条件。 江不晚的要求很低,每位孩子只需给她一挂肉即可。 当然,如果连一挂肉都给不起,还是别来上学了。 倒不是江不晚歧视穷苦人家,而是在这个时代,读书是一件奢侈且需要长期投入的事情。 如果让一个穷苦的家庭供一个孩子读书学习数十年,而且不一定可以看见回报,反而是害了他们一家,地里粮食总是要有人种的。 第一天,江不晚收到了三位学生,虽然不多,也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未来她书院的三十个座位,一定可以坐满。 江不晚的书院如火如荼的开张了,向来宁静的街道上也传来了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 街上乱跑的孩子和闲坐的镇民们都不由被江不晚的讲课所吸引,随着站在墙角听课的学生越来越多,教室里坐着的孩子也越来越满,而孩子们的变化刻在每一位家长和街坊的心中。 人们对江不晚从一开始的不信任和不屑,到现在见了面也会恭恭敬敬的唤一声江夫子。 ------------ 二十二 游湖 江不晚表示很开心,她从先前的向夫人成了江夫子。 她的学堂上六休一,每日只上半天。 这天,正好是一个休沐日。 江不晚起床穿好衣服,照例披散着头发推门去隔壁找向之寒。 她睡眼惺忪的坐在镜子前,说,“今天学堂休沐,我今天可以陪着夫君了。” 向之寒动作熟练的为她挽发簪花,铜镜中倒映出她温婉秀美的脸,身后是向之寒削瘦的腰身。 他倾下身子,眉眼温柔,“晚晚,听说城南的荷花开了,今日我们去城南游湖如何?” 这段日子,江不晚一直忙于学堂的事,他们二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每日只见两面,名为夫妻,实为室友。 向之寒没有忘记他下界的初心,他已和江不晚相处半年之久,但秘宝上所说的话,他还是不甚明白,而和江不晚相处的日常中,他虽境界偶有松动,但距离飞升,到底还差一截。 他须得加快进展了,总不能真的和她在凡间做一世夫妻吧? 虽说他寿数延长,在她身上浪费一世,也无不可,但他怕一世过后,他还是堪不破其中缘法。 “好啊。”江不晚望着镜中梳妆整齐,满头珠翠的女子,道,“夫君,我上次说要回我家去看看,可否缓些日子?” 向之寒一听,心中一喜,他还正愁该怎么给江不晚安排一个家呢。 “如今我学堂刚开没多久,那些孩子各个好学,望着他们一双双求知的眼睛,我实在没有办法舍下他们。” “我们还是等年关放假的时候,再回家可好?” 江不晚回头,对上向之寒深邃潋滟的眼眸,院中的栀子花香顺着窗柩钻了进来,在他们身边静静流淌。 两人四目相对,挨的极近,他一只手落在她耳边为她挽去一旁的碎发,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道,“依你。” 向之寒的皮相无疑生的极好,近距离观看,他的睫毛又长又翘,像是两把漂亮的羽扇。 窗外鸟雀叽喳,屋内寂静一片,只有他们浅浅的呼吸声和沉着有力的心跳声。 向之寒另一只垂下的手无意识的碰上她的手指,两人的手慢慢纠缠紧握。 她仰着头,白皙修长的脖颈呈现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像是湖面美丽孤傲的白天鹅。 向之寒望着她的眼睛,身子不自觉的向下倾,两张脸挨的越来越近,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有点痒,有点热。 二人鼻尖相碰,彼此目光纠缠,呼吸缠绵,他覆在她脸边的手抖了抖,眼睫微颤,闭眼吻上她的唇。 “向哥哥~”清若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有人来了~” 两人如梦初醒,向之寒惊慌的站直身子,松开她的手,他的心跳的极快。 他缓了片刻,答,“你告诉他,今天不营业。让他去另外二家医馆看病。” “知道啦。”清若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向之寒看了几眼门外,然后调整情绪重新看向江不晚,他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尴尬和困惑,以及几分羞涩。 江不晚低垂着头,红霞攀上脸边,闭嘴不言。 向之寒舔了舔唇边,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刚刚那一吻只差一点点就吻上了。 他说不出是庆幸还是遗憾,只知道眼下他心跳如雷,心中燥热。 一室宁静,向之寒率先打破僵局,问,“晚晚,我们现在出发?” “好。”江不晚颔首,应道。 这一次出行,清若极有眼力见的要求主动留在家中,向之寒和江姐姐这几日一直在忙,都没有时间温存,眼下好不容易有时间一起出门游玩,她若是一起跟去,岂不是成了小拖油瓶。 向之寒临行前,对清若说,“你留在家中,认真识记药材,我回来考你。” 清若扬眉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向哥哥放心,我在家一定认真记。“ 江不晚:“饿了就拿着钱去街上买饭吃。” 她说完又给清若留下了些许银钱让她拿着去吃饭。 清若把钱紧紧攥在手里,她一会看看手里的钱,一会抬头看看他们,咬着唇,似乎是有话想说。 “怎么了?”江不晚问。 “如果我是向哥哥和晚晚姐的小孩就好了。”小清若说。 如果她是向哥哥和晚晚姐的小孩一定会很幸福吧。 “你虽然不是我们的孩子。”江不晚温声说,“但我们仍然是一家人。” 清若眨眨眼,说,“我知道啦。” 清水镇的城南有一面湖,名约莲雾。 湖水清澈,宛若翡翠,湖边又种了很多荷花,是清水镇夏日赏景必去的地点,每年夏日,临安县附近的文人墨客们都会相聚于此,赏景作诗,登高望远。 江不晚和向之寒还未到湖边就已在沿路遇见不少书生打扮的文人,他们人手一把折扇,谈天阔地。 江不晚因着学堂一时,算是将本地文人几乎都得罪了个遍,他们见不惯江不晚作为一名女子还做起了夫子,尤其是学堂还发展的不错。 他们嘴上说江不晚身为女子抛头露面,不知检点,实则不过是嫉恨罢了。 嫉恨她女子之身却还这般出色,嫉恨在这艰难的世道,他们满腹文章却无用武之地,而江不晚却以女子之身将学堂办的有声有色。 或者说他们的内心深处也在害怕,害怕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走上街头,抢占本该属于他们的资源,掠夺本该属于他们的机会。 “那位就是你们镇的江夫子?” “哼,什么夫子不过是教小儿认字罢了。” “她夫君也不管她?我若是她夫君定要让她知晓三从四德四个字怎么写。” “牝鸡司晨,阴阳颠倒,难怪如今天灾频出啊,这是上天降下的责罚。” “要我说,自打前朝起有了女子入仕的先例后,这天下就不太平了。” “石兄说的极是啊。” 书生们的议论声纷纷落入他们二人耳中,向之寒微微皱眉,这就是如今凡间的读书人吗? 他眼带厌恶的看过去,哪怕他也同为男子,但也对这些人生不出半分好感,反而厌恶至极。 天下出了问题,不想着办法解决,反而在这儿宛若长舌妇一般说三道四,还把罪责推在女人身上,当真是可笑至极。 “晚晚。”向之寒低声说,“你莫要管别人怎么说,我永远支持你。” ------------ 二十三 赤石之心 “旁人之见如荧荧鬼火,万魔扰心,我自有赤石之心,凌霄大道。” 江不晚抬眸,眼神不似平时的娇羞与做作,而是一片坦然洒脱,他一时怔在原地,他很少见到这样的她,像是坚毅无谓的女战士。 “又何惧他人之见?” 向之寒轻笑,“是我小瞧娘子了。” 向之寒不愿破坏今日兴致,明面上并未为难他们,但在暗处还是给那几位骂得最狠的书生施了术法,倒也不是什么狠毒的法子,只是会让他们倒霉几天而已。 可他们不找麻烦,麻烦却找上他们了。 他们刚走到湖边的水榭坐下观赏湖中荷花,水榭另一边围着三三俩俩的书生文人,赏荷作诗,其中有一人曾在街上落败于江不晚,他一直暗恨在心,借机报复,今日县中大才都在此间,难不成还比不过江不晚吗? “江夫子。”那人远远的和江不晚打招呼,皮笑肉不笑,“真是有缘啊,没想到能在此地见到夫子。” 他们同行的文人们看了过来,几人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并未言语。 那人接着道,“诸位可莫要看错人啊。” “我说的夫子不是这位男子,而是这位夫人。” 同行的几人眼神瞬间变了,不过到底是在县里出名的文人,并未像当日在清水镇街边的人一般出言诋毁,只会别过头去,眼神不屑。 “诸位可莫要瞧不起我们这位江夫子,她可是我们镇的大才啊。”那人说,“莫说是我,连我们县的其他学子也不是江夫子的对手呢。” 他说着,摇摇头,道,“江夫子当日在街边舌战群儒,大杀四方呢。” 他虽嘴上在夸江不晚,但她瞧得分明,对方眼中全是恶意。 同行中果然有一位率先忍不住,道,“不过是位女子,文博兄言过其实了吧?” “青山兄,我可句句属实,兄若不信,大可在我们镇上随便发问。” “真有这么大的本领?”那人眼神傲慢的看向江不晚,眼角眉梢都是对江不晚的挑剔。 江不晚懒得听这家伙挑拨离间了,若是她再待下去,等会那些人就该找她的麻烦了。 “夫君,我们先走吧。” “好。” 向之寒:这些扫兴的家伙,他该给他们下一个禁言术。 “江夫子慢走啊。”蒋文博叫住江不晚,“这几位都是县上的大才,江夫子才思敏捷,满腹经纶,不如同我们一起作诗如何?” “作诗?”江不晚神色平静的说,“我并不擅长做诗,还是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文博兄,这位就是你说的了不得的江夫子?连作诗都不会还做什么夫子,简直是误人子弟。” 江不晚不欲再理他们,转身欲走,忽有一人迎面而来,高声道,“怎么,不会作诗就不能做夫子了吗?” “天下学问若千,并不是只有作诗这一项。” 来人一袭浅紫色锦袍,腰佩玉环,头戴宝饰,一看便是位大户人家的公子。 “你是何人?”蒋文博问。 来人躬身行礼,道,“小生姓崔名靖,字伯然。现任河道员为河道总督杨策副手。“ 在座的诸人虽有功名在身,但还并未领职,依旧是一介白身,听到来人是官身不说,还在河道总督这样的大官手下做事。 众人皆诺诺不敢言,生怕得罪了他。 “见过先生。”崔靖看向江不晚,弯身对江不晚行了一个极其恭敬的晚辈礼,“学生冒昧前来,望先生见谅。” “学生?”江不晚道,“我可不记得有收过你。” 崔靖抬头,甜甜一笑,颇有几分赖上她的意思,“先生曾授我师杨总督大略,又让我师杨总督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您,师父事忙,派我来和先生请教。” “如此,我不就是先生的学生了吗?” 崔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他的话,一字一句都被在场的其他人听了去。 几人本就惊奇于崔靖对江不晚的态度,又听了崔靖的话,心中大惊。 江不晚竟然还是杨总督的先生?! 这下,他们面面相觑,眼中皆是后悔之意。 他们寒窗苦读多年,不就是为了在仕途上一展宏图吗?结果还没入官场呢,就得罪了河道总督的师父,日后他们还怎么在官场上混?别说混了怕是连官场都进不了了。 几人面色发白,尤其是一直讥讽江不晚的蒋文博,他是肠子都悔青了啊。 他招惹她做什么啊?! 希望江夫子宽宏大量原谅他。 江不晚笑,“杨策倒是派个嘴甜机灵的人来。” 向之寒满脸困惑,他悄声问,“晚晚,你什么时候认识河道总督了?” 看起来还教了河道总督了不起的东西? 他甚为好奇,江不晚到底对河道总督说了什么,能让一个大官这么看重她,甚至拜她为师。 江不晚:“在临安县的时候啊。” “我告诉了他一个治河的好法子和一本书,他就说要拜我为师了。” 向之寒眼神惊奇,治河?江不晚还懂治河? 他回想起当日在临安,江不晚似乎就与那位青年聊的颇为投缘,言语间对青年治理黎河的想法颇为推崇。 原来是她早有对策啊。 “先生,这本书我带了一份手抄本。”崔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此书妙绝,堪称治河第一书,只是内容深奥,有些地方师父和我都不太明白,但师父如今正忙着在南边治河,所以无法亲自前往请教,特意派了我来和先生请教。” 崔靖在半月前就已经出发了,今日紧赶慢赶总算赶到清水镇,找到临安堂。 他听女童说江不晚刚走,生怕又出变故的他,连忙跟上江不晚的脚步,方在此地追上她。 “我明白你的来意了。”江不晚说,“我在清水镇开了一间学堂,上午教孩子们认字,不如你暂且留下,上午在学堂帮忙,下午我在与你细讲这本书的内容,如何?” 崔靖大喜,原本他还担心江不晚性子古怪不肯教他,没想到江不晚这般好说话。 ------------ 二十四 怀疑。 因着崔靖的缘由,他们剩下的游湖再无人敢对着江不晚指指点点,说些什么了。 但就算没有那些讨厌的书生打扰,这趟游湖,对于向之寒来说,也并不愉快。 原本定好的二人行,身后却跟了一个小尾巴。 崔靖像是少一根筋一样,丝毫没有尴尬的觉悟,相反一路上侃侃而谈,问东问西。 向之寒几次三番看向崔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有种想用东西堵上的欲望。 向之寒:“崔兄还真是善谈啊。” 崔靖大大咧咧的说,“我在河道上常和河工们聊天,都是练出来的。” 他似乎丝毫没有听出向之寒言下之意,反而还很骄傲。 江不晚看着向之寒有苦说不出的模样,非常没道德的低头捂嘴偷笑。 向之寒察觉出江不晚的笑意,报复性的捏了下她的掌心,不疼但泛起阵阵酥麻。 两双手轻轻触碰,一点点的试探,不知是谁率先握上对方的手,两人十指交缠,紧紧相握。 夏季本就炎热,不多时,两人掌心出汗,又湿又黏,如果忽略心中的悸动,其实并不算舒服。 江不晚抬眸看向之寒,他似有所感,低头相视一笑。 他们十指交握,但各自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江不晚心不在焉的陪向之寒,心中暗自想着其他事情,她本以为杨策已是人间少见的妙人,没想到眼前的崔靖也给了她很大的惊喜。 她看得出来,崔靖和杨策都是一心为民的痴人。 河道一事艰难,若非一心为民之人,他们大可贪着朝廷的银钱糊弄了事。 反正年年发大水,此乃天灾,淹田淹房淹百姓淹不到他们河督府的衙门,但他们二人一人为治河,堪遍天下河道,一人则不远千里潜心求学,崔靖虽穿的贵人模样,可他那双粗糙的手,一看就是常年在河道上干活遗留下来的。 如今她最缺的就是像杨策和崔靖这样的人才,上界仙神沉醉情爱,不理事务,为保住他们职位,还封堵了两界飞升的通道。 她若想改变上界的局面,仅靠她一人之力不够,她需要新鲜的血液。 只不过,此事急不得。 因着有了崔靖的加入,兼之向之寒也看出江不晚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三人便简单乘船游了一圈,然后上岸吃了个午饭,便打道回府。 崔靖因为要留在江不晚身边学习治河方策,所以暂时借助在江不晚家中。 “学生如今住在先生家中,日后又要劳先生指教。”崔靖从袖中掏出一袋银子双手捧上,“这些银子全当是学生的孝敬。” 江不晚也没和崔靖客气,动作利索的收下了银子。 “先说好哦,住我这儿可以,但我们不管饭。”江不晚为免崔靖多想,道,”不是我舍不得给你添上一副碗筷,只是我和夫君都不会做饭,所以一直是在外面吃。” 崔靖一脸跃跃欲试,“我会做饭,以后我可以负责给大家做饭。” “做的好吃吗?”江不晚狐疑的问,自从经历过向之寒的厨艺后,江不晚现在对非专业人员,尤其是男性的厨艺已经非常怀疑了。 崔靖大大咧咧的说,“大家都说我做的好吃,这样吧,晚上我给大家做一桌尝尝。” 江不晚想了想,道,“也好。” 她从崔靖给她的钱袋中又拿出了一锭银子给崔靖,“你拿这钱去买菜吧。” “不用,不用。”崔靖连连摆手,说,“我身上还有银钱,不劳先生破费。” 他说完,便拱手告退,走的匆匆,似乎生怕江不晚把钱硬塞在他手上似的。 江不晚笑着将银子又放回钱袋,这算什么破费?反正都是他的钱。 江不晚收好钱袋,转身就瞧见站在廊下正看着她的向之寒。 天边云朵似火,映照着整个小院都是金灿灿的,向之寒身上亦拢了一层金光,他站在那儿不动时,宛若一尊神像,深邃的桃花眼有情又似无情。 “夫君?”江不晚走上前,她顺势趴在阑干上,撑着脸仰头看她,“你站在这儿做什么?看夕阳吗?” “看你。”向之寒说,“夕阳不及娘子万千。” 暮色落在她仰起的小脸,晶亮的眸子含着笑,脸颊不自觉的攀上朵朵红云,羞道,“夫君也学坏了,惯会拿好听的话唬我。” 向之寒倾身,微凉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晚晚,我竟不知你对河道有如此之深的见解,就连河道总督的副手都以你为师。” “从前的事,你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江不晚对上向之寒深邃的目光,虽然知道向之寒一定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但她半点也不慌。 “关于以前的事,我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江不晚说,“但奇怪的是,我脑子里总会突然想起许多知识。” 无论向之寒说什么,她就说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若怀疑她的身份,让他自己慢慢想去吧。 难道还会杀了她不成? 杀? 江不晚心头一喜,她怎么没想到呢,她是历劫啊! 不经历坎坷磨难怎么能叫劫?还是什么劫比被所爱之人亲手杀死更坎坷了? 她想通这一关窍,兴奋的心跳如雷,是不是让向之寒亲手杀了她,她的情劫就结束了? 转瞬的时间,江不晚已经在心中给自己安排了好几个剧本了。 向之寒垂眸,目光晦涩的落在她张张合合的红唇上,这张嘴说出的话,到底有几句真,几句假? “那本书呢?”向之寒问,“从何而来?” 江不晚眨眨眼,眼神无辜,“那天我和杨策聊天,我脑子里就突然冒出来许多内容,然后我又把它誊写下来的。” 向之寒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用那双黑色的眸子静静看着她。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先前莫名对她怀有敌意的邪物和过人的身手以及远超常人的学识。 他的手慢慢向下摸到她的命门的位置,只要他肯,只需手下一个用力,江不晚便会立刻殒命。 江不晚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脸上还是一片娇羞之色,这是要杀她? 向之寒在那儿停顿片刻后,放下手,“当真玄妙,若不是晚晚从前看过的知识,便是神仙所赐了。” 江不晚有点失望,原来他不是想杀她,只是从命门处再一次试探她的身份而已。 ------------ 二十五 他可真是个小天才。 江不晚笑眼盈盈,“说不定真是神仙呢。” 向之寒笑了,他抬手轻敲江不晚的额头,“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还装着什么。” 江不晚甜甜一笑,攀上向之寒的胳膊,道,“我的脑子里当然装的全是夫君一人了。” 向之寒低头,她的眼睛专注深情的看着他,仿佛满心满眼只他一人,他就是她全部的依靠。 他想,是他太多疑了吧。 江不晚就是江不晚,一位普通的凡间女子,一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凡间女子。 向之寒想到这儿,心间隐隐做痛,愧疚难当,她拿他当夫君,可他却不是她的良人。 等他大道得成,必许她来世百岁无忧。 “晚晚,我来教你绾发吧。” 江不晚问,“为什么?夫君以后不帮我绾发了吗?” “我若日后不在你身边。”向之寒顿了顿,说,“你也能自己梳妆,不至于披头散发。” “我不学。” “日后夫君去哪,我去哪。”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好,一直在一起。”向之寒牵上江不晚的手,拉着她一同在游廊前坐下,共赏残阳下的桂花树,轻嗅玉桂清香。 崔靖没有撒谎,他的厨艺确实很棒。 晚间他做了三荤三素兼一汤,色香味俱全,比来福楼的菜还要好吃。 小清若今日更是多吃了三碗饭,吃的小肚子圆鼓鼓的。 江不晚吃饭向来是吃饱即可,今日也不免多吃了几口。 “崔靖,你做的饭真不错,一点不比大厨逊色。”江不晚赞道。 崔靖满脸喜色,”先生喜欢,日后学生日日做。” 向之寒神色淡淡,吃起饭来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模样。 对他而言,无论是崔靖做的美味还是他亲手所做的咸甜不分的菜都是一个味道。 崔靖见向之寒几乎没怎么吃的碗,问,“向大夫是觉得我的菜不合胃口吗?” 向之寒摇头,“你做的很好,我只是向来吃的少。” 他说完,侧眸看向正在啃排骨的江不晚,心中莫名一涩,他回眸定定望着面前鲜嫩的蒸鱼,老李头的儿子会做饭给娘子吃,如今新来的崔靖也会做菜。 别的男子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向之寒执拗的劲又犯了。 他向来要求事事完美,别人能做到的事,他也能。 可能向之寒自己都没发现,他会这么在意此事,其实只是想给江不晚留下一个好印象。 “向哥哥向来吃的少。”清若说,“每次去酒楼,向哥哥也是吃的最少的。” 崔靖闻言,眼神惊疑,他常常给大家做饭,向之寒是他见过吃的最少的人。 这人还真是有点古怪呢。 当然,这话崔靖没敢直接说出来。 一顿饭毕,清若收拾碗筷,向之寒洗碗,江不晚则去给大家准备晚上会用到的热水。 入夜,大家正要各入房间休息,在院子里走路消食的崔靖惊奇的看见向之寒和江不晚分别走向不同的房间,他眼中划过一抹困惑,问道,“先生,你不和向大夫睡一起吗?” 他来时,听过江不晚和向之寒的事迹,江不晚身负大才,向之寒则是医术高超的神医,凭借一己之力挽救了一座城的性命。 他们夫妻二人在临安县早已出名了,人人都道清水镇有对神仙眷侣,夫妻恩爱不疑,郎才女貌。 可人人称颂的恩爱夫妻,晚间竟然不住一起吗? 崔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在二人耳边,面对崔靖,他们不好和糊弄清若一样糊弄他。 其一崔靖是成年人,其二崔靖是朝廷的人。 如今的凡间对于男女之事管理极严,像他们这种假夫妻的情况若是暴露出去,重则会被当作敌国奸细抓入大牢,轻则也会被周边的人指指点点,辱骂驱逐。 向之寒和江不晚虽不是凡人,但他们如今在凡间生活,自然是需要遵守凡间的规则。 江不晚看了看向之寒,果断把锅甩给向之寒,说,“夫君晚上会打呼噜,吵得我无法入睡,所以我们暂时分开睡。” “这怎么行?”崔靖上前一步,热心肠的劝道,“夫妻长期分床而睡,感情会变淡的。” 崔靖说完又看了看向之寒,低声对江不晚说,“我看向大夫生的俊美,先生若是不抓紧点,保不齐他的心就飞了。” 向之寒:听力太好真不是件好事。 崔靖说完,高声道,“崔某不才,家中有一祖传秘方,专治打呼,正好可以给向大夫用上。” 江不晚:“呵呵呵,还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崔靖颇为自豪的拍了拍胸口,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说,“待我取来。” 崔靖说完,便一头钻进厨房。 他心里喜啊,他可真是个小天才,刚来第一天就帮先生解决了一件大事。 江不晚莲步轻移,红着脸对向之寒,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把他带回来,会对我们的生活有影响。” 向之寒摇摇头,说,“不怪你。” “平常夫妻本就该住一起。” 向之寒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愣住了。 江不晚不知真相,便也罢了,他怎么能也这么想呢? 他垂下眼帘,月光在眼下留下淡淡阴影,他的心告诉他,他似乎并不抵触和江不晚共处一室,他心中甚至还有几分淡淡的喜悦。 他不可抑制的摸上自己的心口,这难道就是情吗? “来咯。”崔靖从厨房里拿出一个新鲜的橘子,他掰下一瓣橘皮递给向之寒,说,“向大夫,你把这块橘皮含在嘴里,保证今晚不会再打呼噜。” 向之寒接过橘皮,温声道谢,“多谢崔兄。” “不谢不谢。”崔靖说,“你快和先生歇息吧。” 两人在崔靖的注视下,一前一后的进了向之寒的屋子。 由于崔靖一直在外面走动,向之寒甚至不能再去拿一床被子。 不过好在如今是夏季,夜间不盖被子也没事。 向之寒的房间,她每天早上都来,但她还是第一次晚上来。 她坐在她每日白天梳妆的镜子前,静静看着镜中双颊含春,眉眼盈盈的女子,她并不是多么看重贞洁之人,如果是和向之寒,她并不介意。 ------------ 二十六 你的耳朵和辣椒一样红。 向之寒沉吟不语,半天,他闷葫芦似的嘴,终于开口说话了。 “晚晚,我去给你打水。” 江不晚拽住向之寒的衣角,眨着眼,问,“夫君,怎么我一和你独处,你就要去打水?” 向之寒垂眸,压根不敢看江不晚的脸,上一次共处一室,他尚且问心无愧,可这一次,他。。 向之寒耳边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她温软的小手握上她的手,整个身子倾向他,她身上独有的幽香若有若无的往她鼻尖里钻。 单身多年的向之寒,第一次深刻理解了软玉温香四个字。 难怪。。难怪他那风流的师弟总爱流连于女人堆里。 “夫君,你嘴上总说什么等礼成,但我们不说,在清水镇人人都拿我们当夫妻。”江不晚歪着头斜眼看她,温柔如水的眼眸中带了几分女人独有的娇媚,“夫君,其实你是不是一直在害羞啊?” “没。。没有。”死要面子的向之寒,怎么可能会承认,他在害羞。 “那夫君怎么连看我一眼都不敢呢?” 向之寒闻言,抬起眼皮,深邃的目光对上她那双含情目,他面上强壮镇定,耳朵却一寸一寸的红了,尤其是耳朵尖尖红的是娇艳欲滴。 “晚晚胡说什么呢,我天天在看你,何来不敢看一说。” 他简直是坐立难安,他的心告诉他,他并不讨厌江不晚的触碰,甚至,甚至还很喜欢,想要再靠近一点,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可。 他是要求大道之人,怎能耽溺于儿女情长呢? 江不晚抬手,猛然捏住向之寒的耳朵,打趣道,“你的耳朵红的和街边挂的红辣椒一样,还说没有害羞?” 他的耳垂本就敏感异常,他不禁颤了颤,炙热似乎从耳朵一直传到了他的心。 这般私密的地方,从前还从未有人碰过。 “好了,不为难你了。”江不晚松开手,笑着说,“你去打水吧。” 晚间,江不晚照旧占据了床的位置,向之寒则在屋内的软榻上过日。 他是修士,耳聪目明,五感过人,内室里江不晚清浅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的传入他耳中,仿佛是在他耳边一样。 安静的黑夜里,向之寒似乎又闻见她身上的幽香。 他舔了舔唇,今天的夏夜怎么有点热呢? 江不晚是河道总督的师父,如今河道总督的副手崔大人就在江夫子的鸿蒙学院念书,这条消息和张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整个清水镇乃至临安县甚至还有逐步蔓延的趋势。 一时之间,鸿蒙书院成了香饽饽,谁都想来读。 如今的鸿蒙书院,每天都围着一大帮子书生排在鸿蒙书院的门口,祈求成为江不晚的学生。 江不晚明白这些人大多数人并不是为了她的学识而来,而是为了崔靖,为了河道总督的大官。 “先生,你为何不收那些书生呢?”崔靖不解的问道,“以您的才学,每日教小儿认字实在太可惜了。” 江不晚:“那些人为功名利禄而来,我这儿不适合他。” 其实人各有有志,或为财亡,或为名累,无论是怎样的选择,也不存在谁卑谁贱的想法。 有人灿灿如朝瑰,有人默默如蝼蚁,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于江不晚来说都是众生。 她不肯收他们也是真的为他们考虑,她所收之徒,一不看天资,二不看家财,只有一点,是否有一颗为民的心。 崔靖也跟了江不晚一段时间了,他知晓江不晚的本领远不止河道一事,她的所涉包含有农业,军事,民生,甚至兴国之策。 在他看来,以江不晚的本领便是做帝师,也是绰绰有余。 但她偏偏除了她以外,整日将时间浪费在那些牙牙学语的孩子身上。 他自然也懂得教育从娃娃抓起,可他们也太小了,认字这种活,随便找个秀才都能教。 崔靖闻言,虚心求教,“那先生,想要收什么样的徒弟呢?” “你且再等等。”江不晚笑答。 南方水患已平,河道在杨策的治理下,已然井井有条,只是他遇见了一个大问题,缺钱。 修河向来费钱,而如今的朝廷天灾不断,五谷不丰,又哪来的钱呢? 杨策急的是屁股着火,若是没钱,所有设想和计划都成了空中楼阁,他几乎借遍了官场上的朋友,可所筹之款依旧少的可怜。 他想到身负大才的江不晚,手书一封,向她请教。 江不晚只回了她三个字,「卖淤田。」 杨策是聪明人,他知道怎么做。 果然,杨策在收到江不晚的回信后,立马有了想法,上奏请旨,获得天子首肯后,河道上的钱终于可以自负赢亏了,甚至还有余钱。 杨策并未贪功,他本想告知天下,这般绝妙的法子是一位清水镇的夫子想出来的,但却遭到江不晚制止。 她并不想太张扬。 但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人人都言,杨策那个死脑筋怎么会想出这么好的法子? 众人在推断中,锁定了远在偏远小镇的江不晚,毕竟杨策曾经最信任的副手正在跟着这位学本事呢,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清水镇消息闭塞,江不晚还不知晓本欲低调的她,大名早已传遍五湖四海,甚至有了一大批有学之士,前来切磋拜会。 而这些人中,有不少是江不晚想要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暂且按下不表,我们将目光暂且看向向之寒。 他最近很困惑,他能感觉到自己对江不晚的情绪一日比一日热烈,他每每看见江不晚和崔靖侃侃而谈时,心中还会翻涌出一股名为嫉妒的陌生情绪。 他感觉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陌生,而这种陌生让他惶恐。 从前他的人生一成不变,一间寒洞,一柄剑,他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大道飞升是他唯一的执着,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这种猛烈负面的情绪让他变得不可控,他常常会感到沮丧和难过,又常常会因为江不晚的靠近而开怀。 他不喜欢这种改变,或者说,他害怕这种改变。 ------------ 二十七 石像 他悄悄回了趟宗门,他心中有惑。 青山缭绕间,向之寒跪在白玉铺呈的大殿之上,他的面前是一尊老者石像。 石像约莫五尺,长须长眉,面容慈悲,石像雕的很细,你甚至能看到他的每一根头发丝和每一根胡须,还有微微凸起的眼球和脸上的皱纹,仿佛它不是一尊石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师父。”向之寒对着石像说,“徒儿有惑,求师父解答。” 说来可笑,向之寒是如今修仙界毋庸置疑的第一人,虽说他在外名声不显,甚至不如他那浪荡的师弟,但若论实力,无人与之匹敌。 但这样厉害的人物,居然会对着一尊石像喊师父,求着他解惑,难道石头还能说话不成? 石头说话了。 “之寒,天机让你勘情,你觉得如何勘?” 向之寒摇头,“徒儿不知。师父,我不想勘了,也不想管什么命定之人了,我回宗继续修炼好吗?” “我一定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飞升上界。” “胡闹!”石像厉声道,“你以为我们不能飞升上界是不够努力吗?” 向之寒愣在原地,他极目看去,石像后还有大小不一的石像上百尊,他们或男或女,或老或少。 “之寒啊,莫要胡闹,你想选择的这条路,我们都替你走过了,不成。” “那密宝是青云宗的先贤大能所留,可勘天机,凡它所言,必定为真。” “之寒,你不止是我们青云宗的希望,更是全修仙界的希望,一千二百年了,我们下界却无一人飞升,而眼下唯一的机会就在你身上。” 向之寒笔直的跪在地上,眼中划过几分挣扎,咬了咬牙,道,“徒儿明白了。” “我知你一心向道,不解情爱。”石像说,“你此次来,可是对那女子动了心?” 向之寒的眼神困惑又迷茫,“我。。我觉得我最近有点不像是我自己了。” “哎。”石像长长一叹,答,“之寒,你若想勘情,须得先入情,暂且放下你的枷锁,凭借你的本心去做,去爱。” 向之寒还想再问,石像却低声道,“走吧,走吧。” 向之寒又在石像前跪了片刻,然后起身理了理长袍,向外走去。 他垂眸思索,入情? 他似乎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一位手执折扇的风流青年迎面而来,他满身酒气和脂粉香,笑着问,“师兄,我教你的法子可有用啊?” 他挤眉弄眼的问,“那小娘子定然对你爱的无可自拔了吧?” 向之寒想到他先前学他时,江不晚那满脸嫌弃的表情和那句是不是眼睛进虫了。 他捏了捏指尖,答,“师弟,你那些招数不是对所有女孩都有用。” “晚晚,她,很特别。” 青年盯着向之寒看了半晌,接着大笑,他笑的前胸贴后背,笑的直拍扇子,“你惨啦,你坠入爱河了。” 向之寒:。。。 他心中不悦,欲转身就走,坠入爱河,怎么能叫惨呢? 师父让他凭借本心好好享受这场爱,卸掉枷锁后的他,想起江不晚心底都泛着甜。 这明明是世间最快乐的事,怎么会惨呢? 此时的向之寒,还不知晓,情爱一事像是裹着糖霜的砒霜,甜腻入心下包裹着的却是让人肝肠寸断的毒药。 “哎,哎,哎。别走啊。”青年拦住向之寒,道,“快和我说说,你那小娘子。我真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把咱们石木之心的师兄迷成这样?” 向之寒本不想理他,但他听见对方在问江不晚,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笑,有了和他慢聊的心思。 他正要说话,远方的山头突然传来一声姑娘的爆呵,“林如风!你给老娘滚出来!你有了老娘居然还敢勾搭别的姑娘?!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林如风脸色一变,忙道,“师兄,莫说我来过!” 林如风说完,转身躲进了身后的大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子单手捏诀,缩地成寸,转瞬来到向之寒面前,她气呼呼的问,“看见林如风了吗?” 向之寒老实点头,卖师弟卖的毫不犹豫,他指了下殿内,答,“在里面呢。” “谢过向师兄了。” 女子说完又冲进了大殿,可她在大殿内找了许久,也不见林如风的踪影。 不消片刻,她又单独出来,大声喝道,“林如风,你有种一辈子别出来。” 她说完,转身就走,和她来时一样,风风火火。 他这位师弟,别的本领不敢说第一,但这遁术的本领,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只要是他想躲起来,没人能找得到他。 女子走后不久,林如风又出来了,他一看见向之寒就冷哼一声,道,“我就知道师兄无情无义,转瞬就把我的去向卖出去了,还好我遁术高明,不然就她抓住了。” 向之寒:“此事本是你对那位姑娘不住,若得一心人,便该忠贞不渝,你怎可朝三暮四?” 林如风晃晃扇子,答,“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给每位女孩一个家。” 向之寒:。。。 他刚刚就不该和他多说半句话。 他转身就走,却又被林如风拉住,“哎,师兄,师兄。” “你还没给我说你和那位姑娘的事呢。” 向之寒忍着一脚踹死他的冲动,答,“你应把心思放在修炼上,而不是这些无用的杂事。” “修炼?”林如风讥笑一声,“努力修成石头人吗?” 他话音刚落,气氛陡然凝固,林如风也自知说错了话,道,“师兄,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向之寒吐出一口浊气,答,“道什么歉?” 他看向大殿深处密密麻麻的石像,“你说的本也是事实。” 诚如师父所说,一千二百年了,没有一人飞升成功,初时,修士们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可后来他们发现似乎是这世界的天道不让他们上去。 但修士与天争,与地斗,哪怕前路渺茫也无人退缩,他们为着心中的大道,一个又一个的渡雷劫,飞升。 可无一例外,皆以失败告终。 在失败的修士中,有一鬼才,他研制出了一门功法,可在飞升后保你灵魂不灭,但肉体却会化为一尊石像。 至于解药?没有。 飞升本就是必死的局面,如今有一法子可保灵魂不灭,虽为石像,但也总比什么也不剩下的强。 或许有朝一日,待下一位修士飞升,可以帮助他们这些已经化为石像的修士获得解脱,帮助他们这些失败的修士们,问一问上天,到底是为何不让他们飞升? ------------ 二十八 热闹的清水镇 林荫小道上,两位少年并肩而行,一高一矮,一白一黑。 高个的黑皮少年一头柔顺的墨发用一根红绳高高束起,他鼻梁高挺,一双异色的瞳孔闪着耀眼的光,他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问,“小殿下,那清水镇的江夫子有那么神吗?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稍矮些的少年,面白如玉,头戴金冠,一双凤眸炯炯有神,带着专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慕白,在外莫唤我殿下,当心暴露身份。” 慕白撇撇嘴,说,“这儿不是没人吗?” 慕白对上谢南宁黑沉沉的眸光,瞬间败下阵来,双手摊开,答,“好,好,好,我知道错了。” 两人赶到清水镇时,镇上已经来了很多慕名而来的人,他们混在人群中暗自打听关于江不晚的消息。 镇上的人对江不晚赞誉颇多,说她教孩子教的很好,人也很有耐心。 他们还了解到江不晚的夫君向之寒也是一位远近闻名的神医,先前临安县的疫病,就是他治好的。 慕白咬着苹果,说,“比起这位江夫子,我对她的夫君向之寒更感兴趣。” 慕白每天打打杀杀,身边若是有位神医在侧,他的生命安全也能得到更好的保证。 谢南宁:“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近来清水镇多了许多外地来的旅人,他们操着不同的口音,但言行举止间皆透着一股子文人的书生气。 而这些旅人都有同一个目标,江不晚。 江不晚无论是在家还是在鸿蒙书院,都会有人上门求见,如果只是两三个人,倒也无妨,可江不晚在这短短二天已经见了十来个人了,如今人数非但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江不晚实在无心应对,想了想,决定举办一场宴会,将这些想要求见她的人约在一天。 江不晚刚摆脱那些读书人回到家,结果又听见药堂前面聚着不少来找她的书生,搅得向之寒都不能好好给病人们看病了。 江不晚躲在门后,低声唤站在药柜前忙碌的清若。 清若听见江不晚的声音,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上前来,“晚姐姐,有什么事吗?” “你去给他们说,说我后日戌时会在鸿蒙书院举办晚宴,可以在那儿见到我。” 清若点头,说,“明白了。” “等等。”江不晚叫住清若,从怀中递给她几张请帖,说,“把这帖子给他们。” 鸿蒙书院虽大,但也容量有限,为了防止后日前来参宴的人数过多,所以今日她和崔靖二人连忙写了些请帖,以备不时之需。 “好。”清若接过帖子,然后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与那些等待的书生交谈,然后将帖子递给他们。 清若整日跟在向之寒和江不晚身边,该学的没少学。 只是待人接物一点,便与当时还在临安的小女孩已有了天差地别的改变。 正在写药方的向之寒听到清若的动静,抬眸看向门帘后的江不晚。 他清朗的面容柔和,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若不是他面前还有病人在,毫不怀疑他会当即撂下笔,起身去找江不晚。 江不晚对上向之寒含情脉脉的眼神,心尖一颤,默默放下门帘,向之寒这几天都不太对劲。 怎么说呢,之前的向之寒像是戴着镣铐起舞,他对她很好,但也看得出来,他一直在克制,甚至于回避江不晚的主动亲昵。 但现在的向之寒却变得黏人了很多,恨不得时时刻刻都与江不晚在一起。 江不晚从前还敢逗他,因为知道向之寒肯定会害羞的找理由避开他,但现在江不晚有点不敢了。 她不知道向之寒是会害羞的接受,还是会主动。。出击? 向之寒看完最后一位病人,药堂里的书生们也已纷纷离去,热闹的药堂转瞬沉寂下来。 向之寒起身道,“清若,关门。“ 他交代完后,就迫不及待的去后堂找江不晚,明明日日都相见,但他却怎么也看不够。 “晚晚。”向之寒在庭院找到正在伏案写字的江不晚,她面前是一张张请帖。 “药堂没有病人了吗?”江不晚抬头,问。 “没有了。”向之寒在她旁边坐下,他看看桌面上赤红的请帖,脑子里却突然想到,如果他和晚晚举办婚礼,婚宴的请帖是不是也这么写。 “真羡慕夫君。”江不晚说,“最近好多人来找我,弄得我都忙不过来。希望举办完这次晚宴,这些书生们能尽快离去,我们也能恢复往日平静的生活。” 江不晚絮絮叨叨了半天,也没听见向之寒说话,她好奇地侧头去瞧,向之寒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请帖,不知在想什么。 对了,向之寒最近的古怪还体现在,他会经常走神。 江不晚抬手在向之寒眼前绕了绕,说,“夫君?你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向之寒回神,“晚晚,我来帮你一起写吧。” “好啊。”江不晚揉了揉手腕,说,“我今天和崔靖写了半天也没写多少,写的我手腕都有点痛了。” 向之寒闻言目光看向江不晚手上的红痕,自然握上,然后轻轻的揉按她红肿的地方。 江不晚能感受到向之寒在按的时候,还往她的体内渡了灵气,温热的灵气在她疲劳的手指和手腕上打转,带走疲劳。 “舒服点了吗?”向之寒温声询问,手下的手白嫩温软,揉起来软乎乎的,让人爱不释手。 “舒服多了。”江不晚抽出手,晃了晃,说,“夫君真厉害,现在一点也不痛了。” 向之寒勾唇一笑,取下笔架上的一支笔,接过江不晚的请帖继续写,“晚晚,你休息吧。我帮你写。” 向之寒的字最大的特征就是端正,一笔一画,端方的像是印刷出来的似的,但偶尔出头的笔锋又会平添几分意外,像是平时正经的乖孩子,偶尔也会做出一些离经叛道的事。 “可是我还有很多份请帖要写哎。”江不晚指着地下厚厚一叠全新的请帖,说,“夫君一个人写的完吗?” ------------ 二十九 心乱 向之寒说,“保证你在明天用之前写完。” “哇,太好了,我终于不用继续写了。”江不晚开心的扑进向之寒的怀里,向之寒手里的笔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晃了晃,刚蘸好的墨悉数落在江不晚的脸庞和衣服上,白净的小脸瞬间成了个小花猫。 江不晚惊叫一声,委屈巴巴的说,“我的脸脏了。” 向之寒望着花脸的江不晚,强忍着笑意,用绢帕给她擦脸,结果墨汁越擦越大,整张脸都花了,向之寒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好啊,你敢笑我!”江不晚不服气的从桌案上拿出另一只笔蘸满墨汁,在向之寒脸上乱涂一气。 一时间,二人都成了小花猫,江不晚望着被她画成大熊猫一样的脸,笑得直不起腰,倒在向之寒怀里。 向之寒眼神宠溺,抬手摸了摸脸,说,“这下满意了?” 路过的小清若正要上前和江不晚说话,却被崔靖一把拎住后领子,说,“你现在过去做什么?” 清若:??? “走,跟我去厨房做饭去。” 深夜,江不晚已经躺在床上睡的香甜,向之寒则点着灯伏案写请帖,朱红色请帖上的字一笔一画。 已过三更,向之寒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伸了个懒腰,他将请帖摆放整齐的放在桌上,方便明日江不晚取用。 他回头,江不晚睡的香甜,许是夏季炎热,她嘤咛一声,踢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身上的衣服因为她来回翻滚,而有些松散露出领口的一片雪白。 向之寒不敢多看,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她柔和的脸上,然后悄声上前拉过被子的一角盖在江不晚的肚子上。 他吐出一口浊气,转身躺回自己的软榻上,可刚刚那惊魂一瞥,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从前虽从未碰过情爱,但他并不是什么也没经历过。 有一次,他外出清理邪物,那邪物生性淫荡,试图以美女乱他心智,可他望着赤条条的美人却始终心如止水。 向之寒摸上自己躁动不已的心,这就是情吗? 看见她会欢喜,看不见她会想念,想为她做所有的事,想靠近她,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 他本该念清心诀,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任由自己被灼热的欲火吞噬,他颤着手摸上自己灼热的下身。 沉寂燥热的黑暗中偶尔溢出几声隐忍,克制的闷哼声。 江不晚一共准备了两百张请帖,结果在第二天的时候,就已经分发完了。 但还有很多来往的学子没有抢到,她不知道的是,她分发出去的请帖已经在市面上炒到了十两银子的高价。 崔靖望着围在书院外不肯离去的书生们,道,“若是先生肯将他们收下,一定能成为全国最大,最优秀的书院。” 江不晚:“我没有打算收那么多学生。” 崔靖眸光一亮,抓住江不晚这句话中的重点,“所以先生还是打算收学生。” 崔靖这几日见江不晚对待学子们的态度不冷不热,他还以为她一个学生都不肯收呢。 江不晚挑眉,“怎么我收学生,你就这么高兴?” 崔靖笑眯眯的说,“跟在先生身边的这段时间,学生受益匪浅,进益良多,但河道上还堆着诸多事宜等着我去处理,我怕我走了以后,无人侍奉先生左右。” 江不晚本想说,你没来之前,我也生活的好好的啊,但想到崔靖那一手好厨艺后,默默不说话了。 崔靖:“如果能再我走之前,见到先生收下另一位学生,学生也能放心了。” 他顿了顿,又道,“先生最好是收一位会做饭的学生,这样我走以后,也有人能接替我做饭。不过若是实在没有也行,我已将厨艺传授给清若,他也可以给先生做饭了。” 崔靖哪哪都好,就是话太密。 江不晚摸了摸耳朵,道,“准备什么时候走?” 崔靖闻言一愣,然后看着江不晚平静的脸,心里莫名有点委屈,说,“可能就这几天了。” “我和先生待在一起这么久,我说走,先生一点都不伤心吗?连挽留我一下都没有。”崔靖碎碎叨叨的说,“真是太让人伤心了,先生对我真是绝情。” 江不晚无情打断崔靖的絮叨,“日后有缘自会相见。” 崔靖:“我会常来看先生的,下次来我会和杨大人一起来看先生。” 江不晚垂眸不言,良久道,“等天下河道安澜,再来见我。” 崔靖愣在原地,他没想到江不晚会这么说,他知道江不晚没有和她开玩笑,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他抿了抿唇,道,“学生定不负先生所托。” 江不晚抬手,重重拍了拍崔靖的肩,说,“我相信你。” 江不晚说完,起身从她的桌案上拿出一份,她早已提前写好的东西交给崔靖,“这里面都是我对河道述要里的内容进行了更细致的讲解以及我后来又想到的一些法子。“ ”这些日子,其实我已经把河道述要这本书已经给你讲的极为细致了。我想,你也应该都记住了。” “你把这本书一起带回去,若有遗漏可在书中找寻答案。“ 崔靖闻言大喜,他眼眶有些泛红,哽咽的说,“谢先生。” 他抹了抹眼泪,这种时候,反而说不出话了。 江不晚温声安抚,“别哭了,我相信你和杨策一定可以做到,千万别让我失望。” 千万别让我失望啊,我在上界等着你们。 晚宴开始前,江不晚和向之寒二人几乎走遍了全镇的酒楼请各大酒楼的厨子来为晚宴准备食物,至于盘子桌子等物件,鸿蒙书院也是不够的,只得又从酒楼借。 幸得如今的江不晚和向之寒都是镇民眼中的香饽饽,所以酒楼们也很痛快的把盘子等物件借给了她们。 向之寒特意关了一天的学堂,专门来鸿蒙书院帮着江不晚一起布置晚宴。 举办一场人数众多,上的台面的晚宴,前期所需的准备太多,三人在前一天忙了整整一天,总算布置的差不多了。 ------------ 三十 宴会 宴会开席之日,向之寒和江不晚请了附近酒楼的服务生来负责给客人上菜,清若和向之寒负责在门口迎人,江不晚与崔靖在内待客,书生们与崔靖打过招呼后,纷纷将目光看向这位传说中的江夫子。 “江先生不但学识过人,容颜亦如天仙下凡啊。” “江先生巾帼不让须眉,蕙质兰心,真是让我等自愧不如。” “江先生,杨大人治河的法子当真是妙诀,可是江夫子所授啊?” 这些书生之所以会对江不晚这般奉承,与如今炙手可热的杨策脱不了关系。 杨策本就是二品大员,如今治河有功,又得皇上宠幸,年纪轻轻的就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日后定然前路坦荡,可杨策为人执拗,一般人上门巴结连人找不见,所以这些人便将目光放到了江不晚身上。 慕白混在人群中,他吊儿郎当和身边的少年,说,“南宁,这么多人,我看这一趟又是白跑。” 来赴宴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江不晚被人簇拥着,压根没有机会近身与他交谈。 谢南宁看着与人言笑晏晏,游刃有余的江不晚,他在上京见过百家闺秀,世家中不乏有优秀的女子,她们聪慧敏捷,文韬武略不输男子,可江不晚在她见过的女子中,无疑是最璀璨的一颗。 让他最惊艳的不是江不晚倾国的容貌,而是她那双黑眸,炯炯有神,观之不忘。 “嗨?南宁,我在和你说话呢。” 谢南宁:“我们先坐。” 慕白:“谢南宁,你是一点也不着急啊。” 谢南宁抬眸看她,“我不急着回,你很急吗?” 慕白对上谢南宁黑沉沉的眸子,连连摇头,咱们的殿下都不急着回,她一个陪同的急什么? 只不过。。。 慕白看下上首的江不晚,依他看,江不晚是很好,但上京这样的姑娘,又不是没有,也不知道殿下看上她什么了。 前往参宴的宾客纷纷入座,入座顺序倒也没什么讲究,谁先来谁先坐。 场面上一派祥和,读书人骂人骂得高级,夸人也夸的你舒心。 他们夸完江不晚后,纷纷又将目标转向向之寒,夸他医者仁心,当代神医。 酒过三巡后,书生们纷纷提出愿拜入江不晚门下,入鸿蒙书院学习。 江不晚直言道,“鸿蒙书院,本是我为本镇的孩子专门开设,至于成人书生,我起初并没有想法。” “先生大才若是只教孩子,难免浪费了。” 江不晚笑了笑,说,“今日我们不说这个,只管饮酒。” 向之寒眼神担忧的看着江不晚手中的酒杯,晚晚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了,不会喝醉吧。 众人见江不晚不想谈论这件事,只得作罢。 席间,又有人问,“江先生,如今楚国势弱,天灾不断,北边强敌虎视眈眈,危在旦夕,我们该如何救国?“ 众人闻言,喝酒的手一顿,皆看向上首的江不晚。 前来参加宴会的众人中,有人是为名利而来不假,但也有真正的爱国之士,他们渴求找到强国的法子,将来在官场上一展宏图。 慕白和谢南宁同时看向江不晚,期待她如何作答。 他们本以为江不晚会和其他大才一样,说上几个法子,但江不晚却什么也没有说。 “说好今晚什么也不谈的。”江不晚说。 “见江先生一面不容易,请先生解惑。” 江不晚轻叹一声,倒不是她不肯教,而是上上策,自古有之,可上上策人人都知却难以做到。 就如同如何活得长,医生告诉你,要加强锻炼,作息规律,健康饮食。 这是人人都知晓的道理,可又有几人做得到呢? 强国,轻徭薄赋,与民生息,恢复人口,重商开放,加强经济,募兵操练,广募贤才,这些都可以,但若想要做到,并非她在这儿说几句话就能做到。 况且,如今楚国积弱,贸然改策,只恐虚不受补。 “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江不晚说。“我听闻北边草原辽阔,如今答腊一统草原,但他有一弟,早年在与答腊争天下时,败落而逃,但他却一直不死心,多年来一直与答腊做对。我们可以暗中相助答腊之弟,搅乱北边的水,至于内政,天灾不断,朝廷和百姓都没什么钱,可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再广开商路,与各族交易。” 慕白轻哼一声,“我们做什么还要去帮答腊的弟弟?要我看,不如冲入草原,将他们杀个干净,让他们百年不敢在犯我大楚。” “诸位日后都是要做官之人,只要心中有民,一心为公,楚国自然强盛。” 江不晚点到为止,并未和他们多言,若有人再问,江不晚只摇摇头,不说话。 一个国家的改变,不止需要良臣,更需明主。 幸运的是,楚国的明主,她找到了。 江不晚抬眸看向后排坐着的少年,他肌肤白皙,五官温润,看起来温柔可亲,但那双凤眸却气势逼人,尤其是他沉沉的看向你时,忍不住会让人心底发怵。 江不晚如今虽无灵气,但她看面这样本领可没丢。 她看得出来,这位少年周身龙气环绕,是天生的帝王之相,只不过她命宫暗淡,证明她在二十岁那年会有一大劫,若是平安度过,日后一飞冲天,若渡不过,便是一捧黄土。 而他身边的黑皮少年亦然,他的命运几乎与他连在一起,两人一成俱成,一损俱损。 时间一点点流逝,江不晚借不胜酒力之名,暂时退下,杨策见江不晚离席,也连忙跟上。 “先生,你不是说会收徒吗?”杨策问,“刚刚在席上怎么没提这件事?这么多的文人中,先生没有看中一位吗?” 江不晚:“有,我看中了两个人。” “是谁?”杨策大喜,连忙追问。 江不晚带着杨策隐在暗处,她指向后排中两位俊俏的少年,道,“他们二人。” 杨策闻言看过去,两位少年一黑一白,一高一矮,皆气度不凡。 只不过,其中一人并非书生打扮,看他的样子,分明是习武之人。 ------------ 三十一 收徒。 “可。。”杨策犹疑片刻,道,“可那人是习武之人啊。” 在杨策心中,江不晚身负大才,但也是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夫子,他收习武之人做什么? 江不晚:“我知道。” 江不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谁说我不能收习武之人了?习武之人若想当上大将军,只靠武功可不行。” 杨策眼神震惊,不敢相信的轻声问,“先生还懂兵法?” 江不晚点头,“我懂。” 带兵打仗这种事可是江不晚的老本行了,她在仙界时,便是鼎鼎有名的将军,多次带领兵将们镇压四方妖邪。 杨策:先生,您到底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江不晚:“你等会把他们二人留下,我有话和他们说。” 杨策:“好。” 江不晚刚交代完,向之寒端着一碗醒酒汤来了。 “晚晚,我见你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特意给你熬了醒酒汤醒酒。” 杨策见状,识趣的退下。 其实,他在刚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无知无觉的电灯泡,但经过向之寒多次有意无意的提醒后,他缓过神了。 知道先生和向之寒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溜就溜,能不留就不留。 “多谢夫君。”江不晚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她喝完将碗放到一边,靠在向之寒身上,声音软糯,“夫君,总算结束了。” “是啊。”向之寒轻抚江不晚的背,江不晚或许自己没有注意到,但向之寒看得分明,自打那些人出现后,江不晚累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晚晚,你准备还要收徒吗?” 向之寒越来越好奇江不晚的过去了,自从上次从宗门回来后,他曾暗自查探了一番,可什么都没有查到,好似晚晚是从天上凭空掉下来的一样。 可这么可能呢?江不晚的过去若不在凡间,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可能是哪家修仙大族养大的女子,只不过虽出生于修仙界,但却没有灵根,可能是再一次意外中失去记忆,与家人走散掉入凡间。 这样也可以解释,江不晚远超凡人的智慧和她那一身武艺。 她的优秀,让向之寒无法相信她是凡间长大的女子。 若是日后他与晚晚成婚,不知能否找到晚晚的亲身父母。 “对啊。”江不晚笑着说,“我今天瞧见两位少年,觉得他们天资聪颖,心性良善。” 少年?向之寒虽然知道江不晚并无他意,但他一听江不晚又要收两位少年做徒弟,心里难免酸涩。 尤其还是情欲勃发的少年人,这个时候的他们最容易爱上别人,尤其还是他家晚晚这么优秀的人。 不行,日后,他要跟紧晚晚,不能给其他人机会。 向之寒连人都没有看见,就已经开始盘算着日后的策略了。 杨策去而复返,“先生,人我已带来了。” 江不晚闻言从向之寒怀里起来,向之寒看向杨策身后的两位少年,他是修士,自然可以看透他们二人的伪装。 这哪是什么少年,分明是两位女子。 向之寒喜上眉梢,这下他不用在担心了。 “晚辈谢南宁。” “晚辈慕白。” “见过江先生。”两位少年异口同声,稍白些的少年气质稳重,又黑又高的少年则眼珠子转个不停,一看就像是在打鬼主意的样子。 江不晚颔首回礼,然后对杨策和向之寒说,“杨策,夫君,你们先过去等我一会,我有话和他们说。” “好。” 杨策和向之寒一齐离开,向之寒虽心中好奇江不晚要和他们说什么,但他也明白非礼勿听的道理,所以跟着杨策远远离开,也并未用神通探听。 其实,如果向之寒不是这么的君子,或许他能提早发现江不晚的真实身份,避免日后的那一场悲剧。 然而,有些事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不知江先生唤我们所为何事?” 江不晚笑眯眯的看着谢南宁,问,“你真的不知道吗?” 谢南宁沉吟片刻,答,“先生可是欲收我们二人为徒?” 慕白眼睛一瞪,立马反驳,道,“收你就行了,我对舞文弄墨的不感兴趣。” “慕白,勿要无礼。” 慕白撇了撇嘴,小声说,“本来嘛,我最讨厌写字了。” 有写字的时间,他更喜欢练套枪法。 江不晚丝毫不恼,只是问:“你不喜舞文弄墨,可愿做将军?” 慕白一提到将军二字,眼睛都亮了,他摸了摸腰间长枪,说,“我日后定会是大楚最有名的将军,什么蛮子,都不怕他!看我杀个七进七出。” 江不晚笑眯眯的说,“当将军可不是只靠武功就成。” 慕白:“我当然知道啊,我自幼熟读兵法,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蛮夫。” 江不晚:“看起来你很厉害嘛。” “可愿与我手战一回?若我输,你可任意提一个条件,若我赢,你需拜我为师。” 手战是一种模拟真实战场的博弈。 慕白听完江不晚的赌注后,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好啊。” 只不过这场赌局,江不晚好像怎么看都吃亏啊。 慕白想了想,问,“你就不怕我赢了,让你做一件你无法完成的事吗?” 他输只是拜江不晚为徒而已,但江不晚输了,却要完成他任意一个要求。 江不晚盈盈一笑,“我不会输。” 笑话,她在仙界带兵多年,未尝一败,又怎会输给下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江不晚摇摇头,这说出去,都是她欺负小孩呢。 双发摆好各自的棋子,开始出招。 谢南宁站在战局中间,答,“我来做裁判。” 他心态极好,哪怕江不晚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慕白身上,他也未生出半分不满和怨怼。 江不晚摸着手下的棋子,暗想,她果然没有看错人,是位容人之君。 毕竟未来的皇帝是谁,对她的棋局可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自古,凡人靠百姓信仰飞升,向来有二种渠道。 一种是由皇帝下旨加封,一种是由百姓自发祭奠。 前者的效益要比后者强得多,首先它在凡间的影响就远远比后者强,其次,皇帝作为人皇,虽然他们自己无法得道成仙,但他们身上却有一道连神仙都毫无办法人皇之气,由人皇册封,实力也会强很多。 ------------ 三十二 崔靖离开。 慕白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最后眉头紧锁,一脸凝重。 谢南宁看着场面上的战局,眼神敬佩的看向江不晚,她果真没有找错人,此人既有治河之术,还极擅兵法,若是得她相助,大事可成。 谢南宁想到这儿,看江不晚的眼神有几分热切,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将人带入上京。 慕白长叹一声,放下手中棋子,道,“我输了。” 慕白虽看起来吊儿郎当,一副纨绔子弟的无赖样,但这家伙其实是认赌服输的类型,而且他认定的人和事,会一直坚守,千金不移。 最是忠义了。 江不晚:“那么现在我就是你师父了。” 慕白脖子一扬,道,“小爷向来说一不二,不会赖你。” 他说完,从座位上起来,端端的给江不晚行了个拜师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江不晚将慕白扶起来,然后笑着的看向谢南宁,谢南宁立马反应过来,也给江不晚行了个拜师礼。 她做完这些后,让他们先在附近找地方住下,若是没有,可以先住在鸿蒙书院。 鸿蒙书院从前还是老张茶馆的时候,老张一家就住在这儿,她后来改造时,也留了几间房住人。 经过上次崔靖的教训,她现在是不敢在随便让别人住到他们自己家了。 不料,谢南宁却问道,“可杨师兄让我们住他那间房。” “什么?” “杨师兄说,他马上就要走了,让我们到时候住他们那间,今晚现在他房间的耳房将就一下,如今我们的行李估计也被他从客栈带回先生家里了。” 江不晚:。。。她要不是知道这小子是想找下一个徒弟帮他们做饭,她都要怀疑杨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找人看着她和向之寒了。 她挤出一抹笑,“原来如此,那你们日后就住杨策的房间吧。” 她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怜向之寒又要睡软榻了。 清水镇的书生们在得知江不晚收了两位徒弟后,纷纷不死心的上前求见,想请江不晚收下他们。 但江不晚一直没有见这些人,后来不知怎么,来找他的书生少了很多,甚至与看到她还会绕道走,仿佛受了谁的威胁一样。 江不晚想了想,也并未管这件事。 反正书生们没有受伤,而她也不用在被书生们骚扰,简直是一举二得。 杨策在夜晚时悄悄离开,他并没有和大家告别,只留下一份书信,上面只写了短短一句话,待日后河道安澜,再举杯邀明月。 清若看着信上的字,伤心的说,“杨哥哥为什么连告别都不说?” 这段日子,小清若和杨策的关系处的很好,明明相差那么大的年龄,却能玩到一起去, “他大概是不想看到分别的场面吧。” 其实不是没有预兆,在他离开的前一夜,他做了一顿大餐,还喝了酒。 她当时就察觉出,杨策可能是要走了。 只是这家伙一直忍着没说呢。 清若一直垂着头不言语,江不晚还以为清若是在伤心,正想着应该如何安慰她,结果清若却抬头问道,“杨哥哥不在,今天晚餐怎么办啊?” 江不晚:。。。好家伙,原来是在想吃什么啊。 江不晚挠挠头,虽然杨策说,清若现在也可以做饭,但总感觉让一个小孩做饭,实在是太罪恶了。 算了,以后还是去来福楼吃吧。 至少,他家的肘子味道还很不错。 这时,谢南宁和慕白并肩而来,江不晚眼神一亮,对啊,这不是有两位白捡的小徒弟。 “嗨,慕白,南宁,你们俩过来一下。“ “师父,有何事?” “你们会做饭吗?”江不晚一脸期待的问。 两人愣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谢南宁自幼金尊玉贵,哪会下厨房,做饭?她连看都没看过。 慕白则挠挠头,说,“我会一点。” 他自幼跟着父兄行军打仗,常常需要风餐露宿,需要自己找食物吃,所以做饭他还是会一点的,只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他的好师父,江不晚拍拍他的肩,“太好了,那做饭这件事就交给你啦。” 他迷迷糊糊的应了下来,但他反应过来江不晚已经走远了。 可他只会做烧烤啊。 晚间,慕白从厨房里端出一只金灿灿的烤鸡,烤鸡的外表还滋啦滋啦的冒着油,看起来是秀色可餐。 “哇,慕白,你手艺很棒啊。”江不晚第一个出言赞道,“这哪里是一点,分明是大厨啊。” 慕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厨房还有呢。” 他说着,又陆续从厨房里端出烤兔,烤鸭,烤鱼,以及烤土豆。 江不晚这时还没有发现出不对劲,反而一个劲的夸他。 向之寒本就不需要吃东西,像这种油腻之物,他只吃了几口,做了个样子便住嘴了。 江不晚吃东西也并不贪嘴,所以她也并未多吃,若说这顿饭,谁吃的最开心,一个是清若,一个便是慕白本人了。 当江不晚连着三天都吃烤类的食物后,陷入了沉默。 连第一天吃的最欢的清若叶吃不动了。 她问:“慕白,你很喜欢吃烧烤吗?” 慕白灿烂一笑,答,“那倒也不是,我是只会做烧烤。” 江不晚咬了一口烤的酥脆的排骨,默默说,“明天我们还是去来福楼吃吧。” 慕白开始虽拜江不晚为师,但他开始并没有想着要和江不晚学什么东西,在他眼中江不晚只是一位柔弱的文人,能教他什么。 江不晚起初也并没有强迫他,而是会在课堂上讲一些各国混战的小故事,其中有许多有名的大将和谋士,他们互相较量,互相斗法,听得慕白入了神。 她不由的想要知道那些厉害的大将军是不是真的,还有那神机妙算的军师。 江不晚也并未瞒着他,见他问,便给他讲的仔仔细细,遗憾的是江不晚每天只给他讲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结束,无论他再怎么问,江不晚也不肯说了。 急得他抓耳挠腮,挠心挠肺,他后知后觉的从故事中学到了许多计谋,也终于明白江不晚那一场比试赢他并不是偶然。 ------------ 三十三 摊牌。 这日,鸿蒙书院的小学生们放假,江不晚也有了空闲时间,她在后庭院给慕白与谢南宁讲课,两人如今的授课内容其实并不一样,但江不晚把两人都需要上的课程合在一起给他们二人讲。 私下里,两人还会每天各有一个时辰的单人课。 单人课上,江不晚主要给谢南宁有意无意的讲一些帝王心术,而给慕白讲的则是兵法。 小清若在前堂帮向之寒抓药,但她的脑袋却时不时看向后院,只要一没有人,她就跑到堂口的位置,近距离的听江不晚讲课。 向之寒放下笔,道,“清若,你今天分心了。” 清若天资聪颖,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习药理知识,而她也很聪明,学得很快。 向之寒本来打算着,将他的医术传给清若,等他走后,这间药堂也给她。 可如今看来清若似乎对学医不敢兴趣。 “对不起,向哥哥,我知道错了。”清若愧疚的低下头。 向哥哥和晚晚姐都对她很好,但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如今,药堂不忙,向之寒索性放下笔,决定问问清若对未来的看法。 这孩子一直待在他和江不晚身边,其实他心中已经把她看作他和江不晚的孩子了。 “清若,你可愿与我学医,日后做一位行医救人的大夫?” 清若垂着头,不知如何作答,其实向哥哥肯教她医术,她该开心才对。 向哥哥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有多少人慕名而来,想拜向哥哥为师,都没成功。 她知道自己不该贪图太多,可心里总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她不甘心。 如果她说出来,向哥哥和晚姐姐是不是也会答应她呢? 向之寒见清若犹疑不言,声音又放柔和了些许,“清若,我们是一家人,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我和晚晚姐不会生你的气。” 这句一家人戳到清若的心尖尖,她小声问,“向哥哥,我不想学医。” 向之寒:“为何?” 清若想了想,开口道,“学医只能救身,却就不心,能救一人,却救不了这个混乱的世界。” 向之寒一愣,没想到清若会这么说。 其实在向之寒心中,救一人也是救苍生,一人虽小,可苍生不就是千千万万个人组成吗? 但这种话他并没有说给清若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志向,不能强求。 他问:“那你想学什么呢?” 清若的视线,看向后堂的位置,答,“我想跟着晚晚姐学治世之策。” 她虽年龄尚小,但也知道学医救不了花楼里的姑娘,只有走上仕途,方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她知道她出身寒微,又是女子,此事很难,但总要有人试一试,总要有人做第一个人。 清若说完,忐忑不安的看着向之寒,小声道,“向哥哥,我不是说学医不好的意思。。我只是。。我。。” 向之寒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头,温柔一笑,答,“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和你晚晚姐说,左右的药堂现在也没那么忙了,日后你就跟着你晚晚姐读书吧。” 清若抬眸,看着向之寒温润俊朗的五官,不由红了脸,向哥哥总是这么温柔,他是她见过最好看,最温润的男子了。 向之寒说完,又转头去写药方了。 小小的清若,还在懵懂中,便第一次体会到怦然心动的感觉了。 清若收回视线,认真的整理起药材,她从心底里都泛着甜,以后她就可以跟着晚晚姐学习了,不知道她以后能不能也做大官呢。 一定可以,她可是晚晚姐的徒弟! 午间,江不晚给谢南宁讲完今日的课程,她正要离去,却被谢南宁叫住。 “先生,请留步。” 江不晚驻足回头,“南宁有什么事?” 谢南宁和活泼好动的慕白不同,他总是很安静,安静的听,安静的看,也很少会主动和江不晚说话,他能出言留住她,定然是有话同他说。 “先生教慕白兵法,为何却教我这些。。压根用不上的东西?” “用不上?”江不晚眯了眯眼,问,“你觉得你用不上吗?” 谢南宁沉默片刻,道,“先生所授,应是储君所需的帝王心术,可我。。我只是一介草民。” “难道先生认为,我日后能做皇帝吗?” 江不晚不言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谢南宁见江不晚不说话,咬了咬牙,道,“先生是早认出我的身份了?” “是。”江不晚毫不避讳的承认。 “先生是如何认出来的?” 谢虽是皇姓,但亦是大姓,世间姓谢的人家可不止是皇族,而谢氏建朝以来,也并未勒令其余的谢氏人改姓。 她不可能仅凭借一个姓,就断定她的身份。 江不晚笑眯眯的说,“我会看相。” 谢南宁明白了,江不晚当真是高人,还懂岐黄之道。 “你的面相是天生的帝王之相,只可惜。。” “可惜什么?”谢南宁,眼神瞬间变了,依旧是黑沉沉的眸子,但眼底似乎藏了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剑。 先生难道要说可惜她是女子吗?如果真是如此,那真是让她失望啊。 ”可惜你二十岁有一死劫,若能渡过,日后定然黄袍加身,九五至尊,可若渡不过,便是死。“ 江不晚的话,让谢晚宁的心瞬间揪起来了,二十岁,那还要四年了。 “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江不晚拍拍谢南宁的肩,说,“你先留在我这儿,破解之法,届时我自会告诉你。” “先生!”谢南宁忽然冲到她面前,对她行了个大礼,道,“求先生救我。” 江不晚轻叹一声,道,“你与慕白皆是我的学生,我自会救你,你且放心。” 谢南宁心下稍安,“先生,不如同我回上京吧?” 谢南宁,说,“等到了上京,我自不会亏待先生,愿以师礼相待,先生想要什么,尽可提来,我一定替先生办到。” 江不晚:“我还真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何事?” “可惜,你现在还做不到,需待你日后荣登大宝。” ------------ 三十四 交易。 “嗨,南宁,你今天怎么这么久啊?”慕白坐在树上朝谢南宁丢了个橘子,笑的灿烂,“先生和你说什么了?” 江不晚给他们上课向来是一个时辰,准时得很。 之前,他想多问问,江不晚都让他有问题明天再说。 可今天,谢南宁却晚了半个时辰方出来。 谢南宁抬手握住谢南宁丢来的橘子,说,“我和先生做了个交易。” 慕白眼神一亮,跳下树来,稳稳的站在谢南宁面前,好奇问道,“什么交易,快说来听听。” 谢南宁剥开橘子,吃了一瓣,露出一抹笑,“不告诉你。” “切,不说算了。”慕白努了努鼻子,“我还不想听呢。” 江不晚的小学堂又多了一人,便是清若。 当她得知清若不想学医,想从文时,并未多说什么,相反很是支持清若的想法。 春去秋来,江不晚和向之寒依旧是日日在一起,他们是外人眼中的天作之合的夫妻,实则两人至今还是分床睡。 这日,向之寒结束一天的行医,正欲光门,却来了一位俊俏风流的公子哥。 “大夫,近来我这身子有些不舒服啊。”他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 向之寒默然,他这张熟悉的脸和挤眉弄眼的样子,不是他的好师弟还能是谁呢? 他用传音询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林如风一声哀嚎,在向之寒面前坐下,“大夫,你可要救救我啊,我感觉我要死了。” 向之寒:。。。不演戏会死是吗? 「师兄怎么对我冷冰冰的。」林如风用传音回复,「我当然是来看看我最亲爱的师兄现在过的怎么样啊?」 向之寒将手搭在林如风的腕上,冷静的说,“我观公子脉象平和,身体康健,不似有疾。” 「你若无事,快回上山去,这儿不是你玩闹的地方。」 “没病?那我怎么感觉头有点晕呢?”林如风扶着头说。 「师兄,你也太小气了,我来看看嫂子也不行?」 向之寒太阳穴突突的跳,又问,「你到底来这儿干嘛?」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你先前镇压的棱幺还记得吗?」 「他逃出来了,青云宗上下所有的弟子正在搜捕棱幺的位置,我担心他对你怀恨在心,会伺机报复,特来提醒你一声。」 向之寒微微皱眉,「这种事,你随便修书一封即可,何必亲自跑一趟?」 「嘿嘿嘿,我这不是想看看嫂子吗?」 向之寒:「事情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真是无情,师弟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也不说请师弟喝个酒。」 “夫君?” 江不晚一进来,就瞧见向之寒的手搭在一位公子的手腕上,两人四目相对,静默不言。 向之寒见状,自然的把手收回,道,“这位公子因是肝火过盛,回去后清淡饮食,精心养气,不是什么大毛病。“ 向之寒说完,抬眸看向江不晚,道,“他是最后一位病人,我很快结束。” 江不晚闻言看向林如风,林如风亦在悄悄观察她,果真生的貌美,难怪能让他师兄动心,不过貌美的女修,他们青云宗不是没有,此女应有别的长处。 “这样啊。”江不晚收回视线,笑着说,“快点哦,一会饭该凉了。” 江不晚走后,林如风低声笑言,“师兄真是好福气啊,不知我有没有口福尝尝嫂子做的饭。” 林如风说完对上向之寒黑沉沉的目光,他讪笑道,“好好好,我走,我走。” 林如风临走前,深深看了眼江不晚离开的背影,转身离去。 席间,江不晚夹给向之寒一块鸡肉,问,“刚刚那人是谁啊?看起来不像我们清水镇的人呢。” 今日的饭菜是慕白和清若一起做出来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慕白如今不止会做烧烤了。 向之寒神色自然的说,“我也不识,他是在我关门之际,突然进来找我看病的。” “这样啊。”江不晚笑眯眯的说,“长得倒是俊俏。” “长得俊?”慕白咬着鸡腿问,“有我俊吗?” 别说慕白虽然长得黑了点,但五官明朗,鼻梁高挺,眼似寒星,是一种健康活力的帅气。 “比你俊。” 慕白努努嘴,说,“我不信。” 向之寒心头一紧,他是知道他这师弟的作风的,身边总是围着不少姑娘,难道。。难道晚晚也对他师弟动心了? 向之寒端起茶碗,接着茶杯里的倒影看着自己的脸,难道他长得不好看吗? “夫君,你在看什么呢?” 向之寒抬头,道,“没什么。” 晚间,二人还是和往常一样,共处一室。 不过如今天气转凉,不似夏日般可以在软榻上将就一晚,冬夜晚上寒凉,睡在软榻上难免会着凉。 向之寒坐在软榻上,看了眼江不晚的方向,又收回视线,他垂眸默了默,然后用手捂着嘴角,开始咳嗽。 江不晚撩开床帘,下床问道,“夫君,你感冒了?” 向之寒捂着嘴角咳了好一会,方直起腰虚弱的摇摇头,说,“我没事。” 他的‘事’刚说完,又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眼角都泛起一层水光,他用浓厚的鼻音说,“我。。我没事,晚晚不用替我担心。” 江不晚沉默着看完向之寒的表演,如果不是知道向之寒是修士,她都要被骗了。 拼演技的时候又到了。 江不晚紧张的抬手覆在向之寒的额头,惊了一声,道,“呀,你发烧了。” 江不晚:也难为他演这场戏还要用灵气给自己的体温加温了。 “许是冬日夜凉,着了风寒,我晚上多盖一层被子就行。”向之寒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江不晚看懂了,向之寒这是等着她邀请他去床上睡呢。 不过他怎么突然开窍了?之前还是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呢。 对了,她想起下午前来看病的奇怪公子,那人一看就不是常人,难道和他有关系? 江不晚在脑海中千思百转,但其实也不过只过了短短的几秒钟。 “这怎么行?”江不晚状似生气的说,“我知道夫君碍于礼法,不愿与我同床,但你我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不在乎这些。” “今晚,夫君还是和我睡床上吧。” ------------ 三十五 邪物。 向之寒闻言,咳的更凶了,眼尾都泛起了一层红晕,又长又卷的睫毛沾着点点泪光,颇有几分病弱公子的意味,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不。。不用,我有病在身,若是和你同床,我怕会把病气过给你。” 江不晚:可以了啊,你再演,我可就不接招了。 让你一个人在软榻上冻着去。 “没事,我不怕。”江不晚说着,去扶向之寒起来。 结果她没把人扶起来,反而自己还栽了一跤,整个人倒进向之寒怀里,鼻子正好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生疼。 向之寒闷哼一声,问,“晚晚,你没事吧?” 江不晚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说,“我没事。” 向之寒的身体热的吓人,她落在他怀里,像是挨着冬日里的暖炉一样暖和。 “夫君,走吧。”江不晚说,“我现在都和你抱在一起了,要过病气也早就过了。” 向之寒垂眸,江不晚小小一只的靠在他怀里,她的皮肤又白又嫩,像是一颗剥了壳的鸡蛋,头顶上几缕青丝扫在他的下巴,弄的他有些痒。 他低头,两个人的脸越挨越近,江不晚的素白的手拽着他的衣襟,房间里极静,除了烛火的啪嗒声,再没有别的。 江不晚轻轻阖上眼,一个柔软且炙热的唇挨在她的唇上。 他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紧紧的贴着,江不晚悄悄睁开眼,只见向之寒垂眸看她,眼中是难以形容的神色,似是震惊又似满足和迷茫。 他的手箍着她的腰,越箍越紧,仿佛要将她按进身体里面似的。 向之寒的呼吸声重了几分,接着他似试探般的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的她的唇,接着,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要知道禁欲多年的人,一旦开了闸,如同洪水过境,千里不绝。 只是一个吻,向之寒就揽着她吻了很久,等他放开她的时候,江不晚感觉自己的嘴都肿了。 “抱歉。”向之寒看着江不晚有些许红肿的唇,眼神心疼又愧疚,“疼吗?要不要抹点药膏?” 江不晚摇摇头,说,“不用。” 笑死,她还没见过哪对小情侣,嘴亲肿了,要抹药膏的。 向之寒舔了下唇角,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没满足,他哑着声音,说,“下次我会克制的。” 江不晚对上向之寒隐忍火热的眼神,你这眼神像是要克制的样子吗?简直是想把她活吞了的样子。 江不晚故意逗他,“夫君,现在亲也亲了,要过病气早就过了,你现在该没有理由拒绝了吧?” 向之寒面色一红,说,“嗯。” 江不晚是发现了,向之寒这家伙肯定是属于闷骚那一挂的,明明自己想,还要别人主动的类型。 次日,江不晚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唇,经过一个晚上,昨夜红肿的唇如今已经恢复如初了,半点都看不出来肿过的痕迹。 江不晚合理的怀疑是向之寒昨晚悄悄用灵气帮她恢复了。 她梳妆整齐后,照例去鸿蒙书院给孩子们上课。 如今听她讲课的孩子们都渐渐大了,她不仅会教他们识字,还会教一些典籍。 镇上的百姓们见她教的好,经常会主动送些自家的东西给她。 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都是镇上百姓们对她的心意和喜爱。 她刚开书院时,镇上的人大多数是不理解和看热闹的心情,但随着时光流逝,大家都认可了江不晚夫子的身份,甚至还有不少家长,会对他们的女儿说,你现在可要好好学习,将来也可以像江夫子一样教书。 这就是她选择走上街头的原因,她知道这个时代之前出过女帝也出过女相,如今虽有女子也可入仕的法规,但在多数人眼中,女孩子们只要养大嫁人就好了。 但她只需要给大家做一个榜样,做一个哪怕靠自己也可以赚钱,女子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事的榜样,那么其余的女孩子也会日渐觉醒。 江不晚想到这,叹口气,幸好天道对于修行一事非常公平。 不论男女,有灵根就是有灵根,没有就是没有,所以在修仙界,女修的地位要高得多。 她刚走到鸿蒙书院的门口,突然有一个人叫她。 这道声音低沉暗哑,听起来很不舒服,像是有人在你耳边说话一样。 江不晚回眸,一位白得吓人的公子站在屋檐下,他一头海藻般的卷发随意的披在脑后,眼皮上是淡淡的紫色,五官旖丽,像是从话本里爬出来的艳鬼。 江不晚抬头看天,最近清水镇出现帅气公子的频率还挺高啊。 “你过来~”那人有气无力的抬起胳膊,冲她挥挥手,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一样。 江不晚:这么虚弱就别学人干坏事了吧。 “你找我做什么?”江不晚问。 他见江不晚竟不受他的魅惑,困惑的皱起眉,似乎在想为什么。 江不晚:看起来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邪物不会只有脸能看吧? 江不晚自认不认识眼前的邪物,而邪物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找上她,多半是和向之寒有关。 是时候该给平淡的生活加点料了。 江不晚这么想着,装作失魂的样子,慢慢走到他面前。 这邪物反而吓了一跳,他退后一步,似乎在想,怎么又突然起效果了? 他困惑的望着自己的双手,难道是他封印太久,不仅行为变迟缓了,法术也迟缓了? 江不晚:也许变迟缓的还有你的脑子。 这邪物到底能不能行啊? 江不晚看着反而被她吓退一步的邪物,暗自吐槽。 一双如冰般冷的手牵上她,邪物的手又冰又滑,像是一团冰冷的鼻涕。 江不晚忍了很久才忍住没有甩开他。 邪物将她拉到面前,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她,他突然开口,“你夫君让我痛失所爱,我也要让他尝尝这绝望的滋味。” 江不晚:所以连下界的邪物都成恋爱脑了吗? 江不晚表示不理解这个世界,她不知道是她有问题,还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上界的神仙忙着谈恋爱,下界的邪物也忙着谈恋爱? ------------ 三十六 演一百年。 “诶?师兄,少见啊。”林如风扇着扇子,笑嘻嘻的说,“难得你主动找我一回啊。” 向之寒:“有事请师弟帮忙。” 他这师弟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其实还是有几分本领在。 “何事?”林如风转了转眼珠,“难道师兄又想问我追女秘诀吗?” 向之寒:。。。“不是这个。” “我想请你帮我找人。”向之寒说,“我想晚晚应是修仙界的女儿,我想拜托你帮我找找晚晚的家人。” 若非他需整日陪在江不晚身边,他也不必拜托林如风。 林如风笑着的眉眼放平,神色是难得的正经,“师兄,你真的动心了?你没有忘,这一切都是演习吧?” “我没忘。”向之寒抿抿唇,倔强的说。 “那你还做这些做什么?”林如风说,“等你成功看破此情,日后你俩各走一边,你还管她做什么?” “就算管,也等事情彻底结束啊。”林如风说,“你现在做这些事,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向之寒静静听完林如风的说,他沉静的说,“我知道是演戏,但我愿意和晚晚演一辈子。” 林如风:??? “我的寿数还长,区区百年,我耗得起。” 林如风气得指了指他,说,“你真是疯了。” 他就算不知道向之寒的倔,也知道情之一字的可怕,你要了一个百年,还会想着下一个百年。 向之寒啊向之寒,你若迟迟不飞升,你又有几个百年呢?你早晚也会和前辈他们一样变成后山的一座石像。 向之寒看着林如风远走的背影,轻声问,“师弟,你到底帮不帮?” 正在乘风的林如风听见向之寒的话,险些一头落下去,他真是欠了他的。 “帮!” 向之寒闻言掷给林如风一个小小的纸包,道,“里面有晚晚的头发,你可凭借此物找寻。“ 林如风接过纸包,转瞬,消失不见。 他抬头默了默,然后转身朝药堂的方向走去,他刚刚转过一个街角就看见药堂门口围着许多小孩子,他定睛瞧了瞧,发现都是江不晚在私塾的学生。 ”向大夫!”那些孩子很快发现向之寒的身影,小跑着上前围着他七嘴八舌的问,“向大夫,我们的先生呢?” “向大夫,我们的先生今天怎么没来啊?是生病了吗?” 向之寒闻言,眼神瞬间警觉,”先生不在学堂吗?” 孩子们摇摇头,说,“不在。” 向之寒立刻想到林如风带来的消息,他忙说,“今天先生有事,放假一天,你们先回家吧。” 小孩子们最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又围着向之寒问,“先生有什么事啊?” 向之寒哪有时间和他们纠缠,随便敷衍了一句后,就忙去找江不晚的踪影。 棱幺是由他亲手镇压的邪物,而且他还灭杀了他的妹妹,所以棱幺对他是怀恨在心,他可能是见江不晚与他举止亲密,所以才盯上了他。 他刚走到学堂门口,就发现了棱幺留给他的信息。 这家伙是把江不晚当作诱饵,引他过去了。 虽然明知这是个诱饵。但他还是要去。 彼时,被棱幺抓走的江不晚正坐在悬崖边上吹冷风呢。 她如今是凡人的身子,被冷风吹了没几下,就开始打喷嚏了。 她啊秋啊秋个不同,棱幺也好奇的看着她。 江不晚:。。。看什么啊?!没看过人打喷嚏啊? 棱幺还真没看过,他是邪物,平常见到的不是邪物就是修士,他们都不会打喷嚏。 江不晚吸了吸鼻子,问,“你有纸吗?” 棱幺:??? “你。。不怕我?”他说话的速度很慢很慢,像是一个乌龟成了精。 “我怕,我怕死了。”江不晚说,“你有纸吗?” 她感觉她的鼻涕都要流下来了,她总不能用衣服擦吧。 棱幺:你当我傻吗? “没有纸。” 。。。 江不晚吸了吸鼻子,开始纠结要不要用袖子擦一擦,一个碧绿鲜嫩的树叶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江不晚抬头:? “擦。” 棱幺言简意骇。 算了吧,江不晚又吸了吸鼻子,她觉得她还能忍忍。 两人又陷入一片沉默,江不晚好奇的看着沉静的棱幺,他看起来又呆又傻,真的是邪物吗? 她都怀疑他如果走上街头,会被人贩子拐走。 江不晚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上仙,小仙乃清水镇城隍,不知上仙驾临,未能即时迎驾,请恕小仙无礼之罪。” 江不晚挑眉,这清水镇的城隍,来的还真巧啊。 “上仙,我先把上仙救出去吧?” 如今江不晚灵气尽失,无法使用传音密术,她只得压低声音道,“别管。” 棱幺似乎听见江不晚的声音,缓慢的抬头看向她,江不晚冲他扬起一抹灿烂的笑,“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 棱幺:? “上仙,那我在旁边守着你?如果有危险我再出手。” 江不晚垂眸,想了想,又是低声说,“听我口令行事。” 棱幺的目光又看过来了。 江不晚立马啦啦啦的唱起歌了。 棱幺低头,他看起来很傻吗? 他缓缓走到江不晚面前,绿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问,“你在和谁说话?” 江不晚眨眨眼,“没谁啊,这就我们两个人,我能和谁说话?” 棱幺垂下眼帘,又长又卷的睫毛在眼下留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像个易碎的陶瓷娃娃,紧接着,他缓慢的抬头看向江不晚右侧的位置。 那里明明只是一片空气,可他却执拗的看着那,仿佛那有东西一样。 清水镇的城隍惊出一身冷汗,这邪物怎么回事?怎么好像能看见他似的?不应该啊。 江不晚顺着棱幺的目光看过去,虽然他并没有动,但江不晚却直觉的感到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哪怕是再厉害的邪物也不过是下界的产物,城隍可是正经的仙职,怎么会被一个邪物发现端倪? 小剧场: 向之寒:我要陪晚晚演一个百年。 百年后。 向之寒看着容颜如初,活蹦乱跳的江不晚,陷入了沉默。 ------------ 三十七 今天怎么都是古怪的人。 棱幺收回视线,绿油油的眼睛看着她,然后抓住她的手。 江不晚:??? “你抓着我干嘛?” 棱幺还是言简意骇的风格:“怕你跑。” 江不晚本就被山风吹的鼻涕长流,如今又被棱幺冷死人的手抓住,她现在是更冷了。 “你松开我。”江不晚说,“你身上太冷了,我会冻死的。” 棱幺怀疑的看着她。 反正这邪物傻傻的,江不晚开始一本正经的编着瞎话,“我们凡人是很脆弱的,很容易死。” 棱幺:这一点确实是,凡人动不动就会死,向之寒还没有来,她现在还不能死。 一件暖和的狐皮披风落在江不晚身上,将她紧紧的包裹着,江不晚一下不冷了,鼻涕也不流了。 一直沉静的城隍悄悄在江不晚耳边说,“上仙,这邪物不对劲啊,他有点反常。上仙还是先跟我走吧。” 江不晚看向棱幺苍白的脸,反常吗? 她当然看出来这邪物不正常了。 他行为慢吞吞的,思维似乎也很慢,如果单纯的用傻反而不贴切,他更像是混沌。 江不晚正准备在试试棱幺。 向之寒已经找来了,只不过他换了张脸。 他特意穿了一件和平常不同,颜色亮丽的衣服,沉声道,“棱幺,放了她。” 棱幺歪头看他,眼神中有几分困惑,“向之寒,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江不晚看着向之寒瞬间呆滞的神色,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江不晚:哈哈哈哈,难为他为了掩饰身份,又是换衣服又是换脸换声的,结果棱幺一句话,所有努力白费。 江不晚强行压下自己的疯狂上扬的嘴角,然后用害怕又困惑的神情看向之寒,“大侠,救救我。” 棱幺又奇怪得看了一眼江不晚,搞不懂人类,明明上一秒还不是这样的。 向之寒稳了稳身型,沉声道,“什么向之寒?我不认识!” 棱幺奇怪的脑回路在这个事情又犯了,他说,“他明明就是向之寒,我只找向之寒。” 他说完,放出一团黑雾,向之寒躲得很快,但黑雾的速度也不慢,而且用剑劈开它们后,会化作两团继续朝他攻去。 他堪堪躲过一个,然后被另一个黑雾挨上衣袖,黑雾像是大火烧纸一样,瞬间遍布全身,紧接着,他脸上的面具法器应声而掉,露出向之寒原本的俊朗容颜。 向之寒连忙慌张的看了眼江不晚,江不晚一脸震惊的指着他,“夫君。。。你。。你不是大夫吗?” 向之寒抿唇,道,“晚晚,我先救你,剩下的事,我等会再和你解释。” 江不晚一脸的恐慌和无措,哭着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旁观的棱幺和城隍:她以前学过川剧吧? 棱幺抓住江不晚将她向悬崖的方向推,“你杀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也要杀了你最重要的人。” 面对向之寒,棱幺似乎语速稍微提快了点。 向之寒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他面色清冷得说,“谁说她是我最重要的人了?不过是我在凡间的玩意罢了,你若想杀,杀了便是。” 棱幺闻言,看了看江不晚,然后又看了看向之寒,说,“你撒谎。” 棱幺说完,果断得将江不晚推下悬崖,推之前,还收走了他的狐皮披风。 江不晚:你是懂节省的。 城隍本想出手救下江不晚,但他很快意识到,在悬崖下面已经有人准备接她了。 他也就忍住没有出手了。 江不晚的身体极速下坠,山风将她的头发全部吹到她的脸上,刮的她的脸生疼,直至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猛烈的山风戛然而止。 向之寒果然没让她失望,安排了人在下面接她。 江不晚时刻谨记自己柔弱凡人的人设,假装晕了过去。 “美人,醒了就别装了。” 江不晚:!!! 居然有人看穿了她的伪装。 林如风多年混迹于风月场里,不是白混的,他最能把握人的情绪变化,而且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得更清些。 江不晚缓缓睁开眼,害怕得说,“你是谁啊?我夫君呢?” 林如风挑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坏笑,“你夫君把你卖给我了,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我不信,我夫君他不会这么做。” 林如风笑了笑,把她暂时放到山洞里,他缓缓凑近观察她的眉眼,“美人,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不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如风见她不肯说,勾了勾唇角,也并未多说什么。 他向后一倒,靠着墙壁悠闲的给自己扇风了。 江不晚收回视线,她之前在药堂见过他,他应该和向之寒是同门吧。 可惜他一直在旁边坐着,不然她还能悄悄问问城隍他们的底细。 她下来这么久了,现在还不知道向之寒是哪个宗门的呢。 “你能帮我夫君吗?”江不晚弱弱的开口祈求,“我夫君还在上面和那个妖怪打架,你去帮帮他吧。” 林如风:“那可不是我的事。” “师兄只让我看好你。” “我没事的,这里很安全。”江不晚的眼神焦急又担忧,“比起我,我的夫君更需要帮助,那妖怪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担心夫君一个人打不过。” 林如风静静听完江不晚说的话,突然问道,“你是担心我师兄,还是想趁机和别人说话呢?” 江不晚:! 这人怎么回事? 怎么今天遇见的人都这么古怪?! 林如风突然又哈哈大笑,他收起扇子,用扇柄敲了下江不晚的头,说,“好啦,我逗你玩呢。” “既然大嫂这么说了,我就看看师兄去。” 林如风说完,御风离去,他在临走之前,用自身的灵气布了一扇防护结界。 江不晚垂眸,低声问,“城隍,你还在吗?” “上仙,小仙在。” “向之寒和刚刚的男人都是何门何派?” “他们是青云宗的修士。” 青云宗。。。 江不晚恍惚忆起很久以前似乎有一对从青云宗飞升的道侣,只不过他们一个修魔,一个修仙,当时,可是引起了一番轰动呢。 ------------ 三十八 被骗了。 向之寒越和棱幺打越心惊,平常的邪物被封印,只会越来越虚弱,直至消散,可棱幺的实力和他封印前几乎没差,甚至还更强了。 向之寒看向他的目光森然,若是任他发展下去,恐怕就算是几大派联手,也拿他没办法了。 棱幺的反应很慢,虽然他总是会被向之寒打中,但向之寒的攻击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样。 “师兄,我来助你。” 一柄白色折扇如同刀刃般飞来,打在棱幺身上,看似毫无威胁的扇子,却如刀斧般劈开他的身子。 棱幺的身子分为两半,但林如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瞧见棱幺的身子又很快得融合。 扇子转了一圈,又飞回他手中,林如风惊奇的“咦”了一声,低头琢磨自己的扇子,难道他这扇子坏了不成? 邪物的原身千奇百怪,但他都是由强烈的执念加天地间的邪气而成,既然是气,所以他们的身体哪怕被利刃砍断也会很快融合,但这是对于普通的武器来说,而修士的武器经过处理,会对邪物留下不可逆转的伤害,被他们的利刃砍断,那就是砍断了,不可能再恢复了。 林如风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栽在他手里的邪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他还是头一回遇见被他扇子划伤后,还能恢复的邪物。 “师弟,这邪物古怪,不可轻敌。” “知道了,师兄。” 棱幺绿油油的眸光看向林如风,不知在想什么。 向之寒暗道一声不好,悄声问,“师弟,晚晚呢?” 林如风说,“她现在安全着呢,她让我来帮你。” 向之寒急声道,“我在这儿牵制着棱幺,你快去将晚晚带走,越远越好。” 这邪物显然脑子有点轴,当初他灭杀了他的妹妹,他就一心想要报复回来,如果让他知道江不晚没事,他肯定还会想办法当着他的面杀了她。 林如风显然也看出了眼前这邪物的不对劲,对他而言江不晚的性命,显然没有向之寒重要。 “师兄,你那情人不会有事。这邪物难缠,我还是留下来帮你。” 在他们二人说话间,反应慢一拍的棱幺显然也回过味来了。 他的身型逐渐变淡,然后消失在原地。 “快!追!”向之寒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你把晚晚放在哪了?” 江不晚正在和城隍说话呢,面前突然浮现出一团黑雾。 城隍大叫:“不好!上仙,那邪物追上来了。” 江不晚微微摇头,示意城隍不用管。 城隍在看了一下午的戏后,也看明白了。 江不晚多半也是下界来历情劫的,历劫嘛,不经历点磨难和生离死别,怎么能算劫呢? 城隍在下界多年,也算见多了,这种套路。 只是不知道上仙的历劫对象又是上界的哪位仙君。 邪物扼住她的命门,“原来你没死,怪不得他一点也不伤心。” 江不晚装作害怕的模样,大力挣扎,在挣扎途中,故意用手轻触碰邪物身上的几处命门,她感受到在这冷冷的皮肉下蕴藏着混沌之气的力量。 怪不得他同一般的邪物不一样,混沌之气乃是天地初开时存在与天地间的气。 拥有混沌之气的生灵,不仅能不死不灭,还能将天地间所有的能量化为己有,不论正邪。 混沌之气如今已经是极其稀有的东西了,哪怕是在仙界,也只有远古的几位古神才会拥有这种东西。 也不知这小子哪来的机缘能弄到这种东西。 只可惜他虽有机缘得到馄饨之气,但却无法完美的驾驭它,所以反而生出了头脑迟缓的副作用,不过虽然他的脑子不够用,但他实力却足以弥补脑子的空缺。 在江不晚挣扎间,向之寒和林如风已经赶到,向之寒冷声道,“棱幺,你与我的恩怨何必牵扯旁人?” 棱幺歪头,说,“你杀了我的亲人,我也要杀你的。” 棱幺的手微微收紧,掐的江不晚无法呼吸,小脸憋的通红,她迷迷糊糊的想,如果现在死了,情劫是不是就算结束了? 可惜,她最后一件事还没做。 向之寒急的忙用剑砍断棱幺掐着江不晚的手,但他的手虽断了,却依旧隔空掐着江不晚的脖子。 “棱幺!住手!”向之寒说,“你想要什么冲我来!何必为难她?” 棱幺闻言眨了眨眼,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劲稍微松了松,说,“你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我,我就放过她。” 棱幺舔了舔唇,他的妹妹是爱食人心的邪物,而且是别人心甘情愿挖出来的心。 那日,他妹妹看上了向之寒的心,化作女子去诱他,结果心没骗到,自己反而死了。 他想,如果他替妹妹挖出他的心,妹妹应该会很开心。 林如风闻言,立马看向之寒,师兄应该不会那么傻的答应他吧? ”好!只要你放了她,我挖。“ 林如风:?! 他们虽然是修士,挖了心也能活,但无心的修士,仙途注定无法长远! 师兄若真是把心挖给他,那等于是自毁前程啊! “师兄,不可!邪物狡诈,他定是在骗你。” 棱幺的语速很慢,但却说的很清晰,“我说到做到。” 向之寒闻言,用指尖划开衣服,露出雪白的胸膛,五指成抓,指端划破血肉触碰到胸腔中砰砰直跳的心脏。 “师兄!不要!”林如风上前一步,想要制止,却被向之寒甩开。 他看着向之寒掏出他的心,一团赤红的血肉在他掌心跳跃,疯了,他的师兄是真的疯了。 向之寒上前一步,捧着心,说,“我把它给你,你把晚晚放了。” 棱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向之寒手中的心脏吸引了,原来要一个人的心这么容易,他的傻妹妹,怎么会死在这种事上? 他正要抬手去取,异变陡升,向之寒将掌心的心脏向林如风的方向抛去,“师弟,接着。” 他在抛的同时,还不忘逼退棱幺的那只断手,将江不晚夺了过来,护在怀中。 ------------ 三十九 吵架。 棱幺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他绿油油的眸子染上几分怒气,但江不晚已经被他护在怀中,他想再夺过来是不可能了。 他虽脑子不好使,但直觉很准。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该走了。 他深深的看了眼向之寒怀里的江不晚,身体逐渐变淡,遁逃了。 向之寒看着他消失的位置,并不打算追。 他低头,怀里的江不晚满面通红,白皙的脖子上是一道可怖的红痕。 他紧张的去探她的鼻息,还有气。 他取出一枚丹药给她服下。 林如风将还在跳跃的心脏捧还给他,“师兄,你要吓死我。我还以为你为了她,真要把心给那邪物呢。” 向之寒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把自己的心放回胸腔。 心虽然放回去了,但胸前的血还未止住,鲜红的血染红他的外袍,顺着衣角向下滴。 林如风叹了口气,说,“但你这伤也要养段时间了。” “无碍。”向之寒将衣服合拢,说,“只是没想到棱幺又变强了。” 他当初封印他时,便费了一番波折,他当时抓住他时,本想直接灭杀,却发现以他当时的能力做不到,他只能将他封印于魔冢,可没想到他不仅从那儿逃了,而且还变强了。 “对了,他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向之寒问。 林如风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找到原因,魔冢的封印完好无损,压根看不出来被人破坏过的样子。” 魔冢的封印是由史上最强的阵法师布下,几千年来从没出过错,被扔进魔冢的生灵就从没有活着出来的。 若不是棱幺在逃跑途中,打伤了一位长老,他们也不知道棱幺从那里出来了。 向之寒沉吟片刻,道,”我们先回宗,待回宗后,我去看看魔冢的情况。” “好。”林如风爽快应道,他顿了两秒又突然反应过来,忙追了上去,问,“你说要去哪?你要去魔冢?!” “嗯。”向之寒说,“不去魔冢,永远不会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可是魔冢啊!从来没有人能从那儿出来过!” 向之寒平静的看着他,“现在不是有了?” 林如风瞬间哑火。 “他能出来,我如何出不来?” 江不晚靠在向之寒怀里,听着两人的争吵,心中却一直在惦记已经逃跑的棱幺。 那可是混沌之气哎,好想要,好想要。 在两人准备出发前,江不晚悠悠转醒,她先是虚弱的咳嗽了两声,然后怯声问,“夫君,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会那些手段?刚刚那又是什么东西?妖怪吗?” 江不晚噼里啪啦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向之寒抿了抿唇,道,“我先带你回宗,等回宗后,我细细解释给你听。” “我不去。”江不晚哭着拒绝,“我要回清水镇,我还要教我的学生。” 她在凡间还有事情未了,若是现在离开,那先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晚晚,你听我说,你继续留在清水镇很危险。你先和我走,我能保护你。” “我不去。”江不晚反客为主,流着泪问他,“夫君,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 “你我二人之前真的是情侣吗?” 向之寒想继续说是,但他看着江不晚泪光闪闪的眼睛,骗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闭了闭眼,现在是最好的解释时间了,与其等她日后自己想起一切而怪他,不如他现在亲口告诉她。 “晚晚,其实是我骗了你。”向之寒艰难开口,他感觉自己的嘴巴又干又涩,“我不是你的夫君,我当时。。我当时之所以答应是因为我心悦你。” 他说完,心里有点难过,他还在骗她。 江不晚装作一副被骗后的悲痛欲绝,“你竟然骗了我这么久。怪不得。。怪不得我每每和你亲近,你总是屡屡推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晚晚,我之前虽然骗了你,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向之寒上前一步,说,“我们从前是假夫妻,但等我带你回宗,我们可以变成真的。” “不,不。”江不晚连连后退,“您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我不过是一普通凡人,凡人岂能配仙人?你若真对我有心还是放我离开吧。” 向之寒没有想到,当谎言拆开后,江不晚竟然会拒绝他,他还以为。。还以为在他们日夜相处中,她亦对他动情了,原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他忍着悲痛,尽量平静的说,“好,我知道了。但眼前清水镇真的很危险,你也看见了,那邪物已经盯上你了,他随时会再来找你。” 江不晚指着身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如果你不放我回去,我现在就从这儿跳下去。” 向之寒对上她坚定的眼神,感觉自己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他刚刚把心挖出来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 林如风传音给他,“师兄,直接把人绑了,废什么话啊。” “不可。” 两人四目相对,江不晚的眼神坚定又倔强,他从她的眼睛里看见神情灰败的自己,可真丑啊。 “我送你回去。” 他知道她脾气倔,如果强行把她带回去,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吧。 向之寒御剑送江不晚回去,往日她总会拉着他说很多话,今日却安静的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肯说,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向之寒:“晚晚,等我解决完邪物的事情,我马上回来找你。” 江不晚垂着头,冷冷的说,“不需要。” 但你细听又能从冰冷的声音中听出几分委屈。 “晚晚,我为先前骗你的事向你道歉,但我对你的心是真的。” “这枚玉佩,你先拿着,若是遇见危险,你敲它三下,我会马上赶到。”向之寒说着,将一块通体晶莹的祥云佩放在她手里,正是他腰间常佩的那一块。 “我不要。”江不晚使着小性子,又把玉佩塞给他。 “拿着。你生我的气,我可以理解,但不要拿自己的生命赌气。” “刚刚的邪物很有可能还会来找你,你不带着它,我如何放心?” 向之寒拉着她的手,又把玉佩重重的塞回她手里,然后大手包着她的小手,仿佛是她的手在紧紧握着玉佩一样。 ------------ 四十 是真是假。 江不晚闻言,没再坚持,收下向之寒手中的玉佩。 江不晚一回去,慕白和谢南宁就围了上来,慕白问,“先生,你今天去哪了?” “嗬,哪来这么多血?”慕白望着江不晚身上无意沾染的血,眼神气愤又担忧,“是谁伤了先生,我去找他报仇!” 谢南宁要冷静的多,她看出江不晚神色不对,又看看了紧随其后的向之寒和一位神秘男子,她敛了敛眸,拉住慕白的胳膊,说,“慕白,你先冷静点,听听先生怎么说。” 江不晚垂眸,轻声说,“我没事。” 她说完,推开拦在身前的慕白,快步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房门。 慕白不解的看向离开的江不晚,小声嘟囔,“没事?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谢南宁:“向大夫,先生她怎么回事?” 向之寒看了眼江不晚紧闭的房门,“无事,只是和我吵架了。我这几日需出去一趟,劳烦二位帮我照应一下晚晚。” 吵架?谢南宁的看了看向之寒胸前大片的血红,垂眸掩去眼底深思,答,“向大夫放心,我们定会照顾好先生。” 什么样的架会吵到向大夫浑身是血?谢南宁又看了眼向之寒身后的林如风,这位突如其来的男人,看上去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林如风似乎是察觉到谢南宁的目光,冲她露出一抹灿烂的笑,谢南宁默默收回视线。 向之寒还是不放心江不晚,他想了想,轻敲江不晚的房门,同她说话,“晚晚,我会很快回来。” 他听见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哭的他心酸难忍,“晚晚,都是我的错,你莫哭了,哭多了对眼睛不好。” 屋内一片寂静,除了哭声再无其他。 而此时,在屋里的江不晚一边拿着毛笔在纸上画图,一边神色平静的发出让人闻者伤心的哭泣声。 林如风扇扇着扇子凑到谢南宁耳边,小声说,“小姑娘,想看我就看,干嘛偷偷摸摸的看。” 谢南宁皱眉,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后,向后退了两步,甚至连脸都转向一边了。 慕白见状,立马将谢南宁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他,“你和南宁说什么了?” 林如风一脸无辜,“我没说什么。” 向之寒说完话回来,他见慕白警惕的模样,以为林如风趁他不在,又干了什么坏事,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林如风两手一摊,一脸无辜的表示,“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向之寒没理他,对谢南宁和慕白说,“我先走了,你们。。你们这几日帮我多照顾点晚晚,我会很快回来。” 向之寒说完,带着林如风转身离开这间他生活了很久的凡间小院。 当然,这只是在谢南宁他们的视角里,其实向之寒和林如风只是捏了隐身咒。 “师兄,你还要做什么?”林如风问。 向之寒说:“我怕棱幺还会来找晚晚,所以布下结界保护晚晚的安全。” “你不是给她玉佩了吗?”林如风不解,在他看来棱幺就算抓了江不晚,也不会立刻杀了她,而是会用江不晚当诱饵,所以根本犯不着做结界。 向之寒不言,只是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林如风无奈的坐在屋檐上等着,但他看见向之寒居然还要用精血时,彻底坐不住了。 他一把抓住向之寒的手,“师兄,你疯了?!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你莫不是忘了你找她的缘由?她只是助你成道的工具而已。” 向之寒下垂的眼眸,缓缓上抬,他盯着林如风的眼睛,说,“师尊说若想勘破,得先入情,师弟觉得何为入情呢?” 林如风对上这双凛然清正但又目空一切的眼神,他的手渐渐松了。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是他一心求道的师兄的眼神。 他有点分不清了。 师兄对江不晚的感情到底是真是假?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吧。 林如风舔了舔唇,说,“哪怕是如此,也不该用精血啊,精血对咱们来说有多重要,不用我说给师兄听吧。” 向之寒宛若未闻,“让让,挡着我布阵了。” 林如风听话让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该阻止他的。 他气的冷哼一声,又坐回房檐上,“算了,我不管闲事了。” 向之寒不仅把他们的药堂保护起来,又去江不晚常待的鸿蒙书院上了一层防护罩。 江不晚画好四张图案后,对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城隍说,“城隍,你出来吧。” “是。”一位红衣青年出现在江不晚面前,“小仙参见上仙。” “好了。”江不晚挥挥手,“你快起来吧。” “我想请你帮个忙。” 红衣青年问,“上仙请讲。” 江不晚指向桌上摆放的四张图,说,“请你帮我在这四张图中注入你的灵气。” 若非她现在没有灵气,也不必借城隍的了。 “好。”城隍虽不明白,这四张图案是什么意思,但他为仙多年的准则就是,少问为什么。 城隍依言在四张图上依次注入灵气,他做完最后一张后,问,“上仙,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江不晚把这四张纸收好,然后又道,“还要请你帮我再做一件事。” “但凭上仙吩咐。” “请你帮我找四块白灵玉。” 白灵玉和凡间普通的玉不同,它乃是修仙界的产物,可以储存灵气,所以炼器,铸符画镇都可用它为原材料。 这东西在凡间罕见,在修仙界还是颇为常见的材料。 “这有何难?”城隍说,“我手里就有。” 话音刚落,四块齐整的白灵玉静静的放在桌面上,在灯光的作用下,泛着温润的流光。 “多谢。”江不晚道,“等我渡劫结束,我自会还你的情。” 红衣青年闻言,面上一喜,他在下界做这小小城隍已有千年之久,这次他攀上一位上仙,日后的升迁不是指日可待吗? “上仙言重了。”红衣青年,说,“能为上仙略尽绵薄之力,是小仙之福。” “好了。”江不晚说,“你先回你的城隍庙吧,有事我自会找你。” ------------ 四十一 魔冢 “上仙,那逃跑的邪物还对你虎视眈眈。”城隍说,“我还是留下来,保护上仙的安危吧。” “不用。”江不晚摇摇头,说,“我还怕他不来呢。” 他若不来,江不晚如何将混沌之气收为己用呢? 城隍见状,也不再坚持,乖巧的返回城隍庙里呆着了。 江不晚取出头上的墨莲,如今她全身上下,也只有墨莲能用了。 她用墨莲将四块白灵玉雕成纸上的形状,然后又将白灵玉放在白纸上面,让白灵玉吸收纸上城隍留下的灵气。 江不晚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总算将四块玉雕了出来,玉的中间打了一个小孔,可以用来挂绳子。 这四块玉江不晚准备将他们分别送给杨策,崔靖,慕白以及清若,他们若有造化,在她离去后,不负所托,那么这玉便可助他们飞升上界,可若是。。 若是他们忘了初心,那么哪怕有她的玉和谋划,他们这仙也成不了。 江不晚轻敲了下玉璧,希望他们四人不要让她失望。 江不晚推门而出,正准备去找他们三人,结果三人都在她门前站着呢。 江不晚:“你们站这儿做什么?” 小清若说:“我听说晚晚姐和向哥哥吵架了,我们担心晚晚姐。” 江不晚闻言笑了下,说,“我没事。” 江不晚将二枚玉佩送给清若和慕白,说,“这二枚玉佩是我送你们的礼物,你们此生都要戴在身上,至死都不能取。” 慕白本想问为什么,但她看见江不晚难得认真又严肃的样子后,把这话咽了回去。 她听谢南宁说,先生会岐黄之术,说不好这东西就是先生送给她们的护身符呢。 反正先生又不会害她们。 慕白这么想着,就把玉佩挂在腰间,清若向来听江不晚的话,也乖乖的把玉佩戴上。 江不晚见状,又说,“滴一滴血在玉佩上。” 慕白瞬间兴奋起来,说,“先生,这不是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器吧?像话本里的那种空间玉佩似的,里面还有另一个小世界?” 江不晚笑着说:“慕白同学的想象力很丰富。” 慕白把血滴在玉佩上,纯白的玉佩似是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他们刚刚滴的血就已消失不见了。 慕白:“果真是了不起的法器!” 清若的眼神也激动起来,看着玉佩像看宝物似的。 慕白突然想起,“先生,为什么我和清若有,但是谢南宁却没有?” 江不晚看了眼谢南宁,接着轻声说,“谢南宁的东西在我这儿,我等会会另给她一样别的东西。” 这枚玉佩不是她不想给谢南宁,而是这东西对谢南宁无用,人皇是人类的皇帝,而人皇不为仙。 慕白是个单细胞生物,她听江不晚这么说,自然信了。 “先生偏心。”慕白说,“先生要悄悄给慕白什么好宝贝啊?” 江不晚抬手在慕白头上敲了个爆栗,“快去厨房做饭去。” 慕白捂着头和清若一起跑开了,只留谢南宁和江不晚二人。 她知道谢南宁向来聪慧,她拿出剩下的两枚玉佩交给她,“南宁,这两枚玉佩劳烦你帮我交给杨策和崔靖。” 谢南宁接过,挑眉问道,“先生,难道不怕我拿着东西不给他们吗?” “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江不晚说完,递给她一本书,“这本书内蕴含天机,你可凭此书,回上京争夺大位。” “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谢南宁接过书,她翻了几下,里面是关于她二十岁大劫的事,以及未来二十年天下会发生的大事。 谢南宁瞬间目光热切,若这本书上所记为真,那么她与先知有何区别? 那帮人又拿什么和她斗? “先生,先生能再往后写二十年吗?” 江不晚:“南宁,莫要贪心。” 她说完,“若这本书上的内容应验,莫要忘了你承诺的事。” 谢南宁合上书,说,“我自不会忘。” “只是我不明白,先生为何让我封他们为神,并给他们造庙设坛?这有什么用呢?” 难不成人死以后还真能成仙不成? 江不晚:“南宁不必问为何,你只需知晓,你这么做可保你大楚国运百年。” “对了,若是他们一生并无大功,那么便不用封了。” “学生明白。” 江不晚和谢南宁又说了几句后,便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她估计向之寒会很快回来找她,而下一次她要和向之寒去修仙界一趟,所以她必须尽快把凡间的事情了了。 她给慕白留下一本兵书,里面全是她打仗的经验和策略供慕白参考,然后又给清若留下几本书,这些书并不是她所写,而是她在仙界时,那几位肉身成圣的大家所书,这里面的内容想必可以助清若日后走上仕途。 她做完一切后,便开始安心等待棱幺或者向之寒回来找她。 话分两头,向之寒跟着林如风返回青云宗,他一回宗便直奔魔冢。 他的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谷,谷内幽暗无风,常年弥散着混杂的黑气,里面有魔气,有妖气,而他的外面笼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用来压制黑雾。 从上看去,金光完整无损,看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师兄,你真要下去?”林如风向来浪荡的神色在看见脚下的魔冢时,脸上亦有几分恐惧。 下面不知封存了多少妖魔邪物,向之寒一位正道修士下去还不得被他们活吃了? “师弟,你在此等我。”向之寒说完,打散脚下云彩,一头栽进深不见底的黑谷。 当向之寒进入魔冢内后,便敏锐的察觉出不对,魔冢的最上方确实是黑雾不散,可他越往下走,越清朗干净。 干净的简直不像魔冢。 向之寒面色冷凝,接着向下,他一路上别说邪物了,连个妖怪都没遇见。 这里干净的什么也没有,要不是最上面的金光和黑雾能证明这儿是魔冢,向之寒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落入深谷的最低端,极目远眺,除了红沙以外,一个妖魔邪物也没有。 ------------ 四十二 尸山。 向之寒继续像魔冢深处走,魔冢很大,而他所站之力不过是在魔冢的边缘。 他一路御剑而行,越往深走脚下妖骸越多,各色的妖骨被红沙埋在深处,风一吹露出快快骇人的头骨,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盯着他。 怎么死了这么多,莫不是魔冢下的生灵都已死绝了? 他眉头紧锁,继续前行。 他停了下来,面前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它直冲天际仿佛要将头顶的封印捅破似的。 向之寒立在剑身,风吹起他的衣袍,也同样吹过面前的高山,风穿过空隙发出悲鸣凄苦的音调。 他向来沉稳的表情龟裂,眼底浮现出不敢置信的慌乱。 这座山。。。 这座山是用尸骨堆成。 向之寒闭上眼,他想他知道棱幺是如何逃出去的了。 江不晚照常前往鸿蒙书院给孩子们上课。 这日,她上完最后一节课,收拾东西回去。 她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忽有所感,她转身回头,就瞧见远远的一栋塔楼上站着一人,他通体黑衣,但裸露在外的肌肤却白的吓人。 江不晚心中雀跃不已,等了这么久,他终于来了,她还当心他跑了呢。 她装作害怕的样子,加快脚步回家,她坐在房间,等了许久也不见棱幺跟上来。 她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推开窗看远边的夜空,怎么回事?这邪物怎么还不来找她? 她坐在窗边,百无聊赖的瞧着璀璨星河,等着棱幺上门, 她等着等着,趴在窗边睡着,等她再次清醒的时候,院子里别说邪物了,连鬼都没有一个。 她敲了敲木窗,定定看着小院的门。 难道向之寒走之前给这栋院子设下保护她的结界了? 江不晚越想越有可能,若非如此,那邪物早就冲上来抓他了。 找到症结的江不晚,决定明天去镇上走走,向之寒总不会为了她把整个镇子都保护起来了吧? “冰糖葫芦勒~冰糖葫芦~” “客官,里面请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胸口碎大石,各位您瞧好勒。” 江不晚闯过各色各样的人群,今天这镇子上还真热闹啊。 她假装这看看,那看看,逛的太阳都要下场了,那邪物还没找到他。 不会吧,这邪物不会放弃抓她了吧? 江不晚叹了口气,眼看着要到手的混沌之气飞了。 她顺路买了只烤鸭准备带回去给大家分享,一团黑雾突然拦住她的去路。 江不晚心里都要乐开花了,但面上仍是一副好怕怕的模样。 黑雾散去,一张极艳但惨败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她怕得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跑,结果当然毫无预兆的又被棱幺抓住了。 “向之寒呢?”他的声音又缓又冷。 “我不知道。”江不晚委屈巴巴地说,“他回他的宗门了,如今我和他已经恩断义绝了。” “恩断义绝?”棱幺显然无法理解江不晚嘴中的话,但他作为邪物也并不需要理解,“我要杀了你。” “你杀我也没用啊,我现在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江不晚害怕的开始挣扎,她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她逐渐开始窒息。 她拔下发间的墨莲,装作挣扎无助的样子,去扎他。 邪物本就不怕一般的武器,棱幺更是其中翘楚,连向之寒的武器都不能伤他,所以一个小小的簪子,棱幺压根没放在心上。 哪怕被扎上也不过是不痛不痒,但很快棱幺就会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 不要小瞧任何人。 墨莲的簪子狠准的扎在棱幺的胳膊上,棱幺眼神一滞,眼皮不受控制的向下耷拉,他掐着江不晚脖子的手渐渐放松。 “扑通。”一声,棱幺彻底倒地不醒。 江不晚晃了晃脖子,踹了地下的棱幺一脚,这小子手劲更大啊。 吸收混沌之气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这混沌之气还在别人身上,那就更不容易了。 所以江不晚只得蹲下身子,把棱幺带回家。 江不晚在进门前,用墨莲划破手掌,将掌心的血液统统抹在棱幺身上,用来遮掩他身上邪物的气息。 有了江不晚的血,江不晚很容易就将棱幺带了回去。 “先生!这是哪来的血人?”慕白正巧在院中练剑,一眼就瞧见被江不晚搀扶着的棱幺,她忙收起剑,上前帮着江不晚一起扶着他。 她一上手就被棱幺低得吓人的体温吓到,“他身上怎么这么冰,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还没死呢。”江不晚说,“我看他可怜就把他带回来了,看看有没有救。“ 慕白不疑有她,遗憾的说,“可惜向大夫不在,不然以向大夫的医术一定能治好他。” 江不晚小声吐槽,如果向之寒在的话,怕是早就一剑劈过来了。 “对了,清若不是跟着向大夫学了很长时间的医吗?让她来看看吧。” 江不晚摇摇头,说,“不用,我给她看看就行,清若学的短,只是堪堪把药材都认齐了。” “先生还会看病?”慕白佩服的说,“我怀疑世界上就没有先生不会的事了。” 江不晚暂时将人放在她房间外厅的软榻上,说,“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要给他治病了。” 慕白挠挠头,问,“先生确定要把他放在你的房间吗?毕竟。。” “怕什么?”江不晚说,“他都病成这样能做什么?况且我晚上去另一个房间睡,不碍事。” 慕白想了想,说,“也是。” “先生,那我继续练剑去了。” 慕白一走,江不晚上前把门关好。 为了防止棱幺会突然醒来,江不晚在房中置了一个计时沙漏,每四个时辰就会用墨莲在扎他一次。 江不晚解开他的上衣,露出他极白的小腹,虽然他看起来虚弱得很,但肚子上居然还有肌肉,不是很饱满的那种形状,而是淡淡的线条。 江不晚倒没有闲心注意这个,她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腹部,仿佛能透过皮肉看见里面的混沌之气似的。 她将手覆了上去,感受到纯真强大的混沌之气在他肚子里游走。 ------------ 四十三 周棱光 江不晚果断刺破食指,如今她身无灵气,只能以精血为引,逼混沌之气现身。 她用血在他的肚子上画下密密麻麻的图案,他白皙的肚皮几乎被血全部覆盖了。 她做完一切后又将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等待混沌之气从这儿出来钻入她的体内,可她等了半天,也不见混沌之气出现。 她只得又将手放在他的肚子上,静心感受。 她仿佛看见他肚子里的混沌之气与他纠缠在一起,混沌之气已经盘恒在他的灵台,与他的灵魂混合在一起。 他和混沌之气的纠葛太深了,混沌之气已经同化了他的灵魂。 换一种说法即是,他即混沌之气本身。 江不晚收回手,一脸愁容,这可是麻烦了。 他的混沌之气,她无法收之己用还是一件小事,而是混沌之气不分阴阳,善恶,这样的东西他偏偏又有极为逆天的能力,若是让他发展下去,他一个人将整个世界都同化吸收也不是没有可能。 哎,可偏偏附身在邪物身上,若是位善人,她倒也不必这么烦恼了。 江不晚又在棱幺身上扎了一针,为今之计,只有找城隍来看看他的生平经历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 若他罪孽不深,尚能回头,她便拉他一把。 若不能,她也只能先让向之寒他们将它封印,然后尽快渡劫飞升,前往上界找到解决的办法。 红衣男子悄无声息的出现,他执笔凌空一点,棱幺脑袋的上空出现一面水镜,镜子上出现一位尚在襁褓的婴孩。 江不晚和城隍看完了这位邪物的生平。 江不晚同情的看向床上面色苍白的棱幺,若非那场意外,他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富家公子,或纵情山水,或出仕为官,而非做一位整日与邪气为伴的邪物。 棱幺,本名周棱光。 他的前半生平平无奇,却在十六岁上山读书时,意外滚落进一间溶洞。 没错,那溶洞中便是稀世罕见的混沌之气。 他在溶洞中躺了三十年,混沌之气方彻底与他融为一体。 他在暗无天日的溶洞中睁眼,由于混沌之气的影响,他忘了很多事,他迷迷糊糊的记得,自己似乎有家。 他跌跌撞撞的下山,逢人就问你知道我家在哪吗? 他被人打过,骂过,甚至。。甚至有人见他生的好看又脑子不清楚,竟然哄骗他与其发生关系。 但无论外界如何对他,他始终懵懵懂懂,眼神困惑又不解,像是初生的婴孩。 最终,他凭借脑子里仅胜的记忆,找到自己的家。 但他的家早已家破人亡,当年他求学失踪,只有他这么一位的独子的周家长辈是伤心欲绝,终日郁郁寡欢,不久后,便撒手人寰。 他们留下的钱财也被亲族瓜分殆尽,唯一的房子也被他们卖给了别人。 他立在门前,眼神绝望又困惑,像是再也找不到家的小朋友。 他生了执念,无意识的吸收凡间的邪恶气息,化为邪物。 但他并未伤人,而是每天都站在当年的房子里,等待他的亲人。 他孤独一人的过了百年,始终守着他的宅子。 后来,他结识了另一位邪物,那邪物是位女子,她表面对他很好,总是棱幺棱幺的叫他,他们以兄妹相称,棱幺快乐了很多,认为自己终于等到了他的家人。 但他不知的是,这女邪物从始自终就没对他抱有一分善心,她终日都在想着如何将棱幺吞噬,但棱幺因为有混沌之气护体,她始终不能得偿所愿,便只能对棱幺虚与委蛇,暗中寻找机会。 后来,向之寒杀了女邪物,棱幺去找他报仇,这时的棱幺并没有什么战斗经验,但仅凭着并不能熟练运用的混沌之气还是让向之寒颇为头疼。 后来,他被关入魔冢,那里妖邪无数,每个人邪物见了他,都想吃了他。 他过得很不好,若不是有混沌之气保他不死不灭,他早已死了八百回了。 后来,他无意中触发吸收别人气的法子。 那一日,诺大的魔冢再无活物。 后来的事,江不晚大概都知道了。 城隍收回笔,禁不住感慨,“福祸相倚,福祸相依,他得到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藏,但却害了他的一生。若是有点选,他估计一点也不想要这东西。” 江不晚看向床上的少年,他死时是十六岁,所以即便过去几千年,他依旧是十六岁的模样。 哎,他除了杀了魔冢的诸多妖邪和想要杀她以外,并无别的杀孽。 江不晚低头,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留下淡淡阴影,无意识的静静躺着时,看起来还有几分乖巧。 “上仙,你想好如何处置他了吗?”城隍问道。 江不晚叹气,为他将散落的衣服重新穿好,说,“哎,他也是位可怜人,我看看能否将他拉回正途。“ ”你先回去吧。“江不晚说,”我有事再找你。” “好。”城隍话音刚落,便消失在原地。 江不晚没再用墨莲扎他,而是静静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次日,棱幺从昏睡中清晰,他的反应本就慢,刚起来时就更慢了。 他睁着眼睛,似乎花了很长的时间适应,他移动眼球,看向江不晚,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想起昏睡前的事。 他的眼睛警惕的盯着江不晚,抬手又想将江不晚掐死。 江不晚望着他,温声道,“周棱光,你不想再见你的家人了吗?” 棱幺的手顿在原地,他的眼神既痛苦又挣扎。 他喃喃自语,“家人。。家人。。周棱光。。周棱光是谁?” 他抱着头,十分痛苦的模样。 江不晚柔声说,“周棱光是你啊,你忘了吗?” 棱幺慢慢抬头,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对,没错,我是周棱光,我要找我的家人。” 江不晚抬手揉了下棱幺冰冷的脑袋,“我能让你见你的家人,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真的吗?”棱光绿油油的眼睛更亮了,看起来像是黑夜里的狼一样,“只要你能让我见我的家人,我答应你十件事都可以。” ------------ 四十四 回来了。 “日后不可再伤人性命。” 棱幺歪头,执着的说,“但是向之寒杀了我妹妹,我要杀了他。” “但是你妹妹杀了更多人。”江不晚说,“她杀的每一个人,背后亦有一个家,他们的家人也像你一样,在等着他们的家人回去,但却再也等不到了。” 棱幺漂亮的绿眼睛看着她,江不晚当他听懂了。 不料,他却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真挚,似乎是真的不解,和他有什么关系。 江不晚扶额,她怎么能期待一位身负混沌之气的邪物,会和别人共情呢。 “不能伤人。”江不晚说,“若你伤了一人,你的家人你永远也见不到了。” “你自己选吧。” 一位相伴多年却图谋不轨的妹妹和沦为邪物的执念,孰重孰轻,他应当懂得取舍。 “好。”棱幺说,“我答应你。” 江不晚笑了下,抬手揉了揉他冰凉但细软的卷发,“这就乖了。” “我们定个百年之约,你在我身边五百年,五百年后我让你见你的家人。” 棱幺其实对于时间并没有什么概念,总不过是春花谢了,桃花又开,雁去雁回,青山不改,而他无论看多少次花开,他还是十六岁的少年。 五百年,不过再看五百次花开而已。 “若是五百年后,我见不到我的家人,我会杀了你和向之寒。”棱幺还是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我不骗你。”江不晚说,“现在你该躲起来了,千万别让别人发现你。” 向之寒从魔冢出来后,便将此事告知各大宗门,一时间,修仙界人人自危,毕竟这么强大的邪物若是现世怕是又会搅起一番风雨。 “师兄,你不多留一会,这么快就走?” 向之寒说,“不留了。” 向之寒一路乘云至清水镇外,而后落下云头,整了整衣冠,抬眸看了眼城门,顿了顿,方抬脚向镇内走去。 阔摆多日,清水镇仿佛变了,又好像没变。 “向大夫回来了。” “向大夫有日子没见啊。” “向大夫,昨儿还有问您呢,说要找您看病。” 热情的邻里们将向之寒围起来问候,向之寒开口问道,“我娘子近来可好?” “好着呢。”邻里们说,“还是每天去学堂上课,然后回来吃饭。” “要说我啊,江夫子肯定想死你了,你还不去瞧瞧。” “对,咱别围着向大夫见江夫子了。” 众人哄笑着把路让开,他们热情且八卦的眼神,看上去像是他俩忠实的cp粉。 向之寒告别邻里,朝鸿蒙书院的方向走去。 他人还未至,耳边已是鸿蒙书院的朗朗读书声。 他又走了几步,鸿蒙书院的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视线下移,透过窗看见立于讲台上的女子,素净的蓝衫却难掩她的光彩,脑后的头发因他不在,所以只用了发冠简单束起,看起来颇有几分英气。 江不晚从书本中抬头,视线无意扫过窗外,却和他的眼神对上了。 讲台下的学生们见他们的夫子突然停下了,也纷纷转头看向窗外。 一位在班里素来调皮的男孩,扬声起哄,“先生的夫君来看先生啦!” 大家瞬间哈哈大笑,说,“先生,你出去看看呗,我们会认真读书的。” “向大夫好像出去很久了,先生快去吧。” 大家都催着江不晚快些出去,有几位第一次见向之寒的孩子,望着向之寒的身影,低声赞道,”先生的夫君好俊朗啊。” 江不晚的脸庞红了红,道,“你们先上会自习,我看看就回。” 她说完,便推门而出,剩下的学生们哪还有心思看书,都一个个的围在教室窗口上看去了。 “你快走吧。”江不晚说,“你打扰我上课了。” 向之寒闻言,道,“那我离远一点等你下课。” 江不晚的眼眶涌上一层薄雾,眼泪挂在眼睛上要掉不掉的。 “你别来了。”江不晚说,“我不是说了吗?你我恩断义绝。” 向之寒乌黑的眸子深深的看着她,说,“我不会和你恩断义绝的。” “晚晚,先前是我骗了你,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从新来过好吗?”向之寒说,“我会帮你找到你的父母,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宗门,我们可以在我的师门完成我们的婚礼。” “婚礼?”江不晚紧紧攥着手,低垂的眼睫掩住她眼中的情绪,良久,向之寒只听她说,“我先上课,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吧。” “好。”向之寒应下。 剩下的半节课,江不晚为了糊弄外面的向之寒,一直装作心不在焉的样子,后来索性让他们坐在自己的位置默写之前学过的文章。 一位胆大的学生看见江不晚眼角的泪,问,“先生,你是不是和向大夫吵架了?” “先生,是不是向大夫惹你生气了?我们帮你出气。” “就是啊,先生。” “先生别哭了。” 江不晚:完了,好像演过了。 “我没事。”江不晚说,“还不快默写你们的文章?香都要燃尽了。” 此时一位女孩说,“老师不是伤心的哭,应是见到夫君太开心了,所以喜极而泣。” 下课后,皮猴子们一个个收拾书包往家赶,在经过向之寒的时候,还有小孩一本正经的对他,说,“你要好好对待我们的先生,不然日后我不会放过你。” 江不晚是最后一位出来的,她一出来,向之寒就跟在了她的身后,回去的路上,她冷不丁的开口问道,“你真的打算带我回你的宗门,娶我吗?” 向之寒见江不晚似有松口,喜的眼睛都明亮了几分,“当然!我会上昭天地,下禀师长亲朋,将你风风光光的娶进门。” 江不晚又问,“我且问你,你在宗门可还有妻子或是与她人尚有婚约?” 向之寒坚定的摇摇头,说,“没有,再遇见你之前,我从与别的女子有过半分纠缠。” 江不晚闻言,咬着唇落泪。 向之寒惊了一跳,抬手为江不晚试泪,“好好的,怎么哭了呢?” ------------ 四十五 离开清水镇。 “我答应同你走。”江不晚哽咽地说,“但你要是负我,我绝不会原谅你。” 向之寒将江不晚搂入怀中,他说,“我绝不负你。” 江不晚要走了。 临走前,小清若抱着她的腰哭得泪雨涟涟,上气不接下气,“晚晚姐,你真的要走吗?带上我好不好?清若会听话的。” 向之寒望着清若哭得凄惨的模样,也于心不忍,但他并未打算带清若回宗门。 青云宗乃是仙宗,按理说,不该带凡人入宗,他带上江不晚已是违反门规了。 “清若乖,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江不晚轻拍她的背,安抚她,“我们走后,你可以继续留在这儿读书或者跟着谢哥哥他们,我不在,你也万不可懈怠。” 清若还是哇哇大哭,“晚晚姐,我舍不得你。” 慕白望着清若的模样,不由的也眼眶湿润了,她吸了吸鼻子,说,“说好要做我先生,怎么能半路丢下我?” 谢南宁倒是镇定很多,在她上一次和江不晚聊完后,她就有所预感了。 江不晚看向谢南宁,道,“南宁,你莫要忘了我的嘱托。” 谢南宁对着江不晚深深鞠了一躬,说,“学生定不负先生所托。” 江不晚把学堂的事交给谢南宁,让她暂替她带完这学期的课程,而后便在一个黑夜里同向之寒永远的离开了清水镇。 慕白背过脸,去擦脸上的泪水,她问,“南宁,你说先生为何都不肯告诉我们她的踪迹,我以后想找都没地找去。” 谢南宁望着头顶这片璀璨的夜空,她低声道,“许是去了常人无法到达的方外仙山。” 慕白问,“南宁,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 青云宗是修仙界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它的山门自然是大气飘渺,宛若九天玄宫。 江不晚和向之寒抵达的这一天,刚好雨过天晴,一道斑斓的彩虹将仙山笼罩,山得一半隐入云雾中,仿佛像是生活在天上一般。 向之寒先前一人修行时,他为了早日飞升,每日住在寒室中勤学苦修,但如今江不晚来了,他自然不能让江不晚跟着他住那寒洞。 他在回来的路上,提前和林如风传了音,让他帮忙在瑶光峰收拾出一间小院让晚晚住下,而小院的布置几乎和他们在凡间生活的小院一模一样,只不过院子大了许多,有一汪从山巅流下的清泉,还有一片桃林。 “晚晚,你看这儿可合你的心意?”向之寒问,“你若是不喜欢这儿,我再带你去别处看看。” “这里很好。”江不晚说,“之寒,你以前也是住这儿吗?” 自从谎言被拆穿后,江不晚再也没有叫过向之寒夫君,一直以名字相称。 向之寒老实的摇摇头,说,“我不住这儿。” 江不晚好奇问道,“那之寒先前住在哪儿?” “我想去看看之寒之前住的地方。” 说来奇怪,向之寒先前一人住在寒洞时,从没觉得不妥,可面对江不晚,他突然觉得先前的寒洞有点羞于见人。 一时之间,他眼中浮上一抹又羞又愧的情绪。 他羞他的寒洞,愧他不在清净的道心。 “之寒,怎么了?”江不晚顿了顿,粘酸捏醋地说,“难道之寒之前住的地方,有什么地方不能见人吗?” 她红了眼,“该不会金屋藏娇了吧?” 向之寒连连否认,“我向之寒不会做这种见异思迁之事。” 他深呼一口气,直面自己内心纷杂的情绪,“只是我先前住的地方寒陋,羞于见人。” “这有什么?”江不晚说,“我们马上是夫妻了,我怎会嫌你?” “好吧,我带你去瞧瞧。”向之寒说完取出一件保暖的大氅披在江不晚身上,“那儿会有点冷。” 他说着拉上江不晚的手,与她同乘一片云。 江不晚装作害怕的样子,紧紧搂住他的腰,死死的闭着眼。 向之寒垂眸望着怀中的少女,嘴角不由噙了一抹笑意,他说,“晚晚要快些习惯,在这山上,免不了要御剑乘云的。” 江不晚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见好几位御剑飞行的修士了。 “呜呜呜,但是我有点怕高。” 向之寒闻言,抚着她的后脑勺,温声道,“若是怕高的话,把头抬起来,不要看脚下,看看你的前面和四周。”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春天的暖风一样,“你看看,你伸手就能摸到云彩,其实一点也不可怕。” 江不晚闻言,慢慢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去观察四周,让自己不去看脚下的风景。 她缓了一会,甚至还大着胆子去摸两边的云彩,有点凉凉的感觉。 “是不是不怕了?” 江不晚亮着眼睛点点头,她有点兴奋的问,“我以后是不是也能学会仙法在天上飞啊?” 向之寒闻言,神色暗淡下来,他轻声说,“不行。” “为什么?”江不晚说,“我也想学,你不能教我吗?” 向之寒沉默很久,方用沉重的语气对江不晚说,“你没有灵根。” 灵根是一个人修仙的根本和基础,若是没有灵根,任你天纵之才,如何聪颖,这修仙大门也是对你永久关闭。 灵根也无法通过后天获取,而是随机生在一个人的身上,而且概率也不一定。 两个有灵根的人结合生下的孩子也不一定有灵根,而没有灵根的两个人也可能生下有灵根的孩子。 古往今来,有许多修士试图掌握能够后天长出灵根的方法,可是却一直未能如愿,这东西生下来有就是有,生下来没有,一辈子也就没有了。 “晚晚。”向之寒怕江不晚难过,安抚道,“晚晚,虽然你不能飞,但如果你想飞,你告诉我,我随时都能带你飞。” 江不晚扬起素白的小脸冲他笑了笑,“之寒,我没事。” “我这辈子能来这儿,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也想不到的好事了。”江不晚说,“我很知足。” 向之寒心间一颤,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痛沿着他的心脏传开。 他们二人的感情好似他们身边的浮云,看起来很美好,但却一吹就散。 ------------ 四十六 丢失的孩子。 “你从前就住在这儿?” 江不晚指着面前的一个小山洞,问道。 不怪她做出惊讶的样子,向之寒之前虽和她说过,他先前一直在寒洞修行,但没想这寒洞还真是个寒洞,一点不带缩水的。 山洞极小只能勉强容纳一人坐下而已,只要人一站起来,不超三步就又出来了。 “嗯。”向之寒说,他在此闭关,对着石壁修行常常就是几百年之久。 江不晚,说,“看来没灵根也不错,这修仙的苦,我是吃不了。” 这小子修行的劲头都快赶上她当年修行的时候了。 向之寒抬手将石板放下,道,“倒也不是所有人如我一般。” 向之寒虽为人低调,但他作为如今修仙界的战力天花板,他纵不出头,也仍有许多人关注他。 兼之他的皮囊又生的俊俏,喜欢他的女修们就更多了。 她们虽也自知与向之寒绝无可能,但向之寒在她们心中便是天下最好的男子,他喜欢的人也合该是像香洇仙子那样的优秀的女子,可她们却得知向之寒竟带了位凡间女子回宗,并准备同那女子大婚,这简直太离谱了。 一时之间,青云宗的女修们对江不晚这位凡间女子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将他们一心向道的师兄,迷成这样? 但瑶光峰管的颇严,向之寒又日日守着,她们纵然想的抓心挠肺,也无缘一见。 青云宗内,有一座青铜钟,它挂于青云宗最高的山头金光顶,凡有大事发生,必会敲响此钟,而敲钟的次数越多,事情越大。 这日,向之寒正陪着江不晚读书品茶,远方突然传来几道浑厚响亮的钟声。 向之寒放下书,抬眸望去,眼中是隐隐的担忧。 江不晚察觉出不对,忙问,“之寒,是出什么事了吗?” 向之寒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是何事,但此钟定是有大事发生,晚晚,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看看。” “好。“ 向之寒走后,江不晚低声唤道,“棱幺。” 一团黑雾在她面前显现,棱幺从黑雾中走出,他眨了眨眼,坐在江不晚的对面,绿油油的眸子落在江不晚面前的点心盘上。 “棱幺,你帮我去看看青云宗出什么事了。” 棱幺应了一声,“好。” 他正要走,却又被江不晚叫住,回头,一个点心落进他手里,“尝尝看。” 棱幺呆呆的眼眸闪了下,然后低头咬了一小口,甜腻的味道在他嘴里散开,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看了眼江不晚,然后叼着点心,消失了。 江不晚捧着书看着棱幺消失的方向,不禁感叹,这家伙虽然呆呆的,也没什么善恶观,但却意外的乖巧。 若是当初他没有遇见他所谓的妹妹,恐怕至今还傻傻的在当初的宅子里等着呢。 向之寒赶到时,金顶上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修士,他在半路上已经接到林如风的传音了。 近日,修仙界无缘无故丢了许多孩子,丢失的孩子都有一个统一的特点,他们皆是身负灵根之人,并且他们的灵根资质皆属上乘。 向之寒走上高台,询问如今青云宗的主事宗主,“如今有丢失的孩子的具体人数吗?” 宗主亦是愁容满面,道,“仅是抱上来的,便有二百多人了。” 宗主家中有位晚辈,天资聪颖,灵根也是数一数二的水灵根,也在丢失的人选中。 向之寒皱眉,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修仙界的孩子本就不多,而有灵根的就更少了,这二百多人几乎是将修仙界下一代的优秀苗子全部挖走了。 青云宗所有弟子到齐后,宗主可是宣布这件事,并由各大长老带队,下山寻找丢失的孩子。 此事牵连甚广,许多修仙氏族以及门派弟子都被拐走了。 若是不将丢失的孩子找回来,下一代的正道修士们实力定会大打折扣。 青云宗总共出去了十八位长老,分为十八个小队,下山去寻丢失的孩子们。 宗主安排完事情以后,高台上只剩向之寒与林如风而已。 向之寒问,“怎么会丢这么多孩子?目前可有线索?” 宗主摇摇头,“没有线索,仿佛是凭空消失一般,逍遥宗宗主的孩子也丢了,那孩子可是逍遥宗宗主的心头肉啊,天赋异禀,灵根也是百年难遇的佳品,逍遥宗原是将他当作下一代接班人培养,结果。。哎。” 莫说逍遥宗,便是他们青云宗也丢了不少孩子。 林如风向来浪荡潇洒的脸,此刻亦是满脸凝重,“背后之人,简直是要断我们修士的根,他将我们出挑的下一代全部带走了,只留下了些资质平庸的孩子。” 林如风侧眸看向之寒,“师兄,你说不会是逃跑的棱幺做的吧?” 毕竟,放眼九州,目前也只有棱幺有这个实力了。 他不仅从魔冢逃了出来,而且还吞噬了魔冢内所有的生灵,曾经妖邪横行的魔冢如今比佛宗的佛堂还要干净。 向之寒拧眉想了想,道,“应当不是他。” 棱幺他打过交道,虽然很强,但是并不邪恶,他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邪物。 “那会是谁呢?”林如风和宗主向来相信向之寒的判断,见向之寒否定,便也信了。 “什么?修仙界的孩子丢了?”江不晚问,“你可听仔细了?” 棱幺缓缓点头,嘴角还残留着点心渣,“丢了很多孩子,如今青云宗很多修士都下山找去了。” 江不晚垂眸沉思,怎会无缘无故的丢孩子呢?而且丢了这么多? 难道凡间又出了什么大魔吗? 可。。江不晚看向天边灿烂的晚霞,可她并没有感受到有大魔现世啊。 算了,修仙界的事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江不晚抬眸,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对棱幺说,“你嘴角的点心渣没擦干净。” 棱幺闻言,抬手用手指擦去嘴角的点心渣,看起来像是一只用爪子擦脸的小猫。 江不晚拍拍身边的位置,让棱幺坐下,把点心盘推到棱幺面前,让他吃。 ------------ 四十七 找茬。 棱幺正吃着,突然抬头,说了句,“他来了。”紧接着,便化为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江不晚知道,棱幺说的他—指的是向之寒。 “之寒,发生什么事了?”江不晚问。 向之寒的眉宇间笼着一丝愁苦,他说,“丢了很多孩子。” “孩子?”江不晚问,“好端端的怎么会丢?如今可有线索?” 向之寒摇摇头,“毫无头绪,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顿了良久,而后眼神愧疚的望着江不晚,“晚晚,如今丢失的孩子共计有二百四十八人,这可不是件小事。” “你我的婚礼,恐怕要推迟一段时间。”他说,“等我找到丢失的孩子,我一定马上回来娶你。” 他说话时,有几分忐忑纠结,眉头也一直紧皱着,像是有化不去的烦心事一般。 江不晚抬手抚平向之寒的眉宇,浅笑着安抚向之寒,说,“你我的婚礼迟了就迟了吧,我不怪你。婚礼当然没有人命重要,而且是二百多个人。” “之寒,你放心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向之寒黑沉沉的眸子闪了闪,似有泪花,他倾身将江不晚紧紧抱入怀中,“晚晚,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娶你。” “嗯,我等你。”江不晚说,“你可要快些找到那些孩子们。” 向之寒松开江不晚,黝黑的眸子紧盯着她,在江不完以为他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向之寒只是说,“我走了,晚晚。” “有事找赵清,他会负责你的日常生活。” 向之寒说完,又深深看了眼江不晚,然后转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中。 江不晚若有所思的望着向之寒的背景,消失了二百多人,而且他们目前还毫无线索,这可不是件小事。 她一改准备不插手的看法,唤出棱幺。 棱幺:“是又让我跟着他吗?” 江不晚摇头,“不是,棱幺,你知道是谁偷了这么多孩子吗?或者说邪物中有没有谁会做这种事。” 棱幺缓缓摇头,说,“我也不清楚。” 棱幺向来离群索居,他认识的邪物除了他自己,便是那位早死的妹妹了。 江不晚闻言,看向对面的群山,要不去找此地的山神问问?他们应该会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但是我能感受到一股很强的气息。”棱幺缓缓说,“很强很强,比向之寒还要强得多。” 江不晚愣住,能让棱幺说很强,那对手定然不可小觑。 向之寒已然是当今修仙界最顶端的战力,可比向之寒还要强很多。 江不晚食指轻扣桌面,静心沉思,良久,她问,“你可能感受到他在哪?” 棱幺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这是何意?” 棱幺说,“我感觉他无数不在,又好像从未存在过。” 江不晚闻言沉思良久,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天,莫不是。。。 不可能,他们再怎么疯,终究是仙,怎会做出这般连妖魔都不如的行径呢? 江不晚摇摇头,将自己脑海中冒出来的可怕想法压住,她真是糊涂了,怎么能这么想,纵然上界有人会做这种事,但漫天仙佛,难道没人管吗? 她无意识的开始将手放在膝盖上一下又一下的敲击,棱幺虽傻,但对于别人的情绪却能很好的感知,他问,“你在怕什么?” 江不晚闻言一愣,深呼一口气,说,“我没怕什么。” 她又看了眼天,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他们已经做下斩断登仙门的事,再做出什么混账事,也不奇怪。 底线一旦放低一点,那么只会越来越低,直至滑入深渊。 向之寒走后的第一天,江不晚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搬着椅子,朝山峰下看。 不明所以的小弟子赵清还以为她是想向之寒了。 “姑娘莫急,向师兄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 江不晚笑了下,并未解释,她问,“丢失的孩子可都找到了吗?” 赵清听江不晚这么问,脸上也浮现出伤心之色,他摇摇头,“还没有呢,哪有那么容易,这二百多个孩子丢的古怪,仿佛突然凭空消失了。” 他说完,又很快打起精神来,“但姑娘也别担心,有向师兄出马,事情一定能完美解决。” “你知道他们现在可查出了什么线索吗?” 赵清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位低阶弟子,并未参与这次的任务,所以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这么多前辈们一起去找,那些孩子们无论是死是活,定会有个结果。”赵清说到这,叹了口气,“希望他们还活着吧。” 赵清把今日的饭菜放下后,便准备离去。 江不晚望着面前的饭盒,已经暗下决定,晚间她得去找此地山神一趟,问问事情的始末,不能再等下去了。 赵清还没离开院子,迎面而来好几位仙子,看她们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没好事。 赵清奉向之寒之命,照顾江不晚,自然也不能看着她被人欺负了。 他忙拦住一众女子,道,“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女子冷笑着,“你还不快滚?一位低阶弟子也敢拦我的路?” 赵清有点怕,他认识为首的女子,她是掌门之女,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存在,但他想到向之寒临走前的嘱托,道,“向师兄让我护好姑娘的。” “走开。”为首女子水袖一挥,赵清便被甩飞出去。 她们一群人走近小院,便瞧见她居然还安心的坐在位子上吃喝,仿佛当她们不存在一样。 “哼,果真是没教养的凡人,见了我们一点礼貌都没有,还只顾着吃。” 江不晚:“我的教养只会对有教养的人!” “你好大的胆子!”为首女子气急,“你竟敢骂我们。” 她身后的蓝衣女子忙拉住她,“姐姐,莫要动气,她毕竟是向师兄的心上人。” 许是想到向之寒,她咬了咬牙,忍了。 “哼,看你也没什么特别,竟能让我们向师兄为你动心,真是笑话。” “我劝你啊,识相一点,主动和向师兄请辞,滚回你的凡间去。这儿——不是你一位凡人呆的地。” ------------ 四十八 找茬。 江不晚抬眸笑道,“你又怎知不是你口中的向师兄低三下四,痛哭流涕的求我来得呢?” 为首的女子显然被江不晚大胆惊到。 她从没想过一个凡间女子竟如此大胆,瞧见她们几人非但不怕,还敢出言挑衅。 “你胡说!向师兄一心向道,怎会做这种事?”女子显然气狠了,但碍于向之寒她又不敢真的动手,只得愤恨的看着她。 “你去问他不就知道了。”江不晚说,“你们今天找我酒精是想做什么?” 为首的女子还要说话,却被她身边的蓝衣女子拉住,“窈窈,我来说。” 被称为哟哟的女子不服气瘪了瘪嘴,没说话了。 “这位姑娘我们都是青云宗女修,这位是林窈窈乃掌门之女,我是苏月华,我们都是向师叔的同门后辈。” “姑娘,你是凡人可能不明白你和向师叔之间有多大的差距,这么和你说吧,百年时间是你的一生,但对向师叔来说,转瞬即逝,在他漫长的生命根本不算什么。” “况且还用不少百年,只需二十年,姑娘你年华老去,华发丛生,可向师叔却容颜未改,你站在他身边知道你是向师叔的爱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娘呢。” 苏月华虽态度和善,但却字字直戳人的心窝子。 若江不晚真是一位普通凡人,还真要被她的三言两语说到心伤魂断。 “妹妹啊,听我一句劝,回去吧。”苏月华说,“河里的鱼如何能和海里的鱼一起生活呢?” 江不晚:“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除非是向之寒亲口同我说。” 她端的是一副痴心情深的模样,心里却想,她若是走了,这情劫她找谁过去? 苏月华眼中划过一抹不耐,此人真是油盐不进。 “月华,你瞧见了吧?你和她好好说,她压根不听你那一套。”林窈窈怒目而视,“我今天不给她点教训,她是不会醒过来了。” 林窈窈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满宗的修士谁见了她不是客客气气?她一个个小小的凡女,也敢在她面前摆谱? 她祭出自己的法器——灵焰鞭,就欲朝江不晚的方向抽过去。 灵焰鞭乃是威力强大的法器,若是凡人挨上这么一鞭子,当下便会皮开肉绽,魂归九天。 但鞭子还没挨上江不晚,就被一道无形的灵气隔开了。 林窈窈人没打上,反而自己摔了个屁股蹲。 “这是。。。” “这是向师兄的灵气。” 林窈窈恨的牙痒痒,如果别人对向之寒的爱慕有着自知之明,那么她——她在江不晚没出现之前,是最有可能同向之寒结婚的人选。 她人虽然没有香洇仙子那么优秀,但她的父亲是青云宗宗主。 可江不晚把她的所有美梦都毁了。 原来一心向道的向师兄也是会爱人的,只是爱的人不是她。 林窈窈身后的几位女修连忙将林窈窈扶起,“窈窈,你没事吧?” 江不晚站起身来向林窈窈走了几步,然后指了指自己腰间悬挂的玉佩,“这枚玉佩是之寒赠我的,他说,若我遇见危险,轻敲三下,他就会来。” “林姑娘,你也不想你的向师兄知道你私下这么。。”江不晚上下扫了她一眼,笑了下,“暴躁吧?” 林窈窈攥紧手中的鞭子,很想再给她几鞭子,但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别说几鞭子,便是江不晚站在这儿不动,让她打,她也破不了向师兄在她身上留下的防御。 “你别得意得太早!”林窈窈愤愤的甩下这句狠话后,便带着众多女修离开了。 江不晚看向角落里的赵清,问,“你还好吗?” 赵清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说,“没什么大碍,修仙之人皮糙肉厚,况且林窈窈没下死手。” 他小心翼翼的说,“抱歉啊,明明向师兄吩咐我要照顾你,但却没帮上什么忙。” 江不晚摇摇头,说,“没事,你已经尽力了。” “我的饭也吃完了,你把它们端下去吧。” 赵清看了眼吃得干干净净的盘子,不由在心里默默给江不晚竖了个大拇指,刚刚那么多人,乌央乌央的,他看了都害怕。 江不晚却能继续心平气和的吃饭,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女子虽为凡人,但日后定会有大本事。 赵清将东西收拾好,正要带下去,又被江不晚叫住。 “对了。“ 赵清回眸,看向坐在梨花椅上的女子,女子伸手点了点面前的点心盘,笑言,“劳烦你下次多带点点心来。” 赵清看向空了一般的点心盘,将江不晚喜欢吃点心这个习惯记在心中。 “好。” 赵清走后,棱幺出现了。 如今的他变得有一点黏江不晚了,也不知是他一个人孤单太久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强烈的好奇心。 棱幺说,“她们刚刚在欺负你,为什么?” 他有点困惑,江不晚和她们明明从来没有见过,为什么会有矛盾呢? 就像。。他的痛苦的捂着头,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像是他之前也无缘无故被别人欺负一样,他之前也从没见过他们。 江不晚很耐心的给棱幺解答,“因为她们喜欢向之寒。” 棱幺低着头,想了很久,“喜欢向之寒,为什么反而还要欺负你呢?她们不该也喜欢你吗?” 棱幺想,喜欢一个人不是爱他所爱吗。 江不晚有种教孩子启蒙的感觉,她说一句,他能回你十个为什么。 也幸亏江不晚有教书的经验了,所以她耐心的为棱幺一一解答。 棱幺迷糊空白的小脑瓜子,今天又多了一点新东西。 “我喜欢和你呆在一起。”棱幺突兀的说,“你会陪我聊天。” 他咬了口点心,“还会给我吃的。” 江不晚摇摇头,说,“你这样在外面去,很容易被人骗。” 他问,“你会骗我吗?” 江不晚:“不会。” 在她和棱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时,天已然黑了。 江不晚忙趁着夜色,让棱幺先带她离开这儿,青云宗境内并无祭祀山神的庙,所以她需要去人间找一座庙宇。 ------------ 四十九 找到了。 若非她现在没灵气,召神必须以神像香火为媒介,也不用这么大费周张了。 江不晚趴在棱幺的背上,他的身体比寒冷的夜风还要冷,冻的江不晚又打了几个喷嚏。 棱幺想了想,又拿出当初扔给江不晚的狐裘,然后用狐裘将江不晚紧紧裹着。 “这样还会冷吗?” “不冷了。” 棱幺垂眸,绿油油的眸子似乎有一点失落,他知道他和江不晚不一样,她的身上总是又软又热,像是不断释放热量的小太阳。 而他。。 他的身子冷得像冰,经常会将江不晚冻得流鼻涕。 从前,他从没觉得自己的体温有什么不对,可和江不晚呆久了,他也想有炙热的体温和跳动的心脏。 “棱幺,你看仔细了啊,千万别错过,只要看见有神像的地方就可以停下来。” “嗯。” 两人最终找到了一座破落的小庙,破落到清水镇城隍的庙,在这座庙面前都变得大气富贵起来。 他的门户大开,梁山的木也腐朽不堪,甚至还有一半落了下来,而面前的香案更是一根香都没有。 棱幺指了下小黑屋的最深处,道,“那里有一座像,这里可以吗?” 江不晚挑眉,棱幺是真不怕忌讳啊,直接就用手指了。 “可以。”江不晚取出包袱里提前准备好的香,这香还是她让棱幺从青云宗偷拿的。 只是这儿的山神也太惨了点,庙宇都破败成这样了。 江不晚叹了口气,将香火点燃,然后插在神像前的香炉里,默念召神咒。 她最后一个字念完,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从神像中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上仙召小仙,有何吩咐啊?” 江不晚也不与他寒暄,直接了当得问,“最近修仙界婴孩丢失一案,你可清楚?” 鹤发鸡皮的老爷爷颤微微的瞧了江不晚一眼,他小心翼翼的问,“上仙,这事您不知道吗?” 江不晚看到此地山神这般做派,哪里还不清楚事情的始末,果真如她所猜想的那般。 她失望的闭上眼,如今的上界真是烂透了。 “乃是上界众仙所为?”江不晚问。 “正是。”老头点点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江不晚缓了一会,方睁开眼,问道,“你将你知道的事一一告诉我。” 从山神口中,江不晚总算知道了此事的始末。 上界自打取消神仙不可动情这一天条后,众神纷纷思凡结情,专情些的找了另一位神仙,二者结合生下下一代,滥情的今天与她在一起,明天又换一个人,更有甚至同凡人,妖精结婚生子的神仙不是没有。 他们说,神仙既能动情,我为何不能找凡人妖魔? 神曰,众生平等,你若不许,那就是种族歧视。 在这帮人的歪理下,天帝也不好多说什么。 神仙们一个个生下子嗣,子嗣又生子嗣,天庭瞬间人满为患,众神为了自家的孩子,关闭了下界飞升的渠道,防止下界修士上了仙界和她们抢夺资源。 江不晚原以为这已经是他们的底线了,可没想到他们竟然为了自己的孩子,要去抢别人的灵根。 “此次啊,共下来了五六位上仙,听说其中二位是玄仙,剩下的都是真仙。” “他们召集了下界的诸地仙,要来下界孩子们的名单,然后把孩子们一个一个掳走了。” 江不晚问,“孩子们现在在哪?” “许是。。已经死了吧。” 他们活生生将人的灵根挖出来,那孩子如何能活? 江不晚咬牙,袖袍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都扣进肉中,印出丝丝血痕。 她不能再在下界浪费时间了,必须赶快回去,不然上界那些人还不知会残害多少孩子。 要知道上界没有灵根的孩子可不止二百多人。 “上仙,您还好吗?” “我没事。”江不晚强行压下心头暴怒,她问,“这件事你参与了吗?” 老头摇摇头,“我的实力在众多地仙中靠后,上仙们看不上我。” 江不晚沉默着没有说话,良久,她道,“你下去吧。” 江不晚转身返回幽暗的树林中,她抬头,天上月亮孤零零的挂着,黑压压的树枝像是要把月亮锁住的黑绳。 “你在伤心。”棱幺闻见从江不晚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还有她悲苦愤怒的情绪。 “是啊。”江不晚说,她靠在树干上,沉默着望着头顶的月亮,良久,她说,“棱幺,我可能日后需要你的帮助,你会帮我吗?” 棱幺:“我帮你,你别伤心。” 棱幺不懂江不晚在伤心什么,为了那些消失的孩子吗?可她明明不认识那些孩子,为什么会为了不认识的人而伤心? 江不晚枯坐一整夜,她沉默着望着黑沉沉的天,眼底是棱幺看不懂的情绪。 棱幺趴在梁上看着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江不晚,他有点好奇,她在想什么。 江不晚想了一夜,总算想出了个法子,她要让向之寒尽快杀了她。 她没有时间陪他玩情情爱爱的把戏了。 可如何逼他动手呢?毕竟他虽然找她也是为度情劫,但他的情劫从没告诉过他,要杀人。 正当她在这边苦思呢,另一边的向之寒也找到了消失的孩子。 二百多个孩子像是破布一样被人随意丢弃在山洞里,他们无一例外皆是丹田大开,被人开膛破肚。 向之寒以及一众修士望着洞中的惨状,红了眼。 “是谁?!究竟是谁如此残忍,对单纯无辜的稚子下手!” 向之寒努力的维持平静,跳入臭气熏天的山洞中,这些孩子被人扔在这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的肉体开始腐烂,蛆虫在肉里翻滚,血淋淋的肠子向外耷拉着成了黑红色的血块。 向之寒颤着手,检查他们的身体,他看过一张张扭曲且惨白的脸,有的孩子在大哭,有的在奋力挣扎,有的则像睡着般平静。 豆大的泪顺着他的脸颊一滴一滴的落在孩子们的尸体上,他颤着声音努力维持着自身的冷静,“我查过了,他们的灵根都被人挖走了。” ------------ 五十 被圈养的猪。 丢失孩子们的找到了,但却是尸体。 二百多名孩子,无一生还,丢失孩子的人家哭得是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一时间,整个修仙界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生怕自己的孩子也会步入后尘。 死去的孩子中有不少人是各大宗派重点培育的下一代,要么是修仙世家的公子小姐们,他们哪里受得了这个气,都纷纷自请自家老祖调查此事。 可他们纵然将九州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这背后之人。 毕竟下手害他们的人已然回到上界和他们的孩子共享天伦去了。 向之寒在外每日忙得晕头转向,可纵然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查明背后的凶手。 他颓废的靠在野外的树干,头顶的月儿很圆,但他却只觉清寒。 翌日,向之寒赶到仙盟,殿内座无虚席,皆是修仙界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向前辈,您总算来了。” “对啊,我们就等您呢。” “之寒啊,这次的事你可有头绪啊?” 向之寒抬眸,对上一双双期待的眼神和一张张急迫的脸。 “向前辈,您说话啊,如今修仙界您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若你都无头绪,我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啊?” “是啊,若不把这背后之人揪出来,难保他不会再次下手啊!” “背后之人是要绝我们的后啊!我们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眼中不止是担忧还有深深的惧怕。 他们这次对孩子下手,谁知道下一次他们的刀尖会对准谁呢? 这种未知的恐怖远比明面上的敌人要吓人得多。 所有人讨论完,最后将目光统一放在向之寒身上。 “向前辈,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啊?” 自从修仙界再无人成功飞升后,修士们的道心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可这一点影响,便致使修仙界人才凋零。 反正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飞升成仙,那干嘛还要那么努力呢? 不如过好眼前的每一天算了。 所以许多修士都抱着同林如风一样的想法,整日浪荡江湖,得过且过。 而向之寒不止是青云宗先辈们的期望,更怀揣着整个修仙界的希望。 他身上的枷锁太重,重到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像是被人架在天空的明月,不允许落下。 向之寒:“诸位,很抱歉,目前我也没有查到关于此事的线索。” 堂下一片哗然,如果连向之寒都查不到的话,他们这些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不成了待宰的羔羊吗? “这可怎么办啊?” “向前辈,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向前辈,您认真查了吗?” “连向之寒都没办法,我们又能怎么办?” 大家窃窃私语的说个不停,眼神无一例外变得更加恐慌。 其中有几位性子稳重,也颇有地位的人抬手制止大家的议论。 “诸位莫要说了。”他说,“之寒纵然有本事,但我们也不能只靠之寒一个人啊。” “游盟主,您说的我们也知道。这段日子,我们也没闲着,宗里上上下下的弟子们都派出去了,可没用啊。” “是啊,这整个九州都几乎要被我们翻过来了,但一点线索也没有。” “这事实在蹊跷啊。” “向前辈啊,您是我们中修为最高的人,您可千万要想想办法。” “向前辈不会是因为是孤家寡人,所以对此事没上心吧?”一道突兀的讥讽在众多声音中脱颖而出。 向之寒心下一沉,望向说话之人。 游盟主呵道,“季逍,你怎么说话的?!之寒为此事付出了多少心血,大家都有目共睹,快给之寒道歉。“ 向之寒知道季逍,他是逍遥宗的宗主。 他们逍遥宗丢失的孩子便是他护得如珠似宝,当宝贝似的下一代接班人。 其他人并未说话,他们中或许也有人和季逍的想法一样,只是他们不敢说出来。 季逍在游盟主的压迫下,不得不不情不愿的给向之寒道歉。 “对不起,我也是太过伤心,一时间言语没有分寸。” 这个插曲很快过去,大家开始互相商讨对背后之人的猜测和想法。 谈话结束后,有不少人又跑到向之寒面前,求他定要抓住背后之人,若事成,他们愿以重礼谢之。 所有人离开后,向之寒一个人枯坐在庭院中,他望着院中快要凋零的荷花,不知在想什么。 “师兄。”林如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如果。。。如果实在查不出来的话,没有人怪你。” 向之寒轻飘飘的看了林如风一眼,眼中意思明确,没有人怪他? 他刚刚在殿中只说没有查出什么线索,那些人的眼神都变了。 “师兄,你别太在意别人说的话。”林如风说,“尽力而为就好。” 向之寒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突兀的问,“师弟,你说我们是不是被神遗弃了?” “什么?” “你没觉得奇怪吗?”向之寒说,“无论先辈们如何努力,总是无法飞升成功,像是有双无形的大手将他们又按了回来。” “我那时候就想,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遭了神的厌弃?” 林如风垂眸,轻声说,“其实一直呆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 向之寒没有在说了,他知道林如风向来对飞升一事嗤之以鼻。 但这次孩子丢失的事,不像他们这个世界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太过诡秘,利落,他连一丝有用的线索都没查到。 有些事,如果不飞升,那么永远也没有答案。 他们困囿此地,像是被圈养的猪,随手都可能被农场主宰杀。 向之寒又在外找了几日的线索,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他便索性回宗,欲向他的师父请教。 “姑娘!江姑娘!”赵清端着食盒一脸喜色,“向师兄回来了。” 江不晚面上一喜,她终于等到向之寒回来了。 她问,“之寒人现在在哪?” 赵清挠挠头说,“我也不知,但我听其他师兄说,向师兄回来了。想必向师兄很快就会来看姑娘你。” “姑娘这段日子日日守在这儿等着向师兄归来,真是一片痴心啊。” 江不晚笑了笑,没有说话。 ------------ 五十一 见师父。 向之寒在日落时分回来了。 他乘云而来,身后是漫天红霞,像是从天而降的大英雄。 “晚晚。”向之寒落下云头,几步上前,他道,“我听说林窈窈她们过来欺负你了?” “赵清告诉你的?”江不晚问,“其实也没事,有你的结界保护我,她都没能近得了我的身。” “可若是没有,晚晚,那一鞭子会要了你的命。” 江不晚垂眸,眼中酝酿着氤氲雾气。 “你放心,我已将此事禀给宗主,宗主已将她禁足于后山百年,至于其他跟随者也受到了惩罚。” “晚晚,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我没事。”江不晚抬眸,主动圈住向之寒的腰,神色哀伤,“我只是很想你。” 向之寒对上江不晚的视线,心中多了几分愧疚,他本该在这儿陪着江不晚,但他却将江不晚一个人丢在这儿陌生的地方。 向之寒抬手将人搂在怀里,轻声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明天带你去。” 江不晚并未回答向之寒这个问题,而是问,“之寒,消失的孩子找到了吗?” 向之寒闻言,神情落寞,他悲伤的摇摇头,说,“找到了。” 江不晚看出向之寒神情不对,小心翼翼的问,“莫不是孩子们出了什么事?” 向之寒抬眸看她,黑沉沉的眼底满是痛苦与忧伤,“他们都死了。” 江不晚沉默许久,方又将向之寒抱入怀中,轻声安抚。 “没事的,一定可以找出凶手为孩子们报仇。” 向之寒感受着她温暖的怀抱,心中压抑的情绪终是忍不住流露了出来。 他脆弱又彷徨的说,“晚晚,查不到了,查不到了。” 他心中其实已有想法,做下这些事的人很有可能是另一个世界,乃至上界的人。 可他没有飞升,那么便无法撕破虚空,前往其他世界。 这案子。。无解。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同他们讲,如果将真相告诉其他人,他们信不信暂且不论,定然又会对他们造成一波无谓的恐慌。 “晚晚,你说,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神厌恶我们至此。” “便是死刑也该死个明白啊。”向之寒抱着江不晚絮絮叨叨,像是喝醉了一样。 他向来沉默寡言,很少会说这么多的话。 江不晚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向之寒的背,真傻啊,不是你们做错了,而是上面的人错了。 向之寒在江不晚怀中说了一会便没了响动,江不晚侧眸去瞧,原来他已经靠在她的肩头睡着了。 他的脸很宁静,仿佛是找到了心安的地方,但眼下的乌青和嘴边的胡茬,证明他这几日的劳累。 江不晚从旁边拿出一件披风靠在他身上,然后她也靠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朝霞初升,和暖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向之寒又长又卷的睫毛颤了颤,遂即缓缓睁开眼,他深邃的眼眸有一瞬间的迷蒙,紧接着很快又恢复清明。 他侧眸看向靠在他身上的江不晚,他似是想到昨天晚上他做了什么,白皙的耳垂瞬间红了。 他咽了口口水,抬手轻抚江不晚的脸,或许林师弟说的对,他向来坚定的道心,在这一瞬有了动摇,他想同她在一起生生世世。 不用去想九天之外的事,不用背负那么多人的期望,不用去飞升。 和她生生世世生活在这片土地,直至他身死道消。 江不晚似是感受到向之寒的手,她缓缓睁开眼,然后冲向之寒盈盈一笑,她微扬的眼尾和眉毛弯成一弯新月。 “之寒。” “嗯。”向之寒松开她,眸色深深。 可是不能,他给不了生生世世,或许连一个百年都难。 他必须尽快勘破此缘,尽快飞升,为先辈,为死去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之寒,我们都快成婚了。”江不晚说,“但我还从未见过你的长辈。” “我。。我不知道你的长辈是否会喜欢我。” 向之寒沉吟良久,道,“我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儿,除了师父以外并无其他长辈。” “那我能见见你的师父吗?”江不晚眼神热切。 她就等他说这句话呢。 “师父他。。。” 江不晚委屈巴巴的说,“莫不是你也觉得我不配你,所以连你的师父都见不得?我到底是你即将迎娶的妻子,还是你私藏的情人。” 面对江不晚的哭诉,他只得松口应道。 “我带你去。”向之寒说,“只是我师父如今只是一具雕塑罢了。” 向之寒又一次来到后山,江不晚第一次来,她极目望去,山洞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雕塑。 这里的雕塑雕的栩栩如生,仿若活人。 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怎样,江不晚总觉得这些不会动的雕塑仿佛都在看着她一样。 向之寒将她带至一位老者面前,道,“他便是我的师父。” 江不晚抬头看去,虽然身体是石块不假,但江不晚能感受到石块中蕴藏着的灵魂。 他还活着,只不过他被永远的困在了石块中罢了。 “你。。师父他是。。。?” 向之寒:“我师父他死了,死在了天劫之下。” 江不晚闻言又看向其他的雕塑,这些人恐怕皆是渡劫失败的下界修士吧。 “好了,不说这些伤心的事了。”向之寒说,“晚晚,你和我师父打个招呼吧。” 江不晚弯腰对石像行礼,她道,“您放心吧,之寒以后有我陪着,我会照顾好他,我知道我的寿命不长,但我愿意将我生命的全部都献给之寒。” “希望您能祝福我和之寒。” 石像静静立在那儿仿若死物,向之寒牵上江不晚的手,“师父,我找到我此生的挚爱之人了,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两人又在石像前拜了拜,向之寒方带着江不晚离开此地。 江不晚在离开前,回首望,山洞被一道石门关上,她暗自将此地的位置默记在心, 向之寒本欲今日带着江不晚下山去玩,但途中却又接到宗主的传音,他只得先将江不晚送回瑶光峰,自己再去找宗主。 ------------ 五十二 做个交易。 向之寒走后,江不晚忙叫棱幺出来。 “棱幺,你还记得刚刚向之寒带我去的石洞吗?” 棱幺摇摇头,说,“我不记得了。” 他的记性并不好,但他感官很敏锐,可以依靠气味找人。 “我还记得。”江不晚说,“我给你说在哪,你带着我偷偷进去。” “好。” 江不晚再次来到这座封闭的大殿,殿内是密密麻麻的雕塑,在黑夜中平添了几分诡异和可怖,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有灵魂一般盯着擅自闯入的他们。 棱幺本就是邪物,自然没有害怕这种情绪,而江不晚知道他们只是一群灵魂被封印在石块中的可怜人罢了。 江不晚拎着一盏灯穿梭于形形色色的石像之间,月华斜斜的照进来,姿态各异的石像宛若地狱挣扎的恶鬼。 她在一尊老者的石像前停下,她抬头看着身前栩栩如生的雕像,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亦能回答我。” 她不大的声音在这座空阔的大殿回响,传至每一个角落。 “吾乃下界历劫的仙,吾有一策可助向之寒得道飞升。”江不晚说。 她等了一会,眼前的石像说话了。 “你既是上界的仙,可否告诉我们,为何这么多年,我们下界始终无人飞升上界?” 江不晚默了默,道,“上下两界的登仙门已闭,下界的人哪怕修为再高也无法突破封闭的登仙门。” 安静的大殿瞬间吵闹起来,如同滴了水的油锅。 老者的声音抬高了几分,“此门可还能再开?又为何会关闭?” 江不晚道,“我现在只能告诉你可以再开,至于为何关闭等向之寒飞升上界后,你们自会知晓缘由。” 老者顿了顿,问,“上仙说有法子助向之寒飞升,可否问问是何法子?” “让向之寒杀了我。” 纷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石像黑洞洞的眼睛都看着她,似乎是在震惊和不解。 “实不相瞒,我下界渡的是情劫,我思来想去,还有什么能比死在情郎手上更悲惨的情劫呢?”江不晚笑着说,“只有他杀了我,我便能渡劫成功,届时,通往上界的登仙门会大开,向之寒可趁此机,渡劫飞升。” 江不晚说完又等了很久,方听见老者开口,“你让我徒儿杀你?他。。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不,他会做的。” “你只需将杀我证道的方法告诉他。”江不晚说,“对了,你我之间的谈话务必对他保密。” 江不晚说完,转身离开,她刚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道,“若是错失这次机会,下一次的时机可不知会等到何时了。” 直至两人走出大殿,棱幺停住脚步,绿油油的眼睛看着她,问,“你要走了吗?” “那。。那我呢?” 江不晚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睛,笑了下,抬手轻揉他细软的头发,“你当然是和我一起了。” “说好的五百年,少一天都不行。” 棱幺的眼睛亮了几分,嘴角微微上扬,笑得乖巧又听话。 棱幺正要背江不晚离开这儿,他突然停下动作,小声说,“他来了。” 江不晚:???!!! “快,你先躲起来了。” 棱幺这次却没有立马躲起来,而是撅着嘴站在原地,倔强的看着江不晚。 “?” “棱幺,你这是干什么?” 棱幺:“为什么又让我躲?我不想躲了。” 他不喜欢看江不晚和向之寒在一起,尤其是他们搂搂抱抱的时候,她还从来没有抱过他。 棱幺想到这儿,有点失落。 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也曾有人温柔的将他抱在怀里,是谁呢? 他有点记不清了。 ”乖,棱幺,你先躲起来。若是让他发现你和我在一起,我不好解释。” 棱幺:“有什么好解释的,他。。” 棱幺本想说他打不过我,但想想又改成,“他打不死我。” 江不晚:这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吗?” “乖棱幺,好棱幺,你先躲起来。” 江不晚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若真被向之寒看见,她的人设可就功亏一篑了。 棱幺看着江不晚恳求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听话地变成黑雾消失了。 棱幺前脚刚走,向之寒后脚就过来了。 “晚晚,你怎会在此?”向之寒不动声色地用神识探查四周,但发现这儿除了江不晚以外,再无其他人。 奇怪,晚晚一个人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这里离瑶光峰颇远,以凡人的脚程是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里赶过来的。 江不晚呜得一声扑进向之寒怀里,“之寒,我好怕。” “怎么了?” “你走以后,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人,他什么也不说,直接把我抓到这来了。”江不晚将脸埋在向之寒的怀里,怕得浑身都在抖,“然后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我正想跑呢,我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向之寒眉头紧锁,什么人竟能无知无觉的潜入他们青云宗,还能在他面前逃走? “晚晚,你可看到他的脸了?是棱幺吗?” 在向之寒知道的人中,能做到这种事的也只有棱幺一人了。 江不晚摇摇头:“我没看见他的脸,但我肯定不是棱幺。” 不是棱幺?向之寒垂眸思索,难道此人会是取孩子灵根之人吗? “晚晚,你还记得他朝哪个方向走了吗?” 江不晚随手指了个方向,说,“那儿。” 向之寒忙传音给林如风,让他来带江不晚回瑶光峰。 “晚晚,你等会和林师弟回去,我去追那歹人。” 向之寒快速说完,便朝着江不晚指得方向飞去。 江不晚在原地等了以后,林如风来了。 林如风上下扫了她一眼,笑道,“小娘子,你究竟有什么特别啊?” 他突然凑近,风流多情的眸子盯着她,“怎么这么多人要掳你呢?” 江不晚怯生生地说,“我也不知。” 林如风站直了身子,晃了晃扇子,道,“可这么多人掳你,你却还能做到毫发无伤呢。” “你这运气。。。”他回眸,眼中流光溢彩,似别有深意,“还真好呢。” ------------ 五十三 醉酒。 江不晚柔柔一笑,问,“林公子,我们还不走吗?” “走。”林如风说,“本公子现在就送你回去。” 向之寒沿着江不晚所指的方向,追出了一二百里,但却一无所获。 难道是让他逃了? 他想到江不晚刚刚出现的地方,他想了想,又返了回去。 他因对江不晚不假思索的信任,所以在第一时间错失了最佳判断。 等他再次赶回去时,已是夜半时分,清冷的月亮高高的挂在正中央,他带着一身寒气,打开石门,月光倾泻而入,照在一排排形态各异的雕塑上。 他抬手,一盏灵灯悠悠的出现在半空中,他细细打量脚下的土地,终于在一个拐角处发现一排脚印。 脚印很小,很浅,似是一位女子走过。 向之寒盯着脚印看了很久,然后他抬头问,“师父,今夜可有人来过?” 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响起,“没有,今日只有你和你的命定之人来过。” 他注意到向之寒一直在盯着那排脚印,所以特意提到了江不晚下午曾和他一起来过,希望他不要怀疑上江不晚。 他并没有给太多时间让他这位向来聪慧徒弟思考。 “之寒,我已想到让你勘破此缘的方法。” “请师父指教。”向之寒恭敬的弯身,一副静听教诲的模样,他下垂的睫毛替他掩住眼中纷杂的情绪。 他本该高兴的。 他盼了一辈子的飞升,如今终于能实现了。 他本该高兴的。 但他一想到他很快会和江不晚形同陌路,会独自升仙,再也见不到她。 心中再也升腾不起半分愉悦。 他甚至有一点点期望,期望他能同她纠缠一辈子。 可他的理智又告诉他,不行,他必须要尽快飞升,找出凶手,找出天道异变的原因。 真可惜啊,他与她做不了一世夫妻,甚至连一场真正的婚礼还未举办,便要分别了。 “杀了她。” 向之寒猛然抬头,“师父!您在说什么?!徒儿怎能无缘无故的杀人呢?!” “之寒,这是你唯一的途径,自古便有斩心上人证道的法子,你只有杀了她,方算勘破此缘!” 向之寒摇头,向来沉静稳重的眸子红了,“我不信,我不信会是这样的法子!这算什么成道?成得又是何道?魔道吗?” 向之寒说完,跪在石像前,“师父,我一定会想办法飞升,但杀人。。恕徒儿难以从命。” “之寒,你我师徒这么多年,师父可曾有过一件事骗过你?” 向之寒顿了顿,道,“不曾。” “之寒,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这是唯一的法子了,杀一人救千万人,没错。” 向之寒正要张嘴反驳,却又被老者堵上,“我知道你想说,纵然千万人会死,你亦会想别的法子救,而不是将屠刀对准那无辜的一人。” “师父懂我。”向之寒道。 “可现在没有时间了,一切都要来不及了。”老者说,“近来是否有孩子被挖走灵根一事?” “是。” 老者长叹一声,“之寒啊,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若你还是执迷不悟,纠结于这件小事,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死。” 向之寒跪在地上,十指紧紧扣在地面上,被他生生挖出几道划痕,他咬牙问,“师父,难道别无他法了吗?” “没有了。”老者说,“之寒,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九州万千生灵的性命都系于你一人之身了。” 向之寒眼中生生流出两行血泪,他很想问,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非得是他遇上这种事? “之寒,莫要犹豫。”老者说,“你此举亦是救她啊。” “你若只管此世与她逍遥,那她的下一世呢?” “不对,她不会有下一世了,不止她,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有下一世了。” “师父,别说了。” 向之寒阖上眼,混着血的泪滴滴落在他面前的土地上,染红了黄色的泥土,“我做,我做。” “我听你的。” 他说完,也不顾师父还有没有话嘱咐他,便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直接回瑶光峰,而是在山林间独自静坐。 上苍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 杀人?杀一位无辜之人?杀他心仪之人? 早知如此,当初他不该去得,若是她从未遇见他,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了。 他取出放在他乾坤袋中落灰的酒,这酒还是当初他举行成人礼时,师长同门们送给他的酒,如今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了。 他打开其中一坛,一股脑的灌进嘴里,眼神迷蒙,原来酒是这个味道。 林如风在丛林深处找到烂醉如泥的向之寒,他脚边是一坛又一坛空酒坛。 他惊讶的嘴都能吞下一颗鸡蛋了,向来清醒自持的向之寒竟然会喝酒?还将自己醉成这样? “师兄?向师兄?”林如风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唤他的名字。 向之寒抬眸,向来古板的眸子多了几分雾蒙蒙的水光,脸颊因为醉酒而微红,一时间,他本就俊朗的五官更加艳丽,仿佛能勾人心魂的妖。 “林。。林师弟,你怎么来了?”向之寒断断续续地说,紧接着,他笑了笑,“来,陪我喝几杯。” “你从前总说,我从不与你饮酒,今日正好圆了你的愿。” 林如风一手捧着酒坛,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向之寒,良久,他笑了下,笑得豪气万千,“好啊,今晚你我二人,不醉不归。” 两人在花丛间喝了一坛又一坛。 林如风喝到尽兴时,迎着月光举坛起舞,他本就生得俊俏,蜂腰细臀,舞起来时,身姿潇洒,神态勾人。 也不怪会有这么多女子甘愿与他共渡春宵。 日头渐白,二人终于消停。 林如风靠在青石上,侧眸问道,“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向之寒抬手盖住眼睛,再取下来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不见醉态。 “林师弟,我想要你一样东西,我可以用别的东西与你交换。” 林如风:??? 这家伙醉酒一场,不会就是为了要他手里的东西吧? (本章完) ------------ 五十四 “向师兄要何物?” “借我聚魂灯一用。” “聚魂灯?!”林如风神色不解,“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聚魂灯虽也是修仙界中鼎鼎有名的法器,但这东西怎么说呢,功能逆天不假,但一般人用不上它。 它可聚死人魂魄,滋养其神魂而不散。 “我有自有用处。”向之寒说,“请你借我一用。” 他说完,翻手而上,掌心出现一枚雷心石,“我用这枚雷心石交换。” 雷心石乃是极品稀有的天材地宝,而且他同华而不实的聚魂灯不同,它很有实用价值。 只要在炼器时,加入雷心石,那么所出的法器必能再升一个等级。 林如风接过向之寒扔过来的雷心石,笑道,“向师兄真是大方。” “接着,聚魂灯给你。” 向之寒接过聚魂灯,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入乾坤袋,道,“谢了。” 此刻,他端庄淡然的神色,丝毫看不出昨夜烂醉的人也是他。 林如风暧昧地笑了笑,“向师兄,昨夜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遇见什么感情问题了?” 向之寒想到昨夜师父说的话,他垂眸压下眼底的痛苦之色,淡然道,“无事,只是想尝尝酒的味道而已。” 林如风挑眉,对于向之寒的托词,他是一句也不信。 昨夜看他喝酒的样子,分明是有心事。 “林师弟,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向之寒说完,抬手为自己施了一个清洁咒,确定身上再无异味后,方乘云而去。 他在回瑶光峰之前,先去了一趟杏林峰。 杏林峰住的都是医修,而医修手里有他所需的东西。 “向师叔,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 “任峰主,我是为一物而来。” “向师叔要什么东西尽管提就是。” “还魂草。” “还魂草?”任思白问,“是有什么人受伤了吗?” 还魂草名为还魂,自然是治病救人的神草。 若是在三日内死去的凡人吃了此草,她便能死而复生,只不过需得魂魄齐全,不能让阴差拘了去。 不然哪怕人醒来,此生也不过是位无知无觉的傻子罢了。 但对修士来说,却没有起死回神的功效了,它只能救助重伤的修士。 “无人受伤。”向之寒顿了顿,道,“只是我预估会有一场恶战,所以先提前预备着。” 任思白很快想到最近修仙界闹得沸沸扬扬的丢孩子事件,立马心领神会。 “向师叔稍待片刻,我这就去草堂为你取来。” “好。”向之寒说,“多谢。” 向之寒得到还魂草后,将它与聚魂灯珍而重之地收在一起。 他在回瑶光峰之前,又想起江不晚之前提了一嘴,想吃糖炒栗子,便又下了趟山去给江不晚买来。 他怕栗子凉了,竟然傻乎乎的将它揣在怀里。 他完全忘记,他是一位修士,他完全可以把栗子放进乾坤袋中保温。 “之寒,你终于回来了。”江不晚几步上前迎她,她双眼通红,似是哭过了,“我昨夜在家等了你一晚,你为何没来?” 向之寒望着她哭到通红的眼睛,心中愧疚不已,江不晚待他赤诚,他昨夜却。。却还短暂的怀疑他了。 向之寒垂眸,道,“我昨夜去追那歹人了。” “追到了吗?” 向之寒摇头,“并未。我昨夜在回来的路上又遇见了林师弟,我。。我便同他喝酒了。” 他对她说的谎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在对她说谎了。 江不晚准备的安慰词卡在了喉咙里,小老弟你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不该说点无奈的话博取她的同情吗? 怎么直接承认自己喝酒了? 这让她准备好的词,都没地方用了。 江不晚故作勉强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压力大。” 向之寒将她搂在怀中,道,“晚晚,我带你下山玩吧。” “下山?” 江不晚:??? 这种时候还下什么山啊?难道那老东西没告诉你吗?怎么还不杀我? 江不晚眼神狐疑,这家伙不会真的爱上她了吧? “嗯。”向之寒说,“我带你回宗这么久,却从未好好陪过你。” 向之寒说到这,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涩。 现在想来在清水镇的日子,竟是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 “可是。。。”江不晚问,“可是你不是还要调查被害的孩子吗?” 江不晚悟了,这是杀她前给得人道关怀。 一个大男人还整得这么婆婆妈妈,若是她,二话不说,一剑刺死即可。 “不查了。”向之寒垂眸看她,眼中似有万千繁星,“世间诸事没你重要。” 江不晚舔了舔嘴角,问,“那我们去哪玩?” 向之寒眼睛一亮,他微微抬手,半空中多了一幅地图,他指着东南方道,“云洲多山水,风景堪称一绝,碧波小舟里,烟雨雾蒙蒙。” 他说完,手又向前移,“幽州多奇山,龙脉延绵数千里,素有九州第一山的明犀山便在此地,我们可站在明犀山头,一览众山小,赏明艳霞光。“ 向之寒又给她介绍了许多奇地美景,看他的架势,似乎是想要带着她走完所有地方似的。 江不晚:。。。 这么多地方游完,黄花菜都歇了。 那老头到底行不行?他就是这样劝向之寒的? “之寒,这么多地方想要游完一定要很长时间吧?” 向之寒眸色一暗,呢喃道,“若是能走一辈子就好了。” 江不晚假装没听清,问,“什么?” 向之寒笑了下,道,“没什么。” 向之寒牵上她的手,轻声说,“用不了太长时间。” 江不晚顺势靠在向之寒怀中,低声说,“其实这些地方永远都在那儿又不会跑,我们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向之寒轻抚她如丝绸般光滑的青丝,悲伤地想,地方不会跑,但是他们会散。 “之寒,我还是想先和你成婚。”江不晚娇羞地说,“我如今居住在此地,名不正言不顺,我想和你尽快确定身份。” “等我们成婚后,天下九州,随我们游不是?” (本章完) ------------ 五十五 出发。 江不晚说完后,向之寒迟迟未答。 其实他不太想和江不晚成婚,他注定无法与她相守一生,又何必给予她一场虚拟的婚礼? 待她日后,回想起他,回想起和他的这场婚礼一定会很后悔吧。 他愿她日后还会遇见别的郎君,平安喜乐,顺遂一生,而他不该成为她的阻碍。 “之寒,怎么了?”江不晚问,“你是不愿娶我吗?” “晚晚,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向之寒说,“我若在此时大婚,难免会遭人非议,我希望我们的婚礼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而不是。。。” “而不是任人非议和咒骂。” “晚晚,你真的不想同我去看看九州的好风光吗?” 江不晚见劝不动向之寒,也只得点头同意,毕竟她若再说,恐怕会引起向之寒的怀疑。 向之寒见江不晚同意,素来沉稳的他眉宇间多了几分喜气,他兴致高昂的开始准备出行的东西。 江不晚与他都不善厨艺,他可以不吃食物,但晚晚乃一介凡人,不可一日无食,若是三餐不按时吃,还会损失脾胃。 所以,他在自己的乾坤袋中放置了许多江不晚爱吃的饭菜。 江不晚坐在梨木椅上吃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她看着向之寒忙碌的背影,心中那个愁啊。 看来这趟门是非出不可了,她现在就盼望着向之寒准备在路上将她杀了。 “向师弟,向师弟。”林宗主落下云头,行色匆匆的推门而入,“向师弟,你怎的不回我的传音?” 向之寒神色淡然,道,“我的传音符丢了,宗主所来何为所事?” 丢了?江不晚看了眼他空空荡荡的腰间,她刚刚明明亲眼看见他是将传音符丢进乾坤袋去了。 “丢了?”林宗主眼神困惑,传音符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丢?况且修士身边的物件都是有灵性的,轻易不会丢。 但他虽感奇怪,但也并未追究,而是急忙表明来意。 “向师弟,你快跟我走吧。”林宗主说,“如今一盟十二宗的人都在等着你呢。” 向之寒抬头:“我不去,林宗主你替我回了他们吧。” “回了?”林宗主急得团团转,“之寒啊,你让我如何回绝?” “这是你的事。”向之寒说,“我准备出门一趟,无论何事,等我回来再说。” 向之寒这番话听得林宗主目瞪口呆,向之寒虽向来不理俗事,但修仙界中无论出了什么棘手的事,都是他解决的。 哪里生了强大的邪物,向之寒收服,哪里出了为祸的妖兽,向之寒斩杀,哪里出了十恶不赦的恶人,向之寒处理。 可以说,这些年来,向之寒冲在前面将修仙界的一众修士保护的太好了。 他像是一把无所不摧的剑,为他们斩去一切困难。 所以只要一出事,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之寒,期待向之寒像以往一样拯救他们于水火。 “之寒啊,你。。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出去玩?” 向之寒收拾东西的手一顿,他抬眸道,“如果他们是问孩子的事,你告诉他们,若想查明真凶,等飞升后再查吧。” “届时,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林宗主神色一滞,急忙问道,“之寒,这话是何意?” 向之寒不再答他,他眼下心烦意乱,只想带着江不晚尽快离开这儿。 “晚晚,我们走。”向之寒牵起江不晚的手,召出他的飞行法器——一座小型云舟。 林宗主站在原地,眼神震惊的看着向之寒在他面前离开。 疯了!疯了!都疯了! 向之寒何时会做这种不顾大局的事? 挖灵根的凶手还未找到,向之寒竟有闲心带着那位凡间女子游山玩水? 这让他如何和那些人解释? 若不是向之寒身上的神识和修为未改,他都要怀疑向之寒是被人夺舍假冒了。 林宗主愁容满面的离开,这宗主是一天也干不下去了。 云舟上,江不晚轻声问,“之寒,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看宗主的模样,似有大事发生。” 向之寒摇头,“不必,如今哪怕天塌下来,也不如我的晚晚重要。” 江不晚抬眸,对上他情真意切的眼眸,心中一时慌乱不已。 不会吧,不会吧。 他不会真的演着演着把自己也演进去了,如今真的爱上她了吧? 他不会也要和天上那帮神仙一般,弄什么为一人舍苍山的把戏吧? 江不晚想到这,佯装害羞低垂的眸子是一片冰冷与厌倦。 向之寒的视线掠过江不晚的头顶,看向渐渐落在身后的青云宗。 他今日就算去见了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这场悲剧从来不是下界的人,而是上界的人要他们死,而他们这群人在上界的仙神眼中怕是如同虫子一般,随手便可碾死。 他们哪怕在下界翻个底朝天,讨论个千次百次也无法将凶手绳之以法,他们甚至连面对面的交流都做不到。 向之寒想到这儿,又悲又愤的阂上眼,而唯一的破局之法。 他宽大袖袍之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却是让他杀了他唯一心仪之人。 他苦修六百年,不曾尝过情爱之滋味,可初尝情爱便又让他亲手斩断他的情缘。 六百年的寒洞苦修,他不觉苦,在被邪物伤至奄奄一息时,他不觉苦,在与妖兽殊死一搏时,他不觉苦,可现在,他觉得苦极了。 一室宁静,二人相顾不言,各怀心事。 江不晚靠在向之寒怀里,思考着要不要偷摸寻个机会,回去问问向之寒的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宗主!林宗主!你可算来了。” “向前辈呢?” “之寒呢?他怎么没来?” 林宗主清咳两声,道,“我师弟他啊,已经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 “还能去哪?当然是查线索去了。”林宗主脸不红心不跳的帮向之寒说着谎话。 “哎呀,这查到没有啊?” “是啊,也该同我们说一声,我这心每天都悬着啊,生怕那人不肯收手,我可只有一个儿子了啊。” 林宗主待众人发完牢骚后,又敷衍的安抚几句,将众人暂时请离。 (本章完) ------------ 五十六 糖人 青云宗这边成了一锅乱粥,一盟十二宗的人都汇聚于此,等着见向之寒。 弄得林宗主这几日都不敢出门了。 只要一出门定然会被人一盟十二宗的人拦住并询问向之寒的去向。 他听着都怕了。 但他也不敢贸然去打扰向之寒,他想到向之寒当日的神情以及他临走前那句古怪的话,都忍不住心里打鼓。 哎,林宗主长叹一声,只盼着向之寒能早点回来。 另一边的江不晚和向之寒,已经到了云州。 云洲多水泽,他们到时,天空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江面上升腾起丝丝雾气,仿若置身于云雾。 大江两岸多楼阁小谢,朱楼危柱,檐下雕着精美绝伦的飞禽。 向之寒同江不晚泛舟于湖上,共撑一把油纸伞,赏烟雨江景。 “我们来得真是时候。”向之寒温声道,“来云州若不赏雨景,便是白来。” 江不晚:“之寒从前常常出门吗?” 向之寒回想往昔,道,“是啊,常常出门。” 只不过他每次出门都是为斩妖除魔,从未有过半分的松快时刻。 像今天这般悠闲赏景的时光却是从来没有过。 两人从船上下来,在乌巷中行走,小巷两边是撑着伞叫卖的小商贩。 “卖糖人喽,卖糖人喽。” 向之寒驻足,在糖人铺的面前站着一对年轻的情人,女子娇俏地说,”老板给我来一个糖人。“ 她说完,顿了顿,似是害羞地道,“画成我郎君的样子。” “好叻。” 老板高声应道。 她身边的男子也同样朗声道,“给我也来一个,画成我娘子的形状。” “两位还真是郎才女貌,伉俪情深啊。”老板笑呵呵地说着祝福语,“给,这是你俩的糖人,祝你俩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怎么了?”江不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想吃糖人了?我还从不知你竟好甜食。” 向之寒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不是想吃糖人。 而是。。 而是想要和他们一样。 向之寒从前并未谈过情,而与他交好的林师弟,是一个浪荡子,他的经验学来也无用,所以他在和江不晚相处时,有些是自然而然出于本心。 而有些,则是他自己观察到的。 他于情爱一道,就像是位初生的婴孩,好奇的探索,有意的模仿。 “晚晚,我们也去做个糖人吧。” “好啊。”江不晚说,毕竟糖对于她这具人类的身体来说,是能为她提供高能量的食物。 “老板,给我们也做一对糖人。” “好叻。”老板利索地应道,抬头便被两者的容颜所惊艳。 他摆摊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般出尘绝艳的人。 但老板毕竟是生意人,所以他很快回过神,开始热情的为二人绘制糖人,嘴上还不忘夸赞他们。 “二位真是郎才女貌,伉俪情深啊。” 若非向之寒刚刚听老板已经用同样的言语夸过上一对情人,他定然会高兴的多留几枚铜钱作为小费。 “给,这是你俩的糖人,祝你俩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普通的一句祝福词,却让向之寒的手顿在原地,过了一会,他笑了下,道,“借您吉言。” 走前,向之寒还是给老板多留了几枚铜钱。 江不晚手里拿着的是向之寒模样的糖人,她一拿到手便不客气的舔了舔「向之寒」飘逸的头发。 她眯着眼,笑着说,“真甜。” 她将糖人咬碎包在嘴里,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不吃啊?” 向之寒望着手中的糖人,老板的手艺很好,手中的糖人一颦一笑无不是她的模样,寥寥几笔便将她的神韵勾勒出来了。 他。。有点舍不得吃。 日后,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想把它留下来,当作一个念想。 只要看见它,他就能想起她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想起她们一起游过的云州。 “我等会吃。“向之寒说,他反手将糖人放入了乾坤袋中。 江不晚:这人真奇怪,要说买的人是他,买了又不吃的人也是他。 晚间,两人找到一家客栈,开了两间房分别睡下。 他们的两间房是紧紧挨在一起,床与床之间其实只隔了一道墙。 他坐在床上,身体靠在墙上,透过墙,他似乎能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以及梦中含糊不清的呓语。 虽然隔了一道墙,但他却觉得她就睡在他的身边。 他闭上眼,脑中是江不晚乖巧恬静的睡颜,月光照在他俊朗的五官上,为他平添一分艳丽,如羽扇般的睫毛轻颤,喉结滚动。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似流光闪过,他抬手,手中多了一物—— 白天的糖葫芦。 他静静看着甜甜笑着的「江不晚」用食指轻轻触碰她的面颊。 为了更妥善的珍藏,他特意给糖人施加了法术,使它摸上去如同不化的寒冰一般,如此可保它永世不腐。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起身消失在诺大的房间。 卖糖人的老板正在家中睡得香甜,突然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他不适的翻了个身,紧接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自家床头上果真立了一人! 他吓得惊叫一声,“是谁!是谁站在那儿?!” “莫怕,我是想找你帮我做一个糖人。” 清朗端正的声音从黑夜中传来,听声音并不像个坏人,而且有点熟悉。 卖糖人的老板回想起今天他遇见的一对璧人,一对他从业至今,见过最美的人。 他爬起来,点亮蜡烛,松了一口气,“是你。” “正是。”向之寒颔首道,“深夜打扰请老板见谅,我实在心切,老板可否当下为我再做一枚糖人。” 卖糖人的老板正欲飙出几句国骂,赶他走。 眼前却突然多了一块亮晶晶,沉甸甸的银锭。 “做,现在就给您做,保证你满意。” 他笑着收下银锭,找到他糊口的家伙事,很快便做出一个和向之寒一模一样的糖人。 “公子,你瞧瞧,满意吗?” 向之寒点头,然后又递给他一个女子糖人,道,“你能让它们俩手牵手吗?” 卖糖人的老板:得,今天是遇见怪人了。 (本章完) ------------ 五十七 结春日。 江不晚同向之寒离开云州,像幽州出发。 幽州同云雾多雨的云州不同,他空气略干,一年也下不了几次雨。 幽州多奇石险山,他随处可见的是险,奇,利的山峰,它像是地面向天空宣战的武器,一把把利剑拔地而起,欲刺破天穹。 向之寒站在明犀山脚下,看着它直冲青冥的气魄,一时间,豪气翻涌。 “这山可真险,真高啊。”江不晚说,“若是我一人,不知要爬到什么时候去。” 江不晚跳到向之寒背上,笑着说,“之寒,你背我上去吧。” 江不晚的想法很简单,她要赶紧和向之寒游完这些地方。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向之寒应该是打算在游完这些地方后对她动手。 向之寒笑着摇摇头,道,“这可不行。” 江不晚失望地问,“为什么不行?” “可是这山这么高,我可爬不上去。”江不晚委屈巴巴地说,“而且还这么险,万一我掉下来可怎么办?” 向之寒道,“掉下来自有我护着你,我不会让你受伤。” “但爬山两字,重点在爬。” 向之寒本想在说几句,但他又想到林师弟曾告诉他,女子都不喜男子对她们说教太多,便闭了嘴。 江不晚仗着趴在向之寒的背上,他看不见她,磨了磨牙,冲他不满的挥了挥拳。 江不晚:我看你是诚心为难我。 “下来吧,晚晚。”向之寒温声说,“我们可以慢慢爬。” “至于食材与水,我也带齐了。” 明犀山美不美,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爬上去的时候,活活没了半条命。 她为了节省时间,一路几乎没怎么休息,便一口气爬了上去。 看得向之寒连连称奇,赞她体力过人,凡人之躯能做到这种地步,已是世间罕见。 她哪是什么体力过人,不过强撑罢了。 不过当她坐在明犀山头与向之寒共赏朝霞时,心中倒生出几分感叹。 这山也算没白爬。 朝霞冲出云雾,金光洒在对面山峰的残雪之上,金与白的交织,美得圣洁,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江不晚侧眸,暗戳戳地想,若是向之寒在此地杀了她,倒也是不错的埋骨之地。 向之寒在云霞漫天时,小心翼翼地牵上江不晚的手。 此生与她共赏此景,不负相识一场。 遗憾的是,江不晚直至下山也没等到向之寒的杀意。 她不甘心地问,“之寒啊,九州这么多美景,你觉得哪里最美?” 向之寒道,“天下美景若千,各有千秋,无法作比。” 江不晚,“那你最喜欢哪儿?” 向之寒沉吟良久,答,“只要是和晚晚一起游过的地方,我都喜欢。” 江不晚:。。。算了,放弃了。 这家伙油盐不进啊。 向之寒似是察觉出江不晚的不快,道,“但是我们下一个目的地却和别的地方不同。” “它。。很是有趣。” “有趣?” “对。”向之寒说,“他们那儿的习俗同别的地方不同。” “我们现在过去,应能正好赶上他们的结春日。” “这是什么节日?”江不晚问,“我怎从未听说过。” “等我们到了你就知道了。” 向之寒先前带她去的地方皆是欣赏自然风光,此处却是与众不同的人文风情。 璃寨的结春日每年都会吸引大批大批的游客前来观赏,而这些前来观赏的游客已经成为了璃寨最重要的一项经济收入。 所以璃寨的寨主对结春日的活动举行越来越上心。 结春日也一年比一年要繁华,用来吸引更多的游客。 当江不晚跨入黎寨的城门时,方明白向之寒口中习俗不同的含义。 这儿的人首先从衣服上就能看出和他们的不同,他们的衣服很是清凉,哪怕是女子亦是如此。 她在城楼门口还见到了璃寨寨主的画像,是位英姿飒爽的女子。 她同向之寒在璃寨内逛了一会,终于发现这儿是以女子为尊的寨子。 相反,男儿郎们一个个要穿的严实得多,而他们则大多沉默着干着体力活,而女子则坐在店门口大声招揽顾客。 “之寒,这儿?” “没错,这儿仍以母系社会的规则运转,这里以女子为尊,男子则没有继承权以及冠名权。” “成年的男子会被家人赶出家庭,而他们则会在夜晚钻入心仪女子的房间,若是能令女子满意,便会在女子家中留下做事,但若是女子怀孕了,又会将男子驱逐,直待女子生下孩子后,又会与另一位男子在一起。” 江不晚闻言,微微点头,她倒没有很惊讶。 世界大得很,各地都有各地的习俗。 况且,她活了很久,见过更多奇怪的民俗。 “原来如此。”江不晚看着明朗大方的女子,道,“这儿的女子倒比外面的女子自由很多。” “这儿习俗倒是其次。”向之寒说,“璃寨不止有很多美食,还有很多可以观赏的美景,以及盛大的结春日。” “在结春日这一天,会有很多人赶来参观。” 其实,不用向之寒解释,江不晚看着人满为患的街道也能猜出,这所谓的结春日有多么受人欢迎了。 “我们先去订房间。若是晚了,可没有好房间供我们选择了。” 街道上几乎是人挤着人,向之寒将江不晚护在身前,防止别人冲撞到她。 “结春日还有几天?”江不晚问。 “后日便是。” 向之寒带着江不晚连问了好几家店,都没有房间了。 最终在一条街的街尾,以高价定了两间房。 江不晚推开窗,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轻叹一声,这儿这么多人,看来也不会是向之寒动手的最佳地点了。 她可没时间陪着向之寒墨迹了。 她趁着向之寒出门为她买食物的空隙,唤出棱幺。 她写下一封信,交给他。 “把这封信读给那石像听,记住了吗?” 江不晚说完,又担心棱幺记不住地方,“你还记得在哪吗?” 棱幺骄傲地点点头,“我还记得,我上一次在那儿留下了我特有的气味,我可以凭借气味找到。” “行,快去快回。” (本章完) ------------ 五十八 结春日 结春日的这一天,江不晚早早就跟着向之寒一起出门了。 街上人满为患,璃寨本地的女子穿着她们特有的服饰,穿行在街道之中。 她们头顶有一个大瓮,里面装满璃寨特有的奶糖,会随机发给路人。 向之寒带着江不晚走上璃寨的主干道,这儿虽然也是人满为患,但中间的道路却空了出来。 向之寒:“等会这儿会过游街的表演。” “这样吗?”江不晚装作兴奋的样子,“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表演。” 左边的人潮突然涌动,江不晚被人撞了一下,她向右倒去,背后抵在一个炙热的胸膛。 “小心。” 他沉稳清朗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向之寒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帮她稳住身形。 混杂的气味从四周不同的人身上传来,但向之寒却从诸多气味中,精准的捕捉到她身上的味道,他垂眸,江不晚纤细白皙的脖颈就暴露在他面前。 他喉结滚动,移开视线,然后将手放在她的双肩上,轻声道,“你就站在这儿吧,我护着你。” 江不晚低低应了一声,“好。” 他屹立在人群中,任人头如何攒动,他都将江不晚护得很好,旁人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碰不上。 游行的表演从街的另一端过来了,为首的是一位戴着巨树发饰的高个女子,她的眼睛用黑线勾勒的又细又长,看起来不怒自威,一件纯黑色的长裙让她更显纤瘦高挑。 四周爆发出叫好的喝彩声,向之寒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说,“她扮演的是璃寨自发信仰的神明阿祖姐。” 在「阿祖姐」的后面则跟着各类杂耍表演,有吹着笛子控制黑蛇跳舞,有从嘴里喷火,还有人凭空变出大片的白鸽在空中飞舞出各种不同的形状,有一舞倾城的绝世佳人。 总之,江不晚在这行见不到头的长队中几乎将全天下所有把戏杂耍都看了一遍。 这璃寨为了吸引游客,真是没少下功夫啊,难怪就连向之寒这样的修士都对璃寨的风情有所耳闻。 等表演队伍从她们面前走完,已经是下午了。 游人们各自散去,寻找填饱肚子的美食。 游行表演的时间太长,看得江不晚都有点饿了,她见街边卖得有很多特色美食,便边走边吃,等一条美食街逛完,她的肚子也饱了。 “这就是璃寨的结春日吗?”江不晚说,“可真热闹。” 向之寒:“还没有结束呢,晚上还有一场不夜的表演。” 江不晚抬眸,好奇的看向他。 “结春日会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的黎明。” 江不晚:“那璃寨的人在这一天还真累啊。” 不仅要提前准备诸多事宜,还要忙碌一天一夜,这没点体力是真干不下来。 向之寒微微点头,“不过累这一天几乎可以挣到全年的花销。” 璃寨作为一座声名远播的小城,除了每年的结春日,其他时间也会有游人前来,只不过平时的客流和这一天比起来不值一提。 二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 向之寒带着她走到河边,河的两岸皆用青石修筑,并栽种了许多柳树,河岸之上有一座拱形大桥,桥上已经聚满了人群。 江不晚正想问,他们为什么都要聚集在这儿,但很快她就看见一艘小舟从上流顺流而下,小舟的后面还跟着很多艘相同的舟。 “这是要表演什么?” 向之寒:“一场特别的烟花。” 向之寒话音刚落,江不晚就看见了绝美的一幕。 只有一弯冷月的江面上突然整齐划一的出现了数朵璀璨明亮的光点,它们像是朵朵炸开的火花在寂静的夜空中展现它们震撼人心的美,星点的光点似流星一般坠入江面。 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还真是一场特别的烟花。 江不晚看得入神,向之寒侧眸去看她被铁花映得微红的脸颊,他应该会和这场铁花一样永远印在她的心中吧。 打铁花的小舟逐渐飘远,江不晚回神道,“我总算知道,这里为何每年会有这么多人了。” 只凭这场江上铁花便值得一观。 “之寒,你常年在仙山苦修,是如何得知此地之乐啊?” “我从别人嘴里偶然听见的。” 这个别人不用向之寒明说,江不晚也大概猜到是谁了。 除了他那位风流雅致的林师弟外,还能有谁呢。 “我们走吧。” “还有节目吗?” 这璃寨到底在这一天中准备了多少节目啊?! “嗯。”向之寒说,“剩下的这一项方是结春日的重点,也是结春这个名字的由来。” 向之寒慢慢说,“他们在广场准备了篝火晚会,不仅有烤肉和美酒享用,还要换上当地的服饰和本地人一起载歌载舞。” “在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寨主会从当天的女生中挑选一人做一天的阿祖姐。” 江不晚直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做阿祖姐?” 向之寒笑了下,道,“对。” “黎寨是一个母系社会,你这两天应该有所体会,所以被选中为阿祖姐的女子,可以在现场的男子中任选一人与他举行黎寨特有的婚约仪式,而该男子不能拒绝。” 江不晚:这玩的还挺大啊。 “他们都会同意吗?” “嗯。”向之寒说,“它的入场条件除了要缴纳足够多得银子以外,便是必须要同意这一条规定,若真有男子拒绝的话。” 向之寒说到这,顿了顿,眼中流出点点笑意。 “会被璃寨的女子强绑着完成仪式。” “哈哈哈,强绑?这不是强抢民女的性转版吗?” “嗯,在璃寨自身的传统中,结春日这一天便是选择男子成婚的日子,他们不仅要完成仪式,当天还要入洞房。”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地人加入结春日,这一规定,也就只是变成只需要完成仪式就好的吸引人流的小游戏。” 江不晚:“听起来很有趣。” “也不知道会不会选中我。” 向之寒摇摇头,说,“很难。现场有很多女子,但只会选择其中一人。” ------------ 五十九 结春日 璃寨的广场建在山腰之上,广场外围用荆棘和鲜花围了起来。 江不晚从下往上看,只能注意到广场中央有一颗无比巨大的树,那颗树看样子至少也有千年之久了,树干要几十个人手拉手方能将围起来。 她还没走进,就听见热闹的音乐声和烤肉的香味。 向之寒给守门的美艳女子交了银子后,便成功进入会场。 因为篝火的缘故,所以里面的温度有点热,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一位漂亮的璃族女子带着江不晚去换他们璃族的服装,向之寒则跟着一位璃族男子去换服装。 江不晚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她的头上插满了各种银饰,脖子上也挂着一个银项圈,项圈上铺着一层又一层的银片,走起路来叮叮当当。 深紫色的衣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值得一提的是,这件衣服的上衣很短,所以会露出一截腰。 江不晚把最后一件银色腕饰带好,便出了门。 她一出门就瞧见一位璃族少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的服装是深黑色,脖子上则挂着五彩的珠串,最特别的是他的头发,都用小皮筋扎成小麻花辫,而后又用一个发圈将麻花辫扎成马尾的样式放置脑后,额前则垂着些许碎发,最绝的是他们竟然还在他脸上带了一个灵蛇形状的面饰,银色的小蛇从脑后攀延至他的眼角, 他一袭白衣时,是端方自持的君子,看起来疏朗如月,而这一身打扮的他,竟凭空多了几分妖艳,像是从蛇窟中走出来的蛇妖美人。 这太离谱了,她真不敢相信,向之寒居然会允许别人这么打扮自己。 “之寒,你这样子可真好看。”江不晚说,“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你。” 其实,何止是向之寒的模样让人惊奇,江不晚的样子落在向之寒眼中亦是惊艳绝伦,她露出来的半截小腰,白得晃眼,让他都不敢多看。 他看着她的脸,笑了下,惊艳绝伦,如桃花盛开。 “晚晚这一身也很漂亮。” 江不晚闻言扑进向之寒怀里,正好将他压在树上,“我们这样看起来还真像璃寨里的一对小夫妻。” 璃寨的穿衣风格便是清凉,江不晚的如此,向之寒的亦然。 他几乎都能感受到她的体温以及她皮肤的触感,四周是吵杂的音乐声,但他胸腔里的心跳声却震耳欲聋。 他对上她灿若繁星的眸子,心下一烫,便慌忙移开视线,耳垂红得不像样。 他在清水镇的时候,以为至少能陪她一世,尚且敢直面她的主动接触,甚至。。甚至有一次还差点吻上她。 但现在的他心里明白,他和她已经没有可能了。 这几日的光景对他们而言已是最后的时光,他无法娶他,无法与她相伴一生,甚至还要伤害她,这种时候,他还怎么敢冒犯她呢? 时不时的牵手已经是因他的私心而逾矩了。 向之寒:“晚晚,先起来,这里有很多人。” 江不晚眼珠一转,故意逗他,“那是不是没人的时候就可以了?” 向之寒的脸更红了。 江不晚见好就收,松开他。 这场篝火晚会虽然条件诸多,而且价格也不便宜,但前往参加的人还真不少。 江不晚大致扫了一眼,其中男性居多。 不过也正常,在凡间,男子终归要比女子自由很多。 江不晚同向之寒刚落座后,就吸引了大家的视线,坐在他们身边的男女开始主动攀谈。 “你们是哪儿的人啊?看样子像是一对夫妻呢。” 江不晚和向之寒对视一眼,只对外说道,“自己是从清水镇而来。” 江不晚同大家一起沉迷在热情的音乐中,他们吃几口肉,喝几口酒,然后又趁着酒劲打着拍子一起哼着他们这儿的小曲。 江不晚被热情的璃族女子从座位上拉起,然后跟着她一起舞动,他们的舞蹈不难,只是伴随着音乐进行一些简单的律动。 他们的音乐热情,舞也亦然。 虽然穿得少,但丝毫没有半点媚俗之风,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力量感和厚重感。 江不晚玩得很是尽兴。 宴会快结束时,她安静的靠在向之寒的肩上,脸颊微红,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璃族的族长站在火篝旁,声若洪钟,“今天的晚宴已尽尾声,接下来便是我们最重要的一环——选出今天的阿祖姐!” 显然,在场的人大部分都知道这个习俗,只有个别人睁着喝得醉蒙蒙的眼看着她。 她话音刚落,一位美艳的女子端着一个漂亮的花瓶上场,花瓶里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女子们又是期待又是害羞,期待能选中她,又觉得万一选中自己,要选人和自己举办结婚仪式,就觉得很害羞。 江不晚则是纯属看戏的心态。 璃族族长环视一周,故意吊着大家的胃口,“她就是——。” 璃族族长忽然转头,看向江不晚,她大声说,“这位小姐!” 江不晚眨眨眼,确定她喊的是自己。 向之寒还说很难被选中,也不难啊。 她抬眸看了眼向之寒,暗戳戳的揣测,这家伙不会是故意使钱让这璃族族长选她吧? 这一点,江不晚还真是冤枉了向之寒。 别说,向之寒压根不会这么做,哪怕他做了,璃族族长也不会同意。 结春日在璃族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意义,璃族族长爱财不错,但坚决不会在这件事上因为钱财而选择别人做阿祖姐,这是对阿祖姐的亵渎和不敬。 她坚信第一眼的直觉,而江不晚因为生得好看,所以一眼便被璃族族长看上了。 璃族族长取出花瓶里的玫瑰花,单膝跪地为江不晚奉上花。 “尊贵的客人,今天你便是我们的阿祖姐。” 江不晚起身接过花,璃族的女子们开心的大喊,然后在江不晚的身上又是用柳叶撒小水珠又是扔花瓣的。 用他们的说法,这是祈福去晦。 “尊敬的阿祖姐大人,你想选择哪位公子与您喜结良缘呢。” 在场的人都知道江不晚是同向之寒一起来的,但还是会有些男子暗自期待,这朵玫瑰花会出现在他面前。 ------------ 六十 玫瑰 江不晚接过璃族族长手中的玫瑰,目光看向端坐在人群中的向之寒。 他实在生得好看,明明是差不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在众多公子中最为显眼,他的眉眼在火光的映照下极艳,更添几分旖丽,是他平日里不曾有过的风情。 他只是坐在那儿就像是睥睨天下的异族王,摄人心魂的艳妖。 江不晚将玫瑰送至向之寒面前,笑的眉眼盈盈,“这位公子,你可愿与我缔一夜良缘?” 向之寒还未答,其他的公子们却开始起哄,女孩子们则紧张又害羞的捂着嘴,仿佛是她们在邀请向之寒一样。 向之寒望着眼前这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它开得正艳,只是过了今夜,它的美丽便会一日一日的暗淡下去,直至花瓣片片凋落,糜烂在泥土中。 他不能答应她,虽然这场婚礼大多数人当作一个玩笑,但在向之寒心中,这始终是一场婚礼。 她的婚礼不该是和他这样的人。 江不晚不知向之寒在想什么,磨磨唧唧了半天也不见行动。 她故作伤心地说,“公子是不肯应我吗?” 人群中有人高喊,“小娘子,他不应你,选我。” “小娘子,看看我!我虽长相输他一截,但我有钱能补回来。” 江不晚转了转玫瑰花,轻声道,“那我找别人去了。” 她刚要把花收回,一双白皙的手抓住玫瑰花的尾端。 江不晚抬眸,只听他说,“我答应你。” 璃族的人见向之寒答应,立马开始吹吹打打的奏起音乐,然后突然冒出许多不知从何而来的人将他们二人团团簇拥着,大家撒花瓣的撒花瓣,抬人的抬人。 还有人给他们头上戴上了两个花环。 他们被人抬至一颗大树前,正是江不晚在山下看见的大树。 大树前有一个简单的香案,上面放着红绸与香炉。 族长高声说,“你们二人要在神树的面前许下约定,并将你们的名字写在红绸上挂在树枝上。” 这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婚约,所以现场的其他人很快离开,只留下一位见证人。 见证人先把红绸的两端分别放在他们二人的手中,她笑着说,“你们有什么话都可以对着神树说。” 江不晚看看眼前的树,然后转头看向之寒。 见证人见二人迟迟不说话,拿出了一个小册子,道,“如果你们不知道说什么,我可以帮你们选,这里面收录了各种各样的婚词。” 向之寒摇头,道,“不必了。” 他垂眸,望着手中的红绸,抬眸看向面前这颗巍峨的大树,“我,向之寒,对神树起誓,我对江不晚之心日月可鉴,对江不晚之情如东流江水不复停。” 他没有说什么共守白头,也没有说什么护她平安的话。 他没有脸说这种话,他只能借着这场荒诞的婚礼说出对她的情意。 情意虽为真,但他们的结局却不是有情就可以改变。 如果他不是向之寒,如果他不需要背负青云宗的期望,修仙界的期待,他是不是可以平安喜乐的同她过一辈子。 “我,江不晚。”江不晚笑盈盈地说,“对神树起誓。” 她侧眸看了眼向之寒,“我愿以性命换向之寒所愿皆可得。” 向之寒心间一颤,不可置信的看了眼江不晚,在这一瞬间,他甚至在想,她是不是早已知道了什么。 但证明人并没有留时间给向之寒思考,她递给两人两支朱笔,道,“在红绸上写下你们的名字,再一起挂在树上,这礼便算成了。” “神树会护佑你们的。” 二人各自在红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完成后,两人牵着红绸着了一处空位绑了上去。 江不晚见树上还绑有密密麻麻的红绸,顺嘴问了一句,“这些都是游客绑得吗?” 证婚人摇摇头,“哪有那么多游客,每年也只有在结春日这一天准许一对外族的有情人在树下绑红绸。这结春日兴旺也不过二十年,剩下的红绸都是我们璃族人自己绑得。” 江不晚呢喃自语,“一年只有一对啊,还真是可惜了。” “可惜?可惜什么?”证婚人问道。 江不晚反应过来,扬起一抹明朗的笑,道,“可惜一年只有一对呢,若是能再多几对就好了。” “这神树可是我们璃寨的宝贝,灵得很,一年一对,都是当年的寨主极力争取出来的呢。” 江不晚又同她聊了几句,便告辞离开这儿。 他们经过篝火时,还有些人坐在那儿喝酒聊天,而璃族的人也并未驱逐他们。 当江不晚和向之寒走下山时,天际已隐隐渐白,天要亮了。 向之寒:“晚晚,刚刚你在神树前,怎会发那么重的誓言?” 江不晚歪头,“重吗?可那都是我的心里话啊。” “晚晚。”晚风将他略哑的声音送至江不晚耳边,“以后莫要这么傻,无论是谁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寂静的神树下突然多出一位容颜艳丽的公子,他抬头望着神树上的红稠,然后伸手将江不晚他们刚刚挂上去的红绸取下来,他笨手笨脚的用笔将向之寒的名字划去,然后写上自己的名字。 棱幺。 江不晚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得客栈,只记得自己似乎迷迷糊糊的靠在向之寒的身上,然后又睡了过去。 她望着窗外已然平静许多的街道,撑着头想,向之寒也该差不多快动手了吧。 “遭了!宗主,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这般慌张?” “又有人的灵根被挖了。” “什么?!” “这次被挖的是各宗出色的少年人,还是同之前的孩子们一样,挖的都是珍惜极品的灵根。” 林宗主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少年人?!下一个是不是就该轮到咱们了?” 挖孩子灵根的凶手还没找到,向之寒虽然没说,但他也知道这件事定然十分棘手,哪怕是他无所不能的师弟,也对这幕后之人毫无法子。 完了,修仙界要完了。 “快,快去找向之寒,把这件事告诉向师弟。” ------------ 六十一 晚晚,对不起。 阳光一寸一寸的透过窗挪近房间,向之寒静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个糖人。 说是一个,其实是两个小人手牵手的拉在一起。 他眉眼温柔的低头瞧着,食指时不时会抚过女糖人的脸颊。 “向师兄,你果真在这儿,真是让我好找。” 一道突兀急躁的声音打破这宁静的时光。 向之寒将糖人收起,不满的看向破窗而入的林如风。 “林师弟,你如今行事越发孟浪了,进我的房间也走窗?” 林如风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道,“出大事了,我为了找你,是把这九州都跑遍了。” “幸亏我想起你曾问过我关于璃寨的事,过来看了一眼。” 向之寒:“无论出了什么事,等我回去后再说。” 他说完,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又听林如风说。 “向师兄,又死人了。” “这次死得是少年,他们被发现时,灵根都被人挖走了。” “师兄,你还是不管吗?” 向之寒推门的手顿在原地,林如风几步上前,抬手想触碰他的肩,想了想又将手收回,轻声道,“师兄,我这儿有一份师父的口信,你听听罢。” 关于向之寒下山的真正目的,全青云宗也只有向之寒的师父和林如风知晓,其他人虽觉奇怪,但并不知内情。 林如风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轻如蝉翼的纸张飘至上空,无风自响。 [徒儿,时间不多了,九洲二界,一盟十二宗的安危皆系于你一人之身,莫要妇人之仁。] 话音毕,纸张蓦地燃起,消散于空中,连片飞灰也没留下。 “师兄……” 向之寒沉默良久,问,“死了多少人?” “一百三十二人。” 向之寒的手握上腰间的配剑,一百三十二人,又死了一百三十二人。 他明明早就做好了决定,留好了退路,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可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的时间也不能多留几日。 他还有很多地方没和她去,还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林如风望着他的背景,他明明看起来很平静,但无端的就会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 他总算明白,师兄先前为何会问他借聚魂灯了。 “向师兄。”林如风舔了下唇,深吸一口气,道,“其实这件事或许还会有别的解决办法。” 他虽然总爱说,向之寒陷入爱河了,但其实对于这件事,他很开心。 他很开心他这位向来清冷自苦的师兄,总算能遇见一件让自己开心的事。 这让他看起来有了人情味,而不是之前冷冰冰的神像。 “林师弟,你在此地等我一会。”向之寒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像是只是做一件无关大雅的小事,像是平静的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师兄,你。。。” 林如风的话还没有说话,向之寒就已推门离开。 “晚晚。” 江不晚的门被人从外推开,向之寒一袭白衣,神情冰冷,似是天山上终年不化的寒冰。 他手持利剑,一步一步走上前。 江不晚的目光被他手中的利剑所吸引,她兴奋地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来吧。 杀了她。 杀了她,她便能成功突破情劫成神。 向之寒眼中划过一抹不忍,他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阂上眼,道,“不疼的,很快就会过去。” 他在剑上施了术,保证一招毙命,让她感受不到半分痛苦。 江不晚退后一步,眼眶微红,颤得和一只小兔子一样。 “之寒,你要做什么。” 他走到江不晚面前,举起剑,敛目冷声道, “晚晚,对不起。” “为了我的道,我只能牺牲你。” 一点寒芒直冲她的心口,锋利的剑穿胸而过。 他的手很稳,稳到仿佛练习过无数次,稳到分毫不差。 江不晚睁大眼,血从胸口溢出,溅了向之寒一脸,她身子软了下去,摔倒在地。 确实如向之寒所说,一招毙命,让她感受不到半分痛苦。 他下手时,心慌得不成样子,但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手准和力道。 他知道如何杀人能又快又准还不疼。 向之寒见江不晚倒在地上死去,方缠着手将剑从她胸口拔出。 他跪倒在地,声音颤的已不成调,“晚晚,你等等我,很快的,你很快就会没事的。” “你先安心睡一会。” 他颤着手,从乾坤袋中拿出他提前准备好的东西。 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待他杀了江不晚后,便用聚魂灯与还魂草再复活她。 至此,她过她平安喜乐的一生,而他则会在天上默默祝福她护佑她。 他忙用灵气催动聚魂灯,收集江不晚的魂魄。 林如风在隔壁房间急得坐立难安,突然,天空道道响雷,吸引了林如风的注意力。 他忙朝外看去,天空电闪雷鸣,如手臂般粗的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天,直冲他的方向而来。 不对,不是他,是他隔壁的方向。 林如风神色一变,这是。。 这是天劫! 向师兄成了! 他激动地跑出门,正好一道惊雷打在他的面前,房顶已经被雷击穿。 这雷似有灵性,他的打击范围始终在向之寒所在的房间,并没有伤及无辜。 客栈的住客们纷纷跑了出去,观看这场突如其来的异事,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他们竟然双手举过头顶,开始对着向之寒的位置朝拜。 林如风看了一会,方觉不对,师兄呢? 师兄应该出来迎战雷劫方对,他怎么避门不出? 林如风几步跑入隔壁的房间,眼前的一幕惊得他连连后退。 师兄的身体被雷劫劈得遍体鳞伤,但他丝毫未将身后的雷劫放在心上,而是哭着捧着一盏灯,形若疯癫,他嘴里念念有词, “不对啊,为什么没有?” “为什么没有?” “晚晚的魂呢?” “晚晚的魂去哪了?” 渡雷劫本是九死一生,他该保存实力,将灵气留存用来与雷劫对抗,可他却把所有的灵气都用在手中的聚魂灯。 天雷不断劈打他,可他却连回头看一眼也不曾,而是用身躯将面前的女子尸体牢牢的护在怀里,不受半分侵扰。 ------------ 六十二 幽冥界 林如风红了眼,大喊,“师兄,你在做什么?” “你这样会死的啊!” 喃喃自语的向之寒听见林如风的声音,他忙抬起头,破碎的眼眸中划过一抹亮色,“林师弟!林师弟!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我用错了,为什么没有晚晚的魂。” 林如风看了眼他手里闪着蓝光的聚魂灯,艰难的开口道,“师兄,你没有用错。” 向之寒的眼神碎了,像是一块上好的晶石被人从高空掷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那晚晚的魂呢?” 林如风不忍将残忍的真相告知他,或许他亦知晓,只是不肯相信罢了。 鬼魂怕雷电,哪怕是百年的鬼修遇见雷雨也只敢深藏地下,不敢冒头,生怕被劈得魂飞魄散。 江不晚只是刚死的新魂,脆弱无依,莫说雷电,便是一道风便能将她的魂吹散,何况修士历天劫的天雷。 她的魂怎能存活,恐怕早已被劈得魂飞魄散了。 “师兄,你先渡劫,嫂子的魂,我会帮你找。” 向之寒似是听不见林如风的声音,他回眸痴痴的望着江不晚的脸,小心翼翼的为她拭去身上的血迹。 他又做错了。 他以为他的计划万无一失。 他以为他能杀了她,再将她复活。 可事与愿违,他没有做到,他甚至连她的魂都找不到了。 他连一个人都救不了,又如何救苍生? 向之寒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般,感受到浓厚的挫败,无力感压得他抬不起头。 原来他并非是无所不能的向之寒,原来他的力量这般弱小。 他俯身在她唇角落下一吻,道道紫雷劈在他的背后,如碗口般粗壮的雷密密麻麻,像是一张从天空撒下的巨大电网,将他们二人,不对,一人一尸,网在其中。 向之寒抬头,苍白的手摩挲着她的脸,“晚晚,你等我。” “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 向之寒从地上捡起他刚刚刺过江不晚的剑,剑上还留有江不晚的血。 他缓缓起身,回首看苍天,一剑断苍穹。 他磅礴的剑意以及冷冽的剑气对上天雷,剑气化为一条足以撼动天地的白龙生生冲散了他面前的天雷,直冲云霄。 在空中,白龙与天雷对峙,久久难分胜负,最终,天雷不敌,消散在云雾中。 头顶乌云散去,一时间霞光满天,云中似有仙乐传来。 林如风大喜,“师兄!向师兄!你成了!你成了!” 这么多年,他还以为再也不会有人飞升了。 向之寒脸色沉静,甚至未看空中霞光一眼,“林师弟,你帮我保管下晚晚的肉体,莫要让她腐了。” 林如风心中升起丝丝不妙,笑容僵在脸上,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要做什么?” 向之寒用无比正经的语气说出压根不可能的事,“我要去找晚晚的魂。” 这件事的冲击就好比一个人已经死了,那人却偏偏说她活着。 这种人,大众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伤心过度,疯了。 “向师兄,你要去哪找晚晚的魂?!她已经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都已再无这个人了!” “我不信。”向之寒说,“我一定能找到她,凡人死后,灵魂自会前往幽冥界,我要去幽冥界找。” 林如风瞪大了眼,指着天,道,“飞升大道就在眼前,你就这么弃了?这可是你一生的执念。” 向之寒的眸光看向地上的江不晚,眼神缱绻,“若我连一人都救不了,飞升又有何用?” 若非幽冥界过于危险,连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断然不会将尸体留给林如风保管。 “林师弟,帮我保管好晚晚的尸体。” 他说完,抬袖消失在林如风面前。 他如今已渡雷劫,虽未飞升,但已是半仙之躯。 所以他要走,下界无人能拦,无人能跟着上。 林如风只能眼睁睁看着向之寒离开的背景,他盯了一会,又将目光转向地上的江不晚。 长叹一声,这算什么事啊。 幽冥鬼界,活人不得入内,哪怕是修士也不行。 古籍有载,古往今来,成功从幽冥界活着回来的人不超过三人,而这三位从幽冥鬼界回来后也是元气大伤,甚至有一位没挺过半年的光景便被鬼气折磨得没了人形,驾鹤西去。 向之寒如今虽已是半仙之躯,但落在这些鬼物眼中却是行走的大点心。 无数厉鬼一涌而上,意图咬下他身上的一块肉。 “半仙啊,好久没见过了。” “半仙之肉可是大补之物啊。” 向之寒用剑将厉鬼一网打尽,抓住其中一鬼,冷声问道,“说,新鬼都会去往何处?” “那儿。”冤鬼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说,“丰都,新鬼都在那儿。” 向之寒闻言朝丰都走去,一路上万千鬼魂,都意图咬下他的一块肉。 他虽然强,但这儿是幽冥界,只有鬼气,却无灵气。 他的灵气总有用完的一天,而等他灵气用尽之日,便是万鬼一涌而上,啖他血肉之日。 鬼气森森的鬼城,一位白衣修士的身后跟着长长一串恶鬼,他们碧绿的眼睛恶狠狠得盯着他,像是群狼等待着猎物断气。 向之寒视若无睹,孤身朝丰都走去。 自此,幽冥界的奈何桥多了一位怪人。 他身边围着万千恶鬼,而他却逢人便问,是否见到他的娘子。 曾有恶鬼欺他,他也信了。 哪怕是圈套,他也钻。 几番下来,已是伤痕累累,但他还是坚守在奈何桥上询问娘子的下落。 这般痴情,连过路的鬼都不禁为他动容。 “什么?向之寒去了幽冥界?”林宗主一蹦三尺高,“幽冥界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啊!” “他去那儿不是找死吗?” 林宗主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如今之寒不在,修仙界又怪事频发,我们可如何应对啊。” 林如风神色冰冷,答,“林宗主,没有向师兄,我们就要等死了吗?” 林宗主知晓林如风向来潇洒风流的性子,一时间被他严肃的模样震到。 他诺诺良久,道,“何意?” ------------ 六十三 浮游界 江不晚于神殿苏醒,她睁眼的那一霎那。 仙界万鸟来朝,龙凤飞舞,神殿寂静多年的钟声连敲八十一下宣告神殿又多了一位新神。 浮游界作为三千小世界的上界又分为仙界与神界。 仙乃从下界飞升的修士,分为散仙,真仙,天仙,玄仙,灵仙,金仙六等,而神却只是神。 神本是先天神明,但万年前的一场浩劫,神界凋零,众神作古,如今浮游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古神。 先天神明的神力则封于神殿深处,待择新主。 仙可以通过修炼进阶为神,只不过难度很高,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万年来,进阶为神的仙屈指可数,不过三位而已。 如今神殿二位古神,三位新神,加之新晋的江不晚,也不过六人而已。 神的人数虽少,但却实力强悍,所以在整个浮游界最为尊贵,强大。 哪怕是贵为天帝,见了神,也得屈膝行礼。 云雾缭绕,白玉宫殿隐入雾中,其中有仙穿梭其中。 “听见了吗?神殿的钟响了,这是又有仙进阶为神啦。” “也不知是哪位金仙,你说会不会是青砚仙君?” “定然是青砚仙君,青砚仙君实力强悍,最近又一直闭关不出。” “可。。暮晚仙君最近不也一直没见人吗?会不会是她?” “。。。” “暮晚仙君虽然也很厉害,打仗很强,但。。她性子温和,待人也和善得很,瞧着不像有野心的样子呢。” “对啊,还是青砚仙君要更厉害点呢。上次那么残暴的凶兽不还是青砚仙君杀得吗?所以啊,暮晚仙君也厉害,但终究比不上青砚仙君。” “好啦,别说了,如今神殿又出新神,我们得赶去拜见呢。” 江不晚感受着自己这具熟悉的道体,原来她在下界的身体是天道又为她重新捏造的肉体。 她体内的力量比起以往不知强上多少倍。 如果说她做金仙时,体内的力量是一池湖水,那么现在便是一汪大海。 怪不得,神的地位要比仙强这么多,这实力确实不可同日而语啊。 “让我瞧瞧我们的新神。” 一道灵巧的女声从外传来,江不晚抬眸看去,正是五千年前进阶为神的池枣枣。 “小神见过前辈。”江不晚起身见礼,池枣枣忙上前扶起她,关切道,“你如今刚进阶为神,身体还未恢复,不用这么多礼,日后也不必。” “咱们神殿诸神都是一家人。”池枣枣笑着说。 江不晚笑着应和,心中却并不信所谓的一家人。 神殿确实不乏有好神,但也有两位却。。。 池枣枣笑着拉着她的手,亲切的说,“我当初就觉得你不一般。明明实力超群,却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果真让我猜对了。” 江不晚问,“其他人呢?” 池枣枣道,“那两位古神你是知道,整日只闷在自己的宫殿,鲜少出门,不过。。” “神殿又诞新神,他们终归是要来一趟,只是会晚些。” “杨厉和曼曼估计还在外面呢,他们拖儿带女的,过来也要点时间。“ 池枣枣笑着帮她梳理发鬓,道,“等会不止众神,凡是有品阶的仙皆会来拜见新神。” 仙神们的速度很快,不消一刻钟的时间,神殿外已聚集了万万仙众。 神殿其余诸神皆已赶到,江不晚只来得及与其他四人匆匆见了一面,便被池枣枣推着上了神台。 神台立于神殿最高处,是一个突出的半圆形,地面上刻有繁复的花纹,据说这是神族特有的标志。 江不晚缓缓走上神台,她极目望去,她的下首站着诸多仙家,万千仙家以各宫为组落在不同的云层之上,从上往下数便有六层云层,其中天帝等人站在最前最中的位置。 仙的五感远超常人,是以哪怕他们的距离很远,众多仙家还是清楚的看清了江不晚的脸。 众仙哗然,他们从没想过新晋的神竟是暮晚仙君! 暮晚仙君在她们的印象中温温柔柔,向来是位老好人。 虽然也知她战功赫赫,但看着她那张柔美的脸,你很难把她和战场上的女将联系在一起。 况且如今的仙界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仗了,所以女将暮晚更加被她们遗忘了。 在她们心中暮晚整日与人为善,且从未听过她有成神的野心。 这下,浮游界众仙更是明白了其中一个道理,原来,真正干大事的人都是默不做声的。 万万仙家不远万里赶来,他们恭敬的立于云层之上,臣服于你,这种感觉让江不晚从心底生出一股强烈的快感。 她忍下心中激动,她努力这么久,她的计划终于完成了第一步。 如今她有实力,有地位,可以慢慢扭转浮游界的规则。 这天条,早该动一动了。 她笑得快意,道,“其实大家都是见过我的。” “我乃江不晚,道号暮晚,从前大家怎么称呼我,日后还是怎么称呼我。” “如今我侥幸成神,真是心中欢喜又恐慌。” “万望众仙日后能谨守道心,各司其职。” 江不晚只讲了短短几句话,便住了嘴。 众仙见江不晚讲完,齐声行礼,道,“恭贺暮晚神女大道得成。” 万万众仙齐声喊,声势大到仿佛九天之外都能听见。 江不晚见过众仙后,本该摆宴三日,但她摆摆手,把这一条取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哪有时间摆什么宴? 而她在浮游界向来以低调行事为原则,所以大家对于她拒绝摆宴的举动也不觉突兀。 众仙散去,平日与她交好的仙君纷纷上门拜见。 江不晚将他们暂置偏殿,准备与他们见面。 途中,她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可知最近浮游界可有下界修士飞升?” 据池枣枣所说,她在神殿昏睡了一月之久,那么向之寒早该飞升上界了。 神侍眼神惊讶:“神女大人,您在说什么呢?如今的浮游界怎么可能还会有下界修士飞升?” 江不晚笑了下,道,“你看我都睡糊涂了。” 向之寒呢?他怎么还没上来? ------------ 六十四 见面。 在偏殿等着的都是她相识多年的朋友,而且和她拥有一样的目标。 “小晚晚,你这下界一趟可够快的。”一位身着红裙,大胆露骨的女子千娇百媚的说,“我还以为你最快也得要个几十年呢。” “晚晚,以后我们可得唤你为神女了。” “是啊,真没想到,你可真成了。” “你别说,你不在的这几位我们可 昔日好友昔日仇敌一朝碰面,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直接厮打起来。 岩击战锤跟撕裂战斧是前主人的主力武器,上面满是碰撞跟鲜血侵染的痕迹,不过依然坚固,只需要简单的保养就可以继续用来战斗。 爷爷或许是顾念他劳累一下午了,所以才命人给他煮了一杯咖啡。 这也说明军部加大了对威廉的投资,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凯伦三人背后家族获得的好处,军部也十分眼馋,但是碍于规矩,他们不能直接动手,更不能用强。 但是黑铁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重,它的重量是普通钢铁的一倍,而且还很难与其它金属融合形成新的合金,这就导致除了少数天生蛮力的种族,极少有人能够使用这种沉重异常的黑铁装备。 替她重新掖好被子,沈星宿站起,正犹豫着要不要走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我……”平时机灵古怪的她,接话侠,竟一时半会一句话也说不出更想不出说什么好。只有不断苦笑。 承受不住才离开,说白了就是蛊体本身已经死了,不然这种可以依附在蛊体本身的蛊虫哪里会离开可以一直让它滋生的母体。 夜白,就这么坐在巫水河畔,当日倒扣于巫水河之上的那一口混沌钟已然不知去向。 “还老爹爹呢?以后只能我叫老爹爹,你要比我低一辈儿了,从今天起,你得叫我叔。”我半开玩笑地说。 兽人唯二的巨大城镇之一黑铁城作为格鲁克部族领袖的大本营,雄冠黑铁大陆,像人类的城市一样辉煌,兽人们可以在这里从事买卖生意,大酋长设立了类似于人类的官方货币,利用官方货币代替以物易物的原始方式。 毫无疑问,张峰两个都有魅影圣水加持,移动度自然不是那些囚笼射手可以比拟。 她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想要做什么,极致的恐惧,让她发出了一声大叫。 剑气如潮似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人犹如一叶扁舟,在狂暴的剑气中抛飞翻腾,看似有覆舟之厄,却在危机关头屡屡化险为夷。任凭风狂雨乱,两人半步不退。 不过董卓下面的人们却是不敢有任何异色,都是装作高兴的违和笑着。 夜无辰转身看向凉棚那里,此时那里面原先坐在的三人都已经站起来了,三人里脸上有的是震惊、有的是沉重。 所以必须得找到更完美的办法,望着聚集在这里的兽人大军出神。 只见原本被自己关屏的手机此时正亮着,而屏幕还被解锁了,上面的界面是一个倒计时的表。 说完这句话之后,秦玄便不再开口,看着陈默半信半疑地打开手机。 买完资料之后,沈依依就说要带我吃汉堡,因为自己最近感觉又瘦了,所以要增肥。 柯子戚低下眸,眼帘下忧伤失落转了一圈,然后被刻意抹去,抬起眼,平静的说道:“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即使这样,他也无所谓。 ------------ 六十五 “晚晚看中的人,定然不会差。”朝瑰说,“你也不必过于忧心,若是有缘,日后自会重逢。” 三人又告诉了她几件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大事,便各自告退离开了。 他们三人在天庭各有官职,虽说地位不高,但却是很重要有实权的位置。 三人离开后,江不晚走出偏殿就听见附近宫殿传来婴孩的阵阵笑闹声。 不用想,就知道不是虞曼曼的后代便是杨厉。 她不欲与他们多做纠缠,正想绕过,却被池枣枣叫住。 “晚晚,你和他们几人的关系可真好啊,居然聊了这么久。” “他们都是我相处多年的朋友,如今许久未见,话自然多了点。” 池枣枣笑着说,“原来如此,晚晚还真是重情重义啊。” “他们从前是你的朋友,但如今却不尽然了。” 江不晚:? 池枣枣虽然对她态度很是和善,但江不晚总感觉池枣枣不太对劲。 “前辈这是何意?” 池枣枣笑了下,道,“你是神,他们是仙。你和他们怎么能做长久的朋友呢?你应当与我们多多交流。” “只有神殿诸神方是一家人。” 江不晚敛眸,她又提到了一家人的概念。 说起来池枣枣在五位神中最晚成神,听说因她年岁小,所以众神都对她宠爱有加,或许。。 或许是她想多了,池枣枣因受到了诸神的庇佑,所以便想当然的认为诸神应是一家。 可后天成神的家伙,真有这么单纯吗? 不过无论她是否别有用心,江不晚都不喜欢池枣枣的那一套理论。 她如今虽为神,但从前情谊是真,她们的共同目标未改。 无论她是神是鬼,她都会永远与她的同伴在一起。 江不晚:“说起来后天成神的神祗共有三位,其中有二位都已儿孙满堂。为何前辈你却始终孤身一人?” 池枣枣一愣,她没想到江不晚会问她这个问题。 她沉吟良久,低声说,“我。。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没想过?”江不晚看向正殿吵闹的方向,笑问,“前有二神打样,前辈你真没想过?” 江不晚的打趣让她红了脸,瞧起来真像是位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呢。 她说,“其实。。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江不晚心下一沉,她本以为池枣枣或许能成为她们志同道合的伙伴,如今看来亦是事与愿违。 “是谁啊?”江不晚装作好奇的模样,“究竟是谁能让前辈心动?” 池枣枣的脸更红了。 她说,“晚晚不必前辈前辈的叫我,直接叫我枣枣吧。” “好,枣枣。” “其实这件事在神殿不算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我对良玉情根深种。” 良玉乃是为数不多的先天神明,是神殿其中的一位古神。 谁也不知道他活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的实力为何? 但有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定不能招惹他。 江不晚想起今天的匆匆一面,他看起来倒是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模样,不负他名字中的玉字。 江不晚笑了下,“原是如此,枣枣这么漂亮,定会与良玉神尊喜得良缘。” 池枣枣先是开心的笑了下,然后又有点闷闷不乐的意思。 “可是……你应当知晓良玉乃先天神明,是古神。” “他的思想……古板得很。” 江不晚:“怎么说?” “他啊,其实在心底里认为仙神不得动情。” “又怎会接受我呢?” 江不晚心神一动,池枣枣与另二位新神无法拉拢,她还以为自己将来要与五位神明对抗呢,现在看来这位古神良玉倒是可以先接触一番。 “你说,如今都什么年代,仙神动情不是很正常吗?” 江不晚轻笑,“对啊,相信良玉早晚会想通。” “瞧我,只顾着说我的事了。”池枣枣说,“曼曼在正殿那儿,你要不和我一起过去见见?” 她说完,又顿了顿,道,“只不过曼曼只要一和她的孩子们在一起,就顾不上其他人了。” 江不晚只觉池枣枣说话前后矛盾,邀她同去的是她,但又说对方不方便的也是她。 这不是等着她拒绝吗? 江不晚也懒得想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反正她对虞曼曼也没有结交的心思,不久的将来还会互为对手。 如今不见也好。 “曼曼神女既在享受天伦之乐,我也就不便打扰了。” 池枣枣也没挽留,只遗憾地说了句,“那只好下次再见了。” 江不晚自神殿醒来后,就没闲下来过,忙忙碌碌地过了一天,如今总算有口喘息的时间。 她的神宫乃是自她苏醒后,便从迷雾中显现出来。 本质来说,如今她的神力以及神宫都是继承的曾经消散的古神。 神殿内很大,其中坐落无数神宫,只不过如今显现出来的仅有六座。 剩下的宫殿依旧尘封于迷雾中,等待着它的主人。 无主的神宫,哪怕是其余诸神也无法突破进入。 江不晚坐于玉蒲团之上,抖了抖胳膊,唤道,“棱幺,你还不出来?” 一团黑雾自她胳膊上倾泻而出,在她面前化为人形,一张昳丽无双的脸至黑雾之中显现。 棱幺环顾四周,问,“这是哪儿?” 江不晚笑了下,拍了拍棱幺柔软的卷发,道,“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 “家?”棱幺迷蒙的眼睁大了几分,接着流出点点星光,嘴角不禁上扬起一抹笑,“我以后也有家了?” “嗯。” 江不晚在肉体身死后,情急之下,将棱幺收在她胳膊上,将他带上了浮游界。 “棱幺,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江不晚说。 她已想好该如何阻止他们继续前往下界挖灵根,只不过需要棱幺的帮助。 “好。”棱幺果断答应,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 江不晚笑了下,不禁逗他,“你也不问是什么事,就这么答应了?” “不怕我坑骗你?” 棱幺愣了很久,方慢慢答道,“我相信你不会。” 天庭素有朝会,七天一朝,明天恰巧是朝会的日子。 江不晚准备在明日完成她计划的第一步。 ------------ 六十六 朝会 朝会乃是浮游界中仙神共商大事的会议,天庭所设十二部三十六宫,他们各领其职,职责清晰,法度严明。 当然后两句说得是很久以前的天庭了。 如今的天庭乌烟瘴气,玩忽职守,朝会也成了他们炫耀,攀谈的场所。 其实各部职责是古来就定好的流程,哪怕后人平庸,按照古法的那套流程,也出不了大错。 可当年的古神仙们又哪会想到后面的仙神,没有半分仙神的模样? 欲由爱而生,像是一头贪婪的野兽,一日一日的壮大,直至他们本该无私无尘的净身被这头由爱而生的野兽一口吞下。 满天仙神又有几位称得上是真正的仙神呢? 他们先是动情谈爱,后是玩忽职守,最后舍苍生为一人,他们爱得轰轰烈烈,完全不顾三千界的生灵。 下界之人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者,是他们爱情的牺牲者,生在下界便活该为他们口中的真爱献出自己的一生。 江不晚在朝会尚未开始前,便提前到场。 她先前未成神时,领过狼胥宫的差,狼胥宫主战,狼胥宫的众仙皆为仙界战将。 她在修至金仙后,又辞了差事,所以她也是许久未参加过朝会了。 如今她晋升为神,诸多仙家哪怕平日里与她不熟,也要上前与她攀谈几句。 他们表面一个个慈眉善目,热情友好,但却忍不住在心里打鼓,她怎么会来这儿? 神并无官职在身,但以他们的实力,哪怕是天帝也要听从他们的命令。 但先前的五位神尊,其中有二位古神素来闭于神宫而不出,莫说来参加朝会,连神殿大门都没出过。 后来三位新神,其中杨厉与虞曼曼忙着谈恋爱自然也不会来,最小的神尊池枣枣许是见前辈都不来,所以她也从未来过朝会。 是以,在众仙家眼中已经默认,神不来朝会。 当然,虽然他们在心中惊讶,但混到他们这份上,没有谁是傻子,会开口提出疑问。 时辰已到,天帝乘十二龙玉辇从高处掠过,玉辇后又有十二凤为其护航,其后又跟着二十四位女仙童子。 天帝在上层,远远瞧见下首的江不晚,忙急步下了玉辇,行至江不晚面前,俯身行礼,“寡人见过神尊大人。” “神尊大人,你此次前来,有何吩咐,请示下。” 江不晚扶起天帝,道,“我来是有件事,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先进行朝会吧。” 天帝作出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走至江不晚身后,道,“神尊大人请上座。” 天帝本欲将自己的位置让于江不晚,自己则在一旁另添一位,但江不晚拒绝了天帝的让位,自己则坐在另一边。 天帝与江不晚落座后,下方诸仙垂手而立,齐声高呼。 天帝摆手,让众仙家起身,接着他看向江不晚,道,“神尊大人,所来何事呀?” 江不晚温柔的笑了下,说,“诸位莫要这般紧张,我来并不是来给大家找麻烦的,只是我在下界历劫时,发现一位为祸人间的邪物,颇为难缠。我看若是不尽快处理的话,将来恐成气候,威胁上界。” 绿漪等人为弄灵根常常出入下界,但她却从未见过江不晚口中的强大的邪物,不由心中疑惑,但她想了一会,暗想,神尊大人是何人,她发现不了也正常,便也没当一回事。 天帝闻言佯装生气,“下界的地仙们真是愈发混账了!下界出了祸患,竟无一人上书禀告!” 江不晚笑言,“仙君莫恼,许是那邪物狡诈,他们一时难以分辨,毕竟连我也差点死于他手呢。” 玉帝大惊,“这邪物当真这么厉害?连神尊大人都。。?!” 江不晚点头。 她也没说慌,她没灵力时,确实差点死于棱幺之手。 “竟这般厉害!”天帝皱眉,紧接着便雷厉风行的吩咐狼胥宫的人下界查探,若是能就地斩杀最好,若是不能,也要尽量试探其底牌与实力,待上界回禀后再做打算。 江不晚笑着看狼胥宫众人领旨,她就是要先将事情闹大。 待到众仙都纷纷下界,绿漪等人自会有所顾忌,不敢再对下界修士动手。 当然,这不是她的最终目的。 毕竟,上界众仙沆瀣一气,她挖的灵根,也多数是卖给了她们。 所以,她们摸清情况后定然会很快动手。 而待她们动手后。。。 江不晚垂眸转了转手腕上的灵蛇镯,这是她成神后,从前任古神继承来的东西。 有些事不上称便不值二两,可若是上了称,纵是千斤也挡不住。 否则,以庾杨两家的神尊之位,为何对外说辞皆是什么突然觉醒了灵根,而不是从别人那儿挖到的灵根? 这上界之人啊,明明心肝都黑透了,却要脸呢。 坏事做绝,也依旧要装出一副宅心仁厚,宽厚无私的样子。 玉帝吩咐完后,看向江不晚,笑问,“神尊大人,您看寡人的安排,可行否?” “可。”江不晚说,“当日我虽险些被他所害,但那时我正值虚弱之期,如今我已然大好,我会暗中协助诸位仙家,以免有谁又被那邪物给害了。” “多谢神尊大人。” 江不晚起身,笑道,“我的事说完了,请容我暂时告退。” “神尊慢走。”天帝立即起身相送。 天帝望着江不晚走远后,方又重新坐下,神态比之方才不知自然放松了多少。 台下诸仙也松了口气,他们虽认得从前的江不晚,但成神后的江不晚哪怕笑着,也自带一股子气势,让人不敢造次。 江不晚回神宫后,用水镜通知曲尽河,这几日盯紧绿漪等人,若她有异动,即刻通知她。 “放心,我定死盯着她。” 江不晚挂断水镜后又给了棱幺一样神器,棱幺本就藏匿功夫了得,如今得了她的神器,普天之下,她敢打保票,哪怕是那二位古神来了,也发现不了他。 “棱幺,你记得,只要闻见身上有上界仙气的人便去利用你的混沌之力去吸取他身上的灵气。” “记着,莫要弄死了,给个教训便成。” 感谢各位读者大大投送的月票~(啦啦啦啦yyn,我在等风也等你—ac,南柒,南尘投送的月票~) 之前说过月票十章就能加更啦!现在已经够了,明天给大家加更~ 另外还有感谢啦啦啦啦yyn投送的1666打赏~打赏单次过588也会加更,所以明天会加更一章~ 所以明天宝子们可以看五张啦~ ------------ 六十七 棋盘。 棱幺曾在魔冢无意间使用过混沌之力吸取其他魔物身上的力量,但他虽成功过,却始终无法控制自如,不然当初也不会把整个魔冢的生物都吸收干净了。 所以江不晚一直在暗中教导棱幺应当如何控制使用混沌之气。 混沌之气本无善恶,棱幺亦然如此。 只要用心教导,江不晚相信他会知善恶,明是非,懂取舍,向阳而生。 他本该是人间嫉恶如仇,乐善好施的富贵公子啊。 棱幺点头,绿色的眸子看起来很是认真,“我知道,不伤他们的性命。” “对。”江不晚没忍住又上手揉了揉棱幺的又长又卷的长发,“若是有不能理解,无法决断的事要怎么样?” 也不能怪江不晚总是爱揉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又长又卷暂且不停,而且很是浓密细软,摸起来手感好极了。 而且棱幺也不会躲,总是睁着绿油油的大眼睛任她摸,有时候还会乖巧的低下头让江不晚方便上手。 “传音给你。” “对。”江不晚放下手,说,“去吧。” 天庭派下去的人很快找到了传说中的邪物,但他们却连邪物的面都没见到,便被那邪物偷袭了。 最为恐怖的是,那邪物可以肆意吸取他们的灵力,其中有一位仙家不幸撞上,一半的修为都折了。 这般情景,不由让众仙异常恐慌,他们不怕强悍凶恶的邪物,但能吸取他人力量的邪物却不得不怕。 暮晚神尊没有说错,这邪物果真棘手。 绿漪安分了几日,便又想着下界弄点灵根来。 关于下界近来不安稳的事,她也听说了。 本想收手安分几日,但她肯收手,背后想要灵根的众多仙家却不肯收手。 别人不说,单论杨厉与庾晚晚已经催了她好几次了。 那可是神尊,她哪能得罪得起?况且他们给的价实在太高,让她无法拒绝。 她一咬牙,算了,走这一趟,只要她小心些,想来也不会出纰漏。 毕竟下界那么多仙呢,总不会就她倒霉碰见了吧? 绿漪其实并不缺灵石,她统领的芳草宫虽然只是负责上界的花花草草,但也是一宫之主,日子决计不会艰难,但她太贪了。 绿漪前脚下界,后脚江不晚就收到了消息。 江不晚忙将绿漪的模样和位置告诉棱幺,让他在绿漪已经得手时出现吸食绿漪的灵气,万不能让她跑了。 她这一次要抓一个人赃并获,至于已经被挖灵根的人,她有法子将灵根装回失主体内,并复活他。 她所继承的古神之力是一位人首蛇身的强大古神。 她在众神中也是排得上前三的大神——女娲。 她用造化之力创造出万千生灵,而江不晚也得了女娲的创造之力。 所以治愈复活一位修士,并不难。 她拨弄着书案前的一盘棋,她的这盘棋极为古怪,一般棋子分黑白,可在江不晚的棋盘之上竟还有第三种颜色——灰。 其间黑子诸多,白子只有寥寥几颗,灰子也少得可怜。 她抬手,移动棋盘上本就少得可怜的白子将棋中一颗黑子团团围住,而白子则面朝黑压压的黑子,似乎要化为一把短刃生生在这盘以黑子为天下的棋盘上刺开一道口子。 「我找到了。」棱幺的声音透过虚空,传进她耳。 她勾唇一笑,抬手撕开一道传送门,转瞬之间便已来到下界。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至林间响起,惊起无数飞鸟。 江不晚赶到时,绿漪被一团黑雾缠身,她身上的灵气正快速的流逝,容颜也逐渐衰老,她的脚边躺着一具尸体,而她的乾坤袋正半敞着落在地面,依稀可以见到里面藏着的灵根。 江不晚不由暗中给棱幺比了个大拇指,棱幺这活干得真漂亮。 多么完美的现场啊。 这下绿漪人赃俱获,她如何也托赖不得了。 当然,这么美妙的一幕,也不该由她一个人看。 她在赶来时,便已用神令传召在下界的诸多仙家。 毕竟有乐同享,有瓜同吃。 她可不是自私的人。 江不晚察觉到诸多仙家赶来的气息,方从树林中现身。 她使出了声势浩大的一招,远远观之,神光漫天,气势可憾天地。 但其实这一招也就是个架子货,华而不实,威力没多少,但看着却很唬人。 棱幺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演员,他假装不敌,遁逃而去。 而我们的女主演江不晚也正式上线了。 她面上作出一副忧心的模样,接下从空坠落的绿漪为她疗伤。 当众仙家赶到时,看到的便是江不晚为绿漪疗伤的画面以及正巧在江不晚脚边的尸体以及绿漪方才掉落的乾坤袋。 「参见暮晚神尊。」 江不晚曾在狼胥宫领过职,她与狼胥宫的诸多仙家也不算陌生。 “神尊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难道绿漪宫主被人袭击了?” 江不晚点头,“正是,我来时绿漪正被那邪物吸食灵力。” “我与他交手,他不是我的对手,遁逃而去,我本欲追,可绿漪的伤实在太重,我不忍将她抛弃荒野。” “暮晚神尊还是这般善良啊。” 江不晚笑了下,将绿漪放下,道,“绿漪经过我的治疗已无大碍,休息一会自会醒来。” 她其实完全能将绿漪治好,但她故意用神力致使她昏睡。 众仙家中很快有仙发现地上被开膛破肚的尸体,问道,“这人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被那邪物害得?” “这邪物可真残忍啊!若是再不收服,日后必成大患。” “不对,他的灵根呢?邪物要他的灵根做什么?” 这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 其中有知晓内情的仙家,埋着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心中都快要恨死刚刚多嘴的人了。 江不晚闻言,看向身边的尸体,她看了一会,拿起地上掉落的乾坤袋,从中取出一物,面色冷寒,“绿漪的乾坤袋中怎会有他的灵根?!” 众仙听江不晚问话,没有一人敢答她。 江不晚素来以和善温柔著称,如今冷着一张脸,吓坏了不少人。 ------------ 六十八 无能昏聩比真正的坏还要可恨! 江不晚缓缓抬头,厉声问道,“我没记错的话,天帝当日只允了狼胥宫的诸位下界,绿漪又为何在此地?” 众仙面面相觑,最终由其中地位最高的人站了出来,他战战兢兢地说,“许是绿漪宫主也想为除邪出一份力吧。” “是吗?” 江不晚取出绿漪乾坤袋中的灵根,“待我复活此人,便能知晓这儿究竟发生了何事。” 江不晚说到复活时,众仙虽有人感叹,不愧是神尊,说复活一个人和喝水一样简单。 要知道生死是世间最难逾越的鸿沟,哪怕他们已修炼成仙,但也不是真的和天地永寿,他们各自有各自的死劫,若是平安渡过,实力自然能上一层台阶,若是不能,则身死道消。 哪怕强如神,也终有消散的一日,不然曾经的古神又是如何消失? 所以他们若想复活一个人,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若不是重要之人,没有人会愿意付这个代价给一个陌生人。 可当众仙看清江不晚的神力时,眼神从惊叹转为了震惊与敬畏。 古神虽已消散许久,但众仙对于曾经强大辉煌的古神们可是如数家珍,甚至将古神们视作其偶像,整日研究他们各自的神力。 他们将各大古神按神力排序,有些强大热门的古神拥有大批追随者,他们常常会和其他古神的追随者争得不开可交,甚至还时有打架的状况。 女娲——无疑是最受人追捧的几位古神中的其中一位。 她的造化之力,她的玄灵七十变,她的五灵之道,无人不往,这可是掌握造化的大神通啊。 可眼前的暮晚神尊所用的力量,分明。。分明是女娲的造化之力! 如果说他们从前对江不晚很尊很敬,那么如今便是畏惧且向往。 甚至在喜欢女娲的仙眼中,江不晚显然成了他们心目中值得追随的新的神。 暮晚神尊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竟然继承了女娲的神力,他们怎么没这个命呢?! 江不晚将灵根放入修士体内,又用造化之力修复他的身体。 破碎的身体很快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还鲜活健康了。 他悠悠转醒,目光落在江不晚身上,瞬间呆了,紧接着,他的脸红了。 他喃喃自语,“我是死了吗?这里难道是天上不成吗?” 江不晚:“你没有死,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吗?” “我没死?!”修士瞬间坐起,他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还好端端的,而他的灵气也依旧在他体内游走,甚至还又充盈了几分。 他大喜,“我真没死!” 他正笑着,又瞧着围着他的众人,他把笑收了回去,小声问,“这是什么情况?” “你不用担心,你只需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修士看着倒在地上的凶手,以及眼前女子和周围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忙跪在地上,指着地上的凶手,说,“是她害了我!她要挖我的灵根!她定是挖灵根的凶手!” “挖灵根?”江不晚故作疑惑。 “对!已经有四百多人死在她手里了!”修士恨得双眼通红,若不是顾忌这么多人,他恐怕早就冲上前去咬下绿漪的一块肉来了。 江不晚神色冷寒,她抬手抹去眼前修士的记忆,道,“你从没见过我们。现在,离开这儿。” 她说话时用了神力,修士不由自主的依据江不晚的命令行事。 “四百多人?!”江不晚冷笑,“绿漪竟然挖了四百多人的灵根?!” “暮晚神尊,此事是不是有误会?” “人赃并获,有误会?”江不晚精准地捕捉到说话的人,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件事绿漪一人定然无法完成,难道你是她的帮凶?” 被问的人,吓得连连后退,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绿漪是芳草宫的人,我是狼胥宫,我们素无往来,若有帮手也该是芳草宫的人。” 江不晚冷笑,“生为仙竟毒害下界修士,杀了四百多人,如此行径于恶魔何异?她怎配为仙?” 面对江不晚的质问,没人敢答,都埋着头不说话。 其中知道内情的,暗自庆幸,因为不富裕所以还没来得及找绿漪下单,而已经下单的则开始暗自祈祷绿漪莫要将此事抖出来。 绿漪悠悠转醒,她记得在她危难之际是江不晚出现救了她。 她忙对着江不晚一拜,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不料,江不晚却抬脚避开了她的跪拜,冷声道,“绿漪宫主这一拜,我可受不起。” 绿漪不解,她晕倒前江不晚还对她和颜悦色,怎么一会的光景就开始对着她冷嘲热讽起来? 她恍然抬头,在看见江不晚手中她的乾坤袋和与她冰冷的眼神对视时,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身子蓦地一软,瘫倒在地。 完了。 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会把你交给天帝,对于你残杀下界修士的行为,自有天规处置。” 江不晚说完,提起绿漪的肩,打开传送门离开此地。 绿漪见江不晚没有即刻杀她,心中升腾起一股希望。 找她买灵根的人那么多,各个都身居高位,其中还有两位神,他们,他们一定能救她! 天帝正躺在软榻之上笑呵呵的看着仙女舞蹈,喜得抚掌称快。 舞池间忽然滚落一人,紧接着是江不晚冰冷的声音,“天帝,我在下界除邪时,意外发现了她。” 舞蹈的仙女极有眼色的慌忙退下。 天帝战战兢兢地起来,他看了眼地上的绿漪,眼神困惑,小心翼翼地问,“这不是绿漪宫主吗?” 他想了想,道,“难道是绿漪私自下界了?这也不算大事,神尊不必如此生气,我自会处置她。” “小事?”江不晚指着地上的人,冷声道,“你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如今的天帝昏聩,但也不算坏,只是无能。 可是坐在他这个位置上,无能昏聩比真正的坏还要可恨! 天帝看向地上的绿漪,厉声问,“绿漪,你究竟做了何事?将暮晚神尊气成这样?” ------------ 六十九 僵局。 绿漪哭道,“天帝,是我鬼迷心窍,我知错了,求天帝责罚,绿漪愿辞去芳菲宫宫主一职,用以赎罪。” 江不晚冷笑,她还真会打算,杀了那么多人,结果打算只用辞职了事? “下界四百多人死于你手。”江不晚说,“绿漪宫主便只打算辞职了事?” “四百多人?”天帝亦是吓了一跳,“绿漪,你糊涂啊,你杀这么多人做什么?” 天帝并无子嗣,他这一代,也只有他一人。 是以,他并不晓得下面人都在做什么,这也是江不晚说他昏聩无能的原因。 江不晚:“她挖去四百修士的灵根,我听说近来有许多仙人之子本无灵根,却又突然觉醒了灵根,想来与此事有关。” 天帝眼中划过一分迷茫,“这事,寡人亦有所耳闻,他们说是吃了灵丹的缘故。” 江不晚:“灵根乃天赐之物,生来有便有,没有则无。我从未听说,吃了灵丹就能长出灵根来。” 天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本就惧怕众神,在江不晚面带微笑和善的时候尚且战战兢兢,何况如今她还冷着一张脸。 “天帝,此事事关重大,还望彻查。” 天帝说,“彻查,一定彻查。” “只是。。。”他顿了顿,问,“只是该指派何人负责调查此事?” 虽说按照规定,仙人犯错该由负责刑罚的天刑宫负责,可他似乎也听天刑宫的宫主提过一嘴,他的小儿子也觉醒灵根了。 那么他也有可能是同党,得避嫌。 天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他虽不曾细细了解这件事,但从前给他报喜的仙人们可不少。 几近半数的仙家都喜气洋洋地说过自家小辈觉醒灵根的事,甚至他还参加了好几次这样的喜宴呢。 他深深叹了口气,算了,管他呢。 江不晚若是要查,他也不拦着,让她随便折腾去。 反正会有人把这事兜着,他啊,把这条命苟住就行了。 “朝瑰仙君素来公正不羁,胆大心细,聪明机警,想来她定能彻查此案。” “好,寡人这便拟旨,责令朝瑰仙君负责调查此事。” 天帝写下旨意,又将绿漪暂且收押天牢。 绿漪被下狱的事瞬间传遍整个浮游界。 与绿漪有过交易的仙,胆小的吓得闭门不出,胆大的则是该干嘛干嘛。 毕竟又不是他一家用了,浮游界那么多仙都用了,便连二位神尊也用了。 他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朝瑰领了旨意开始调查此事,她雷厉风行的带走了绿漪的帮凶,前去审问。 “神尊!不好了!” “何事这般慌张?”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又狂野的男子冷眼看向来人。 “厉阳神尊,绿漪被抓了!她这次下界挖灵根正巧被暮晚神尊撞上了!” “听说暮晚神尊大怒,提着她就去找天帝了,要求天帝彻查!” “江不晚?”杨厉眯了眯眸,江不晚从前向来低调,所以在他的脑海中只依稀记得江不晚似乎打仗还不错,后来不知何缘故,辞职不做了。 他动了动手指,道,“你去牢里同绿漪讲,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若是说错了话。” 他笑了下,浅灰色的瞳孔倒映着来者的脸,笑得漠视又无畏,“那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来人了然地点点头,“神尊放心,我定不会让那绿漪乱咬。” 狭小无窗的房间,一位身型单薄的女子被四道诡异的红光绑住四肢,吊在半空中,牢门打开,点点明光透了进来,女子抬眸,眼前之仙,全身罩了一件白色长袍,看不清真容。 他的袍子很白,上面用银线精心绣着明月祥云纹,仿若不染尘霜的谪仙。 绿漪面色大喜,道,“是来救我的吗?”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漫天仙神都在她这得了好处,她们怎么会弃她于不顾? “绿漪。” “神尊让我告诉你,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别吐。” “惹怒神尊的下场你知道。” “还不如死了呢。” 绿漪面色一白,问,“这。。这是何意?” “绿漪宫主平素聪明绝顶,今日反而糊涂了?” 绿漪:“求您给小仙指条明路。” “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人做下。” “漫天仙家包括神尊在内都是受了你的蒙骗。” “你只说仙丹可令孩子生灵根,却从未说过,这仙丹是用何物所做。” “绿漪,该怎么说,怎么做,你应当明白。” 来人说完,转身离开。 绿漪大喊:“别走!别走!神尊定会救下我吧?” 来人猛地停下脚步,回首望,冰寒阴冷的眸子警告性的盯着她。 绿漪被吓得瞬间安静了。 房间又恢复一片寂静。 她低声说,不怕,不怕。 只要她认下全部的罪,神尊定会救下她,一定会救她。 或许她不是不明白那些人狠心的程度,也不是不明白自己已经成了弃子,但纵然她明白,她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 审案陷入了僵局,无论她如何审问,绿漪都坚称是她一人残杀了下界修士,为得便是做生意赚灵石换法宝灵丹,而与她交易的人并不知晓她卖的东西是由修士灵根所做。 至于她被抓来的那些下属,也守口如瓶,坚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若是朝瑰用刑,对方竟会自曝而亡,甚至连一缕残魂都不曾留下。 可她们明明用缚灵锁锁住了对方的灵力。 按理说,她们是无法使用灵力自曝。 明显是有人对她们做了什么。 朝瑰明知是谁在暗中捣鬼,但她却毫无证据,这种憋闷的感觉比杀了她还难受。 “小晚晚,你把这么大的事交给我。”朝瑰气闷地说,“我却没有做好。” “没事。”江不晚温声安抚她,“我一早便明白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江不晚说,“我也没指望用这件事便能将这些仙全部绳之以法。“ 朝瑰抬眸,”他们用别人的血肉和性命作为自己晋升的资源,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朝瑰,莫急。”江不晚说,“账总是要一步一步算。” (本章完) ------------ 七十 我祝你成功 江不晚从前也莽撞过,却撞了个头破血流。 至此,她明白了。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要安静蛰伏,默默积攒实力。 是以她从前在浮游界与人为善,为人低调从不暴露自己的野心。 如今她初登神位,许多仙不知晓她的为人,不知晓她的立场与目的。 绿漪事件便是她向浮游界众仙神发出的一个信号。 她相信,偌大的浮游界不是所有仙神都失了道心。 他们也曾是下界的百世善人,曾是为民请命,以一人护苍生的大贤,也曾舍己为人,也曾心怀天下。 只要有一点光,就会有更多的光点从暗中走出。 “对了,如今外界都在传,你觉醒的是娲皇神力。如今有不少仙对你是推崇备至,狂热得很,像这次的事件,便有很多是您的支持者。” 江不晚当日在人前用造化之力,等得便是今日。 她曾经也是仙,自然知晓女娲在他们心中的影响力。 “你让曲尽河多加留意。”江不晚说,“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及时拉进来。” “如今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少了。” 谋略对她而言是锦上添花,她信奉的是绝对的实力可以碾碎一切阴谋诡计。 谋略纵然重要,可若没有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撑,一切都是纸上谈兵。 “曲尽河已经在做了。”朝瑰说,“他近日可不比我轻松。” 朝瑰说完,站起来扭了扭腰,说,“出来这么久,我也该回去办案了。” 一直坐在位置上缄默不言的洛青萝亦站起来,道,“那我也先走了。” “我陪你们走一段。”江不晚起身,棱幺的事情差不多结束了,可他却一直没回来,刚刚她给棱幺发传音,棱幺也一直未回。 江不晚担忧棱幺出事了,准备下界去找找。 “暮晚神尊。” 人未见,声先到。 江不晚侧眸望去,身材高大的男子迎面走来,他灰发灰眸,五官生得狂野又冷峻,颇有一种异域感。 她在醒来那一日见过他,杨厉,厉阳神尊。 “厉阳神尊。”江不晚笑着同他颔首问好。 杨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看了眼她身边的朝瑰,皮笑肉不笑,“我近日偶得风闻,听说暮晚神尊干了件大事啊。” 江不晚:“不敢当。” ”暮晚神尊,你瞧瞧这可是你的东西啊?”杨厉手心朝上,一件法器出现在他的掌心,它通体洁白,是一把撑开的小伞。 江不晚眸色一暗,这把伞正是她给棱幺防身的法器。 杨厉慢悠悠地说,“听闻暮晚神尊继承的是娲皇之力?真是厉害啊,娲皇一生造万物补苍天,一心扑在天下苍生的身上,最终也为了天下苍生而殉道,真是感天动地啊。” “暮晚神尊,你可要顾惜自己,莫要走娲皇的老路啊。” 江不晚衣袍下的手收紧,娲皇一生功德无量,他有何资格置喙娲皇?! “这东西是小神的。”江不晚说,“真是多谢厉阳神尊对小神的关心了。” 江不晚伸手去拿,心慌得不成样子,棱幺呢?他把棱幺怎么样了?! 杨厉将法器给她,“我想也是。娲皇身边出了名的法器—无极伞,如今也只有你有。” “暮晚神尊啊,你可要当心啊。”杨厉说,“娲皇的东西,怎么能让邪物偷拿了去?” “那不是邪物。”江不晚将伞收下,说,“实不相瞒,他是我在下界认的弟弟棱幺。他本性不坏,至今从未害过人。” “若是棱幺在厉阳神尊手中,还请神尊将他放了。” “从未害过人?”杨厉灰色的眸子闪着惊诧的光,“可不见得,本神下界时正巧碰见这只邪物在杀人,我去时,已有多人和仙丧命于他手。” “我将他擒获时,见他身上有娲皇之物,想来定是偷了你的东西,在下界为祸。” “杀人弑仙?”江不晚眼神坚定,摇头道,“他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不止我看见,众仙也看见了。”杨厉说,“难道还是我同众仙冤了他?” “对了。”杨厉凑近江不晚耳边,轻声说,“这邪物可不止杀了人,而且还吸食了许多仙人的灵力,想来真是奇怪,暮晚神尊既与棱幺认识,又为何会在朝会上说下界有为祸的邪物,难道暮晚神尊也受了蛊惑不成?” 他的声音很低,除了江不晚,没有第二个人听得见。 她知道,这是杨厉在警告她。 警告她莫要管太多闲事。 江不晚心中百转千回,想着救人的法子,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先将棱幺救出来。 ”棱幺绝不可能杀人弑仙。”江不晚说。 杨厉笑了下,“暮晚神尊何必在意这些小事?” “他既是你的人,在下界杀几个人啊仙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带回去好好教育一番就是。” 杨厉轻描淡写的样子,说得仿佛不是杀了人弑了仙,而是拽坏了几株花花草草一般。 “只不过。。”杨厉故作一声哀叹,“早知他是你的人,我就直接把他带过来交给你了,又何必带去天刑宫呢?” “你也知道,如今天下太平,好不容易出了件事又让朝瑰抢去了,天刑宫的人闲啊。” “这得了芝麻点的小事,也要闹得轰轰烈烈,好昭显他们干了事。” “你的弟弟棱幺已经被他们关进牢里。” “明日要在天罚殿公开审理。” “我与天刑宫的人有几分交情,明日我定会帮他求情,想来天刑宫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就算了。” 求情? 江不晚冷笑,她可不信杨厉会这么好心,他这么做,分明是定死了棱幺杀人弑仙,他一辈子都要背上他没做过的事。 她不信棱幺会做这种事。 “暮晚神尊,你我共居神位,虽道不同,但天下事,莫不过是你给我行方便,我也给你行方便。你说是吗?” 江不晚道,“我不信棱幺会杀人弑仙,多谢厉阳神尊美意,明日我自会查探清楚。” 杨厉灰色眸子定定望着他,眼中划过一抹冷笑,“是吗?那我祝你成功。” ------------ 七十一 值得吗? 杨厉冷着一张脸走了。 他刚回神宫,一位美娇娘迎了上来,“夫君,如何?” 杨厉冷哼一声,“江不晚那妮子油盐不进!既如此,明日我定要她好看!” “哼,好好呆在神宫享受众仙侍奉不好吗?非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夫君,别气了。”美娇娘伸手去揉杨厉的胸口,道,“别为了那不识好歹之人气坏了身子。” 杨厉伸手一捞,将美人拽入怀中,“我不气。” 他伸手抚摸美人如花般的脸颊,俯身吻了下去,气息紊乱地说,“明日过后,她江不晚也只能同良玉等人一般闭殿不出了。” 杨厉走后,朝瑰和洛青萝同时看向江不晚,眼神担忧地问,“晚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棱幺真杀人了?” 她们知道有棱幺,这一次的行动棱幺也在暗中相助。 但她们从未见过。 她们一直以为棱幺是下界的修士或是神兽一类,没曾想却是邪物。 现在想想,也是。 谁家正经好人,会吸别人的灵力啊? 这能力无论怎么看都透着几分邪性。 或者说因为此法过于逆天和强大,所以本能的让人害怕,厌恶,抵制。 大家都在辛辛苦苦修炼,凭什么你能吸别人的东西? 不劳而获,不是正道所为。 “他不可能杀人。”江不晚说,“我相信他。” 洛青萝与朝瑰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担忧。 她们没有见过棱幺,无法做到和江不晚一样,这般信任棱幺。 洛青萝犹疑片刻,问道,“晚晚,我想问问,棱幺他当真是邪物吗?” 江不晚可以肯定的说棱幺不会做这种事,但她无法否认棱幺的身份。 “他是邪物。” 二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糟糕了。” 朝瑰:“晚晚,我知道你信任棱幺,但。。但他终究是邪物,而且有那种逆天的能力。” “当然,我不是对他邪物的身份有偏见。” “只是。。” “只是。。”朝瑰说,“他会不会在吸食别人灵气的过程中,着相了?” “或者说,他。。他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 朝瑰说得很小心翼翼,因为她能看出江不晚对棱幺的信任和在意。 江不晚没有片刻犹疑,坚定的眼神似刚似铁,“绝无可能。” 如果棱幺会对吸食别人这件事上瘾,那么他从魔冢逃出来时,会想尽一切办法再次吸食别人的力量,但他没有。 哪怕没有她的出现,棱幺也不会是大恶之人。 况且是经过她教导的棱幺。 “我知道你们因为棱幺邪物的身份对他有偏见,但如今仙神为恶之事比比皆是,那么邪物又为何不能向善?”江不晚问。 朝瑰和洛青萝互看一眼,最终两人一咬牙,道,”晚晚你既然相信他,我们也信!” 其实,她们信的不是棱幺,而是江不晚。 水牢内,棱幺被倒吊在一汪水池之上,水池内是有着长有锋利牙齿的怪鱼。 怪鱼通体乌黑,牙齿又白又利,牙缝间还有残骨留存。 它们时不时跃出水面,想去啃咬棱幺的脸。 棱幺能闻见它们嘴中腥臭的味道以及浓烈的鱼腥味,他吸了吸鼻子,漂亮的小脸皱在一起,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嫌弃。 “啪。”一道火红的鞭子抽在棱幺身上,瞬间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殷红的血顺着伤口往下滴,滴在黑沉沉的池面。 池内的怪鱼瞬间兴奋起来,其中有两条鱼竟从水面中高高跃起,然后一口咬上棱幺的脸,生生在他脸上咬下一块肉。 佚丽的脸上多出了两个血窟窿,衬着他苍白的脸,让他看起来像是惨死的冤鬼。 “说,江不晚和你到底有什么阴谋!是不是江不晚指使你杀人弑仙?” 棱幺不说话,他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这些伤口不是出现在他身上一样。 行刑之人火了,又连抽数鞭,血连成线,像是小溪一样哗啦啦的往下落。 水池里的鱼彻底疯狂,它们各个鱼跃而出,扑咬在棱幺的脸上,很快棱幺漂亮的脸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被啃咬的坑坑洼洼的血肉疙瘩,这疙瘩里还透着骨头。 又是一条鱼,它精准的咬上棱幺的眼皮,顺便撕扯下他的眼球,吞入鱼腹。 全程他没有发出过一声,像是早已死去的尸体一样。 行刑之人都傻了,哪怕在宁死不屈的人在面对他的刑罚时,也会怒骂哀嚎,可他。。 他就和真的死了一样。 他停下鞭打,开始好言相劝,“你何必这般护着她?” “你看你为她做事,她到现在都没见你一面。”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是邪物,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尊,而你的存在只会玷污她的身份。” “你在她身边这么久,她可曾将你公布于众?” “你只是她身边见不得人的东西,如今出了事,她早已将你抛弃,你又何必为她坚守?” “值得吗?” 他的话句句戳在棱幺的心上,他的眼皮动了动,其中一只已经看不出来眼睛的存在,只是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他仅剩的一只眼睛睁开,绿的像是一块上好的翡翠。 行刑之人见他有了反应,心下一喜,又加大力度劝说。 “我们神尊今日把抓到你的事告诉她了,包括那个法器,也一并交给了江不晚。” “可她收了法器,却连问也没问你一句。” “厉阳神尊询问,她只说你是偷了她东西的贼,让我们随便处置。” 他说话时,时刻观察棱幺的反应,见他眼神闪了闪,心中一喜。 厉阳神尊果然猜中了。 他只要这么说,定会让棱幺与江不晚反目成仇。 棱幺突然想起他和江不晚还在凡间的时候,有一次,他不想藏了,但江不晚还是让他藏起来了。 他闭上眼,又是一条鱼跃出水面,把他仅剩的那只眼睛也咬下来了。 “她对你这般无情无义,你又何必为她守口如瓶?” “只要你肯承认,你做的事都是江不晚教唆。我马上放了你,并且为你疗伤。” ------------ 七十二 对峙。(月票满十的加更。) “你说的话我不信。”他说,“她会来接我。” 行刑之人气急,怒斥,“你小子油盐不进啊!” 棱幺虽然脑子不太灵光,反应也慢,但他自有一套自己的逻辑。 在他看来,江不晚是日日陪伴他,给他好吃的零食,会温柔和他讲话,耐心教导他的家人,而眼前的人,一点也不好。 他打他。 他为什么要相信一个打他的人? “她一定会来,我相信她。” “来?!可笑,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被抛弃的邪物!”行刑之人讥笑道,抬手又抽了他几鞭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他痴心妄想,冥顽不灵。 棱幺这一次像是真的死了一样,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满身血色。 翌日,天罚殿上站满了诸多仙家。 今日不是朝会的日子,所以没事可做的众仙们在听说抓住了下界为祸的邪物并且会在今日审理时,便纷纷前来吃个瓜。 当然也有杨厉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由。 “我听说这邪物杀了好几位仙人呢。” “竟这般凶猛?真是可怕。” “幸好有厉阳神尊在,是他擒住的邪物。” “厉阳神尊神力盖世啊,他应当是诸神中最强的吧?” “胡说!我看暮晚神尊就不比他差!” “暮晚神尊刚晋神位,如何敌得过厉阳神尊?” “你懂什么?!暮晚神尊继承的可是娲皇的神力,怎会敌不过厉阳神尊?!” “娲皇虽强,可不见得暮晚神尊会厉害啊!” “你们别吵了,快看,暮晚神尊来了!” “天呐!连厉阳神尊也来了!” “这邪物究竟是什么来头?竟惹得两位神尊驾临?!” 江不晚立于高台与另一端的厉阳神尊遥遥相望,两人面上不动声色,眼底却暗流涌动。 台下多数众仙并不是一无所知,联想近日发生的事,能隐隐感到厉阳神尊与暮晚神尊不对付。 不过暮晚神尊这次要彻查绿漪一案,莫说厉阳神尊与她不和,怕是浮游界大半的人都暗自嫌弃暮晚神尊多事。 只不过他们不敢提而已。 “辰时到~” “带犯~” 江不晚侧头看去,两位仙官绑着一位血肉模糊的东西上场,他原本俊俏的脸被毁得血肉模糊,压根看不出五官。 若不是江不晚对棱幺身上的气息极为熟悉,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她当初在屋檐下见到的佚丽无双的公子。 他们怎么敢?!未经审判便动私刑?! 江不晚对于杨厉等人的无耻又有了新的认识。 棱幺似是察觉到江不晚的气息,他抬头用那双空荡荡的眼眶去看她,他很想站在她的身边,靠近她,告诉她,他有一点疼。 他明明在没见到她之前,还不觉得疼。 但他的力量不知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他一步也走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江不晚。 江不晚飞身而上,疾步走至他面前,眼神心疼,“棱幺,你疼不疼?” “疼。”棱幺沙哑的声音中透出几分委屈,像是在撒娇一样。 江不晚想伸手安抚他,但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能让她下手。 她伸出的手愣在半空中,接着,紧紧收紧,攥在一起。 她忍着泪意,柔声道,“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台下诸仙见暮晚神尊竟会对一邪物照料有加,一时间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暮晚神尊认识这邪物?” “莫不是暮晚神尊养的灵宠?邪物这东西可不兴养啊。” “我听说这邪物杀了好几位仙人呢。。似乎。似乎都与暮晚神尊之前有仇。” “什么?!你的意思难道是暮晚神尊纵容邪物弑仙?!” 众仙的议论纷纷传入江不晚与棱幺的耳中,棱幺血乎乎的手抓着江不晚的衣角,“我没有杀人。” “我没有杀人也没有弑仙。” “我记得答应你的事。” “我信你。”江不晚说。 她用造化之力先帮棱幺治愈伤势,柔和的神力覆在他身上,令其白骨生肉,重焕新生。 红粉的血肉填充白骨,血肉之上又生新皮,苍白的皮肤将他的血肉一寸又一寸的包裹其中,五官模糊的他总算有了几分从前的模样,眼皮上又长出一根根又长又卷的睫毛。 睫毛轻颤,他睁开眼,是一双如翡翠般的漂亮眼睛。 他低眸一瞧,身上的鞭痕全好了。 他定定瞧着江不晚的脸,他想到昨夜行刑之人对他说的话。 他突然很想抱一抱江不晚,他还从来没有抱过她。 江不晚似看出他的想法,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她拍了拍他的头,低声道,“不要怕,我在。” 棱幺眨了眨眼,其实他不怕。 比昨夜更重的伤,他也受过。 他一点也不怕。 但他没有说,他喜欢江不晚担心的样子,有种很在意他的感觉。 他垂下眼帘,抬手抱上江不晚的腰,他看着台下的诸多仙家,有几分忐忑地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江不晚说,“你做得很棒。” 这一次,棱幺被抓完全怪她。 她没有想到厉阳神尊的反应会如此的迅猛,她还以为他并不会在意她的这一次行动。 她松开棱幺,看向天刑宫的宫主,厉声问,“还未定罪的犯人不得私自用刑法。你执掌天刑宫难道不知这条天规吗?” 天刑宫宫主沐东赫与他们亦是一丘之貉,绿漪强挖来的灵根,他沐家后辈用了两根。 沐东赫看似态度谦卑,说出口的话却丝毫不惧,“回神尊,天规却有此条,但这天规束的是仙人,而他只是一介邪物,算不得数。” “邪物?”江不晚气急反笑,“邪物就能任意施刑了?” “沐宫主,这儿是浮游界,是上界,不是地狱。” “仙人的慈悲之心,让你丢到狗肚子里了?” “暮晚神尊,你这话太过。”杨厉缓步而来,道,“为一邪物,为一屠杀凡人,吸食仙人的邪物,这般羞辱一位身负大功德的金仙,是否太让众仙寒心?” 他斜睨了眼地上的棱幺,眼神不屑,“堂堂神尊竟与邪物为伍,暮晚神尊,你的慈悲之心呢?” ------------ 七十三 坦白。 “他是邪物,但人与仙绝不是他杀的。” “暮晚神尊,昨日厉阳神尊与一众仙家亲眼目睹此妖邪杀人弑仙,难道还能有假?”沐东赫抬头,一字一句地说。 他话音刚落,又听杨厉说,“暮晚神尊,这邪物先前还吸食了仙人灵力,暮晚神尊,不会不清楚吧?” “什么?竟然是他吗?原来是吸食灵力的邪物和厉阳神尊抓的邪物是同一个!” “那邪物厉害得很!我还未和他打过照面,便被他吸了一半的灵力。” “奇怪,我记得当初是暮晚神尊向天帝提下界有邪物为祸吧?” “这一切难道是暮晚神尊的阴谋?她究竟要做什么?” 台下诸仙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暗自揣测江不晚的用心,什么背叛浮游界啊,和邪物勾结啊,什么杀害仙人啊,一口口大锅都朝她压了过来。 杨厉听着台下诸人对她的恶意揣测,浅灰色的瞳孔中划过一抹得意。 哪怕她是神又如何? 一位仙虽然不起眼,可若是将浮游界万万仙众聚集起来,猜忌她,反对她,对抗她。 哪怕是神也会高高的从神坛下摔落,摔得粉身碎骨。 你以为你当了神,就能改变这一切了吗? 太天真了。 江不晚看着台下一张张开开合合的嘴,听着台下诸仙的猜忌与诽谤,她还什么也没说,已经成了被绑在十字架上的罪人。 “暮晚神尊!请您给我们一个解释!” “对啊,神尊为何要与邪物为伍,又为何要让邪物吸食我们的灵力?” “暮晚神尊是要把我们众仙的灵力都吸走独享吗?” “从前也不见暮晚神尊有多厉害,你说怎么就突然晋神了?不会也是吸食了别人的灵力吧?” 当你身上有一个污点,大家就会把你过往的所有挖出来。 找他们想要的证据,没有就编就猜,来证明原来你以前就是这样。 江不晚将台下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记住,然后抬头看向另一端的杨厉,你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吗? 她笑了下,笑得有几分疯狂。 她用神力将自己所说的话传至每一个角落,压下他们的议论猜忌。 “我认识他,他是棱幺,有名字。” “先前下界吸食仙人灵力的是他。” “你们猜得没错,是我让他去的。” 台下一片哗然,没有想到江不晚这么刚,竟然直接承认了。 她这是要与全浮游界的人做对吗? 他们的质问还没开口,又听她说,“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在下界的时候就听说下界修士死了很多人,而且各个都是灵根被人挖走。我探查一番后,发现竟是上界之人所为!” “你们都是仙啊,都是千劫百难修上来的仙,怎能作出为己杀人的事?” “是以,我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彻查此事,我相信浮游界虽有仙为一己私利坏了道心,但一定不是所有仙都这般残忍无情。” “我担心他们会在我没查清前又跑下去作案,便编出一个邪物为祸的谎言,并派了棱幺下去帮我。” “在我抓住绿漪后,我便即刻召回棱幺,没再让他为难诸位。” “被棱幺吸食过的灵气我稍后会让棱幺还给诸位。” “做过的事我认,没做过的。。”江不晚看向杨厉,道,“谁也别想栽到我头上。” 杨厉等人以及那些沆瀣一气的仙,一时间被江不晚的坦诚惊到,他们以为江不晚或是极力否认,或是辩解,却从没想过她自己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 偏偏她说的这话,让人找不出什么大错。 若说严重,确实先前挖人灵根的事要更严重。 “看来是我们误会暮晚神尊了。” “原来暮晚神尊是为了查案。” “虽说做法不妥,但非常事行非常之道,不愧是娲皇的继承人。” 沐东赫不愧是天刑宫的宫主,有几把刷子。 他说,“暮晚神尊心怀天下,心若赤子,只是您身边的棱幺却不是如此。” 沐东赫:“按神尊所言,棱幺所行之事,皆同神尊没关系了。” 沐东赫:“我想,他定是在先前吸食仙人灵力时,尝到了甜头,所以方背着你,偷偷吸食仙人灵力获取力量。” “对啊,这毕竟是邪物,失控在所难免。”台下诸仙纷纷点头赞同。 虽说江不晚的嫌疑洗掉了,但棱幺的罪仍在。 江不晚:“他不会做这种事。” 沐东赫:“暮晚神尊,我知您爱护属下,可这都是大家亲眼所见。” “有证据吗?”江不晚问。 沐东赫:“诸仙亲眼目睹,皆是证据。” 江不晚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不出喜乐,“眼睛也会骗人。” 沐东赫被江不晚堵的哑口无言,若非江不晚神尊的地位,他真想大喊一声,荒谬! 杨厉接过话头,“暮晚神尊,你这说辞简直是强词夺理,难道我们这么多人不算证明?” 江不晚知道,他们是决意要把屎盆子往棱幺头上扣。 想必说辞一类也早已对好,她也不想把人叫出来一字一句的审问。 她决定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让众仙心服口服。 江不晚抬手,指向天刑宫最顶端的地方,道,“那是天刑宫世代传承的神器宜生镜,我没记错的话,它可以审判一个人说出口的话。” “如果是谎言,会当场射出九灵神火将来人焚烧殆尽。” “棱幺有没有杀人,一试便知。” 沐东赫不死心的说,“他区区一介邪物,哪值得为他动用神器?” 江不晚眼神利如冷剑,“沐宫主是心虚了?” 沐东赫退后,不再开口。 江不晚牵着棱幺的手,说,“莫怕,我会陪你一起。” “等会他们问你什么诚实作答便是。” 棱幺乖巧的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江不晚见状牵着他的手,带着他朝天刑宫最高处飞去,两人并肩而立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镜子表面银光似月,散着淡淡光华。 洛青萝与朝瑰看出不对,连忙跟了上去。 (本章完) ------------ 七十四 良玉 “晚晚。”朝瑰冲江不晚身旁的棱幺笑了下,然后拉过江不晚,低声道,“你疯了?你要和他一起?那可是九灵神火啊!哪怕是你也会身受重伤啊!” 朝瑰似是知道江不晚要说什么,“我知道你不怕受伤,但眼下是什么时候?” “杨厉对你虎视眈眈,更别说背后还有一位虞曼曼,你若是受伤,他们会怎么对你?” “你让棱幺一个人去就行,犯不着冒这个险。” 江不晚知道朝瑰说的有道理,但她相信棱幺不可能杀人。 “朝瑰,我不会受伤。” “相信我。” 江不晚说完,转身走向棱幺。 杨厉眼眸暗了暗,高声问道,“棱幺,你可曾杀过仙人?” 棱幺答得肯定,“没有。” 他们面前的巨镜散着温柔的光华但并没有喷火,说明棱幺没有撒谎。 杨厉又问,“棱幺,你可曾杀过凡人?” 杨厉的问法当真歹毒极了,他没有问这一次,而是问的棱幺这一生,是否杀过人。 棱幺回想起他在魔冢的经历,魔冢内好像没有凡人。 杨厉见棱幺迟迟不答,心中一喜。 他是邪物,怎么可能没有杀过人呢? 棱幺答,“没有。” 面前的巨镜依旧安静,没有喷火的架势。 沐东赫:“这不可能!他是邪物怎么可能没有杀过人?一定是宜生镜出了问题!” “宜生镜出了问题?”江不晚笑,她上前直视他的眼睛,问,“要不沐宫主上前来试试?” 她抬手,手指微动,一道强劲的神力将沐东赫甩至宜生镜面前,问,“你究竟知不知你买的仙丹是用修士灵根所做?” 沐东赫抬头,宜生镜又大又亮,他整个人被巨大的镜子所笼罩,镜子里的他只有小小一点。 他仿佛被宜生镜看透了,照得他心惊肉跳。 他支支吾吾的不敢言,江不晚挑眉问,“你不是说宜生镜坏了吗?沐宫主怎么不敢答呢?” 他颤颤巍巍地说,“没坏,宜生镜没坏。” 江不晚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头看向杨厉,问,“厉阳神尊,你怎么看?” 杨厉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一句,“许是我们当日看错了。” “厉阳神尊下次可要看准了啊。”江不晚说,“若是眼神不好,可以来找我,我帮你治。” 杨厉被江不晚气到说不出话,瞪了一眼后,甩袖而去。 正主走了,江不晚看向沐东赫,开口道,“沐东赫,你这次滥用私刑,污人清白,你这宫主之位还做得下去吗?” 沐东赫对上江不晚黑沉沉的眸子,有种莫名的预感。 今日他若不引咎辞职,他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沐东赫垂头道,“小仙不堪大用,今日回去便给天帝上书请辞。” 江不晚解决完今日的最后一人,带着棱幺离开这儿了。 围观的众仙当然不都是杨厉他们的人,其中也有一些心怀正义的仙以及支持江不晚的仙。 他们见厉阳神尊落荒而走,沐东赫职位不保,而江不晚则洗去了身上的罪,开心的发出阵阵欢呼。 躲在人群中的曲尽河,默默将这些欢呼的仙家记下。 如今愿意加入他们的仙家虽然多了很多,但和对方的势力作比,还是差很多。 江不晚离开前,对朝瑰说,“对了,你通知之前被棱幺吸食的仙来神殿找我,我把他们的灵力还给他们。” “好。” “绿漪的案子若是实在查不下去,结案吧。” “对了,一定要公开行刑,让众仙都瞧瞧,为他们做事的下场。” “明白。”朝瑰点头道,“按天条,绿漪会被剔除仙骨,贬入九幽,受铜柱刑一百年,冰山刑一百年,磔刑一百年,油锅之刑一百年,最后入六畜道,永世不得为人。” 江不晚:“好。” 江不晚带着棱幺回去,结果在自己的神宫门口又遇见了池枣枣。 她轻咬下唇,似乎有话要说。 “枣枣,你找我可是为厉阳神尊而来?” 池枣枣沉吟片刻,道,“正是,你和厉阳神尊的事,我听说了。” “晚晚,我们神殿诸神都是一家人,你。。你能不能不要和厉阳闹成这样?” “当然,他这次也有不对,擅自抓了你的人,但。。但那些事终归是下界之人和那些仙家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为了这些小事和自家人闹翻不值当的。” 江不晚无意与她相争,她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忙,没有空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和她三观不同的神身上。 “枣枣,也许在你心中,这只是件小事。” “但对我来说,却并不是。” 江不晚说完,也懒得等她的反应,转身准备进殿,却又被池枣枣叫住。 “晚晚,等等。” 江不晚回眸。 “你入神殿多日,却还未选神侍侍奉。”迟枣枣说,“我帮你把选神侍的消息散出去了。” “明日会有众仙前来参选,你到时候记得来选。” 江不晚顿了下,道,“多谢。” 神侍是每位神尊身边都有的仙,一般在4-8人间,负责照顾神的起居以及一应事物,而在外神侍在某种意义上便如神尊亲临,负责传达神尊的意思。 因为神侍地位不错,每日又能和神亲密接触,或许能得到神尊的提点,所以神侍选拔向来很受众仙欢迎。 江不晚刚坐下没一会,又有人前来拜访。 “进。” “暮晚神尊,我家神尊有请。”来者青纱覆面看不清真容,但裸露在外的眼睛却生得极美。 “你家神尊是?” 江不晚暗自揣测,池枣枣刚走所以不可能是她,厉阳神尊今日刚与她闹翻,更不可能这么客气的来请她。 那么只可能是虞曼曼和那两位避世不出的古神了。 “良玉神尊。” 良玉?江不晚心中一喜,她正想着该如何去拜访良玉呢,没想到良玉却主动找她了。 只不过选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有何深意。 “原来是良玉神尊。”江不晚起身,“我一直想着去拜访良玉神尊,却始终不得空。” 面纱女子笑的得体,“我家神尊知晓暮晚神尊忙,便派我来请。” (本章完) ------------ 七十五 你见过我娘子吗? 江不晚赶到神宫时,良玉正坐在窗前,一手捧茶,一手下棋。 见她来了,他放下手中的茶,侧眸笑道,“你来了。来,陪我下盘棋。” “好。”江不晚也不拘谨,上前落座,良玉问道,“你要喝什么茶?青叶佳茗还是乌龙清茶?” “乌龙清茶。” 良玉闻言,侧身为她泡了一盅茶,他轻声说,“浮游界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你这么勇敢的年轻人了。” 虽说江不晚自认自己活得也算够长了,但在良玉面前确实还是位年轻人。 江不晚想了想,直接问道,“我同厉阳神尊的事,良玉神尊已经听说了?” 良玉笑了下,道,“叫我良玉即可。” 他将泡好的茶递给她,“你想改天条?” 江不晚抬眸对上良玉温柔的眼神,在这一秒确认了良玉是她志同道合之人。 “对。”江不晚答的肯定。 良玉低头在棋盘上落了一子,道,“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江不晚说。 “会流血的。” “我不怕。” “会死,也无悔?” “无悔。” 良玉听见江不晚肯定的回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说,“你听说过宝莲灯吗?” 江不晚:“我知道它,它是娲皇的神器,后娲皇将它传于徒弟杨婵。” “可杨婵已死,这宝莲灯也不知所踪了。” “没错。”良玉说,“女娲当年得五灵之道,她能将天地间水、火、雷、风、土调动为已用。” “她从此道中窥得天地大道,掌握造化之力。” “而她的神器宝莲灯,则拥有重改天条地规之力,杨厉他们那些宵小固然重要,但宝莲灯方是重中之重。” “没有宝莲灯,你纵是打败十个杨厉,这天条也改不了。” 良玉说到这,顿了顿,眸中浮现一抹怀念之色,“当年天条能改,除了他们人多势众,万心所向之外,重中之重便是这宝莲灯。” “你要改天条,必须得找到这件宝物。” 江不晚虽继承了女娲的神力和她大部分的神器,但宝莲灯确实不在她手上。 江不晚问,“那小神该去何处寻此物?” “她在西王母手中。” 西王母?江不晚想起曾经仙籍上所载的历史,西王母自经历过上次改天条一事后就不知所踪,她要去何处寻? 江不晚一边下棋,一边默默思索。 她抬眸看了眼对面良玉,他知道这么多秘辛,想来也定然知道西王母的下落。 “听闻西王母早已不知所踪,甚至连是否存活于世都不一定,我又该去何处寻他?” 良玉悠悠道,“西王母居于昆仑山,你该去那儿找她。” 江不晚眼眸一亮,立马起身,道,“多谢良玉神尊为我解惑。” “坐吧。”良玉说,“棋还没下完呢。” 江不晚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重新坐下。 这一次,她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棋盘之上。 幽冥界内鬼影森森,没有一丝阳光可以照得进来。 桥上,一位血衣公子还在痴痴询问。 “你见过我娘子吗?她生得很美,名唤江不晚。” 过路的女鬼摇摇头,常年在这儿桥上看水的鬼望着他一幅惨样,不忍心地劝道,“你快走吧,你娘子不在这儿,你这样是找不到她的。” 向之寒摇头,“不,我一定能找到她。” “哎。”这鬼长叹一声,指向围在他身边的恶鬼,道,“你若再不走,你就要被吞了!” 这公子刚来时是何等气派,周身气势如宏,宛若谪仙人。 可如今呢,却是油尽灯枯之相啊,他若再不走,怕是连个全尸也留不下了。 向之寒捏了捏手中的剑,转头欲离开这桥上。 他在这问不到江不晚,他换一个地方接着问。 幽冥界这么大,也许。。。也许晚晚不在这儿呢。 他抬起一只脚,直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眼前一黑,摔落在地。 他瞧见一直围在他身边的恶鬼一拥而上,他们面色青黑,一对阴森森的鬼牙露在外面,眼中是贪婪邪恶的光。 他想握剑抵抗,却发现他竟然连一把剑都拎不起来了。 他要死了吗? 他闭上眼,他没有丝毫的害怕和恐慌,反而心中升腾起极其宁静和欣悦的情绪。 太好了,他要死了。 他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晚晚? 他死了,晚晚是不是就会原谅他? 他该死的,他杀了晚晚,该死的。 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在呼呼的阴风中似乎听见有人叫他师兄。 “师兄!” 他睁开眼,竟是林如风挡在他身前挥剑的身影,他回首,眼似萤火,“师兄,你还好吗?” 向之寒没有力气答他,林如风向来是武艺不及遁术,也不等他回复,俯身将他拉起,然后带着他离开这儿。 “师兄,你怎么成现在这样了?”林如风满眼写着后怕,若是他刚刚晚到一步,师兄可就魂归九天了。 向之寒缓了缓,答,“你放我下来,我要找晚晚。” 林如风忍着想要踹他师兄几脚的冲动,怎么从前没有发现他这好师兄这么恋爱脑?! “你人都要没了,还怎么找?!” 林如风遥记三年前,他们分开时,向之寒是何等风光,一身白衣皎皎如月,面若三月桃花,玉树兰芝,可不过三年,白衣变血衣,人也憔悴的不成样,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刮走。 这还是他师兄吗? “你别管我,我要找她。” 林如风沉默了。 他想了想,问,“师兄,你在幽冥界找了这么久,可曾找到过关于江不晚的一丝线索。” 向之寒动了动唇,阖上眼,绝望地说,“没有。” “你在这儿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林如风说,“说明你找错方向了。” “江不晚的魂不在这儿。” “那在哪?”向之寒急迫地问。 林如风笑了下,指了下天,道,“天上啊。” 向之寒抬头看天,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江不晚虽肉身是凡人,可她在下界的见识气度远不是一位凡间女子可比,还有那日诡异的天雷。 ------------ 七十六 好,我等着你。(为啦啦啦啦yyn宝贝的打赏加更~) 林如风趁着师兄发愣的时间,一路狂奔总算离开了可怖的幽冥界。 他一见着阳光就猛吸了几口空气,然后无力的瘫倒在草地上,大喊,“还是阳间好啊。” 他又吸了几口灵气后,侧头去看向之寒,见他还在发愣,顺口问道,“师兄,你在想什么?” 他望着头顶的几片浮云,轻声说,“你说的没错,晚晚的魂定然在天上。” 林如风:??? 他刚刚只是为了带向之寒出来随口胡乱说的,没想到向之寒居然真信了?! 他小心翼翼的瞅向之寒的脸色,他师兄不会是疯了吧?! 向之寒盘腿而坐,开始运转功法,吸取身边的灵气。 他在幽冥界三年,一身灵气所剩无几,而他如今已是半仙之体,所需灵气就更多了。 林如风敏锐的察觉到身边的灵气通通朝向之寒的方向汇聚而去,向之寒像是一个可以无限吸纳的黑洞一般将灵气统统纳入体内。 林如风反正也没什么事做,索性守在向之寒身边为他护法。 向之寒憔悴苍白的脸肉眼可见的恢复成往日里俊朗如月的模样,只是瘦到赢弱的身材一时半会还无法恢复。 向之寒沉醉在修行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比起以往更加敏锐。 他干涸的丹田在重新贮满灵气后,似乎他的容量又更上一层台阶,他的一呼一吸都与世界万物相连。 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个世界似乎有更高等的存在。 他们似乎就在他的身边环绕,又似乎哪也没有。 他进入到一种玄妙的境界中,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已是冰雪覆林。 他闭眼时还是郁郁葱葱的夏季,转眼就是冬季。 也不知他这次修行,过了几个春秋。 “师兄,你终于醒了。” 向之寒眼神惊讶,“林师弟你还没走?” “我不放心你。” 向之寒沉吟片刻,道,“多谢。” 不止这一次护法,还有他下幽冥救他一事。 林如风顿了顿,问道,“师兄,三年了,这三年间并没有再发生过挖灵根的怪事了。” 说来也奇怪,这事来的蹊跷,走的也蹊跷。 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敌人是谁,但对方却仿佛已经收手了。 向之寒听了这条消息无端又想到江不晚,恰巧是江不晚走后,祸事停了。 他捏了捏掌心,是了。 江不晚定然是下凡历劫的仙人,她历劫结束后便回到天上去了。 这次的事,定然也是她做的吧。 向之寒越想越是这个理,难怪师父会让他杀了她。 或许是助仙渡劫也是大功一件,所以可以借她的光飞升上界。 当向之寒心中的大悲回过劲来,智商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已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师兄,你还回青云宗吗?” 向之寒摇头,道,“我不回去了。” “那你?” 向之寒说,“我要找一个地方准备飞升渡劫。” 林如风心里咯噔一下,当年那么好的机会,他错过不用,如今却又要飞升。 飞升在林如风眼中约等于自己找死。 “师兄,你。。要不在想想?” 向之寒摇头,“不想了,三年前我就该飞升上界了。” 向之寒说完,眼神落在他这位向来风流不着调的师弟身上。 他不在的三年,林如风亦成长了很多。 如今都能单枪匹马去幽冥界救他了。 他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说,“林师弟,日后我不在,青云宗就交给你了。” 每个宗派总有那么几个人,他们虽不管事,但只要他们在那儿,就会凭借武力值对其他宗派产生震慑的作用。 从前这个人是向之寒,日后便是林如风了。 林如风愣了下,笑着说,“放心吧。” 他白色的折扇哗得一下打开,雪天扇扇,将吊儿郎当四个字发挥至极致。 他说,“我们师兄二人日后说不好还会在天上相见呢。” 向之寒拿过他的折扇,收入袖中,道,“我等着你。” 浮游界。 “听说了吗?竟有一修士从下界飞升了。” “什么?!登仙台不是早就关了吗?怎么还能有人飞升啊?!” “听说啊,那负责看守登仙台的仙,把那天雷捶都要敲爆了,可还是拿那修士没办法,所以只好让他上来了。” “天呐,他是谁?我定要去瞧瞧,也太厉害了吧!” 向之寒望着眼前云雾缭绕,白玉金雕的大殿。 这儿灵气充沛,应是上界无疑。 也不知晚晚是不是在这儿。 只不过。。这上界怎么连个仙都没有啊。 他正想着,迎面走来一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清素,反而华贵异常,朱缨宝饰,华服霓裳。 向之寒上前一步,问,“敢问仙人,这儿可是上界?” 这仙人睨了他一眼,似是不太喜欢他的样子,“正是。” 向之寒大喜,“你可见过我娘子,江不晚?” “你娘子?”他上下扫视一圈向之寒,“你娘子叫江。。这个名字?” 向之寒答,“对,仙人可是认识。” 他道,“暮晚神尊的大名谁不知道。” “不过应是同名罢了,暮晚神尊怎么可能是你娘子?” 暮晚神尊?向之寒将这四个字记在心中,想着等会去见见,看看是不是晚晚。 他虽人还未见,但有一种微妙的预感,这所谓的暮晚神尊就是他的晚晚。 “敢问仙人,小仙敢往何处就职啊?” 按照古籍所载,飞升上界的仙会由天庭统一分配职位。 这便是正式的位列仙班了。 “职位?”他冷笑一声,“你一个下界刚飞升的小修士也想要职位,等着吧。” 如今天庭的职位都被仙二代乃至仙n代占据了,哪还有职位分给他一个外来人。 “好俊俏的郎君。”一道甜糯的声音从远方出现。 向之寒抬头看去,一位娇俏可爱的少女踏凤而来,她彩缨飘飘,似九天玄女降临。 “虞仙姬,您怎么来了?” 刚刚还对向之寒冷嘲热讽的男子,转头却用一张谄媚奉上的脸同她讲话。 向之寒微微皱眉,有些许不适,上界的仙怎地这般油腻市侩?甚至连凡人都不如。 月票已经又累计到7啦,还差3张又可以加更啦~ ------------ 七十七 一盘棋。 虞爱枝并没有理他,而是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向之寒。 她问,“你是下界新上来的仙?” 向之寒点头,“正是。” 他虽不知眼前的仙子是谁,但单看接引他的仙人对她的态度,便也能知晓她的地位在上界低不了。 “下界的修士都生得如你一般好看吗?” 虞爱枝自幼生于浮游界,从未下过界。 但她的父亲又是下界之人,与她母亲偶然间相识相恋,她常常会从父母口中听见关于下界的事。 所以她对下界一直是心向往之,但父母不准她下去,升仙台又被尘封已久,也没有下界修士飞升。 如今见向之寒刚从下界飞升不说,而且还生得这般俊朗,怎能不心生好感? “仙子谬赞。” 虞爱枝越看越心生欢喜,他和其他那些只会讨好她的仙不一样。 她亮晶晶的眼睛满是对他的好奇和欣赏,她侧眸看向接引仙,问,“你为什么不给他安排职位?” “这。。”他抹了抹汗,小仙姬明显是看上这小子了,他能随意处置向之寒,却得罪不起小仙姬。 这小子还真是好运啊。 一上来就遇见这么大靠山。 “这什么这?”她说,“难道给下界飞升的仙安排职位不是你应尽之责吗?” 他垂着头,神色为难又纠结,理是这个理,可现在的浮游界哪还有空职位给他啊? “怎么?这般推三阻四,是要我请我母亲来与你谈吗?” “小仙姬哪里话。”他笑得讨好,这点小事哪用劳您母亲,我正在想该把他安往何处呢。” 他脸上笑得欢,心却在流血,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只能把自己花了大价钱准备给孙儿的职位暂时划给向之寒了。 他落笔时,心都在滴血。 “新晋落界仙人向之寒赐毕方宫文抄官,即日入职。” 只有分了职位,相对于的宫方会给前来应卯的仙人分配仙府。 他合上手中的册子,又发给他一个小玉牌,道,“好了,你去吧。” 向之寒抬手去接,却发现对面的人死死握着不肯松手。 向之寒:??? 他微微用力,对方还是拽得很紧。 向之寒:“仙人?” 他悲叹一声,依依不舍的松开手,模样仿佛都苍老了几分。 虞爱枝见事情妥当,笑着对他说,“你初来乍到,定然不知毕方宫在哪,我带你去啊。” 向之寒明白,今日若不是有她在,他入职一事定然不会这般顺。 他行礼谢道,“多谢仙姬关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对了,你可否见过我娘子?” “你娘子?”虞爱枝眼中划过一抹失落,问,“你成婚了?” “嗯。”向之寒说,“我娘子名唤江不晚,你可知她在哪吗?” “江不晚?”虞爱枝说,“我不认识。” “叨扰了。”向之寒说,“小仙告退。” 他说完,便朝殿外走去,虞爱枝却突然上前拉住他的手腕,说,“别走这。” 向之寒甩开她的手,说,“男女授受不亲。” 虞爱枝:“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板?” 浮游界的人向来开放,若是看中眼的男女即刻共赴巫山也是常有的事,像他这样说男女授受不亲的人简直像是从古籍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让她惊奇又喜欢。 向之寒说,“此乃礼数。” 虞爱枝撇了撇嘴,也不劝他了,而是跟在他后面,等他一会出去看见那么多仙众堵在门口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了。 向之寒还未走出大殿,就听见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声音很大,似有千万人聚集在一起。 他顿了顿,他初来乍到,不该这般出风头。 “呦,出来了!” “长得还真不错啊!”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飞升上来的!” “稀奇啊,许久没见过下界的修士了。” 向之寒刚走出一步,就听见下首纷杂的声音,他抬头看去,众仙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像是汇聚成一个看不见尽头的大海。 虞爱枝在她身后小声说,“我没说错吧,走这儿,你可走不出去。” 向之寒也不是不知变通的迂腐之人,他回首问道,“请仙姬指教。” 虞爱枝笑了,这一次她没再去拉向之寒的手腕,而是改为拽着他的衣角,道,“郎君,跟我来。” 江不晚同良玉的这盘棋,总算接近尾声。 她也不知她同良玉下了多久,在他这儿,仿佛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 良玉放下手中棋子,抬眸笑道,“江小友棋艺高超,玉自愧不如。” 江不晚谦让道,“小神亦是险胜。” 良玉将面前的棋盘收起,道,“你去吧,我要休息了。” “小神告退。” 江不晚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撑着头假寐的良玉,沉吟良久,问,“良玉前辈,你。。你知道这么多,为何不自己去找西王母拿宝莲灯呢?” 良玉眼下的睫毛颤了颤,他睁开眼,眼中似藏了一片宁静的海,“我。。” 他笑了下,笑得有几分苦涩,“我无颜再见西王母。” 因为当年的他亦是叫嚣着要换天条之人,甚至将西王母逼至那种地步。 他还有何颜面前去讨要呢? 江不晚怔了下,虽然良玉什么也没说,但她能从良玉晦涩的脸上初探端倪,想来不会是件开心的往事。 “小神告退。“ 江不晚从良玉神宫一出来就撞见了等在门口的池枣枣。 她神色难看,不开心地问,“你和良玉说什么了?竟然去了这么久。” “久吗?”江不晚说,“我们只是下了一盘棋而已。” “一盘棋?!”池枣枣显然不信,“一盘棋要下八天吗?” 江不晚亦十分惊讶,她竟在良玉宫中待了这么久吗? 迟枣枣望着江不晚惊讶的神色,咬了咬唇,不确定地问,“你们真的只是下了棋?” “真的。”江不晚说。 池枣枣点了点头,小声说,“也是,良玉他清心寡欲又崇奉神仙不能动情的原则,应该也不会与你有什么暧昧纠葛。” 江不晚松了口气,还好池枣枣虽然喜欢良玉,但脑子还没坏。 (本章完) ------------ 七十八 窘迫。 “神殿那么多神。”池枣枣困惑的撑着下巴,“良玉为何偏偏找你下棋?还一下下这么久?” 她抬眸看向江不晚,用打量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说,“这么看,你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为什么呢?” 江不晚:“许是因为是新晋的神吧。” 池枣枣摇头,“不对,良玉不是这样的性格。” 她灵光一闪,似是突然开了窍。 “良玉,谨尊神仙不能动情的古条。” “而你会同厉阳看不顺眼,会与他起干戈,所以在你心里,你也认为神仙不能动情吧。” 江不晚见池枣枣猜出来了,也没瞒着她,“没错,我是这样想的。” 池枣枣摇着头,后退一步,“所以。。所以你们俩是。。。” 是志同道合的盟友。 她盯江不晚盯了许久,然后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江不晚望着池枣枣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她回去的路上又遇见一位神侍,她定睛一瞧,是池枣枣身边的神侍。 “暮晚神尊,由于给你选神侍的那天,你迟迟不来,所以此事耽搁下来了。” “这是上次前来参选之人的名单。” “暮晚神尊若是定下日子,告诉我一声,我先替你安排。” 江不晚拿着手中的名单,她随意翻了几页,上面的名字很多,可见池枣枣对这件事是上了心。 虽说池枣枣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奇怪,但她也是在神宫中给予她帮助的神。 她口中一家人的想法虽然很幼稚,但何尝不是她心中的美好愿望。 虽然她不够完美,对待下界修士没有同理心,但或许这些都可以改变。 她说,“替我谢谢你家神尊。至于再选的日子,等我定下,我再找你。” “好。” 江不晚并没有回神殿,而是准备去毕方宫一趟,那儿有全浮游界最全的典籍。 她要去昆仑找西王母,自然要先做点准备功课。 她刚出神殿的门,迎面又撞上前来找她的朝瑰。 “晚晚,你要出去吗?” “我去一趟毕方宫。”江不晚问,“朝瑰,你来找我是有何事?” “我是来告诉你,绿漪的案已经结了,也已打入幽冥。” “前两日天刑宫的宫主沐东赫引咎辞职。” “如今天帝正在纠结这位置该由谁补上,但始终没个结论,这位置便一直空着。” “目前天刑宫暂由副宫主执掌。” 如今在曲尽河的努力下,加入他们的仙越来越多。 所以在朝会上,对方的人说出一个人选,又会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 对方失了绿漪等一干人等,又失了沐东赫,正元气大伤,所以他们双方一时间正互相僵持不下。 天帝又向来是个和稀泥的性子,见谁也压不过谁,索性就把这个位置先空着,由副宫主暂代宫主之责。 江不晚听完朝瑰的汇报,赞道,“你们做得很好。” “对了。”朝瑰想起近来发生的一件奇事,“晚晚,你先前不是问可有下界修士飞升上界吗?” 江不晚停下脚步,问,“有人上来了?是谁?” “向之寒。”朝瑰说,“他一上来就得了庾爱枝的青眼。按理说只要他小心讨好着,定然前途不会差,可不知怎的,竟得罪了她。” “听说他的性子执拗,因为看不惯众仙的作风,常常独来独往,不与众仙来往。” “大家本就不喜他一个下界修士占了职位,如今又见她失了庾爱枝的欢心便打发他日日去扫冀隶塔前的落叶,还不准他用仙力。” 翼隶塔前种了大片大片的枫树,常年掉叶子。 哪怕用仙法时时清扫都不一定能扫的干净,何况用手扫呢。 这是摆明故意刁难他。 江不晚问,“他被分去了毕方宫?” “对。”朝瑰点头,笑道,“想必此刻正在塔前扫落叶呢。” “晚晚,你认识他吗?” 江不晚:“我认识。” 毕方宫乃抄录文书,藏书著典的地方。 向之寒原本被分到的职业乃是一闲差,整日也没什么事就是抄录文书。 但自他几次拒绝庾爱枝后,他身边的人便开始明目张胆的对他冷嘲热讽,为难他。 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小事,而是默默的做自己的事。 他从别人口中知晓浮游界的暮晚神尊原名江不晚,知晓如今的上界是被上界众仙以及他们的子孙后代盘踞的地方,也知晓挖灵根一案,知晓他们下界前辈修士之所以迟迟不能飞升,也是因为他们关闭了飞升的通道。 那些用了别人灵根的人,说不知道是另一个人的灵根做的灵丹? 他不信! 上界的众仙在他看来都有罪,他们是披着仙皮的恶鬼。 他恨他自己无力改变,他曾经自视甚高,在下界也是傲然于众人之上。 他来了上界方明白自己有多渺小。 他看着自己这双握着扫把的手,自嘲的笑了下,曾经这双手是提剑斩妖除魔,如今却握着扫把扫这没有尽头的落叶。 他其实去拜见过暮晚神尊,他一是想谢她,二是想看看她究竟是不是他的晚晚。 但他却连神殿的门都进不去。 神殿乃诸神居住之所,他们这种小仙无诏不得入内。 “快,暮晚神尊来咱们毕方宫了!可得小心伺候。” 向之寒闻言手中的扫把一掉,抬眸看去,从他的视线望出去,层层叠叠的阶梯之下,走过一队队步履匆匆的仙人。 他抬脚本也想跟着去,可他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以及脚边掉落的扫把。 清风徐过,片片落叶随风而下,落在他的肩头。 “向之寒!发什么愣?还不快扫?神尊大人要来了,你还不快扫干净。” “没用的东西,扫了这么久还有这么多落叶。” “扫把都掉在脚下去了,我看你就是在偷懒!” 那人骂骂咧咧了几句,然后匆匆离开。 向之寒苦笑一声,他还在做什么梦呢? 他这样子,怕是还没上前,就被人拦下了。 况且他现在的样子也挺。。挺丢人。 向之寒常常会在江不晚面前感到窘迫。 从前是他的寒室,如今是他落魄的模样。 他捡起脚边的扫把,继续扫地。 他会去见她,但不是现在。 (本章完) ------------ 七十九 你可悔? 江不晚先在毕方宫查看关于西王母以及昆仑的记载。 江不晚虽在浮游界已久,但昆仑她却还未去过。 毕方宫内关于昆仑与西王母的记载也并不多,似是有人故意抹去一般。 江不晚翻了几本书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大部分是关于昆仑的一些传说,以及当年西王母得道的经历。 她合上最后一本书,想到被分在毕方宫的向之寒。 他错过上次和她一同飞升的机会,选择独自飞升,估计吃了很大的苦头。 自升仙台关闭后,他还是下界第一位飞升的修士。 江不晚蓦地笑了下,她果然没看错他。 现在的浮游界需要的就是像向之寒这样的断情绝爱之辈。 只不过要将他收在麾下,还需要再最后确认一番。 如果他和她玩什么司命话本里最常见的什么虐恋情深,追妻火葬场,那么她不会再见他。 江不晚绕开众仙,独自前往翼隶塔。 此塔从前住着一位西方菩萨,他住在塔内诵经修行,后来那位菩萨周游各界,再未回来过。 这塔也就荒废了,如今塔内存放的都是一些佛教典籍。 浮游界众仙虽各行其道,但喜欢佛法的仙并不多,所以这翼隶塔如今清净得很,一天也没几个仙去。 江不晚远远就瞧见向之寒在台阶上清扫落叶。 他穿着毕方宫统一的服饰,长身玉立,出尘脱俗,只是从背后看去,清减了许多。 那青色的长衫像是挂在他身上一样,风一吹空荡荡的。 江不晚心下疑惑,那些仙欺负他欺负得这么狠吗? 不应该啊。 向之寒也不是会任人欺负的性子。 不知他这三年多到底经历了什么。 扫帚的枝叶一下又一下的划过地面,留下刷刷响声,可他刚扫干净的台阶,很快又会掉满落叶。 那些人在这儿下了禁术,不准他在这儿动用仙法。 开始他只觉烦躁,可如今扫多了,竟在扫地中得到些许感悟。 他又下一层台阶,瞧见印在台阶上的一串小字。 「扫地扫地扫心地,心地不扫空扫地。」 不愧是菩萨曾经待过的地方,连这小小的台阶上都自有一番妙语。 他抬手去扫小字前的落叶,一双素净的白色小鞋闯入他的视线,他握着扫把的手一抖,抬头,看见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她站在高阶之上,似立于云端,她的目光扫过他手上的扫把。 “向之寒。” 他的心在胸腔之下热烈的跳动,窘迫与惊喜的情绪在他心头交织缠绵,让他的心又涩又喜,同时还生出慌张与无措。 他找到她了。 但她。。 她看起来和凡间时不太相同,明明还是这张脸,却自带一股让人臣服,让人不敢造次的气势。 他想起他们说,暮晚神尊也叫江不晚。 她原来是神尊啊。 可真厉害。 她是不是还在怪他在下界时杀了她?一定会怪他吧。 她走下台阶,向他靠近,在距离他还有三个台阶的位置停下,她俯首问道,“这就是你杀了我,也要求的道?” 向之寒张了张嘴,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同她说,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想起他来浮游界的这段时间,这儿仙不似仙,神不似神,欲念满身,自私自利,与下界声色犬马的权贵有何区别? 这就是他杀了她,也要飞升的上界吗? 他握着扫把的手开始颤,他用另一只手扶住扫帚,让它稳稳的,至少不要在颤了。 保住他仅存的,最后的一点可怜的尊严。 如果当初他没有杀她,那么他们现在是不是还在清水镇做一对幸福平淡的夫妻? “你可悔?”江不晚见他不言,又出声问道。 向之寒垂眸敛目,鸦青色的长睫将他通红且蓄满泪水的眼睛遮挡,宽大的袖袍遮住他握着扫帚的手,他的十指紧紧握着扫把,如铁坚硬的柄把生生让他捏出几个洞。 他说,“不悔。” 他已经杀过她了,他哪还有脸对着她痛哭流涕的说自己错了。 做过的事就是做过了。 悔有何用?认错又有何用?错就是错。 他低着头,因而错过了江不晚眼中的赞许。 等他再抬起头时,眼前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他手中的扫把拦腰而断,他蓦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在一层厚厚的落叶之上。 江不晚回到神殿,她想了想决定在后日举办神侍大选,由于她如今并没有神侍,这条选举的消息还是由池枣枣身边的神侍帮她公布于众。 虽说她上一次的神侍大典因为她没有出现,而害得参选的众仙白跑一趟。 但却丝毫没有损耗他们的热情,甚至这一次来参选的仙更多了。 江不晚想了想,又给曲尽河传音,让他想办法让最近刚飞升的散仙向之寒也前来参加神侍的选拔。 这件事若是交给朝瑰,朝瑰定然要问她,她曾经和向之寒的关系,以及为何对他另眼相待。 曲尽河从她还不是金仙的时候,就是她的副官了。 他做事向来稳妥,而且从来不问为什么,只会坚定的执行。 他们曾经一起打过很多仗,完成过一个又一个艰巨的任务。 向之寒在落叶中躺了很久,他嘴角的血迹,也懒得擦了。 她现在一定很讨厌他吧。 一定在后悔,为什么会认识他这样无情的仙君? 无数落叶从树枝上悠悠落下,盖在他身上,他闭上眼,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冰封在了万年不化的寒冰中。 仿佛再也不会跳动了。 ”好啊,让你扫地你在这偷懒!”最爱找他麻烦的仙几步上前,踹了他一脚,怒骂道,“你还不快给我起来!” 落叶被他脚上的灵气震开,他不是随随便便的一脚,而是怀着踢伤他的想法踹得一脚。 但他的一脚却被向之寒的护体真气挡下,树叶被四溢的灵气炸飞,露出他的脸,他黑沉沉的眸子盯着他,明明还是这双眸子,却无端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来人被向之寒的眸子盯得头皮发麻,他无端有一种直觉,他会杀了他。 冷汗从他背后冒出,他讪讪收回脚,本来还想再抱怨几句,但对上向之寒的眼睛后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几乎是用逃的姿态离开这儿。 真是见了鬼了,今天的向之寒,怎么怪怪的? 这章是补的昨天漏的一章(挠头。) 月票又满十啦,这两天我会再加更一章~ 江不晚点头赞道:不错,是个断情绝爱的好神仙。 向·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之寒:什么断情绝爱,不过强撑罢了。 ------------ 八十 我恨他们 仙官的工作其实很清闲,加之向之寒所在的岗位本就是个闲职,所以更清闲了。 向之寒以及他的同僚,每日辰时上卯,上一个半的时辰,休息一个时辰,下午在上一个时辰,这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而且他们是上四休二。 向之寒在落叶中躺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个手牵手的糖人。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女孩的脸,笑着笑着落下泪来。 次日,向之寒照常前往毕方宫点卯,奇怪的是,今日他快坐了一上午,还没一位仙上前为难他,赶他去扫落叶。 他垂眸望着书案上的典籍,难道又是庾爱枝做的? 可她那般张扬的性子,若是做了这种事,定然会来他面前念叨。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难道会是她吗? 他又把这个想法按下去,不可能是她。 “听说了吗?暮晚神尊又要选神侍了。” “冷泽,你这次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 “我也去,那可是神尊的侍者,若是能当上神侍,多有面子,说不好还能得神尊指点。” “但好像暮晚神尊似乎同厉阳神尊不对付啊。” “那是神尊们的事,同我们这些小仙有何关系?我只想混个神侍当当。” 神侍?向之寒若有所思的听着他们的聊天。 上一次选神侍的时候,他还未飞升。 他心下微动,晚晚的神侍吗? 他很想去,他明白他与她再无可能,但。。但哪怕只是以神侍的身份陪在她身边,他也愿意。 况且,他还听说了她同厉阳神尊的事,若不是她,下界的修士还在被上界之人随意屠戮。 “向之寒。” 向之寒抬头,坐在他对面的罗浮梦正悄声问他,“神侍大选是浮游界难得一遇的机遇,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罗浮梦是这座仙宫中唯一对他怀有善意的仙,但他的处境似乎比他好不了太多,所以也只能私下里悄悄帮他。 “我。。”向之寒还有几分犹豫,他其实很想参加,但他不知道江不晚会不会选他,他也怕江不晚见了他会伤心。 “你别犹豫了。”罗浮梦说,“你难道想一直留在毕方宫被他们欺负吗?” “相信我,只要你能选上神侍,他们见了你比见了亲爹妈还亲呢。” 罗浮梦极力劝说他一同前往,“你不是也看不惯他们的作风吗?暮晚神尊亦如此,我们只有加入暮晚神尊方能改变现在乌烟瘴气的浮游界。” 向之寒想起下界惨死的修士,想起青云宗山后满殿的石像,想起他们说下界修士时的不屑与嫌恶。 “我去。”向之寒说。 罗浮梦对上他坚毅的眼神,愣了下,接着笑着同他说,“我们明日一起去。” 暮晚神尊选神侍这一天,神殿大开,所有参选的仙都可以进入,但他们不能随意乱跑,只能在观霞台内老实呆着。 若是因为随意乱走冲撞了哪位神尊,虽说不至于要了你的命,但免不了一番责罚。 罗浮梦同向之寒早早就从毕方宫出发,路上,罗浮梦踌躇许久,问道,“之寒,你们修仙界现在还好吗?” 他同向之寒并不在一个世界修行,但下界的世界总是差不多的。 向之寒回想起,他离开前下界的天灾人祸,摇了摇头,道,“不太好。” 罗浮梦眼神暗淡,他说,“你知道吗?我真的很佩服你。” “你是登仙台关闭以来,第一位飞升的修士。” 向之寒回想起当日差点要了他命的天雷,若不是他修为远比渡劫的前辈们深厚的多,又沾了晚晚的光,成就半仙之体。 恐怕他也早被天雷轰的粉身碎骨了。 罗浮梦:“在我飞升的时候,登仙台还未关闭,但我飞升不久后,上面突然决定关闭登仙台,而我成了浮游界最后一位飞升的修士。” 向之寒侧眸,罗浮梦神色痛苦的说,“可我已和师妹约定好,我们会在上界相见。我们的约定还没完成,登仙台就已关闭了。” “我那时和现在一样,只是一位人微言轻的小仙,纵我如何反对,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后来,我亲眼看着同我一同长大的师妹被天雷轰的粉身碎骨,连半分飞灰都没留下。” “我们修士同凡人不同,凡人死亡还有来世,可我们在渡劫飞升时失败,那是神魂俱灭,天上地下再无此人。” “我好恨,我恨他们!” “我恨这些如同猪狗一样繁衍的仙众!我恨这些贪婪无度的仙神!我恨他们!” “但我一直找不到方法,幸好,暮晚神尊出现了,我知道神尊也和我一样看不惯如今的浮游界。” 他抹了一把脸,转头对他说,“只要我能选中暮晚神尊的神侍,我一定能和神尊一起改变这烂透的浮游界吧?” 向之寒默了默,道,“你一定可以成功选上。” 罗浮梦冲向之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哪怕不成功,我也准备去加入曲尽河的麾下了。” 向之寒知道曲尽河,他是江不晚最忠诚的属下,二人相伴多年,默契十足。 向之寒想到这,心头竟生起一股名为嫉妒的情绪,嫉妒他能参与晚晚的过去,嫉妒他能陪晚晚那么久。 “神尊。”曲尽河站于她的侧手,道,“您让我安排的人,已经来了。” 江不晚不禁多问了一句,“你是怎么办到的?” 曲尽河严肃古板的脸笑了下,说,“其实还不用我怎么想办法,他自己就来了。” “想来早已折服于神尊的魅力了。” 江不晚挑眉,也有几分惊讶,她昨日见向之寒那般模样,以为他不想在与她有牵扯了。 但她很快又能想通向之寒为何会来找她。 他们虽无情爱,但向之寒的心向来不是只装得下小情小爱。 他当日能为下界修士杀她,今日自然也能为下界修士投她。 江不晚想到这,对向之寒的欣赏又上了一层台阶。 她选完神侍后,要前往昆仑寻找宝莲灯,昆仑境内玄妙莫测,而朝瑰,曲尽河等人都各有事务忙碌,她正好可以让向之寒这位闲人同她一起去趟昆仑。 (本章完) ------------ 八十一 神侍。 向之寒同罗浮梦赶到神殿时,神殿外已经聚满了前来参选的仙众。 他抬头看头顶的观霞台,如花朵般绽放的云台遮天蔽日,云台上香影萦绕,欢声笑语。 “走吧,我们也上去。” 向之寒收回视线,同罗浮梦一起朝观霞台的方向走。 前来参加选试的仙很多,观霞台已经聚集了许多仙众,但仍有仙源源不断的从远方赶来。 向之寒捏了捏指尖,这么多仙。 他能选上吗? 二人走上观霞台,江不晚还没有来。 众仙聚在一起,说说笑笑,也时不时会有仙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然后问上一句,“你就是前段时间从下界飞升的向之寒?” “正是。” “你真厉害。”他真心实意的夸道。 虽然浮游界大部分的仙不配为仙,但也有道心未泯之仙。 如罗浮梦,如面前的人。 几人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阵仙乐,台下众仙瞬间闭嘴不言,原地站好。 向之寒抬头看去,江不晚从神殿内款款而出,她身侧还站着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子,而另一侧则是一位容颜俊美,头发如海藻般的男子。 左侧的男子他从未见过,右侧的男子则是他的老熟人了。 棱幺?他为何会跟在江不晚身边?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向之寒心头升起阵阵苦涩,他似乎从来不曾了解过她。 他望着高处的那抹倩影,是他从未见过的自在从容,华贵威严。 与当初在清水镇总是喜欢拽着他袖子撒娇的江不晚像是两个人。 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他到底爱的是江不晚,还是他想象中的江不晚? 来参选的仙众虽多,但最后最多也只有十位会被选上。 每位仙都仰着头,争取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江不晚瞧。 江不晚低头看着台下前来参选的诸仙,其实她的手中已有名单,是曲尽河为她准备的。 名单之上的名字皆是曲尽河认为合适且没有问题的仙。 江不晚要做的就是在这名单中挑几位合得来的仙作为她的神侍。 江不晚:“感谢诸位特意抽出时间前来参加我的神侍选拔。” “我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江不晚说,“我会尽快选出八仙作为我今后的神侍。” 其实她只想选四个,但曲尽河说别的神尊最少也有十几位神侍,四位太少,而且这也是一个收纳新人的好机会。 在曲尽河的劝说下,江不晚只得将四位改为八位。 台下诸仙心中咯噔一下,本来选十几位神侍,他们的机会已经很少了。 结果这位神尊只选择八位,那他们的机会岂不是更少了? 他们虽然心中沮丧,但这种时候,谁也没有出声质疑或者表露出来。 江不晚环视一圈,她在册子上留意过的几位仙,她在现场找到后,远远的瞧了几眼觉得还算不错,便先挑了五位仙人出来。 被江不晚选中的仙,高兴的嘴角都高高扬起,眼角眉梢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向之寒的心紧张的快要蹦出来,她会选他吗? 他抬头,视线正好和江不晚对上。 她似乎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又叫出一个人的名字。 “罗浮梦。” 什么?!向之寒看向身侧已经傻掉的罗浮梦,他被选上了,那他呢? 罗浮梦整个人呆在原地,开心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被选中了?他被选中了! 待他反应过来,他抑制住想要大喊大叫的冲动,平静心神。 他在上台前,对身边的向之寒露出一个鼓励的笑,然后从仙众中飞出,站在江不晚的身后。 向之寒数了数,江不晚已经选了六位神侍了。 神侍的名额还剩二个,他一定选不上了吧。 也对,江不晚怎么会把一个杀过她的人留在身边呢? 要是他,他也会忍不住担心,这个人会不会又杀我一次。 他沮丧的低着头,已经对本次的选举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听见江不晚又叫了一个人的名字,不是他。 只剩一人了。 向之寒闭上眼,虽然知道这件事已绝无可能,但还是在心底暗暗祈祷,祈祷江不晚再选择他一次。 “向之寒。” 她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在他耳边响起。 他不敢置信的抬头,恰巧对上江不晚眼中还未消散的笑意。 他似乎又回到下界的清水镇,回到她总是喜欢捉弄他的时候。 是上苍听见他的祷告了吗? 所以让命运又眷顾他一次。 棱幺不开心的别过脸去,他不喜欢向之寒。 他杀了他的妹妹,而且,而且总是缠着江不晚。 有他在的时候,他总是要躲起来。 他不想躲起来。 “今天的神侍选拔到此结束。”江不晚高声道,“诸位请回吧。” 没被选中的仙人各个唉声叹气,沮丧的离开了。 而被江不晚选中的仙人,他们站在江不晚身边的位置,开心的眉毛都要飞起来。 这些人多半是崇拜并且认可江不晚理念的人,他们也同江不晚一样想要改变现在的浮游界。 江不晚见她选中的人都上来了,只有向之寒一个人还傻傻的站在台下,像是丢了魂一样。 她抬眸看过去,罗浮梦想了想,冲着向之寒大喊,“之寒,你快上来啊,神尊还在等你呢。” 向之寒如梦初醒,垂着头飞上高台。 他甚至不敢看江不晚的脸,一直低着头。 江不晚在没有特意摆架子的时候,看起来亲和力十足,所以刚刚入选的神侍在不知不觉中也没有那么拘谨了。 罗浮梦轻拍了下向之寒,小声对他说,“之寒,平时没见你这么腼腆啊,怎么今日见了神尊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神侍作为侍奉在神身边,离神最近的仙,他们并不是选上就结束了。 作为神的江不晚需要在她的神侍体内打下神印。 有了神印,他们无论相隔多远,都可以随时沟通,并且江不晚还可以通过神印感知神侍所在的位置。 “诸位,我的神印还没有打,作为我的神侍有一样特别的要求。” “若你们能答应并且做得到,我再给各位烙上我的神印,若是不行,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 八十二 不动凡心。 他们从几万位仙中脱颖而出,终于选为神侍,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后悔。 罗浮梦小声问:“暮晚神尊,是什么样的要求啊?” 江不晚环顾一圈,看着眼前这八位她亲自选出来的仙人,一字一句道,“不动凡心,不行男女之事,不可成婚。” 如今浮游界之乱,皆是由神仙动情引起,所以在江不晚看来神仙不可动情,待她寻回宝莲灯,自是要改一改这天条。 如今虽然天条未改,但她身边之人必须遵守这条规定。 不动凡心? 向之寒的心咯噔一声,他一直低着的头瞬间抬起,待看清她脸上的神色时,他明白她说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早已将他们的感情放下。 不动凡心? 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却告诉他,不动凡心。 原来无论天上地下,他们都永远隔着一层。 江不晚:“浮游界之所以成为今天这副模样,皆是因神仙动情之过。” “由爱生执,由爱生怨,由爱生恨,由爱生杀,我辈自当消情念,断妄缘,以大慈大爱渡苍生。” 其实这些话,他们在下界修行时,便已听过。 每一位带他们入道的修士皆会教导他们,不可沉溺于红尘情爱。 可众仙飞升后却失了本心,各个追求于虚无缥缈的情爱,甚至不惜以下界生灵的性命为他们的爱情锦上添花。 江不晚问,“能做到吗?若不能,请离开。” 众仙没有片刻的犹豫,皆点头应下,齐声道,“可以。” 曲尽河在选择时,专门挑选了洁身自好,不同流合污的仙,所以他们皆认可江不晚的理念,认为神仙不应动情。 江不晚看向刚刚唯一没有张口的人。 “向之寒,你。。有问题?” 不应该啊,他在下界都杀她证道了。 按理说,他应该早已断情绝爱了。 怎么还不说话了?难道还没从他被选中的惊喜中缓过神? 罗浮梦看向向之寒,他急得都想替向之寒答应下来了。 他在干嘛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罗浮梦拼命对向之寒使眼色,让他赶紧应承下来,不要惹神尊不开心。 向之寒对上江不晚探究的目光,默了默,道,“我没问题。” 如果这是她需要的,那么他可以成为这样的人。 反正他的心早已给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这辈子除了她,他的心再也不会动了。 至于成婚? 他已经成过一次婚的人,又如何再成婚? 江不晚满意地笑了下,道,“好。” 她抬手依次给八位仙人点上神印,向之寒由于是刚刚最后一个叫到名字,所以他的顺讯也在最后。 他侧眸看她给别人烙神印,葱白的指端在他们额间轻轻一点。 他望着那双手,出了神。 她走过来了。 她站在他面前,向之寒垂眸,视线落在她白皙修长的手上,这双手曾经牵过他的手,曾经搂过他的腰,抚过他的脸。 而今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地站在她面前,将满腔爱意压在心中,不敢泄漏分毫。 江不晚抬手,似有暗香浮动,微凉柔软的指尖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指,柔和的神力顺着他的额头流入他的心。 他却懒得去想什么神力,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晚晚的手指碰上他的额头了,她好香,她的手好软。 江不晚收手,道,“好了。” 向之寒敛眸,掩盖眼中的失落,这么快吗? 明明他刚刚在等待的时候觉得很漫长。 他想抬头摸一摸额头,却又怕泄了端倪。 “日后你们就和我一起住在神宫了。”江不晚说,“如果有什么东西需要拿的话,现在就回去拿吧。” 神侍们闻言纷纷告退,各自回仙府拿东西。 他们来时,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江不晚选中,所以留了很多东西在仙府。 “向之寒,你留一下。” 女子清丽却不柔弱的声音响起,众仙纷纷回头看向他们中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向之寒。 这小子的运气还真好啊,这么快就要被神尊大人委以重任了? 他们虽然好奇神尊留向之寒做什么,但到底不敢造次,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向之寒后便转身离去。 向之寒被江不晚叫住的一瞬间,他的心蓦地一停,紧接着快速不安的继续跳动。 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不是发现他对她还有情意,所以要赶他走? 江不晚同向之寒相处日久,她也能看出一些向之寒的情绪。 她笑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向之寒故作放松,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点。 但他这幅样子落在向江不晚眼中却像是更紧张了。 她想了想,以为向之寒还在为下界杀了她的事而耿耿于怀。 “向之寒,你是还在为下界杀我的事而抱歉吗?”江不晚说,“其实大可不必,我们的相遇是你的劫,亦是我的劫。” “你杀我亦是渡我。” 向之寒鸦青色的眼睫微垂,遮挡他眼中的晦涩情意。 她行舟已渡孽海,心中再无半分俗世情念,而他的船却早就破了。 他也不想修了。 他独自挣扎于爱的欲海中看她渐行渐远,看她一飞冲天,而他却永世要被困于此地。 “所以,向之寒。”江不晚温声道,“杀我的事就别再想了,你也不用感到抱歉。” 他怎么能不想? 他常常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当日的画面。 血,很多血。 她倒在血泊中,长睡不醒,是他的长剑亲手杀了她。 他咬了咬舌尖,拿出毕生的演技,自然地说,“小仙谨遵神尊教诲。” 江不晚眨眨眼,说,“向之寒,咱俩好歹也是老相识了,你不用这么拘谨吧?” 向之寒:“小仙不敢同神尊攀旧。” 江不晚:。。。 总感觉向之寒不太对劲。 算了,不管了。 直接说正事吧。 “向之寒,我准备去昆仑一趟,我需要你和我同去。” “好。” 向之寒答应的很快,她话音刚落,他就应了,连想都不想。 “这么快就应下?”江不晚笑问,“你也不怕我是找你寻私仇,把你骗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杀了泄愤?” ------------ 八十三 池枣枣的困惑。(为月票满十的加更~) 向之寒抬眸,她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子,眼底似乎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若真是如此,你我也算两清了。” 他若真死在江不晚手中,也算死得其所,把欠她的一条命还给她了。 向之寒认真的模样,反而让开玩笑的江不晚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向之寒似是看出她的为难,别开视线,问道,“此去昆仑,可要准备什么?” 向之寒虽飞升浮游界不久,但他因被分配在毕方宫,别的不说,查阅文献之类的还是十分方便。 他在飞升的第一天,便已查阅了浮游界的地图,大概知道昆仑在哪,也知道传说在昆仑住着一位远古大神。 江不晚想了想,说,“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 “我们这趟要去找一件可改天条地规的神器,可能会有危险。”江不晚抬眸,问道,“向之寒,你要想好,纵然是我也不一定能在昆仑保下你。” 江不晚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西王母是远古级别的大神,谁也不知她的脾性和秉性。 况且还有杨厉等人对她的虎视眈眈,她估计这趟昆仑之行,不会消停。 向之寒摸了摸腰间的剑,说,“我还没有那么弱。” 他飞升以来,除去每天在翼隶塔前扫地和查阅书籍的时间,剩下的时间他都用在了修炼。 只有忙碌能让他忘记思念她的情绪,他不敢停。 棱幺听江不晚要带向之寒一起,也不甘示弱地说,“我也去。” “去。”江不晚冲他笑得温柔,“大家一起去。” 哪怕棱幺不提,江不晚也会带他一起去。 向之寒看了眼棱幺,他张了张嘴,本想问江不晚,他是何时跟在她身边,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又将嘴阖上了。 “向之寒。”江不晚说,“如今棱幺跟在我身边,他也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所以我希望你能放下对他邪物身份的偏见。” 这一趟昆仑行很重要,她不想看见向之寒会和棱幺闹矛盾。 不过棱幺和向之寒都不是不讲理且脾气火爆之人,所以她也并没有很担心二人会在路上打起来。 “我知道了。”向之寒说。 江不晚临行前,将自己要离开的事给朝瑰等人说了。 至于她刚选中的神侍,则让他们暂时先听曲尽河吩咐。 她正欲带着二人离开神殿,身后却传来一道女声,声音略显沙哑,语气还有一点怯生生的。 她回头,池枣枣眼眶红红地看着她,像是哭过了。 江不晚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和良玉表白被拒了? 池枣枣抿了抿唇,小跑上前,低声问,“你要出去?” 江不晚点头。 她默了默,道,“这几日你小心些。” 江不晚眯了眯眼,一瞬间就想到什么。 她问,“可是杨厉要对我做什么?” 池枣枣神色纠结,眼中含泪,说,“我。。我不能说。” 江不晚了然,虽说池枣枣什么也没说,但从她的表情已经可以看出来,杨厉定然是准备好了对付她的办法。 “谢谢。”江不晚低声谢道。 她刚转身,池枣枣又叫住她。 “江不晚。” 江不晚:? 池枣枣:“你能不能和厉阳哥哥好好相处?一定要闹得这么难看吗?我们是一家人啊,只要你去和厉阳哥哥服个软,他一定会原谅你。其实他人真得很好。” 池枣枣的语速很快,似乎真的期待她能和杨厉好好相处。 江不晚想了想,答,“你去问问良玉,他肯不肯和杨厉服软呢?” 池枣枣面色一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池枣枣既说她爱慕良玉,那么她不可能不知道良玉心中的理想,不可能不知道杨厉和良玉的不对付。 她。。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一直在逃避。 以自欺欺人的方式,相信神殿诸神是一家。 或许,她也有私心,她渴望温柔却一身傲骨的良玉能妥协,能对这个荒诞的世道妥协,从而接受她的心意。 江不晚没在理会身后的池枣枣,同向之寒与棱幺离开。 池枣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落下一滴泪。 她喃喃自语,“你会死的,值得吗?” “浮游界漫天仙神都在动情,为什么偏偏你们要这么固执?” “为那些不值一提的下界生灵?” “为那些不曾谋面的下界生灵?” “他们总是要死,死了又会生,何苦为了他们拼命?” 他们在离开神殿后,向之寒低声问,“那位是神尊池枣枣吧?” 江不晚点头,“是她。” 他沉默片刻,道,“你不该对她那么冷淡,应该想办法将她拉拢过来。” 池枣枣到底是位神尊,如果她肯加入他们这一边,他们的实力会上一个大台阶。 “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若想改天条,还有点困难。我们应尽可能的拉拢一切可以团结的对象。” 江不晚眼神惊奇,“向之寒,我还以为你只会治病和打架呢。” 向之寒向来沉默寡语,而且以他平时表现的外在性格,一直给人一种正直到古板的印象,就是有一点死脑筋的那种。 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向之寒:。。。 他有点好奇自己在江不晚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 “放心吧。”江不晚说,“拉人这种事,曲尽河一直在做。” “至于池枣枣。。”她想起她临走前对她说的话,“但愿她能早点想通吧。” 向之寒沉吟片刻,又问,“我们现在一走了之,若是杨厉等人趁你不在的时候对你的下属下手怎么办?” 向之寒自从听了杨厉等人的事迹后,并不认为他们是什么正人君子。 况且他们如今做的事和造反无异,历来夺权从不会和你讲什么仁义道德。 浮游界虽是上界,这儿都是仙神,但想来也不会例外。 江不晚垂眸,道,“但愿良玉能支撑得久一点。” 江不晚知道向之寒说得在理,但她不能因为怕杨厉出手对付他们,就永远停留在原地,固步自封。 他们做的事,本就有风险,可若是因此瞻前顾后,那真是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感谢顾余生,南柒,楠尘,金鱼鱼,苏依不是苏伊士,漉菽以为汁等人投送的月票~ 现在月票好像13啦,还差七章又要加更了。 还有感谢啦啦啦yyn的打赏,打赏的加更放在明天吧~ (本章完) ------------ 八十四 西海。 昆仑位于浮游界西北方位,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 按照地图所指,他们想要到达昆仑,需穿过西海。 西海内有龙族,早年因龙太子一事对天庭早有不臣之心,如今西海龙族封疆锁域,再不同天庭诸仙有所往来。 早年,江不晚还带兵打过西海。 她望着一望无际的西海,祭出法器行于海上,为免争端她特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相隔万里的神宫,一位身型瘦长,眼睛很大的男子小跑上前,”神尊大人,江不晚他们朝昆仑的方向出发了,如今正行于西海之上。” “西海?”杨厉沉思片刻,问身侧的青衣男子,“奉先,我记得江不晚同西海有仇,是否?“ 青衣男子,点头应道,“正是,早年江不晚为天庭出征,讨伐西海龙族,杀了不少龙族之人。西海龙族如今还恨着她呢。” “好。”杨厉抚掌称快,他手心上翻,一样神兵出现在他掌心,“奉先,你把破天戟交给西海龙族,告诉他们,报仇的时候到了。“ 奉先接过神兵,道,“神尊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杨厉又指派二人随行,“你们同奉先一起前往西海,记住,一切以奉先为先。” 三人离开神殿后,左侧的小仙不解问道,”奉先大人,神尊为何不亲自前往西海,却要将神兵送给西海龙族呢?” “龙族那帮子人曾经就不是江不晚的对手,如今得了神兵也未必是江不晚的对手啊。” 神尊为何要多此一举?龙族若是不敌也罢了,万一这神兵也落入江不晚手中,可如何是好? 奉先抬手轻抚破天戟锋利的刀锋,道,“龙族一直不肯臣服于天庭,厉阳神尊也一直示它们为眼中钉,如今借龙族之手杀江不晚,无论是他们谁赢,对神尊来说都是喜事。” “小仙明白了。”他说,“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碧绿的海水被法器破开一条裂缝,海水紧贴着他们的船,翻起阵阵波浪,水深不可见底,抬头海天一色,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海。 向之寒见江不晚一直紧盯着海面,出声问道,“神尊,您为何一直看着海?这海下可是有什么东西吗?” 江不晚轻叹一声道,“海下有西海龙族,我与他们有仇。” 棱幺伸手玩水的手一顿,抬头问道,“那为什么不用那一招呢?可以随时传送的那一招。” 棱幺是知道江不晚可以撕破虚空,抵达她任何想去的地方,哪怕是不同的界面都可以。 昆仑虽远,但也在浮游界,肯定比撕破界面法则要容易得多。 江不晚望着棱幺傻傻的样子,耐心解释道,“是可以用,但是我们此去昆仑是求见西王母,求取她手中的宝莲灯。 “若我直接传送过去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也看不出我的诚心。” 棱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头又去玩海水了。 西海龙族自打与天庭断交后,这儿再不见一位仙人,甚至为了驱逐仙人,他们还在海岸上布下会让仙人瞬失仙力,溺亡于水中的阵法。 所以西海千里汪洋,不见一仙。 不过这阵法倒是难不住如今的江不晚,她不仅可以护住自己,还能保向之寒,棱幺无虞。 江不晚收回视线,掐指算了算,只需一刻钟的时间便可上岸。 她松了口气,想来她收敛了气息,纵是龙族也无法察觉到她经过西海。 毕竟西海这么大,龙族之人也不可能天天就盯着海面瞧了。 金色的沙滩出现在她眼前,她心下一喜,总算平安渡过这西海了。 她正要招呼向之寒他们,异象凸起,平静的海面突然出现一道三米高的水柱,一位人首龙尾,头上生角的龙人,大吼,“贼人休走!” 江不晚回首,对上对方俊朗的五官,心下暗叹,她这运气可着实不怎么好啊。 眼前的龙,她也认识,乃龙王的小儿子,她当年征战时,这家伙还是个小龙人,只到她腿根的位置。 别看他年纪小,比起他的哥哥们可真称得上是混世魔王了,鬼主意一个赛一个得多。 她抓了他好几次,见他年纪尚幼,便将他放回大海了。 毕竟上一辈子的恩怨,不该把一个孩子牵扯其中。 这么多年不见,小龙人也长成大龙人了。 江不晚笑道,“这不是敖灵玉吗?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敖灵玉似是想起曾经他被江不晚三抓三放的耻辱以及自己哥哥们的仇,大怒,“今日我便要报仇血恨,江不晚!吃我一招!” 他手中刀戟直冲她的脑门,锋利的尖端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江不晚回想起,当年她第一次放敖灵玉时的画面。 “主将!你当真要放了他?!” “你可知这是纵虎归山,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她说什么来着? 哦,她说,“尽河,敖灵玉还是条小龙,以你我的年岁,他和刚出生有何分别?我知战场无情,但你让我杀幼子?我做不到。” “我们是兵将也是仙,你当真能心无旁骛的杀孺子吗?” “哪怕是下界凡人,这般行径也为人不齿。” “你放了他,龙族也不会感激你。” “我不要他们的感激,我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昔日稚子已成少年,如今他持戟而上,刀锋逼至眼前。 你若问她悔吗? 她不悔。 江不晚抬手挥开面前的刀戟,看了眼他身后。 奇怪,若是西海发现他的行踪,怎么只派他一龙前来拦截? 江不晚一边应付着他,一边用眼神示意向之寒他们先上岸。 这小子千年不见,大有长进啊。 他的能力放在千年前无疑是龙族第一人的水准,看来龙族虽封闭多年,却不曾懈怠分毫。 “小灵玉,我当年放了你三次,今日你也放我一次呗?”江不晚出声逗道。 如今她已是强敌环伺,敌人还是能少一个是一个。 “你休想!你杀了我哥哥!我今日绝不会放过你!” 敖灵玉说完,又提着刀戟向她冲来,直逼她的面门,她侧身一躲,抬手用剑挡住。 江不晚因不想惹怒西海龙族,又添新敌,因此并未下死手,她见向之寒等人已经上岸,便盘算着借机抽身。 ------------ 八十五 生活不易,龙龙演戏。 敖灵玉本身实力不俗加之他龙族的先天天赋,绝不会是位简单的对手,而他手中威力强大的刀戟,更是极大的增强他的实力,让他有了和江不晚一战之力。 江不晚眯了眯眼,她从这刀戟之上感受到熟悉的神力。 这东西绝不会是龙族应有之物。 “江不晚!偿我龙族儿郎命来!” 浑厚的龙吟自水下而来,海水结为寒冰,如利箭般向她射来。 只是不知对方是隔太远没看清,还是有意为之,冰箭非但没近她身,反而将敖灵玉逼近她腰侧的刀戟打偏了。 “暮晚神尊!我等无意与您再生仇怨,当年您三放灵玉的恩情,我等一直记着。” 江不晚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大喜,这是西海龙族老族长的声音。 ”今日您途经西海,不知为何让厉阳神尊知晓,他派神侍送来神器,让我等杀您报仇。” “他杨厉如何会有好心帮我们?分明是欲在我们两败俱伤后,来个渔翁得利,他当我们龙族都是蠢货不成?” “暮晚神尊,您说如今该如何破局?” 敖青知道今日这件事若是解决不好,他们龙族会有灭族之危,无论江不晚还是杨厉都有能力对他们龙族出手。 只是与其投靠卑鄙小人杨厉,不如选择江不晚。 江不晚虽曾是他们的敌人,仇人,但她的品行他们也一清二楚。 江不晚抬眸对上龙族族长通红且怨毒的眼神,一时难以把他的模样和脑海中的秘音联系起来。 真是生活不易,龙龙都要演戏了。 江不晚脑子转得飞快,很快想出对策。 从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如其她摆脱今日之困,在明日后日还要担心杨厉会不会突然袭击,不如今日在西海,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她密声传音给族长敖青,“将计就计,一会我假装不敌,被你们擒获,你们将我带回龙宫,向杨厉讨赏。” “记着,一定要让杨厉亲来,态度强势一点。” 敖青亦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江不晚所想。 江不晚又将她的计划,传音给向之寒,让他切记配合,不要露馅。 尤其是棱幺,要给他说清楚。 八龙将她围至中央,龙龙手持利刃,通红的眼睛恨不得杀了她一般。 敖灵玉:“你们让开,我一个就能对付她!” 他说完,又持戟而上,江不晚装作不敌,锋利的尖端刺破她的腰腹,殷红的血染红她浅紫色的衣衫。 敖灵玉望着江不晚腰上的一片绯红,人傻了。 他。。他竟然真的伤到江不晚了?! 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能伤到江不晚。 敖青见状,也不顾愣在原地的敖灵玉,他带着其余六龙一拥而上,江不晚身上又多了几道鲜红的伤口,但他们并未杀她,而是用法器将她捆绑起来,绑起来后似乎又觉得不安全又给江不晚罩了一层法宝。 敖青悄悄传音给她,“暮晚神尊,得罪了。演戏演全套,不然我怕他们看出来。” 江不晚回道,“我明白。” 她身上的伤虽看着可怖,但并不严重,只要她愿意,她顷刻便能用造化之力,治愈身上的伤痕,但她为了看起来更惨一点。 又用灵力将她身上的伤弄得更严重一点。 至于向之寒和棱幺,在她给向之寒传过信后,向之寒就带着棱幺在前方等她。 他们二人在杨厉眼中只是小角色,只要抓住她,杨厉一时之间并不会在意他们的踪迹。 江不晚被龙抬入黑室关了起来,敖青则按着江不晚的吩咐去与奉先等神侍交涉。 在他们进去前,敖青又拿着刀戟,在他们身上划了几道,然后又让他们把龙血抹在脸上,刚刚还神勇无比的龙人们,眼下就变成惨不拉几的残兵。 “你说什么?!你们抓住江不晚了?!”奉先惊的险些把茶杯打翻。 那可是神啊!虽说江不晚自成神后,除了展示过她惊人的治愈力以外,再也没有展露过半分锋芒,但也是神啊。 奉先望着面前满脸惨状的龙族,心中暗想,难道江不晚继承的娲皇神力主要在于治愈一途,其实战力并不强? 奉先越想越是这个理,毕竟娲皇出名的事迹都同治愈,创造有关,确实没打过什么精彩绝伦的架,想来是偏辅助治愈系的神力。 奉先将他收到的消息同步给杨厉,“神尊,龙族的人活抓了江不晚。” “什么?!” 杨厉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在他预设中,双方或是两败俱伤,或是江不晚完全碾压龙族,但从来没想过江不晚竟被龙族活捉了?! 杨厉借奉先之身,同样可以看见他眼中的画面。 他瞧见龙族的惨样,几乎和奉先想到一处了。 或许江不晚继承的神力,在于治愈而不是战斗。 “奉先,把江不晚带回来。” 奉先转达杨厉之言,却被龙族之人拒绝。 “不行!我们已经帮厉阳神尊抓住江不晚,可厉阳神尊的面我们都没有见到。” “我们要见厉阳神尊,方能把江不晚交出来。” 奉先冷着脸,道,“见我等同见神尊。” 敖青轻蔑的看他一眼,道,“我们连神尊都抓住了,你算个屁!” 敖青将张狂两个字发挥到淋漓尽致,“让厉阳神尊带着好东西亲自来换江不晚。” 他说完,又摸了摸他们给他的破天戟,道,“这破天戟也甚是好用,不如就送给我们!” 奉先身侧的仙大怒,正要出头喝道,却被奉先拉住,那仙抬头,奉先冲他轻轻摇摇头,让他不可擅动。 他们刚擒了神,此刻是杀红了眼。 擒神的成就感让他们这帮龙飘了,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神在他们眼里现在就算个屁。 何况他们呢? 这时候若是惹恼他们,他们一时上头,将他们杀了,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杨厉通过奉先,同样听得见敖青的话,他冷笑一声,“让我来?” “你让他们带我亲眼见见江不晚,若为实,我即刻就来。” 这龙族是不能留了,竟敢威胁他,还觊觎他的东西? 他们以为他是柔弱不堪的江不晚吗? ------------ 八十六 重伤。 杨厉借奉先之眼,看清江不晚被困在龙族地牢。 他哈哈大笑,“江不晚,我以为你有多厉害,结果连个小小龙族都能将你拿下!” “就凭你也想改变天庭,改变浮游界?你既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那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杨厉心情大好,虞娜娜还一直嘱咐他要小心应对,结果他只使了小小一计,便将江不晚擒拿。 早知她如此柔弱不堪,他何必这般谨慎? 他通过神印对奉先说,“你告诉那帮龙族,本尊即刻就来。” 龙族之人得到消息,悄悄派了一龙给江不晚报信,“暮晚神尊,杨厉他即刻便会抵达西海,我先给您把这法宝去了吧?” 江不晚点头算是应答,困住她的法宝也是他们龙族的至宝,若是她等会挣脱时弄坏了,对他们龙族来说又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她现在可穷得很,着实没钱赔。 顷刻之间,杨厉已抵达西海。 他望着前来迎接他的龙众,面上笑得和善,心里却在想等解决完江不晚,等会就把你们全杀了。 想来龙族盘踞西海日久,定攒了不少宝贝。 “神尊这边请。” 江不晚在牢中听见龙族族长的声音,她闭目等着杨厉主动送上门。 杨厉隔着牢门看着被缚的江不晚,他满意大笑,“江不晚,下辈子可记着,千万别和我作对。” 他说完,在手中聚起能毁天灭地的神力向江不晚砸去,紧接着,他似是怕这样弄不死江不晚,在神力后面又紧跟了一把散着寒光的匕首直冲她的心口。 杨厉亲眼看着刚刚还虚弱不堪的江不晚转瞬使出强大的神力——如日曦刺眼的光芒炸开。 杨厉本能的侧眸,江不晚耀目的神光让他无法直视,他正欲回头问问龙族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身后连个龙影都没了。 哪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这帮龙族给骗了。 他索性一咬牙,祭出自己的本命神器,道,“我还真以为你真被龙族抓了,原来是个幌子!” “也罢,你我恩怨就在今日做个了断!” 待他了解江不晚,西海龙族一条龙也跑不了! 敢骗他就要付出骗他的代价! 杨厉刚刚扔出去的匕首在刚刚靠近江不晚时,就被造化神光堙为飞灰。 江不晚并未与他废话而是将神光收敛在一处,然后朝杨厉的方向射过去。 造化神光威力十足,乃是娲皇的至高神通。 它不止可以治愈疗伤,用以制敌也拥有着强大的力量。 杨厉在被神光照住的一瞬间,只觉自己行动艰难,道体越来越热,像是要被烤化一般。 他不由想要大骂,同样是神,凭什么江不晚的神力这般逆天?! 他调动体内的护体金光从江不晚的造化神光中挣脱出来,他手持破天戟绕至江不晚背后,准备捅她一个对穿。 杨厉所继承的神力主要有两个,护体金光和近战神通,剩下的就是当年的古神用过的神器了。 所以他没有那么多五花八门的术法,走的是拳拳到肉的体术。 不过身为神虽说他的强项是近战,但术法神通也是有的,只不过这些东西拿到江不晚面前就有些不够瞧了。 他的速度很快,江不晚还未反应过来,他的破天戟已经碰到她飞扬的衣衫。 他心中大喜,精通的术法的神或仙他们的道体一般都很脆,只要他的破天戟捅下去,江不晚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他的美好愿望落空了。 他的破天戟刚碰上江不晚的皮肤,对方神光大显。 他忙运起护体金光,以免受到对方造化神光的攻击。 但他有护体金光保护,他的破天戟可没有。 他手中的破天戟不受控制的被江不晚的造化神光吸走。 神光灭,江不晚手中握着一柄暗淡无光的破天戟。 她出言讥讽,“破天戟?如今已是破烂戟了。” “杨厉,你没了本命神器拿什么和我打?” 杨厉大怒,他当宝贝似的神器此刻在江不晚手中像个破铜烂铁。 显然,江不晚用她的造化神光损毁了他的本命神器。 他阴着脸,道,“你以为我只有这一把神器?” 杨厉说完,立在原地念念有词,他的背后出现一个巨大的光圈。 光圈内藏着数百把兵器,长的短的,圆的方的,似是一个兵器库。 “我倒要看看你的造化神光一次能吞多少?!” 他说完,数百把兵器同时向江不晚飞去,江不晚忙使出造化神光应对。 兵器在进入她的光圈内,皆变得暗淡无光,紧接着消失不见。 但杨厉背后的光圈还在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新的兵器,他这一次为了重创江不晚简直是把自己的老底都翻出来了。 江不晚小心应付着,不曾注意到其中有一柄兵器上裹着金光无视她的造化神光,直冲她的命门,待江不晚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堪堪侧了个身避开命门,利剑穿肚而过,带出一截肠子,满地的血,她的神光也暗淡了几分。 杨厉见状,大喜。 “哈哈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江不晚忍着痛,控制着神光将刚刚吸入的兵器统统还给杨厉。 漫天神兵统统砸向杨厉,纵然他有护体金光,也禁不住这么多的神器,况且还有江不晚的造化神光一直在消耗他的护体金光。 很快,他的护体金光散落,数把利刃穿过他的胸膛,他吐出一口血,看着并无大碍的江不晚,想了想,转身逃了。 待杨厉离开,江不晚方松了一口气,她瘫坐在地,杨厉毕竟是神,与他对战留下的伤口和普通伤口不同。 她试图用造化之力治愈自己肚子上的伤,但所效甚微。 看来,这伤只能慢慢将养了。 “江不晚!偿我哥哥命来!” 敖灵玉的声音由远及近,江不晚苦恼的揉了揉头,这敖灵玉还真是缠上她了。 “神尊。”向之寒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紧接着一双手搂上她的腰,他沉声说,“我带你离开这儿。” 江不晚眼神惊讶,他不是应该在岸上吗?什么下来的?! 向之寒似是看出她的疑惑,轻声解释,“在你和杨厉打架时,我不放心,就悄悄跟上来藏在暗处。” ------------ 八十七 向之寒带着江不晚快速离开西海,他声音平稳似是可靠的下属同她汇报工作。 “棱幺负责去缠住那条龙了。”向之寒说完,垂眸看了眼她腰上的伤,良久,轻声问,“神尊,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江不晚摇摇头:“不疼了。” “杨厉受的伤可比我重多了,这趟昆仑之行,他别想在爬起来给我找麻烦了。” 至于他派别人?唯有神与神可以做到互相伤害,而那些仙人暂时拿江不晚没有办法,他派再多人来,也不过是送人头而已。 况且他们能派人,江不晚的手下现在未必没有人。 向之寒则想的更远一点,神尊中明确有后代的不止杨厉一位神,还有那位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手的虞曼曼。 江不晚似是知晓向之寒在担心什么,她轻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虞曼曼是一颗还没爆的雷,但如果她来,我亦不惧。” 向之寒闷闷地说,“神尊还是先把身上的伤养好吧。” 他要变得更强,刚刚江不晚和杨厉打架时,他甚至都无法上前。 他知道,以他目前的道体若是上前一步,恐怕会顷刻化为飞灰。 倘若虞曼曼真得来了,他护不住她。 江不晚刚刚同杨厉一战,他们二人身处战场中心,察觉不到他们外泄的神力对西海造成了多大的损坏。 他当时站在海面之上,亲眼瞧见西海波涛翻涌,无数鱼类被炸出海面,多数水族南逃避难,而下面的龙宫也早已破碎的不成样子。 由于他们二人打架造成的海啸也淹没了大半周边的土地,原本从西海上岸行二百里该是一片流沙,可如今流沙变沼泽了。 今日,向之寒方明白神的威力,以及他们一举一动所造成的后果。 他几乎不敢想,来日若真要诸神大战,浮游界乃至下面的三千界会遭到怎样的浩劫。 向之寒扶着江不晚一路西行,见差不多安全了。 他从介子空间中取出一床薄被,平铺在地上。 江不晚:“出门在外不用这么多讲究。” 向之寒未答,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 他将江不晚放在薄被上,低声说,“棱幺应当一会就会追上我们。” 自从棱幺上次被杨厉抓过一次后,江不晚就在棱幺身上留下了她的印记,所以她能感受到棱幺现在并无危险,并且正向着他们的方向狂奔而来。 “神尊,你的伤。。”向之寒问,“可以治愈吗?” 江不晚摇摇头,说,“我用造化之力试过了,收效甚微,只能养着了。” 她的伤口开起来十分可怖,肚子上直接被洞穿了一个大洞,似乎能通过这个洞看清她里面身体的构造。 若是凡人,这么严重的伤早已丧命了。 向之寒闻言默默从介子空间取出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与绷带,他轻声说,“我知道这些东西可能对你无用,但我先帮你将伤口包起来,裸露在外终究不好。 ”好。”江不晚笑了下,“我相信你的医术。” 向之寒拿药的手一顿,他似乎又回到下界的清水镇。 他还是向大夫,而她。。是他的妻,也是江夫子。 他小心翼翼在伤口上敷上药用以止血,指尖下是粉嫩殷红的肉,他不是没见过比这更触目惊心的伤。 但眼前的伤比他伤在自己身上还痛。 微凉的药汁洒在伤口上,虽说效果甚微,但江不晚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她的伤口在药水的滋润下,舒爽了几分。 向之寒轻声问,“疼吗?” 江不晚垂眸,因为涂药,他的脸距离她的位置很近,她能清楚的看见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他殷红唇瓣上的褶皱。 她突然想到第一次在上界见到他时的模样,他拿着扫帚低头扫落叶,瘦得不成样子。 她突然生出几分好奇,好奇他来上界前的经历。 “向之寒,我第一次在上界见你时,你怎么瘦成那样?” “是在下界发生什么事了吗?” 向之寒包扎的手一顿,他想到他在幽冥界寻她的三年,想到他意识到他救不回她的那一霎那。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虽然江不晚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但他还是一想起,痛意从他心田而生,在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像是有人用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扎他,痛的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没什么事。”他说,“飞升的雷劫太强,我虽已飞升,但也身受重伤,所以看起来瘦弱了些。” 江不晚似有所懂的点点头,原是如此。 她正想问,他当年为何不趁着她死的时候飞升,偏要再等三年? 棱幺回来了。 他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江不晚腰间的伤,虽然大部分伤口都已被包扎,但他嗅觉敏锐,从空气中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就能判断出她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什么也没说,而是从自己的小包裹里拿出一块甜糕,“给,甜,吃了就不疼了。” 江不晚接过棱幺手中的甜膏,咬了一口,脸上溢出一抹笑意,“嗯,真甜,果然一点都不疼了。” 棱幺听完绿油油的眸子亮了几分,又要从小包裹里拿出他的私家珍藏,却被向之寒制止。 “神尊如今受伤,不能吃太多东西。” 棱幺眨了眨眼,虽然他不懂这是为什么,但他知道向之寒是大夫,在他的记忆里生病的人要看大夫,并且要听大夫的话。 所以他老老实实的把甜膏放了回去,对江不晚说,“等你好了,再吃。” “好。” 江不晚在原地休息了一会,感觉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便准备继续向昆仑的方向出发,却被向之寒和棱幺拦住。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再休息一会。” 江不晚说:“其实我身上的伤不碍事,找宝莲灯更要紧。” 向之寒却坚持不肯让,“神尊,此去昆仑谁也不知会发生何事,若因状态不好,而错过神灯,岂不是得不偿失?” 棱幺的话则简单多了,“休息。” 江不晚拗不过二人,转念一想,向之寒说得也有道理。 谁也不知道西王母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她会给她什么样的考验。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她能感受到伤口正在慢慢恢复,应仅需一夜便能恢复如初。 她道,“好吧,那我们再休息二个时辰。” ------------ 八十八 装天真无辜博晚晚喜欢 江不晚因身怀造化之力,所以哪怕她身受重伤,其恢复能力也远非常人能及。 穿肠破肚的伤一夜便能恢复如初。 而杨厉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床边正站着两位医仙为他疗伤,可他的伤压根没有好转的迹象。 他的伤是神留下的。 医仙是远远无法治愈,顶多也只能像向之寒一样,给他带来些许慰藉,让他稍微舒爽一点罢了。 “本神尊的伤什么能好?!” “这。。。” “这什么这?!快答!” 两位医仙顷刻跪下,道,“神尊大人,您的伤只能慢慢养着,以我们二人的医术,实在没有办法。” 杨厉气急,想坐起来用东西砸他们,却反而扯伤了身上的伤口,痛的倒吸一口凉气。 “厉阳,人没解决反而自己落了一身伤回来。” “与其在这发火责怪旁人,不如用用你的脑子想想对策。” 两位医仙听到此人的声音,更是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纵观整个浮游界敢这般同厉阳神尊说话的,也只有虞曼曼——衍曼神尊了。 杨厉此人,虽生得高大冷峻,但从他的名字就能知道,他性子暴戾,脾气不好。 若是旁人这般与他说话,他早发火了。 但他见是虞曼曼,没有丝毫恼怒不说,反而有几分委屈了。 “衍曼,同样是神,江不晚的神力太逆天了,而且这家伙还狡诈阴险,她联合龙族骗了我!” 虞曼曼冷冷看他一眼,道,“自己蠢,还怪旁人?” “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龙族的人怎么可能抓得住江不晚?” “我不过同我夫君外出游玩几日,你就将自己折腾成这幅鬼样?” “厉阳,你是不是睡女人,睡得脑子退化了?” 两位医仙吓得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被厉阳神尊灭口。 虞曼曼的斜睨了眼跪伏在地的二仙,道,“你们二位下去吧。” 杨厉被虞曼曼骂成这样,还是一声不吭。 他和虞曼曼同流合污多年,不知何时起,他就处在下风。 曾经他不是没有抗争过,可他很快发现和虞曼曼斗,他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论战力,虞曼曼能把他按着摩擦,论脑力,他在虞曼曼面前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没长脑子。 杨厉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同样是神,他怎么能差别的神这么多? 从前是虞曼曼,如今是江不晚,他作为神的自信心都要没了。 “你这趟出去可知江不晚是去做什么?” 杨厉摇头:“不知。我只知道她是去昆仑。” 虞曼曼:。。。 她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队友?! “昆仑?”虞曼曼在杨厉床前踱步,垂眸沉思。 昆仑自古以来是西王母的地盘,她去昆仑做什么? 虞曼曼突然想到一件遥远且不知真假的传说,她脸色一变,若真是如此。。。 “昆仑怎么了?”杨厉问,“那儿冷得要死,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奇怪的吗?” “昆仑怎么了?”虞曼曼冷笑一声,“若等江不晚顺利从昆仑回来,你我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杨厉:“这么严重?” 虞曼曼懒得和杨厉解释了,默默思考着对策。 如今江不晚不在,只能趁这段时间,打压她最近风头正盛的势力了,也该让群仙看看这浮游界究竟是谁做主。 江不晚休息一夜,次日,整装待发。 她望着眼前的一片沼泽地,开始怀疑人生。 “不对啊。”江不晚说,“我记得这儿该是一片流沙之地,什么时候变沼泽了?!” 向之寒看她一眼,道,“昨日。” 江不晚:???!!! 怎么她一来,这万年不变之地,就变了? “这难道是西王母的考验?” 棱幺咬了口甜膏,“姐姐,这是你昨日打架把海水打过来了。” 江不晚:。。。 她哈哈笑了两声,掩饰尴尬,“原来是我弄的。” 沼泽之地不好行走,稍有不慎,便会陷入其中, 但对于江不晚几人来说并不难,向之寒驾云带着他们二人。 棱幺总是会探出云头,向下面的沼泽地扔东西,然后看着他们一点点陷落。 他还从没见过沼泽地,一时之间,玩上了头。 江不晚也不管他,由他玩个够。 向之寒望着趴在云头往下扔石子的棱幺,摇摇头,一想到自己曾吃这家伙的醋,就感觉自己有点好笑,他分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棱幺将手中的东西扔完,没有东西扔了。 只能眼巴巴的瞧着,渴望的小眼神别提多可怜了。 江不晚蹲下身子从自己的介子空间找了些没用的玉石,金豆递给他。 她顺手揉了一把棱幺柔软的卷发,说,“都给你,扔着玩吧。” 向之寒的眼睛都要变得和棱幺一样绿了,什么孩子?!一把年纪还装天真无辜博晚晚喜欢。 “谢谢姐姐。” 还叫姐姐?!向之寒咬了咬牙,这么爱扔石子,你以为你是填海的精卫吗? 由于江不晚和杨厉的战争,整片流沙之地都变为沼泽。 江不晚望着脚下的地界发愁,日后若再同杨厉他们打起来,得找个没人的地方,以免伤及无辜。 三人行了将近一日的时间,总算在日落时分,远远瞧见了昆仑山的轮廓。 它直上直下,如同一个连接上空的天柱,金色的夕阳洒在山体上,形成一片夺目的金色。 江不晚:“总算到昆仑了。” 如今拦在他们面前只有一条河,可这条河的颜色甚为奇怪,它是红色的,红得发艳,红得刺眼,像是刚从人体中流出来的新鲜血液。 江不晚等人跳下云头,上前观察这条河。 这条河虽为赤红,但并无血腥之味,只是。。 江不晚后退一步,她如今已是神,可这条河所散发出的阴冷连她都有几分抵抗不住。 她回眸去瞧棱幺,许是棱幺本就是邪物的原因,所以这条河的阴冷之气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而向之寒,他虽眉头紧皱,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难道是她太弱了? 她不知道的是向之寒曾在幽冥界呆了三年,对于阴冷之气,他早已习惯了。 近日是向·华妃附身·之寒。 (本章完) ------------ 八十九 赤河。 棱幺的嗅觉极其敏锐,他闻见这条河有股奇怪的味道,和正常的河流不太一样。 “姐姐,这条河不对劲。”棱幺说,,“下面。。下面好像有很多亡魂。” 江不晚也察觉出这条河的古怪,她想了想,从棱幺手中拿过一颗她刚刚没丢完的金豆。 她将金豆放在手中,用力朝河的对面掷去,以她的力量,这枚金豆会毫无意外的扔到河对岸去。 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金豆行至河的中央,却无端的泄了力气,直直落入水中。 江不晚微眯着眼,问,“之寒,棱幺,你们刚刚看见了吗?” 棱幺:“金豆掉下去了。” 向之寒:“金豆在河中央垂直的掉下去了。” 看来他们都没有看见,只有她一人看见了。 刚刚她扔出的金豆在掠过河中央时,从河中同时伸出无数双笔直苍白的手,金豆被其中一只手抓住了。 江不晚:“我看见了很多手。” “手?”向之寒上前一步,去瞧河面,可他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他想了想,道,“刚刚棱幺不是说闻见了亡魂吗?许是亡魂的手。” 只是亡魂吗?江不晚垂眸,若只是普通的亡魂,只是碰上她的神力便会魂飞魄散,可这些亡魂瞧着却厉害得很。 这儿是西王母的道场,恐怕这条河远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容易过。 江不晚想着从介子空间取出一物交由向之寒,“之寒,此乃飘渺缠天带,乃娲皇留下的神器,我等会尝试渡河,若是我要跌入河中,记得将它抛向我。” “好。”向之寒接过飘渺缠天带,表情慎重又紧张。 幸好她这次不是一个人来,不然还真不知要如何过此河。 江不晚腾云而起,故意飞得很高,以免被那些鬼手抓住。 她的云在经过河的正中央时,突然就散了。 她跌下云头,眼看鬼手就要抓住她的脚腕,向之寒忙用力将飘渺缠天带甩向她,可带子同样在行至一半时往下落,也幸亏江不晚反应快,手足够长。 若是短一点,这带子她就够不着了。 无数鬼手攀上她的身子,将她向水下拉,他们的手冰冷入骨,在碰上江不晚时,冷意顺着肌肤钻进她的骨头,冷得她不禁打了个颤。 她本欲用神力打散这些手,可她的神力在这儿根本不起一点作用。 她明白了,这条河不止会让所有东西落下来,还会封存人的所有力量。 江不晚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一招行不通,她换一招就是。 她利落的扯下腰间的剑,用剑去劈开抓住她的手,许是剑上煞气奏效,在她的剑劈过去时,一双双鬼手松开了。 向之寒用力将江不晚向岸上拖拽,可随着江不晚的身体没入赤河的越多,她的身子也越来越沉,沉到向之寒几乎要拉不动了。 最后,还是棱幺同他一起,将江不晚向上拉。 江不晚劈开缠着她的鬼手,向之寒同棱幺也觉得水下的阻力少了很多,一鼓作气将江不晚拉了上来。 她湿透的裙摆在一脱离河面时,瞬间化为一层坚冰,冒着丝丝寒意。 江不晚忙用神力将它化开,冰化为水顺着裙摆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 她本来想着若是无法飞过去,那么便从河中游过去,可显然,这个法子也行不通。 这条赤水之河会封印他们的力量,若没有神力相护,怕是会溺毙于这赤水中。 “神尊,我们要不搭桥过去?” “搭桥?”赤河的河面并不宽,若是搭桥也不是不行。 二人皆是实干派,想到主意,便立马开始开工。 可无论他们往河里扔什么东西,都会顷刻间被赤河腐蚀。 江不晚长叹一声,昆仑山就在眼前,可他们却被一条小河拦住了去路。 棱幺用手搅动着水面,赤色的水被他搅出一个小小的漩涡,他不解地问,“姐姐,我们为什么不游过去呢?” “姐姐,不会游泳吗?” 游过去是江不晚最开始就否认的法子,河不止会封存她的神力,河内还有无数冤魂会拉扯她,不让她离开。 游过去怎么看都不可能。。 可。。若是棱幺呢? 棱幺本就是邪物,他的本源和河中的冤魂极其相像,那些冤魂应当不会攻击他。 江不晚见棱幺一直在河边玩水,但河里的鬼手却从来没对棱幺出过手。 可若是游过去,也只有棱幺一人可以过。 “棱幺,这条河,我们游不过去。” 棱幺想了想,说,“既然你们游不过去,我背你们过去。” 江不晚沉吟片刻,拒绝了棱幺的提议,这样危险系数太高了。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际,迎面竟冲出两只神态各异的异兽,一前一后,前者身型似虎,却有九首皆为人面,后者身型似狗,腰细身长,脚下生火。 前者体型幼态,看样子还是一头幼兽。 江不晚瞅了半天,总算从记忆中找出这两头兽的资料。 她来之前在关于昆仑的典籍上看过,前者名为开明乃是神兽,后者名为祸斗乃是象征不吉的妖兽。 祸斗高昂起头,大嘴一张冲前面的开明吐出一串火焰,开明为躲避火焰,掉落赤河之中。 江不晚暗叫一声不好,这开明兽怕是凶多吉少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开明兽竟从赤河中探出头来,用九个头冲对面的祸斗吐舌头,做鬼脸。 祸斗气急,但似乎又顾忌这条河,它上前几步,站在河岸,冲他喷火。 开明被吓了一跳,连忙又闷回水里,然后横过赤河,上了岸,站在江不晚他们这边。 她看着开明冲对岸的祸斗大叫,似是在挑衅。 祸斗恼的在对面喷出连片的火焰却始终过不了赤河伤不到开明。 江不晚心下惊奇,同是昆仑异兽,开明兽竟能平安渡过这条诡异至极的河。 开明似乎注意到江不晚等人。 九个脑袋一起转过来盯着她,江不晚虽心知开明乃象征吉瑞的神兽,勇猛但绝不残暴,但被九个脑袋同时盯着还是会觉得压力不小。 (本章完) ------------ 九十 开明。 “你是何人?” “何人擅闯昆仑?” “吾乃开明,替西王母镇守此地。” “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江不晚听得头疼,九个脑袋同时说话让她脑子嗡嗡的,也不知道西王母每天听开明兽说话,头疼不疼。 “我是江不晚,乃新晋的神,亦是娲皇神力的传人。”江不晚说,“我来此地,是有要事求见西王母,请行个方便?” “神?”开明兽九个脑袋露出丝丝疑惑和怀疑,他上前嗅江不晚身上的气息。 “确实是神的气息。”开明兽退后一步,西王母虽隐入昆仑,但若有神求见,他作为守山神兽,也不好过于为难,除非是西王母吩咐下来的。 “你见西王母做什么?”开明出声询问。 江不晚道,“实有要事相求,此事关乎天下苍生,请你代为转达。” 其实,江不晚怀疑西王母已经知道她来了。 “既然如此,你跟我来吧。”开明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脚步,刚刚肃穆骇人的神色消失不见,脸上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涩。 “那。。那个,你既是神,想必打得过对面那头祸斗吧?” 江不晚抬眸看去,道,“有我在,它伤不了你。” 开明瞬间放心了,它顿了顿,似乎又觉自己刚刚的样子有损开明神兽的威严,所以又出声解释为自己找回面子。 “我。。我才不是怕它呢!” “我只是现在年龄尚幼,无法抵抗它的妖火,等我长大,它才不是我的对手!” 对于开明的这番话,江不晚是信的。 它毕竟是替西王母镇守昆仑的神兽,战斗力还是有的。 江不晚移开话题,问道,“这条河该怎么过?” “放心吧。”开明兽得意洋洋的说,“你们等会坐到我背上,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江不晚默默看着开明兽的背,它现在的样子实在很小,还不及江不晚的大腿,它真的能驼他们吗? 开明似乎也看出江不晚怀疑的小眼神,它甩甩头,说,“我可不是只有这么小。” 它话音刚落,体型开始逐渐变大,足有二层房屋那么高,只是其中一条腿,就抵两个江不晚了。 它的样子虽然变大了,但声音依旧稚嫩,“上来吧。” 江不晚闻言,飞上开明兽的背,向之寒和棱幺也紧随其后。 对面的祸斗见开明兽变大了,想了想也正准备变大,但它的目光扫过开明背上的江不晚后,黝黑的鼻头动了动,然后果断的转身逃了。 开明兽哈哈大笑,嘲讽道,“胆小的狗!” 江不晚坐在开明兽的背上,低头看身下的赤河,原本会从河底伸出的手,此刻却安安静静,仿佛这条河只是一条普通的河。 江不晚倒也没有觉得自己很差,还不如一头兽。 她虽是神,但也不是完全无敌。 世界万物相生相克,没有谁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她虽然过不了此河,但若是和开明兽打一架,十个开明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开明,你知道西王母在哪吗?” 开明看向远方的昆仑山,道,“西王母在昆仑山的天池修行呢。” “我把你送到昆仑山脚下,你等会自己上去,我可不敢打扰在修行的西王母大人。” “好。”江不晚谢道,“多谢。” 开明兽在陆地上奔跑的速度很快,江不晚等人很快就到了昆仑山脚下,他们与开明兽告别后,开始朝昆仑山山顶出发。 他们行至山中腰的位置,冷风袭来,周边的空气变得寒冷,片片雪花从山顶落下。 越往上走,越冷。 眼见,就要抵达昆仑山顶的天池,江不晚突然收到曲尽河的消息。 “晚晚,不好了!杨厉他们趁你不在,对我们聚集起来的仙众下手了!” “事到如今,已经失踪数十位,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也有数十位,再这样下去,我们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仙众都要被毁于一旦了!” 江不晚向前的步伐停了下来,她虽有预料厉阳可能会对她的人动手,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的伤难道都好了不成? 江不晚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天池,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就能见到西王母,拿到宝莲灯了。 ”晚晚,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仙与神对上,毫无疑问不会是神的对手。 她记得神殿明明有规定,身为神明不能无故对普通仙众出手,显然这条规定对厉阳等人就是一条无用的摆设。 她想了想,对曲尽河说道,”你迅速将众仙暂时移至我的神宫。我不在,神宫只有得到我或神侍的邀请方得进入,否则不得入内,包括杨厉人。” “可。。你的神宫也在神殿之中,若是大规模的迁移定会引起厉阳的察觉,他会守在神殿门口,不让我等进去。” 说不好。。说不好还会来个守株待兔,将他们一网打尽。 “去找良玉神尊。”江不晚回想起那位温柔且神秘的神,“他会帮你们。” “好。” 江不晚在挂断传音前,又嘱咐道,“若是情况还是得不到控制,你再告知我,我马上回来。” 毕竟宝莲灯会永远在这儿,但仙众的命没了,是真的没了。 向之寒看出江不晚心中有事,低声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江不晚摇摇头,没打算说,毕竟说出来对于战局没有丝毫的帮助不提,还会影响他们二人现在的心态。 “没事,我们快点上去吧。” 朝瑰:“尽河,晚晚怎么说?” 曲尽河:“晚晚让我们去找良玉神尊。” “良玉?他会帮我们吗?” 良玉虽是古神,但却一直闭门不出,而且也从没听晚晚提过和良玉关系好的话。 “晚晚既然这么说,我们试试看吧。” 他们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我家神尊命我前来接应你们。” “你家神尊是哪位神尊?”曲尽河走出殿门就瞧见一位仙子青纱覆面,但露在外面的眼睛生的极美。 “良玉神尊。” 曲尽河同朝瑰面面相觑,江不晚刚同他们提了良玉,没想到下一秒良玉就来迎接他们了。 (本章完) ------------ 九十一 刑罚之神 “良玉!你当真要与我作对?”杨厉怒目而视,他们原本打算趁江不晚不在,将她手下的仙众一网打尽,结果一个不留神,良玉竟在他的眼皮底下把江不晚的仙众都转移至江不晚的神宫了。 要知道他们进了神宫,杨厉再想动手,那真是难如青天了。 良玉神色清淡,答,“不是我要与你作对,而是你残害众仙之事,天神公愤。” “厉阳,浮游界不是你的后花园,仙众也不是任你宰割的牛羊。” 杨厉冷笑,“良玉,你好好在自己的神宫下你的棋就是,何必多管闲事?看你的样子,你是铁了心要和江不晚站一边了?” 良玉依旧不动如松,“有我在,你休想再伤一仙。” “好,好,好。”杨厉道,“那我们今日就来比试比试!” 真是奇了怪了!一直龟缩在神殿的良玉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突然逞起英雄来! “不要!”池枣枣突然冲出来,“厉阳哥哥,良。。良玉,你。。你们为什么也要打?” “枣枣!”杨厉神色不快,“你让开。” 池枣枣回眸去看良玉,她多么希望他能回心转意,看她一眼。 可他的眼神无风亦无月,没有半分对她的情意。 池枣枣咬唇,问道,“良玉,你。。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一直都清楚良玉的打算,但良玉所坚持的理念在这情欲横流的浮游界宛若一个笑话。 神殿五神,只有他一人坚定的走着他的道路,哪怕他的路是和众神完全不同,哪怕他被当成异类,他也从不同流合污,甘愿苦守神宫,闭门不出。 她以为他总有一天会放弃,会妥协,会接受她。 但她低估了良玉的坚持。 他见到和他拥有相同理念的江不晚一定很开心吧,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而且江不晚比他勇敢得多,在她还不是神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悄悄的为未来积攒力量了。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一个江不晚,他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江不晚的心血毁于一旦。 “枣枣,我知道你对我的情意。”良玉平静地说,“但我说过,仙神不得动情,我此生心如木石,再不动摇。” 浮游界因情爱二字,做的孽还少吗? 池枣枣望着良玉的脸,对于他的回答,并未意外,她早就知道良玉是什么样的人。 她突然想到,她之前偶然遇见的一位小仙子,她明朗且心善,在人人懈职备懒的浮游界,只有她每日做的勤勤恳恳。 她说,若是她的工作出了纰漏,那么下界会有大麻烦。 到时不知会死多少人。 池枣枣望着她,突然回想起她在初入修行之门时,领她入门的师姐,也是像她一样明朗心善且负责。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往事了。 后来,她再去找,却听说她失踪了。 杨厉听见良玉的回答,满眼的得意,他劝道,“枣枣,你听见了吧?这种无情无义的神,你还帮他做什么?站到厉阳哥哥这边来。” 杨厉:“天下男人多得事,除了他良玉,难道就没别人了吗?” 她是不是也被杨厉杀了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从前的坚持都错了。 她为了苦等一个早有结论的答案,把自己变成一个眼虽明,心却瞎的人。 她抬眸,仔仔细细的看良玉的脸,这是她最后一次认真看他了。 自此以后,既然注定做不了他的伴侣,那么做他的同盟也是极好的。 “杨厉。”池枣枣转身,指着神殿内的神碑,道,“神殿有规定,神不得无故残杀仙众。” “杨厉,我若是将你之罪行禀于天道,你说是否会降下神罚呢?” 神虽不受天帝管制,又是天地间最强的存在,但他们也不是全无束缚。 神殿深处有一神碑,上面刻有关于约束神的规定,只有寥寥数条,比起仙要自由很多。 在远古时期,众神中一位惩戒之神,他负责观察监督众神的行为,若是有神违反神规,会由他禀于天道,并借此降下神罚。 但天道自上次强改天条后,元气大伤,他已经很难控制这般疯狂的神和仙了。 而池枣枣她所继承的神力便是远古的那位惩戒之神,她有权禀于天道,哪怕如今天道虚弱,但她身为惩戒之神,还可以借来神罚惩戒于他。 杨厉面色一变,想起池枣枣惩戒之神的身份,虽然谁也没有见过池枣枣出手,而且如今天道虚弱,这神罚估计也没什么威力。 但杨厉上次已经吃过一次轻敌的亏了。 他现在想起来身上还疼呢。 所以这一次,他慎重的多。 他冷哼一声,“池枣枣,枉我同虞曼曼一直偏疼于你,你竟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杨厉说完,转身离开。 池枣枣想开以后,整个人仿佛顿悟一般,从前看不清的事都看得清楚了。 杨厉和虞曼曼哪里是偏疼她? 分明是知晓她继承惩戒之神的神力后,自知自己品行不端,恐池枣枣会对他们降下神罚。 方会对她热情相待,精心相护。 池枣枣回眸恰巧撞进良玉的视线,她虽然在刚刚那一刻,已经决定放下,但一时间对上他欣赏的神情,还是有几分欣喜和害羞。 良玉移开视线,轻声道,“枣枣,你做得很好。” 池枣枣沉吟良久,道,“我也不知能撑多久。” 她抬眸,掌心出现一道神罚天雷,说,“如今天道势弱,我的神罚也没什么太大的威力,至少对于杨厉和虞曼曼来说,不足为惧。” “她们一时不知我实力会投鼠忌器,可若是回过劲来,定然会更加疯狂。” 她的神力说到底是可以连通并且借助天道之力而已,某种程度上来说,天道强,她则强,天道弱,她则弱。 良玉看向昆仑山的方向,“如今只能待暮晚神尊携宝莲灯回来了。” 池枣枣垂眸,“待她回来,浮游界怕是免不了一场大战。” 良玉闻言,回想上一次改天条时的惨状,当时不知死了多少仙神,就连下界一时间也是天灾人祸,妖魔横行。 可变革,哪有不流血的呢? 不变,等着它毒疮满身,一步一步走向毁灭吗? (本章完) ------------ 九十二 西王母 开明兽告诉她们,西王母在昆仑山顶的天池中修行。 可当她们上来后发现昆仑山顶有数个大大小小的天池,若是一个一个的找,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江不晚想了想,只得用神力将她的声音传遍昆仑山的每一个角落。 “西王母,晚辈江不晚有要事前来拜见。” 江不晚连说了三四遍,天池忽而开满不知名的花儿,并且快速长大从绿色的枝叶上脱落,花朵从各处汇聚在一起,连成一条条线朝江不晚的方向涌来。 向之寒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异动,生怕这些花儿有什么古怪。 “不用怕。”江不晚轻声说,“这应是西王母的召唤。” 她话音刚落,花儿们汇成一艘漂亮的小花船,载上江不晚三人。 三人坐在花船中,两侧是飞速后退的风景。 棱幺好奇的探出头看着两边的景色,他看了会又低头用手指去摸汇聚在一起的花瓣。 “这艘花船应是要带我们去见西王母。”江不晚说。 花船载着她们沉入池底,不过他们身上的衣物却并没有被池水染湿。 花船在入水的一霎那,自动将水隔绝在外,她们坐的位置和在陆地上时一模一样,并没有受到水流的侵扰。 棱幺抬眸,伸出手指去触碰头顶的水,池水被他划开两道,但却没有下坠的趋势,像是被某种东西隔绝了。 花船穿过黝黑的池底,然后又飞出水面,他们来到了一座山洞。 花船将他们放在陆地上后,又散成花瓣,消失在水中。 江不晚转身,他们面前是一个很长的台阶,一层又一层,不见顶。 西王母应该就在这台阶之上了。 江不晚带着他们二人开始攀爬台阶,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忽亮,和暖的金光从头顶洒下,同时伴有空灵的声音。 “暮晚,你找本座何事?” 江不晚抬头,高台之上,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高坐莲台,她垂首看她,眼中无喜亦无悲。 江不晚弯腰对她行礼,她态度虔诚且尊敬,“晚辈江不晚见过西王母。” 向之寒紧跟着江不晚的动作,向西王母行礼,“小仙向之寒见过西王母。” 棱幺本不想做,但向之寒轻轻拽了他一下,他想到江不晚刚刚都行礼了,便学着他们的样子,说,“棱幺见过西王母。” 只不过他的动作有点不伦不类。 西王母是古神,所以也并未同棱幺计较。 她看着阶下三人,良久,笑出声来,“有意思,一神一仙一邪物。” 她说完,一双威严且慈祥的美目看向棱幺,“你这邪物竟还身负混沌之气,可真是天大的造化啊。难道能以邪物之身到我的面前。” 棱幺虽是邪物,但因他身怀混沌之气,所以同一般的邪物不同。 棱幺听不懂西王母说什么,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江不晚。 江不晚按下他的手,拍了拍算是安抚,她对西王母说,“他是我的弟弟。” “弟弟?”西王母笑了下,道,“你们二人的感情倒是好。” 一直被忽视的向之寒,眼睛看向二人交握的手。 他袖袍下的手都要被自己掐烂了,但他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模样。 其实,这一路上,向之寒亲眼目睹了江不晚有多么宠溺棱幺。 他虽明白,江不晚确实是把棱幺当做弟弟看待,可。。可棱幺呢? 他低头,嘴角划过一抹苦涩的笑,哪怕江不晚同棱幺真有什么,以他现在的立场,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什么都做不了。 “西王母,我如今前来是为求一物。” “求物?”西王母眯了眯眼,“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找我求过东西了。” “你想要什么?” 江不晚:“求西王母将娲皇遗留的神器宝莲灯交付于我。” 西王母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起来,她的声音虽然和刚才并无不同,但无端让人感到心生畏惧。 “你要宝莲灯做什么?” 江不晚如实答道,“实不相瞒,小神晋神时恰巧继承了娲皇的神力。” 西王母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娲皇的神力竟然选择了你。” “不过。。”西王母话锋一转,“小辈,你应从娲皇那儿继承了不少神器吧?贪心可不好。” 江不晚:“晚辈求宝莲灯绝不是为自己贪心,晚辈是为改天条。” “改天条?!”西王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刚刚还和暖的地方瞬间变得森冷无比,她脚下的石块都凝结成了冰,“荒谬,你们当天条是什么?!说改就改?!” 显然改天条三个字触及到西王母不好的回忆。 她尖着声音,大吼,“滚!看在女娲的份上我不动你!” “若是再不滚,莫要怪我无情!” 江不晚脚下纹丝未动,她若现在走了,浮游界怎么办?下界的三千界又该怎么办? 难道任由他们蚕食下界的资源,抢夺他人灵根吗? 谁知道他们还会为了自己的后代做到什么地步?! 江不晚陡然跪下,她在初见西王母时未跪。 她如今是神,与西王母同级暂且不论。 神立于世间是最强大的存在,而他们也是最骄傲的存在。 他们生来将万物踩在脚下,他们可以任意创世再毁灭。 他们生来不会向任何东西低头,更遑论下跪了。 西王母也被她这一跪惊到,眼中恢复了些许清明。 顿了顿,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不晚声音坚定,“西王母,我犹记得你曾说过神仙动情,三界不宁。” “可当时无人信您说的话,逼得您倒行逆施,更改天条地规。自此神仙可以自由恋爱,他们任意同神,仙,妖,人,鬼,魔,兽,生下后代。” “一代又一代,如今整个浮游界都被他们生下的子子孙孙所占据,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利,将下界飞升的通道堵死,又为了让自己没有灵根的孩子也能修炼,又残忍的夺走别人的灵根。” “这都情欲二字惹的祸,生为仙神本该心如木石,将自己的爱无差别的洒向众生,而不是偏于一人。” ------------ 九十三 昆仑镜 西王母垂眸望着跪在阶下的江不晚,她依稀记得曾经也有人像她这样跪在她面前,但求的却是成全她那飘渺虚幻的爱情。 西王母忽然笑了。 她说,“我是对的。” 她想起当年铺天盖地的仙神指责她冷血无情,指责她天条不合理,质问她仙神为何不能动情。 成了仙为何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你若想追求幸福,成什么仙啊? 下界做妖怪不好吗?可你们又舍不得那一身仙骨和凡人的供奉。 一边享着无边好处却不肯付出相应的代价,张口闭口说自己可怜,说天条压抑冷漠,思慕凡尘。 江不晚附和道,“您是对的。” 显然,当年的事给西王母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她也还没走出。 西王母又重新平静下来,恢复成肃穆且慈爱的模样:“你想用宝莲灯更改天条?“ 江不晚答得肯定,“是。” 西王母:“你虽继承了女娲神力,但是宝莲灯必须拥有仁慈之心方能驱使。” “你若想得到它,必须向神灯证明你的仁慈。” 江不晚问道:“我该如何证明?” 她话音刚落,西王母抬手一挥,一面巨大的镜子出现在他们面前,镜面光滑如银,镜子的边缘雕刻着繁复古朴的花纹。 “此乃昆仑镜。”西王母说,“你可入此镜接受一场考验,一入镜中,你们的神力会自动消散化为普通凡人,就连记忆也会不同。” “你不记得你是谁,如果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仍能坚守本心,作出正确的抉择,宝莲灯自会出现。” “我入。” “对了,提醒你一句,你经历的一切虽为幻境,但并不代表着绝对的安全。” 江不晚眼神坚定,“只要能拿到宝莲灯,更改天条地归,死亦无悔。” 西王母眼神平静,“你去吧。” 江不晚还未动,右手被一人拽住,“姐姐,我陪你一起去。” “你去哪,我去哪。” 江不晚:“你留在这儿等我就行。” 棱幺拒绝得很果断:“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他听见奇怪的女人说,这里面会有危险,他当然要一起跟着去。 江不晚见棱幺神色坚定,抬眸看向西王母,西王母淡声道,“他可以跟着你,但经受考验的只有你一人。” 江不晚见西王母同意,便对棱幺说,“你想好了?你进去也不一定认得我。” “想好了。”棱幺说的毫不犹豫。 向之寒见状也想同江不晚一起进去,却被西王母叫住。 “你是刚飞升的小仙吧?” 向之寒一愣,不明白西王母为何会问他这句话,但还是老实作答。 “正是。” “哪怕有了宝莲灯,改天条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们二位,一位是神,一位身负混沌之气,你呢?” 西王母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了,他们都实力不俗,而他。。 在三人中是最弱的一个。 他自幼天资绝伦,于修行一事亦是勤勉有加,走在众人之前。 他在下界时,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是最弱的一个。 “他们入昆仑镜接受考验,你就留在我座下修行吧。”西王母说,“我保证会让你的实力突飞猛进。” 也许在西王母的内心深处,她亦希望,江不晚能成功更改如今荒诞的天条,拨乱反正。 所以,方会提出帮向之寒提升实力,也算是她为江不晚添的一份助力。 向之寒心中纠结,若是从前的自己,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留在西王母身边修炼。 可现在的他。。 向之寒抬眸看向江不晚,她冲他盈盈一笑,道,“之寒,你就留在这儿吧。” “多好的机会啊,等你实力大涨,我们回去你就可以帮我了。” 帮她吗? 向之寒想到上一次江不晚和杨厉打架时,他不能上前的无能,以及她一身伤痕靠在他怀里,他却无力的颓然。 “好。”向之寒说,“我留下来。” 向之寒看着江不晚同棱幺二人一起步入昆仑镜的背影,他并没有看很久,而是转头看向西王母,拱手道,“请王母教我。” 他没时间浪费,也没有时间伤春悲秋,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实力。 昆仑镜内。 江晚在一个小木屋内清醒,这间小木屋虽简朴但干净整洁,而窗前的小桌上摆着一本没看完的医书。 她是宁月寨的小医女,她的母亲亦是医女。 可母亲在一年前过世了,留下江晚和她弟弟江棱二人。 江晚自幼好读医术,立志成为像母亲一样救死扶伤的医女,所以她自然而然的继承了母亲医女的职业。 而她的弟弟江棱自幼活泼好动,但看见书就头疼,所以直至现在也只是勉强认识几个字,村里顽皮的小孩都说他脑子不好。 他虽然在读书方面弱了点,打猎却是一把好手,几乎日日能从附近的山上猎到猎物,或是卖或是留着自吃,补贴家用。 “江晚!江晚!江晚你在家吗?!” 门外传来李婶子声若洪钟的叫喊声,听这声音不像是来找她看病。 江晚穿好衣服,推门而出,问,“李婶子,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李婶把身后的儿子揪了出来,怒道,“你看你弟弟江棱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 “我告诉你,你虽然是寨里的医女,我们大家平日里也敬着你。” “但你弟弟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可没这么容易就算了。” 江晚看过去,李婶儿子的脸上却是有不少淤青,衣服也像是在地上滚了一圈似的。 但她并没有即刻认定是弟弟的错,而是道,“李婶,我先给他抹点药吧。但我弟弟绝不可能无故打人,想必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李婶讥讽道,“谁不知道你弟弟是出了名的脑子不好,他那样的人又一身蛮力,打人可太正常了。” 江晚也有几分恼了。 “胡说,我弟弟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不是?!寨里的人都看着呢。”李婶不依不饶,“你弟弟把我儿子伤成这样就得赔!要我说,他这样的人搁在以前就该老老实实的锁起来,干嘛放出来祸害人!” (本章完) ------------ 九十四 弟弟。 李婶的嘴一张一合,江晚气急,红着眼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坡上冲下来,头直直的撞在李婶的后腰。 李婶子被撞地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哀嚎,围观的寨民们忙把李婶子扶起来。 一位漂亮的少年站在李婶身后大吼,“不准你欺负我姐姐。” 李婶子被人扶起来,指着江晚说,“江晚,这下你看见了吧?我这身子骨可禁不起他这一撞,哎呦喂,我的腰哎。” 李婶子开始在江晚门前撒起泼来。 江棱气呼呼还要上前。 ”江棱!“ 江棱回首,漂亮的眸子看向她,“姐姐,怎么了?” 江晚知道江棱都是为了保护她,但他这般莽撞,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遭。 “江棱,你过来。” 江棱闻言,不开心的瞪了眼还在哀嚎的李婶,然后慢吞吞的走向江晚。 李婶子被江棱的眼神吓得顿了下。 她知道江家女脾气好,但这小子可就不一样了,他是真动手啊。 所以她今日特意挑了江棱上山打猎的时候过来,为的就是来讹点东西。 寨子里的人谁不知道江家虽只剩了这对姐弟,但他们的家底可不少呢! 姐姐行医治人,收了寨子里不少东西,而弟弟虽说不太聪明,但人家是真能干啊。 猎物成批成批的往家带呢。 江棱也乖觉,他揪着江晚的衣摆,低声撒娇,“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随便打人。。撞人了。“ 虽然他嘴上认错,但心里却并不觉得错。 他打他们是他们该打,谁让他们总是欺负姐姐。 江晚看着江棱亮晶晶的眸子,也不忍心苛责于他。 她轻叹一声,看向对面的李婶子,道,“李婶子,这样吧。你们身上的伤我帮你们治,不收你们一分钱,至于补偿。” 江晚想到这几日她收的诊金,都是寨民们送来的鸡蛋以及白米,“我在给您一篮老鸡蛋和一袋白米,您拿回去补补身子怎么样?” 李婶子心里开心极了。 她就知道这江家富裕,随便一出手就又是鸡蛋又是白米的。 寨子里谁家有她家过得好? 李婶子扶着腰,哀嚎,“哎呀,我估计我这骨头也坏了,得喝点龙骨汤和猪蹄补补呢。” 她昨天可是听说了,江棱打了一只很肥硕的野猪呢! 虽说一半卖出去了,但她家肯定还剩得有。 江晚一听就知道李婶子想要做什么了。 她拿出本来今晚准备吃掉的猪蹄和猪骨递给李婶,道,“李婶,你拿回去补补身子吧。” 李婶喜笑颜开,哪还有一点伤的样子。 人群中忽然有人吐了一口,大骂,”李秀莲,你可真不要脸啊!” “讹人家江家姐弟那么多东西,你那腰上别不是镶金了吧?” “去去去!”李婶子摆着手驱逐他们,道,“什么叫讹?我这是受伤了!你们没看见吗?” “切,要点脸吧。” “你这么欺负江家女,你家日后是没人生病了?” 江晚看着维护她的乡亲们,一时有点感动。 这是生她养她的小寨子,虽然有个别爱撒泼,胡搅蛮缠的寨民,但也有心地朴实之人。 江晚见双方吵得不可开交,忙出言制止,“各位,别吵了。” “无论怎么说,是江棱动手在先。” 江晚说完,对着帮她说话的寨民盈盈一拜,道,“谢谢你们愿意维护我。” 正主都开口了,其他人见状也不好再吵。 李婶子抱着东西,满意的回去了。 众人四散离去,邻家一直对她不错的张奶奶拉着她的手,对她说,“晚晚啊,那李婶是寨子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又赖泼,她刚刚是故意讹你呢。” “你这丫头也太老实了点。” 江晚柔柔一笑,道,“日后我离她远点就是。” 江晚同张奶奶告别后,转身看向去默默劈柴的江棱,她想了想,对江棱说,“江棱,日后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能打人,听见了吗?” “欺负姐姐也不行吗?”江棱疑惑地问,“可是娘去世时让我好好保护姐姐。” 江晚想了想,说,“这样吧,下次我让你动手的时候再动手,好吗?” 江棱想了想,同意了。 姐弟二人吃过饭后,江晚坐在小院中继续看她昨日没看完的医书,江棱则帮她处理一部分药材。 她看了一会,突然放下书,看向不远处层层叠叠的山脉。 转瞬之间,她突然生出一种不真实之感,好似这个世界是假的,而她也不是所谓的江晚。 可她不是江晚又是谁呢? 她自小在寨子里长大,熟悉这里的每一草每一木,知道寨子里的每一个人,甚至。。甚至连寨子里新诞生的婴孩都是她去接生。 她笑着摇摇头,她这是怎么了?竟想些没用的。 自从上次李婶子成功从她这儿讹到东西后,上门来找她的人突然变多了。 今日是找她借几样东西,但是不还,明日又说她在山上采的药材是她家地里的,让她给钱。 当然,她们都是趁着江棱不在的时候来。 是掐准了江晚脾气好。 江晚给了,她也并未同江棱提,在她看来只要不是很过分的事,都能容忍。 她也不想与寨民们起争执。 江晚这日刚从山上采完草药,她在路过一个小斜坡时,瞧见一位男孩跌在坡下的水渠,渠水从他头下经过都变成了鲜艳的红。 江晚倒吸一口凉气,急忙上前把晕倒的孩子扶了起来了,她伸手探了下鼻息,幸亏还有气。 他最严重的伤口就在脑后,江晚连忙找来止血的草药帮他上药,又扯下身上的一截衣服当作绷带缠在他的脑后。 只要能止住血,孩子的命也算救回来了。 江晚用随身的手绢沾了水擦拭孩子脏兮兮的小脸,露出他原本的模样。 原来是村东头李大牛家的孩子,李大牛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平时宠得和什么似的。 若是这孩子死了,李大牛和他婆娘恐怕眼睛都能哭瞎。 江晚把孩子抱起,朝村东头的方向走,准备把孩子送回家去。 因为镜子里女主的记忆和经历全然不同,所以性格也会和原本的江不晚有所不同。 ------------ 九十五 李小宝之死。 正午时分,日头毒辣得很,晒得江晚有点晕。 她今天上山采药前,因为走得急,忘记吃饭,本想想得是挖完药材就回去吃。 结果,她一上山,采了一上午的药。 如今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甩了甩头,将怀里的孩子护好,脚下加快了步子,想着把孩子送回去后,她好回家吃饭。 路上,有不少在田间干活的寨民们看见她抱着一位孩子,纷纷出言询问。 “江晚,那不是李大牛家的孩子吗?怎么你抱着呢?娃咋了?” 江晚简单的给她们说了下事情的经过,许是有寨民从她这儿得了消息,跑去通知了孩子的父母。 不一会,孩子的娘冯水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了。 “哎呀,我的宝儿啊!” “这是怎么了?” 江晚松了口气,把孩子还给冯水,道,“我是在山坡下的水渠里发现他的,脑袋摔了个洞,估计是贪玩自己摔倒了。” “我处理过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需要回家静养着。” 冯水接过孩子,对江晚连声道歉,“江大夫,太谢谢您了!” “若不是您,我这孩子。。”冯水说到这,眼眶红了,“以后您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江晚道,“这是我该做的,路过的哪怕不是我,换成任何一位寨民也不会见死不救。” 冯水又是对着江晚千恩万谢,然后在江晚的建议下,赶忙抱着孩子回去休息了。 晚间,江棱打猎回来了。 姐弟在饭桌上吃饭时,江晚顺口把她上午救李家小子李小宝的事给江棱说了。 江棱听完,冷不丁的冒出一句,“李小宝好了,估计又要挨打了。” 江晚:“不会吧?李大牛他们看起来都很宠爱小宝啊。” 江棱也是十分困惑的样子,“对啊,很爱他。为什么又要打他呢?” 李大牛家住在寨子东边,而江晚的家在寨子南边,所以两家相隔甚远。 江晚也没听过关于李大牛打孩子传闻,不过每逢李小宝有点小痛小灾的,他的家人就会急急忙忙的把他送过来,对李小宝关怀备至和紧张的样子,看起来是很爱他的。 江晚问道,“江棱,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小宝给我说的。”江棱边吃边说,“李小宝说他的父母对他很严格,总是逼他做他不喜欢的事,如果做不好就会用小条打他。” “李小宝还问我,他的爹爹娘亲是不是爱他?不然为什么总是打他?还说姐姐你从来不打我。” 江晚一时难以回答这个问题,只说,“许是他的爹娘对他的期望太高了。” 江棱眨眨眼,显然不能理解江晚的回答,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期望要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在他的世界里,他爱姐姐,他只会保护姐姐,永远也不会打她。 次日,江棱起了个大早,处理昨日从山上打下来的野鹿,鹿角等一部分可以留下来卖钱,剩下存一部分,吃一部分。 他连着上山打了几日的猎了,准备休息休息。 江晚从睡梦中起来,穿好衣服准备给她和江棱做早餐。 她刚把米下进锅里,外面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哭喊声,听着像是有人死了。 江晚探头去瞧,远远的就瞧见乡间的小路上,涌着一群人,为首的是丧如考妣的冯水和悲痛又愤怒的李大牛。 江晚暗道一声不好,糟了,难道是李小宝出事了? 不应该啊,她昨日给那孩子包过了,虽然流了点血,但因救助及时,并无大碍。 怎会死呢? 李大牛怒气冲冲的一脚踹开江家小院的木门,道,“江晚!你还我儿子命来。” 李大牛没看见江晚倒是一眼瞅见在院中解鹿的江棱,这小子手里拿着把大刀,上面还沾满了鲜红的鹿血。 李大牛被江棱的眼神盯的有些发怵,他知道江棱打猎是把好手,拳脚功夫也差不了。 他咽了咽口水,默默给自己打气,不怕,他今天带了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一个毛头小子?! “你姐呢?”李大牛故意恶狠狠地说。 江棱:“你找我姐做什么?” 江晚在厨房看见这一幕人都要吓傻了,倒不是害怕李大牛他们,而是担心她的弟弟。 幸好,她弟弟应是听进了那一日她同他说的话,虽然一直瞪着李大牛他们,但并没有对他们出手。 “你们要做什么?”江晚从厨房里冲出来,将江棱护在身后。 “我儿子死了!”李大牛说。 “李小宝?!”江晚惊得声音都抬高了,“怎么可能?” 明明昨日李小宝还好好的。 “还能有假?!”李大牛拍了拍身后的罐子,说,“我儿子的尸骨还在这儿呢!” 在他们寨子,没有成年的孩子死去是不允许下葬的,只会将他们装进一个罐子里然后丢进河里。 “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江晚!你偿我儿子的命来!” 不可能啊,她昨日把李小宝交给冯水的时候,孩子还好好的呢。 江晚看向冯水,道,“冯大娘,我昨日把小宝交给你的时候,你看见了吧?他当时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若是昨晚突然伤情恶化,你们该把小宝送过来的。” 冯水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是张张嘴要说话,却被李大牛的肥硕的身躯挡住。 “你还狡辩?!我家小宝就是被你这样的庸医害死的!” “你赔我家小宝的命来!” 江晚眉头紧皱,小宝的伤她看了,不可能因为脑后的伤死去,难道在昨夜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江晚抬眸,问道,“可以让我看看小宝的尸体吗?” 李大牛勃然大怒,上前一把将江晚推倒,大喊,“你害了我家小宝的命,还要看尸?!你是想让我家小宝永不超生吗?!江晚!你好毒的心!” “姐姐!”江棱忙上前扶住江晚,以免她摔倒,“你没事吧?”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平日都受过江晚的照拂,也深知江晚的品性和医术,有人出声为江晚说话,“李大牛你也太过分了吧。无论怎么样,江晚一个小姑娘,你怎么能动手!” ------------ 九十六 二百两。 李大牛转头看向说话的寨民,一夜没睡的他眼珠子通红,他满脸煞气,阴狠地说,“少管闲事!” 那人被李大牛的模样吓得缄口不言,其余人看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李大牛是村里的屠户,本就满身煞气,如今凶恶起来,更是骇人。 江棱一只手扶着江晚,一只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刀,与李大牛对峙。 这座寨子大部分的寨民都为李家人,他们之间都沾亲带故,而江家则是后来的外来户。 江晚望着越来越多寨民,以及李大牛身后比较亲近的李家人。 今日此事恐怕不能善了,江棱虽武艺高强,但他终究只有一个人,若是硬碰硬,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 江晚握住江棱的手,示意他千万不要冲动。 她抬眸问道,“小宝昨日的伤我是处理妥当了,你若说是我害死了你儿子,我绝不会认,你又不准我检查小宝的尸体,难道小宝的死是另有隐情吗?” “你若是执意诬陷,我只能报官处理了。” 江晚话音刚落,身后就有寨民大喊,“寨长来啦!寨长来啦!” 寨长是这座寨子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他有权处置寨子里的每一个人,纵然是官府的人来了,也不会干预寨长的行为。 在这个较为落后且国力不强的时代,皇权不下乡,乡绅管四方。 寨长就是这座寨子的乡绅。 “李大牛!你在这儿闹什么?!”寨长一来,便黑着一张脸质问,“我知道你刚死了独子,心里不痛快!可你也不能撒泼来找江医女的麻烦!” 李大牛哭喊着,“寨长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就是这个女人害死了我家小宝啊。” “可怜我家小宝那么小,就走了!” “昨日那么多村民都看着,是她抱着我家奄奄一息的小宝,不是她害得还能是谁?” 李大牛说着,给寨长跪了下来,道,“寨长啊,你可不能偏心江晚啊!” 江晚抬眸,李家的寨子,这村长自然也是李家人。 有这层亲戚关系在,他真能帮理不帮亲吗? 寨长轻咳两声,呵道,“李大牛,你这么大人了,在外还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李大牛跪在地上不肯起,“我还管什么样子,我的小宝啊!我恨不得和小宝一起去了。” 李大牛哭得伤心欲绝,哭喊声震天响。 寨长摇摇头,看向江晚,问,“昨日是你发现了小宝,并救治了他,对吗?” 江晚将当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同寨长讲了,她自认从发现小宝到救人,并无错处。 若真有错,或许她下午应再去李大牛家看看情况。 寨长摸了摸长长的胡须,为难地开口,“江晚啊,小宝死了。虽从你口中所说,你并无错处,但你毕竟是最后一位和小宝有接触的人,是你把小宝带回来,又是你对小宝进行了救治。” “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江晚不明白,难道她救人也错了吗? 难道她就该做事不理吗? 寨长低声说,“江晚啊,这样吧,你给李大牛家赔点钱,这事就算了。” “你说你沾上这事,你救人时,周边也没个见证,谁能证明你说的话呢?” “若是再纠缠,说不好李大牛等会还会说是你推了他家的小宝呢。” “毕竟,死无对证是不是?” 江晚笑了下,道,“寨长,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再遇见危急之人就见死不救,对不对?” “反正救人还会为自己惹上一身腥,不如坐事不理?” 寨长被江晚堵着说不出话来,良久,他说,“日后小心行事嘛,最好有个见证。” 江晚抬头看向围在她面前的人,有李大牛一家,李大牛身后又跟着他家的亲戚,以及同为李姓,貌似公正却是非不分的寨长。 “寨长觉得我该赔多少钱?” 围观的寨民叽叽喳喳,“江医女也太可怜了,怎么平白遇上这种事?” “哎,难不成真是江医女把人孩子治死了?” “怎么可能?江医女的医术咱们可是有目共睹。” “哎,江医女再厉害,也终究不是神不是?是人都会犯错。” 其实,江晚在第一次面对被讹时,就处理错了。 她总想着和善了事,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 可她年纪轻,经验少,不知道,有些事只要开了一道口子,那么口子就会越来越大。 人很少会在洁净如初的地面上随手扔垃圾,可若是地上已经有垃圾了,那么人扔得会顺手得多。 自从李婶子从她这儿讹到好处后,有人同情她,但也有人会禁不住地想,他是不是也能从她这儿讹到东西? 反正李婶子都讹了那么多,也不差他这一个。 如果江晚上一次能果断拒绝李婶的讹诈,或许李大牛在死了孩子后,也不会想到会用死去的孩子来为自己谋求最后的好处。 “李大牛,你孩子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在江医女这儿闹了。” “这样吧,由我做个判决,让江医女赔你点钱作为安抚。” “钱?!”李大牛状似恨极,“难道我儿子的命是可以用钱买得吗?” “哪怕是座金山,也换不回我儿子的命啊!” 李寨长用手中的龙头拐去敲他的头,“你若还闹,不肯歇停,这事我也不管了!” “你若真为你孩子好,不如趁早把他丢入水中,让他安息,而不是抱着他的尸骨在这儿折腾!” 李大牛哭哭啼啼地说,“二百两,小宝是我和他娘的心头肉,我们俩就这一个孩子,从小好吃好喝的养大,必须要二百两。” “二百两?!”李寨长又重重敲了他一下,“你怎么不去抢?!” 在这个二百文就够一家之口一月所需的物价,二百两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户农户一年能攒下二两银子已经很了不起了。 二百两几乎是普通农户攒一辈子都攒不出来的银子。 “天呐,二百两?!这李大牛不是要逼死江晚吗?!” “对啊,江家再富,也拿不出二百两吧?!” ------------ 九十七 但行我路,无愧于心。 “不行!”李大牛大喊,“一个子也不能少!” “一个字也不少?!”李寨长看了眼江晚,见江晚无动于衷,又打了他两下,骂道,“你这是要逼死江家姐弟啊。” “江家姐弟年纪轻轻,死了双亲,你就是逼死他们,也没这么多钱?!” “况且江医女在寨子里行医治人,就连你李大牛家也没少受江医女的恩惠吧?你如今就这般报答?” 江晚静静听着,她不知李寨长是真心为她好,还是同李大牛一个白脸一个红脸。 李大牛被李寨长的龙头拐杖敲疼了,他抱着头,说,“一百两!不能再少了。” “李寨长,我很有诚意了。一下给江晚少了一半。” 江晚看向李大牛,他身后跪着的是面色苍白的冯水,她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一般,跪在地上一声不吭,宛若游魂。 她偶尔会抬头,但当她的目光落在李大牛身上时,眼底会有一闪而过的怨恨以及惧怕。 江晚虽生活经验少,但却聪慧敏捷。 只这一眼,她便确定了李小宝的死绝对有蹊跷,而且可能和李大牛拖不了干系。 她垂眸沉思,可眼下装着小宝的陶罐被护得密不透风,她压根没有机会碰上,而且这有这么多人,她只要刚有所行动,便会被拦下。 或许她弟弟可以一试,但她不能拿弟弟冒险。 她不确定,这帮人会做出什么事。 “江医女?江晚?”寨长连叫江晚好几声也没见江晚有反应,他加大声音叫了一声,江晚方有所反应。 寨长语重心长地说,“江医女啊,大牛愿意退一步,只问你要一百两银子,你看这可行吗?” 退一步?江晚纵然单纯,但她并不傻。 吃了几次亏后,如今也算回过味来。 李大牛先是说出一个天方夜谭的数字,然后又在商讨下,砍去一半,这叫退一步吗? 他说的价怕是本就是他想要的价格吧。 一百两给出去,她家的积蓄顿时少一大半。 那可都是她娘,她爹以及她和江棱日夜辛苦赚回来的血汗钱。 江晚哭唧唧地说,“寨长,不是我不愿给,而是我家实在没有这么多钱。” “我双亲接连去世,为了他们的事本就花了不少钱,如今我和弟弟艰难度日,哪有这么多钱?” “这。。”寨长想了想,问,“那你现在能拿出来多少?” 江晚抹着泪说,“只有五两罢了。” “五两?!”李大牛不信,“你家怎么可能只有这点银子?” “我家只有我和幼弟,我又爱买医术,根本攒不下钱。” 李寨主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今日先给李大牛五两。日后每一个月给李大牛家一两银子,直至这一百两还清,如何?” 江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哭着从房间里拿出五两赔给李大牛。 李大牛得了银子,面色不虞的带着李家众人离开,他本来以为能敲一笔大的,结果只得了五两,但他转念一想,日后江晚每个月都得给他一两,心中又划过一抹喜色。 他的目光转向黑沉沉的陶罐,心中闪过一抹悲伤。 但这抹悲伤很快散去,现在他有了钱,以后什么女人没有? 有了女人,孩子还不是想生几个生几个? 李大牛回眸看了眼身旁丧着一张脸的冯水,就心烦。 他们走后,江棱笨拙的用手帕给江晚擦眼泪,“姐姐,这儿的人都欺负你,我们离开这座寨子好不好?” “我们去别的地方,我可以打猎养活姐姐。” 江晚想到近日发生的事,又想到寨子外的情况,如今世道不好,何处不艰难? 这儿至少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她的爹娘也都在这儿。 “棱儿,让姐姐想想,好不好?” “好。”棱幺说,“无论姐姐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棱幺都跟着姐姐。” 今日,江晚早早睡下,她准备等寨子里的人都睡下后,去确认一件事。 睡梦中,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询问。 「江晚,你悔吗?你明明救了那位孩子,却被他的父母污蔑。」 「你后悔救他吗?」 江晚正想说话,眼前画面一转,她又回到昨日救小宝的下午,头顶日头火辣,山坡下的水渠倒着一位小孩,生死不明。 「走吧,莫要多管闲事。」 「你救了他,他的父母不会谢你,反而还会找你的麻烦。」 「反正这孩子会倒在这儿也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你推的他,你管他做什么呢?」 「你肚子很饿吧?」 「不如当作什么也没看见,直接回家吃饭去,你弟弟还等着你呐。」 纷乱的声音一直在她脑中环绕,吵得她头疼。 是谁在说话?鬼魂还是恶魔? 她看向渠中的小宝,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她在心中答她,”无论后事如何,如今人倒在我眼前,我不能视而不见。“ “明明有能力救她,我却见死不救,同杀人何异?” 「你忘了吗?你救了他,他父亲是怎么为难你的?」 「你何必管他死活,反正你救了,他还是会死对吗?」 “但行我路,无愧于心。” 江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儿是她的梦吗? 可为什么一切又那么的真实?空中的太阳晒得她头顶发热,肚中的饥饿感让她几近晕厥。 她又一次将孩子交给了冯水,她看着冯水远去的背影,突然出声叫住她。 冯水回眸,“江医女还有什么事吗?” 江晚小跑上前,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吧,万一小宝伤情恶化,我在有个照应。” 冯水闻言,自不会拒绝,红着眼谢道,“谢谢江医女。” 江晚跟着冯水回到他们的家,李大牛还未归家,家中只有冯水和她的婆婆以及小姑子还有一位年轻的小叔。 江晚一直坐在李家,晚间李大牛回来了。 他听说江晚来了,对她的态度不咸不淡,倒是得知李小宝受伤后,担心得很。 她一直等到李小宝苏醒,然后又为李小宝检查了一遍脑后的伤,方放心离开。 她回首看向李小宝的家,月朗星稀,寨子里漆黑一片,而他家亮着的那枚油灯,灯光柔和温暖,像是黑夜中的希望。 我不知道在利己主义盛行的今天,我写这样的女主,会不会被骂“圣母” 但我想慷他人之慨的是被骂的“圣母”,但愿以身饲道的不该被骂,他们或许看起来又蠢又傻,但历史上大多数的普通人就是被这样的人所保护着。 心怀苍生的神不该只是嘴上说说,他们应是无论受到诽谤还是磨难,赞美还是鲜花,都始终如一,方为圣人,也是我心目中神的形象。 ------------ 九十八 被抓 江晚从梦中清醒,她看着床前的纱帐,心中惆怅万千,原来一切只是她的梦。 李小宝他真的死了。 江晚揉了揉眉心,悄声下床穿衣,为了不吵醒隔壁的江棱,她关门时都蹑手蹑脚的。 月光清冷的照进小院,她趁着月色去开锁住小院的门扉,忽然,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姐姐,你在做什么?” 江晚惊得手一抖,手中的木栓险些掉下去,她拍了拍胸口,转身道,“江棱,你突然跑我后面做什么?差点吓死我。” 江棱:“姐姐在干嘛?” “你要出去吗?” 江晚不想让自己做的事被江棱知道,找了个借口敷衍道,“姐姐出去有点事,一会就回来了。” 江棱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道,“姐姐,什么事非要现在做?” 江棱想到白天凶恶的李大牛,说什么也不肯让江晚单独出去。 江晚怕再拖下去,一会真找不到了。 “你和我一起来吧。”江晚无奈地说出这句话,不知为何,她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她曾在另一个时空,也对他说过这种话。 江棱闻言跟在江晚身后,他走了两步,又倒回去,把他打猎时用得弓箭都带上了。 棱幺之所以能常常在山上打到很多猎物,除了他自身的本事以外,还有江晚的功劳。 江晚特意给他调配了能麻醉动物的药水抹在他的箭头,所以凡是被他的弓箭射中的猎物都会在几息之间倒下。 他们寨子未成年的孩子死去都是扔在寨子后面的那条大河,河水会将陶罐冲进一个水坑,久而久之,这里阴森无比,就连这儿的水都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寨子里的人一般也会避开这儿,甚至还会嘱咐家中的孩子,千万不能来这儿,不然会被水鬼抓走。 说来也怪,在江晚的记忆里,她应该也很害怕这些诡异传闻。 可当她真的在月夜下走到埋藏无数孩子的水坑前,她心中反而很平静,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 她也没有多想,许是她从医以来见过了生死,所以在这种地方,也不觉得害怕。 “江棱,你在岸上等我,我下去找李小宝的尸体。”江晚话音刚落,却被江棱拉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扑通一声,是江棱入水的声音。 “江棱,你记得装着李小宝的罐子吗?是纯黑的。” 江晚说完也觉得自己是傻了。 村里人死了孩子十个有十个都是纯黑的。 “今日刚扔的,应该比较新。” 她话音刚落,江棱已经捧着一个陶罐冒出了水面,“姐姐,是这个吗?” 江晚将手中的灯笼往前挪了挪,橘色的暖灯照在黝黑发亮的瓷罐上反射出冷冷的寒光,“是它。” 江晚同江棱一起将罐子移至岸边,江棱爬上岸,自己熟练的找了点干柴烘干衣服,江晚则接着灯笼的光开始检查李小宝的尸体。 其实,她都不用把李小宝从罐子里移出来,就已经发现小宝尸体上的不对劲了。 白到发灰的胳膊上满是被捆绑抽打过的淤青,他解开李小宝的衣服,胸前,背后,也遍布青紫。 她不用把小宝的尸体抬出来了。 小宝不是死于脑后的摔伤,而是在摔到脑子后,又被人用藤条一类的东西抽打过。 小宝脑后的伤本就需要静养,再加上小孩子体弱,可不就被这么活活打死了吗? 江晚联想到江棱曾同说,等小宝醒来会挨打的话。 难道是小宝的家人活生生的把小宝打死的? 她想起今日冯水看李大牛的眼神,那绝不是一位刚失去儿子看丈夫的眼神,而是。。 而是看仇人的眼神。 她把罐子重新封装起来,看向在火篝边烘烤衣服的江棱,问,“江棱,你为什么知道李小宝醒来后会挨打?“ 江棱:“因为李小宝的爸爸总是打他,不听话会打,乱跑会打。” 江晚能理解父母有时候会打孩子,可活活打死得却少见,尤其是李大牛看起来很疼孩子的样子,怎么会把人打死呢? 难道是无意间不小心手下重了? 江晚:“可平时打小宝也就算了,他身受重伤还要挨打吗?” 江棱点头:“会挨打。” 他想了想把李小宝曾经告诉他的话,转述给江晚,“李小宝说,他父亲希望他能勇猛强壮,所以哪怕受伤也会打他,说会磨练他的意志,日后方能成才。” 江晚听得头皮发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愚昧无知的父亲? 如果靠吃苦挨打就能成为人上人,那么现在的穷人和农民都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看来李小宝的死却是是李大牛干的。 他在亲手打死自己的儿子后,非但不愧疚后悔,还能在儿子死后马上想到法子来讹她,可见其无情贪婪,连自己死去的儿子都可以用来牟利。 她要让全寨的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洗脱她害死小宝的罪名。 江晚想了想,寨子里的人每天都会从寨口东边路过,他们的田地都在那边,她可以把李小宝的尸体放在那儿给来往的寨民看。 江晚说干就干,她转头去叫江棱,却发现江棱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江棱!?”江晚心中疑惑,他是太困睡着了吗? 她又叫了几声,江棱还是一动不动,她正准备上前查看江棱的情况,却被一双从黑暗中的大手抓住头发。 她的头皮被拉扯得生疼,江晚回头,李大牛冲她露出一抹笑,浑浊发黄的牙齿看起来恶心又恐怖,“小贱人,我就知道你会来偷我儿子的尸体!” 他“啪”的一巴掌打在江晚脸上,“臭婊子!怎么?想要和所有人告我吗?你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李大牛像是捆猪一样,将他们姐弟二人捆起来,又用布条封住他们的嘴,他拿出江晚灯里的蜡烛,放火将李小宝的尸体烧掉。 自此,再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李大牛杀死了的李小宝。 他呸了一声,“你的命是我给的,谁也不能说我什么!” “你是我儿子,打就打了!” ------------ 九十九 冯水。 李大牛不知对江棱做了什么,他一直昏睡不醒。 江晚试图挣扎,却被回过头的李大牛又扇了一巴掌。 他眯起的眼睛中闪烁着邪恶的光,“你这张脸长得还真不错,若是卖去花楼能得不少银子。” 他说着,眼神下流淫邪地盯着江晚的身子,他伸手在江晚身上摸了一把,江晚吓得身子颤抖,却始终没有落泪。 李大牛暗骂一声,草,还是银子重要,破了身的姑娘可卖不了高价。 等有了银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李大牛生得高壮,他像拎小鸡仔似得拎着江晚同江棱,将他们二人扔进了自家的地窖,地窖里半分光也透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 江晚的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她感受着江棱的气息,一步一步朝江棱的方向挪,黄天不负苦心人,她的腿总算碰上江棱的身子。 她动了动江棱,江棱始终没有醒过来,但他身上的体温还算正常,看样子只是晕过去了。 江晚倒在江棱身边的位置,虽说眼下她被困于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但她并没有放弃。 她不知在地窖里呆了多久,但从她肚子饥饿的程度来看,至少也有一日了。 期间,江棱总算醒了。 江晚将脸凑过去,示意让他用被缚住的手取下她嘴里的破布。 江棱与她心意相通,他立马就明白江晚的意思,两根手指艰难的动,扯掉江晚嘴里的破布。 江晚张着嘴,痛快的呼了几口气,又让江棱转到她后面,帮他也扯掉嘴里被堵的破布。 江棱吐掉嘴里残留的渣,忙问,“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在哪?“ ”我们被李大牛抓起来了。”江晚言简意骇,“他恐怕是想把你我卖掉。” 江晚说完开始摩挲潮湿的地面,试图找到一个锋利的东西磨开捆着他们的绳子。 地窖里虽然漆黑,但却能依稀听见外面的动静。 她在被关进来,又过了很长的时间后,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外面似乎是在下暴雨。 李大牛家本来就修在地势较高的位置,而他家的地窖防水和渗水都做得不错,所以哪怕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地窖内部也只是有一点潮湿而已。 她同江棱在黑暗中把地窖内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样磨破绳子的东西,就连她头上的簪子都被李大牛带走了。 李大牛看起来明明是一位粗鲁的汉子,但做事却实在细心。 两人被绳子捆绑,每动一下都需要耗费巨大的体力,他们二人把地窖找了一遍后就没力气了,加之腹中又饥饿难忍,二人靠在一起睡了过去。 等江晚再次从黑暗中醒来时,外面的雨还没停。 她依稀记得她睡着时,仿佛听见很大的雷雨声。 下这么大的雨,人贩子一时间也难以进寨。 在江晚估算着她被困的时间,上面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江晚警铃大作,难道是李大牛回来了? 无论是谁进来,都不是件好事。 江棱则警惕的爬起来,将江晚护在身后,一盏煤油灯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多日不见光的眼睛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光时,不适应的将眼睛闭上,缓了一会,方睁开。 煤油灯后是冯水那张苍白的脸,她胳膊上还挎着一个篮子,她小声说,”我是来给你们送饭的。“ 果然李大牛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不会这么简单的让她们死在这儿。 她沉默的将两碗白粥放在她们二人面前,因为她们腿脚都被缚住,无法自行用餐,只能由冯水喂。 冯水先去给站在前面的江棱喂,江棱瞪她一眼,侧过头去,不吃。 冯水眸光暗了暗,然后又给江晚喂。 江晚看她一眼,张开嘴将面前的白粥一口吞下。 冯水布满皱纹的眼角弯了弯,她还以为江晚也不会吃她的饭。 她垂眸,压下眼中的苦涩和愧疚,她说,“江晚,你。。你家没了。” “什么意思?”江晚连声追问,她的嗓子由于多日的缺水而变得干涩难听。 “李大牛他联合一部分人把你家的东西都洗劫了,然后又放火烧了你家。” 江晚:!!!他们怎么敢? 光天化日之下,怎会做出这种事?! 冯水再也控制不住,开始哭泣,“李大牛他疯了啊!自从儿子死了,他就疯了!” “江晚!你逃吧!”冯水说,“不然等这场雨停了,你会被李大牛卖到花楼,就连你弟弟也会被卖去做苦力。” 江晚眼中含泪,“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冯水:“他找了几位外村的亡命徒,又找了平日里同他最为交好的两位兄弟,偷偷做的,寨里人还以为你们都被那场火烧死了。” 冯水:“我知道李小宝的死不怪你,你是被冤枉的,可你和弟弟只有二人,还是不大的少年,如何同李大牛斗?” 冯水从怀里取出一个火折和一个钥匙,说,“你们晚上听见泼水的声音,就代表着李大牛已经睡熟了,你们就可以跑了!” “如今山路已经被连日的大雨封死,你们若想离开寨子,得等一等。”冯水说,“你们离开后,去我妹妹家暂时躲一躲。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他们会收留你。” 冯水说完,给江晚的碗白粥也喂得差不多了。 她又看向江棱,江棱向来脾气倔,谁的话都不听,除了江晚。 江晚:“江棱,多少吃一点保存体力,我们不能饿死在这儿。” 江棱闻言,转过头,眼睛看向冯水,但他看冯水的眼神不算善意,甚至称得上是厌恶了。 在他看来冯水和那个讨厌的李大牛是一家的。 冯水苦涩的笑了下,开始给江棱喂饭。 冯水给姐弟二人喂完饭后,又给他们二人留下了一把小刀,藏在草垛之中,她说,“你们现在不要割,李大牛回来后,应会下来检查一遍。” “记得,等我的信号。” 江晚看着冯水离去的背影,忽然叫住她,“冯大娘,如果我要指控李大牛杀人纵火,你会为我作证吗?” ------------ 一百 逃跑。 江晚知道冯水应当是恨李大牛的,她恨他狠心地打她的儿子,恨他的一意孤行害死了她的儿子。 但在小寨,如果一个女人死了丈夫,会过得非常凄惨,会被寨子里的人欺负,同样,她的娘家也会嫌弃她不吉利。 在这个以夫为纲的社会,如果妻告夫会被问责,如果帮同外人指控自己的丈夫,无论事实真假都会先杖责然后判牢狱之刑三年。 她们的小寨则奉行的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而这规矩比外面还要严苛。 如果冯水帮江晚指正李大牛,她会受鞭刑和拶刑,而后。。在这个男权时代,她会受到别人的唾弃,说她不守妇道,说她偏帮外人,说她是不是外面有了相好所以背叛自己的丈夫。 冯水没有回答,只是脚步顿了顿,然后从地窖爬了出去。 “姐姐,冯水会答应你吗?”江棱皱了皱眉,说,“她看起来那么弱小且没用,应该不敢背叛李大牛吧。” 江晚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她也不确定冯水会不会帮她,如果她肯,杀人纵火的罪名会让他受到惩罚。 江晚摇摇头,让江棱一起假寐,保存体力,无论冯水帮不帮她,等她从这儿逃出去,她就去找寨长说清一切,在所有寨民面前揭露李大牛的真面目。 李小宝的尸体毁了,但她和江棱两个活生生的人证还在。 冯水没有骗她们,不知过了多久后,地窖的门果然又被人重新打开,来人脚步沉重,一听就知道定是李大牛。 江晚和江棱假装睡了过去,散发着微热的灯笼似乎在她脸前停了很久,方缓缓移开,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江晚松了一口气,李大牛走了。 待地窖重新恢复宁静后,江晚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没有睁开眼,她又等了很长时间方听见脚步声重新响起,然后是地窖门重新关闭的声音。 江晚还是没有动,直至她在寂静的黑夜中听见一声泼水声,她立马睁开眼,然后用手指轻挠江棱的手心。 江棱接到信号,去取冯水留下的小刀,两人用小刀快速割开捆住自己的绳子,紧接着找到同样被藏起的钥匙。 两人的动作很轻很轻,他们打开地窖门,外面的暴雨已经停了,但地面还是湿嗒嗒的。 清冷的月亮挂在高空,江晚险些落下泪,她在地窖中虽然一直维持着平静,但毕竟还是位小女生,在她的记忆中,她在爹娘的呵护下,快乐长大。 可在母亲死后,脑海中的美好回忆像是一场美梦,原本和善的寨民全变了个样,像是野兽一般,怎么会这样呢? 但她没有多少时间伤春悲秋,她很快从地窖中爬出来,然后把弟弟也从地窖中拉出来。 两人蹑手蹑脚的离开李大牛家,她按着冯水所说,跑到冯水妹妹家中。 冯水妹妹似乎早已料到他们会来,屋子里还亮着灯,在这寂静的黑夜中像是指引他们的灯塔,而冯水的妹妹,冯木还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她远远瞧见小路上似有人来,凑近一瞧,见是江晚他们,忙将门打开,轻声道,“江晚,江棱,你们快进来。” 冯木家地处偏僻,左右的邻居都离得远,所以他们的这点声音,左右邻居是听不见的。 江晚在阴冷的地窖中不知呆了多少日,如今总算来到一间干燥且温暖的房间。 冯木为他们二人送上两杯姜茶,用怜惜的语气中,“可怜的孩子们,快喝点姜茶暖暖胃。” 两人依言接过姜茶喝,冯木则又去二人端菜,“来,孩子们,你们一定饿了吧,多吃点,别客气。” 江晚眼眶一红,抬头谢道,“谢谢冯姨。” 冯姨叹了口气,说,“别谢我,哎。早年我这条命要不是有你母亲在,我早就死了。” “真是造孽啊。”冯木痛骂,“李大牛怎么能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简直是没了人性的畜生!” 江晚落着泪吃饭,江棱偏头看见姐姐落泪,虽然他也已经很饿了。 但他却并没有急着吃,而是用手帮江晚擦眼泪,抱着她安抚,“姐姐,还有我在。” “家没了,我可以再盖一栋房子。” “我的力气很大,很快就能盖一个和以前一样的房子。” “姐姐,你别哭了。” 江晚抱着和她血脉相连的弟弟,抹了抹眼泪,心中又酸涩又欣慰,她的弟弟长大了。 没事,只有她还有弟弟在,那么她永远有家。 “我不哭了。”江晚轻拍弟弟的后背,说,“你快吃饭吧,你也饿了那么多天了。” 江棱平日里都要吃得多些,这么多日没有吃过饭,仅靠一碗白粥,定然是吃不饱的。 江棱点点头,姐弟二人开始吃饭,总算把自己饿了许久的肚子填饱了。 冯木:”哎,多吃点,你们这几日先在我这儿住着,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暂时不要出门见人了。” “等他们把路打通后,你们再离开这儿。” 江晚看了看冯木,小声说,“冯姨,我不想走,我想留下来。” 冯木大惊,“留下来?!可是你家都被烧没了,而且如果让李大牛知道你没死,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江晚眼神认真,“错的不是我,我为什么要跑?跑的该是李大牛。” 冯木长叹一声,“话是这个理,可现实却不会和你讲理。” “晚晚,你听姨姨的,姨不会害你。以你们姐弟现在的能力不是李大牛的对手,何必把命留在这儿呢?” 江晚垂眸,“我不信,难道寨子里所有人都黑白不分?” 江晚抬眸看着她的眼睛,“冯姨,李大牛这样一位丧心病狂的人留在寨子里,你真的放心吗?” “他今日的目标是我,可谁知道他后日又会对谁下手?” “坏人只要做一件坏事,就很难收手了。” 他发现他不用每日辛辛苦苦的杀猪宰羊,只要把屠刀对准不如他的弱者,他就会收到比以往多得多的报酬,他还会像以前一样老实工作吗? ------------ 一百零一 疫病。 冯木神色犹疑,寨子里多出这么一位亡命之徒,谁不害怕? 况且她还和李大牛沾点亲。 冯木看向江晚,她眼神坚定,明明李大牛比她强大那么多,她却一点都不害怕。 “晚晚,你。。不害怕吗?”冯木问。 江晚摇头,“我不怕,我相信人间自有浩然气,可压魑魅魍魉。” “哎。”冯木长叹一声,道,“你这孩子就是倔。” “这样吧,我明天帮你打探打探情况,如何?”冯木说,“我听听寨子里的人怎么说。” 李大牛本是寨里的屠户,他只一人就让寨子里的大部分人惧怕,他又从外面聚齐了好些不三不四的人。 七八位身强体壮的大老爷们聚在一起的威慑力很强,所以寨里人虽说看不惯他们,却也不想得罪他们。 “谢谢冯姨。”江晚谢道。 她也不傻,知道这件事如果能得到寨里人的支持是最好不过。 次日,冯木大清早就出门了。 她让江晚和江棱暂时先在家里呆着,千万,千万不要出门,等她的消息。 江晚坐在房间看着屋外的青山蓝天,心中总有几分不安,仿佛寨子里要发生什么大事。 冯木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江晚忙上前给冯木倒了杯水,问,“冯姨,打探的如何了?” 冯木拿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口,方开口道,“晚晚啊,寨子里的人大部分都看不惯李大牛。” “自从李大牛死了儿子,现在也不做活了。整日和他那几位外村的弟兄们喝酒,闹得村子里是鸡犬不宁。” “昨日,寨长还上门去警告李大牛,结果还险些被李大牛打了。” “寨长是骂骂咧咧的走了,若不是寨长和李大牛沾点亲,寨长定要用寨规收拾他。“ 江晚垂眸,恐怕不止是因为沾亲的缘故,他。。也怕李大牛吧。 “不过有个好消息呢。”冯木笑着说,“李大牛的那帮兄弟啊,突然死了一个。” “死了?”江晚眼神惊讶,“怎么死的?” 冯木摇摇头,“好像是在喝酒的时候突然死了,寨子里的人都在说,哪有喝酒死人的?恐怕是那家伙本就身上有病。” 江晚没说话,她知道喝酒是会死人的。 若是一个日日饮酒且过量的人,那么很有可能会猝死。 “晚晚,明日冯姨和你一起去找寨长,让全寨的前辈和乡亲们看看,李大牛这畜生做得恶事。“ “好。”江晚心中一软,人世间虽有恶人,但也有好人。 “谢谢你冯姨。” 江晚用过饭后,开始梳理证据,她将李大牛做过的恶事通通写在纸上,方便她明日讲。 次日,一早,冯木正准备出门,忽然门外有一人急声叫她。 “怎么了?”冯木应声问道。 “你妹子快不行了!” “什么?!”冯木连忙推开门问,“你胡说什么?我妹子昨日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不行了?” “谁知道呢,像是得了怪病,我估计就是那些外乡人传进来的。” “不止你妹子,李大牛附近的几户人家今日都不舒服,而李大牛的那帮外乡兄弟们,今日又死了两。” 江晚也顾不得隐藏,忙从门后走了出来,“你说什么?!若真是如此,这是疫病啊!” 来人望着突然走出来的江晚,吓了一大跳,高呼一声,“妈耶,鬼啊!” 她转身就想跑,却被江晚叫住,“花婶,我不是鬼,我是江晚啊。你瞧,我还有影子呢。” 花婶闻言转头瞧江晚,果真瞧见她脚下的影子,她松了口气,道,“原来你没死啊。” 江晚点头,“我没死。” 花婶回神,颤着声音问,“对了,你刚刚说什么?疫病?!” 在这个时代,若是一个地方发生了疫病,基本这个地方的人都活不了。 并且,由于前段日子接连下雨,出寨的路都被堵死了,他们想跑都跑不了。 “对。”江晚说。 “天呐!都怪那天杀的李大牛啊!是他带了外人,是他把疫病带进寨子里的!” 花婶的声音很大,很快将附近的寨民们都喊了过来,他们见到江晚都吓了一跳。 “江晚,你没死!” 江晚摇头,“我还活着。” “你们说什么呢?村子里发生了疫病?” 江晚死而复生的事他们短暂的惊讶了一下,就将话题又转向疫病。 毕竟疫病是能害死全寨人的可怕东西。 花婶把江晚刚刚说的话,同他们又说了一遍,寨民们瞬间慌了。 “天呐,这可怎么办啊?” “我不想死啊!” “我昨日还从李大牛家过了,我不会。。” 江晚如今也顾不得揭露李大牛的罪行了,她忙高声安排,道,“各位,要防止疫病蔓延,我们要先把这两日死的外乡人将他们的尸体烧掉,并且以李大牛家为中心的方圆二十里要进行隔离,那里以后作为安置病人的据点,其他身体健康的人则分散着住。” 江晚是寨子里的医女,她的医术大家都有目共睹,大家都愿意相信她的话。 这边的动静很快将寨长吸引过来,他看见还活着的江晚,倒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惊讶。 当日江家被烧后,村长也跟着去救火了。 可在被烧过的废墟中,压根没有瞧见江晚和江棱两人的尸骨,所以他一直认为江晚还活着。 他以为江晚是不服他的判决,不想给李大牛赔钱,索性带着家当离开寨子了。 江晚把情况同寨长说了,寨长虽在上次的事情上偏颇李大牛,但在面对生死时,他也分得清孰重孰轻。 寨民们都在喊着,要把外乡人赶出去,不能让他们留在这儿祸害大家了。 江晚:“现在不行,他们都是疫病的源头,若是现在让他们乱走,会把疫病传到寨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把他们都关在李大牛的家中,不准他们乱跑方为上策。” “好,我听你的。” 寨长说完,招呼村里的青壮年前往李大牛家,准备将那几人制服,若是不肯听,便直接捆起来。 冯木找了个空隙,走到江晚身边,哭着说,“江晚啊,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 ------------ 一百零二 真相大白 向之寒在镜外没日没夜的修炼,他有时也会走到昆仑镜前,看着江不晚和棱幺在镜中的情况。 他嫉妒又庆幸,嫉妒棱幺能陪着江不晚,庆幸棱幺在昆仑镜内的身份只是她的弟弟。 向之寒看了眼从地窖中逃出来,重新走在阳光下的江不晚,即使自己受过伤,但还是愿意帮助别人。 西王母说,镜中的人和现在的江不晚不一样,她们经历不同,记忆不同,而没有强大神力的江不晚是否还愿意舍弃自身而救助他人,是仁慈之心的关键。 但在向之寒看来,纵然镜中的江不晚没有从前的记忆,但她还是她,聪慧且善良,坚毅且果断。 他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又将全部心神投入在修炼中,晚晚在镜中努力,他在镜外也不能落后。 李大牛在见到江晚时,显然受到惊吓,江晚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他正欲上前教训她,结果又瞅见身后气势汹汹的寨民们,显然又怂了。 他默默坐了回去,问,“你们来做什么?” 不会是江晚把他做的事都说出去了吧? 江晚回头,现在寨子里已经够乱了,况且在这场疫病下,弄不好全寨的人都会死。 在濒临灭绝的情况下,好像之前的事也不那么重要了。 江晚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帮寨民们度过此次的疫病,等疫病解决,她再将李大牛的所做所行,公之于众。 “李大牛!都是你带来外乡人,把疫病带进了寨子!”身后愤怒的寨民对他喊到。 “什么?疫病?!”纵然是向来大胆的李大牛,在听见疫病二字时,也吓破了胆。 这可是能毁灭整个寨子的大灾难。 江晚并没有和他解释太多,而是转身去看冯水,冯水已经快不行了。 她躺在床上了无声息,一双眸子如死水般寂静。 她听见有人进来,也毫无反应。 众人纷纷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冯水的模样,想要确定这疫病到底严不严重。 “冯大娘?冯水?”江晚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冯水似乎有所感应,她抬头看向江晚,寂静的眼珠有了些许神采。 她又转头看向屋外聚集的众人,她竟笑了下,然后看着江晚说,“那天你问我的话,我想好答案了。” “什么?” 冯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屋外的人,她明明已经虚弱至极,却用最后的力量控诉她的丈夫。 “我家小宝的死和江医女无关。” 只是一句话,似乎便已经用尽了冯水的所有力气,但幸运的是,她的声音传出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我就说嘛,江医女的医术没问题。” “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 “估计是李大牛为了银子故意讹江医女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传入李大牛耳中,他气急,怒骂着想要冲进来堵住冯水的嘴。 “婊子!我就知道是你放走了江晚!” “你竟敢背叛我?!” 李大牛还没走两步就被寨民们制服,至于他从外村带来的好兄弟,此刻正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呢,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大家见李大牛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个不停,索性用抹布将他的嘴堵上。 冯水缓了缓继续说,“是李大牛,是李大牛打死了李小宝。”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李大牛平日里看着挺爱孩子的,没想到私下里竟会活活将孩子打死! 李大牛在地上不安宁的动弹,嘴里哼哼唧唧个不停,结果被平日他总是欺负的一人狠狠踹了两脚。 那人怒骂,“你还是人吗?自己儿子都杀?还要诬陷给江医女?” 李大牛双眸赤红,也不知是气还是悲痛。 他们懂什么!一群没用的废物,他是在锻炼自己的儿子! 只是。。只是他一时不小心失手而已! 说了两句话的冯水开始剧烈咳嗽,明明脸色苍白,小脸却红得吓人。 江不晚忙给她递了杯水,眼神悲痛,“冯大娘,你别说了。” 她来晚了,冯大娘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 “再不说,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她继续说道,“李大牛不止害了自己的儿子,他为了谋求江家的财富,趁夜伙同外人和他的两位兄弟洗劫了江家,然后又一把火烧掉。” “江晚和江棱也被他抓进地窖,他本来打算将江家姐弟卖了,结果遇上大雨,一直没能成功罢了。” 众人惊愕不已,李大牛打死自己儿子也就算了。 竟然还做下这等杀人劫货的事?现在的他和土匪何异? 寨民在联想到他那帮凶煞的弟兄,彻底怒了,疯狂对着李大牛拳打脚踢,他身上很快留下青青紫紫的伤痕。 冯水说完最后这句话,脸上浮现一抹满意的笑。 若不是她大限将至,她也许。。 也许也不敢把这些事说出来吧。 她的宝儿死了,她也要死了,李大牛这样的恶人凭什么活着呢? 他也该下来陪着他们一起,一家人要齐齐整整啊。 “冯大娘!” 冯水双眸一闭,彻底死了。 “怎么了?!我姐姐怎么了?!” “冯姨,对不起,冯。。冯大娘她。。已经去了。” 冯姨的身子晃了晃,她只有这一位姐姐了。 她的姐姐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呢,怎么就死了呢?! 她的目光瞧见被捆的李大牛,恨意从心底涌动,她冲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就朝李大牛砍,都是他! 是他害死了她的姐姐。 寨民们见状,纷纷拦下已近疯颠的冯木,李大牛纵然有错,也该由寨规处置。 寨长愧疚的上前,他以为李大牛只是贪一点,想他死了儿子不容易,他便帮着李大牛讹了一次江晚,谁料,这家伙简直已经没了人性啊。 “江晚啊,是我们寨子对不起你啊。”寨长期期艾艾的道歉。 他真怕江晚扔下他们不管,他们寨子可只有江晚一位医女啊,若是江晚不管,他们可真就要等死了。 “寨子也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江晚说,“虽说李大牛伤害了我,但冯水和冯木都在帮助我。” “还有很多热心的寨民。” “寨长,你放心吧。” “我不会丢下寨子不管。” ------------ 一百零三 愿以我身救众人 江晚将李大牛以及显露症状的病人们暂时隔离起来,她根据他们的病症开始研究对应的药方,可几副汤药灌下去,病重的患者们没有一丝好转,陆陆续续的去世。 寨子里的病人也越来越多,病重死去的寨民已有十来位,已经患病的人数已是寨子里的三分之一。 江晚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可依旧无法阻止这场灾难。 曾经为难她的李婶死了,帮助过她的冯木也死了,连寨长也已是奄奄一息了。 “江医女,别忙了。” “我们喝再多的药,也好不了。” “都活不了,等死吧。这是上苍降下的惩罚。” 江晚一味又一味的试药,可她的药最多只能帮助病人们延缓几日,却不能彻底治愈他们的病。 江棱在药堂忙着给江晚处理药材,他抬头看向江晚的方向,她这几日没日没夜的看着手中的药材写药方,她已经快三天没睡觉了。 “姐。”江棱望着她眼下的乌青,神色心疼,“姐姐,你休息一会吧,你已经三天没睡觉了。” 江晚摇头拒绝,“我睡不着。眼下寨子里随时随地都在死人,我若一觉睡过去,又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去。” 她说着,灌了一大口茶,她这两日没睡,全靠这茶撑着她的精神。 江棱看不过去了,他一把夺走江晚手边的茶壶,道,“姐姐,你就算不睡,寨子里也还是再死人啊。” “你先休息一会,保全自身。” 江棱见江晚不动,用手挡住桌上的医书不让她看,“姐姐,如果你倒了,那剩下的村民怎么办?” “你先睡一个时辰,我守着你,时辰到了,我叫你。” 江晚没了医书,她本欲抬手抢回来,可手刚抬,一阵头晕目眩,让她险些跌倒。 江棱扶着她,眼眶微红,“你休息一会吧。” 寨子里每天都在死人,江棱真的很怕江晚也会死去。 江晚揉了揉眉心,她知道自己的这具身体已到极限,必须休息一会了。 江晚靠在江棱怀里,道,“我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叫醒我。“ “好。” 江晚闻言连鞋也没脱就上了床,她本以为她会睡不着,却没想到,她的头刚一挨枕头,就睡过去了。 江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守着江晚,他才不要在一个时辰后就叫醒江晚。 姐姐已经三天没睡了,她该好好休息了。 梦里,她似乎看见了寨子的结局,所有人都死了。 一个人也没活,她谁也没救下。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跪在寨子里痛哭,身边全是他们的尸体。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想救他们吗?” “想!我当然想。” “哪怕是牺牲自己?” 江晚望着地上一具具苍白青紫的尸体,其中还不乏有许多未长成的孩子,他们刚刚来到这个世间,还没顾得上仔仔细细的看一遍,就死了。 江晚:“愿以我身救众人。” “好,好一个愿以我身救众人。” “我告诉你一个方子,用此方,寨子里的人自会药到病除。” 江晚从睡梦中醒来,她直愣愣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是梦吗?可是为什么这个梦会这么清晰?梦里得到的方子还深深的刻在她的脑海里,一点也不像她平日里的梦,前脚做,一睁眼就全忘记了。 江晚抬手看着自己白白嫩嫩的胳膊,用另一手轻轻按压,那个方子会有用吗? 她想到如今日益减少的寨民,若是在扩大下去,整个村子的人都要感染了。 她一咬牙,从床上翻身而起,直冲厨房。 不管那个梦是真是假,她都要试上一试。 江棱见状连忙跟上,“姐姐,你是要熬药吗?我帮你熬。” “不用。”江晚将门关上,一字一句地说,“你帮我把门守着,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 江晚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江棱见状也不敢懈怠,立马点头,“姐姐,放心吧。我在这儿守着,谁也进不来。” 江晚关上门,她将厨房里剩下的药材倒入锅里开始煮药,然后拿出一个小碗放在她面前。 她挽起袖子,另一只手拿着寒光四溢的匕首对准自己圆润饱满的胳膊。 「只有你的血肉可以驱逐疫病救治他们。」 「你愿意为了一群寨民,舍去你一身血肉吗?」 她自小就怕疼得很,她别过眼,不忍心看,接着手起刀落,一块血红的肉掉进碗中,殷红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入碗中。 她没有止血,而是任由鲜血流进碗中,待伤口自己凝固不流后,方撒了点药粉止疼,又找了棉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她把袖子重新挽了下来,然后将煮开的药盛了一碗压住碗中的血肉,做完这一切的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江棱。” 江棱一直在门口守着,听江晚叫他,连忙推门而入。 “姐姐,怎么了?”江棱一靠近就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他并未在意,以为是此次的药又加了什么特殊的药材。 在五花八门的药材中,腥味重的药物也不是没有。 江晚指了下桌子上的那晚药对江棱,说,“你把那碗药端去找一个病人喂给他,然后观察他的反应,若是有所好转,立马告知我。” “好。” 江棱离开后,江晚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然后在厨房中找到了猪的肝脏简单的炒了一下,作为自己今日的午餐。 她吃过饭后,又亲自去了一趟隔离的地点,找到江棱。 “姐姐。”江棱欣喜地说,“这次的药很有作用,她喝下药后,现在已经好多了,也能吃得下饭了。” 江晚垂眸看向床上的病人,她记得她,昨日,她还病得面色通红,身体炙热。 如今体温和面色都正常多了,虽说面上还有些苍白,但看起来比昨日好了太多。 原来她做的梦竟是真的,她的血肉真的有用。 梦中的人是谁? 她是神仙吗? “姐姐,寨子有救了!” 江棱开心的想去拥抱江晚,他的手却在无意中碰到江晚的伤口,江晚忍不住躲了一下,然后忍着疼,挤出一抹笑,道,“是啊,有救了。” ------------ 一百零四 宝莲出。 江棱虽说不聪明,可他刚刚碰见江晚胳膊时的触感显然不对。 胳膊下似乎缠着厚厚的纱布。 他盯着江晚受伤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受伤了?” 江晚摸了下胳膊,笑着说,“没事,小伤。” “熬药不小心烫着了。” 江棱眼神怀疑,烫伤要包这么多纱布吗? “好了,别想了。”江晚说,“快随我回去熬药吧。” 江晚领着江棱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 这次的药和往常的药不同,她的血肉不像别的药材漫山遍野都是。 她只有一个人,若是不提前规划好,她身上的肉也不知道够不够。 “江棱,你去帮我数一数。” “数什么?” “感染的病人。”江晚解释道,“这次的药材比较稀缺,所有我需要具体的人数,不能浪费。” “交给我吧。” 江棱离开后,江晚独自一人回了厨房,她提前准备好大量的绷带和止血散,她为了防止江棱突然传入,提前将门锁好。 她一边割肉一边止血,先是胳膊,一条胳膊很快被她割的鲜血淋漓,再无从下手,流出的血她也没有浪费,用一个大碗接着。 她忍着痛给胳膊上药,包扎,接着是她的腿。 她的右胳膊因为要动手,所以一直没有动。 当她一只胳膊,两条腿都不剩什么肉时,江棱回来了。 “姐姐,我数了。一共是一百三十二人。” 一百三十二?江晚单手撑着身子,一碗一碗地数,一共三百三十一碗,还差两碗。 可她的四肢已经无从下手,她想了想从自己的身上又割了两块肉下来。 她看着身下一地的血腥,想了想用提前准备的草料遮掩。 她原本的衣服已经染成血红色,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件黑衣服勉强套上,对门外的江棱说,“江棱,你进来吧。” “门好像是坏了,我打不开,你直接撞开吧。” 她瘫坐在椅子上,全身上下无一不痛。 不是门坏了,是她已经没有劲打开了。 伴随着江棱一声声的撞门声,她的目光看向桌子上盛着血肉的碗,希望寨子里的人吃了药,能好起来。 只是。。只是她感觉有一点冷。 江棱撞破厨房门的那一刹那,闻到了满室的血腥味以及药物混合的奇怪味道。 江晚的声音很轻,她指着咕噜咕噜响的大锅,说,“江棱,把药盛进碗中,等会给他们送去。” “对了,我多做了一碗,你也喝一碗。” “整日和病人呆在一起,难免会过了病气。” 江棱一眼被桌面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碗吸引,碗里不知盛的是什么肉,血红一片。 他看向江晚,她躺在椅子上,一袭黑衣,脸色和唇白得吓人,额头上布满细汗。 江晚说,“这都是猪肉,诺,那里还剩了一大盆呢。” “别发呆了,快盛药吧。” 江棱闻言看过去,角落里放着一个大盆,盆里确实装着新鲜的猪肉。 可。。江棱吸了吸鼻子,他不是没有杀过猪,他知道猪肉的味道。 若是旁人来闻,可能都只会认为都是血腥味,分辨不出什么不同,但江棱不一样,他天生嗅觉灵敏,且常年打猎。 他分得清。 若说上一碗还有浓烈的药味作为掩护,那么这一次的血腥味连药味也压不住了。 他的目光看向江晚,眼中是不敢置信,是害怕,是震惊。 江晚仰头看他,眼神恳切,“江棱,先去盛药好吗?” “寨民们等不了了。” “可是。。” 江晚故意脸色一变,问,“你不盛是要我起来盛吗?” 她说着撑着残破的身子起身,就要去拿勺子。 “姐姐,别动,你休息。我盛,我盛。” 江棱一边流眼泪,一边默默盛药。 他多半已经猜到碗里的究竟是什么了,这么多血,这么多肉。。 她割的时候有多疼啊? 江棱加快速度。 病人们知道这次的药虽然血腥味很重,但却有奇效。 昨日还病重的水花,今日已经大好了。 江棱忙完后,飞快赶了回去。 他站在门口,阳光顺着损坏的门照在江晚的身上,她面色苍白的靠在椅子上,毫无生息,仰着的小脸却看起来平静又祥和,似乎在做什么美梦一般。 他艰难的一步一步走到江晚面前,他眼眶发红,颤着手揭开江晚身上的衣服,泪如雨下。 胳膊上已经没有一块肉了,只能瞧见血淋淋的骨头。 他揭开她的腿,腿上亦如是。 他想象不到,他最怕痛的姐姐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他不怕疼。 寨民们饮下药物,重获新生,快乐轻松的在阳光下奔跑欢笑。 一缕阳光照入终年不见日光的后山,埋葬着无数孩子的水池上漾出阵阵水圈,水面上忽生一朵通体洁白的巨大白莲。 白莲缓缓绽放,五彩光华四溢,一盏莲花灯出现在白莲之中,而五彩的光华也来自于它的灯芯。 江晚在死去后的一瞬间,她所有的记忆恢复,明白寨里的小医女只是一场幻境而已。 她在重重黑暗中看见宝莲灯绽放的光华。 头顶是西王母的声音。 “江不晚,你已经通过神灯的考验,可以带走它了。” 江不晚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然后笑着收走宝莲灯。 在宝莲灯被收走的一瞬间,幻境瞬间崩塌,她同棱幺一起被昆仑镜弹出。 早已等在镜外的向之寒,一把接住飞出的江不晚,他的目光落在她最开始割的左胳膊上,轻声问,“疼吗?” 江不晚笑着摇头,“都是幻境而已,怎么会疼?” 向之寒垂眸不言,怎么会不疼呢? 哪怕是幻境,在割的那一下,作为镜中的江晚一定很疼。 他不知道,如果是他失去所有记忆,身处在江晚刚刚的幻境中,会不会愿意以身救众人。 ------------ 一百零五 离开。 江不晚站稳,向之寒遗憾的放开她,默默地站在江不晚身旁。 西王母出现在她们眼前,她眼含笑意,道,“宝莲灯已到手,我也不留你们了。” “你们即刻离开此处吧。”西王母抬手一挥,花瓣聚集而来汇成他们来时华船,“下了山,我自会让开明送你们离开。” “多谢西王母。”江不晚躬身谢道。 “不 这就是星辰榜实力吗?千星看着两人,妖域第一第二?他确实还差距很大。 此时,满天降下金花银雨,赫见一位神仙老者,泰然降临,登时华光普照,无穷仙气充盈天地。 柳如玉在一名弟子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殿之上。她见到张傲天却是一点也不紧张,泰然处之。 李元昊搂着赵晚晚,心里有种愧疚,当初若是不曾将她带入西夏多好。 穆清苏。如今孩子已经出来了,你应该不会再猜忌我的清白了吧? 周围其他的警员也都停下了搜索的脚步,他们一起冷冷的注视着范炎炎,用目光都能把他杀死!范炎炎也是无话可说,索性沉默不语。 当然,胡野也为此付出了将近十万美元的代价。在短短一天里,已经花了一百五十万美元了。 她抬眸对上李元昊的眼睛,李元昊微微一笑,将她的脑袋按在他胸口的位置,让她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 “别老喊嘛,没见人家正忙得不可开交吗?”修理工从车底探出满是黑色油渍的脸,很不耐烦地瞪了康桥一眼,又匆匆缩回了车底。 老天爷或许是觉得在她过去的前二十年过的太幸福,太滋润了,所以后面的这几十年都要让她来偿债。 而大祭司在听了孟启的话,又确定他没有说谎之后却是皱起了眉头。 自从向兰出事之后,学校警卫加了一倍,后门也派了两个看门的保安守着。 两人的脸上分别出现了不同的神情,一个说不错一个说难吃,说完之后分别离开。 邱凯身上的煞气不多,虽然害你流产三产,但这三个孩子都没有完全形成,灵智未开,所以虽然邱凯害了三条命,但只要没有形成灵智就不能算是完整的生灵。 陈最看看手里的啤酒瓶子,一个他不知道的外国品牌,心里骂了一声,真黑,一瓶啤酒卖40块钱,你们怎么不去抢。 你还真是狡猾!”贾正金试着动了一下手脚,没有用。四道锁链不知道是什么构成,缠住手脚后令他动弹不得,也禁锢了仙力。 地球防卫军也觉得奇怪,在魔兽的介入下,他们与帝国军战斗被迫中止,为了安全起见先退到远处。发现这些怪物竟然不理会自己,单纯袭击哈扎维帝国军,仿佛说好一样令人难以理解。 与此同时,他身躯之上,黑金之色犹若百舸争流一般,直接将浑身外露皮肤包裹而入,同时身躯一震,亦是极为雄壮的金系命格气息外放而出。 在他后面,罗万钧肝胆俱裂,由于厂房内光线不足,他没看清汪三强是被什么击倒的,只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他猜测应该是陈最扔出什么东西砸到了汪三强,二人距离那么远,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伤到人。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上前去抽签吧,希望能够抽到一支弱一点的队伍。”坐在龙谷的代表席上,紫虬指了指场地中央的那个抱着木箱的家伙。 ------------ 一百零六 濒死。 又是一声钟响,江不晚被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颤动。 她吐出一口血,虞曼曼的钟太厉害了。 反观向之寒同棱幺,他们对战杨厉,同样处在下风。 向之寒经过在西王母座下修行的这段日子,修为在仙中,自是遥遥领先,可若对上神,确实还差一大截。 棱幺想用江不晚交她的方法,用混沌之气吸取杨厉身上的神力,可他刚刚调动,他体内的混沌之气像上次一样被封在体内,用不出来。 杨厉冷笑,“一个刚刚飞升的仙,一个邪物,也敢同本尊打?不自量力!” 杨厉说完,他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光圈,无数把兵器出现在光圈中,接着像是密密麻麻的箭雨一样朝他们二人的方向攻去。 二人躲闪不及,眼看就要命丧于此。 忽然,一道敏捷的身影出现,驮上向之寒和棱幺就跑。 它得动作很快,几息之间就不见影了。 杨厉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并没有追。 他们今日的目标是江不晚,只要江不晚死了,剩下的人不足为患。 只是。。。他们又从哪弄来的怪东西? 他从未在浮游界内见过那样奇怪且吓人的神兽。 如今浮游界的神兽,仙兽,一个比一个的漂亮,好看。 像开明那样长相怪异的兽几乎没有。 杨厉收回视线,看向和虞曼曼激战正酣的江不晚,他冷笑一声,今日他必要一血前耻。 他将破天戟高高举过头顶,对准江不晚的位置,然后用力掷了出去。 神器本身有灵,它趁着江不晚对战虞曼曼时,从背后贯穿她的心脏。 又是一声钟响。 江不晚停在半空中,嘴里不受控制的冒着血。 痛,心脏痛。 脑子嗡嗡的,仿佛耳边有无数只蚊子。 她瞳孔涣散,脸色苍白,显然是濒死之状。 虞曼曼同杨厉心中一喜,这位祸害总算解决了! 江不晚彻底没了力气,直直掉入海中。 江不晚闭着眼,任由海水将她吞没,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力气捏避水诀了。 她要死了吗?真不甘心啊。 她抬手想要用最后的力量撕破虚空,暂时逃跑,可她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撑她撕开空间了。 密密麻麻的武器划破海面朝她攻来,像是一张将她包裹的巨网,无处可逃。 千钧一发时,有人从背后抱住她,带着她快速离开此地。 是谁?看他的体温和身型不似是向之寒和棱幺。 “你这神可真惨,怎么那么多人都要你的命?” 江不晚听出来了,是西海龙族,是那位恨他入骨的敖灵玉。 他怎么会救她? “我告诉你啊,我今天救了你,你之前放我的恩情就一笔勾销了,以后我见到你,还是会杀你为哥哥报仇。” 敖灵玉一路都在碎念念,但却并不耽误他的速度。 龙族本就是水下的主宰,他们在水下跑起来,谁也追不上。 西海下的龙宫已毁,上次她来时远远就能瞧见水下的金碧辉煌,如今却是一片废墟。 敖灵玉穿过屏障,将她带至他们西海龙族暂时居住的地方——是一颗巨大的珊瑚礁,其中有许多小洞,而龙族们则暂居于小洞之中。 敖灵玉将她放在贝壳床中,西海龙族的族长带着龙族医师前来探望。 但江不晚身上的伤是神所伤,他们也毫无办法,只能暂时将插在江不晚体内的破天戟取出,江不晚撑着一口气,将破天戟收入炼妖壶中,如此,杨厉无论如何召唤,也找不回他的破天戟了。 “暮晚神尊,多亏你当初料事如神,提前给我们西海龙族准备了一处避难之所,不然我们西海龙族如今只怕是被他们灭族了。” 当初,暮晚神尊离开后,杨厉消失了一段时间,也并未找他们的麻烦。 他们认为杨厉应当是在养伤,果然,待杨厉伤好以后,第一时间就是来到他们西海,意欲灭族。 万幸,他们早有准备,纷纷逃蹿此处。 只是他们传承数万年的龙宫却毁于一旦了。 龙宫内的诸多宝物也统统被杨厉洗劫一空。 江不晚如今伤重,几乎开不了口,她的嗓子仿佛被炙热的火炙烤,痛得发痒。 她知道这是源于虞曼曼手中的金钟,那金钟乃是东皇钟,其中富有太阳真火,难道虞曼曼继承的神力乃是东皇之力? 那可真是棘手了。 她垂眸,调动体内的造化之力治愈全身,她能通过神印感知到向之寒和棱幺此时并无大碍。 幸好,他们没有傻傻的去送死。 杨厉和虞曼曼垂眸看着海面,海上仍旧还残留着江不晚掉落时流的血。 杨厉得意洋洋地说,“我的破天戟正中她的心脏,这一次,她定然活不了!” 虞曼曼等了很久也没见江不晚的尸体浮上海面。 照理说江不晚身中杨厉的破天戟,又被她的东皇钟所攻击,无论如何都活不了。 可。。尸体呢? 为何不见尸体? 虞曼曼冷声吩咐,“去找江不晚的尸体。” 杨厉大笑,“哪还用找?看我将我的破天戟召出来,戟上定然带着江不晚的尸体。” 他说着,开始默念召唤法咒。 他念完后,无事发生。 他眼神惊讶,怎么可能呢? 他垂眸去感知破天戟的存在,可没了。 他和破天戟的联系像是被人生生砍断了一样。 这怎么可能?!破天戟不止是神器还是他的本命法器。 虞曼曼面色不虞,问,“怎么了?” “我。。我感应不到破天戟的存在了。” 虞曼曼气急,“那你还不下去找?!” 杨厉闻言,立马跳入海中,开始在海下寻找江不晚的尸体和他的破天戟。 虞曼曼脸色阴沉,这次本来能杀了江不晚,结果又失败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江不晚眼下已经逃了。 所以她刚刚濒死的模样,是故意装出来诈他们的? 果真狡猾,怪不得能将杨厉玩得团团转。 开明兽一路疾驰,直至它凭借野兽的直觉,感到安全了,方将二人放下。 “我的乖乖,外面还真是不安全啊。” ------------ 一百零七 蛊惑 向之寒和棱幺通过神印依稀能感知到江不晚还活着,但无法得知她在哪。 向之寒想了想,准备返回去看看现在战场上的情况,但他刚准备开口,就敏锐的察觉到有两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向他们靠近。 开明作为先天神兽,凭借着野兽的直觉同样感知到有人靠近,他急声道,“刚刚那两人追过来了!” 向之寒知道开明虽是神兽,却绝不是杨厉,虞曼曼他们的对手。 刚刚之所以能带着他们二人逃脱,一是出其不意,二是他们刚刚的目标并非是他和棱幺。 可眼下他们显然是找不到江不晚,所以方盯上了他们。 向之寒很快做出决断,他对开明说,“开明,劳烦你带着棱幺先离开此地,我留下来拦着他们。” 他们三人一起走,谁也逃不掉。 开明本身和这件事没有关系,而棱幺比他还要死脑筋,把他留下,无疑是让他去死。 虽然向之寒很不愿意承认,但若是棱幺死了,江不晚定会伤心,而他不愿江不晚伤心。 棱幺记得江不晚曾经的嘱托,她若不在,暂时听向之寒的指挥。 两股强大的气息离他们二人越来越近,两人也不再犹疑,开明兽驮上棱幺,准备离开,走前,他九个脑袋中的一个回头,“你一个人小心啊。” 棱幺抿了抿唇,道,“你别死了。” 向之寒笑了下,道,“放心吧。” 开明兽驮着棱幺消失在向之寒的视野中,他看了良久,然后转过身原地盘腿而坐,抓住这一点点时间修炼。 虞曼曼和杨厉赶到时,瞧见的就是盘腿而坐,不慌不忙的向之寒。 杨厉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想踹,却被虞曼曼拦住。 “我认识你,向之寒。”虞曼曼说,“我的小女儿爱枝和我提过你,她很喜欢你。” 向之寒睁开眼,抬眸看她,明明眼前是比他强大数倍的神尊,但他的神色却全无半分惧怕,仿佛他们与路边的石木花草无异。 杨厉暗骂一声,他最烦这种装逼的人了。 “我听说,你刚一上界就在找你娘子,对吗?” 虞曼曼早在江不晚选完神侍后,便将她的所有神侍统统调查了一遍,其中被江不晚另眼看待的向之寒,则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 向之寒上界后的一切,乃至他在下界的事,都被虞曼曼调查的清清楚楚。 “你娘子便是暮晚神尊吧,可怜你在幽冥界找她三年,暮晚神尊却从不知晓你对她的付出。”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向之寒想到江不晚曾问他,他这三年去了哪里。 原来,她是真的不在意他。 连对手都知晓的事,江不晚却不知晓。 向之寒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别这么紧张。”虞曼曼轻声细语,与脾气暴烈的杨厉截然不同,“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 “你对暮晚神尊,如此情深意重,难道真的甘心一辈子做她的神侍吗?” “你真的甘心,往后余生,只能以神侍的身份常相见吗?” “你不想和暮晚神尊结为夫妻,相守一生吗?” 向之寒垂眸,道,“小仙只要能日日见着暮晚神尊,便已心满意足。” “真的吗?真的只是日日相见,就心满意足了?” 虞曼曼上前一步,盯着他的眼睛,声音轻缓柔和,似是诱人心魂的欲魔,挖掘他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你每看她一眼,难道不想将她搂入怀中亲吻吗?你每同她说一句话,难道心里的爱意和占有欲恨不能让她只属于你一人吗?” “你多看她一天,你的爱就深一分,你千辛万苦修成的仙,何必还要继续自苦下去?” “承认吧,你爱她。” “你的爱也远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谦和,爱是占有,是自私,是偏执。” 向之寒捏了捏指尖,眼神似有松动,虞曼曼敏锐的察觉到向之寒的变化,她继续说道,“你想独占她的爱并不可耻,现在的天庭允许仙神动情。” “我们是仙神,远非石木,我们有心,有情,动情再正常不过了。” “你可以和暮晚神尊在天庭做回清水镇郎才女貌的小夫妻。” 向之寒抬眸,眼神犹疑,道,“可。。可晚晚认为仙神不可动情。” “这可真糟糕。”虞曼曼说,“但你听我说,好女怕缠郎,哪怕在坚定的女人心在你日日夜夜的攻势下也会变得柔软。” “你又生得这般俊朗,她怎会不爱你?” 向之寒眼神落寞,答,“晚晚同一般女子不一样,她心有大志,不会拘泥于小情小爱。” “我帮你啊。”虞曼曼笑着说,“我是女子,也是神尊。” “我可以帮你得到江不晚的心。” 向之寒抿了抿唇,“我该怎么做?” 他说完后,又补充一句,“我绝不会伤害晚晚。” “我不会让你伤害她。”虞曼曼见向之寒上钩,心中一喜。 她当初调查向之寒时,便觉得这人可以利用。 表面是清清冷冷,克制复礼,胸怀大义的修士,但这种人一旦动情,便如天崩地裂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能在江不晚死后甘愿放弃他飞升的多年夙愿,孤身一人闯幽冥,一找就是三年。 这样的人,这样的爱,她无论如何也不信向之寒会心甘情愿做江不晚毫无干系的下属。 江不晚对他呢?应当也有几分情义在,不然不会在那么多仙中,选了刚刚飞升没什么根基的向之寒。 “我只是需要你做一件事,这件事是为你日后的幸福,也是为我们大家。” 向之寒的眼神仍带着几分警惕,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们这趟昆仑之行,是不是已经拿到宝莲灯了?” 向之寒沉默不言。 “别紧张。”虞曼曼说,“我说过了,我没有恶意。” “宝莲灯是能改变天条地规的神器,江不晚拿到这件神器,她下一步就是改天条了。” “天条一改,日后的仙神便不得动情,而你也永远无法再拥有你的娘子了。” 向之寒咬了咬牙,问,”神也不行吗?” ------------ 一百零八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先是仙不得动情,待天道恢复后,自会有刑罚之神的约束,便是神,亦不能动情。” “你和江不晚明明有情,又为何做这种自苦的事呢?” “有情人天长地久,不好吗?” 向之寒捏了捏指尖,神色挣扎又痛苦,似乎是在抉择纠结。 “我。。”向之寒心慌意乱,仿佛迷失的旅人,他用求助的神色看向来人,问,“我该怎么做?” 虞曼曼缓缓勾起唇角,眼底是得逞的笑意,“听我说,你将宝莲灯偷走。” “只要没了宝莲灯,这天条,任江不晚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更改。” “若是宝莲灯不方便偷走,你拿走里面的灯芯亦有相同效果。” 偷灯? “放心吧,我们和你的目标一致,只是不想如今的浮游界再生无端的变故而已。” “江不晚改不了天条,我们也不会继续针对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生宽。” 向之寒:“我为你们偷灯,你们答应我,不能伤害她。” 虞曼曼笑得温柔,“不是为我们偷灯,也是为你自己。” 向之寒皱眉,“不管为谁,我答应偷灯,但你们得到宝莲灯后不能伤害江不晚。” “好,我答应你。” 向之寒见虞曼曼答应,又坐了回去,竟然继续盘腿修炼起来。 向之寒的操作,让虞曼曼都有点看不懂了。 “你。。。不去找江不晚?” “我不知道她在哪。” 虞曼曼低头看向之寒,垂头思索,她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颗她自制的毒药 “为了保险起见,你吃了它。”虞曼曼俯身将手中的毒丸送至向之寒面前。 向之寒睁开眼,看着虞曼曼手中的黑色药丸。 虞曼曼见向之寒不言,道,“只要你偷到宝莲灯,我便给你解药。” 向之寒沉吟片刻,捏起虞曼曼掌心的毒丸,喂入嘴中。 虞曼曼盯着向之寒咽下毒丸,脸上挂着亲和的笑,“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虞曼曼说完,抬头环顾四周,问道,“对了,和你一起的不是还有一位邪物吗?” “他去哪了?” 向之寒平静地说,“我和棱幺素来不和。他在得知你们来了以后,将我打下坐骑,独自逃了。” 虞曼曼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道,“邪物生性自私阴邪,也不知江不晚为何会留这样一位邪物在身边。” 虞曼曼问,“他们朝哪个方向逃了。” 向之寒抬手指了一个正确的方向,道,“那边。” 虞曼曼不同与杨厉,她聪慧狡诈且多疑。 对她,真话中要掺一点假话,她方会信。 向之寒所指的方向正是昆仑的方向。 虞曼曼垂眸思索,他们刚从西王母那儿离开,若逃跑的是她,同样也会朝昆仑的方向跑,寻求西王母的庇佑。 杨厉低声问,“曼曼,我们不追吗?” 虞曼曼想了想,摇摇头。 如今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已有三位神了,几乎和她们的数量一致。 这个节骨眼上,她可不想再多招一位强大的敌人。 “杨厉,我们回去吧。” 她看向昆仑山的眼神并不算友善,西王母,愿你好好守着你的昆仑山,别出来多管闲事。 杨厉虽不愿意这么就走了,但他也不敢反抗虞曼曼的命令。 虞曼曼抬脚离开,在经过向之寒时,她停下脚步,轻声对向之寒,说,“千万别让我失望。” 虞曼曼说完,带着杨厉离开此处。 路上,杨厉不解。 “曼曼,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向之寒?或者是用向之寒的性命威胁江不晚,然后将他们二人一起杀了呢?” 虞曼曼无语,“杨厉,我们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杀人不成?” “江不晚是死是活,我不在意。”虞曼曼说,“我只要天规不改。” “只要没了宝莲灯,纵江不晚再如何厉害,也改不了天规。” 杨厉虽然嘴上没有顶虞曼曼,但心里想的却是把江不晚杀了,天规照样改不了。 向之寒见虞曼曼等人离开后,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一次他必死呢。 万幸活下来了,虽然吞了一个不知名的毒丸,但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 他自己给自己诊脉,然后又刺破手指,品尝他体内的毒药。 这毒药确实异常,是他从未见过的类型,他也不知应当如何解开。 他松开给自己把脉的手,脑中回想起虞曼曼对他说的话,待天条更改后,仙神皆不能动情。 他想起江不晚坚定的模样,是不是等天条更改后,他和她再无半分可能? 她和他真的不能动情吗? 若是。。若是他不做这个仙呢? 是不是就能和普通人一样恋爱成婚? 他自认他想到了破解之法,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但很快这抹笑又消失了。 他是愿意不做这个仙,可江不晚呢? 待她的夙愿完成,她要干什么呢? 她愿意舍下自己的神位吗? 江不晚暂住西海疗伤,待她的造化之力走遍全身四十二周天后,她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她坐起身子,通过神印和向之寒交流。 「之寒,你现在在哪?」 江不晚的声音将他从梦中惊醒,他忙出声应道,把自己当前的位置报给江不晚。 虞曼曼说得没错,莫要说多看她一眼,他只是听着她的声音,心中的爱意便在疯狂滋长。 「我现在在西海海底,你来找我。」 「对了,棱幺怎么样了?」 向之寒听着江不晚熟悉的声音,心中苦涩。 她总是不忘棱幺,或许在她心中,棱幺方是最重要的人吧。 「棱幺和开明一起前往昆仑了。」 「很安全。」 他想了想,问,「要我现在把棱幺带回来吗?」 江不晚:「不用,就让他留在昆仑吧。」 是为了棱幺安全吗?是不舍得他卷入接下来的纷争吗? 他心中名为嫉妒的情绪开始蔓延,为什么她总是在意别人? 为什么不能像在清水镇时一样?她眼中永远只有他一人。 向之寒沉默很久,待江不晚切断两人的联系,方轻声道,“好。” 他在原地又坐了一会,直至太阳西沉,他方起身朝着西海的方向飞去。 ------------ 一百零九 相见。 向之寒赶到西海,便有一位龙族前来接应。 他跟着龙族在水下潜行,他们越潜越深,越潜越深。 向之寒默默数着数,漆黑的水底世界总算出现了一抹光亮。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珊瑚礁,上面有着大大小小的洞,而龙族们则穿梭于这些洞之间。 为他领路的龙族解释道,“这儿还是暮晚神尊帮我们找的庇护之所,如若不然,我们全族恐怕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向之寒垂眸,原来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做了这么多事。 向之寒见到江不晚时,她正在和龙族商量大计。 她极力游说龙族能加入他们,为更改天条出一分力。 龙族族长犹疑许久,并没有直接答应江不晚的请求,只说,他需要考虑考虑。 待龙族族长离开后,向之寒方上前,安静的站在江不晚面前,他低垂的眉眼掩盖他眼底对她的渴求。 他自从被江不晚收入麾下后,常常都是这幅模样。 安静的站在她身边,垂眸敛目,谁也看不透他的情绪。 即便是江不晚有时候也不知道向之寒在想什么,但她明白向之寒绝不会背叛她。 江不晚坐在位置上,思索下一步的计划,却被向之寒突然的问话打断思绪。 “神尊。”袖袍内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问,“待。。。待一切事了,天规重改成功后,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江不晚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当然是继续在浮游界做身为神该做的事,天条改写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收尾,而后续的天庭也需要有人监管。” 向之寒的心渐渐冷了。 他想得没错,江不晚的心从来不拘于小情小爱。 他都明白,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那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呢?” “一切都恢复正常啊?”江不晚说,“那我也该闲下来了。到时候我就待在神殿,没事和良玉下下棋啊,或者下界到处瞧瞧。” 向之寒轻声问,“你没想过找个人陪你一起吗?” 江不晚眯了眯眼,问,“什么意思?” 向之寒闭上眼,似乎是豁出去了。 “你没想过以后和一个人。。。” 他的话还没问完就被江不晚打断,她似乎是猜到向之寒想问什么。 “之寒,我在收你做神侍的时候,说过什么?” 向之寒心中一涩,他自是记得,做她的神侍,不得动情。 他抬眸看她,眼中还未来得及遮掩的情绪暴露在江不晚面前,他明明在笑,却像在哭,“我记得。” “不得动情。” 江不晚抿了下唇,别开视线,道,“我希望你不要忘。” “待我改写新天条后,我作为新天条的拥护者和发起者,自当以身作则。” 向之寒垂下眼帘,沉默许久,道,“我明白了。” 江不晚轻敲两下桌面,道,“这种问题,我不希望再听见第二次。” 一室沉寂,向之寒心中翻涌的爱欲被他掩藏,可他能瞒过外人,却瞒不过自己的心。 让他如何释怀? 他时常一闭眼,脑子里就是他们在清水镇的日子,是她拉着他的衣袖娇声叫夫君的模样。 当时的他,还想着让江不晚改一种称呼,可如今想听也只能去梦里回味了。 他最爱的人就在眼前,他又该如何克制? “神尊,我能看一下宝莲灯吗?” “你看它做什么?”江不晚虽心中疑惑,但还是依言将宝莲灯取出来放在桌面上,让他瞧。 “一直听你和西王母说宝莲灯厉害,我还未细细瞧过。” 宝莲灯是江不晚千辛万苦方取出来的神器,并且是用来改天条的重要神器,若是旁人说,让她拿出宝莲灯给他看看。 江不晚定会犹豫,说不好会直接推脱。 但向之寒说想看,还是在他刚说完莫名其妙的话后说想看。 她本该为保险起见拒绝的,但她却又无端信任他,似乎从来没想过他会背叛她似的。 或许是她在下界的时候,就清楚的认识并了解向之寒这个人,她相信他们是一路人,她相信背负青云宗期望的向之寒和她一样愤恨浮游界的天条。 如果不是浮游界的仙神动情,导致人口过量,青云宗的后山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前辈的石像,还有先前无辜惨死的孩子。 她不相信向之寒会把这些统统忘记,只为求一段虚无的爱。 向之寒抬手去抚摸宝莲灯的花瓣,这就是宝莲灯啊,若是毁了它,是不是天条便再也无法更改?而他也能和江不晚重回清水镇的时日,再听她唤他一声夫君。 他心底的阴暗处有一个小人叫嚣着,毁了它,毁了它。 它通体碧绿,摸起来莹润生温,他的手微微用力,捏着一块花瓣,只要毁了它,仙神不得动情这句话便永是一句空话。 在他正准备用力时,脑中忽然浮现出后山的石像,惨死的孩子们,他闭了闭眼,他是疯了吗? 他松开手,将宝莲灯放回桌面,笑着说,”不愧是拥有改天条地规之力的神器,当真不同凡响。” “自然。”江不晚将桌面上的宝莲灯收起,似乎是想起自她见到向之寒后,还没问他,路上是否安全。 “你在路上没遇见什么事吧?” 向之寒道,“我遇见杨厉和虞曼曼了。” “什么?!”江不晚大惊,她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向之寒,身上没有伤口,“他们没有为难你吗?” “虞曼曼蛊惑我偷你的宝莲灯。”向之寒如实相告,“我假意同意,他们便放过我了。” “不应该啊。”江不晚眼神困惑,据她所知,虞曼曼可不是个好糊弄的性子,她远比杨厉要机敏得多。 “你假装同意,他们就放你走了?” 向之寒:“为保险起见,虞曼曼喂我吃了一颗毒药。” 江不晚暗暗点头,这样就对了。 等等?!! 江不晚:“你说什么?!他们给你吃毒药了?你咽了?” 向之寒点头,“我咽了。” “若不真吃下去,恐虞曼曼怀疑。” ------------ 一百一 发诏讨檄 江不晚急声道,“你上前来,我帮你看看是什么毒。” 向之寒上前几步,江不晚将手放在他的手腕上,用神力查探向之寒体内的情况。 向之寒低眸,她素白纤长的手搭在他的手腕,温热的触感从他的脉搏顺着血液一路攀至他的心。 对江不晚来说,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探查身体,但对向之寒而言,却是难得能和江不晚亲密接触的一次机会。 他突然希望虞曼曼给他下的是极其复杂难解的毒,至少。。。 至少不要好那么快。 江不晚微微皱眉,她本想着可以用造化之力帮他去逼出体内毒素,可显然向之寒体内的东西,不仅仅是毒那么简单。 她的造化之力头一次失效了。 向之寒嘴角微扬,她是在为他担心吗? 江不晚抬头道,“之寒,你体内的毒有点棘手。” 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向之寒将嘴角的浅浅笑意压了下去,状似遗憾地说,“没事,我撑得住。” 江不晚将她的手从向之寒手腕上移开,手腕上的温热蓦然消失,他平静地收回手,眼底却划过淡淡的失落。 “你也别气馁。”江不晚温声安抚,“虽说我不能帮你根治,但可以先将它暂时压制,日后你每七天来找我一次,我帮你压制你体内的毒。” “等我们回去后,我会帮你问问良玉,他乃古神,说不定会有办法。” 向之寒:“我相信你。” 每隔七天吗?他的右手腕似乎还残留着江不晚指尖的余温,某种程度上,他们也算是牵手了吧? 西海龙族依旧没有给江不晚明确的答复,但显然他们的态度已经松动很多。 江不晚知道西海龙族虽一直蛰居西海,但他们并非全无大志,从他们避世多年仍不忘修行自身,便可以看得出。 西海龙族至少比天庭那些只顾享乐的仙有志向得多。 棱幺跟随开明回到昆仑,他想到自从上次被杨厉抓后,他面对杨厉时,他的混沌之气总是会被封印。 发挥不了一点作用。 他不想再拖后腿了。 他虽然不聪明,但他知道昆仑山的主人,实力强大,或许她可以帮他。 “开明,我想去见西王母。” 虞曼曼同杨厉一起返回天庭,他们赶到天庭后,两人一合计,决定是时候和江不晚彻底撕破脸了。 他们不能被动的等着江不晚大摇大摆的返回天庭,提出改天条的提议。 玉清宫内,天帝半靠在软榻上,半眯着眼看仙女们舞乐。 他的手放在膝盖上,跟着音乐的节奏晃着脑袋,手指还配合着打着节拍,一副沉溺其中的模样。 “天帝。” 一道深沉的男声打断乐仙们的奏乐。 天帝睁开眼,就瞧见杨厉的脸,他忙收起享受的派头,起身相迎。 “厉阳神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玉清宫?” 杨厉冷哼一声,“天帝,眼下都要大祸临头了!你怎么还有空在这儿听曲赏舞?!” “大祸?”天帝神色困惑,“如今浮游界歌舞升平,三千界天下太平,一无魔头,二无劫难,不知厉阳神尊口中的大祸是?” “江不晚!” 天帝一听这个名字,默默低头喝了口茶,压了压,然后小声问,“暮晚神尊,她怎么了?这几日她都没出现,我听闻她是外出云游去了。” “什么暮晚神尊!”杨厉呵道,“她是罪神!怎配用神尊二字。”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谁在他面前,他听谁的。 这就是天帝继位多年的生存之道。 他连声应下,“是是是,厉阳神尊说得是。” 杨厉对天帝这幅听话的模样,甚为欣慰。 他撩了下袍子,自然而然地坐下,发号施令,“你下份旨意,说罪神江不晚同西海龙族造反,剥夺她神尊之位,各部整顿戎马,举师扬威,讨伐逆贼!” 天帝默了默,问,“我。。我哪来的权利剥脱她神尊之位啊?” 况且不是他说剥脱,江不晚就不是神了,神殿的神宫还是永远为她而开。 杨厉:“你当然没有权利,但这是表达天庭的态度。” “放心吧,这份檄文上会同时签署我和曼曼的名字。” 天帝陪着小心,轻声问,“只有你们二人吗?” 杨厉抬眸瞪道,“我们二人还不够吗?!” “够够够!”玉帝笑着连声道,“我即刻就写。” 杨厉满意的点点头,等檄文一出,他便可带兵前往西海,他按耐不住的左手捏右手,他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仗了。 他或许在阴谋诡计的弯弯绕绕上显得有些笨拙,但领兵打仗,却是一把好手。 在他还是凡人时,便是以武将之身成仙,他成为仙人后,又为天庭领兵打仗,打得魔族节节败退,打得浮游界四海升平。 他也打着打着,莫名渡劫成了神。 自他成神后,他几乎没怎么上过战场了。 后来,他又遇见了他的挚爱。 从此,再也没管过打仗一事,忙着谈情说爱去了。 杨厉忙着找天帝发诏,虞曼曼也没闲着。 她独自一人行走于神殿中,她看着江不晚紧闭的神殿,她知道江不晚那些讨厌的属下以及良玉等人,都在里面。 只是一门之隔,但她却拿里面的人毫无办法。 虞曼曼阴冷的看了眼大门,而后朝神殿更深处走去。 她跪在一道宫门外,轻声唤,“师父。” 虞曼曼已是神尊,而能让她喊师傅的,则是神殿另一位古神了。 可以说,虞曼曼能成仙成神,和这位古神脱不了关系。 古朴的青铜大门缓缓打开,虞曼曼嘴角扬起一抹笑,起身拎着裙子宛若少女般蹦蹦跳跳的走进殿中。 “师父。” 她在后庭院的桃花树下找到她的师父,他明明坐在盛极的桃花树下,本该明媚如春光,可他银发黑衣,比天山的雪还要冷三分。 良玉是温润如玉的雅致,向之寒是端正自持的禁欲感,棱幺不说话时,是容颜旖丽的美艳,杨厉是冷峻狂野的张扬。 而眼前的人,只能用一个冷字形容。 仿佛只要靠近他,便会觉得如坠冰窖。 ------------ 一百一十一 萧浮云。 虞曼曼完全无视他周身的寒意,乖巧的伏在他膝前,像只听话的小猫。 若是杨厉看见这一幕,定会大吃一惊。 毕竟这家伙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趾高气扬,不是骂他就是一幅瞧不上他的样子。 哪怕是对她的夫君,亦是她强的姿态,像这般的小女儿情态是从未对谁流露过。 “师父。”虞曼曼枕在男人膝前,仰头看他,长眉入鬓,高鼻薄唇,朵朵桃花落在他的肩头,他睁眼看她,手自然的抚上她的长发,冷若寒星的眸子多了几分柔和与宠溺。 “又闯祸了?” “才没有呢。”虞曼曼眉眼弯弯,道,“我现在已经不是整日惹祸的小孩子了。” “那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虞曼曼每次来找他,必是有所求,若是无事。。 他眸色淡了淡,若是无事,她早就回神宫找她的小郎君去了。 怎会想起他? 虞曼曼熟稔的捏起一缕他垂下的青丝把玩,眼含笑意,“当然是因为想师父了。” 萧浮云明知她又在扯谎哄他开心,但他的心却不由控制的欣悦起来。 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想为师,平日里就多来看看。”萧浮云眼中漾起几分笑意,道,“浮云殿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虞曼曼撒着娇说,“我也想多来浮云殿看师父,可最近浮游界出了事,我都没时间了。” 萧浮云想了想,问,“可是那位新晋神江不晚?” “正是她。”虞曼曼撅了撅嘴,不满地说道,“你说她好端端非要自找麻烦,要改什么天条。” “害我和厉阳整日为此事忙碌。” 萧浮云神色清冷,宽大的手掌却一下又一下的轻抚虞曼曼铺在他腿面的青丝,像是抚摸宠物一般。 “她不过初晋神位,你和厉阳二人都拿他没办法吗?” “不止是她!”虞曼曼愤愤地说,“还有良玉和池枣枣呢!” “师父,你是知道池枣枣的,她可是主掌刑罚的神,明明之前还和我们关系很好,结果转头就叛变了。” 萧浮云慢条斯理地答道,“刑罚之神与天道挂钩,如今天道势弱,她的刑罚之力不足为惧。” “至于良玉?”萧浮云眼尾轻挑了下,“倒是没想到他也会掺和进来,当年改天条时,他可是很支持的。” 萧浮云哪怕在当初神界辉煌的时候,也是最为古老的第一批神了。 他和良玉在众仙眼中虽同为古神,但其实他比良玉要年长得多。 当初,江不晚从良玉口中得知西王母手中有能改天条地规的宝莲灯,而虞曼曼能在第一时间猜到江不晚的意图,也是源于她的师父萧浮云。 “是啊,可如今他们一个个都反悔了。”虞曼曼坐起来,轻拽萧浮云的袖角,撒娇道,“师父,你可要帮帮我啊。” “若是这天条真改了。我的夫君和孩子们可怎么办?” 萧浮云在听到虞曼曼说到郎君二字时,眼中划过一抹暗芒,他抿了抿唇,道,“你是我徒弟,你的事,我自是会管。” 虞曼曼眼神惊喜又满足,“徒儿谢谢师父。” 有师父这句话,虞曼曼算是放心了。 “师父,你知道如何开神殿吗?” 天帝在杨厉的监督下,办事效率很快,讨伐江不晚的诏书在暮间已传遍十二部三十六宫,所有人都知晓了江不晚为罪神,而天庭则不日征讨。 “征讨暮晚神尊?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什么暮晚神尊,你不要命了?!你没看诏书上所写吗?已经剥夺江不晚神尊之位了。” “天帝还能管神吗?” “天帝是不能,但上面还有厉阳神尊同衍曼神尊的签名呢。” “那枣怀神尊和良玉神尊呢?还有那位浮云神尊呢?” “哎,神之间的争斗,哪是咱们这种小人物能了解到?” “我听说啊,良玉神尊同枣怀神尊护着江不晚的属下不出呢。”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从前也没见他们神尊之间有矛盾啊。” “你还不知道吗?江不晚想改天条,那厉阳神尊和衍曼神尊怎么可能同意?” “好端端的改什么天条啊。” 关于天帝的诏书,一直被困在江不晚神殿的朝瑰等人也知晓了。 他们虽然不能出去,但他们在外面仍然还有默默潜伏着的人,而他们的消息也是由外面的人传给他们的。 “讨伐?谋反?”朝瑰冷笑,“简直一派胡言!” 良玉则皱着眉,他掐指一算,暗道一声不好。 “诸位,我们恐怕得离开此地了。” “为何?”曲尽河问道,“如今暮晚神尊还未归来,我们现在出去,虞曼曼和杨厉他们定不会放过我们。” 良玉平静地说,“若是不走,也是死路一条。” 众人神色一僵,难道这儿也不安全了? 朝瑰:“神尊何意?烦请神尊明示。” 良玉道,“我刚刚算出,虞曼曼已经得知开启神宫的办法,如今她正朝我们的方向赶来,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座神宫的门便会被她打开。“ 曲尽河神色凝重,“不是说神宫之门,没得到主人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吗?” 照常理来说是如此,就连良玉一直以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他的掐算绝不会出错,虽然不知虞曼曼开启神宫大门的具体方法,但他做神这么多年,知晓一个道理,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按理说应是如此。”良玉道,“但我的掐算绝不会错,或许是某种连我也不知晓的办法吧。” 朝瑰愣了愣,眼神中似是惊讶又似困惑,“连良玉神尊你都不知晓的事,虞曼曼又是从何得知?” 良玉想起浮云殿的那位,哑笑道,“或许是从浮云神尊那儿得知。” 众人闻言,皆露出一副不奇怪的神色。 浮云神尊是公认最神秘,清冷古老的神尊。 据传,他是神界的第一批神,谁也不知他具体活了多久,许是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可以说是浮游界的活化石了。 ------------ 一百一十二 离开。 “良玉神尊,我们出去后,该去往何处?” 他们人数不少,若没有个统一去处,纵然提前离开了,也难免落个被天庭众仙打杀的局面。 如今江不晚被天帝的诏书打成逆贼,他们这些人自然也跟着成了人人喊打的逆贼。 良玉想了想,道,“天帝的诏书上说江不晚如今在西海,我们可以前往西海同她汇合。” 众仙闻言,都觉得良玉的主意不错。 曲尽河见众仙皆已意动,忙道,“我问问暮晚神尊,她是不是在西海。若不在,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曲尽河说完,忙调动自己的神识联系江不晚,「暮晚神尊?你现在在西海吗?」 江不晚正在同龙族族长说话呢,脑海中突然传出曲尽河的声音。 她神色不改,继续微笑着游说龙族族长,在神识中回复曲尽河。 「我在,怎么了??」 曲尽河立马将天帝的诏书以及他们目前的情况说给她听,江不晚神色愈发凝重,脑子则在疯狂运转。 龙族族长看出江不晚神色有变,忙问,“暮晚神尊,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不晚在神识中回复,「你们尽快过来吧,一切小心,等会快到时,告诉我,我接应你们。」 江不晚说完后,轻叹一声,道,“族长大人,无论你是作何打算,如今在外人看来,我们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龙族久居此地,不与外人联系,他自然无从得知,天帝刚刚下的讨伐诏书。 “暮晚神尊,何意?” 江不晚将天帝已下诏的事情告知他,龙族族长的反应比江不晚所想的还要平静。 他冷笑一声,“又是造反?” 江不晚赫然想起,之前西海龙族便造反过一次,当时还是她负责平乱。 想必,对于讨伐一事,已有经验。 “暮晚神尊,你所言皆为真吗?” 江不晚肯定的点头,“自然。” “族长若是不放心,大可派龙族之人上岸前去天庭打探打探。”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龙族族长想了想,还是派了族中一位稳妥之人前往天庭打探。 那人走后,龙族族长神色郑重地对江不晚说,“暮晚神尊,如若此事属实,我们西海龙族愿以暮晚神尊马首是瞻,听凭调遣。” 江不晚:“待事成后,我定不会忘西海龙族高义,定为你们恢复往日荣光。” 西海龙族的子弟各个优秀,早年在天庭中更是各担要职,别得不说,至少下界的风雨雷电,天下水域皆为龙族所管。 后来,由于天庭的仙们越生越多,而他们的子侄后代又没好的职位。 众仙一合计,率先将非我族类的龙族排挤出天庭,给他们分了块海域,让所有的龙族都待在这片海域自力更生。 从前的职位自然都是分给了有后台的仙家子弟们。 龙族族长闻言,脸上的笑真挚了几分,他们龙族当年被排挤出天庭,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的,不然也不会多年如一日的修行。 后来,龙族太子因着一位姑娘,同一位神尊的子侄有了纠纷。 这本是件后辈间打打闹闹的小事,可那为神尊竟不分青红皂白,给他们西海龙族扣了定谋逆的大帽子。 他的儿子也死了。 龙族族长本就厌恶因新天条而引起的人口爆炸,害他们龙族上下丢了工作。 如今又因新天条死了儿子,被扣上谋逆顶帽子,从此,他对新天条更是深恶痛绝了! 若只是两位神从神宫抵达西海,他们可以在神殿内就撕破虚空,来此地。 如果只是寥寥数人,他们也可以带着一起来。 但江不晚的人不是几人也不是几十人,而是上百位。 哪怕是良玉也无法将这么多人同时带过去。 所以良玉同池枣枣商量一番后,决定由他们二人一个前,一个在尾的护送众人离开。 “良玉神尊,你带着他们开路,我负责殿后。” “这。。”良玉有几分犹疑,虽说开路和殿后同样危险,但开路至少生的几率要大一点,而殿后。。 大家都走了,她方能走。 池枣枣看出良玉的犹豫,忙道,“良玉神尊,莫犹豫了。” “若是开路开不好,我们这么多人,可一个也走不了。” “我糊涂了这么多年,总该做一件有用的事。” “不枉我为神一场。” 良玉沉吟良久,应下,“好。” 他抬手捏法咒,欲开神宫大门,在大门开启的一瞬,他回首道,“枣枣,万事当心。” 池枣枣莞尔一笑,“放心吧,我可是很在乎这条小命的。” 虞曼曼正在门前按师父所教授的法子布阵,她的阵还没布完,神宫大门就开了。 她眼神惊讶,师父只说这阵法可以无视神宫大门攻击里面的人,可没说能让门开啊?! 但她呆愣片刻后,立马反应过来。 是里面的人主动打开了神宫大门。 良玉率先甩出一招,直逼虞曼曼命门,只是这短短的一瞬,良玉已带着众仙飞速离开此地了。 虞曼曼堪堪躲过后,立马飞身去追,却被池枣枣拦住去路。 她召出神罚天雷,立于虞曼曼面前,冷声道,“虞曼曼,今日我才是你的对手。” 虞曼曼眉眼微挑,眼神轻蔑,“就凭你也配是我的对手?” 她看向虞曼曼手中天雷,召出东皇钟,“你这小雷还妄想劈我?!” 池枣枣并未多说,而是用掌心雷引得天雷降临,天空猛地发生巨变,一时间电闪雷鸣,道道紫雷朝虞曼曼劈去。 虞曼曼不慌不忙忙用东皇钟去挡,她的法器实在厉害,池枣枣的天雷一道也没能近得了她的身。 虞曼曼用东皇钟护体,自已则又召出她的本命法器—打神鞭。 此鞭虽不及东皇钟,但听名字也能感受到它强大的威力。 虞曼曼一鞭便打断池枣枣手中的法器,池枣枣大惊,她从没想过虞曼曼手中的鞭子竟有这般强大的威力。 她的法器虽不及江不晚和虞曼曼手中的神器,但也绝对不会差。 这件法器是自她修行后便跟在她身边,后来,她成神后,又找尽了天才地宝,为之修补。 结果竟被虞曼曼一鞭打断。 ------------ 一百一十三 池枣枣之死 因她没有防备,虞曼曼手中的打神鞭在打断她的武器后,又直直的打在池枣枣的身上。 池枣枣已是神,神躯的防御一般都很高,在一般情况下,只是一招,而且是她已经打断法器后只余残力的一招,断不可能会破得了她的防。 可在打神鞭碰到她身体时,池枣枣觉得自己的那块肉似乎都要烂了一般,疼痛瞬间蔓延全身,她紧咬着牙,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了。 虞曼曼冷笑,“认不清时势的东西?如今就连天道都懂避其锋芒,而你,凭借天道而生的刑罚之神,还敢在我们面前叫板?” 一时间,天空雷声更烈,霹雳吧啦的天雷朝虞曼曼攻来,似乎是在为池枣枣报仇一般。 可惜天雷的攻击还没近虞曼曼的身便被东皇钟全部拦截下来了。 虞曼曼心中暗喜,师父果然没有骗他。 如今天道势弱,池枣枣的神力根本不足为惧。 她眼中划过一丝狠辣,她今日就在此地解决了她! 高手对决,往往不需要太多招数,自池枣枣的武器一招就被虞曼曼打碎,她便已成败局。 虞曼曼的打神鞭似是流星般落在她的身上,她粉嫩的裙子瞬间变成一道一道的血红色。 “啪。”虞曼曼一鞭打在池枣枣脸上,打得她的左脸血肉模糊,甚至隐隐还能看见嘴里的牙骨。 虞曼曼像是猫戏耍老鼠一般,高高在上地问道,“只要你投降与我,我就饶了你。” 池枣枣咬紧牙关,纵然被打的遍体鳞伤,却依旧不肯说出一句求饶的话。 虞曼曼彻底没了耐心,一鞭重重的打在她的心窝,池枣枣像是个残破的布娃娃一般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掉落在地。 她抬眸看向众仙离开的方向,暗想,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良玉神尊那么厉害,哪怕对上厉阳,也是不怕的。 她抬手轻轻摸了下血肉模糊的左脸,只要她坚持得久一点,那么他们离开的也能更远一点。 虞曼曼缓抬脚步,神色惊奇,“竟然还没死呢。” 她蹲下身子,鞭子落在她惨败的左脸上戳了戳,眼底是嗜血的光芒,“真没想到,你这么坚强。” 她的手逐渐加大力度,鞭子穿过她的面颊,然后从脸的另一边穿破而出。 “我喜欢坚强的人,能玩得久一点。” 池枣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但她又不敢幅度太大,她的嘴每动一下,就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血与汗混杂在一起,池枣枣眼神愤恨地瞪着虞曼曼,似乎在说,有什么招数尽管来吧。 虞曼曼冷笑了下,用打神鞭戳瞎她的双眼,然后将脚踩上虞曼曼的脖颈,她没有一次弄死她,而是一点点的用力,看着她因窒息而难受挣扎的样子。 虞曼曼比起杨厉要可怕得多,不止在于她强大的实力,更在于她面善心黑的残虐。 如果是杨厉杀人,除非他需要逼供,会对他的对手施以刑罚,一般情况下,他会简单利落的杀了你。 甚至,他的招式,一招一式都是为了能够一招毙命。 这是他在战场上学来的真理,用最快的速度杀人。 而不像虞曼曼,她会折磨你,会像猫杀老鼠般以虐杀为兴趣。 虞曼曼玩累了,一脚踩断了池枣枣的脖子。 她收回脚,慢条斯理的擦拭手中染血的鞭子,原来杀神是这样的滋味,确实比一般人好玩太多。 至少神的躯体,承受力都比普通人来得强得多。 她低眸看了眼池枣枣支离破碎的躯体,一地血腥,按理说常人看了会不适会嫌恶,而虞曼曼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件精美无双的艺术品。 一件由她亲手打造的艺术品。 “神尊大人。”虞曼曼的神侍适时出现,出声询问,“池枣枣的尸体该如何处置?” 虞曼曼笑了下,“挂到南天门去,让浮游界所有的仙神都瞧一瞧,与我们做对的下场。” “哪怕是神,也照杀不误。” “是。”神侍领命,抬手用灵气收殓池枣枣的尸体。 “对了,挂个七天后,将池枣枣的骨头取出来。” 虞曼曼眼含笑意,“我的女儿还差一件趁手的法器,若是拿神骨炼制,自是天下无双。” 神侍十分平静的答,“好”,似乎对于虞曼曼的这般行径,已是见怪不怪了。 虞曼曼的尸体被高高挂在南天门,来往的每个人都能清楚的看清虞曼曼。 他们谁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神死了。 那可是神啊,是天帝见了都要小心侍奉的神啊。 竟然就这么死了。 死得这般凄惨,从她身上的伤可以看出,她不是简单的被人杀死,而是虐杀。 生前虞曼曼是高高在上的神,可死后却毫无尊严,犹如牲畜般被挂在城楼上供众仙欣赏。 这下,浮游界的仙人们彻底明白了。 神之间的斗争,已经彻底到了你死我活之际。 有路过的仙悄悄噤声,不敢多看一眼。 有仙则暗自感叹,日后的浮游界恐怕要不太平了。 良玉在快抵达西海时,心中忽得一动,他的心早已如同木石,平静如水,如今忽而心潮澎湃,他明白,自是发生了大事。 他掐指一算,神色一顿,回首遥望天庭。 不是说很珍惜这条命吗? 曲尽河见状,出声问道,“良玉神尊,发生了何事?” 良玉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池枣枣死了。” “什么?!”曲尽河大惊,在他们仙的眼中,神像是不死不灭一般,至少。。至少没有那么容易死。 可眼下,上一秒还和他们说说笑笑的神,下一秒竟然死了。 “真的吗?” 良玉点头,道,“真的。” 众仙得知了池枣枣的死讯,皆神色悲伤,他们明白,池枣枣是为他们而死。 若她没有趟入这场浑水中,或许池枣枣也不会死,依旧还会是众神宠爱的神。 良玉要比他们知道的更多一些,他不仅知道池枣枣死了,还知道池枣枣死前经历了残忍的虐杀,同样知道池枣枣的尸体,现在正在南天门上挂着呢。 月票满十的加更~下次就是月票二十啦~ ------------ 一百一十四 送你一份礼。 “族长,天帝确已发诏称我族与暮晚神尊谋反。” 这道诏书虽刚发布不久,但因其内容很快便传遍整个浮游界,他还没到天庭呢,便已听见许多仙家在议论了。 龙族族长闻言,再也没什么顾忌了。 他们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除了帮助江不晚以外,他们也别无选择。 “暮晚神尊。”龙族族长起身,冲江不晚行了一个标准的见神礼,“日后我西海龙族但凭暮晚神尊差遣。” 江不晚忙将敖族长扶起,神态谦虚,道,“说起来,您也是我的前辈,日后唤我不晚或者暮晚便是。” 江不晚说到这,用自嘲的语气开自己的玩笑,“没听天庭的诏书吗?天帝已经剥夺我神尊的称号。” 龙族族长敖秉见江不晚仍然一幅和气好说话的模样,心中稍宽,他果然没有选错人。 其实西海龙族不是在天帝下诏后,不得不归顺于江不晚。 早在江不晚第一次途经西海,杨厉找上门时,敖秉就已决定依附江不晚。 之所以会有后来的弯弯绕绕,而不是选择直接归顺,其实不过是双方的试探罢了。 在敖秉选择同江不晚一起欺瞒杨厉时,他们就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江不晚成功收下西海龙族,为她的事业又添一大助力。 她心情极好的提出要送西海龙族一个大礼。 “暮晚要送什么?” 敖秉本以为江不晚会送给他们一样神器或者稀世的材料,结果江不晚却提出前往西海龙宫一趟。 敖秉甚为不解,“暮晚,西海龙宫在杨厉的攻击下,如今已是一片废墟。” “我知道。”江不晚神秘一笑,“你带我去就是。” 敖秉虽不知江不晚为何会提出这么一个古怪的要求,但还是依言带她前往昔日辉煌的龙宫。 同住珊瑚礁的其他龙族瞧见族长带着江不晚离去,都秉着凑热闹的心态,纷纷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敖秉和江不晚对身后跟着的尾巴们心知肚明,只不过谁也没有拆穿罢了。 “暮晚,到了。” 昔日辉煌璀璨的龙宫,如今只剩下断埂残垣,荒芜一片。 但仍能从破碎的玉石,明珠,鲛纱,珊瑚中依稀看出昔日华美贵气的龙宫。 江不晚的造化之力其实不止是能治愈生物,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可以治愈修复世间万物,当初娲皇造物创灵,乃是创世神之一。 江不晚虽继承了娲皇的神力,但她如今对造化之力的运用远不及当年的娲皇。 不然,她也不会连向之寒体内小小的毒都解不了。 继承来的神力像是突然给你的体内铸灌了无穷力量,你虽然拥有它,但若没有勤加练习,你依旧掌握不好它。 江不晚双手合十置于胸前,捏诀的十指纷飞,她面露微笑,周身弥散着淡淡的神光,“敖族长,我送你的第一份礼,接好了。” “什么?”敖秉还未反应过来,就注意到他们脚下的废墟一点一点地重拼回去。 一座崭新的龙宫从废墟中诞生,它新得像是从来没被损毁过。 藏在远处的龙族们再也藏不住了,他们兴奋地跑了出来,高声欢呼。 “哦!!!我们的家又回来了。” 敖秉揉了揉眼,确实废墟变龙宫了。 他早已听闻江不晚的厉害,可用耳朵听来的,远没有亲眼所见的震撼。 他原本对于江不晚能否成功重改天条这件事,有几分疑虑,如今他是确定江不晚能成功了。 “敖族长,这份礼,你可喜欢?” 这座龙宫,他们龙族已传承上万年,在敖秉出生时,这座龙宫便已存在了。 它对于西海龙族来说,不仅仅是座宫殿,更是承载着他们的回忆。 敖秉抹了下眼角,指向狂欢的龙族们,说,“我的心情和他们一样。” 江不晚还欲再说些什么,脑海中突然收到曲尽河的消息,他们快到了。 江不晚神色一凛,正色道,“敖族长,我的属下们等会要来了。” “可否让他们暂住龙宫?” 敖秉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如今的龙宫都是由江不晚修补完成,他没有理由拒绝。 “敖族长高义。”江不晚说完,转身消失不见,前去接应曲尽河他们。 敖秉见江不晚离开,同众位龙族一起,进入江不晚帮他们刚刚修好的龙宫。 龙宫内部的装饰和毁灭前一摸一样,只是宝库中的宝物却被杨厉拿走,无法恢复。 敖秉看着空荡荡的宝库,暗想,有朝一日,他定要将他们龙族丢失的宝物通通都拿回来。 敖灵玉望着他被完美修复的房间,眼框微红,但他嘴上还在逞强,“哼,算那个女人还有一点用。” 敖灵玉的弟弟听见他的念叨,好奇问道,“哥哥,你在说什么呢?” 敖灵玉抹了把泪,强装镇定地说,“没事。” 他弟弟则笑着对敖灵玉说,“哥哥,我喜欢暮晚神尊,是她帮我们把我们的龙宫变回来了。” 敖灵玉本来想说,不要喜欢她,她是害死哥哥的凶手,但在对上他弟弟纯真的笑后,叹了口气,算了。 他和小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只要他弟弟开心就好,不必和他一样小小年纪被仇恨压得整日郁郁寡欢。 “哥哥。”胖乎乎且柔软的小手抚上熬灵玉的眉宇,“不要老皱眉啦,会变老。” 江不晚在出了西海后,又行三四百里,便远远瞧见朝她走来的大部队。 她心中一暖,连忙迎了上去,“辛苦诸位了。” 众多追随江不晚的仙,总算又见到了江不晚。 队伍中,有些许感性的仙竟开始小声啜泣。 “诸位请跟我来。”江不晚高声道,“如今西海龙族已与我们同盟,我相信不久后,我们一定能成功改写天条。” 众仙闻言多日以来的担忧一扫而空,江不晚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一位强大的神,亦是他们的精神领袖。 江不晚和众仙打过招呼后,方看向良玉,她想起她的情报中,池枣枣应是同他们一起,可她在队伍中并没有看见池枣枣。 ------------ 一百一十五 焚烧 “良玉神尊,池枣枣呢?”江不晚问,“怎么不见她的身影?” 每位神尊都各有所长,而良玉能掐会算,精通占卜,所以他能在一开始便预知接下来的吉凶,也能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知晓。 但江不晚不行。 江不晚问完后,就发现大家的眼神似乎都不太对劲,满脸的悲苦之相。 她顿了顿,不敢置信地又笑着问了一遍,“池枣枣呢?莫不是淘气不肯见我?” 良玉:“池枣枣死了。” “什么?”江不晚怀疑自己是耳朵出了问题,她怎么可能死呢? 那位总是劝她以和为贵的神怎么会突然死了? 杨厉和虞曼曼等人不是和她关系最好吗?她怎么会死? 江不晚对池枣枣总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 她是整个神殿中第一个对她展露善意的人,虽然有的时候她看不懂她,还觉得她奇奇怪怪,但并不妨碍池枣枣是位不错的神。 她痴恋良玉,便一直苦守神宫,并没有像别的仙人一般玩什么替身文学,而是安静的等待。 她一开始并不好,但罪不至死。 良玉:“暮晚,剩下的事交给你了,我想回南天门看一看。” 至少,他应将她挂在南天门的尸体取走,给她留存最后的尊严。 江不晚抬眸问道,“良玉,池枣枣是死在南天门吗?” 良玉摇头,“并不是,只是她的尸体还挂在南天门。” 挂?江不晚被这个字吓了一跳,池枣枣生前是神,哪怕阵营不同,他们也该给她应有的尊重和体面吧?怎么会将池枣枣的尸体挂在南天门? “正如你所想那般。”良玉苦笑,“我知晓他们狠辣,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化为妖魔,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谁能想到呢?对手们的每一次行为,都在刷新江不晚的下限。 有时候江不晚都在怀疑,自己到底是在跟神仙斗,还是妖魔? 他们的手段有时候比妖魔还要残忍。 江不晚见良玉要走,连忙追了上去,“良玉,我同你一起去吧。” 良玉眼神困惑,但还是停留在原地,耐心等待江不晚。 江不晚在神识中召向之寒,「之寒,你来此地一趟,将他们带回西海。」 「好。」向之寒的回答干净简短,赶来的速度也很快。 江不晚将这些人交给向之寒,自己则跟着良玉一起返回天庭。 他们二人为了不引人注目,特意变换成普通小仙的面容。 二人还没抵达南天门,一路上就常听有人在议论挂在南天门上的神。 她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从南天门飘来的血腥味,她止步不前,简直无法相信。 这里还算什么仙界? 江不晚来到南天门脚下,十步之外是池枣枣悬挂在上空的尸体。 在她记忆中还鲜活的池枣枣,如今却身体僵硬的被人挂在城墙,从她伤痕累累的尸体可以推断出,她死前定遭受了惨无人道的虐杀。 她捏了捏掌心,现在还有一股子不真实感,这位总是说神殿诸神是一家人的神,竟就这么死了。 她总感觉,她还会从某一处突然冒出来,同她说话。 良玉对于池枣枣的尸体,更是不忍直视。 那些人怎么能这般羞辱一位神? 他抬手,准备一把火将池枣枣的尸体烧个干干净净。 哪怕化为飞灰,也总比挂在城墙上让人折辱的强。 江不晚按住良玉准备放火的手,良玉右手一顿,侧眸不解地看过来,”暮晚,你难道就让池枣枣的尸体,在这儿备受折辱吗?” “她。。也是为了我们的理想而死。” 原本这些事同她无关,她本可以安静避开。 “不是。”江不晚垂眸道,“我想试试,我能不能救活她。” 良玉闻言心中一喜,他自然也想起江不晚所继承的神力——造化之力。 “既如此,烦请暮晚试试。” 江不晚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力气,将她体内的造化之力尽数推至池枣枣体内,想唤醒她体内的生机。 可是没用,她的造化之力像是遇见了一滩死水,一块顽石,起不到一点作用。 江不晚收回造化之力,遗憾地摇摇头,说,“抱歉,我的造化之力也救不了她。” 她的造化之力可治愈修复万物,她可以修复池枣枣身上的伤,却再也唤不回池枣枣的灵魂。 许是,池枣枣是神的缘故,所以她也无法复活她吧。 江不晚默默记下她目前造化之力的能力,她能复活下界之人,可以救仙,可以平复神的伤痕,可以复原死物。 良玉闻言,脸上的神色似是早有预料,他闭眼平复情绪,过了良久,方轻声问,“那我动手了?” 江不晚点点头,“动手吧。” 良玉指尖微动,池枣枣的尸体无故自燃,将来往路过的仙吓了一跳。 “池枣枣的尸体怎么突然燃了?” “莫不是上天的警示?” “将神尸挂在这儿……实在是……” 负责看守池枣枣尸体的两位仙,瞬间慌了。 他们连忙现身,想用水系法术扑灭这场突如其来的火,可他们的仙法又哪里会是良玉的对手? 无论他们用多少水,都无法将这股诡异的火扑面。 他们脸上的惊恐之色愈发明显,衍曼神尊说过,要池枣枣的神骨。 若是烧没了…… 两人想了下衍曼神尊的手段,背后生起一股凉气。 “头儿!怎么办啊?衍曼神尊要用池枣枣的神骨做法器。” “要是都烧没了,我们可就惨了!” “衍曼神尊定会降罪于我们。” 稍小一点的仙,满脸惊惧,他只要一想到虞曼曼的那些手段,就怕得心惊肉跳。 稍年长些的仙,咬牙道,“别慌,这场火也许烧不化骨头呢。” “神骨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坚硬得多。” 他们二人的话一字不落的全被江不晚和良玉听了去。 “畜生!”江不晚暗骂一声,“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良玉素来温和的脸,都变得吓人。 想要神骨?良玉冷哼一声,加大了火的温度,等大火结束后莫说神骨,他连骨灰都不给他们留。 ------------ 一百一十六 埋葬。 池枣枣的尸体被大火一寸一寸的吞噬,江不晚和良玉看着她的尸体在热烈的大火中,化为飞灰。 江不晚心念一动,在飞灰落下时,收集入盒,两位负责看护池枣枣尸体的仙人,总算察觉出不对劲来。 池枣枣尸首已毁,他们二人必少不了责罚,若是能找到幕后之人,或能免除。 二仙眼神犀利的扫视众多围观的仙众,厉声道,“是谁?!究竟是谁在捣鬼?” 可待他俩反应过来时,江不晚和良玉,早已安然离去。 两人远离南天门后,江不晚将装着池枣枣骨灰的木盒拿出来。 木盒的外观以严肃沉重的黑色为主,在边缘的位置又辅以金边,看起来又不失尊贵。 江不晚虽然不认同神仙情爱的观念,但她并非死板不通情趣之人,不然也不会在下界渡情劫时,那般撩拨向之寒。 相反,她一路走来,在下界修行时真真切切的体验过众生相,做过街边乞丐,做过红楼娼妓,做过大户家婢,当然,不止于凡间的苦。 凡间的富贵与权利她也体验过,出仕拜相,上马封侯,乃至权利的最顶端,一国之君,她都体验过。 她不是生来就无情,而是在红尘苦海中,滚了一圈又一圈,方勘破大道。 “良玉。”江不晚将木盒递给他,道,“池枣枣生前一直痴恋于你,她的骨灰若由你收着,她若知晓,对他而言也算是慰藉。” 良玉落在木盒上的目光复杂,他沉默片刻,道,“她已死,哪还能知晓骨灰是由谁收走?又何谈慰藉?” 江不晚对良玉的拒绝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收回木盒,另一只手覆在木盒上,轻轻抚过,似是在安抚她。 “那不如将枣枣的骨灰找一处风景优美之地,将她葬了吧。” 江不晚话音刚落,良玉的目光,竟又看过来,眼中似有追念与哀痛。 他接过江不晚手中的木盒,轻声道,“我刚认识她时,她初入神殿,与你的笃定和从容不同,她神色惊慌,不似修仙之人,倒像是刚离开母亲的雏鸟。” 江不晚并没有打断良玉的念叨,而是安静地听着,有着另一面的池枣枣。 “我很惊讶,这样青涩的她继承的竟然是刑罚之神的神力,她这样能罚谁呢?” “关于神殿的规则,以及她晋神后的种种事宜皆是我教她的。”良玉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或许她对我的情感,便是从那时开始吧。” “后来,我便开始有意的疏远她,而当时的一桩难解的案子,让我对她刮目相看,我也终于明白,她为何会是继承刑罚之力的神。” “她判案时,眼神飞扬,条例清晰,站在那儿侃侃而谈,丝毫不见青涩,纵是在难断的案子在她那儿也能判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这样下去,她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神,掌管天下法度,吏治清明,可是她看我的眼神也愈发热切,我想,不能因我的存在而耽误一位优秀的神的诞生。” “我故意出了一趟远门,可等我回来,一切都变了。” “杨厉和虞曼曼许是知晓她继承的神力,对她有意讨好,等我再回来,池枣枣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整日里不是同他们二人厮混,便是来纠缠我,再不碰那些案子。” “我有次问她,她说,那不是她该管的事。” “如果当初,我没有故意躲着她,或许池枣枣也不会变成后来那样。” 江不晚很难想象池枣枣也曾有过那样的闪耀时刻,就像她很难想象,原来总是说着一家人的池枣枣,她竟是本该铁面无私的刑罚之神。 其实,当年若是池枣枣继续坚持她所做的事,或许。。 或许她死得还要更早一点。 虞曼曼等人的德行,他们二人已经很清楚了。 她真能放任一位刚正不阿的刑罚之神,坏她的好事吗? 怕是早就想办法对付她,杀了她,像是他们现在对江不晚所做的事。 良玉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良玉一直没有试图劝阻她的原因。 江不晚看向良玉手中的木盒,那池枣枣呢? 她是怎么想的? 她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究竟是迫于形势的伪装,还是她真的被杨厉等人蒙蔽? 事实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恐怕他们一辈子也不得而知了。 良玉从回忆中抽离,突然出声道,“将她埋在武夷山吧。” “我曾听她提起过,那儿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武夷山上有终年不败的梨花,远远看去,似是清冷的雪山。 二人将池枣枣埋葬,他们并未立碑,只是简单的折了一枝梨花放在坟前。 两人做完一切后,并未过多逗留,一同前往西海。 逝去之人长眠地下,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为未竟的事业奔波。 “暮晚,宝莲灯,你拿到了吗?”良玉问。 “拿到了。”江不晚说着,从随身的介子空间取出宝莲灯给良玉看。 良玉眸中带笑,“有了宝莲灯,我们现在只需要考虑该如何前往凌霄殿更改天条了。” 江不晚收回宝莲灯,苦笑道,“只是前往凌霄殿,要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困难。” 江不晚曾以为拿到宝莲灯就能改天条,如今看来,拿到灯,只是初具了改天条的条件罢了。 良玉温润的眼眸同样淡了淡,道,“我也没想到虞曼曼竟然这么强。” 虞曼曼在先前甚少出手,一直都是杨厉在明处冲锋陷阵。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手,远比杨厉强,比杨厉狠,一出手就要了池枣枣的命。 江不晚回想当初在西海同虞曼曼交手时的经历,“她手中的法器实在厉害。” “良玉,虞曼曼竟是东皇的继承人吗?” 若是那位,哪怕是江不晚,也不是其对手。 良玉摇头,“她不是,你说,她的法器厉害,你和她交战时,她用的是何法器?” “东皇钟。” 良玉眼神一震,良久道,“他竟将此物也给她了?” 他摇摇头,苦涩一笑,“当真是宠爱至极啊。” ------------ 一百一十七 一步一步打上天庭。 “良玉,你口中的他指的是?”江不晚不明所以,不过她总算得到一个好消息。 虞曼曼并不是东皇的继承人,虽然她手中的东皇钟实在是一个大杀器,但终究没有到让人绝望的地步。 “箫浮云。”良玉平静的说出一个名字,但他和江不晚,都明白其中的份量。 两人默契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良玉回想池枣枣身上的伤痕,眼神困惑地问,“池枣枣身上明明是鞭痕,她这次怎么没用你所说的东皇钟?” 江不晚:“她用了。” “我在用造化之力试图救治池枣枣时,发现她身上有被东皇钟攻击的痕迹。” 江不晚是最了解池枣枣身上伤痕的人,她可以想象,她在死前遭受了怎样的攻击。 虞曼曼定是用东皇钟镇压她,让她无法反抗,然后用鞭子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虐杀,她根本不是在打败对手,而是单纯的享受凌虐的乐趣。 江不晚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池枣枣的仇,天下生灵的仇,总有清算的一日。 良玉神色凝重,道,“虞曼曼本身实力不俗,如今又有东皇钟相助,便更难对付了。” “凌霄殿想来已被他们团团围住,莫说凌霄殿,今日的南天门也是严防死守。” “对了,你知道天帝已经发诏讨伐你了吗?” 江不晚点头,“曲尽河同我说过了。” 要想改天条,只凭她一人之力远远办不到。 天条不是说,她一个人带着宝莲灯悄悄潜入凌霄殿,用宝莲灯的力量,在那块与天道相连的石头上写写画画就能更改。 它是束缚三界的法规,自然需要天界的掌权人——天帝的同意。 但一条法规的生效,不是说掌权人一人说改就改,它同时还需要众仙的同意。 从金仙至散仙,必须都要有不止一位代表的同意,要他们同时将自己的仙力打在石头上,方能成功更改天条。 不然上一次更改天条也不会闹出那般的大阵仗了。 两人四目相对,心中都有了主意,他们同时莞尔一笑,道,“如今看来,我们只有一步一步的打上天庭了。” 江不晚扬眸浅笑,自嘲道,“如今还真成了所谓的反贼了。” “上位者不公,做回反贼又如何?”良玉温润中带了几分锐利的霸气,“只怕天帝又要连夜下诏书写上我的名字了。” 两人说说笑笑间,已抵达东海。 江不晚虽说让向之寒代她安顿众人,但向之寒毕竟资历浅,她恐西海龙族和众多仙家不会服他,便忙前往查看。 但她预料中的担心,一件也没有发生。 无论是龙族还是新来的仙众,对于向之寒的安排皆无怨言。 江不晚满意地拍拍向之寒的肩,“可以啊,我还担心你会处理不好。” 向之寒哪怕在下界也不是那种能说会道,处事游刃有余的人,相反,他沉默寡言,性子又容易害羞,怎么看都像是孤傲的独行侠,却没想到他竟能将这种极需要交际技巧的任务完成。 向之寒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她夸他了。 “这不算什么。”向之寒谦虚地说,“大家都很好说话,我也没做什么。” 江不晚眼眸含笑,她刚想夸他为人处世上有进步,结果下一秒就发现,他还是傻乎乎的。 “你该对我说,这件事你办得很不容易。” “这样,我才知道你的努力啊。” 向之寒对上她含笑的眸子,紧接着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移开视线,正色道,“这件事确实不难。” 江不晚笑了笑,没再说话。 如今大战在即,她有很多事需要忙碌。 她调出浮游界的地图,开始仔仔细细的观看地图上的一寸一厘。 在几千年前,她替天庭征讨西海时,从来没有想过,在几千年后,她会以西海为据点,反攻天庭。 她转了转手中的笔,抽空感叹于命运的奇妙。 她在地图上将天庭凌霄殿的位置用红笔圈起来,如今她在浮游界最西边的位置,而天庭则在浮游界靠东的位置。 天庭在当初建立之时,浮游界远没有现在的安宁,遍地是仙人,不见妖邪,不见魔族。 当初的浮游界,是人,仙,神,妖,魔,混居。 它像是向之寒那个世界的曾经,而浮游界之所以能成为三千世界的上一级,也在于它自身强盛的灵气。 如今下面的三千界很多世界已经没有灵气这种东西,寥寥无几的有灵气的世界,他们的灵气也稀薄得很,远不像浮游界这样充足。 人妖魔皆可通过修行的手段来到上界,享受浮游界更加精纯的灵气,而下界之所以会有飞升之后,便能寿与天齐的传闻,也在于浮游界活跃精纯的灵气,哪怕是株草在浮游界也能很快生出灵智,何况是本就强大的修行人呢? 他们在浮游界日日夜夜受灵气的浸染,无形间便会改变他们的体质,延长他们的寿命。 当时下界的生灵只要实力达到一定的临界点,皆可上界。 后来,各族为争夺更好的资源和地盘,结束了一直以来的和谐,仙神一体创立天庭,妖族率先服软,以仙家坐骑,神宠的身份入了仙籍。 当然,若是天生实力强大的神兽,则地位要高一些,比如龙族,比如凤凰二族,还有其余五大神兽。 而魔则成了仙神妖共同的敌人,他们一败再败,最后彻底的消失在浮游界。 不过传闻,魔族并没有真正的灭亡,而是隐匿在无尽深渊。 但这条传闻是真是假,无人得知。 话题拉回来,所以天庭当初在建立之时,并不太平。 当初的仙神为了保险起见,选择了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做为天庭据点,而他们所在的西海,想要攻上天庭无异于凡人登天。 加之浮游界不利于东出的地势,无形间为江不晚的战争又增添了几分难度。 她看了地图很久,最终在地图上又标出了几个点。 她准备同时进攻这几处,只要一个战场突破,那么在后续的征战中会容易很多。 ------------ 一百一十八 前夕 江不晚立于浮游界的地图前,或是沉思,或是皱眉。 向之寒站在江不晚身后三步的位置,在她沉思时,他方能‘放肆’几分,敢光明正大的看她。 她沉思时,右手指尖会无意识的互扣指甲,若是遇到难处,指甲也紧紧胶着在一起,若是豁然开朗,她手中的狼毫也会随之潇洒一转。 向之寒的目光从她胶着的指尖上移至她身前的地图,向之寒望着她画出的五个点,她现在是在纠结这几个点的主次吗? 向之寒上前一步,手指轻点两个地方,道,“这两处可作为主战场。” 江不晚闻言认真的去看向之寒所指的两个方向,她看了一会,立马明白向之寒之所以会选择这两处的缘由。 她豁然开朗,手中狼毫一转,在这两个位置上又点了两点。 “妙极。”她抬眸看他,“你又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向之寒眼里漾出淡淡的笑意,“能为神尊排忧解难,是小仙的荣幸。” 江不晚看了向之寒许久,而后转过头继续看眼前的地图,道,“帮我请曲尽河以及龙族的人来。” 这样就很好,他们二人各司其职,不谈私情。 向之寒:“神尊,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讲。” “能不能将这个战场中的一个交给我。” “交给你?”江不晚转身,认真打量眼前的向之寒,此次是他们同天庭的第一次对战,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是她怀疑向之寒的能力,而是他。。 他的经验实在太少,他知道他在下界非常优秀,甚至他的修为在众仙中也是屈指一数,但个人的能力和领兵作战不同。 “之寒,你在下界领过兵,打过仗吗?” 向之寒垂眸,气势弱了几分,“并没有,但。。但我有和同门一起诛过妖邪。” “之寒,下界灭妖和领兵作仗不同。” 向之寒抿唇不言,他想说,相信他一次,他一定可以出色的完成任务。 但他说不出口,只是垂着头站着,明明脸上没有过多情绪的变化,但无端的却让人感到他在悲伤。 江不晚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做副将可好?等你熟悉战场后,再让你做主将。” 向之寒抬头,目若朗星,“我听神尊的。” 他说完,转身去请江不晚所说的几人。 人到齐后,江不晚指着身后的地图,道,“我准备明日辰时起事攻上天庭。” 她点了下身后的五个地点,“我们届时分兵五路,我和良玉则负责对付杨厉和虞曼曼。” 江不晚将向之寒分给了敖灵玉,敖灵玉虽因哥哥的事情对她素有敌意,但不可否认,他是位优秀的将领。 江不晚也意在让向之寒跟着熬灵玉多学一学,剩下的四位主将分别是曲尽河,朝瑰,洛青萝以及龙族的一位猛将。 “明日一战便仰仗诸位了。”江不晚抬手,从介子空间中取出她珍藏多年的美酒,她用神力依次给众人倒酒,她举起面前的铜杯,高声道,“你我共饮此杯,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远在昆仑的棱幺依照西王母教他的法诀修炼,他运转一遍又一遍,总算有所小成。 “我这样可以帮到晚晚吗?”棱幺问。 西王母道,”如今的你在面对杨厉时不会再那么容易被他封住混沌之气,你若想更上一层楼,还需继续修炼。” 棱幺急声问,“还要多久?” 西王母比出三根手指,道,“三百年。” 三百年?棱幺垂眸望着自己的手,他等不了那么久,晚晚还在等着他呢。 三百年后,黄花菜都凉了。 “哎,你去哪?” 西王母刚说完,就瞧见棱幺闷着头朝外走。 “我去找姐姐。” 西王母摇摇头,一个一个都是没耐心的,留在她这儿好好修行,不好吗? 明月还是那弯明月,可它看起来和在神殿时截然不同,似乎更大,更圆,将清冷的月辉洒在海平面,仿佛随时都要坠于深海一般。 江不晚独自一人躺在一个巨大的白色贝壳上,边喝酒边看着头顶的星月。 下午,她同众仙嘴上说着必胜,其实她心中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她想到白日里池枣枣吊在南天门的尸体,她远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原来神也是会死的,她想起上一次的西海大战,若非龙族救了她,是不是挂在南天门上的尸体就会是她? “在想什么?”良玉翩然而至,垂眸望着她手里的酒壶,笑道,“竟偷偷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酒?” 江不晚转眸看向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要不也来点?” 江不晚本以为良玉会拒绝,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会饮酒的人。 “好啊。”良玉一口应下,“你下午的酒,我还没喝够呢。” 江不晚扬眸一笑,从介子空间中又翻出一壶酒掷给他,道,“尝尝这个,也不差呢。” 良玉接过饮了一口,顺势靠在贝壳的边缘,抬眸看着头顶的星月。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饮酒与观赏海上的夜空。 明日过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这么美的景色。 海风吹过,带起阵阵波浪,江不晚并没有用神力控制贝壳,而是由它随波逐流。 良玉:“在担心吗?” “嗯。”江不晚并未隐瞒,“我怕明日功亏一篑,更怕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饮了一口酒,幽幽道,“原来神也会死,死得那么突然。” 若是她死了,她身后的人又该怎么办? 她不认为以杨厉和虞曼曼的心胸会放过他们。 良玉:“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放心吧,你死不了。” 江不晚:“你如何得知?” 她似想到了什么,“对哦,你最擅长占卜了。” 又是半晌无言,江不晚喝完酒壶里最后一滴酒,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醉了,醉了,回去休息了。” 海风吹起她的裙摆,她抬脚踩上贝壳的边缘部分,她似是忽然想到什么,回首问道,“那。。池枣枣的死,你提前占卜到了吗?” 良玉喝酒的手一顿,江不晚忽而一笑,转头自说自话,“命运二字,瞬息万变,哪能时时占卜呢。” (本章完) ------------ 一百一十九 开战, 在江不晚和良玉海上共饮时,向之寒还在自己的房间内修炼,对于外界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他的实力对上同等的仙自是不弱于对方,可他的目标,从来不是仙,而是神。 他渴望有朝一日能在面对虞曼曼和杨厉时,将江不晚护在身后,而不是被她护在身后。 开明载着棱幺返回西海,因江不晚曾在棱幺身上下过印记,所以不止江不晚可以感受棱幺的位置,棱幺也能感受到江不晚的位置。 “姐姐。”江不晚刚进门就被一人迎面扑入怀里,但他又很快从江不晚怀里起来,开始给她展示他新学的本事。 “我在西王母那儿学了新东西。”棱幺说,“以后杨厉不会那么容易得封印我的力量了。” 自从棱幺从昆仑镜内出来,姐姐姐姐的,叫得愈发顺口了。 江不晚眼神温柔地看着棱幺给她展示,“几日不见,我们的棱幺是变厉害了。” 西王母还真会教孩子啊,不止是能力提升了,就连棱幺的说话,也不像之前那般简短了,听起来流利了很多。 棱幺听见江不晚的夸奖,翘起嘴角,“姐姐,我现在变厉害了,可以留下来帮你了。” 江不晚想了想,还是觉得将棱幺送回昆仑比较安全。 等明日打起仗来,她未必能顾得上他。 “棱幺,你还是先回昆仑吧。”江不晚劝道,“昆仑山有西王母在,很安全。等一切结束,我再去接你好吗?” 棱幺垂下嘴角,闷闷不乐,“明明是姐姐说让我跟在你身边五百年,如今期限未到,何故赶我走?” 棱幺想到,他来时开明给他出得主意。 他宛若碧玉的眸子蒙上一层水汽,他伸出手去揪江不晚的衣摆,道,“姐姐,西王母将我赶出来,昆仑山我也回不去了。” “把你赶出来了?”江不晚眼神困惑,不会吧,棱幺这么乖,西王母怎么会赶他? 可棱幺也不像撒谎的样子。 “嗯。”棱幺肯定的点点头,“所以我只能待在姐姐身边了。” 江不晚揉了揉眉头,大战在即,她不可能抛下这里的一切,调转回昆仑询问西王母缘由,并将棱幺托付于她。 “那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跟在我身边。”江不晚说,“没有我的示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轻举妄动。” “好。”棱幺对于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至于开明,他仗着江不晚的身份,正在龙宫撒欢呢。 昆仑山封闭日久,所以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开明,有少数仙人认出它乃西王母身边的神兽,更加不敢怠慢了。 开明喝着龙宫的琼浆玉液,一口一个海底特有的大海鲜,简直是乐不思蜀。 外面的世界可真好玩啊,开明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离开昆仑。 次日,辰时,大军进发。 杨厉在前线指挥,江不晚和良玉暗中观察了一会,没见有虞曼曼的踪迹,便率先现身牵绊住杨厉。 江不晚担忧她和杨厉的大战会伤及众仙,便勾着杨厉来到一座荒山。 两人这次是棋逢对手,她同他过了百招始终未分胜负。 江不晚暗自惊讶,杨厉今日的水准要远比他们上一次动手时强得多。 究竟是用了提升神力的邪术还是他先前是在掩藏实力? 江不晚对上杨厉“智慧”的眼神,瞬间认定,定是前者。 江不晚暗中传讯给良玉,“良玉,你留在战场,若是虞曼曼出现,你负责牵制她。” “好。” 杨厉的破天戟被江不晚损毁,如今他又换了一件不弱于破天戟的神器。 江不晚暗自羡慕,杨厉不愧是成神多年的神,这家底还真是丰厚。 想到这儿,江不晚眼神一冷,不过再丰厚的家底,她也有办法给他耗光。 杨厉的一招一式比起前几次花里胡哨但没什么用的攻击要朴实得多,虽朴实,伤害力却比从前的招式强太多。 他的每一招都直冲她的命门,每一式都是一个杀招,绝不拖泥带水,招招式式都只为杀人。 杨厉越战越勇,江不晚竟也多了几分力不从心。 她本以为这一仗,她对上杨厉会轻松很多,没想到,杨厉却给了她一个惊喜。 在杨厉和江不晚打斗期间,虞曼曼也出现了。 良玉未有犹豫,现身同虞曼曼对上。 神与神在僻静无人处,打得天昏地暗,难舍难分。 众仙的交战也同样难打,江不晚这边的人虽少,但各个修为精湛,团结协作,在别的仙家吃酒玩乐的日子,他们却在一直努力修炼。 天庭人数众多,但修为与决断上远不如江不晚的人马。 战场上,向之寒拽住奋力拼杀的主将敖灵玉,“敖将军,我们暂且先退一退。” “退?”敖灵玉气势满满,满身煞气,他冷哼一声,“向将军若是怕了,趁早滚回你的书房去,这儿可不是你呆的地方。” 面对敖灵玉的鄙夷,向之寒依旧平静如水,耐心解释,“敖将军,战场不是你一个人的秀场,我们也不该看一处得失,而是将目光转向全局。” “从现在看,我们的退守无疑是示弱,可从全局看,我们这儿的攻势松动,门内之人见我们不堪大用,定会将此地兵马转移至攻势最猛烈的地方。 ”待城上防备松懈,我们再一鼓作气攻下它。 敖灵玉听完大喜,“向之寒,原来你也不是百无一用嘛。” “你这个主意不错,只是……”敖灵玉弯唇一笑,“只是对不起其他将领了。” 敖灵玉采纳了向之寒的意见,收敛攻势,上面的人见这儿的攻势弱下来,真的以为是敖灵玉等人没力气了。 对方的主将本欲稍作休息,却收到调令,东边正在被猛烈攻击,他们需要前往支援。 向之寒抬眸,时刻注意着对面城楼的变化,待他确认对方的人数减少后,立马号令身后众将士随他冲锋陷阵。 敖灵玉也一改刚刚有气无力的状态,仿佛满血复活,对面留下的副将哪里还不明白,他们这是上当了。 他正想喊人回来,却被向之寒一箭穿心,钉死在城楼上。 (本章完) ------------ 一百二十 首胜。 敖灵玉回首,高看向之寒一眼。 当江不晚把向之寒分给他时,他一直以为他和天庭里那些不学无术的仙一样,都是色厉内敛的酒囊饭袋。 结果,这家伙不仅脑子转得快,武力值也不差啊。 敖灵玉喜欢这样的人。 众仙将紧随敖灵玉的步伐,冲上敌方阵地。 在浮游界每一座城镇都有仙阵护城,这是当年为了对抗魔族而遗留的产物。 但魔族隐患早已解决,浮游界众仙太平日久,对这可有可无的护城仙阵也不甚上心。 如今是见大敌临前,仓促之间修补启用。 所以这阵法的效果自然是不堪大用,在众仙五花八门的攻击下,没撑多久,便破碎了。 守城副将已死,其余人更是不堪大用,纷纷缚手而降,将城池拱手相让。 离去的主将得知城池陷落,还想返回支援,也被熬灵玉当场斩杀。 战场其余四位将领得知敖灵玉大捷的消息,纷纷撤退。 他们的目的不是占领多少城池,而是打通一条通往天庭凌霄殿的路。 所以昨日江不晚和他们说过,五个点只要有一个点打通,他们便可尽数撤退汇合。 其中一位龙族的副将笑着和同是龙族的主将敖四海说,“敖灵玉这小子虽执拗了点,但打起仗来,是一点不坠咱西海龙族的威名啊。” 敖四海神色骄傲,“那可不是,灵玉这小字,这回可真给咱龙族长脸。” 副将敖廖点头赞道,“那可不是,论打仗还得是咱龙族,那些仙们各个细皮嫩肉,哪是打仗的日子?” 曲尽河这一头接到敖灵玉率先攻破城镇的情报,神色颇惊,没想到当年的小屁孩,如今也成为有勇有谋的大将了。 “敖灵玉,应是继他哥敖青冥后的西海龙族第一猛将。” “可惜了。”曲尽河的副将陆坤不甘心地说,“这第一仗的首功,让龙族人抢去了。” 曲尽河的心态倒很平和,“无论是龙族还是仙,我们现在都是同一阵营的盟友,这种话莫要再说了。” 陆坤眼中闪了闪,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抿了抿唇,把话吞了回去。 良玉不愧是古神之一,哪怕他擅长的是占卜,并不擅长打斗,但仍然能和手持打神鞭和东皇钟两样大杀器的虞曼曼不分伯仲。 两人谁也占不了谁的好,虞曼曼虽实力比之良玉差了些许,但她的神器强大,且善于进攻,所以对上古神良玉也未落下风。 而良玉虽拿虞曼曼无可奈何,但同样的虞曼曼也拿良玉没办法。 他们很快得知下方的战局,虞曼曼暗骂一声,蠢货。 他们这边仙多势重不言,还占据有利地形,结果竟然败了?! 败了,就算了,还败得这般快?! 简直就是一帮蠢货。 良玉收手,劝道,”虞曼曼,你的兵败了。” 虞曼曼:“只是一城而言,这是西海距离凌霄殿可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虞曼曼说完,转身化作一缕青烟离去。 良玉也并未阻拦,他看向江不晚所在的方向,想了想,还是返回他们刚刚夺下的城镇。 他得回去防着虞曼曼忽然来袭。 江不晚同杨厉交战上百回合,总算发现杨厉的破绽,她抓住时机,一剑刺入杨厉的左胸,但杨厉的反应很快,他速速退开,所以伤得并不算重。 他低头看了眼胸前的伤,正欲提枪再战,却像是被谁叫住了一般,他眼神纠结变化,最终恨恨瞪了江不晚一眼,放狠话,“待下次,我必报此仇。” 江不晚挽了个剑花,将剑背于身后,还不忘出言嘲讽,“厉阳神尊下次要报哪一次的仇啊?” 杨厉看着江不晚眉开眼笑的笑模样,气得险些将胸前的伤口又一次崩开,“你!欺人太甚!” 他咬了咬牙,抬手化做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江不晚见杨厉走了,收起脸上的笑,也快速离开此地,返回他们的大营。 敖灵玉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攻下一城。 按现在的速度,他们很快就能打上天庭了。 杨厉刚回来,就险些被迎面而来的茶杯砸伤额头。 虞曼曼指着他,骂道,“杨厉!这就是你训练的好部下?枉你还是战神,如今连一小小的龙族都打不过?!败就算了,竟还败得这般快,简直丢人!” 杨厉也并非泥人捏的,毫无气性。 加之,他刚刚又被江不晚嘲讽,眼下正在气头上,他险些就要绷不住发火。 但想到面前的人是虞曼曼,咬了咬牙,垂下头将眼中的怒火生生压了下去,默不作声。 虞曼曼见他不说话,更来气了。 “砰。”一个杯子如流星般重重砸在杨厉的头上,“杨厉,你没用就算了,连你的部下也这般没用!大好的局势就输了?” 杨厉捏了捏指尖,抬头冷声道,“曼曼,我们现在该将他们召集起来询问情况,思考对策。” “现在骂我对于后来的局势完全没有一点帮助。” 虞曼曼的骂声停了,她盯着杨厉看了许久,冷冷道,“去把他们叫来,我倒要看看对面是出了什么样的‘战神’。” 杨厉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晚间,忙碌了一天的杨厉返回自己临时的落脚点,他刚坐下,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便抚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揉按。 “夫君,今天一定很辛苦吧。” 杨厉闭着眼享受妻子的按摩,她的手很巧,在他的揉按下,一天的疲惫仿佛都消失了。 他睁眼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说,“知知,只是一天没见,我却很想你。” 女子红了脸,杨厉俯身上前,去吻她的唇。 林知感觉自己很幸福,她在认识杨厉前,不过是一位普通的凡女,但认识杨厉后,竟也能同仙人般长寿,享受众人的艳羡。 她本担心优秀如杨厉,他终有一次会抛下她,可这么多年过去,他身边仍只有她一人。 她尖利的指尖抓着杨厉的胳膊,深深的嵌入肉中,不知为何,今日的杨厉似乎格外用力。 她红着脸想,不过一日而已。 (本章完) ------------ 一百二十一 功劳 “灵玉,你这次做得不错啊!” “灵玉,你小子行啊!” “这次可真给咱龙族长脸啊。” “哈哈哈,要我说,什么仙啊,都不如咱,暮晚神尊不如全派我们西海龙族,保证能帮神尊打上天庭。” “敖廖!慎言!”族长敖秉一来就听见这话,立马厉声呵止。 敖廖嘴上虽然没说了,但眼中还是透露着骄傲自满。 由曲尽河带来的仙们,则各个面色不佳,虽说这场仗赢了,该开心。 但龙族那话是什么意思?明里暗里贬低他们仙不行呗。 尤其是陆坤,气得眼睛都红了。 若不是曲尽河一直拦着他,他真想上去教训教训那猖狂的小子。 不就赢了一场吗?狂什么?! 纵敖灵玉再不知晓人情世故,也看出眼下的形势似乎不太对,他有点不解,赢了不该开心吗? 怎么现场的氛围怪怪的。 他想不明白,也懒得想了。 但龙族人夸他的话,他听懂了。 他看了眼正在忙碌的向之寒,正想说,此战之功,不在他一人。 甚至可以说是,向之寒当居首功,可他正要开口,江不晚来了。 江不晚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敖灵玉,她眼神赞许,“敖灵玉,这一战你干的漂亮,果然不坠你哥的盛名。” 敖灵玉听江不晚夸他,本来还很开心,但又听她提起他哥,脸上的笑容又淡了。 他再厉害又能怎样?他的哥哥却再也回不来了。 江不晚说完,领着众人来到议事大厅,商讨下一步该当如何。 敖秉问,“暮晚神尊,下一次的攻城还是兵分五路吗?” 江不晚摇摇头,“不,我们这一次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起。” 下一城,远比他们这一次攻打的五座城难打得多。 尤其是守城城主,对她也算有过一段短暂的师徒之谊。 江不晚从回忆中抽离,看向敖灵玉问道,“灵玉,本次作战你是如何这么快攻下此城?” 无论是胜者还是败者,她都需要从中了解,并提取有用的信息,希望能用在下一次的作战上。 江不晚如今虽有西海龙族相助,曲尽河又带来不少仙,但她们的人还是太少。 比起虞曼曼他们的人数,简直是不值一提。 前期,她可以趁着对面轻敌而分兵,那么后面,她只能将所有人聚在一起,方能拼出一条血路。 江不晚问完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他。 龙族眼中满是自豪和期待,而仙人的眼中则是不甘和不服气。 敖灵玉平生头一次接受这么多人的视线,他之前一直在西海默默修行,加之西海又与世隔绝,所以他甚少与外人沟通。 别看他一副张狂,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还是一位害羞的小龙。 “我。。”敖灵玉张了张嘴,看向对面的向之寒。 他现在也明白他这一仗胜的意义,知道龙族同胞都以他为豪。 可。。可这份荣誉不属于他,或者说,不属于他一人。 “你这小子,平时话挺多。”敖秉笑着训道,“怎么一到正经时候,反而说不上话了?” “暮晚神尊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敖灵玉想了想,说,“其实,这一仗能赢多亏向之寒给我出主意。” 敖秉笑着点头,待他反应过来敖灵玉说了什么时,震惊地转过头看他,“什么?” 相对于龙族的震惊和失望,众仙一下有了精神,眼睛都亮了。 敖灵玉被大家的反应吓了一跳,但他还是照实将向之寒提的计谋,以及他说得每一句话讲与众人听。 众人听完,或惊或疑。 敖灵玉率先突破这件事,他们虽然吃惊,不服气,但没有人质疑,可敖灵玉却亲口说,这些主意都出于一位刚刚飞升没多久的仙? “对了,守城的副将也是向之寒一箭射杀。” 敖灵玉说完,扬着下巴对江不晚说,“把这么厉害的一个人放在我身边做副将,江不晚,你是不是故意派他来监视我?” 龙族众龙:没眼看。 龙族众龙:不会说话,这话大可不说。 龙族众龙:到手的荣耀飞走了,如今全落在仙们的头上了。 敖秉一个爆栗敲在敖灵玉头上,怒道,“怎可直呼神尊名讳?” 敖灵玉别过头,不说话。 众仙本来就与江不晚更为亲密,如今又立首功,日后他们西海龙族在江不晚面前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众仙震惊过后,各个又喜笑颜开。 龙族狂什么呢?这城还不是我们仙出得主意方破,若论计谋,龙族还有得学呢。 江不晚听完敖灵玉的讲述,也对向之寒刮目相看。 真没想到,向之寒第一次上战场就能完成得这般出色。 这么看来,他还真是天生的将领。 江不晚敲了三下桌面,龙族和仙的明争暗斗,她并非不知情。 “向之寒,你完成得很好。”江不晚问,“想要什么奖励?” 向之寒从位置上起身,站在江不晚面前,躬身行礼,“请神尊应我上次所请。” 江不晚想了想,问,“只有这一件事?你不再想想?” 她行军这么多年,头一次见有人把上战场作为奖励的。 向之寒并未有半分犹豫,“只那一件而已。” 他迫切的想为她做所有的事,想帮她一步一步打上天庭。 他甚至有点分不清,他是为下界的同门,还是为获得江不晚的青睐,还是说无论江不晚怎样想他,他就是克制不住,想把她所有想要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江不晚又敲了三下桌面,道,“好,我准了,下次大战,你为主将。” 敖灵玉闻言,眼神瞬间暗淡几分。 但他并未后悔将事实说了出来,虽然代价是他不能做主将了。 江不晚安抚完向之寒,又看向素来别扭的敖灵玉。 “灵玉,之寒此番能有这般造化,多谢你对他的照顾和提携了。” “若非你教得好,之寒也不会在第一次上战场就这般厉害了。” 江不晚是典型的上位者思维,对双方一碗水端平,谁也没落下。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他想要的东西,再也不会回来了。 ------------ 一百二十二 逍遥子 敖灵玉别过头,道,“此战我不敢居功,这赏留着下次吧。” 江不晚想了想,还是从她的芥子空间中取出她珍藏多年的仙草,“此战你为主将,虽说是向之寒提的主意,可最终做决策的却是你,不可不赏。” 江不晚:“这株夜幽兰对龙族大有益处,你且收下。下次自有他物来赏。” 敖灵玉本想拒绝,但在对上族长敖秉的目光时,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接下江不晚赐下的夜幽兰。 江不晚行完赏后,便同大家伙一起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按照江不晚和良玉的想法,此战最好是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他们,对天下苍生都不是件好事。 虞曼曼等人原本以为江不晚在赢得第一仗后,会休息几日,恢复元气,结果没想到他们第二日清晨便又攻上下一座城。 这一仗,江不晚与良玉仍牵制着虞曼曼和杨厉,神与神较量,仙与仙较量。 虞曼曼倒还顶得住,反观杨厉,他上一次受得伤还没好,结果又要上战场。 临行前,杨厉本想提出和虞曼曼换一换。 但转念一想,良玉的实力也不低,更换对手的念头,又默默地咽回肚子。 江不晚一剑挑开杨厉手中的神器,剑端没入心脏,杨厉垂眸惊恐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剑,满脸惊骇。 他曾经是战场上战无不胜的战神,别人都觉战场无情又可怖,唯有他觉得战争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游乐场。 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个地方,杀人不是罪孽,而是歌颂的鲜花和勋章。 他从未在战场上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唯有此刻。 他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他会死。 他会和过往所有将军一样死在战场上,他不是战无不胜的神,他也并非不死不灭。 他想到被虞曼曼杀死的池枣枣,他是不是也会像池枣枣一样死去? 江不晚将剑从杨厉胸口拔开,紧接着对准他的头颅砍去,杨厉在最后时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堪堪避开,速来狂野冷峻的面容慌了神,他不在是趾高气扬的态度,而是软下态度,请求道,“暮晚神尊,你是要杀我吗?” “我们一定要闹到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吗?” 江不晚眼神困惑,“我们早就是不死不休了。” 难道杨厉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过家家吗? 他从前杀她时,难道有对她手下留情? 杨厉闻言,忙又召出一件兵器抵抗江不晚的攻击,“暮晚神尊,我支持你的想法。仙确实不该动情,但我修炼多年终为神。我曾经也为苍生,为浮游界流过血,立过功。” “你知道我身上有多少伤吗?你知道当年的魔族又有多难打吗?” “我做了这么多,付出了这么多,我想有个家,有错吗?” 杨厉的最后几句话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来,他不明白,江不晚为什么非要和他们过不去? 难道修了道,就一辈子要做个如同泥塑的假人吗? 守护苍生和他想爱一个人有冲突吗? “你想有个家?”江不晚笑了,她收起剑,道,“杨厉,我说过了。” “你若想谈情说爱,想享受夫妻情爱,儿女情深,你不用做神,你大可自费修行,回凡间做一位普通人。” “你说你爱一人?可你杨家又有多少子嗣?” “远得不说,上次的灵根案,你杨家子侄后人用着别人的灵根,用得可还舒服?” “你曾经的功劳不是你如今行恶的理由?” “杨厉,你也曾驱逐魔族,可你看你如今的行为,与魔族何异?” 江不晚明白,仙界许多仙觉得她装腔作势,觉得她古板无情,觉得她不可理喻。 为何凡人,牲畜,皆可自由寻伴繁衍,唯独他们仙却不行。 但哪怕众仙不理解,哪怕她逆流而行,她也要将这历史遗留的错误琴弦拨正。 杨厉捏了捏手中的长枪,神色癫狂,“我拼尽全力而来的修为,我日夜苦修而来的修为,你让我废除?” “做梦!” 江不晚摇摇头,这就是如今浮游界众仙神的问题。 他们什么都想要,却什么也不肯付出。 江不晚不欲和他多言,两人又战在一起。 远方的神明打得激烈,下面的战场也照样打得如火如荼。 守城的乃是修行多年的金仙逍遥子,他的实力放在整个浮游界中也是数一数二,以其独特的思想以及功法,开宗立派。 虽说他的门下人数极少,但却各个是精英。 他有句名言,我不渡庸才。 江不晚也曾跟随逍遥子修行,不过后来两人因观念不和而分道扬镳。 逍遥子还曾对江不晚说,日后莫在外人面前提他曾教过她。 所以二人的这段关系,整个浮游界也没几个人知晓。 逍遥子白发白须,立于城巅遥望远方的云海,不远处是滚滚而来的大军。 “城主,江不晚的大军打上来了。” 逍遥子睁开双眸,浅灰色的瞳孔中划过一抹亮色,他神色平静,眼中似有几分欣慰和骄傲。 他低声说,“没想到,你还真的做到了。” 逍遥子一生也从未娶过妻,他倒不是多么认同神仙不能动情的说法。 而是和他自己的性格有关,当年他曾就这个问题和江不晚辩论。 江不晚坚称,仙一旦有了私情,再遇到问题后,他的选择定会有所偏好,又何谈对天下苍生公平公正呢? 逍遥子则认为,神仙不该心如木石,应情感喷涌,随心而为,体验七情八苦,只要自己真切体验过方能解众生之苦。 当年,他们师徒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二人的师徒情分也至此结束。 “城主,您说什么呢?” 逍遥子接过长枪,笑道,“没什么,走,会会他们。” 逍遥子不愧是教过江不晚的金仙,战场上他灵力不俗,脑子也很够用。 双方交战多个回合,一直没能拿下逍遥子以及他的城池。 向之寒在暗处观察逍遥子的一举一动,在他没有掌握决定性的致胜一击前,他不会贸然出手,反而引起对方的警觉。 ------------ 一百二十三 破绽。 在向之寒的观察下,他发现逍遥子实力高深不可测,而速来实力高强之人做主将都有傲慢冒进的缺点,可逍遥子并没有。 相反,他格外的谨慎。 向之寒垂眸,指端轻扫过腰间的剑,他初为主将,就遇见这般棘手的对手。 他的运气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差啊。 他侧眸看向东南方,那是江不晚同杨厉大战的方向。 许是他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见她了。 “主将,逍遥子乃开宗立派的十二金仙之一,实力深不可测,如今虞曼曼等人因首战败落,此战又从天庭调遣多位实力强大的仙,这一仗可不好打啊。” 向之寒收回视线,道,“你去集结一批灵巧的人马,攻左翼。” “左翼?”那人看向左边的方向,以他的能力,他看不出左翼和其他地方有何不同。 “负责左翼的副将,我观之性躁气大,若你攻之而走,他定会追。” “只要他追,你让西海龙族抓住时机,倒灌海水入逍遥城。” 一般的仙虽能避水,但在水下的战斗力和在水上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海水淹不死他们,但却能让他们暂时变成废人。 而他们这边龙族众多,最擅长水下战了。 “交给龙族?”陆坤神色犹疑,“主将,不是我背后说西海龙族的不是,只是。。” “这一站,他们因您是主将,打得很不尽心。” 龙族和众仙的矛盾一直都在,只不过他们碍于江不晚,一直不敢放在明面上,也不敢做得太过火。 向之寒神色沉静,丝毫不慌。 “放心。” 陆坤张了张嘴,领命退下。 西海龙族在大战上不肯卖全力,不过是见他资历尚浅,却一战成了三军统帅,不服他而已。 但如果真有任务给到他们,急于表现想要证明自己的龙族,怎会不尽心呢? 向之寒的目光重新放回逍遥子身上,他想,他找到他的弱点了。 他实力强大,爆发力很强,聪颖通透不假。 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他的速度。 他所有招式都是大开大合,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但他的速度却慢了几分。 许是他自己也知道,他有这样的缺点,所以又修了以绝对防御著称的金龟咒,每当有灵气或箭打到他时,他身上会浮现出一抹金光,金光上有着乌龟的纹路。 他曾在毕方宫看见过这门功法,它称得上是神之下第一的防御术了。 大家都知晓金龟咒的厉害,可若想大成,却难上加难。 男子需不破元阳,女子需不破元阴。 向之寒当时便是因为这一点,放弃了修炼金龟咒的想法,改修排名第二的金光咒。 金龟咒若成,无坚不摧,神之下再无一人能破他的防御,所以哪怕逍遥子速度不快,却仍能在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 但这门功法,并不是全无弱点。 修习者随着金龟咒的提升,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命门越缩越小,直至最后为一个针眼的大小。 而命门也是唯一不受金龟咒保护的地方。 向之寒拉起弓,他想,他已经知道他的命门在哪了。 “嗖。”利箭呼啸而出,锋利的箭端上反射着森森寒意以及幽暗的光。 箭上,他涂了他自制的毒,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一人能解。 逍遥子起初并没有将向之寒的箭当一回事,战场上冲他而来的冷箭太多。 向之寒这一箭对他而言,只是同样无用的一招罢了。 可随着冷箭的靠近,逍遥子察觉出不对了。 他不敢置信地转头,这箭是冲着他的命门?! 他想躲,可速度是他一直以来的短板,箭擦着他左耳呼啸而过,带走他耳垂上的些许皮肉。 他松了口气,他当初对命门的选择,可是纠结了很久,最终他选了耳朵。 首先,一帮人打架不会冲着他的耳朵,其次,纵然耳朵受伤,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正想感叹他当时的英明选择,却忽然发现他的左腿动不了! 紧接着是右腿,他像是石化的石人一般,彻底无法动弹,跌落在地。 对方的敌军见城主逍遥子倒下,瞬间乱了。 向之寒收起弓箭,嘴角漾起一抹极浅地笑,他猜得没错。 在逍遥子上战场后,他就发现做为对方主将的逍遥子,他常常会去摸耳朵,甚至有时候会下意识的护着自己的左耳。 他已经尽力做到自然了,若非向之寒一直仔细的观察他,他也不会暴露。 敖灵玉自打上一次见识过向之寒的厉害后,便对他产生了好奇。 今日的战场上,敖灵玉并没有急着消灭敌人,而是一直在暗中观察向之寒。 向之寒在战场初期的不作为,他一直看在眼里,他甚至开始怀疑,上一次的主意是不是向之寒瞎猫碰上死耗子。 可当他看见向之寒沉稳的吩咐军令,又平静的举弓射杀逍遥子。 他彻底傻了。 对方主将的实力他打听过,十分难缠,哪怕是他也不是对手。 可向之寒竟然能轻而易举的举弓杀他,他舔了舔唇,忽然想到幼时哥哥曾对他说过的话。 ”灵玉,日后你会遇见这样一种人,他们平日不显山不漏水,但若是出手定是一击必杀。” 显然,向之寒就是这样的人。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是必杀。 陆坤按向之寒的方式行事,左翼的将军果然恼了,开了城门就要出去与他们一决高下。 可他城门刚开,隐藏在暗处的龙族立马化为原型张嘴引西海海水倒灌入城。 躲闪不及的敌军们,瞬间坠于急速川流的大水。 他们一个个忙捏起避水诀,可一只手掐了避水诀,便只有一只手用来打斗,又怎会是龙族对手? “城主!” 逍遥子安静地躺在地上,他不能动也无法说话,像是灵魂被困进了石头里。 他低低笑了,江不晚还真厉害啊。 他还真做到了。 大水肆虐,逍遥城成了一座水下城市。 西海龙族似是找到自己的主战场一般,冲锋在第一线,将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其余残军见形势不对,连滚带爬的从海水中挣脱而出,一刻也不敢停的跑了。 ------------ 一百二十四 扬名。 这一战,向之寒出尽了风头。 不止是江不晚的阵营,就连敌对的天庭众仙也知晓向之寒之名。 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向之寒不过是刚刚飞升上界的仙,哪来那么大本事竟能擒逍遥子? 若向之寒的对手是别人,他们或许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可向之寒擒的是逍遥子啊! 那可是十二金仙之一的逍遥子,天庭的金仙后来者有很多,可十二金仙却有着极高的地位,他们虽不如神,但也是神之下最强的十二位仙了。 浮游界自古以来还流传着这样一条传言,若是十二金仙通力合作,他们甚至能剿灭一位神。 虽只是一条传言,但也能从中窥得十二金仙强大的实力。 逍遥城胜败已定后,虞曼曼并未恋战,转身抽离,而杨厉则远没有虞曼曼的体面,他回来时,满身是伤,若是再晚一步,恐怕永远也回不来了。 虞曼曼看着杨厉一身伤痕的模样,眼中划过一抹嫌弃之色,真是没用,江不晚纵得女娲神力,也不过是位新神,杨厉成神这么多年,竟能被江不晚打成这样。 她本想出言讥讽,但想到如今他们已连败两场,而她还用得上杨厉。 她把眼中的嘲弄压下,假惺惺的关怀道,“厉阳,你没事吧?我那儿有几株上好的神药,对你身上的伤或有益处,你且拿去用。” 杨厉与虞曼曼相处多年,哪还不知道虞曼曼的心性。 他一进门时,虞曼曼眼中的嫌弃都要化为实质了。 他心中知晓虞曼曼是假情假意,但他碍于虞曼曼的实力,也只得闷声接受虞曼曼的假意。 他闭上眼,想到江不晚那双冰冷的眼,他毫不怀疑,若是下次相见,江不晚定会杀了他。 他不想死。 但若是改了天条。。。 若是天庭落入江不晚手中,他的下场还是一死。 他似乎已经瞧见了自己日后的死局,而他却无能为力。 “曼曼。”杨厉小心地问,“浮云神尊,何时前来相助?” 虞曼曼漫不经心地说,“你放心吧。” “我师父说了会帮我,定会来帮。” “只不过如今这点小打小闹,我师父还不屑于出手。” 小打小闹?他身上的伤痛得钻心! 他咬了咬后槽牙,他险些死在江不晚手中,她管这叫小打小闹?! 从逍遥城中逃出来的残军们陆续赶到,在外求见。 虞曼曼一直憋在心中的怒火,总算有了发泄之地。 于情于理,她这边的势力都远胜江不晚十倍,可她竟连败两场,简直是奇耻大辱! “让他们滚进来!”虞曼曼冷声道,本次大战,不止有逍遥子坐镇,她还从天庭调来了许多精兵强将。 可她调了这么多仙,还是输了。 她倒要想要听听这一仗他们都是怎么输的,难道江不晚的人各个都有三头六臂不成? 众仙知晓逍遥城失守,虞曼曼定不会放过他们,可此战失守并不怪他们啊。 江不晚移西海之水攻城,他们在水中如何能是龙族的对手? 况且就连逍遥子都被敌方主将一箭射下马,连逍遥子都不是对手,他们更打不过了。 “你说什么?!”虞曼曼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逍遥子是被谁射下马了?” “向之寒。” “向之寒?!”虞曼曼猛的站起,“他不过是刚刚飞升上界的仙,如何能是逍遥子的对手?!他可是十二金仙啊!” “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虞曼曼怀疑过曲尽河,怀疑过敖灵玉,甚至怀疑过敖秉,可她从来没有想过竟是被一位初入上界的仙打败。 杨厉忍不住冷哼一声,“当初,我让你直接杀了向之寒,你偏偏要和他废话那么多。” “如今宝莲灯没偷到,反而被他攻下了逍遥城。” “闭嘴!”虞曼曼冷声道,眼中的寒光化为锋利的刀。 杨厉闭口不言,眼神转向另一边,眼中却是浓浓的不甘,想他也是平日里也是受人追捧的神,可虞曼曼对他却没有一丝尊重。 “向之寒。”她突然弯眸笑了下,“他体内还有我的毒,本来还想着留着他有用。” “如今看来,还是地狱最适合他。” 虞曼曼说完,闭眼念咒。 与此同时,向之寒这边,好一派热闹。 他们连胜两场,如今是自信心爆棚,从前他们还觉得一步一步打上凌霄殿,过于遥远,仿佛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可真当他们做起来,发现原来一切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难。 按这样的速度,他们很快就能打上凌霄殿了。 江不晚和良玉见大家都很高兴,便传令让众人饮酒设宴,痛痛快快的玩一场。 江不晚同向之寒站在逍遥城的最高处,看着城内欢快的众仙和龙族,情绪亦被他们感染,眸中不自觉染上几分笑意。 江不晚回眸看向之寒,风吹起他们的衣摆与发丝,但二人都没有在意这点小事,而是专注看着彼此眼中的自己。 台下是纷杂的欢乐声和碰杯声,可向之寒却觉得那些声音离他很遥远,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 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面前的人,时间仿佛慢下来,唯有耳边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被他压抑的情感又不甘心的在心中翻涌,它们像是不断在暗处滋生的青苔,清理掉一批,很快又会生出另外一批,生生不绝。 但他只能借月色掩盖眼中情意,哪怕藏在袖袍下的手被他的指尖印出血,也不敢上前一步。 “之寒。”江不晚眸中是赞赏的笑意,“你这次做的很好,连我也没想到,你竟能擒获逍遥子。” “他不止是十二金仙,还曾是我的师父。” 向之寒眸色一顿,忙出言请罪,言语中甚至多了几分慌乱。 师父对他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人,在他观念中,师父甚至比亲生父母还重要。 父母予他一身血肉,师父赐道授业。 “我。。对不起,我不知他竟是您的师父,你放心,他的毒我能解。。我。。” 向之寒只庆幸他用的不是见血封喉的毒,他当时想着俘虏敌方主将,获取对手的情报。 ------------ 一百二十五 争吵。 江不晚莞尔一笑,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不必自责。” “逍遥子与我有一段师徒缘分的事,莫说你,便是整个浮游界也无一人知晓。” “况且就算人尽皆知。”江不晚顿了顿,语气平静轻松地不像在说和师父刀兵相接的悲事,而是在说一件唏嘘平常的小事,“他若阻我,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向之寒仿佛又重新认识了一遍江不晚。 他曾听闻,修至虚空至道者,皆太上忘情。 得情忘情,忘情而至公。 简单的九个字,向之寒从前认为这件事简单至极,可他遇见江不晚后,方明白他不能学太上而忘情也。 他爱欲缠身,情孽翻涌,其实与浮游界的其他仙人并无二致,只不过他藏到更好而已。 他垂眸,可江不晚显然已经观天命入虚清了。 得情忘情,他一直以为她忘却摒弃的只有男女之情。 江不晚说完,错开视线,看向城下欢愉的人群,轻声说,“之寒,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你青云宗后山延绵不绝的石像以及下界死去的五百四十二位被挖灵根的修士。” 向之寒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江不晚竟然还记得下界无辜惨死的修士。 “我不会忘。” 他的心仿佛被人紧紧攥住,闷在苦涩难忍的水中。 风吹过他的脸庞,似有风沙进眼,让他落下泪来。 他无比清楚的记得,他越是记得,越明白他和江不晚绝无可能。 他们身前横跨的不仅是一条深壑,她有她的志向抱负,他亦有他的枷锁使命。 他忽而想起,在下界时秘宝上的八个字,勘破此缘,大道可成。 他如今算是大道已成,可他。。还是没有勘破。 如果当初他没有将秘宝上的事告诉师父,没有去凡间,他现在的心是不是就不会这般难受? “你在想什么?” 向之寒捂着心口,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我在想,情劫可真难过啊。” 江不晚正要说话,下方却忽然爆发争执,争吵声大的盖过纷杂的欢闹声。 许多人都被那边的动静吸引,隐隐有扩大之势。 江不晚也顾不得向之寒说了什么,立马飞身而下,查看情况。 “敖廖!你说什么!” “我说,此战若非我们龙族,怎会赢?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们龙族?” “谁看不起你们龙族了?但此战明眼人都知晓乃主将向之寒之功,和你们龙族有什么关系?!” “你放屁!”敖廖气呼呼的反驳,“若没有我们龙族引来西海水,逍遥城如何夺得下来?” 两人越吵越烈,眼看就要打起来。 曲尽河得知此事,匆匆赶来,正要开口劝阻陆坤,又瞧见江不晚来了,忙出言道,“陆坤,还不住嘴!” “曲统领,我也没说错啊!”陆坤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 陆坤是最早一批就追随江不晚的人,在江不晚离开浮游界的时间里,他也一直是曲尽河的左膀右臂。 此人忠诚正直,嫉恶如仇,但却行事鲁莽,认死理。 陆坤刚说完,眼神就瞄到匆匆赶来的江不晚,他立刻噤声不言,而和他对吵的敖廖,虽也没在说话,但气鼓鼓的眼神,显然是不服气。 他们二人的争吵,同样也吸引了一大波人的围观。 大家都看向江不晚,想看看她如何解决两族间的矛盾。 龙族虽然接受江不晚,愿为她效命,但由于当年他们是被众仙排挤出天庭,所以一直以来,心中对仙仍抱有敌意。 众仙则认为他们跟随江不晚的时间更早,是江不晚的更为亲近的嫡系。 双方谁也不肯让谁,虽说争吵的只是陆坤与敖廖,但绝不是他们二人的问题,而是两族之间的矛盾。 江不晚若是处理得好,双方归心,齐心协力拧为一根绳,若是处理不好,他们还没打上天庭,自己就先四分五裂了。 一双双眼睛都看向江不晚,等着她的决策。 曲尽河率先开口,“神尊,是我没有约束好属下,让他醉酒胡言,我愿领罚。” 曲尽河是从一开始就跟在江不晚身边的下属,那时的他们一无所有,好不容易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他明白江不晚的难处,也明白西海龙族的重要性。 所以他愿意退一步。 西海龙族族长敖秉见曲尽河率先请罪,也不甘落后的跟着请罪。 “神尊,怪我平日对敖廖过于放纵,致他在此地胡言乱语。” “我定会重重罚他,日后对他严加约束。” 江不晚平日里虽看着随和可亲,他们也并未时时刻刻称江不晚为神尊,可真遇上什么事,江不晚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无人敢造次。 陆坤和敖秉的酒也彻底醒了,他们看着各自为他们求情的上司和族长以及眉眼冷淡的江不晚,自知闯了大祸。 二人立马跪下,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江不晚忽而笑了,似冰雪消融,肃穆沉重的气氛瞬间消散,她上前一步,将跪在地上的二人扶起。 “尽河,敖族长,你们不必这般紧张。” “今日打了胜仗,高兴。干嘛都板着一张脸?” 两人闻言,脸上的担忧之色褪去,看来江不晚并没有打算严惩他们。 江不晚拍了拍陆坤和敖秉膝间的尘土,二人对视一眼,各自心乱如麻。 江不晚虽态度和善,但他们做出这种事,神尊非但不罚他们,反而还为他们二人拍打身上的尘土。。。 让他们二人更惴惴不安了。 江不晚轻声问,“陆坤,你觉得今天这一仗,龙族表现的如何啊?” 陆坤顿了顿,看了眼身旁的敖秉,小声道,“今日之战,若非龙族引西海水,我们不会胜。” 江不晚点头轻嗯一声,“但没有向之寒的主意,龙族也不会引西海水。” 陆坤眼神一亮,果然,神尊还是向着他们仙的。 江不晚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问道,“若向之寒把任务给你,让你引西海水倒灌逍遥城,你可能做到?” 各位宝子七夕快乐~ ------------ 一百二十六 毒发。 仙法万千,各有其长。 陆坤虽也会召水之术,但想在短时间内召出足以淹灭逍遥城的水,哪怕是一百个他也做不到这种事。 “我。。我做不到。”陆坤失落的垂下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江不晚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又转向敖廖,赞道,“龙族天生擅水,更是水中霸主。若论水战,怕是浮游界无人能敌。” 敖廖还没听出江不晚话中的深意,敖秉却听出江不晚的言下之意。 敖秉神色慌张的代敖廖请罪,“神尊大人,此战龙族绝不敢居功,若非主将指挥得当,我们也无用武之地。” 江不晚扶起敖廖的手,道,“不必这般慌张,你们是立了功,又不是犯了错,怕什么。” 敖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连连称是。 敖秉见状,也连忙低声认错,“神尊,是我错了,我不该同陆坤争执不休。” 江不晚浅笑道,“有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吵一吵,也是件好事。” “哪怕是上嘴唇和下嘴唇还有打架的时候呢。” “但吵归吵,我希望各位能明白,无论龙族还是仙,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盟友,有着相同的目标和志向。” “一场战争的胜利,绝不是单独一方的功劳,而是大家通力合作的结果。” “如果总在这一方面上争吵,我们还没和对手对上,自己就先四分五裂了。” 江不晚说完,环顾一圈在场的众人。 她并没有把话说的很重,也没有惩罚任何一方。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相信会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神尊大人说得是。”敖秉率先表态,“日后我定会约束我族,也会将各位都看做我龙族之人。” 曲尽河想了想,对敖秉行了个礼,道,“敖族长所言甚是,无论过去如何,日后我们都是一起上过战场,过命的亲兄弟。” 江不晚见大家握手言和,唇角勾了勾,取过一坛美酒,道,“好,今夜良宵难得,我们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举杯庆贺,江不晚和向之寒也加入其中。 其中还有不少人自告奋勇的跳出来要给大家表演节目助兴,在一派欢乐中,大家将目光看向一直坐得直板且神色清冷的向之寒。 “主将,和我们一起啊。” “主将,可是今天的大英雄。” “主将,别一个人坐在这儿闷着了。” 如果只是一个人,或许他们也不敢上前捉弄向之寒,但若是一群人,他们胆子就大了。 大家伙聚在一起朝向之寒而来,拉着他,让他一同下来跳。 江不晚笑得不见眼,冲向之寒挥手,“之寒,大家对你这么热情,就别一个人坐着了。” 向之寒被众人拥簇着围在正中央,或是唱歌,或是跳舞,甚至还有人往向之寒头上扔了个花环。 热闹喜庆的音乐传入他耳中,看着面前一双双炙热晶亮的眼睛,他忽然想起他和江不晚曾在璃寨度过的一晚。 那时,也是这般的热闹。 那时,江不晚唤他夫君。 他勾了勾唇角,眸中染上几分暖色,他正想笑,心口却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咬他的五脏六腑一般。 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毫无预兆的半跪在地,大量的血从他嘴里不断涌出。 欢闹的人群被向之寒的异样吓的退后几步,惊恐的看着他。 江不晚怔愣过后,马上想起向之寒体内的毒。 她飞身上前查看,果然是他体内的毒发作了。 但她同时也发现,原来藏在向之寒体内的不仅仅是毒,这东西亦蛊亦毒,十分难缠。 哪怕是她也没办法解决,她忙用造化之力护住他最后的心脉,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众人看着昏迷不醒的向之寒,问道,“向主将这是怎么了?” 江不晚:“他中毒了。” “我先带他回去。”江不晚很快下了决断,“尽河,你帮我请良玉来。” 良玉神尊乃是古神,见识肯定比她多,或许他有解毒之法。 江不晚将气若游丝的向之寒带回房间,忽然间发生这种事,众仙也没了玩闹的心思,各自散了。 她轻轻放下向之寒,他的面色苍白如纸,红润的唇则呈青紫色,呼吸也极其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气息似得。 她垂眸安静地看着他,眸子被长睫遮住,谁也不知此时此刻的她在想什么。 “暮晚,听说向之寒中毒了?” 良玉一进来,也没过多废话,而是直接搭上向之寒的脉络,查探他的身体状况。 “如何?” 良玉放下手,良久道,“他是中了虞曼曼的绝生蛊。” 江不晚心中一喜,良玉既能认出向之寒所中的蛊毒,他是不是也知解法? “良玉可有破解之法?” 良玉道,“破解之法也有,只是缺少药引。” “要什么药引?我去寻。” 不论她和向之寒的过去,如今的向之寒亦是她的左膀右臂,还刚刚立下战功。 他之所以会中此毒,和她也不无关系,于情于理,她都该为他解毒。 “此药引并不在浮游界中。”良玉说,“它在无尽深渊,传闻乃是魔族至宝,有群魔日夜守护。” “无尽深渊?浮游界真有这样的地方?”江不晚一直以为所谓的无尽深渊只是一条空穴来风的传言罢了。 “魔族不是早就消亡了吗?” 良玉:“魔族并未全部消亡。同传言中一样,他们都在无尽深渊中。” “暮晚,你若想救他,必须亲往一趟无尽深渊,那地方可不是普通的仙能踏足的。” 江不晚望着床上面色苍白,危在旦夕的向之寒,她捏了捏指尖,问,“若去,需要多长时间?” 良玉垂眸,道,“我也不知。” “但无尽深渊危险重重,哪怕是神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良玉说,“当年的仙魔大战,亦陨落了不少神。” 如今魔族虽蛰伏于无尽深渊,但那儿毕竟是魔的大本营。 谁知道会有多少魔,又会有几位魔神。 “这是地图。”良玉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简,问道,“你。。何日出发?” 江不晚接过玉简,平静地说,“待我们打上凌霄殿,更改天条后。” ------------ 一百二十七 若他死了,我自会为他报仇。 良玉沉默片刻,道,“若是他撑不到那时呢?” 照他的观察,向之寒显然已是命悬一线,随时都有丧命之危。 “我会用造化之力吊着他一口气。” 如今战事正在最紧要的关头,难道让她抛下这么多将士不管,只为救他一人吗? 良玉望向向之寒苍白的脸,轻声说,“你的造化之力也未必能撑住他的命。” 江不晚抬眸看向良玉,眼神坚定如铁,“若他死了,我自会为他报仇。” 对上江不晚坚定的眼神,良玉心中稍宽,他听说过向之寒和江不晚的关系。 据说,当初江不晚下界渡情劫时,遇上的对象便是向之寒。 他本还在担心江不晚会为他一人抛下这么多将士不管。 幸好,他没看错人。 良玉离开后,江不晚在向之寒床边坐下,她看着他苍白的脸颊以及眉宇间微微皱起的眉峰,缓缓伸手想要替他抹平,可她的手在空中顿了顿,还是放下。 她摸上他的手腕,闭眼为他输送造化之力,护住他的心脉。 良久,她睁开眼,松开握着他胳膊的手,“之寒,不要怪我。” “你放心,待我成功更改天条后,我立马去无尽深渊寻药引救你。” “若你死了,我定用虞曼曼的人头来祭你。” 江不晚说完,转身离开。 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师父,好久不见。” 逍遥子虽是俘虏,但因他地位高,在浮游界也是备受尊崇,所以下面的仙并不敢慢待于他,而是将他单独囚于一间房。 逍遥子全身无法动弹,他听见江不晚的声音,只能转动眼珠看向江不晚。 江不晚抬手将向之寒给她的解药用神力送入逍遥子嘴中。 逍遥子石化的身体,总算恢复如常,他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而后抬头看向江不晚,说,“我说过,莫要再提我是你师父的话。” 江不晚笑了下,坐在逍遥子的对面,“你真的不帮我吗?” “如今浮游界的众仙,那些庸庸碌碌的众仙,值得你为之卖命吗?” 江不晚知道逍遥子虽崇尚随心而为,但与那些自私自利的仙不同,他绝不会将屠刀对准下界的修士。 逍遥子沉吟良久,问,“你打赢了后,打算如何改天条?” 江不晚听逍遥子这么问,眼尾微微上扬,心中明白,此事有戏。 “你这毒管用吗?”杨厉见虞曼曼停下念咒的动作,问道,“向之寒他能死吗?” 虞曼曼说得笃定,“他必死。” “下一次对战,你若能在战场上看见他,我把我的命赔给你。” 杨厉见虞曼曼说得肯定,轻笑了下,道,“曼曼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怎会要你的命?” 杨厉说完,轻叹一声,“纵然没了向之寒,但下一次也不知我们还能不能赢,我听说龙族的敖灵玉亦勇猛非常。” 杨厉摸了摸身上的伤,还疼得钻心入骨。 他忽而灵机一动,道,“曼曼,你这毒既这般厉害,不如把它用在战场上啊!” “你的意思是?”虞曼曼回眸,二人的目光对上,一个狠毒且残忍的主意跃然于纸上。 江不晚整军休备一日,由于向之寒毒发未愈,江不晚便把向之寒的主将一职交由曲尽河,敖灵玉则为副将。 而被俘虏的逍遥子也在那一夜后加入了他们,谁也不知那一夜江不晚究竟同逍遥子说了什么,让他能在一夜间抛弃原本的立场,加入他们。 江不晚以及良玉率领众仙前往下一座城池,这一次,江不晚并未见到虞曼曼等人。 但她并未轻举妄动,反而更加警惕。 良玉于江不晚右侧,掐指一算,神色肃穆,道,“暮晚,此战怕是不容易。” 江不晚闻言,更加小心翼翼,要知道之前的两战,良玉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正当江不晚观测对面情况时,虞曼曼携杨厉款款而来,让人惊讶的是,他们身后竟无一人。 江不晚眼神微眯,这家伙是要和她玩空城计不成? “江不晚。”虞曼曼仰头高声道,“今日我们不打打杀杀。我身后有一阵法,若你的人能破阵而出。” 她面若观音的明艳脸庞扬起一抹笑,“那么这座城,我便让与你,如何?” 江不晚和良玉交换了视线,觉得此法可行。 良玉压低声音道,“暮晚,此阵怕是没那么容易破。” 江不晚点头,轻声回复道,“若是容易,虞曼曼也不会用此阵拦我们了。” 她说完又扬声看向对面的虞曼曼,“既如此,我先来领教此阵之威。” “慢!”虞曼曼抬手制止,“江不晚,若是你来,这局可就没意思了。” 虞曼曼摆摆手,道,“此阵由你阵下的仙破,你同良玉不得出手。” “不然,这合约便做不得数。” 她早已在阵法内布置了毒药,不止是阵法,身后的城亦然。 想要她的城,哼,没那么容易。 此蛊毒难解,莫说是仙,便是神沾了,亦会痛不欲生。 江不晚沉吟不语,她不信虞曼曼会这般好心,她布下的阵法内定是陷阱重重,但她若是不应,这阵法依旧还是拦在他们面前,不得通过。 若她与良玉强行破阵,虞曼曼同杨厉自不会袖手旁观,那么结局还是同之前一样。 攻城亦有所损,破阵亦然。 可若是有人破下此阵,那么他们这一仗便能将伤亡将至最低。 可是该派谁先去探探虚实呢? 敖灵玉已经憋了好几日了,他最先跳出来,道,“我愿去破此阵。” 眼看着向之寒已经立了好几功了,而他还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 今日难得那家伙不在,他也要让大家看看他敖灵玉的厉害。 江不晚问,“你可懂破阵之法?” 敖灵玉道,“略知一二。” 江不晚想着敖灵玉素来机警,不会一根筋走到底,他又实力高强。 哪怕破不了此阵,也不会伤了性命。 “好。”江不晚道,“便由你去。” 虞曼曼和杨厉见江不晚率先派出敖灵玉,心中一喜,他们昨日还在为敖灵玉这小子而忧心呢。 今日他便自投罗网。 虞曼曼心中冷笑连连,待她用阵法毒死江不晚手下的能将,她倒要看看下一仗,江不晚拿什么赢! ------------ 一百二十八 毒阵 敖灵玉气势昂扬的入阵,江不晚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阵法内。 双方人马保持难得的平静,江不晚同良玉等人,皆紧张的盯着城前的阵法。 虞曼曼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眼中却不怀好意,“莫要担心,他若闯阵失败,自会被阵法弹出。” 虞曼曼话音刚落,敖灵玉的身影就被阵法弹出,了无声息的倒在地上。 他面色青白,全身上下并无伤痕,唯有嘴角处的血痕明显。 江不晚神色一凛,敖灵玉这模样同向之寒毒发后的模样,何其相似。 “灵玉!”敖秉一声哀嚎,冲上前去,抱着敖灵玉的尸体。 自龙太子死后,敖灵玉便是他唯一的儿子。 如今他唯一的儿子也生死不明,他如何不悲不痛。 江不晚上前去探敖灵玉的脉络,果真和向之寒中的毒一模一样。 她只得先用造化之力为其吊着心脉,保他不死。 “神尊大人,如何?” 江不晚摇头,“抱歉,我也解不了此毒。” 敖秉闻言脸色瞬间青白了几分,他又看向徐步而来的良玉,“良玉神尊,求您救救小儿。” 良玉对上江不晚的视线,知晓敖灵玉中的毒,同向之寒所中的毒一样。 良玉摇摇头,道,“抱歉,我也没办法。” 敖秉不敢置信地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敖灵玉,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人抽走,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难道我的灵玉真的没救了吗?” 江不晚扶起敖秉,道,“敖族长,灵玉并非全无希望。” 江不晚看向在敖秉怀中已化为一条小龙的敖灵玉,道,“你先送敖灵玉回去歇息,我已用造化之力吊住他的性命,后续我们一起想办法。” 虞曼曼见敖灵玉已然奄奄一息,眼中划过一抹快活,她侧了侧身,神色嚣张,“怎样?还敢不敢来破阵啊?” “不会一个个都吓傻了吧?!” 龙族之人义愤填膺,这阵害死了他们的少主,他们一个个都想冲上前去为敖灵玉报仇。 江不晚抬手制止,她走上前去,道,“我来破阵。” 虞曼曼做捂嘴惊讶道,“江不晚,你这可是坏了规矩。” “规矩?”江不晚冷笑,“和你这种人也要讲规矩吗?” 虞曼曼也不装了,“早知你会如此。” “但你可想好了,若是以你的神力破阵,那么阵中的毒便会四散,你同良玉或能抵抗,可你身后的大军呢?” “他们可没你们那样好的防御。” 虞曼曼说完,大笑离去,“江不晚,我倒要看看这毒城,你要怎么攻。” 逍遥子上前,“我愿去破阵。” 江不晚想了想那诡异的蛊毒,摇了摇头,说,“不可,这毒非比寻常,你去也徒然。” 江不晚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曲尽河道,“鸣金收兵。” 如今这毒反而成了阻碍他们前行的大麻烦。 良玉同江不晚商讨着对策,他们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另换一条路试试,虞曼曼总不会把通往天庭的所有路线都布上毒阵吧? 良玉轻叹一声,“若是走别的路,那么会麻烦很多。” 两人正在思索中,曲尽河匆忙赶来,“不好了!虞曼曼操纵着毒雾向我方逼近,前方放哨的将士皆已中毒,如今已是命悬一线了!” “待我去看看。”江不晚同良玉走出城,就瞧见漫天的毒雾从八方而来,将他们包裹。 如今,他们是退无可退。 江不晚和良玉倒是可以冲破毒雾的包围,离开此地。 可剩下的众仙则只能留在这儿等死了。 良玉速来温润的神色也多了几分肃穆,“暮晚,快,将宝莲灯拿出来。” “宝莲灯?”江不晚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拿出。 良玉以灯芯的力量为阵眼,又咬破手指以自身精血为媒介,在地面上画下大阵,护住逍遥城。 他做完一切后,面色都白了几分,脚步虚晃,道,“事态紧急,我只能先布下大阵防止毒雾侵蚀。” 江不晚见他有几分身形不稳,连忙将他扶助,“良玉,你没事吧?” 良玉摇摇头,“我没事。” 他笑得有几分勉强,“看来无尽深渊是不得不去了。” 江不晚沉默片刻,道,“我会尽快将你说的药引取回来。” 良玉抬手用神力画出药引的模样又在旁注解些许注意事项,然后将它们收入玉简中,交给江不晚。 “你去的时候把向之寒也带上。” 江不晚为之不解,“为何?他如今昏迷不醒,也帮不上我的忙。” “我怕你找错药引,那儿毕竟是魔族老巢。为保险起见,你把他带上。” “若是找到药引,你给向之寒服下,若他有所好转,说明你找对了。” 此事事关万千将士,谨慎些也对。 况且只是带个人,对她来说,不难。 只要将向之寒放进芥子空间便可。 江不晚看过中毒的将士,她同样将造化之力埋入他们体内,帮他们吊住一条命。 临走前,她怕他们体内的造化之力不足,还留下许多交由良玉保管,让他负责维持中毒之人的最后一丝生机。 棱幺还是吵着要和她一起去,但江不晚想到无尽深渊内,情况不明,带着棱幺实在过于危险。 “棱幺,你留下来。” “但我想和姐姐一起去。” “你替姐姐守着这座城,我会很快回来。” 棱幺垂头,他不想等,他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可依旧没有等回他的家人。 “棱幺,若是这座城失了。”江不晚说,“天下之大,便再无我的容身之处。” 棱幺抬眸,“我知道了,我会替姐姐守着这座城,只要有我在,我定会让坏人占领它。” “我知道棱幺最棒了。”江不晚揉了揉棱幺的头发,想了想又从芥子空间中取出天机伞交给他。 “这是。。”棱幺看着江不晚手中的小伞,这是之前江不晚交给他的神器,他被杨厉所擒后,这把伞亦不知所踪,他一直以为他弄丢了。。 “给你。”江不晚把小伞放在棱幺手中,道,“这次可要保护好自己。” 感觉最近都没人看了(哭泣) ------------ 一百二十九 雪中竹屋。 阵法外的毒雾浓到伸手不见五指,江不晚用神力将毒雾隔绝,走得小心翼翼。 她按照地图所指,前往天河尽头。 浩浩荡荡的天河水朝西南方奔流,河面上是星星点点的荧光,离远看像是一条散着点点星光的蓝色飘带。 江不晚沿着河水向西南方向行走,天河尽头是一个黑洞,万年来,源源不断的天河水皆倒灌入其中,但谁也不知下面究竟有什么。 江不晚立于天河口,看着倒灌而下的天河水,这么多水倒流而下,却连个响也听不见。 她闭眼,一头载进天河水中,顺着河水而下。 良玉的手札上有写,若想入无尽深渊,得顺着河流一起而下,否则不得其门。 她按着良玉所载,放空自己,一点神力也没用,只是把自己想象成一艘无依无靠的小舟,完全顺着天河的力道向下而流。 由于没有声音,没有光,江不晚只能数着自己的心跳用来判断时间。 直至她数到第三百五十六万次,她又重新听见了流水的声音。 江不晚睁开眼,按照良玉所言,当穿过无境,重新听到声音后,便可以睁眼了。 江不晚穿过无境的时间按照正常情况,便已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虽然很长,但按良玉所言,这个速度已经算很快了。 无境内无声无光,甚至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速,你若心慌意乱,耐不住寂寞,必然会永久的迷失在无境中。 只有彻底的放空自己,把自己想做一片落叶,一朵残花顺着天河而下,方能穿过无境。 这一关极其考验人的意志力。 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空中有九颗颜色不一的太阳。 或者说球体,江不晚看了一眼,发现每一颗球体仿佛代表一种气候。 九颗球体便是九种气候。 她匆匆看了一眼,只见其中一颗通体冰寒,朝下面淅淅沥沥下着飘雪的球体,晃晃荡荡的出去了。 至于其他球体,她还未来得及细看,便被强力的吸力吸入,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冷。 江不晚缩了缩身子,紧接着猛然睁开眼,眼前是纷纷扬扬的雪花,身上亦压了厚厚一层雪。 看这厚度,她至少昏迷了半个时辰。 她坐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警惕的环顾四周,此处似乎和普通的世界没什么区别。 光秃秃的树干上落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雪白,世界静得有几分诡异。 这儿就是所谓的魔族老巢? 可是她该去哪找所谓的冰灵魔魂果。 目前江不晚只知道此物乃魔族至宝,有群魔守护,可这儿连半个魔影也没有。 江不晚试了试自己的神力,发现她的力量直接被压缩了一半,只能使出平日的五成。 她叹了口气,环顾四方,最终选择了枝丫多的一方而去。 她跨过一条小河,总算远远的看见有一栋竹屋。 在这雪白的丛林中,颇具几分雅韵。 她并没有贸然入内,而是站在不远处,细细观察。 她等了很久,终于见到一对壁人从屋内而出,女子温柔秀美,沉静祥和,男子面如冠玉,美艳风流。 他们似是一对最普通的夫妻,坐在雪中煮酒赏梅。 酒热了,女子拿出酒具,却倒了三杯酒,她转头看向江不晚的藏身之处,笑言,“客人远道而来,不如同我们共饮一杯。” 江不晚心中微惊,她自认藏得非常好,可这女子竟然早就发现她了。 这儿果真卧虎藏龙。 她心中警惕,但依旧大大方方的现身,“抱歉,我迷失于风雪中,忽见一小楼,恐有异变,便未敢现身。” “坐吧。”女子似乎并未在意江不晚为何会出现,而是浅笑着让她坐下。 “尝尝这青梅酒,可合口味?” 江不晚望着碗中的酒水,留了个心眼,她见女子喝下后,自己方浅尝一口,而后放下,道,“抱歉,我不胜酒力。” 这儿毕竟是魔族的地盘,她面前的二人,她虽看不出什么端倪,却还是谨慎些为好。 因她没有按照他们所言喝下酒,所以她放下杯子后,一直警惕着他们,唯恐他们忽而暴起擒她。 可女子面色不改,男子则从始至终对她的存在都没有放在心上。 “客人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江不晚笑道,“什么远道而来,我只不过是贪玩出门迷失了而已。” 女子一口饮下怀中青梅酒,笑道,“客不信我?” “你和这儿的魔可不一样。”女子放下酒杯看向江不晚,“你这幅模样,莫说瞒我,只要进了魔城,便会被那帮魔撕成碎片。” 江不晚弯眸一笑,道,“我不知您在说什么,感谢您的招待,多有打扰,在下继续赶路了。” 江不晚起身便走,她不知女子究竟有何用意,但这儿是魔族,她不信会有魔好心好意的帮她。 “客人且慢。”女子说完,随手甩出一道浓郁的灵气。 江不晚看着面前纯正精纯的灵气,惊讶地转头看向她,“你。。。” 魔族用的是魔气,不可能有魔可以使用灵气,但她用的却是灵气。 “你为何会有灵气?你是仙?” 女子放下手,笑问,“你这下肯信我了?” “你既是仙,为何会在此处?”江不晚说完,目光又看向安静坐在位置上饮酒的男子,他自始至终未发一眼。 女子笑道,“他是魔。” 江不晚了然,她大概明白,女子为何会在这儿了。 她不能理解,但。。各人有各人的命运。 “你来此所为何事?”女子问道,“或许我能帮你。” 江不晚想了想,将此行的目的告知于她,“我想找冰灵魔魂果。” 江不晚话音刚落,她敏锐的察觉到美艳男子的目光看过来,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和审视。 良玉说此物乃魔族圣物,眼前女子虽是仙,可她的夫君却为魔,她未必帮得了她。 女子喝酒的手同样一顿,“冰灵魔魂果?这东西可不好取,魔族人将它护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敢问,你寻它是何用?” (本章完) ------------ 一百三十 解毒。 “救人。”江不晚说,“我的朋友们中了毒,需要冰灵魔魂果解毒。” 女子沉吟片刻,问道,“可否让我看看是什么毒?” 江不晚也无法说清虞曼曼给他们用的是什么毒,但万幸,她带上了中毒的向之寒。 她观这位神秘女子虽与魔族作伴,但与她交谈如朗朗明月,气质高洁,不似内心晦暗之徒。 她想了想,将向之寒从芥子空间中取出,用神力拖着他的身体,使其漂浮在半空中,不受风雪侵蚀。 “他体内的毒古怪,我看不出有何问题,但我另一位朋友告诉我,可用冰灵魔魂果解毒。” “我方不远万里,来此寻药。” 女子闻言,抬手搭上他的脉络,闭眼探了一会,轻声说,“此毒确实非比寻常。” 她睁开眼,“你那位朋友说的不错,确实需要冰灵魔魂果。” 江不晚:“你可否告知我此物的下落,我不甚感激。” 女子灿然一笑,道,“你运气不错,我手上刚好有一颗。” 女子说完,手心上翻,一颗通体晶莹的小果出现在她掌心。 她用自身仙力将冰灵魔魂果中的汁液渡进向之寒嘴中,然后又操纵着仙力逼出他体内积郁的毒虫。 一个通体乌黑的软体小虫爬出向之寒的鼻腔,他爬过的地方还留下发黑黏腻的透明液体,看起来像是某种毒汁。 女子用灵气将它扫落在地,它在地上挣扎着动了动腿,紧接着一动不动,彻底死了。 “你朋友的毒解了。” 江不晚闻言看向向之寒,他原本青白的面色逐渐恢复为苍白,发黑的唇色慢慢淡去,褪为微粉色。 他睫毛轻颤,似有要醒的迹象,江不晚忙为他输送造化之力,帮助他恢复被毒虫侵蚀的身体,他的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他睁开眼,嗓子有几分干哑,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以及二位从未见过的人。 他虽心中疑虑,但在情况不明时,也并未出言询问江不晚。 他对上江不晚担心的眸子以及她对他输送神力的动作,“抱歉,劳你担心了。” 江不晚输送造化之力的动作一滞,她没想过向之寒清醒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向之寒,你是不是傻。” 明明,明明他中毒后,她会做出果断抛弃他的决定。 他不恨她,反而还在担忧她。 向之寒眸色一暗,他真无用,一醒来就惹晚晚生气。 江不晚停下输送造化之力的动作,“我看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有神尊的神力相助,我已经好很多了。”向之寒说着在原地走了走,试图给江不晚展示他确实已经大好。 神秘女子忽而出言,“你朋友的毒已解,你也可离去了。” “这儿,不是你们呆的地方。” 江不晚看完女子解毒的全程,也大概明白一个人要一颗冰灵魔魂果,而在她的阵营,中毒的可不止一位。 虞曼曼还用毒雾将逍遥城整个包围起来,她不敢想象,她需要多少冰灵魔魂果,怕是要把整棵树都薅秃啊。 江不晚沉默片刻,问,“敢问姑娘,你的这颗冰灵魔魂果从哪儿来?” 其实她这话问的过于冒昧无礼,可她想到仍留在逍遥城的众仙,也顾不得礼了。 “此物乃我机缘巧合下所得。” 女子神色好奇,“你朋友的毒已解,你怎还不走?” 她想了想,神色有些不悦,“难道你对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江不晚连忙解释,“自然不是。” “只是。。”江不晚说,“只是不止他一位中毒。” “还有?”女子也有几分惊讶,道,“此毒不仅解毒之物难寻,便是这毒虫也绝非一朝一夕,轻易能养出来的玩意。” 女子说着,“你究竟得罪了谁?能让对方对你这般下血本。” 江不晚道,“虞曼曼,衍曼神尊,你可知晓?” 女子恍然大悟,“原来是她,这也难怪了。” “你认识她?” “几面之缘罢了。” 江不晚对她的身份越发好奇了,若是寻常的仙人在听见衍曼神尊难免会流露出或怕或敬的神色,但她却没有。 江不晚看了眼一直坐在桌旁的男子,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姑娘,我有些话,想单独同你讲。” 女子看了眼身后的男子,她知晓江不晚是担忧她夫君魔的身份。 “你不必忧心,我夫君同别的魔不同,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言。” 江不晚想到刚刚女子拿出魔族至宝冰灵魔魂果给向之寒解毒时,他脸上并没有反对不悦的神色,反而用那一双含情勾人的桃花眼深情的看着女子。 如果眼睛会说话的话,他刚刚一定是在说我娘子真棒。 江不晚:“我同虞曼曼打起来了,如今我的部将同虞曼曼等人正僵持在逍遥城。” “虞曼曼用毒雾将逍遥城环绕包围,不仅许多将士中毒,还需冰灵魔魂果退却毒雾。” 女子:“你和虞曼曼?浮游界竟出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我都想去看看了。” 江不晚虚心询问,“所以你觉得我需要多少冰灵魔魂果?” 看女子解毒的手段,自然也是一位对此毒极为了解之人。 女子轻笑,道,“我看怕是要把魔魂树上的果子全部摘下方够你用。” 江不晚垂眸,看来是需要很多。 “劳烦您告知魔魂树所在,此事事关数万生灵的命运,请您帮我。” 女子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并在地图上标注了一个小点,道,“魔魂树就在此处,万事小心。” 江不晚接过地图,连声道谢。 若是没有女子的帮助,她还不知要在此地耽误多久。 “对了,你们等会务必会经过魔城。”女子说着,又递给他们二人两样东西,道,“你们带着此物,可以遮挡你们身上的气味。” “魔族闻见你们身上的魔气,也只会当你们是同族。” 江不晚接过东西,出言询问对方名姓,好为将来报答。 “不必了。今日一别,你我怕是再也不会相见,又何必执着于一个代号?” “毋须客气,客既有要事,我也就不再相留了。” (本章完) ------------ 一百三十一 往事镜 江不晚告别女子,按着地图上所指的地点,继续前进。 竹屋渐渐被他们落在身后,直至消失不见。 向之寒出声询问,“这是哪里?” 江不晚道,“这是无尽深渊,魔族的地盘。” 向之寒来浮游界日短,而关于无尽深渊的资料,毕方宫的资料上并未记载,所以他对此地一无所知。 不过既是魔族的地盘,想来会十分危险。 江不晚和向之寒如那位女子所言,果然很快抵达魔城,他们并未停留,而是脚步不停地朝目的地进发。 他们二人的装束虽于魔族不同,但他们身上因为带着女子所赠的物件,所以众魔也并未察觉出不对劲。 两人离开魔城后,很快来到地图上所标注的地点。 这儿随处可见的是漂浮的小岛,而不同的小岛上坐落着不同的宫殿,魔兵骑着类似于黑牛的魔兽在空中不间断的巡视。 按地图所说,此处乃是魔神所住之所。 不同的小岛上住着的不是魔神的下属便是他的女人和子嗣。 江不晚尽可能的收敛气息,不让自己被所谓的魔神察觉。 她的视线越过正中央最大的一座岛,落在靠后的一座小岛。 那座岛上被铺天盖地的红所覆盖,远远看去像是不灭的火焰。 那儿应该就是种有魔魂树的地方,可是她该怎么绕过这群魔兵进去呢。 江不晚并没有急着行动,而是在下面观察了两日。 她终于发现,他们的魔兵每日在日月交替之时便会轮换。 而她和向之寒可趁此时,混入其中。 一对骑着黑牛的魔兵前去换班,江不晚和向之寒悄悄尾随其后,他们二人看中排在最后的二魔。 队伍在经过一个拐角时,江不晚用神力将其弄晕,为了不使他们在摔倒时发出声音,江不晚特意在他们脚下聚起一片看不见的云。 他们悄无声息的倒下,江不晚和向之寒快速上前换上他们的衣物,骑上黑牛魔兽,然后将二魔找了个地方掩藏起来。 俩人装作魔兵的模样,开始来回巡视群岛。 江不晚和向之寒有意无意的朝那片火红的岛靠近。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那群魔似乎只会远远的看着这片岛,并不会靠近。 她还没想明白其中蹊跷,身体就被忽如其来的力量吸引。 江不晚想着反正她也要入岛,便顺着这股力量被吸入岛中。 向之寒在她的身后,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看见江不晚的背后出现了一面诡异的镜子,镜子上还播放着陌生诡异的画面。 向之寒皱眉,还没想通画面上的内容是什么,就瞧见他的面前也出现了一面镜子。 他只一眼便明白了。 镜子上是他们的回忆。 向之寒心道不好,这镜子能照出他们二人的回忆,自然能知晓他们不是魔族。 向之寒唯恐江不晚出事,拼出吃奶的力气,转变方向,紧随江不晚之后。 江不晚在被吸入后,忽然感觉自己变得很困,很困。 似乎很想要睡一觉。 但她的意志和本能告诉她,不能睡。 她还不能睡。 可她实在是太困了。 她耷拉着眼皮,就睡一会。。一会就好。 向之寒进来就瞧见漂浮在半空中睡过去的江不晚,“神尊?神尊,快醒醒!” 这种地方怎么会是睡觉的地方? 这儿定有古怪! 向之寒见无法唤醒江不晚,便想着抱她离开此地。 可四周猛然亮起道道白光,向之寒直接晕了过去。 等向之寒再次清醒,他的眼前多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对方黑亮如星的眸子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她几乎要亲上他了。 向之寒吓了一跳,正想挣扎着后退,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只能任由对方抱着他,然后用脏兮兮的小脸蹭他。 向之寒瞬间石化,他这辈子除了江不晚,还从来没有人和他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 “哇,好可爱的小猫咪啊。” “你是上天送我的礼物吗?” “你以后跟着我吧,有我一口吃的,一定饿不到你。” “小猫咪,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没有家啊?” “以后有我陪着你。” 小猫咪?!!!向之寒还没从他和小女孩的亲热中回过神,又不得不接受了他变成了一只猫的事实。 他从对方黑亮的眼睛中看见一张毛茸茸的可爱猫脸,难怪眼前的小女孩会抱着他不松手,他现在的模样…… 确实很可爱…… 等等! 向之寒又认真看了看小女孩的脸,她……她长得很像晚晚! 或者说是小时候的晚晚。 他想到他刚刚被吸入镜中最后的一瞥,难道。。 难道她是晚晚?只不过是小时候的晚晚? 向之寒看着眼前小脸黑脏,衣不蔽体的小女孩,只觉心酸不已。 他的晚晚小时候过得这般艰难吗? “小猫咪,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江不晚笑着说,“让我想想,你的毛色雪白,就叫你小白吧。” 向之寒:这名字有点过分随意了。 不过向之寒很快将这一点抛之脑后,他得想办法把他们的处境告诉晚晚,成功从这里离开。 可当他试图做点什么的时候,他发现他又动不了了。 他明白了。。 只要他做出不符合猫的行为,他的身体便会被另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控制。 向之寒叹了口气,在没搞清楚这里的古怪之前,他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小白,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江不晚说着,便抱着他上了街。 吃东西?向之寒神色困惑,江不晚现在这幅模样,难道身上还有钱吗? 他很快明白江不晚的东西从何而来了。 她跪坐在街边,身前放着一个小碗,路过的人或是嫌弃的加快脚步,或是直接绕开她,只有为数不多的好心人,会往她的碗里放上一个铜板。 向之寒被江不晚紧紧的抱在怀中,他只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从没想过江不晚幼时竟过得这般艰难,他很难想象,江不晚究竟经历了什么,能从一介小乞丐成长为高高在上的神。 (本章完) ------------ 一百三十二 生活不易,小白卖艺。 她不是没有试过去别的人家做活,但那些人看她年纪小又是女子。 不是试图将她卖了,便是故意为难她不给她应有的工钱。 她家本在户县,父母以卖豆腐为生,可天降大祸,她的父母在灾难前死去,临死前,让她前往明都投奔姑姑。 户县距离明都,远隔万水千山,远非她一位不足十岁的小孩所能抵达。 但她为了活下去,她一路翻山越岭,或是乞讨,或是做工,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总算来的明都。 她只知道姑姑嫁给了一位屠夫,以卖肉为生。 明都很大,屠夫不知凡几,若想在偌大的明都找到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是以,她只得暂时乞讨度日。 向之寒虽然成为了一只猫,但只有他不想着和江不晚透露他们在阵中的古怪,便可以自由活动。 他趁江不晚不备,挣脱她的怀抱。 “小白?” 江不晚本以为小白也要离开她,结果却看见惊奇的一幕。 小白并没有跑开,而是停在她身前三步远的位置,伸了伸身子,回头看她,清透圆润的猫眼中似乎蕴藏着属于人的情感,似怜悯又似心疼。 江不晚愣住,这是一只猫该有的眼神吗? 可她还没想明白,小白已经转过头去,开始对来往的路人喵喵叫,它叫的同时还尽力的扭动自己身体,极力的讨好来往的路人。 江不晚彻底愣住了,小白真的是只猫吗? 它的动作,她曾经见过,像极了她在家乡时遇见的猴子。 那只猴子自小被人豢养训练用以取乐,小白现在的动作像极了那只猴子。 幸亏向之寒现在是只猫,浓厚的绒毛盖住他的脸,不然人们就会发现一只猫竟然脸红了! 向之寒忍着强烈的羞耻,一边做着可爱的动作,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做建设。 他现在只是一只猫而已,没人认识他。 比起他的羞耻感和无用的面子,他回眸看向身后脏兮兮的小女孩,晚晚能否吃饱更重要。 “小白。。你。。是在帮我吗?” 向之寒仗着它可爱的外表迅速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众人看见一只可爱的小猫和一位可怜兮兮的孩子,不由都生了怜悯之心。 他们纷纷解开钱囊给江不晚面前的小碗中放上几枚铜钱,每个人投的都不多,但无数人加在一起,这笔钱财就很可观了。 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碗中的钱财也越来越多,可江不晚却起身一把抱住小白,然后将碗收起来,不准备继续行乞了。 “谢谢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对小白的喜欢,祝各位哥哥姐姐日后往事如意,心想事成,福寿双全。” “嗬,这小孩还真会说话。” “怎么走了?在让你的猫表演以后啊,我还给你钱。” “不用了,不用了。”江不晚连声拒绝,“这些钱已经够了。” “哪有人嫌钱多的啊。” 向之寒抬眸看向江不晚,同样不解,江不晚现在的生活并不好,她为什么不趁机多要点钱呢? “小孩,你这猫卖吗?我出五两,你把它卖给我吧。” 向之寒一听有人想买他他,连忙看向说话的人,紧张的肉乎乎的小爪子都紧紧抓住扒着江不晚的胳膊,生怕江不晚把它卖了。 毕竟它现在只是一只不会说话的普通猫咪,而且和江不晚认识的时间并不久。 她不会把他卖了吧。 江不晚感受到怀中的小白紧张的身子都有些僵硬,但却还是用毛茸茸的肉爪子紧紧抱着她的胳膊,似乎是生怕被她卖了。 她伸手轻揉小白毛茸茸的头顶,温柔的安抚他。 “对不起,我这只猫不卖。” 江不晚说完,又给众人鞠了躬,然后仗着身材矮小连忙从人群中跑开,她的速度很快,仿佛后面有东西追她一样。 她当然也知道钱的重要性,但她更能明白,现在的她根本无力掌管那么多钱财。 钱少倒也罢了,若是她身怀巨款,难免会引起他人觊觎。 像现在这样,刚刚好,够她几顿饭钱,又不会遭人惦记。 江不晚用小白赚来的钱买了四个肉包子,她两个,小白两个。 向之寒看了看两个包子,它只吃了其中一个,然后示意江不晚把另一个肉包子也吃了。 江不晚确认小白不吃后,毫无嫌弃的把另一个包子吃了。 在她前往明都的路上,她连狗食都吃过,如今只是一个放在地上的肉包子,对她而言,拍拍土就能吃了。 酒足饭饱后,江不晚又抱着小白抚摸它柔软的皮毛。 她越摸越爱不释手,小白的毛很蓬松柔软,而且身上又热又软,模样软萌,让她情不自禁的将脸放在小白的身上轻凑,喉咙里发出难以言喻的愉悦声音。 “呜呜呜,小猫咪,小白,你好可爱。”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小白。” 向之寒的脸又红又烫,他瘫在江不晚怀中,感觉四肢都软绵绵的。 幸好。。幸好他现在是一只猫。 向之寒转动猫眼,看向江不晚,如果他永远是只猫就好了。 江不晚沉迷了一会,然后很快恢复理智,抱着它说,“本来还说我养你,结果小白你比我厉害得多呢。” ”你这么厉害,不会是猫妖吧?” “或是猫仙?” 向之寒无法回应她,只能冲她喵喵叫了几声。 江不晚摇摇头,她真是傻了。 小白明明只是一只普通猫。 江不晚抱着小白在一个破庙的角落小睡。 在她睡着的时候,向之寒一直守在江不晚身边,但凡周边有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警惕的查探。 江不晚睡醒后,带着小白去河边。 向之寒看着江不晚对着小河认真的洗脸和梳理头发,甚至还把自己身上残破不堪的衣服又整了整。 向之寒有几分疑惑,江不晚是要去做什么?准备的这般正式。 他很快得到答案。 朗朗读书声顺着远方传来,江不晚抱着他小跑,似乎很急。 难道江不晚是要去上课? 这家私塾的先生竟然肯教一位乞丐吗? (本章完) ------------ 一百三十三 认亲。 向之寒很快发现他只猜对了一半,江不晚确实是去上课,但并不是在教室内,而是趴在窗外,透过窗去看讲台上的字。 她没有书,但依旧轻声跟着私塾内的学生们一起读书。 向之寒蹲坐在地,仰头去看江不晚认真的小脸,明明自己每日的三餐都成问题,却依然不肯放过任何学习的机会。 他有点心酸,他第一件江不晚时,她安静地躺在草丛中,服饰华丽,容颜清婉,似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她清醒后,性子娇蛮又聪慧,总是对他又娇又俏的撒娇,总是喜欢逗弄他看他脸红,但对外人却知礼大方,他一直以为她定是大户人家娇养出的女子,一颦一笑如明媚春光,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灵动。 他从来没有想过江不晚的少时,竟然过得这般艰难。 他伸出粉嘟嘟的肉爪轻覆在江不晚的小腿上,你究竟付出了多少血和泪,方成为后来他认识的江不晚。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生几年,为什么没有早点和她相遇。 江不晚虽然一直在窗外跟着学生们学习,但她学得却比里面的学生还要认真。 等所有离开后,江不晚一个人找了个树枝,开始蹲在地上书写她今天在课堂上学习的文章。 向之寒低头看去,她此时的笔迹和她后来飘逸灵动的字迹不同,她的字体有一点歪斜,虽说一笔一划写得很是端正,可每一个字都是斜的。 向之寒本以为是江不晚年级小,所以无法正确的书写。 可他看着地上的字,忽然想到,她是在教室外的窗子看着讲台上的黑板,黑板上的字落在他眼中都是斜的吧。。 她看着的是斜的,写下来的字自然也是斜的。 江不晚正蹲在树下写着,学堂的孩子们陆陆续续的回家。 “小姑娘,你。。能否抬头让我看看?” 向之寒率先抬头看去,眼前是一位五官清秀的女子,周身亦是干净整洁,不过他敏锐的闻到对方身上的腥味。 他眼神警惕,生怕此人会对江不晚不利。 江不晚如果还是脏兮兮的模样,旁人自会以为她是个小子,可她洗干净脸后,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一看就是位女子,而且还是位美人胚子。 他知道有些地方,会专门收集未成年的女子,对她们进行培养和训练,待她们长成后便逼着她们去接客。 江不晚写完她笔下的这个字后,方抬起头,“你找我有事吗?” 她话音刚落,待看清来者的脸后,手里的枯树枝瞬间掉了。 她上前几步,有几分不敢相信。 她记得她的姑姑,在姑姑没有嫁人的时候,姑姑常常会抱着她给她唱歌。 “姑姑?”江不晚的声音都有几分颤抖,生怕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幻影。 女子亦是眼眶湿润,“绾绾?!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还变成这幅模样?我哥和嫂子呢?他们怎么没和你一起。” 江不晚哪怕再坚强,但当她遇见自己的亲人时,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上前抱住姑姑的腿失声大哭,似乎是要把这两年多所受的委屈都哭出来似得。 她哭喊地说,“我爹娘都死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他们让我来明都找姑姑。” “姑姑,我找了你好久,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死了?怎会?”女子身子一颤,不敢相信,哥哥嫂子正值壮年怎么会死? 但她见江不晚哭的伤心,怕又戳起她的伤心事,也不敢问她。 只是强忍着悲伤轻声安抚江不晚,”绾绾不怕,有姑姑在,以后姑姑陪着你。” “娘,她是谁啊?” 江不晚闻言松开姑姑,看向说话的小男孩,小男孩要比她高上一个头,身上是白白嫩嫩的,看起来也是被人精心养育的孩子。 他是姑姑的儿子?怎么可能这么大? 姑姑嫁人也不过四年而已,怎么会生下一位比她还大的儿子? “绩儿,她是你的表妹,是娘的外甥女。” “表妹?”男孩好奇的看向江不晚,待看向江不晚身上破烂的衣服后,脸上有几分嫌弃,道“我才没有这么脏的表妹呢。” “绩儿!” 男孩虽然还是不喜欢江不晚,但碍于女子,还是闭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绩儿,以后绾绾就是你的妹妹,你要保护她,听见没?” 徐绩:“我知道了,娘。” 江不晚不明白徐绩怎么会叫姑姑娘,但她多年的乞讨生活,让她极有眼色,所以并没有当着徐绩的面问。 “姑姑,我突然跟你回去,姑父不会不欢迎我吧。。” 她担心她贸然跟着姑姑回去,会给姑姑添麻烦。 但她却在姑姑脸上看见一抹她看不懂的笑,但她能从姑姑身上感受到甜蜜和愉悦的气息。 姑姑伸出温热的大手轻抚他的头,笑着说,“你姑父人很好,他知道你来,开心还来不及呢。” 真的这样吗?她知道她这个年纪很不受人喜欢,大家都觉得她是没用的拖油瓶。 “走吧,跟姑姑回家。” 向之寒见状亦步亦趋的跟在江不晚身后,江不晚回首看向地上的小白,她一个人住进姑姑家已经很让姑姑为难了。 姑姑看出她的犹豫,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一直跟在江不晚身后的小猫。 “绾绾,这是你的猫吗?” 江不晚点头,“姑姑,我可以带上她吗?小白很乖很聪明,而且它还会赚钱。” 姑姑并不相信一只猫能赚什么钱,但她看出江不晚对这只猫有多在乎。 她笑了下,“当然可以带上啊,我们家最近正在闹老鼠呢,正愁着上哪找一只猫呢。” “真的吗?姑姑。”江不晚眼睛都亮了,她抱起小白,开心地说,“小白一定会帮姑姑抓到讨人厌的老鼠。” 老鼠?徐绩好奇的看了眼江心,他们家什么时候闹老鼠了啊?他怎么没听爹娘提起过。 ”嗯,看着就是一只抓老鼠的好猫。“ 向之寒:。。。这个老鼠可以不抓吗? 他从没想过他变成猫也就算了,有一天竟然还要去抓老鼠。 (本章完) ------------ 一百三十四 洗澡? 向之寒被江不晚抱在怀中,他先前还会因为江不晚的怀抱而感到脸红不安,如今已经平稳接受了。 他如同一只真正的猫咪一般趴在她怀中,时不时还会用毛绒绒猫脸轻蹭江不晚,帮她缓解她紧张的情绪。 江不晚感受到来自小白的安抚,笑着低头摸了摸小白软乎乎的猫耳朵,她的小白真的很乖,不仅能看出她紧张不安的情绪,还会安抚她。 她常常听私塾的先生说,万物有灵。 原来都是真的。 江不晚的紧张不安在见到她只有一面之缘的姑父后,达到了顶峰。 当时姑姑出嫁时,姑父在邻镇做屠夫,她也只在接亲那一日见过姑父。 当时家中一片喜悦,而她做为姑姑最亲厚的小辈,自然也得到这位姑父的重点关注。 他本想给她点小零食和散钱,结果她却被姑父粗犷威猛的外表吓得不肯和他亲近,还死抱着姑姑,不让姑姑嫁给他。 如今再次相见,姑父还是她记忆中粗犷威猛的模样,他生得极黑,面部张满了杂乱的大胡子,像是在脸的四周黏上了一把黑扫帚似得,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大。 江不晚抿了抿唇,抬眸看向姑姑,眼中有几分担忧,但她倒不是担忧自己的处境。 她大不了继续回到街头去,反正她已经这样过了很多年了。 她只是在担心姑姑,姑父会不会迁怒于姑姑? 江心察觉到江不晚担忧的视线,低头冲她浅笑了下,温声道,“绾绾,不要怕,你姑父就是长得凶恶,但人其实很不错。” 江心嫁的是位屠夫,名唤徐扬,如今在明都杀猪宰牛卖肉为生,日子虽比不上大户人家,但也过得殷实不缺吃穿。 徐杨声若洪钟。“心儿,这是。。是绾绾侄女?” “没错。”江心点头,“是我绾绾。” 徐杨伸长脖子向后看去,“大舅哥他们呢?怎么就绾绾一个人?” 江心眼眶一红,“我哥他们。。都去世了。” “什么?”徐杨看向江不晚,见她衣衫褴褛,微垂着头,强忍着泪意,不由心头一软,真是可怜的孩子。 他的面相凶恶,但眼神却十分温柔,他似乎也明白自己的模样容易吓到孩子,所以竭力挤出一抹平和可亲的笑,但反而更吓人了。 江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徐绩啧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道,“爹,你这样看起来好吓人啊。” 徐杨的笑僵硬在脸上,江不晚对上黝黑的脸和尴尬的眼神,忽而笑了。 其实姑父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姑姑说得对,姑父只是长得凶恶罢了。 徐杨见江不晚笑了,瞬间也没那么紧张了,他跟着江不晚一起笑,露出两排干净的大白牙,轻轻拍了拍江不晚的头,说,“没事,你还有姑姑,姑父呢。” “心儿,你先带绾绾去洗澡,我去割点肉宰只鸡给绾绾补补身子,看这孩子瘦的。” 江不晚被江心带去洗澡,她看着姑姑与父亲相似的眉眼,又想起逝去的父亲。 如果父亲没死,她现在应该在跟着父亲玩游戏吧。 “绾绾,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江心帮江不晚脱下破烂的外衣,方看见她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江心颤着手抚上她身上的疤痕,泪花闪烁,“绾绾,疼吗?” 江不晚:“不疼。” 洗过澡后,江心暂时先给江不晚换上徐绩的衣服,“绾绾,这是徐绩的新衣服,他还没穿过。” 江心俯身为她穿上里衣,脸上笑得温柔,“等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西市,给你买两身新衣服。” “不用,我穿徐绩的旧衣服就可以。” 江不晚觉得已经够给江心添麻烦了,不想再让江心多花钱了。 “这怎么能行?”江心说,“你可是小姑娘,自然要打扮的漂漂亮亮,老穿绩儿的衣服像什么样子?” “你是姑姑的亲侄女,姑姑不对你好对谁好?” 江不晚主动抱上江心,软软地说,“谢谢姑姑。” “对了,姑姑,绩表哥是?” 以徐绩的年纪绝不可能是江心的孩子,难道他是徐杨的孩子? 江不晚虽然年纪小,但她十分聪慧早熟。 她明白继母难当的道理,况且徐杨当年求娶姑姑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说过他已有子嗣的话。 江心笑着刮了下江不晚的鼻子,“知道你人小鬼大为我操心。” “但徐绩不是我和你姑父的孩子,他的父母和你一样也去世了。” 江不晚了然,怪不得徐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姑父,生得白白嫩嫩似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他的父母于你姑父有救命之恩,你姑父不忍见孩子落难,便接回来当新儿子养着。” 姑父还真是个好人啊。 江不晚洗完澡,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次走出来时,比原本脏兮兮的模样要清秀很多,虽然她的脸和肤色因长期的流离生活而干瘦粗黄,但依旧能从她清秀的五官看出未来是位美人。 她看向安静地趴卧在墙根的小白,高兴的一把抱起它,问,“小白,小白,我现在是不是比之前好看多了?” 向之寒无法说话,只用几声绵软的猫叫回应。 “对了,我洗了澡,小白你也要洗个澡。” 江不晚说着,抱着猫跑到姑姑面前,“姑姑,我可以给小白洗澡吗?” “可以啊。” 向之寒一听江不晚要给他洗澡,羞得四肢都僵硬起来,整个人又木又呆,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虽然是只猫,但每当江不晚抚摸他时,他还是会有感觉。 而且。。。而且洗澡的时候毛会打湿,向之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湿了毛的猫不就等于没穿衣服的人吗? 他喵的一声,试图挣脱逃走。 可他现在只是一只猫,论力气根本不是江不晚的对手,而且他又担心自己锋利的猫爪划伤江不晚,所以都是将指甲藏进厚重的肉垫中,根本不敢太过大力。 江不晚把试图逃跑的向之寒按了回去,“小白,你是不是不喜欢洗澡啊?” “这可不行哦,如果你不洗澡的话,晚上我就不抱着你睡了。” ------------ 一百三十五 肉铺被砸。 江不晚一边安抚不安挣扎的向之寒,一边试探水温。 “小白,不要怕,我会很温柔的。” 江不晚说着,将小白放入水中,它身上的毛发瞬间湿了,黏答答的覆在身上。 当然,身体上的不适对向之寒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他望着正在给他洗澡的江不晚,整个人羞得脸发热。 江不晚感受到小白的体温越来越高 第二步就是勾引他,再若即若离,这期间,可以给点甜头,但不能太多。 山东已经彻底成为梁山的势力范围,不管哪一个州府,都不敢和梁山叫板。 就连走账都是用梅溪汀的账户,她怎么可能用赝品毁她师兄名誉。 想想刚才管家他们的恭敬,梅溪汀之前因为檀灼莫名其妙领证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蒂亚戈薅住桑迪兰的头发,将他拖到警察局门口,对方震惊看着低空飞行的一架米-24武装直升机。 檀灼醒来后,根本没注意到旁边活色生香的大美男礼物,一看时间。 我与云雅乔回到寿木市,收回梨花、烄的录,和应余几人闲谈几句,便再回去了,原因无他,实在是太累了。 至于另一个杀手,霍家只查到国际上的某个组织,再多的信息该组织不肯透露。 时隔多日返回学校,孟嘉仪已然苏醒,我们向她隐晦地打听这件事,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问,有一部分隐瞒狡智鬼的意思,更多还是因为她是普通人,知道的过多对她不好。 大越的府衙一般都是前府后院,也就是前面是府衙衙门,后面则是官员生活的区域。 夏侯燕取了那个能至幻的笛子,吹奏起来。确认四周没有人后,带着寒酥观察了周围。 所以其实伽勒尔之心的作用就是模拟太阳神索尔迦雷欧的能力,改变磁场产生特殊能量。 突然,陆夏只觉得胸口一热,神智瞬间出笼。闭上眼睛前,她似乎看到她三叔来了,心也彻底放下来了。 这是斩邪司的成员发出来的求救信号,这个信号代表着,他们遇到了恐怖的存在。 然而,脚步落下,却是寂静无声,力量却已经跺脚时,借足够了力! 挂了电话,彭向明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后背都已经被汗水给打湿了。 方寒连忙的一个躲闪,避开了周楠的一抓,令得周楠更加气愤了,一下子就用上了【九阴白骨爪】朝着他的脸庞抓去,方寒连忙躲闪,知道事情有些闹大了,必须拉下脸来解释清楚,就也不好反攻周楠,只能不停的闪避。 有了长廊这种东西,只要有鱼游过长廊,方寒便是可以瞬间来到鱼的上方。 她汲着拖鞋走出房间,看到陆苍抱着西南进门,后面还跟着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 天下会,移星宫,暗夜杀神,天下情报暗网,边境兵马要点,皇族贵戚。 “过往的苦痛,非是向无辜的人举刀的借口。”李琅嬛黑白分明的双眼干净清冽,不为所动。 少年何其敏锐的五感,立刻意识到她在这个时候竟还敢“色胆包天”,脸色肉眼可见地面沉如水,黑气浮动。 手机另一边的杨宁没说话,曹明亮自己发现,原来,他与杨宁的电话一直都没有挂断。 冷冷地扫视一圈,他说:“不要闹事,不然就滚出去!”声音不大,但是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浓浓的杀气让人知道,面前这个男人绝不是说着玩的。 ------------ 一百三十六 拒之门外 旁边的店家听见这边的动静探出头来,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冲江不晚和徐绩招了招手,低声说,“孩子,你家摊上事了。” 江不晚连忙上前,但她并未进屋,而是在街道上问。 “王伯,到底出什么事了?” 隔壁卖油的王伯,低声说,“老徐不知怎地得罪了丞相府的人,不止店被砸了,人也被抓进丞相府去了。” “他们凭什么随意抓人?我姑父又没犯法!” 王伯摇摇头,“上面的人想弄死我们,就和弄死一只蚂蚁似得,全随人家的心意。” 江不晚知道如今的世道黑暗,但她不曾想过这黑暗会一而再的降落在她身上。 她用近乎天真到悲伤的语气,问,“难道没有王法吗?难道没人管吗?” “王法?那可是丞相府,皇帝亲家的丞相府。” 这时,远方的街道传来阵阵马蹄声,他似是怕惹上麻烦,连忙把门关上退了回去。 他不忍的眼神透过门缝落在江不晚身上,一句提醒是他身为普通人的善意。 “你快跟着你表哥逃吧。” 马蹄渐近,只是一队路过的公子哥们,他们经过江不晚等人时,连停都未停一下,街边的两个孩子在他们眼中和街边的石木并无什么区别。 若是撞死了,赔上几两银子就是。 徐绩慌忙退让,险些被马蹄踩上一脚,江不晚拉着徐绩躲进小巷暂避。 “绾绾,爹娘真的被抓去丞相府了吗?” 徐绩的声音有几分颤抖,他忍不住哭了出来,“绾绾,你说我是不是天生的灾星?谁靠近我谁就会死。” 向之寒一直做为一只猫咪的形象跟在江不晚身上,他听见徐绩说这句话,抬眸担忧的看向江不晚。 他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不晚愣了下,也在心中短暂的怀疑是不是她的问题。 因为她生来就是灾星,所以她的爹妈遭了流盗而死,她的姑姑姑父又被丞相府的人带走,生死不明。 但她很快回过神,不,绝不是她的问题。 有问题的从来不是她,是这个混乱且绝望的世界。 她的爹娘之所以会遇流盗,追根到底,乃因黄河水患,水患淹没下流三洲,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他们或是饿死,或是沦为流寇以抢劫他人为生。 流寇四处劫掠,可官府却置之不理,故意包庇,致使她的爹娘被流寇所害。 “表哥!”江不晚眼神坚毅,“这绝不是我们的问题。” 徐绩说完这句话后,其实也后悔了。 他知道江不晚其实和他一样,他说这种话,她该有多伤心。 可当他对上江不晚坚定的眼神后,一直以来的自怨自艾,在此刻得到了缓解。 原来不是他的原因吗?不是他克死了他的亲爹娘。 徐绩抹了把眼泪,“绾绾,我们去丞相府找找我爹娘吧。” “好。” 等他们二人赶到丞相府时,已经月上西楼了。 丞相府朱门青瓦,石狮高台,大门正紧闭着,但依稀可以听见内里传来靡靡之音。 江不晚看着面前气派的大门,若说不怕,肯定是不可能。 但她更担心姑姑和姑父。 他们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江不晚在心中默默给自己鼓气,然后上前去敲门。 朱门很快被人从内打开,迎面走出的是两位小厮,小厮上下打量他们一眼,道,“懂不懂规矩啊?这是你们这种人能走的地方?” “去去去,有什么事走侧门去。” 江不晚连忙抓住机会询问,“这位大人,你知道徐屠夫在哪里吗?” “什么徐屠夫,李屠夫,我警告你若是继续纠缠,我便棍棒伺候了!” 小厮说完,愤而甩袖,将门砰的一声关上。 江不晚望着紧闭的朱门,它又高又艳,像是一个永远也无法横跨的屏障。 一道门将同一个世界划分为二,门内是欢愉享受的靡靡之音,门外则立着两位无助害怕的孩子。 江不晚抬头,一道朱门隔开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凭什么他们的命就比草贱? 她想起她家乡的父母官用虚伪的模样说着朝廷没钱,若想剿匪得众筹,可她们家明明也捐了钱,结果匪没剿成,父母官倒是又迎了几门小妾。 “绾绾?” 江不晚回眸,眼神平静,“走吧,我们去侧门看看。” 徐绩虽然每日都和江不晚在一起玩闹,而且按年龄来说,他还要比江不晚大上一些,但江不晚要比他成熟得多。 江不晚又去敲侧门,在她敲门前,忽然发现一直跟着她的小白不见了。 但想着小白向来聪慧,应当不会跑丢,况且这种情况下显然找姑父和姑姑更重要。 “徐屠夫在府内吗?” 侧门的小厮穿的远不如正门的小厮正派,长相也远远不如,但倨傲的气势却半点没输。 “什么徐屠夫?我不认识,丞相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江不晚正欲继续开口,却被回来的小白拦住,他用嘴叼着她的衣摆,一副不让她走的样子。 “小白,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放开我。”她话音刚落,丞相府的侧门也啪的一声关上。 “小白!” 向之寒不顾她生气的语气,硬是拽着她往左边的方向拉,他刚刚已经勘察过丞相府的地形了。 在丞相府西边的围墙根下有一个被杂草掩盖的狗洞,刚好可容一人通过。 他还在狗洞旁闻到了浓郁的人类气息,想来是丞相府内部的人专门留下的洞。 “小白,快放开我。” 在江不晚眼中一向聪慧的小白,突然和失了智一样,硬拉着她去另一个方向。 她朝小白拉她的方向看去,难道小白是在那一边发现了什么吗? “小白,你是在那一边有什么发现吗?” 小白松开嘴,抬头喵了一声。 “带我去吧。” 向之寒见江不晚明白了它的意思,便带着她朝西边走,他走几步,还会专门停下脚步,回头等她。 徐绩:“绾绾,小白只是一只猫,我们跟着它有用吗?” “小白很聪明。”江不晚说,“我们先跟上去看看。” 向之寒用猫爪拨开面前的草丛,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狗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最近这两天都在徐良疯狂,忙着为他打call~我的老baby ------------ 一百三十七 死亡 “绾绾,这里可以进去!” 徐绩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向之寒,结结巴巴地说,“小白也太聪明了吧,这简直成精了。” 江不晚低头,看着这个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小洞。 她不用想也知晓,若是她在里面被人发现,定会被当作小毛贼直接打死。 但她不得不进去看看,她的姑姑姑父身陷相府下落不明,她怎能弃之不顾? 她看向徐绩,心中有了主意。 她常年混迹于市井中,自是练就了一身躲避的本事,可徐绩与她不同。 徐绩的亲生父母虽然也去了,但他很快又被姑姑姑父收养。 可以说,他并没有吃过什么苦。 而此行又极其危险,一个不留神便会落个被人打杀的结局。 “表哥,你在这等我。”江不晚说,“我一个人进去不容易被相府的人发现。” “我。。绾绾,我想和你一起去。” 江不晚拍拍他的肩,说,“你留在这儿,帮我守着。” “我。。” 江不晚故意吓唬他,“表哥,这个洞可是很重要的。” “若是有失,我和姑姑姑父都出不来了。” “你可一定要留在这儿守好它。” “这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任务。” 徐绩到底还是个孩子,他听江不晚这么说,立马信了。 他拍了拍胸脯,说,“放心吧,人在洞在,我一定守好它。”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江不晚一定不会说这句话,她会让徐绩离丞相府远远的。 江不晚钻过狗洞,向之寒如今变成一只猫,他的嗅觉十分灵敏,甚至比狗鼻子还要强。 他轻嗅地面上的味道,辨别着徐屠夫的气味,它轻轻喵了一声,示意江不晚跟上。 江不晚一路上有向之寒的帮助,成功躲过了好几波来来往往的人。 向之寒距离徐屠夫的位置越近,他心中愈发忧虑,他知道徐屠夫已是凶多吉少。 他心中苦涩,虽然他也焦急迟迟留在阵中不得出,但此时此刻,他宁愿时间慢下来。 上天为何对她这般残忍?她还没过几天舒服的日子,又要成为没家的孩子了。 向之寒停下脚步,看向前方破落的小院,就是这儿了。 江不晚望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小院,很难想象,富丽堂皇的丞相府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空气中混杂着刺鼻难闻的臭味,野草在院中蔓延,似是无人踏足的禁忌之地。 “小白,姑父和姑姑是在这里吗?” 向之寒点头,继续带着江不晚向前走。 这儿安静萧瑟,甚少有人路过。 想想也是,这种地方这般晦气偏僻,谁没事会跑到这儿来呢? 江不晚小心地推开门,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心头一颤,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朝她袭来。。 她借着月光看清地上躺着两个血人,他们的脸脏污不堪,是血迹与泥土的混合,很难想象他们之前经历了什么样的酷刑。 但江不晚还是从二人的衣物和身型中认出他们。 “姑姑!姑父!” 江不晚强压着声音,哪怕是悲痛至极,也不敢哭得大声,生怕被人听见这里的异动,前来查看。 地上的人动了动,缓慢且艰难的抬头,“绾绾?” “你怎么会在这儿?”江心忽然又回过味来,连忙赶她走,“绾绾,你快走!快离开这儿!” 江不晚想上前抱住姑姑,但她担心会碰到姑姑身上的伤,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我不走。”江不晚说,“我带你一起走。” “姑父。。他?” 江不晚看向一边一动不动的姑父,声音发颤。 “你姑父。。。”江心留下两行血泪,“死了。” 江不晚如被雷劈,“怎么会?姑父怎么会。。姑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卖油的老伯告诉我,说姑父得罪了丞相府。” “姑父只是一位卖肉的普通人,怎么会和丞相府有关系?” 江心大悲,“苍天无心!苍天无眼!” “丞相府的人常在咱家买肉,昨日丞相府的公子宴请心上人,那姑娘只是说了一句,这肉不好吃。” “丞相府的公子为讨心上人欢心,当即召来厨子责打,那厨子受屈,为自己辩解。” “那小姐又说,其他菜都没问题,唯独这肉不对。” “于是,丞相府的公子便下令将卖肉的拿来。” “我和你姑父卖了这么多年的肉,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而且卖给丞相府的肉,我和你姑父向来都是将最好最上等的肉卖给他们。“ “怎么可能会出问题?” “但他们却不管这些,他们打砸我们的肉铺,你姑父气不过,与他们争执起来,结果就被打死了。” 江心说完一切的始末后,又咳了两声,“绾绾,如今你姑父去了,我也活不成了。” 她眼中含泪,抬起血手去摸江不晚的脸,“只是可怜了你和绩儿,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 “姑姑。”江不晚轻轻握住江心的手,“我们一起出去,小白很聪明,一定可以带我们出去。” 江心摇摇头,“我身受重伤,活不成了。” “绾绾,你快走吧,若是被他们发现,他们那帮人定不会放过你。” 江心话音刚落,门外竟然隐隐传来脚步声以及人说话的声音, “那两个贱民应当死了,真是晦气。” “呸!许大自己不肯来抬尸体,偏使唤咱们,什么东西。” “好了,少说两句。” 江心一听忙将江不晚往里推,“绾绾,你快躲起来。” “不要。” “你救不了我!”江心说得肯定,“你这么小,难道能是他们的对手吗?” “乖,听话,躲起来。” “留着命,姑姑会在地下陪着你。” 江不晚的脚步也些许迟疑,江心主动抱上江不晚,在她额前轻轻一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现在还小,但你和绩儿不会永远这么小。” 江心故意这么说,想给江不晚留个念想,也怕她会钻牛角尖,不肯躲起来。 江心说完,将她用力一推,于此同时,门也被人从外打开。 ------------ 一百三十八 自尽 “豁,这女的还没死呢。” 进来的两人五大三粗,腰间还别着武器,应是丞相府的护院。 江心默默看向藏在草木堆中的江不晚,冲她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千万不要出来。 “这娘们身材还不错啊。”其中一位干瘦小眼的男子目光淫邪的盯着江心的下身,染满血迹的破烂衣裳下是起伏的曲线。 江不晚听见那人淫邪下流的语气以及恶心的神色,气愤与悲痛交织,她死死盯着那人,脚步微动,手里是她刚刚摸到的木棍。 “谁在那里?” 她的动静很快吸引两人的注意,二人立刻警觉的看过来,取下腰间的武器,小心翼翼的朝江不晚的方向走来,眼看她就要被人发现,向之寒适时窜了出来,并喵了一声。 “原来是只猫。”两人瞬间放松下来,其中一人打趣道,“只是一只猫,看把你吓得。” 因着这个小插曲再加之那人回首时看清了江心血肉模糊的脸,瞬间有些许倒胃口,兴致也散了。 江心怕江不晚还会因她而冲动,也不想活着被他们羞辱,她最后看了眼江不晚的位置,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突然暴起,她明明已经虚弱不堪,却不知从哪来的这么大的力量,将二人吓了一跳。 她闭了闭眼,回想刚刚那一幕,腥热的血似乎还留在她的脸上,她晃了晃身子,似乎是有些站不稳。 江不晚杀了两人后,有些恍惚,她扔下刀,眼神涣散,她真的杀人了。 她的手指还在被小白轻舔,又软又暖,似乎把她手上的罪恶也一同舔走了。 江不晚将刀紧紧握在手中,她并没有直接冲上去,而是蹲守在原地,静待时机。 所以。。 江不晚心头一软,她刚刚为什么还会担心她手上的血会弄脏小白? 那可是她的小白啊,永远不会嫌弃她,抛弃她的小白。 她死了父母,一直在外流浪,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家,结果又没了。 她把这一幕深深的刻进自己的脑子里,两人的脸以及丞相府三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她预算着她和刀的距离,紧盯着二人的动静。 温热柔软的舌头在她的手指上轻舔,又湿又痒,江不晚愣在原地,她没想到小白一直爬她竟然是为舔她的手。 不料,她刚蹲下,向之寒就凑上前来,伸出粉嫩的舌头舔舐江不晚沾满血迹的手。 江不晚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小白和别的动物不一样,它讨厌血腥味,并且从不吃生食,就连姑姑姑父也说小白这一点很奇怪呢,竟像人一样要吃煮熟的东西。 另一个人听到声音回头,目睹自己的同伴被人杀死,喷涌而出的热血正巧溅在他的脸上,眼中一片血红。 江不晚视线右移忽然看见角落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森森寒光,她忽生一计,她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要先杀了他们为姑姑报仇! 江不晚看准了位置,快速冲上去直接跳起,一刀砍在那位对江心口出恶言的男人身上,他还不及大叫,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缓慢倒地,许是江不晚那一刀砍到了他的声带,他只能瞪着大眼,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像是一个破烂的拉风箱。 如果是一般的动物,她只会认为是他喜欢血腥味而已。 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亲密接触,他要违心将自己的感情压下,而她。。则会奔赴属于她的未来。 向之寒自然看出了江不晚的动作,他跳跃着往江不晚身上爬,江不晚不懂但还是蹲下身子,温声问,“小白,怎么了?” 他没有害怕也没有厌恶,只有对她的心疼。 向之寒站在门外的不远处,看着刚刚杀过人的江不晚。 两人正好背对着江不晚,由于身上有东西扛着,行动也颇为不便。 她一头撞上坚固的墙,血溅三尺,接着身子一软,摔倒在地。 她向左移了两步,靠在墙壁上喘息,向之寒担忧的用毛茸茸的爪子轻拍江不晚的腿,见江不晚毫无反应后,歪着头想了想,红着一张猫脸用侧脸去蹭江不晚的腿,嘴里发出软萌的猫叫声。 小白舔舐她的手指,只有一个原因,他在安慰她。 在他们二人抬尸体的时候,她慢慢移动去摸刀,小白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一般,竟也在外喵喵个不停,干扰他们二人的听觉。 她一定会为姑姑姑父报仇。 “小白,你不会抛弃我吧?” 他本想回手,可他身上还背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而他的同伴倒下后,尸体和他一起倒下来,正巧砸在他身上。 他明白,等他们走出这里,等江不晚恢复记忆,变成后来的江不晚。 两人将尸体随便用块草席一裹,然后各自扛了一个向外走去。 向之寒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心漏了半拍,虽然他变成猫后,总会被江不晚抱在怀中,可她每一次抱他,对他而言都是一次天赐的礼物。 她竟然杀人了。 等他恢复人身,变成向之寒。 江不晚感知到向之寒的存在,她睁开眼看了眼脚边的向之寒,她本想伸手去抱它,可她一伸手就瞧见自己满手的血,想了想又把手放下,冲它挤出一抹勉强地笑,“小白,我没事。” 她眼中蒙上一层水雾,一把将小白抱起,用脸轻蹭小白柔软的皮毛,声音哽咽,“小白,还好有你陪着我。” 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江不晚抓住时机,手起刀落,朝他的脖子砍下,那人捂着脖子,血大量的喷涌而出,他翻了个白眼,倒了下去。 江不晚不愧是后来能成神的人物,从她小小的年纪就能看出她的不凡。 她平复了一阵后,很快恢复了正常理智的思考。 如今姑姑,姑父已死,而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若是等丞相府的人发现她杀了两个人,定然不会放过她。 可姑姑和姑父的尸体还留在这儿,以她的力气,莫说姑父,她连姑姑都很难带出府。 她想起寺庙的和尚们总是会举行火葬,他们说死去的肉体肮脏罪孽是困住神圣灵魂的枷锁,所以必须要烧干净,解放人的灵魂。 ------------ 一百三十九 复仇。 幸亏,她和徐绩调皮,有随身带火折子的习惯。 她带着这个,原本想着可以和徐绩随时在外面偷偷烤点什么东西吃,如今正好可以用火折子一把火将这里烧得干干净净。 江不晚说干就干,她将那两个人的尸体从屋内拖走,随便扔进杂乱的草丛中。 他们不配和她的姑姑姑父死在一起。 江不晚将姑姑姑父移至屋内,并排放在一起,然后拿出火折子点燃她们二人的衣物,为了能确保姑姑和姑父的尸体能烧干净,她还从院外寻了许多木头放在他们的身下。 做完一切后,江不晚跟着向之寒离开此地。 她在从狗洞离开前,深深看了眼丞相府,她杀的两人不足以抵消姑姑和姑父的命。 她还记得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丞相府的公子以及丞相府公子的心上人。 江不晚钻过狗洞,她左顾右盼,却并不见徐绩的踪影。 徐绩呢?徐绩怎么又不见了? “丰。” 可她怎么说? 不行。 她将玉佩收回,眼中是浓郁的恨意,无论是丞相府的谁,丞相府上下所有人的命她要定了。 江不晚紧随其后,丞相府的右侧紧挨着一片竹林取高雅之意。 隔那么远的位置,小白都能找到姑姑姑父,那么也一定能找到的徐绩。 她一愣,拽着坠子的手紧了紧,这丰字应该是凶手名字中的字。 徐绩虽然调皮,但她临走前为了让他安心留下,曾对他说过这里的重要性。 她话音刚落,徐绩一直紧握的手,蓦地一松,一根坠子掉在江不晚脚边。 江不晚说完捡起地上的坠子,坠子上有一块翠绿,成色上好的玉,一看便知定是大户人家用的东西。 江不晚跌跌撞撞地上前为徐绩合上双目,忍着泪轻声问,“表哥,是谁害了你?” 江不晚眯了眯眼,问,“你知道在哪对不对?小白,快带我去。” 他了无生息的倒在地上,身上是深浅不一的红痕,衣服也被人扯的七零八碎。 江不晚见小白这幅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徐绩是出事了。 他死了。 只是不知丞相府内哪位公子名字中有个丰。 江不晚:“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找。” 江不晚借着月光仔细观察玉上的花纹,她清楚的看见一个字。 向之寒不知道的是,正是男子才会遭到如今这个时代权贵的喜爱。 向之寒见江不晚逼问,抬头瞄了一声,似乎是在说我不知道。 她望着落在她脚边的翠色坠子,问,“表哥,这是你给我的提示,对不对?” 此时此刻,她在丞相府放的火,也彻底烧起来了。 向之寒不忍带她去找,她刚死了姑姑姑父,如今怎么能接受又一个人离开她? 她又一次成了孤家寡人。 江不晚说着,开始低头细细观察地上的蛛丝马迹,试图找到走失的徐绩。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和姑姑姑父报仇。” 可是会是谁呢?这东西一看便是上好的玉料,非权贵人士不可有。 这种要紧的时刻,他绝对不会随随便便走开。 江不晚用手绢将徐绩身上的脏污清理了一番,然后背着徐绩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通过这一次行动,江不晚已经明确认识到小白找人的能力。 不过在她动手前,她要先杀了害死姑姑和姑父的元凶,其他人她可以暂时先忍耐着,可这两人必须死。 江不晚后退一步,明明上一刻,他还会用他那双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会用她温热的手掌拉着她的手,说,想跟她一起进去。 那儿是丞相府的地界,只有可能是丞相府的人。 江不晚心头一紧,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姑姑姑父已死,徐绩是不是也出事了? “小白,你知道徐绩在哪吗?” 原本灿若繁星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死寂,他再也不能站起来和江不晚一起玩游戏了。 江不晚身子一软,滑跪在地,如果她没有说那句话,徐绩是不是不会死?如果她带上徐绩一起,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向之寒对于徐绩赤裸的身子,压根不敢看,他还是个孩子啊,而且还是位男子,究竟是谁会对一位孩子做出这种事。 若是寻常的孩子,早已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可江不晚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 除非。。。 若是再被人发现她在丞相府附近鬼鬼祟祟,定会被人当作凶手抓起来。 民乐坊的所有人都知晓徐屠夫家最近出事了,他们一家下落不明,只留了一位可怜的姑娘。 她看见徐绩了。 江不晚跟着向之寒的脚步,越走越深,越走越静,她的鼻尖忽然传来阵阵血腥味。 向之寒担忧的看了眼丞相府的方向,她放得火已经被发现。 他们喜欢清俊的小倌,胜过女子。 由于是黑夜,所以冒出来的黑烟看不真切,但那冲天的火光却将半面天都映红了。 徐绩定然听她的话,一直守在狗洞边上。 向之寒想了想,喵了一声,然后用牙齿咬着江不晚的衣服,示意她跟上它的脚步。 她看向丞相府的方向,默默发誓,总有一日,她定会让丞相府的人血债血偿。 她听见一墙之隔的丞相府慌乱起来,纷纷高喊着,”走水啦,走水啦。“ 向之寒其实在还没出来的时候,就已经闻见了徐绩身上的气息,但并不是活生生的人气,而是。。。 江不晚见小白一动不动,而且也不像平时那般听见她的声音会抬头看她,而是一直将头低着,像是一只做了错事的小朋友。 街坊们都在传徐屠夫一家是被丞相府逼死了,一时间都对江不晚充满怜惜,但又觉得这孩子莫不是什么天煞孤星? 江不晚安葬完徐绩后,闭门不出,一直在家练武,她练得只有一招。 不过,杀人,一招就够了。 她在家练习了一个月后,终于再次出现在街上。 街坊邻居都对她投来怜悯的视线,时不时还会有人给江不晚送些自家做的吃食,当然也有人在默默远离她。 他们说,江不晚是天煞孤星,谁和她走得近,克谁。 ------------ 一百四十 淡蓝色的风信子 凡是江不晚所过之地,细碎的议论声总是伴随着她。 向之寒的听觉远比江不晚要灵敏得多,周围街坊的议论声都窸窸窣窣的传入他耳,一字一句直白又戳心,足以毁掉一位还未长成的少年。 向之寒抬头看她平静的侧脸,他想安慰她,可他如今只是一只小猫,一只不能开口说话的小猫。 一只猫又能做些什么呢。 江不晚先前在明都流浪时,有一帮相处的不错的小伙伴,他们都是在明都流浪的小乞丐。 莫要小瞧这帮人,这座城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绾绾,好久没见你了。” “听说你家出了事,你还好吗?” “绾绾。。别太难过了,还有我们陪着你。” 江不晚来到一间荒芜废弃的破庙,里间聚集着众多小乞儿,他们本是懒洋洋的坐着,见是江不晚,瞬间精神起来,围上她叽叽喳喳地说一下安慰她的话。 他们没有上过学,也没什么文采,但每一个字都是发自于内心。 江不晚笑了下,说,“我还好,你们不用担心我。” “我今天来是有二件事,想问问你们。” “第一件事,你们知道为讨好心上人而害了我姑姑姑父的是丞相府的哪位公子?那名女子又是哪家的小姐?” “第二件事,你们知道丞相府哪位公子的名字中有一个丰字吗?” 小乞儿们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准江不晚是想做什么。 但他们从前便是过命的交情,在知道江不晚家出了事后,早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的一清二楚了。 “绾绾,你可别冲动啊。” “是啊,你可不能在出事了。” 江不晚知道大家是担心她,她心中一暖,说,“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她说完,发现人群中少了一个人,不由问了句,“瘦子呢?怎么没看见他?” 几人眼眶一红,伤感的说,“瘦子他死了。” “死了?”江不晚惊讶,“怎么死的?” “那日他上街乞讨,尚书府的公子喝醉了酒,心气不顺,便将瘦子打死了。” 江不晚眸色暗淡,她环顾一圈看着破庙中的诸人,她回到姑姑姑父家后,会将姑姑姑父给她的零花钱藏起来,资助给他们,她有时在河里捞了鱼或是去小树林打到了野鸡野兔等东西也不忘给他们。 但哪怕有她的资助,他们的日子也并不好。 “怎么没人告诉我?”江不晚轻声问。 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人,这种时候谁也没有说话,但江不晚已然明白他们的心意。 瘦子死的时候,她也不好过,他们又怎会再拿这种事为她平添忧伤? “绾绾,当日下令拿你姑父的是丞相府的大公子,至于他的心上人,我听说是将军府的小姐。” “至于丰,丞相府家的二公子的名字中有一个丰字。” “多谢。”江不晚眼睛一亮,连声道谢。 江不晚又看了眼破庙的角落,那个位置曾经是瘦子最喜欢的位置。 她还记得当时第一次和瘦子见面,还是为了争抢一块馒头,打得不可开交。 后来两人不打不相识,而她也被瘦子带到了这里。 在这个世界庶民的命轻贱,谁都可以随意打杀他们。 “绾绾,你。。需要我们帮忙吗?” 江不晚头也没回,她摆了摆手,“不用,等我下次回来,请你们吃烧鸡啊。” 她声音如常,可背对着他们的脸却满是泪痕。 她自己孤零零一人在世,哪怕此行失败,死了也便死了。 可她不能在拖累旁人了。 当初若是她一人前往丞相府,徐绩也不会死的那般凄惨。 她走出破庙,一眼瞧见小白乖巧的站在门口等她,它嘴里还叼着一朵花,一朵漂亮的淡蓝色风信子。 它跳跃上前,而后仰着头,似乎是要把这株花送给她一般。 江不晚惊讶于小白的聪慧,她常常感到小白不止是一只猫,他像是她最可靠,最亲密的朋友,会安慰她,会陪伴她,会帮助她。 她走到哪,他就跟在哪,似乎永远也不会抛弃她。 江不晚接过小白嘴里的风信子,淡蓝色的小花一朵一朵的在她掌心绽放。 它们紧凑的挨在一起像是永不分离的一家人。 “谢谢你啊,小白。” 向之寒喵了一声,抬起猫爪,他本想轻轻拍拍她,当作安慰,可却一爪子按在了江不晚的脑门上,两人皆是一愣,或者说一人一“猫”。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株风信子,它脸上的胡须若有若无的扫在江不晚脸上,有点痒。 江不晚看着他又圆又润的眼睛,似乎真从他眼中看见一位比她大很多的翩翩公子。 她眨了眨眼,想要再看看,却什么也没有了。 她晃了晃头,站起身子,嘴里小声念叨着,“该不会小白真是一只猫妖吧?” 她和小白正准备离开,却又被人叫住,“绾绾。” 江不晚回头,狗蛋气喘吁吁的撵了上来。 狗蛋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人,平时对他们很照顾,像是哥哥一般。 “怎么了?狗哥。” “刚刚你走的急,差点忘了告诉你。”狗蛋脸上有点犹豫,“我想你应该会对这条消息感兴趣。” “什么消息?” “听说丞相府的公子们会在七日后前往北山射猎游玩,将军府的那位小姐也在其中。“ 北山?江不晚眼神一亮,北山多山林,却是比她在城内蹲守他们要来的容易得多。 “多谢狗哥,这条消息对我很重要。” 狗蛋想了想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喊我们。” “好。” 江不晚回去后,从家挑选了二件武器,又背了些许干粮,便上山去了。 她需要提前了解北山的地形地貌,方能制定完全的退路。 她还是希望能够活下去,不为别的,只是单纯的活着。 北山上的夜晚十分恐怖,夜风狂卷,吹动树林发出呼呼的声音似是鬼哭狼嚎,洞外一片漆黑,天地之大,仿佛只有你一人,又仿佛黑暗中隐藏了无数妖魔,下一秒就会忽然冲出来,将你撕得粉碎。 下本想写的有现言,古言,西幻,仙侠,宝子们,你们想看哪一种题材啊? (本章完) ------------ 一百四十一 人羊。 江不晚在山洞中抱着小白和他一起度过难熬且寒冷的夜晚。 在第六天的时候,江不晚被山下吵闹的动静所惊醒,她放下小白,爬出山洞去瞧下面的动静。 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她瞧见许多人,他们穿着一件单薄的粗麻衣服,脚上带着铁制的镣铐,一个一个表情麻木的四散开来。 不是说丞相府的公子会来北山射猎吗?怎么会忽然来这么多囚犯? “咻。”一道利箭从远方射来,正中其中一人的后背,那人身子一软,倒了下去,但还在继续挣扎,想要逃,可很快又有一箭射在他的脖子上,他死了。 马蹄声和人们的欢笑声接踵而至,少年清脆欢愉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今日的头筹是我。” “拿得头筹有什么用?我们今日比得是谁射得人羊最多。” 江不晚只觉遍体生寒,这么多人,这么多人命,在这些贵族人士眼中不过是可以拿来比赛的牲畜,射猎射得原来是人。 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们高坐骏马,一身颜色鲜明的劲装各显英姿飒爽。 其中有位女子,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贴身猎装,看起来娇俏又生命力满满,笑起来像是明媚的春光。 江不晚冷静地从包里取出她的武器,她紧紧盯着那名女子和同她谈笑的男子。 她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是她要找的人没错。 江不晚没有弓箭,她无法远程攻击,只有一把长刀和匕首,她只能潜伏在暗,默默等待时机。 终于,她看见两人说说笑笑,渐渐落于人后,他们二人对于打猎并不太上心,只顾着谈情说爱。 丞相府的大公子东看西看,最后笑着拉着那位小姐,进了无人的小树林。 这对江不晚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悄悄跟了上去,两人只顾着郎情妾意,压根没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人正对他们虎视眈眈。 当俊朗的公子吻上小姐的唇时,江不晚猫步上前,手起刀落,一刀砍掉他的头。 羞涩闭眼的小姐感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她好奇地睁开眼,结果就瞧见一具无头的尸体。 血肉模糊的脖颈正源源不断的冒着血。 小姐尖叫一声,两眼一翻晕了。 江不晚想不明白,她明明杀人的时候,说得那般轻描淡写,为何亲眼目睹后,又会吓成这样,但她来不及想太多了。 她的惊叫声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小白急得喵喵叫,提醒她那些人快来了。 江不晚未敢多留,转身离去。 她远远的听见人群中传来的尖叫以及愤怒的吼声。 因为大公子和将军府小姐的忽然死亡,场子忽然慌乱起来,大家也顾不得管那些人羊。 路上,江不晚遇见其他囚犯时,都会顺手用刀劈开他们脚下的镣铐,然后让他们快逃,数百囚犯在此时暴乱。 谁都想活下来,而眼下是他们逃走的最好时机。 他们带来的护卫同暴乱的囚犯打在一起,但大部分又被调走,眼下人羊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需要快速找到背后的凶手,给丞相府和将军府一个交代。 江不晚在混乱的人群中,朝着她提前看好的位置跑,她身后是疾驰而来的猎犬以及阵阵马蹄声。 “汪!” 随着一声狗叫,一只猎犬冲了上来试图撕咬江不晚,向之寒利用身姿灵活的特点反身去咬那只狗。 可他现在只是一只猫,论体型,猎犬是他的五六倍。 何况他的对手,不是一只狗,而是数只高大威猛的猎犬。 几条狗迅速凑了上来,锋利的牙一口咬断向之寒的脖子,两三只狗开始撕咬他的身体。 痛!身子每一个地方都被撕扯得很痛。 痛得他大叫,颤抖,可很快他所有的痛感归为沉寂,他从猫的肉体中脱离出来了。 但他却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谁也看不见他,感受不到他。 他看着崩溃大哭的江不晚嘶喊他的名字。 他想上前安慰她,告诉她,他在这儿,可无论他做什么,她都听不见她的声音。 “小白!!!” 江不晚眼睁睁看着她的小白被猎狗分食,只剩下细碎的骨头散落在地。 “留个活口!问问她是何人所派?” 他们坚定的认为江不晚背后另有其人。 他们对她严刑拷打,用尽了酷刑,也没找出她背后之人。 后来,他们查明原来江不晚是为一位卖肉的屠夫报仇。 这种结果,比是被仇家所害还让他们所愤怒。 他们瞧不起下贱的庶民,可丞相府与将军府的公子小姐却被一位庶民所害,说出去简直丢人现眼。 江不晚在经受了各种酷刑后,还是没死。 她的指甲先是被人拔出,然后砍断手指,又被人划花了脸,用滚烫的烙铁在身上烫,她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这人好像是死了。” “也该死了。” “平常人若经受这些酷刑早就没戏了,没想到她看起来挺瘦弱的一位女子,还挺能熬。” “人也死了,老爷说要把她扔到兽园让百兽分食。” “兽园那么远,我可不想去。反正人都死了,我们随便找个地方一丢,老爷也不会知道。” “说得有道理。” 二人抬着江不晚并没有去所谓的兽园,而是随便丢去了城外,任其暴尸荒野。 江不晚其实还有一口气,但她感觉她的生命力飞速的流逝,她似乎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向之寒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他知道她一定会撑下去,成为后来光芒万丈的神尊。 “咦,这儿还有个人?伤成这样,竟然还活着?” 向之寒循声望去,一位风流倜傥,潇洒俊逸的青年摇着羽扇飘然而至。 这位难道是救了晚晚的人吗? 向之寒看着青年走近,然后抬手在江不晚眉心一点,用其灵气帮她灌溉身体,断指重生,肌肤重焕,甚至比之前还要白净圆润。 他心中惊讶,想不到这位青年竟有这般精纯的灵气。 这手段,简直比得上浮游界的众仙了。 青年在灌溉灵气时,顺便摸到了她的根骨,小声地自言自语,“想不到竟还是位修仙的好苗子。” ------------ 一百四十二 梦? 他轻摇折扇,低声念叨着,“那帮家伙一直催我收个徒弟,不如就她好了。” 他话音刚落,江不晚睁开双眸,已然清醒,只是她双眸呆滞,状态不佳。 “你愿意同我修仙,共登大道吗?” 江不晚问,“什么是大道?” “深根固柢、长生久视。” 她沉默很久,低头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手,这就是仙 曹操新入徐州的时候,徐州各大世家还未归附,下邳更是有一半都在袁术手里。 大概率会与全天下为敌,虽然吕布很强,但他还不觉得自己真的能单挑全天下了。 秦征来之前也大概了解了一下西方的知识,当然这些都是赵国时带回来的,距今已有千年。 剧情不变最好,就算发生了偏移,最多她费点心思再把它掰回去,问题不大。 吕布此时赤兔马已死,方天画戟也已经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林木又在身后步步紧逼。 众人一脸疑惑,但琼州军士别的不说,唯独服从命令这一条毫不犹豫。 红茵的请求,李寺其实也不是很想答应,对于没有灵智的妖兽,他出手时是毫不犹豫的,但面对拥有灵智的妖族,他多少还是有点不太想吃的。 工作后如果单位不错,她想继续干就算了,不好就办理停职留薪下海去,等创业成功再辞职。当然,要是创业失败,她肯定还是回去继续苟着。 熟人愿意相信她,陌生人却不会轻易掏钱,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去街上拉人,结果只会是白费功夫。 说着,阮棠朝着阮老夫人重重地磕了下头,那额头磕在地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从木叶47年开始,也就是从志村阳成为火影的第一个月开始,每五年进行换届,由上忍会议选举产生新的高层人员。 猿飞日斩也是领导者,他也需要一系列的政治手段,为了自己的位置,为了村子的稳定,他必须做一些事,而团藏很好的完成了这些事。 “咔嚓,咔嚓……”十多只骷髅兵踏着整齐步伐从拐角走出,立定,几只弓箭骷髅兵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陆少曦的这些迈向涅槃境的高深理论正从燕天北处听来的,这时见燕天北居然能使出“浑元一气”,又怎会不震撼非常? 陆少曦这才抬头看了眼海世洪,海世洪立时恭敬道:“陆仙师请用茶。”说着亲自捧来两杯热茶,放到陆少曦和凛面前。 今天晚上的比赛算是全部完成了,慕容墨情去后台换好了衣服。昊天明和胡斐等人就在外面等待这她。 母黑曜石龙在前面闲扯一顿,就开始了最后的‘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的环节。 私人会所,强调的就是一个隐私性。因此,不能随意偷听和打听客人的消息,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进入这个世界一个多月了,白龙仍然没有感应到这个世界究竟危险在什么地方。 素素疼得倒抽了一口气,被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吓了一跳,一时只是张了张嘴巴,讷讷无言,连反抗都忘记了。 柳芊芊正跟在曹海丰身后看丝线,自忠便匆匆进了门,深深喘了一口气站定在柳芊芊身后。 在缴纳了坊市的入场费后,他穿过数道防御阵法,直达山腹内部。 后半夜,在楚燕兰手术结束之前,霍庭深接到了警方内线的提前通知:霍总,人贩子已经抓到了。 ------------ 一百四十三 大战 江不晚收集到足够的冰晶魔灵果后,立马带着向之寒离开此地。 据良玉所言,此地是难进易出,所以离开远比进来容易得多。 她赶到玉简中所注明的地方,眼前是巨大的透明泡泡,它们从下方沸腾翻涌的池水中升起,一个个飘至上空直至再也不见。 良玉说,只要搭乘这些泡泡,便能离开这儿。 “里希,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怎得连老朋友都不见一面?就急着走?” 突兀的男声从江不晚背后传出,吓了她一跳,以她的警觉,竟完全没有发现他,可见来人实力不俗。 江不晚回首,背后之人高大俊美,上挑的眼尾显得有几分不羁与邪魅,身上穿着一件黑底绣金边的蟒袍,“你是何人?” 来人奇怪的看了她几眼,脖子微微前倾去嗅闻她身上的气息。 “你不是里希。” 江不晚更奇怪了,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我不认识什么里希,你认错人了。” 江不晚语气平静,但心里的防备半分也没少。 她虽不知眼前忽然出现的人是谁,但他身上浓郁的魔气骗不了人。 难道是发现她动了他们的果子,前来讨说法的。 来人看了她许久,却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忽而笑了下,似是自言自语,“真可笑,你做了那么多,可后人连你的名字都记不得。” 他抬手在空中轻点,江不晚体内的部分神力不受控制的涌出,似乎是在和他打招呼一般,“如果你知道结局是这样,会不会后悔?” 江不晚对上他的眼神,心中忽有所感,她仿佛知道里希是谁,而眼前的人又是谁。 但这种状态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像是在这一瞬间与某个不知名的物质连接。 他很快恢复情绪,从怀中掏出一块彩石扔给她,“这东西给你了,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他说完,转身消失不见,似是从未出现过。 江不晚握着手中的石头,若不是有东西在,她都会怀疑刚刚是不是她做的一场梦。 里希?会是她吗? “之寒,我们走吧。” “好。” 在向之寒等人往回赶得同时,虞曼曼等人也发动总攻了。 良玉用宝莲灯暂且将众人护住,可虞曼曼不知从何处又得一宝,一次又一次的对他们的防护结界进行疯狂的攻击,眼看结界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宝莲灯的光芒也越来越暗,再这样下去,整座逍遥城的人都会中毒而亡。 “让我去吧。”棱幺说,“外面的毒对我不起作用。” 他体内有混沌之气,无论是多有毒的东西进了他的体内都可被混沌之气吸收。 “你?”良玉第一次正视这位总是默默跟在江不晚身边的邪物,说实话,他并不喜欢棱幺,他总觉得棱幺出身不正,又身怀混沌之气这一大杀器,若他误入歧途,定会为世界带来一场浩劫,与其这般,不如提前制止。 他曾和江不晚提过,但江不晚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到底是江不晚身边的人,他也不好多做什么。 “我答应姐姐,要替她守好这座城,等着她回来。” 良玉对上他澄澈的目光,或许是他曾经想错了。 良玉看着结界外对方不断攻击而炸起的灵气光圈,他沉声道,“只靠你一人,可守不住,我和你一起。” “也算我一个。”逍遥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他摸了摸下巴处的胡子,“我虽比不上神尊和这位小兄弟避毒的本事,但那毒也杀不死我。” 逍遥子在逍遥城多年,这儿就是他的家。 这座城,这座城中的人都是他心中所要守护的存在,他不想看见大战过后,逍遥城化为虚无,城中的所有人都死于虞曼曼的毒气。 “好。”良玉召出武器,“今日,我们就与他们决一死战。” 良玉带领着三人一起冲了出去,棱幺见人便用自身的混沌之气吸收对方的身上的灵气,逍遥子手持利剑横扫千军,良玉则与虞曼曼打在了一起。 逍遥城内的众人见他们三人在外拼杀,而他们却只能在城内观战,各个急得不行,都想冲出去同对方决一死战。 自敖灵玉中毒后,敖秉一直没有露面,龙族事务他都交付给了他人代理。 其实他除了是龙族族长一位,亦是一位鼎鼎有名的炼器大师。 只是他被天庭排挤后,已经久不炼器,但他曾经锻炼的武器一出可是广遭众仙哄抢。 他这一次将自己关进密室,潜心冶炼新的武器,一种可以防御外面毒气的武器。 在他失败过三十九后,总算将隔绝毒气的防具炼了出来! “成了!我成了!”敖秉开心地大喊,他忙将龙族以及众仙家召集前来。 ”诸位,我锻炼了一种防具,可以让我们无视毒气。” 由于时间有限,敖秉只锻造了一百件。 曲尽河同他商量了一番,决定各自从双方的人马中抽选五十位精英穿上防具,冲出去和他们一决生死。 一百人很快选了出来,前往参战。 “切记,你们身上的防具千万要护好,若是破了,即刻回来。” “是。” 棱幺不知自己吸收了多少灵气,只是他的手都胖了一圈,整个人涨得难受,仿佛要随时爆开。 杨厉对上棱幺,心中惊奇,上一次,他抓棱幺时,还能轻松的压制他。 可这才过了多久,他竟能以邪物之躯与他并肩了? 杨厉舔了舔唇,贪婪的看着棱幺体内的混沌之气,他上一次,应该把他体内的混沌之气也一并收了。 棱幺的作战经验远远敌不过杨厉,但因为他吸收了许多灵气,一时间实力暴涨,凭借蛮力也能和他打一个五五开。 而逍遥子的情况远比棱幺惨多了,他虽有顶级的防身术,可面对数百名仙家的围攻,还是被人破了防。 原本洁白的衣衫已成血衫,浓郁的黑雾中喊杀声震天,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 而宝莲灯的华光也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在风中摇摇欲坠,仿佛在下一秒就会熄灭。 ------------ 一百四十四 火中殉情。 黑雾中的嘶喊声,兵刃相接声,此起彼伏,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鲜血与乌黑的浓雾混杂一起让人癫狂。 手机械的一下又一下的挥舞手中的武器,双方的大战震得附近山崩地裂,穿着护甲冲出的一百位,如今存活的已不足十人。 可他们谁也没有退却,结界内的宝莲灯摇摇一晃,彻底熄灭,漫天的黑雾涌入逍遥城,众仙明白他们只要碰上浓雾,必死无疑。 他们抬头看着天上打得不休不死的同伴,咬了咬牙,无论怎么样都是一死,不如舍去最后的修为与对方同归于尽。 仙人自爆无疑是最为强大且一生只能用一次的杀招。 “诸位,今日你我难逃一死,但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不能窝囊的被毒死,诸位随我一同冲啊!” 他话音刚落,聚在一起的众仙宛若流星一般冲入敌人所在之地,先行者随机抱住一位敌人,下一秒,强大的灵气将双方的血肉炸开,碾为粉末消逝在风中。 毒雾被众仙的自爆短暂的驱散,可又会很快聚拢。 敖秉望着空中一朵朵炸开的花,心中忽有一计,他忙同曲尽河商量。 “曲统领,我们活得够久了,可以死在这儿,可我们不能让所有人都白白送死啊。” 他是有私心的,他想为西海龙族留一丝血脉。 如今情况危急,曲尽河也顾不得猜敖秉的心思,直接问道,“你有何妙计?“ 他指向天空,说,”仙人的自爆可以短暂的驱散毒雾。” 他的话没说完,但曲尽河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我去召集。。”他顿了顿,“愿意牺牲的勇士。” 曲尽河和敖秉的想法一提出几乎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没有一个人愿意做躲在最后,苟且偷生的人,最后两人统一决定,按照年龄大小来。 毒雾在黑暗中蔓延,一点一点的侵蚀他们存活的空间,曲尽河和敖秉两人站在最前端,按着辈份与年龄,他们分别是第一,第二的排序。 曲尽河闭上眼,左脚轻点身体弹射而出,他清楚的感受到毒雾在侵蚀他的皮肤,同时钻入他的七窍,像是滚烫的铁水一般腐蚀他的五脏六腑。 好疼!曲尽河疼得连呼吸都觉得呼吸道像火燎一般,他强忍着痛意聚集起全身的灵气用以自爆。 “咻。”一箭从远方传来,射到曲尽河眼前,他睁开眼,箭稳稳的停留在面前,箭端并非是锋利的箭头而是一颗用神力包裹住的晶莹剔透的果子 他还没看明白,果子毫无征兆的爆开,浓郁的清香四散,香甜的果汁溅在他的脸上。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很甜。 他身体的疼痛在一瞬间消失,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舒畅。 他听见传来众仙的欢呼,“暮晚神尊回来了!暮晚神尊回来了。”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箭雨朝他们的方向射来,所有矢箭的箭端都绑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 果子在接触到黑雾后会即刻炸开,而那些难搞可怕的黑雾遇见这香甜的果子,仿佛是遇见了自己的天敌。 果香四溢,果汁四溅的地方毒雾皆退。 良玉抬眸,脸下有一道很深的鞭痕,他看向箭雨而来的方向,眼神欣慰,他们终于等到了。 源源不断的果子将黝黑的毒雾驱散,一直被黑暗所包裹的逍遥城总算重见天日。 虞曼曼不甘心的看向逆光而来的江不晚,明明只差一点了,又是她来坏她的好事! “江不晚!”杨厉狠戾的声音穿透战场,“你看这是谁?” 江不晚转眸看去,他单手掐着棱幺的脖子置于胸前,另一只手拿着剑抵在棱幺胸口,“你若再动,我就杀了他!” 杨厉身上亦是鲜血淋漓,他刚刚费了很大的功夫方将棱幺制服,别看他现在仍能站起来威胁人,其实他已是强弩之末。 杨厉早就发现江不晚对棱幺不一般,上一次不惜自损名声也要救他。 他料定,江不晚对他定有特殊的男女之情,不舍得见他死。 可他猜对了前半段,却猜错了后面。 江不晚不带半分迟疑的拉弓射箭,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仿佛射杀的只是一位和她毫无半分关系之人。 莫说杨厉都没反应过来她会这般决绝,便连江不晚身后的向之寒都眼神惊讶,他以为。。以为江不晚多少会犹疑一瞬。 可是没有,她冷静的像是一台精确完美的机器,永远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利益最大化的决定,她的心中全无半分关于自己的儿女私情。 “嗖。”箭以极快的速度朝杨厉的方向射去,但杨厉身前正是被他制服的棱幺,所以他有恃无恐的站在棱幺身后躲都不躲。 “棱幺,你对她这么忠心耿耿,可她对你的命却一点不在乎,还不如当时就跟了我们?”杨厉在他耳边说,“至少我不会杀我的同伴。” 棱幺并未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笑。 箭以极快的速度穿过棱幺的身体,然后出乎意料的正中杨厉的胸口。 杨厉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前的棱幺,又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箭,怎么可能?箭怎么可能会穿过棱幺的身体? 棱幺笑了下,化为一团黑雾,逃离杨厉的掌控,他在距离他三步之远的位置现形,“我相信姐姐永远也不会放弃我。” 杨厉瞪着眼看他,他颤抖着握着剑想亲手杀了他,可他刚走出一步,就直直倒了下去,在战场战了一生的杨厉,最终还是死在了战场上。 “厉郎!” 一道凄厉的女声从远方传来,她奔跑着上前接住向下坠落的杨厉。 “厉郎。”她抱着早已失去生息的杨厉,失声痛哭。 江不晚认识她,是杨厉的妻子,本是一位凡女,性子懦弱全靠依附杨厉而活,翻不起什么大浪。 她并没有将她放在眼中,而是转头去忙别的事情。 后来,她听说那位向来胆小懦弱的凡女,竟放了把火,同杨厉一起在火中殉情。 江不晚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本可以活下去,可却为了另一个人而选择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是江不晚不曾理解领悟过的情。 ------------ 一百四十五 古怪 杨厉被江不晚一箭射死,而她战无不胜的毒雾也被江不晚所破解。 虞曼曼见败局已定,纵然再气愤不甘也无可奈何,她果断率领诸多残部撤逃了。 江不晚也并没有去追,虽说她已用魔魂冰晶果将毒雾驱散,可他们这边已有不少人中了毒,还需要救治。 良玉抹了把脸上的伤,“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会等不到你。” “抱歉,是我在路上耽误了点时间。” 良玉摇摇头,“你能用这么快的速度赶回来,已经很好了。” 良玉知道无尽深渊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若换了别人,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我带了许多果子回来。”江不晚说着,看向逍遥城内中毒的众仙,“他们还能救回来吗?” “可以。”良玉肯定的说,只要有冰晶魔魂果,他有把握将还没死亡的人救回来。 良玉回想刚刚铺天盖地的冰晶魔灵果,像是做梦一般,他以为江不晚最多只会带回几颗,没想到却带了那么多。 “你这次是将魔族的魔魂冰晶果全搬空了吗?” 江不晚想了想,说,“还给他们留了很多。” 良玉:看来他的情报也不太准啊,什么魔族圣物?怕是魔族特产吧。 二人分工合作,良玉负责解毒,江不晚则再用造化之力帮毒气刚解但依旧虚弱的众人恢复生机。 棱幺再见到江不晚后,一直跟在她身后,忙前忙后。 她要什么,还没张嘴,棱幺便主动递到她手里。 直到她将所有人都救治完毕,方有时间同棱幺说话。 她射向棱幺的那一箭,在外人看来是她果断利落的做了决定。 其实在她赶到时,她就注意到棱幺在与杨厉对打。 她特意传音给他,让他假意输给杨厉,她知道杨厉定会用棱幺威胁她。 若非杨厉自信身前有棱幺挡着也不会对她那一箭躲都不躲,让她杀得那般轻松。 “棱幺。”江不晚满意的将棱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她知道棱幺的进步很大,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 他竟能和一位神打得不相上下,他虽然没有神的实名,却已有神的实力了。 “你这次真的很棒。”江不晚知道棱幺曾跟着西王母修炼过,“看来西王母把你教得很好。” 棱幺听见江不晚夸他,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开心,脚尖雀跃的轻点地面,还挑眉看向江不晚身后的向之寒,一脸傲娇的表情仿佛在说,就算你这次跟着姐姐又怎么样?姐姐最喜欢的还是我。 向之寒对上棱幺昳丽的眉眼,脑海中想起另一张脸。 他长得好像。。。好像江不晚回忆中的那位表哥。 他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江不晚之所以会接受,亲近棱幺,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像那位吗? “姐姐,我有听你的话乖乖守护这座城。” “我知道。” 危机过后,众仙帮着一起修复已被战争损毁的逍遥城。 城易修,那些因为他们而塌陷的地面却难以恢复了。 晚间,持续紧绷的江不晚,总算可以短暂的休息一会。 明日,她还要和大家一起商讨下一步。 “师父。”虞曼曼伏在萧浮云的膝头哭泣,“这一次我又输了。” “厉阳他。。他也死了。”虞曼曼哭着说,“我现在一个帮手也没有了,我只有师父了。” 虞曼曼知晓师父的实力高深,只要有他在,她输不了。 可是她几番恳求,师父只愿为他提供帮助,却不愿出手,她始终不明白是为何。 萧浮云睁开眼,只是清淡地问,“这次死了多少人?” 虞曼曼垂头,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次带出去的仙已十不存一了。” 她这次共率领三十万大军,如今已不足三万。 可以说她败得十分凄惨。 她越想越是不甘心,若是江不晚晚回来一会,她都不会输! 萧浮云神色不变,轻声说,“还是太少。” “什么太少?”虞曼曼抬眸,眼神不解,师父是说她带得人太少吗? ”曼曼,莫急。“ ”胜败乃兵家常事,况且这一次你虽败,但他们亦是损失惨重。” “你不是差一点将他们全灭了吗?” “可。。” “去吧。”萧浮云又递给她一物,“此物定能帮你赢得此战。” 虞曼曼接过神器,只听师父说,“这次你尽可让天帝允你百万大军,定然不会再败。” “百万?”纵是虞曼曼也被这个数字惊到,“这么多?这几乎是天庭的全部兵力了。” “若我都带出去,江不晚等人趁天庭空虚,派人偷袭怎么办?” “有我在。”萧浮云语气平淡却莫名让人信服,“我会替你守着。” 虞曼曼虽得了神器又有百万大军,但她还是希望师父能出马。 在她看来,无论是百万大军还是神兵利器,都比不过她的师父。 “师父,你和我一起去好不好?”虞曼曼攀着萧浮云的胳膊撒娇,“有师父在,我肯定能赢。” 萧浮云眉眼含笑,温声道,“乖,为师如今正在修炼的紧要关头,实不得出。” 他见虞曼曼还是一副不甘心的表情,又补充道,“若是你这次再输,我保证会陪你一起,怎么样?” 虞曼曼不开心的丢掉萧浮云的胳膊,“师父也不盼我点好,就想着我输了。” “是,是为师的错。” 虞曼曼聪明得紧,有个台阶就下了。 她带上新得神器告别萧浮云,兴冲冲的去找天帝要兵马了。 虞曼曼走后,萧浮云含笑的眉眼冷淡下来,犹如雪山之巅的雪。 他抬手,生生不断的庞大灵气朝他涌来,灵气中还蕴藏着浓郁的生机。 “还是不够啊。”他轻声说。 江不晚和良玉站在逍遥城之巅,看向天庭的方向。 她伸手感受着空气中的灵气浮动,她放空自己,与灵气融为一体,她发现她的神魂会不受控制的朝天庭的方向而去。 她睁眼看向同样入定的良玉,她等了一会,良玉亦睁开双眼,她问,“你发现了吗?” 良玉点头,“你也发现了?” 浮游界作为三千世界的上界,它的灵气最为充裕。 可在经过仙界的人口爆炸后,人越来越多,灵气却越来越少。 这一战陨落这么多仙,按理说逍遥城附近的灵气应该会暴增,可是并没有。 仙陨落后归于自然的灵气仿佛被人吸走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一百四十六 密信 “或许我们与虞曼曼都是他人利用的棋子。” “或许吧。”江不晚说,“但无论是执棋者还是棋子,我心不改,其志不移。” —— 一个时辰后,江不晚同她部下的所有核心成员聚在一起,开始商讨下一步的进军方向。 江不晚的身后是一张浮游界的地图,红色的旗帜代表她们已经所占领的城镇,炙热的红从边境的西海一路蔓延至地图腹部。 距离他们的目标——天庭。 仅差一座城的距离了。 良玉:“虽然杨厉已死,只剩虞曼曼一人,但虞曼曼向来心狠手辣,狡诈阴险,万不可小瞧。” 他指向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城市——天灵城。 “虞曼曼定会在此地布下天罗地网。” 敖灵玉因上次在阵前丢人,一直不服气,叫嚷着要把丢失的面子找回来。 “管他什么天罗地网,这一次我定要打得她屁滚尿流!” 众仙亦深恨上一次虞曼曼用毒雾的阴损手段,各个摩拳擦掌,“神尊放心,这次我们定不会输!” “诸位,等我们拿下天灵,我们距离天庭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江不晚的手指从天灵城划至天庭,眼神明亮,他们努力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终算得见曙光,让她怎能无动于衷。 或许他们抵达天庭后,又会发现另一座高山,但管它呢。 “百万之众?”天帝惊得险些从龙座上跌落,“衍曼神尊,这人都给你了,我。。我这天庭可无人护卫了啊?!” “天庭居于中心,谁敢来犯?如今唯有江不晚一干人等行不义之举,我将江不晚等人拦于外围,天帝何忧?” “可。。。”天帝实不想打仗,主要是这仗打来打去也总不见赢啊。 如今就连厉阳神尊都死在战场了,他真怕下一位死的是他。 他昨日小憩时,还梦到江不晚那厮一刀砍下他的头。 谁家天帝做得他这般窝囊,朝不保夕的。 “怎么?天帝不给?” 天帝对上虞曼曼的眼神,半个不也说不出口,这也是位能随时杀了他的主,而且她的脾气可不算好。 “神尊要,我怎敢不给?” 天帝观察着虞曼曼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只是。。只是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和江不晚谈判谈判?犯不着大动干戈嘛,说到底大家都是仙神,乃同族,又不是什么外族人,对不对?” “谈?”虞曼曼眼神锐利,步步紧逼,“她杀我们这么多仙?天帝认为现在还有谈的可能吗?” 虞曼曼说话间,释放出身为神的威压,压得天帝几乎抬不起头了。 “神尊说得是,是我胡说了。”天帝连忙出声认怂,“江不晚杀了我们这么多仙众,真乃罪大恶极,穷凶极恶之徒,决不能放过她。” 天帝说完,转身在御案上写下一封调令,讨好的交给虞曼曼,“衍曼神尊,有了这一百万大军,神尊此次定能大胜。” 虞曼曼手都未抬,直接用神力取走天帝手上的调令,而后转身离去。 对于这位得过且过,窝窝囊囊的天帝,她向来瞧不上。 虞曼曼走后,天帝左思右想觉得不是个事,虞曼曼虽说有百万之众,可对面却有两位神。 虽说江不晚是最晚飞升的神,但她的实力无疑十分强悍,听说厉阳神尊便是被她亲手射杀。 若是这一仗又败了,她打上凌霄宝殿来,她第一个杀的人定然是他。 天帝越想越怕,越想越慌,忙坐下写了一封信,写完后,他谨慎的将它折起,又命人去传紫薇星君。 紫薇星君乃是天帝心腹,哪怕天帝算不上明主,他对天帝也依旧忠心耿耿。 “恒之啊。”天帝一见到紫薇星君,立马起身相迎,他亲厚的拉上紫薇星君的手,“我的命这次可全在你手上了啊。” 宋恒之不解,“陛下何出此言?难道有人要加害与陛下不成?” 天帝拉着宋恒之的手不松,又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确认无人后,方压低声音说,“恒之啊,最近虞曼曼和江不晚打得正凶,她刚刚问我又要了百万之众前去迎敌,我看啊,赢不了。” “若等江不晚打上凌霄殿,我岂非小命不保?” 宋恒之眉头紧锁,“不能吧,您毕竟是天帝啊,天命所归,江不晚纵是神尊,也没道理杀您啊。” “江不晚连杨厉都敢射杀,杀我又有何难?” 江不晚在天帝这儿已经成为了杀神一般的人物,而且他之所以实力不强却仍能在乱套的浮游界内稳坐天帝的位置,别的不说,他保命的本领一流。 “可。。虞曼曼不一定会输啊。” “不,恒之,你相信我,虞曼曼赢不了。” 宋恒之对上天帝肯定的眼神,心神不由动摇,他知晓天帝的直觉有多准。 “天帝有何打算?” “江不晚要的就是重立仙神不可动情的这一天条,你我二人都未有伴侣,孩子。天条是否重立对你我来说,关系不大,不如提前卖江不晚一个人情。” 天帝说着,转身拿起他刚刚封好的密信,“恒之,劳烦你跑一趟帮我把这封信交给江不晚。” 若非身份所限,他都想亲自拜访江不晚了。 宋恒之接过信,“陛下放心,我定将此信亲手呈于江不晚。” 天帝感怀地拍拍宋恒之的肩,“恒之啊,我只有你了。你办事,我放心。” 宋恒之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和天帝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宋恒之刚走出凌霄殿没几步,就被虞曼曼的神侍拦住,”紫薇星君,要去哪?” 宋恒之神色如常,“自是回殿休息。” 虞曼曼的神侍似乎并不相信,“星君不会是想要投敌吧?” “投敌?”宋恒之佯装怒道,“你把我宋恒之看做什么人了?这等卑鄙懦弱之事,我宋恒之不屑为之!” “不是?” “那紫薇星君缘何同天帝聊了这么久?” 宋恒之怒极,“我与天帝向来亲厚,说说闲话罢了。” “若神使怀疑,不如现在就将我杀了。” 宋恒之说着,将脖子向前倾了倾,让她砍。 ------------ 一百四十七 紫薇星君并非仙界的无名之辈,他作为天帝最得力的副手,在仙界有很高的地位。 若是无缘无故杀了他,定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骚乱。 且如今正值战时,两军交战,若是先杀起自己人,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思及此处,虞曼曼的神侍退后一步,故作轻松的笑了下,“星君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 “我还有急事,星君请便。” 夜色正浓,江不晚与良玉于桌案前下棋,两人伴着一盏青灯,手边还泡着一壶热茶。 “神尊,紫薇星君求见。” 江不晚放下手中的棋子,表情惊讶,紫薇星君怎会来此地? 他做为天帝的助手,某种程度上算是天帝的代言人了,见他如见天帝。 “请他进来。” 江不晚暗自揣测紫薇星君的来意,良玉轻描淡写的落下一子,笑道,“咱们这位天帝可警觉得很。” 江不晚问道,“你觉得他所来何意?” “投诚示好,以求保命。” 江不晚一愣,接着笑道,“看来这位天帝对虞曼曼没什么信心啊。” 两人说话间,紫薇星君已被带入屋内。 宋恒之对于良玉并不熟悉,但和江不晚曾经同时位列仙班,还算有几分交情。 “小仙拜见良玉神尊,暮晚神尊。”宋恒之垂着头,将姿态放得很低。 “星君不必多礼,不知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宋恒之双手奉上密信,“特为陛下献书于二位。” 江不晚起身,渡步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密信,摊开一看,信上所言果不出良玉所料。 天帝说他也是被虞曼曼所胁,不得已而为之,其实他心中也坚定支持仙神不得动情这一观点,他与紫薇星君二人皆无伴侣子嗣,从未动过半分私情,万望神尊明察。 江不晚收起书信,看向宋恒之,“你与天帝当真认可仙神不可动情?” “自然。”宋恒之点头,“神仙动情,三界不宁,这是当年西王母留下的一句话,只可惜无人相信,如今的结果却是显而易见。” 江不晚略微思索,出言道,“只要天帝支持这件事,我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江不晚虽然也不喜天帝懦弱的性子,但她也能理解天帝想要活下去的心。 自从上次众仙闹上凌霄殿,强行致使天帝王母更改天条后,天帝的地位一落千丈。 王母远走昆仑,不问世事,上一任天帝不知所踪,只剩下当时尚且年幼的现任天帝懵懵懂懂的坐上大位。 他上位后受制于杨厉,虞曼曼等人,能活下来已属不易。 她不会杀他,但她绝不会允许天帝继续坐浮游界之主的位置。 宋恒之得到江不晚的保证,朝他们二人鞠了一躬,接着转身离开回去给天帝复命。 宋恒之走后,良玉悠悠道,“我们这位天帝倒也是位奇人。” 江不晚接道,“确实,能屈能伸,左右逢迎,谁也不肯得罪。” 良玉摇摇头,道,“他身为天帝假意沉溺于歌舞之间,可这么多年却从没听说他与哪位女仙纠缠不清,上任天帝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生下他了。” 曾经还有仙神不得动情这一规定时,天帝便是这唯一特殊之人。 由于天帝身负天命之气,得天道护佑,而他们身上的天命之气只得依靠血缘关系向下传,所以天帝是浮游界内唯一可以娶妻生子之人。 可这位天帝,却从没听过他有娶妻的打算。 江不晚:“他如今自己都朝不保夕,若再生子嗣,不是又添软肋?” “也是。”良玉说着,忽而专注的看向江不晚,“待重改天条后,你会坐上那个位置吧?” 江不晚毫不掩饰她的野心,她想做的事需要绝对的权利和实力方能实现。 她很早以前就明白不要将希望寄于他人身上,与其再选一位新的天帝,不如她自己来。 “我会。”江不晚说得肯定,直视良玉探究的视线,毫无怯意。 她不知良玉作何打算,不知看似轻淡如风的良玉是不是也存了想坐那个位置的打算。 良玉率先移开视线,道,“若你坐了那个位置,自然也可以择一人延绵子嗣,不知你可有人选?” 江不晚没想到良玉问得竟会是这件事,不由失笑,“我还从没想过这件事。” 良玉的视线落在江不晚刚刚下的白子上,“那么现在可以想一想了。” 良玉说完,起身拂了拂衣摆,道,“天色已晚,暮晚早些休息吧。” 江不晚看着良玉离去的背景,身姿纤长,绝世独立,似是清幽不折的竹。 今晚的良玉怎么有点奇怪? 他不像是会关心别人感情生活的人。 江不晚自然不会自恋到以为良玉是对自己动了心,难道是担心她上位后,也会沉溺于私情?成为下一位虞曼曼? 江不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上一次他也曾以为她会为向之寒冲动。 江不晚摇摇头,吹灯睡下。 择一人?她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 次日,江不晚率众前往天灵城,虞曼曼这次做足了和他们决一死战的准备,她身后是密密麻麻不见尽头的将士们。 江不晚的身后则要少很多,但他们人虽少,气势却一点没输。 虞曼曼望着完好无损的江不晚和良玉,气得牙痒痒,杨厉死了,她也在上一次的战役中受了伤,她本以为杀一位新晋的神是轻而易举,没想到,这家伙却越来越强。 江不晚:“虞曼曼,如今只余你一人,你不是我们的对手,还不如束手就擒,也免得苍生生灵涂炭。” 上界大战,浮游界本界受到极强的损害不提,炸开的灵气转为下界则成了千万年不遇的天灾,江不晚虽没亲自前往下界查看,但她想也想得到下界如今的情况不会好。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虞曼曼不肯服输,杨厉那个废物死了,是他没本事。 她可不是杨厉! “上一次没能毒死你们还真是可惜了。” 上次若是江不晚晚一步回来,她的大军都将全军覆灭。 老天爷还真是帮江不帮虞啊。 良玉注意到虞曼曼手上的一件法器,他眯了眯眼,压低声音对江不晚说,“暮晚,等会小心虞曼曼手中的法器。” (本章完) ------------ 一百四十八 唇枪舌剑 虞曼曼手中的东皇钟已然是件不好对付的大杀器了,可如今又多一件法器,虽还不解其威力,但能被虞曼曼看中的法器,威力定不会差。 开战之时,良玉和江不晚本想如同以往一般将虞曼曼引至荒芜之地,可虞曼曼这一次却不愿离开。 哪怕是良玉与江不晚故意诱她,她也绝不肯离开战场半步。 江不晚不解,他们在这儿打,不止会祸及他们这边的众仙,虞曼曼自己手下的仙也会被波及,难道她连自己人都一点不在乎吗? 虞曼曼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得上断情绝爱了。 对她而言,人分为二类,有用与无用。 其中有用的类型中,有分为死得有用和活着有用。 她早已发现江不晚与良玉皆是心软的神,她把战场选在这儿,他们定然会分出精力护着下面的众仙。 她先是祭出东皇钟,哪怕是良玉与江不晚,想要对抗东皇钟都颇为不易,何况是下面的众仙,他们对上东皇钟根本没有半分招架之力。 虞曼曼见江不晚果真分心去看那些仙人,心中一喜,忙祭出师父刚给她的神器,一柄双股剑,剑神化为两条黑龙各自朝两人奔来。 江不晚分出一半的神力欲为下界哀嚎的众仙抵挡东皇钟的威力,黑龙转瞬即到眼前,它试图用牙齿撕咬江不晚,被江不晚躲开,黑龙又用尾巴去勾缠江不晚,试图用身子将她困住。 这条黑龙不同于一般的龙,它的身上散发着极强煞气,煞气化为实质性的寒光,若是常人不小心碰到定会被冻成冰块。 哪怕是江不晚也不敢掉以轻心。 黑龙没能成功用尾巴勾住江不晚,但又转身扑来,身子变得越来越大,将江不晚围在其中,然后一点一点地缩减空间,将她缠住。 坚硬阴冷的鳞片在碰到她肌肤的一瞬间,阴冷的煞气穿透皮肤进入她的体内,似乎是将她的血液都冻在了一起。 黑龙紧紧的将江不晚,试图用身体将其勒死。 江不晚的神力放出去了一半帮下面的众仙抵抗东皇钟,是以,她一时半会还无法挣脱黑龙的束缚。 但黑龙也只能暂时困住她,想要杀了她,一时半会还做不到。 棱幺抬头,空中强烈的光线刺激的他睁不开眼,但他认识空中的那东西,上次江不晚便是被那物所伤。 他忽然想起,江不晚给他的天极伞。 他上一次拿到这东西的时候,只会让天极伞遮掩他的行踪,但这一次他发现天极伞作为神器,远不止这点能力。 他看出江不晚之所以会受制于那条黑龙,全因她要分神护着他们的原因。 一把小伞从棱幺手中抛出,他默念江不晚教他的法诀,小伞在空中越开越大,直至遮天蔽日将所有人笼罩在伞下。 江不晚低头,下方的巨大伞面将东皇钟的余威隔绝在外。 她唇角勾出一抹欣慰的笑,棱幺虽受混沌之气的影响心智不全,但他的成长也是最迅速的。 他初上天庭时,面对杨厉毫无招架之力,如今却能帮她牵绊杨厉,阻碍东皇钟的余威。 向之寒在拼杀中注意到棱幺的举动,他心中五味杂陈,既为他有能力帮江不晚分担而感到开心,又为帮江不晚分担的人不是他而感到难过。 他忽然想起西王母曾说过的话,江不晚和棱幺一位是神,一位身负混沌之气是身具大机缘之人。 唯有他,在他们二人面前显得平平无奇。 可无论是机缘还是神位,都并非强求就能得到之物,他唯今所能做的,只有不断的努力罢了。 思及此处,向之寒手上的剑都快了几分。 同他对战的仙明显感受到此人气势大变,他正欲逃,却被他的剑气从背后杀来。 他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江不晚没了后顾之优,将她放出的神力收回。 她双眸紧闭,将所有神力汇集于一体,紧接着控制着神力忽然爆开,黑龙承受不住强大的冲击力,禁锢着她的龙身松开。 许是被江不晚的神力炸伤,它痛苦的在云海中翻滚哀嚎,龙身上坚硬的鳞片肉眼可见的被炸翻,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曲尽河不愧多年以来一直在做拉人的工作,他抓住时机,腾飞至高处,用灵气将他的声音传至每一个角落。 “对面的,你们真的要为不顾你们死活的神尊卖命吗?” 神由于实力过于强悍,所以浮游界自古以来便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若是神打架须得远离,以免殃及无辜。 可刚刚虞曼曼却不顾众多仙家的性命,执意要让大家为她一起陪葬。 她的行为无疑让跟随她的仙家寒心,他们确实不比神尊,可他们也不是任人玩弄的傀儡啊,纵是泥人也亦有三分血性。 “暮晚神尊慈悲大爱,体贴下属,视民如子,你们不如弃暗投明,跟随我们。若是为虞曼曼狠毒阴险的小人死在战场上,值得吗?” 对面的众多仙家本就不喜虞曼曼平日里霸道的作风,加之刚刚她又坚持不肯转移战场的举动,彻彻底底寒了他们的心。 曲尽河的话让他们颇为动摇,他们真的要为不顾他们死活的神尊拼命吗? 虞曼曼的神侍见她方军心动摇,当机立断,斩下一位心生怯意,欲逃之人的头颅。 “我看谁要做临阵脱逃的叛兵?” “你们可仔细想明白了,江不晚为何会掀起这场大战?她是要改仙神不得动情的天条!” “你们可都是妻儿俱全,其中不乏还有好几位伴侣的仙家,若真让江不晚赢得此战,攻入天庭重改天规,焉有你们的好日子?” 虞曼曼的神侍用最为粗暴的手段镇压住欲逃之仙,又三言两语稳定了军心。 他们可不是为虞曼曼而战,而不是为自己。 曲尽河见状,又紧跟着说,“天条是要重改,至于曾经动情的众多仙家,只要并非罪大恶极之人,我主不会杀了你们,只会将你们打入下界。” “打入下界?”虞曼曼的神侍不甘示弱,“你们辛辛苦苦的修行,好不容易修为仙,难道甘心打散所有修为,重入轮回吗?” 本来真刀真枪的战场硬生生让曲尽河和对面的神侍变成了唇枪舌剑的战场。 (本章完) ------------ 一百四十九 浩劫。 虞曼曼这边的人虽已不敢再做逃兵,但他们亦没了刚开始的那份激情。 曲尽河见敌军气势已弱,向来深沉严肃的眼弯了弯,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他最开始也没指望真能凭借几句话让敌军倒戈,搅乱敌方军心已是他所求。 虞曼曼见她的东皇钟竟被那邪物挡了下来,暗自记恨上了他。 江不晚甩开黑龙的纠缠,提剑攻上虞曼曼的胸口,“和我对战,可不能分心哦。” 待虞曼曼听见江不晚的声音,回过神来时,江不晚的剑已经刺在了她的胸口。 “叮。” 剑身弯成一道曲线,锋利的剑尖却被某种坚硬的物质所阻碍,并未伤到虞曼曼半分。 虞曼曼挥鞭打开江不晚的剑,还不忘出言讥讽,“我就算分心站在这儿让你打,你也伤不了我半分。” 虞曼曼的鞭又准又狠,最让人忌惮的还不是他的鞭法,而是鞭子本身。 打神鞭。 “暮晚神尊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难道忘了你上一次是如何被我打成重伤吗?” 江不晚没忘,当日所受的伤,现在身上还在隐隐作痛。 正是因为没忘,所以她日日苦修,丝毫不敢有一瞬的懈怠。 哪怕是在梦中也是想着该如何对付虞曼曼,如何能躲过她的东皇钟和打神鞭。 江不晚提剑去挡虞曼曼的打神鞭,她鞭落如雨,可她还是将每一招都挡了回去。 她躲开虞曼曼的鞭子,电光火石间,她终于等到对方的又一个漏洞,她提剑朝左下方刺去。 这一次她用了十成的力气,剑身被压得很弯,仿佛随时都会断开一半,江不晚没有放弃,继续势力。 虞曼曼神色中划过一抹痛色,后撤躲开,剑身重重一弹,重新恢复的笔直,剑尖之上是肉眼可见的血色。 她们二人的战斗对她们二人来言,仿佛过了很久,但其实是在一刹那之间发生。 江不晚用手指擦拭剑尖的血,笑道,“若是一直看以前,可是没有未来的。” 虞曼曼低头,左腹的位置已然渗出丝丝血迹。 虽然这点伤对虞曼曼来说不算什么,但虞曼曼显然将她视为一个耻辱。 她自认实力不俗,哪怕杨厉是以战成神,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位可以随手捏死但有用的帮手罢了。 可她! 她区区一位刚晋神阶之人的新神,怎配伤她? 虞曼曼的手摸上伤口,她并不是去抚平而是用指甲狠狠地嵌入肉里,让本来不重的伤变得更痛,更重。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被江不晚所伤的黑龙恢复元气,发出一声愤怒的龙吟朝她攻来。 可他还没近身,竟自动退了。 江不晚面如平湖,心中却暗自惊奇。 她并没有对黑龙做什么啊,他怎么自己退了? 难道是被她伤了一次,怂了。 “江不晚,说起来,你我还未堂堂正正的双人对决过。”她扬起鞭子,直指江不晚,漂亮的双眸中颇有几分疯癫,“不如就今天吧。” “谁输谁退如何?” 江不晚明白了,原来黑龙是被虞曼曼所赶。 她轻笑一声,直接飞身上前,“谁要和你比?同一个坑,难道我会栽两次吗?” 她不想管虞曼曼又有什么诡计,她要做的就是尽快的打败她。 这一场战争打得飞沙走石,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哪怕过去千万年,在不灵成仍留有当时战场的痕迹,被灵气炸开的四分五裂的大山,忽然凹陷的地面和城墙上若有若无的暗红,都能看出当时那场战争的激烈情况。 他们两帮人马足足打了数月的时间,你来我往,互有输赢。 原本强盛的天灵城被打七零八碎,屹立千年的建筑物轰然倒塌,而维持上界屏障的结界也被江不晚和虞曼曼的四散的神力打穿。 在众人注意不到的角落中,飞石以及被破损的物件,纷纷穿过天云,落向下界。 别看这些东西在浮云界不值一提,不过是几块小石子。 可若落入下界,那可是一场比干旱,洪涝还要恐怖千百倍的大灾难。 石子会变成巨大无比的球体砸向下界,或许会砸毁一座城,一座国,又或许会和整个世界同归于尽。。。 可沉溺于战争的众仙以及江不晚,谁也没有发现这件毁天灭地的事。 或许。。 或许发现了,他们也依然会继续进行下去。 —— 下界青云宗。 自从向之寒成功飞升上界,林如风便代替向之寒成为了继续守护青云宗之人。 这样的日子对于林如风来说,着实枯燥,他几次三番想要撂挑子不干,但他一想到他的那位傻师兄,又会叹上一口气,默默的倒回去将撂下的挑子又捡回来。 他枯燥的坐在青云宗山门前的桃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醉,若有什么不长眼或是别有二心之人,便会被他好一番戏弄,直至他尽情放过人家。 久而久之,青云宗门口的古怪也传来了出去,再无宵小之辈感冒犯。 他腰间的传音符,泠泠作响,他慢吞吞的接起,问道,“宗主?我在山门口呢,哪也没去。” “我记得你的吩咐,今日恐有敌人来我宗行不轨之事,你放心吧,我一直盯着呢。” 传音符那边的人还没开口就被他一连串的话堵了回去,待他说完林宗主方赶忙插了空将来意告知。 “如风!不好了!出大事了,你快上来一趟!” 林如风这辈子从没从林宗主口中听过这么焦急的口气,哪怕上次的偷灵根事件都没让他这么焦急过。 “出什么事了?”他吊儿郎当的醉态彻底清醒,清明的眼神中哪有半分醉意。 “上来同你说。” 林如风放下传音符,化为一道急速而过的疾风。 “宗主,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宗主指着大殿之中的巨大环形物体说道,“如风啊,九州的灭世浩劫来了!” 他们面前的是由三个金色的巨大圆环所组成的仪器,这是他们青云宗自古便流传下的预测法器,上面的记载的事无一不准。 “如风,向之寒飞升了。” “这次九州能否平安渡过,全靠你了。” (本章完) ------------ 一百五十 这么急着送死吗? 这场大战持续了半个月之久。 在第十八天时,局势终于发生压倒性的逆转。 众仙以棱幺,曲尽河,敖灵玉三位大将为首向敌军发起最后的冲锋。 良玉本就不擅长打斗,之前牵制虞曼曼时,他便时有受伤,如今两条黑龙都朝他而来,将他困住,不得脱身。 江不晚与虞曼曼两人身上各有所伤,洁净的神袍染上彼此的鲜血。 虞曼曼擦去嘴角的血,盯着江不晚亦有所伤的脸,“若你不是执拗的要重改天规,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朋友?江不晚可不想和她做什么朋友。 百万之众一朝灰飞烟灭,江不晚亦用己身为饵,故意卖了一个破绽给虞曼曼,虞曼曼自以为抓住江不晚的漏洞,眼中闪过一缕精光,飞身而上。 打神鞭重重打在江不晚身上,这一鞭的威力很强,险些震碎她的神骨。 她强忍着痛,用剑顺势刺向虞曼曼的眼睛。 她双手快速一划,剑锋所过之处,血肉模糊,眼球被剑带出,弹落在地。 虞曼曼惨叫一声,单手捂住受伤的眼,“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虞曼曼失了眼睛,战力立即折损一大半。 江不晚乘胜追击,趁她病要她命,招招冲着她的要害。 虞曼曼眼见不敌,转身便逃。 若是再战,她的小命恐怕就要交代在此地了。 她在逃跑时,怕江不晚追上她,将黑龙留下断后。 其中一条黑龙吟吼着拦住江不晚的去路,但却压根不是江不晚的对手,二三招后,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龙,转瞬之间便被彻底制服。 乖巧顺从的样子简直和刚刚凶狠的恶龙判若两龙。 它化为一个巴掌大的小龙,耷拉着眼,伏在云上,发出一声类似于撒娇的清脆鸣声。 不像龙,倒像一只幼鸟。 江不晚见二龙乖觉,也并未要它们的命,而是用神力将二龙化为原形,收入芥子空间。 此物能与良玉纠缠那么久,算是至宝了。 也不知虞曼曼手中哪来的这么多厉害神器。 虞曼曼一走,剩下的众仙纷纷愿意投降,哪怕是将来下界重修,也好过把命丢在战场上。 “神尊。”曲尽河眉宇间洋溢着一抹喜色,“虞曼曼将天庭的仙兵仙将都弄上战场了,如今天庭空虚,我们定能一举攻上天庭,重改天条。” 江不晚闻言亦是大喜,她没想到虞曼曼当真那么狠决,将天庭的人都带出来了,一点后路也没留。 “胜利即在眼前了!” 众仙虽也因连日的打斗而精疲力尽,但这种时候,谁也没说要歇一歇。 他们反而干劲十足,呼喊着现在就打上天庭,一鼓作气重改天条。 江不晚也不愿再拖,若不乘胜追击,谁知晓虞曼曼又会想出什么阴损的主意。 虞曼曼兵败而逃,她本欲直接逃回神宫求师父帮忙,却意外撞见鬼鬼祟祟的紫薇星君。 她的眼睛虽被江不晚所毁,但她依旧可以用神识感知这个世界。 她似是想到什么,并未直接回神宫,而是悄悄跟在紫薇星君身后。 天帝见宋恒之来了,忙屏蔽左右,上前急声问道,“恒之,结果如何?” 宋恒之道,“果然不出陛下所料,虞曼曼,败了。” 虞曼曼隐在暗处,听着他们二人的密语。 好啊,怪不得天帝小儿一开始就说要投降,原来他自始至终从没信过她会赢。 她本就因战败而心绪不佳,如今听天帝和宋恒之说这些,更是怒火中烧。 天帝闻言,左右渡步,接着又问,“你那天听清楚了?江不晚,她。。真的不会伤害我?” 宋恒之摇头,“我对江不晚有几分了解。她向来一言九鼎,她说不会伤害陛下,定会做到。” “好啊!”虞曼曼显现身形,她虽闭着眼睛,但脸却精准的对着天帝的位置,“我等在前线浴血奋战,你等竟无故先降?” 天帝脸都吓白了,他退后几步,身形踉跄。 宋恒之虽也害怕,但还是将天帝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虞曼曼。 天帝结结巴巴地说,“衍曼神尊,误会!都是误会!” “我。。我只是。。只是不忍心看着浮游界生灵涂炭啊。” 虞曼曼冷笑,“天帝究竟是不忍心,还是怕祸及己身?” 她说完,忽而大笑,形状疯癫。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若是杀了你,我看江不晚如何重改天规!” 天规重改必须取得天帝的同意,若没有他的同意,天规无法重改。 宋恒之大呵,“虞曼曼!你疯了不成?!天帝乃是众仙之首,天地共主,你怎敢杀他?” 神虽凌驾于仙之上,但也无权杀害天帝。 “有何不敢?”虞曼曼止住笑声,祭出打神鞭,“我连神都杀过,还怕杀他不成?” “陛下,我拦住他,您快逃。” 天帝向来惜命,他不舍得看了眼宋恒之,轻声说了句,“小心。” 便转身欲逃,可虞曼曼对他起了杀心,以他的能力,如何能逃得过她的追捕? 他还没逃出玉清宫的大门,便被虞曼曼拦住去路。 “天帝,你想去哪儿?” 她挥手高举打神鞭,用强大的神力将天帝禁锢,让他无法逃脱。 他绝望的闭上眼,他苟延残喘,委屈讨好的数万年,如今真的要死了吗? 仔细想来,他这一生,除了短暂的童年和少年期过得快乐无忧,其他时候没有一刻是开心的,他甚至在睡梦中都在担心会被人所杀。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反而听见叮的一声,是兵刃相接的清脆声。 普天之下,能接住虞曼曼打神鞭的仙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睁开眼就瞧见踏云而来的江不晚,玉清宫的朝霞落在她身上。 此刻的江不晚在天帝眼中简直是天神临世,是他的救世主。 “暮晚神尊,救命啊!救救我!” 虞曼曼一脚踹开天帝,憎恨的看向来人,是她毁了她的眼睛! “江不晚,来得好快啊。” “这么急着送死吗?” 虞曼曼在说话的同时,在心中连忙给师父送信。 这儿离神宫很近,师父绝对不会看着她被江不晚所害! ------------ 一百五十一 虞曼曼之死 剑顺着轨迹绕了一圈,又飞回江不晚手中。 “我是急着杀你。” 江不晚万幸自己同良玉先行一步,率先赶到,若是晚了一步,天帝被她所杀,那么这件事又会变得十分麻烦。 天帝被虞曼曼一脚踹得吐血,但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还不忘拽起倒地不醒的宋恒之,一起躲在江不晚身后。 江不晚虽也凶残,但至少不会莫名杀了他。 “杀我?你也配!”虞曼曼双眸紧闭,虽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仍然能从她拉扯的嘴角看出她对江不晚的不屑和愤怒。 江不晚心中微疑,明明虞曼曼刚刚还被她打得狼狈而逃,怎么转眼又牛气上了? 她心中警醒,难道她还有什么依仗不成? 她警惕的注意着虞曼曼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又会使出什么阴损的手段。 虞曼曼刚刚对师父的求助已经得到回应,箫浮云传音于她,马上到。 以箫浮云的实力,用不了几刹那的时间,便会赶到。 良玉若有所思,垂眸掐指一算,面色一变,看向身后他们来时的方向。 “师父!”虞曼曼喜悦地跑向箫浮云,她得意放松的神色是笃定箫浮云是为帮她而来。 江不晚和良玉则神色警惕地看着银发黑衣的箫浮云,他的神色很冷,像是天山万年不化的雪。 江不晚从未和箫浮云交过手,不知箫浮云的实力,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做为虞曼曼的师父,实力定不会比虞曼曼差。 天帝小心翼翼的打量满身冰霜的箫浮云,思考要不要逃? 虞曼曼则对箫浮云冷冷的神色无所谓,相反她还有点喜滋滋,师父定是因为见她受伤,生气了。 “师父。”虞曼曼像往常一般欲扑进箫浮云的怀里,可谁也没料到,他竟忽然拔出剑,一剑刺入虞曼曼的腹部。 虞曼曼毫无防备,被自己最信任的师父捅了个对穿。 “师。。。师父?”虞曼曼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箫浮云,“为。。为什么?” 师父不是最疼爱她吗?甚至。。甚至对她还有说不出的情感,为什么会杀她? 不是说好会帮她吗? 虞曼曼想不明白,为何向来疼爱她,对她言听计从,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的师父,为何会杀她? 别说虞曼曼自己想不明白,就连江不晚和良玉也是惊骇不解。 箫浮云怎么忽然对自己徒弟动手了? “你害了那么多人的命,如今竟还妄图杀害天帝?我若不杀你,天理难容。” 虞曼曼没想到,箫浮云杀她的原因竟是这个,竟是为了那些毫不相关的人,可。。可是她做的事,他明明一直知道,一直在支持她啊。。 “可。。” 箫浮云似乎知道虞曼曼要说什么,握剑的手又用了用力,虞曼曼吐出一口血,她最后的遗言还没说完,脖子一歪,死了。 箫浮云像丢垃圾一般,将虞曼曼的尸体随手一丢。 他漫不经心的擦了擦手上的血,嫌恶的样子丝毫看不出虞曼曼曾是他心爱的弟子。 他转身,神色和语气依旧冰冷,“暮晚,良玉,小徒顽劣不改,如今走了邪道,是她咎由自取,我今日前来也只为清理门户。” “对于你们想重改天规一事,我没有任何意见。” 箫浮云说完,也不管江不晚和良玉信不信,转身便离开此地,走得干净利落。 良久,江不晚轻声问良玉,“良玉,此事,你怎么看?” 她和良玉还曾经私下讨论过箫浮云,他们二人做好了会和箫浮云有一场硬仗的准备。 他们想过箫浮云的种种反应,却从没想过他竟会帮着他们杀了虞曼曼? 江不晚看向倒在地上的虞曼曼,血从她的胸口缓慢流出,染红了洁白的地板,她大概也从没想过,杀了自己的人竟会是自己的师父吧。 良玉认识箫浮云的时间最长,在今日之前,他也一直以为箫浮云是真的喜爱虞曼曼,可见他是骗过了所有人。 “箫浮云他。。绝不简单。” 两人视线交换,几乎是同时想到战场上无故消失的灵气。 他们二人虽知箫浮云肯定有问题,但这种时候,并不适合直接同箫浮云撕破脸皮。 眼下,重改天规是最重要的事。 两人将此事压下,谁也没提。 “天帝。”江不晚转身看向心有余悸的天帝,“带我们去凌霄殿吧。” 天帝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今天这一天过得可真是惊心动魄啊。 “暮晚神尊,请跟我来。” 书写天规的天书,正藏在凌霄殿的匾额后。 “暮晚神尊,要我将众仙家请来吗?” 要重改天规,除了天帝与神的同意,还需金仙,灵仙,玄仙等众位仙家的同意。 “可。” 重改天规这么大的事,江不晚希望越多仙家在场,越好。 她要让整个浮游界的人知道,日后仙神不得动情。 宋恒之苏醒后,便被天帝和江不晚派去迎接曲尽河等人,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凌霄殿的小仙奉命敲响殿外的钟,她共敲了八十一道,象征着浮游界会有惊天动地的大事,需众仙觐见。 半刻钟后,众仙到齐,有人欢喜有人忧。 他们都知晓江不晚是为重改天规一事,闹得天翻地覆,如今定是为了重改天规而将他们唤来。 他们中有许多仙已结婚生子,他们惴惴不安,不知待天规重改后,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惩罚。 “众仙应已知晓,今日是为何而来吧?”江不晚站在天帝身边,环视一圈,高声询问。 “明白。” “那我也就不废话了,今日过后,仙神不得动情。” 江不晚说完,看向天帝,天帝接受到信号,转身用仙力开启天书。 天书普天之下只有天帝一人可开启,若是旁人,哪怕是将这凌霄殿砸了,天书也绝不会开。 天书从凌霄殿后显形,明明怎么看都是一块光滑的石板,可它竟在天帝的灵气下,像是一本真正的书一般,开始刷刷刷的翻页。 它最终停在第六页,上面写着一条,仙神并非草木,亦有情爱,可结婚生子,繁衍子嗣。 (本章完) ------------ 一百五十二重建 江不晚取出宝莲灯,利用宝莲灯的力量,修改天条。 天书上的字迹发生了改变-——仙神不得动情。 江不晚做完这些后,又示意天帝以及众仙对着天书输入自己的灵气。 五色的灵气汇聚在天书的页面上,简单的六个字在天书上逐渐变得越发明显,直至天书自身发出一抹极其刺眼的光,直通九霄。 成了! 江不晚收回神力,抬头看着空中这抹亮眼的光,为了这一刻,她等了太久。 江不晚所带领的众仙,各个齐声欢呼,他们打了这么久,总算在今日落下帷幕。 其余已经违反规定的仙,则面色苍白,他们明白,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新规已改,天庭急需一场的变动。 已有伴侣子嗣的众仙家及其子嗣家人则纷纷打入轮回,重头修炼。 原本人满为患的浮游界,一时间,竟有几分清冷。 其中若有作恶多端者,连轮回的机会也没了。 一时间,众仙怨声哀道,可碍于江不晚的武力压制,谁也不敢真的出什么幺蛾子。 江不晚为重改天规,杀了杨厉,杀了虞曼曼。 他们可不认为自己的实力比得上神,由于事务繁多,江不晚分身乏术,她将大部分的事务交给曲尽河处理。 向之寒则自从战场胜利后,便留了口信,说要去闭关修行。 江不晚也没去打扰他,做为修行之人,无论是下界的修士还是上界的仙,修行都是他们一生的功课。 况且,她多半也能理解向之寒的心理。 曾经的天之骄子,可如今在上界却光芒不在,他大抵也是不甘心的。 大批仙家被打入轮回,如今的天庭各处职务空缺,急缺人才。 由于天庭人手紧张,所以虞曼曼和江不晚在天灵城打穿的天界,至今为止还是没有人发现。 他们掉下的石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毁掉了许多个世界,其中若有修士或其他力量的人类尚有自保之力,像大数毫无灵气而又无科技进展的世界,等待他们的只有毁灭。 “神尊!好消息!好消息!” 江不晚从御案间抬头,静待来人的下一句话,宋恒之向来沉稳,能有什么好事,让他激动成这样? “登仙台!登仙台又有仙家飞升了。”宋恒之在前几日便奉命前去重开升仙台,他本以为升仙台这么久没用,哪怕如今重开,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仙从下界飞升。 不料,还没打开一周,便有仙飞升了。 如今天庭正紧缺人才,这几个人来的可真是及时啊! “当真?” ”真的,而且一次性飞升了三位。“宋恒之喜笑颜开,”这下我的担子总算能轻点了。“ 如今天庭缺人,一位仙简直要分成八瓣,都还顾不过来。 “走。”江不晚放下笔,“去看看。” 这是升仙台重启后,第一批飞升上来的仙,意义自然不同。 杨策,崔靖,慕白等人还没欣赏够上界的奇景,就被许多奇奇怪怪的人围住。 他们各个生得俊美无双,仙风道骨,只是行为举止,颇为古怪。 “哎呀,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啊!“ ”太好了!太好了!总算又有仙飞升了!“ 杨策与崔靖面面相觑,摸不准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些人是仙吗? 杨策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其中一人拉住手,他高呼着,”这位我们天刑宫要了啊,诸位也知晓近来我们天刑宫有多忙。“ 杨策:“。。。” “敢问,这天刑宫是何地?” “你等会就明白了。” “那这位归我们毕方宫,谁也不准和我抢啊。”毕方宫的宫主亲热的拉着崔靖的手,眼神殷切,“我等盼你,如久旱盼甘霖啊。” 崔靖摸不着头脑,问,“你们。。知道我们要来吗?” 慕白看着这群疯狂的人,吓得摸了摸胳膊,总感觉这群人不正常。 她还是去找师父吧,师父当初既能助他们成仙,定然也在这儿。 她正准备偷偷溜出去,结果却被一位身材魁梧,穿着铠甲的男人抓住。 慕白的身高在女子中算很高,甚至比一般的男人还要高,可向来具有身高优势的她,在这位男子面前像个随手可提起的玩偶一般。 “你在下界时也是位将军吧?不如来我们狼胥宫,如何?” 慕白伸手去打他的手,叫喊着,“我不去什么狼胥宫,我要去找我师父。” 江不晚远远就听见慕白极具特色的声音,她神色一喜,没想到首批飞升的仙,竟是他们。 “慕白。” 众仙听出江不晚的声音,纷纷退至两边,静默着行注目礼。 只不过。。 哪怕是江不晚来了,狼胥宫,毕方宫,天刑宫的三位宫主,依旧死死拉着他们三人,不肯松手。 开玩笑,他们好不容易能抓一位苦力回去,帮他们分担分担,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松。 江不晚的目光落在他们交错的手上,颇有几分好笑,看来近日的忙碌都把众仙们逼疯了。 “好了,你们三位还不松开手,像什么样子?” 狼胥宫的宫主是位战将,还是跟随江不晚多年的战将,他性子直爽,直言道,“若是松了,人跑了怎么办?” 江不晚扶了扶额,道,“人跑了,还会有别的仙家飞升。” “如今升仙台已开,以后定会有源源不断的修士飞升上界。” 江不晚的这番话没起到作用,后来的仙后来再说吧,还是先抓住眼前的最重要。 江不晚也看出他们几位是不肯放弃,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她无奈的又补充道,“好了,我保证,这三位肯定是你们三宫的人,如何?” 三人听江不晚这么说,方松开手。 杨策,崔靖,慕白都新奇的看着江不晚,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江不晚这般盛装打扮,鬓发如云,其中插满各式花簪步摇,尊贵庄重。 容颜虽然同下界时一模一样,可。。 可眼前的江不晚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度,甚至比他们在下界时的帝王还要有王霸之气。 一时间,他们三人谁也没敢先开口说话。 “三位,好久不见了。” ------------ 一百五十三 重聚。 “师父!”慕白瞧见江不晚熟悉的笑,陌生感冲淡了几分,她率先冲到江不晚面前,亲热的叫她,“师父,你果然也在这儿。” 慕白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凑近她,“师父,你在这儿的职务是不是蛮高啊?” 浮游界实际掌权人·江不晚:“嗯,还算可以吧,怎么了?” 慕白一听就明白江不晚是谦虚了。 凭借那些人对江不晚的态度,慕白也猜得出江不晚的地位定不会低。 “师父。”慕白双手抱拳放在胸前,做出拜托的手势,“求求你把谢南宁也弄上来吧,她一个人在下界怪孤单的。” 江不晚挑眉,若她猜的没错,谢南宁如今应已是一方女帝。 慕白竟还能直呼谢南宁的全名,并为她求情。 看来她们年少时的情谊,并没有因谢南宁当上帝王而疏远。 这在人类历史上,甚为少见。 江不晚摇摇头,“这一世谢南宁是无法成仙了。” “若是她下一世有机缘,或许可以迈入修行之门。” 慕白虽在当年江不晚临别送他们礼物时,便察觉出不对劲,但她一直没有死心。 她和谢南宁是一辈子的好友了,她以为她们会一直在一起,却没想到,竟还有分开的一天。 “为何不行?”慕白问,“我都可以飞升成仙,南宁她。。比我强的多,为何不行?” 江不晚道,“谢南宁这一世当了人间帝王,注定与仙途无缘,我也无能为力。” 慕白祈求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但还是不肯就这么放弃,小心翼翼又执拗地小声问,“师父,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江不晚摇摇头,“只能待来世。” 其实,在这之前只有是做过人间帝王的凡人,皆不可成仙。 在远古时期,人类的地位并不地位仙神,所以便有了皇不见皇的规定。 但如今的天庭实在缺人,而做过人间帝王的凡人,各个都是人中龙凤,所以便取消了这一规定。 招人纳新是现在的头等大事。 “好吧。”慕白沮丧地低下头,江不晚原本还在担心这家伙不会因谢南宁无法飞升,自己也不飞升了吧? 结果慕白转瞬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还颇为开心地念叨着,“那以后我在天上也能保佑我国国运昌隆,国祚绵长了。” “对了。我今晚就去给南宁托梦,让她下辈子好好修炼。” 江不晚摇摇头,她真是白担心了。 她怎么忘了慕白向来是这种心大的性格。 江不晚看向仍有几分拘谨的崔靖与杨策,盈盈一笑,问,“你们的河治得怎么样了?” “应该不会差,不然也不会到这儿。” 此时此刻的江不晚不是高高在上,日理万机的神尊,而是昔日在清水镇的教书先生。 杨策提到自己的所长,眼睛瞬间亮了,“我按照您留下的方法,已将天下的河道安澜,再也不会发生让百姓流离失所的大洪水事件了。” 杨策与崔靖二人在下界的河道干了一辈子,两人一生兢兢业业,将所有的学识,抱负,都献于河道,方让天下河道安澜。 “好。”江不晚心中欣慰不已,她当初果然没有选错人。 只是。。 江不晚看着面前的三人,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张瘦弱且坚定的脸。 “清若呢?她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三人听江不晚提到清若,眸中闪过一丝尊敬且敬畏的神色。 慕白舔了舔唇,摸了摸自己上次因莽撞而被清若那丫头轻打过的地方,道,“清若现在可了不得了。” 江不晚生出几分好奇,她当时只是在清若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但至于这颗种子会开出什么样的果,她当时也并不知晓。 “她做了什么?” “清若如今坐上了当朝首辅,可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上次对敌,我执意出兵,她说莽撞,还用笏板打了我一下呢。” 慕白举出自己的右胳膊,道,“我现在胳膊还在疼呢。” “首辅?”江不晚知晓清若自幼便聪明,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对。”慕白吐槽归吐槽,但对于这位比她还小上几岁的妹妹,还是十分敬服。 “在清若任首辅的时间,我朝国富民安,兵强马壮,民间也再无卖儿卖女那等子事,至于秦楼楚馆也全部查封了。” “清若大力倡导女子教育,如今我朝为官者一半都是女子。” 曾经逼良为娼的红楼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哪怕偶有失足,也会遭到举报。 而如今的律法对于嫖娼卖淫的刑罚定的很重,所以几乎没有什么人敢迎风作案。 江不晚听完慕白的讲述,心中对清若越发满意,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她。 “我想,清若应该会晚我们几步。”慕白说,“她想做的事,还没有完全实现,我想她还舍不得离开。” 江不晚又领着慕白,杨策等人简单的将浮游界走了一遍,顺便告知了些他们关于浮游界的常识。 如今的修仙界百废待兴,所以她并没有花费很长的时间。 慕白等人在下界忙碌了一辈子,如今初上天庭,本想着享受享受,结果还没来得及放松放松,又被赶鸭子上架,开始忙碌起来。 江不晚没日没夜的批阅文书,安排下面的恢复工作。 这日,她正坐在位置上忙碌,却突然听见远方神殿的钟响了。 江不晚停下笔,默默数着钟声——竟是! 竟是!竟是又有了新神诞生! 江不晚环顾四周,开始猜测新神的人选。 难道会是棱幺?可是邪物也能成神吗? 江不晚之所以第一个就想到棱幺,是因为现在的棱幺已有神的实力。 “棱幺?”江不晚对着空气,轻唤一声,试探道。 “姐姐,我在。”棱幺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忽然现身。 “不是你?!” “什么?”棱幺歪头,“是我啊。” “不是,我是说,我以为你晋升为神了。” 新神降临,众仙乃至其余的神也必须前往拜见新神。 新神的脸转过来,包括江不晚在内的所有人,总算看清他究竟是谁。 ------------ 一百五十四 好运。 江不晚甚至将十二金仙挨个想了一遍,都没想到这人会是向之寒。 他才飞升多久啊? 江不晚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天道亲儿子了,不然自己下界渡劫这样的好机会,竟会落在他头上。 别说江不晚不敢相信,众仙也都傻了眼。 神殿上的人他们都认识,是在浮游界升仙台还没开启前飞升的修士。 此事,犹在眼前,他就已成仙又飞升成神了? 这哪怕是坐火箭也没有这个速度? 在场的许多仙,悄悄看向江不晚,都在心中怀疑。 莫不是沾了暮晚神尊的光,所以这么快晋神了? 在众仙看来,向之寒是江不晚的心腹,而江不晚实力强悍,保不齐就是江不晚给向之寒透露了点什么成神的秘籍。 思及此处,众仙看向江不晚的眼神越发热切了。 他们要是能得江不晚指点两句,是不是也能成神? 但只有江不晚知晓,她从未对向之寒的修行有什么指点,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他一人。 向之寒照例接受众仙的拜见,只是当初的五神死了两位,而萧浮云又未出席。 所以来为向之寒庆贺的神只有江不晚同良玉。 向之寒站在高台上,颇有几分神思不属。 他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成神了。 没有任何劫难,没有任何天雷,他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大神转世? 他的视线穿过层层云海,在人群中精准的锁定江不晚的身影。 二人四目相对,微妙的情绪在二人中流转。 他想告诉她,他终于能堂堂正正的与他并肩而立,像良玉一样。 但江不晚干净纯粹,不带半分欲念的眼神又告诉他,她并不在意他的这点小心思,而她也是真心为他晋神的事而高兴。 作为一个朋友,仅此而已。 众仙见向之寒迟迟不言,心中困惑不已,频频朝他看去,但也没人敢催促他。 良玉神尊同暮晚神尊都没说什么,依旧耐心的等待新任神尊说话。 他们又岂敢冒头。 向之寒知道,如今的天庭正值缺人之际,众仙每日都忙的脚不沾地。 他清了清喉咙,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谈话,便结束了这场专为他而生的会面。 众仙散去后,江不晚朝向之寒的方向飞去,向之寒亦向她奔来。 “之寒,恭喜你啊。”江不晚说,“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晋升为神了。” 良玉温声道,“我成神这么多年。除了远古时期的先天神明,还从未见过如之寒这般快速飞升的神。” 良玉是古神了,他都没见过,那么就能说明向之寒的速度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向之寒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自嘲道,“我倒现在都还有几分不敢相信,我竟成神了。” “没有劫难,没有天雷,莫名其妙就神了。” “说起来,我都怀疑我上辈子不会是哪位大神吧。” 江不晚:“这样还不好,若是别人有你这样的好运气,早就开心的上天了,你怎么还烦上了?” 虽然江不晚也觉得奇怪,但天道这么安排,应自有它的道理。 她能这么快成神,也少不了天道的安排。 良玉:“你继承的可是刑罚之神?” 良玉一直在神殿,他感应到从前属于池枣枣的神宫又一次开启,迎接他的新主人。 “刑罚?”江不晚有几分惊讶,没想到向之寒继承的神力竟是池枣枣继承过的神力。 她想,她大概明白向之寒为何会这么快晋级为神了。 这是天道自己给自己选的代理人啊。 “嗯。”向之寒点头,他手心向上翻,掌心是和昔日池枣枣一模一样的神罚天雷。 只是这天雷,比起当初还弱了几分。 江不晚同良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心道一声,不妙。 刑罚之神所拥有的天雷强弱,直接反应了天道的强弱。 按理说,他们将昔日混浊不堪的浮游界重新洗牌更改,天道应该有所恢复才对,怎么还越来越弱了? 向之寒没有错过江不晚和良玉一闪而过的错愕,问道,“怎么了?” 良玉把他们的想法说给向之寒,向之寒听后闭目沉思许久。 他们都准备散了,他忽然睁眼道,“我能感受到它。” 向之寒作为天道亲选的代理人,与天道在冥冥中有感应。 或者说,江不晚和良玉也有这种感应,只不过他们与天道的连接很弱很弱,远没有向之寒那么强。 江不晚问,“你感受到了什么?” “它。。”向之寒的声音忽然变得低落起来,“它现在很难过,它被人囚禁了。” “囚禁?!”江不晚惊得尾音拉的又长又高,“什么人能囚禁天道?” 她一直以为天道虚弱是因为浮游界众仙的坠落和虞曼曼等人对天道的恶意压制,但她从没往囚禁的方向想。 等等,虞曼曼虽然死了,可她那位师父还活着。 “会是萧浮云吗?” 良玉:“他竟强大到能囚禁天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江不晚:“之寒,你能感知到天道被囚禁在哪吗?“ 向之寒摇摇头,“不能。” 他多半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成神,虽说有他勤苦修炼的原因,但更多的应是天道在求助吧。 只是。。他如今连天道在哪都搞不清楚,又如何能救它。 江不晚想了想,还是应以当前的事为重,至于天道越来越虚弱一事,暂不可打草惊蛇,只得徐徐图之。 “良玉,你同萧浮云都是古神,你俩认识的时间最长,也最为熟悉。” 良玉听说江不晚的意思,“你想让我去找萧浮云打探消息?” 江不晚点头。 “好吧。”良玉露出一抹苦涩的笑,“那人冷清得很,想从他嘴中套消息恐怕不易。” “总得要试试。”江不晚说,“等我空闲时,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找他。” 良玉:“或许你可以先搬回神殿。” 江不晚最近为处理天庭诸多杂事,一直没有回过神殿。 江不晚:“等浮游界步入正轨,我再搬吧。” 三人各自告辞后,向之寒悄悄跟上江不晚回天庭的步伐。 ------------ 一百五十五 柳暗花明 江不晚转身询问,““你不回你的神宫看看吗?” 他新晋成神,难道对他的神宫一点都不好奇?不想看看新得了什么神器? “我。。”向之寒顿了下,轻声道,“我先前在你最忙的时候,忙于修炼。如今总算修炼有成,我也想出一份力。” 他说完,眼神期待又处处透着小心翼翼,似乎生怕会被江不晚拒绝似的。 江不晚想了想,说,“我确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何事?” “我记得你青云宗后山有许多曾经历劫失败的修士,你把他们都招来天庭吧。” 如今天庭紧缺人才,而青云宗后山的那些修士各个都达到可以渡劫飞升的修为。 等他们上来,她和众仙也不用这般忙碌。 “这有何难。”向之寒眉眼温柔又笃定地说,“我只需给他们托梦一场,他们便能明白。” 他曾是青云宗的一份子,他知道青云宗的众多前辈都盼着这一天。 “既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江不晚说完,转身加快了脚步。 玉清宫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处理。 向之寒见状,亦紧随其后,只不过他始终保持着和江不晚三拳的距离。 他侧眸去看她温柔且坚毅的脸庞,鬓发间的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晃动。 虽然他还不能牵她的手,但能像这般陪在她左右,亦无憾。 江不晚见向之寒一直跟着她,使唤起来毫不手软, 一天下来,向之寒前前后后跑了不少地方。 夜间,向之寒不忘江不晚的嘱托,托梦于林宗主,将如今天门已开,后山前辈尽可飞升一事告知于他。 他还说出,如今天界缺人,下界修士修为到了尽可尝试飞升,必不会同先前一般失败。 林宗主苏醒后,本以为是梦,可当他看见床头落下的一封由向之寒亲笔所写的信,方确认这不是梦。 天门真的开了! 林宗主大喜,上一次他们九州险些遭遇灭世之祸。 他还以为漫天仙神真的要放弃他们了,没想到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们总算是熬出头了! 林宗主连鞋都忘了穿,直奔后山而去,给先辈们通知这个好消息。 在向之寒托梦后的第二日,登仙台开始日益不绝的有新修士飞升。 他们还没来得及体验古籍上所记载的流程,拜谒四方神灵,就被一帮子热情的仙拉走了。 还拜什么拜,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干啥,先干活吧。 向之寒作为他们唯一熟悉的人,这几日是忙得不可开交,给这些新入职的前辈们,讲解如今浮游界的情况,以及解决一些乱七八糟的个人问题。 住得地方不满意啊,这个工作不喜欢啊,等等之类的杂事。 向之寒虽如今的修为和地位远超于他们,但这些人毕竟是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前辈,所以向之寒对他们也颇为尊敬。 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对他们的要求都会尽可能的满足。 也许在外人看来这帮新入职的仙有点过于事多,但向之寒理解他们。 他们的灵魂被困在石头中那么久,如今出来只是耍上一些小性子,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向之寒看完师父,准备回玉清宫见江不晚。 他刚走出毕方宫,听见廊下两位小仙正在谈话。 他本无意,却在听见暮晚两字时,停下脚步。 “暮晚神尊日后定是要坐天帝的位置,只是不知哪位仙君会被暮晚神尊选中做她的伴侣。“ 伴侣?如今仙神不是不得动情吗?他们怎么会说江不晚会选伴侣? 他继续听下去。 “我觉得会是良玉神尊。你想啊,良玉神尊与暮晚神尊都是神,而且两人交情匪浅,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了。” “嗯,我也觉得暮晚神尊和良玉神尊最为般配。” “你们在说什么?” 两位小仙回头瞧,见是向之寒,吓得后退一步,忙道,“见过寒上神尊。” 寒上,是向之寒当日为自己定的神号。 他们本以为向之寒会训诫他们二人在工作期间偷懒说闲话,没想到却听他问, “如今仙神不得动情,你们为何造谣暮晚神尊与良玉神尊?” 两人面面相觑,脸稍圆一点的小仙回道,“寒上神尊,难道不知?” “古来仙神是不可动情,但天帝一职极为特殊,是可以选择伴侣并繁衍子嗣,确保其天下稳定。” 若是天帝出事,而又无子嗣继承,那天帝之位该由谁来继承? 到时免不了又是一番混乱,说不好还会造成天庭四分五裂的局面,所以为了天下的稳固,某种程度上来说。 天帝甚至必须要选择伴侣,繁衍子嗣。 向之寒听完小仙的解释,心中先是一喜,紧接着又想到他们提的是良玉,脸色反而更差了。 两位小仙见向之寒的脸色越来越差,埋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向之寒:“你们下去吧。” 原来江不晚可以找伴侣,那。。 那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他想到良玉,想到棱幺,他们不可能对江不晚全无想法。 尤其是良玉,他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 他想到良玉每一次和江不晚的默契,以及江不晚全然信任良玉时的模样。 他袖袍下的手,慢慢收紧,他们是不是早已两情相悦了? 向之寒再也坐不住了,加快前往玉清宫的步子。 可他心心念念的江不晚此刻并不在玉清宫,而是在神殿。 “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良玉注视着多日不见的江不晚,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江不晚放松的坐在良玉对面,道,“这段日子下界飞升不少修士,我也没有那么忙了。” “我来是想问问。”江不晚虽知这儿是良玉的神宫,萧浮云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但她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萧浮云那边,你打探了多少?” 良玉摇摇头,“萧浮云素来谨慎,他在面对我时,话又很少,所以并没有打探到有用的信息。” 对于这个结果,江不晚并不意外,若真有消息,良玉恐怕一早就赶来告诉她了。 向之寒os:为何不造谣我和晚晚? ------------ 一百五十六 一笑倾暮晚 “今日,我同你一起去吧。”江不晚想探箫浮云的底很久了,只不过一直碍于天庭事务,不得闲。 “你去?” “怎么了?”江不晚问,“你不愿和我一起?” 良玉顿了顿,道,“我怕你俩打起来。” 江不晚:??? 她在良玉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啊?她有那么冲动吗? “暮晚,箫浮云不同于虞曼曼,你万不可冲动。” “我知道。”江不晚用手指了下自己,追问,“我看起来像是冲动的人吗?” 良玉静默三秒,道,“提醒。” 凭借箫浮云能轻而易举的杀掉虞曼曼,就看得出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若浮游界灵气变得稀薄和天道被囚的事真与箫浮云有关,那么他的实力定远胜于他们百倍,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他担心江不晚会行事莽撞,白白丧了命。 “他能毫不手软的杀了自己相伴多年的徒弟,对待你我更不会手软。” 其实,如果可以,良玉并不希望江不晚同他一起犯险。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若是江不晚死去,刚刚安稳下来的浮游界定会又起波澜,那么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你的担心,我全明白。”江不晚说,“但我想箫浮云为了在我们面前同虞曼曼撇清关系,而毫不犹豫的杀了她,便说明,他也暂时并不想和我们起冲突。” “所以,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危险。” 向之寒赶回玉清宫,并没有找到江不晚。 “暮晚神尊去了何处?” “禀寒上神尊,暮晚神尊似乎是去神殿找良玉神尊了。” 向之寒身子一僵,小仙的话犹在耳边。 「暮晚神尊和良玉神尊,真是天作之合。」 江不晚的神侍看出向之寒心绪不佳,想了想问道,“寒上神尊,要我。。去帮你通传一声吗?” 若是换了别人,他定不会多嘴。 向之寒和他先前同是江不晚的神侍,他们的关系还算不错。 对于向之寒与江不晚在下界发生的事,他亦有所耳闻,虽说他们的神尊是断情绝爱,冷心冷情的一个人,但向之寒可不是。 他对暮晚神尊的情意,他们这些神侍都看得分明。 最近天庭都在谣传暮晚神尊日后做了天帝要选伴侣。 有人赌暮晚神尊会选良玉神尊,有人赌寒上神尊,还有人赌棱幺,甚至曲尽河都在其列。 他和向之寒曾经都是同事,自然希望是向之寒能和暮晚神尊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不用。”向之寒摇头,唇角微勾,挤出一抹极浅的笑,“暮晚神尊定是有要事寻良玉神尊,还是莫要打扰他们了。” 他顿了顿,道,“我在这儿等她回来。” 神侍对上向之寒的笑,总觉得他的笑有几分苦涩。 他难道真的不在乎? 算了,他一个神侍,神尊间的爱恨情仇,他还是少掺和。 还有一堆活等着他干呢。 神侍退下后,向之寒独自一人在玉清宫等待,太阳挂在遥远的枝头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浮云,我又来烦你了。”良玉站在箫浮云所在的神宫门口笑着说。 箫浮云向来独来独往,并未选过神侍。 曾经他还有虞曼曼常伴身边,如今虞曼曼已死,他身边便是一人也没了。 良玉话音刚落,神宫大门自动打开,请他们二人入内。 良玉已来多次,对此地已是轻车熟路。 他带着江不晚穿过前厅,直接走向后院,箫浮云一般都在此处打坐修行。 “浮云。”良玉笑着同桃树下的箫浮云打招呼,“今日我还带了暮晚来一起陪你。” 箫浮云睁开眼,眼神中颇有几分无奈,“良玉,你最近是真的很闲啊。” “怎么能这么说。”良玉挥手,桃树下又多出两张椅子与一方矮桌,“我这不是看你整日里孤孤单单,特来陪你,免你孤寂。” 箫浮云看着良玉坐下,唇角绽放一抹极浅的笑,笑容转瞬即逝。 “从前不见你这般殷勤。” 良玉还未回答,江不晚笑着接话,“从前浮云神尊有虞曼曼作陪,我等哪里敢来打扰?” 良玉的眼睛在这短短的一瞬,放大了二倍。 江不晚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箫浮云的目光转向江不晚,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良玉面上不动声色,放在身后的手则开始悄悄运功,以防不测。 江不晚面对箫浮云冷冽的目光,没有丝毫惧怕,反而笑吟吟的。 “如今虞曼曼已死,神殿只余我们三位,自当要多多走动。” 江不晚说着,垂下眼眸,神色有几分落寞,“池枣枣曾经不是说过吗,神殿诸神都是一家人。” 箫浮云移开视线,道,“怎会只有我们三人,近日不是又新晋一位神吗?” “听说还是暮晚神尊身边的神侍。” 良玉见箫浮云并未动怒,放在背后的手将神力收回,面上一笑,接话道,“正是。现在大家都在传,是不是暮晚给他教了什么成神秘诀。” “这可真是冤枉。”江不晚两手一摊,“我成神都成得稀里糊涂,又哪有什么秘诀教别人呢。” 在良玉和江不晚的插科打诨下,气氛又变得松快起来。 江不晚在和箫浮云闲谈间,没忘用神识感知天道的存在。 可无论她如何做,都未在箫浮云这儿探查到天道的存在。 她用灿烂的笑容掩盖她的打量,箫浮云清冷的坐在桃树下,明明就在他们眼前,和他们说着话,却仿佛远隔云端。 粉嫩的桃花落在他银白的发梢,为他增添几分鲜活,他抬眸看过来,冰蓝色的眼睛透着清冽,澄净得不染纤尘,合该是天山上的雪莲。 这样的人会做出那种恶事吗? 两人视线相交,箫浮云对她浅浅一笑,微扬的唇角,像是洋洋洒洒的飘雪,冷中透着几分唯美。 哪怕江不晚见惯了顶级美人,但也不得不承认箫浮云的皮相生得极好,比起向之寒,良玉还要更胜一筹。 她神色一滞,眼神愣愣地看着他,仿佛为他的容颜倾倒。 ------------ 一百五十七 理由。 良玉注意到箫浮云含笑的眉眼,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身边的江不晚,就瞧见她呆愣惊讶的神色。 他暗道,不妙。 又回头认真打量箫浮云的五官,他这张脸确实是极其讨女生喜欢的一张脸。 江不晚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剩下的时间良玉都有几分心不在焉,一直在担心江不晚是不是真的看上箫浮云了。 两人直至月上梢头方同箫浮云告别,一出门,良玉便迫不及待的询问江不晚, “你真看上箫浮云了?” 江不晚先是看了良玉一眼,然后回眸看向身后箫浮云的神宫,道,“箫浮云生得确实玉树临风。” 她收回目光,看向良玉的眼神显然别有深意,“良玉,你说如果我选箫浮云做我的伴侣,他会同意吗?” 良玉对上江不晚的别有深意的眼神,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配合着江不晚的表演,道,“箫浮云怎么可能同意?暮晚,你还是早日歇了念头吧。” “是吗?”江不晚盈盈一笑,“但我想要试一试呢。” 江不晚和良玉走远后,良玉方低声询问,“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江不晚挑眉道,“追箫浮云啊。” “我说认真的。”良玉揉了揉眉心,他从前觉得江不晚是挺稳重的一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嗯。。跳脱了。 “我刚刚在箫浮云的神宫内感知了一下,并没有察觉到天道的存在。” “那么只有二种可能,箫浮云是冤枉的,箫浮云藏得很深。” “良玉,你认为是哪种呢?” 其实,若说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良玉和江不晚现在一条也拿不出来。 但修为到了他们这种程度,有时候最直接的证据,反而不如他们的直觉。 “箫浮云此人不简单。”良玉说,“如果真的是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让我们查出来。” “对啊,我也这么想。”江不晚笑着说,“可是我既要总是去找他,总要有个理由吧。” 良玉明白江不晚想做什么,但还是不太认同。 他小声说,“那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吧。” “什么?” 良玉:“你去找他的话,一定记得喊上我。” 他虽然武力值不如江不晚,但两个人总比江不晚一个人要安全得多。 两人谈话间,不知不觉就快到了玉清宫。 一弯明月悬于头顶,清辉洒在玉清宫晶莹剔透的瓦片上,反射出淡淡光点。 “行了,你也快回去吧。”江不晚说,“剩下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良玉闻言,停下脚步,道,“好。” 他想了想,又有几分不放心,本想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若箫浮云真要找她的麻烦,他就算说点什么,也没什么用。 他将到嘴的嘱咐咽了回去,挥手同江不晚道别。 向之寒远远的就瞧见江不晚和良玉的声音,在他看来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宛若热恋中的情人,临别时,还依依不舍。 所以。。她真的同那些小仙所说,选择良玉了吗? 也是,良玉成神多年,学识渊博,温润如玉,丰神俊郎,她没有理由不选择良玉。 可。。可当初明明是她先招惹他的啊。 从前,他知晓她的理念,如果仙神不能动情,他愿意以朋友,以下属的身份守着他。 可他实在做不到祝福江不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只要一想到她和良玉在一起的结局,他就痛不欲生。 如果良玉可以,他为何不行? 江不晚挥别良玉后,准备返回她所在的宫室,处理她还没处理完的公务。 她行至门口,察觉到附近有人,立即警觉道,“谁在那儿?” 向之寒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月光一点一点的照在他的身上,但直至他走到江不晚面前,他的身子仍有一半留在黑暗中。 江不晚松了口气,“之寒,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不出声?” “我在等你。” “等我?”江不晚微微皱眉,问,“你等了多久了?” 向之寒看向廊外的天空,等了多久呢? 他来时太阳正高挂正空,如今同一个位置,太阳却换成了月亮,所以是多久呢? 他没有数。 “没多久。” 江不晚看出向之寒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以她对向之寒的了解,他绝不是像他口中所说。 她知道,但她却不想管那么多。 或者说,她在逃避,在害怕。 她不是看不懂向之寒对她的情绪,从前她能以仙神不得动情来搪塞。 可如今,大家都知晓她欲取代天帝。 这是她的野心,也是她的抱负。 她不想隐瞒,只是。。 与此同时,向之寒也知道了,天帝是可以选择伴侣的。 但她。。 她不想谈什么情什么爱,更不想寻什么伴侣,生下下一代。 难道天帝之位只能靠血脉关系传承吗? 那玄而又玄来自天道赐予天帝的气运有那么重要吗? 如今天道被囚,上一任的天帝被她赶下马。 说明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改变的,哪怕没有天帝专属的气运,亦可以做天帝,而人选也不该仅仅依靠血脉的力量。 “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吗?”江不晚移开视线,将话题拉回正事上。 向之寒语气平淡,仿佛真的只是来汇报工作。 “最近新飞升的修士都已安置妥当了。” 江不晚头也没抬,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折子,“嗯,你干得不错。” “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几天吧。” 江不晚没抬头,也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炙热的视线。 她只觉越来越热,下次向之寒再来找她,她应该再拉一个人。 她和良玉单独在一起,还不觉得有什么,怎么和向之寒在一起。。总觉得有点奇怪。 “神尊。”向之寒说,“我有话想和你说,你。。能先听我说吗?” “用不了多长时间。” 江不晚书写的笔尖一顿,他叫的是神尊,不是曾经的晚晚,应该是公事吧。 他虽然喜欢她,但自从飞升后,从未越雷池一步,之前也一直将她看做上级。 她放下笔,抬头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本章完) ------------ 一百五十八 拒绝 借着宫殿内明珠的柔光,向之寒可以看清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以及眼下那颗极小的痣。 她眼神自然,哪怕四下无人,哪怕他离她这般近,哪怕与她的抱负理想毫不冲突,她眼中也并无半分旖旎情意。 她软声细语唤他夫君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他们的开始本就始于一场骗局。 他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也许从来没对他动过心。 江不晚见向之寒迟迟不语,又问,“你要说什么?” “你。。。神尊。。是打算取天帝而代之吗?” “对。”江不晚毫不避讳的承认自己的野心,“与其把浮游界再次交到别人,不如我自己来。” 向之寒顿了顿,视线对上她清明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问,“我听说天帝需择一伴侣延绵子嗣,神尊可是要与良玉神尊结为夫妻吗?” 江不晚:?!? “你从哪听来的?!” 她和良玉?开什么玩笑? 先不说良玉是否对她有意,她对良玉尊敬有之,喜爱有之,但从来没有男女之情。 她怎么可能会和良玉在一起? 江不晚揉了揉眉心,“最近天庭到底都瞎传我什么了?我和良玉绝无可能,我也没有打算要和谁结为伴侣,天庭每天这么多事都忙不过来,哪有心思想这些情情爱爱。” 江不晚说了很多,可落在向之寒耳中,只有一句—— 我和良玉绝无可能。 他压抑的心情得到缓解,她没有和良玉在一起。 那是不是代表着他还有机会。 他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犹如枯萎的花在一瞬间回春,绽放出最美,最鲜活的模样。 “不晚。”他没敢直接叫晚晚,“我。。我知道在下界的时候。。。” 向之寒说到这顿了下,微张的嘴唇似乎是有几分难以启齿,眼神明亮但又带了几分忐忑不安。 江不晚见他迟迟不语,道,“之寒,下界的事你就当做是一场梦,不要再想了,我们总是要向前看。” 向之寒垂下眼帘,“可。。正是因为有往事作为力量,我方能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到今天。” “我知道下界种种于你而言只是一场劫。” 向之寒又鼓起勇气抬眸看她,“我今日不谈过往,只看未来。” “我心悦你,我想一直陪在你左右,以。。以夫君的名义。” “我。。”他说得很慢,这些话似乎已在他心中酝酿很久了。 他白净的脸颊染上几抹红晕,眼神真挚诚恳,”我会用我的一生支持你所做的事,用我的生命爱你护你,做你最忠实的后盾。“ 江不晚对上他灿若繁星的眸子,他的话说完,房间一片寂静,只余留他紧张的喘息声。 她对他的告白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她相信他说得话。 向之寒很好,作为伴侣无论是外貌天赋,还是对于另一半的体贴爱护,都无可指摘。 若是繁衍子嗣,有这样的父亲,生出来的孩子定不会差。 可问题从来不在向之寒身上,她拒绝他,并非是他不够好。 ”之寒,我很感谢你对我的这份心意。”江不晚说,“但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仙神不得动情。” “我不知你从哪听来的传言,说我会效仿从前的天帝为自己选择伴侣,这是谣言。” “我从来没打算选伴侣。仙神不得动情,这句话我前不久刚加进天规,而我亦不会违背。” “之寒。”江不晚移开视线,她的语气温柔但却不容置疑,“今日我只当你是不懂,若有下次,即便是你,我亦不会留情。” 向之寒张了张嘴,良久,他露出一抹苦笑。 他早该想到的,她痛恨从前因仙神动情而混乱的浮游界,她好不容易改变一切,又怎么允许自己做那个特殊的人呢? 他所有的希翼又再一次的被江不晚打碎。 他爱的人是江不晚,一位注定永远也不会给他回应的人。 他们可以以任何身份相处,但唯独不能是恋人。 罢了,至少他不行,良玉,棱幺等人亦如此。 他直起身子,退后一步,“是我唐突了。” 他闭眸,极尽隐忍,“日后不会了。” 自打江不晚表达出对箫浮云有意思后,常常同良玉一起去找箫浮云。 江不晚对箫浮云的神宫,几乎快要和自己的神宫一样熟悉了,但她还是没有找到他的任何破绽。 箫浮云也已习惯这两人时不时就来找他,从前还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如今甚至能在他们来时奉上几杯热茶和珍品仙果。 江不晚捧着仙果,咬了一口,鲜嫩多汁,灵气浓郁。 她眯着眼,似是随意感慨了一句,“浮云这儿就是好啊,仙果的灵气都远非外界所比。” 箫浮云从善如流,“这果树乃我亲手所值,精心养护方结了这么几颗果子,灵气自然远非外界仙果所比。” 他说完,挑起眼尾斜眼看向江不晚,道,“暮晚还是莫要打趣我了,你那儿的好东西怕是比我多得多。” 江不晚只是笑,“我那点家底,怎么比得过浮云。” 她说完,环顾四周,箫浮云似乎极爱桃树,后院种满了开得热烈的桃树,而箫浮云为了让桃花永绽,又在此地布置了特殊的阵法,用庞大的灵气滋润着桃树。 “不知浮云用得是什么阵法?”江不晚问,“你这儿的灵气可比我宫里浓郁多了,呆着可真是舒服。” “不过是些奇淫巧技罢了。”箫浮云道,“若暮晚喜欢,我也可帮你在你的神宫布下此阵聚气。” “好啊。”江不晚欣然应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江不晚说着就站起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箫浮云起身,虽神色依旧冰冷,但看向江不晚的眼神却柔和许多。 有点像。。。有点像箫浮云当初看虞曼曼的眼神。 “走吧。” 箫浮云走在最前方,江不晚小跑着跟上去,她回头看良玉,悄悄对他使了个眼神。 良玉瞬间明白江不晚的意思,他故意悄悄扔了件随身物品丢在隐秘的角落。 (本章完) ------------ 一百五十九 给我三天时间。 三人并肩而行前往江不晚的神宫,刚行至门口,良玉忽然停下脚步,急道, “糟了。” 江不晚和萧浮云跟着停下脚步,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良玉做出一副懊恼的神色,“我身上有一物跟随我多年,对我而言很重要,但不见了。” 良玉掌心握着一截忽然断裂的细绳,脸上焦急的神色演的好像和真的一样。 江不晚默默在心里给良玉竖了个大拇指。 “丢到哪了?”萧浮云问。 良玉一本正经的闭眸掐算起来,弹指间,他便算出失物所在。 “掉在你的神宫了。“良玉说,“那东西很重要,容我先去将此物找回来。” “浮云,恐怕要麻烦你先和我走一趟了。” 江不晚作势抓住萧浮云的胳膊,道,“哎呀,你的东西放在浮云那儿又不会丢,先让浮云帮我把阵法布置了。“ 良玉做出一副为难且不舍的模样,他神色低落地说,“可是那东西对我很重要。” 他说完,用期翼的眼神看着萧浮云,等待他的回答。 萧浮云看看良玉,又侧头看抓着他胳膊的江不晚,沉默片刻,道,“良玉,你自己倒回去拿吧。我和暮晚在这儿等你。” 江不晚闻言松开萧浮云的胳膊,满意地笑着说,“这样安排最好,谁的事也不耽误。” 良玉:“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你不在。” 萧浮云:“你又不是第一次去我神宫。” 他半似认真半似玩笑地说,“况且你又不是什么敌人,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良玉浅浅一笑,装作听不懂他言下的深意,“既如此,我先去了。” “我很快回来。” 良玉说完,转身匆匆离开,看他焦急的背影,似乎真的很着急找回他丢失的物品。 江不晚耸了下肩,玩笑道,“也不知良玉丢了什么东西,这般着急。” 萧浮云神色如常,只问道,“暮晚想将阵眼置于何地?” “和你一样,置于后院。” 江不晚面上一幅痴迷于萧浮云的模样,拉着他问东问西,心里却一直在想良玉。 也不知良玉这次偷偷返回,能否查探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萧浮云将阵法的最后一笔落成,良玉也回来了。 “良玉,东西找到了吗?“江不晚背对着萧浮云,用眼神暗自与良玉交流。 良玉的声音中带着愉悦的笑,“找到了,就掉在我坐的位置上。” 萧浮云布完阵,抬眼看过来,眼中并无太多情绪,只道,“东西找到就好。” “暮晚,你要的阵法我已绘制完毕,我先回去了。” 江不晚假意挽留,见他坚持要走后,便依依不舍的将他送到门口。 萧浮云走后,良玉跟了上来,两人回头看了眼萧浮云刚刚布下的阵法,默默的离开江不晚的神宫,直至坐在良玉的神宫。 二人方开始说正事。 “这次有发现吗?” “有,我发现了一间密室,只不过密室被重重叠叠的阵法护着,我无法入内。” 那间密室被萧浮云藏得很好,里面定然藏有秘密。 只是该如何进去,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江不晚想了想,道,“如果将他引开,你有把握进去吗?” 良玉回想密室之上的阵法,摇摇头,说,“我对阵法并不精通,如若强行打开可能会引起萧浮云的警觉。” 阵法。。。 江不晚想起向之寒,他似乎对于阵法颇有了解。 “我问问之寒,看他能否帮上忙。” 向之寒如今虽已成神,但他并没有抹去江不晚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神印。 所以江不晚依旧可以通过神印与向之寒交流。 向之寒在得到江不晚的消息后,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便赶到了。 他看着与良玉相对而坐的江不晚,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失落。 自那日告白失败后,他已有多日未见过江不晚。 但他仍能从其他仙家口中得到她的行踪,知道她近日同良玉,萧浮云走得很近。 甚至还有传言说,江不晚喜欢上了萧浮云,正在追求浮云神尊。 相对于向之寒的五味杂陈,多愁善感,江不晚则显得平静自然得多。 她热情的朝向之寒招手,“之寒,过来坐。” 她朝里间移了移,给向之寒留出一个位置。 向之寒对江不晚浅浅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转头看向良玉,点头见过,方优雅落座。 他刚坐下,江不晚就迫不及待地询问,“之寒,我记得你对阵法颇有研究,是也不是?” 向之寒点头,但并不敢托大,只道,“略懂。” 向之寒的阵法全部来自于青云宗曾经的先辈,他们青云宗曾出过两位阵法大师,他们都在青云宗的藏书阁留下过各自的阵法心得,而向之寒恰巧是位爱看闲书且不服输的人。 所以他的阵法水平还算不错。 “良玉,你和向之寒说一下你所见到的阵法。” 良玉将他所见到的阵法一点一点的细说与向之寒听,怕他用语言描述的阵法还是会过于苍白。 他又凭借着记忆将他在萧浮云神宫中看见的阵法用神力一比一的还原给向之寒看。 向之寒俊逸的双眸盯着眼前的画面,眉宇微敛,思索着破解之法。 江不晚轻声问,“有把握在不惊动主人的情况下破开此阵吗?” 他默了默,道,“需要时间。” 江不晚眼神一亮,她就知道向之寒不会让她失望。 “需要多久?” 向之寒将视线从阵法上移开,落在江不晚的脸上。 他看着她欣喜的模样,心中又暖又喜,他帮到她了。 他对她而言,还是有用的。 “会很急吗?” 如果急得话,他努努力,一天之内应能想到破解之法。 江不晚生怕给到向之寒压力,摆摆手道,“不算很急,你尽力而为就好。” 萧浮云若是发现她和良玉的小动作,他会立刻回去更改阵法,那么哪怕现在就能破也来不及,若是他没有发现,那么需要破阵晚上几天也无碍。 “三天。”他说,“给我三天时间,我定能破得此阵。” ------------ 一百六十 江不晚和良玉为让向之寒专心于破阵,特意将他留在良玉神宫内。 至于他需要负责的其他事,都被江不晚暂时包揽了。 也幸得登仙台恢复后,每日飞升的修士越来越多,天庭空缺的职位也都慢慢补上了。 江不晚方能闲下来做其他的事。 如若不然,别说包揽向之寒负责的事,她连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 这日,江不晚刚处理完最后一件事,正准备回神殿,曲尽河却迎面而来。 “神尊。” “何事?” 江不晚和曲尽河共事多年,深知他能来找自己,定是有要事。 “近日三海龙族蠢蠢欲动,似有异心。” “龙族?”江不晚转眸一想,问,“莫非是见西海龙族如今被重用,心有不服?” 曲尽河:“神尊真是神机妙算,正是如此。” 四海龙族原本都差不多,甚至西海因为多年前龙太子一事,地位比他们还要低。 结果转瞬间,他们还依旧如初,而西海龙族却成了当今天庭的新贵。 那可不就是不乐意了。 江不晚抬手给了曲尽河一个栗子,“什么时候你也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 曲尽河卸下严肃,憨直一笑,“最近下面的人都一直这么夸我,我想着也得让神尊感受感受。” 江不晚自从带领众仙成功攻入天庭后,她成了浮游界的实际掌权人,而曲尽河的地位自然而然的也攀升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心是好的,下次还是别做了。” 江不晚和曲尽河不止是上下属,亦是相伴多年的朋友,所以两人私下单独相处时,自然且放松。 “好了,说正事吧。你们准备怎么解决?”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若是处理不当,刚刚恢复平静的浮游界,恐又生战事。 曲尽河回复道,“我们几人商量了下,准备派能说会道之人与之说和,如今战事刚平,不宜再起事端。” 江不晚:“确实不该再生战事。但若只是说和,怕派去的人有三寸不烂之舌也定然无功而返。” 他们之所以闹,是也想得到重用,只要看清他们的意图,处理起来就简单得多。 “神尊可有计策?” 江不晚的右手撑在桌面上,手指轻扣,道,“你派人这般同三海龙族说,天庭如今仍有职务空缺,但职务不多,分在他们各族头上只有十个名额,可由他们本族举荐分配,由族长统一将名单呈上来。“ 曲尽河眼神惊疑不定,“直接给职务吗?” “若是这般轻松,他们不会狮子大张口吧?” “哪怕他们接受了,可那些龙族真能认真完成工作,不生事吗?” 江不晚:“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在于要和我们打,只是想要点好处罢了。” “十个职位,他们会同意的。” “况且,待各龙族来到天庭任职。”江不晚会心一笑,“他人都到了我们的手掌心,难道还怕他生事?” 曲尽河瞬间醍醐灌顶,举一反三,“只给他们十个名额,让他们自己分配,他们龙族内部定然会为此事争论不休,分解他们内部的力量。” “还有别的事吗?”江不晚问。 “对了,还有一事。”曲尽河说到这件事,抬眸看了眼江不晚的神色,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何事?“ “他们都想让我问问您,您准备何时行大典?” 江不晚虽已在玉清宫多日,已是浮游界的无冕之王,但终归还没举办仪式,还差个名号。 她倒是不急,可昔日追随过江不晚的人都希望她能尽快举办大典,落实天帝的名号。 江不晚认真思考了片刻,道,“再过一段时日吧。” 待大事初定,她再继位。 如今天庭虽人手已勉强够用,但先前遗留的许多问题还未得到根治。 萧浮云那边亦是疑云重重,待所有的事都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她在考虑举办大典的事。 曲尽河:“大家都希望您能快点举办大典。” “我知道了。”江不晚说,“只是。。我这边还有些事,等我解决完后,在举办大典。” “好。”今日曲尽河能从江不晚这儿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已经很开心了。 向之寒在第二日总算找到破阵之法,他立即用神印分享给江不晚。 “我找到破解之法了!” 江不晚没有见到向之寒的人,但只听他的声音,都想象得到,他满眼星星的看着她,像是等待夸奖的狗狗。 “我马上来。” 江不晚赶回良玉神宫后,向之寒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他用神力将画卷铺于空中,满眼兴奋地同她讲,他的办法。 其实,江不晚对于阵法一道并不算精通,所以向之寒讲的许多话,她都听得一知半解,不太明白。 她看向良玉,良玉虽然听得认真,但从他空泛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他听不太懂。 向之寒似乎也发现,他所讲的道理对江不晚和良玉来说,有点过于复杂。 他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下,然后收起画卷,道,“你们只需知道,我可以在主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穿过层层叠叠的阵法,闯入密室中。” 这几日,他忙于破解阵法,还并未了解过,这密室所在何处,也不知道江不晚和良玉为何要找他破阵。 “所以这阵在哪?现在可以带我去了。” “还不急。” 江不晚耐心的给向之寒解释,他们对萧浮云的怀疑,以及他们好不容易发现的密室。 他们虽有破解之法,但如何将萧浮云引出神殿,还是一个问题。 良玉眼眸一转,计上心头,“再过几日,浮游界要举办节日。” “我们在节日当天把萧浮云约出来游玩,如何?” “我看可行。” 这段时日,江不晚和良玉常常去找萧浮云。 先不说他们目的为何,但至少他们和萧浮云的关系,不像最开始那么僵硬。 作为朋友,邀友同游,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为了确保那一日能让向之寒潜入密室不被发现,良玉又亲手绘制了一份神宫地图交给向之寒作为参考。 ------------ 一百六十一 会不会有一瞬间想起我 浮游界虽是上界,所居皆是仙神,但仙神也不是日日如同一尊泥像般,无欲无求。 他们亦有所好,或好美酒,或好交友,或好诗词,或好歌舞。 这些闲不住的神仙们没少组织创建各种五花八门的节日,而在经过时间筛选后,许多节日早已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 如今能留下的节日,皆是经历过时间的考验,广受众仙所喜。 其中即将到来的百花节则是最受众仙所爱,也是影响范围最广的节日。 往日,天庭在这一天还会给忙碌的众仙放上三天的假期,让众仙能尽情享受百花节。 如今,天庭初定,各类杂事积沉,三日假期是没戏了。 但江不晚念众仙这段时日的不易,给众仙放了一日的假用以休息。 虽说原本三天的假期缩短至一天,但大家也没什么怨言。 毕竟最近的事实在太多,若江不晚真给他们放三天,他们恐怕在第二天就又会跑回去做事了。 倒不是他们有多爱做事,只是浮游界早一日恢复正常,天下也能早一日安稳。 江不晚为了能增加箫浮云同他们一起出门游玩的概率,特意又专门找来负责筹备百花节的芳草宫。 “糜宫主,一周后的百花节劳你费心,定要办得盛大且有新意。” 糜兰虽不解江不晚为何会对百花节忽然上心,但还是点头应下,并承诺定会举办出一届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百花节。 “好。”江不晚颔首,又恐芳草宫人手不够,又道,“若是缺人,尽管去找曲尽河,他会给你调人。” 糜兰应下,江不晚又告知糜兰几点注意事项后,便让她暂时退下。 糜兰连夜回去做计划,誓要做好这一次的百花节。 自暮晚神尊入住天庭后,其他宫都整日忙碌,被委以重任,唯有他们芳草宫整日无所事事。 这是暮晚神尊吩咐下的第一个任务,他们必须要圆满完成,让暮晚神尊看看他们芳草宫的实力。 “宫主,暮晚神尊怎会突然关注起百花节?” 糜兰想了想,道,“许是暮晚神尊见这段时日众仙都在忙碌,所以想办一个盛大的节日让众仙放松放松吧。” 糜兰将计划书送给暮晚神尊时,正巧瞧见寒上神尊也在。 许是多日的连轴转,让暮晚神尊都有几分吃不消,她伏在榻上小憩,她隔着珠帘隐隐约约瞧见寒上神尊轻柔的给暮晚神尊垫上一个舒适的枕头。 隔着一屏之障,她似乎都能感受到寒上神尊对暮晚神尊的情意。 向之寒抬眼看过来,糜兰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看来传言果真没错,寒上神尊果真心悦于暮晚神尊。 向之寒悄无声息地走出来,糜兰正要见礼,向之寒将食指放于嘴前,做出噤声的动作。 糜兰心领神会,不再多嘴。 向之寒看了她手中的计划书一眼,然后示意她跟上。 二人离开宫室后,向之寒方用正常的声音,问,“你是来送百花节的计划书?” “正是。”糜兰心想,寒上神尊原也是江不晚的神侍,再加之暮晚神尊向来看重他,想来计划书交给寒上神尊过目,应也是一样。 “暮晚神尊近来劳累,关于百花节一事,我亦有所耳闻,交由我看看吧。” 他何止是耳闻,他清楚明白的知道,江不晚要利用这场百花节做什么。 糜兰闻言,双手将计划书奉上。 “请寒上神尊过目。” 向之寒将计划书展开,他虽然知道江不晚与箫浮云之间只是做戏,但他一想到在百花节当日,江不晚会陪同良玉以及箫浮云共游百花节。 他眼中闪过一抹落寞,她总是有很多人陪伴。 糜兰见向之寒接过计划书后,迟迟不言,心中奇怪,但又不敢催促。 她等了片刻,也没听见向之寒的只言片语,她踌躇片刻,悄悄抬眸去瞧,只见他们这位神秘的寒上神尊似乎正望着她的计划书发愣。 她咯噔一声,不会吧,难道是她的计划书有什么问题吗? 她心中七上八下,咬了咬牙,问,“寒上神尊,这份计划书有什么问题吗?” 向之寒回神,道,“没有问题,你做得很好。” 向之寒在闲暇时有在毕方宫找过往年百花节的资料,糜烂所做的这份计划比起往年来确实十分出彩。 所述流程环环相扣,活动新颖,算是一场给众仙的抚慰大会,让众多仙家在连日的忙碌中痛快的放松一日。 糜兰听见向之寒的肯定,心中送了一口气,她刚刚看向之寒不说话的模样,还以为她的计划书有大问题呢。 “只是一点。。。”向之寒顿了顿说,“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吧。” 糜兰小心翼翼地问,“神尊对何处不满意?” “你知道打铁花吗?” “铁花?”糜兰眼神迷茫,她飞升多年,从未听说过铁花。 浮游界的烟花表演都是由灵力相撞而生成的美丽焰火,而她在下界时,也只知用火药制成烟火。 向之寒想了想,直接用神力将打铁花的画面放给糜兰看。 糜兰虽从未见过这东西,但能飞升为仙者,悟性,资质都不会差,她只看了一眼,便大概明白打铁花的原理。 “我希望能在百花节上增添一项打铁花的项目。” 她虽不解向之寒为何会对这项活动情有独钟,但神尊都亲自开口说话了。 哪怕各个环节都安排妥当了,她也得把这项项目加上去,还得放在最好的时间段。 糜兰走后,向之寒站在原地良久,紧接着,他自嘲一笑。 他何时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从没想过,有一日,他竟会利用他的权利偷偷摸摸的做这种事。 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 他抬眼看向远方的落日,金灿灿的阳光洒向大地,却照不到他的身上。 他回眸,看向江不晚所在的方向,明明眼前是紧紧关闭的朱红色门窗,落在他眼中却是江不晚柔顺安祥的睡颜。 如果你在百花节当天,看见我们曾一起看过的打铁花,会不会有一瞬间的思念落在我身上? (本章完) ------------ 一百六十二 邀请 在百花节开启的前三天,江不晚找上良玉同他一起邀约箫浮云。 同他们预想中的一样,箫浮云在听说他们的来意后,委婉拒绝他们的好意。 “我生性喜静,最厌人多之地。”箫浮云神色淡淡,道,“此等盛宴,我怕是不能与你们同观了。” 对于萧浮云的婉拒,二人早有预料。 毕竟这家伙一直深居神宫,莫说殿门了,他连宫门都很少出。 听闻,他们在大战时,虞曼曼似乎几次三番请他出山,可他依旧没有出现在他们和虞曼曼的战场上。 直至最后一仗,方莫名其妙的出现,然后杀了虞曼曼。 “这有何难?”江不晚说,“你若不喜人多,我等略施小术,保证将你和其他仙人隔绝开。” “我听芳草宫的糜兰说,本次百花节可是历届以来最好玩的一次了。”江不晚说,“你在神宫中憋了这么久,难道也不闷?” 江不晚说完,状似无意且快速的看了一眼良玉。 这是他们在来之前,就定好的暗号。 良玉依照计划,嘴角勾起一抹笑,打趣道,“什么你听糜兰说,分明是你亲自吩咐糜兰要做好这一次的百花节。” 良玉说完,又别有深意的浅笑,然后自然的移开视线。 他最不喜欢这句台词了,他们在商量时,良玉就不同意江不晚用假装追求箫浮云的方式约他出来。 但江不晚却说,反正在前几次,她已经立下这个人设,多一次也无伤大雅,只要最后能抓住箫浮云的把柄就好。 良玉想到这儿,轻叹一声,江不晚为了查箫浮云,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先是牺牲自己的形象,做出一副欣赏喜爱箫浮云的模样,而后连自己的神宫也让出去了。 明面上箫浮云给江不晚的神宫布下的是聚集灵气的阵法,但谁知道这阵法会不会同时带点监听或者监视的功能? 向之寒听闻此事后,跟着去看过一次,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聚灵阵。 但她的神宫到底是多出了一样不稳定的因素,所以江不晚近日甚少回自己的神宫,哪怕偶尔回去,也要时刻注意,防止被箫浮云察觉出什么。 箫浮云漂亮的眸子微张,眼底满是惊讶之色,良久,他挪开视线,轻叹一声,“箫某何德何能,能得暮晚喜爱。” 江不晚微微低头,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双颊自然地浮现两团粉嫩的红晕,“在我看来,浮云很好。” 良玉晃晃扇子,在心中暗叹,哪怕他知晓内情,单看江不晚这幅娇羞的模样以及那含羞带怯的眸子,也时常怀疑,江不晚不会是假戏真做吧? 演技这般好,也难怪将寒上迷成那样。 箫浮云素来冰凉的眸子亦有几分动容,江不晚又加了把劲,“浮云,跟我们一起来吧,我们认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出门游玩过呢。” 良玉适时劝道,“对啊,每次都是在你的神殿坐,你后院的桃花我都闻腻了。” 面对良玉,箫浮云毒舌得很,“你不来就闻不到了。” “浮云,走嘛。”江不晚说,“我偶尔也想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箫浮云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良玉就悄悄凑上来,在他耳边说。 “浮云,别辜负了暮晚一番美意啊。” 箫浮一副极其为难的模样,他抿了抿唇,道,“好吧,我就陪你们走一趟。” 江不晚大喜,笑吟吟地说,“说定了哦。” “当天我和良玉来找你。” 箫浮云轻淡地应了一声,“嗯。” 江不晚得到箫浮云的同意后,又跟着坐了一会,道, “良玉,浮云,抱歉了。” “我今天有急事,要先行一步了。” 良玉倒没什么,而是看向箫浮云。 “暮晚每日日理万机,难为还不忘同良玉来找我。”箫浮云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细究之下,又仿佛在点江不晚。 良玉笑着接话,道,“暮晚是个大忙人,自然跟我等闲人不同。” 箫浮云问道,“不知暮晚准备何日登基?届时,我定送暮晚一份大礼。” 原本已经站起来的江不晚见二人这般打趣她,又一屁股坐下,道,“我不过早走一步,你们就开始编排起我了。” “若我走了,还不知怎么说我呢。” 箫浮云弯了弯唇,“不打趣你了,你去忙吧。” 公输宫乃十二宫之一,主要负责天下建筑。 江不晚和虞曼曼那几仗打得是轰轰烈烈,但却毁了好几座城池。 这些城池中,有好几座都有着上万年的历史,结果却在一场战争中毁灭。 公输宫便要将这些已经毁灭的城市进行重建,他们本想着一比一的还原就好,这样他们的工作量还少一点。 可上级却要求让他们重新设计建造一座新的城池,上级一句话,可苦了他们公输宫的众仙。 如今浮游界本就缺人,公输宫又是浮游界公认的最辛苦的几宫之一,愿意来这儿的仙人们更少了。 所以他们日忙夜忙,连一座城池都还没修建完毕,也幸亏如今浮游界各处也住得下人,所以他们的工程不急。 公输宫的副宫主满意的看着眼前这座快要完工的城市,他长呼一口气,“总算完成一座城池的修建了。” 最近,曲尽河一直在询问他们公输宫的进程,其他几宫的任务都是超额完成,唯有他们公输宫,连一座城池还没建造完成。 害得他每次开会时,连头都抬不起来。 “下一座要修建的城池是一座?” “是天灵城。” “天灵城?”他记得这座城池,天灵城是被毁的最严重的一座城池,江不晚和虞曼曼的最后一仗便是在天灵城对决。 虞曼曼带领了百万之众,却还是败于江不晚之手。 “你派一小队人先去天灵城看看,”副宫主说,“顺便再设计一套方案来。” “若是有能用得上的建筑,暂时别拆,先留着。” 虽说上面说要重新建,但有些还完好的建筑还可以留在原址,作为这座城的新旧传承。 “好。” ------------ 一百六十三 百花节的前一天,江不晚,良玉,向之寒三人,皆坐立不安。 他们谁也不知,他们的行动会不会被箫浮云发现。 若是发现,以三人的能力又能否抵御箫浮云。 这一切皆是未知。 江不晚坐在玉清宫,手一下又一下的瞧着桌面,眼神无意识的盯着某处。 她看似是在发呆,实则是在脑海中与向之寒交流,明日该如何行动。 她把该说的,她所想到的注意点统统讲给向之寒,向之寒的话很少,但他每一句都会回应江不晚。 两人在脑海中交流了整整两个时辰。 哦,不对。 也不能说交流,应当称是江不晚单独对向之寒的讲述。 向之寒站在天河之南,望着浩瀚无垠的银河,但他眼中的星光比银河还璀璨。 若是让整日跟在向之寒手下做事的仙看到他现在这幅模样,定会觉得是撞了鬼。 整日不苟言笑的向之寒,居然也会笑?还笑得这般幸福甜蜜? 向之寒很喜欢听江不晚和他讲话,莫说两个小时,哪怕讲上整整两天,他也不会烦。 他甚至用特殊的秘法将江不晚在脑海中为他讲述的声音记录下来,他想留着以后听。 在他看来,江不晚的每一句叮嘱都是对他的关心和担忧。 他禁不住的又开始奢望,是不是她的心中其实也有他? 不然,她为何会这般担忧他? 一定,一定也是在意他的吧。 江不晚把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发现她把能讲的点都已经讲给向之寒了。 她停顿几秒,问,“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向之寒摩挲着手中的留音声,道,“记住了。” “之寒。”她轻柔的嗓音传入他的大脑,他普普通通的名字由她念出来,却格外好听。 “我在。” “明天。”她说,“明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不必执着于密室中的东西,你的性命最重要。” 向之寒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她说,他的性命最重要,所以她今日的所有嘱托和关心,都是针对他这个人,而不是。。而不是为了密室中的东西。 “我知道。”向之寒说,“我会保全好我自己。” 他当然要保护好他自己,他要长长久久的陪在她身边,比她身边的任何一位仙,一位神都要久。 他抬眸,两颗星星在他眼前萦绕,闪烁。 他认识这两颗星星,毕方宫的古籍上有载,这两颗星星经常在银河中移动,它们换过许多邻居,从南至北,由北至南。 可无论它们如何运动,其中一颗星总会紧紧环绕着另一颗星星。 他愿像这颗星星一般,哪怕不能相拥,他也要永久地陪着她,做她的伴星。 棱幺撑着头坐在房梁上,看着下首一直处于发呆状态的江不晚,或者说,是一直在和向之寒说话的江不晚。 如今他已能自由在浮游界行走,不用藏藏掖掖。 他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江不晚身边,但他却早已习惯隐在暗处默默守着江不晚。 江不晚曾对他说,让他去找自己喜欢的人和事,不用每天跟着她,他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他找了一圈发现,他最喜欢的人是江不晚,最喜欢的事是陪在江不晚身边。 他向来死脑筋,哪怕如今的语言流畅许多,但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世上诸事在他看来无聊透顶,不如跟着江不晚有意思,至于世上诸人,在他看来也是无趣至极,不如江不晚。 在江不晚劝过几次后发现他确实没有别的喜爱的事后,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她也早就习惯有棱幺跟着她了。 棱幺咬了口甜糕,心中有几分不舒服,还没说完吗? 江不晚都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么多话,到底在说什么啊。 江不晚刚刚同向之寒结束对话,棱幺就忽然从梁上跳下来,好奇问道,“姐姐,你在和向之寒说什么?” 如果是从前,棱幺不会直接问。 但姐姐告诉她,要学会有话就直接说,不用藏在心里。 “说明天的事。” 棱幺一直跟在江不晚身边,所以也知道江不晚明天要做什么。 他眼睛亮了几分,明天所有的人都有事做,唯有他什么事也没有,他也想帮忙。 “姐姐,我明天可以帮忙吗?”棱幺想了想,说,“我可以和向之寒一起,我能保护他,或者帮他盯梢。” 江不晚慈爱地看着棱幺,曾经单细胞到有点傻的棱幺,如今都知道盯梢了。 “不用,明天的事,人越多反而越麻烦。”江不晚摸了摸棱幺的头发,说,“你的用处在后面呢。” 棱幺原本还在伤心,但听见江不晚又说后面需要他帮忙,又兴奋起来。 他起身念叨着,要认真修炼,不能拖后腿一类的话,又消失不见。 在百花节的当天,江不晚早早去找良玉。 二人见面,谁也没有多说什么,计划他们早已提前做好,亦推敲过无数次。 如今,事到临头,他们自认把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凭借天意了。 “浮云。” 良玉照例在箫浮云的神宫门口唤他,他们二人其实心中都没什么底。 虽说箫浮云在那日已经答应他们会一同出游,但也说不好会出什么状况。 他们都生怕箫浮云会说出一句,抱歉,今日有事无法外出的话。 两人直至看见梳妆整齐,整装待发的箫浮云出现在他们面前,忐忑的心终于又放回了肚子。 箫浮云今日并未穿他四季如一日的黑衣,反而穿了一身青白相间的长衫。 青白色将他原本冷冽的气质显得柔和了几分,再配上他一头银发,当真是超凡脱俗。 他用手扶额,道,“你们来得还真是早。” “我记得百花节没这么早吧?” 在他遥远的记忆中,百花节还是一样在夜晚开始的节日。 他说完,见无论是江不晚还是良玉都迟迟不言,挑眉问道,“怎么?我换了一身衣服就不认识我了?” 江不晚:“对啊。浮云这一身真是俊到我都不敢认了。” 良玉亦连连点头,“浮云,这一身极衬你。” (本章完) ------------ 一百六十四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无论你是内敛,是清冷还是孤傲到脱俗绝尘,没人会讨厌被人夸赞的感觉。 当然,箫浮云也清楚明白的知晓他们这段时日对他的亲近,赞美,不过是迷惑他的手段罢了。 他低眉浅笑,端的是风华绝代,冰冷高洁。 想探他的底,他给他们这个机会就是。 “浮云,快来。” 梳着百合髻的温婉女子冲他挥手,浅色的嫩荷藕粉襦裙,衬得她越发娇俏可人,让人很难相信她就是传闻中有着铁血手腕的暮晚神尊。 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位柔软且好脾气的女子。 箫浮云温声应道,脚下轻移,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眼他神宫的方向。 机会给你们了,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百花节历来是在浮游界的主城千神山举行,在这一日,千神山被百花包裹,入目所及,皆和花有关。 哪怕是河面都会被芳草宫的众仙种满荷花,街市上是随处可见的百花饼以及百花节。 花草精灵们在花蕊中伴着音乐偏偏起舞,众仙亦紧随着丝竹管乐之声,饮着百花酒,在花海中轻歌曼舞。 若是醉了,可随地躺下歇息,芳草宫特意准备了一种特殊的灵植,会主动寻找醉酒的仙人将他包裹至自己的花苞中,供仙人歇息。 今年的百花节与往年大不相同,要热闹有趣得多。 “无论看多少遍,天河开满荷花的景色总是让人流连忘返。” 微风徐过,荷花频频低头,青碧荷叶上露珠摇摇欲坠,而后啪嗒一声落入水面,荡起层层波澜。 他们寻得地方颇为偏僻,大多数仙家都在主城内饮酒作乐,观轻歌曼舞,赏百花风光,所以天河这边颇为落寞,反倒成全了他们。 良玉:“不如泛舟湖上,采莲饮酒?” 江不晚对于良玉的提议表示赞成,她侧眸看不动声色的箫浮云,笑道,“说起来,我们三人还从未一起饮过酒呢。” 箫浮云似是不喜饮酒,每回招待他们都是几盏清茶辅以仙果。 若说敷衍吧,仙果都是绝佳的极品,哪怕是他们也甚少见到,可若说不敷衍吧,每回都是这几样。 箫浮云察觉到二人的视线,微微勾唇,“罢罢罢,我今日就陪你们饮一回。” 良玉见箫浮云同意,抬手召出一艘正好可以容纳他们三人的一叶扁舟。 扁舟之上,良玉还贴心准备了美酒佳肴。 三人趁兴而上,并无人控制小舟,而是任它随波逐流。 江不晚坐于小舟的左侧,抬手便能摸到河岸两边的莲蓬,她随手摘下一个,剥开莲蓬,取出里面鲜嫩的莲子。 她熟练的剥开一颗,放入最终,鲜嫩脆甜的口感同时从她的口腔中爆开,带来阵阵清甜。 她晃了晃手中莲蓬,问道,“你们要不要尝尝?” 良玉笑着在给她倒了一杯酒,道,“说好喝酒,你怎么吃上莲子了?当罚一杯。” “罚就罚。”江不晚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将空杯向下倒,示意杯子里的酒已被她喝的干干净净。 良玉顺势接道,“今日这局,我们谁也不准用神力偷偷解酒,不然可就没意思了。” “不用神力,你与浮云皆不是我的对手。”江不晚这话说得嚣张极了,她微扬着下巴一脸的倨傲,但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反而让人觉得她甚为可爱讨喜。 良玉笑着抬手指了指她,然后看向箫浮云,“浮云,你听到了吗?暮晚小瞧我们,我们可不能输啊。” 箫浮云垂眸道,“那恐怕要全靠你了,我的酒量。。实在不行。” 三人说笑着,开始推杯换盏,良玉同江不晚都频频灌箫浮云酒,让他多喝几杯。 江不晚的酒量算是不错,一壶酒下肚,也依旧维持着清醒的头脑。 箫浮云半阖着眼,瓷白如冷玉的面皮上隐隐透出几抹红晕,原本挺拔如青竹的脊背不知不觉间也缓缓向后,靠在船上。 看起来像是有几分醉了。 江不晚为保险起见,还是频频举杯邀箫浮云共饮。 箫浮云迷蒙的睁开眼,素来清冷的冰蓝色眸子染上一层雾气,看起来朦胧又好骗的样子。 他摆摆手,微醺的嗓音听起来有几分绵软,“我。。我不行了。” “你。。你找良玉喝。” 短短的两句话,让箫浮云说得结结巴巴,支离破碎,像是真的醉了。 江不晚亦大着舌头,说,“我和良玉喝过多次了,却唯独没同你喝过。” 她说着,主动端起箫浮云面前的杯子,放在他手里,“浮云神尊莫要谦虚了,不过一杯酒,喝了又何妨?” 这一边,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向之寒这边则显得清冷很多,他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神宫,等待着江不晚的指令。 神宫只有在得到主人的允许后方能入内,若是没有,那么哪怕你同为神,也无法强行闯入,所以他必须要等到箫浮云主动让人进入他的神宫。 江不晚和良玉见时机差不多成熟,忙将迷魂草碾碎成沫放入箫浮云杯中。 “浮云,来。”良玉举起杯子,道,“我再敬你一杯。” 箫浮云的面色比之刚刚更红了,眼睛半眯着,但身体却又坐得板直,直到看起来有几分僵硬,不自然。 “怎么又和我喝?”箫浮云举起杯子,眼神狐疑地看向身边的江不晚,问道,“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和江不晚喝过?” 良玉:“我们俩刚喝了。” 江不晚听箫浮云提起她,自斟一杯,道,“我陪你们一起。” 箫浮云见状,方放心的低头去喝,他湿润莹润的唇碰上杯沿,杯身缓缓倾斜,眼看加了迷魂草的酒就要灌入他的口中。 江不晚和良玉看似在自己喝自己的酒,实则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箫浮云身上,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透明无色的酒沾上他的唇,他微张着嘴,酒顺着。。。 江不晚和良玉心中一喜,成了! 可他又忽然停了下来,拿开杯子,晃了晃头,说,“我实在喝不下了。” ------------ 一百六十五 良玉和江不晚的心同时咯噔一下,难不成箫浮云发现酒有问题了? 他们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不露分毫。 “一杯酒而已。”江不晚一口干了杯中酒,道,“浮云,我都喝完了。” 良玉同样将杯中酒饮尽,但他却出言劝道,“暮晚,算了。” “浮云喝不下也不要勉强他。” 他和江不晚二人一个白脸,一个就黑脸,如一人黑脸,另一人就白脸。 江不晚撑着头,想了想,说,“那好吧。” “不过。。。”江不晚偏头道,“剩下的酒可以不喝,但手中这一杯总要喝了吧。” “我一个作陪的,都喝光了。”江不晚说着,又晃了晃杯子。 箫浮云一手撑着摇摇欲坠的头,黏黏糊糊地问,“我喝了这杯,后面就不用喝了?” “嗯。”江不晚肯定的点点头,“既你不胜酒力,我们等会改品茶。” 箫浮云许是听见后面不用再喝,冰冷的面庞竟露出一抹与他平日性格极为不符的憨笑,接着,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良玉和江不晚见状,心中狂喜,总算将迷魂草灌入箫浮云口中了。 迷魂草——其药性如其名,可迷人心魂。 凡是吃下此草之生灵,无论是人,仙,神,都会迷糊。 神吃下后,会短暂的失去理智,任由旁人摆弄,但时效非常短,只有短短的半柱香,而神醒后亦会丢失这半柱香的记忆。 江不晚和良玉虽然也能将迷魂草下入茶水中,但箫浮云清醒后很快就会发现出问题。 毕竟没有人会喝着喝着茶,忽然失去意识。 箫浮云喝下迷魂草后,晃了晃头,如同清竹般笔直的脊梁,蓦地一塌,整个人向后栽,他本能的想伸手去拉扯什么,却在无意间抓住江不晚的胳膊。 江不晚忙去扶住他,眼神关切不似作假,“你没事吧?” 箫浮云挣扎着要起来,却发现整个人天旋地转,压根使不上一点力气,他本想用神力驱散酒精,可却又想起和他们的约定。 “我。。我有点晕。”箫浮云闭着眼,彻底放弃挣扎,任由江不晚扶着他,“我想,我是醉了。” “没事,吹吹风一会就醒了。” 话落,箫浮云药效起作用,整个人的眼神彻底涣散,一幅魂游天外的模样。 江不晚见状,忙冲良玉使眼色,轻声道,“药效起作用了。” 良玉见状忙扶起箫浮云,对他说,“打开你的神宫。” 箫浮云眼神涣散,听从良玉所言,打开自己的神宫。 江不晚忙在脑海中唤向之寒,“之寒,你现在看看可进否?” 向之寒得到消息后,几瞬的功夫,便从自己的神宫来到箫浮云的神宫门口。 他看着面前紧闭的神宫大门,稳了稳心神,抬起胳膊将手放在神宫的大门上,轻轻一推,门开了。 他松了口气,忙在脑海中和江不晚汇报他这边的情况。 江不晚得到向之寒的消息后,冲良玉点点头,低声道,“门开了。” 良玉闻言,松开箫浮云,然后两人合力将他平放在小舟的一角,又为他垫上软垫,然后静待他苏醒。 迷魂草的药性很快会在箫浮云体内消散,待他醒来,只会以为是他醉了酒,短暂的睡了一觉。 小舟顺着河,缓缓向下,两人谁也没在说话。 天边的落日一点一点的沉入河的尽头,余辉染黄整条河。 箫浮云悠悠转醒,冰蓝色的眸子闪过一缕精光,紧接着便被醉酒后的朦胧所代替。 他发出一声嘤咛,吸引良玉和江不晚的主意。 待二人的目光转向他时,他扶着头缓缓起身,道,“抱歉,我酒量不好,损了你们的兴致。” 江不晚摆摆手,“怎能怪你,是我和良玉不知轻重。” “对了,你可好些了?” 箫浮云点点头,道,“我好多了。” 江不晚闻言,又打趣道,“我们虽说约好谁都不准用神力,但你难受成那样,用一下也没事。” 箫浮云喝了口桌子上的茶,压了压口中的酒气,道,“约定好的事,怎可变卦。” 良玉:“浮云乃守信之人,哪像你那般油头。” 箫浮云笑了下,掀起眼皮看向天边的落日,道,”日暮了,我们也该回了吧?” 回? 向之寒刚刚进入箫浮云的神宫,江不晚和良玉怎么肯这种时候让箫浮云离开? “何必这么早回去?”江不晚道,“百花节可是彻夜不眠的节日,往年这时候,真正的重头戏才开始。” 箫浮云做出一副头疼的模样,“可我实不爱去人多之地,轻歌曼舞,管乐丝弦,亦非我所喜。” 江不晚眼珠一转,道,“浮云,再多留一会,我们一起把今日的烟火看了再回如何?” 烟火定在午夜,此时距离午夜少说也有两个时辰,足够向之寒破阵并探究他密室中的秘密了。 “烟火?”箫浮云敛眉沉思,良久,道,“烟火何时开始?” “快了。”江不晚说,“我记得按照芳草宫的计划,烟火在入夜后,便会开始。” 箫浮云看着已经快要暗下来的天色,想来也用不了多久,便点头应下。 在江不晚和良玉想法设法留住箫浮云时,向之寒已经找到良玉所言的密室。 密室外的阵法,他已经在外试过多久,所以用了很快的速度便解开。 可他解开一层,还有一层。 也不知箫浮云的密室中藏了什么秘密,竟然用整整九九八十一道大阵将它护在其中。 八十一道大阵互相缠绕,若是走错一步,便要推倒重来。 向之寒凭借多次的练习以及高超的敏锐度,总算有惊无险地将八十一道大阵全部解开。 密室大门近在咫尺,只要他伸手,他就能看见里面的秘密。 他上前一步,抬手,与此同时,他在脑海中同江不晚说, “我要打开密室了。” 江不晚心神一震,她别过脸,假装是在抬头看星星,实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向之寒那边。 良玉密室中所藏的秘密,是不是他们所想的东西,还是说。。 是其他的东西。 ------------ 一百六十六 误会? 门‘吱呀’一声被向之寒推开,被层层包裹的密室总算得见天日, 密室内并非是他们所想的那般阴暗狭小,反而装饰的富丽堂皇,与殿外清绝脱俗的品味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小心翼翼的释放出神识探查密室内的异常,他不敢完全的外放,怕会惊起箫浮云的警觉。 他沿着用木架隔绝出的甬道向深处走,甬道两边的楠丝神木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稀世珍宝,其中不乏有许多传说中的神器。 若是平常的仙家随便从中拿两件,定能实力大涨。 向之寒很快将密室从里到外都检查了一遍,为求稳妥,他里里外外没有放过任何一寸。 可并没有得到他们所想的结果。 楠丝神木做木架,万年龙珠为灯盏,狒狒兽的皮毛为毯,紫金镶白玉的兽头香炉里燃着的是有价无市,早已绝迹的明夕香。 二百多平米的密室将穷奢极欲四个字发挥到极致。 只看箫浮云高冷绝俗的外表,很难将他与这间奢华到极致的密室联系在一起。 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向之寒又检查过一遍后,便在脑海中对江不晚说,“密室内,我都已看过一遍,可以离开了。” 江不晚在脑海中应了一声,然后道,“按照计划,你先去良玉的神宫等我们。” “好。” 江不晚并没有问向之寒在密室中看见了什么,而是将这件事压在心中,神色如常的陪箫浮云游湖。 夜幕降临后,天河的河面是灿若繁星的光点,一点也不会感到黑暗,反而别有一番风光。 箫浮云望着远方毫无动静的天空,沉默片刻,道,“烟火呢?” 江不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许是我记错了时辰。” “我们在这儿空等也无趣,不如去城内一游?”良玉适时建议。 城内距此不远,虽只隔了一道城门,但却像是两个世界。 喧闹声以及管乐声顺着风声时不时传入他们耳中,城内众仙齐乐,城外却只有寥寥几位。 箫浮云摇摇头,“不了,我不喜吵闹。” 两人说话间,江不晚注意到岸边一栋高架平地而起,木架上缠绕着鲜嫩的鲜花。 良玉问:“暮晚,这架子是准备做什么?” 江不晚盯着木架上端发愣,竟没听见良玉的问话。 “暮晚?” 江不晚回神,问,“怎么了?” 箫浮云转眸去瞧让他们两人都在意的木架,他垂下眼帘,想了想,问,“暮晚神尊,可是想起了什么?” 江不晚笑了下,说,“只是想起曾经的好似看过相似的木架。” 良玉好奇问道,“这木架是做什么用?” 浮游界并没有这东西,而良玉自出生起便一直待在浮游界,所以他并不知晓此物作何用。 “难不成是诵经?” 可今日是百花节又不是辩经,怎么可能是在高台上打坐? “不是。”江不晚摇头,“是一场特别的烟花。” 良玉不明白,烟花能有什么特别,而箫浮云的关注点则在于, “是不是看完这场烟花,我们就能回去了?” 江不晚和良玉瞬时笑了,江不晚看了眼良玉,左右置于桌案,食指轻敲三下,道,“浮云还真是一心想着回去。” 良玉没错过江不晚给她的暗示,他神色如常的移开视线,笑言,“今日浮云能陪我们一日,已是极限了。” “暮晚,你就饶了他吧。” “我说话算话啊,烟火看完,我们就回。” 江不晚话音刚落,一位身材精壮半裸着上身的仙家出现在木架的附近。 三人五感敏锐,几乎是在他出现的一瞬间,便侧眸看去。 良玉本以为他会登上高台表演,谁料,他一手提着一根似是木杵的东西,一手提着一个铁锤。 良玉眼中划过几分兴味,“这节目倒有意思,不拿箫不拿笛,拿跟木头就上台了。” 男人抬手高举木杵,然后用铁锤重重击打木杵的另一端。 神奇且灿烂的一幕出现了,万千焰火在黑夜中绽放,一朵朵璀璨的火花又飞速落下,四溅开来。 良玉看得颇有几分趣味,若说惊艳倒也没有,毕竟众仙用灵气炸出的烟火不必这个差。 不过。。良玉瞧了眼,男人的肌肉线条流畅饱满。 这身材倒也算是一大景观了。 漫天火花落入江不晚眼中,她看着看着,忽而笑了。 这必是出自于向之寒的手笔。 她有时觉得向之寒成熟稳重,做事可靠,可有时又觉得他幼稚的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男人的烟火表演骤然停下,就在良玉以为要结束时,他身后忽然又同时绽放一朵一朵烟火,烟火排列组合,有规律的错位绽放。 伴随着最后一朵烟火归于寂静,今年的烟火表演也宣告结束。 箫浮云起身,拍了拍衣摆,道,“走吧。” 江不晚待箫浮云离开后,转身同良玉一起前往他的神宫。 二人虽心中急切,但面上依旧稳如平湖,直至见到向之寒。 “之寒,你在密室里都看见了什么?” 向之寒:“密室内极为豪华,与箫浮云简约清净的神宫截然不同,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稀世珍宝,极尽奢华。” 向之寒说着,将他所见到的画面重现给二人看。 他在探查箫浮云密室时,用留影石录下了密室的每一个角落。 良玉和江不晚看着向之寒所录下的画面,难得的沉默了。 江不晚:“箫浮云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 若说密室中放得是绝世珍宝,那么也确实值得用阵法层层保护起来,可。。 江不晚憋了半天,又不死心地问道,“可他为何不将这些东西放进芥子空间呢?” 她所有的神器和重要物品都存放与芥子空间,神宫内反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良玉想了半天,道,“看他这般别扭的性子,恐怕这间密室便是满足他物欲的出口。” 芥子空间只是一片混沌,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进行装饰。 “所以。。”江不晚问,“是我们误会他了?” 江不晚怎么也不敢箫浮云是无辜的,可眼下的证据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 一百六十七 良玉捏了捏眉心,也颇为棘手。 他拧眉算了一卦,他素来精通占卜,遇到问题,总会在卦象中寻找答案。 良玉掐算的手顿住,紧闭的双眸睁开,眼中有几分迷茫和困惑。 “如何?” 良玉顿了顿,道,“卦象显示箫浮云不会威胁我们。” 箫浮云毕竟是神尊,他所能占卜到的,仅此而已了。 “不会威胁我们?”江不晚默念这几个字,她回想这段时日对箫浮云的试探。 箫浮云心思难测,实力深厚,但这段日子确实没有对他们表现出一丝恶意。 哪怕她有时会故意提虞曼曼刺激箫浮云。 难道真是他们错怪箫浮云了? 囚禁天道,吸取浮游界灵气的另有其人? 可放眼整个天庭,谁还能有这种能力? 良玉想了想,道,“依我看,箫浮云一事暂且放在一边,幕后凶手我们在仔细推断一番,或许是遗漏了谁。” 江不晚则忽然心生一个大胆的想法,道,“我们何不直接询问?” “箫浮云虽不理世事,但他到底是浮游界的神,且是最为古老的神。” “如今浮游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向他寻求帮助,合情合理。” “若他毫无异常,那么也能进一步说明,他没有问题。” 良玉想了想,觉得江不晚的方案可行,若他有问题,自会自露马脚。 良玉和江不晚商讨时,向之寒一直没有说话,待他们二人将所有的话说完,向之寒方轻声问, “若箫浮云伪装得好呢?” 他成神那么多年,心理素质自然是远非常人所及,哪怕是天大的事,想来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那他最好能藏一辈子。”江不晚冷声道。 只要箫浮云不作出危害浮游界,危害众生之事,江不晚并不在意他的一些小动作。 “天呐!”公输宫负责探查的小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向后退了几步,整张脸都白了。 原本将浮游界包裹的天界,竟然缺了一块,而且这缺口越来越大。。。 如今已有一座小山的大小了! 照这样的速度,整座天灵城都将不复存在! 缺口附近的建筑以及石块都被缺口吸入,掉落下界。 他知道哪怕浮游界掉一块石子,都有可能会对下界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何况是掉了这么多人。 他白着脸,都不敢想,如今下界有多少个世界被毁。 他发愣间,缺口已从离他尚有十步远的距离,扩散至他的脚边,冷冽的寒风似是从地域爬出的厉鬼一般,拽着他的脚和腿,向下拉。 他险些被吸力也吸入黑洞,以他的实力,恐怕在内撑不过一刻钟,便会化为飞灰。 他慌忙向后退,身子都在抖。 遭了,遭了,浮游界要完蛋了。 以现在缺口扩张的速度,莫说天灵城,很快整个浮游界都会被毁灭! 江不晚想要试探箫浮云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另一件难事找上了门。 ”神尊!不好了,天灵城内有一处的天界被打出了一个缺口!如今缺口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如不进行干涉,恐怕要不了一周的时日天灵城便将不复存在!” “缺口?!”江不晚心中奇怪,“天界怎么无端端多出一个缺口。” 曲尽河顿了下,道,“可能是上次您和虞曼曼大战时,不小心用神力将天界捅了个窟窿。” 这件事虽怪不到江不晚的头上,但到底是她造下的苦果。 “待我去看看。” 天界被打出一个缺口可不是件小事,而且找曲尽河所言,若不快点将缺口堵上,莫说天灵城,恐怕整个浮游界都将不复存在。 “神尊,请您看看这个。”曲尽河说着,将手中的册子给她,道,“这是我统计的因天界缺口而灭世的世界。” 其中有许多世界,莫说其中的生灵毁灭,连同家园也都彻底消失在宇宙鸿蒙中。 江不晚捏着手册的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她。。 她竟在无意中害了这么多人?! 这一瞬间,江不晚对自己产生了浓厚的怀疑,她真的做对了吗? 她明明想要救世,却在无意间成了毁世的人。 她的罪孽远比那些谈情说爱的仙还要重,他们只是祸害几人而已,而她。。。她一出手毁灭的是一整个世界。 “神尊,你莫要自责。”曲尽河同江不晚共事多年,她一个眼神,他就明白她在想什么。 “造成天界缺口的又不是你一个人,虞曼曼亦有责任,说不好这洞,就是虞曼曼故意为之。” 江不晚闭了闭眸,道,“走,去天灵城。” 在天界缺口的面前,箫浮云的那点事也不算事了。 浮游界是高于三千世界的高等世界,而他的世界也在其余三千界的上方。 天界乃是远古大神们联手为浮游界加注的结界,若结界破,整个浮游界将会被拉入无尽虚空中,而分解浮游界后残留的碎片亦会涌入各界。 可以说,只要缺口控制不住的那一天,浮游界与众生皆要共赴黄泉。 江不晚同众人光速移至天灵城,情况远比曲尽河所说的还要糟糕。 几乎半个天灵城都被缺口侵是,各类杂物票入缺口,每一个石子,物件都会成为毁灭一个世界的元凶。 下界,青云宗。 林如风抬头看天,不知为何,最近从天儿降的陨石越来越多。 凡间已有不少城镇毁于一旦,而修仙界也一直用灵气苦苦支撑着。 但断断续续的陨石实在太多,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两三块陨石落下,若只是一些碎石还好,提前预测位置,然后将人转移走。 可若是哪一天又落下一颗像之前那颗陨石一般大小,他们的世界就真的彻底完了。 他。以及青云宗,修仙界的诸位,已经没有余力再来一次了。 林宗主最近也总是长吁短叹,嘴里念叨着天要亡他们,还总是劝他趁早飞升离开此界,如今的世界说不好哪天就会彻底毁灭。 可林如风不想走,这是他的家。 在面对外敌,同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生物爆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团结。 ------------ 一百六十八 新一轮的陨石又如流星般向他们而来,林如风与其他道友又忙用灵气抵御砸落下来的陨石。 陨石重重砸在他们所撑起的结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淡金色的结界震了震,险些将结界他们的震碎。 巨大的冲击力反震到用灵力支撑结界的众修士身上,林如风以及众人顿时体内气血翻涌,但幸运的是,陨石已被他们成功拦在结界外了。 可他们还不急高兴,如雨般的陨石又重重落下,无情的砸在他们撑起的结界上。 其中有一位实力稍弱的小师弟,当时,一口血吐了出来,身子摇摇欲坠,显然已到极致。 在他倒下的一瞬间,新的人又顶替了他的位置,继续输送灵气。 林如风的状态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下界有实力飞升的修士均以飞升,而他的实力在如今的修仙界已算得上是顶尖。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所承受的压力亦是其他人的数倍。 他身边的修士们一个一个的倒下,唯有他还坚守在阵地。 “林师叔,你休息一会吧。” 新顶上来的小弟子,面色担忧地劝道。 他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面色青白,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灵气快要耗尽的表现。 林如风抬头看了眼纷纷扬扬炸开的陨石,摇摇头,说,“若我下去,我这个位置,需要三五个人接替。” 他说完,看了眼身后许多无力瘫倒的修士,可现在哪还有那么多修士来替补呢? 如骤雨般降落的陨石,总算缓缓消减,众修士松了口气,明白这一波总算挺过去了。 林如风一直紧绷着的弦,总算松了几分,若是再来一会,他也无能无力了。 由于灵气的匮乏,他如今是一点劲也没有了,整个人晕晕沉沉,只想睡倒。 “林师兄!!!” “林师叔!!!” “小心啊!” 林如风听到众人的呼唤,后知后觉的抬头,一颗巨大无比的陨石,正朝他的方向急速下落,他慌忙用手去挡,可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心脉聚散。 他蓦地吐出一口血,两眼一黑,整个人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他的房间,头顶是他熟悉的木质顶账,皎月纱做成的床幔在微风的吹散下,微微轻晃。 像是印在水面上的月光。 “林师叔!你终于醒了!” 照顾他的小弟子见他醒来,圆润的眸子满是惊喜,念叨着要去报告给林宗主。 “我睡了多久?” 许是因为许久不开口的原因,他的嗓子听起来有几分沙哑。 “三天。”小弟子猜出林如风因何事烦忧,忙道,“林师叔放心,陨石停了,如今还算安澜。” “那就好。”林如风听说没事,方又安稳地靠回床头,闭目养神。 他需快点养好伤,方能在下一次危机来临时,出一份力。 “林师弟。”林宗主得知林如风苏醒,忙匆匆赶来,“你可好些了?” 林如风扬眉一笑,笑得洒脱不羁,“好多了,我本来也没什么事。” 林宗主一眼就看出林如风是在逞强,他轻叹一声,手轻拍了下林如风的肩膀,道, “在我面前,还逞什么强?” 林如风轻笑一声,又坐了回去,明明伤势未愈,脸上却还是一副轻松浪荡的模样,“林宗主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如今修仙界天灾频发,林宗主做为联盟的主要负责人,每日日理万机,若是无事,怎会有空来找他? “你这话说的好似我不该来似的。”林宗主怪道,“你受伤,我不该来看看吗?” “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可就睡了。” 林如风可不信他的客套话。 “别。”林宗主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袖角,笑道,“还真有件事和你说。” “何事?”林如风看林宗主这幅表情,其中心中已经猜到林宗主所来是为何事,估计又是来劝他飞升。 “师弟,我也不瞒你,如今这形势,我们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如今放眼整个修仙界,能飞升突破的也就只有你了。” 林如风面上的笑瞬间收敛,“我说过,我不想飞升。” 林宗主轻叹一声,他知晓林如风因父母的原因尤其憎恨修行飞升一事。 若非如此,其实以他的天资,定能与向之寒齐名。 “如风。”林宗主没有叫师弟,而是换了更为亲昵的称呼,“我知晓你是因你父母的事,可。。。” “可眼下的世界已在生死存亡之际,你。。” 林宗主说到这,又叹一声,“眼下以我们的力量以坚持不了多久了,难道你真的要看我们的世界就这么毁于陨石吗?” 林如风别过眼,满不在乎地说,“大家一起死,不也挺好的。” 这话听起来混账极了,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定会认为林如风是个没有心的家伙。 但林宗主知道他心里不是真的这样想。 若他真像他嘴上所说,大不了一起死,当日,他也不会那么拼命了。 “如风。”林宗主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话音刚落,林如风便别过脸,闭上眼,假装是在睡觉。 “如今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恐难护住我们自己的世界。” “我同众人商讨一番,认为由你飞升上界将我等的困境说于上界诸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林宗主站起身,目光落在林如风的后背,道,“我也不强求于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番。” 他说完,捏了捏指尖,垂下眼帘,压下眼中的悲哀和绝望,“师弟,你先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若你想好了,随时来找我。” 林宗主说完,转身离去。 林如风听着林宗主离去的脚步声,哒哒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林如风睁开眼,定定看着头顶,木质的花纹在他眼前晕开,绘制成一副画。 飞升吗? 他依旧不明白,为何修士拼了命的也要飞升,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两个字可以抛妻弃子,摒弃一切俗世杂念。 上界真的有那么好吗? ------------ 一百六十九 缺口还在不断扩张,江不晚尝试用自身的神力修补。 源源不断的造化之力涌向缺口,缺口扩张的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江不晚心中一喜,看来她的造化之力可以修补天界。 她这么想着,又加大了造化之力的输入,可缺口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补回去,只是放缓了速度,而之前已有的缺口却还是原来的大小。 曲尽河见状,也忙用自身的灵气去填补天界的缺口。 可缺口依旧毫无变化。 曲尽河的实力和江不晚相较,还是差了许多,他没过多久,便脸颊泛白,灵气耗空。 他收回手,看着有他没他都一样的缺口,虚弱地说,“看来我的灵力并不能修补天界。” 江不晚虽也还在继续输送造化之力,可她也清楚的感受到她的造化之力输入缺口,如滴水汇江海,毫无波澜。 莫说修补缺口了,她连维持缺口扩散都需要付出全部的力量。 “神尊,你还好吗?”曲尽河瞧见江不晚煞白的小脸,心中更是惊讶万分。 这天界这般难修补吗? 连神尊都无法进行修复。 江不晚强撑着一口气,快速说道,“尽河,你速去毕方宫查询资料,查一查毕方宫内可有收录修补天界缺口的方法。” “好,我明白了。”曲尽河快速应道,显然他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若是慢了,怕是整个天界都要陪葬了。 “对了,顺便再去把这儿的消息说给良玉,请他速来一趟。” 按照江不晚原本的计划,良玉本该是呆在神殿,负责看住箫浮云,可眼前江不晚也顾不上箫浮云了。 希望良玉能知晓修补天界的方法。 “好。”曲尽河得到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天庭。 源源不断的造化之力输入缺口,江不晚的身子晃了晃,如此庞大的消耗,哪怕是她也有几分吃不消了。 她索性断了输送的造化之力,而是将缺口附近的所有东西清除,以防它们被缺口吸入下界,对余下的世界造成打击。 而后,她又用仅剩的神力在缺口附近竖立起一道结界,防止缺口继续吸入其他的东西。 做完一切后,江不晚精疲力尽,她身子一软,无力的瘫倒在地。 她闭上眼,眼前是无数被陨石毁灭的世界,无数生灵的哭喊仿佛在她耳边嘶吼,质问。 她想要将世界变得更好,可却更糟糕了。 江不晚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迷茫,揪心,难受。 她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质问自己,是不是她真的做错了? 如果她没有和虞曼曼打,天界也不会缺了一块,下面的世界也不会毁灭。 其实不能飞升又能怎么样呢? 下界之人活在自己的世界,亦能安稳快乐。 她。。。她明明可以用更温和的方式。。。 曲尽河匆匆赶回天庭,他直奔毕方宫,途中又拖一人请他去请良玉神尊。 向之寒正巧亦在毕方宫,查阅资料,他最近总有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但他苏醒后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本想问问江不晚,可江不晚近来忙的不可开交,他也不好因为自己的小事打扰她。 而良玉。。 算了,他想到良玉和江不晚的亲近。 他宁愿自己从书中找寻缘由,也不想问他。 某种程度上来说,向之寒看起来无欲无求,似乎对这些事都不在意,但其实他的小心思都深藏在心中。 他羡慕棱幺能整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江不晚身后,嫉妒良玉和江不晚无话不谈的联盟,讨厌江不晚会因试探而对箫浮云的刻意亲近。 “快,将宫中关于天界的书籍都找出来。” 廊下传来细碎急乱的脚步声,似有不少人来来回回的走动。 向之寒放下手中的书,细细聆听。 这声音似是曲尽河。 他出门拦住一位小仙,问,“曲尽河在找什么?” 小仙见是向之寒,忙低头行礼,道,“曲大人派我们寻找关于天界的书籍。” “天界?”向之寒不解,曲尽河为何会急匆匆的找这个。 他抬眸顺着众多仙家急匆匆的脚步看过去,他急得,曲尽河今日似乎是和江不晚一同离开,去天灵城。 怎么又突然会来找天界的书? 他顺手取过小仙手上的书,随手翻了几页,平静的眸子一凝,面色微沉。 他顾不得再向后翻看,拿着这本书急匆匆地离去。 浮游界定然出大事了! “曲大人。”向之寒举起手中的书,将书里的内容展示给他看,问,”浮游界是出什么事了吗?” 曲尽河抬眸看向之寒手中的书,也并未瞒他,道,“天界出大问题了。” “天灵城出现了一个大缺口,几乎半座城都被吞噬了。” “暮晚神尊如今还在天灵城想办法。”曲尽河说到这,顿了顿,神色变得极为难看,“若是不能修补缺口,浮游界于三千世界都会走向毁灭,沦为虚空中的尘埃。” 向之寒神色大变,他从书中已经得知天界的重要性。 若天界真的崩塌,曲尽河之言绝不是危言耸听。 他放下书,声音勉强可以维持平静。 “你继续在这儿找,我去天灵城和暮晚神尊一起想办法。” “好。”曲尽河点点头,在他看来,他的灵气不起作用,可向之寒的神力定然有用。 若多一个人帮江不晚,江不晚也能省点体力。 向之寒不在磨蹭,即刻出发前往天灵城,以他如今的实力,只需要短短一瞬,便能从天庭抵达天灵城。 另一头的良玉,听完仙家的禀告,下棋的手一顿,白棋应声而落,打乱了棋局。 他的反应是三人中最大的,他音不成调,颤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仙家大着胆子,又重复一遍。 良玉闭上眼,压抑眼中的痛苦,他轻声呢喃,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他忽而暴起,双手大力一挥,面前的棋盘被掀翻在地,棋子与棋盘洒落,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棋子的清脆声。 小仙被良玉忽然而起的暴怒,吓得缩了缩脖子,要知道良玉向来是温润著称,脾气极好,从未在人前发过脾气。 可今日竟发了这么大的火。。。 (本章完) ------------ 一百七十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向之寒赶到天灵城时,整座天灵城已成废墟,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石块堆积。 他一眼就瞧见由江不晚神力所构成的结界,而结界后则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他停下脚步,目光与黑洞对上,极致的黑暗静静隔空流淌,仿佛随时能将他拽进去一般,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恐惧。 向之寒稳了稳心神,找寻江不晚的身影。 不知是天意,亦或是两人心有灵犀。 下一秒,他瞧见坐在地上的江不晚,她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落寞迷惘。 是他从未见过的姿态。 江不晚并未回头,但还是感知到向之寒的存在,她轻启薄唇,说出口的声音像她的脸色一样苍白无力,“你知道吗?这个缺口是我和虞曼曼战斗时被我们四散的灵气打开的。” “我。。是不是做错了?”江不晚的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前的黑洞,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她素来坚定且自信,哪怕身处卑微之时,也从不气馁。 可如今却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再无往日的神采。 她转过头看他,语气有几分急迫,仿佛是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如果我不多事,其余的世界也不会毁灭。” 向之寒对上她的视线,他格外认真地说,“你没有错,错的也绝不是你。” 向之寒的安慰对于她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作用。 他说她没错,可恶果已经种下。 她只要一想到数万生灵是因她的举动而毁灭,她的心如同在火上炙烤一般煎熬,仿佛能听见他们的一声声质问,能听见他们在她耳边爱好。 “这次天界被炸开一道缺口,只是一个意外。” “况且,便连下界之人都知晓凡是变革必会流血牺牲,如今事已发生,我们尽力弥补就是。”向之寒说,“天界也是当时诸神合力布下的结界,我们也定能修补。” 江不晚张了张嘴,她将想要说得话又压了回去。 她知道,这是她自己心里的一关,除了她自己想通,别人再劝也是无济于事。 况且,向之寒有一点是说对了。 如今不是伤心自责的时候,她应想办法尽快修补天界,以保全余下的世界。 “之寒,当初天界乃众神合力所结成,如今你我一起发力,试试能否修补。” 江不晚刚刚一个人试过,她的神力远远不够修补结界。 向之寒望着江不晚苍白的脸,心中既心疼又不忍,道,“用我的神力修补,你歇一会罢。” 江不晚摇头:“你的神力远远不够。” 江不晚是知晓修补结界的困难,虽然向之寒如今也是神尊,且实力不俗,但若想独自修补天界,还远远不够。 反而白费神力。 向之寒注意到缺口扩张的速度极快,他刚刚过来时,缺口距离他还有七八之远,可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缺口已蔓延至他的脚下。 江不晚起身与向之寒并肩而立,两人对视一眼,极为默契地同时释放各自的神力送入缺口中,磅礴精纯的灵力,汇入缺口。 结界边缘是一闪而过的金光,两个人的神力好似有作用。 可江不晚还没得来及开心,刚刚一闪而过的光仿佛是她的错觉一般,他们的神力仿佛都被这个巨大的黑洞贪婪的吸入,仿佛再多的神力在它面前都只是杯水车薪。 缺口并没有被修补,但幸运的一点是,它似乎也不再扩张了。 江不晚微微皱眉,她刚刚一人输送神力时,也是这般局面。 照常理说,如今多了一位向之寒一起输入神力,结果怎么也该比她一个人好得多,可为什么和刚刚没有差别呢? 她自然不会怀疑是向之寒没有出力,相反,这家伙已经恨不得把自己体内全部的神力都掏出来了。 她怀疑只有她的造化神力能对修补天界有作用。 “之寒,我先撤了力量,我想验证下我心中所想。” “好。” 话落,江不晚收起神力,刚刚还勉强控制住的缺口,一瞬间又如同挣脱牢笼的洪水,瞬间爆开,开始急速扩张。 速度快到,险些将向之寒吸入其中。 向之寒控制着神力,连忙后退几步,远离缺口的中心。 他面色青白,额上是凸起的青筋,他倒不是在担心自己,而是。。 他垂眸,遮掩眼中的忧伤。 他知道江不晚在验证什么,天界的缺口似乎只有江不晚的神力可以抑制。 他心中痛苦万分,为何总是这样? 为何总是在他自以为可以帮上江不晚的忙时,又给他迎头一击。 他到底要多努力,才能追上江不晚的脚步? 江不晚望着不受控的缺口,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她轻声说,“之寒,收了神力吧。” 向之寒不死心地想赌上他所有的神力,他不信,他不信他一点忙都帮不上。 江不晚看出他的企图,忙飞身而上,一把按住他输送神力的手,“之寒,够了!” 向之寒的身子一僵,手无力的垂下,跟着一同垂下的是他的眼角眉梢, “抱歉,我又没能帮上忙。” 他说出口的话很轻,很平静,仿佛只是在平静的阐述今日的天气如何。 可江不晚却能听出这句话背后的破碎和绝望。 她抿了抿唇,紧接着,主动伸手抱上向之寒。 这是向之寒飞升浮游界后,江不晚第一次主动抱他。 “之寒,你已经很棒了。”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江不晚毫不怀疑,若非她刚刚及时阻拦,向之寒会舍去自己的一身神力,去填补缺口。 失了神力的神,会死啊。 拥抱来的太过突然,向之寒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呆呆的任由江不晚抱着他,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肆意地感受江不晚柔软的身躯和淡淡幽香,他垂直身侧的手微微抬了抬,想回抱她,可不知他又想起什么,还是将手又放了回去,紧握成拳。 他闭上眼,轻声道,“我。。我没事。” “不用担心我,我们还是先想想该如何修补天界。” 若是只靠江不晚一个人的力量,断然不够,可如今缺口又只对江不晚的造化之力有反应。 他抿了抿唇,心中又慌又乱,他怕。。。 怕江不晚会一意孤行,自我牺牲。 ------------ 一百七十一 良玉赶来时,远远就瞧见于黑洞上空相拥的二人。 他怔在原地,望着江不晚温柔的眉眼,心中忽而一涩。 他有点不解的捂上自己隐隐作痛的心,琉璃般的眼眸中是淡淡的不解,为何他的心会有点难受? 他静静的看着江不晚温柔地安抚向之寒,她似乎又在和他说些什么,他听不太清。 他和江不晚素来克己复礼,他们的关系虽然亲近,但从未有过肢体接触。 他之前从未觉得这般有什么不好,甚至非常享受和江不晚在一起的状态。 可他现在看着和江不晚相拥的向之寒,心中竟忽然生出了名为嫉妒的情绪。 良玉心中百转千回,可在现实中,也只是过了短短的一瞬间罢了。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二人听见良玉的声音,连忙松开,不知为何,江不晚觉得有几分脸热,尤其是在碰到良玉的视线时,更是尴尬的不敢看他。 她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刚刚。。” 但她又想到向之寒似乎向来不爱与良玉打交道,又把到嘴的解释咽了回去,转了一个话题。 “良玉,你可有办法修补天界?” 良玉闻言,亦压下心中刚刚升腾起的酸涩。 某种程度上来说,良玉与江不晚是一类人。 两人都不拘泥于小情小爱,男女之情在他们心中的占比极低,甚至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存在。 良玉看向地面的缺口,天灵城的缺口比他所想的还要大。 他捏了捏指尖,心中悲凉更甚。 他回想起上一次天界也是这么大的裂缝,他和其余诸神想尽了办法也无法修补。 最终。。 他咬了咬牙,不敢正视江不晚。 数万年前的那一幕,又要在今天重演吗? 江不晚同良玉相处日久,早已了解他的为人。 是以,良玉还未开口,江不晚已知良玉定有法子修补天界。 只是。。。看他的面色。 江不晚垂眸,她并不傻,她从刚刚的测试中已经隐隐约约知晓,似乎只有她的造化之力能够修补天界的缺口。 向之寒的神力对缺口的修补无益,想来良玉他们也是一样。 江不晚见良玉迟迟不愿说,更加证实心中所想。 “良玉,是不是只有我能修补天界的缺口?” 江不晚直截了当地问,她已经没有时间在这儿犹豫割舍了。 只要有办法弥补,她都愿意一试,哪怕。。哪怕是要她的命。 良玉缓缓抬起眼,与江不晚的目光交汇,他并没有说话。 但江不晚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是我对吗?”江不晚说,“良玉,我该如何做,方能修补?” 良玉别过眼,不忍再看。 他的目光落在缺口上,脑海中回想起万年前纵身一跃的女子,她有着和江不晚相同的神力。 江不晚见他别过脸,自顾自的笑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之寒和尽河的力量对于修补天界都于事无补,唯有我的造化之力有用。” “可我就算倾尽全力也无法将缺口补上。” 她说着,抬起手,掌心是五色相汇的造化之力。 “在向之寒来之前,我一个人又翻了娲皇留下的书籍,其中便有娲皇补天的事迹。” 当初娲皇可用五色石补天,可惜后来娲皇的继承者再也没了娲皇的实力,他们都无法用自身的力量补天,但。。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按照典籍上所载,在数万年前,曾有一位女神和她一样继承了娲皇之力。 当时,正值神魔大战,大战过后,天界也因战火破裂过一次,是那位女子以身殉道,补天界,生万物。 良玉心中酸涩,他的声音有几分哑,“你都知道了?” 没错,这是修补天界唯一的办法。 若非神界凋零至此,只余留他们四位神,江不晚也不必以身殉道。 若是众神齐在,以众神之力,亦可修补。 可如今如何凑得齐众神? 向之寒藏在袖袍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哪怕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身子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脑中又浮现江不晚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幕。 逐渐冰冷的尸体,紧闭的双眸,满手的血,止不住的血,遍寻不得的灵魂。 他的身子开始发冷,心像是被人紧紧攥住闷在酸水中。 他不能。。 他不能再承受一次江不晚死在他眼前。。。 “殉道?”他说出口的声音止不住颤抖,“我替暮晚神尊可好?” 良玉看了他一眼,只是摇头。 修补天界需要造化之力,而向之寒没有造化之力,他哪怕殉了也于事无补。 向之寒的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他艰难的移动脖子,转过头去看江不晚, “暮晚,我们。。我们在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毕方宫,毕方宫一定有别的办法。” 江不晚打断向之寒的话,在生命的最后几刻,她终于愿意对他释放出温柔的善意,而不是相敬无言的下属,盟友。 “之寒,来不及了。”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去找别的方法。” 向之寒不甘心的抓住江不晚的袖子,素来沉稳的他红了眼,“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江不晚的眼神坚定且不容拒绝,他知道,他劝不了她。 如果她明知可以救世,反而不去,也不是他认识,他所爱的江不晚了。 他紧攥着她的手指松了几分,他拦不住她。 她的视线看向他垂在衣袍下紧紧握住的手,指甲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想握住他的手,告诉他,不必为她悲伤。 她已经活得够久了,况且她这一生从未白活,她年少时的初心在后来都实现了。 唯一的遗憾的是清若,她还没能见一见她在下界收养的小徒弟呢。 也不知她的所愿又是否实现。 可她最终也没有去握他的手。 她就要消散了,又何必招惹旁人情动。 “良玉,之寒。”江不晚轻声说,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害怕不甘。 反而是一片坦然,她是心甘情愿地赴死。 “我走后,浮游界以及众生就交给你们了。” (本章完) ------------ 一百七十二 你能原谅我吗? 其实江不晚不必过多嘱咐什么,她知道良玉会守护好他们来之不易的成果。 只有。。 江不晚的目光看向一直垂着头没说话的向之寒,长睫掩住他眼中的情绪,留下淡淡阴影。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转念一想,又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她想,她消散后,他大概会伤心几日,但时间会是最好的良药,他很快会忘记一切。 这一天实在是平常的一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天边的云像往常一般在蓝蓝的天空上舒卷着,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层叠的山峦间。 良玉望了一眼缺口,眼中闪过几分挣扎,终是上前拉住江不晚的胳膊, “暮晚,我们要不再想想别的办法?” “若有别的办法,当初的神女也不会消失。”江不晚笑着挣开良玉的手,“若再不快点修补,等缺口继续扩散,哪怕是我舍去一身神力,恐怕也无法修补了。” 神若失了神力,生命会变得极其脆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消亡。 江不晚说完,转身向缺口释放她所有的神力。 五色的造化之力出现在她的掌心,接着汇入巨大且黑暗的缺口中。 向之寒抬起眼,默默看着江不晚的背影,他不似刚刚那般情绪不稳,相反十分平静,平静到有点反常。 良玉虽心中难受,但他早在得知天界有缺时,便已想到这样的结局。 加之,他素来清醒理智,所以他会为江不晚的死而心痛,但不会失了理智。 可向之寒就不确定了。。 尤其是他现在看起来比他还要平静,有时候大吵大闹反而比死一般的平静让人安心。 良玉不放心地看了眼向之寒,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地事情出来。 江不晚在短短几瞬,将自己体内的九成的神力都献祭给缺口,缺口也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进行修补。 可还是不够。 失去九成神力的江不晚肉眼可见的虚弱,她摇摇欲坠地站在缺口之上,甚至没有神力用来抵抗缺口的吸力。 她的道体被缺口的吸力吸入无尽虚空中,体内的造化之力源源不断的被天界所吸取。 她的脸白到透明,仿佛能透过她的身体看到彼岸的星海。 这是她即将消散的征兆,当天界将江不晚体内最后一滴神力吸走,她的眼睛也缓缓闭上,整个人向更深处坠。 天界在这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金光,紧接着以极其迅猛的动作自我愈合。 黑色的缺口愈来愈小,一直安静如鸡的向之寒忽而动了。 速度快到连良玉都反应不急。 他如一道流星般奔向属于他的月亮。 他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了。 那样痛苦的经历,一次足矣。 他于虚空中抓住江不晚的手,周围是凌厉的罡风撕裂着他们,风打在身上,割得人生疼。 江不晚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已经多出了几道裂痕,本该有血涌出的伤口,却不见一丝血色,像是白花花的肉。 她体内的血都被天界吸食殆尽。 江不晚身体存放的神力远不足以用来修复天界,而她体内蕴藏着神力的血则够了。 向之寒用仅剩的神力护住江不晚的身体,保她免受罡风的侵蚀,而自己却没有做任何保护,任由罡风将撕裂他的身体。 “向之寒!”良玉在上面大喊他的名字,“你在做什么?!你快上来,暮晚。。暮晚她已经死了。” 向之寒对于良玉充耳不闻,他温柔缱绻地看着江不晚的脸颊, “抱歉,又让你失望了。天界的事,交给良玉吧,他一定比我做得好。” “而我,我只愿用我命换你命,若不成,我陪你一起死,可好?” 向之寒话落,忽而笑了,白玉般的面颊被罡风刮得鲜血淋淋,看起来甚为可怖,可那双眼。 那双温柔的眼,又让人沦陷。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落寞,“如果你活着,肯定不会允许我这么做吧。” 他虽一直说着话,但也没耽误他救江不晚的动作。 他将自己体内所有的神力都渡给江不晚,还有他体内的血。 他被罡风撕出的伤口反而成全了他,鲜血被他从身体四处引出渡给江不晚。 抽血渡气,他从没想过会这么痛。 他的身体从里到外仿佛都在被无数把小刀割,痛的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有点遗憾,本来。。本来还想和江不晚好好道个别。 现在看来他是做不到了。 良玉站在上空,看着不要命的向之寒,震惊到眼睛都变大了。 他竟把自己的神力和血都给江不晚了? 只为赌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谁也不知道接受向之寒神力和血液的江不晚能不能活,也许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良玉震惊过后,很快想通了。 或许向之寒一开始就抱着必死的信念跳下去。 向之寒的血几乎全部换给了江不晚,他的身体开始发冷,让他止不住的颤抖,没了神力和鲜血的他,道体越发孱弱。 他几乎都快没有人形了,可他还是倔强地盯着眼前被他保护地很好的江不晚。 他。。他还想。。。还想再见江不晚一面。 得到滋养的江不晚蓦然睁开眼,她对上向之寒破碎的脸时,瞳孔猛地放大。 “之寒!你!” 她不该死了吗?为何还会活着? 向之寒又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太好了。”向之寒心满意足了,他这一次总算救回江不晚了。 “晚晚。”向之寒的声音很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我用三命,还你一命,你能原谅我吗?” 江不晚对上向之寒期盼且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一涩,险些就要红了眼。 “之寒,别说话了,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向之寒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他执拗的拉着江不晚的袖口,又问了一遍,“你能原谅我吗?” 从前,他从不敢祈求江不晚的原谅。 他没有资格。 可现在,他人生已进入最后的倒计时,他真的很想很想听江不晚能原谅他了。 江不晚也发现向之寒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消逝,她带不走他。 ------------ 一百七十三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很少哭过的江不晚,在这一刻,泪如雨下。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她怎么会怪他? 当初的结果,亦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向之寒眼中的忐忑消失不见,他欣慰地笑了,眉眼弯弯,亦如初见时的清风朗月。 他抬手想为她拭去她眼角的泪,可他的手还没碰上江不晚的脸就变得透明, “真好,让我能遇见你。” 他的人和他的最后一句话同时消散在风里,他的身体逐渐透明,紧接着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虚无中。 “向之寒!” 江不晚大喊着想要去收集他消失的魂魄,可却一无所获。 没有,什么也没有。 守在上空的良玉见江不晚复活了,心中一喜。 向之寒竟然真的救活江不晚了。 可缺口已经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合上。 良玉顾不得许多,连忙下场一把抓住江不晚的手腕,赶在缺口完全关闭前逃了出来。 两人一返回天界内,江不晚愣愣地跪坐在地,看着已经合并的结界。 良玉低眸瞧着她脸上还未干的泪痕,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虽说向之寒死了,良玉也很难过,但凭心而论,他反而有几分欣悦,还好死的人不是江不晚。 他抿了抿唇,决定还是什么也不说,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边。 她闭上眼,她知晓向之寒对她的情动,却从没想过,竟已情深至此。 他在下界苦修数载,只为飞升,如今他总算得偿所愿,走上了修行者的顶峰。 却…… 向之寒彻底死了,而她继承了向之寒的神力,自然也继承了他的神位。 她闭眼,掌心忽而出现一枚戒指。 这是向之寒留下的储物戒指,她用神识去探,里面并没有什么珍贵的神器药材,只有两样最普通的物件。 两个被珍藏的很好的糖人,江不晚定定地看着这两个糖人许久许久,曾经的记忆忽然又浮现在她脑中。 这是。。 这是他们在下界时曾一起买过的糖人,她轻轻去碰其中男糖人的脸颊,他竟然一直留在身边。 她闭上眼,长呼一口气,然后又将它们放回木盒。 她的目光又看向另一端,是一株漂亮的风信子。 她忽而一怔,记忆忽然将她拉回久远的过去,记忆中是一只小猫和一位小女孩。 他。。他怎么会藏有这株花? 难道。。。 难道她的小白和向之寒有关吗? 江不晚心中百转千回,可真相究竟是什么,随着向之寒的死去,也彻底被掩埋。 她放回风信子,想起小白为救她而死的画面。 她似乎明白向之寒嘴中所说的三命了。 “暮晚。。”良玉见江不晚的精神好了几分,出声唤道,“你。。还好吗?” 江不晚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她有几分慌乱和不知所措,这份感情的冲击来的措手不及。 从前,她总是认为只要她回头,就能看见向之寒在她身后。 可现在。。。 向之寒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我。。我没事。”江不晚轻声说,只是她的声音有几分哑,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良玉沉默良久,问道,“暮晚,我们先回去?” 江不晚的目光定定看着眼前的地面,在这儿的下面是向之寒消散的地方。 “我们回去了,之寒怎么办?”江不晚说,“他怎么回?” 江不晚极力咬着下唇,想要忍住泪水,在她年少时,她就已经戒掉眼泪了。 她不喜欢哭,在她看来哭是最无用的东西。 可。。可她现在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只要一想到向之寒的魂魄或许还四散在虚空中,找不到回家的路,心就难受的仿佛被人紧紧攥住。 虚空那么冷,那么黑,还有猛烈凶猛的罡风不间断的吹着,他怎么受得来。 良玉沉默片刻,道,“暮晚,向之寒已经死了。” “他什么也感觉不到。”良玉说完,想了想又说,“不如,在这儿做一个衣冠冢以安向之寒的魂灵?” 其实安的哪里是向之寒的魂灵,分明是江不晚的心。 江不晚轻笑一下,她又何尝不知,向之寒彻底消失在虚空中。 他感受不到黑,感受不到冷,至于猛烈地罡风? 或许他此刻和罡风融为一体了吧。 她擦了把眼下的泪,沉声道,“不必了。” “我们走吧。” 她离开天灵城前,又深深看了一眼向之寒所消散的地方,紧接着又收回视线。 世间事,玄而又玄,哪怕她已是神尊,可还有许多东西是她也掌握不了的存在。 或许。。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会再次遇见向之寒。 只不过那个人,亦不会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她忽而想起,向之寒死前对她说得话——「真好,让我能遇见你。」 真是个傻子啊,若他没有遇见她,他也不会死。 若有下辈子,可千万别再认识她,爱上她了。 路上,良玉频频看向江不晚,生怕她会伤心过度。 “良玉,我感知到了。” 江不晚忽然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良玉困惑不解,感知到什么?难道是向之寒的灵魂? 但。。可能吗? “什么?” “我感知到天道的位置。” 良玉到嘴的劝阻,又咽了回去。 是他想太多,原来江不晚一路上一直想的是关于天道的事。 “在哪?” 向之寒先前所继承的神位便是代天道之法的刑罚之神,他与天道的关联是最为紧密的神,而江不晚目前继承了向之寒的神力。 那么现在的刑罚之神便从向之寒变为了江不晚。 所以,良玉对于江不晚能感知到天帝的存在这件事并不奇怪。 “他就在箫浮云的神宫。” 他们先前是被箫浮云骗了。 或许箫浮云一早就知道他们目的不纯,一直在和他们演戏,至于密室一事,恐怕也是他自导自演卖的破绽。 “箫浮云?”良玉眸色一顿,紧接着紧张又焦躁不安地说,“暮晚,你可千万别冲动。” “若真是箫浮云,我们更得从长计议。” 他生怕江不晚会因向之寒的死亡,而产生自毁心理,故意去找箫浮云排名。 (本章完) ------------ 一百七十四 箫浮云见江不晚虽伤心,但依旧冷静,松了一口气。 但他又想起刚刚的向之寒,他在行动前,也是一副稳若泰山的模样。 “暮晚,你还好吗?” 江不晚本想如平常一般对箫浮云笑一下,但她发现她笑不出来。 她收起扬起的嘴角,正色道,“放心吧,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她体内有着向之寒的神力,有着他的血。 她低眸,视线落在她的手背,由于她的肤色很白,所以青紫的血管格外明显。 她用另一只手去轻抚手背上的血管,从指根到手腕,指下是奔涌,炙热的血,好似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江不晚赶回天庭后,将天灵城危机已解的消息告知曲尽河,并让他照常安排天灵城的重建。 她话落,想到向之寒的死,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将这件事讲出。 “太好了!”曲尽河并未发觉江不晚的不对劲,而是整个人沉浸在喜悦的情绪中,灭世的危机总算结束了。 他差点以为他连同整个浮游界都要被虚空吞噬了。 “暮晚,你怎么做到的?”曲尽河好奇地问,“我在毕方宫翻遍了古籍,也没有找到修补天界的方法。” “对了,之寒呢?”曲尽河问,“你没在天灵城遇见他吗?” 江不晚沉默良久,道,“之寒,他。。死了。” “死了?!”曲尽河简直不敢相信,“之寒怎么会忽然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向之寒可是神啊,浮游界有谁能杀得了他?怎么会忽然死了? 江不晚深吸一口气,背后的种种,她不想向世人细说。 她只是简单的解释道,“天界缺口是向之寒用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修补的。” 她不想让世人眼中的向之寒只是一位为爱牺牲的神,而是希望他能更大的功德被世人记住,而不是只留下一句痴情人的评价。 这也是她能为他做得最后一件事。 曲尽河张了张嘴,不知再说什么。 他从没想过平日里总是沉默克制的向之寒,竟会做出这等事。 他抬眼去瞧江不晚的神色,后知后觉的察觉出江不晚的情绪不对劲,她虽脸上没有难过的神色,但一举一动总让人感到有几分奇怪。 江不晚似是看出曲尽河想要说什么,她神色如常地坐回自己常用的位置,继续忙之前被打断的事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其实江不晚越正常,曲尽河越觉得奇怪,但他也不敢多劝,害怕反而激起江不晚心中的伤心。 “没。。没事就好。” 曲尽河停顿几秒,道,“要我把寒上神尊的事说出去吗?” 天灵城的事虽然刚刚爆出来,但因事情太大,很快便在私下里传遍了整个浮游界。 可以说,现在浮游界的每位仙都在为未来担忧。 江不晚想了想,道,“说。” 曲尽河微微颔首,明白了江不晚的意思。 他刚走出门,又被江不晚叫住, “对了,在天灵城的中心,建一座向之寒的神像。” “好。” 江不晚在赶去天灵城之前,曾把棱幺留在神殿,让他帮忙一起看着箫浮云。 她怕只留良玉一人,应付不来。 天色渐晚,玉清宫众仙都纷纷离去,唯有江不晚所在的房间,仍点着一盏青灯。 她伏案做事,直至批完最后一样奏章,方放下手中的笔,开始思索箫浮云的事。 他囚禁天道,究竟想做什么? 称霸的野心? 若真如此,他当时就该和虞曼曼一起对付他们,若是如此,他们未必会赢。 况且以箫浮云的实力,若想称霸,又何必等到这时候? 在她未成神的那几年,箫浮云完全可以取天帝而代之,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江不晚左思右想,也不明白箫浮云究竟想做什么。 她甚至都联想到,难道箫浮云和天道有私仇? 她揉了揉眉宇间皱起的眉头,今日一天,她实在太累。 她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她瞧见初入天庭的她,怀着满腔的热血和赤忱,想要做一番大事。 可那时的天庭,几乎已经人满为患,天庭内重要的职务,也都被神尊仙君的子嗣所占据。 若说本事,他们连一个最简单的火灵咒,都用得磕磕绊绊,若非由祖辈的法器帮助他们出行,恐怕连腾云驾雾都困难。 可这样一群废物,竟然身居要职。 而她。。。 她被分配的仙官淡淡看了一眼,便将她随意分配至南天门,做了一位看门的小兵。 任她满身才干,却无用武之地。 更让她绝望的是,上界诸仙神为追求所谓的真爱,完全不将下界生灵放在眼中。 下界的三千世界,仿佛是他们证明真爱的游乐场。 动辄便拿一城百姓,一国之众做为他们的陪衬。 他们是亡国的公主,是敌国的皇子,是少年将军,是青年皇帝,他们无论身居何位,所想的永远不是他们治下的百姓,而是和对方的爱恨纠葛。 她守城三百年,却不甘心只做一位守城的小将。 其余飞升的修士要么摆烂,得过一日是一日,要么迅速的融入并加入。 江不晚则是面上温温柔柔,看起来极好说话的样子,可却在背地里一直坚持不懈的修炼。 她相信,总有一日她会改变现状,而在这之前,她需要积蓄自己的力量。 在守城的岁月中,她先认识了曲尽河。 她与曲尽河不打不相识后,发现两人都是对现在的天庭极为不满,想要改变。 两人一拍即合,迅速在一起为他们共同的目标开始努力。 江不晚的升职要感谢那场叛乱。 当时的天庭在那帮二代的折腾下,还是有不少的隐患。 至少一直被压迫的妖率先不干了,他们聚集在一起反上天庭,其中以大妖无支祁为首。 那帮速来只会享乐的仙神们又哪是他的对手,天庭输的很惨,眼看就要打上南天门,是江不晚以一己之力拦住妖族大军,并在战斗中,一剑砍下无支祁的头颅。 ------------ 一百七十五 江不晚其实知晓无支祁没有错,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是殊途同归的。 可在她眼中,妖族的叛乱注定会输。 纵然那帮二代三代们昏聩无能,可初代的仙神们也是凭借真本事飞升的浮游界,他们能打到南天门,但再进一步,必然会死。 抱歉了,今日借你头一用,他日,我定会善待妖族。 作为这一仗的首功,江不晚的才能总算被上面所看到。 论功行赏之时,她从守门的小兵升入狼胥宫。 自此开始她征战四方的历程,浮游界众仙皆言,狼胥宫的暮晚仙子看起来温温柔柔,打起仗来,可真凶啊。 江不晚的梦光怪陆离,上一秒,她还在战场上拼杀,下一秒,就被拉入一个纯白的宫殿。 她警惕的行走在宫殿中,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耳边是淅沥沥的水声。 她似乎听见一位男子说话的声音,可说得是什么,她听不清。 她猛然惊醒,眼前是熟悉且安静地宫殿,红木桌上是一盏悠悠的青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姐姐,你做噩梦了。”棱幺精致漂亮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如同猫眼石般清透的眼看着她,肯定地说。 江不晚呼了一口气,说,“是梦见了不好的事。” 她回想梦里的场景,说话的男子到底是谁呢? 她好像忘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对了,你怎么来了?”江不晚问,“不是让你神殿看着箫浮云吗?” 棱幺说,“良玉让我来的,他说神殿有他看,还说姐姐你心情不好,让我来陪陪你。” 江不晚听了,不由弯唇一笑。 良玉是不知如何安慰她,但又怕她犯傻,所以特意让棱幺来吗? “我没事。” 这句话,江不晚今天已经说了好几遍。 说得多了,她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好像真的没什么事一般。 棱幺沉默许久,小心翼翼地问,“他们说。。向之寒死了?” 棱幺不喜欢向之寒,从下界的时候就不喜欢了。 他杀了他的妹妹,他还把他关进一个奇怪的地方。 后来,认识江不晚后,向之寒也总是缠着江不晚,而他只能默默躲在暗处看着他们二人亲近。 他其实有想过,如果向之寒消失就好了,但他又想到,如果向之寒消失,姐姐一定会难过。 所以,虽然不喜欢向之寒,他也从来没有再对向之寒出过手。 奇怪,他明明讨厌他,讨厌死他了。 可当他得知,向之寒死了的消息,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快乐。 “嗯。”江不晚轻声应了一句。 棱幺碧绿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他想了很久,方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姐姐,还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好。”江不晚与他四目相对,他眼中的真诚和认真尽数落入她眼中,她忽而忆起曾经和棱幺的约定。 她说会带棱幺见他之前等待的家人。 “棱幺。”江不晚温声说,“你还记得我答应你,带你见你的家人吗?” “我记得。”棱幺低头掰了掰手指,复又抬头,道,“可是现在还没到五百年啊。” 当日,他们定的是五百年之期,如今还不过百年。 “提前带你去见,还不好吗?” 江不晚应能在下界的幽冥之地找到棱幺父母的灵魂,有棱幺血亲为引,找到他们并不难。 棱幺愣住,他早已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他也不知见到他们要说什么,但这已经化为他的执念。 他明明该激动兴奋,可。。 他反而有点紧张和害怕,他咬了下唇,碧色的眸子求助似的看着他,“姐姐。。若是他们也不认识我了,我该怎么办?我见了他们又该说什么?” 江不晚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他们是你的父母,怎会不认识你。” 江不晚联想到自己早亡的父母,眸中流露出几抹怀念,“若不知说什么,不如就抱抱他们。” “好。”棱幺平复下翻涌杂乱的心绪,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件嫩绿色的圆领长袍,袖口及领子是祥云仙鹤纹路。 他不安的摸了摸袖口上的纹路,问,“姐姐,我穿成这样,可以吗?” 他不记得自己做人时是什么模样,但隐约觉得应和现在不同。 他又摸了摸脸,说,“我现在这样会不会吓到他们?” “怎会?”江不晚抬手,一面一人高的水镜出现在他面前,她笑着说,“我们的棱幺是最俊的小公子,旁人喜爱都来不及,又怎会吓到别人?” 旁的不说,棱幺的长相是极好的,他和向之寒较为正统俊朗的周正帅气不同,他的眉眼精致昳丽,男生女相,又兼之肤色极白,所以像极了话本中爬出来的艳鬼。 棱幺常常隐在暗处,素来对自己的长相没有概念,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端详了许久,又整了整发型,总算鼓起勇气,说, “我们走吧。” 江不晚趁着夜色带着棱幺来到下界。 三千界由于之前天界缺口的原因,尽半都被毁灭,而这个世界因有修士保护,所以在那场灾难中得以保存。 但在江不晚牺牲所有造化之力修补缺口时,造化之力也修补了所有因缺口而毁灭的世界。 获得新生的众生们不会记得先前所发生的事,偶有敏锐且清醒的人类也只会将它当成一场荒诞且离奇的梦。 幽冥界乃是另一个单独存在的神奇空间,这儿哪怕是天庭也不能过多干涉。 每一个世界都会有一个幽冥界,那儿有各自的主理人,貌似是互不牵扯。 但传闻又言,每一界的幽冥之主每隔千年便会前往幽冥岛一聚,不知商讨何事。 传闻,那儿是他们的总部。 江不晚以神尊之躯前往幽冥界,她与棱幺并肩飞行于上空,金色的神光照亮幽暗的幽冥,让五方恶鬼不敢近身,若有躲避不急的恶鬼,当即便会魂飞湮灭。 她曾经来过一次幽冥,所以对这儿的路算是熟悉。 她还未入阎罗殿,便由鬼差上前相迎接。 “不知神尊今日造访阎罗殿所为何事?” ------------ 一百七十六 江不晚道,“寻人。” 二位鬼差目光对视,眼中颇有几分为难,按照规定,死者已逝,生前事皆归尘土,不该有生人再打扰他们。 但由于江不晚的实力,这种事也不是他们二位鬼差能决定的。 “神尊这边请。”两位鬼差恭恭敬敬地将她请进阎罗殿。 此方冥王则穿戴整齐郑重的迎了出来,“神尊大人。” 江不晚直接说明来意,道,“我想找明乐庚子年三月初八亥时于竺兰出生的周棱光的父母。” 棱幺听完江不晚的叙述,眼神一顿,有点迷糊。 江不晚说的是他的生辰八字吗?原来他是在竺兰出生的啊。 这些信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但江不晚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心中一烫,看向江不晚的眼神又软又热,像是藏了一颗炙热的小星星。 他抿唇低笑,朝江不晚的方向靠了靠,如果不是周围还有许多人,他的手已经抓上江不晚的衣摆了。 “明乐年间?”冥王眼尾微挑,道,“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了,神尊想找的人恐怕早已过了十几世的轮回了。” “怕是我也难找啊。”冥王有几分为难的说道。 江不晚曾经是和冥界打过交道的人,她知晓这只是冥王的托词罢了。 “周棱光本人在此。”江不晚说着,看了身边的棱幺一眼,然后又笑道,“这对于冥王来说,不算难事吧。” 周棱光。 棱幺轻轻的心中默念这三个字,原来他的本名叫周棱光。 冥王看了棱幺一眼,只是一眼,便让他心中惊讶不已。 这应是因执念而生的邪物,可他从未见过哪位邪物能有他这般强大。 不愧是跟在神尊身边的人。 冥王装作为难的样子,“可。。” 江不晚道,“放心,我不做什么。” “只是让他见一见自己的亲人,已解相思之苦。” 冥王问,“只是一见?” 江不晚点头,“只是一见。” 冥王想了想,唤来主薄,道,“查一查周棱光的父母现在何处。” 主薄闻言开始翻动手中那本厚厚的生死簿,上面精确记载了世间万千生灵的生平,生至死,死至生。 “冥王,找到了。”主薄抬头,道,“现周棱光生母为张家女,现年方二八,待字闺中,周棱光生母则为杨家郞,现年方八岁。” 主薄的声音清脆响亮,殿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棱幺有点恍惚,他记忆中模糊的父母,如今竟比他还小。 他们纵然相见,怕也不识吧。 棱幺咬了咬唇,正想说,要不算了。 反正见了也互不相识。 冥王点头,道,“趁他们今日睡着时,勾他们的魂魄前来,并让轮回镜转回他们那一世的记忆,再让马面将两魂带来与周。。周公子相见。” 棱幺在浮游界并没有仙职,他又是邪物。 是以,冥王想了想,便以公子相称。 棱幺眼睛一亮,问,“可以让我爹娘想起我吗?” 冥王浅笑,“自然。不止他们会记得你,还会以你记忆中的模样出现。“ 他们会利用回转镜将魂魄恢复成周棱光离家那一年的模样。 阎王算了算时辰,道,“只不过你们相聚的时间只有四个时辰,若是误了时辰,会坏了大事。” “好。” 棱幺很开心,虽然只有四个时辰,但也超乎他的预想了。 原本他想着,只要见一面,他就会很开心了。 江不晚陪着棱幺等了一会,便有人来通知棱幺的父母在桥下等着与他相聚。 棱幺闻言瞬间又紧张起来,他不安的看了眼江不晚,想让江不晚陪他一起。 他还没有开口,江不晚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我陪你一起去。” “好。” 虽说是相陪,但江不晚只是远远地看着他。 毕竟这短短的四个小时,是属于棱幺和他的父母。 她在桥的另一端,隔着宽阔的河瞧见棱幺愣愣地看着他的父母,仿佛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还是他对面的父母,惊讶的捂着嘴,然后满脸的泪痕地冲上前抱住他们的孩子。 他们的记忆被轮回镜调到他们失去棱幺后的几天,他们当时的痛和难过都被轮回镜又找了回来。 只不过眼前的场景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场梦。 江不晚看了几眼,见没什么问题后,转身,走到稍微远一点的距离。 不会影响他们的相聚,但若有突发状况江不晚也能随时赶到,也不至于远到让棱幺看不见她。 她在河岸上闲逛,偶尔听见有几只恶鬼在闲聊。 她闲着无聊,听了几耳朵,发现他们是在抱怨很久都没有吃到什么大补之物了,都只是些小鬼。 其中有一位实力高些的恶鬼在炫耀,他之前吃过一位半仙的血肉。 “半仙?!你在吹牛吧?半仙怎么会来幽冥?而且一般的半仙你我压根不是对手,怎么可能吃到他的血肉?” 那恶鬼哈哈一笑,赤红的眼珠满是贪婪和怀念。 事过多年,当时那半仙香甜的血肉似乎还在他嘴边残留。 “哈哈哈,你还不信。我告诉你,那半仙的血肉可香了。” “至于为什么来幽冥界。。。我想想。。。” “对了。想起来了,我好像听见他说,他是来找他娘子的,叫什么江不晚。” “啧啧啧,也是位痴情人啊。” 江不晚抬起的脚步顿下,回头去瞧那位炫耀的恶鬼。 他大张着獠牙,舔了舔唇,似乎还在怀念那血肉的味道。 “他实力高强,我们本不是对手,但他却是个傻的,为了找娘子,命也不要了。” “一直在幽冥界苦找,直至耗尽了所有灵气,当时,我与其余恶鬼,一扑而上。” “哎。”他叹了口气,悔恨地拍了拍大腿,“若非突然又钻出一位修士救了他,我还能多咬几口呢。” 恶鬼喋喋不休的话在江不晚耳边萦绕,他。。他曾经还来黄泉找过她? 她抬手用神力去试探那恶鬼身上的气息,果然,在阴冷的鬼气中,找到了属于向之寒的味道。 他没有撒谎,他是真的吃过向之寒的血肉。 (本章完) ------------ 一百七十七 江不晚的心忽的一痛,她想起向之寒刚飞升上界,他曾对她说,不悔。 可若真的不悔,又何必冒着生命的危险,来黄泉找她? 她闭上眼,耳边是那恶鬼继续炫耀的声音,炫耀向之寒的血肉有多么的好吃。 江不晚听得心烦,抬手,一抹神力泄出,夸夸其谈的恶鬼惨叫一声,化为飞灰。 围聚在一起的众恶鬼们,大惊,紧接着四散而逃。 江不晚抓住其实一位逃散的恶鬼,问,“还有多少人吃过那位半仙的肉?” 恶鬼瞧出江不晚远非凡人,连连求饶,“姑奶奶,女神仙,我从来没吃过啊!我连见都没见过那半仙,求求女神仙,饶了我吧!” 江不晚问,“我是问你,有谁吃过向之寒的血肉。” “这。。”恶鬼瞧出江不晚是能随时要他命的人,吓得鬼气四溢,本就狰狞的脸因为害怕显得更加狰狞了。 “我。。我实不知啊。” “不知?”江不晚冷笑,“那你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我!我好像想到了!”在死亡的威胁下,恶鬼总算说了实话,“我想起一位,他吃过。” “带他来。”江不晚说完,在恶鬼体内种下一颗神咒,道,“若一个时辰不见你,你必爆体而亡!” 直至恶鬼离开,江不晚还有几分恍惚,她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她回想刚刚的情绪和不合常理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她这是怎么了? 情绪并不是在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而冒出来,而是在今后的岁月中时不时涌起。 你会莫名的流眼泪,却不知为何。 江不晚从另一位恶鬼口中得知当时的情况,虽然他说的战战兢兢,言不达意。 但江不晚脑中却浮现向之寒在这儿苦寻的画面,他一身是伤,但却不肯离去。 真傻啊。 明明背地里做了这么多,但他却什么不肯说。 她一直以为他愿为大义舍小爱,但原来他一直以来要的是两者兼得。 江不晚留了一个活口,她想,除了她以外,世界上总要再多一人记住他。 四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棱幺纵然不舍也要与他的双亲告别了。 他悄悄跟了上去,看着父母的魂体在轮回镜的作用下又变成少女和一位孩子,接着被鬼差的人带回阳间。 他向来习惯于藏身暗处,可这一次他并没有藏在暗处,而是站在一个可以让他们二人看见他的地方,送他们离开。 可这时的周父周母已然不认识棱幺,他们二人瞧见一位模样俊俏但神色奇怪的男子,神色各不相同。 周母此时只记得自己是年方二八的张家女,她看棱幺的眼神好奇中带了几分羞涩,当她的眼神和棱幺的目光相对时,她害羞的低下了头,脸上显现出几分红晕。 现在的棱幺对他而言只是一位陌生且俊俏的公子。 尚在孩童阶段的周父则只是好奇的盯着棱幺,他对于周围陌生的环境,害怕又惊慌,接着嘴一瘪——哭了。 鬼差们忙将二位送回阳间,若晚了一步,怕是要出大事。 棱幺目送二人的离开,他碧色的眸子里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欣慰。 他们过得好就好。 幸好,幸好他们有正常的生老病死,不会像他一样苦等几百年。 “姐姐,我们走吧。”棱幺转身牵上江不晚的手,顺便问道,“对了,刚刚那些恶鬼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虽与父母团聚,但他也在无意间看了眼江不晚,瞧见她正与那些恶鬼纠缠。 江不晚的目光停在某一点上,她愣了下,道,“他们在说向之寒。” “向之寒?”棱幺不解,“他们怎么会认识向之寒?” 向之寒是修士,那群恶鬼则是终日游荡在幽冥界无法转世的魂魄,他们怎么会认识? “向之寒曾经来这儿找过我的魂魄。” 江不晚说到这儿,棱幺也回想起在下界时,江不晚曾故意设计向之寒杀她, 棱幺亦是愣了愣,道,“可。。可他从来没和我们说过这件事。” 棱幺和江不晚一样,以为是向之寒舍弃了江不晚,从不知晓他竟还下过幽冥界寻找江不晚的魂魄。 棱幺困惑的挠了挠头,“他为何不说呢?“ 如果是他,他一定会告诉江不晚。 江不晚想到向之寒倔强又正经的性格,她隐约能猜到他的想法。 他认为那件事是他的错,错就是错,又何必再解释那么多。 “我也不知。”江不晚垂下眼眸,轻声道,“向之寒已死,多思无益,前面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 棱幺抬眼去看江不晚紧绷的脸,饶是他不太聪明,但也察觉出江不晚劝他的话有点奇怪。 不像是劝他,反而像是江不晚自己劝自己的话。 棱幺握着江不晚的手微微收紧,他眼神坚定地说,“以后的事,我和姐姐一起面对。” 棱幺这次和父母的见面,解了他的执念,他在开心的同时,也明白。 他的父母早已离开了,而他也该向前走。 他的目光落在江不晚微卷的发梢,从今往后,她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和牵挂了。 两人返回天庭后,江不晚竟意外收到箫浮云的邀请。 平日里,都是她和良玉死皮赖脸的主动找箫浮云,这么久了,箫浮云从未邀请过他们一次。 这次怎么一反常态,主动邀请她了? 她拆开信筏,信内简单的写了几句客套话,然后又邀请她和良玉于明日前往他的神宫一叙,并请他们共赏珍宝。 珍宝?江不晚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面,会是什么样的珍宝? 她收下信筏,决定前往神殿一趟,找良玉商量商量对策。 如今,她已确定箫浮云囚禁了天道,并且可以隐隐感知到天道的具体位置。 那么,她必须尽快解决天道被囚一事,否则浮游界的灵气会越来越稀薄。 江不晚想到这儿,脚步一顿,灵气越来越稀薄? 她脑中灵光一闪,忽而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上古上期,不止浮游界有灵气,下面的三千界也各有灵气,可随着时间的发展,下面三千界的灵气越来越稀薄。 (本章完) ------------ 一百七十八 甚至有许多世界的灵气已经逐渐没落消亡,成为没有灵气的世界。 如今想来,那些消失的灵气都去哪了? 江不晚将怀疑的种子放在箫浮云身上,只是她还是不明白,箫浮云的实力已然可以称的上是世间最强了。 他要那么多灵气又做什么? 江不晚赶到良玉宫中时,良玉正端坐殿中,低着头仿佛在看什么东西,紧锁的眉宇暴露他的愁绪。 他面前的老檀木桌子上放着一封和江不晚一模一样的信筏。 “良玉。”江不晚一进来就瞧见良玉对着信筏犯愁的模样,“你也在想箫浮云的邀约?” 良玉轻轻点头,道,“向之寒刚死的消息传出来,箫浮云就给咱俩递了信。你说,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向之寒已死,那么刑罚之神的职位又空了出来。 虽说其中细节,只有良玉与江不晚知道,但天晓得箫浮云是不是通过了其他方式,知晓江不晚继承了向之寒的神位。 刑罚之神,可是与天道关系最为紧密的神。 良玉思及此处,眸中的愁绪更深。 “他会不会真的察觉到你替代向之寒成为刑罚之神,所以来试探我们?” 江不晚顺势坐下,略微思索,道,“箫浮云纵是知道,一时半会应当也不会对付我们。” “先前向之寒,池枣枣是刑罚之神时,也从未见箫浮云出手对付他们。” “如今哪怕他知道,也不会贸然出手。” 江不晚说完,眸中有几抹焦虑,“我现在是在担心另一件事。” 良玉抬眸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不晚将她关于灵气消失的猜测一五一十告知良玉。 两个人揣测推断总好过一个人的思维。 良玉听完后,指端轻敲桌面,他嘴中默念着几个关键词。 “灵气消失,天道被囚。。。” 他眼睛忽而一亮,似是第一缕朝阳刺破黑暗,但紧接着又沉了下去,掩在层层叠叠的山雾中。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一点紧张, “他。。他不会是想取天道而代之吧?” 箫浮云已是世间最强,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缘由了。 “取天道而代之?!” 饶是江不晚也有几分震惊,“他。。他怎么会这么想?” 天道是世界初始时便存在的万物法则,它无所不在,但又无人能知晓它的行踪。 江不晚抬手在空气中划过,它就像是空气。 良玉也不想这么想,但除此之外,这世间还有什么事值得箫浮云追逐?值得他这么下本钱呢? 排除掉所有可能,那么剩下的唯一不可能,便是正确的答案。 江不晚和良玉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只是这一瞬,两人都已明白彼此的心意。 除了这个可能,还能是为什么呢? 两人同时沉默许久,江不晚方缓缓开口,道,“若真是如此,那么我们必须要尽快行动了。” 天道与大千世界息息相关,若天道被替换,那么所有的世界也会消失。 万物又会回到最开始的“一。” 良玉的指端点了点桌案上的信筏,脸上挤出一抹苦笑,“那么,我们现在至少不用再担心这一次的相邀是要对我们做什么了。” 想要替换天道不是件容易的事,若他是箫浮云,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与他们为敌。 “嗯。” 江不晚垂下眼帘,压下眼中的担忧。 眼下的事是解决了,但该如何阻止箫浮云呢? 硬打。。她与良玉,棱幺是不是箫浮云的对手,暂且另说。 若是像上次一般又将天界打出一个缺口,这一次可没有人能修补了。 江不晚沉思良久,觉得眼下只有先和天道见上一面。 其实,江不晚在之前是见过天道的,甚至还和天道说过话。 她晋神失败,天道曾隔着云端对她说,她差一情劫。 江不晚算了算时间,那么在她下凡之前,天道至少还未被囚禁。 只是,那时的天道,声音听起来便有几分虚弱了。 “良玉,我要先找到天道,见它一面。” 江不晚和良玉上一次诱箫浮云出门的计策,显然早已被箫浮云看出。 眼下,他们又能用什么办法支开箫浮云呢? 良玉:“你知道天道的具体位置吗?” 江不晚在刚继承神力时,远隔万里,就察觉到天道位置的所在。 如今她离天道被囚的地方又近了些许。 她闭上眼,感知天道的位置。 冥冥中,似有一团光在指引她的方向。 她的视线穿过神殿,进入箫浮云的神宫,紧接着在箫浮云的后院找到了被藏在酒坛内的天道。 她呼吸一滞,他们从来没想过箫浮云竟然就将天道藏在他们眼前。 她睁开眼,眼神坚定,“我知道,在我们常去的后院。” 良玉深吸一口气,紧接着说,“那么就在这次赴约时,你与天道见上一面吧。” 良玉说完,又补充道,“但这次想救出天道,怕是不行。” 江不晚明白,以箫浮云的谨慎,他们前脚刚动了天道,怕是下一秒就会被箫浮云知晓。 “我只需要和他聊几句。” 是人就有致命的缺点,这一点,神也不例外。 她和良玉试探箫浮云已久,却从没试探出什么。 但天道一定知晓。 赴约当日,江不晚与良玉一早就来到箫浮云神宫门口。 平日总是紧闭的神宫,今日却大开着,似乎是在欢迎他们二人的到来。 江不晚和良玉对视一眼,两人神态自然,大摇大摆地走进神宫。 “浮云,今日倒是难得,你怎么主动想起邀请我们了?”良玉问道,“平日里,我们找你,你都不情不愿的。” 三人面带笑容,仿佛是交情甚笃的老友。 可笑容之下,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他们各自的盘算。 箫浮云浅笑,“你们多日不来,我倒有几分想念。” 江不晚:“抱歉啊,最近事情太多,所以并未有时间来叨扰。” 箫浮云面带歉意,冰蓝色的眸子中浮现浅浅的伤感,“暮晚,向之寒的事我也听说了,莫要因向之寒的事伤心过度。” (本章完) ------------ 一百七十九 江不晚垂下眼帘,脸上的伤怀不是作假,她是真的伤心。 但伤心之余,江不晚也没忘她和良玉来此的目的。 她红了眼眶,抬手擦拭眼角的泪,道,“浮云,我也不瞒你。其实向之寒的死并非是外界所言的那般。” 江不晚和良玉昨日研究了一夜,两人都觉得向之寒的死和江不晚神力的更迭,恐瞒不过箫浮云,不如他们主动提起,博取箫浮云的信任。 “哦?难道另有隐情?” 也不知箫浮云是真不知晓,还是演的,他看起来十分惊讶的样子。 江不晚抬头,泪眼婆娑,道,“其实之寒是为救我而死。” “修补天界的方法,浮云想来也知晓。”江不晚的声音有几分哑,道,“唯有拥有女娲之力的神可以修补。” “本该死得人是我,是向之寒用一身神力为代价将我救了回去。” 箫浮云闻言,面上一怔,沉默良久,感慨道,“寒上神尊对你还真是情深义重。” 江不晚怆然一笑,道,“他太傻了。” 箫浮云想了想,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你活着,对他而言已是最大的欣慰了。” 江不晚拭去又留下的泪,强行挤出一抹笑,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些让人难过的事情了。” “好。”箫浮云请二位坐下,这一次竟然还主动给他们准备了酒。 良玉故意惊道,“浮云这一次竟还主动准备了美酒,当真是稀奇啊。” 箫浮云笑道,“这次是我主动邀请你们,自是要准备妥当。” 几人酒过三旬,箫浮云忽而又提起向之寒的事。 “向之寒用他的神力救了你,那你现在。。?” 江不晚倒也没藏着掖着,而是直言道,“我现在体内已经没有娲皇之力了。” 她说着,手掌向上翻,掌心出现一团与虞曼曼,向之寒他们相同的刑罚天雷。 她苦笑着说,“我继承了向之寒的刑罚之神的神力。” 箫浮云:“虽说刑罚之神的威力比不上娲皇之力,但也算不错了。” 他说着,顿了顿,掀起眼皮看她,冰蓝色的眸子似乎是别有深意,“如今天道势弱,所以这刑罚之神看起来有些鸡肋,若有一日天道恢复,算起来,饶是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江不晚摆摆手,似乎对这些一点也不在意, “如今我能捡回一条命也是全赖向之寒,至于实力,如今天庭太平,也不需要做什么了。” “若真有什么事,不是还有你们吗?” 箫浮云低低一笑,素白修长的手搭在深青色的酒壶上,一双手比得上上等的瓷器。 “确是如此,有我们在,暮晚大可放心。” 他说着,为江不晚斟满刚刚喝空的酒杯。 良玉几杯下肚,脸庞肉眼可见的红了。 箫浮云故作惊讶,“良玉向来酒量极好,今日怎么反倒是醉了?” 良玉没有说话,只是闷头痛饮,江不晚适时为他解释,“良玉是因向之寒的死而心里难受。” 箫浮云轻叹一声,“天纵英才的人物,还刚晋神没几日就折了。” “怎能不让人感伤?”箫浮云说着,竟难得的举起酒杯要敬良玉,“良玉兄,我陪你喝一杯,一同奠死去的寒上神尊。” 良玉忽而抬眸定定看着箫浮云,黑白分明的眸子混沌迷蒙,显然是醉了。 “箫兄,我且问你一件事。” 良玉抬手抓住箫浮云的手,道,“当日,天界破碎时,你为何不出面?” “你是我们中最长的神,定然知道其他法子,为何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若是你来了,之寒他。。他也许就不会死。” 良玉这番话,实则有点没事找事加道德绑架了。 但良玉和江不晚不在乎,他们原本的计划便是让良玉借机激怒箫浮云,然后引着他打上一场,江不晚则趁机二人相争的功夫,偷偷和天道说上几句话。 箫浮云:“当日出事时,我正在神宫闭关,实不知天界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我若知晓,定会前来相助。” 箫浮云说话时,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真诚,仿佛是真的在遗憾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出面。 他话落,又浅叹一声,道,“但就算是我在,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修补天界只能依靠众神之力,可如今众神凋零,仅凭他们四神断然无法修补天界,那么剩下的办法也唯有牺牲江不晚了。 良玉一反常态的一直没有说话,而是一杯又一杯的喝酒。 江不晚拉住他的胳膊,劝道,“良玉,别喝了。” 箫浮云敲了敲桌面,似乎是想故意激怒良玉似得,说,“想不到良玉与之寒的情谊,反而比暮晚与之寒的情谊还要深呢。” “只是。。从前,也并未见你和他有什么往来。” 良玉‘啪’的一声,重重把酒杯放在桌面上,抬眼看他,“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冷血吗?” 箫浮云一愣,似是没想到良玉会这么说他。 江不晚忙劝着良玉,轻拍他的后背,对箫浮云解释道,“浮云,你莫要在意,良玉他喝醉了,也是因之寒之死而伤心。” “醉?”箫浮云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轻声道,“怕是良玉对我早就心生不满了吧。” “对,我是对你心生不满,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良玉说,“当初我们和虞曼曼大战时,你虽没有出面,但私下没少给虞曼曼帮助吧?甚至她用的神器都是你提供的!” 江不晚大呵一声,“良玉!” 紧接着,江不晚又按着良玉的胳膊,然后低声但又用箫浮云可以依稀听见的声音说,“你在做什么?我们不是早就查清浮云他没有问题吗?” 箫浮云的面上一直是不动声色,说不准是听见还是没有听见。 “没有问题?”良玉低低笑了一声,然后抬眸看向箫浮云,道,“箫浮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想做什么?” 箫浮云用平淡的眼神对上良玉的视线,道,“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如今不过一闲人罢了。” ------------ 一百八十 “我没醉。”良玉说,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箫浮云,仿佛对于箫浮云的解释,他一个字都不信。 对于良玉的失仪,箫浮云显然生气了。 只是不知这生气有几分真,几分假。 良玉只做不知,他轻飘飘地又说了一句, “闲人?是不是闲人,只有你心里最清楚。” 他的语气很轻,但话里话外都满是对箫浮云的嘲讽。 箫浮云亦冷下脸质问,“良玉,你今日到此,究竟是何意?” “你若怀疑我,请拿出证据,而不是凭空污蔑。” “证据?”良玉哈哈大笑,“你我同在神殿多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虞曼曼的事吗?” 江不晚面上焦急,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两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磨唧唧,废这么多话干嘛? 直接打啊。 若不是她和天道的关系更为紧密,她就负责引开箫浮云了。 “我和虞曼曼何事?”箫浮云道,“我与她只是师徒而已。” 江不晚:到底打不打啊! 良玉在和江不晚商讨时,谈到该如何合理的和箫浮云起冲突这一步时,良玉胸有成竹的说交给他。 鉴于良玉素来聪颖且沉稳的表现,她也没有多问。 她轻叹一声,算了,良玉这么做定有他的缘由。 虽然眼下过程看起来是麻烦了点,但只要结果还是她们想要的结果就好。 “当年在战场上残害我军的毒,难道不是你给的吗?”良玉道,“你一直藏在幕后,貌似万事不沾,其实始作俑者根本就是你。” 江不晚心中咯噔一下,良玉也太极端了吧? 她抬眼去打量对面箫浮云的脸色,她是真担心箫浮云被良玉激怒,动了真格。 “良玉。”江不晚拉了拉良玉的胳膊,道,“别说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箫浮云冰蓝色的眸子冷到可以冻死人,看着良玉的眼神似乎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他本就不是位好脾气的神,如今良玉又多次辱他,他如何忍得? 他抬手施咒,想封住良玉的嘴,再将他赶出他的神宫。 良玉迅速躲开箫浮云的攻击。 他的咒术也彻底点燃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的大战一触即发, 良玉在武力这一方面完全不是箫浮云的对手,所以他能争取到的时间很有限。 二人在打斗间,良玉看似是在不断闪躲,实则是在不断诱箫浮云离开。 江不晚见箫浮云暂离后,立马小心翼翼的开始她的行动。 她和天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亮起一盏指引她前行的灯。 她跟着心中所指引的方向,走入桃林深处,天道的气息越来越浓,仿佛就在她面前。 她停下脚步,在一株桃树下看见一个普普通通的瓷罐,它的颜色并不亮眼,通体是深青色,黯淡无光的静静靠在树干上,罐口被一个木塞堵住。 任谁看了都只会以为它只是一个不小心被神遗落在这儿的酒罐,谁又能想到,这里面囚禁封印着能够掌控世间万物的强大力量。 她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抬眸仔细观察。 这里乍一看和桃林的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江不晚却看出摆放酒罐的位置为阵眼,以在它四周环绕的九株桃树为阵门,布下绝杀阵来守护桃树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酒罐。 也是,箫浮云连假诱他们的密室都会用极其繁复的阵法保护,何况是真正藏了天道的地方。 只是。。 江不晚抬头看着被纷乱黝黑的枝条挡住的蓝天,箫浮云的神宫这么大,他为何偏偏将封印天道的陶罐放在这儿? 其中是有什么讲究吗? 一道苍老且细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因为这儿是我诞生的地方。” 江不晚猛然睁大了眼,她记得这道声音! 这是天道的声音!虽然它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很多,但她不会记错。 「你可以听见我的心声?!」江不晚时间不多,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我该如何救你,又该如何击败箫浮云?」 「箫浮云想要我的力量,但现在他的身体不足以容纳我的力量,所以他修炼了一门邪功,重塑身体。」 「如今他邪功未成,尚有一弱点。」 「他每在月圆之夜会前往下界,以下界灵核为辅,助他修炼邪功。」 「这时的他最为虚弱。下一个月圆之夜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天道说完最后一句话,徘徊在她耳边的声音沉寂下去。 无论江不晚再如何呼唤,天道再也没有过任何回应。 江不晚深深看了眼青坛一眼,转身离开,她还要快点找到良玉和箫浮云劝架,以免箫浮云生疑。 不过听了天道的一席话,一直徘徊在她心中的疑惑,总算有了解释。 难怪下界的许多世界没了灵气,原来全被箫浮云拿去享用了。 天道说下个月的月圆之夜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那么也说明箫浮云距邪功大成,仅有一步之遥了。 江不晚赶到时,两人正打的昏天暗地,但不知是不是两人都互有留手。 两人打成这样,但身上却没什么伤口。 “别打了!”江不晚大喊,“天界若是再被你们打出缺口,现在可没有造化之力修补了!” 江不晚冲出来,拦在二人中间。 “别打了!” 江不晚将良玉护在身后,眼神恳求地看着箫浮云。 两人见是江不晚,纷纷收了手,唯恐误伤她。 箫浮云越过江不晚的肩,看向在她身后的良玉,良久,他收回视线,冷声道,“我本不欲同良玉动手,是他欺人太甚。” 江不晚回头看良玉,道,“良玉,你今天喝多了,说得话确实有点过分。” 良玉抿了抿唇,别过脸不看她,不知是不服气还是不好意思。 “良玉。”江不晚软了声音,道,“和浮云道个歉吧。” 良玉轻哼一声,拂袖离开。 江不晚有些尴尬地回首看箫浮云,“浮云,不好意思啊,良玉他。。他可能还没醒酒呢。” 箫浮云对于良玉离去的态度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道,“暮晚,你信我吗?” ------------ 一百八十一 江不晚扬起一抹笑,“我当然相信你啦。” 箫浮云闻言,冷峻的眉眼柔和几分,冰蓝色的眸子溢出点电笑意,像是在阳光下耀眼的水晶, “只要暮晚信我就好。” 江不晚定定看着箫浮云温和舒张的眉眼,似是一朵高冷的雪莲亲昵的开在你的掌心,冲你挥舞着枝叶,祈求你将它扎下。 箫浮云是懂的如何撩拨人的。 难怪虞曼曼在死前都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师父是爱她的,高冷的冰山只为你开满鲜花,又有几人能不沦陷。 “无论怎么样,我都相信你。”江不晚温声说,“良玉今日只是喝醉了酒,他说的那些话你莫要放在心上,我等会去劝劝他,等他酒醒定会来登门致歉。” “我知道良玉是为向之寒的心而难过。” “我不生气。” 他说着,抬手抚上江不晚的发梢,为她整理被凤吹乱的碎发,“向之寒的死你也一定很难过吧,很抱歉,不能帮上你的忙。” 两人的距离很近,她抬眼就能望进箫浮云冰蓝且柔软的眸子。 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有几分羞怯,但她的脑子却在清醒的转动。 箫浮云做这些是不是也是明白,他即将要大功告成,所以在关键时刻,不希望他们节外生枝。 “你去看看良玉吧。”箫浮云说。 “好。” 在江不晚转身的一瞬间,方才羞怯的神色转瞬被厌恶的表情取代。 江不晚直奔良玉神宫,将她发现的线索说与良玉。 期间,棱幺一直安静的坐在下首听着。 “万幸,如今下界还有灵气的世界并不多,排查起来,要容易很多。“ 良玉抬袖,立体的星系图浮现在他们眼前,大大小小的星各自散着不同的光芒,当然大多数星并没有光芒,只是灰扑扑的一颗。 暗淡无光的星是已经被箫浮云取走灵核,没有灵气的世界。 ”如今有灵气的世界只余三十二个。“ 其中很多世界虽有灵气,但他们的文明发生了断层,所以空有灵气但不知如何正确的修炼使用。 “三十二个世界。”江不晚看着眼前各自发着光的小星球,喃喃自语。 虽然听起来并不多,但要想在月圆之夜在三十二个世界中找到箫浮云的藏身之所,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良玉沉思良久,道,“要不由我跟踪箫浮云?” 江不晚不放心良玉去跟,他的实力和箫浮云比起来天差地别,况且他并不擅长跟踪。 “你会被箫浮云发现的。” 良玉眼神沉了下来,他思索片刻,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 “可是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如今你的神力不比当初,这件事只能由我做。” 棱幺歪了歪头,默默举起手,问,“我行吗?” 棱幺在下界时,就擅长隐藏。 他曾经还是邪物时,便能瞒过强他数倍的向之寒。 如今他的实力也在不断进步,由于他身怀混沌之气这一逆天的机缘,他的进步要比旁人快得多。 江不晚和良玉的目光同时看向他,棱幺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歪头道,“我一定跟住他。” 江不晚想了想,说,“这样吧。棱幺你先跟良玉试试,看看良玉能否发现你。” 如果连良玉都能发现棱幺,那棱幺就没有去的必要了。 “好啊。”棱幺爽快的答应。 良玉见状起身离开,试试自己出去一圈能否察觉到棱幺跟在他左右。 江不晚看着棱幺坐在位置上隐去身形,她忽而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察觉出棱幺跟在她左右的气息了。 从前,棱幺跟着她时,她还可以感受到棱幺的气息。 可棱幺的气息逐渐越来越微弱,后来是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了。 不用再试了,这件事非棱幺莫属,她想。 良玉很快回来了,他感慨道,“棱幺的进步可真大啊。” 他初见棱幺时,还只是下界的邪物,实力有些,但却不值一提。 可如今就连他,怕也不是棱幺的对手。 “若给棱幺足够的时间,怕是萧浮云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江不晚:“可惜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良玉垂下眼帘,默了片刻,抬头道,“棱幺体内的混沌之气可真是件好东西,只要他想,他甚至能将天下的灵气占为己用。” 江不晚看懂良玉眼中的深意,她明白良玉在担心什么。 “棱幺很好。”江不晚说。 良玉并未再说话,但愿他所担忧的不会成为现实。 棱幺显出身形,问,“姐姐,我可以去了吗?” 江不晚扬眸一笑,道,“可以。” 棱幺眼睛亮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十分危险,且极有可能会没命的事。 他只是单纯的为可以帮上江不晚而开心。 “棱幺,记得用上我给你的神器。” 良玉又从怀中掏出几样符咒以及可以帮助棱幺隐匿身形的法器,“这些东西都用上,不要嫌麻烦。” 他多用一件东西,便多一层保险。 虽然他能悄无声息地瞒过良玉和江不晚,但不能确保不会被箫浮云所发现。 “好。” 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十几天的时间,这段时日,江不晚将手头上的事都推了。 她和良玉在这段时间,一直在互相对打,练习要人性命的杀招。 棱幺也没闲着,这几日,他占据着浮游界灵气最盛之地,不断地吸取灵气化为已用,为后面的决战而积蓄力量。 自打升仙台重新启用后,便时不时有下界修士飞升上界。 如今天庭各部虽还是缺人,但比起先前的混乱和忙乱,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这日,升仙台又从下界飞升一位修士。 升仙台的主薄在查过此人生平,上面丰富的履历,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复而抬头,一本正经地说,“这位仙友,上界仙神不得动情,来了浮游界可得安分点。” 他在主薄上见识到此人在下界与诸多女子纠缠,几乎是出一趟门都能来一场甜蜜的爱恋。 这让他实在担忧,倒不是为他,而是为他们浮游界的女仙子们,可千万别被这淫徒勾搭了去。 ------------ 一百八十二 林如风扇了扇折扇,端的是风流倜傥,多情肆意。 “我知道,感情什么的,我在下界就看开了。” “我不会乱来的。” 升仙台主薄沉默,怎么看也不是位安分的主。 “对了。”林如风放低了姿态,问,“前辈可知道向之寒?” 寒上神尊?主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想起眼前这位年轻的修士似乎和寒上神尊出自于同一个世界,难道是什么旧相识? “你认识寒上神尊?” “神尊?”林如风默默念叨着这两个字,听起来他的师兄在上界混的不错啊。 他还在下界担心以他执拗的性子会出什么大事呢。 “他是我师兄。”林如风说,“我们师出同门。” 他笑弯了眼,师兄在这儿混得好,他也算是有靠山了。 在求师兄给他分配个闲差,每天岂不是逍遥自在? “劳烦这位前辈告知小弟我师兄所在,来日定当报答。” 主播看林如风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怜悯,他悲叹一声,说,“你若早来几天就好了。” 林如风不觉有异,只当向之寒是下界历劫或是有事离开上界了。 “怎么了?难道我师兄,如今不在上界吗?他去哪了?你知道吗?” “他死了。” 。。。 林如风眼神一怔,紧接着着又扬起一抹笑,说,“前辈,这玩笑可不好笑。” 师兄都是神尊了,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这人八成是在逗他呢。 主播有几分不忍,在江不晚的授意下,浮游界众仙都以为向之寒是位修补缺口而死,所以浮游界众仙都将他看做救世的大英雄。 若是没有向之寒的牺牲,他们现在早就化成飞灰了。 “哎,没有和你开玩笑,寒上神尊真的死了。”主薄耐心解释道,“他是为了修补天界而死,你在下界应该也感受到了吧。” “前端时间是不是有许多陨石砸向你们,皆因天界缺了一块。” 林如风摇头,他笑着说,“不,肯定是你弄错了。” 他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师兄是真的死了。 “我师兄是刚从青云宗飞升上来的小人物,他怎么会是神尊呢?你定然是认错人了。” “我师兄现如今应该只是为小仙,你若不知,我再问旁人就是,莫要胡言。” 若是换了平常刚飞升上来的修士,他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但眼前的人是刚刚为救大家而牺牲的向之寒的师弟,自然对他多了几分关照。 “我没有骗你。”主薄认真说,“向之寒飞升的时间也不过百年,莫说你不信他成了神尊,连我都不敢相信。” “怎么会有仙只用了短短不到百年的世界飞升至神?大部分仙家修行千年也不过是散仙而已。” “但世间诸事,就是从不讲道理。” “有些人生来就是超群越辈,是故事中的主角。” “向之寒就是这样的人,他的一生虽短暂但辉煌。” 主薄为让林如风相信,他没有骗人,也避免他陷入执念中。 他明明白白的取出向之寒当日飞升的记录,道,“你问的与我口中说的寒上神尊都是此人。” 林如风垂眸看着主薄手中的册子,在最下端的位置清清楚楚的写着向之寒三个字。 是他熟悉的笔迹,是他师兄的笔迹。 他的手微微一颤,册子应声落地。 他已是三魂丢了两魂,神思恍惚的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怎么可能呢?我不信!他的师兄怎么会死?! 上界这么多人,修补天界这么大的事,为何让我师兄这么一位刚刚飞升的人做? 其余的仙神呢?难道都死绝了不成? 林如风知晓向之寒做的是好事,他也为他骄傲。 但从情感角度来讲,他一点不希望死的是他的师兄,他宁愿自己的师兄自私一点,再自私一点。 “嗨,仙友!”主薄低头看了眼名册,又道,“林仙友,你去哪?” 看他神思不属的模样,不会出事吧? 林如风停下脚步,主薄还以为自己劝动林如风了,松了口气,道,“你也别伤心了,寒上神尊是为天下而死,我们浮游界的所有仙神都不会忘了他的恩德。” “你放心,我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职位。” “你这状态也先别急着上任了,现在浮游界四处逛一逛,散散心。” 若不是看在向之寒的面子上,林如凤是绝对得不到这么好的待遇。 毕竟先前飞升而上的修士们,别说休息了,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拉到工作岗位上,被迫做事了。 林如风缓了缓,问,“我想问问你,我师兄生前住在哪,我想去看看。” “你。。。”主薄想了想,道,“你师兄是神,他自然是住在神殿中。” “只是,神殿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地方。” “若没有神尊的允许,我等是半步也不得靠近。” 林如风闻言,倒也没有表现得有多么失望伤心,只是轻轻一笑,说,“好,我就远远的看看。” “这样吧。”主薄为林如风出了个注意,“暮晚神尊和寒上神尊的关系最好,你去让神侍传话给暮晚神尊,说你是寒上神尊的师弟,想看看寒上神尊住过的地方。” “暮晚神尊定会应允。” “晚?”林如风忽而想起他家师兄爱的死去活来的女子,名字中便有一个晚字。 不会这么巧吧? “暮晚神尊的名字可是唤江不晚?” “你刚从下界飞升的一修士,如何得知?” “暮晚神尊下界历劫时,我有幸见过几面。” 主薄恍然大悟,“那这事就更容易了,你见过暮晚神尊,她定会答应你的所求。” 林如风从主薄口中得到神殿的位置后,谢别主薄,踏上前往神殿的路程。 一路上,他时不时能听见仙家们谈论他师兄。 他听着这些话,又骄傲又心酸。 这是他师兄啊,看,他多么的厉害,他。。救了那么多人。 林如风红了眼眶,抬头看远方的云卷云舒,云朵似乎也化成他师兄的模样。 骗子,说好等着和他在上界相聚。 他还没来,他却先走了。 ------------ 一百八十三 “神尊,殿外有一位刚飞升的修士自称是寒上神尊的师弟,想要见您。” 殿内是两道人影纠缠在一起,虚影中是兵刃相接的叮叮声,四周的草木被他们卷起的风吹得七零八落。 江不晚一边与良玉对打,一边高声询问,“他来有何事?可有通报姓名?” “林如风,他说是想来看看寒上神尊生前所住的地方。” 江不晚举剑的手微微一顿,良玉没能及时收回,险些一剑刺伤她。 他抬眸细看,江不晚还有几分出神。 她记得林如风,是向之寒极为要好的师弟,当日在幽冥,想来也是他救了向之寒。 “请他进来吧。”江不晚说。 “要先暂停了。”江不晚收起剑,道,“我得去见位故人,等我回来。” 江不晚的神侍很快将林如风带到江不晚面前。 林如风在来的路上已经见识到浮游界惊心动魄的美,绮丽的晚霞,柔软的云彩以及云雾缭绕的仙宫已经让他大开眼界。 神殿的风采更是让他倾倒,只可惜,眼下的他无心欣赏美景。 林如风远远就瞧见一抹身姿卓然的女子傲然立在殿中,五官眉眼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可她周身的气质却和下界时的温婉柔弱大不相同。 她像是一棵傲然于天地间,狂风不折,暴雨不倾的大树。 江不晚:“听说你想去看看你师兄生前住过的地方?我带你去吧。” 林如风依言跟上,他一路很沉默,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和江不晚记忆中鲜活风流的模样大相径庭。 “多年不见,你的性子倒是收敛不少。” 林如风苦笑了下,先不说师兄的死让他无心玩笑,便是如今江不晚的身份也不是能任他肆意而为。 向之寒死去,他的神宫也由江不晚所继承,所以她带着林如风在偌大的神宫闲逛。 林如风望着宫室中师兄留下的笔墨,他仿佛可以透过字句看见师兄伏于案前书写的模样。 江不晚的心也不平静,自向之寒去世后,她甚少让自己闲下来去看他遗留下的物件。 她迫使自己的大脑一刻不停的想着别的事情,让自己的身体也忙碌起来。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忙,就会忘记向之寒死去的事实。 但很多时候,她总会想,如果向之寒也在就好了。 一阵凉风从敞开的门窗吹了进来,桌面上的书册在风的吹落下,无人自翻了起来。 风落,书册停留在其中的某一页。 江不晚垂眸看去,鸦青色的长睫遮掩她的情绪。 洁白的纸张上画着一位巧笑倩兮的女子,无论身型还是眉眼都与江不晚一般无二,画像的左下角用小楷写着二行整齐的字。 「美人如花隔云端,吾之至爱在身侧,却远甚云端。」 「思之如狂不敢言,子夜里画小像,聊慰相思。」 “咯噔。” 林如风似是无意间碰到暗室的开光,身后的书架开始悠悠转动,露出一间暗室。 暗室内摆放着几颗明珠用以照明,墙壁上则挂着她的画像,或卧或躺,或笑或嗔。 每一幅画像下都有几排表达相思之苦的小字。 江不晚一一看过去,再也克制不住微红的眼眶。 「终日两相思,为卿憔悴尽。」 「思卿若明烛,煎心且衔泪。」 「花红易衰似卿意,迢迢东水似我情。」 林如风轻笑一声,笑的悲凉,“我还当他放下了呢。” 他侧身看向江不晚,道,“我的师兄自幼便听话聪颖,师父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秉性端方守矩。” “可他为了你,第一次做了和他素来秉承的观念不相同的事,也是第一次没有听师父的话。” “你死后,他和疯了一样入幽冥寻你,明明他多年苦寻的大道就在眼前,他却连看也不看一眼。” “我在幽冥界找到他时,他被万鬼吞吃,险些丢了命。” “我以为他来上界,定能放下。” 江不晚别过眼,泪若雨下。 林如风顿了顿,良久,又自嘲一笑,“算了,我说这些又做什么呢。” 他在来的路上,已然听说了上界仙神不得动情的规矩。 这规矩还是江不晚亲自定下,她又怎会同意向之寒的追求。 “暮晚神尊。”林如风盯着江不晚的眼睛,神色认真,一字一顿的问,“我师兄还有活过来的可能吗?” 活?向之寒一身神力尽失,便连灵魂也消散得无影无踪,如何能活? 纵然他的灵魂经过经年累月的修复,有机会从头再来,但也不是原来的向之寒了。 她闭上眼,道,“没有。” “他死了。” 林如风袖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他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飞升? 如果早一点,他。。他还能再和他的师兄说上几句话。 江不完抬眸又看了一眼满墙的画像,她看了许久,抬手将一室的画像焚毁。 林如风大惊,“你这是做什么?!你为何把他们都烧了!” “人已经死了,留着这些又做什么?” “这是留给我们的念想啊!” “念想?”江不晚轻声说,“我要向前看。” 她说完,转身离去,林如风再也忍受不了江不晚的冷漠。 他也顾不上江不晚现在的身份,大骂道,“你冷血无情,师兄喜欢你真是倒八辈子霉!你根本不配得到我师兄的爱!” 江不晚回首,眼神锐利,“慎言!这儿是浮游界,仙神不得动情。” 林如风一愣,脑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师兄的死。。。 难道另有缘由? 江不晚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本该被大火焚烧殆尽的画像,却又出现在她的芥子空间里。 她压下心中起伏翻涌的情绪,今日她就不该见林如风,白得浪费了这么好的时间。 她抬头,暗蓝色的天空嵌着如鱼鳞般的云彩,只是今日的云很厚重,它深深的压下来,让人无端感到压抑。 一则流言在浮游界悄悄流传,他们说向之寒是位救江不晚而死,压根不是为修补天界。 他们还说,江不晚和向之寒在下界早有私情,他们自己谈着恋爱,却不准众仙恋爱,真是可笑。 (本章完) ------------ 一百八十四 这条流言在刚传播出来的时候,曲尽河就在暗中调查了。 这么有针对性且恶毒的流言,有极大的可能是曾经那些还未清除干净的仙神散布出来的。 但曲尽河查来查去,发现流言的源头来自于瑶池最近刚刚化形的荷花。 这一类花草精灵生在浮游界,长在浮游界,所以他们生来便是仙胎,但无仙职,只能做些侍奉仙君的事情,类似于凡间的侍女。 他们自然也有晋升的途径,便是下界历劫,若是成功便可晋升。 曲尽河望着眼前单纯且充满灵气的荷花仙子,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初化形,怎么会知晓这种事?而且还会故意散布流言,扰乱浮游界的秩序。 若说背后没人,他是不信的。 曲尽河沉下脸,问,“你为何要在天庭四处散布流言?寒上神尊的死又是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看见的。”荷花仙子说,“难道浮游界还不允许人说真话了吗?” “你自己看见的?!”曲尽河压根不信,“寒上神尊死在天灵城,你生在瑶池,如何看得见?!” “我有千里眼不行啊。” 任曲尽河如何探查询问,荷花仙子都咬死是自己看见的,没人指使他。 这则流言也在曲尽河等人的压制下,渐渐淡了。 “神尊。”曲尽河将这一怪事禀给江不晚,“那荷花仙子定是受人指使,只是我等无能,没能从中探查清楚。“ 向之寒究竟是为何而死,知道的也不过四人。 其中她和良玉必然不会将此事泄露,曲尽河的嘴也速来严密,他不会说。 那么剩下的只有。。。 江不晚:”这件事不必再查了,我知道是谁。” 曲尽河走后,江不晚暗自出神,箫浮云为了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让她和良玉分神,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只不过那荷花仙子又为何会帮箫浮云说话呢? 她抬头看着窗外依旧还缺了一角的月亮,掐指计算,距离下一个月圆之夜只剩三天了。 三天里,棱幺一直在暗中守着箫浮云的宫门,只要他出来他就会跟上。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箫浮云动了。 他生性谨慎,出门前甚至还捏造了一个替身,代替他悄无声息地出门后,又返回神宫。 而他本人则又等了一会,方撕破虚空,离开浮游界。 棱幺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和他一起消失在虚空中。 「姐姐,箫浮云出门,我现在在他的身后。」 棱幺通过神印给江不晚发消息,而她也可以通过神印找到棱幺的位置。 “良玉,我们该出发了。” 两个人的神色严肃,是成是败,他们就看今日了。 江不晚屏息以待,她心中还在担心棱幺会不会被发现,但她也不敢贸然给棱幺发消息询问,只是耐心地等待棱幺的回复。 棱幺的声音总算再次出现在江不晚脑中,她松了一口气,幸好棱幺没事。 「姐姐,我跟着箫浮云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你们可以先过来了。」 这个世界是棱幺完全陌生的世界,这儿虽灵气充裕,但并没有棱幺印象中的修道者。 他远远的跟着箫浮云,看着他穿梭在山林中,然后钻入了一个深不可见底的溶洞中。 棱幺对于灵气的感知,不必任何一位仙神差。 他能清楚的察觉到,在这溶洞之下蕴藏着极其强大浓郁的灵气。 这下面藏得就是江不晚口中的灵核吗? 江不晚通过定位感知到棱幺的所在,他们迅速在三十二个世界中锁定,但他们并没有急着前往。 他和良玉是神,若是贸然进入那个世界,箫浮云难免会有所察觉。 如今是最关键的时刻,容不得一点错。 他们得等,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棱幺,我们先不过去。」江不晚在脑海中对棱幺说,「我们等箫浮云变得虚弱了,我们再过去。」 「好。」 「棱幺,一定要等我们到了,你再行动。」 「我明白、」 「万事小心。」 江不晚说完这句话,那边又没了棱幺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明明没有过多久,但江不晚和良玉却觉得仿佛已经过了千年那么久。 良玉不安的反复摩挲自己腰间的剑,江不晚看似平静,实则心中亦是七上八下。 棱幺一直跟在箫浮云身后,所以他看的并不真切。 他依稀瞧见,箫浮云从翻滚的熔浆中取出一抹滚烫且炙热的冰晶。 很难想象,这么高的温度下,这枚冰晶非但没有被熔浆融化,反而在他取出的一瞬间,整个溶洞的温度都凉爽下来。 他瞧见箫浮云一口将冰晶吞入腹中,他的身体表面上很快覆上了一层薄冰,他的眉毛上都是寒冽发白的细小冰晶。 他似乎很冷,一步一步艰难的朝溶洞的方向走。 棱幺默默观察着他的举动,现在应该算是箫浮云虚弱的时候吧。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把眼前看到的场景说给江不晚听。 “姐姐,箫浮云从熔浆中取出一枚冰晶吃了。”棱幺说,“他现在全身都冻住了,正在一步步朝熔浆的方向走。” 江不晚听完立马明白,箫浮云吃的定然就是灵核。 “箫浮云把灵核吃了!” 良玉同江不晚的视线对上,两人都明白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棱幺,你在原地等我。我和良玉马上到。」 江不晚在脑中回复棱幺,良玉则撕破虚空准备前往下界。 江不晚按着神印的指示,在接近地心的位置,总算找到棱幺了。 棱幺指着下方的熔浆,小声说,“箫浮云跳下去了。” 江不晚探头去看,翻涌火热的熔浆将一切融化,其中并没有箫浮云的身影。 江不晚当机立断,取出法器将地心的熔浆收入法器中。 随着熔浆的减少,被熔浆所覆盖的物体一一显现出来,两人在熔浆的最底部终于发现蜷缩在一起的箫浮云。 他身上的衣物都被熔浆所融化,身上原本是火热赤红的熔浆,但随着最后一滴熔浆也被江不晚带走,他的身上立马又出现了一层冰晶。 他双眸紧闭,似乎半点也没察觉到此刻的危机。 ------------ 一百八十五 三人并没有及时动手,而是各自占据一角布下杀阵。 今日,哪怕无法杀死他,他们也要想办法将箫浮云困在此地,徐徐图之。 杀阵初成,寂静无声的箫浮云忽而睁开双眸,他的眼眸本就是冰凉色,如今身上又附了一层冰晶,整个人恍若是用冰雪堆砌出来似得。 他的眼神再落到围着他的三人时,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惊吓和狠毒,但很快他又转为疑问,勉强出声询问,“暮晚,良玉,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他似乎还准备糊弄过去,但江不晚却不给他啰嗦的机会。 她明白,箫浮云是想拖时间。 几人同手出手超箫浮云攻去,如今箫浮云的道体被冰晶冻住,行动十分艰难。 他躲闪不急,刀剑全落在他身上。 冰晶被震碎,剑端深入箫浮云的体内,江不晚眼中划过一抹惊讶。 天道说,今日的箫浮云会极其虚弱,但没想到竟会虚弱至此。 当初,她和杨厉对战时,想要破他神体的防御,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是箫浮云。 但他的躯体却很若,此时此刻的他不说和凡人无异,但顶多是位普通的仙。 江不晚和良玉眼中一喜,事情顺利到他们都难以想象。 箫浮云死死握住剑,不让它更近一步,他艰难地说,“暮晚,良玉,你们怎么了?为何要对我下杀手?” “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江不晚说,“你不必在伪装了。” “我能知道你的弱点,全赖被你囚禁的天道。” 箫浮云听完江不晚的话,表情忽而变得阴狠起来。 “你全都知道了?” 回答箫浮云的只有江不晚越来越凌厉的招数。 箫浮云到底是实力强大的古神,身上自有保命的后手。 他猛然吐出一口淤血,淤血中似乎还蕴藏着星星点点的冰晶,然后冰晶很快又将血液凝冻起来。 可想而知,他的体内温度有多低。 恐怕他吃下的灵核,正在改造他的身体,若等身体改造完成,他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箫浮云吐出淤血后,身上的冰晶猛然散去,他抬手施咒,身上多了一件橙色的道袍,没了冰晶的束缚,他的动作在一瞬间灵敏许多。 至少,江不晚和良玉,棱幺他们的攻击没有那么容易伤到他了。 有时,哪怕江不晚的剑刺向他的心窝,也被橙色的道袍所阻。 江不晚神色难辨地盯着箫浮云身上的道袍,这件法袍定是件厉害的神器,竟然能挡住他们这么猛烈地攻击。 蕴含着冰晶的青光一扫而过,良玉被箫浮云的攻击打中,身子被剧烈的冲击力甩到溶洞的石壁上,整座溶洞瞬时颤了颤,掉下几块大石。 “良玉!你没事吧?” 江不晚回眸去看良玉,只见良玉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咳血,身后是箫浮云冷冷的讥笑,“就凭你们三个也是我的对手?痴人说梦!” 江不晚又回头去看箫浮云,只见他漂浮在半空中,纯白色的雾气将他包裹,而他的状态也越来越好,先前被江不晚他们三人打伤的伤口也在急速的好转。 “等我吸收完这颗灵核,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而我,将会成为一个崭新世界的天道。” “我会成为这天下唯一的创世神明。” 江不晚握紧手中的剑,她明白这是箫浮云在吸收灵核,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箫浮云为了这一刻已经谋划很久了。 他在很久以前,就萌生了想要取天道而代之的想法。 在他看来,无论是仙是谁,都只不过是天道的玩具罢了。 而他箫浮云只愿唯我独尊,不愿受人摆布,哪怕那人是所谓的天道。 江不晚看着箫浮云周身愈发浓郁的灵气,脑中灵光一闪,她在脑中通知棱幺, “棱幺,快用你的混沌之气吸收箫浮云的灵气。” 混沌之气可吸收天下所有的力量,无论是灵气还是魔气,妖气都可以化为已用。 这是江不晚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棱幺闻言,敞开了肚皮吸收箫浮云身上的灵气。 箫浮云很快察觉出不对劲,他正要抬手收拾棱幺,却被江不晚护在身后。 “棱幺,你继续,我掩护你。” 这不是棱幺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事情,如果没有江不晚的掩护,他在还没有吸完箫浮云身上的灵气,就会被箫浮云打死。 起初,箫浮云并不在意。 他想,棱幺纵有混沌之气,也不过是一邪物,他如何能吸收他这么多灵气? 可随着时间的推逝,他身上的灵气正在快速流失,他慌了,用了十成的力气对付江不晚,想要突破他的这层保护,对付棱幺。 可江不晚这人却十分难缠,明明已被他打得伤痕累累,却始终不肯让路,气得他双目通红。 他还没将江不晚赶走呢,恢复过来的良玉也冲了上来。 他原本十成的灵气,已有半数被棱幺吸走,他能感觉到他的力量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开始还能将他们二人压着打,可如今只能勉强打个平手,若是再这样下去,他恐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 箫浮云蒙生了退意,他没有必要留在这儿和他们死拼。 他可以在下一个,下下一个月圆之夜再吞下灵核,如今还是保命要紧。 可江不晚等人为防止他逃跑,在他未醒时就布下防止他逃跑的绝杀阵。 若是他全盛的实力,区区小阵,他自是不放在心上,可如今他心伤未愈,如今又折了大半的神力,如何能从这绝杀阵中逃脱? “姐姐,可以了吗?我。。我要不行了。” 箫浮云的灵气对棱幺来说,还是过于庞大。 他只是吸收了一半的灵气,整个人已经如同气球一般膨胀起来,漂浮在半空中。 江不晚分神看去,棱幺的皮囊仿佛被人吹满了气,膨胀,不断的膨胀,仿佛下一秒就会炸开一般。 “够了!”江不晚喊道。 如今箫浮云已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他们有把握杀了他。 棱幺闻言,还是又吸了一大口,能帮一点是一点,直至他一口也吸不下后,方停下。 ------------ 一百八十六 棱幺的体内充斥着大量箫浮云的神力,他一时之间,难以消化,只能任由身子落下,闭眸开始快速消化体内的神力。 箫浮云渐落下风,又是一剑,又是江不晚封住他最后的退步。 他抬眸看去,江不晚的脸依旧温婉秀美,只是那双总是温顺且毫无攻击性的眸子,此刻却像是一柄锋利的剑。 难怪当初虞曼曼与江不晚对战,会那么轻而易举就输了。 他当时只当是虞曼曼愚蠢,如今算是亲自体验了一次江不晚的厉害。 箫浮云没有求饶,他知晓江不晚和良玉不会因为她求饶就放过他。 他自不会做这种自讨屈辱之事,他眼中划过一抹阴狠,他们既然不肯放过他,那么大家都别活了! 他想到这,什么身法招式全被他抛去脑后,他不顾一切,带着誓于他们同归于尽的气势,朝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江不晚看出箫浮云的企图,急声提醒道,“他要自爆!” 神的自爆完全可以拉着他们一起去死,而如今他们想要躲闪也来不及了。 “哈哈哈,一起和我下地狱吧。“ 然而,神死之后,会不会下地狱,谁也不知晓。 至少,幽冥界的阎罗从未见过哪位神的魂魄。 江不晚和良玉虽并肩作战的时间不长,但两人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事件后,不说心有灵犀。 至少也是默契十足。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知晓各自的打算。 如今逃已是来不及了,那么只有全力应对了。 两人一个旋身,并肩而立,使出全部的神力应付强势爆开的神力,一股一股的热流像他们涌来,整座溶洞在这一瞬间彻底坍塌,无数飞石滚落,向他们砸来。 但他们谁也没在意这点石头。 果然,石头还没近他们的身,便被他们周身的力量碾为粉末。 箫浮云的身体在他们眼前自爆,一瞬间所产生的力量化为粉色的星雨,每一滴血肉似是一把锋利尖刀向他们刺来。 气温在一瞬间升得极高,江不晚和良玉的脸都被烤的通红,虽然他们的神力挡住大部分的攻击,但还是有一部分冲破他们的防护,打在他们的身上。 细碎的粉色物质打在他们身上时,压根不会停,而是直接穿过他们的身体。 虽然这玩意很小,但当他们成百上千的朝你打来时,你的身体很快就会被他们打成筛子。 江不晚和良玉各有所伤,脸上和裸露的四肢都是被打穿的小洞。 良玉在刚开始就已深受重伤,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暮晚,我。。我恐怕要不行了。”良玉断断续续地说。 “良玉!别说丧气的说!”江不晚不比良玉好受,但她似乎天生就拥有一种永不放弃的韧劲。 无论情况有多么糟糕,她总是想着该如何活下去,像是一颗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小草。 ”我们一定能活着回去!“江不晚这话不知是在对良玉说,还是对自己说。 一直在消化神力的棱幺,也顾不得体内还未完全的神力,连忙赶来相助。 原本并不严密的防御在棱幺的鼎力相助下,总算能防住炸开的神力。 如同小石子般的粉色血肉噼里啪啦的打在他们面前的透明的屏障,接着又炸开。 万幸,这场爆炸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小,紧接着彻底归于沉寂。 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良玉也不顾的体面和礼仪,身子一摊,倒了下去,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又活了过来。 江不晚擦了下额前快要流到眼睛里的血,然后看着仍身子滚胀的棱幺,不放心地询问,“你还好吗?” “姐姐,我没事。”棱幺笑着说,“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能将这些神力全部吸收。” “好。”江不晚的目光落在棱幺圆鼓鼓的肚子上,不禁感慨,有些人天生是傻人有傻福。 经此一战,棱幺日后便是名副其实世间最强的人了。 棱幺对于自己忽然或得这么强大的力量,表现的很开心。 他认真的对江不晚说,“姐姐,以后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江不晚揉了下棱幺软糯的头发,笑着说,“你现在这么厉害,不如以后也在天庭选个官职,守护苍生如何?” 棱幺素来听江不晚的话,但这一次,他却摇了摇头。 “我不想去天庭做什么官。”棱幺说,”我也不想守护苍生。” 棱幺和向之寒,江不晚不同,他本就是凡间普通的富贵公子,甚至他死后,连记忆都所剩无几了。 对他而言,外界的苍生太模糊了。 他不能理解,他像是一株草,一块石头,静静在那里,他不会主动害你,也不会主动帮你。 若非机缘下认定江不晚,他现在还是在庭院中傻傻等待的棱幺。 所以,他不想守护他们,他又不认识他们。 况且,况且有姐姐在,他相信姐姐可以做得很好。 而他,他只需要保护姐姐。 江不晚一愣,问,“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棱幺最近看了很多话本,也知晓了一些人情世故,他知道有一种职业和他一直做得事很像,也是他今后想做的事。 “我想贴身守护姐姐,做姐姐一个人的专属侍卫。” 棱幺美滋滋地想,他若做了姐姐的侍卫,定是全天下最棒,最厉害的侍卫。 比书中的什么银甲将军,万军丛中片甲不沾身的侍卫还要棒。 这个答案让江不晚有一点惊讶,又在意料之中。 是啊,棱幺一直是这样。 自她收服他后,一直很黏着他。 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良玉:没有一个人在乎我的死活吗? 江不晚转头看向地上的良玉,他身上的伤口没有再继续流血,但伤口还没有愈合。 江不晚忽而想到了什么,从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几枚药丸后,递给良玉。 良玉也没犹疑,拿到就吞了下去,一股暖流在他心田散开,身上的伤口处有点痒痒的,他知道这是他的伤口在长新肉。 他不由感慨,江不晚的家底还挺丰厚。 (本章完) ------------ 一百八十七 几人沉默的看向一地狼藉的溶洞,或者说,这儿不能称为溶洞了。 原本的溶洞被萧浮云自爆的神力炸成了一个巨型的天坑,江不晚他们抬头就是蓝天白云,阳光直直的照进坑内,落在他们身上。 江不晚眯了眯眼,还好,他们都活着。 一颗小小的晶核从地面升起,它旋转着带起阵阵微风,晶核一圈一圈的变大,也越来越闪耀。 这是箫浮云还没来得及消化的灵核。 灵核飘向江不晚,围着她转了二圈,又靠近她的脸,姿态亲昵的轻蹭,似乎是在感谢他们救了它一样。 它又飘向良玉和棱幺,但灵核并没有像亲近江不晚一样亲近他们,只是围着他们转圈,而后停在他们面前,保持着特定的频率向下,看起来像是在给他们鞠躬一样。 灵核做为一个世界的灵气来源,它虽没有人形,但却是有灵智的。 良玉笑着摸了摸灵核,灵核跳开,渐渐远去不见踪迹。 江不晚缓了缓身上的疲乏,看向另一端的良玉,问,“我们现在走?” 江不晚还没忘记,在箫浮云的神宫里还留有等着他们解救的天道呢。 “走吧。”良玉站起身,揉了揉刚刚砸在石壁上仍有些痛的腰,刚刚他倒地的那一下,是真的以为他要死了。 良玉看向站在他前面,身子仍圆滚滚的棱幺。 若是没有棱幺及时相助,他这条老命,是真的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想着,上前一步,温声道,“这次我们能平安活下来,多亏了棱幺的帮助。” 江不晚知道良玉因为棱幺身份的原因,所以对他一直没什么信任感,甚至担忧他日后会成为下一个箫浮云。 可她回望良玉真心实意的眼神,明白良玉终是放下他的偏见了。 三人撕破虚空,返回浮游界。 箫浮云已死,他的神宫又一次被封印,锁在神殿深处,等待着他的下一任主人。 江不晚和良玉等人站在神宫门口,面面相觑,江不晚问,“良玉,你可有进入神宫之法?” 天道还在里面被封着呢,他们若是进不去,天道怎么办? 良玉沉默半晌,道,“没有。” 良玉明白江不晚在担心什么,他顿了顿,道,“箫浮云已死,想来天道应自有法子脱身。” 作为在场唯一和天道有过接触的江不晚,她回想当日天道极其虚弱的声音,心中打鼓,天道真有能力自个脱身吗? 她闭上眼,试图在心中和天道建立联系。 「天道,在吗?箫浮云已死,你现在可以从那儿出来了吗?」 她传送出去的信号,石沉大海,没得到半分回应。 她又等了很久,依旧没有信息,她正要放弃时,耳边传来天道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在。」 「我感知到箫浮云的死亡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我很快就会从这里出来,你们不用担心我。」 天道话音刚落,阵阵清风扑面而来,携带着好闻但却很淡的香味,沁人心脾,但却极淡,极淡。 随着清风过境,她又听见天道清远的声音, 「我要暂时沉睡一段时日修养了。」 「浮游界有你做主,日后定会海清河晏。」 她睁眼,眼前什么也没有,只是一道紧锁的门。 但天道的声音却一直在她耳边盘旋。 良玉虽然和天道没有很深的联系,但刚刚的那阵异样的风和江不晚的神色,还是让良玉察觉出一些变化。 “天道是出来了吗?” 江不晚点头,看向神殿外的云层,“出来了。” 良玉顺着江不晚的视线看出去,天边忽而炸开一朵金色的花,千千万万的金色花瓣从云头坠落,降在各地。 江不晚虽隔得远,但她清楚地感受到,那纷扬而下的花瓣中蕴藏着巨大的灵气。 或许,这是天道赐予众生的礼物吧。 许多仙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盘腿而坐,吸收这来不不易的浓郁灵气,灵气落在花花草草上,若是有机缘的,借机修为大成,修成道体。 江不晚和良玉远远的看着众仙喜极乐奔的场面,心中微暖,眼前岁月静好,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良玉:“暮晚,你也该准备登基大典了吧?” 这件事本该早就举办,但却因为各类杂事纷至沓来,导致江不晚将此事一直搁置。 如今阻碍扫平,浮游界也走入正轨,此事江不晚拖得起,当初同她一起打过来的属下们可等不得了。 虽说,江不晚在入主天庭后,都一一按照功劳以及各人的能力特点,安排了适合他们的岗位,可正儿八经的分封还没有。 这一切都要等江不晚继位后,方能正式开始。 良玉虽久居神宫不怎么管事,但他也不止一回听曲尽河和他抱怨,说手下那帮人总是催问他江不晚何时登基。 江不晚应下,“是啊,也该准备了。” 她并不是不知道她的属下对于她登基一事有多热切,只是先前又忙又乱,哪还有功夫准备这件大事。 况且,危机未扫除干净,她若真登位了,万一又出什么意外,又会给好不容易安稳下的浮游界带来慌乱。 良玉颇为感慨,当初刚晋升为神还略显青涩的江不晚,想不到这么快就会成为新的浮游界之主。 他当时见她的第一眼,只能推算出她会给腐败陈旧的浮游界带来新的生机,却没想过她会做得这么棒。 “你呢?”江不晚侧眸问,“以后要做什么?又要回神宫一个人呆着吗?” 良玉回想他这一生,做过错事,亦做过好事,成神后的日子太平了,平淡的每天都一样。 如今浮游界已定,唯一的隐患箫浮云也被除去,后面的日子想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 他扬唇道,“我应会下界去其他世界走一走。” 他见到下界还有许多世界的神灵过得并不如意,他知道他不能救所有的人,但总要试一试。 江不晚惊讶于良玉会选择离开浮游界,但无论良玉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他。 “好,若是走累了,不要忘了回来看看。” “凌霄殿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 一百八十八 江不晚在准备登基大典时,不知从哪冒出一位小仙,竟在上早朝时,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陈述江不晚不该登基坐天帝,应将天帝之位让于贤德之人。 重点是天帝之位该由男子继承,江不晚应让贤退位,做天后。 此言一出,先不说江不晚怎么想,就是当初跟着江不晚一起拼杀出来的众人也决不能容忍。 另推他人做天帝? 那这他人该有谁坐?由谁坐他们都不会服气。 她慷慨激词的说完后,本以为会得到众人的附和,可回头大家都拿看傻逼的眼神看她。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她?难道她说得不对吗? 在她们下界从未有女子登基为帝的事,都是男子为天,女子怎能坐天帝?岂不是祸害苍生吗? 负责下界修士飞升的仙官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他手中捧着一本册子,开始念述此人的生平。 原来她并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飞升为仙,而是在爱人的倾力相助下侥幸飞升为仙,难怪都飞升为仙了,还有这种狭隘的思想。 况且她自己都为女子,却被下界畸形的现状浸淫到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她说完后,发现并不是如她预想的那般,得到众人的附和,反而大家都很平静,而仙官字句清晰的叙述着她的生平。 从前,她从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可听见众仙细碎的议论声,让她有点恍惚,难道她真的做错了? “神尊,此仙心术不正,修为全靠他人赐予,应将她打入轮回重修。” 江不晚淡淡应了一声,短短的一个字却自带威压,让人心生敬畏。 这段小插曲并未带来任何波澜,而登基大典也如期举行。 她站在金殿之巅,无数仙家垂首站在她的下首,鸾凤青龙为她护驾,悠扬的钟声在天地间响彻,昭示着从今日起诞生了新的天帝。 霞光为披,白云绕身,周身恍若光照,云鬓高耸,珠翠满头,威压与贵气并重,让人不敢小瞧。 棱幺站在下首的方位,痴迷的看着江不晚。 江不晚平时就很美,可今日的江不晚美到让人不敢直视。 他听着下方一声高过一声的恭贺声,心中有股异样的情绪升腾翻涌,让他兴奋。 他的垂在腿边的左手紧紧握着他的衣袍,他一定,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姐姐。 登基大典结束后,一切还是照旧。 只是在江不晚每每忙完公事时,总会感到有几分寂寥,她常常会想到死去的向之寒和在下界游走的良玉。 她其实有一点想他们。 良玉在下界游走时,路过了一个特别的世界,遇见一位特别的女子。 她明明早已到了可以飞升的境界,可却迟迟未飞升。 她不似一般女子在意自己的花容月貌而是沉浸在田埂间,河岸边,同众人生活在一起。 他观察了她一段时间,她上能在朝堂上舌辩群儒,下能与贩夫走卒融为一团,他见过她施药救人,也见过她提剑杀人的样子。 真是一位有意思的女子,若是将她带入上界,江不晚定会喜欢她。 她听见他们唤她清若大人。 良玉决定在某一天现身,他装作高升莫测,仙风道骨的模样对她说,“我可助你飞升成仙了,你可愿?” 若常人听见可以飞升为仙,定会激动万分,可她却反应平平,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早已知晓自己的实力可以飞升为仙。 “我不愿。” 她回的斩钉截铁,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良玉见状,暗叹一声可惜,正欲离去,却又被她叫住。 “你也是仙人吗?” “是。” 清若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整个人都好似年轻起来。 “那你认识江不晚吗?” 这个熟悉的名字一出,让良玉有几分愣怔,他细细端详这张苍老的脸,缓声道,“我认得。” “你能帮我寄一封信给她吗?” 清若见良玉答应,喜上眉梢,她的这幅躯体已经很年迈了,但常年的运动让她看起来仍然康健。 她拿出纸笔,沉思良久,总算开始落笔。 良玉知晓写信是一件极其私密的事,所以他并没有看,但他却听见了她浅浅的哭声。 “仙人,我的信写好了。” 良玉转过身,对上她通红的眼眶,他伸出手结果已经封装完整的信,他默了默,还是又多问了一句。 “你这幅肉身,阳寿所剩无几,你真的不考虑成仙吗?” 清若扬唇一笑,脸上的道道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亦是她努力生活的勋章,“抱歉啊,我还有很多事要做,顾不得成仙了。” 她说,“修仙的事交给下辈子的我吧,或许她会愿意。” 良玉同她挥手告别,这个世界很特别,特别的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她在。 良玉并没有亲自将这封信送给江不晚,而是用神力凝结成一只鸟儿,让它去送这封信。 他继续游走在各个世界中,而他在其中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竟然遇见了一位死去的故人。 眼前的男子虽然发型和穿着打扮都与记忆中的大相径庭,但那张脸,和他的灵魂,良玉绝不会认错。 他心缓了一拍,从没想过,他竟然还能遇见他。 这是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而他在这个世界似乎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良玉想了想,绝对送他一场机缘,若他有意,日后或许还会同江不晚再次相见。 良玉想到这儿,忽而笑了。 他想,若他真能上浮游界,这个热闹他是一定要看的。 良玉化身为神秘老者,送给向之寒一件空间法器。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但他送给他的空间法器中却蕴藏着浓郁的灵气,而且这个法器还与他的神殿相连接。 想来里面的东西应能助向之寒在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里飞升大道。 良玉做完一切后,又一次离开这个世界,向着下一个世界出发。 他的这趟游历让他见多识广,虽然许多世界并没有灵气,但那里的生灵从不会让他失望,总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活下去。 明天应该就结局了,就是纠结要不要写甜甜的番外。 ------------ 一百八十九 青鸟飞过云层,越过座座仙宫,来到江不晚面前。 江不晚认出青鸟身上属于良玉的神力,她取下青鸟衔在嘴中的信。 她还在心中感慨,没想到良玉竟会给她写信,可她的视线落在信封上的笔迹时,心头一颤。 指腹划过落显幼稚的笔迹,以及她熟悉的名字——清若。 按照时间来算,如今的清若已然步入老年,她的字迹绝不可能还和她年幼时这般幼稚。 清若是怕她记不得她,所以故意用了当初她教她的字迹来给她写信。 江不晚湿了眼眶,她展开信,一字一句的去读。 信中说她这几年过得很好,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还说,很抱歉恐怕不能和杨策他们一般飞升上界去见姐姐了。 信的最后是她真诚的祝福。 江不晚脑海中浮现出清若幼时干瘦弱小的模样,又根据信中所言在脑海中勾勒出她现在的模样。 真好啊,江不晚放下手中的信,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她本想找杨策他们将这封信送到清若手中,但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由她亲自送到清若手中。 她第一站去了她曾经待过的清水镇。 清水镇还是一如她记忆中的安祥和乐。 红砖绿瓦,青石铺路,道路两边是繁茂的商铺,只是有一点同她记忆中的不同了。 她在清水镇时,她以女子之身在外抛头露面已招人非议。 出门做事的大多数为男子,甚少能看见女子。 可如今她走过一条街,商铺中是一张张生机勃勃的女子面容,她甚至还能看见街边有女子在吆喝着卖东西。 江不晚亦在这座小镇留下一段传说,在世人心中,她是忽而出现,又忽而消失的神人。 她的弟子有皇帝,有将军,有能臣。 曾有高人想寻访她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江不晚在清水镇转了一圈后,掐指捏算清若所在的地点,原是在都城。 她很快赶到都城,记忆中瘦小的清若已经长成一位神采奕奕的小老太太。 她并没有打扰她做事,而是躲在暗处默默地观察她。 她看了一会,然后悄悄将信和一粒延年益寿的丹药放在她的床边,而后转身离去。 伏案批阅的清若似有所感,她抬头看向江不晚离开的方向,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她却落下一滴泪。 江不晚继任天帝之位后,由于天道的恢复以及箫浮云的逝去,浮游界的灵气越来越浓郁,已有上古时期的盛况。 在江不晚继位的第三百五十一年,天道所受的损伤已完全恢复,她的耳边又传来天道熟悉的召唤声。 其实不用天道主动召唤她,她也能从近来她实力飞速成长的情况来判断天道的状况,如今她的神力已至巅峰。 哪怕是虞曼曼和杨厉再一次出现同时对付她,她也有把握赢的漂亮。 至于箫浮云,虽然没有把握能一定赢,但至少不会输。 江不晚按照天道所指的方向,一路向东,最终她在云之巅见到了隐匿于云后的天道。 双方谁也没有先开口,江不晚当初能从仙那么快升至神尊,除了她自身的努力以外,也有天道的一份功劳。 天道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帮她,亦是有所求。 只不过天道对她的要求,正和她之所愿,双方算是一拍即合的合作。 天道率先开口,“这段日子,你做得很好。” 再也没有比江不晚更合适的天帝人选了。 江不晚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天道,为何我下界历劫一趟,你反被箫浮云擒获?” 按理说,天道是万物主宰,世间最强,哪怕是神也不能违抗,可偏偏箫浮云做到了。 她问完后,天道沉默很久没有说话。 江不晚想,她不该问这个问题,天道经过这次危机,估计很难再对别人产生信任,又怎么可能把自己被囚禁的经历再讲出来? 说不好,天道现在还在担心她会不会是下一个箫浮云呢。 “箫浮云为取代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了。” 江不晚惊讶的抬头看向头顶的浮云,没想到天道还肯信任他们。 “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天道娓娓道来,“他为削弱我的力量,故意暗中教唆当时的众仙神私动凡心,并且在幕后推动更改仙神不可动情的天规。” “结果你也知道,由于仙神动情,浮游界越来越混沌不堪,我的力量被他们所压制也越来越弱,后来我发现了你,便用我所剩不多的力量助你成神。” “我是在你和虞曼曼他们大战时被箫浮云所擒获。”天道叹了口气,“他真的很聪明,不止你们,连我也被他所利用,浮游界死的仙神越多,他所收获的力量越强。” “对了,其实害死向之寒的天界并不是被你和虞曼曼所打破。” 江不晚心头一颤,她一直以为是她的原因,方害的众生遭此劫难,原来。。竟不是她。 “天界没有那么脆弱。” “当初,你和虞曼曼大战,确实将天界打出一个缺口,但这缺口是可以自行慢慢愈合的。” “箫浮云知晓你身怀大义,定会以死救苍生,所以特意破坏了天界,让天界的缺口变得越来越大。” 江不晚明白了,箫浮云的目标原是她,结果没想到最后死的会是向之寒。 但失去娲皇之力的她显然在箫浮云眼中不足为惧,所以后续箫浮云并没有在针对她,而是一心继续进行他的大业。 天道轻叹一声,“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真没想到,所有的事都是因他而起。” 江不晚忽而想起虞曼曼,恐怕箫浮云对虞曼曼从头到尾也只是利用吧。 她只是他摆在台前的傀儡,可惜虞曼曼死前还在相信师父是爱她的。 江不晚正在低头深思,天道的声音又忽而响起, “以后浮游界不会在出现神了。” 江不晚一愣,但很快她又想通了。 天道还是怕再出现一位箫浮云。 “这样也好。”江不晚说,“如今的天庭已经可以很好的维护众生,不需要再多一个凌驾于天庭之上的群体。” ------------ 一百九十 大结局(一) 江不晚继任的第一千二百年。 浮游界飞升了一位颇为有趣的修士,说他有趣倒不是因他的性格,而是他所飞升的世界。 升仙台的仙官们在查询此人来历时,发现他竟来自于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修仙所必备的条件就是灵气,没有灵气,哪怕你手握绝世功法,没有灵气也只能是干瞪眼。 最后,还是由一位资历颇高的仙官发现,他身上有良玉神尊的气息。 良玉神尊已下界云游多年,谁也不知其踪。 如今突然冒出一位有良玉神尊气息的修士,众仙估摸着他说不好是良玉神尊在下界收的徒弟,是以对他都颇为照顾。 云雾缭绕,一座金殿隐于其中,金龙缠柱,白玉为梯,两座玉麒麟像的上方是用金粉写成的三个大字——凌霄殿。 “天帝,最近新飞升了一位仙,听说是从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上来的。” 江不晚浇花的手一顿,眼中起了几分兴味,“没有灵气的世界?他如何修炼?” “他身上有良玉神尊的气息,许是良玉神尊的徒弟。” “原是如此。” 她也有近千年没有见过良玉了,那家伙当时说下界走一走,没想到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连半点音讯也没有。 “天帝要去见见吗?” 江不晚摇摇头,道,“不必了,他既来了浮游界,日后自有相见的机会。” 江不晚继位的第一千三百年。 一次和平常并无差别的朝会,按例由十二部的尚书各自汇报各部需要探讨的事情,但爻部的尚书本次朝会因事请假一天,上前汇报的是爻部新入的小官,因他工作能力出众,所以爻部尚书对他甚为器重。 连朝会发言这样重要的事也交给他。 江不晚远远瞧见一位身材纤长玉立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他低着头看不清眉眼,可只观其身形,江不晚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身侧的侍官低声道,“天帝,他就是一百年前从没有灵气的世界飞升的向寒,听说他师从良玉神尊。” “你。。你说他叫什么?”江不晚的视线一直紧随着站在大殿中央的男子。 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她略带颤抖的声音。 她第一次知晓原来当初飞升的修士名叫向寒。 向寒,向之寒。 “禀天帝,爻部近来发现。。。”向寒言语清晰流利的述说爻部的事务,他自然察觉到天帝对他非比寻常的视线。 他微微皱眉,难道是他说错什么话了? 他最后一个字落地,微微伏身,正准备退回去,却被江不晚叫住。 “向仙家留步。” “能否抬头让我细观。” 向寒停下脚步,联想刚刚天帝不正常的视线以及她奇怪的要求,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天帝难道看上他了?! 听说天帝是浮游界唯一可以寻找伴侣的仙神,可是当今天帝继位千年,却从没立过另一半,难道是在等他? 如果他拒绝天帝,不会被惩罚吧? 向寒抬起头,目光看向坐在高台之上的女子,在和她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他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清零,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这天帝。。。 他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液,长得也太对他的胃口了吧?! 是他。 江不晚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眉眼和向之寒一模一样,她同良玉一样也发现他的灵魂和向之寒一般无二。 只是他的气质性子似乎和从前不同,他之前内敛又正经,可今日看他的眼神和举止,比之先前似乎外放许多。 尤其是他的眼神。 当今的天庭有许多都是后续陆续飞升的仙家,他们大部分仙家都没见过曾经的向之寒,所以对于江不晚的反常都不明所以。 只有一小部分认出他就是数千年前死去的寒上神尊,但如今正是朝会,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闲聊。 当然,还有部分机警的仙家,虽没有见过寒上神尊,但他们越看向寒的那张脸,越觉得熟悉,终于想起,他和天灵城那座寒上神尊的雕塑几乎是一模一样。 江不晚知晓自己的言行在大庭广众下已然出格,她压下心头的悸动和兴奋,耗尽了全力方用平常的语气对他说,“退下吧。” 朝会结束后,江不晚迫切的想要见他,但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看他的样子,他应是不记得她了。 她脑中忽而想起千年前向之寒为救她而死的画面,她无力的又坐了回去。 或许,她不该去招惹他了。 上一次,因为她,他已丢掉了一条命。 她看着桌案上摆放着的两个糖人,自向之寒死后,这两个糖人就一直由她贴身保管。 或许,互不相识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天帝,向寒求见。” 殿外侍官的通传声打断江不晚的思绪,她缓缓抬头,神色恍惚,“你说。。谁求见?” 他怎么会想着来见她? 她的心似是忽而活过来,他难道想起她了? 她蓦地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明明是主宰苍生的天帝,在此刻却似一位怀春少女。 “爻部向寒求见。” 江不晚偏过头去看镜中的自己,岁月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半分痕迹,若说有什么和当年在清水镇的她不一样,那只能是她周身收敛不住的气势。 这是长期在上位者的气势,哪怕刻意做出亲和的表情,也不敢真的小觑了她。 她偏过头,低眸看身上素色偏沉闷的衣衫,抬手,换了件鹅黄色的裙装,道, “让他进来。” 在她等待的这几秒中,仿佛过了几百年那么久。 “小仙向寒见过神尊。”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她仿佛看见向之寒眉眼温柔的看着她。 “起来吧。”她故作冷淡,“你有何事需见我?” 她本以为他会和从前一样,或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或闭口不言。 不料,他却笑道,“难道不是天帝想见我吗?” 她故作严肃的脸一顿,心中涌起被人看穿的慌乱,她抬眼对上他灿若繁星含笑的眼,嘴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这是从前的向之寒从来不会说的话,不会做的事。 (本章完) ------------ 一百九十一 大结局(终) 向寒飞升浮游界已有一百年了。 他隐约知晓自己似乎与浮游界某位前辈长得十分相似,直至他有一次去天灵城做事,在天灵城外看见一尊巨大无比的神像。 听说是寒上神尊向之寒的雕塑,为纪念他为救苍生而死的而立。 向之寒,向寒。 就差一个字,长得也一模一样,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后来,有人说他是良玉神尊的徒弟,也有人说他是寒上神尊转世,他也没否认,而是借着这两位传说中的人物在浮游界混的风生水起。 只用短短的一百年就提拔入十二部,且得了尚书的青睐。 他不是向之寒,但他不介意用向之寒的名义,为他谋得好处。 就像现在,他明白天帝想见的人,应也是那位立在天灵城外的寒上神尊,而不是他。 但无所谓,只要达成他想要的结果,如何开始并不重要。 某种程度上,向寒和向之寒有着一样执着的特点,但显然向寒的道德底线更低,他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江不晚迟迟不语,显然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般直接的向之寒。 她轻咳一声,正想说点客套话,却又听向寒出言问道,“天帝,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你的一位故人?” 江不晚垂下眼帘,目光恰巧落在桌面上的两个糖人。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只不过在来之前,打听了不少关于天帝和寒上神尊的事情。 他敢打赌,两个人之间必定发生过什么,不然今日朝会,她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抱歉,让你等了很久。” 江不晚闻言一愣,紧接着抬头看他,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他的五官,没放过任何一个位置。 “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江不晚说,“但你不是他。” 向之寒是不会对她说这种话。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谁。”向寒垂下眼眸,神色哀伤,“他们都说我是寒上神尊转世,但我什么也不记得。” “现在的我,也远不及寒上神尊之万一。” “我仿佛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我做得好,是应该的,我是寒上神尊的转世。” “我做得不好,是不行的,我可是寒上神尊的转世。” “天帝,你说我究竟是谁?” 向寒三言两语便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笼罩别人阴影下的小可怜,博江不晚的心疼。 江不晚的神色果然有几分软化,“向寒,你就是你。别人的言语莫要在意。” “我不在意。” “我只在意你的想法。” 他抬起眼,恰好撞上江不晚看他的视线,深色的瞳孔淬着点点星光,似是万千星河在这一瞬炸开,落在她的心田。 这交错的一眼,让江不晚想起她曾和他一起渡过的曾经,想起她这一千年的寂寥。 其实,她过的也没有很差,只是有时会想起他。 会想起那位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沉默寡言的青年。 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问她,年少时的那只小白是不是他?他在杀她的那一瞬间,是不是本想着和她白头到老? 可是这些问题,已经没有人能回答她了。 哪怕是他的转世也不能。 明明只是第二次见天帝,但向寒却觉得他好似认识她很久,他那颗一直以来飘零不安的心,在这一刻,得到平静慰藉。 他想,他也许真的是寒上神尊。 江不晚张了张嘴,说,“你先回去吧。” 她不该再和他有所牵扯了,她不想再害死他一次。 江不晚本想避开他,可向寒这家伙无所不用其极的总是出现在她身边。 她朝会时能看见他,下朝会后也总是来求见她,她不见,他就默默在外等着,直至她离开宫殿。 几个时辰的等待,只为能远远看她一眼。 向寒的人缘关系似乎也很好,总是能收买她身边的人,就连从前最不喜向之寒的棱幺,都接受了向寒。 江不晚决定主动约向寒说清楚,他们之间从前不合适,现在也不合适。 可她还没决定好如何措辞,就被向寒热情的表白击中,让她不知所措。 ”暮晚,我们错过了这么久,还要继续错过吗?” “你明明对我也有感情,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呢?” “你在害怕什么?” “怕我又一次死掉吗?可如今天下太平,能杀死我的只有你的冷漠。” “能不能不要躲着我?” 江不晚想说,她对他没有感情,但回想近日因向寒而起伏的情绪,知晓她只是在自欺欺人,其实她早就对他动情了。 只是从前有太多的枷锁,将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心动封锁。 直至,他的死亡。 ”不要骗我,也不要骗自己好吗?“ 如果江不晚真的对向寒无感,他不会这么轻易的挤进她的生活。 她是天帝,是浮游界的主宰。 只要她有半分不愿,他纵有七十二般手段,也不能近她分毫。 江不晚抬头看他,这张脸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抬手缓缓抚上向寒的脸,指腹从微微凸起的眉弓滑至平坦的脸颊,又摸上他的唇。 她明明在看他,却又似乎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看过去的向之寒。 “你应该明白,让我动心的人不是现在的你,而是过去的向之寒。” 向寒心头一酸,他从前借着向之寒转世的名头沾了不少光,但他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反感这件事。 没有人喜欢笼罩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甘作别人的替身。 从前他不屑,他反感,他厌恶。 可此时此刻,他真切的希望,他就是向之寒的转世。 他垂眸看她,莹莹如星火的眸子似盛满悲伤,又似是飞蛾扑火的决然, “我们不是一个人吗?” 江不晚迟迟没有说话,只是抬头静静看着他,似乎是在考量着什么。 向寒心一横,低头吻上江不晚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亲吻女子的唇,很软,像是他第一次修仙时在云层上打滚的柔软。 他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亲吻。” “我不管,这辈子你都不能抛下我。” “不然我就去给大家说,你对我始乱终弃。” (本章完) ------------ 番外(一) 自向寒在那日一时冲动吻了江不晚后,两人的关系就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向寒也不清楚,他和江不晚现在算什么关系。 江不晚不会像之前一样对他避而不见,他可以随时随地见到她,甚至还能在她批奏章时,陪伴在她左右,但她却从来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殿内,江不晚坐在最中央的红木书案前低头忙碌,她左侧的圆型矮桌上的孔雀蓝釉香炉升腾起袅袅青烟。 向寒则坐在窗前的小塌上,手里捧着一本古籍,貌似是在看书,但一个时辰都过去了,他还停留在那一页。 他频频抬头看向忙碌的江不晚,他想问清楚,但又怕他提了,她又会躲着他。 江不晚虽在做事,但依然能感受到向寒频频看向她的目光,像是躲在暗处的小仓鼠,假装不在意,但总会趁主人不注意的时候出现。 她放下笔,直接了当的问,“向寒,你频频看我,是有事想和我说?” 江不晚其实大部分的时候是果断的。 关于她和向寒的感情,她在没想好之前,会逃避,会不敢面对,但当她一旦下了决心,那么无论再发生什么,她都会坚持她的决定。 向寒见江不晚主动提起,他也不是扭捏不说的性子,便也直接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提出来,“晚晚,我们。。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江不晚听了只想笑,他都唤她晚晚了,还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做了。 向寒本就忐忑不安,他好不容易开口询问,江不晚反而在笑,他放下书,有些不太开心地问,“笑什么?” “难道你只是想玩弄我的感情?” 江不晚有时候不能理解向寒的脑子都在想什么,包括他有时候会脱口而出的奇奇怪怪的话。 “向寒,你第一次见我时,唤我什么?” 向寒明明在别的事情面前素来机敏过人,可每一次一遇上江不晚的事,好像脑子突然丢了一样。 他想了下,傻乎乎地说,“天帝啊。” “你现在喊我什么?” 向寒耳根一红,“晚晚。” 江不晚笑着说,“整个浮游界能这么唤我的也只有你了。”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江不晚这话已经说的很明显了,但对于向寒来说,他想要江不晚非常明确,肯定的答案。 他想听江不晚坚定的对他说,他是她的爱人。 他虽然看起来比向之寒大胆外放得多,但他的内心要比向之寒软弱自卑许多。 他不像向之寒,自小就出生在修仙世家,又是整个宗门的骄傲,而他只是在一个没有灵气的世界所出生。 若不是他遇见一位神秘的老爷爷,他不会从一位普通人踏上仙途。 他本以为他已经很优秀了,可来到上界见到从别的世界中飞升的钟灵毓秀般的人物,方明白他有多么的普通。 他们有各自传承的功法,他们自出生便知晓天地大道。 而他,而他只是一位普通的商人而已。 又加之有向之寒的光芒所笼罩,更显得他平凡普通了。 向之寒是整个浮游界用最快速度晋阶为神的人物,他却连做个金仙都困难。 他怎么可能不自卑呢。 江不晚似是看出他心底的自卑和压抑,她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捧上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未来的夫君,也是我决定要相伴一生的人。” 江不晚想的很清楚明白,她既然对他心动,如今也没有阻碍会阻止他们在一起,她为什么不顺从自己的心意呢? 向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本该开心的,但他又转念一想,江不晚爱的是向之寒,而不是他向寒。 虽然所有的人都说他们是一个人,但他自己明白他不是。 他垂下眼帘,伸手揽住江不晚细软的腰身,将脸埋在她的颈间。 他应该高兴的,无论江不晚爱的是向之寒还是他向寒,但陪在她身边的是他。 自他们二人说开后,江不晚就想着该和向寒举办一场仪式。 她和向之寒从下界纠缠至浮游界,但却从来没有举办过一场婚礼。 他们在下界时本欲要办,但在阴差阳错下,这场婚礼始终没有办成。 天帝的结婚大典显然是整个浮游界最重要的事,众仙都忙碌起来开始准备这场盛大的婚礼,而更多的仙家则是在愁该送什么样的贺礼。 在浮游界欢庆的氛围中,消失已久的良玉神尊也回来了。 “暮晚,这次你可要谢我啊。”良玉笑道。 若不是良玉在数个小世界中发现转世的向之寒,他恐怕轮回几辈子都无仙缘,更加无法重返浮游界与江不晚相遇。 “是要多谢你。”江不晚想了想,又问,“你此次缘何肯回来了?” 良玉一走就是上千年,期间除了给她送了一封清若的信后,再无回音。 她原本猜想莫不是回来参加她的婚礼? 但她转念一想,良玉一直在下界游历,他怎么会知道她要成婚的消息? “当然是为参加你们的婚礼。”良玉说,“你们纠缠这么久,如今总算得个圆满了。” 良玉说着,食指轻点桌面,一颗纯黑的巨蛋蓦地出现在桌面上。 “这是?” “新婚贺礼。” 江不晚和向寒的婚礼虽说盛大,但仪式却也简单。 她去掉了许多繁复的环节,改为牵着向寒的手在众仙神的面前共拜天地,立下誓约。 他们的誓言经过天道的认可,若是谁先背弃,便会遭到反噬。 她回眸看着身着红色喜服的他,她忽而想起在很多年以前,他们其实在璃寨举行过一场婚礼。 向寒侧头对上她的视线,他知道她又想起他了,在他们的婚礼上。 他扬起眉眼,笑得温和雅致,像是画像中的他一样。 如果更像他一点能让她喜欢,他不介意努力成为他。 他撩起她面前的珠帘,抬手抚上她的脸,轻声说,“在我们那儿,立下誓言后,新郎要亲吻新娘。” 他话音刚落,还没反应过来,江不晚率先主动攀上他的腰,踮脚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