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穿越汉末,天道酬勤 192年四月,青徐黄巾余贼百万南下兖州祸乱。 杀任城相与兖州刺史刘岱。 祸乱兖州。 时值东郡太守曹操在去年除黑山军声名大噪,被济北相鲍信、陈留太守张邈、济南相、别驾陈宫等共推为兖州牧。 为平贼寇祸乱。 以此立足壮大。 而曹操上任后,弃士族之礼不用,广发求贤令,以唯才是举广为传扬,令境内英豪来投。 由此聚无数寒门、白身背景于麾下,是为另辟蹊径之略,为人津津乐道。 …… 曹营。 东南角营地之内,有一着青色武服,头戴方巾,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正在帐中于最热时读书。 此时他人皆在休息,而他依旧乐不释手,吃饼苦读,神情认真。 “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同时嘴唇蠕动,略微复诵,铭记于心后才稍稍放下,再默一遍。 等待思绪对书中所言发散理解后,频频点头,这书是多年前,在渭滨之畔一位长者赠予的,其中写了不少《易传》的心得。 【你苦读《易传》,获益颇丰,获得少量“易学”心得】 此刻,一些深刻的感悟自然进入了郭谊的心绪中,他对易经的理解加深了。 这年轻人,名叫郭谊,字孟誉。 是颍川郭氏族中人,不过和冀州别驾郭图没有太大血亲,只是族人而已。 这一支脉并不显赫,独有两人稍有名气,一是郭谊,以勤奋好学为名。 二是郭嘉,以奇思不羁为异。 在郭氏大多投往冀州时,郭谊选择了陈留投曹营。 他并非是出生这个世界,而是穿越而来。 并且觉醒了一项永久能力——【天道酬勤】。 只要他勤于某事,就会获得多倍的奖励,而且随着保持勤奋努力的品性,这个奖励将会变得越发丰厚,甚至超乎想象。 在觉醒之后,郭谊涉猎广泛,对任何事都报以勤学心态,逐渐心思也冷静成熟。 趁着休憩时分略有所得,郭谊微微舒气,满意的放下了书卷。 此世,郭谊勤于自勉,勤于扬名,当大业成时,可在这一世得到意想不到的奖励,所求为汉,建立传承后世之功业。 放下书卷出帐后,在外的兵士从远处持戟而来,走到郭谊面前抱拳道:“先生,主公有令,大军将往寿张,我等也快起行吧。” “唉,”郭谊当即叹了口气。 寿张,近阳谷而接济北济南,有大泽在侧,山势平缓。 曹操将兵马设于此,聚鲍信兵马,一同在此迎战黄巾诸贼。 在数日之前,定下此计的时候,诸多谋臣都未曾进言,只是。 但郭谊明白寿张奇兵之计,不算高明,因为历史上,鲍信就是在这里被黄巾余贼阵杀。 杀害之后,再洗劫了济北、济南,差点兵败如山倒。 所以,他曾斗胆进言劝诫,并且思索许多理由,劝说祭酒戏忠去与曹操明言,不过并未得到采纳。 于是又求见军中司马荀彧,同样也没有用,还因此触怒了营中将军曹纯,被误认为贪功心切,想要扰乱军心。 但因他的确是人才,所以只是敬告,没有责怪。 “我得去见主公才行。” 郭谊喃喃道。 面前的军士顿时苦笑,“先生,您这又是何苦呢?” “大军起行,是主公的意思,已经不能更改了,军令如果随意更改,将会令祭酒、曹公声威遭损,他定然不会答应的。” 郭谊不光是出身颍川郭氏,虽没有名气,但是识字能文。 所以在军中算是精英人士,地位和普通兵士还是有所不同。 “有志者,事竟成。” 郭谊淡然的说道:“军威固然重要,却不可因小失大。我明白不可触怒曹公军威,不过他现在礼贤下士,求才若渴,如果能够旁敲侧击,诚心而言,虽不会更改,但以曹公之能,会暗中更正,以修军略。” “如果人人以自危而守,守口不言,日后若是有错,如何进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则改之,方为上策。” “我料定,主公会听,且会改,但他不会认,因此我知晓如何进言。” “那,那小人……陪伴先生前去,若是主公发怒,小人以命为先生求情,或可同罚,以此分担。” 这兵士也明白自己分量不够,不过一执戟郎而已,但他姓曹,是谯郡曹氏的族人,地位不高却也认识不少人,也许能给郭谊分担一些。 谁让郭谊对他一直都不错,且勤奋好学的品性也让这曹元敬佩。 虽然,不明白郭谊为什么执着于去进言。 …… 曹营主帐,郭谊从自己营中而来,在外求见。 恰巧在门口遇到了戏忠。 此时的戏志才,正在外得消息而来,看见郭谊后嘴角动了一下。 抬步走到他面前,凑近轻声而言,“我知白身不易,每年孝廉之名定落不到足下头上。” “可此时不必如此强意取宠,寿张奇兵之策,是主公亲下,而且除贼之战,关系重大,若是兵败则退离兖州,无法立足。” “是以,此时不可有任何动摇军心之言,即便心中有策,也当遵循军略,同仇敌忾,方可众志成城。” “你明白吗?” 戏志才话虽然隐晦,但是也解释了之前为何不帮郭谊进言,打胜仗的计策并非唯一。 “祭酒所言极是,在下知晓如何与主公进言,在下今来,的确是为了立功,同样也是不想曹公兵败,因他一败,我等无处安歇,也为自己矣。” 他如果败了,大军流离失所,我少了多少安稳读书、练习刀剑、研习笔墨与茶艺的时间。 相反,若是得胜,我再进言立功,便可得赏以换取各家学书,总之是有利无害。 “你认真的?”戏志才此时倒是意外抚须,诧异而视,再深深看了郭谊几眼,他见过实在人,却没见过这么实在的。 他居然直接说,就是要功绩。 同样也担心兵败?! “不错,若无人异言,在下愿当先驱。” 郭谊再次拱手鞠躬,态度十分诚恳。 【你坚持本心,勤于进言,提升了少量气质】 这一刻,戏志才眼眉一挑,他居然在郭谊身上看到了些许豪士之意,不免心中生出好感。 点头道:“好,好一句愿当先驱,你也是颇有胆略之人,我带你进帐,不过如何进言,请君思量。” “多谢祭酒。” 郭谊抬头来,见到戏志才的眼中,已略有欣赏之意。 ------------ 第二章:这年轻人,不讲武德啊 “不必谢我,这也是我分内之事。” 戏志才摆了摆手,在前方大步前行,掀开帘帐进去,不多时又出来唤了义一声,“进来吧。” 郭谊和曹元对视了一眼,示意他在外等候,自己则快速进了主帐内。 抬眼可见在正对深处的主位上,曹操曲起一手撑住面颊,正百无聊赖的翻看探哨送来的军情。 见郭谊到来,当即手中的书简,抬头来微笑而视。 曹操身着黑色长袍,头戴一簪叉住头发,较为朴素,且看服饰与配饰都不算华丽,节俭如寻常的民间长者。 不过双眸有神,胡须整洁,颇具威严。 虎目之中自有凌厉。 “郭谊,郭孟誉,”曹操的声音中气十足,且略带浑浊,气息雄浑,“你来见我何事?听志才说,你对寿张奇兵之事,颇有微词?” “不敢,”郭谊拱手,轻声道:“在下只是有些想法,想要告知主公,但如何定夺,自然还是交由主公决议。” “你说吧。” 最近几天,本就是打算进军,所以曹操心情平稳,不算烦忧,手底下有人愿意进言,他当然是欣然听之。 毕竟,现在号称礼贤下士,求才若渴,总不能只是句空话。 有人要说话,我就需听取,否则又怎能广开思路。 “寿张附近,有太多黄巾余贼,路上定然分布眼线,在下恐兵马未到而提前败露。” “一者,青徐而来的黄巾余贼,多是当年跟随太平道反汉的余孽,这些人多年为害一方,都是身经百战,早已懂得如何交战,设置探哨,而我兖州兵马,多是新丁,需主公亲领。” “二者,青徐黄巾如蝗虫过处,自青州与徐州劫掠后,聚集南下,他们是有军略的,又接连斩杀任城相与刺史,气焰极盛,或许也在谋划。” “三者,在下有一言,想问询主公……” “你说,”曹操听得算是满意,这郭谊进言有理有据,且顾虑周全,看得比一般人通透,是个不错的苗子。 “主公可知晓,为何这些黄巾余贼在汇聚之后,不北上冀幽而南下兖州?” 此刻,戏志才和曹操的眼睛同时一虚。 而戏志才更是有些慌乱急切之意,差点上前来捂住郭谊的嘴。 这后生。 什么都敢说啊!? 此节许多谋士都曾分析过,连曹操自己也在首次议会之上坦言,兖州乱而弱,而冀、幽都有名镇海内者。 这些贼寇惧怕,所以入兖州劫掠而图存,想要一口气抢光数个郡县后,再一并逃亡离去。 到山里盘踞为贼,等待这乱世时局变化,再待价而沽。 这些贼寇心中很清楚,现在各地诸侯都在争夺地盘,想要发展壮大,他们夹于其中左右逢源,一旦有机会,便可转为某位豪雄的麾下军士。 “你说说看,是为何?”曹操已经收起了笑容,双目稍稍专注的凝视郭谊。 “是因惧怕冀、幽二州,而无视主公之威。” “孟誉!” 戏志才眉头一皱,连忙止住。 曹操则是忍而不发,但脸上已经没了喜色,不过他耐心依旧还在,皮笑肉不笑的道:“正因如此,才该迎头痛击,趁其心不备,轻慢兖州,才是上佳之机,至于我兖州兵为新丁,呵呵呵……需知,以战磨砺,方可得百战之兵。” “若是你所担忧为此,那便无需再多言了,回去。” 曹操挥手让郭谊退去,若非是现在于兖州立足未稳,还需要名声传扬,只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现在,就当做是此人敢于直言,略作鼓励吧。 不过,郭谊却没有打算回去的意思,因为他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问曹操青徐黄巾南下的缘由,并非是为了羞辱,也不是故弄玄虚想要另取一径的方式反向劝诫。 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布,缓步呈了上去,同时口中道:“主公,在下公务之余,学习过图志、策论等,故而竭尽全力写下一卷策论方略,万望主公一观。” “嗯?”曹操眼色顿时意外,稍稍活动了身子,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哼哼,嘿嘿……好,伱倒是执着,拿来我看看。” 戏志才在一旁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了一眼郭谊的侧脸。 什么意思? 我带你来进言,给你立功的机会,怎么?抢我的事? 你还献策论方略了,祭酒你做不做?! 这年轻后生,有点不讲武德啊。 郭谊献了方略上去,在曹操眼前摊开后双手放于身前安然站立,微微低头,给人一种淡定安静的感觉。 曹操低头一看,第一句话便可吸引了他。 “夫战者,劳民伤财也。 当以人力牧于荒田、修耕植蓄军资,广积粮而止战,待势重而生屈人之威。” “好一个屈人之威。” 曹操当即觉得有意思,夸赞了一句。 不过,真正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人力牧于荒田,修耕植蓄军资”,这立意很高。 “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 曹操默出这番话,此刻已经不再轻松悠闲的看,而是反复默念。 在读了几次之后,他直接向下寻找,在这布匹上寻找接下来的内容,戏志才听了曹操轻念的那番话后,也忍不住凑了过去,想要看看郭谊写的其它内容。 不过,曹操已经快速看完了后面的内容,抬头来目光严肃的看向郭谊,问道:“将人力编入军中,以携民农耕,可视为军屯,但兖州本地之民,断然不肯流离失所,强征则会丧失民心,那你说的这些人力,难道……” 郭谊闻言拱手,郑重道:“不错,就是这百万青徐余贼。” “在下方才问主公,青徐南下之因,则是窃以为,此青徐贼众虽百万,然人数众多而粮草不足,在兖州也急于劫掠,为百姓所惧恨,不可久持。” “此时,若是主公不去正面强攻,而是以袭扰乱其阵脚,如此久持敌必疲乏,如粮食耗尽,无可劫掠,唯有归降也,归降之后,他们本为降卒,主公不杀之,却以军屯之政养之,令其日后可有固安之地。” 郭谊说到这,双手排开又合拢,参拜而下,朗声道:“如此,则民心所依,军心所依,钱粮聚可长远也。” 此刻,帐内颇为安静。 曹操在凝视这策论,反复观看,凝目而思。 过了许久,才抬头看了郭谊一眼,柔声问道:“我记得,你是为了劝我不要进军寿张,方才多次来请见。” “是,”郭谊也不欺瞒,面色诚恳的道:“为了劝主公莫去寿张,所以在下想出这方略。” 曹操:“……” “你真狠。” 因为不想祸乱军心,为了劝我不去寿张,所以千方百计想了一個方略独辟蹊径。 吗? ------------ 第三章:天降珠玉于我曹氏 【你勤于思量,终得其果,天道当酬勤也,你的口才思维获得少量提升】 【你获得了能力“善辩”,当与人谈论商议时,思维将会有所提升,其能力,与学识有关,学识越渊博,思绪会越快。】 郭谊心中暗喜,这算是给他的一个小惊喜了。 毕竟,当初为了写这一篇策论,苦思了许久,将原本毛玠的劝进策论,和耕植军屯之法,加入其中。 而且,还要转换成自己的话,注入思想方便道出,方可在帐中面对曹操的一些问题对答如流。 这个能力,果然无欺,只要勤于某事,专注于此,天道所酬必不会令他失望。 “此论,不错。” 此时,曹操见郭谊面露期待,也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因他不可在郭谊面前失态,即便曹操明白,这策论极好,为他规划了今后如何耕种囤粮,立足兖州之法。 其中,提到的“固安”,实际上便是民心可依。 乱世,真正乱的看似是朝堂,实际上是人心。 人心沦丧,才是难有“固安”,而让百姓、商贾、士人等都能汇聚而来的,便是粮草足备,政令惠民。 同时,还要兼具有强悍的兵马驻守,以确保不会再有贼寇祸乱。 而当下这时日,便是最好收揽人心的时候,因为兖州遭屠,这里需要一位英豪横空出世,震慑宵小,广纳四方仁德。 这策论,与志才当日为我所谋划,可谓是相辅相成。 “郭孟誉,”曹操站起身来,双手背着再次审视,而眼神柔和了很多,“你是,颍川郭氏之人,可熟识郭图?” “只是同族,非同宗也,未曾见过。” 郭谊如实告知,其实早年穿越前,在自己这【天道酬勤】的能力没触发的时候,为了能够攀上些门楣,过上富足的日子。 他也去拜访过。 郭氏和荀氏,在颍水是多年通婚,因此两族之间的关系匪浅。 但也因为如此,颍川郡里面,姓郭的和姓荀的遍地都是。 他的身份连郭图家的门槛都跨不过去,自然是见不到的。 是以,也唯有在家奉养养父母,等待他们故去后,再出来寻出路,期间因识古字,为人写信、拟文为生。 偶尔也帮人写丧文一类。 但因书法不佳,经常被嫌弃克扣。 概因郭谊性子好,温饱即可,很少在乡里与人起冲突,是以广交友而顺遂到今。 今日。 郭谊听了曹操的评价,他便明白,该是他出人头地的时候了。 勤学进能,当力争上游。 “不过,寿张之战,已不可阻挡,在数日之前,我早已与鲍相约至寿张,他从济北退于南侧,一路收拢散去部众,又募任城、济南之兵,在大泽囤积。” “这……” 郭谊当即面色一滞,而后暗暗长叹。 努力至此,还是没用吗? “不过,”曹操话锋一转,伸出手按在郭谊的肩头,毫不掩饰心中对他的欣赏,笑意不断洋溢,道:“你所献策论,已是大功,我会立刻命前军快马加鞭到寿张,与黄巾余贼稍稍作战后,立即撤走。” “而后将战线拉长,在兖州北、东一带,以骑军不断奔袭,扰敌之后路,令其疲于奔命。” “我军,则是以精锐袭扰,新丁日夜操练,待时机成熟时,再寻战机突破其阵,这就是你说的,待敌疲乏之策。” 郭谊登时大喜,再拜而下,“多谢主公!” 采纳了! 此策若是采纳,那便不会有寿张大败,不会徒徒损耗这么多军力。 且,曹操用兵极为懂得虚实牵扯,如此,等同于已令曹公通达了军略之法,应对这百万青徐贼兵,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嗯,去吧,迟些,我会委以重任于伱,待大军得成,自有赏赐。” 曹操微微点头,又再拍了几下郭谊的肩膀。 他现在给不出什么赏赐,因囊中羞涩,家资钱财,此刻当做军用,不能随意犒赏,且军中职务都已是满额,现下即将大战,不可随意更改。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曹操对郭谊的欣赏。 从他肯坚持来进言,就足以证明。 年轻有为,赤诚温和。 而且,见识才学都算不错,又是出身郭氏旁支,也算寒门之人,当真是上天赠予,以此资长远,令其广学文武,日积月累,可为下一代肱骨。 曹操目光虽说依旧是目及眼前,但偶尔也会为后代做准备。 毕竟,乱世刚起,不知何时能结束,在立足之后,逐步稳固扎实,方是营生万全。 而郭谊这寒门出身的身份,最是让他欣喜。 此刻,戏志才在一侧微微看了郭谊一眼,倒是并没有过多动容。 等两人走出营帐后,戏志才送他走了一段路途,都未曾说话。 只是快要出主营大门时,戏志才微微颔首,笑道:“恭喜了,孟誉。” “言过了,祭酒。” 郭谊当即拱手鞠躬。 “不算言过,你以坚守之相,引我动心带你面见主公,本以为是仗义执言,以献退敌良策,却没想到,是借此时机,献方略之策。” 他的话里面,颇有责怪之意。 郭谊依旧笃定的笑起来,“祭酒莫怪,在下只是不想主公进军寿张,方才以方略相引,进言劝说。” “你信就好,反正我不信。” 戏志才笑容收起,再深深看了一眼郭谊后,拂袖而去。 “祭酒慢走。” 郭谊姿势不变,恭敬送离。 他明白戏志才没有坏心思,因此人感恩曹操知遇,不会排除异己,且是以命尽忠之人。 他只是以为被郭谊利用了而已。 不过,郭谊的确只是想劝曹操不去寿张,且自己不会因进言而被治扰乱军心之罪。 当然他这种行为任谁都会觉得离谱。 为进一句话,直接想个治州大策。 有病。 “奉常,我们回营。” “喏。” 远处的曹元跟随郭谊离去,一路好奇询问在帐中到底说了什么。 怎么忽然祭酒就又恭喜,又不信的,看起来好像很大度,很有风度。 可是又很酸的样子。 …… 当天夜里。 曹操的主帐之内。 個头不高,身体敦实的曹元就在曹操的面前,拱手而下。 曹操满脸欣喜。 乐道:“他真这么说?” “是!”曹元无比恭敬,眼神坚定,甚至有点骄傲,“先生的确说过,若无人进言,则日后便更不敢说,若是惧怕扰乱军心,则当勤于寻法,令主公安心受之,方为为臣之道。” “好,好!”曹操乐呵呵一笑,安然舒适的在座榻上稍稍挪动,心情大好。 当真是,天降珠玉于我曹氏,当暗中扶持矣。 ------------ 第四章:先生,您真是好学 “善言者多,践行者少,持之以恒者,更是凤毛麟角。” 戏志才在旁淡然轻笑,并不像曹操这般高兴,而是出言提醒。 不可被人表面所欺瞒,故而重用,最后却发现是沽名钓誉之辈。 他凭什么啊!几句话传过来还成名士了!?我就不信他真的本性如此! 若是这般优秀,为何早没有名气!?我在颍川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郭谊这个名字! 郭嘉也从未提及过此人,当初我和郭奉孝品评颍川、渭滨、黄河两岸诸多豪侠、大儒、名士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提他郭谊一句! 这时候来装什么! 这种人!他心思不纯也!! “嗯?” 曹操本来正坐着吃饭,此刻面色略带戏谑转头看向他,他很少见到戏志才会对旁人有所微词。 他的性子,可一向是十分洒脱的。 “志才可是在意,我对郭孟誉暗中提携?” 戏志才咂了咂嘴巴,嘴角抽了一下,最终还是变成了微笑。 “只有一点点,人才多方可得略,主公善断,多议自然是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哼哼哼,哈哈哈……”曹操拍打着戏志才的臂膀,豪迈大笑。 继而背着手道:“你乃是军中祭酒,是我的左膀右臂,每日与我彻夜长谈,抵足而眠者。” “你之下,日后会有大量谋臣、内治官吏、军中参谋者。” “你不可被情绪所累,不可为他人夸赞、贬谪而有所心绪起伏,你只需记住,为首者不能慌乱,心胸当宽阔如海,不为荣辱所动。” “且,人固向美,不以丑示人。我们有不好的一面,向来都是私藏于内,不为人知,而示人以优美之相,郭谊好学、努力之相若是装出来的,那就务必让他装一辈子,装个彻底。” 戏志才闻言面露惭愧,深吸一口气,随着胸膛起伏而缓慢点头。 他是豪士,但人心善妒乃是本性,再大度的人,某些事也会生出些许情绪。 戏志才有不满,但他会用修养压下去,所以以往很快就会忘记,继续洒脱,继续饮酒恣意,为主尽忠,尽其所谋。 此刻,戏忠松了口气,笑道:“志才受教了。” “嗯。”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戏志才的性子,他最是喜欢,许多话都可坦然而言。 而且志才豪爽畅意,向来不会把这些话放心里。 心满意足的曹操保持一种欣慰的态度,缓步至了案牍后,拿起箸继续吃饭。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嘈杂声。 曹操和戏志才同时寻声望去。 门外一兵士快步自帐外奔来,在门口掀开帘帐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 “主公!” “何事?”曹操眉头一皱,如此慌乱必有要事。 “寿张!寿张之兵,在半路遭到贼兵发现,于路上遭袭,现在鲍相身陷囹圄,前军子孝特意命小人回来求援!” “子孝将军现在行军距离寿张不到十里,可连夜突袭,解寿张之围救出鲍相,他想请主公出兵尽快迎接,如此可击退追兵!” “什么!?” 曹操面色大惊,“啊啊!” 忽而暴怒扬起手,大叫着将手中的碗倒扣在桌上,啪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允成乃是我高朋义友,绝不能让他有事!立刻出兵去救!” “匪徒贼寇!我必将之全数坑杀!” 吓得戏志才一抖,而后微微后仰上身,以一种奇妙的眼神看了曹操一眼。 说好的……遇事不惊,不被情绪左右呢? “主公!” 戏志才在一侧提醒了一句。 曹操双眸不断晃动,而后深深呼吸,慢慢将情绪平复下来,虽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嚯地坐了下去。 将倒扣的碗拿起,又把散在桌上的饭赶回了碗里,吧嗒着嘴一脸沉思。 收拾完后,将碗箸都端放到桌上,慢慢的笑了起来。 “当真是,天助我也!” 戏志才又是一愣。 “何出此言?” 怎么,气出病来了? “若非是有郭孟誉进言,我就不会派骑兵提前出行,赶路去寿张告知允成。” “如此,曹仁现在岂能在寿张十里之外?恐怕我想救,都来不及。” “正是因为我纳了他的进言,决议用其策论方略,现在才能有机会救允成,如此说来,郭孟誉的看法,是对的。” “今夜,不光可以免除一场大败,而且还能确定,日后如何与贼兵交战,兖州乱世,我必能平定。” “这,难道不是天助我也??” “不错!”戏志才眼睛登时一亮,拱手抱拳道:“而且,主公现在就可以派兵奔袭袭扰。” “我大军接应,贼军必不可能知晓,因为此乃是临时起意,今夜出发,骑兵便可到贼军后方。” “而他们追杀未果,又怎么想到已经有骑兵绕至后方奔袭呢,我们只劫掠,不血战,等敌败退后,再声势浩大追杀,逼他们入山林躲藏,以此消磨意志。” “善!” 曹操当即点头,起身下令。 “命,子和、子廉、妙才三军精骑出动,将此战法告之,袭扰为主,不可血战。” “将他们当做猎物,游猎之,消磨其意志!” “喏!” 戏志才拱手鞠躬,满面热情转身而去。 …… 当天夜里,自东郡、陈留出动大军一万六千余人,声势浩大,东去寿张迎救曹仁、鲍信。 但与此同时,有一千二百余精骑全数出动,早早行军,走小道而近寿张。 此乃是曹操最为精锐的家资,此时毫不吝啬,全数派出。 这些骑兵,原本是打算用来抵御其余诸侯侵略之争的,譬如南阳袁术、徐州陶谦,其实已经暗中勾结,准备对趁着此时兖州混乱,出兵瓜分。 但现在,完全没必要留了。 在曹纯的宿卫营中,郭谊也听闻了这個消息。 此时的他,正在用木桶泡脚,同时手中捧着一本《铸器杂论》,这是从某个商贾手中搜罗来的书。 听完曹元告知,他收起了书籍,笑道:“这么说来,今夜就将大战,而子和将军也会出兵随行。” 宿卫营之中,骑兵属于较多的,但大多是亲卫,随行曹操左右。 也会分派给那些极其重要的人。 “我就不去了,”郭谊收起了这书籍,然后对曹元笑道:“子和将军若是问起来,你便说今夜他乃是去领功的,在下不去与他分功,我刚还,趁此时机,在营中再多看点书。” “哦……好。” 先生,您还真是好学。 ------------ 第五章:曹公英明!料敌于先! 【你获得了铸铁知识,增加感悟。继续深读下去,会获得意想不到的奖励。】 【天道酬勤】 它真的在酬。 郭谊放下了竹简,暂时放在一旁,略有所得后稍稍休息。 现在虽然求学若渴,但是不能什么都看,应该寻几种刚需的能力提升。 勤,并非一定是看书。 比如练字、习武、马术、茶艺、锻造乃只是算数,各项能力都可以学得很快。 而且,也不是一定要“学”。 如果是勤于政务、军务,也能得到奖励提升。 甚至,郭谊曾经想过,如果他勤于去勾栏瓦舍,并且深入了解其中精妙,等到沉浸其中多日后,会不会获得一些意料之外的奖励。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设想,并不适用于当下,连曹操都还在创业初期,立足未稳,还任重道远。 这些尝试应该放在之后。 再呼朋唤友去,才有乐趣。 …… 不多时,曹纯的确来问了一下。 他得了戏志才提醒,对郭谊要多加提携保护,不可让其受分毫委屈,当尊重敬爱,当做军中军师来对待。 刚开始曹纯还不以为意,但后来担任曹操亲卫的夏侯恩持佩剑到来,告知曹纯升郭谊为功曹,他才明白这小子应当是进言得任用,所以有恩赏。 地位还真不一样了,今非昔比了啊。 不过,得知郭谊不去,曹纯也就没再多劝,领兵赶赴前线。 一夜过去。 此时在陈留东三十里左右,靠近大泽的地方。 曹操正在翘首以盼,在昨夜,除却骑兵派出去之外,还有自己的万余步卒,上至精甲刀盾,下至布衣的持刀预役,全都派遣了出去。 可谓是短时间内能调遣的人手几乎全部派了出去。 现在,就在等待前方的回报。 片刻后,几骑率先出现在远方,战马上的人似乎疲惫,上身于马上十分摇晃。 曹操顿时立身于战马之上,极目远眺,两侧亲卫连忙出去迎接,接着在后有越来越的骑兵出现,举着曹、鲍的旗帜,让曹操稍稍松了口气。 等到稍近的时候,曹操已经认出来最前方的是鲍信和曹仁,当即大喊:“允成!” “孟德,” 鲍信勒住缰绳,等战马扬起的前蹄落下后,直接翻身下马倒在了地上。 他浑身不少刀伤,而且满脸惨白,已经没了力气,在大口喘息。 他只是唤了一声,便再不能说出什么话了,看他失神的表情便足以说明其内心后怕。 鲍信着一件黑铁甲胄,在甲胄内的墨色袍子两袖也已经破烂不堪,被血污沾湿。 而其瘦削坚毅的面庞,遍布疲惫,浓密的胡须随嘴唇而颤抖。 在其一侧同时下马站立的,是一位壮硕沉稳的将军,曹仁。 “贼兵势大,行军途中就已经被他们探知了消息,且在半路设伏。” 曹仁此时喘匀了气息,和曹操说了这一路了解的状况,“好在是主公临时更改了进军军令,只让快马骑兵来告知鲍相。”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曹公英明,多亏如此方才得救,否则哪能有内外夹击破贼军围困之势!?” “正是子孝将军撕开了这一道口子,我等才能逃出来,否则恐怕要全数死在这些贼兵围困之中。” “多谢曹公相救!” “曹公料敌于先,令人敬佩!” 四周到达的将领,也都大呼后怕,对曹操千恩万谢,这支在外的骑兵,真是绝妙的一步棋。 若是晚来,鲍信全军覆没,都要被贼兵所杀,那些贼寇很是狡猾,而且都非精兵,在战场上经验丰富。 虽然身上穿着的装备并不好,甚至不少人拿着的还是长柄镰刀这样的农具。 但胜在人多。 聚众如此之多,宛若蝗虫过境,很难力敌。 “好了好了,可以了。” 曹操抬起手止住了这些吹捧,虽说他明白这些人都是出自真心。 但命令是他所下,不过真正要接受此夸赞的,应当是郭谊才对。 “孟德,你此番,几乎是救了我的性命呀。” 此时,在地上坐着的鲍信也缓过神来,长吁短叹着,面部有些怅然,仰天片刻后,道:“这一战,我部几乎损伤殆尽。” “仅余数百人跟我冲出来。” 曹操拉了他起来,郑重的说道:“救你的人,并非是我。” “乃是我帐下一员谋士,此人出自寒门,几乎可算白身,以往在乡里,听闻是为人写信攥表为生,有时候甚至写丧文。” “就是这样一个人,今日几乎救了你我。” 郭谊在入营的时候,就大致告知过自己的过往,不过英雄不问出处。 曹操只是知晓,从未因此看不起郭谊,当然,也因为早就忘了这个人了。 也是昨夜才又去询问。 “原来如此。” 鲍信陷入沉思。 没多久又略带苦涩的笑了起来,“孟德,若是无你的求贤令,有你唯才是举的准则,如何能招揽到这等异才!?” “他虽是有功,可却也源于伱的大度,而我等的性命,不也是因此而得救。” “嗯,”曹操腰身微微挺起,目光变得颇为深远,低声道:“他不光早料到此事,更是早早警醒了我,贼寇不可力敌,当牵制消磨,耗损其势,再逐個击破,让其疲于奔命。” “最终,唯有投诚归附于我,方可得活。” “这!” 鲍信顿时一惊,心中略微震撼。 好大的胃口。 曹孟德,竟然要的是这百万青徐众!这些人若真的全部归降,那可也太多了,如何让他们安然稳固的归降兖州而不会哗变。 这又是一道极为重大的内政难关。 不过,有他曹孟德在,定能解决。 鲍信对曹操非常信任,且明白他和袁绍有截然不同的分别。 当年董卓进京时,鲍信带三千人连夜奔赴洛阳,劝袁绍以此动兵,夜袭董卓军营。 但是袁绍思来想去觉得不稳妥,于是鲍信只能回乡,又召集两万人起兵,成一路兵马威胁洛阳,以威慑董卓。 “允成莫急,且先看今夜,等天明吧。” 曹操负手而立,轻言重意,意味深长。 天亮后。 曹洪、夏侯渊相继领兵回来,风尘仆仆而面色大喜。 “主公,大胜!贼兵作鸟兽散,已逃退北去!我等掩杀追去,获资无数!俘虏了几千人回来,都在乞降!” 曹操面色大喜,“纳!纳降!再打再纳!诸君休整半日,生火做饭!而后当昼夜会战不休,拖垮这些贼寇!” ------------ 第六章:他好有道理,我无言以对 初平三年八月,长达四个月的鏖战,曹操不断分化黄巾贼兵,由之前的重点打击战略,改为了袭扰、堵截等多战积胜的军略。 逐步击垮了青徐贼寇的斗志,同时,多次亲自率军攻伐其粮道、军械辎重,以耗损其本为主,取得了极大的战果。 这四个月来,曹操的兵马越打越多,军势越发的强盛。 而且,那些原本刚刚进营的新丁,经过了多次交战,逐步蜕变成了老兵,在生死之门走过一遭的人,无论是心态还是胆略,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临近秋收的当下,曹操又在前几日给这些青徐黄巾散出一个足以令他们绝望的消息。 这几日来,我曹军未曾进攻。 我在等粮食收成。 你们在等什么? 再加上曹操沿途收受降兵,逐步重视耕田,重用寒门、白身出身的人,唯才是举大开门路。 有些青徐统领猛然间反应过来。 他这种政策,本身也是反士族,反汉之旧制的?! 我们造反也不也是反他们吗?! 那,是友军啊! 这还打什么!? 于是在急切想要投降的心理下,这样的理由于所有人心中都狠狠地扎根,首领们一拍即合,逐渐只剩下了一個声音。 “投降!” 八月底。 崩溃的青徐黄巾足足百万之众,拖家带口投降于兖州,任由曹操安置,一开始,他们还不知曹操会怎样对待。 毕竟这么多人,等秋收之后分来了粮食,恐怕要折损全境的一半,也许还会动用军粮。 不少人都担忧,兖州当地士族和当地百姓,会反对收降,毕竟他们对于兖州来说是祸乱之源。 有罪于当地,若是压不住怎么办? 可结果大出意料之外。 曹操是拿着政令来收降的,这就足以说明他早就想好了如何安置这百万青徐降卒与流民。 百万人,分化下来有大半都是能够劳作的人丁,哪怕是妇孺,都可干点手艺活儿,不至于无所事事。 其余人,三十万降卒分到军营中,选出精锐进入营地,日夜操练调训,由曹操主领,而剩下的则是归作屯民,以屯田耕地为生。 至于安置,自然可随军而行。 日后每下一城,便需跟随而去,就地耕种劳作,或是筑墙垒寨,为攻城拔寨的兵马修筑稳固后事。 如此他们既是军籍,也非军籍。 既是本民,也非本民。 但一定不是流民。 为了鼓励这些人劳作,曹操还设立了励令,劳作出色、勤恳者,每年选出数百人,得固居之地,钱粮赏赐,赠予田土。 这些政令出来,所有降民别说根本没有选择,就算是有选择,也会立刻归降! 原因无他,他们本来就是农户,当年起事之前,就是因为田土不收,吃不饱饭,故而流离失所。 又因当地官吏横征暴敛居多,弄得民不聊生。 才会积压怨恨而反,那是为了吃饱饭! 现在跟着曹操,不光可以吃饱,在若干年后还可得固居之地,等同于身份由贼寇一下又变回了预备的大汉子民。 有这等机会,谁人又不愿?! 而且曹操用兵,的确也是把他们打服了,自从寿张埋伏鲍信差点得手之后,再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青徐黄巾多次被打得抱头鼠窜,进山躲藏。 相比之下,曹操威名不比幽州公孙瓒,也不比冀州袁绍。 但他的能力,却是令人敬佩,和之前的刘岱等非是同等之流,用兵快且狠,其心思更是难以揣测,用奇无穷也。 百万人在兖州归降,四周州郡也都不再太过戒备担忧,但徐州、南阳、扬州等地的诸侯听闻此事,也各自都有新的烦恼。 …… 此时,东郡鄄城之外。 曹操和鲍信引军回来。 进军营后,两人并肩而行,朝宿卫营而行去。 曹纯在前方引路,一行人春风满面,笑意不断。 “允诚,孟誉出自亲卫营,是颍川郭族的旁支。” “在亲卫营中,未见有比其文雅之人,温润如玉,其心赤诚,他担得起这份赞誉。” “且孟誉好学,这几个月来,我听闻他虽未跟随军队出征,但在营中除却每日勤于政务外,晚上回到自己的帐中,还会继续苦读。” “他所藏书籍,都是多年挣取的钱财不断淘买,和来往商贾求购而得,有此向贤之心,年轻人中已经少有了。” 曹操背手而行,边说边流露出自傲的神色,对郭谊的过往事迹和当下品质,更是如数家珍。 鲍信显然也是感受到了他的炫耀之意,面庞上露出一丝欣慰之意,柔声道:“那,孟德你说,我当赠他点什么做礼物好呢?” “唔……” 曹操思索了片刻,道:“在鄄城,他还没有宅院。” “我将内城一处空宅腾出来,以允诚的名义赠予他便是,再予他仆从十人、美人二十、宿卫十六,为其驱策,如此便算是优待了。” “嗯,如此也好,”鲍信安然而笑,点头道:“但仍不能说投其所好,既然此人好学,我赠予书籍,或许他更喜欢。” “言之有理。” “请。” 曹操带鲍信进了营中,铺面而来一股热气。 他举目看去,脸上笑容登时凝固,一句惊呼脱口而出,“恁娘,孟誉?” 只见郭谊在营中空地上摆了铁毡,旁边便是烧得火热的铁炉。 此刻,赤红的火炉上郭谊将上衣褪去,显出精悍而线条棱角分明的身板,他正专心致志的反复锻打。 将一块剑刃状的铁,反复折叠锻造,让这一块精铁的上的花纹越发明显,其上身肌肉隆起,汗流浃背。 沉重的铁锤在他手中似乎也并没有多重。 他反复捶打,竟始终保持匀力,操控自如。 身上都已成了油光,在周身的汗滴湿了一片。 看着这精壮的背影,鲍信站在曹操一旁发出了一道疑问。 “这位就是,温润如玉的文雅儒生?” 曹操咂了咂嘴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郭谊那边听见了动静,忽而停下动作转头看来,见到曹操后放下了铁锤,将额头上绑缚的头戴拆了下来。 松了一口气抱拳道:“主公。” “在下,最近学了些锻造之法,于是想亲手打造一把兵刃。” 曹操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活动嘴唇后好奇的问道:“你一个功曹,学锻铁做什么?” “是这样,在下听闻主公大胜,日后军中自然要增添兵马,那就要多造兵刃,于是为了制定更优渥的锻铁之法,便能事半功倍。” “您肯定明白,手艺若是可精进一小步,那么对于总数来说,便是进一大步!甚至可以减少很多耗损。” “我……” 曹操眼睛虚了一下。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为了定策,于是亲自打铁。 你别告诉我,你这一身健壮的勇武之躯,也是为了苦思军资之策? ------------ 第七章:怎么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别学了,锻铁技艺真正精湛者,都是家学,乃是代代相传的手艺,否则他们吃什么?” 曹操沉声说教,心里不知为何有种很迫切想让他打消学习锻铁这种念头的想法。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愿学,懂得多总是好事,若是什么行当我都能略懂一些,常识即可丰富,对以后进言行策,都大有裨益。” 郭谊只能这样解释了。 毕竟他真正的所得,说出来一般人也是不明白的。 比如现在,打铁一段时日后,对锻铁技艺的熟练度在急速提升,而且臂力和体力都在增强。 同时,对于镔铁打造、精锻刀剑等掌控都在增加,就像那些铸器大师,虽写不出什么心得,但他们就是知道何等程度能生何种铁。 什么时候冷却不会炸,知晓怎样的原矿能烧出好精料。 这一类技艺,没什么正统的书籍记录,唯手熟尔。 即便郭谊看的书,也只是《杂论》和《心得》,这些都不是教学书册,只是将想法和心得记录下来。 就这,还卖得很贵。 因为卖家是当做教人生存的技艺来卖的,贵也有贵的道理。 “啧,孟誉。” 曹操懒得和他继续啰嗦,打算以后再劝。 唤了一声后,旋即侧身让向了鲍信,沉声道:“这是济北相鲍信,之前我已经派人告知过你了,因你进言,所以救了鲍相一命,此番战事已定,济北、济南、任城等地都在复建,他安排妥当后,随我来鄄城特意谢你。” “不必不必,”郭谊微转身向鲍信,微微躬身抱拳,面露谦虚笑意:“这是,份内之事。” “且立功进言,是得功绩之法,我入营为生,自然是要做有用之才,方才能得更多名望、钱财。” 总之,救下来了就好,鲍信是曹操的恩朋义友,早起跟随何进在洛阳举事,声望地位都很高。 当初董贼进军,他在外可以直接拉起一支两万人的兵马,成一方诸侯,可见其名望。 且,曹公倒是也很磊落,将我功绩传扬,致以鲍信承情记恩,而他既然记了这救命之恩。 以后不说荣华富贵,也有个别的去处,学海无涯,保持自身安然无恙,多学多得方是上策。 而要安全,保身之法肯定是多多益善。 “哈哈哈!”鲍信在愣神片刻后,放声而笑,对郭谊已多了些许好感。 这个人真实在。 直言不讳要的就是钱财、名誉。 为人磊落坦荡,不虚言假意而修饰自己,连客套都不会,这是个务实之人。 怪不得他肯亲自来学铁匠的本事,恐怕真是想要了解如何锻铁以减省军中囤资。 这样的人真好。 “孟德,他救了我的命,能否将他的让给我,我想请他到济北为郡丞,如何?” 曹操哼哼一笑,当即拒绝,“那可不行,孟誉可是我军中功曹。” “若是按官职算,你都在我麾下。” “允诚,我带你来见郭孟誉,你可不能夺我所爱呀。” 鲍信早知道曹操不肯,只是苦着脸摇头,笑骂道:“伱呀,现在逐渐变得什么都想占着了。” 不过以两人多次历经生死的关系,不会因此生气,也并未有何猜测。 毕竟,鲍信的兄弟鲍韬,麾下好友卫兹等,当初可都是为救曹操历战而死。 后鲍信又极力推举他为兖州牧,这情谊早已经超越了朋友。 “好,但我还是要感谢孟誉,这样把,除却赏赐给他的宅院之外,我再赠予经学典册,大儒所著之卷。” “那些,不用。” 郭谊神色微动后,十分平淡的拒绝了。 儒学的经典,奖励反而一般,特别是大儒所著,非兵非法,即便是研究极深,郭谊也只会向大儒靠拢。 难不成,以后功成名就了隐居去作著吗? 可以,但是没必要。 “怎么?这些你还不要?” “要知道,治世之学问,可都在这些典籍之册中!难道你还打算继续学打铁吗?” 曹操其实怀疑,郭谊就是没书看了,否则一個有向贤扬名之心、治国安民之志的人,怎么会无聊到去学打铁? 这不就是想上进学而无书籍,唯有杂学以傍身吗。 寒门士子,通常都会面临这样的尴尬,因为真正做著出来的典籍,都在士族层次传播,不会给到寒门手中。 没想到,郭谊还真点了点头,“主公,此法我研究颇深,就快精通了。” “无需儒学典册,还是换成钱赏赐给我吧。” “你!”曹操眉头一皱,头皮发麻! 这是不是执着得有点蠢了? “就这么喜欢钱吗?!” “穷怕……”郭谊察觉到曹操的脸色已经有点挂不住了,暗自叹了口气,决定不如要下来再说了。 实在不行以后再拿去卖钱。 反正都是当世大儒著作,和那些士人换钱财还是很容易的。 但中间手续多有麻烦,还容易被人坑害。 罢了,再试试,不要钱财,也可以要点有用的,总比儒学著论好。 郭谊本身锲而不舍,品质上佳,此刻脑中一动,拱手道:“其实也不用非是钱财,鲍相何不问问在下是否有想要的呢。” “喔?”鲍信和曹操相视一笑,之前倒是忽略了此事。 确实该问问他,是否有渴望之物。 “孟誉你说,想要什么。” “若是直接说,我说不出口,但在下记得曾看过一个故事,在河内有一乐羊子,外出求学,一年而归,其妻子遂大惊,问其缘由,乐羊子曰思念妻甚,回家探望,弗外出也。” 曹操和鲍信都是一愣,这个故事,他们当然知晓,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于是其妻将织布机上的绢布剪碎,曰茧成蝶而产丝,丝缕成纺,纺线方可做布,而今一剪而下,一年白费也,求学当如此,学海深远,岂能一年思家,心二耶?” “哈哈哈!” 郭谊说这个故事,几乎把两人都逗乐了,竟然是害怕直言开罪他们,反而引经据典,婉转而言。 两人相识笑了好几声,曹操才颇为无奈的道:“你这是,变相告知想要继续学习锻铁之术,对吧?” “那不是,”郭谊面色正经,抱拳道:“在下意思是也想娶个这么贤明的妻子。” 曹操:“???” 鲍信:“???” 两人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了。 啊? ------------ 第八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娘的,他还是个色中君子? 曹操心里笑骂了一句,但是却不知为何,更欣赏了。 “哼哼,不急。” 他本想把手放在郭谊的肩头,但看他赤条汗水刚干,又缩了回来,摆出了颇为高深的姿态。 “娶贤良的妻子,哪里是你当下该考虑的,如今创业之初,仍需壮大。” “等来年秋收,让我兖州得粮草富足、农耕鼎盛后,便有巨富商贾来资,有士人会乐于此境,你可以好好挑选一位人家,正妻之位,岂能早认?” “啧,”郭谊闻言挠了挠头,有些不耐的道:“怎这般麻烦,罢了,鲍相赏赐在下都想要,您随意赠予便是。” “这才对嘛!” 没等鲍信回话,曹操终露出了欣慰的笑,他心里的确欢喜。 郭谊立功不要钱财、不要功绩,想要个家室,再要书籍而做学。 而且他为人坦白、上进,的确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又这么年轻,才二十三岁。 他若是我曹氏之子,该当多好。 应该让子脩与孟誉多多相伴才好,两人若是相交莫逆,日后也好尽心辅佐吾儿。 子脩,便是曹昂。 也是曹操最为看重的长子,自小聪慧过人,心中仁义,深得曹操喜爱。 这一年,曹操已经将他放入军中,跟随体验行军之苦,不过虽说是要严厉考校,却还是十分照顾的,将他是放在最近身的宿卫营。 也就是曹纯麾下。 “那,主公、鲍相请便,在下要继续打铁了,这剑仍需精锻数日,反复捶打,您看这纹路……” “我不看!”曹操脸一黑,瞪了郭谊一眼。 打!你就打!我看你打出個什么名堂来! 打铁打得好,要饭要到老!冥顽不灵!蠢笨如猪!这时候不换了衣物跟随左右,畅谈远望及方略,吐露心志展露才学,还想着打铁?! 你是看不上鲍信的威望还是看不上我! 叮!叮!当! 曹操略带暴躁的腹诽时,郭谊已经转身去,继续全神贯注于铸剑上。 坚毅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并且时而有得,都会翻书再对照。 这一刻,他和鲍信都确信了。 郭谊真的是在学打铁。 他居然还……看完心得立刻尝试,竟如此乐于求证所学,也是个奇人。 …… 不多时,曹操自营中出来后,和鲍信又一同去主营,商议接下来各地军屯的官吏设置,定官名、职能等事。 一路上,对郭谊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所以一言不发,背着手只顾着走。 以前他根本不会在意,毕竟你郭谊不就是个在家里帮人写丧文的,现在可不行。 郭谊刚刚进献了击溃百万贼众的战略妙策!不主张力敌速攻,而是袭扰耗损为主! 不对,他是先以军屯策解决了百万青徐贼安置的难题…… 倒着来的。 他的思绪,如此清奇。 奇人呐。 “哈哈哈,这个孟誉,其习性的确非常人所能及,孟德也无需太过挂怀,万一他真的能有所得,精进军中冶铁锻造之法,不也是一大功劳吗?” “哼,”听得鲍信的话曹操才回过神来,脸色一滞,又满不在意的哂笑了起来,“他?真打铁能深究出什么来?” “这么多年,多少匠人毕生所修,都进步缓慢,就凭他郭孟誉数月,且还是新学者,就可得出新器,有所精进,那匠人世家代代相传的技艺不如废弃算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若是能搞出新花样,我马上给他娶一位太守嫡女!” 鲍信哈哈而笑,听曹操这话足以听出,他这一遭是被郭谊气得不轻。 主要是后面说的那个故事,原来想要的是妻子,好美人。 以这种方式说出来,简直清奇。 “罢了,不说孟誉了。” 鲍信收起笑容,和曹操同行上马,朝主营而去。 十日后。 郭谊的佩刀才打造完成,因为多次折叠锻打,乌青色渐浓,而且近乎于剔除了所有杂质。 刀刃修长,前段是内弧,偏笔直的刃身,而刀身两侧除却颜色纯净外,还有青云一般的纹路,月光下隐约有光泽流转,质感超前。 这把刀,倾尽了郭谊在当下,与此前认知所学,同时亲自抡锤,通过脑海中所学,再施以心血所铸。 可谓达到了心中的追求,而且折叠锻造数十次后,这把刀也非常锋利,对其他寻常武器,只要厚度和硬度不是精锻太强,可说是削铁如泥。 月光下,郭谊将环首刀提起而观,眼中满是笑意,并且此时脑中也响起了能力发动效果所得。 【伱完成了一次“炉火纯青”的锻造,深度学习了铸铁知识,你渴求知识,不断钻研,你的铸铁技艺获得大幅度提升。】 【十种锻铁设计图纸与思维已领悟,同时你的臂力、气力得到大幅度提升,同时你各项恢复能力小幅度提升。】 能力效果散发出一道道暖流遍及郭谊全身,很快他感觉到身体素质在极速增强。 而脑海中有了许多体悟、理解。 对于铸铁一类,领悟的细节技艺更深更多,得心应手。 片刻后,郭谊将环首刀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发现变轻了许多。 这把刀本有十七斤重,现在挥动自如并无阻碍。 呼! 郭谊猛挥了一下,单手持刀洒出一片流光,且有轻吟。 “好刀,这样一来,就有一把趁手的武器了。” 郭谊将刀收入刀鞘中,因为刀身较长,所以他的刀鞘是在侧翼提起一段便可抽出来,算是颇为别致。 “现在,应该学以致用,可以再立奇功,在曹营先稳固地位。” 他的思路很清晰,曹操在兖州站稳脚跟后,内治、军政都需要大量人手长时间的付出,才可从平衡收支的摊子,变得逐步富强。 也只有那个时候,自己才不会危于局势而疲累。 毕竟又要挣钱殷实自身,又要勤学自强,便只有建功立业最是稳固了。 “继续打铁,等我连夜将铁铸双马镫革新出来,以此建功,就可再问主公要些权力。” 只有权力越大,所得才会越多,日子也就会更安稳。 至于会否被猜忌,其实郭谊并不考虑,毕竟当自己身体各项能力超凡入圣的时候,那就可以奔着祖龙的梦想去了。 …… 主帐。 曹操和众多谋士,正在与鲍信盘算现在各郡的库藏资源,矿山、采石、伐木之地,准备取材于兖州各地山林,以大肆准备军资。 因军中得人太多,没有精良的战甲、兵刃等,他们只能日夜操练,留于境内难以出战。 这时候,一名英气逼人、气宇轩昂的年轻将军抱盔而入,步履微急,但是表情却满是惊喜。 “父亲,父亲!随我去亲卫营一观!” 曹操停了口中话,淡笑看向来人,“子脩何事急急忙忙,不可失了冷静气度。” “孟誉,孟誉铸出一物,足可领我骑兵战力更佳!” “什么?!”曹操眼睛一瞪,噌地起来,满脸惊讶,胡须都在飘动。 而此刻,旁边传来了鲍信的弱弱声音。 “孟德上次说,郭谊真有所得,你打算给他什么?” 曹操:“……” ------------ 第九章:你学!加大力度去学! 亲卫营中。 曹纯等人早早到来,连同军中都尉曹休、裨将军等都在观摩。 有一人在战马上,牵着缰绳前后调转,活动自如,俄而还拉缰绳而起,领黑马抬前蹄一扬,而后纵跃落下。 所有动作都轻快了很多,众人可见其人在站马上稳如泰山,用力自如。 当即左右交谈起来。 “的确好多了,铁铸马镫坚硬,便于蹬踏,在马背上用力也就足够了。” 曹纯双手抱于胸前,频频点头,面容严肃认真。 “不错,原本的布镫、藤镫只能用作上下马所用,在马背上稳固之用略显无力,这个看起来就稳固。” “只是,如何打造的?以模具铸就吗?个中可还有什么别的门道?” “依我看,此物若是骑兵普及,我们的军力再增何止数倍,日后在野追逐,与人交战,骑军所向无敌也。” “敌军于马上不稳,而我稳固灵动,别说大数成军,就算是单个的兵,也强了不少。” “孟誉呢!?孟誉!” “孟誉先生何在?” “孟誉呐!” 曹纯此时面色一松,连忙朝着营中武器架旁的青年走去,大步流星到他身前,伸出手抓住郭谊的小臂紧紧握了几下。 “先生呐,以往是我怠慢了。此物要如何铸就?可否告知?我命三军之中匠人来学,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不行。” 郭谊任由他拉着手,但是依旧平淡之中略带认真的回道,“不能教于他人。” “此物,只能让亲卫营知晓,上禀主公,除此之外,不可再广而告之了。” “为什么!?” 曹纯较深的眼眶晃动了一下,胡须都在颤抖,在愣神片刻后,心里顿时猛揪。 他不会是在怪我,这段时日从来不会与他彻夜长谈,也不曾礼贤下士。 故而不愿交这等功绩给我吧? 这时候,马上的人下来了,也一路小跑过来,方才在马上他已经听见了郭谊的话,气喘吁吁拍打着胸口,道:“子和将军,此事不可告知他人。” “卧槽?祭酒?”郭谊脱口而出,方才在马上他还没认出来,这戴盔穿甲的居然是戏志才。 怪不得喘得这么厉害。 “我没有卧槽,只是卧于马上休憩,孟誉休要胡说。你也无需惊讶,我深谙骑术,故而亲自来试骑,”他抬手向郭谊面前摆了摆,一本正经的解释了几句。 虽然喘得已经说话的声音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虚弱。 而后又看向曹纯,道:“应当立刻告知主公,今日在场之人,不可离去。” “随后将此物呈上,至于如何打造,打造多少,仍需定夺。” “将军且想,孟誉能造出此物,若是为敌军可得,那么他们必会复铸,此物乃是奇思妙想,却不算是独到之物,恐怕不出一月就会被人造出。” 郭谊点头,“不错。” 曹纯左看右看,两人就像是约好一样,说辞出奇的相似。 可戏志才身为军中祭酒,他的话还是要尊奉的,否则会被主公严惩,他不敢不从。 当下让人封了这一营大门,又遣派两队宿卫在门口守备。 然后才又回到帐中,此刻郭谊和戏志才都已相继坐下,正在交谈。 曹纯脚步快,猛地就走了进来,明显是心不在焉,但他进来之后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愣住。 好在是戏志才一瞬间心领神会,笑道:“子和将军切莫着急,这定然也有将军功绩,若非是你大方让孟誉随意使用火炉铁毡,调取营中生铁,他也造不出这等新物来。” “对,对对!”曹纯一下回了神,脸上逐渐就展露笑容。 要不说你是祭酒呢。 你天生就是干这個的! “子和将军想要功绩其实不难,只需等待便可,倒是不用这么急。” “哎呀,怎能不急呀。”曹纯见这营帐内也就他们三人,一个是祭酒,地位超然,另一人是自己的功曹,正在逐渐熟稔亲昵,于是也不见外了。 叹了口气道:“子孝兄长、子廉兄长,如今可都是带兵之将,在外征战名扬四海,迟早为人敬仰,同为宗族子弟,我怎能不急。” 郭谊下意识的看向了戏志才,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人竟然是很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戏志才当即道:“将军,亲卫营中,不也有子脩在吗?难道不知此为历练?” 郭谊则是笑道:“我敢断言,将军很快就要被委以重任了。” “何出此言!?” 曹纯眼眉一挑,面色登时精神了很多,这一看便是郭谊这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现在郭谊也不算是小人物了,说出来的话,应该是言之有据。 “现在青徐众得了三十万,虽然只是号称,但选出其精锐后,估计还能得五六万人,这些人都是老奸巨猾的战场老兵,懂得骑术者不下数千,都是新军。” “而兵马重权,嫡系精锐,还是要仰仗曹氏的将军来统帅,你身为亲卫统领,肯定是最受信任之人,接下来肯定会征召去做新军统领。” 哎? 曹纯眉开眼笑。 “有点道理啊。” “嗯,孟誉所言极是,”宗亲将军里面,现在曹纯虽然未委派统帅兵马,但那是因为兵源不够,而不是他没有这个本事。 但现在大胜后,得百万众,已经算是今非昔比了。 说话间,曹操掀开了军帐门帘,在帐内几人都当即起身,迎了出去。 曹操和鲍信、曹昂满面春风,直奔郭谊而来,在外已经听说了。 而在进来之前,他也亲自去营中看了配备铁马镫的马鞍装备。 这时候曹操心中极为欢喜,大步流星走到郭谊面前来,一把抬起了他的手,令其得以起身站直,神态郑重的问道:“孟誉,你告诉我,此双侧铁马镫的铸造,真是伱最近几月,领悟而得?” “奇巧之术,居然真可资军也,孟誉此番可是立了大功!日后,可再多学!好好学!勤于此道!” 此时的曹操,只是表面强自镇定,而实际上内心已经惊骇到无以复加了。 之前,是我没远见了。 我真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铸铁之术,居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简直是……郭猛惊我! 眼前这个年轻人,天资竟然这么高?!学打铁不过数月,真的能让他触类旁通! 如果让他再多学一年,那还得了了?! 曹操打算,为郭谊设一个独特的官职,专门让他深究此道。 ------------ 第十章: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无他,用心专也,自有所得,毕竟天道酬勤而不酬怠惰之人,在下只是将喝酒、闲聊、休息的时间,用于学习,能有所获也是常事。” 郭谊面对曹操的夸赞,倒是也没有自傲,本能的保持了最谦逊的说法,但是在他身侧的戏志才就呆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刚才我们还一起劝说子和。 为何现在,你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我那是饮酒以畅心志、品评而论时事,比学习所获更多! 你懂个毛的饮酒! 戏志才嘴角微颤的看了郭谊侧脸一眼,心里复杂但嘴上却没说什么,曹操和鲍信听闻此言,也都是欣赏不已。 “好,心性上佳,孟誉果真是好学之人。” “求学若渴呀!哈哈哈!!” 曹操畅快大笑,片刻后又看向了曹纯,颇为满意的点头道:“子和,处理也不错,知晓将此营封住,不将此消息泄露出去,若是全军知晓,人多嘴杂,难免为人所知。” “马镫,之前一直用藤与布,不够力度,但懂得制作之人极多,现在换做了铁具,一样容易复刻,故而此物仍需隐藏。” “哈哈……” 曹纯忽然被夸,心虚的笑了两声,然后偷偷的看了戏志才和郭谊一眼。 但是,两人都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倒是也逐渐放心。 “令,亲卫先行打造,选上佳工匠为孟誉所遣,以专其学,特设为……墨工校尉,主百工其事,平日可参议。” 曹操走到了郭谊面前,面色沉稳,其眼神几乎是予以重望,微微点头后道:“孟誉,这铸就铁马镫之法,我不会让你全数教由我帐下,这些铁匠,我都交由你来管,在兖州境内,寻勇武壮士,任你差遣。” “有劳了,孟誉。” 这真是,世事难预料,正所谓,让伱不服都不行。 众人听闻此话,也都是情绪各异,这种新设的官吏,权势非以往旧制可比,一般曹操亲自任命之人,地位都不低。 虽然只是兼百工之任,但细细算来,他可以调集军中人力和军资,可得铁资与钱财,功绩隐于众谋之下,但却不可忽视。 而且,他这么好学上进,说不定哪日又可得创革新。 不过,唯有郭谊好似有话要说,却有没有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很勉强的答应了下来。 …… 时年十一月,秋收之后。 今年格外的忙碌,直到快入冬时,才算将粮草分派,各地局势稳固下来。 兖州各地因贼寇作乱,青徐贼众南下时,踩踏了不少田土,以至兖州西北部,特别是济北一带,几乎没有多少收成。 曹操唯有将军粮分出,以安其民。 这一年,过得极为拮据,又得了百万青徐众归降,人口众多都需要粮食以存活,方才能在明年开春,开启军屯。 所以,曹操广邀士族出粮出资,兑换粮草以资民。 所幸是鲍信在兖州西北一片的名望极高,发动了数十巨富商贾、望族豪雄,汇聚粮食以度难关。 从某种角度来说,若没有郭谊的计策救下鲍信,现在西北两郡二十多个县,不会对曹氏如此服帖。 那些名流对曹操的流言与不敬之语,只怕还会更多。 天气渐冷,兖州分粮的消息,不胫而走。 终究还是传到了周边诸侯、贼马的口中,知晓曹操为表其仁德,将己境内的兵粮都分于百姓。 且,威逼境内士族分粮,因此开罪了不少人。 更让他们哭笑不得,且心中不忿的是,导致如此境地的,便是曹操轻信重用所谓“唯才是举”,不尊重士族名流。 其中以兖州最大的名士边让为主,多为不满,认为戏忠之流不配为重任,曹操也无德可居兖州,始终在恶语传言。 这些话,传至曹操耳中时,的确令他恼火,但却又不能直接将边让治罪下狱,如此不免被人说成是气量太小。 真头疼时,还是郭谊给他带来了点好消息。 他将铸造双铁马镫的法子,做成了模具,以分离法可以浇筑,这样只需要铁匠在铸模之后取出,进行打磨就行。 而后,再用白布将其绑缚,垂挂于马鞍两侧。 这样遮挡住马镫的材质,不容易被人看出来,这就要求,曹操使用这些马镫的骑兵,是精锐中的精锐。 此刻,在鄄城一处靠近衙署的宅院内。 两道身影快速接近,刹那间院中刀影闪烁,金铁交鸣。 郭谊脚步极快,身形势如猛虎,手中长刀仿佛轻翼扇动,几次下劈后强势前压,直接将刀格在对面之人的挡势前,开始角力。 “喝啊!” 在郭谊前踏那一脚站稳的瞬间,猛然奋力,将余下的气力全部压上。 对面的年轻人承受不住,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手中长刀落在了身旁。 “没事吧,大公子。” 郭谊收刀入鞘,一同放在了武器架上。 然后快走几步到曹昂面前,将他拉起。 此时的曹昂,脸上表情还处在呆滞之中,看着面前郭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几日前,他还不是这样。 那时候,只空有一身力气罢了,自己还能凭借多年学武的经验,轻松击败,但是今天,他居然被打倒了?! 我,我曹氏长子。 被一儒生在数日内击败。 他之前是装的吧? “孟誉此前,是知晓我身份,故而不肯全力交战,对吧?” 你说是!说!快说!说你本来极其善于与人相斗!! “没有……也是这几日勤于习武,思索了几個招式,今天拿来一用,果然能奏效,”郭谊挠了挠头,很老实耿直的说道。 曹昂:“……” 他的眼睛,忽然失去了神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人和人难道真的不可一概而论吗? 他怎么学什么都如此之快?! 勤于习武……就可以提升这么快吗?那我平日里也从未怠惰,为何不能做到这般突飞猛进? 而且,他前段时间还在学铸铁术,现在怎么开始勤习武了。 不会是铸铁之术已经没什么可学的了吧? “孟誉,教我,我也想像你一样……” 曹昂此刻面色一红,这话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但的确内心大受震撼,一个人勤奋至此,真的可以得天助之。 以前,他以为只是用来勉力世人的典句罢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之前主公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郭谊拆着手腕上的护手,忽然话题一转,说起了近日所言,“让出标准,挑选精锐,来配备马具、精良军备,大公子此言,倒是提醒我了。” “我忽然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 第十一章:一虎一豹,相得益彰呀 “什么想法?” 曹昂好奇的问道。 两人坐在了院子里的台阶上,郭谊道:“还是自曹氏的军中和青徐之中挑选,然后对将士的体能、身手、临变等进行挑选,我们可以设置一条障碍跑道,大概设置,一炷香时间,若是可完成者,便能入选,选入之人可得重利。” “障碍跑道?” 曹昂没听见过这个词汇,但是对郭谊描述的选拔体能、身手、临变三种能力很感兴趣。 特别是临变,这必然是属于精锐的素质,但凡在军中能为校吏、曲军者,都是在战场厮杀上能活下来的人。 这样的人,临变能力必然很强,有此能者,战场上多几分得胜之机。 “这是何意?” “就是,在演练场中,布置一条道路,用于将士奔跑,期间设置许多障碍,再放下活动的陷阱,尽可能设置得困难,在约定的时间内,譬如一炷香,可以完成者,就选入营中。” “我明白了。” 曹昂点了点头,深思其可能,最终赞许的抬起头来,“除却这些障碍之外,还可以设置靶子,在完成途中射箭,若是能射准目标,也可选入。” “对!”郭谊猛一拍手,“就是这样,如此就可以设置两条,一条用于挑选重兵,而另一条用于选择射术精良的兵士。” “再辅以战马,这就是两支劲军!一支如虎奔腾,重甲着身鏖战不退,另一支则如豹般灵动,配以快马轻装,可矫捷追逐,骑射游猎。” “此两支兵马相辅相成,且常以关键时刻以出奇动兵,必能得胜!” “好想法!” 曹昂嚯地站起身来,神情略微激动,这个想法好,一虎一豹,相得益彰。 而且,郭谊这个做法,真正解决了现在军备短缺的问题。 若是让选出来的七万青州兵都有甲胄杀敌,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如选出数千好手,组成精锐。 这样,其余的可以继续随军屯田,以攒粮食于仓,继而富民。 多余的通过行商变卖出去,换成钱财军资,又可以扩充军备,收得军资。 而且,这個一虎一豹真的是妙到曹昂想要发笑,两支精锐不光可以相互配合,还能让豹骑省下了打造重骑所需要的大量资源。 毕竟,豹骑装备没有虎骑厉害,但是他们骑射的本领,那是来自于个人。 等同于是没钱的尴尬用兵士个人的技艺来补足了,并且换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理由根本无法反驳,因为相互配合,将会更加多变复杂,利于交战。 “孟誉!你这想法岂能说不成熟,绝妙也!我们这就去和父亲说!” “好,大公子尽快去说,不可迟滞拖延!” “你说得对,事不宜迟应当早得此法方可。” 不是,你再不去说,他可能自己都想到了! 郭谊急的是这个,这也是忽然想到的,但虎豹骑这个配置,来自于曹氏宗亲和曹操自己。 那七万选出来的青州兵,还有余下二十几万屯兵,迟早还是要用上。 这些人都是被曹操亲自领兵,昼夜会战打服的,肯定较为听从安排。 很快,曹操就会想到可以从青州兵里来挑选。 “孟誉,你想要什么赏赐,一旦父亲采纳,我必会为你请功。” “赏赐就不必了,”郭谊抱了抱拳道:“就是请大公子到时候……给个特权,我不去虎豹骑中,但是这个演武场,我可以随时进去训练,行么。” “嗨,那当然可以,只不过你想出如此选拔之略,却只得这个特权——” 说到这,曹昂忽而顿了一下,头皮一阵发麻,而后快速扩散遍及全身,再次双眸无神片刻后,喃喃道:“伱不会是为了这个,才出言献策的吧?” “呃,不是,我也是为了主公大计,当然自己去练练也不错,而且还有一事,最好推荐曹纯将军为统帅。” 曹昂:“……” 不愧是你。 之前就听说过,为了劝诫父亲不去寿张,想出了军屯之策,此时正在沿用。 现在,为了自己得到演武场,享用整个军营的便利特权,居然想出了选兵之法。 他为何要如此!? 哦,没钱。 至于子和叔统帅,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宗亲将军之中,有统兵征战只能者不多了,曹纯乃是其一也。 曹昂转瞬间想明白此节,对郭谊更加敬佩了,这人确实挺狠的。 “好,没问题。” …… 衙署内。 曹操听完之后,大笑三声,想了片刻将面前的饭抬起大吃了几口,当真是心满意足。 又解决了一件大事。 “吾儿子脩聪慧!此法可让我军资省下很多,而且还得精锐之师,一虎一豹,好名字!” “如今,值危急存亡之秋,兖州各地并未完全归附于我,仍旧还需壮大兵马。” “我看宜尽快施行,将孟誉叫来,此事可由他协助你,你们二人可多结情义。” 曹昂展颜一笑,当即拱手而下,柔声道:“此法,就是孟誉兄长告知于儿,才能再在此进言的。” “哦……” “这也是他,他最近不是举为墨工校尉,专司铸铁,我还特意给他买了许多书籍,请了不少能工巧匠,唔……他最近私底下如何?可还在努力钻研此道?” “那没有了,”曹昂当即回忆起来,“这段时日,孟誉兄长都是与我一同习武,练习刀法,倒是没有再继续研习铸铁之事。” 原来是让他学铸铁吗? 我还以为是让他陪我一起学文武,那他这足足一两个月,可都没再去铸铁了呀。 那,孟誉到底算是勤学还是在偷懒呢? 曹昂思索了一下。 “啧,这个孟誉,现在反而又三心二意了,与你习武,莫不成他还要上战场杀敌?” 曹操说完这话,曹昂顿时一愣。 “说不准,父亲您有所不知,现在儿已经打不过他了。” “此前刚开始对练的时候,还可以轻松化解,但现在不光力道不如孟誉,且一招一式也不如他灵活。” “不可能,”曹操冷静的驳斥了他,继而抬头严肃的看了他一眼,“绝对不可能,你自战场厮杀多年,武艺早已比一般将军厉害。” “且有生死搏杀的经历,如何比不过他,不要为了抬举孟誉,而这般虚言。” 曹昂脸一红,很认真的道:“是真的,没妄言,他就练了一个月,从什么都不懂,到现在已经宛若经验丰富的老将了。” “啧,”曹操摸了摸下巴,“立刻准备演武场,命孟誉也参与进来,我看看他的本事……” 曹昂连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告诉他。” 这不就成了,还需要进什么言,我父亲还主动邀他。 ------------ 第十二章:按照郭谊为准,能有多难? “昂儿,你立刻去找文若,将此事告知于他,在我曹氏子弟的亲兵,以及青州兵之中,层层挑选勇武之人,不断筛选四千之数,成立新军。” 曹操下令之后,又笑着看向曹昂,问道:“孟誉,真的是最近方才开始习武学刀,勤于此道?” “不错,这是儿亲眼所见。” 曹昂毫不迟疑,这让曹操的脸上表情,变得更加意味深长,轻笑了两声后,又道:“好,我写一封名录与你,带着此令,去找文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最近忙于军中事务,与他已经久不深谈了,去找他,多说些。” 曹操倒是也没告诉曹昂要聊些什么,只是意有所指,很快写好了一份名录,又下了手令,让曹昂起行去见荀彧。 并且再三嘱咐,若是要设立什么选拔的门槛,就以郭谊为准,定要设足他也不能完成的难关,以此挑选。 虽然曹昂不太明白,但这始终是他第一次主持此大事,须得谨小慎微、尽力而为,他没有拖延,立刻行礼而走去寻荀彧。 这数月以来,荀彧始终在自己府中处理政务,并不出入衙署,这并非是他怠惰,反倒是事务实在太过繁忙。 诸县所储军资米粮,到各地人才搜寻的情报,甚至是各士族递来的举荐信,以及寒门士子、白身士民所送上来求评的策论,他都要一一过目,了然于心。 偏巧,荀彧有近乎于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得越多,就放不下,经常会忙碌到彻夜不眠,不知食寝的地步。 所以,为了方便,索性就暂且在家中处理,若有传召,再去衙署面见曹操。 …… 内城一宅院内。 中年人放下了书简、名录,轻抚胡须而言,面色认真专注。 “此法,虽是耗资劳心,动荡颇大,却也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 “我境内可用之资,能铸厚甲四千余,骑具数千,此前缴获的战马耕牛,变卖之后,勉强能资重利于精锐。” 曹昂端坐于一案牍前,十分诚恳乖巧,在认真听取对面的人为他盘算此事。 此人头戴进贤冠帽,仪态庄重、正襟危坐,他脸上表情从不会随情绪有所变化,听到了郭谊的选拔之策后,也不觉生奇。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就已经明白了曹昂此策的利弊,故而笑着为他谋算着要出动多少军资,耗损多少,历时多久。 同时,还要告知他此时的情势。 这是曹昂无比尊敬的一人,当做师长对待,和在郭谊面前时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他叫荀彧,字文若。 是颍川荀氏之人,在数十年前,大汉还未曾衰弱的时候,荀氏、郭氏、陈氏各有大儒当世,著作传经,广收门生,桃李遍布天下。 与另一族之长,称为颍川四长。 在到后来,荀氏之中出八兄弟,都是名传于世,得人尊敬,学识渊博,各有经典策论传世,称作荀氏八龙。 这位荀彧,便是八龙之后,荀氏现在家族中最有发言权的人,早年得举孝廉,征为守宫令,后跟随袁绍,发觉袁并非是能平定天下大乱的人。 于是转投到了曹操麾下,他来的时候,曹操很高兴的称之为,“吾之子房”,这一句话广为流传。 其意不小,大部分人都在惊叹曹操对荀彧的评价如此之高。 只有荀彧立马敏锐的察觉到了些许隐晦的意思。 我若为子房,那这个“吾”又是何意? 故而虽有此想,可曹操对他十分信任,携手共事许久,彼此钦佩,也让曹昂时常来荀彧身前受教。 荀彧眼窝较深,胡须整洁得体,双眸有神但皱纹可见其常疲惫。 说到此处,他深看了曹昂一眼,道:“公子可否知晓,现在主公真正掌控的地盘,有多少?” 曹昂立即对答,拱手道:“乃是东郡、陈济北和任城国。” “不错,”荀彧在这里又提醒道:“陈留并非是麾下掌控之地,张邈与主公一样同为太守,在今年年初,将主公推举为兖州牧,属无奈之举。” “乃是任城国、济北、刺史部相继被青徐贼众而破,诸侯商议之下,暂推举主公而起,又在外得袁绍言表支持,方才到如今地位,而现在,乱事平定,收百万贼众于麾下,若能治理得当,在数年之后,便会一跃而升实力激增。” “与此同时,定然也会有无数人不愿看到主公坐大,是以必须要严加防范。” “这等选兵之事,可谓迫在眉睫。” 荀彧想了又想,眉头多次皱起,然后又舒展开来,在面前这份名录上指了指郭谊的名字,轻声道:“这个人,执着而赤诚。” “同时心性不错,勤奋好学。” “主公点他参选其中,并非只是想要让他选入虎豹骑之中,去冲锋陷阵。” “而是要以其品性、名气展露于人前,再任加以任用,方可令人效法,传扬此风。” “勤奋笃学,求进务实,便可得赏赐任用,故而以德行引青州兵所向,如果郭谊真的可以在人前显示,其从不能到能,是如何苦练的,对于青州贼来说,会是极大的激励。” 曹昂登时眼睛微亮,这是他不曾想过的,原本以为只是单纯想要看孟誉兄长的身手,却不曾这里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受教了。” 曹昂躬身而下,面色诚恳。 果真,最了解父亲的谋臣,一直都是这位颍川荀君。 “那么,就按郭谊为准,尽可能难便是了,”荀彧轻声而笑,“大公子,可尽快布置,就在营外筑演武场,我记得山前有一大片空地,军中需要什么,可随意取之。” “我只是怕……”曹昂沉思了片刻,道:“以孟誉为准,恐会难了点。” “哈哈哈,无妨。” 荀彧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淡然道:“郭谊没有征战过,我虽从不夸言,但想来可知,难不到哪里去。” “好……” 曹昂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那就按先生说的来便是。 …… 内城郭谊的宅院内。 听闻这個消息的郭谊,在凝神思索片刻后,也明白了个中道理。 “行啊,那我就按照我的想法来布置了,”郭谊微笑道。 ------------ 第十三章:你等会别牵扯到我! “没事,孟誉尽管施为,此事交由你我,子和叔叔一起主持。”曹昂的话里,足见其热情十分昂扬,对于选拔虎豹骑的期待倒是很足。 “好,在下明白。” 郭谊点了点头,两人一拍即合,而后又再商议了一夜,大致写出了需要准备的东西。 …… 很快,告示在军中张贴,军营里识字者,各处传扬朗读。 大致都是在曹操的宗亲子弟营内,以及那些青州兵营之中挑选,消息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明白机会来了。 如果选入精锐营之中,离立功就会更近,青州兵投降之后,虽然得曹操接纳,但是他们本身没有功绩,反而是对兖州有过的。 之前的不少首领心里都很是明白,不能以曹氏之恩情,做悠然自得的理由。 还需立功来稳固地位,更何况在军屯的策令之中,还有奖励,出众者可得分田、住宅,现在能选入这种嫡近的军营之中,日后荣华富贵还能少了吗? “设立选拔条件,若可达成者,则能进营,一共两个演武场,为重骑选拔勇猛壮士,另一处,则是懂得骑射者先行入内。” “骑射?” “那便是可发放战马,这当真是精锐之师!我会弓术!” “我来!” “俺也一样!” “如此盛况,怎能不参与!军侯,让俺也去参与一次!” “入营之人都是各地英豪,勇武过人者,如此豪雄聚集一处,岂能弱了?只怕是以后要立功无数了。” “都去试试!此营乃是新设,调集了军中所有军资,诸位都不必躲藏遮掩,只管去试便是!” “且,诸位须知,此法选拔依照的是一位军中功曹的武勇为准,难道你们还不如一文生吗?” “那是!定去也!” 短短三日之内,演武场设立出来,分为东西两处,壮硕勇猛者可去东营,而善于骑射者可去西营。 到达之后,两处的选拔大致相同,都是环于演武场内的一条道路。 但其中的内容不同。 东营以匍匐、登高、平衡窄木、长达三丈的高低杠为主,设立极其复杂的障碍,几乎是一场折磨。 在中段,还有需要挪开的横木在跑道中间,在狂奔了一段距离后,还需要挪开树干,再挪回原地,而后继续前行。 到达后段,则是一段很长弧度的上坡道路,其上有许多台阶画有点,需要进入其中方可算数。 报名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着,以功曹之能为准设立,而非是军中校吏,应当不会很难。 结果第一日下来,几乎都傻眼了。 根本没人能通过。 直呼太难了! 西营那边,更是要求纵马跃坑与横呈的障碍木,而后落地骑射。 光是这一项,就让很多自诩御术与射术不错的兵士望而却步。 因为此时西营的战马马鞍两侧,还是 徒耗了一日。 没等到天黑,曹操闻讯而来,和曹纯一同进入了亲卫营。 从东西两营赶来的曹昂脸上全是汗,刚到马上就到了曹操面前,低下头准备认错。 曹操嘴角撇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压住了心中愠怒,耐心的问道:“怎么回事?一日过去,毫无建树?竟无人能达成?” “已经,已经在放宽要求了,”曹昂汗颜而低头,面色颇为难看,“从明日起,将一炷香完成设为两柱香……” “且,孟誉已经在练了,此前说按照他为准……于是,他便设得这么难,但每一项又的确能令将士体能增强,长此以往下去,将士翻越山林,在艰难地势作战也不在话下。” “而且这可是重骑兵的兵士,这样的军士必然对其承重与膂力要求极高,并非是那么容易选出来的。” “嗯……孟誉这么说的?” 曹操当即沉声问道,面色略有不悦。 “是,他说,既为精锐,应该全面严格,才能出奇制胜,一战成名。” “而且,耗费心力与钱财,必须要能达成其用,否则皆白费也,若不能做到千骑逐万军,就应当算是失败。” “兄长还和昂儿说,或许不久之后,就要用到这支兵马。” 曹昂郑重抱拳而下,倒是曹纯有些慌乱,当即赔笑了两声,拉了一把曹昂的衣角,笑道:“这,这不是我们说的,郭孟誉所言,或许只是胡乱言之。” “孟誉为此事前后忙碌数日,恐也是担心徒劳无功被责罚,方才会说出这种话。” 曹纯只是在解释,他当时听闻自己营中,无一人入选时,就对郭谊有些不满,认为他不讲情义。 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就是托辞,玩砸了,郭谊一向是略为逞能,很多时候都有点装模作样。 刚刚立了大功,就又张罗着操持这等大事,步子迈得大了,自然容易扯着蛋。 但是,曹操不这么想。 此刻他脸色微微一愣,而后变得认真起来,因为郭谊的这句话,和志才前几日所言,简直是如出一辙。 而志才,是因为得到了一道军情,得知了一个诏令,方才有此推测。 那么,郭谊这句话,又是因何而得呢? “他在何处,立刻请来见我!” 曹纯皱着眉头看了曹昂一样。 这侄儿,虽是大公子,可却没留有心眼,郭谊这话,明显乃是托辞。 而他说可以,你说却不行。 因为你是嫡长子。 唉。 不过想归想,曹纯还是去找了郭谊。 此时的郭谊,还在东营尝试,曹纯到达的时候,一群人正站在边缘围观。 不时有人啧啧称奇。 “这才半日,他好似熟练了许多。” “此法倒的确是能让人膂力提升,练下来,全身都难受,还要夜巡。” “但终究是得了个机会,咱们可以改头换面,总比做贼好。” “努力吧!你们看那位身材精悍的兄弟,并不如我等虎背熊腰,但是却胜在灵活!且他气力也不小哇!而且心性笃实、锲而不舍,到此刻都过去几個时辰了!始终在尝试,旁若无人,而且还真有所得,令人敬佩。” “什么精悍兄弟……”这时候,曹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几人连忙收声抱拳。 “这人是我帐内功曹,郭孟誉。” 曹纯远远的看了一眼,声有威严的道。 “啊?” 那几人面色一凛,神情古怪的道:“这,这个东营的考验,就是依他为准吧?” “不错。” 曹纯当即点头,眉头紧皱,不满道:“他日后若是愈发矫捷勇猛,那此训兵之法就会越发困难,你们不思苦训,还在旁作观。” “如何能跟得上?” “啊!将军,那您让他别练了呀!” “别练了,拉他回来!让功曹休息下吧……” 卧槽,以他为标准,他还这么猛练! 太卷了吧!? 曹纯看了一眼场中专心致志的郭谊,更加确信他闹这一出,还是为了自己习武方便。 于是心里越发感到不适。 对郭谊的好感不断下降。 “去,请孟誉过来,随我去见主公。” 曹纯向身边的宿卫唤了一声,很快有人去叫停了郭谊。 不多时,郭谊满身湿润,大汗淋漓的跑了过来,到曹纯面前躬身。 此次曹纯就没有上次那么和善了,微微一瞥,带着他便向外走。 两人并肩行了一段后,曹纯才道:“孟誉,选虎豹骑人才,应当尽快从速。” “伱如今劳费钱财之事,主公已经知晓,前次你的功绩很大,方被主公拜为功曹,现在你又习武,是要做统兵的将军吗?” “我看,应该是想趁热打铁,再立一功,如此内治、军备、建军三项功绩,可令你在兖州众臣之中颇有名气,是吧?” 郭谊笑了笑,道:“子和将军,这次真要选,其实并非是未达成者一概不要,而是看十日之内,能坚持者。持之以恒,勤于修习,才能选入营中。” “而一旦入虎豹骑,则必有功绩,功绩又激励兵士,令他们更加奋进;二者乃是相得益彰,长此以往他们就会越发的想要入营,从而让那些居后者奋进,领先者严谨务实。” “这是一项极好的风气,而我——”郭谊顿了一下,道:“是在身先士卒。” “我相信,等真正选出数百人,配备优良的重骑铠与良驹,踩上铁马镫、手持精锻刀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感谢这几日的坚持。” “功绩?”曹纯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面的盯着郭谊,二人身高相仿,曹纯人高马大体态结实,军威很重,沉声问道:“你说的功绩,是什么?” “真的有还是胡口乱说?现在主公要问此事,你若是答不上来,恐怕会危及我。” 郭谊一愣,展颜苦笑起来,“依照当下的情势猜测,可得敌军环伺,所以当然有功绩,我这是论断的。” “将军,在下时常夜读春秋,故而有过许多古贤之思,对局势常有揣测,每有所得,便下论断。” 所以叫我一声颍川小韩信,不过分吧? 曹纯心里咯噔一下。 娘的,他是猜的。 还夜读春秋,晚上不睡觉看什么书? 我这不信有这种人! “那你等会别牵扯到我!”曹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郭谊嘴角微微一撇,想了想点头道:“那行吧,就不牵扯将军了。” ------------ 第十四章:我这么真诚,不会怪我吧 亲卫营主帐。 郭谊刚进来,见曹操脸色难看,也不抬头来看他,只是在看案上摆放的手札记录。 这些是功曹、主簿记录的开销,东营不止是入选之后的薪俸极高,光是为通过的勇者准备的奖励,就有二十头彘、三十只羊。 若是入选便能杀猪宰羊,煮酒为饮,花销算是不小,特别是在这刚刚平定乱事,即将入冬的时候。 郭谊就站在曹操面前,躬身执礼,但没有出言打扰他。 同时,戏志才不知何时也叫到了亲卫营来,就站在曹操身侧,也同样面色严肃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种场面,就是要率先乱一下郭谊的心,让他心中惴惴不安,思绪混乱,才好接着问话,同样,这也有考校之意。 因为他还不够了解郭谊。 等许久之后,曹操觉得差不多了,放下了书简,开口问道:“选虎骑,以何为主?” “耐性。” 郭谊不假思索的答道,“耐性为上佳,因一重骑,甲重六十斤,武器二十斤,要有过人的耐心与膂力,方可远行出征。” “故而,选虎骑不在谁能过,而在多少人能坚持不懈。” “哼哼,哈哈,倒是有道理,” 曹操轻笑了几声,频频点头看向了曹昂,同时伸手点了郭谊一下,道:“子脩,你就想不出这种理由来。” 曹昂脸色一红,窘迫以笑来缓解,又偷瞄了郭谊的侧脸,心里不是滋味。 这理由,怎么没和我说过。 我一直以为,乃是要挑选精壮之士为主,方才能为真正的杀招重兵。 没想到是耐心。 不过,想来也对,若能成则得才干极高的猛士,若是不成则磨砺其心,选心志坚定之辈。 无论如何都有理由交——不是,都可有所得,方才是双全之法。 下次当多思才是。 这就是孟誉每夜苦读的成果吗? 曹昂不善骗人,不喜说奉承漂亮话,所以每当曹操问及,他都会如实告知。 同时,他每每行事,也都会笃实务真,追求尽力,这也是即便是曹昂犯错,曹操也不会重罚的原因。 “好了,此事倒不重要,孟誉,我再问你……虎豹骑一旦建成,最近便可立功,这是何意?” 曹操话锋一转,直接开门见山,问出心中疑问。 这时候,曹纯、曹昂两人也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喜欢论断? 你回答吧。 曹昂心里还是忐忑的,他不知道郭谊怎么回答,才能不牵扯到自己,同时心里又有点愤恨,有话,又不和我说。 反正不能背上妄议局势以乱军心的罪,这也不算什么罪,但是为主者,不喜他人妄议局势,由此而伤及威信,这确实曹纯深明之理。 故而,今日郭谊说不出个策论来,估计要被重罚。 你当初为了进言想一道方略!我就不信你今日为了随口一句论断,还能说出个战机来!? “主公难道还未曾思索过!?”郭谊登时惊讶,“古语教导,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也。” 曹纯眼睛一亮,顿时上身微微后仰。 一时间肃然起敬。 我怎么没想到这句话。 这古语说出来,乃是劝其防备,以安军心的!!! 他娘的,现在郭谊说不说得出功绩、战绩,亦或敌人之况、周边大势都无所谓了。 他是为了居安思危。 多读书是厉害! 曹操干笑,很随意的回头和戏志才对视,眼神中已略有失望。 还以为是有什么奇策,看来对郭谊的期望有些过高了。 天天看书,已知晓用古人之智,贤人之语来自省,故而增长个人的修为品性。 倒是也不错。 不过对我扩军征战,倒是没什么好处。 “嗯,不错。” 此时曹操的语气已经变得平淡了许多。 既然都问清楚了,随便勉励几句,回去便是,反正郭谊最终也会选出一支虎骑兵马来。 而豹骑那边,以骑射为主,此二技本就属精通之列,会则可选,无需太过费心。 但曹操夸完,刚要再开口时,郭谊接着道:“就是居安思危后,在下觉得心中反而不安。” “于是读书之余日夜苦思,我兖州得百万青徐众归降,名声大噪暂且不提,这百万人,那可是实打实的人力。” “军屯之法可以让其安置,那么来年便可以得到至少几十万的人力,人力是什么?是生产力。日后……耕地、蚕桑织布、伐木开山、修筑城墙高楼、宅府民居等,都可有大量人手,只需以钱粮做赏,依价支付,他们定然是乐而做工,如此兖州便可昌盛。” “而这点道理,区区在下都可明白,其余诸侯定然也能明白,兖州之间,临近豫州、徐州,袁术拥豫州而坐南阳,徐州则再西,对兖州是合围之势。” “如此,肯定不愿看主公坐大,定会暗中行事,以阻挠安定,甚至会动心思长驱直入,以夺取兖州,今年秋收到来年开春,便是我们最薄弱的时候,现下,秋收粮草,军资足备,正适合交战,所以我可论断,袁术与陶谦,恐会有结盟之意,” 说到这,郭谊眉头紧皱做思索状,然后摇头苦笑,对曹操和戏志才拱手鞠躬,轻声道:“主公、祭酒,在下思绪迟滞,才疏学浅,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有点片面,请主公、祭酒切莫见怪。” 真诚是第一必杀技。 我已经尽力在分析了,并且我虽然习武、练兵、铸剑,但我只是一名功曹而已。 曹操陷入了沉默之中,戏志才则是在撇嘴咋舌。 这类似的话,他当然也进言过,但只有简单几句,便可描述当下局势。 没有郭谊说得这么完善。 曹操沉默片刻后,对曹昂与曹纯挥了挥手,平静的道:“你们先出去,志才留下,我有些话,要和孟誉说。” 两人对视一眼,虽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恐怕是郭谊方才所说的话,引起了主公的触动。 他们出去之后。 帐内稍稍安静了下来,曹操看向郭谊,开口道:“长安天子,封金尚为兖州牧,他来带人来犯,我已命子孝、元让带兵而击,已经击溃其兵,驱赶而走。” “现在,据军报,他逃往了袁术处,而志才前段时日又得了一道情报,徐州陶谦,似乎有意与袁术结盟,赠予了不少米粮、钱财到南阳……” “如此,伱说的四面之危,的确是真的,”曹操目不转睛的盯着郭谊的眼睛,沉声问道:“孟誉,你可有什么计策,可以告知于我。” ------------ 第十五章:他的看法,与常人不同也! “这就对了!”郭谊登时拍手,“在下曾经思索过,陶谦所在徐州,是四战之地,他肯定是要和周边不断暧昧,来拉拢盟军,以确保自己不会被吞并。” “故而不光和袁术亲近,恐怕还和刘表、袁绍、长安天子那边,都有些暗中联络才对,现在金尚被表为兖州牧,又被驱赶到豫州。” “豫州之地,被袁术占据,我估计,最近他们就会准备来攻。” “不错!” 戏志才当即深深的看了一眼郭谊,至少在这件事的判断上,他们两人是一致的。 原本,他以为郭谊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现在一语中的,足以见得此人不管是假装的,还是真的多思善学,至少有点本事。 “孟誉,我料定袁术会进攻,因为还有一道军报,其余将军并不在意,乃是袁术在南阳,并不能站稳脚跟,多月与刘表交战而不得,因此退败。” “如此,便可思索,我若是袁术,该当如何?” 戏志才看向了曹操,将话语权再次攥回到他的手中,面有傲气,自信满满。 “你说。” 曹操面色严肃,沉静而答,等待戏志才假象推演。 “当然是,另择一路。” “自董卓携天子西走,各地诸侯在关东一带,争夺地盘。” “袁术不敌袁绍之名望,只能得南阳、豫州部分郡县,而他想要荆州,也是看重荆襄重地,奈何,刘表入荆之后,深得民心,又以皇亲身份,得士族支持,其兵力雄厚,城池高深,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戏志才双眸一虚,登时显出一股锐气,笑道:“若我是袁术,唯有另寻一路,恰巧此时,有我兖州青徐之乱,刚刚收定的百万众。” “百万众,若要安置下来,耗资巨甚,甚至可拖垮主公,更何况兖州情况不明,唯有鲍相的济北、已破的任城,还有东郡以主公为首,其余之地对主公的州牧身份,颇有微词。” “陈留太守张邈,虽与主公自幼交好,但未必肯归附。” “若我用兵,当以兵马虚设于荆州南阳,以拒刘表,而后集结全部兵力,长途以袭兖州,至少陈留郡、济南国皆可下。在此之前,再远交近攻,拉拢徐州而动,分散主公注意,同时以钱财贿赂黑山贼,让他们再次来作乱,这些人定然都肯来犯,为何呢?因为他们缺钱粮,而袁术此时恰巧就有此二物。” “而如今,最好的消息,便是徐州似乎正有乱事,陶谦一支兵马屯于小沛,正要自立叛乱,他需得平叛,刚好我们可趁此时机,布置向南的防线,以备袁术!” 戏志才说到这,已经是慷慨激昂,仿佛挥手便可夺下城池,这一场仗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打了许多次了。 曹操深以为然,缓缓点头,喃喃道:“好一个远交近攻,如此我首尾难顾也。” “此时的袁绍,正在与境内白波作战,无瑕顾及,怕是也爱莫能助。” “即使没有白波,也可发动公孙瓒与其争夺,此二人争抢青州,早已结仇,必也有一战!” 戏志才双手重重抱拳,郑重道:“主公,即便举全境之钱粮,也要打此战。” “因为,一旦兖州有失,我们在各地都无法立足,但击退袁术,却可以声名大噪,那么兖州各郡都会归服,哪怕是张邈这等八厨之名,声誉之下者,不能及也。” “好!” 曹操当即意气风发,被戏志才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此前,在得知此两道军报之后,加上金尚到来,他就已经有所猜测。 后与戏志才商议,也都各有想法。 但,始终为之掣肘的,也是郭谊之前的军屯之策。 为何呢? 原因无他,以钱粮资活此百万人,那么他们手中现有的钱粮也就不够征战了。 真要与袁术开战,或许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而郭谊的策论的确是好,得百万人力以军屯,但中间这个时间差,却是避免不了的难关。 如果无人来侵犯,安全度过便可在明年收获颇丰,逐步富足,军资也会慢慢殷实,甚至还可以用收降百万青徐贼这件壮举,吸引更多豪士来投。 那些,都是在真正安稳下来之后。 可现下,四周诸侯,乃至长安李傕郭汜身边的毒士,都非是庸人,决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坐视曹操壮大。 反而一定有乱。 “志才之言,令我心安,有士如此,必不可能败也,君已提前料定袁术会来犯,那么自然就可以防范。” “孟誉,三日之内,要选得猛士出来,将虎豹骑挑选得出,再操练十日,将犒赏发于他们,每人发放三倍安家费。” 郭谊闻言缓缓摸了摸下巴,喃喃道:“祭酒,不愧是当世奇才,不过……有些话,在下倒是苦思冥想,想要问個究竟。” “你说,”戏志才眉头一皱,这时候你跑来问什么,我说得热血沸腾,你还冷静起来了。 “既然是远交近攻,我们同样也可以,联合刘表,待击退袁术进军后,他可出兵切断其粮道,而后前后夹击之下,袁术大军将会全部败退。” 戏志才眉头微皱,叹道:“只怕,我们若是久守,粮草不及,撑不到刘表出兵之时。” “不用守,”郭谊眨了眨眼,“以逸待劳,正合而击,在下觉得,久守不如出击,这也正是兵书上所言,出奇制胜。” “奇,不应该只是伏兵、计策等,也应该是军略才对。” 这句话,深得曹操的心。 他这些年深深理解此道,所以才会更加青睐“虚实”之势来作战。 奇,不是奇兵奇计那么简单。 应该也是军略! “他们认为我们不敢出兵,只能防备,但我们出兵了,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徐州的事,在下也绝对有点蹊跷,并非是在下多疑,而是觉得……若我是陶谦,也不好直接出兵讨伐兖州。” “但小沛有贼人自立,那么我去攻打他,以平乱之名,是否很合理?这样他往兖州一逃,我不就顺理成章进兖州了吗?” 曹操:“啧!” 有道理呀!这都是书上看来的吗! 这小子,有点博学多才、善思奇理的味道了,他的观点,跟常人不同也! ------------ 第十六章:你让我别牵扯你的嘛!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可哪有人用自己的下属,来演这一场戏的,就为了能威胁我兖州? 不对…… 既是贼兵,定然是要作乱的,无论真假,陶谦也可将人往兖州赶,免得徐州治安遭乱,百姓心不定也,定然不会让贼人入徐州。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曹操面色忽而变得凝重起来。 郭谊的话,真正是说到了点子上,陶谦若是暗中和袁绍联盟,肯定会如此出兵,但片刻后,曹操逐渐笑容遍布,嘿然而笑:“明白了,如此我可将一支兵马,暗中放于任城、济北。” “令允诚统兵,随时监视小沛动向,一旦贼人有动,立刻出兵镇压,而后长驱直入,甚至还可进入徐州。” “嗯,如此甚好。” 戏志才默默点头,有些无奈的看了郭谊一眼,此时再看他,心绪变得有些复杂。 这个人,就很烦。 你说你是不是特意来挑刺,总是喜欢跟我唱点反调,你辩驳就辩驳,为何总是挑我? 你去卷那些武将啊,你和我卷什么?! 我们明明可以互相商议,再一起进言,伱以后若是有计策,完全可以来找我嘛! 难道还等我来找你商议问策吗?! 我堂堂祭酒,我会主动找你?! 此时,郭谊的脑海中,出现了天赋能力的作用效果。 【天道酬勤作用中。】 【你勤于辩驳,口才和思维得到了提升,同时你的魅力也在小幅度获得提升】 通过能力的多倍奖励,郭谊实际上每有提升,都会变成数倍奖励,勤于辩驳,主要对口才和奇思会有提升。 “很好。” 郭谊忽然高兴起来,微微而笑。 戏志才将他的这表情看在眼里,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当初就不该举荐他上来。 “孟誉无需这般高兴,还是等事成之后,论功行赏,再笑也不迟,若是此节未竟,袁术攻入我兖州境内,损失惨重矣。” 戏志才给郭谊泼了一盆冷水,让他再冷静些。 献策,并非是说出来就可立功的。 而是等其主公采纳,再能奏效,方可显现其能,若是此去小沛布防,不过是扑空一场,那到时郭谊也不过是心思缜密,善于慎重行事而已。 并无什么功绩在身。 郭谊还没说什么,曹操淡然一笑,当即看向戏志才道:“没有志才之略,哪里会有孟誉之言?” “你二人都是我左膀右臂,思绪全面,方才能资万全,且先去吧,孟誉尽快将人选选定,至于带兵之人,你觉得何人最为合适?” 领兵之人,当然是曹氏之中的宗亲最为合适。 不过郭谊想到,此前进来之时,曹纯曾经反复嘱咐,不可牵连到他,不能让人知晓此事跟他有关系。 想了想,拱手道:“在下人微言轻,怎敢妄议,还是主公决断。” “哼哼,不敢说……罢了,去与子脩一同,尽快挑选出来,或许大战在即,要早做准备。” “喏。” 郭谊倒是不在意,这东西两座演武场,即便是选出来了,他以后也可以继续用,只要不被责罚就行了。 想到这,他松了口气。 喃喃道:“总算蹭到了。” “你说什么?”曹操愣了片刻,恍惚间迷茫的问道。 “我说五日刚好。” “嗯,去吧。” …… 出了营帐。 郭谊正要先走。 戏志才在后叫住了他,神色严肃的走到跟前,深深的看了郭谊一眼,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孟誉,今夜,可否与我把酒而谈,或许你我商谈一番,可得不少方略。” “今天?”郭谊迟疑,然后咋舌道:“祭酒恕罪,在下今夜在与大公子操训完兵马后,要回家夜读。” “最近在看关乎春秋时期的书籍,以增长见识、学习前人之风品气度……” “祭酒,是否有事相商?还是,要吩咐在下些军务?” 戏志才面色一冷,下巴微微而扬,略带傲然的点点头,“当然无事,只是看你多思上进,以为你有进贤之心,如此而已。” “我可并非要与你商议什么,不是。” “别多想。” 郭谊:“在下,在下没多想。” “那就好。” 戏志才撇了撇嘴。 然后嘴里碎念着什么,背着手走了。 郭谊在一侧十分恭敬的拱手送别,礼节恭敬。 …… 亲卫营中,郭谊刚刚回来,曹昂和曹纯就立即到来,曹纯十分关心他在主帐里面被盘问了什么。 脸色显得有些担忧。 “主公责罚你没有?” 郭谊答道:“没有,只是让我与大公子,尽快选出人手,与祭酒商议了些许策略与当下时势,呃,若非要说问的话,就是主公问了我,可否能举荐何人为虎豹骑统领。” 曹纯眼睛顿时一亮,当即展颜而笑。 总归该是我了吧! “你怎么说?” “我本打算说是子和将军的,毕竟论资历与地位,也唯有子和将军有此能了,但一想到来之前,将军曾告知在下,切莫牵扯到您。” “唯有作罢,不敢多言,只说人微言轻不敢妄议。” “我……” 曹纯嘴巴微微张开,一时间合都合不拢。 我,我掐死你算了。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时候就该说是我,我曹子和,当仁不让!” “你是故意的吧?!” 曹纯一时着急,差点没忍住真去揪郭谊的衣领,但是想到此人现在颇受倚重,深吸一口气后,只能作罢。 “孟誉,这個我是想做的,我现在所求,便是领军征战,打一场扬名之战,你不该如此……” “若是举荐我,该多好。” “我平日里对你难道还不好吗?” 郭谊忽然笑了一下,“此事我当然不能多言,区区一介功曹,即便是主公相问,也不能言其家事。” “但,选拔之事,不只是我一人。” 说着,他看向了曹昂。 曹纯顿时恍然大悟,脸上又春风满面,哈哈一笑,“明白了!明白了!!哈哈哈……子脩,平日里叔叔对你如何?” 曹昂苦涩摇头,“自然是好的。” “叔叔若是想要,子脩自会举荐,只是这选拔操训之时,你就不可怠惰了,唯有真正身先士卒,方可深得军心。” “父亲因数十日征战,与仁义奇策置民,让这些青州兵归心,而领军者,又岂能随意而为。” “我知道,我明白!” 曹纯握住了曹昂的手,双眸发亮。 …… 一连五日。 有了曹纯亲自调训,郭谊只是在傍晚时分来习武自修,可以不顾他人。 同时,白昼行功曹之职,夜晚回宅苦读。 经常手不释卷,若非必要,从不轻易休息。 短短五日,文武之能又有所得。 身材看上去已经越发的矫捷。 同时,选拔之事也极其顺利,因为有一人时常在夜晚出没,在众将士之中不断传言。 此人从蹒跚难行,到后矫健敏捷,甚至可以徒手搬动巨木。 因此,一传十,十传百,反倒有了不小的名声。 于是其余将士纷纷效仿,也在日夜操练,东西演武场水泄不通。 当然,他们大部分人以为,一旦入选肯定飞黄腾达。 “不然呢?!那功曹难道是疯了吗?日夜不辍,训到精疲力尽,总不能是癖好吧?” 有一青州兵老将如是说道。 ------------ 第十七章:他不会,还懂掐算观星吧? 五日之内。 虎骑之中,选出六百余人,都是身负武艺、且心志坚韧者,同时敢于冲锋陷阵,舍命为主。 而豹骑,选出八百余人,则是多以身手灵敏之辈为主,而且都善于骑射,接下来,郭谊将这段时日内打造出的马镫,交由了荀彧派来的军需。 装配在了虎豹骑的战马上。 让曹纯再一同操训,从虎豹两支骑军的配合,再到各种地形的冲锋与行军之时的各种事宜,几乎都面面俱到。 这些选出的虎豹骑,同样也深知此二军倾注了主公如今几乎所有财力,都明白迟早必有重任,急需建功扬名。 大汉早已有不少兵马,扬名在外了。 譬如董贼当年的飞熊军,有所向披靡之称,乃是西凉大马,骑射重骑组成,一旦在野外形成冲锋之后,势不可挡。 又如丹阳兵,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山出铜铁,自铸甲兵。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猿狖之腾木也。 这便是形容其交战时好勇斗狠,极其善战。 且单兵颇为狡猾,一般这种兵在战场上,更能发挥强悍凶狠的气势,不易屈于败势。 青州兵,是贼寇出身,但现在既然已经归降兖州曹操,就需要打出功绩,来洗刷当初的低贱身份。 至少,想要活得自在,一定要有无数生死功绩在身才行,此一时彼一时,已经不是聚众为贼、过逍遥日子的时候了。 那种日子,名为逍遥,实际上就是得过且过。 将劫掠而来的钱粮聚于一处,随意取用而食,及时行乐无问明日,那也只是一时逍遥。 很多跟随的流民,虽然今天能吃饱饭,但随时会担忧明日该去何处。 那时候,心都定不下来。 现在既然定下来了,又能得如此精良的装备,日夜操练以待大战立功,送到嘴的机会,不能就这样放过。 同时,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自从被那演武场里的各种艰苦难关所折磨后,纵马骑训,哪怕大腿磨伤,也已经不算苦累了。 故而斗志出奇的高昂。 …… 如此日夜操练兵士一月有余,已经卓有成效。 在十一月金秋过去,即将在十二月迎来严寒之时。 各地皆有大事而动,北方战乱不断,袁绍与公孙瓒,交斗不休。 袁绍在界桥大败公孙瓒后,又不久于龙凑大战,公孙瓒被击溃,退兵还幽州,已经逐渐失去胜势。 于是袁绍趁机派崔巨业领兵围攻故安,但是久攻不下。 其撤退时,被公孙瓒派遣三万人追击,在巨马水大破援军,杀七八千人,两败俱伤。 之后,因为粮草殆尽、天子遣使调停而罢兵。 曹操得知消息,还是袁绍亲自派人送来的书信,信上当然是偏向于自己,明言此时已必胜公孙瓒,兖州、冀州正可相互协助,彼此壮大。 于此时来告知曹操,袁术心怀叵测,当初并不支持袁绍奉新帝,公然与之做对,恐会对兖州下手。 要他防范。 此时,衙署之内。 曹操在正堂上扔下了书信。 当即好似若无其事的笑了几声,而后将书信给了荀彧,柔声道:“文若,袁绍果大胜,如此一来,他可帮我抵挡北面之兵。” “这样一来,青州或许就会落入他手。” 荀彧当即拱手,语气平静,在听到袁绍愿意助力后,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不错。” 曹操此时有些感慨,“青州为贼寇所乱,北海主无能,孔融不善用兵平乱,我闻袁绍、公孙瓒争夺已久。” “他为我抵挡北面之兵,实则是以此取道,东去青州,或又可得一州之地,经营数年,壮大也。” “不过,我即便知晓,也无能为力。” 曹操平淡而笑,看了戏志才一眼。 这方略,当初戏志才来见他的时候,就曾经为曹操谋划过。 青州民生危如累卵,政事难行,贼寇众多,非数年不可恢复。 这不是可取之道。 而兖州临近豫州、徐州。 应该取豫州文汇之地为根据,征士人子弟做兵将文武。 以徐州为屯军之地,依靠北泰山之险,南临长江之支为据,设防囤粮,鼓励民生。 如此便可人才与人口,可占其二也。 是以,曹操深知不可因此而乱了方寸。 “说罢袁绍,既已能为我抵御北面之兵,那必然不会让南匈奴游骑与黑山贼侵犯我境。” “如此,便只剩豫州与南阳之兵了。” 此前查探的探哨告知,在北面,有游骑出现。 恐是那些塞外的南匈奴其中一支,分化而南下,他们是被部族所遗弃,故而有数千众不能归族,只有南下寻求出路。 这是来求财的。 袁术若是许以重利,也许会动兵。 数千游骑,若是在关键时刻忽然出兵来犯,扰乱了曹操后方,那就真的首尾难顾了。 但是现在,袁绍得胜带来的优势,让曹操有了喘息之机。 优势,更是在我! “说说军情。” 曹操深吸一口气,朗声而言。 戏志才立起身来,朝向他微微躬身。 冷声道:“此前,主公命鲍相将兵马放于小沛之外,日夜防范,查探其动乱,果然有所获。” “十六日前,鲍相率任城、济北三万兵马,自沛国而出后,知晓其乱事来源为下邳,正是有所谋,而未曾宣之时,恰巧其举事未果,城防不及,于是又出兵攻下邳,杀阙宣于城内,现已经夺取下邳城。” “而陶谦的书信,估计正在路上。” 戏志才说完这句话,下意识的往左侧位列的末尾看去。 只见郭谊在末尾席位上,盯着地板发呆,似乎在思索什么。 而他一只手撑在桌案上不断活动指节,仿佛很是急躁不安。 只看了一眼,戏志才收回了目光。 心里更为奇异。 面色也颇为古怪。 郭谊就好像,知晓下邳一定叛乱一样。 但当时的军报消息是,小沛将有乱,而源头非是下邳,他却进言进驻小沛,如今刚好可顺理成章夺取下邳。 恰巧,是贼人举事未果的时候。 而军报,兖州之内唯有我与主公,方才知晓如此快速,不可能有第二人,否则这些年早已被人暗中谋算了。 他不会,还懂得什么……观星算命之术吧?! 看他现在这模样,手指敲动,会不会是在掐指而算?! 此时的郭谊。 慢慢的叹了口气。 “怎么还不散会啊……” ------------ 第十八章:郭谊,你怕不是个妖人! 再聊下去,耽搁时辰了。 这帮人,没经历过“求真务实”的教学,不知道时间的宝贵,讲的还是才情。 毕竟多年前有抛砖引玉的典故,都愿在商议时循序渐进。 这样的好处是,不断商讨,方可令其法完善。 当然,这和郭谊关系不大,他只想赶紧散会,回去看书。 书籍的种类,决定了提升的方向。 现在他的薄弱点在于,统兵之法和马术。 所以应该结合西营训练加上多观兵书。 不能再读春秋典籍了,况且他手中的书本来就不多,唯一对气质和心性提升极大的,还是当年渭水那半大老头在死前送给他的几卷。 那老头一看就是大儒,但并没有告诉郭谊他的名字,现在书看完了,郭谊还有点发愁。 因为苦读过的,提升就不大了。 这个苦读,指的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苦读,当百遍之后,就像已经榨干的茄子,挤不出半点汁来。 所以现在,需要去弄点书籍,曹操手底下谁人的书籍、典论最多? 肯定是荀彧了。 荀氏百年积攒了不知多少经学传承,也网罗各家学说,定也有不少人作著成书。 要想办法,去要这些赏赐才行,偏偏这段时日一直没机会和荀彧交谈。 他应该不会认识我,啧,难道要想办法先去送点礼? 想到这,郭谊在暗暗谋划着。 但恰巧此时,耳边就响起了催促的提醒声,“孟誉,孟誉!” “啊?” 郭谊抬起头来,见戏志才正紧皱眉头盯着自己,四周文武也都表情各异的看了过来。 此人,当真太过分了。 如此狂妄,竟在朝议时走神发呆! 我等之前所言,难道一句话都不听吗? 他心中在思索什么?兖州如此大事,竟然不凝神苦思! “你在想什么?为何而走神?” 戏志才不满的问道。 我冰释前嫌,不计较你之前抢攻、辩驳我之事,现在要抬举你。 你给我发呆! “我在想……在何处布兵,最好。”郭谊随意扯了个理由,但是站不住脚。 毕竟戏志才方才聊的是陶谦的书信,该如何回应,你布什么兵!! 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真的一句话没听! 难道堂上议言立功,得人尊敬崇配,还比不过伱心里的那点事儿吗! “呼,”他长舒了一口气。 “那结果是——” 戏志才逼自己笑得和善起来,很是耐心的问道。 郭谊想了想,道:“以封丘至匡亭一带最好。” “匡亭?你这话倒是料对了。” 他说完之后,有一将军当即莫名而笑,“此地是陈留境地,不好进驻兵马。” 这话说完不少人都笑了起来,知道郭谊之前功绩很大,所以也不会过多讥讽,只是笑他在商议上走神胡言。 戏志才苦笑摇头,面色略有失望。 果真不该对他太抱有希望,此人不过好学,长久苦思可以得策,但临危求变或许就没有这种本事了。 这也无可厚非,人果真总有长处与短处,应当因才任用,才可任用相合。 也不能期望他为全才。 “罢了,志才继续说便是。” 此情过去,也没有人深究郭谊的事情,也只有在首位的荀彧转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颇为奇异,意味深长。 戏志才点点头收回思绪,接着说道:“陶谦以书信相求,我们可将下邳归还给他,而小沛占之。” “因为,若是占据下邳,则等同于据徐州之屏障,如此陶谦必定倒向袁术一方,不如卖一个恩情给他,归还下邳而占小沛,可隔之相望,同时以助其平乱之名,让他赠予六万石军粮,以及布匹、铁具等物,如此又可解决现今军中物资不可长期作战之难。” “此举两得,得物资在手,又可让陶谦感恩,与我兖州交好,如此一来,袁术的拉拢他也就要掂量一下了。” 此战,看似兵马一动便可遇即交战,实则不然,彼此的政策、外交等,在暗地里已经彼此斗了不知多少次。 众人听闻,也都纷纷点头,面露笑意。 曹操微微后仰,指了指戏志才,笑道:“不错,志才之意深得我心,如今就看那陶谦派何人到我兖州来出使。” “与之再谈便是。” “嗯,”戏志才拱手而下,倒是也没有傲然姿态,平静的起身来,接着说道:“现在,在下再为主公谋袁术之军。” “其人于南阳吃亏,不敌刘表,唯有北上寻其机,主动出击,拓展南阳或者开辟新的战略,故而进军之意早已明朗,无需再有猜测。” “若是进军,南阳郡的西北方向是河南尹,他若是选此处,必然是轻易可得,但此法依旧处于兖州、张扬、凉州兵的包围之内,如何破局?” “而在其东,徐州陶谦与其多有盟约,属同列之盟,虽说不会全力相助,但应当不会成为敌人,若可得兖州,更是能够与徐州相连,彼此互为助力,方为上佳。” 这番大势,听得人频频点头。 如此划分下来,袁术的范围极其明朗,仿佛一张舆图在眼前,虽说不是特别明细,但那些 “在其东南,则是扬州;主公,那袁术早早在扬州布局,陈瑀抢占,此前还赶走了袁遗入主,这袁遗可是他的从兄,不过是与袁绍同列罢了,这足以说明,其心在扬州。” “而扬州却不是最佳之选,因为扬州北上有徐,南下则需经略江东,都颇为困难,此二地都有天险可守。” “故而其兵,应当会从南阳,径直走豫州一带,自鲁阳入兖州,最近之地,应当是陈留。” 戏志才分析前后周围,将袁术的路线早已经摸透,且进势等都已了然于胸,此乃是他花费了十日不休,日夜苦思,对比军情而得。 自鲁阳达豫州,最终进兖州境地,不光大多是他袁术的地盘,借道简单,同时还是曾经孙坚曾走过的行军之路。 留下了不少地图在手,完全无怕迷失方向。 说到这,甚至有将领直接摆出了地图,接豫州与兖州一带。 放在了曹操面前的案牍上,让戏志才更方便说明。 “入兖之后,首当其冲的,当是陈留。” “而依照陈留太守送来的当地各县的细标略图可观,各名山与川流,自不会走,若是走军道而攻,应当是屯军在……” 戏志才顺着地图一指。 当即愣了愣,“嗯?!” 曹操奇怪的看向他,“志才,何事惊奇?” 戏志才茫然一滞,上身微仰,而后不自觉用旁光看了郭谊一眼。 他确信是豫州后,便开始找人拿陈留的地图,依照舆图与行军路线,还有细化的山水,猜测行军取道之地。 但是之前,陈留地图可没那么多地名标注,只大概知晓在何处。 现在于禁拿出来的这一张,表明了此地,恰巧就是“封丘”。 “他应当是取道,封丘至匡亭一带,我等可设军在匡亭击其首,再袭其封丘之兵,只要烧断粮草,便可,便可乘胜而追。” 说完这话,戏志才已经蓦然回首,双眸有神的盯住了正在发呆的郭谊。 你是不是观星了!? 你怕不是個妖人! ------------ 第十九章:曹纯激动到热泪盈眶! “还真是此地。” 于禁面容精瘦,但双眸精悍,颇具威仪,只是个头不高,不算是令人生畏的体型。 此时在地图上一观,当即点了点头。 “方才,孟誉先生所言,便是封丘与匡亭一带,此两地山道较为宽阔,且易于屯兵,而封丘更是有平原较多,袁术应当会将兵马囤积于此。” “既是兵马囤积,那么辎重也该是在这里。” “我们只消在匡亭设军,可以逸待劳,迎头痛击也。” 不少将军当即得出了结论,气氛更佳,故而变得跃跃欲试,一战成名,几乎就在今日。 一旦击溃袁术之兵,不光可以扬名立功,意义也极为重大,现兖州境内不过半数在主公之手,此战之后,全境岂有不从。 那些内斗的流言蜚语,也就不战自破了。 名流之士多清高,以出身与品性等,攻击主公多日,以名士边让为首之流,常常教唆民众于此,令境内民心不宁。 但主公常说。 把一切的成王败寇都留在战场之上,像个男人一样承担,无关战场之外。 此战,就是正名之时,我们平定了百万青徐还不可为兖州之主,击退来犯之敌总该够了吧。 能平叛,能守土,方才让百姓得固安归附。 以此屯田之政,壮我境内之实,可让一切流言蜚语戛然而止!名流诉说千百遍都无用,能让百姓吃得饱饭,过得暖冬的,就是好州牧! 曹操当即站起身来,虚着眼看向左手的末位席,远远可见郭谊正在躬身拱手,泰然自若。 心中颇为怀疑。 他甚至向前走出去了几步,等待四周都寂静下来时,已经快到郭谊面前。 正要发问,一侧响起了荀彧的声音,淡淡的道:“诸位,既已得知其进军之道路,仍需估算其兵马多少,粮草之济,兵士强弱,方才是知己知彼。” 这话,打断了曹操的思绪,回头冷静了下来,点头道:“文若说得不错,当打还是不打?此为孤注一掷也。” “我不妨告知诸位,袁术大军估算有两万精兵,五万跟从。” “而先锋军,我估计与志才所言相差无几,应当有三万左右,而我在匡亭能设之兵,不过一万人。” “但精骑,却有两千!” “另外,有虎豹骑一千。” “若是不打,久守于兖州境内,可依靠青州兵七万人,加上子弟兵数万与袁术开战,将会是一场死战。” 曹操最后这番话明显语气低落了些许。 他十分明白,那些青州兵虽然诚心归降,但是他们天性就是狡猾多变,求活图存之人,而自己领青州兵不到半年。 谈何忠诚可言? 即便是有军屯之策可以安置他们,但是第一年都没过,这些人还没有尝到此政的甜头,也不会卖命。 可以预见,打着打着可能就跟着去了。 “诸位,我在此,想问问你们的看法,打,还是守!?” 掷地有声的话落下,却让诸将都犯了难。 他们一不能猜测曹操心思,不知他是否愿赌,二不知何人领兵,可做到数千精骑破三万。 那毕竟是三万先锋军。 哪怕是最羸弱的民兵,人数也足以让几千骑疲累,更何况是袁术的亲兵,定然也有不少精良的甲胄、刀剑。 难。 现在日子好不容易稳固,等着明年一收成,便可得大量的粮食储备,眼看就要不必这般刀尖舔血。 所有将军窃窃私语,但心中都有顾虑,不便在堂上明言,所以都是一副心中戚然之相,踟蹰不前。 此刻,曹操与荀彧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没说什么,但眼神却已经看出了略有失望。 果然。 军屯之策的弊端来了。 当初,郭谊献策的时候,画下了一张巨大的肉饼,大家都明白在来年都可吃到。 安置百万青徐,可得大量耕地收成,那是富足之相,一个偌大州郡的农耕富足,便可养活数百万人。 但,这都是在明年。 今年怎么办? 刚刚经过了日夜会战数月的将士们,已经疲惫。 恐怕期待的是秋收后,凭借收成发放的俸饷钱粮,和来往的商贾做点囤积,在家中或者军中过個好年关。 现在,已经快疲了。 可袁术却不知何时来。 或许在今年的年尾,或许在明年的开春。 人一旦疲怠,恐怕就没了。 “三万,诸位谁敢领军?” 曹仁见状,冷着脸扫视了众将之面庞,但包括宗亲在内的将军,都彼此相望,虽跃跃欲试,却都不肯干脆开口。 他要驻守中军,不可为冲锋之将。 此时,曹仁龙精虎猛的膀子迅猛张开,在抱拳于前,朝向曹操后鞠躬道:“主公,在下愿领兵前往。” “而请主公坐镇中军,如此既可破敌先锋,又不乱三军方寸。” 曹操眉头一凛,刚要点头。 难道真的只有如此了吗? 若真是这样,人手乏缺,不如紧守,更易于消磨袁军之斗志。 这时候,许久不说话的郭谊忽然站起身来,面色严肃而认真,走出案牍到堂上正中,对曹操执礼,拱手而下,道:“此战,乃是兖州存亡之战。” “诸位将军、先生需知,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道理。” “若是不打,日后任人可欺,若是一战击退袁术,当可震慑河东,河南,以及江南部分地区。” 部分地区…… 戏志才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 “当然,若是诸位将军不领,在下愿去,虽死无憾!!”郭谊当即拱手而下,郑重慷慨。 【你堂议的勤态增加了,心性获得提升,气势获得提升】 嗯!? 郭谊本以为,堂议发言,没有奖励,他前几次发言,这项能力也未曾持续发动过,原来是勤于发言,并且深得其心,被人采纳? “看来,以后要勤于堂议,热情堂议,我爱堂议,天天拉着他们聊才行。” 郭谊想。 而发言的虽只是一介功曹,可这话却十分振奋。 曹操顿时明悟,脸上更为坚定,这句话说得好。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若是袁术来犯,我只能紧守待援,那么四周的强敌都会群起攻之,瓜分我兖州。 此战,必须要打,而且还要赢得漂亮。 “孟誉之言,深得我心。” 曹操长叹一声,蔼然而笑。 此刻,那些原本心中有所猜测的将军才明白,曹操心里是想打的,等的便是一句慷慨激昂的话,来激起斗心。 只恨被郭谊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好在是,郭谊只是功曹,他虽想领兵,却没有这等资格,自不会将兵马交托于他。 但曹操此刻,却将目光看向了曹纯。 意有所指的道:“子和,你帐下这功曹,气魄可比你强多了。” 郭谊当即再拜,道:“都是将军教导!在下乃是依照将军之心!仗义执言!” “郭谊你——”曹纯面色一红,指着郭谊就走了出来,胡须不断颤抖,慢慢的竖了个大拇指,从嘴里咬出了下半句话,“说出了我的壮志!” “末将愿领虎豹骑,定破袁术于匡亭!” 曹纯几乎激动到,双眸热泪盈眶。 ------------ 第二十章:就,依你的计吧。 从军帐内出来时,曹纯依旧还在时不时的咬牙切齿。 特别是在看到身前郭谊背影的时候。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发麻的,特别是头顶。 郭孟誉,你坏事做尽!你恶贯满盈! 我说我想领虎豹骑,但又不是在这种时候!? 郭谊忽然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曹纯脸上表情,展颜一笑,“子和将军,不必如此激动,区区进言,无需言谢。” 我谢你妹! 曹纯嘴角一抽,现在虎豹骑家子弟兵的精骑,不过三千人! 怎么去打三万先锋军。 而且,袁术恐怕还有大军在后,徐徐而进,随时可能支援。 一旦不能破中军,就会反被围困,到时候不是胜负的问题了,人困马乏如何活下来,才是问题! “孟誉,你真是个人才!” 曹纯最终忍不住,还是狠狠地夸赞了一句。 心想着,此战若是我身死,也算留一名于世,但这小子我非给他点战场震撼不可。 郭孟誉你也别想在城中缩着,我定带你为随军军师,跟我一同进军。 “将军谬赞了,在下忽然有个不情之请,”郭谊登时拱手,让曹纯一愣。 “伱说。” “在下,想在军中为军师,跟随左右,于地形勘查、画录地图、因地设谋等事,都可随军而学,这对在下非常重要。” “另外,若是将军答应的话,还请将军与我日日商议、帐议,以反复熟练,共同进步。” “啊?” 曹纯仔细思考了很久。 然后心里猛然一震。 娘的,拿我练手是吧? 从没当过随军军师,准备学习了,一上来就选我刚领的虎豹骑,而且还是选的这一战? “将军。” 郭谊面色认真,目光十分期待,盯着曹纯的面庞,丝毫没有退让。 曹纯本来也打算拉他一起去出生入死,但是现在郭谊主动提出,他反倒觉得有点愧疚。 这么说来,郭谊是真的打算随我一起去,也是满怀热血要守境为民。 如此我还想着拉他送死,是否有些过分了。 “孟誉,你可为我主簿,我带你出征便是,期间不能独自理事,需与同僚商议,日夜与我帐议。” 曹纯冷静了下来,开始重新审视郭谊的做法。 概因之前他认为郭谊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一介文臣幕僚,不上战场当然可以说得慷慨激昂。 但是现在不同了,原来孟誉是心存死志,真愿亲身随军,赴死而战。 “即刻动身,前往匡亭设营。” 曹纯腰身一挺,意气风发的走上前去,此时已多了几分豪气在身。 …… 时年冬月,趁着秋后得粮,兵马可以动的时候,袁术抓住了兵士在荆州刚战,还有余力的时机,准备提前北上。 原本,他与谋士所谋,乃是在明年开春,可以准备妥当一些,周边拉拢更多势力。 可就在数日前,传来了下邳被鲍信攻破的消息。 让袁术气急败坏的跳起脚来,原本下邳之乱他和陶谦早已掌握,随时可破城攻阙宣,能得一功绩不说,还可让徐州尽在掌握。 同时,派出兵马进入兖州,谎称叛军奔逃。 可谁知道曹军来得这么快! 早早的攻破了下邳,让一切谋算全部成空。 这下,就不得不急了。 他解决了东面的隐患,自然可以久战,到时候守势就会更加坚固。 而袁术就不同,他在南阳没有了孙坚之后,仿佛老虎拔了爪牙,刘表军则是士气大振,还切断了他的粮道。 现在后方反而不稳,积蓄有待另寻地盘。 扬州,反正是兜底所用。 于是脑子一热,决定在今年秋收攻打兖州,而且聚大军急行,尽快奔袭,打的就是曹操立足未稳。 他那百万人绝对不可能在今年安置下来,若要不产生哗变,那必须倾注大量的粮食消耗。 现在的曹操,应该是捉襟见肘才对。 他守不了这個冬天。 若是攻占不下,我们再撤军回来便是。 十二月,袁术遣刘祥大军从鲁阳出发,集结兵马借道豫州境地,直入陈留,而他本身大军则是准备进军封丘。 陈留太守张邈,兵马本身不够,只能发信向曹操求援,同时撤军退出了两地,不敢与袁术交战。 书信到达时,此时曹操大军才动。 军报出去时,给刘祥松了一口气。 刚进军匡亭,开始安营扎寨,再准备休息三日,预计曹操的兵马到来,按行军日程大致应当是在六日。 匡亭虽已下,但不见太多敌军,终究还是不安。 因此,刘祥还在猜测曹军之行。 匡亭之外主帐内。 各营地还在不断忙碌驻扎之地,取水囤积,同时将粮草搬运在靠山关隘处囤积,可方便取用。 刘祥在休息之余,找人立刻查探附近地图,一日已有成果。 趁着入夜,点灯而观。 “此地前方无路,曹操出兵定是从鄄城而出,沿河而走,按照估算,即便他脚程再快,骑兵日夜兼程,也需两日。” “如此,我们完全可布好防范,做好工事,站稳脚步后,鄄城不可撼动,等待南匈奴与黑山军的援军汇合,如此等待主公到来即可。” 刘祥此刻心思大定,觉得胜券在握。 在他看来,附近地形没有多少伏兵之处,查探之后明显无兵马囤积的痕迹,故而只需防范正路大军。 “无妨,优势在我。” 刘祥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袁术大军兴兵号称十万,实则精兵数万之多,已经是倾其全力而攻,在战前分析全面,知晓曹操境内粮草匮乏,没有久战之粮。 他唯有久守待援,但袁绍此刻一样被缠住。 必死无疑! …… 入夜。 此时郭谊和曹纯深入二十里探营,远远的看见了正在忙碌的刘祥大军,同时附近还有张邈兵马活动的痕迹。 不由得惊叹起来。 此刻,曹纯手中摊着一张地图。 就在封丘附近,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标注。 已经将整个地区的山林、小路,甚至是水渠、小河走向都已经画好了。 认真坚毅的瞅了片刻,曹纯频频点头,转头对郭谊道:“这个小三角,是什么意思?” 郭谊后仰着看了他一眼,解释道:“这是密林,骑兵不好通行,但下马之后,虎豹骑可以翻越,但需要配备刀盾最好,还是不要入林。” 郭谊认真的回答道:“现在,我们已可猜测其囤积粮草之地,在大陈瑀,当破粮草为主,兵书上说,夜宜举火,焚粮为上。” “如此其营自乱,我观他们已是疲困不已,长驱而至未得消息,让豹骑以火矢射其粮草,其军必来两溪取水救火。” “再骑军全出攻其乱军,使刘祥首尾不能顾,大破其军,夺回匡亭,迎主公兵马。” “在下才疏学浅,只能如此简约行事,此计可行否?子和将军,你平日作战是怎么打的?” 曹纯缄默其口,眼眸左右晃动了几下。 我,我肯定瞎几——我是临战指挥。 “就,依你之计吧。” “我什么?” 郭谊下意识问了一嘴。 “你的计吧。” ------------ 第二十一章:子和将军别睡了!起来嗨! 半夜。 在沉沉入睡之时,豹骑之人从山林慢慢摸了过来,观其道路上,军士囤积辎重粮草的路线,可知其在何处。 于是绕道山林之内,从小路而出,艰难摸行,牵马而走,在耗费半个时辰后,举火为号。 刹那间,火矢飞射,笔直的飞进了草料囤积的营寨内,率先引起了战马嘶鸣奔乱,那些马匹不断扯动缰绳,马厩内狂奔扯动。 接着,便是有几十人抱着火油,迅速贴近营前,奋力将之扔入其中,伴随着火矢接连落下,很快大火燃起。 “事成!扯!” 一见火势燃起,豹骑的兵当即上马狂奔,头也不回,虽有一二人被飞矢射中,但却也强忍着伏在马背上,远离此处。 而刘祥军前来追逐时,已经跑远了。 他们还只当这不是来犯,只是袭营粮草。 今夜恐怕要折损许多。 很多将吏连忙呼喝,稳住军心不乱。 “去拉马!去拉马!” “只是敌袭烧毁粮草地,立刻救粮草!” “将战马拉开!” “派先遣营出去追杀此骑,他们走的是封丘,一定跑不远!曹操给俺们送马来了,无需担忧也!” “切莫着急!” 疲惫的兵士刚刚起身,原本慌乱但几声呼喝之下,各自也都有了动向,而后在将军们的命令下,沿河取水,来救援粮草。 但刚到河岸便,上千人持桶排列,准备传桶浇水,尽快扑灭大火的时候,就从河岸两侧的山林内杀出了骑兵。 “杀!破中军斩刘祥!” “你们已经中计了!” “南阳贼寇,败军残勇!也敢入犯兖州!!” “蠢笨腌臜货!你等中了我家将军之计!早被引君入瓮了!” “此地已被我兖州十万大军包围,尔等束手就擒!!” “四面而攻,贼将必不能逃!杀之!” “敌羞!吾去杀之!” 无数人呐喊之下,让取水的将士顿时慌乱,做散而逃。 这骑兵本来没那么多人,只是战马奔腾的声音宛若擂鼓,而火光忽然大亮,令人心中慌乱。 再加之现在粮草被人袭击大燃。 这些远来的南阳兵措手不及。 不是说好的曹军到达最短三日吗?! 怎地今天晚上就到了!? 此时大家都在疲困,就等这一夜行军到达时可以休憩,上半夜已经睡去的人还未精神,而下半夜未换班的兵士甚至还在迷茫。 一时慌乱之下,被骑兵霍地追上,接连斩首。 将士惨叫声不绝于耳,很快大范围传开了去,在中军之前,大营所有将士顾不得粮草,唯有起行来穿衣,披甲上前列阵。 可重骑袭来,哪里还有时间让他们准备。 为首的两人在战马上极其灵活,左砍右劈毫不停歇,且丝毫不受用力影响,仿佛就在平地飞奔,活动自如。 而且力道比一般的骑兵还大。 原本骑兵就已经是势不可挡了,这还是如此凶猛的重骑,只是在一波交锋,就已经冲散了刘祥军的信心。 军阵之内,全是“中计”,“十万”的各种怒吼,就好似这里真的有数万人在各出围攻。 帐内将军纷纷出来时,已经杀进了前营。 刘祥披着战甲,满头大汗的跑出来,双目还在迷离,视线都不明! 这夜里,并非是他贪睡,而是疲惫至今,好不容易布置好了防备,将探哨置出去几十里。 防的就是东郡鄄城的兵。 这些兵,难道不是从东郡出来吗?! 陈留哪里有这等伏兵防备,张邈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何人,何人来犯?!” “曹军十万,夜袭我军营!” “啊?!” “吹牛!” 刘祥当即叫人牵来了战马,高举长刀大喊道:“诸位莫乱,与我且战且退!兖州哪里有十万兵马!” “定是在叫喊祸乱我军心,粮草辎重放弃,所有兵马集结一起,切莫被骑兵冲散!” “与我退回匡亭小城,死守待援!” 接着,带兵后撤之时,派出数十骑兵回去报信,半日路程,等到天亮就可以等来袁术的援军。 这大军得主心骨指挥,在厮杀片刻后又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几拨人聚集于一处后,缓缓结阵收残兵,准备后退。 眼看就要结成了阵势。 此时在前营杀出了一片空处的曹纯,此刻双眸都被血染,目光凶狠无比,气喘如牛,喘息时候才猛然想起来。 杀刘祥! 否则这些兵马聚在一处后,一样不容小觑。 此行虽击退,但不算大胜。 唯有大破方可让人胆寒! 于是,曹纯下意识的往左看了一眼,顿时心里一空,当即叫道:“孟誉!孟誉呢!!” 这混账! 哪里去了! 说了不让你上,非要上!! “孟誉呢!!叫孟誉过来!叫孟誉过来!!” 这可把曹纯吓坏了,如果没记错的话,郭谊可是没上过战场的,他此行非要上,说是能自理。 “你跟谁撒娇呢?” 郭谊忽然越骑而出,一脸虚弱的说道。 【天道酬勤开启】 【你战场厮杀,作战英勇,心思坚定,武力获得提升,魅力获得提升,心性正在变得坚韧】 他刚杀了十数人,被血腥刺鼻的气味所扑,有些反胃,不是很舒服,但好在这年头,见过的死人也不少了,恶臭的味道也十分习惯。 只是还不够坚定,下一次就好了。 “我以为你死了!” 曹纯眼皮一翻。 接着向左右两名骑兵道:“护住郭军师!其余人随我破中军!!” 说完直接拍马而走,作战时,这类将军的身影也变得无比高达,此气势凶猛在铁甲之外宛若焰衣而燃,身后虎豹骑与子弟兵的精骑毫不迟疑,当即跟随而动,随着他而去。 只是片刻,洪流汇聚于一处,黑色寒铁的身影聚为一把尖枪,在冲起之后陡然加速,呐喊着撞破了缓缓后撤的军阵。 曹纯一马当先撕开了口子,在先以手持大盾挡住长矛,长枪冲击后,身负几道刀伤。 却也撞入了羸弱不堪的刘祥军阵内,这些抵挡的南阳郡大口吸气却也换不过来,眼睁睁看着敌军屠刀落下。 他们的长枪,比一般的骑兵重! 而且重得太多。 根本无力再抵挡。 郭谊在远处看得真切,曹纯与虎豹骑撕开了亲卫后,和刘祥交锋时,将腰侧的环首刀抽出,轻盈一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断了他的头颅。 此时,只是一次冲锋。 他们并非有去无回。 “杀,尽量奔杀!” 曹纯得势不停,知晓不能停下来,否则那些将士要为刘祥复仇,极可能再扑杀回来,爆发战力。 于是在斩杀了刘祥后,虎豹骑反而更加凶猛,怪叫猛啸,状若疯狂的扑杀上去,凭借在马镫上的灵敏不断躲闪交战。 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高举而起的刘祥首级才起到了作用,让其余兵士不敢再逃。 而逃走的,或许早就逃了。 “噗通!” 曹纯翻身下马,几乎是脚触及地面时,就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 脸上满是笑容。 “哈哈……哈哈哈!!” “他娘的,居然赢得这么漂亮。” 扬名了。 这时候,闭上的眼睛忽然觉得又黑了些。 他睁开眼,看将郭谊正关心的看着他。 “孟誉。” “子和将军,别睡了,快起来,咱们接着打。” 曹纯:“……” ------------ 第二十二章:孟誉他疯了!快去拉着他! “嗯?!还打?!打什么?!” 曹纯一激灵起身,一脸茫然的看着郭谊。 我真累了。 你别这样。 前几夜,你夜夜拉着我和你一起研习地图标注,商讨深思地势之利,结合兵法所言推演计策。 同时对各大战事进行复演复盘。 现在,一战刚歇,却要我别睡!不该是整军等待主公到来吗? 郭谊面色略微激动,他此时已经平复了下来。 拱手道:“现在敌军新溃,逃散兵马定然会回封丘回归袁术,告知其败绩,我们现在换上这些南阳兵的铠甲,再跟随败军之后,一同骗开其门。” “如此,封丘一带的粮草也可焚烧劫掠,将袁术大军先乱。” “无粮之兵绝无惧也。” “噢噢!” 还是你们读书人狠,这难道也是书上看来的? 用兵虚实,乃是常道。 此时袁术未曾收到军报,还以为胜券在握,他断然无法猜到我兖州动兵如此之快。 战败的消息估计还需半日,在天亮时分方才会传到那军中。 等袁术知其前军败退,三万先头精锐全数尽毁,定然是方寸大乱,届时我军精锐伪装成袁术败兵,便可趁势突起,将粮草焚烧殆尽。 他大军失粮草,不能久持。 唯有溃败。 军中无粮草,就不能再聚兵,作鸟兽散也,就算有亲信愿意誓死相随,也难成气候。 此计真可行。 军中有一军师可做谋,当真是太便捷了,一战毕可另生一计,继而便是接连不断的计策穷追猛打。 “你身体怎么样?” 曹纯起身来,露出吃痛的神情,关切的向郭谊问道。 “不碍事了,主要是现在不可放贼人轻易离去,袁术兵马只是疲累,长途跋涉,我们乃是以逸待劳,应当乘胜追击才是。” 曹纯捂着自己的手臂,听闻郭谊的话更是心思一沉,静谧思考。 但现在,自己身上也负伤,军中伤亡却也有数十人,虽说可惜却也是大胜之势,再进军,能否继续可得胜,还未可知也。 若是袁术守住,我等兵马无功而返,到时候反而要被责罚。 守此胜势,还是再进一步? 如何抉择。 嘶…… 曹纯左手有一条刀口最是深刻,即便是捂住也在流血,刚开始战事未竟还没什么感觉。 此刻凉风一吹越发的辣痛。 “子和将军,还考虑什么!” “我痛啊。” 曹纯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郭谊真急,第一次上战场的人,现在应该在不断消化才对,他怎么如此好战。 难道还杀上瘾了? “将军,别考虑了,不如将军在此地等待主公大军,我率军去追袁术。” “嗯……”曹纯思索了片刻,当下鼻息微叹,道:“罢了,立刻发信令给主公,全军休息一炷香,清点所得,将战马收拢。” “然后换上袁军的衣服,发巾,武器!咱们向封丘而去!” “喏!” 包括郭谊在内,四周各级校吏全部抱拳,顿时挪动疲惫之躯又活络起来,待自如之后,血液流动顺畅,也就没那么累了。 一炷香后。 子弟兵里的精骑已经将战马所得清点完毕,得刘祥军一千三百余战马,战俘三千人,辎重粮草不多,仅数百人之量。 已全数在匡亭安置。 曹操大军很快到来,匡亭大胜已经让全军振奋,在得知战报时,曹操特意让人将此报缩为一句话,派遣十余名令旗兵在全营各处不断来回骑巡呐喊。 所有军中兵士尽可得知此战况,群情激奋而聚集,在极短时间之内,整军而进。 急行军兼程赶到匡亭时,先头骑兵才耗费了一日。 刚刚到达,曹操与戏志才、曹仁、于禁等人登阶而上城楼,才听闻留下来传令的曹元连忙赶来。 在曹操面前躬身,跟随着他们的步伐而走,追着禀报:“子和将军和先生,在昨日休憩整军之后,命全军换上了袁军的衣服,扮作败军紧跟去封丘。” “准备趁机乱袁术屯于封丘大军,焚烧其粮草,特意命在下在此,等待主公来。” 曹操脚步一顿,背在身后的双手忽然一紧,而后回头转身,连忙又蹬蹬下楼,同时沉声而言,“立刻下楼。” “告知三军,当即行军不可怠惰,子孝,亲自回去催军。” 走到一半,他忽而停下转身,面色好奇的看向了曹元,“谁让郭孟誉上战场的!?” “先生,先生自己定要随军出征!将军都拦不住!” “啧,”曹操重重地叹了口气,满是粗声,“立刻进军,朝封丘去。” 曹操大军在匡亭根本没作多久停留,迅猛行军,后方跟随而至的兵马都是快速而行。 极快进军而下,行军极快去封丘。 …… 一夜去后,等曹操赶到时,袁术兵马已乱,周边难民如潮,且袁术贼军散于各处,破烂铠甲隐藏于林中两侧。 被扫出后当即大呼哭求而祈降,曹操一路收民收降军,急行军追逐去。 越追就越是迷茫,甚至有点心悬高处,难以置信。 心惊在于感叹曹纯和郭谊竟然这么疯,不知杀去了何处,为何还不见虎豹骑和那数千精锐。 这么多兵马,难道还在追逐?! 一直到又过半日,曹仁的骑兵也追将上来,这些骑兵都是兵士在得了战马之后,暂且为骑。 因以追逐而来,正是曹操沿途收骑军,所以曹仁军全力追逐之下,方才能追上来。 两人汇军之后,一同纵马而追,那些在后奔跑的兵士已经疲累,不少人开始掉队。 绑腿紧足的军士们哪里跟得上骑军,军阵早已经散了,若是在两侧还有兵马伏击的话,也许会遭重。 好在是在夕阳时候,曹操终于在行军大道之前,于林间道路之口,见到了曹纯。 曹纯此时脚上有一道醒目伤口,腰间也绑着布匹捂住伤口,虽说虚弱,胸膛依旧还激烈起伏。 他看到曹操的一瞬间,精瘦坚毅的脸上顿时来了精神,挣扎起身大喊:“主公!快,快去接着追郭谊,那小子疯了!他疯了!” “他还在追,一边追杀一边笑!他定是上战场受了刺激,已经失心了!” “谁让你准他上的!”曹操看曹纯也没什么事,当即破口大骂。 郭孟誉,在众谋之中最是年轻,和我儿子脩相仿,若是我亲自带在身边,令其学习。 日后或许能托付后事! 伱让他去领兵冲杀! 他只是个功曹! “你定是报复,是也不是!” “不是!”曹纯快急得哭丧脸来,大声道:“当真不是!郭孟誉越杀越起劲,快把他追回来!别追了!” 曹操深吸一口气,胸膛上下起伏。 头皮发麻。 还有人喜欢上战场? 他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模样,没想到此人战场之上竟如此狂野。 ------------ 第二十三章:袁公路!你弱爆了! “他要追到哪里去?” 曹操低声思索,眉头紧皱。 郭氏和袁氏,应当在多年前互相联姻,彼此壮大,攀附权贵而上。 总不能,他一个支脉的人和宗室有仇? 难道郭谊不北上投曹而来投我豫州,或许也是为了复仇? 想到这,他稍稍稳了稳思绪,如果真是如此那才说得通。 原本功曹、主簿不必上战场,郭谊明显不对劲。 “袁术的路线必然还是从封丘走陈留,到襄邑回去。” 曹纯快速作答,他现在不敢耽搁,因为穷寇若是猛追,极有可能惨遭埋伏,到时候折损便太大了。 拼命咳嗽几声后,曹纯勉强站起身来,道:“现在,唯有主公能将他追回来,末将已重伤,不可再骑马行军。” “嗯,你回去休息。” “不,孟誉说要我休息片刻,可随大军回去提防黑山贼与于夫罗的南匈奴骑兵,他说此二军乃算是袁术雇佣而来的兵马,不可不防。” “没事,”曹操根本不在意,成竹在胸的摆了摆手,当即对曹纯道:“你也知晓是雇佣而来,不是袁术的本部亲兵,他们对袁术并没有什么感情。” “愿意来攻打,除却想要帮助袁术之外,也只是为了复仇去年我与袁本初联合平贼而攻罢了。” “只要袁术兵败的消息传回去,自然而然就会散去。” 曹纯一急,“不是,孟誉说了,既是雇佣,不可放任离去,黑山军倒是无所谓,那南匈奴的残部,肯定是无处可去的兵马。” “他们的命,我们可以不要,但这支游骑,可是有数千多战骑,塞外的马瘦,咱若是拿下能养肥,能堪大用!” 曹操沉默片刻,回头对于禁说道:“文则,你回去告知鲍相一声,请他从济北出兵,去截断这些游骑的后路,人可以全部斩杀,也可收降,但战马一定要全部拿到。” “喏!” 曹操身侧那将当即抱拳。 面色甚至还有些期待兴奋,马啊。 那可是送到嘴上来的几千匹战马,怎能不要。 而且曹纯方才所言极是,南匈奴本来是结队而行的,当年在边塞做乱被击溃后,只能奔逃,游离在大汉国境之外。 他们这些外族,任何一族若是进犯,都要被追着打。 可以说大汉并非是受外欺辱、羸弱而散,反倒是各州郡自募兵马的政令,方才会如此。 “子和,你成熟了。” 曹操很清楚,如果是原本曹纯的性子,略微急躁,且顾虑不足,但是在这段时日,一战历经生死之后,成长竟然如此之大。 果然,战争,是最令男人成长的经历! 刚有此想,曹纯忽然拨浪鼓一样的摇头,面色发苦,道:“代价太大了!” “多谢主公夸赞!不枉费这段时日,遭受此等折磨!” 曹操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乐道:“你怎么折磨了?” “孟誉日夜与我商议,不断讨论军情,他刚开始学谋划军略,反复与我商讨各种消息,现在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苦啊!” “苦也!!终有成果,自然值得一泣!” 曹操一愣,百感交集,就这点出息。 我巴不得能有人与我日夜学习,不断商讨,自有所得。 学无止境,能有人反复与你夜读相谈,应当十分难得。 这时候,在曹操带来的兵马之后有人轻声说了句。 “快去救郭先生吧,说不定还能救一下。” 曹操本来打算勉励几句,但是听见这句话后面色一寒,猛催战马向前,当即大喊道:“追,追上郭谊!” “不行就追袁术!” 曹操脸色一黑,回来再好好勉励曹纯。 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了袁术。 都已经到这里了,曹操顿时洞悉了所有战略意图,若是让袁术站稳脚跟,他兵马极多,可以在短时间内建立不弱的城防。 而且曹军只是速战求胜,并没有长期作战的准备,一旦稳下来,或许就会让他的援军全部卷土重来。 到时候徐州的陶谦,也不会顾虑那下邳城内所谓的“恩情”,定然会进入兖州开始袭扰西北部。 瓜分我兖州之地。 现在,不能让袁术停下来。 一番追逐后,在封丘之外二百余里,此时已经快出陈留,曹操终于看到了郭谊。 他已经将袁术逼到了山道口,袁术亲兵在周围不过数百人,曹操大军一来,袁术军奔逃的速度越发的快了。 作鸟兽散,说的便是沿途看到的景象。 曹操原本还担心会遭到伏击。 但是袁术兵马现在显然没有这么本事。 他所谓的数万雄师,早已在与刘表作战,又长驱而进陈留的这一段路途中,耗光了所有的耐性,现在一战崩溃,崩溃的不仅仅是体力而已。 还有心态。 又被郭谊带着虎豹骑这般穷追猛打,岂能还有好。 此刻,郭谊追到襄邑,又挥刀斩杀数人,其军阵慢慢咬住了袁术的后方,但因双方战马都疲惫,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 袁术在前,略瘦削的面庞转头来看,一眼就让他肝胆俱裂,追来那将是浑身浴血,披甲极厚。 那把刀也是削铁如泥,自己亲卫的斧戟挡不住几次砍杀,这人在战马上左摇右晃,身手竟然也十分灵活。 全然是势不可挡的姿态。 但厮杀一阵后,他的护从自两侧也加入了战局,挡住了郭谊先头的进军,让他得以拉开距离脱身。 袁术胡须震颤,双眸恍惚,已经累到口干舌燥了。 此时就想赶紧回到南阳,能喝上一口蜜水。 正当他轻松下来的时候,后方又传来了几声叫喊,袁术心里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郭谊从人群里又杀了出来,双眼发红,仿佛在盯着猎物。 “他娘的!这人我从没得罪过他呀!” 袁术痛骂了一声。 “主公先走,我去抵挡!” “主公走吧,无需斗气,定是曹操下了命令,以重金来取主公人头。” 这时,郭谊座下的战马,却缓缓停了下来,已经气喘如牛,不能再奔,冲势总算止了。 “停了,这小子马不行了!” 袁术等人大喜,但看后方尘沙漫天,也不敢回头逗留,准备快速离去。 可郭谊却并没有慌乱,只见他勒住缰绳,微微立起上身,当着袁术的面伸出手竖起拇指,而后向下微微摆动。 “四世三公!袁公路!!伱,弱爆了!!” 郭谊奋力大喊,四周皆可听见,甚至不少人停下了战马,慢慢瞠目结舌,因为他们这才反应过来。 不知不觉,已经追出来几百里了……袁术所谓四世三公名门望族,好似也真不怎么样。 弱爆了。 “竖子贱贼!竟敢辱我!!” 袁术的眼眸当场欲裂,几乎要转身去斩杀此贼,但却被身旁的将领死死拉住了缰绳。 “主公,不可因此动怒!” “走!区区毛头小将之言,不足为虑!” “杀他,杀他!!谁杀了那个带青布包头的贼将!我赏他万金!” “走了主公,别赏了!” 旁边将军都急坏了。 别吹了好吗,再不走命都没了。 你铸币是吧?!钱多有命重要? ------------ 第二十四章:有能,名将。 “呼。” 心绪逐渐平复后,身上各处疼痛袭来。 郭谊的躯体本身强悍,但是在穷追猛打几日夜后,休息不足,也同样被疲惫包围。 此刻只能坐在马旁,等待援军到来。 这是第四次接近袁术,但还是让他跑了。 他一旦跑到了襄邑,可以稳住脚步,收军待援,接下来要再攻打,只能是下一战。 此刻,他能感受到自己【天道酬勤】的能力,在散发着的火红热意慢慢消退,最终回归冰冷时候。 原本郭谊上战场只是打算勤于征战来刷一刷的。 可当他斩杀了一员袁术军中的校尉之后,能力就开始散发热意。 这意味着,奖励会倍增,同时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绝品。 比如,在连杀三名校官之后,郭谊对武艺的熟练就得到了不小的增强。 这意味着,他杀的人地位越高,奖励越好。 奖励,或许是和战功挂钩的。 在追逐的这段路途中,袁术对他来说并非是一个人,而是行走的宝藏。 只可惜,并未到手!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如果不是,那就下次再杀他。 不多时,曹操领兵奔驰而至,大军前去追逐驱赶,查探附近情况,而他领曹氏子弟亲卫下马,到郭谊面前,面带怒气。 “何须如此追逐?”见郭谊身上伤势也不轻,脸上都有挫伤,曹操也立刻心软了,好歹也是为了战功把命都舍上了。 这郭谊,当真是个狠人,以前只知道他勤奋好学,善思坚韧,谁知道上了战场之后,竟然如此凶狠。 “战机不能失去,”郭谊喘匀了呼吸后,低声回道。 “袁术立足未闻,根本不知陈留境况,是以也很难做到在短时间内反应过来,在两侧山林设伏。” “而且我越是追逐,他就只能寻城而守,可以逼入某城之中,而沿途之地,大军能收起贼兵归降。” “袁术的粮食在封丘城内已经全部尽毁,我等焚烧之后,只能退逃出来。” “他的兵马,是自己退的,太可惜了,只差那么几步,我就可以杀了他了。” 郭谊抬起头来,神情很是认真。 封丘城不算大城,袁术之所以不肯退居城内,一是粮草被焚,二是靠近河渠,且地势不高,他看了地势后,在商议之下决定不守。 所以,袁术后撤一定是为了寻一地安歇驻军,将自己的思绪和兵马工事恢复。 而不是在不熟悉的封丘。 他更愿意退回到熟悉之处。 “那也可以等我兵马到来,不过,所幸是胜了,已将袁术赶出了我兖州境内。” “你与子和,都是功不可没,先行回去等着论功行赏。” 曹操赞许的点头,已经也不再出言斥责郭谊什么,毕竟胜仗的确该高兴。 刚才他那种骑到他脸上讥讽嘲弄,壮声威太甚,这下郭谊可能要在虎豹骑之中大有威名了。 今日战局算是将定,但却没有完全结束,袁术还是有不少威名的,且其在南阳还有孙坚的旧部。 他要回去之后,再不断招兵求士,其实还可以稳守营寨。 所以此战之后,还需要更多的精力,趁着严冬还没有到来,尽量驱赶袁术。 此战事,也许要一直持续到明年春日,方可结束,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把袁术赶出去。 当年讨董盟军的名义其实还在的,虽然各诸侯都已经争夺彼此地盘了。 但真要让曹操在这境内将袁术杀了,他自然不愿冒这种风险。 袁术自己还没有失德,杀了他招致其麾下门客的仇恨,没那个必要。 “诶,孟誉,你以前……不认识袁术吧?” “不认识,没见过。” 郭谊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位自称的大汉后将军身子不算雄壮,反倒精瘦,且已现老态,胡须不多但面部的皮肤多有褶皱。 一看便是享乐多而务军少。 身体发虚的那种。 “你没见过他,追杀几百里,也是难得。” 曹操嘴角微微一撇,深看了郭谊几眼。 “那不一样,杀他……好处太多了,罢了,日后还有机会的。” …… 很快,曹操大军汇合,沿途收占城池,收归百姓流民,安抚战乱流散的居所。 这一忙碌,光是安抚各地,就花费了数日,而且还要分派兵力镇守许多边地,以及治安不好的偏远城池。 一来二去,陈留就顺势而占了。 为了方便治理,曹操在陈留屯放了不少兵马,自己则是率一同出征的文武暂时在陈留住下。 同时催曹仁率军继续前压,寻袁术所在,又大肆将消息放出去。 各种消息。 大致就是他们在匡亭以数千精骑击溃袁术精锐,打得他溃不成军。 亦或是军中主簿郭某,率军追杀袁术几百里在他眼前大喊弱爆。 同时还得了袁术麾下兵马归降上万人。 顺便再感谢袁术送来几万石粮食和两千多匹战马。 一时间沸沸扬扬的消息四处传扬,极尽人事,以当下最快的手段,如水面涟漪一般扩散开去。 这一来郭谊在陈留养伤的这段时日,那可就太好过了,来往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当地的豪雄,军中的校吏,甚至还有曹氏的些许宗亲,都不想放过这個机会。 能文能武的人才也不少。 可是你见过哪个主簿能追着敌人主君几百里远?这绝对能吹上一年! 而且他此战就算不是首功,以后也有地位了,来结交一番总是好的。 故而他们打着来看当世英雄的名义,上门拜访就多了。 出名的不光是郭谊,还有虎豹骑。 毕竟他一个人干不了这种大事,其中还有一千多虎豹骑的功劳。 当然,也有的人也猜测如果他不去杀得更快。 但这支兵马从破袁术、刘祥两军开始,胜仗后得了辎重钱财无数,那肯定要大赏。 而且,虎豹骑还在招募勇士。 统帅曹纯又是……有能,名将。 于是借着来结交郭谊时,顺便送点礼,能进虎豹骑是最好的。 以后立功或许比别的营容易,同时荣耀之军或许日子也好过些。 “那肯定是锦衣玉食供着啊,如此强悍的兵马,曹公还不当宝贝一样!” 有人宣扬这种观点。 奇怪的是很多人都深以为然。 于是这一日,一个壮汉提了四坛美酒,带了些烤好猪腿,特意来郭谊临时居住的府邸问候。 “俺来看主簿,是,呃,俺是他实在亲戚,麻烦通报一声。” ------------ 第二十五章:自己说过的话,得认呐 “我的亲戚?” 在屋内看书的郭谊当即放下了书卷,一脸的奇怪。 这世的亲戚早死光了。 哪里还有什么远方亲戚。 “是又有人要来结交,谎称是我亲戚吧?” 追杀个袁术闹麻了。 郭谊心想。 他还打算找曹纯花几天时日,把这一战再好好复盘一下呢,只可惜最近曹纯似乎很忙碌,一直没空回来。 当然,郭谊也很忙,忙着结交陈留各地的名流。 很多他都叫不出名字,但又没办法驱人而走,偏偏自己的宿卫曹元似乎得了曹操的某些嘱托,来辅助他与这些名士结交。 对以后自有好处。 所以疲惫不堪,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 最近几天,郭谊直接选择了摆烂,不再接见任何人。 于是见不到,那些人也会变着法的想身份、认亲戚,打算和郭谊攀附一番,日后若是家里有人入选到军营里,还能有人照拂。 毕竟现在陈留太守虽说还是张邈,实际上已经姓曹了。 能留给他多少,那都是看曹操顾不顾当年的情谊。 前几日最离谱,有人说和郭谊是当年一起下过勾栏听取,一起睡过勾栏商务姑娘的妙友,被郭谊矢口否认,叫护卫叉了出去。 人怕出名猪怕壮。 现在的郭谊就是太壮了。 想到这里,郭谊摆了摆手,继续看书,轻声道:“请回去吧,我本就没有什么亲戚。” “他叫什么名字,记住此人,以后再来必定驱走。” “他说他叫典韦。” 曹元躬身道。 “哦,”郭谊忽然抬头,“那是我亲戚,请进来吧。” 曹元:“……” …… 屋舍正堂。 典韦自己都不知道竟如此顺利。 居然真的就进来了。 这宅邸虽然不说是什么深宫大院般戒备森严,但郭谊刚刚在匡亭立下大功,一战成名。 现下不知军中多少人在谈他的事迹。 两相对比之下,张邈无力交战,显得就不是那么英勇了,军里的人,谁也不会去看重他那八厨之名。 厨者虽然有急公好义的意思,但却是对士人的,他对士族有贡献,愿意捐献财物给士族研究经学,所以才能得加一个“厨”名,来表示感谢回馈。 这名声,受欢迎也是在士族之中,而军中多是百姓出身,你有没有威名,还是看拳头硬不硬。 一遇到大仗就软了,当然损军心。 这么比下来,曹氏那就是真的声威大振。 面对袁术来势汹汹的大军,不光敢打,而且还打得漂亮。 他袁术败得彻底,我曹军赢得轻松,何等威武。 再抬头一看,面前这郭谊……也不像是能追杀人几百里的那种。 “先生,你现在是在……” “看书。” 郭谊头也不抬,手里捧着一本《杂学工论》,这本书里面记载的是农工的利弊等,介绍各地使用的农具大致做法和畅想日后如何改良。 不算什么值钱的书籍,只是孤本。 著作者连名字都没留下,一般人估计拿了也只会稍加翻动,不会认真读。 不过对于郭谊来说,却是好书。 因为它是新的。 认真读上十遍,总能榨出不少奖励来。 “哦,俺带了酒和彘腿,咱们喝点。” 典韦说话瓮声瓮气,中气十足,隐有刚声回荡,此人传青衣布袍,紧于腰侧束住,头发用一根草绳绑缚在头顶,十足的农家汉的模样。 但比起一般的农家汉,他的体型又大了几圈,好似个坚厚的门板。 “不喝了,喝酒误事。” 郭谊直截了当的和他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就行,只要你不像那些当地士人一样,来教导我就行。” 之前来结交求见,知道郭谊出身是郭氏的旁支,那就是不得势的寒门,所以在交谈时候,很自然的就把自己抬得很高。 “呃,我想进虎豹骑。” “为什么呢?” “想立功!然后升官,当将军!” 典韦也咂了咂嘴巴,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局促的朝两侧看了几眼。 “俺听说,您和子和将军、曹氏的大公子,关系都不错,把俺带上吧,大丈夫不思立功扬名,这世道空费了一身的武艺!” “好。” 郭谊点头道:“你不用去虎豹骑,就在我身边宿卫吧。” “现在的形势,去虎豹骑未必能有大功可立,但在我身边,我可以保证你不出一年,就能得功绩,扬名于曹氏。” “然后领军做将军,闻名己吾。” 一听到这话,典韦脸色也没有太过变化,主要是他还是比较相信郭谊的话,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顺利。 “闻名己吾么……”他只是迟疑了片刻,当即抱拳道:“行!俺以后就跟着先生!” “先生日常要做些什么,都可以吩咐俺!” 郭谊看了他手中的那些吃食一眼,道:“不用,自己的事,我还是习惯自己做。” “没什么事,伱就先在宅里找一间房,暂且住下。” “哎!” 典韦把东西放在了一侧,准备离去。 这时候,郭谊的心绪之中,【天道酬勤】居然已开始作用了起来。 【你勤于接见历史名将的投奔拜访,你的魅力开始增加,持续熟络后,你会从中获得更多好处。】 【天道酬勤】 “等等。”郭谊忽然放下了书籍,抬头来很认真的看着典韦。 “回来坐下。” “怎么?” 典韦双目微圆,一脸茫然,不知又发生了什么。 “你再说一遍,你入虎豹骑是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扬名。” “真的吗?我不信,”郭谊把书籍放在了一边,坐正了身子,道:“典韦,我听说过你。” “当年在己吾杀人而逃,将乡里故吏李永夫妻当街刺杀,奔逃时被其门客追逐,并杀其门客,然后脱身而走,故而被通缉。” “现在朝廷的威信已然崩乱,我兖州收贼众多,你如果得选入虎豹骑,展示其能,以后,别人就只记得你是,卓越的典韦。” “而不是,拙劣的典韦。” 典韦嘴角一抽,整個人都麻了。 “先生,您……听说过俺的事迹?” “那是有缘由的!” …… 半个时辰后。 “俺一身蛮勇,为还恩情!能不动手吗!只怪这世道,酷吏当道哇!汉廷也管不住!” “那厮欺压蛮横,不顾俺恩友生死,恩友求到眼前来,我怎忍心不管,哪怕俺明知是被人当刀使。” “先生,您教教我!若无情无义,俺自可不管,但偏巧俺典韦重的就是一个义字,此恩若还了,舍命也无妨!” 他说到这,咕咚咕咚喝下了一大口酒。 “高义啊!” 郭谊当即举杯,“你来找我就太对了!那天我追杀袁术的时候,如果有你在,我能失手!?” “下一次,我们一定斩他!立功扬名!” 典韦眼睛一亮,“好!好!先生不弃,那就太好了!” 好人呐,他接受了俺的过往! 又过了半个时辰。 “扬名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吃饱饭,穿得暖,有钱财在身,能娶七八个媳妇。” 郭谊:“……” 这大实话…… “俺本在张邈麾下!张邈竟怯战!胆小鼠辈,袁术军一来,他便跑了,军中早有人打算另投曹公麾下了。” “但是俺想了想,直接去找曹公,可能还不被重用,来投先生您就不一样。” 典韦脸红红的,双眸迷离微虚,伸手指了指他,接着道:“您敢冲锋陷阵,就有机会,以后迟早能一起扬名,这次追袁术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俺在,他跑不出三十里!” “先生放心便是,哪怕只是短暂缘分,俺也肯定还你的举荐之恩,再有功绩,俺去斩敌立功,你只管举荐,等俺得了大将,又召您来做军师。” “啧,你醉了。” 郭谊淡淡的说道,这些话太走心了,一句我爱听的都没有。 当然,这也显得典韦对自己的武艺自信。 可能也是羡慕,羡慕我能有机会追杀袁术,虽然没能得成。 不过,真杀了袁术,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如果杀了,未必会有赏赐,还可能被找个理由拿出去顶罪。 因为那是袁术,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高士,在现在这个年代,他还没有错到让天下民心离丧,所以杀了他,会有更多的麻烦。 曹操那日追来,其实心里也是矛盾的,如果郭谊把人杀了,不光仁名丧失,遭致他袁氏故吏的仇恨。 同样也给了袁绍理由。 若是袁绍在站稳脚跟之后,以为弟复仇之名,和兖州开战,又该如何呢? 哪怕是斩杀了袁术,他的地盘和兵马,曹操也根本吃不下来。 会养出又一个庞然大物,或许是荆州,或许是扬州,或许是江东。 所以,让他苟延残喘的活着,反而更好。 “俺杀李永,名震乡里,那一日之后,虽说背上人命官司而逃,但是日子好过!” “在乡里各处都无人敢随意与俺说话,到庄里去投奔,都有好食好喝,那时候俺就明白了,这一身的武艺,天赐的勇武,刚好给人当刀使。” “既然是当刀子,持刀的人俺就要选一选了,谁能让俺一辈子吃饱饭,就给谁!” “你这人,适合上梁山。” 郭谊冷不丁的说道。 “梁山是何地?” “不在这,你去哪里肯定受欢迎……” 典韦说着说着,觉得喝了酒说话还是好,头晕脑胀,不自觉就大声了些。 也好久没这么喝过了,今日和往常一样,来找郭谊是找对了。 不然去找别的豪雄,不一定能见得到面,这人脾气好,说话又好听。 而且还能文能武,以后地位肯定不会差,跟了他把俺举荐上去,那就不会成了当年那先生说的“大材小用”。 俺就该当将军,冲锋陷阵,凶威赫赫。 俺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嘿嘿,”典韦一迷糊,摇摇晃晃的看着郭谊,道:“先生,你又开始看书了。” “你人还怪好的嘞。” …… 第二天。 郭谊早早起来,在中庭锻炼,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不断模仿鹤、虎、熊等动物,舒展筋骨。 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吐纳,缓慢动作。 典韦从内屋出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头上绑着的头发散落了些许,靠在庭柱上看郭谊动作。 虽然不明白,可能看得出来,他的身手应该也不错,而且气息绵长,估计能打很久才会力竭。 而且这位先生,习惯好。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夜他也喝了不少酒,却还是尽早起来。 甚至,典韦记忆之中,在他开始喋喋不休的时候,郭谊就已经在继续看书了。 期间偶尔也回他几句话,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 “先生,昨天我们……为什么喝的酒?” 典韦揉着脑袋,感觉有点迷茫。 怎么喝起来的呢? 第一次见面,就算是再互相钦佩,也不至于直接大喝到现在吧? 好像是他说起了,要给俺几个大功劳,然后就暗示敬他酒。 你把俺灌醉,却什么都不做。 还好,还好没什么损失,以后可不能再贪杯了。 “说起让你做我的宿卫,官职先不论,我让你吃饱饭,以后再立功。” “你说恩情重如山,绝不负先生期盼。” 不可能啊! 典韦愣住了,俺怎么可能说得出这么顺滑的话? 【你勤于锻炼五禽戏,身体的柔韧性小幅度增加,你的气血增加,武勇增加。】 郭谊收了动作,闭目站定。 “说了的话,得认呐。” 郭谊语气平静的说道。 典韦当场愣住,期期艾艾的道:“我,我……我真的说过吗?”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我记不住了呀。 “啧,”郭谊面色一变,“那不行你回陈留去吧,回到张邈的怀抱,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 典韦:“……” 还怀抱。 可他说得也有道理,总不能再回陈留去,典韦之所以来送礼,求见郭谊。 实际上是说法的,他在张邈军中有职位,虽说不是校吏,但是也不能随便跑。 需要其他将军把他要过去。 如果有大人物亲自说就更好了。 所以他才找到这一次声名大振的郭谊,毕竟是在战场杀疯的人。 太守怎么会和一个疯子计较呢。 现在听他这意思,好像是答应了,会帮忙要过来,后面的是也不用他自己去求人帮忙。 这的确是恩情,那也得还呀。 嗨呀!俺昨天喝酒干什么?! 还是俺自己带的酒。 他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了郭谊之前说过的话,喝酒误事呀。 “诶,俺以后就宿卫先生,定不负,不负先生所望。” ------------ 第二十六章:他带着我去的!天地良心呐! 转眼冬至。 兖州城内虽未曾落雪,但在山间地势高的地方,还是结冰难行。 于是曹操兵马停滞不前,不能再进。 袁术在襄邑落脚,终于和南阳来的兵马汇合,所以他也得到了一个稍微宁静的冬日。 但是对于袁术来说,必须要思考开春之后的战略,北有曹操南有刘表。 现在没有战事并非是这两人怕他的威名,只是道路难行,没必要冬日行军。 到开春之后,他们还是有精力来攻的,原因无他,又不在我境内打仗,农田肯定完好无损。 在你的境地打,打坏了田地跟我有什么关系。 无论怎么说,袁术这一个冬天,必然过得不痛快。 相比之下,曹操就痛快多了。 匡亭、封丘一战,退外敌号称十万,实际上他们还是高估了袁术。 在击溃之后,袁术兵马的阵脚乱了,就再也没有聚集起来抵抗的能力。 他的将领缺乏威信,他的谋士缺乏应变之谋、而他本人,缺乏了向死而生的魄力。 名门望族出身的光耀之士,就是不一样,哪里打得了逆风仗。 但他送来号称十万的大战功来,曹操还是要感谢他,现在陈留、济阴、山阳也逐渐收归于他手。 等明年驱赶袁术远走,又秋日得兵粮囤积在下,还可以想办法把淮汝一带也占据,进驻豫州。 豫州原本是黄琬所有,而黄琬随董卓去长安后,董卓死后,长安现已经被李傕郭汜控制,命不久矣。 袁术又被赶出豫州,境地内不可相连,是到嘴的肥肉,要想办法吃下。 彼时的曹操,已经率先回到了东郡鄄城,在此等待冬至过去。 同时收归所得,上表长安天子,对下则是论功行赏,特别是对郭谊。 结果刚到十二月,就收到了曹元的消息。 郭谊和戏志才,在此战之后多次彻夜饮酒,彼此交谈,来往数次,已成了好友。 戏志才身为祭酒,多次放下军务到郭谊宅邸中拜会。 本来是好事,麾下谋士交情加深,日后更可以尽心为他出谋,曹操初听觉得很是欣慰。 至少不像此前,总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但后面就不对劲了。 曹元送来的消息慢慢让曹操心惊胆战。 最近居然去找营妓,还打算建一座“青楼营楼”,用于让那些有才能、不愿卖身的女子所住,其中可饮酒赋诗、观舞听曲。 说是效法古贤,郭谊还自比于管仲,当年管仲在齐国开了七家妓院,每家有一百多人,用以创收军资,同时可以安置许多无处可去的女子,还能改善治安…… …… “胡闹!!” 鄄城衙署之内,曹操勃然大怒之下,猛捶在案牍之上,此时戏志才就站在他的面前,也难免有点懵乱。 他还来不及说话,曹操就几乎是大步流星走到了他面前,紧盯着他的面庞,胸膛上下起伏,很多话又不好开口。 这两人,都是功勋之臣,戏志才还为他谋划了接下来的方略,至少十年之内,一旦沿用戏志才之法,可以逐步达成的话,再过数年便可真正的富足。 这是呕心沥血,多年所思,察左右局势所得,而且戏志才为祭酒以来,除了私底下酗酒好色,其余并无劣迹。 甚至,几乎会熬夜苦思,彻夜不眠,为曹操稳固军中事务。 实在不忍心痛骂,不过却也要提醒几句,脸上表情古怪了许久,而后曹操才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他。 “你,你怎么能,带孟誉去这些地方呢!!他年纪不大,难以抵抗蛊惑!日后定意志消沉!一蹶不振!” “自古,美色都为销魂窟!迟早要惹大祸!!成大事者,岂能因此所累!!” 戏志才当即后仰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曹操,然后大呼冤枉。 “真不是我带去的!是他带我!” “郭孟誉,绝对是此道个中妙手!!他初去时,还十分腼腆,后面几日竟还能提出各种要求,他,他要让女子提高什么……妆容之术、饱读诗书、以舞艺、身段来取悦,说什么提高本业才能!方才可视听得享!!” 戏志才说到这简直愤世嫉俗了起来,郭谊简直不是人!人家无奈到此,以卖笑为生,本就已经够苦了! 你还让她们提高自己本业才能! “妙啊。” 曹操此刻心想。 若是艺伎有此心,何须去卖笑,同样以能可存活,也免去了红颜薄命之苦。 先生真是奇才,连这個都想到了。 他连这个,都要学习深思,为业谋划吗? 曹操眉头忽然一皱,反应过来后又对戏志才严厉道:“不可能!孟誉岂是这种人?” “他日夜苦读,手不释卷,如此品性乃是出了名的,境内文武不说皆知,至少我东郡官吏都素闻其名。” “志才你说实话,是不是你自己去花光了钱,知晓孟誉新立大功有赏赐,故而刻意拉着他去?!” “天地良心!”戏志才当即赌咒发誓,“我戏忠,绝不是这种人。” “那就奇怪了。” 曹操眉头紧皱,背手苦思,“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志才,如今战事将歇,在年关稍作休憩,倒是也无妨,平日里我也未曾管过伱,只当你素来如此,有狂士浪客之风范,不过,来年袁术依旧还在,我们仍需将其驱赶得更远,还是不可忘却当年立志为天地立心的初衷。” 戏志才:“……” 就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戏忠过了几个呼吸都接受不了。 啧。 真是他拉着我去的! 怎么现在,我风评更坏了呢?他一点事没有! “主公,在下初心不变,还请您放心。” …… 次日,曹操一夜没睡。 趁着年关时,鲍信等从济北一同而来共聚今年晚宴,顺带将他拉到了家里,说起了这段时日的事情。 郭谊,算是一名他较为看重的谋臣。 因为他还很年轻。 这个年岁,就已经功勋卓著,以后可以想象,前途将是不可限量的。 但若是流连于烟花巷柳之地,日后可就麻烦了。 说完之后,鲍信很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奇怪道:“孟德,你当年亲自说的,给他迎娶一位太守嫡女,怎么还没娶?” “他若是有个贤妻管着,岂能流连那等地方?” 曹操亦是当场愣住,十分意外的看了回去,“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说的,他若是能锻铁有所得,便为他娶一人,现在马镫都用上战场了,怎地还耽搁。” 曹操:“……” 现在,上哪给他找太守之女。 “孟德不是有女吗?” 鲍信冷不丁的说道。 曹操:“……” ------------ 第二十七章:先生!您真有内涵! “那不行,”曹操当即摇头,这时候心里万分舍不得,“我曹孟德的女儿,岂能赠予下臣,必是海内名族,以此联姻。” 鲍信笑了,“可惜我没有适龄的女儿。” “兖州境内,也无太守有此等女儿,而此婚若是促成,则是为了让郭谊得一太守为后盾,日后能互相提携。” 他说着,连带走了几步,思索抚须,不断沉思附近还有何人,但算来算去,都不知哪家的女子合适。 当然,以前也有随意找个府中婢女,姿色不错,教导一番,便当做女儿嫁给豪士的。 那些出身不高的豪士,本来也无用去分辨,不过是当做联姻罢了,他们要的也不是一个贴心的妻子。 要的是在妻子背后的家族。 不过郭谊,明显还是要照顾的,此人因为年岁小,在众谋之中最有潜力,而且上进肯学,恨不得推以成风,让每个人都来学他。 定然不能随意了事。 “豫州、徐州、兖州,实在不行便去冀州找。” 鲍信笑起来道:“顺便也让我还了他的人情,那可是救命的恩情。” “是该还!” 曹操一听鲍信肯伤脑筋,一本正经的走了过来,面色极其严肃,一只手抓住了鲍信的手背,伸手啪啪拍了两下,语重心长的道:“允诚,你这话,就足以说明你心中,恩义无双呀。” “他郭孟誉也就是救了你的命,若是救了我,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他,奈何他救的是你!” “啧。” 鲍信哪里听不出这话的意思,两人彼此意会的对视一眼,鲍信连连点头,道:“我去寻,我来办,放心了吧。” 他当初跟随何进麾下,与之共谋诛宦大事,那时候连袁绍、袁术都在何进处做谋,每日得见的海内名士不知多少。 找個良配并不难,主要是郭谊自己,倒是也颇为上进,不算什么难说的媒。 …… 在当天宴会之余,鲍信就派人回了济北,在当地寻找,同时以他的名义,向各地商寻。 同样,也发了不少书信给私交不错的友人。 往颍阴、徐州、冀州各地去,相信在一两个月之内,就能得到回应。 实际上,他肯这么做,那是必有回应的。 因为这是鲍信的名义,同时他将此事看得重,若是嫁女,则等同于与他鲍信联姻,而他济北相虽然是董卓当初刚刚拥立天子时,为了稳住各方将兵的豪首而给。 但鲍信性子豁达,仁义且慷慨,名声可一点都不小。 然而,此时在宅邸内的郭谊还并不知情。 今日他在家中用花朵磨成了粉末,用粟米在研磨,期间还有些许珍贵的香料、香药撒入其中,好似在调配。 郭谊穿着一件短衫,也无惧冬雪,在屋内揉压盆里的糊状物,两只袖子卷起,站在门口的典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先生,要不您还是读书吧?”典韦闻到了药香,虽然对郭谊还有所希冀,可双目所及告诉他,这分明就是女子用的东西。 “啊?”郭谊抬起头来,“这就是书上学来的,春秋时期的研磨花粉,用于敷面,可让女子面部白嫩。” 典韦:“……” “大丈——” 算了,俺也说不出什么来。 自上次明言跟随先生之后,到现在一点功没立,连找人打个架都找不到,简直快憋坏了。 别的不说,在匡亭之后,曹仁和于禁两将又再次进军数十里,建了不少的战功,将工事营房修到了陈国境内,即将攻下汝南。 而听闻刘表军,也在不断侵扰袁术的兵马,让他主力军苦不堪言,粮道不得供给,开春必败。 也就是这一场冬雪救了他的性命,否则若是心狠一些,两军夹击之下,定让袁术过不得荆州。 如果去投军,斩杀个十几人混个战功比现在强多了。 只恨呐! 俺典韦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道那日就不饮酒了。 “先生!您这样也不是个事,日夜往那营妓处跑,还要为其挑选魁者,施以粉黛,用意何在呢?” “当然是为了远行军,”郭谊擦了一把汗。 同时【天道酬勤】的作用给出了反馈。 【你潜心研究粉黛之术,勤于女子仪容,你的魅力在增强,伱获得了“巧手”能力,继续研究,会让这项能力持续蜕变】 【天道酬勤】 郭谊顿了一下,接着兴高采烈起来,“你想啊!如果每一位女子,都可用舞姿、容颜激励三军,令其在百般折磨的行军旅途中得以慰藉,日后上了战场,他们还不奋勇杀敌?!” 并不会。 典韦感觉脑子嗡嗡的,双眸失去了神采。 俺就没什么兴趣。 总感觉,上了贼船了。 “唉,说了你也不懂,艺伎用于娱民,等待安定富足之后,她们若能训练有素,还可用于赏赐将校,以此安身,虽说无奈,但此举再好不过了,我不是拉祭酒一同去消磨心志。” “是我们心善,见不得贫苦无力的女子,你没见她们面黄肌瘦,都快饿死了吗?即便这样,还要为求生存!但这种渴求,是没有灵魂的!” 典韦:“……” “您就直说吧,俺到底能不能立功扬名了?!” 沉默片刻后,典韦实在是忍不住了,对郭谊面色凶狠了起来,瞪着眼睛一副蛮不服气的模样,仔细看又像是被人诓骗到了几百里外的良家小女子。 这种门板一样的大汉忽而有这等委屈模样,也实在挺为难他的。 郭谊咋舌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想和典韦说几句,又觉得惊世骇俗,想要鞭辟入里的为他诉说一下当下的景况,但又感觉没必要。 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这意思,是当初自己的诺言,要废弃呗?” “不废,不废!俺护您周全还不行嘛!”典韦拳头都捏紧了,“俺就是想知道,您最近老是干这些女儿家的事情,为了什么呢?” “你不懂,学有所得,就像是拉裤兜,那一份沉甸甸的暖意,只有你自己知道。”郭谊又开始忙于他的香料制作。 典韦:“噫!您真有内涵……” 俺为何总是有幸能听到这样的话。 这么看来,当初来投先生当真是错了。 要不然,我又腆着脸回去??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曹元一路疾走过来,在庭院口对郭谊顿时抱拳,面色略微严肃,道:“先生,子和将军来了。” “在门外说,有要事与先生相商。” 典韦当即来了兴致,猛地看向郭谊。 有仗打了是吧! ------------ 第二十八章:我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孟誉!” 曹纯自门外进来,提了些好酒好肉,交由庖厨去煮肉烹酒。 他和郭谊含蓄了几句,然后到正堂坐下,在等待之时,郭谊找了一本书在认真看。 曹纯想开口,但是又不好打断。 典韦一听,好像也不是什么急事,一时间又垂头丧气起来。 他还是很急的,虽然也不知道急什么。 但他总觉得,功绩加身,封赏不及,这样的节奏恐怕要稍微好过些,总比什么都干不了的好。 等庖厨将彘腿、鹿肉送上来,把酒也煮好,去除其上的绿藻,让婢女给几人斟满后,郭谊才放下书来。 酒过三巡。 郭谊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子和将军请开始。” “哦,哦……” 曹纯这才意识道,哦对,郭谊一向是公私分明,休息的时候都是想方设法的享受的。 “我来之前,在军中收到了命令,边地、军营、荒郊村落,都开始逐步发生了灾乱,军中将士要派出不少人,在各地赈灾。” “此番去,定然会染疫不少,这些年世道艰难,到冬日极易生病,天下医者无法根治,唯有防范。” “虎豹骑之中,同样也需出数百人,听候调遣。” “不知孟誉,对此有何看法?我怀疑,是那些宗亲的兄弟,想让我们去蹚浑水,但不好说,没有证据,不过最近,子孝兄长、元让兄长对我越发敬而远之,颇为严格。” “其余宗亲兄弟,亦是话中有话,唉……” 郭谊叹了口气,道:“早知道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你就是这一战之后,太壮了。 “将军进来的时候,我正在门口蹲着揉花粉、药材等物,你可见着了?” “嗯,看见了……” 你那不是最近逛营妓处,准备给人的礼物吗?这早就传开了。 “这就是防范法之一,”郭谊喝了一口酒,面色逐步变得凝重,看向远方,感慨道:“我去营坊时,观女子之相,皮肤皲裂,面色黝黑干燥,定是气候所致,她们在营中得饱腹,尚且如此,在外的百姓又会如何?” “于是乎,在下心中又想,为何那些士族子弟,却少有疫病者?此病总是自百姓家中起?概因无药、无洁、无温饱也。” “如今,我们在境内安置百姓,本就要以劳作发放钱财,无论工、农都如此,新近时日,大战袁术又得了不少战利,把布匹制成香囊佩戴,香囊内,就佩我今日捣碎的那些花料、药材等。” “大致是,佩兰、苍术、石菖蒲等,这三味药材,这些,我在与那些营中女子畅饮时发现,闻到此香,体内自会神清气爽,血液流通畅快,将军可知为啥?” 郭谊感慨无比的说到这里,实际上曹纯已经懵逼了。 这就是先生吗? 逛窑子还能逛出学问来。 不愧是你。 他木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 “实际,便是令气血畅通,多生御血,可抵抗严寒,这些是我在一本不起眼的医术上看来的。” 说到这,郭谊还特意看了典韦一眼,意欲说些什么,但最终并没有开口。 不过这眼神分明是在点他,他哪里能不知道。 虽然典韦是个鲁莽粗人,但也不至于蠢笨不明,当即挠了挠头说道:“原来,原来先生您研究这些,是为了防范灾疫啊……” “最近还看医书……” “那不然呢!?”郭谊眼皮一抬,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我换了你过来做我的宿卫,付出了什么吗?!” 典韦嘴巴一撇,嘟囔着摇头:“不知道。” 俺就知道,伱是在等着数落俺,就该不接话,装没看懂那眼神多好。 “我将匡亭功绩不要,只从陈留太守处换了你,外加一百本非经学的书籍,全是医书、杂学、花卉、药物等书,你以为我得到了什么!” 郭谊忽然厉声起来。 我得到了什么!?我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典韦面色一怔,“哎呀……” 他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从坐榻上连忙起来,一脸茫然的走到郭谊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满脸的惭愧。 “整个,整个匡亭大捷的功绩,您就换了这個?!” 其余的尽皆不要?! 那,这恩情简直重如山呐。 那一百本杂学的书籍有什么用呀,在寻常寒门之中怕是都无人翻动,只是兴趣而学罢了。 在士族之中……那就更不算什么了,当垫脚的垫子都还嫌软乎,这些典韦还是有分辨能力的。 如果真说是什么宝物,那得是名家大作,类似什么郑玄、蔡邕或者颍川四长那一类人所攥写,或者是批注。 他为我,付出太多了。 这是连自己升迁的机会都错过不要,也暗中满足他的请求,而且他一直没说过,从来没说过。 直到今日才说。 今日说,也是因为方才俺出言不逊。 先生!! 典韦心里一热,百感交集,一时间肚子里的酒又重新滚烫起来。 这份沉甸甸的暖意,当真只有俺自己知道。 “先生,俺错了!” “罢了,你没错。” 郭谊当即摆手,见好就收。 说到这的时候又意有所指的用余光看了一眼曹纯,道:“为麾下属臣者,时值乱世,谁人不愿建功立业,扬名海内。” “同样,自乡里出来,归乡时同样是荣归故里、万人空巷,这等名望气度,又如何能不渴望?” “我自然理解你,可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堤高于岸,浪必摧之。何苦去做那浪催的呢?” 曹纯:“……” “言之有理,孟誉认为应当如何?” “他们力推虎豹骑应当出此任,也无可厚非,因为我们在战前,就已经聚得了全军,乃至全境的精良资源,连同马镫、锻打炼刀、箭矢等,都是精中精选。” “而在下方才所言,香囊佩戴只是猜测之法,未经医者确定,只有子和将军相信我便能行,倒是不必再上报,直接调动军中资源便可。” “相信啊,我绝对相信你!”曹纯连忙点头,你都帮我当上虎豹骑统帅了,我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而且,言之有理! 好一句堤高于岸浪必摧之! 我现在就是被那浪摧的! 已经不得不卖力了。 想到这,曹纯连忙趁郭谊现在时间足够,乐于商议,问道:“孟誉,这香囊佩戴,定然让每个军中将士都配备,而后尽可能发放物资于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嘱托的?” “建立临时营地,为那些已经染上疫病之民建立居住之所。” “准备面粉,肉糜,做成肉汤,以驱寒……同时,发动壮丁乡民,发放药囊,还有些准备,唔……将军且等我,最近这段时日,我与志才兄长约好了,再去勤一些,应该还能有所得。” 曹纯:“……” “等等!”典韦听到这句话实在是没忍住,立即起身来打断了郭谊,“先生,您意思是去那地方,真能学到东西啊?不是,俺的问题是,这里面学问这么大吗?” 郭谊面部很是正经的点了点头,对典韦说道:“功绩就在其中。” 而后又看向了曹纯,道:“女子对香料、草药等要稍敏锐些,用药也容易,等我去几趟,不光是这香囊,连同消杀的药,我也能做出来,便是时常消杀,可让疫病减少。” 曹纯现在一听见郭谊说“杀”字,不自觉的后背就会凉一下。 上一次追杀袁术时,他是真怕郭谊杀得兴起,回头连他一起杀了来助兴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医馆呢,和医者一同钻研此道?” 曹纯问了一个郭谊不想回答的问题。 最后思索了很久,才道:“祭酒肯定愿意去那些营房妙馆啊。” “有道理,妙馆这个名字,取得好。” 曹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戏志才好此道,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主公都不管他,虽说如此,他还是以饮酒居多。 据说,在那里,他更能纵情放肆,从而思绪通达。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狂士恣意者,当然是越离经叛道,反而有越多奇思妙想,就怕身体受不住。 “罢了,孟誉你去吧,军务这边我帮你先办着,但时日可不多,再过半月,就要到深冬了,在年关前,我们可不能让灾疫影响了明年开春。” 郭谊当即立起身来,双手张开又在身前相叠,拱手而下,郑重道:“将军放心便是,此次虽说重任难关,但我定让虎豹骑度过,让境内文武再无非议!” “让将军你,再也不是浪摧的!” “孟誉!高义!” “趁热!” 郭谊端起了烫好的热酒,邀典韦和曹纯同饮。 …… 晚上。 鲍信来府上看望了郭谊一眼,恰巧撞上曹纯刚走,于是知晓他也饮了不少,现在恐怕正是准备休息的时候。 所以,只是送了些棉服、氅子等衣物,还有一些不常见的点心、茶盒放于屋中,又告知了他正在为他寻一良配的事情。 就回去了。 到数日后,曹操和鲍信将各地送来的奏札都清理了一遍,根据荀彧的意见,着重关注当下民众的处境。 一切都是为了保证明年开春后的春耕。 毕竟,郭谊之前献上来的军屯之策,属于一种美好的畅想,但并没有奏效,若是一两年不得收成,到时候这百万青徐会不会哗变,还不好说。 需要以仁德来拉拢,让他们信任,日后即便是稍有欠收,也兴不起全部做乱的心思,那就好镇压。 而察情之后,兖州境内的确令人堪忧。 各地官吏虽说都是得人举荐,同时也有曹氏、夏侯氏亲率兵马奔赴郡县镇守,可一到冬日,还是不少地界有灾疫。 这不是兖州如此,实际上在大汉各地,都是如此,每一年根本根除不了,在南方荆州一带,还有太守因此辞去官职,怒而专研医道,写下《伤寒杂病论》,且至今仍在不断修写补全中。 为的就是与这伤寒、外伤、外感病症相斗。 据说,他便是因为家中之人,因各类疫病去世过多,怒而究此道。 最终,一番商议之后,还是决定以开仓放粮为主,将现在所有再紧贴些许,而后把米粮面做成热汤,在各地发放。 尽可能保证由鄄城开始,推及向外,而后分派亲信到各处监察,于是今年送去长安的朝贡,就没有了。 提起这句话,曹操不由得笑了。 “关中无粮,今年不知又要死去多少,疫病成灾,直至开春,朝贡即便送过去,也会被李傕郭汜、杨奉张济等人吞没。” “且,如今新定,我在兖州刚驱赶袁术、斩杀金尚,与长安以为仇,与其将钱财赠予他们,不如稳住民心,待来年开春再得粮食。” 曹操背着手走到窗前,原本沉闷的头疾经窗户的新风一吹,眉头一松自觉爽快了不少,同样思绪也通达了起来。 他敏捷的转过身来,认真的看向了堂内的诸人,道:“我曹孟德,并非为了仁义之名。” “只是,百姓若念我州牧部署的好,知我曹操爱民,终究才会听从调遣为人力,来年定可多得良田百万亩,个中好坏,我还是分得清的。” 那就好。 荀彧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军中用度极多,需囤钱犒军,因为这数年之间,周边都必然不平稳,日后肯定会继续交战。 一旦交战,无法修生养息,那么境内所得的钱粮就会越发的少,若是不能忍当下之难,或许日后就会长时间捉襟见肘。 除非,你能每仗必胜,不断侵占别的土地,扩大百姓人力与田土。 方可如此。 荀彧深知,现在兖州并不富足,百姓依旧会惶恐,唯有等粮食足够,农耕足以负担整个境内的人户,才能进一步谈及“商”道。 否则,现在行商也只是倒卖粮食罢了。 想要减轻负担,那就只有不断征战来锐减人口,可这绝不是可行之道。 “文若,我曹氏的内诫令,已经抄录了多少份了?” 荀彧拱手道:“三千份,还在加紧抄录。” “先行发下去,”曹操叹了口气,“让兖州官吏,效法此家令,从我曹氏宗亲做起,任何人必须严守内诫令,不可铺张浪费,当节俭以为民。” “现在还不是我们享受的时候。” 此时,曹操忽然眉头一挑。 对了,父亲在徐州琅琊避难,似乎还有当年变卖的家资,若是没猜错的话,至少有数万金。 不然,明年若是适时,请他老人家自琅琊来,将家资用以扩军充资,以度过难关…… 否则,蜜水都喝不起了。 “对了,孟誉得知允诚为他寻女求娶,反应如何?” 曹操忽然问道。 旁边鲍信神色一滞,颇为古怪的道:“听闻,最近去那所谓妙馆,更勤了。” 曹操:“……” 听闻这话,本来就站得稍远的戏志才,慢慢的转身朝门外走去。 “志才!” 曹操在后厉声喝道。 ------------ 第二十九章:什么妙馆!我亲自去戳穿他! “真不是我叫他去的,是郭谊要去研习香料,说入馆更有灵感,定有所得,他带着医书去读的。” 戏志才冷静下来,当即解释,绝不能让郭谊把自己的风评给弄坏了。 “且,那些女子也不是病累疾多之人,经郭谊调训后,已能歌善舞。” “我们去的时候,她们还叫我喝糖水呢。” 曹操脸色依旧是阴沉着,思绪疯狂运转,但却怎么都想不通,医术和这个妙馆又有什么分别。 但郭谊应该不可能有这么多时间去才对。 虽说自己不该过于过问下属的私下行径,可是若影响到了军务,这便是郭谊渎职。 那就要惩处了。 “子和呢?将子和叫来。” 曹操面色一黑,对戏志才说道。 谁也看不出他是真怒还是有所安排,心里都悬了些。 但想来也是,像曹操这样的人物,手下幕僚行径不端,他也不会失态。 对郭谊这样,已经是寄予厚望了。 戏志才知道个中利害,也没有停留,很快就出帐去将曹纯叫来,他来的时候,脸上眼袋略微严重。 双目有些散漫,似乎是昨夜被什么掏空了身子,精神都全然集中不了了。 “子和,最近身体可不好?” 曹操狐疑的问道,他同样也是一眼就看出曹纯不对劲。 曹纯叹了口气,因为他并不知道今日在堂上说了什么,此时刚从军营赶来,最近又要出行去平兖州东郡、东阳和大泽一带的冬灾。 所以,直截了当的抱拳道:“最近几日,孟誉在研习防疫之法,在研制草药配方。” “他在哪里研习?” 曹操满脸不耐的问道。 “应当是在妙馆,他在那里获益良多,”曹纯则是毫不在意。 这几日的确得了不少配方来,经医者看了之后,都说可一试,在找病人尝试服下之后,也都慢慢的有所好转。 当然,对于疫病依旧还是没有太大的作用,主要是为了防止传播。 但郭谊提出了很多分治的办法,可以将已经有病疫的地区分隔出来,拿出了井然有序的办法。 曹操一听这话就满脸难受,甚至还闭上了眼睛,“他这么说,你也信……” 他都开始撒谎了! 刚来时,孟誉可不是这样的! 曹操微微叹息,痛心疾首。 “信啊,他已经有六种药方了,”曹纯面色依旧十分坚定,在片刻后反应了过来,茫然瞪目左右看了一眼,“你们,都觉得我受骗了?” “这可当真冤枉!自领虎豹骑以来,无论寻常操练,还是军务严治,不敢有半点懈怠!匡亭一战,我与孟誉以命破军,无顾生死。” “反倒遭人非议!” 再者说了,都打了这么大胜仗了,他去享受享受怎么了!? 当然,这句话曹纯根本不敢说出来,郭谊教他的话就是在这点到为止最好了。 “嗯?” 曹操眉头一皱,看向了右侧一列站立的武将,这一眼扫过去,不少人都面色犯难,下意识的躲避。 唯有曹仁依旧如故,面不改色。 这就能看出端倪了,曹操心里还是明白这些宗亲族兄弟的,早年在外游侠时候得子弟亲族帮助较多,有能者曹氏与夏侯氏都不少。 这世道,真正有能者哪里会没心气,或许大多人认为,虎豹骑只是占得了太多的精良军备,且得到了良机罢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负气罢了,迟早他们也会想明白的。 曹操微微舒了一口气,脸色略微恢复,淡笑了起来,走到曹纯面前与他对视。 这一刻,曹纯刚大声说完就有点心虚了。 很想道歉,不过尽可能的往委屈了想,心里又慢慢平衡下来。 过了片刻,曹操开口道:“兹事体大,非同小可,既有军令下发,虎豹骑当先,你就不可有所掉以轻心。” “子和,你确信,孟誉已有良策?不会折损过多?” 每一年,在抵抗灾疫,平定乱局这件事上,各地官吏麾下的兵马都会折损不少。 甚至有的人连文士、将校都因此染病而死,这是避免不了的,许多医官对此都是束手无策。 “那能怎么办,用孟誉的话,不忍见病疫横行,影响来年春耕,他所写的策论,仍需明年收成来证明,名气、预测、夸赞,都只是他人对我们的期许,而真正能够让人叹服的,为有实绩。” 曹纯此时来了些许精神,对曹操当即抱拳表态,这番话让大堂内几乎是窃窃私语。 “吹牛!” “哼,漂亮话谁不会说。” “我等不也要派兵出去,难道就不是实绩了?” 当然,这些话也只是敢在嘴里小声而言,不敢大声说出来。 毕竟现在也是在议事之中。 曹操伸出手在曹纯肩头上重重一拍,沉声叹了口气,道:“好,有此心便是好的,但愿结果能如人意。” “今年能否有一个好的年关,就且看诸位了。” 曹纯领命转身出去,实际上今天也差不多该是出发的日子,到大野泽附近,收治难民。 曹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怀疑,但此刻去惩处郭谊,明显不是时候,他虽行径有问题,但才能还在便可任用。 而德行,在乱世并非首要看重,只要郭谊没有犯下大错。 迟早可用重法、规典来约束他。 若是郭谊一直好学上进,我可以树为表率,引其求学刻苦之风气,令境内儒生效仿。 若是郭谊从此一蹶不振,可立为典型,用其树法典之威信,以儆效尤。 无论如何,都可堪大用,如此松紧自如,尽可拿捏。 唔,不愧是我。 …… 十二月初。 郭谊随曹纯一同出发,随军准备了足够多的米面、布匹和药材香囊,一路辎重倒不是太过名贵,但是也掏了不少药材储备。 到了大野泽之后,以搭建营地供难民居住,将有病症者全数放置,将已因病死去者,将其所有之物,与死去之人择地焚烧。 以此来短暂杜绝。 同时发放施粥。 让饿殍得以饱腹,集聚者能生火取暖。 此过程中,虎豹骑将士都无需过于尽力接触,他们按照郭谊的命令,将各地壮丁聚集起来,再每日施以药汤。 晚上吃食则为类似于耳朵的娇耳。 被郭谊称为饺子,也叫交子。 这东西寻常人家当然不吃,但是里面包裹了彘肉和些许草药,喝下面汤之后,都会感觉身体发暖。 由此越发的有劲。 这接连数日之后,原本已经死气沉沉的难民潮中,慢慢的有了生气。 而加入壮丁之列的人也越来越多,并非是郭谊要抓,而是曹纯设立了一条军令,凡是在就近村落内有能者,加入于此,可得一借名记录。 即是,若是来年境内粮食无收或者欠收,可以此证,在衙署借粮多少,按照功绩数量不等,等待劳作之后再归还。 这是在后世,灾疫多了之后的朝代,逐渐兴起的一种补偿之法,特别是在明朝时,洪灾与旱灾交替,永乐年间更是灾害频繁,最是沿用的熟悉。 熟悉得令人心疼。 称之为,赈灾借贷制。 郭谊觉得,刚好可以适用于现在。 这是他在思索之中得到的办法,毕竟现在军屯也只是预期,还没有收成,但在收成之后一定能够负担民生。 这道政令用于现在,或许可以调动起百姓的积极性。 果然,一开此令,加上曹纯这段时日如日中天的名声,还有曹氏在兖州为政以来的仁善之绩,再加上郭谊经过几個医者都认可的药方。 周边壮丁来了几乎两千余人,为的便是这借记上的名录,多达百斛,少则十斛的米粮之利,虽说只是一份借据保证。 但在饱受饥荒之苦的百姓看来,这或许是救命的路。 他们不相信汉廷,但现在不得不相信兖州的曹氏官吏。 以他们的名义发出来,肯定是要作数的。 于是人手越多,事情也就越轻松。 在香囊佩戴之后,每日还有面粉包着的娇耳吃,还有药汤以暖身,日夜砍伐树木,配以炭火得取暖。 直到冬日。 曹纯已经收治了三万余难民,并且将疫情全部压下,因焚烧之事被人诟病,也都强硬镇压,以刀为理说之。 在此中,折损了赶来的壮丁数十人,签署了差不多十万斛的借记,让大野泽一带全部得以安宁。 就此,度过了一个较为忙碌的年关。 曹纯、郭谊、典韦等人,几乎保证了兖州东、北部一带,经由青徐众南下而造成的难民,全部得以安置。 并且焚烧隔绝之后,断绝了继续迁移蔓延。 最有人情味的是,未曾使得枕籍于路途,有处可安住。 其三人之名,被广为流传。 直至有乡民开始祭神,以求渡五鬼之中的冬鬼,甚至以位求三人平安为终,方表结束。 在虎豹骑班师时,沿途几乎是万人空巷来送,以表其心,赠予的万民表,以几位百岁长者送到了曹操面前。 此情,其余将军负责之地皆为有。 而且,他们折损的兵马,在百数之上,唯有虎豹骑无一染病,据说有几人的确因处置不当,出现了病症,但再休息数日后,连续喝下药汤,也差不多就恢复了。 郭谊可谓功不可没。 …… 开春。 气候逐渐转暖。 曹操在家中与曹昂看着大野泽附近乡民,以及济北、济南送来的万民表,多是夸赞郭谊与曹纯的。 还送来了百年陈酿的老旧,尘封于地方见其明。 一般这种酒,算是当地象征着“拨云见日”般的功绩。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曹操喃喃道:“此功,令我曹氏声名大振。” “同样也令虎豹骑更得敬佩爱戴。” “难道说,于妙馆之中,享美乐妙舞,当真可令人心思澄明,而得思无量也?!” 他轻抚杂乱浓密的胡须,眯着双目沉沉思索,想的便是其中的可能性,在一旁的长子曹昂也是目光呆滞,走神思索。 而后轻声道:“以往,孟誉兄长都不让我去。” “不如,亲自去见识一番,方可知晓个中奥妙。” 曹操脸色一板,呵斥道:“胡言乱语!” 这一声吓得曹昂连忙拱手鞠躬,不敢反驳,乖巧得无比熟练。 “你怎能有这等思想,你以仁德笃学而立身,行则端正,日后方可服众,此事切不可再提!此想也不可再有!况且,人子各不同也,人家能行未必适用于伱。” “我亲自去一观便是。” 曹操说着,郑重地点了点头。 曹昂的双眸一下子失去了神采。 就是,不带我呗? “您不是说,未必适用——” “那是自然,同样也未必不适用于我!” 曹操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饮酒赋诗,畅谈山水。 如此恣意如何不适宜我曹孟德。 论才情,舍我其谁?! 而且,来年我父也要自徐州而来,到时候可就不好去了。 “况且!”曹操严肃的看了曹昂一眼,严厉沉声道:“你以为,为父是去贪图享乐?” 曹昂一愣,不知为何。 “那父亲是……” 曹操长舒一口气,终于不再严厉,而是略带深邃,道:“郭谊在那里能有所得,我断然是不信的。” “他能放肆如此,无非是仗着已十拿九稳,能再建功罢了。” 他负手走至一处,深远而望向远处,仿佛洞悉了事情前后,接着道:“他早知如何行策,可以收治难民,于是便能安然享受,等待此时建功,我必不会怪他,反而会赏他。” “因此,日后也会因为这些所谓妙馆得计的之语,让我无法再约束其取乐,一举数得也,记不记得,我当年给你说的一些童年趣事?” 他话锋一转,转身对曹昂展颜一笑。 曹昂同样也笑着拱手道:“父亲虽说过许多,但儿知晓是哪一件。” “定是当年父亲少时顽皮,为叔公不喜,于是一日假装癫痫引来叔公,让他去告知翁翁,待翁翁来后,又恢复正常,于是便说是叔公不喜,常恶言之,此后叔公便不再管父亲之事。” “哼哼,”曹操满意的笑了起来,“不错,郭谊此举,倒是颇像当年。他知晓此前上进颇无乐趣,以此法逃脱我与鲍相之责。” “故而如此,此人或心思长远,且心中对民生所谋,很是丰沛,故而我要再去亲自问计。” “以往数次,似乎都不够礼贤下士,我需将他看作志才、文若等儒礼遇,再亲近一番,同时,戳穿他!否则,你认为我会去那等地方吗?” 会。 曹昂面带微笑,心里想道。 但这并不影响,曹操在他心中依旧是奇才雄主的形象。 ------------ 第三十章:这亦是,王佐之谋也! 开春后,在年关前后,各地的战事都逐步暂歇。 在收治灾民的事情成了之后,因为得了一段较长的空闲时期,郭谊长此在他所说的妙馆居住读书。 深居简出,手不释卷。 当然这是出自戏志才的介绍,曹操并不相信。 此刻,在妙馆院落外,三进宅院内有二三层的宽阔阁楼,门口悬挂粉饰雕木,颇有诗意。 曹操站在门口负手而立,对身侧的戏志才道:“就是这里?” “你与他,寻常便是相约来此?” 戏志才面色一红,拱手道:“不错,就是此处。” “已经救了不少人命了,此处女子多是流民出身,孤苦无依,家中亲属早已在逃荒时死光,肩不能挑,手也难提。” “但若是真叫她们去营中……难免过于残酷,故而孟誉将她们安置在此,教他们谈曲音律、编排舞蹈、酿酒厨艺、识字学文明理。” “用孟誉的话来说,便是日后能去别人家宅之中,做个受喜的婢女,也好过随军献身呐。” 曹操此时一听,心里顿时就迷茫了。 “噢,你们,未曾对她们做过……” “那真没有!”戏志才再次解释,“在下一早就说过,此地宁静,赏心悦目尔,非是那等污秽之地。” 之前都是在堂上被问及,这话不好解释出口,现在刚好曹操来找郭谊,在此把话说清是最好的。 而且,很快他进去就可以亲眼看见了。 “嗯……” 曹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其中。 冷淡的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能将你俩如此着迷。” …… 傍晚,酒过三巡。 妙龄点朱唇粉面,身姿随红裙以舞。 耳边缓缓得古琴之韵,鼻尖有香醇美酒之味。 “这地方,是好哈。” 曹操喝着酒,又闻得香薰之味,一时神清气爽,连同之前一直隐隐作痛的头疾,都好了许多。 他此时稍稍自然的放下了原本雄主姿态,稍微狂放的坐在主位上,一只手肘向后撑住了身子,对郭谊淡淡笑着。 而郭谊,的确还是在看书。 并且很认真。 他拿着的一本,似乎是医书。 想到医书,曹操猛然惊醒。 轻轻拍打了自己的脚背一下。 然后坐正了身体。 我来不是享受的,我是有要事相问。 此时,他稍稍凑近了郭谊,挥手示意这些舞女退下。 片刻后,女子们相继而出,又有女子面带含笑的趋步进来,将一壶煮好的酒、一篮果子放在了桌案上,才徐徐退去。 曹操盯着郭谊,道:“孟誉,且先别看了。” 郭谊放下书。 【你勤于读书,你的学识得到了增长,许多医理你已经通明,并且伱的体质在不断勤学中,得到了提升,不易生病】 “好,”郭谊这时候,明显开心不少,果断放下了医书,并且很敏捷的将它扔到了一角。 曹操见状心里就明白了。 他果然是在等我来问。 君不见,孟誉得我一唤,竟开心至此。 不过想来也是,我是谁? 兖州之内,寒士莫不敬仰憧憬之人。 “孟誉,我听闻,你在大野泽、济北、济南收治难民时,谏曹纯以借记之法,鼓动百姓为壮丁,由此多得人手,省却军中人力,是否真是这样?” 郭谊沉默了片刻,略有回忆,微微躬身道:“不错。” “那,此法可否用于兖州全境?” 曹操在深思之中,眼神眯了起来。 这个法子,他当时听到的时候觉得有些胡闹,毕竟区区数千人,就要签出去十几二十万斛的粮食。 可后来转念一想,这是借据的一份资格。 而并非是一定要给出。 若是日后欠收了,我军粮尚且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拿来借也没用,而若是丰收,他也没必要来借。 所以这法,乃是百利无害也,至少数年内,百姓可以因此调动热忱,随行调遣,定然也是好事。 且传出去,还是一项惠政。 但问题就在于,能否可行。 曹操仔细想了数日,觉得此法日后必遭反噬,但他内心深处又希望自己是错的,郭谊有办法解决,所以必要来问个究竟。 “这不可能。” 郭谊想到了日后建安十二年的一场大灾,几乎让整個大汉锐减大半人口,心中不免担忧,毕竟他现在虽说刚刚通过努力,得到了不易生病的能力。 这不代表不会染疫。 那一次大疫中也死去了很多名人,死伤半数兵士。 于是他说完这话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主公应当提早准备建一道医疫官吏,由上至下的设立各级官吏。” “此次在大野泽收治难民,最大的感触便是,百姓并不信任官吏军民,我们要焚烧尸首以及病人所触及之物的时候,他们只觉得是图方便,其实不然。” 郭谊面色凝重,顿了顿道:“乃是以大火焚烧焚灭此病,方可隔治,这两月余,最大的难处就在说动百姓。” “成立医官后,可以逐步改善,让各方名医有所居,用以传医理,再日夜防治,或许便可除防五灾,即便不行,百姓也会信任,知晓我兖州乃是重视疾疫之地。” “在乱世,百姓最惧怕的是什么?无非是饥饿、疾病、战乱。” “主公在明年以军屯可解决粮食短缺之难,再以设立医官署,严密防治五灾可解疾病,此后,自然人口众多,不断有士人来投,在那之后便是什么?” 郭谊适时的留了一些话给曹操来说。 此时若有所思的曹操当即笃定的道:“是兵强马壮。” 兵强马壮后,自然无战事之虑,百姓会更为信任。 “志才兄长,在此期间曾与我多次提及了方略,我们由此方略多次商讨,彻夜不眠……最终都觉得……”说罢郭谊看了戏志才一眼,接着道:“不光是要得地盘扩张,一样要得人心在握,人心固则山河稳固,民心齐则名山可移。” “有了信任,这所谓的灾制借记之法,才能让百姓为兖州所想,不会在无法兑现的时候哗变。” “否则,没有信任,此法就如纸一般,一碰就碎,大野泽那些难民,以及济北、济南附近的乡民是为什么能信呢?是因为我、子和将军,日夜巡视,抚慰乡民,深入灾疫之地而不避讳,因此感动。” “身先士卒,方才能得人所敬。” 曹操感慨的叹了口气,“是,子和现在还病着呢。” 诶!? 你这么就一点事没有呢? “方才你说到了方略,以人丁兴旺,百姓信任为主,接下来,又该是如何呢?” 当初,戏志才在谋划方略时,做了豫、徐、兖的地利之谋划,倚靠三地的关隘、山川、河流等,可拒四方之敌,自得固守之领地。 而今日,郭谊说道的人心,加固了这领地的统御,民心在则更胜山川之利,可曹操总觉,还差一事。 郭谊看了一眼戏志才,而后看向曹操,笃定的说道:“天子。” “若能迎天子而归,我们所谋便是真正归心之地,于是,大业便可初步得成!” 郭谊喝了一口酒,面色逐步变得热络起来,满脸期待的看着曹操。 仿佛准备好了数篇腹稿在心,随时准备彻夜不眠的进言。 他太明显了,我遭不住。 曹操心里一抖,感觉背脊发凉。 孟誉是不是还有好多话说?夜太深了,夫人应当在等我。 此前志才方略我称为王佐之谋,如今郭谊的天子、地利、民心之拥,也可称为王佐之谋。 唯才是举是好。 如此人才而聚麾下,这是那些名门望族,根本体会不到的快乐。 ------------ 第三十一章:叫我东汉小颜回,不过分吧? 现在回家重要吗?或许并不重要了。 曹操思索了片刻,心中已有决断。 在志才得荀彧推荐而来时,我曾礼贤下士,与其三夜相眠,彻谈理想,大业抱负尽可言之。 郭谊来此,不可因年岁小而怠慢,他虽是后生,但所学广博,且为人上进,在妙馆亦可学,一本书、一壶酒,便可得学一日。 此人性情也是妙哉,可为当世之奇士也。 岂能因家之故,不听其言? 曹操微虚双眸,微微晃动。思考许久,而后双手相合,拱手道:“先生尽情所言,我悉尽听之。” 郭谊郑重还礼,同样也是鞠躬而下,道:“天子西迁时,并非是他所愿,而是董卓劫驾而走,如今听闻消息,董卓诛灭而李傕郭汜再次乱朝。” “此时应当广接自西来的余臣家眷,择地安置,同时占据豫州,豫州颍川一带,当初举官吏在长安者不少,应当和家中还有通信。” “信件相连,便可达长安之听,主公可知晓天子之动向,在下看来,天子迟早会东归,而我等应当稳住兖州局势后,等待迎接。” “天子为天时;豫、兖、徐三州山川之固为地利;民心所依、将士用命,则为人和。” “三才所聚则为上策。” 郭谊接着道:“来年待秋收之后,当等丰收以惠民,趁群情高昂时,择其时机,可占徐州,如此一旦得占,徐州可为粮仓囤积之地。” 曹操若有所思之后,眼神逐渐清澄,心中对兖州这一片的蓝图也慢慢清晰。 天子,山川之固,民心所依。 三者在手,便代表着牢不可破,数年累积可得无数钱财米粮,而有天子之命在手,奉令以伐不臣之人。 如此,才是上佳之选。 “这数年间,当以此为准,努力达成矣。” 曹操最终感慨的点了点头,这一番策论,为他打开的当世所望,更多! 戏志才或许当初已经呕心沥血了,但看似完美的方略,只是顾及了地利之固,可以紧守领土,不断壮大。 但郭谊则是更注重民望!道义所在! 而且,天子极其重要。 “这都是,你在这妙馆之中想出来的?” 你们山野出来的谋士,和望族出身的的确不太一样…… “啊,”郭谊忽然一滞,“对对对。” 您说是就是吧,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好似也不差。 一本书,一杆笔,在妙馆,戏沉迷其乐,而郭也不改其心。 日后传出去,叫我一声,东汉小颜回……不过分吧? “哼哼,”曹操坦然一笑,刺此刻也接受了郭谊的这些乐趣。 谁人都会如此,无需要求一个人尽善尽美,人总归还是要有点缺点好。 郭谊,说来说去,还是喜欢美的东西,或者是女子。 “哼哼哼,哈哈哈……” 想到这,曹操忽而大笑了起来,酣畅淋漓,一直以来的疑团,今日在心中全数解开。 无需郭谊再多解释,他一样可以明白今后十几年都可沿用此法。 就能够稳住一片山河,至于如何联合在外诸侯,远交近攻之策,那便是属于外政了。 打仗,从来都不是一战而就。 在大战背后,比拼的东西还很多。 …… 这一夜,曹操又和郭谊、戏志才商谈许久,就方略上很多细节进行商议,而这妙馆的灯也直到早上才逐渐熄灭。 在早晨出来后,曹操意气风发,隐隐有雄主霸主的自信面容,负手而上战马,再回衙署。 至此,郭谊荣升为东郡郡丞,又将夏侯惇定为东郡太守,虽是搭档辅佐,但郭谊可跟随曹操左右。 “行谏宪之事”。 这是曹操对郭谊的勉励,同样也是郭谊自己本人强烈要求。 当时决定赏赐擢升之后,郭谊就力求此位,而在东郡,乃至整个兖州也确实缺少谏言官吏,很少有人去做监察之事。 因为太得罪人了,士族多是彼此联姻,互有举荐之恩,很难有人会站出来指出不明之罪。 而且,就算是寒门和白身,一般人也得罪不起,不敢随意进言。 郭谊非要选个言官…… 曹操虽没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用一個郡臣的官位来保护他。 若是日后元让尊重的话,也能压住不少宗亲。 同时,屯田令在准备了一年后,于今年开春的春耕时期,井然有序的进行。 青徐百姓百万众,没有任何怨言,依照去年秋、冬两季的安排部署,在各地择田开垦、耕种,配以桑陌等事,一派祥和。 主要是这百万人得了曹操的粮食,又听闻各地官吏在今年冬天不断收治难民,已经确信曹操的确是良主、明吏。 或许听从他的政令,以后真的可以收获富足。 自此,郭谊的名字,不光在数万百姓的口中流传,也逐步传到了兖州各地官吏的口中。 许多人虽未谋面,可知晓开春的军屯、虎豹骑大功,都是出自这个人之口。 陈留郡。 治所衙署之内,张邈在得知此消息时,沉默了很久,几乎不愿和周遭的人说话。 来往进出的谋臣将士,他都是魂不守舍,主要是这消息也并非是来自于流传的风评,而是曹操写给他的一封书信。 一直到晚上,才真正接受了这个消息。 此时屋舍内,大腹便便的张邈身穿褐色的袍服,在火坑前取暖。 在外有不少人侍卫正宿卫,一名身披战甲的虬髯莽汉,将房门合上后,走到了他面前来,两人相对而坐。 “兄长,此事已经不容犹豫了。” 此时坐在张邈身前六尺余的壮汉将军,是他的弟弟张超。 满脸的急迫,见张邈并没有反应,立马又急切的劝说道:“兄长,不可犹豫了。” “曹孟德若是今年秋收之后,或许就真正得我兖州民心所向,我们就只有称臣了。” “他写来的书信里,袁绍对你根本不念当年情谊,只想借他只手将你斩杀,这次书信来,又有催促。” “一次两次曹孟德可能愿意,但若是日后久了,已心中烦躁,又或者是曹操他要兄长腾出陈留太守之位,又该如何?” “就算他不会如此,我们也不可将性命,交托到他人的手中,任人宰割。” “弟听闻,前番冬灾之时,曹操一边仁义收治难民,彰显其仁德,但暗中,已经将边让、王禹等人暗中下狱,早已死去多时。” “说不定,迟早就到我们头上了。” 张邈听闻此话,总算有些动容,茫然的目光陡然一收,回过神来盯着他看。 喃喃道:“曹孟德,任用白身寒门,对士人并不崇敬,此是离经叛道,但也是无奈之举,接下来,兖州任用皆为他的人。” “所谓唯才是举,是否是他说谁人有才,便是有才?如此这些人追随了他,现下当然不会追逐于官吏职位。” “可日后富足了,一定会逐步升任,到时像戏忠、郭谊等人,便会出任各地为政。” “我,我危矣,危矣,我不光声名不复,且还要为孟德所吞没,他迟早会以我之首,献于袁绍啊!” 张邈此时越想越是如此,曹操写给他的书信里多是勉励、安抚之语,以定他之心。 可每每想到曹操虚实无度,奸诈狡猾,便觉得这是缓兵之计,乃是在为今年秋收而缓。 等待其实力雄厚之后,岂不是一样要用对待边让等名士之法,来对待我? 张邈想到这,闭目仰天,脸色满是愤懑之色,结局定会如此。 自讨董后,我与袁绍背道而驰,几番阻挠他大计,又率众儒不尊他想另立天子的想法。 袁绍果然想杀我之心甚矣,现在孟德和袁绍一人在兖,一人在冀,同气连枝,中间相隔不过一条黄河。 他岂能没有杀心? “公台那边,怎么说?” “早已多次来使,静待时机,可邀在外诸侯进兖,与曹操相对,或许能得兖州,我们只要以曹操得此官位不正,驱逐金尚为名,再占据局势,便可得成。” 张超当即起身,面露凶狠。 ------------ 第三十二章:他?!我必不和他结交! “公台的书信,务必隐秘送来,曹孟德现在以怀柔之态,要取我陈留。” 张邈说这话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实际上这代表了他现在心里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境况,用一句天人交战来形容也不为过。 若说情谊,他和曹操自小认识;若说恩情,曹操此次若是不来,陈留应该会落入袁术之手。 袁术和张邈不算盟友,彼此关系亲近暧昧,有一段时间倒的确是一同行事,可两人本身理念不和,只是在反对袁绍上一致罢了。 这陈留,袁术肯定还是要占的,当然,张邈心中还是有些承认,当时有赌的成分,赌的是让出陈留,让袁术和曹操彼此征战相斗。 他,或许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可结果,实在是让人心中一紧。 因为张邈若是助曹力战袁术,那么他将得到重用,至少现在每日在曹操身边共事的人就不是鲍信,而是他张邈! “曹操,逐步壮大,欺人太甚了。” 实际上,张邈为陈留太守、张超为广陵太守,两人经营了兖州这块地盘多年。 就因为曹操入主东郡,拉拢了鲍信,之后只能不了了之。 而表面上,曹操对张邈一直很好,颇为尊敬,注重少时的情谊。 可越是这样,张邈还就越惧怕。 这兖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各方势力其实十分复杂。 既然和自家兄弟聊到了此处,张邈也就不再藏着话了,索性心一横把这段时日的火气和委屈全都说出来。 “你且说,我有八厨之名,得士族青睐,得百姓敬仰!可他弄出个什么军屯之略,现在春耕如火如荼!之前又平定了青徐乱贼,百姓只念他曹孟德!谁还记得我张邈!我也是治郡能臣啊!” 这一声吼,张超都有点沉默了,以往兄长也是雄主,喜怒不形于色,现在被逼成这样。 也是这一年来,形势压倒所致,的确大势已去,有点难以挽回。 现在要么就想办法扭转局势,要么就真的完全归附曹操麾下。 “你说啊!我屯粮在陈留,以图仁义之名,结果曹操开仓放粮收治流民!” “我经营数年,与兖州诸贤关系匪浅,彼此利益纠葛极深!可任用之人无数!他却主张什么唯才是举!推举寒门白身!倒行逆施!” “现在,我麾下猛士多有投他处者!有人调任去还用州牧之令,知晓要我首肯。” “有的人走了都不说一声!那郭孟誉!用匡亭之功换了一个帐下憨吃狠胀的执戟郎,还有一百本书,还特意到我面前来要!这不是羞辱是什么!这是羞辱!羞辱!我还要笑着恭贺他所立之功!因为是曹纯带着虎豹骑陪他来的!!” 别说了。 张超捂住了额头,代入了。 “还好没来找我,”他轻声的嘀咕道。 “你说什么!?”张邈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恍惚中仿佛听到了一句足以在他心上扎一刀的话。 “我说,此事必不可再拖延,否则兖州皆入曹操之手也。” “你刚才说了这么多吗?” “我……” 两人面面相觑。 张邈圆润肥胖的脸抖动了几下。 最终没说什么。 “写书信,告知公台来一叙,再寻良机。” …… 东郡,鄄城。 郭谊的府邸。 “孟誉,你又花钱了?” 戏志才身着黑色广绣长袍,在正堂一脸茫然的盯着他,一只手抬在半空,动作略微僵直。 “什么意思?” 郭谊俊脸微红。 “我来时,听探报说你风评不错,传言有复圣之风!无论于何地,皆悠然自得,笃心求学,乃吾辈楷模!!” “伱是不是花钱了?” 这年头,虽说也会对贤人有所敬佩风评,但这种事一般不会穿得这么快。 而以往,为了能够达到快速得些许名声的目的,儒生们或多或少会暗示友人、随从等,将一些事迹传出,慢慢积累名气。 实在不行,就花点,哪怕是请人传呢,也花不了多少。 传就算了,还拿我来对比,说什么与祭酒狂放豪迈不同,实乃是静文之学,当学其心。 “真没有,我岂是那等自欺欺人者,这等事若真做了,岂不是说我不要脸?” 郭谊微微后仰了一下,脸色有淡淡的红晕,但牙齿还是咬得很紧。 【你勤于宣扬声名,引导笃志学风,已经初见成效,你得到了一些声望,同时心志变得坚韧。】 【你获得了一些新的知识,包括但不限于奇巧、机扩制造。】 【天道酬勤】 感受到能力的作用,郭谊在和戏志才对视的时候,脸更红了。 “没有,我真的没有。” “罢了,”戏志才摆了摆手,走到一侧客位上坐下,懒散的道:“我不过提醒你,此法不可久用,迟早为人所戳穿,到时候难免不好过。” “而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人人都夸赞你,你自然危险,你自己还去要了個等同言官的职责,若非是有东郡郡臣这个位置保你,你恐怕难以服众。” 郭谊眉头紧锁,思考了许久,大致感受到戏志才这一趟的意思。 走到他面前来微微鞠躬,问道:“那,兄长觉得如何呢?此来不会是就专门跟我提醒这一句吧?” “那自然不是,我是来告诉你,夏侯元让是刚直之辈,性子刚烈,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治军极其严格,对自己本身的要求极高。” “这些年,为主公守东郡,带兵无数,在军中非常有威望,他的地位是与子孝将军相差无几的。” “你若是与他多见,不可任性妄为。” 戏志才坐起身来,神情郑重的道。 这算是勉励教导,他本身比郭谊年长很多,在刚开始见面的时候,的确对郭谊不是很喜欢。 不过,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两人早已不是当初冷淡的关系。 戏志才说到此处顿了片刻,又道:“你在东郡与他共事,应当以纠察官吏治下是否严明、军中将校是否贪墨、各级小吏可否中饱私囊为主。” “至于私底下行径,切莫去管,否则惹人非议。” 郭谊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就是私底下酗酒作乐,多逛妙馆酒肆,这些就无需察了是吧?” 戏志才老脸一红,默默点头。 “嗯。” 啧,你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个……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人要告知于你,兖州别驾,同样在元让麾下,此人名为陈宫,字公明。” “他?不过尔尔,我必不与他结交!”郭谊忽而大手一挥,颇为狂放的说道。 ------------ 第三十三章:和你聊天,还有意外之喜?!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托大。 戏志才稍微愣了片刻,接着提醒道:“陈宫,是当年早早结识主公的重臣,追随许久。” “其人,也颇有才能,对于内治之策有独到的看法,且深得兖州众谋臣所青睐。” “当年在主公为兖州牧时,曾极力推荐,因此得赏识,据说,早年他们已经相识,后来又在一同谋事,应当比我来得还早。” “我知道,”郭谊当即点头,对戏志才微微鞠躬,道:“我在东郡的事务,大致是理郡内内政,再报之与元让将军。” “他陈宫为东郡驻地的行军司马,平日交集肯定不少,定是要与他打交道的。” “但我查其与陈留张邈、广陵张超关系不错,早年已结交,而且和兖州名士都有往来,兄长可知前段时日,边让死于狱中的消息?” 戏志才听见这句话后,原本有些疑惑的眸子忽然就清朗了起来,再看郭谊时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的确是个不常有人注意的隐秘之事,戏志才本身不止为军师祭酒,还掌握曹操麾下大部分暗探明探。 常年和许多军情打交道,也是要大胆假设,猜测其人用心,方才能有意识防范的。 现在郭谊这么一说,他马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陈宫,早年和主公相视,其人求学宦游时,有数年都在东郡,和儒生关系较好,暗中拜访名士。 因此在兖州有一定的威望,当初对主公有恩,所以得重用,但是后来又不知为何,逐步沉寂下去,不再活跃于当政商议。 现在细细想来,许是唯才是举之后。 此法,是主公知晓士人不喜,没必要去倚仗他们来治各郡,一来过于倚仗日后可能会受制于人;二来也不愿去和士族附庸风雅,虚与委蛇。 至于边让,那是陈宫等人信奉的兖州名士之首,他之死戏志才是知晓的,这些士人并不支持主公为兖州牧。 而当时,青徐众已如蝗虫灾乱一般,进入兖州,杀死了刺史和太多官员,各地豪强一推举,主公自然就可以自封此位。 陈宫,可能也是无奈推举,因为他们即便是不喜,也不可让兖州真的全部沦为贼寇之手。 那么他现在……就是阳奉阴违的在混日子了? 不对。 戏志才眼睛锐利一眯,沉声喃喃道:“或许更糟糕。” “没想到,来与你商议几句,还可得如此惊人之秘,陈宫、张邈等人,若是深查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查到点什么,边让在兖州士人之中可是很有威望,而他们彼此间的所谓举荐之恩,也超乎于主臣之上。” 他坐起身来,面色略有笑意,且眸子晃动,不断在思索,越想越觉得可能极大,由此又看向了郭谊,“你是怎么发现的?” 郭谊轻声道:“当时,我去调任典韦时,张邈给得不干不脆,我发现其帐下诸多将校都在等着奔逃,而顺着此情去找,便容易看出端倪。” “现在,主公已经将名声、民心、人才都掌控其中,这些士族本来也应该防范,为何呢?因为我们所用不是士族之人,此乃是犯其利益。” “譬如兄长,与我。” “都出自宗族的其中一支,身份不显,可说为白身也不为过,只是挂了一个宗族的名头,而荀军师虽说是望族,但他来自颍川,非是兖州,如果我们无法治理兖州,令民不聊生,或许他们还不着急。” “但现在,眼看春耕过去,百万良田郁郁葱葱,当然惧怕,一旦到了秋收,百姓殷实富足,那么收获甚巨,不止是钱粮而已。” “嗯!” 戏志才深以为然,就是这个道理。 他寻常不愿在这种事情上思考这么精细,也就是郭谊才会这样,总是喜欢深究某個异常之处,简直是相得益彰。 没等郭谊再说话,戏志才直接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又敏捷的转过身来,眉头紧皱的问道:“此事,还是不要告知主公。” “孟誉,你若是还有什么发现,尽管告诉我。” “陈宫那边,以往少有人注意,这一两年来,除贼平乱战事居多,至于察明官吏之清廉,倒是有些懈怠了,你既然得主公亲自任以察言诸事,那么行事此责就是分内。” “那……”戏志才稍有犹豫,咬着牙颇为坚定的道:“你就从察明官吏之风入手,肃清境内官吏清廉,饮酒等行,也可查,从我查起,让他们掉以轻心。” “喏!” 郭谊深感其意,拱手送别。 一番商议后,戏志才当即转身出门,神态已经轻松坚毅了不少。 …… 戏志才倒真是个狠人。 接下来的一连七日内,在军营处理军务,期间不饮酒、不放纵,闲时在帐内看书,郭谊根本没有机会去谏言。 由此只能整肃军纪,让军中将士遵守一天三次的班巡,同时定时派出四支骑兵,到各地画录地图。 并且勤于巡视附近耕地之事。 逐步过了一段平稳的日子。 郭谊,以勤谏言、勤军务、勤于商讨方略计策,同时在夜间勤于修习刀法,而获得了巨大变化。 此时思绪睿智,身手不凡,行则有风,静带气度,逐渐在众年轻谋者之中,又再次变得鹤立鸡群。 而且,戏志才和曹纯暗中布置的哨骑,还抓到了点东西…… 转眼,春耕早过,夏至后十数日,各地的情况都得刺探,袁绍稳固冀州不断壮大,夺得青州后,地盘军资等更加雄厚。 袁术则是夺得扬州盘踞,在此处收无数贼寇归降为兵,逐渐聚众,并且以孙坚旧部为主,虎视江东,与刘表隔岸相望。 而徐州在失了一块地盘给曹操后,发生了几次骚乱,陶谦率自己丹阳本部兵平贼除乱,也算是稳住了徐州,并且收得了贼兵到麾下。 半年来,几乎所有诸侯都在修生养息,壮大兵马。 以待秋收。 同样,鲍信也有斩获。 他当初追逐南匈奴和黑山的兵马,此二支军队被袁术邀请来当做援军,但见袁术一败涂地后,作鸟兽散。 鲍信追逐南匈奴,到太行山一带,靠着山地地形围堵,同时不断发出招降书信。 南匈奴在万般无奈之下,归降曹操,甘为战俘。 曹操因此得引一千余精骑在军中,战马再次得到充实。 同时在秋收之前,田土内长势已然极好,境内到处可见肥沃良田,这一年旱灾、涝灾并没有太过严重,严防死守之下,田土损伤不多。 各地的粮食预估收成极好,肉眼可见的便是一场大丰收,故而,此时虽说还没有开始收成,但军屯之策,已经令人心安定了。 在这等情况下,曹操收到了一封家书,乃是来自于自家父亲。 曹嵩,要从徐州琅琊,举全部家资到兖州来,全数赠予曹操,用以成事。 ------------ 第三十四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东郡大营。 郭谊安排好了巡守,将东郡濮阳的巡防再做了数次排布,并且于濮阳至鄄城一带,每隔五十里,寻一处山地靠水源近处,建立粮仓。 在三个月内,打造了五处粮仓,可以通行粮道,不断运送至濮阳。 而濮阳,为现在东郡北面之屏障。 平日里如此安排,明面上可以说用来防范黑山、白波等贼寇的侵伐。 实际上,此举可以用来防范袁绍兵马抢占河岸。 他们和冀州魏郡,隔着一条大河,乃是黄河支流,颇为湍急,渡口十分重要,一旦让袁绍渡河,那么濮阳就会暴露在前。 所以现阶段提前抢占渡口,是较为重要的事。 对此,郭谊一连和夏侯惇聊了数次,每一次都是直到深夜,其赤诚与执着,让夏侯惇不得不重视,接受了之后一定会和袁绍大战的事实。 现在虽说还是友军,互为臂膀,彼此攻伐北与南,但终究刀剑相向的那一日的确也不会太远。 夏侯惇,本身领了东郡重责,对于此地的防范和战略,他都有过十分深刻的了解,知晓不容有失。 东郡有失,那么曹氏之根据,将会全部丧失,因此这些年带兵越发严明,持重老成,不轻易犯险,和袁绍那边的将领,也是彼此秋毫无犯,只在渡口之后建立工事。 此刻,郭谊忙碌奔波了一月后,终于才复命回来。 和夏侯惇在军营主帐一叙,将这段时日的在外军情汇报于他。 “将军,此次粮道在岷峪之中,附近村民有三处,人数最多的有八百余户,名为赵村。” “驻军可在一千人,班巡一日两班便可,粮食用度可在粮仓自取,今年秋收之后,按照分配,将五处粮仓全部囤积满仓,日后便可沿用。” “如此,大军在行进之时,可不断取粮,无需有粮草之虑。” 郭谊拱手而下,态度十分诚恳,平静的说完了这些,仿佛他也松了口气,这份态度实际上令夏侯惇很是欣赏。 此刻,在主位上,体魄龙精虎猛的夏侯惇胡须微动,坚毅面庞展露了些许笑意,将写着军令的一卷书简放到了一侧,抬起头来对郭谊笑道:“辛苦了。” “孟誉此行,在军中已经颇得人心,许多将士都欣赏你的作风,雷厉风行不说,执着恳切,且亲力亲为。” “相比于许多谋士,你都要更为令人安心。” 他站起身来朝郭谊缓慢走去,其人身躯高大,颇有体魄雄壮,双眸有神,胡须浓密短列,一举一动,都有雄武之风。 和陈宫相比,郭谊很多时候都让夏侯惇更加省心,因为他执着的事情一般都有其道理,且不会和夏侯惇吵起来。 陈宫当初来的时候可不是,两人经常因为理念不和而争辩,但夏侯惇哪里辩得过陈宫一个儒生。 故而经常处于弱势,辩驳不了时,就会以军令将他请出去。 郭谊不会,若是夏侯惇不愿图变,只想要紧守,那么郭谊会一次又一次的来进言,想方设法的说动他。 在此过程中,郭谊甚至每次都还是心平气和,乃至是笑着的。 这让夏侯元让这个急脾气,在郭谊面前丝毫起不了作用。 “接下来,先生就在濮阳休息数日,稍作等待便是。” “秋收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军中粮草也会更加充沛,到时候可在秋后募兵,准备扩充领地。” “唔,还有一事,忘记告知先生了。” 夏侯惇话锋一转,笑着说道:“曹氏太爷,也就是孟德的父亲,将会从徐州琅琊携家资而来,到时候虎豹骑会去小沛之外迎接。” “孟德让我告知你,休息数日后,可回鄄城去,与他们同行,一同去迎接老太爷,到时候要引见一番。” “或许,想为你迎接一为我曹氏之女。” 郭谊忽然神色一滞,眼神顿时呆愣了片刻,猛地一拍手,道:“老太爷,老太爷……是曹嵩吧?举家资而来?曹氏之家资,怕是估有数万金之多。” “不错。” 夏侯惇忽然疑惑,怎么这般惊异?难道孟德没有和你提及过?再者说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老太爷家资还雄厚,迟早会到我兖州来投,将家资充入兖州,刚刚好在这数月之内。 “呵呵,孟誉,可是听闻我曹氏之女要嫁与你,有些受宠若惊?无需如此妄自菲薄,伱的品性,日后定然为国之栋梁。” “那個不重要!” 郭谊当即面色一凛,抱拳道:“将军可听闻一言,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老太爷举家资而来,沿途要经过徐州小沛,或许便会有歹人起意,这一路来何等的危险?” “需知,徐州在阙宣叛乱后,陶谦收容了不知多少亡命之徒,他麾下贼兵居多,并非是肯听从军令的精兵良将。” “若是他动了心思劫掠钱财,该当如何?毕竟家资雄厚,一入兖州必然是为了渡过秋来的这一月之余,此为最关键的时候,应当许多诸侯都在盯着。” 夏侯惇听闻,若有所思,片刻后忽然轻松一笑,抬手而言:“孟誉太过谨慎了,陶谦在一年前还有求于我们,如何会这般行事?” “老太爷路过徐州,他一路护送还来不及,怎会允许境内贼人劫掠?” 郭谊听完这话,忽然脸色一黑,沉声道:“将军,若是现在有数万家资从东郡过,而你即便不想取,但也不愿交给他人以扩充军备,且你麾下有无数贼寇出身,本就有乱之人,你会如何?” “我,自然是以麾下贼寇为首,以此劫掠,我再出兵将之镇压,将财产据为己有,如此即便有人追责起来,可以人抵罪。” 说到这,他还是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但,陶谦真会如此吗?这些只是你的假设,若是没有岂不是我等庸人自扰?” “这不是庸人自扰!”郭谊登时抱拳鞠躬,颇为恭敬的道:“将军可分派一支兵马出去,探入沿途道路,先行迎接。” “这是以策万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有此担忧,并力行补之,防范此事,无论他人是否有贼心,我们防范了也是好事。” 这件事,的确是不知道怎么规劝。 因为郭谊是明确记得,这一次曹嵩过来,好似是被陶谦麾下一名贼将而杀人夺财,最终导致了和徐州开战,曹军求速战而屠城! 曹操甚至有以此泄愤的成分在里面,徐州屠城,成为了他抹不去的污点,将会为士人、世人诟病、唾骂,乃至恐惧一辈子。 郭谊要的是盛平富足之世,来努力达成自己的博学提升,寻求超凡长生,探寻这能力的更多。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避免。 不知怎么说,只能尽力去劝。 夏侯惇在思索了许久后,还是对郭谊苦笑道:“先生,这,是否真的有些过于猜疑了?” “若是此去,为人发现,当做探子,难免要被徐州当做把柄防范。” 郭谊愣了愣,道:“这,这……” 他眼睛眨了眨,忽然态度一松,笑道:“好,将军所言极是,若是不去,也是有一桩大好处,几乎是可将徐州都收入囊中。” “真的?!” 夏侯惇忽然听闻郭谊这么说,眼眉一挑,精神一下就来了。 那肯定不去了呀。 这还去 ------------ 第三十五章:你这劝诫,可真到位! 郭谊上身微微后仰,笑着凑近了些,低声道:“将军且想。” “若是老太爷在途中真的被劫掠,无论陶谦如何补偿,终究无法偿还性命,那么,这便是父仇!父仇不保,何以为人?!当为攻伐徐州最好之理由,且三军悲痛用命,加上这些年经营的仁德之名,那等力量可为一战可消耗!” 现在的仁义,可以全部为出战买单,包括青州兵在内的全境兵马,一定能够被曹操调动起来。 那时,光是战前动员,都可以让三军满腔怒火。 如此情绪再加上一句,“攻下一城,可劫掠一日!”,这就意味着他们会毫无顾忌的拼杀。 但,这样一来,现在积攒的仁义就全部变成了笑话,那就是功亏一篑。 “将军,你说,这是不是极大的好处?!” 郭谊笑着的说起来,但他方才说的这些话,已经让夏侯惇从面带期许,变得略有呆滞。 并且陷入了沉思之中,哪里还有心思来回他下一句。 如今经营内治,那是稳扎稳打。 而且徐州也可以徐徐图之不留下暴戾之名,原因无他,便是当初平乱阙宣的时候,已经治了一段时间下邳。 后来紧守小沛,并且还收治附近的流民,早就有明吏之名在传,而陶谦老迈,他要交托后事的。 若是没有了争雄的可能,迟早会交好于近邻,到时候自然有机会徐徐图之,而非是牺牲极大的大战。 “孟誉,你这话……” 夏侯惇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拿郭谊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到现在肯定听得出来,郭谊说的就是反话。 什么取徐州的绝好时机,肯定不是这个。 大汉以孝治国,如何能靠自家父亲的大仇去攻城略地,这即便是没人知道,就算是日后自己想起来,也自然会觉得心中愧疚,彻夜难眠。 而且,孟德与其父,关系极好,其亲情血浓于水,怎忍心看他遭受亲属离丧之痛楚。 想到这,夏侯惇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仿佛是被郭谊打败了一般,他那话说得实在是有些吓人。 “罢了,孟誉,我遣韩浩,率军自濮阳而出东去,自小沛出翻山越境,寻机到泰山,从泰山进入徐州境内,再寻老太爷之处迎接,你看如何?” “我去吧,”郭谊抱拳道:“此事本来就是我提起的,韩浩将军,自有军屯要职,不便离去。” “我带典韦去便是。” 这话郭谊说得十分诚恳,倒是也让夏侯惇略感心安。 方才说让韩浩去,如果军令下发,韩浩不得不从,可他心里不一定乐意。 毕竟所谓劫掠之事,只是郭谊的猜测。 甚至夏侯惇都不好和曹操说起此事,若是说了难免会被认为心疑太甚,胆略不足。 而且,如果过去安然无恙的接到了老太爷,什么都没发生,陶谦也不敢再有所动,那就意味着只是迎接而已。 劳军伤财,草木皆兵,也许连功绩都不会有,与其劳累前行,不如就在境内准备军屯秋收,割草收麦打谷,继而盘算所得。 郭谊这么说,已经很懂事了。 “那行,就是怕累着孟誉,但既然你愿去,那亲写一封手书,禀告于他,在何处会面便是。” 夏侯惇乐呵呵的笑了笑。 早说你自己带人去,我连愁容都不用显,你直接去便是了。 啧。 郭谊偷偷白了夏侯惇一眼,也不必去争辩,领了信令,从主帐内出来,去亲兵营调集兵马。 典韦为亲卫,是一直跟在郭谊身后,但脸色并没有太过期待,只是略显平淡。 “唉,”他偷偷叹了口气,“俺说俺这段时日眼皮跳呢,就跳出个这!!” 他颇为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郭谊的背影,伱追杀袁术几百里,在横刀立马,扬威沙场的时候不叫俺。 现在去接人就叫俺了。 此功就算是去了,也得不到什么功绩,徒劳无功而已,这段时日东奔西走,刚想回来休息几日。 “啰嗦什么?” 郭谊眼皮一抬,回头盯了他一眼,“你如果不去,就去帮我请子和将军来,我带上虎豹骑去。” “诶!” 典韦十分老实的点了点头,“那俺就不去了,这就快马到鄄城外去,给先生叫子和将军来,虎豹骑定然愿意去。” 郭谊:“……” 你这也太实诚了吧? “行吧。” 郭谊看着他平淡的说道。 …… 典韦到鄄城把郭谊的书信送给了曹纯。 书信一共三百多字,其中恳切说明了此行的重要性,并且以当初匡亭之战两人共事为保证,让曹纯相信他。 可以说,郭谊是会劝诫的,真诚不说,表达更是抓住最为关键之处,曹纯在看完书信后,原本以为只是郭谊太多心了。 但是一提及当年,那等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豪言,以及破军数万,攻下袁术大军的壮举,都的确是令曹纯惊异不已。 这还不是什么奇迹。 “我与孟誉共事过,自然明白,他这并非是一时的运气!” 曹纯最听曹操的话,很快将书信告知了曹操,并且真切恳求,让曹操准许他带兵而去。 “主公,那时郭谊每日与我商议附近地形,寻找屯军小道,实地查探,亲自走行军之路,其勤奋非人也,若是一开始他并不懂得如何行军布阵,只是凭借学识在进言,但到后来,郭谊已经可以料敌于先。” “可以说,匡亭之战看似一蹴而就,实际上是他在大半月之内,日夜不免的勤勉专研而得,现在这件事,他既然如此郑重,说明是有道理的。” 曹操在衙署正堂内看着书信,略显惊讶的抬头来,道:“那他为何不亲自与我说?” “这事,如何能与主公说?奇必生疑,此情他定然难以解释,大兄,子和认为,应当听从郭谊此话,让弟带兵前去迎接,等安全回来之后,再去问孟誉到底为何,你觉得呢?” 曹操沉思了许久,知晓曹纯也很是重视郭谊的话,这不多见。 曹氏宗亲之中,曹纯应该是与郭谊关系最好之人,其余人尽皆无感,不会对郭谊这般尊重。 若是,劳废些许军资,可换得郭谊之心,何乐而不为。 “好,你去便是。” “诶!”曹纯面色一喜,深深参拜而下,同时笑着走近了曹操些,轻声道:“孟誉信上说,假如,我若是不得已要告知主公,需将一句话,说与您听。” “说吧!” 曹操深吸一口气,悠然自得。 这个郭孟誉,看样子拿捏曹纯还是准,知道他不会做出格之事,定然会禀报于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话一落地,曹操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 而后猛然捏碎了手中的毛笔,面色沉凝的来回走了几步,眉头紧皱不已,神情几次变幻,道:“好,我知道了。” “你且先去,无比入徐州迎接,跨泰山郡而进徐州,不可过多停留,我将沿途派兵来迎。” ------------ 第三十六章:太好了,还好他不认识我 “主公,怎么?” 曹纯一愣,心里虽然没有感觉到多少震动,但是看曹操的面庞,明显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是这话里面有许多玄机? “哼,郭谊不愧是勤勉之人,定然所思良多,子和日后当向他学习,你先去便是,将我父接回来,之后我会再教你。” 曹操在一番心绪变化后,也逐步冷静了下来,他虽说没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伟大心态,但内心也极其强悍,不会轻易的崩塌。 他明白郭谊这句话的意思,父亲携带家资从徐州而来,必然招摇,因为家资真的很多,光是车马估计都要几十辆,若是还有其余辎重珍宝,甚至上百辆。 这都是这些年变卖家产,不断累积而来,在琅琊时,估计已经巨富傍身,还有十几名小妾、数十人家丁,亲属上百。 加上用于运送的战马也有上百,光是这些不算货物家资,就已经是一笔不菲的价值了,这完全便是他所言的,怀璧其罪! 父亲本身没有得罪过人,在徐州没有仇家。 我与陶谦,虽说各为其政,但彼此不曾有过仇怨,绝不会是因为寻仇其心,如果要有祸事,那么一定就是为财了。 “徐州,贼寇多矣,陶谦始收为兵,难以服众,恐怕还真的会有动心者,父亲这一趟,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凶险许多。” 曹操不觉得陶谦敢暗中下手,他认为还是麾下贼将居多,当初阙宣称天子,被自己派遣鲍信急攻得手,那时得知,徐州各大山林之中,还聚集了大量的贼寇。 平乱后,贼寇反而更盛。 “立刻出兵!不可延迟。” 曹操下定决心,朝外走去,立刻将命令下发出去,告知戏志才。 …… 一日夜后。 兖州忽然动兵,但虎豹骑已经星夜赶往了濮阳一带,和郭谊汇合后,共一千余精骑,入泰山郡。 时年泰山还属较为混乱之地,各方势力都盘踞在内,真正霸占此处的,还是一名名为臧霸的豪强,但实际上泰山的太守,是应劭。 臧霸聚众上万人以自重,将兵马囤积于偏向徐州境内。 投靠的目前应当是陶谦为主,虎豹骑过泰山境内,他必不敢来招惹,但再往徐州境地走,陶谦就会发觉。 泰山在大汉历史上,有一段时期甚至还是兖州的刺史部,当然,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州牧的兵马本营在何处,那么核心治所就在何处。 于是,郭谊走山道小路,快速穿行,与曹纯抢在消息传回,陶谦做出反应时,沿着家书告知的路线去迎。 争取尽快迎到。 这时,一支宛若长蛇的车队行走在泰山道路上,为首的老者在马车内,周围有数骑护卫。 他们来的方向已经略微偏离了之前的路线,在其车队前方,还有一队黑色铠甲的骑兵在护卫,随时为其引路,将他们往靠近泰山郡的山道走去。 在其后,有货车拉着无数箱子、锦袋等物,足足数十车,延绵的车队几乎有几十丈长,就像一条游龙在道路上而行。 此时,马车内一苍髯老者掀开门帘探头出来,对在马车一侧的中年袍服者笑道:“德儿,这徐州牧,看起来倒是个实在人,许是阿瞒曾在下邳帮过他,所以很是客气。” “他还请我们,吃了酒呢。” “呵呵呵,”络腮胡的中年人在旁躬身而笑,他腰上的布袋还是略有宽松,这是刚刚从郯县吃了席出来。 “父亲,那可是帮忙平定了境内造反祸乱呀,兄长现在在兖州,势力正大,此时大恩,这州牧也想要结交,以后徐州和兖州结为联盟,那不就可以保两境百姓了吗?” “我看,席上那些官吏文武,也都颇有此意,咱们是承了大兄的光了。” “哼哼哼,哈哈,是是,德儿所言极是,”老者意犹未尽,笑意不减,脸上也是颇有得意之色,“阿瞒,现在可是出息了。” “如此功绩,可令曹氏仰于世也,无愧世食汉禄。” “哈哈,父亲,这比当年您可要威风!” 曹德在乡里,未曾出仕,是曹操的胞弟。 常年在家中侍奉曹嵩,算是免除了曹操的后顾之忧,所以父子两的关系要相近一些,偶尔有些玩笑也无虞。 这说得曹嵩面色微微一板,不高兴的道:“那时和现在能一样吗!此时已经是大世了!早已不再是羸弱混乱,万民哭嚎的旧日!” “好好好,父亲别骂了,别被那徐州的将军们听见。” “哼!” 曹嵩嘴角微撇,稍显严厉。 但说到这话来,他倒是也不得不再夸赞感慨几句,“你说这徐州陶谦,也算是仁至义尽,甚至姿态放得极低,倒是结交之意甚笃,我们应该告知阿瞒。” “你看,他还请麾下将军,护送我们一路去兖州,此情当铭记于心呐,你拿出些许钱财,适宜便可,去犒赏这支护卫的兵马,差不多可以请他们回去了。” “是。” 曹德收起表情,认真受教般的在马上低首,朝前而去。 不多时,从自家运送的钱财中,拿出了不少粮食与金银,夹杂着布匹一同装了两辆马车,赠予张闿。 而后辞别告谢,走上了原本去往泰山的道路。 …… 曹氏的车队走了不久,在返程的途中。 张闿满脸横肉之下,满是迟疑顾虑,故而显得十分凝重,他和左右副手一路都在商议,到现在才有个结果。 “兄弟们归附徐州,但陶谦其实也没有争雄的本事,他年事已高,估计只能守成了,到时候徐州不还是要为人所占?” “俺们若是一直在此,等到日后开战,只怕是要沦为人家的刀下鬼,这老者当年乃是三公,这些家资怕是搜刮而来,难道又是什么义财?你且看他那身材,已肥胖到行动不便了。” “将军说得是,俺也觉得,不如再做一单。” “怎么说?兄弟们,都有决断了吗?若是肯做,俺们去抢了这百车金银,到山中去寻一处,过神仙日子,等乱世后再来出来,到时候若是兄弟越来越多,反而能得一个招安的官位!” “说得对!” 周围几個骑在马上披坚执锐的近卫全都举起了长枪,以此表示亢奋。 这张闿,本来就是贼寇出身,心底里的歹性重得化不了,根本不会安分于徐州,他们一见曹嵩能随意拿出这么多钱时,早就忍不住了。 “那就干!咱们回去!” …… 与此同时,在曹氏车队的道路上,遇到了前来迎接的曹纯。 说明来意之后,曹嵩顿时就不高兴了。 停下车队,自马车内出来,拄着拐杖走到曹纯面前,在族内的那种威严顿时溢于言表,杵了几下地面后,颇为严厉的道:“小人之心也!” “子和,怎能妄自揣度,州牧以君子之礼相待,礼遇有加,伱等却率众到其境内!若是被人当暗中刺探军情,该当如何?!” “这不是胡闹吗!” 陶谦,多好的人呐。 你们还这么欺负他! 曹嵩板着脸,不断的以杵地的动作,来发泄其心中不满。 曹纯和郭谊偷偷对视了一眼。 在这老太爷面前,他是真的一点还嘴的胆子都没有,这是从小就尊重的人,那份敬重几乎是在骨子里。 此刻,郭谊偷偷嘀咕道:“太好了,还好他不认识我。” ------------ 第三十七章:他恨不得说当时就在场! “你现在,也已经是一军统帅,应当是要独挡一面的时候了,怎能还犯这等错误呢?” “头脑不清,自乱阵脚。” 曹嵩背着手嘴角下撇,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直摄曹纯之眸,让他几次抬头来的目光一触及,马上就低下头去。 想要郭谊帮忙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慢慢磨到自己后面去了。 “若是阿瞒知晓,定要责怪于你,为将者岂能如此慌乱而丧失理智!” 就是他同意我来的。 军令都是他亲自下的。 曹纯满头大汗,感觉胡须都粘下巴了,当然这话他也只是敢在自己内心想想而已,并不敢真的说出口来。 “唉,父亲,无论如何,子和都来迎接了,也是护您心切,怎能这般教训,况且将士都还在看着呢。” 曹德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小声的劝诫,子和现在也不是当年的小子了,若是当着众将士的面这般教训,岂不是杀了他的威信。 日后还要在军中立威的。 “毕竟,兄长的信中还提到,子和现在可是功臣之将,领军数千,乃称虎豹也。” 总算是有人出来帮忙说句话了! 曹纯暗暗松了口气,曹德出来帮忙说话,应该能拉得住,老爷子说几句得了,好歹我也是担忧你的安危来迎接的。 若是再骂下去就不礼貌了。 “嗯……” 曹嵩眼神略有不耐的看了几眼,感觉像是在看不成器的宗族后代子弟,但最终还是面色一松,道:“罢了,先行回去吧。” 这时候,在后方忽然传来了骚乱。 车马原本在山道上,后段部分几乎是隐没在拐角里,有人快马奔来,脸上满是血迹,身上衣袍被泥土沾湿,狼狈不堪。 一路奔逃到前,让在前列的曹氏诸多亲属全都吓了一跳,不少人当场懵乱。 那些马车里的夫人、妇孺纷纷下车来询问,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可是遇到了山贼?” “咱们不是已经快到泰山郡内了吗!阿瞒没有兵马来接吗?” “那些徐州的兵马呢?陶谦不是说准备了兵马护送我们去到兖州吗?怎地就驱走了?后面是在乱什么,赶紧去看呀!这要是路上有些什么差池,咱们也就亏大了!” “别说了!要真是遇到山贼,命都要没了!还管得了家产!” 一番吵杂后,曹嵩的脸色也变了,连忙告知仆从去外查看,可谁也不敢,但短暂的慌乱后他猛然想起来,对,曹纯带了兵马来! “子和,子和!” 曹嵩连忙几步并着过来,面带歉意的看了他一眼,朝后方滚滚尘沙上一指,支支吾吾的道:“那,那这……” “老太爷放心,子和这就去看看!” 曹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心,片刻后翻身上马,与郭谊带着豹骑持弓箭快奔而去,不多时拐入了拐角处。 不多时,立即传来了叫喊、喊杀之声,兵士交锋的碰撞逐步荡漾,让这些车马队上的随从全都陷入了恐慌。 “啊?!这,这是真的打起来了。” 曹嵩哪里不明白当下局势,当即心中任何猜测都没了,只想要快些远离这是非之地,于是拉了一把在身侧六神无主的曹德,道:“快!快叫安民去拉马,把这些钱财都先赶上前去,我们离开这里。” “哎呀!” 曹德面色大变,连忙劝诫道:“父亲,都现在了还要什么钱财,全都不要了,保命要紧!” “父亲先行上马,我派安民和您共骑,先往泰山郡去,再晚恐怕就要被贼人追上了,也不知是多少人来,我与其余的宗亲,将马车尽量多赶往其后,如何?” “诶,好!就这么办!” 危急时刻,曹嵩哪里还能有时间来自己慢慢思索,只能如此答应下来,很快,从拐角处跑出来大批的人,都是赶马的随从、曹氏的奴仆,一路上面容恐惧,动作踉跄,不少人都跌倒在地。 有的跑到了曹嵩面前,大声喊道:“老主公!那,那贼将居然杀过来了!” “就是之前护送我们的张闿!” “俺,俺认得那盔甲上的缨绥!一定是他们!这些人还故意蒙面!” “啊!?” 曹嵩仰天一恍,差点没在大脑空白之际摔倒在地上,居然真的是他们! 若是没有蒙面还不可猜测,毕竟他们也不认识军中将士,只是和张闿谋面一二次罢了。 但若是蒙面那肯定是故弄玄虚,那就更说明,定是张闿那伙人。 这下,护送之军,反倒是成了贼寇,而我方才还痛骂了子和。 他的考虑是对的,若是没有子和,今日在此恐怕我全家老小的性命都要交代了。 “但是,老主公莫慌!子和将军带来的骑兵,作战勇猛,已经击退了,正在追杀余众!” “很快就会回来!” “好!” 曹嵩和曹德此刻一听,两人都松了口气,但一颗心还是微微高悬,不断等待战事结束,曹纯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山林内的追逐声似乎小了很多,逐渐归于平静,有几骑先行出来,赫然便是曹纯和他身旁的那名儒生。 两人身上都是十分狼狈,衣袍浴血,铠甲染红,大口喘息着逐步加快了战马的步伐而来。 路途上,曹纯看向郭谊的眼神满是奇异,钢针一般密布的胡须几次耸动,但是都没能开口。 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孟誉,你,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贼寇来袭??” “不是,贼寇!”郭谊喘了口气,平静的说道:“这些,是陶谦的兵,他们假扮贼寇,是贪图曹氏的家资钱财,谋财害命,这是陶谦的命令,将军知道吗?” “啊??这……”曹纯懵乱了一下,眼眸顿时晃动,同时心中百般思绪复杂,下意识的问道:“孟誉在陶谦处是有探子吗?为何能如此肯定?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我猜的,”郭谊又笑了笑,很是真诚的看向曹纯,接着道:“我的意思是,一定要这么说,明白吗?” “这些战俘抓回去,特别是张闿的亲卫,无论是威逼利诱,都要他们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这,就是陶谦亲口指使,为何呢?” “只因!在去年下邳平乱时,陶谦损失了过多的钱粮用于补偿兖州出兵帮忙平贼,所以他必然是要将亏空谋夺回来。” 曹纯的眼睛顿时大亮,对郭谊竖起了大拇指,同时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我懂了,你是真狠! “对!就是如此!这就是陶谦的命令!” 曹纯重重地点头。 他恨不得补上一句“我当时在场”来证明此话。 ------------ 第三十八章:郭谊呢?!让郭谊和我同车! 【你勤于作战,厮杀勇猛,你伤口的愈合能力提升,你的皮肤变得更坚韧了。】 郭谊:“???” 这是什么奖励? 怎么累积多了之后,还真的出现了一些超越常理的奖励,伤口愈合能力还算不错。 “皮肤坚韧,应该是不易受皮外伤,在不断累积后,交战时可以更加占据优势。” 郭谊想道。 这一趟,解决了曹嵩的危机,立下了大功不说,同时还得到了两项新的能力。 这些新的能力,足以在今后不断提升中,让郭谊的身躯变得强大。 “孟誉,先别高兴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即便是大功,也要安全回到兖州才行。” 曹纯看郭谊在笑,当即打断了他的思绪,冷静的提醒道。 现在还在徐州境内,而他们兵马越境到此,绕过了数个城池外郊,那些城池的纵向大道里,一定建有通行陶谦兵马的驰道。 所以徐州丹阳兵很快就到来,如果陶谦心狠,坚决一些,可以很快将他们围堵在境内。 “子和将军说得对。” 郭谊躬身行礼。 两人一同到了曹嵩面前,说明了现在状况,曹嵩十分感慨,一把抓住了曹纯的手背。 一时激动,竟然没说出话来,直到嘴唇颤动了许久后,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几乎是嚎啕而哭,“子和!今日险些,险些遭人毒手也!!” “多亏了你呀!!否则今日岂有活路!还是阿瞒他料事如神,派遣你来寻我!否则半途必遭其害!” “唉唉,老太爷,不至于此。” 曹纯反手扶住了他,面带宽慰笑容,尽可能轻声柔和,不想让他再受惊吓。 “现在,我们不能在此停留,这些钱财能拿则拿,若是不能拿就扔与路侧。” “诶,好,好……”曹嵩现在肯定是百依百顺,听从安排,当下叫来了家中宗族的一些总管,将命令分派了下去。 让他们各自负责一处,将值钱的金银辎重先赶在马车上运送回去。 曹纯很快又带着郭谊到曹嵩面前,此时不过过去了半刻,引荐道:“老太爷,这位是东郡的郡丞郭谊,字孟誉。” “此次来迎接,乃是他力排众议,东西奔走,才说动了主公,否则连我们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可以说,是他救了您的性命。” “现在,我将您交托给他,先行从此地离去,去寻应邵,一旦进入泰山郡,几乎就算是安全了,再往南走就可以迎到主公。” “我等在后吸引陶谦大军,且战且退,尽量将家资保出来,唯有您安全回到兖州我们才能放心。” 曹嵩听完,更是惊异,他怎么都想不到真正来救了他性命的居然是这位素未谋面的后生。 他讶异的盯着郭谊一直看,上下打量了很久,深深点头,道:“好个俊朗的后生。” “力排众议来接我,定是敢于论断此间必有祸事,如此胆略与见识,乃是当世奇才。” “老太爷别夸了,先上马吧。” 郭谊懒得继续寒暄,曹纯这么引荐,其实已经算是投桃报李了,曹老太爷的恩情,自然是落到郭谊的头上。 而虎豹骑,则是救驾之功,现在就努力自徐州境内撤回去,将张闿等部亲卫一同拉回去受审。 …… 半日过去,即将傍晚时候。 兖州,泰山边境,东郡到此的兵马足有一万余人,曹操中军坐镇等待,而曹仁和夏侯惇则是各自带兵沿途走关隘探路。 这是曹操一贯用兵的风格,在大军行进之前,要以一两支骑军探路,若能有所建树,则大军进发顺遂无阻。 若是遭到伏击,或者前路有何麻烦,都可应对自如,无需自乱阵脚。 一路行来,在前方便看到了有骑兵出现,乃是一匹高头黑马,一共两人骑乘。 曹操派遣前方宿卫去迎,他知晓或许是虎豹骑的将士来禀报。 也因此,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悬了起来,片刻后,那战马根本不停,快速冲上山丘来,自一侧入阵,同时高举了长刀表明身份。 郭谊的战刀是自己亲手锻造,成后还多次锻打许多次,刀面上的乌青的水纹一般无人复刻。 此时在光照下微微反出粼粼之光,加上他在马上立起身来,已经足以说明是用的铁镫,而且战马冲坡,轻松写意。 这是虎豹骑里的良驹,且是轻骑。 曹操一眼就认出来是郭谊,立即拍马向前,他一动,周遭所有的将士文武不自觉的都跟着而动。 整个阵势都在前倾,马蹄滚滚往前迎去,等到近了之后看了一眼果然是郭谊。 “孟誉!” 曹操高喝了一声,郭谊则是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同时将曹嵩迎了下来。 “阿瞒!阿瞒!”曹嵩咳嗽了几声之后,连忙到处去寻。 “父亲!” 曹操大喊了一声,大步奔来。 父子俩抱在一起,曹嵩面无血色,嘴唇发紫,胡须都少去了几缕,道:“陶谦,陶谦派兵截杀,差点我就见不到你了!” “子和与德儿还在后面,孟誉送我先来,虎豹骑抓住了匪首,可证明此事。” “阿瞒,阿瞒……” 这七旬老汉不断喘息,一路上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若不是郭谊武艺过人,在沿途斩杀了数名来犯的贼寇,差半分也没了。 曹操面色一凛,身后文武不少人围了上来,他左右看了一眼,道:“先回去。” “子孝去迎接子和,将贼匪全部抓回来,言行拷问,我要知晓前因后果。” “命,各地加紧收割麦子、逐仓堆粮,务成秋收,我要尽快点出军粮。” “孟誉,跟我一同去泰山郡暂歇。” 曹操虎目凝视,面容冷肃,不高的個头却有l一丈的气势,威严扫视众人,没有任何谋臣敢劝一句从长计议。 此事危及其父,便不存在什么从长考量的余地。 郭谊躬身行礼,听从安排。 此刻,戏志才、陈宫、曹洪、韩浩等人,都不由自主的偷瞄郭谊一眼。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这小子……当真是捡了个大功劳,这可不仅仅是功绩,还是曹操之父的救命恩情。 “父亲,我准备了车驾,您先上马车。” 曹操拉着曹嵩的手,准备向后走,谁知后者竟然颤抖了一下,反拉住了郭谊的衣摆,声音支吾的道:“让,让孟誉与为父同车,可好?” 曹操:“……” 啧。 “孟誉,去吧。” 他微笑着说道。 郭谊脸色依旧平静,点头答应,“喏。” ------------ 第三十九章:噢?父亲,你脸红啦? 马车上。 曹嵩依旧心有余悸,但郭谊还在车内陪同,他就能稍稍安心。 这个年轻人,勇猛矫捷、才思敏捷,而且十分好学,对任何事都保持勤奋态度,问他的话,都会尽量认真圆满作答。 相比于曹氏后代那些年轻人,堪称楷模典范,越看就越是喜欢。 “孟誉呀,”曹嵩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大,轻声唤了一声,“此次,可多亏了你了。” 郭谊此时,是将一张羊皮卷画着的地图摊开在桌案上,从怀中摸出了半支笔来,在地图上增添了几笔。 头也不抬的道:“老主公过誉了,如果只有我一人,也并不能救下您。” “好在上天保佑,努力终有回报,若是一开始被驳斥时,我便放弃,虎豹骑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故而,日后凡事还是谋定后动,多思多虑,才能不被人觊觎蒙骗,您应当是被陶谦骗了,他大张旗鼓迎接,再暗中遣人截杀,日后提及,境内百姓都知道不是他干的。” 曹嵩老脸一红,支吾不言,已经不好意思回话了,细细想来的确是如此。 怪不得,他来迎接自己去郯县做客的时候,闹得如此重大,几乎是百姓皆来相迎,人尽皆知。 都是为了后面暗中截杀,杀人夺才。 可这些,我哪里能想得到嘛。 我只是个七旬老人。 “你现在,在看的是什么?” 曹嵩想要多了解一些,和郭谊说几句话,但是发现对方热情并不是很高,故而索性直接开问。 郭谊同样是一副忙碌模样,未曾抬头起来,趁着这个时间,多看些地图上的标注,听闻询问,轻声道:“回老太爷,今次接您回来,主公已经下令要集结兵力,加快秋收。” “待秋收后,粮食充沛,安置好境内百姓,一定会兴兵攻伐,这是最好踏入徐州的机会,也可让此仇得报。” “故而,我们在自泰山郡进入徐州后,在沿途察明地形,进行了刻画,我现在是在增添些许水流和山川的标记。” “在以后行军,会有极大的便利。” “哦,哦……” 曹嵩一听,在旁就不敢说话了,静静的看着郭谊不断添注标记,但他画的和寻常的军图、舆图、地图都不同,很多标注曹嵩并不能看懂。 譬如一些歪曲的符号,还有三角、波浪等符号,都只能大致猜测那是河流与山川,还有森林。 但是那些符号就不知道了,用途应该是方便认知。 车马摇晃,不知过了多久,曹嵩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几次睁开眼,看郭谊还在勤于标注,想要开口但是又不忍心打扰。 只能欣慰的默默点头。 “真是好孩子……” 好孩子呀。 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若是大汉都是这等刻苦之人,何故至此境地。 孟德能得这孩子任为麾下军师,也是幸事。 …… 晚上,快到泰山郡。 曹操改后军为前军,护送曹嵩回到东郡境内,在一处城中暂歇,下车之时,郭谊将地图收好,放在了怀中。 【你勤于学习地图知识,刻画行军地图,你得到了知识反馈,你的视野提升了。】 【天道酬勤】 片刻后,郭谊感受到身体内发生变化,而后对于行军、图纸等原理的知识提升了,甚至还提升了画图能力。 同时,双眸看得更加清晰了些。 “很好,又有所得。” “这一次,收获颇丰。” 郭谊面色一喜,收起了地图在衣袍内,抬头来时,笑容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曹嵩此时睡了一路,清醒来时见郭谊还在标注,所以没打扰,现在郭谊若有所得,心里也没来由有些高兴。 “孟誉,心中有军略了吗?” “嗯……”郭谊很有礼貌的躬身行礼,“回老主公,略有心得,但是之前未曾领军,还在学习,仍旧需要继续研习。” “唉,也是,毕竟你还很年轻,”曹嵩满意的勉励了起来,伸出手在郭谊的肩膀上拍了拍。 “自古名将、名臣,都是在不断治理中成长,无数人大儒都曾证明,无论军政亦或是内政,经验都极为重要。” 曹嵩笑着拉起了郭谊的手,现在的他气度也恢复到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带他一同下马车去。 下来后,曹嵩依然慈祥的笑着,趁曹操还没到近前,和郭谊轻声道:“孟誉,如今伱救了我,此乃是恩情,也是功绩。” “就算没有内治、军政之功,我也会让阿瞒给你机会。” “定然不会亏待了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叫我一声翁翁。” 他估算郭谊的年岁和曹昂也差不多,已经动了爱才之心了。 郭谊听闻微微点头,笑道:“多谢翁翁。” “诶,好,不用如此急切,有我在,你一定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好。” 郭谊点头,此刻曹操已经到了面前,疲惫面容上略有笑意。 背着手走了过来,对曹嵩微微躬身后,笑道:“父亲,在此休息一段时日,而后再徐徐回东郡,趁此时机,我在此巡查督秋收适宜,今年的兖州,恐怕能丰收过百万斛,需得紧密照看。” “一年之收成,全赖这段时期。” “嗯!”曹嵩听闻,顿时面露喜色,甚至还颇为得意。 我家阿瞒,当初少时便有凌云志,这些年几起几落,如今终在乱世得大业在身,自当为雄主也。 “好,好啊,阿瞒你能有这般功绩,为父实在是为你高兴,这一趟没白来。” 曹嵩将手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面色十分欣慰,同时也微微用余光看了一眼在侧的郭谊。 有这样的主君,想必这也是郭谊这等年轻人肯尽力跟随的原由。 “父亲有所不知呀!”曹操悠然自得的起身来背着手,笑了笑直接伸手一直郭谊,“此,为孟誉之功劳。” “治郡军屯,收容百万青徐众,且还可全部安置下来,让我得了这百万人力,都是郭谊之策,如今境内百姓,对他也颇为感激。” “否则,一年前的兖州,还在贼寇横行,哗变不断,能有此时安宁,都是郭孟誉之功劳。” “啊?” 曹嵩轻巧干脆的啊了一声。 然后老脸登时通红。 他的功劳?! 我刚才还叭叭在那勉励……啧,你怎么不早说呢! 曹操见状微微后仰,稍有愣神。 嗯?父亲脸红啦。 这是何意。 ------------ 第四十章:先生,以前是俺声音大了 “孟誉,还有这种功绩呀?” 曹嵩支吾的道,双手稍稍有些颤抖了起来。 “嗯,”曹操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声,“您别看他现在年轻,除却此功绩之外,之前在匡亭一战成名,令袁术闻风丧胆,其人作战也是颇为勇猛。” 勇猛归勇猛,但曹操还是觉得这种行径太冒险了,郭谊的脑子明显可以用作大事,不光是方略献策,还可以内治山河。 若是哪天再上战场被人杀了,当真该是遗憾痛苦。 不过,曹操自己本身都极其喜欢冲锋陷阵,倒是也没什么立场来拉住郭谊。 曹嵩:“……” 啧,还有军功?! 这年轻人,不是才二十出头么,这在乡里应当还在宦游或者寻师访友时,等待人引见,才能慢慢有功绩。 他这才多大,已经是治郡之功、军功战功、还有救主之功?! 啊?! 他是这样的吗? 那为何,在马车上他还说什么“才疏学浅”,“仍需研习”之类的话? 并且,看他这一路来无比认真的画下各种标注,好似真的是在认真研习,心思没有分毫动摇,甚至是带着饥渴。 他甚至有种想在这地图刻画之中学得什么超凡之术一样,人都恨不得塞进图里去。 “孟誉,这么刻苦吗?” 曹嵩有点头皮发麻,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这么看来,好似不需要我多说了…… 哪个诸侯得了这等人才,不是尽全力培养起来,百般拉拢,待日后可以交托后事。 郭谊如此年轻,曹氏可以重用数代,说不定他以后还是大汉重臣,可以名垂千古。 “是,”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随意的一扬手指了郭谊一下,“此次来救父亲,实际上也是郭谊力排众议,不断进言,方才能促成此事。” “我还想问,你是如何敢断定的?” 郭谊当即躬身拱手,平静而认真的回答道:“其实,我只是猜测,但此行并不亏,若是陶谦不动,一路安全,早些接到老主公也是确保万无一失。” “而且,此行我还稍稍得探了些许徐州的地形,特别是在泰山至琅琊一带,总归是不虚此行的。” 曹操一愣,眯起了眼来,心中不免想起了郭谊一直以来很多离谱行径。 比如,为了进言勿去寿张,于是想出了军屯之策迂回献计。 又比如,为了学会制作香囊和药袋之法,在妙馆苦学。 那么,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为了徐州实地的地图,方才进入到此,从而误打误撞的立了大功? “原来如此,有心了,孟誉小心谨慎,料敌周全,此次大功定要赏赐,我会铭记于心。” 罢了。 曹操心中一松,懒得去追问什么,郭谊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料事如此周全,哪怕是赚取功绩,郭谊都是环环相扣的,这等大才,值得重用。 “不过,有一事我颇为不满。” 曹操深吸一口气,故作威严的挺起了胸膛,对郭谊沉声道:“你那个宿卫,领着五十将士,却不曾与你一同来。” “贪生怕死,擅离职守,定要斥责一番,你日后不可再独自出战,军师就要有个军师的样子,明白吗?” 郭谊嘴角微微一撇,躬身笑道:“在下明白。” …… 东郡,鄄城。 郭谊的府邸之内。 此刻刚从军营领了一顿斥责回来的典韦大步奔进宅内,径直跑向郭谊,同时面色急切,口中大喊着什么。 一直到快达近前,那声音才显得清晰了些。 “先生!你太过分了!” 典韦满头大汗,双眸圆瞪,铜铃一般不断晃荡,胸膛因为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 他前几天在军营内勤加巡逻,察军屯之事,本觉得可得些苦劳,没想到曹操大军忽然调集。 那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果然,他们一回来,直接就有将军去把他们骂了一顿。 身为郡丞宿卫,居然不与郡丞一同出军,反而让他亲自深入战场,陪同身边的居然是和他根本没有什么上下关系的虎豹骑。 郭谊站定身姿,上身微微向后仰着,眼前的典韦可谓是龇牙咧嘴。 这一脸的横肉恨不得直接甩他脸上来。 “你自己不去的。” 郭谊撇嘴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俺!” 典韦一时语塞,登时猛拍了一把大腿,“哎呀,伱就不能拖着俺去吗?!您直接下令呀!” “俺,俺说去帮您告知子和将军,但是没说不去啊!您没叫俺!” 典韦悔啊。 “苦哇!” 愤恨之下,他实在是没忍住嚎了出来,“俺这段时日还去帮忙割麦!满身泥泞啊!” “早知道,就和您一起去了,这刻是救驾之功!那是咱主公的父亲呀!” “唉!” 典韦现在虽说只是宿卫,但是郭谊以前答应过他,要让他立功,只不过是自己急躁了而已。 现在仔细想来,若是一直深信不疑就好了,跟着先生迟早也有功绩。 “好了好了,不要再垂头丧气的了,有这個时间,不如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我去看书了。” “先生,诶!先生!” 郭谊转身就走,典韦连忙也追在身后进去,脸色早已经满脸堆笑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和郭谊玩脑筋可不行。 人还是得真诚一点,免得下次若是有什么功绩,又没他的份。 “先生,”典韦追到了郭谊的身侧,贴近他的耳朵,小声道:“之前,是俺声音有点大了,俺在这给您赔个不是。” “俺是真想去上阵杀敌,您看我这武艺也不差,是吧……真的当个宿卫,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下次要是再有这些孤军深入的事,你只管交给俺!俺保证不会输!” 郭谊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真的?” “真,真的……”典韦一咬牙,忽然又心虚了。 啥意思,不会真的有吧? “你放心,我又不会让你领三个步兵,兵分四路去打长安。” 典韦:“……” “真的,有功绩?” “嗯,而且又是那种,我料定断言,但并没有证据的事,你敢不敢去?” 郭谊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又补了一句,“没事,你不敢也没事,我可以请子和将军去。” “诶,别别别!” 典韦一把拉住了郭谊的臂膀,铜铃般的大眼睛盯了几下,又反复看向别处,思考了很久。 粗声粗气的猛点头,“行!俺答应就是!您说吧,是什么事,给俺说个明白,俺保证办好。” ------------ 第四十一章:我要是早认识郭谊就好了! 屋舍内,郭谊和典韦相对而坐,同时令其余宿卫在门外守卫。 命婢女、奴仆都不可轻易进来。 “你知道,张邈吧?” 郭谊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话把典韦问得一懵。 俺能不知道么,俺不就是从张邈那过来的?! “他怎么了?” “此人,必反!”郭谊面色严肃,语气沉重,一句话让典韦又愣住了。 “关您什么事?” 他很真诚的说道。 郭谊:“……” “啧,张邈势弱,陈留兵马所剩无几,不过数千人而已,我们现在假定他一定会反,那么该如何夺下兖州诸郡呢?” “主公重兵驻扎之地,有东郡、济北、济南以及泰山诸地。” “其余东平国等地,已经逐步归附,秋收之后,应该会先行稳固内患,然后再去攻伐徐州。” “张邈在陈留、张超在广陵。” “此二地,都不足以吞下我们四郡之地,即便是出兵伐徐,也不可能,所以还有外援才对,这张邈、张超兄弟,需引一只虎狼进来,已威慑各地,才能令其惧怕归服。” 郭谊说到这,稍稍停顿了一下,典韦表面凶恶蛮横,心中忠厚坚毅,但是他一点也不愚笨。 完全能听明白郭谊的意思,这就是说陈宫要勾结外人,来图谋徐州。 然后马上就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稍稍凑近压低了声音问道:“咱们,咱们之前跑了这么多人,都是自张邈麾下,到东郡曹军中的,不会有暗探吧?” 郭谊眉头一挑,颇为意外的伸出了一根大拇指,“对,典韦将军深谙此道,文武双全呐。” “那是那是,”典韦嘿然一笑,“先生的意思是,俺的功绩,恐怕要来源于这里,只要去把张邈杀了,便可以永绝后患。” “不是不是!” 郭谊嘴角一抽,连忙拉了一把,生怕典韦真把这事儿往心里去了,“不是这个意思,你去杀了,又能如何,一来我们没有证据,二来张邈还没有反,他只是不甘投诚于主公麾下。” “先生你去和主公说啊,凭借你的三寸不烂之舌。” 郭谊:“……” 我拿我五寸的去说都没用的,你在说些什么。 “不行,”郭谊摇了摇头,接着道:“现在要等,等他露出端倪,再一并拿下,此节我们反倒不能慌乱,也不可让主公知晓。” “毕竟此事,属于多疑猜忌,反而会被责罚,所以,你要暗中注意,现在,再没有人比伱更具优势。” “俺有什么优势?” 典韦好奇的问道,双眸已经逐步放大,似乎是非常期待,眨巴眨盯住了郭谊。 “你今天刚挨骂,”郭谊笃定的点头,典韦这边刚泄气准备白他一眼,又马上道:“正因如此,反倒没有人会注意你们,反而方便行事。” “我早就与子和说过,到时候他也会派遣不少虎豹骑中的精锐一同行事。” 典韦一听,顿时心中大为放心,若是子和将军也知晓此事,那就正经多了,肯定是有所排布,或许也有功绩。 “那,你们呢?” “我们当会随主公,一同攻伐徐州才是,此次陶谦暗中截杀老主公,已然是触怒了兖州诸将,曹氏宗亲必定会愤怒不已,故而麾下兵马皆为怒兵,此时攻伐,必定可让徐州胆战心惊。” 典韦在茫然之中,脸色忽然一变。 不对! 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这,这不对劲! 愤怒之兵,那定然是悍勇果敢,说不定可以攻城拔寨,不断立功。 你们都去建功了,让俺留在鄄城?! “不对,这肯定不对!” 典韦仿佛触电一样立马起身,猛地站起来瞪着郭谊,“先生,你是不是又坑俺呐!?” “啧,”郭谊无奈的咋舌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选择,这权力在你自己手中,我可没有逼迫你。” “否则,我直接下令就是了,还和你商量什么。” 这话倒也是真的,不都是让俺自己选么。 典韦若有所思的又重新坐下来,总觉得在鄄城待着没着没落的,不如在郭谊身边,战场瞬息万变,肯定也是有上阵杀敌的机会的。 还是跟着先生比较好,这样一旦有什么机会,他也拉不住俺,俺定然能打出声名来,反正在哪儿都是立功。 在主公面前立功,那肯定是最好的! 我在鄄城就算是立功了他也看不到,没意思! “那,那俺还是不留了,跟着先生比什么都好,”典韦摸着脑袋笑了几声,假装得很憨厚,其实心眼子已经都算计清楚了。 郭谊撇了撇嘴,道:“那行吧。” 老倒霉蛋了。 …… 夜晚,鄄城衙署之内。 从濮阳赶来的夏侯惇已经来到了衙署,探望刚刚到家的老太爷,曹氏和夏侯氏的几名宗亲将军也都在场。 此时说起了当时郭谊反复劝诫之事,夏侯惇还将他那一番反着劝诫的话也都告诉了曹操。 引起了一片哗然。 “孟德,孟誉绝不是知晓内情,这一点我可以确信,他应当就是分析出了局势,极有可能对老太爷不利,于是才大胆设想如此。” 夏侯惇笃定的道:“此人,敢于论断,并且心志坚定,颇有胆魄,用兵之道逐步成长,日后能任要职,或许可独当一面。” “应当封赏、重用,且听之、信之,善纳其言,孟德方可视听左右,掌控兖州之稳固。” 现在曹嵩已经去休息了,几个兄弟如同少时一起商谈的光景,聚在一同饮酒,夏侯惇再次对郭谊赞不绝口,让曹仁、曹洪和曹纯等人都面露笑容。 唯有他的族弟夏侯渊不以为意,在一旁未曾附和,只是在喝闷酒。 都是弟弟,曹纯现在已经功绩极多,而他却还只有屯田之功,令人烦躁,若是当初力求跟随主公来鄄城,出征行军就好了。 现在人在濮阳驻守,日夜操练弓马兵士,实在是枯燥。 他并非是一直都这么着急,但前些年,曹纯也只是个亲卫统帅,可现在已经是虎豹骑的统领了。 随着虎豹骑不断扬名,待到名震淮汝、山东一带的时候,曹纯必将成为历史铭记的名将! 我也想要! 要是我早些认识郭孟誉就好了,你曹纯与我之间,也就差了一個孟誉而已。 ------------ 第四十二章:去找他吧,可能真有好事。 曹操乐呵的笑了笑,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舒适的擦了一把嘴唇,道:“我正有此意。” “诸多谋臣之中,孟誉的年纪最小,才能却不下于志才、公台、文若等人,我当将其当做学生培养,不光要带他在身边为我出谋划策,也要随时考校,授其兵法,日后可见其大才。” “今夜之后,即将攻徐,就在数个时辰前,我已经让文若,将此事发放了出去,再以此事为例,传遍全军,以彰显我怒火。” “诸位!”曹操向前前倾了片刻,悠然自得的笑道:“你们可知,我现在在兖州之声望。” “不亚于,当初洛中百姓对皇甫将军之念!那时候,有民谣赠皇甫将军,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如今,我亦有此民心。” “兖州军民闻此,如何不怒?故而出兵得顺应之名,便是正义之师,徐州反倒不义!我意大肆急攻,在今年秋收后立刻攻伐,让徐州胆战心惊,震慑于我之威势!” 曹操此时不算盛怒,倒是也不至于说出“屠城”二字,无形之中,郭谊的这些举动,让曹操只存下了劫掠以养战之意。 已经没有了生死无度的那种恨意怒火。 此言一出,不少人将军都相对而视,那等笑容不断宛若水面涟漪般晕开来,还有激奋握拳者,均是暗中跃跃欲试。 建功方可立业,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如此,徐州可攻克也。” “徐州一下,来年耕种将会更多粮食可屯于徐州之内,此四战之地平原居多,跑马布防、水道交错,便是天然的粮仓。” “不,不不……”曹仁摇了摇头,当即打断了夏侯惇的话,然后平静的看向他,“徐州平原居多,虽说跑马便捷,运输通达,可却也无险可守,以此为粮仓反倒要小心,不如豫州颍水一带,土地肥沃不说,山可为险,水能扼守。” “子孝,我这话是和孟誉一同探讨过的,当初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孟誉却引用孟子之语,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进而说,兖州若是强盛,则可互为犄角,徐州可安也。” “嗯,”曹操赞许点头,“说得好。” “仁义,才是此时之道,”说完,曹操略有深意的看了夏侯惇一眼,笑道:“元让从不会与我说起他人之语,如今趁机刻意提及,是否是有话要说?” 曹操说这番话时,双眸直接盯着夏侯惇而分毫不移,这份洞察之情,让夏侯惇先是愣住。 而后苦笑了起来,“孟德,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笑了一会儿,然后收起笑意面露严肃,叹了口气道:“我在进衙署之前,孟誉就先行来见过我了。” “他与我说,此战不宜速攻,应当抓住徐州张闿等余孽的说辞,不断以此游说,利用小沛一城打压徐州内治,上一次我等入下邳为其平乱,反而招致了陶谦之觊觎。” “陶谦匹夫,匡亭时曾与袁术密谋,暗中妄图动兵入侵我兖州;会盟时出兵无力,驻军酸枣不发,致以联军追逐董贼而败;争徐州时,以讨好贿赂之行,蔽天子视听而求得李、郭之诏,实为宵小之辈,若要使其悔,则要毁其名也。” “徐州得位不正,阙宣方才反;治理无能,而境内才有饿殍;用兵不守正道,于是众叛而亲离,为自古之道也,主公当广播仁义于徐州,不可以威势欺压,如此,不出一年,徐州之内必有清形势,无需死战而吞没徐州。” 夏侯惇说完看了曹仁一眼,又笑道:“方才,我与子孝也争论徐州是否可用以大肆囤粮,建取内治,无论谁对谁错,但从此时开始,我等都应该将徐州,当做自己的领地。” “既然,是孟德你的囊中之物,如何不能对它好一些呢?” 曹操若有所思,眼色不断变化。 这一番话,肯定不是元让所想,应该是郭谊已经和他说过了。 但,孟誉怎么不自己来和我说呢? 他和元让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孟誉刚刚回来,还在家中休息,应该是不知晓元让回来的消息,那么定不是他主动去见。 恐怕是元让,先行去拜会了郭谊。 两人一文一武,是东郡官职所任之肱骨,看来现在彼此之间的配合,早已是亲密无间了。 可喜,也可赞。 “我想想。” 曹操挥了挥手,这番话他的确是往心里去了,既然现在只是家中死去了些许族人、奴籍等,损失数十车财物,那实际上愤怒的确没到那么大。 但以仁义不断压境。 是否可行。 毕竟,徐州若是不速攻,恐怕周围诸侯都会来助,有的人当然见不得曹操拿徐州而壮大,譬如袁术、公孙瓒等一派的诸侯。 甚至,袁绍或许也不想看到曹操太过壮大。 吾与袁绍,的确暗中为盟,彼此倚靠。 他见不得我不好,但却一定也见不得我比他好。 这是人之常情。 “好,”夏侯惇抱拳鞠躬,与在座之人继续饮酒,这里都是曹氏的宗亲,自小就跟随曹操相混。 少时一同游侠,彼此都很是敬佩曹操,于是举家跟随其起兵,在乱世便求大业。 所以许多话,在外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但偶尔一同相聚时,若是刚好适宜,说出来反而更好。 这时候说,也恰是时机,若是等大家都功成名就,身居高位了,很多话反倒不敢再说了。 夏侯惇明白,这些话说出来了,曹操一定会去考虑,至于结果是如何,那么就等待他的决断了。 …… 深夜,宗亲自衙署出来。 夏侯惇兄弟走在一齐时,身材瘦高、面容忠毅的夏侯渊快走几步靠近了,到近前认真的问道:“兄长,今日你所言,都是孟誉所教的吗?” “是,我刚到时,就去他的宅院见过他了,期间聊及了徐州之事,我也曾认为该强攻,以绝诸侯支援之事,但他思考后,与我商讨时,就这般告知。” “实际上,仁义之名在手,不可轻易丢失,他的法子最是谨慎,不丢仁义而屈人之兵,但是兵贵神速,又以此不符,如何抉择,还是交由主公去决断。” “他怎么不自己来进言?”夏侯渊疑惑不解,这若是采纳了,又是进言之功,日后功绩加身,不是更受重用? “也许,是要给我一桩人情,也许,是因为此事他不便去说,毕竟要驳论主公,终究是讨人不喜之事,但孟德开明,肯定不会怪罪。” “但,无论是什么,对我们好就行。”夏侯惇站得笔直,面色平静,颇有刚正之风,微笑而言。 “那我,我也想去见孟誉,此战或许是我成名之机,或许他能给一些建议。” 夏侯渊不好意思的说道,话语里有浓浓的羡慕之意。 “嗯,你是东郡校骑,早就该去和他见一面了,说不定他还真有什么话,可告知于你。” ------------ 第四十三章:将军留守吧,俺要去立功了。 “诶,那我,那我就去见他一面。” 夏侯渊乐呵的笑了起来,实际上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礼物。 就等着找机会去见一眼郭谊,不过现在在他看来,最好的机会就是现在了。 晚上,刚好郭谊也在宅内,夏侯渊乘一架马车到了门前,亲自提了礼物去通报。 告知了自己的来意。 很快曹元就引了郭谊出来。 此时郭谊正大汗淋漓,身着武袍,双手皆是带着护手,喘了口气抱拳道:“将军,在下正在练武习艺,未能远迎。” “先生,真是好学。” 夏侯渊面色一凛,颇为欣赏,暗自点了点头。 大功在身,于曹氏有恩,即便如此还是不卑不亢,修习不辍。 这可并非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若是郭谊就此享受,也无可厚非。 他已经有别于其他谋臣了。 “不敢当,”郭谊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快速过庭院,到正堂坐下,曹元叫庖厨送来了吃食,上了酒菜。 郭谊也善谈,聊起了眼下的军屯秋收之事,一时间打开了话匣子,夏侯渊逐渐健谈,将很多事都告知了郭谊。 酒过三巡,于是气氛越发的融洽,不断传来了长吁短叹,都是感慨。 “你不知道,”夏侯渊猛地喝了一口酒,瘦削面容上皮肤颤动了片刻,如鹰勾微耸的鼻梁一皱,捶打了一下桌案。 “孟誉此次军屯之策,解了多少燃眉之急。” “当年我等兵败徐荣时,回到盟军后被讥讽嘲弄,大笑而驱赶,眼看无处可去,唯有借住兖州,占据东郡。” “可,东郡粮荒极重,我有一弟,在此间亡故,留下一双儿女,兖、豫粮灾,我为保全他之托付,唯有将粮食给了他们,幼子……却因此饿死。” 夏侯渊说到这,脸色更加悲怆,但是却有一股坚毅在其中,这是负重久了,历经磨砺后的成熟。 郭谊看得微微一愣,仿佛了解过此事,不知是听谁说过,总觉得这话中所说的一双儿女,他冥冥之中似乎应当是知晓的。 “将军,唉,都过去了,倒是也没有将军说得那么伟大,在下也只是为了自己吃饱罢了,将士们作战皆需饱腹,行军仍要干粮,有的人甚至一个要吃五個人的饭量,吃不饱不行。” “哼……”在郭谊身旁的典韦悄悄的哼了一声,偷偷白郭谊一眼。 俺吃五个人的量,但俺能干十个人也干不了的事!你自己大材小用,让俺守院子! 郭谊倒是没发觉,继续说道:“军屯后,开垦耕田桑陌无数,即便某一年天公不作美而欠收,也可有所收成。” “如此一来,境内不多饿殍,百姓自有人力,数年之内就可繁盛。” “农足而可言商,富足的根基应当是吃饱饭。” “说得不错,”夏侯渊微微点头,收起了方才的情绪,但这时候又犹豫了起来,好似有些话在嘴边难以出口。 郭谊看了一会儿也看出来,立马关切的问道:“妙才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唔……”夏侯渊沉默了片刻,而后苦笑了一声,看向远处感慨道:“习武学文许久,唯有久守之功,未能得寸尺扬名之功,故而来此,是为了听先生一言。” “实际上,此话其实不该来问先生,直接与主公请战最好,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来拜会,毕竟先生可是亲领过虎豹骑,现在与我曹氏又多亲密了些,自当是……随性而问,先生切莫要见怪。” 他还是很不好意思。 一来郭谊比他小了快十岁,已经算是隔辈了,他和侄儿曹昂乃是一辈的人。 却要来求学下问,有些羞于启齿。 二来是有曹纯起于虎豹骑的先例,他这时候来一问,就好像是眼馋别人的功绩一样。 其实眼馋只有一点点,大多还是羡慕的,好歹是一种比较善意的心迹。 提及了虎豹骑,郭谊也就明白了他来此的目的,当然也不会拒绝。 前夜和夏侯惇聊过后,深刻与他分析了整个徐州的局势,因为勤于接见拜访,武力和武理得到了大量奖励。 这也是郭谊近日勤于习武的原因,他要消化得到的知识,熟稔掌控身手武力。 现在接见夏侯渊,应该还可以得到奖励。 每个人都有不同,恐怕与其擅长之艺有关。 郭谊当然愿意聊,这就像是在给迷途的将军们做人生咨询一样,也能称之为心理理疗。 这若是个活路工作,则比起之前给人写丧文赚一碗饭要好多了。 那年代,谁不是差点饿死呢。 郭谊可是花了数年,才静下心来找到路,等待时机走到今天的,若不是定下了明确的目标,现在可能早就心态崩溃暴尸荒野了。 “呃,将军是要功绩。” “别的话可以以后再说,若是功绩的话,其实并不难,我这里刚好有一桩猜测,想与将军说。” 夏侯渊脸色一喜,本来只是打算来碰碰运气,结交一下这个被兄长夏侯惇赞不绝口的年轻人。 却没想到,真的如兄长所言,居然能真的有所获,郭谊确实有攻徐之谋。 此刻夏侯渊登时感觉心里一暖,微微立起身来问道:“请说!” “先生若是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严重了严重了,”郭谊立马抬起手来,谦虚的摆了摆,“妙才将军不必这般客套,本身在下为主而谋,就是要竭尽全力,此乃是为人臣之根本。” “将军,和张邈关系如何?” 夏侯渊眉头紧皱,回忆了片刻,点头道:“还算不错,算不上好,只是彼此知晓而已。” “将军且看此书信,”郭谊从怀中摸出了一个书简,放在了桌案上,推到夏侯渊的面前。 夏侯渊依言翻开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只是陈宫和张邈互相问候的一封书信罢了。 但不用郭谊多说,夏侯渊还是再多看几遍,这书信定然是有问题的,否则郭谊不会让他多看几眼。 看了数次之后,夏侯渊忽然抬头起来盯着郭谊,“此番提及了有亲属近日来兖,引荐于张邈,这里恐怕有问题吧。” “我们可是今日要攻伐徐州,这封书信是何时得来的?” 郭谊道:“就在这几日。” “我们此前发现了陈宫有信使往来陈留与东郡,本身这并不惹人注目,但我与志才兄长盯了很久,总算等到了。” 夏侯渊眼睛一眯。 登时心中凛然,对此已然是颇为郑重,心中逐步认定,这人恐怕真的不对劲。 旁边的典韦听完后默不作声偷偷站定。 反正不关他的事,他不肯接总有人接,这位夏侯家的将军,就留守兖州吧,俺去徐州立功了。 ------------ 第四十四章:这一年的曹操,意气风发! “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你,我,志才兄长。”郭谊回头看了一眼典韦,“还有他,不过他是我的宿卫,不必担心。” “孟誉是觉得,此事乃子虚乌有,并不能作为证据弹劾,是吧?” “不错,”郭谊点头称是,“志才兄长截获此书信时,并不觉得能借此抓捕陈宫。” “但,我仍旧坚持认为有异样。” 这件事,郭谊的确还是占据了先知之优,早早的知晓了事情的结果。 但是这里面也很讲学问。 他和戏志才都不属士族青睐的一类人,反倒十分痛恨,可以等同于政敌,那么这些书信就有捏造的嫌疑。 贸然行事反而可能会被人诟病为朋党之事,遭到打击也不一定。 所以宁可不当回事,也不能贸然告知主公,毕竟曹操生性多疑,就算有再大的功绩,一旦让他觉得底下的谋臣有结党营私,搬弄是非的行径,说不定会给以后带来麻烦。 郭谊要的不光是平步青云,还要一个自带安乐,现在救下曹嵩算是达成了一半。 仍旧还需努力。 “嗯,真要以此断定陈宫和张邈互通有无,的确还不够。” 郭谊笑道:“正因为如此,面对这等状况,最好的便是将计就计。”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若是他们未曾有反叛之心,则相安无事,可若是他们一旦反叛,则能一举拿下。” “不过,将军一旦没有在此时建功,恐怕就会更被人诟病平庸。” 夏侯渊苦笑了一声,喃喃道:“可若是建功了,则是何等风光,挽兖州于水火,料敌于先。” “不错,一切还看将军抉择。” “好一个将计就计,我们本就是东郡的守军,徐州之功并不在我等范畴,就算是不能建功我也要守东郡不失,先生且为我谋划便是,无需多言。” 典韦一听,这就放心了。 有这位夏侯妙才将军在,何愁兖州不安呐,他肯如此救下亡弟之子女,而舍却自己的幼儿,光是这等恩义情怀,就足以令人敬佩。 这样,俺就可以跟随大军去建功了。 “好,好!”郭谊面露微笑,拉了一把夏侯渊的手腕,轻声道:“具体如何,等在下回濮阳时,再与将军细说,现在倒是不必了。” “将军若是还想聊,孟誉愿陪你促膝长谈。” 夏侯渊当然不好意思一直叨扰,况且他随夏侯惇到此来,长途跋涉有些疲惫,还想着回府邸去好好睡一觉。 “不了,怎敢再打扰先生休息。” “不不不,我不休息,”郭谊拉住了他,真诚的笑着,“妙才将军难得来拜会在下,心中有话那就说完再走。” “兖州诸多局势,我都要一一告知将军才行。” “兹事体大,事关将军未来的功业与声名,还是留下吧。” “这……”夏侯渊登时就感觉心里揉了一下,这年轻人好生真诚。 我不过是提了点礼物来看他,没想到却这般诚意相待,为我谋划诸多事宜。 这等恩情,以后可怎么还呐。 “先生,在下就叨扰了,还请与我彻夜长谈!” “好,好好……典韦,再拿点酒来,”郭谊笑着说道,“今日你也可以喝。” “诶!!好!” 典韦这段时日遭责罚,可是被禁着酒的,此时不喝更待何时。 …… 这一夜过去。 夏侯渊在清晨时分从郭谊的府邸出来,这一夜,他们真的谈论了一宿未眠,也煮了至少十坛酒。 期间聊及了当年汴水之战,说到了马镫运用和铸器之术,也说得了不少方略。 让夏侯渊清楚了自己在军中的定位,唯一令他觉得奇怪的是,本来一个时辰就说完的,郭谊却偏偏谈起了自己某些趣事。 譬如他以前有個箱子,里面装着类似于琉璃等舶来品,十分珍贵,后来带到颖水的时候丢了,他去找了几次都只是问到了端倪,但是并没有找到。 最终快说到结局时,天亮了,郭谊居然不说了! 这先生可真是言出必行,说一宿就一宿,一刻钟都不带多说的! 他娘的还真是绝了。 “箱子到底去哪了?” 夏侯渊出来时,脑子里还是这个问题,困扰了一夜,终究麻了。 啧,以后再找机会再问问吧。 …… 夏侯兄弟返回东郡待命,听从军令驻守官渡、延津度一带,防止有贼人越境,守濮阳而稳固东郡。 也就是负责兖州北面之屏障。 不到半月,在曹操的不断巡视之下,整个兖州境内加速收割、运送粮食,将借牛时候的税收清算。 最终得到了百二十万斛,乃是近数十年来,丰收之最,一时百姓俱是欢颜。 兖州军粮可立刻拨出三十万囤积运送,按照郭谊之前的谋划,先行在靠近濮阳的多个点运送粮食到仓中充盈。 如此一来,东郡濮阳、东郡到小沛,足有八个粮仓点,最短的运送时间不过一日半夜。 可以源源不断的补给。 当然,这是在境内不乱的状况下,此等弊端便是,后方若是产生叛乱,粮道会被马上切断。 不过,曹操当然不会认为此刻兖州会乱,各郡百姓拥护还来不及,治安又怎会出现乱象。 甚至因为此番丰收,军屯之策得以证明,还让境内空前的团结,曹氏为主的文武得到了不知多少声名。 东阿名流程昱、名士毛玠,都有治州之大才,纷纷来投。 所以曹操结合那一夜夏侯惇的话,再次与戏志才、荀彧商议了许久。 在秋收得百二十万斛心中大定之后,终于有了决断。 “急攻!还是急攻!我意在三十日内,攻下下邳,而后徐州郯县便是囊中之物,整个州郡,不过下邳为重镇尔。” “其余,可皆为坦途。” 军营之内,郭谊在末位听闻了这个决断,一时间心中一凛,顿时失望。 还是失败了吗? 急攻代表着劫掠,否则无法做到以战养战,孤军深入的兵马没有粮食,难以支绌。 这类劫掠的打法,适合打外族。 但徐州若是用此法,一定会毁损声名,到时候得了徐州也要不知多少时日来修复。 唯一的好处,便是能以决心震慑周围诸侯,让他们不会刻意来援。 果然,众将士一听此话,便已经是大为振奋,恨不得立刻就上战场。 郭谊暗暗叹了口气,并没有再多言。 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郭谊心道。 这模样却刚好被曹操看在眼里,他忽而嘴角一扬,略带宠溺的淡笑了起来。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众将士入徐州后,虽攻打城池,却不可动百姓之物!入城要与当地百姓秋毫无犯!” “我曹氏,乃是正义之师!只报陶谦宵小之辈谋害我父之仇!不与百姓结怨!” “投诚归附者,一样可享惠政,来年和兖州一样丰收。” “在此战之前,请诸位务必将我兖州大丰收之事,兖州安置青徐贼百万之事,全数放出去!这便是攻徐的第一战啦!” 说完,曹操余光看向郭谊。 此时的郭谊已经微微点头,并且看着案牍面带微笑了起来。 于是,曹操又补了一句,“乱世之中,我曹孟德威及海内,仁德行事。” “世间已无我这般人了!以此例,令那些想投而不敢投的贼人,来投便是!” 这一年的曹操,有人、有粮、有钱!有仁德之名,还有赫赫战威! 意气风发! ------------ 第四十五章:你问我怎么办,我不到啊! “孟誉!” 议会散去之后,各部将军回军营准备集结兵力。 戏志才叫住了郭谊。 战前的动员训话,就在今夜。而攻徐第一战的确还是要用急攻,将檄文发出去后,再星夜行军攻下下邳之外的诸多关口。 戏志才面带微笑的走了上来,到郭谊的面前来同行,郭谊自然是拱手等待。 “走吧,”戏志才随意的挥了挥手,带着下阶梯,而出衙署福府邸。 “孟誉好论断,仁义不可舍弃,威势不可凌人,王霸之道皆行。” “以此攻占徐州,陶谦老儿无法应对,在外诸侯也不好来帮,即便是他们强行而来,我们只要占下了下邳,也就没意思了。” “徐州诸城,下邳为重,一旦得到下邳城,郯县也唾手可得,徐州诸郡不过是一片坦途,我与主公商议许久,得地图而观,大致可明白你所求。” “乃是两全之法,唯一的隐患便是,此战如是对峙良久,那么后方陈留、广陵两郡,以及在江南的袁术,都极有可能暗中作祟。” 戏志才站定脚步,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府邸门前,他对郭谊拱手而下,道:“东郡,就交给你了。” “文若坐镇鄄城,为后方内治,而我随主公同征徐州。” 郭谊眼眉微微挑动,微笑拱手道:“放心吧,都已安排好了。” “祭酒尽管放心的去吧。” 戏志才:“……” 什么玩意就放心的去…… 你这么温热的嘴是怎么说出如此冰冷的话的! …… 十月,檄文广发。 伴随着檄文发出送到徐州,曹操的先头重兵早早在当天夜里到了沛国集结。 先以开仓放粮的方式稳住百姓,以巡视犒赏之名,稳住各方势力。 而徐州虽然也知晓些端倪,调集了不少兵马驻扎在下邳守备。 但在鲍信、曹操两军合攻之下,下邳遭到夜袭。 在外的关口与建造的岗哨营寨全部丧失,损失粮草辎重无数,死伤数千人,俘虏数千人。 而后曹操以雷霆之势,连续强攻下邳两日夜,终于攻破城门,将城内守军收降,又得六千余人,其余忠诚陶谦者,曹操也未曾斩杀,只是遣散驱赶,收容为民,只是不允许去再投陶谦。 等檄文广散后,在各处都有告示贴满,百姓们才明白为何会遭此大祸。 兵祸虽无情,可你是去杀人家的父亲,劫掠别人的家产,这完全是自己找的事儿! “陶谦,陶谦!我还以为他是明主!没想到却是劫掠家产之辈!” “俺在家里吃着晚饭,唱着歌,忽然就起兵祸了!跑都来不及跑!” “害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可是咱们徐州自己的将军所招供的事,应该不会有假!” “相比之下曹公多仁义,如此仇恨,他攻下了下邳后,还对徐州百姓开仓放粮,就凭这个,高下立判!” “不错!依我看,咱们不如拥护了曹公!他在兖州治理之中,今年还得了百万斛粮草!其才能还用说吗?!” “诶,这位壮士,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最近刚流亡至此,但我真心觉得,曹公比起陶谦,更适合徐州!没想到,我们刚流亡到此,便可有这等明主治理!不如参军去更待何时!” “不去。” …… 一日夜内,在下邳新进的曹军努力之下,刚刚经历了突袭战乱的下邳各地慢慢的安定下来,应招去修建河沟、吊桥、城墙等。 牢固打造城防工事,不少百姓虽然没有马上就投诚曹操,但是也保持了沉默。 这边的沉默,在郯县简直是震耳欲聋。 陶谦看到檄文之后,本来打算和曹操多解释一番,没想到紧接而来的就是下邳告急的军报。 然后又过了一夜,下邳几乎已经告破,陶谦的兵马在刚刚出了郯县不久,去给臧霸的信使还在半路,他就已经返回了郯县安住。 下邳被破,整个徐州最大的重镇城池已经没了,曹操还是当年阙宣反叛时,领下邳后,定然是早早的弄清楚了各处城防,知晓薄弱在何处。 知己知彼,自然力战得胜。 所以陶谦回到郯县之后就毫无意外的病倒了,只是派出曹豹等丹阳嫡系的兵马,去驻守郯县前的诸城。 但是他估计,曹操行军如此之快,肯定是后勤补给不足的,若是要完全攻下徐州,至少需要在各地劫掠,补充粮草。 如此一来,想要攻下我徐州,至少还要数月,我可以调遣兵力依山设防,阻隔曹操进军。 郯县衙署,内院之中。 木质地板铺就的屋檐内,陶谦身穿白色素袍躺于卧榻上,双手十分安详的放在肚皮上,眼神满是空洞。 只能无力的看着天花板,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他身侧,是一个头戴发箍的年轻人,躬身行礼而等待命令,表情略有慌乱。 在这年轻人的身侧,则是一青袍男子,束带于腰,身姿挺拔如松,腮帮偶尔鼓起但又不会毁其面色。 同样也是轻声呼吸,根本不敢多言,直到脑海中出现某些不为人知的情绪时,才会慢慢的长舒一口气来缓解。 那戴发箍的,是陶谦的儿子陶商,他还未曾入仕,只是在家学中修习文武,以待接取徐州,不过现在的他还不够格。 徐州之主接不上,若是他上来的话,难以服众,故而陶谦还在逐步等待机会,让自己的陶氏可以稳稳地占住徐州这块地盘。 但现在这個谋划已经完全被曹操打破了,不会再给他这个时间了。 “元龙啊……”陶谦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在半空中微微招手,让陶商身旁这儒生靠近些,略微冷面的陈登脸色微微动容,走到了面前来躬身行礼。 “主公。” “诶,现下,你觉得应当如何?是战是和,可还有计策?我徐州境内之粮,可供大战几时?” 陈登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道:“鏖战可至少六月,粮食足备无惧曹操。” “只是,下邳如今已经失了,曹操抢占先机奇袭我下邳,乃是当初割让小沛之祸。” “沛国地貌虽小,但却是徐州一道屏障,如若不失,那么下邳与小沛当互为掎角之势,彼此可驰援,稳固不破。” “然,一处破则腹背受敌,加上曹操来势汹汹,星夜疾驰,难以防备,现在他以张闿等人为质,言主公暗中害其父,又占据了人之常情的出师之理。” “反而难了。” 陈登这话里,多有怨怼之意。 现在伱知道来问了!以前和袁术结盟勾结时,从来也没问过我们徐州诸儒。 若是商议一番,何至于此! 这败势又不是今日才显,而是从袁术兵败、于夫罗归附鲍信、割让小沛及大量军粮军备铁矿时,就早已经燃起了火种。 现在危如累卵,岌岌可危! 你问我怎么办!? 我不到啊! ------------ 第四十六章:烂摊子,这就是个烂摊子! “唔……元龙的意思是,已经很难了吗?” 陶谦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只手垂在了床榻上,心里倍感绝望。 绝望的并非是曹军之来势,而是现在境内士族的心绪。 他们已经乱了。 陈登这样的人物,都说不出什么计策来,估计是已经有些放弃了。 “元龙啊,那我徐州,只能坐以待毙了吗?我已经派兵去求援了,袁术、袁绍、公孙瓒,或可帮我。” 陈登心里一凛,他知道自家主公虽然也是极力治理的官吏,但是奈何他的才能并非那么出众。 加上早年为士族不喜,在有所成就时是年事已高,现在想要再争夺什么已经实属不可能。 这话的意思,其实个中含义也是想要再挽回一番,陈登听得懂。 “元龙,你让你的父亲出来,暂且稳住徐州内治,接下来等待数月,或许有援军到来。” “而且,曹操如此急攻,定然会劫掠百姓,若是如此我们还有机会,你知道的,他所谓的什么……我谋害其父,那只是猜测,我徐州百姓乃是明眼人,看得出来谁是奸猾暴徒,谁才是仁义之君。” 陈登:“……” “在下,自当与诸贤稳住内治,秋收以盘粮,不让百姓有怨。” “主公之言,但愿如此!如若曹氏真的是这样,我们便可反击,揭露其以父仇为名,实则要图谋我徐州之意。” “拜托了,元龙。” 陶谦脸上总算有了些喜色,勉强的笑了笑。 他这一番劝说,实际上已是用了许多好处来拉拢了陈登,一是先说了曹操后方不稳之事。 二是名言去拉了援军,总有一人肯来相助。 三则是以此告诉陈登,若是徐州乱了反而更容易被攻破,可若是一起口诛笔伐曹操图谋徐州,或许还有机会让百姓齐心而抵抗。 这些都足以说明当下局势不算太过难堪。 陈登一定听得懂,只要守下来这段时日,曹操的后方必然会有乱事。 再者说了,他这般攻伐,定然为百姓所不喜,迟早也风评反转,又何须担忧。 …… 当天,陈登与诸多徐州重臣发下了不少信令,稳住秋收收成,以资军等等。 并且让商贾资助钱财,以守住徐州不失,让曹操图谋不可得逞。 期间,散布了许多言论,告知民众与商贾、士族等所谓实情,否认绝无半点谋害之意,还宴请过曹氏老太爷。 可是,收效甚微。 还是有不少商贾拒绝了此事,并且往外逃离,陈登原本心中有计策,可接连施为,以此来遏制事态。 可没想到,百姓并不踊跃。 按道理,有敌军入侵,应当是颇为愤恨,再加上曹操强攻毁民舍,那是人神共愤才是。 境内百姓怎么会如此羸弱,不敢吱声? 陈登派出去查探的人很快回来,将现在下邳、小沛附近状况全数告知。 …… “善待惠政?聚而不攻?” 在衙署左堂内,代为理政的陈登在得知消息时,将手上的书简放下,眉头一下紧皱。 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曹军来势汹汹如此愤怒,为何反而会惠政待民,开仓放粮,他根本不像是来寻仇的。 这么打,倒显得像我们的不是了。 陈登神情忧郁的坐下,看完了前方的探报后,在细微之处察觉到了曹操的几个做法。 宣扬复仇,但是行径仁义,善待当地百姓。 以及当初鲍信曾治理过下邳一段时日,当初是先行平定了阙宣叛乱,深得民众感激,还有不少村中长者为曹氏送去了感恩书。 “曹军怎么会这样呢?” 陈登挠了挠头,将原本一丝不苟束于头顶的发髻碰歪,散落了几缕发丝下来。 百思不得其解。 “据说,已经有不少商贾准备投去下邳了,而我们还不能关城门。” “为何不能关?” 陈登下意识问出口来,马上就明悟的点了点头,“哦,是了,若如此百姓反而会心生疑虑。” “那就以战时护民之法,将郯县附近封住,关口不得放行,待战事结束方可离去。” 一旦听闻下邳那边收治各郡百姓,望风之人还不纷纷去投?到那时候连百姓这种根基都可算没了。 又还有什么抵御可言。 “将此事告知主公吧,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决断的了……” 陈登下了命令之后,忽然发现若是要继续决策,需要考虑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曹氏兵马多少,兵锋如何,粮草辎重在何处,粮道又是如何排布。 这些都是蒙的,只怪他们来得实在是太快了,数日之间就攻下了下邳。 “喏。” 内事官吏刚走,马上陶商匆匆走进来,陈登立马起身参拜。 “公子。” “先生,我收到消息,曹操在下邳屯军相望,而后自两翼扩张建立岗哨,收附近百姓于内,施行军屯放粮,且兵马入城之后秋毫无犯,对百姓极好。” “这,这可如何是好!?附近百姓已经有说他是仁义之师的了!” “如此,显得我徐州陶氏,真的是贪图其家财,收治无数贼匪的奸猾之徒!” 陈登仰天微叹,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头皮发麻。 烂摊子,烂摊子! 这绝对是个烂摊子。 当初真不该收留张闿、王治等人,都是阙宣叛乱时、黄巾余孽盘踞时留下的贼患。 这些人为百姓所恨,平日在军中倒是没什么,可现在一旦惹来了曹军这种麻烦,自然是一触即发、口诛笔伐,什么旧账都能全翻出来! “曹营……不对,兖州后方,真的没什么事吗?公子你可知晓些许内情?” “我,我即刻要出发去向袁绍、公孙瓒请援,先生若是有疑问,可以去问我父亲。” “徐州此刻真的只能仰赖先生了。” “不必不必,”陈登连连摇头,根本不敢接这番话,主要是当初张闿的事情他并没有参与。 意味着,无论谋夺是真是假,他都被排除在外,现在却让他来想办法挽救大局,说实话……其位不正。 他一個典农的官吏,不配。 “还是,请别驾来吧。” “徐州别驾不是深得倚重么,我看孙公祐一直善于外政,口才上佳且相貌儒雅英俊,其人本为徐州巨富,交友极广,请他去做说客,探探曹操口风如何?” 孙公祐…… 陶商思索了片刻,一个俊朗大气的面容映入眼帘,此人貌俊声洪,乡里闻名。 谈吐得体学识渊博,而且家业虽变卖不少,但大多还在徐州。 “嗯!”陶商眼睛一瞪,连忙拱手道:“我,我这就去请孙乾来见!” ------------ 第四十七章:拖延?你在等什么呢?(求推荐票求点数据呀) 孙乾,曾从学于郑玄,得大儒郑玄推荐给州里。 陶谦任用后,以为别驾。 实际上,也是孙乾将家中的家资投于陶谦,故而以赏赐为主的封任,实际上并不算是重用,只是因为他对境内以及士族做出的贡献,给了一点提携。 陈登从衙署里到正院去时,刚好碰到了陶商请来孙乾。 两人从中庭入后堂,准备先去拜见陶谦,彼时的陶谦病症好了许多,但依旧还是最好在床榻上静养。 孙乾略显高壮,身穿锦袍,头戴冠帽,胡须自嘴角两侧垂下,下巴则是山羊胡须一般,短且整洁。 他到陈登面前微微躬身,面色不变的拱手,“先生,可否一同去见主公,有些话还是要先生一同前去方可说。” 陈登点了点头,转身和他们并排而去,本来不打算掺和,毕竟孙乾、糜竺等人,是属于庶人之中任用起来的人。 和他们士族推举而上的有不少区别,彼此之间虽说不到内斗的地步,但是相互制衡的。 陶谦本人则有丹阳兵各大将领做保证,可以随意的权衡此两派的谋臣,所以实际上徐州内文武分为三派。 就是他们士人一派、以及商贾巨富与寒门出身的庶人一派,还有就是曹豹为首的丹阳派。 这三派人士在无外人入侵徐州的时候,当然是相互竞争,彼此争权夺位,能够稳住己派的人手,推举合适的人才到官位上,治理得政绩名望。 不过现在有了曹军的兵马在外,自然不能再内斗,必然要同仇敌忾,应当先行解决外患。 陈登当年也是游方过数州的狠人,心思通达且成熟,明白这时候不能和孙乾意气用事,甚至要合作,方可度过难关。 于是,三人一同来见了陶谦,将此时情况告知。 而陶商则已经起行,南下去寻袁术,之前派去北方的两支骑兵,恐怕都已经到半路了,再过数日就能得到消息。 听完了军报,陶谦的脸色反而又好了些。 他咳嗽了几声,勉强起来靠在了床榻靠背上,惨白的脸色显得很劳累疲惫,光是起来这个动作,就已经令他感觉十分辛苦。 喘了几口气后,陶谦缓缓的说道:“曹孟德若是不进攻,便是放任后方,缓攻我徐州。” “那么,他的目的很可能就不是一口气吞下徐州了,或许和当初阙宣之事一样,只是要我赔偿,要我将下邳让与他。” “否则,其境本就不算安稳,豫州、荆州甚至袁术随时都可入侵,继而丢失太领土,所以别看他这般气定神闲,步步为营,实际上内心很是慌乱,这是在跟我赌呢。” 孙乾和陈登两人拱手而下,默不作声,静静地听陶谦把话说完。 “他赌的是,徐州、兖州,谁更能稳住局势,所以咱们还可以再拖沓,既然他不愿丢了仁义,只是将我谋害其父之事挂在嘴边,那么正该就此事与之周旋,为我赢得时间。” “我儿,今日去请袁术相助,而此前有两军去了公孙瓒、袁绍处。” “总会有人来援的,毕竟大家都还顾念当年讨董之盟,不会在中原大乱,也不愿……看曹操在兖州如此坐大。” “那就,请公祐,为我去做个说客,如何?我将重兵驻扎彭城国、郯县两地,为君策应。” 彭城,已经陷于下邳和兖州之间,其南部随时有被攻之嫌,一旦曹军在下邳站稳了脚跟,开始向两翼收治百姓,他们就会得此地而足。 想要驱逐出去是万万不能。 孙乾之前是个商贾,但也是极早时就开始研习经学,寻师访友,自由所得,此刻稍稍暗算,心里已经明白不大可能凭借此举让曹操退军。 “主公,愿意付出多少?” “若是要谈的话,目的为何,如何举事,应当从长计议,不是一句话便能谈成,否则在下此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孙乾冷静的板着脸,严肃刚直,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恳切的再问些许条件。 陶谦叹了口气,道:“曹操善待百姓,其意在治徐,他要的是政令传播,如此百姓不得已会认他之政,我也就理亏为人诟病。” “若是谈,不可承认谋害其父之事,应当以交还张闿为主。” “彭城,可以给他,但他要交还张闿,同时今年退军不再入侵,我自屯军武原以守郯县,这是底线。” “君当为我谋,不让土地城池,只赔三万金。” 孙乾虚了虚眼,心里是五味陈杂,现在也只有如此了,只是不知,拖这时间来做什么。 “主公,在下想提醒一句,彭城与下邳,其北皆临东海郡,若是都给了他,那郯县要经受南面两郡之攻,日后更难守外围。” “我明白,”陶谦虚弱的点头,摆了摆手道:“这是,无奈之举,但我也只有如此了,再等些时日,肯定是有援军的。” “诸君且放心便是,至不济,诸位也还能奔個前程,那曹操不过是要我陶谦的命罢了,定然会善待徐州官吏。” 孙乾和陈登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躬身而下,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在下忠于主公,岂敢背弃。” “去吧,公祐。” …… 孙乾和陈登自衙署出来,两人稍稍聊了几句,提及了此刻曹操在下邳之政已经十分稳固,若是不出兵加战以扰乱,再过数月,就真的不会再有乱事了。 “当时守将王祯将军败退时,走得也较急,故而并没有在城中留下多少暗探,否则曹操如此善待,还是可以打探不少消息的。” “现在我们能知晓的,便是他在大力惠政待民,其意图十分明显,他真正想要的不仅仅是徐州这片地盘而已,乃是文武及百姓之心归附,才会奉仁义德行为珠玉,捧而入下邳。” 陈登这番话若是陶谦听了,估计能再气晕过去,这已经等同于在夸赞了。 孙乾仿佛没明白这话的意思,表情平淡的问道:“先生的意思是什么呢,此次为使去谈,我应当以此为夸赞,从而为曹氏说明如何治郡之法吗?” “曹氏越仁义,就显得主公越发阴险,”陈登没有理会孙乾这番话,继续顺着方才的意思说下去,“如是长此以往,百姓已经认定的话,取回失地就难了。” “我们既不能攻,又不能守,进退两难。我等内治之臣唯有保证民生而已,至于该如何和谈,还是公祐先生去思索才对。” 这话里有话啊。 孙乾眉头微皱,然后马上又笑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元龙提醒,在下也有一个问题。” “请说。” “主公,一直说拖延,那么他在等什么呢?我观曹军,本来就没有要急攻的意思。” “先生有疑问,岂不刚好去亲眼一看,皆可明了。” ------------ 第四十八章:攻心?那可太拿手了。 下邳。 曹操亲在城门楼上,查阅修补的城防后,于门楼大堂查看地形,顺带将今日的所有公务也都放在了这里一并处理。 临时造下的衙署,其实并没有那么严格的官吏配置,许多事情都是脑子记住之后,口头下令,能够勉强稳住就不错了。 下邳里,祭酒自然从军营来暂且为郡丞,忙得不亦乐乎。 戏志才更喜军务、计策等,现在不光要看各类军情、探哨所报,还要管辖内治政策,盘算城内所得。 他是真思念在鄄城的日子,这些柴米油盐的内存储备之数、各方官员的人尽其用,为何荀彧总能得心应手,而他就做得颇为艰难,殚精竭虑方可保证不出差错。 只能说,各有所长吧。 “遭了什么孽了。” 戏志才放下书札,活动了一下脖子,哀叹了这句话,让主位上的曹操冷不丁的笑了起来。 “我就说,还是急攻好。” “此时已经在郯县接收徐州各郡了,现在倒好,仁义为双刃剑!一旦拿在手中便不能放下!否则便是虚伪!” “唯有一直奉行,直到我可不再考量仁义是否对我有用的时候,”说到这他自己都笑了,“至少现在是已经不可弃之不顾,劳累些许,倒是也无妨。” “缓缓而攻,步步为营,未尝不是好事。” 曹操劝诫着,将士们一战之后,得胜占据下邳,已经将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 如今就需要激励。 稳住此地。 一直等到今年的冬日到达,战事将歇时,才是真正显露政策的时候。 “现在按照孟誉的军略,该是稳而不进,收治为主,拖过一年,陶谦无计可施。” “就是,太慢了。” 戏志才苦涩的摇了摇头,人有多少年头可以耗费在这些事儿上,徐徐推进固然稳如泰山,要治安、内政、城防等全部稳步提升,再进行下一步。 太慢了! 戏志才想到这,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忍住胸口一股灼热,没有继续咳出声来。 时间不多了呀。 “哼哼,”曹操嘿然而笑,抬头看向戏志才,道:“志才若是累了,就调任孟誉过来。” “不,”戏志才摆了摆手,“路途遥远,无需如此。” “这里有我足矣,只是少些休息而已,无妨,现在重要的是稳住局势,并且孟誉答应过我,会与文若,将兖州稳下来。” “我始终觉得,张邈会趁此时机,乱我兖州。” “嗯,”曹操微笑不语,低头看书简,看似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声。 这件事,郭谊一直还觉得不敢告诉他,可实际上,戏志才当日一得到消息,马上就告知了曹操。 之后郭谊为此做出的些许安排,曹操也早已从各种渠道知晓。 并且深深感觉安心,因为郭谊是努力赤诚的在做谋划,特别是那句“若敌无心算计,则一切无忧,若敌起害人之心,则将计就计”。 如此不辞辛苦,又肯忠诚为责之人,令人感动。 其实,曹操一直主张强攻徐州,即便是夏侯惇说了那些话后仍然没有改变。 真正做改变的,是他暗中见到郭谊在如此奔波谋划,才会重新考虑仁义之利。 若始终身负仁义威德,日后归附自己的人中,是否郭谊这样德才兼备、品行兼有之人也会源源不断。 “那就先如此,优势在我,何须烦扰,耐心便是。” 曹操气定神闲的说道,此时的心绪还是非常安宁。 刚巧这时候,在外进来一小吏,趋步向前到戏志才面前鞠躬,又对向曹操匍匐在地,道:“主公,有来使求见。” “乃是徐州别驾孙乾,携州牧的手信,来与主公商议和谈之事,他说,其主陶谦如今已经病重在床无法起行,待数日后稍稍恢复,立刻来面见主公。” 曹操眼眉一挑,起身走出来和戏志才相视一笑,畅快大笑起来,“志才,你看,时机这不就来了吗!” “主公,孙乾此人之前我们有所了解,容貌才干都颇为出众,善于交际。” “此来不是为了和谈,应该更多的是以打探为主,咱们可以让他看到一些可以看到的,再将一些不可让他看到的,透露于他。” “真正不可令其知晓的,内藏城中不露。” “我也这么觉得,”曹操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我还怕陶谦亲自来,若是派遣麾下谋士先来打探,反倒是机会。” “请进来吧。” 话音一落,曹操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且趁着小吏出去的工夫,曹操将头发稍稍拨乱,而后大马金刀一般坐在主位的台阶上。 等待孙乾进来。 好在曹操在城门楼中,孙乾下了马车,一路跟随军士上城楼,进了楼中,快速入正堂。 光线颇暗的堂内,孙乾用余光可见到在主位上的人,沉闷不语、气息凝滞,令他整个人的脚步都变慢了。 这,这怕是有杀心。 孙乾快步走到后,看左侧首位上还有一名青衣朴素,头发糟乱,略微疲惫的谋臣,这谋臣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此刻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曹操也不主动说话,这谋臣也没有要与他引荐的意思。 孙乾只有自己行礼,深鞠一躬之后,轻声的问道:“曹公,在下孙乾,字公祐,我主陶谦命我来请见,想请曹公……曹公给个机会,可以解释此事。” “曹公,仁爱待人,以惠政待民,相信应当会为百姓考量,为心中仁义考虑,能息事宁人,况且在下得知,曹老君侯,似乎并没有生命之危。” “呵呵……”曹操听完都笑了,将手中的书简重重地砸在了案牍上。 当即对外喊道:“将此人拉出去绞死!” “曹公!曹公!!!” 孙乾顿时头皮发麻,身后甲胄声音顿时如同潮水般涌来,连忙匍匐在地上,朗声喊道:“曹公不可如此!公祐为来使!交战之前当有礼节,曹公若杀则失礼!当失人心呐!” 曹操怒视孙乾,下颌微沉,冷笑道:“我岂会惧怕人言?你方才之言,难道不是失礼?” “汝可有父,有妻子,有亲属?可否,送来下邳让我一害,你且去想法营救,如何?” “我……” 孙乾感觉受辱,但是抬头来又不知道怎么回这番话。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主公,若杀来使,的确为人忌惮,日后恐也不能引来归降,得不偿失。” “此人虽话有失得体,可好歹是客。” “哼……”曹操深深地出了口气。 又盯了孙乾一眼,淡淡的道:“罢了,今日不便应答,也不愿商议,你且去驿馆休息,明日再说。” “你在下邳,可有宅院?” 孙乾一愣,本来打算赶紧走了,没想到又有此一问,虽然不知曹操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打算隐瞒。 当即返身来拱手道:“有的,就在内城中,离衙署不算太远。” 曹操点点头,缓了口气道:“你住回去吧,我派人去为伱收拾出来,今日我伤心欲绝,休息好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曹,曹公……”孙乾当下愣住。 他还在愤怒时,却还为我安排住所。 方才他说,伤心欲绝?发生什么了?为何伤心…… 曹操好像,的确是个仁义之人。 “多谢曹公!” 孙乾鞠躬参拜时,明显声音都洪亮了很多。 …… 孙乾走后,曹操几次抬头看他离去的影子,确定真的走了,眯着眼微微笑了笑。 “志才,晚上去拜会一下,这些公务暂且放下。” “明白。” 戏志才当即点头,悠然自得而笑。 “依孟誉之计,从庶人一派下手。” 曹操成竹在胸的道。 徐州之内的派系状况,他现在可早早略有了解,并且和郭谊商议过此事。 孙乾,曹氏兖州文武的情报早已刻意收集过,戏志才已经对他颇为了解,知晓此人风评爱好,过往族亲等,想必机会或许可从他处入手。 攻心收心,太拿手了,这些年练的就是这個。 ------------ 第四十九章:先生,我都偷看好几个月了 孙乾在原本自己的下邳府院内休憩到深夜,但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 故而后院的灯火一直点燃,环顾四周之后,看得周遭家具似乎都未曾动过,很多书架之处还有蒙尘。 心里也信了曹军放出的流言,与百姓秋毫无犯。 个中缘由,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徐、兖本不远,彼此通达往来多年,孙乾曾了解过这位新近在兖州崛起的新贵州牧。 曹操暂且没有爵位,其父的侯爵在罢免的时候也一并免除,甚至算不得“诸侯”之称,而曹操起势的本领,在于其用兵与为人大气霸道,敢争敢夺。 如此之人,居然会肯用最为繁杂冗长的仁攻之法,以人心为主,再去攻破徐州。 其真正大肆攻城,不计白骨的霸道,只在攻打下邳之后,就全部收殓。 一位枭雄,却懂得行英雄之道,秉承霸道之人,懂得以王道做刀剑。 何等可怕。 回想曹操见到自己时,那如虎狼的一眼,在阴影光线之下显得极为慑人。 他一定不是天生仁义者,却用仁义为武器,实则暗藏利爪尖牙。 好可怕的一位雄主。 “临行前,元龙让我自己亲眼来看,我能看什么呢?” 孙乾心里一悬,思绪莫名顺着今日所见而去,他看到了曹操的才能。 一攻一收,以军力震慑,再以仁政收心,百姓几乎不会再话变,本来想抵抗的人也都放弃了抵抗。 而陶谦,失仁名,不得民心,麾下收容贼将诸多,相比之下多是贼将治军,高下立判了。 “不会是让我亲眼看这位曹氏雄主吧?” 孙乾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思路慢慢的开始通达了起来。 但在他思索些许头绪,想法逐渐夯实的时候,忽然传来了随从宿卫的脚步声,很快到了屋舍庭院前,朗声道:“先生,曹军的军师祭酒戏志才,前来拜会。” “军师祭酒……” 孙乾稍稍思索了片刻,马上起身随意披了一件衣袍相迎。 很快和戏志才在前堂会面,让宿卫上了点酒和点心,刚喝了几杯,戏志才就道明了来意,“全赖先生到来,能让我稍稍休息一夜。” “至少,今夜在你处与你躲躲,能轻松不少,至明日再去处理政务军务,也算是偷了点闲。” 孙乾一听这话,嘴角微微撇动几下,不知如何回应。 好家伙,这话说得,把我这里还当成休息之处了,攻下了下邳,公务确实多,但是你和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 和士族那群礼节有度的人相处多了,孙乾忽然碰见戏志才这款,一时间竟然没习惯过来。 这人说话好直接好亲和,我甚至不知怎么回答,“祭酒日理万机,休憩些许时日,也正好。” 我还劝上他了。 戏志才笑而不语,甚至有些摇头晃脑的靠了下去,十分舒适的一只手撑住了身子,盯着孙乾表情古怪,似笑非笑。 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先生可知,今日惹怒了我家主公?差一点就没命了。” “陶谦为人奸诈狡猾,几次觊觎我兖州不说,还曾和阙宣一同起兵,入侵我兖州,此举宵小耳,岂能为人主,且他现在年事已高,不事政事,外交境内都是一派颓唐,你今日还为他如此进言,说什么亏得老太爷未死。”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孙乾默默点头,他早明白是这句话出了问题,“明日见曹公,定不会再说此事。” “只且看曹氏到底要如何才能退兵,不致两境交战。” “这话又不对,若是我主听见,还得斩你,”戏志才当即打断了孙乾。 孙乾虽然善于交际,但人还是耿直秉忠,一时间又没明白,“怎么会……这又有哪里不对?” “怎么说得像是我曹军刻意入侵你徐州,不讲当初讨董之盟的盟约似的,”戏志才笑而朗声,仿佛和一友人在说些笑话一样,“这不是,伱主陶谦自己做的孽吗?” “他若是没有刻意授意,那就说明蠢笨如主,识人不明,当初阙宣是如此,现在张闿也是如此,他若是参与其中,那就更不该来和谈了,自己策略所谋被识破,继而损失惨重,来祈想干什么呢?舔着脸死战就是了。” 有点道理啊…… 孙乾一时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应,而且觉得戏志才这番话极其有侮辱性,不好辩驳。 自己主公这些决策,的确是有些……难以启齿。 叛乱,谋夺。 “祭酒,为何跟在下说这些……” “嗯,就是奇怪,不明白为何要来和谈,想拖延时间,还是请有外援,可是——”戏志才舒适的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的接着道:“袁绍与公孙瓒大战界桥,各有胜负,难以支援。” “袁术在江南自扩张不及,怎么可能来援助徐州,而且他之前在匡亭大败,哪里还敢。” “如果是拖延,那就是等兖州后方大乱,又或者是粮草殆尽。” “可我们以军屯制,携军民到下邳屯田,可资来年收成,重兵把守收治流民,怎会缺粮,至于后方会乱……倒是可以一听,不如公祐在下邳多住一段时日,让我们款待你一番,再回郯城。” 孙乾当场愣住,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的祭酒,这些话……好似专门来告诉他一样。 又像是已经完全洞悉了他的目的。 现在反而被动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 “祭酒。” 孙乾想到自己家小都在郯城,也不能久留,想等自然是等不了的,只能致歉道:“明日,与曹公商议之后,就要至彭城了。” “希望,可以促成曹、陶两家和谈,若是谈的话,应当也是在彭城。” “没事,”戏志才笑着摆了摆手,“你迟早能听到这些消息。” 想留下他也不是很难,以刺探之罪将孙乾扣在下邳就是了。 现在戏志才懒得为难他,随便说几句话顺着便是了。 “嗯,” 孙乾和善的笑着,叫人上酒来,再和戏志才多喝些,不时问一些曹操的個性喜好等,为明日做准备。 …… 此时,在兖州东郡濮阳大营。 夏侯惇唯有八千兵马还在镇守城内,按照郭谊的吩咐,将城池内的粮草全部送了出去,百姓大半调集迁徙到后方重城腹地,以帮忙养田为名,并未引起什么注意。 这一夜,陈宫在濮阳之外,送了书信至河岸之外,同时也收了一封书信。 带着回应,他带人回濮阳,刚刚到城内,就被夏侯惇果断派人抓捕起来。 而后在他的身上搜到了书信,来自……在张扬处暂且留驻的吕布。 濮阳衙署正堂上。 “吕布……” 夏侯惇看到书信时,脸色顿时冷若冰霜。 此事郭谊从后方自暗处而出,对陈宫微微躬身,“公台先生,我已暗中偷看你们写信往来,数月之久了。” 陈宫:“???” 你有病吧?你当个郡丞这么闲吗? 卧槽,偷看了几个月了! ------------ 第五十章: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端! “将军,这,这事儿,可并非你看到的这 样!” “吕布与我本是旧交,我与之有书信往来那是自然,这一封书信你大可去看,怎有问题。” 陈宫义正言辞,双眉紧蹙,一脸愤恨的说道,同时也瞪了郭谊一眼。 “此年轻人,居功自傲,多次轻慢于我,这些日子来我何曾与他结交深谈,不过以此想要结党营私,除掉我罢了。” “将军若是听信小儿之言,反倒让境内士人心寒。” 陈宫说完,背手向外,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如此说法若是一般人恐怕真的会被唬住。 夏侯惇面色一寒,正待想着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郭谊先行道:“你与吕布商议,献出濮阳让与他进军,到时开城门迎其进营,再与张邈商议从陈留而出,合攻东郡。” “吕布兵马,大致有一万人,其中骑兵至少三千,都是其麾下并州虎狼。” “阁下之谋固然精妙,抓准主公攻徐之时机,但若是我已濮阳空城请吕布,伏兵袭杀,再在鄄城之外埋伏兵马以等待张邈,阁下如何应对?” 陈宫面色一抖,嘴角猛然抽搐。 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而且额头还有汗珠落下,他们几人密谋商议,很少用书信。 只是一二次而已,都是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会派亲信去送。 其余的都是见面方才会交谈,而且每一次都是小心谨慎,绝没有旁人在侧。 怎么被这郭谊知晓得一清二楚,暗中早已盯上了我等之谋? “你,你……” 陈宫心中已经断定,郭谊知晓得如此清晰,一定是身边亲信有人反叛,泄露了消息。 “你如何得知?是何人如此愚蠢,竟走漏了消息!” “真是啊?”郭谊眼睛一瞪,“我猜的呀,真是这样,这么说来,近日伱与张邈,就该到约定之日了吧?” “你!” 陈宫面色一寒,双手捏紧朝着郭谊就冲了过来,愤怒的颤抖着,但还是奋力朝他面门打出了一拳。 嘭! 却不料,被夏侯惇一脚踹翻在地,随后在外的宿卫涌来,将他翻身按在了地上,拖了出去。 远处传来陈宫撕心裂肺的大喊声:“竖子小儿!若非是夏侯惇在此,今日我必要杀你!黄口小儿竟敢戏我!” 郭谊和夏侯惇对视一眼,后者在沉默片刻后,向他躬身行礼,颇为尊敬。 这一下,已经坐实了陈宫会反叛,实为危险之极,若不是郭谊和戏志才提前布局洞察,恐怕濮阳危矣。 “先生,当真是料事如神,夏侯惇佩服。” “将军不必如此,”郭谊笑着摆了摆手,“猜的,真是猜的,只是有了猜测之后,稍加努力的去探查,最终有所结果罢了。” “现在,可以去抄陈宫的宅邸了,记得将他的书籍留给在下,在下可藏于家中书阁内,日夜苦学。” “好。” 夏侯惇答应过他,但当时还以为是郭谊戏言笑称,就像是谦虚的说“不必言谢,分内之事”等话一样。 结果现在郭谊郑重一提,让夏侯惇心里猛然一惊。 忽而想起了过往郭谊的许多事迹。 心中不免暗道:“他不会是为了这个,刻意去查陈宫吧?” 旋即立马打消了念头。 唔,不可能。 自然不可能,世上岂有人如此无聊。 …… 不日,郭谊自东郡濮阳而出,返回鄄城。 在路途之中时,张邈就已率众到了鄄城之外,此时留守在鄄城内的正是曹氏大公子曹昂。 虎豹骑、虎贲军等精锐,都已跟随大军去往了徐州,鄄城内只有数千老弱残兵,剩余的都算是各官吏家中所豢养的家奴。 算下来不足数千人。 城中衙署之内。 荀彧和曹昂本在正堂整理军务,盘算秋收粮食供给。 忽然来了宿卫在门外禀报。 “大公子、先生,城外有军士来报,张邈率众运粮而来,共上百车,用于供给主公东讨陶谦之事。” “知道了!”曹昂此时当即起身,向外走了几步,等侍卫走远后,回头来和荀彧拱手道:“先生,正是时机了,当紧闭城门,擂鼓为号。” “将张邈拿下再说。” 荀彧微微思索片刻,后微微点头,道:“唉,如此一来,则必须要行事干净,不可让张邈察觉,大公子若是要信郭谊之言,则在下也不可阻拦,但……你不可守城。” “郭谊之计,我大致知晓,在下虽不知兵,但倒是也通晓些许作战之法,张邈若是真的叛变,那么定然有党羽,非是一人起意也。” “公子,应当自南门而出,在自鄄城去广陵的道路上设伏,等待张邈而来,嗯……我还有一人可荐,公子可写一封手书,令他动兵去取陈留诸地,如此方可建功。” 荀彧本来觉得这是郭谊在胡闹。 而曹氏诸多将军也被他懵逼,可现在张邈忽然到来,说要送粮食。 说不得有些反常。 而事出反常,当是有妖,这张邈十有八九是真的已生了叛心。 主公和他的关系虽好,但出征之前曾经问他要过粮食和兵士,但那时候张邈却推脱境内百姓无粮过冬,要储蓄为由,拒绝了此事。 此刻又未经先行交涉,来送粮求见。 说白了,主公在的时候怎么不来,大军驻守鄄城的时候怎么不来? 这时候来,任谁都会觉得有问题,或许他早也是打算好了,若是骗不开岗哨就直接出兵强攻,并没有将城内的残兵放在眼里罢了。 “先生!” 曹昂的眼睛一亮,顿时眉开眼笑。 一直以来,对于此事荀彧都是闭口不谈,因为不想被人当做士人内斗,只是理内治之事,不与他们去谋谈所谓其余士人的品行问题。 谁知。 原来先生也早有谋划,有良策在心。 曹昂略微一想,就知道荀彧这话更加在理,不该和张邈在此处力战,当是驱赶他到南方,而自己张开一张布袋,等他钻进来便是了。 广陵乃是他的胞弟张超所治,两人若是早有勾连,肯定是想过逃亡之路。 “先生请说,是何人?” “东阿人程昱,他在当地还有两千人,数百匹战马可行军,而张邈一旦出来,定然是带足兵力孤注一掷,”荀彧面色严肃郑重,而且不动声色的就已经将境内大势如数家珍的盘算了出来。 “先前,他已投了主公,但此次出征未曾重用,但今次之事,反倒可以让他一试,虽是儒者,但征伐无虑也。” “我与残军,依托城池之便,可守鄄城不失,等待夏侯将军破其后方便是。” “明白!” 曹昂虎躯一震,眉清目秀的脸上满是豪情,“我这就去布兵!” …… 城外,张邈在马上捏着缰绳,双目狐疑的看着城门,自他领兵到后,城门的士卒多了不少。 而片刻后,更是将在城外的民众与商马都催促进城。 在他目瞪口呆之中,城门忽然关闭,甚至还有兵马来拉起了护城河沟侧的吊桥。 然后城门楼上,密密麻麻的弓手排列其上严阵以待,张弓搭箭的对准了前方。 “这,这是干什么?” 张邈左右看了看。 副将也是有些奇怪,不知鄄城里那些人是何意,总该有个人出来说几句话才对,怎么忽然就……剑拔弩张了呢? “太守,那现在,该如何?” “这,这我……” 张邈既到这来了,反而已经有些不知该怎么决策了。 “攻城!” 片刻后,他一咬牙,想起了与诸多盟友的约定,就算是遇到些许差池,也不可退缩,否则会全盘皆输。 “攻城!鄄城内没有多少守军,咱们直接强攻鄄城!” …… 濮阳外。 一支精悍的铁甲骑军渡河而过,一路坦途未曾遭到阻击,一直到了濮阳城下。 城门前,有人早早在等待,大开城门放下吊桥,迎吕布进城。 赤红战马上,一膀大腰圆的猛士策马催向前几步,在山丘上眺望此城,濮阳正面在平原上,两侧无山险,而东侧远处有林。 此城属易攻难守,不过因将士之利,已经高筑城墙,防备得当。 是做不错的大城,远远看去道路宛若云纹错落,城外的田地阡陌也隐约可见。 “哼,哼哼!”此人铠甲鳞纹,威势显贵,英气逼人,右手持方天画戟,头戴冠盔,双眸凌厉的看向了此地,傲然一笑,“公台果不骗我,今日入濮阳,则东郡尽在我手,等张孟卓来汇军,何愁兖州不下。”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端,自袁绍处奔逃,到张扬处落脚,终究又有我吕布容身之地!” ------------ 第五十一章:厄运总找我们五原人! “君侯,不可冒进,末将先为将军一探此城,若是有异样君侯可再催军来救。” 吕布身侧,一名铁铠着身,手持长刀的将军沉声说道。 “文远,不必如此。” “我与诸公已经商议好了,若是如此行事难免会被人诟病胆略不足,不如一同入城,你领后军以等。” “还是,我领前军吧。” 身旁将领,名为张辽,字文远。 当年在丁原帐下,丁原死后就归属了吕布,他虽忠诚善战,但其实内心还是不满当初吕布之为人。 不过,这些年吕布倒是对他很不错,非常倚重,此恩情可还一命也。 这次进濮阳他倒是觉得不算危险,毕竟陈宫、张邈反叛本就是意料之中。 他们在兖州逐渐不受重用,士人也遭打压,这些人迟早也会损于所谓“唯才是举”,且士人之中的名士在曹操上任兖州牧后,暗中抓捕处决了不少人。 其人反曹那也是迟早之事。 当初听闻相邀到商议,那也是彼此顺意而为,双向奔赴了。 吕布这么说了,张辽自然不再坚持去为他赴命。 自长安逃出来,还剩几百骑在身边,所幸将领还在,之后辗转多处,积攒了不少军粮钱财,劫掠许多豪强,也聚起了几千人在麾下。 只要占据了濮阳,以后就会逐步壮大。 此时的吕布胡须上略有残渣,略显沧桑,一夹马背提缰而下,直走濮阳而去。 同时侧脸洋溢起自信风采,嘴角一扬头也不回的说道:“文远。” “这数年来我等足够悲惨了。” “麻绳虽只挑细处断,但我吕布就不信,厄运还真能只找我们五原人?!!” 就在今天! 吕布策马扬鞭,疾驰奔腾,在濮阳前的平原上掀起了一阵尘沙,率众入到城前,意气风发的穿过了大开的城门和吊桥。 紧接着便是城门上忽然站起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早已张弓搭箭朝下放去,有将领一声令下,当即是箭如雨下,扑簌簌的绷弦之声不绝于耳。 “你娘!!遭了呀!!” 吕布大惊失色,勒住缰绳拉拽马头,转身就向后走,此时才看到城门上站着一将,正端正肃穆,威风凛凛向下睥睨。 “吕布,你们的密谋早已泄露,你今日当命丧于此!”夏侯惇沉声爆喝,箭雨更为猛烈。 所幸是吕布麾下先头骑兵装备都较为精良,这一波箭雨并非制作也非是那么精细,只是乱了战马的阵脚,射杀了小半军士落马。 随后吕布只能转身而走,不敢有半点逗留,走之前狠狠地回头来盯了夏侯惇一眼,感觉此城极深,不可冒进。 一时间心里竟然有些绝望,原本说好的献城而入,让他们得以安置在此,却没想到其中变故这么大。 吕布刚走,紧接着城内就传来了骑兵的喝骂追逐之声,脚步如同擂鼓一般。 他们进城不得,现在军阵也乱了,而夏侯惇的兵马早就是严阵以待,等的就是他来,如何不慌? 吕布左右下令,不断叫喊,稳住身边将士,终究也还是混乱不堪,不可全数整军,如此下去,等夏侯惇追兵一贴近,定然要被围杀。 “君侯先走,我来殿后!”危机时刻,张辽到了他身侧推了一把肩膀,让吕布心神稳固下来。 “文远!你!”吕布大为感动,神情动容,脸色几次变化一时难以抉择。 “君侯走就是了,文远可斩杀追兵来将,你且带兵去安全处,寻找粮草再做打算。” “好!我们在十里外汇合。” 吕布回头看了一眼在箭雨中不断倒下的部将,一时间心乱如麻,拳头都捏紧了。 但是没办法,还是赶紧跑吧。 “撤!” “草!” “啜!!” 吕布大喝一声,焦急的骑兵早早催马爆喝,顿时响起“操”声一片,喝马狂奔。 夏侯惇遣韩浩带兵追击,追至渡河附近,吕布钻入了山林逃命,步卒几乎尽失,只剩下了当初那些跟随身边的旧部。 他本来也想去追,可是郭谊的话还历历在目,当时郭孟誉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可去追,当心被人调虎离山,君当在濮阳,一目了然。” “一目了然,果然该如此。” 夏侯惇沉吟片刻,此刻坐镇城门之上,敌军之势放眼望去便可得见。 只要濮阳不失,任何敌军都不可得寸进。 不过他不知道,郭谊说的当心“一目”了然不是这个意思。 当然,还是不知道的好…… …… 山林之内,吕布奔逃至此,好不容易靠林间的地形斩杀了几名追兵,震慑之后甩开了追兵。 此刻身心俱疲。 真正的心累,逃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以为有了去处,没想到居然还是被人继续追杀! 从袁绍处到张杨处,再到这曹操的兖州,都是如此。 “难道我吕布,一生就该弱于人!?” 他洗了把脸,愤恨的问自己,时也命也!当初斩董时,何其意气风发,汉室支柱之将,挽救朝堂的关键一手。 各方诸侯应该尊重我,奉我为上宾才对!怎么都想杀我,要么便是利用…… 好不容易到了这羸弱混乱的兖州,还被人算计,敞开的城门也是暗藏杀机。 “不,应当不会!”吕布脸色一凛,心绪坚定之后已经再生热血,捏紧了拳头之后沉声冷喝:“应当还没有就此结束。” “张邈身为太守,若有谋算总不能毫无准备,曹操不在兖州,他们谋事若得当,夏侯惇濮阳内数千兵马也不可阻挡。” “张孟卓,全靠他了!” 吕布和左右忠心耿耿的部将说道。 …… 鄄城外。 张邈中军已经被攻破,而鄄城的城门依旧还在稳固,城门上的将士以落石、滚水、箭矢挡住了好几次冲登,又把城门不断以铁柱加固,不让撞开。 长达两个时辰的冲锋之后,张邈的后方终于被夏侯渊袭击了,数千兵马直接大乱,宛若割草一般来回冲锋。 且夏侯渊的骑兵极其善于骑射,张邈发现时连跑都跑不掉。 他带着部将亲信一走,其余的陈留兵马上就投降了,根本无法抵挡多久,此战大获全胜。 等张邈去往陈留时,又发现已经有兵马在陈留动兵,根本回不去。 只能向南往广陵而逃,逃到了小河边。 张邈略微肥硕的身躯哪里受过这等苦累,于是停下来休息。 想到被夏侯渊追杀,其主要原因便是后军根本无法抵挡,陈留兵不敢久战,甚至没怎么抵抗就归降了。 “娘的……我们刚跑他们就给人跪了,真没骨气!” 张邈灰头土脸,浑身带伤,猛捶地面愤恨的骂道。 “不怕,濮阳还有陈公台迎吕布入濮阳,咱们还有机会!” 张邈长舒了一口气,慢慢稳住了心神道。 ------------ 第五十二章:陈留有高氏,难以攻克!! “府君!追兵可能随时会来,咱们休憩片刻,就该南下而走了!” “先到广陵和将军汇合,一切还有机会。” “好,走走!” 张邈得了左右两人说了几句,脸色稍有恢复,强自镇定起身,左右牵来了战马,给他骑上,再护卫南去。 没想到根本未曾走多远,就再次遭到了伏击,从小道山坡上忽然窜出来数百曹军,先以箭矢喝住战马,再从两侧全数包围。 张邈满头大汗,吓得心悬而起,一时拉住缰绳已经不知该进还是退了,退是追兵,进有伏击。 今日,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莫非苍天!真要绝我?!” 张邈眼眶一红,朝前方战阵看了一眼,只见一骑越众而出,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曹操的长子曹昂。 此时当即立起身来,“贤侄何故动兵!我不过是为你父攻徐送粮而已,如此做派岂非是令人心寒!” “伯父不必再欺瞒!”曹昂大声回应,“汝等谋划,早已被人识破,君不见东郡郡丞,我军师祭酒,派出探哨数月之久,如今刚好将计就计!” “此时濮阳,也该生擒吕布残军,你也无需抵抗,等待我父自徐州回来吧!” “谁人!?郡丞祭酒……二人迫害尔!贤侄你为何也信?!” 啧!!吕布也没了! 他娘的,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张邈还打算负隅顽抗,再诡辩几句,不过曹昂显然和他没那么好的交情,当即下令冲杀,生擒张邈。 四面八方原本设伏的将士在全数冲锋,骑兵自山丘上策马而下,直取张邈。 本就是败军的陈留军此时也只有几百人,忠诚死战的,也就几十人而已,张邈大势已去,麾下将士很多人根本就将兵离心,交战在一合之内直接结束。 …… 濮阳之外,张辽突围而来,到山林内见到了吕布。 此时身边不过三骑,精骑已经全部丢在了殿后的路上,张辽也险些被射杀,此刻背后中箭,好在甲胄足够厚,未曾深入太多。 到了林中汇合之后,吕布立马来迎,将张辽扶了过来,派人出去拒追兵。 “文远,回来就好。” “君侯,交战之时,末将未曾见到夏侯惇出城,只是他的部将掩杀追来。” “足以说明,此刻濮阳之内定然是做足了准备,夏侯惇此人冷静,保濮阳不失,不贪功冒进,故而咱们难有建树,末将估计,应该是事情早已败露,而张邈等人正在被擒。” “我们不能再等了。” 张辽提着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一时间后背伤口裂出鲜血,吃痛咧嘴,颇为真诚的看着吕布。 “唉呀!”吕布悔恨的捶打了一下大腿,咬牙沉声道:“若夏侯惇出来拼杀,虽死也要将其斩于马下。” “我等在这山林上盘踞,可拒数千追兵,依山而战,不过终究非长久之计!” “张邈等人,行事不密而为人所制,方才功亏一篑,不该信他们!” 吕布左右看了几眼,脸色十分纠结愤恨,“不知我在期待什么。” “君侯,眼下该寻去处,否则这些兄弟都会饿死。” 张辽轻声而言,长舒一口气后看了看左右,这些跟随而来的并州狼骑,哪里还有当年精锐之备威风凛凛的模样。 已经是疲惫不堪,难以支绌了。 身上干粮也要分而食之,否则不用太久就会发生兵变。 吕布思绪一沉,简直头皮发麻。 片刻后,多年在外奔波求生的经验忽然化作灵光一闪,吕布双眸一虚,忽而抬头对张辽说道:“曹操现在正在举兵攻徐,对吧?” “我们现在沿河而走,可至徐州境内,沿途的民家都可取食,徐州陶谦本羸弱,我等都是善战之人,且在长安时都有扶天子之功绩。” “或许是一条生路!” 吕布目光炯炯,若是此刻要他去拼命,倒是浪费了,好不容易求得功名富贵,拼得名扬天下,难道乱世刚起就要埋入黄土? 张辽若有所思,背后疼得他呲牙咧嘴,却也很快缓过神来,点头道:“是条出路。” “好!诸位还肯跟着我,那就一同去徐州,再寻时机!若是不愿,也可现在留于此处,降曹求生!” 这话说来根本没有人接话,四周将士都是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但眼神依旧很坚定。 跟随吕布以来,其人豪气自不必说,武勇在天下少有敌手,无论弓马近骑都是如此。 片刻后,没有人发言,吕布扫视众人,面色稍稍郑重,朗声道:“既没有叛我求荣者,那就一同去徐州,终究能求得一条出路!” “喏!” “谨遵君侯之命!” “君侯吩咐便是!末将舍生忘死以从!” 这一年的吕布,虽没了在长安的繁华富贵,正值一派涂地的末路穷途,但依旧还有极高的威望,为众豪雄所追随。 …… 此刻,兖州内部的战事已歇,张邈贪生而不敢死,在曹昂兵马冲锋之下已降。 并且抓捕押送回了鄄城,郭谊也带着宿卫兵马到了鄄城之外,与夏侯渊汇合。 此时的夏侯渊已经派部众去襄助程昱接取陈留,并且将荀彧的些许谋划又告知了郭谊,赢得了一片称赞。 “军师不愧是荀氏八龙之后,被评有王佐之才,稍加改动就可让张邈插翅难逃,佩服。” 而且郭谊还是早早知晓了张邈和陈宫要反叛,迎吕布入兖州。 但荀彧可不知道,他只是凭借当下的局势立马做出的谋划,足以说明其奇智谋略,以及对兖州各地人才任用的熟知。 这些老逼登,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哈哈,不过还是孟誉提前料知,否则兖州如今危矣。” 夏侯渊全部接收了张邈的降兵,并且夺得了无数辎重与粮草,大获全胜,现在心情正好。 而且解决了陈留兵反叛攻鄄城的内患之虑,最重要的是,解决得够快。 将计就计后,提前动兵,不到一日全部镇压下来,战事就几乎结束,完全无需让身在徐州下邳的曹操担忧。 两人乐呵呵的互相吹捧着,欢声笑语走向了衙署。 却刚巧在门口遇到了回来禀报的哨骑,那将士下了马快步直奔夏侯渊而来。 “将军!陈留各地都已攻克归附,但唯有一城久攻不下!” “嗯?!哪里?” 夏侯渊和郭谊同时停住了脚步,目光颇为意外,他们还以为陈留之地几乎都要被掏空了呢。 “是,是高氏所在的一座古城,本没有防备,但现在却筑起了高墙以据守。” “高氏啊?”郭谊和夏侯渊对视了一眼,顿时来了兴趣,“走!带我去看看!” “诶!孟誉,荀军师还等着呢。” “没事,他不在意!” 郭谊拉上了夏侯渊,两人上马带所部随行赶往陈留。 …… 这一走,便缓缓过了数个时辰,当日下午。 空空如也的鄄城衙署内。 荀彧端坐于左首蒲团上,双手放于膝上,双目微虚,看着眼前案牍,仿佛在发呆。 “好冷清啊……” 人呢? 不是说要来庆功排布,致信主公吗!? 怎么大公子不回来就算了,郭谊和夏侯妙才也没回来? 我还等着郭谊新月臣服的来夸我几句呢! 啧,我还成留守的了。 ------------ 第五十三章:你们,老卑鄙了呀!(跪求追读呀) “军师,还没休息吗?他们已经去陈留了,早上有探马来报,乃是陈留有一城仍在顽抗,但久攻不下。” “许是高氏之人,那些兵马可能是高氏聚起的私兵,将军和先生都赶去陈留军营了。” “嗯,”荀彧在愣神片刻之后马上恢复了自然,淡淡一笑道:“无妨。” “今日诸事繁杂,境内突发叛乱,本来就有很多要务,我也不是在等他们。” “噢,原来如此!”门外侍卫面色一喜,顿时轻松,他本来还怕自己忘了通报此事而遭到责罚,听荀先生这么一说。 他人还怪好的嘞。 …… “砰!” 荀彧在侍卫出去之后,猛敲了一下桌子,然后板着脸将灰尘扫到了地上,很是自然的拿出了奏札在观阅。 不多时,曹昂已经回来了。 行走如风满面笑容,还没走到面前就张开双臂准备抱拳而拜,同时朗声道:“先生!妙计啊!” “我在城外大野泽的北麓伏击,刚好等到了精疲力尽的张邈,将士用命掩杀而出,已抓获了张邈!” “此时,叛军唯有广陵张超了!” 荀彧长舒一口气,立刻起身也是满脸笑容,“大公子用兵笃行遵法,自然有善果。” “哈哈哈!!”曹昂心情明显很好,年轻人能有功绩,且还是生擒叛军主将这样的关键之功,不光是可得赏赐那么简单。 传出去,名声也自然更响亮,对曹昂来说极其重要。 “现在,就等父亲回来了,先生和妙才叔叔呢?为何不在此处?” 荀彧眼眉一颤,冷淡轻声道:“去了陈留,说是高氏仍在顽抗,集结私兵不肯降。” “高氏?”曹昂微微一愣,若有所思道:“高干、高柔两人不是早就去了并州,为何现在陈留高氏还能在境内支起兵马?” “这就不得而知了,”荀彧微微摇头,“士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说大势在外,但仍还有余势在本境之内,拉起防备不在话下,现在问题就在于,这人是属于张邈等人叛变的同党,还是担忧境内族人百姓安危故而自发防备。” “大公子,最好带兵再去陈留,以曹氏之名招降此人,在下认为,此人能在乱局之中守住程昱所率兵马,必定也是个将才。” 此言有理。 曹昂原本已经很劳累了,但听闻荀彧的话,刚坐下又立即起身来,准备向外而去,走时对荀彧笑道:“多谢先生指点。” “不敢,公子且去,我在鄄城坐镇,已派遣去问濮阳的军报,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有探报传来。” “若是北地有失,我等也不容乐观。” “现在,我要写一封书信给主公,告知他境内情势,再做打算,”荀彧微微点头,拱手而下。 曹昂愣神片刻,俊朗堂正的面容上出现意思疑惑,问道:“先生,为何现在才写?” “之前需观察局势。” 荀彧咬着牙说道。 …… 徐州,下邳。 一连十一日,孙乾依旧还留在自己的府邸之内,这些时日多次面见曹操,中途都以愤怒过度而离去。 几次商谈都失败告终,同时戏志才时常来拜会,与他彻夜相商。 在数日之前,孙乾其实就已经明白了,这是曹氏在假意议和,真实的意图是留他下来。 至于留下来的目的,孙乾想不明白。 但至少,徐州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固。 拖时间,对于双方都有利。 曹操的有利之处孙乾并不知晓,但是徐州可以趁此时机,不断向外送去求援书,祈求周边的诸侯有人能够进入境内来共同抗曹。 也可以让陶谦准备好军粮兵力,囤积于战略之地,占据关口要道,总之,孙乾也乐得让人拖延。 不过今日,戏志才并未如约来见他,而是早了一个时辰左右,并且是满面春风。 孙乾早习惯了他到来,两人在正堂屋内相对而坐,彼此对视了许久。 他发现戏忠一直在淡笑,但又不好开口问他笑个什么。 过了不久,戏志才开口道:“今日,从兖州传来了消息,足下应当想知道。” “吕布突袭我兖州后方,意图入濮阳,而兖州境内陈留、广陵两郡叛乱,已经全部被镇压。” “我主曹操,在后方留有兵力,以强征徐州引蛇出洞,后又等待其叛乱而出,立即镇压,此刻陈留已平定,张邈收俘,如此一来广陵自不在话下。”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孙乾瞬间头皮发麻,能不能当我没听过? 这些军报,我现在听了是不是以后再也回不去了? 娘的。 我一点都不想听。 “先生,你且说此战如何?” “曹公料敌于先,深谙兵法,出征之余还可解决兖州内乱,以战驱境内于平和,高招妙计,世间少有之雄才。” 孙乾深深地叹了口气,由衷地夸赞了一句。 而后又道:“如此一来,下邳会因曹公内乱平定而更加稳固,恐怕更不可能有援军了。” “先生此言,算是明了!”戏志才傲然抬头,随意的靠向后去,双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轻松笑道:“此一棋,乃有三贤于其中设计,主公加以决断布谋,自平定青徐黄巾起,军屯得粮无数,就已注定能达成。” “粮草决定我等可缓慢攻徐,步步为营;则能引出兖州内乱谋逆者,如此自然不会进入首尾难顾的窘境;继而,以稳固姿态站稳下邳,再攻彭城。我等施以仁义对徐,百姓终究会选择,士族亦然。” “先生,戏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孙乾的内心在疯狂的咆哮。 “军师请说。” 他躬身谦听,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你主陶谦,乃是外来之人,需权衡境内士人,倚仗各族,唯有以兵戈可解,你徐州之内现状,无非是丹阳派坐镇,扶持庶人一派,以制约士族派。” “那,我主曹操,同样也是外来之人,又唯才是举,不认出身,不以士族出身论地位,难道不是更适于足下栖息?” “尔等孙氏、糜氏、甘氏等,皆是商贾,图以乱世求名,升任要职为士族青睐,若在壮志君主之下,倒是可行,可陶谦如今病入膏肓,又身败名裂,晚节不保矣,如此大势,他如何抵挡得了。” 孙乾心神震动,颓然的跪坐下来,双眉紧皱,满是思索之色,他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但来得确实震撼,仿佛一瞬间徐州所有的期盼全部打消。 砸在了头上。 而后戏志才投来了橄榄枝。 这就是,要让他背主而投。 “在下,在下……嘶……” 孙乾支绌难言,几次想要开口,但是又忍了下来。 戏志才看他这样,斜靠着的身子笑颤,一声短促的哂笑出声,“嘿,君本是巨富豪雄,怎得如此蠢笨。” “你在下邳待了十一日,得自己原本宅院所居,又得曹营祭酒日夜陪同招待,还得了不少财物金箔做礼,你怎么回得去呀?” 孙乾眼睛陡然瞪大,不可思议的死盯着戏志才,实在没忍住伸手一指:“伱,你们……” 老卑鄙了! ------------ 第五十四章:玄德公,情况不对啊! “你看,我只是为你辨清当下状况,本身足下在士人之中,就只是以庶人身份被看待,自然是有嫌隙,日后也难得青睐,”戏志才悠然自得,脸色非常得意傲然。 “祭酒此言,大可不必说得这么直白,在下虽为庶人出身,但也深明大义,知晓背主求荣是何等令人唾弃,即便徐州要亡,也不敢有叛心。” “在下,承蒙我主不弃,身负和谈重任,为的是徐州百姓不受战乱之苦,非是己身能有功绩,祭酒……切莫再说了。” “若是,逗留在下十几日,只为此事的话,那今夜在下当起行回郯县,至于主公如何责罚,皆由他去。” 孙乾义正言辞,在想明白之后心绪很是复杂,满面胀红而气息短促,但还是凭着一腔赤诚说出了这番话。 若是看利益,自然归降最好,可归降不只是人留在此处那么简单,还需以功绩立身,那便是背主之行,一旦如此,自己日后怎么立足? 曹操又如何会真心信任? 这和陶谦带他们归降不同,那是其主带头,和背主求荣这种名声不沾边,但是自己带头那就不对了。 这年头,带投大哥去哪里都不好混,随时可能被人弃置不用,早那几年有功肯定荣华富贵,但是晚年和任何爵位荣誉赏赐,都不可能沾边。 不死就是胜利了。 孙乾不傻,不想用自己全家性命、以及祖上声名做赌注,在这青史上留下这么一笔污名。 谁知,他说完这话之后,戏志才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乃至仰身而下几乎是以手肘靠在了地上,更为洒脱狂傲。 盯着孙乾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老实诚恳的庄稼汉被人蒙骗卖了身一样,骤然开口道:“老兄啊,你以商身投于乱世,当着眼于长远,如何只看当下之名呀。” “你可还记得,当初鲍相归还下邳,受你主感谢之礼时,是何人为使?” “陈元龙……” 孙乾当即明白了什么,略有恍然。 怪不得! 他让我自己亲眼来看…… 这一瞬间,当初陈登在他临走时说的那句话忽然映入脑中,亲眼来看…… 他早明白陶公等的是兖州内乱,以此为根本拖延,因为内乱之后曹操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那么在外的诸侯肯定会寻此时机,进军以攻。 可曹操没乱,且还有大量军粮以守,在境内还有民心所依,如此兖州难以攻下,且彭城必定会动荡。 消息传回去之后,回天乏术,无人来援。 最重要的是,戏志才方才有一句话说得很好。 我家主公,本来就年事已高,重病不断,谁知道还能撑住几年,或许要不了多久就会病逝。 陈登难道是在提醒我,要早做打算,再奔前程,否则迟早一切成空。 不对,他也可能是在害我! 孙乾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冷意,觉得背脊发凉,陈登简单一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暗藏杀机,若是自己因此而投曹,便是背主。 他陈氏再戳破此事而投,则可留下一个美名,不负主公之重托。 好伎俩。 孙乾恍然大悟,反而明白了其中奥妙之处,于是更为着急,现在应该快速赶回,且不能有异样。 否则,必为士人一派以后诟病,在徐州必须谨小慎微以图活。 “糟了……” 此时孙乾暗暗捏拳。 我孙某人出使一趟下邳,没想到在徐州连容身之地都没了。 难道,真要归降于曹操治下。 前后,都需要抉择。 “祭酒,在下此行已经拖延太久,该回去了。” 最终,孙乾还是没有说出任何有决议的话,准备将这个抉择再拖一拖,先设法从下邳脱身才行。 而且在他看来,下邳现在恐怕已经成了牢笼,戏志才肯和自己说这么多秘辛,只怕不愿让他如此简单无恙的回去。 谁知戏志才直接拱手笑道:“好,公祐既要回去,我主要让我带一句话,和谈自然可行,就在彭城之前。” “若是和谈不成,便也在彭城开战,这是我家主公的意思。” 说到这的时候,戏志才的表情已经十分郑重,不带半点笑意。 果然,早已有了决议,这段时日就是在拖着我将消息带回去而已。 此事却又不可隐瞒,必须要告知主公,兖州内部之乱,虽说肯定不像戏志才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但现在定是已经解决,否则岂能如此大方告诉他。 必须要说,而说了之后徐州文武自然会乱,毕竟这时候的曹军,可是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且在下邳已经立足稳固、步步为营。 这一刻,孙乾深深地感觉到,曹氏这些谋臣将军,的确深不可测,几乎是面面俱到,内外盘算皆稳固。 能有这些人在曹操麾下,他可尽其所能领兵作战,兖州曹操,绝不是泛泛之辈! …… 右北平公孙瓒屯军之地。 刘备跟随陶商到此,一同来见其兄长公孙瓒,借了其麾下部将赵云南下相助徐州。 一番交涉后,陶商成功请到了援军一千余骑,还有二千步卒。 大部分是平原相刘备的兵马,只有少数骑兵乃是从属公孙瓒,借出的还有赵云一将。 此时,行在原野驰道上的刘备和赵云并行,赵云这时候才得出空档,与刘备高声交谈,“使君在青州已有除贼之功!为何定要相助徐州,北地距离徐州路途遥远,至少四日方可到达。” “如此岂非是弃功业不顾,再者说,我等助力不多,恐怕难敌曹军!”赵云在问的时候,余光还是盯着身侧的人,他的表情还在期待。 刘备中气平和的笑了起来,衣袍随须发一同飘飞,目光悠远平视前方,朗声回答道:“子龙!世间正道,唯在人心!” “陶恭祖素有贤名,自然不会做那等谋财害命之事,曹操以此为名,攻伐徐州,定然是暴行!百姓生灵涂炭,社稷混乱难行。” “他因贪图一己私利,就让万民遭罪,便是不平事!我刘备早已立誓,世有不平处,便有我刘备!此生当以仁义立本,令百姓重得盛世安宁,此乃我之志也!” “此去,即便是身死疆场,也当明志留名!也不虚此行!” “玄德公之志在于山海!子龙敬佩!” 赵云在一侧欣赏而笑。 世有这等仁德大志者,才当是自己追随的明主,只可惜自己还在公孙将军麾下,不可背主,此战后仍需回去。 只待日后再寻缘分了。 刘使君,当世之豪杰也! …… 数日后。 徐州边境,刘备趁陶商休息,寻到了一位避战而北逃的儒者,问询了现在的状况。 “曹公仁也!仁政待民,秋毫无犯,此事为陶公起,贪图其人家资!否则岂能至此!使君切莫助贼!” “啊?” 刘备眼神一颤,仿佛失去了神采。 旁边的赵云在后愣了愣,喃喃道:“玄德公,与你所言好像,不符啊……” ------------ 第五十五章:还没出山,你玩什么命呀!(跪求追读!) “玄德公,现在该当如何?” 陶商在简易的帐中安睡,他们此刻已经到了徐州境内,还在赶路是以不在城中休息。 也是今日,干粮吃光后,在边境补给了粮草,才在途中扎营。 此时在营火围处,几人坐在此地商议。 趁着陶商不在,正是要再商量一番去留的时候。 赵云这么一问,让刘备的脸色更加凝重。 “唉。” 刘备叹了口气,从地上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粗而浓密的嘴边胡须微微一动,对赵云勉强笑道:“子龙,今日这一问,令我心中不安,陶恭祖麾下贼众极多,定是被人迫害至此。” “他即便境内再难,也不会去贪恋他人家财以害其父性命,或许,只是麾下贼将如此行事,栽赃于陶恭祖。” 刘备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黑脸汉子莽声道:“兄长此言差矣,陶谦麾下那将领自己招供,如此便落人口实,无论是不是,那百姓只要都传说是,事实那就是如此了。” 刘备:“……” 这汉子膀大腰圆,黑衣黑裤,束灰色腰带,双数粗糙且身板十分硬朗结实,大手宛若蒲扇,眼睛瞪大时凶狠如虎豹,络腮胡遍布下巴浓密非凡。 乃是追随刘备多年,一同从苦难贫穷时起家的张飞,字翼德。 也是刘备的三弟。 而他二弟关羽,还在中军主帐布置巡防,且趁此时间可夜读些许兵书以充实,并未在此。 张飞平日里被人看为粗野,其实也通理,他只是没有读过太多经学典册,没有老师教导而已。 这话有道理得让人想哭。 不管陶谦是不是这么谋算的,现在境内儒者多认为如此,恐怕就真的是了。 因为他逐步会众叛亲离,为人所背弃。 “玄德公,翼德此言极有道理,如今徐州恐怕已有内乱,再强去相助,反倒成了不义之师,为名有损呐。” 胜了,岂非为百姓所厌也? “啧,”刘备咋舌了一声,并没有说话,但是内心在疯狂的呐喊着。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曹操怎么会,如此行事呢? 他兖州乱局自顾不暇,粮草不济且人脉不达,还能斗胜了张邈等人! 就算是有鲍信相助也不该如此轻松,毕竟鲍信虽有何进旧部,有兵马威望,但他不可能变出粮食来。 他兖州到底是这一年丰收了多少斛?!既可安民还能资军,甚至可以攻下下邳之后,再善待当地百姓。 这绝不是我认识的曹孟德。 可是,依照军报传闻,他在秋收后一夜之间奇袭下邳,檄文与战事同时而至。 用兵神速不给陶谦足够的反应时机,不惜一切强攻下邳之举,又像极了刘备印象中的曹孟德。 “还是要去徐州,方可了却此行,却不知,陶恭祖会作何谋算,又如何辩解,其中是否还有隐情呐……” 刘备说到这,展颜笑了笑,抬头来看向了赵云,又颇为真诚的道:“子龙不急于回去,既相助,不可半道而退,仍要助其退曹才是。” “任凭玄德公吩咐。” 赵云抱拳而笑。 他虽听刘备命令,但却已经隐隐有了些别的感受。 知晓这位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玄德公,应该是不会回去了。 毕竟,自公孙瓒一意孤行与刘虞相斗,且将他囚为傀儡,后杀害之后,两人就已经背道而驰了。 所以,兖、徐之争,无论谁人占理,他都一定会寻机而来。 “或许,有此原由。” 赵云自顾自的低下头看着簇火内噼啪作响,心中自有思量。 …… 陈留,高庄。 “此军军备精良,训练有素,进退皆有度,妙才将军可记得今日城上那一将,每走过处,士兵无不振奋,争先守城。”郭谊在主帐之前,与夏侯渊复盘今日一战。 他们到来之后,增添的大多是骑兵,所以对攻城并没有多大帮助,是以今晨强攻又毫无意外的失败了。 “不错,”夏侯渊顿时点头,“此人将才,带兵有方,若是能够招降到麾下,以后必能大放异彩。” “一定可以,高庄这地形不算易守,不过是他率兵马在此,方才守住数日不破。” 郭谊拱手笑道:“我听士兵来报,说这人叫高顺,自孝父。高干、高柔同族而不同宗,应当是有私兵集训于家族,以待时机,为当地豪杰。” “嗯……陈留高氏,其后嗣也都是人才,这些人若是能到我麾下来,该当多好。” 夏侯渊捶打了一下桌案,显得有些懊恼,又有点愤恨,接着叹道:“这人却也可恶,张邈等人都已降了,为何还要反抗,平白耽搁了我数日之久。” 郭谊听完就笑了,道:“我看,幸好张邈未能任用他,不然可能就归了张邈了,若是吕布能得进兖州,也许也会跟了吕布。” “当然,高顺属是外人,而吕布身边全是并州根基,真跟了他可说上一句明珠暗投也不为过。” “我看他这般死守,也是为了守家业,展威风,待价而沽。” 仔细想来,吕布在并州集团时,并没有出现高顺的身影,历史上高顺的陷阵营,军备与作风都和并州虎狼格格不入。 而高氏在陈留本就不是小族寒门,家中子弟众多,有高干、高柔在先,留下私军不算什么。 “哼,接下来便围而不攻,待其归降了。” 夏侯渊冷哼一声,依旧成竹在胸。 许久前还是急切要收下陈留诸地,那是因为此地起了战乱,需要尽快镇压下来。 而现在陈留各地都已拿下,只剩这一个小小的高庄,其实已经不着急了。 郭谊甚至还得了空闲,在地图上补齐了此庄。 他此刻微微点头,道:“他们储备的粮食应该不多,再过数日就要想办法了。” “养一支精锐步卒何其不易,他总不能为了个陈留乱事,就要全军赴死冲杀吧?” 这时候,有人将士大步而至匆匆进帐来,一路跑道郭谊、夏侯渊之前,抱拳道:“将军!先生!城中将士弃城而出,准备朝南破关!” “应当是要殊死一搏了!” 郭谊:“……” 两人听闻相视无言,一时竟然不知如何评价。 这么,刚烈吗? 你连主公都还没有,玩儿什么命呀?? ------------ 第五十六章:怎么感觉,他盯上我了呢? 高庄土墙外,趁着曹昂兵马也到来,骑兵众多,在正面的南部关口抵挡住了高顺去处后。 两翼的骑兵逐步逼近,不遗余力将弓矢射出,射杀了不少前部抵挡的步卒,但这数百兵甲精良的人依然是井然有序,并不慌乱。 聚堆在前,后有长矛伸出,彼此进退相齐,绝无踩踏。 以此退了战马齐奔,又稳住了局势向山林退去。 郭谊和夏侯渊、曹昂在山坡视野不错的地方观望,又见这些步卒在退时举盾,进时挥刀猛砍,无论进退都是同样的灵敏快捷。 “是真的好,” 夏侯渊看得实在是喜欢,“没想到陈留之内还有如此有能之将,他能以私军带出这么多兵马,英雄也!” “且其军刚烈秉忠,这等人一旦得以归降,一定死忠此生,得此随者夫复何求!” 这等作风彪悍,又不轻易投降的兵将,曹昂自然也是喜欢,现在两人仿佛还暗暗争夺了起来。 都想要拿下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将军,和这数百悍不畏死的勇士。 “我还感受到,这高顺为人清白耿直,不好饮酒,不受馈遗,性格也很不错呀……”郭谊深深一叹,下马缓缓向前行去。 “啧。” “啧……” 曹昂和夏侯渊几乎同时发出咋舌之声,一脸奇怪的看向了郭谊的背影。 你这就离谱了。 看个军阵还能看出人家性格来?又不是叫你和他相亲说媒,还性格,他娘的不好饮酒都出来了。 净吹牛。 “呵呵,”夏侯渊轻笑了一声,朝着前方战局努了努嘴,“子脩你看,高顺已经被逼退了。” 众人看去,此刻高顺军已经被逼到了山脚处,准备躲进山里以隐藏身形,意图再退,保存实力。 期间战阵中,骑红棕大马的将领将头上盔帽取下,直接夹在了腋下,时而立起身来高声大喝。 不多时指挥麾下兵马且战且退,直至慢慢上了上坡。 然后派遣坚实的盾兵顶在前方,再将少数骑兵安置在山腰上,形成俯冲之路,随时可以突围。 不过他这一退,暂时虽说安全,但四周的道理不出意外的也被围住了。 此刻曹昂正是时机,率先纵马下去,至兵阵前列叫话。 夏侯渊看这状况,倒是也不加阻拦。 身为长辈,又是曹氏宗亲,他当然知晓曹昂的地位,日后乃是继承曹氏大业之人。 这等人才当然要先行让与他,再想要也不行,虽然也心痒难耐。 曹昂带郭谊一同向前,两人都穿着简单的背心甲胄,头上戴略有外沿的铁盔,郭谊持盾在前,夏侯渊在后掠阵。 “兄长,我第一次招降,是否需要厉声爆喝,以震慑其心,让他们迫于威慑而归降。” “大公子不必担心,既然是招降,当然是好言相劝,震慑大可不必,”郭谊抓住缰绳,立于马上,但是神情还是颇为悠然自得。 “等会让在下去说便是了,你只需保持曹氏大公子的风范,其余的交给我。” 毕竟我也是第一次,有些兴奋和紧张。 “那,那兄长所言稍稍缓和些,不要激怒。” “哈哈哈,”郭谊乐而笑道:“公子说笑了,在下儒生,世修经学,我是斯文人,早已打了腹稿了。” “那就好。”曹昂满意的点了点头,和善俊朗的脸上略带笑意。 不多时,两人让哨骑叫话,请高顺出来一见。 不多时,一人自山坡上纵马而下,满脸疲惫,鬓角发丝散落,双眸依旧炯炯有神,其人不算凶恶,面容肃穆,身高臂长,加以虬髯之相,显得威势十足。 “将军,请出来一叙!” 曹昂面带微笑,当即朗声而言,“在下曹昂,兖州牧曹操之长子,陈留境内张邈叛变,早已被平定,你也无需再担忧!” “我身旁这位,是东郡郡丞,在匡亭一战曾立功绩,对陈留士人多有了解!可肯出来一叙!?” 隐约模糊的视线之中,高顺在军阵后稍稍思索,还是越众而出到了人前,将手中长刀交给了副将,一只手搭在左侧的环首刀柄上,大步流星的走出至山坡下。 “两位,在下高顺,因乡里忽逢大乱,故而固守于此,奈何先前兵马也将我当做叛党,一定要攻克此城,我不敢开城门。” “如今逼迫至山头,若是还要再攻,非灭不可,只有顽抗到底了。” 高顺嘴唇附近胡渣唏嘘,下巴则略微浓密,一双虎目在话音落下后,却盯向了郭谊,让郭谊稍微意外的歪了歪脑袋。 看我做什么? “壮士此言差矣,之前是东阿程昱领军,他自做不得决定,我下的军令是让其收取陈留诸地。” “如今张邈已经为我俘,押于鄄城之中,叛乱也早已平息,现在我到此,便是要请壮士归附于兖州,日后定然可有一席之地。” “既如此,为何刀兵如此锋锐!?” 高顺脸色一寒,满腔怒火似乎并没有消散,颇有怨气的质问道。 “此乃是攻不下,方才招降!君非诚心也!” 曹昂一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说白了就是派兵越来越多,把人又围了起来,这时候想着招降,似乎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你身旁这位先生,名叫郭谊是吧?东郡郡丞,在匡亭一战成名,逐袁术数百里远。” “在下想领教一番!” “不了不了,”郭谊当即摆手,笑着说道:“我不喜欢打打杀杀,我倒想和伱聊一聊人情世故。” “高氏多在并州、冀州,日后跟随也是袁氏之后,而你若是投奔,只怕会因丢了宗族基宅之地而受罚,因叛乱之事被责怪。” “现在你归降,可以保全麾下七百人之性命,保全其未来,我主攻徐,乃是以正义之名,张邈、吕布叛乱,乃是不义之举,人人得而诛之。” “你若降了,不算降兵,而是与虎豹骑等同的精锐之兵,予你将军官位,日后成就一番功业,即便你不肯,也可问问你身后那些兄弟,是否愿意为了你成就你清白名声而死,他们苦练多年,追随于你,将性命交托给你,你连出山都还没出,你就要带他们赴死,我若是你的兄弟,日后死了也要化作厉鬼缠着你!” “你还跟我领教一番,我哪里打得过阁下,你可是背着七百余人命在身,我动不起这个手!” “今日你若是诚心投奔了,我天天拉着你领教都无妨!” 曹昂:“……” 这么生猛?!这就是你说的万全腹稿,你刚才在悠然自得什么? 高顺:“……” 两人的脸色一滞,而高顺则是在思索片刻之后,长叹了一口气,虽然郭谊的语气很奇怪,但却的确是此理。 自己这数百人,也都是义气相随的兄弟,但是 “投奔自然也可,不过先生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在下定找你日夜领教,以学兵法军略,武艺经学。” 郭谊脸一黑,感觉好像,被盯上了呢? 不会是我无形之中,伤害过他吧? “没问题,平日里,我不看书研习的空闲时,可以陪同壮士。” 郭谊依旧笑着说道。 ------------ 第五十七章:先生,你咋又立功了呢? 高顺归降,实际上陈留早就已经降了,所以他是否肯来投奔,也起不到关键作用。 他跟随曹昂,回到了鄄城安住,赐宅院、百金、千匹布与一百匹战马。 并且任用为帐下虎卫营统领骑之一。 高顺在得到赏赐的当日,将所得赠予了帐下将士,自己没有看重分毫,只留下平日用度的钱财。 陈留回归兖州曹氏的麾下,已经势不可挡,而且这一次再没有当地士人暗中作祟,分化势力。 曹操的确是外来者,但有当地大豪雄鲍信支持,能取得兖州的政权,历经了两年多的浴血奋战,多次与族亲一同解难,到今日算是人望同归。 陈留一降,唯一的广陵便不算什么了,张超根本不敢阻挡,唯有疯狂寻找外援,将求援的书信一直送到袁术所在的寿春。 而此时,在彭城和谈失败后,曹操和陶谦一场大战,正面击溃了曹豹领军的丹阳兵,将陶谦打回了郯县。 死伤数千人,城墙耗损严重,百姓也是流离失所,但最终在刘备等人赶到之后,以曹操占据彭城作罢。 至此,彭城、下邳都归曹操所有,将徐州南北隔断,随时南取,陶谦一战而败之后只能缩居郯县。 并且他已经病入膏肓,不可再上马督战,徐州全体文武都清楚,真正改换门庭的时候到了。 恰巧此时,因为此前曹操也做了大量的安排,将掀起此战的由头指向陶谦,发放的檄文到处都有,且他本人一直以仁义待民。 在此战后,这种仁攻的做法,终究还是给出了反馈。 百姓的怨气,几乎都是冲着陶谦去的,以至于郯县境内都有不少指责之声。 对曹操来说,形势一片大好。 也因此,天气逐渐转冷之后,战事暂且停歇,曹操以曹仁、曹休、李典等将驻守下邳、彭城两地,留下六万大军在徐州境内,防备陶谦反攻。 同时戏志才留于下邳统筹,命程昱代理陈留为太守,同时命曹休至南部防备广陵。 大军班师。 在班师之前,还给几乎没有什么隐瞒的给刘备送去了一封书信,叙旧、问候,外加告知刘备与徐州文武,此次退兵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刘备在曹操这里,当然没有这么大面子,这是一个顺水人情,顺便再离间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 曹操当年讨董之前,在洛阳就知刘备之名,而在讨董之后,两人关系匪浅。 实际上,在起兵初期,刘备投奔公孙瓒之前,几乎要成为曹操的部下。 不过都为人雄,不甘于人下久居,故而离去,兖、徐之战,以曹操完胜而暂歇。 “他得了彭城、下邳,接下来还要回兖州去收取陈留、广陵。” 陶谦在病床上,听见曹军暂撤的消息后绝望的说道。 等来年,徐州动荡将会百姓不安,君臣离心,而境内兵马也会士气低落。 情势,必然更加危险。 …… 冬雪一下,各地都趋于寒冷,当地百姓也都随着气候开始准备过冬。 鄄城扩建了衙署,现在于正堂外还有一块大校场,正堂前有数十层阶梯而上,大门开三处,入则为平坦的木质地板。 在攻徐之战后,曹氏又添了陈留之财,各地百姓归附为人力,故而农耕饱满,来年即便气候不好,一样可以预见的收成数百万斛不在话下。 堂上,曹操正在案牍后跪坐批阅公务奏札,身上披了一件毛绒大氅。 左侧放着箸与碗碟,还有正在小火而烹的鹿肉,曹操观阅之余,随意的吃了一口。 顿时眼睛一亮,不自禁的轻“嗯”了一声,对左首同样在学习政务的曹昂道:“此肉鲜美无比,真是人间美味。” “这是,在下邳时,一位长者所赠的美味佳肴,如此美味岂能独享,”曹操嘿嘿一笑,将箸碗放下,朝着鹿肉一指,“子脩,派人给孟誉送去。” “还有这坛美酒,是我谯国的百年佳酿,也一并给孟誉送去。” 曹昂当即起身,从外叫来了侍从,将鹿肉和美酒接连端起,全数给郭谊走送去。 此时的郭谊正在家中告假,不算公务繁忙,估计正在家中。 “主公赏郡丞郭谊鹿肉!!!” “主公赏赐百年佳酿!!” 侍卫走送而去,大声呼喊之下,整个衙署之内听见的人无不是心生羡慕。 行走于校场上的将军、文臣更是注视这些人小跑的身影,心中思绪万千。 任谁都知晓,现在的郭谊已然成了曹操身边的宠臣。 自匡亭一战成名后,屯田之策大为丰收,治百万青徐安定,还兖州安宁。 后,又救了曹氏太爷,成了曹操一家的恩人,光是救父这个功绩,就能给郭谊保下一条命,这是他的保命符。 不光如此,又在徐州之战中,料定陈留、广陵与濮阳的内乱,提前防治,一举反攻而下两地,将内部不和全数镇压。 令曹操在徐州稳稳地拿下了下邳和彭城。 这些脍炙人口的功绩,令人嫉妒却也让人不得不服,可以说郭谊只要不自己作死,那么以后他的未来将会不可限量。 但此事,却是一瞬间伤到了一個人的心。 典韦。 自军营而来的典韦在路上就听见了这等赏赐呐喊,还有无数人的窃窃私语,无不是仰慕敬佩。 “唉呀!烦死了!” 典韦挠了挠头,快步朝郭谊的府邸而去,刚进去就看到有数名装备精良,持盾与精锻长矛的士兵站在门外等候,且在宅院的墙壁一侧,还有马车停靠。 他当即大步走进府邸之内,倒是也没什么人拦着他,在徐州之战中,典韦一直跟随曹纯,在虎豹骑中效力。 但很遗憾,徐州没什么战事,即便是彭城与下邳两战,也是攻坚战,和虎豹骑本身并没有太大关系。 此时,典韦还没进正堂,在前院里就听见了里面传来阵阵笑声,当即一愣,朗声喊道:“先生!先生!!” 他铁塔一般的身体宛若一阵风冲到了郭谊面前,满脸委屈道:“先生,你太过分了!!!” “你在兖州,又立功了啊?” “你为什么不拦着俺啊,当时我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提醒!” “诶?!”郭谊眼睛一亮,登时笑了起来,“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个功劳,你选一选。” 典韦:“……” “俺不想选了,您直接下令吧,好不好。” 典韦现在一听见这句话,简直头皮发麻。 ------------ 第五十八章:你这,搞得情深义重的 “我觉得还是尊重你的选择比较好,你确定不选?” 郭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典韦愣神片刻,还没来得及说话,郭谊旁边客位上就有笑声传来,“这就是孟誉所说的,那位力大无穷,武艺超凡的猛人吧?” 典韦转头看去,是个面容坚毅,颇为堂正的中年人,他也一眼能认出来这是济北相鲍信。 今年冬日,当被曹操请功表侯爵。 趁着年关无事,鲍信这段时日来见郭谊,两人的关系也是颇为亲密,不光是郭谊功绩、名望如日中天,而且还是当初在寿张一略,郭谊救了鲍信的命。 若是鲍信死了,曹操更是会少却一肢极其重要的臂膀,这个人典韦认识,知晓他在兖州的名声。 即使是放在盛世时,也是非常炸裂的存在。 豪雄也。 和典韦这样被人当做刀斧的市井乡勇是截然不同的,鲍信振臂一呼,就可得无数乡勇跟随。 故而,他也稍稍站定,和鲍信抱拳打了个招呼。 “就是他,”郭谊笑了笑,指了一下典韦,“如果不是他自己非要去徐州,恐怕兖州平叛之中,立功的便是他了。” “典韦的文治虽只懂得巡视治安,不通内政,但是他的武功定可冠绝三军,冲锋勇猛也。” “只可惜,真的很可惜。” 典韦听了这话,直接在郭谊面前坐下了,不说还好,一说起来他心里又是一痛。 你为何老是说如此冰冷的话。 “俺不管!你当初可是说要给俺功绩,带俺扬名的!怎生现在又多次反悔,俺选错了,却又不肯劝说!” “这是何道理!?先生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嗯,你老实,”郭谊哑然失笑,顺着典韦的话阴阳了一句,“这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吗?” “现在还有何差事,您直接派吧,俺是您的宿卫,不能再借给他人了。” “那真有事,并不是军务,而是我個人有些请求,典将军伱看,能不能帮在下排忧解难……”郭谊稍稍凑近了些,面带微笑。 典韦一听,顿时心里轻松了不少,虽然不是军务上的差事,没有功绩也能得先生人情,倒是也不错啊。 以后再有什么事,他能帮我说几句话,或者为我谋划几句那也是极好的,说不定扬名立万就在一战而已。 总比老是暗中被他算计的好。 不,也不是算计,他只是不提醒我而已。 “答应,绝对答应!您说吧,俺绝对不推脱!” 典韦拍了拍胸脯,跃跃欲试起来。 郭谊点头道:“最近有个人缠着我,非要领教我武艺,我实在是没空,于是和他说,只要他能打过我的宿卫,我再跟他切磋,继而谈用兵之道。” “哦,这么点事。” 典韦瓮声瓮气的点了点头,这话虽然没说明白,但也立刻清楚了,这就是让自己帮他去打个人。 “谁啊?” “一个叫高顺的陈留人,刚投奔大公子,但是一直盯着我,总觉得好像跟我有点怨一般,去帮我问问?” “俺这就去,有功劳想着俺些!”典韦立马起身,他是个行动派,基本上不会等,问了高顺现在营地,当即带人出门去。 宿卫营现在有八十几人,都是武斗的好手,而且善于骑射,这都是郭谊从虎豹骑里面挑出来的人,而且经过了东营与西营两座营地的苦训。 连典韦的骑术现在都好了很多。 几句话骗走典韦之后,郭谊顺带也解决了高顺的问题,他和鲍信也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鲍信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来,对郭谊举了举碗,沉声道:“孟誉啊,是我无能了,此事大致便是如此。” 说罢,略带歉意的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郭谊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当时婚配的事,其实就是一句笑话,在下也只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鲍相竟然如此上心,还真的去河北为我寻了。” 鲍信此次来,给郭谊带了很多礼物。 包括书籍、金银玉器等。 刚开始令他很是意外,毕竟两人关系虽然亲密,但是却没到这种嘘寒问暖,金银赠予的地步。 他又不是鲍信的上司,只是一个曾经间接救过他命的谋臣而已。 曹老太爷,还只是叫郭谊去家里吃饭,也未曾送出什么重金礼物。 结果后面一说起来,郭谊才明白,原来是鲍信心中有愧,当初承诺郭谊的事并没有办好。 他发信向当初的旧友问询,的确有很多人有意如此,其中冀州无极县的甄氏,因早年家中顶梁柱般的甄逸故去,已有中落的迹象。 家里五姐妹中年纪长者,也相继嫁出去维持联姻局势,只有小妹还在闺中,此家有意联姻,并且几乎已经愿意送至兖州来。 没想到被袁绍阻止了此事,并且对郭谊多有冷嘲热讽。 概因他并非海内名士耳。 甚至,还让其麾下谋臣郭图,写了一封书信告知了颍川郭族之中的长辈,寻郭谊此人,予以呵斥教训。 真实的缘由,是袁绍的二子,想要求娶,但一直未得。 今日说了这事之后,让郭谊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本来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但鲍信觉得心里受挫。 又和郭谊聊起了当初何进还在时,共谋诸宦的过往,他对袁绍最大的怨恨便是,董卓进京的那一夜,他就带了三千人赶往洛阳,若是奇袭的话,一定能够击溃董卓,立下大功。 没想到,袁绍不敢,于是就此作罢,方才有了这数年的纷争苦难。 在外人看来,这和鲍信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在鲍信的眼里,那就是个遗憾,若是那一夜让他去拼一拼就好了。 如此哪怕死了,也不负当初共谋之情。 “孟誉啊,虽说没有名门之女,但我在兖州、徐州还有不少势力人脉,一定能寻得良配。” “你放心吧,以你现在的功绩,何愁无人相识,再过不久,或许一定会有士族青睐,前来拜会。” 说到这,郭谊眨了眨眼,也喝了一口酒,然后平静的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 “既然袁绍这般霸道,且中伤于我,那么定是我还有所不足,不能入河北众贤的言,不被士人所喜。” 郭谊这么一说,虽然平静,却让鲍信的心里一紧,感觉更加心疼了。 “孟誉……” 他唤了一声,终究是劝不出来,有些后悔告知郭谊这些话。 孟誉不会因此而……颓唐吧? “所以还要加倍努力,再立功勋,助主公日后将河北打下来。” “且,鲍相可回信友人,此婚还是可成,有志者事竟成,努力就有结果,勤于劝诫,定能成行。” “接下来,我当以功绩换此事。” 郭谊十分认真的说道。 良不良配的不重要,主要是郭谊也不想顺袁绍的意。 鲍信的嘴角猛然一抽,看来他一点也没收影响。 “孟誉,没必要吧?” 这,这还,搞得情深义重的……你都没见过人家。 ------------ 第五十九章:都位居州牧了,要点脸 “袁绍,的确显赫之辈,非名士难入其法眼。” 想到这,鲍信却也叹了口气,而后感慨道:“如今我也才算明白,袁绍并不把我当做同袍。” “袁氏取冀州,也得益于麾下诸谋士之功,冀州沃野千里,地大物丰,乃是中兴之地。” “他又聚勇者名士数千,可为战将者数百员,名士百人之数,天下士族莫不敬仰,携滔天大势而居北方,如今已稳固也。” “我们在攻取徐州时,他亦是加紧固安境内,取青、幽为重,眼及并州。” “想必不出数年,就可携横扫之势而南下,我敢肯定,现在的他,早已不将其余诸侯放在眼里。” “这是好事啊,”郭谊起身来给鲍信倒酒,同时开口说道:“袁绍如此,虽是大势所趋,但也会逐步令其蔑视天下豪雄。” “如此骄兵则必败,冀州有五条河以运量,我兖州亦有大河水道通达,顺水建营粮草都无不济,唯比底蕴尔。” “胜负如何,打过才知道!” 滴。 小坛酒尽了,鹿肉也吃去了小半,鲍信听见此话后,面色愣神,没想到,就此事一聊便已经到了夜晚。 他很快就笑了起来,略微激动点头道:“不错,胜负之数,打过才知道。” “此战不可避免,占优则可胜,日后北境双雄唯孟德与袁本初也,此一战定会青史留名。” 鲍信虚着眼,以他的眼光,此刻早已能窥未来局势,所以更加庆幸当时没有死在寿春,生而为丈夫,若无亲自参此雄壮大战,何等的遗憾。 “孟誉啊,若是兖州多几个如你这般的谋臣,那该多好,”他由衷的看向郭谊,“如此,士人畏惧之心,便可消退也。” “会有的,”郭谊仔细想了想。 颍川郭奉孝、荀文若,都是自袁绍处来投曹,甚至郭嘉还在临走时对袁绍及其麾下谋士极尽嘲讽之能事。 这并非是没有原由的,只因投奔袁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各地名士数不胜数,一般名士根本排不上号。 所以才有了非海内名士不得相见的门槛,郭谊这样的,连门都进不去。 而这些弃袁绍而走的人,都会奋力战胜他,以表明当初选择并没有错。 这样的人,现在又多了一个郭谊。 本来就要官渡谋胜,但现在不光要胜,还得在此之前,做好谋划。 实际上,在平日里除却军务、政务外,郭谊修习地图知识的时候,就已经在做准备了。 不过,现在想要达成,还需要一些条件。 但这并不妨碍他给鲍信进言某些事。 “鲍相,既然提及了日后迟早与袁绍交战之事,有些策略,我得先告知你。” “嗯?” 鲍信眼眉一挑,一时间竟很有兴趣的立起身来,“你说。” 他的表情,期待又惊喜,好像已经快按捺不住了,喃喃道:“难道说,与你相商还真有好事接连而至?” “你说什么?”郭谊歪了歪脑袋,仿佛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 鲍信很坦诚的道:“你不知道吗?” “现在兖州的文武将军,不少人都在传,只要来与伱问计,总能有所获。” “譬如子和、妙才等,皆有大功,最早举荐你上任的戏志才,现在更是屡立奇功,已无法封赏,唯待来日。” “我今日虽来探望,与你谈论家国大事,却也期待着能得你一句荐言,没想到还真有。” 郭谊:“……” 我是锦鲤呗。 没想到居然能传成这样,就不能认为是我有经天纬地的才能和眼光,足以策算未来吗? “孟誉,快说快说!” 搞快点! 鲍信催促了起来。 郭谊沉吟片刻,道:“鲍相在东平、泰山、济北三地极其有人望,当初也是何进大将军心腹之人,与王匡等共为太守。” “能得如今地位,可见在当地受好汉敬仰到何等地步。” “而徐州境内,有当初泰山贼众不少,首为臧霸,声名渐起。” “自琅琊至泰山一带,均有不少人投奔,主公如今素有贤明,取徐当以琅琊为重。” 鲍信听闻后,眉头微锁,细细思考郭谊这番话的用意。 不多时,心里仿佛被一点通透。 泰山为险可防北地而攻,同时可出关口入青州,青徐相隔除却黄河支脉的数条河流之外,便是这一条连绵起伏的大山脉了。 若是可得泰山,方才能有另一处可入青州。 “也就是说,现在解决徐州战事,同时也可提前谋划日后与袁绍之争,力图青州。” 鲍相心中明镜,知道了此地的重要,而这个地方,刚好就像是量身为他定做的功绩一样。 自己的人望和麾下诸将,去收服泰山众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或许还真可以一试。 “说得好!”鲍信当即握住了郭谊的手,一时间目光明亮,颇为通达,“孟誉这些时日果没有闲着。” “我麾下泰山众,与臧霸交情匪浅者不少,且我有一将名为于禁,你可知晓?” “是,这個我知道,同归于禁的那位于文则。” 鲍信白了他一眼,“啧。” 好个同归于禁。 旋即正色道:“他和臧霸麾下副将昌豨,乃是旧交,或许可以此为拉拢,让他们归附。” “泰山贼,屡禁而不止,皆因此地背山面海,易于隐居,山林之中多有猛士,民风彪悍,一般人可驾驭不了。” “臧霸这一伙人,定不会真心投于陶谦。” 泰山人不骗泰山人。 鲍信对他们实在是太了解了,而且当初鲍信能在何进死后,回乡里一口气募集两万余人,说他是臧霸之前的泰山一霸也不为过。 “我这就去和孟德商议!孟誉,当真眼观六路尔!” “你随我,一同去!” 鲍信拉住了郭谊的手,表情很是关切,此事如果商议下来,将会成为接下来冬日,最大的军策!当为重点谋划。 “我就不去了,晚上要去西营练马术、骑射,而后精锻我的铠甲,顺便再研习一些木工机巧之术。” “学海无涯,不能荒废,今日陪同鲍相消磨半日,已经损失太多了,我心中不安。” 郭谊面不改色的拱手而下。 【你勤于会见名士,与鲍信深谈,并为他拨开云雾,明日后路途,你的魅力得到了提升。】 【你从鲍信身上,获得了“坚毅不倒”的能力(心态、体魄、精神力都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提升,且不易力竭、疲惫、体虚等负面状态)。】 【天道酬勤】 此刻,郭谊的脸微微红了一下。 这能力,是当真不错,而且郭谊感觉很描述,曾在别的故事里看见过,别名应该叫金枪不倒。 “孟誉真是……勤学如此,定得天助,世间少有的奇人也!既是这样,那我自己去见孟德,明日再来拜访。” 两人相对拱手,而后郭谊送鲍信出了宅院。 …… 衙署内。 曹操听完鲍信的话,顿时惊异转头,一只手轻抚胡须,逐渐露出笑容。 得意洋洋的朗声道:“哈哈!孟誉贤哉,此谋在还我赠予鹿肉、美酒之情也!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此乃丈夫情怀!不愧是我!” 鲍信尴尬又不失附和的点点头。 其实心里麻了。 啧,你都位居州牧了,要点脸嘛…… 他明明是为了我而谋。 ------------ 第六十章:没得赏?没道理的,把我女儿给他! “此谋,善。” 曹操深思了很久,坐回到了主位上,频频点头。 “允诚,你可收服臧霸,为我稳固徐州之北,来年开春后,再以流言乱徐州内政,让文武离心。” “我还听说,吕布已经向徐州而行,我们应该早些再攻。” “就请允诚,早做准备,让于禁引见一番,去与臧霸相商,若是顺利取下徐州,我可允诺让他享誉泰山、琅琊一带。” 鲍信点点头,感慨道:“如此,也是厚恩,岂能不归降,只是泰山贼众多年蛮横粗野,要收心还需日后经营,孟德可要记得恩威并施,方才能长久稳固。” “好。” 曹操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允诚是泰山豪雄,他说的话终是有道理的。 此山贼众屡禁不止,多年盘踞,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若能将他们收至帐下,将又得虎狼之众。 不亚于丹阳兵。 如今大汉各处,泰山众出虎狼贼兵,西凉多边塞狼骑,丹阳兵狡猾且善于应变,江东子弟则是才俊居多,而将,多出于泰山以西,黄河以东。 “孟誉此计,便请允诚多费心了。” “至于与袁绍之战,倒是无需此时担忧,我与他之间,仍旧还要保持表面盟约,日后再行争夺。” 曹操的脸色冷了下来,听闻了鲍信被拒,且郭谊被羞辱之事,他并不意外,虽说轻描淡写的说了过去,可终究还是觉得担忧。 “只是,孟誉似乎略有过激,说要勤于研习,以提升自我,待之后与袁绍决战,还让我千万稳住甄家,别给袁绍占了便宜。” 曹操苦笑摇头,道:“哈哈,区区一女子而已,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妇人,乱了自己阵脚不成?” “这孟誉,唉,囿于此等情事,终究不像你我这般成熟。” “是啊,我便是怕他思绪太重,影响了心绪,继而日夜不免,孟誉所立的功绩,已经足够再擢升了,实在不行,要不孟德将宁儿,嫁与孟誉。” 曹操陷入了沉默之中,鲍信的话倒也是个道理,现在他的位置只是州牧,若是要擢升只能将某个郡交由郭谊治理,来积攒他的政绩。 但是这么做的话,曹操舍不得。 他很想郭谊留在身边。 实在不行,唯有给他挂太守之名,但郭谊并没有这么多人脉与势力,他无法靠自己稳住一郡之地。 “嗯……允诚言之有理。” 曹操仔细想了想,倒也是個办法,自己短时间内想要为郭谊请爵位,恐怕不太可能。 “毕竟我自己都还没爵位。” 曹操心想道。 这么一看,想要完全笼络住郭谊的心,还得是靠联姻最为稳固。 况且,女儿嫁与他人,还不如给郭谊。 比其余所谓名门望族可香多了。 “不错,允诚此言当真是提醒我了,何须让孟誉去攀附什么所谓名流豪门,我曹操就是豪门。” 说起这个,他嘴角都忍不住上扬起来,主要是郭谊的平日做派,实在是让他感动。 最近大势变化太快,从丰收到徐州半数到手,以及除却了兖州的内乱,得成一统。 看似事情很多,可实际上也只是过了数月而已,募兵训兵,筹措军资,稳定内政等,无一不是紧赶慢赶在商议排布,政令不断发下修正,且各地不断有人才推举。 这数月之间,曹操在忙碌里度过,满头大汗,哪里还有时机来担心郭谊的事,“这件事,我回去与我父亲商议一番,而后再做决断,允诚也不必如此费心了,至于孟誉所说的话,倒是不必在意。” “他也只是少年意气罢了,我都没办法插手袁本初的事,至少现在不可能,他又怎么能做到,若他真能做到,我把十万大军给他领。” 鲍信本来坐着好好的,还在面带微笑的与曹操商议此事呢,一听这话马上上身微微后仰,满脸无奈,略带嫌弃。 “孟德,慎言呐。” 上次你还说郭谊研究冶铁之道,绝无所获呢,当初承诺的妻子兑现了吗?就又开始了? “咳……” 曹操撇了撇嘴。 …… 晚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曹操回到了府中后院,见父亲曹嵩的院落内,依旧有油灯的影子,于是差人通报,进入探望。 父子两人在庭院内坐下,此刻逐渐转冷,气候颇为湿润,但曹嵩也并不觉得冷,他的身体状况比起一般的老者要好许多。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曹操谈及了郭谊的事,当初从徐州将曹老太爷救回来之后,还一直没来得及感谢,就进入了秋收,再之后便是徐州之战。 现在想要封赏郭谊,但是却没有合适的位置,毕竟他的年岁与资历都还不够,功绩名声极大,可还没到能举为太守的年纪。 曹嵩一听,顿时脸上满是和善的笑容,“阿瞒,你这话当真是说到我心头了。” 他乐呵呵的抓住了曹操的手背,“孟誉,当初救下我的性命,且他为人谦和、待人诚恳,十分上进。” “可说,境内同龄人,乃至是山、河两地的同龄士人,求学之心我也未见有能出孟誉之右者。” “这等赤诚之人,唯有在寒门方可出现,世家大族养尊处优,反倒知文武天理,却无此刻苦耐劳。” “这孩子,我实在是喜欢。” 曹操一听这话,登时也就放下心来了。 父亲与我一样,都对孟誉颇为看重,不光是要拉拢,应当也动了心思,以联姻来拉拢,彻底将郭谊看做家人。 曹操自起兵以来,被人托付的家小很多,譬如当年为他而死的一友人,便也将子嗣交托于他家中,名为曹真。 郭谊虽说不是要认为义子,但招为乘龙快婿,似乎并不为过。 曹嵩说到这,长舒口气接着说道:“故而,我想收孟誉为义子,让他与你做兄弟,日后你可照拂,且他也能襄助于伱。” 曹操:“……” 啧。 “父亲,你这就离谱了,我缺兄弟吗?孟誉和子脩的关系也极好,两人时常成对进出衙署,偶尔一同研学,”曹操满脸无奈的解释起来,“若是让他当了您的义子,以后子脩怎么唤他?” “我意思是,将宁儿嫁与郭谊,以收其心,如此也是我一番心意。” “哦,”曹嵩老脸一红,仔细想想他的年岁的确不合适,尴尬的抓了抓胡须后,笑道:“那让孟誉自己到家中来,再说。” “这小子难请。” 曹操当即摇头,“我几次请他来家里,都不曾答应,以在家中读书拒绝。” “我再去试试吧。” 曹操略感麻烦的叹道。 ------------ 第六十一章:好吃不如饺子,那我去呗 翌日。 趁着昨日给郭谊送去了鹿肉和美酒之事,曹操在晨议后将他留了下来。 问询一番是否可口。 但一开始留他在家中设宴这种事总是难问出口的。 毕竟之前已经拒绝过几次了,要是再被拒绝,就很不礼貌了,好歹自己还是他的主公,这小子多次以在家苦读为由。 可偏偏,曹操心中很信任郭谊,他的确是在家里苦读,不会是扯故不去。 “孟誉,昨日的鹿肉好吃吧?” “不错,十分鲜美,”郭谊趁机拱手,正色道:“这便是,仁政所带来的鲜美,不光是美食珍馐,还有那份沉甸甸的暖意。” “这种暖意,就好像——” “诶诶诶!!!” 郭谊话还没说完,典韦在他后面连忙拉了一把,打断了郭谊的话。 好家伙,这句话要是说出来不怎么卫生吧? 曹操奇怪的看了典韦一眼,看他好像很害怕这句话。 “啧,就好像数九寒天的一碗鸡汤。” 郭谊看着典韦,喃喃道。 曹操奇怪的也看向典韦,“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 典韦:“……” “俺的问题。” 他眸子一颤,仿佛有些失去了神采。 曹操倒是也不怎么在意,再看向郭谊,微笑起来,沉声说道:“先前几次,都叫你去家中设宴,你都以夜读为由拒绝,今次你总不能拒绝了。” 郭谊一听这话嘴角都抖了一下,当即双手执礼而下,轻声道:“主公,最近正在研习木工和一本《礼书百记》,实在是腾不出身来,唯有加紧求学,方才能助主公赢得袁氏。” 唉,再多说几句算了。 不然主公还是会一直想着让我去家中入席,这一去,估计一夜要喝不少酒,而后畅谈人生,估计到深夜才肯回。 如此,当是酒醉微醺,难以做事,得到明天中午,方可苏醒。 那我不成卧聋了?卧到中午起,惺忪眼迷离,别人说什么也听不清。 “主公,时下袁军之中,有才之士众多,就我所知,辛评兄弟、沮授、郭图、许攸等,皆是经国名士,身负才学归于麾下。” “颜良、文丑、鞠义等将,在与公孙瓒交战之中,多有战功,勇猛难敌,这些人本就是劲敌,他们日夜高歌、饮酒庆功,而我愈勤求学,得真益才,如此方可迎头赶上。” 曹操咂了咂嘴,心里暗暗可惜。 这孩子人是真好,总是如此谦虚勤奋,我儿曹昂本已经是足够令人欣慰了,但若是能有孟誉这般赤诚执着,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曹操不由得拜了拜手,懒散的道:“不来罢了,今日卞夫人还特意准备了饺子,且自家中拿了鹿肉、彘腿,叫庖厨杀了三只鸡来熬汤。” “那我去,”郭谊忽然抬起头来,一脸正色,“正所谓,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倒着。” 曹操:“……” …… 晚上,酒过三巡。 曹嵩陪同郭谊喝了几杯,然后早早的去睡了,主要是第一次如此诚恳的表达了上次救命之恩的谢意。 于是只剩下曹操和郭谊在赏舞,客位上还有鲍信在,曹操身侧有肤如凝脂,月下美人的卞玉儿。 她比曹操小十岁,现在不过二十七八,比郭谊大三岁,因雍容华贵,看起来更是有气度。 她很喜欢郭谊,主要是恩情功劳很多,而且为人也真诚低调,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家里的女儿,最大的便是曹宁,若是可以托付给郭谊倒是非常不错。 所以这一夜也是笑吟吟的饮了几杯酒,破天荒问了不少郭谊家中的问题。 对于她来说,郭谊的出身倒是无所谓,反正日后跟随阿瞒,大业有成一样能够功成名就,加官进爵。 到时候郭谊自己就是士族,只是丁夫人嘱托,还是让大女去联姻,让二女曹宪嫁给郭谊,如此安排才算妥当。 毕竟长女,地位还是稍有不同。 只是这话一时半会不知怎么开口,毕竟刚才老太爷已经提过了一嘴,让郭谊有了准备。 而曹操也不反对曹宁嫁给郭谊。 她们这些夫人又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力。 说出来是次女,或者郭谊心里会有些失落?也可能会觉得,我们不够重视这个重臣? 他一个人努力活着,至今未曾有家室温暖,现在好不容易能娶妻了,却还是次女,非是嫡女,会不会心中略有遗憾? “唉,这孩子挺可怜的,但好在他很上进。” 卞玉儿眼如月牙,心里感慨了一声。 此刻,郭谊忽然放下了酒觥,在微醺迷离之际,双眸一眯,看向曹操一处,拱手道:“主公,鲍相。” “今日商谈至此,酒足饭饱,是时候商议些许大事了。” 让我刷点再回去。 勤于劝诫,勤于献策,保底是有智力提升的,我来一趟总不能啥也没落到。 “你,你说。” 曹操和鲍信对视一样,刚准备说谈及婚事,这样一听来,又觉得得忙起来了。 郭谊是……又有什么计策了? 此刻,听闻了这话,卞玉儿马上起身,对曹操微微躬身,笑道:“那,妾身先行回去。” “好。” 曹操笑着点头。 卞夫人微微走向了郭谊,走了几步颔首点头,盈盈含笑,道:“孟誉,今日本生有要事要告知于你。” “既然现在伱们有国事要谈,那便之后再说便是。” 郭谊连忙站起身来,仿佛有些惶恐的执礼而拜,朗声道:“恭送卞夫人。” “嘻嘻。” 卞玉儿又和曹操打了个招呼,于是退出了正堂上,此时曹操又喝退了左右,只剩他们三人。 郭谊回到右侧蒲团上跪坐而下,向曹操道:“此宴,冗长彻夜,一时难毕,故而我在来之前,便想着趁此时机,进言于主公和鲍相,便是来年开春后,取徐州之事。” 果然,真有意外之喜。 曹操顿时高兴,这真没白请。 孟誉真是奇人也,不愿浪费时日,每逢议会依旧在学,以往有人传他宛若复圣颜回,如此看来倒是说小了。 郭孟誉这等性情,古往今来也找不出几人,只是他的成就未及先人尔。 “孟誉,你说。” 以往几次,曹操多是不以为意,但是这一次却很是郑重。 “攻徐,”郭谊郑重的道:“无需刀兵,自有人献上。” ------------ 第六十二章:他画了一张,繁盛安宁的大饼 “徐州,麾下众谋并非忠诚于陶谦,其实应当是他们受恩于陶谦,故而此时不肯背弃,那是为了境内名士的百年清誉,此为内因。” 郭谊顺带着说道。 这番话,让曹操与鲍信都深以为然,大汉以孝治国,且重忠义。 郭谊这话,是在分析以及猜测徐州重文武,这可不是简单的事,并非上下嘴唇一张一合便能信口开河。 这是要了解,并且知徐州之政,方可能考证断言,议官多是于此,要参考众多情报的。 不过曹操心里明白,戏志才手中掌握了海量的徐州情报,明探暗探几乎每日都会送来消息,无论是有用还是无用。 这些消息整合下来,都可转成蛛丝马迹,而后利于谋臣们设定计策,虽说大战是一仗一计打出来的。 但在此之前,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无论是人文地利,还是舆情军备,都是日夜准备,不可有半点差池。 郭谊接着道:“此时,陶谦失势且遭逢大败,境内惶惶不安,文武自危,故而我们可以运作的余地就有极多。” “主公,此时刘备在徐州,吕布逃往徐州,都为能有立足之地。” “徐州之争仍旧在继续,然陶谦病入膏肓,其麾下庶人、士族两派仍会另寻他处,但又不可背上一个背弃恩主的名头。” “此前我们已经与陈元龙、孙公祐见过面,再稍加设计,更有好处。” “当时孙乾在下邳驻留十一日,光是此事就足以拉拢,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巨富商贾之中,除却孙氏还有一个糜氏,在小沛还有甘氏与之通商往来。” “送一封书信,与过冬的重礼,差人暗中送去郯县孙乾府上,谎称是甘氏所赠,如此甘氏有功,孙氏为人嫌隙,糜氏则自然跟随。” “这样,庶人一派必会遭受嫌隙,而士人见不到主公示好,反而着急。 我猜测陈氏等士族一派,必会先行归附吕布,吕布为人直率些,若是陶谦让徐州与他,他一定会接受。” “一旦接受,就是死局。” “徐州是烂摊子,他接了之后,治下文武再降主公,那就不是背弃恩主了。” 曹操听闻此话,当即思索片刻,而后便笑了起来,此理倒是易于想通。 一封书信与孙乾,重礼拉拢。 如此还可以害士人、丹阳两派,打破他们的互相制衡。 鲍信撇嘴一笑,自顾自倒了一碗酒喝,频频点头,“此计颇为精妙,隔岸观火也。” 曹操得意一笑,但口中话却并非是在夸赞,而是指了指郭谊笑骂道:“精妙什么,阴谋诡计。” “你倒是了解吕布、刘备,”曹操抬眼看了郭谊一眼,“此二人我都曾共事,刘备善藏心,奉行仁义为本,肯定不敢受;但吕布不一样,他有威名,有功绩,有除董平乱的憾人之绩,定然会受。” “但来年开春,我大军压境之后,一样可下徐州,且威势浩大,同样可得。” “令他文武慑服,何需诡计。” 曹操虽也是乐而笑谈,但却无形之中驳回了郭谊的计策,这不符合他的作风。 曹操用兵喜雷厉风行,酣畅淋漓的毕功一胜,喜快意斩敌于疆场,以兵法玩弄敌于故障之中。 这是他的浪漫情怀,郭谊之计可用,不过也要辅以兵马压境,方可奏效。 但是此刻,郭谊却低下头,在暗暗思索着什么,曹操本来还以为是几句话把郭谊打击到了,不过很快郭谊就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动兵固然好,但军粮仍需囤积。” “来年不知是丰收还是欠收,要准备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否则辜负境内百姓一番信任,而若是在灾时有储备之粮,可使民心数倍于现在,那该是何等光景。” 郭谊也不是不敢打仗,但是他在思索今夜进言的时候,想起了此前知晓的一件事。 东汉的末年,灾难实多。 甚至有一年的冻灾让整个大汉疆域锐减千万人,许多地方十户不足一户,遍地都是冻骨与饿殍。 虽说记不清是何年,但郭谊仍明白要趁着军屯之便,储备粮食,用以日后平灾。 境内安定,则可守固,也能吸引更多百姓迁徙至兖州境内,同样也足以让徐州真心归附。 徐州本有陶谦做主,但他老迈病重后,随时可能交托后事而撒手人寰。 那之后的徐州就可能成为无主之地。 百姓无依靠的时候,想起的应当是仁义之地,义士要追随的,也应当是仁义之地。 无论什么时候,步步为营而守住此时的优势,再逐步夯实民心,一定是能扩张的。 郭谊在出言时,真诚恳切,平静之中有睿智先见,让曹操和鲍信也不得不正视这番话。 因为他说得好像,明年真的会欠收一样。 “有如此军屯之策,又新得下邳、彭城二地屯田,难道还需担忧粮食不够用吗?” 曹操狐疑的看向郭谊,“你是如何得知,明年有可能欠收的!?” 郭谊笑道:“农耕饱和,方可言商,言商则能富民,当循其法。” “主公,在下所言乃是提前防备此灾,同时早些储备足够粮食,以积蓄军资,顺便早些令农耕不再是生存之难,便可发展商业。” “提升商贾的地位,商贾流通往来,各地物产都可丰沛,马商、粮商也可以活跃,这不是更好吗?” 不经意间,郭谊给曹操画了一個饼,一个海内升平,繁盛热闹的境内大饼。 此中道理令曹操不得不思量起来。 片刻后,他面容逐渐严肃,沉声道:“此事,交由孟誉与志才去办。” “多谢主公。” 郭谊当即起身拱手,随后快速出门去,留下鲍信与曹操两人再继续商议。 等又喝了几碗酒后,鲍信忽然再提及了今夜之事,“孟德不是要将女儿嫁给孟誉吗?” 曹操面色一滞,苦笑道:“实在没机会开口,若是此时说,仿佛我为了郭谊办好此事,方才开口一样,下次再告知他便是了,家中都已知晓,此事并不着急。” “今夜孟誉所言,深得我心。” 鲍信当即感慨,“繁盛之境,言商通物,这可是当年我大汉之盛景呐。” “也唯有在那些传记、地志之中方可一窥,现在,孟誉却在致力于此事,个中风流,远超你我。” 这一刻,郭谊所说的话,与其隐约透露出来的志向,无不令鲍信神往。 在他看来,这才是一位国柱栋梁的浪漫情怀,郭谊虽年轻,但已能窥见其日后光景。 “哼哼,不错。” 曹操言简意赅的夸赞了一番。 可不知为何,他却隐隐觉得,郭谊这种休战养民,乱徐州文武,以等待时机的做法,在不久之后就会大放异彩。 这种感觉没来由,但就是隐隐有所觉。 “许是……孟誉最近立功太多了,总觉得他又能立奇功。” 曹操暗暗苦笑着想道。 …… 十日之后,书信与准备的金银,用小沛商贾的车马,送入了徐州郯县。 至内城到了孙乾家中,三家马车一同并入,车上载美酒、金器、玉石还有锦缎布帛,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两地本不通行,而车马上也没有违禁之物,并无什么暗藏的玄机,就是送与别驾孙乾。 所以,城门外的士兵也不好阻拦,但将此事告知了陶谦。 陶谦听闻之后,一夜未曾睡去,以至于病情更加严重了。 第二日,便将文武叫来,请刘备为上宾,在衙署相见。 ------------ 第六十三章:也接受得……太快了吧? 文武齐聚,赵昱、陈登在首位,其父陈圭也被请来,武将以曹豹为首。 庶人一派则有糜竺、孙乾等人。 一众心腹之臣足二十余人,刘备站在末位人后,并不随意出声。 陶谦醒来之后交代了一番,和陈圭嘱托了几句,又请孙观、尹礼带话给屯军于开阳的臧霸。 从陈登、到曹豹,皆有嘱咐交托之事,唯独没有提及孙乾,仿佛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等场面,让孙乾暗暗感慨,心中微叹,他已经隐约明白……恐怕就是昨日那些事,已经传到了主公的耳中。 从小沛而来的重礼有三架马车,张扬进城,一点没有避讳。 孙乾本以为陈登等人也有,但看来并非如此,他们可能没有。 应该是酸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主公这般态度,绝对是已经怀疑我了,此前就传说,他的性情早已不如当年宽仁。 想来,是这些时日举步维艰,境内不和所致。 徐州,实际上并不平静,各地豪强都还没有完全归附主公,如今息战后所在身旁者,少之又少。 若是没记错,笮融已经准备奔逃了,赵昱、薛礼等也在准备,陶谦麾下也不过是陈登等士人还在出谋划策。 难道说,我也该另寻去处,不能在此徒耗年华。 孙乾在心中合计的时候,那边陶谦也交代完了一些巡防城池的要务,交托了准备兵粮的筹措之事。 然后向人堆里看了一眼,目光越过了孙乾看向他的身后处,轻声唤道:“敢问,玄德可曾到此?” 数人回头看去,自然的让开一条道来。 身穿粗布长袍、头戴方巾的刘备越众而出,面色如常的走到了陶谦的面前,拱手而下,道:“玄德在此,陶公有何事吩咐。” “哎呀,玄德。” 陶谦面色一松,对刘备勉强挤出笑容来,招手让他到自己床榻前,一只手拉住了刘备,道:“君仁厚。” “在北地颇有威名,当年讨董时,更是奋力于联军之中,扶汉拼杀,世间难有能这等英雄气概者,我陶恭祖,已是老迈昏聩,惹了曹操这尊煞星,连累了追随我的众多文武。” “现在,虽说冬日休战,但来年他还会再来,其人打着杀父之仇来报,又岂能轻而易举的弃置。” “徐州四战之地,曹操势在必得也……” “我已无力再治郡相抗,但我知贤弟你宽厚仁义,善战懂兵,请为了我徐州万民着想,接取徐州。” “玄德,你切莫拒绝,现如今的当初诸侯,唯有你刘玄德,还是真正为汉室奔走,真正不以利欲而动者,请定要为我徐州臣民考量,接下徐州。” “而后,善待我的后嗣族人,我即便是死,也无憾了……” 陶谦一只手缓缓拍打着刘备的手背,言辞恳切郑重,已然是在托付后事了。 但是这些话说出来,刘备却觉得后怕,没来由的后背一凉,下意识就要抽手拒绝。 什么意思?! 现在的徐州,无非是烂摊子一堆,我若是接取过来,难道就可以敌过曹操了?况且当初曹操在临走之前,可是毫无顾忌的写了一封书信,明言是因我劝言而退。 他真的是吗? 显然不可能,曹操定是因为粮草告急,或者是急于回到兖州去收取陈留等郡,方才趁势撤军,而他走之前,甚至还大张旗鼓的写了一封书信,来离间刘备和陶谦之间的关系。 书信,刘备是没有私藏的,陶谦虽没有要看的意思,但当时还是很大方坦然的拿出来一同而观。 其中就提及了一句话,乃是“贤弟于徐州有恩,当得容身之处”,说得就好像是等着刘备占据徐州,然后去投奔曹操一同行事一样。 这话,陶谦当时不在意,现在就不一定了。 他难道,是在试探我?! 刘备忽然心里一惊,当即后退两步,拱手正色道:“陶公,万万不可!” “徐州牧乃是陶公所治,在下岂能窃之?!玄德到此,实乃是因陶公求援,知晓兖、徐即将大乱,方才带麾下兄弟来劝诫。” “玄德万万不能受!陶公若是再言,那就是逼在下远走了,虽说无处可去,难以安身,但备万万不敢接受陶公好意。” 中气平和的话出口,让陶谦也愣神了片刻。 你不是冲着我徐州来的吗?! 我徐州,虽说临战,但以你之能可治理半年,稳住后便可得数千兵马,如此大的一笔财富,也算是我陶谦留给你的谢礼了。 若是现在开口问我要驰援之礼,我可真拿不出来。 徐州,粮草短缺呀…… 他居然不要。 “玄德……” 陶谦见他目光坚定,眼神很是稳固不避,已明白刘备的心志,再劝或许也没有用处。 “这……这,玄德当真是仁厚义士,是我陶恭祖冒失了,那我……那我将徐州一城划出来,让玄德先行安置,如何?” “此城靠近小沛,可防范曹军突袭,且可严查往来车马互通有无,请君为我防止兖州来的探骑,如此,便算为我徐州,保境安民了……” 嗯?伱这是在说谁?! 孙乾在旁听得心里一惊,暗暗有些失落感,这话里分明是在暗指我,你再骂我,我也走了信不信!? 曹操那边重金允诺,我定然有一席之地! 刘备听完了这话,当即长舒了一口气,面色稍稍缓和了下来,不再如方才那般言辞激烈,避讳不及。 “多谢陶公成全。” …… 同样的一次议会,在数日之后一样在衙署后堂而设。 但这一次,请来了原本和臧霸一同驻军屯于开阳的吕布。 吕布虽为客卿,但他到来之后,徐州文武也的确振奋了一下。 然后在知晓他只有一百骑,于兖州后方濮阳兵败来投后,又很敏捷的陷入了极其惶恐的状态。 堂上,陶谦在听完了各地汇报的状况,以及文武内务之况后,将吕布请到了自己的面前,同样拉着他的手,说出了那句话。 “请定要为我徐州臣民考量,接任徐州牧。” “定不负,陶公所托!” 吕布颇为激动的反握住了陶谦的手。 此刻,陶谦苍老而枯廋的面容狠狠地颤栗了一下,而嘴角也因某种缘由,不自觉微微抽动着。 也,也答应得太快了吧…… 吕布又拍了他手背两下,郑重感慨道:“公且放心,奉先定会率军死守徐州,不令曹操那贼人越境半步。” “这,好……好,那就,那就全交托给君侯了……” ------------ 第六十四章: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郯县。 在返回开阳催军的路上,头戴铁盔的张辽知晓了此事,与吕布并骑而走,两人一路都在聊及让徐州之事。 而且看这说话的兴致,似乎吕布十分高昂,一路欣喜而言,张辽好几次想要开口打断,但是都不想打扰了吕布的兴致。 “文远,如此一来,我等在徐州可以大肆募兵,加固城防,至少得琅琊、东海两郡,下有广陵支持,不久之后,就可以反攻彭城,夺回下邳,文远,你可知晓,那彭城是无险可守的。” 张辽听到这句话,实在是忍不住了,当即打断了吕布,“君侯!彭城的确无险可守,但若是拼死拿下彭城后,我等一样无险可守,到时候只能以人命守住,徐州没那么容易守。” “君侯,你现在应当冷静些。” 张辽由衷的叹了口气,钢针一般的浓密胡须微微耸动,面色依旧十分沉稳,平静的道:“徐州士人若是不接受,百姓若是不遵奉,日后又该如何自处?此徐州受领如何能治理。” “君侯恐怕,要得士人青睐才行。” 张辽虽然也没有治地政绩,也不懂得内治之法,但是却听闻过很多事迹,都是如此。 领一县之地尚且很难,要权衡各方势力,还要和豪雄打好关系,更何况是一州之地,徐州内的势力错综复杂,士族林立,商贾众多。 这些都不是好相与之人,吕布初来乍到,只是外乡人,如何能够服众?在早些年代,出郡便如同出国一般。 各地都是推举本地的名士与豪士而举,哪里会容纳外乡人,除非真的是在本地能有足够的威望,可以震慑四方,得众相助。 不过,吕布显然认为张辽也不懂个中缘由,当即笑道:“文远,此言差矣。” “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经乱世之后,大汉各地分崩离析,百姓已经不是那么信任士族了,而名士也自顾不暇。” “我手中有屠刀,如何不能让人信服?” “在开阳屯兵的臧霸,是在黄巾时候追随陶谦骑兵,而陶谦将州牧位置交给了我,那么曹豹的丹阳兵肯定也会给我,臧霸因陶谦的恩情,也会跟随于我,故而我手下可聚数万兵。” “有这些兵,我就能守住徐州疆域,曹操断然进不来,守住今年,再与袁术联姻,有两家守地,岂能夺不回彭城和下邳?”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当初虽然是敌军,但我相信袁术也定然不会拒绝,因为他在匡亭败于曹操之后,现在有我在徐州,不用他出兵,我去出兵和曹军交战,让他出粮草与军资,他定然愿意。” 吕布在多日之前思考未来去路的时候,曾经就相过如果能够在徐州占据一地容身,定要联合袁术,与之一同抗曹。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陶谦居然会直接将州牧的位置让出来。 张辽没想到吕布在答应之前,居然已经思考了这么多,如此看来他的确也有自己的想法,未必是贸然贪念富贵。 “君侯之虑,的确有可取之处,是文远唐突了。” “诶!”吕布爽朗一笑,“文远不必如此,身边能有人秉直而言,我自然是欣慰的。” “只是我等五原来的粗野武夫,凭借一腔热血余勇,能走到此处早已不可倚靠附于士族而活。” 他表情一滞,稍有正色,接着叹道:“我这一生都在奔波于士族之间,企图得人青睐,因而重用扬名。” “但是,改头换面的本领其实就在自己手中,现在我有武勇、有一条丈夫命,为何不去拼一拼?这徐州当仁不让,只要能守下来,百姓有安居之地不必流亡奔波,终究是好的。” “说得对。” 张辽点点头,他也看不到太远处,但吕布这话出自肺腑,没什么不对的,老百姓无非是种地饱腹,能活着、能养家糊口,已经是万幸了。 “君侯如此,末将就放心了。” …… 小沛东侧有一县,名为戚县,刘备暂驻于此,将自己的两千余兵马安置下来,取县内之财粮为己用。 此刻在县外军营主帐内,张飞鼓着双眸,怒火冲冲如一头黑豹般疾走而进,挥手甩起了帐帘。 人还没走到面前,雷声般的吼声就已传来,“兄长汉皇贵胄,为何要在此受苦,而那三姓家奴,却得了徐州。” “难道日后,俺还要听他的调遣吗?兄长为何不要了徐州,本就是仁义之人,当得起治郡之责,且兄长在高塘、平原,都曾有赫赫功绩,无不得百姓传颂,徐州虽说被曹操觊觎,但只要稳住一年,自然有仁义之名!” “三弟,无需愤怒。” 刘备面容堂正,平静的伸出手来示意他安静,略微宠溺的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札,道:“此事,颇为复杂。” “我虽是汉室宗亲,但这并不代表陶谦就一定要将徐州让给我,而且徐州士族还必须全都支持我。” “翼德你还不明白吗?这些年我们得士族相助难道很多?” 不光是不多,乃至于很少。 刘备当初乃是豪杰,虽说起事之后对士人十分尊敬,但也不至于到无条件相随的地步。 听闻此话,张飞也是悻悻的泄了气,没有继续和刘备驳斥,但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仿佛是到手的猎物被鹰叼走一样。 几次想抬头,都又没有开口。 看他这样,刘备笑道:“好在现在有容身之地,不是么?” “而且,吕布若是上任,我若是弃他而去,那就不算是违背来相助徐州的初衷了,如此也了却了我的心事。” 刘备喃喃而语,又叹道:“可惜,子龙回去了,若是仍旧在此,定然也会随我一同而行。” 张飞眨巴眨眼睛,愣神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诶,对啊!咱们和曹操可没有仇,兄长,要不我们投奔曹操去算了。” “这,拿了徐州去投奔,好似不太仁道,但是现在俺们什么都没有,总没人说什么吧?况且这徐州是吕布篡了,俺们不服他,又有何错?!” “对吧?这总没错了吧?!” 张飞还记着曹操的一点情呢,若是没记错的话,那联盟军讨董的时候,别人不让刘备进去,还是曹操领着他们进去。 袁术不给兵粮,连公孙瓒的面子也不给,还是曹操送了八百斤粮食,二百斤熟肉过来,外加五十坛美酒。 投奔曹操有个安身之处,总比去找袁术强啊,总不能去求袁术吧? 张飞瞪着眼睛,左右看了好几个人,都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而刘备则是笑而不语,瞥了他几眼。 刘备与帐下谋臣旧友简雍,早早商议过此事,到现在方才有定论,得出的结果和张飞所说的话并无二致。 “翼德,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曹操施行仁义,连攻徐时所谓的害父之仇都可以放下,对百姓也要秋毫无犯,我等起兵之时,就说过要寻仁义之地栖身。” 刘备看向他,笑道:“此时岂不是刚好?” “哎呀,”张飞直接甩了甩手,豪迈的道:“去留如何,还不都是听兄长的,俺定然追随!” “呵呵呵……” 如此甚好,吕布有他的徐州,而我可无损仁德投奔兖州,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刘备伸手打了他肩膀一下,笑吟吟的背手走了出去,简雍将一封书信写好,装入书简之内,也和张飞打了個招呼,而后跟随刘备而去。 …… 数日后。 刘备的书信,先到小沛,而后又到了鄄城。 送入了治所衙署之中,曹操得一观之后,大为欣喜。 他早年就想收刘备为麾下,只是一番共事之后,刘备还是弃他而去,投奔其师兄公孙瓒。 现在公孙瓒丧失仁义,斩杀刘虞而犯众怒,无奈之下刘备唯有喟然远走,终于又将来到他的麾下。 “仁名自有善果,”曹操将书信放下时双眸一虚,笑着转头向戏志才,道:“孟誉此言,果然非虚!” “起兵驻于小沛,叫孟誉来,我带他一同去迎刘玄德。” ------------ 第六十五章:此人,我真要好好看一看 小沛。 郭谊一路而来,都在马车上看书,徐州之事他大致已经清楚。 走向与他之前所料相差无几。 刘备和吕布两人进入徐州,都不能接手这个烂摊子,但是两个人的选择都各有不同。 吕布是武夫出身,愿意勇于抓住机遇,以此为栖身之机。 而刘备倾向于自保为主,而且他不认为自己的时机就在徐州之地。 若曹操不仁,则为他的时机。 奈何事实并非如此,曹操非但善待百姓,还将仁义之举带到了复仇之事上。 这就是大气仁君了。 所以二人不可相容,加上徐州内派系本来就多,诸如臧霸等豪雄并不会真的尊奉陶谦的命令。 更何况,陶谦现在已经没有了势力。 这时候让出徐州,根本是准备告老还乡,携财富以保全自己的家人族亲。 这是无奈之举了。 听到刘备来投的消息,郭谊就已经确信,徐州已下了。 曹操在下邳与彭城的惠民之政,虽然耗资巨大且十分艰难,但却一定能与吕布之政,形成鲜明的对比。 于是当地百姓必然思政而心向曹氏。 吕布想要募兵则会损伤民心,若是不强军准备,那就会没有战力。 两难之境,困于此也。 或许,一举拿下徐州的机会,就在今年的夏秋两季了。 【你勤于思考,智力得到了微小提升,同时因为长期保持思考习惯,获得了“善思者”的特性,你思考时所得会加快。】 【天道酬勤】 “想东西也能提升,奖励越来越丰厚了,经常触发能力,奖励应该会变得更离谱。” 郭谊满意的点头。 而后出了马车门,下来后与典韦一同而行,追上主车驾上的曹操,一并入小沛等待。 刘备弃戚县不入,带兵来投于沛县。 早一日时,信骑就已经到达,并且将命令告知了当前驻守小沛的将军曹休。 让他先行安顿刘备,没有立刻收编他的兵马,同样驻扎在此。 “孟誉,”曹操张开手,让郭谊到身边来,顺势揽住了他的肩头。 面含笑意的说道:“此时来看,你当时所说的缓攻之策,其实也在逐步奏效。” “我在徐州也播撒了仁义之名。” “播撒这个词……” 郭谊眉头皱了一下。 “怎么?” 曹操则是神情略微奇怪,播撒种子嘛。 “没事。” “刘备此人,当年我就曾相识,在洛阳时他就已活动于士人上下,数次大事,刘玄德都有参与,当时我便心中留意,知晓此人性情、志向。” 曹操拉着郭谊在路上随意走着,反正往衙署的方向还有一段路程,两人也好说些心里话。 不然每日郭谊都在勤学苦读,一时是没时间和曹操夜间相聚。 当然,曹操并不是很屑每日去找郭谊聊,和年轻人没太多可聊的,偶尔去几次罢了。 “后来,他还是追随其兄长公孙瓒而去,于是才与我分道。” “现在,徐州之战陶谦请援,到公孙瓒处请其相助,没想到却请来了刘备调停,我估计这個玄德老弟,恐怕是因为北地无法容身,方才离公孙瓒而去。” 曹操笑了笑,“幽州是何人之地?那可是刘虞的。” “刘虞是真正的仁义之君,大汉宗正,深得各郡太守敬仰依附,宛若青天一般,奈何,这等人却不善用兵,因而兵败,但公孙瓒杀了他,比我杀边让可更为遭致仇恨。” 郭谊当即点头,杀边让这个事,估计才是引起陈宫等党反叛的真正缘由,边让不光是兖州名士首席,同样也是陈宫的好友。 “故而,此次刘玄德是真正无处可去,我愿以仁义招揽之。” 郭谊当即叹道:“只怕他心怀大志,并不会安心留在主公麾下,他是汉室宗亲,这年头宗亲虽然到处都是,可还能打着旗号一直立足的,却少之又少。” “哼,那又有什么,他若是到了我麾下,自然要听从我的命令,若是不给他机会离去,他岂能背主?背主之行天下共逐。” 曹操哼哼笑了几声,显然并不在意。 仁义这把剑,让他用得十分顺手,曹操何尝不明白,只要自己不犯错误,就不会丢掉仁义,也自然不可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那么刘备一旦进了自己麾下,他就很难再出去了。 原因无他。 只因刘备也是以仁义为本。 “若天下人信我曹操仁德,奉我为刘虞、皇甫将军等贤,那么刘备背弃,便宛如公孙叛刘虞,是吧?” 郭谊听闻这话,若有所思。 这么说,倒是也不错,如此一旦刘备离去,那么便等同于自己脱一层皮,而他现在到曹氏容身,又是无奈之举。 只是,乱世雄主,青史留名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他一样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日后定可想办法离去。 毕竟刘备也是胸怀大志之人。 郭谊叹了口气,微微点头道:“主公自有思量的话,那在下也就不必赘述隐患了。” 片刻后,在小沛的衙署门口,刘备早已在躬身等待,见曹操过来,数步向前而迎,朗声道:“刘玄德,见过曹公。” “玄德老弟,来了便好。” 曹操平淡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同走进衙署大门,同时直接聊起了郯县现在的状况,“此时陶谦,恐怕已知晓你奔投我处的消息。” “曹公,”刘备笑道:“在下并非是弃陶公而走,而是他将徐州牧,让与了吕布。” “哦?” 曹操知晓这个消息,但并不是确信,探报也只是猜测而已,现在刘备亲口说出来,方才敢真的相信。 “吕布。” 他长舒了一口气,“此人可恨呐,偷袭我兖州不成,却又去了徐州安歇,而他不通治理,只怕会大肆搜刮百姓,以扩充军资。” “不过,他这个人倒是的确骁勇。” 刘备含笑,跟随走了几步后,接着道:“吕布不仁,故而在下弃之,曹公仁义待民,令人神往。” “想必备不是第一人,也绝不是唯一一人,众不服吕布,而唯服曹公,徐州之内已经满是仁公之名了。” “备,敬佩。” 曹操看他说得也是非常无奈,原本就带笑的脸变得更加灿烂,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爽朗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 “玄德这话,当真深得我心!来!我给你引见一个年轻人,如何使用仁义,便是他为我谋划之略,你可真要好好见见。” 刘备肩膀微微一僵。 心中暗道:我可真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何人。 ------------ 第六十六章:仁义你把握不住,我来好不好?!(跪求追读!) “玄德公。”郭谊前踏一步,到刘备面前深鞠一躬,礼节备至,面含笑意。 刘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同样还以一礼。 但是在内心深处,还是略微惊讶的,这个人竟然如此年轻,看年岁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穿着也较为朴素,想来不是世家子弟。 甚至,从双手的粗麻绑手来看,可能还是个武夫。 这样的人,进言曹操使用仁义攻徐。 令人敬佩。 “这是,郭谊,字孟誉。” “来自颍川郭氏,但是旁支,家族分化极远,已经算不上郭氏的族亲了,徐州的军略,就是他为我谋划的。” 曹操神情得意,就好像在向人介绍自己珍藏多年,价值连城的和氏璧,言语之中不乏喜色。 “少年英雄,孟誉若是早生数年,大汉又多一明吏。” “嗯,你这话说得不错,”曹操挺了挺腰,大步走在前方,而两人也随即跟了上去,“能以仁义缓慢攻徐,可重伤陶谦之名,揭露其豪匪之面目,如此方才是真正大胜。” “然其关键处,在于粮草。” 粮草,才是此战最大的关键。 若是没有粮草,那就意味着必须要急攻,而且根本无力去养民,还谈什么开仓放粮,收治战时流民。 不做这些事,那就不能将祸名引到陶谦身上。 是以,本钱的确是最重要的。 刘备深以为然的点头,“我听闻,曹公运数十万斛至徐州,以致境内储粮不力,如此方才退军不攻,再待明年。” “应该是如此吧?并非全因备至徐州规劝而退军。” “哼哼哼……”曹操乐呵的拉了一把刘备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道:“玄德与我多年前早早相识,自然明白我的心意。” “如此家资,是谁给我谋来的?除却颍川、兖州内士族豪雄之外,便是孟誉在前一年安置青徐黄巾时的屯田之策,不光安置流民,甚至还得逾百万斛。” “原来如此。” 刘备心里一惊,当即暗暗舒了一口气,简直头皮发麻。 这计策,当真可与现下之事环环相扣,这郭谊实在是运气好,又或者说是命好,听来恐怕本是内政之臣。 懂得农耕之理,于是开办屯田策令,所得粮草囤积刚巧又可用来攻徐,因而可步步为营,缓慢推及,同时处理内患。 这计策,倒像是用攻徐之事,来引出兖州内乱,继而先行统一兖州,再取徐州两郡,同时又让陶谦抱头鼠窜,声名扫地。 当真是绝妙。 这人的命,真好。 当然,也可能并非是命好,而是心中所谋长远宽大,才有了这一连串的功绩,所以他这么年轻,就已经是曹操身边的倚仗之臣。 我二十四、五的时候,在做什么? 在小商做贩,不可比拟。 “得屯田策如此,曹公日后粮草可源源不断也,来年再攻徐州,吕布自也不可阻挡。” “不攻。” 曹操干脆利落的驳了刘备的这番本是拍马屁的话,同样也让他愣神片刻,连忙好奇的问道:“为何?” 乘胜追击,才是你曹孟德的性格,当初讨董时,你可是一人独追董卓西凉军,都毫无半点迟疑之人。 现在还不打了? “听孟誉之计,守彭城、下邳两城,坐望郯县即可,他吕布无险可守,有何惧哉?玄德心中亦有仁义,兴兵伤民,我既已有收获,何苦再动兵马,我且守此二地,养民安境耳。” 曹操背着手,悠然自得的笑了起来,“为民计,故而不攻呀。” 刘备面皮一抽,当即嘴角微微颤抖,几不可查。 曹孟德变了,他已经不是他了。 为民计?!你不是这种人呐。 一时间刘备竟没什么话好再说出口。 他来之前,认为曹操兵伐威势极盛,故而动兵时候定会劳民伤财,而自己仁厚待民,养民清净。 如此两人刚好可相互而补,如此在曹操治下,一样能够大有作为,真正为百姓做下惠政。 现在好了,沿袭曹操的政令去做就可以了。 做得出色,郡中长者每每提及,都会夸赞他曹操惠政爱民,其麾下文武等廉洁奉公。 他就变成了这个等。 那我等什么?不然走算了? 刘备心一悬,发现好像自己变得很是无力,就仿佛这些年行走各处,总有双股长剑在身,一把为仁,一把唤义。 而现在,这两把剑反倒被曹操握在手中。 “我却,无力可施展也。” 刘备心叹道。 “玄德……”曹操到正堂门前,负手抬头看着门后正对的主位案牍,伸手一指道:“此处便咱归你所有。” “我先表你为沛国相,令伱兵马驻扎此地,你沿袭我兖州屯田之政,加以改良,而后随行我左右,与我至鄄城。” “此后,在思迎归天子,奉于圣位,如何?” “全凭曹公吩咐。” 曹操是個厚道人。 刘备承认,在结识曹操后,他一向对自己不错,以至于当初他起兵时也追随其至乡里。 慷慨大气,奉行霸道,这才是曹操。 刘备松了口气。 看来曹操还是保留了几分霸气的味道,好让他还认识这位曹孟德,虽说人的性情虽经历而变,但本性不变。 “他依旧还是那个,诡诈善攻的曹孟德,不过此时善用仁义为锋刃罢了。” 刘备暗暗断定。 但旋即又自顾自愣了一下。 诶?这岂不是更加可怕? 罢了,刘备心里一横。 至少可在治下为官时,为百姓所记住,我刘备勤于政务,勤于亲民,光凭此二点,做到曹氏麾下无人能出我右,同样乃是大绩名望。 …… 曹操表刘备为沛国相。 将上表于长安天子。 当然,只是走个流程,天子知不知道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让吕布知道。 让徐州境内的文武知晓,然后便可无需再攻。 这一夜刘备和曹操又聊及了许多事。 譬如徐州陶谦是如何起势,他本质乃是豪绅,靠其岳父甘公而起,譬如其如何制衡境内势力,靠丹阳狡兵震慑,以庶人权衡士人等。 又比如,陈登的爷爷陈球,其实是卢植的老师。 而卢植,又是刘备的老师,故而刘备和陈登之间,也能靠这个关系再攀上几句,同时也说道了陈登心思阴翳,难堪忠义二字。 这一聊,曹操才深刻了解到,其实徐州内部的派系,比他的兖州乱太多了,他们这等人要真正得到全境支持,仁义这把剑怕是要坚持不知多少年方可达成。 “故而,仁可治善民,难以明叵测,明公若是要知任徐州,仍要坚持数年、乃至十年之久,以仁善之策不断惠及,方可拉拢境内士族相助,这可是陶恭祖这么多年,都未曾做到之事。” 刘备分析下来,觉得陶谦也只是陈氏等真正大族所推举而上,便于壮大家族,暗中掌控的一位州牧罢了。 但因他手下丹阳兵多,是以逐渐失衡,让陶谦差一点收服了徐州,若是再给他年轻个十岁、二十岁,恐怕真有希望。 不过人生,没有如果。 仁义,太难了!! 刘备面色郑重诚恳,目光含雾般真挚的盯着曹操。 你把握不住的,还是我来吧。 曹操若有所思,虎目圆瞪,当时激昂大笑了两声,“既如此,更要奉行仁义,令徐州诸贤归附!仁为天阔、义似地厚,吾之威势,岂非如那雷霆雨露乎?如此,方才是贤明不愚之道!” “玄德所言,深得我心!!” 曹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备一下有点急了。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你玩你的霸道、兵法、征伐去,我他娘的靠仁义立本的呀?! 你来卷我干什么!? ------------ 第六十七章:唉!郭谊这个败家玩意儿! “不是,明公——”刘备刚想要劝,但曹操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抬手问道:“罢了,聊了一夜国事,问点私事,云长何在?” 刘备:“……” 怎么又提云长?! 以前你就老爱提云长,现在又开始了是吗?他是我的二弟! “呃,云长他在军营操练兵马,明日定带他来拜会明公。” 刘备也没办法,曹操老爱问。 以往见面、商谈,也多是喜欢叫上关羽,刘备感觉简直防不胜防,迟早有一天会被曹操谋了去。 “好!明日云长来,我在家中准备鸡鸭、猪羊,开美酒以款待。” 曹操说完这话,起身离开衙署,将此地让与了刘备安歇,而自己则是去城中更大的府宅。 郭谊早已起来,在偏院读书,捧着一本书籍在看,增长见识与认知。 曹操畅谈甚笃,此时天明后,也不舍得休息,直接进了院落内房内,打着呵欠就看见郭谊蹲伏在蒲团上蜷缩看书。 当即愣了愣神,道:“你这是什么姿势?” 郭谊抬头来,呆愣道:“腿跪坐麻了,蹲会儿。” “啧。” 不修边幅。 曹操旋即较为随意的坐在了郭谊的对面,沉声问道:“我与刘备谈了一夜,他为我介绍了徐州各势,如此我才明白,徐州更加混乱,仍需长时间不断拉拢收服。” “非是一朝一夕。” “直至此刻,我才明白孟誉让我开春融雪后,加紧屯田,切莫动兵的道理。” “时下,令吕布去整治徐州士人,而我在兖州军屯富民强军,待到秋收后,士人百姓苦于军马劳役,便会更思我兖州之政,吕布不攻自破也。” “是也不是?” 郭谊眼眉一挑,当即点头:“是。” 虽然我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单纯的担心蝗灾与旱灾。 毕竟今年攻徐,已经将屯田所得百万斛,都快耗空了,仁义攻战那真不是贫苦诸侯打得起的。 他现在才明白,若是没有军屯在前,无法安置这么多人的话,用仁义来攻徐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养不起这么多人。 “你觉得,陈元龙此人如何?”曹操狐疑的盯着郭谊,在此前听刘备说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习惯性的怀疑了。 因为刘备并不夸赞陈登,只是用稀松平常的几句话带过。 郭谊放下了书籍,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拱手道:“陈登,素有内治之才,不在我之下。” “若是军屯之后由他在徐州推及,那么可将兖州青徐分数十万于徐州境内,减轻不少负担,且兖州为徐州之屏障,就可将徐州设为囤粮州郡,早早通商,或许最先富足起来的反而是徐州。” “徐州,还有鱼市、江河通流、地势平缓易于耕地,但淮扬一带的河流,经徐州居多,在下最近在学习如何治理黄河。” 曹操:“……” 曹操愣了愣,但很快就觉得正常了,他不研习才是奇怪,况且还是治理黄河这种大学,一般人谁会去挑战这种事情。 他也只是心中暗暗期待,郭谊是否有所得。 “黄河一条大河干流,经淮河入海,在徐州内将会产生巨大影响,一旦形成了黄泛区,整个徐州就危险了。” “故而,重用陈登,以治理此事乃是上佳,因为如果失败了,那锅……那唯有请陈氏担当。” “啧。” 特娘的我在期待什么。 你研究这么久,就研究怎么把责任甩给别人是吧?! 曹操斜着眼睛看了郭谊一眼,“你这话说得,仿佛我没度量一样,如今我也是仁义雄主。” 郭谊登时拱手,认真的道:“主公,这话您自己可别信呐,这是表于百姓、士人相看,让他人敬佩所用。” “而主公当得雄才伟略为主,古语曾说,腹有万千谋,但行仁厚事。” “你是说,陈登有内治大才……懂水利农耕之法,所以应当拉拢任用,不可轻慢?”曹操若有所思,细细去思考郭谊这话的可能性,不过真的如何,还是要见到人才能知晓。 “嗯,孟誉所言有理,我且去想想。” …… 曹操这一觉睡到了晚上,同时在此地静待局势发展。 数日接连宴请了关羽、刘备后,让关张二人将兵马屯于小沛,三兄弟则随曹操一同回鄄城去。 而这段时日,徐州已经隐而不发许久的内患终于爆发了。 臧霸领兵回占琅琊,击败了琅琊相萧建,将兵马屯于莒城,并且表明暂且支持吕布。 同时笮融投奔广陵赵昱,并且将其杀害。 后又投薛礼,再次将其杀害,再投朱皓,有人料定他还要反叛,但朱皓来不及准备,同样也被杀害。 笮融就宛若蝗虫一般,把徐州南部整个态势全部搅浑。 如此一来,横在整个徐州中间的下邳、彭城两郡,就成了百姓不得不奔赴之处,不光是百姓奔赴,还有不少商贾巨富、士族举家迁徙,为了避开战乱。 在徐州动乱,各贼无首而争相残杀的时候,曹操的仁治就变成了显眼包。 让其余势力的将军恨之入骨,但是无可奈何。 但是,曹操养民而不动,只是数月就已经让百姓信服,如何不是一种固安之地? 远走荆州路途遥远,南下江淮不知生死。 那不如就投境内的仁政寻求庇护。 这一来,孙氏和糜氏直接举家资投了曹,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唯有士人一派与丹阳兵统帅曹豹,仍旧还在吕布麾下。 泰山人鲍信的书信,也终于在今年夏日,得到了臧霸的回复。 …… “孟德!” 鲍信亲自从济北赶来,数日到了东郡来见曹操,将书信与之共享。 曹操自到城门来接,下了车马后,又共乘一车去内城,鲍信刚上来,马上就将书信放在了桌案上,并且和曹操促膝靠近,低声道:“臧霸肯降。” “但却不想背了叛主的名义,故而仍在观望。” “他有一言最能明其心迹,”鲍信在此顿了一下,“孟德猜猜,他顾虑是什么?” “啧,快说。” 曹操脸色一鼓嫌弃,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卖关子。 “哈哈,莫急莫急,”鲍信脸色重新转缓,咂了咂嘴巴接着道:“粮食、封赏,以及他那一帮兄弟的安置。” “这要什么安置?”曹操脸色顿时一寒,颇有不满起来,“若是没有仁兄出来,岂能容他臧霸在泰山聚众?” “话虽如此,但我终究是出来了。” 鲍信感慨的说道,“若是要安置,那又是一笔不菲的耗损,不知现在能支多少钱粮。” “哪里还有!”曹操双眸一虚,凝目远望,威势如虎,感慨道:“为今之计,只有再拖,我打徐州,开仓放粮,早耗光了。” 郭孟誉这個败家玩意儿。 早知道还不如急攻!何至于如今的处境!? ------------ 第六十八章:来得正好!大事不妙了! “这就,较为艰难了。”鲍信也无能为力,若是说到内治的钱财,他治下的济北、济南、任城三地,也在攻徐一战之中被掏空了军粮。 现在唯有治理所用的粮食,发放的钱财都不够了。 说白了兖州目前的状况就是,底蕴不足。 原本在去年丰收后,已经十分富足,足以资三年作战,甚至还可大肆募兵,无论生火做饭的粮食,还是行军的干粮都是完美足够。 现在一战就打没了,还要留粮食来储备防范,若是此时有兵马来犯,就必须要向百姓和大户征粮。 征粮,是一定能征到的,凭借现在的声望和名声,又有何难? 可是此后就会耗损民心,之后想要再征粮,或者征父,都会让百姓产生恐惧,这就是郭谊那一计的弊端。 “可惜,取徐州两地,却自缚于此,我已无法立刻答应臧霸的请求,所幸的是,今年其余诸侯也仍在忙碌,我们还有机会。” 曹操这是在为郭谊说话,也是排解自己内心深处的不甘。 毕竟人无完人,郭谊还是立功的。 彭城、下邳为徐州郯县之屏障,一旦取下便可高枕无忧,静待时机,若是让吕布得了此二城,再攻徐州反倒死伤会更多。 “罢了,允诚既然来了,那就多留几日。” “河东卫氏来书信,资助我兖州,结交于我,同时请我自陈留过豫州,到关外去帮忙迎蔡氏家小。” “蔡邕,是我老师,此事责无旁贷,我去送奏表的哨骑,早早在寻找他们,近日快到了。” “噢,那甚好,”鲍信这才笑了起来,“这不是有好消息吗?孟德能接纳大儒家女,也是一桩美谈。” “河东卫氏也是大族,都可增孟德之威德名望,日后会越来越好的。” “还得是你说的那句话,”曹操指了指他,“莫急。” “慢慢等待时机吧,”说到这,曹操吸了一口气,“嘶,我现在才发觉,孟誉用计行略,偏向于稳,而不重神速奇计,并非是好事,太稳了,若有一节不接,便遭掣肘,如现在这般。” “也不是坏事。” 鲍信笑了笑,规劝了几句,都是知心老友了,他当然明白现在曹操虽说口中大气不提,但心里肯定还是可惜的。 现在鲍信就是担忧,曹操如此,那军中半年不可行军,唯能屯田,宗亲们日夜操练军士颇为辛苦。 一战徐州又未得财物建树,会否枯燥后,再归罪于郭谊,以此刁难。 这,的确也是孟誉之失呀…… …… “这个郭孟誉,这个计策孤注一掷也,咱们现在看似得了战利,实际上却是动弹不得。” “要我看,现在就该征粮,储备军资,等待来年再征吕布,也别在说什么秋毫无犯了,应当收钱财于军中,用以犒赏将士!” “这些兵,跟着咱们,是为了什么?!” “那不就是为了钱财吗!你不喂饱他们,以后谁替你卖命!” 军帐内,身板壮硕宽厚的曹洪在主位之前,面色略微发红,双眸瞪如铜铃般,双手挥动与曹仁直言。 丝毫没有压制自己的脾气。 他麾下的兵马,现在已经颇有怨言了。 曹军进了徐州后,接连卖命攻城,但是在夺城后却被军令束缚秋毫无犯,那平白可就少了不知多少发财的机会。 参军入营的,大多数是吃不饱饭,图个去处来立功,但还是有不少人是为了拿命去搏一条出路。 现在不光没能得到卖命财,今年还不可再战。 曹洪面庞宽正,气势粗野,但人却也狡黠,虽然在怒气冲冲的抱怨,却还是偷偷观察着曹仁的反应。 看他端坐主位,表情也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脸色已经隐隐黑了下来,于是自己也稍有缓和。 “子孝,你说说看,这事的确是郭谊的错吧?现在这军中将士怨声不断,我需得如何才能压下去?” 问完,他也就不说话了,等曹仁的态度。 现在宗亲之中,隐隐是以曹仁为首的,诸将里就数他的地位最高,功绩最多。 曹纯和夏侯渊两人,都是新近立功方才逐步提起来的,元让兄长则是已经为东郡太守了,带兵守疆居多,亲自冲杀也不多了。 那是苦劳,仍需尊重。 唯独曹洪是一直就带兵,不过他为人不是那么坦荡,匪气要稍重一点。 而且他以往并不约束下属,也不会和其余将军一般慷慨,有所赏时常下发,因而他镇压不住麾下兵士。 但却也不能怪他,将军多是如此,要饱腹则参军,但若是要兵士为你卖命,除却個人魅力之外,那就要靠重赏了。 毕竟谁人都信一句富贵险中求。 半晌后,曹仁沉吟许久,抬头来看了曹洪一眼,叹了口气道:“子廉所言不无道理,孟誉此举虽说立功,但现在却也掏空了境内军粮。” “但这并得是过,而是功绩,只是未曾料到这等结果罢了,”曹仁看了他一眼,也明白曹洪的苦衷,他麾下将士一直以来的作风便是以拼杀为战,再分所得。 因此作战方才勇猛。 这样一来等同于是削减其斗志,无人再为他卖命了。 其余的营地倒是还好,毕竟大部分将军治军都很严格,之前也不会纵兵劫掠。 故而没有这等担忧,军令一下,再动员数次,基本上可以压制下来,若是军中有怨言,再以犒赏慰之便可。 可犒赏之钱、行军之粮,现在的确已经没有多少了,来年开春夏至时,仍需等待。 “子廉,我会与大兄说明此事,从我的赏赐、家资中为你拨来钱财,让伱犒赏军士。” 曹仁想了想,还是很艰难的做了这个决定,他一向舍不得钱财,也时常为麾下争夺分派的粮草军备。 但这件事,他不想和曹洪再多啰嗦,直接压下来最好。 “诶!那,那这岂不是让兄长破费了……哈哈!” 曹洪当即讪笑了起来,那表情也并没有说拒绝,对他来说,能压下去就是好事。 “但是子孝,有句话还是要告诉你。” “郭谊用计优柔寡断,不善用兵马士气,拖沓延误战机,此事还是要和大兄说明,否则日后将士不服如何是好?” 曹仁点点头,挥手道:“放心吧,我自有决断。” …… 鄄城衙署内。 从军营来的曹仁与鲍信恰好一同而入,两人同行一路,也提及了郭谊此计现在带来的阵痛,但鲍信显然并不在意。 “子孝,有军屯之策,有青州兵跟随,百姓为人力,那怎么会亏损呢?日后只会越来越富足。” “只是些微掣肘,算不得什么,今年秋收后,照样能够出征徐州,那时不就可以立功了吗?” “话虽如此,眼下要想办法提振军心才是,此前不知这等后果,当然是大功一件,现在既然发生了,便需补救,否则日后还是思量周全再献策。” 曹仁冷淡的说道。 他今日来也是为了和曹操说及此事,然后让他将给自己的犒赏转为子廉营中,暂且压下怨言。 毕竟如果一直放任不管,对郭谊的名声也极为不好。 不过,他们两人刚准备跨入正堂,戏志才一手捻须,另一手背在身后,急匆匆跨步而来。 目光凝重,眉头紧锁,若有所思,一抬头看见两人,更是连招呼也没来得及打,快速道:“二位在此正好,随我一同进去面见主公,大事不妙了。” “啊?” 鲍信和曹仁顿时一惊,两人对视愣住,心里登时一悬。 何事如此凝重。 ------------ 第六十九章:他还能谋算未来?! 屋内。 曹操正在吃早饭,喝下一碗面汤后,便看到三人急忙进来。 抬头笑道:“允诚、志才,何事惊慌失措?难道是军中出事了?” 说完,他就立刻不笑了,因为曹操隐隐明白,可能还真是军中出事。 最近因徐州大战后,发不出去犒赏,因此各营略有动荡,但余下的钱粮都是用来储备用到秋收的。 犒慰军心,那也要等到秋收之后,在此之前只能靠子弟兵和青州兵为效,压下此怨气。 难道说,今日发生哗变了? “嗯?志才!可是军中有事?” 曹操并指而起,几步从案牍后走了出来,胡须不断飘动,气喘粗重起来。 戏志才看了他片刻,双手相叠一礼而下,当即是深鞠一躬,抬头后额头都是汗,道:“蝗灾,蝗灾呀。” “各地传来急报,蝗灾遍地,许多田土都已经毁坏,恐怕是难以收成了。” “啊……” 曹操双目茫然,平视前方,一时间恍惚难言,急忙问道:“各地多少奏报,百姓灾况如何?立即巡视各处观其况。” 这眼看就要到秋收了,再有一月便可大肆收成,怎么现在来了蝗灾! 天灾无情也!难道要亡我曹氏?! 危及之中,曹操心思不断运转,万千思绪复杂涌现,但他很快猛然一振,没等戏志才回话,就急忙拉着他的手问道:“快快告诉我,此灾大致遍及何处?!” 戏志才道:“估计,关中、冀南、兖、徐都受此害,我听闻自关中东逃的流民说,关外不仅蝗灾遍地,还有旱灾,收成十不足一,灾民遍地。” “今年,只怕收成极难,各地扬灾,不可幸免也!” 这话说完,戏志才明显感到自己的手被狠狠滴的捏了一下,而后抬头就看到曹操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 “主公?”他一下没明白,略有疑惑。 “你想到了什么?” 戏志才追问道,这表情,分明便是思量到了奇处,所以正待深思细处。 曹操放开他的手,转身缓步而去,几步后又立即转身来,凝重的道:“子孝派人快快去请文若、孟誉来,志才切莫慌乱。” “喏!”曹仁知道事情紧急,不是进言的时候,听闻命令转身就出门去派遣护从。 等他回来时,曹操的脸色已经明显好了很多,甚至暗有庆幸之意。 “这一次,可真是天助我也。” 戏志才和鲍信不明白,几乎不假思索同时问道:“天灾为何助?如何能有助力?” 曹操乐呵一笑,“我今年未好战,听从孟誉之言再大肆屯田,即便天灾亦有收成。” “而其余之地战乱不断,无心屯田,亟待粮草,自然亏民,唯我资民以粮。”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攻下徐州何须动兵,此天灾便可让百姓争相归附仁厚之地,孟誉劝得好呀……” “仁攻徐州,步步为营。” “此一步,岂非是更加踏实?境内士族藏资于内,隐于山中不肯助我,自今年后又能藏几何?!” “我意,将所储之粮发放出去,广纳流民,接关中逃荒灾民,传于徐州。” “登高而呼,寻各地仁人志士,以资助于灾,共渡难民,如此士人清誉在身,岂能不来,不光可渡此蝗、旱,还可令我声威广播于淮扬。” “吕布愈急,我愈缓,与之用反,则徐州方定,优势在我呀。” 曹操说到这,思绪已经极为通达顺畅了,他向来很是喜欢自己的这份心态。 于危难之中不沮丧。 同样身边跟随的人也十分敬佩,无论是当初卞水一战,还是到兖州后孤立无援,又或是青徐乱兖时的灾难。 哪怕是兖州士族并不接纳这等几乎难以立足的事,都让曹操在逆境之中获益良多。 戏志才听闻此话,一时语塞,上身慢慢直起,已在思索,而后眼睛一亮,微微点头道:“此法最好不过。” “主公真是大才者,令人目眩神迷,如此态势居然也可想到对策,反颓为盛。” 戏志才此时腰板已经笔直,感慨道:“当下兖州士族,只怕无人能抽身不顾,此乃是揽名望的时候。” 曹操眼神微凌,负手而立轻声道:“你可还记得,当时孟誉劝我勿要再兴兵攻徐,乃是担忧时运不济,土地欠收。” “还真让他说中了,若是我现在在行军打仗,会如何?” 这话说出来,才是真正的后怕。 如果现在在打仗,前方将士粮草不济,后方又是蝗灾、旱灾收成大减。 吕布若是心狠来追,那将会是一败涂地! 后怕! 戏志才只感觉头脑微微一沉,的确如此。 蝗灾、旱灾,谁能想到今年夏日会到如此境地,他郭孟誉又不是妖人,难道还可以算到未来日子吗? 这太离奇了,总不能从气候可观今年收成吧?这是哪家的才学? 戏志才这一刻忽然短暂的觉得,郭谊哪天拿出一碗符水来跟他说能救命,他都信。 此时,在堂上的人多是惊讶与猜测,但唯有一直信任郭谊的鲍信笑了起来。 意有所指的看向曹操道:“所以说,谨慎有时候未必不是好事。” 鲍信一言点醒了众人,感慨道:“诸位虽都能想到此节,可又不会像孟誉这么坚持。” “他之所以坚持,来自于学识,对世间之理的深刻感悟,之所以有这份感悟,当是来自于勤学。” 鲍信笑着拱手道:“这份勤勉,不知救了我等多少次性命了。” 曹操当然明白这是在说先前那一段劝诫之语,或许是对郭谊的怪罪有些许愧疚之意,故而现在也微笑了起来。 “多亏了孟誉。” “子孝,”曹操看向了曹仁,略有疑惑的问道:“今日你来,可是军中有事?以往伱不会此时到城中来。” 曹仁原本站得稍远一些,忽然被叫到莫名其妙的站得笔直起来,尴尬的看了左右几眼,奈何戏志才也目光奇怪,等他回答。 只有鲍信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故而在一旁不语等待,本身是怪罪郭谊的计策让军队自缚于兖州不动。 谁知道此一计反倒是保护了他们,否则现在军中估计已经哀嚎遍野了。 “呃,我……” 曹仁支吾片刻,咋舌道:“啧,乃是也听说了蝗灾的消息,准备让大兄把给我军的犒赏,全数换成粮草,以助活百姓。” “军中,粮食暂且足够,兵士那边,全权交由我等将军去动员便是,倒是不必担心。” 曹操面色一松,面色缓和了下来,“不错,这才有大将之风范。” (本章完) ------------ 正文卷 ------------ 第七十章:这份沉甸甸的暖意,他知道 片刻后,荀彧被请到了正堂来,而郭谊因为并不在鄄城,所以并没有找到,曹操知晓他先行去了陈留,在陈留一带与程昱一同治理流民,准备粮食发放等事宜,故而也不追究。 荀彧到来后,戏志才大致将方才谈论的话和他说了一遍,然后两人就陷入了激烈的商讨之中。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方才有定论。 如此之后,兖州下发了数道政令,将命令传播至州郡各处,派遣将军领兵去应对难民与灾情。 因为有过冬灾的经历,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难,当初冬灾时,孟誉就曾带虎豹骑立功得名过,沿袭当时的办法,先行分隔出营地,让民众集中安歇,外来者登册入户。 而且,这一次没有多少疫病传播,反倒无需如此紧张行事。 但是田土内的蝗灾,是真没办法解决,蝗灾恐怖,多年来一直困扰农耕,百姓惧怕成群结队黑压压如雾的蝗虫过境,不敢去驱逐。 于是只能看着田地被毁坏,看如今的态势,预计在数日之后,兖州大半的耕田都无法幸免于难。 哪怕是曹操亲自带人出巡,也是束手无策。 因此也心痛不已。 刘备更是参与到与百姓打蝗虫的队伍中,带人一同扑虫护田,丝毫无惧,虽说努力,但仍旧效果极微。 诸多将军除在营地镇守以护安危,也只能起到些微不足道的影响,旱极而蝗,众甚如云,一旦蝗灾来时,那种压迫力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抵挡的。 多年来,已经被蝗虫袭扰得身心俱疲了。 但真正的恐惧,来源于许多学说大家,将无法根治的蝗虫进行了神化传说,传言蝗虫为神虫,不可杀灭,乃是上天对恶政的处罚。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曹操在靠近陈留的一处衙署中破口大骂起来,面前的吏官瑟瑟发抖,不敢回言。 而将军们在左侧站得一脸的沮丧。 现在杀蝗之事十分艰难,民心惧哉,士族更是以此暗中散布流言,又提及了曹操当初暗中下狱边让,且在狱中将其暗杀之事。 甚至还有人说,是囚禁了八厨之一的张邈、名士陈宫等,方才如此,唯有放了这些兖州名士,蝗灾才会结束。 各种无稽之谈,在百姓之中涌现,也不知来处。 曹操虽说早料到这些人不会消失,只是蛰伏于暗中,但没想到害人之心如此急切。 他还在好心治灾,流言就已经不断在荡漾了。 可此刻,曹操又不能恢复往日果决的作风,弃民不管。 若是如此必然是投鼠忌器,真就如刘玄德所说,仁义真他娘的难! 坚持仁义,是更难! “区区飞蝗为何成灾!如此坑害世人,如何能成神虫!将所有敢言惧蝗虫,祸乱军心者杖棍!” 曹操气急之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不断思索对策,什么蝗神降灾,简直愚弄世人。 可现在又要如何治理。 首先是人心! 曹操反复踱步之下,明白其根源在人心,百姓惧怕蝗虫,他们这些文武无惧,但是并没有作用,总不能让文武去驱赶捕虫吧? 而且蝗灾如云,稍有不慎当真是酿成大祸。 “找孟誉来!” 曹操当即下令,派人到陈留去请郭谊回来,“他鬼点子多,说不定有办法!” 这种事情,找麾下这些遵纪守法的人是大概率没用了。 就得离经叛道的来想办法。 …… 陈留新乡,在山口耕田附近,郭谊与程昱、典韦等并立在一口大锅前,彼此面色严肃的看着其中。 他们抓住了一些蝗虫,挑选未曾变色,且没有羽化的在油脂之中生火而炸,翻面金黄。 这种蝗虫,不是蝗灾虫群中的,而就是普通的蝗虫,郭谊明白已经成群的蝗虫在飞行过程中会相互吞噬,且羽化后体内会有毒素。 这种毒素,对大型生物应当没有那么大的危害,对小型的生物则会产生一定影响,不过为了安全考虑,还是食用普通的比较好。 “真,真吃啊?” 程昱黑袍束带,头戴银色冠,发须皆有部分发白,年岁看来显老,但其装束十分儒雅,故而显得慈祥。 站在郭谊与典韦中间,程昱就好像是小老头一样,干瘦发黑,胡须飘动略显单薄畏惧。 “这玩意儿,真能吃?”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不自觉的又微微抬头看郭谊侧脸,见他没有回答,于是心里一紧。 头皮逐渐发麻,遍及全身。 真狠。 这年轻人。 他刚来找蝗虫时,本以为是要趁此时机,到陈留来捞一波政绩,招揽民心所用,想到郭谊是曹操身边的红人,又有数道功绩傍身,懒得得罪他,于是一起陪同。 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要吃老百姓畏惧的神虫。 “正常人谁吃这个?” 这时,郭谊冷不丁的说道,还上身微微后仰着盯了他一眼。 程昱才稍稍松了口气。 “代太守你吃。” 郭谊紧接着又说道。 程昱:“……” “孟誉,我,我好像挺正常的。” “吃这个,总比拿人肉去充粮库好吧?”郭谊直接瞥了他一眼,言语之中多有不满威胁之意。 这让程昱心里一惊,连忙赔笑。 陈留,的确是已经空了,这里靠近豫州,而豫州充斥了大量难民,今年当真不是什么好年头,旱灾带来了蝗灾。 是以郭谊和典韦到的时候,发现程昱正在准备做这等事,于是很敏锐的从某些痕迹之中发现了此事,然后直接呵斥了他。 程昱也奇怪,这种事……又不是他首创如此,许多将军都做过这等事情,只要不被发觉,将士能吃饱便是。 乱世之中,此乃无奈之举,难道要看着人饿死不成吗。 但是没办法,他就算是想给郭谊从背后来一刀,也不敢,更加做不到。 他麾下驻守陈留的兵,全是大公子的,大公子和郭谊现在颇有至交好友的态势,而若是要亲自动手,典韦估计两巴掌他就没了。 所以程昱一时无奈,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决定忍他一手。 这时,郭谊指了指大锅里,道:“你吃这个,我给你向主公请命拨粮来。” 这又抛出来的一点好处,这让程昱的眼睛顿时一瞪,“真的?” “真的。” 程昱听完了郑重答复后,还是觉得不放心,狐疑的抬头来看向郭谊,“先生要怎么去请呢?即便是东郡,现在余粮也不多吧?” “伱敢吃,我自有办法。” 郭谊瞥了他一眼,催促道。 此刻典韦已经用箸将把蝗虫夹了出来,递到了程昱的面前,泛白黄,略有些许味道。 程昱也是狠人,一口就吞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 典韦眨巴眨眼,盯着程昱一直看,看他神色变化微乎其微,只是脸色有些胀红,想来是没什么反应的。 郭谊瞥了一眼,漫不经心的道:“没事,死不了的,但的确是少有人吃这种东西,这份沉甸甸的暖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又听见这句话,典韦的嘴角习惯性抽动了一下。 而程昱则是莫名其妙的捂住了肚子,小声咋舌道:“在下,如厕。” (本章完) ------------ 第七十一章:夭寿啦!这流言太离谱了!(求追订呀!) 一直到下午,程昱许是没适应,又可能是心里作用,一直在茅房待着,郭谊和他说话都是在院中等待。 等快要入夜时,才稍稍好转。 但是典韦也吃了几个,觉得并无大碍,他甚至还觉得好吃。 “怎么俺就没什么事。” 典韦沉声感慨道。 这程昱也不算柔弱,身子骨可是能张弓射箭,纵马作战的,应当是十分强硬才对。 “先生,难道用油炸过,就可以吃这个来渡过蝗灾了?你是打算让官吏来吃,因此引老百姓效仿,然后一起抓蝗虫是吧?” “哪有这么多油?” 郭谊无奈的看着他,“吃不了的,这玩意本身有毒,而且飞得又快,蝗虫过境呼啸而走,现在器具也困难,还需要研制抓捕之法。” “我知道几种土方法,要尽快推广,但是在此之前,需要令百姓敢于去防治抓捕,方才能奏效,否则就靠军中将士,也顾及不了这么多土地。” 郭谊很认真的回答,这段时间带典韦在身边,他好学了许多,所以每有问题,郭谊都会悉心教导,以此来让典韦稍微对内政感兴趣。 这样,以后在去田间勤于内政公务的时候,就好借口实地教学带着他去,遇到不服的人就让典韦干他。 “不愧是我。” 郭谊每每想到此,都会不自觉的夸赞一番自己。 【叮】 “嗯?下好了?!” 哦,不是某雷。 偶尔,自己的【天道酬勤】也会有一些入耳的声音提醒。 郭谊注意到此时效果在加倍作用。 【你勤于应对蝗灾,你的体力、智力得到了提升,同时获得了一些对毒素的抗性】 “嗯?!” 郭谊登时惊喜,没想到勤于做这个,收效居然这么大? 一般来说,这能力反馈的奖励,都是各方面基础能力的提升,只有累积到一定程度后,才有可能得到神奇的各种意外奖励。 现在这件事,居然刚开始就可以获得意外奖励,毒素抗性。 到后面是不是可以免疫毒素? 那我是不是可以专门去为长官们试毒?我甚至还续杯! “原来如此,”典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这俺就明白了,以此法,提振百姓之心,让他们敢于与此灾相斗。” “是吧?” “是吧。” 郭谊懒散的点了点头,而现在看来,除却心里作用之外,应当没有什么其余的副作用。 反正毒素应该还不致死,主公吃个几十上百,应该还能谈笑风生。 “关键是怎么劝……” …… 晚上,郭谊和典韦出发,到陈留东侧临时营地之内,见到了曹操。 此时的曹操正困于不敢抓捕蝗虫的难题之中。 百姓不敢动,军中胆大者劝说了几次后,依旧无果,但各地防治蝗灾的事务又总得去做,总不能放任耕田就这般被荒废了吧? 曹操、戏志才、荀彧正在一同商议此事,只是准备粮食发放去赈灾,显然是不行的,现有的耕田长势都还不错,大肆军屯之后,一年收成还有很多,能保多少还是要保住才行。 这要是以往,早拿着刀剑逼民去抓了。 但现在,曹操还要等郭孟誉。 若是他拿不出什么计策,那就只能放下所谓仁义,让兖州民再看看曹操的雷厉风行。 此刻,郭谊掀开了门帘进来,典韦跟随其后,身上背着一个包袱。 而程昱则是因在前面带官吏赈灾,并没有过来。 郭谊直截了当的走到了曹操面前,道:“主公!办法有了!” “有了?” 曹操一愣。 我都没说找伱什么事呢。 “什么办法?” “令百姓踊跃捕蝗,防治蝗灾,虽说不能根治,但却能保住接下来的农田,不至于颗粒无收。” “如果还有收成,那么兖州境内就绝不会乱,我们虽然今年没有动兵,但在蝗灾之后还能生存,而周边州郡都碍于蝗虫过境出现大灾。” “如此,此消彼长之下,是不是就相当于大胜一场?” 好家伙,在这相对论呢。 戏志才,荀彧几人听见这话都觉得有点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怪,倒是曹操思索片刻,连忙问道:“我找你来,便是为了蝗灾之事,有什么办法,说来便是。” 郭谊拿出了一本书籍,道:“我最近遍查书籍,知晓些许捕虫器的制作之法,而且还有许多土方,都可以捕虫。” “蝗灾时候虽说虫过甚,但只要人多,一样可以防治!” “战且无惧,何惧区区飞蝗?” 曹操和几人都对视了一眼,顿时就意兴阑珊了。 愁的就是这个事啊。 若是可以发动百姓全数抗灾,何须如此仇怨,现在连陈留境内的百姓都不肯出来。 你这冲进来搞得热血沸腾的,我还以为真有办法了呢?! “怎么?”郭谊看大家兴致都不高,一时间也愣住片刻,眨巴眨眼问道:“主公,诸位,难道也无兴致吗?” “孟誉,”曹操回身来看了他一眼,无奈的道:“如今的问题是,如何让百姓自发的抓捕此虫。” “光靠兵士,且不说人数不够,还可能需要调离兵马,致以边境空虚,如此断然不可。” “若无对策,我便准备强征了。” 曹操的眼中出现了一丝锐利,狠厉威势瞬间自其身油然而发,这才是藏在仁义面目下本来的曹操。 雷霆果决,乱境敢舍。 舍却些许名声,来换取军粮,对日后作战行军定然也大有助力。 来年还需继续交战,同时,这个时候曹操很有前瞻性的看到了一点隐患,那就是徐州。 “孟誉,不必惊慌。” 曹操走到了郭谊身前,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知道你想让我紧握惠政二字,以此收取民心,稳固疆域。” “但此法,难以万全,徐州吕布,若是同样受灾,若是粮食短缺他会如何?西凉将领惯用的法子,便是以战养战。” “他会掠夺,反攻彭城与下邳,我不能用兖州将士的命,去赌吕布仁义,非是我不仁,而是不可受制于仁。” 这话在理。 戏志才暗暗点头,如此才是主公,雄才伟略,不囿于眼前。 “那,我确实有一法,或许可以一试。” 郭谊当即笑了起来,“此前是不可说,但主公既然如此不愿攻伐,也不想迫于无奈放弃仁义,何不试一试呢?” 曹操嘴角猛然一滞,好似轻声咋舌了一句,但还是问道:“你说说看……” 典韦当即将一袋子蝗虫都放在了地上,打开袋子后发现都是飞不起来的未成虫,个头并非是特别大,颜色也还没有变成蝗灾虫群那种偏赤之色。 而后典韦站起身来,笔直抱拳,瓮声瓮气的道:“州牧,这虫子俺吃过了,并没有毒,只要用油炸了就好。” “油可以从猪肉上熬出来,先生有办法弄猪。” 郭谊当即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接过话茬,执礼而拜后,平静且郑重的道:“主公,此物陈留代太守程昱、典韦都已吃过,确定无毒,且这就只是虫而已,并非是什么神虫,也不是百姓口中的朝堂无道,天降灾祸。” “它就是在旱灾之后,才大肆滋生出来的,可以说因旱灾而生。” “此物,如何能入腹啊……”曹操听完了郭谊的话后,略有嫌隙的嘀咕了一声,典韦居然还吃了。 典韦居然敢吃蝗虫!这人果然不正常。 还好他跟着郭谊,郭谊也不正常。 郭谊一时急了,执礼而拜道:“主公,当真可服用,《本草纲目》记载过,此物甚至可用来入药,善治色痨!说不定还能壮阳呢!” “嗯?”戏志才抬头看了郭谊一眼,想要问,但是却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但他颇为留恋的用余光不断看向地上的袋子。 郭谊日夜读书,涉猎极广,说不定是真的。 “你说的这书,何人所写?” 曹操还是疑心,于是又不确信的问道。 郭谊当即躬身,“乃是——” 卧槽,不对劲,《本草纲目》这时候还没写,完犊子了,一时兴起没注意…… “是……反正是,是某位医者大家所写,定也是亲口吃过,方才能有此记录,此物还能入药,主公权且放心。” 曹操眉头紧皱,狐疑的看着郭谊,“你,真让我吃?” “嗯,可以一试。”郭谊略微心虚,但还是稳住了表情。 “你说的这个医学大家,不会是你自己吧?” “哎,你自己吃过没有?”曹操斜着眼,盯着郭谊的眼睛,心里满是不愿,但却又不想一时间回绝郭谊,故而问出了这话。 很简单,你自己都不吃,你来进言让我吃,是不是太过分了? 若是你不敢,那也无需说此话。 郭谊当即眼神一亮,连忙道:“若是主公肯吃的话,在下可以陪着一起吃。” 我抗性高。 “哦,你敢吃啊。” 曹操背着手左右看了两眼,荀彧讳莫如深似乎并不想说话,捕虫,或许不可,在他看来这的确是对恶政的反馈,此虫若打于百姓冲击或许过大。 但荀彧却和普通百姓对此传说的看法不同。 他认为此灾若是诞生于旱灾之后,那就代表朝堂政令致以荒地过多,不重农耕民生,如此才产生蝗灾加重这等隐患。 如此,那无形之中不就是对恶政的惩罚吗。 虽说是玄乎之说,但却也有本质之理。 但是戏志才就不同了,他已经想明白个中道理,并且知晓郭谊要做些什么,于是略微提振精神,走到曹操面前,拱手道:“主公,在下不光陪您吃,还用其泡酒!” “大可不必!” 可去你的吧! 曹操微微后仰着盯了他一眼,你多鸡毛啊,这时候站出来不帮我说话,你呵斥郭孟誉啊!! 你跟着他起什么哄!? 但曹操本身也是豪情中人,情怀之心不下于世间任何人,既说道此处如何还不明白,以他为表率便可作则。 麾下文武、百姓岂能不知?如何还会畏惧? “吃!不光要吃,还要文武齐聚,吃酒啖此害肉!!” 曹操心一横,大手一挥,当即不再犹豫,下令郭谊准备,今夜就召集文武将士,一同来观,顺带再动员此事,誓将此灾当做仗来打。 定要保下粮食,否则军粮从何上缴,日后又如何能得民心。 吃一虫和损民心,曹操如何分不清。 …… 当夜。 大校场高台之上,曹操当众将炸好的蝗虫大吃几口。 引来了一片惊疑之声。 单吃一只可能还有假象,但曹操心一横,直接又抓了几只,接连嚼烂吞下,口齿生津,吃得很是可口,仿佛是在食佳肴一般。 “诸位,何须惧怕此物?今日我生啖此虫,便可知晓并无可怕之处!人且无惧,为何还惧不过指尖大小的蚊虫?” “主公!!这,这吃不得呀!” “此为神虫,岂能食用!” “虫群为害,我等无力防治,主公也不该——” “州牧太过愤恨,致以生啖其肉,定会招致更大的祸端!” “此为恶政之果,方滋生此虫,食恶政入腹,难道不是州牧之心志吗?!” “主公吃飞蝗,太狠了。” “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别人岂不是更狠……这,这如何吃得下。” 这大校场上,无数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在远处得见此景的人,也多是略有惊疑,也有少许人敬佩惊呼,为曹操的这一番话所动容。 此时,有一道身影立即站起来,高声喝道:“如此神虫,主公岂能独享!我要也吃!” 郭谊抬头望去,却见戏志才直接赴死一般走了上去,在曹操的碗里抓了一把,直接就往嘴里塞。 “吃!尽可吃恶政,如何不迎清朗!!文武若效法,百姓方才无惧!!此灾之后方是仁治,当以此效法也!” “对!”郭谊也起身去,抓了一只塞进嘴里,“在下陪一只。” “我也陪一只!”军中有将军当即跟随,然后几乎所有人为表自己的忠心,也只能面面相觑的跟随。 这一夜,曹操始终坚持站在台上,不断以言语动员,让文武激奋,其本身文采飞扬,言辞才气纵横,一夜之间令文武振奋不已,慷慨激昂。 恨不得这就抄着武器去杀蝗虫。 最重要的是,曹操亲自吃! 主公居然,亲自吃飞蝗! 这是何等的壮志!他不光亲自吃,还是第一个吃!! 如此壮烈之举,又是挑战旧时传言之举,无不是令人惊叹佩服,一夜之间几乎如潮水般,将此话宣扬了出去。 乃至在公告中所写的政令里,也谈及了此事。 由此曹操在兖州百姓心中的更加伟岸,不光有内诫令,他还敢吃神虫,食恶政之果,用以明志。 堪称宏伟也。 当然……这其中也得益于某些人在非常勤奋的……推波助澜。 …… 一两日后,随着曹氏动员,陈留百姓已经动了起来,到衙署学除害之法,以图蝗虫每次来时,都可剿灭些许,防治蝗灾。 在等待之余,又有人聊起了州牧的壮举。 “据说,那一夜州牧吃食了九十九只,以此数为定,压下此灾。” “我听说的是,州牧生性爱吃此肉,故而蝗灾时候就会大肆抓捕,他是从小吃到大的,几乎顿顿都要寻蝗虫。” “哎,俺也听说了,说这州牧啊,其实就是蝗神转世,故而蝗灾见了他是惧怕的。” “啧,你怎么不说州牧化作巨虎,一口鲸吞数千蝗虫呢!?” “反正俺现在是不怕了,州牧若是有心治理,那是好事,咱们的粮食还能保下多少,还得看能不能防治这最后一月。” 郭谊路过,听到这话在旁边缩了缩脖子。 和典韦对视了一眼。 典韦微微低头到郭谊面前来,轻声道:“先生,你说主公会不会小心眼啊,这吹得太过了他怪罪怎么办……” 郭谊下巴一扬咋舌道:“没事,百姓喜欢着呢。” 【你勤于治理蝗灾,你的毒素抗性得到了小幅度提升,你的内脏功效在增加。】 【天道酬勤】 “功效,”郭谊眉头一挑,“那我的肾……” 额滴肾呐。 “除蝗灾!我辈义不容辞!” 郭谊忽然振奋,吓了典韦一大跳,继而回头看向了典韦,义正言辞的道:“主公当然不会在意这些,百姓们喜传说诡谈,让他们闲谈得资也无所谓,毕竟并非坏事。” 传成神转世,那还不直呼太酷? 当年某些人造反还要学狐狸叫呢。 “也是,您上次说的那本医书上不是说还能治病嘛,”典韦点了点头道,“到时候将医书也与那些医官说一番,再宣扬此事,岂非更好。” “是,”郭谊面色一僵,讷讷的道:“《本草纲目》记载,蝗虫以全虫入药,可治色痨;若去翅、足,焙干研粉,温水服下,也可治瘰疬病、气息衰弱,失眠等病,实乃是壮体补气之良药。”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本书还没有写出来。”郭谊说完看了典韦一眼。 典韦:“……” 那你他娘的说得义正言辞!还信誓旦旦! 书名难道也是现编的?! “先生,俺现在跑还来得及不?”典韦的眼神仿佛失去了神采。 俺从乡里出来,跟随您一年之久,所干的事,大部分在乡里也能干。 不是种地,就是防虫。 偶尔还打铁,休息的时候就陪练,这些时日俺武艺长进些许,先生突飞猛进。 但这些事,俺在己吾都干了,为什么要费力来东郡干? “来不及了,把蝗灾防治好,等今年秋收粮食收成足够,咱们就没事了,被发现了顶多功过相抵,而且不一定被发现,他堂堂一个州牧,怎么可能去关注这些医书。”郭谊十分笃定的说道。 “诶。” 典韦点点头,想来也是。 各位大佬,以后都是四千字一章咯,然后每天坚持四章或者五章,量大管饱,有趣逗乐,求波数据(图穷匕见) (本章完) ------------ 第七十二章:你认不认识,郭奉孝? 郭谊用布围式法,教学前来准备学习的乡里山民设置陷阱,即用一块长条型的粗布,两头各套一根木杆,遇蝗虫来路,迎面插入土中,将其碰落予以捕杀。 此法简单,而且应该古时就已经有人沿用过此法。 同时开沟杀幼蝗,挖坑陷落,通过驱赶将幼虫赶入沟坑中掩埋,直至坑里填满为止,再将虫捕捞起来。 此法需要众人合力,所以需要的人数十分巨大。 除此之外,还可利用蝗虫趋光的特性,以篝火来诱杀,在田土附近燃起了篝火之后,捕捉的法子就多了。 这三个办法,配合而用,在夜间燃火,挖掘地沟,可以有效的捕捉,同时还可以灭杀幼虫,各地效法一同而用,或许就能很快驱走。 “这是治标之法,虽不能治本,但或许有用。” 郭谊每每教后,都会如此告知百姓,同时发放军营制造的捕器于民,短短三四日,各地已经分派的将军开始施行三法。 再由陈留传播至兖州其余郡县,百姓们听闻曹操生吞恶政之果,誓以仁德灭虫灾,大多都不再惧怕。 衙署还设立了奖励机制,捕捉蝗虫一斗者,可换粮食小袋。 是以百姓尽皆踊跃。 如此奋力捕捉之下,蝗虫在十日之内,未曾吃食太多田土,其势已经减缓了许多,此军民勠力同心之战,加深了曹操的名望。 在此刻,士族才不得不服,这位曹家阿瞒,当初并不入他们眼中的诸侯,已经彻底将兖州稳握手中。 民心所依,山河则固也。 蝗灾退去后,百姓依旧还时常捕捉蝗虫来吃食,当然告示上也写着已经羽化的不可食用,只能碾碎。 但百姓敢食所谓恶政之果,在某种程度上,便代表着已经信任了曹操。 此功绩,传遍各处,震慑了附近所有诸侯、将领,兖州南部、徐州南部登时来投,广陵一带请曹操领徐州。 境内早已不认吕布。 因为在曹操赈灾的时候,吕布几乎一直在攻打下邳,但都没有成果。 就此,徐州大半都归附了曹操,随同而来的还有大量的士人、巨富商贾,携带家资而来资助仁义之地。 曹操的粮食刚花尽,马上就得到了钱粮资助,以壮兖州、徐州两地,安置百姓得稳固之所。 蝗灾之后,兖州依旧还能有近乎半数田土收成,那就意味着曹操可以无虑度过今年的寒冬。 光凭借这一事,就足够让人追随神往。 因为乱世容身,当然要去仁德惠政之地。 郭谊的名声,也同样为人所知,被百姓崇敬,为表其功绩,曹操让郭谊升任了兖州别驾,程昱则是真正成为了陈留太守,将此前的“代”字取缔。 …… 在寿春之中站稳了脚跟的袁术,原本知晓蝗灾遍及兖徐、而灾民遍地之后,下令纪灵带兵临兖州南部,准备推进入侵。 但在几十里之后,听闻了曹氏所为,又很敏捷的回去了,据守在寿春,以扬州境内为界,不肯再有寸进。 这也就令兖州更为稳固。 不过,袁术还是不想坐看曹操如此壮大,免得日后迟早还要与之交战,更何况此次还不止一次从探报中听见了郭谊的名字。 这个人,袁术到死都会记得,袁氏四世三公,如此门第,居然被人指着鼻子唾骂,还追杀了几百里之远。 此人不除他心难安。 袁术麾下谋者不少,战将也极多,特别孙氏的旧部,如今也在他麾下,取扬州诸地的主力,多还是要靠孙氏的旧部兵马。 其麾下有谋阎象者,颇具名望,跟随袁术后谋定方略,被请为上客,进出皆问计。 “我意与吕布联姻,助他守徐州,若是他可拖住曹操,我再自寿春出兵,攻取兖州南部,让曹操首尾难顾,先生觉得如何?” 袁术坐在主位宽大的坐榻上,背靠沉木雕刻的座栏,面色懒散的说道,扬州富饶,即便是种植粮草不便,河中鱼虾也可以取食充饥。 所以他未曾征战时,一年可得军资储备不少,百姓即便没有足够的粮食,倒是也可以用鱼虾为食。 所以,现在的袁术已经高枕无忧,光是南阳、汝南、颍川等县积攒的财富就足够食用多年,扬州还是一片人口极其稠密的土地。 但他料定,自己迟早会和曹操有一战,不如现在先行让他进退两难。 “此事,的确可行,不过吕布自身难保,若是要资助他交战曹操,恐怕耗资巨甚,不亚于我扬州自行攻取。” 阎象身材宽厚,略显富态,声音则是十分洪亮,执礼而拜后,对徐州事宜算是如数家珍,面有忧色的道:“曹操名望稳固,已将兖州牢牢掌控。” “徐州吕布,新得州郡未安人心,就遇上了旱灾,但其为了保证境内不被攻取,唯有不断征粮,两相比较之下,百姓心向曹氏,反而希望曹操来入主徐州。” “而曹操此前,曾经有恩于下邳、彭城之民,同时结交境内商贾、寒门,以及许多庶人,提倡唯才是举。” “今年秋收到来,曹操很快就能攻占徐州,故而还是不要与吕布联姻才是,否则徒耗钱粮,也未必能耗损曹操多少。” “不如让吕布去做困兽之斗,而我们则是积蓄粮草,向江东攻取领地,若是可取刘繇,下江东,可借长江之险以阻隔北地骑兵,以逸待劳。” 袁术捻须思索,良久之后微微摇头,道:“这岂不是,要我躲在天险之下,无争中原嘛?” “先生这话,未免轻看我袁术了。” “曹操一介阉宦之后,不得士人之心,凭什么来争中原?他无非是这几年顺遂罢了,我在一年之内,已聚甲数十万,得兵马无数。” “呵,有何惧哉?不过,吕布既然有求于我,还是要许给他些许钱粮,也无妨,等待秋收之后,给吕布送去些,再让他女儿嫁于我袁术之子,如此便可当做联姻了。” “这样,我也不用给他太多粮食,可结局其现在之难便可,若是吕布能耗损拖延曹操,那就是赚的。” 袁术神态倨傲,在座位上仰头放空,说完之后还瞥了阎象一眼。 阎象此人,才能的确不错,但取舍不足,人若是不狠又如何能取得利益?区区粮草就可让吕布卖命,这是再好不过的买卖了。 唉,缺谋少士,唯战将耳,扬州之内竟无名士,想不到我袁氏竟无海内名流,经国伟士来助。 那不就只有我自己做谋,以决断前后事了。 “这……”阎象言语一滞,一时半会不知该说些什么,真挚的看了袁术几眼,发现他已经不再看向自己,意兴阑珊。 只能叹了口气,出言劝道:“有此粮食,不如发放于民呀,予吕布根本便是徒劳无功!!” “他吕布堂堂温侯,总不能交战下来还让曹操毫发无伤吧?”袁术不耐烦的看向阎象,“我有此谋,你就去下令便是。” “喏!”阎象忽然被吼,脸色一变也不敢再多言,只能转身离去,下令准备粮草之事,运送徐州予吕布资军。 …… 扬州有意联合吕布之事,兖州尚且不知晓,但此时的兖州,显然更加热闹,秋收时节,百姓仍然还有收成。 兖州东郡,鄄城郭谊府邸之内。 “孟誉兄长,今夜有淮汝豪雄率众来投,父亲设宴款待,一同前往如何?” “淮汝?”郭谊立即笑道:“那可真正是豪雄,我就不去了,公子且去便是,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灾后虽有余庆,但仍然还要行军作战,学海无涯,我仍旧要勤学方可自强,去一趟宴席,不知损失多少。” “兄长真是……” 好一句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至理名言也。 曹昂面带微笑,更为敬佩的看着他,躬身而下,拱手道:“那子脩在宴席拜会之后,就立刻来与兄长一同勤学读书。” “也好。” 话音刚落,门外曹元走了进来,给曹昂行了一礼,然后对郭谊笑道:“先生,荀军师前来拜会。” “啊?” 郭谊顿时愣住。 这可当真是稀客,荀彧一向是公务缠身,自省于身,平日里也是清净为主,平日会客都是求见他的士人。 亲自去拜会的,也就主公而已了。 这时候来拜会,估计也是有要事相商。 曹昂心中也明白,荀彧和郭谊,都是如今曹氏的重臣,两人结交也并非是坏事,都对父亲助力极多,且忠心耿耿。 而且,能和颍川荀氏如今的名士相交,这也是郭谊的机会,曹昂不会去打扰,若是能得荀彧青睐,日后郭谊在颍水士人之中的名望,也自然就立稳了。 “看来,兄长的确是去不了了。” 曹昂笑着点点头,准备离去。 郭谊也还了一礼,心里觉得略有期待。 荀彧来拜会,不知道与他交谈,能够得到多少益处,那是一定获益良多的,“请进来。” 郭谊对曹元笑了笑,唤他为自己叫人进来,自己则是尽快到了门口迎接,没多时荀彧出现在眼前,对礼后两人一同进入屋内。 相对而坐。 荀彧面色平静,等待有婢女来上了茶之后,房内人少,方才开口,问道:“孟誉,认不认识郭氏一人,名嘉,字奉孝者。” 郭谊愣神。 怎么……一开口就问他? (本章完) ------------ 第七十三章:你跟我在这超级加辈呢?! “我和他,应属同族,但并不同宗,两家相距甚远,只是听说过。” “荀君何故问起此人?” 郭谊没明白这么问的缘故,所以茫然问询。 荀彧稍稍松了口气,略微露出笑容,抬起手来往郭谊身前压了一下,“孟誉不必奇怪,他是我的友人,只是你们二人颇相似,又同姓郭氏,故而问上一句。” 还好不认识,郭氏同有此二人,也算是一桩美谈了,况且有真正名流者郭图,在袁绍麾下为重臣。 郭谊在我主公身边为别驾,今两人各自为战,无论日后谁胜谁负,都可保全也。 如同荀氏,也是如此,世家为保全,几乎都做此打算,将人才分置放于各方诸侯。 荀彧就害怕,郭谊最终会左右了日后交战,而且还对很多事情有不解之处,所以来找郭谊,单纯是为了解惑。 “不认识就算了。孟誉用策,立功颇大,俨然成兖州重臣、百姓恩吏,想来不是运气使然,我有些许事情不明,还请孟誉为我解惑。” 啧,原来是考校。 郭谊一直觉得荀彧很严肃,做事板正不讲变通,心中谋略极多但是不做背弃仁德之事。 但他的确位高权重,地位在曹营可算超然,而且为人认真谦和,郭谊也不便驱赶而走,只能微微躬身,恭敬回应。 “荀君请说。” “陈宫、张邈叛乱,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或者最开始是何时产生了怀疑?” “要典韦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了,至其境内,知晓不少人都逃离其麾下,转头东郡为兵,张邈无能挽回,此乃是义胜。”郭谊对答如流,几乎不需要怎么思考。 这段时日,随着不断苦读各类书籍,勤于思考,他的智力一直在不断提升,体现便是才思敏捷,可出口对答。 “嗯,”荀彧点了点头,“那陈宫呢?” “他是边让的友人,主公杀边让,唯才是举,重用荀君,所以他们反叛是迟早的事,稍查即可。” “好,”荀彧再次点头,又笑着问道:“那么,今年蝗灾,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观气候天象有变,察夏日旱灾之情,就知晓要有蝗灾。” “吃蝗虫,破神虫传说,以彰显主公除恶政之决心,一举数得,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策略,现在看来获益匪浅。”郭谊说完,双手排开相叠,鞠躬而下。 荀彧眼眉稍稍睁开,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看着郭谊微笑了起来,“如此说来,伱求学当真是有用,将所学用以治理,称为良吏也;笃学不辍,不为利欲所动,可称为善学也,孟誉日后,恐能成大家。” “荀君谬赞了,”郭谊谦虚的再次鞠躬。 他到现在为止,还没明白荀彧来此到底是为何,或者说,这位荀君一直占据主动,不曾透露过自己的目的。 “我想,可以将你的名望、事迹广播于兖、徐两州,这样的话对主公和你,或许都是件好事。” 荀彧突然正色,颇为认真的盯着他,表情十分认真。 “用以成风,可劝学境内学子,引青年效法,日后各家方有人才归附。” 郭谊顿时了然,“如此,主公唯才是举、礼贤下士之事迹,也同样可以广为传扬,为人津津乐道。” 荀彧笑了。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这样一来一主一臣,便可传为一段佳话,广播士人之间,对两人的名声都有极好的积攒。 然后,待曹操这位雄主日益壮大后,郭谊也可顺理成章的成为名士。 荀彧显然深谙其理,所以刻意来见郭谊一面,问询诸多计策的疑点,来探听他是否真的只是运气。 同时,也愿意在交谈中去大致探寻郭谊才学的深浅,若真的是日益苦读得以增长所学,又用在实绩之中。 那这人就真的值得传为名士,抬举其名。 这一刻起,郭谊是真正入了荀彧这位士人的眼,荀彧开始欣赏起他的心境来。 从救下曹老太尉开始,到徐州大半入手,郭谊已经历经了救驾、除乱、取徐、平灾四大功绩。 等彻底拿下徐州,奏表天子之后,他一定是首功,长安那边为他加官进爵都不为过。 若非是真的天纵奇才,如何能做到这般环环相扣,内外稳固? 结合郭谊日夜苦读,荀彧也只能归结于他实在是太爱学习了,日夜常思所得的善果,皆在于此。 郭谊眨巴眨眼,很认真的问道:“要传我为名士,也就是荀君在日后会客时,会提及我的事迹,对吧?” 和郭谊平日里花钱找人传流言不同。 这士族间的名声,那当然是靠这些名门望族的子弟行走传出来的。 “不只是如此,”荀彧喝了一口桌上的水,润了润嗓子后向郭谊继续解释,“平日里会客交谈,往颍川所寄的家书,同时还会请友人将事迹传扬。” “等到有了些许名气后,孟誉可著作、批注某些经学书册,再为流传,最好是有一支背景可靠,以往要入家学,娶妻是最方便,不过我女儿尚且年幼,还未到年岁。” “荀氏之中,也暂无门第适合的适龄女子,孟誉可等名气稍涨,在兖、扬两州有不错的名气后,我再去为你寻此门第便是。” “果然是这样运作……”郭谊低下头思索了片刻,颇有兴趣的道:“那如果真有才学,会不会在传言时给人安上一些别称之类的?” “比如卧龙、凤雏这种称呼。” 荀彧眉头一皱,木然点头,“有的,但也需有真才实学,并且有大儒、名流认可此别称才行。” “噢……懂了懂了。” 郭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就算了,兄长千万不要害我。” “啊?” 荀彧顿时愣住了。 什么叫害你? 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倾力相助了,如此走下去,你日后必成当世大儒!或可成一代名臣,名留青史。 你跟我说我害你?! 郭谊咂了咂嘴巴,道:“最近我在看关乎易学的书籍,是当初在汉滨的时候,一个老头送给我的。” “周易之中有卦曰谦,乃是唯一吉祥之卦,其余皆是吉凶参半,这足以证明,君子当以谦为主,评价当予外人评述,而非自己奋力所求,求反而不得也。”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堆出于岸,浪必摧之。” “我可不去做这浪摧的。” 郭谊说完这一大段话,还是摆了摆手,并不以为然,但是荀彧却愣住了。 不光是郭谊说这一段颇为经典的话,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确是至理名言。 但真正让荀彧惊讶的还是郭谊提及了一个他较为熟悉的地名。 “汉滨一带?”荀彧认真的问道。 “对啊,那地方丧事多,我早年一直游荡于汉滨,为人写丧文,讨口饭吃,荀君要不要一观?” 荀彧:“不了,谢谢。” 汉滨,汉滨…… 他沉吟片刻,又不甘心的抬头追问:“你说的那位老者,现还在吗?” “早死了,他过世之前,还派人特意来告知我一声,给了我两个馒头。听说他死讯的时候,我还给他写了丧文……我一直放在贴身处。” 郭谊从怀中掏了出来,神情登时变得凝重,摊开之后,往事浮上心头。 那段日子,真是他绝处逢生的一段时光。 本以为要饿死在汉末,却不料遇到了这么个老者,爽朗有气度,博学且谦和,时常陪郭谊聊天,也教导些文武常理。 甚至还给了他不少书。 郭谊在初入曹营时,从那些书里刷出了大量的“体质”、“智力”、“气血”等能力提升,还得到了“急智”、“善学”这些稀有的能力,甚至还得到过“运气”,“气运”这种虚无缥缈的反馈奖励,当然只有少许。 郭谊至今未能发现和气运有关的表现。 不过,亏得那老头,在一开始就让他的思绪通达了很多,可以说即便是有【天道酬勤】这项能力的相助,那老头也是他第一个贵人。 所以此时再见到丧文,郭谊如何不动容? “今有一狗,恩朋义友,你若不来,我已饿走——” “卧槽,拿错了。” 郭谊暗暗咋舌,这些年我都是放了谁的丧文在怀里……坏了,纪念错了。 荀彧:“……” 你他娘的真的会写丧文?! 听你这丧文开头的意思,那狗怕不是你自己吃的……你是真的狗啊,你这个狗货。 “孟誉,那些书籍可否拿给我一观?” 荀彧懒得再听什么丧文,思绪回归到了郭谊所说的那些书籍上,如果真的是他,那么只需要看一眼书籍、批注、注解等,基本上便可分辨出来。 “有的,”郭谊点头,起身走到正堂东角的一面书架,书架上层堆积的一沓粗制纸张捆缚的书籍,还有三捆竹简,郭谊一一拿下来放到了荀彧的面前。 到这等景况郭谊当然已经明白了,肯定是荀彧在找什么,送书的那老头,难道和颍川荀氏还有些关系?! 荀彧翻看了几本,猛然抬头起来,盯着郭谊看了好一会儿。 过了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开口道:“唉,孟誉,我原本以为你真的是一介白身,还想要以此推及你的名望,来让你闻达于士人之家。” 这是一种结交,也是爱才。 荀彧这人,本身就爱才,但若是此才能够对家族有利,对大汉有利,那便是双全之想。 说到这,他欣慰的笑了起来,“原来早有定数,你并非白身。” 郭谊顿时疑惑不解,“荀君何意?” “这些书,三十三本经学著作、四卷周易注,虽未署名,可我如何能认不出自家叔父的字迹?” “此乃是家叔荀爽所写,字慈明。当年遁于汉滨一代,数年之久,朝堂屡次征辟而不受,只为办学。” “他将这些未注名的书籍交由给你,而注名的著作,都在我荀氏所藏,孟誉若是不信,可随我去族中一观。” 郭谊讶然无语,嘴唇微张而说不出话来。 老头,你他娘的不早说,我能少走好几年弯路…… “荀君所言非虚?当真如此?” “不错!我绝不会认错,也不会私自蒙骗,事实如此,便是如此,”荀彧对郭谊做了个拱手的姿势,鞠躬而下,已变得颇有礼仪,起身后又真挚的看着他,“你是我荀氏八龙之幼,慈明无双的唯一弟子。” 荀爽,字慈明。 时在颍川才干出众,八岁则熟读经学典策,遍熟家学,十二岁得人评价“已可为人师”,一生致力于作著办学,对官途并无贪恋。 曾于王允除董卓,但在举事前就已经病逝。 想来,死之前密令自己的贴身之人,将消息还要来告知郭谊。 试问普通人如何能跨越千里来传话。 这是将他当做弟子了。 “我叔父,一生没有收过门生,只是教授、点拨、解惑,但传书籍典策,除却他留给荀氏的学问之外,剩余的都在你这里。” “孟誉,你也不必怀疑了,自能确信。” 郭谊当即愣住,然后急切道:“不,我的意思是,如果荀君确定的话,是不是该将老头留给荀氏的书籍,给我抄录一份放着。” 荀彧:“……” “孟誉,不该如此称呼,那是你的老师,按照礼制,你需叫我一声兄长。”荀彧纠正了郭谊对自家叔父的称呼,但是说完又觉得不对劲。 叔父生平最为注重礼仪,若是他自己都不曾有过纠正,那说明就是放任郭谊这么叫,甚至还……挺和谐的? 这些年,他在汉滨与郭谊相交,想来也是挺快乐的。 “那不是,”郭谊忽然坐正了些,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下身,腰板都慢慢挺直了,表情也淡然了起来,“我和老头是忘年交,同辈。” “我们两个甚至,差点就结拜了。” 荀彧:“……” 你跟我在这加辈呢!? “孟誉,你这就……胡诌了。” 两人忽然就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瞪了一会,气氛逐渐变得放肆,郭谊叹了口气,“罢了,这关系,于我而言也是一份暖意,沉甸甸的,我自己知道就好。” “以后对外,就说我是他弟子吧。” 荀彧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聊了一夜,发现郭谊看自己的眼神,居然多了一点……奇怪的色彩。 好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完了,真给他加上了。 开更啦开更啦!今日两万走起,求数据资瓷!! (本章完) ------------ 第七十四章:这一月,整个兖州磕疯了! “当真?!” 深夜。 曹操刚从宴席上回来,揉了揉微昏的脑袋,眼神迷离的看着荀彧。 今日在席上,和那淮汝一带的豪雄许定、许褚兄弟喝了不少酒,还以为现在是做梦。 “千真万确,我已看过书籍。” “其实,叔父的确也在家书中提过,在汉滨时,过了些快活日子,当时只以为他在汉滨寻到了什么红颜。” 是啊,正常人谁这么形容快活? 曹操脸色逐渐精彩,表情变得鲜活起来,从塌上起身不断走动,这做梦也梦不到这么离奇。 孟誉还是荀爽的唯一门生?! 这传出去,天下士人岂能不惊?荀氏同样也会大受此名带来的便利,已故的荀慈明声名又可达到何等地步。 他教出来的弟子,几乎以一己之力安置兖州,又仁攻徐州,甚至还可率众抵抗蝗灾。 虽偶尔也行离经叛道之事,但郭谊的计策里,大部分理念和荀爽平日办学都是十分契合的。 关键,他还好学。 荀彧平静的补上了一句,“孟誉勤学甚笃,且学有所获极快,天资非常高,和家叔小时简直一模一样。” 曹操:“……” 看吧,果然如此。 “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于境内,乃至徐州、兖州都可有益处。” “孟誉似乎不太愿意,说我害他。” 荀彧无奈的看向曹操,可能只有你出马了。 曹操顿时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荀彧,无奈道:“文若,你治理子民,善专内政,兵马未动而粮草先行,但对于孟誉这等人,却是不太了解。” “你直接与他这么说,当然不会答应,人皆有疑心,孟誉自会不安,若是声名缓缓而升自然无虑,忽然提及,岂非惹人刺杀。” “不过,此事对我取各处都有好处,也可更得人心。” 这话说来,让荀彧顿时沉默。 我不信! 今夜我可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搬出了我的叔父! 我算是看透了,他就是谨慎!不愿担此盛名! “怎么,伱不信?”曹操笑着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的看了过去。 荀彧默然不语,神色不断微微改变,最终躬身道:“的确不信,主公亲自去劝说一番试试?” 其实这事,根本不需要郭谊同意,只是两人尊重他罢了。 毕竟一个人的名声,的确是交由他人去评判的,这不是郭谊可以决定的,现在倒是变成了赌约了。 荀彧不信曹操能劝动他欣然接受,想到这他连忙拱手补了一句,“主公不可以威势强压。” 不然不公平,你若是逼他,他难受不也得笑着接受? “绝对不会?!我岂会逼迫臣下做不喜之事?”曹操嘿然一笑,同时摆了摆手,“再说了,我哪里敢逼他?” “我父亲对孟誉可关心得很,昂儿又如此敬佩他,整日与他厮混一起,说是同学同思,也不知真假,哈哈。” 荀彧嘴角抽动了一下。 虽然是在自谦,可您的表情很是得意呢。 “请孟誉来。” 曹操大方对宿卫下令,让他深夜去请郭谊。 …… 不多时,郭谊和典韦一同到了衙署中院内,一路到堂内来见曹操,郭谊一看荀彧在,大致就明白了什么。 然后很开朗的笑了起来,微微一挺腰板,点头道:“文若,你也在啊。” 荀彧顿时一噎,面皮抽动几下,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躬身行礼,轻声道:“孟誉。” “嗯。” 郭谊点头,走向了曹操。 荀彧那边黑着脸,他又不会做失礼之事,只能忍他一手。 毕竟一个过处留香的君子,当然不会和郭谊计较。 虽说不计较,心里还是会像吃了蝗虫一样不舒服。 他臭不要脸! 然而这一幕看得曹操顿时愣神。 诶?! 你们之间,好像有了些微弱的改变?! 怎么感觉文若要更尊敬孟誉些呢? 孟誉一副可了不得的模样。 “啧,”曹操白了郭谊一眼,“孟誉,听文若说你自己还不愿木秀于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说的是吧?” 郭谊点头,“对呀。” 还对呀。 “木秀于林,该受风摧才对!”曹操当即呵斥,“否则为何众林给养皆予一木?若无此豪情,如何承重大事?当有此心,日后方可成为参天巨木。” “你这想法太过片面,我不便说你。但换言之,你得身后师门,同时功绩彰显,其实并非是坏事,当世谋者,无不是冲着闻达于诸侯而去,你如何不愿?” “闻达诸侯,便可得人青睐仰慕,事迹若大,则为英雄也,自古以来,何家美人不慕英雄?若如此,求娶任何人家,都极为便捷,若是再有人与你相争,那便是损其名而为之。” 郭谊顿时后仰,若有所思,不自觉的点了点头,“有点道理啊。” 有鸡毛道理啊?! 荀彧在旁边直接听麻了。 我们求学、务真之人,从不以此美色为望,主公这般劝诫,简直是将孟誉清净之心无端践踏也。 郭谊:“那行,多谢主公,此事广为流传吧。” 荀彧:“???” “哼哼,这就对了。”曹操冲荀彧扬了扬眉头。 “求娶之事,在下倒是不看在眼里,主要是主公说得对,应当受风摧,受浪摧,在下就是浪摧的。” “求娶之事,主公多费心。” 郭谊拱手之后,打礼离去,准备回家去看书去了,临走之前又和荀彧点了点头,他好像上瘾了一样。 留下曹操一脸得意的看着荀彧,两人相顾无言。 直到许久之后荀彧都没想明白,郭谊到底是个什么人? 懂医术、会打铁、能骑马作战、懂得地图绘制、能内政可军务,日夜求学不辍,平日谦虚谨慎,虽然他喜去妙馆、渴望求娶名门女子、和我超级加辈,但他应该是个好人。 荀彧心想。 …… 郭谊,荀爽之徒也。 此事毫无难关的传扬了出去,此次在兖州治灾中最为出色的人才,动百姓以除蝗,保下了半数土地不被啃噬。 这样的年轻人,是荀氏当年名气极大的“慈明无双”唯一的门生,这种事本来就是逸闻,一经传开立刻被人津津乐道。 百姓当初就听闻过那位大儒之名,而寒门之中慕名者更是无数。 就连士族之中,多少年轻人想要入其门而不得。 “唉,荀慈明,也是我师,但只得其教导,未能入门,这位别驾孟誉能有这等功治政绩,不愧为唯一的门生。” 入门和教学,那是两个概念。 只是教导的话,等同于只是传道授业而已。 但郭谊这种传了衣钵的不同,意味着若是有机会的话,荀爽愿意将他的人脉资源都给郭谊用。 但究其缘由,很多人都大致明白了。 一是当年荀爽并不热衷于入朝为官,即便是位极三公,那也是被逼无奈,强行征辟去的。 听听,人家被逼无奈,才去做三公。 二呢,乃是刚要有所气色,或者说追溯郭谊及冠的那些年,荀爽好似正被董卓强行征辟带走,到了长安。 许多事情都有遗憾,世间总是如此。 “可我听闻,郭君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老师是荀慈明。” “不错,正因如此,方才更加可贵。” “他虽不知道,但他受其生平所学,善用仁义礼度,惠及全境,无形之中却又达成了其老师期盼之世。” “如此奔赴其学,不辜其期盼,当真是一段美谈,可传于后世也!可敬,可慕!” “我也想要这样的老师!!” 士人所看到的郭谊,都颇为浪漫。 这一老一少,令人无不动容,这怎能不成为一段佳话。 他知道少年天资,多年来遍寻贤者,想将生平所学托付,奈何无果。 直到遇到这少年。 少年不知老师身份,只是当做长者尊敬,尽学其本领,在数年之后扬名于世,挽救世人,拯万民于水火之中。 “苍天,我不如郭谊!” “郭孟誉,当世之麒麟也。” “孟誉如此,其师无双,其人岂能有出其右者?!” 这一个月,兖州、徐州、乃至豫州,甚至是在扬州与冀州南部郡县,所有的士人只要知晓者。 简直,磕疯了。 …… “唉哟……这,这,传得也太离谱了,老头要是听见,能给他们气活了,”郭谊看到有人写了一篇《师者赋》来传颂荀爽与他之间的师生大义。 一时间头皮发麻。 这年代二创也不可小视啊,磕得我都差点笑了。 郭谊当即抬头递到了典韦面前。 典韦眨巴眨眼道:“俺识不全。” “啧。” “太狠了,这话的意思是说,老师倾注所有心血,教学于我,盼我能在乱世扬名,而我不知老师之意,但如今成就却如他的期盼一般。” “什么当世无双,此名无愧。” 郭谊把书简摔在了案牍上,“太过分了!” “怎么不夸我呢?只夸那老头呢?这些书,是老头随手送的呀,他根本没教过!!” “乱世之中,给我这些书籍,并没有什么作用,也救不了我的命!”郭谊和典韦卖力的解释着当时的状况,“这些书籍,若是在士人之家,或许可以换取粮食,但我未必能活着找到有粮之人跟我换!还不如给我一点吃食!” “典兄,你明不明白,乱世之中,一袋米粮就可以换四个女人!” 典韦顿时摇头否认,沉声道:“不可能,四个女人可以做多少匪徒的粮食?没吃的人能被逼无奈去打老虎吃。” 郭谊:“……” 卧槽,你是真的狠。 罢了,易子而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听了,这小子脑子清奇,又没文化,跟他争下去可能会被打。 暂时打不过他,忍他一手。 郭谊又乐此不疲的拿起了别的诗赋来看,这一看,就是一夜。 【你勤于阅读诗赋,你的才情得到提升,你获得了一些绝句的反馈,同时,勤于学习诗赋,有助于提升观察力。】 【你的目力提升了。】 【天道酬勤】 郭谊脸都红了,看夸自己的诗赋,居然还有奖励。 真好。 奖励反馈后,郭谊的记忆中,出现了不少绝句、诗词,有后世的名作,也有不少未曾听闻过的句子,甚至还有贤人思想在其中让郭谊理解。 他的智力,也在不断快速提升之中。 …… 当天夜里,曹操将秋收初期得到的粮食汇聚盘点好后,就立刻叫来了鲍信,商议从下邳、彭城进军之事。 兖州东北部的田土,几乎全部保住,而粮食多在鲍信境内,没有遭到旱灾、蝗灾的影响。 因为曹操的壮举,令他在百姓心中真正成了一位敢于吞噬恶政,立志为明吏的好州牧。 税收几乎没有任何迟滞,全数都交上衙署,让鲍信有了运作的粮食,富足了整个东部。 再将东部粮食调遣到兖州西部、豫州部分城郡收取难民,如此便可让此次受灾的所有百姓得到安置。 如此一来,怎能不令人敬佩归附。 鲍信到来后,第一时间说起了郭谊的事情。 “孟德,想不到孟誉居然是荀慈明的弟子。”在曹操的面前,鲍信说起此事后竟然有些眉飞色舞的感觉。 “唯一的弟子!” 曹操哼哼而笑着还补充了一句。 “当真是天助曹氏,”鲍信目光深沉的感慨了起来,“如此仁义之地,兖州的确在数年之内,会逐步变得更加富足。” “而取徐州,当真就不算太难了。” 鲍信跪坐在曹操面前,两人相对而笑。 片刻后,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布匹,上面写着臧霸的回信。 “臧霸,愿意弃吕布而走,归附主公的麾下。” “哦?” 曹操意外的看了鲍信一眼,倒不是因为臧霸终于肯出言归附,而是鲍信居然叫了他一声主公。 “孟德如今,当真是海内归附,仁义雄主,却不失威武兵锋,如此之后,则大业必可成也!”鲍信此刻乃是由衷的说出了这番话。 却也可惜当初在洛阳之行,若是有曹操来主力的话,或许结果就不是这样,大汉还能早几年回归平静。 “哈哈,哼哼哼……太好了,天助我也!”曹操略有得意的笑了,“臧霸既肯降,那么接下来吕布也撑不住多久啦。” “他在徐州,孤立无援也,他善战,却不通内治,吾必可轻易取之。” 曹操自信扬手,此时可谓真正成竹在胸。 “布粮食短缺,境内不睦,我兖州军民一心,何惧哉?” (本章完) ------------ 第七十五章:郭孟誉还在进言!! “话虽如此,但吕布宛若困兽,犹有尖牙利爪,孟德仍需谨慎行之。” 鲍信见曹操太过自信,却也不得不将一些消息先行告知,“得军报,吕布已与曹豹联姻,且和袁术多有书信往来。” “曹豹,乃是陶谦麾下大将,原本丹阳兵归他统领,丹阳人性狡,善于战场苦战,匪气足也。” “吕布本身善战,有西凉兵作风,麾下猛将居多,若是要战则在任用时,是否该提前准备,一战便让吕布无法翻身。” “且,吕布若是走投无路,也许会降,孟德该考虑是否要接纳此等猛将,徐州下邳、彭城皆下之后,基本上便无险可守。” “此战,应当是今年一战而毕。” 鲍信一连串的规劝,让曹操不得不考虑众多。 吕布是困兽,此乃是不争的事实,他看似还有琅琊、东海国等郡,但人口加在一起,预估甚至还不足百五十万。 这些人中,难民又居多,今年受苦者估计还在增加,毕竟吕布厉兵秣马只等交战,筹措军资定然是向百姓征粮,税收绝不会减。 这样一来,交战之力还有,若是耗损过大,反而会给袁术机会。 此时中原态势不明,特别是在这淮扬一带,即便自己声名鹊起,也非是传至了扬州、徐州各处,只是收服了兖州全境而已。 想要得到更多,还需很长一段路要走。 “召文武来,一同商议。” 曹操眼神一虚,当即下了决断。 此事应当当做文武决断的战前大事,如何攻取徐州最后的两郡,乃是今年之大计,此年之后,便可有足够的本钱收取豫州。 豫州的汝南,可是人口极其密集的大郡,没道理一直让黄巾余贼一直握在手中。 葛陂黄巾、颍川黄巾,在袁术讨伐几次无果后,仍旧还在掌控当地的实际势力,士人只能避让,也只有豪雄方可组织乡里一同抗贼。 譬如许定、许褚两兄弟,就是在当地聚起了家中乡勇三千余人,再有乡里的壮士一同,足足万人聚集,抵抗余贼。 那么现在的策略便是两处。 一为乘胜追击而攻破吕布,令他不可有任何喘息之机会,最终归降。 又或者出兵刷黄巾。 将汝南先行占据在手中,了却许氏兄弟两人前来投奔请援的夙愿,从曹操自己来看,当然更愿意攻取吕布。 …… 下午,主公传令后,心腹文武几乎都要到此。 曹洪在见到郭谊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不敢说什么,就立刻快步前行。 而曹仁则是打了个招呼,曹纯笑着上前来揽住了郭谊的肩膀,说了几句后提前先行进正堂。 戏志才则是在门口等他,两人一起进入后走在校场上,校场不大,改建过的衙署规格也并非是王侯级别,不过是平添了一条前行的道路而已。 “孟誉,”戏志才和郭谊并行,两人一同笑谈起了些许过往。 “唉,当初我窃以为,你只是求功名利禄的寒门之人,”说到动情处,戏志才更是望天感慨,“没想到,你竟然是慈明先生之徒。” “近日,我读了不少描述你与慈明先生的诗赋,又和文若几次深谈,问及此事,总算明白伱为何用计总偏向于仁德安宁,不愿再生事端。” “慈明先生,主张仁义礼度治郡,多年来早已影响了许多士人,你学其衣钵,自然秉性如此。” 戏志才欣慰的笑着,回头看向郭谊,“不愧是你,孟誉。” “你日后,必能成大事,或许成就将在我之上。” 戏志才双手负于身后,好似想到了什么得意骄傲的事,笑得更加灿烂,沉声道:“也不愧是我,在人海之中,能相中你的策论,继而举荐你为主公之谋。” 郭谊当即道:“祭酒是不是在提醒在下,今日郭孟誉,是你举荐上去的?” “我没有,当然不是,怎么可能?”戏志才明显慌了一下,方才那老成持重,一下子荡然无存,眼神略微闪躲不敢和郭谊对视。 但还是保持着一种风度,缓缓望天。 反正即便是被说出来了,自己亲自举荐郭谊而起这件事,也是不争的事实。 “兄长当注重身体,方可见日后繁盛之时。” 郭谊想起了举荐之恩,暂时能给的就是一句规劝而已,他看戏志才这副模样,已经逐渐开始因劳累而生病了。 “你看你这眼圈,都黑了。” “是食蝗虫所致,”戏志才当即抬手,止住了郭谊接下来的话,很敏捷的解释了起来,“与酒色无关,主要是食蝗虫。” “最近,在下一直在寻找你当日所说的那本医书,《本草纲目》……想来应当是认药所用。” “一直未曾有果,孟誉那里若是有书的话,可以借我一观?” 郭谊脚步一顿,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我上哪给你弄书去? “我哪里,只有残卷……”郭谊心里稍稍紧张,脑海中不断思索天道酬勤反馈而来的各类医书、药理的知识。 实在不行,回去加紧时间编几页,然后串成残本书籍,这样或许可以混过去,反正戏忠所在意的,恐怕也就是那一页记载了蝗虫入药的部分而已。 还真有人在追问这本书啊?! 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口嗨了,或者换本别的说也好呀。 “好!”戏志才拍打了郭谊的肩头,笑着说道:“近日我已少少饮酒,且公务并没有那么繁忙,其实身体已经不错了。” “现在你看我这样,是蝗虫吃多了,腹泻所致!” 他甚至还很骄傲。 郭谊茫然心想。 “还是,还是少吃,两日一只即可,吃多了会死人的。”郭谊心虚的道,正常人谁吃这个啊。 戏志才:“……” “无妨!”戏志才大手一挥,风范仍在,“下次我便知道了。” “先行进去,今日或许是商议讨徐之策,等待秋收之后,便可出征,之后就能稍稍修生养息数月之久,能否养体,便看今年了。” 郭谊直接了当的说道:“兄长支持出征徐州,还是进豫州剿黄巾余孽?” “为何要选?两线交战有何不可?贼匪、吕布,皆是无粮,如此徐州、豫州皆可下,都是功绩也。” 戏志才回头来白了他一眼,说起军略自然也有其独到的傲气在,现在手握雄兵十万,可分兵而出。 且有虎豹骑奔豫州,配合许定兄弟在境内的威望,可以用当初解决青徐之法,将葛陂黄巾分化,然后慢慢击溃收编,而后沿用军屯,将他们安置下来。 根本无需过多商议,最主要的还是吕布,犹如困兽一般,更需举荐军中将领领兵先行。 估计,是在人选上略有些争执罢了。 郭谊点头,若有所思,心中慢慢在思量了。 走上台阶时,戏志才回头提醒道:“孟誉尽管开口便是,无需顾忌他人,主公或许更想听你的意见。” “如果再有什么论断猜测,也大可说出,不必私藏。” “好。” 两人并肩入席,此时在内文武几乎已经到了,将军除却鲍信麾下大将于禁之外,多是曹氏宗亲。 谋臣则有戏志才、郭谊与程昱,在首位上站立的依旧是荀彧。 文臣居于曹操左手侧,武将则在右手侧。 此时再商议,乃是文昌武略,底蕴充实。 曹操看着笑得合不拢嘴,出征也无需担忧百姓无粮,因为无需向他们征粮,至于此前的缺口,早早被徐州投奔过来的商贾巨富、士族之家补上了。 各地豪雄到来,无不是进献耕牛、农具与人手,再加上其家中本身就有存粮数囤,可以直接发于军中,再由衙署分派去按照赏赐送与百姓。 “诸位,直入正题吧,”曹操金刀大马,坐得笔直,两手广绣一挥,别有一番气度,“秋收之后,我意取徐州、豫州汝南两地。” “徐州为吕布盘踞,而汝南则是黄巾余贼,此二地皆是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自然不在话下,但徐州终究有东海、琅琊之宽泛,诸位看要如何用计攻陷吕布?” 曹操话音刚落,曹仁当即站出来抱拳道:“主公,在蝗灾时,吕布就已不断进攻彭城,折损无数。” “即便还有余力,境内也是怨声载道,他所谓的并州狼骑,在当初偷袭濮阳未果后,也已经是损伤殆尽。” “其实攻徐,应当可在数月内结束。” 郭谊此时刚等曹仁话音落下,就立刻站了出来,拱手道:“在下有一言说。” 站在他前面两个位置的荀彧奇怪的回头来看了一眼,但似乎想到点别的,嘴唇稍稍动了几下,又很敏捷的转了回去。 曹操笑着看向他,道:“孟誉,尽情所言,无需顾忌。” 郭谊起身来,环顾四周,朗声道:“夫战者,不以兵数论强弱,当以精锐视之,吕布麾下兵虽少,但将领极多,领兵数百便能守关。” “东海郯县,虽说易攻难守,但其心志还未消磨殆尽,应当遵循此前之法,徐徐攻之,不宜强攻,待其从内部而破即可。” “至于汝南,主公与袁术都欲下此地,恐怕在秋后都有攻取之举,不如设疑伏兵,将主公帅旗交由攻徐的将军,先快至东海境内扎营,派兵攻取小城、关寨,不与吕布正面交战,以惑其心。” “而后,主公在快速领兵,自陈留入颍川,取颍阴之后,沿颍水至郾城,再走定颍之地,沿灈阳到上蔡,最后达葛陂。” “这里是地图,上次去陈留治灾时,共逗留了三十六日,在下除却治理蝗灾之外,其余时日也没闲着,在勤于走动问地,于是得大致地图如此。” “山路,河流走向皆已标注,主公可以一观,”郭谊说完这一连串的话,而后将图布双手奉上,放在了曹操的面前。 这一张图上,简单用符号表示了山麓、山脉等地,同时画出一条河流走向的图纸,并且批注了地形的大致状况。 有些狭窄难行之地,也特意圈住来提醒。 曹操一眼便可清楚得知行军之地,即便郭谊还没有写画出来,也明白如此取汝南,顺便还能将颍川也稳固于手中。 颍川一收,那诸多士族的祖地,可都在自己的掌控,荀彧所在的荀氏,将会变得更加重要。 再加上郭谊现在的身份,可是荀爽唯一的门生,那颍水一带的士族,还不都听从自己的号令? “志才,你觉得如何?” 曹操在思索之余,招手让戏志才到近前来一观。 而此刻,戏志才却深吸一口气,眼神略有迷茫的看向了郭谊。 你卷我是吧? 我让你畅所欲言,但是没让你把话全说完!! 你留几句能死啊!? 小嘴叭叭的,看把你能的!! 你都能纵马杀敌了,你去当武将啊! 还连地图都给画好了!!要不我走?! 你明明就在抢功!我还跟人巴巴夸你不慕荣利呢!你小子是最贪慕虚荣的!就想着出风头! 戏志才面皮不断抽搐着,心里已经把郭谊骂了个遍,但是表情上还是依旧保持着微笑。 过去看了一眼,之后愣神片刻,一句他生平最恨的话忽然出现在心头。 附议。 但戏志才,没有说出来,而是在仔细的看此处地图上的各种标注,虽说画的地图十分简单,但标注却是很多,许多地方还留有空白,说明郭谊也没有完全知晓此地的情况。 最终,戏志才冷着脸道:“唯有大致,不足细行,但做行军图已经足够了,可先取颍川再做打算。” “眼下问题在于,如何确定排布将领,当以何人主军,”戏志才看向曹操,“在下也认定可取徐州再取颍川,而孟誉之计,十分巧妙,可迷惑吕布与袁术,无论他们是否有结盟,都不敢轻举妄动,如此我军可在十数日之内,取下颍川。” “但,何人去?” 戏志才再次问道,这一次却是轻声而言,仿佛自己也在努力思索人选。 当然,他这话一出许多将军都已经跃跃欲试了,但却还要考虑正面徐州领军之事,牵制住吕布,也是功绩。 在南面防范住袁术,不也是功绩? 看似两线作战,实际上乃是要全境防备,各处都需保证兵马补给,方可成行,这时候郭谊再次拱手。 戏志才和荀彧看见他这样子一时间头皮麻了。 郭孟誉还在进言!!你怎么就进言这么勤!? 郭谊道:“在下有数名人选,主公可以一试。” “可否令在下试言?” 他眼睛放光一般,诚挚不已的盯着曹操。 仿佛表情也能说话一样。 快同意,快同意!!让我说!我勤于分析,热衷进言! 再刷一波,一旦任用就要得稀有奖励了,搞快点!! (本章完) ------------ 第七十六章:曹孟德!你终于肯来打我了! “孟誉,你尽管说便是,有何人举荐?” 曹操点点头,也不是试言。 你都已经做出如此详细的军图了,军中将校估计没有第二个能够划出如此图纸来,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有举荐的将军,那就直接说出来便是。 郭谊抬手道:“主公莫急!” “此事需阐明其理,不可随意信任在下,等我将举荐之人的利弊告知主公,分析于此,决断再交由主公来做,如此才是为臣之道。” 曹操:“……” 他真的,太,太……周全了。 而且竟能如此不辞劳苦,这种对每一个人都极力去了解,并且能够结合地利、兵马做出实际战略的做法,有一种乐此不疲的感觉。 曹操看着郭谊,不自觉的就点了点头。 其余将军也是如此,神情一样颇为期待。 当然,除却曹洪之外,他此时一看这情况就明白自己完蛋了,当初在军中传言郭谊才学不佳,导致无粮可用的时候,就他说得最欢。 甚至,好多流言都是他亲自运作下,由此而生的。 “军中将士,以严律著称者,以曹仁、夏侯元让、于文则将军为主,在三位将军中,子孝将军需中军坐镇,夏侯将军要守住濮阳,故而徐州领兵应以于禁将军为首。” “此路命鲍相与于禁将军领军,持主公的帅旗进兖州,但不与吕布正面交战,以布疑兵,此计不可为外人所知,唯我们文武知晓即可。” “但于禁将军非宗亲,若是不在营中,恐怕吕布也不会上当,所以还需要一位曹氏宗亲将军,我建议子廉将军去同去徐州。” 这话说完,在右侧将军一列的曹洪猛然抬起头来,对郭谊投去了稍微错愕的目光。 没想到郭谊还会为自己请战? 这可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嗯,子廉……”曹操若有所思,不等郭谊说话就已明白他心中所想,曹洪的性情有些急躁,但是作战还是颇为义勇。 麾下将士善战,了解丹阳兵的习性,彼此之间作战经验丰富,不容易被击破,而他带兵作战时常有怒急失智的情况,故而需要有人能拉着他。 想到这,曹操当即道:“子廉,你率一万精兵,虽鲍相同行,为副将,凡事要听从鲍相吩咐,知道吗?” “喏!” 曹洪听见这话,仿佛憋了许久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当即抱拳领下了军令。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在下想要举荐。”郭谊再次拱手,认真的说道。 “伱说,”曹操看向他。 “陈留高氏的降将,高顺。” “此人带兵严格,作战勇猛,麾下七百人曾挡住我与夏侯妙才将军三千兵马长达十日之久,后被逼入山中,始终未曾乱阵,井然有序举盾而退,若是当时他有一座坚实的高城,恐怕我们还难以攻下。” “他随行去徐州,或许可以有奇效。” 郭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奇效,但按照他本来的了解,再加上这段时日一直暗中观察高顺的品行,知道他在军中威望的确很高。 而且他的陷阵营,装备精良,人员素质很高,堪比主公的虎卫。 要知道,虎卫可是子弟兵,有好的军备第一个满足虎卫,再加上从宗族子弟之中,挑选出那些武艺过人者,不断于军中操训,的确是吃苦耐劳,不畏生死的虎兵。 而高顺,如果硬要攻城先登的话或许很难,但陷阵与把寨,一定是把好手,吕布若是弃城时,在野外作战,要吃不少高顺的苦头。 因为陷阵营现在在曹操手上,而不在吕布手上。 此消彼长,截然不同也。 “好,还有谁,你一并说出来,我自己决断,”曹操眼皮一抬,催促了郭谊几句,无需再继续一问一答的说话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郭谊是在故意拖延什么呢。 郭谊撇了撇嘴,变得略微有些沮丧。 看来想说得详细,是不可能了。 “汝南,主公最好是亲征,请子孝兄长坐镇东郡以策万全,防备袁术偷袭南部,如此可不负许氏兄弟的期盼,令整个汝南深感主公之威,故而归服。” 【你勤于分析战局,进言军策且为主所任用,你的思绪变得更加通达,现在你所记住的地图,已经在脑海中可以搜索了】 【同时,你获得了能力“观星”,每个月可以使用一次,观察即时起十二时辰的详细天气状况,便于使用计策。】 【叮!你勤于立功,获得了他人的欣赏、崇拜、感恩,你的气运上升了,你的魅力上升了。】 【天道酬勤】 卧槽?! 郭谊当即愣住,一下没了声音,接下来的话自然也不必再说了。 他已经无心继续刷下去,正在不断感知内心的灼热,并且感受变得更加轻松,他的思绪、记忆里都得到了放松。 之前本身记忆过多,导致了脑袋偶尔会沉闷,头疼。 但现在为之一空,完全轻松。 “立功真好,勤奋认真、赤子之心的人,果然容易被人喜欢,”郭谊暗暗想道,谁会拒绝一个如此谦和的人才呢? 想到这,郭谊笑着看向了戏志才,没想到志才兄竟然自惭形秽,瞪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了。 于是郭谊只能顺着看向荀彧。 一副勉力的笑容微微点头,荀彧也是无法承受这种魅力,唯有眼眉颤动,表达内心的喜悦。 郭谊暗暗叹息,我这魅力,快无处安放了。 “嗯……”片刻后,曹操闭上眼睛,微微点头思索着郭谊方才的话,“这句话我爱听。” “我曹操,非是只有仁义而已,是时候让世人,再看到我曹操用兵之能,如此方才是恩威并施,让他们不惧也不行。” “呵呵呵……” 曹操环顾四周深吸一口气,然后起身下令道:“命,鲍相、于禁出兵徐州,持我的帅旗。” “高顺、典韦为正副先锋,一同随行,郭孟誉为军师,进驻小沛,随时准备行动,小沛驻军是刘备的兵马,再让他写一封手书交予其二弟云长,告知战事起后,云长可伺机而动。” “其余人,随我征讨汝南葛陂一带黄巾余贼,安定此郡,将袁术的兵马尽数驱逐出去,同时请东郡太守夏侯惇,屯军濮阳,守渡口两岸,严密监视袁绍军之异动,一旦有动,立刻来报。” “文若、志才,准备粮草。” 曹操说完这话,大手一挥,命各部散去,而催军谋臣则是快速离开将命令下发到军营。 郭谊出来时,恰巧被曹洪叫住。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着他,“子廉将军有何事?” “孟誉,唉,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在暗中说你的坏话。” 曹洪挠着头,一脸赔笑的说着,“没想到,你竟如此大度,未曾与我一般见识,今日还为我请战。” “嗯?!”郭谊顿时笑容凝固,呆呆的道:“你,说我坏话了?说了什么?” 卧槽?! 原来你不知道啊!你每天都在关心什么? 曹洪顿时嘴角一抽,“那我没说,真没说,我刚才什么也没说!” 他当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拱了拱手撒腿就跑,近二百斤雄壮的身躯在阶梯上一路小跳。 郭谊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的背影,“我差点就像推你为主将了,还好我没说!” 依照郭谊现在的地位,和戏志才也已经并无二致了,甚至曹操每每决议军中事务,都是叫他们两人一同来商议。 加上他又年轻,和戏志才的性情截然不同,所以将军们当然更愿意和郭谊打交道。 现在,他又曝出是荀爽唯一的弟子,这个身份无形之中又让他变得更加高大,哪怕是宗亲都要高看一眼。 郭谊恨恨地摇了摇头,把这件事偷偷记下了,以后找机会再拿出来与曹洪说道,现在即将开战,并非是好时候。 …… 回到自己的府邸。 一路听闻了消息的典韦,终于在家中忍不住感慨出声来,这表情显然是终于得偿所愿,故而欣喜。 “真让俺领兵了,”他叹了口气。 可是又忍不住偷看了郭谊一眼,眼神略有狡黠之意。 接着他抓着郭谊的手臂满是笑意,不过很快这笑容就消失了,因为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哎,高顺……为何是正,俺却是副?” “难道俺不如他吗?!”典韦一下又不满起来。 “对啊。” 还对啊。 典韦顿时上身后仰,愣了半步又赶忙追上去,“啧,先生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呀?你让俺去揍高顺的时候,那可是说我比他强数倍不止!” “打架你厉害,带兵作战他厉害。” 郭谊脚步不停,嘴里干脆利落的给出了评价。 但是典韦也是贴得很紧,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身边,急切的问着,“俺作战也厉害,带兵确实没什么方法,不如先生去进言,将兵马分为一半,我与他一人带一支如何?” 郭谊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盯着他看了几眼,无奈道:“你不想去,可以不去,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随高顺去徐州,要么随主公去征汝南。” “你自己选一个,选择权依然还在你手中。” 典韦顿时一愣,表情呆若木鸡。 然后直接快走几步往郭谊面前的阶梯上一坐,大声喊道:“选选选!!!每次都选!!你老是这样,俺不干了!真不选!你是军师,你怎么总让俺选!!” “选了每次都是错!!不是种地就是干重活!你帮俺选!!” 啧,失去理智了。 郭谊撇了撇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就是两三次自己选了错误的答案嘛。 “要不你还是继续跟着我吧。”郭谊叹了口气,道:“我若是得护安危,也记你一功,日后若我得升,也推举你为武官。” 典韦马上站起身来,跟在郭谊身后走着,脚步也不那么急躁了。 郭谊进府这段路程,回头看了数次,最后快到门口实在忍不住了,奇怪的盯着他,“我感觉你在等这个结果呢?” 典韦嘿然一笑,“俺的确是等着呢,先生说了可不能反悔。” “俺此行就护卫先生左右,既是治世之臣,便不可让先生犯险,若俺去冲锋陷阵了,谁来护卫您?” “大公子暗中嘱托,定要护着你周全,且要防着你上战场。” 郭谊恍然大悟,同时心里也有些暖意。 我还以为你变得很精明了,没想到是子脩在暗中请你保护。 “给了你多少钱?” 郭谊适时的问道。 典韦原本粗野凶恶的脸庞马上呆滞,人都仿佛失忆了一般,“俺不知道你说什么,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 徐州,郯县。 原本屯于开阳的臧霸,在撤军到琅琊后,杀死了琅琊太守,将其城池占据,聚众守城。 紧闭各处要道,不与吕布来往,也不放百姓离去。 吕布几次催促,都未能得到回复。 曹豹率军到来询问,但却遭到了孙观、昌豨的阻挠,在城上依旧闭门不开,已经不再奉徐州号令。 不认吕布为徐州牧,其原因,乃是吕布在境内毁掉了当初陶谦立下的许多政令,将田土收归己有,同时强征百姓之粮。 让境内老百姓苦不堪言。 却一直拿不出什么有效的良策来,连陈元龙这等善治之臣,都无法说动吕布,陈氏的诸多士人,都憎恶其上任之后厉兵秣马的手段。 并且开始期待已归曹操手中的两郡之地,足百万民可以安宁度日,待粮充沛,至少人家是有希望的。 我们有什么?有五原的大耳帖子。 是以,臧霸在确定要归降曹氏后,已经决定不再听从吕布的号令,将自己麾下的泰山众收拢在琅琊之内。 等待曹操兵马至境内,再下吕布,他能做到的唯有如此而已,但他在最近写给鲍信的书信里,也提了一句,不愿出兵和吕布交战。 这是其人义气所致,只能请曹公除此乱。 还徐州清朗。 郯县。 再一次铩羽而归的部将郝萌回报了琅琊关口要隘都重兵把守,不与东海通行之事,引得他勃然大怒。 “混账!!全都在背叛!” 身材高大,身高臂长的温侯直接将手中的酒觥砸在了地上,这数月以来,他变得憔悴了很多。 脸上胡茬遍布,双眸终日无光迷离,处处都是不顺心之事。 当初以为是发源之地的徐州,如今却仿佛沦为他的囚笼,已经无处可去也,日日都有人背叛。 就连麾下将军现也不可信也。 穷途末路至此,还能有多少当初的英雄意气。 “想不到我吕布,竟无用武之地,要被困死在郯县之中?”吕布无奈呢喃,颓然的坐在了主位下的台阶上。 这曹操,要战不战,要退也不退!就一直堵在下邳与彭城死守,何时才能来畅快一战!!即便是要死,也给个痛快不好吗! “君侯!” 门外,其部将魏续快步而来,一路进了正堂,看了吕布一眼,微微叹口气后,提振精神朗声道:“君侯!探哨来报,曹操大军已经出发,数日之内,便会到达小沛,而后入彭城、下邳,看来定是要在今年,与我们决战了……” 吕布眼睛猛然一沉,宛若猛虎初醒一般。 “来得好!!” 终于等来了!曹孟德! (本章完) ------------ 第七十七章:曹贼欺我太甚!今日起,戒酒! “整军,立即叫文武前来商议!准备好军粮,今年在冬日之前,我定要与曹操决一死战!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吕布大喝数声,猛然起身走来,但他为排解心事,今日早早就已经开始饮酒,到现在已经半醉半醒,走了几步之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在旁的魏续和郝萌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心中不满,但却也不敢呵斥,或者说,整个军中,没有人敢站出来呵斥。 上一次最为权重的张辽曾经顶撞,但被吕布破口大骂,两人彼此心中都生了怒气,于是这段时日张辽已经不来见了。 只是在军中不断操训士兵,来排解这等阴翳。 徐州之内,粮食虽说不是颗粒无收,但却并没有全境丰收,何况大半地盘都被曹操占去,若非是吕布占据了东海国,可能收成还会更少。 但现在,粮食已经短缺得紧,勉强可以支持到今年。 若是再没有别的粮食资助入仓,那么来年春日就会陷入麻烦之中。 原本的忧愁,大致是来源于此。 没有粮草,吕布就只能急着求战,趁着曹操在治理蝗灾的时候,他曾经三次出兵攻打彭城,但是被防了下来。 死伤可谓惨重,折损了七千余人。 曹操那边,至少也有三四千人,但守城的将军宛若坚壁,且麾下兵马多是以善射弓兵为主。 准备的箭矢箭簇又十分充足,久攻不下损失自然就大,军心一动摇,吕布就不敢再攻了。 守城的将军,吕布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将军名叫夏侯渊。 和濮阳的夏侯惇,乃是族中兄弟。 本身他正苦于曹军避战,只能龟缩不前,在郯县一动不动,将粮草大多省下来,不在行军的过程中过于耗损。 若是如此下去,这就像是温水烹杀一般,等察觉要命时已经有些晚了,其温热灼气令人欲罢不能。 袁术曾在之前送来粮食,但条件是让吕布与之联姻,故而为了几万石军粮,吕布也不得不将严氏所生的嫡女送去袁术家。 两人暗中达成了同盟,本以为会依靠这些军粮在讨伐彭城的时候大胜。 没想到还是毫无寸功可立,几次进攻不下,吕布只能等曹操来讨伐他。 偏偏曹操一直不来。 现在,终于来了。 若是能大展拳脚与曹操血战一场,胜负之数还未可知。 内政他实在是不懂,若是要和兖州比发展、人心,吕布完全没有信心,因为士人派并不支持他。 可一旦变成了可以拼命的打法,吕布会踏实许多,因他们这等人,唯有一条命而已。 …… 文武齐聚后,在简单商讨之后,一直没有结果,几名部将的兴致似乎并不高涨。 同时也打探不到曹操此行军中更多的信息,还需要慢慢的探知,方可交战。 “目前只知主将有曹仁的将旗,有曹操的帅旗,除此之外,兵马多少、粮食储备多少,彭城、下邳两城之中,又收成多少,仍旧需要考虑,末将认为还是以守城为主,先大致知晓曹军的数量。” “否则,一旦开始正面交战,若不敌则军心涣散,容易产生哗变。” 张辽头戴铁盔,胡须整洁,坚毅面庞上多有英朗之风,抱拳行礼而言。 这些,都是他的肺腑之言,只因现在军中的状况他实在是太了解了,军心涣散,羡慕曹氏。 其心已经飘向了下邳、彭城。 这些兵马虽说得吕布麾下十几名将军操训,已逐渐成为他们的兵马,但丹阳兵本质的狡猾还是没有变。 再者说,曹豹和吕布也只是缔结了姻亲关系,不代表丹阳兵对他就一定忠心耿耿。 再有败绩,肯定就要逃了,到那个时候,还能有什么挽回之法?当真是兵败如山倒。 “文远,你是在说我必败吗?现在你也不信任我?” 吕布腮帮鼓起,神情严肃凝重,死盯着张辽一直冷然相看,若非是现在他的骑兵还交由张辽在带,只怕早就要动手杀人了。 两人的矛盾,不是一日两日了。 本以为吕布这等略微服软的话,可以让张辽也退让一步,没想到张辽直接冷哼一声,“温侯还是当初的温侯吗?” “当年温侯凭胯下赤兔,手中画戟,纵横战场而无所匹敌,现在呢?” 张辽鹰目冷望,摄人心魄的锐利眼神让吕布不自觉的身子一颤。 最可怕的是,这是文武商议的堂上。 其余的将军竟然没有人出来呵斥张辽,只是沉默不语,末尾处还有人窃窃私语! 气得吕布双拳捏紧,上身不断深吸起伏,令肩膀也止不住的颤抖着。 “放肆,放肆……” 吕布轻声而言,并没有吼出声来,但他却隐隐有些触动。 转头后,刚好在侧处的铜镜之中,瞥见了自己的身影。 憔悴、沧桑。 双眸毫无神采,而束冠也并不齐整,散落了不少发丝落下,整个人变得颓唐无比。 这种模样,哪里还有意气风发之貌,即便是去与曹操交战,面貌如此也终不敌也。 且他曹操入侵徐州,现在反倒还成了仁义之师,我得陶恭祖托付领徐州牧,现在反而是不义之师。 我,我吕布现在还变成了贼子了。 “哈哈哈……”吕布怒极反笑,颓唐踱步,深深滴看了张辽一眼,“君,欲反我?” 张辽双眸一虚,“在下并无反意!只是将为军首!!温侯如此,如何让下属卖命!” “滚出去!” 吕布总算忍不住,大喝了一声,驱逐张辽而走,但这些命令依然还奏效,张辽深吸一口气,抱拳鞠躬,大步出门去。 “魏续、郝萌出城营地,驻军在郯县外策应,我在城中驻守,先守数日。” “探曹军虚实。” 吕布想了想,又看向左侧一将,道:“命曹性、侯成派人向袁术催粮,我欲与曹操大战,若有军粮支撑,则可耗损曹操大量兵力,若可得胜,曹操重损也。” “如此,袁术亦可自南而攻,进驻兖州境地,共同瓜分曹操,届时我吕布,不与袁公争夺,只图守住徐州之地,不负陶公所托!” 两人听闻此话都微感有戏,登时点头去下令派骑,下邳和彭城虽然被曹操占据,但仍然还有路可以绕至郯县。 只不过要多花数日罢了。 如果有钱粮支撑,那么郯县之兵或许还能感觉有希望。 希望若在,军中将士就不会太过沮丧不安。 派遣的将军走后,吕布思绪运转,仍在思索对策,他本身做过主簿,武艺高超不说,也懂得些许文韬之略。 战场上的军略计策,吕布不在话下,只是不懂得如何内治与招揽人心。 现在越想,就越觉得张辽方才所言极是,只不过忠言逆耳罢了。 “酒色,竟令我如此憔悴。” 吕布再次看向铜镜,微微感慨。 “我堂堂丈夫,岂能在郯县憋屈死?” “自今日始,戒酒!” 砰! 吕布一巴掌拍在案牍上,面色严肃,热血豪情,这一言简直掷地有声。 当场就有将领嘀咕略微敬佩的小声嘀咕起来,“为何只字不提色字……” …… 吕布大军严阵以待,发放军粮犒赏三军,再将兵马囤积于城门之上、城外东南、西南三处,又分派将军去关隘、县城紧守。 在沿途设立了六道阻碍,来严密防备曹军突袭,只等曹操正面来攻,那时候到底来了多少人,军力如何,就可以一目了然。 现在的优势就在于,曹操以仁道之名,伐不仁之地,于是大张旗鼓来攻,临行犒军、祭旗,这些都足够让吕布提前得知军情。 所以能够趁着曹操行军这段时日,严阵以待做好准备。 但是等他做好准备后。 曹军也停了。 就在下邳、彭城之外扎营,取东海国境内几城之后,居然就不动了。 就等同于他们赢了几仗,然后一点乘胜追击的心都没有,只是安营下寨,日夜巡防以驱逐探哨,然后按兵不动。 这样一来吕布直接麻了。 曹操要干什么? 怎么刚来又不打了?我刚戒酒准备与之大战生死,打一场旷古烁今的以少胜多之战,让我吕布之命再次响彻天下。 你按兵不动了? 总不能我主动攻出去吧? 趁着曹军不攻,吕布又派人去琅琊找臧霸,去寿春寻袁术。 但臧霸依旧没有回应,袁术的粮草也才区区两万斛,并无余粮予他,也没有明言支援兵马。 这样一来,简直是令吕布左右为难,进退不得,再一次困死在了郯县之内。 他刚戒酒十二日,心中实在是烦闷不已,为了能够坚持戒酒,他唯有在军中下令所有将军不得饮酒,且将士人之粮征集来。 也不许酿酒。 如今乃是危机时刻,有不从者几乎全数惩处重罚,乃至直接斩首。 吕布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和士族虚与委蛇,行附庸风雅之事,所以遍聚钱粮准备和曹操持久交战。 但依旧无攻,甚至只是筑土墙,起高楼营寨防备,十五日过去,别说等曹操来攻了,现在连主动出击的优势也没了。 如此出击,除非是弃城而出全军猛攻的孤注一掷,否则耗损大的一方一定是吕布。 …… 郯县衙署内。 砰!!! “曹贼!欺我太甚!!!” “当真以为我不敢攻出去吗!如此进又不进,退又不退,他岂非是在戏弄我也!” 吕布拿起桌上的酒觥,一口豪迈饮下,眼眶里略有血丝,恨得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 从他身后出来一妙妇,身穿素裙身材婀娜,头戴简单木质发钗,趋步到吕布身前跪坐下,伸出手扶了吕布几把。 但温侯太过坚实沉重,她实在是拉扯不动,柔声感慨道:“君侯堂堂英豪,不是下令戒酒,禁止徐州酿酒。” “怎生自己又喝起来了……” “我……”吕布一时语塞,回头看自己爱妾梨花带雨,宛若朝露沾湿,我见犹怜也。 心襟摇曳之下,不由得生出了插花之意,但想想还是算了,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冷静一下。 “唉!!苦哇!!” 吕布愤恨的喊道。 “一步错,步步皆错也!这徐州当真不该领下,早知如此不如……不如……” 后悔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吕布一时间甚至已经不知该从何时“如果”起来。 “君侯,”貂蝉伸手抱住了吕布腰侧,仿佛恳求般看着他,目光楚楚动人,柔声道:“君侯与其在此处哀叹,不如和张辽讲和。” “妾身听君侯说虽有嫌隙,但他是忠义之人,不会暗中弃君侯而走。” “而且,君侯该夸赞过他治军严格,深得军心,何不去军中安住,如此可与将士同进同眠。” “妾身不懂军政,但明白天时若不便、地利若不得,那唯有渴求将和也!” “将和,将和……”吕布眼神微动,不断深思这些话,却也觉得在理。 貂蝉虽不是军师,也未读过什么经学策论,可她毕竟是司徒家的义女。 当然,吕布也问询过貂蝉本名,实为婢女,并非是什么大将军遗女。 但她明理、温柔、多才,这些就够了!最重要的是美艳不可方物,令人神魂颠倒。 “夫人所言,的确在理,令我自惭形秽。” “文远乃是我至交兄弟,且至此境地依旧不会叛我,怎能如此任性而为,我……当去重军纪,以安军心才对。” “君侯一世英雄,自当如此,若伱都慌了,其余人自然戚戚不安,”貂蝉跪坐下来,躬身道:“若有君侯坐镇,或许不至于一败涂地,仍有再起之时。” “如若,如若不成……”貂蝉的眼眸一阵慌乱,但很快甩了甩头,“不会的!君侯定能化险为夷!” “好,好,夫人所言极是!”吕布乐呵的笑了起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 军营内。 听闻此事,且得了吕布真诚致歉后,张辽虽说沉默不语,但是表情略有微红,已经觉得受宠若惊了。 他这样的男人,特意至军中来向我致歉,若是早早能如此,徐州或许还有救。 但现在……事在人为吧。 “君侯,不必如此,只要现在还能支撑,今年之后曹操无功而返,来年还能有机会。” “袁绍与曹操并非结盟,或者也会偷袭其后方,又或者……袁术夺下扬州,涉足江东之后,也会将兵马来向兖州。” “世间诸侯,谁也不愿一家坐大,彼此相斗已不是隐秘之事,我们还在西凉军中时就已经看透了,他们并不会改变。” “哈哈哈!”吕布听闻此话登时笑了起来,张辽一番话深得他之心。 “说得好!文远所见高远通透,曹军兴师动众无功而返,士气怎能不受挫。” 吕布心思一下澄明通透,心中越发的确信,只要坚守住,曹操最终也会急躁来攻城,到时候或许,就有机会了。 …… 于是,又十六日后。 曹操攻破颍川贼兵,占据颍水收各地豪雄归附的消息,传到了徐州。 “什么!?曹操在豫州!?” (本章完) ------------ 第七十八章:我只和你一人说,切莫告知他人 吕布在军中勃然大怒,知道消息的时候,人都傻楞了。 曹操不是在城外军营,与我一直对峙吗?为何会率军去了豫州,而且还拿下了颍川。 袁术在干什么?他自己的豫州都守不下来,豫州如此多贼兵,他还不去剿匪,这些匪贼要是全都被曹操拿下,恐怕他一人之势,便可压制徐州、扬州两地! “文远,消息属实吗?” 吕布不甘心的问道。 张辽面色一僵,有些无奈的拱手道:“此消息,应当是下邳那边故意放过来的,否则岂能这么快传到郯县来。” “若是如此,有可能是假的,对吧?”吕布再次不确定的问道,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曹操戏耍至此。 这老贼当真诡计多端,老奸巨猾。 居然用帅旗在此军中故布疑阵,自己亲征了豫州贼众,妄图下豫州以得扩张。 张辽在一旁沉默不语,但在他看来,这消息有可能是真的,本身在徐州布置的就是疑兵,让人以为曹操就在主军之中,其实他是要以雷霆之势,收取颍川。 而现在,曹操已经做到了。 按形势来看,唯有现在立刻动兵,方可让徐州稳固些,否则等曹操的兵马平定豫州之乱后,再分兵到徐州战场来,那一切可就晚了。 “曹贼,屡次戏耍于我,这口气我岂能咽下!立即出兵攻打其驻扎营寨,曹操既然不在,其主力定不也不在此,趁他不在,夺下彭城再说!” 现在全军都明白,急需一场大胜,来稳固军心。 否则这等消息一旦蔓延,谁人都会心中惧怕,认为曹操用兵实在捉摸不透,故而不敢再与之交战。 必死之战,谁人敢接? …… 徐州、下邳之内。 郭谊和鲍信驻军于此,先锋为高顺、典韦,中军大将于禁。 三万六千余兵马,在城中驻扎,其中一万人由曹洪率领,在侧翼扎营等待,日夜徒耗军粮,防备吕布来攻。 “孟誉,消息已经放过去了,估计现在吕布也已经知晓我军取得颍川的消息,接下来便看他动向了。” 鲍信从城下上来,见郭谊就在城墙上远眺,故而一路急行走来,笑容洋溢。 “你这一计,声东击西也,倒也是妙计,估计可以瞒过吕布与袁术,两人还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大战,我军却可先得建树。” 郭谊转过头来,微微躬身。 面含微笑的道:“我猜,吕布军中军心沦丧,谋臣也快跑了,接下来不该大战,反倒是要将陈元龙接回来。” “陈登,”鲍信沉吟此名,暗暗点头。 他听说过陈登的名声,此乃是沛相陈圭之子,而且家中曾至三公之位,在徐州非常有名望,可说是第一名族。 其祖地就在下邳,但是陈元龙现在却在吕布的军中,为他治理郯县,但两人不和,定然也是昭然若揭之事。 “孟誉可有计策?” 鲍信笑着问道,既然聊及了此事,应该会有办法。 “没有,但我觉得他并不会抵抗,”郭谊思索片刻,脑海中大致出现了这一带地图,记忆可储藏见过的山河地貌,实在是方便了许多。 当然,这种记忆力郭谊估计很多能臣都有,只不过并没有变成了某种“能力”而已,这是占据地利的最本质的能力。 所以每每出征至某处,都需要向导,便是这等道理。 许多道路,非要牢牢记在脑海中,方可不会迷路。 否则当初霍侯横穿大漠八百里,没有这种紧记地图的能力,早就被击溃了,所以郭谊虽然刚开始很兴奋,但现在细细想来,也明白这能力不过是基础而已。 想了一会儿,郭谊转头对鲍信道:“要去查探下邳左右两侧山中是否有扎营的兵马,是何人统帅。” “或许可以逐个击破,现在对于吕布来说,众叛亲离已是定局,其麾下的亲信将士跟随其自长安辗转奔逃到河东,再到淮扬,如今安置在徐州,却因收取徐州而骑虎难下。” “在下认为,只要引得吕布来攻,便可空取郯县,之后驱赶吕布而走,让他无处可去。” 现如今,他们占据优势,而吕布性急,已经陷入被动。 这些计策在心态上,已经足以优势了,吕布无可阻挡,只能被牵着鼻子走,或许可以试试。 “鲍相,我也是第一次亲自设计,我想再多学点兵书上的知识,而后再做准备,给我一夜的时间可以吗?” “当,当然,”鲍信顿时面色一滞,不自觉的苦笑了起来。 你这人,还是太过谦了。 什么第一次设计,你进言多次,饱读兵书,如此还嫌不够,我都过意不去了。 “孟誉,太过谦了,这些时日伱在军中时常夜读兵书,依旧勤学,如此性情令军中将士敬佩,连文则都几次来和我夸赞于你,从未见过你这等赤诚之人,慈明先生当真是所托非人。” 荀爽不喜做官,是以很多士人都依旧尊称先生、老师等称谓,但不会叫他的官名,因其做官的那一年有余,属于是董卓暴政所逼,强征而去。 “唉,鲍相……”郭谊面色犯难,稍稍凑近了些,“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千万不要说出去。” 鲍信面色一凛,正色道:“孟誉请说。” “我和荀老爷子,实际上是忘年交,并非是师徒之情,甚至我们还差点结拜了,所以……这弟子之称,你知道就好。” “噢?!” 鲍信当即惊讶不已,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秘辛,两人竟是汉滨的忘年交吗? 如此听来,那些传言更加富有色彩了。 一个老者行如朽木,无力拯救大汉世人,唯有将此重托,交予热血青年,尽授其所学,盼为英雄也? 又是一段佳话呀。 “孟誉放心,我定守口如瓶。” 鲍信拍了拍胸脯。 晚上,郭谊翻遍了下邳所藏的兵书,看至心思大动处,就将此卷揣入怀中,然后带走,一晚勤学谨慎的态度,令鲍信也不敢轻易的休息。 因为郭谊也说了,未避免“纸上谈兵”的惨剧,需要郭谊在得出计策之后,先与他商讨,然后鲍信来下决断。 说白了就是,我负责设计,但第一责任人你得来担。 所以鲍信现在也很紧张,趁着郭谊还在收兵书,他也回想这些年作战实际所遇到的问题,一一记下,尽数告知郭谊。 毕竟书上记载,与实际有所分别。 而兵书大多是思想,哪怕是直接写成计策的书籍,也需要根据情况而用,不可照搬全信。 等到后半夜,郭谊已经收了一大麻袋的书册,卷宗等,对典韦道:“都抱回我家去,晚上我慢慢看。” 鲍信看到这,嘴角慢慢的抽搐了一下。 畜生啊!! 你少拿点嘛!这些东西以后要追问起来,难道我要报战损吗?! 你连下邳的县志都要拿!还有不少奏表! 你拿去干什么?!回家烧火吗?! “孟,孟誉……原来你说的遍翻兵书,竟是此意。”鲍信微笑得颇为勉强,但是这地方,是自己亲手放郭谊进来的,也不好说什么。 报战损吧。 反正以后也不一定有人会问及此事。 但是你这么翻,对想计策真的有帮助吗? 你做个人吧,你直接和我说要进来抢,难道我能不让你抢?! 不对,他还掩饰一下,对我已经足够尊重了,孟誉还是厚道人。 鲍信心里稍稍叹气,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劝自己了。 “我方才看了些许,有些想法,可以与鲍相商议了,请叫高顺将军、于禁将军来。” 鲍信点头笑了起来,知道郭谊可能是提早想好了计策,但还是笑得很慈爱宠信的模样,道:“好。” …… 军帐内,高顺到此后。 先是和郭谊在军帐外郑重行礼,又到帐边问询近况,同时表露心迹,明言郭谊若是有什么麻烦事,尽可吩咐他去做。 高顺说这话的时候,还不是谄媚模样,乃是一脸正气。 也不再提和郭谊切磋的事情。 一方面是被典韦打怕了,那蛮夫,怎么都打不过他,除却比弓马时候可以略胜一筹,但如此获胜,只会招致更恐怖的毒打,所以高顺已经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另一方面,乃是自己未曾和郭谊有所结交,甚至归降之后没有去拜会过,但郭谊却不计前嫌举荐他领兵来战徐州。 这是一份恩情也。 “先生,今日若是用计派遣颇为危险,不如让顺去。” “顺必奋力杀敌,不令先生之谋为庸。” 高顺是个聪明人,也是率真性格,悍不畏死也。 郭谊有恩,他自然明白郭谊少在军中用计谋,以往进言多是以“略”为主,但策略那是长此以往的一种政策,不是临战的计谋。 安排若是不当,日后可能会被人诟病,也会累及三军。 别人去一旦在计策所达时有些纰漏,当然影响颇大。 但是高顺已经下定决心,就不会退缩,无论什么计策,他都会想办法达成预期。 “计策,倒不是太难,命将军去取郯县东寨也,方才探报回来,知晓吕布部将郝萌在东建寨。” “需将军陷阵把寨。” 高顺眉开眼笑,“这有何难,在下当初建此精锐时,取名便是陷阵,自然无惧,此当是末将扬名之功也,多谢先生。” “若是早知先生乃是慈明先生的弟子,末将当初决计不可能如此无礼,先生有济世之才,决不可辱也。” 郭谊听闻这话微微一笑,但还是凑近了高顺,“慈明先生这个事儿……嗯,我只和你一人说,你不可告知他人……” “好!” “我和他,实际上是忘年交,差点结拜兄弟。” 高顺猛然震惊,“如此大事,先生居然只跟我说?” “你知道就好,如今所传,乃是无可奈何。” 郭谊再次拍打了他的肩膀,哀叹了一口气走入了帐中去。 高顺在后想了想,深以为然。 果然,这种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毕竟那可是荀爽,荀氏八龙之一啊,怎么会和一近乎白身的年轻人结拜呢? 不过……先生只告诉了我一人。 这种信任,在高顺的心中不断酝酿出一团火苗,暖暖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军帐内,于禁等郭谊进来后,也起身恭迎。 主位上鲍信安坐,郭谊则是在左侧首位上,环顾四周后说道:“东寨为郝萌镇守,而西寨则定也有悍将。” “吕布所设的数道城防,兵马不一,都依山傍水,护卫郯县,不令兵马进入其中。” “此时想要攻取,其实就难了。” “但东寨与西寨,乃是他用以策应郯县所用,所以可以攻取此二地,东寨地势较高,需登坡而上,骑兵不好通行,可令高顺将军领兵攻取。” “如此,吕布必定会来攻,那么之前所设下的防备也就即将松懈了,”郭谊看了看左右,解释道:“因为吕布憋屈了很久,他城中军粮不足、军心动荡,再拖下去或许就会发生哗变。” “这个时候,他初闻了主公在豫州取得建树的消息,一定会心中着急,无论真假都急需一战。” “此时,子廉将军率军去西寨,可不战,以周旋为主,让人以为四面皆敌,扰乱吕军之耳目,同时鲍相可亲自攻取郯县。” “此战我军占尽优势,不必追杀吕布,只需驱逐追赶,以精锐之势尽出,继续扰乱他。” “如此他这一战后,仍旧不知消息真假,试问分兵而战,岂能有这么多精锐?殊不知,高顺的陷阵营之精锐与素养,远超一般的精兵,而他这些时日操训之军,也颇有名卒风范。” “这是大致的地图,”郭谊说完,摊开了一张简易的地图在桌案上,画着东寨、西寨的位置。 他指了指西寨道:“子廉将军,这里是我猜的,位置不一定准确,但是这隘口确在此地,你可守住这里,一旦有变抵挡即可,要让吕布兵马互相隔绝,此寨中辎重、粮草,你尽可补充本部兵马。” “哎!” 曹洪当即点头,露出笑容看向郭谊,满脸的赞许,当初对郭谊有多恨,现在他就有多爱。 真好!以后谁骂郭谊一句,我就扭他脑袋。 “鲍相,我随军一同去濮阳如何?” “孟誉就别去了,你就镇守下邳,”鲍信当即严肃的说道,一点没给郭谊多话的余地,他很早之前就被三四人叮嘱过,守住郭谊不能让他上战场。 这小子,稍不注意就追人家八百里远,要是哪天出了事可咋办。 他跟当年冠军侯一样,好战猛追,颇具豪情。 但是又没有人家冠军侯那种实力。 郭谊登时意兴阑珊,然后问鲍信道:“鲍相,我这计策,还行吧?” “你自信点。” 鲍信郑重点头,“进退合理,长远驱赶也,但你有句话说对了,吕布现在定然是憋着一战,我们为他送去此战,他不出也得出来。” “先把他逼出来再说,接下来,是否是妙计,就看结果如何了。” 鲍信最欣赏的,还是郭谊的远见,中军断吕布后路,令他离开郯县为主。 一旦他占不住中心之地,那么自然会易主。 …… 当天夜里,高顺营地趁夜而出,急行军直奔郯县东营,在外的探哨早早发现,将军报送回了郯县。 身在小沛,同时领军驻扎于彭城的关羽,同样在当夜收到了军报。 关羽稍作思量,大致明白其用意。 “应当是走攻东寨,引吕布救援合围,那这支兵当为诱饵耳。” 正该出战郯县。 “传我令,今夜出兵,攻都阳占据运河,以此为他们助力一番。” (本章完) ------------ 第七十九章:他邀我去做客!定是英雄相惜! 关羽得知消息后,知晓吕布无心来顾及都阳,将运河占据,那么接下来对收取东海国有不少好处。 “我等在小沛据守,得曹公之恩情,也不可不报,否则去时如何能坦然?” 关羽深知兄长不愿屈居人下,迟早要离去,故而此时也明白要在此之前,立下功绩。 来偿还曹操的恩情。 占据都阳,可以将东海国境内一条重要河流占据,以此顺水送粮草,能方便许多,虽说不知下邳那边在打什么,用的什么计策,但关羽一眼就能判断出来,吕布已经独木难支。 毕竟在此之前,已经反复牵着他走了数次,早已疲惫于战,而琅琊臧霸,也早与吕布断了联合。 下令之后,从彭城也去了不少兵马,出动向都阳。 这一夜,几乎所有兵马都在异动,东海国各处出现了大战,各地军报在一夜之间传至吕布处,可他却也没能完全收到。 因为他此刻正带领兵马出城,往东寨去汇合。 若是能与郝萌一同汇军,那么便能抵挡来犯之敌,再弃郯县于不顾,就能够继续往东窜逃,或许有机会逃出生天。 直至到扬州,再去投奔袁术,毕竟两人还是姻亲,总会收留。 但他的想法,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落空了。 郝萌未能抵挡多久,在吕布到达一个时辰前,东寨就已经陷落了,郝萌弃军逃走,只带了百人在身边护卫。 而高顺接手这座营寨之后,清点了兵刃重新发放给军士,将箭簇准备充足,在寨外挖了无数沟渠和拒马,等待吕布来时,骑兵首当其冲遭到陷坑所害,紧接着高顺带中军与之交战,几次交锋下来,吕布反而不敌。 只能暂且退去,几次厮杀之后,高顺用三千人竟然阻挠了吕布大军足足六个时辰之久,如此才有序退去。 临走之时,吕布看了一眼那持盾后退、井然有序的兵马,在高坡上身骑赤兔立于巨石,喟然叹息:“我若得此将,重用之,如何能至如今境地。” “进退有度,如臂使指,此人日后必能是名将矣,只可惜未闻其名,可惜。” …… 而这个时候,郯县早已陷落。 在城内的陈登,判断吕布大势已去,派遣亲信将军大开城门,迎了鲍信军进来,此战就此结束,而其余兵马则是除却收取各地之外,将骑兵大半派遣追逐吕布而去。 想要将之驱赶至穷途再困住,故而依旧还在不断派兵。 追逐吕布至末路,却也不是要人去追杀斩首,毕竟他乃是吕布,还是有赫赫威名,当初神威几乎历历在目。 这便是,之前所说的困兽之斗。 若是贴得太近了,一样会被吕布负隅顽抗而杀。 但现在,吕布麾下部众似乎不算很多,家眷辎重也全部弃置在了郯县城中,要奔逃出去,并不会很难。 只需将他的粮草耗尽而已。 郯城,郭谊在第三日从下邳过来,与鲍信一同登城门,听取各部的状况。 鲍信显然是十分欣喜,此战比想象中的容易,因为吕布的愤怒,似乎异于寻常时,东寨一出事,马上就出兵来救援,要尽快击退来犯。 没想到,被高顺阻挡了下来,为中军取郯城争取了太多时日,实际上也是郭谊的论断基本上都应验了。 在兵临郯城后,城中没有抵挡多久,陈登就率众投降了,仿佛是久旱逢甘霖一般,这是吕布丧失人心的表现。 如此,城墙坚固几乎无用,自有人会来投。 “孟誉!此次功绩如你所言,吕布已无力再战,唯有奔逃而已,我们折损数千人,已经算是大获全胜了。” 郭谊环顾四周,但没看到曹洪的身影,故而奇怪的问道:“子廉将军怎么还没来?” “他所攻的西寨,不是应当更加容易吗?西寨为孤营,根本抵挡不了太久,按理说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 鲍信笑道:“应该不会有事,虽说没有军报传来,但他率一万兵马去,不至于兵败。” “吕布麾下众将,大多是已身心俱疲,不愿再追随者,一旦兵败,应该是投诚为上,当不会有困兽之行。” 说完这话,郭谊也就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也不再提及曹洪之事。 鲍信拉着郭谊往门楼内去,同时说道:“至于吕布,看方向应该是往羽山去,估计现在已经驻守在山中了。” “他进了山里,我们很难再追击,只能在山口要道下扎营寨,守着吕布,围而不攻,等他粮草尽,产生兵变,自己就会出来投降。” “故而,我等可休息一日,暂且不急,等待各地安置得差不多后,再去寻吕布。” 鲍信对局势的判断十分准确,让郭谊也没什么话好补充,点头称是。 “来,我带你去见陈元龙。” 鲍信一把拉着他,满面春风,极为高兴的一同进入门楼之内,在正堂大门前,一名身高臂长,颇为儒雅的中年人正执礼等待。 此人身穿黑袍,宽额正面,乍看之下略有潇洒之意,头戴冠帽,胡须整洁一丝不苟,远远地就已点了点头。 等两方走近之后,陈登立刻给郭谊拱手,面色大动,他在走近之前就在观察郭谊,果然比他还要年轻,但是成就已经难以比拟。 此次徐州大战,似乎也只有郭谊在,并无别的军师,那就说明计策排布都是他一人所做,最多与将军们一同商议。 “多谢先生,肯接纳徐州归降,令百姓少受战乱之苦,先生大义令人敬佩,”陈登颇为缓慢的说道。 郭谊同样拱手,笑道:“我早知吕布不会得徐州士人支持,所以才敢这般用计,这也是一赌,同时全赖鲍相信任。” “我自然是信任的,”鲍信嘴角一扬,“你郭孟誉的论断,向来也有根据,但是却自谦说论断,伱能够看出吕布难得军民之心,并且还一直在用内政之策来影响两地军民,你做了这么多,还说只是猜测,我有何不信的。” “我明白,你只是不愿将话说绝罢了,故而如此自谦,而我也没做什么,只是为你将后果,揽在身上。” “此举,也非是什么恩情,孟誉不必挂怀,若是得成我自然要领功,若是兵败我也难辞其咎,仅此而已。” 鲍信将郭谊这段时日所做,一一说出。 面带欣慰的笑意。 其实鲍信也是极其有才之人,当时若非是刘岱不听从他的计策,或许青徐黄巾早就被击破了。 即便是刘岱未曾听从,兵败之后鲍信也没有放弃百姓,而是凭借手中兵力死守,他通情明政,善战无惧,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敬佩的长官。 自然,也就十分明白郭谊那些政策、事迹等,给吕布的压力。 若只是施行于兖州,或许没那么大压力,但现在徐州早已在拿下下邳和彭城后,就开始了分治。 如此分治之下,琅琊、东海国两地的百姓、军民听闻了下邳、彭城之策,基本上都会因羡慕而不断自发的传扬出去。 “不错,”陈登有些幽怨的偷看了郭谊一眼,叹道:“在下于徐州之内,典农三年,为民治水,且发展了不少水利之便,引河流入田而不坏大河之土,夙夜不眠只为无愧于百姓之托。” “可这些,却在今年数月之内,全都被你比下去,何等令人讥讽。”陈登怪罪的是吕布之政急躁,陶谦虽听从他的计策,但是时日却并无多少。 令陈登的方略没有完全奏效,陶谦就已给了曹操机会,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多少收成了。 “元龙不必多说,这些话不是一两句能说明白的,”郭谊抬起手来打断了陈登的话,“别说了,等明日,稍稍安定之后,来我家中,我与你将这些话深聊如何?” 陈登一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看郭谊真挚的眼神,他也十分动容。 没想到,这位荀爽唯一的弟子、曹氏宛若梁柱般的功臣、治蝗救灾的英雄人物,居然是这般的亲和。 他居然邀请我去家中做客。 要与我深谈。 或许,这就是英雄惜英雄,相见恨晚吧! 我与孟誉,的确都是内治能臣,我们加在一起,便能救数百万之众。 陈登再次躬身而下,“孟誉,所言极是!今日先行聊公事。” “徐州各地的军情、官吏我已整理好,接下来陈氏会相助曹公,收取琅琊、东海两郡的城池,不过以曹公的名望,或许无需相助,兵马至便可收取各地的官吏。” “徐州自陶公殁后,实际上很多地方都以武自立不奉政令了,自今日始,便可说一句徐州终迎明主。” “曹公用兵如神也,敢问他现在何处?” 陈登对见曹操还是颇为复杂的,当初各地诸侯,陈氏就从来没看好曹操过。 没想到现在得到徐州的,却也只有曹操一人。 郭谊当即拱手笑道:“曹公不在这里,他亲率大军到豫州平叛,如今正在攻克葛陂黄巾。” “什么?他在豫州?!” 陈登不知军情,他只以为出动如此多的兵马,将吕布逼入了绝境,或许曹操是亲率兵马来。 他居然都没来。 “鲍相,你们……” 陈登诧异的看向鲍信,不可思议也。 原来在做军略的时候,就已经在设计了,此计令吕布不敢轻举妄动,唯有困守郯城。 而时至今日,曹操不在徐州战场这件事,都没人知晓,只看到了他的帅旗,趁此时机,他已经拿下了豫州。 恐怕别说是吕布,就连在扬州的袁术也预料不到。 “哈哈,”郭谊和鲍信相视一笑,而后拍了拍陈登的肩膀,道:“元龙兄不必如此讶异,过段时日就可见到主公。” “徐州之政,暂且可沿袭兖州之政用军屯策,收取各地后,暂且让鲍相安排将军镇守。” “待休息几日,我们还要去追逐吕布。” 郭谊说完,陈登深深地叹了口气,感慨道:“好,既如此,在下也是无话可说,吕布输得不冤。” “当初,陶恭祖自也不冤,我徐州如今能得曹公治理,或许日后也能富足安定。” 曹公不仅是用兵计谋极多,而且推行惠政,这是最大的福缘。 也许,徐州到他的手中也不错。 只是…… 陈登微微叹息了一声。 有这些谋臣在身边,陈氏或许很难再得到倚重,想要再次恢复当年显赫的地位,那就要靠真正的实绩了。 陈登偷偷看了郭谊一眼,心里思绪万千。 定要找机会去拜访此人一番,方可探听消息,知晓兖州众谋的态势,当下曹氏争雄的状况。 …… 晚上。 陈登刚刚交接完不少事务,又将书籍赠予了郭谊,而后准备回去时,路过了郭谊在军营中的军帐。 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发现此刻郭谊正在读书。 自己送与他的书册、典籍,尽皆堆放在案牍上,而他则是面含笑意,无惧辞劳的坐地翻阅。 郭谊的动作并无什么循规蹈矩,一只脚竖起,另一只脚随意的张开着,面色认真专注。 如此一眼看来,就让陈登心中微动,想立刻去与郭谊深谈。 不过,他现在却是十分疲惫。 “难道,郭孟誉不会觉得累吗?” 他可是今日才自下邳赶来,路途车马劳顿,又忙碌一日,和鲍相一同安置诸多文武,以及查阅城内所得。 还要下令安置百姓,择取战利。 “罢了,改日也无妨。” 陈登深看了一眼,从军帐门前而过。 第二夜,同样如此。 郭谊一整日处理军务,接见各地投奔的豪雄,同时还去军中和将军们动员了降卒,发放军备,登记军册。 一天忙碌下来,陈登路过时,仍旧还见到郭谊燃着油灯,在彻夜苦读。 是以,他心里更加敬佩。 “不愧是荀爽的弟子,这份宁静笃定,值得我辈学习。” “天道酬勤也,如此勤奋好学,定是博览群书,方可将所学用于政令,才是万民之福。” 陈登暗暗观察,已对郭谊与鲍信都颇为了解。 故而在又过数日后,他将一封家书送与了父亲陈圭手中,想将乱世之资,投于曹氏。 陈氏家资,可合数万兵骑,若是资于某一家,上可以匡主济民,成五霸之业,下可以割地守境,书功于竹帛。 当初,本是准备留给刘备的。 奈何刘备并不肯接取徐州,等吕布上任之后,陈登观察许久后,觉得不该资助此人,于是只能放弃。 以陈氏之威望,足以在乱世资助一方诸侯,但他们所要的是所托非人。 如今,鲍信侠义大气,足智多谋,为人慷慨大气。 郭谊这般勤奋好学,经国之才,也都肯投身于曹氏麾下。 曹操重用颍川士族于兖州,同时也可重用徐州士人治徐州。 或许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一时间,陈登更加期待与曹操见面了。 (本章完) ------------ 第八十章:我乃曹氏宗将!孟誉救我!! 不过现在距离曹操到徐州来,恐怕还需一月之久,今年冬至之前,或许他会班师回兖州,到时才会进驻徐州。 可准备的时日,还有许多。 陈氏之内,仍旧需要继续商议。 且徐州的诸多士族,大多是以陈氏为主,也要一一拉拢相说,共同迎新州牧到此。 曹操一人已成兖州牧,或许不好再兼他职,陈登估计这徐州应当不会再有州牧了。 也许,曹操会上表请鲍信为徐州刺史,以安置此地。 有了这个猜测,接下来自然是与鲍信搞好关系,稳住内政不失,治理流民,将此战的损失降至最低。 如此过去了数日,郭谊随军去羽山附近,追逐吕布等兵马踪迹,想要彻底解决在外隐患。 而徐州战报,已经加急送回了兖州。 临行前,鲍信将郯城交由陈登主管,信任不已。 当然,这份信任是建立在曹洪五千兵马已经回归之上,然后带着郭谊亲自去追吕布。 到达羽山时,郭谊还在热衷于带哨骑查探地形,将羽山的地形大多记下来,然后听取探哨之前查明的吕布屯军之地。 不辞劳苦的一一记录。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力”始终得到不小的提升,这项能力,对于郭谊纵观远近有不小的帮助。 日后若是弓术提升的话,也许能够在骑射上取得建树。 所以他暂且没太多事干,日夜刷此功。 …… 羽山之中。 吕布众颇颓唐,在山坳内暂时据守,这些时日携带的干粮已经完全用尽,开始杀马充饥,如果再无法突出重围,所有将士都会饿死在这羽山之内。 发丝垂落的吕布身不戴甲,原本英气逼人的面庞被土灰占得有些颓败,无力的虚走几步后,脸上略有迷茫。 仰天长叹道:“难道我吕布,真的要命绝于此?” “文远,”吕布看向了一旁坐在巨石上休息的张辽,轻声说道:“如今,为之奈何?” 张辽唉声叹气,环顾如今麾下的数百人,多是面色煞白,嘴唇干裂,眼看都要没了生气,还能如何? 当初若是直接冲锋而走,反倒有机会战死沙场,现在恐怕要困死于此。 大丈夫以忠义立于世,不可因贪生怕死而生愧苟活,若是要他弃吕布而走,心中是万万不敢。 现在,除却等死之外,又还能有什么办法? “君侯,末将已经没办法了,唯有求死时,能在纵马冲锋的路上,”张辽麾下的骁骑,如今不过剩余一百余骑,即便是杀马充饥也顶不了多久。 这是他最后能告知吕布的话了。 吕布双眸一眯,面色略有狠辣,道:“我偏就不信,若是命丧于此,只能为人鱼肉。” “若是要冲,也得拉一主将同死方可,可若是能擒住,或许还有机会逃出生天,换我等一条生路。” “文远,你可还记得,五原狡徒,一般如何骗取粮食,咱们都是自厮杀里出来,身经百战之人,此等凶恶之法,中原未必知晓。” “哦?!” 张辽登时一愣,而后面色一凛,“诈降。” “不错。” 吕布看向左右,道:“尔等如今可以无粮为由,暗中逃离山中,投降曹操,之后看准敌军主将,抓捕以要挟。” “如此换取粮食,又或者让他们撤去阻碍,令我等可以南逃,只要能够进入扬州之界,我敢保证,能说动那袁公路,接纳我等入城。” “如何?!” 他这一番话,却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兴致,各部兵马多是面面相觑,没人出来回答。 “如何!” 吕布又高声大喝,此言如雷霆,吓得将士略有忌惮,更为慌乱,而诸多将军同样也在催促,彼此之间窃窃私语。 “尔等,难道真要死在山间吗?若是能逃出去,方可再寻生路,或许还可投奔富庶之地。” “听君侯吩咐!” “任凭君侯吩咐!我等自当遵从!” “请君侯差遣!” “好!” 吕布示意张辽,将这些人分出几十来,商量对策,准备等待夜幕降临,将人全数放出去,且其余人充饥后,上马等待,随时策应。 一旦可以挟持敌军大将,以此便能要挟粮草,甚至开路而走,不必困于羽山之中,到时南方接广陵一带,或许追兵极少。 那里虽然已经投奔曹操,但并没有重兵把守,便有机会能破关而出,直奔扬州去投袁术。 …… 此时,羽山外大营之中。 一人领军而至,却是未尊军令。 曹洪并没有在城中镇守,留下三千兵马,以及自己心腹部将之后,当即率领两千人急行军,连夜赶到了羽山。 郭谊和鲍信听闻后,都是目瞪口呆。 “子廉为何不在郯城驻守?” 鲍信追问之时,语气略微有些不满。 曹洪却并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道:“鲍相未免太过小心了,那郯城既然已经归附,又有数千兵马在内,只需留一部将镇守看住陈登即可。” “再说了,我不去镇守,那不正是信任陈登之举,如此他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么会再反?” “鲍相独自来追逐吕布,我是担心你有事,主公可说了,你是他的至交好友,恩朋高师,绝不能有差池。” “所以,我这才赶过来。” 这定是路上就已经想好的说辞! 鲍信心里一紧,于是便有不满,心里明镜一般,分明便是曹子廉怕没了功绩,所以才加紧来追逐。 要分擒杀吕布之功。 原因倒是也简单,昨夜曹洪刚刚回来时,一万兵马丢了五千,乃是在西寨与魏续交战时,好大喜功。 并没有倚靠关口而战,私自追逐,中了埋伏。 他不如高顺那般听从战略,只是拖延据守,反倒想要全歼敌军,收取战利与俘虏,来扩大自身所得。 奈何中计后被击退十几里远,若非是曹洪本身作战也勇猛,恐怕现在就已经溃败了。 当然,这也是东海国战事已经敲定,又因都阳运河被关羽占据,魏续才无法再追逐,只能退守山林以图存。 现今听闻了曹洪的话,鲍信是哭笑不得,当场叹了一句,“子廉,是非要领除吕布之功不可了?” “鲍相,此功人人都想要,为何我要不得!军师在排兵布阵的时候,难道未曾考虑过我的功绩?” 他说完,意有所指的用余光看了郭谊一眼。 平日里,我可以尊敬伱,但你本身年纪浅,用计不够严谨,偏巧此次就害了我,为何人人都立功,就我曹洪损兵折将?! 没道理!我中计那是因为你错误估计了敌军将领之能! 那现在我亏了,自然就要找补回来,否则日后如何与兄长们交代! 曹洪脸色倨傲,根本不想听鲍信和郭谊的话,忘却了当时曹操的交代,想要用宗亲将军的身份来压他们。 但鲍信当场就要发作。 他和曹操的确是至交好友,两人的地位也仅限于二人之间,当初在讨董时,甚至曹操还要居于鲍信之下。 可以说,推举为东郡太守,其中鲍信费了不少力气斡旋。 若是没有鲍信的话,哪里来曹操现在的家底。 当初一起追逐董卓追兵,在卞水被徐荣大败的时候,自家兄弟鲍韬还为了救曹操战死。 这些,曹洪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现在为了私利,竟至于此。 当真愧对“子廉”这个表字。 鲍信眼眉微动,正待发作,但旁边的郭谊却淡淡的道:“那将军现在杀入山坳内,将吕布抓出来,便算你首功如何?” “日后表功时,便写子廉将军独斗吕布,生擒之。” 曹洪冷哼了一声,“这我可不去。” 开玩笑,那岂不是折损更多? 他看了郭谊身后的典韦,这壮汉就愣生生站在他身侧,手持大戟,双目微沉,其目光之中满是怒色,寻常人不敢与之对视。 曹洪想了想,没再多说郭谊什么。 “将军,若是此行有危险,该当如何?”郭谊怕的是曹洪非要进攻,但吕布神勇,困兽时难免会奋起厮杀。 “那你不用管!”曹洪对这句话简直是嗤之以鼻,笑话,你有危险我都不会有,“我曹洪身经百战,区区吕布如今不过数百人,又何惧哉?!” 争执来往数次之后,鲍信深感无趣,于是摆了摆手不再纠结,让曹洪驻扎在前军之处,若是吕布有异动,他可第一时间发现。 因此,曹洪才觉得自己得到了重视,一旦吕布出逃,或者兵粮断尽难以为继,他都是第一个可知晓者。 没想到的是,曹洪运气极好。 当天夜里,他就被卫兵叫醒。 “将军,吕布兵马来投,上百人在营外守候,要您去接见。” “哦?!” 曹洪顿时从床榻上起身,双眸发亮,满脸都是忍不住的笑意。 我真是时来运转也!! 这等好事,刚来就碰上,还好我早早的到来。 不,还好我决议抗命来此,方才有抓捕吕布之机,有人带路的话,今夜我就可以将吕布拿下,献于主公面前!! 妙哉,妙哉! “快!” 曹洪披坚执锐,穿戴兵甲出了帐门去,跟随卫兵一路向大门前行去,快要走到的时候转念一想:若我这般独吞,日后必被鲍相清算抗命之事,不如叫他们一同来接取,如此我先一步派兵,他们后至。如此,我既是乐于同享功绩,又悍勇在前之人,便没人能再说什么了,岂不甚妙? 想到这,曹洪越想越觉得妙,派人前去告知郭誉和鲍信一声,让他们率军前来,而曹洪则是打开营门,亲自一迎这些吕布降兵。 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断定,果真是无粮之后,无奈而投。 这些兵士,怕是数日没有进食。 面黄肌瘦,而且行走无力。 趁着夜色才来投奔,于是更加没有防备。 曹洪朗声道:“你们投奔,可知晓吕布何在?今夜趁夜黑无光,何不趁其熟睡将其绑来,空手而来算得什么?” “敢问将军,可是主帅?” “呵呵呵!”曹洪在前一挺腰板,当即道:“我乃是曹氏宗将,曹洪是也,不是主将又是何人?!” “尔等,若是降——” 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那一排降兵忽然从地上捡起了刀剑,猛然冲向曹洪,一瞬间刀光闪过,但却模糊不清。 他话还没说完,立刻变成了一句问候其亲娘的脏话,但是却戛然而止,等待周围慌乱的将士将火把递过来照明时,发现地上死了两名降兵,但其余人已经将曹洪抓住。 一把刀抵在他的后背,另一把刀则是架在脖子上,另有持枪、戟者在曹洪周围警备,大声叫骂。 “退回去,否则我必杀你家将军!” “此为曹营主将,杀死之后你等定受牵连,不想遭罪者,千万不可妄动!!” “我们不害命,交出粮食来便可,再让一条路,与我等山里的兄弟奔逃,至于吕布你们可自去山中抓捕!” “全部退后!!” “别动!!” 唰啦,在呼喝之余,有人想要张弓搭箭,被这凶狠的贼兵看见,于是他十分狠辣干脆的在曹洪手臂上砍了一刀。 顿时血流如注,浸湿了衣袍。 此时曹洪汗如雨下。 但就在危急时刻,远处有骑兵奔驰。 自两侧兵马迅速绕来,显然是方才去告知郭谊和鲍信的卫兵,将消息传了过去,让两人从营中驱兵来。 左右两侧骑兵,分别以郭谊、典韦;鲍信、高顺为首,见状大惊失色,都快速将战马绕至了外侧,团团围住。 “鲍相,贼人诈降!孟誉救我!” 曹洪大喊了一句。 听闻曹洪的话,周围所有持枪带戟的人马上做出攻击状,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也为之一紧。 这些兵士虽然没吃饱饭,精力不足,但是心思依旧很冷静,手法较为毒辣,知晓只要拿住主将一定可让他们投鼠忌器的道理。 所以一直稳稳的抓住曹洪不放。 若是不好商量的话,打算要些粮食再说,至少可以将这主将抓回去,以此为筹码。 郭谊立在马上看了一眼,当即和鲍信说道:“鲍相,军中有令!为质者非顾也,当杀劫质者,保全三军不乱!” “子廉将军,此为国法,对不住了!” “郭孟誉!!你!!!” 郭谊无奈的道:“这,这真没办法,若是真让他们跑了,吕布岂非逃出生天,日后不知再死多少人!” “为将者,岂能贪生怕死,累及三军!?” 鲍信此时闻言,暗暗点头,下令道:“杀!” 曹洪深吸一口气,差点没噎住。 而旁边那些劫持他的人也是愣住了。 卧槽?!真杀?! 我们劫持的这人,他娘的真是主将吗?! 求点票票,各位大佬 生产队的驴还在猛更 (本章完) ------------ 第八十一章:我怎能想到,一谋士,竟力大无穷! “别动,别动!我们真杀他了!” “都别动手!!” “尔敢激我!我必杀你主将!终究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吕布麾下这些军士也非是贪生怕死之徒,虽说现在走投无路,可却还有些许狡猾在。 当即大声叫喝起来,企图吓住周围的兵马,没想到这时眼前挟持的这位身板宽厚的将军直接痛喝了一声。 “那就杀!!!” “来!杀了我!今为人质,便当我兵败,郭孟誉你说得对!此为国法无需因为特殊!动手!” 曹洪刚一说话,身后那抵住他后背的刀就在向里插来,已破开了后背布袍,刺得生疼。 不过为将者浑起来哪里还管疼不疼。 他一声都没吭,沉着脸看向周围,这里至少有八十几人,一起垫背也无所谓了。 反正沙场多少年,死也该死七八次了,每次都是险象环生,今日也是打西寨亏于追击穷寇,故而想要补全功绩所致。 这他娘的是被贪所迷惑,啧,我曹洪还成贪欲猎手了。 “鲍相!不必顾及我!斩杀这些贼人,吕布也跑不掉!只是还请你与大兄说的时候,千万言明曹子廉没有贪生怕死。” 鲍信刚要回话,但那些吕布贼兵却已经慌了,四周兵马作势欲攻,而劫持这位主将又忽然心横斗狠,后边的人开始喊了几句就不敢说话了。 甚至,周围人还嘱托持剑者不要伤了曹洪,他们也明白如果这人真的死了,恐怕这几十人全都要陪葬。 郭谊见状眼睛顿时一亮,怕死是吧? 吕布麾下兵士,这一看就是还想活命的,郭谊立起身来大喊道:“尔等此时死,上无报家国,下无后短孝,无非是无路可去!” “今日曹洪将军并不畏死!伱等计策便已落空,何不真的归降?以讨取活路,或还能立功!” “吕布已是强弩之末,难道尔等要弃仁义之军不顾,反与不义之师赴死?只为所谓小义愚忠吗?” “如此,以何面目对尔等父母亲友,此时归降待立功,总比全数死在这里好!” 郭谊说完,吕军兵马知晓还有投降的可能,此计策看来是已经不可能善了了。 是以,郭谊的一番话在他们耳边回荡,也不知道是哪一句有了触动,总之不少人都愿真的归降。 “放下刀剑吧,何不归降!” “终究是死,但我不想死在这里!” “这,谁人知道不是在诓骗?若我们放了这将军,马上就被斩杀该如何?” “曹军一直是信义为先,他们入徐州后,何曾有过劫掠屠城之行!不都是与百姓秋毫无犯吗?!” “是,但是……” “别但是了,我带投!” 一人扔下了刀剑,当即匍匐在地,接着他身边之人有欲举刀斩杀者,又欲腿脚一软同样匍匐者,依然还是举棋不定。 但很快,就有了跟随者,一个接一个的放下了手中刀剑,而匍匐在地,投降于敌军,一旦有了从众效应,几乎所有人都不再犹豫。 曹洪背后及脖颈登时一松,接着便是自头皮而起的一股麻意遍及全身,差点没长舒一口气,但众人在前,他还是忍住了。 借此时机,曹洪环顾四周,心有余悸的朗声道:“日后,军中若再有人被劫持为质,其余者无需顾忌,只管杀敌。” “此乃是国法,也是军令,诸位应当遵从!” “喏!!!” 此刻,曹洪深深地看了郭谊一眼,仿佛有些话想说,但是又在嘴边没有开口,等到鲍信和郭谊走近,才勉强笑了笑。 “是我之过也,只盼战报时,鲍相切莫将此事告知大兄,告知我族中兄弟!” 他低着头抱了抱拳,让鲍信和郭谊不要太责怪,方才的确是有些贪图功绩,但那不是自己天性使然,反倒是觉得西寨一战虽胜,但折损过大,心疼不已。 曹洪军中多虎狼,他带兵不是以严苛律己,多以义气与重利犒赏,现在折损,光是抚恤下发都要花费巨量的钱财。 郭谊笑了笑,道:“子廉将军不杀我,已经是大度了,不过你此番应该是有功的,何须瞒报?” 曹洪顿时一愣,“什么意思?” “我们围住了这些降卒,而他们擒住的乃是将军你,若可继续让他们擒住,从营中带着粮草杀出去,岂不是可以混淆吕布探哨,而后将他引出山坳?” 曹洪和鲍信相视一笑,“对!” 好个将计就计。 若是两人稍歇下来,再去想对策,定然也能想到此计,但有军师就是好,军师这等人物,乃是谋算者,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算计别人。 “就这么办!不愧是你,孟誉!!我只想着如何安置他们,还来不及去思索如何算计吕布!” 曹洪眉开眼笑,这计策他当仁不让,如此拿下吕布的头功,可能便落到他的头上了,若如此,到时候要起钱财赏赐来,腰板也硬一些。 郭谊脸上笑容顿时一僵,语气陡然转冷,道:“意思是,我心思歹毒,时刻想着如何算计咯?” “哎?!”曹洪当即愣住,“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郭谊说完,直接就走了。 下令的事自然是交给鲍信来办,毕竟他本身知兵,也能如此设计,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嘴而已。 再加上,郭谊现在暂时对进言献策已经没有太大兴致了,不如回去叫典韦做好准备,等会去看热闹,见一见那位飘零半生的温侯。 他一走,曹洪连忙拉了鲍信一把:“鲍相!孟誉不会小心眼吧?!” 鲍信咋舌道:“不会,孟誉心思澄明,最为大度。” “子廉,此次就拜托你了。” “鲍相放心,定不辱使命!” …… 深夜,营中准备了四车粮食和猪肉,众推而出,随半数归降的吕军,半数曹洪的亲信混杂而出,挟持曹洪出营去。 鲍信、郭谊、于禁等,皆是率领骑兵跟随在后,但不敢离得太近。 时而,传来挟持军士的喝骂声。 此时山坳内,在高坡远望处可以隐约看见这两支彼此保持距离,同行进山林处的兵马,吕布的探哨,一眼便辨认出来是派出去诈降的兵。 “君侯,他们回来了!” 吕布当即从下坡上来一观,同时头也不回的下令道:“取我方天画戟,牵我赤兔来。” “诸位准备,今次或可破围而出,逃出生天。” “喏!” 山坳内所有兵士也都灭了火堆,藏住旗帜,宛若山里贼寇那般,将战马牵来各自上马之后,隐藏在拐角,准备看清状况后,再行出山道,前去迎己方兵马。 但见那受胁的将军身材魁梧,穿着布匹也非是寻常人家可有,定是重要人物,果真是如此。 吕布当下下令:“出去!” 山中狼骑顿时尽出,自山道内出来,滚滚马蹄声出,很快与此军贴近,此刻吕布只是扫了一眼,这些挟持之人大多是嘴唇泛白,面黄肌瘦。 已知晓明白,此计大致是已成了,于是虚着眼远远问道:“所胁是何人?!” “乃是曹氏宗将曹洪!曹操的族弟!” 吕布略一思量,此人他是听说过的,屡次在战场上救下曹操的性命,是曹氏的悍将也,当即再问:“曹操,可果真在徐州营中!?” 那兵士思索片刻,摇头道:“未曾发觉。” “原来如此,看来便是不在,军报果然无假,我不该着急!” 吕布此时心中略有后悔,但知晓后悔也没用了。 “好,你等商议如何,他们可愿让道!” “愿!”那兵士毫无迟疑,当即回答:“他们愿意让道,但看这骑兵之阵,定然要追逐!” “敌除曹洪之外,还有何人为将?!”吕布谨慎的问道,他现在需要更多信息,来判断是否该出逃,或者能否留这胁迫之将。 “还有,还有……”那军士稍稍思量,道:“还有鲍信、于禁。” “高顺也在列!” “高顺?!”吕布眼神略微凛,此人他最是记住,仅用三千之众,进退有度,军阵丝毫不乱,指挥如臂使指,在东寨拒他一万兵马六个时辰。 未令吕布寸进。 往年,未尝得遇此等劲敌也。 此军坚固、勇猛,颇有当年徐荣将军之风。 如此名将齐聚,又何尝不是劲旅,足以说明此时曹操即便没有重视他徐州,不愿来为敌,也托付于泰山豪雄鲍信来剿。 “如此,我吕布也非算鼠辈,曹操定也重视。” 吕布感慨了一句,竟觉得心里稍有安慰,至少战略已得重视。 “还有何人!?” 吕布再次追问。 那人思索片刻,然后猛然想起了一个年轻人为军师,当时见到时就已颇为惊奇,毕竟那人较为儒雅年轻,鹤立鸡群。 一眼便可辨认出来。 “还有一儒者,应当是麒麟郭谊!” “什么麒麟郭谊!?” 吕布脸色一滞,郭谊他当然知道,此人之政是害自己声名狼藉的元凶,他愈急军备,郭谊则越善宽仁,如此两相比之,哪里还有他吕布的容身之地。 如今细细想来,高顺阻挡有方,尚且不提。 但此郭谊,方是元凶,此人不除难泄恨,但力不所能也,如今自若得去日后当提醒此人,若不得去,横死当场。 终究要看这人一眼。 如此年轻的重臣,岂能不是重视? 他若是军师,那么此次军征之策,定也是他所设,内政、善军。 “走!” 吕布下定心思,知晓所在猛将不多,曹仁、夏侯渊等并不在此,或许有机可逃走,机会便在此时。 众人下山,刚及曹洪附近,鲍信已率军前来围住。 一时马蹄声零落驳杂,宛若鼓点奏鸣,四周且有尘沙扬起。 威势顿起,想要吓住吕布左右兵士,张辽见状一眼可见南部有缺口,骑兵较为薄弱,便在吕布耳边道:“君侯,敌军愿让行,但此时走恐遭追击,或许不是好事。” “只能走矣!” 吕布当即叹了口气,“文远,我岂不知南面走,或有伏兵,此乃是特意放出的路途,然生门在此,为何不去?” “若走方可一线生机,不走只能横死在此,走罢!” 吕布上身微微一挺,“有曹洪在手,他们不敢贸然而攻!需知曹洪乃是曹氏宗亲,若死去难以交代,需考量也。” “文远,我便不信,厄运当真每每寻我五原人!” 张辽听闻这话,差点就想扑上去捂住嘴了,奈何不能,唯有连忙叹息,“君侯,快别说了。” 上次说这话,现在还不够惨么?! 吕布冷笑一声,扫视地方军阵,一眼便在昏暗中看见了那身穿黑袍,头戴冠帽的年轻人,胡须未曾浓密,满脸皆有热血。 想来那便是郭谊。 只是看了一眼,也不可多说,带人准备向南逼近,但刚走时,忽然外围军阵一变,骑兵忽动往南面缺口薄弱处,将此面补全。 而吕布惊慌之下,其后也有乱动,曹洪从后接住了大刀来,立刻就斩杀了数人,与此同时,大军冲杀,围向吕布,将他完全困死在了军阵之内。 “哎呀!不好!!” 吕布当即大呼,知道遭计了,这是诈降被人真正劝降,反而将他们自山中引了出来。 没了山林的复杂地形做屏障,没有挖好的许多陷阱做伏击,现在更难交战,何况还是军心动摇之际。 此时张辽和吕布对视,四顾查看状况,都已知晓难以反抗。 “君侯,我冲南面,为你杀出一条路来,如何!?” 吕布几欲先走,但是却不自觉夹住了马背,当即一抬头看向那为首的年轻人,虽在武将合围之中,但终究是在前列。 这一眼看过去时,那年轻人正在笑。 “文远,何不去抓鲍信!郭谊!” “唯有此,方可真正有人质在手,随我去抓郭谊!军阵散漫,骑军当冲!!” 吕布当即拽紧了缰绳,目测不过距离郭谊百步耳,于是拍马而去,张辽见状也是紧随其后,弃了身后曹洪,带兵直冲郭谊。 片刻后,人影攒动,已到身前,郭谊身后那铁塔般的猛将自纵马出来,冷冷而观其冲来,双戟在手紧握,身旁高顺拉郭谊向后,急切的道:“先生先往后,不可在前。” “吕布赤兔极快,此速还未是全力而奔!” “万望小心!” 话音刚落,吕布果然不是全奔,此时再拍马背,上身一低,赤兔竟然还有余力,宛若一道风刮来,凶猛向前,蹿至前方宿卫。 他挥动画戟已荡开诸人,莫不可当也。 另一边鲍信、曹洪、于禁见状都是大惊失色。 “先去救先生!!!” “孟誉!!” 此时,吕布已经快要冲至郭谊面前,但典韦同样在等他,近到五步内后,典韦吐气开声,忽然自马上立起,暴起掷戟,手戟当即如流光射出,直奔吕布面门。 “啊?!” 此时吕布哪里能想到,这莽汉竟然是如此狡猾,在奔冲的时候并不慌乱,冷静测算相距之处。 等到近处不足五六步方才动手,一动便是雷霆之势,一戟便扔出。 吕布惊讶之下,唯有侧身拉拽战马,将赤兔一同拉倒在地,躲开这一戟,但却冲奔之势已经止住,典韦见状再次欺上,左手戟换至右手,朝着吕布奋力斩去。 “嘿!” 吐气时却还是哂笑一声。 吕布不想恋战,直接翻身而下,从典韦戟把下蹿了出去,直跃出去,赤兔紧随而起,跟在吕布之侧,令他得以再拉缰绳上马。 高顺见状大喊,“典韦!斩赤兔,使其发狂!” 但他喊时已经晚了,吕布又再斜翻身上马,伏在马背上,张辽来缠斗上了典韦,其余将士皆去追吕布,直取郭谊。 此刻,高顺知道拉拽郭谊不及,只能前来阻挡,挡在吕布前方,两人角力数招后,阻拦不下,被吕布推在马下。 他大喝一声,赤兔再次狂奔,已是费劲气力,将这军阵搅得天翻地覆,再回头看时,张辽已经被典韦打退,追逐而来。 吕布愤恨咬牙,绝不能和这莽汉缠斗,此人力大无穷,武艺高超,若是被他缠上很是麻烦。 他回头看了这一眼,心思更加坚定,于是又提了一口气,奔向郭谊。 吕布于百步外,纵赤兔变速几次,人马相配灵犀通达,穿梭于慌乱的骑军阵中,越典韦、高顺等将,杀十余骑于外侧。 此命都已拼及至此,目中唯有郭谊耳,一旦抓住他,方是此行唯一的光! 此刻,吕布右手持戟,左手放了缰绳,咬牙切齿朝郭谊抓去,而两人在交错的那一刻,郭谊回头看他,面色顿时认真无比。 当下反手抓住了吕布的手腕,向他处一扯,当即把吕布身形扯得一歪,接着拉住缰绳,让自己战马前腿悬停。 这一扯,其力大令吕布顿时茫然,心里生得满是后悔意。 郭谊停马也扯得吕布直接摔落马背,一只手臂原本奋力鼓胀其力,但却在松懈片刻后,没了知觉。 郭谊敏捷的翻身下马,将吕布右手也抓住,跪于其背,双手向后一掰。 方天画戟当啷落地。 吕布吃痛,趴在地上目瞪口呆,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哪里想得到,郭谊这种身穿衣袍,头戴冠帽之人,力气居然这么大,宛若武将也。 我历经千辛万苦,舍命杀至此,怎料他的身手竟如此敏捷!你这般身手,为何不去杀敌扬名! 你装你娘的谋士!! (本章完) ------------ 第八十二章:我想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 “孟誉!” “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吧!?先生,先生!!” 无数人奔至于此,典韦下马狂奔到郭谊面前上下查看,见他并无大碍,只有身上土灰,一时间也放下心来。 “俺让你别来看热闹,非要来!” “你死了,俺怎么交代!” 郭谊撇了撇嘴,看向身下的吕布,等待曹洪将他各部控制住后,再用绳索反复捆缚,在原地等待。 此刻,高顺心有余悸,气喘如牛,看着郭谊实在是说不出话来。 他这时候真不知道该敬佩郭谊,还是该惧怕他心思规矩,最后一道计策,居然是自己的武艺。 方才上马下马,反手扣住吕布手腕等等手法,都快若奔雷,若是临时所想,那肯定寻常已经操练百遍,可以本能用出来。 说明,郭谊日常就勤于练武,或者还是武将之姿,要不然哪里有这么好的身手? 但他从来不会在众人面前炫耀其武艺,只是偷偷苦练,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人家千辛万苦舍命一搏,没想到搏了个猛人。 “先生真是,惊煞我也!” 高顺最后实在是不知说些什么,只能跺了跺脚,心里发苦。 早知道伱有这般武艺,我还惧怕什么? 典韦在郭谊旁边的巨石上蹲着,听了这话还在发牢骚,带着委屈道:“俺就说了,别来看热闹,非不信。” “先生若是要功绩,俺一人来生擒吕布便是,方才过招,也不见他有多勇猛,实乃是吹出的战绩。” “呔!” 在地上趴着的吕布听见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贼人休要张狂!方才若非不想与你缠斗,非斩杀你于马下不可!” 典韦也不乐意了,冷笑一声道:“话说得好听,也不知是谁被擒。” “我被他人所擒,与你何干?!” 典韦蹲得稳实,还是乐道:“反正俺没有被擒。” “罢了,”郭谊摆了摆手,道:“不要和这三家姓奴斗嘴。” “哎?”典韦登时愣住,“三姓家奴吧?” 什么三家姓奴,你这说来怎么怪怪的。 “哦,对,家奴,不是姓怒。” 郭谊拍了拍手,一时情急说错耳,但好似解锁了什么奇怪的称谓。 我擦?!三家姓奴? 这……我刚才说了什么…… “腌臜莽货!有本事放开我再来大战!”吕布一时被激怒,面色陡然发寒,却又翻不过身来。 他气的是自己情急之下,没能好好的试探郭谊身手。 只恨这贼太苟。 儒生有巨力,那已是传说了。 …… 这一夜,鲍信与曹洪尽收吕布残众,抓捕至郯城大牢内,等待曹操归来处置,吕布等人狼子野心,但仍旧是对大汉有过功绩。 至少还是亲封的温侯、左将军。 虽说是虎狼之徒,但现在已经没了爪牙,在大牢之内也难以伤人了。 吕布其余部众,尽皆下狱,暂等曹操到来。 鲍信此行攻取徐州,将各地全部收服,等待一封书信告知臧霸后,琅琊即奉命而来拜服,并且再开关口,开始通行。 在入冬之前,加紧准备粮食,以安置因战而失所的流民,同时令各地士族将家资拿出,再先行犒赏三军。 至此,徐州全部归曹操所有,暂由泰山人鲍信代理。 鲍信人豁达友广,足智多谋,且为人大气仁义,所以被誉为沿袭兖州曹氏之风范,也因此,在战后不到十日,就已经将各地因乱而动的武装势力全部瓦解,收归己用。 暂且稳固局势。 城门楼上,郭谊同样还是热衷于远眺山川,俯瞰地形,目及来往车马与百姓,此时郯城之中,因有陈登一族名望在,早已慢慢的恢复了往日商马通行。 鲍信自后披了一件大袍,走到了郭谊的身旁,轻声唤道:“孟誉。” “鲍相。” 郭谊转身来笑着拱手而言,仿佛也是打断思绪之后收回了目光。 他本来在脑中复记地形,准备将徐州山河各处的地貌都记住,毕竟在智力得以提升之后,等同于“容量”扩充了很多。 此时,思绪已然敏捷通达,郭谊还能记住很多东西,所以也不愿省却,当继续勤于修习,以应对日后各种状况。 “此次攻徐,擒下吕布,你功不可没也,”鲍信勉力了几句,和郭谊聊起了当日吕布奔他而去之事。 “吕布,穷途末路,但也不失为勇将,在那等状况下,明知中计,却能想到抓捕要员以威胁,夺路而逃,”郭谊心里还是敬佩的。 那日交手,虽然是算计了吕布,但还是深感其用力,自己双手差点掰不动其一臂,也许今后要加紧修炼武艺,来换取更多的奖励了。 “险象环生耳,孟誉日后定不可再做此等危险之行,”鲍信颇为认真的看着他,接着道:“为谋者,应当明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你再以身犯险,估计孟德也会怪罪于我等,这天下若是能匡正,日后还要你亲眼来看才对。” “山河之所以如画,除却山川之美,还有人故,这山川若是你我用心所护,方能保全,那才叫如诗如画。” “那不会,”郭谊拱手笑道:“主公自己都是善于以身涉险之人,此乃是豪情也。” 最装逼就是他,你还说我!我不过是喜欢凑热闹而已。 鲍信:“……” 也有道理。 “徐州已下,书信发至豫州境内,应当入冬之前,孟德就会回来,这段时日,你应当有得忙碌了。” 鲍信似笑非笑的说道。 “为何?” 郭谊暂时还不明白,但他身为别驾,军中军师,鲍信的左右手,取功绩的事情,都是由他来安排。 而且名臣唯有他一人,各地士族来拜会时,都要他陪同鲍信一起去见,期间难免要喝酒畅谈。 鲍信想了想,回头道:“谁让你现在,已闻达于兖徐两地了呢,人若来拜访,难道你还能次次都拒?” 郭谊眉头紧皱,一时思索起来,“那我,那我学学。” “受人拜会,与之商谈,期间察人观色,知晓其心,也是无涯学问,我还是得学学,而且如何收人礼金而不卑不亢,都是学问。” 鲍信嘴角一抽。 我擦?! 你是这么想的吗?!这种事,你也能义正言辞,一本正经的说要学吗?! 你学这些干什么?! “孟誉,可不能让这些,污了赤心。” “不可能!”郭谊负手而笑,淡淡道:“鲍相请放心便是,我岂能不知利欲为人之软肋。” “在下不过是,想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而已。” 鲍信:“……” …… 秋日。 汝南葛陂。 曹操亲自率军,与曹休、李典等将,联合许氏兄弟在乡里的威望,将此部葛陂黄巾十一万人全部击溃。 收取难民十余万,战功显赫。 同时得乡里归附,大庆诸贤,受乡里百岁老人之敬酒,仁德播撒于豫州,与此同时,在此盘踞很久的袁术兵马,也悄然收拢,退回了扬州。 不敢与曹操争锋。 豫州,同样在大军压境之下,人心慢慢的归向了曹操一方。 军帐内。 文武齐聚庆功之后,正待商量对策。 在外探哨送来了一封军报到曹操手中,他拿来一观之后,顿时大为欣喜,拍案大喝。 “哈哈!” 曹操自主位上起身来,一路走到了帐前,满面春风,多是惊喜之色,这两声笑当然令人惊喜,戏志才更是连忙起身来,一边咳嗽,一边问询。 “主公,何事如此大喜?” 曹操看向他,快走了几步到身前,一把握住戏志才的手,说道:“志才啊,徐州来信,鲍相已生擒吕布,如今琅琊也归附,徐州境内无不奉命。” “各地已在犒军慰民,现各地安宁,不再有叛乱,百姓盼我曹军,如同久旱逢甘霖,甘之如饴。” “此时,虽无粮草足备,但人心在,来年定可富足。” 曹操原本还着急,定了豫州后,准备立刻去驰援徐州,怕他们抵挡不住袁术与吕布同攻,没想到已经攻取了吕布。 “如此,我心安矣。” 正在高兴时,戏志才忽然哀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曹操脸上的笑容一僵,当即皱眉问道:“志才何出此言?” 戏志才面色动容,登时也颇为勉强的笑了起来,拱手道:“主公,此为大喜之时,孟誉有才能,鲍相知兵法,如此自能攻取徐州。” “而二人悉心辅佐,有匡正大世之意,如此……咳咳……” 戏志才重重地咳了两声,“心方才安矣。” 曹操听闻,眉头舒展,“原来如此,志才不必操劳,今年战毕之后,便可回鄄城休息,还望志才保重身体。” “定然。” 戏志才说完,在目光回于地板时,脸上稍稍变得失落苦楚了些。 他也不知,自己的身子到底如何,能够再撑住数年,自今年出征相随起,就已倍感艰难,日夜咳嗽。 最近越发的加重,偶尔也会有冒汗发虚之感,故而,戏志才估计自己难以久持,实在是难了。 最近几日,已经开始越发担心自己方略,但方才听到郭谊竟能助鲍信取吕布,又可内治以安民。 再过数年,主公又有意将郭谊迎为自己快婿,那两人的关系也将会更加稳固,并不用担忧也。 孟誉,可托后事也。 此时戏志才再看那烛光摇曳,宛若调令枯叶,便如此刻的自己。 “唉,早知,当该戒酒也!酒色,令我如此憔悴,品行万不如孟誉也!” 戏志才心中暗生悔意,但他明白,此时恐怕已晚矣。 “明日,便立刻起行,命曹仁进驻豫州,我等即刻赶去徐州。” …… 徐州,郯城。 城中府邸之内。 “不见不见,真不见。” 郭谊最近当真已经见烦了,这些时日,光是来拜访的士人,便有上百之多,除却士人,还有商贾拜谢、家老来寻,村落百姓无不也是出行便拜,时常攀谈。 一连十日,郭谊出门非带典韦、高顺相随不可,否则自己出去必被人堵住,当街问教,企图攀谈。 简直可怕! “此年,闻达于诸侯,真不是什么好事!出行进门,皆有人拜访!无故还有人送钱财来,我如何消受!” 郭谊双手一摊,走到典韦面前发起了牢骚。 “哼,”典韦别过脸去不想看他。 于是郭谊又嘱托道:“典韦,你只管让他们走便是,今日说我身体抱恙,在家养卧,不能见客!” “哼!” 典韦白了他一眼,慢慢转身出门去。 到了门外,见一老一少在门外等候,典韦也不好直接驱赶,只是面色发苦的道:“两位,还是请回吧。” “近日,先生偶感风寒,在家中抱病,已是很久未曾见客了,故而今日怕是见不到了。” “呃,请回吧。”典韦抱拳表示歉意,但脚步是一步不退,在门前扫视,怒目摄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番话,典韦觉得自己已经是“搜肠刮肚”说出来了,肚子里实在是没料了,这两人若是还要问,那就只能骂娘了。 好在,这一老一少,并未如何刁难,拱手而拜后,就相继离去。 典韦松了口气。 但在几日之后,这两人一同又来,仿佛很急一般,刚好又是典韦值守在门外,见两人之后,脸色顿时一变。 “你们,怎生又来了?!”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道:“某,其实有命在身,仍需出城去他处,但在临行之前,想来见孟誉先生一面。” “交托诸事,唯如此耳,家中备礼足够,听闻孟誉先生乃是仁德义气、笃学谦和之辈,烦请将军通报一声,能得一见也。” 典韦听了半天,发现人家很是客气,也不好发作。 只能拱了拱手,叹道:“俺再去通报,你们稍候。” “劳烦了。” 片刻后,典韦从里面怒气冲冲的出来了,到门口唾骂了两句身旁的卫士,然后笑着对他们说道:“怪事了,今日先生不在家,他何时溜出去的,俺竟然没有察觉!” “二位别等了,先生跑了,俺当下还要带人去抓先生回家。” 门外这中年人顿时一愣,一时半会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他旁边那少年忽然笑了起来,“叔父,你看这先生像不像小时你与父亲抓我读书时?” “小侄定要拜入他门下。” 秋波票票!驴还在输出! (本章完) ------------ 第八十三章:先生!你现在变了!! “唉。” 中年人知道这是托词,或许这郭孟誉,应当就在家中安睡,怕是之前见了太多的士人与乡里贤者,现在已经疲乏了。 他们刚到郯城就听说孟誉勤于接见各地来求见的寒门士子,士族名流,甚至还有走投无路的乡勇豪杰。 无论何人,他都并不拒绝,一一接见。 就连贩夫走卒,他都并不拒绝,可以授教一二,甚至还教人家怎么做生意,如何上税等事。 当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果然现在腻了,已经不想再见了。 不过这叔侄二人,也不是来得太晚,而是插不了队,要见郭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光是结交之士多达二百余人,其中不乏陈登、孙乾这等名士。 还有糜氏、甘氏等族人。 再有便是乡里其余巨富,都要结交资助,所以他们来得早,但是准备的礼物却不够厚,所以还在筹措礼品,并且几次求见。 哪知道现在,人家乏了,不肯见了。 “亮儿,托此人若是见不到便算了,江南荆州皆有贤者,何不随叔父南下荆州?”中年人耐心的笑着,也不恼怒。 既然见不到郭谊,也不必强求。 “叔父,”那面色白净的少年此刻抬起头来,很平静的笑了笑,拱手道:“叔父可曾听闻,汉滨之畔,少年不知其师身份,师者不知少年天资,笑谈天下事的故事?” “师者如此,方在一问一答之中,将倾囊相授。” “此后,孟誉先生一出,便计定青徐百万,得安境地也,无意之中,孟誉先生已得其师真传。” “这是,何等豪情壮意之过往?!” 这就是,男人的浪漫!! 这对叔侄,便是在琅琊久居的诸葛氏族人,其叔父诸葛玄,因奔丧回琅琊,照顾其兄之子女,但因战乱而久留。 后又因曹操仁义待民,于是决定不迁徙,等待战事结束。 于是停留到现在。 起初,听闻曹军来时,差一点就跑了,但听见曹操待民如子,惠政以民,自然不必惊慌。 诸葛玄听闻了这话,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那都是假的?! 假的! 或许是曹氏需要谋臣以此传播,又或者是郭谊需名望传播于世,为让其求为名士,方才放出此事迹! 怎能如此轻信! 诸葛亮却还是笑着说道:“叔父,求贤岂能因其一两次拒绝而退走,心诚自然可成,还是再等等。” 他笑得十分恳切,诸葛玄知晓他向来有主张,如今十三已是博览群书,有与成人相论的本事,只能微微叹息。 “罢了,你兄至江东、你弟随我去荆襄,而你若是执意在此,我不便强求,陪伱再等数日,待这郭孟誉稍稍歇息,再来拜会。” “多谢叔父!那礼金再备厚一些!” 他高兴的劝道。 “没了,真没了。” “叔父我啊……也快耗尽家资了……”诸葛玄无奈的说道。 …… 此刻,退回来的典韦走到堂屋内,见郭谊又蹲在蒲团上抱膝看书,于是快步到近前道:“先生,俺提醒一句,来之前说是琅琊诸葛氏,特意求见先生,想引家中一子来拜于门下。” “主要是,他们家备了厚礼,很厚。” “这你不早说!?”郭谊顿时抬起头来,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还到处造谣我跑了,说我病了是吧?!” 典韦:“……” 他眨巴眨眼愣在原地,死盯着郭谊看。 卧槽!?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这些话,这些话可都是你告诉我的! 你现在怎么这么苟!你真是苟货啊! “你是不是贪恋人家的厚礼。” “呸”郭谊傲然一扬小下巴,“难道我是为了那厚礼?诸葛氏!我早已听闻,见一见也无妨!这和那些特意来走门路的宵小不同,人家是的确有大礼相赠,大事相商!” “你这人说话,怎能凭空污人清白,跟谁学的?我日夜苦读圣贤书,学古籍经学典策,也曾教导于你,当以堂正为本,钱财为外物,不可动本固之心也,你今日这么问我。” “你,你居心叵测。” 典韦摇头晃脑的白了他几眼,嘀咕着,“俺不就随口说了一句话,你倒好,一股脑的快写出一篇檄文来问罪了。” “嘀咕什么。” 郭谊当即心里难受,道:“下次再来,不要再拒绝了。” “去去去!看门去!” “先生你变了!” 典韦说了一句,当即转身就跑。 俺记得以前的先生,是清白无取,只愿读书者,没想到现在竟如此狡猾!人心,果然是会变的。 当然,现在他不让俺再二选一了,还是挺好的。 …… 又七日之后,已是快入深秋,各地钱粮早已清点安置,又从兖州调集无数,可以安民。 此时在郯城中,已经开始有车马商贩走动久矣,徐州原本士族、商贾之家,多开始言商贩粮。 百姓也乐得安宁,不再流离奔波,许多地方即便死伤惨重,丧礼如今也过矣,故而诸葛氏叔侄已经等不得了,决定再来见一次。 诸葛玄身份乃是荆州的属官,若是继续逗留在徐州境内,多有不便,能在此处拜会已经实属不耐,他也不会高调行事。 只是将诸葛氏其余家小,接去身边安置在荆州,但诸葛亮要留于徐州,跟随学于郭谊,若是可托,就能让诸葛亮守住族中的祖宅祖地。 这样一来,也算安排妥当。 日后无论谁人能雄富一方,氏族都可有一脉存于世,兴于世,也无愧于祖宗先烈了。 “希望,能顺利见到孟誉先生。” 诸葛玄感叹了一句,时日太少了,或许郭谊还没有恢复过来,毕竟见了这么多士人。 讲道理,不知收了多少礼,这么多钱,那不得关起门来清点十几日?! 真羡慕。 我在荆州,颗粒无收,劳苦辛辞至此,不及人家接人拜见所得。 片刻后,叔侄两人只是最终抱有些许希望,到了门前,不料刚看到那守门的宿卫将军,他脸色一亮,马上招手。 “来来来,今日先生在家,正在堂上读书,二位尽管请进,俺差人为两位开了中门!” 诸葛玄和诸葛亮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忽然前后态度差距如此之大,难道这才是孟誉先生的本来面目?! 收了礼,休息几日,接着狂揽。 好家伙,还有时有晌呢。 典韦大开中门,迎人至中庭,让人将礼品都抬到庭院内放下,除却锦布之外,还有金银、书籍等物,琳琅满目。 一位老者,带一年轻人及此,见郭谊而双手执礼,拱手而下。 小童也一样俯身,但却抬头偷看了郭谊一眼。 见其儒雅,身姿如长风,挺拔而正派,一时深深记住,但总觉少一羽扇,方可见其儒雅。 少年心里记着,日后若自己也能有此仪态,一定要补一把羽扇在手,方能儒雅有度,令人侧目。 “学生,诸葛亮,拜见孟誉先生。” 郭谊则是对这长者拱手,笑道:“阁下,诸葛氏竟并未趁乱而逃乎?君是何人?” “某,诸葛玄,字胤谊,诸葛亮之叔父,听闻孟誉先生乃是慈明先生唯一之徒,特来拜会,并,求托一事。” “此子,想随先生而学也。” 诸葛玄指了指一旁的少年,白净无暇如玉,面色跳脱灵动,双眸炯炯有神,很是讨人喜欢。 “请进吧。” 郭谊让了个身位,让这两人到堂上休息,“请。” 几人坐下,郭谊笑道:“寒舍,简陋,诸位随意些。” “既然是说到了重托,且不知孟誉有何才干名气,能收司隶校尉诸葛丰之后为徒。” “先生过谦了,”诸葛玄笑了起来,拱手相对郭谊,道:“琅琊诸葛氏,在徐州不算大族,家中所能用之资,并不算多,此子若能入先生眼,也是缘分。” 这时候,就已经在给郭谊透底了,家里没钱,日后资助人脉也助不了多少,这孩子你若是收了,就看你们自己缘分了。 这还是厚道人,也没说什么大话,郭谊笑了笑道:“倒是不必,我受教时,也没有资助别人多少。” 诸葛玄乐得一笑,微微点头。 “听闻过先生与那位慈明无双之事迹,敬佩不已,先生二十三而出山,自二十五已名声大噪,方才得荀文若告知,所学为颍川家学。” “也是,引为一段佳话呀。” “啧,”郭谊还没开口,典韦在旁边面色马上就变了,一脸苦恼无奈的看着郭谊的后脑勺,满脸褶子都快揪起来了。 完了,又要开始了。 “先生,我只告知你一人,不可与他人说,”郭谊沉声说道。 果然。 典韦一听就麻了,这句话俺也听过。 当时还一阵感动,感动了一日夜,后来又听过了好几遍,都是和不同的人说的。 “唉。” “你唉什么!”郭谊直接转头盯着他。 “俺肚子疼。” 典韦哭着脸说道。 “忍着!” “哎。” 典韦低着头在一侧站着,听得满脸难受。 郭谊接着看向诸葛玄,笑道:“罢了,不提也罢,此事多说无益,无非是我与慈明先生,是忘年交,辈分实际上要高一些而已。” “罢了罢了,日后也不提此事了。” 郭谊将目光看向了那少年,实际上,这个年岁已经快可以称之为青年了,看了一眼,郭谊就说道:“跟随我左右,以勤学为主,不可怠惰,且一切要向我看齐,我若学时,你不能怠惰,就这一点点要求,你能做到吗?” “学生可以。” 诸葛亮拱手而道,这老师是他自己三顾而得,几次都未能见到,已经知晓登其门有多难了。 今日虽说不知为何能入门,但恐是此前两次来拜访的决心打动了孟誉先生,故而收其为徒。 而且,只是跟随老师一同而学,又有什么难的,老师再刻苦也是人,总不能日夜不停吧,再说了,哪有这么多书可看,经学儒道的学派也就那么多,古学派的典策哪怕再多,也不可能看得完。 “但,我只教授我之所学,至于荀氏家学我无能为力,也无法用荀氏之资举荐,这一点你要记住。” “所以所学需自己勤奋,如日后有能,再举荐,如何?” 诸葛亮也不在意,同样是执礼而拜,躬身向郭谊。 诸葛玄见这模样也只能微微摇头,这孩子是非郭谊不拜了,看来徐州之战,文武谋臣之中,郭谊的声名最是耀眼,令他崇拜不已。 罢了,人各有定数,倒是不必强求。 诸葛玄一看此事已经定了下来,也知道郭谊是颇为满意的,于是不舍的看了诸葛亮一眼,轻声道:“亮儿,你跟随孟誉先生身旁,应当以笃学为主,不可贪恋玩乐,凡事听从老师教诲。” “若你顽劣难调,惹了老师不悦,便只能回归故里,你可谨记。” 诸葛亮悉心受教,鞠躬行礼的时候,郭谊一直在旁边淡淡的笑着。 这话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在叮嘱诸葛亮,若是觉得在身边学不到什么,或者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回到琅琊老家去,好歹还有一个去处。 “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对他好,不必担心。” 郭谊直接了当的把话摊在明面上说,让诸葛玄的脸色顿时有些许尴尬,但也只是片刻罢了。 愣神后,诸葛玄当即拱手而笑,“对不住了。” “那就,托付给先生了,我侄儿既已择得良师,玄实在欣慰,所备礼物还请收下,另外诸葛氏藏书,君尽可取观。” “好,多谢。”郭谊点头致意,听诸葛玄的意思,是不打算耽搁时间,立刻就启程,于是顺带着起身,准备送别。 谁知诸葛玄愣了愣。 不留我吃顿饭吗? 我家底都给你了。 …… 拜别诸葛玄后,一人出来的老登确实也没想明白,此行竟然如此顺遂,进去出来不到一炷香,甚至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繁文缛节上。 若是快点说话,恨不得刚进去就结束了。 然后送他出城。 大门一关,冷意袭来,诸葛玄裹了裹,看了看两名宿卫还站在门外,心底里满是错愕。 秋风萧瑟,诸葛玄还是想开口问问。 你真的不请我吃顿饭? (本章完) ------------ 第八十四章:你这憨货,怎凭空污人清白? 屋舍内,诸葛亮乖巧的跪坐在郭谊的面前,等待其回到主位上,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 场面略微有些尴尬,因为彼此都不知道说什么。 郭谊在送诸葛玄回来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即将教导的,是以后的汉丞相录尚书事假节领司隶校尉益州牧赐金鈇钺曲盖羽葆武乡忠武侯,诸葛亮。 这是武庙中的人,那么问题来了。 我有什么可以教他的呢?! 郭谊不禁自问,若是没能教导合适的才学,把他教歪了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郭谊内心变得略微沉重,终于开口道:“我也是第一次,当人老师,所以你尽可能,跟上我的作息,我们一同看书学习。” “如果休息时,便好生休息,我一日观书较多,但你可以无需尽学,挑选自己有用的书去学习,然后不懂的问我。” 诸葛亮此刻面色一愣。 他能感受到郭谊说话较为认真,但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郑重,以往看家中长辈教导别的年轻学子,也是随意嘱托。 其余的任由他自己学,一般一月,或者数月才会一起讲课一次,一次几乎就讲一个昼间的时间,不会超过太多。 其余所有也都是尽皆依老师之便,而不会问弟子。 现在郭谊这等身份,却为诸葛亮规划这么多,一时间他有些不习惯,只能惶恐躬身,恭敬等待郭谊将话说完。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我道不可擅传,业不能强授,所以唯有解惑是每日可做,你须得日省数次,与我多商议。” “再者,夜间若是放课,伱就去和典韦习武,这位是你典叔叔,你只管这么称呼便是。” “哎!” 典韦被叫到,当即站出来对诸葛亮抱拳。 此刻,诸葛亮见到这门板一样宽厚,如山般气势的猛士,一时间,刚刚才生的喉结不禁上下滚动,心里一阵发寒。 他忽然感觉头皮麻了一下。 不对劲。 这位老师,的确和以往家中长者不同,也与那些名士教学完全不一样,因为他好像…… 没有休息的时日。 “还要,习武?” 诸葛亮圆润白净的面容上浮现讪笑,抬起头来看向郭谊。 郭谊则是微笑着,丝毫没有退让。 “不错,六艺之中,难道射不是武艺吗?既然都要学射术,不如连同武艺一起练,否则日后你怎有强健体魄来处理大量的公务?” “需知,经国之才非是学识足够即可,要能施展出来才算数,日后体魄孱弱,难道你要点灯续命不成?” 诸葛亮微微缩了缩脖子。 不敢回话。 他发现,自家老师好像口才很厉害,每一件事,总有他的理由,而且巴拉巴拉说起来没完没了,就好像有道僧在耳边念经一样。 “我……那我习武……” 诸葛亮略微恐惧,不时偷看典韦。 “除却这些,可有礼仪?” 他拱手问道,已经快要接受自己的命运了。 郭谊摇头道:“这个倒没有,主要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既是开门弟子,也是关门弟子,就负责每日开关门。” “早晨辰时来开门见我,晚上走时负责将房门关好,其余时候听候我吩咐,许多细化之学,我若觉得有用,就会教给你,你当虚心以学。” “嗯……”郭谊想了想,又道:“我去妙馆的时候,你不可跟随。” “何为妙馆?” “你长大再带你去,那是带你转大人的地方。”郭谊脸上很是认真,但典韦还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也要带他去学吗? 你们在里面学什么?学如何评价舞姬? “好……” 诸葛亮一一应承下来。 接下来这一日,郭谊给他说了各种劝学之语,并且分析了今下的状况,各地诸侯犬牙交错的态势。 甚至,给诸葛亮普及了什么叫做弟子规。 而诸葛亮此刻也真的深深感受到,郭谊果然没有当过老师,第一次准备十分冗杂且丰富,太多的课程让他叫苦不迭。 甚至他想着,现在去把叔父追回来是否还来得及。 但却又肯定会被讥笑,你自己选的路,为何不能走完?哪怕是哭着承受片刻也好。 所以在夜里,诸葛亮的眼里总是常含泪水。 …… 如此,数日之后,郭谊也不再见客,在宅中和官吏将功劳簿处理完毕后,上交鲍信。 而诸葛亮也尽皆学习公务,在郭谊身旁大致学习流程,同时学许多用语,批语和功簿的写法。 他的天资也十分高,郭谊都很羡慕。 因为诸葛亮几乎是过目不忘,只要他看过,马上就能记住怎么写,如何用语,短短三日,他已经可以独自誊抄粗略送来的功劳簿,且知晓各级战功、军功的尺度。 明白多少功绩,要提军阶,建树多少可辨功绩高低。 但诸葛亮还是懵逼的,白天公务如此之多,郭谊热衷于此也就罢了,晚上回去休息时,他除却练武之外,还要看书。 知道深夜才会睡去。 第二日辰时又会按时醒来等他开门。 所以今日。 诸葛亮连眼圈都是黑的,他多希望老师可以去应酬一下,与友人饮酒作乐,这样他也好在家中休息。 但郭谊,极其勤奋,勤奋到令人发指,他看过的书已经很多了,甚至那些荀氏、陈氏的家学典策,都已倒背如流,诸葛亮随时问,都能够随时作答。 即便是如此,他依旧还会继续读书,然后习武。 诸葛亮才明白,其人能够立下无数脍炙人口的功绩,可能真的不是运气而已,都说天道酬勤,若是自己小时候能有这般勤奋,家中家学书籍可能也已经早就读完,并且全部融会贯通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曹操回来,诸葛亮才得到了改善,就好像是救星到来一样。 曹操到郯城后,郭谊自然要去汇报功绩,详解战报,这种场合诸葛亮不能去,所以他抓紧时间在家里睡觉。 先昏迷一日夜,等老师回来再说。 趁此时机,老师与典叔都不在,还有谁能管得了我! “事已至此,先睡饱再说!” 诸葛亮心一横,逆反和委屈一瞬间涌上来,倒头就把自己砸在了床榻上。 年轻人的睡眠果真极好,躺床榻上没有翻几下,立马就睡着了。 …… 郯城衙署内。 曹操在主位上查看此地地情,以及各地官吏情报,了解各部兵马安置状况,鲍信、郭谊、于禁、高顺都在此。 此战之后,徐州收入掌中,可交由鲍信来代理,刚来时,曹操就已将他定为刺史,而后将郭谊调离回去。 他依旧还是兖州别驾,但会记下功绩,等日后有机会再封赏。 估计便是加汉籍官籍,同时封赏爵位了。 “哈哈哈哈!!” 曹操在听闻郭谊擒住吕布的过程时,一时没忍住竟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指着郭谊道:“我早知你这事,迟早要有所建树,当初第一次上战场,就追杀袁术数百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主公,过誉了,”郭谊拱手,脸上有点发红,但还是很谦虚,“最近一直在习武,所以有点长进。” “我来之前,志才听闻你功绩,已是大为感慨,与我说起了诸跟随者,众人年岁皆是相差不多,唯有孟誉最少,日后可以托付身后事。” “这话,已是对你大为赞誉了。” 旁边有将军当即笑了,“主公怎能言此等话,我等还要再纵马百年呢。” “哈哈!”曹操也是活跃的笑着转头看了看,毫不在意这等话有丧气之意,“我等行军打仗,匡扶汉室,已是半只脚在疆场,半只脚在黄土矣,既说倒也无妨。” “所谓鬼神莫测的飞将吕布诸位且不惧,何惧一言以妨之?” 曹操今日显然很是高兴,堂上说些什么也不会生气,只笑着抬手向郭谊,问道:“孟誉,想要什么赏赐,可提前告知。” “即便是,过分些我也不会拒绝。” “当真?” 郭谊最近还真有些别的想法,若是可以得成的话,对只有的奖励大有裨益。 他在此次被吕布袭击之后,心中已有戒备,若下次还有将军偷袭,或者有伏兵向他,则或许再没这等运气了。 因为身边人都已知晓他意外擒得吕布的事迹,若是再想要设计埋伏,肯定会有所防备。 那就要从自身做起。 乱世道路千万条,保命第一条,唯有走在保命的路上,底牌足够多,方能走得稳固些。 顺便,在田间隐没一些,这样也可以暂缓我立功太多的隐患,给其他人一些机会。 不然日后真就要遭众人嫉妒,给他人一些施展才学的空间,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我真的聪慧,大度宽容也。 “当然是真的,”曹操大手一挥,胡须飘扬,面色满是宠信之意。 郭谊拱手道:“那自来年起,在下料主公定当修生养息一年,以积蓄军资。” “兖、徐两地,都是以屯田为主,准备扩充一年军粮而养民,军士多为操练,最多是定豫州各地乱事而已。” “如此,我想去乡间,真正与百姓一同治理民生,最近我看了一些书籍,对于水利、农耕等用具都有不少心得,且有一发可让境内养殖增加,来年定可多得肉糜。” “请主公准许,在下去鄄城山间置所,与百姓同耕、与工匠同住、顺带可以村落为主,展养殖之才学。” 曹操:“……” 还才学。 你最近是在学习怎么养猪吗? 他脸上笑容稍稍凝固了些,顿时就不高兴了。 你这人,当真是死脑筋,问你要赏赐,你便是要这些,一门心思做事情,显得我等宛若待死老农、无所事事一般。 不对,孟誉是聪明人,怎会如此当众胡闹?他以往献策都是坚决善辩,颇有口若悬河之感,今日说起这个却感觉思量极多,还很急切期待。 他打铁还能打出个马蹄铁、铁马镫来呢。 试问,如此功臣,怎会急切去田间耕地、河中治水、村落养猪呢? 定有蹊跷。 “呵呵……”曹操起身来冲郭谊淡笑,走到他面前来仔细看着他,沉声问道:“孟誉,你可是认真的?” “问你要赏赐,真的就只想要这些?君愿立刻便将所学,置知田地乎?当真急切施展才学到这等地步?” “还请主公恩准,在下不要多少功绩,只求无愧于心,有恩于百姓,”郭谊脸色略微发苦,又补了一句,“哎,此举也是为军资筹措,百姓生计所故,当然大有可为!” 难道要我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我最近太出风头了,给别人一点机会,别让外人觉得你帐下只有我一个谋臣吗? 这话说了遭雷劈的! 本来这一年多过去,曹操得郭谊,便像是如鱼得水也,两人的关系熟稔了太多,又有屡次功绩在身,郭谊说话早就随意自然了。 忽而听见这话,感觉又变成当初初来时那般执拗,就非要去! 曹操这边还在疑惑,但那一帮将军里,曹洪却撇了撇嘴,心里不是滋味。 这郭谊不就是得罪了我,想躲一躲嘛。 你这何至于此,这般阴阳怪气,这议事堂上只怕唯有我能听明白他是何意了。 不就是……不就是人质那事,不愿提及,特意调离远远的刚好想明哲保身吗? 却扯什么民生当借口!! 但那事,非是我贪生怕死,换做是谁不得骂你几句?!你让人动手杀贼,害得可是曹氏的将军! 我脾性定是最好的,这要是元让被劫为人质,你敢不顾他安危动手,他定是暴跳如雷!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他心里嘟嘟囔囔,但嘴上却没敢说得分毫,只能暗暗咬牙。 曹操听郭谊态度坚决,也不再多劝,道:“你做个典农都尉便是,权且负责东郡的民生事宜,水利、耕田都交由你管。” “一年之后再论功考量,如此可好?” “多谢主公!”郭谊当即拱手感谢,然后退到了左侧去,一言不发,好似心事重重在思考别的事。 等堂议散后。 曹操独独留下了鲍信,追问这件事。 鲍信本来不愿说,几次都摆手笑称“便如此簿耳”,等曹操拿着功劳簿翻开来查阅时,又非要追问时。 鲍信也不得不僵住,笑而不语的盯着曹操看。 “唉呀允诚,你只管说便是,今日孟誉这样,我一眼就看出他心中有事。” “说什么念及民生水利……我自不信他还有工夫去再管民生,难道,是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吗?” 鲍信双手抱拳,哀叹道:“孟德,你有所不知啊,这一道功绩,其实略有改动。” “哦?说来听听。” 鲍信将当时曹洪被胁迫为质,但郭谊义正言辞明言国法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曹操已经大致明白事情经过了,眯着眼不断沉思。 “而且,依照军令……”鲍信为难的看向曹操,“子廉折损数千军士,战将数名,我怎忍心他再来鏖战吕布,才下令让他守郯城,可收陈氏之财。” “没想到,他却误会了我与孟誉、文则妄图独吞擒吕布之功绩。” “唉……原来如此……”曹操听闻了事情原委,一时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在堂上来回踱步片刻,而后忽然转身,目光坚定的对鲍信说道:“允诚这便去帮我下令,此法严度,为我军中立威,使得断绝内隐,可为万世法!将此法传遍三军。” “日后军中为质者,无论官职大小,皆当并击!!” …… 堂外校场,典韦随行郭谊走了很长一段路,两人都已经到大门口了。 一路上不怎么说话的典韦才瓮声瓮气的开口叫道:“先生。” “叫我都尉。”郭谊平静中略带威严的回过头来。 “先生是因为最近收了太多钱财,才想去乡里置田买地吧?” 郭谊脚步一停,目瞪口呆的看着典韦。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郭谊嘴巴颤动了几下,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憨货,怎生凭空污人清白?” 说完,加快了脚步走了。 (本章完) ------------ 第八十五章:如此贪睡!真乃卧龙也! 宅院内。 郭谊和典韦在中院找到了诸葛亮。 发现时,被子已经被踢到地上了。 郭谊和典韦看着卧在床上睡得很沉的诸葛亮。 不由得感慨起来。 “真卧龙也。” 郭谊无奈的叹了口气。 典韦回头看他,疑惑不解,“啥意思?” “就是,一卧不起,叫也叫不醒,宛若耳聋。” “诸!葛!亮!!”郭谊大声痛喝,声音如震雷一般,吓得诸葛亮直接猛起。 “到,到。” 他坐在了床榻边缘,人都是懵逼的,盯着前方某处,神情没有半点动容,仿佛还没醒。 只是无意识的在口中回答郭谊。 郭谊见状,也颇为体贴,知晓诸葛亮肯定是累了,弱骨少年如此刻苦,当真是苦劳了心智也。 心里一软,也不好多说什么,对典韦叹道:“给他两巴掌。” 典韦愣住。 诸葛亮顿时一溜烟站起身来,对郭谊躬身拱手,恭敬道:“老师,学生已经清醒了。” “你不在家中看书,怎么贪睡到现在?难道,是觉得在我身边学不到什么?或是连一月都坚持不了,如何能得才学傍身?”郭谊佯装恼怒,面沉下来,严厉的喝道。 “学生劳累疲惫,想歇一会……”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歇一会儿是什么意思?!”郭谊依旧是面有怒色,大手一挥道:“你去,回家去!到琅琊去享清福耳!” “不不不!” 诸葛亮顿时大礼,跪坐于地,他已得叔父托郭谊,引为自己的家师,那他便如儿徒一般,虽说礼仪简单,唯有大礼之度。 但礼度虽未做,心中却认。 郭谊这段时日,也待他如子,倾囊相授,从不私藏所学,日夜带在身旁,这不是真诚对待? 若是这般就回去了,日后为人嗤笑耳。 “学生知错了!” 诸葛亮当即拱手,言辞恳切,一点也不与郭谊顶撞,而且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当多思多学,不可怠惰。 当年自己在家中使的小伎俩,到了老师这里,肯定就不可能再奏效了。 家中长辈,当年或许是宠爱,方才如此准许他任性妄为。 在外求学,不能任性,应当以笃学勤奋为主,毕竟能容性子唯家人耳。 概因,家中可有庇佑,在外需学真本领。 否则难以行走于世。 这道理,诸葛亮天资聪颖,很快就想明白了。 “不走,是吧?”郭谊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诸葛亮数次,来回在左右走动,最终哀叹道:“若是不走,我也不会驱你,自今日起,随我去田间躬耕、制器。” 诸葛亮茫然抬头,一脸的错愕。 怎么,怎么去田间了?! 您不是立功了吗?! 典韦凑过来道:“先生要体察民间疾苦,这一年治理民生以修生养息,如此方可得兵士钱粮。” “不是被贬,乃是他自己主动领职,现已经是东郡典农都尉,管境内民生、水利事务,与徐州陈登一同,治理兖、徐两地之政。” 诸葛亮听完,更是跪坐直立,心里荡起无数心绪,一时竟有些迷幻,世间竟有此等人也。 不以军功、战绩为赏赐,求民生为上,反倒愿意去田间躬耕,不升官享受,闻达世间,著作以扬己功绩,反倒愿意在去耕地。 “老师,这是为何?何舍安逸而求苦劳,难道士当以名为重乎?” “不是?”郭谊坐在了床榻上,把诸葛亮拉起,让他坐到了自己身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如何回答,片刻后,道:“古语云,民者,水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乃民之本质,但既能载舟,便可使得水涨船高,民愈富足,兵愈强盛。” “任何时候,法度与内治,皆当并存,法度超脱内治,则倾于暴;若内治超脱法度,则倾于羸弱。” “今,兖、徐兵马,在册则有二十一万,可出征调动至少十万余,战将三百六十九名,名将无数,且主公重法典,我等就要重内治以辅。” “徐州、兖州历经两年动乱,今年起为治一年,百姓仿佛久旱逢甘霖,若有大治,伱觉得会如何?” 诸葛亮点点头,深以为然思索片刻,道:“民心更固,乃至拥护。如此,曹公治下文武,皆为善政。” “老师所言极是,政需依民,当为水涨船高也。” “嗯,”郭谊点点头,觉得自己没有教错便是,“走吧。” 教这等名士,真他娘的累。 还不如让他以后自己学,真正要学习经学,得名士相助,彼此商议,不光是要和我一同。 恐怕,回去之后,要多和文若相聊才行。 “对,让文若时常教导,最好不过,毕竟他们都是同辈之人,如此更好交谈。” 郭谊暗暗点头,准备收拾行装跟随大军回东郡。 …… 扬州。 袁术取刘繇接连得胜,且辎重逐步殷实,取城外河流鱼虾为主,粮草同样足备,囤积数十万石,坐拥江南而有号称四十万众。 正在厉兵秣马,日夜操练。 扬州鱼米殷实之乡,人口密集众多,待袁术取刘繇诸地之后,更是春风得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在徐州丢了差不多十万石粮食。 “唉,那吕布,当真是蠢笨如猪,连逃都不曾逃出来,连曹操的面都没见到,一点也没耗损曹军兵力。” “白白损失粮食呀,当初若是听了阎君之言,现在恐怕是更加殷实……”袁术在主位上安坐,一只手撑住了侧脸,话语里有哭嚎心疼之意。 当然,这只是装给阎象看的。 阎象听了这话,慢慢的深吸一口气,胸膛也挺及起来,面色略带傲然,左右看了几眼同侪谋臣,脸色轻松舒适了许多。 当初我便说了不能驰援吕布,尔等还叹我目光短浅,如今主公亲自言说,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主公,若是当初听从我法,将钱粮资以豫州内各地豪雄,岂能令他们投归曹操处。” “阎君说得对,早没听先生之言,悔不当初呀!”袁术在位上乐呵呵的笑着,面色如常,但心底里还是颇为厌恶。 这等谋臣,一两句话便可令当时嫌隙不复,倒也是好用。 现攻取刘繇,征江东之地,还需要有军师筹措境内军粮,分派粮草而前,沿各地水陆两道运送粮草。 这些,都还要交由阎象来办,他倒也是境内之名士,可以得不少钱粮资助。 “如此,无需贪恋悔意,过往矣,”袁术在位上微微摇头,抬下巴对阎象笑道:“还望君,为我境内钱粮总谋,取粮道资扬州,得刘繇之地方为上。” “还请主公放心!”阎象精神一振,顿时拱手道:“在下定当资粮食,取境内之粮,筹措军资以助主公取扬州。” “嗯,这就好。” 袁术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猜曹阿瞒,现在取豫州后、已得兖、徐、豫三地,但豫州危如累卵,我还占据三城,可随时袭扰。” “境内贼兵不断,百姓难安。” “我自袭扰便可,如此曹操即便能取豫州,也是贫瘠之地。” 袁术对曹操得豫州之地,并不是太过心痛,在此之前,他已经将钱粮都支走,此地的人才,大多也是归其兄袁绍麾下。 唯有颍川的荀彧一人在曹操帐下,但多任用的也是白身、寒士为主。 这说明什么?足以说明,士人对门第之见,依旧看得极重,那曹操是阉宦遗丑之人,素来为人不齿,曹阿瞒不得士人心,得了豫州也不算什么大敌。 如今,谋夺兖州不成,却只能暂且放弃,等待取下扬州,在得江东天堑为界,日后还是可以富足交战。 有何不可?! “那就,有劳阎君了。” 袁术说完,还是坐正了身姿,双手拱起给阎象微微一礼,算作是请拜出位。 同时,又叫人写了一封书信,送与自己族兄袁绍。 虽然在盟军讨董之后,大家不欢而散,但终究还是袁氏之人。 若是天下归他人之手,不如袁氏兄弟而分,两人一北一南,皆有建树也。 曹操之况,还是该告知才对。 袁术觉得,当年两人同气连枝,彼此背靠而战,一人靠南而向北,收取燕幽、并、冀,尽取河东豪雄。 而曹则是自兖而发迹,求向泰山、淮扬,求得腹地之便,两人彼此有约,暗中结盟。 但此一时,彼一时了。 北地岂能不争也? 袁术捻须而思,略有所得,已有些笑意,此乃真正是远交近攻之略。 …… 魏郡,邺城。 大胜公孙瓒后,袁绍已回军邺城安歇,再待时机。 趁着这些年军势极盛,他已取得青州全部,幽州半数。 且现在公孙瓒已经杀了刘虞,惹了众怒,幽州各部所有太守几乎都不服从公孙瓒,众而击之,暗中迎袁绍入幽。 局势,一片大好。 “呵呵呵,哈哈!优势在我!” 袁绍居于主位上,看军报后乐不可支。 冀州稳固,仁政惠政并行,百姓无不是称赞其明,且有无数豪雄、名士来投,何等壮大。 大笑之后,袁绍也微微起身,收起了笑意。 自台上走下来,尽显袁绍之貌,身长貌伟,行步有威,气度不凡也。 其声也是十分洪亮,又淡笑两声后,长舒一口气,看向左侧谋臣之列中,一名儒雅气度,胡须整洁,身高臂长的中年谋臣。 此人戴冠帽,传月色长袍,清而不濯,站如青松一般,不动不笑,面色认真。 袁绍看向他,叹道:“只是,最近我得来报,当年与我一同斗鸡游鹰的小子,现在已经得徐、兖两州之地,坐望豫州了?!” “其兵马在官渡、白马渡、延津渡两岸,退守濮阳,防备我等,先生以为如何?” “是否,该令兵马进驻黎阳,牵扯他兖州之兵?” 这邺城堂上,谁人都知道袁绍所说的是谁,所谓童年顽友,那唯有如今的兖州牧曹操一人了。 只可惜,曹操并未能得天子多少封赏,名不符也。 接下来,仍旧还需要再治。 这谋臣,名为沮授,乃是当年韩馥麾下谋臣,曾言与袁绍力战,但韩馥不肯,最终将冀州拱手相让。 当然,那也是大势所趋,韩馥不及袁绍这等二十便已名扬四海的簪缨后人,家中人脉资源无数,行之十有数年之久,又有除宦之名。 刚至冀州就已得到河东诸豪杰、百姓的追随。 后来,袁绍亲自请之,表为监军、奋威将军,现在则是冀州别驾。 别驾之位,那和兖州别驾郭谊,乃是同位也。 沮授拱手道:“主公不必理睬。” “所谓军报,自是了解其敌而非乱我阵脚,当下重要的是收取幽州,幽州失其义,公孙瓒强弩之末,来年定可斩杀。” “至此,收幽州部众,再领良臣内治,如此再取并州,便可得青、幽、并、冀四郡,连通关外,可随时颜见天子。” “届时,天下莫不敢从也,曹操居三州,兖州为其本固尚且不说,徐州与豫州经年战乱,贼寇众多,南有袁术、西达重重关隘,非数年不可稳固,非十年不能壮大。” “公无意将己之繁荣富庶徒徒耗也,若是有报言曹操之危,实乃是危言耸听,混淆公之耳目,扰乱其进展罢了。” “哈哈哈!!”沮授一番话说完,袁绍已是放声大笑。 同堂上的无数文武,也都尽皆相交接语,对沮授之话表示赞同,谋臣亦是如此,无不点头称赞此见深远。 光是冀州沃野千里,都要远超兖州与徐州之地,更何况徐扬一带素来洪灾很重,水利不通达,人口也远不如冀州。 现在,还有青州、并州可日夜操练兵马,仍有幽州可取。 幽州经那位大汉宗正治理多年,对外与胡市的来往也颇为密切,外可链接乌桓等贼,仍有助力。 何惧曹操也? “实不相瞒呐,”袁绍洪声笑道:“此报,其实是我族弟袁术来书,邀我自北而南,而他自南而北,吞并曹操。” “将诸地收为己用,此言,我不可纳,如今地大物博当思迎汉帝也。” 他这话引来了一众人窃窃私语,此时大家的意见也都不合了。 “汉帝流离实久,天下人只怕都快忘了。” “不错,所谓天子,不过一名耳,若是迎来了我冀州,那日后将听谁人言?如此麻烦之事,断不可为!” “这却不是,君不知人心依旧向汉?若是天子在手,则可挟得道义,号令群雄。” “散堂议吧,这话商讨几次,次次都无定论!不如想想如何打公孙瓒!” 堂议的谋臣何其多也,每人都各有定论,吵了数日也不见有什么定论,袁绍每次问及此事,也是觉得各有道理。 迎来有利,也有弊。 不迎却又要有声名受损之虑,两难也,须得大度取舍方可决断。 于是聊了几句,实在是各自争辩,已经开始有人说不利于团结的话了。 那几名儒生谋士,恨不得当场在堂上打起来,田丰、许攸等,这都是能舞剑挥拳的主。 真要是打起来,那就成笑话了。 堂议散后,南阳人谋士逢纪未曾离去,特意来请见袁绍,以表明当时堂上商议之事。 “明公,在下有一计,可先稳定曹氏,稳固两家关系交好,不受后将军之计策扰乱,令其两相而斗。” “哦?”袁绍当即一喜,招手道:“先生进屋中,细嗦。” (本章完) ------------ 第八十六章:你这些能力,读书真能读出来? “快快说来,”袁绍在主位上坐下,招呼逢纪在眼前来,两人相对而坐,差人在外以辛料香料煮茶以待。 “先生稍作,待茶煮好之后,与我一同吃茶慢谈,如今进冬,不必忙碌于公务,可稍作些西矣。” 袁绍说话平和沉稳,颇有厚实的魅力,令人听来极为舒适,而且他待人接物十分大气,从不吝啬钱财礼遇,是以士人多喜来拜会相谈。 两人相对而坐,含笑而视。 逢纪体偏富态,个头不算高,胡须叫长,眼角较小,面色红润,笑起来颇为慈和,交谈时让人有喜意。 且,他是自南阳跟随而来的最初那几人之一,除逢纪之外,还有许攸。 初到冀州时候,凭借的就是逢纪的智谋而立足,所以一直以来颇为重用,两人秉烛夜谈的次数也不算少。 彼此是稍有情谊的主臣。 “先生,知我心忧之处?” 袁绍面带微笑,开门见山的问道。 “自然,略能思量一二,”逢纪乐呵呵的笑着,谦虚道:“明公在北,建树颇多,如今正是当乘胜追击的时候,所得城池、辎重,皆是远超他人。” “如此优势,多少诸侯可望而不可及也,数年之后定能成就伟岸之业,只是,现在袁术如此书信,实际上便暗示明公,态势不同往日矣。” “曹操在一年之内,壮大至此,周边诸侯莫不能敌,当引为劲敌以灭,不过,他当初未曾渡河而跟随明公,其实便也占黄河以南发展,那时我们就已商讨过,会及如此。” “并无二致,只是他成功了而已。” 逢纪笑着,表情还是很悠然自得,并不觉得是什么大难临头,也没有如袁术信中所说,当引起重视。 袁绍听闻这话,也是深以为然的点头,慢慢的坐得悠然,成竹在胸耳。 “说得对!”袁绍当即笑道,“先生之言,茅塞顿开呀。” “曹孟德不过是达成其略而已,并非是夺得大略,而我何尝不是?” 冀州一地,就已经足以比肩徐、兖两地,何愁也。 逢纪笑道:“故而,在下认为,这是袁术远交近攻之略,想邀明公,以费心南面,如此一来可以阻隔明公取北地,拖延壮大之势。” “二来,可令威胁曹操之后方,令其分兵,这样一来,他便能够尽攻曹操之兖州,但……” 逢纪说到这,稍稍停顿思索了一下,有些话似乎不好说出口来。 袁绍顿时追问,“先生快说。” “但是什么?如今在我屋内,无他人在场,出君之口,入我之耳,无需顾虑。” 逢纪装作惭愧低了低头,笑道:“其实,在下猜测袁术也非是为了与明公一起南北夹击,方才写此书信。” “在下得探报,在匡亭时候袁术已为曹操大败,驱赶数百里至扬州躲避,杀袁遗方才稳固地位,和明公乃是有嫌隙的。” “他应当,是驱使明公与曹操先写相斗,好抽身去夺刘繇,再下江东之地,可领江东诸多英豪士族相随,若是可成,袁术当占据南部近乎所有水乡,何等可怕?” “那时候,他的势力才是不下于明公也,而曹操虽近年有勇,但若明公为山,后将军为水,则曹操居于山水夹缝之中,赖以存活只盼山不倾覆,水不洪涝而已。” 袁绍上身微微仰起,舒适的在坐榻上挪动了些许,脸上多有沉思之色。 此言,妙哉。 此局势已一眼可见清朗。 袁术驱此书信,一为讲和也,二则也是为了能离间和我曹操的关系。 如今大家关系虽然微妙,但是却也不是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当初讨董众联盟者,如今割据一方,明为平贼扶汉,实则是占据地盘发展壮大,坐拥土地图称诸侯。 而汉帝,可还困在长安囹圄之中。 如何能兴兵内战邪?! 袁绍深思熟虑之下,对当下局势已经颇有决断,“不理袁术便是,回他一封书信,只与其稳固关系。” 结果这话刚说完,逢纪就连忙摆手,颇为恳切的立身拱手,言道:“不,在下是认为,这书信既然是送达了明公之前,当然也会透漏于曹氏,那么曹操虽然不知明公心意,肯定也会有所防范,兴兵囤于濮阳也。” “这样一来,这态势不就紧张了吗?我军边境,就算不攻南面,那也要防范夏侯惇自东郡反守为攻。” “说得好啊!” 袁绍感慨了一句,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依照自己对这位族弟的了解,其名之下无名士相随,得了无数贼寇之后,唯有迅速扩张,岂有缓慢内治之理? 在扩张兴战之余,才能将手里数十万的杂兵,蜕变为精兵,同时以战养战,掠夺而得给养与辎重。 这个时候,他就需要后方安稳了,袁术害怕曹操扩张之后,不敢渡河攻北而南下向扬州,取他袁术的领土。 最好的方式,便是让袁绍防备曹操壮大,以此掀起两家相斗,将北地搅乱,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取扬州、江东诸地,在南称霸。 袁绍懂得其心,但逢纪一句话,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封书信虽然是写给自己的,但是消息很可能也送给了曹操。 “先生,到底是何意,就明说便是,”袁绍转念一想,脑海中浮现了逢纪来找自己前想要进言的说法,当即苦笑起来,“若有对策,尽管说。” 逢纪轻抚胡须,顿了一顿,道:“此前,济北相鲍信不是托友人在寻姻配门庭,为那救了他性命的郭谊来讨娶一妻,最终找到的乃是我冀州中山无极甄氏之女吗。” “此事,我记得明公似乎回绝了鲍信,并且痛骂之,不如再以此事为引,示好于曹操,以表达明公交好之心,如何?” “呃,这……”袁绍眼眸忽动,十分迟疑,这件事很难办到,他的二子袁熙,与那甄氏之女,已经几乎要定亲了。 虽说还没有成礼,但已经答应了儿子,若是让与鲍信去交好,折损颜面不说,还会让人嗤笑。 “先生,这或许办不到?”袁绍直截了当的告知了逢纪,并且面色颇为坚定。 “哦?”逢纪疑惑不解,抬手愣住,不甘心再问道:“这是为何?明公当初赏赐我等跟随谋士,也是从不吝啬,出手大方,恩义有加,何故现在又舍不得了?” 袁绍冷笑之中露出了一些轻慢之意,“予诸位当然无妨,但那郭谊,我在书信鲍信时候已经唾骂数次,难道要我向此出身卑鄙的小辈示好拉拢,不如我亲自写一封书信告知曹孟德便是了。” “也是,”逢纪微微点头,“若是明公还能直接与曹公相谈,那倒是方便许多,是在下多虑了。” 他抱了抱拳,起身欲走,但走之前还是微笑着向袁绍解释道:“郭孟誉,现在可不是出身卑鄙之人,在下正是知晓此事后,才听友人相劝,想来做个说客,但,明公乃是天下之主,考量自可不必顾虑过甚。” 袁绍愣了愣,“先生且慢。” 他叫住了逢纪,什么叫不是卑鄙之人?这人我从未听闻过,只是他救了鲍信一命,他要报答而已。 算门第,他鲍信也只是泰山众里颇有名气的豪雄,攀上了何进而起家,与我袁氏相距甚远。 郭谊本身是颍川郭氏旁脉郎,和郭图也是同族,但根本不同亲,他怎么看都是一白身耳。 哪怕郭氏愿意举荐他起来,壮族内声望,也不够资格来与袁氏相比较,怎么你还为了友人,愿意颠倒是非了? 袁绍这时候才明白,这老小子今日到此,是来帮人做说客,想来还是鲍信托付友人不断求到他处。 当年在洛阳,许攸举事失败后,相聚时也曾认识鲍信这等英雄人物,讨董联盟时,鲍信也是第四镇将军,一同举兵共事。 所以欠下他人情的文武不少,加上鲍信为人慷慨,又是英雄豪士,这些年除贼平乱颇有功绩,刘岱死后,在兖州除却曹操之外,便是以他为雄。 倒是也并不奇怪。 听闻这话,逢纪又淡笑着跪坐了下来,对袁绍拱手道:“这郭谊,除却现在身份为兖州别驾之外,最近有传言,其乃是当初三公之一,荀爽唯一的弟子,在汉滨三年,将所学几乎全部倾囊相授。” “所以,他和颍川荀氏的关系,较为密切,有此等身份做门第,郭谊也可跻身名流之列,再加之,据报此人在今年兖州、豫州、关中等地大旱,且蝗灾四起的时候,力挽狂澜而平定蝗灾,对百姓有极大的功绩。” “又有救曹氏老太尉、鲍信等人的功绩在身,他日后的地位必定极其重要,所以才会被曹操请为别驾。” 这番消息,袁绍平日里肯定不会关心,此时忽然闻之,竟然觉得很是惊奇,因为在去年听这人的零散消息时,他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现在听来,好似声名鹊起了?! “照你这么说,这郭谊已经是曹操身边颇为重要的谋士?” 袁绍略有不确定的说道。 逢纪笑而不答,先吃了一口茶,又再端坐正身,收起笑容平淡的道:“何止是颇为重要?此人已经足以和荀文若、戏志才等相提并论,若是没有他的话,曹操这一两年内岂能有如此功绩。” “明公稳住他与曹操,示恩情与之,如此不光可以免其憎恨,稳住曹操心思,同时还能让他感激涕零,便能引其攻打南面袁术,不断耗损兖、徐两州之军力。” “如此,两全之法也,待我们收取幽州,兖州和扬州刚分胜负也,那时岂非是坐收渔翁之利?” “哼哼,”袁绍冷冷的笑了两声,但是表情已经没有那么拒绝了,自家的儿子虽然有意,但看他那意思也并非一定不可。 本地的士族要拉拢,本就不只是这一条路那么简单,既然鲍信一直热衷于还此恩情,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明白了,多谢先生今日一言,却不知先生是替何人来做此说客,想要促成此事?” 袁绍虽说不想追问得那么紧,但还是忍不住好奇。 逢纪苦涩的摇头笑了起来,几次拱手好似在作揖,这动作就好像是笑求袁绍放过,不要怪罪太紧一般,“明公,此乃是沛国相陈圭所请,据说又是其子陈登请拜,方才如此。” “陈氏?”袁绍倒是知道陈圭,也是一方名士,而且徐州陈氏当年可是三公士族,家学渊源。 却不知他们怎么也拉进来了。 “我再想想,先生且等我消息。” “明公英明,”逢纪长舒一口气,暗暗点头,他明白自己主公知晓如何取舍,自然也会多有考虑,那么就不需要再多言了。 自家主公在英明的时候,无人能及也,特别是当年初到冀州,满是困境时,几乎于逆境中翻身而得冀州,每一次决断都是极为英明。 无论是内治、任人、还是军政都是如此。 “在下告退。” …… 兖州东郡。 冬日降临后,郭谊也早早考察田间完毕。 这些时日自乡间走访百姓回来,问询了各地村民如今水产、田况以及养殖之事,大致对东郡各县的民情,有了一定的了解和猜测。 当然,也将地图大致记在心头,回来即教诸葛亮如何画图,活用许多标注与注明几处重要地点。 光是画这些地图,就花费了十二日夜。 期间一同习武,也不断绝。 勤奋刻苦,让诸葛亮也慢慢习惯上了这样的日子,颇有天资的他,不光是学识,连同身手也在飞速进步。 郭谊的府邸之中,正堂上一张布匹摊开于案牍,郭谊、典韦、诸葛亮都是凑在此前,以油灯细看。 “你看,此处若是能下移,就可以将犂的着力点降低,将原本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这里,装上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 “如此一来,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畜力。” 郭谊敲了敲桌案,将油灯正放在了桌案上,斩钉截铁的道:“找一批工匠做出来,然后在郡内先推行,等待来年春耕时,便可使用。” 诸葛亮眼前视线一黑,但却还是很迷茫。 他看清了这曲辕犁上画出来的十一个部件,同时也明白较之前的直犁多了两个部件,一下就将用力点下移。 如此,耕牛和人力用力都可以更为省力。 这是,十二日的成果。 和老师一同深入乡间,到屯民所在的集住地里一同学习直犁结构后,专研了数日夜之后,然后就得出了这张图纸的设计。 “老师,学生想再确认一下,这就是伱说的,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您在懂得经学、军略、内治、水利、舞蹈、音律,且每夜习武还能锻打自己兵刃的同时,还能制作农具吗?” 郭谊愣了愣,思索一下道:“不一定,但是多读书,多思考,肯定是有好处的,而且什么书都看,可以挑战自己的极限。” “你什么都会,以后出去诸事皆可做,别人若是惊讶时,你就说一句略懂,如此是不是谦虚之中,带有些许炫耀之意?” 诸葛亮眼眸猛颤,有道理啊。 (本章完) ------------ 第八十七章:呸!你才是苟货! “老师,你这农耕用具设计,也是绝妙,学生这些年在家中也喜看这些机巧之器,不过未能有所建树。” “其实就是,有时候你读书有所得,但不算什么,就好像典韦,我一直叫他识文断字,但他遇到类似事情的时候,从来不会去带着学识来思考。” 诸葛亮每有疑惑,郭谊都会尽力解答。 甚至偶尔还会中伤典韦。 “你提俺做甚!?” 典韦在一旁眉头挑动,登时就不乐意了,伱教学生就教学生,我教他习武锻体的时候,也从没拿你说过什么! 哦,先生进步神速,那没事了。 “提一提,无妨。” 诸葛亮抬手劝道。 典韦心里抖了一下,特么没说你是吧?你还无妨上了。 你是劝俺还是帮你老师数落俺! 就你这个样子,日后长大了也是个小郭谊。 “啧,典兄不必如此挂怀,人各有所长,你的长处在武艺、胆略和忠义上,此等无人敢诟病。” “对,这个对,”典韦登时点头,对诸葛亮正色道:“这要多听,好好听听先生对俺的评价。” 【你勤于改进农具,利用所掌握的学识,进行实践,你的恢复能力在增加】 【恢复能力,可以让你任何有消耗的某项能力在使用后,得到自然恢复,你继续勤学增长这项反馈奖励,将会影响内脏恢复能力】 【你勤于内政民生,你的皮肤韧劲在提升,紧绷时将不易被割裂撕破,如常时则和常人无二,继续增长这项反馈奖励,将会使能力大幅度质变】 【天道酬勤】 “妙啊。” 郭谊本来想休息了,但是一听这话,精神头一下子又来了。 在多次获得各种奖励之后,随着不断使用能力,熟练度增加,这【天道酬勤】的核心特性,奖励也将变得越发丰富。 郭谊发现,【天道酬勤】的奖励力度,和他的官职、知名度或许都是有关系的,应当是他本人在这世间的重要程度,会影响到特性的力度。 除却经常使用外,“闻达”也是一种方式。 毕竟,名者承世间之盼,英雄为众人所望,而能者自当多劳。 “亮儿,休息半夜,明日我们寻工匠打造此物的同时,陪我走访一趟陈氏所住之地,水利之时我不擅长,书籍也少,要去拜访陈登,求得一观才是。” “陈登。” 诸葛亮微微点头,他们家族和陈氏当然也是颇有交情,毕竟同在徐州之内,彼此数代之中,也有亲族联姻的行为。 士族便是如此,盘根错节,不会让自己势单力薄。 …… 东郡,衙署内。 荀彧和曹操在散帐之后,今日将冬日到来时,大多事宜都处理完毕,且安排了如去年一般的救援兵马。 驰援当地百姓度过冬灾。 但今年,因秋时的粮食还算是足备,百姓与屯民们多省吃俭用,算可以安稳度过,所以也不会有灾。 唯一的问题便是,拿下了徐州、豫州之后,来年当思何处,如何能积攒军粮,多行商道。 同时,也收到了袁绍的一封书信,两人自然要深聊一番当下的局势。 “袁术,冢中枯骨耳,我自无惧也。” “不过此书信送来我处,实际上是暗示我自稳固境地,切莫与之交锋北地,袁绍也惧我此时出兵北上,扰乱他与公孙瓒之战。” 曹操并指而笑谈,在这封信中看到了袁绍的惧怕之意,自然也有些自得,“天下英豪,数二袁拥兵自重,纵观两河南北、泰山南北,唯有我能与之相抗也,但却并非是现在。” “志才、孟誉为我刻画之方略,至今日起,几乎已经达成,唯一事未得。” 荀彧在侧而坐,本身身姿颇为安稳,但是听见这话,立身而起后,担忧的道:“袁绍自河东壮大,不必与之争锋,其裹挟北方士人豪杰,与公孙瓒相争,已成定局。” “至于主公所言一事未得,应该是指的天子东归之事。” “天子,思归也,在长安之中,颍川长者不少,主公现居东郡,坐拥颍川,实则是便利之事,明年不光要鼓励民生,还要时刻准备东归之事,如此这所缺的天时,便可在其中也。” “唉,”谈及此事,曹操也是颇为头疼。 一旦如此,光是要兴建宫殿,准备行装等事,就要劳民伤财。 现在所得的钱粮,要耗损大半在天子身上,而四方的朝贡,他估计并不能收到多少。 其余诸侯视他也不会太过尊敬,汉廷终究是无法光复耳,可此事却又不得不做。 曹操心里明白一件事,在最初追随身后的这些文武,都是因为他有真正扶汉之心,方才追随。 而迎回汉帝,就是所有人所公认要做的一件事。 当迎回之后,局势会当如何,也并不会过多考量,但此事,定是所有人心中所想,乃至朝思暮想。 为何呢?这是让这些曾经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人,问心无愧的一桩心愿,唯有了却这桩心愿,方才能看到汉廷这架破马车,到底还能跑多少年。 “迎,自然是要迎!”曹操奋力的捏了捏拳,在荀彧面前铿锵有力的说道:“此为我生平夙愿,也是尔等臣子之愿,天子东归,乃至匹夫应当有责!” “奈何,现在徐州、兖州,天子都不肯封给我,若是迎回来,我只是领军之人,自生动荡,反遭奸人所害,所以天子要迎,却不能全然奉命。” “需知,将在外,军令还有所不受,我若能迎天子回来,除却得一张大旗之外,还能得什么?仍要注意后方起火,内患实多,在外能听从天子令的将军,又有多少会奉我之命?” “孟誉、志才,多是一腔热血,非要迎天子不可,但文若你可不能不懂我,我该如何自处呢?” 荀彧直接被说沉默了,这番话说来怨怼极多,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当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时常便会说起天子蒙难,需当自强。 可现在所言,却也并非没有道理。 天子若迎回,又该以谁人令为主,除非可掌控天子于掌中,但那样一来,又非是臣下之道。 尽管荀彧心里很是难受,且有担忧,但他还是长舒了一口气,道:“主公在颍川,可资士族之众。” “陈氏、荀氏、钟氏之才都能尽收,如此迎天子回归,也可置于颍川腹地,再以东郡、陈留为护,坐望洛阳。” “置于爵位……” 荀彧低着头想了想,道:“今年将此功绩送至长安,在下认为天子定当会以诏令封赏。” “真的?” 曹操凑近了荀彧,双眸盯着他问道。 “真的。” 荀彧稍稍避开了目光,坚定的点头道。 “哈哈哈!”曹操大笑起来,伸手不断拍打荀彧的后背,以示其放松,“听闻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文若当深思我所言,若我日后为后方所乱,又该如何去匡扶天下?” “若不能匡扶天下,那么迎回来的只是汉帝而已,又不是当年大汉。” 曹操说完,面色已经极为严肃郑重,他极少和荀彧说到这个地步,但此一时彼一时了,现在三州之地,都需人才提携任用。 接下来,将会涌现大量的人才,提出无数制度来匡正此事,这就不是在厮杀作战了,这战场已经到了另一处来。 荀彧瘦削的面庞稍稍正色,胡须微微耸动了几下,但还是拱手道:“主公放心,我自会明白其中轻重。” “文若,”曹操一把抓住他拱起的双手,笑道:“汝乃是,吾之子房也,当以大业为重。” “至于之后如何,都是容后再议之事。” 荀彧几次抬头,又和曹操对视几眼,仍旧还是一脸正经,“没,没事了吧?” “没了。” “那在下先行告退,还要去准备上表天子,将今年之事总报于长安,今年是否还要遣使去?” “当然要遣,可遣鲍信派人去长安面见天子,述左右之职,朝贡今年所得,让人知晓我曹操如今功绩。” 荀彧点点头,“诶。” …… 从衙署堂上出来,走在宽阔的校场上,荀彧面色紧绷得很是难受,今日这一番对话,又是不可让人知晓之言。 但言语之中,敲打之意、恳求之意皆有,真是令人两难。 如今的州牧,和当年初见时,颇有不同,但仍旧还是纵横豪情之人,如何不想追随,可唯独这数此大胜,接连仁、威皆俱的所得,令他已有所改变。 一人,得兖、徐、豫三地民心,无论军威还是仁义,都得人传诵,且无诟病之处,日后若要再抹黑诟病,那不就只能用诬脏之语了。 这样的人,当真是五霸之业也。 日后岂能居于人下。 荀彧心中清楚,但他明白,此意绝不可再多想。 多想一点就会爆炸! 内心如何能平静。 如此想着,迎面走来一人,还未看清楚是谁,声音就已经进入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 “文若。” “哎。” 荀彧茫然抬头,然后愣住眨了眨,然后心里百般不情愿的皱起了眉头。 孟誉。 “孟誉来见主公?” 郭谊笑得很灿烂,“没有,我来找你。” “哦,找我何事?”荀彧微微躬身,尽可能保持不苟言笑的态度,但是自郭谊从徐州回来后,现在对他的态度是越发的自然。 而且时常点评许多细小事宜,还会为他正衣冠。 偶尔让荀彧觉得,自己真的小了一辈。 但家族传下来的涵养,让他不和郭谊一般见识,只能尽量远离。 “要钱。” 郭谊摊开手,很自然的说出了这句话,“让你拨钱粮、矿产、木料和布匹,需要的量比较大。” “我在阳里亭置办了田产——”郭谊一停,很自然的改口,“我在阳里亭准备了农耕之事。”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荀彧恍惚了一下,眉头紧皱。 “我准备了农耕之事,改良农耕用具,准备在阳里亭推行,需要大量的财物调度,可制作农具,如此来广为推及,这样可以令军屯,更为便捷。” “除此之外,我近日要去见陈登一面,求其家中书籍,与之共商水利之事,将钱财拨于我,省得我去找主公了。” 说话间,郭谊很自然的把手搭在了荀彧的肩膀上。 相比于当年初见时,他现在真的,放肆了很多。 “那,为什么要找我呢?你去见陈登,那是私交之礼,难道还要衙署为你出钱吗?” 荀彧平静的说道,准备回绝他的请求。 这种公私不分的事情,哪怕是自家亲叔父的唯一弟子,也不能给你开了先河,此乃是清廉之心也。 而且,你要钱居然当我面来要!!连个奏报都不肯写来!这种事情你口头上就想办了! 当真不要脸!!真把我当你侄子了是吧!!? 郭谊肩膀一紧,沉声道:“我去见陈登,是为水利之事,为民生计,是公事还是私事?” “公事。” “那我取此财备礼,能得其欢颜,而后促膝而谈,共商策论,难道不是公事?” “这是私事,”荀彧抬头盯着郭谊,满脸的无奈。 “文若呐,”郭谊苦恼咋舌,“明年麦熟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没想到我一身才学,竟然受阻于你,若是慈明泉下有知,将会如何?!” 荀彧:“……” 我真的是。 当时我就该把叔父的书籍全烧了,一本不留! 无耻之徒,无耻之徒!!呸! “唉!!” 荀彧实在是没忍住,一口气没上来,想起方才曹操所言,又是心绪复杂,不想再和郭谊继续争论。 “罢了,给你便是,不愿与你计较。” “这就对了,”郭谊顿时眉开眼笑,两人长袍收拢,负手自身后,并肩出院去,期间荀彧一句话也不说。 快出门时,郭谊知道他心绪不佳,于是认真的问道:“文若,怎么一点笑意也不见,可是,家里有事?” “你盼我点好吧,”荀彧叹了口气,也不愿把话说明,但一肚子话,却也还是无意识的说道:“你说,人凭心而活,还是凭盼而活?若身置泥潭,如何清名?” 郭谊顿时笑了,“凭心啊,再者说了,评价属于他人之口,你怎能管?唯有自己凭心而活,方可将所谓清名、浊名展于世人。” “我这么说吧,你名叫荀彧,但若是识字不全宛若典韦这等人者,恐怕要叫你苟货。” “但无论是荀彧,还是苟货,能为民请命,为乱世开太平,那不就是好货,顾虑旧制,何必如此?” 荀彧沉思许久,微微点头。 蓦然抬头,咬牙切齿的盯着郭谊,“你才是狗货!!我叔父一世才学!你都学了些什么!!” (本章完) ------------ 第八十八章:完了,他真的过目不忘! “孟誉留步,”再即将上车驾时,荀彧还是叫住了他,走上来微微拱手道:“你方才说有农耕改良之具,是真是假?” “这个是真的。” 郭谊点了点头,颇为诚恳的道:“我虽叫你拨钱粮及其余资度于我,但也不是完全吞没,这农耕改良是我辛勤苦思而得,制作用具之后还剩些许边角料,权当是我的奖励了。” “毕竟天道酬勤,我也只是略取一二。” 他笑得一脸坦然,好似就像在一堆财宝里捡了些许漂亮的石子而走。 十分谦和。 荀彧冷不丁的问道:“什么农具能用到布匹?” 郭谊:“……” “罢了,带我去看看,在下今日正好无事。” “那好,你是自家人我当然不瞒伱,现在虽没能量产,但给你看不算提前泄露。” 荀彧面色一正,再次拱手:“多谢都尉信任。” …… 宅院内,荀彧在正堂立于郭谊身前,随着他手指去在用具上各处细看,同时听取郭谊介绍此处的变化和益处。 细看之下,荀彧陷入了长足的沉默,这是利民之器,可不是微微改良那么简单,若是真如郭谊所说,造出后可令人力省出二人,轻便到数日便可独自犁翻完毕。 那么在量产之后,可以省出十几万人力来,这些人无事可做,便能另作他用,为长治久安,便要再兴水利。 “自古以来,内治之法无不是环环紧扣方才不令子民乱工,孟誉说得对,现在已有此器,一旦量产推及,便要思如何兴修水利之便,让百姓有事可做。” “兖、徐两地,皆是待兴也。” 郭谊拱了拱手,道:“就是这个道理。” “那我立即回去拨付,此事便交托于你,你可遣人去徐州,而后随我一同参讨此事,我会令人不断完善内政之令,再上报主公。” 荀彧的眼神颇为真挚,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不怎么拒绝与郭谊一起了,而且隐隐中觉得,每次和郭谊说话,总是会气得够呛,继而忍不住礼法破口而骂。 但从内心深处想,他却觉得这样更加轻松些。 郭谊笑了笑,伸出手搭在荀彧的肩膀上,“文若,我正是要说此事,有一人我想要交托给你数日。” 他向诸葛亮招了招手,让他到自己身旁来,引见在荀彧面前,面带微笑的道:“这是,我唯一的弟子,琅琊诸葛氏之人,名亮。” “表字未取,现在随行我左右而学,此去路途较远,让他在家中为好,但我想,既然是我的弟子,那也就是慈明的弟子。” “你和他正好可以互相商讨。” 荀彧当场愣住,难以置信的盯着郭谊看。 片刻后,诸葛亮拱起手来,满脸恬静乖巧之色,稚气未脱的面庞上带着微笑,微微躬身道:“文若兄长好。” “你,你好。” 荀彧一时间有些茫然,还不知怎么回话,想骂几句嘛,这少年的确有礼,想直接拂袖而走吧,又刚和郭谊关系转好。 这,刚巧就在将好未好的这个点上,于是显得难以取舍。 他是故意的吧?!让我给你带这少年是吧?还商讨,他能和我讨论什么?! “孟誉,去几日?” 荀彧嘴角止不住的颤抖,但还是关切的问道。 “大致四五日,就可回来,因当初回兖州时,提早就和陈登有约,故而现在他早已在等待我去下邳。” “陈登今年冬日,将自己府邸改至下邳,所以路途快的话,也就一两日而已。” “原来如此,既是你的弟子,我也帮你这个忙,毕竟你方才也帮了我一个大忙。” 荀彧点点头,那还好,不至于太久,而且郭谊那所谓“苟货”、“荀彧”的论述,也的确扰乱了他的心绪,不必再多想。 仅凭此心做英雄便是,是非成败交由青史去说,交由他人去论,我又如何能管得了。 郭谊笑着拍了拍诸葛亮的肩头,感慨道:“那就,拜托了。早就想把这弟子交托你几日了,他也有家学,荀氏也有家学。” “但慈明所著的学问、注解,多可定为荀氏之家学,我不是荀氏人,还是要你亲自来交给他比较好。” “等了这么久,总算是让你主动到我家来,可以拜托此事。” 郭谊笑吟吟的道,这一刻荀彧再看他这笑容,竟然还可以审出一点高深莫测的味道。 这人竟然是从始至终都在想着让我帮他带几天弟子,难道说……今日去主公衙署内撞见我,也是算好的?! 你无不无聊!! 荀彧忽而想通此节,当即又抬头来咬牙切齿的盯了郭谊一眼。 你一点都没变!和当年为了进言寿张,居然去绕了一大圈想方略一样,无聊至极!! …… 徐州,下邳。 城门楼上。 郭谊来的时候只带了典韦,也算是颇有英雄风范,两人两骑直奔下邳,甚至沿途还会去乡间查探百姓过冬状况。 然后在老乡家杀鸡煮汤吃。 这一路招待下来,花费了七日才到达。 这时候已经入冬了,估计要开春才能回去了。 郭谊上来的时候,陈登正在城门上远眺。 他听闻郭谊时常远眺,且将所见之山河都记录图上,如今已被人细画成了下邳城防各处的山图,将士也多查探地形对照,并且设立营寨以据险。 所以陈登时常也登上此处,想看看站在这个位置,能看见什么。 奈何,看到的不及郭谊也。 正想着时,军士将郭谊迎上了城门,一路带到了陈登身旁,打断了他的思绪,才回头来笑着拱手。 “孟誉,等你许久了。” 陈登也是极为高兴。 “这些日子,见的都是沽名钓誉之徒,设宴所请皆是谋图财利之辈,开口便是问我要田地、宅院!我早已倦怠,孟誉真是令我思煞也。” “哦?”郭谊笑了一下,“这些人,元龙兄是怎么对待的?我正要学学,我回东郡也是如此,若非是遁入乡间,只怕是每日还要被缠身。” 陈登和他同行进门楼,笑着说道:“我只设宴款待,自己在高楼位上喝酒,与左右相聊,他们在下若是自在便自己畅谈,若是不自在自行离去就是,无论在外传我陈元龙如何高傲,只管去传,我岂会因小人非议而受扰?” “这么牛逼?” 郭谊低下头来想了想那种场景,他置之高阁饮酒潇洒,而下面的人想要咬牙切齿的剜他几眼还得抬头仰视。 一时间暗暗点头,学到了,下次我也这样。 “牛什么?”陈登愣神,没听懂郭谊的话。 “哦,就是夸赞陈兄有狂士风范的意思,家乡话。” 家乡?颍川哪有这种方言?权且将此词记下,日后去了颍川,也要如此夸赞当地名士才对。 “孟誉先至家中去吧,有一客人可请,到时候看是否能与孟誉相交,之后我们再谈水利之事,总之这个冬日不急着回去,我陈氏必定日夜设宴款待,按照当初约定,家中书籍你可尽观。” 说完,陈登握在郭谊手腕上的右手稍稍一紧,凑近道:“我父亲思想古旧,必然担心家学外传,故而孟誉最好是偷偷抄录些许。” “那不用,我过目不忘。” “果真?”陈登顿时讶异,继而一副了然模样的大笑起来,收回动作对郭谊道:“君真坦荡也,如此就随意了。” 他心里明白,郭谊这等高洁之士,不愿为难,所说观书受学,那也只是一种结交的手段罢了。 过目不忘?! 这就是在随意找个借口,让彼此都有台阶下。 这世间岂有能过目不忘之人?! “过誉了,过誉了。” 郭谊笑着还了一礼。 …… 晚上,宴席上与陈圭父子饮酒,而后由当下驻守下邳的于禁陪同,在酒过三巡后,于禁和郭谊请辞,先行回军营去操练军士。 接着陈圭也勉励郭谊几句,又聊起了与袁氏之间的渊源,完全不把他当做士人之外的身份。 说完后,又赠予郭谊五百金、五百匹布匹,存放于下邳郭谊的宅院内。 郭谊当时在下邳住了一两月,是有宅院的,他走之后这宅院也没有收回或者变卖,甚至不断扩家具与庭院,为郭谊保管。 平日里,陈登还会偷偷将一些书籍放入侧房,来充实此屋。 道谢后,陈圭先行离去,然后进来一妇人。 面若桃花,顾盼生情,双眸微抬之间,情意自身。 别说郭谊现在喝了点酒,就算是一点不喝,他看一眼也想再多看一眼。 这妇人大致二十五六的年岁,身材丰腴婀娜,皮肤如雪乃至有些耀意,脑后一头乌黑的长发盘于发钗之上,表情时刻含笑但又非笑,且穿的衣衫裙袍有缟素之彩。 再细看时,嘴角有些幽怨,眉心微忧,盯着郭谊一直看,看了一会儿又觉得失礼,马上仿似含羞草一般避开了去。 “这位是……” 郭谊没想到,所谓的宴请客人,居然是个妇人。 陈登此时自位置上起身,朝郭谊走来,几步到了面前后,双手执礼由笔直站姿深鞠一躬。 “孟誉,今日实乃是有一事相求。” “你直说便是,”郭谊笑了道,“元龙不必弄这么大阵仗,此计我教你,你当是先把我灌醉,再将妇人送我房,待我心旌摇曳无法自拔之事,你持刀剑,带人进来,将此事撞破。” “那我为了名节,是否什么都该答应?此计现在叫美人计,在别的地方叫仙人跳,意思是如此玩弄人心,扰人兴致,连仙人都要气得跳脚也!元龙何故要设计于我?” 郭谊这么说,已经是在酸他了,他身后原本怒目而视的典韦当即将腰侧环首刀抽出,直持向陈登。 若是郭谊再一声令下,他真敢直接砍人。 典韦沉稳胆大,且忠义无匹,这态势怎么看都不对劲。 陈登尴尬的抬头来,看了那妇人一眼,连忙又向郭谊拱手,“孟誉,且听我说完!” “这是吕布之妾,貂蝉。” 陈登将手向她,语气十分诚恳,“当初在郯城,得吕布重托家人,不敢忘怀,所幸当时曹公进城,约束将士对城中百姓、官吏家眷等秋毫无犯,因此得以保全。” “后,迁至下邳安置,吕布虽是如今兖州之囚,但却也是我陈登数月旧主,陶公当初托于他,而他又将家眷托于我,今日来见,不过是前日传来了吕布在东郡的死讯,故而想向孟誉求证耳。” 郭谊松了口气,典韦也收起了刀。 此时微微坐定,再看这妇人,郭谊眼神好奇,几次转头过去打量,而貂蝉则是仿佛于日光下,怕日光一般,只能以手遮荫,抬起来虚挡些许。 堂上一片寂静。 片刻后,郭谊才拿起酒觥喝了一口,道:“温侯死了,也可说未死,但对外便说是死了。” “不过是以此话,告知世人,且上表天子而已。但主公并没有用他之意,为防其乱,也不可再随意示人;以他戎马一生,奔求闻达的夙愿,而现在力主这天下忘却他,如此,他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分别。” 那就是软禁……而且要软禁一辈子。 这本不是什么秘密,郭谊当然知晓,这还是诸多谋臣劝过的结果了,不然早已经杀了,但是他却劝说了自己麾下诸将投降。 譬如张辽、魏续、曹性等人,如今都可归于军中为降将。 曹操自然不拘一格,肯用降将领兵,且从中寻找将才,这是他的优势所在,留一命也无需再管他了。 “多谢,多谢告知……” “你不能见他,若是去见了,或者话传出去了,他就真的死了。”郭谊冷冷的嘱托道,这不是危言耸听,的确目前主公就是这么处置的。 而且吕布,过得也不是很好,依旧是在牢狱之中,那是时而要受苦的。 这话也令貂蝉身子一颤,欠身行礼,眼泪已流了下来,满脸的委屈简直我见犹怜,甚至,她不自觉的又抬眼来看了郭谊一眼。 因此四目相对。 “知道,多谢先生告知。” 貂蝉温柔似水的声音传来,当下退出了门外。 陈登此时,直接坐到了郭谊的面前,双手放在案上,轻声道:“孟誉,切莫要怪罪我。” 郭谊长叹了一口气,抬眼白了他一眼,道:“唉,回去睡觉,明日一观你陈氏家学书籍。” 陈登觉得不安心,当即拱手道:“为表歉意,孟誉明日尽管誊抄,我绝无怨言。” “不用,我过目不忘。” 郭谊潇洒负手,坦然离席。 留下陈登在原地目瞪口呆,他如此被冒犯,未曾与我计较。 此前之话,分毫不变。 当真名士也! “当,让父亲切莫私藏被人看出,应该磊落令其一观,能取多少,皆是缘分耳。” 家学数千卷,孟誉能学一二,则能开办为师也,其中不少家老名士的批注,还有先人为大儒时所著,那都是无价之宝。 …… 第二日。 陈登站在自家书阁门前,看着奋笔疾书的郭谊。 整个人不断在发抖,两手将抬未抬,想拦又不敢拦。 郭谊不是誊抄,他是在默写。 “他,他真的过目不忘啊?!” (本章完) ------------ 第八十九章:你师徒二人,欺人太太甚!! 【你勤于学习陈氏家学,你的内政思维在提升。】 【你得到了水利知识反馈。】 【伱的书法大幅度提升。】 【你的智力获得大量提升。】 【你获得了“水战”知识,获得了“戚家刀”打造知识。】 【你获得了“鸳鸯双人阵”、“戚家刀阵”等知识】 郭谊在不断吸纳陈氏家书的过程中,获得了偏向于水利、水战等知识,同时自身的能力也在大幅度提升。 特别是对长刀、唐刀、环首刀的各种理解,还有不少锻铁之法。 除此之外,智力的提升有助于思绪更快运转,记忆知识等。 这数千卷书籍,在一日夜几乎将重要的部分翻阅完毕,并且牢记于心,可以默写而出。 其余不重要的,郭谊只是在其中得到了一些“仪态”、“肤健”的能力提升,对他来说这些只是外形的细微改善而已。 本身已经足够俊朗了,求这些做什么。 乱世求功绩,功绩则能闻达,闻达则可刷奖励,更加立于勤学。 期间,还要随时衡量自身成长与立功,在二者之间寻求平衡,然后在乱世结束,盛世降临时。 或许可以活得更加自在逍遥。 甚至能够远望非人超凡之能!!! “写完!” 郭谊大笔一挥,当即放在案牍上,长舒一口气,“一卷!” “还有数千卷,已经记住了慢慢写。” 他抬眼看向陈登,此刻陈元龙目光呆滞,心疼的看着满书阁的书卷,那都是自家百年流传下来的各种典策。 他只看一眼。 一眼已经全部记住。 自己好说歹说,让父亲答应,准许郭谊进来一次!如此破例之事,本以为一日并不会损失多少。 谁知道他全记住了! “孟誉,当真过目不忘?!” “骗你的,”郭谊哈哈大笑,“就奋力记住了《水经内治》这一卷,其余的啥也没记住,你真不经吓。” 这话一出,陈登才是长舒一口气,心里的不安和疼痛,都略有消退,看郭谊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也就不再如此扭捏姿态,稍稍站直了身子,道:“无事,就算是真能记住也无妨,所学能传于世,也并非是坏事。” 这里有不少书卷,本身也可以传扬出去,乃是主张之学,不过郭谊记住的这一卷,恰好是不能传的,只能宗族人来学。 “真的,那我再记几卷?”郭谊面色顿时惊喜。 “不,不……”陈登急了,连忙抬手就要冲进去阻止,但走了几步看郭谊又在笑,然后脸刷一下就红了。 “你脸红啦?”郭谊盯着他看,然后起身不再逗他,“不和你多言了,你过来,我这里有个好康的,让你看看。” “好康的??”陈登将信将疑,缓缓走至郭谊身侧,见他从怀中将布匹摊开于桌案上,这是曲辕犁的设计图,当广为流传量产,且此事对于接下来的水利也极为重要。 水利惠及民生,同时要防治引水灌溉时,是否破坏黄河流域,所以要提前与陈登商议清楚。 “这是……” 陈登看了几眼,仔细再观详后,问道:“此具与以往直犁相比,有何差异?是,是用力之处可省力,且犁无需出土也能转向?” “对,”郭谊笑着点头,“而且此物轻便,用法简单,只需要一人便可完全翻完土地,节省下来的人力,就可以去做水利之事了。” “无论是扩建各处,还是加筑城防,又或者是在水利桑陌之事上,都还需大量人手,以此器造出后,可再流传各地,节省人力。” “于是,需要兄长定下水利之制,相互配合,方可安定民生。” 郭谊这话说得深远,的确是大计。 陈登当年在徐州内,就亲自带人建过不少水利之便,也防治过水灾,他对黄河流域的大小河流,都曾经实地去看过。 雨季时候多少,旱季时候多少,水位在何处,大多都有建树,并且回来之后每有所得,都会写在书籍之中。 此时,他当即点头道:“此事深远,需万全而计,孟誉也无需着急,等我稍作考察,将地志翻阅,方可与你商讨。” “军屯可沿用此法,节省的人口兴修水利,只需排布人手,看何处要人便是,且同样将劳作的人登籍在册,按劳发放钱粮之度,如此不就可将人分排而用了吗?”郭谊奇怪的问道。 陈登却面有所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但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说道:“田土,农户能有多少?” “登籍的人丁与士族、豪绅、乡里富户的奴籍,且还要分开来,否则日后定遭阻挠。” 原因也很简单,若是做普通百姓,都可让自己吃饱饭,并且每年做劳有所得,还能储钱养活一家老小。 那么,那些入士族家中为奴籍者,连自己大汉子民的身份且不要了,为苟全性命耳。 如何自处? 这样,士人当然不想看到如此,必然是加辈阻挠,别说是其它士人了,连陈元龙现在都还是忐忑的。 但,徐州子民,想来信任陈氏,已有依赖之感,有如此计策若是不用,岂不也是辜负了一番期盼?? 他这个位置,要想的就太多了。 政令稍有一动,整个境内的改变必然甚剧,必须要思万全。 郭谊以往根本不会考虑此事,现在有了这个横在中间,的确是个问题,他思考了片刻后,笑了笑道:“那若是省却人力,却不能增他产,如此就是白费功夫。” 你剩了五十万人力出来,但是没有别的行业需要人丁。 这五十万就只能去修筑城防,反而劳民伤财也! “孟誉,此法在冀州或许可行,但在兖州,要深思曹公之后,有多少士人倾心追随,”陈登知道郭谊的考量,是以更加规劝,“三思。” 他不提曹操还好,这一提,郭谊脸色顿时一亮,“这就对了,省却的人力,刚好可以征募兵力,主公反而喜欢。” “至于士人奴籍,主公本身早已不依赖了,否则岂能有唯才是举这等惠及我等之策??” “三思啊!!” 陈登脸色顿时就变了。 那我是士族啊,我家族里数千奴籍呢!若是都不满要哗变,怎么压得下去啊!! 郭谊面色兴奋,接着说道:“元龙如今得主公重用,今年之后,甚至要任为地方要员,难道也是因为家族之便吗?非也,是因为你之才能!” “你方才说,在冀州方可施行,是对的,因为袁氏本就为领袖之便,而你陈氏,在徐州不也如此?!” “在兖州,曹氏不也如此?!在豫州,荀氏等亦是如此,你说得对!如此便能用效应,令他族效法!陈氏可先放出奴籍以彰显忠义耳!” 陈登听完,脸上表情已经纠如食下了数百蝗虫一般无可奈何,拳头捏紧更是差点没想和郭谊单挑。 “你,你,三思啊……” 他声音都快有哭腔了。 “元龙!你且去安排便是,我在此等待,我先去军营告知文则此事,再写书信让鲍相从郯城来商讨,他定然会欣喜!”郭谊兴高采烈的拍了拍陈登的肩膀,全然不管他受得了受不了。 当即就握了握他的手,道:“你之言,一语惊醒梦中人,当真妙哉,不愧是陈元龙,徐州大才也!日后青史,必定有你一名!” “三,思啊……”陈登麻了。 日后青史留我名,且不说是好是坏,那都是我死后之名了。 我活着的时候,会不会被士人唾骂憎恶啊! 此法悖逆众约,乃是不敬也,你这是要毁了现今旧制,要改新以克旧制了,你这种做法,和,和那个人有什么分别!! 那个,那个篡汉自立的王莽! 你现在有点像他了你知道吗!? 陈登想指着鼻子骂,但想想还是算了。 他明明可以拿刀逼着我干,却还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已经算是给足我情义了。 “待我回去苦思,定能有对策。” 陈登抱了抱拳,出书阁就愣住了,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后嘀咕道:“这里是我家,我还回个屁。”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年走卢龙时游学,生死涉险时,都没有这般难受,跟郭谊相处久了,为之鼓胀之间玩弄,宛若婴儿也! “孟誉看完了吗?去吃酒去!” 陈登笑着说道。 别看了,我怕你再看出点什么新的想法来。 …… 东郡,鄄城。 郭谊走后,诸葛亮几乎日夜跟随荀彧。 早时跟随在侧处理公务,帮忙搬运奏札和各类书卷,出则为荀彧传话,接待来拜访之人士。 晚则在荀彧家中而学,有疑问时则寻荀彧作答。 一连十六日,如此往复丝毫不变,荀彧每到晚上,都倍感劳累,但诸葛亮则越发清醒兴奋,仿佛根本不会疲累。 乃至深夜,都要练剑练武,方才洗净睡去。 第二日又会早起,前来叩门等候。 这份勤勉,荀彧在颍川后生之中未曾见到,而且诸葛亮天资十分聪颖,每有观阅之书,一遍则可隐约记住,数遍就能深思其意,对答解疑时又一点即通,而且能够举一反三。 荀彧是笃学之人,已经要想着如何藏学了。 否则他学得太快,当真可以平辈而论。 这勤学与天资,简直和他郭孟誉,相差无几。 这人若是日后可以博采众长,说不定能成一代名士,名垂青史,且在诸人之冠也。 这样的年轻人,荀彧都想收为弟子,悉心培养。 奈何,他已经拜了郭谊为师,而且也不是门生这种简单的关系,等同于是郭谊的儿徒。 这是日后要孝敬一辈子的,两人这种关系远超一般的师徒。 “夫治郡者,以人心为主,人心以固安得便,如此治郡当治人心,古籍曰,于士卒先者得随,于政之先者得心,固在于此。” “此处,说的是人的品行。” “而知政处,在野。其实说的就像是孟誉最近带你所行之处,知细微原理,方能加以改良。” 荀彧在教学解惑的时候,同时自己心里也在反思,此时一愣,有所得,故而笑了起来,“譬如我,我只知政令如何安民,但是不知此器能改良,就不如孟誉也。” “而此法,需深谙此道,只怕是孟誉多年耕种于田土之地,浸淫此道,熟而生巧思也。” 话音说完,诸葛亮顿时愣了愣,喃喃道:“不对。” “何处不对?” 荀彧也好奇,我这理解没错,怎生不对,你找七八个名士来,他们一样也会如此说辞。 你小子,别学郭谊这德行,总喜以反驳他人为乐。 但他表面,还是洗耳恭听的模样,并没有多说什么,耐心十足的盯着诸葛亮看。 “老师,是第一次知晓农具的做法,我一直跟在身旁,他先学了老农耕田的流程,又再学习农具的制作之法,而后弄清楚所有部件,方才苦思冥想所得。” “那你老师是天才呗!十日就可解决农耕之事!天纵奇才!当世无人能及!” 荀彧直接麻了,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小嘴叭叭的! 你找你老师去!! 你们师徒俩简直,欺人太太甚!! “文若兄长是生气了吗?” “没有啊,我夸孟誉呢。”荀彧脸上依旧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但是因为某些缘故,嘴角在不停的抽动,看得诸葛亮心里一惊,也不再多言。 此刻,从门外走来一名家仆,趋步到荀彧身前,轻声道:“主人,祭酒派人来带话,请您前去府宅之内,说是有话要嘱托。” “嘱托?!” 荀彧当即面色一滞,立身而起,“他怎么了?何故说嘱托?!” “小人,小人是听闻,祭酒这段时日一直抱病在家中,咳嗽不止,入冬之后更是身体发虚,每日昏昏欲睡,且伴随身体各处疼痛。” “许,许是……” “我这就去!”荀彧脸色大变,顿时着急起身,临了还不忘转头来看向诸葛亮,对他略微拱手,急切道:“你且回去。” “今夜,无法再教你什么了。” 诸葛亮也同时而起,双手拱起道:“我随兄长一起去,祭酒对老师有举荐之恩,学生当同去,另外,学生可请高顺将军派飞骑去下邳寻老师回来。” “嗯,”荀彧略一思索,点头道:“好,你跟着来吧。” 戏志才,戏志才……怎生忽而病重,今年冬日百姓安宁,你怎反而倒了! (本章完) ------------ 第九十章:要不,死马当作活马医? 戏志才府中。 前院至后院,都有人不断走动忙碌,外出去请人传信者毫无断绝,行色也多是埋头匆匆,彼此间不曾有交谈。 在内医官数人,都是面露难色。 甚至有军中将官在此,已将此事告知了主公,但曹操人在东郡濮阳巡察军情,要赶回来仍需一日左右。 眼下,曹操和郭谊都不在,平日里关系甚密者无非便是这两人耳,除此之外,那就是当初举荐了戏志才的荀彧了。 看到荀彧出现在中庭,所有人仿佛才找到主心骨一般,医官们连忙上前打礼,口中急切道:“荀君,祭酒之病因风寒起,乃是体虚所致,现在喝下药汤后不见好,身体燥热,火旺不下,现在仍旧还需等待。” “我等,已经去准备药材,有几味药方可试,但能否熬过来,还得要看他自己了,荀君可速速进去,祭酒弥留之际,要见荀君,此病非是疫,乃体虚所致,荀君可进与之相谈,但切记不能太过亲近病体。” 荀彧听闻大概,便已明白了当下状况,体虚之事已经说过志才许久,但他一则忙碌于公务,二则是寻常并无节制。 饮酒、美色皆不惧,享乐过多而苦难早来。 才至于此,现在病重暂且还没有生命之虑,但担心继续恶化难以医治,所以才叫他来。 这么一想,荀彧稍稍放下心来。 当然,也腹诽了几句,这话说得,我还亲近病体……说得我们好似…… 不过他还是对医官拱手感谢,“多谢几位,还望尽力施救。” “当然,当然,”那老者勉强微笑,还以一礼,“只是,如今药方几次若都无效,还是要多请名医,荀君在兖州地位尊崇,可请大公子去寻些医者最好。” “老朽等,定当全力,不过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知道。” 荀彧点点头,旋即快速走进了屋舍内。 他听闻过的许多这些事例已经太多了,每年冬日时的风寒、疫病等,都要带走不少文人武将,此乃是无可避免的事。 但所治之法不算太多,一旦难以根治,日后还会有病根落下,汤药只是辅助,真正凭借的还是本身的体质。 荀彧刚走进来,踩在木质地板上时,就已经听见了急促的咳嗽声,连喘息都不顺畅,仿佛有浊声杂物。 他快走几步,见到侍从正在扶起戏志才喝药,方才走到内堂,道:“志才,我来了。” “来得好,”戏志才勉强的回应了一句,挥手让四下都撤退出去,又招手让荀彧到近前。 等人都退去,荀彧在床榻一侧坐下,扶戏志才靠在了榻头墙上,他才松快的长舒一口气。 “之前,孟誉总说我迟早要完,却没听从,没想到今年冬日真遭此灾,早知不饮这么多酒了。” 荀彧看了看床榻周围,还有不少酒坛子在,当即面色一寒,眉头紧皱,“不是说不喝,这些是谁人喝的?” 戏志才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背,轻声道:“医者说我,时日或许无多,全凭体质耳,我既已如此,何不趁此时机快意洒脱,又待何时?” “我既知体质无康健,唯有快意心头方为上佳之妙,即便是去了,倒也无愧于来世一遭,文若,今日叫你来乃是交托后事。” “郭孟誉,心中泰然,无争大志,此唯为民计耳,此与我多年夙愿相和,你当与之交好,千万不要因其门第出身,思绪跳脱而疏远。” “其第二事,我且问你,若是有朝一日主公夺得天下,伱会如何进言,劝他置于何地?!” 戏志才猛然抓紧了荀彧的手背,此事需得问及清楚,他在弥留之际想到了此等隐患,心中好奇忧虑,疑团丛生。 说实话,若是当年还在东郡起家,力求壮大时,根本不会思考这些问题,那时候要纯真一些,只想搞钱搞人而已。 现在不一样了。 三州之地,雄争天下之姿。 兵甲数十万,粮草足备。 此为立争之本,他们这些谋臣、武将数年苦心经营,终于挣到了足够的本钱,可以去图争中原腹地,夺得天下大统,这些后事平日里当然可以不想。 但是戏志才知道自己快死了,想要一个答案罢了。 荀彧陷入了沉默。 但戏志才还是一直紧握其手,道:“平天下者,非我主不可!汝知其雄才伟略,不可再妄动心思。” “当初,君以颍川士人之便,弃袁绍而奔东郡,便是看准其人有平定乱世之才,那我问你!是否曾心想过,乃是这位盘踞东郡,居于鲍相之下的太守人手短缺,只需加以掌控,方可助你恢复汉廷!?” 戏志才有些激动,说到这的时候再次咳嗽,咳得是面红耳赤。 他叫荀彧来,就是为了听他一番话,想探一探,这位颍川名族的友人,是否对未来十分清晰,若是他的心都还在乱,必不能成事。 “这,”荀彧坐在榻上,面色凝重不断思索,叹了口气道:“非是你所说之因。” “乃是讨董时,明公曾独追天子,遭致大败;初见时,明公曾倒履相迎,诉其心志;东郡得便时,举家创业,其心向万民,只为光复也;以及,无数次日夜深谈,明公待我如亲,承蒙其恩惠重矣。” 说到这,荀彧不免动容,起身踱步,负手而谈,感慨道:“为谋臣者,无不期盼此主,设一计得用,想一策得举,举一人则得青睐,如此夫复何求?!” “我等虽身负才学,却也苦于世道艰难,无可施展之地,如今唯有重铸我汉之声威,才有我等立身之本,天下皆裂土,何为立足地?” “说得好!” 戏志才眼圈极深,身体略有虚弱,但听见此话,却还是强撑着起身来。 荀彧缓缓走近,长叹道:“明公于我,宛若黑夜中的一缕皓月之光,为这漆黑世道,照了一条路。” “如何肯背弃也……” 戏志才已经坐在了窗边,盯着荀彧目光深沉,还是很激动的问道:“那若是!族中桎梏,往随之志,两难之时,如何决断呢?” 荀彧:“……” 荀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在问,当以后主公真的要走上那条路,而旧族、汉恩等顾为枷锁将他拷住的时候,要如何抉择。 他虽然没有回答,但是荀彧脸上一点都不迷茫。 已经重新回到了稳固成熟的模样,微笑着道:“自有决断,等天下一统,复见光明时,这些就已不是难题了。” 戏志才眼眸微微晃动,思索荀彧这话的意思,他有所猜测,但是不敢确信,不过最后,还是不再疑虑于此。 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荀彧。 道:“既如此,你将他请出来,可抵我之位。” “主公若是能来,我便去见他,若是不能来,且将此书信告知于他,并为我请此人出山。” “至于孟誉……他可托主公后事矣,为日后顶梁,万劝主公定要护好,不要令其中年早折!” 戏志才捏紧了拳头,眼中满是悔意。 特别是,说起中年早折时,眼神里全是自己的影子。 只叹,当初方略皆已达成,正是可大展身手与世间诸多英豪雄才,对弈比高之时,却不幸染上风寒疾病! 天妒也!! 可,得孟誉之后,又令他得见自己方略一一促成,如今三州之地为本,皆如当年所想。 也是天之临幸也! 又还有何奢求?! “这书信是……” 荀彧将书信放在手中,低头一观,其上所写送至之名,正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郭奉孝。 “奉孝,若是奉孝来,其才情之高,接取你的位置倒是无虑,还是等主公来时再将书信交给他吧。” “呵呵呵……”戏志才当即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好,且等等看……” 这话说完,他似乎感觉劳累,于是稍稍长舒了几口气,又合身睡下了。 …… 荀彧出来之后,合上了房门,出来就看到诸葛亮和几名医官在一起商讨着什么,走过去稍稍听清,发现在问病情。 “病发后,发热,头痛,脉反沉,而且伴随身体有疼痛。” “小先生,你方才所说的桂枝汤,药量该当如何呢?” “且,祭酒在最近,有饮酒之事,是否当忌口?” 诸葛亮顿时愣住,嘴角一撇,道:“那就不行了,酒客不能食桂枝汤也,当戒酒方可。” “脉沉迟那是体内阳虚的表现,这药方用不了,但是可以用四逆汤回阳救逆。” “那这四逆汤是……” 这些医者也都十分好奇,这年轻人未及冠,居然对药理颇有了解,故而心中生出好感来,与他多聊了几句。 “以附子、干姜和甘草为主,再加阳性辅药,制为温汤服下,可以缓解此症,逆阳虚之症,其余的症状,还要再找药来治,很多药方,药材都名贵,价值不菲呀。” 荀彧听闻,当即走到诸葛亮身侧,颇为奇怪的问道:“你还懂医术?” “啊!”诸葛亮回过头来,微微执礼躬身,“略懂,略懂。” “那你觉得,祭酒这病是否能有救?” “反正都——”诸葛亮不假思索的回了半句,但很快正色道:“若是全力施救,当然能行,但前提是他得戒酒。” “这酒客,对用药的影响很大,千万不可再饮酒,且食物要清淡,学生觉得……祭酒还能抢救一下。” 荀彧撇了撇嘴,心里一阵感慨。 你分明就是想说死马当作活马医,反正都快死了,不如试验一番你的所谓药方。 不过,所言倒是也不差,若是医者全在,彼此商讨可行,或许还真有办法,也看志才的命了。 若是真能挺过这个冬日,倒是也不错。 …… 下午,曹昂从军营赶回来,将境内所有名医都请来相治,且发出告示求医来问诊,一时动荡不少士人之心。 时下倒是也有人嫉妒不满,说大公子若是对每个人都如此关心着急,那么世间就能少些因病而死之人。 不过,如此说的,大多都遭人反驳唾骂,人家军中祭酒也是亲自带人平过不少灾害,且计定三州,大功之人。 为人洒脱恣意,有名士之风,如何能嚼舌根。 “此病,非致命耳!当以温汤为主,逐步调养,唯一便是要看是否可扛过这段时日。” “去年闻此处寒灾、蝗灾皆有能人治理,那么今年东郡之中,其祭酒如此病重,竟要求医?!那我千山万水,游至于此,岂非是白来一趟?!” “罢了,来都来了,且去一观!” 东郡南部某城之外,一人乘马车在城外告示看到了此示,而后命车夫快速驱车,前往鄄城去寻此事。 他这马车宽厚,在内有大氅齐备,且车上药箱极多,内部满是药箱,案牍上摆满书卷,此人面色慈和,胡须环嘴唇略有白须,双眸深沉且成熟,面部堂正,入车内既看书,丝毫不为车马摇晃所动。 此气度,一看便非是常人。 三日后。 戏志才的发热一直不下,但终究是不再恶化,而他本人也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这时已经有不少医者都到了宅院处施救。 各展其能。 曹操与郭谊,皆是回来,但两人都束手无策,郭谊虽懂,但没治过人,他懂养生,却没有亲手救过人,被曹操说是纸上谈兵耳,死活不让他上。 毕竟手法不够,若是用药量有所差池,容易把人直接弄死。 虽然他胆子很大,几次要亲自去配药,但被荀彧、曹操、曹昂死命拦下了,拦得满头大汗。 直到一人直接进了府院,和荀彧表明来意,表明身份后,立刻成为主心骨,荀彧命在场医者,皆听从其言。 然后他与众医商议,再而后亲自唾骂了几位答不对问的庸医,将之喝出院落之外,驱赶而走分文不给。 而后,入内一观,观其面,听其病症,再有所决断后从自己的药箱内拿出药材制作汤药。 一下午之后,出来时候仿佛耗费了不少精力,脸色略有不适,已经是衣衫尽湿满头大汗。 但是却松了口气,露出微笑,对在外等待的荀彧道:“放心吧,祭酒的体质还不算太弱,只是前日饮酒,导致这几日又有家中,现在断酒后,日夜服汤药辅,应当就有好转了。” 荀彧顿时拱手,知晓已经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候,方才他一直在和郭谊诉说此人的过往,已经曾有多少事迹,一直有方在外,治病救人无数,尤其擅长疑难寒症。 乃是医术大家。 郭谊此刻,到了近前来,对这长者拱手,道:“早早听闻,先生乃是仁心医者,乃是扁鹊在世也,今日祭酒能得先生出手,真是万幸。” “呼!过誉了,兖州仁德之地,自当出手相救,不必挂怀,”老者摆了摆手,但是这番夸赞还是很受用,故而满面红润,略带欣慰的笑意。 “多谢了!”郭谊重重地的拱了拱手,“仲景先生!” 老者脸色一愣,当即失去了神采,有些茫然的道:“老朽华佗……” 郭谊:“……” (本章完) ------------ 第九十一章:你知道的,孟誉是我兄弟 屋内,已经发热昏睡许久的戏志才眼皮一动,悠然而醒。 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去了鬼门关,与小鬼诉说不甘,和引渡的女阴官聊了聊自己的功绩也过往之潇洒事迹。 而后莫名其妙的,坠入了一个深渊般的地方,一直向下沉。 最后归于虚无。 此时又能睁开眼来,难道是已经轮回数十载,已登仙境? “我就知道,逍遥恣意者当为仙耳。” 戏志才心中想到,起身来稍稍感觉自己身体还是虚弱,活动一下筋骨,而后就见到熟悉的面庞。 荀彧凑了过来,目光略有关切。 戏志才想也不想,道:“文若你也死了?” “啧,”荀彧顿时脸色一黑,站直了身体,对左右道:“死不了,就是失心疯了。” 郭谊在不远处叹了口气,“唉,让我来给他几巴掌,说不定就清醒了。” 戏志才听见这话猛然惊醒,当即坐起身来,身上是一种大汗淋漓的畅快,双眸不断颤动,左右看去,熟悉之人几乎都在。 郭孟誉、荀文若,连主公都在此。 “主公,”戏志才看到曹操之后,当即就要起身,但却被曹操一只手拦住,示意他睡下,接着走到近前,大为欣慰的叹了口气,“志才,几乎要病去,好在张贴告示,有百姓相助。” “为何是百姓?” 戏志才略微茫然,一时间竟没明白这话中的含义,求证似的看向曹操。 荀彧笑着解释道:“张贴告示之后,得百姓响应,在各处寻找名医,因此有不少医者来为志才诊断病症,后竟有人请来了神医华佗,当天夜里,你发热之症就治好了,接下来只需养好身体即可。” “如此,便不能这么多劳大任,而且要戒酒,日夜锻体,这些事情上,或许你可以向孟誉多学学。” “好。” 戏志才惭愧的看了郭谊一眼,神情颇为复杂。 荀彧说到这,话还没说完,“除此之外,伱还要感谢孟誉,和孟誉的那位弟子。” “哦?!为何要感谢诸葛亮?!”戏志才茫然而谈。 而曹操则是大为诧异:“孟誉收弟子了?!” 卧槽,收弟子不告诉我?! 荀彧向曹操略微拱手,“孟誉教其医术,而他也天资聪颖,学得不少本领,正是如此,坚定了医者再多试之心,也拖延了不少时间,等到了医者来救。” “再者,你还要感谢主公。” 曹操和戏志才都不说话,因为看着今日的荀彧,似乎话很多。 荀彧接着说道:“若是没有主公仁政惠民,岂能有如此声望?百姓奔走相告,寻求名医,对你宛若自家亲友,这是何等荣光。” “此乃是仁义之道,道义之所在,志才这条命,乃是主公、是孟誉、是黎民苍生所救,是那位神医华佗所救,自今日其,当爱惜也。” 戏志才听完,心神震动,不免鼻头酸楚,对这些年恣意妄为,放浪形骸的不羁姿态,已更加痛恨。 想起那弥留之际时,自己多次假设的未来,现在都有命可施展,如何不会使得心中更为坚定,此时他当即起身,跪坐在床榻上,对曹操执礼,深鞠一躬。 几乎是涕泗横流道:“在下,当惜命也!” “自今日起,辅佐明公见汉室复兴,得如画江山,到时方可畅游山水,再恣意纵横。” “从明天开始,戒酒!” 郭谊当场咋舌道:“意思是,今天还要喝个痛快?!” “呸!” 戏志才直接伸手虚空打了一下,广袖向郭谊扇去,满脸的泪水一下子破成了恼怒,“滚蛋!烦死你了,就你话多!从今日起开始戒酒,行了吧!” 曹操和荀彧见状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又聊了几句则出门去,让戏志才继续静养休息。 在院中,曹操叫住了郭谊,问道:“你收的弟子,是哪里人?” “琅琊诸葛氏,其叔父是荆州别驾诸葛玄,其父曾经做过泰山郡丞,而祖上,曾到光禄大夫,名诸葛丰。” 曹操恍然,微微点头,这门第倒是不低,也是跨过士族门槛的,在徐州恐怕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郭谊如果传的是荀氏之学,那么日后此子回报的或许也是荀氏,也能为自己所用,且荀彧方才还夸赞了一句,天资聪颖。 “啧,能得文若夸赞天资聪颖,看来孟誉收了个好弟子,”曹操笑着看向他,而后笑容微微收起,“你去徐州,如何了?” 郭谊拱手道:“和陈氏商议了不少水利之事,他们愿意以其族首身份,先行献出奴籍之人。” “若是境内,都可如此,将人力释放出来,多余人口便能开矿、铸甲、水利、兴建扩建各处,可以置业上百。” 郭谊诚恳的道:“一旦如此,三年之内可追北地富饶之产,绝不是妄语,主公可以一试。” “哼哼哼……”曹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夸赞郭谊,如此赤诚之心,只盼地有多产,实在已经不多了。 不过他却也没有立刻表露太过赞许之意,收起笑意之后,高深莫测的踢了一脚院门的门槛,将脚上的泥泞刮下。 背着手意有所指的说道:“还是,先有建树,在徐徐图之。” “孟誉不必这么辛劳,志才若病倒,则空缺还需你来补足,或者是文若来补,如此太过劳累。” “可有举荐之人?” 荀彧听了这话,快速过来拱手道:“有一人,此前志才以为必死,固写了一封书信回颍川,当时在下心中忧愁,就先行派人送去了。” “现在应该到他手中了,此人名为郭嘉,字奉孝。” “在颍川一带赋闲,其志深远,为人洒脱,颇有侠气,而且和志才私交甚笃,也是颍川郭氏人。” “哦?!”曹操意外的看向郭谊,“孟誉,你认识吗?” “同族,但是不同宗,住得蛮远的。” 还蛮远的。 曹操总是从郭谊的口中,能听到些奇怪的口音,但是却总忍不住在心里复吟一遍,还挺有意思。 “嗯,若是如此,请来我设席款待,请为祭酒,让志才也能稍稍休息些许时日,否则太过劳累。” 曹操径直离去,很快车驾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而郭谊和荀彧对视之后,各自回去任上,最近虽说不忙,但是也需要收取观阅各地送来的情报消息。 …… 如此,过去十日之后。 在颍川某个山村之中。 在山坡之上,临河可远眺,一人负手站立于其上,身姿略瘦,黑发扎了马尾在后被风吹拂,头发散乱落下遮住侧脸。 黑衣黑袍,还有一把长剑在腰身挂着。 双手已冻得骨节发白,但他脸色并未有变化,依旧沉如水底,正在远眺山河之地,而后将酒葫芦拿起,痛饮一口。 擦了擦嘴,将地上的书信抛向了深山之内,道:“真冷。” “辞别旧家山河,该去见故人矣,没想到却已死在了曹营之内,你我亲如兄弟,我定为你写一篇,旷古烁今的吊丧文。” 这人喃喃自语。 然后自山间持剑出来,坐上备好的马车准备往陈留去,再经陈留去东郡,这些年路上的盗寇被扫了太多,这条去陈留的路途,颇为平坦。 一路上都有百姓耕种的影子,也有店家在营生,虽说大雪极冷,却也有车辕滚过的痕迹,所以道路依旧畅通。 这一路去,便能听到些许传闻与流言。 “如今之政,乃是别驾郭谊所做,颍川郭氏,名不虚传也,当真是人才辈出,安天下还需士人。” 这句话,便是出自山口处一个酒馆内,有才学之士商谈之口,当时郭嘉听在耳中,悠然自得。 颍川郭氏,别驾郭谊。 不愧是我郭氏之人,权当是在夸我了。 “先见之明,远超同侪,当初其洞察陈留、广陵之乱,守濮阳之外乱军吕布,何等玄奇,说是上天助曹,方才不拘一格降此大才也!” 这句话,是在商道上,听留驻于此的商贾所说,当时郭嘉是在半途同行,与之一同吃食,晚上聊及了这些事。 听到时,郭嘉笑曰:“待我到了曹营,不出半年,定让尔等也如此夸赞于我。” 但被人只当他喝醉了,吹了句牛而已,所以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其人求学甚笃,不止于浅尝,而是力求甚解,往往日夜苦读,并不图名利,只为善政,求无涯之所学。” 这句话,是在临近东郡的一处寨中,郭嘉和这里的人一同并行,且上山打猎,之后宴请了当地的一位豪杰。 名为周敦,曾在黄巾乱时,带乡里组建了兵马一同抵抗贼军之势。 听到时,郭嘉只大笑,“我和他是同族,乃是兄弟,诸位何不随我一同前去投军,归附曹公!?” 于是得了四百二十六人跟随,同行去鄄城参军。 周敦见郭嘉貌俊朗,仪态潇洒,且语出惊人,对天下大势分析鞭辟入里,连袁绍、袁术两兄弟,都丝毫不放在眼里,说出损话时,也是自然无比。 于是献数金,些许布匹当做见礼,随行同往。 这一路来,郭嘉就很是大方的承认了和郭谊的兄弟关系,虽然他们还并没有见过面。 得到数十金,几坛美酒,甚至还有人请他一起去找舞姬,快到的时候,已经聚数百人一同投奔。 因而得到重视,在陈留被程昱留下,亲自宴请,先行修书一封到鄄城,留他在陈留城中多待数日。 …… 鄄城。 郭谊还在制农耕之器,而戏志才还在家中休养。 曹操赏赐华佗五百金,不过华佗并不受,只取了十余金,用作今年冬日在东郡的用度。 此时拜访友人去了。 荀彧收到了程昱写来的书信,一路春风满面直入衙署正堂,趋步进到曹操眼前,神色略微激动,“主公!奉孝到了。” “真到了……”曹操放下笔,登时咋舌,脸色略有不满,和荀彧苦恼的道:“我原以为,冬日过去,开春之后可亲自去拜访相迎。” “没想到他冬日竟自己来了,这样岂不是显得我曹孟德无礼数,怠慢了他?” 荀彧站定,拱手道:“主公不必担忧,奉孝性情洒脱,心胸宽广,待人向来和善且喜于交友,这些年在颍川赋闲,其实也是广交英才,故而高朋遍地。” 说到这,荀彧还笑了起来,“说起来,这么多年我就听闻他骂过一人。” “谁?”曹操好奇的问道。 “袁本初,而且还是当面。” 荀彧这话,让曹操脸色顿时收了些许。 好家伙,这还是个狂士。 但,若非是有才能,岂会如此狂妄?自古傲物者无不恃其才也。 骂了袁本初,还能安然无恙在家赋闲交友,说明口才、仪态、风貌、仪表等或有过人之处。 “若是不拘小节,那我在家中设宴便是,只等听其高论,而后委以重任,”曹操沉思片刻后,当机立断。 这让荀彧神色轻松的拱了拱手,“多谢主公,如此款待,应当遂他之愿也,且,我听仲德书信中言,奉孝是带了数百人,携带辎重来投。” “哈哈哈,”曹操当即脸色欣喜,“如此看来,这位郭奉孝在境内的确交友广泛,得乡勇追随。” “不错!”荀彧也是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笑容里带着些许惊喜之色,“没想到他此前不拘小节、无心结伴,喜孑然一身,今日却能到这地步,或许也是有什么改变了他。” “好,”曹操喜上眉梢,有名士来投,自然是高兴的,特别是还和孟誉一个家族,若是两人才能相仿、性情相似。 那岂不是,有双倍的孟誉!? 妙哉! “文若,且复仲德,说我冬日年关时,在鄄城设席款待。” “喏!” …… 此时,陈留城内。 程昱府内设宴席款待贵宾,郭嘉带来的人在外院中喝酒,自有军中将校来陪,而他则是与文臣在屋内款待郭嘉,得以结交、细聊。 郭嘉的酒量很好。 许多官吏在喝了一个时辰左右后,就告辞离席了。 程昱也是得人帮忙,才能和郭嘉坐到现在。 而此刻,郭嘉已经不知喝了多少,面色红润,双眼迷离,却还是没有说胡话,颇为清醒。 “太守,请满饮。” 郭嘉递出了酒觥,与程昱遥遥相碰,而后一饮而尽。 放下酒觥之后,郭嘉一擦嘴,嘴角邪魅上扬,自得的说道:“太守,你知道的,孟誉是我兄弟……” (本章完) ------------ 第九十二章:志才吾友!我来吊丧也! 程昱听了这话,笑容就更是灿烂。 当即伸出手压了压,笑道:“先生不必强提此事,哪怕你与他非是同族兄弟,只是普通友人,我也要款待。” “为何呢?”程昱自问,立刻作答:“概因,我这官位的功绩,便是他所给,否则岂能有我今日。” “遥记得,当初蝗灾之时,我亦是躬亲而行,率众平灾,在前如何惨烈也不曾退却,奈何百姓愚昧,不知其为虫蛊,只道是神虫降世,带祸至此,那时候,我是急得日夜难眠,可是又无可奈何。” “却在此时,孟誉亲至!” 他起身走来,将酒觥直接放在了案牍上不拿,讲述此事的同时,顺带不喝了,再喝下去非得被郭谊这个族兄喝死不可。 这段过往,说得激昂,郭嘉自然也是喜欢听,颇为期待的盯着他看,“然后呢?” “呵呵呵……”程昱轻抚胡须,腰板已经不自觉挺直,“实不相瞒,世人只知主公以自身为表率,吞蝗虫以证其非神虫而为害,但实际上,最先食下此虫者,乃是我。” “哦?” 郭嘉眼眉一挑,顿感意外。 “不过,却也是孟誉当时力劝,故才铤而走险,实在是蝗灾甚重,百姓苦不堪言,我唯有如此方可振奋人心。” “太守当真高义!”郭嘉感慨道,继而举起酒觥,“来,满饮此杯!” “高义不敢说,过誉了,”程昱摆了摆手,依旧看着远处,高深莫测的道:“你为郭谊之兄,既如此,有些话我也权当提醒,可告知一二。” 郭嘉自己喝了一口,抬眼看向他,淡淡的道:“洗耳恭听,还请太守赐教。” “呵呵,不敢当,”程昱回到座位上,稍稍松了口气。 一番拉扯,总算少喝一觥,接下来这人应当不会再邀了吧? “奉孝自颍川来,结交甚广,友达海内,自负才学而至主公麾下,定是有高瞻远瞩之见,因此应当和毛孝先、郭孟誉、戏志才等人一样,在来时就已想好策论。” “若是得高见入帐,则主公喜矣,无需他人劝说也一样会重用。” 郭嘉笑了笑,满脸自信,丝毫不为所动,“自然,是早已准备,君想听什么见解?” “不敢得听,”程昱眼眸微动,想到此人之位,日后去军中若是面见主公,得赏识后,应该是顶军师祭酒之位,也不愿打探留一不贤之面貌,是以笑道:“我不听,还是交由主公听吧,毕竟此乃是奉孝,进献主公之言,接替祭酒之位。” 郭嘉听闻这话,悲从中来,一时又饮三大觥,一脸沉闷不语,这模样也吓到了程昱。 而程昱则是上身后仰,看得目瞪口呆,这人怕是饮了二十几觥,如若换成坛,也有数坛之多。 当真是海量,而且性情中人,不拘小节,豪士也。 恣意潇洒,姿态也颇为狂放,在这堂上丝毫无有惬意,其冠也能扔于案牍之上,程昱此时暗暗叹息,才明白果然是与祭酒臭味相投之人。 两人的习性如出一辙,且这位郭奉孝或许因外貌甚美,身姿如松而更加自然,别有一番味道。 “呵呵……” 程昱拱手而拜,并不再多言,吩咐左右照顾客人,自行退去,回后院睡去。 …… 三日后。 戏志才府邸之外,因其大病初愈,遂宴请友人在家中一聚,于中堂摆好宴席,内屋则是两侧设席,引曹操至主位。 郭谊、荀彧在客位,自己则是陪同于右侧首位,饮酒畅谈,好不热闹。 因其初愈不可大肆饮酒,于是只小酌几碗,就听其余先生吃酒聊天,时而笑声不断。 等到快入下半夜,曹操已经先行回去,荀彧且也是赶去公务,院中还有几人好酒无事,如曹休、乐进等陪同,文臣之中则还有郭谊带诸葛亮在吃菜,就地教学些许厨艺。 典韦则是恬不知耻的与几位将军称兄道弟,一同喝酒聊天。 这时候,忽然冲进来一人,形似鬼魅,脚步虚浮,在后有两人跟随,手持长木勺,刚进门将木勺一挥,其中纸钱飘洒,白白如雪,飘飞满院。 伴随着他的哭喊,整个大院的人都看了过去。 “志才!!吾来晚矣!!志才,吾来晚矣啊!!” 这一声痛哭,大院何等安静,原本喝酒的将军们顿时都愣住了,碰杯的动作都不曾有动,仿佛全都被石化了一般。 郭谊和诸葛亮本来在交头接耳,两人从一侧看过去,却见一人几乎是哭倒在了门前,身穿黑袍,但外有缟素,声泪俱下,真情流露。 此时,郭谊当场喃喃道:“这场景,卧槽……太熟悉了。” 诸葛亮眼睛一挑,当即好奇的抬头,“老师,为何熟悉?” “以前,我就在汉滨一带,为人吊丧谋生,似他这般冲入府中,哭嚎震天,且三步拜倒,至少三百钱。” “哦……” 诸葛亮顿时肃然起敬,而且深深理解,乡里许多英豪,若是不幸故去,在丧礼之上多是越多友人痛苦,其家中自然越觉得有面子。 这证明其地位越高,得人挂念。 特别是名士,若哭丧丁零几人,或者唯有自己家人,便乃是普通人耳,这一位刚进来这段,便足以证明主人家是德高望重,至少是太守之威德。 郭谊长叹一口气,道:“此人之技,在我之上耳。” 这还是他第一次服输,当初为了讨命,都没那么厉害,真乃神人也! “老师……”诸葛亮嘴角猛然颤了一下,“不至于吧……” 你说得好像这是什么经天纬地的才学似的。 不就是哭丧么,为何老师伱如此惋惜?! “好好看,好好学,日后或许你用得上。” 郭谊想起了那位名为周瑜的大都督,也是诸葛亮亦敌亦友的人,于是严厉的规劝了几句。 “这也要学……” 诸葛亮当即低下头来,少有不满的嘀咕了两句。 老师当真是,这笃学的性子是否有些……奇妙了。 但少年好奇,他又如何不期待接下来的热闹? 毕竟,院中这人哭的祭酒,就在堂上喝酒呢,听见之后会不会感激涕零?! “呜呼志才!不幸夭亡!叹修短矣!人怎不伤!!!我心痛哉!痛饮三觥!!君若有灵,当以慰托!君若有灵,享我烝尝!吊君少时,交某于畔!仗义同济,以舍让居;吊君弱冠,与某同游,畅意山河,定谋中庐!计安仓粟,各取已安;吊君壮力,壮志已酬,得主而栖——” “郭!奉!孝!!!” 从屋里忽然冲出来一人,持剑飞奔,面色凶煞,双眸瞪得满眼的血丝,跃出房门后直奔庭中那年轻人。 在门口大气起伏,手都快将长剑握断。 喝酒处的将军们哪里见过这阵仗,此时都已归于位上,各自斟酒,看得目瞪口呆,一眼不眨。 “郭奉孝!!我还未死,你来吊什么丧!?” “哎?!你写的书信,不就是遗言吗?!你怎生还不死啊!?”郭嘉也愣住了,当即气愤了不已,当即道:“戏志才,你竟骗我来此!是何居心!?” “你他娘的,你还着缟素……你怎不戴孝打幡!?” 郭嘉听闻这话,当时脸色就沉了下来,“你我曾约定过,彼此不说道此等无孝之语相激!” 戏志才越想越气,牙都要咬碎了,猛然向前冲了几步,而郭嘉则是立刻后退几步,与他保持相对的距离。 “我,我真是……啊啊啊!!气煞我也!!” 戏志才大吼了几声,愤恨的盯着郭嘉,问道:“你一路来,为何不问!你为何不问!” 郭嘉一时语塞,双手一摊,道:“我悲痛欲绝,一路都在思此吊文,为君送行!如何有时间去问!?” “啊?”戏志才听他还敢提吊文的事,当即持剑缓缓逼近郭嘉。 此时的郭嘉,已经将自己身上的缟素都扯了下来,深吸一口气之后,脸上已经恢复了原本淡漠的表情。 张开双臂,点头说道:“兄若无事,才是幸事。” “其余皆为虚妄耳,如今再相见,何故持剑相向,兄,思煞我也……” 郭嘉说完,破冷而而笑,乃至双眸都带着雾气。 如此神态,自然令人动容。 戏志才持剑相近,丝毫不减半步,而郭嘉则是慢慢后退,同时双手颤抖了一下,嘴角不断撇动。 “戏志才,你别给脸不要脸!” “呸!你才不要脸!我还未死,你却给我缟素哭丧,我今日非给你几巴掌!” “你这话跟谁学的,以前你也不这么说话。” 郭嘉直接绷不住笑了,撒腿就在中庭跑了起来。 这一夜。 志才自无寝也,持剑逐奉孝于中庭,几乎是一夜为停。 郭谊和诸葛亮也不是好事之人,看到寅时就打道回府了,但留了典韦在院中喝酒,随时记录状况。 且顺道去了荀彧府上,荀君亦未寝,悉数告知此事,而后荀彧换了装束,一路小跑而去。 …… “哈哈哈哈!!!” 第二日,郭谊起得大早。 带着诸葛亮就来见曹操。 然后将昨夜之事告知,曹操听完笑得简直合不拢嘴,不断的拍打大腿,大呼可惜,“可惜,可惜呀……” “唉呀,我昨夜若是晚走便好了,太过可惜了。” 笑了许久,曹操已大概知道此二人之关系,或许要好到宛若亲族兄弟一般,这是好事。 但不知其才能如何。 郭谊一向学识极多,也曾知道各地的人物风评,这位郭奉孝,和他本是同族,上次问及也只是说知晓但为见过。 不如多问些。 “孟誉,今早就来见我,可是有什么要事禀报?”曹操先是问及其他,想来郭谊很少这么勤于觐见,每次来,定是有要事。 第一次乃是进言寿张之事,得屯田之计。 第二次便是仁政攻徐,如今得三州之地,击溃袁术困于寿春。 第三次是农耕之器,如今已在试用,且逐步推行。 每一次都有好事,这次来,定然也有好事。 就算要问,还是等之后再问便是。 此刻,郭谊拱了拱手,道:“没事,就是专程来告知主公昨夜趣事,祭酒差点被动去世。” 曹操:“……” 你真,你真八卦啊!!你来和我摆八卦阵的是吧!? 还带你的弟子来,他娘的你每天能不能教人家点好! “那你就专门来给我说人家的坏话了?” “诶!”郭谊当即凑近了些,“您就说好不好笑,想不想听?” 曹操神色一滞,不耐烦的点了点头,“爱听,下次若有,早早来说。”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好不放肆。 这个时候根本无人来觐见,也没有多少公务之事,两人还是本真模样,都是真面目,曹操笑了笑,也正色了起来。 当即道:“来,我先问你几件事。” 郭谊依言道了位置上,和曹操相对于一张案牍。 “主公请问。” “先说一人,非郭奉孝耳。” 曹操先行开门见山,表明了郭嘉之事后面要问,让郭谊想好再说,而后接着道:“我要问的是,刘玄德也。” 郭谊顿时意外,想了想后道:“我最近可没见他。” “啧,”曹操咋舌道:“但,此人心志不小,难以收服。” “最近,我听闻其治小沛,使民心依附,百姓恩赞,我怀疑其心暗藏大志,且不少麾下文武,都明言刘备为君子,有盛德;也有人说其以仁义立本,假仁假义耳,非躬亲不可服众,非盛德不能收心,此乃是手段。” “你怎么看?” 曹操似笑非笑的盯着郭谊,期待他的答案。 此事,曹操已经问过数位心腹重臣,麾下名将。 各有答案,但曹操总觉得难以断定,在他心中,刘备颇有刘虞之影,只是未得那等地位。 但若是假仁假义,韬光养晦,那此人心智何其不简单。 曹操在看着郭谊时,诸葛亮也在一旁偷偷注意,此等场景少见,趁现在诸臣还没来,未曾有公务,正好得学。 郭谊思索片刻,心里也在沉思此事。 劝杀、劝放任。 其实就是这两种答案而已。 杀了刘备,没有足够好的理由,况且他现在真的什么错都没犯,怎能以莫须有罪名杀人,那岂不是要寒了无数人的心? 若是劝收服,那刘备有可能真的臣服吗?断然不可能。 这无论怎么回答,在这个时候都不是好答案。 但是此刻,郭谊的脑中灵机一动,宛如有神助般,顿时通达。 眉头一展,拱手道:“刘玄德者,宛若一面铜镜,而诸人评价,则像是在照镜子;评价者觉得他是何等人,那他自己便是何等人。” 曹操闻言,上身当即后仰,靠后深思这段话。 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极其有道理。 仁义者,便可窥见仁义;诡谲者,便曰其自有暗志。 “那,孟誉你猜猜,我若是窥镜时,会看到什么?” 曹操继而好奇的问道,面带和善的笑意。 郭谊邪魅一笑,轻声道:“主公若窥镜,只能看到其二弟。” 曹操神色一滞,继而和郭谊相视大笑,乐得开怀无比,简直是两个黄鼠狼得偷鸡时窃喜也,大有一种,观其二弟而其乐无穷的感觉。 “哎呀,知我者,孟誉也!” (本章完) ------------ 第九十三章:孟誉,还是你小子坏呀! “那可有什么计策,让其二弟能归属于我?!” 曹操进而问道。 郭谊深思许久,一直低头在想,嘴唇几次有动引起曹操期待,但是都没有开口,最终摇头道:“主公喜欢关羽,那是喜欢其忠义、勇武,若是真能轻易得之,就只剩勇武了。” “只剩勇武的话,主公为何不用吕布呢?” 曹操:“……”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那这岂不是死局? “是以,主公先对他好便是,以结交为主,就像是对我这样,拉拢恩宠,让其心中不安,越是忠义之人,承蒙恩惠之后,就越要思报此恩,且在北地,令侠士多与关羽结交。” “同时,冷落其三弟——” 郭谊这么一说,曹操一下恍然大悟,登时指了指郭谊,“你,你小子是真坏呀!” “可如此一来,我岂非是以如此阴险手段,博得关羽追随,他若是知道,不会痛恨?” “那就,看主公之心了,你求云长乃是真,待其好也是真,这外人要说什么由他去便是,若是真有人妄言,主公可直接说方才那句话。” “哪句?”曹操眉头一挑,越听越是欢喜。 郭谊凑近,一只手在桌案上敲打,其声清脆且有律动,“吾对关羽之恩宠,宛若明镜也,君论之皆如照镜,若为君子,则见其情谊深厚;若为小人则嫉妒猜忌也。” “妙,妙,妙!”曹操笑而点头,深以为然,这话用之于己,倒是也丝毫没问题,当即兴奋起来。 “哈哈哈!主公问完,我一一解答,可解主公心中之惑否?”郭谊见状,当即收起笑意,认真而问。 “解,迎刃而解也。”曹操提高了音量,简直是掷地有声。 “那将东郡内,钱粮再拨一点,我要大力造器,且准备好了水利之器,准备打造一物,改良水车,便于取水灌溉田土,如此可再将耕地的人力省去水利之中。”郭谊双手拱起,十分诚恳。 曹操顿时脸色一滞,“伱不是说,今晨来见我无事吗?!” 图穷匕见,是吧? “准,我差人去告知文若。” 曹操白了郭谊几眼,后者则是一脸讪笑,当即告辞而走。 等他走了一会儿,曹操才猛然想起来,“诶?!忘了问郭嘉的事了。” 起猛了,并没有注意到。 罢了,随后郭嘉也会来宴,今夜应当是可长谈,若是谈好了,日后顶替志才之职,久必见其心也。 “无妨,等今日便是。” 曹操想到此,便暂且放下了对郭嘉深探之想,而后很快又起了别的兴致,起身喃喃道:“差人,去小沛给云长送几件寒衣、大氅……” “再赠予美酒几十坛,赠布匹去,以慰其驻于小沛,攻取都阳之功绩。” …… 郭谊出门来。 带诸葛亮一路出衙署府院,同时说道:“得主公开口,可为你打造一把兵刃,日后便可自己养护。” “而此后要招募许多工匠,集木匠、石匠、铁匠都要,亮儿去为我准备告示,帖于县城各处。” “是,”诸葛亮心下一凛,明白这是又要研制许多农具,或者是新的有用之器,莫名的极感兴趣,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而且,老师说可打造一把兵刃?! 诸葛亮喉结滚动,看向了郭谊的腰侧,悬着一把黑金配色的长刀,刀尖悬及其脚踝侧,修长优美。 这把刀,好像名叫吞云。 是老师为了纪念当年“吐雾”的时光后又改的名字,这把刀上的云纹,就像是被刀刃吞入之后所成,所以显得极为精美。 第一次见到时,诸葛亮就很是喜欢。 每次聊及吞云,慢慢的老师就会将双手食指与中指伸出,缓缓靠近嘴唇,这是不自觉的动作,儒雅好看。 那“吐雾”,定是音律之物,高雅之器,方才会这般记住。 诸葛亮早已心向往之。 “老师,你这把佩剑是谁人所铸?”诸葛亮眨了眨眼,跟随郭谊身旁时好奇的问道。 “我自己打造,反复折叠锻打,锋刃无匹,但我生平不好斗,唯好解斗,所以向来不用它杀人。”郭谊头也不回的答道。 语气轻快,中正平和。 “哦!”诸葛亮眼睛都亮了起来,“老师你,你还会锻铁铸器?!” 郭谊嘴角上扬,“略懂,略懂。” “啊……” 舒服了。 诸葛亮心里大受震撼,双眸满是崇敬之意,等的就是这句话。 每次听老师说出来,那种恰到好处,又无悲无喜的谦和,简直不要太耀眼! “那,那老师准备给我打个什么兵刃?” 诸葛亮想到吞云的高贵优美远超普通制式的军中兵刃,如何不是满脸期待?!趋步追上郭谊满是兴奋。 “一对紫金锤。” 郭谊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啊?!” 这句话让诸葛亮停下了脚步,愣在原地,很快追上来劝道:“老师三思啊,我家中有佩剑,无需老师操劳!我以佩剑行走即可!” “老师,三思啊!!” …… 当天下午。 郭嘉睡醒之后,被荀彧所请,下任后往去衙署府邸,见曹操于堂上,举荐之语实多。 曹操初见并未觉得奇异,只是深感郭嘉的外貌、仪态都算上佳,当真是颇有佳姿。 具体如何,恐怕要等宴席之后,在屋内问计,方才能有分晓了。 毕竟他是志才、文若共同推举而来,必须要重视。 一番款待之后,荀彧也退去。 曹操邀郭嘉进内堂一叙,此时在内之人不多,唯有两名宿卫,在外有士兵把守,巡防如旧。 两人自然是相对而坐。 曹操脸上并无轻慢之意,笑着多审视了许久。 才开口道:“我听文若、志才都曾说过,先生曾在数年前,想侍袁绍麾下,但不得重用,之后便愤然而走,于家中赋闲。” “不错,”郭嘉笑着拱手,继而又自在笑道:“我观袁绍麾下,文人虽齐聚,但却多是沽名钓誉之辈,不知民之疾苦,不通人心所在也,文臣不尊汉道,武将不奉皇命,如此安能持久哉?” “诶?!”曹操顿时眼前一亮,当即面色一松,笑了起来,“此话不错!当年孟誉也曾说过这话,但他并没见过,只是依照士人之习性而猜测级,没想到今日听闻先生一说,果然如此。” “哈哈,”郭嘉面色一正,笑了两声之后当即抿嘴,但这笑声是干涩且短促,“智慧之人所计略同耳。” “嗯!” 曹操深深点头,道:“袁绍麾下,文臣几何、兵甲几何?若是先生助我,如何能胜之?” 郭嘉立身拱手,道:“袁绍多谋无断,而明公智谋善断,此乃是胜之也;袁绍不知人难任,唯有任名气摆布,但明公知人善任,唯才是举,此又胜之;袁绍境内虽宽广,土地虽肥沃,但其民只是求安,但明公任下,民心拥戴也,此三胜之;在下观之,唯缺一事,便可令袁绍失道寡助。” “何事?!”曹操眼眉一挑,此人难道真有真知灼见也?! 郭嘉淡然而笑,悠然自得曰:“乃是,天子也。” “公若能奉天子以令诸侯,则远望便一马平川,人心向汉,袁绍四世三公岂能及天子在握?不光是他,乃至可令其余诸侯,刘氏宗亲等,皆可受制于汉室之名下。” “嗯,有道理。” 曹操顿时表情一松,稍有泄气的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再多夸赞什么,仅此而已。 郭嘉顿时愣住,心里难免生出失望之意,如此高见难道无法得到认可?!这曹公也不愿迎奉汉帝?! 汉帝思归,此消息在去年便已得许多友人告知,估计关外诸侯再压数月,便会令李傕郭汜两人心生嫌隙。 此西凉虎狼,勇猛有余奈何智计不足,董卓死后两人被满朝公卿玩弄如同婴儿般,彼此之间不断分化,彼此争功生仇。 哪里还是什么同仇敌忾。 这便是机会,二袁门庭在外,声威浩大,除却将天子掌控手中,无可令之奉命也。 “明公,难道不愿迎奉汉帝?” 曹操当即抬手,苦笑着解释道:“先生莫急,非是我不愿也,实乃是此话……在去年初春时,孟誉来见已经说过了。” “他又说过了!!” 郭嘉差点没站起来。 这下是真的绷不住了。 “那,那……”郭嘉知道失态,又马上坐下,双手放于膝上,反复思索,猛然抬头道:“屯军于颍,置地等待天子异动,如此可迎天子东归,如何?!” “说过了。” “那,三州之地尽取,其土地不如北境肥沃,寻内政不比袁绍,当思农商、治安以取,久则可富民强军,如何?” “也,说过了。” 曹操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好说什么。 但他已经确定郭嘉定有才学,此等见识非是一般谋士,而且其见识,几乎和郭谊、志才等同,知晓取道义、将和、地利抗衡袁绍。 如此可无惧之。 这便说明,几人属同等心智也,若是用兵设计,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但是这……这些进言,却有不少和孟誉相合。 难道孟誉是装作不认识?! “在下还真就不信了!”郭嘉直接立起身来,当即拱手道:“袁术居于江南,所辖贼寇相投居多,其心必不安也,缺谋少智则难安境,久之定当有祸!” “诶?!”曹操当即笑了,“这孟誉没有提过。” “哼,”郭嘉轻轻的松了口气。 “但是志才说过。” 郭嘉:“……” 那我来干什么?! 我回家赋闲去了!! “先生,如何看待荆州、益州两地?” 郭嘉深吸一口气,顿时闭上双眼细细思索,感慨道:“我对益州的风土人情,知之甚少,如此当算是才学浅薄也。” “但荆襄,刘表为汉室宗亲,若得天子则好挟制,且刘表老迈不负气盛时,如何能有大志?若主公迎得天子,以诏令使其臣服,他们若来则得众甚矣,若是不来则以不义伐之,便可徐徐图得扬州。” “再以兵马防范荆州,则能与袁绍大战,平定北方,荡平乌桓,取大将之功,盖之无双!” “若能再定辽东,则十年内,功绩无人能出其右,如此南方何苦不慑服?!”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是暗暗的松了口气。 因为他问的问题,是郭谊从来没说过的。 否则真怕奉孝,脸上会挂不住。 但是松了口气后,郭嘉却也是反应了过来,面色微微一滞,自然也没有再往后去问。 “明公,此言可能为略否?” 最终,郭嘉还是沉声问道。 这些年在颍川赋闲,其实也是暗藏志向,所结交友人时,也都会问询各处讯息,知晓长安如今状况。 曹操笑而不语,慢慢立起身来,郑重拱手道:“先生,可领军中祭酒之职,为我设立计策。” “能助我一统天下者,非先生不可也。” 郭嘉此时得如此回复,虽说脸色不好看,心中还有些许芥蒂,但是却也明白曹操所做,是在换着法来保他的心神。 不至于被方才三问所乱。 所以,心里也略有感动。 试问,袁绍能如此为他着想否?袁绍能礼贤下士如此诚恳问计否?袁绍能设宴款待宛若带徒般问答否? 郭嘉接连问自己,答案无需多想,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明主,对自己已经足够恩义,且还有志才、文若在前,还有同族同乡郭谊,在此处何愁孤寂?! “能令我臣服,以实现吾之抱负者,唯明公耳!奉孝,谢明公之信义,且委以重任!” “哈哈……” 曹操大为宽慰,起身来将郭嘉扶起,趁郭嘉低头时,他也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此人仪态实在俊朗。 令曹操心旷神怡。 新得大才,何等开怀,于是一把扶起之后,曹操拉住他的手腕,道:“来,与我再去堂上吃酒,今夜还有诸多风闻与汝相谈。” “好,好啊。” 郭嘉当然乐意,本就是心绪激动之时,心中本就有话要深聊,肺腑之言便在酒中,如今主公不弃,欣然接受耳。 …… 冬日,徐州之内刚好大雪。 小沛府衙之内。 关羽、张飞兄弟难得再聚,于屋中烤火吃酒,取都阳后,关羽取得功绩,两兄弟在徐州之战中,也声名鹊起。 且这一年,他们在小沛也逐步壮大,深得民心,乃是极好的态势。 “兄长,哈哈哈!总算不用在向外颠沛流离了,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大雪一下,大兄怕是回不来了。” 张飞嗓门洪亮,直率且不藏情绪,得了从东郡送来的美酒,更是开心。 且东郡那边差人送来了三件皮草大氅,珍贵无比,得此寒衣足以过暖冬矣,“但还是大兄惦念俺俩。” “这送来美酒,又来寒衣,兄弟的心中当真温暖无比。” 关羽在一旁轻抚胡须,一顺而下,不住的笑出声来,看得也是十分开怀。 “此,还有一封书信。”关羽从一件寒衣内,取出便捷手写的书信来,张飞顿时凑过一观,同时嘴中催促道:“快快打开,看看大兄要与我们说些什么。” 关羽打开之后,顿时眼睛一眯,神色怔住了。 “嗯?!这是,曹公的信。” (本章完) ------------ 第九十四章:阿瞒肱骨也,终名震天下 “谁啊?曹操的信啊?哎哟那可真是怪事了,曹操人在东郡如此多事,还想着给我们兄弟送来寒衣?” 张飞摇头晃脑的就想拿下书信来自己一观,不过被关羽捏住,“三弟,还是不要看的好。” “这有什么不能看的,兄长难道不敢让俺看?方才我便看到了其中信上所言,这氅衣三件都是送给你的,为何如此!!?”张飞这一番话明显已经急了。 关羽当即皱起了眉头,道:“三弟,我们多年交情,切莫因这些小事而恼怒,待我且看完书信,我俩再聊如何?” 他比起张飞的性子要稍稍文雅些,且日夜苦读春秋,知晓先人大义,不会立刻动怒。 张飞得这几句劝,才算是颇为愠怒忍了下来,在一旁偷摸着看。 关羽看完书信后,面色也慢慢缓和,在火盆前通红透亮,微微点头。 这才和张飞笑道:“这是,曹公表我当时取都阳之功绩。” “三弟,当时我取都阳,乃是占运河为上,以扼守险要,如此可让吕布不敢向此处移动,且可包围也。” 说到这,关羽也颇为满意的轻抚胡须,谦然而笑,道:“曹公深知兵法,所以知晓我此举深意,故而表功奖赏,送来三件大氅。” “另有美酒三十坛、五百金,布五百匹,战马三十,此些赏赐,都是经兄长知晓,并且任由我来分配,这是曹公之赏赐,并非是什么私自赠予,三弟这能宽慰了吧?” 当时,张飞还在守小沛,但关羽却得了军令进驻彭城,所以他能够立功,乃是地利之便。 此时闻言,张飞佯装怒意嘟囔了几句,将美酒往身前又多拿了几坛,鼓着眼道:“既如此,更要多喝几碗!” “俺可不能亏了自己,这大氅也得给俺一件,兄长自己去立功,让俺守在小沛,俺若是当时在彭城,也照样可以出兵拿下都阳!” 张飞黑面凶杀,豹头瘪嘴,满是不服,几句话说下来胡须都在颤动。 说完这话后,又稍显感慨,面色不再那么严肃,叹道:“也不知大兄在鄄城过得如何,向来曹操这人也仁义,和当年宗正惠政相同,兄长所求便是如此。” “我等既已归附,其实应当为之立功,寻汉帝归来,再图平叛乱贼,光复汉室才是。” “今年冬日过去,再到来年,这地方越来越安稳平和,兄长的夙愿也就逐步得成了。” “三弟,你感慨极多,”关羽持酒觥而言,“如今汉室衰微,能得安宁之地者,幸甚也。” 他喝了一口酒,也看向了地上放着的大氅,叹道:“兄长之志乃是匡扶汉室,若在曹公麾下能得成,我兄虽汉氏宗亲,也未尝不可先行相助。” “二人若都是仁德之辈,说不定正在商谈相欢,又有何担忧之理?”关羽也敬佩曹操为人,当时讨董时候,满帐诸侯皆是鼠辈,唯有他与兄长刘备等,堪称英豪。 此后徐州时,曹操也曾给足了面子,他们三兄弟一来,曹军即退,否则在徐州岂能受如此敬畏。 “啧,说得也是,”张飞挠了挠头,坐在了关羽身旁,两人饮酒谈论起来。 “诶,那曹操麾下有个文臣,叫郭谊兄长可曾知道?就是宪和口中所说,力主曹操仁攻徐州那位谋臣。” “俺听说了,他是日夜苦读,从不停歇,而且蝗灾之事,大兄和百姓同进同退,一齐灭蝗打虫,但最后百姓记住的却只是这郭谊。” “兄长只是夜间读春秋而已,可算刻苦,但是这郭谊却是从不歇息,你说世间真有这种人?他是不是装的?” 小沛境内,可不光是只有刘备一人声名,所以张飞和乡里勇武者饮酒结交时,偶尔也会听到些别的人物风评。 这其中,郭谊这个名字,就是最多提及的。 为何呢? 原因无他,乃是郭谊、曹操、刘备,皆是以仁德出名,立本于小沛。 且郭谊反而最先。 那么当后来者每每施以仁义,自然而然会想到先来者,也会用以相提、并论。 故而刘备声名越好,曹操、郭谊这对主臣的名声也会水涨船高。 这和,前吏乃是良吏,而现任是酷吏故而常思前任之惠,是相似的道理。 “知道。” 关羽放下了酒,当即平淡的回道,“怎生忽而提及他来?” “哦,这不是听了人物风闻,牢记于心了,想到兄长只是夜读,那小子却能勤于公务时,日夜苦读,于是俺惊叹这些儒生,有所学后真能馈一境之民也。” 张飞眉飞色舞起来,双手放于案牍上,神情十分认真,瓮声瓮气的道:“他,为曹操划定军屯之政,俺们小沛也在沿用,得以安置不少流民不说,将当年南下那些青徐贼一同收容。” “才有如今曹操源源不断的募兵之源,三十万降卒退还成民,那可以有数百万亩地能得耕也,这要产多少粮食。” “这样的人,算不算大兄所说,可资以钱财千万,划定方略之人?” 关羽撇了撇嘴,淡淡的道:“算。” “不过,深夜苦读,并不算什么,三弟恐怕不知,这年头寒门、白身想要攀附权贵,功绩往上,都是这般努力,只是他郭谊起来了而已。” “我只是领兵操练,不可废公事,否则我亦能这般刻苦也。” “那是那是,”张飞连忙点头,凑到关羽的身旁拉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但俺的意思是,既然这郭谊如此好学,不如劝劝咱们兄长,去拜会一番如何?” 关羽思索片刻后,展颜而笑,笃定的道:“三弟伱定是有什么事,要找他。” “若非如此,你岂会这般说话?今年冬日确是不行了,若是来年开春或许可以,那时候再去寻兄长,”关羽反手拍打着张飞的手背,心里猜测自家这兄弟找郭谊能有何事。 但却也没问,看张飞愣神片刻,惭愧而笑的样子,只怕是有事要问人家,又或者是有什么相求的。 这件事关羽记在心上,回给曹操的书信,也会提及此事。 毕竟人家予以重礼,信使又必须通行雪中一路赶回兖州去,那么顺带回一封书信,乃是礼仪。 这时候的关羽,心中倒是十分坦然,春秋时期,也有管鲍之交,谁不想遇到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鲍叔牙呢? 鲍叔牙可以说无条件忽视管仲所有缺点,为他辩护,举荐而上,又甘愿为之助手,日夜问策,因此为贤也。 此乃是圣人曾经夸赞过的人物。 是以,他回一封书信,也是感激曹操之赏识,远在豫州一样能看懂他当时动兵的作用,虽说下吕布时关羽并不在主战场,但能够在关隘要道占据运河,也是高明的功绩。 就如曹操信中所言,“君之功,常人不能思唯曹某得见,真高招妙计也!概因云长军动,盘活徐州主战之地,当真名将之思”。 “嘿嘿,哈哈……”张飞讪笑几声,但是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过此时却还是让关羽看了个满眼,略有沉思之色。 “三弟,快快说来,到底是何事?” “唉,不说不说!”张飞再三摆手,便是不肯说,只是喝了一口酒,道:“这酒好喝,若是没了郭谊,怕是再也吃不到这么好的酒了。” “兄长快快多喝些,今夜不醉不眠也。” …… 东郡,鄄城。 夜逐深后,荀彧自任上回到府邸之内,处理完公务之后,难得有清闲时光,可读书练字,而后安睡。 但刚回到家,马上见奴籍仆从快速走来,在身前微鞠躬,轻声道:“主人,别驾之徒那诸葛家的公子,又在偏堂等待。” 荀彧的嘴角猛然一颤,旋即冷哼一声,拂袖在后快速朝偏堂而去,自廊庑之下沿道路而行,顿时拐入屋中,转头就看到诸葛亮蹲在蒲团之上,于案牍之前,正在伏案观看书籍。 在案上还放着点心,且有人在为他煮茶,香辛香料之味,伴随茶香悠然而传,因堂上燃着火盆,温度自然较高,这味道也传得猛烈些。 荀彧一看,气不打一处来。 我的茶,我的点心,我荀氏的书籍!? “诸葛亮,你在做什么?” “兄长回来了!”诸葛亮当即立起身来,满脸笑意,仿佛已经期待了很久,拱手而下之后,面色期待且喜,“我在此恭候已太久,有些疑惑,想请教兄长。” 兄长……你甚至不肯叫我一声老师! 荀彧身后的拳头都捏得实紧,这小子简直越来越无礼了,想到这荀彧实在是忍不住,快几步走到诸葛亮面前,伸出手指了指,咬牙道:“你老师呢?” “说是,乡间取梅花酿酒去了。” “酿酒?!”荀彧站直了身子,简直觉得头晕目眩,“他,他不是在研究改制农器吗?!” “再说了,我等皆在思计以富民足军,他却跑去酿酒,这不是玩忽职守,他之前跟我说,必能有所得!” “其豪言壮语,尚在耳边!今年冬日,思农耕、水利、军备三器改制,以反超袁绍之众,囤积粮草也!” 荀彧愤恨的死盯着诸葛亮,叹道:“难道,全都忘了吗!?” 诸葛亮立起身来,拱手笑道:“倒是没忘,但是老师说已经有美目了,要去再多学酿酒之计,而后准备来年开春将余粮用以酿酒,取花用以调味,定得美酒佳酿入窖,待数年后启封,则可得美酒也。” “此酒,他说乃是等天下安定,再高老而回,与旧友一同痛饮,再看大汉山河。” 荀彧听完,连续数次深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心绪,否则要被郭谊气得头晕目眩也。 但是,转念一想,郭谊从不做肆意妄为之事,每逢怪诞必有深意。 难道说,他真的已经将农耕、水利、军备三器都有所改良,又可立下大功,因此才会如此闲适?! “如此说来,孟誉当真是已有所得了?” 荀彧喃喃自语,再看诸葛亮那笑得赤诚的模样,心里也就软了下来,当即坐在了他的身前,叹道:“你且说便是。” “有何疑问,我知无不答也。” 诸葛亮拱手,道:“此三卷书,乃是老师布置于我的作业,今夜必须完成,此有兵法一篇、经学一篇、以及内治之政一篇。” “我已写好,但老师却走了,只能交托兄长,若有所疑之处,还请兄长指教……” 荀彧听罢,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老师是去酿酒了,不是走了,别说得如此悲伤。” “哦。” …… 开春。 各处书信送达,春耕开屯早早准备,将田土划分,且派人去测算了这一年的年岁,天象等。 自道路通达始,消息便不断传来。 兖州文武,度过一个相对懒惰的冬日后,逐步开始忙碌。 这一年冬日后,袁术已攻退刘繇,牢牢占据扬州,取富庶鱼米之乡,其势逐步得盛,已又本资深厚。 袁绍联合在外乌桓之众,幽州数郡太守,合攻公孙瓒,连连取胜,也将公孙瓒逼入绝境,动弹不得。 而关中,去年大旱、大蝗,尸横遍野,李傕郭汜不思平灾救亡,只是囤积粮草以自重,故而麾下出现嫌隙。 自表功的属臣回来之后,为曹操带来了数道书信、诏书等,且有无数军情与人闻风评。 道路一通,不光是曹操本人派遣的左右探哨等,连同麾下文武,各自都有渠道打听情报。 所以,谁人都知道,这一年的春日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各处消息之中,得到了一个共同的信息。 动荡。 这一年的动荡,就好像压不住了一般,自长安帮的嫌隙里,便可见一般,而随着曹操在三州占据重要地位,进颍川而逐步壮大,士人又归附许多,且有寒士、白身之才不断献策。 各部县吏空前清朗,因此厉兵秣马,准备囤粮囤兵,广产军器,扩收战马,以备日后再兴兵伐贼。 这时候,天子之诏终于送达了鄄城。 “为表其功绩,今封曹操为镇东将军,承袭父之爵位费亭侯,且拜为兖州牧。” 初春时,桃花开放。 曹操府邸内,他手持诏书大步进院,直奔后院父亲居住之地,此时的曹嵩坐在一辆四轮车上,随意的在院中赏花。 忽然听闻脚步,回头诧异看去。 曹操在后笑得像个孩子,而后执礼而拜,轻声道:“父亲,天子拜我为镇东将军,兖州牧,承袭费亭侯。” 曹嵩乐呵一笑,轻轻点头,道:“阿瞒,已是闻达雄主,肱骨栋梁,比为父强了太多。” “自此日起,当名震天下耳!”曹操豪气纵横,心中甚是欣慰。 (本章完) ------------ 第九十五章:大丈夫多睡几日怎么了?! “若真如此,曹氏当兴。” 曹嵩叹了口气,再靠于四轮车后背软垫上,面容悠然自得,不自觉闭上了双目,想起当年他被罢免时,面对黄巾凶贼束手无策。 而今,儿子曹操纵横中原,南征北战,名声在外,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就。 “至今日,志才方略得成,孟誉功不可没,儿有意将二女曹宪,嫁与郭谊为妻,父亲以为如何?” 曹嵩点点头,也并没有多少思索,“阿瞒决定便是,宪儿到了年岁,刚好可出嫁,趁今年开春孟誉有所功绩,嫁与他自是好事。” “这四轮车,便是孟誉赠我。” 曹嵩这话,让曹操顿时放下心来,但却也面有难色。 所以索性坐在了曹嵩身旁的台阶上,笑着道:“嘿嘿……说来也是奇怪,此前为孟誉求娶,各地都难寻良配。” “而宁儿为长女,夫人们都舍不得,唯我力劝也总有失落,故而暂且不提,宪儿年岁未到,不可出阁。” “允诚差自己友人各处而寻,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家,这一拖,孟誉的功绩已经数倍于之前。” “奈何今年开春,来了这么多消息……”曹操苦笑摇头,光是呈书信在他手的,就有三四家人。 其中河东卫氏赫然在内,冀州范氏也有问询,颍川陈氏则是托荀彧来问,而荀氏反倒没有适龄的女子问及。 这一下,从难以寻找,便立刻变成了香饽饽,恨不得将郭谊当做美食佳肴,赶紧吞服食下。 如狼似虎呀。 曹嵩好奇的问道:“都有何人?” “若是我想来,合适者自然是我女曹宪,但当初允诚承诺相约者,是无极甄氏之女,甄逸之女,当时我和甄逸,算是有点交情。” “而且,这封书信还是袁绍送达,要以此示好于我,便刚好以孟誉说事,除却这些之外,颍川陈氏算得名门,也颇为适合。” “孟誉现在,不需要靠二千石引为身后砥柱,所以,自然优选于我,而其余人家若是要攀附,倒是也难以舍弃。” 曹嵩一听就笑了,“我如今还有几房小妾呢,阿瞒何故愁苦于此,听孟誉所便就是了,他愿意选谁,便选谁,这是他的私事,唯有宪儿与之,方为我曹操家事。” “嗯,我这就去找他来见我。” 曹操将诏书留给了父亲,又快速出门去。 …… 从乡间找来郭谊的时候,他头上还带着斗笠,颇为精巧,一看便是自己亲手编的。 郭谊身上所穿衣物,也是普通布衣,挽了衣袖在手臂,面部有脏污,若非是认得这是郭谊,曹操还以为是哪家的壮丁农夫。 “你这是,在干嘛?” 曹操抬头视之,眼中满是惊骇,让你去田间巡视,官位也是都尉,难道手下无人吗?! “田间水利,已有办法,正是勤于日夜改良之时,为何忽然召回!” 郭谊满脸不甘,但是却又不敢在曹操面前太过发作,发了几句牢骚,就看向一侧去,双手抓拳十分难受。 曹操看他这模样,心里一下也愧疚。 “我是,这……的确有要事相商,”曹操招手让郭谊到近前来,但是一时半会又不知怎么开口。 孟誉,为民操劳,日夜操练且常在田土之中,品行高洁,我将他召回来,若是只说这等儿女私情的小事。 未免因私废公,于孟誉的性情也不合,或许会让他不喜。 曹操思索片刻,支吾道:“我欲,将女儿嫁与你,故而唤伱来商议。” “多谢主公!” 郭谊很快拱手鞠躬,快速道:“此刻,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名刚。” 曹操陡然愣住,咋舌不语,眼神都变得忧郁了,“那是我女儿,你别这样……” 还刚。 “你不是在田里劳作吗?我还以为,扰了你的思绪……” 郭谊抬起头来,面色十分郑重,道:“主公不必担心,我在田间也只是烧烤而已,其实没什么可忙的。” 曹操摆了摆手,“别这样,你稍微演一下清高也可以。” “我向来是直率为人,有一说一,”郭谊坐在了曹操面前,道:“主公若非是知我为人,怎可能将女儿托付于我。” “只是,嫁与你的是二女曹宪,非是长女曹宁,只盼孟誉不要心有不满。” “那更好了。” 郭谊当初听卞玉儿有意的时候,一直以为是长女,那他还是有点惧怕的,若是处不好,以后此女性子烈。 没有那么好相与,暗中还会害人,谁敢要? 但是曹宪就不一样,后为帝妃,在宫中陪同汉献帝,温婉贤淑,跳脱可爱,而且知书达理,若是曹节则更好。 郭谊将这种事,看得很开。 毕竟男人娶妻是常事,在古代一夫一妻多妾的制度,也是公理,这样的话,到了这等年代来,又立下了功绩,当然从之。 只需要有内贤安后,就可在外放心行军,曹氏之女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样自己日后之行,可以传于曹氏之中。 比我救下曹嵩,娶曹氏之女更为稳固。 这样,家中后方反而可安,虽说曹氏对自己很好,可人嘛,自己非要做点什么安排,才能安心。 而且这也不过是百年伴侣而已,更改快意些。 “更好?”曹操没明白郭谊的意思,但这么听来,这一桩婚事便算是成了。 “除此之外,还有当初的甄氏,袁绍那边也送来了消息,想要与你联姻,这是允诚给我送来的消息,”曹操懒散而快速的说着,“还有河东卫氏之女,据说在小沛也有一小地也有传说美人。” “这些消息,想必你也收到了,可以择其而选,不能全部拒绝,我没有意见。” 曹操放了这话,就算是让郭谊较为轻松了,但他说起来,这不是在挑选妾室,这是在挑选其羽毛脉络。 此刻,曹操这一步棋,是先行拉拢郭谊为自家人,然后再通过他荀爽弟子的身份,以及其高洁名望和笃学的性情,去链接更多的士族。 说白了,便是我曹操不入你们的眼,那我这女婿可以吧? 他可是荀爽的弟子,荀爽是谁?董卓时期的三公,参与了诛董之事,后才病逝。 乃是士族之领袖也。 “哼哼,”曹操轻笑了两声,其余事交由郭谊自己去选,而自己则是能够拉拢郭谊就行。 不愧是我。 …… 春日,才刚到春耕时期,在鄄城为郭谊娶妻完婚,曹嵩亲自派曹德为郭谊扩建了府邸,将周围宅院买下,多设庭院。 分为两大院安住,如此前段原本居住的宅邸依旧是郭谊办理公务、教学,留给典韦和诸葛亮居住。 后段宅院独属于郭谊和曹宪,并募侍女、奴仆二百名,可日夜照料随时差遣。 之后一夜宴请后,各礼皆成,曹宪从府衙送入了郭谊府邸。 曹操赠千金、千匹布,珠宝玉石无数,赠曹氏所藏卷宗书籍三车。 荀彧赠荀爽孤卷书籍,百金,备足贺礼。 其余文臣武将,皆是如此,当天夜里夏侯惇还从濮阳前来庆贺,喝了三觥美酒后才离去,临行前郭谊嘱托“喝酒不骑马,骑马不喝酒”,为人所记录,并将此话广为流传。 期间诗赋、言论出产无数,引为一番美谈,至深夜方才放郭谊回去,享受洞房花烛夜。 郭谊到了后院,婢女引其过池塘庭院,进入房门之内,宽敞华丽的房屋琳琅满目,皆是红纸彩灯,郭谊自木质地板踩踏而入,一眼可见床榻上曼妙身子温婉而住。 他早见过曹宪,这一年来郭谊经常至曹操衙署吃饭,和卞玉儿、曹昂、丁夫人等都时常见面。 而且和曹宁、曹宪也时有碰头相聊,也送过不少礼物给她们。 不过曹宁性子冷,一直对郭谊较为冷淡,只是感恩他救过曹嵩的性命,且对曹氏功劳很大,所以不会一点面子不给。 但是曹宪不是,小姑娘稚气刚脱,玲珑有致,面白如雪,身上有一股灵气。 刚听见郭谊的脚步声,当即出声道:“是夫君吗?” “可以是,”郭谊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咋舌道:“呸,我本来就是。” “宪儿,是我。” “夫君快快过来,为我将这盖头摘了,实在是太闷了,”这声音清脆,又略带甜意,郭谊宠溺一笑,快走几步顺手拿起了玉如意将她盖头挑起,再看唇红齿白的曹宪,相视一笑。 曹宪笑起来有两个梨涡,面庞轮廓似鹅蛋,平日里在家中也懂识文断字,故而有贵气。 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鼻子会先皱起,很灿烂,着妆容时已红唇为艳丽,故而现在看起来是活泼可爱之中,又有些许媚意。 “没事了吧?” “饿了,”曹宪稍稍嘟了嘟嘴,肚子也很配合的咕咕叫着。 “妾身是不能动的,在这里已经坐了有三个时辰了,也没什么吃的,只有婢女刚才送来了点糕点。” “我去给你拿肉。” 郭谊出门去,找庖丁拿了点吃食来,然后进门问道:“你吃酒吗?” “吃啊!”曹宪脸上明媚不已,本来还以为嫁人之后,必须要遵循礼法,什么都要遵从夫家的规矩,而且不能令人失望,一定要温婉贤淑,没想到夫君这么开明。 “诶,好,我也吃。” 郭谊又叫人拿了一坛酒,到了屋内来已经是夜深人静了,门外婢女在待侍,宾客由诸葛亮送走,两人就在屋舍内吃肉吃酒,聊着闲天。 盘算起了家中的财产,郭谊发现女子天生就喜盘算,且每有所成就自己都会沾沾自喜,不需你夸也会开怀。 于是将置办的田土、乡下宅邸也都透露给了她,这一聊起来,吃酒就不听了,一杯接着一杯。 “真的!?”聊到了宅邸产业的某事,曹宪顿时眼睛一亮,“夫君在许县买田地和宅院,为何是置办去那里呢?还买了这么多?” “真的,我把为官以来贪墨的钱财都去许县换宅邸和田土了,还买了一座荒原。” “贪墨?” 曹宪眨巴眨眼,盯着郭谊一直看。 郭谊点头,道:“开玩笑的,大多是赏赐,也有的是从军中战利所得。” “比如主公赏赐美酒,我就下令禁酒,然后把酒占为己有,再卖给喜欢喝酒的人。” “反复如此,得到的钱财也不少,上一次批量卖出去,得了三百金呢。” 曹宪虽然没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干,但是大受震撼,微张小嘴,明白这是母亲教的夫妻夜话,不能被人听去,于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何人肯出这么多钱买酒?” 郭谊笑道:“小沛那边有个杀猪的,手底下很多人,要买酒犒劳。” “噢噢……” “那,这些钱财去许县置办,那是个小县啊,夫君以后打算在此处隐居吗?” “不是,是准备等产地升值,再用十倍乃至数十倍的价格卖出一部分。” “这怎么可能?”曹宪当即惊呼,道理她还是懂一些的,怎么可能升值这么多。 “有可能的,赌嘛,万一赚了就盆满钵满了,”郭谊奇怪的看她,然后说道,“这里又没别人,你说话这么小声做什么?” “啊呀,可不能这样,要小声些才安全,隔墙有耳喱,”曹宪煞有介事的向门外看了看,没见到婢女有何动作,“我嫁过来时,还有几名年长的大侍女陪同,是母亲手底下的,要盯着内事呢。” 郭谊面色一变,忽然鼻孔喘一口粗气如老牛,“那还等什么,让人家好交差啊!走,到床榻上去!” “夫君,再,再,再说几句夜话!妾身怕你日后没这等闲适之时了……嘿,嘿嘿……” 曹宪拉了一把郭谊的手臂,语气突然就支吾起来,不敢看他,且额头略有汗珠,可还是保持着笑容,一脸寒意的看着地板。 这时候郭谊才明白,哦!闹了半天,你这小妮子在拖时间,还没做好心里准备是吧! 你装得还挺像! “啧,”郭谊叹道:“这夜话,日夜都能说,以后你想听八卦,我天天回来和你说。” “何为八卦?”曹宪疑惑不解的道。 “就是,别人的某些秘密……比如你想不想知道,我和慈明先生究竟是如何结识的?” “还有荀彧,别看他素来清正,但和我的关系却很不一般……” “还有,你兄长曹昂……你知不知他偷偷说过你父亲什么??” “之前在徐州的时候,你叔父曹洪,被吕布派遣手下,做了何等丧尽天良之事……他竟然……” 郭谊说到这停了下来,这么多故事,曹宪实在忍不住了拉他一把,小声道:“走吧,记得,记得给妾身说这些秘事。” …… 一夜过去,郭谊和曹宪睡到了日上三竿。 而大侍女们自然也回去交差,因新婚燕尔,曹操乐得给郭谊放了许久的假期,将公务积压下来。 但屯田事务,郭谊早在冬日就已经安排好了,除却每日汇报之外,也并无太多意外之事。 郭谊在家中这一呆,就是七日不怎么出门,和曹宪感情迅速而升,每日有说有笑。 连诸葛亮有疑问,都是去问荀彧。 郭谊不出行,典韦就没事做,这几日在前院,都快闷了,终于等来了有人拜会。 乃是郭嘉、戏志才,因有军报特来找郭谊一同商议。 所以典韦很快来越过中院,直奔后院大门求见郭谊。 “先生,见不见呐!” 典韦在外大吼大叫。 许久之后门才打开,郭谊着装整齐走出来,神清气爽,长舒一口气道:“催什么催,大丈夫多睡几日怎么了?” “走,快去快回吧,晚上我还要早点回来。” (本章完) ------------ 第九十六章:曹操如此仁义,何不将天子托付给他! “哎,”郭谊在门前停了下,抬起手来和戏志才、郭嘉打了招呼。 郭谊和郭嘉,虽是同族但不是同宗,不认识。 但两人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在数年前,若是想要见郭图一面,都见不到。 属于旁支末学。 郭谊在主位上坐下,开门见山的道:“二位,若是有事商议就尽快,若是无事我就回去了?” 趁着郭嘉和戏志才相视一愣的工夫,郭谊很敏捷的点了点头:“很好,没有,那我走了。” “有有有!” 戏志才直接绷不住了,连忙虚伸两手作诗要去拉人,一边快速的说道:“长安天子有异动。” “等他到了长安,我们再设法去相迎,如何?”郭谊快速的答道。 “这……”戏志才还没坐下,人已经略微发愣,盯着郭谊不住的看。 这人变化好生巨大,以前商议诸事的时候,恨不得将话都说个通透周全,现在倒好,自从成家之后,从速? “孟誉何处此言?” 郭嘉眉头紧皱,颇为不满的追问起来,同时还瞥了戏志才一眼。 之前来时,乃至这些时日任上相聚,无不是在夸赞郭谊如何谨慎,为人好学笃行。 献计之时,以周全为主,将大事小情尽可能多思多提,在设计时也是事无巨细,亲自深思。 且设计之地,察其地形,多有躬亲。 现在就这啊?一句话先说论断,根本不去理会别人怎么想。 “奉孝兄长,长安之事有诸多文武策划,且李傕郭汜虽有间隙,但他们还有兵马在手,此时若是去插手,他们会重新联合对付外敌。” “我们不管,自然相斗而灭,何故要去动手?天子若是东归,当然无处可去,只能回归洛阳旧址,再招天下诸侯前去奉迎。” “到时候,何人最近?当然是河北袁绍最近,我们若是去,要千里左右,不如将兵马暂且先扩张至洛阳,再等待天子动向,且避开其余护卫左右的将军,一旦迎到天子,那么他们也无可奈何。” 郭嘉听完,当场哑口无言。 因为郭谊所言极为有道理,现在李傕郭汜内斗,是两人之间争权夺利,还是有人在暗中作祟分化二人。 无从得知。 但无疑,现在不要有外力插手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郭嘉叹了口气,双眸微虚,却是又笑道:“孟誉你已经快十日没有去任上了,我听闻,你曾许下承诺,有农耕之器改良、水利之器以灌溉,军备之器以壮军威,现在是否还记得?” 郭谊点头道:“记得的,目前还在苦苦思索。” 郭嘉和戏志才顿时就麻了,“那你,那伱为何呢?现在一点也不着急?” “二位,成婚了吗?”郭谊冷不丁点问道。 “没有。” 两人也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戏志才在颍川也是出了名的光棍,郭嘉则是懒得婚配,一直热衷于类似妙馆之事。 郭谊向后微微靠了靠身子,一时间竟然有些悠然自得,点点头道:“那就不奇怪了。” “唉,尔等单身汉,如何能体会成家之乐也?” 砰! “欺人太甚!” 郭嘉直接拍案而起。 郭谊当即就笑了,指着他却看向戏志才道:“急了急了。” “我急什么!?”郭嘉手一抖,马上又放在桌案上,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安稳下来,在蒲团上坐得尽可能的淡定。 但鼻孔还是止不住的放大,恶狠狠地盯着郭谊说不出话来,“这有什么可急的,我急了吗?” 戏志才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是有点急。” “哼!” 郭嘉此刻看向别处,过了片刻又转过来,向郭谊道:“长安送来的消息足多,大致如此,孟誉你的看法便是不用管,是吧?” “虽说仍旧还要派出使者,去长安打探消息,路途遥远,一年一次耳,其路上饿殍遍地,山贼横行,自今年之后恐怕也难再通行。” “但我敢断定,袁绍等人已经也有了消息,孟誉难道不知沮授、辛评、审配等人,一样明白天子的重要性。” 郭谊拱手问道:“那么,奉孝兄有何高见呢?” “应以暗探入长安,策反天子身边的诸侯,视情况而择也,虽不在长安,但我大致可以猜测关外态势,李傕郭汜不得关外诸侯之心,回不去西凉,又不敢入侵中原,两人心生嫌隙只能瓦解。” “此后,天子身边有兵权、有羌人相助的将军,估计就会各自为派,一路争夺,如此我们可沿途把控消息,一旦知晓天子落脚之地,再择人前往进言,迎天子东归,安置于颍川境内,颍川距离洛阳不远,又有高山、河川为天险,可以拒西面追兵,如此一来,便是坐拥天子而号令群雄,天下士人之心,多半会归附于主公。” “孟誉以为如何?” 郭嘉傲然而视,他不光是这么想的,且已经派遣了数支暗探扮作民众出西面去,一路过洛阳打探。 同时还有明面上的探哨骑兵,以收治流民为名,不断沿途打探消息,企图能有所获。 齐头并进之下,一定可以先一步得到消息,便可以提前决断,在他们三人共同的方略之中,天子占据了极为重要的部分,对今后取中原,有至关重要的大旗作用。 所以来不得半点马虎。 郭谊听完后,面露震惊之色,当即从主位上立起身来,呆若木鸡的看着郭嘉,这眼神仿佛是看到崇敬已久的高贤。 让郭嘉已经慢慢的露出了微笑。 郭谊木然开口,道:“你,既然这么清楚,还来和我说什么呢?去做不就行了吗?” 郭嘉脸上笑容当即凝固,连嘴角都猛然缩了回去。 卧槽?! 你,你说的还真有道理,但是为什么心里就是不舒服呢?! “郭孟誉,此计难道你不觉得需要再有改动吗?!” 郭嘉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心中已然满是愠怒。 在昨夜和志才商议这些事的时候,两人都是慷慨激昂,挥斥方遒,恨不得将一腔热血都立刻付诸行动。 且以迎天子之行,夺惊异众人之功。 今日兴致冲冲的来和郭谊交谈,怎生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想到这里,郭嘉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火气,看向戏志才道:“这就是你说的,笃学谋士,赤诚之人。” “唉,”郭谊听了这话后,马上就明白了症结所在,于是对郭嘉拱了拱手,道:“兄长运筹帷幄,料敌于先,其智谋周全而远超同侪,在下没能想到此点,真是惭愧,对此计敬佩不已。” “细细想来,路途之中排布探哨,不光可以一遍收治流民而广播主公之仁德,同时也能让天子在东归之时,日夜都闻主公之功绩,知晓百姓归心之处,如此,公卿自然也会心向我主,实在是妙计也。” 他神态谦和,目光温柔,在恍然大悟之后,双眸又慢慢黯淡下来,似是认命一般,由衷敬佩郭嘉之言。 若不是早知郭谊是足智多谋之辈…… 我他娘的差点就信了!! 郭嘉现在感觉心里更难受了。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赶我走!! “郭孟誉!” 郭嘉一声大吼,把郭谊从那种幽怨又自卑的情绪里陡然吓了一激灵,肩膀都抖动了一下,快速道:“你看,我说了敬佩你还要生气,你到底要我怎样嘛?!” “我,我真是……” 他气不打一处来,看着郭谊胸膛上下起伏,当年我坐观天下人物,所赞者甚少,心中傲然自负,眼中毫无士人。 却没想到,今日被人这般慢待,他竟连杯水都舍不得上?! 刚来拜会就想着赶紧走,驱客之意甚浓也。 这怕不是报应…… 郭嘉望天闭目,隐隐感觉这郭谊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克星。 除却一路来,他已将郭氏名声完全占据之外,现在还得主公青睐,直接嫁女儿来拉拢。 他还救过曹老太爷的命! 他还在三州之内极负盛名。 他还是荀爽唯一的弟子! “哼!”郭嘉想了半天,也劝不好自己,正待拂袖出门去,但是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身子一定,眼眸转了转,又不走了。 转身回来坐在了坐榻上,俊朗的面容上挂着笑意,道:“孟誉所言极是,为兄不该如此急切,不如我们再论?” 这下论到郭谊愣住了。 哎? 你不走了?! 戏志才在一旁愣着看了半晌,眼眸不断晃动,而后笑而不语,把本来已经挪动的屁股,又稍稍坐定了些。 “走?” 郭嘉眨了眨眼,道:“我何时说要走?方才只是去门口吹吹春风,想想接下来,还有什么要和孟誉商议。” “我在来时,初接志才之军务,大致明白如今屯田之策乃是孟誉所下,如今时值春耕,有些屯田要务我须得问清,还望孟誉不吝赐教。” 说完,他还拱手,将头凑近了些,“此乃军务大事,不会……太为难你吧?” 郭谊一惊,当即端坐在了主位上,对郭嘉拱手还礼,然后对典韦说:“典兄,去请亮儿来,为贵客准备茶水,命后厨准备好宴席款待,将窖藏的美酒拿出两坛来,我与两位兄长一齐吃酒商议大事。” “两坛?” 典韦本来在一旁不怎么说话,但是现在他早已看明白了一切,冷不丁的道:“那俺也有好多问题想请教先生呢。” “拿四坛,你喝两坛,好吗?”郭谊皮笑肉不笑看着典韦道。 “哎!俺这就去!” 典韦欢天喜地的跑出门去,叫人准备。 这时候,郭谊才再次对郭嘉拱手,道:“兄长,刚才典韦在,我声音有点大,现在我给你赔个不是。” “咱们吃完,商议完,就马上散此堂议,如何?” 郭嘉将身子向后微微一靠,笑了笑,道:“好啊。” “二位,”郭谊看了看戏志才,又看向郭嘉,认真的问道:“二位到底得到了什么消息,可否直接说来?” 戏志才这才正色,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字条,道:“探哨来报,李傕郭汜出现裂隙之后,诸多将军大乱。” “彼此争夺天子去向,且羌人已经被驱赶出了关中,又有人派兵去往关外稳住韩遂、马腾等诸侯。” “而这消息,记录是在冬日时,现在或许天子已经在迁徙,这其中不乏公卿推动,在昨夜,我和奉孝已经商议过此消息,估计恐怕现在动身也已经晚了,其余诸侯特别是袁绍,也会有消息。” “而且,他在天子身边,定然有不少人跟随,眼下形势不好判断,你这几日不去堂议,主公便说让我俩来与你说道此事。” 原来已经早早商议过了,郭谊这时候微微点头,大致明白了事情原委,于是认真的看向郭嘉道:“这么说来,在去年我们攻下汝南、颍川,已经是先人一步耳,平定黄巾之后,今年方可腾出兵粮来出征此地。” “按照兄长之策,在洛阳广布耳目,便无需如此,我料定天子必定回洛阳,故而进一步,派遣使者以修缮雒阳宫殿为名,将数千人送过虎牢,待时机成熟,等天子而归,则内外相合。” “嗯,正有此意,”郭嘉当即点头,这时候也不再和郭谊玩闹,知道他的确是在认真想了,“我设立明探、暗探数千,也是做此想,但修缮雒阳宫殿耗资巨大,的确可掩人耳目,只是会损失钱财于雒阳之内。” “这倒无所谓,雒阳皇宫被董卓一把火焚烧殆尽,即便是要修缮,取材也要奔赴极远,工期拖长些便是,正好趁此时机再寻找机会迎奉汉帝,对了,我听闻主公获封镇东将军、费亭侯,这是谁人在宫中给进之言?” “董承、董昭、钟繇、张杨皆有帮忙,此事我听文若说起过,”戏志才插嘴道,几人说到此,于是顺着这四人的风评与过往,大致猜测到了天子身边何人能得其信任。 期间激烈争吵,又得一致之见,然后拍案而笑。 典韦几次进出,见他们相谈甚欢,叫人守住了门口不让人近堂上偷听,自己则是持戟反坐于门槛,稍听几句又自顾自吃酒啃骨,为他们把守。 如此直至前夜,三人已大致得计策…… 不知不觉,三人也都略有微醺,诸葛亮不知何时已经在一旁置座,且用笔录记下他们的言论。 “战争和下棋一样,没有一场战争不是事先部署好的,熟读兵法只是入门,军师的优劣在于临场应变。”郭嘉此时感慨,“若得天子迎归,想必袁术必定不能臣服其中,当会公然而反也。” “袁绍在河北,军人仰食桑椹。袁术在江淮,取给蒲蠃,民多相食,州里萧条,唯我三州,早早以军屯为重,终得惠民之粮,此为君故也。” 郭嘉每每谈及军屯策略,都会夸赞郭谊高瞻远瞩,知以民心固安为重,并且提早做到这件事,让如今所囤之粮足以资军大战,不动百姓骨肉。 “而这,恰恰便是迎奉汉帝的关键,为何呢?”郭嘉双目迷离,满脸微醺,双眸一扫而向两人,甚至还停在了诸葛亮面前。 诸葛亮莫名其妙的拱手道:“亮,不知。” “那你想想,好好思索,而后再答!岂能不思而言不知也!?” 郭嘉酒劲上来,听了诸葛亮的话,当即就不高兴了。 他早看出这孩子天资聪颖,如此问话那也是为他好,人就是不知,所以才要深思,若是思不得所,那就要广增才学,方才能得。 诸葛亮凝目思索了很久,然后起身拱手道:“是因,士人心中向汉,若是至粮草足备,农耕发达且百姓安居之地,也好可与天子说明中原腹地无碍,有汉室再兴之希望。” “不错!”郭嘉当即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孟誉之徒也。” “多谢先生,先生谬赞……”诸葛亮缩了缩脖子,被这么一夸,却也是窃喜,但一想到他那日吊丧,又忍不住想笑。 不过他的心中,记住了郭嘉方才潇洒大气的那句话,岂能不思而言不知也,若有不解,应当立思,若思而不得,则后广增学识。 学到了,这位郭奉孝,也是妙人。 “因此之便,我们便优于袁绍,因为他还在大战之中,人心尚未恢复,且河北远离雒阳,不如许下,是以我料定迎回天子后,当迁于许下为上,此地二位或许都不曾在意过,唯我早早查探……” 郭嘉得意洋洋的扫向两人。 戏志才是沉思思虑,在脑中思索许县之地。 郭谊则是连连叹息,不断点头,“此地,我的确不知,还是奉孝看得长远……” “哈哈……” 郭谊这话说得不是很大声,但却让郭嘉听得满耳,于是越发的心满意足,总算有我看得更长远之处了。 人都道郭谊为麒麟才子,免不了在谈资时说一句郭氏麒麟。 终究不如我也…… …… 一夜过去,诸葛亮记录逾千字,且受教诲无数,无需郭谊多言传,他只是在旁而听,凭借其天资就可观三贤之思。 于是在心中加以整合,获益匪浅。 而郭嘉、戏志才两人在商谈纯熟之后,也不再多饮,都明白此刻大计将成,于是各自停杯。 只有典韦,鼾声如雷。 深夜,郭谊才回到后院休息,挑灯夜战。 而郭嘉、戏志才则是连夜去衙署,将部署之事细细与荀彧、曹操再商议,一夜未免。 第二日,曹操下令夏侯渊、曹洪率军前去雒阳,将高顺麾下二千余人,扮作壮丁前行,军队携带辎重、粮草与工具,军资委输,前后不绝。 足六千余人,同去雒阳以迎汉帝东归,同时请荀彧书信送去长安予旧识,在路途之中碰上董承,董承遂大喜,将书信又转送张扬,呈于天子。 于是,张扬将此事托付于豫州所部官员,修缮雒阳后再迎天子而归,此时董承收重金,谢恩曹操之礼遇。 并且卸下重任,交由豫州兵马修缮,暂得清闲。 自血战弘农后,难得有此清闲度日,还有礼金收取之时,且夏侯妙才、曹洪两位曹操的宗亲将军,对他都是极为尊敬。 日夜宴席款待,言其兄如何思念汉帝,如何功绩显赫,又如何仁义待民,若武则如皇甫也,若文则似宗正般,简直如这大汉的乱世英雄一样。 董承皆是听之,却不曾轻信。 直到他在雒阳附近巡查地形时,遇到不少百姓,都是交口称赞,甚至有老者听闻曹公来修缮雒阳,竟不自觉欣慰痛哭,言说天又清朗也。 此刻,董承才是心下震动,大为震惊良久,仿若石投湖面而涟漪难平,最终下定决心,要将天子托付于这位曹公。 “袁绍门第光耀,地广兵多,而专自树党,不闻勤王之师,但擅相讨伐。” “曹操虽出身阉宦,为人不喜,却有广博仁义于诸地,且如此思念天子,忠君体国……” “他才是值得信任的雄主啊。” 今天更少了,惭愧!! 赶紧补上,仍在沉浸猛写中!! 各位大佬,给点数据加以鼓励呀,求求啦! (本章完) ------------ 第九十七章:他真好,甚至还谦让功绩! 196年,三月。 春耕时节去后,洛阳修缮之事大致有些眉目进展,而董承回道复命时,将曹操之事完全告知,明里暗里多在传扬。 一时各处震颤诧异,心中骇然惊疑。 特别是杨奉、张杨、钟繇、杨彪等人,无不是各自喟然叹息。 毕竟进入关中地区,翻山越岭靠近豫、兖一带时,灾民明显已经减少。 而且相叹之事无不安逸,口中多传希望,念当年盛世之年,偶尔的消息,也让天子心中甚是挂念,悲从中来。 曹操仁德名声,远大于其军势,甚至还有除平蝗灾,为惠政于民,做他人不敢做的事,由此传为佳话。 一时,不少人鼎力支持曹操,上书请天子下诏,命曹操前来迎接。 杨奉、张杨等虽心有不安,但是却不好拒绝,因曹操声名在外,甚至有人说和刘虞并无二致,都是仁义爱民,不忍刀兵之辈。 说白了就是曹操这人心善,见不得血光刀兵。 这种人,骨子里好欺,总比那河北袁绍好,一旦去了袁绍处,西凉兵该如何自处?但是曹操这里不一样,距离雒阳本就不远,各处可屯军抗追兵。 况且袁绍,根本就没鸟他们,人家在忙着收服幽燕,几次诏书下后,都是缓慢回复,不曾立刻回信来迎。 反倒是人家曹操,天子、公卿根本就没有叫他,他却耗资巨甚主动来修缮雒阳皇宫,只为了天子东归时,能有一个落脚之处。 这是何等的忠君体国,一心向汉?这等人难道不是更该重用吗? 这些公卿劝说之下,慢慢的天子也动了心思,准备回归雒阳。 但杨奉、张杨等人惧怕,暂且不敢让曹操的兵马来迎,只是自己亲自护送,以求护送之功。 终于在五月,到达洛阳安住,此时修缮之时已完工小半,进度不佳。 可仍旧能见壮丁齐聚,日夜忙碌,取材于附近山林,堆积的上好建材在郊外大仓,简直无数。 巍峨宫殿已经初具当年规模,天子也能勉强住进宫殿之内。 彼年的天子,被裹挟在外数年,逃亡一年之久,几次命丧于路途,在到达洛阳,看见自己那可以居住的寝宫时,悲从中来,痛哭流涕。 没多久,天子以护送之功封杨奉为大将军。在洛阳想逐步理政,恢复往日大汉正统,厉兵秣马重振朝纲。 然后遭到了杨奉拒绝,数次不奉诏,且将人派进内城,看守文武,谨防有所异动。 看见这态势,刘协又很敏捷的缩回寝宫,避不上朝了,他这时候明白,杨奉骨子里又是李傕郭汜等人。 “都是奸贼,都是奸贼!!!” 寝宫内,壮志刚生就立刻夭折的刘协看清现实之后,破口大骂,希望再次破灭。 只有董承明白其心意,于是和文士董昭、公卿杨彪、钟繇等,一同觐见天子,于宫中进言。 “陛下,何不……表面重用杨奉,听其之见发诏书命各处诸侯来贺,而暗中密令兖州牧曹操亲自来雒阳。” “臣听闻,曹操兵马雄盛,不逊于袁绍也,且其声望播于海内,兖州之民无不称赞拜服,若得曹公亲至,则奉不敢造次。” “善。” 刘协哪里还有心气,但董承和他关系交好,其女乃是自己的贵妃,说话要稍稍能听得进去些。 只能再期待这位仁德的兖州牧。 此时,在随着董承的各种鼓吹,他大致在心中出现了一个面容和善,心胸宽广的中年儒生形象。 “而且,曹操祖父曹腾,曾是宫中大长秋,对内务极为熟稔,且深受皇家恩信,应当是家学所传,故而如此忠诚。” 原来如此! 真正听见这句话,刘协的脸上才大为轻松,若是曾为大长秋之后,对汉廷应该是会感恩的。 …… 东郡,鄄城。 郭谊今日自家中出来,很早就换上了黑色袍服,腰带冠帽皆是齐整,精神振奋,满面春风。 在后院门外值守的典韦现在反而还不习惯了。 “先生今日要出门?还是准备去乡间打猎?” “去见主公,休息数月,差不多了,”郭谊径直走在庭院上,派人去叫诸葛亮跟随,准备好行装之后,先到正堂将这段时日拖延下来的公务全部处理。 果然和之前所想一样,在冬日已经完全安排好之后,人员无更迭的状况下,各地的农耕事宜延续上一年的热络,基本上不会有意外状况。 而且,因为奖励机制的存在,所有百姓都十分踊跃,乃至不弱于那些想要翻身固居的屯民。 也因此,开垦的田土越发的多,到现在许多农作物已得见不错的长势,形势喜人也。 不过是,诸葛亮着急忙慌从门外拐进来,一路小跑直奔郭谊面前,而后拱手行礼,仿佛也是有些迷茫。 “老师,为何今日这么早?” “嗯,休息结束了,当急于公务才是,我之前一直勤于公务,刚刚新婚稍微享受享受,没问题吧?” 郭谊抬头看了他一眼,诸葛亮顿时讪笑。 “这段时日,曲辕犁的使用如何?” “已经推及大部分州郡,其余没能领到的也在等待,但工匠不足,造器之人都是宗族子弟之中挑选,不能培养这么多工匠,所以供不应求。” 诸葛亮如数家珍的说道,这是根本问题,当初在推行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工匠是从夏侯氏、曹氏、丁氏三族之中选出,偶尔有徐州陈氏之人,将此技艺传给他们之后,再制作农具推及。 当然,郭谊因此也得到了大量的声望、赏赐。 此法,可以将造器的设计尽可能的留存在自己手中,但美中不足的便是,百姓不能自己改良,也就不会那么快。 “没办法,最先只能这样,”郭谊叹了口气,“若是什么都全数放给百姓自己改良,教学先进技艺,有可能会造成混乱,还是将选择权掌控在自己手中比较好。” “这么说来,需要加大工匠的招募力度,为我写一份告示张贴于城外,我需要扩招工匠,提高匠人的薪俸,看能否有人肯来学徒。” “好!” 诸葛亮得令之后,看了典韦一眼,两人对视的时候都觉得奇怪。 老师休息了这么久,刚刚回来对这政事似乎都很熟练,看来他在家中享受时候也并没有荒废。 “亮儿。” 诸葛亮刚转身,郭谊又唤了他一声。 “老师还有何事?” “写完之后,为我准备车马,然后回家准备行装,我要去见老太爷。” “是。” 诸葛亮点头而去。 趁着这个时间,郭谊将典农事务送上来的奏表全部批注,吩咐曹元走送各处府邸,然后起身到门口,诸葛亮已经准备好了车马,和典韦一同出行。 过几条热闹的街道,到衙署大门前,经人通报之后知晓曹操在正堂,与谋臣程昱、毛玠在商议今年粮食所藏。 而后直接进入正堂,曹操见他来,当即招手大笑,道:“孟誉来得正好,天子已下了诏书,此前计策全数奏效,现在奉孝、志才已暗中派兵前去迎接。” “我也即将启程,你今日出来,可否与我同行?” 曹操这话,让旁边的毛玠、程昱都低头不语,面色有些不好看,甚至还暗暗叹了口气。 本以为不会出来争功了,此刻从家中出来,重新勤于公务,这不是为了要功绩是什么?! 他现在乃是宠臣,且属主公家中外戚,是他女婿,两人的关系已经非同小可,这功绩怎么都会给他。 程昱胡须飘动,偷偷的看了郭谊一眼,心里有些不满。 就是这数月之内,他在陈留郡治理得当,判案公允,令郡内百姓安居,人才不断来投,如此政绩足以比肩其余谋臣。 而后才被调任到了东郡来,做郡丞。 当然,这是明降暗升的调任,在陈留他没有兵权,兵权是在大公子曹昂的手中,所以只是有治理的政绩,那时候程昱就明白迟早会调走。 若是到了东郡,那么可以一直在曹操的身边,日后更会有要职,趁着刚到东郡郭谊不在的日子,程昱本来就进言不断,眼看这迎奉天子之功绩,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没想到郭谊又出来了。 “当真会挑时间。” 毛玠倒是也这么想,当初屯田之功绩,本来就该是自己的,他在家里写下了类似的策论,虽然没有那么完善,但也是在寻时机,告知明主,将计策献上。 万万没想到,他还在家里不断自傲于自己的策论时,东郡已经开始推行了?! 功绩总是快他俩一步。 这郭谊来了,肯定是会给功绩的,哪怕他在家里休息了两三个月,也会给,其原因便是主公太过慷慨。 细细想来,主公麾下曹氏、夏侯氏的将军们,哪个不是擢升提拔,到处封赏,甚至不少人都已经回乡置地,买卖田土了。 更何况这声名在外的乘龙快婿。 两人心里嘀咕的时候,郭谊已经问清了目前的状况,高顺、夏侯渊、曹洪已经暗中送去了四千余人,都是心腹乡勇。 再加上曹操以进贡、朝见天子为名,将会带去一千虎豹骑,数百虎贲英雄,那么数千行事,有心算无心,又有内鬼在天子身边帮忙劝说,优势在我也。 所以郭谊很是放心的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如此功绩,让与其余先生较好,我准备去田间,趁着春日过去,雨季将临,先行看一看各地的水利,在今年将水利之器铸造出来。” “哦?!” 曹操颇为意外的后仰了一下,坐正了身子松了口气,看向自己身前另外两人,也都是面有喜色。 看来,孟誉还是个厚道人,知晓谦虚让贤,令他人也有表现的时机,甚好,甚好…… 宪儿嫁与他后,令郭谊的心胸也变得宽广了很多,定是补齐缺失之感,家中也有情谊在,让他成熟了很多。 “孟誉既不去,当初设此计时,却也是你先提及,奉孝可是一点都没有贪功自居,倒是也有功绩。” 曹操乐呵呵的笑着,将桌案上稍作整理,起身而下,慢慢背着手走到郭谊面前,沉声道:“去吧,所谓水利、农耕,皆是国之根本,若是能有所治,那才是真正惠世之学。” “好,”郭谊拱手而下,面露微笑。 曹操拍打了他肩膀几下,郭谊便离开了正堂,等他一走,程昱和毛玠也舒了口气,却也没想到郭谊能有如此心胸。 将功绩让与他人,而自己去田间观水利,思社稷之计,未免太过高洁了,刚才心中暗暗揣测他人,是否有些过于小人了。 “孟誉,志向高洁,不慕荣利,真乃国士也。” 曹操在夸赞之时,还左右用余光转头看了两人的神情。 程昱和毛玠也只能面露笑意,点头称是,甚至还在打腹稿想着要不要夸赞几句。 绝了,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夸。 现在成了你半个儿子了,可以毫无顾忌的夸赞了,越夸就越显得自己眼光独到,显得自己唯才是举的政策高明。 我等除了夸,还能怎么办?! “孟誉,勤奋笃学,当世少见的人杰也。”毛玠最终还是感慨了一句,淡淡说道。 “哈哈,不错……”程昱也是点头附和,道:“一心为民耳,乃是英雄啊。” “呵呵呵……” 曹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且不住的点头。 …… 郭谊,从正堂出来之后,命人通报去见曹嵩。 而曹操则是下令准备出行,现在已经准备了数日,开道的先锋都前行三日之久,只等动员之后点兵与将,便可觐见天子。 此后,还有许多安排部署之事要交代,曹操也顾不得多少了。 至于东郡,同样还有重兵把守,夏侯惇、曹昂都留守东郡之地,自不算什么。 此刻,衙署后院之内,郭谊和曹嵩在屋舍内吃茶,有婢女在旁服侍,侍卫在院中守候。 曹嵩白发比之前略多,但面色红润了很多,精神也更足,慈祥的笑着在说话时不断打量郭谊,仿佛越看越是喜欢。 “孟誉,此次来可是有事?” “对,”郭谊开门见山的道:“之前一直休息,在家中思索迎归天子之事,若是迎回,应该是在颍川定都,最是完好。” “我之前,刚好将赏赐所得在许县买下了不少宅邸,问翁翁来借一点东西。” “嗯……”曹嵩一愣,“什么东西?” 我这里,有什么可与迎归天子有关的东西吗? (本章完) ------------ 第九十八章:曹孟德,他人还怪好的嘞 “是一些旧物就好,我这几日,听夫人说起,翁翁这里有先帝所赐的不少旧物,且当年入洛阳后,也曾求购不少,堆积于家中,聊表思念之情。” “嗯,的确是有,”曹嵩眨了眨眼,低头思索之后点头承认,但是却还是不明白,这些东西和天子有什么关系。 “旧物的话,宫中的经幢图纸,先帝赏赐的许多金器、玉器和宝物,还有些许宫灯,都有所藏,此乃是当年罢免之后所留……” 郭谊面露沉思。 光有这些的话,那恐怕还不够,若是能有更多让天子睹物思人之物,恐怕才更好。 此时郭谊的思绪在飞速运转,自顾自的已经想了太多。 如果,要天子一行,以及保皇一派的公卿没有太大异议,不去暗中再联系其余诸侯,最好的办法不是暗中设定监察机制,而是让天子亲自决定留下来。 若是没记错的话,在本来的历史上,曹操为了能够稳固许都,在稳定了局势之后,设立了校事府,以此来监察许都。 当时赋予了校事府极高的权力,对于很多汉籍的官吏,都采取暗中潜入,怀疑即查,且严刑拷问的手段。 在恢复了大理寺制度后,更是不断杀人来震慑汉籍臣子,掌控皇权。 郭谊现在认为,校事府必不可少,能够将许多信息和情报都牢牢的率先掌控于手中,但却不能太过泛滥,仁义在许都,当然还是要以德服人。 现在想要让刘协不提出意义,这些旧物,加上许县的地理所处之地,完全可以打动他,唯用心耳。 至于之后的所谓各种大权,完全能够慢慢再进言相劝。 “那么,翁翁能否再想想,如果要寻这些旧物的话,还有哪里可以找到呢?” 曹嵩细想了一下,道:“颍川士族,多有为官者,每年所受赏赐也不少,所谓旧物皆存于家中。” “或许,可以去问问,孟誉要这些做什么?” 郭谊笑了笑,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听得曹嵩不断点头,且感慨起来,“孟誉真是,心细如发,连这些都能想到,天子必定会感动此情。” “你说的不错,流离失所数年,他一定深念雒阳皇宫旧时的繁盛,凭借修缮复建已经很难,不如在颍川腹地先行修建。” “我会告知昂儿,让他去寻找荀氏,这件事不如让他和你一起去办,这样一来走动要方便许多。” 曹嵩当然支持此计,他虽没办法干涉曹操的任何决议,但是后勤之事,如有能襄助的,定还是不遗余力。 而且,这等也不算是功绩,只是郭谊的一点心思,想勾起天子之念,以告慰这些年在外流离之苦。 同时,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作用,让曹嵩敏锐的抓住。 那就是如此细心安排,费心布置,可以区别于董卓、李傕郭汜等恶贼,因为这是真心为了天子而排布,如何不是忠君体国?! 相比之下,他曹氏就非是那等凶恶之徒,敷衍了事将天子绑至某处而已,他们是真正的奉迎! 郭谊虽然不说,但曹嵩也曾为三公,岂能不知这等道理,故而他的心中对这位自家快婿的好感更甚。 他真是,如此极富才情,又肯为我曹氏谋利,真是…… 是我的好孙女细,好女细呀…… 郭谊面色一喜,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 当天夜里。 曹昂从军营赶回来,换上了袍服和郭谊带五百虎豹骑从鄄城出发,携带辎重去往颍川。 与此同时,曹操的仪仗也带着大量朝贡的金银布匹,在提前送出信使之后,率军去向雒阳去朝贡。 此时,远在幽州战场开赴的袁绍,已经在和公孙瓒的交战之中,得到了送来的诏书之后,并没有理会。 而袁术则是急着扩张扬州土地,将兵马开赴江东,且率军一面在汝南附近劫掠,一面防备曹操兵马南下入豫州。 荆州刘表,则同样也是防治本地贼寇,派兵自南而北和诸多李傕郭汜麾下部将交涉,但却也被拉拢卷入了追逐战争之中。 最后被杨奉在外屯兵盯防,不令其进入雒阳境内。 一时间,曹操这一千左右兵马,就这样大张旗鼓的进入了雒阳境地,目的为朝贡,面见天子。 并没有引起杨奉的主意。 在曹操带兵至雒阳后,杨奉突觉不妥,准备发难曹操,忽然一夜之间,那些原本修缮雒阳皇宫的壮丁,全部披坚执锐,加上夏侯渊、曹洪、高顺等将,共六千余人,占据了皇城。 于此同时,卫将军董承、议郎董昭等,麾下各自有军,总共一万余反而发难,奏韩暹、张杨之罪。 韩暹不敢交战,知道中了曹操的计策,只能逃奔杨奉,献帝因韩暹等护送之功,诏令赦免。 天子以曹操领司隶校尉、录尚书事、假节钺。 曹操以护驾之功奏封卫将军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以罪杀侍中台崇、尚书冯硕等三人,初执朝政。 雒阳。 皇宫正殿之下,宽广的校场上曹操与负手而行,向大殿之上走去,周围有二人左右跟随。 其中一人,便是身宽富态的董承,董承胡须飘扬,面容儒雅,皮肤略显风霜老态,身穿黄色冠袍,趋步跟随。 此时笑脸不断,显得意气风发。 他历经弘农血战,将天子护送回洛阳,已是居功至伟,而且其女还是天子贵妃,便是外戚。 自己的身份当然是无比尊贵,现在又引得这位兖州牧跟随,两人日后相互配合,在朝中便可占据巨大权势,简直是大有可为。 “此番,多谢曹公以计策,吓退杨奉等贼,否则此贼必定是下一个李傕,定也要祸乱朝堂也,”董承呵呵一笑,在上朝之前啧啧称奇,不断的夸赞,“我也是昨日才知晓曹公之计。” “哈哈……”曹操笑了两声,这时候也就是没有酒,否则真该吃上几杯,他心里是算计得长远的,逼退了杨奉后,暗中再使董昭写书信去讨好,稳住其心思。 先约定将天子迁徙出雒阳,而后再谎称送去靠近杨奉军营之处,定能让他按兵不动。 等出关时候,再直接转到去颍川,此时安排的兵马,都已尽数在颍川集结,一旦看到天子座驾,便可出兵在左右屯兵,以拒杨奉等人。 现在根本不用和董承再多啰嗦,不过既然他有意夸赞,倒是可以随意附和几句,毕竟也是有功之臣嘛。 “董公劳苦功高,内外之计皆出于你,方才是立了大功,没有诸公如此忠诚慷慨,我曹操如何能来迎奉汉帝?” “说得是,”董承此时长叹了一口气,“唉,原本以为,最忠于陛下的外臣,应当是袁绍才对。” “毕竟他们袁氏一门四世三公,世受皇恩,累食汉禄,当最为着急,却没想到暗中去了许多书信,都未曾有回复。” 曹操听到“四世三公”四个字的时候笑容收了收,淡淡的道:“袁本初在冀北做战,公孙瓒逆反朝廷,斩宗正,在渔阳起兵,图谋不轨,正是在外献忠之时,董公何故如此?” “那是,那是……”董承愣了愣,心想我这不是借说他来夸伱吗?怎么还骂上我了?! 不过好在董承知道曹操一向仁慈,在境内素有宽宏大量之名,倒是也并不在意,接着笑道:“曹公如今假节钺,应当将兵马屯至雒阳附近,再出关外驻守,防备李傕郭汜等余部追击,且杨奉等人贼心不死,应当早除。” “当时,我等护送天子途中,杨奉几次三番妄图占据天子为己有,为争权夺利不少威逼,而天子也无奈封其为大将军,如今却因其功绩,不曾下令追杀,可曹公威势浩大,不能容此贼人也。” 曹操听闻直接嘿然而笑:“你这算盘打得倒是很精,公与杨奉已有不少间隙,故而现在借我之手,除之而后快,是否?” “那当然不是!” 董承顿时撇了撇嘴,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觉得这曹孟德不好说话……他不是仁德忠君之辈吗? “夫西凉余众,贼心实多,不可姑息也。” “若非扫清周侧,如何防贼?!” 董承不甘心,又追问了起来。 这时候也已经走到了台阶底下,曹操在跨步上去的时候转头看了他一眼,颇为冷淡的道:“不必守洛阳。” “洛阳三关皆是废弃,若是驻兵起码十余万方可保证完备,而囤粮辎重,必须不下百万,若如此如何收服其余诸地?防是定然防不住的,不如迁徙!” “啊?!” 董承听闻这话,脚步立即一顿,在后心悬了一下,这不对,不对不对!! 这态度,这说话的坚决语气,和我听到的为何不一样?! 百姓说曹孟德似刘虞,那刘虞可是极好蒙骗——呸!极好商议之人才是,怎生他这话里面,全然没有给我周旋的余地。 “你,你!曹公三思!天子刚刚回归雒阳,岂能再次迁都!?”董承这时候急了,提起袍摆马上追了上去,几步路就已经是满头大汗。 概因曹操是大步向上,未曾停留,而他亦步亦趋不敢超出,只能在侧追问,曹操闻言轻声笑了笑,“只能迁都。” “护卫天子诸位或许都有功绩,但若是论行军打仗,这三州之地难道是你们打出来的吗?” 这一番话,董承如遭雷击。 完了。 这曹操不对劲,绝不是刘虞也! “曹孟德!”董承喊了一句,周围过往的臣子也都侧目而视,而在两侧持斧戟的卫士也同样面沉如水,盯了过来。 如此多的目光极为不善,让他心里顿时一沉。 这是,这是又要进了虎穴呀…… “董公不必惊慌,这皇城乃是我修缮,军械库自然由我掌控,且卫兵三千,只斩乱臣贼子,不斩忠臣!”曹操停下脚步,回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也有一股愠怒在。 董承心下一镇,一股凉意从头一直凉到了脚底,都是历经生死的老人了,曹操一句话就已经将态势说明白了。 还暗中挑明了“乱臣贼子”四个字,再多说一句,自己也就是乱臣贼子了吧,这么说来,天子他是非要不可了。 这时候,他脑海中忽然想起那些扛柴的山民形容曹操仁慈、良善官吏,乃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本来应该是慈祥之相,可其实呢?这曹操股子里是杀伐果决之枭雄也?! 一个如此的枭雄,竟能将境内的声名经营得如此之好?! 等等……董承这时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因为他又忽然想到,修缮雒阳的数千壮丁可以是兵士假扮。 那山地里来往的山民为何不可!? 苍天。 竟是这般算计?! “我,我不慌,”董承讪笑了一声,汗珠从额头流下,又跟在了曹操的身后,一同进殿,面见天子。 堂上,董昭先行提出,洛阳粮食困难,先让天子暂时到距离许县较近的鲁阳,以便保证粮食供应。 至于迁都之事,暂且不谈,且还明言,现在洛阳皇宫修缮还未一半,也不适宜居住,当移居别处,也方便群臣议事,恢复朝纲。 其余臣子,特别是董承等党,并无异议。 于是同意起行,现在的刘协,感恩曹操引兵来救,驱走了贼子杨奉等将,所以颇为信任。 但董承已经汗流浃背,知晓一旦进入了曹操的地盘,那恐怕很难再出来了,所以定要说动天子,暗中再去联络其余诸侯,设法将迁都之事让曹操决计说不出口。 定要有所理由拒绝才行。 “却不知,曹操实际要将天子移往何处?” …… 杨奉屯兵之地,收到了曹操的书信。 在看完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和韩暹说道:“曹操来信,感恩我当初奉送费亭侯之恩,故而力劝天子不与我计较失礼之事。” “唉,果然是仁义大贤也,是我当时错怪了他,”山羊胡,头戴发带,武将模样的韩暹深深叹息,当时若是不跑,还能和曹操再讨饶一二,说不定能混个不错的官职,投奔麾下。 现在投了杨奉,虽说还要在外为贼,却依然有人联合,这么说来也不算太差。 “信上还怎么说?” “让咱们途中不要阻拦,准备将天子暂时迁往鲁阳,好供给粮草。” “好事啊!”韩暹脸色一喜,“鲁阳离我们不过二十里,随时可以夜奔而至,曹操此举,乃是弃董承,交好于将军,好事好事。” “不错,既如此且去下令,让出关口城防,让曹操将天子请去鲁阳,这样我们便能一起得护卫天子。” 如此,大家都是功臣! 这个曹孟德,当时来势汹汹以为奸诈,现在想想……他人还怪好的嘞。 (本章完) ------------ 第九十九章:这是诈骗吧?这是诈骗吧! 当天夜里,董承请辅国将军过府一聚,期间将曹操今日在大殿前所说所做,悉数告知,想听闻是否还有机会阻止。 “公当早提,现在如此,来告知我曹操宛若李傕郭汜,岂非是让陛下再次心惊胆战?现在既已诏下,随同而去便是。” 伏完面容精悍,胡须冗杂,此时一听了董承的话,也是立马耷拉下眼皮,不知如何作答。 权且答应便是,还能和曹操再血战吗? 他在兖州已经是一方诸侯,拥三州之兵,这样的人物如果要当堂反对,再逼他动兵……那他会立马变成下一个董卓。 “君不闻,董卓之事乎?” 伏完微抬眼皮,神情已有怪罪的意思,毕竟当初迎曹操也是他董承力主。 现在又要临时变卦,而此刻哪里还能变卦,曹操在整个雒阳皇宫附近有数千人!那些壮丁披坚执锐后,进退有度,决计不是乌合之众,乃是身经百战,日夜操练、素养极高的军勇。 董承哪里看不出,只能仰天长叹道:“难道,现在只能看他人脸色,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吗?” “那倒也不至于,”伏完叹道,“若是去鲁阳的话,距离杨奉屯兵的梁县不算太远,还需向他借道,一旦到达,想办法激起杨奉等人动兵,我们趁乱而走。” “再找二袁来迎接。” 董承听完这话,眉头紧皱,下意识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道:“若是,二袁也是雄主诸侯,一方霸主,早已有兵甲数十万,难免又是另一个董卓。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如此坚持是否是对的。” 伏完陷入了沉默,瞥了一眼这位自从属军中官吏爬上来的外戚,忽然听到门外出现了嘈杂声,于是抬眼望去。 片刻后一名内务官吏疾步走近,在两人身前拱手道:“两位将军,方才曹公派人传令,今夜提前出发,以免夜长梦多。” “至于雒阳附近屯军,后自当再追加。” 伏完似乎是早料到有此一招,所以脸色也并不意外,只是等内务官出去后,又回头来和董承道:“对不对的,没有定论,你我本身没有选择,一出长安就到了这条船上,除了能划得远一些,已经别无他法了。” “你如果想要反悔,那就应该让天子自己来说,若是真的要走,也立下诏书,这样便可以请各处诸侯来清君侧,将曹操打为第二个董卓。” “否则,以你我的身份,要去调动那些在外的诸侯,何其难也。” 董承想了想倒也是,事已至此自己犯了和袁绍一样的错误,本以为是引虎驱狼之计较,但是却引来了自己解决不掉的麻烦。 这曹操,披着仁义的外袍,却没想到又是一头猛虎,但现在还没到完全绝望的时候,至少他还没有撕破脸皮。 一旦撕破,人心向汉的公卿与士人,自然会有人出来惩治。 得道多助而失道寡助,至理当是不会骗人的,“将军,我再问问。” 董承郑重其事的板起脸,面色严肃不已,紧盯着伏完问道:“我引曹操,之于袁绍引董卓,并无二致,是否等同于我便有袁本初之本领?” “伱别在这吹牛了!什么时候了还在美化自己……” 你是个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被人家骗得五迷三道的,光你夸赞曹孟德的奏章就有九篇之多。 夸了半天你跟我说他是个老虎!? 我上辈子遭了孽了要来和你一起背这个过,还该不该坚持…… 现在除了干这事能活得好一点,还能干什么?当诸侯没本事,当士族时代便了,哪怕回乡种地,也要找个不打仗的地方。 话还没说完,伏完已经很是不满的走了,整个人满脸难受,留下董承在原地难受,越想就越不通。 …… 大军连夜开拔,以天子坐乘护送天子再离雒阳,期间点火蜿蜒而行宛若长蛇。 曹操在马车上,将董昭叫到了身前。 董昭个头不高,外外貌儒雅随和,时常带笑,胡须在下巴处不留太长,只在上唇处有,经常修剪故而看得十分整洁。 “公仁!你之策已奏效,杨奉回我以安,已将兵马后撤,故而连夜启程,以免夜长梦多,”曹操大声说着,此时身边也没什么他人在,就一个名为许褚的宿卫“马夫”,所以也无所谓被人听见。 董昭忽而听闻夸赞,以为是要赏赐,脸上陡然显出笑容。 但曹操接着说道:“可我心里难安!你携此诏书,亲去见杨奉,说明天子对其赦免之意,如何?” 董昭脸上表情顿时凝固。 这,若是杨奉又反悔,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曹操又笑道:“我知道你在长安为我做了很多,实乃是功绩甚笃!但你弟在陈留反我,此事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若是你此番去,我回去立刻将他自监牢放出,再重用赏赐,让你这一支可以登堂入室,如何?当然,你不去我也会重用你,但不能放过你的胞弟!” “我这就去!”董昭咬了咬牙,心里却不害怕了,他本来以为曹操是要自己去送死,或者是凭借口才来拖住杨奉等人。 但听了这话才明白这位曹公喜欢的就是公私分明,这话说来快速坦然。 他的弟弟,名为董访。 张邈作乱的时候,董访就在其麾下为吏,也参与了叛乱,但是被伏兵击溃,据说全盘败于颍川郭孟誉之手。 而那郭孟誉,是前司空荀爽唯一的弟子,实在也是一段佳话。 荀爽毕生所学,在这年轻人身上,而他也确有扭转乾坤之能,只是这次迎汉帝之事,居然没有看见他来。 难道是功绩太大,已经和曹公产生些许嫌隙了吗? 董昭没时间想这么多,从曹操手上领了天子诏书,纵马离队带数十人去梁县寻杨奉。 在数个时辰后到达,彼时的杨奉在军中严阵以待,准备迎接。 这阵仗当真吓了董昭一跳。 这,莫不是杨奉又再次反悔,所以打算暗中点清兵马,趁天子距离最近时突袭座驾,劫回天子不成? 但他本身临变多智,虽然心里有些猜测,还是保持原样不动声色,等待杨奉亲自到来。 此刻,一人纵马赶来,正是杨奉,知晓董昭原本是张杨麾下,所以面色不悦。 但董昭却是下了马来,向杨奉拱手,笑道:“将军福气深重,先行恭喜了。” 杨奉人精瘦,八字胡,有黄巾贼相,不过现在盖头换面着锁子甲,头戴盔帽,颇有威风。 他轻松翻身下马,眉头微皱,冷笑问道:“你说的什么福气?我现在得一小县容身屯兵,粮草都不足也,军资也快发不起了。” “昭,得天子诏书,特来相送,”董昭将诏书拿了出来,杨奉心中有疑惑,但还是拱手躬身。 董昭笑道:“曹公为你多次请求,方才能得此诏书,天子依旧封你为车骑,领兵马驻鲁阳内外,但万望日后将军与曹公携手,复兴我大汉才是。” “这……”杨奉猛然抬头,满脸难以置信,“曹操,真为我求情?” “当然,将军有护驾之功,对曹公也有恩德,自一路东来,想必将军也听闻了曹公取徐州以仁义之事?陶恭祖设计欲害其父,而曹公不以暴武迁怒于民,且放过了陶谦家人,这等心胸……啧啧,难道还需要虚假鼓吹吗?” “是,听说过。” 杨奉点了点头,也深以为然。 毕竟是害他亲父,这年头,亲生父亲定然是有情义的,义父什么的就算了吧,说杀就杀,眼睛都不眨一下。 董昭笑得更加自然轻松,“既然,害父之仇尚且可以公私分明,将军对曹操有归还爵位之恩,他又怎么会不报呢?” “说得不错,”杨奉这么一想,极其有道理,毕竟曹操这人还是心善、公正。 总管过往事迹,传出声名,其实并没有劣迹。 想到此处,他才猛然惊醒自己持剑纵马而来不是待客之道,毕竟现在是要和曹操讲和,听从天子劝解,日后为大汉光复而殚精竭虑。 于是连忙伸手道:“先生请至军中小酌,等待天子迁行。” 董昭展颜一笑,抬手拒绝,将诏书递给杨奉之后,准备翻身上马,同时说道:“我就不留了。” “将军在此驻守护住便是,等诸事皆定,昭定要来拜访,日后还望将军提携。” 杨奉双眸一眯,听见这话倒是受用。 日后若是安定,自然地位水涨船高,只要和曹操缔结盟约,自然少不了功绩在身,董承之流自不算什么。 当然是提携。 董昭这话说得好。 杨奉欣慰的点头道:“嗯。” …… 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杨奉收到了军报,探哨快马来报,曹操没有去往鲁阳,而是在中途直接向东转道,直奔颍川。 睡了一觉起来的杨奉和韩暹(xiān)聚在一起,根本没料到回事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决断,而韩暹此时心里不安,想到了之前差点被曹操问罪斩杀的事情,沉声道:“不如……立刻派兵去追击,或许还有机会劫回汉帝。” “曹操在路途上,只有数千人跟随,携带辎重极多,就算是不能劫回天子,能够斩杀曹操将兵,将他们中途行军阵列扰乱,抢得不少钱财,也是极有好处。” 杨奉眼眸不断晃动,难以下决定,许久之后,抬头看向韩暹,认真的道:“以曹公这样的人,用信义收取天下,他怎么会骗我呢?” “应该是路途中,有所异动,所以先行避难,我们应该派骑兵去问询。” 韩暹听完大为震撼,微张个大嘴一时都闭不上,但他自己也是投奔来的下属,哪里敢反驳杨奉的话? 于是再劝了几声,劝不动……只能依言派遣三百骑去问询。 到下午日落时分,这些军士在结伴奔跑回来,身上战甲、兵刃已经全都没了。 战马也被人夺了去,都归了曹操所有。 夕阳下,韩暹和杨奉并排而立,杨奉的手中甚至还攥着那一封诏书。 韩暹神态恍惚呆滞,看着远处咂了咂嘴巴,轻声说道:“我们,果然被骗了吧?” 这是诈骗吧? 有官吗?我好想报官把曹操抓起来啊。 可我自己就是官啊,谁能管管他吗? “欺人,太甚也……” 杨奉不敢相信的拿出诏书到深浅,今日那董昭来,诚恳真切,还进言于我。 他还说要我提携,我很受用。 奸贼,都是奸贼!!! “带上所有人,齐出梁县,去追击曹操!!!” …… 当天夜里,杨奉出兵追击曹操,屯兵之地点一万兵马,声势浩大前去讨伐。 而曹操派出骑兵早早打探到消息,以“杨奉果真再叛”为名,让诸公卿不敢再迟疑不定,大部分人想到被这些武贼支配的恐惧,都欲快速先行。 “吾早就说了!杨奉狼子野心,必定途中叛变!为何还在慢行!” “速速行军!立刻去颍川!不可逗留!” “曹公!曹公所言极是!雒阳确多虎狼之辈,应当立刻快马而行,将天子送去您的腹地方可得以保护!” “曹公深谋远虑呀!若是我等晚一日出行,必遭杨奉、韩暹贼子追上,又要血战一场!” 曹操听闻几名要员在身前面露难色的催促时,不由得接连发笑。 “哼哼哼……哈哈……”他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上了许褚牵来的战马,攥紧缰绳拍打马背,傲然扫视众人道:“曹某还是喜欢诸位之前那等清雅之相。” “不必惊慌,我早有安排,诸位恢复一下,士人仪表不可废,君不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乎?” “我麾下的谋士,有一人可是能追杀袁术八百里,单人擒得吕奉先的,像这样的谋士,我有三个!!” 曹操面不改色的说道。 心里很不厚道的把戏忠、郭嘉也一并算了进去,反正也差不多,都是风流豪士。 吹点牛无所谓。 “曹公,全仰赖曹公了……” 几名大臣见状纷纷拱手,却还是担忧不已,但很快,虎豹骑的骑兵滚滚奔腾起来,这等军势宛若洪流自身边卷过,每个人脸色都是肃杀萧瑟之感,颇有冷意。 如此一看,周围军士也多气势雄厚,步履坚实之辈。 这等军威气势,一般难得。 当下又稍稍放心。 董承、杨彪等人在天子周侧乘坐马车,听闻此事,听到曹操此语,也都是面有忧色。 这样一来,天子怕是更加离不开曹操了。 他这人不光内治仁义,还能征善战……你说这杨奉,他本来已经退缩屯军,等待招降了,怎么忽然说发难就发难了呢? 而且偏偏曹操还因此提早行军。 这不就更加说明曹操深谙兵法,料敌先机吗?难道他用兵真的也这么厉害?! 深夜求数据!!!各位大佬!! (本章完) ------------ 第一百章:孟誉心思,当真巧妙! “杨奉忽然发难,或许能两败俱伤,或许能有机会从中斡旋,见颍川难以居住而有转圜之地。” 董承微微叹了口气,说完抬头来看杨彪,脸上表情仿佛在寻求什么共鸣,不过可惜的是并不能得到回应。 杨彪没说话,随着催行的人加快步伐离去,天子仪仗也被重重护卫,不令刘协在车马之中受惊。 杨奉的兵马刚刚追逐而至,越山道而入,被两旁埋伏久矣的夏侯渊乱箭伏击,只能纵马狂奔加速通行。 于是陷入重围,在准备撤退之时,忽然自前方也出现了大量的披甲骑兵,且都是精锐。 这些骑兵着重甲,连战马都也着马面,装备精良,光是冲锋而来的气势,就足够吓退杨奉之兵。 如此前后夹击,再次将杨奉大败,他只在自己亲信拼死保护下逃生,不过曹操也没有时间去追逐收拢其部众。 因到许县之后,还需要靠兵马来稳住天子。 故而遗憾起行,让人草草打扫了战场后,再集结兵力回追王驾。 这边董承一行人还没走超过一时辰,已经传来了曹操大胜的军报,自然鼓吹了一番,然后他们的心也就更加复杂了。 “杨奉、韩暹也都是久经沙场的兵匪之首,不敌曹孟德分毫。” 不如他一根。 别说两败俱伤了,曹操回来的时候四平八稳,双眸深邃,不断立于马上张望,颇有雄姿。 现在已经又回了车马上镇守。 此时还有人去进言,笑问曹操为何不去追杀韩暹、杨奉,免得他们在境内作乱。 曹操笑道:“我以天子为重,不可深追敌人,等安置好了圣驾,诸公也能安然理事,我再下诏书去封杨奉,以安定其心。” 然后再出兵忽然偷袭,定可大破。 杨奉现在一定很惶恐,生怕自己没了天子在手,以后只能遣散部众而奔逃,所以一旦到了许县,要马上下诏书稳住他。 等他心里安稳,觉得天子不计前嫌的时候,再发起进攻破其营地,便能收服大量辎重与兵士。 曹操从郭谊对养殖的许多策略中学到过一句话——猪嘛,养肥了再杀。 …… 辗转数日,天子仪仗到了许县。 此时的许县,地广人稀,山川交错,田地桑陌居多,但是城池不算高大,城内地盘并无扩张。 虽地势平坦四通八达,可就是……不够繁荣。 许县在颍川是重镇,有数条河流贯通,便于取水灌溉、水行舟楫等,其实很便于发展。 最重要的是,颖水士人齐聚,在曹操兵马的腹地。 此时,许多身份显赫的名流长者都在此处来观迎,其中荀彧主持,而郭嘉、戏忠都在其列,唯独郭谊不在这里。 大车上门户开后,有宦官掀开了门帘。 依照礼法将刘协迎了出来。 刘协背着手,面容冷淡,头戴冠冕,身着金纹黑袍,帽下有珠玉,仪态高贵不已。 下了马车后,只扫视了一眼,就已大为失望,喃喃道:“这里没有高阁,没有宫殿,也没有繁盛之相,朕……今后要在此暂居不成?” 他这么一说,董承和杨彪等人自也都有不满,甚至连始终鼎力支持曹操的董昭也觉得有些不好回话。 钟繇等颍川臣子更是在思索如何规劝,这里虽不是富贵之地,没有雒阳那般雍容华贵、大气磅礴,可它真的是目前最利于发展的腹地。 许下平缓,可大肆屯田,以后粮草一定不用担忧,而且这里是颍川文汇之地,人才辈出,天子若来必定可以显贵。 只是现在该怎么去劝,方才能让刘协自己愿意。 董承冷笑道:“曹公,就以这样的地方,来安置天子吗!?还想让堂堂圣驾,屈尊住进一小小县城之中?” “你,是在折辱天子吗?” “董公这些话,应该是宦官来说的,你不必越俎代庖,”曹操冷淡的回应着,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这越俎代庖的董承被气得一噎,嘴角狠狠地抽动了几下。 你家才是宦官! 但现在曹操虽说能压住这些诸公臣子,却难以说动天子。 刘协面色颇为白净,双眸漆黑有神,颇有其先祖之风,现在眉头微皱,不住的摇头。 想来当年董卓迁皇都于长安时,还曾加紧取材建造宫殿,在三月之内起一座小型的皇宫。 那时百官虽说不满迁都草率,却还有地方可住,但现在这里……怕是要暂时住矮房宅邸了。 “陛下,此地只是暂居,近日内会立刻开工,建造宅邸府苑、宫墙大殿,预计在今年内可扩建为皇宫暂居。” 曹操在旁躬身说道,不过刘协依旧没有说话,还是在盯着城内看。 这里,连驰道都没有,城内城外的路都还需要重新取石铺就,如此一来取材就慢了。 “哼,哼哼……唉……”董承当即苦笑摇头,他什么都没说,但这几声笑又好像是说了很多一样。 杨彪与钟繇也都在侧,也不想恶语相向,只是意有所指的道:“依照礼法,天子岂能住进县衙,若是曹公还没准备宫殿,也不该如此敷衍……” “我看,还是返回雒阳如何?虽说洛阳修缮不过三成,但其地盘依旧为宫殿根基,方才适合天子久居。” 曹操叹了口气,对两人又勉强展露笑容道:“雒阳?雒阳也是我派人修缮,此处虽说暂时狭小贫瘠,可人口兴旺,日后定可加紧赶工兴建,诸位不必担忧。” “兴建宫殿,劳民伤财……” 刘协略有为难的说道。 已将眼眸不自觉的看向了躬身的曹操,心里又有思量。 他本是聪慧之辈,一路来又听说曹操仁厚,这些年在兖州理政,历经了许多黄巾贼作乱。 也许,是穷吧…… 那袁绍,世受皇恩,不思勤王之事,并未来迎,反倒是这曹孟德来迎。 罢了,朕也不该苛求太多,只是这地方久住不可,今日先给曹卿家一个台阶下才是。 “朕,路途的确劳苦,但有居所可安歇,先歇下数日吧,曹卿家……辛苦了。” “只是嫔妃、大臣也需有地方安置,许县还是落脚便行。” 曹操暗暗舒了口气,躬身道:“多谢陛下体恤,臣先护送陛下回衙署休息,日后再来改建,至于方才陛下所言劳民伤财……那倒不至于。” “境内人力闲置过多,如此以兴建劳作相用,反倒能让百姓有事可做,他们定当踊跃。” “哦?” 刘协意外的看了曹操一眼,见他一脸诚恳,想来是所言不虚。 但是这话却让刘协心中疑惑不解,“爱卿所言非虚?董卓暴政之后,已经是民不聊生,现在为何又能有人力踊跃?” “嗯,不错,”曹操深以为然的点头,“不过,世道越是艰难,百姓期盼惠政的心就会越迫切,若是没有董贼暴政,他们也不会思念当年平乐盛世如久旱思甘霖。” “臣在兖州得推举之后,日夜不敢多眠,饭也不思也,唯有尽心尽力,方才能够得贤才相助,得惠政施于民,麾下改良农具推行之后,无需太多人力,春耕就已完成,再改良水利之器,可省人力预计七十余万,而这些人如果不能用其他工事以养,则会徒耗人力。” 这些数字,虽然曹操如数家珍,但是刘协却没什么感觉,只是明白曹操的意思是他已经用改良各种农具以及推行惠政的办法,让百姓安置下来,并且还变成了懒民。 这样的话,他们在外自己找不到活做,就要给足够的工事,刚好现在许县扩建,就仿佛给了一条活路,这些壮丁可以为皇室来修剪宫殿。 这样一想,他仿佛像是早已经安排好了似的,这许县或许不是临时起意。 又或者,朕若是说回雒阳去,就会导致几十万人吃不上饭?反倒是朕的罪责。 为了百姓,应该留在许县? 曹爱卿到底是什么意思,朕想不明白。 刘协看向了喜笑恭敬的曹操,并没有再多问什么,随着再上车驾,一路向内城而去。 此时城中也少普通百姓,多是士人、寒门,尽皆是来迎接天子。 很快行至衙署改建的大院之前,此时这衙署府邸虽然已经扩建,但是也远没有宫殿繁华。 这时候,荀彧和郭谊,正在这衙署改建的府邸等候,许县在三个月前进行改建,且扩张城池围墙,不说劳民伤财,却也是耗资巨甚。 现在这座府邸的大门,和行宫也没什么分别了。 曹操在前愣了愣,随行的文武也都有些迷茫,怎么伱在这里? 你不是不来吗? 汉籍臣来迎接天子,那是常理。 但若是没记错的话,你郭孟誉的官籍在曹氏,没必要来迎奉吧? 荀彧以大礼匍匐,告知了自己身份,而郭谊则是向后站了些,并没有行大礼。 这年头,若是无礼之人,不怕被人非议,无惧世间流言,那鞠躬也可以。 “陛下可入内安居,此地虽简陋,但乃是大汉之署邸,院内陈设与宫中无二,且兖州军民、士人,因知晓陛下思念雒阳,在其中放了一些旧物,以缓解陛下思念之情。” “旧物?”刘协稚气未脱的面容上略有诧异,心中却也好奇。 新宫若是为了讨好,为何不放宝物反而放旧物,能有什么旧物是需要兖州士人、军民一同费心的? “进去看看。” 刘协和左右宦官说道。 “喏。” 两名宦官扶着刘协,一路进宅邸去,两旁甲士在外守卫,由几名官员躬身等待,荀彧则是等一行人进去之后,才和曹操对视了一眼。 曹操眼神微凛,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乃是孟誉之想,在主公前行去迎接圣驾之后,孟誉问老主公要了不少宫中宝物与旧物,且与大公子一同向境内所有士族征集此些物件,耗费钱财求购。” “终得当年雒阳宫中的许多陈饰,现在都布置在这大府之内。” 曹操闻言当即愣住,眉头紧皱道:“如此安排,有何意义?” “苦而思甜,独则思众,离乡岂能不思温情?”荀彧小声的说道,同时已经快要凑到曹操耳边,语气颇为急切,“若是有问,主公只管说是自己心意,此计乃是孟誉所想,留住天子,同时可令主公在其心中,为殚精竭虑之忠臣。” “至于如何深谈,主公自己稍稍腹思一番。” “我——” 曹操刚想趁着郭谊听不见,在荀彧面前骂一句,但是此刻荀彧已经来不及等待,随同仪仗而进。 在门外等待的董承、杨彪等重臣,也都是莫名其妙,不知情况如何,但他们心里却还是明白,此地应该不会得天子青睐,定会下令离去,不断逼迫曹操再换地界。 甚至,伏完方才还偷偷和董承说了一法。 若是能够劝说曹操,将天子迎去东郡,反而更好。 东郡是曹操发迹之地,论粮食和钱财用度,肯定比这许县要好太多,而且那是曹操家眷居住的地方,他并不会有太多疑虑。 但是那地方有一点好,距离袁绍很近。 只需要袁绍领大军南下,在黄河渡口威逼曹操,他必然不敢抗拒,这样就能有机会迎天子去冀州。 一旦到了冀州,以袁氏的声名,他们一定会礼待天子,忠君体国。 毕竟,袁氏光鲜声名也是多年祖上传下来的家风,世受皇恩的家族,岂能有这等悖逆之行?! “等陛下自这衙署内出来,我们就进言让曹操再迁便是。” “好。” “所言甚是也。” “此地,如此贫瘠,还不如长安……” “这曹操,空有仁义却不知如何揽财,终究是家底并不雄厚,他们一家奔了数年要如大族之眼,终究不过是豪强耳。” “其父曾有一年达台司,却也耗资两万万,家族清落始于此也,如今却也是清贫之辈,岂有富国之财?天子必不可喜……” 府院外,人多交头接耳而商讨,但里面却很快传来了些许哭诉的声音,接着便有宦官跑出来,请伏皇后移驾府中。 又跑来在门口看清了曹操所在,一路小跑到他跟前,鞠躬到底,轻声而言:“曹公,陛下请您进去,说有些话想要与您亲自深谈。” “陛下,陛下夸您有心,请各部官吏下榻,不必如此劳民,今日已无心理政,请着手准备明日朝议。” 曹操微微点头,问道:“陛下可愿居住此地?” 那宦官接连点头,慌忙回答:“陛下就在许县,感念曹公之心,不愿辜负此一番美意,曹公实在是,实在是有心了……” 说完这话,曹操哈哈一笑,挺腰抬步向内而去,同时眼角余光看向两侧公卿,这宦官说话的声量也并不小。 故而不远处的也多能听见,董承等人早已是目瞪口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百章了!扔在努力,求各位大佬投喂数据支持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一章:主公等等,我要策论要献! 衙署之内,过庭院而至内屋,刘协背手看着堂上的一张案牍,神情略微有些淡淡的忧伤。 等曹操到了他身后,躬身行礼时,刘协才动容而回,指了指那案牍的一角,轻声道:“此案上,刻有鸡鸣时辰度表,是朕小时淘气,不愿受此束缚,于是每每等待时辰到,无聊时所刻。” “门外的经幢,是太后当年宫苑中的那两座。” “这床榻一侧的木雕,是当初一位宫中技艺超凡的匠人,蒲犁所造,奈何此人现在也已经不知去向,可能早已死在了乱世之中。” “光是正堂这里,扩建宽敞,高庭如殿,便是耗材高昂,且其内陈设多是当年宫中的旧物,其中以太后、父皇所赐之物为主,皆是我所熟知之物,想来爱卿费了不少苦心。” 刘协颇为伤感的说完了这番话,回头来再看曹操的时候,双眸已有些感激之色,他没想到这位在外枭雄,心思居然会如此细腻。 离乡如此多年,洛阳当年鼎盛时期诸多堪称国宝的工艺雕铸之物,哪怕只是一个栏杆,都是铭记于心,思念非凡。 原本以为在洛阳那一场大火之中,几乎都已付之一炬了,沦为历史尘埃落于焦土。 谁能想到却还可在这里再看见。 若非是曹操有心准备,怎能寻得到这么多旧物来讨他一点温情。 此刻刘协稍稍走近曹操,天子临驾到近前,曹操虽说心里并不惧怕,但还是下意识的躬身不去直视。 刘协道:“多谢,爱卿忠君之心,这些年已少有人能为朕着想了。” 曹操低下头来,虽说已经忍不住想要笑了,但还是尽可能保持同悲,让陛下能感受到其共情之意。 但他忍不住啊。 嘴角实在是止不住上扬,若非是极力忍耐,现在可能已经快到耳根子了。 郭孟誉,你太棒了。 他稍稍沉下念头,此刻在脑中想了很多。 想到了在当年追击董卓时,被徐荣在卞水大败,想到了此战中死去的鲍韬、卫兹;想到曹臻的父亲,曾扮作自己的模样赴死;想到了家中许多亲属,死在了徐州迁徙的路途。 慢慢的,曹操也悲伤起来,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他已经将这些年悲伤的事情全想了一遍。 叹道:“唉……陛下心安便好。” “爱卿,为何叹息?” 刘协伸出手,将曹操扶起,盯着他的面庞凝望,十四岁的少年,虽说初具帝王之仪,但他没有帝王之威,故而这双眼睛里,多是渴求情义的感动。 曹操长舒了一口气,欣慰的笑了起来,沉声道:“此前在外,不可露此柔情扭捏之态,现在细想下来,陛下年少则遭贼人所虏掠,现在终究得以安宁,心中算有安慰了。” “只是,这也非是我等取巧来讨得陛下欢心,而是这些年所得,都应当惠之与民,令百姓得以归附,方可稳固社稷。” “至于如何重振朝纲,当是以民为主,方可得民心依附,汉所以乱,因民不安而起,民心沦丧则世道不安,如此高居庙堂之官吏,无论以如何政策下发,都难以平复,只因此事,救亡之事应当从地而起。” “爱卿真是……”刘协听这些话,仿佛早已在很多大儒的口中听闻,但听曹操再说起来格外有力量,其原因他也很快明白,是那些大儒不过是在思量,而曹操乃是真正这般做的。 且其心笃诚,其意深远,能在这样的乱世之中,还可以真正做到以民为本,所以刘协坚信方才曹操所说的那句话,没有钱,但是为君所想,故而布置。 这么想来,他好像更有心了。 这样的忠君体国之人,比起大儒更加亲和,聊及政事还能教导于我,日后再夺天下,他也会归还我政。 甚至,将天下民心一同交付。 实在是忠臣。 其实,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有臣子为刘协介绍过了曹操的过往政绩,除却能够领兵作战,平定青徐黄巾之乱之外,曹操在很早之前就加入讨董的联军。 当时的他,还只是被董贼通缉之人,也就是在汉籍的官籍早已经没了,却依然穷追董卓西迁的军阵,然后在卞水被徐荣大败,吃了一场几乎灭顶的败仗。 这份赤诚,或许很早就已该传扬于四方才对,只是这些年听闻的全是袁绍、袁术、公孙瓒等名,实乃是公卿失职也。 “爱卿,曾经追击董卓车驾,要救回朕。” “爱卿祖上也曾有大长秋,深受皇恩,如今这乱世,还能秉承忠义,忠于大汉的人已经不多了,卿远非李傕郭汜等贼能比。” “那是,”曹操微笑而起身。 “什么?”刘协的脸色忽然一愣,听了曹操这个回答之后,一瞬间愣了片刻,感觉哪里怪怪的。 “臣说,篡逆之贼终为天道不容,忠君之人自有天道所酬,我等努力不会白费。” “说得好,”刘协深深叹了口气,在旁的侍从、宦官也无不点头,连荀彧都深以为然,躬身而下。 好一句,篡逆终为天理不容也。 现在可见,人心依旧还是向汉。 “爱卿,日后朕该如何,才能重兴汉室?” 曹操笑道:“当亲贤臣,远小人耳,如今内患大于外贼,应当富民强兵,任贤举能,令各处诸侯广来朝拜,但若不肯来者,仍需以刀兵伐之,方可收复。” “既然陛下假节钺于臣,那自然不必担心,钱财米粮、人丁惠政,臣在三州之地内早已安排妥当,现在不可立行废度,还是要暂行今年方可。” “好,那就辛苦爱卿,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事,”刘协欣慰的笑着看向曹操,“卿说,亲贤臣而远小人,朕深以为然,不可重复当年常侍之乱,引董贼之危,故而请爱卿时常来陪同,为朕教学如今之政,如何?” “喏。” 曹操躬身而下,心里记住了这句话,同时也在思索日后该如何应付,又或者在何时才该真正让这位明白,他只是掌中之物而已。 此事,不可与外人道,却也该找心腹来商议。 “微臣,不一定能日夜都陪伴陛下,但若是公务缠身,会命心腹之人,贤良之士,入宫与陛下觐见。” “善。” …… 刘协安置于许县,并且已经初步同意将此地当做迁都之地,体谅曹操粮食囤积之便,军士运送粮食之苦。 在当天夜里,便已经传告各处,命数月之内,起许县宫闱,准备祭告祖宗,预告更许县为许都,兴工事而造宅邸,且在许下周围山外田土开始军屯养民。 诏书还没有告知天下人,尚书录事已在拟诏待发。 跟随天子东归的臣子本身极多,故而各部官吏门生,开始加紧准备,而董承等想要进宫去面见天子,陪同左右。 无奈被拒绝,且刘协以一封书信勉励,望这些臣子…… 以己任为重,无需勤于入宫,当兴百姓为主,不吝汉室之恩德。 这话说来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却像是擂鼓一般敲打在董承、杨彪,以及伏氏、丁氏等大部分将相要员。 说来就好像是……嫌弃他们一样?! “那我们走!?” 董承略微肥胖的身躯在殿前不高的阶梯下,气得微微发抖,但虽然发了几句牢骚,却还是不敢大声。 他明白这简单的宫里,很可能已经有太多曹操的耳目。 并且也明白,这些耳目会在今后的数月,乃至一两年之内,不断的增多,直至整个大汉的内宫之中,不会再有二心者。 到那个时候,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在曹操的掌控之内,他也能拥有足够的权力,来排除异己。 这些事,只要做得漂亮,那么对曹操不满的人也不敢太过放肆,就算有刚直之辈指出,也会被曹操打为乱臣贼子而捕杀。 他走了几步,两旁的卫士也将目光看向了他,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再留于此处,肯定会被告知曹操。 末了也只能愤然跺了跺脚,背手离去。 遭到如此反差对待,董承感觉自己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以后会不会见不到天子了。 他知晓天子遭曹操蒙骗,但是现在又不知道如何进言,更加难以猜测这曹操到底是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 可他明白,自己和曹操接触下来,他曹孟德一定不是什么乱世仁德明主,绝不是普通的英豪人物。 他绝对是一名乱世枭雄,以仁义做面目,实际腹有大略军谋,且野心定然不只是匡扶大汉那么简单。 若是日后久之,他极有可能是如同王莽那样的窃国之贼! 董承想及此处,无不是心痛愤怒,火从心中而来,于是在整日极度愤怒的状况下,一直愤怒到了深夜而不眠。 …… 与此同时,在衙署外的某个宅邸府院之中,曹操叫来了郭谊和荀彧,一同商议今日之事,再将彼时发生的事情好好商议复述一遍。 曹操此时面色还是很严肃,抓着郭谊已经说教了半个时辰了。 郭谊就只是低头吃茶、吃酒、吃肉,时而点头称是,听取曹操所言。 荀彧在一旁偶尔帮忙说几句话,但是却也不敢多说。 因为此事,在曹操看来,是郭谊自作聪明了。 你如此讨好于天子,的确是将许多所谓的“祸乱”都深藏,可是却不痛快! 这不是我要的效果! “你此计而来,反是捆住了我的双手,我如何能自用其权?!若是他日后要提拔不满我的官吏,我是支持还是上书反对,一旦反对,今日之举岂非是白费心机?!” “伱搞什么名堂!” “你说,你在搞什么!?” 曹操在郭谊面前的案牍敲打了三下,让他不得不上身仰起远离了桌案。 而后咋舌了几声,略有无奈的看向荀彧,又转头回来,耸肩摊手道:“就,东搞一下,西搞一下嘛……” “哈……”曹操微微后仰,而盯着郭谊,只感觉不可思议,你现在对我就是这个态度?!难道连计策都不肯说了?! 他,他好像在耍我啊? 郭谊撇了撇嘴道:“留住天子,当以情也,毕竟现在境内真的支撑不起如此多的钱财,而将天子迎回许县,那么就可以让颍川士族,乃至附近士人、豪雄相随,资以钱财而归附,求取功名。” “咳咳……”荀彧轻咳了一声,同时不经意的看向郭谊,以提醒这话别说得这么直白。 我就是颍川士族的人,你可以说,但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来说。 曹操稍稍止住了怒火,左右都看了一眼,算缓了口气,然后坐到郭谊的面前,认真的问道:“是否,还有什么策略想告知于我?” 郭谊很是坦然的面露难色,哭丧着脸低下头,略有委屈的嘟囔了起来,“设计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如此长远之事。” “只觉得,如此能令天子、公卿等,对主公戒备之心稍减,有助于此时安定,且日后拉拢天下人才……” “而且,小婿也是反复与子脩商议,方才会一同决议……” “唉!” 曹操听闻这么一说,当即就长叹了一口气,仰天惋惜道:“不怪你。” 这如何能怪他,若是要怪,便怪自己已经起行,没办法商议,且就算是派遣哨骑来送信,也很难有所决议。 现在这等仁义忠臣,托付之事,也只好再继续多演一段时日了,数年之内,君臣和谐也并没有问题。 只是不畅快而已,且孟誉如此做,等同于侧面劝诫他,将仁义贯彻到底,难道他还是更喜我忠臣于汉室?! 不过却也无妨,只是如今暂且保持这等关系而已。 “罢了,且先去休息吧。” 曹操摆了摆手。 此刻荀彧听闻这话,也明白郭谊所想,和曹操气之所在,于是也暗暗高兴,准备拱手而回。 不愧是你,孟誉。 这种事,以及这种谋,除你之外再无他人能做,且在事后,还不被主公责罚,这等厚恩宠信,在这些谋臣之中除却孟誉之外确实也没有别人了。 毕竟,他是主公的女婿。 “主公,在下告退。” 荀彧从堂上走了出去,有仆从送他出门,等他一走,曹操脸上顿生有些惘然,但事已至此,当循此计。 此刻,曹操若有所思,终究还是觉得拖沓无比,心中难以决断,日后如何再思索商议,静待时机便是。 这个郭孟誉!拖沓谨慎的性子,果真是人无完人,我岂能期盼他事事都能顺我心意! “我累了,休息。” 曹操意兴阑珊,已经没什么话想再说了,于是拍了拍手,准备离去。 但刚巧在此刻,被郭谊拉了一把衣袖一角,曹操回头时候看到郭谊在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主公先等等,我有策论。” 哦?!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二章:孟誉金玉之言!使我深远大计! “那你,你刚才为何说没有?” “策论,自然唯能与主公亲自说,但却不可为文若听见,我怎忍心伤害文若?” 郭谊眨巴眨眼说道。 曹操一愣。 你这语气,怎么感觉文若是伱晚辈呢。 他诧异的看了好几眼,发现郭谊稳如泰山,好像只是说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不过他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注意力都在郭谊所说的那策论上。 当即对郭谊面露笑意,直接盘坐在了他对面,好奇的道:“愿闻其详,速速说来。” “首先,有些事需得向主公解释,这数月以来,我在家中新婚燕尔,虽是休息,但其实也并非是什么都没做,我依旧保持勤学苦读,遍观宗卷书籍,全无荒废——” “好了,不用多提,直说正事!”曹操笑容僵硬的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你的妻子,是我的女儿! 我心痛着呢,你要点脸,少提家里休息的事情,直接说正事,好吗?! “啧,”郭谊挠了挠头,思索了许久之后,“还是得提及读书的事。” “那你就说读书!”曹操直接没好气的低吼了一声,一脸嫌弃的看着郭谊,“快说!” “不可急,不可急……”郭谊摆了摆手,反而慢慢自得而笑。 他知道曹操性子急,且为人果决,不愿拖沓,但是现在这事情,真就必须要慢慢的说,且一步步的来。 一旦走得快了,容易损失巨甚。 并且,尽可能全面的商讨,方才能将隐患和优势逐步说全。 毕竟曹操的智计本来就是第一流,而今优势如此之多,需要长久以计。 郭谊想了想,道:“在遍观群书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故事,想和主公分享。” “说!” 曹操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稍稍挪了挪位置坐得舒适些,总算是沉下心来去听。 郭谊这才面露微笑,“昔年有幼主,信其重臣,且臣子有能挽其朝纲,如此天子不敢弃其臣,而臣也不会造次于主,主臣之间宛若师徒,每有不解则悉心教导。” “如此便维持数年之多,继而天子长大,羽翼渐丰,于是想要夺回己朝纲之权,而此时,朝中上下各部要职,都已是此臣之属,或是门生,或是恩义所从,天子透露此意时,此权臣欣然而从,将大权交还。” “此时,会发生什么?” 郭谊压低了声音问道。 曹操若有所思,眉头紧皱,嫌弃的道:“继续说,我知道这道理。” “所以,臣子对天子有教导之恩,对皇室有不可磨灭之功绩,世人皆知其理,那么士人又能如何呢?”郭谊低下头再沉思片刻,而后抬头起来又补充道,“我也深思过,天子之于民,并没有直接关系,他的统治都要通过公卿士人,各部官吏,将政施于民,这中间相隔的便是士人阶层。” “但是反之,若百姓都知晓富强安稳,士人也有殷实之功,年年有所得,朝纲不乱而稳固,那么谁人会想再乱呢?” “这个时候,此权臣再辞,反而会让天子惶恐,惶恐的是好不容易得到的清平盛世又再回到紊乱。” 曹操听到这,已经微微点头了。 虽然他不知道郭谊口中所说的这名天子是谁,这位权臣又是谁,但并不重要,哪怕这是个捏造的故事,但只是想要借此之口,告知曹操某些事情。 郭谊很聪明,这些话不能从口中直接说出来,却借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故事。 “呵呵……你是认为,现在应当越发尊重,奉迎汉帝,且不吝精力与之教导、进言,建立深厚情谊?” “不错,”郭谊此时明白,这才是说出另一番话的时机,当即立身拱手道:“昔年周文王,天下分三得其二,仍然臣事于殷,故而称之为至德,此言方才是至理,是前车之鉴,更何况如今主公只是得了三州之地,而北方未除,南方不定。周围皆是强敌环伺,可能比西周也?” “哈哈哈,”曹操此时大笑了几声,而后颇为欣慰的摇了摇头,伸手无奈的指向他,“你这话,说得就好像是图穷匕见一般,我岂会不听你之言,弄这些弯转干什么。” “以前我也这么想,”郭谊由衷的叹了口气,很是真诚的说道:“但无论身居何位,进言都应该遵循原理,不可因为功绩、身份的变化而有变化,遵从一开始得到赏识的道理,才能保证初心不变。” “这么说也有道理。”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话足以说明郭谊到现在为止,其心意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他就是喜欢郭谊这样,从始至终不变的笃学与进取之心,也宠辱不惊,这等性情品行,当时少有,宛若美玉一般的君子之情。 “我听取你之言,好一句,周文王天下三分得其二,仍臣事于殷,我当遵循也,愈发恭敬事于汉,不可因天子年幼而废弃礼度。” 曹操长叹感慨的这句话,却没有让郭谊就此拱手结束,而是面容一笑,再次进言道:“主公,再细想下去,最终为何周能代殷商耳?如此至德之行,难道未曾有所利乎?” 后面还细想什么? 曹操此时听闻这所谓周侍殷商之至德,本身已经足够受用了,只是觉得自己未曾有过这等心思,言之过早也。 没想到,郭谊还要让他继续深思此话接下来之事,这又有什么好深思的呢…… 但只想了片刻,曹操就已思绪通达,明白了郭谊的用意,故而笑道:“周因商暴取而代之,因商失人心。” 曹操这话一说,郭谊当即收起所有表情,立起上身拱手,郑重的道:“如今汉失其鹿,而群雄逐鹿,天下分崩离析,当行大业之志,而在此时,诸侯越不尊汉,主公愈是以臣侍之,同样也是至德。” “当天下人已知晓汉室故去,心皆向之时,无需如何多言也会也时势而造就新象,这应该是世道更迭的道理。” 曹操陷入了沉思之中,因为可能除却郭谊之外,别的人暂且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了。 郭嘉刚来,并不会立即交托所有,毫无顾忌在他面前说此大志。 志才会分析左右局势,为他谋划之后大势走向,但不会挑明而言,一切都在行动之中。 至于荀彧,无论两人私交如何要好,无论到时情势会当如何,估计他都绝对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乱世,当存此志。” 曹操深以为然,心里已经暗暗下了决心。 起初迎奉汉帝而来,如果说他心里没有做王莽的想法,当真是不现实的。 曹操很想,毕竟这三州之地都是我用命打下来的,里面倾注了各族人无数心血,别的人不说,眼前这个本以为是白身的郭孟誉。 自己恪守勤学的本领,对古文今文两学派都是一点不排斥,加上从旁的各种杂学,几乎是求识若渴的苦读,历经多少日夜想出来的策略,奠定了厚实的基础。 别的人也同样是殚精竭虑,荀氏、曹氏、夏侯氏,还有小士族、寒门、豪族。 哪一个不是将期望放在曹操身上,跟随至今。 如果将大权又交还回去,等同于一步臭棋,全盘令人失望,也令他自己失望。 而且真要交,若满朝公卿都是英雄人物,也无妨,可现在天子身边哪里还有皇甫嵩、朱儁、卢植、刘虞、荀爽这样的人物。 已经没有值得敬佩的人。 唯有一个杨彪出自簪缨世族,身兼今文传承,也就是官学之道,自己却还卷进了无计可施的漩涡,他现在除了能为人师,估计难以做出任何适宜这个王朝的决断。 郭谊今夜的这番话,的确只能说给自己一个人听,这是劝王之言,劝进之计。 当学周文王,以臣侍汉,如此最后无论结局如何,曹氏永远是仁德忠义之人。 “孟誉一言,深得我心,”曹操目光凛然,神色郑重,嘴角都因此下撇,“自徐州以来你不让我屠城劫掠,只用仁义撒于境内的苦心,现在我已经明白了。” “此计,深远也。” “不错,”郭谊点头,终于长舒一口气,“主公现在不能争眼前朝夕,要争就争未来长远也。” 【你勤思进言,大有受用,你的口才大幅度提升,你的智力小幅度提升,你获得了一些典故知识反馈,你获得了大量典故的奇思解度】 【天道酬勤】 “哼哼,哈哈哈……”曹操开怀大笑,心中畅快无比,实乃是有些事情不必郭谊多言,已经全然想明白了。 …… 翌日,曹操早早进宫,为天子准备朝议,在百官未到,还在宫外集结准备之时,就已经到了内堂提前告知今日要决议的大小事务。 并且,将已经整理好的奏札按照轻重缓急排布陈列,在刘协眼前都放好。 “为今以民心为计,首为农耕事务,此乃是兖州、徐州、豫州今年春耕之况,各地都有详尽的汇表,陛下先可一观,若有不解,臣可为陛下试言。” 刘协起初还很怕,以为是和董贼、李傕郭汜等人一样,上朝之前先来警告于他,不能说半点不利于朝政的话。 却没想到曹操竟然这般温和,他这样的语气,那是真正的谆谆善诱!毫无不敬! “爱卿,朕,朕……”这些年在外被喝骂惯了,自己想看什么,要说什么都需得看李傕郭汜的脸色,可现在忽然有人轻言细语要教导。 他还有些不习惯了。 近臣之中,原本董承也会这般殷勤,但是昨夜刘协不见董承,今日他自然也就没来。 “陛下,为君者该有气度,微臣只是臣下,当行臣子之礼,若能为陛下试言,乃是荣幸。” “天子,虽说是最当谨言慎行者,因为天子一言,便是金玉之口,难以撼动,故而不能出错言;可偏偏也正是天子,就算说错了一百句,也没有人敢怪罪于陛下。” “说得是,那朕看了。” 刘协心里稍稍安定,越发对曹操有好感,几句话就可以让他稍稍定下心来。 他拿起奏札总卷时,曹操还在笑吟吟的等着,而后低头相请。 此时刘协摊开后,惊叹道:“这,三州之地竟可预估三百七十余万斛,去年,去年蝗灾、旱灾未曾累及中原腹地?!” “有,不过臣以吞噬蝗虫之法,安定百姓之心,故而才得恢复承袭爵位,陛下难道忘了?” “朕没忘,朕没有忘,”刘协恍然大悟,连连自顾自的点头,“当时听闻,爱卿势要吞下所谓恶政之果,还万民以清朗。” “那是振奋人心的话,为了百姓能够安心度日,陛下不必介怀……”曹操拱手,装作略有惶恐的样子。 “朕不是怪罪,”刘协笑了笑,语气也依赖了些,“而是敬佩于爱卿的胆气与豪迈,此乃是大汉之福也。” “哼哼哼,不敢,”曹操听闻接连而笑,这一声接得轻快无比,“世间岂有绝对之事?这是臣夸了海口,不敢确信也,但还万民清朗,却是臣之志向。” “唉……”刘协听到这句话,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当下将这些颇为复杂的农耕粮收类奏札放下,长叹了一口气。 “还是爱卿从旁而辅,如何?朕初掌此政,还有许多事宜仍需学习,方可有所长进。” “此事可以,微臣善于此,”曹操在这些事上不拖沓,当即答应,但依旧面露难色,“可官吏任免,人才推举之事,陛下当亲自过问,免得他人说臣……专权。” “他们不会的,朕亲自说,便不会有人异议,只盼卿用人以贤良为主。” “嗯,”曹操点头称是,但还是躬身道:“虽是贤良重要,但有功之臣不得不赏,境内有功之人以臣为下,皆有奏表,其余护卫之臣,要陛下在殿上封赏,自有人请奏,不必担心。” “其余诸事,便是兴建宫殿、以及拟诏书发至各地诸侯,催以朝贡,较为重要。” “就,依卿所言,左右,为曹爱卿赐座于朕身侧。” 曹操当即笑着后退几步,就在下首而站,苦涩的摇头着,“微臣不敢僭越,而今还是壮年,征战尚且不惧,如何要赐座。” “不行不行,曹爱卿劳苦功高,心善仁义,朕甚为喜欢,就依言坐朕一侧暂且辅政吧。” 这一刻的刘协,是真的很喜欢。 曹操谦和、仁慈,脸上常带笑意,而且智计通达、深知礼仪,同时进退有度,毫无倨傲姿态,比起很多大儒重臣都有过之无不及。 再拿来一和董卓、李傕、郭汜、杨奉等人对比而想,刘协简直想拉着曹操的手上朝。 满满的安全感。 此时,随通报早早来等候接见的董承在外站定,却刚好得见这一幕,因这大殿临时修缮,殿前可称宏伟的门柱廊檐都还没有。 距离并不远。 但他听见这一番对话,看着刘协那喜笑颜开的表情。 在殿外牙都要咬碎了。 我就不该上阶梯,我应该在阶底,看到你们君臣甜蜜。 苍天啊……这曹操虎狼之视内藏于心,居然还能以臣子之礼侍陛下。 枭雄、奸雄也。 他闭上双眼仰天长叹时,想起了当初“所评如龙之升”的月旦评给曹孟德那评语。 其后半句竟是一点不差! 曹孟德,当真乱世之奸雄啊! 求数据支持一下,大佬们!!!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三章:文若,来与我一路同行 当日殿上,曹操得赐座于天子之侧,虽也不安,几次躬身,但刘协亲自为其赐座,且力排众议不许他人论此言。 殿上,敲定了今年收成之计,沿袭兖州政策等待初熟而收,且荀彧进言将各地官吏呈上的奏表,大致告知,让刘协心中略有明朗之数。 因此,擢升荀彧官职,自兖州属移至汉籍,拜为尚书令,行大小事务,这一职没有多少异议。 毕竟荀彧本身属颍川士族,荀氏中人。 而荀氏又是天下士族领袖一阶,同时他也是曹操麾下的心腹谋臣,这些年为兖州计,劳苦功高。 他来任此,的确没有多少人有异议。 再是封袁绍为大将军、封袁术为后将军,请其奉命来接诏朝贡。 又封各地诸侯各占官吏,有功之臣皆有其位,其中曹氏诸多将军也有得封,而曹操则是拜为司空。 起初的德建将军,费亭侯。 现在纵览军财钱粮的司空,可兴建府邸,开府,赐曹操上朝辅政,有常位在侧。 一时间,朝野上下在列的诸公卿,多是颇有微词,却也不多,毕竟这只是一个司空位置,并非是军政权力都要的丞相。 相比于董卓,曹操好似要内敛很多,没有这般的傲气,言语之中也颇为恭敬,对天子笑容常在,耐心十足。 坏了,难道他真是个忠臣?! 散朝时,公卿一同而下,已确定为台司的钟繇、杨彪随董承一并下阶梯,走在大院广场上,三人多相视奇妙,不知今夕是何年。 对于董承来说,曹操是个忠臣更加可怕。 那就意味着他们将会再无机会到极人臣的位置,只能为外戚。 大汉数百年,外戚的权势都很大,得士人巴结尊重,好似是已成了惯理,现在他好不容易将女儿嫁与天子为妃,成为了外戚,但却遇到曹操这样不流于世俗之人。 如何是好。 “陛下似乎,对曹司空较为喜欢,我看上朝时,眼神飘忽多次看向他,实乃是求教也。” “我们仍不知,初到许县的那日发生了什么,竟能有如此改观,”杨彪意有所指,盯了董承一眼。 杨彪威仪十足,面庞方正,而双眸有神,身材虽然瘦削,但气势却有一股刚直在,加上其本身世家历来培养的气度,常令人慑服。 董承与他的关系,向来没有那么好,只是一同行事,在道上同行罢了,而杨彪看他这一眼,也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但却没办法,自己现在失势,且失人心,局势为之不妙也,只能轻笑了两声,“太尉所言极是,但我几番打听后,大致知晓是当初曹操在来之前,命人放置了许多洛阳旧物在房屋之内,引得天子思念旧都,我猜是体恤曹操用心良苦。” “那么,他为什么会体恤呢?”杨彪这一次直接看向了他,这威仪的眼神让董承满脑子懵,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 在旁的钟繇苦笑摇头,并不说话。 不等董承回答,杨彪立刻喝道:“还不是足下当初极力进言,为陛下说起曹氏祖辈为大长秋,侍奉帝皇之家?!” 光是这句话,就足够拉近曹操与天子之间的关系,毕竟是天子祖辈跟前的人,多少有情义。 但是现在的曹操,又不是宦官!! 你说了这话后,其效就如同今日一样。 曹操不是宦官,但是却得近前而侍,他还如此恭谦,但实际上在外则是兵权在握。 今日又拿到了司空之责,行车骑之事!百官需以听之! 这在当年盛世,依照今学得举,应当是别人三十年乃至四五十年的苦心,方可得微弱的希望,方可坐上的位置。 现在乱世,轻而易举就能坐上来! “以往司空,掌民营、水利,今时司空则掌监察百官!而曹司空,只怕是古与今时皆有其责!” 杨彪显然已经生气了,现在初成气候的曹操,深得天子刘协信任,他们这些想要进言的人,如果要说曹操的坏话,那就只能在当庭殿上来说。 那他娘谁敢说!? 说了出门就被人砍死在街巷里,屠刀现在可是握在曹操的掌中,若非是你董承当年用自己的宠信,极力举荐曹操,何至于此!! 钟繇依旧笑而不语,但对杨彪的话却也是不住的点头。 董承此刻是哑口无言,不敢有半点反驳,只能看着杨彪远去的背影,不敢多言,但其实他心中却还觉得能够揭穿曹操的真面目,让公卿也能见其凶恶嘴脸。 只要让人们明白,曹操仍旧还是董贼,那么刺董的义士就一定还会有,如此需当想一个办法,来揭露曹操此面目才行。 董承细细想了许久,心事重重的出了大门。 …… 散朝后,曹操本来想走,但刘协在殿上留住了他,问询细化之计,同时也留了荀彧在殿旁听。 曹操走至刘协身前,躬身以待。 刘协问询了不少关于民生之事,然后问了各地人物风评,他似极为感兴趣现在诸侯能力几何,又有何等功绩在身。 他想听实话,于是曹操耐心解答,一一道全,待到最后时,刘协又才问道:“如此说来,颍中人物当为如今中流砥柱乎?” “差不多如是,”曹操点头称是,“有一人,名曰郭谊者,便是屯田之首功,此计就是他所献,而且以农耕、水利之策,引几十万人力省出,方可兴建宫殿而不伤民心。” “他还是,荀慈明的弟子,在汉滨隐遁时,尽传其学,而不表明身份,如今兖、徐一带广为流传的荀郭之交,所说的便是他们。” “哦?!”刘协顿时眼前一亮,荀慈明他太了解了,当代大儒也,而且还是位及台司,深受当时董卓倚重,强征而来。 荀爽做过三个月的太傅,曾教导刘协以今学,同时也略微指点过古文学派的知识,礼法礼度无不是深通。 朕,当初也受学于荀爽,获益匪浅。 现在想来倒是有些感激,这么说来,这个郭孟誉,也可等同于与我是同门? 他立刻看向了殿堂下方的荀彧,荀彧则是连忙点头称是,拱手朗声道:“郭孟誉,是我叔父唯一的弟子,所学尽数相传。” 听到这话刘协就更有兴致,如此大功之人,在封赏的奏表之中却没见到他的名字,于是佯装有些愠怒的问道:“那为何,爱卿不曾让朕封赏此有功之臣?” “他的确有功,但臣私下去赏赐即可,郭谊本为我兖州别驾,领典农事务,不慕名利,志向高洁也。” “世间还有这等人……”刘协沉吟半句,还是略微不满的抬起头来,皱眉看向曹操道:“卿此说不对!郭谊若有经世之才,应该为大汉所用才是!难道是爱卿不舍?” 曹操一愣,一时语塞。 站在殿下的荀彧心都揪紧了。 这不对劲啊……怎么天子说话能这般放肆!?他不知道现在兖州上下都是主公的人吗?! 若是惹恼了,说不定今日就要撕破脸皮,难道自己所惧怕之事,在今日就要出现了?! 这等主臣慈和的场面,竟撑不过一月…… 荀彧刚要叹气,谁知曹操并不生气,依然是面色含笑,躬身行礼,先道了一声自己有罪。 然后才皆是道:“陛下,实不是臣不愿让郭谊举荐得大汉之臣,乃是……有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卿说来便是。” 刘协松了口气,语气柔和的说道。 他其实也是想进一步试试,看曹操是否是强臣,是否是假装礼臣之道,没想到他的脾气这么好。 “这郭谊,是臣的小婿,若是委以重任,日后为人所知,将会被人诟病臣结党营私也……”曹操笑得谦和,再次躬身拱手,叹着气,“臣迎奉天子以来,已有不少人假意忠君,实则暗中争权夺利,实乃复杂。” “但臣如何不知,人言可畏,三人成虎的道理也,陛下就算是再圣明,可一旦他人相继进言防备,终究会有嫌隙。” “故而,为保此嫌隙不生,臣宁可让小婿委屈,在兖州属为官,一样能够施展其抱负才学。” “啊……” 刘协听完了这个理由,一时间竟然是目瞪口呆,看着曹操恭谦的模样,他更是慢慢生出愧疚之意。 而且这愧疚还越发的浓郁。 到最后,忍不住起身,急切的到曹操面前将他扶起,站定于面前,由衷的道:“是朕错怪了司空……” “司空此志,真是令朕刮目相看,昔年董贼,恨不得将党羽塞于朝堂,若非是其亲友并无治理天下之能,只怕不会有蔡邕、荀爽等大儒得举,而今司空有经世之才,却因避嫌之故不举……” 他连话都说不完,立刻引咎生愧,闭目向天,惋惜道:“是朕之过也,使得朝堂暗流如此,当年若在虎狼之穴,如此尚且为自救,如今得司空大才相救,怎能再如此?” “陛下之意……” 曹操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面皮抽搐了一下,将双眸震颤着送到刘协面前,聆听圣意。 “可否请,郭卿家来见朕,朕与之见以叙心中之事,再问学于农耕之计?” “可以,”曹操当即点头,“但是不一定能叫来,他时常在乡间、河沟等处,亲身查勘地形,无论行军做图,还是深思山野民营之计,都喜山水之中。” “高洁之士,高洁之士也……”刘协一时神色动容,心思更加思往,自古而云,见贤思齐,贤者为师,当为其之佳话也。 现在的刘协,志气振奋,心念雄略,当广交大才力求中兴汉室才是。 “要请,定要请来!爱卿乃是其岳丈,一定为朕唤来。” “好。” 刘协又看向下方看向荀彧,语气稍稍威严些,“荀卿家与其乃是同辈同游,应当也结识此人。” 荀彧面色一僵,躬身回道:“是。” “也为朕去请,要请其入宫一见。” “喏。” …… 朝堂下。 荀彧和曹操一路走下来。 在外荀彧明言叫司空,私底下两人依旧还是亲密之友,当年主臣之恩情依旧还在,而他现在能得尚书令之位,也是曹操力荐。 相当于如今又多了举主之恩。 走下来的时候,这大殿距离大门虽不远,但却让荀彧感觉极远,心中迷茫,恨不得在走洛阳的殿前的大空地,那样道路足够长,不至于在路途之上话还未说完就分别。 但是此刻,荀彧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心里百感交集,有很多话想要问。 今日曹操在殿上的表现,真正的折服了他。 昔年曹操的性子,他最是明白不过,向来不会弱势于人,且如此恭敬礼遇,执臣子之礼相待,实乃是想都不敢想。 但今日偏巧还就是看到了。 “主公,今日,为何能如此恭谦……” 荀彧还是忍不住,轻声相问。 而曹操则是仿佛有思绪被打断,很自然的回头来轻“咦”了一声,奇怪的道:“这本就是臣下之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虽有权势,在三州有兵权,但那是为了保证过去功绩所得不被奸人所分化,朝堂上、私底下,我对天子尊敬不会消除。” “毕竟,我曹氏也是受汉恩,而且当初起兵的时候,初心就是扶汉中兴,能够让天下人享受盛世,回归安乐,当然如此。” 荀彧听闻这话,心神震动,一时间鼻头竟然酸了。 如此动容之色,当然被曹操看在眼里,当即笑着问道:“文若为何如此动容?” “没……”荀彧苦涩摇头,勉强从脸上挤出笑意,缓缓道:“在下当时以为,主公乃是枭雄之辈,定当以威严示于朝堂,奉天子以令不臣只是说辞,没想到……” “是在下心胸狭隘了。” “哈哈,我是汉人,我不忠于汉,又忠于何人?”曹操当即大气爽朗的道,但他这话也不是说全,他自己心中明白,只忠于汉,未必忠于刘也。 “彧,定当殚精竭虑,为明公守汉之朝纲!”荀彧一揖到底,在门前恭送曹操的背影前行。 但曹操走了几步,却在远处蓦然回头,朝着他招了招手,“文若,不必多礼,同行否?” “诶,好……好啊,同行。” 荀彧由衷而笑,心里仿佛大石落地,满是欣慰,稍有站定后连忙抬步,急趋追上曹操身侧,一同有说有笑出大门去。 …… 府邸之内,曹操晚上回到府中,郭谊正在收拾行装,同时听闻了今日朝堂上全貌。 又听曹操得意洋洋说了定能全然收心荀彧的事。 然后脸色当即就板了下来。 叹气道:“不对,您这么说不对!” “怎么不对!?”曹操顿时后仰,满脸不高兴。 你夸我一句能死是吧?! 是不是非要下意识的反驳我一句,年轻后生仔!什么都要反驳只会害了伱!!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四章:莫愁前路无知己,谁人不识征西曹? “你今日不说个理由来,我不信!” 曹操本来还很是满意今日的所有事,包括朝堂上看董承、杨彪等公卿满脸不悦,看其余公卿目瞪口呆。 且看刘协对自己宛若“相父”一般的尊敬,无数次出言请教,每一件事都可谓令自己开怀。 从来没有过的舒爽,这在当年根本不可能想到,能有今日之光鲜。 可偏偏回来和这女婿一说,直接一句话就把冷水,不,是把冰块直接一桶自头顶而落。 郭谊把背上的包袱放下,然后坐到了曹操的面前,当即道:“主公当年本是枭雄之辈,其用兵的手段,果敢勇猛,雷厉风行!” “如此方才是为枭雄者之相,可偏偏如此枭雄,却越发恭敬,从不愠怒,也不贪恋任何权势,宛若当世圣人,起初人们或许觉得此乃是初交常事,不太在意,若是久而久之一直如此,那便要为人怀疑。” 郭谊当即将话挑明说全,不是今日曹操今日演得不好,但你虽然演,也不能忘了本心。 若是和寻常的自己一点也不像,那就演过了。 毕竟别人不知道,但身边的人还是会知道的。 今天荀彧有可能感动,那他回家去睡了几觉,凭借人家的对您的了解,还有如此聪颖博学的才干,很快又会怀疑。 “如何才能令人心安的信任呢?” “那就是要保留几分本来的味道,荀彧才能知道那是你。” 曹操一听这,顿时觉得怪怪的。 卧槽,伱在这做菜呢?! 还保留几分本来的味道,我听着感觉不太卫生呢?! “你这意思,我难道不该和荀彧说那些话?或者,只是浅尝辄止,说一两句即可?” “对!”郭谊当即以拳拍手,啪嗒一声,“正是该如此,而且下一次,若是有人问及是否有所图,主公就应当表示,的确有所图,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曹孟德如此雄才,怎能不为图利?” 他进言到此,已经是十分热血激昂,甚至双手挥动,气势十足,“那么,我曹孟德图什么呢?当图清朗之名!!图流芳百世!图一个大志可成!挽救万民于水火,图的是名声和心中抱负!也图在盛世重临之后,得以再养老享乐,畅游山水,可是若世间皆是乱战,大汉自不可渡,我如何能行走安乐??” 曹操当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虎狼之相保留本真,为的是给士人公卿看,让他们知道我曹孟德还是曹孟德,但却为了大汉天子可臣子之礼侍之。 这样一来,天子也会感恩,士人也自有感慨。 于是荀彧才会信任,自己当初的抱负依然不变。 “主公可还记得,当初的梦想是什么?”郭谊激昂之后,又很是深沉的凑近了曹操,脸色十分认真的问道。 啧,煽情是吧? 这话,让曹操一时间有些难以回答,故而尴尬的用余光瞟了郭谊几眼。 忘了,真忘了。 他娘的这几年起兵之后,要占据大势地利,扩充地盘,想要成五霸之业,能够成为一方公侯,以此在乱世建立功名。 你问我梦想?! 郭谊看他面露难色,当即双手一拍,咋舌道:“征西大将军嘛!梦想就是,莫愁前路无知己,谁人不识征西曹!?” 曹操当即一愣。 卧槽!? 啊?! 这句诗,这句诗,卧槽张口就来呀!?还挺像模像样的,好诗啊。 气势磅礴也!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从他口中随意说出来,这等诗文,应该临江时大喝而出,或者在征西大胜之后,于某山封禅而吟。 那才叫气势,从你这狗嘴里说出来,就好像说“我马上要去种地”一样,听了了就扫兴。 “好一句,谁人不识征西曹!” 曹操乐呵呵一笑,被夸得心中无比舒适,接连点了郭谊几下,心绪已经飘向了当年少时的凌云志,“说得不错,征西大将军,征西大将军呀……” “对,这才是……”郭谊目光凝重,炙热的看着曹操,豪气忽然迸发而出,一字一顿的吟道:“莫忘少年凌云志,曾许天下第一流!” “好!” 曹操差点一句“当赏”脱口而出。 这份才气,豪气纵横,这话是随口而出还是早已有过如此志向,竟能这般豪迈大气。 “好诗,好一句莫忘少年凌云志,曾许天下第一流!孟誉当真是,才情过人!令我刮目相看!!” 曹操的心绪不断荡漾,两句诗文,仿佛唤起了曹操当年想要名动天下,建立霍侯之功的志向。 横征西域,扫清诛邪的梦想,做那人间第一流,慑服四邻宵小。 那才是我。 这一刻,曹操的心中无比激昂,而且他也明白了郭谊这番话的意思,当保留本我之志,且令人广为流传。 完全不必为了避嫌而尽数规避,如此未免假装太过,反而为人所怀疑提防,令天子戒备。 “孟誉之言,令我茅塞顿开。”曹操凝目平视,暗暗点头,心中更为笃定自己所想。 但同时,现在的他也被唤醒了少时、中年时的记忆,想到了当年最初志气蓬勃的自己,仿佛有无数的话要和郭谊说。 “今夜,我备上美酒,孟誉与我尽情畅言!”这一夜不光可以再抒当年豪情,或许还能再得千古名句也! 这两句诗,曹操只是初听就已经完全记在了心中。 但是郭谊当即抬手,捡起了地上的包袱,他已经先平静了,淡淡的道:“不了,宪儿到许县了,我今天不在这里睡。” “诶?!”曹操愣了愣,双眸一颤,好像失去了颜色。 你,你要出去?!那你撩拨我干什么?! 我他马现在热血沸腾的!这里连个舞女都没有,荀彧也在忙!奉孝、志才都在皇城外的军中! 你跟我说你要出去!? “你上哪去住?” 曹操好奇的问道,你在许县有宅子吗你就出去?!还把宪儿也叫来了,你们两个不会是要睡马车里吧!? 他娘的! 想到这曹操就有一种打郭谊的冲动。 郭谊邪魅一笑,道:“我在许县,买了三所宅邸,现在已经打通成了一所,如今修缮得差不多了,院及内城,而外达山水,内有河流引建,石料皆为上乘。” 曹操听完愣住了。 那比我这府邸好像大多了,而且还这般贵气。 “你,你哪来的钱?贪腐了?”曹操咬着牙问道。 但又不想听答案。 没想到你,你浓眉大眼的郭孟誉,你也贪腐了?! 郭谊听完这话笑容更加灿烂了,“我当时买了六座宅邸,三块山地,还有一块平原牧场……那时候买非常便宜,人家听说我是典农都尉,也不敢不买,至于官司找点人就能混过去。” “那现在呢?”曹操眨巴眨眼问道。 “现在已用十倍的价格,卖了三座宅院给公卿,以二十倍的价格卖了一块山地给杨氏。” “小婿只恨当初赏赐太少,且收礼不够,不然把整个许县都买了,该有多好……” 曹操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一时间目瞪口呆。 我苍天…… 怪不得你小子要我臣子之礼侍天子,又要尽力将天子留在这里,你隔这做出货呢!? 十倍的价格,那从中就赚了三十座宅邸,怪不得有钱来大肆修缮,广为扩建!我必须要臣礼侍之,又得继续仁德,然后还不能明抢! 好计较啊!! 此时的曹操,嘴角疯狂抽搐,看着郭谊的嘴脸,真的很难和方才那说出“曾许天下第一流”的年轻人想成同一人。 特娘的……纯正奸贼! “滚!” 曹操怒不可遏,当即挥手叫他滚蛋。 主要是这事自己还不能生气,因为这是女婿,他宅邸越大,家产越多,不就意味着掌上明珠的女儿日子过得越好吗?! 我还得赞他头脑聪慧。 “呸!”曹操由衷的赞了一句,郭谊欢天喜地的拿着包袱走了,当天夜里就住进了靠近皇宫右侧的大宅院内。 日后这一片,必定是内城之中最为繁华的街巷,估计出入皆是名士名流,各处公卿。 但是谁的宅邸都不会有郭谊的大。 第二日,郭谊的宅邸分为三大处,除却庭院、花园和河流庭院之外,还有一百六十多间房,一共大小院落十六处,郭谊一样住于中院,后院。 而前院则是护卫。 由诸葛亮、典韦居住,其余下人也都是听典韦差遣,郭谊还特意给他增设了一个职位。 “门卫。” 此名坚实雄厚,典韦听闻后当即欣然接受,并且引以为傲。 “从今日起,俺典韦便是门卫将军。” 他在诸葛亮面前总是如此半带炫耀的说着。 …… 如此安住了数日,朝堂各处也都安定下来,暗中攒劲的公卿诸如董承党,天天都在和自己内耗,却没有什么机会,曹操进宫的次数越发频繁,反而更受器重。 天子甚至以师礼,常问候曹操吃穿住行,此君臣之礼,数日内就被有心人传为佳话,在内城流传。 有一天晚上,郭谊忽然将诸葛亮叫去了中院书房,在考校了许多次后,又令诸葛亮问疑,而且明言有任何疑问都可问。 但民生之计、天下大势为重,大抵可以问这些。 诸葛亮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老师这般要求,那全然可以按照他的要求来发问便是。 于是一问一答,便是一日过去,师徒两人足足问答了一个时辰之久,而诸葛亮也因此得解心中之惑许多,增长了很多见识。 不过郭谊却总觉得还少点什么。 末了直接抬起手来,示意诸葛亮先行停下,自己在位置上苦思冥想,喃喃道:“不对劲,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无趣。” “如此不好,若要令人心中生念,该如何去作答呢?” 诸葛亮是弟子,每日布置的作业实在很多,晚上还会有典韦教导剑法、军中武艺,所以他日积月累,疑问本来就很多。 一旦作答可以解惑,实际上是他自己为求甚解,勤于思考。 但是刘协不是我弟子,他问的问题,有可能是在考校,也可能并没有太过于想了解,无非是在随意而问而已。 如何才能在相问时,更为有趣呢? “老师是在忧愁什么?”诸葛亮好奇的问道,稍稍凑近了些偷看郭谊的表情,灵动的眸子颇有神采的转了转。 “啧,”郭谊忽然抬头,道:“其实是,天子与你的年岁,乃是同年所生之人,过段时间,我恐怕要被叫到宫中去面见天子,很烦。” 如果郭谊没记错的话,原来的历史上,他们两人甚至还是同年死…… 当然,这只是巧合,肯定不是什么三生三世的命定之缘,太腐了,郭谊不是那种人。 诸葛亮一听这话当即就幽怨了起来,看向典韦,但是却意在郭谊的道:“怪不得今日肯来为我一口气解惑这么多?!原来不是为了当好人师!” “苍天,我怎会遇上如此老师!?居然是为了他人才来解惑,我现在学识已经很多了,老师应该为了我才是!!” 典韦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的确很过分,但先生就是这样的人,你认命吧。” 诸葛亮:“……” 郭谊没搭理两人调侃,继续问道:“亮儿,你这个年纪,若是想要听见闻、学识等,最喜欢的是何等形式?是直接开门见山的教呢?” “听故事。” 诸葛亮斩钉截铁的说道,“最好是典故!” 每次郭谊说典故的时候,总是有些奇思妙想的角度来解读,让诸葛亮每一次都听得很是带劲,而且擅于多思,可从中学到很多。 郭谊若有所思,却也是认同此话,继而默默点头称道。 他想了想,又开口对诸葛亮微笑起来,“那我和你说一个故事。” “好!” 诸葛亮连忙坐正身子,满脸期待起来。 “说在某个乡里,有一位神童,五岁能识千字,七岁便可成文,八岁写出的诗书令乡里成年人无不感慨,交口称赞。” “这不是我吗?”诸葛亮下意识的说道。 典韦咋舌一声,转头来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 你跟你老师都学到了点什么……好的不学,学他不要脸。 郭谊白了诸葛亮一眼,接着说道:“此人名叫方仲永,其父知晓这等才学,便四处炫耀,时常作诗,从不勉励其学,也不多设作业于闲适之时,更加没有名师来作答,等到十一二时,别人问及,已经不如少时之才,又七年,再去问时,仲永已泯然众人矣,在家中耕地,为农耳。” 诸葛亮听到这里,已经羞愧的低下了头,这个故事,完全就是在敲打自己,不能好高骛远,应当笃行以学。 何时都不能忘却多思多得,不可总是等着炫耀才学,只期待夸赞。 时常敲打才是。 “我明白了,”诸葛亮当即拱手,面有惭愧之色,“学生冒失,老师之言振聋发聩。” 典韦睁大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诸葛亮,又看向郭谊。 “你明白什么了?!为什么俺就不明白?” 诸葛亮叹了口气,道:“老师是让我谦虚以学,应当多思为主,通达聪慧,是先天得到,而后天所受教导同样重要,不可因聪慧而自喜,不可因作业繁多而心烦,当静心笃学,淡泊明志,方才能有真才实学。” 郭谊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再好的天资,也要有个好父亲,否则必遭祸祸,你有我这样的好师父,居然还要嫌弃,我心里好生难受!” “去,写一篇五百字以上,表颂老师的文章,我回来要检查,典韦监督,写不出来或者偷偷说我坏话,就马上送去西营苦练弓马!” 典韦当即点头,“哎,知道了。” 然后怒目而视诸葛亮,其目光之威严,让诸葛亮不敢有丝毫动弹。 “这,这……这我……”诸葛亮盯着郭谊一直看,简直头皮发麻! 有你这样的老师吗!!你这是什么道理!! 什么玩意有个好父亲! 可是,可是却也有道理……无法反驳!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五章:你休息数月,到底干了多少事?! 皇城,在一月赶工之后,将原本衙署附近扩建为皇宫,且内城修建大致依旧当年许县的外城而建。 于是可在更大外围兴建城墙,且将河流囊括于城中。 预计将许县扩大数十倍,定为都城。 如此尽可能的靠近雒阳,可以取雒阳皇宫之材,同时在两岸山林之中取石铺就道路。 这一系列的兴建大事,所要预算很多,不过曹操却并不担忧,在诏书下后,已有不少士人进献钱财以表其忠汉之心。 这些钱,最终都流到了司空府来,用以兴建用度,曹操断无私藏,全数用来兴建宫闱与宅邸,将许都附近的城防打造十分坚实。 而在梁县驻军的杨奉、韩暹两人屯军之时,并不能做到安守本土,惠政以待民,他们大多是采取劫掠之法,将周围民众的粮食抢劫。 同时还劫自关中送来朝贡的许多钱财,以此来泄愤。 特别是韩暹,自他为将开始,就时常不尊此军法之度,喜好劫掠为主,因为这样来钱最快,不需要去依靠文臣的政策来慢慢养民。 同时还能让军威传播,令四周宵小不敢妄动。 而且,他们在劫掠三次之后,发现曹操并没有什么动作,也不曾下诏书来喝止,因此慢慢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结果在第四次劫掠时,被曹操偷袭了梁县,虎豹骑又在两人回军的路上设伏,等待回到城下时,才发现已经被人占据,于是韩暹和杨奉只能弃军而逃,奔往扬州去投袁术。 走的时候,家眷辎重什么都没带,只有身边十余个贼兵还能跟随,其余战马、兵士、辎重与粮草,已经全部丢失在了梁县。 别的不说,光是战马就有一千八百余匹,还有用于粮草运输的战马数百,全部都落入了曹操之手。 一直到两人逃到安全之地,在一处小溪中洗了把脸后,杨奉才猛然发觉,喃喃问道:“是不是……之前曹操三次不曾出兵,在等着我们帮他抢?!” 韩暹心里一抖,嘴角猛然颤动,木讷的点头,“有可能……进贡之物那是要入宫的,且还有关外诸侯给其余公卿的礼物,都值不少钱。” “他等我们劫掠了,再来抢我们,这样就算战利,那是军中所得,可以再犒赏全军,顺便连我们也一起抢了。” “呜——” 杨奉背对韩暹,听完了这句话差点没嚎出声来,但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眼泪还是忍不住的盈满了眼眶。 天杀的曹孟德,你是真的狠。 你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我居然还在信你,现在连打仗都在骗我。 我真傻,真的,我单以为曹操只有秋收才会行军,没想到他还会在夏日搞偷袭,什么招呼都不打就来夜袭我梁县,还布置伏兵于两侧。 对地形如此了解,看来是有深通地利之便的谋臣做向导也,如此快速突袭我毫无任何反应,致以现在全盘皆输,已经无路可去。 “将军,乐观点。”韩暹拍了拍杨奉的肩膀,以示安慰。 杨奉肩膀直接一甩,好像很是嫌弃一般,“别说了!” 我怎么乐观!!雷怎么不劈死韩暹啊! 伱劝我乐观敢什么!?我上万人,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呀!!还有几万斛粮食,无数金银玉器,还有朝贡的珍宝、布匹! 为何会到此境地来!! “你我投袁术去,将此事告知,明言曹操乃是奸贼,再胁迫汉帝去其腹地许都,袁氏一门乃是望族,一定会出来主持公道的!” “好!” 韩暹重重地的点了点头。 主要他不光知道袁术一定会出兵,他还明白,袁术麾下收了太多的贼兵,其中当年作乱的白波、黑山,豫州贼众都有不少。 这么多贼兵,他简直是贼匪之首,没粮食就抢老百姓,有粮食也可以抢老百姓来补充粮食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明主,简直就是梦寐以求,我若是去,可以凭借出色娴熟的抢百姓本领,脱颖而出! 我们治理百姓不行,但是治百姓可是一把好手! …… 除却杨奉、韩暹之外,关外在天子东归之后,开始了彼此征伐,一股股不可忽视的势力互卷,也衍生了西凉马氏这样的豪强而起。 张杨因为得到天子赦免,所以依旧还在河内,并不挪移其军力,但想要在袁氏和曹氏夹缝之中生存,仍然在不断摇摆之中,岌岌可危。 张济则是因为军中缺粮,到南阳郡穰城劫掠,被流矢射死,于是其侄张绣接管了兵马,和刘表联合,在南阳宛城以屯军,成为了曹军的南面威胁,也是刘表荆襄的北面屏障。 如此,几乎当初略有功绩的所有将军,都割据一方,自有生死定论。 此时,皇宫扩建得当,已将大殿又翻修拓宽,在阙前建阶梯数十层,取上佳石料,以工匠精心雕刻而成。 郭谊走在宽敞的广场上,身边由荀彧陪同,觐见天子。 “为什么,陛下一定要见我呢?这其中肯定有诈,定然是有人在暗中害我,文若你不必担忧,你尽管告诉我。” 郭谊行走时,一直在喋喋不休,让荀彧简直是不厌其烦,这一路走来,他都怀疑是有人进谗言,方才会叫他到驾前去一叙。 荀彧听得只恨耳朵没法闭上,但郭谊说得多了,他只能回头去盯了一眼,“是主公在陛下面前说的。” 郭谊一愣,“那就,那就不奇怪了,他总是要举荐我的。” “怪不得,陛下非要见我,应该是知晓我的功绩,然后心中敬仰,想问策于我,这样就可以去了……” “只是可惜,大好时光全被陛下请见给浪费了。” 他又不能来拜访我。 若是刘协来拜访就好了,我肯定日夜招待,勤于与之交谈,只是不知进言天子能不能有好处。 如果也有的话,以后倒是可以常来。 荀彧此时面色板正,余光偷看了郭谊一眼,有些无奈的咋舌道:“孟誉你这话说的,怎么感觉好像见天子好似亏了你似的?” 世间多少名士,皆已面见天子为荣,当年想要见一面,可难上加难,不光是自己在民间有极高的名望,还要有人在朝堂不断举荐,同时再立下无数功绩,或者资以巨量的钱财。 方可得远远见上一面,有的甚至见都见不到,只是到宫中近前来走个过场,而你现在跟我说,见天子把时间浪费了。 “唉,你不知道我损失了什么。” 郭谊深深地叹了口气,倒是也没有说明。 不多时,绕过正殿,往一侧通道而行,见一处宽阔拱门,再行进之后,两边宫闱还在修建,有不少壮丁正在劳作。 各地搬运的石料都在堆放在广场上,连地板都还在加紧铺就,郭谊看得满眼,啧啧感慨,“这些石料,耗费良多啊。” “一处宫殿兴建而起,当真是劳民伤财啊。” 荀彧长叹一声,心中何尝不是觉得可惜,如此多的钱财和石料,如果都用去加筑城防,可以在许县周围再起多少关口。 依山而建,可将许县重重包围。 现在却首先要用来兴建宫殿,等皇宫修建完毕,接下来便是公卿居住的宅邸,这些宅邸将会无限扩建出去,以显示现在许都的繁华。 也显示皇城的威势,向万民彰显天子所归。 “如此多的石料,好在附近山林取石便捷,雒阳的材料依旧还可搬运而来,或许能够足够。” “是啊,”郭谊也长舒一口气,“我此前买下了两座山地,这些地虽是用以做猎场的,等矿石开采得差不多了,石料也能卖得不少钱,我就发财了。” “但是,这种财发来,可真是觉得劳苦,到时候再分给百姓吧……” 荀彧:“……” 郭谊的事,他大致有听说不少,包括买了宅邸和山地、田土这些事情,这种地界本来是该强征的,本就没有山契这种说法。 就是他当时,动用了私权,和许县令签下了这些契约,所属依旧还是衙署,但开采的权力被他骗去了。 现在就在暗中贩卖石料,好在矿石里没有金石,否则郭谊极有可能会被人诟病,同时为士人大肆宣扬,声名扫地。 当然,他并不在乎这些。 也是厉害。 居然能有这般眼光,在众人都不知晓的时候,提前在许县来置办田产、宅邸和山地,这等手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怪不得他这么穷。 “孟誉,为何能攒下购买这些宅邸的钱财呢?我记得也很是清廉?” 还没到殿上,两人也多了闲适的时间来聊这些事。 郭谊笑道:“当初在公务已经安定后,只需每日按照安排部署,就可以保证春耕和秋收,我将人员安排好,自有官吏去办理,那我还能做什么呢?只能行监督之权,保证春耕秋收。” “如此一来,我的时间也就闲适了起来,这些时间若是每日在家中安睡,或者四处游玩交友,未免太过浪费,所以我就在奴籍之人中,组建了一支商马,主走兖州、徐州这条道路,主要贩卖美酒。” “你,你美酒从何处来?”荀彧又愣住了,你一个兖州别驾、典农都尉,居然还有心思去卖酒? “主公赏赐,我下了禁酒令,就可以没收了,然后再把赚来的钱分一份给典韦,让他去散发给手下,其余就是自己所得了,这年头冤大头还是很多的,当然我们也自己酿酒,桃花酿、梅花酿、还有猴儿酿,等今年冬日就可以出窖了,到时候送文若两坛。” “我们?”荀彧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我们,这话就好像是你已经如一方巨富一样,和那些行商商贾的豪士也没什么分别。 “对,就是妙馆的那些歌姬,现在大多已经签下了奴籍,归于我府邸,部分伺候我夫人,也有部分在学习酿酒,有的则是在做水粉、口红等,到时候制出来,要给你夫人买一些吗?”郭谊眨巴眨眼睛微笑道。 “下次,下次,下次一定。” 荀彧汗颜的摆了摆手,表示拒绝,但是心里却满是惊讶,你休息的这几个月,到底在家中做了什么? 为何能置业如此之多,还得到了休息。 真乃是……乃是…… 算了,不知道怎么形容。 荀彧松了口气,总算走到了后园,进入侍卫把守的大门之后,远远的看见一名身穿黑色金边袍子的青年在池边喂鱼。 头上并未戴冠冕,身边有一名同龄女子,着橘黄色的长裙,盘发于头顶,戴钗多金,温柔如水,一同相随。 荀彧在外请人通报之后,女妃回头来看了一眼,旋即欠身离去,园内池边只剩下了刘协。 郭谊被荀彧带着走到身前时,也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匍匐大礼,不过刘协显然已经习惯了,只是抬手让郭谊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原本以为,像郭谊这样深谙耕种之道的人物,样貌应该在平凡一点,却没想到眉清目秀,颇有雄姿。 再加上其身材欣长,竟是一股英武名将的气质,很不错,用雄姿英发,春风得意,正可形容现在郭谊的面貌。 “在下,郭谊,郭孟誉拜见陛下。” 郭谊也不知道自称什么,故而用了一个极为谦卑的称谓,倒是让刘协先行愣住,然后展颜笑道:“郭卿家不必如此,你自称臣即可。” “卿为大汉所做之功绩,非常人能及,朕都已知晓,改良农具、创立军屯,使得境内安宁,今年还要趁雨季到来之前,加紧准备水利,防治水灾,日后迟早是我大汉名臣也。” “不敢,只是那时候快吃不起饭了,进言立功而已,臣倒是没有想过要以此功绩来攀附什么。” “哈哈,”刘协倒是觉得这些话实在,因为他见过的年轻人,现在应该说的是进取之语,顺带说出自己的宏图大志,然后记录官吏会将这一次会面所言,都写进某些史本之中,或是流传,或是留在日后此人功成名就,再翻出。 但是郭谊,偏偏就很实在的说了句,为了吃饭。 这年头,谁不是为了吃饭。 “爱卿,不必与朕这般见外,你若是荀慈明的弟子,那么与朕便是同学,慈明先生曾经为太傅,教导过朕三个多月的经学。” “哦……”郭谊心里顿时一动,心中忽然来了点奇妙的感觉。 我和爽子……那是忘年交啊,你要是非这么论的话,那岂不是……四舍五入叫我一声皇叔,不过分吧?! 郭谊腹诽着盘算着,当然,这话不能被别人知道,不然就自己可就成了重罪了,但无形之中,郭谊的心绪,也的确轻松了不少。 “爱卿,到园中入座,朕有些话想请教。” “不敢,”郭谊眼眸一转,面待悠然,跟随一同而去,同时回头对荀彧道:“阿彧,一起过去。” 荀彧:“???” 你叫我什么?!又开始了是吧!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六章:哪个苟货打我小报告!?(合二大章) “爱卿,朕想问,所上呈卷宗是否有作假?”刘协等到了园中亭内,刚坐在石凳上,当即正色而问。 这话让郭谊愣了片刻,一时语塞眉头紧锁,不过也只是片刻而已,马上就恢复了神采,点头叹道:“陛下真是有一双慧眼,上呈的奏札的确作假了。” “不过还请陛下体谅,此为不得已而为之。”郭谊说完,已是再深鞠一躬,他没想到刘协能看出问题来。 又或者是有别的管理从旁进言,所以他才找自己亲自来问。 那就说明今日到来,不是赏赐、也不是请教,其实是刘协想要通过自己知道些什么。 农耕收成的卷宗作假,的确是商议之后的结果,境内总收算上百姓自家田土,用于赏赐、军营屯粮等,其实不是三百多,是四百六十。 瞒报的将近百万斛,用于储蓄在军中,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被发现了,再充入国库便是,反正打起仗来也可以随时调动。 只是自己要扛了这肩头罪责,免得多生事端。 啧,看来要被降职了。 降职就会降低名声,同时为人嘲讽,不利于【天道酬勤】能力的提升。 同时还会有一定的影响,官职小了,对世间贡献度就会下降,奖励无形之中也会降低。 可惜了。 刘协听完这话终于也长舒了一口气,对于他来说这才叫正常。 正准备开口时,郭谊已经再拜躬身,一副认错的模样,“是臣瞒报了粮食,不过实乃是因为要储于军中,所以少报了三十万斛。” “却不料,陛下如此圣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少报了?” 刘协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张开,又无话可说。 少报、瞒报吗? “难道不是虚报?” 刘协不甘心的问道。 你们会不会还是在骗朕?这么多粮食三州之地可以产出吗?若是在盛世时,广兴农耕倒是可能,但现在不是,这是乱世。 随时可能兴战,军屯之策也不过有百万人耕种,加上境地内百姓自己的农田……差不多,但总不能每个人都愿意去种地吧? 郭谊此刻闻言,灵光一动,连忙点头,“对对对,臣说错了,是虚报了三十万斛,所以这奏章里面还要减三十万。” 卧槽,血赚!!! 这样算下来,又可以再得三十万入军营分下,甚至还能直接犒赏。 刚好在今年能催军继续攻占豫州,把袁术剩余的贼兵势力驱赶出去。 他一开始只以为不够,被人测算了出来,没想到是觉得多了。 “陛下,臣的错,臣的错,是虚报了三十万斛,臣回去立刻让人改。” “别别别!”刘协直接咬牙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一看你这表情就明白了,肯定不是虚报。 也就是朕说完之后,伱想立刻贪墨三十万,苍天,这都是些什么人。 “就如此上报,朕,朕只是不确信,为何能有如此之多……在长安,董贼可收长安、关中、关外之粮,且横征暴敛,为扩充军资,也没有这么多。” 郭谊目光呆滞,喃喃道:“不会吧?不会有人坐拥三州之地,粮食收成却不到百万吧?” 旁边的荀彧听得眉头微皱,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粮食乃民之本,惠政下后,鼓励种粮可以让人温饱,重有再之希望,且令种民终年有事可做,有事可喜辈,这才是民。” “那,为何其余州郡不能如此呢?”刘协迷茫,在长安很多大臣也是如此推及,但是却没办法调集任何民众热忱,耕种也是逼迫而种。 郭谊笑了,这么问就太熟悉了,在家中有位和刘协年龄相仿的少年也是爱问这样的问题。 当然了,两人的身份不一样,可以对答但不能像是在家中为诸葛亮解惑那般。 毕竟阿亮是自己唯一的弟子,刘协是? 所以随意敷衍几句得了。 所以,郭谊直接笑道:“那是因为上不固,下不安。” “呃……”刘协一时没反应过来,“爱卿此言何意?何谓上不固?” 郭谊还没说话,荀彧在旁躬身,温声儒雅的道:“孟誉的意思,是陛下在长安时,受制于贼人之手,朝纲尚且还在动摇之中;百姓的心思,也会随之而动,对于他们来说,朝堂之上不稳固,陛下尚蒙难,所以民也不可安,随时会因内乱、外乱,或者争斗而改变,因此称为上不固,而下不安。” 说完,荀彧还偷瞥了郭谊一眼,脸色略有责怪之意。 你多说几句,恭敬些许,难道不好吗?和天子进言,尽可能多,岂有人不想在圣驾之前显示自己的才学? 你倒好!不知道在冷淡什么!这是天子,这是天子啊!!!你在我面前冷淡就算了,能不能殷勤一点。 我都这么殷勤,不敢废礼度,躬身而言,言辞礼遇俱是恭敬!! 你却! 有这么一瞬间,荀彧其实心里有点羡慕郭谊,因为他也想这样,无所谓一点。 但做不到,没办法。 此时刘协听完荀彧的解释,登时恍然大悟,这话道理很是浅显易懂,乃是常理。 只是郭卿说得实在是太突然,太晦涩,好似解释一句都懒,所以还需反应。 郭谊在旁暗暗叹息摇头,看来天子和亮子真不是什么双生幻神、世另我,可能真就是巧合。 这句话当时和亮子说完,他秒懂,还能举一反三说出许多朝堂症结,这天资真不可同日而语。 “郭卿之言,言简意赅,倒是朕没能理解了,这番话虽是简单数字,而道理却很深刻……” “嗯。”郭谊不冷不淡的道。 刘协又呆住了。 嗯? 就说一句“嗯”? 没点别的了吗? 朕是,朕是大汉天子!你能不能不要对朕这样! 刘协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遭到了冒犯,同时也感受到郭谊似乎并不想多呆。 但一想到此人有经国之才,又如此年轻,而且功绩也的确很大,也不多怪罪。 “郭爱卿,朕,朕还想请教,如何能使得上固,下安?” “上若固,则下自安,”郭谊微微躬身,“而上若固,便是君臣和睦,君臣和睦就是,臣子有能则君主信之,臣子无能则君主善任,能做到此,无论是君还是臣,都需要有极为广阔的心胸。” “现在,司空有能,陛下心胸广阔,如此和睦方才能得数百万斛,使得国泰民安。” “自春秋以来,如此君臣无不传为佳话,故而不必担忧。” 郭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还是很有道理。 上固民安,意思是百姓不会担心随时更迭政策,所以可以安心种田。 且朝堂安固,意味着君臣不会争斗,群策群力,当然有惠政。 只是,朕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说不出来……这话很有道理,也极其受用。 但好像,郭卿是意在曹司空?! “那郭爱卿的意思,是应当信任曹爱卿,将权势完全放于他,不可有任何怀疑?” 刘协淡淡的说着,语气佯装有怒,也仿佛是在敲打郭谊。 “那没有,臣并没有此意,只是在叙述自古来的道理,”郭谊表情没有多少变化,拱手而言。 刘协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实际上还在猜测郭谊是不是故意为之,当时在听曹司空说起他的时候,赞不绝口。 但又因其身份乃是司空女婿,故而不得重用,为了避嫌。 那避嫌之举,不一定只有司空会如此,这位面前的高洁之士,一样也会如此,这是自古来君子之间投桃报李的品质。 此等品质,儒道之中士人皆会有所学也,刘协曾经听数名老师说过,或许这也是郭谊这么冷淡的缘由。 “嗯,朕知道了。” 刘协微微点头,从亭里出来,仿佛闲适一般在道路两旁拨弄花朵,淡然的问道:“那卿家以为,民营安定,是否比朝堂权势更加重要?” 郭谊一愣,心里没来由的来了一股火气,当即拱手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境方可安民,若是军力下降,境内必乱,诸如李傕郭汜之祸将会四起,如此岂能安心种田?” “那军力,该如何提升呢?”刘协再次迷茫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到了许都之后,很多朝政上的事情有人能按部就班的安排好,一切都无需他去过问,而其余未曾收服回来的领土,自然更加不会归他来管。 曹操虽然对他颇为尊敬,但是却没把权力交还给他,可是,刘协却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否则徒耗时光就会难受。 郭谊拍了拍脑袋,大致明白了这种心态,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抱歉的拱了拱手,“这,微臣爱莫能助……陛下应当明白,三州之地的兵马,多是曹公子弟兵,将士皆从乡勇而跟随,若是把不熟悉的将军调往军队,是不能提高军力的。” “应当沿袭之前的兵马调配,继续让他们领兵,且将下诏令,鼓励境内乡勇参军,以此来让当地的兵马壮大,募兵之事踊跃,然后巩固司空与陛下之威德,如此才可以领原定军力不变,且得英才来匡扶。” “但如此一来,需要陛下亲自压制朝堂些许反驳之声,方才能让我军中将士,不遭奸人设计。” 郭谊面色一凛,沉声道:“毕竟,几十万人的心血、几十万人的性命,也许都有可能会被反间之计而葬送。” 刘协无话可说,神情也变得有些愠怒,仿佛是被郭谊的话怼在心头,一时有些难以消化,而且他的语气,就好像在对小孩子一样。 “卿退下罢,朕若是日后还有疑虑,还请再不吝赐教。” 他知道自己寄人篱下,这些迎回圣驾的也都是功臣,再者说郭谊官籍不在汉籍,不算是臣下。 所以懒得和他计较,当即摆了摆手让荀彧带他回去。 等人行礼走后,刘协想了想今日郭谊的态度,和其余的臣子也没什么不同,虽然说话也中肯在理,也愿意为他解惑答疑,但终究是兴致不高。 想了半天,他终究是叹了口气,“这皇城内,果然还是只有曹卿看起来最好,亲和博学,且对朕极为友善,他若是能做太傅就好了。” 不过刘协也明白,太傅曹操肯定不能做的,学识不够,名望不够,而且够他也不会干,太傅有个屁的权势,等同于把人家架空了。 …… 出来后,走在门外,荀彧一时没想明白郭谊为什么要这么干。 所以走出大门时,不经意的说道:“本身今日来,陛下是想要拜孟誉为光禄勋的,现在看来是不愿了。” “光禄勋位列九卿,我这个年岁若是当了光禄勋,那不就是在找麻烦?”郭谊眼皮都懒得抬,只是看着脚下的路,丝毫没有觉得可惜。 今日天子无论是考校,还是要拓展自己的党羽,对郭谊都没什么好处,为汉籍官吏,日后麻烦实多,且容易遭怀疑。 出行也就不便那么自由了,明宽暗窄嘛,这种事不能干。 “那就罢了,”荀彧也叹了口气,并不勉强郭谊,“回去之后,孟誉当继续推行军屯,补全各地的奏表,再送至尚书台。” “今年,各处安定之后,需早些调集粮草,储备为军粮,同时要广为募兵,准备好新丁操练,若是孟誉不愿在汉籍为官,那么在主公那边,就请你举荐几名将军上来,方便操练。” “好,”郭谊点头,和荀彧相对拱手,两人暂且分别。 坐到马车上,郭谊思考起方才荀彧所说的事,从怀中拿出了一张布匹,摊放在马车内的案几上,这是一张颍川附近的地形图。 郭谊已经快要完成了,接下来还需去寻访各地,将残缺不知的地形补上,就可以再查探各处小道。 除却用简易标注地形之外,郭谊还将某些易于出特产矿、茶树、盐山的地方略有标注。 当然也有人文出身所在。 现在天子定都许昌,诏书下发已久,天下应该都已经收到了诏书,各地诸侯都会有反应,愿意来归附的自然会来归附,观望的肯定会观望,不服的,当然要想尽办法来搞事。 从这一点上看,厉兵秣马,又成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兵马操练不可轻视,且民营水利都需要提升,那么现在是要推举一大批人才行。 荀彧既然问了,他应该心里是有人选的。 现在军中风评好的,可以用来操练军士的…… 想到这,郭谊忽然在专注中思绪通达,又出现了一条脉络,于是微微点头,探出头来对车夫道:“去司空府。” “是,先生。” …… 寿春。 扩建十分宏伟的城中衙署,再稍微改建即可变成行宫,只是在高阁、宫院等建筑上还差了少许。 在正堂前也有四方通达的广场,广场上有兵马巡防,这些巡防的兵马也都是装备精良,广场正面的行道上,文武不断通行,人数倒是也很多。 在扬州取得极大功绩的袁术,真正于今年一扫当初溃败于匡亭的阴霾,不再惧怕那个冲到自己面前来羞辱袁氏的小子。 其实他早已忘记是谁了,只是隐约还记得有那么一回事。 在收取了扬州诸郡之后,在合肥停下,淮扬一部完全落入手中,再加上南阳还有些许地界,足以资几十万兵马粮食。 袁术囤积粮食的办法也很简单,军队文武吃粮食,奴籍和百姓去吃鱼虾便是,而他平日里则是多有山珍海味,喝的都是蜜水。 在袁公路看来,他在江南一带称霸,收容贼兵四十余万众,其中大多数是一方贼匪之首来投奔。 这些人,当时所盘踞流窜的地界,本来就没有敌手,现在聚于他袁氏之名下,也一样是大将之才。 至少各郡县,都可以压制住百姓,不让其奔逃,不让民众再暴乱,长此以往下去,这些类似奴籍的人,也一样能够通过耕种,来获得粮食。 再者,麾下诸将中,还有黄盖、程普这种历经生死百战的英豪,孙坚家那个虎子,也逐渐闯出了小霸王的名号,以鼓吹其勇武。 现在唯一缺少的,便是才俊大儒,军师智谋者。天下大多数的智谋,应该都去了袁绍处,那是他当年为讨董盟主,少时就有声名传播于世。 形势到此处,袁术其实都还没有感觉颓唐,依旧不算失望,因为他知道江东子弟多才俊,除却荆襄之地外,南方的才俊多在江东水乡。 因水乡各府的学派,大多在此处所传,扬州而下到江东诸郡,六十余县,也算是当初没有遭到黄巾之乱影响的地区。 所以反而能够继续办学商学,得不少文人雅士奔逃隐居,大有另一个颍川的态势,只是没出那么多名满天下的今学高士罢了。 袁术拿下了江东,就等同于拿下了一处拥有天堑以据守、有沃田以农耕、有人才以任用的真正富庶之地。 富庶,不只是说钱财那么简单,就好像江东若说富庶,那是因为人才,在其他地方的人才都已经被占据的情况下,这里还未逢明主,那就是富庶之地。 川府之国,有山险、剑阁可守百年,入蜀之道何其难也,想要攻克下来至少数年之功,其地人杰地灵,物产丰富,也称得上富庶。 此数地,能取一处就可以先行占住重要的一角,有所根据方可继续壮大,袁术很是明白这样的道理。 那现在对于他来说,真正头疼的就是这天子东归。 他收到诏书的时候,在家中直接头晕脑胀的郁闷了一整日,而后又去与那些年轻貌美的妾室几乎整了一日。 才让他明白自己现在的两难之境。 “天子,怎么就这时候东归了呢?而且偏偏还就在曹操的手中!” 袁术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苍天待他如此之薄也?若是天子再蒙难个一两年,说不定就可以去到江东了。 然后把江东士族一拉拢,再换掉自己麾下这些贼兵,不断吸纳良才,未必不能南面称王,再和袁绍南北割据而治,如此天下如何不是袁姓之人。 可现在偏偏就要他臣服于颍川的天子,下了一封诏书来封他为侯,再拜为后将军,重新依附汉室。 这矛盾一下就来了。 袁术麾下的将士,甚至于现在号称的几十万人,都是不满汉室而起义造反的贼匪。 好不容易归附于我了,投奔的都是存活之理,想要食饱饭而已,那我再带着他们回去投奔汉廷。 这不是,造了一圈的反,又回到了当农民的日子,谁人肯干? 若是真臣服了,估计下面的这些将兵第一个就不服,而若是不奉诏,又等同于他袁术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天子的诸侯。 如此,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偏偏这种事,他能商议的人也不多,唯有一个阎象耳。 此时在大堂之上,袁术脸上皱纹遍布,瘫坐在座榻上用右手撑住了自己歪斜的身子。 独自将阎象请到眼前来,商议此事。 “阎君,此诏我是奉,还是不奉啊?” “奉啊!” 阎象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这还需要想吗?你是扶汉的忠臣,方才有资格为一方诸侯,至少目前在百姓眼中还定是如此。 若非是有袁氏之名,那你现在就只是一个贼寇而已。 且旗下聚众至少十余名各地的贼首,而且,全都是打家劫舍之辈,你去问他们没粮食打仗怎么办,他们永远都会说那去抢老百姓的。 这些兵将,你打算留一辈子不成?! “但是,唉……是不是我方才没说清楚?”袁术面色发麻,脸色纠结了起来,准备把方才给阎象描述的形势再说一遍。 不过阎象在下直接抬了抬手,正色道:“主公不必再叙述,在下方才已经听明白了,既是贼众居多,自有危意,则更应该奉诏,且向天子称臣,而后请征东收服江东,方可将这些降兵,送去与江东各地的子弟兵作战,以此来磨砺。” “但是,阎君此言极是,可若是称臣于天子,等同于向曹操称臣,现在我这些兵马所得,不少人都是当初与曹操有嫌隙者,我若首臣于曹操,岂不是令军心动荡?!” “其实……”袁术忽然摸起了自己的下巴,心绪仿佛略有懒散姿态,也不说脸色表情,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表情,就是在满脸纠结的盯着阎象,想要他能说出来点建树性的意见。 没想到的是,阎象只是想要他归附汉帝,去许都称臣。 思来想去,袁术忽然揪住了胡须,咋舌道:“你且到近前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明,只与你一人说。” 阎象无奈,拱手之后接连上了阶梯,一直到袁术的面前,而后稍稍躬身靠近了他,轻声问道:“主公有何话,且说便是,在下承蒙恩德,无不尽力而为。” “那就好,那就好……”袁术稍稍吸了一口气,再长叹出来,伴随这个动作,叹道:“哎呀,我最近做了个梦,梦见一头鹿,自远处入我怀,你可知晓是何意?” 阎象当即麻了,暗中用嫌弃的表情看了一眼地板,他当然也并不敢如此直视袁术,于是摇头道:“在下不知。” 袁术咋舌了一声。 又道:“鹿,可引为圣洁驾位也,如今汉失鹿,我袁氏世代公卿,一直都是朝中重臣,家中父兄都在为扶汉而勉力前行,奈何汉室已经如此衰微,却还被曹操所拥立,那曹操是什么人?阉宦之后,卑劣不堪,岂能与我袁氏相提并论?” “而鹿,则为此预兆也,此鹿投入我之怀抱,难道足下还不知是什么意思?!” 你也太笨了吧?! 阎象直接闭上了眼睛,仰天长叹,竟是面色绝望,略有怒气的愠声道:“在下,听得明白,但是这只是梦境而已,主公切莫当真!” “千万,不可动此心思,现在虽说汉室衰微,但人心向汉,百姓依旧还是记着汉室多年的恩情,天命仍然还未断也。” “唉,”袁术听到这个回应,再看阎象那一脸郑重,乃至有些决绝的表情,基本上已经确信不可能再继续深谈下去,于是挥了挥手,“你去罢,我心里已经知晓了。” “但这诏书,我却不可奉也。” “只是,为了境内安宁,唯有拖延再说,或许局势还会有所变化。” 听见这话,阎象倒是还觉得自己受尊重,于是拱手而去,但他虽去,主臣之间却也是不欢而散。 袁术觉得,汉室的天命已经尽了,只是还有人在用它做大旗而已,曹操想要靠扶持衰微的王朝,来大兴自己的志向,其实到最后一样也会走向和他们同行的道路。 现在,应该就如同周末时候的七国一样,强则可吞并,而弱则只能臣服待亡。 他相信不光是自己能看到这一点,所有拥兵强盛的诸侯,应该都能看到此点,故而不会让曹操的奸计得成,肯去奉诏之人,应当绝不会多。 …… 魏郡,邺城。 袁绍此时和公孙瓒的大战,已经几乎到了尾声,昔年雄主公孙瓒,退守于渔阳之外,不敢再出兵交战,想要灭掉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听闻前线,公孙瓒已经在易京建起了高楼,将兵马全数埋于其中,坐守而待援,同时也是自知退无可退,因此准备殊死一搏,来大耗袁军的军力。 说白了就是,我已经败了,但我一定要让你有所损失,不可这么容易的得到幽州。 邺城城中。 “故兵败之始,始于政败耳,政败则失人心,距离败亡也就不远了,此乃是现在公孙瓒之故也。” 在袁绍面前,一名身姿清瘦儒雅的文生,正郑重其事,侃侃而谈,双眸之中满是正色。 此人,名为沮授,清河名士,在冀州最有名望之人,堪称群臣之首也,深受袁绍器重,且也提出了很多可行的内政之策,举荐了无数当地人才,用以置各地为相、县令等。 此番话,便是基于如今的幽州局势,再说及现在天子诏书之事,让袁绍定要奉诏,不可拖延,且当表谢天子恩情,不可令政事为人说道。 袁绍此时微微点头,心中有所思量,但在片刻后笑道:“若是如此,当算是臣服于曹孟德也。” “不过,我愿听从先生之言,我知如此,但装作不知,只去朝贡便是,同时且问曹孟德,能否将天子请到鄄城来,如此方便定都,许县?哼哼,许县那地方,实在不适合让天子久居。” “明公英明,当如此也。” 沮授听闻此话算是松了口气,毕竟当初他与审配等人,是赞同迎奉汉帝的,但却不是曹操这般“奉天子”的做法,而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再以如今冀州、青州和大半幽州之地的领土,可号令群雄。 奈何一来路途遥远,诸事繁杂,想要真正迎来并非那么容易;二来是与公孙瓒交战,不可分心而行,毕竟境内还有不少白波贼兵并未死心。 这些贼兵,随时会抄掠领土。 是以最终让曹操捡得了机会,将天子迎奉回了许昌,而后定都于彼处,现在居然已经打着天子的旗号,开始诏书封官了。 但他送来的诏书内,却是一步到位,直接封了袁绍为大将军,且言语之中丝毫不劝幽州之战事。 那就足以说明,曹操是惧怕的。 他得天子,在初期依旧不稳固,惧怕北方冀州来兵马进攻,腹背受敌,于是会尽可能的让利于袁绍,此举有助于他们达成四州之地的战略。 倒是也无妨。 是以,当天下午,袁绍根本没有过多纠结此事,在招来部署稍作商议后,马上就写了朝贡的回书,上表天子以各人功绩,同时准备了礼品赠送兖州诸臣。 袁绍还亲自修书一封,送与曹操,以夸赞、表彰其为大汉所立之功绩。 …… 许都,司空府。 曹操在任上十分忙碌,最近诸事繁多不可休息,于是将郭嘉、戏志才都调至府中,任左右部署相助,日夜商议。 郭谊的马车到门外时,早有人去通报,所以戏忠直接在门口等候,带他一同进入了内屋之中。 几人在房内各自安坐,也聊起了现在各处的局势,预测其他州郡的收成与兵力几何,将探报所得的消息同一汇总。 如同荀彧所说,现在正是需要募兵、练兵的时候,需要再擢升将军来领兵操练,同时提出更多的兵种改制,或者是提高军中军备的质量,如此才能有备无患。 “天子只是一尊圣驾,并无天子之实,现在尊奉归尊奉,天下诸侯不听就是不听,我敢料定,二袁必定不会尊奉,但两人所选又会有不同。” 郭嘉此刻身穿黑衣,在案几后笃定而言,甚至不曾看向诸人,只是在看探报传来的冀州许多消息。 “袁绍,会假意逢迎;而袁术则会置之不理,至于刘氏宗亲,应当是尽皆尊奉但心中不臣也,主公还是要一个个打服。” 曹操淡笑起来,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很准,他也认为如此。 这时,郭谊立身说道:“正是因为如此,文若和我说的时候,让我想想可有人举荐,用以练兵。” “我苦苦思索,还真让想到不少人,不少阵势。” 曹操顿时眼眉一扬,喜道:“所以你特来见我,就是为了这个事?” “不错!”郭谊悠然自得的笑道。 曹操将手摆了摆,脸上笑容顿失,正色道:“先不提此事,你现在先告诉我,去宫中陛下都和你说了些什么?为何有人跟我说,你兴致不佳,仿佛如坐针毡,几欲先走!?你先从实招来!” 郭谊:“……” 哪个苟货打我的小报告!?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七章:初会玄德,潜龙也!必困之! “只是问了点理政的学问,问了现在当务之急的策略,问我如何增强民营,再推令百姓安居之策。 我那时候也是很无奈,但那是天子,他一直叫我回答,我怎么答!?”郭谊摊开手,一脸的无奈。 若非是他身份乃是天子,可能早就走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宝贝弟子一样,每日都会苦思道理,被你逼得已经没有多少问题了,”曹操哑然失笑,很显然今日在后花园的会见情形,不是荀彧说的。 也可能是别的狗货。 也许现在天子身边的一些宦官,早已经暗中归向了曹操,毕竟赵温身为侍中,现在都只有随大流亲近曹操。 所以郭谊还真的不需要过多解释,此事几句话就算过去了,眼下已经得了农耕之器,郭谊的承诺还有水利、军备。 想来现在便是他兑现诺言的时候。 几年相处,曹操早知道郭谊的品性,言既已出,一定会想方设法勤于钻研,定可终于结果。 曹操正待问的时候,却发现郭嘉用一种较为幽怨的眼神在看着他。 “奉孝,为何这般看着孟誉?”曹操绷不住笑意,语气轻巧的问道。 “我是想不明白,上哪里找这样的人,如此大计周旋,各处推动,却只是为了把宅邸价格提升,自己从中赚一笔……” 最可恨的是,当初我问伱知不知道许县,你和我说不知,那时候就已经买好了宅院、山地、田土。 然后于不经意中敷衍我一句。 我沾沾自喜了两个月!两个月!现在你告诉我,早就在许县下好钩子了,就等着大鱼上钩,如此说来,当时装傻充愣,也是为了让我刻意推行此策。 自己则是抽身在外! 郭谊平淡的坐定身子,无奈的道:“你不懂,以前穷怕了,为人写丧文度日,那日子……” “谁不是——”郭嘉下意识大喊,说到一半顿住,然后才接着道:“穷苦出身。” “不对,你刚才那话,好像想附和我,并且你是不是也干过写丧文这种事?” 郭谊以前就觉得这位族兄的业务很娴熟,而且堪称技艺精湛。 “没有。” 郭嘉很是冷淡的否认,且看向了曹操,正色道:“如今局势下,今年秋收后必有大事生,明公果当思扫清诸邪,方可安定境内,稳固局势。” 迎回天子后,便算是有了道义所在,那么要稳住今年的反扑,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一场震慑人心的硬仗。 来威震不臣之人,可这样的仗,没地方可打,只能自己厉兵秣马以此准备,兵强马壮之后心中才有底气。 曹操听闻之后默默点头,看向郭谊催问,“说吧,你要举荐哪些将军。” “此前攻下梁县后,得杨奉旧部数千,有一将名为徐晃,此人可用。” “另外韩浩、于禁皆可调任赴屯田操练之任,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在练兵之事上卓有心得,此人在小沛,刘备的二弟,关羽。” “关羽……”曹操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很快懂了郭谊的意思。 “这些人,以天子诏书调遣,定然可召来,至兖州练兵,募集当地乡勇归主公调遣。” “嗯,不错!” 曹操听到关羽,心情和方才完全不同,此人他觊觎已久,本就想将之招揽至麾下,奈何刘备带他恩高义厚,难有机会。 且其人不光勇武而且义薄云天,看其身高臂长,魁梧不凡,若为先锋则能攻城拔寨,若为大将则可安定军心。 最难能可贵的是,听闻关羽日夜苦读春秋、兵书,还在不断学习,一个人不骄傲自满,在有所功绩的时候,已然可以保持自己素来的习惯,不断修习、思考,这样的人一定是可怕的。 “除此之外,还有何人可以举荐?”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再次问道,郭谊所说的这些人,只要用诏书下令,定不会有所拒绝。 “还有我,”郭谊笃定的笑了笑,立身拱手向曹操请命。 此刻,曹操、郭嘉、戏志才同时愣神,且莫名其妙的互望了一眼,这就是在扯淡了。 两人都颇为不解,特别是郭嘉,我来时候听闻不少你的传言,甚至因此还得人赠送美玉、金石,然后携众而投奔曹氏,人人都知道你郭孟誉是个宅心仁厚的内治之臣。 现在你只是改良了农耕之器,其余的仍然是亟待解决,就算是许都内不需操心,可在外为官,但这段时日往来的士子应该会非常多。 你不在家等着接见,却是去劳苦练兵,这是什么道理? 郭嘉直接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你去和将军们抢功绩分名望吧,我倒是挺高兴的,只是你这么一走,内治的不少事情,都要分摊给我和志才,你于心何忍?” “若是再调任一人来,无非是从仲德与毛孝先之间选一个,此二人倒是通达,但在军务上,又要少却点帮手,你得明白,不是任何人都能和我搭伴,找了几个蠢夫来,我聊得难受,估计一句话都不会想说,难免说话会弯酸些。” 他一脸无奈,说着话还偷瞄了郭谊一眼,这话说来很是不客气,若是不清楚他性情的人应该就会认为是在骂人了。 不过这里的人都知道郭嘉的性格,这是在挽留郭谊,只是话不好听罢了。 不过郭谊也是无奈,拱手道:“我最近,观一本古籍卷宗,其上记载了一种战车制作之法,还有投石车的改良,以及一种叫做床弩的军器,同时还有一道名为鸳鸯刀阵的战法,若是我可去训兵,说不定有所成就。” “同时在训兵期间,一样能够寻利于水利改良的做法,且贴近军营,我可以顺便将这些军备改良制作出来,接下来当会产生一连串的军器,同时得到数千,新的兵种精锐。” 郭谊再次夸下海口,同时正色道:“此举,最好是可以让大公子与我一同操训,这样的话有个帮手。” 看他这么坚持,曹操也不好拒绝,再加上若是昂儿与郭谊一起,也许能够学到些什么。 所谓兵阵、炼器等各种所得,如果真的能够在今年有所建树,当然也不错,现在距离秋后还有三个月之多,募兵、操练都能大成的话,在秋后可以得到许多兵马在手,利于交战。 想到这,曹操当即点头,同时也无奈的叹息道:“没问题,我将昂儿派给你,所要用度皆可叫他去支便是。” “我……”曹操沉思了片刻,对郭谊沉声道:“我向天子上表,请拜你为典农中郎将,在许下可募兵、招揽贤士,陈留练兵之事交由你和昂儿。” “请拜关羽为汉奋武将军,来许都曹军精锐,与徐晃相对;请拜于禁、高顺同为杂号,在颍川练兵;请拜曹洪、曹纯、夏侯渊各为杂号,各自操练,如此当可有所收成。” 当然,曹操喃喃念完这些之后,只是让郭嘉将话都记住,接下来如何擢升还是需要细细商议,再各司其职。 郭谊同意这种方案,而且心里窃喜。 从司空府出来的时候,也是松了口气。 “如果是天子拜官,我不想就任,但若是曹老板亲自上表请拜,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升官,对郭谊来说可以增长在这个人间的作用和地位,这样得到的奖励就会多一些,上限也高一些。 同时,曹操如此进言,就相当于是他的举主,不用越过曹操而直接被天子所拜官得升。 也不给任何人诟病的机会。 现在去往军营操训兵马,协同曹昂一起,也就意味着自己平日里勤往的公务可以从内治变成了军务。 那么得到的将会是与武力、体魄等相关的各种提升。 很好。 郭谊心里非常清楚,现在许都有天子在,也有无数公卿和错综复杂的势力,以后在城池扩建到足够繁华了之后,很可能也会有更多麻烦。 这时候,武力和身体的强度,就能显得很重要,只是能够阴死吕布,这并不能让郭谊觉得满足。 “要获得一些保命的能力才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 晚上,郭谊到了曹昂的家中,将此时告知于他。 “当然可以,既然父亲都已经答应了,”曹昂白净的面庞上满是笑意,历经一年带兵征战,他也成熟了不少,下巴附近多有胡须,但双眸还是和当初一样,有仁义谦和之感,看来较为纯净,“我还要感谢孟誉兄长将这宅院卖给我呢。” “否则,我刚到许都还需去寻地方居住,司空府又有所不便,此处距离屯军、办理公务之地都较近,方便许多。” “现在,屯兵练兵操练军士,的确已是现在当务之急,而且,我觉得在军中应该可以再选拔出不少人才来,因此能够统领更多的新丁。” “趁着天子回归,当以人才为重,推举任用更多的仁人志士,用这种方式来确信汉廷的复兴,这一点非常重要。” 曹昂显然是因为郭谊亲自来拜访,而心思大动,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都说给郭谊听。 平日曹昂在休息之时,也会趁着无公务在身而思索局势,知晓现在虽有士人相投,但天子迎归之后,大部分人一定还是持观望的态度。 “如今士人相投为少数,寒门、白身之人却并没有那么多人拥护,概因不知汉廷是否真的复可有权罢了,担心许都之政,和董贼一般,都是代政强征。” “对,”郭谊深深点头,现在的局势就是这样,而且曹昂说得还是很谦虚的,真实的情况很可能更糟,他们不一定是观望,而是就如此认为。 所以那些隐士,也不会因为天子到来就入仕;那些名士,不会因为天子在手就把曹操当做袁氏一样的簪缨门庭。 这就决定了,天子的作用很是有限。 “于是我最近就在思考,如何才能让人相信呢?那就是要让一批人先行能够施展才学,为官吏造福一方,而不是被士人把持。” 曹昂淡然一笑,对郭谊报以赞许的目光,轻轻的将案几上的酒水往他面前稍稍一推,“这个时候,孟誉兄长的建议,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等这一批将军担任要职,其余之人也会有所羡慕,如此一来自然踊跃,当取得功绩之后,宣扬其功绩;有所贪墨则惩处其不轨,赏罚分明、法典森严,不出一年,就可命人心向往之。” “朝纲依旧如故,若是要让人相信,首先我们自己要相信。” 郭谊没多说什么,只是欣慰的点头,并且在曹昂的话中也不自觉的学到了点道理。 这一夜之后,曹昂又请郭谊在家中喝酒,期间以收集而来的书籍一箱,共一百三十余卷相赠。 多是和水利、农耕等相关的书,但大多是记录地志风闻的书籍,不是可学的策论,这些书籍不少是记录当地的地志,也有很多当初曾经任用过的策略,颇为珍贵,但也不是难以求购。 郭谊收下时,为之深深感动,虽说不是经学的书籍和典论,也不是名家大儒所作,但是每一本其中都能蕴含不少的“财富”,这是他人不能有,而郭谊可独得的东西。 “既如此,我们就准备好起行陈留,和太守募兵,再练兵。” 临走时,郭谊在门外和曹昂深聊几句,两人这一夜,又相谈甚欢,各有所得,曹昂微笑点头,“兄长,明日早些来,若是齐聚立刻就起行。” 两人拜别,此刻夜光已有些朦胧美意,郭谊从门前阶梯上走下来时,在街道口遇到了同行此处的刘备。 身高臂长的刘备面容忠厚,方面大耳,颇有儒雅之姿,又显得很是亲和,他是笑起来时,让人很自然的感觉熟稔,就好似是多年好友一样。 两人相对,在上马车之前郭谊看刘备迎面走来,也停下来等待,刘备还未见过汉帝,但却也因为功绩,将他暂且拜为杂号,还没有实际得举荐。 不过郭谊估计,只要能有人举荐的话,他一定会很快归附于汉室,为天子所用。 “孟誉先生,许久不见,不想今日在此得相遇。” “玄德公,”郭谊拱手,微微躬身,以示尊敬其名气,但实际上郭谊现在的地位肯定是比他要高的。 因此刘备也觉得心中受用,故而摆手笑了起来,“先生今夜这么晚?仿佛还饮了酒?” “天子东归,大汉将且安定,自然是心中有所畅怀,所以饮酒聊以相庆,玄德公不与人饮酒吗?”郭谊反问了起来,同时和刘备在街道上同行。 让曹元驾着马车在后面慢慢的跟随,两人则是并肩走在宽敞的道路上,刘备感觉这一切动作,都很是自然,看来就像是郭谊经常在路上遇到熟知的人一样。 所以展颜笑着,彼此这亲和力都在,自然而然的就闲庭信步般同路,他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二弟和三弟都在小沛领兵,故而身边只有一个简雍、孙乾而已。 孙乾,还是徐州巨富,是在徐州投诚曹操之后,和刘备关系逐渐好起来,并且已经资助了不少钱财给他,让关羽、张飞在小沛能够募兵。 “此前,孟誉先生大婚,备也曾送去礼物,可曾记得?” “哦?!”郭谊意外的转头来看了他一眼,“那为何不去席上吃酒?!” “不去了,我极少饮酒,在家中也是观书苦读为多,偶尔拜访高贤之士,”刘备轻笑,满脸浑不在意酒席之事,只是眼神颇为轻巧的看着郭谊,继而转为凝目般,脸色也随之郑重,“本来,早就想拜访先生了。” “只是,不想先生多有麻烦。” “什么麻烦?”郭谊不是很明白这话,略有些迷茫。 “嗯……大致是先生身居高位,在司空麾下为心腹重臣,如今又是司空的乘龙快婿,若是我与先生私交甚笃,日后难免会被人诟病。” “哈哈哈!那倒是不会,”郭谊当即摆手,“我也很钦佩玄德公的人品,不过并非是避嫌才不去见面,而实在是公务繁忙,平常我都是等人来拜访我,若是无人来的话,我都会惫懒,只是看书、写文而已。” “呵呵……”刘备听完意外的笑出声来,毕竟寻常人都会标榜自己在家里苦读,志向高远,以此在士人行走交谈之中让自己有不少名声。 没想到郭谊倒是淡泊名利了,不过想来也是,他现在声名在外,功绩丰厚,而且还娶了曹操的女儿,名利早就双收了。 这样的人,刚好可以不慕荣利,再将此生才学播撒于民,日后也是一条出路,无论谁人能够问鼎中原……又或者,哪怕是曹操败了,他这样的良吏以一心为民的名声,说不定就能保下一命。 还可记录于青史,关键他还是荀爽的弟子。 不对,最近听说过另一种版本,他好像是荀爽忘年交的兄弟,两人一起在汉滨一带给人些丧文来着,荀爽执笔,郭谊负责去哭。 不过这些也都是传言,并不能相信,众说纷纭也有许多传言会被记录为野史,都是寻求些角度清奇,且引人入胜的故事。 “早知如此,该来拜会才是,没想到先生也是性情中人,备当早来结交,备客卿于此,多受司空之恩,如今不知何时能报。” “这肯定有机会的,如今天子归朝,似玄德公这样的忠臣,有能之才,日后迟早有一席之地,”郭谊笑得轻松,“世间忠奸宛若道说阴阳,应该是各有相存的,玄德公志向若是平世间不平世,铲大汉不汉臣,心中应当不至于如此冷意才对,毕竟天子归来,更如火种一般,当点燃我等臣子之心。” “说得对,”刘备听完之后脸色略有动容,轻轻点头称是,“先生之言,醍醐灌顶呀,虽说是人微言轻,但备依然还有向汉之心。” “听先生之言总觉得十分感慨,若是能早认识先生就好了,也能多得听取些如此玄妙之语。” “不晚,不晚,”郭谊谦虚而笑,聊到这里,他大概就明白刘备是来干什么的了,他的确很有亲和力,每句话说来都令人心中倍感舒适。 他应该是想要结交,然后看看是否能有所获,毕竟此人求取功名之心尚在,光复汉室之心未死,心内应该也藏有更大的志向。 “现在当然还不晚,我立刻就有事要告知玄德公,想看看玄德公是否愿意?” “请说。”刘备眼睛一亮,但却也没有什么太急切的表现,他知道自己未曾对郭谊有过人情,反倒是一直在承人家的情谊,即便是有事也非是好事。 或许是,有事让他帮忙。 若是帮忙的话,倒是也可以让郭谊欠下人情,也不错。 郭谊道:“豫州,缺刺史之位,此豫州之地,有小半仍旧还在袁术手中,有三郡还在贼寇之乱内,若能平定当是向汉功绩,可铭记于史册,也能实现玄德公回报大汉之心,你觉得如何?” 刘备此时并不想回答,而是眉头顿时皱起,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应,他的履历和兵力,一定不足以任一州之刺史。 再加上,豫州?! 许都就在豫州之内,那么实际上还是在曹操的掌控之中,若是去富庶之地做一方州牧,那也要看自己的兵马去了之后能不能站住脚。 这豫州,也不是他的。 不过,倒是的确能够施展才学抱负,让自己的声名得以提升,结交不少名族士人,也算是提拔显赫了。 但刘备第一时间,却没能高兴起来,总觉得这其中还有取舍。 郭谊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玄德公,此需用你之兵马,经营豫州之地,再前去收复失地与平定乱贼,来换取的便是你的声名与功绩。” “从小义说,跟随你身边的人都能因此得举,而声名鹊起;若是从大义上说,便是真正为大汉,做平乱救亡之事,如此才能施展公之才学。” “总不能,一直受埋没吧?” 郭谊淡然的道,选择权依旧在曹操自己手中,但他最明白的是,豫州之内的士族,怎么都不会选择他。 且不说现在大多人已经归附去了冀州,还有不少倾向于在野,但那些想要入仕的人,一定都会走正途。 那豫州南部的许多乱事,就可先由刘备去解决,在此过程中积累军功,战功和治业的功绩。 这份功绩,就好像是在极饿的时候投来的一个果子,当你吃不起饭快要饿死的时候,应当会一口咬下去,而不是考虑这果子是否有毒。 刘备也脱不了这个诱惑,这和当时的徐州不同,接取徐州将会没有退路,因为陶谦乃是不义的一方。 现在接取豫州刺史,再派遣兵力去驻守镇压,这样一来就等同于能够得到一块地盘,尽管这个地盘不大,但却是他刘备可以建造官邸,可以自由治理的地方。 哪怕这个地方,日后随时可能会还给曹操,但治理的才学可以提升,书中所学的知识可以实践,怎么想都有好处。 唯一的隐患便是,他要为曹操去守南方,与袁术正面交锋,成为一道屏障,许多客卿最终都会如此,刘备早已深知其理。 想了这么多,他最终还是忍受不住此等可能,对郭谊拱手道:“我,或许难以胜任,先生恐怕是在说笑。” “那倒也没有,”郭谊当即道:“令弟关羽在小沛,当初我们攻取郯城的时候,他曾经率军而动,攻取都阳,占据运河而守,让吕布的残部在路上只能反复夺路,最终被逐个击破。” “这等军略、眼光,实则不可埋没在小沛,应当有更多功绩才是,玄德公可为豫州刺史,而后我再进言让主公表关将军为奋武,调任到许都来,如此你们不就可以时常见面,互诉衷肠了吗?” “那我三弟……”刘备当然欢喜,但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让翼德一个人在小沛留守。 “你三弟?”郭谊装作不知,只是淡然瞥了他一眼,表示不知此人,刘备连忙解释:“我三弟翼德,也有万夫不当之勇。” “随刺史令调动便可,或者在小沛暂且留守,先募兵囤粮,以为后援,否则弃小沛之地于不顾,岂不可惜?” “说得也是……”刘备一时间陷入了思索之中,这么说来,郭孟誉所言还真是他们的机会。 想到这,他差点就答应了,正准备深吸一口气感谢郭谊,但是忽而灵光一动,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他刚才说的是,尽力进言?! 那就是并不一定会答应,我表现得这么急切做什么?! 刘备表情挣扎,几次欲开口而后都忍了下来,再抬头来盯着郭谊看了几眼,更是为难。 郭谊则是一直保持闲适的态度,笑吟吟的看着他,两人眼目相对,就好像直接僵住了。 末了,刘备还是深鞠一躬,礼遇恭敬的道:“这就,多谢先生美意了,但此举断不可如此。” “我虽是想要证明自己才学,想为大汉出力,做梦都想,每日都想,但此举并非为私利,而是亲眼得见大汉衰弱,心中愤懑居多,若先生如此大礼相赠,备无德消瘦耳,至于二弟之事,我会写信与他。” “但豫州刺史,万万不能再提了……” 刘备抬头和郭谊对视了一眼,然后恭敬躬身,郭谊无奈,也只能和他对了一礼,然后上了马车。 马车上,等刘备已经远去后,郭谊在马车内稍稍苦笑,喃喃道:“居然,上不了钩……心志竟如此坚定,难道我真的会错意?” 这刘备,其实也并非是假意如此,他是真有魅力? 而另一头,在街道的转角处,也有马车在等待刘备,马车上简雍在内,等刘备上来后马上关切的问道:“主公,此人如何?” “宪和,这人真是口齿伶俐,只差些许我便露出志向,差点要与之交心了,唉……不过,最终倒是也没什么剑拔弩张的,他或许也真是好意,我却不能取舍也。” “什么意思?”简雍轻抚胡须,他只听了这话,但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内心好奇无比。 等听完刘备大致叙述之后,也只能叹息。 “不错,此时正是取舍时,郭孟誉所言不错,但问题就在于,他只是一个谋臣,又不能左右曹司空的决议。” “不错,问题就在这里了,”刘备叹了口气,目光沉凝了些,“我怀疑他就是以此来故意试我心志,没想到与这位谋士初次会面,便是如此险象环生。” “我等在许都,也应该再多谨慎才行。” “当藏心志,韬光养晦啊……”刘备目光沉凝,面色难看,他在曹氏这里算是寄人篱下,其余宗亲将军并不尊重。 且寻访名士,也多遭拒绝,曹操麾下的士子,都不会与刘备过多交谈,而且听闻不少人都曾劝曹操将刘备暗中下狱。 草木皆兵,令人心惊胆战。 据说,当年在兖州时候,曹操便是用此法,暗中将不少名士下狱,而后杀害,方才会导致陈宫、张邈等人叛乱,欲迎吕布而入兖州。 恰好,那时候解决此事的,正就是郭谊也。 …… “哈哈哈!!” 衙署内,准备彻夜处理公务的曹操忽然听闻了郭谊这话。 他虽还没睡,也不曾如何休息,精神却也极好。 郭谊将自己在街道外与刘备相见的事情,曹操听完了之后,顿时大笑起来,同时也不住赞叹点头。 “这不就是你当初跟我所说的那句话,刘备如镜也,观其为何人,则观者同路也,”曹操调侃起郭谊来,面带讥讽之意,“孟誉又何必去试他,若是有一日他有功绩,我便赏赐;他有罪责隐患,我便杀之。若有叛心,我不信他能终日隐藏。” “而且,他若是真有二心而不显,我只能说明刘备藏心之能,虚伪姿态乃当世无双!” 曹操颇有豪气的站起身来,朝堂上走来,面色倨傲毫无迟疑之色,朗声向左右而道:“他是否是真君子,我不敢妄论!” “但,我只知道,若他是虚假之辈,卢植当年不会推举;若他是无能之人,公孙瓒不会重任相托;若他是宵小之徒,陶恭祖不会几次将徐州在临终前托付于他;若他是无义之人,关羽、张飞、孙乾等人,都不会与之如此交好!” “故而,我在刘备身上可见一种朴实的坚持,从未对汉室背向而走,始终明白自己的立足之本,堪称人杰也,天下英雄,不就只有他刘备,和操了吗?!” 郭谊当即闭上眼,满脸嫌弃,脱口而出:“唉哟……” 你夸他就夸他,闹了半天说这么多,就为了把自己也带上是吧!? “你唉哟什么!?” “喝多了,肚子疼。”郭谊无奈咋舌道。 郭嘉和戏志才两人都懵了,一时不好评价。 既然知晓其才能、品质都属上佳,为何还不设计将其杀害。 这等心思,不好说是自负还是自信,但他俩也都明白,这就是曹孟德,这就是豪情枭雄,心胸可容天地之雄主。 “那,这豫州刺史的事情……”郭谊不确定的问道。 “有此好事,给他便是,”曹操点了点头,并不反对,实际上就算是郭谊不说,他还是打算给刘备一个不错的官位。 以彰显自己的宽宏大量,来吸引更多的士子相投,这等名气是任出来的,而不是吹出来的。 对来投奔的名士好,才是最好的标榜。 “而且,颍川士人,多为我与袁绍分得,又担心什么呢?”曹操傲然看向众人,这时候连郭嘉也不好说什么。 郭谊告辞而走,这个事本身他记在心中,日后再来设计定论便是,因为他虽说知晓后事,但总不能这时候告知曹操,这位是以后的昭烈大帝。 是你一生的对手。 如此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 但没事,终究是能够提前防范的。 只是郭谊心中一直觉得,这有天命的人,可能真没那么容易直接死在半道上,罢了,毕竟还是有点好消息的。 “我和他聊完之后,也不是一无所获,”郭谊冷不丁的说道。 “嗯?”曹操回头来狐疑的看着他,忽而一笑,“说来听听,有何收获?” 郭谊拱手道:“他说他会写一封书信,让关羽接领赏赐,而后到许都来为将,为兵马操练之事。” “哦!哈哈!”曹操双眸一亮,表情顿时就鲜活了起来,“好!你这事就办得漂亮了!!” 你早说啊!早说我直接赏,都省得走流程了。 (本章完) ------------ 第一百零八章:如今这世道,好多了……(求数据!) 小沛。 关羽和张飞自军中募兵回来,侍卫马上递来了书信,这是来自许都的书信,署名是刘备。 两人一看便面露喜色,当即相视一笑,自开春以来,这还是第一封书信。 “兄长在许都理政多时,终于还想起来在小沛还有两个兄弟,实在是不容易啊,哈哈哈……”张飞大笑起来,话说得虽然酸,但也只是在调侃。 能再见到兄长的消息,他已经很是开心了。 关羽乐呵呵的不说话,拆了外壳将里面的纸张打开一观,然后颇为满意的轻抚胡须起来。 “嗯,兄长夸我功绩,只是区区取都阳,却在曹氏已颇有名气,不少将领赞我深通兵法,此虽小小挪动,但却很是精妙,足以扼守关键,盘活整局……” “兄长,也听闻不少文武都提及这件事,名声壮矣,是以我等深得曹氏之恩,当思以回报。” “什么意思?” 张飞眼睛顿时如同铜铃一般瞪了起来,脸色却直接黑了,听来信里说的应当都是高兴之事,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去年的功绩,现在还在夸赞?! 取一个都阳,要吹多久? 俺若是领兵,一样能破都阳,取运河,占据要道,有必要一直说吗? 无不无聊?一直说?烦不烦?! “兄长什么意思?以何回报?”张飞面有不满,颇为愠声的道。 关羽将长须一梳理顺,双眸微眯看得悠远,沉声道:“不日,或许会有人举荐我为将,而后至许都募兵,操训兵士。” “许都之内,有文武知我之能,想让我帮忙带兵。” “带兵!?”张飞这下脸是真的黑了,动作很是敏捷的大手一甩,直接转身离开,走到一个台阶上坐下,眼神凌厉且不满的盯着关羽。 “兄长这可不能去!大兄虽说有此书信,但未必是他真心想写,又或者是情势所逼,说不定是人在囹圄之中,被曹操逼着写的!以俺对他的了解,岂能将兄长送去给曹氏领兵?” 关羽深思良久,继而略有点头之意,慢慢的走到了张飞面前来,眼神晃动、表情挣扎,良久后道:“三弟这话不对,如果真的身陷囹圄,那么我更改去看看才是。” “总不能让大兄一人在许都蒙难吧?” “而且,并非是调任到曹操麾下,乃是为汉帝募兵、练兵,这是匡扶汉室之举,故而大兄才会以此书信告知。” “那俺呢!?信里就没有提及俺的事情吗!?把信拿来看看!”张飞当即夺过书信,黑面鼓起,双眸怒意渐生。 等他看完,更是茫然,喃喃道:“俺继续守小沛,壮士兵力,积蓄粮草,当以固守为主,不可使民乱,不能令城池不安……” 张飞挠了挠头,一时间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站起身来反复踱步,气越喘越粗。 偶尔转头来看关羽一两眼,但却又没说出什么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们都分开了去,留俺一人做个守将。” “还是小沛这等弹丸之地的守将。” “且,我们三兄弟还要就此分开,你想想是不是中了什么计策!?” 张飞气喘如牛,气得不轻,这明显是分化了他们,从结果来看就是如此。 关羽被他的这些话惊醒,目光逐渐凝重。 三弟平日里看着莽撞,其实有时候也是心细如发,态势变至如此,当是其中有人在分化。 兄长不察,为人所蛊惑,因此将我送去天子麾下为将,却冷落了三弟。 而兄长在许都不知居何职,若是在许都真的也过得不好,那更应该去看看才是,想到这里他心里又软了。 想起这些年从相识到相知,追随大兄数年,早已结下了兄弟义气,但自己沾沾自喜于战功,却没想过兄长是否身陷囹圄而不可抽身。 应当要去看看。 他走到张飞面前,面色有些郑重严肃,对张飞沉声道:“翼德,你守小沛,乃至在外领兵,以威胁许都,如此可以让曹氏的诸多将军不敢轻举妄动。” “至少,这样我和兄长在许都才会安全些,若是照伱所说,他在许都并不安全,那我更要去相助才是。” 张飞听完想想却也觉得在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如果去了,三兄弟可就真的分在一方了。 以后买来美酒,都没人陪同痛饮,如此当是何等损失。 但想了想,心中思绪复杂,也不好硬拉关羽留下,当即甩手走回到位置上,一屁股坐下后朗声道:“那就不提了,且来吃酒!这酒可是俺花大价钱买来的!” “好,好……”关羽也知道这酒,吃来有一种花香味道,颇为独特,而且也醇厚易入口,一线喉。 只是不知不觉就会醉,酒面上也不会浮多少绿蚁,堪称美酒佳酿。 酒过三巡,关羽似是想到了什么,嘱托道:“三弟你切记,我走后你不可胡乱饮酒,不可打骂军士,当善待城中商贾巨富,同时要与孙氏继续拉近关系,他已经资助我们不少钱财,对大兄也颇为尊敬,应当拉拢才是。” “哎呀,俺知道了,兄长真是……”张飞脸色顿生有些烦躁,这话老生常谈不知说了多少次了,老是用旧眼光来看人。 “俺和那孙乾,关系向来极好,兄长走后,我与他多多商谈,有事向他讨教便是,反正在徐州也无事,肯定会拉拢。” “这就对了,”关羽感慨了几声,但是却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话好说,自家三弟的性格他清楚,光是靠嘴说,或许起到的效果很微弱,只能说等待日后到了许都,再随时遣人回来提醒。 孙乾很重要,这个人物在徐州有一定的人脉,且家中钱财巨富资产极多,若是能够得他倾心支持而随,对大兄也极其有帮助。 …… 数日之后,调令果然传到小沛,而关羽也立刻带了十几名宿卫前行,去往就任。 张飞则是留在小沛,当天甚至都没有起床来送,但表面上,兄弟之间依旧义气常在,不曾闹翻。 关羽想再嘱托些话语,但思来想去还是算了,免得惹起张飞心里又有挂念,于是一夜之间奔至许都,领此奋武之职,在曹操麾下与诸多宗亲、将军等一同募兵。 许都附近县城,还有豫州各地已收服的城郡,都有很多流民、壮丁、乡勇,光是募兵,或许都需要一月的时间,现在天子脚下,征募兵马的条件要高很多,告示上所写的月俸比起地方优渥。 若是关羽当年自己看到这等告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参军,如此足以说明,别的人也更会来,更何况曹军两年内并无大的败绩,即便也有兵败,但却只是小战场上。 这份功绩已经是傲视周边诸侯了,曹氏又以仁义为主,深得民心,想要兵马跟随又有何难也?! 是以关羽也只是匆匆和刘备见了一面,彼此交谈些许,就立刻去见了曹操,曹操更是出迎在城下等待,也不光是等关羽,还有两名降将一同而行。 有一人名叫徐晃,另一人叫张辽。 关羽知晓张辽,在吕布麾下的时候就是骑兵统帅,极有威望,且作战勇猛,关羽听不少降兵说,张辽是为数不多只专于军中事务,且公正严明的人,在吕布颓唐的那段时日中,唯有他一人不曾动摇,日夜勤于军务。 这样的人,关羽较为敬佩。 但徐晃此人,关羽了解就不多了,只知道他是杨奉那边留下的降将,而杨奉和韩暹都已经奔头袁术去了,想必此人也没有多少本领。 “云长到了!来!”曹操下马来迎,有区别于众人,到关羽面前时候,因曹操矮了关羽一头,所以即便是关羽心中有傲气,也不自觉的躬身说话。 “司空。” “嗯,你我不算初次见面,几次书信往来中,我已知晓云长志向,如此恩义有加之人,当是天下义士共赏识,有你来为我募兵、训兵,我心中踏实。” “司空谬赞了。” 关羽面色本就很红,但得听夸赞,心中也是颇为宽慰。 他现在认为天下间的英雄很少,自家大兄和曹操,都在其列,其余人或是自己孤陋寡闻,暂且未曾听闻。 两人携手自城中而出,直去西南方向大营,此时的许都满眼望去都是良田农夫,阡陌交通、桑葚满目,各处的长势都是极好。 再加上地势平坦,一眼可见远处,多为屯民在劳作。 今年却也不算有酷日,故而许下不存在蝗灾和旱灾的危险,因郭谊当年献策后,又普及了旱灾和蝗灾的关系,让人明白蝗灾由旱灾所生,而非是神虫天罚,所以也组建了不少捕捉幼虫的器具,随时灭地中幼虫来防治蝗灾。 于是,肉眼可及之处,便能看到今年收成必定也是大丰。 且人力省却之后,田土虽广,却也不会日夜需要照看,其余壮丁若是在家中无事,可以来参军。 也就提供了募兵的条件。 一路上,曹操亲自将这些惠政之策给三将告知,同时也算是完成了一次巡视,将他们带至军营。 而曹操巡视之处,百姓无不踊跃热情,和善招呼,甚至有老者从家中取出美酒,打了一碗送来,特意慰劳给这些来巡视的将军。 让关羽、张辽都不由得心中感慨。 面容严肃的张辽也不得不脸上带着勉强的笑意,喝下如浆美酒之后,送别了老者,回头来看曹操时,目光已经有些雾气,感慨道:“罪将当真该死,当年在濮阳竟想夺取兖州。” “若是兖州在温侯、张邈等人治理下,未必能有仁德之名传播,也就更加不会有这许下如盛世般的和谐。” “司空,真乃是当世英雄,可救万民于水火中也。” “不错,”关羽身材高大,站立行走时无不是挺立上身,颇有气势,但此刻在曹操面前却愿意躬身来矮下一头,也抱拳道:“司空如此,当是万民之福,也是大汉之福,有如此声望,再厉兵秣马,百姓岂能不踊跃。” “如此何须重赏,只需明公振臂一呼,定也有豪士相投也。” 徐晃在一旁跟随许久,感慨万千却不如这两位将军能说出心中的震撼,只能面部动容,趋步在侧。 曹操并未听到他说话,于是回头看向徐晃,道:“公明为何不说几句?!此乃是我倾力打造之平乐安世,若汝不夸赞,我心中反倒是有些失落了,有功绩自然是让人夸的。” 他这人真实,说来几句话极为亲和,让徐晃的脸色一下通红,无奈的看了看关羽和张辽,后支吾道:“实在是,想夸,但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说,如今这世道,好多了。” “比当年,好多了……我在长安时候,关中大汉,见百姓易子而食,何等触目惊心,现在却能得百岁长者赠予美酒而慰劳,这等滋味,比赚了多大功绩还满足……实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哈哈哈!”曹操转头笑而看关羽、张辽,神情豪迈大气,一边摆手一边笑曰:“就是这样的话,我听着才高兴!” “诸位将军,”笑了片刻,此时已经快到搭建好的军营,曹操也正色了起来,双手缓缓排开又抱拳在前,对关羽、张辽、徐晃三人郑重道:“如此盛景,仍需诸位尽力相护,资我以护境安民之军,自今日起,募兵、训兵之事,就交托三位了!” “明公放心!” “明公且放心!” “主公安心!” 三人同时快速抱拳,目光感动而不敢有所怠慢,不知是谁甚至还叫了一声“主公”,心里将这募兵之事也看得神圣了很多。 曹操方才有一句话说得很令人重视,那便是此地乃是倾力打造的净土,不可随意荒废。 万民在此可安贫乐道,能温饱穿暖,不使百姓受馁冻饥饿之苦也,如此堪称良主、明主。 这样的地方,以刀兵齐备,据守于此,最好不过。 甚至这一刻,关羽心思大动到……相逢恨晚呐!这才是仁义之主,匡正天下之英豪,不光如此仁义,且身体力行,甚至他……对于夸赞之语不卑也无傲,坦然受之。 君子也!! 大兄也是如此君子,可,可…… 关羽心里不是滋味了半天,没想出来可什么。 等和其余两将走到军营的时候忽然想明白了。 可兄长没这么大的地盘,多年来光是促膝长谈时诉说衷肠,而今日见到世间真有其人时,却发现那人不是兄长,而是曹操。 真是……唉,一时不知该如何思量了。 求点票子,各位大佬!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九章:你以国士待人,获名士魅力 关羽等在募兵时,郭谊和曹昂也到了陈留。 陈留之地,原本程昱调任走后,置太守为陈登,以表彰其在徐州的诸多功绩,但最近有流言要将他送去广陵为太守。 广陵,虽说是徐州境内,但是贴邻扬州交界,和袁术的领地非常近,有可能会随时产生交兵之行。 所以陈登迷茫且慌张,听郭谊来了,仿佛找到了救星。 这种事情,他当然不能和曹昂求证,因为他怕得不到确实回应就算了,因为他一问而提醒,反倒是让自己真去广陵了。 于是只能找到郭谊,在宴请了郭谊与曹昂之后,安排好了宅邸,然后自己再偷偷去拜访郭谊。 两人刚在内屋住下,陈登就说明了来意,并且问询是否有此事。 而郭谊直接以拳拍掌,猛然惊醒道:“对哦,你若是去广陵为太守,那么我就可以暂领陈留太守了!如此我也算一方二千石了!” 而且陈留,近洛阳之地,光是酸枣就留下了讨董的联军驻地,日后在史书上定然有一席之地,当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为陈留太守,能够有所功绩,此功绩定然能够让士人所传,好事情。 郭谊越想脸色越好看,旁边的陈登就一边咋舌一边无语,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选错了。 娘的,早知道我去找大公子求证了,我忘了他是司空的半个儿子了。 “先生,三思啊。” “叫我中郎将。”郭谊纠正道。 “中郎将三思啊!你这廷官挺好的,何必来做地方要员,等日后功绩足了,做个五官中郎将岂不更好?” 陈登连忙费了口舌,开始劝诫,这些年和郭谊打交道,口头上可从来没占到什么便宜,而这郭谊则是一次比一次会把控人心,现在就是又把他牵着走了。 “我方才也只是听闻流言,不是要调任去广陵,你我之间除却同为官吏之外,还有私交吧?” “伱怎么不说有私情呢?”郭谊眼皮一抬,没好气的回道。 陈登那英俊面庞登时揪住,然后万般无奈的咬牙道:“你若是好生回答,私情也可以有……” 在旁听的诸葛亮听见这话,顿时抬头,嘴巴呈小小的圆形张开,仿佛发出了轻悄的“哦”声,一脸期待的看着两人。 郭谊顿时恶心,连忙摆手,“滚蛋滚蛋……” 然后两人都相视而笑,气氛一下变得轻松了很多,郭谊懒散的向后一躺,用双肘撑住了身体,道:“你既然心态还好,何苦信这些流言呢?” “徐州现在归鲍信,这位鲍徐州算你半个岳父,我当然只能来问你,他若是要我调任回去,我也无奈。” 陈登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就有点怨怼了,他很是羡慕郭谊的运气,在起初的时候,曹操和鲍信一个是东郡太守,一个是济北相。 那时没人知道他们现在会变成司空和徐州牧,但郭谊就是对这两人有天大的恩情、功绩,算下来都是救命之恩。 这等恩情,必然要还,而且在某种情况下还能等同于郭谊在两人那都多一条命。 这种运气,话本传说里都不曾见过,偏偏就在郭谊身上发生了,他在平日里细想时,也不知道是命运,还是郭谊自身的努力。 这不是调侃,所谓的“努力”,不一定是要自己起兵壮大,夺取地盘和功业,也可以是投资辅佐某人,在其还没起势的时候就占据重要地位,这样等他壮大了,你自然也可以水涨船高。 郭谊就属于这种人,当年的眼光实在太厉害,一连串的政策和计谋也是无人能出其右,能有现在的地位,只能说他活该。 当然,也是胆略所致,一般人可没这种魄力全盘进言这么多计策,因为毕竟招人妒忌,又或者是功绩、声望太高而被主疑忌。 可偏偏郭谊就用了徐州救老太爷这样一功,把所有人的嘴都闭上了,顺带扇了一巴掌,娶了曹操的女儿。 “不会的,广陵什么地方,能和陈留比吗,你是有功绩的,而且人有才能,且解散奴籍这种事都肯做,带动了徐州不少士族跟随,如此忠心,我这个位置迟早是你的。” 郭谊很自然的画了个饼,不过显然这个饼也不是很香,陈登并没有什么兴趣,反倒是说起的解散奴籍的事,让他面色有些微沉。 “但是,广陵你若是去了,也不是坏事。”郭谊又紧接着说道。 这让陈登眉头紧皱起来,“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熟读兵书的,且也有游至北方的经历,早年在外游学,实为游侠,说明仁兄也有一颗杀敌除贼之心,到广陵去临近袁术,但实际上那里又不是袁术精兵驻防之地。” “无非是些随着太平道一起造反的贼寇罢了,这些人也没见过太平道,不过是有旗子用,就扯来用,我连广陵附近的匪首叫什么都不知道,哪里有太平道三兄弟,加上波才等士子的计谋,应当是最好刷的。” “刷?” “就是积攒功绩,”郭谊白了他一眼。 “这是,你们家乡的叫法是吧?”陈登很诚恳的问道,上一次记了“牛逼”两字用来夸赞,这次又学会了积攒功绩叫做“刷”,颍水哪里的方言是这样? 陈登陷入了沉思,如此看来,我的才学的确还是有点浅薄了,这些方言或许在当地是行话,日后若是到了颍川,一定要先去了解当地风俗,多去几日,方才可行。 郭谊把玩着一个精巧的案木,又接着说道:“广陵有贼兵,可收服之,且将你陈氏的家底都用去一些,这样主公会更放心,因为现在很多士人都资助许都,你若是随大流也去资助,肯定也有功绩,但是随于众人,不足为奇。” “而且,还有声名走狗之嫌,为其余士人所不耻,对家族声名也不好,同时你也会心有芥蒂,不肯尽力资助,那这等做而不全之事,不如不做,”说完,郭谊还抬眼皮随意的看了陈登一眼。 果然这眼神让陈登又觉得心里难受。 这表情就好像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因为郭谊没有家族之累,郭氏振不振兴,能否为日后领衔大族,那和他没关系,有郭图在袁绍处努力,人家也绝对不会寄希望于他。 但是郭谊说的这些话,却很有道理,不失为一种金玉良言,以劝说他的将方向稍稍换一换。 陈氏的家底,的确还有很多没曾拿出来,光是可作为私兵者,就有两千人,兵甲随时可造,还有四囤粮食,可供行军之用,去守广陵的确不算什么。 而且郭谊将此地的驻军分析都已经全部清晰明了的说出来了,自己在陈留能有什么好处,曹昂在这里,募兵和训兵的功绩当然都是他的。 难道还能去和曹氏的嫡长子抢功劳吗?做出来的功绩,无非也就是给他看的,除非曹昂早夭,否则他必可继位,让功绩与他,也是一种人情,去广陵收服贼兵,何尝不是一种表现。 “你觉得,我实在该去广陵?”陈登还是不确定,他再次向郭谊诚恳的问道,他明白,只要自己有问,这位兄弟通常都会认真解答,除非是不想说,才会胡搅蛮缠,笑着调侃。 “当然,用家底搏军功、名声,日后元龙成就岂是大儒可比,不然你要干什么?等着混政绩,等老了之后再辞官去做学问,然后成今学大儒,时代变了!” 郭谊苦口婆心的道,这也是由衷之言,而且他记得,陈登的兵法好像的确厉害,不是什么庸碌之辈,在只言片语的记载中曾写明,他击溃过孙策的兵,而他本人不如孙策善战,却能够击败孙策,足以说明用兵乃是一把好手。 故而,劝说他去广陵,可能还真有好处。 方才陈登所说的流言,其实不是有人在暗中害他,而是郭嘉当时曾经在堂上和曹操说过此事。 应该让陈氏去守南部,令其父亲在郯城留守,这样的好处就是,他的父亲和陈氏宗族还在腹地,而将陈登派去边境,他只能奋力军功,且消耗陈氏的家产。 这件事,当时很多人都在场,一传百传自然也会成为某些流言,怪不得他这么怕,的确是从司空府的堂议里面传出来的,不怪他。 就是不知道这内应是谁,许都还有谁和陈登关系这么好吗? 当然,郭谊根本不需要去深究这些事,他现在给陈登的建议,和郭嘉给曹操的进言是一致的,但是出发点不同。 郭嘉是为了限制陈氏在徐州的势力,而郭谊是为了让陈登日后有所成绩传于世,这是一种良言规劝。 陈登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却还是尊重郭谊所言,拱手称谢,然后叹了口气道:“我想想罢。” “不必想,”郭谊倒是自在,直接躺在了蒲团上,“你熟读兵书,也有志向,但无论如何熟读,不去试一试的话也只是熟读而已,纸上谈兵的典故,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吧?” “我第一次上战场时,事无巨细都求证若渴,无论是地形勘察、夜间巡营、地形行军、寻源扎营等事,都是亲自带人去做,那时候我觉得,想要印证自己所学,非得去做一次才行,不然得到的学识,只能是前人总结的,而他们在总结这些时,不知是自己去做过,实地勘察过,还是凭借猜测推及。” “所以,学为学,行为行。所谓熟能生巧,便是你做的事情越多,你没有这样的学识,但你依然拥有这些能力,请一文人便可将此成书;但反之,你有这样的学识,但从来没有这样力行做过,那么这个学识就只能是猜测推及,至于本领如何,那就不知道了。” 郭谊这番话出自肺腑,诸葛亮在旁也听得十分认真,表情变得坚毅笃定,暗暗点头。 而陈登则是更为受用,这非是士人常写的劝学篇章,诚然,士人写出的劝说典论极多,但多是全学。 但郭谊这番话是劝行。 你有学识,但要转换成能力,一定要身体力行,你有能力,但没有学识,学来反而会很快。 这么说来,士人若是没能亲自去做过,在相关的领域反倒不如技艺纯熟者,这让陈登感到心中一片清朗。 “我知道了,多谢孟誉之言,令我茅塞顿开,明日我便去请为广陵太守,驻军募兵于广陵,”陈登当即正色,无比动容,心中豪情已经算是被郭谊几句话点燃。 此刻郭谊很敏捷的坐起身来,一只手撑在案几上,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快速道:“当真确定,君可知一言出而不可随意更改。”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郭谊听完这话顿时点头,然后从身下的案底拿出了一章图纸,放在桌案上,摊开之后广陵附近的地形,多有标注,笑道:“这是我在原本广陵地图上所标注之地。” “这份地图,花费二百金,向当地的向导求购而得,希望能对你有用,其中小道、河流皆有标注,都是易于行军之地,也易于屯兵,我听闻袁术粮少,虽不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但是军中因囤粮得罪不少百姓,引得其余未曾归附的贼人,只能在河中捕捉鱼虾。” 陈登此刻,目瞪口呆的看着案上的图纸,其标注明朗,且放大了很多,将广陵一道所有的河流都标注在上,且易于行军处,用线条贯穿,竟如此明晰。 “这图,乃是你改画?” “不错。” “你还通这等技艺?” “略懂。” “这,这还是略懂,孟誉是当世大才也,世间还有你所不懂之理?!”陈登的赞许,引得在旁端坐的诸葛亮眼睛又是一亮,仿佛是期待已久的某个夙愿达成一般,一脸的舒适。 “哈哈,学海无涯,不可妄自尊大,仍旧还需一学,仁兄家中若是还有书籍,可借阅一观否?” “有,真有,”陈登的喉结滚动了一番,盯着地图看,但人却是有些惘然,喃喃道:“君待我如此,岂能再有私藏,家中书籍尽可借阅,你抄录留存也可。” “多谢了。” “不言此话!”陈登当即豪迈挥手,“你我深交如此,何须言谢!” 【你极力进言,且为人感激,用丰富学识令人折服,你获得了“名流”的气质,魅力大幅度增加】 【你的运气增加了】 【天道酬勤】 运气。 郭谊淡然苦笑,最近运气越来越多了,而且和天子见面的时候,虽只是随意聊了几句,好似也得到了小幅度的增加。 他至今仍未知晓,这【运气】到底有什么独特的体现,又或者时时刻刻都在体现,只是郭谊并没有注意? 今日当更两万四起,求波数据资瓷资瓷,各位彦祖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章:对对对,这酒举世无双! 陈登在第二日,早早来与曹昂见面,彼时的曹昂才从宿醉之中苏醒,在此宅院之中倒是睡得很安详。 刚在堂上坐下,陈登就已说明了来意,并且请去广陵平贼,治理徐州南部诸县,令其恢复农耕之产,收取当地民心。 这话一说,曹昂顿时明白他可能是听到了什么流言,于是坦然而笑,道:“元龙不必如此,当时的确是有人举荐你去守徐州南部,但徐州还有允诚叔父在,他可安排于禁将军前去即可,收服南部乃是必行之事,不必因流言而挂怀。” 他以为是陈登知道起了流言,害怕日后被怀疑怪罪,继而暗中打压,于是好言安慰,让他不要往心里去。 但陈登的表现,却出奇的坚毅,躬身而下后,依旧十分诚恳的道:“在下为大汉之臣,也是士人之中,窃名名流者,居此盛名若在安逸之地,于心不安也,若可将才能施展于不平之地,放可宽解慰藉。” “故而,名士不以安土为守,当以星屑之辉,为日月尽绵力。” “好,好……” 曹昂听闻这话,心里也是动容,如此之言堪称豪士,他原本以为陈氏已经尽功于曹了,毕竟献了徐州,又领众附和军屯与水利之事,已经足以等待享受了。 却没想到,他还愿意再尽责,当真不负名士之流的称谓,值得尊敬也。 “我修书一封,送去给父亲,再写一封书信给允诚叔父,而后请天子调任,此事当传扬于境内,让百姓们也可幸之,能得如此太守,岂不令人振奋。” “多谢大公子。” …… 五日后,郭谊和曹昂亲自来送陈登,陈留的太守之位,由曹昂代理,但陈登若能回来,可重复此职,而后记功调任。 取广陵不光是刀兵开赴,还要有足够精妙的政策让百姓安定,可说是需要一文武全备之人。 两人对陈登的期待颇多。 静等其能得“胜”归来,真正有惠民的人间功德。 临走时,陈登和郭谊又走了一段路,聊起了陈留的水利,“陈留之地,水利我已查明,当断太寿水作陂,而后引水至境内,灌溉农田,如此可得良田无数,可令日后百姓赖以生存。” “此计,我早已写好了奏札,准备送达许都,但而今你来了,此事我就交托于你了,务必断水而不影响黄河……黄泛区,是这个意思吧?伱应该比我更懂。” 上一次郭谊和他说了黄泛区的事情后,陈登回去查遍典策,也有过一两人对此记录与隐患,印证郭谊的担忧不无道理,所以心中叹服。 现在再交托此事,他心中要稍稍放心些。 “好,我知道了,等你回来时,此处定可全部兴建改工,到时功绩也算是仁兄的。” “哈哈,这个无所谓了。”陈登感动到盯着郭谊多看了几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内心又复杂起来,为了郭谊的劝行之言,他要真正肩负数千性命,去广陵平叛,若是能够收服,回来的意义将会更加重大。 郭谊与陈登相对而拜,就此离去。 …… 回到陈留境内,郭谊和曹昂在堂上,拿出了卷宗地志,此前对陈留就有不少了解,又有程昱留下的很多注意之处,所以进度不慢。 将各地的官吏人情都察明后,发布募兵讯息,同时将陈元龙此举贴在告示上,甚至还在士子之中,将此事稍加粉饰,然后传于其间。 在等待几日后,境内境界踊跃。 而且,郭谊想不到的是,典韦在己吾的名声居然还能用,现在己吾的许多中年壮勇,也都知晓当年典韦此人。 手段狠辣,力大无穷,但是为人忠义,市井之中想要做其友人也颇难,想结识攀附者甚多。 现在典韦回乡招呼,竟带来了八百余名勇武者,郭谊尽皆令其入营,又得商贾赠马三百,曹昂为感谢马商徐元,将一地漕运商行的路线,为其开放,并且明言自陈留的太寿陂建成之后,将会和徐州通商。 陈留之物,尽可运送至徐州,以此赚取钱粮,同时减免赋税三年,以表彰其功绩,时人感恩,广为传播。 于是商贾皆来资助进献,非是为了贿赂,而是争先恐后取得此权。 慢慢的,形成了一种类似于免兵役税金一样的制度,也不会有人去更正,在境内一切都颇为顺利。 不到一月,募兵已有二千余人,且兵甲足备,又得壮力开采了大量的矿产、实木等料,屯于衙署之内。 陈留自郭谊和曹昂来后,因带来的商贾资助极多,朝堂拨付的钱财也是数倍于其余地界,因此人力尽皆踊跃。 他们知晓,这是司空之子,曹氏的嫡长子来此理政,为的是大兴土木,兴修水利,让陈留富足,他是为了政绩,而百姓则可因此得生存。 此也是郭谊当时之计较。 当时,在曹昂初到的时候,想的是既然初到陈留,应当低调一些,但郭谊马上反驳了这个观点,就应该大肆宣扬,并且高调行事,招四处商贾、士子来拜会。 如此好处就在于,令人期望极大。 但坏处也就在于,若是日后政绩只是顺遂,而平平无奇,也许会为人所诟病,甚至将之和前后数任做比,对曹昂的名声不好。 不过郭谊当时说,“承其期待,当思极力而进,终会有所得也”,曹昂听取这句话,故而以此揽财。 也因此提拔、任用了一批慕名而来的寒门、白身之人,略有才干,求入仕之门者,大多是商贾之家,以举家之财换取些许门庭改换。 然后就得此积攒之财在手,应当可以大刀阔斧的置业了,可曹昂却发现,在初月过后,群情就已经慢慢平淡了下去。 连募兵的进度都逐渐慢了下来,如此下去,或许会令百姓之心冷却,也就不再踊跃。 那么今年此功绩就到头了,特别是距离秋收将近,或许会起许多兵祸,百姓之中,也许会有此担忧者。 于是开始逐渐着急了起来,若是再无功绩,那就真的成了揽财的了,而反观郭谊,一直勤于在山陂、河流流经之地查探,偶尔也去田土间和老乡深聊。 大部分时间,早上一起来,郭谊就会戴着斗笠,再和典韦穿上草鞋到山里去,查看各处地形。 有时也亲自下田间去种地,再问询各村户的耕牛数量,再得出了许多册表所存后,堆放于衙署。 一时间,居住陈留的不少商贾,都在说郭谊徒有虚名,实则无能,不如陈登所在时,日出三策,皆可惠民,且相互并无冲突。 此刻,在郊外一所宽敞的庄内,有商贾之人居于此,庄外有十几亩田土,请人在耕种。 此时一瘦一胖两人在吃酒而谈。 这是糜氏之人,胖而目光沉稳者,名为糜竺,在家中颇有威望,且才学足备,知晓在乱世应当投资何人,可令家族因此得利,而且在当初,于徐州时还曾被陶公任用过。 当然,那是为了他的钱。 瘦弱而胡须短洁,显得有些猥琐的是弟弟糜芳,此年糜芳年岁不算太大,但大多胆小不敢行事,性狭而目光短浅。 两人吃酒时聊起了此时,“昨日我见到郭谊了。” “年轻后生,却得了不少名望在身,那些功绩也不知是不是他的,也许是有人还荀爽的恩情,将这些功绩给了他唯一的弟子,又或者是曹氏要举荐一人而起,所以任用,也许是这样!” 糜芳神色精彩的说着,恨不得把双手捏紧来展示他的不屑,至于为何如此憎恶,那是因为曾经想去郯城拜见郭谊,却只得到了一句“暴毙在家”的恢复。 他到现在都觉得是敷衍,那门前的莽汉肯定想说的是“抱病”,只是不知为何,那日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看起来就好像郭谊被拜会得不厌其烦,然后骂了他一顿。 他就以此来泄愤,顺带又骂来客,又骂外来拜见之人一样,所以糜芳觉得自己受挫,连那些毫无名气的人都曾被迎进府宅之内,好生相谈,就他没有。 “你真的见到了吗?上前去和他攀谈没有?” 糜竺喝了一口酒,放下酒觥后平淡的问道。 “那没有。” “那就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糜竺沉声说道,略微有些责怪之意,“徐州之内,那位泰山来的州牧,如今以其豪气与才学,将州郡治理得井井有条,进出之人皆为义士,传播孝义之道,行儒家之学,内有法度森严,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在那些年,也令人敬佩。” “而他,是最为推崇郭谊,且有时机,皆会相邀而问,现在我们虽在陈留,但兖州之政,多为郭谊管辖。” “兖州之中,目前以夏侯惇为主,此人善战,却也善治,守境安民功劳甚高,不是寻常宗亲可以比拟,他一样最为推崇郭谊。” “这么多名士,都对郭谊交口称赞,难道只是因为他为荀爽之徒吗?并非如此,这是他自己的才能,才使得人们敬佩,所以若要结交,当摒弃这些想法才行。” “哦。” 糜芳被骂了几句,不知道用什么话来的回应,只能轻声点头,然后默默喝酒,却刚好在此时,门外脚步声传来,仆从来禀报,在庄外有人来拜会,通报名叫郭谊。 于是他匆匆进来禀报,知道那人不可怠慢,若是怠慢可能这庄子都要遭殃。 糜竺和糜芳两人对视了一眼,连忙起身去迎,过大门后到庄外看着一年轻人,一壮汉在外,远处还有十几名身穿劲装的壮汉跟随,都是头扎捆发,目光沉稳之人,且拳脚有力,身板敦实,非是好相与之辈。 这些人,都是郭谊的护卫,由典韦统率。 刚出来,他就看到郭谊在外笑吟吟的拱手,和善的道:“老乡,我们没有恶意,让我等进去讨口水喝,走了一日了有些劳累。” “中郎将说笑了,在下糜竺,在此设庄,暂居于此。” “哦?!”郭誉脸上笑容更盛,改口道:“那讨口酒喝吧,再杀一只羊,如何?” “可,可以。” 糜竺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功绩显赫的先生,竟然是这般有亲和力,但终究是大员,来吃食这些应当也会还礼。 而且他的名声在外,还礼只会更重,以往遇到侠士流亡者,糜竺也都会结交拜会,现在遇到这等名流,更应该结交才对。 “请进!请!” 糜竺连忙让出身为来,邀请郭谊进庄去,其余护卫在大院就食,而郭谊和典韦则是径直入屋内。 刚进来,典韦微微扫视,就已经放下心来,这里大致有三十人,但都是奴仆,而且大部分人一看就不是善于勇武之辈,不算隐患危险。 于是到堂上,郭谊将主位让与主人家,自己在客位坐下,典韦就在其旁,然后就感受到一道幽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郭谊好奇的回头去,却见一身材矮小,目光颇为猥琐的八字胡在看着自己,目光交汇的时候,他马上就缩了缩脖子,转而为讪笑。 “这是我胞弟,糜芳。” “嗯,你好。”郭谊点了点头,糜芳倒是也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在对面紧张的坐下,当初没见到郭谊的确觉得有些遗憾,但是现在忽然见到,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糜竺吩咐下人去杀鸡、杀猪、杀羊来款待,并且拿出了十坛美酒,当即向郭谊介绍道:“此酒名为桃花酿,乃是我求购而得。” “不知是何人所酿,据说是战国无名氏传下来的酿酒之方,在近年才有人能够酿制,在市井流传,若是以往可吃不到,今日用来招待贵客,中郎将可听说过这酒?” 郭谊和典韦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板着脸道:“听说过。” 郭谊还接着道:“我一直求购不到,市井之中也太少了,为人购买所存,没想到在足下这里竟有十坛。” “哦?!” 糜竺顿时目光意外,听闻郭谊这么说也是大为满足,“这酒竟然如此抢手?” “嗯,”郭谊深深点头,目露期待之色,“我也是听别的人说的,此酒出窖只有六十九坛,极为珍贵,用的是战国古法所制,但又用了某种妙法除去了绿蚁,故而纯净香浓。” “原来如此……”糜竺更加有感,连忙招呼人将酒坛搬上来,旁边典韦讳莫如深一句话不说,就在虚着眼面露苦涩。 这酒,好喝是好喝,就是天天喝,快腻了……啧,好烦。 …… 酒过三巡,郭谊脸色微醺,和糜竺所聊也就多了,聊及了当时徐州之政,还有陶恭祖沿袭下来的诸多政策。 又说起了不少人闻风评,原来是糜竺兄弟在陶谦殁后,知道吕布的品行,对百姓和商贾抄掠极多,不敢在家中所留,于是辞官避难而走。 这类事,当时实在是太多了,走的人自无断绝,都是对吕布失望之人,故而走了糜竺、糜芳,吕布根本没太在意,也就没去追逐。 当然,那时候他在戒酒,没空管这些事。 聊到后来,糜竺才问起了郭谊到庄上来的事情。 郭谊笑道:“乃是水利之故,不瞒你说,陈元龙走的时候就曾告知我,只需断太寿水作陂即可,便能引水灌溉农田,此法极好。” “哦?那为何不做?”糜竺这就不明白了,你既然早就是有策论的,只需照做即可,为何一月过去还不动工? 此等事,以如今财力人力,不是数日便可得成?!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一章:是你小子说我暴毙了?!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郭谊摆了摆手,随意的说着,“罢了,你也不在入仕之列,也无心追随,既如此我和你说了也无妨。” “此计,非是为今日名望,若是我马上囤太寿水,将河岸提高,令河流不断改道,倒也是有好处,但是如此一来许多隐患就没办法料定,日后也许会引发土地灌溉足过满溢,引起黄河水灾。” “我要计以百年,为后世做防范,而不是现在就地灌溉,取数年之功,否则,这几年我的功绩倒是上去了,以后别人来了,陂岸坍圮,河流泛滥成灾,到时人家又要受其罪责,何以害人也?” 郭谊满脸不屑,一只手撑在身后,已经慢慢向后靠去,此刻面容上略带笑意,似乎是在说一件比较稀松平常的事。 “原来如此。” 糜竺听完,却是笑了。 明吏,明吏也。 如此年轻,但是志向却是这般的高洁,所谓百年之计,以往其它官吏从来不会做此想法,多是有功立刻取之,以换自己的名望,在今后便可调任擢升。 至于后来者如何,关我屁事。 毕竟,数年之后不知已经更迭了多少官吏,谁都有可能站出来背这口锅,这年头真正的仁义,便是不辞劳苦,勤于奔波,将此事一劳永逸。 这样的人,以后必定可以留下百年清名。 “中郎将如此高洁,令人无比敬佩也,在下心中感慨万千,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一顿席,在今日能得中郎将教授几句,也值得。” “这一席话,堪当千金也。” 糜竺笑着举起了酒觥,遥敬郭谊满饮,而后仰脖喝下,面容再增一份红润,郭谊和典韦也都相随。 “但是,现在却有点麻烦。” 郭谊眉头一皱,慢慢的感慨起来。 “说来听听,”糜竺笑而问道,同时双眸好奇的看了过去,“在下虽不才,却可为中郎将分担一二,只管将在下当做谈客便是,毕竟现在赋闲在家,也无处可说,并非刺探。” 郭谊轻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想了想,又叹息开口,道:“我只当这世间是义士多的,那我直说也无妨。” “如今商贾来投,陈留境内本能有所展,可我身兼两责,乃是水利与军备,当操训军士也,军士不可是普通甲兵,我有一法可训堪比虎豹骑的甲胄精锐,也有锻造之法可制独特长兵,这么算来,就又无钱粮了。” “恨境内商贾不足,若在盛世,南北、东西商马行走,不出一月便可筹措足够,可惜了,有志而不可得,只能以此水利之便,暂为功绩了。” 说完,郭谊很是懊恼烦躁的自顾自倒了一觥酒,一饮而尽。 听完这话,糜竺的心思顿时大动。 心中猜测这是不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但转念一想,就算是也无妨,眼前这位年轻的中郎将肯定是有能之人。 他攻徐之策,简直是环环相扣,攻心为主,将陶恭祖的声名权势俱损,只是半年,就众叛亲离。 谁敢说郭孟誉不懂兵法。 而且还传说他郭谊曾经追杀袁术,一人独战千军呢,虽然糜竺知道这很假,可人们总会愿意相信些玄乎的东西,这样才符合内心对那些能人的畅想。 毕竟,我们做不到的事,若是一个凡人也能做到,那就太打击人了,可他若是有超凡之处,那就无所叼谓了。 因为他超凡,他该如此。 那我,假装郭谊是故意说给我听,就是要我想捐赠钱粮给他,如此来让解决如今短缺之事。 这样一来,郭谊这段时日行走于各处的作用也就显现出来了,那是为了能够寻访各处名士,问“风俗”,当然他去没去风俗的地方糜竺不知道,只知道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 一支堪比虎豹骑的兵马。 只要立功,我身为雪中送炭的资助者,将会成为郭谊的恩人,日后也就能够换取功绩,而且这支兵马只要立功,就总会有人想到我糜氏之慧眼。 这个交换,当得还是不当?! 糜竺陷入了沉默。 而那边郭谊和典韦则是去相互饮酒去了,也不再多谈,此刻时间就好像刻意留给他的一样。 “我必须考虑,这是否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糜竺心中暗道。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现在眼前这位,那可是曹氏身边的红人,曹氏的女婿,日后能够做辅政重臣的人之一。 地位至台司乃是必然之事。 我不资助他,还能资助何人?郭谊又不是拿着我家中钱财,去花天酒地,享乐荣华。 他是为了造福百姓,且制护境之民也!难道现在三州的安乐,还不足以令人如此追随向往,不令人心生守护之意吗?! 当得! 糜竺自己劝好了自己,然后立身而起,直接从主位上下来,走到郭谊面前,跪坐于对面,稍稍凑近后郑重的道:“中郎将,若是缺少钱财与矿物,缺少石料与皮质,我家中囤有极多。” “无论金银、精铁、甚至有巨木龙骨,还有四囤粮食,都可资与中郎将用度,这支精兵,我来为中郎将装点,如何?” “哦?”郭谊当即面色一滞,微微而笑,嘴角都因此慢慢上扬了,这糜竺,真会做人,真会说话。 孙乾还有些士子气,说话时较为儒雅,讲究礼法。 而与糜竺交谈却没有这等感觉,直白明朗,很是干脆,将很多话都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拐弯抹角。 “家中资产,若是待守与藏,按照现在曹司空的政令,力志海内清平也,倒是也并不算什么,足以让我等度过此等乱世,可如何能安心呢?” “现在听闻了中郎将之言,为世求此百年之计,如何不令人震撼?敢问,中郎将所求为何?” 糜竺还有些酒气,故而情绪略有激动,却也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郭谊看,看得颇为真切,他想要一个答案。 郭谊想了想,反问道:“君自离吕布而去,在此处隐居,虽衣食无忧,有田土桑陌之乐,但每日心绪如何?” “每日?”糜竺低头沉思,然后作答道:“每日虽不缺衣短粮,但每逢思起乱世无处可去,心中却只有迷惘,不知如何是好。” 郭谊当即上身微微后仰,面色露出满意的笑容,点头沉声道:“这就对了……” “请君再回答我,这世间最大的乐事是什么?” 糜竺面露正色,疑惑道:“是安贫乐道?” “不是。”郭谊摇了摇头。 “那——”他诧异低头,再思索后才抬头,“应当是壮志得酬,故而名满天下?” “也不是,”郭谊依旧是摇头。 “难道是金玉满屋,且良田无数,得钱财之乐也?” 郭谊哑然失笑,还是摇头,叹了口气悠然道:“是伱什么都不做,但却觉得心安理得。” “那就说明,这世间已经不需要你去做什么了,可安心享乐也。” 糜竺顿时上身后撤了些许,坐正了身姿,心里仿佛是敞开的决堤口,一下将这些时日的苦水都敞出,郭谊的这番话,真正击中了他的心扉。 你什么都不做,在享受安逸的时候,心中却能觉得心安理得。 能够做到这点,要满足的可太多了。 首先当是衣食无忧,而且功成名就,然后便是这世间的确也再无祸端,可真正有几人能做到? 郭谊的追求,反倒应该是所有人返璞归真的追求,这不是功名利禄可以给的,这是自己内心的抱负得以实现之后所得。 糜竺更为这句话而动容,“哈哈,哈哈哈……” 他在想通之后,直接大笑了起来,对郭谊笑道:“光凭这句话,便足以让我跟随,在下将当助中郎将也。” “我替……万民以谢君之慷慨,且当举荐为官吏,请切勿推辞。” 郭谊也正色,拱手相请。 糜竺没说什么,只是低头行大礼,日后请准跟随左右,为郭谊出谋划策,哪怕是为他的计策奔波,也是功绩。 这样的豪士,糜竺已经不能用年岁来衡量了,这郭谊,一举一动都是极有魅力之人,并不遵循儒家的礼法,但是却又按照儒家的礼遇思想来做事,实乃是妙人也。 和他相处,有一种莫名的亲和感,不会觉得有所隔阂,这是其它的海内名士根本不能具有的本领。 …… 送郭谊出门后,约定三日内将钱财资助于衙署,送到陈留城中去,郭谊在靠近己吾的地方,选了一处空地,搭建营地。 此营地内,便可囤积辎重,然后打造军器,并且已经招揽了五百多名工匠,还有自许都带来的三百余名,技艺皆是十分精湛。 郭谊说明了目前状况,人手准备,以及所在地点,让一直在旁得听的糜芳觉得这就是有意为之。 回到院内,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凑到糜竺面前,急切的道:“兄长断不可将家产都给他,这人实在是无礼至极!” “怎么的呢?”糜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方才中郎将所说的话,许多都可作为名言至理,怎么到你这里就是无礼至极?” “我说了,之前在郯城拜访而不得的事情,他却只是淡笑了之!” 糜竺面色一板,“你只说是没见到就行了,你说什么暴毙!” 糜芳顿时哑然愣住,“我,这……我这……” “也就是人家脾气好,仁义在身,若是我早一剑刺死你,以试我宝剑是否锋利了!” 糜竺说着,更是想上去直接抽两巴掌,酒喝多了管不住嘴,当着人家面说暴毙,郭谊还好,解释了一番是抱病。 而他身边那莽汉,应该就是宿卫典韦,据说可是和吕布打了几个来回毫发无伤,且差点将吕布打落战马的人。 …… 此刻,走回大道马车停靠处的路上,郭谊和典韦两人在酒后散步,夏风吹拂,颇有凉意。 趁着这股凉意,郭谊直接回身问他,“你说我暴毙了?!” “俺说的抱病!”典韦眼皮一抬,顿时理直气壮。 “啧,抱病也不对啊,你这不是咒我生病吗?”郭谊没好气的责怪起来,但他这种责怪,引得典韦在后目瞪口呆,一时竟当场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娘的,这都是你教我的话。 “是先生你自己说的,‘说我生病会死’啊!” “哦,所以你就说我暴毙?!”郭谊一脸难以置信。 典韦直接跺脚了,“俺说的抱病!!” “算了,不提也罢,下次若有人来拜访,你先让亮儿去见,等他去交谈一番后,若是觉得不错再来见我,若是不行就帮我拒了便是。” “哎,这可以,就是会耽误他的学业。” “没事,回去我就教他,与人交谈方才是正道,你读书百遍,不如与人交谈,因为你在给别人说道理的时候,所得会比自己听取道理,多上十倍。” 典韦嘴巴一瞥,“俺不信。” “那,今日这一趟,还需去何处?” “不用了,糜氏之财足够了,孙氏将财产分于二,半数投于曹,半数资以小沛,此人更加聪慧,应当不好劝说,”郭谊走在田坎上,神情轻松写意,“小商贾则有小吏为酬,大商贾则委以大任,而巨富则可倾其家产,换于官宦之家也。” “我把糜竺、糜芳举荐上去,两人在徐州有一定的资产,还有人脉,足够令人用度,甚至还可以有门客参军。” “他们来投,本身就具有引导作用,之后还会有不少别的人来投,接下来我再努力拿出水利之器就是了。” 晚上,郭谊和典韦就已经回到了衙署,和曹昂说明了此事。 曹昂则是也点头称笑,道:“我这里也来了个人,名叫董访,是董昭的弟弟。” 郭谊当即而笑,“那就更好了,咱们让董昭相助,请董访在陈留寻士族、豪族来投便是。” 有当地人相助,比起用刀兵去逼要好得多。 董访虽然也不是本地人,但是当时跟随张邈,在陈留算是苦心经营,所达的人脉不是外来人可以比拟的。 郭谊的名声是好,曹昂的身份是高,但他们两人也就只能赢得尊重和惧怕罢了,也不可做到让所有人一见面就把钱全交出来。 现在境内的豪绅还有不少,商贾林立,士族隐遁,这些人都来投的话,那所聚的钱财和人手也就更多了。 曹昂和郭谊手中有权势,他们要将权势先行换成可用的资源,然后再慢慢挑选。 这等做法,很像是当年先帝在的时候,卖官鬻爵的做法,不过此法治国不行,现在治郡倒是很不错,毕竟两人就在陈留境内,随时可以去巡察,每有官员得举,那都是足能够观其廉腐的。 随时巡察,情况和当初完全不同,再说,两人不是什么人都给,还要先来拜访才行。 郭谊笑道:“那就交给子脩了,就当我今日将糜竺已举荐给你了,还需不需要我再说些他的才能?” “这倒不用,兄长去忙你的吧,你那边才是大事,若不成则满盘皆输,我们就成了笑话了。” “那不会,”郭谊神秘一笑,“保证让他们掏得心甘情愿,惊呼连连。”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二章:天下知我者,又多一人矣! 曹昂在衙署接见陈留来投的各地名士,而郭谊则是在休息一夜后,又再次和典韦带着工匠到营外居住。 此营取名“天工”,为巧夺天工之意,诸葛亮已经早就搬到这里来住了。 郭谊到后,不到三日,糜竺果然带着举家资产来资助。 同时而来的还有不少商贾、乡里豪族,人有四百余,多是奴籍之人,现可归郭谊营中,为兵士。 营内所有兵士,尽皆按照军营之例发放年俸,有月粮,也有犒赏。 同时每个人有一份足以善后的抚恤,这些条件标明,依靠曹氏现在的信义声名,已经完全足够让人跟随。 糜竺到来之后,钱粮也听从郭谊的吩咐,再去寻人换成生铁、木料和石料,同时还有布匹、革、动物皮,以及制作弓箭所用的木。 按照清单,成对去换,按照每一人之量来换取准备,糜竺一一照办,但是满头大汗。 但也因此,郭谊开始了操练与锻造,将技艺传给工匠,然后亲自动手锻造、木工。 虽说身体力行,暂无收效,可却也在紧锣密鼓,日夜勤勉,安然处之,每逢有人问及,郭谊都不会被影响,依旧每日如此。 …… 如此,这消息也传回了许都,传到了兖州各地,有心人打探军报,无心人只听取传言笑谈。 但至少大部分人,的确是因此松了口气,至少郭谊的弱处总算是有了,年轻人功绩太多并无害处,但若是事事都擅长,岂不惊世骇俗? 许都之内,曹洪等人听闻,乐得开怀,陈留境内不知多少人传言此事,都知晓郭谊难在秋后拿出操训的成绩来。 境内募兵也不过二千余人,却收了许多商贾资助,收其资助而无功,那最终就会辜负他人的期望。 军营内。 咚! 曹洪将酒砸在了案几上,畅快的喝了许多,也是憋屈坏了,所以下午趁着都是外人,说了点心里话。 同时也请人饮了酒,他屯于颍川北部,过往的商马很多,马商往南走,价格是一步一登天,所以很多北地的马商要么是投于袁绍,要么是渡河往南,当然能走多远看的是人脉和本事。 但能到曹洪这里的,多少都有人想办法写书信给他疏通,所以收下的钱粮也不少,要么是钱财辎重做回馈,要么就是直接送几十匹好马,让他通融。 所以一时赚得盆满钵满,这些钱财他也无需分给帐下军士,自己大多都贪墨,只有少许取出来当做犒赏,让他们分之。 今日宴请的也就是走南闯北的商贾。 他在骂,其余人却不敢骂,所以只能犹豫不定的面露讪笑,随口附和之,当然这话从左耳朵进,右耳朵也就出去了,倒是没必要记住。 “多喝几碗!今日高兴,有诸位相助,等到秋后,我也可以立下大功了!” “恭喜将军。” “将军真是神人,据说战功卓著,还曾经交战吕布!” “那是!”曹洪于嘈杂之中听见了这话,当即朝着说话的方向看去,倒是没看着是谁说的,不过这话倒是也让他来了兴趣,“我和吕布,智斗取之!乃是他派兵来暗算我,企图诈降混取夺生之道!没想到挟住我之后,我浑然不惧!大喝之!令帐下军士连同我一起动手,无需管我死活!那些贼兵一听腿就软了!” “然后,我将计就计,直接装作被挟持而走,引出吕布,一举拿下!!” “好!!” “好啊!!将军神勇,智计无双!!” 帐外院中,一阵欢呼,都是给曹洪喝彩的声音,他这么吹倒是也不错,当时告示所写的确是曹洪战吕布,擒之。 后也有传言,说当时识破了吕布计策,故而将计就计,这在濮阳至许都这一条路上,不少人都知道。 曹洪虽说贪财,但这么看来,的确很神勇,一般的将军哪里有这种智计?有勇有谋也。 “唉呀,只可惜咱们这些舍生勇武的战绩,不被人传颂,反倒是儒生小计安民,被吹捧上天了!可喜啊!!但你们好生想想,若非是有为将者领军,为兵者忘死,岂能有这地盘让他们施展所谓才学?!” 曹洪说到这直接感慨了起来,等人附和了两句之后又立马摇头,“不懂不懂,你们决计是不懂的!诸位走南闯北需要军马庇护,才念得我的好,而那些用计谋的谋臣,不过是嘴皮子一张一合,就将功绩都拿了去,日后传言也都是尽皆向着他们,说什么经世之才,那也是在说他们!” “当真是气人!” 他说这话,又引起了市井一阵热闹,当然这些商贾倒是也没把这当回事,虽说曹洪喝了酒,说的话颇托大,但人们也都清楚,他明日睡醒之后,就不会记得自己说过这些了。 故而当做笑谈听听也就算了,但可以明白的是,宗亲之中有不少将军,应该是对郭谊有些嫉妒。 不过曹洪却不知道,营外刚好戏志才路过,听见了这话,本来他打算进营中同庆,以先行恭贺一番,但听见之后马上就走了。 走出大营,和值守的军士还打了个招呼,但是已经算心不在焉,不想多提,走出来在大道上上了战马,直奔南营。 南营在许都之南,距离此有二十里地。 戏志才和宿卫几十人一路狂奔,又赶在星夜前到南营,再有准备巡视情况,将募兵之况可告知众人。 刚下了战马,走在去营中的道路上时,已经听见了操练的呼喝之声,中气十足,声如洪钟,每一下打,都极为干脆利落。 而且声音整齐划一,面貌和北营完全不同。 看到此貌才让他稍稍心中安稳,于是问左右道:“南营,是哪位将军在主训?” 左边小吏当即拱手,笑道:“是关云长、张文远两位将军主训,由徐公明将军负责内外事宜,关将军主校刀手、马弓手,而张将军是主训骑兵,徐将军则是以战阵、内勤为主。” “至于募兵,则是三位一同记录登册,负责军备领取,军中也有工匠会自己修复残甲。” “嗯……” 戏志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三人,都是郭谊举荐的将军。 相比于曹洪,他们的名望当然不可及,但是这风貌却全然不同,倒不是说曹洪操训的士兵不行,若是和寻常将军相比,他已经算出色了。 帐下将士如虎狼,见利则能奋勇,能够定下这等风气也不一般,这代表着钱财能够激励将士。 但是与这里的森严相比,全然不同。 “他们人呢?” 戏志才到了营内,未曾见到三将,但有副将从远处跑来,对戏志才顿时行礼,道:“祭酒来得正好,三位将军杀了鸡,在主帐饮酒,还请先生前去。” “混账!” 戏志才顿时面色一板,当即怒不可遏,脸色陡然转沉,而后大步朝着主帐走去,那副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求助似的望向跟随戏志才而来的人,但这些人也都不明就里,只知道祭酒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一众人赶紧跟随而去,那副将想要提前去报信,但是却苦于找不到机会,就这样几乎是跟着戏志才一侧进入了主帐内。 关羽和徐晃,正在主客位上,而张辽则刚好在另一侧,想来这里也没客人,就随意坐着了。 戏志才一进来看到这状况,当即呵斥道:“尔等不思操训,为何在这饮酒!?” “军中岂有饮酒作乐之礼,你们对得起举荐之人吗?!” “哦?!” 关羽放下了酒觥,他本来想笑脸相邀,但是忽然听见呵斥,心中也顿时止住,当即看向案几,笑道:“祭酒所说举荐之人,是何人?” “难道是祭酒举荐我等,方才有此机会在此操练兵士?” “我等饮酒,并不耽搁募兵、练兵,连日操劳,为的是不负重托,为何祭酒却这般言语?” 关羽一连三问,让戏志才神色一滞,也自有一股子火从心中而起,他当即冷笑道:“诸位将军,好一个连日操劳。” “此番我只听见兵士在操练,面貌风气如此之好,当精益求精也,却不料三位在此饮酒,如何对得起主公之托,我所说举荐之人,正在被他人所辱骂,若是诸位也不能出彩,日后他可就要沦为笑柄了。” “哦……” 关羽轻抚胡须,慢慢的将长须在胸前理顺,因喝酒而面色更红,但端坐时却有一股威严自在。 他虚着双眼看向左右,两名将军都是略有愕然,此时张辽心里耿直,他听闻了有人举荐,心中颇为意外,忍不住问道:“敢问祭酒,到底是何人举荐,能否告知?” 戏志才叹了口气,旋即也找了个案几坐下,将郁闷长舒出来,然后想了想,又抬头扫视,冷声道:“给我也倒点酒喝,我喝不多。” “快快上酒!” 关羽朝外大喝了一声,副将立马抬了酒坛进来,再用碗给戏志才道上,然后退出帐外去。 等他走后,戏忠方才喝了一大口,随意的用手袖擦拭着酒液,然后爽朗的笑了起来。 “唉,是我着急了。” “是我急了!” 戏志才对关羽拱了拱手,“关将军不必挂怀,方才是我失言了,我只想着自己举荐之人受辱,却不曾想乃是他自己本事也不足也,仔细想来他是否受辱,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三位将军能够将新兵操训到这等雄武整齐之姿,也已经非常人所能及了,戏某敬佩。” “但这举荐之人,此前他自己都不肯说,只是暗中举荐,并不标榜自己,现在我却告知,如同为其表功一般,诸位将军切莫在意。” 关羽、张辽、徐晃,此刻都是一副颇为洗耳恭听的模样,颇为好奇的想要知道这背后是何人在举荐。 戏志才笑道:“是郭谊。” “郭谊?” 张辽和徐晃当即惊讶,但关羽却陷入了沉默。 郭孟誉?! 我们从未与他相识,却为何要刻意举荐?若是如此,岂不是承其恩情,日后要择时机而还。 特别是张辽,他根本想不到郭谊会给他举荐为将,两人不相识也就算了,当初还在徐州为敌,多次小范围交战,吕布可都是下令要直取郭谊。 张辽是带着杀意去的,只不过郭谊为军师,大多不在战场上罢了,而且在最后一战时,张辽还和吕布一同突出重围去擒杀郭谊,若是他们两人任何一人得成,或许都能擒住。 只不过,张辽被高顺拦住,而吕布则是在好不容易甩脱典韦后,被郭谊打落下马。 几人都是略有迷茫。 “那,祭酒说他被其人折辱,是何事?” 关羽问到了关键,能够让戏志才这位豪士失言,会是何等羞辱。 戏志才却是难说出口,因为他听见的那话,恐怕是大部分武将的心声,他不光是骂了郭谊,虽说没有指出是何人,但受伤的却是全部谋臣。 他也是动嘴的。 但这话,戏志才有时候就觉得奇怪,有人这么骂军中白身、寒门的军师,有功时叫祭酒、先生,若是谋算失策,当然要遭致痛骂,甚至遭受处罚。 可这些话,从来没听见去骂经学派的士子的,特别是名士。 只闻名士背弃儒道品格,但却从来没听人骂儒生,为什么他们就可得此尊敬,而这些军中为谋者,却可随意开口折辱呢? 从何时开始,变成这般风气的。 到了,戏志才也只是笑道:“无妨,三位也不必多心,今日是我太过浮躁了,这也跟郭谊没多大关系,但得人举荐,终究是不负期盼为好,况且他从未对人说过乃是举荐三位之人。” “说明他并不想让伱们回报,三位休息享乐时便休息,若要操练军士则需多下功夫,便是最大的回报了。” “譬如我,举荐郭谊之后,其声名越大,便显得我的眼光越好,”说到这,戏志才的嘴角也上扬起来,方才的不快早已压下,他向来心胸宽阔,只是今日忽在暗处闻人酒后唾骂,一时心中不忿罢了。 但他忽然想起了郭谊的某句口头禅——无所叼谓!! 生死且已走过,区区言语折辱又算得了什么。 “来,满饮!” 戏志才豪迈的举起了酒碗,向三将高举。 …… 酒过三巡后。 戏志才已经取下了进贤冠,随意的扔在了地上,而人则是散发至关羽面前,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臂,凑近凝目而言。 “将军,且不可辜负孟誉之期盼,他极力举荐,你乃是当世少有的名将,定能为匡扶大汉之英豪。” “他今时,同在陈留募兵调训,但却传来一月有余只有区区二千余人,或许之后功绩甚少,但他名气太大,又收了不少商贾之礼,如此一来,期盼越大,收效甚小,日后就会失望。” “如何才能让人无甚狂言可说呢?那便是靠其举荐之人,便是将军你了。” 关羽任由戏志才挂着手臂,其雄武高大之躯并未有多少动摇,双目微闭,腮帮鼓起。 但却缓缓深吸了一口气。 低声道:“定不辱命也。” 却不想,这位日夜苦读的青年儒生,却也是个识得英雄之人,天下知我者,莫非又多一人? 呵呵……哈哈哈…… 想到这里,关羽内心发笑,人却是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戏志才这人很有意思,方才不肯说,直道并无关系,无需多言。 却没想,此刻还是肯在酒后为郭谊来说此言,暗中为郭谊拉取功绩,却也是心中自傲,方才会如此。 这样的人所说的话,也才足够性情。 此二人,都极有意思,倒是值得结交尊敬。 关羽很敬重儒者、通达道理之人,但不是只敬重名流士子,而是所有同情达理的读书人。 会喝酒的更是敬重。 …… 真两万四了,来点票子把铁子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三章:你说得对,但这就是诸葛亮 第二日醒来,戏志才果不记得昨夜说了什么。 张辽问及郭谊时,他只是傲然而笑,道:“其自大狂妄,本不会带兵,如此急切之时,非要去陈留自毁名声!唯靠大公子之仁厚了!!” 引得三人一阵憋笑,而后带戏志才看了军中面貌、战阵以及所有军备储蓄,还有辎重打造等事宜,方才将他一路送走。 在马车上,戏志才将粗略记下的卷宗摊开,在车马案几上独自观看,当即啧啧称奇。 “三人乃是建三营,以半月时日各自募兵,各得二千之数,又向远播乡里而求募,又得数百,而且不会令壮丁减少,这是好事。” “总数为六千余人,兵甲四千余,筹措军资以壮实储备,若是令他们三人带兵,只怕是战力不凡。” 戏志才美滋滋的想着,心里十分满意,想必这个巡视的结果,主公听了也会满意。 “唯一不足的,便是郭孟誉那里,终究是关注过多了,被人所注视,又有大公子在,恐怕稍有不慎就要为人引为谈资。” 据巡视的人回来禀报,似乎现在未有多少进展,如此倒是有些令人担忧。 想到这,戏志才忽然愣了愣,“诶?我担心他干什么?关我屁事。” 无所叼谓。 …… 陈留,天工营。 今日营内极其热闹。 在巡视之人走后,工匠们终于在郭谊多日苦修之下,一齐商讨出了新的农具和军备。 军备名叫“苗刀”,修长如苗,锋利无比,郭谊说也叫长刀。 刀身修长,兼有刀、枪两种兵器的特点,并可单、双手交换使用,这样便于发挥腰背整体力量。 临敌运用时,辗转连击、疾速凌厉、身摧刀往,刀随人转,势如破竹,杀伤威力极大。 伴随着苗刀问世,还有一套完整的进击之法,由郭谊先行传授,再让典韦学后,传授给军中副将,副将再传军士,以此操练。 所有工匠有公务可不学,其余八百余将士必须日夜操练,而新得此刀,所有人都觉得好奇,在见识了郭谊舞刀之后,又觉得势大力沉,破坏力极强。 而且,若是技艺精湛者,虽不能挡骑兵冲锋,但若立刀在前,便减少了骑兵长兵的游斗,这样算是无形之中提高了他们的战斗力。 郭谊还有一种双人刀阵、三人刀阵,日后可以反复演练,这样的话作战时候,三人或两人为一队,可以背靠背应对四面来敌,真正做到以少击多。 如此新颖的兵种,令人无比振奋。 郭谊在反馈到脑中的些许学识里知晓,此刀法、刀阵不光是杀倭寇之刀,甚至曾经用来抵挡北方蒙古铁骑。 所以现在若能练成鸳鸯刀阵,对日后平地行军,肯定极其有好处,特别是在山地地形作战,那些骑兵无法冲及之地,当为王牌。 但现在苗刀打造还十分缓慢,锻打之法传于工匠后,他们才发现一点独到之处,为何中郎将的“吞云”能够产生这等云纹,乃是反复锻打多次,折叠熔锻后的效果,但这要求次数极多。 如果慢慢动工的话,他们花费的时间需要十几日。 郭谊却只要三日,就能够完全锻打完毕,这是膂力、臂力完全比不上,已经不是技艺纯不纯熟的问题了。 发现了这一点,暗中这些工匠才更为敬佩。 “中郎将不光是头脑灵光,聪颖远超常人,他的膂力也非常人能比,难道是精怪吗?为什么有人能打铁至力竭时,反而体力恢复更快。” “而且,即便耗尽力气,只需休息片刻就能行动自如,喘息如常,一觉起来精神饱满,丝毫不见其体酸力竭。” “咱们这位中郎将,不简单。” “你们这都不知道?”每当听见人在议论的时候,典韦大多是直接不满的皱眉呵斥,“中郎将日夜苦练,方才有这种能力。” “他和俺天生神力不能比,但是他能训练有方,这等方法,如果教导给你们,你们也能按法日夜律己操练,一样可以到这等地步。” “俺虽然不懂什么道理,但是知道伱们没办法事事都达到和中郎将一样,但至少可在体力上有所追逐,没有天份的人,唯有苦练自己而已。” 每次听见这么说,这些兵士心里都会有所触动,然后加练到很晚。 但是到晚上就会觉得。 既然我跟不上,为何要去追赶,人家提升如此之快,恐怕是天赋使然。 然后第二天醒来,又会早早的看见郭谊已经在校场开始活动筋骨,然后炼铁,如此又会产生愧疚。 “他有这样的天赋,身居高位,还能每日勤于苦练,不断提升自我,我们为何还能心安理得的睡觉,苦练!!” 于是又会嗷嗷大叫着自军营内出来,然后一同和郭谊操训,再去冶铁,然后锻造。 如此反复十日,很多人都累垮了。 郭谊无奈之下,只能让人休息…… 此时,军营之内,诸葛亮坐在一个树桩墩上,冲着眼前的杂草地发呆,在军营一个月零十二日,他已经晒黑了许多,不过每日流汗倒是让俊朗的小脸看起来更加润滑。 但现在,他却是在怀疑着人生。 “我是怎么支撑过来的……” “我如何撑过来的……” “为什么,我现在能撑住,我是士子出身啊……”诸葛亮正在怀疑人生,以至于耳旁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清楚。 他双手是抱住一把五尺苗刀,立在地上撑住的。 现在看苗刀的刀锋,诸葛亮迷茫了。 我到底是士子,还是军中将军,老师到底是要把我培养成大儒、还是大将?! 若是大将,那为何要教我制四轮车?! 难道要我日后坐四轮车让数人推着我,上阵杀敌?! 诸葛亮想到那画面,嘴角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亮儿!” 郭谊在远处喊了一声,诸葛亮顿时身体颤动。 仿佛是触电一般,然后双手就松开了,苗刀往地上倒下,他也顺势慢慢的沿着树桩倒在地上,现在本来就大汗淋漓,此时此刻,我个人认为,应该装死。 片刻后,诸葛亮就算是闭上了双眼,已然能够感觉到此刻眼前有阴影覆盖,于是眼眸动了动,但忍住没有睁开眼睛。 然后就听见郭谊温柔的声音,“装死……要负重徒步山谷十里哦……” “啊啊啊!!” 诸葛亮当即睁开眼睛,在地上滚了一圈,整个人瞬间就崩溃了,大喊起来,“我还没及冠啊!!老师你做个人吧!!” “我是文人,我,我不善于奔跑啊!!” “啧,”郭谊就静静的看着他在草地上滚来滚去,这是诸葛亮第二次撒泼,第一次是刚被典韦拉去操训的时候。 很难得啊。 在未达弱冠的年纪,身体本身还应该未足够壮实,但现在他已经很坚韧了,至少力气有两个成年人那么大。 而且身手十分矫捷,刀法、剑法等领悟都很快,还会抡锤子与双戟,其中双戟更是深谙用法。 并且马术也颇得郭谊真传,各种花式伏背很是熟练,站马射箭更是娴熟,除了射不准之外没有别的毛病。 反正仪态是极尽雄美,让郭谊非常满意。 再加上勤学于文治,其才能依旧能够无限开发,无论机巧还是内治之策,都已经远超一般的谋士。 最让郭谊惊讶的,是他的饭量,已经是两个人的量了,简直就是个小典韦,但若论智谋,又是个小郭谊。 荀彧曾评价说,看似忠厚,但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论智计可安一方,但也足以气死一方长者,与其师,足相似耳,但绝不似其老师的老师,绝不像!一点不像! 他强调了好几次,很显然这句评语也是在被气到之后说出来的。 郭谊现在已经准备好了,等诸葛亮及冠出山的时候,立下那些旷世奇功,就可以与人自豪的说:你说得对,但这就是诸葛亮,拥有三个人的巨力,超凡的智谋,深谙内治壮大之道,能领兵,能屯田,能造器,能外交,还可以驾驭战车,堪称文武双全,一打仗就啊啊啊啊啊! 所以现在,郭谊也懒得整他。 微笑着说道:“起来,水利之器造好了,木匠已经完成了我们的想法,你设想的弩箭,也已经制出来了。” 诸葛亮当即一骨碌翻身而起,“真的!?” 郭谊欣慰的看着他,伸手盖住了他的天灵盖,顺带温柔的抠了抠,“真的。” …… 在糜竺送来钱财之后,郭谊和诸葛亮在乡间取铁、取木,用精细之材,用诸葛亮设想出来的设计图,制作手弩。 而其法,沿用的是战国的弩箭制作原理,诸葛亮很喜欢这些学问,但从小就被家族告知不可沉浸其学,只了解即可。 而且,小时候做出来的很多机扩,都曾被强行损毁扔掉,后来只能放弃,只在家学之中学习经学。 此弩是转为诸葛亮特制的短弩,磨弩箭尖端锋利,将其放入一盒之中,盒内有弩机,上弦时以牙勾住弓弦,牙上为望山、下为悬刀,这个构造,便是可活动的机括。 悬刀,也就是连接扳机的部分。 而望山向后拉,将弦扣入牙中,勾心稳固,这样在弩机之内,就处于了平衡状态。 发射时,再扣动悬刀,便可破坏平衡,将弦射出。 而郭谊在此基础上,加设了木工覆盖,便能以横木为轴,将望山延伸出来为把手状,将悬刀下延为扳机。 其余则是与横木平齐,头部是飞鸟状大工,因材料普通只能选上好的桦木,也就是弓匠颇为喜欢的一种木料。 这样,盒中放十根特质短箭弩,削尖磨砺后,可不用换箭,一共十发。 “此弩,可单手持。” 郭谊将手弩上望山扶手向后拉,使弩身内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后左手扶着右手,歪头瞄准草人,扣动扳机。 “嗒!” 弩箭飞射而出,紧接着郭谊身体极其敏捷,抬手侧身翻滚后,迅速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再抬手瞄准,同时另一只手拉动上侧的望山扶手。 “嗒!” 又一根箭驽,飞快命中二十步外的草人,但威力到达时,已经几乎是极限了。 这一幕,看得诸葛亮、典韦都是目瞪口呆,而且诸葛亮双眸发亮,心里一阵感动。 真成了?! “他娘的这你也会啊!?”典韦看完这演示直接骂出来了,“你这看书太来效果了吧?” “天道酬勤耳,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信过吗?”郭谊起身,再次拉动望山,用“山”字形顶端瞄准后,快速扣动扳机。 “嗒!”这一箭,不知射哪儿去了,反正歪得离谱。 但这不妨碍郭谊表情冷酷,嘴角微微上扬。 “您这哪里是酬勤酬出来的?怕是看点书把天上宝库都灌脑子里了。” 典韦直接极为不满的嘀咕着。 诸葛亮此时拿着这手弩,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欣喜,一种很是复杂的情绪在心中聚集,但更多的是对郭谊的感激。 因为他和自己的老师说这些想法的时候,郭谊并没有马上驳斥,也不曾怪罪他不思经学,玩物丧志。 而是很高兴的一齐帮着研究,并且鼓励诸葛亮再多思多想,勤于查阅类似的典籍与资料,然后鼓励他尽可能提升思量,将制作成军器。 现在终于有所成就。 不过诸葛亮想到刚才郭谊一连串很飘逸、潇洒的动作,忽然又有点疑惑。 抬头道:“老师,这个手弩,必须要翻滚一下才能拉动吗?” “不是,你就站着拉也行,”郭谊慈祥欣慰的笑着,“既然是战国弩箭改良而成,原理肯定是相差不大的。” 这还不是传说中的诸葛连弩,只是短暂有所成,做出来送给诸葛亮的兵刃。 诸葛连弩的构造,可能会更简单,不需要弩机也可使用,灵巧轻便,用的就是连杆上下拉动,将弓弦嵌入其中。 分别就在于,这把手弩是郭谊给诸葛亮特制的,用以防身不可量产,沿用的也就是诸葛亮的想法。 因为弩机中的些许门道别人不知,但郭谊明白用圆弧形和障碍顶结构,来释放扳机。 这种手弩威力小,但是弩箭涂毒的话,用来防身就足够了。 而诸葛连弩,威力更大,现在鼓励诸葛亮,他会对此法继续产生兴趣,不会就此停滞,日后会更加勤于查阅资料,继而做出诸葛连弩,乃至更多机巧军器。 “那您刚才滚是为了——”诸葛亮睁着大大的眼睛,期待的问道。 “潇洒,灵动!弩箭射出只是一瞬间,但帅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旁边典韦听得满脸褶子,一时间头皮发麻:“先生你沉稳点吧,哪家中郎将像你似的,宛若顽童一般。” “啧,你懂什么,此物在十步内杀伤定有,若是箭矢生锈,割伤敌人则可令其七日内染上破伤风,若是命中要害则也能杀敌,给亮儿防身刚好。”郭谊当即破功,嫌弃的和典韦驳斥起来。 典韦:“十步之内,为何不用长兵?!” 郭谊咬牙道:“十步之外,弩箭占优!十步之内,弩箭又快又准!” 典韦顿时摇头,根本不把郭谊这话往心里去,笑道:“十步之内肯定是长枪、长矛、大戟快啊。” “不和你这人争执,”郭谊忽然泄了气,无奈道,“你这话,就好似在说人能天生搏斗老虎一样。” 他这么一说典韦直接就乐了:“嘿,俺还真就打死过老虎。” 郭谊嘴角猛然一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竖起了大拇指:“那你牛逼,行了吧!去看水利之器!”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四章:境内狂热募兵大成功!曹操笑麻了 “水利之器,有取水和改流两部,自王景修复卞渠起,改良了濮阳附近黄河的水灾,引三河通渠,算是疏浚沟渠之法以散大河之奔流……” 郭谊走在路上,和两人说起了之前看到过的些许地志,都详尽且同一的记录了这些年濮阳、陈留等地的变迁。 而现在,主持修太寿陂,实际上是要将太寿水以筑陂的方式拢围,然后引导流向田土,因此可得灌溉之所,工程可谓浩大。 但现在也非是开凿运河的关键。 郭谊说到这,对诸葛亮道:“现阶段,筑太寿陂,你知道用意何在吗?” “我想想,”诸葛亮略微思考,他现在已养成了答前深思的习惯,而这个习惯是郭嘉教给他的,片刻后,诸葛亮抬起头来,“应当是为舒缓水流,沿河改道,然后方便围湖造田。” “嗯,”郭谊略微点头,“围湖造田是为了取水方便,引入田土来灌溉,如此可让土壤也有改质,针对此,我可有数道策略先行,同时可以开启数道漕运路线。” “我翻遍了典册,还询问了不少官吏,同时请子脩在与人交谈时注重问及水利之事,发现当年毕岚曾督造水翻车,用于宫廷洒水。” “于是也可在此基础上进行改良。” 郭谊说到这,眉飞色舞,已然是成竹在胸,众人走到了河边,此刻在一条湍急的河流中,有一长坡结构的木车伸入水下。 主体为一条极长的龙骨,另一端延伸至岸上,龙骨的背腹都有叶板以挡水,两段则是大小各异的木轮。 其实便是两个轴轮之间有木链结构,类似后来的单车链条,链接前后轮子可转动。 只是这轮子变成了木链,链上有叶板可以挡水于其中,随着轮轴转动,于是可以将水从低处取出,送至高处,再流入其他地方。 郭谊此刻走到了岸上一端,此处是用轮轴把力进行转换,做了一个竖直方向的圆筒,圆筒每隔一个角度延伸有均衡的踏板,此刻有三名壮丁在踏板上反复踩踏。 当踏板踩转的时候,会拉动翻车上端轴轮两侧的把手,继而带动上侧轴轮旋转。 如此,整个翻车运转起来,水慢慢的被送至上端,郭谊指着面前的圆筒踏板车,道:“其实改良的部分在用力上。” “翻车转动需以外力辅助,外力可以用很多结构来筑造,人力是最方便的东西,但除此之外还可以用自然力。” 诸葛亮、典韦两人看到龙骨水翻车的时候,就已经感觉震撼了,并且这本就是大汉瑰宝似的创造,但目前很少用于农耕。 他们之前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而郭谊则是早早知晓原理,在最近才找到能有此技艺的木匠,和他们一起做此木车。 主要是轮转、叶板的制作,需要极高的锉工技艺,要有木鞘链接。 现在才有十数人能够熟稔制作工序,但在当年,这个东西可是根本不会外传的,毕岚乃是宦官,在制作此器后,没有大量量产于民间,大多用来给皇室所用。 当然,郭谊也觉得一位宦官或许不会亲自去研究这些,这或许是当地某些聪慧农户的创造,但他为督造,替汉廷出钱出力,也就落到他头上,此等翻车智慧,属于是当地先民的智慧结晶。 “如此利民之器,只存在于典策之中,却未见大肆量产于利民之处,实在是令人感慨……” 诸葛亮在旁还抱着手弩,但是神情却十分迷茫,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觉得还是以前学识少的时候快乐些。 知道得太多反而不会快乐。 “无妨,”郭谊笑了笑道:“这东西只要制出来,并且克服了精细处的隐秘难关,那么就很容易推广出去,现在依然可以用来利国利民。” “龙骨水翻车,连弩……”郭谊长舒了一口气,满意的看着眼前取水的场景,“此两项,足以让境内振奋。” “我打算在这里再加数条木道,取水到高处之后,可以用管道运送各处,木道最好选用大竹制作,又或者可以建造大水池蓄水,用阀门原理将水存于其中,这样方便随时取用,”郭谊的表情依旧还是十分兴奋,并且话如连珠一般,根本停不下来,“所以,无论是龙骨水翻车的外设装置,还是水车,轮轴等物件,都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来专研,且还要指定一系列的政策,以取水而用。” “此物,要用告示普及百姓,将此器为民装载,但技艺设计等的确暂不能广为流传,需等日后再徐徐传之,且还有沟渠挖掘,堆陂等事亟待商议解决,总之,快些将此物先展示于民!” 诸葛亮看郭谊的兴致如此高涨,此刻也不觉得累了,毕竟相比之下,他和郭谊每日的付出不是正比。 而且心态也有所不同,郭谊是一直在享受着,但诸葛亮却不是。 老师就算再非人,也会有疲惫的时候,但他依旧乐在其中,这等志趣不可谓不高洁,乃至比起大部分的儒生都要高洁很多。 因为他从来不会标榜自己,自傲功绩。 但诸葛亮长期暗中观察不难发现,自家老师在每一次公务、读书有所得后,都会莫名其妙的笑起来,然后高兴不已,大为庆幸,仿佛是终于达成了某种成就一般。 似这等对自己有所要求,且每日完成甘之如饴的品行,令诸葛亮敬佩。 因为在他小时候一直觉得,读书做事,都是十分枯燥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不过现在他明白了。 乃是成就。 老师便是这样的人,每有所得,乐而忘形,称得上高雅绝世也,世间少有的妙人。 当然,老师的快乐他肯定是想象不到的。 …… 当天,曹昂就被从衙署叫来,带着董访、陈登的一位族弟陈明看了水器,被邀请来的还有糜竺、糜芳两兄弟。 还有一些在当地驻留,并且资助了不少钱财的商贾。 此时看到此器,以及听完了以竹道放入挖开的沟渠,流至各处以用来灌溉农田,还可用水池蓄水用阀门送至各处的方法。 一时间心中畅想起来,都是议论不断,有些人还争得面色红润,但可见其双眸神采,同样也是欣喜不已,多有暗中夸赞郭谊之言。 概因他们有些人只是听说过这龙骨水翻车,但以前这是王公才可用的东西,寻常的村落哪里能见到?有个水车就不错了。 大肆推及于农耕,暂且是不可能的,郭谊估计可能当年也是打算先行握在手中,而后慢慢的推行。 但是后来给了王公家之后,也就成了某种“人无我有”的独特象征,那就很难再普及推广了,因为要给百姓用,首先要把王公们的脸皮撕下来才行。 宦官不给他们贴一层膜就算了,怎么会去撕其脸皮呢。 曹昂看着这群情激昂,也是心中欣慰,不由得远远地看了郭谊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都颇为欣慰。 此刻,郭谊的内心一暖,忽而出现了一股力量源泉流转。 【你勤于制作水利利民器具,勤于农耕水利公务,你的智力小幅度提升,伱的“观星”加强了,现在可以看连续两日的天气,冷却为一个月】 【你的恢复能力大大加强,任何能力的恢复。】 【你获得了“水官”特性,在治理水利时会有道义相助,所以成功率会大大增加,同时有大量的水利知识反馈】 “观星增加的是天数?!”郭谊这时候一下奇怪起来。 心里嘀咕着:那若是日后变成观七天,岂不是每月一次,一次七日? 我擦?! “水翻车,此物能自河水中取水至高出,当时治洪治涝之物!也并非只是灌溉农具那么简单!” “我观此器,虽说构造简单,但却有精细之处,若是百姓自己制造,颇有难处,也要传授技艺才行。” 糜竺和糜芳两人在龙骨水车旁而观,彼此脸上也都有好奇兴奋之色,摸着下巴考量着。 此刻其余人也同样加入了洪涝之事的商讨中,光是此器可做为谈资传播极广,更别说日后传言的各种版本了。 因此,嘈杂声打断了郭谊的注意,主要他现在也已经感受到身体各处的提升变化,大脑的通明,思绪的快速运转,已经丰有所获,心满意足也。 在听取那些商讨声中,忽然有一人高声大喝,“此水翻车如此取水,若是有大洪涝来的时候,只管在两岸都放上水翻车,然后取水排出便是!如此还不是治洪之器?!” “说得好!”郭谊没忍住高声附和,然后由衷的夸赞了他一句“傻逼”。 接着问道:“那为何不直接把堤口掘开,把岸陂都摧垮,让洪水泛至两岸上来呢!?” 众人哑口无言,没人回答。 这也是个问题,取水出来又不是把水吞了,两岸方此器,无异于给洪水转换方向,反而四面八方都是洪水,此法是有点扯。 看来,此物只能略治涝灾,可引水疏流,但是做不到抵抗大洪水。 更多,还是农耕之器。 …… 但无论如何,陈留的告示下后,龙骨水车开始置于民间,在河流要道处,农田聚集处安置,并且以竹管做道,在路途之中顺流至各地,分出支管来,随时错综复杂,但却可在横纵交通之中,遍及农田。 一时释放了不知多少人力,百姓取水方便了不少。 郭谊将太寿陂建成之后,太寿水涨一尺有余,又用水翻车引至各处,而后河流依旧通达,农田也得灌溉。 此法传于各县衙署,又得了不少成效,因此当地人力足足数万,在家得省却,这些人呆着自然也就无聊了起来。 晚上又没有事可做,便去自发的捕蝗幼虫,防治蝗灾。 当日就发现,要不了这么多人,于是又准备去挖掘矿产,但那活危险,犹豫不决后又没多少人去了。 所以大部分的壮丁,因为无事可做,晚上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每天吃完饭就蹲在墙角傻笑发呆,偶尔遇到熟人,也是一起蹲着聊天,聊完了各自回家睡觉。 但以往还有个期待,要早起去打水,走很远的山路到田间,挑水到家中,去灌溉农田,现在不需要了…… 终于,有些人反应了过来,那还不如参军,同样都是劳苦,和有一定的危险性,那为什么不上战场呢? 若是接连打胜仗还可以升官,如此便能保家卫民,而且参军之后,军中的月俸、年俸、犒赏等都如此丰厚,养家完全没问题。 再到后面,大批的人终于激奋起来,如此良田灌溉,境内之土如此安逸,难道还要被人践踏吗?!那当然是去保境安民了! 人力被龙骨水车取代后,已经不要他们在家中赋闲闲逛了,若是继续溜下去,日后也会被人嘲笑,待着良心不安。 必须得做点什么。 那就去参军!! 等待第二轮衙署的告示贴下来,那些商贾资助给曹昂的钱财也就派上了用场,来参军者立刻就能得到赏赐,到军中能吃好喝好,且有年俸和犒赏,若是出事了仍然还可以有抚恤。 最厉害的是,这封告示以保良土为名,用煽动之语,请这些壮丁入军中,为的是让现在心血苦劳打造的家园不再被战所乱,不被铁蹄再践踏,成功煽动起了群情。 然后整个陈留,近乎疯狂的踊跃。 不到十日,已经招募了八千多新兵,而且每日来应招的乡勇并不少,甚至还有豪士亲自带人来投,一来就可以带着兄弟成一支单兵。 到八月,得新兵一万六千余人,分屯在四处营地,日夜操练,军中工匠不断加紧打造军备,用于发放。 而郭谊和曹昂,从其中挑选精锐壮士,将赏赐月俸等再提数级,组建精锐苗刀营,又写了一封书信去许都请援,请高顺来带一支军。 原因无他,人太多了,没办法。 …… 许都。 曹操在收到书信的时候简直放声大笑,开怀不已,当即大声朗读了信中所言,“群众以豪情相投,意为保皇权不失,地员之安宁,其壮不下当年允诚叔父招泰山众之景!众之所望,不敢怠慢,此得新兵一万七千一百三十六名,恐难以带至精锐,当请军粮以慰劳,取军资以犒赏,请名将以操训,特请调高顺为将至陈留,用以成军。” “望父,恩准。” 曹操念完,当即对左侧那一排将军投去了欣喜又不失自豪的目光,感慨道:“唉,没办法啊,响应之壮观,竟不下当年允诚揽泰山众两万人!且想想那是什么场景!” “唉!这个子脩,怎么搞了这么一个大摊子!你们看看,他现在没能力解决了吧,必须要调任将军了吧!” 曹操厉声责怪道,但是笑得合不拢嘴。 在左侧将军之中,有几位脸都快绿了。 一万七千新兵,为什么能做到的,现在陈留又没有贼寇在,难道平世也可招募?! 他们哪来这么多钱?! 哦,商贾早就给了……之前我还说要雷声大雨点小呢……曹洪心里一紧,顿时有点拉扯般的难受。 他想不通。 这么多商贾资助给钱,难道他们自己不贪墨吗?! 哦,对,子脩是嫡长子,他贪自己家钱干嘛…… 来了,开更!求数据求数据,各位铁铁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五章:这难道也是郭孟誉算好的!? “子廉!”曹操当即大声喝道,且走到了曹洪面前,一把搭在他的肩膀上,意有所指的深深看着他,“你说说看,这功绩可还过得去?” “何止是过得去……” 曹洪低头嘀咕着,曹操这表情,太明显了。 难道还不明白么,肯定是那夜酒后的胡乱言语,传到主公耳朵里了,平日里不说什么,现在既然已经有如此功绩、人望,必然是要拿出来说的。 “哈哈哈!”曹操仰天大笑,气势豪迈,又捏了捏他的肩膀,“那你说,要调任哪位将军去帮他们操练较好?” “信中所说是高顺,那就他去便是,”曹洪叹了口气,依言而答,不敢有丝毫情绪在内,但却也没什么兴致来说。 主公是懂怎么折磨人的,这一句句话问得,实在是让人心中疼痛,甚至有些憋不住怒意,但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的确是酒后胡言,不能当真的。 “我错了,”曹洪现在也很实在,直接低下头认错,不想再受折磨了,若是再问下去,只怕是在堂上将军很多人都会讥讽出声。 曹操听闻此话,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收了起来,身形同样也慢慢站定,背着手情绪不明的盯着他看。 然后沉声道:“我且问你,伱如实回答。” “喏。” 曹洪抱拳躬身,情绪也正经了些。 “军师之用何在?”曹操严肃而言,中气平和,但眼神却扫视向了所有将军,此刻与之目光相接者,无不是闪躲低头,不敢对视。 曹洪沉默片刻,腮帮鼓动了一下,答道:“乃是处理军中军务,察明地形,以计策出军略,令行军之路得以保障,策动兵马,于战时可破敌调遣,实乃是……军中腹谋达者,当以为首也。” “嗯,我再问你,当初我请诸贤为谋,拜为祭酒、军师、司马等职,可曾有过怠慢?” “没有,没有……”曹洪汗液都从额头上慢慢落了下来,心里更加难受,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照实了回答。 “我都需尊敬帐下谋士,为何诸将却不尊重?” 曹操的语气,到这里却已经冷了下来,让曹仁都忍不住开口,道:“主公,日后定不会再犯了,子廉也是一时酒后不察,方才口出狂言……” “没事,”曹操又重新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我只是问问,哈哈,哼哼哼……” 他双眸略失望的看了曹洪一眼,而后走回了主位上,对曹仁道:“子孝去调任高顺,至陈留助昂儿,操练这些士兵,同时将此事告知天子,当赏赐也。” “之后调拨钱粮、布匹以资助,做军备,等操训一月之后,先派遣入广陵,我估计那陈登,也只能守住广陵之外,不可全然拿下也,毕竟第一次上战场,能得些许经验便不错了。” 他笑而看向诸文武,乐而悠哉般的神情让人感觉轻松了许多,想来是不会如方才一般发火了。 所以也都跟着笑,这时候曹操又怅然回忆起了当年,“我起兵时,甚至还发生了兵变,那些狡猾的丹阳兵,若非是有诸宗亲相护,跑得快些,说不定就死在半路上了。” “呵呵……” 一直到曹操说出了这个往事,曹洪才敢确信他是真的已经不生气了,因为这里面,就有他曹洪的功绩在。 不光是兵变,还有卞水让马与曹操,都是救命的功绩,定然也会为人所铭记,不会就此忘记。 主公还是那个主公,赏罚分明,真好。 …… 从帐中出来,曹洪大大的松了口气,路过的曹纯则是直接看着他笑了起来,拍打着肩膀意有所指的说道:“子廉兄,酒后不可多言呐。” “你看你得诸多商贾支持,不也只能富了自家吗,我听说你已经开始置办田产了。” “放屁,”曹洪眼睛一瞪,厚实雄壮的肩膀当即一甩,把曹纯的手甩开,满脸的不高兴,知道这小子和郭谊的关系好,这般来说话根本就是为了洗刷他,懒得和他多言。 “你是没有募兵的任务,只带虎豹骑,看热闹是吧?!” 末了,曹洪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是心中对曹纯也是羡慕的,这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从宿卫统帅直接到虎豹骑统领,虽说不是上将的官职,但虎豹骑是常胜之师,有战绩在身,日后不可限量。 “也不是,我就是提醒一下子廉兄,募兵多也无用,主要还是看战场上,你未必输给孟誉,有什么好颓唐的?” “那是!”曹洪也不管曹纯什么心思,但是这句话是对的,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真正要能拉上战场才行,高顺练兵也就是板正得要死,非要有精良军备不可,他去了一样训不出那么多精锐之师的。 “子和,最近主公有没有说过,该领军去何处了?!” 曹洪本来都打算走了,听见曹纯来和他稍谈几句,于是又回头来勾肩搭背向前,打听起了现在军情。 秋后,肯定是有人要不满于曹氏获得了天子,从而反抗朝贡的,而就算没人反对,只是拖延不给,那曹操也会让天子下诏书去催。 由此来看不臣之人,这样做有个好处,若是没有这样的不臣之人,则可得不少朝贡做军资,充实自身。 而若是真有人死活不给,刚好可以打成乱贼。 最近很多军营内都在传此消息,和河北似乎快要开战了,袁绍身居大将军之位,也只是送来了些许朝贡,但是幽州、青州、并州也几乎从属于他,却不奉。 也就是说,袁绍打了个折扣,只送了冀州的朝贡,当时看来的确是很给面子,立即来供奉天子,依旧还有汉臣之心,但是后来就不对劲了,他其余三州之地加在一起更大,收成更多,却不给。 那你如何界定袁绍此人之心呢?! 界定不了,若是想要继续压制,就必须要开战,所以曹洪现在也无法猜测主公的心思,说不定大肆募兵之后,真的要和河北开战,而此战一打,没有数年绝对结束不了。 两人都是一方雄主,如今号称雄兵几十万,实际上也都能凑得出十万精兵,家底拿出来打,说不定打完了两方都要成强弩之末,所以现在的局势很是剑拔弩张。 曹纯闻言,也不逗曹洪了,面色郑重了许多,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不确信,现在各地乱事依旧还多,当初护送天子东归的势力太多了,他们虽然没能跟随一路来投,但是在外也贼心不死。” “光是关外,就有至少四处要征伐,还有逃亡扬州的杨奉、韩暹两人,再者还有在宛城盘踞的张绣,张济在死后,张绣继承了其兵马,也有万余众,得刘表养着,慢慢的便能够稳住阵脚壮大起来,这些兵力乃是他荆州的屏障,”曹纯做了两年的虎豹骑统帅,和郭谊搭伴的时候更是深受他的影响,现在对任何军事上的公务,都很是认真,所以此时说起来也是滔滔不绝,“我认为,第一仗要么不打,要打就一定要挑好对手。” “不能太弱,也不能太强,如果太弱则无法起到震慑效果,若是太强反而对我们发展不好,不立于巩固如今的权力,所以二袁可能不会出兵去征讨,况且也没有理由。” “嗯,说得对!”曹洪此刻听得这话,从内心深处惊叹了一声,这当了将军就是不一样。 前几年还在唉声叹气,对军事大略丝毫没有兴趣,现在却已经可以侃侃而谈,分析天下局势了,这人的成长也是显而易见,就足以显得那虎豹骑有多养人了。 不光是养雄兵,也养名将,这曹纯便是其中一个既得利益者,曹洪羡慕到质壁分离,但是没有用。 当初建虎豹骑的时候,好似是郭谊举荐的。 郭谊又是出自曹纯的营地,两人关系极好。 唉,可惜。 “那我就去向关外驻守,这就情愿!” 曹洪转悲为喜,当即拍了拍大腿说道,他只知道这兄弟肯定不会随意来晃点他,这分析的确稳。 “嗯,驻守关外之地,守关抗那些关外诸侯,其实就算是没有大战开启,实际上也有驻守之功,如果能守得一方平安,谁说不是一种声名呢!” “对!哈哈哈!哈哈……”曹洪不断紧拍着曹纯的肩膀,满脸高兴,自家兄弟就是好,虽说曹纯不会和他一起喝酒说别人坏话,但是知道兄弟需要功劳的时候,马上就会过来送上一句话。 于是两人拜别之后,曹洪马上就回到了军帐之内,和曹操说了自己的想法,主动请命带兵往西边去驻守关口,若是可以的话夺下长安来做本营。 长安之中,现在据守的应当还是当年的贼寇旧部,此城虽废弃,但好歹是数年打造的都城,岂能不富?! 又是那些西凉贼子占据,若是带兵攻破了城池,只管带着兵马去劫掠便是,也许还能得不少宝物,这种事自己手底下那些虎狼,肯定乐意呀! 曹操当时听了之后并不做声,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但不到傍晚,命令就下来了,封曹洪为骑都尉,领本部兵马徐徐西进。 探听局势,且扎营行军,粮草在秋后当可一同跟进,若有功绩则可取,引为驻军之地。 至于其余兵马,暂且待命不动,依旧操练。 此时动兵,哪怕只是稍稍挪动些许,都让人不断猜测曹操之心,也能成为军情向各方传出,那些潜伏在许都之内的探子,靠的便是这等事情来卖钱。 …… 等到消息几乎快到达各处的时候,基本上也进入了九月。 今年的收成很好,天公倒是也没有刁难,毕竟在去年已经用一场蝗灾,带走了至少百万人的性命,这还是统计之数,那些不朝贡或者偏远的地区,根本没有奏表上来。 但好在今年大丰,初熟时,收割就已经满仓堆积,军粮和草料足备,战马数千,虎豹骑引得五千之数。 曹操这一年是真的将摊子滚大了,在收成时简直合不拢嘴,然后又看到了曹昂送上来的奏表,明言郭谊所在的天工营制龙骨水车、大竹管道,蓄水土池等,可用于灌溉之器。 如今陈留已经推及,请全境逐步推及,可省去人力以造福百姓,其余的生产力再一次得到了释放,曹操可以通过征兵役来壮大兵营,但现在反而没必要这么做。 他用名望,都已经令人如影来归附了,何须要动用征夫的政策,那是在战事无奈的时候,才会投求于强征之法。 他这段时日,在家中是真的觉得好事连连,不断传来的消息,各地募兵的汇报,仿佛蒸蒸日上。 这日子也不知道是何时好起来的,反正曹操就感觉,那些吃不起饭、打不起仗的日子,好像就还在昨天一样。 他仔细一数,其实也就过去了三年。 而这三年,真正最大的变化,是因为帐下来了像郭谊这样,一批才能出众的经国之才。 从志才开始,到郭谊、毛玠、韩浩、程昱,都极其擅长屯田富民,虽说文武之位各自有异,但其法都相差无几。 且还有淮汝的许氏兄弟、泰山的臧霸等豪侠归附,光是他们肯投,就足有一两万人可以挑选为兵士。 走得,太顺了。 当曹操心里开始舒适的时候,又有一道极其响亮的消息仿佛冲天而起,惊动了整个淮扬一带的诸侯、将军。 乃至当地豪侠更是仿佛如林中鸟兽被惊醒一般,纷纷出走。 袁术他,竟然称帝了! 他连今年都熬不过去,竟在秋后直接称帝,并且诏告四方,其中言论大多是说汉室实已早亡,天下朝纲大统乱已久也,他愿用袁氏显赫之功绩,来换取天下平乐。 由此,自称为仲家天子,国号“大成”,年号“仲兴”,且还诏告国内,以镇安附近子民、兵马。 于是在刚刚坐为天子不到一月的时候,孙策就在背后给他狠狠地来了一刀,拿下江东的孙策,好不容易得到了父亲基业之地,在家乡得到了不少英才相助,正愁不知该怎么脱离袁术。 听见这个消息,很敏捷的和袁术割席,以往先烈割席都会多少有些留念不舍,孙策割完把袁术骂了一顿,大宴兄弟亲友,认为是天命。 而郭谊和曹昂听到这个消息,两人也是知道真正的机会来了,他们日夜操练的兵马,刚好可以南下行军。 同时,更加巧的是,被郭谊激发了潜能与志向的陈登,在广陵接连除贼获胜,仿佛先行兵马一般,沿途留下的行军之迹足以让郭谊等省去探路的麻烦,在两日之内直达广陵,然后南入扬州,和袁术交锋。 如此,让身在广陵的陈登非常难相信这他娘的居然是个巧合,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巧的事情吗?! 这难道是郭孟誉早就算计好了的!?我就是个探路的先锋军!? 于是,郭谊和曹昂进言,不用再等什么天子诏令了,直接打! “还等还等,等来军令黄花菜都凉了,我敢肯定袁术现在还在准备祭天、祭祖,准备按部就班的用天子礼来赶制朝臣的官服,这时候不抢他,太亏了!!!” 典韦在一旁帮腔点头:“是啊是啊,俺也这么觉得!!” 高顺也同样在曹昂面前催促,道:“兵法云兵贵神速,当立刻做准备……”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六章:老师,你说点好听的吧! 这衙署内,曹昂看着几人急切的目光,一时间很难下决定,他一向是很守孝义的人,自然也会将忠君的规矩看得比较重。 若是此次没有得到军令,就立刻出兵,那么日后有人同样效仿,岂不是乱了?! 就算我不这么考虑,父亲也一定会考虑,到时候且不说袁术的扬州能否重创,说不定马上就会在阵前被责罚。 曹昂虽然文武双全,所学广博,当家教也是很严,大汉本是以孝义治国,就像是曹操虽为雄主,但在曹嵩面前也绝不会冒犯一样。 曹昂也肯定不会反驳自己的父亲,而且很是听话,日常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前几年还被骗去教导二弟曹丕呢。 现在让他做这等离经叛道的事情,他是第一次啊…… 郭谊一看这模样,顿时就撇嘴了,完了,我带你来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这时候能拍板吗,你还犹豫,那今天走不了了。 这距离消息传来已经一日了,说明袁术是在两日前宣布,那做准备就必然是数月之前,现在在登位之后,准备的时机就那么几日,必然会安排部署大量的兵力驻守在寿春周围。 寿春,作为他的都城,那必然就是加筑城墙而拓宽城沟,很难攻破。 在这数月之内,将会越发的难攻破,并且在一年之后加筑成坚实堡垒般的高强,那就更加难啃了。 等袁绍拿下了幽州,稍稍壮大,袁术再去劝说数次,两人一联合,那结果很可能会完全不同。 此刻郭谊脑海中闪过了很多思绪和猜测,光是抓住的一些想法就让他觉得不得了。 譬如袁术这个自称“仲家”,会否和天子并没有关系,而是在暗中告知袁绍为“伯”,两人占据半壁江山,若真联合哪个诸侯能抵挡。 又比如若真的让袁术撑住了数年,那时候局势各种变化,占稳了这国号,那天子也就真的没了。 “子脩,袁术称天子和当年阙宣是不同的,他麾下至少有甲兵十万,有不顾百姓死活弄来的钱粮以囤积于寿春之内,如果他真的据守数年而得成,或许天下大势将会再变,袁氏兄弟登高一呼,至今年依旧能够割据一方有十万之众,这何等可怕。” “此时应当趁其立足未闻,立马出兵袭之,我们在陈留有战马数百,兵甲一万,若是和徐州联合,可以立刻出兵至广陵,而后从广陵一带入扬州领地,扬州北部靠近寿春八个县,至少都可拿下,作为屏障以据袁术,而其称帝之行,当是天下共诛,在他南面,孙策也定是在等这样的机会,自古来机会就是稍纵即逝的,我敢断定他现在一定没有准备好兵马,且既然篡汉自立,就一定要将各礼法流程走完,并且以此来清洗境内百姓的脑子,”郭谊此刻已经毫无懈怠,口若悬河将局势分析给曹昂听。 甚至将地图都摆在了他的眼前,广陵之地地图,陈登也早就寄回来一份,其中标注了现在的真实状况,并且把几条河流改道的情况也更正,这是广陵之外八城的地理。 说到这,趁曹昂迷糊,郭谊稍微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若是直接出兵,对外可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此只需受轻罚,但伱取下了此八城,则可先一步打击袁术气焰,令其境内之民有处可奔逃,到时无民之国岂能为国?不过是如同那公孙瓒一样修筑了一座‘易京高楼’把自己也困死在里面罢了!” “你有功绩之后,去与主公说功过相抵,这样占据的名声全都是你自己的!你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等着诏令,到时候等大军来至少一个月后,那时候要多死不知多少人!!子脩,为将者,要善于利用功过相抵来赚取战利啊!!如此才能不断壮大,继而发家!” “我……” 曹昂这时候真的被说懵了,他是第一次听见,行军打仗还能靠功过相抵来发家,旁边典韦就好像是打开了什么新门路似的,眼睛一晃一晃的,仿佛看崇拜的神祇一样盯着郭谊的侧脸。 今日的中郎将,格外的英俊潇洒,而且果敢决绝,我终于要在他的帐下立功了吗?! 而高顺,则是直接转过身,早已经走到门槛边去了,郭谊所说的这番话的确是慷慨陈词,但是他真的没眼看,没耳听。 曹昂沉思片刻,纠结不已,但最终郭谊所说的“功过相抵”还是打动了他,此时曹昂喃喃道:“兄长说得对,我宁愿做错,也不愿什么都不做。” “对了!”郭谊直接一手拍在了案牍上,沉声道:“偏偏你无论做什么,都不会错!哪怕是真错了,只要命还在就不会有人说你错,但你一定要敢做!” 典韦当即点头:“说得好,俺若是有大公子一半的身份,有一半的兵马,也早就拍板去攻了!篡汉自立,枉为诸侯!!” 卧槽?! 郭谊吓了一大跳,转头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典韦,因为这句话他并没有教过,居然是出自典韦的口中。 旁边高顺本来在假装看风景,听见典韦这话直接低头不语,差点就绷不住了。 曹昂思来想去,此事的确做得,而且还可以赌,自己的书信送去许都,往返也就一日夜,若是父亲还要商议思量,两日足矣。 此两日也不会有什么分别,我直接动兵,到时候陈词恳切些,得到了回复定然也是准许。 赌一把。 “好,立即出兵,自陈留到夏丘,而后再立刻突袭袁术所在,同时命陈元龙自广陵发兵,南下再取扬州之地,将东陵占据。” “嗯,好军略。” 东陵亭,有数条河流,数个渡口,都可以占据要道,日后乃是袁术漕运粮食的重要通道,只要占据此地,他就只能改道。 走旱道运粮耗损就会增多,且他们一旦突袭了九江郡,那么更远的东陵渡,袁术一定不会去管。 甚至连消息都不会听到多少,只顾着稳固寿春形势。 “现在要考虑的是,若攻占了九江,如何守得住……” 曹昂苦笑了起来,按兵势来说,的确是贵于神速,攻敌所不备,或许能有所得,可若要守住,很难。 袁术肯定会派大军,不断进攻失地,到时候即便是据城而守,实在是太难了,不知要死伤多少将士。 郭谊叹道:“去了再说吧,不行将领地再让给他便是了。” …… 行军途中,至梁国。 曹昂终于明白了郭谊那句话的意思。 “再将九江还给他,意思是……我们就专门去劫掠是吧?!” 好家伙,不愧是你兄长。 为何对徐州就要以仁义,但是对袁术,却肯直接抄掠为主,这样一来,我军在九江的名声不就完了? 郭谊当即苦笑,“说是抄掠,其实和百姓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凡袁术所辖,攻占之地本就不会剩下什么钱粮,百姓早已被榨干,还活着是为了饱腹之食而已,要抢也是去抢那些豪绅和官吏。” “若是走城中,百姓说不定会很配合的站在家门口,让我们去抄掠呢,此时就该以曹氏之政,广为传播,让百姓迁徙到下邳和蓟县、谷阳一带,这样一来,可以和当初破徐州一样。” “当然,结果可能会不一样!” 郭谊在马上扬鞭,只是浅浅的猜测了一番,路上行军路途遥远,几人也不能一直说话,骑兵速度很快,有典韦率领轻骑跟随,穿越了太丘到蓟县的一条河流,并无险阻。 而后直下谷阳。 连夜取了向县、龙亢两城,占据了一条濄水,趁夜直入到怀远,然后进攻钟离。 此时的钟离守军有一千八百余人,但在夜间根本想不到会有敌袭,郭谊和典韦在林间伐木得捆木,用车轮制作成简易的冲车,在前段装配了刀尖等尖锐物,反复集合十数人之力冲撞。 终破开城洞,同时有将士沿着云梯向城墙攀爬,敌军迎敌不整,最终在城内的兵马来不及调防,而城上根本没有多少准备,被陈留兵先登,而典韦和郭谊一前一后,杀入了城洞之中,自下而上带人杀上城内。 于是死伤数十人后,城中的将士见大门已破,不知敌军有多少,就此投降,得众八百余人,其余尽皆逃散,城内百姓已无业,在道路瘫坐者甚多,全然不像秋收之态,倒像是冬日严寒时候路上冻骨灾群。 郭谊等在进城后,沿途看街道多是坍圮残垣,除却少许完整的宅院、府邸,民居尽皆残破。 百姓无论老少,多在家门外背靠墙壁等死,见到刀兵来也不跑,只是面露恐惧绝望,也有些许希冀之色,在街边凝望。 这情况,他们怎么抢? 郭谊和曹昂看了就觉得麻了,只能叹息:“连典韦这种人看了都不想抄掠了。” 典韦:“???” “俺哪种人?” 曹昂此刻,面色灰败,身上染血,他作战时候也极为勇猛,此时长途行军,精疲力竭,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 也许,这一趟来的确会毫无所获,这座城也守不得,四面城墙都很矮,如果要筑城墙的话,非有半月之功才能有起色。 等待高顺率苗刀营来的话,还需要有两日,这两日倒是无妨,估计袁术的兵马也不会立刻到达。 但…… “不可退,我有破敌之策,”郭谊拍了典韦的肩头一把,面色笃定,毫无半点迟疑,此时闭上了双眼,仿佛在奋力思索着什么,同时口中不断出声,“这座城,上至义成,下达当涂,有河流通行,背靠山脉,后达虹县,若是守住钟离县城,等援军到后,可以与龙亢的兵马一起前后夹击。” “子脩,你回龙亢去,等待高顺领兵到来,我与典韦守在钟离,等兵马一到,与义成下探哨,紧密查探袁术兵马动向,若是无兵马则罢,若有兵马来,我们前后夹击攻破袁军。” “然后取其粮食以作补充,否则现在回军,在路上也会饿死不少人,此城中粮食只可供七日食用。” “这……”曹昂的脸色顿时迷茫,但是却也不好反驳,环顾四周,实在是觉得不知怎么调动民众情绪,“这些百姓,在城中或许是拖累,趁着现在没有阻拦,将他们迁徙走吧。” “嗯,”郭谊连忙正色点头,“在龙亢可以有粮食分食,若陈元龙能取淮陵,则东走三十里就可以和我会和。” “所以你无需担心,陈元龙一定不会辜负我。” “现在,我有很多退路,所以和典韦据守此城,也是让附近士子,百姓看看我曹军的决心,也看看袁术的丑恶行径。” “知道了!”曹昂也不再多啰嗦,他明白郭谊的能力,不会做逞能的事情,他在家中还有这么多家业,还有我妹妹做妻子,怎会为了一座小小的城池放弃大好生涯呢。 郭谊和他伸手相拍,于胸前紧握在一起,沉声道:“子脩,你记住,在龙亢一带一定要先行将家风四处传扬,令人用纸张、树皮、布匹等写曹氏内诫令,发于各地。” “好,我知道,攻心为上!” 袁术的行径在淮扬早已经快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骄奢淫逸不说,战时根本不会管治理百姓的事,导致了民生一年比一年差。 而曹氏的内诫令,正好与之完全相反,倡导家里人从不奢侈,对内奉行节俭,对外则是提倡体恤百姓,慷慨于政。 大部分曹氏、夏侯氏的人都是以此为依据而做,形成了风气,在许都士子之中广为流传,而且连许多公卿大臣都曾经听闻过。 只是他们听说,但是不信罢了。 “兄长珍重。” 曹昂由衷的嘱托了一句,然后带着兵马,催促百姓离开城池,到龙亢领粮食,同时以后可享大汉惠政,不必再被篡汉自立的贼人所胁。 等人走后,郭谊来到了城门楼上,简陋的城楼等同于一个小隔,里面东西也很简单,连一张案几都是破败不堪,在城楼里面找了半天,才寻到了窖藏几坛子酒。 典韦看了就骂了句娘,“没粮食给人吃,拿来酿酒,这地方官吏真他娘的该死。” 郭谊上去打了他肩膀一下,咋舌道:“也可能是前人留下的,那时候也许还温饱呢?你不能用现在的失政,来唾骂当年有雅致的士人。” “嘬嘬,你看那边,”典韦没搭理郭谊的话,而是努了努嘴让他看门外台阶上的少年,确切的说是青少年。 郭谊抬眼看去,诸葛亮在台阶上坐着,脸色有些发白。 方才在城中巡视,他就没来,而诸葛亮本来打算跟着一起冲锋的,但是被典韦按在了后军不让他出来,郭谊也吩咐了几名宿卫看着他。 没想到诸葛亮近距离看了战场厮杀后,就没敢再说往前冲的话了。 郭谊明白,人的性格形成,一生会有很多转折,最终才定型,就难以更改,所以他慢慢向诸葛亮走去,坐在了他的身旁。 和诸葛亮视线一样,看着远处天边,郭谊轻声温柔的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上战场时,就追杀了袁术八百里远。” “老师,”诸葛亮身子一颤,喉结滚动,转过头来幽怨的看着他,“这时候了,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七章:他郭谊,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我还没说完,”郭谊的情绪根本没有受影响,还是看着远方,有些怅然,“那时候之所以有此豪气,实际上是在一路厮杀之中,人已经有些麻木了,见了这么多死人,心里惧怕。” “腥味多,腐臭也多,战场上有种很奇怪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甚至还有排泄肮脏之物出来,不知是战马的还是人的。” “这些东西,混杂的味道——” “老师……别说了,我谢谢你……” 诸葛亮听到这里,自己脑海中当即代入了今日看到的场景,又想起了这些味道,于是抬起手止住了郭谊的话。 然后头一偏,“哇”一声吐了,吐得酣畅淋漓。 哇,你是恶鬼吧!! 为什么还能还说得这么绘声绘色,你为什么要给我形容!? 苍天,伱做个人吧! 郭谊白了他一眼,没被这味道影响,接着说道:“当时我也吐了,心里不舒适,后来爆喝三声,杀至前线,这种味道就没了,你得明白这就是大汉的味道,这是大汉战场的滋味,今日城内的百姓,你或许没去看,这些人也是如此,每日闻着这种味道,就在混混度日之中……” “这种味道,你身处乱世之中,你就得适应。” 当然,郭谊一直没适应,他主要是对这些东西的抗性,飞速提升,然后就自然而然的免疫这些味道了。 闻到虽然能辨识是什么味道,但是体质与精神强悍,不会让他产生任何不适的反应。 其余没有这种能力的,那就只能自己扛了。 想到这,郭谊也不再说了,伸出手在诸葛亮的背上轻轻拍打,助他能够吐出更多来,然后颇为无奈的看向远方,沉声道:“没事了,吐几次就习惯了。” “此次战场是你非要来的,我可没有逼你。” “得来……”诸葛亮起身,满脸通红,然后就是嘴唇发白,略微颤抖着靠在了阶梯上,发丝散落下来,目光深邃,“老师教得好,学识若是不能亲自实践,那就只能是学识而已。” “想要获得本领,一定要将学识通过实践去反复感受,战场应当来,今日之事,日后自当会习惯。” 诸葛亮目光逐渐变得坚毅,郭谊当时和陈登说的话,他也是在旁记录的,这番话当做至理名言并无不可,他一直抄录在自己的书简之中,偶尔会在睡前,反复咀嚼,并且身体力行。 “好,接下来好好休息。” 郭谊拍了拍他的后背,满意的点了点头。 坚毅和务实的品质,很不错。 这样的幼年期武侯,应该成长后会更加厉害,郭谊倒不是一个养成系的老怪癖,但他因为不想愧对了这个师生情谊,尽可能打磨、教导,为他请更多的师长教学商讨。 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但愿能比荆州那帮“庞德公”、“水镜”做得多。 “老师,”诸葛亮随意的擦了一把嘴,到现在,他已经不再去找布巾擦嘴,已经可以没有心理负担的用衣袖了,此时叫了一声,也是抓住了郭谊的衣摆,“钟离县内,地方偏僻,我观地形山峡道路较多,如今城池之内百姓已走。” “其实可弃也……” “你什么意思?”郭谊眉头一条,心中略有猜测。 “与其等袁术来攻时以夹攻取胜,倒不如等他来,毕竟他若是进军,其速不可估量,派遣的兵马也不能提前预知,若是部众太多,夹攻不成反被围困,则会丧失逃生之后路,既然淮陵在后,钟离有水路可以出山峡而去淮陵,我们不如去助陈元龙取淮陵的贼寇。” “此地,便等袁术大军到来便是。” “嗯,你接着说……” 诸葛亮叹了口气,道:“请大公子伏兵在沿途道路山谷之中,待见到袁术兵马后,放其通行,而后我们在城中埋下火油、稻草,袁术新立篡汉之位,麾下将军当思头功,被人攻下了境内之地,连取边境三县,定然要迎头痛击,所以其将必急。” “急则生乱,当令典叔前去夹道迎敌,只败不胜,诱敌追击,等他们追到城中来时,稍作抵挡,再自后门撤出,老师则在城外接应,等到了之后再行离去。” “好计策,”郭谊伸出手很熟稔的放在他的天灵盖上,表示赞许的抠了抠,眼眸微微而动,回过神来又问道:“这计策你是刚才想的?” 诸葛亮叹了口气,很勉强的立起身来,在郭谊面前躬身行礼,认真的道:“以往每次读兵书,老师教我假想敌的道理,我便思得这种计策。” “这一年来,我时常假象与记录的诸多名将交战,若是我带兵时该当如何行军,又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去思索这些人想要什么,会如何进军,如此时常多思,便可得计策。” “这一计,也并非是忽然所得,或者说所有的计策都不一定是临时所得,而是平日多思,心有所念,于是熟稔于心,再见到地形,就可以设计也。” 郭谊深深地看了诸葛亮一眼,目光有些恍然,但不自觉的笑了,“好,不愧是你。” 诸葛亮一愣。 心里顿时美滋滋,不愧是我! …… 寿春。 战报刚传来,袁术在新修的大殿之上目瞪口呆,茫然之中竟然没有发怒,而是奇怪的拿着战报,从坐榻上直接走了下来,背着手苦思冥想。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也不敢问呐,以前他还是主公的时候就时常挨骂,现在他做了仲家天子了,哪里还敢问?!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哎?!为什么呀……” “这人,真的没道理……” 袁术时而振振有词,时而仿佛有些思绪,但是又从心底溜走,怅然若失,最终走到自己麾下仅剩的几名将军那里,盯着纪灵看。 看了半天,身材如熊般雄壮的纪灵忍不住,脸上的刀疤颤抖了一下,不确信的凑上前来,抱拳问道:“主……陛下,为何自问?” “朕……只是觉得奇怪,朕之前从未见过这个郭孟誉,家中历代也不曾有过仇怨,他年轻时候也没有来登门求见被朕拒绝,那么他为何如此恨朕呢?” “若是没有,那也许,真的没有呢……” 纪灵旁边,一个个头高瘦,八字山羊胡,眼睛较细的将军冷声说道,此将名为张勋,他乃是大成国大将军,总领兵马,地位尊崇。 当然,只是在寿春内相对尊崇,出了寿春去钟离,估计郭谊手下人人敢指着鼻子骂他娘。 “那没有,你就是说他觉得朕好欺负吗!?啊!!?” “这不是欺负朕吗!?” 袁术忽然大喝,吓得满殿的文武心有戚戚,不敢回话,更是直接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主要是袁术这话。 他这话……算是这些年为数不多一说出来,就让人点头觉得真心如此的话了。 若是没仇,那肯定是觉得好欺负呀,要不同样是骂“袁氏四世三公如鼠辈”的话,他怎么不去河北骑在袁绍面前亮弱爆呢? 不还是您被他追了八百里,袁绍追公孙瓒八百里嘛。 这其中的分别,还是有点大。 “此人,当真可恨,朕岂能容他!让杨奉、韩暹去攻他!分一万与他们,若是可立功,便重重有赏!” “若是兵败,他们也不用再回来了!朕这里不养闲人!如今刚成大统,这郭谊就敢来犯,若是不将其生擒活剥,岂有颜哉!!” “喏!” 张勋、纪灵闻言,也都是松了口气。 若是要让他们领兵去击退这郭谊,未免是大材小用了,很伤士气。 这郭谊来得十分可恶,可以说是恶心之极。 他入侵的是扬州边境,而且是兵马囤积较为薄弱之地,这几年交换不断,派去不少官吏,都有意外,又或者有不敢治理而直接辞走者,导致了这县城之内,百姓可谓民不聊生。 军中这些将军一想,百姓都如此穷苦了,那肯定榨不出什么了,所以也不去关注,尽管那是水源下流之地,也少有顾及。 这样的城池,郭谊在这个时间点雷霆之势奔袭而夺,伤国气!就如同抽了袁术一巴掌一样,同时顺带也抽了他们这些将军一巴掌。 此事传开,就是他人快意,境内文武抬不起头来,必须要剿灭或击退,但这个也得讲究。 如果是大军征缴,那人家出檄文了吗? 没有。 郭谊是曹操的人,曹操的宗亲将军来了吗?郭谊只是个中郎将,还是主务典农的中郎将,派大军去剿灭一个中郎将? 全天下听闻之人,都要记下一笔,以增笑谈,或载入史册。 那曹氏的宗亲来了吗? 也没有。 一个曹氏宗亲的旗号都没有,见到的旗帜都是郭和典,连曹都没有看到。 当然,曹昂没有旗帜,这是郭谊为了保险起见,免得被人盯上了非要弄死他,不安全。 而现在最叼的是,若郭谊直接弃城跑了,头一缩跑回下邳境内,怎么办呢?他身后就是鲍信,鲍信这一年时间,靠着泰山众在徐州已经聚十万甲兵,号称十六万了! 粮草更是囤积众多,深得士人的敬仰。 他这一逃,我们真的可就贻笑大方了! 你出兵他必逃啊!郭谊据说只有八百人呀,他八百难道还能跟我一万大军鏖战吗?! 如此,谁也不想领这个职责,甚至觉得大材小用。 但又不能随意派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去,去了万一败了怎么办,那郭谊为人鲁莽,楞得很,在战场上就怕这种愣的,追人追八百里,奔袭能奔四五百里,期间沿河渡船还许多里,上哪找这种没脑子的去? 但他的确勇猛,否则岂能追杀八百里之远。 在寿春诸将的眼中,以前偶尔被提及的匡亭之战里,郭谊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这个,后来还据说他曾经参与抓捕吕布。 所以显得他更愣。 再加上传言他是荀爽之徒,然后郭谊就变成了一个,懂得经学的愣子。 现在派遣韩暹、杨奉去,那正好。 这两人本来就是降将,令殿上所有将军也都松了口气。 这时候袁术还喋喋不休的在骂,“贱民反朕!孙策叛朕!!王朗、士夑、刘表皆是辱骂!朕如何能忍!” “那王朗,更是声称从未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气煞朕也!!现在连这郭谊,又要来三番两次的欺辱,必杀之,必杀之!!那曹孟德,朕也要杀之,以其皮肉,做我坐榻!!” “要悬其头颅于宫门,来祭朕的大业!!!” …… 夜间,调拨的一万兵马交由杨奉、韩暹率领,两人再得重任,心中却是百感交集,纵马在路上行军,沿路急行去钟离讨郭谊。 但也要一夜。 骑兵有八百,其余皆是步卒,想要走到,需骑兵走走停停。 所以两人也有机会在马上,来一场深度的灵魂交流。 “你说,我们是不是投奔错了……” “不好说。”韩暹满脸迷茫。 他们两人也是倒霉催的。 好好的天子本来在手里,杨奉大将军的位置都坐上了,刚准备享受呢,嘎一声就玩脱了。 “我,我当年就是白波首领,”杨奉痛心疾首,满脸苦涩,说起了当年的故事,“好不容易有大将军之位,天子还被劫走了,我寻思……袁氏名满天下,天子被曹操这等奸贼劫走,去寻忠臣来扶汉救天子,多好?!” “若是能再迎回天子,那我们也可以谎称是早知曹操不臣,方才反他,就好交代了。” 韩暹一听这话,当即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杨奉心思当真通透,这么想绝对没有任何问题,都能圆回来。 “可他怎么就……篡汉,称帝了呢?!那我岂不是又成贼首了?!” 杨奉盯着韩暹看。 韩暹则是稍稍躲避了目光,都不好意思纠正他。 您说笑了,贼首可比现在自在多了,好歹还能享福,还可以“待价而沽”等着诸侯招安,日后可求得一个不错的地位。 这边韩暹在腹诽,那边杨奉直接拍着大腿痛悔不已,“我怎么就又成贼匪了呢!当贼我在哪儿不能干!?我他娘的还千山万水来袁术这里干贼头!?” 我在冀州就把这事干了好吗!说不定现在已经跟着袁绍吃香喝辣了呀!! 苍天,为何,为何麻绳只挑细处断,这厄运,怎么就只找我们河东人呢!? “阿暹,不如我们就把这兵马据为己有,处理了郭谊之后,就去夺淮陵,然后占据城池,再奔至山中,如何!?” “噤声!” 韩暹当即眼眉一惊,连忙摆手止住,这话说不得,若要做这种事,须得是从长计议才行。 否则发生兵变,半路就把我们杀了!!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八章:啊?你们也叛变啦? “怎么说?!有意吗?”杨奉是真有此意,而且觉得可行,主要这种事他太熟悉了,拐兵向山里跑,然后钻进山中藏起来,一般不会有人来大肆剿灭。 他不信这些兵士,真的全都愿意和袁术疯,谁都看得出来袁术对外号称四十万大军雄踞江南,纯粹在吹牛。 扬州这淮南一部的人口密度已经很大了,愿意给袁术卖命的人找不出几万来,仁德不施,何以服众? 只靠袁氏的门生故吏混到现在,坐拥各路贼匪在帐下,操练也不精,军备未曾细锻,军力太差了。 杨奉见过很多关外侯,加上也有一两年与西凉兵打交道的经历,他很是清楚如果把袁术丢到关外去,他这些人活不过半年,就会被完全瓜分。 更别说和他族兄袁绍比,袁绍现在才是真正的雄兵在握,你看人家称帝了吗? 韩暹面露难色,低头沉思,战马就因其失神的这当口,已经又行了很长一段路,周围骑兵身影来往,让他犹豫不决。 “怎么样?”杨奉这边又催促起来,两人沆瀣一气多年,彼此都是心狠之人,只要口头承诺了,那肯定会一条路走到黑。 “你非要给他卖命不可吗?你我逃出生天后,还能再聚众盘踞,哪怕不是所有人跟随,总有要逃亡者,伱注意没有,袁术给我们的兵,都不是他的精兵。” “他的精兵被孙策要去了部分,加上孙氏旧部数千人,本就身经百战,袁术如果没有孙家人,这些年恐怕早就完了,你看他在匡亭。” 杨奉了解袁术的状况之后,暗中打听了不少过往,虽然表面上对他礼恭备至,但实际上,暗地里深深厌恶,且轻视之。 因为,别的且不说,就只看战绩。 孙坚没来的时候,袁术总是败仗;孙坚来了之后,袁术连战连捷,还取得南阳;孙坚被杀之后,袁术取荆州不利,只能北望,还在匡亭惨败。 等孙策及冠,养了名望而出,那一年取刘繇、踏扬州风光无限;孙策一去江东,袁术的豫州部分就被曹操攻下,接连丧失了颍川、汝南等肥沃文汇之地;现在孙策直接占据江东,和袁术划清界限,然后趁机平定江东来建立自己的功业,那袁术的结果可想而知。 当初打听完,杨奉当即总结出了这些结论,没有丝毫引导之意,你让一个瞎子来看,人家都知道孙氏对袁术的重要性。 “现在众叛亲离的袁术,对你我都没有恩德,难道你要每日到寿春去称呼他仲家天子吗?”杨奉再次喝道。 “你有什么计策,我再听你便是,前方找个地方休息整军,商议一番。”韩暹本来已经心灰意冷,不打算再闹事了。 这辈子就这样过呗,当年在雒阳错过了曹操,谁知道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那时候就应该去投曹,听说曹操对降将一直都很好。 结果投奔杨奉,还听了他的话来逃亡寿春,奔投袁术。 今日又要做选择。 韩暹很想劝他冷静三思,有时候每一次选择都以失败告终,可能不是运气问题,那就是眼光不好。 “好!” 杨奉听得出韩暹也被自己说动,动了卷兵而走的心思,于是在走了一炷香后,刚好逢山林小溪,停下来驻军休息。 两人也乐得借河边取水的时候,交头接耳。 “这一路,我已想明白了,”韩暹面色郑重,双眸凝实,“此生领兵历战不下百场,胜负各有却也未曾身死,如此倒也不算什么。” “今日之况,以往也遇到过,若是要说动这些人,不如先攻下钟离城,在城中以亲信将将士匡于城中,而后于高墙之上设弓箭手,再游说之。” “嗯,此法甚好……” 杨奉轻轻点头,心中已经思索良久,越想越觉得可行,这一万人里面,亲信还是有的。 毕竟都不是袁术的亲兵精锐,也都是贼匪而聚,多是各处的降兵,说白了也都是狡猾之辈。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敲定此略,又在行军途中拉拢了三名部将,让他们到暗处去,出来时候各人的神态都有所沉色。 就这样沿河而走,跨过濄水贴进钟离,但在一个坡上,居然遇到了前来伏击的敌将。 杨奉与韩暹本来都认为不可能有敌军来,没想到遭到了伏击。 典韦自山坡内杀出,于中段带骑兵冲阵,斩杀乱了阵脚的兵马,在如同野猪一般左冲右突之后,就从阵中杀出而走。 因为来得太突然,且走得也干脆,斩杀几百人后,搅乱了行军的路线,杨奉当即派人去追,同时命韩暹带四千人直奔钟离。 他们也不傻,此刻见到这莽汉将军带了数百人来,马上就明白钟离的守军一定不多。 而既然他都来伏击了,也就足以说明郭谊没走,极有可能将他围堵在城内。 如果可以抓住郭谊,那结果又不一样了。 毕竟袁术此刻最恨的人可能不是其余诸侯,也不是汉室天子,应当是这个郭谊。 他一直说忘了郭谊是谁,但每次提起匡亭咬牙切齿,文武就知道他还没忘。 于是,韩暹奔钟离城,杨奉则是紧随其后去追典韦。 在下一个路口,两军又再次汇合了,杨奉稍稍考虑之后,立即笑道:“我明白了,这人不是来引开兵马的,就是先行伏击,打探头部,然后将消息带回去。” “或者,也有安军心的作用,自古勇猛者皆会如此,他在战阵之外游离一周而安然无恙,足以让守城将士奋勇。” “应该立刻追击,不能让他就这样安然回到城内!” “不错!” 韩暹深以为然,两人敲定之后决定深追,沿着道路一直紧追不舍,始终保持典韦等战马奔腾起来的尘灰在视野之内。 又是追逐良久,已从坡上进入了山谷,此时两侧山林影影绰绰,让两人心有余悸,期间吩咐下令注意两侧。 不过追逐过后不见伏兵,心中甚安,等过了山谷,又有平坦地势,可通行三马并骑,其余步卒快速奔跑紧随。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快要天明时候,他们眼睁睁听马蹄声远去,然后消失于无,再看时已经拉起了城外吊桥,一条深挖的壕沟横贯城外,护住了城池。 杨奉喟然叹道:“可惜,如果驰道再长数里,可斩杀之。” “现在该怎么办?此城内肯定是重兵把守,我料定郭谊是在等援军,他据守此地,不曾退兵自山里而走,又没有多少给养……应该是等着内外夹击。” 韩暹看得这地形,他们整个进军过程中,已经深入山谷,将腹背都露给了敌人,应该要派出兵马沿途将关口把持住,随时监视后方是否有兵马身影。 “不如等步卒到来,早攻郭谊。” 杨奉眯了眯眼,陷入了沉思,“不知他步卒行军有多少人,等我想想。” 两人下马来,和许多副将一起在坡上观察城池地势,在想到了来时道路后,彼此也都将所想道出。 最终杨奉轻笑了起来,“诸位的意思就是,郭谊现在进可等援军到来夹击,退可至后山出逃,而达淮陵,而实际上他的粮草不一定足备,我们只需等待他无粮之后弃城,就可安然无恙的进城接收,是吗?” “此最为稳妥也,何苦去攻城?作那困兽之斗?!” 钟离是有后路的,而这绕到钟离城另一侧的道路,要经过山壁小道,战马不能通行,只能人力攀爬过去。 这又是何等的艰难。 杨奉冷笑,“或许这也是计策呢,郭谊如果料定我们不敢攻,就在城中等待援军,到时后方一乱,如何是好?” “再者说了,他无粮,怎么敢守城,城破时候,还有储量较多,分于民尚且可以供数日之食,何况他军中人马不过数百。” “我意攻城为好,等待步卒天明时到达,立刻整军攻城,以探郭谊虚实,又何必去等他数日。” “打也有谋,不打也有谋,不如打的好,”一位将军当即点头,“起码主动出击,还可力战求胜,等那可就是坐以待毙了。” “说得好,”杨奉不由得感慨,这里还是有明白人的,郭谊摆下这欲走却不走的姿态,分明就是明面上逼其不攻。 若是求稳者,不攻则被围,攻反而会让他们慌乱。 打仗虚实之道并不难也,明白敌人想要什么,不让他达成目的就行了。 杨奉看出来郭谊想要夹攻的阵势,于是更下决心。 等他的步卒到后,整军半个时辰,摆开了阵势直接攻城,同时派出骑兵到两侧去寻路,若能找到道路则立刻绕行而攻。 而此刻,天光早已大亮,刚巧天气干燥,兵临城下时,城头上已经不见有人了。 这更加印证了杨奉的猜想,郭谊果然只是在视敌强硬,假装坚守。 好吓住敌军以等待援军,现在提前探知到他们严阵以待,只能弃城而逃。 他根本没有守的打算,只是试一计罢了,成则有建功,失算则退走。 “阿暹,分兵两千给你,去追郭谊兵马踪迹,不能让他轻易逃脱。” “其余人进城先行据守,守住各处要道关隘,巡查各处是否有伏兵,查明附近敌情!” “喏。” 兵马齐动,整军而进,韩暹点两千人带人抄路绕大路去截击,势擒郭谊。 杨奉则是进城。 过了壕沟后,看城上更加清晰,连旗帜都零落倒下,远处得见城门都是翻修过的,并不厚实,于是心中更为放心。 怪不得郭谊不守,这城池矮小,而且城门破裂,不是易守之地,估计平日里根本不注意加筑城防,这才导致这城池易失。 “呵呵,哈哈……”杨奉在城下抬头,还是没见到守军,此刻也有些得意,“没想到郭谊此人,真就是趁机突袭来劫掠一番而已。” “以此乱境,以为前哨也,贪功至此,岂能是名将?!” 杨奉自问也是当过大将的人,知道郭谊这一趟的意义所在,相当于把扬州淮南一部的边境摸一遍,就好像是来巡察边防一样。 如果没有把守到位,就会被他得手,把守到位的则是触之即走,为曹操先行得到大量的军报。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佩服郭谊行军如此谨慎,非利不往,且不辞行军劳苦。 但此刻想不了这么多了,还是进城为好。 杨奉进得城内,安置将士,也不分派房宅,只是搜寻几处后便不再管。 城中堆积稻草处较多,酒坛罐子也无多查,已确定无人。 于是住进了衙内,准备等待晚上韩暹回来,几人和拉拢的副将商量大事。 如果一拍即合,那么便可占据钟离,再退去山中,将附近城池都抄掠干净,大赚一笔。 他现在已经在期待了,想快点进入到自己拿手的环节,带兵打仗哪有抢劫来得痛快,这种事,哪怕曾经贵为口头上的大将军,也是熟练得令人动容。 结果到了晚上,从东门起开始有人飞报火起,几名副将本来就敏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杨奉在衙内也并不在意,还是继续休息安睡,他已经准备了数道巡防,不会有遗漏才是,可能只是不小心走火。 “扑灭了就行了,”杨奉嘟囔几句,吩咐来人退下,他又继续睡去,要等韩暹回来再通报。 等他睡下不到几个呼吸,又接连有兵士来报,城中四面火起,不光是东门,还有南、北两处,许多民宅已经燃起熊熊之火。 再加草料堆积极多,不知何时已经刮起了东风,自东而来的大风,助火势直接燃向了西面,而后便是房屋接连起火。 “什么?!真起火了!”杨奉此刻哪里还有心思睡觉,拿起衣服赶紧穿上,出来时候只觉得热气扑面,肉眼可见各处都有丈高大火,将城中覆盖。 而城内嘈杂之声也逐渐传来,其余将士已经开始乱了。 “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大乱!!” “将军,将军!”门外有人奔跑进来,跌在地上,满面焦黑,大喊着:“几名副将说将军要反,已经拉拢数人,忽而互骂起来!打得不可开交,已要劫了彼此钱财夺门而出!” “啊?” 你们也叛变了?! 杨奉登时目瞪口呆,这,这怎么会被发现的?!我行事缜密且挨个拉拢,那些人也不像是暗探之辈啊。 难,难道说…… 这些兵是借口如此,趁乱想要抢钱而逃? 他娘的,原来有弃袁术之心的人还真不止是我一人,岂非是……人人都想叛之!? (本章完) ------------ 第一百一十九章:坏了,他掀桌的速度比我快 趁夜色大乱,杨奉和几名亲信一起杀出,收拢了不少兵士跟随在后。 这种危机时刻,若能有一个主心骨,其实的确更易于行事,杨奉只是冷静的高呼几声,就有人在侧跟随。 很快又听见人说西门可出,城门门洞无墙,这才想起当时进城时,西门最是薄弱,于是都向西门逃亡而去。 争先恐后,反倒是引起了激烈的踩踏,而在城外的马厩、粮仓也是人仰马翻,不少将士知晓城内起火,直接谎称中计,将要大败,搬取粮草、肉糜、干粮,准备夺马而跑。 混乱不堪。 这时候好在韩暹追击无果,被郭谊、典韦击退,只能引军回来,在途中看大火陡起,马上往城西赶来,刚好见到此幕,于是疾行来救。 将杨奉救了上来。 这一刻韩暹心里是真的绝望,刚扶上马立刻就大声责怪起来,“我早说过!!不宜进城,在外等待即可!非不听!” “又中计啦!” 韩暹本一头虎狼,怎知现在接连遭此厄运,他也万般无奈。 说完还不忘盯着杨奉狠狠地看。 趁着现在都是外人,这眼神可谓是“一吐为快”了,可现在说这些又还有什么用。 韩暹救下了杨奉,又带余兵几乎有一两千人奔逃出来,但已经毫无战力可言,慌乱夺路而跑。 在深夜时候经过濄河,两人想也不想,就立刻下令回军,于是慌忙渡河而回,身后也不知有多少追兵。 他到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思考什么分化兵马,策动自立的事情,先回去再说。 这个状况跑了只能去投别处了,可天下之大还能跑哪去,真要去投江东就抬不起头了。 堂堂河东男儿,从北方一路磕头投去东南,跨越了千里之外,背后原因不令人捧腹大笑? 于是在渡河的时候,两岸传出了激烈的喊杀声,兵士不断涌来,从岸上飞速杀下,不多时便已到了岸边,然后杀进河流之内。 杨奉、韩暹哪里想到这里还有伏兵?也不知是何处而来,举目望去四处都是敌人的喊杀声,而他们本在渡河,根本没精力来迎敌。 这些兵马身穿黑甲,大步而行,双手持长刀在手,斩杀皆为勇力,其兵势沉重冲击,刀兵斩得范围也极广,寿春兵马一碰即碎。 且不说是在水中渡河,即便是在岸上交锋也肯定打不过。 一夜追杀,被破一千余人,杨奉和韩暹为主将,本身有先渡河的权力,在亲信的护卫下先行离去。 而其余兵马在河中、桥上皆被追上,大多投降这些黑甲长刀兵。 杨奉等人一败涂地,回头时只看到了这黑甲兵举起的旗帜是“曹”字,用的是将旗。 不知道是哪一位宗亲。 但却吓得肝胆俱裂,惊呼“曹孟德”已经到了,只能叹息而奔逃。 …… “输了!?输了!” 袁术在后宫大院里听到了军报消息,双眸圆瞪,是目瞪口呆,张开口来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居然都输了?! “朕给了他一万人,是怎么输的?” 败将是这一万人中的副将,也是袁术的亲信之一,当即抱拳愤恨的道:“罪将听闻是杨奉、韩暹两人有贼心,想要自立,于是拉拢了不少将领,导致有了间隙混入,大半兵马进城,被人一把火烧了!” “等到出逃渡河的时候,在外有曹氏伏兵,趁我们渡河而攻,那时军阵混乱,不能敌也,除却投降者,死伤也大半!” “其罪,实乃是杨奉、韩暹也!!现在钟离城已经焚烧,复建不得,郭谊或许已经退兵,转而攻淮陵了!” “天呐!”袁术广袖飞动不断拍打扶手,几次愤恨不已,气得呼吸都不够顺畅,“淮陵!!朕竟使得竖子小儿如此欺辱!!” “淮陵、广陵也要丢了吗!我刚刚登基!得大统之位!天下何故如此急切!要害我袁术之心甚矣!苍天何故待我薄也!” “命纪灵、李丰出兵,去征剿郭谊!务必将此贼斩杀!无论来的是曹氏何人,大军已足够进攻!” 他这说完,旁边有人站出来禀报,袁术一眼看去是张勋面露难色,扭捏作态,一看就觉得烦躁,眉头紧皱怒道:“你想说什么!你直说便是!” “但,朕动兵之心已定,不可更改也!你也不必多劝!” “是!”张勋胡须一颤,叹了口气,再次拜下后,支吾道:“今日来本来想禀报,荆州刘表出兵意在我庐江……” “且孙策也派兵驻于河岸,加紧赶筑战船,不知是何意,有可能是假,也可能是真有意北上而攻。” “而且,徐州兵马在大量调动,集结于下邳,估计也会来攻……” “如今,檄文还未出来,但各地的兵马都已经在动了,如果此时出兵去征讨区区一个郭谊,反而遭大乱也。” 张勋也是无奈,这些消息本来想等袁术心情好的时候慢慢告知,但是现在看来,他的心情可能好不起来了。 听闻这些,袁术直接沉默,头皮发麻,一时直接瘫坐在坐塌上,双眸直愣的看着前方。 但其实他的视线是发黑的,感觉黑影密布,沉而无光。 “唉,虽知道会如此,但却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天下诸侯,难道还认为汉室可依?!我既开此先河,应当各地效法才对,我所料当是将汉室之命消去,而后我等诸侯当五霸之业而行事。” “这难道不好吗?” 这汉帝,不就像是一张遮窗的纸而已,捅破便可消除也,为什么伱们都不肯捅,竟然宁愿去侍奉曹操那个阉宦之后?! 腌臜不堪也!他曹操就算有再多功绩,不过阉人之后也,世间卑贱之人莫过于此,祖上乃是羞于启齿之辈。 要让天下士子侍之,何苦。 “我……”袁术麻了。 连“朕”都不想“朕”了,现在的情势比他想象中崩塌得更加快速,四面树敌已经太多,如果真的所有人都同时来攻,不知能抵抗多久。 实际上他真正觉得,这等状况乃是郭谊这人促成,他先来攻打,丝毫不讲武德,不发檄文,不曾有仇怨。 不声不响的就攻进了境内,让边境的将士猝不及防,这个时候他们的兵马还都在准备庆典。 还有祭祖、祭天等流程并没有走完,这圣驾的礼嗣很多,再怎么精简也该留点吧? 不然我这仲家天子真成了草台了,百官、百姓岂能认可? 而郭谊这么一打,别人只恐慢了一步,分食少也。 “我,我休矣……”袁术此刻躺在坐塌上,神情满是绝望,但还是不肯放弃。 末了,袁术下令让各将领催军准备,不能坐以待毙,先领十万兵马去攻徐州,从侧翼解决缺口,取徐州可以与青州连成一片,以后可以和兄长暗中结盟。 这才是活路。 至于郭谊,算了随他去吧,毕竟只是边角之城,他本来就站不住,现在也只是还给郭谊而已。 …… 许都。 曹操在接到曹昂书信之后,和郭嘉商议一夜,决定了不可不攻之言。 汉帝初迎,奉于许都,如果不打的话,马上就会有别的诸侯相继自立。 为何呢?因为世间已无尊奉天子之人,那么曹操这一番迎天子之举,就成了败笔。 他将会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袁术称帝,曹操虽然想笑,但也不得不重视,早在三日之前,他就已经发下了诏书,命各地诸侯去除贼平乱。 当然,他预计不会有任何回应,因为他们都在等着看。 这山南所辖三州之地,和号称鱼米之乡的淮扬之战,谁能够取胜。 若是曹操胜则汉廷还能苟延残喘,他那挟持在手中的天子,就还有用。 若是袁术胜,这世间将再也没有刘汉,因为人人都可高呼汉室气数已尽。 所以不会有人兴兵来相助,即便是支持也只是道义上支持,并不会真的出兵。 譬如袁绍就也写了一封书信,让曹操可平叛扫寰宇,可通篇八百多字,基本上没提送兵送粮的事情。 但他还没有回音,就又来了消息,曹昂已经出兵了,兵向扬州,直至九江郡。 “郭孟誉、曹昂!托大妄为!!竟没有军令而私自出兵!此二人回来,一定要重罚!” “曹昂身为太守,不思理政固守于境,竟这般任性,真该责罚也!!” 曹操在堂上反复踱步,表情着急之中又带怒意,他虽然同意出兵,但是现在回信都还没有,曹昂却已经去了。 这,结果的确是差不多,但好歹将流程走完吧?老子还没死,你小子就想着直接自己给自己下令是吧? 这胆子也太大了,不知道跟谁学的!? “跟谁学的,竟然敢做这等,似先斩后奏之举……” 他这话刚说,就发现郭嘉抬头来盯着看,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你看我做什么?!怎么可能跟我学的!定是郭孟誉!!郭孟誉向来跳脱,好的时候仁义善治!但这人夸不得!一夸他总整出点事儿来!!” 郭嘉面色微动,苦笑着躬身而下,“是,主公说得是。” “立刻拟檄文讨贼,不可拖延,昭告天下要与袁术大战,再催诸侯来勤王,不可让世间人忘却昔年白马盟约。” “嗯……在下倒是认为白马盟约不提也罢……”郭嘉快速的回道。 而后抬头来和曹操对视了一眼,两人尽皆懂这话是何意,于是曹操点了点头,“那就不提。” “立刻拟文,不可怠慢,将兵马集结之后,命允诚也出征扬州。” 郭嘉快速答道:“正要说这件事,鲍公知道此事,得大公子相请,已经屯兵在下邳后援,只等主公军令了。” “你看!连允诚都知道来等我,他们却不知道!我定要处置这两个人!连同那个典韦一起!!” “那典韦怒容冷目,一看便是凶恶嗜杀之人!他们三个凑一起!连天都敢掀了!” 郭嘉:“……” …… “喝!满饮!满饮!!” 淮陵。 典韦在院内畅饮,他们在焚烧了钟离城后,再得降兵,和曹昂一汇军,分兵两千给郭谊。 然后将缴获的干粮、粮草每人携带三人份,又分苗刀营一千五百在两千之中,给郭谊专门统领。 其余尽皆是骑兵精锐,这样的兵马已经堪称劲旅,在一夜之间奔袭淮陵。 本来淮陵贼兵和陈登交战正是激烈时候,郭谊突袭侧翼,让守将难以相顾,于是只能投降。 将淮陵占据,至此徐州南部、扬州北部的两个重要枢纽兵防郡,都在陈登手中。 虽说不富裕,但是这地界很重要,今后若是行军作战,可以从淮陵直接进入九江境地,他们将会无险可守也。 顶多在山道设伏,而每走一段则动兵马查探,将会无碍。 现在典韦正在兴头上,本来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拿下淮陵成后,光是吃馒头就够吃饱。 还有肉干啃,衙内还窖藏了美酒,如今战事暂歇,占城而治,更是畅快。 是以郭谊特准畅饮庆功,令麾下将士分批休息,苗刀营出山即是这般功绩,已经堪称不凡,士气高涨也。 典韦和几个副将喝得正高兴的时候,院门被人一脚踹开,郭谊就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看了个满眼。 陈元龙身上带土灰血渍,持刀在外站立,大声喘息神情不忿,盯着郭谊看,看到他后直接大步奔来,朝着郭谊就去。 典韦起身想拦,已经有点晚了,人都钻过去了,此刻将士一阵嘈杂,都准备拦着陈登,大多人也都没认出他来,所以刀剑相向。 这时候陈登直接丢了刀,对郭谊喝道:“郭孟誉,你来!我有话说!” “你知道我这几个月怎么过的吗!你知道吗!?你居然将我当做先锋!” “郭孟誉!你来说说是何道理,你当时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已热血澎湃而进,却没想到遭你利用!” 你直接跟我说派为先锋,难道不行吗???今时虽有功绩,但我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郭谊挥了挥手,让两侧甲士把人放进来,同时笑着朗声对众人道:“这位是广陵太守陈元龙,我的至交好友!诸位不必担心!” 说着,他把手搭在了陈登的肩膀上,陈登一瞬间仿佛触电一样,满脸愠怒的一甩肩膀,仿佛烦躁不已。 别挨我! “哈哈哈!”郭谊强行搭在上面,然后把陈登请进了屋内。 两人席地盘坐,在身前也就一张破旧的安几,故而两人的仪态都较为随意。 他们的衣服都是许久没换,汗液早已湿透衣背又晒干,血迹是再也洗不掉了,所以哪里还有什么讲究。 “郭中郎将,好计策啊,我行军至广陵,苦心孤诣取得成效,却是为你做马前卒,你为何不直接说!你连这点人情都不想欠我是吗?” 我甚至还感激你点拨于我! 你就直说请我帮忙探路能怎么样嘛! 郭孟誉者,少耻!! “听我说听我说……”郭谊苦笑起来,连忙两手伸出打住了他,“现在占据广陵、淮陵,还远没有结束,此战至少要打一年之上。” “今年冬日我们是回不去了,所以我肯定要把你拉着,才有大族之财支撑,而附近大族,以陈氏最近,我不拉你我拉谁?!” “所以你就假意劝行,坑害于我?” 郭谊哑然失笑,“我哪里害你,骗是骗了,但没有全骗,你想想是否行军布阵有所长进,而功绩也可冠绝徐州诸人?难道这些也是假的吗?” “哼!其心不正!难以共事!我看错你了!!告辞!” “老子可不管!”郭谊看陈登要走之时还放狠话,而且一只手往案几下面摸,于是眼疾手快直接掀翻了面前这案牍,“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打一顿捆在这衙内!” 陈登的手悬在刚才的案底处,一时身体僵直,没想好接下来做什么动作。 然后立刻咬牙:“我话没说完!虽难共事,但你我亲如兄弟!定不负也!!” 坏了,他掀桌的速度比我快。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章:云长!你怎能笑得如此开怀! “那就过来好好坐下相聊,再说走,老子就把你揍一顿,然后告诉徐州你临阵脱逃,问罪你父亲!伱去问问典韦,他打不打得过我!” 郭谊好似是换了个人,和他在陈留的时候完全不同。 说得话虽然豪气,但是也没什么信服度,毕竟典韦打得过也不敢打,他好在是身体壮实抗揍。 但听到这话,陈登也是依言准备坐下,郭谊眼睛一蹬,沉声道:“桌案呢,捡起来!” “我……”陈登气势一松,把案几搬起来又安上,叫人上了酒进来,两人喝了一碗之后,稍稍稳定下了情绪,两人商讨的话也就正经了。 “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袁术腹背受敌,不敢大肆进军,我们在广陵和淮陵都可以稳住兵马。” “只等主公大军到来,如此,我和子脩自作主张的事,也就能够抵消了,毕竟有此两郡之功。” “什么?!” 陈登忽然怪叫了一声,直接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盯着郭谊看,“你们是擅离职守来的?!” “没有军令是吧!?” “没有,”郭谊给了肯定的答案,笃定点头。 双眸丝毫没有迟疑,陈登当即头晕目眩,又无力的坐下。 以他的才学和智谋,在顷刻之间已经明白自己上了贼船了,任哪位诸侯来看,这一连串的策略,他陈登哪里摘得开?! 他陈氏肯定是其中一环啊,而且谁都知道他和郭谊的关系这么好,两人怎么可能没商议过。 郭谊,就好像是一头骇人的鲸鱼,随时可能设下陷阱,也许那些热血沸腾的话语中,就暗藏了他的设计之心。 “那你没有,若是我们未能有建树,不就全部都要被责罚?!大公子最多被责骂,你最多被撤职,那我……” 陈登咂了咂嘴巴,下面的话不想说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郭谊无奈且意外的抬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逐渐嫌弃,“为何做事之前,先想失败如何?应当是思胜则可取功绩,现在的功绩,完全可以抵消我们擅自动兵的事,而且我与大公子在,也可以消除怀疑,你怕什么?” “如果做事都以后路为主,在举事之前都要先行想好失败之后该当如何,那么有什么事是能做成的呢?” “也有道理……” 陈登低头若有所思,然后马上摇头:“不对,不对,你这句话里面,有问题,有大问题!” “不管做什么,遵守军令都当是奉行之事,不可随性而为!值此一次,绝不可再来,现在已经取得了淮陵和广陵,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主公大军开进,我们从旁协助就好了。” “不光是这样!” 郭谊当即闭上了双眼,此刻一段地图的记忆自脑中浮现,同时口中不停的道:“自濄水而出,则能取义成和当涂,此刻子脩在龙亢已经占据了所有关口,可谓是严阵以待。” “袁术若是来攻打我们,只有两条路,一是淮水一线,走当涂;二是从西曲阳,跨越凤阳。两条路都有百里路程,行军需数日,我们建立好防备,在沿途设下巡防,肯定能够查探到军报,所以不必着急。” “但我料定,袁术一定会攻打龙亢,将兵马放入徐州之内,来威胁徐州,甚至会将兵马全数用于攻打徐州。” 陈登眉头一抖,思索了片刻后感觉有些头绪,但是又不能确信,再看向郭谊时看到他依旧是宝相庄严般闭目思索,故而催问道:“为何会有此论断呢?” 忽然从旁边的屏风里传来一个较为清脆的少年声音,“因为袁术此时独木难支,但取下徐州之后,和青州完全可以接壤,如此便能和袁绍的领地连成一片。” “可袁绍并没有支持他,”陈登直接看向右侧,他进来时候还没发现这里有人,现在看到郭谊的弟子就坐在一个破旧的蒲团上,淡笑着拱手而言,“你这话的确有可能,但不能凭借此为猜测他进军的方向,再说袁术肯定没办法主动进军。” “他需要将力都用来防备进攻,应该是在寿春设高楼而已。” 郭谊点点头,睁开眼笑道:“所以,你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 “接下来的时日,可以借助你陈氏的资助,取得巨大的功绩。” “什么意思?” 陈登茫然好奇的看着郭谊,“家族的资助已经变卖成了军资,同时从家族里招募了三千名奴籍之人,军备也有不少,还需要什么资助?” 你做个人吧,为了你我已经解散了不知多少奴籍之人归于平民。 现在还在觊觎我家产,我的家产三代人攒下来,为了在乱世之中能够寻求一个安身之处,若可得功名乃是另求之事。 现在在一战九江之中,可能会全部耗光,之后的赏赐又能有多少? 曹氏虽然占据地盘极大,又有天子在手,可以号令不少人,但终究只有一两年的储存底蕴,不算特别富裕。 “我有器械,可制造攻城之器,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扭矩投石车!?如果成功的话,日后你的家族,便是真正投资成功,必能得到反馈。” “什么牛?!”陈登听得满脸诧异,郭谊捏紧了拳头力起身来,双眸满是狂热之色,说道:“以力矩做轴,宛若龙骨背脊,可聚力千钧,若能得大量钱财量产,取巨石而砸,砸破寿春高城绝对不在话下。” 郭谊的奖励反馈之中,已经充斥着这一类的知识,也就是领悟到了异国的战争学识,如果可以继续深思、务实试验,就能够不断熟稔,日后能够得到更多的奖励。 但无论如何,反馈在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会产生质变。 可是,试验需要大量的钱财,不是随意能够消耗得起的,如果没有大族的资产来支撑,那么这两郡的钱粮肯定会被消耗,到时候难有民心,也无法支撑多久。 “你确定?” “如此,大功告成也,最终取下寿春,稳固天子根基,可逐步扫清周边障碍,收服在外诸将,能与袁绍角逐于北方。” 郭谊抓住了陈登的手,沉声说道:“此,便是今后数年之内的方略,而到那时候,北方大定!奠定此局者,就是你!” “我?”陈登一时被说懵了。 “元龙兄长,一切之始,都是因为今日之资助也,若取寿春,如何不是你之功绩?!”诸葛亮在旁拱手,沉稳而言,“我诸葛氏多年听闻徐州有陈,世代名流,曾至台司,受此盛名岂能因乱世而埋没,世间名流与英雄,正当如此!盛名之下,该如重任在肩!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天下安定之大任,就在兄长一念之间!” 话已至此,诸葛亮直接拱手而下。 陈登在表情挣扎许久后,眼眸疯狂晃动,逐渐将牙齿咬紧,最后将案前的美酒端起,一饮而尽,道:“说得不错!” “盛名之人岂能退缩,此行若有半分可行,也当极力而行,扶汉自十年前就已有此大志,今日怎能反而退缩!!” “等等——”陈登说到这忽然看向诸葛亮,咋舌道:“啧,我和你老师相交莫逆,你叫我什么?!” 你跟我在这偷偷加辈呢?! “兄,兄……哦,叔父。” 诸葛亮别过头去叫了一声。 居然没混过去,可惜。 …… 陈氏之财,在陈登不断极力催促之下,从徐州送出,经下邳资军后,大力输送至广陵。 按照他书信中所写,其父陈圭甚至以为他在广陵遭到了四面夹击,险象环生,不断以重金去请见鲍信,让他派兵前去救援。 无论鲍信如何解释,都始终无法安心,最终只能按照鲍信的暗中请求,将家族里三代的资产全部变卖,集结全族之力,换取钱粮,以保证民生不乱,所以和商贾交换资源,源源不断的送去广陵南方。 这一份苦心与慷慨,让鲍信都不由得叹息,当年若是能有陈氏这样资助,不遗余力的大肆赠予钱粮,陶恭祖怎么会打不起仗?! 他不光是给钱给粮,而且还解散了奴籍,将家中奴籍之人都放出去当做乡勇,组建军队,供给于徐州治所,让鲍信派人统率。 而这些,又不能直接说是担心家族长子的安危,所以只能说成是为了报效大汉,于是鲍信趁机将他的慷慨,写成告示四处发放。 并且在士子之中广为传播,一时引为佳话,陈氏的声望在数日之内直接攀至如当年鼎盛时,往来拜访的贤士豪侠数不胜数,最终全都推荐给了鲍信。 由是此情,让徐州的所有庶人羞于再言富裕,孙乾、糜竺两家,更是将家族宅邸再变卖,然后用以资军。 为何呢? 以前人们提起士子,特别是身为首族的陈氏,都只是说人家门庭极高,品性很好,其家族之中所做的水利惠政,曾让无数百姓受恩,能够在乱世之中存活下来。 但是现在,却都说不光有此才能,人家还有这等大义之德,家族之财,用以资军,只为了保境安民。 这样,以后谁还会惦念那些贾人与所谓巨富,自然而然的把他们名声降下了一大截,如果要保住自己的名声,那么首先要做到的事,便是必须跟!! 跟着资助!! “我恨陈圭!!” “陈圭老儿,你自己资助就算了,还卖宅邸、山地来跟,还从外境商贾手中换取物资。” “陈圭老儿藏了十年,今日一朝竟然全数出手,狠人呐!!” “六旬老人,还有此志,岂不能交由年轻士子也!?” 一时间,无数人恨上了陈圭,也恨上了陈氏,他们已经快被卷疯了,士族本来名望就高,百姓多以为首脑也。 现在连仗义疏财的名声也要占,老头不讲武德! 徐州之内,大部分商贾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来地方官吏也不知道何事变动如此之大,只能张贴告示以此来招揽商贾资助,同时招募人手去取物资。 那一月,无数铁矿、金石、木料、石料等都是成车运往下邳,再去广陵,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每日不绝也。 曹昂在龙亢屯军,然后自己则是已经去下邳坐镇,见到这些东西运送来,简直是触目惊心。 他此刻真正感受到,仁义待民的恐怖,当你要作战的时候,为了保境安民,这些境内的所有力量都会聚集起来,而且即便是失势而被迫守城,百姓也会紧随不弃。 如此凝聚之力,胜过十万雄兵在手,人心的力量何其壮哉。 在徐州运输如此急切的时候,曹操也已经到了汝南郡驻军,因为行军较近,所以听说了曹昂和郭谊取淮陵、广陵之事,已经将那一片地大物稀的山水之源占据,随时能够通过运河船输粮食。 当即大为欣喜。 他带来的将军之中,有刘备、关羽跟随,因为募兵有功所以提拔到随军帐而行,而刘备则是已经提为代豫州刺史,曹操发下的诏书里面,各地的诸侯都并未派兵相应,唯独刘备。 曹操并没有发诏书给刘备,但他同样知道,此人却几次来请见,要力劝曹操攻伐袁术,绝对不能姑息养奸。 以此来证汉廷之威,不可令天下百姓心寒,劝了好几天后,曹操终于忍不住告诉他,本来就在准备出兵打袁术,然后刘备很敏捷的回去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两人的想法完全一致,故而根本不需要多劝说,也算不上什么进言之功绩。 于是随军。 曹操此时将关羽颇为兴奋的叫到了军帐内。 这是星夜点缀的深时,关羽亦未寝,仍旧还在苦读兵书,听见曹操相请之后,立即奔至帐内。 以为有要务要派给他,故而有些立功心切,若是此时立功,不光可以不负曹操之恩情,也能够圆大兄之夙愿,乃是两全也。 所以他十分看重此时。 此时曹操向桌案上一张皮卷一指,道:“云长快来,我儿曹昂为我送来了形势之图。” “他已取得了广陵、淮陵,而后占据龙亢,得濄水如义成!!此水路可直达九江之内!再沿改道的淮水便可直去寿春下蔡!” “真的!” 关羽表情一愣,但还很是好奇,当即凑过去一看,见一条水道横贯整个谯国,同时还有一条水道自汝南而出,在汝阴同样可以到颍上,也就是最为文汇之地,颍水。 两线进攻,不光可以运输粮草,通过漕运来传送物资,还可以让兵马快速支援,直达阳泉。 这两处,都能够到达寿春北部,他看完之后,轻抚胡须当即感慨赞叹,“好啊,好!” “此处占据,事半功倍也,如此当分兵至龙亢,五日行军即可到达,而后双军突进,当取其北方诸多城池,建立关隘营寨,等待兵粮运送,此时各地都有粮食收成,可资军数月之久,在冬日之前,定可拿下寿春城!” “大公子,有如此用兵之法,不愧为嫡长子也,此战之后,必成名将!” “对!”曹操也是面色大喜,双眸激动,拍打着关羽的肩膀,道:“我想起了当时,云长取都阳之举,和这当是异曲同工之妙也,十分精妙的往要害处这么一插,管教那袁术欲罢不能!” 关云长哈哈低笑起来,右手不断在理顺自己的美髯长须,面红如枣,双目微虚,开怀不已。 这个时候,途径主帐之外的刘备往里面瞥了一眼,短促的深吸一口气,停住了脚步背靠帐外的旗帜,但又忍不住转头去偷看。 看曹操和关羽相谈甚欢,如此深夜,却还是勾肩搭背,显得宛若兄弟一般,他们所说的话仿佛就在耳边一样。 定然是兄弟相称!!彼此合心!! “我为何要来这里!我早该回营地睡去的!!” “云长……你怎能笑得如此开怀,你们到底再聊什么!?”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一章:先生,你实在是太爱学习了! “我的云长……” 刘备在帐门外看了几眼,几次深吸之后,慢慢的将心中动荡压了下去,现在自己且为曹操麾下部将,任由其调遣,又如何去管他召见关羽的事。 这只是正常的军务罢了,有什么好说的?! “无事,云长立下大功,此次募兵得九千余人,再加操训得当,让曹公尽取精锐,我自当祝贺才是。” “毕竟,此乃是我三兄弟的功绩,为大汉所做的苦劳,倒是不必如此在意,而且云长若来见我,肯定会告知他们在商谈什么。” 刘备长舒了一口气,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苦笑着离去了。 …… 军帐内。 曹操伸手拍打在关羽肩膀上,因为个头差距不小,关羽只能躬身下来让曹操方便,所以显得非常亲密。 在曹操一旁的郭嘉见状,也是苦笑了起来,“关将军有所不知,在数日之前,主公还在怪罪大公子早一日进军的罪,说等到了汝南之后一定要严惩,不能姑息此等行径。” 关羽仰头而笑,“确是如此,司空断不能让此行成风气,若是每个将军都如此不尊军令而先斩后奏,日后远行大军的时候,如何能管?!” “但,有功却又不能不赏,末将料定,取下广陵和淮陵,实际上就在这急行军之中,虽说只相差了一两日,但是进军急速,让袁术还在篡逆大统的祭祀之中,来不及分兵准备,故而可以深入敌境地,取得建树。” “大公子如此果决,应当是深谙兵法,末将认为深得司空真传。” “哈哈哈!”曹操毫不掩饰欣赏的大笑起来,这个话若是别人来说恐怕还不会这么高兴,但是出自关羽之口,他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云长谬赞了,我也是想到了当初你挪兵都阳之举,才觉得颇为相似,既云长有此想,那么我儿效法当初之计,应当是跟你学的。” 曹操很是谦虚的说道,并且还用一种十分直勾的目光盯着他,让关羽双眸触及之后顿时心中不安,感觉不能受这句话,马上抱拳躬身,连忙摇头,“这跟末将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曹操拍打着他的臂膀,仿佛在欣赏一般,道:“我日夜与之说及当初都阳之举的妙处,他日夜有所思,岂能不效仿?” “云长跟我不必如此多礼,你我都是汉臣,何须如此,伱可知,我志向是什么?” “征西?”关羽在军中,早早听其他将军在传此事。 特别是高顺、曹仁、徐晃、于禁等将,每次问及主公志向之事,无不是在说主公望及征西,志向远大啊。 试问,自冠军侯以来,哪位将军之志,不是直指封禅于异族之山,得此荣誉,无异于是历来最为耀眼。 若能如此,当是快意沙场,功绩传于天下也,足以让后世不断传颂铭记,何等的风光。 曹操愣了愣,然后点头道:“不错,正是征西!” “哈哈,莫愁前路无知己,谁人不识征西曹!”曹操吟了这句诗出来,其声豪迈大气,沉怒沧桑,令帐内之人略有侧目。 而曹操接着道:“到时候,当是带着你们兄弟三人一同求此志,但那应当是扫清大汉内患之后。” 关羽沉重的点了点头,“是啊,如今在外诸侯,不奉天子之诏,全然不将大汉放在心上,世间真英雄,唯有曹公与我大兄了。” 他忘不掉那一日,那些百岁长者来进献美酒的场景。 能得如此拥戴,非得是人杰不可。 曹操深深点头,此时感叹一声,再看关羽时,目光微沉,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起变得正色,良久之后,走到关羽面前认真的道:“现在,我想派云长去往龙亢,助我儿与孟誉,你可愿意?” “自当前往,若是军令末将岂敢不从?只是我大兄如何?” “哈哈,云长高义,不忘乃兄,”曹操乐呵呵的指了指他,“玄德自然是在我身边,岂能都去助他们,我自当还需有名流相助。” “此次,我未曾将志才、文若、仲德等带至身边,但我来时,文若曾经为我修书一封,至家中寻一人,乃是其侄儿,也是深知兵法,为人所崇敬的名士,我且与玄德等待其来投,顺带将当地地形全数探知,徐徐而进,既然已经决心要伐袁,且已经取得建树,那么便无须如此着急,”曹操走动了几步,闲庭信步般展现其心胸,帐内他的呼吸也越发的平顺,让人清晰可闻,这个时候的曹操,所说出来的话拥有一种令人信服安宁的力量,“故而,彼处亟待大将镇守建功,而我处则是静待贤士,以威势积蓄而进,方可有连绵不绝的怒涛之势。” 关羽听到这,当即点头称道,在听闻曹操说话的时候,同样也在学习,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重重点头:“言之有理,这就请主公下令,我自带着军令去援,而我兄长那,劳烦起行前我再去通报一声。” “不必麻烦了,”曹操挥了挥手,“即可起行便是,玄德那边我早已和他商议过了,他与我说可自行调度,无需当做外人。” “我与你们三兄弟,早早相识,岂能不知他品性?玄德当然也不会怪罪,兵在外贵神速,云长不似扭捏之人,当以战事为主。” “嗯!” 关羽不再迟疑,他坚信刘备定是说过这样的话,毕竟他了解,自家大兄一向是志向高洁而心胸宽广,如此大军出伐,不会因小义而乱了大义,当效仿大兄之心胸也。 “末将去也。” …… 关羽调遣往龙亢,副将为徐晃。 两人本是同乡之人,有此情谊在身,关羽沿途对徐晃更是百般义气,也因此折服此将,早是相见恨晚了。 现在同行为将,实际上搭伴配合起来,更加熟心,两人也觉得相互不会有多少争执,能够听得进去对方的话,极其趁心也。 而曹操在下达军令的同时,也让他给曹昂带去一封书信,以表彰、责怪其功过,并且明言功过不能相抵,当赏罚分明,所以在赏赐其功绩的时候,也会将罪责记录,等回到了许都一并施行。 三日半,在黄昏时候关羽就到了龙亢,此时郭谊在龙亢来监运器械和军资,故而在此设宴款待来援的关羽。 这也是关羽和郭谊第一次见面,在席间虽然饮酒不多,但却是多看了他几眼,两人之前却从未谋面,但是关羽听说别人夸赞郭谊次数极多。 特别是在苦学这件事上,比其夜读春秋之故更加多人传扬,为人津津乐道也,所以对郭谊较为尊敬,也暗暗在心里较劲。 “听闻,先生苦读时,废寝忘食,有所得便会乐而忘形,因此学识广博,故而才有这等智计在身,那最近战时,先生可曾还得观书?” 关羽笑着问道,神情之中颇有傲意,但并非是骄傲,而是他对自己追赶郭谊的性情较为满意。 他以往只是在军营操练军士的时候,会抽空苦读,夜间少睡而获取学识,但是现在于行军作战的时候,也会日夜苦读,的确所得更多。 而且曹操不惜藏书,如关羽有所求,皆欣然而赠,若是关羽不求,则会特来拜访商讨,每有所得两人皆会畅怀相庆,然后也会赠予兵书。 有时候是孤本、藏本,有时候也是抄录的书册,长此以往,关羽所藏的书籍也有极多,自认为应该比得过郭谊。 “倒是没有,实在是无此精力也,”郭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冷不淡的说出了这句话,让关羽更加高兴,神色也因此放松了很多。 “云长将军,苦学之志,的确令人敬佩,应当是多年行伍之中有厚实筋骨与毅力,所以其心恒也,”郭谊说话的时候也看向了堂上别的人,就好似在传扬其品质,让人能来效仿跟随一样,“而我,则是初进军旅,平日所思都在战时,只能少看。” “先生过誉了!”关羽一听,颇为满意的举起了酒碗,心道这人品行还真是不错,不光好学,也染得了先人那等高贤的品质,坦然大气。 “请满饮此碗!”关羽朝着郭谊敬酒,光是这一句夸赞,就已经让他对郭谊改观了不少。 几人同饮后,又谈及了此次奔袭取龙亢之事,关羽问及了如何取得钟离。 此刻曹昂面色大喜,眉飞色舞的抬起了手,朗声道:“此事我来说吧!” “都听来,”等众人目光都看过去,曹昂似乎早已按捺不住,却还是思索了片刻,才又开口,“取钟离时,同样是夜袭,此城中城门破旧,不堪重创,孟誉兄长与典韦直接破门,其余将士也都先登。” “于是内外夹击,杀上城门,自破也,但破城之后,却见满目疮痍,土地坑洼,而城中百姓尽在街道瘫坐,无粮久矣,如此只能迁徙其民,到龙亢来分与粮食相食。” “啊……”关羽听到这的时候不自觉的感慨了一声,这种场景他见过太多了,当年都是大兄在哭着救民而走,没想到现在曹氏之人同样也有这等怜悯之心。 是以对曹昂的话更加在意,并指而起催促道:“公子快说,之后呢?” 曹昂轻笑:“之后,袁术定会来攻,兄长设计在钟离迎敌,又诈败而诱其深追,于是我从龙亢又领军埋伏在两侧山道,先行放过其军,等待这些兵马进城之后,将钟离直接焚烧。” “城内大火骤起,如此杨奉、韩暹兵马即乱,为保全军力只能后撤,我们等起度过濄水的时候,一并自两岸杀出,斩首两千余人,再得降兵数千,同时将所部粮食尽皆占据!” “如此才能存活下来,牢牢据守龙亢,等下邳粮草运送而来,粮道已形成,便高枕无忧。” “此时,允诚叔父已经将五万精兵驻扎在下邳,随时可为援军,我今日到龙亢来,同样是为了巡视城防而已。” “好啊!” 关羽怒而再喝两碗,豪情而起不断夸赞,“救民有仁,带兵有方,作战有谋,厮杀有勇。” “公子不愧是曹氏之后,有令尊司空之风,深得其兵法精髓,如此用兵岂能不胜,我既来此,看来是要博取功绩了。” 关羽此话评价算是极为欣喜,让诸将也都在对视之中更加欢乐。 这一夜酒喝到了半夜。 而关羽在回去的时候,郭谊已经早就不在位置上了,他一直以为是郭孟誉酒量不够,故而先行离席。 等他下了城门楼,出来准备到军营时候,却发现郭谊和典韦自外归来,两人都是披坚执锐,身上依旧着厚重的兵甲,郭谊腰间悬挂的长刀更是拖到及地,看上去有些沉重。 几人对目时,关羽才清醒了些许,然后加快脚步走上去,笑道:“先生何故刚刚回来?方才席间不见先生,不知去了何处?” 郭谊开朗的笑着,道:“夜间查看地形,寻找是否有独到之处,顺带将巡防检查一遍,防止有敌军夜间偷袭。” “今夜,我们都在饮酒,若是有敌袭的话可不得了,作战时来不得半点马虎。” 话音刚落,关羽当即愣住。 他去巡营了?! 他,他一个儒生,为何亲自去巡营?! 关羽目光略有呆滞的盯着郭谊看,此刻在他的目光中,郭谊的形象好似变得亲和了很多,笑容也是较为开朗坦然,丝毫没有故意为之的感觉。 “先生,亲自巡营?” “那是,”典韦在一旁骄傲的道:“俺家先生,那都是亲自巡营,而且即便驻军固地,也会寻找异处,反复查探是否有适合伏击、设计之地,有些地方,适合占据地利而设计障碍,学问多着呢。” 典韦说这话的时候,眉宇之间无不是带着骄傲神色,令关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解的问道:“为何要如此呢?” 郭谊拱手道:“哦,此乃是为了印证兵法所言,若是观书所学,则得理论,但自己亲自查探,便能有实地感悟,有时候学识不如实地践行,同时带兵之道深邃,不能浅尝辄止,这些学问谊还差之甚远,不能与众名将相提并论。” “譬如霍侯,曾深入大漠数次,其中两次可穿透匈奴王庭,杀其王而安然回来,如此深入是如何行军呢?我想除却深谙兵法之外,对地形、马术也多有熟稔,方才能得此本领。” “故而,行于实处,胜过苦读,若能得两相结合,方可真正有所学,这一点,和关将军比不了,将军时刻在带兵征战,百战之躯,当然本能则有熟练经验,而郭某只能主动去学。” 啪嗒,话音刚落。 郭谊胸前有一本书卷落下,这是郭谊为人谨慎,为了防夜间暗矢,所以随便找了个竹简在胸前心口附近又垫了点硬物,而且现在也冷了,这木折子编排之物捂热了有满足感。 关羽低下头扫了一眼,有“计略”二字,应当是战国时候,某无名氏所写的兵书。 “先生,先生真是……太爱学习了。” 好一句学识不如行践,两相结合方可有所学……求真务实也。 此等品行堪称大德,这才称得上是一方名士。 我方才还为行军求学沾沾自喜,原来他根本不曾在意,只是谦虚夸赞于我,以慰我心思。 “先生高洁啊……” 关羽再次长叹,自愧不如,由此深深地盯着郭谊看,心中欣赏之意越发浓郁。 “啊,对,对的。”郭谊脸不红心不跳的点头微笑道。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二章:向天借东风?我想学这个! “深夜还如此笃行好学,先生果然是非常之人,今日在酒席上,是云长颇有冒犯。”关羽也是实在人,他明白郭谊也看出了自己所言被郭谊察觉,所以立刻道歉。 郭谊摆了摆手,继而露出诚挚的笑容,“此也是人之常情,但其实我如此说,能鼓励关将军继续勤学。” “是成人之美,如果这样能够让将军心绪安宁,只是丧去一点争胜心思,那自是欣然舍之,丝毫无恋也。” “关将军在军中以义气闻明,治军严格,深得将士之心,能有这样的将领,其实郭某足够安心了。” “哈哈,呵呵呵……”关羽脸色动容,不断悠然抚须,他自这多年起事来,在讨董时见过诸侯嘴脸,又在北地看公孙瓒渐入歧途,曾闻徐州陶恭祖收贼众多,多年未见郭谊这样的人物了。 谦谦君子德,如此赤诚怎能不令人钦佩。 能有这样的军师为辅,哪个将军不喜欢呢?怪不得与郭谊搭过的将军,每一个都是极尽赞誉之能事。 想到这,关羽也郑重拱手,于郭谊拜别。 …… 第二日,郭谊已起行,而关羽、徐晃驻守龙亢,曹昂因为曹操的书信上说“需在龙亢前线,多与关羽讨教”,故而没有回到下邳,又留在龙亢合军。 此时龙亢各处驻军一万三千六百多人,护百姓则是十七万余,已经开始按照军屯之法,且推行大汉战时取城政策,将百姓安置。 局势,一时趋于平稳起来。 郭谊和典韦,则回到了淮陵军营,和陈登一起驻守渡口。 刚回来,诸葛亮就拉着郭谊进了军帐,他满脸的纠结和不解,脸色都有些发黑,好似已经被什么疑团纠缠了很久。 帐内陈登也在,看他那发冠都没戴好的样子,眼上还挂着教沉重的眼袋,许是有事情忧愁。 他只看了一眼郭谊后,连忙起身快步走到郭谊的面前来,眼睛里血丝遍布,直愣愣的盯着他:“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 “啊,回来了……”郭谊稍稍后仰,但心里不明白这哥们儿怎么了,就离开七日不至于这么思念吧? 难道我魅力已经提升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看看你的弟子!” 陈登近乎咬着牙道。 郭谊转头看向诸葛亮,小伙子恬静的端坐着,仪态优雅,面容有一种逐渐成熟的英俊,除了有些疲惫神奇之外,一切都和自己颇为相似。 都是那么英武不凡,没什么问题啊。 “他怎么了吗?还是跟我一样英俊潇洒啊。” “啧,不是看这个,”陈登牙都要咬碎了,眼皮不断颤动着,“伱一离开,他就来找我解惑,而且大部分我都答不上来!最近更是因一题,卡了一日之久,我和他深思一夜不得其解!” 郭谊顿时皱眉后仰,感觉以后得离陈登远一点,好像哥们儿已经不太正常了,“你不会不答吗?” “哈哈!”陈登直接瞪大眼睛笑了,“不答!?不答这小子就在面前眼巴巴的看着,然后诚恳说一句‘你与我老师相交莫逆,我为老师唯一弟子,待我何薄也’,你教出来的好弟子啊!这说辞专拿人要害!我却难以反驳!你以为他叫这一声叔父,我没有付出代价吗!?你们师徒真的,宛若捕蝗田地!” 郭谊疑惑道:“捕蝗田土?何解?” “遍地是坑啊!!!”陈登这大骂的话,把郭谊和典韦全逗乐了,要不说人家是徐州大才呢,说话真有学问,骂人都拐弯的。 陈登在一旁面露恐惧,继续述说:“我若是说公务繁忙而无法解答;若是说身体抱恙急需休息。他便会用一种生无可恋的冷淡眼神瞥我一眼,然后在一旁幽怨叹气!郭孟誉你告诉我,这模样像不像你?!” “他年级轻轻,已经知道言行以攻心了!你今日既回来了,赶紧给他收拾一顿!”陈登血丝遍布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嘴角颤抖的下撇了去。 实在是委屈坏了。 “要不你先睡会吧……”郭谊看得不忍心,劝他去睡一觉先,不然哥们儿再熬下去怕是要道心受损了,以后听见别人问问题就要骂人。 看他不怒反笑的模样,就知道已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了。 说完,郭谊还颇为意外的看了诸葛亮一眼,厉害啊小子,已经知道给人上压力,开始cpu陈登了。 这种招式对付君子,嘎嘎有效果!! 陈登听闻这话,总算如蒙大赦,郭谊一回来他就明白有人能治这熊少年了,十五岁了,问题多得像本书,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有多少学识,为何能纠结这么久。 但现在反倒郭谊疑惑了。 什么样的问题,能让诸葛亮和陈登两个大儒思考一日夜不得结果? 世间还有这等难题?! 郭谊当即坐到了诸葛亮面前,好奇的问道:“你说说看,是什么疑惑不解?我试着给你解答?若是我解答不了,你别缠着我,你若缠着我,我必让典韦带你去负重苦训苗刀刀法。” 诸葛亮眼皮一颤,莫名恐惧的看了典韦一眼,然后笑着拉起了郭谊的手,柔声道:“老师,学生在复思钟离之战时,发现有一事较为奇怪。” “那一夜,本来是南风,应当置火从北门开始,而你看了时辰之后却说阴日将起,象自东移,肯定会起东风。应该置于东门,便于撤出城外,到火起的时候果然吹起了东风,自东而向西将大火蔓延城内。” “你是怎么知道,一定起东风的,这风向是可以根据当日的气候来判断,还是如何?与水利、风象、易术之学是否有关?!” “学生听闻元龙叔父熟读易学,善于观测田间气候、水利河流,以为叔父明白,没想到他也学未有成,不能解答。”诸葛亮说到这,苦恼的叹了口气。 “哼!”床榻那边,传来了陈登闷哼一声。 “噢,这个问题。” 郭谊直接伸手挠了挠头,眉头紧皱起来,苦苦思索着,他平日里的急智博学,在这时候全然用不上。 口才仿佛也大打折扣,几次想要开口却不得,只能停下来思考。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郭谊还在现编…… 于是帐内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郭谊身上,包括已经在踏上趴下的那位,也在臂弯缝隙暗中观察。 此刻乃至郭谊的呼吸都清晰可闻,过了良久之后郭谊才开口道:“嗯,根据星象和云朵移动的变化,可以推测出来。” “这个不是立即能学会的……和所处地域也有关系,我先问你,为何在江边打鱼的人,总能够知道什么时候鱼会浮于水面;还能知道出船之后,何时晴空,何时变天呢?” 诸葛亮点头思索片刻,立即作答:“因为渔民多年打渔,已经对地方天气十分熟悉,不需要有什么学识都能用常理感受到天气变化。” “对了,”郭谊伸手盖在了诸葛亮额头,“正因如此,方可得察,你如果要学此法,就必须做到留心一年的天象变化,根据当地气候特性,总结归纳,等待数年方可有此技艺。” “我之所以能断定,便是因为——这东风是我向天借的,”郭谊忽然卖了个关子,眨眼轻松道。 娘的编不下去了,是因为我发动能力之后,可以自然获得这一夜的详细天气状况,包括了风向! 这怎么教!?这玩意教不了的吧! 郭谊又挠了挠头,一时陷入了迷茫。 这时候诸葛亮认真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世间皆有理,当常留意思考,可以解读天象也……” “对!”郭谊眉头一皱,反正也没有坏处,本来对世间之理就应该加以分析,辩证而观,思索之后自有收获,也没什么不对的,“这世间,道理本身就存在的,有一种看法表明,我们生为人间之灵,其实没有创造过任何东西。” “包括那些军械、治理之策、自身品格、学识学派等,都非是人所创造,而是世间自诞生起,本来就已经具有这些规律,我们只是发现了它,并且加以利用。这个天象就是这样的道理,而易学所积累、医学所积累、药学所尝试等,不都是靠千年积累而来的吗?中间传承不知经过了多少代人,多少精力,才能总结一二,故曰人之渺小,窥得天象则能通达,自于天地之间畅游也。” 郭谊说完这话,已经是极尽口中才能,但效果的确也好,除了典韦在眨巴眼左看右看之外,陈登和诸葛亮都在深思。 “明白了,窥其理而积累,方为学也。”诸葛亮当即拱手,心思通达,明白了这道理之后,以往很多的难题都迎仍而解,循世间道理至今,可以窥前人所见,那么任何学说都可以认为是一种总结公理。 他可以研习这些道理,再去深思追逐,也就是说,观天象、星象之法如果自己要学,不是能言传的,而是要靠本身观察自然去总结体悟,慢慢得出结论。 同时也要结合某地的季节。 也就是说,必须要在一处待得足够久,才能得到足够多得依据去下定论? 比如日后我在某郡生活十年,便可有十年的时间来不断观察白昼黑夜交替与季节、风向与天象,得出结果。 也能和老师一样,向天借半时东风?! 那这一门学问,就不是深不深奥的问题了,它需要的是沉淀与厚重,百年寿命或许根本不够…… “那老师只是初到钟离,又怎么能短时间内知道道理呢?”诸葛亮又疑惑了,但没等郭谊回话,他马上又自问自答道:“噢,定是地域有相似,象有相似,窥见相似之处则可测其可能,这也是渔民到了别的江河,也能够懂得看天时来打渔的原因。” 郭谊当即一愣,然后在诸葛亮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冷然道:“好了,如何观察世间道理,你自己去体悟,暂时不要提及此事了。” 他现在怕诸葛亮当真了,别到时候学出什么别的东西来,这弟子的智力实在是很高,远超大部分见过的成年人,别被这些话引成心结,反而带歪去修仙去吧。 “今日运送辎重到此,接下来要加紧赶制攻城新器,如果可以成功制出,用战船通过濄水运送到战场,等大军汇聚在寿春城外,一定可以一举攻下寿春,生擒汉贼袁术。” 郭谊轻咳了一声,打算多给诸葛亮找点事做…… …… 在曹军驻扎、郭谊赶制军器的时候。 袁术果断下令出兵,命纪灵进驻庐江,镇压附近反叛的将军和大汉官吏,几次交换夺权之后,战事略微明朗。 同时又派遣张勋率领中军北面驻防,突袭淮南边境,以小股骑兵不断袭扰、打探曹军虚实,甚至有一段时日他亲自到了前线,视曹操的军阵布防。 双方在边境上多次大战,各有胜负,不过多是曹军胜而袁军不敌,概因士气、军备、素养皆有不足,且曹操先锋将军作战勇猛所致。 刘备居于曹操麾下,打袁术军时也是请命为先锋,其人领军不过三千,但却能做到如臂使指、身先士卒。 若是人数不多,小范围遭遇交战时,宛若神将也,几乎未尝败绩而且都能击溃袁术军,收拢军资战马,所得颇丰,时令曹操惊异。 他以往只知刘备带兵仁厚,且兵法造诣并不如己,却没想到他亲自作战时,领兵若是不多能凝聚至如斯强悍。 大概是刘备本身勇武,且为人谦和,能顾率众而战所以士气高涨。 加上人数不多,他不需指挥太多,战场上只管亲自带人冲杀,不用排兵布阵,其余的交给经验本能就好。 所以袁军逐渐节节败退,据守相持于要害处,再不敢主动出击交战。 袁术也回到了寿春,将前线交给张勋,并且广征粮食以供给,企图拖到冬日去。 同时也发信给所有人脉积累下来的旧人,想自后方给曹操压力,总之,他已经快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 许都。 因曹操出征、曹昂不在。 镇守许都朝堂之内的重任,也就落到了曹仁头上,曹仁现属于曹氏宗亲之中官职最高者,掌管皇城附近兵马八千余人,皆是旧部。 看似不多,但如有乱事可以随时警戒皇宫,因此天子刘协还特意给了他一个“执金吾”的临时官职,将禁卫职责交托。 文臣则是有戏志才、荀彧在许都总揽要务,为曹操固守本营。 但曹操不在,有些人自然仿佛脱了枷锁,开始想办法活动起来,令得此刻许都内,逐步暗流涌动……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三章:住口!朕不许你这么说司空! 董承最是活跃,走动至杨彪处,想让他能帮忙运作一下,可以得见天子。 他们每日若有朝,都能见到,可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荀文若看着,不敢造次。 在尚书台的荀文若权力极大,而且是曹操重臣,如果被他发现端倪,定然也会有麻烦,思来想去,唯有杨彪有这样的身份和名望,可以在大殿之外的地方,带他们觐见天子。 后,杨彪几次请见,终于得到了天子的召见,然后在后花园请见天子,刚见面董承就已经迫不及待,示意天子将近臣宦官驱走,他有话要亲自密言。 刘协轻咦了一声,但还是依言如此,对赵温说道:“卿且退去,我与诸位大臣相聊,不必在侧伺候。” “喏……奴婢,奴婢告退。” 赵温只看了一眼,没敢多说什么,毕竟杨彪也有威严,在朝中向来有些许地位和声望,得朝臣尊敬,且痛恨宦官。 于是撤去远处。 不过,园内依旧还有不少禁卫在看,他们虽听不到,估计也会将这事告知曹仁。 董承恭谦在下,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继而进身半步说道:“陛下,最近可好?” “董爱卿,你如今是贵为国丈,乃属是外戚,可曾知晓自古来外戚干政之祸?今时朕在位已是危机四伏,全仰赖曹氏扫清邪障,今日在后园相见,实乃是感念卿之功绩,下不为例。” 刘协说完较为冷淡,让董承的心里忽而抖动,好似心口里有什么凉意流出,一时难受至极。 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当初在长安时候,凭借忠诚和关护得到信任,这是患难与共的情谊,他不信天子真的会因为曹操的虚情假意而疏远他们。 是以,董承将想说的话在心里默了一遍,再次躬身道:“陛下,臣冒死来见,实则是心中有急切之言,进于圣驾之前,若是不能言,死不瞑目也,如今陛下身边且也是危机四伏,为何不曾感知其危?” “不光四周有强敌环伺,而且朝中依旧如此,我等近臣已经被架空久矣,陛下只闻司空尽力辅佐,但却不曾知晓,这皇城附近全是曹氏之兵,我等兵马皆只能在外,而曹操拥兵自重,早已将自己当做了董卓!他表面上尊敬陛下,实际上却只当自己为天子也,其兵马之众,远超当年董卓,且军权在握,随时可以推翻大统!” “住嘴!”刘协眼神忽然一凛,目露精光威势赫赫紧盯着董承,且在痛骂时候冠冕抖动,“尔等进言,还是只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说司空拥兵自重,不尊大汉之政!可现在在外有篡汉逆贼的时候,是谁当即带兵去剿贼!?” “司空在外行军作战,为我大汉讨逆,尔等在朝中进言,居然是为了诽谤其心!!当真令朕太过失望!若是如此,朕取缔三公,让你董承来做丞相,总揽军政大权,伱是否就满意了?!这样那所有人都是忠臣?!如此你也不会做董卓之行,是也不是!?” 董承愣住了,听完之后直接跪伏在了地上,匍匐在刘协面前瑟瑟发抖,一直以来,他所认识的刘协都是仁厚温和的,至少绝对不会在人前这么发火。 这等威势,是何时有的?又是与谁人学的,他好似已经有了天子的威严,不再是长安那个任人宰割的如玩具般的汉帝。 董承的内心,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他或许真的说错话了?! 但曹操一定是有贼心的,难道天子不知现在军中大权几乎都在曹操手中,他自己有粮草钱财调配的权力,除却天子的礼度之外,他已经完全和拥有大权的王公没有区别了。 “陛下……” 董承伏首在地,“是臣言辞不对,但此情不得不防,陛下当思权臣把控权势,如今陛下已经逐渐成熟,当控权于掌中才是。” 刘协冷然不语,面色十分不悦,更是直接看向了杨彪,此刻这园内凉风吹拂,池水荡漾,侍卫们同样以目光看了过来,如此态势,令杨彪也是不寒而栗,不自觉的匍匐下去,颤抖不敢有所动。 而此刻,刘协叹了口气,道:“诸卿,即便朕要司空还政,当徐徐渐进,朕疏于天下多年,不少政事需要博学而多思,方可有所建树,否则日后理政一样没有好处。” “你们可知晓,郭孟誉?” 董承和杨彪趴着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同声道:“知道此人。” 刘协表情板正严肃,不曾有动容之语,只是淡漠的道:“他勤学之名,许都皆知,日夜勤于读书而不辍,有所得则乐而忘形。他非是重要大吏,依旧如此勤学,为何朕不能?” “这位郭卿曾与朕说过,当以学为主,且放权于真正忠臣,再待日后逐步收回皇权,如此也是一段君臣佳话。” 董承听完这句话,头皮顿时发麻,脑子直接仿若遭了捶打重击一样,更加大声呐喊起来:“啊?!陛下,这个人也信不得啊!!” “这郭孟誉,乃是曹操的女婿,两人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定是以此诓骗陛下,这绝对信不得呀!!” 我的苍天,陛下身边奸佞如此之多,简直是……防不胜防!!!如此下去这皇权也丢了不说,您还要帮着他们数钱呐! 日后定是恨不得把皇位都禅让了还要夸赞曹操是千古忠臣,如此态势根本就不对了,郭孟誉也是个奸贼来的! 刘协一听这话直接气笑了,“哈哈……哈哈哈!!”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啊!!两位当真是忠君之臣也,朕早已看出来了,当真是天底下最贤良的臣子了,领兵作战之人乃是奸贼,高洁贤士忠于学识的也是奸人,那郭孟誉连执金吾、少府、光禄勋等官职皆是断然不受,却也是你们口中的奸人,如此朕还不明白吗?普天之下,忠臣唯有董爱卿,与彪耳!” 杨彪听见这话,心里一下发寒。 完蛋了,今日也是被董承多次请求,说是定有办法说动天子趁着曹操不在而稳固朝纲,方才肯用人脉,带他来请见天子。 我这般待你,你就这么回报我的?! 几句话把我们两个的官职都快给革除了?! 他是真的不该信任董承这个混账,当初董承亲自举荐的曹操,在天子面前极尽谄媚,说了不知道曹操多少好话。 不少人都暗地里猜测他收了曹操钱财,故而如此尽心尽力。 现在又这样进言,非要夺回权势,杨彪知道董承不想以后地位卑微,被曹氏窃取了所有扶汉之功绩,也不想天子之朝被曹氏慢慢侵蚀篡夺,但是现在,曹操一定还是个忠臣! 因为在外有伪帝在造反叛乱,而出兵讨伐的诸侯只有曹操一人,光是这件事,他就足以标榜自己为大汉忠臣! 旁人要在这个时候进言,那只能是谗言! “陛下!” 董承发抖得更加严重,满头大汗在地上趴伏着,“臣,臣并没有此心,而是实在进言,这两人的确包藏祸心。” “你还在说!”刘协直接拂袖而走,双手背于身后,对远处赵温道:“将他们叉出去!” “喏。” 赵温面色一喜,招手叫来了侍卫,而后在驱赶之中将董承和杨彪直接赶出,慌乱中,有人用兵刃的钝处狠狠地敲打了董承的背部,而他虽然吃痛但是也不敢呵斥,只能忍着不说,被人推搡出大门。 而他们走后,刘协气冲冲的回到了院内,气喘如牛,面色铁青,但很快也强行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深思今日董承所说的话。 虽说这话的确有在诽谤的嫌疑,可实际上,现状也的确是如此,只是刘协心里明白,现在司空在外行军,即便是有所怀疑,想要收回一点权力到手中,也决不能是现在。 必然是要等他领兵回来方才能商量,所以很快,刘协心里也有了注意,同时心慌意乱了起来。 “等司空回来,大事安定的时候,便向他提出此事,到时候是忠是奸,一眼便可分辩出来。” “但,若是因此激怒了司空,会不会从此以后便会撕破了脸皮,让他变成第二个董卓……” 由此,刘协心里也在不确定的慌乱着…… “还是,等待寿春大捷后,再做打算吧,现在除却此篡汉逆贼,方才是大事,”刘协想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 连一直被誉为世间大族,为汉室中流砥柱的袁氏都开始篡汉自立,还有什么忠臣呢?! …… 大殿外的广场上,董承和杨彪正在一同出宫去。 期间杨彪一句话也不想说,面色低沉看着石板铺就的道路,平稳淡定的向前走着,但董承一直在喋喋不休。 “怎么会这样?!若是我们进言都已没用,便说明曹贼与那郭谊时常来见陛下,以言语蛊惑之,刻意让他疏远我们!” “我在外还有几千甲兵,屯于雒阳附近,若真能得调令,将其再靠近一些,便能混入许都来,在皇城救援天子!” “在我看来,天子定是身陷囹圄不敢出言,他因惧怕曹氏之威,或者已经受到了威胁,所以才会不敢听我们进言!你看那赵温,身为常侍却如此目光闪躲诡异,仿佛宵小一般,或许便是因为他和曹操已经暗中联合,听从曹氏的吩咐,所以今日侍卫之中有曹操的内应,因此陛下不敢多听,只能高声呵斥,把我们驱走!” “但如此,不也是从另一处,告知我等他如今情势危急吗?!只能屈身被曹贼监视,我们更不该背弃天子,太尉——” “滚!” 杨彪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大吼了一声,左手直接放在腰间长剑上,方才在后园那是解了剑,不然这个动作都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次了。 现在他恨不得一剑把董承串死在这广场上,大汉若是真的被人篡夺,日后似这等趋炎附势,左右逢源而起的小人,定然是罪魁祸首!! 董承身为外戚,不识大势,不察人品,引来了曹操,现在曹操侍君如此诚恳恭谦,在外则尽力带兵伐逆,怎么看都比我们像忠臣。 比那些诸侯像忠臣。 而且,若无他讨逆,现在不知多少人在外要继续篡汉自立!!大汉许多地方,早已经是自立武装,不奉天子之政了,只是没有宣告而已!! 譬如川蜀,那还是同宗之人,照样没有任何朝奉!!问就是路途遥远,不便朝奉! 但说白了,就等同于告诉天子,“我就在川蜀等你,有本事你来取呗”,这是什么态度! 有曹操在,好歹想要篡汉称帝的人还必须要掂量一下,会不会被讨伐!! 你现在拆他的台,是想他直接弑君自立吗! “滚啊!!” 思绪复杂万千,杨彪现在觉得和董承再说半句都嫌多,只能用拇指抵出了长剑半寸以示威胁。 董承一愣,表情也顿时警惕不敢做声,然后后退了几步,面露讪笑的离去,却连一句道歉之语都不敢说。 完了,真完了。 董承疾走而出宫的时候心中还在不断思索着对策,“如今天子蒙难,该当如何,我等臣子应当再设法相救才是,奈何太尉杨彪怕死,不敢对立曹氏,日后恐怕要另寻他人相助了,但忠汉之人终究还有,定还有机会……” “我当再寻他人耳。” 董承暗下决心,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但是总觉得自己很危险,从当年被汉帝倚重,到现在谁也不理,又加上没有家底在身,感觉前途无光。 或许是危险,也或许是知道自己不被曹操感谢,只是当做一种用具而已,心中略有不忿。 但无论如何,若是曹操兵败回来,便有机会再暗中行事了。 董承想到这,心情忽然就期待起来。 对! 若是曹操兵败!那就完全不同了,那可是袁术!袁氏之人,拥有助力之众非是寻常家族可比拟,且家学渊源,不至于连曹操都赢不了吧?! 又或者,即便是赢不了,他也能大大耗损曹操的军力才是! 董承高兴了起来,因此脚步都逐渐变得轻快。 …… 九江。 袁术派出兵马突袭,也曾进入了汝南与曹操交战,但全部被刘备、夏侯渊、曹纯击退。 然后只能据险而退守后,于三日前,被同时反攻,强攻破关口,关口连连丧失,大军节节败退不敢扎营相据。 而此时,张勋和纪灵都发现了一个很恐怖,但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那就是每当兵败时,兵士都不会奋力抵挡,只要见到败局已定,会马上投降以换取活命。 这种状况下,他们根本没法抵挡。 甚至还想去投降。 若非是家小在寿春,又没有得到劝降拉拢,不知投降之后命运如何,可能早也就不打了。 如此曹操大军在十月底的时候,开始踏入九江境内,攻进了扬州,开始收拢当地百姓,建立粮道,步步为营。 其势,不可当也。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四章:你怎么不去问神奇海螺? 曹操将兵马开赴到阳泉,屯于寿春西侧,相距不到百里之地,已经算是剑拔弩张的对峙。 在这个时候袁术不敢再将兵马分出去,于是撤回了不少本来打算攻打徐州的兵力,但是他这里一退,那鲍信就毫不犹豫的进军,直接占据了义成。 在龙亢屯军的关羽奉命带兵而来,将淮水渡口直接牢牢把控,屯军于西曲阳外,顺带也把郭谊等所在兵马都保护了起来。 淮南本来有不少兵马,但因为袁术要抵挡曹操大军进攻,所以尽数撤回,不敢再守,于是逐渐移动之下,定远、凤阳等要地全部被占据,这也就导致了淮南实际已经不属于袁术。 他能够重兵把守的地方,唯有寿春四周了。 而这个时候,曹操在阳泉终于等来了自颍水赶来的军师,由荀彧力荐之人,荀攸。 荀攸当年曾为内务官吏,侍董卓时候,有过刺杀之举,但还未起事就泄露,然后下狱在雒阳。 董卓迁都的时候,因为仓促未能将狱中罪犯全部斩首处死,所以荀攸得以逃出,出来之后就回到家乡,不再出仕,恐怕是在狱中已窥见大汉气数,不愿再冒险。 当然,也可能是生死之际心中惧怕,不肯再去做冒险之事。 各种缘由,曹操不知,只听闻过此人乃是博学之辈,乡里不少人评价为王佐之才,有如此才学者,定然高瞻远瞩,于今时的战事正好得任用,他也好立功稳住身份,等回到许都,更添助力也。 曹操在夜间将他迎至了军营,白日等待时未能如约到达,而是趁着夕阳落下,方才匆匆赶来。 于是在军营设宴,席间饮酒问候,介绍军中文武告知,因荀攸年纪还要大荀彧数岁,所以颇受尊重。 等退去后,他才进曹操主帐,聊及如今的战事。 郭嘉在从旁而听,两人显然也是相识,但并不熟悉。 荀攸素来对人明察,善于观察人的脸色猜测心思,见到曹操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心中暗暗奇异。 素来仁义的人,多会优柔寡断,但是这位曹公,一直是雷厉风行,且十分果决,任何对策都是立即可下,不会顾虑极多,且对百姓、田土等,并无多少怜悯可惜之感。 这和刘虞是不同的,那为宗正在兴兵的时候,大多会第一时间考虑百姓疾苦,虽也养军但并不喜交兵,但是曹操根本没有这样的顾虑。 所以他的心中也稍有异样,并非是不满,而是更为看好曹操。 如同自家叔父所说,曹操是可以结束乱世的明主,应该尽力辅佐,但同时也有些许担忧,不过这些担忧并非是现在可说的。 深夜,荀攸陪同曹操将汝南各地的地形全部写清,到这个时候已经理出了数条可以通行的道路,从水陆两端一起运送粮草,几乎可以保证在数日内一波,若是中间建立粮站,则可以不断运送。 “现在的优势就在于,没有后顾之忧,路途通行无阻,沿途道路上没有敌军绕道伏击的大道,若要翻越山林来断我粮道,可在重要地段设立营寨镇守相迎,只需一两千人即可。” “明公之粮,可十日一运,耗损不超过两成,如此行事,资全军战之明年并无不可,在冬日也能不必撤军。” “将粮食囤积于阳泉,有山水为据点,能够在此处囤积重兵,压迫寿春,在下看来,明公的确不必如此急切围攻,在后有兵马把守濮阳,有曹洪将军驻守雒阳附近,守关外诸侯的状况下,荆州根本不用设防。” “哦?这是为何?”曹操笑着问道,“难道,先生也认为刘表为大汉宗亲,绝对不会在此刻来侵犯我兖州之地?” “不错,”荀攸很是笃定的点了点头,同时再开口道:“不光是如此,刘表当年一人入荆州,得当地宗族相助,因而铁锁横江仁政治理,大肆启用当地士人,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荆州方可有如今的安宁,但如此也就意味着,他一人之权无法压制诸士人。” “不光是不敢攻打正义之师,他还不能随意的丢弃仁义,不能打冒险之仗,一旦不能顺其境内士子,那么将会遭到众人反对,由此不得行也,”荀攸了解荆州士子,以及各地的族群,同时也深刻分析过荆州如今的形势,从各处送来的情报以及他的猜测中不难发现,荆州实际上是众人行权,也就是要各族商议出资,方可动兵。 而因为官吏分散,四族都有把控,反而刘表在真正的军权上不是一言堂,他需要与人商议,或者费心思花数年时间来解决当地的士族分权的状况,在这个过程中,他还不能丢掉仁义。 算下来,很难达成。 远不如一刀切之后再来慢慢恢复信誉来得快,可刘表乃是刘氏宗亲,肯定不能如同当年孙坚一样只是杀杀杀。 所以他敢在曹操面前下次论断,曹操听得认真,受教的点头道:“多谢先生教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笃定分析出荆州局势,竟是如此羸弱,如此说来,刘表若是死,这荆州境内反倒是众族分散,方能有机可乘?!” “不错,”荀攸眉头挑动,当即点头,但他心中略微奇异曹操的点居然是这么长远,现在连寿春都还没攻下来,“明公,此时说荆州太远,倒是这寿春,我听闻袁术在举事之前,就已经开始加筑城防,修建城门营寨,并且在城墙上安置了很多新式的守城器械,甚至有自上防备投石的大网,若是强攻的话,不知要损失多少兵马,且易守难攻。” “现在唯一的难处,就在此了。” 荀攸说到这,很是诚恳的躬身而下,叹气道:“很无奈,此事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无计可施,因袁术在困兽时,定然是紧闭城门,无法骗开,若是用计策也不能流于城内,自内而外破城,实则很难,且他收容百姓进寿春城,看似仁义,其实不然,乃是想要用百姓当做肉盾以拒,强行绑百姓于城中一同抵抗兵甲,若是破城时,百姓定然遭到不少屠戮,或者守城时候还会强征壮丁到军中,如此在每次攻城时候,则用新征百姓在前守城,其精锐亲兵在后监督,若有退败再上精锐,数次以往,其精锐兵力不减,而我军攻城则不利,便能将军心提振。” “噢!”曹操和郭嘉这时一瞬间恍然大悟,他们两人之前在商议时候就曾想不通此节,不知袁术既然要死守,为什么还不肯放弃百姓,甚至收容百姓到寿春避难,还以为是他打算在来年开春退兵之后,再让这些民众出来耕种粮食。 两人都没想到,袁术能这般没有人性,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将他想得有些太简单了。 “这就说得通了,”郭嘉当即拍手叫绝,对荀攸刮目相看,“公达眼光果然独到,总能想到此清奇之处。” “谬赞了,”荀攸颇为有礼的拱了拱手,“在下所读兵书,未曾见过有教导用民做盾的,但袁术素来不顾百姓死活,这些年为屯粮食只当民为草芥,当做牛马耳,现在却肯收容,令城中拥挤,粮食耗损加剧,事出反常,那么便有妖异,以此猜测便不难看出其心。” “故而,攻城不可操之过急,应当徐徐围攻,让城内百姓乱,继而加剧其损耗,袁术反而无法接受,最终只能崩溃。” “好计策,”曹操目光沉凝,反复思索良久,“先生之言,我本来应该听取,可是现在速攻方可得震慑之效,若是拖延不前,便不能明志,不能令大汉之威盖及海内,所以我偏偏就慢不得。” “这与当初攻打徐州不一样,徐州乃是因我有复仇之意,越仁义则越能得民心,而现在身负天子重托,不可令窜逆跃活,故而需速攻震慑之。” 荀攸叹了口气,“如此,就当会使得兵士士气零落也。” “当然,主公所虑更加长远,的确该速攻,迟则生变,毕竟这是叛贼篡逆,妄图消弭汉室气数,属偷我国运之贼也,若是慢一年,则会再有他人称帝而起,若不能痛击,则如雨后春笋,难以根治,”荀攸低头又思索了片刻,才劝道:“再,再思索些许……或者能有变通之法?” 现在袁术已经龟缩了,他就是看清了曹操此行的目的,所以才这般作态,但这就像是阳谋一样,逼得曹操不得不取舍。 若是不强攻,只是围困的话,其实威慑并不足够,等到冬日严寒时候,将士们的心思早已不在征战上。 趁着现在连战连捷,且还有出师时的慷慨陈词,作用于心间,反倒有无穷的气势出兵,更加容易作战得胜。 曹操听闻这话也明白自己的决定将会非常重要。 郭嘉此时知道迟疑难定,缓缓向曹操抱拳,道:“为何不听听孟誉怎么说?” 荀攸脸色一白,当即不说话了。 这个人,他听过……辈分好像…… 曹操则是眼睛一亮,对郭嘉笑道:“给他写一封书信,我听听他有没有鬼点子。” …… 义成。 郭谊沿濄水将军器通过大船运送而来,在半路扎营再等囤积,而后便收到了书信。 此时正在渡口钓鱼回来,头上还很亲民的戴着斗笠,裤腿挽起在大腿处,打着光脚蹲在一块石头上,把书信打开看了一眼,看清原委之后,对旁边衣着整齐的陈登笑了笑。 “还听听我怎么说,把我当成神奇海螺了。” “何为神奇海螺?”陈登好奇的问道。 “就是一种海螺,你只要捡到之后问它,它就会回答你想问的问题。”郭谊也是心情好,居然会耐心的解答这个问题。 陈登顿时轻笑,“哈哈,也是家乡的传说吧?此等传说颇为有趣,但却也让百姓得以此慰藉,有时候的确需要些玄奇之物。” “嗯,”郭谊摸了摸下巴,“这么说,你认为应该主攻,不该围而不攻,但可用玄奇之物辅助。” 陈登愣住:“我什么时候说主攻?!我说的是百姓需要玄奇之物!” “我这就与主公回信,陈登主攻。” “诶!三思,三思,三思……我可什么都没说!”陈登当即拉了郭谊一把,什么玩意就是我说的了,“若是兵败责任可在我!” “怕啥,我都不怕!” 郭谊满不在意的说道。 陈登顿时就麻了,“伱连鞋都不穿,你肯定不怕,我怕呀!” 郭谊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子,咋舌了一声,“主攻吧,本来就应该攻下寿春,今年回去好过个肥年,估计除去这篡逆仲家蠢夫,可能诸位都能升官封侯,岂不快哉?” “亮子!帮我回信,就说我主攻,等我将义大力砲运送到淮水,就可以大肆围城而攻,三日内便可运送到寿春城下!” “诶!” 远处的诸葛亮当即回话,然后都不用看书信,立即去帐中准备回信,交由信使带回去。 陈登其实心里很好奇,为什么郭谊要取这个名字,义大力砲。 力他可以理解,但是义大未免拗口,不如叫大义力砲。 以大义力压不义之师,如此才显出其威势来。 天工营赶制半月之久,几乎是日夜勤于铸造,取巨木而削,不断尝试,花费了无数铁矿制作圆形的铁疙瘩做砲,又搓绳索而得筋盘,然后削大木龙骨作“背脊”,去筋为弦,制作大车。 如此多人的心血,加上郭谊的才智,不过才得了两辆。 但进度已经在加快了,刚开始没人理解时,还很难制作,处处都需要郭谊亲自去尝试和讲解,在后来就不同了,数名参与制作首辆义大力砲车的工匠已经明白了精细之处的技艺,学会用铁具熔锻来封锁加固。 再取筋搓绳来做弦线,于是轻松了很多。 这战车,用大船运送,一次只能两三辆,但现在要赶工,就只能将材料运送过来,然后再找水路运送,沿途还可能触上礁石而损毁。 造船、运送、粮食和钱财,加上金石布匹,筋条麻绳等,尽皆是陈氏家产变卖而来,所以陈登这段时间心都在滴血。 特别是在看家书的时候,哭得已经快出不了声音了,他此战还真的有不得不赢的理由。 不赢一个列侯回去,他就会在战事结束之后和郭谊拼了。 打不打得过另说,主要是用拼命来表达陈登内心的愤懑之情。 但愿,这投石砲车真的可以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成为攻下寿春的关键所在…… “唉,我真是上了郭孟誉的贼船……”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五章:孟誉!你他娘的义大力砲呢!? 寿春。 袁术收拢所有兵马之后,已经不敢再出去和曹军交战,他打算靠着自己剩余的八万精兵守住寿春城,而后冬日到来曹操自己撤军。 或者再拖延一年,让他后方出现乱象,也许还是可以苟活住。 反正他明白一件事,现在汉室气数已经快尽了,也就是曹操迎奉汉帝之后将之强行续起罢了,等待一年之后,当别的诸侯发现……哎?篡汉的人曹操根本处理不掉,而且也没有别的诸侯来响应! 那么自立的人也就会越来越多。 由是如此,就真的到了汉室除名的时候,那么曹操手中的天子也就没用了,其余诸侯定然是各地称王。 袁术也能缓一大口气,那时候还有机会送一封书信去给袁绍,请他来帮忙解决曹操,袁氏还可夹击曹操领土,令他首尾难顾,继而吞并所有曹操的领地。 足足淮扬一带三州之地,如此袁氏可以得到大半江山,将北地和淮南全部占据,难道袁绍不愿意?! “他肯定愿意!但却丝毫不曾回应!而且还在心存侥幸,迟疑不前!以他如今的地盘,早就应当自立!至少可进公位,为何不曾进!?多谋无断,胆小如鼠也!!” 袁术在高位上大口痛骂,这段时日本身战事连连败退,他的心情就已经很差了,没想到回来之后还要被袁绍的高冷无视所气,更加是觉得一团乱麻。 但此刻好在,他的寿春还固若金汤,足以守一年有余,肯定不会让曹操得逞。 此刻还是阎象在他面前,略微富态的身躯,茫然的面庞,盯着袁术很是无奈的看着,过了很久才开口,拱手道:“主公——” “放肆!!叫朕陛下!!” “主公,恐怕大将军是不会有兵马来援的,他在北地收取公孙瓒的不义之地,正是需要大义举旗的时候,对他来说,汉室这一张大旗,足以压制公孙瓒斩杀刘虞的不义之举。” “叫陛下!!叫陛下!!” 袁术双目血红,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抽搐坐榻左侧的长剑直接大跨步下台阶来冲着阎象逼近。 不过后者几乎没有后退,只是略有不信的颤抖了一下,但表情只有失望没有惧怕。 等到长剑落到了他的脖子上,当即道:“叫朕陛下!你这乱臣贼子,当真不肯奉命是吗!” 阎象沉默不语,眼神真挚的和袁术对峙,当初相随的时候,真没想到会变成今日的近况,他曾以为袁氏盛名之下都是明主,谁知到这盛名其实难副,袁术早生异志而孤注一掷,谁知道棋差一着让自己陷入如此困顿之境。 而他这人也,似乎有些怪异了。 仿佛是将自己要困死在此一样。 “阎象!你叫是不叫!?朕之所以被人如此交兵,便是你等臣子之心不全!总生异心所致,若肯交托性命顾全大业,岂能节节败退!!” “朕在下邳境地难道没有胜吗?!同样也击败过刘备、曹纯等人!但为何后来接连投降!” “概因伱等心思不纯,不曾在境内为朕收服人心也!!为将、为谋者皆有二心,下岂能不惧!?” 袁术也是心里苦,说到这的时候剑尖都在颤抖,他之所以不敢派将军领兵出去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缘由。 若是在寿春城内,他还能让亲信大将督军,有异心者便可斩杀来震慑,这样一来就可以保证不会出现兵变。 假如是在野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估计战败之后会有大量的兵士投降,那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兵马不断送给曹操。 曹操本来远征就不能全数兵马,粗略算来虽说号称十万,却也只有六七万而已,他拿什么攻下寿春城!? “叫不叫!” 阎象在听见这又几声怒喝之后,直接将脖子朝着剑尖凑了上去,双眸已有绝望之色,冷笑道:“士可死,不畏也,奈何我自出山以来,主公不听一计,不从一言,乃是我之悲哀。” “若当初不篡汉自立,且只管取江东之地,或许现在渡江而去丹阳、庐江的,便是主公了。” “岂能便宜了那孙家的小子,若是出师则能亲身而行,纵马率军,也许刘繇之功也并非必须要孙策来取。” “然命至此,非是他人之过,乃是我阎象愚昧无知,听信袁氏之声名壮大,是我之过也!!” “眼光如此,愧于父母天子,愧于我毕生所学!!不如早死!” 阎象说到这,不管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袁术,双眸只有那剑尖,猛然脖子一硬,短促的轻喝了一声,朝着剑上撞去。 “啊!” 袁术感觉剑上一沉,赶紧丢了剑,方才阎象铿锵所言仿佛还在耳边,但此刻再看他,阎象脖子上有一道血痕,却没有划破太多,不至于无救。 故而袁术双眸一沉,将心思收回,对看呆的左右沉声喝道:“叉出去!” “把这人给我叉出去!!打入牢狱,严加看管,不可令其寻死!!” “喏!” 两旁甲士也是忠心之辈,此时拖曳了阎象出去,等他离去之后袁术也仿佛大汗淋漓,历经一场大战般的劳累,瘫坐在了大殿的阶梯上。 与人争吵,的确耗损自己的精力,几乎是将他的体力全数耗空,而阎象宁可死,也未曾叫自己一声陛下,依旧还是叫的主公。 想到这,袁术心中就莫名的难受。 “阎象,好像的确从始至终都没有同意过称帝之事,难道我真的一意孤行?” 袁术忽有此想,但是这时候,一切都已经完了,诏书已经宣告天下,已经无法再收回了,即便现在重新摘掉这帝位之名,也不能让曹操的兵马退去。 但自这一日起,慢慢的袁术境内开始出现了些许流言。 阎象入狱,文武收拢在城内,惶恐不安。 而到了城中的百姓也觉得不对劲,时有自龙亢一带逃来的山民,本以为入寿春城可以保全性命于刀兵之下,但却没想到进城之后,连粮食供给都成问题。 城中囤积的粮草,首先供给给军中将士用作军粮以守城,于是饿殍逐渐变多,从而产生了疫病,城中对此问题的解决方案也很是决绝,多是集中拉至城外焚烧,或者丢入挖好的壕沟之内掩埋到更深处。 而在城里来往的文武官吏,袁术麾下的许多重臣都是马车载步,而衣着光鲜,且城中大户多有肉糜而食,并不受多少影响。 如此,就传出了一些当初龙亢山民所听到的传言,说曹氏自两代之前,家族设立了内戒令,对内以节俭而做矩,不可奢靡浪费。 对外以慷慨为主,散财于所急者,如此急公好义,内戒奢靡,思高尚之风。 这些流言传出之后,开始快速蔓延,从龙亢山民之口,传到了原本寿春百姓的耳中,然后宛若涟漪一般,在十几日之内,就已是大半得知,其余人即便不知道,也不算远了,他们迟早会知道。 于是群情逐渐不对劲起来,认为两相比较之下,这位仲家天子的确不算是仁义之君。 “人家没有这么显赫的家世,但是对家族约束极多,而且还很严格,对外却十分慷慨!” “不知真假,这个世道还能有这样的人吗?” “有自然是有,但也许也是夸大了,俺没见过这种明吏了。” “是真的,我亲眼见过,在龙亢时候看过曹氏的大公子,穿着朴素,还穿草鞋,人也亲和,沿途给百姓施粥,那种样子装不出来,他一定是仁厚的年轻人。” “这样的家风,不是自小养成是出不来的,我听说那位许都的司空,一直都很节俭,很多衣服都是穿好几年,又缝缝补补的穿,省去布料救济他人。” “诶,老乡哪里人?听口音不是扬州的?” “噢,俺就是龙亢山民,到北方去做过商贩,所以稍稍知晓点情形。” 数日之内,在不断反复传扬之下,袁术终于也听到了这些传言,在后宫气得手脚冰凉,且难以平息怒火。 到此时他才确信,寿春城里面已经混进了曹操的奸细、暗探,这些人定是混入了百姓堆中,一并入城,为的是散布流言来离间其声名。 “恶心人。” 袁术知道之后,并不惧怕,因为民众的情绪已经不再需要这一番流言再来加重恶化了。 他早就明白,自己与百姓之间毫无信任可言,只能用严苛的制度来压制,这些贱民就宛若稻草一样,朕救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在乱世能得存活,现在却丝毫不曾尊敬朕,还要来反朕! 如此流言,也无法动摇我心。 在袁术看来,这些被百官说成不得不防的流言,并不能打动他的决议,死守之策依旧没有更改。 甚至有两人曾经站出来说过,请袁术体谅如今的局势,从朝中拿出粮食来发放给百姓,哪怕是做做样子,发一日之粮,也能够宛如雪中送出的炭火一样,暖一暖他们的心窝。 说不定就可以把流言全部平息下去。 但是袁术拒绝了。 将军中的军粮始终牢牢把持,不能分出给百姓分毫,并且下令在百姓之中强征兵勇以守城,共同抵抗曹军。 每户籍之中需抽一人,上至五旬,下至垂髫,若无得征皆不可放过。 于是城内哀嚎,哭喊震天,却又无可奈何,短短数日之内以屠刀相逼,得兵勇在城上驻守多达七万人之多。 已然疯狂也! …… 十二月,曹操在收到郭谊的书信之后,在与荀攸、郭嘉商议数次之后,决定快速将兵马推进及寿春城下,形成攻城之势。 但寿春城内果然以百姓为盾,取义兵与乡勇之中,用来守城,让自己精锐在后督军,如有缺口再上。 几次攻城虽云梯之上斩敌较多,但都是体格孱弱的新丁,却怎么都攻不上去。 一连三四日,皆是如此,曹操逐渐焦急不已,几次命令强攻,都被击退下来,袁术挖掘的护城壕沟之内满是陈腐尸首,已经快要填满了。 但为了躲避箭矢,还是得硬着头皮上,甚至已经有人有掘土的办法,准备从墙根下挖掘一条通道进去。 但城深石坚,不已挖掘,而城墙高厚,上兵马太多,垂下滚水石块以砸,也无法决意挖去,曹操在后方的瞭望台上得见此景,心知已经再难攻伐,如果再有几日久攻不下,军心必然动摇。 到时候,也就只好撤军回阳泉,然后再做打算了,又或者,可以先取合肥,占郡各处,仅留这一座寿春。 如此也算痛击叛贼逆党,可以让其余有贼心之人掂量一番了。 却在这个时候,传来了哨骑通报的消息,探哨自瞭望台下方奔上木梯,然后上得楼台来禀报道:“主公,接军报,大公子、关将军已到了北城,驻军于城外。” “孟誉呢!让他把他的义大力砲搬来!”曹操猛然回头,眉头紧皱,略有不满的看着哨骑,“为何不见孟誉!据他约定时日,已经三日了!还不见起军身影!莫非是要临战抗命乎!莫非是大话不成!不敢来见!?” 曹操最怕这时候郭谊掉链子。 所谓攻城军器倒是无妨,但是郭谊当时却是用此来夸下海口主张进攻,如果他来不了,那么便会被人诟病贻误军机,且谎报军情! 那么,久攻不下的罪责只能他来背,曹操虽然也主张进攻,但却爱莫能助。 必须要有一人来责罚,那时候就只能降职郭谊来服众,以示他人了。 “中郎将,未曾寻到。”这哨骑支吾其词,不敢抬头看曹操。 恰好在此时,又有人纵马而来,高声呼喊着:“中郎将到了,依言在日落时分赶到!” “让他速速来汇合!”曹操不满的大喊,接着立刻从高楼上下来,远处看到了尘沙摇旗,知道果然快到了,此路难行,恐怕半个时辰可到军中。 他朝着城门上远望了一眼,见其上人数已久众多,城门紧闭,高大厚实又有铁石浇筑,基本上难以撞破,心里煎熬。 沉声对哨骑怒道:“快去催促郭孟誉!加速赶来!将他那义大力砲给我搬到这来!快去!快!” “喏!” 哨骑不敢怠慢,上马飞骑而去,绕行后方小道而走,直奔郭谊军马身影。 只恨没能再生四肢腿,狂奔去寻。 此刻城门上箭矢飞射,曹操的投石车因城上马面太厚,城墙太高而无法动摇。 正是命堆不下,器无奇效的时候,三军将会更为疲惫,他眯了眯眼,心里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危机。 暗暗叹道:“今次若再不可下,恐怕真要拖延至明年了。” “如此当是损兵折将,未得大功,不胜即为败也,实则耗损不可平呀……” 两方皆是耗损,但曹操更是心疼自己的家底,连袁术都跨不过去,还谈什么袁绍。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六章:刀在手,跟俺走!杀袁术,抢高楼! 曹军死命攻城,城上将士同样也是用命死守,可双方的情绪也都宛若被吞噬一般,相互侵蚀着,将军们自然都知晓,此战一旦谁的士气先行倒塌,谁就会陷入颓势。 如此也就可以决出胜负。 此刻,张勋和纪灵两人雄壮的身躯也都出现在城墙上,本该是袁术亲自来此。 以振奋将士之心,不过袁术说自己天子身份不能随意出现,所以在后宫等待战事消息。 两人眼见战事稳固,曹军久攻不下,已经略微有些安心,北门也有驻军两万余人镇守,可以随时补充城墙两侧,又建有高塔下箭雨,准备足量的箭矢可激射,根本难不倒他们。 是以,两人也稍稍有些安心了起来。 在看喊杀震天的曹军,张勋也是面色复杂的朗声道:“今日之战,许是有人命相堆!如此看来应该是不会被攻破了。” “曹军连日攻城!军士疲乏!已经是最后一夜了,等待入夜时,应该就会退啦!” 两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在曹军进攻之前,谁也不敢夸下海口能守住寿春城,但现在的局势已经表明,只要肯去不断依靠休战时候的间隙,将已经耗损的城池、门洞修补,曹军的气势也只会越来越弱。 但在他们两人转身准备去两侧查看战况的时候,远处忽然飞起了两个巨大的黑色巨石。 此物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这巨物在短暂的上升之后,迅速从视线中放大,然后微微一矮,轰然砸在了城墙上,这时候曹军也逐渐后撤,不再如此攀爬城墙。 咚咚! 接连两声巨响传来,那黑物砸垮了一片城头马面,另一颗则是砸在了城墙的凹陷墙头,直接砸榻了一片。 “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 “这是何物砸来!莫非是天降奇石!!?” 远处的投石车距离比之前曹操搬来的还要远,隐藏在军械并排之后不易寻找。 而且来得很是突然,就好像是天上降落的一样,让人心里恐惧。 张勋和纪灵看着那城墙的坍圮处,远超之前的耗损,好在这巨物实际上也不是特别大,故而还不算立刻就能砸塌城池。 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 “将军!曹军不攻了……” 有副将朝外指了指,那些军士也都持盾上前来,护住之前攻城的将士,已经在慢慢后撤,而曹军则是将大大小小的投石车都推上来,开始向内猛砸。 这时候,他们也都看到了那黑物是什么,乃是烧融至一体的铁,这么多铁聚在一起,足有二三百斤,而除此之外还准备了巨石、火油罐等,在一声令下之后,一排巨石先行投来,大多落在了城脚。 因为在寿春的城门楼上,为了防止曹氏的新式军备,在屋檐上支起了一张非常巨大坚韧的网,以此来减缓投得过高的巨石。 而石头实际上并不是都能投上去,大多都是落在了地上,或者无法推及到近前。 但每次投石,都会伴随着那黑铁巨物远射而来,就好似投射出来一样,势大力沉,狠狠地砸在城墙上。 每次都可以造成一片坍圮。 同时还有火油罐,落在城墙上,下一时便是点燃的油罐同时点燃。 每一轮在大致几十个呼吸的间隔,不断投放,而张勋和纪灵两人都已经躲在了屋檐下不敢出来,只能感受那等冲击在震荡城墙。 “不可退却!全部上前!!” “那定是曹军的新式军备,不可惧怕,也只是投石车而已!” “顶上去,在城楼上不能退缩!退却者死!!” 将军们不断呼喝着,但此时油罐撞碎在城墙各处,已经燃起了火焰。 那些新兵本来就第一次上战场,哪里见过这样的状况,后面在以命相逼,前面燃着火焰的油罐和巨石接连而来,任谁心中都有恐惧。 郭谊的投石砲车每次都在增加火油罐和点燃的绳索,此时六台投石战车在军阵之中。 每一台都有千钧之力,需要六人合拉,将弦拉至最上,而绞盘已经完全咬紧,蓄力已经达到了极点,四周将士光看这紧咬的均衡姿态,就已经感觉到这股大力,而后拉断绳索时候,巨石飞射出去,宛若山崩。 再看时候便可见城门之上大片坍圮,城楼上的守城军士大为震撼,慌乱不敢攒射。 此时曹操看了这雄壮威势的投石车,心里大为振奋,郭谊没有骗我。 他真的拿出了军备,还有他麾下那些甲士,如此军备,长刀在手,根本就是训练有素,郭谊……带兵有方啊。 “孟誉!” 曹操唤了一声,远处郭谊回头来看了一眼,方才在前方布置好之后,第一轮只试了两辆,现在六辆已经完全推至前方,大小由四人合推,在两侧有木架车轮,便于移动。 已经并排六辆,齐攻城门,后方还有大量的车马在运送各种巨石与铁砲,陈登甚至早早让人去各处取石,来继续充盈。 此刻郭谊已经到了曹操面前,脸色有些疲惫,但双眸依然有神,“主公。” “路上袁术在关口设兵防,我们是破三关而来,所以有点晚了。” “来了就好。” 曹操已经过了生气的时候,若是郭谊早一个时辰来,说不定会被破口大骂,但是现在郭谊到来,已经足以是力挽狂澜了。 郭谊的心情有点低沉,还是说道:“按照预计,的确能三日到达,但我错估了的袁术的兵马设防,日后不会再犯了。” 这几日在锻铁造器,人力十分疲惫,所以在查探寻地的时候已经派不了多少探哨了,这些哨骑出去不了太远,自然也就不能越过山关,绕行去看军营布防。 导致了有很多路不敢贸然前行,只能破关隘而走,在路途中,很多军械又因为关口门低,必须要拆了关墙才能过去。 一路都在耽搁时间,可以说郭谊在行军路上遇到了很多以前没有预想到的事情,而且越是急于进军时,这些事情就会越多,当真玄奇。 但好在,还是在今日赶到了,大战还没有结束,此军械在半途没人来抢夺摧毁,于是可以在战场上显露其威力。 曹操没有多言,看向远处不断投石摧毁城墙,此时还在紧密关注战局上的些许变化,若是一旦敌军有怯意,那么真正先登破城的时候就到了,到时候城内的那些新丁、百姓,一定会被拉出来当做先卒,而袁术的精锐还在城内。 所以,破城只是小胜,想要真正把这胜势紧握在手中,仍然还需要再奋力攻入城内,而将士们是否还能屏住这一口气,曹操依旧还在担忧,因此悬着的心并没有就此落下来。 “孟誉,”曹操忽然轻声而言,将郭谊的目光唤了过来,然后微笑起来,道:“为将者,当察以周全,方可下论,今次你言出未能准时成行,实则是过也,但此时又能得赶到战场,念你劳苦功高,自然不会责罚。” “可,人命在手,当思稳重,战事瞬息万变,稍有纰漏就会导致不知多少人枉死,如此你的责任将也是极其重大。” “日后,一定要料定周全,虽说战必有损,但不能无畏牺牲,”曹操感慨之中,也对郭谊施以教导,他本来就始终带着郭谊在身边,随时以见解与之相说,并不会吝啬自己的感悟。 郭谊当即点头,“多谢主公,我记住了。” 他心里的确过意不去,但此事却无法思考这么多,现在城破已经是明了之局,只是时间长短,接下来很可能还要进城厮杀。 曹操点点头,叹道:“比如现在,我便能看众将所不能看之处,此城破后,袁术必用百姓做盾抵挡在前,如果我方兵马破城而攻不进去,就会陷入僵局而败退,这才是真正值得担忧的地方。” 旁边站立的郭嘉、荀攸两人听闻此话也是微微点头,大为动容,战局如此紧密,在营中之人无不是关注冲锋的将士,如今死伤过多,都是心神震动,也唯有高瞻远瞩之人,才可见到此节。 “主公,所言极是。” “不错……”荀攸当即感慨了起来,“如果城不能破,那么接下来在休战的时候,百姓还会明白袁术之用以四处躲藏,若是现在城破,那么率先出来迎击的一定是那些百姓,他们被逼无奈,唯有为袁术送死,令其军中兵马保存体力,再后续出战,或许还能死守城内。” “于街巷之中埋伏,等我军进入之后再依照地形逐个迎击,若能如此,当需要数个时辰方可击溃其军军心。” 荀攸扫视了一眼城门之外,投石砲车已经多轮轰砸,将城门附近的墙壁砸出坑洞,也逐渐有撞入城门的数颗,如此下去迟早能够将城上士兵的战力减弱,在一两个时辰之内,或许就能攻破。 那时,才是血战真正的开始。 “嗯,城破之时,当需高呼悬赏,让将士踊跃!”曹操已经做好了准备,擒杀袁术,得袁术首级者,可得赏千金,封列侯。 而且他将会允许将士到皇城之中劫掠,来激励将士作战之凶猛,方可让他们悍不畏死,只为冲城。 但在此刻,郭谊却是凑到了曹操的面前,轻声道:“此事,唔……小婿,曾做过一些安排。” “嗯?” 曹操眉头一皱,听郭谊忽然都用上了“小婿”的自称,一时间猛地转头回来,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伱意思是,你早也看到此节了,是吧?!” “我没看到,我只是猜的!我哪有岳丈您这样的眼光!您慧眼如炬,博古通今,深谙兵法,正如兵仙在世——” “闭嘴!”曹操烦躁的摆了摆手,“直说!” 郭谊正色道:“此前,子脩在龙亢时候,我们便一路将曹氏的内诫令发出,以书写形式发放各处,且用告示贴在各地义广为流传,因此来安稳受战事影响的百姓。” “同时,派出了五百名死士暗探,扮作流民在外散布此情,于是在袁术收容百姓进寿春的时候,他们就也跟着混了进去。现在不知死了多少人,但肯定还有人能得存活,在寿春之内同样不断以此言散布,让百姓知晓曹氏之节俭,明白袁术之奢靡,两相对比之下,定可让人心中不满。” “如此不满的情绪积累,在战时自然而然会酝酿为众情,等待城破之后,城中百姓知晓了袁术将他们当做新丁推上城门的事情,一定还会大乱!” “趁此时机,高呼而进,或许就能将这些人的怒火勾出来,以往不敢反抗,乃是因为没有人在!?而现在主公到寿春来,只为一件事,那便是除贼平乱,匡扶汉室!” “此大义在手,正是可以唤起其怒火的关键,而内诫令的广传,自当也有效用,一旦开始哗变,那么守军就算是再斩杀也无用,因为那时候群情已经暴怒,即便斩杀震慑也只是再添一把怒火而已!” “好!” 曹操当即双手拍打在面前的栏杆上,双目神采飞扬,对郭谊更为心上,他真正是将攻心之法用在了要害之处,扬州百姓据说早已有易子相食的事迹传出,百姓苦袁术久矣,但他贼兵众多而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行人饿死冻死。 现在积攒的怒气,正应该在这一战全部爆发出来。 “他们的粮食,全都在寿春皇宫之内,如何能不怒呢?!” 郭谊又狠狠地补了一句,“此次军中器械本来就足够,让这些百姓拿起地上兵刃,随军冲入皇城之中,他们就是兵!” “几十万人,即便死去了半数,若能捡起刀剑,同样可以杀入皇城内,将袁术枭首,此战应当是必胜!”郭谊右手捏拳,目光灼灼而对视曹操,此时一番话,已经将郭嘉和荀攸两人也都惊得哑口无言。 倒不是郭谊的这番道理,而是他为了这番道理,在之前早已和大公子挑选了死士,混入流民之中,辗转进入寿春城。 …… 在连续两个时辰的投石砲车不断摧残之后,寿春城门终于出现了一个坍圮的缺口,可以令大量将士前行。 城门也已经残破不堪,而城门之上,火光四起扰乱了守军,曹操见状立刻下令出兵,有勇武者已经率队扛着云梯,冲车大吼冲锋。 其中以典韦最为快速,在听见军令的一瞬间,身后甲士全部上刀持盾,更在他身后猛冲寿春城下。 又过半个时辰后,有将士先登入城上,开始高呼袁术无道,此城已破! 接着,源源不断的兵马登上城楼,杀到城后打开了本来就已经快开的城门,整个寿春大门就此打开! 而在城门之后,乌央乌央的人潮依旧挡在曹军的前面,典韦从浴血之中出来的时候,双戟在手,前方数名死士身穿两件铠甲,持盾当在他的面前,见状,他举戟于头顶,大喝道:“袁术无道!俺乃大汉仁义之师!” “汉民无辜可归!不该为袁术篡逆而死!!尔等家中财宝均在后方皇城之中,如今城破为何还要为逆贼赴死!” “捡起刀剑,拿枪在手!跟俺走!!杀进皇城!!抢回你们的粮食!” 身后的袁军将士,包括张勋、纪灵等在内,看着眼前的后脑不断转动而交谈,看着一双双目光回头来望向他,此时内心宛若遭雷击一般。 完了。 完了! 典韦挺身一扫,和诸多将军左右对视,也不迟疑,立刻双手一紧戟把,嘶吼怒喝,开声而吼,率军冲锋。 其势宛若山林猛兽奔袭,声如滚雷不断,朝着人群之中而去。 “杀!杀袁术!!” 也不知是人群中谁哭喊着嘶吼了一声,然后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呐喊,在前列那些穿着麻布,连一点战甲都不曾披的士兵,不少直接转身,开始左右呼喊,唤友同攻。 “杀袁术!!一定要杀了袁术!” “曹公仁义,我们应该迎奉明主啊……” “我兄长被袁术强逼害死,怎能惜命不为他复仇!” “杀入这寿春皇宫去,不要再给袁术卖命了!” 此起彼伏潮水般的呐喊声传遍四方,前面的士兵拥挤向两侧给典韦让出了位置,同时也有更多人直接转身扑杀向后方的袁军那些戴甲的将士。 杨奉、韩暹、纪灵、张勋、袁涣、李丰这些文武臣子,在得见此景时,总算明白什么叫做水可覆舟,这些原本没有胆魄的新丁兵士,在和人潮一同反扑的时候,顷刻间就已淹没了守军。 在主街道上,根本没办法阻挡半步,这时候,杨奉做出了他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 “皇城自西道入!!诸位随我来!!” “走!杀袁术乱贼,不可姑息篡逆大汉之贼!!” 典韦:“……” 他倒是和这些将军交过手,听到从敌人后方传来的声音后,差点脚步都停了片刻,然后冷笑一声继续厮杀。 其人如屠夫般,行至过处几乎双戟不缓,挥动即可割草一般斩开阻挡敌军,大步奔去势如山岳,数百人难以抵挡只能连连后退。 如此景况随处可见,曹军携带众民之势,已经在略有阻隔之后,顺遂的进入了寿春城,此时在外的骑兵也纵马冲了进来,更多的人如潮水一样鱼贯而入,大势已去,只能奔逃了。 “完了,完了!!”时任袁术大将的张勋,在后退时候已经喊不住自己的所部,所有兵马望风而逃,溃败之军也。 “倾覆也!倾覆也!!!万民倾覆!势如洪奔!” 张勋大喊之下,身前不知不觉已经无人了,被追将上来的轻骑直接围杀斩首。 就此殁于乱军踩踏之中。 今日,休息了一日……感觉有点头晕,明天就会恢复猛更,抱歉啦各位铁汁,更得有点少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七章:唉!早知道我不装逼了! 寿春皇宫之内。 “主公。” 阎象的模样又在脑海中浮现。 袁术被这一句从醉梦中惊醒,嘴里愤怒的呼喊着:“叫朕陛下!!” 四周的侍卫和内侍被这一句没来由的话吓得一跳,都莫名其妙的转头来盯着他看,双眸之中满是不解之意。 袁术此刻梦醒,才想起阎象已经在一日之前,被自己在狱中处死了,他的声音自然也不会再浮现。 他松了口气,只是个梦而已。 此时殿外无比嘈杂,仿佛有无数人在呐喊,袁术刚刚清醒,立刻向外望去,命人将大殿的大门打开,冷喝道:“是何人在外吵闹?!” 袁术皱眉似要发怒,很快在极远处,看见皇宫的大门被人推开,有无数人杀将了上来,而他的兵马则是在不断后退奔逃。 此时有人蹿入殿内,摔倒在大殿之上,令无数内侍慌乱惊讶,这场景任谁来看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陛下!杨奉、韩暹全数叛乱,大将军和车骑将军,死于乱军之中,敌军已经破城了,快逃吧!” “怎么可能?”袁术心一下悬空,慌得已经无法呼吸。 目瞪口呆片刻后,他大袖挥起,大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朕有十万大军在城内!有五十万百姓做盾,为何会被一日破城!” “定是有人流言祸乱!有奸细混于城内!!曹孟德怎么可能攻破我的寿春城!!” “那些贱民呢!” “反了,全都反了!他们持剑而来,跟随曹军誓要斩杀陛下!”那侍卫统帅双眸血丝遍布,满头大汉,几乎是哭喊出来,“陛下快逃吧!” “那等如草芥般的贱民!竟敢反朕!!” 袁术拍打着扶手起身,但因其双腿发软,头脑还有些眩晕,是以似乎没站稳一般差点摔倒下殿,幸得两人出来扶住。 再看外面时,那些士兵已经几乎是全在冲向大殿,而禁卫已经冲上去严阵以待,可是看其数量,宛若泱泱潮水不可阻挡,就已明白根本阻拦不足。 袁术本也是名族之后,历经大小战事不下数十,怎能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情形,他只是不敢相信现在会败得如此彻底,一败涂地。 而已知晓结果,他反而没那么恐惧着急,惊讶的面色稍稍变得平静之后,也认命般的点了点头。 顷刻间,皇城大门打开之后,敌军已经鱼贯而入,随着战马奔腾冲了进来。 袁术扫了一眼,双眸冷意十足,但已经完全绝望,叹了口气道:“你们逃吧。” “朕不能逃走,因为曹操不会放过我。” 身旁文武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豪言壮语,没想到是看透了局势,当了回人。 “你们若是跑,他不会追杀到底,但朕,曹操一定要杀,必然要将朕的人头送到许都去,以威慑天下。” “经此一遭,大势必然也能奠定,汉室的气数居然是被这阉宦之后,又延续数年之久,哈哈,当真是可恨啊。” 袁术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虽说话里有些许笑意,可他如今的情绪却是凄惨无比。 他一定要被枭首以告慰汉室诸先帝,以此震慑曹操领地内拥戴天子的百姓。 以此来让那些士子、公卿看到曹操的忠臣和功绩,这颗人头还能有这么大的作用。 价值何止万金。 袁术居然惨淡的苦笑起来…… …… 一个时辰。 曹军将这寿春皇宫之内的内侍、宫女、宦官全部抓捕,躲藏在皇宫内的袁术妻妾也不曾放过,而始终只是围住大殿不进。 而曹操未曾到来,只因城中很乱,且尸横遍野,血腥太多,他想来却被郭谊拦住。 此城中曹军里,官职最大,地位最高的也就是曹纯曹子和了。 曹纯取下头盔,知晓战事已无可回转,自然不会惧怕,持刀在前逼上台阶,大殿外袁术独自站立,可眼前这上来的将军他却不识,只能眯着眼看。 “袁公路,可还识得我否?” 曹纯大口喘息着,逐渐到了近前。 袁术歪着视线看了很久,双眸微虚而蓦然摇头,“朕,不识小辈。” 曹纯在初到时,就是曹操身边的宿卫统帅,他们的关系虽然很近,但一开始并没有多少功绩,也不曾得举于闻达之家。 袁术上一次见到曹纯,应该是匡亭一战,距今日已经过去两年了。 曹纯已经是身后有十万余大军以他为首的悍将了,袁术又怎么会记得。 曹纯笑了笑,也浑不在意袁术这时候的傲慢,“既不认识,也不必知晓了,此时你大势已去,不必再等援军了,我兄长说,公虽不仁,但曹不可不义,等伱自刎便是,如若不肯,再上刀兵。” “哈哈……”袁术头发散乱,满眼涣散,踉跄着向后走了几步,嘴角泛起苦涩:“那阉宦贱子居然还是个厚道人。” “但朕,还是不明白,大汉气数已尽,为何还要如此勉力扶汉,我敢断定在今后数十年内,曹孟德一样会走到和我相同的道路上,难道你们不曾这样觉得吗?!难道你们都认为,他是真心要匡扶汉室吗!” “为何却将我当做贼!?我袁氏历经百年,以才学治世,救下百姓何止千万!却不得其统!曹孟德假仁假义耳!” 这番话越说越是激动,两旁的那些将校都已经持枪、矛而前行,已经面露怒意,只待上得台阶去,将袁术快快刺死,若真让他继续说下去,南面产生什么动荡之心,日后被传言到许都去。 但曹纯还是一动不动,目光坚毅的盯着袁术,嘴角下撇傲然道:“这个中区别,你这等从未真心扶过汉室的人,自然是不会懂的!” “汉室衰亡虽是大势,可若先行无此心,宛若无根之水也,唯有随风而飘落,置于地作泥泞罢了!” “也敢称江河?!” 曹纯痛喝一声,让袁术双眸瞪大,嘴角咬紧不能多言,双眸颤抖着盯着曹纯,心中沉吟的都是这番话,好一句“也敢称江河”,我袁术不是江河,那他曹操是呗。 “好,好……”袁术笑了起来,“朕先走便是,等曹孟德下来,朕再问他那时走,与这时走又有什么分别!哈哈哈……” 刷! 话音落下,袁术引首向天而自刎,尸首倒在了地上。 而此刻,在安静了片刻之后,忽然齐声爆发出了怒喝,几乎所有人都想要去争夺那首级。 曹纯身后将军将人拦住,他则是头也不回,情绪略有低沉的走向前去,无需回头去呼喝他就明白,自己的人一定会拦住别的将士。 而他,将用此等沉冷漠然的大将之风,缓缓举起袁术的头颅,一定军心。 袁术首级,赏两千金,封列侯!这是何等的荣耀!! 曹纯沉默着走到袁术身前,俯身待捡,忽然一个大黑影停在了自己眼前,典韦眼疾手快的拿了起来,举在胸前,笑道:“哎,咋捡得这么慢!” “哎!?你,你给我!你给我!!!”曹纯眼眉一挑,顿时破了之前紧绷的面目,朝着典韦面前抓去,但是被躲开了。 “俺见将军不愿举首,没事,俺去就是!”典韦说完,直接持着首级向台阶下走去,他在此一战之中展现出来的勇猛十分骇人,前段那些将士一看是典韦拿着首级马上就死心了。 他的苗刀甲士就在下方等候,此等兵马乃是新锐,作战勇猛且配合得当,在方才一个多时辰的厮杀之中,虽说敌人是败退溃逃,但也有不少人反扑回来,连黑甲士的身都近不了。 可见其素养之高,不是一般的兵勇能比拟的,而这支兵马的统帅,就是典韦。 “不是,不是!!”曹纯愣了愣,连忙追到典韦身侧去,“我可以的呀!我愿意举首的!典韦你不明白,刚才那是气度,气度!” “你对这敌军贼首,至少要有一种沉重缓慢的气度,如此方才有厚重感,厚重!你懂吗!!” “哈哈哈!”典韦豪迈的笑着,脚步是一点不慢,他等这样酣畅淋漓的大战等了不知多久,怎能会将此功绩再让与别人,哪怕是曹氏宗亲将军,他也不放在眼里。 因为典韦脑子里没有这些观念,不会主观去让,除非曹纯真的让他敬佩到甘愿献功的地步,但显然并没有。 “快些结束吧,此地还需再做政事,将军搜刮皇宫去便是,俺带兵马先行去通报,寿春城已下!” 曹纯在后听着这话,想到典韦这人又愣,而且还是子脩、孟誉的爱将,时常跟随左右,知道和他争是没用的。 他若是立功,就等同于是子脩立功,那此获首的战功,当然也就是归他所有了。 “唉!”曹纯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想起了以前郭谊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入他娘的,早知道不装逼了!” …… 寿春大捷。 曹军死伤超过三万人,多是在先前攻城时候,为耗损寿春守军所死,这些兵马不得不死,即便是后面郭谊的投石砲车运来,在先登上城以及开启城门时,遇到最激烈的那一波反抗之中,同样也死了数千人。 战争便是如此,一定会有伤亡。 汇总各部的损伤和所得,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曹操依旧还没有将大营开拔,主帐之内,郭谊帮曹操写好了送回去的捷报,让他查看。 曹操看完后直接苦笑了起来,“孟誉,此处当是‘十一月初十申时于寿春’,需要加上特定的时间,你居然不会。” “在学,在学了……”郭谊笑了笑,“以往都是学着刻画地图,但是这些文书一类的公务,却没有多少染指,故而不能像文若兄长那般熟稔。” “无妨,你以后也用不上了,”曹操笑着摇了摇头,亲自再帮他改一份,然后交托给郭嘉去誊抄润笔。 荀攸则是奔跑各营催战报上交,汇总于主帐总营之中,寿春城外的尸首,也需要至少一两日来掩埋或者焚烧,清点货物怕是三五日内方可做完,而安置百姓,又成了大问题。 寿春城内的百姓大多已经成了新丁,当做俘虏处置便可,如此就能得到十万多兵马,但曹操现在养不起这么多人,应当还是把他们发还为民。 可这些民,在此战之中又有不少人合力杀了敌军,算是有功。 也需当赏。 “孟誉,你说这些兵马我是全盘接收,还是择其壮士,将其余发还为屯民较好?” “我觉得……”郭谊思索了片刻,向郭嘉问道:“兄长以为如何?” 郭嘉咋舌道:“问的你,你问我做什么!?若我建议自然是全盘接受,收取整个淮南难道不需要大量兵马驻守吗?!” “对了,”郭谊点头道:“在下附议。” 什么附议?这就附议了?! 郭嘉愣了一下,有点呆滞的盯着郭谊看。 我就随口一说,你他娘的就附议,以后出事了责任在我呗!? 你附议得真快啊! “依照兄长所言,应该是派遣曹氏大将来驻守寿春,而后再派守将死守合肥,两处便可防治南北,然后日夜操练这些新丁即可,至于粮草可从徐州拨付,再兴军屯于淮南、九江。” “我没说这么多。”郭嘉白了郭谊一眼,然后埋头去誊写军报去了,曹操则是微笑,他知道郭谊懒得贪此功绩,也不想干涉军责,于是低头思索起来。 淮南,这些兵马投降的恐怕是曹氏而非天子,虽说我用的是天子名号,但他们当初对汉室的暴政已经失望透顶,又加上袁术的暴政。 如今终于再换易主,应该让仁厚之辈来治理,如此可以得到民心。 想到这,曹操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错的人选。 “刘备仁德,不如让他来治理。” 郭谊直接抬起头来翻了个白眼,快速道:“子脩不仁德?” “子脩……”曹操一时语塞,倒是也仁德,若是将淮南交给他,是否会为人非议?!此地若是治理好了,日后可是富饶之所。 给自家人?! “袁绍夺取青州,命其子袁谭治理;刘焉得益州,立命其子刘璋入成都;主公今日得的只是大郡淮南,需仁义之辈当然是子脩。” 郭谊十分认真的拱手说道。 曹操乐呵呵的挠了挠头,朗声道:“我还想,将子脩带在身边,随时教导兵法,日后一同再取战功,在军中立下威望呢!” 郭谊听完这话一脸苦恼的抬起头来,不住的摇头,接连说道:“别别别,真的别……” “您浪可以,您有天命,就别带着他浪了。” “什么话!”曹操一听这话当即就拍桌了,“我,我如此用兵,身先士卒耳,深谙兵法未尝一败!回去之后,自当让天子表功以传天下,到时所向无不惊惧,岂有浪这种说法!” “你胡说八道!”曹操吹胡子瞪眼的盯着郭谊,真想狠狠地掐他一把,尽说些扯后腿的丧气话。 我一战破寿春,此等易守难攻之地,也可毕其功于一役!堪称当世无二也! “诶?!”郭谊此刻却是眼神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方才主公说到了回去之后,这里我们需要商讨一番。” “有何商讨的?” “唔,需要做点安排……”郭谊沉思片刻,笃定的说道。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八章:大胜,震撼河东!封侯实我愿也! 一场大雨。 倾尽天公之威,将城内外各处洗涤了一遍,所有将士其实也是在等这一场寒雨,于是可扫清不少肮脏之处。 那一夜商议之后,曹操和郭谊暗中做了许多安排,郭嘉亲自率领三千暗探明探,先行离开寿春,一路回许都去。 为他们先打前哨,由此来掌握一些明里暗里的朝堂局势,同时将消息带给荀文若和在许都镇守的曹仁将军。 数日以来,曹操将寿春的宫殿又重新改为衙署,但是并没有改建任何建筑,这也就导致了,此地依旧是富丽堂皇,即便里面值钱的装潢已经被取空了,取而代之的普通公务所用的案牍。 各处大殿改为公务堂,院落则是分赐来居住。 从外带着雨水进来,在门口脱下了靴子后,曹操径直走进正堂上,一路向正位的案牍走去,刚进来就看见郭谊在背着手注视一名内务官吏书写公文,看得很是认真。 而那内务官吏则是瑟瑟发抖,时而写得歪扭,额头上全是汗珠。 “你在看什么?”曹操好奇的也走了过去,到那官吏身后去看,此时官吏直接写错了一个字,废了整张纸。 郭谊咋舌道:“吓的吧,本来写得好好的。” “就因为王霸之气,吓得人家动弹不得,主公真是霸气外露,当世少有的雄主。” 曹操:“……” 可以了。 你这样我不习惯。 每次郭谊说话越发尊敬,或者是极尽夸赞之语的时候,曹操就会下意识的觉得这小子可能是有事相求。 又或者,是已经犯了什么错,准备来开口进言。 “咳……”曹操瞥了他一眼,又回到主位上去,“清点军营回来,辎重、粮草都已有数,军备充实而钱财巨量,淮南的所有士族与豪族都愿意归附,这些人将会拥戴曹氏,等到他们来觐见之后,再将事情敲定,就可以让子脩来接手治理淮南了。” “但,我只担心那孙策小儿,会趁机来袭扰,妄图占取淮南之地,孟誉你怎么看?” 郭谊目光还在那官吏上,虚心学习其书写公文的格式,同时开口道:“他打不过来的,其取江东还来不及呢,为何还要双线做战?” “他既然知晓我军新定寿春,定会立刻取淮南以屯兵待守,所以也不会去攻打他,如此可以放心攻伐江东,此乃是互不侵犯之势。” “我知道,”曹操此刻叹了口气,颇为忧心的道:“此人不肯来降,只管征伐江东,其心志不小。” “我已派人好言相劝数次,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孙氏之人心志的确宏大,且手段狠辣,也许他也能在江东占据一席之地,虽说偏安一隅,也未必不是一处豪强。” “那么,他日后会不会成为隐患?肯定是会的。” 曹操最近也爱上了自问自答,也是受某人影响,对某些事的思索,都要看得更加长远了先。 因为郭谊这个人不是很讲道理,伱说他心中有大义,但他的确靠着天资东归,赚得别人十世赚不到的家产。 所以他的眼光还是比一般人,要奇怪很多。 曹操只能用奇怪来形容,因为郭谊所求,和一般谋臣不同。 你说他知趣高洁吧……若是说谁家有美人要求娶,你跟他说了,下着刀子都要赶山赴海的去看看。 但若是叫他去宫中和天子相谈,他却百般拖延,死活不去。 说完这话,曹操反而通透了,郭谊都没回话就笑了起来,“那如此说来,他得长江天堑相据,其实也不容易出来?” “他据守的同时,不也将自己困在了江东?想要动兵,必须越过荆州,数年之后若能得势,我只需取荆州便是?公达到来时候,早已为我谋划了荆州的方略……” 说到这曹操停住了,暗暗点头。 这堂上还有一官吏,虽是自己的侄儿,但不能让他听见太多,免得以后被人知晓。 所以曹操严肃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安民,写好了没有?” 那年轻内务官吏当即立起身来,很是惧怕的转头先看了郭谊一眼,然后笑着看向曹操,将公文递了过去,弱弱的道:“改好了。” “嗯,你先出去。” “喏。” 曹安民听见这话,心里暗暗放心,当即退出门外来,见典韦在外持长戟而立,威严无比,怒自面生,而雄壮威武。 当即心下一动,慢慢的走了过去,拱手轻声道:“典将军,在下有些事,想问询一番。” “嗯?”典韦眉头一皱,铜铃怒目看向他的时候,其威势就已经让曹安民心里惊了一下,但还是强行镇定下来,支吾问道:“孟,孟誉兄长……是否,不喜我?” “最近,却总是盯着我,我写什么,他都要在后而观,目光微冷,也不言语……只是这般盯着。” 典韦沉默着思考了片刻,笃定的道:“俺不知道。” “哦……” 曹安民再次躬身,不敢催典韦再细想,只能悄然快步离去。 他惹不起郭谊,当然就更加不敢惹典韦。 因为这命,也就是郭谊救下来的。 曹安民,是曹德的儿子,也就是曹操的亲内侄,原本是在乡里服侍翁翁,准备求学访师,日后能做个官吏就不错了。 因为自家父亲曹德已经走了不同于曹操的道路,他是留在家乡族中的那个人,为的是承袭家传。 而曹操则是在外打拼,成立大业的那个人,概因两人小时候的性情全然不同,曹操自小就狡诈,当然在某些时候这种狡诈也能称之为聪慧。 曹德却是偏向于老实,但老实耿直,在经学上又没有什么天赋,于是最适合的反而是种庄稼。 所以曹安民的性格也偏向于谨小慎微,趋炎附势,虽然他自己的身份就算很有势力。 最近郭谊这个家中外戚功绩无数,他也有心去亲近,听传闻说,他还是名士荀爽的结拜兄弟。在现在的荀氏里,估计都能当长辈的。 且有荀爽的全部一身学说传承,所以最近刻意接近想去拜师,没想到总是被笑而不语的婉拒。 然后就经常在自己背后暗中观察。 也不知道他观察什么。 可每次之后都会一身冷汗,可曹安民分明记得,郭谊有个弟子,年岁也不大,他是愿意时刻教导,每有所问都会立刻解答,如没有疑惑,也会逼其找些疑惑。 时常如此,乐此不疲,因而被人传颂为名师之姿。 曹安民不知道自己差诸葛亮在哪里,心里不满又不敢提,上次好不容易和兄长曹昂提及此事,被臭骂了一顿。 典韦在他走远之后,冷然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忽然露出烦躁嫌弃之感,冷哼了一声。 他对曹安民也极为不喜,虽然这人一直彬彬有礼,虽然亮子经常语出跳脱,颇为少耻,但年轻的士子之中,他还是喜欢诸葛亮多了。 …… 堂内。 曹操留下郭谊两人商议,说起了方才所想。 “镇守淮南,有子脩尚且还不够,仍需配足将领与他,却不能抽调军中大将,若是将云长给子脩,我万万舍不得。” 我都还没用几次呢,凭什么就继承给他!? 郭谊思索了片刻,闭上眼缓缓道:“淮南之南,为合肥城池,当兴建新城于靠近河岸处,将江中投入巨石砂砾阻断船型水攻,再以骑兵驻守陆上小道,而江东之地骑兵缺少,不足以与北方战骑做战,高枕无忧也。” “合肥对岸,便是逍遥津……” “逍遥津啊!”郭誉忽然睁开眼,乐得不行,“此地派张辽配与子脩是最好不过了!” “为何?”曹操莫名其妙,奇怪的盯着郭谊,“有何根据?” “我编——我想一想,如何与主公说比较完善,”郭谊深思良久,拱手道:“张文远麾下有八百骑兵,乃是一同归降的旧部,当初在吕布麾下时,这八百人曾拒我三千兵马。” “由此可见此人深谙骑兵作战之道,且他带兵深得军心,带兵行军都有其方,总体来看,比起吕布有过之无不及。” “而且,此人忠心。” “他忠于主公,此守治淮南的功绩给他,一定会感激涕零,以思回报主公。” “哦,”曹操意兴阑珊的点了点头,郭谊说的这些,他当然也都明白,张辽的人品与能力,早就已见识过了。 但还是奇怪,郭谊刚才至于这么高兴吗,就好像是得到了什么至宝一样,兴奋至此。 倒是颇为令人想不通。 但是算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一惊一乍的。 …… 十一月底。 大军班师回朝。 预计在十二月十二回到许都,接受封赏以及百官迎接,将此战昭告天下。 回城的路上,既是得胜归来,当然所有人都是轻松写意,一路建立的临时粮仓囤放了足够多的粮食,供给回军时候拆卸食用。 所以曹操直接和小股虎豹骑先行。 特意带上了刘备在军中,关羽则是和徐晃领兵跟随大军而行,沿途要在各地留下驻防的兵马。 至于徐州那边,鲍信早已经开始派遣官吏治理淮陵、广陵两郡了。 如今两郡暂且都让陈登治理,依照他的才学,绰绰有余,已经初见成效,民心安定,并没有逆贼乱党出现。 而在分别时,陈登写了一封长达千字的书信表明此战之情,郭谊夸赞其情真意切,大义凌然,陈词华丽却可闻深厚才学,最后补上了一句:“唯一的遗憾就是我还没看。” 把陈登气得当场想要拔刀,不过却忍住了。 当天,在还没走多久后,陈登就得到了曹操亲自书信回复,表彰其陈氏在此战之中的功绩,且准备调任陈登回陈留为太守,再表他为杂号将军,而后封陵树亭侯。 陈登在收到此等回复之后,竟然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又大骂了郭谊数句,然后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心底无比轻松起来,至少知晓此数月的苦心并未有多少耗损。 而此刻。 在许都的众臣也都提早收到了大军归还的消息,知晓在寿张已经有所大胜,于是各部官吏自然也是心思各异。 除却真心为曹操功绩感到震撼、欣喜的人之外,还有不少人所持乃是居心叵测、心怀感慨又或者是惋惜感叹。 譬如董承,便在知道消息之后,酸楚到心痛,好似心里源源不断有滚烫的热流滚至体内各处,让他痛了几乎一整日。 直到第二天中午,一道刘协的召见,才让他稍微好转了些。 董承如蒙大赦一般,自上次被痛骂之后,以为此生再无机会得到召见,却没想到还是命他进宫去。 可是去的时候,他依然心怀忐忑。 “不会是,陛下心情好,拉我去宫里再骂一顿吧?” 董承开始迟疑要不要称病。 但他此时,必须考虑这是不是此生仅有的机会,重振大汉荣光,他是不是义不容辞。 于是最终,还是心怀戚戚的进了皇宫,在后园和刘协得见,相谈约摸一刻,等到出来的时候,董承的心情已经明显好了很多,而且眉宇之中更见斗志。 …… 十二月十二。 荀彧率百官在许都外十里迎接。 迎曹操得胜之军,其间百姓相距甚远却仍旧围观,有长者得人搀扶而来遥遥相迎,士子百官无不相庆。 其上将军多受瞩目,一派欢腾。 入宫觐见天子之后,曹操再得封赏,封为万户县侯,被赐剑履上朝、赞拜不名。 已超出满朝文武殊荣之盛! 而郭谊,也得封亭侯,汉建威将军。 许都宅邸之内,郭谊得到诏书的时候,他本并未在朝,但却知晓一亭之地已经封给自己,且可设立亭长治理其地。 亭大小有百里,辖四百多户,田土肥沃,水河交通。 心中自然也是高兴,如此一来,每年的家中收成也会暴涨,再加封建威,便能将甲士之军三千封为自己所有,典韦所统率。 从今日起,地位也就不一样了。 而这时候,郭谊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天道酬勤】似乎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按照以往的经验自立即明白,这便是达到了某种条件,从而产生一些奇妙能力的情况。 不过,他现在还无法知晓是什么。 当然,他终究会知晓,且就在不久之后。 所以这一日郭谊心情更好,当即告知典韦,闭门不见客,就此钻进了后院之中,准备先过七日自己的安稳日子,好好休息便是。 一连五日,到第六日的夜里,郭谊到后半夜连忙从床榻上惊醒,而后喃喃道:“读书,读书,夫人我须得去读书才行!!” “啊,夫君,你太爱学习了!宪儿更加倾慕!” 他刚准备跑,温柔已入怀。 郭谊昨日还在问如今渐冷,春天不知去了哪里。 现在一看俏丽貌美的曹宪,便明白春天一直在她的眼睛里。 (本章完) ------------ 第一百二十九章:好个天道酬勤,解锁了船新的道路 第七日出来的时候,郭谊很早就从府院里出来,越过了横在前后院的街道,知晓典韦在哪里值守,于是很敏捷的就到了他身旁蹲下。 一脸的疲惫。 “诶?”典韦回头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郭谊穿着黑色的袍服,紧缚金丝腰带,扎着个马尾在身旁蹲着,今日连冠帽都不曾戴,双眼有些迷茫。 而且,今日好不容易太阳很大。 他却似乎很冷。 “哟,”典韦一下就咧嘴笑上了,“君侯平日里,三吹六哨的总说自己身体如何坚实,膂力过人,能征战千里而不累,怎么在家休息还能到这副模样?” 郭谊抬头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下午就恢复了,你懂什么。” “这几日,封赏的人极多,陈登也调回来做陈留太守了吧?” “嗯,封了侯,得了太守之位,除去了之前的代字,而且据主公说今年之后,到明年开春,会再举荐他到朝中来做少府,若是不得,则再等数年之后,再举荐上来。”典韦低头咧嘴一笑,很是得意的道:“司空还夸俺勇猛过人,不在吕布之下。” “哦?!”郭谊点点头,然后猛然站起身来盯着他看:“除了这个,还说了什么?” 典韦眉头一皱,仔细的回想了片刻,茫然摇头:“这倒是没有,只是特意来府外夸赞了俺几句,好似是回衙署时候路过,就近绕道来看你,不过你在府院内休息,也就懒得通报了。” “原来如此……那就好!”郭谊咋舌了一声,站起身来凑近了典韦,压低声音道:“这段时日,他不管叫伱去做什么,都不要答应,特别是说日后带你出征立功之类的,你现在和子脩的关系好,不需要在主公面前立功,日后一样可以名扬四方。” “唉,俺记住了,”典韦当即点头,也没有反驳什么,主要是郭谊这话说得也十分认真,他心里明白不是在开玩笑,一般来说郭谊肯这样嘱托,那自然是有缘由。 他不说,典韦自然也是懒得发问,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早就到了互相信任的时候。 典韦信郭谊不会害他,所以这样的嘱托,或许也是为他好。 “亮子呢?”郭谊又奇怪的问道,这几日不见诸葛亮来拜会,今天也不在府院里,不知到哪里野去了。 “不知道,可能是不知道你今日出圈,所以去找荀令君了。” “哦……”郭谊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猛盯典韦,仿佛难以置信般:“不知道我出什么?!” “出,出宅院啊。” 典韦眼眸一颤,回答的时候悄悄向右移动。 “你刚才说的是出圈吧?” “没啊,俺又没读过书,哪儿知道出圈是啥意思……”典韦目光呆滞的摇着头,“不知道的,俺不懂君侯在说什么。” “我擦,你是不是这几日,都暗地里骂我是猪?!”郭谊直接咬牙切齿,嘴角猛然颤动。 “啊!”典韦直接苦笑后退,“这,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哈哈哈!!” 他直接跑没了影,留下郭谊在原地愤恨不已,但是又打不过典韦,最近也没什么好机会坑他了,气得无奈跺脚挥拳:“造孽呀!!!” …… 早晨,荀彧将这几日的公务处理完,下发的诏书、告示也都批阅,准备发放于各地诸侯,且再催朝奉。 到这个时候来,是大事已了,偷得清闲,正也是袁术伏诛,扩张领土的时候,无论朝中内外都皆为安稳,公务反而可以稍稍放下了。 一年,也就临近冬日的时候,可以稍稍有些清闲,苦劳了数日,荀彧积累了许多劳损病痛,要久睡休息。 此时他刚刚醒来,迷离睡眼根本似睁不开一般,向外探了一眼天色,收回目光又闭上喃喃道:“还早,今日可歇至午时。” “好不容易休息,非有大事不能扰,否则必定痛斥。” 忽然,门外传来了“噗”一声轻响,仿佛是麻袋从高处落地,荀彧被惊醒了些。 然后便看见门外有影子快速而过,到了窗边,荀彧心下一惊,准备摸向窗边的长剑。 同时心中疑惑着为何宿卫没有阻拦此人,但下一刻,内栓好的窗户直接被向外拔开,栓木撞坏落到了地上,这猛力就在一瞬间,声响清脆。 从窗外探进来一颗英俊的头颅。 诸葛亮。 荀彧目瞪口呆的看着窗户处,眼角猛然一颤,心里大叫不好。 “兄长,我回来了,想我了没?”诸葛亮笑着悄声道,同时纵身一跃从窗外直接跃进了房内,还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身手矫健敏捷,已经不是寻常军士能比的了。 这么说吧,荀彧预估,这要是个刺客,可能他挣扎不了,就得被刺死在床榻上。 “你来干什么!今日好不容易休息!你走!回家去!”荀彧想要痛骂,但下意识的出来还是悄声细语,看他表情好像怒气很足,可声音就是极小。 诸葛亮看得一脸茫然:“兄长,你就在自己家里,为何说话如此小声。” “咋?怕吵着自己睡觉是吧?” 这话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好一句“吵着自己睡觉”,妙语。 “你走大门不行吗?难道非要这般进来!我在大门有小厮通报,也有管家迎你,为何不尊礼法直入我后院!?若是如此,日后你也不必再来了!我绝不会再教你什么!我还要向孟誉告之你这等宵小行径!” “啊?”诸葛亮顿时面色发苦,大为委屈,不敢反驳荀彧。 文若兄长所言,也有道理。 他感觉自己可能的确是太过分了,悄声进人屋中,岂非是窥探其人,或是包藏祸心。 倒不是荀彧要告状这件事吓了他,而是诸葛亮心里过意不去,他以为之前翻院墙来见荀彧没有被责怪,便是默许。 但如此看来他的确有些,任性妄为了。 诸葛亮面露惭愧之色,当即躬身行礼,拱手而下,诚恳道歉:“兄长莫怪,是亮此战离去数月,好多心得与见解迫不及待想与兄长讨教,所以才着急而来,的确失礼。” “亮自去老师面前领罚,下次定不会再犯了。” 荀彧现在只感觉恍惚,人在冬日最幸福的时光是什么他并不能确信,但一个心安理得的回笼觉,应该可以排得上号。 只可惜被诸葛亮扰了些许,但他明白这孩子的确不能老是大张旗鼓的来向自己讨教,因为他的老师是郭谊。 为保老师声名,而不做作于礼数,只求真解,其实这样的偏执,也令人动容。 荀彧终于是松了口气,摆手道:“罢了,你去罢。” 诸葛亮走到窗户边,很是抱歉的翻了出去,末了再拜以表示歉意,等他走后,荀彧才咋舌,嘟囔了一句。 然后合身再睡下。 即便是被惊扰过片刻,但疲惫已多时的他,能睡在床榻上就已经仿佛如饥荒之民在解渴饱腹一般,像久旱逢甘霖一样。 很快,睡意又来了,在恍惚之中荀彧再次昏沉,逐步进入了梦乡。 然后,有人把饥民手中的水碗、饭菜全部打翻。 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接着是侍卫开门,自外屋而入的脚步声,一路到床榻前,待荀彧微微睁开眼后,侍卫拱手道:“令君,门外有学子诸葛亮,说要求见令君已解惑,还说是令君让他走正门来拜见的。” 荀彧:“……” 嗒一声轻响,荀彧抄起了窗边的佩剑,披上一件袍子快速出门去,脚步很快似乎根本没有任何迟疑。 很快到了正堂之上,诸葛亮已经被提前邀入了堂上,荀彧走过来时一看他立马就忍不住持剑疾走,而诸葛亮更是对这一场景太过熟悉,敏捷无比的起身而走,一蹿出门去。 两人在中庭追逐许久,直到晨间日光完全出来,气温也因此回升,荀彧才喘着粗气,愤恨不已的盯着诸葛亮。 真不当人。 仗着你老师是郭谊,竟然如此折腾我,我荀彧何曾受过这等气!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呢! 他娘的你从正门再来一趟??? 你来你早睡啊,我给你两巴掌让你清醒点也好啊! “入,入……” 荀彧咬牙切齿的想要骂上一句,但是修养告诉他,这辈子都不能说第一句脏话,一旦说了以后可能面对这对师徒的时候一定忍不住。 “对嘛!入内一叙,兄长早该如此了,”诸葛亮在亭子的另一侧,同样是微微喘息盯着荀彧。 荀彧:“???” 你们师徒是真的不要脸,一脉相承! …… “老师休息七日,算上今日便是满七日,这七日之中,实际上发生了很多事情,光是亮所闻,就有不下四五个传言,有些必须要来问询兄长。” 堂上,诸葛亮正色拱手,在荀彧面前显得颇为乖巧诚恳,乃是真心求教。 他不在官场,只是郭谊的弟子,即便是见过曹操几面,被曹操赞许,但没有赋予什么特权。 和曹昂的关系也不算太好,典韦又没办法去打听,诸葛亮在去太学办事的时候,听闻了太傅的门生聊了郭谊的一些事。 说是已得君侯,虽是亭侯但也已经属于深受皇恩了,在以往,寒门出来的士子一辈子都走不到这一步,所以与之置换,就必须要付出点什么来还恩情,否则就是背弃恩义。 接着,诸葛亮又派人去打探了不少消息,大致也是如此,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消息便是。 天子已经又长一岁,且在皇宫之中深读经学、专研内治、兵书等经略。 也有王太傅、杨太尉等经常出入宫中以教学答疑,到现在已经是才学剧增,因此略有跃跃欲试之意。 将这些消息稍作整合,天子现在渴望什么,也就不难猜了。 但是,郭谊现在还在休息,这一年的冬日,或许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诸葛亮只能,来求助于这兄长。 但他和荀彧的关系也不好,不过是曾受其教导解惑而已。 所以也不知道荀彧的态度是怎么样,平日里虽说喜欢故意惹他,但那是因为荀彧实在太板正严肃了,每时每刻都保持紧绷,任何事认真不苟言笑。 这类人,诸葛亮就特别喜欢逗,自小来一直都是如此,而且也是被人影响。 戏志才、郭嘉和老师,基本上也喜欢调戏他,言语里总是会气上一气。 此刻,诸葛亮问完了话,双手始终在身前相叠,举过头顶执礼拜下,等待荀彧的回答和解惑。 说完了真正的来意,荀彧才是明白,这孩子还是为了他老师来的,这么想来,心里又要稍稍好受了很多。 毕竟郭谊功绩如此显赫,不能亏待于他,于是思考许久之后,欣慰的笑着点头道:“你说得对。” “传言的确是真的,不过,我相信孟誉不会拒绝的,天子欲要理政,得些许权力在手,也是想要稳住当下的局势。” “否则,他会心中生疑,导致朝堂混乱,至此民生大计与地方官职任免的大计不可交换,其余的些许官职任免,已经可以了。” 诸葛亮听完之后立刻就抬头准备开口,但被荀彧抬手止住:“我知道你心中不忿。” “不过,孟誉心胸宽广,卸任要职而得爵位,可以再征辟至汉籍,天子想要的是他的甲士,试一试带兵之能,以充实皇城禁卫。” “啊?” 诸葛亮暗地里惊讶无比,乃至忍不住在心里骂上了。 也就是说,天子不敢和司空说,于是要先和老师来试探,当真该骂,若是有人肯出头,将天子痛骂几句该多好。 “不知是,谁人进言的?”诸葛亮笑着问道。 “嗯,不可说。” 荀彧摇了摇头,腰背挺直,表情很是坚实,已经用表情告诉了诸葛亮,不可能告诉他的。 “但,孟誉肯定迟早也会知道。” 他微笑了一下。 诸葛亮无奈,只能躬身离去,而后留下了一点礼物在桌案上,笑道:“在赏赐里挑的古玉,成色很好,君子如玉,特意给兄长挑的……” “哈,”荀彧笑了起来,然后顺势就打了个呵欠,眼泪都出来了。 …… 一日过去,郭谊在中府的书房睡觉,补瞌睡。 这一睡就到了夜间,沉沉的睡去一觉,他的精神和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但在醒来的一瞬间,忽然【天道酬勤】产生了些许热气。 【你勤于养生,体力多次恢复充盈状态,你的气血增加了。】 【你的“寿命”增加了八日。】 【你的“恢复能力”增强了,获得了一些养生知识的反馈。】 【你学会了五禽戏。】 郭谊眉头一挑,直接坐起了身来,一时间面目满是迷茫。 以前没这种能力啊! 怎么现在…… 难道这就是封侯之后增加的能力??! 我休息七天,寿命增加八天。 就是说我不光能白嫖七日,还奖励我一日!老天父亲,您真是太好了! 好个天道酬勤呀!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章:勤奋的人,运气根本不会差! 恢复力和寿命。 都能够让郭谊的精力上限更高,平日里也就看起来更有精神。 而且慢慢嫖,活得会比别人更长,说不定能熬死司马懿去。 司马懿熬曹氏,我熬司马懿,如此就是乌龟熬王八,寿星却在后也! 舒服了。 郭谊起身来后,在瞬间几乎完全清醒。 脑子里计算起了这个新能力的用法,他当然也不会为了刷这些所谓寿命,直接进入什么都不干的状态。 毕竟,寿命这个东西,又不包含意外?! 没有其它足够强大的能力,说不定某日就被人算计死,或者直接刺杀了,甚至这个乱世,随便的一个病痛都有可能带走性命。 郭谊真正喜欢的是,增加的能力之中,有“健康”的效果,也就是能够不断增强体质来抵抗各种病症。 如此看来,现在的公务的确是有些繁忙,每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让自己获得充盈的休息状态,不可太累。 要学会养生…… 想到这,郭谊的眉头就止不住的皱了起来。 “可我,刚刚募集操训了三千苗刀营,这些人对我忠心耿耿,将命运都交托于我手,怎能随意弃置呢?” 这些兵,不光一身的本领是郭谊亲自所教,且刀阵也是郭谊在主持操训,鸳鸯刀阵的所有变阵之法,还有二人阵、三人阵、五人阵的进退之法,目前只有郭谊能够烂熟于心,并且随时指出精妙之处来教导。 除了这些之外,新兵壮丁在刚刚招募之时,乃是因为郭谊做出的龙骨水车,以及主持修建的太寿陂,给境内百姓带来了长治久安的念想。 这是民心所依招募来的兵,如果就这样卸任,不光是郭谊过意不去,而且这些兵或许也会直接遣散,也不会去别的营中做普通的士兵。 只能将他们发还于陈留,重新跟随到陈元龙的麾下,如今陈登也是君侯,且在陈留为太守的时候,深得民心。 “他还攻下了广陵呢。” 郭谊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觉得此计可行。 陈登和郭谊在这一仗之后,关系已经称得上历经生死,非是普通友人关系,彼此也都深知对方的心思,已经是同侪密友,无话不谈了。 交托给他可以远离边防战乱,还还了人情,顺便还能再捞一笔好处,然后陈登在给出巨量好处的同时,还会觉得欠郭谊一个人情。 怎么算都有好处。 “但,要转给他,想让元龙敢接取兵马,还需要些运作。” “嘶……” 郭谊想到这就直接挠头了,他心思偏正,并非是无情之人,虽不会因为仁慈而不敢带兵,但也不想这些黑甲士被当做弃子。 交托给主公的话,曹老板一生划船不用桨,说不定哪天就霍霍没了,到时候怎么和陈留父老交代。 交给陈登的话,陈登哪里敢要,而且这么精锐的部队若是给他,倒是很安全,可以后立功也就不可能了。 “送去扬州给子脩?!” 郭谊在顷刻间换了三四中方案,想要思索其中能够获得的最大利益,这利益并非是钱财那么简单,而是如何将人情也夹杂其中,自己也能挂一个名誉便好。 这甲士,除却是自己操训之外,平日里是典韦在带,而两人因此获得的功绩也极多,现在舍去,倒是也不心疼,郭谊本来就懒得一直带,他最怕的就是扬州一战,把自己真的搞成武将去带兵了。 这非是他所愿也,带兵当然可以带,但大多时候应当还是充当谋臣官吏为主,方才是最为稳妥的位置。 且这一波兵,本来就是天子名义、曹氏司空之仁,最后才念及郭谊的恩情和战场情谊。 “行。” 郭谊依旧还在抉择,同样还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抉择,只能暂且搁置。 一直到第二天一早,他都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为自己做个计策,准备要些别的官职来调换现在的公务。 否则,现在的公务可是要将公务、陈留地情以及军中事务和民生大计全部做好,等到来年开春哪里还有休息的机会。 一直到早上,郭谊接到了召见时,依旧还是举棋不定。 “召见?” 郭谊看着来给消息的诸葛亮,一时也有些迷茫,“为何现在给我召见?” “嗯……”诸葛亮迟疑了许久,昨天夜里本来打算来找郭谊说些消息,但是那时候郭谊早就睡了。 现在临时而说,或许反应不过来。 但诸葛亮还是将荀彧昨日告知他的话,简短的说了出来。 郭谊一听这话,登时嘴就咧开了,“真的?!” “真的。” 诸葛亮愣了愣,还是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老师高兴什么。 “那就太好了!不用迷茫了,我还抉择个什么,已经有人给我抉择了!”郭谊当即哈哈一笑,“哎呀,我就知道,运气果然有用。” 郭谊最近的“运气”增加也不少,总该有些作用吧。 这不就来了?等同于瞌睡一来就遇到了枕头。 诸葛亮颇为无奈的看了郭谊一眼,低下头去嘀咕起来,“早知道不担心了,没心没肺的。” “你说什么?!”郭谊的眼睛登时瞪了起来。 “没什么……”诸葛亮长舒了一口气,他昨夜基本上没睡着觉,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接下来不知怎么开口和郭谊说,怕的是他气急攻心,对这朝堂也心灰意冷。 毕竟,他是有功之臣,却要被除却了功绩,反而交出自己的兵权来,而且还是在没有通过司空的情况下,就已经做出了决议。 想必今日进朝中去,便是要说此事了。 但现在看来,都是白白浪费精力,早知道昨天就好好睡觉了,郭谊根本就不当回事,而且还觉得轻松,此时此刻诸葛亮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汇能形容这位老师,在外拼杀立功的时候手段宛若雷霆,足智多谋,从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而回到了朝堂上,被人如此算计,但是却要历经艰难抉择。 诸葛亮现在都能想到今日召见之后天子会说些什么,不就是请郭谊将甲士交托到宫中来,让天子亲信的人去带领,如果老师不肯,那么就会有不忠的名声传出去,同时产生上下嫌隙。 而若是他交出去,但司空不肯,为他强行出头,那么就更加有机会被人诟病,从此朝堂也就不稳了。 他昨天没问出来是谁进的言,但是从荀彧的回答里,诸葛亮已经敏锐的明白,的确是有人进言,不是天子自己想出来的。 “昨夜,我去见了文若兄长,不过没问出来是谁进言的。” 郭谊还是那般的轻松,双眸神采不断,嘴角上扬十分自信,“不管是谁,我要的只是现在这个结果,顺水推舟给他们就是了。” “说白了就是不敢给主公说,用我来做个试探,同时也真的想要我的苗刀甲士营。” “哈哈哈……这个试探,真是有趣,明摆着就是冲着主公去的,估计也是随便挑选一个理由来说,怎么偏偏就挑中我了呢。” “唉!”诸葛亮听完,明白老师一切都看在眼中,早已在瞬间明白了那些人所想,但他还是一点都不生气,心里更加觉得憋屈担忧。 但他只叹了一口气,就被郭谊用一只手抠住了天灵盖,茫然抬头,看到郭谊已经不笑了,而是面色认真的看着他,道:“亮儿,有一计叫做以退为进,你知晓是为何这般形容吗?” “不知。”诸葛亮老实的摇了摇头,他的确没有细想过这个计策,但却听说过不少实例,但是忽然问为什么形容,诸葛亮没有细想过。 “便是,蓄势待发,方才是以退为进,若退不蓄势,则会败北,若遇强不退,那就是白给。” 诸葛亮:“……” 明白了。 “那,老师到底是打算如何?”诸葛亮此刻反倒是好奇了起来,郭谊从知道这个消息,到现在如此态度,几乎是没有迟疑多久,那说明他早就已经有了计策。 到底是什么计策。 “嗯……不可说,”郭谊轻快的穿上了黑色袍服,戴上冠帽,同时笑着摆了摆手,“早有预料,且已有安排,若不成事则需再做商讨,若能成事,再与你言说。” “好。” …… 朝堂上。 曹操在进门处等待郭谊到来,两人才一同上殿,殿上郭谊只有天子与一些公卿大臣在等待,而此时召见郭谊,其实曹操也是知道的。 因为,同时曹操也得到了召见,还是赵温亲自到司空府去相请,等待曹操将公务完成之后,方才缓慢起身。 此时曹操腰间佩剑,长袍在身,外还有一件大氅,皮草围住了脖子,威武且不失贵气,看到郭谊来上下扫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沉声道:“今日入冬了,天气渐冷,穿多点,别害了风寒。” “没事,”郭谊和曹操同阶而上,走得比较缓慢,这百层的阶梯,足够走一段时间,所以能交谈几句。 “伱知道,忽然召见是为什么吗?”曹操问道。 “不知道,岳丈知道吗?” 曹操直接抬脚轻踹了一下:“宫里叫司空。” “司空知道吗?”郭谊躲都没躲,只是再问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忽然就有召见,说是有要事要请教,故而召我来,以问策于殿上。”曹操说到这直接和郭谊对视而笑。 这就是当初两个人在寿春所商议的事,那时候夺下了寿春,在庆功之后,就有了些许前瞻的猜测,而郭谊也是率先给曹操提出了一种可能,便是在许都的天子,此时应当是喜忧参半的。 喜的是在大汉依然还有诸侯愿意奉天子而行事,但忧的便也是当此战之后,曹操将会凭借平贼的功绩,拥有空前的声望与权势,其麾下之兵马,将会更如虎狼。 所以他一定会提防,即便是自己没有这样的心思,也会有人进谗言,那么无论是谁,一旦这个隐患告知了刘协,他就无法袖手不管。 现在,正是印证此事的时候。 两人也都是心领神会。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郭谊曾经提过的词汇,“置换”。 既然不能将满朝朝臣全部格杀,那么要通过“置换”的方式,不断的蚕食他们仅余的势力,最终拉拢所有公卿归附,或者将走投无路的那些人,踢出局去。 天子自然也就不可能再说什么。 基于此,曹操、郭谊、郭嘉、戏志才四人,在寿春就完成了长达三夜的商议,皆是一系列的安排,而且就是基于天子想要提防曹操而提出收回某些权力的时候。 现在,估计只是一个试探。 “你说,我是不是太放纵他了?”曹操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不耐,若非是郭谊等人劝他对汉帝尊奉,现在他岂能有如此自由的地位,又怎敢在暗地里做这些动作?! 若是按照曹操的心思,早让刘协只敢听从,而不敢胡乱要求了,毕竟现在已经不同最初来的时候,朝堂内外,自己的人不说遍布,但想要将朝臣全部掌控,定也不在话下。 “那就,此次拿下呗,”郭谊平淡的说道,而且带着些许庆幸之意,正愁不知何时开始此计,不知怎样能减轻自己的公务,现在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 谢谢你,刘协。 …… 进入大殿,曹操并未脱鞋,也不卸剑,乃是径直走到了刘协身旁较低一些的坐榻上跪坐而下,郭谊站在大殿上,左右皆是公卿,细数下来不过八人,杨彪和董承是赫然在列。 荀彧、钟繇同样也在此,殿内外甲士都是曹氏宗族子弟的虎贲,自然也很是心安。 在叙述了一些各地汇报而来的要务,以及秋收粮食喜报后,荀彧又上表了许多官吏的任免之事,让刘协能够心中有数。 同时再表袁绍剿灭公孙瓒叛乱之事,并请天子封他为邺城侯,然后才看向了郭谊,说起了天子请求之事。 “朕,在宫中倍感无力,听闻卿之甲士,此战之中颇为出众,想进为金吾卫,在宫中为卫士,以令朕心安,执金吾一职,想请卿来担任,如何?” 郭谊当即笑着拱手道:“能得陛下青睐,自然是好事,不过臣不敢受此官职,还是在司空府为吏较好,而且今年许都民生之计,不可因功荒废,臣还有不少策略,可安民,不如保持旧职为典农中郎将。” “哦……”刘协似乎茫然的看了看左右,见曹操不动声色,杨彪和董承等则是不断眼神略有热略的看了过来,当即咳了咳道:“既如此,那朕还是想赏赐此甲士营,进为禁卫,又有何人能在宫中统率呢?” “执金吾暂未曹仁将军,或者夏侯渊、曹纯,皆是带兵极严的名将之姿。” 郭谊如实告知,恭敬拱手。 而刘协在思索了许久之后,看向上方苦苦沉思,好似是有什么极难抉择一样,咋舌道:“啧,好是好,可这些将军,都是在外领兵的呀……” “那,陛下的意思是——” “呃,司空,”刘协叫了一声曹操,意思让他也着重听着,接着又转回了郭谊这:“卿觉得,卫将军董承、或者是左将军刘备、亦或是后将军伏完三人中,选一人如何?伏完多年跟随朕的身旁,劳苦功高,也是带有方之人,性情秉忠耿直,朕颇为满意。” 杨彪当即点头,站出来拱手道:“陛下有识人之明,臣可保荐。” 郭谊此刻,嘴角略微上扬,双手排开又相叠,拜下后道:“好啊,臣谨遵圣意。” 连杨彪一起拉进来了,挺好的。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一章:不对劲!他们太不对劲了! “陛下,孟誉可是有功之臣,这样真的可以服众吗?”曹操冷不丁的说道。 刘协此刻无奈的看向曹操,额头不自觉的已经流出了汗珠,感觉今日的事,好像又被曹操一句话架在了很难下台的境地。 他原本以为曹操是不会说话的,默认此事行进,毕竟郭谊本人都已经答应了。 董承此刻笑着拱手道:“禁卫职责,当是以陛下信任之人最好,难道伏完将军,不算吗?” 伏完好歹还是伏皇后的兄长,也就是刘协的大舅哥,也是外戚集团的一员,从某种角度看说是刘协的自家人也不为过。 他来领禁卫,倒是也说得过去,如果郭谊本人都已经同意,那么曹操强行不许,也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在这个情况下,杨彪等人也不会去强行和曹操对立,毕竟现在在人家的屋檐下,他们只是想让曹操先行露出爪牙罢了。 毕竟,一旦恶行不断,便代表他乃是另一个董卓,董卓在当年之所以会被不断刺杀,最后甚至是被自己的儿子刺杀,主要的缘由乃是失道,一旦失道,自然会有义士挺身而出。 很多策略也会变得可行,此次不是在争夺什么,也不是想一口气扳倒曹操,而是想要寻求更多的出路。 “哈哈,”曹操轻笑了两声,脸色很是淡然,倒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愤怒,“并非是不算,伏完将军自然是好,只是有些话要先行提醒陛下。” “这三千甲士,都在除袁术的大战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且孟誉操练这些兵马,算是劳苦功高,而且,甲士的战阵,就是孟誉亲自所穿,故而这些兵马应当是只听从郭谊军令,若是如此,我怕皇城之内的禁卫之责,难以全面。” “呵呵呵,司空这话就是危言耸听了,”董承面色和善的冲曹操再次拱手鞠躬,轻声道:“如今汉室之威有复兴之相,日后各郡之民,不就是汉民,天下王兵,不都是天子之兵,如何是归顺某一臣子呢?” “嗯,有道理。”曹操郑重的点了点头,转头对刘协笑着点头:“那这么说,就听卫将军的,董将军的确是胆略十足,倒是臣有些谨慎了,那就这么办。” “至于,若是陛下想要掌控皇城之内的诸多信息,防备城内些许细作内奸,仅仅只是靠禁卫守备是难以完备做到的。” “或者,还可再设立一部,方可能万全掌控。” 听到曹操的话,董承、杨彪登时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曹贼还同意了?不应该啊,他此刻难道不是应该勃然大怒,并且在朝堂上以剑相威胁,以此扰乱此事吗? 他这样一说,岂不就说明……我们之前的判断完全失策了吗? 董承可是极力诉说,告知天子曹操的真正面目,才能够促成今日局面的。 但现在曹操并没有发怒,如之奈何呢? 刘协此时,目光冷意陡然而起,转头来悄悄的看了董承一眼,心里越发的不悦,所以也不想再去要求什么,所以当即点头:“那就依司空所言。” “新设立的司府,又该叫什么呢?职能如何,怎样去挑选人手?这些交由司空来决定吧。” 曹操也微微一笑,顿时拱手躬身:“喏,臣定当竭尽全力。” 天子亲自这么说了,其余的公卿大臣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说做了个置换而已。 彼此之间各有所得,也不算亏损,散朝出来时,董承和杨彪等一众公卿一派的臣子走在一起,沿着阶梯而下。 而曹操和郭谊早就已经走了,特别郭谊走得最早,在知道卸下了自己的黑甲营之后,他就领了许都尉的职责,离开了。 许都尉、屯田中郎将、建威将军。 兼三官职,主为许都尉,负责许都城内特别是内城的护卫职责。 挑选的人一样从苗刀甲士营里出来,当然也能自己去军中调任。 “今日,不对劲。” 董承脸色不好看,走了几步几人对视多次之后,都觉得太过反常,好似曹、郭两人就是在等着天子提出这个要求一样,而且郭谊同意的速度也太快了。 一般人知道自己辛苦招募来的兵马被调任,怎么可能会没有怒火? 就算是不发脾气,反驳几句总该有的吧,至少该要点什么……郭谊什么都没要,连官职也只是要了个许都尉。 许都尉不是大官,只是护卫许都偏向于武官的一个小吏而已,也没什么油水,更加不可能有什么前途。 政绩还要算在许昌尹的头上,他还不如要一个许都的府君。 董承这么一说,当即就有人拍腿称是,看来是早就想说些什么了,但他们官儿小,不配率先开口,就等董承这么一说呢。 “郭谊太干脆了,他就好像根本不想带兵一样,可他的苗刀甲士,在寿春之战中初露锋芒,斩敌数千,已经是名震淮汝,应该很宝贝才是,我们也没想到能拿到,准备退而求其次,要些许普通兵马来着……” “曹操的青州兵、虎豹骑都不可要,陛下一旦提出这种要求,肯定会招致曹操大怒,继而反目。” “不对,你看曹操今日发怒了吗?” “他根本没有发怒,此人的心胸或许不像诸位所说的那么狭窄,而且其人一直以仁义为主,善待天子,不曾有过任何欺压之行,如何能说是……是暴戾之人?诸位评判是否有些偏颇了?” “对啊,此次寿春袁术篡汉自立,反倒是你们口中的逆贼曹操奋力杀敌,为何回到了许都之后,诸位却还是恶意这么大呢?” 一番交谈下来,反倒是有些人已经忍不住给曹操说话了,今日曹操表现出来的风度,全然和之前董承所言不同,倒是很像董承最初举荐曹操时候所说的那样,仁义爱君、忠君体国。 因此杨彪和董承都无话可说,只能心中强行忍下了疑惑,不再聊及此事。 毕竟再聊下去,无论他们怎么诉说曹操的祸乱之心,极有可能都会被认为是恶意中伤。 “唉,”杨彪暗暗叹了口气。 我可是,以“保荐”之名,在大殿上推举了伏完,但愿不要出什么乱子,如此则还能有功绩,得一个识人之明的名声。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不光是名声不保,甚至是这官位也没脸再继续下去。 …… 回到司空府。 郭谊和曹操刚刚进入府中,郭嘉就已经在等待了,匆匆疾走的时候告知了今日大殿上敲定的事,需要立即发动起来。 “操训三千人,取宗族子弟与各族士子,开设校事府,府君人选可暂待选,但一定要是我麾下忠心之人。” 坐在主位上,曹操快速将此刻的安排定了下来,但说到府君的人选暂定时,郭嘉和郭谊都对视了一眼。 戏志才则笑道:“校事府之计,既然是孟誉所设,那在下还是举荐他亲自来即可。” “反正许都尉此职,算是闲差,完全可以让亲信去做便是,孟誉则另领他职,如此并不会影响本来的职位之事。” 郭谊点头笑道:“嗯,我没问题。” 稍稍计算一下,即便是加上校事府的职责,也不过是在日夜操训探子罢了,说是校事,其实就是许都城里面的府兵,如果自己全部领职的话,招募兵马时候,顺便选拔宗族子弟精锐,一并就可操训了。 曹操微微点头,但并没有立即同意,只是避而不谈此事,摆了摆手示意郭谊不必多言:“先去准备校事府的场地,以及张贴告示操训。” “奉孝,军营之事如何?” “已经有人去动员了,苗刀营那边,典韦与诸葛亮一早在孟誉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去说了。”郭嘉抱拳,沉声说道。 “好,各自回去便是。” 曹操轻笑了一声,此事,也大可当做稳内的大计来办,算是今年秋后入冬,最重要的事了,堪比一战也。 …… 郭谊回到府宅之内。 诸葛亮还没回来,但典韦早早就到了,在门口稍作等待后,将现在营中的事情大多告知,“今日,已让军中副将们大多知晓了即将调任之事,大多都很不满。” “于是,告知其后路,许多人都同意带兵遣散而走,伏完将军他们是不认的,只认两个人,一是君侯你,第二个便是大公子了。” 如今曹昂在九江,而郭谊已经卸任,基本是不会有别的人能调动这些精锐兵马的,毕竟黑甲苗刀是郭谊亲自教导的,传业之恩不可不报。 而钱财,花费的多是陈氏和曹氏的钱财,能够得到这么精良的兵甲,同样也取决于郭谊的设计技艺,已经工匠们的不断研习。 “亮儿呢?” “还在军营哭呢。”典韦笑了起来,“他说既然是要做戏,那就必须要做全套,这种事情我们去做都不行,他去反而效果更佳。” “而且,军中将士本来就维护君侯,他一个未及冠的少年,那就要多少有些特权,此事他去做最好不过了。” 郭谊愣了愣,倒是没想到诸葛亮还能选择将此计再加深,如果他去游说的话,倒是件好事。 “行吧。” 两人走进府宅之内,郭谊心里还在盘算着别的事情,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停下来对典韦道:“找人对外放话,就说我已经卸任,等同于闲赋在家了,现在卸下权势之后,已然难入士子之眼,有功不得赏,悲凉也。” “诶,”典韦点头,连忙回身准备去派人散布言论,走了一半又被郭谊叫住:“等会。” “伱说!” 典韦回头来盯着他,两人对视了很久,郭谊才道:“传的时候,说我还是很坦然,没有任何低落,志趣高洁,心态淡雅,而是潇洒如旧,畅意归家。” 典韦:“……” “知道了!你是无时无刻,不在标榜自己品质高尚!那句话怎么说的?不慕荣利!其实最贪的就是你!” “呸!你懂个屁!啥也不懂!” “俺就懂你!”典韦下意识的回道,然后噗一下笑了,“对,俺就懂君侯你。” “滚蛋!” 郭谊没好气的踹了一脚,转身进正堂去。 到下午,许都内传言基本上就传开了,他培养的这些散布流言的探子还是很管用的,在外城百姓居住的宅区基本上都有圈子,随便几人在不同的地段谈及此事,不到半日就走蹿到了各处。 于是城外的百姓、寒门等,都觉得十分不忿。 “郭孟誉,就算不是士子出身,但他的老师是荀慈明先生,名士之后也,慈明先生为经学引著不下数百,自身著作也富数车之多,为何反而要被降职?听闻是天子以其带兵有方,将兵马招到了宫中为金吾禁卫,但却没能给他一个执金吾的官职,于是才让他担任许都尉。” 在酒馆内,有士子知晓不知从何处知晓此情,根据猜测已经开始大下论断,畅谈此事,因在房内所以显得较为狂放,俨然是已经和友人喝了不少酒了。 “呵呵!许都尉是要职的确不错,但他好歹有功乃是君侯!若说是郭孟誉自己主动担任的,打死我也不信!定然是朝中有奸人作祟!我大胆的说一句,当初的大汉便是士族联姻,盘根错节,把控朝堂之上的推举之制,而到后来,乱世来临才有了曹司空所谓‘唯才是举’的举措,令得不少真正有才学,但无门第的人才担任要职,才能定三州之地平安,迎回天子,如果没有这些举措,当时的司空应该是无人能用!因为但凡有名气的,便是去北地投袁绍了,谁会来阉宦出身的曹氏麾下?!” “那时候,我断言整个兖州看得上司空的家族不足三个,且还不是大家族,现在的令君荀彧,同样家学渊源,何尝不是在袁绍处失望后,方才来投兖州的呢?!诸位且想想,若无令寒门、白身士子得举之制,又怎么能迎回汉帝?而现在天子倒是回来了,跟随而来的还是那些士族,他们居然稍有安定又想要掌控举荐、擢升的门道,当真是羞耻也!!” “而今朝堂之上,难道还有专研作著的老学派人吗?不都是今学求官的这些人宦子,郭孟誉之事,便如同我等之影,日后想要再入朝为官,难道又要投于那些士族门下,被他们所掌控!趋炎附势其身、虚与委蛇于前、与之附庸风雅!?” “这汉廷,不值得奉!!还不如饮酒玩乐!尊他娘的礼法!!是这世道不配!!” “好!” 一时间,这番话被满堂叫好,引得不少人一夜痛饮。 这还只是一个缩影,在城中各处,几乎都是如此,知晓了郭孟誉的事迹之后,这些寒门的人大多是无能为力,唯有痛恨朝堂上的士族之人罢了。 于是逃避,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人一多,声音自然也就雄壮,如此反倒在当天夜里就形成了一种声音。 不奉朝堂,不尊礼法,只如狂士行径,畅饮美酒、痛食佳肴,到后来更是有人敞服而躺,进贤冠扔于地。 此时在家中的郭谊并不知道,他的流言之举,几乎开启了一段,狂士之风,当称为“建安”的第一次风气流行。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二章:你们啊,怎么又来求我了呢? 此刻,已经逐渐入夜。 郭谊在正堂看完了书后,获得了一些学识的反馈,然后打了个呵欠准备回府院休息。 刚巧诸葛亮从军营回来,脸色不是很好,但也是强打着精神走进了正堂来,快步到郭谊的面前拱手:“老师,学生回来了。” “怎么了?心里有事儿啊。”郭谊疑惑的问道。 “在外听到了些许传言,说是许都学子,对老师之事迹大为震动,已有不少人写文传颂,准备压于朝堂。”诸葛亮长叹了口气,面色郑重走到郭谊的面前,仿佛还是难以理解:“我不明白,为何老师受此委屈,却不肯发怒呢?难道当真对大汉如此忠诚吗?!” “即便是忠诚,却也不能愚忠!老师分明有能治理三州,乃是栋梁之才,有经天纬地之能,这世间的官位,为何不是有能者居之?!” “呃……” 郭谊愣住了,他一时不知怎么抚平自家弟子这愤怒的情绪,因为这消息是他亲自派典韦放出去的。 “没事,他们肯帮我说话,那就说明我一直以来的做法并没有错误,如此受人敬仰,自当是好事,我心中也是高兴的。” “我就高兴不起来,”诸葛亮嘟囔的着走到了一侧,在蒲团上跪坐下去,闷闷不乐的鼓起脸,一直不住的叹气,“我觉得憋屈。” “此当是在大殿上怒斥那些所谓公卿的时候,令他们明白,现在这宛若盛世的时光是多少人努力所换来的。” “呃,你说得对,”郭谊苦笑着点头,“但是真正的心寒,又不是吵吵闹闹,没有意思。” “你听到流言,可曾去寻些许文章?有人已经流传出来了吗?” “没有,”诸葛亮摇摇头,“我只听说,学子在许都外酒馆,畅谈此事的很多,而且大多已经是不尊礼法,不在乎外表礼仪,多以狂悖姿态于酒桌之上了。” “老师若是想知道,派人去查便是。” “狂悖仪态?!不尊礼法?!”郭谊听得一愣,旋即摸了摸脑袋,这样的情况他好像在某些学识之中听说过。 但那是在魏晋之后,又不是现在? 妈的。 被我弄提前了!? 郭谊瞪大了眼睛,这建安年间的风气,他认为的确很容易形成某种流派,就在于曹操和郭嘉等人,都偏向于浪漫主义,今后的曹植、曹丕等,都是如此。 在那时候形成倒是正常,现在怎么因为自己的一些流言就这样了? 难道说,我真的很有魅力?! 郭谊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我魅力不断提升之后,最终不会变成“大汉魅魔”吧,什么刺客都来找我,政客也要对比于我,带兵的将军崇拜于我,且也多与我较劲。 “啧,我这魅力。” 郭谊叹了口气,“不过是些流言而已,亮儿不必理会,由他们去吧,但要监管一下,不允许任何消沉意志的药物出现。” “什么意思?”诸葛亮愣了愣问道。 “有一种散,若是在酒后而食,会令人醉生梦死,幻见盛世,得念心中所想。”郭谊想了想还是告诉了诸葛亮,但估计他日后迟早也会知道有这些东西,提早提防是好事。 在魏晋时候,不知多少人因为这个而死,现在估计民间也有流传,只是并没有主流而已,这类散服的药物必须严打,不可令人意志消沉。 “还有这种好东西?” “好东西?”郭谊笑了起来,“如饮酒一样,一旦你醒来了,一样还是要面对这乱世,有什么好的?有志之士当以扶救为己任,若是不能兼济天下,那就独善其身。” “是。” 诸葛亮神色一滞,心中深以为然,这话却也可算至理名言。 “今日,伱在军中所做之事如何?”郭谊等待稍稍沉寂了片刻,才开口问道。 “到处哭诉了许久,算是将心绪都发泄了出去,不知道这些将士能不能体会。” “别管能不能了,回去睡觉吧,我知道你心里不满,但我之后还需领校事府之职,仍要多加准备。” “校事府?!就是上次老师说过的,以此监察百官的特权司?” “不错。” “不可啊!”诸葛亮顿时又麻了,满脸的担忧,立即起身走到郭谊面前来,急得好几次想开口但都忍住,反复踱步之后,苦着脸道:“此职,会引起士族仇恨!” “老师不可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若是令此职,进则得罪无数公卿大臣,退则是力有不逮要受责备,进退两难呀!” 郭谊看着他直接笑了:“你这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啰嗦,你刚才还在为我唾骂那些公卿,怎么现在又惧怕他们来了!” “我进言设此司,我不去难道让别人去吗?!再说了,我受那些士族公卿仇恨又能如何?我还有兵马内卫,有曹氏、荀氏、夏侯氏在后做盾,有什么可怕的?若是曹氏也完了,我自当危险,毕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人总是心念自己,明哲保身,但在关键时刻,却不能做缩头乌龟吧!堂堂丈夫,若不能以身挺进,而在后畏缩,如何能俯仰无愧于天地!” “我……” 诸葛亮一下被噎住,不敢回嘴。 “回去睡觉。”郭谊脸色一板,威严顿时涌现,让诸葛亮不敢再劝,只能拱了拱手,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你勤于训斥弟子,你的魅力之中“威严”增加了,继续增加,将会成为一种独特的气质,且获得更多奖励】 【天道酬勤】 “诶?!”郭谊眼眉一挑,还有这样的效果。 “真好。” …… 三日后。 在许都之外,来接受黑甲苗刀兵的伏完,在刚刚进营的时候,就傻了眼。 兵甲早已经堆放在了营地之中。 而其余将士,几乎全部换成了平日里穿着的厚实布衣,结伴在做准备,看他来了之后,为首的几人都凑了过来,一下将伏完围住。 伏完本来个头也不算雄壮,中等身材,这被围住后需要垫脚才能看到外面人手,而且耳边嘈杂混乱,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有一两人的呼喝入耳。 “俺投于郭君侯麾下,君侯不在,俺也要回家了!” “咱们营寿春立下战功,还请将遣散费发放,让我们回家吧!” “天子既是以仁道著称,不能强逼我等入宫为兵士啊!” “将军,让俺回家吧,家中还有老娘要照顾,再不回去,家中将无人能奉养老母了!!” “将军,你终于来了!放俺们回家吧!俺们都是陈留人,在许都太久了!!” 等伏完能听清楚的时候,耳边大多是各种苦求的声音,真挚恳切,语气卑微,什么哭求的话都有,就是不肯再留于许都。 而且,有些人所说的话是对的,他们在寿春立下大功,还没有犒赏就要调任到宫中,现在遣散不光要花遣散费,还必须要先行再犒赏一笔。 如果不给,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毕竟这是在大战之中的精锐……不是普通的新兵! 但是,全部升迁到禁卫去,这本来就是犒赏啊!月俸都比现在要高很多,而且还不用上战场,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呢?! 现在犒赏……犒赏若是不发,怕是影响极其不好。 这些人就在许都之外,随时可以到城门口去闹事,大肆宣扬。 所以,伏完现在站在营地内,人已经懵逼了。 怎么会这样?! 我刚来,就要发钱?! 这钱应该是郭谊来发吧?! 我去找郭谊?! 但是他已经交任了呀,我若是去寻他,会不会显得太过于咄咄逼人了,一旦激怒,他麾下将士会不会直接哗变,继而让这支黑甲兵同样也发生兵变?! 若是有兵变之心,我还带不带他们…… 伏完仔细思考了很久,两撇八字胡须不断吹动,心里越发的惧怕,他根本是赌不起的,兵变之心的意思就是,这些兵随时可能会想着整死他。 鬼敢带?! “诸位,诸位!!” 想到这,伏完马上右手高举,示意他们先行安静下来,朗声道:“别着急!你们别急!” “急!凭什么不急!!俺急着回家过冬!明年好耕地咧!!请将军快快发犒赏,发遣散费!!” 这些人怒吼着,仿佛根本不听伏完劝告,他身边的那些近侍,也没了脾气,看着这三千多人不断逼近,也只能被威势所吓退,不敢上前阻拦。 忽然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宿卫挡在了伏完身旁,怒骂了几句。 “你们是参军的,又不是逆贼!等人把话说完!!” 结果,为首一人直接朝后招手,大怒道:“他骂我们是逆贼!!我们取功于寿春,没有赏赐,还要被唾骂!娘的,把这贼将绑了!” 于是三千人爆发了怒喝声,有一拨人去关了营门,另一伙人则是一拥而上,捡起地上苗刀扑进军阵内,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伏完身边的人,再将他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然后放了一人出去报信,让其他的将军来见,让他们能离开许都,回到家中去做民,否则就将这将军直接杀了。 到了,伏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还在盘算着以后如何带兵,压制住这群情,没想到他们直接兵变了。 这兵变的速度,为什么就好像是密谋好的一样。 …… 司空府。 “什么?!” 曹操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来报信的人,那人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他率先去找了杨彪。 杨彪一听就急了,这个事如果是传出去了,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名声和家族名誉全部要受损,识人不明也! 伏完可是他在大殿上保荐的。 没想到这才三日。 接手的时候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们是怎么接手的?!这可是在寿春赴死先登的兵啊!!都是我的精锐!!精锐!!这是我大汉护国的兵马!你们居然这般激怒他们!” “谁说他们是乱党!自己去营中自刎谢罪!!”曹操大手一挥,说到激动之处将案牍都掀翻了来,自己则是持剑下阶梯,逼到了那侍卫面前。 “已,已经被他们杀了……” 那侍卫颤颤巍巍的说道。 曹操:“……” 这么狠?! 动手竟然如此果决,不愧是……不愧是暗中放了权的。 曹操心里乐得想笑,但是表面上还是勃然大怒的姿态,抽出长剑来架在了那侍卫的脖子上。 这侍卫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即噗通一声跪在了曹操面前,杨彪在旁脸色煞白,连忙喝止:“司空不要!” “不要,不能杀……若是杀了,连传话的人都没了,这些兵变的军士如何安抚,还请司空……亲自去劝说。” “我早就说了!”曹操当即仰头怒视杨彪,“此苗刀甲士营,是郭谊亲自招募的,你知道他是怎么招募的吗?” “啊?杨太尉,请你回答我,你知道他是如何招募的吗?!” 杨彪眼眸晃动,双手执礼,他本想很有气度的背起手来和曹操说话,但现在一来是有求于人,二来是的确害怕自己的名誉从此扫地,在史书上沦为笑柄,所以他站得就很是别扭。 又想直起腰,但是又没有足够的理由直起腰。 就和他们整个集团是一样的。 宛若一口空麻袋,不管怎么往上扯,总是站不直。 杨彪满头大汗,快速的擦了一把,道:“无非,无非是以重金招募,或是用其名望游说……” “是个屁!” 曹操当即啐了一口,满脸不屑的看着杨彪,道:“尔等经学,恐怕只学了如何在官场勾心斗角,你知道什么叫龙骨水车吗?知道灌溉之器如何改良吗?知晓治世之政,在于野吗!就这还在叫嚣着当举名誉之士!我看你根本不举!” “郭谊,是围太寿陂,引太寿水灌溉农田,改良农器,得以令水不断流入田土,使得陈留得千里沃野!以资十万民长计得活,方才有这等恩情!这些人是死心塌地跟随而来,根本无需重金募集!” “他在陈留,已有皇甫之称!与当年皇甫嵩将军名望无二!你如何能动他的兵!我早就提醒过你们,此乃是有功之人,未必求禁卫,当求恩情得还!!连这些都不知道,现在你来让我去游说!?” “我带兵去把他们全杀了吗!!!” “啊!” 曹操痛喝之下,杨彪当即心神震荡,而后六神无主的双手垂落了下来,头皮发麻不知如何是好。 这,这……那这么说,只能再求郭谊亲自去了?! 曹操骂完,长叹了一口气,苦恼向天,几乎一脸的失望,“唉,如此,只能去面见陛下了。” “想不到,大好局势刚得平定,被你们这些忠臣,耗去我三千精锐甲士,我曹操,真是敬佩到,五体投地啊……” “我……”杨彪倒吸一口凉气,但发现自己似乎吸不上来,感觉胸口堵塞,难受至极。 我也是被人坑害了呀!!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曹孟德,别骂了!! 这一句“五体投地”,把杨修直接红温到了脖子,差点没倒在司空府大堂上。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三章:陛下,他装的!你千万别信啊! 许都皇宫,永乐殿。 大殿上的刘协听见消息时,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呆滞之中。 兵变? 伏完被擒?! 这怎么可能呢,朕是要赏赐这些兵,因而招为禁卫,这在以往,得是刘氏子弟、皇亲各族的子弟才能有的殊荣,至不济也得是公卿之后。 因为在皇城内当差,意味着离天子更近,同样也就意味着能够获得更多机会,哪怕是被一个官吏看重,便可攀上关系,以后闻达。 这些甲士,不都是农户出身吗?这样的机会难道不是此生仅有? 他们不肯就算了,居然还兵变。 “为何会兵变?!到底情况如何?!”刘协一听就慌了,连忙开口问道。 此时董承也被叫来了大殿上,他很敏锐的猜测这也许就是曹操的诡计,所以和郭谊才能这么爽快的答应。 但他没有证据,并不好当殿对质,因为他怕说出来,自己晚上回到府苑之中就会被人抓去牢狱。 所以也只能偷看了曹操一眼,在心中大骂奸诈,然后对刘协苦笑:“臣,也不知……” “你不知??”刘协狠狠地叹了口气,直接被气笑了。 现在你倒是不知了。 朕刚想要理政,冒着风险向曹卿要一些兵权在手,现在就出了这么大事。 你居然直接说不知?当初献计进言的时候,伱可是跑得很勤快的!那时候可是信誓旦旦!!! 曹操面色如旧,平静的道:“陛下,是这些兵想要回陈留,故而约好遣散,于是必须要发放遣散的军费,还有寿春大捷之中的犒赏。” 刘协疑惑不解的看着点他:“那,给不就行了?” “不错,”曹操略带沙哑低沉的嗓音传开,“若是直接发放,让他们走就是了,但偏偏伏完不给,还纵容属下,骂他们出身卑贱,能选为禁卫应该叩谢天恩,还回乡去看什么母亲,惹了众怒。” 他不紧不慢的说完这些,杨彪脸色顿时一变,这可和方才那侍卫来觐见所言完全不同,这不就是添油加醋了? “陛下若是不信,可召伏完身边宿卫,进来一问就知道,他就是负责来传话的。” 刘协眉头紧皱,失望无比,扫过董承和杨彪时,脸上已经满是绝望,向后方的靠背上一瘫,大声喘息:“朕,朕真是,信错人也!” “哼哼哼……”曹操立即轻笑了起来,眼皮也不抬,有些酸楚的懒散叹息道:“哎,说是如此,但我当时也觉得,诸位公卿忠君爱国,劳苦功高,也是陛下身边的忠臣。” “却不想,是为争权夺利,结党营私,我在外领兵打仗,势要灭篡汉逆贼,就算是没有功绩,也该得到一些尊重吧?现在呢?背地里诸位公卿居然是想拆我的兵马,缴我兵权,今日大殿之上,我便也明言吧……” 曹操站起身来,走到天子面前,拱手而下沉声道:“那就如同对郭孟誉一样,把我麾下三州之地,在册二十八兵马,都交给陛下所指定之人,我看董国舅就不错,既是陛下亲信,也满口爱国之言,我等腌臜小人不配领兵,我日后只做司空之则。” 司空见惯嘛,我贱惯了,你们士族来吧。 刘协一听这话,顿时心里慌了,就好像是跌入无底深渊根本没底一样,不知何时能够触及最底处。 这句话太令他恐惧,曹操若是不管了,将青州兵全部放出来,谁人能接手?光是一个郭谊的苗刀甲士就已经足够乱了,曹操麾下二十八万兵马极其兵变,那这许都也不用再待了。 “司空!”刘协语重心长的看向了曹操,满脸的无奈神色:“司空怎能说这样的话,不可因一二人失职,便灰心丧气。” “司空不可就此撒手不管,现在这局势,该当如何?” “司空……” 刘协看着曹操,见他铁青着脸,几乎无所动容,一时心中更加慌乱,不自觉的又多唤了几句。 这时候,他更怕了,若是真的不管朕,或者不奉大汉了,那朕岂不是又要落入如同长安时候的境地? 那朝堂会变成怎样?! 光是任上的各地官吏,都大多是曹操亲自举荐,朕还没有这样的能力与势力,可以重新扶起大汉的朝政,难道要去求袁绍?! 可袁术,刚刚才在寿春称帝,两兄弟岂非是一丘之貉耳?! 朕该当如何?! “司空……” 刘协又唤了一声,语气已经一改往日的严肃,竟有些诚恳的意味在里面,他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但忍不住。 然后在几个呼吸之内,刘协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曹操要的不是自己如何低下顺气,而是堂上这些公卿之臣,所以刘协顿时深深吸气,扭头朝左边喝道:“皆是你们闹出来的事!” “朕与司空,虽是主臣,但也如师徒一般,司空不光迎奉朕到许都,还内外照拂周到,从未有过不恭,从始至终,他就没有任何不臣之行,始终将忠于汉室放于心间,且自贼人篡汉以来,率军亲征,回来之后不求封赏,也不曾标榜自己功绩!!朕本来就心中难安!” “你们,却还要进言要人家的甲士!!在朝堂上,非但无用,却总思勾心斗角,朕几乎被你们所蒙骗,愿望了司空!杨太尉,伏完既是你保荐,如今造成兵变,你且引咎辞去官位便是!” 刘协的一番话,让董承和杨彪顿时都傻了眼。 杨彪怎么都想不到,陛下居然会为了曹操,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要卸任,你就让他卸嘛!! 那二十八万兵,让袁绍来领啊! 怕什么! 你只要答应,他必定不敢真的放手,不还是要扯故把这句话吞回去!?怎么就被吓住了呢! 不就是外面三千兵变吗! 我,我还真没办法…… 杨彪想到这,怒意也没了,只能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可不听从也,而他也不敢在朝堂上发牢骚,只能转头去冷冷的看了一眼董承。 你蠢也就算了,现在害得我跟你一样蠢。 “陛下,臣自知识人不明,定会引咎,不过今日之事着急,不知如何解决,司空……” 杨彪说到这看向了曹操:“臣不知个中缘由,对郭孟誉的兵马,未曾察明,是我失职,今日辞后,当会寻时机向他赔罪。” “还请司空,将乱军之事解决。” “解决?”曹操长叹了口气,“就算是罢免十个太尉,和城外的乱兵又有什么关系呢?已经被逼到这种境地,除了发放犒赏和遣散费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那就发啊。” 刘协急切的说道。 你终于是肯说话了,看来真正生气的根源果然在这些公卿身上,因此,刘协在说完这句后也白了董承一眼,满是嫌弃之色。 说实话,刘协最近也烦董承等人,当初在长安,那是没办法,李傕郭汜等本就是虎狼之辈,在朝堂上用刀兵把持,而且将羌胡外寇也引到长安,来威胁诸多大臣。 那时候只能倚靠于董承等老臣护卫,同时为他出谋划策,当然大部分的策略都是毫无作用的,只能是当做聊以消遣,来让他们聚在一起以为还在为大汉努力,这种信念感,让刘协觉得没白活着,仅此而已。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许都,日子过得安逸了,曹操打下来的领地越来越多,治下百姓安居乐业,颇有平盛之世的样子,看曹氏的态势,也不会立刻就威逼篡位等事。 他正觉得自己不负祖宗所望,可以续大汉再数十年呢,结果你们天天搞事,非要说曹操是奸臣。 说他貌似忠良,实则装成如此,但他若是装的,只要能装上一辈子,也并非是坏事,为何就不能装!? 能骗朕几十年也好呀!好歹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 “陛下,”曹操苦笑着转过头来躬身道:“臣早已在奏札之中说过,今年虽说大丰,但却不是朝堂十分殷实,因为除却行军作战的军粮之外,还抚恤流民、灾民,并且将布匹发放于各地衙署,发于饥渴冻饿之家,如此行事,方才勉强可以衡稳收支,故而无钱来犒赏。” “军中的犒赏,都是暂且拖欠,等到来年开春,商贾走动,衙署可得税收,各地有朝贡入许都,方才能有殷实的厚底。” “那……”刘协一时语塞,说不出什么话来,静立原地目光呆滞,略有难堪。 倒是董承冷笑了一声,讥讽道:“那司空这一年来,说是治世能臣,却也拿不出富国之策,在下可听闻,冀州袁绍居地富饶,可资百万军,千万民。” “那只是传言,”曹操根本不生气,还是很认真的看向董承,嘴角上扬微微而笑:“卫将军可知晓,袁绍之民多看天时,只得温饱之粮,而前日传来消息,他的冀州也出现了冬灾,流民向的是南方奔逃;而之前的袁术,民只能采食桑葚、鱼虾,并无粮过冬,每年在冬日饿死、冻死的不下十万人。” “而我兖州、徐州、豫州乃至现在的淮汝一带,都以惠政于民,当用粮食供给饱腹,以布匹、柴禾令其过冬,修生养民,让他们有固安之所,为什么?因为我这里,是天子脚下,奉大汉之命,民之所以信,乃是信的当年鼎盛王朝,而非是我曹操,而我承蒙圣恩,世受汉恩,不可以此为辜负,故而倾力施于民,我说得明白否?” 曹操盯着他看。 一番话宛若妙语连珠,然后一巴掌混着这些珠子在掌心里,给董承抽了过去。 这位未曾有多少显赫政绩,在长安一直屈居人下的卫将军咬了咬嘴唇,不敢回话。 甚至面红耳赤,内心仿佛已经唤起了警告。 他娘的,早知道不说话了,我说话干什么? 让人几句话怼到这种地步,太丢人了。 “董卿家,你为何还敢开口说话?”刘协在坐榻上,脸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伸出手就指着他大骂了几句,然后才笑着向曹操问道:“那司空,依你之见,现在该当如何?” “还得请郭孟誉去,这是他招的兵,有恩情,自然是他说话最管用,将犒赏再拖一拖,而后若是能让这些兵马不回乡,便可省去一笔遣散费用,如此拖过这个冬日再说。” “对,对……”刘协心中恍然大悟,这才想起了类似“解铃还须系铃人”的的道理,“那就请郭爱卿去,朕一定为他嘉奖。” “他做许都尉,正调遣各营兵马为护卫内卫,组建营地,郭谊不喜多劳,还请用皇命去下,他就会遵从。” “那,岂不是委屈了……”刘协不知道现在许都内的各种传言,只是下意识的觉得无事就要人家的兵,现在出事了又想将他请回来这种事,有些亏待了臣下。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我去劝说便是,他是我的女婿,自家人有话还是可以商量,但臣方才所言,卸掉二十八万军重担的事,还请陛下考虑。”曹操眼皮一翻,虽也是低下头去,但语气却沉了很多,显得很是懒散失望。 “司空!”刘协当时就急了,连忙伸手招呼,“司空怎么又说这事!!真要弃大汉危局于不顾吗!?且如今这等乱世,正需要司空这等英雄豪杰相助!” “臣人微言轻!公卿不愿为同侪,怎能服众,日后若在外行军打仗,朝堂上台司又向陛下进言,臣如何能打胜仗?!”曹操满是诚恳,苦着脸抬起头来,语气严肃的说着,“陛下若是臣,能安心吗?” “臣费心力,东拆西顾,可令百姓安居,让兵马强盛,同时还要养着这些公卿大臣,却要遭此非议!暗中拆台!好不容易建起的精锐兵营,却弄到兵变的地步,损失何止千万,臣不知如何是好,原本只求官吏各司其职,不求甚功相助,但没想到,不光不助,还要拖臣的后退!” “唉。” 曹操语气停顿多次,缓慢而言,当真是心灰意冷。 刘协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忠臣,忠臣啊! 若非是方才在话语中听明白了曹操这一年的功绩,他心中也不会如此触动,看这满朝公卿在堂前大谈志向,畅想未来! 乃是因为有人在前方背负了如此之多。 而且,这个人还会时常到宫中来教导朕如何理朝堂之政,学安民之策,不光古学、今学皆有教导。 “朕,朕心中甚有愧意……”刘协仰天长叹,双眸已经微红。 这时候,董承发着呆,眼睁睁看完了这一幕,心里都在滴血了。 陛下!! 他装的!!他装的啊!!!您千万不要上当啊! 这曹贼,曹贼实在奸诈!这看似肺腑之言,句句都是在试图以言辞掌控陛下之心呐!! 曹孟德这人,为何,为何总是能将人心置于掌中玩弄! “朕决定,”刘协虚了虚眼,沉声道:“为表司空之功绩,且如今太尉又引咎罢免,朝堂要职不可或缺,当暂弃置三公之职,拜曹卿为丞相,总揽军、政要务。” “还请丞相,切莫推辞。” 曹操当即躬身推辞了两句,但躬身下去的时候,却是看向了董承,然后露出了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 卧槽!? 董承目瞪口呆,一时间气血攻心,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淤堵在了胸口,差点没头晕目眩的倒在殿上。 废弃三公,置丞相!! 曹操不费吹灰之力,竟然是被天子请上了丞相的位置!? 当年董贼,董贼还要杀半个朝堂来震慑呢…… 苍天呐。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四章:这光景,令单家学子尽皆欢颜! 散朝出来,杨彪走在前面,灰头土脸,宛若行尸走肉般缓步而下台阶,他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信错了董承,还是太过自以为是。 太过自以为是就在于,天子似乎满意于此政,且曹操也不曾有过不尊之行,若是有人说,几十年后曹操必定篡汉自立。 但那时候几十年后的事情,他现在还没有篡汉,那他就是忠臣,那我们如此行事,岂不就是残害忠良?! 杨彪想到了此节,之前的牛角尖也就不愿再钻了。 “曹操的确是推行惠民仁政,不是二袁能所比,天子就算是被蒙骗,却也是乐于此政,那么,我们在忙活什么呢?” 他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不由得长长的舒了口气,这口气一舒,反而心中就好受很多了。 好在陛下还给了些尊敬,只是让他自己引咎辞去官职,而不是立刻罢免,如此算来也是保留了簪缨之家的脸面。 他刚走了几步,没想到曹操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杨太尉,请慢走。” 杨彪一愣,回头看曹操正快步而下台阶,左手放在长剑剑柄上,挺直了腰追上来,他心中一紧,不知要做什么,登时有些防备。 但却也只能在原地等待,想跑而不敢跑,因为自己一倒,接下来的钟繇等人,便无首也。 那位王太傅,也一样早就不如曹操在陛下的心目中那般重要,故而朝堂之上,应是曹操一言堂了。 “丞相。” 杨彪躬身拱手,对曹操颇为礼待,毕竟位置摆在这,他不敢有所怠慢,再传不臣的名声。 “哈哈,没想到,莫名其妙就成了丞相了,说实话,这丞相之位,我还真不敢自居,但陛下几次要求,却不敢不敬也。”曹操笑看左右,漫不经心的说着。 杨彪半句都不信,当初不敢要,和不要那大将军之位一样,因为袁氏,故而不要。 但现在你有除却袁氏叛乱之功,朝堂上一人之下耳,此兖、徐三州之地,又都尽皆出自你手,其余诸侯不奉汉,而唯独你奉汉,伱不是丞相,谁敢自认呢? “丞相留杨某,难道是为了炫耀此时的功绩?” “当然不是,”曹操叹了口气,“朝堂上勾心斗角,我实在是不会,但到这地步,却也实非我愿。” 杨彪:“……” 卧槽?!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你还不会!? 你太会了好吗!! 杨某一生阅人无数,就没见过比你还会的!我真的太单纯了,我真傻,真的,我杨彪单以为你曹操行军打仗、深谋远虑乃是一把好手,却实在没想到你宫斗也是绝中绝。 你现在跑来和我说你不会?! 不会为什么丞相不是我!而是你!? 杨彪此刻心中愤懑不已,不甘、不忿以及在此计之中所受的所有委屈,在一瞬间爆发,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丞相谦虚了。” “嗯,”曹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正色了起来,“至于现在,我留下你并非是为了讥讽,也非是炫耀,而是感慨你杨氏也有五世台司,其世家之显赫,不在袁氏之下,不过却没有在外为诸侯,仍旧侍于天子身旁,忠心于正统、心念于名节,其实已是难能可贵了。” “丞相这话,令我心中甚得安慰,若是能让天下士人都听见,便是彪,毕生夙愿了,”杨彪感慨了一句,没想到,最后最懂他坚持的人,居然是曹操。 “故而,你虽引咎辞去官位,令我得揽大权,却也非是家族全盘皆输,你有一子,名修字德祖,我听闻早举孝廉,得人举荐,不如到丞相府来,做个府吏主簿,日后若能有功绩,我再推举到朝堂为汉籍官吏,也算是不负你杨氏之名。” “我儿?我儿刚及冠一年余……” 杨彪这一听,当即甚为动心,自己本来不想让儿子涉足仕途,让他在家研学作著,日后为大儒,至少可在经学之域有所成就。 因为杨修,真的是自小就极有天赋,但偏偏他儿子的心思,身为父亲的杨彪却猜不透、拦不住。 此子暗中结交许多名士,在许都内时常谈论政策、军略,且讨论各地人物,极喜风闻,写下的文章在密友之中流传不说,还令许都不少士子都有听闻,以显摆其才学。 这些,杨彪都有所听闻,但却不知晓。 于是一年来,在家中也与儿子多有争端,因孝道在,杨修不敢反驳,只能表面听从,但暗中行事依旧狂悖孤傲,畅谈无惧。 他这样的性格,到了丞相府不知是否能得青睐,又会不会顶撞曹操…… “我,我回去问问。” “好,哈哈……”曹操拍打了几下杨彪的肩膀:“你且问之,若肯来,我立即便会征辟,令郎有才,当为丞相府主簿显露才学,日后为大汉再显杨氏之声名。” “多谢丞相青睐……” 杨彪此时心里是发苦的。 若是以往,这句话都是别人对他来说,并且还是几番求见,且多次赠礼,再有多位名士前来举荐的状况下,他再轻描淡写的点点头,然后得人千恩万谢。 但现在,易地处之,却有些恍然。 曹操笑得畅快,杨彪苦得心酸。 等曹操走远后,杨彪还在缓步而行,这时候董承连忙从一侧凑到近前来,面色略微激动,低声道:“杨太尉,曹贼与你说了什么?不必听他得意妄言,我已又得一计,当可让曹操忌惮,但需有同盟者,内外相连!如此便能拯救陛下于危难,救大汉于水火!!” “滚你娘的!!”杨彪直接朝着腰间摸去,可惜他没有得到“剑履上朝”这样的特权,否则现在绝对一剑把董承先透了再说。 “太尉……” “滚啊!” 杨彪都带上哭腔了,“阁下要试试我身手硬朗否!?” “诶,我……”董承迟疑了半天,发现杨彪是真的要揍他,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失落离去。 临了还感叹吾道孤独,唯有他一人在坚持而已。 …… 城外营地之中发生兵变,将左将军伏完绑架,并且已斩杀十余名将校的事情传遍了各处。 引来了一阵喝彩,不少寒门出身之人,听闻后无不是又多饮几碗。 在内外城无论高雅还是低俗的酒舍,都有人汇聚相谈。 本就是文汇之地的颍川,在天子东归之后早就十倍于之前的光景,热闹到但凡识字者,都愿来许都附近碰碰运气。 或许哪天就能在某个适合隐居的地方,被老头赠书,然后暗中教导经学,等着一鸣惊人。 说到高雅,这一年来士子们最为乐道的地方,便是在内城的一个叫做“妙馆”之地。 里面的舞姬从不低俗卖艺,也不陪酒攀附,甚至有些还会舞剑赋诗,仪态翩然华丽,深得士人学子的喜爱。 据说,妙馆的背后,其实便是一位许都的大人物所设,为的便是能够以此来消遣作乐,但不会令意志消沉。 于是一年经营,往来者逐渐为士族子弟居多,而且来了也不会专门为来寻花问柳,多是以独间相聚,赏舞饮酒,谈论大志。 “好死!” “哈哈哈!喝!!” 在一间屋舍内,几名年轻人在一同饮酒,其中一人仪态最为狂放,早将进贤冠扔在了一旁,披头散发,敞开胸襟,斜躺于坐榻上,靠在身后木柱前。 “世间之道多有此,奈何苍天已收也,当时只盼得雷怒,不料转头竟祚白,这几日我等还在为郭孟誉鸣不平,谁知军士之怒,怒在刀兵,以行替言,我等不如也!!” 这人大笑之下,又饮了数碗,才等待众人同饮。 另一人也是乐得笑了起来,“自古以来,怒懑而发,宛若奔流之洪,当如斯!却没想到,伟长竟是如此忘形。” “哈哈哈!!”那字为伟长者,当即大笑出声,靠在木柱上几乎身体摇晃不已,“我自当年闭守于门,不与士子接党,便期盼有此才学之世,如今能寻得,当如此地之名,为妙馆也。” “而见那郭孟誉被人如此迫害,心中更是不忿,奈何不敢以刀兵相逼,又恨人微言轻,但今日闻有兵马为其出头,才抬头得见豁然开朗,原来今日还是青天!” “哈,妙,妙!”有人闻言笑着摇头而下,又偷喝一杯。 这几人在此,都是颇有才学,互相欣赏,方才相聚,也全赖有妙馆这种地方,比起一般的酒舍勾栏都要高雅许多,不必去和人厮混,也能名正言顺的饮酒相聚。 主要是这里的酒好,有一种花香芬芳,不似其它地方多有绿蚁浮于表面,所以同好。 这地方贵。 但他们觉得,贵的地方唯一的不足,便就是贵。 而便宜之地,唯一的好处,便也只是便宜,而已。 故而愿意到此相聚,也好来得熟了问问这妙馆身后到底是何人,能育这些赋诗、饮酒、舞剑皆有所长的妙女。 还不可碰也,都为月宫中人,只可远观与近谈。 “今日后,此事定当引起朝堂注目,若能复郭孟誉之职,那便振奋单家之心,才学日后当为优也。” “若是如此,我等也能求取一席之地,求得才学自荐,定有作为。” “这话倒是不错,但诸位且想,若是趁此时机,能复兴当年月旦评之盛况,其不更好?当初月旦评,以家世为传,多为士子与名,但现在若是复兴,则可寻名士主持,当以才学、策论为品,这样既可服众,也能令众人信服,激起万千学也。” “不错,阮兄所言极是。” “如此,且看近日传言便是,郭孟誉若是能得复,便可算兴矣,那我等也不必行此豪放姿态,也还当再尊礼仪。” “哈哈哈!!我们刚豪放起来!” 就结束了。 这等仪态,怕是还要再等十数年。 要么是盛世以豪,要么便是再乱而摆! 自这一夜起,得知消息的学子、士人几乎都在等着结果,这一场兵变最终到底会如何。 …… 不过他们着急。 郭谊显然并不着急,兵变的事情他早早知晓,但还在家中等着天子亲自下诏让他去平定。 所以今日还能有心思,在府中和人周旋。 郭嘉在下午时,就从军营拿了美酒,到郭谊府院来拜会,他拿了很多,足有十几坛。 郭谊没办法,只能吩咐庖厨准备了餐食以招待,但一直喝到后半夜,郭谊就受不了了。 “兄长,我当真没事,你回去吧。” 郭谊在堂上直接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 郭嘉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进屋就说明来意,觉得郭谊此次受了委屈,特拿来酒水和他相叙,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郭谊心里明白,最近这段时间的确是有点委屈。 这虽说已明约乃是以退为进,但在这退的时间内,多少是要招人讥讽,笑看的,郭谊还得忍着。 军中文武,也不会所有人都愿意捧着他,总有一两人等着看郭谊的笑话和下场。 不过,这事他本身还真就无所谓,心中只是觉得,是不是自己的“魅力”最近过多了,所以才导致了郭嘉替自己不满。 于是,从郭嘉来劝说宽慰,倒变成了郭谊劝他宽心了。 两人一来一去,也就喝到了现在。 到晚上,郭谊实在是忍不住了,要养生岂能晚睡,太晚了要伤身体,只能送客。 “再喝三觥,你我本是同乡、还是同族,难道不值今日为兄来陪你畅饮吗?!”郭嘉眼神迷离,言辞恳切。 说得郭谊也不好推辞。 人多少是能共情的。 “孟誉,唯有酒醉,方可宽心,你若是喝醉了回去倒头便睡,反倒松快些,我听闻你最近一直在四处调任兵士,麾下已有上千,为兄怕你累到,知你心中烦闷,烦这世道为何如此。” “不是,”郭谊苦笑了起来,“这话已经说了四遍了,你回去罢,我是真的想睡了。” “干,再干一觥。” 郭嘉听完了这话,也不再多言,只是要求和郭谊再满饮一觥,然后走近来盯着郭谊看,道:“你醉了?” “醉了。” 郭谊点了点头,装得鸡啄米一样,“困顿不已,无法相陪。” 其实因为体内能力,他现在还清醒得很,毕竟身体解毒的能力早已非一般人可比,这酒里就算是有催睡的药,郭谊也不一定会倒下。 “呵呵……”郭嘉此刻虽然也面红耳赤,双眼睁不全开,但却也清醒,听完了这话后当即冷笑,道:“有些事,不可全让你得了。” “既你醉了,那便睡去,明日起来一切都妥当了。” 郭嘉淡淡的说道,而后起身,唤门外宿卫去叫典韦和诸葛亮来,将郭谊扶回后院去。 临走之前还颇为傲气的嘀咕了一句:“呵,小酒量。” 等他一走,郭谊立马就醒了。 典韦和诸葛亮来的时候,郭谊正坐在坐榻上续杯,同时喃喃道:“他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五章:这赚麻了,全天下商贾听了都要热泪盈眶 “诶?”典韦走到门口就愣住了,“闹了半天,你没醉啊?” 说着自顾自的走到了方才郭嘉所坐的位置,很自然的吃起了剩余的彘腿,喝着酒。 余下还有三四坛,典韦的眼睛已经在看了,寻思着等会怎么自然的顺走。 郭谊满眼嫌弃:“你一个将军,好歹是立下大功的,偷吃人家的资源。” “浪费嘛,”典韦囫囵不清的吃得满嘴流油,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祭酒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郭谊也奇怪这件事,以往郭嘉很少来拜会,主要是两人虽没有过节,交情也深,但因为初见时候的尴尬,导致现在还很尴尬。 上次聊起这个事,还趁着酒醉给戏志才比写吊丧文,最后把戏志才差点气走了。 “他来找我,应该就是想把我灌醉,休息几日,可不知他要做什么,”郭谊摸了摸下巴,思索许久还是无法猜测。 郭嘉这人性豁达,且行事风格不定,很难猜测他的心思,一般都是他猜别人心思,但他也猜不到郭谊的。 故而两人时常关系忽远忽近,颇为暧昧,今日这关系,算是近的,可郭谊想起后面他说的那话,好似又不算近。 “他既然是今夜灌醉,那定是今夜要做事,学生跟出去看看便是,”诸葛亮在侧拱手道。 他又不喝酒,而且他和典韦都知道郭谊是海量,几坛酒下去除了肚子胀之外,并没有别的症状,所以也无需照顾。 郭谊闻言点头,“那就,劳孔明去看看吧。” “嗯?”诸葛亮顿时愣住,“孔明是谁?” “我擦,这是,这是我给你取的字。” 郭谊嘴角一抽,当即解释道。 喝多了,嘴瓢了…… “我还差三年多……”诸葛亮愣住了,这就给我取字,准备等着加冠了!?这是多想我走?!我走了伱不会心痛吗? 他早就在思考这个事了,和老师、典叔待惯了,每天生活都多姿多彩,又能稳步上升,走了真舍不得这么多快乐。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老师捞一个能开府的官职,三公九卿之列,然后自己就可以恬不知耻的入府中为吏,继续赖着。 “无事的时候就先想了,没事你去吧,等你回来我给你解释何意。”郭谊尴尬的笑着,反倒想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看诸葛亮这模样似乎不舍,那就应当是有些意会错了。 “好。” 诸葛亮满心不愿的嘟囔了几句,然后转身出门而去,他这一走,典韦可就来劲了。 顿时满脸笑意,凑着郭谊挤眉弄眼,“诶,君侯,给俺也取一个。” “你不配,”郭谊直截了当的说道。 “别啊,取一个,快快快!” “你叫我一声义父,或者老师,我就给你取,”郭谊白了他一眼,我们两个平辈你取什么字!? “你这话,你敢跟那吕布说不?” “不敢,我谢谢你。”郭谊很肯定的摇了摇头,决计不敢,这玩意儿怕不是有玄学的,当上了就要出事。 吕布命格绝对克父,纯灭爸。 “啧,闲着也是闲着,就俺俩知道,你取一个嘛!”典韦不耐烦的催促起来,省得总是“阿韦、韦兄”的叫,听来不够儒雅。 “俺是不是你亲定的门卫?!给不给!” “叫中典吧,”郭谊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中典?什么意思?” “就是夸赞你取自经典之中,意为中典,以后你就叫典中典,你真是个典中典。”郭谊拍案定论,目光坚决。 “怪呢,”典韦挠着后脑勺,啥意思没闹明白,就是觉得名字读起来奇怪,还是叫典韦好…… “你还是叫阿韦吧。” 典韦无趣的嘟囔道。 …… 府院外,诸葛亮已经追上了郭嘉,甚至直接拦下了他的马车,并被请入其中。 郭嘉醉意略在,虚眼而笑,看着对面坐得局促的诸葛亮,片刻后才开口道:“你老师,可是没醉?!” “不错,他是装醉,所以学生追来一见状况,还望祭酒教诲,今日到底是何意?” “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他,等回去之后,你便说跟丢了,此事你我皆知,无第三人知道,你不必觉得内疚,如何?若是不应,我便不说,你跟我再久也无用。” 诸葛亮思考许久,双手相叠而拜,十分恭敬的道:“祭酒如此,应当是对老师好。” “你怎么知道?”郭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毫无顾忌的告知学生,然后自信学生不会回禀老师,那么诸多事中,应该只有一件事是对老师好,但却对祭酒不好的,”诸葛亮停顿片刻,还是再拱手道:“是,校事府府君之事,任此职,需监察百官,有诸多不便,日后恐被称为司空鹰犬,而后世史书亦会如此书写。” “你怎么知道的?”郭嘉更加高兴了,十分欣喜的盯着面前这已经初见英俊的青年。 简直,简直和自己年轻时一样英朗潇洒,气度不凡,容貌甚伟。 “学生记得祭酒曾经教诲过,遇事不可立刻回答,当深思之后,寻其果,方可作答,学生长持此见,故而常思多想,方才便猜测如此。” “妙,妙……”郭嘉哈哈一笑,登时拍了拍身下的座位,夸赞道:“郭孟誉能得你这弟子,当真是他的运势!好个玲珑的少年,日后你必成大器。” “只是,方才答应我的事情,不可反悔,校事府唯有我来领,方才能保全郭孟誉的名节,令其无垢也。” 郭嘉撩开了窗帘,看向窗外,此时正在去司空府的路上,现在诏令还没下,司空府还没有改建为丞相府,原本道路过去,不过一炷香时间。 很快就能有决议,他可以说动曹操让自己来担任校事府的府君,去和那些官吏,以及他们背后的士族周旋打压。 这种事,别的人不能干,因为他们心不脏。 “学生知道,但学生想问清楚,为什么要这般相助。” “人当思其位,否则进退失据,且众谋所在,应当各司其职,若是彼此相争,则大事未成而内有耗损,不可做此本末倒置的行为。” 郭嘉很快速给了诸葛亮解答,这也是他的心路历程,他的学识不一定比郭谊广博,但是走过的路,见过的人,一定比郭谊多。 “当初,我在袁绍帐下为文学掾,便曾见识过他麾下的所谓名流,袁绍,号称非海内名士不可相见,世人可见其门庭,也能看其孤傲,家族的显赫令他不得与普通的诸侯同行,所以他麾下,也都是名士,名士之间相聚,是好事也是坏事。” “对,”诸葛亮深以为然的点头:“老师说过,文人本相轻,彼此都会看不上对方。” “是了,”郭嘉当即笑了笑,“你老师什么都说过,你老师最厉害。” 诸葛亮缩了缩脖子,不敢多嘴了。 郭嘉又道:“那些日子,我便见到数人争论同一事,且面对一件决议,彼此驳斥辩论,要分出高下来,其实很多事若非到了生死决断时刻,都不需这般商量,而且大多博学多才之人,提出的策论也不会太差,就算收效不佳,也不至于让百姓仇恨,都能有安民之效,于是这种时候,一般都需要有主公出来下定论,同时制衡所有谋臣,让他们不再争论,可袁绍不是。” 他回忆起当时所见,逐渐脸色又变得轻慢讥讽,冷笑道:“他沾沾自喜,以门庭之下皆为名士为傲,且他们互相争论为美谈,命人记录传扬,将堂上的议言都奉若文学传播,滋长了这等风气,若是他最终能够有决断,那肯定是好事。” “可偏偏他没有。” 诸葛亮听到这,终于明白了郭嘉的理由。 任何诸侯麾下,忠心之臣聚于一堂,且不论才学辩论如何,但不能争论同一事,应该是各司其职。 好似,有人要去做光鲜亮丽、耀武扬威,那就有人要在背后承受阴暗的事,戏忠不可以,他是奠定了前期方略的祭酒,对曹氏有大恩,而且手中掌控了太多的军务,一旦分心将会疲惫不堪,不光是自己精力不够,也容易耽误大事。 荀彧就更不可能,他的长处在资钱粮米布之生产,察各地官吏之任用,引颍川众贤于麾下,有标杆之用。 而老师,乃是曹氏之恩人,若是让他也去做这个位置,就会染上仇怨,反倒对他的生涯不好。 “学生明白了,多谢祭酒指教,”诸葛亮深深鞠躬而下,这一次恭敬了很多,虽说以往郭嘉从来不注重礼仪,自己在他面前是什么做派都不会被嫌弃或者斥责,但今日,却是实打实乐意躬身行此礼。 郭嘉也坦然,并没有因为他这般行礼就有什么动容,还是如常的开口道:“你老师,日后或许是能做丞相的人,所以不能有这种血淋淋的政绩,他愿意是他的事情,但主公不一定愿意。” “当时他在司空府提及此事,主公颇为为难的说了一句,日后再议,我便明白了。他不想让郭谊做校事府的府君,所以我就要来做,今夜他就算没醉,你也当做是他醉了,等明日他来衙署的时候,一切都会有诏书尘埃落定。” “学生明白。” 马车停下,诸葛亮在此地下了马车,脑子里还想着郭嘉方才的那些话,隐隐中觉得,他正因为是在袁绍那里见到了满堂名士的光景,现在才会更加致力于促成文武同心同德。 但又觉得,这位祭酒,或许还是心高气傲,因为在袁绍那里出走之后,心灰意冷在家赋闲数年,直到现在来到了曹氏。 光是这一段经历,就足以说明,他不愿输给河北,也不能输给河北,否则崩塌的或许是自己的见解和期盼。 诸葛亮明白了郭嘉此举的厚重。 …… “这样吗?”府邸内,郭谊在正堂一直等待,听完了诸葛亮回禀来的话,大致是说郭嘉就想趁此时机,来喝喝酒,偷闲而已,毕竟明日就要下诏书,让郭谊去重新领苗刀黑甲营,可能有得忙了。 思考片刻后,郭谊当即道:“你被他骗了,他肯定有事,但却没告诉你。” 诸葛亮当即愣住。 你怎么能知道,如何看出来的? “罢了,你年纪轻轻,被人蒙骗也是正常,更何况那还是郭嘉,他不要脸的,你不必在意。” “老师,郭祭酒还是挺好的,不要这么说他吧。”诸葛亮面露难色,以前我附和,那是年轻不懂事,现在更深了解这位祭酒,再说他不要脸,我说不出口。 “你被他CPU了。”郭谊肯定的说道。 “什么意思?” “没意思,睡觉。” 郭谊直接起身,回府院去了,也无所谓,毕竟我本就是一个善于理解他人、尊重他人的贤者,我的弟子能够这样,正是因为一脉相承。 第二天,早上郭谊到达司空府的时候,正在下诏,将司空府改为丞相府,而且赵温见他来,还连忙上来打了个招呼,点头哈腰十分恭敬。 郭谊随身常带金粒,都是磨得较为好看的那种,随手就给了他一小袋,顺便问了问缘由。 赵温便很是受用的收下,见郭谊也不倨傲,对自己说话时候都是持着礼度的,心里更加高兴,于是就不隐瞒。 “朝堂上,陛下亲自拜曹公为丞相,曹公多次推辞,但还是暂时废弃了三公之位,三请之,于是方才得受,此事已经被史官记住,定不会歪曲事实。” “那还挺好。” 郭谊顿时放心,他还怕曹老板在朝堂上受不住要发脾气,毕竟收放自如的演技也不是谁都能做到,但现在一听这结果,就明白真不是厚古薄今,这些青史留名的大人物,能力的确出众。 类似演技这种东西,不需系统的培训,一样可以出神入化,就好像真的一样。 “而且,现在陛下还同意另设校事府,且下诏命军中祭酒郭嘉为府君,统领暗探。” 郭谊:“郭奉孝?为何是郭奉孝?我记得此府君之位,一直该是我啊。” 赵温愣了愣,当即苦笑了起来,“昨天夜里,郭府君去了相府,并且述其原委,于是传令到宫中来,临时将此诏中的人,改成了他。” 郭嘉面色略微一颤,咋舌道:“啧。” “其实在奴婢看来,这对君侯应当是好事呀,君侯声名在外,深得民心,且扬名多是以善治出众,若是担了校事府府君反倒不好,日后刀兵抓捕之事,多有血光仇怨,若是给了他人,反倒是好事……” 郭谊拱手道:“侍中所言极是,多谢教诲。” 实则心里颇为无奈。 我也知道,只是这才明白郭嘉昨天行为怪异,是为了这件事。 “那我也就不用去相府了,”郭谊松了口气道,“陛下应当还有诏书,要让我到苗刀营去,将左将军救出来吧?” “诶,对对对!”赵温连忙点头,这件事目前极其重要,所有人都一并认为,唯有郭谊,方才能将伏完救出来。 “那我去一趟便是。” 郭谊感觉差不多了。 这一波,赚麻了,全天下的商人盘算的时候估计都要热泪盈眶。 求票票,各位大佬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六章:等一下,我的兵呢?!我兵马呢?! 丞相之位,是天子反复请拜得的,还毫无阻碍的设立了校事府,接下来只需要再重兴大理寺,便可以设立大理寺卿,便于法学推行。 这样的话,“乱世重典”这样的主张,一定可以很顺畅的施行,他们这些谋臣暗地里所谋划的,也就可以达到了。 重法而尊儒,其实是现在最好的选择,尊儒乃是对旧制的一种尊崇,不至于令经学各派倒塌,就不会引起学子声讨之潮。 而乱世重典,就是在匡正规矩了,把屠刀交给规矩,一旦设立,那么谁也不好不遵守,除却持刀的那一批人之外。 这样,站在上层的人就会稍微轻松一些,因为有法典能够为他们杀人,所谓高明的排除异己,便是在此。 虽说摊开来说并不好听,但郭谊等人作为谋臣,能做的不是将此法杜绝,而是为它披上一层鲜亮的外衣才是,如此不令法度为恶,反倒可以令其更加光鲜。 赵温送别郭谊,才进入相府。 早晨,郭谊就出了许都,进入苗刀甲士营,此时在外已经有大军围困,甚至是曹纯亲自在镇守。 可这阵仗,如果杨彪、董承或者任何一人来看,估计都会气得吐血。 曹纯把兵营已经安插在了关口各处,几乎是封住了外在的进入路线,让外敌基本上不能进入,严阵以待的状况下,就算是探子想要进来打探消息也不是很容易,更别说能设法营救伏完了。 这分明就是在保护这黑甲营,哪里是在围困镇压。 郭谊刚进来,曹纯就马上到来,迎郭谊而入,然后两人一并同行。 “现在情况如何?”郭谊直接开口问道,毕竟此时表面上还是要装一下,所以在内外的营地有一道门相隔,所以曹纯也不会和里面的黑甲营军士交谈太多,免得被伏完出来之后有话柄。 “情况,哈哈……”曹纯一听就苦笑起来,不断的摇头,“你这些兵,这几日在营中无事便会鞭打伏完,也全然不怕他日后报复。” “我们在外只是呵斥劝说,偶尔能有用,但一到晚上,睡不着也是打骂,或者根本不给饭吃,几日过来,据说伏完已经快没人样了。” 郭谊根本不在意,“好歹还是没饿死,这苦他没受过?在弘农逃难的时候,他们估计也难有日日三顿的时候,吃不饱饭又算得什么,饿不死就行。” 曹纯:“……” “去吧。” 两人到了营寨大门前,郭谊刚来就直接被迎了进去,而且打开了营门,几名副将把伏完抓着带了上来,几乎是丢到了他的面前,有人当即就到郭谊面前哭诉起来,“将军!” “这厮,说我们是腌臜贱民出身,能选为禁卫,已经是承蒙天恩!方才激怒了大家!” “若非如此,我们不敢动武!而且我等不愿去做禁军,只想回家奉养父母,为何遣散费、犒赏都没有!寿春难道我们没有立功吗?!” “将军,我不服!为何你立下大功,并没有得到擢升,却反而遭卸任!?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我等为大汉尽忠,汉却是这般对待我们?!那和寿春那个篡汉自立的仲家天子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将人命当作草芥!” “俺没读过书,但明白事理!这道理便是,他若是不把俺们当人看,俺们也没必要奉大汉为君!” “做个无君无道之人便是!!反正大汉也不止俺一人反叛,早已尽失人心!!!” 趴在地上的伏完牙都掉了一颗,而且脸颊两侧都肿起了鼓包,他本来被绑在营中,这些军士对他就不客气,刚开始还能忍住,但后来实在是受不住,为了要一口吃的,便出言威胁,并且唾骂了几句。 谁知道这不骂还好,一骂反倒像是把水搅浑了一般,这些虎狼兵士马上冲上来拳打脚踢,一开始的人还束手束脚,后面他们一商量,反正都干了,不如大家都干,谁也脱不了干系。 于是就演变成了群殴,导致所有人时不时都要冲上来打伏完一顿,这比他当年在弘农被贼兵威胁唾骂还要难受。 现在的他,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了,任由这些贼兵在面前作苦告状,他实在不明白,这些兵为何这么能装。 但他虽然不能说,却还是奋力的抬起头来,想给郭谊做几个表情,让他能看看自己有多惨,别信这帮兵胡言乱语。 郭谊一听了这些话,直接问道:“他在谁面前说的,你们是贱民出身?!” 一个壮汉当即站出来,举着手道:“俺!在俺面前说的!” “二牛是吧!”郭谊还记得他的小名,田舍家中取名多有所望,估计是望这孩子以后能和牛一样多多耕地,他一指伏完:“去,再给他两巴掌!!” 郭谊这么一说,伏完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 伱是来解救我的吗?! 你他娘的是来解救的吗!?有你这么救人的!? 那二牛也是实诚,郭谊这么一说他直接走到伏完面前,一只手提他起来,另一只手直接两巴掌扇了上去。 还不是反复扇,就怼着左脸,把右手抡圆了来两巴掌。 以往哪里有这种机会,扇这样的大官!听说他还是个国戚!简直不要太爽! 反正俺们马上也要调任了,在这里得罪点大官,根本无所谓! “你们也别气,没什么好气的!”郭谊目光不善的看了伏完几眼,起身就对这些兵士劝说起来,“他什么狗东西,你们能跟他一般见识?” “要我说,罢了,你们若是继续绑着,若是朝堂也不再顾及这人,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不如放了,且领了遣散费,先行离去便是。至于犒赏……我再去想办法……” 郭谊的表情略露苦恼,显得也很是无奈,“你们若是不兵变,这犒赏已经都在下发了,现在却是当做有功之兵,故而不追究此事,否则外面的兵马杀进来,那不就鱼死网破了?!诸位还能回去见父母吗?!” “如果在这里死了,还算是孝道吗?” 这话说完,众人无话可说,只能面面相觑。 而趴在地上的伏完则是嘴里流血,含糊不清的奋力喊着:“是啊!” 郭谊看了他一眼,笑道:“现在,你们气也出了,也算是威风,就这般各退一步,我郭谊保证你们能够回到家乡,如何?” “这……” “真的可以吗?” “遣散费,还能有多少?” “俺们,还能安然无恙回去吗?” “别说了,既然是将军亲自说的,咱们还能不信吗?实在不行,让将军再统率俺们,把俺们也带回去!” “不错!这犒赏,罢了!不要也罢!给遣散费就行,不枉出来这一遭!” 几人同意,逐渐如潮水荡漾,传开去后,别的人也自然无话可说,到后来几乎是人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刃,也不再过多坚持。 伏完见状,知道这郭谊果然可以镇住他们,于是也慢慢的松了口气,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也令他感到一股羞怒。 但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如此看来,此事终究还是妥善解决了,等回到朝堂上,再和太尉、卫将军商议。 “在此之前,应先回营中,好好养伤才是……” 伏完的三千兵马在许都西侧,此次来接收时并没有带太多的宿卫来,故而被人挟持,要好好回去整顿一番,并且先养好伤势,方才安心。 果然,这兵马军士,还是自己带出来的才安心,领别人兵马,还是这样的甲士,终究还是危险。 …… 从苗刀甲士营出来,郭谊命两名宿卫搀扶伏完而出,在旁轻声问道:“将军,方才在营内为了安稳军心,所以才会冒犯,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 “不会,”伏完哪里敢记恨,当即无力的摆了摆手,“岂敢啊……我自然明白君侯之意,只是挨两巴掌而已。” “所幸是出来了,此事还全赖君侯来善后解决,接下来这苗刀营,可不能再要了,还是应该遣散。” 兵变之人,不可留于军中,即使是妥协,也该让他们自行遣散离去,伏完心里想得很好,就算是我无法接收,那么也不能让你郭谊再领。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但愿太尉和国舅不要怪罪才是。 “嗯,我知道,将军回去好生休息,接下来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郭谊简单的一句话,让伏完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歹这郭谊还是懂礼数的,没有再来为难他,多少是个厚道人。 于是留下郭谊在营中动员善后,他先回营地去休息,另派人去告知天子,他已经被营救出来了,望天子在宫中勿要太过挂念。 等回到自己的军营。 看着少了大半的营房,而且还有数十人在拆卸,一时间伏完当即就傻了眼,慌忙起身,挣扎开了身旁两人的搀扶,踉跄着走上前去,抓住一人衣领,“怎么回事?!我的兵呢?!” “等,等一下!我的兵呢!” 这人面生,不曾回答,而且也没认出伏完来,伏完只能再喊这些行色匆匆背着包裹的兵。 因为受了伤,所以说话的时候支支吾吾,断续不顺。 “等一,下,等一下,我的兵马呢?” 终于,在几次呼喊之后,有人认出了伏完,也诧异他怎么变成这样了,连忙上来扶着,安慰了几句。 然后也终于回答了他的疑惑。 “将军,我们得到许都尉的调令,调集了一千名兄弟到城中去,为之调动了,还有一千多人,被调去了校事府,先行挑选,说是陛下诏令。” “陛下诏令?!”伏完整个人都头晕目眩了。 “啊!?怎么会这样!!陛下绝对没有这样的诏令!你们为何会听从郭谊调动!” 他娘的,郭孟誉!! 伏完在心里忍不住直接骂上了,原来他方才说的那句“以后不用管了”,是连同这件事一起说了是吧?! 我以后是什么都不用管了?! “没有我的调令,为何你们要走!”伏完直接怒骂了起来,那名军士也是目露奇怪之色,挠头道:“他说,你都领苗刀营了,日后是执金吾,这兵马被调任到别处,也是一同升迁,那是因为陛下表彰您的功绩,所以才如此。” “我……” 伏完听着这些话,顿时感觉头晕目眩,一口气上不来,不断喘息着,几次重重喘息后,仍旧感觉吸不够气一般,直接昏死倒在了地上。 …… 这个冬日。 诏书终于传遍境内三州及淮扬一部,擢升了大量的官吏,并且调任了许多兵士。 在许都之外的那些军营,增设了三处,是曹操的兵马,而伏完、董承等人的兵,都调任到了很远的地方。 同时,下发了犒赏与遣散费,送老弱的残兵归乡养老,并且施以惠政,至于执金吾,则是暂且搁置,依旧有丞相府的兵马来管制。 天子依旧还有自由,保存了威严与尊严,弃三公而设丞相,一时间令不少单家子弟,都是大为庆幸。 至少有“唯才是举”的丞相府开府,比以往入仕朝堂要快得多了。 于是乎消息如有胫而传,不到数日,许都内士子、学子送来的策论堆积如山,足足三宅不可堆下,曹操命相府内早征主簿数名,以此来查阅策论,至于郭谊,则是躲回了许都北部,依照之前考察的乡情在准备一道新的政策。 而黑甲营的将士,则在发放了犒赏、遣散费之后,由数名将军率领,前去寿春投奔曹昂,兵马将会在寿春再设营。 同时,若有人真的想要遣散回乡,那么也可自行回陈留,郭谊并没有阻拦,最终愿意回乡的不过二三十人,其余都去寿春投奔曹昂去了。 伏完在家中养伤之后,因此故,被除去了左将军之名,又因功绩在身,曹操举荐刘备担任左将军。 …… 三日之后,郭谊在衙署之内,迎有一客人拜访,听闻来人后,郭谊顿感意外,而且还在思索会见是否有所不妥。 但想了想,还是告知诸葛亮道:“客厅摆茶,我来不及换衣服了,便穿着这泥泞布衣见客便是。” “喏,”诸葛亮听了这话,正准备走,刚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好奇的眨了眨眼:“老师,您说她来拜见,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 郭谊眼睛一瞪,“你挤眉弄眼的什么意思,不可歪传!” “诶。”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七章:我有一法,可令境内人人食肉糜 客厅,郭谊命人上了茶来,典韦也很识趣的到门外站岗,诸葛亮则是在侧屋的屏风之后,于一张小案几上,准备记录对话。 郭谊的下垂手,是一位身穿裙袍的女子,束腰紧缚,因此看得出来腰身纤细。 且屋内燃着火炉,房间颇为暖和,所以已经将温度升高了,这女子便脱去了外衣。 里面是偏于桃花色的衣裙,肤色白净,眼眉较为向下,但鼻梁却挺,若是仔细看的话,笔尖上还有些发红。 郭谊总觉得,她眼睛这么大,若是做个斗鸡眼一定很好看,再能吐…… 罢了,不能这么想。 不是待客之道。 “君侯不要官职,只为民请命,其实已经十足令人敬佩了,在下来此,乃是有些事情相求。” 她自称在下,郭谊听来有一种奇怪的意味,就像看见一个女子男相的英姿者,不过她本来就高挑,又因才学颇多,所以气质儒雅,一举一动都有书卷气。 这是蔡琰,字昭姬。 乃是蔡邕之女,也是刚刚获请为女博士的才女,无论音律还是诗赋,都颇有名气,可惜不是男儿身。 不过为了这样的才女,也特设了女博士这样的职位,表彰其作著之能,不浪费其才学,当然,这只是曹操为了安置她的一种做法罢了。 “谬赞了,”郭谊谦虚的拱了拱手,也不再多看,只是语气轻快的道:“有何事,尽可说,谊当尽力而为。” “此前听闻,君侯和慈明先生,乃是故交,而君侯在汉滨时,曾以才学令慈明先生敬佩,故而交托毕生所学,但君侯不屑于用,可是如此?”她声音也好听,好似是有律动一样,缓慢轻重都相宜,听来十分悦耳。 搞得郭谊都想一起温柔的说话了,这种人你跟她聊上一天,都不会累,因为她懂得如何压住调节。 跟着节奏走便是,而且还有一种通透感。 “不是,传得好生离谱,我可没让人出去这么传,”郭谊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不知道谁传的,怎么现在外面都是这么说的吗?我让老头敬佩?还不屑用? 我配吗?我不配。 “这样吗?可不管怎么说,慈明先生都是君侯的老师吧?” “嗯,可以这么说,”郭谊点了点头。 “如今曹公担任丞相,许都之学应当复兴,家父曾留下的四千余卷书籍,在这一路来时基本上已经遗失了,故而想寻书籍,君侯如今为许都尉,可否帮忙留意?” “小女子感激不尽。” “可以是可以,但——”郭谊说到这,稍稍停顿了些许,面色有些为难。 “君侯有什么顾虑?” 蔡琰眨巴眼问道,她也是不想再欠曹氏人情,才来求郭谊的。 在许都家中思索了很久,她不想马上去河东嫁与卫氏,虽然有婚约在身,可父亲死去不到三年,她还想要效法古贤守孝三年再谈及自己婚事。 但是遗失所藏书籍、编著典册这事,一直在心中耿耿于怀,蔡邕的这些书,应该是古学派的经典核心,蕴含了儒道的许多至理学识,学子若是拿到,欣喜若狂。 若是粗浅之人拿到,当做柴烧了,那可就糟蹋了不知多少人的心血了。 而且如果日后能够传于学,这不是功绩能表明的,这应当算做是功德。 “我不能白忙活,”郭谊实在的看了她一眼。 两人就此愣住。 然后蔡琰噗嗤一声笑了,“君侯真的,真的只是要一些回报吗?” “方才是为了回报,所以发愁?” “那不然呢?”郭谊咋舌道,脸色也轻松了下来,“若是我帮了你,我们就算是同伴了,既是同僚、也是同学、还是同伴,你岂能让自己的同伴有劳无获呢。” “好,好的呀,”蔡琰连忙点头,明媚的眸子盯着郭谊看,“君侯且说,想要什么回报?” “呃,我听闻,昭姬姑娘应该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些书籍就算是寻不回来,应该也铭记于心。” “过目不忘……”蔡琰的脸色一下发苦,然后惨淡的挤出笑意,摇了摇头:“君侯误会了,这世间哪里有什么过目不忘,那些书籍乃是昭姬不断背诵,只是记得较快而已。” “四千卷,有三千余卷可复写出来,但数百卷未曾牢记,仍旧要寻回……”蔡琰的话已经说出了现在的难处,她一个女流之辈,能够得曹操举为女博士,已经算得有安置了,再去令人寻找,很难。 郭谊听完这话一下就轻松了起来,“那没事,我若是寻回一卷,昭姬姑娘就让我看一卷,怎么样?” 这对于郭谊来说,可能会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从来读书就是获取各种学识、提升能力的最基础途径,虽说不能让郭谊的武力不断增长,可是却有学识、智力、政治等,都有所长进。 蔡琰陷入了迟疑之中,郭谊这话看似不算什么要求,但他若是能记住,该当如何?但总不会有人真的能过目不忘吧? 难道说,郭谊只是随便找个理由,让自己能有得赚取?便不会让人觉得是刻意相助? 蔡琰不相信世上有这样洒脱大度的人,但这是郭谊,他的名声实在是太好了,在百姓之中几乎可以当做供奉一般,设庙朝拜。 “那,那可以啊。” 蔡琰松了口气,思索良久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郭谊看谈好了,也就不再多言,之后命人留意便是,向各处的商贾求购回来,但他心中还是有疑问的,譬如蔡琰是如何从长安到许都来的,之前早早就听说她到了陈留、鄄城等地。 按道理,她应当是无法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这年代出郡就好似出国一样,在半路说不定就被杀了。 蔡邕在长安被王允等斩杀之后,恐怕她也只能留在长安躲避,然后随友人或者是父亲旧友辗转周围的乡里村落,断没有一行可以穿越数百里,近千里到兖州来的道理。 而且,她不是要被匈奴左贤王掳走吗?! “昭姬姑娘,能不能告诉在下,是如何回到兖州,又到许都来的呢?”郭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蔡琰愣道:“曹公接的,当初曹公去长安朝贡,而后便顺便打听了在下所在,然后托友人接了回来。” “曹公恩情,在下铭记于心。” 蔡琰微微欠身,神情似有些忧虑,但还是看向郭谊笑道:“我还听闻,当时是君侯力荐朝贡,以彰显曹氏名声,和长安诸多公卿能得暗中联络,由此这契机不也是君侯所给的吗?” “那伱更该默写书卷给我看了,我看,我每寻回一卷,你就加写到两卷,如何?”郭谊急切的说道,听蔡琰的话后连忙见缝插针。 “这,这……” 蔡琰眼眸晃动了一下,她实没想到郭谊是这么个男人。 只能点头,语气柔和的道:“倒是无妨。” 郭谊咋舌了一声,大呼后悔,看蔡琰这么好说话,心里一下就不高兴了,“早知道说四卷了,估计她也不会拒绝……” 可惜。 说完之后,郭谊立即起身,仿佛是要出门一样,蔡琰还坐着略微愣神,莫名其妙的看着郭谊:“君侯可是要出去?” “不错,衙署十分忙碌,你可以在家里等我,我这院子又大又舒服,随意逛逛便是,家妻曹宪在后院,昭姬姑娘应当也是认得她的,丞相是蔡公的半个学生,和你便是……姐妹?兄妹,那么他的女儿,唤你一声姑姑不算什么。” “姑姑,郭儿去忙了,你去后院吧。” 郭谊理顺了这关系,立即就起身了,把蔡琰晾在了一边发愣,然后叫上诸葛亮准备出去,这蔡琰顿时有些茫然。 然后就陷入了苦涩摇头之中。 “君侯,小女子也当回去了,”她盈盈一礼,本打算和郭谊同行,不过郭谊让她先行等候片刻,到侧院去换了一身衣服,穿着是黑色的皮裘大氅在外,里面却是一件单薄的普通布衣,并且脚下也是朴素的布鞋,肋间还挂了一顶草帽。 这穿着和刚才完全不同,蔡琰以往见过不少名士,也有年轻人,多喜锦衣,喜好装点于外在,且注重礼仪。 但郭谊务实一些,和那些人的感觉完全不同,虽是几句话占了她点便宜,但后来论辈分不也让自己占回来了吗? 莫名其妙的就和他沾亲带故了,显得很是亲切,实际上两人年岁并没有相差这么大,应当是年岁相仿,或许郭谊还要年长些。 哪里能做他的姑姑。 “君侯,穿成这样是打算去何处?” “衙署内的事,交由典韦操训,同时安排巡守,所以不需担心会有乱,我还要一任乃是典农中郎将,明年既要开春,除却粮食之外,还可再增产肉食,当年我在兖州时,曾经向主公表态,要勤于公务,专研民生之法,令百姓都可吃上肉。” “如今偶然得了一学识,且也做了足够的试点,应当把学识都传出去,令各郡得以效法施行,那么自明年起,在畜牧一业或许能够有所建树,到冬日时,便能得些增产了。” “哦?”蔡琰简直闻所未闻,“君侯还有这种本事?” “对,”郭谊爽朗的笑着,似不好意思般挠了挠头,“我在朝堂上与人争权夺利极少得胜,所以才被复中郎将之职,有功却难以擢升,乃是性格问题,我认为和出身门第也无关系。” “但是,很多人总觉得,身居高位方才能做治世之学,其实我认为不然,”郭谊的表情逐渐认真了起来,在同行到府宅门前的路上,和蔡琰深谈起来,“治世之学,首先要入世,我们在田土之间,乡里阡陌而走,方可通晓原理,唯有如此才能得到真正的学识,然后将恶政,或者欠收时节当做政之病症,以此来对症所思。” “只有这样,才能有所效用,如果按照经学的各种治理学说,立即就上了高位,那法子确实不会有错,毕竟都是先人留下来的经验和心得,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不可同日而语,还是要因地制宜,才能有用。” “所以我觉得,我能够继续回归于乡土,不受朝堂争斗而染,其实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郭谊说完,对蔡琰笑了笑。 这一笑让她直接呆愣住了,嘴唇稍稍颤动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人好似,心性不是一般的好。 实乃是笃实之人,而且务实不务虚,这番话往大了说是循儒学之本源,往小了说是郭谊知道民心在民间。 朝堂上争夺,他根本不需要。 在朝堂上争名夺利,最终只能得一个名声,或者是虚衔官位罢了,但他若能够真正用才学去造福于民,令境内增产,这个能力就属于是对曹公相助极多了,乃是中流砥柱般的倚仗。 到最后还是要因功绩,可以分得极大的利益。 在蔡琰看来是这样,因为她的心思冰冷了许多,已经不信这大汉还有多少真正为民之辈。 郭谊,或许是接近之人,但他依旧还是会取利的,也不算是纯正的君子,但至少比起很多伪善无能的人要好太多了。 “多谢君侯,小女子学到许多,改日再来拜会。” “好,改日,改日。” 郭谊平静的点了点头,同时笑道:“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当然不会忘。” 蔡琰拜别了郭谊,上了马车后回去府邸,在车上依旧还在想今日的事情,其实来拜会郭谊,也是曹操暗中授意。 当时蔡琰在府邸之中,想到了家中书籍遗落之事,一来不愿立刻告知别人她能默写出来,只是任由传言四处走传。 二来也是想看曹操对此是否有兴趣,毕竟这四千卷,在而今也能代表了经学古学一派的某些传承。 今学是官学,那么古学主要在于“通经识古”,与今文是不一样的,郭谊师承荀爽,其实是承袭的古文学派,所以曹操才劝她来和郭谊聊聊。 当然,蔡琰也不知道,其实曹操一瞬间就明白了她这里有东西可以骗出来,于是打算让郭谊去骗。 这小子记忆力极好,简直非人也,任何书卷只需听一遍,或者看一遍,一定就能记住,到时候两人越聊得多,他们也就可以得到更多。 蔡邕所藏家学,在乱世当然不重要,可若是等乱世稍有平定时,曹操可以靠这个,笼络境内大部分学子之心,且让他们在麾下为学,重修学统复兴,形成多种流派。 这件事,现在看不出什么来,可一旦学派有正统在许都,在今后的数十年内,学子人才将会源源不断,这是长远之学。 “他找一卷,我就默写一卷,让他看看也无妨,郭谊本是古文经学派……不对,他善于治政,会不会其实他更倾向于今文学?” 蔡琰一时有些迷茫。 “也不对,他的思想,还是以识古晓理为主,善循本源……” 蔡琰双手在身前放着,双手食指不自觉的纠缠,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最后才明白一个道理:现在还能有地方作著传学,怕已经是幸事了。 如果没有这些诸侯镇守大汉故土,让羌胡侵入得逞分食大汉,哪里会尊重这些学说文明,弃之如履耳。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八章:为何不能伐张绣!来你说个理由! 衙署之内,赶回来复命的曹洪今日终于到了许都,早早将此前在长安驻守的状况写成了军报回来,而他也趁战事不起,关隘平和,所以留下了副将三名镇守,先行回来过个年关。 洛阳附近复建工期已经到了后程,拆下了原本复建皇宫的材料,然后去兴建民屋,让此城虽说远不如当年光耀繁华,但却也有了一些安宁复兴的气象,倒是一件好事。 曹洪刚回来,马上就找了曹纯,态度很是不好,而且显然气得不轻,抓着曹纯在军营了说道了许久之后,还是不解气,一路又抓他同行来见曹操,都是族中兄弟,当年感情自然极好,现在虽然各在一方为将,也不至于忘却了当年的交情。 曹纯一路都是赔笑,不想和曹洪太过冲突,因为他的确是有些话,坑得他挺惨。 “我在洛阳驻军,抗关外诸侯,这一年来全都是苦劳,你们在洛阳居然做了这么大的事?!大兄现在都已经是丞相啦?!” 立功不叫我是吧?! “就是你出的馊主意!!” 曹洪到今日都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当时若非是曹纯跑来和他说什么……谨防关外诸侯入侵,若是镇压西边,则有大功在手,西边定然还会乱事不断。 没想到,人家关外安静得很,马腾、韩遂在忙着吞并其余诸侯的军力,并且扩张自己的领土,联合屡战屡胜,将李傕、郭汜的残余兵马全部吞下,然后屯军养马,准备操训铁骑驻守大汉西凉。 这个过程中,曹洪在洛阳、长安之间什么都没干,除却扫平了几处山贼之外,只剩下操训军士。 导致他有一段时间,已经闲到去钓鱼了,依旧不见有任何敌军来袭。 自纵向山间的夷族更是不来劫掠,连骚扰百姓的迹象都没有,自从那于夫罗和黑山在匡亭一同兵败,被鲍信攻下,之后境内也再无异族来突袭,这是好事。 但是对曹洪不是好事,所谓常胜之师是要靠战火来磨砺的,只有不断战胜才能养起军势,这种军势一旦起来,兵马会逐渐变得极其自信,也就是气势旺盛,日后便会能够在大规模的鏖战之中,立下功绩。 他没有这种剿匪的轻松仗打,就无法磨砺士气,只能靠操训来维持,加上这一年,全都在立功,出了他之外,好多曹氏、夏侯氏的将军都声名鹊起,反倒他在西边成了个守城的将军,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当初曹纯随意而言。 “你也不能怪我,”曹纯走在路上,一脸的苦涩,笑容也是无可奈何,“谁能想到袁术在寿春还称帝呢?” “我听说,伱人头还被典韦抢了?”曹洪瞪着眼睛,毫不客气的把这戳心窝子的话说了出来,让曹纯脸上表情顿时一僵,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袁术的人头,”曹纯纠正道。 “郭谊怎么样?”曹洪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郭孟誉,不会又因此立下大功,然后现在已经三公九卿了吧?” “没有,孟誉已经去屯田了,许都尉、屯田中郎将,只是获封列侯。” “哦!” 曹洪明显高兴了许多,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乐呵呵的笑道:“他怎么还,还降职了啊?!我记得不都已经是将军,募集了苗刀营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曹纯摇了摇头,他的确不知道个中理由,不明白是郭谊自己想去,还是曹操又有什么安排。 “唉,不知道算了,真为他可惜,这么大的才学,早该是三公九卿之列了,就是岁数小了点而已。”曹洪皱着眉头说道,但脸上笑容不断。 说着,两人进了丞相府正堂,曹操正在看一张地图,十分专注认真,而在他身侧,戏志才正在诉说着什么,不断拱手,似乎是诚恳而言。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上前去,曹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当即招手道:“子廉、子和,来得正好,我正在为明年开春后,融雪征伐之事而难以决断,且来一观。” 两人走到近前,看这地图乃是大略,并没有详细的行军之处,只是将张济兵马标注在了荆州之北。 曹操一指道:“此地,我刚刚得到军报,乃是张济之侄张绣,率军驻扎,有三万精兵,或有四五万兵,由刘表供给粮草,此意为何?” 他抬头问道,明显就是在考校,曹洪当即达道:“那是让张绣做盾,来抵挡我们南下的脚步。” “对了,”曹操点头,赞许的笑了起来:“所以,我有意讨伐,可一旦讨伐,张绣为了生存或者会反抗,那么刘表就可以在后方源源不断的功绩粮食。” “此事之中,只有一个消息足以利用,”戏志才拱手道:“便是张济,是死于荆州兵的流矢,而张绣也是为了旧部不散,才投归刘表,甘愿做这荆州的看门狗。” “是,”曹操眯了眯眼,当即将手拍打在案几上:“既如此,更该出兵攻打张绣,再以天子诏书招降,让刘表养兵在北的愿望落空便是,此时不宜和荆州交兵,最好是能够收服这张绣。” “我与张济,也是旧识,朝贡时候多得他进言,只是不知为何这人不思归投,却跑去了宛城,死于穰城。” 曹操挺胸深思了良久,接着对戏志才笑道:“不如,志才你帮我写一封书信,然后送去给宛城张绣,表明我哀恸其叔父之意,再下一封诏书,追封张济。” 戏志才眼睛顿时一亮,当即拱手而下,道:“妙计,就算是张绣不受,刘表也必须要怀疑,就算刘表不怀疑,他麾下的士族也会担忧,如此大军未动,先攻心也。” “嗯。” 曹操淡然点头,并不把夸赞当做一回事,多年行军,这些伎俩已经使用得很是熟稔习惯了,天子总要有些作用,否则在永乐殿的他,恐也觉得无趣担忧。 有时候,也要让陛下立点功才行。 “对了,孟誉最近在做什么?” 曹操忽然开口问道,戏志才笑道:“已经去乡里了,估计这一去,要数日才能回来,在一处村落,说是看看当年所做的努力如何了,若是可以,来年不光能够稳住粮食,还可增产肉糜。” “哦?”曹操顿时眉头一挑,“那可真是大功一件。” “哼哼,这小子,总是能如此勤奋,令人敬佩,若非是他这般心性,我真想让他来做个五官中郎将。” 旁边的曹洪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脸色铁青了下来,这时候曹操才注意到他,看了一眼勉励了几句,道:“子廉多和孟誉学学,他有功绩,但不自傲,仍旧醉心于学、喜民政公务,这样的人你见过多少?” “士人之中,追逐名利者比比皆是,唯有郭谊性子坦然平静,不忘其为民请命之初心,正是这样的人,才讨人喜欢。” “谁不喜与这样的高洁之士,交朋友呢?” “是,末将过段时日,就携肉带酒去和孟誉做朋友……”曹洪恹恹不耐的说着,嘴角撇了几下,心情顿时又不好了。 哦,原来是自己不要的。 高洁个屁,这官位怎么不给我呢?给我我也不要,醉心于带兵作战,这样我也高洁了啊! “来,坐吧,”曹操深深地看了曹洪一眼,邀他坐到自己身旁来。 他还是有很多话要和他深聊的,所幸这个冬日还很长,至少还有十数日可以慢慢令其改观。 …… 许都,徐亭里。 村落之中长者、壮丁乡民都在此地齐聚,有山腰上一家人,在去年被郭谊选了养殖为尝试,劁去猪的命根子,然后再饲养。 这一年来,两头猪几乎不思外事,每日只顾吃睡,且食量大增,到一年多有余,现在已经四百多斤。 以往的猪瘦,且身上少有肥膘,大概在三百不到,而且杀后下水难闻至极。 现在人们聚来看这两头猪后,也都信了郭谊曾经说过的话,劁了猪之后,他们会变得更加肥硕,一头可增百斤之多。 甚至有的品种还能接近两百斤,这真的是肉眼可见。 “看来,人不能没有命根子,否则当任人宰割。” 旁边当即就有人发出了感慨。 “啧,看个豕还让你有心得了?!”立即就有人怼了起来,“真离谱,一头增百斤,则日后都如此饲养,一年全境可增多少?” “几十万斤肉。” “远远不止!若是明年大肆饲养,或许肉价都要下去,屠户都忙不过来!!” “要说还得是咱们中郎将有办法,连这些他都懂。” “君侯说过,寻本源,万法可通!就是这个道理!亲身求学,善思多得也!尔等少喝些酒,多在民间走动,如何能毫无所获。” 此事,郭谊、典韦和诸葛亮在栏外看着,脸上也都颇为高兴,看来此法的确有用,已经可以推及了,明年增产定也不会差了。 “以往之听说过,却没能推及,村亭里哪有这么多屠户,俺今日真切看到了,真是厉害!君侯,是不是日后去哪里都难不倒你,总能有办法立下功绩来?” 平日里最不善言辞的其实就是典韦,但今日也忍不住夸赞了几句,实在是易于畅想今后一两年内的收成。 形势何等喜人,去年这么做的时候,典韦还说郭谊没人性呢,残忍虐杀牲畜。 “回去吧,可将此事汇报上去,然后全境推行此事,如屯田一般,让多家得意饲养,来年人人家中都有肉,即便没有,肉糜的价格也不会那么昂贵,至少一年能吃上数次。” 郭谊走出了这家人的宅院,和两旁来围观的单家寒门、百姓长者都打了个招呼,然后一路向下缓步而行。 走了一段路,见到还是有不少人远远地围观,让郭谊觉得哭笑不得,“还是回马车上去再商议,他们这样看着,我总觉得像是在看舞女表演。” “这是好事啊!”诸葛亮兴奋的瞪着眼睛,“许都之民如今谁不知道老师声名?多年勤于政事,终有硕果也,老师现在比名士更像是名士。” “哼哼,那是……”郭谊抬起了骄傲的下巴,一路挺立而行进了马车,到马车上慵懒的躺下,然后想起了什么,忽然又坐起身来,“现在好像……机会来了,我正好可去进言。” “什么机会?!” 诸葛亮一头雾水,不知道郭谊在说些什么,也思考不到他是不是又想到了某种可能。 郭谊淡笑着,“今年冬日过后,明年就会传来袁绍取得并州、幽州的消息,那么他就会有四州之地,有些长远大略,要立刻开始施行。” “如今袁术灭后,中原平定,易于养兵,所以定略时,就要想清楚,是囤积之后再战,还是速战取胜而打消袁绍的顾虑,这里面有很多军略可以考量,我相信那边的谋士此刻也在想着这件事,恨不得立刻就灭掉我三州之地,然后尽取天下,一统山河。” “故而此略是不得不去进言,应该还是要去商议的。” 郭谊思索之下,知道此略需要勤思,多谈,才能有一定的建树。 很难在一两天之内定下来,所以可能要花费整个冬日去劝说,才能有不错的结果。 “亮儿,你能说出当前形势吗?” 郭谊正色问道。 诸葛亮拱手道:“应当养民待战,令袁绍先攻才是。” “愚蠢!怎会有这种想法!!”郭谊忽然厉声呵斥道。 把诸葛亮吓了一跳,当场就懵乱了,怎么了这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忽然就发这么大火。 【你训斥的弟子,威严在增加,魅力小幅度增加】 舒服了。 郭谊脸色一变,摆了摆手道:“罢了,你暂时还不能明白,不必多言了。” 诸葛亮:“???” 什么情况? …… 晚上,到丞相府内,郭谊历时十二日回来,将乡里事情早已上报,并且结果也广而告之,可每一头增百斤之多,明年形势定更可嘉。 军中或可做更多肉干,不至于只带大饼当干粮。 但曹操听完郭谊的进言后,却是大为迷茫。 “为什么?!你不赞同我去取宛城!?来年春耕之后,行军南下取宛城,举手之劳!” 曹操当即就厉声呵斥了起来,眉头都皱成了一团,你居然不夸我?! 我这妙计,志才都立即夸赞妙极!你凭什么不夸我!?你还来进言!你事怎么就这么多呢!? 曹操其实,听戏志才、郭嘉的夸赞多了,已经倦怠了,但郭谊的就很少听到,今天满心欢喜等着听呢。 结果他意见直接是相左的,为什么?! “为何不能伐张绣,来来来!你说来我听听!!!” (本章完) ------------ 第一百三十九章:你这人,不把将士的命当命? “取宛城……” 郭谊此刻倒是准备了很多说辞,但是要他马上说出来,其实要思考很久,看得出来,曹操本人是很想去的。 那么要劝说进言,就是一门学问了,若是告诉他宛城张济留下了一名美妇,貌美如花、如同雪梅白净,若是去了恐引起乱事。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他去定了。 所以郭谊头脑大动,叹了口气,道:“宛城属进军即下,将兵马而去,以一战让张绣惧怕,而后便可招降,钟繇如今在许都,钟大夫当年在长安里,颇有威望,无论张济还是李傕郭汜等人,对他都颇为尊重。” “即便是到现在,这种骨子里的敬重也是不会改变的,他如果能够出言而劝,或许张绣就能够归降,所以不必主公亲自去。” 曹操听完就愣住了,“就这么简单?” “那我留在许都干什么呢?”他就好奇,自己在许都内也是无事可做,各地的人才也有各种衙府招揽,重要的职位之下,都是自己的心腹和曹氏、夏侯氏的族人,那么并不会产生什么隐患。 还不如出去再得一战功,这样的战功可谓是唾手可得,但若是给了别人岂不是浪费?如今我儿曹昂在寿春…… 诶?! 曹操忽然眼睛一颤,心中顿时明白了郭谊的话,然后表情就轻松了起来,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看着郭谊不断的点头:“嗯嗯,嗯……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这种功绩,对我而言并不能再壮大多少名声,也不能令我的爵位得到加户,实际上是九牛一毛而已,但是对于别人,却是一个快速增长名望的好机会,而且张济已死,张绣在宛城也是做刘表的看门狗,我如果能够礼遇待之,将他封为侯爵,再以重金招揽,令其回归汉室,其实更能安置他叔父的兵马,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对了!” 郭谊连忙点头,还觉得诧异,今日的主公怎么会这么好说话?自己几句话说下来,他居然就已经放弃了去宛城。 曹操哈哈一笑:“嗯,孟誉所言极是,区区宛城何须我亲自去?我将子脩叫回来,而后带他一起去便是,让他主战,如此将功绩放在子脩的头上。” “我懂你的意思,应当是争长远,为子积攒战功,他在寿春已经有治理的功绩,但是战绩却不如其余将军,那么军威就要从这个时候开始设立,免得日后被人非议,让我曹氏青黄不接。” 郭谊听完,人直接傻眼了。 顿时呆愣在了曹操的面前。 苍天呐。 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这是让你不要管宛城! 郭谊倒吸了一口气,连忙再道:“主公你三思啊!这宛城不是去不得,也不是非要让谁去取功,而是太简单了,一旦出兵,张绣肯定会归降,他现在想要的就是一个栖身之地,但刘表处和他有仇,而且荆州士族为之不容,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只需等待便是。” “现在不出兵,等到刘表和他的嫌隙越发激化,迟早就会到一种不可调和的地步,那么日后张绣一定会承受不住,那个时候抛出橄榄枝,才是好事,主公且想,若是我们不攻,荆州众这样养着张绣,肯定会不满,就会削减粮草供给,而他所在的宛城凭借耕种军屯,是不够养兵的,只能裁军,一两年后,张绣必有异心!” “哈哈——”曹操直接笑着打断了郭谊的话,现在他也不着急了,听了这么久他总算在郭谊的话里听出了些许明堂来。 摆了摆手后,曹操朗声说道:“孟誉,人应当虚怀若谷、淡泊名利,我已明白你来进言,到底是为何。” “我终于,看懂你了。” 曹操自信满满的盯着郭谊,脸上笑容逐渐显露。 郭谊在愣神之中,嘴角抽搐了几下,机械般的喃喃道:“怎么的呢?小婿,愿闻其详。” “你之所以来进言,是为了与众谋臣唱反调,虽说都进言攻打宛城,而你,却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办法,而且与诸多谋臣都是不同,来显得自己独特。” “无论什么计略,我料定你都有足够的学识和口才,能够将它说圆,最终的结果或许也和你所说不差,但其实取功却无二致,但你却能够有一个善辩妙语的影响,是也不是?” “不是。”郭谊长叹了一口气,当即矢口否认。 但脸已经有点红了,那是内心着急的表现,因为他解释不了。 按照结果来看,郭谊真是这么干的,可若是究其缘由,却不是!郭谊是早知道结果不顺,而且这个时候,应该没有因为别的某事而改变,特别是宛城张绣,他绝壁不会因为曹操仁义之名广播,所以就亲自送自家婶婶到他房里,绝对不会!! 在宛城的那个老毒物,也肯定会出手! 贾诩! 郭谊知道那里有贾诩,一个真正的毒士,一个绝对不会管天下黎民死活的精致利己者,可怕的是这样的人格,却拥有极高的智慧和才学,这就决定了他设计不会考虑那么多,单纯的只看利弊。 至于别的什么影响、名声、人性,他都能想办法搁置,最重要的是不要脸面,设计差点杀死曹操后,还舔着脸能来投降,甚至还可以在曹魏善终。 这人多可怕。 “不必多说了,”曹操长舒了一口气,将手放在了郭谊的肩膀上,然后一同向正堂外走,同时接着劝道:“我知你急切,想要立功留名,但不是现在。” “你本身已是我女婿,而且……曹氏宗亲多因此羡慕、嫉妒,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我只说一次,你应当支持我南征宛城,并且举荐一名将军。” 曹操真挚的看着郭谊,表情不容质疑一般,那他这么说来,郭谊一瞬间也就明白了,个中缘由可能与曹洪回来有关系。 “是子廉将军?” 郭谊试探性的问道,但是曹操却没有说,还是淡淡的笑着。 跟何种人说哪种话,曹操实在是分得太清楚了,他可以呵斥曹洪,强命他绝不能再和郭谊起任何冲突,并且要尊重他的谋臣军师身份,敬重他名流之士唯一弟子的背景,当做以往德高望重的士子来尊重。 但是和郭谊,曹操觉得可以说真心话,于是最终也暗暗的点了点头。 “好吧。” 郭谊已经完全明白了。 曹洪在驻守西边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战事发生,也就是说在这一年之内,招募来的兵马全部用来守城屯田,连练兵都算不上。 他是没有功劳的,如今曹氏蒸蒸日上,许都安定,三州之地外还多了扬州淮南一部,人口增加何止百万,得民心甚重,如果没有功绩的话,以后分这“鹿肉”的时候,肯定就不能吃到肥硕的部位,唯有一口汤而已。 基于这个,所有人都会着急。 郭谊撇了撇嘴,心里快速思考,现在主公已经不可能不去了,宛城一定要去,而且此功还要分给很多没有功绩的人,来提振麾下文武的踊跃之心。 早年跟随在侧的谋臣,便是郭谊、戏志才、郭嘉、荀彧四人最是心腹之人,已经得到的宠信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有必要再来争夺。 是以若是要去宛城,恐怕是荀攸、程昱等谋臣,加上曹氏将军之中近年来功绩较弱者。 看透了这一点,郭谊就明白此战是势在必行。 自己来进言,只能说些锦上添花的好话,而不能泼冷水,除非是真的可以提出什么足以阻挡大军南下的建树。 现在这件事,就好像是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好!”郭谊长叹了一口气,“既如此,那就让我也跟随。” “哦?你也想去?” “嗯,让我领一支兵马,在外跟随,期间可不与任何人说,我自写信去给子脩,让他将那三千苗刀营再带回来,由我来统帅,暗中行军以策应,若是安然无事,我便带兵返回,若是有异样,则可还有奇兵埋伏在外,如何?” “这没问题,我命营中军务官吏,准备好粮食,沿途派遣斥候查探地形,孟誉可驻扎在侧,”曹操乐呵的拍打着他的肩膀,仿佛是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一样,“不过我料定,绝不会有事。” “但愿,”郭谊撇了撇嘴,无奈的看着曹操道。 他脑海中,想起了一炮害三贤的典故,一时间竟然无可奈何。 自己不劝还好,一劝还让他非要把曹昂也带回来,自己再出兵跟随,这下要素全齐了,有时候真的不能不信玄学。 这世上难道真有超凡玄乎的东西?! 哦,我自己就是一个。 “啧,你呀,就是用兵太过谨慎!难成大器!”曹操看着郭谊这张死活觉得有隐患的脸,一时间没好气的摇了摇头,“人当有胆略,我领兵胜张绣十倍,我军乃是常胜之师,张绣败逃至宛城,且麾下也都是张济的旧部,非是他一手亲自组建操训而得,我真不知怎么输?如果输了,那便是兵书上未曾提过的意外了。” “你回去遍观兵书,如此怎么输?!” “怎么输?”郭谊叹了口气,“我想写本书。” …… 冬日过去。 开春后,曹操在冬日大雪封山之前,就送了一封诏书给张绣,封他为南阳太守,并且追封其叔父为宛城侯,命他督荆州刘表进贡朝奉。 但依旧未果,可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刘表在听闻此事后,和众臣商议,担心张绣会转投归曹操,被天子名义所要挟,为了防备他反叛,于是将供给的粮草削减了六成。 最终只在开春时候,送去了一万石军粮,等待耗尽之后,再上书襄阳,后续再商议,此举当即让张绣勃然大怒。 其身边谋臣告诉他,这就是曹操的目的,为了离间他和荆州的关系,并且许都已经明白,张绣绝对不可能得到荆州众文武的信任,迟早会被利用之后丢弃。 但同时,这个诏书也传达了一个讯息,那便是曹操将会插足南征,先行拿下宛城,又进言张济本身有扶汉护驾之功,只是当年不被天子所信任,才离去。 这些功绩,不比杨奉和韩暹等人少,他们尚且还能被原谅数次,那么张济为什么不是功臣,所以趁此时机,回归汉廷才是好事。 “汉廷依然是存在的,只要现在的曹公一日奉天子,那汉朝就存在一日,少将军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宛城衙内,堂上一名清瘦的谋臣拱手而言,其人面部瘦弱,双眸有神,鹰钩鼻十分挺立,颇有严肃威严之风,但是双眸之中精光深邃,又令人触及目光时感觉莫名的不安。 张绣则是随意的扎了个马尾,身穿劲装坐于坐榻上,得此言时依旧是目光微沉,思索了许久才缓慢起身来,扶起了面前的老者,沉声道:“那,若是按照叔父的说法,我就该投降曹操?” 这老者,便是贾诩,字文和。 他曾经主导了李傕郭汜杀回长安,劫回天子,挟持于手中,让长安诸多官吏、士子又多困了数年,本来应该是罪大恶极。 不过现在,他依旧活得好好的,并且很少有人提及他。 这样的人物,善于隐于身后,只是在关键时候,推动天下局势一把。 “不错,的确也该投,可是不能立即就归投,还是要打一次,将军的军阵应该以精兵为主,他若是进军,在淯水驻军是最好的选择,少将军前去袭营,并且固守城池,建立营寨,让曹操得以见到我军的阵势。” “等他知晓有别于之前诸臣,别于韩暹那些只知抄掠的贼兵后,就会略有欣赏少将军之能,那个时候再思投归,便可能得到重用。” 张绣听闻之后,暂且明白了这意思,就是待价而沽,也需要一些展示,但心里却有些不甘,要臣服于曹操也就算了,现在还要用人命去与之作战。 而且求生也不是为了杀他,不是击溃于他,而是挣一个“高看一眼”,在这位先生心中,难道这些将士的性命不算金贵吗? “少将军,若是你得胜,击退了曹操,反而不好,”贾诩仿佛是看穿了他的犹豫,故而又阴恻恻的开口道:“可能反而会招致荆州的加倍防范,处境反而更难,最好是在数战之后,率军归降为好。” 张绣思考了半天,一直没做声,只能是叹了口气。 “等他出兵,一试再决断,曹军我不信,真的是百胜之师,不可战胜……” 贾诩顿时哑然,错愕道:“少将军难道,不将将士的命,当做是命吗?” 张绣:“……” 你在说你……你才是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