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1章 请圣裁 屯阳县,陈家祠堂。 “陈怀义,人证物证俱在,现在依照家规把你逐出陈家,没意见吧?” 陈怀义跪在祠堂中央,面对陈氏族长、族老、长辈各种各样的眼神,冷冷一笑:“我年轻,但我不傻,我读书多,但不是书呆子,平日里懒得跟你们计较,但不等于我就只能任由你们欺辱。” 族长陈建忠怒喝一声:“放肆!” “放肆?”陈怀义冷笑:“要说放肆,我可真比不上你们,为了把我赶出家族独占我家那栋大宅子和几十亩好田,竟然拿我寡嫂做陷阱,当真可耻之极!” “陈怀义!” “怎么?敢做不敢当?满屯阳县,谁不知道我陈怀义一向清心寡欲专心治学?想当初,同窗好友花三千两银子赎下春风楼花魁如意娘子赠送与我做妾,我几乎与他割席断袍,怎么可能大半夜跑进寡嫂房间图谋不轨还正好被你们抓住现行?” “此一时,彼一时!” 陈怀义哈哈大笑:“对,彼时我陈怀义文采斐然前途无量,是屯阳县最年轻的童生,你们把我看做陈家的未来和希望,送钱送粮送地送房甚至送女人,极尽阿谀奉承之能;此时我满十八却依然没能获得秀才文位!” 说到这里,冷笑着盯住陈建忠:“所以,你们后悔了,不但要疏远我,还想把送出来的东西再连本带利地拿回去,却又不想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声,所以使出这么一个毒计,是也不是?” 陈建忠勃然大怒:“陈怀义,本来念你读书不易,还打算在族谱上留你一个名字,算作分支,没想到你竟然信口雌黄血口喷人,来人,请族谱,从今日起,把屯阳陈氏第十二代子弟陈怀义逐出族谱,生不登门,死不奔丧。” 说到这里,又补充一句:“再把原因写清楚,我要屯阳陈氏子弟永远记住并且引以为戒!” 这话一出口,全场皆惊。 如果只是单纯地驱逐,至少留了几分颜面。 可是,把这罪名写上去,陈怀义的名声就臭了,遗臭万年的那种。 别说陈怀义没啥大出息,就算有了出息,也要顶着“强逼寡嫂”的帽子过一辈子。 这在这个时代可是天大的罪名,仅次于不忠不孝。 不! 不忠不孝甚至还可以用立场、理念等理由解释。 可夜入寡嫂房间图谋不轨,却没有任何理由洗白,是个人见了都要唾一口唾沫。 陈怀义更是怒火中烧。 他能接受其他一切,唯独不能接受这一点。 这是这个时代最最无法容忍的耻辱。 再十恶不赦的人也不愿意被人扣上这么一顶帽子。 所以,他霍然起身,双目喷火般盯着陈建忠:“你敢!” 陈建忠猛拍桌子:“我是族长,我有权利和义务这么做!” “你污蔑我!” “你被抓了现行,几十族人亲眼所见,休想狡辩!” “那是你们设计陷害!” “既然觉得冤枉,那就去县衙击鼓喊冤,或者以诗明志请圣人裁决!” “好!那就请圣人裁决!” 陈怀义掷地有声,猛地站起,双手作揖,仰头向天,朗声道:“今日屯阳陈氏子弟陈怀义被族人设计陷害造谣污蔑,弟子百口莫辩,唯有以诗明志请求圣人裁决!” 顿了一下,说出自己的请求:“若成,依旧与屯阳陈氏分道扬镳,陈氏所赠房产、田亩分文不取,只求清白之身;若不成,弟子以死谢罪!” 陈建忠脸色变了。 其他族人的脸色也变了。 如果陈怀义选择到县衙击鼓鸣冤,他们只会嗤之以鼻。 但请圣裁……那是要命的。 万一陈怀义真的请到圣人,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死。就算不死,也会身败名裂,下场比陈怀义更惨。 这方世界,天大地大圣人最大。 圣人裁决的案子,大周王朝的皇帝都不敢推翻。 所以,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但陈怀义的二叔陈志远忽然哼了一声:“陈怀义,吓唬谁呢?你肚子里有几滴墨水,我们比你更清楚,请圣人?以诗明志?你有那个能耐?” 陈建忠等人闻言,瞬间放松。 “哈哈,陈怀义,你确实是咱们屯阳县年龄最小的童生文位获得者,五岁就获得童生文位,可那又怎样?” “就是,那么早获得童生文位,文心却只是最低的九品,此后十多年里不得寸进,年年考试,却年年落榜,始终拿不到秀才文位,如今成年依然没有突破,就这水平还想请圣裁?” “陈怀义,你会写诗吗?怕是连格律都记不全吧,这么多年就写过几首毫无价值的打油诗,还想以诗明志?” “当然,你可以诵读别人的明志诗,但那需要海量文气加持,你有那么多文气?你那么点文气……呵呵。” 众人越说越兴奋,说到开心处,还哄堂大笑。 陈怀义见状,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祠堂内的众人,不时摇头。 陈建忠冷喝一声:“你个不知廉耻的畜生,还不跪下?” 陈怀义叹口气:“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可换来的却是背叛,不装了,我摊牌了,我还是那个天才。” “嗯?” “哈哈哈哈哈哈……” “陈怀义说他是天才。” “笑死我了。” “傻了吧?” “可笑至极!” “他要是天才,那我是什么?我是大儒柳随风?” “他要是天才,我跪下来喊他爷爷!” 陈建忠忍住笑意:“陈怀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怀义再摇头:“井底之蛙,不可语海。” 陈建忠收敛笑容,冷声喝道:“肃静,祠堂重地,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又朝陈怀义道:“陈怀义,结束这场闹剧,否则,我就不止要在族谱上记你一笔,更要把你扭送县衙,以败坏门风欺凌寡嫂之罪治你的罪。” 陈怀义看到不看陈建忠一眼,抬头向天:“弟子诗成,请圣人过目。” 话音落下,朗声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半句过后,静悄悄的,天上地下没有任何反应。 陈建忠冷笑:“果然是个胸无点墨的徒有虚名之辈,这等直白的文字也想请动圣裁?只怕会污了圣人耳朵,我要是圣人,会直接把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畜生劈死以正视听!” “哎,太直白了。” “打油诗而已,还想请圣裁,果然读书读傻了。” “他以为他是谁?” “数千年历史上也就寥寥几人请到过圣人,但那些人无一不是惊艳才绝的人中龙凤,他陈怀义凭什么?” “区区童生哪儿来的底气请圣裁?还原创明志诗?但凡他借用先贤的明志诗我都高看他一眼。” “呵,不自量力之辈。” ------------ 第2章 剑胆周山山 陈怀义暗暗皱眉。 没反应? 是流程没走完? 不可能! 记忆中,高品格的诗词哪怕只有半句都会引发种种异象,再不济也会聚拢文气,绝不至于一点反应也没有。 尤其原创诗词,在面世之时会根据异象判定品级,哪怕连文位都没有的人,只要拿出优秀的诗词或者文学作品,就能引来种种异象。 除非这诗词实在不入流。 但凡入流,就一定会有反应。 异象分共情、生景、坠天花、惊圣人、天地动五个等级。 其中共情甚至生景类异象很常见,哪怕是屯阳县这种小县城里,也经常有共情诗词面世,生景诗词每隔几年也能有那么一两首。 这方世界,文风极盛。 这方世界,文以载道不只是个词汇,更是最真实的通天之道,只有文之一道才有可能成圣。 所以,陈建忠等人就算没有获得文位是士人眼里的文盲,但也具备一定的文学修养,与目不识丁的真文盲不同。 这方世界,文盲与士人之间的区别是有无文位。 文位是以文成圣的阶梯,是实打实的修炼境界,类似于道家筑基、开光、金丹、元婴、渡劫等等。 文心则是获得文位之后用于修炼、吸纳、储存文气的地方,类似丹田。 文心共九品,九品最差,一品最好。 同样是童生,九品文心童生多如牛毛,一品文心童生则是真正天才,百年难遇。 只有九品文心且迟迟无法获得秀才文位,他就成了别人眼里的垃圾。 所以,陈建忠等人敢肆无忌惮地以如此卑劣手段谋夺他的家产,更不相信他能请到圣人。 陈怀义也有点怀疑自己。 因为他是穿越者。 原主已经在被捉奸的当天晚上羞愤而死。 现在,他怀疑文抄公无法获得天地和圣人的认可。 如果怀疑属实,那就糟了。 逼,装了出去。 如果无法兑现,他的下场会非常惨。 怎么办? 陈怀义面对众人的嘲笑,只能硬着头皮把剩下的两句甩出去:“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声音刚落,忽然起风。 祠堂众人顿时悚然。 片刻后,有人小声道:“这是文气汇聚的先兆……” 能文气汇聚,说明这首词不一般,就算没办法达到共情、生景的高度,也不一般,如果能加以修改,完全有机会达到共情、生景甚至坠天花的高度。 只要是原创就行,修改与否并不重要。 历史上很多坠天花、惊圣人甚至惊天地的诗词都经历过不止一次修改。 哪怕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修改,也能获得认可。 所以,陈家众人有点忐忑。 他们可以随便处置一个纯废物童生。 但不敢随意处置一个能写出好诗的童生。 陈建忠更是阴沉着脸琢磨:局势还在掌握之中,只要请不来圣人,陈怀义就翻不了天。 然而,文气引发的微风却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激烈。 下一秒,天空中忽然传来响亮的声音,有人在诵读陈怀义那首诗:“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一遍读完,又开始第二遍。 而且,诵读的人数越来越多,几遍之后,仿佛这世间几乎所有鬼神都在齐声诵读。 声势浩大,却又庄严肃穆。 陈家众人脸色巨变。 “这是共情!” “还是非常高级别的共情,万灵齐诵,经久不衰。” “这,这怎么可能?” “陈怀义能写出这么好的诗词?” 屯阳县,县衙后院。 县令周承宗听到天上的诵读声,哈哈大笑:“好,好啊,我们屯阳县又出一首共情级别的好诗。” “等等,这诗……不止共情,虽然辞藻直白,但文字铿锵有力,以石灰自喻,千锤万凿,烈火焚烧,粉骨碎身,这气魄,这气象,至少生景,大概率坠天花。” “哈哈哈,圣人待我周承宗不薄!” “不对不对,这不是一般的明志诗,这是以诗明志,要力证清白,难道,作者遭遇不白之冤?” “这可不行!如此大才怎能在本官治下遭遇诬陷?得去看看!” “来人,请官印,让本官看看气脉中心在何处!” 陈家祠堂。 陈建忠脸色极其难看,又惊又怒地盯着傲然挺立的陈怀义,心中杀意弥漫。 已经彻底得罪这个小畜生,那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必须在小畜生扬名之前下手! 想到这里,爆喝一声:“陈怀义,老实交代,你从哪里偷来的好诗?” “偷?” “不然呢?难不成你真把自己当天才?你要真是天才,能蛰伏这么多年?连父母哥哥死亡都不显丝毫?”陈建忠冷喝一声:“分明就是从什么地方偷来的,老实交代,还有一条活路,不然,被圣人发现,你一定会被治罪!” “呵呵,被治罪我也认了。” “说得轻松,可我陈家却承受不起,屯阳陈氏虽非豪族,却也以清白著称,怎能因你一人而毁掉百年清誉?”陈建忠说着拔出祠堂供奉的长剑,厉声喝道:“与其被圣人治罪,还不如本族长代替列祖列宗清理门户!” 话音落下,挺剑刺向陈怀义。 陈怀义更怒。 老家伙真无耻! 竟然在这个时候下杀手! 真狗急跳墙! 正想办法时,听“叮”的一声。 就见陈建忠的长剑折折断,整个人更倒飞而出,结结实实撞在墙壁上,痛苦不堪地捂着腰杆抽搐。 下一秒。 一个宽袍大袖的人影似慢实快地走进祠堂,三十来岁,满面风霜,但眼神明亮之极,发现珍宝一般上下打量陈怀义:“你是这首明志诗的作者?” 陈怀义心里一惊。 高手! 高高手! 不说别的,这一手视觉效果炸裂的轻功就是一般人无法掌握的,有点类似于传说中的缩地成寸。 不过,他很淡定,微微点头,同时拱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高手也点头回礼:“周山山。” 陈怀义脱口而出:“青石山书院出身,绰号剑胆的周山山前辈?” 陈建忠等人听到周山山三个字,大惊失色,这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 ------------ 第3章 青石山书院 青石山书院,是屯阳县所在颍州最为著名的书院。 掌院柳随风是颍州藉唯一大儒,声名显赫,德高望重,在颍州地区的威望首屈一指。 而且青石山书院不止有大儒柳随风,还有众多门人弟子,例如剑胆周山山、琴心肖月明、笔疯子杨逍遥、墨痴周长林、神枪白文武、画仙子赵琳、棋魂王小飞等等。 这些人或者是柳随风徒弟,或是柳随风徒孙,也或是书院普通弟子,但每一个都是惊艳才绝之辈,天赋出众,实力超绝,特色鲜明,是青石山书院的中坚力量。 而且这些弟子并不只是在书院中读书修行,更经常下山行走江湖除暴安良。 其中以剑胆周山山名气最大,因为他杀人最狠。 原主陈怀义的偶像就是周山山。 所以,听到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剑胆周山山,陈怀义非常激动,再次行礼:“弟子陈怀义拜见先生。” 周山山却抬头:“看看你这首诗能冲到哪个境界。” 这时,陈建忠强忍忐忑小步快跑到周山山跟前:“屯阳陈氏族长陈建忠叩——” “噌——” 一声轻鸣。 一截锋利的半透明剑刃出现在陈建忠咽喉前。 陈建忠瞬间定住,不敢有任何动作。 周山山出手,却始终抬头望天。 天空。 越来越洪亮的吟诵中,逐渐有画面呈现。 赫然是工人采集石灰的全过程,锤锻斧凿,烈火焚烧,粉骨碎身。 画面仿佛全息电影,主角则是一块石灰,从被开凿得见天日,到烈火煅烧,锻打成粉,极尽锤锻与磨炼之能,让人望而生畏却又充满坚贞不屈的力量感。 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屈服的力量,让人意志更加坚定。 等石头经历重重磨难变成洁白如雪的粉末时,更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之震撼。 周山山喃喃道:“此诗一出,天下再无明志诗,生景?绝对不止!” 话音落下,有青色的花瓣从天而降,仿佛有仙人路过随手洒下。 大片大片的花瓣落在陈家祠堂并化作丝丝缕缕的文气没入陈怀义体内,融入陈怀义文心。 但是,陈怀义只有童生文位,文心也只有九品,像一口只能往外渗水的泉眼,如何容纳得了这么汹涌的文气? 所以,只一瞬间,陈怀义便口吐鲜血,文心出现裂纹。 周山山低头,微微皱眉,抬手摁在陈怀义肩头,瞬间吸走陈怀义体内的灵气,同时淡淡道:“你文采斐然,此诗一出,天下文坛必然有你一席之地,奈何天赋实在……” 说到这里,用只有陈怀义可以听到的声音道:“你有两个选择,放弃这些文气,由我接受,我欠你一个人情,或者你冒险一搏,趁机重铸文心,或许会有意外之喜,但风险高,且你要欠我一个人情。” “如何选择?请早作决定。” 陈怀义又惊又喜。 惊的是写诗竟然也这么危险。 喜的是竟然有机会重铸文心。 文心是在获得童生文位时凝聚而成,一旦成型,不管几品,这辈子都再难改变,除非有大机缘,例如请得圣人出手帮忙改造。 否则,是几品就是几品。 可现在,他却有机会重铸文心,虽然有风险,但值得! 所以,想都不想地点头:“晚辈选择重铸文心!” “做好准备!” 下一秒。 陈怀义就感觉刚刚消失的文气以更加汹涌的姿态冲进文心。 只一瞬间,他那本就残破且干枯狭窄的文心便被冲得支离破碎。 “噗——” 一口鲜血喷出。 直接瘫软,只是在周山山的扶持下才没有倒下。 陈建忠等人见状,顿时大喜。 “这是反噬吗?” “果然,这诗要么抄的,要么偷的,这就是蒙蔽圣人的下场!” “死得好!” “这等卑鄙小人就该被雷劈死!” “活该!” “周夫子,千万不要被这卑劣小人蒙蔽,他不学无术卑鄙下流根本不是什么天才……” 周山山皱眉。 剑光一闪而过。 一颗人头飞起,喷出一腔鲜血。 全场骇然。 陈建忠更瞬间闭嘴低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心里却恨极了陈怀义,见陈怀义面色惨白口吐鲜血,别提多快意,恨不能陈怀义立刻暴毙。 陈怀义也感觉自己要死了。 汹涌的文气喷薄而入,不光冲垮了他的文心,更冲垮了他的身体。 全身上下里外,无一不痛,却又在周山山的控制下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只能硬撑。 隐约间,他真正体会到“千锤万凿”“烈火焚烧”“粉骨碎身”的滋味。 大锤大斧地硬敲重锤,骨骼全断。 熊熊烈火由内而外地煅烧,烧至成渣。 一遍又一遍地粉碎研磨,直至变成再细碎不过的粉末。 那种痛到没有感觉得痛,让陈怀义恨不能自我了断。 然而,刚刚亲眼目睹的“生景”异象却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中重现,而且越来越清晰,始终护着他脑海中仅存的一丝意识,让他不至于彻底崩溃。 可也正因如此,他只能忍受着痛到极致的痛苦,晕不了,死不了,只能一丝不漏地感受。 如果痛苦有等级,他现在承受的痛苦绝对是最高级,超过人类承受范围千百倍。 痛! 太痛! 陈怀义不但痛,身体更已经残破不堪,鲜血丝丝缕缕从毛孔中冒出,不少位置的肌肉、血管纷纷炸开,要多惨有多惨。 陈怀中等人暗自窃喜。 周山山却依旧抬头望天。 共情,有鬼神诵读。 生景,有逼真画面。 坠天花,有文气天花从天而降。 接下来就是惊圣人,会有圣人法相出现。 这首诗,能到惊圣人级别吗? 周山山也不确定。 这首诗好是好,但用词也确实直白,直白到任何人都能听懂,直白到很多人都自觉也能写出。 但直白的文字中却又蕴藏着凛然的志气和大无畏的神气,更蕴藏着清白为人的浩然之气。 如果真达到“惊圣人”级别,这个资质愚笨的年轻人就有资格去青石山书院参加入院考试,甚至有机会成为他的小师弟。 天花乱坠。 持续十多个呼吸还没停下,相反,花瓣还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片。 紧接着有一道巍峨的人影出现在云端之上。 霎时间,风停云歇,空气比之前更加清新。 周山山立刻低头弯腰行礼:“拜见圣人。” 陈建忠等人却慌了神。 尤其陈建忠本人,更是彻底瘫软:完了,彻底完了,竟然真把圣人请来了。 ------------ 第4章 圣人出 圣人出,天下兴。 大周王朝已经几十年没有圣人面世。 圣人面世,是天底下最大的祥瑞。 周山山震撼。 陈建忠惊恐。 普通百姓却喜出望外。 县令周承宗更是喜上加喜,骑着快马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陈家祠堂。 不止屯阳县令,其他县城的文人士子父母官也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屯阳县。 颍州青石山书院,掌院柳随风猛地抬头望着云端的圣人虚影,也是恭敬行礼,随后大手一挥,移步换景,瞬间出现在屯阳县陈家祠堂,只是隐了身形静静地观察着祠堂内的一切。 云端。 圣人虚影俯视下方,轻声道:“陈怀义,这首明志诗可有名字?” 陈怀义始终处于灵魂与肉身双重崩溃的边缘,他的肉身、文心在海量文气的冲击下破碎、重组、破碎、再重组,如此不断循环,只留下一丝灵智在《石灰吟》的保护下坚强求生。 这种情况下,自然没办法回答圣人的提问。 圣人虚影见状,微微点头:“《石灰吟》,好诗,简洁直白但气势磅礴神气充沛,此诗一出,当为鸣冤诗之首。” 目光微转,声音变得空洞漠然:“屯阳陈氏族长陈建忠及族老、族人十一人品行不端所行极恶,罪首当诛,余者交由地方官依法处置。” 话音落下,圣人虚影缓缓散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空中的异象也缓缓散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由此而起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一道赤红色闪电从天而降,劈在惊骇欲绝且懊悔莫及的陈建忠身上。 陈建忠,死。 陈氏族老及其他族人纷纷跪地求饶。 但无人理会。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陈怀义身上。 陈怀义痛不欲生。 痛到几乎想要放弃。 直到文气不再汹涌,逐渐平和,他的肉身与文心的重组速度开始加快,深入灵魂的痛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但来不及庆幸,强烈的痒感又从骨头缝儿冒出。 只一瞬间,他就恨不能把骨头砸开伸手去挠痒痒。 痒! 太痒了! 这种感觉,比刚才的疼痛还难以忍耐。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承受刚才的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 痒感退去。 一切恢复正常。 不。 不正常。 比之前更强。 肉身与文心都比之前更强。 尤其文心,直接升到八品。 他做到了没有多少人能做到的事情,强行重铸文心,硬生生把文心拔高一个品级。 陈怀义瞬间欣喜若狂。 同样是童生文位,但文心品级不同,待遇也完全不同。 九品文心的童生也就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点。 但八品文心的童生却不同,哪怕现在落魄,也意味着是有潜力的人,在屯阳县这种小地方能算个人物。 尤其他这八品文心不是天生,而是后天重铸,能做到这一点的,在整个历史上都屈指可数。 一般人,真承受不住深入灵魂的痛。 抬头,看到周山山明亮的眼神,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前辈护法。” 周山山微笑:“之前说了,你欠我一个人情,记住了。” “晚辈没齿难忘。” “嗯,不过也别太当回事,这件事情,我是出了点力,但归根结底还是你这首诗写得好,圣人亲临,降下海量文气与你,否则,想要重铸文心,谈何容易?” 陈怀义又惊又喜:“圣人亲临?” “对,圣人亲自为你这首诗命名,名为《石灰吟》,陈怀义,你好大的面子,哈哈。” “那……” “那些家族宵小吗?为首者伏诛,余者送县衙审判,不用在意,有此一诗,你已非凡人。” 陈怀义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成功了。 不然他真要抓瞎。 惊圣人哎,想想都激动。 可惜没有亲眼目睹圣人模样。 不过,没关系,好诗好词多的是,以后有的是机会。 最关键的是脱离险境,并重铸文心,重新回到文以载道的光明大道上。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继续提升自己的修为和学识,争取早日获得秀才文位。 秀才的社会地位更高,各方面能力也更强,可以担任私塾老师,甚至有机会进入衙门当个属官。 哪怕什么也不做,继续闭门专研学问,也有很好的待遇和福利,免劳役,免赋税,官方还会分发士人田以及钱粮纸墨等福利。 民间和宗族更不用说,给钱给粮给地给房给女人,一点也不夸张。 而他现在拥有的不止八品文心,还有一首惊圣人级别的明志诗,还是圣人亲自命名。 这是多大的荣耀? 正如周山山所言,有这一首诗在手,他就再也不是一般人。 惊圣人级别的诗词不多见。 惊圣人级别的明志诗更罕见。 只这一首诗,就能奠定他在大周王朝文坛的地位。 要知道,这首诗可不只是一首普通诗,不只可以吟诵赏析,更能辅助修行,积累文气,淬炼文心,坚定意志,好处极多,从此往后,这首诗将会成为每个文人必须诵读的诗词。 而且,更多的好处还在后边。 这首诗传播出去,只要有人用文气诵读、抄写,其中一部分文气就会反哺于他。 传播范围越广,名气越大,反哺的量也越大。 有这么一首惊圣人级别的明志诗在,他坐家里就能收获源源不断的文气。 有源源不断的文气供给,哪怕天赋和资质差点,也能熬出个模样。 如果能把这源源不断的文气利用起来,好处只会更多,例如制作文宝。 所以,他更感激周山山。 如果不是周山山及时出手,他就算没死在陈建忠手里,也会被海量的文气撑死。 想到这里,再次朝周山山拱手施礼:“依然要感谢前辈救命之恩,前辈随手而为,对晚辈却是再造!” “你要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前辈意思是……” “你天赋平平资质一般,却文采斐然,我想求一首诗。” “哦?” 陈怀义心里笑开了花。 求诗啊。 这不是赶巧了吗? 别的没有,就好诗好词多,啥样的都有,婉约的,豪放的,边塞的,江南的,抒情的,明志的,甚至谈情说爱的都应有尽有。 却故意犹豫片刻才问:“前辈想要什么题材的诗词?” ------------ 第5章 天地相震荡 周山山爽朗笑道:“我名气虽大,但一身修为全在剑上,对诗词之道一窍不通,你看着写,写好了送信到青石山书院就行。” 陈怀义愕然:“前辈要走?” “嗯,本就是路过,不宜耽搁太久。” “前辈稍等。” “哦?” 陈怀义招手:“笔墨!” 这是对着陈氏其他族人说的。 搁刚才,这些人肯定不会理会他。 但现在…… 一群族人抢着去拿笔墨。 片刻后,一个小老头端着笔墨纸砚从后堂走出来,还有两个抬着一张长条桌。 摆好。 老头慢条斯理地磨墨,手法略显生疏。 周山山的眼睛瞬间直愣,被老头一瞥,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磨墨。 铺纸。 一切准备就绪。 陈怀义提笔,饱蘸浓墨,直接挥毫,一行行恣意洒脱的草书跃然纸上。 周山山只读了一句,脸色就变了。 “天地相震荡,回薄不知穷……好气魄!” “人物禀常格,有始必有终……真乃我周山山知己也,有始必有终,深得我心。” “年时俯仰过,功名宜速崇,壮士怀激愤,安能守虚冲?好,好,好!” “乘我大宛马,抚我繁弱弓,长剑横九野,高冠拂玄穹,好好好,太好了,这简直就是我周山山以及青石山书院弟子的真实写照,长剑随身,不弃高冠,好!” “慷慨成素霓,啸咤起清风,震响骇八荒,奋威曜四戎,好气魄,我青石山书院弟子当有此气魄!” “濯鳞沧海畔,驰骋大漠中,独步圣明世,四海称英雄,哈哈哈哈好诗好诗,文采斐然气势磅礴,还与我青石山书院之气魄隐隐相合,尤其那一句壮士怀激愤安能守虚冲更是深得我心,我老师要是在这里,一定会把你收为弟子,那样我就能喊你一声小师弟了。” 陈怀义放下毛笔,满意点头。 书法功底还在。 这一手草书,确实酣畅淋漓,比穿越前写得更好。 因为身体素质更强。 也因为吸收了原主的书法造诣和文学修养。 更因为有文心、文气的加成。 所以,这一首诗写得那叫一个龙飞凤舞恣意狂放。 然后,就听见天空再次传出慷慨激扬的诵读声,一遍又一遍,只比之前的《石灰吟》略微差一点,这是共情。 紧接着,生景。 一个头戴高冠手持长剑的书生出现,持剑扫八荒荡四戎,行大漠观沧海,所过之处行侠仗义激荡壮怀。 画面简短但让人望之而顿生豪气,有“好男儿当如此”的感觉。 细看,画面中的书生与面前的周山山隐隐有几分相似。 再然后,坠天花,青色花瓣飘飘洒洒从天而降,化作丝丝缕缕的文气没入陈怀义体内。 但没了后续。 可即便如此,在场众人也为之震撼。 陈怀义近些年越发平庸,本以为是江郎才尽会就此沉落下去。 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竟然露了这么一手。 一首惊圣人,一首坠天花。 前者请动圣人洗清冤屈,后者与青石山书院名声赫赫的剑胆周山山攀上交情。 还重铸文心,硬生生变九品为八品。 如此一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不,已经飞黄腾达。 两首诗就够陈怀义吃一辈子。 想到这里,陈氏族人别提多懊悔,别提多羡慕,别提多嫉妒。 但这里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 而陈怀义再一次感受到被灌满的滋味。 很不好受。 甚至,很危险。 这时,周山山上前一步,右手摁住陈怀义肩膀,左手变魔术般取出一柄秋水刀,右手发力,抽动陈怀义体内文气转入秋水刀中。 片刻后,周山山松手,把秋水刀递给陈怀义,又拍了拍陈怀义的肩膀:“原创文气宝贵,你吸收不了就只能逸散或者便宜其他人,我这次帮你炼化进这柄刀中,你随身携带用以防身,若能加以炼化,甚至有机会炼出一柄真正的宝刀。” 长刀入手。 陈怀义隐隐感觉到一点心意相通的感觉,仿佛不是一把刀,而是他的肢体。 连忙道:“前辈,这刀,本就是宝刀吧?” “只能算宝刀坯子,是我从是北凉夺来的战利品,由陨铁打造,还加了少许风磨铜,使用时别有奇效,等你炼化就知道了。” “多谢前辈。” “该我谢谢你才是,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嘿嘿,快给这首诗起个名字,最好再写个题跋,落个款和印。” 陈怀义点头:“这是应有之义。” 说着,转身提笔去写名字:“就叫咏壮士,如何?” “好!” “题跋写建宁二十一年春受剑胆前辈相救有感,如何?” “好,呃,等等,带上青石山书院。” “没问题。” 陈怀义提笔,用行书小字在正文旁边写下题目和题跋,并留下自己的姓名章。 这年头,只要是个识字的,都有许多印章,姓名章,闲章,花押,用处很多,经常写写画画的人,更有许多款式的印章。 在这方世界,对获得文位的文人而言,印章不只是印章,还有非常神妙的功能,防伪、标记、传递信息、附带攻防手段都有可能,是最常用的文宝之一。 传闻青石山书院掌院、大儒柳随风有一枚“随风”名章,在白纸上盖一下,这白纸就是六品墨宝,能带人随风飞行数百里之远,堪称神奇。 陈怀义的名章也有那么点特别功效,但仅限防伪,这章子一盖,谁也没办法在这纸上动手笔,强行涂抹修改,留下的印文就会失去灵韵,懂行的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当然,这功能很普遍,文宝市场里有专门售卖这类文宝的店铺,普通人买回去也能用,只是文气耗尽后要找有文位的士子补充。 有点像充气打火机,或者锂电池手电筒,能充能。 陈怀义收起印章,朝周山山拱拱手:“前辈,请收好。” 周山山越看越喜欢,忽然“咦”了一声:“等等,你这字,有点特点啊,竟是我从未见过的章法和运笔,章法更灵动,运笔也更自如,这书法,俨然自成一派,这……等等,这就成墨宝了?九品?” “不,八品!” “也不对,还在升品?七品?” “随手一写就是七品墨宝!” “神奇!” “我走南闯北,见识过许许多多奇人异事,还第一次见这种事情。” “难道是因为这首诗?” “唔,手写原创坠天花级别的诗词,且用的是自成一派的书法,还真有可能。” “就是太不可思议,你只有童生文位啊,等你成就翰林、大学士甚至大儒文位,那岂不是随手一写就是一件上三品的文宝?” ------------ 第6章 咏壮士 陈怀义也惊了。 这就成七品文宝了? 定睛细看,果然字里行间有隐约的光彩流动,题跋、诗句、印章也俨然自成一体,多一个字多,少一个字少,就这样的恰到好处。 还真是前身梦寐以求的境界。 前身一个九品文心的童生,文心小的可怜,储存的文气连一副对联都写不完,更别说写出七品墨宝。 他写这首诗的时候,也没用文气,就是普通写法。 但架不住是“原创诗”,有坠天花等异象加持,又有自成一派的书法支撑。 所以,他随手一写,竟然写出一幅七品墨宝。 只能说机缘到了。 周山山开心过后,立刻把这幅字卷起来,拱拱手:“怀义老弟,此件事了,我先走一步,等忙完手头边的事情再来找你叙旧。” 话音落下,转身就走,一步迈出便已经离了祠堂,再一步更从众人眼前消失。 无人的角落。 周山山苦着脸,乖乖把画卷交出来:“老师,您怎么来了?” “哼,我不来,你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独吞这幅墨宝?” “老师,什么叫独吞,这本来就是陈怀义赠送与我的。” “是吗?我怎么看着上边写了青石山书院五个字?” 周山山:“……” 柳随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收起墨宝,转口问:“你觉得陈怀义有资格入我门下?” “这……老师自己定夺。” “呵呵,刚才用话点我的时候咋不说让我自己定夺?” “咳咳,弟子也是爱才心切,陈怀义才华横溢诗书双绝,弟子甚是喜欢。” “确实才华横溢,一首《石灰吟》,一首《咏壮士》,皆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尤其前者,于修行大有裨益,哪怕一事无成也足以名垂千古,何况圣人钦点此诗为鸣冤诗第一,这可是千年未有之殊荣。” “可惜天赋与资质差了点,重铸文心却也只是八品,弟子本以为能助他进入中三品,下三品实在……” 柳随风微微点头:“我亲传弟子十余人,文心皆是上三品,连中三品也无,收这么个下三品文心的童生,确实说不过去。” “要不先收入书院当普通弟子培养?老师都亲手为他磨墨了,不收也不好。” “为师也这么想过,但观此子秉性,虽礼貌但隐含桀骜之气,收他为普通弟子,恐怕反而不妙,若是其他书院从中挑事,更难处置,不如静观其变,有你在,他无论有多大造化也忘不了青石山书院。” 周山山佩服:“老师高明,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说你的打算?” “以至交相处。” “可。” “哎,老师,弟子总觉得不收他为亲传弟子会成为您老人家此生最大的遗憾。” “臭小子,敢质疑老师的决定,讨打!” 周山山抱头鼠窜,三两步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柳随风则回望陈家祠堂,目光深远,喃喃自问:“最大的遗憾吗?” 挥手,移步换景,返回青石山书院的书房中,取出新鲜出炉的墨宝,仔细模仿起来,越模仿,越觉得高妙:“这字,真妙!” 陈家祠堂。 周山山离开。 陈家众人纷纷凑上来:“怀义啊,之前的事儿是我们做得不对,这里向你道个歉。” “真不能怪我们,是族长下的命令,我们不得不听啊。” “什么族长,是卑鄙无耻的陈建忠。” “对,罢免陈建忠的族长,把陈建忠一脉驱逐出屯阳陈氏。” “还要在族谱上写清楚陈建忠做了什么事情。” “唉,被圣人诛杀,我屯阳陈氏可丢大人了。” “好在没有铸成大错,怀义更因祸得福。” “我看,让怀义当族长得了。” “我支持,怀义的品德和能力是公认的。” “怀义,你看大家都支持你,你就当这个组长吧,蛇无头不走,人无头不群,屯阳陈氏需要新族长。” “这个族长,非怀义你莫属。” “……” 一群人叽叽喳喳,说什么都有。 陈怀义却冷笑:“早干什么去了?” “我被冤枉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装聋作哑甚至落井下石,现在蹦出来装好人?” “要不是我藏了那么一手,岂不是要被你们害死?” “什么玩意?” “我呸!” “还是那句话,不管圣裁结果如何,我都会离开屯阳陈氏,你们心心念念的房产、田产甚至家产,我都分文不取,我陈怀义自立门户,与屯阳陈氏生不登门死不报丧断绝一切往来!” 陈怀义的话铿锵有力斩钉截铁,带着一言九鼎的力量。 陈氏族人大惊:“怀义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怀义,真没必要弄这么僵硬,而且传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太好,宽宏大量点有助于你扬名。” “怀义,还记得那两个开始启蒙的小侄子嘛,他们还盼着你教他们识字呢。” “怀义,你小时候可没少在我家蹭饭,叔叔对你可不赖……” 陈怀义再冷笑:“晓之以利,动之以情,你们挺会,不过我陈怀义不吃这一套,我就是一把刚出炉的生石灰,谁碰烫谁,你们这些人,最好祈祷县令大人手下留情。” 陈氏族人彻底绝望。 他们不要脸地苦苦哀求陈怀义,为了什么? 不就为了避开父母官的审判? 如果是之前,他们还会心存侥幸地认为可以花钱了事。 可现在,有圣人裁决,屯阳县的父母官有多大的胆子敢忤逆圣人? 所以,一群人只能不要脸地苦苦哀求陈怀义,现在只有陈怀义这个苦主能救他们。 但怎么可能? 陈怀义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这不是什么小矛盾小冲突,而是差点被钉在耻辱柱上彻底断送前程的大仇大恨,与杀父夺妻之仇不相上下。 他要是连这种仇恨都能放下,没人会夸他宽宏大量,只会把他当软柿子。 这些被他原谅的族人也就表面上感激,背地里指不定怎么咒骂,甚至有可能变本加厉。 这就是人性。 这时,陈怀义二叔陈志远豁然起身,厉声呵斥:“陈怀义,就算族人有过错,也没必要赶尽杀绝,难道你想绝了屯阳陈氏这一脉?” 陈怀义冷笑:“屯阳陈氏不会断根。”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陈怀义说到这里,朝门外拱手行礼:“弟子陈怀义恭迎周大人。” ------------ 第7章 罪民 陈怀义话音落下,县令周承宗迈着四方步进门:“陈怀义,那两首诗可是你的原创?” 陈怀义恭敬道:“大人,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又有圣人背书,岂能作假?” “哈哈哈,是本官失言,请多包涵。” “弟子原本愚钝驽鲁,骤然开窍确实出人预料,大人有所疑虑也是人之常情。” “惭愧惭愧,陈怀义,开门见山吧,你写明志诗请圣裁并得圣人青睐,可见确实遭受不白之冤,本官来此便是为你主持公道,待会儿畅所欲言,不要害怕,本官坐镇此处,没人可以颠倒是非!” “大人英明。” “来人,升堂!” 县令周承宗一声令下,陈氏祠堂变衙门,衙役师爷各自就位。 开审! 不用上刑,陈氏族人纷纷认罪,为了减轻刑罚,疯狂推卸罪责甚至给其他人扣帽子,甚至有人相互检举揭发。 一时间,祠堂内乱作一团。 周承宗听得来气,爆喝一声,直接宣判:“屯阳陈氏陈建忠、陈志远、陈……等人目无法纪破坏纲常且险些酿下弥天大祸,依圣人裁决,尽数逐出家族,剥夺全部身份贬为罪民充入苦力营服役十年,不得减刑,不得探亲!” 陈志远等人瞬间瘫软在地。 被逐出家族。 被贬为罪民并充入苦力营服役十年。 前者只是断了他们的前程。 后者却会断送他们的性命。 罪民是什么? 就是连平民都不如的罪犯,就算刑期满了,出来也依然是罪民,不能嫁娶不能经商更不能读书,甚至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耕田,甚至没办法获得路引、户籍等身份证明,理论上一辈子只能在服刑地当个乞丐或者给别人当奴隶。 苦力营则是大周特色,基本上由犯人组成,辅以军事化管理,让这些罪犯从事开山铺路修桥筑堤开荒等工作,没有薪水,没有假期,没有任何保障,只有一日两餐以及永远做不完的苦工,堪称人间炼狱。 据说,普通人进入苦力营,绝大部分会在一年内累死,或者死于各种工伤,塌方、山洪、踩踏等。 何况还有各种疾病滋扰。 陈家这些族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但日子过得也比普通百姓好太多,身体素质和劳动经验都非常一般,进入苦力营只有死路一条。 换句话说,陈家这些族老死定了。 陈怀义却很满意。 他是穿越者不假,但也披着屯阳陈氏的皮,更继承原主的一切,岂能毫无反应? 再次朝周承宗躬身行礼:“多谢大人为弟子洗清冤屈伸张正义。” “客气客气,这是圣人功劳。” “大人尊圣意而伸正义,也是功劳。” “哈哈,同为圣人弟子,不必这般客气,”周承宗呵呵笑道:“陈怀义,今番一鸣惊人,连作好诗,一首惊圣人,一首坠天花,可有打算?” 陈怀义眨眨眼。 这是示好? 还是试探。 印象中,这个周承宗不算啥好官但也不算太坏,存在感不是很强,像个混日子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均符合官场惯例。 是个老油子。 但出身却也不差,来自隔壁淮州淮山书院,也有进士文位,而且据传是六品文心。 不是好惹的。 陈怀义心思电转,拱手道:“弟子别无所求,只求能在圣道一途走得更远,此间事了,弟子当专心治学与修行,力争早日获得秀才文位。” “嗯,这是老成之言,不过除了治学与修行,也需要成家立业,我身边还缺一亲随,你看……” “多谢大人抬举,奈何弟子不通俗务,只能辜负大人一片好心。” “也是,你以诗明志,文字直白但铿锵有力,必然是心高气傲之人,做我亲随确实委屈你了,”周承宗微微点头:“那本官不再打扰,陈怀义,好之为之。” 陈怀义弯腰:“恭送大人。” 周承宗离开。 衙役们开始抓人,查验户口验明正身,在一片哭爹喊娘声中带走十几号人,全是屯阳陈氏核心。 等衙役们离开,剩下的人第一时间推选出新族长。 陈志静,是陈怀义叔叔辈的一个老人。 陈志静第一时间找到陈怀义家里:“怀义啊,不走行不行?” “呵呵,族长,这个时候再说这些话还有啥意思吗?” “你一走,屯阳陈氏可就彻底完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身上流着屯阳陈氏的血。” “你们陷害我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一点。” “凶手已经伏诛……” “不,没有,”陈怀义盯着新族长:“在我眼里,你,你们陈家所有人都是凶手,你们明知道我不可能做那种事情,却眼睁睁看着我被他们坑害诬陷而无动于衷,但凡你们当时能站出来帮我说一句公道话,我都不至于做得如此绝情,但你们有站出来吗?” 陈志静惭愧地低下头。 陈怀义见状,冷笑一声:“当然,我也能理解你们的情况,你们在族里说话没分量,说了也白说,但没有任何表示,就是让我心寒。” 说到这里,指了指门口:“情分已尽,血脉已断,我陈怀义自此自立门户,与屯阳陈氏再无丝毫瓜葛,生不登门,死不报丧,陈族长,请回!” 陈志静望着陈怀义冷漠的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跺脚,转身离开。 等陈志静离开。 陈怀义直接关了大门,闭门谢客。 转身来到后院,敲了敲门:“嫂子,我进来了。” “怀义……” “是我,”陈怀义推门而入,微微拱手:“嫂子,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咱们。” “那就好,那就好,刚才我看到天上有种种异象……” “我写的。” “真的?” “圣人亲自命名,真的不能更真。” “圣人保佑,那可是惊圣人的好诗,怀义,你总算成才了,爸妈和你哥哥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陈怀义轻笑一声:“嫂子,还有个好消息。” “还有?” “对,我趁机重铸文心,现在是八品文心的童生,虽然不如那些天才,那我相信,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一定可以光耀门楣。” “好,好,好啊,不但洗清冤屈,还因祸得福,双喜临门,你等着,我去杀一只老母鸡。” 陈怀义望着嫂子忙碌但开心的身影,心情却非常复杂。 ------------ 第8章 花间刀 陈怀义这个寡嫂叫王薇薇,是本地一农户之女,五年前与他哥哥陈怀廉成亲。 然而好景不长,不到半年,他父母哥哥下乡收粮时被贼人所杀,一家五口只剩下他与这个寡嫂。 这四年多,前身啥也不做,只知道闭门苦读,里里外外全靠这个寡嫂撑着。 但在这个时代,终究有太多不便。 于是,便有了陈建忠等人做的那些事情。 现在,他有点犯愁,不知道该怎么安排这个勤恳温柔善良懂事贤惠漂亮的寡嫂。 其实也没很多选择。 要么放回去许其另嫁。 要么就这样待在他家守活寡直到死亡。 这个时代的寡妇,通常只有后一条路可走。 前一条,看似通情达理,实则只有极少数幸运的女人才能走得通。 哎,难办。 陈怀义头疼时。 县衙后院,县令周承宗正在招待客人。 “师兄,你怎么来了?” “向师弟你道喜啊,治下出了那么个人才,这在履历中可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任期一到,说不定有机会提督一州学政。” “唉,师兄太乐观了。” “怎么说?” “那学子我去见了,确实有几分才华,为人处世也有条理,但天赋太差,年过十八依然是个童生,而且只有九品文心,刚才在周山山的帮助下借助圣人之力重铸文心,也不过升了一品,怕是难有大成就。” “果真如此?” “师兄,我还能骗你不成?” “不过就算如此,这诗才也相当了得,值得争取。” “我也争取了,一进门就以势压人,质疑他的能力,但那陈怀义应对自如却不卑不亢,显然内藏桀骜之心,而且年轻气盛志气高远,不是那么好争取的。” “因为青石山书院?” “不全是,性格如此,师兄,我观人之术略有小成,不会有错,那绝对不是一个甘愿伏低做小任人驱使的人,强行拘束,反而不美,不如等他碰个头破血流之后再出手,届时略施小恩就能轻松把他拉到书院。” “师弟啊师弟,老师说你心思最活络,以前我还不服气,现在是真的服了。” “嘿嘿,师兄客气。” “那就告诉你个好消息,那小子马上要吃瘪。” “哦?怎么说?” “颍州陈氏来人了。” 周承宗豁然起身:“确定?” “亲眼所见,虽然来的是几个年轻人,但身份、实力都不同凡响。” “屯阳陈氏是颍州陈氏分支的分支,如果颍州陈氏真要插手,不止陈怀义有危险,师弟我恐怕也会有点小麻烦。” “无妨,大家族要的不过是个面子,你又是代圣人执法,就是天子来了也不用担心,不过可以跟苦力营那边打个招呼。” “好,我这就去安排。” 陈怀义书房。 陈怀义盘腿而坐,用内观之法仔细研究刚刚升品的文心。 之前,他的文心在内观之法的观测下,就是一颗普通心脏模样,普通狭窄,只能容纳一点点文气。 童生文心如泉,但九品文心的泉眼极为细弱,文气流转期间如同往外渗水,非常寒酸,用文气写字,写一幅对联都不够。 但现在,他的文心从只能往外渗水的缝隙变成筷子粗细的泉眼,文气流转颇见水量,至少可以写十来幅对联。 九品与八品之间的区别就如此之大,与一品之间的区别只会更大。 文位与文心,缺一不可。 文心是天赋,文位是修为。 文心看命,文位看力。 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周山山的帮助改运换命强行重铸文心,变九品为八品。 这让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研究过文心,捧起周山山赠送的秋水刀。 这刀是标准的单手刀,短柄,刀身三指宽两尺长,其中一尺六寸的笔直刀身,只有四寸左右呈现秋水一般的弧线。 随手虚劈,竟然发出古怪的轻鸣,宛若隔壁上的西北风吹动沙子。 闭上眼睛,更能感应到刀身内的复杂结构和澎湃灵气。 与此同时,有祭炼、温养之法映入脑海,还附带一篇刀法,名为《花间刀》。 这名字……听着不咋地,却不是一般刀法,不但招式精妙,搭配文气还有妙用,是货真价实的六品武技,走的是轻灵飘逸的路子。 是青石山书院一位前辈大学士传下来的刀法,也算青石山书院的标志武学之一。 青石山书院做事儿真大气! 陈怀义暗赞。 只是,本来不愿意过早地和各路势力扯上关系,哪怕青石山书院。 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这么点能耐,贸然卷入会很危险。 当场写诗回馈周山山,就有这方面的考量。 奈何最后还是沾了人家的便宜,不得不收下这个挺重的人情。 以后慢慢还吧。 现在,赚钱要紧。 自立门户要花很多钱,房子、土地、仆人以及笔墨纸砚都要花钱。 得赶紧琢磨个赚钱的路子。 童生每个月能从官府领取墨锭一块、草纸百张、米十斤、肉二斤、棉布一尺,连一人生活所需都无法满足。 赚钱! 必须赚钱! “咚咚咚——” 陈怀义正琢磨赚钱路子,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还有新族长陈志静的喊声:“陈老四?快出来!” 陈怀义:??? 什么意思? 刚才还卑躬屈膝苦苦哀求。 现在却一口一个陈老四? 前恭而后倨,这是……事情又发生了新的变故? 拦住想去开门的嫂子,低声道:“嫂子,你待在屋里别出来。” 开门。 目光从陈志静以及七八个年轻族人脸上扫过,淡淡地问:“有事儿?” “没啥大事儿,就是过来瞅瞅,看看你这个天才啥时候搬走。” “哦?” “你自己搬,还是让我们搬?” 陈怀义盯着有恃无恐的陈志静,忽然笑了:“看样子,你们这是找着靠山了?” 陈志静脸一红,怒道:“别踏马废话,搬,还是不搬?给个痛快话?” 陈怀义笑着拍了拍陈志静的肩膀:“搬,当然搬,我陈怀义大小是个童生,说话算话,说搬就搬,不用你催。” “哼,最好快点,限你一刻钟时间搬走,时间一到,别怪我们不客气!” “这里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谁稀罕?” 陈怀义冷笑一声。 这个姓陈的不怀好意。 赶他走,却只给他留一刻钟时间。 这不是欺负人? 一刻钟够干啥? 连书房里的书都打包不起来。 这是刁难他。 陈志静没胆子做这种事情,必然有人怂恿挑拨,更必然藏着后手,就等他发作。 说白了,就是故意找茬,引诱他动手。 他率先动手,陈志静或者陈志静的新靠山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还手。 ------------ 第9章 我有《石灰吟》 陈怀义不上这个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笑着拍了拍陈志静的肩膀,转身回屋,朝嫂子道:“嫂子,收拾行李,准备搬家,越快越好,除了贴身衣物和贵重物品外,其他通通放弃。” “又出变故了?” “小人作祟而已,先忍他一忍。” “那我们……” “先离开这里。” 十分钟后。 陈怀义领着王薇薇走出来,朝陈志静点点头:“从此之后,我们跟你屯阳陈氏再无瓜葛,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陈志静闷哼一声:“站住!” “什么意思?” “把包裹打开,我要检查。” 王薇薇闻言,立刻把包裹藏在背后。 陈怀义的脸色冷下来:“陈志静,你确定要当某人的狗?” “陈怀义,别东扯西扯,我怀疑你们私藏我陈氏财务!”陈志静梗着脖子吼道:“别忘记你当初说的那些话,不带走屯阳陈氏一分一毫。” 说着,打个手势。 七八个青壮牢牢堵住大门。 陈怀义盯着陈志静:“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 “不后悔?” 陈怀义高喝一声:“大丈夫可杀而不可辱,陈志静,还有藏在暗处的卑鄙小人,自今日起,咱们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猛地拔刀。 “噌——” 刀光一闪而过。 带起一溜儿血光。 陈志静满脸惊愕,片刻后捂着脖子缓缓倒地。 全场死一般寂静。 尤其陈家那几个青壮,更惊骇欲绝,来之前,他们可没想到陈怀义敢杀人。 可现在,陈怀义却一刀斩杀他们的新族长。 抬头看到杀意凛然的陈怀义,转身就跑。 陈怀义冷笑一声,扭头安慰嫂子:“嫂子别怕,问题不大,这天下不是屯阳陈氏的天下,更不是某些人的天下,而是圣人的天下!” 话音落下,有人“呵呵”笑道:“圣人也要讲律法,陈怀义,你当街杀人,便是圣人也救不了你。” 陈怀义扭头,看到四五个穿着雪白长衫手持折扇的年轻人迈着八字步走过来,领头那个身高八尺,面容俊雅,与周围土里土气的环境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 这就是陈志静的靠山? 但这些人……图什么呢? 陈怀义冷笑:“我陈怀义敢作敢当,跟某些藏在阴沟里的行阴湿之事的宵小之辈可不一样!” “你——” “生气啦?说的就是你,”陈怀义再冷笑:“男子汉大丈夫,有恩怨都不敢敞开来说,还要指使无知的乡下农夫做那出头鸟,就这心性,这辈子都难成大器!” “你放屁,我是颍州陈氏子弟陈怀风,有七品文心,更早早获得举人文位,岂容你这乡下土鳖指指点点?” “哇,好厉害,七品文心,举人文位,”陈怀义嘴上赞叹,脸上却满是不屑:“背靠颍州陈氏这样的大家族才获得个举人文位,也好意思拿出来炫耀。” “那也比你个童生强。” “我是童生没错,但我以童生之身写出了惊圣人级别的明志诗,并被圣人亲自命名《石灰吟》。” “我十二岁就获得秀才文位。” “我写了《石灰吟》。” “我十八岁就获得举人文位。” “我写了《石灰吟》。” “我是颍川陈氏嫡系子弟。” “我写了《石灰吟》。” “我还是剑阁书院的学生。” “我写了《石灰吟》。” 陈怀风忽然暴怒:“你踏马就知道《石灰吟》,你靠《石灰吟》过一辈子?” 陈怀义微微点头:“周山山是这么说的,当然,我除了《石灰吟》还有一首坠天花级别的《咏壮士》,如果可以,我还能写更多惊圣人甚至天地动级别级别的诗词,而你除了家世就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口气真大,还惊圣人,还天地动,也不怕闪了舌头,陈怀义,不要以为侥幸写出一首惊圣诗就觉得自己诗才无双,整个大周才几首惊圣诗?你要是能写出第二首惊圣诗,我举家投靠你,你要是能写出一首天地诗,我永生永世做你奴隶。” 陈怀义竖起大拇指:“真勇士!” 话音落下,直接扯开包裹,抖搂出里面的笔墨纸砚:“嫂子,替我磨墨。” 王薇薇默默取出砚台和墨锭开始磨墨。 陈怀风则皱起眉头,心中略微有点不安。 这跟计划完全不同。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不会! 绝对不会! 惊圣人级别的诗词百年间也就那么几首,陈怀义区区一阶大龄童生再有才华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连作两首! 别说陈怀义,就是当世大儒以及那几位以诗才著称的才子也做不到。 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一天之内连作两首惊圣人级别诗词的先例。 从来没有! 想到这里,陈怀风回头朝同宗兄弟哈哈笑道:“你们看到了?陈怀义又要作诗了。” “哈哈哈,简直异想天开。” “这是把自己当诗圣了,竟然妄图在一天之内呼连作两首惊圣诗。” “他以为惊圣诗是路边的野花,随手可拾。” “真可笑。” “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就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一点点成绩就自视天下第一。” “他要是能做出第二首惊圣诗,我也跟他姓。” “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指不定心里已经慌成什么样了。” “毕竟是当街杀人,屯阳陈氏怎么可能轻易罢休,已经报官去了,再过片刻,县令县尉以及衙役捕快就会赶来抓捕,他在劫难逃。” “除非他真能写出第二首惊圣诗,大周王朝对这类人才有特赦条律,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这小子完蛋了。” “面对同族挑衅动辄杀人,毫无城府可言,就算有点才华又能如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他……” “说谁不是呢,还是缺乏教养,小门小户又没爹没娘,能成多大气候?” 几个大族子弟肆无忌惮地对陈怀义评头论足,浑然没把陈怀义放在眼里,高傲之气尽显。 但很快,众人齐齐收声。 因为随着陈怀义地挥毫泼墨,文气开始汇聚,而且凝聚而成的风暴极为迅猛。 “这……” “至少生景!” “恐怕有坠天花级别,这文气风暴来得如此猛烈。” “怎么办?” 陈怀风脸色也变了,但还是哼道:“慌什么,了不起坠天花而已,我也有一首坠天花级别的写景诗。” 但听到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吟诗声,再细听内容,顿感不妙。 ------------ 第10章 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愣,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共情! 仿佛天地间所有鬼神都被这首《定风波》打动,齐齐诵读,声震天地,连颍州之外的其他州府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闻者,无不变色,或惊讶,或诧异,或赞叹,或激动。 生景! 一个年轻人,穿着芒鞋,披着蓑衣,拄着竹杖穿行在细雨淅淅的竹林中,雨水敲打竹叶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可年轻人却丝毫不为所动,恍若未闻,始终保持着轻松愉快的步伐穿行其间,气质洒脱之极。 坠天花! 大片大片的青色花瓣从天而降,色泽极纯,数量也极多,铺天盖地密密麻麻连绵不绝,仿佛无穷无尽。 这天花坠地,纷纷化作文气,要么被附近的文人吸收,要么逸散在天地间,受益者竟然不止陈怀义一人。 一时间,颍州地区的文人士子纷纷感谢,这种以天花形式降落的文气,更纯粹,比大部分文人士子自行修炼的文气纯粹许多,吸之有大好处,可不止量的提升那么简单。 县衙。 周承宗脸色又变了,既兴奋,又纠结。 又是一首坠天花级别的好词。 不,甚至可能不止坠天花。 极有可能达到惊圣人的高度。 这词,太好了。 那种洒脱且无畏的精气神由内而外由浅至深,虽不如《石灰吟》的精气神那么强烈,却更坚韧。 而且辞藻也更精巧,更凝练,是另外一种洒脱豪放的风格。 没有《石灰吟》那么苦大仇深。 只有无视“穿林打叶声”的淡然。 只有“吟啸徐行”的洒脱。 只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豁达。 只有“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傲然。 轻巧淡然的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是无限宽广的胸怀和超人一等的洒脱。 这首词……又是一等一的好词。 这个陈怀义到底什么来历? 怎么可能在一天之内连续拿出三首坠天花以及以上的好词? 现在,就看这首词能不能到惊圣人了。 如果能收入门下,将能使书院受益无穷。 哪怕陈怀义一辈子都无法晋升秀才,只要还能继续写诗,是价值无限。 不行。 不能拖了。 得抢先出手。 不管陈怀义愿不愿意,都必须把他弄到淮山书院。 强扭的瓜甜不甜已经不重要,能解渴就行。 再晚一点,就被人连瓜带瓜秧子全摘走了,别说吃瓜解渴,连味儿都闻不到。 想到这里,急忙催动文气直奔陈淮山住宅。 然而,就在此时,天空中再次浮现巍峨的人影。 圣人。 惊圣人! 又是一首惊圣人级别的……词。 这陈怀义当真才华横溢,连长短句也能写出此等大气魄与大境界。 周承宗一边赶路一边心惊。 大周王朝数千年,以诗为主流,词乃小道,大周女子聚会时多以此为填字游戏,少有精品。 所以,尽管词牌多入牛毛,但胭脂气浓,立意以闺怨、景色为主,难入主流。 再快一点。 必须抢先一步把这陈怀义收入门下。 否则,悔之晚矣。 不,已经后悔。 几个时辰前他有机会收下陈怀义,却被他自己放弃了。 早知道陈怀义的才华如此惊人,在陈氏祠堂就该不择手段,而不是仗着身份与文位玩什么欲擒故纵。 后悔啊! 希望青石山书院的老家伙没有改变主意。 陈怀义家门口。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陈怀风更是面色巨变,望着天空中的圣人虚影虔诚跪倒,嘴里却喃喃道:“这不可能!” “古往今来就没有一日之内能出两首惊圣诗词的人!” “即便当今诗圣李彦都没有此等才华。” “陈家何能何德能诞生这等天才?” “为何这等天才却只有童生文位与八品文心?” “这次得罪这人,也不知父亲与族长是什么态度,应该不会为了讨好陈怀义而处罚我吧?” 然而。 陈怀风的惊骇才刚刚开始。 半空中圣人虚影缓缓睁开眼睛,两道金光直射陈怀义,同时轻声道:“这首《定风波》用词朴实但精巧,立意也极高远,气魄雄伟气质超绝,可锤炼文心与心性,当为惊天动地千古第一词。” 说完,缓缓复诵这首新鲜出炉的《定风波》。 声音宏大,传播极广,不只大周王朝,连极东极南极西极北之地也听得清清楚楚。 狂奔中的周承宗听到,大惊失色。 圣人复诵? 广传天地之间? 难道这首《定风波》不止惊圣人? 而是…… 没等他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就感觉地动山摇天地变日月变色,宛若地龙翻身天狗吞日,地上生灵惊慌失措以为这是天地末日。 于此时,一股股浓郁的原创文气自山川大地的裂隙中喷涌而出,浓郁的文气宛若实质。 颍州、淮州、大周神京、西凉国、南蛮山区、鬼方草原、蛮荒冰原、东海乃至于妖族所占领的大片极地,全部感受到天翻地覆一般的动荡。 词动天地。 颍州有大才问世。 各书院、朝廷、王族、各路强者比普通人更清楚其中意义,纷纷朝颍州投以各色目光。 当时便有数道流光从四面八方飞向颍州。 动天地。 动天地级别的词。 陈怀义竟然真的写出一首动天地级别的长短句。 以八品文心童生的身份写了一首动天地级别的长短句,而且是在先写一首惊圣人、一首坠天花的前提下。 这才华,当真可怕! 周承宗心下惊骇的同时感觉到无尽的遗憾。 这词一出,他就在这场争夺战中退场了,他资历太浅,只有掌院或者大儒级别的存在才有资格参与到陈怀义的争夺战中。 这可是动天地级别的作品。 在人类历史上都没几首动天地级别的诗词,当今诗圣李彦也只有一首而已。 陈怀义之才华……当真震古烁今。 怕是诗圣也要逊色半分。 可惜天赋太差,文心只有八品,文位更只是童生。 但无论如何,陈怀义以及这首《定风波》都将成为人类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感慨间。 天地恢复正常。 一切如初。 除了天地之间的文气格外浓郁。 周承宗叹了口气:“这下子,天下文人都要欠陈怀义一个人情。” “幸好陈怀义只有这一首动天地级别的诗词。” “他要是一年一首动天地,全天下文人为了还他人情怕是要先打一架,打赢了才有资格还人情。” “不过也真可惜,海量原创文气弥漫天地间,人人可用,唯独陈怀义只能吸取亿万分之一,可惜,太可惜了……” 可话音刚落,却见天地间浓郁的灵气疯狂朝陈怀义家涌去,如鲸吞海水,极其汹涌。 什么情况? 难道…… 周承宗急忙抬头望天。 ------------ 第11章 拜师 周承宗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天地已经恢复正常。 按理说,圣人虚影也该消失。 然而,此时的圣人虚影却依然存在。 双眼射出的两道金光依然存在。 难道…… 圣人在帮陈怀义淬炼文心? 一定是了! 如果他是圣人,也不愿意看到陈怀义这一身震古烁今的才华被拙劣的天赋拖累。 这等才华,必须上三品文心才配得上。 就是不知道陈怀义这次能把文心提升到几品。 圣人出手,上三品应该没问题……吧。 须臾间。 圣人虚影收回目中金光,并缓缓消失。 天地彻底恢复正常。 周承宗急忙提速朝陈怀义家狂奔。 就算没资格参与其中,也不能错过这场大戏。 这种场面,可不多见,可能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见识“动天地”这种盛景。 陈怀义家门口。 陈怀风瘫软在地。 大小跟班也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在外围看热闹的陈氏族人更面如死灰满心绝望。 当事人陈怀义却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人,正闭着眼睛仔细感受身体内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良久,露出满意的笑容。 圣人出手,果然不凡。 不但没有那么痛苦,还让他清晰感受到海量原创文气入体后的每一丝变化,仿佛在指点他如何淬炼自身。 他不知道圣人是不是这个意思,反正他记得清清楚楚。 可惜,圣人出手也只把他文心往上提了一品而已。 从八品升至七品。 文心如泉。 水量从丝丝细流变成大拇指粗细的涓流。 但与昨天相比,已是脱胎换骨。 昨天,他的文心内的文气还只能用“丝”计算,现在却能用“股”计算,是质的提升。 陈怀义很满意。 睁开眼,却只看到三个老头。 其中一个有点面熟:“咦?你不是那个在我家祠堂给我磨墨那老头儿?” 老头儿笑呵呵地拱手:“正是小老儿。” 陈怀义心里清楚,这仨老头儿的身份不一般,而且是冲着他来的。 今天这三首诗,一首比一首的动静大,肯定会吸引大能的关注。 所以拱手问:“您是……” “小老儿柳随风,青石山书院掌院,”柳随风说着指了指身边两个老头:“这俩老头一个叫徐若谷,一个叫邓通,分别是淮山书院掌院与颍州学政,不用理会他们。” 徐若谷人如其名,温文尔雅虚怀若谷的模样,气质极温和,轻轻拱手:“怀义小友,可有兴趣入我淮山书院?” 邓通面容威严,气质冷峻,轻喝一声:“徐若谷,陈怀义是我颍州学子,即便入学也应入颍州学院,你身为淮山书院掌院,何故做强取豪夺之事?” 徐若谷也不生气,春风和煦地笑道:“怀义小友虽是颍州户籍,但转籍也是常有之事,莫非邓学政打算以权谋私强留怀义小友户籍?” 邓通大怒:“徐若谷,休逞口舌之利,敢与某较量一场?” 徐若谷依然神态温和,不理邓通,只问陈怀义:“怀义小友,你只需回答愿不愿意随我去淮山书院,只要你愿意,邓学政与柳掌院必然不会为难。” 这话出口,三人齐齐盯住陈怀义。 陈怀义瞬间感受到强大的压力。 这三人身居高位实力超强,哪怕收敛,气场也非一般人能抵抗。 不过,他心态好,知道这仨人不会伤害他,所以很淡定,拱手回礼:“徐前辈,晚辈不愿意。” 他没有说客套话,而是直接使用“不愿意”三个字。 干脆明确,绝不拖泥带水。 这是说话的艺术。 如果他是上位者,说话越温和越详细,越容易给人留下好感。 可是,他区区一介童生面对三位大儒,有什么资格絮叨? 果然,徐若谷不但没发怒,反而露出一丝更明显的微笑:“怀义小友果然与众不同,不只才华横溢,也精通人情世故,难怪能写出《定风波》那般意境,确实人情达练。” 说完,伸手到陈怀义面前,空无一物的掌中凭空多出一个长条形檀木盒子:“相见即是有缘,且以一支五品狼毫笔作贺礼,贺怀义小友圣道无量。” 陈怀义大喜。 还有这好事儿? 这可是五品文宝,价值……无法计算。 反正万两黄金肯定买不到。 他也不客气,大大方方伸双手接过盒子:“谢前辈尊贺。” 跟着道:“晚辈一穷二白无一身外之物随身,只有拟诗一首略表心意。” 说完,提笔挥毫,瞬间写下一篇五言律诗。 握管门庭侧,含毫山水隈。霜辉简上发,锦字梦中开。 鹦鹉摛文至,麒麟绝句来。何当遇良史,左右振奇才。 而后写下标题:答淮山徐掌院赠笔之贺。 诗成生景。 十余丈高的天空中呈现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 画面中,陈怀义手持狼毫笔,挥毫泼墨,笔走龙蛇,笔下生花,字字放光,宛如神迹。 良久。 画面散去。 徐若谷微笑拱手:“怀义小友,若来淮州,一定要去淮山书院稍坐,回见。” 话音未落,人已在百里之外。 大儒神通当真神奇。 徐若谷离开。 邓通盯着陈怀义看了几秒钟:“陈怀义,你可愿意拜本学政为师?” 陈怀义再次拒绝:“不愿意。” “嗯,好之为之,莫要辜负一身才华,诗词乃圣道第二,仅次于经文,好好修行,也能成圣。” 邓通话音落下,他原地消失不见,但速度比徐若谷慢了些许。 等邓通离开,陈怀义朝柳随风拱手:“学生拜见掌院。” 柳随风却哈哈笑道:“我可没说要收你为徒。” 陈怀义也笑:“掌院不用吓唬学生,其中门道,学生都清楚。” “哦,那你说说你都清楚些什么,说得好,重重有赏。” “那学生就不客气了,”陈怀义指指天,又指指地:“学生侥幸写出一首动天地级别的词,动静颇大,闻风而来者必然不止三人。” “嗯。” “可学生睁开眼却只看到掌院您、邓学政、徐掌院三人,必然是您三位使手段把其他人劝走了。” “没错。” “也就是说,您三位达成共识,要让我三选其一,不选都不行。” “……” “徐掌院与邓学政率先开口询问,其实心里已经有数,知道学生不会选择他们,只是走个流程顺带结个善缘而已,不然,以徐掌院绝对不会如此轻易放弃。” 陈怀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换句话说,您三位其实已经心里有数,知道晚辈必然要进入您的青石山书院,也知道晚辈只有进入青石山书院一条路可选。” 他总要选一个才能得到庇护,必然,就他这一身与才华完全不匹配的文位和战斗力,眨眼间就会沦为别人的盘中餐。 这仨老头吃定他是个知进退的人。 柳随风闻言,哈哈大笑:“果然人情达练,不过你说错一件事情,本掌院可不是一定要收你,你现在拒绝,本掌院也与徐掌院一般立刻消失并再不打扰,而且,就算本掌院同意你入学青石山书院,书院也不一定要你,你得先过入学测试,达标方能入学。” ------------ 第12章 三品文宝 陈怀义对柳随风的说法嗤之以鼻。 这种封建社会中还有什么事情是一个大儒无法左右的? 大儒之上便是亚圣与至圣。 但圣人不显于世。 人世间便以大儒为尊。 大儒便是人世间最顶级战力。 大儒开口,就是一个傻子也能顺利入学。 何况他不是傻子,而是一词动天地的大才子。 只要他愿意,全天下几乎所有书院都会对他敞开大门任他挑选。 所在测试,再如何严格,也只是测试,在大儒面前宛如儿戏,随手便可更改测试内容与结果。 他相信,这个以文为尊,以文道圣人为尊世界自有相应的制度以制衡种种乱象。 但他更相信人性。 只要是人,便有人性。 有人性,便有人情。 有人情在,由人制定且为人服务的制度就一定会有漏洞。 绝无例外。 除非制度的制定者是毫无感情可言的人工智能。 不过,他没反驳,而是笑呵呵拱手:“既然如此,晚辈愿走正规流程入学青石山书院。” 柳随风闻言,更是放声大笑,显然极满意陈怀义的反应。 笑过之后微微点头:“青石山书院每年只在秋季九月初一招生,现在才三月初,还有三月之久。” “晚辈可以等待。” “嗯,学院招生一年一次,但本掌院收徒却没有任何限制,”柳随风脸色一肃:“陈怀义,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陈怀义立刻弯腰行大礼:“弟子陈怀义,拜见师尊。” 柳随风“嗯”了一声:“起来吧,为师做事不拘小节,也懒得弄什么拜师礼,你行礼,我接受,就算礼成,稍后通传同门也就是了。” “师父行事随心所欲,以风尘之姿游戏人间更显高人风范。” “此言甚妙,深得吾心,”柳随风捋了捋胡须:“既然拜师,为师也不能少了拜师礼。” 说着招手,一物飞来。 是一对长条状金属块。 递到陈怀义面前:“拿着。” 陈怀义伸双手接过,五斤多重的样子,正面均以单线条勾勒绵延在一起的大山,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点缀,挺朴素。 只是其中一只只有三座山峰,另外一只则有五座山峰。 柳随风淡淡道:“这镇纸是为师采三山五岳之精金耗时三月凝练而成,乃三品文宝,日常可做镇纸,战时可御敌,以文气催动便可重逾万斤,文气越多,文气质量越高,分量也越重,几乎可与三山五岳相等。” 陈怀义大喜。 三品文宝。 师父果然出手不凡。 对得起大儒这一身份。 文宝分九品,三品已经是上三品之列,堪称神器。 一般文人学子,有一件下三品的文宝就已经心满意足。 中三品的文宝则可称之为传世之宝,一个家族里能有一件便可代代相传。 上三品文宝,等闲人根本没机会接触,看上一眼摸上一摸都值得吹嘘好久。 何况柳随风说得轻松,但内容却一点也不轻松。 采五岳之精金,耗时三月。 这是什么意思? 材料贵重,工艺复杂。 尤其这个炼制工艺,大儒亲自出手竟然要耗时三月。 只此一点,便可知这对镇纸的非凡之处。 别说做传家宝绰绰有余,搁在一些书院里也是镇院之宝级别的存在。 所以,陈怀义大喜。 这次果然做了正确的选择。 有这么大方的师父在,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差。 然而,这还不算完。 柳随风手中又出现一样事物。 这次却是一只浅朱红色绣金线的束口袋:“这是一枚七品的乾坤袋,品级不高但勉强够用,日后有了更好的再换。” 乾坤袋! 陈怀义喜出望外:“多谢师父!” “乾坤袋异常珍贵,随身携带难免被宵小觊觎,行走在外莫要漏财。” “弟子谨记。” “嗯,老三给了你文宝祭炼之法,照着祭炼便可,接下来,为师与你讲讲你的师兄师姐。” 陈怀义连忙道:“师父,这里说话不方便,去县里找一家酒楼吧,您一边品酒一边慢慢讲诉。” “也好。” 柳随风点头,宽袍大袖一扫,陈怀义三人原地消失。 片刻后,陈怀义曾经居住的宅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旧衰败坍塌直至变成废墟。 周承宗在远处目睹这一幕,面露惊容:“岁月如梭?” “能将这等神通运用得如此轻松,柳随风这修为又有增长?难不成真有机会晋升为亚圣?” “青石山书院当真有大气运,先有柳随风,又有周山山等一众弟子,现在又冒出来个陈怀义……” “如此以后,淮山书院要被青石山书院彻底压一头了。” “可惜,太可惜了。” “没能第一时间把陈怀义收下。” “以陈怀义当时的处境,如果果断为其出头,极有可能引他入淮山书院。” “可惜啊!” 周承宗连连叹息,再看战战兢兢的陈氏族人,忍不住冷哼一声:“滚——” 屯阳陈氏族人连滚带爬地离开。 有人直接带家眷家底离开屯阳县城,逃荒去了。 一日之间,屯阳陈氏连死两个族长,族中骨干又被抓走大半,陈怀义这个与他们恩断义绝的神童又大展神威并被刘大儒收入门下。 此情此景,剩下族人岂能不怕? 至于颍州陈氏来的陈怀风等人则早已经趁机远遁,亡命奔逃在回州城的路上。 陈怀风怕极了。 怕陈怀义奚落他。 更怕陈怀义报复他。 万一陈怀义揪着他请圣裁以决生死…… 他可不愿意像屯阳陈氏上任族长陈建忠那般被圣人降下闪电劈死。 那后果不只是死,还会遗臭万年。 历史上被圣人亲自降下闪电劈死的人屈指可数,每个都是民众津津乐道的笑话或反派,哪怕几千年过去也依然时时被提起。 然而,就在陈怀义与一众兄弟姐妹亡命狂奔时,路前方出现一道白色人影。 白色人影身形婀娜,头戴斗笠,面罩轻纱,手持长剑。 迎着陈怀义等人拔剑。 “嗖——” 一道透明剑气横空斩出。 瞬间掠过陈怀风等人脖子。 鲜血喷溅。 人头落地之时,现场已然空无一人,只剩下陈怀风等人的尸体齐刷刷倒在官路上,财物也不见了踪影,连一个铜钱都没留下。 ------------ 第13章 小师姐 屯阳县。 悦宾客栈,甲字一号包间里。 柳随风一手汤碗一手驴肉甩饼,连吃带喝,痛快之极。 连吃一筐甩饼,又一口喝干碗里的驴杂汤,这才一模嘴巴道:“我名下只有十二弟子,年龄最大的已经六十有三,年龄最小的比你还小两岁,你是第十三个。” 陈怀义笑问:“我是关门弟子吗?” “为师今年不过八十七,还有四百余年好活,怎么可能就此关门再不收徒?” “嘿嘿,弟子听说关门弟子比较受宠。” “屁,受不受宠要看你会不会做人,会做人,就是当大师兄也受宠。” “这倒也是,那弟子努力,争取早日成为咱们随风一脉最受宠的小师弟。” “那你好好表现,别光耍嘴。” “弟子一定好好表现。” 柳随风狐疑地盯着陈怀义,暗自嘀咕。 这小子不是懂人情世故吗? 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点表示? 难道对拜师礼不满意? 不应该啊。 一对三品镇纸,一只乾坤袋,这礼物在任何场合都拿得出手。 还是说……这小子才思枯竭了? 嗯,有可能。 毕竟一天之内连作四首诗词,一首生景,一首坠天花,一首惊圣人,一首动天地,暂时性才思枯竭很正常。 不着急不着急,反正已经收为弟子,以后有的是好诗好词。 这么想着,再挥袖。 一行三人出现在青石山书院。 柳随风指了指山峰上仅有的一间茅庐:“这是我日常闭关时用的草庐,你二人暂且休息一晚,明日是去是留再作决定。” 话音落下,原地消失。 等柳随风离开。 陈怀义长长地松了口气。 跟这种大佬在一起,压力太大。 哪怕明知道对方不会伤害他,也会情不自禁地紧张。 要不是心态好,恐怕早就瑟瑟发抖了。 要是原主面对柳随风,只会更不堪,绝对会紧张到尿裤子。 毫不夸张。 因为实力差距太大。 地位差距也太大。 文位差距更大。 连天赋差距也大得吓人。 这么说吧,原主与柳随风之间的差距,除了都是人类之外,其他方面的差距比人与狗的差距还大,那差距比天与地之间的距离还遥远。 好在他顶住了。 没有露怯。 没有出丑。 至于嫂子王薇薇……在给他磨墨之后便晕晕乎乎恍若身在梦中,几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推推王薇薇:“咳咳,嫂子,醒醒。” “啊?”王薇薇惊立而起:“怀义,这,这是在哪里?” “书院,青石山书院。” “啊?你,你,我刚才看到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你小叔子我现在是青石山书院大儒柳随风的亲传弟子。” “这,这……” 王薇薇激动到不知所措,最后“哇”地哭出声来,抱着包裹嚎啕大哭。 哭到几乎喘不过气。 陈怀义也没劝。 劝也没用。 之前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相当艰难,物资不是很缺,但那种时刻被人冷嘲热讽指指点点的感觉比缺衣少食更难受。 更被赶出家门,被族人羞辱,几乎流落街头。 可现在,他一飞冲天,成为大儒亲传弟子,前途一片光明。 前后反差实在太强烈,带来的情绪波动只会更强烈。 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白搭。 缓过劲儿来就好。 就算哭出个三长两短也没关系,这里可是青石山书院,他师父随便一个小法术就能解决。 倒是生计问题还得想办法。 听师父的意思,并没有打算让他和他嫂子在青石山上常住。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打算送他点盘缠。 真希望老头子能看穿他坚强外表下隐藏的脆弱,给他塞个千百两黄金勉强度日。 天色渐晚。 月朗星稀。 陈怀义让嫂子先行歇息,自己则找了块硕大的青石爬上去躺下,仰望无垠星空。 这星空,与地球几乎一模一样,北极星北斗七星猎户座大小熊星座都在,这让他倍感熟悉,那种初来乍到的惊慌和失落也轻了许多。 或许,这就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球吧。 要不然很多东西都那么相似,例如三山五岳。 正思绪万千时,忽然嗅到一股浓郁的肉香。 烤鸡! 一骨碌坐起来,就见身边坐着一个娇俏可爱的小丫头。 小丫头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大红色长衫,梳着小圆髻,小圆髻上插着一支白玉簪子,面目宜嗔宜喜,略带婴儿肥,极可爱。 尤其一双杏核眼,明亮且灵动。 腰间系着一串极惹眼的银色铃铛,与红色长衫搭配,让人印象深刻。 左手握着一柄长剑。 右手拎着两只还滋滋冒油的烤鸡。 这是…… 陈怀义下意识想到师父柳随风说的那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小师姐,瞬间眉开眼笑:“可是小师妹?” “嗯?是师姐,按照师门规矩,先入者为长,你应该喊我师姐。” “原来如此,小师姐在上,受师弟一拜,师弟陈怀义拜见银铃师姐。” 青石山书院,柳随风门下老十二肖银铃,十六岁,举人文位,二品文心,出身不详,入学两年半,正在山上学习。 肖银铃板起小脸,一本正经道:“是师姐,不是小师姐,请尊重师长,小师弟。” 还在“小师弟”三个字上加重口音。 陈怀义心中暗笑,却连连点头:“师姐教训的是,师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师姐多多指点。” “这还差不多,”肖银铃满意地扬起洁白的下巴,把两只烤鸡递到陈怀义面前:“本师姐亲手烤的,趁热吃。” “哎,师姐当真是救急救难的大救星,”陈怀义满脸欣喜接过烤鸡,先给嫂子送了一只,这才返回大青石,又撕下一根鸡腿递到肖银铃面前:“师姐先吃。” 肖银铃挑眉,却很满意:“师弟果然有礼貌,好,你这个小师弟,本师姐认了,以后在青石山遇到事情就报我肖银铃的名字。” “好用?” “那当然,肖银铃三个字在青石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副掌院和各位夫子都要给几分薄面。” “如此,以后师弟就是小师姐罩着的人。” “吃吧吃吧。” “嘿嘿,”陈怀义咬了一口鸡腿,大口咀嚼起来,味道确实不错,关键是肉质很好,鲜嫩弹牙汁水饱满肉香浓郁,比穿越前吃过的土鸡肉还香。 干掉一只鸡腿,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好肉,可惜无酒。” 肖银铃板起小脸:“你敢喝酒?” “当然,有肉无酒岂不遗憾?试想,星空银河之下,青石山上,刚入门小师弟与师姐并肩而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同时畅想青石山书院的未来,命运之轮开始转动,年轻的二人却不知道拯救世界的重担即将压在他们稚嫩的肩头上……” ------------ 第14章 桃花庵歌 肖银铃听到陈怀义的话,大眼睛闪闪发光:“哇,小师弟说得有道理,稍等,师姐去去就来。” 话音落下,纵身跃下大青石。 一纵一蹿,片刻间消失。 不大会儿,捧着一个陶罐蹿回来,表情极亢奋:“小师弟,快尝尝,这可是师姐从卫老夫子那里借来的极品桃花醉。” 陈怀义则反手取出两个瓷碗,就在大青石上摆开,倒酒。 开盖瞬间,酒香扑鼻,浓郁之极,有桃花之幽香,也有桃子之甘甜。 忍不住脱口赞道:“好酒!” 肖银铃也不住点头,身上铃铛叮铃作响:“真香,难怪卫夫子整日里酒不离身,倒满倒满。” 清冽的桃花醉淌入劣质的粗瓷大碗,竟也别有一番景象。 陈怀义端起瓷碗:“敬小师姐。” 肖银铃两眼放光地端起瓷碗:“贺小师弟。” “干杯!” “叮——” 碰碗。 抿了一口。 只觉一股浓香流入腹中,所过之处香入心扉。 忍不住又赞了一句:“绝!” 仰头。 “咕嘟咕嘟——” 一口气全部喝干。 然后一头倒下,看见漫天桃花,绚丽之极。 微风吹来,桃花翩翩起舞,香气丝丝环绕在侧,令人沉醉。 再举目远望,所见皆是桃树与桃花,一眼望不到边。 “怕不是有万亩之多……” 再看身侧,更有一身姿婀娜的女子轻盈跳跃,宛若桃花仙子,气质动人,姿态优美,只可惜粉色轻纱蒙面,看不清面容。 但即便如此,依然让他为之心动,下意识追上去。 然而佳人身子轻盈动作飘逸,片刻间便消失在桃花林中。 这让他顿感茫然若失。 她是谁? 小师姐? 还是嫂子? 想到此处,内心一震,眼前的种种忽然消失,万亩桃花化作普通桃林,他则扛着锄头行走其间。 这…… 好熟悉的画面。 一首诗脱口而出。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间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陈怀义半醉半醒间念念有词。 时而低吟。 时而高歌。 时而激昂慷慨。 时而洒脱不羁。 浑然忘记身在何方,只觉这首诗与眼前所见极为相配,更觉这诗与他心境相契合。 也正常,他一个普通人,哪儿来那么大的野心? 如果真能过上“酒醒只在花间坐,酒醉还来花下眠”的日子,他可以放弃很多东西,例如理想抱负之类。 所以,一首《桃花庵歌》,半唱半吟,连唱三遍,才倒在青石板上沉沉睡去。 睡着还不忘高呼“酒来”。 陈怀义睡着。 然而,此时的青石山上才热闹起来。 只因为这首《桃花庵歌》。 动情,生景,坠天花,惊圣人。 四重异象重重叠叠。 鬼神齐声诵唱。 异景覆盖颍州全部天空。 一朵朵原创文气凝聚而成的桃花花瓣从天而降 圣人再次出现,并轻叹一声:“人族又出一大才,此歌虽浅显易懂,却意境高远,人生境界远超等闲之人,飘然之气十足,写桃花,更写人生,当为桃花题材中上上之作,甚妙。” 说完,还伸手从空中摘下一瓣飘然坠落的桃花,轻嗅一口,这才缓缓消失。 惊圣人! 又是惊圣人! 悄然出现的柳随风也忍不住感慨。 这可是圣人钦点的人族大才。 一日之内作五首诗词,一动天地二惊圣,一坠天花一生景。 当得起圣人赞誉。 更妙的是,这人族大才现在是他徒弟,只待九月便可入青石山书院。 想到此处,柳随风忍不住仰天大笑。 然后亲自出手帮陈怀义淬炼文心。 一旁的肖银铃也满脸驼红地憨憨傻笑,眼里满是醉意。 学政衙门。 邓通品味着新鲜出炉的《桃花庵歌》,忍不住击掌作拍随之而歌。 片刻后叹了口气:“可惜,与老夫无缘。” “不过幸好出身颍州,且在老夫任内一鸣惊人,也算老夫功绩。” “就是这陈怀义年纪轻轻,怎地有如此之重的避世心态?” “才十八,便做这等老气横秋之诗词,不妙,不妙。” “当建议柳随风多加引导,否则任由此等大才老死于泉林之间岂不可惜?” “老夫身为本州学政,决不允许人才被埋没。” 屯阳县,县衙。 周承宗听完,则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屯阳县果真人杰地灵,出一人族大才,当多加宣扬。” “虽小有瑕疵,可毕竟未曾酿出祸端,略作遮掩便可。” “来人,速速重修陈怀义老宅。” “其父兄坟茔也多加修缮。” “一应钱粮的均由县衙承担。” “等等,种桃树,在陈怀义老宅周围种满桃树,越快越好,陈怀义老宅后山也全部种满桃树,荒地有多大就种多少桃树,越多越好,种好之后待本官施展神通,十数日间便可得万亩桃园,届时,我屯阳县必成文人墨客必来之地。” “对,县城再做扩建,多造客栈酒楼以及书铺,准能发财。” “哈哈哈哈本官于经济之道也颇有造诣。” 淮州,淮山书院。 徐若谷听到这首诗歌,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都怪周承宗,既然看好此子,直接收徒便是,何故行欲擒故纵之事?” “唉,白白便宜了柳随风。” “也让淮山书院失去绝佳机会,当真可惜。” “这陈怀义的诗才,也着实惊人,一日之内连作五首诗词,每一首都是经典之作,连书法也自成一派,果真是我人族大才。” 神京城。 更有许多人在听到“人族大才”四个字立刻行动起来。 连大周地域之外也有人或者非人闻风而动。 只有陈怀义依然徜徉在桃花的海洋中。 直到天亮。 感觉有人触碰自己的身体。 一骨碌爬起来。 睁眼一看,却是他嫂子王薇薇。 王薇薇脸色绯红:“怀义,你,你怎么睡在这里。” 陈怀义讷讷不语,总不能说自己被一口酒灌倒然后做了个桃花梦,梦里有嫂子吧。 这可是青石山书院。 是柳随风的住宅。 说不定柳随风就在什么地方盯着他呢。 可不敢乱说话。 万一一句话说不对被柳随风拍死,那多可惜。 但跟着,他就惊了:“怎么回事?文心成六品了?” ------------ 第15章 老狐狸们 陈怀义怀疑人生。 一日之内,文心连升三级,从九品升到六品,从最低级直接蹿升到中三品。 一二三为上三品。 四五六是中三品。 七八九是下三品。 昨天,他还是那个前途无量天赋极差上限很低且前途几乎断绝的童生。 现在,忽然就成六品文心小天才了。 文心内,拇指粗细的涓流变成一汪“咕嘟咕嘟”冒水的泉眼。 这才是真正的文心如泉。 童生文心如泉。 秀才文心如池。 文位决定格局,文心决定上限。 同样是泉,但一品文心的泉与九品文心的泉,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九品文心几近枯竭,只有丝丝缕缕文气渗出,存量也极少,连一幅对联都写不了。 但一品文心则堪比天下名泉趵突泉,一泉之水便可形成一条河流,文气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般喷薄而出滔滔不绝。 他这个童生的六品文心,就比昨天的九品文心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现在让他写对联,他能一口气写几百幅。 谁给他淬炼的? 怎么就毫无感觉呢? 难道圣人又出手了? 还是那一口桃花醉的功劳? 王薇薇听到陈怀义的话,又惊又喜:“真的?又升品了?” 陈怀义收回心思,起身观察四周,还是那块大石头,周围干干净净,没有烤鸡,没有小师姐,也没有桃花醉。 难道……都是梦? 这时。 柳随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怀义面前,淡然道:“昨夜,你与肖银铃偷饮卫老夫子桃花醉,借酒意吟唱一首《桃花庵歌》,诗成惊圣,圣人赞你为人族大才,更赞《桃花庵歌》意境高远,并借走你一瓣桃花。” 陈怀义故作羞赧:“师父,弟子失态了……” “哼,身为师弟,却鼓动小师姐偷酒,还险些酿成大祸,为师可不替你背锅,自行向卫夫子道歉。” “弟子知错,弟子一定当面向卫夫子道歉。” “这还差不多,”柳随风转身面对山谷,背着双手举头望天,淡淡道:“你拜我为师,不等于自此便可高枕无忧,相反,磨炼才刚刚开始。” “师父,您的意思是……” “入我门下,但凡成年便须四处游历,你身为童生,当于颍州颍阳郡内游历,为期一年,或者晋升秀才。” 陈怀义咂舌:“童生也要游历?” “自然,圣道艰难,要有所成就,不止要读万卷书,更要行万里路,如此方有可能脱颖而出,如果只是闭门造车那么简单,岂非人人可成圣?” 柳随风说到这里,跟着道:“而且你只是我的徒弟,还不是学院弟子,也不适合长住学院,今日便下山去吧,你已成年,人间俗事当自行承担,别指望为师和你师兄姐帮你。” 陈怀义暗暗撇嘴。 还挺狠的。 纯放养。 不过也没不满。 要是有人资助他,那自然最好。 没人资助他,也无所谓。 不慌。 就在这时,流光一闪,一道人影落在大青石上,是个五短身材须发皆白但满面红光的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左手抓着酒葫芦,右手提着肖银铃。 目光一扫,死死盯住陈怀义:“就你叫陈怀义?” “晚辈陈怀义,拜见……” “住嘴!” 小老头儿甩手把肖银铃摔在石头上:“你偷了我的桃花醉?” 陈怀义本想解释。 但转念一想,有什么好解释的。 喝了就是喝了。 该赔赔,该罚罚。 所以坦然点头:“请夫子责罚。” “责罚?便是把你活生生打死,就能找回我失去的稀世美酒?” “那……晚辈赔偿?” “赔偿?你赔得起吗?你当桃花醉是凡俗之酒?错,那是仙酿,是酒道人以独家秘方酿制并陈酿十年而成,用料、工具、工艺无一不是顶级,且吸收天地之精华,酒成六品方可开坛,存货极少,喝一口好一口,一口便价值千金,你配得起?” 陈怀义暗暗咋舌。 难怪昨晚上一口下去就飘飘然不知何所在。 原来这名字俗气的桃花醉竟然是六品宝酒。 也难怪这卫夫子这么生气。 不过看了看身边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柳随风,忍不住心中暗笑。 这俩老头真有意思。 不就是想要一两首诗嘛,至于搞这么复杂? 还演这么一场大戏。 也真难为他们的演技。 如果不是这样,就凭肖银铃那走哪儿都叮叮当当的铃铛,如何能从卫老夫子手里偷走如此宝贵的桃花醉? 卫老夫子也是大学士级别的存在,资历比柳随风还老,是青石山书院的元老,实力深不可测,就算昏死过去,一般人也休想近身。 当然,他肯定不会拆穿。 拆穿了,以后还怎么愉快玩耍? 想到这里,陈怀义故作认命状:“弟子身无分文,只有师父昨日赠送的镇纸一对,要不,夫子您拿去?” 卫老夫子瞪眼:“当老夫是强盗?” 跟着话锋一转:“按照老夫规矩,本应把你抓去藏书阁抄书三十年,但是,听说你小子颇有诗才,既如此,命你在一刻钟内做一首原创五言七律,且必须以美酒为题。” 说完,盯着陈怀义眼睛喝问:“可敢答应?” 跟着又喝道:“如果不敢,速速随我去藏书阁受罚!” 陈怀义闻言,差点笑出声。 果然是奔着诗词来的。 不过,还带了点考验他的意思,临时命题并限时一刻钟,以此来考验他是否真有那震古烁今的诗才。 两只老狐狸! 就是不知道小师姐有没有参与其中。 如果小师姐也有份,那以后在柳随风门下求学的日子可就热闹了。 一群老少狐狸,全是心眼子怪。 比进了狐狸窝还热闹。 好在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 他也是老狐狸。 还是穿越时空的老狐狸。 是时候给这些土著狐狸一点小小的震撼了。 陈怀义想到这里,摇摇头。 “嗯?”卫老夫子愕然:“你写不出来?” 陈怀义继续摇头:“不,弟子之意……一刻钟太久。” “哦?” “提笔就来,”陈怀义说到这里,掏出徐若谷送的狼毫笔,大手一挥:“磨墨——” 肖银铃一骨碌爬起来却磨墨。 王薇薇则识趣地搬桌铺纸。 陈怀义再伸手:“酒来!” 卫老夫子瞪眼:“干啥?跟我要酒?门都没有!” 陈怀义毫不示弱,直勾勾盯着卫老夫子,喝道:“欲求好诗,岂能无好酒?” ------------ 第16章 一品酒葫芦 卫老夫子眼珠子瞪溜圆,气得直吹胡子:“老夫任教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无礼之学生。” “晚辈还不是青石山书院学生。” “你,你……”卫老夫子气哼哼地招手,一个半人高的酒缸凭空出现:“陈小子,这是一缸十年陈酿竹叶青,虽不如六品桃花醉,但也是入了品的宝酒,够你喝一阵子了。” 陈怀义放声大笑:“晚辈斗酒诗百篇,喝完这一缸,好诗何止千篇。” 话音落下,拍开封泥,舀一瓢,嗅嗅味道,仰头,一饮而尽。 感受到那种清冽但极香的味道在肺腑间炸开,忍不住赞道:“好酒——” 扔掉酒瓢,提笔,饱蘸浓墨,借着酒意挥毫泼墨。 龙飞凤舞的草书跃然纸上。 “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圣贤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诗成坠天花。 共情,生景,坠天花。 三级异象同时出现。 鬼神诵读。 景象呈现。 天花乱坠。 一气呵成。 更有浓郁原创文气以陈怀义为中心形成庞大的文气漩涡,没入宣纸与刚刚落下的大字中。 这幅酣畅淋漓的草书在几人的注释一点点从凡俗书法晋升为文宝,也叫墨宝。 真正的以笔墨写就的墨宝。 九品。 八品。 七品。 直入六品。 卫老夫子看得目瞪口呆。 心里不断嘀咕:真奇才也! 柳随风也满意点头:真佳徒也,诗才确实惊人,且书法之道也有建树,颇为不凡,不愧是本掌院舍出那么多人情并打了好几架才抢过来的好徒弟,随手便是一篇坠天花。 然而,陈怀义却来了兴致,又舀一瓢灌入口中。 继续提笔。 此时,他已经有八分醉意。 却更觉酣畅淋漓。 下笔如有神,挥毫间又是一片坠天花。 不但诗好,连字也更好。 同是草书,却比上一篇更有气势,几行字一气呵成意贯一体,极为畅快,尽显草书恣意之神采。 “秋菊有佳色,过露掇其英;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一觞虽独尽,杯尽壶自倾;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 诗成坠天花。 字成七品。 卫老夫子面容更惊,喃喃道:“果真有斗酒诗百篇之才?如果真有这等诗才……” 柳随风则不动声色地朝肖银铃微微点头。 肖银铃连忙撤下新鲜出炉的诗篇,换上新的宣纸,并给陈怀义又捧上一瓢竹叶青。 陈怀义则已入忘我之境,有酒便饮,有纸便写。 醉醺醺间又是一篇。 “运生会归尽,终古谓之然;世间有松乔,于今定何间。” “故老赠余酒,乃言饮得仙;试酌百情远,重觞忽忘天。” “天岂去此哉,任真无所先;云鹤有奇翼,八表须臾还。” “自我抱兹独,僶俛十八年;形骸久已化,心在复何言。” 依然诗成坠天花。 文成七品。 三瓢竹叶青。 三篇坠天花。 三件入品的原创墨宝。 一气呵成,畅快淋漓。 让卫老夫子更觉惊叹,原本的试探之心再无一点,剩下的只有羡慕,羡慕柳随风收了这么个天纵奇才的好徒弟。 柳随风也颇感惊叹,他见过的天才多如牛毛,但像陈怀义如此独特的却是独一份。 然而,陈怀义才刚刚进入状态。 彻底放开心神,手握五品的文宝狼毫笔,继续挥毫,仿佛在抒发多年郁积的闷气。 “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 “提壶抚寒柯,远望时复为;吾生梦幻间,何事绁尘羁。” 依旧诗成坠天花。 字却直冲六品,因为意更真,字更高妙。 “子云性嗜酒,家贫无由得;时赖好事人,载醪祛所惑。” “觞来为之尽,是谘无不塞;有时不肯言,岂不在伐国;仁者用其心,何尝失显默。” “……” “……” “故人赏我趣,挈壶相与至;班荆坐松下,数斟已复醉;父老杂乱言,觞酌失行次。” “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 陈怀义开怀畅饮,醉到不知身在何处。 只知道一首接一首地写。 连写十七首。 全以酒为题。 全达到坠天花之境。 笔下的每一篇也全部入品,成为文宝,低则九品,高则六品。 直到意识快要模糊,还摇摇晃晃写下第十八首。 “春草如有意,罗生玉堂阴;东风吹愁来,白发坐相侵。” “独酌劝孤影,闲歌面芳林;长松尔何知,萧瑟为谁吟。” “手舞石上月,膝横花间琴;过此一壶外,悠悠非我心。” 诗成。 惊圣人! 卫老夫子惊得合不拢嘴:“这小子,哪儿来的诗才?” “果真斗酒诗百篇,篇篇精品。” “加上昨晚的桃花庵歌,已经连写十九篇饮酒诗,十七篇坠天花,两篇惊圣人,当真才华横溢。” “小柳子,一定要把这小子留在书院,否则,你自行卸任。” 柳随风也极诧异。 这个徒弟,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认知。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给了他太多太多惊讶和意外。 斗酒诗百篇,从此之后再不是形容词,而是纪实,就是他这个徒弟的代名词,人们再说起“斗酒诗百篇”这五个字,想到的必然是他这徒弟,也只能想到他这徒弟。 除了他这徒弟,再没有人当得起“斗酒诗百篇”的惊才绝艳。 看着徒弟一瓢酒一首诗地挥毫泼墨,连他都起了共饮之念,可他是众所周知的滴酒不沾。 柳随风叹了口气。 这个徒弟啊。 真妖孽也。 就是不知是福是祸。 这时,半空中圣人显出虚影,从头至尾把十八首饮酒诗诵读一遍,赞道:“此子饮酒如履红尘,酒中百味已得其六,只缺其豪与其香艳,真乃饮中仙也。” 顿了一下,又微微点头:“此十八篇可成集也,可名为‘饮中仙集’,唔,不妥,诗中多有隐世之意,可名为‘隐饮集’。” 话音落下,抬手抛下一样事物:“此物可为人族大才贺。” 然后缓缓消失。 那事物直落陈怀义怀中。 却是一只黄皮葫芦。 柳随风等人朝天空谢礼,伸手摄过黄皮葫芦看了看:“咦?酒葫芦?” 卫老夫子眼睛一亮:“几品?” “一品。” “嘶——”卫老夫子倒吸一口凉气:“圣人出手果真不凡,等等,小柳,老夫没记错,这还是圣人第一次在这等场合赐下文宝吧?” ------------ 第17章 定规矩 柳随风点头:“有史书记载以来,确是第一次。” 卫老夫子:“你这个徒弟,当真不凡。” 柳随风:“要不然呢,你当我舍出去那么多人情又连打好几架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卫老夫子:“哈哈哈哈,现在淮山书院那徐小子肯定后悔死了,肠子都悔青了。” 柳随风:“哼,我管他们后悔不后悔,反正从昨天起,这小子就是我柳随风的徒弟。” 卫老夫子感慨道:“一瓢一诗,连饮十八瓢竹叶青,连作十八篇坠天花,连造十八件文宝,如此才华,名动天下就在今日,你可想好如何安排?” 柳随风微微摇头:“一如其他徒弟,顺其自然。” “你真舍得?现在有很多人盯着这小子呢。” “玉不琢不成器,越是才华惊人越是要接受红尘打磨,否则终身成就也就一酒鬼夫子耳。” “喂,小柳子,说徒弟就说徒弟,夹枪带棒是什么意思?” 柳随风呵呵一笑,目光落在陈怀义身上。 片刻后道:“我柳随风虽未成圣人,却也不会让人欺负我徒弟。” 卫老夫子撇撇嘴:“护短就护短,把护短说得那么迫不得已,糊弄谁呢,全天下谁不知道就数你柳随风和柳随风一脉最护短。” 柳随风笑笑,没接这个话茬,而是举目远望,两道淡淡的青光也随目光射出,瞬间抵达不知几里外。 片刻后,收回目光,对着宣纸隔空作画。 几只仙鹤跃然纸上。 再挥手,把宣纸抛向半空。 宣纸飘然落下的同时,几只纸鹤忽闪着翅膀凌空起飞,在半空中盘旋几息后长鸣一声,朝四面八方飞出。 宣纸飘飘然落回桌面,又恢复原本的光洁白净,仿佛从没使用过。 卫老夫子见状,满眼羡慕:“大儒手段,当真出神入化。” 柳随风指了指呼呼大睡的陈怀义:“你晋升大儒的机缘怕是要着落在这小子身上。” 卫老夫子愣了一下,忽然狂喜:“如果是别人,本夫子还要发愁如何讨好,这小子,嘿嘿嘿……” 说着拍了拍身边的酒缸:“对付酒鬼,只能用酒鬼的办法。” 柳随风不置可否:“你大可一试。” 说完,再挥手。 刚刚降落即将逸散的原创文气瞬间汇聚到右手,宛如掌中龙卷风。 与此同时,左手出现一枚玉牌。 双掌合拢。 龙卷风没入玉牌中。 十多个呼吸后。 柳随风松手,原本平平无奇的玉牌赫然变得流光溢彩宛若仙家至宝。 卫老夫子又是满眼羡慕:“挥手间宝成四品,大儒就是大儒。” 柳随风到陈怀义身边,把玉牌戴在陈怀义脖子上,向王薇薇叮嘱道:“这玉牌是四品防御类文宝,能抵挡大学士全力一击,待他醒来,跟他说清楚。” “民女替怀义拜谢前辈。” “嗯,我会送你们回屯阳县,在哪儿露头,就从哪儿开始,他要走的路还很漫长,要一步一步走,做人与修行相同,脚踏实地方为正途。” 柳随风说到这里,直接挥手。 陈怀义与王薇薇瞬间原地消失,出现在屯阳县悦宾客栈甲字一号房。 王薇薇回神,回想这两天发生的种种,宛如身在梦中。 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原本已经被打下凡尘的神童小叔子摇身一变成为连大儒都竞相争夺的大才子。 两惊圣人,一动天地,无数坠天花。 这等神迹,以前做梦都不敢奢望。 可现在,却真真切切发生在与她相依为命的小叔子身上。 望着陈怀义略显稚嫩但沉静俊俏的面庞,心情更复杂,开心,喜悦,激动,还有对未来的期盼和丝丝忐忑。 怀义才名显露,未来还会带着她这个寡嫂吗? 万一…… 王薇薇忐忑不安地守在陈怀义身边,不时帮陈怀义擦脸、喂水。 氛围极温馨。 然而,客栈以外的地方,才刚刚开始热闹。 以青石山书院为中心的半空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片刻后。 柳随风冲天而起。 大袖一挥。 天地为之黑暗。 仿佛天狗吞日。 然而,黑暗中却有各色光芒星星点点,战况极激烈。 片刻后。 天地恢复光明。 柳随风面带不屑地冷哼一声:“江湖规矩,老对老,小对小,谁敢越级,老夫灭谁满门。” 跟着爆喝一声:“滚——” 一个“滚”字。 声如雷震,绵延万里,声浪所过之处,云彩也纷纷消散退让。 然而这堪比炸雷的暴喝声,却只有特定人群可以听到,大部分人包括普通人和动物却毫无所觉,只是看看天空被震散的云彩又低头忙碌。 大周王朝,书院遍地,这也导致各地均有奇奇怪怪的异象诞生,例如鬼神诵诗、天演异象、天花乱坠等。 这两天更是大开眼界,不但连连目睹圣人面世的盛景,更经历一次令人难忘的“天地动”。 相比之下,区区云彩异动算什么稀罕景? 然而消息灵通之人却全程关注着事态发展。 待看到柳随风独占数名大儒却大获全胜之后,纷纷摇头。 “柳随风一身修为当真可怕。” “青石山书院有柳随风,恐成大周第一书院矣。” “很强!” “难怪敢收那陈怀义为徒。” “如此,一甲子后,青石山书院掌院必然是陈怀义。” “这陈怀义到底是何来历?短短三日便惹出这么大动静?” “只知此人出身屯阳小县,原为陈氏分支子弟,后因天赋拙劣迟迟无法晋升秀才文位而被族人嫌弃,却又在被逐出家族时请圣裁以证清白,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确实是天纵奇才,一首定风波惊天动地,连圣人都赞不绝口,昨夜至今更连写十九首饮酒诗,篇篇坠天花更两惊圣人,圣人更亲自命名,还赐下文宝,这等盛景,可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 “据说就因为这十九首诗,青石山书院方圆三十里内原创文气极其浓郁,在其中修炼,事半功倍,青石山书院上上下下从刚入学的童生到夫子们都在抓紧时间修炼,这可是极珍贵的原创文气。” “这算什么?我还听说,那陈怀义随手写的十八幅字全成了文宝,写一幅,成一幅,最低的九品,最高的竟然到了六品。” “卧槽?” “真的?” “恐怖如斯!” “十八件文宝,虽然不是战斗类文宝,但也价值不菲。” “确实,不是战斗类文宝,却是更珍贵的原创墨宝,这等墨宝却有助于修心养性辅助修炼,如果用在合适的地方还有更多妙处。” “难怪那么多大儒都坐不住了,要主动挑战柳随风,这陈怀义实在太过妖孽,浑身是宝。” “对,浑身是宝。” “嘿嘿,我祖籍屯阳,现在回去说不定有机会……” “同去同去,瞻仰瞻仰这位奇才的诞生之地。” “哎,我也去,我家世代酿酒,家中美酒多不胜数,若能请这位酒中仙赋诗一二,岂不美哉?” “兄台真乃经济之奇才也,速去!” ------------ 第18章 给你机会不珍惜啊 屯阳县。 悦宾客栈,甲字一号房。 陈怀义缓缓睁开眼睛,转身,看到爬在床头的王薇薇,悄悄起身。 心里却叹了口气。 不用说,他这个嫂子肯定守在床边照顾他很长时间。 以前就这么做过。 原主内心就一直怀着浓浓的愧疚以及一点点大逆不道的禁忌之念。 可他,却只觉得麻烦。 这个寡嫂在他手里实在太棘手。 怎么处理都不合适。 算了。 先不管了。 顺其自然吧。 实在不行…… 咳咳。 陈怀义小心翼翼抱起王薇薇放在床上。 就在俯身的瞬间,王薇薇却猛然惊醒,一骨碌爬开:“怀义你……你醒了啊。” 陈怀义点头,面不改色地收回手臂:“刚醒,嫂子,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 “哦,我师父可有交代?” “有,柳掌院说,说剩下的路让你自己走。” 陈怀义挑眉。 那老头儿真舍得放养? 他现在可是香饽饽,不怕被人抢走或者杀害? 老头儿的敌人可不少。 不过转念一想,老头给他规划的游历区域是颍州颍阳郡,老头的青石山书院就在隔壁颖阴郡,只隔一条颍河,若有万一,老头眨眼便至。 嘿嘿。 嘴硬心软。 还护短。 与民间传说的那个大儒柳随风一模一样。 陈怀义心里有数,彻底放心。 又问王薇薇他喝醉之后做了什么。 王薇薇一五一十复述,一点不漏。 陈怀义闻言,略觉遗憾,那么大场面他竟然错过了。 说起来,这几天连续拿出几首传世名诗词,又是惊圣人又是动天地,他却全错过了,要么在被改造,要么醉醺醺不知身在何处,甚是可惜。 好在该拿的好处一样不少。 尤其圣人赏赐的酒葫芦。 一品文宝。 这可是连大儒甚至亚圣都眼馋的好东西。 是真正的至宝。 虽然只是个酒葫芦,可等级在这儿摆着,就算圣人世家手里也没几件。 这酒葫芦有诸多神妙之处,但最核心的一点却还是盛酒,可同时盛放九九八十一种酒,不会串味,不会影响彼此的品质。 第二核心功能却是可以提升酒的等级,哪怕一壶普通酒,装入壶中摇一摇,再倒出便是入了品的宝酒。 如果装入的是宝酒,能至少升一品。 若是多存放一些时日,更可最高升至四品。 也就是说,自此之后,他将拥有饮之不竭的美酒,什么十年陈酿二十年陈酿,在他这里就是摇摇葫芦的事儿。 如果不怕麻烦,也不怕人说闲话,开个酒店专门卖这好酒也能发家致富。 但没必要。 不出意外,从此往后,他再不会为金银犯愁。 而且,他的人设已经立了起来,也不好再做自砸招牌的事情。 陈怀义花了半个小时炼化酒葫芦,系在腰上。 又拿出师父柳随风送的镇纸、玉牌以及徐若谷送的狼毫笔逐一炼化。 都是好东西。 每一件都能做传家宝。 尤其玉牌,更是保命用的好东西,能赢抗大学士全力一击,想想都过瘾。 除了这些收获,还有一点便是文心又升了一品。 现在已是五品文心。 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升的。 反正稀里糊涂就变成这个样子。 文心内。 文气如泉水般咕嘟咕嘟涌动,已颇见丰沛。 算起来,也就三日时光,他的文心就从最低级的九品升到五品,这速度,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哪怕自此之后再不升级,也没人敢轻视于他。 五品文心,已然超越百分之八十的文人。 再回想三日之前发生的种种,还真有恍若隔世之感。 这时。 有人敲门。 陈怀义虚按王薇薇,整理一下衣服开门。 扫了一眼,是店小二。 店小二点头哈腰道:“客官,还要续房吗?” 续房? 这就到期了? 老柳只给了三天房钱? 这么巧,是提前计算好的吧? 堂堂大儒算计区区一个童生也不怕被人笑话。 腹诽中,摸摸兜,一干二净。 却不窘迫,而是笑道:“你家老板可在?打个商量,我用一首诗换他几日房钱。” 店小二上下打量两眼,扯着嗓子喊道:“掌柜的,甲字一号房客人想赊账。” 楼下有不耐烦的声音传出:“告诉他,有钱就住,没钱就滚,现在的客房正紧张呢,还有,告诉他,就算续住,房费也要翻倍。” 店小二嘿嘿笑道:“客官,您可听见了?如果没钱,就别为难小人了,小人就一店小二,实在不敢忤逆掌柜。” 陈怀义叹了口气。 这叫啥? 这叫给机会都不中用。 他本打算拿一首至少坠天花级别的诗词赠与这悦宾客栈。 届时,客栈生意不但会更红火,甚至有机会留名历史。 结果…… 不过他也不生气。 这种事情讲究个你情我愿。 人老板不愿意,他总不能气急败坏地跳脚吧? 想到这里,朝店小二微笑点头:“抱歉,我们这就离开。” “哎,多谢体谅多谢体谅,”店小二连连点头,等陈怀义回到房间,却又不屑地呸了一口:“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拿诗词换房钱,当自个儿是陈怀义陈小酒仙?要是陈小酒仙来,住一辈子都行,其他人,呵呵……” 掌柜刘全看到嘀嘀咕咕的店小二随口问道:“打发了?” “打发了打发了,那人还想耍赖,不过被小的三言两语辩倒。” “呵呵,行了,准备上去打扫卫生,托陈小酒仙的福,外人越来越多,客房也越来越稀缺,打扫干净留给真正的富贵人家,就是开价贵点人家也乐意。” “好嘞,小的这再上去催催。” “听说陈小酒仙被陈家赶了出来,连老宅也没了,暂时没有落脚之地,万一陈小酒仙能来咱们店里住那么三五日,那就……” 说话间,刘全见陈怀义和王薇薇下楼,陪着笑脸道:“贵客,实在抱歉,小本买卖……” 陈怀义打断掌柜的话:“掌柜的客气了,你忙你的,我们这就走。” “好嘞好嘞,贵客慢走,”刘全连忙点头,目送二人离开客栈,也“呸”了一口:“什么玩意,装什么装,又不是陈小酒仙。” 店小二探头瞅了瞅:“掌柜的,他们去对面吉祥客栈了。” “去就去呗,吉祥客栈又不是善堂,没钱,去哪儿也白搭。” “他们进去了。” “进去有什么用,一会儿还得出来。” “那小伙子在柜台前边跟吉祥的老板王富贵说了两句话……” “然后呢?” “然后,然后……” “说啊,撒什么结巴?” “王,王富贵亲自领着他上楼了,很,很恭敬的样子。” ------------ 第19章 有眼不识金镶玉 刘全的表情凝滞,片刻后才若无其事道:“王富贵那大傻子说不定被唬住了,不用管他。” 但片刻后又故作随意地说道:“一会儿你过去探探情况,跟王富贵门口那个小伙计说说这对男女的情况。” “哎,掌柜的真高明。” 店小二刘四收拾完陈怀义住过的房间,溜达到对面吉祥客栈,缩着膀子碰了碰吉祥客栈迎宾小二王五的肩膀:“小五,刚才来的那一对男女在你家住下了?” “是啊,咋了?” “嘿嘿嘿,刚从我家出来。” “我看见的,咋了?欠了你家钱?” “那倒没有,不过他们也没多余钱续住了,要不然在我家住好好的,怎么会跑你家来?你说是不是?” “呵呵,原来如此,你先别走,我待会儿让掌柜的好好感谢感谢你。” “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王五压低声音问:“老实说,是不是人家要拿诗换你们几天房钱?” 刘四点头:“是又怎样?” “嘿嘿,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谁?” “他便是这两天名声大噪的陈怀义陈小酒仙。” “什么?”刘四如遭雷震,踉跄后退几步,脑子嗡嗡作响,半响才回过神来:“假,假的吧?” “你说是假的就假的吧,快回你家客栈,别影响我招客。” 刘四浑浑噩噩返回悦宾客栈。 掌柜刘全见状皱眉,低声喝骂:“魂儿丢了?让你打听的事儿呢?打听怎样了?” 刘四懦懦道:“掌,掌柜的,我,我打听到那人身份了。” “说。” “那王五说他就是这几日最火的陈小酒仙。” “什么?”刘全大惊:“陈小酒仙陈怀义?你没听错?” “他是这么说的,我,我也知道真假。” 刘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烦躁,强行安慰自己:“假的,肯定是假的,陈小酒仙拜柳随风大儒为师,身份高贵,怎么可能连驻点的钱都没有,一定是假的!” 刘四也跟着点头:“对,肯定是假的,肯定是王五那小混蛋故意吓我。” 然而,就在这时。 有风起。 刘全脸色微变:“原创文气,又有人写出了好诗,难道……” 话音未落,天空中便有鬼神齐诵:“昨夜瓶始尽,今朝瓮即开;梦中占梦罢,还向酒家来。” 共情! 不只写酒,还写酒家。 难道刚刚离开的真是大名鼎鼎的陈怀义? 刘全急忙抬头望天。 天空中,有栩栩如生的画面逐渐呈现。 画面中,一年轻人醉卧青石上,一瓶接一瓶地豪饮,直到瓶中再无一滴才沉沉睡去,边睡边吟唱,仿佛在梦中与人饮酒高歌。 天刚亮便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直奔附近酒家,敲开店门,又买了一坛新酒,拍开封泥继续畅饮。 生景! 画面散去,便有片片青色花瓣坠落。 其中,以吉祥客栈附近最多。 坠天花! 又是一篇坠天花。 屯阳县已经好几年没人写出过达到追天花境的诗词。 除了这几天的陈怀义。 刘全听到吉祥客栈对面传来的欢呼声,心脏忽然发痛,踉跄后退好几步,扶着柜台才没倒下去。 但心情却极糟糕! 他赶走了陈怀义! 那个一日内连续坠天花、惊圣人、动天地的陈怀义。 那个一酒一诗连写十八篇坠天花的陈怀义。 那个让圣人在一日内三次出现的陈怀义。 那个被圣人钦点为“人族大才”且亲赠文宝的陈怀义。 那个他心心念念的陈小酒仙被他亲自赶走了! 就因为几两银子的房钱。 人家还主动拿诗与他换几日房钱,可他却想都不想地拒绝。 就在半刻钟前。 如果他没拒绝,这首坠天花境的绝句就是他悦宾客栈的。 可现在,他亲自赶走的机缘却跑到了竞争对手那边。 不但如此,这事传播出去,他这悦宾客栈将臭名昭著,再无力与对面的吉祥客栈竞争。 后悔啊! 早知如此…… 唉。 刘全越想越气。 再看旁边畏畏缩缩的刘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棍子就打:“打死你个遭瘟的,没点眼力见,好端端的陈小酒仙就这么被你赶走了,滚,给老子滚,再别让老子见着你个小王八蛋!” 刘四挨了好几下,见掌柜刘全下了死手,抱头鼠窜,跑出悦宾客栈一溜烟消失。 吉祥客栈内。 甲字一号房。 掌柜王富贵笑得合不拢嘴,盯着桌面上的一页宣纸面露狂喜之色。 陈小酒仙的墨宝。 虽然不知道有无入品成为文宝,但只要是真迹就行。 挂在墙壁上,何愁生意不兴隆? 只卖给瞻仰陈小酒仙真迹的顾客一杯酒,吉祥客栈就能日进斗金。 这可是陈小酒仙的真迹。 别的地方可看不到。 就算以后别的客栈也弄到陈小酒仙的真迹,也夺不走吉祥客栈第一名的名头。 想到这里,连忙朝小二招手:“快快快,给小酒仙拿酒来,窖藏的那坛二十二年青梅,快。” 然后又陪着笑脸向陈怀义道:“小酒仙,您先净手,我这就安排厨房给您弄点下酒菜,您有忌口吗?” 陈怀义摆摆手:“掌柜太客气,说好的诗换房钱,你这又是好酒又是好菜,我可拿不出额外的好诗给你,哈哈,这几日连写二十多首,诗才已经枯竭。” 王富贵呵呵笑道:“小酒仙说笑了,这一首诗虽简短,但诗成坠天花,价值何止百金,何况还有您的墨宝,换算成房钱,够您在我这小店住一辈子,区区酒菜算得了什么?” 顿了一下又道:“再说,您是圣人钦点的小酒仙,哪怕什么都不做,长住小店那也是小店的无上荣光,传出去谁敢不说一声我王富贵仗义。” 陈怀义闻言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王掌柜真仗义!” 王富贵笑得更开心,能跟眼前这位小酒仙扯上关系,吉祥客栈想不发财都难,随便干点啥都赚钱,只要不作死,至少可保家族三代不愁吃喝。 酒到。 菜也到。 菜式一般般,以牛羊肉为主,点缀些许时蔬河鲜,以炖煮为主,不过味道很足,够鲜。 但酒确实是好酒。 开坛的瞬间就嗅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忍不住赞道:“好酒!” 王富贵陪着笑脸解释道:“这是我来屯阳县时从老家带过来的一坛青梅,虽是凡酒,可已经陈酿二十二年,不是宝酒,但口感胜似宝酒。” 陈怀义摇摇头,又点点头。 宝酒就是宝酒,绝不是普通酒水能比,别说陈酿二十年,而是陈酿二百年,那也是凡酒。 而宝酒的口感、味道和功效……不是一个档次。 不过这种陈酿确实有独到之处。 用装逼的话讲,带着时光沉淀的味道。 如果能在此基础上继续酿造成宝酒,那味道…… 想到这里,拍了拍酒坛子:“王掌柜,开个价吧,这坛酒我要了。” 不等王富贵开口,补充道:“别说什么送不送的,这酒我一时半会儿不喝,是要打包带走的,你开价吧。” ------------ 第20章 新开醪酒荐青梅 王富贵本想拒绝。 这酒虽然珍贵,但陈小酒仙的人情更珍贵。 但转念一想,谁不知道陈小酒仙的人情更珍贵? 问题是,想用一坛凡酒换人家陈小酒仙一个人情,岂不是想用烂芝麻换金西瓜? 意识到这一点,放弃之前的想法,改口笑道:“您可真客气,不过,嘿嘿,您要是不介意,就,就再换一首诗吧,最好跟这青梅酒有关的,回头我就开个酒坊专门生产这青梅酒。” 说到这里,又觉得有点要求太高,顿时心虚。 陈怀义却哈哈笑道:“这简单,稍待片刻。” 话音落下,先倒舀一碗青梅,端起来,嗅嗅,而后大饮一口。 咦? 这口感还真不错。 很柔。 很有质感。 有如油一般的细润,入口便滚滚而下,直入脏腑。 香气也浓郁,火辣中略带一丝醇厚的果子香甜,像苹果,又像杏子。 妙! 真妙! 陈怀义大赞一声“好酒”。 而后提笔便写。 “郭裹人家拜扫归,新开醪酒荐青梅;日长路好城门近,借我茅亭暖一杯。” 跟着题字“与王富贵换二十二年陈酿青梅一坛”。 落款“建宁二十一年春四月十一”。 又落“陈怀义印”四字篆书名章。 审视片刻,满意点头。 把毛笔一扔,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再赞:“好酒,当真是好酒,无愧青梅之名。” 王富贵则颤颤巍巍地望着天空。 共情? 生景? 坠天花! 又是一篇坠天花! 陈小酒仙之诗才当真惊人。 片刻间连写两篇坠天花,且篇篇贴题,完全符合他的要求。 尤其第二篇,当真绝妙。 一句“新开醪酒荐青梅”简直再贴切不过。 他已经能想到酒坊建成之后青梅酒畅销大周的美好未来。 陈小酒仙名气越大,青梅酒的名气也越大。 所以,连忙道谢:“谢谢陈小酒仙,小酒仙,我老王把话撂在这里,自今往后,这吉祥客栈永远有您一个房间。” “当真?” “我发誓!” “若是你的吉祥客栈开遍大周南北呢?” “就算吉祥客栈开遍全世界,每一家分店都必然留天字一号房间给您!” 陈怀义闻言再放声大笑。 短短几日,他尝尽人情冷暖。 他虽非原主,但接受原主全部记忆,自然颇有感触。 哪怕明知道王富贵这种承诺根本做不得数,但还是很开心。 大笑声中连连招手:“上酒上酒,上好酒,我是没钱,但好诗多的是,哈哈哈……” 说话间朝王薇薇感慨道:“说来说去,还是那晚上喝的那一口过瘾,可惜,本打算送我师父一篇好文,却被卫老夫子耽搁了。” 青石山书院。 柳随风正在模仿陈淮山的草书笔迹,却耳朵微动,恨恨扔掉毛笔:“卫老头坏我大事!” “我就是小陈子不是那等知恩不报之人,不可能毫无表示,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早知道就晚一天再送他走。” “这小子不出手则罢,出手必然是精品之作,也不知道他构思了怎样的大作。” “不行,得找个机会把小陈子带回来。” “我得亲眼看着小陈子说的好文面世。” “唔,想个招儿。” 屯阳县。 县衙。 周承宗第一时间收到陈怀义回到屯阳县的消息,当即准备拜帖,准备宴请陈怀义。 地方父母官宴请辖区内大才子,合情合理,更显亲民。 然而,刚写好拜帖,就被连续出现的异象惊了一下。 仔细品味两首诗,忍不住感慨:“这个陈怀义,当真才华横溢,连这种应酬诗也写得如此经典,虽然语句朴实,但情感真挚,特点鲜明,了不起。” “而且篇篇不离美酒,当真无愧圣人赞许。” “如此看来,想宴请他,离不了这美酒。” “也是,宴请小酒仙,岂能无酒?” “正好手里有那么一罐……” 悦宾客栈。 掌柜刘全连续两次目睹天空中的异象,更觉心如刀绞。 这本该是他的。 都怪刘四那个小王八蛋,硬生生赶走了本属于他刘全的机缘。 好恨啊! 狗贼! 还有那个姓陈的小子,不就会写点诗嘛,不还是个童生?装什么酒仙。 有什么了不起。 真当自己是神仙了。 哼。 和寡嫂孤男寡女同宿一屋……还读圣贤书呢。 想到这里,刘全眼睛一亮,换了一身衣服,又往脸上涂了一些灰,然后缩着脖子溜达到人群中,只听到一声声赞誉。 “又是两篇坠天花。” “陈怀义当真厉害,坠天花境的诗词章口就来,我等却苦思冥想半年都难得只言片语,唉。” “天才嘛,陈怀义可是咱们屯阳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童生,只不过蛰伏数年而已,今年必然可以高中。” “晋升是必然的,只是不知道能否拿到头名,头名可是有奖励的。” “头名还不是手到擒来?这诗才……” “难说,有的童生为了争取头名,会提前数年酝酿好诗好词,平时蕴而不发,只求在考试中一鸣惊人。” “那又怎么样?秀才考试中出过几篇坠天花?又出过几篇惊圣人?还是说出过几篇动天地?” “你要这么说……那陈小酒仙还真就没了对手,头名已是掌中之物。” 刘全暗恨,却小声搭话:“听说陈怀义跟寡嫂相依为命?” “是啊是啊,挺可怜,父母兄长同时亡命于强盗之手,只能与寡嫂相依为命。” 刘全接着佯装好奇地问:“相依为命多少年了?” “有四五年吧,记得那时候陈小酒仙才刚十二三岁的样子。” 刘全故作恍然:“原来如此,难怪呢。” “哦?什么难怪呢?” “咳咳,不能说不能说。” “到底什么事儿?” “不能说,说了对陈小酒仙不好。” “咱们私底下瞎说八道怕什么?快说快说,待会儿请你喝酒。” 刘全见有人围上来,心里冷笑一声,却故作犹豫:“你们可不能乱传啊。” “肯定不能。” “你就放心说吧。” “俺们嘴巴严实得很。” “事关陈小酒仙,谁敢乱说?” 刘全这才悄声道:“我亲眼所见,陈小酒仙与寡嫂住进悦宾客栈整整两日,两日里门都没出。” “不对啊,陈小酒仙不是在吉祥客栈住着的吗?” 刘全顺着回道:“那是被悦宾客栈的店小二撞破了好事儿,这才匆忙搬去吉祥客栈,现在啊,悦宾客栈那店小二都跑没影了,怕陈小酒仙报复。” “啊?” “这这……” “真的吗?” “卧槽,这么火爆?” “陈小酒仙这是乱了伦常啊。” “还能这样?” 人群忽然就炸开了锅。 一传二,二传四,很快传遍在周围看热闹的众人。 刘全见状,阴笑一声,悄悄退出人群,脱掉衣服从后门返回客栈。 面对闻讯而来的人群,一脸严肃地摆手:“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事儿问陈小酒仙去。” 人群中。 柳随风望着莫名惊诧的百姓,皱起眉头,喃喃道:“能过得了这一关吗?” ------------ 第21章 谣言 吉祥客栈。 陈怀义搁下毛笔,朝王富贵笑道:“老王,便宜你了,这两幅字都成了九品文宝,虽无攻防之能,但挂在店里却也好处不少,就是要防着那些梁上君子。” 王富贵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小酒仙放心,我一定妥善保管。” “嗯,心里有数就好,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安安静静喝酒,如有人拜访,一律替我挡下。” “好嘞好嘞,小酒仙您继续。” 这时,小伙计王五敲门,焦急招手 :“掌柜,出事儿了。” 王富贵皱眉,顺势告退。 出门才问:“什么事?这么急?” “出事儿,”王五压低声音把街上传的小道消息讲了一遍。 王富贵脸色微变。 私通寡嫂。 还在客栈里被小二撞破。 这会给任何一个文人的声望造成毁灭性打击。 这种传闻一出,无论真假,前途都要受影响,至少十年内别想出仕踏入官场。 若是坐实,更会成为万夫所指的过街老鼠。 这事儿处理不好,才刚成名的陈怀义会瞬间陨落,就像一颗极明亮但一闪而逝的火流星。 他在陈怀义身上的投资将会打水漂。 他的那些美好谋划也将成为空想。 怎么办? 王富贵思考片刻,急忙返回陈怀义门口,敲门。 等王薇薇开门,朝王薇薇道:“我有点急事要单独跟陈小酒仙商量。” 王薇薇弯腰行礼,离开房间。 王富贵暗叹一声,难怪陈小酒仙会把持不住,这寡嫂年轻貌美身段又极诱人,又与陈小酒仙朝夕相处相依为命…… 胡思乱想中凑到陈怀义耳朵边,小声道:“街上有传言,说您与寡嫂有私情,在,在悦宾客栈同住两日门都没出……” 陈怀义笑了:“谣言而已,我这两日一直在青石山书院,有师父、师姐、卫老夫子、圣人以及众多文人作见证。” 王富贵急道:“我当然知道,全天下人也都知道,可是,这又如何?这普罗大众只对这种事情喜闻乐见,才不管是真是假,何况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日子一长,假的也变真的了。” 陈怀义沉默。 他如何能不知道谣言的杀伤力? 在互联网时代,啥样的谣言没听过?啥样的谣棍没见过? 也正因此,才更清楚辟谣的难度。 就这种事情,他长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 王富贵见状急忙道:“小酒仙,要不,找个机会解释一二?或者干脆给您嫂嫂找个地方安置下来以证清白。” 陈怀义笑了:“证明清白?我证明了,他们就信了?再说了,有谣言,我便要出面证清白,如此一来,我以后啥也别干天天辟谣得了。” “可是……” “老王,不用说了,你忙你的,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唉,好,”王富贵只能忐忑不安地离开。 陈怀义嘴上说得轻松。 等王富贵离开,便一拳砸在桌子上。 怒火在心中不断翻腾。 恨不能把造谣之人生吞活剥。 这等谣言最为可恨。 连辟谣的机会都没有。 总不能见人就喊“我没有与寡嫂私通”吧? 何况这种绯色谣言最为人喜闻乐见,传播速度极快,传播范围极广,传播时间也极长。 严重点,只要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这个谣言便不会被人遗忘。 例如王安石、苏东坡、李白扒灰之谣言,何等低劣?可两千年后依然在民间广为流传并为人津津乐道。 王安石苏东坡李白尚且不能自证清白,何况他陈怀义一介童生。 而且,他可以厚着脸皮不在乎。 大不了不出仕不做官而已。 可他嫂子能承受得住? 这年头,女子名节有污,要么苟且偷生,要么以死为证。 不好! 嫂子! 陈怀义急忙冲出房,看到嫂子正在走廊尽头准备上吊,急忙冲过去,一把搂住腰身抱下来,又顺手扯下挂在房梁上的腰巾返回房间。 房间里。 王薇薇低头捂脸无声哭泣。 陈怀义挨着王薇薇坐下,把手放在王薇薇后背上轻轻拍两下:“嫂子,我问你。” “呜呜,什么?” “我们叔嫂二人可曾做过非礼之事?” “没有!” “既然如此,何必寻死?” “你才华横溢前途无量,而嫂子却只会连累你,还不如一死了之以免误了你的前程。” 陈怀义轻笑一声:“如果没有圣人,你我叔嫂二人还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冤屈,但是嫂子,有天地,有圣人,你我叔嫂二人又清清白白,何愁不能自证?” “啊?” “请圣裁而已,又不是没请过?” “能请到吗?” “我跟圣人是老熟人了,看在以往的面子上他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观。” “那,那什么时候请圣裁?” “不急。” “啊?” “让流言……再飞一会儿。” “你想……” “嘘——” 陈怀义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 但正如他向王富贵说的那样,他总不能天天辟谣吧? 可以辟谣一次两次三次五次,可谣言何其多?他要辟谣一辈子? 坐视不理却又不是他的风格。 所以,他要辟谣,还要一劳永逸地辟谣。 他要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再不敢造这种谣言。 他要让造谣的人十倍百倍地付出代价。 陈怀安安慰王薇薇良久,等王薇薇情绪稳定下来,这才起身下楼,在大堂靠窗的位置挑了一张桌子:“小二,来一碟花生米,一盘卤牛肉,一壶青梅。” 完全无视窗外一大群看热闹的。 酒肉上桌。 自顾自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摇摇头。 端起酒壶倒入黄皮葫芦中摇了摇,再倒出来。 瞬间香气扑鼻。 浓郁的酒香味儿更弥漫整个大堂。 连窗外看热闹的人也身不由己地淌出口水。 “嘶——” “这什么酒?” “怎么这么香?” “闻着跟青梅差不多,但是这个味道浓郁又纯粹,怕不是百年陈酿?” “什么百年陈酿,必然是宝酒。” “陈小酒仙喝的自然是宝酒。” “那黄皮葫芦……” “咳咳,好奇心别那么重。” 但这时,有人喊了一声:“什么陈小酒仙,就是个与寡嫂私通的道德败坏之辈,呸!” 这话一出口。 街面上瞬间安静。 落针可闻。 气氛极凝重。 尽管大家都听说了这事,在心里也各有想法,但没人敢当面揭穿。 背地里说,只是乡里的家长里短。 当面说,是打脸,是结仇,还是不死不休的那种,双方都没有退路。 王富贵急看陈怀义,见陈怀义面色铁青杀气腾腾,顿时心惊:陈小酒仙会怎么做? ------------ 第22章 赌命 陈怀义其实一点也不生气。 这么点绯色谣言怎么可能让他这种老油条生气? 又不会涉及他的根本利益。 毕竟身份不同了。 四天前,他是个只有九品文心的童生,要前途没前途,要人脉也没人脉,要能力也没能力,要啥没啥,摊上这种事儿确实很致命。 可现在,他是圣人钦点的陈小酒仙。 有个强大的大儒师父。 有一群强大的师兄师姐。 更有可以在这个世界立足的强大能力。 有这么多底牌在身,这么点事儿几乎伤不到他,最多让他面子有点过不去。 换句话说,身份不同,面对同一件事情的态度也不同。 同一件事情,对底层人而言是灭顶之灾,对某些人而言,却只是罚酒三杯的小事一桩。 但是。 他必须生气。 不是为了生气而生气。 要生气给某些人看。 不但要生气。 还要大发雷霆。 如此才符合这个世界的人们对这种事情的认知。 所以,他完美演绎从面色铁青到杀气腾腾再到拍案而起的全过程。 拍案而起。 盘子跳起老高。 “噌——” 拔出秋水刀,蹿到门口,杀气腾腾地盯着人群:“谁说的?” 无人应答。 “站出来!” 众人稍稍后退,依旧沉默。 陈怀义提刀向前,厉声呵斥:“敢造谣,不敢站出来当面对质?算什么男人?” 众人低下头,准备散开。 陈怀义反手一刀劈断一根拴马桩:“站住!找不到人,谁都别想走!” 这时,有人高声嚷道:“咋地?你还能把我们全抓起来?” 陈怀义厉声道:“抓起来?找不到人,我拼着前途不要也要把你们全杀了以证清白!” “你疯了?” “只要能证清白,虽死也可,何况发疯!” “你,你……” 陈怀义再向前:“我再问一次,刚才是谁造谣?是个男人就出来跟我决一死战!不要连累其他人!” 还是没有人回答。 陈怀义恨声道:“敢做不敢当的小人,但是污我清白断我前途如杀我父母,此仇不报,陈某誓不为人。” 话音落下,扎刀在地:“请圣裁!” “某与小人赌命!” “某输,某与寡嫂自戕于街任由唾骂万年!” “卑鄙小人输,则全族横死!” 几句话,掷地有声。 全场为之震撼,死一般寂静。 有心虚者更被震慑到屏住呼吸。 这时,有人咳嗽一声:“咳咳,陈小酒仙何必这般大动肝火,更没必要麻烦圣人,本官便可做主。” 人群让开一条路。 周承宗带着随从走到陈怀义身边,拱拱手:“区区谣棍,某随手便可擒来,陈小酒仙稍待,看某抓贼。” 话音落下,转身面对满大街百姓,忽然爆喝一声“明察秋毫”。 喝声起,两道蒙蒙的青光由眼中射出,笼罩街上百姓。 转头,青光扫过。 几秒钟后,指向人群中一个身材瘦弱的青衫男子:“抓住他——” 衙役如狼似虎扑向青衫男子,捉小鸡一般捉到陈怀义和周承宗跟前,一脚踹倒。 周承宗神情威严地喝道:“看你模样也是读书人,何故坏人清白毁人名节?现如今被本官当场抓住,还有什么话可说?” 青衫男子连忙磕头:“小人猪油蒙了心,大人,看在小人初犯的份儿上饶小人一命吧,求大人开恩。” 周承宗冷笑:“开恩?你可知道你随口一句话几乎毁掉陈怀义的前途?几乎毁掉一个家庭?若不是本官插手,你全族都要被圣人诛杀。” “小,小人真没想到那些,小人愿意赔偿……” “赔偿?还是留给你的家人吧,”周承宗冷笑一声:“来人,把这造谣生事之徒拖回县衙关押,待本官重审之后发落。” 青衫男子急忙求饶:“大人,法外开恩啊大人,小人也是童生文位……” 周承宗大怒:“既有童生文位,便应更懂众口铄金之理,可你不但没有慎言,反而在大庭广众之下行此卑劣之事,当罪加一等。” 青衫男子被衙役拖走,全场百姓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被罪魁祸首牵连。 周承宗却挥手道:“速速散去,以后莫要做那学舌鹦鹉,否则祸不远矣。” 等百姓散开,笑呵呵挽住陈怀义的手臂:“陈小酒仙,息怒息怒,为那等学舌小人大动肝火,实在不值得。” 陈怀义拱手:“多谢大人。” “这是本官职责所在,有甚谢不谢的,”周承宗摇摇头:“说起来,倒是本官疏忽了,忘记为你安排住所。” 陈怀义摇头:“大人客气,陈某一介童生,如何敢劳动您如此费心。” 周承宗则放声大笑:“你可是圣人钦点的小酒仙,诗才无双,是我屯阳县的骄傲,本官如何殷勤都不为过。” 说到这里,从袖子里取出一封请帖:“陈怀义,我今夜在县衙中摆下一席薄酒,宴请县内名士共赏春月,务必赏脸。” 陈怀义拿过拜帖,扫了一眼,点头:“晚辈一定准时登门。” 等周承宗离开,瞅瞅光秃秃的街道,又扫向对面的悦宾客栈,看到门口一闪而逝的身影,冷笑一声,转身回到房间。 朝满面愁容的王薇薇笑道:“嫂子,你看,这不就妥了?小事一桩。” 王薇薇叹气:“你都要与人家赌命了,还说小事一桩。” “只是吓唬吓唬那些人。” “万一吓不住他们呢?届时骑虎难下,被迫赌命,岂不更加难堪?” 陈怀义摇摇头:“绝不至于。” “难道,你早就知道周县令会出手?” “不,不知道,但我猜测一定有人出面收拾残局,或者是周县令或者是邓学政,又或者是我师父、师兄师姐他们,也有可能是过路的侠客,反正肯定有人不愿意让我这个名声鹊起的小酒仙与人赌命。” 王薇薇闻言惊诧,自己这个小叔子什么时候有如此机智了? 之前怎么一点也没发现。 是开窍了? 还是以前一直在藏拙? 不过,这是好事。 男子汉大丈夫,只有本事远远不够,还得有心眼,如此才能活得更好。 想到这里,松了一口气。 但想到街上传播的谣言,还是忍不住心生忧虑:“怀义,这等谣言,轻易不可消灭,周县令能帮一时,却帮不了一世,咱们还是早想办法吧,要不,咱们速速离开这屯阳县去外地避避?” ------------ 第23章 劣酒一壶 陈怀义摇摇头。 避? 避到哪儿去? 这是文人的天下。 搞不定天下文人的悠悠之口,逃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甚至,逃得越远,越会落下话柄,会被当作“做贼心虚”“畏罪潜逃”。 何况,他是柳随风新收的徒弟,这个时候逃了,柳随风面子往哪儿搁? 真逃了,柳随风怕是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不过,他没有跟王薇薇说这些,只是安慰道:“嫂子放心,我已经有了完全的应对之策,只需忍耐些许时日便可。” 说到这里,紧紧攥住刀柄。 书生非好欺,一怒可杀人。 哼。 杀人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但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只等找到罪魁祸首。 哪怕不能杜绝流言的传播,也能狠狠出一口恶气。 傍晚时分。 县衙门口。 周承宗在大门口远远地拱手:“陈小酒仙大驾光临,真蓬荜生辉也,欢迎欢迎。” 周承宗身边诸人也连连拱手:“欢迎陈小酒仙。” “陈小酒仙果然有神仙之姿。” “陈小酒仙神姿丰朗气度不凡,果真我辈中人。” “得与陈小酒仙同席共饮,此生无憾。” “……” 陈怀义也笑呵呵地拱手回礼。 到门口。 递上一酒壶。 酒壶非常朴素,酱油色素面釉,上写“青梅”二字,正是吉祥客栈所卖青梅酒。 青梅酒在屯阳县这等小县城里都只是中等凡酒。 只看瓶子便知道。 上品好酒,必然会用精心烧制的高等白瓷或者彩瓷盛放,以显档次。 这种酱油色素面酒瓶是最劣质的民用瓷,做工毫无品质可言,只能保持釉面完整而已,形状、尺寸、美感都无从谈起,只供普通百姓使用,市场价只有二三十文钱。 用这种瓶子装的酒,自然不会是什么好酒。 周承宗挑眉,却笑呵呵地接过:“小酒仙,里面请,只等你到便可开席。” 这时,有人冷笑着问:“陈小酒仙?堂堂酒仙登门做客却只携带一瓶不到一两银子的青梅?是囊中羞涩还是看不起周大人以及我等?” 这话一出口,门口众人面色微变。 周承宗看到说话的人,表情更难看,却不得不开口:“玉明,不准对陈小酒仙无礼。” 然后又拉着陈怀义道:“陈怀义,这是我淮山书院弟子,我师兄徒弟,姓孙名玉明,举人文位,恰好来此做客,还请你多多包涵。” 说完向陈怀义行了一礼,态度极诚恳。 周承宗的面子,肯定要给。 所以,陈怀义扫了孙玉明一眼,而后笑道:“前辈,晚辈还真是囊中羞涩,就连住宿的房钱也是卖诗换来的,要不是会写几首歪诗,早就流落街头了,所以,还请原谅晚辈礼物寒酸。” 周承宗哈哈大笑:“你来,便是我面上有光,空手我也开心,何况这可是青梅酒,之前或许其名不扬,但自今日起,便要名扬天下了,新开醪酒荐青梅,啧啧,这句子当真生动又贴切,你这瓶啊,我要好好收藏,待你名声更响时便是千金不换之宝。” 陈怀义微笑:“倒也不必,待会儿就能喝,这酒,虽然其名不扬,但也别有一番滋味,值得大人与诸位品味一二。” 孙玉明却冷笑着接过话茬:“青梅酒,还别有一番滋味,真当别人是傻子?” 周承宗脸色再变。 陈怀义却拦住周承宗,转身面对孙玉明:“阁下可是质疑我陈怀义的一番诚意?” “你诚意真不真足不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所带之酒不值一提不堪一品,是上不得台面的劣酒。” “你确定?” “哼,我来屯阳县第一天便尝遍县中诸多酒水,你所带之青梅也在其中,杂质多,涩口,香气不纯,色泽也较为浑浊,除了烈度较高外根本不值一提,这等烈酒如何能上县令大人之宴席?” 陈怀义笑了。 来了。 他来了。 反派真的来了。 给他送人头来了。 真是缺什么来什么。 好人呐。 心里乐开了花,却挑眉反问:“如此说来,阁下也是酒道高手?” 孙明玉哼了一声:“本人出身酿酒世家,以酒开味,十岁便尝过上百种酒,到现在,所品之酒已然过千种,隔着数里闻上一闻便知道这酒所用之料、所用之水、酿造工艺、酿造季节以及陈酿环境与陈酿时间。” 陈怀义鼓掌:“这么厉害?” “哼,至少比你强,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敢以酒仙自居,你何能何德敢称酒仙?” “既然这么厉害,何不亲自尝尝这瓶青梅?” “青梅而已,不止一尝。” “是吗?” 孙明玉冷笑:“怎地?难道你带来的不是普通青梅?而是二十年陈酿?呵呵,就算是二十年陈酿,也不值一提,我等聚会,所饮之酒均为宝酒,你带凡酒赴宴,还不如空手而来。” 陈怀义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 朝周承宗招招手:“令师侄对我意见颇大,既然如此,那就当面验证一二,验证过后,只要他说一句我这酒上不得台面,我转身就走,并从此再不以酒仙自居,虽然我从未以酒仙自居。” 周承宗摆摆手:“不——” 陈怀义打断周承宗的话:“开酒,验证,否则我有何面目入席?” 周承宗表情逐渐冷淡,扫了孙明玉一眼:“取酒杯来,就在这里开酒品酒,在场众人俱为证人。” 仆人搬来桌子。 酒杯一字儿排开。 周承宗在众人注视下以极慢的动作取掉瓶塞。 “砰——” 瓶塞离口。 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恰逢一阵晚风,带着果香的酒香随风飘远,连远处的商贩都惊讶的四处张望。 “什么味道?” “好香!” “酒!好酒!极品好酒!” “有点像老王家的青梅酒,但香更醇。” “嘶——” “这绝非凡酒!” “宝酒!绝对是宝酒!而且不止九品!” “第一次闻到如此浓郁醉人的酒香。” “味从何处来?” 县衙门口。 众人也纷纷变了脸色。 只闻味儿便知道这酒非同凡响。 劣酒? 不存在的! 不止不是劣酒,还是好酒,是宝酒,至少八品。 宝酒本就珍贵,一般小富之家都没机会品尝,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主要在有文位的文道修行者之间流转。 周承宗更是脱口而出:“七品!七品宝酒!而且是我从未品尝过的新品种!怀义小友,这酒何名?来自何处?可有买卖?” ------------ 第24章 七品宝酒 “果真是宝酒啊。” “还是七品!” “七品宝酒?这……” “我还从来没有品尝过七品宝酒。” “这可是七品宝酒啊,我要是有这么一壶,绝对舍不得拿出来送礼,只会藏得严严实实,时不时拿出来闻闻味儿就心满意足。” “陈小酒仙好大方。” “不愧是圣人钦点的酒仙,出手不凡!” “这味儿也真好闻。” “好想喝一口。” “老夫嗜酒如命,宝酒也喝过不少,唯独没喝过这个品种,是新品种吗?” “青梅什么时候出了宝酒?” “就是青梅的味道,但比青梅酒更醇,更香。” “真令人沉醉。” 县衙门口。 受邀而来的众人纷纷惊叹。 唯独孙明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 陈怀义先回答周承宗的问题:“此酒名为青梅,是吉祥客栈老板处购买,当然,我略微施加一点手段才有能酒成七品,现如今独此一壶,再无更多。” 然后朝孙明玉扬扬下巴:“孙先生,这酒,能上得了台面吗?” 孙明玉脸色更加难看,恶狠狠地盯着陈怀义,仿佛要择人而噬。 这时,周承宗咳嗽一声。 孙明玉才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怒火与难堪,朝陈怀义拱手,一躬到底:“对不起,孙某有眼不识金镶玉,误会陈小酒仙,在这里向陈小酒仙赔罪,请陈小酒仙赎罪。” 陈怀义心里冷笑。 装。 真会装。 这狗东西一看就是迫不得已才道歉,实际上毫无诚意可言。 要是换个场合,一定把这狗东西的嘴脸打烂。 太恶心人。 要不是他今天有准备,带了一壶被黄皮葫芦改造过的七品宝酒,这脸要丢到隔壁淮州去。 这种人本事不大,也别会恶心人。 稍不注意,就可能被这种人弄到下不来台。 要是没得逞,就假模假样地道个歉。 要是得逞,则会穷追猛打。 比脚面上的癞蛤蟆还膈应人。 不过,他不吃这一套。 面对孙明玉假惺惺地道歉,笑呵呵地摆手:“无妨无妨,都是酒道中人,相互交流切磋再正常不过。” 孙明玉松了一口气:“是极是极,都是爱酒之人,见酒心切,言语鲁莽,还请谅解。” 陈怀义依然微笑点头:“不错,爱酒之人见酒心切,对了,孙兄刚才说是出身酿酒世家,想来家里不缺好酒,可有带一二壶来让我这个爱酒之人也开开眼界。” “……” 孙明玉的表情瞬间凝固。 场面极为尴尬。 来赴宴,大家都会带点礼物,但最多也就一点特产或者笔墨纸砚之类的手信,一般不贵。 太贵,便成攀比之风,家底不够丰厚都不敢参加宴会。 孙明玉也不例外,虽然也带了一壶好酒,却只是刚入品,也就是九品。 这已经足够丰厚。 但,与陈怀义的七品的青梅相比,显得那么寒酸。 酿酒世家出身带来的酒还不如区区一个童生,颜面何在? 局势瞬间反转。 想把陈怀义架在空中的孙明玉,被陈怀义反手架起来。 周承宗默默地站在一边不说话,他也生气,亲自做东招待陈怀义,本是美事一件,结果被这个没点眼力见的师侄差点搅黄。 要不是顾忌师兄颜面,早就在孙明玉开口瞬间一脚踢飞。 师侄关系更近。 但哪有陈小酒仙投资潜力更大? 主人周承宗不开口,其他人也没资格插嘴。 气氛更尴尬。 孙明玉臊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见无人帮忙,心知如果不真诚道歉,便只能灰溜溜离开。 一想到父亲的叮嘱,只能再次一躬到底:“我来的匆忙,只带了一壶九品供春,远远不如陈师弟所带七品青梅。” 见陈怀义依然不说话,忍着心底的愤恨继续道歉:“之前是我嫉妒陈师弟名声,这才故意刁难,请陈师弟原谅。” 陈怀义这才虚扶孙明玉:“孙兄何其坦诚也,区区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又朝周承宗道:“前辈,咱们就在门口站着赏月?” 周承宗哈哈大笑:“请进请进。” 一边走一边调侃:“年轻人火气旺,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没那么旺盛的斗志了,老了以后看见曾经的敌人也只想坐一块喝两杯。” 众人跟着大笑。 尴尬气氛烟消云散。 县衙后院。 园内花团锦簇清雅别致,假山耸立,溪水潺潺,好一派江南美景。 而且这后院明显有释放法术神通,否则这个季节不应该有这么多花儿盛开。 落座。 仆人流水般上菜上酒。 周承宗捧着陈怀义那壶七品青梅,亲自给众人倒酒。 一人一杯。 不,不能算杯,只能算盅。 小酒盅。 大拇指大小的小酒盅,只能放进去一颗花生米的那种。 显得格外小气。 但无人在意。 都被瞬间弥漫整个院子的浓香吸引。 吸气之声响做一片。 连灰溜溜的孙明玉都小心翼翼吸了一口,并深深地陶醉其中,表情极享受。 一人一杯后,周承宗小心翼翼盖好瓶盖,又伸手在瓶口一抹,一个金光闪闪的“封”字一闪而逝,把瓶口封得更严密,再不怕跑酒,存一千年也一滴不少。 收起酒瓶。 周承宗端起酒盅,面朝众人,满面红光道:“今夜万里无云月色皎洁,正是赏月之良辰,又有诸多青年才俊在座,更有陈小酒仙带来的七品宝酒,良辰美景俊杰宝酒齐聚一堂,值得庆贺。” 说完,朝众人举杯:“诸位,请满饮此杯。” “使君请。” “先生请。” “诸位同饮。” “陈小酒仙干杯。” 一小盅酒入口。 满口生香。 几乎感觉不到酒水的存在,仿佛一团气,一团火热但温润的香气,顺着咽喉滚落下肚。 极爽口。 更隐隐有异象在眼前随香而生。 大片大片的青梅子林。 林子里若隐若现的少女身姿。 简单,纯粹,浓烈。 一如年少时那段青涩但纯真炽烈。 良久。 众人才从七品青梅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周承宗咂咂嘴:“好酒。” 再回味回味,又赞了一句:“真好酒也。” 跟着补充一句:“老夫饮酒无数,连御赐的美酒都尝过数种,就数这七品青梅最令人难忘,或许少些特殊功效,可回味之悠长却可胜中三品宝酒,当真绝妙。” 说完,朝陈怀义笑道:“多谢多谢,没有陈小酒仙慷慨解囊,我等也没这般口福。” 众人也连连向陈怀义道谢。 陈怀义自然客气不断。 这时,孙明玉又站起来:“这七品青梅确实有独到之处,不过我等今日一为品酒,二为赏月,陈小酒仙诗才横溢,何不以月为题赋诗一首?也好让我等聆听一二。” ------------ 第25章 赌注 孙明玉一开口。 众人又愣住。 还找茬儿? 跟陈小酒仙杠上了? 还是……别有所图。 周承宗更是眯起眼睛扫了孙明玉一眼,淡淡道:“月刚初升,未到最美时,可继续品尝美酒佳肴,待月上中天再赋诗畅谈不迟。” 孙明玉却笑道:“师伯,我等久仰陈小酒仙诗才,如何等得了那么久,不如请陈小酒仙早点施展才华赋诗一首,免得大家心焦。” 周承宗脸色难看,内心微怒。 孙玉明到底想干什么? 一次又一次搅局。 把他这个师叔的面子搁地上踩着玩呢? 不,根本没把他这个师叔放眼里。 更没把他当作宴会主人。 该死! 不行,不能让这小子不断挑衅陈小酒仙。 不管姓孙的有什么谋划,断然不能让陈小酒仙出事。 陈小酒仙诗才横溢,又被圣人重点关注,还是屯阳县户籍,更是柳随风徒弟,与徐若谷掌院也颇有交情。 要是在这里出事,这些人还会把他撕成碎片生吞了。 想到这里,脸色一寒,拍案而起:“孙明玉,你屡次挑衅陈小酒仙,是何居心?” 孙明玉连忙拱手:“师叔,明玉岂敢在这里无礼?实在是崇拜陈小酒仙诗才,按耐不住欣赏陈小酒仙佳作的冲动所致,请师叔原谅。” “哼,坐下,从现在,不准说话。” “师叔,恕师侄难以从命,您此番宴请众人本就为了赏月,更在请柬上写清楚与会者无尊卑老幼之分,只以诗词而论,您自食其言,以长辈身份封师侄之口,怕是不妥。” “你——” 陈怀义拉住暴怒的周承宗,打断周承宗的话,笑呵呵道:“既然不分尊卑长幼,那我便托大喊一声老周。” 顿了一下,和声道:“老周啊,既然是你自己定的规矩,那就要遵守,免得让人笑话,至于赋诗一事,更是美事一件,何故阻拦?月虽初升,但依然遍地银辉,何其美也?正是赏月赋诗之时。” 孙明玉闻言,嘴角含笑,接过话茬:“正是此理。” 但迅速补上一句:“如此说来,陈兄弟愿意赋诗一首请大家鉴赏?” 陈怀义微笑点头:“盛情难却,只好献丑。” 孙明玉笑意更盛:“如此甚好,不过空口白牙地吟诗作对终归缺点乐趣,不如加点赌注?” 陈怀义也笑了。 原来后手在这里。 不过,姓孙的失算了。 想到这里,欣然同意:“没错,加点赌注提升趣味,不然略显枯燥,只是不知道孙兄要赌几两银子?” 孙明玉嘴角的笑容已经掩饰不住:“我等均非凡俗之人,何故赌那黄白之物,但赌命赌文宝又太过凶险,不如……赌一件随身携带之物?” 说到这里,张开双臂:“我随身携带之物不少,陈兄弟可随意选定一件为赌注,同样,陈小兄弟也需让我指定一件随身之物为赌注。” 陈怀义想到黄皮葫芦。 虽然不知道孙明玉如何获得黄皮葫芦相关消息,但他满身上下就这一件宝贝最值得惦记。 总不能惦记着徐若谷送的狼毫笔和师父柳随风送的镇纸和玉牌吧? 给孙明玉一百个胆子,孙玉明也不敢打那几件东西的主意。 所以,孙明玉惦记的必然是黄皮葫芦,也只能是黄皮葫芦。 虽然圣人比大儒更厉害,但圣人高高在上完全不参与俗世之事,更不会为了一件文宝去找孙明玉麻烦。 孙明玉一定是这么想的。 不过……呵呵。 陈怀义瞬间猜透孙明玉小心思,却张开双臂:“可以,孙兄请。” 孙明玉见状,强忍狂喜,装模作样思考片刻,指向陈怀义腰间的黄皮葫芦:“就这个酒葫芦,不会反悔吧?” “当然不会,”陈怀义笑眯眯地打量孙明玉片刻,指指孙明玉衣领间的折扇:“就它了。” 孙明玉故作无奈:“陈兄弟目光如炬,一眼选中我身上最珍贵之物,这柄折扇可大有来头,扇骨由千年湘妃竹地面以上第三节竹节做成,扇面则以上品白玉宣纸为材,大学士唐柯亲手绘制,扇成七品,价值不菲,换你一个酒葫芦绰绰有余。” 陈怀义暗自冷笑。 绰绰有余? 当真无耻。 吃定我不愿意公开黄皮葫芦真面目就如此胡说八道,让人听见还真以为我占了多大便宜。 呵呵。 今天就让姓孙的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这里,微笑道:“如果孙兄舍不得这柄宝扇,赌注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孙明玉连连摇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可轻言放弃?赌了。” 陈怀义追问:“当真不反悔?” “绝不反悔!” “若反悔该当如何?” “有诸多同道在此做见证者,宁可死也不可行言而无信之事。” “既如此,孙兄请。” “哎,陈兄弟年龄小,当先请。” 陈怀义笑了:“我若先来,恐孙兄再无出手机会。” 孙明玉也笑得极开心:“无妨,若陈兄弟真能一诗绝杀,我等只会为陈兄弟贺,毕竟好诗难求。” 孙明玉嘴上大度,心里却不断冷笑。 他敢赌那么大,怎能毫无准备? 他肚子里可装着一首集家族之力创作的一首好诗,保底坠天花,大概率惊圣人。 他就不信陈怀义片刻间就能写出动天地的诗。 这可不是自由发挥。 而是命题诗。 想到这里,补充道:“当然,赌注如此之大,不能不做限制,咱们就以月为题,以七言古诗为体裁,如何?” 陈怀义眯起眼睛。 这狗东西,生怕死得不够惨? 还七言古诗? 呵呵。 知道什么叫孤篇盖全唐吗? 本来没打算这么早拿出这种大杀器。 奈何有人要作死。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 让这些土著见识见识大唐风华。 陈怀义笑眯眯地朝孙明玉点点头:“可以。” 孙明玉笑得更开心:“陈兄弟请,我诗才不如陈兄弟,先酝酿酝酿,说不得还能从陈兄弟诗里借到些许灵感,陈兄弟不会介意吧?” 陈怀义闻言,放声大笑:“不会,当然不会,孙兄尽管借鉴,我还真想看看孙兄能哪儿来的自信敢挑战我。” 孙明玉同样哈哈大笑:“陈兄弟别拖延时间,待你诗成,我立刻跟上,绝不让陈兄弟专美于众人面前。” “那我开始了?” “请。” 陈怀义打开黄皮葫芦,扬脖子灌下一口七品青梅,大声喝道:“笔墨纸砚伺候——” ------------ 第26章 春江潮水连海平 周承宗虽然不知道陈怀义为什么要跟孙明玉赌一个黄皮葫芦。 但见陈怀义信心满满,瞬间兴奋。 陈怀义终于要动真格了。 这首诗,必然不同凡响。 陈怀义年龄不大,但傲气十足,从陈氏祠堂开始,种种表现无不说明这小小童生却有着与文位不符的脾气。 孙明玉招惹陈怀义,实属不智。 这么想着,连忙取出笔墨纸砚以及桌子送到陈怀义跟前,并亲自铺纸磨墨,然后满眼期待地望着陈怀义,等待陈怀义的绝妙诗句。 惊圣人! 一定要惊圣人! 如此,今夜之宴便可名留青史,为代代世人津津乐道。 他这个宴会主人自然也会随之名扬天下。 周承宗如此。 其余诸人也如此,目不转睛地望着陈怀义。 虽然过程略有波折,但结果却与他们的目的一致——结识陈怀义,再看陈怀义现场赋诗,感受一下陈小酒仙的风采。 孙明玉也紧张地盯着陈怀义。 说不紧张,怎么可能? 陈怀义短短几天连作二十多首精品,最次生景,最好动天地。 真要输掉比赛,一家人的谋划便会落空。 更已经得罪陈怀义。 妥妥的双输——他孙明玉输两次。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同时,又对集家族之力做出来的那首诗有信心。 诗词文章,在宣之于口或者落于笔上之前不算面世,如此便给了某些人可趁之机,可通过一些高明手段作弊。 虽然瞒不过圣人,但圣人也不会苛责,该给的原创文气一样会给。 孙玉明便是通过这般手段拿到一手好诗来与陈怀义对赌。 其他人也多多少少能猜到些许端倪。 却又盼着陈怀义能出奇迹。 暗暗为陈怀义鼓劲。 但也有人为陈怀义担心。 “古乐府体裁,可不太好写。” “对,这个体裁看似自由度更高,实则较为冷门,二百多年来,几乎没人再写古乐府诗,陈小友……” “陈小酒仙上当了,姓孙的有备而来。” “这……” “姓孙的图什么?一酒葫芦?” “恐怕酒葫芦不是凡品。” “你是说……” “咳咳,希望陈小酒仙能保持水平,最次也得惊圣人。” “惊圣诗说来就来?就算陈小酒仙也没那么容易。” “那陈小酒仙岂不是……” 陈怀义无暇他顾。 一口七品青梅入腹,已然忘了自己身在人间。 仿佛化身张若虚,御风江上月下,满心诗情。 而后提笔,饱蘸浓墨。 写下第一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只此一句。 共情。 生景。 坠天花。 夜空中悄然浮现的异象覆盖大半块天空,几乎把天空取而代之。 异象也是夜晚。 却是江河与大海交汇处的画面。 画面却又与夜空刚刚升起没多久的月亮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美轮美奂,几乎使人无法分辨月亮是现实还是异象。 如梦似幻。 似真非真。 江水之上更有一轮倒影的明月在随波影动。 海面上同样又一轮倒影不时出现在海潮之中。 天上月。 江中月。 海里月。 三月互照,极为奇妙。 周承宗惊了。 只第一句便已达坠天花,全写出来,那还了得? 惊圣人? 还是……动天地? 而且这两句气魄如此之大,画面如此之美…… 只这两句便可知陈小酒仙并非浪得虚名。 只听这两句,便不负今天晚上这番折腾。 太美了! 开头便如此之美,后边呢? 周承宗满心期待地闭上眼睛,静听天空中的鬼神吟唱。 接着就听到第二句。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好! 好诗好景好气魄。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异象再次发生变化。 异象中的江面缓缓缩小,视角拉高,出现成千上万条江河,每一条江河中都有一轮明月。 只这一幅画面,便让周承宗感觉浑身战栗! 好一个艳艳随波千万里! 好一个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周承宗听到这里,更觉震撼。 尤其“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句,瞬间把时间跨度拉长到极为久远的古老年代。 是啊,江河万古,江月万古。 可人呢? 第一个欣赏江月的人是谁?看到这般美景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裴回,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戸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鬼神吟诵速度越来越快。 声音越来越温柔。 等到最后一句,竟然带上满腔似愁非愁似悲又非悲的感觉。 轻柔。 细腻。 娓娓道来。 满含温柔细致且缠绵入骨的思绪。 且极复杂。 有思乡情。 也有闺怨情。 还有怀古情。 甚至蕴藏着极深的人生哲理。 初听颤栗。 再听震撼。 三听,便会彻底沉浸在这首诗营造出来的辽阔、宏大、空旷又略显寂寥的世界中。 且有春天,有夜晚,有江,有花,有月。 只塑造的美景,便已极为高超,想象力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 何况使用的文字清新、干净、娟秀、温婉。 与常见古体诗也就是古乐府诗的华丽锦绣风格截然相反。 简单清新到极致。 当真绝妙! 巫承宗久久无法从这篇古体诗中走出。 却忽然惊醒:“怎么只是坠天花?” 其他人也惊醒:“不可能!” “不可能只是坠天花!” “这首诗太过神妙!!!” “必然动天地!” “绝对达惊圣之境!” “这文字!这画面!这意境!这哲思!这感觉!无一不妙,无一不神,怎么可能只是坠天花?” “这首诗把平和与壮阔两种感觉融合在一起还不矛盾,堪称神作!” “可是,为什么圣人迟迟不出?” 天空中。 青色原创文气凝聚成的花瓣片片坠落,仿佛无穷无尽。 可圣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这异常,超出所有人预料。 周承宗也皱起眉头。 难道这首诗真的只是坠天花境? ------------ 第27章 再动天地 周承宗疑惑。 其他宾客也疑惑。 孙明玉也疑惑地望着天空。 他虽然居心叵测,但也是实打实的举人,怎能品味不出这诗的神妙? 但他更兴奋。 如果这首诗止步于坠天花,那他便会赢下这场赌局,拿到圣人赐下的酒葫芦。 他家是酿酒世家,在大周王朝虽有财富,但影响力却寥寥。 而且在酿酒世家中也只是中等水平。 可如果拿到圣人赐下的酒葫芦,必然能使他家酿酒水平再上层楼,成为大周王朝顶级酿酒世家。 届时,无论财富还是影响力也都会随之提升一个甚至不止一个档次。 至于家族为什么知道圣人赐下的是个酒葫芦,孙明玉不知道,也不用知道,只要把这个酒葫芦带回去就算完成任务。 所以,尽管诧异,却更兴奋。 盯着天空默默地念叨:“到此为止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与此同时。 青石山书院,柳随风也紧盯天空,眉头紧锁:“没道理到此为止,这诗……绝对能到动天地境!” 淮山书院,徐若谷同样紧紧盯着天空,心里却不住懊悔,懊悔当初放弃得太快,若是再争取争取,说不定真有机会把陈怀义收为徒弟。 可惜了。 这等惊天动地之诗才……竟然被柳随风占了。 神京,皇宫。 大周皇帝赵煜德半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盯着天上的异象,喃喃道:“次子……有诗圣之姿。” 躺椅旁边,九公主赵青瑶轻摇蒲扇扇着火炉,听到父亲自语,轻笑一声:“为何不提前收为朝廷所用?” 赵煜德点头,又摇头:“我有此意,奈何已经被柳随风抢先一步。” “柳大儒虽护短,却对朝廷无敌意,可以争取。” “我已下令听风阁赵二阁主奔赴颍州,不日便有回信。” “父皇英明!” “哈哈哈……”赵煜德忽然眨眼:“瑶瑶,这陈怀义与你同龄,诗才横溢又诗圣之姿,招为驸马如何?” 赵青瑶瞬间红了脸,却没有反驳,而是蒲扇半遮面地微微点头:“孩儿任由父皇做主。” 赵煜德见状哈哈大笑:“好,好,好,时机一到,朕便着人替你提亲。” 赵青瑶依然遮着脸:“父皇,孩儿想先行接触一二。” “准了,哈哈!” “谢父皇!” 不止大周。 大周之外也有一些地区能看到天空中的异象。 例如西凉,西凉皇宫内,钦天监监正面前摆着一个硕大的铜盘,铜盘中盛满清水,水面倒映着一幅画,正是屯阳县上空呈现之异象。 这水中倒映又映射在西凉皇宫之上,使西凉皇宫以及皇宫周边之人均可看到。 西凉皇帝慕容九盯着上方的异象,忍不住感慨:“好一个春江潮水连海平,好一个江畔何人初见月,好一个捣衣砧上拂还来,好一个鸿雁长飞光不度,江南美景当真令人神往,朕何日才能攻破南周神京城,饮马江南州。” 旁边一个面容白胖和气的老太监轻声道:“陛下,这陈怀义诗才横溢,有诗圣之姿,不管拉拢还是除掉,都宜早不宜迟。” 慕容九不耐烦地摆摆手:“已经拜师柳随风,哪还有我西凉拉拢的份儿?除掉除掉,让你那干儿子走一趟。” “是,陛下。” 屯阳县。 县衙内。 所有人抬头望天。 依然不敢相信这首诗竟然只有坠天花境。 陈怀义则依然处于浑然忘我之境,端详着面前的一行行精美行楷字,满意点头,而后提笔写下标题。 春江花月夜。 题跋。 落款。 而后取出名章重重盖上。 下一秒。 原创文气从地面喷薄而出。 大地再次发出恐怖的震动。 天空也风云突变,如遭大变。 唯独那一轮刚刚升起的月亮依然明亮如初。 不,更亮。 月亮一瞬间绽放的光华更浓郁更皎洁,与天空中的异象相映成辉。 而人间则再一次大乱。 普通人哪怕明知是天地动,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所震惊。 修行者同样震惊。 天地动。 又一首天地动境界的好诗面世。 这让很多出生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修行者更觉震撼。 文人更不用说。 早就被这首诗惊呆了。 初读不惊艳。 再读大为震撼。 三读彻底为之折服。 但诗成动天地,依然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 短短几天时间便已经写出两篇动天地诗词,且体裁还各不相同,风格更是迥然。 这是何等才华横溢? 便是当今诗圣也做不到! 而且这才刚开窍。 以后呢? 按照这般效率,每隔两三天便有一篇动天地,每年岂不是要有百篇动天地?寿命百年、二百年、五百年…… 当真恐怖! 青石山书院。 柳随风也倍觉震撼。 “我这徒弟,到底是何来历? “一身才华当真出自自身? “收下他,又到底是福是祸? “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顶不顶得住。 “希望他能快些成长起来。 “国之将亡必出妖孽,他这般妖孽面世,这人世间怕是要有一场大的动乱,得早准备。” 结束自语。 闪身出现在卫老夫子院内:“夫子,想突破大儒吗?” 卫夫子重重点头:“说吧,求我什么?” “为陈怀义护道。” “好!”卫夫子一口答应:“但你藏的那一缸状元红……” “拿去!”柳随风挥袖,一口半人高的酒缸出现在卫夫子面前。 卫夫子大喜,挥袖,收下酒缸,正色道:“我身为书院夫子,为非书院学生护道,必遭非议,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你要多做打算。” 柳随风点头。 而后闪身出现在徒弟肖银铃院子里。 肖银铃痴痴盯着天空中越发皎洁的月亮,也入浑然忘我之境。 柳随风却直接打断:“小银铃,想不想近距离欣赏更多这般美景?” 肖银铃回头:“师父,你有办法?” “有。” “什么办法?” “跟在你师弟身边。” “啊?” “要是能成就一段佳话,别说近距离欣赏美景,就是让他专门为你写几首好诗好词也可以,甚至一日一首甚至一日几首。” 肖银铃闻言呆了一呆,鼓掌笑道:“好办法,嫁给他,这样每天都有赏不尽的好事好词,昨天怎就没想到呢。” 柳随风愕然:“你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小师弟仪表堂堂品性过人,才华惊艳绝伦,为人又豪爽大气还幽默,这般夫婿三千年才出几个?要反对,那也是小师弟反对,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对小师弟挑三拣四?” 柳随风一时间无话可说。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是那么回事儿。 可这样一来,问题又来了:“小银铃儿啊,你有信心让他心甘情愿娶你吗?” ------------ 第28章 耍赖 肖银铃听到这个问题,顿时愁眉苦脸:“师父,我师弟那么优秀,恐怕看不上我,我,我姿色平平,又不会做家务女红,性情也不温……” 柳随风哈哈大笑:“小银铃儿啊,男人这种存在很神奇,也很简单,想让你师弟喜欢你,你无须做女红家务,也无须改变性情,只需真诚以待便可。” “真诚以待?” “对,”柳随风抬头望天:“你在书院什么样子,到你师弟身边便是什么样子,对你家人什么样子,对你师弟也什么样子,开心便笑,难过便哭。” 肖银铃更觉不可思议:“这就行了?” 柳随风重重点头:“这就行了。” “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师父,你没有给徒儿挖坑吧?” “傻丫头,为师怎会坑你?这是为你幸福着想,也为咱们青石山一脉着想。” “我还需要做些别的吗?” “不用,努力让你师弟喜欢上你爱上你娶你,当然,若是最后一个目标实在无法达成也不用勉强,不要耽搁了自己的幸福。” 肖银铃却拍拍胸膛:“师父你放心,银铃儿出马,手到擒来!” 柳随风点头:“收拾一下,随为师下山。” 屯阳县。 县衙。 所有人又惊又喜。 尤其周承宗,更是欣喜欲狂。 动天地! 真是动天地诗! 诗成动天地! 陈怀义,当真我周承宗之幸! 我屯阳县之幸! 我颍州之幸! 我人族之幸! 孙明玉则彻底失神,喃喃道:“动天地? “竟然是动天地? “怎么可能? “难道他的诗才比诗圣还强? “苍天何其不公! “输掉赌局,又得罪陈怀义周承宗甚至淮山书院,如何向家里交代? “不行,得想办法!” 孙明玉顾不得吸收精纯的原创文气,趁着其他人都在抬头望天,悄悄离开。 陈怀义也抬头望天。 怎么掠过惊圣人那一环直接动天地了? 难道圣人累了? 正腹诽时,天地异动逐渐平息。 天空中的江水海潮花树等异象也逐渐消失,唯独明月依旧皎洁。 这时,又有天花坠下。 更有祥云凝聚。 圣人姗姗来迟,在半空中露出真面目,俯视陈怀义,感慨道:“好一首春江花月夜,一首诗写尽春、江、花、月、夜五种景象,更兼气象恢弘,意境深远,字句中透出的寂寥感让人叹为观止,越品味,感触越深。 “吾阅诗无数,第一次见这般风轻云淡但隽永深刻之文字,如春风,如细雨,如花香,如月色,清清淡淡无声无息却总能触动内心最深处。 “陈怀义,尔之才华,吾深羡之。 “这首《春江花月夜》一出,横亘古今诗坛也。 “望再接再厉。” 话音落下,双目中再次射出两道金色光芒,划破夜空,笼罩陈怀义。 与此同时,海量精纯原创文气急速朝陈怀义汇聚,长河入海般涌入陈怀义身体。 陈怀义大喜。 又来了! 淬炼文心! 这次不知道能升几品。 不对,哪怕只升一品,那也是四品文心。 四品呐。 全天下有多少四品文心? 屈指可数。 何况一首动天地诗便可提升一品,升最高级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下一秒。 他的意识便被拉入文心,眼睁睁看着圣人帮他淬炼文心,强化肉身。 这让他有一种感觉,他即便不走儒道,也能肉身成圣。 这种一拳轰爆一头牛的感觉,也很爽啊! 良久。 再回神时,圣人已然不见踪影。 天空中只有几片云彩以及越发皎洁的月亮上。 皎洁的月光云彩照得如同白玉般剔透,美不胜收。 周承宗第一个冲到陈怀义跟前:“恭喜恭喜,又出动天地诗,自此以后,再无人敢怀疑你的诗才。” 跟着补充道:“这首春江花月夜,当真神妙,乍看不甚惊艳,可越看越觉得非同凡响,感染力极强,正如圣人所言,轻淡但隽永,无声无息便已入骨入魂,看似写春江花月夜,实则写人间百味。 “横亘古今诗坛,圣人所言不虚,一诗压古今,当真后生可畏!” 这时,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瞬间把陈怀义团团围住。 “陈小酒仙才华横溢!” “文采过人!” “千言万语不及一声牛逼!陈小友,你是真牛!” “连圣人都赞不绝口并屡屡降下奖励,可见小酒仙必然未来不可限量。” “不可限量?至少大儒。” “大儒之上也未必不可。” “咳咳,少说没有的事儿,”周承宗咳嗽一声:“陈小友,既已赢下赌局……” 然后愣住:“孙明玉呢?” 跟着勃然大怒:“这个言而无信之徒,置我淮山书院颜面于何地!” 朝陈怀义陪笑道:“陈小友稍等,我这就施展神通把这无耻之徒找出来,只要他还在屯阳县辖区,就断然逃不掉!” 话音落下,一招手,县令玉印出现在左手。 一手玉印。 一手凭空写字。 文气自指尖涌出,在虚空中随手指显出金色笔迹——捕风捉影。 四字即成。 盖上官印。 下一秒,四字与官印化作一道金色流光飞出院外。 只三个呼吸,金色流光返回没入官印中。 周承宗闭目凝神,可脸色却越来越差:“这不可能!” 陈怀义挑眉:“老周,可是那孙明玉逃了?” “没有搜到他的踪迹,一点也没。” “那就是逃了出去。” “陈老弟,你有所不知,这神通得官印加持,效力极强,只要他在屯阳县留下过蛛丝马迹,便断然逃不过这神通的搜索,便是使用秘法隐匿,这神通也会有所反馈,除非……” “除非什么?” “大学士或者大儒出手,”周承宗摇摇头:“但为了区区一把宝扇,大学士和大儒绝对不会出手,不够丢人。” 陈怀义心中冷笑。 区区一把宝扇当然不至于。 但圣人赐下的黄皮葫芦却值得。 看来,孙明玉背后有大学士甚至大儒,目的就是他的黄皮葫芦。 哼! 当真无耻! 别让小爷我发育起来! 等小爷我成圣,再一个个轮番教育! 吊起来锤! 玛德! 净干欺凌弱小的事情。 有本事亲自出手也算一会儿,派小辈涉赌,赌输了还不认账,还帮着擦屁股。 我呸! 这时,有仆人跑到周承宗身边:“姥爷,吉祥客栈掌柜王富贵求见陈小酒仙,很焦急,有急事。” ------------ 第29章 凶手何人 陈怀义闻言,脸色急变。 拔腿冲出县衙。 县衙门口。 王富贵正在焦急转圈,看到陈怀义,连忙道:“小酒仙,你,你家嫂嫂被人掳走了——” 陈怀义瞬间如坠冰窟。 片刻后才缓过神来,急问:“凶手何人?” “小人不知,只隐约看到一白色人影从你家嫂嫂身边掠过,只留下一张纸条,”王富贵递上一张信纸。 信纸上写着一行字:“欲救尔嫂,葫芦来换。” 陈怀义瞬间暴怒,怒火直冲脑门。 “草! “孙明玉,卧槽尼玛! “无耻小人! “敢伤我嫂子一根头发,必灭你满门!” 周承宗追上,看到信纸,也勃然大怒:“淮山书院怎会出现如此卑鄙小人,耻辱,耻辱啊!” 说完,又安慰陈怀义:“怀义老弟莫慌,我这就联络我师兄,我师兄出面,孙家也要给几分薄面,定然保你家嫂子安全。” 陈怀义却一把拉住周承宗:“不,这就传信孙家之人,我愿交换。” 周承宗愕然。 随即大惊。 一把将陈怀义拉到旁边,小声道:“怀义老弟,我若没猜错,孙家觊觎之葫芦便是那天圣人亲赐?” 陈怀义铁青着脸点头。 周承宗低头,看向陈怀义腰间,呼吸瞬间急促,却道:“既然如此,这葫芦必然品级不低功效不凡,如此轻易交出去,恐——” 陈怀义直接打断周承宗的话:“无需多远,再珍贵也不过一死物耳,只要能救回我家嫂子,再贵重也在所不惜。” “怀义?” “有情有义方为大丈夫! “我家嫂子数年来无怨无悔地抚养我长大成人,更因我遭受许多不白之冤。 “此事更因我而起。 “我岂能为一死物而弃她? “若如此,我陈怀义与禽兽何异?” 周承宗闻言,深鞠一躬:“怀义小友果真有情有义,虽年幼,却是我儒家楷模。” 而后,站直身体:“我这就传信于孙家家主孙尚行。” 话音落下。 掏出官印,再次以指代笔,在虚空写字:“孙尚行,陈怀义愿交出葫芦,换其嫂平安无事,淮山书院周承宗。” 字迹隐现。 待周承宗大印落下,化作一只金色大雁冲天而起,直奔东边淮州。 速度极快。 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这是儒家神通“鸿雁传书”,进士文位可掌握。 只几个呼吸后,一只金色大雁落在周承宗面前,化作一张半透明信纸,上边只有四个字:“莫名其妙。” 周承宗见状皱眉:“会不会另有猫腻?” 陈怀义脸色铁青道:“误会?不,这是放弃孙明玉以撇清关系,他们怕我师父报复。” “这……” 周承宗无话可说。 因为确实有这种可能。 如果孙明玉赢下赌局,一切都好说,便是柳随风也不能反悔。 可绑架要挟,那是取死之道。 只是,孙明玉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孙明玉输掉赌局后心生怨恨以此报复陈怀义? 或者试图以这种方式完成家族任务? 如果真是这样,孙明玉不是一般愚蠢。 只有蠢到无可救药的人才会招惹陈怀义。 陈怀义虽只是童生,可诗才横溢,短短五天内,写出两篇动天地、三篇惊圣人以及二十多篇坠天花。 更被大儒柳随风收为徒弟。 招惹他,与找死何异? 再看陈怀义,更是担心。 陈怀义表情极阴沉。 没有大吼大叫。 也没有暴跳如雷。 只有双眼中汹涌的怒火可以证明他的怒火有多强烈。 发现这点,周承宗更担心。 虽然陈怀义潜力巨大且师门强势。 可陈怀义本人却只是一介童生,面对敌人威胁毫无还手之力,即便有大儒柳随风照顾,也不可能毫无破绽。 敌人只需抓到一点机会,陈怀义就必死无疑。 如果陈怀义怒火攻心主动寻找孙家,那更危险…… 说到底,还是陈怀义本人太弱。 正想劝陈怀义别冲动时。 两个人影忽然出现。 周承宗定睛一看,急忙行礼:“淮山书院周承宗拜见先生。” 柳随风抬手,却朝陈怀义问:“徒儿,此间事情,为师已然了解,现在只想问你,你打算如何行事? “你如何打算,为师与你师姐便如你所愿,任你差遣。 “但是,要为师不问是非对错的出手机会,只有一次。 “一次之后,要为师再出手,为师便会有诸多考量,出不出手如何出手,全由为师自己做主。 “所以,你要考虑清楚。 “你要使用人生中唯一一次机会吗?” 陈怀义毫不犹豫道:“用!” “你确定?” “确定!”陈怀义咬牙切齿道:“不救回嫂子,我死不瞑目!” 柳随风微微点头:“那你打算如何行事?” “去孙家,救回我嫂。” “若无法救回呢?” “那就……”陈怀义眯起眼睛:“灭孙家满门!” 灭孙家满门! 五个字,杀气腾腾。 周承宗都被吓了一跳。 小酒仙竟然有这么重的杀性? 动则灭人满门。 但想到孙明玉所作所为,又觉得孙家罪有应得,实属自取灭亡。 连圣人亲赐的文宝都觊觎,不是自取灭亡又是什么? 柳随风也颇感意外,重重看了徒弟一眼:“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话音落下,揽住陈怀义肩膀,轻喝一声:“一步千里——” 话音再落下,已然出现在淮州孙氏大门口。 淮州孙氏。 酿酒世家。 至今依然传承二十四代,代代酿酒。 孙氏所酿造“供春”“醉清风”均为宝酒,在淮州一带名气颇大。 但孙氏不止酿酒,也读书。 没有儒道修为,如何酿造宝酒? 所以孙氏不但有酿造技艺,家主以及长老的文位也不低,孙氏子弟中也颇有天资出众者,孙明玉便是其一。 孙氏如今族长孙尚行便有进士文位,实力不弱。 除此之外还有三位同样晋升进士文位的长老。 更传言孙氏家中还隐藏着几位进士。 所以,孙氏虽是酿酒世家,但实力相当不弱,至少在一州境内自保无虞。 也因此。 孙氏大门口的两个护卫看到陈怀义三人靠近,抬手便是一枪。 一杆红缨枪虚影闪电般扎在柳随风面前。 同时喝道:“孙氏重地,非请莫入,否则,别怪我等枪不长眼!” 另一个护卫则更不耐烦地喝骂:“哪儿来的老家伙,滚!” ------------ 第30章 抚州三杰 柳随风闻言,冷哼一声。 抬手。 “轰——” 孙氏气势恢弘的大门连带一大段围墙被夷为平地。 两个护卫更被炸到院子里面,狠狠撞在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巨型照壁上。 但很快站起来。 对视一眼,指着陈怀义三人喝道:“好贼子,敢硬闯孙氏重地,有本事别走。” 说着,掏出一面铜锣急速敲击。 “当当当当当——” 尖锐的锣声传出很远。 整个孙氏庄园立刻沸腾。 眨眼间,便有一身着长衫老者闪身而至,站在废墟上沉声喝问:“毁我孙氏门楣,又伤我孙氏子弟,来者何人,报名上来!” 柳随风一言不发。 老者闷哼一声:“老夫孙尚峰,乃孙氏长老,进士文位,不想死就回话,不然,老夫要二等好看!” 话音未落,抬手便是一道流光劈出,直奔柳随风。 偷袭! 柳随风见状,再挥手。 “轰——” “啊——” 孙尚峰惨叫一声,倒飞而出,身在半空喷出一大口鲜血,同样结结实实撞在照壁上。 落地,顾不得满口鲜血,眼神怨毒地盯着柳随风,却喊道:“请族长—— “凶手实力高强,至少翰林文位。 “传信刘太守,就说孙氏遭遇山贼袭击,贼首强大,急需救援。 “再传信抚州三杰,请三人速来助拳。” 然后恶狠狠盯着柳随风:“老贼,敢动我抚州孙氏,你死定了! “你身边那两个小鬼也死定了! “不管你是谁,是何出身,今天都别想走! “留在孙氏做奴隶吧! “老夫会好好关照你们三个!” “噗——” 柳随风始终面无表情。 肖银铃气鼓鼓地直咬牙。 陈怀义则面色铁青盯着陆续赶到的孙氏族人。 更惦记着嫂子安危。 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 有师父出马,必然无恙。 孙氏虽然跋扈,但也绝对不敢忤逆一个大儒。 孙氏财力再雄厚,也绝对请不到可以抗衡大儒之人。 这方世界以儒道为尊,以文位为尊,以实力为尊。 救一个人而已。 大儒出手,绝无失手之理。 除非…… 陈怀义不敢深想。 只求嫂子平安无事。 “嗖嗖嗖——” 又有几人赶到现场。 其中一中年人目光扫视全场,最后落在柳随风身上,表情凶狠:“某乃孙氏族长孙尚行。 “三位,毁我门楣,伤我族人,速速束手就擒。 “否则,别怪我孙尚行下手无情!” 然后朝柳随风身后拱手:“唐兄,李兄,周兄,多谢相助。” 话音落下,又朝柳随风哼了一声:“老头子,你可以回头看看,那是抚州三杰,我孙尚行至交好友,入进士文位多年,随时可晋升翰林,战力极强,组三才阵,战力胜过一般翰林,你若不想受苦,便束手就擒。” 这时,肖银铃气鼓鼓地喝问:“你就不问是非对错吗?” 孙尚行冷笑:“是非对错?待尔等三人赎罪之后再问是非对错也不迟!” 肖银铃七级:“你,你,当真可恶,一点不讲道理!” 孙尚行再冷笑:“讲道理?弱者没有资格讲道理!” 然后爆喝:“动手——” 话音一出,立刻动手。 挥舞红缨枪刺向柳随风。 一枪刺出,罡风凛冽,杀气腾腾,如火流星般刺向柳随风。 烈焰枪! 孙氏绝学! 六品武技! 是孙氏第十二代祖先以一坛七品供春与某位大儒所换,杀伐之气极重,是三千年前某位兵家天才初入战场所创。 孙尚行进士文位,又有六品武技。 手中红缨枪更是花高价于铁圣世家购买,是四品文宝。 有文气加持,可发挥出更强的杀伤力。 与此同时。 孙氏另外三个长老也同时出手,所用武技也是烈焰枪。 数枪齐出,气势冲天。 枪头上团团红缨仿佛化作团团烈火,瞬间笼罩柳随风三人。 抚州三杰也同时出手。 琴杰唐伯辛挥手,取出一架五弦琴,席地而坐,轻挑琴弦,试音。 却有一道无形气剑直射陈怀义后背心。 隐蔽又阴险。 试图以此分散柳随风心神。 棋杰李小海则挥手扔出一块石质棋盘。 棋盘迅速升空,且越来越大,瞬息间已笼罩几百平的天空。 棋盘上线条更化作一道道铁栏杆,纵横交错间形成一个硕大的铁笼,瞬间笼罩柳随风三人。 更不断掷出黑白子。 每一颗黑白子落在线条交叉处,铮铮作响,更激发阵阵特殊力场。 画杰则取出毛笔,对着虚空挥毫,片刻间,一条栩栩如生的黑龙成型,并跃然而出,翻腾间变成一条真龙。 龙口大张,朝柳随风三人喷出一大口黑色液体。 只一瞬间。 汹涌的攻势从四面八方直奔柳随风三人。 配合极默契。 且未曾留手,各自拿出绝招并使出全力。 面对一个很可能是翰林的高手,他们才不会蠢到手下留情,只会尽全力,务求一击必杀。 对翰林如此。 对童生也如此。 只因儒道昌盛,各种神奇功法、文宝、技能层出不穷。 即便童生,若身怀高级文宝,也能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或者防御力,或者逃跑能力。 所以,儒道传承上万年,人们不战斗则罢,若战,就从不留手。 留情不出手。 出手不留情。 便是此理。 孙尚行一枪刺出,见其他人同时动手。 大喜! 事成矣! 若能击杀这疑似翰林的老者,不但可以扬孙氏威名,更能缴获战利品无数。 翰林随身所带之物,必然不凡。 所以,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少三人,露出狰狞的笑容。 但下一瞬间,心生不妙。 不对劲! 太平静了! 老头太平静,面对这般汹涌的攻势,竟然一动不动,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仿佛木头人。 眼神更毫无感情,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们的攻势。 老头身边的一男一女也太平静。 年龄那么小,就算天资异禀,面对这般局势也不可能丝毫不惧。 难道…… 孙尚行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瞬间惊骇欲绝。 想都不想地收手。 并第一时间逃跑。 不但如此,还没有提醒其他人。 反应极快。 动作更快。 并且施展他自己小时候机缘巧合学到的神通——遁地之术。 调头的瞬间朝地面钻进去。 并飞快融入土中。 但。 就在这时。 柳随风动了。 ------------ 第31章 子虚乌有 柳随风面对汹涌的攻势。 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连头发丝都没有动。 眼神更自始至终一般冷漠。 抬手。 掌心向前轻抹。 仿佛在抹去墙壁上的灰尘。 一挥过后。 世界瞬间安静。 所有异象统统消失。 火焰、气剑、铁栅栏、棋子、黑龙和黑龙喷出的毒液,统统消失。 仿佛从来就不存在。 不止如此。 孙尚行、孙氏长老、抚州三杰体内文气也瞬间消失。 失去文气加持,他们瞬间变成凡人,回到连童生文位都没有的状态。 几个腾空而起的孙氏长老如折翼的乌鸦般扎在地上。 孙尚行更被卡在土里动弹不得,只留下半个身体露在外面。 感受到体内异常。 再看依旧面无表情的柳随风。 瞬间明白! “大儒!” “这,这是子虚乌有!” “这是大儒柳随风的神通!” “柳,柳随风?” “先生饶命!” “我等实在不知是前辈驾到,冒犯前辈,我等愿做牛做马赎罪,只求前辈饶命!” “前辈,我们抚州三杰敢作敢当,打杀随意,只求前辈饶过我等家人。” “前辈饶命……” “我等再也不敢了!” “我……” 柳随风头也不回地挥手:“抚州三杰,不分是非助纣为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剥夺文位,自行求生去吧。” 抚州三杰闻言,彻底绝望。 失去文位。 失去文心。 失去文气。 他们多年修行一朝成空。 如何能不绝望? 更让他们绝望的是,变成普通人后,他们如何生存? 多年的修行,让他们早就习惯高高在上的生活。 早就习惯对弱者予取予求的生活。 早就习惯掌握生杀大权的生活。 现在,让他们成为被予取予求的那一类人,他们如何能接受? 不但如此。 他们这些年在抚州郡甚至淮州一带飞扬跋扈惯了,虽未曾惹了众怒,但也结下不少仇人。 此番沦为凡人。 那些仇人能放过他们? 那些仇人能让他们过普通人的生活? 一定不会! 世界上以儒道为尊,便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理。 那些仇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 甚至,是不仇人的人也会朝他们出手。 痛打落水狗,与恩怨无关,与人性有关。 更甚至,连普通人也会故意欺负他们。 他们的家人族人也不会为他们提供一丁点庇护,因为他们得罪的是大儒柳随风。 这么干,形同挑战大儒威严。 没有家族,愿意冒灭族之险,强行收留已成废物浑身麻烦的废物。 没有! 所以。 上一刻还春风得意的抚州三杰,瞬间心如死灰。 年龄最大的棋杰李小海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 原本如玉一般的皮肤在短短几个呼吸内布满皱纹松弛如破布。 一头飘逸的乌黑长发也变成白色。 眼袋横生。 满脸皱纹。 连身形都佝偻许多。 眼神也随着之变得浑浊无神。 短短几个呼吸,便再无棋杰风采,成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 唐伯辛与周炎也没逃过变得苍老的命运,只比李小海略微年轻一点点。 有远处悄悄观战者,发现抚州三杰异常,立刻猜到发生什么,迅速把这消息散播出去。 抚州三杰相互对视,抱头痛哭。 柳随风微微皱眉,再挥手。 抚州三杰瞬间从原地消失。 而后走向孙尚行。 所过之处,几个孙氏长老被无形力场推开。 站定在孙尚行面前,朝陈怀义道:“徒儿,想知道什么,问吧。” 陈怀义重重点头,拔出师兄周山山送的秋水刀,瞄准孙尚行耳朵劈下去:“狗贼,孙明玉现在何处!” “噌——” “啊——” 刀光一闪而过。 孙尚行左耳带着一溜儿血珠飞出,跌落在地。 孙尚行发出一声惨叫。 捂住血淋淋的伤口嘶声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陈怀义咬牙,瞄准孙尚行捂着左耳的左臂砍下去。 “噗——” 一刀两断。 秋水刀虽然还不是文宝,可材质特殊,极锋利。 挥刀间,隐有风啸声。 刀锋所过,平整光滑如切豆腐。 刀身上更不见丝毫血迹。 陈怀义无暇欣赏宝刀神异,一脚踢飞孙尚行胳膊,俯下身冲着孙尚行怒吼:“老狗,说,还是不说!” 孙尚行文位被剥夺,文心消息,一身修为变成空空,身体如凡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断臂之痛,惨叫连连,恍若没有听见陈怀义的问题。 陈怀义见状,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与杀意,朝师父拱手:“师父,我要灭孙氏满门,为我嫂子陪葬!” 柳随风略感诧异:“不救了?” 陈怀义咬牙切齿道:“有孙氏全族数百口人陪葬,她绝对满意。” “好,”柳随风招手,几个长老被无形的力场牵引到陈怀义面前:“你动手,我动手?” 陈怀义咬紧牙关:“我来!” 柳随风风轻云淡道:“年纪轻轻背负众多杀孽,恐影响修行。” 陈怀义恨声道:“能亲手为我嫂子复仇,便是背负更多罪孽,也值得!” 话音落下,手起刀落。 斩! 身首分离,鲜血滚滚。 血腥之气在孙氏大门口弥漫开来。 而后,提刀转向孙尚行,恨声道:“老贼,莫要以为我在虚张声势,今日不交代孙明玉藏身之地,我一定会杀光孙家每一个人! “无论老幼!” 四个字,斩钉截铁。 如金石砸玉,掷地有声。 孙明玉依然紧咬牙关,死不承认:“我不知道孙明玉在哪里,也不知道孙明玉如何得罪了你,更不知道你嫂子是谁,话已至此,你要杀便杀!” 陈怀义牙齿咬得“嘎嘣”响:“狗贼,当某好欺?若无族人撑腰,孙明玉区区一举人如何敢觊觎圣人所赐? “再说,圣人所赐不过一酒葫芦,除你酿酒世家外,还有何人敢于冒着得罪大儒与圣人的风险行此下策? “所以,你不承认?没关系,我会杀到你承认!” 话音落下,又是一刀斩下! 孙尚行直接闭上眼睛。 陈怀义则已经杀红了眼,挥舞秋水一刀刀斩下去。 仿佛摆在面前的并非滚滚人头,而是一捆捆草芥。 斩! 斩! 斩! 自老人而起。 逐渐成为中年人。 而后便是妇女。 陈怀义眼中已然蒙上一层血色,眼中只有杀戮。 心中更只有一个念头——杀绝孙家,为嫂子报仇! 直到面前出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眼神中闪过一丝光彩。 手中清风刀略微犹豫。 ------------ 第32章 按图索骥 这时,听到一声轻叹:“何以至此。” 跟着就见神态和煦的徐若谷飘然出现在面前:“陈小友,顺从自己的心意,收手吧,你非嗜杀之人,莫要让仇恨与鲜血沾染你的文心。” 说到这里,伸手拿下陈怀义手中清风:“我帮你找回你家嫂子,放过他们,如何?” 陈怀义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只要能找回嫂子,晚辈转身就走。” “一言为定,”徐若谷抬手在虚空中画了一幅人像,正是王薇薇模样:“像吗?” “一丝不差!” “呵呵,看我神通,”徐若谷轻喝一声:“按图索骥!” 挥手。 虚空中的画像飞上天空,隐入青冥之间消失不见。 几个呼吸后。 徐若谷皱起眉头。 十几个呼吸后,轻轻挥手解除神通:“奇怪,以老夫之能,竟然找不到此女之所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说完,又要施展神通。 这时,柳随风轻哼一声:“若是可以直接找到,本掌院何苦跑到这里来寻仇?” 徐若谷皱眉:“连你我神通都能屏蔽,这手段……难道是圣人出手?” 徐若谷所说圣人,是亚圣。 亚圣虽然一般不显人间,但事无绝对,历史上也有亚圣插手人间事的记载,虽然要付出一定代价,但只要收益比代价高,亚圣便不吝啬于出手。 这人间,能同时屏蔽柳随风与徐若谷两位大儒搜寻的手段,只有圣人手段。 柳随风没好气道:“是不是圣人我不知道,但定然是圣人手段。” 徐若谷扫向陈怀义腰间葫芦:“有圣人手段者,必出身圣人世家或皇家,不至于为一葫芦而大费周章,更不至于如此下作,直接索要,陈小友敢拒绝?” 陈怀义摇摇头。 他不敢。 但会报仇。 君子报仇,三百年都不算晚。 暂时忍让不是认命,而是低头磨刀。 柳随风撇撇嘴:“这用你说?问题是,怎样才能找到我这宝贝徒弟的嫂子。” 徐若谷思考片刻,走到孙尚行面前:“孙家主,说吧,说出来,我为你保下一根血脉,否则,你自己承受青石山的怒火吧。” 孙尚行咬着牙瞪着眼睛继续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上一次与明玉联系还是七天之前,那时陈小酒仙还未曾扬名!” 徐若谷摇摇头:“你的眼神语气表情瞒不过我的眼睛,你的答复言不由衷。 “事已至此,你依然不愿意实话实说,宁可被灭族也要保护好孙明玉,其中必有缘故。 “所以,是你们孙家攀上了高枝儿,不对,是孙明玉攀上了高枝儿,你认为孙明玉能复兴孙家甚至帮孙家成为一流世家?对吧?” 说到这里,摇摇头:“但你有没有想过,孙明玉攀附的高枝儿只是利用他,用过之后随手灭掉,省时省力,可你们孙家却要真正灭门。” 孙尚行张张嘴,犹豫片刻,却忽然哈哈大笑:“事已至此,孙某别无选择,要杀要剐孙某认了,身死族灭,孙某也认了,但是——” 说到这里,眼神忽然极狠毒,死死盯住陈怀义,眼神仿佛能刺透皮肤刺入陈怀义骨头。 “但是——只要我儿不死,定然会为我孙家报仇雪恨! “陈怀义,你等着! “不要以为有些许诗才便小觑天下英杰,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便是大儒也不过厉害点的修行者! 说完,咬舌自尽。 “砰——” 陈怀义挥刀砸在孙尚行腮帮子上。 一刀拍掉孙尚行满嘴牙齿。 而后又一刀接一刀地砸在孙尚行脑袋上。 只是几个呼吸,便将孙尚行砸得面目全非。 而后,蹲在孙尚行面前,用刀尖挑起孙尚行肿胀不堪的眼皮子,咬牙启齿道:“你还觉得冤枉了? “你还心怀仇恨了? “你个凶手哪儿来的资格心怀仇恨? “我想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你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我跟你动手以后,你又踏马在这里装委屈! “装给谁看呢? “我陈怀义不是吓大的!不吃你这一套! “我不但不怕,还是个犟骨头! “谁欺负我,我就踏马千百倍欺负回去! “血仇?那就不死不休! “只要我陈怀义活着一天,孙明玉就一天都别想安生! “家族复兴? “孙明玉复兴一个我杀一个,迟早杀绝!” “孙氏不灭,誓不罢休!” 孙尚行听到陈怀义杀气腾腾的话,一时间竟被震慑。 陈怀义却直接起身,高高举起秋水刀,瞄准孙尚行脖子,斩下去。 “住手——” 这时,远处有人怒吼。 陈怀义瞬间定住,猛地转头。 孙明玉! 是孙明玉这个畜生。 但看到孙明玉身边的女人,忽然失神。 大脑瞬间空白。 只有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在意识中翩然起舞。 舞姿极优美。 勾魂夺魄。 令人神往。 但很快被一声咳嗽惊醒。 是他师父。 再看那女人,还是那个女人,极美,却无之前那般令人沉迷。 回想之前的状态,惊骇欲绝! 这女人,太可怕! 穿越前,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早就练就一颗百毒不侵的心。 可现在,只一眼便沦陷。 不对,这不是单纯的美貌,应该是某种能力或神通。 想到这里,面不改色地盯住女人的脸。 依然极美。 如洛神。 如湘妃。 如嫦娥。 面容极妩媚。 看一眼,便会联想到巫山的云和雨。 再看一遍,又会联想到春夏之际夜晚那温柔缠绵的云与月。 最后再看,却又有着凛然不可亵渎的冷清与威严。 陈怀义一时间竟然看不出这个女人的年龄。 像十六。 也像二十六。 还像三十六。 极美也极复杂。 不过,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女人的实力。 看到如临大敌的师父和徐若谷,立刻意识到这个美女也是大儒。 只有大儒才能让大儒如临大敌。 但记忆中,好像没有这般美丽的大儒。 这种实力与美貌均为顶级的女人,只要在人世间露一面,便会名扬天下! 等再看到女人身边的孙明玉,忽然收摄心神。 咬紧牙关死死盯着女人。 很显然,这个女人就是孙明玉攀的高枝儿,是孙尚行宁死也不说一个字的顶级靠山。 也就是说,他嫂子王薇薇就在这个女人手里。 该死! 实力差距太大! 不到大儒,甚至无法对抗对方一个眼神! 提升实力!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不到大儒,皆是蝼蚁! ------------ 第33章 人固有一死 陈怀义盯着绝美又危险的女人,眼神隐含杀气。 大儒又如何? 甚至圣人又如何。 给他时间,他一定会超越。 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三百年甚至五百年都不算晚。 他陈怀义报仇便是这般。 要么当场就报。 要么找到机会再报。 反正,一定会报。 片刻后。 目光落在孙明玉身上,杀意更重:“孙明玉,过来受死!” 孙明玉望着遍地尸体,嚎啕大哭,而后朝女人跪下:“前辈,求您准许我杀掉陈怀义以报家仇!” 女人却没有理会孙明玉,而是上下打量陈怀义,片刻后微微点头:“天资一般般,相貌倒是极出色。” 陈怀义一言不发。 女人轻笑一声:“我要杀你,柳随风与徐若谷挡不住。” 陈怀义依然一言不发,只死死盯住女人,杀意翻腾,无论如何强忍都压不下去。 他嫂子贤惠有德处处与人为善,不应该成为这些人要挟他的筹码。 如果不是实力差距过大,他绝对不忍。 女人再笑:“真不怕死?” 这时,柳随风咳嗽一声:“姑娘,敢问尊姓大名?老书生走遍大周南北,边境诸国甚至极地也都去过,却从未听说过谁家有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大儒。” 徐若谷也微微点头:“以姑娘风采,本不应该是籍籍无名。” 女人却看都不看柳随风二人,依然盯着陈怀义,却道:“我一向深居简出,此次出山只为王薇薇,陈怀义,我问你,为王薇薇,你愿意死吗?” 陈怀义沉默。 愿意为嫂子而死吗? 他很想回答愿意。 但又清楚知道,这方世界与穿越前不同。 他说愿意,对面那个女人有实力轻松带走他的生命。 所以,沉默片刻,沉声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一句话出。 天地瞬间色变。 雷声滚滚,乌云聚集,地动山摇,湖河动荡。 动天地! 众人大惊。 只一句话便可达动天地境? 柳随风欣慰之极,直接挡在徒弟面前。 徐若谷也挡在陈怀义另一边。 女人脸上笑意却更浓。 孙明玉眼里则满是嫉妒之色与杀意交织。 天地异动只持续两个呼吸。 没有圣人。 没有天花。 也没有鬼神诵读与空生异象。 就只震动一下。 但柳随风却直接道:“怀义,恐怕还有未尽之意吧?” 陈怀义点头。 徐若谷挑眉:“可是策论?” 陈怀义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是……一封信。” 徐若谷诧异:“信?” “以家信明志,算信还是算策论?” “只观此一句,便是信,也必然有震古烁今之大格局大气象,非同一般私信的家长里短,当流传于世,陈小友,时机合适时,一定要让这封信面世。” 陈怀义点头。 徐若谷这才满意转身,朝女人道:“这位姑娘,对陈小友之答,可还满意?” 女人冷笑一声:“说什么轻重,无非是怕死而已。” 陈怀义咬着牙恨声道:“若死亡可复仇,陈某愿速死,若不能,陈某宁愿苟活至报仇雪恨,无惧他人指责与侧目!更不会因仇人三言两语而动摇!” 女人再冷笑:“一辈子生活在仇恨中?” “是!” “不后悔?” “能够成功复仇不在于我,但是否选择复仇,无人可左右。” 柳随风叹息,却微微点头,颇为认可徒弟的话。 徐若谷也点头:“虽与我理念不合,但徐某深爱意志坚定是非分明之人。” 女人也笑了。 不是冷笑。 而是笑靥如花,修罗场一般的环境竟然随这一笑变得明媚许多。 女人不单笑了。 更轻轻鼓掌:“真不愧是圣人钦点的陈小酒仙,不但诗才横溢,心志更超出常人,王薇薇没有看错人。” 这话出口,全场愕然。 柳随风皱眉,悄悄把手放在袖子里。 徐若谷也如临大敌,准备迎战。 孙明玉更满脸愕然瞪大眼睛:“前辈?” 女人却理都不理孙明玉,朝陈怀义露出甜美的笑容:“王薇薇在我手里,安然无恙。” 陈怀义瞬间异常激动,直接冲过去,死死盯住女人:“你怎么样才肯把她放了?” 女人伸出白玉雕刻而成的食指,指指陈怀义腰间的黄皮葫芦。 陈怀义想都不想摘下并双手递过去:“求您大人有大量,放王薇薇一条生路。” 女人轻握葫芦,晃一晃,拧开盖子抿了一口,脸上泛起一片红云:“好酒!” 却又把黄皮葫芦扔回到陈怀义怀里,朝满脸愕然的陈怀义道:“人你就别想了,留她在我身边修行吧,她身份特殊,你区区童生,连看她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你,你……” “千万别骂人哦,你骂我,我就收拾她,哈哈哈哈……” “……” “当然,你要是愿意贿赂一二,我便对她多加照顾,保准把她养得白白胖胖,如何?” 陈怀义再愕然。 听这女人所言,嫂子身份不一般,跟这个女人关系更不一般。 如果属实,那么嫂子失踪一事怕是另有隐情。 如果这个女人愿意照顾嫂子,给点贿赂也未尝不可。 只是,一个让柳随风与徐若谷都忌惮的大儒,要什么没有?何必向他索贿? 连他的黄皮葫芦都看不上,还有什么值得惦记? 诗词? 嗯,也就这一个可能。 不过正好。 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好的诗词。 唯一的难点在于,如何才能在众多诗词中找到最适合女人且女人最喜欢的一首。 这种女人实力超强地位超然,一般诗词可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想到这里,朝女人行礼:“如此,我家嫂子便拜托前辈。” 女人依然风情万种地笑:“我说过,是照顾还是收拾,全看你的心意,你心意到位,一切都好商量。” “保准让前辈满意!” “呵呵,我出身不凡,各种宝物见过无数,你哪儿来的底气包我满意?” “前辈稍等。” 陈怀义挥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桌子。 桌子上有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 柳随风眼睛闪闪发光,抢先徐若谷一步出现在陈怀义身侧:“我来磨墨。” 徐若谷落后一点,只能遗憾地安慰自己:陈小友用的是我送的狼毫笔。 陈怀义则已经进入状态。 待墨出汁。 提笔,饱蘸浓墨。 深吸一口气,却又拿起酒葫芦,仰头痛饮一大口。 醉意涌上心头。 双眼迷蒙。 而后,落笔。 动天地! ------------ 第34章 洛神赋 落笔动天地。 三个大儒再次震惊。 齐刷刷冲到陈怀义身边,呈三角形把陈怀义围在中间,死死盯着陈怀义的笔。 然后,齐齐皱眉。 对视一眼。 这是古辞赋? 可洛神是何人也? 皇初又是哪朝年号? 但很快,三人便被陈怀义潇洒优美的行楷小字所吸引。 更被华丽之极的辞藻所震撼。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皎若太阳升朝霞……” “……灼若芙蕖出绿波……” 一字一句地读下去,几人越发感觉震撼。 但又满是疑惑。 为何开篇有诸多他们完全不了解的词汇? 这世界上有他们不懂的东西。 但绝对不存在他们三人都不了解的知识点,尤其与朝代、名人、地理相关的知识点,只要存在,就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与耳朵。 难道是作弊? 可观陈怀义神情,又不是作伪。 真作弊,以区区童生文位,如论如何都瞒不过他们眼睛。 何况他们也不认为陈怀义一介童生,有胆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作弊。 再说,即便作弊,这些诗词总有来源,对吧? 不可能凭空生出。 可是,陈怀义拿出的这些诗词,水平不是一般高,而是连当今诗圣都要甘拜下风。 这世间有这样的人? 就算有,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所以,就算疑惑,也第一个排除陈怀义抄袭作弊的嫌疑。 陈怀义则完全沉浸其中。 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写字。 脑中只有洛神。 只有洛神那飘然明媚妖娆动人的身形与笑容。 此时此刻。 他便是曹植本人。 脑海中,他化身曹植,呆呆地立于洛水之畔,回想刚才的惊鸿一瞥,回想洛神的种种风采。 《洛神赋》。 三国时期曹植所作。 洋洋洒洒近千字。 无一字涂改。 无一字错漏。 甚至无一字不美。 一气呵成,字字动人。 收尾之后,长吁一声,回过神来,朝美艳女人拱拱手:“前辈,晚辈幸不辱命。” 女人却冷笑一声:“先看圣人如何点评。” 抬头望天。 圣人静静地端坐半空,依然叹息开头:“这首洛神赋当真文如其名,神采飞扬,神思动人,辞藻之华丽,情绪之炽烈,均无出其右者,当为古辞赋之首,望再接再厉。” 话音落下,缓缓消散。 而后大片大片青色天花坠下。 尺寸之大,如手掌,如蒲扇。 落地之后化作一团团精纯至极的原创文气。 柳随风见状,果断出手。 徐若谷紧随其后也出手。 女人则犹豫片刻,也跟着出手。 三位大儒同时出手,引海量原创文气灌入陈怀义体内,助陈怀义淬炼文心。 原创文气又一次围绕陈怀义形成文气旋涡。 强大的影响力,连淮州气象都发生变化,更有鸟雀禽兽之生灵本能地逐文气而动,动静极大。 然而,与动天地之异象相比,这等异象远远算不了什么。 人们还沉浸在刚才的意向中。 回味着生景异象中那位飘飘然的白衣神女久久无法自拔。 屯阳县城。 周承宗默默记下全文。 半响后叹口气:“这边是陈怀义真正实力吗? “又一篇动天地,还是古辞赋,又被圣人钦点为同类第一。 “这才是多少时日?陈怀义便已做出三篇动天地诗词文章,且风格完全不同,当真才气贯天地。 “只是,这文中多有陌生知识,恐怕另有玄机。” 神京,皇宫。 赵煜德听完,却放声大笑:“陈怀义小小年纪,却有这般情思,竟是一个情种,当真有趣。 “真不知道这小子忽然面对那么多红颜知己,会作何选择。 “嘿嘿嘿,再给这小子加点担子。 “不然浪费了这么好的才华。” 西凉皇宫。 慕容九一字一句地品味着这篇文章。 良久,感慨:“南朝何其多人杰,我大凉国何时也能出个陈怀义? “幸好陈怀义诗词多抒情,更有避世之意,喜桃菊诗酒,不喜征伐之事,不然写几篇动天地境的战诗出来,我大凉更艰难矣。 “也不知道小狗儿的狗儿子能不能得手。 “哎,这么一想,还有些可惜,要是能为我所用便好了。” “等等,这篇文章中多有慕美之意,难道这小子还是个色痞?要不,行美人计?” 淮州。 孙氏大门口。 陈怀义睁开眼,先意存文心。 见文心内文气如汹涌泉水,不住喷涌而出,喷起水柱有一尺多高。 这是又升了一品。 从四品升到三品。 从中三品升到上三品,自此之后,再没有人敢说他天资愚钝,当即大喜,朝师父道谢:“谢谢师父。” 再分别朝徐若谷与女人拱手道谢:“谢谢两位前辈护道之恩。” 徐若谷轻笑:“能为你护道,是我之荣幸,之前还有所怀疑,但自今日起,再不怀疑你的潜力,以你之才,必成大儒,成圣也只是时间与机遇问题,能护送你一程,就足以名垂青史,该我谢你才对。” 女人却冷笑:“好小子,在我面前耍滑头,说,这洛神,是谁?” 陈怀义咧咧嘴,尴尬道:“当然是前辈,是前辈在晚辈心中美好形象所化。” 之所以尴尬,是因为有点歧义,容易让人误会。 果然,女人哼了一声:“我?是我那小侄女吧,他可是你嫂子,这你也敢惦记,当真不怕世间滚滚流言?” 陈怀义见女人说得这么直白,也不遮遮掩掩,正色道:“晚辈对她,发乎情,止乎礼,从未做逾矩之事,未说逾矩之言,清清白白,问心无愧,有圣人为证,有何惧哉?” “就这?” “当然不止,若当真两情相悦,便是万夫所指,陈某也丝毫不惧。” “这可有违礼法。” “礼法?”陈怀义放声大笑:“礼法乃人定,应随时而变,随势而变,随事而变,岂可食古不化?” 三位大儒听到这里,一时无语。 区区童生也敢言变法之事。 当真无知者无畏。 不说前朝,便是大周王朝这数千年间,多少次因变法而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别说抄家灭族,便是灭门灭派之事也不在少数。 虽说现如今没有早些年那么可怕,但也不是一般人所能碰触的领域。 也就大学士大儒有资格参与。 因为变更祖宗法度,不只影响朝政与民生,更影响圣人切身利益,许多圣人之所以能成圣,其学说便建立在古法之上。 现在贸然变革法度,便是动摇这些圣人的根基,更动摇相关圣人世家之根基。 所以,早些年,每次变法均有圣人世家参与其中。 现在,陈怀义小小童生口出狂言,当真不怕圣人恼怒? ------------ 第35章 偷天换日 圣人,不只至圣。 亚圣也是圣人。 在这个世界,得罪皇帝没事,但得罪圣人…… 后果往往很严重。 柳随风苦笑一声,转移话题:“怀义,这篇文章颇有蹊跷,可有说道?” 陈怀义早有准备。 想做一名合格的诗词文章搬运工,不早做准备,必然会露出破绽,因为世界背景有差异,诗词文章中很多知识点也有差异。 有些知识点可以修改,可以用本土知识点替代。 但有的知识点实在没法改,改则失了原意。 所以,他干脆一字不改。 而是找了个理由。 面对柳随风的提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道:“师父,这篇文章作者姓曹名植字子建。” 柳随风皱起眉头,苦思良久:“曹植曹子建是哪朝人物?” 徐若谷和女人也紧紧盯住陈怀义。 若陈怀义所作诗词均为抄袭,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之前有多惊艳,被揭穿后便有多凄惨。 比逐出家族万人唾骂还凄惨。 连圣人估计也不会坐视不理,无论至圣或者亚圣,这可不是一般的抄袭,而是直接抄袭动天地、惊圣人境界的诗词文章,属于极严重的欺圣之罪。 圣人连续被区区童生欺骗,能不生气? 圣人也要颜面。 陈怀义依旧淡定:“曹子建乃汉末三国时期的人物,是魏国创立者曹操曹孟德之子,才华横溢,文采无双。” 柳随风眉头锁得更深:“汉末?三国?曹孟德?” 然后看向徐若谷:“徐掌院,你可有耳闻?” 徐若谷摇头:“某自诩博学多知,可从圣人创始起,就从未听说过汉魏等朝代。 柳随风再看女子:“王姑娘,你家世不凡,可有听闻?” 女人也摇头:“闻所未闻。” 柳随风目光落在陈怀义脸上:“怀义,这汉与三国又是何时之朝代?” 陈怀义想了想,回道:“公元前二百年到公元三百年之间。” “嗯?”柳随风脸色更难看:“这又是何种说法?” 陈怀义拱手行礼:“弟子独创。” “独创?” “对,”陈怀义微笑:“弟子获得童生文位后,忽然生出一些灵感,欲写史书,与真实历史完全不同的史书,嗯,也可以理解为传记类小说,人物朝代均为虚构。” “然后呢?”柳随风忽然激动起来:“写出来了?” “没有。” “啊?” “弟子原本只打算写几千字以待晋升秀才文位,然而,在脑海中构思数日之后才发现史书类文章极难成作,不说其他,只人物便多如牛毛,偏偏弟子心有不甘,不甘心就此放弃那一线灵光,于是只能在脑海中不断构思,不断创作……” “已创作多少字?” “没有具体数字,”陈怀义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弟子每创造一个人物,都要依其设定丰富个人履历,如此一来,只聊聊数千字的开篇,便衍生出许许多多内容,再加上需要不断修改调整,时至今日依然无法成文,而是散乱如麻。” 柳随风听到这里,面色越来越红,眼睛闪闪发光,死死盯着陈怀义,宛如发现稀世之宝。 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如拉动中的风箱。 “呼哧呼哧——” 柳随风喘着粗气一把抓住陈怀义肩膀:“也就是说,这篇洛神赋的作者曹植曹子建,只是你构思的作品中众多角色之一?” “对。” “这篇洛神赋呢?” “是弟子代入曹植人物生平临时而作,在之前设定中并无这篇文章,不过在弟子设定中,曹植曹子建之才极为璀璨,是三国时期第一才子,所以弟子才借曹子建之名作这篇文章。” 陈怀义编到这里,还故意露出得意的笑容:“待弟子这篇宏大的史书类小说面世时,把这篇文章放入其中,必然能使这本小说更加真实也更加有文采,嘿嘿。” 柳随风的呼吸却更加急促,双手死死扣住陈怀义,朝徐若谷与女人微微点头,同时从原地消失。 下一秒。 一行六人出现在青石山书院。 柳随风、徐若谷、明媚女人、肖银铃、陈怀义还有孙明玉。 不过,孙明玉在陈怀义写《洛神赋》之前便已经被柳随风随手弄到昏迷不醒。 柳随风松手,连作几个深呼吸,才压下激动的情绪,神情复杂地望着陈怀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陈怀义眨眼,摇头 。 柳随风咬着牙道:“你在为成圣做准备。” 陈怀义懵了:“啊?” 肖银铃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看师父,又看看师弟,小嘴微张,圆眼大睁,内心无比震撼。 成圣! 那可是成圣! 她这个小师弟才刚刚十八岁,更只有童生文位,却已经走上了成圣之路。 这让她倍感震撼。 徐若谷同样激动:“陈小友,若你所言属实,待你所构想之史书类小说成书面世,你定然能成圣,当然,有前提 ,前提是这部鸿篇巨著的文学水平与你所写诗词文章保持一致。” 女人更目不转睛地盯着陈怀义:“我小侄女运气还挺好,竟然遇到你这般宝藏,看样子,我回去之后得对她好点,不,我想把你带回我家养起来,让你专心写书!” 柳随风急忙阻拦:“不可,万万不可! “陈怀义已经拜老夫为师,不日即将加入青石山书院,怎可另投他门? “而且要作那般鸿篇巨著,决不能闭门造车,相反,需要多多行走红尘领略人世间的种种,如此方能创作出更逼真的内容。” 女人轻笑:“放心,我不会跟你抢徒弟,反正有我那宝贝侄女在,她迟早是我王家的人。” 说到这里,款款走到陈怀义面前:“怀义,我叫王婉姿,是王薇薇姑姑,来自并州王家,是圣人世家,我王家先祖于三千年前以画之一道成就半圣文位,传承至今。 “你与薇薇的事,包在姑姑身上,不用担心什么于理不合。 “另外,再悄悄告诉你个秘密,薇薇自始至终都没有与你哥哥成亲,与你哥哥拜堂成亲入洞房者是薇薇携带的本命文宝‘画中人’,你可以理解为幻术。 “所以真不用担心,好好写书,好好写诗,好好提升实力,等过些时日就让薇薇与你团聚,为你俩举办婚礼。” 王婉姿说着掏出一本画册:“这是姑姑送你的见面礼,别看不起眼,其实是三品文宝,可召唤画册中事物辅助战斗,更能制造大片极为真实的幻境,大学士之下无人可破。” 把画册塞到陈怀义手中:“这是姑姑送你的见面礼,来,叫一声姑姑。” ------------ 第36章 开挂的人生 陈怀义笑嘻嘻地接过画册,却道:“谢谢前辈,不过改口之事不急,等行过改口礼再说。” 王婉姿轻哼一声:“你小子休想逃,也逃不掉,到时候把你小子关起来,你师父都找不到。” 说到这里,骄傲地扬起洁白的脖颈:“论寻人与藏人,十个你师父都不如我。” 陈怀义连忙拱手:“这个我信,我师父也信,我们师徒已经体验过了。” 柳随风接过话茬:“王姑娘,论寻人与藏人,老书生我确实有所不如,但真要动手,老书生也不怕你,何况……” “何况什么?” “此情此景,你我三人何必再争?不但不能相争,还要共同保护这小子稳定成长,不然,你我何时才能目睹这小子酝酿的鸿篇巨著面世?” 徐若谷点头:“陈小友是天赐英才,若是因故英年早逝,我等死不瞑目。” 王婉姿想了想:“确实,这小子才华横溢又极高调,必然为人所妒,若不加以保护,必然危险重重,以我一人之力确实难保他平安无事。” 柳随风松了口气:“如此,先保守秘密可好?” “好!” “赞同。” 柳随风再道:“离开此地后,我等不能对他过分爱护,免遭人疑,只以普通天才对待。” “没问题 。” “可。” 柳随风继续道:“这小子虽然精通人情世故,但依然需要历练,该历练历练,该打磨打磨,绝不可爱护太甚,须知成圣之路绝非一帆风顺,便是有通天之才,也需狠狠磋磨。” “确实!” “可以!” 柳随风总结道:“最后,这小子是我徒弟,你们不准干预我的教导事务,一切教导必须以我为主。” 虚若谷犹豫一下,点点头。 王婉姿却不服气道:“他是你徒弟没错,但也是我侄女婿,是我王家的人,如何便只能听你的话?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 柳随风哼了一声:“侄女婿之说还只是你一厢情愿,待二人成亲之后再喊侄女婿也不迟。” 王丸子是圆眼怒睁:“柳随风,我现在就带他回王家成亲,今晚上就把生米做成熟饭!” “你敢!” “这天下有我王婉姿不敢做的事情?” “老书生今天就好好领教领教并州王氏的神通,看看所谓圣人世家传人到底有多少斤两!” “呵,那就让你看个够!” 王婉姿说完,妙曼转身回手轻扶,姿态轻盈温柔如天女撒花。 可手掌扶过的瞬间,与柳随风一同消失。 陈怀义当即一惊。 徐若谷却轻轻按住陈怀义肩膀:“别慌,二人嘴上凶狠,其实只是切磋一二,何况二人因你而互成亲人,更不会伤了和气。” 陈怀义点头。 心里想的却是王婉姿那神乎其神的手段。 并州王家,圣人世家,果真厉害,比他师父还强。 虽然他师父一直嘴硬,但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比表明实力有所不如。 跟着又想到王薇薇。 也不知道王薇薇到底遭遇了什么,堂堂圣人世家传人竟然流落在乡野之间。 更不知道王薇薇愿不愿意和他…… 说起来,原主也不是非王薇薇不娶,只是长期与王薇薇相依为命,从而滋生出一股特别的感情。 却被三个大儒强行把这事儿定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赚了还是亏了。 陈怀义自己当然无所谓。 他上辈子就对爱情没了什么期待,早早躺平,自觉能适应任何一种与异性之间的相处模式。 反正他会做该做的事情,承担该承担的责任。 王薇薇也好。 其他女人也罢。 都那么回事儿。 但同样,也别想用一段婚姻便彻底拴死他,更别想利用一段婚姻来操控他。 他不吃那一套。 希望王婉姿和所谓的圣人世家别做他反感的事情。 不然…… 君子报仇,千年都不算晚。 不过,看三人对他的重视程度,应该不会做那种事情。 三人都是大儒级别的高人,不但修为高,人情世故也不差,不至于连这么点道理都想不通。 如此一来,他相当于多了三个超级保镖。 这待遇,可真是一天一涨。 第一次见面,柳随风这老头儿还不太愿意收他做徒弟,鬼鬼祟祟转了一圈就跑了。 周承宗也是,第一次见面还打算给他下马威,只是被他化解了。 再见面,便抢着当他师父,却并没有真把他太当回事儿。 可现在,却主动与另外两个大儒联手做他保镖。 开挂的人生,果然爽。 就是一不小心就把牛皮吹上天了。 只是给抄来的诗词找个合情合理的出处。 结果把三个大儒吓成这个样子。 哎,以后得小心点。 该藏拙就得藏拙。 得藏几手杀手锏以防万一。 靠人不如靠己。 便是大儒师父也有靠不住的一天,毕竟大儒之上还有亚圣和至圣。 更别说,大儒之间亦有差距。 就是实力相当,还有人数多寡之分,以寡敌众是奇迹,寡不敌众才是常态。 陈怀义胡思乱想中,他师父和王婉姿同时出现。 两人与消失之前的模样完全相同,没有伤口,也没有疲态,仿佛只是找地方聊了几句闲话。 不过,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砰——” 柳随风抬手一个脑瓜崩:“贼兮兮地瞅啥呢?” 陈怀义“哎呦”惨叫,双手捂住脑袋,连连跳脚:“疼疼疼——” “哼,这才哪儿到哪儿?为师还没上戒尺呢。” “戒尺?” “为师那把戒尺虽然只是区区五品文宝,但是,专打徒弟,别说你只是一介童生,便是成就圣人文位,挨打的时候一样疼入骨髓。” “发明这种文宝的人,真损……” 陈怀义缩着脖子小声道。 戒尺教鞭这玩意儿曾给他留下极深的心理阴影,上学时期,看到老师手中教鞭就如同看到猫的老鼠般瑟瑟发抖。 即便现在,也会本能地缩手,教鞭打在手上疼在骨子里的滋味…… 终生难忘。 柳随风见状,更得意,朝徐若谷和王婉姿挑挑下巴:“看到了?老书生我教徒弟是有一手的,教出来的徒弟个个听话,不像你们,净教逆徒。” 说到这里,看向一边依然昏迷不醒的孙明玉:“这便是你们淮山书院的好学生,呵呵,徐掌院,你打算如何处置自家的好学生?要不,让老书生我代替?” 徐若谷也罕见地沉下脸:“不劳费心,本掌院自会清理山门。” 柳随风嘿嘿笑道:“那就别磨叽,当场处置,给我这宝贝徒儿个交代,然后各回各家,各忙各事。” ------------ 第37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徐若谷脸色又阴又黑,朝孙明玉挥手。 孙明玉缓缓睁开眼睛,扫视一圈,立刻跳起来奔向王婉姿:“前辈,救我——” 王婉姿更满脸嫌弃,远远弹指,隔空一指把孙明玉弹回徐若谷面前。 孙明玉抬头 看到虚若谷阴沉的脸色,翻身跪下,痛哭流涕地求饶:“掌院,学生知错,求您宽恕学生,给学生赎罪的机会…… “学生必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学生别无所求,只求活命以报掌院与书院教育之恩……” 徐若谷伸手下压。 孙明玉瞬间止声,拼命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急得满头大汗涕泪俱下,更疯狂磕头。 徐若谷却恍若未见,淡淡道:“本掌院向来对事不对人,你行恶在先,当先了解与陈怀义之间的恩怨,待你二人了结恩怨,本掌院再与你计较其他事情。” 话音落下,再挥手,把孙明玉摔在陈怀义面前。 陈怀义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孙明玉,一言不发。 孙明玉抬头,对上陈怀义的眼神,心中胆寒,急忙扑倒,“扑通扑通”地磕头:“陈老弟,对不起,是我鬼迷了心窍,一时糊涂才逃避赌注…… “宝扇在这里,给你,你收下,我,我再把我身上所有宝物和财富都给你。 “看,乾坤袋,八品的,装了好多东西,还有酒。 “对,酒,你不是最喜欢喝酒吗?我这里有孙家独有七品供春,家里也只有不到十坛,我这里就有一坛,美味无比。 “还有金银地契多不胜数,都给你,都是你的,只求你原谅我,饶我一命。 “陈老弟,看在一同喝酒吟诗的份儿上,求你饶我一次,我,我从今往后给你当牛做马任你差遣,我可以发誓,相信我,我以文心发誓,如果违背誓言,顷刻间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求求你,陈老弟,你说句话……” 陈怀义低头,盯着孙明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内心毫无波动。 表情却缓和许多,拿过孙明玉高高举起的乾坤袋以及大小零碎,略一观察后收入乾坤袋中。 孙明玉大喜:“陈老弟,你,你原谅我了,是吧?” 陈怀义点头,轻笑道:“你我之间本无深仇大恨,你能迷途知返知错就改,很不错,不枉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 “真的?”孙明玉喜极而泣,再次“梆梆”叩头:“陈老弟心胸宽广气度非凡,我孙明玉愧不自如,从今往后,我孙明玉便是陈老弟你的奴仆,你让我……” 陈怀义打断孙明玉的话:“等等。” 孙明玉又惊又怕地抬头:“陈,陈老弟……” “我不喜欢驱使别人为奴,你不用发誓。” “真的?”孙明玉转惊为喜,再次叩头:“多谢陈老弟。” 陈怀义不置可否地笑笑:“不用谢我,这只是个乌龙,你虽然有作恶之心,但若无王前辈插手,以你修为都逃不过周县令的追索,更不至于闹成这样。” “这……” 孙明玉小心抬头看向王婉姿,见王婉姿面容冷清眼神冷漠,急忙低头:“陈老弟,此间事了,我,我便走了。” 陈怀义闻言,轻笑一声,问了一句:“孙明玉,你知道,三个大儒齐聚一堂,代表什么吗?” 孙明玉呆了片刻,反应过来,脸色“唰”地变白,再无一丝血,更浑身颤抖几乎站不稳。 他这才明白当前局势,这已经不是他与陈怀义之间的事情,而是三个大儒之间的事情。 陈怀义原谅他,三个大儒却不一定。 所以,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命运。 却不甘心。 “噗通——” 又跪倒在陈怀义面前,铆足劲儿在陈怀义面前磕头:“陈老弟,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我真的愿意给你当奴仆,只求活命,我发誓此生绝不泄露今天所有事情……” 陈怀义见状,冷笑:“你害我之前,可曾想过手下留情? “你绑架我亲人之前,可曾有过一丝犹豫? “现在求我?若不是有我师父与两位前辈主持公道,你会跪下来求我? “摆出那副凄凄惨惨的模样给谁看? “指望我心软? “那你可就想错了,我陈怀义为人处事只讲究一个恩怨分明,更信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如此要求我自己,也会如此对待恩人与仇人。 “孙明玉,你要为你做的事情负责。” 说完,朝徐若谷拱拱手:“前辈,我与他恩怨已了,你执行院法吧。”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书院也有书院的法规。 掌院便是书院皇帝,虽夸张,但也差不多,原因也简单,各大书院掌院全是大儒,实力仅在圣人之下,别说学生,便是外人,又有谁敢对大儒不敬? 徐若谷气质儒雅温和,像个老好人,可大儒就是大儒,也是有脾气的,更是要脸面的。 当着柳随风与王婉姿的面,更觉得丢人,根本没兴趣与孙明玉废话,直接挥挥手:“孙明玉,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算计陈怀义,有些人,别说你,便是我也惹不起。 “招惹不该招惹的人,便要承担相应后果。 “更何况,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 话音落下,招手。 一团几乎透明的火焰出现在掌心。 孙明玉见状,惊骇欲绝:“南离神火——” 徐若谷微微点头:“还算有点见识。” 孙明玉转身就跑。 徐若谷屈指轻弹,那团火焰离弦之箭一般追上孙明玉。 “砰——” 火团挨着孙明玉的瞬间,剧烈燃烧,发出轻微的“砰”声。 声音结束。 火焰消失。 孙明玉也一同消失。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干干净净的。 不留一丝痕迹。 柳随风笑嘻嘻地鼓掌:“徐掌院的南离神火越来越高明,当真无物不烧,霸道至极,传闻可烧尽世间一切,如因果轮回甚至过往一切,着实厉害!” 这是向陈怀义解释这团火焰的来历。 陈怀义听了,却更觉得离谱。 南离神火。 听着就够霸气。 结果实际功效更霸气。 无物不烧。 甚至能烧掉因果、轮回与过往。 什么意思? 把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他。 真霸气! 徐若谷这人看着那么和气,却修炼这么霸道的神通。 当真人不可貌相。 不过,他只当什么都没听见,他区区一童生,少掺和大儒的事儿为妙。 徐若谷则又掏出一个盒子,递到陈怀义面前:“陈小友,此事因我淮山书院不肖弟子而起,罪在学院教导不足,此物送与你赔罪。” 陈怀义却摇摇头:“如果前辈真有心帮助晚辈,不如帮晚辈把文心提升到一品。” 陈怀义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个都惊了。 ------------ 第38章 放大招 一品文心。 那是什么概念? 全天下的文人中,能获得一品文心的百万中无一。 每个拥有一品文心的文人,都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如果陈怀义本就是一品文心,那也没什么好说,只能说天赋异禀天纵奇才。 可陈怀义的文心,原本只是九品,最低等级。 能在短短几天内升到三品,已经非常过分。 现在又想要一品,这更过分。 柳随风咳嗽一声,在陈怀义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当一品文心是什么?想要就要?” 陈怀义眨眨眼:“不行吗?” 柳随风摇摇头:“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是……怎么说呢?这已经超出我们能力范畴,文心等级越高,淬炼难度越大,便是大儒,也许非常非常小心,更何况还有一个最大的难题。” “什么难题?” “海量高品质原创文气,而且得是源源不断的那种。” 陈怀义咧嘴笑道:“师父,意思是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原创文气,你们便能把我文心提升至一品?” 柳随风愕然,盯着陈怀义看了良久:“稍等一下,我们商量商量。” 话音落下,一挥手,与徐若谷、王婉姿凑一块嘀咕起来。 陈怀义使劲倾听,却什么都听不到。 见三人交流很频繁甚至有些激烈,也跟着忐忑起来。 能让三个大儒这般紧张,可见淬炼文心这事儿确实不容易。 要不,算了? 等圣人出手? 圣人出手应该有保证。 正忐忑间,见三人结束交流,连忙站直身体:“师父,如何?” 柳随风认真问:“从三品升到一品,连升两品,难度极高,不过我们商量过,可以试试,但海量文气需要你自己出。” 陈怀义松一口气:“没问题!” “真没问题?” “别的没有,高品质的原创文气要多少有多少!” “徒儿,你可考虑清楚,万一在淬炼过程中少了原创文气,便是圣人出手恐怕也帮不了你,”柳随风的表情非常严肃:“以原创文气淬炼作者文心,效果最好,便是圣人出手也不例外,你从九品到现在的三品,无论我出手还是圣人出手,都只用你的原创文气,便是这个原因。” 陈怀义重重点头:“师父,你说个事儿。” “至少十篇惊圣人诗词。” “能够?” “够!” 陈怀义松了口气:“还以为要多少呢,区区十篇惊圣而已。” 柳随风:“……” 徐若谷:“……” 王婉姿没好气地揪住陈怀义的耳朵:“区区十篇惊圣人,你好大的口气,就是你师父都大儒了,也才一篇惊圣诗而已。” 陈怀义摊手:“真的很简单嘛。” 王婉姿更气:“简单?那就开始,看看到底是我们三个拉胯,还是你自个儿拉胯,小子,跟你说清楚了,要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导致淬炼失败,可不准埋怨我们。” 陈怀义重重点头。 “那就开始吧,”王婉姿看向柳随风和徐若谷:“咱们可是大儒,不能被这小子看扁了,要是在咱们这儿出个岔子,以后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柳随风和徐若谷同时点头:“那就开始。” 说完,三人齐齐注视陈怀义。 陈怀义朝小师姐萧银铃摆头:“小师姐,磨墨。” 萧银铃经历这么一连串大事件,整个人晕晕乎乎如在梦中。 听到陈怀义呼唤,才反应过来,小跑到陈怀义跟前,注水,磨墨。 陈怀义则铺开一摞宣纸,酝酿片刻,舔墨。 而后,挥毫泼墨。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首接飞揉,俯身散马蹄。” “……”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曹植。” “白马篇。” 诗成惊圣人。 柳随风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这首诗,写得确实不错。 风格虽然相对古早,但气势却颇为健勇,有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以马喻人,生动形象。 是一首好诗。 而且落款曹植,显然与《洛神赋》同一系列。 如此,当真值得期待。 万一再出一篇动天地…… 那场景,只是想想都让人激动。 这一瞬间,三位大儒都露出久违的期待之色,迫不及待想看看陈怀义能假借曹植之名写出多少好诗好词好文章。 然后,他们的愿望立刻得到满足。 第二篇。 “曹植,赠白马王彪。” “黄初四年五月,白马王、任城王与余……” “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 “太谷何寥廓,山树郁苍苍……” “玄黄犹能进,我思郁以纡……” “太息将何为,天命与我违……” “苦辛何虑思,天命信可疑……” 赋成,惊圣人。 天空中,刚刚因《白马篇》而面世的圣人干脆端坐云端,静静地俯视着陈怀义。 柳随风三人又惊又喜。 喜的是陈怀义果然又拿出一篇与《洛神赋》风格如出一辙的赋。 惊的是陈怀义果然没有撒谎,他真能以虚构的人物进行创作,创作的诗词文章与虚构人物身份特征完全吻合。 这篇《赠白马王彪》中的知识点与《洛神赋》完全一致,有清晰脉络可言。 而曹植在陈怀义口中,却只是脑中鸿篇巨著中不太重要的一个角色。 可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不太重要的角色,陈怀义却配了这么多这么精彩的诗词文章。 重要角色呢? 如果每个角色都这么用心,那数以万计甚至数以十万计的角色累积下来,那得是多么宏大的一部作品。 这部作品真要面世,成圣怕是信手拈来。 就连成就的圣人文位,恐怕也比普通圣人更强。 想到这里,对视一眼,再次确认内心想法,一定要守护陈怀义成长起来。 如果因为他们三人失误导致陈怀义发生意外,必然内疚终生。 陈怀义则专心致志挥毫泼墨。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出十篇惊圣。 不! 十篇还不保险! 十二篇! 正好曹植有十二篇赋文传世。 一口气全拿出来。 还能搞个合集。 陈怀义想到这里,也不遮遮掩掩,一口气搬出《幽思赋》《迷迭香赋》《释愁文》《髑髅说》《归思赋》《九愁赋》《闲居赋》《登台赋》《神龟赋》《酒赋》《芙蓉赋》。 十一篇赋文加一首诗。 一气呵成。 一篇接一篇。 萧银铃磨墨速度几乎赶不上陈怀义用墨速度。 柳随风三人全程守护。 而天空中的圣人虚影也安安静静地等待,不言不语,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陈怀义。 等陈怀义落笔,才轻轻开口。 ------------ 第39章 白马集 “陈怀义,你一口气连写十一篇赋文与一首五言古诗,文风统一,水平也都极高,有几篇,更在水准线以上,让人叹为观止。 “这十一篇赋文可与《洛神赋》作一合集,以流传天下,合集就叫白马集,如何? “你之才华,毋庸置疑,假借化名,也别有一番意趣,可再接再厉,出更多佳作。 “回头再看这十一篇赋文与一首五言诗,均达坠天花之境,但只有几篇能惊圣。 “可是,你能一气呵成,实属不凡,合订成集,又增文采,且现如今赋文已然落寞,十年间未出一篇坠天花境赋文,所以你这《白马集》甚是难得,所以本圣钦定,《白马集》十二篇均达惊圣人之境。” 圣人说到这里,轻轻挥手。 霎那间,异象频出。 共情。 生景。 坠天花。 种种异象同时出现。 很显然,此前一直被圣人控制着。 圣人定了品级,异象才出。 柳随风三个大儒对视一眼,均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陈怀义已经被圣人重点关注。 不但重点关注,还极看好。 一次又一次在陈怀义这里打破常规。 以前,圣人几乎不与作者闲聊,等闲也不出现,出现之后也是走流程点评一番,仿佛圣人虚幻分身。 但在陈怀义这里,圣人却像个和蔼的夫子,和蔼可亲,又是赠送文宝,又是给诗词起名字,更几次帮陈怀义淬炼文心。 现在,又打破常规等陈怀义写完十二篇才开口点评。 更把未到惊圣人境界的赋文强行提升到惊圣人。 这是什么? 这是作弊! 可是,圣人作弊,谁敢不服? 只是,对陈怀义如亲儿子一般,真的好吗? 然而,不管柳随风三人怎么想。 大周王朝几乎所有州郡都听到了鬼神诵唱《白马集》和《白马篇》。 刚开始,还不知道曹植是何方神圣。 可圣人一开口,立刻恍然。 “原来是陈小酒仙的化名。” “啧啧,陈怀义之才,依然惊艳,先是《洛神赋》动天地,接着是十一篇篇篇惊圣人。” “这才华,真让人绝望。” “才几天而已,陈怀义便拿出这么多绝妙诗词文章,让别人怎么活?” “最气人的是,他动不动就十几篇十几篇地写,风格统一不说,水平还极高。” “依然记得前两天,陈怀义一夜之间连写二十余篇饮酒诗,篇篇坠天花,现在又是十一篇惊圣人外加一篇动天地,可怕!” “有陈怀义珠玉在前,我等还写什么诗词文章?” “能有陈怀义万分之一才华,某早就晋升翰林文位了。” “……” 神京,皇宫。 赵煜德依旧半躺在躺椅上,惬意地眯着眼睛,喃喃道:“总算写了一篇战斗诗,威力也不错,而且比较全能,挺好,挺好,《白马篇》,《白马集》,看样子,这位大才子挺喜欢白马。” 西凉皇宫。 慕容九再次深深叹息:“陈怀义之才,当真惊人,才崭露头角便惊天动地,再过些时日,岂不更加可怕? “这《洛神赋》写得真好,某一介武夫也憧憬之极,落水之源在我大凉国,也不知道到底有无洛神。 “《白马篇》也极好,有我西凉男儿气概,又是战诗,可开发数种战斗技能,真不错。 “不知道陈怀义还能不能创作出更好的战诗。 “一时间,竟然舍不得这小子就此死去。 “不过……死了也好,有这么多好诗好词流传于世,也足以名垂千古,不枉来这世上一趟。” 屯阳县,县衙。 周承宗已经彻底沉醉其中。 一边品味,一边感慨:“早就知道陈小酒仙肯定没事儿。 “即便没有柳随风照顾,也必然遇难成祥。 “陈小酒仙诗才如此出众,说不定圣人都在关注着他,关键时刻略微出手便能让陈小酒仙化险为夷。 “这不,为了陈小酒仙,竟然改了流程,还给开了后门,流传下去,也是一番雅谈。 “更作证某之猜测,陈小酒仙前途无量,连圣人都要给予特殊照顾。 “待陈小酒仙回来,必然更加用心与之结交,说不得,以后晋升文位时还要受陈小酒仙照顾。” 青石山书院。 圣人亲自定品后。 异象层出。 原创文气汹涌而出。 柳随风三人不敢怠慢,立刻把陈怀义围在中间,一人一只手,分别搭在陈怀义肩膀与后背心上,引到陈怀义引发的原创文气涌入陈怀义体内,并迅速朝文心聚拢。 凝聚,压缩,淬炼。 一遍又一遍。 简单,直接,但粗暴。 三位大儒同时出手,威力自然不一般。 只是从三品到二品的提升难度极高,看似只是一品,但难度却比从九品到八品高了千百倍不止。 陈怀义瞬间被强烈的疼痛砸晕。 马上又被痛醒。 然后,就在痛醒与痛晕之间不断重复。 一次又一次。 而柳随风三人也不敢大意。 虽然实力高强,但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而且他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童生,是陈怀义这个天纵奇才。 陈怀义出一点小问题,他们都要内疚一辈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精纯的原创文气逐渐被耗尽。 王婉姿率先松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依然死死盯着陈怀义。 接着是徐若谷,徐若谷面色不变,但眼神中透露的紧张出卖了他。 最后是柳随风。 柳随风疲惫地后退两步,拿过陈怀义的酒葫芦闷了两口,长长吐了一口气,才紧张地问:“徒儿,感觉还好吗?” 陈怀义缓缓睁开眼睛,笑容在脸上一点点绽开:“一品了 !” 柳随风松了口气:“那当然,我们三个出手,万无一失。” 陈怀义连忙朝王婉姿行礼:“多谢前辈。” 然后是徐若谷:“徐掌院之恩,怀义铭记在心。” 最后是师父柳随风:“师父,弟子定然不会辜负您的一片苦心。” 柳随风又闷了一口七品青梅,而后佯装恼怒地呵斥:“你感谢人家,就是这般空口白牙?” 陈怀义咧嘴笑道:“那不能,徒儿早在淬炼文心之前便想好了答谢要用的诗词文章。” 三人大惊,齐刷刷围住晨会阿姨。 “真的?” “没开玩笑?” “小子,你最好别说谎。” 陈怀义重重点头:“我怎敢撒谎?” 王婉姿揪住陈怀义耳朵,恶狠狠地威胁:“小子,等闲诗词文章可入不了我们的法眼,别看我们不会写,但我们会欣赏。” ------------ 第40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陈怀义笑了。 等闲诗词文章? 等闲诗词文章,他也拿不出手啊。 他出手,那肯定是坠天花甚至惊圣人起步。 不。 冲着这三个人的辛苦劲儿,怎么得,高低得整一篇动天地。 至少一篇动天地。 另外两篇看圣人与天地喜好而定。 就这样。 陈怀义略一思索,再次提笔。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清平调·答谢王前辈婉姿,唐,李白。” 诗成。 动天地! 天地又一次为之震荡。 柳随风三个大儒面面相觑,倍感震惊。 这才几天,这是第几篇动天地? 可怕! 这才情!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随手就是一篇动天地。 这句子,当真绝妙至极,句句优美动人。 整首诗没有写一个美字,却处处在勾勒与描写女人的绝世美貌。 全篇经典。 每七个字的短句单独拿出来也是经典。 动天地境的诗词文章,不但有超凡之处,更无缺点。 谁来也挑不出毛病。 绝美! 王婉姿更惊喜,仔细品味每个字每一句,良久,捧住陈怀义的脑袋轻轻揉了揉:“好诗! “写得真好! “姑姑很喜欢! “要不是薇薇……姑姑定然以身相许,只冲着这首诗。 “有这首诗,姑姑便是什么都不做也能留名青史,以后的男人女人读到这首诗,首先想到的就是姑姑,这感觉,想一想都美妙至极。 “好小子,对得起姑姑刚才的一番辛苦。” 说着,把陈怀义搂在怀里使劲儿蹂躏一把。 在她眼里,陈怀义依然是个大男孩,虽然才华横溢天赋异禀,但依然是个刚十八岁的大男孩,还是个童生呢。 陈怀义却不一样。 被搂在怀里,只觉得呼吸急促。 大! 软! 香! 还闷得慌。 这就是传说中的胸杀? 还是洗面乳? 要不是有另外两位大儒在,他高低要…… 咳咳。 此时。 天地停止震动,异象却依旧在。 看不见摸不着的鬼神一遍又一遍地吟唱着这首清平调,声音传遍整个世界。 颍州。 淮州。 大周王朝。 西梁国。 南蛮、鬼方、蛮荒冰原、四海之地、八荒妖原…… 天空中,更有仙女一般动人的女子在月下作画,貌极美,气质更佳,温婉大气端庄贤淑却又带着飘飘然的出尘之意。 与此同时,大片大片天花坠落。 连天花花瓣的颜色都带着淡粉色,与天空中的异象格外搭配。 圣人也如约而至。 表情甚喜。 还略带无奈。 “陈怀义,自你出世,本圣再无清净岁月,好在有绝妙诗词文章可仔细品味。 “这篇清平调便极美,本圣自忖也无这等才华,当真字字珠玑,句句华章,为美人诗之绝品。 “望你再接再厉,再创新作。” 圣人的话,让全世界炸开了锅。 “陈怀义?” “又是陈怀义?” “不是李白吗?” “化名?” “唐李白,我还以为……” “高人喜化名,这很正常。” “一个化名一种风格,只能说,有才,任性。” “总觉得这些化名别有用意。” “化名不化名无所谓,这诗是真好。” “对,真好,这诗一出,以后夸女子貌美便当数这首了。” “又是一篇动天地,陈怀义短短几天创作的动天地诗词文章,比老夫这辈子见过的都多。” “老夫虚度五百年,也只经历过三次天地动,结果,这几天天天不重样的经历,啥时候,动天地的诗词文章这般易得了?” “啊啊啊啊,这首诗写得真美!” “好喜欢!” “字字有画,句句生景,如此动人之诗词,可惜不为本公主而生。” “本小姐一定要找到陈怀义,让他写一篇本小姐专属动天地诗!不惜任何代价!” “这陈怀义……把圣人当什么了?” “圣人跟着陈怀义都受罪。” “圣人虽然被扰了清净,却很开心啊。” “对,看到人族诞生如此大才,圣人必然欣喜。” “烦,但也快乐。” “……” 青石山书院。 待圣人退走,柳随风便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好徒儿,你姑姑的有了,为师的呢?” 陈怀义则拿起酒葫芦,猛灌一口。 七品青梅入喉,浓香扑鼻,酒气弥漫,瞬间醉醺醺,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提笔,挥毫。 “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新竹·答谢淮州徐掌院。” “清,郑燮。” 诗成坠天花。 品级不高,但徐若谷很满意。 这首诗言辞直白可爱,通俗易懂,感激之情溢于字里行间。 更有对他这位长辈的美好祝愿。 着实不错。 甚至这种诗更容易在民间流传,他徐若谷之名也将随之流传于世,使人人尽知他徐若谷爱才惜才培养人才的名声,可为淮山书院招募英才增加助力。 不错! 真不错! 徐若谷连连点头。 等天花坠下,看向柳随风。 陈怀义把他师父留到最后,会拿出什么样的好诗呢? 不会才思枯竭吧? 柳随风也很忐忑。 第一首《清平调》动天地。 第二首《新竹》却下落两个品级,只是坠天花。 搁在以往,坠天花的诗已经算好诗,而且是难得一见的好诗,淮山书院和青石山书院那么多学子与夫子,不缺专研诗词之道的,可一年也就出那么几篇坠天花而已。 但搁在宝贝徒弟陈怀义这儿,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坠天花,貌似是宝贝徒弟所有作品中境界品级最低的? 所以,柳随风非常担心陈怀义真的才思枯竭。 真那样,乐子可就大了。 指定要被王婉姿笑话。 亲师父不如刚认的丈人家姑。 以后每次见王婉姿都要低一头。 不行! 徒儿,争点气。 拿一首好诗出来。 哪怕不是动天地,也得是惊圣人。 坠天花实在没面子。 也就老徐为人平和不计较,换个爱吃醋的,刚才就跟你急眼了。 柳随风已经好多年没有感受过紧张的滋味。 现在,再一次体验到。 貌似平和,但双拳紧握,双目紧盯徒弟一举一动,甚至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生怕扰乱陈怀义的思绪和灵感。 陈怀义,则在四人围观下,醉醺醺地看向肖银铃:“小师姐,真漂亮,好比那盛开的红牡丹,嘿嘿……” ------------ 第41章 悠悠南国人 陈怀义这话一出口。 紧张气氛瞬间消散。 徐若谷嘴角,有笑意隐现,也是难得一见的表情。 柳随风则是吹胡子瞪眼,眼角突突直跳,手掌已经抓住教鞭,恨不能在宝贝徒弟身上来两下。 丢人啊。 太丢人了。 在另外两个大儒面前露了本性,传出去…… 好吧,以世人对才子佳人的美好憧憬,大概不会把宝贝徒弟当登徒子,反而有可能传为一段佳话,例如“小酒仙醉戏师姐”之类,甚至有可能编出更离谱的剧情与故事。 王婉姿则眉目流转,眼神不断在陈怀义和肖银铃脸上流转。 肖银铃直接羞红了脸,捂着脸直跺脚,面如红霞,一对银铃铛在腰间发出“叮叮当当”的轻鸣,煞是动人。 小师姐才十六岁,虽然按大周律例已经可以结婚生子,但本质上依然是个小女孩,哪里受得了陈怀义这般直白地“调戏”。 陈怀义却没有继续,而是在打量小师姐一番后继续挥毫。 “凡卉与时谢,妍华丽兹晨;欹红醉浓露,窈窕留馀春。” “孤赏白日暮,暄风动摇频;夜窗蔼芳气,幽卧知相亲。” “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 “咏芍药·赠小师姐银铃。” “唐,柳宗元。” 诗成坠天花。 又是一篇坠天花。 诗句依旧文采动人,虽不如第一篇,但也极有风采。 且文字与内容与肖银铃极搭,果然是为肖银铃量身而作。 有师弟如此,肖银铃这个小师姐有福气了。 至少,以后好诗好词绝不会缺。 肖银铃听完,脸色更红,羞不可耐,却只是捂脸跺脚,却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颇见欣喜。 羞中带喜。 柳随风恨恨地瞪了一眼这对宝贝徒弟,却又不好责怪。 怎么说? 没法说。 手心手背都是肉。 何况这诗虽然没啥大寓意,就是一篇随手而写的小诗,但水平依然极高。 坠天花,当之无愧。 再想到马上要轮到自己,柳随风的心再次吊到嗓子眼。 连续两篇坠天花。 第三篇,不会还是坠天花吧? 千万不要! 千万不要坠天花! 不然显得他这个当师父的太没面子。 惊圣人! 惊圣人! 至少惊圣人。 最好是动天地! 越震撼越好! 越有意义越好! 徐若谷、王婉姿和肖银铃也紧紧盯住陈怀义。 气氛,不知不觉间凝重起来。 天空中更有朵朵乌云悄然聚拢。 似有风雨要来。 山间鸟儿虫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止喧闹。 天地,仿佛在刹那间安静下来。 安静到极不真实。 仿佛有大能屏蔽一切声音。 不! 被屏蔽的不止声音。 还有动作。 草木一动不动。 柳随风四人也一动不动,只有眼神还在随着陈怀义的动作而微微移动。 除此之外,便只有陈怀义一个人在动。 陈怀义举着毛笔,摇摇晃晃,将倒未倒,全不受影响,含含糊糊地朝师父柳随风嚷嚷道:“师父啊,知道您老人家惦记很久了。 “上次在这里过夜,便想留下点文字,结果被您老人家一袖子扇回了屯阳。 “不过也好,又酝酿一阵,灵感更足,这篇文章,包您老人家满意。 “看好了!” 话音刚落,挥笔便写。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刚刚落笔,天地便为之变色。 却没有剧烈震动。 只是有更多的乌云汇聚而来,黑压压乌蒙蒙,天地为之黑暗。 但更安静。 连一丝微风都没有。 只有乌云不断汇聚于青石山书院上空。 乌云越积越多,很快便笼罩整个颍州上空。 如此异常,立刻引起许多人的关注。 颍州学政邓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凝神望向青石山书院,喃喃道:“难道,又是陈怀义搞出来的? “若是,必然是真正惊天动地之神作。 “可惜不在青石山,无法亲眼目睹。 “更可惜当时没能更强硬,若是抢先一步收陈怀义为徒,那该多好。 “不过最近…… “唉,希望陈怀义能挺过去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真正的天才都要经历如此种种,陈怀义也不例外。 “幸好陈怀义还在颍州,本学政可以名正言顺地参与其中,在之前一面之缘基础上增进交情。” 邓通知道内情,并不慌张。 但其余人则惊慌失措。 “乌云汇集,万籁寂静,难道颍州有大事要发生?” “是自然气象还是天地异动?” “如此景象,恐非吉兆。” “怎么办?” “不会是超级暴雨吧?若真是,颍州必成泽国。” “飞来横祸啊,飞来横祸!” “快逃,逃越远越好。” “这异象,太可怕。” “这异象,与诗词文章琴棋书画等作品面世的异象不同,更像有妖魔诞生。” “不准胡说,若真有危险,钦天监与州府郡府早就动了,怎么可能到现在依然无动于衷。” 颍州刺史府。 刺史林芝南静静地望着天空越积越黑的乌云,神情淡然,片刻后淡淡道:“无妨,无灾无害也无妖魔出世,而是有惊天动地之诗词文章面世。” 长史王拯愕然:“诗词文章?” “对,而且很可能还是出自陈怀义之手。” “这,这,这陈怀义到底是何来历?这文采,简直不似凡间之人。” “有圣人见证,陈怀义来历绝对没问题,圣人可曾说过陈怀义是人族大才。” “可是,陈怀义这诗才着实惊人,而且所用之化名还带陌生朝代,总觉得有异常。” “文人多怪癖,在化名前加个字算得了什么?与千年前那批狂生相比,已经很规矩了。” 王拯想想,点头。 千年前那批狂生以放荡不羁诸城,文才如何不说,个顶个叛经离道恣意狂妄,一言一行彻底抛弃自我,讲究个我即天地,天地即我,各种放浪形骸让人不忍直视。 与那些人相比,起个古怪的化名已经足够规矩。 就在这时。 乌云忽然翻腾,仿佛沸腾的水,又仿佛飓风席卷的乌云。 眨眼功夫。 乌云中竟然有龙形辗转。 王拯大惊失色:“龙!龙族!” 林芝南则皱起眉头:“这些……家伙来颍州干什么?难道陈怀义的新作与四海龙族有关? “如此一来,真麻烦了。 “观这条龙身,金光闪闪,体形强壮,是成年龙族,且实力不弱,这种龙族知进退有分寸,等闲情况下不会擅自进入内陆,更不会擅自呼风唤雨,必有缘故。” 说到这里,手掌放在刺史金印之上,凝神戒备。 ------------ 第42章 陋室铭 不止林芝南发现了龙的存在。 很多大能都发现了。 龙的存在不是秘密。 不止存在于民间传说中,更存在于修行者的口口相传、文字记载、官府文档中。 林芝南发现云层中的金龙时,大周皇帝赵煜德也同时发现。 站在嘉德殿二楼,远眺颍州,什么都看不到,却又什么都看到了。 良久。 赵煜德冷哼一声:“龙族!” 随侍一旁的小太监抖了一抖:“陛下,钦天监韦大人求见。” 赵煜德摆摆手:“跟他说,静观其变,未必是坏事,等……陈怀义这篇文章面世后再作决定。 除了赵煜德。 大周王朝天南海北的高人也各自作出反应。 有第一时间赶往颍州的。 有频繁传信的。 也有稳坐钓鱼台的。 各不相同。 但已成风起云涌之势,一如颍州上空密布的乌云。 青石山书院。 陈怀义依然醉醺醺的,边诵边写。 很快写完。 《陋室铭》。 唐,刘禹锡。 陈怀义一口气写完,随手把毛笔一扔,直挺挺倒下,呼呼大睡。 三个大儒沉浸在这篇文章带来的无比震撼中。 只有肖银铃反应过来,闪身接住陈怀义,把陈怀义搂在怀中,红着脸,低头,仔细打量,越看,面色越是红润。 此时。 天空中忽然传出一道极为宏大的声音。 声震天地。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共情境,鬼神诵读。 然而,此时此刻,诵读这篇《陋室铭》的鬼神之音却与往常不同。 更宏大。 更庄严。 声音也更高。 甚至有回音不断在天地间回荡,听起来更加不凡。 只一句。 全天下的文人儒生便齐齐变了脸色。 这文章的开头……极不凡呐。 林芝南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那条越发活跃张扬的金龙,喃喃道:“原来,这是它的机缘,难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深入颍州。 “龙族果然不凡,虽深处四海之下,却时刻关注陆上之事,消息之灵通,怕是还在钦天监之上,毕竟是开天辟地时变异存在的种族。 “不过,这机缘可不是那么好蹭的,这机缘不是天地授予,而是陈怀义所出,嘿嘿,倒要看看龙族如何报恩。 “另外,陈怀义这小小童生也真有大本事,几篇诗词文章便搅动天下风云,这天下,怕是要乱了。 “大乱将至,必出妖孽,陈怀义便是这妖孽,只是不知道对大周、对人族、对圣道有何影响。 “得早做准备。” 神京。 赵煜德听到天上传来的宏大之声,放声大笑,声震皇城,嘉德殿上的牌匾跟着簌簌发抖。 小太监更痛苦地捂住耳朵。 笑过之后。 赵煜德大步下楼,边走边拟旨:“传令太学院,收编此文以作教材,并通传各大书院列为必修篇,此文气象宏大,文字精湛,立意更极高远,非是一般文章,而是可以补全圣道之文章,极为不凡,怕是圣人也要慎重对待。 “再传令工部,于青石山书院修建陋室并赐匾额,于山下修建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头台阶,供人参观游览。 “再于陈怀义老宅门口刻碑记事,务必要用最好的石材。 “最后,着礼部传嘉奖令,嘉奖屯阳县县令周承宗、颍阳太守王章、颍州学政邓通、刺史林芝南教化有功,年底大考上调一级,再赐下御酒、文宝若干。” 小太监听完,顺着问了一句:“陈怀义呢?” 边边角角的人物都嘉奖了,总不能不嘉奖正主吧? 赵煜德却哈哈笑道:“陈怀义不过区区童生,朕便是想嘉奖,也无从下手,何况陈小酒仙俨然天上谪仙,岂能看得上朕赐下的种种凡俗之物?免了免了。” 天空中。 宏大的声音连续诵读三遍《陋室铭》。 一遍比一遍更庄严。 声音刚停。 异象便生。 生景境。 这异象与文章中描述的内容几乎完全一致。 山,水,仙人,神龙。 陋室,青苔,琴,经书。 简简单单,如一幅画,却又透着非同寻常的韵味。 有许许多多人,看到天空中的异象,陆续进入顿悟状态。 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异象中的陋室,与柳随风建在山顶的小屋一模一样。 紧接着,天花坠下。 这天花更加不寻常,大如簸箕,一片一片密密麻麻自天上而下,由最为精纯的原创文气凝聚而成,每一朵天花都能抵得上一个秀才一年苦修积攒的全部文气。 而这天花,何止万朵? 天花方坠,圣人便出。 圣人面色凝重:“这篇文章,本圣也无法点评,为圣道必修文章,众学子当日日休息以修心养性,这篇文章,可做圣道基石,以助力圣道更全、更远、更宏大。”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道:“文章中所涉人物,应是陈怀义虚构,日后自有答案,切莫因此而生疑。” 跟着又道:“这篇文章,境界极高,已然超越动天地之境,本圣……言尽于此。” 话音落下,天地震动。 此番震动比前几次都狂暴,天地仿佛要彻底炸翻。 天空中,更有炸雷阵阵,闪电灼灼,声声不息,连绵不绝,仿佛重回开天辟地之时。 更有极其浓郁精纯的原创文气自天地间冒出,形成恐怖的文气漩涡。 种种异动,极为可怕。 但没有人注意到,圣人并未退场,而是依旧注视着陈怀义,并用藏在云朵中的手掌施展神通。 神通指向,赫然是陈怀义。 可陈怀义却又毫无反应,完全无所觉察。 抱着陈怀义的肖银铃更没有任何发现。 只有人隐隐觉察到,混乱之中,精纯的原创文气被快速消耗。 混乱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等天地恢复平静,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可以觉察到,蓝天更蓝,云朵更白,空气更加清新,连草木也更有活力。 柳随风三人自这篇震撼之极的文章中回过神来,看向始作俑者陈怀义。 “咦?” 柳随风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住陈怀义,仿佛发现新的世界。 徐若谷也大吃一惊,失声惊呼:“这不可能!” 王婉姿更直接冲到陈怀义身边,一把抓住陈怀义手臂,仔细打量陈怀义的脸。 ------------ 第43章 超品文心 王婉姿盯住陈怀义的脸,抓住陈怀义的胳膊,仔细探测陈怀义的文心。 片刻后,松手。 神情严肃地取出一幅画,朝天空抛去。 霎那间。 画卷见风便长,如幕布般笼罩住青石山。 徐若谷与柳随风也同时点头,各自施展神通,把青石山彻底屏蔽。 而后,才盯住陈怀义:“怀义,你的文心……” “可是圣人所为?” “有何感觉?” 陈怀义愕然。 三个大儒什么意思? 文心不是他们三个同时出力帮忙提升至一品? 难道出了差错? 急忙查看。 大惊。 这是什么情况? 这文心,怎么变得如此……庞大? 陈怀义实在找不到别的词来形容自己的文心。 此时此刻,他的文心还是文心,但比之前大了许多倍。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的文心被三个大儒强行提升至一品,当时感觉已经圆满,那空间,那质量,比几天前的九品文心强了百倍不止。 可现在,他的文心,比半小时前的一品文心又强了百倍不止。 童生文心如泉。 可此时此刻,他的文心远远超过水量最充沛的天下名泉。 精纯文气充斥其中,如泄洪般自文心窍穴间喷涌而出,汹涌澎湃,极其充沛。 仿佛在文心内安装有一台十二缸的超级发动机。 文心本身变化更大,一如从小学生实践课组装的发电机变成三峡水电站的超级发电机组。 这种感觉…… 陈怀义彻底惊呆。 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果然,喝酒误事! 如果没喝酒,绝对不至于到现在还懵懵懂懂。 不过,定然是圣人所为。 其他人没这个能耐,也没这个必要给他做这件事情。 问题在于……一品之后还有进步空间? 此前从未听说过。 而且,看三个大儒是异常谨慎的架势,这事绝对不一般。 陈怀义自己不得其所,只能看向师父:“师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柳随风激动地问:“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喝醉了嘛,刚才你们一说,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换了个身体呢。” “有没有特别的感觉?” “有,感觉非常好,身体精神里里外外都特别清爽,浑身上下充满力量感。” “不好的感觉呢?” “没有。” “异常呢?” “除了被吓一跳,没有异常。” 柳随风深吸一口气:“徒儿,不出意外,你这是传说中的超品文心。” “超品文心?” “对,超品文心,”柳随风轻声道:“文心分九品,等级分明,单页限制住了天赋上限,千年前曾有大儒认为文心不应有上限,豪言要突破一品,突破品级桎梏,打破品级枷锁,成就超品文心,并终身为止努力。” “结果呢?” “到死也没能突破,但是,给人们留下无限遐想,因为他说得对,文心,不应该被品级所限制,心,应该是无限大的,没有上限与边缘。” “那我这……” “这是为师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超品文心,传出去,必然轰动天下,”柳随风说到这里,又急忙摇头:“不,不止轰动天下,而是会改变人们对圣道、儒学、文心甚至天地的认知,会颠覆很多很多公认的常理。” “师父,夸张了吧?” 陈怀义暗自心惊。 若真会改变那么多东西,他可就危险了。 自古以来,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变化,只要涉及人与物足够多,当事人就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柳随风却摇头:“不夸张,一点也不夸张,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在专研文心晋升之道吗?” “几乎人人都在钻研吧?” “对,”柳随风盯着陈怀义道:“但现在,你的出现打破这一理论,使他们多年努力毁于一旦,不对,应该说,你的出现,从根上摧毁他们的理论基础。” “师父,没,可没那么夸张吧?” “夸张?你知道那位大儒提出的理论叫什么吗?” “什么?” “心本无品,自在而生。” 陈怀义瞬间明悟,更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心本无品,自在而生。 这不就是妥妥的无品论吗? 可现在流行的九品制的根基是什么?有品论。 无品与有品,这不是简单地矛盾冲突,而是截然相反的一套理论。 一个正确,另一个必然错误。 没有第三种解释。 他的出现,佐证了无品论的真实性。 那就意味着,沿用上万年之久的九品制是错的。 如果往更深处揣测…… 陈怀义瞬间想到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 那个制度的受益群体是谁? 这个制度的受益群体又是谁? 陈怀义忽然就明白,师父三人为何那般如临大敌。 可怕! 这事儿绝对不能传出去! 真传出去,我必死无疑! 陈怀义瞬间冷汗淋漓。 柳随风轻轻拍拍陈怀义肩膀:“知道怕了?不过,问题暂时不大,有我们三个在,必然保你无虞,之前便以神通遮掩此地,使人不可窥探,后来又连续加了几层,除了至圣,便是亚圣也窥探不得。” 陈怀义闻言,长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 有个好师父。 也有个好前辈。 更恰巧认了个准姑姑。 这都是之前结的善缘啊。 这几天里,但凡在某件事情上做得不到位,都争取不到如此豪华的阵容。 三位大儒保驾护航,这待遇,着实不一般。 柳随风接着道:“待会儿再送你一件文宝,帮你遮掩住,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别漏了陷儿,如此便可暂保安全。” “暂时的?” “你以为呢?想要真正无事,还得以实力说话,徒儿,努力,早点晋升圣人文位,如此方能真正安全,”说到这里,柳随风又摇摇头:“也不能那么说,便是晋升至圣文位,也未必能够真正安全,只能说,实力越强,对抗危险的能力也越强。” 陈怀义点头。 他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童生有童生的烦恼和挑战。 圣人也有圣人的烦恼和挑战。 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说不定,文位越高,面对的危险和挑战也越可怕。 再大胆点设想,圣人不出世,是不是在世界边缘对抗更可怕的域外天魔? 反正穿越前看得小说都这么写。 这时,王婉姿轻声道:“怀义日常太过高调,即便有文宝遮掩,也迟早会被人关注,得想个法子避免才好,不然,一定会时刻面对来自敌人或者自己的人危险。” ------------ 第44章 人性 文宝都不能百分百遮掩。 还有什么好方法? 柳随风皱起眉头:“总不能把他的文心打回一品吧?” 徐若谷和王婉姿同时皱起眉头。 这是死结。 无法破解。 肖银铃在一边瑟瑟发抖,这些话题对她来说实在太高端,也太可怕。 但还是希望陈怀义安然无恙。 小师弟是我的小师弟。 长得好看。 写诗也好听。 又这么有天赋。 不能因为这事儿而夭折。 绝对不能。 陈怀义却轻笑一声:“其实,也简单。” 三位大儒同时把目光集中在陈怀义身上。 “嗯?” “什么?” “你有办法?” 肖银铃也大喜。 就知道小师弟肯定有办法。 毕竟小师弟那么聪明那么好看那么有才华。 这么想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陈怀义,都舍不得挪开哪怕一下下。 陈怀义在几人期待的眼神中,轻飘飘道:“人之所以会有窥探欲,是因为好奇,是因为未知,或者说是求知欲,说直白点,就是对未知事物的探索欲望,想知道藏表象之下的答案。” “然后呢?” “既然如此,我把答案直接公布出去,不就好了?” 柳随风三人大惊失色。 主动公布? 这是死里求生啊。 儒道修行,文心最重。 文心品级是每个人最大的秘密,除了少部分人的文心等级广为人知外,大部分儒道修士会把自己的文心等级藏得严严实实,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可陈怀义却要主动暴露。 柳随风反应更快:“徒儿,你的意思是给个假答案?” “假的,合情合理的,”陈怀义轻笑道:“我的才华在这儿摆着,说太低,绝对没人相信,毕竟圣人与师父你们帮我淬炼文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给个能让所有人都认可的等级,并让这个品级在人们心中成为众所周知也理所当然的存在,把这个答案变成既定的事实,如此,便能避开几乎所有窥探。” 说到这里,耸耸肩:“谁会怀疑一个众所周知且理所当然的既定事实呢?就像,在我之前,没人怀疑心分九品这种事情。” 柳随风凝重的眉头逐渐舒展:“有道理,几品合适?” 陈怀义毫不犹豫地回答:“一品!” “一品?” “对,只能是一品,也必须是一品。” “万一有人怀疑呢?” “我的文采配不上一品文心?” “绰绰有余!” “还是圣人手段淬炼不出一品文心?” “绝对可以!” “这不就对了?我有文采,有海量高质量原创文心,还有圣人出手,淬炼一颗一品文心不正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 柳随风三个大儒无话可说。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陈怀义接着道:“人们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所以,要把谎言变成人人都不怀疑的事实,要做的就是为这个谎言编造一个人们能接受也愿意接受的理由,而我惊人的文采加圣人眷顾便是最好的理由。” 顿了一下补充道:“理由真实,结果便合理,真假反而不重要。” 柳随风重重点头:“有道理!” 徐若谷含笑赞道:“陈小友年龄不大,却深谙人心,了不起。” 王婉姿也长长松了口气:“好小子,有你的,不过,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先做一番推演。” 柳随风喜道:“王家推演之术冠绝天下,有王姑娘出手,更加稳妥。” 王婉姿再挥手,又展开一幅画卷。 画卷中有千里江山,细看还有城池湖海,再细看,便有影影绰绰的小人儿,还是活的,与真人一般无二。 王婉姿朝几人点点头,再挥手。 陈怀义只觉得眼前场景一变,来到一座繁华的大城市里。 街道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争吵声嬉闹声不绝于耳,极为热闹。 更有各行各业的人物来来往往。 身边则是小师妹肖银铃、师父柳随风以及徐若谷和王婉姿。 这是在画中吧? 画中世界? 超级人工智能加虚拟现实成像技术? 大儒手段竟然如此神奇? 不过,王婉姿说的推演之术又是什么? 正疑惑间,王婉姿轻笑一声:“看我手段。” 随手一挥,天色巨变,一如陈怀义写出《陋室铭》那般,乌云汇聚,地动山摇。 而后,竟然真有鬼神之声诵读《陋室铭》。 共情,生景,坠天花,惊圣人,动天地。 一道程序也不少。 街上行人大惊,但并不乱,而是抓紧时间观察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异象结束,街上行人议论纷纷。 “好文章!” “这《陋室铭》当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天下第一。” “陈怀义之才,冠绝古今啊,冠绝古今!” “终我一生也写不出这般文章,活着还有什么用?” “……” 如此种种,让陈怀义倍感新奇。 现实世界中的人们也是这样讨论我? 好玩! 如果这些小人的智能程度与现实世界的人类一个等级,这画已经超出文宝范畴,怕是传说中的神器仙器也有所不如。 王婉姿这么有信心。 师父也倍加推崇。 想来这画中世界应该确有不凡之处。 这时,王婉姿再挥手。 景象变幻。 陈怀义看到一座深宅大院,以及三个老者。 其中之一白袍老者盯着天空喃喃道:“陈怀义,当真惊艳才绝,可怕至极,这等天赋,你我便是再活百年也难望其项背。” 黑袍老者正欲开口,王婉姿再挥手,到嘴边的话变成:“听说陈怀义原本只是九品文心,是他师兄、师父还有圣人不断出手,利用海量原创文气硬生生将其文心淬炼到一品,不知是否属实?” 黄袍老者点头:“九品之事属实,但一品……” 白袍老者叹口气:“应该是一品。” “当真?” “你们想,陈怀义虽然只是一介童生,可诗才却冠绝古今,深得其师父与圣人喜爱,又有许多精纯原创文气可用,各项条件都具备,陈怀义获得一品文心不是顺理成章之事?” “这倒也是。” “再说了,就算现在还不是,以后也必然是,这点毫无争议,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圣人与其师父不帮陈怀义淬炼文心至一品的理由。” 黄袍老者和黑袍老者思索良久,先后点头。 王婉姿看到这里,再挥手。 陈怀义疑惑间,眼前景象竟然又回到风云变幻之初。 ------------ 第45章 可行之策 存档重开? 牛逼! 陈怀义暗自竖起大拇指。 又随着王婉姿把刚才的事情经历一遍。 过程大同小异。 结果几乎一致。 在这画中世界里,各个阶层的人对他文心升至一品之事深信不疑。 重复推演几十遍后,只见王婉姿再挥手,眨眼间又回到青石山书院。 柳随风松了一口气:“确实可行。” 徐若谷也不废话,直接道:“下山之后,我以神通散播相关传闻,引导人们接受这一结果。” 王婉姿也道:“我也有点手段可为引导。” 陈怀义却摆摆手:“不能这么干。” “哦?” “想要引导民众接受并认定一个结果,直接灌输结果是最佳选择。” “那该怎么做?” “引导其思考,引导其争论,甚至进行反向引导,如此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三人大惊。 柳随风更看怪胎一样仔细打量陈怀义:“你小小年纪哪儿懂那么多人心诡谲之事?” 陈怀义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师父,不懂人心,如何写出那般复杂的鸿篇巨著与风格不同的诗词文章?” 柳随风立刻闭嘴。 徐若谷接过话茬道:“不错,陈小友的建议非常中肯,猛地一听有点违反常识,但代入人心之后再琢磨,却又合情合理。” 陈怀义耸肩:“人心如此,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情,他们更相信他们自己思考的结果,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很聪明,认为自己思考的结果才是真相,尤其有人与他站相反立场时,会千方百计维护自己思考所得之结论。” 王婉姿咯咯轻笑:“若是利用这招来操控人心,天下唾手可得,我家姑爷竟然有枭雄之姿,要争一争这天下吗?” 陈怀义急忙摆手:“我可没那样的野心,我只想求个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一生富贵和红颜几许。” “嗯?”王婉姿立刻瞪眼:“你还想要红颜几许?一个不够?” “咳咳,口误,口误,晚辈最是痴情不过。” “最好这样,”王婉姿目光从肖银铃身上扫过:“等着,很快就送薇薇到你身边,要是敢乱来,哼哼!” 商定遮掩文心之事。 柳随风取出一枚白玉挂坠。 玉质细腻油润且白皙,不见丝毫杂质,更隐隐有七彩光晕流转其间,极为神异。 柳随风把挂坠放到徒弟手中:“赶紧炼化。” “师父,这是什么?” “你可以当作一只人为制造的文心,也是三品文宝,炼化后可以与你文心融为一体,为你文心之表象,可以瞒过绝大部分人的探测。” 陈怀义大喜。 这个小玩意儿搭配刚才那一套操纵人心的手段,效果更好。 当下赶紧炼化。 在汹涌文气加持下,很快炼化成功。 这小小玉坠竟然真的融入体内,与文心合二为一,连他自己都看不出破绽。 不愧是三品文宝。 这师父真不错,手里真有好东西,更真舍得给我用。 以后说不得要好好孝敬。 至少好诗好词肯定不能缺。 这篇《陋室铭》就当是见面礼。 目前看,这份见面礼的分量非常重,远超他的想象,够师父他老人家消化很长一段时间。 柳随风三人却又不急着离开,而是挥手招来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 三个大儒坐下。 又朝陈怀义和肖银铃示意:“你俩也坐,现在是闲聊时间。” 陈怀义拉着小师姐坐在三位大儒对面:“师父,徐掌院,王前辈,有话直说,不用客气,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随风咳嗽一声:“是这样,刚才你连写若干诗词,化名中出现许多人物,朝代也有好几个,唐,三国,魏,清,可见你心中的鸿篇巨著已经有了大概轮廓,对吧?” 陈怀义心中好笑。 本以为大儒能克制好奇心。 没想到终究还是没忍住,主动询问。 不过没关系,早就编造好了,就等着你们问呢。 你们不问,我反而放不开手脚。 你们问了以后,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化名。 嘿嘿,想用本名就用本名,想用化名就用化名,想用谁的化名就用谁的化名。 所以点头:“确实,先有主线,然后才逐一丰满其血肉骨魂。” “可以透露一二吗?” 陈怀义清清嗓子,又抿了一口酒,却只是九品青梅。 微醺,不影响行动和思维。 在三个大儒和一个举人的注视下,摇头晃脑地诵道:“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春秋与战国,一统秦两汉,三分魏蜀吴,二晋前后延,南北朝并列,隋唐五代传,宋元明清后,民国再——” “咔嚓——” 一声霹雳当头炸响。 更有一道闪电自天而降,结结实实劈在陈怀义面前的桌面上。 石桌瞬间四分五裂。 几人呆若木鸡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 三位大儒在这里,平日里呼风唤雨召唤雷电不在话下,等闲雷电更伤不到他们。 可是,这道闪电却来得毫无征兆,更突破他们三人布下的层层屏障,直直劈在陈怀义面前。 这让他们如何不惊? 但更让他们心惊的地方在于,这道闪电为何而来? 是意外? 还是警示? 意外则罢了。 如果是警示,警示谁? 陈怀义? 为什么要以雷电警示? 难道刚才那几句原创的歌诀有问题? 不宜面世? 不能面世? 又或者有其他可能? 种种猜测,让几人心头沉重,又隐隐有些兴奋。 如果问题真在那篇歌诀,那么陈怀义酝酿的鸿篇巨著又该多么的了不起? 这篇歌诀只是那一篇巨著的时间顺序表而已,甚至算不得大纲,便引发这般异象。 等完整版作品面世,那又该是何等模样? 想到这里,三个大儒看陈怀义的眼神更加复杂,激动,忐忑,欣喜,兴奋,已经怜惜。 本以为陈怀义的文心能突破桎梏成就超品,已经足够惊世骇俗。 可现在看,区区超品文心算得了什么? 真正可怕的东西,是陈怀义获得童生文位后酝酿这么多年的巨著。 当真越来越让人期待。 也越来越让人恐惧。 可事已至此,除了保护好陈怀义,等陈怀义成长起来,他们三人别无选择。 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三人便已经与陈怀义牢牢绑定,再无松绑的可能。 所以,三人尽管心头沉重,还是第一时间关心陈怀义:“徒儿,没被那道雷电伤到吧?” ------------ 第46章 结束 陈怀义摇头。 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 但内心却充满恐惧。 那一道闪电就是冲着我来的! 而且极其可怕! 比我见过的任何闪电都可怕。 被劈中,必死无疑! 这是警告! 警告他,有些话能说,有些话绝对不能说。 幸好我语速慢。 如果再快一点,把朝代歌诀最后一句说出来,恐怕已经被闪电劈到魂飞魄散。 可怕! 这世界真危险。 幸好,不影响我继续当搬运工。 只是再搬运的时候要小心点,有风险的内容不搬,有风险的话不说,有风险的事情不做。 没什么比第二次生命更珍贵! 不能膨胀! 绝对不能膨胀! 我现在还只是一介童生。 在我之上还有很多很多很厉害的人物。 便是晋升大儒文位,也不保险。 没看见,刚才我师父他们三个都没反应过来? 可见,在那道闪电面前,大儒与童生没有任何区别。 陈怀义心惊胆战。 肖银铃却满脸崇拜。 小师弟虽然年龄不大,但能耐真不小。 随便说点什么都能制造这么大动静。 师父让我跟着小师弟可真有先见之明。 一定要想办法让小师弟爱上我。 错过小师弟,再想遇到一个我喜欢的男子可就不容易了。 这天下,比小师弟还优秀的男人……怕是没几个。 抓住机会! 至少要留在小师弟身边。 柳随风则挥手收起炸裂的石桌,走到陈怀义跟前,抓住陈怀义手臂,仔细感应片刻,微微点头:“一切正常。” 徐若谷和王婉姿同时松了口气。 幸好没事。 不然就白忙活了。 虽然没多大损失,可一想到陈怀义酝酿多年的巨著就此无缘面世,就很心疼。 何况,陈怀义身上还寄托着他们的希望。 虽然现在只能看到一点点微光。 但那也是希望。 没有陈怀义,他们这辈子也就到此为止,晋升亚圣文位的可能根本不存在。 但现在,陈怀义让这种可能变成存在。 是从无到有的突破。 不过,屏障已破,都默契地不再讨论种种敏感事宜。 柳随风也只是拍了拍陈怀义的肩膀:“今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跟着你师姐在书院里好好参观参观,过几天再回去。” 陈怀义点头称是。 柳随风忽然笑道:“说起来,为师占了大便宜,收你为徒,还没为你做点什么呢,你反倒送了为师一份大礼。” “嗯?” “为师境界又有破?” “啊?” “别装傻,就得益于你这篇《陋室铭》,写得真好,虽然为师还不知道诸葛庐、子云亭有何特殊,但必然非同凡响,你这一篇文章,把为师与诸葛、子云那般人物相提并论,为师岂能毫无所得?” 陈怀义闻言,笑嘻嘻地拱手:“恭喜师父,祝师父早日成就圣人文位。” 徐若谷和王薇薇则面露惊容。 “有突破?” “真的如此神效?” 柳随风点头:“确实有所得,若能继续修行感悟,还会有进步,这篇文章,有大气象,难怪圣人会说这篇文章可全圣道,想来便是此意,你们二位也可以时时诵读,或许也会有所心得。” 徐若谷面色严肃地朝陈怀义拱手:“陈小友,某代淮山书院诸多学子与夫子向你道谢,回去之后,某会将这篇文章收入必修科目,大儒以下,诵读感悟这篇文章,好处极多。” 陈怀义没客气。 这是好事。 越多人诵读这篇文章,我收获的文气也越多,还有助于提升实力甚至突破文位。 后晋的亚圣,走的便多是这条路,尤其诗圣、文圣等。 换句话说,我在某方面的成就越高,得到的认可越普及,成圣的概率也越高。 虽然还不知道晋升亚圣甚至至圣需要哪些条件,但修为肯定是极重要的一个要素。 而修为的基础便是文气,文气的质量与数量决定着修为的强弱。 所以,多搞文气绝对没错。 王婉姿也跟着道:“怀义,我回去之后也让族人重点修习参悟这篇文章,虽然我王家以绘画著称,但书画诗词不分家,我族人在诗词文章方面也有需求,待你与薇薇成亲之后,可去并州游玩并指点我族人一二。” 陈怀义再点头。 王婉姿和徐若谷见状,不再说话,一挥手,原地消失不见。 柳随风也朝肖银铃叮嘱几句后,挥手离开。 陈怀义长长松了口气。 之前因嫂子而起的事情,自此告一段落? 结局是孙家灭门,孙明玉被抹除,我大获全胜又大出风头? 也不错。 不对,最大的收获是文心突破一品,成就超品。 还有,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化名”写诗,所有一切合理不合理的都可以塞到还没面世的“鸿篇巨著”里。 有圣人背书,再不合理,也都变得合情合理。 挺好。 只是留下的隐患也挺吓人。 无品与九品之争与那道恐怖之极的闪电,都极可怕,一不小心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得小心行事。 不过有三位大儒保驾护航,问题应该不大。 柳随风离开,肖银铃立刻放松下来,拉住陈怀义的袖子笑嘻嘻道:“小师弟,走,我带你去书院转转,书院里好多人,都很热情,也很热闹。” 陈怀义闻言,心中腹诽。 那是对你热情。 你是大儒柳随风的徒弟,对你不热情,第二天就被你的师兄师姐上门教训了。 对别人,那可不一定了。 幸好,我现在也是大儒徒弟,在师父地盘上不用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青石山书院果然热闹。 说是书院,其实更像一座山城小镇。 规模挺大不说,还有生活区,像极了穿越前逛过的古镇。 但文化气息更重。 所到之处,书声琅琅。 便是在生活区摆摊开店的也都颇有文人风度,连门口招揽客人的店小二也能拽文。 气象颇为不同。 除生活区外,其他地方便没什么好看,要么是宿舍,要么是教室。 也有一些敏感的地方需要申请或者满足一些条件才能进去,例如藏书阁。 肖银铃很羡慕:“青石山书院藏书阁内收藏着许许多多高级武技以及前辈的修行感悟,可惜非学院弟子不得入内 ,而且有文位限制,童生只能去一层借阅,文位升一级,才能上一层楼。” 陈怀义眨眨眼:“没特殊情况?” “也有,如果师父开口,师弟你肯定能进,但师父一般不做这种事情,看守藏书阁的李夫子也最讨厌这种事情,所以,师弟你忍忍,等正式入学再来。” 陈怀义却嘿嘿一笑:“我有办法让那李夫子亲自请我入内。” ------------ 第47章 知错就改 肖银铃大喜:“真的?” 陈怀义“啪”地打开折扇,轻轻忽闪两下:“走着瞧!” 扇子是孙明玉用来打赌的那一把。 王婉姿转送给他的。 还顺带着帮他做了升级。 这扇子,现在是五品文宝,能攻能防。 千年湘妃竹与极品白玉宣为材,搭配王婉姿亲手画的山水,可以在战斗时挥出一片亦真亦幻的山水,可攻可守,极好用。 不过在他眼里,这玩意儿更适合装比。 太帅了。 就是等级低了点。 以后有条件,一定换成上三品的宝扇。 陈怀义摇晃着扇子走进超然楼。 门内。 李景榆李夫子眼皮子微张,扫了陈怀义一眼,冷冷道:“来人止步,书院规定,非书院弟子不得入内。” 肖银铃当即便要上前解释。 陈怀义一把拉住,“唰啦”合上折扇,朝李景榆拱拱手:“陈怀义拜见夫子。” 李景榆冷笑:“我知道你,陈怀义,陈小酒仙,柳随风新收的徒弟,但柳随风是柳随风,书院是书院,想用柳随风徒弟这一身份压我,门都没有,别说你只是柳随风徒弟,便是柳随风亲来,本夫子不让他进,他也不敢硬闯。” 陈怀义微笑摇头:“夫子这就不对了,身为君子,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骂我是小人?” “夫子是不是小人,晚辈不知道,但刚才那一番话,确是小人心态。” 陈怀义这话出口,现场死一般寂静。 敢骂李夫子是小人? 整个青石山书院,谁不知道李夫子最是铁面无私。 李夫子认真起来,真的只讲规矩,连掌院柳随风来了也没用,刚才那一番话不带一点水分。 肖银铃也紧张地轻拉陈怀义袖子。 李景榆更阴沉着脸盯着陈怀义:“陈怀义,无缘无故污蔑本夫子为小人,若是在书院之外,本夫子便是一掌把你拍死也合情合理,现在,给你一次道歉的机会。” 说到这里,缓缓起身,杀气翻腾:“道歉!” 陈怀义呼吸一滞。 老家伙来真的? 不! 不可能! 这李夫子再怎么铁面无私也不可能真的完全无视我师父柳随风的存在。 这种话糊弄糊弄没社会阅历的蠢书生没问题。 糊弄不了我。 人性如此。 越是强调自己铁面无私的人,心里的小九九反而越多。 如果真的无私,根本不用强调。 穿越前,见过太多李夫子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微微摇头:“晚辈无须道歉,反倒是夫子你需要向晚辈道歉。” 李景榆气急而笑:“向你道歉?凭什么?凭你师父?” “不,道理。” “什么道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小辈,本夫子行得正站得直,哪里有错?” 李景榆说话间,杀意更盛,铺天盖地朝陈怀义压下:“若不能说出个道理,本夫子这便将你拘押起来,罚你在超然楼服劳役三年,便是柳随风亲来也休想带走!” 陈怀义微笑拱手:“晚辈还未开口,夫子便一口咬定晚辈仗势欺人以权谋私,这是不是错?” “你……” 李景榆瞬间哑口。 陈怀义接着道:“夫子身为大学士境的高人,又是书院夫子,面对同道晚辈,便是发现有错,也当循循善劝使其知错改错,可夫子你却不问青红皂白便以势压人,更口口声声以杀威胁,此等行径,岂是儒道前辈、书院夫子所为?” 李景榆的脸色一点点变红变黑,片刻间涨到如同猪肝色。 目睹这一幕,超然楼其余夫子也纷纷变色。 这下子,李夫子彻底下不来台了。 柳随风的徒弟就是道歉也没用。 见过拱火的,没见过拱火拱到惹火烧身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面挑李夫子的错,还拉扯到品行师德这块,就差指着李夫子的鼻子痛骂李夫子不配在书院当夫子,这不是逼着李夫子翻脸? 其余夫子们如此。 书院的学生们更是噤若寒蝉,恨不能当作自己不存在,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去。 他们也好奇。 很想知道这件事情该如何收场。 一个是铁面无私脾气乖张的李景榆李夫子。 一个是掌院柳随风的徒弟、大名鼎鼎的陈小酒仙、才华横溢名动天下的陈怀义。 谁能笑到最后? 肖银铃更是心焦如焚,她知道陈怀义有才华,可是无缘无故得罪李景榆这样一个脾气不好的书院夫子,也不妥当。 先不说以后要在书院学习,免不了要跟李夫子打交道。 只说实力,童生得罪大学士,便极为不妥。’ 大学士真起杀心,有一万种手段弄死一个童生。 想到这里,悄悄攥住腰间的银铃铛,紧咬牙关,内心暗自发狠。 若李夫子真要动手,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小师弟。 我的小师弟,只有我能欺负。 其他人敢动他一根指头,我就敢跟他拼命。 哼! 随风大儒门下没孬种。 我肖银铃也不能给师门丢脸! 陈怀义却依旧不肯示弱,哪怕在李景榆强大的气势面前几乎窒息,脸色也丝毫不变,依然一副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 甚至又加了一句:“莫非夫子连承认错误的勇气也没有?” 李景榆双眼冒火,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真不怕死?” 陈怀义顶着强大的压力摇了摇折扇:“还是那句话,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夫子若是连这点都参不透,可见这些年的修行全都浮于表面,并不曾参悟儒道真谛,甚至连君子为何物也毫无所知。” 李景榆再也忍不住,闪身,瞬间站在陈怀义面前,恶狠狠盯着陈怀义的眼睛吼道:“休想乱我本心!” “夫子本心便是恃强凌弱以权谋私沽名钓誉?” “你,你你……” “夫子,仔细想想,晚生刚才所言,可有一字错误?”陈怀义合拢折扇,伸出,在李景榆胸口轻轻点了三下:“夫子,儒道修行需日省己身,敢问夫子,你有多少岁月未曾反省?” 陈怀义的动作,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这个陈小酒仙还真胆大。 你陈小酒仙是名气大,来历也大,是大儒的徒弟。 可毕竟只是区区童生之位。 这般当面羞辱一个脾气乖张的大学士,真的好吗? 尤其这动作,便是柳随风也不太适合做。 这完全就是老师教导学生的姿态。 你陈怀义一介童生,以这般姿态对待一个老资格的大学士,还搭配那样的口吻和内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 第48章 师说 李景榆果然更怒,爆喝一声:“本夫子如何修行,还轮不到区区一介童生指指点点。” 陈怀义叹了口气:“夫子偏见何其重也?” 李景榆闻言,再也忍不住,一把拔出腰间宝剑,闪电般指在陈怀义脖子上:“陈怀义,真当某不敢杀你?” 陈怀义一动不动,眼神依旧平和,脸上更挂着一丝淡淡的怜悯。 仿佛看到一堆朽木。 甚至还轻轻摇头。 李景榆再怒喝一声:“道歉!否则,本夫子便是拼着被柳随风击杀,也要以你之血洗我之辱!” 陈怀义叹了口气:“好吧。” 众人见状,顿感愕然。 刚才还那么强势,针锋相对毫不示弱,结果却……虎头蛇尾。 还是屈服在了李夫子的宝剑之下。 陈小酒仙,不过如此。 大儒门徒,不过如此。 惊天才华,不过如此。 师父不出面就硬不起来。 唉。 肖银铃却紧咬牙关,没有丝毫放松。 我不知道小师弟为什么要故意激怒李夫子,但一定有缘由。 有缘由,便一定有破解之道。 小师弟绝非鲁莽之人。 便是……便是小师弟失手,我也要护小师弟周全! 小师弟不是学院弟子,便是犯错也只能由师尊和师兄师姐们责罚,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这时。 陈怀义开口了。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陈怀义说到这里,不再继续,而是静静地望着李景榆。 这时。 一声霹雳在天空炸响。 电闪雷鸣,云彩翻腾,太阳大放光明,连月亮也同时放射出蒙蒙辉光。 日月齐出,同放光明。 众人大惊之时,大地为之颤抖,“轰隆隆”如沸腾之水,原创文气疯狂喷涌而出。 动天地! 这篇文章又动天地! 比刚才的《陋室铭》制造的异象更激烈,更汹涌。 这时,圣人虚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云端,挥手洒下大片大片的青色花朵,大如磨盘,震撼之极。 同时。 鬼神之声开始诵读,声音更加宏大,瞬间传遍天地之间。 一遍又一遍。 一连诵读十余次才停下。 与此同时还有异象生出,却是陈怀义模样的小童跟随启蒙老师学习的画面,然后是读书识字拜新老师等画面,一幅幅,一帧帧,都极清晰。 良久。 异象散去。 圣人开口:“陈怀义,这篇文章可有未尽之言?” “有,”陈怀义少有的清醒时看到圣人,仔细观瞧,圣人模样果然与传闻中的孔子相仿,甚为孔武。 面对圣人,他不敢大意。 这个世界以圣人为尊,以儒道为尊,圣人实力和能力毋庸置疑,我一个穿越者冒牌货搬运工,对圣人还是要给予基本的尊重。 何况圣人对我一直很不错。 得给面子。 所以,他恭恭敬敬地收起折扇,拱手行礼,回答圣人提问。 “篇幅可长?” “不长。” “可有完整版本?” “有。” “可以面世了吗?” “可以。”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陈怀义恭敬行礼。 肖银铃大喜,挥手取出桌椅笔墨纸砚,铺好,磨墨:“师弟,请。” 陈怀义再行礼,提笔,舔墨,写下这篇师说。 最后更直接留下“唐,韩愈”这个化名。 但最后一句被他删掉了。 到“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此而已”为止。 这也是一篇完整的文章,更适合现在的场合和气氛。 落笔。 天地再次大震。 依旧是日月齐放光明,天地翻腾震动。 但烈度比上一次更强。 鬼神吟诵之声更宏大,诵读次数也更多。 一遍又一遍。 全文诵唱。 一时间,全夏天所有人都被彻底震惊。 一天之内,连出三篇动天地。 一首诗,两篇文章,简直骇人听闻。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圣人转世怕也做不到。 那首诗也就罢了。 两篇文章,一篇比一篇吓人。 《陋室铭》说“德”,主要针对个人,讲私德。 可这篇《师说》讲的却是为师之道,求学之道,会直接影响每人,其中理念更是直击人心,直面当下学子求学时经常遇到的种种弊端。 更透着一股子年轻人敢于挑战陈旧、老套事物的锐气。 一句“弟子不必不如师”更如一把利剑,瞬间劈开一些老旧的规则,为儒道修行打开一扇全新的大门,让年轻学子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种震撼,犹如有人劈开暗室的房顶,使煌煌光芒直射而入。 那种感觉,只有身处黑暗中的人才能明白。 这时,圣人开口:“这篇文章,比《陋室铭》更好,结构、文字暂且不说,只立意便极高极远,与儒道思想更契合,只此一篇文章,便可为天下师。 “同样,《师说》一文也可全圣道,可为圣道基石,使圣道更宏大更完整。 “自此之后,无论师生,皆须钻研此文,并以身为则。” 话音落下,圣人虚影消散。 无人注意到,圣人虚影消散时,海量原创文气涌入陈怀义体内,汇聚在文心内。 即便如此,依然有海量原创文气逸散在天地间。 异象结束。 全场死一般寂静。 当事人李夫子宛若木雕,手持长剑一动不动,眼神都凝固不动,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 内心,更复杂。 我只是面子下不来,想要个道歉,你怎么非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你是大儒柳随风徒弟,我还真能杀你不成? 真要杀你,你有还手之力? 这下好了,全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这篇文章的来历。 我李景榆之恶名将会伴随这篇《师说》流传千古。 恨啊! 早知道,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想到这里,李景榆又恨又悔,一口鲜血喷出,萎靡倒地,倒转长剑朝心口扎去。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大惊。 包括陈怀义。 他只想装比,可不愿意因此背上逼死夫子的恶名。 肖银铃也急忙救援。 但李景榆是大学士,他一心求死,无人能阻拦,两人没靠近便被震飞。 完了! 长剑刺心,便是不死,一辈子修行也完蛋了。 心脏位置可不止有心脏。 还有文心。 自刺文心,便是自毁修行,毁了就是毁了,没有补救手段,重修都不行。 人可以有好几次生命。 但文心只有一次。 连圣人也无法愈合破碎的文心。 ------------ 第49章 儒道基石 “咻——” 一道光芒闪过。 李景榆手中长剑断成两截。 柳随风随后飘然而至,淡淡道:“李夫子,你寿过一百,阅卷无数,何以如此?闭关去吧,日日勤修《陋室铭》,何时晋升大儒,何时出关。” 李景榆失魂落魄地转身就走。 陈怀义却喊了一声:“等等。” 众人目光瞬间集中在陈怀义身上。 陈怀义面带微笑地盯住李景榆:“夫子,你还欠我一个道歉。” 李景榆麻木的脸上又渐渐变成猪肝红,恼怒道:“陈怀义,何故屡次羞辱于本夫子?想要道歉,是吧?来,某之大好头颅在此,任你来去,可还满意?” 陈怀义摇摇头,遗憾地叹了口气:“夫子,你依然没有意识到你错在何处。” 李景榆大怒:“你——” 柳随风打断李景榆,看向徒弟:“怀义,若是存心羞辱夫子,为师可不饶你。” 陈怀义暗笑。 还得是师父懂人情世故,这台阶给的。 比这李老夫子强百倍。 难怪师父不到一百岁就成为大儒,成为掌院,而李老夫子一百多岁却依然是个图书馆管理员。 这就是差距。 这么想着,朝师父拱手:“师父,徒儿绝非存心羞辱,只是想与李夫子讲讲道理。” 转身面对李景榆:“夫子,适才我恭敬行礼,一句话未出,夫子便出言讥讽,嘲讽晚生以权谋私以势欺人,试问,谁对谁错?” 李景榆呆立当场,脸色转为羞愧。 陈怀义追问:“晚生遭遇不白之冤,求一道歉,过分吗?” 李景榆低下头,一言不发。 陈怀义再问:“夫子不但不道歉,反而恼羞成怒,以剑相逼,又是谁之过错?” 李景榆更加羞愧。 陈怀义却继续追问:“待晚生讲了一番大道理后,夫子不但不道歉,反而挥剑自刎,若非晚生师父来得及时,晚生便要背上逼死夫子之罪名,如此种种,晚生只求一道歉,过分吗?” 超然楼门口死一般寂静。 众人心中自有一杆秤。 谁对谁错,本就清楚。 只是,之前还没想这么深刻。 陈怀义这么抽丝剥茧地分析一番,对错更加清晰。 貌似……错全在李夫子。 只是让李夫子道歉,已经很宽容。 问题是……一般人没有勇气与李夫子叫板。 别说书院学生,便是书院里的其他夫子面对李夫子也不愿纠缠,能躲便躲,实在躲不开也就胡乱应付过去,不与李夫子纠缠。 何苦区区一童生。 哪个童生见了李夫子这样的大学士不是毕恭毕敬? 只有陈怀义敢于抓住李夫子的错误,要求李夫子道歉。 如果是陈怀义吹毛求疵也就罢了。 偏偏,陈怀义还真不算吹毛求疵。 相反,是极严肃的问题。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李夫子的错,而且一错再错。 陈怀义虽然是童生,但才华横溢名震天下,又是掌院徒弟,来超然楼藏书阁参观参观而已,恭敬向你行礼问好,结果你开口就讽刺人家。 你李夫子要面子。 人家陈小酒仙不要面子? 结果一言不合便持剑相逼。 种种行为,不是一般地有失风度。 柳随风闻言,也颇为无语。 以前只觉得李夫子脾气不好,没想到太多。 现在才知道,李夫子不只是脾气不好,还不讲道理。 肖银铃此时此刻,心里却全是激动和崇拜。 真不愧是我肖银铃的师弟。 就是厉害。 讲道理都能讲到天翻地覆日月同辉。 讲道理都能讲出一篇动天地境的文章,还是被圣人点评为圣道基石的文章。 圣道是什么? 就是儒道。 儒道基石是什么?就是圣人之言,就是四书《论语》《大学》《中庸》《孟子》,是圣人开天辟地时自带的四部经典。 也就是说,小师弟这篇《师说》在圣人眼里与这四部经典一个等级,虽有不如但相差也不远,都是儒道基石级别的文章。 这样的文章,小师弟章口就来。 除了我肖银铃,谁还有这么厉害的小师弟? 想到这里,肖银铃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恨不能跳到小师弟怀里狠狠亲上一口。 小师弟真威武! 对错? 小师弟肯定没错。 这不,李夫子都羞愧到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陈怀义望着羞愧难当的李夫子,摇摇头:“夫子依然拉不下脸面道歉,对吧?也是,让你堂堂一大学士向区区一介童生致歉,比杀你还难受,因为你从来没有道过歉,你觉得向人道歉是一件羞耻的事情,可怜,可叹。”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晚辈再讲一故事吧。” 陈怀义语气平和地讲道:“童年时期,曾于村口见一刀客与一农夫起争执,只因刀客一时手痒,以飞镖射断十余株青麦,农夫拦住,索赔银子十两。 “刀客不忿,十余株青麦便是足穗丰收,价值也不过数文钱而已,索赔十两银子,显然是讹诈,自然不答应。 “农夫一口咬定十两银子,少一文钱都不行。 “刀客也丝毫不松口,一口咬定最多赔偿三十文钱,多一文也不给。 “最后,在村老调解下,刀客赔偿一两银子得以脱身。” 说到这里,陈怀义叹了口气:“故事重点不在故事本身,而在陈某,当时,陈某旁观,心中疑惑不解,以刀客之能,面对农夫之讹诈,完全可以强行离开,甚至一刀劈死农夫飘然而去,还可以扔下十两银子以求脱身,何故要与农夫计较? “若干年后,方知刀客所为,不过在一‘理’字,刀客有错在先,自知理亏,所以愿意与农夫纠缠,说是纠缠,其实是在讲道理。 “农夫开口索赔,为何?占着道理,是这个‘理’字让农夫拥有与刀客争执的底气,若不占理,区区农夫断然不敢招惹这般江湖人士。 “自那以后,某便知‘理’之一字虽轻,却又把人与禽兽虫豸区分开来,会讲道理方为人,不讲道理便如同禽兽,个人如此,家族也如此,国家更如此,知理,方知礼,不知理,便要遵循弱肉强食之道,与禽兽何异? “再回想我与夫子之争,江湖一刀客愿意与一无知农夫讲道理,被农夫纠缠不曾拔刀相向,夫子何以不愿与某讲道理反而拔剑相逼?” 陈怀义说到这里,朝李景榆拱手施礼:“请夫子回答,夫子修行儒道百年,为何反不如一江湖刀客?” ------------ 第50章 讲道理 陈怀义故事讲完,又提问一个问题。 让在场众人默然。 故事很简单。 道理却不简单。 江湖刀客都愿意跟农夫讲道理,而非拔刀相向。 何以读书百年书院夫子却不愿意讲道理?而是动则拔剑?而且杀不了别人就杀自己。 陈怀义轻笑一声,朝师父拱拱手:“师父,并非弟子咄咄逼人,实在是李夫子一言一行均与弟子想象中的书院截然相反。” 柳随风叹口气:“世风日下……” 陈怀义点头:“弟子明白,世道如此,绝大部分时候,儒道中人也需用剑说话,但书院不是江湖,书院不是外面的险恶世界,何以至此?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弟子认为,儒道中人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应该讲道理,随身佩剑,只不过为了让对方心平气和地与我们讲道理,对方不讲道理,我们再用剑告诉他们什么是道理,如此,才是我辈读书人之风范,若事事用剑开路,我辈直接练剑不好?何需读书明理?” 柳随风闻言,颇为赞同:“此言有理,可为我柳随风门下以及青石山书院之事行事之准则。” 说完,扭头看向李景榆:“李夫子,可曾幡然醒悟?” 李景榆呆呆地站着,良久,忽然痛哭流涕:“李某读书多年,五岁开蒙,七十二岁晋升大学士,早已将四书倒背如流,却,却…… “李某愧对圣人教诲,愧对恩师教导,更愧对是这么多年苦读,一辈子的书,全白读了。” 说着,走到陈怀义跟前,双手抱拳,直直弯腰:“陈师,学生知错,请陈师原谅。” 陈师。 这个称呼很明显来自圣人那句“可为天下师”。 李景榆敢喊。 陈怀义却不敢接。 圣人可以那样夸我。 我却不能真把自己当作天下人的老师。 那不是自寻烦恼吗? 天下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成圣之前以天下师自居,等于自绝天下。 所以,连忙回礼:“夫子道歉即可,陈师之言万万不可再说。” “圣人亲口所言……” “圣人也曾言三人行必有我师,人人皆可为师,夫子难道要称呼任何人为师?何况,尊师在心中,而非口中,夫子可懂?” “……” 陈怀义看着沉默不语的李景榆,暗自摇头。 这老头儿,脾气果然不好。 不对,不止脾气不好。 脑子也不大好使。 毫无情商可言。 幸好我赢了一这场,不然,指不定要被这老头儿怎么奚落笑话呢。 我是柳随风的徒弟,还因一篇篇诗词文章而名动天下,为世人所瞩目,不能给师父和师门丢脸。 所以必须赢下这一场。 不然,传到外面,我就成了反派,仗着师父撑腰无视书院规矩强闯超然楼的藏书阁,被铁面无私的李景榆夫子果断拦下。 这风评,一下子就坏了。 到时候,吃瓜群众会抓住这个点可劲儿抨击我,甚至抨击我这个师门。 换个人来,肯定要吃下这个闷亏。 想坑我,那是门都没有。 还好,这个结果也对得起那篇《师说》。 不但避免了种种隐患,还装了一波大的。 嘿嘿。 陈怀义见着李景榆那不知道真假的表情,心情很爽。 只要这老头儿低头服软就行,真假无所谓。 反正老头儿大概率要闭关很久。 以后再不会打交道。 这个结果,也算老头咎由自取。 本想着套个近乎,拿一首好诗换一次登楼参观的机会,结果…… 只能说,有些人缘分浅,福分薄,没机会获得专属诗词。 这时,柳随风挥挥手,朝另外一个夫子道:“带李夫子回住所,再请苏燃苏夫子接超然楼全部工作。” 然后朝附近的学生和夫子们微微点头:“各忙各的去吧,此间事情可各自交流并分析所得,下月每人提交一份心得,本掌院要亲自点评。” 众学生闻言,发出阵阵哀嚎。 陈怀义见状则心中好笑,无论哪个世界,学生都一样害怕这种临时布置的作业。 尤其这种没有明确课题的作业,更让人头疼。 好在,我不用写。 因为我是出题人,哈哈哈哈。 真爽! 不对,还不够。 得给这些个家伙们加点担子,再弄点必须全文背诵的文章和诗词出来。 我要让这些大小天才们翻开课本就能看到我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 以这个世界里的文化水平,还真可以做到。 想想就过瘾! 淋过雨的人,不但要撕掉后来者的伞,还要再给他们加点雨量,决不能让他们的学生生涯愉快度过。 柳随风发话,此间事情便算了结,以李景榆李夫子闭关修行为结局。 但是,陈怀义带给青石山书院众多学生以及夫子的震撼,才刚刚开始。 尤其现场目睹全过程的学生与夫子,如见天人。 亲眼目睹一篇动天地境文章面世,这机缘,前年难得一遇。 何况这还不是一般动天地,而是圣道基石那一级别的文章,上万年来,才出过几篇这个级别的文章? 而陈怀义则在一日之内连出两篇。 这是童生? 这是圣人转世吧! 因此,在陈怀义跟着苏燃苏夫子参观超然楼藏书阁时,青石山书院已经流传出关于他的传说。 “那陈怀义果然是天纵奇才,谈笑间便拿出一篇规制极严整的文章,结构,用词,立意,均是世所罕见。” “陈怀义不但文章写得好,为人也颇有风骨,被李夫子拿剑指着喉咙都丝毫不惧,那气度,当真令人心折。” “何止气度好,样貌也好,真令人羡慕。” “几乎没有缺点。” “不愧是掌院的徒弟。” “长得好的人很多,但文采好的却极少,文才好到陈小酒仙这般的,更少之又少。” “可惜他还不是咱们青石山书院的人,还得等几个月。” “按说,他的学问那么高,根本用不着来书院啊。” “就是,水平比咱们夫子还高,来书院干什么?” “别忘记,他还只是个童生,还要晋升文位,虽然不来书院也能晋升文位,但来书院最方便,有夫子教导,考取文位时会少走很多弯路。” “什么啊,人家来书院是学东西的?不是,人家是来拓展人脉的,再厉害的人也需要朋友,还有什么地方比书院结交的朋友更好?” “那你说,咱们有没有机会?要是能跟陈小酒仙成为朋友,岂不是前途无量?” “你们啊,自己找死别连累其他人,陈小酒仙是厉害,但越是这种人,身边越危险,跟他走的太近,小心被牵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咱们这位准同门,能不能活到招生那天都不一定呢。” ------------ 第51章 武学与神通 青石山书院里,议论纷纷。 陈怀义成为书院里最焦点的话题。 不止学生,连夫子们也议论个不停。 毕竟,陈怀义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学生,哪怕只能教授其中一两门学科,也有可能青史留名。 陈怀义这个名字,太响亮。 不说其他,就今天这两篇文章,便足以让陈怀义名垂青史,成为世界里再也绕不开的名人。 何况陈怀义还有那么多好诗好词。 也就陈怀义出名时间太短,短时间内爆发式创作这么多诗词文章,世人还没反应过来。 若是有半年时间酝酿发酵,只目前这些诗词文章便能使陈怀义成为全天下最著名的青年才俊,没有之一。 但陈怀义毫不在意。 跟着师父在超然楼转了一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挺好。 但也仅此而已。 超然楼里的武学,他一本都不能学。 因为这里只对青石山书院的学生与夫子开放,这里的武学更只有青石山书院的学生和夫子学习研究。 便是柳随风这个掌院,也不好光明正大地走后门。 而且,按照柳随风的说法:“徒弟啊,武学终究是武学,是文气运用之术,翰林之下用处颇多,在翰林之上,还是自己领悟的神通好用。” 陈怀义点头。 神通确实厉害。 但高明的武学也不差。 反正在我看来,不管是神通还是武学,都是利用文气进行攻防。 正如烧开水。 不管是蒸汽机,还是燃气轮机,又或者电机甚至核动力,在我穿越之前,都是烧开水。 这武学和神通也一样。 只是神通对文气的利用效率更高,而且更像法系,符合大家心目中的儒道形象。 武学则相反,对文气利用效率较低,攻防风格也更偏江湖人士,多为近身搏杀。 有高低之分吗? 陈怀义仔细想想,否认这种说法。 只能说,各有优劣。 我可不会被所谓的神通迷了心窍。 有条件,为什么不两手抓呢? 别人缺文气。 我可不缺。 只是这种想法万万不能让师父知道。 至于超然楼里那些武学…… 迟早一网打尽。 哼! 超然楼,共九层。 楼内有藏书阁,分别从一层到七层。 八层九层为禁区,大学士以下学生与夫子统统禁入。 陈怀义也只能在门口止步,问师父八层九层内有什么,也没得到答案。 只能悻悻而归。 晚上。 陈怀义依旧住在山顶的陋室内。 第二天,睁开眼,看到调皮的肖银铃小师姐,忍不住笑道:“小师姐,一大早盯着我看,这是干什么?” “怕你跑掉。” “我,我跑哪儿去?” “那谁知道呢,天地这么大,跑哪儿都有可能。” “那不能,我不喜欢到处乱跑。” “我才不信,师姐说了,小师弟你诗词文章风格复杂多变,你这个人也一样,让我把你看好了,免得……” “免得什么?” “哼 ,不跟你说了,快起床洗漱吃饭然后上早课。” “还要上课?” “那当然,师父让你提前体验一下青石山书院的学习氛围。” 陈怀义忽然觉得头疼。 又要学习? 又要上课? 都穿越了还要上课? 但还是问了一句:“学生们每天学习什么?” 肖银铃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以四书为主,然后是诗词文章琴棋书画以及武艺课。” “这么多?” “也不是全部要学,全部要学的只有四书、文章、武艺,其他可以凭爱好自行选择。” “那还好。” “要考试的。” “这我知道,哪有不考试的书院,学生可以不学习,但不能不考试。” 陈怀义说到这里,好奇地望着小师姐:“小师姐,你不也是书院的学生吗?” “是啊。” “那你这几天怎么没上课?” “哼,你师姐我是天才,挂个名而已,主要还是跟着师父修行,定时参加考试便可。” “考试能过?” “那当然,要是考试不过,书院夫子也不让准我逃学啊。” 陈怀义了然。 还是有后门呗。 掌院面子大,书院夫子们也要给面子,给掌院的徒弟们开绿灯放行。 不过,我喜欢。 嘿嘿,真要让我天天待在书院教室里背诵之乎者也的东西,我宁愿不来这书院。 陈怀义在肖银铃的带领下,各个教室挨个儿听课,一个科目一堂课。 两天才听完。 感受还挺不错。 除了四书和文章科目,其余学科的课堂气氛很不错,比较活跃,科目本身也比较好玩,下棋的,画画的,练字的,弹琴的,射箭的,骑马的,习练武学的,应有尽有。 而且学生数量多寡不一。 有的学科学生比较多。 有的却只有三五个。 有的甚至是一对一教学。 比穿越前他读的大学氛围还好。 但真让他在这里学个五六七八年,他依然不乐意。 穿越前从幼儿园到本科毕业总共十九年,十九年时间都在校园里度过,已经够够的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九年? 何况,我觉得不需要学习这些东西。 这些学生学这些学科为了什么? 积攒文气,提高修为,突破文位,淬炼文心。 可是,这些我现在就能做到。 也就武艺这块需要学习。 我不擅长战斗。 只有一股子狠劲儿远远不够。 但在哪儿不能学武? 只要有秘籍,就能自学成才,剩下的交给实战。 身为穿越者,才不需要像土著那般按部就班走自己的人生。 参观完。 陈怀义再次上山,向师父道别:“师父,可有叮嘱?” 柳随风摇头:“反倒是你,有话要问吗?” 陈怀义也摇头。 “那就下山游历吧,注意,仅限于颍阳郡境内,不经我允许,不准踏出颍阳郡一步。” “没别的限制?” “没有。” “我做什么都行?” “对。” “好嘞师父,回见。” “照顾好你师姐。” 陈怀义瞬间愣在当场:“师姐?” “对,肖银铃。” “她……” “让她跟着你一块历练,顺带着帮你抵挡一些危险,她虽然也只有举人文位,但实力不弱,至少比你强。” “我……” 陈怀义哑然。 还真比我强。 我区区一童生,还只有一门中三品的武学,肯定不如何已经是举人文位且拜师很久的小师姐。 可是,我下山游历,带这么个熊孩子…… 好吧。 小师姐不是熊孩子。 但总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儿。 试探着问:“师父,能不能不带她啊,她还要学习呢,再说这孤男寡女的……” ------------ 第52章 儒道修行 柳随风摆摆手:“为师相信你能照顾好她。” 陈怀义还不甘心:“若是有个闪失,师父可不能怪我。” “呵呵,不怪你怪谁?” “师父,这就有点耍赖了,强行安排给我,还要让我负责。” “入我门下,便要承担相应责任,岂能好处独享,责任不担?那你可就想错了。” 陈怀义闻言,叹了口气,只能接受这个任务。 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 师父多次救我于危难之际,不能翻脸不认人。 那种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的。 还是太善良。 半个时辰后。 陈怀玉与肖银铃二人被师父一巴掌扇到屯阳县。 正是离开时所在吉祥客栈门口的大街上。 吉祥客栈小伙计王五第一时间看到凭空出现的陈怀义二人,急忙冲进大堂:“掌柜的,陈小酒仙回来了。” 王富贵大喜,扔下算盘冲出店铺,定睛细看,果然是陈小酒仙,连忙热情洋溢地招呼:“陈小酒仙,您终于回来了,客房我还给您留着,快快请进。” 陈怀义看看周围环境,朝肖银铃摆头:“走,先吃点东西,休息休息,这段时间累得够呛。” 肖银铃自然不反对。 上楼。 王富贵很快就给安排上饭菜和酒,并热情地打招呼:“您有需要尽管开口,只要老王我能做到的,定然尽力。” 陈怀义摆摆手,赶走王富贵。 给自己倒上一杯九品青梅,轻轻抿上一口,仔细品味其中滋味。 片刻后才美滋滋地咽下去。 再夹一筷子卤牛腱子放入嘴里,慢慢咀嚼。 啧啧。 真不错。 牛肉香,宝酒醇。 都是穿越前没品尝过的绝妙滋味。 尤其这宝酒,味道真的神奇,没有杂味,有的只有酒香味,很纯,很香,口感很神奇,喝到嘴里的感觉更是非同寻常。 一杯下肚,真能看到青梅竹马。 其中滋味实在难以用言语描述,比吃了白杆杆红伞伞后看到的小儿人还奇妙。 这要是拿到穿越前的世界里售卖,一小盅就能卖出天价。 何况这宝酒不止有神奇的口感、味道和体验,对身体也有好处,说句延年益寿祛病消灾也不过分。 大富翁们不得抢疯了? 吃饱喝足。 陈怀义微醺,往床上一躺,挥挥手:“小师姐,别乱跑,睡醒了带你逛街。” 肖银铃重重点头:“师弟放心,我绝不乱跑。” 等陈怀义睡着,取出纸笔,写了一个大大的“静”字,贴在陈怀义床头,而后坐下,摇头晃脑地诵读《洛神赋》。 伴随着字字句句的诵读声,有文气自四面八方缓缓聚拢,动静很微弱,比这篇赋文面世时制造的文气漩涡差了千万倍。 但这才是正常的修行。 诵读自己或别人的诗词文章,又或者弹琴下棋绘画写字来缓慢地聚拢并吸收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文气,再经过文心提炼,变成可供自己使用的专属文气。 说是专属文气,主要是因为炼化的文气品质、属性与自己更契合。 每个人文心内储存的文气都不一样,文位越高,修为越高,文气的个人特征越明显。 再相似,也有细微差别。 正如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 见多识广的高手,只看文气,便能反推这文气主人的流派、实力、境界等信息。 所以,每个儒道修行者的文气都是自己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 只有原创文气比较特殊。 原创文气与创作者天生契合,且极精纯,拿来就能用。 这也是淬炼文心需要海量原创文气的原因。 用别人的文气淬炼文心,相当于往文心内掺杂质,不但无益,反而可能有伤害。 柳随风等大儒抢着收陈怀义为徒弟,也是看重这一点。 文才好,便有海量文气可用。 一篇坠天花,抵得上别人数月苦修。 一篇惊圣人,五年起步。 如果是动天地……简直不可想象。 换句话说,别的儒道修行者还在苦苦修炼时,陈怀义却只需要随随便便写几首诗。 何况,其他人用文气诵读陈怀义的作品时,还会反哺陈怀义这个原创作者,这又是一笔极恐怖的文气。 哪怕自此事后,陈怀义再不写诗词做文章,也不太会缺少文气。 他已经创作出来的诗词文章水平太高,传播范围也必然很广,每天反哺的文气就够他日常消耗。 也因此,陈怀义就是天天睡大觉,柳随风也不会批评。 陈怀义也是这么打算的。 找个安静的地方,逍遥度日即可。 什么历练,什么修行,随便便好。 然而。 陈怀义刚睡下,很快便被楼下的喧闹声惊醒。 肖银铃第一时间凑到床头:“师弟,都是找你的。” “找我?” “对,求诗词,求墨宝。” 陈怀义的脸色不好看了。 果然,做名人,很难。 这才哪儿到哪儿,便有人闻风而来,求取诗词文章和作品。 等我晋升大儒,这些人岂不是要疯? 不对,我真成了大儒,一般人根本没资格也没勇气向我开口。 反而是现在,我区区童生却有着莫大的名头,最是能招蜂引蝶。 不行! 绝对不能答应! 要是阿猫阿狗都能拿到我的诗词文章和亲笔作品,以后的日子咋过? 想到这里,朝小师姐道:“帮我拒绝。” “拒绝?” “对啊,有问题?” “师弟,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虽然你名气已经足够大,但这种白送上门的崇拜者,不要白不要,”肖银铃认真道:“师弟,别看不起来自民间的名声,你的作品真要在民间传播开来,反哺的文气也极多,而且比较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肖银铃想了想:“用肖师姐的话讲,来自民间的文气虽然品质一般,但适应性强,而且数量极多,无时不刻都在反哺。” 陈怀义微微点头。 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修行者读我的诗词文章时才会反哺文气。 但普通人却会无时不刻地反哺,有点类似香火,只要成为我的粉丝就会自动回馈文气,虽然品质一般但胜在量大管够。 挺不错。 但是,对我有什么用呢? 放着海量的精纯原创文气不用,去吸收那些品质一般的? 有那个时间,随便拿两篇诗词出来多好,简单省事还没有任何隐患。 所以,直接对肖银铃道:“你师弟我不稀罕那些东西,拒绝,统统拒绝,从今往后,除了我自愿相赠,不答应任何人的求取。” “师父呢?” ------------ 第53章 静女 陈怀义想都不想地回答:“师父也不行。” 肖银铃眨眨眼:“真的啊?” “那当然,你师弟我岂是那般随便之人?哼哼,说了不再答应任何人的求取,那便没有人可以例外。” “那师姐我呢?” 陈怀义大义凛然地拒绝:“也不行。” 但话锋一转:“不过嘛,师姐开口,我肯定自愿相赠。” 肖银铃闻言咯咯地笑起来:“师弟,你现在就给我写一篇。” 陈怀义上下打量肖银铃片刻,伸开腿:“懂?” 肖银铃颠颠地跑到床边,捏起白白嫩嫩的小拳头轻轻敲打起来:“师弟,这力道,还满意吗?” 陈怀义露出惬意的笑容,点头:“不错,你想要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行,好听就行。” “这样啊,”陈怀义随口道:“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变,贻我彤管;彤管有炜,悦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诗成,惊圣人。 吉祥客栈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齐刷刷抬头望天。 共情,鬼神齐诵,连诵三遍,声传大周王朝。 生景,异景浮空,俊俏小伙与美貌静女的爱情故事活灵活现地呈现在大周上空,其中种种动人画面,令人情不自禁地露出会甜恰的笑容。 无论贫穷与富贵,谁还没个青春期? 谁还没有一段朦胧而美好的爱情? 坠天花,大片大片的花瓣自天而降,落地后化作最为精纯的原创文气,无声无息地被陈怀义吸收。 惊圣人。 圣人再次出现,微笑颔首:“此词,古风极浓,用词极为古拙,水平远超先贤,风格也极为特殊,当为此类之首,陈怀义,这篇古诗可有名字?” “就命名为‘静女’可好?” “可,要用化名吗?” “不用不用,这个就用弟子本名。” “甚好,”圣人微微点头:“此诗颇为精巧,画面极美,便是本圣观之,也略有心动,若有灵思,可多作此类诗词,本圣甚喜。” “谨遵圣人教诲。” “嗯,再接再厉,”圣人说完,缓缓隐去身影。 异象结束。 人群逐渐恢复之前的喧闹。 “真不愧是陈小酒仙,随手又是一篇惊圣人。” “真美啊。” “文字很拗口,用词很晦涩,但我竟然能感受到其中的美好,真厉害。” “风格古拙,但内容亲切美好,情感真挚动人,陈小酒仙开创一个新的流派。” “上古时期民间也有类似小调流传,但水平与陈小酒仙这篇《静女》不在同一档次。” “陈小酒仙这是写了多少篇惊圣人了?” “这半个月里看到圣人的次数,比这辈子还多。” “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 “我屯阳县之骄傲。” “老陈家多年没动静,一动就出了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还老陈家呢,人早就跟老陈家没有联系,嘿嘿,还是老陈家主动驱逐陈小酒仙,现在后悔死了。” “嘿嘿,都看笑话呢,陈家在屯阳这一支算是彻底完了。” “嗯,一批人被杀,一批人服劳役,剩下的全是上不得台面的歪瓜裂枣,又碰上这事儿,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翻不了身。” “姓陈的活该,凭空污蔑陈小酒仙,咱们满屯阳谁不知道陈小酒仙和寡嫂都是本分老实又贤惠的人,编造那么荒唐的谎言污蔑叔嫂二人,当真是丧尽天良。” 人群讨论越来越激烈。 一个穿黑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听了,却脸色阴沉地轻哼一声,纵身飞过人群,落在客栈大堂,一掌拍飞阻拦的王富贵,直冲天字一号房间。 踹门而入:“陈怀义,出来受死!” 陈怀义没动。 肖银铃第一时间挡在窗前,娇斥一声:“何方狂徒,胆敢无礼?” 黑衫男子缓缓拔出长剑:“颍州陈氏,陈怀雨,前来复仇!” 陈怀义听到“陈怀雨”这个名字,顿时恍然。 陈怀风的哥哥。 进士文位的青年才俊。 比我高了三个段位。 修炼时间更比我早不知道多少年。 不过,至于吗? 打个赌输一场至于把进士文位的高手请出来? 也太小气了。 看来,颍州陈氏主脉也不咋地,比屯阳陈氏分支没好到哪儿去。 德行一般。 想到这里,不屑冷笑:“我知道,陈怀风的天才哥哥,哥哥是天才,弟弟却是个废物,连个童生都收拾不了,还要已经是进士文位的天才哥哥来找场子。” 朝小师姐肖银铃挑眉笑道:“要是我,我可拉不下这个脸面,不够丢人的。” 肖银铃却不敢大意如临大敌地喝问:“陈怀雨,你想干什么?” 陈怀雨面色阴沉,剑尖直指陈怀义:“取他头颅,为我弟弟报仇雪恨。” 陈怀义愣住。 报仇雪恨。 有这么严重吗? 我就是打击打击陈怀风的威风而已,也没把陈怀风怎么滴,怎么就扯上“报仇雪恨”这四个字了? 有误会! 一定有误会! 陈怀义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可能。 多年看小说看影视剧,很多误会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皱起眉头:“陈怀雨,怕是有误会,我与令弟之间那么点小摩擦,用不着报仇雪恨这样的字眼,难道他……” 陈怀雨暴喝一声:“住口!你个卑鄙小人,拔剑,与我决斗,不然,休怪我狠辣无情!” 陈怀义站直,压下心头微微冒起的怒火:“陈怀雨,我说了,有误会,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陈怀风到底遭遇什么让你这般生气。” 陈怀风红着眼睛怒吼道:“没有误会!不用解释!陈怀义,拔剑!” “你……” “咻——” 陈怀义还想解释,一道剑气擦着脖子飞过去,切断一缕头发。 若不是肖银铃帮忙挡了一下,他的脖子已经被剑气穿透。 肖银铃挡了一下,急忙回头,看到小师弟被切断的头发,又惊又怒:“陈怀雨,你敢杀我师弟?知不知道我们是柳随风门下?” 肖银铃被迫搬出师父,也是无奈之举。 我只是举人文位,比陈怀雨低一级。 一级之差,实力天差地别。 能挡下这致命一剑,已经非常侥幸。 若是死战,只有以命换命,还不一定能换命成功。 只能希望师父的威名能吓走这个姓陈的进士。 陈怀雨却怒吼道:“柳随风又如何,便是他在这里,陈怀义也必须死! “陈怀义! “拔剑! “受死!” ------------ 第54章 三山五岳镇纸 进士,不但武技威力更强,还可以修炼神通。 陈怀雨不但是进士,更是陈氏年轻一代中的天才,修为与战力比一般进士更强。 进士与进士,亦有差距。 陈怀雨拔剑再冲向陈怀义。 身形飘渺。 剑招如雨。 密集的剑光瞬间笼罩陈怀义。 肖银铃见状,更惊,更怒,抓住腰间铃铛挺身而上,甩手砸向陈怀雨。 铃铛带着“叮铃铃”的声音呼啸而至,直奔陈怀雨门面。 声音清脆悦耳,却又带着丝丝让人难以觉察的魅惑力。 陈怀雨微惊,抽剑格挡。 却同时闷喝一声:“唇枪舌剑!” 霎时间。 数支长枪与短剑自口中喷射而出,直奔陈怀义。 肖银铃大惊。 神通! 还是攻击力如此之强的神通! 虽然是个进士就能修习,但并没有那么简单掌握,需要文气充沛,需要悟性高明。 但修炼成后,却能口吐枪剑,攻击力大增。 而且让人防不胜防。 肖银铃正在正在研究相关神通,唇枪舌剑正是她选定的第一个神通。 见状,大急。 小师弟才童生文位,绝对防不住这一招。 怎么办? 眼见文气凝聚而成的枪剑即将命中小师弟,咬着银牙撤回银铃,同时闪身挡在陈怀义面前,挥舞拴着银铃的绸带,形成一片红色漩涡。 漩涡中,文气涌动。 试图以这种方式抵挡陈怀雨这一招。 然而。 举人与进士之间的差距不是武技所能弥补的,文心内文气的质与量都有着级别之差。 肖银铃在密集的枪剑面前,只坚持一个呼吸便被力道澎湃的枪剑攻破防御网,急忙闪身,顺带推了陈怀义一把。 推开陈怀义的瞬间,却没能躲过全部枪剑。 其中一根长枪直扎她的左胸。 “砰——” 肖银铃身上有一层金色光罩一闪而逝。 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出。 重重摔倒。 却急忙朝陈怀义喊道:“师弟快跑,找周县令——” 陈怀雨冷着脸暴喝一声:“找谁都没用,陈怀义,受死!” 话音落下,再度挺剑刺向陈怀义。 陈怀义看到受伤倒地的小师姐,大怒。 王八蛋! 说了有误会! 还要痛下杀手! 艹! 我小师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迟早也要灭了陈家满门! 陈怀义心下怀恨,却没有听从肖银铃的建议逃跑。 跑不掉! 我和陈怀雨实力差距太大,甚至逃不出客栈就会被抓住。 也不能扔下小师姐独自逃生。 更不能坐以待毙! 那不是我陈怀义的为人! 陈怀义猛地抬头,眼神瞬间变得凶狠,拔出师兄周山山送的秋水长刀,挺刀扑向陈怀雨。 咬着牙喝道:“敢伤我师姐,找死!” 陈怀雨见状,狞笑一声:“不自量力!” 肖银铃也大急:“不要,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 同时强忍疼痛再次挥舞银铃砸向陈怀雨。 陈怀雨反手一剑斩在银铃上,又挥剑冲向陈怀义:“陈怀义,受死吧!” 陈怀义咬牙,激活师父赠送的四品玉牌,完全不做防御,挥舞秋水刀当头斩下。 以命换命。 但我有可以硬抗大学士全力一击的文宝。 出其不意之下,至少可以砍上一刀。 不求一击必杀。 只求伤到陈怀雨。 然后,再与小师姐联手,乘胜追击。 所以,刀剑相交的瞬间再次发力,以更强的速度挥刀,劈向陈怀雨。 “嗡——” 材质特殊的秋水刀发出一声奇特的嗡鸣,划破空气,直斩陈怀雨脖子。 陈怀雨先是冷笑:“区区童生,也有资格与我拼命?” 但下一秒,脸色微变:“阴险!区区童生,哪来如此强的力量?” 说话间,急忙抽剑格挡。 “铛——” 秋水刀狠狠劈在长剑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陈怀雨连续后退两步,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这力量?不可能!一介童生,怎么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心焦如焚的肖银铃目睹这一幕,也大惊失色。 小师弟战力这么强? 不对! 小师弟就是身体素质好。 但看步法和手法,完全不会武艺。 完全不懂武艺和武技的小师弟,却以童生之身,一刀劈退进士。 这力量,不是一般强悍。 是了。 师父说过,小师弟曾用剩余原创文气淬炼肉身。 现在看,师父说的剩余可不止一点半点,而是极多。 小师弟短短半个月,创作那么多顶级诗词文章,获得海量原创文气,除出淬炼文心那一部分,剩下的也极恐怖。 而且,很可能有圣人出手。 圣人出手帮小师弟淬炼肉身,自然非同凡响。 肖银铃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揪心。 只有强悍的肉身,依然不是陈怀雨的对手。 怎么办? 陈怀义一刀劈退陈怀雨,大喜过望。 原来我的力量这么强悍。 真不愧是圣人与大儒淬炼过的肉身。 身体素质就是好。 竟然能以童生之身在力量上压制堂堂进士。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小师姐替我挡剑! 陈怀义又一刀劈向陈怀雨,同时喊道:“小师姐,还能再战吗?我主公,你寻找机会,你我合力,未必会输。” 肖银铃咬牙,起身,甩手再把银铃砸向陈怀雨,一言不发地配合陈怀义的攻势。 陈怀义不要命地猛劈。 肖银铃的铃铛又无孔不入地寻找机会。 师姐弟联手,竟然把陈怀雨压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陈怀雨又惊又怒,几次反击都被陈怀义不要命的打法压回来,更怒:“找死——” 不行! 得拿出杀手锏! 被一个进士一个童生压制,丢人! 得速战速决。 再拖延下去,一定会有人来,到时候让人看到这一幕,岂不是成了笑话? 想到这里,挥剑荡开陈怀义的刀和肖银铃的铃铛,从怀中掏出一张纸。 抖开,上边写着斗大的“镇”字。 抬手朝陈怀义扔去。 但与此同时,陈怀义也从乾坤袋中取出师父赠送的三山五岳镇纸,疯狂催动灵气,朝陈怀雨砸过去。 “呼——” 一对镇纸迎风便涨,到陈怀雨面前时,已经大如门板,朝陈怀雨拍下去。 陈怀雨冷笑,区区童生能有什么好东西,便是有好东西,又能发挥几成威能? 见退无可退,于是挥剑斜挡,用卸力技巧把一对镇纸推开。 接触瞬间。 陈怀雨脸色急变,急忙后退。 可才刚退一步,另一块镇纸已经压下去。 力道之大,分量之沉,如山如岳,直接砸下去。 “轰——” 镇纸落地,整个县城都抖了三抖。 陈怀雨被压得结结实实,瞬间口喷鲜血,面带绝望地伸出手臂,徒劳无功地抓了两下,手臂落地,彻底死亡。 三山五岳之下,莫说进士,便是翰林甚至大学士,恐怕也扛不住。 陈怀雨死。 死于三品文宝。 死在陈怀义这个童生手中。 现场死一般寂静。 陈怀义与肖银铃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 第55章 毁尸灭迹 陈怀义第一次真正杀人。 身边只有一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小师姐。 没有人可以商量。 更没有人可以帮他承担责任。 而且,被他杀掉的不是一般人,而是陈氏天才、进士文位的陈怀雨。 童生杀进士。 以大周律例,死罪。 如果进士身上还有官职或者爵位、官衔,罪罚更重,要坐连至亲。 怎么办? 陈怀义看小师姐。 肖银铃也瞪着大眼直勾勾望着陈怀义,满脸震惊:“师,师弟,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怎么做到的?” “杀了个进士。” “用文宝啊。” “我知道,可是,你只是个童生,便是文宝再厉害,也发挥不出多少战斗力才对。” “还有这说法?” “那当然,文宝所能发挥的战斗力与主人息息相关,师弟你只有童生文位,理论上,任何文宝到你手里都会变成板砖,可,可你却一板砖砸死个进士。” 陈怀义想了想,也觉得小师姐言之有理。 不过,我应该是比较特殊。 我的文心、我的文气。 我的文心虽然还像一口泉眼,但水量却极充沛,宛如传说中的海眼,喷吐间波涛汹涌,而且无边无沿,仿佛没有边界,可以容纳无穷无尽的文气。 我文心内的文气,更以精纯的原创文气为主,比刚穿越时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以这样的文心和文气驱使文宝,效果自然不一般。 超品文心,就是不一般。 陈怀义心中略有明悟,收起一对板砖,额,不,一对镇纸,擦干净,收入乾坤袋。 而后壮着胆子走到陈怀雨跟前。 陈怀雨的身体被彻底压扁,七窍喷血,惨不忍睹。 只有露出来的那条胳膊还算完好。 陈怀义不忍直视,叹了口气。 你说你图什么? 跟你说了有误会,你死活不听解释。 一上来便要痛下杀手。 若不是我有点防身能力,现在已经和小师姐一起死在你剑下了。 下辈子,别那么鲁莽,不要动不动就杀人。 便是天大的事情也该问个清楚。 不然,找错了仇家,要么枉杀无辜,要么白送性命。 千万长点记性。 心里念叨着,取下陈怀雨手里的长剑,又小心翼翼捏起乾坤袋。 摸尸完毕,看向小师姐:“小师姐,能清理干净不?” “清理干净?” “就是毁尸灭迹。” “这……” “有问题?” “不应该报官吗?” “报官也是这一套流程,都被压成这鬼样子了,给他个痛快吧。” 肖银铃咬咬牙,取出纸笔,催动文气写下“毁尸灭迹”四个大字,激活后扔在陈怀雨尸体上。 下一秒。 火焰升腾。 “轰——” 炙热的火焰蹿起半丈高,熊熊燃烧起来。 但周围地板、房梁、墙壁、家具却都不受影响。 陈怀义惊讶地伸手感受一下,竟然只感觉到一点点热力。 这一手,很妙啊。 扭头看小师姐:“小师姐,你还有这一手呢?” “哼,我好歹也是个举人,而且修过书法,这算得了什么?小师弟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这是书法类神通?” “不算神童,类似武技,算是书法科目中介于武技和神通之间的技能。” 陈怀义懂了。 神通的前置状态。 需要纸和笔墨才能施展,类似于画符。 新手需要朱砂符纸甚至其它材料才能成功。 但高手只需要口诵法诀便可施展。 小师姐现在就是前者。 后者施展出来便是神通。 嗯,有区别。 师父他们施展神通的时候甚至不需要念咒,一挥手就能完成,更方便。 “小师姐,你这纸,能存着呢?” “不行,必须现写,不然纸里面的文气很快就会逸散。” “加点手段阻止逸散,可以吧?” “可以啊,书画类文宝就是,制作难度更高。” 陈怀义叹了口气。 果然,聪明人还是多。 我能想到的,别人都已经想到了。 不过,这一招还真好使。 修炼成神通,那不就是儒家最强神通言出法随? 小师姐这一手,算丐版言出法随吧? 很厉害。 小师姐说这玩意儿是书法这一科目衍生出来的系列。 看来,有时间得好好研究研究书法。 不光书法。 绘画也得跟上。 诗词书画不分家,多掌握两门技艺绝对没错。 说话间。 火焰一点点熄灭。 地板上,竟然真的再无一丁点痕迹。 陈怀雨彻底消失。 但之前打斗制造的痕迹却没办法消除。 想到哈利波特里的技能,忍不住好奇地问:“小师姐,能写个恢复如初吗?让这些打斗痕迹消失不见。” 肖银铃瞪大眼睛:“当我是师父呢?” “意思是,师父能做到?” “能,但很难,你要说修补修补,那简单,恢复如初却不同,得先记得原先是什么样子才能恢复,对吧?只有大儒的言出法随甚至逆转时光类神通,能使这里恢复与原来一模一样的模样。” 陈怀义微微点头,对神通,对儒道修行,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天花板战力还是各种神通,方便快捷威力也大,抬手就来。 然后便是各种介于技能和神通之间的“法术”。 最基础的便是各种武技。 但实力越强,便是武技、法术也会很强,不一定就比神通弱,在灵活、低耗这方面甚至占有一定优势。 我唯一的武技《花间刀》就很不错,除了基础攻防招式外,还有一些绝招,类似于建立在招式上的法术,带特殊攻防效果。 记忆中有一招“落英缤纷”,便能藏杀招于刀光幻化出来的花瓣中,迷惑性极强。 还有“百花齐放”,效果宛如花朵齐绽放,实际上却是暗藏数道刀光,由内而外同时绽开,是以一敌多的杀招。 《花间刀》品级不算太高,但已经很有特色,可以通过招式释放技能,达到颇为魔幻的效果,已经摸着“法术”的边儿了。 如果品级更高的武技呢? 陈怀义想到青石山书院的超然楼藏书阁里的顶级武技。 就该厚着脸皮跟师父要一本来着。 至少上三品! 就不信师父真那么铁面无私。 现在,只能另想他法。 江湖上也有高级武技流传。 未必就弄不到。 陈怀义摇摇头,和小师姐对了对口供。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掌柜王富贵又惊又怕的声音:“陈小酒仙?您,您还好吧?” 陈怀义“嗯”了一声:“什么事?” “县太爷来了,您准备下,”王富贵说完转身就跑。 接着县令周承宗的声音响起:“陈小酒仙,歹徒还在屋里吗?” ------------ 第56章 离离原上草 陈怀义听到周承宗的话,咳嗽一声:“跑了,你进来吧。” 周承宗推门而入:“你没受伤吧?” “我没有,但我师姐受伤了,老周,怎么救?” “什么伤?” “唇枪舌剑,挨了一枪。” “嘶——” 周承宗倒吸一口凉气:“歹徒是进士文位?” “对。” “可有自报家门?” “陈氏陈怀雨。” “是他?”周承宗皱眉:“颍州陈氏青年才俊之一,二十九岁的进士,在徐州东海书院求学,现在徐州东海水师任职,目前是校尉,他为什么要杀你?” 陈怀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他口口声声要给他弟弟报仇雪恨,但陈怀风一行人走的时候,老周你也是知道的,好生生的,所以我说是误会,但陈怀雨却完全不听,一心杀我。” 周承宗眉头紧锁:“陈怀风死了?那肯定不在屯阳县境内,否则我不可能不知道,既然死在屯阳县境外,那跟你必然没有任何关系,当时你还未拜师,文心也只有八品,又只是童生文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杀掉陈怀风。” 陈怀义摊摊手,叹口气:“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不听,上来就大开杀戒,要不是我师姐硬抗一阵,我已经死了。” 周承宗面色凝重:“这事我记下了,但他怎么跑了?” “被我和我师姐吓跑了。” “哦?” “用我师父赠送的文宝把他吓跑的,他估计以为是我师父来了,跳窗就跑了。” 周承宗走到窗户口瞅了瞅,叹了口气:“陈老弟,这事儿很复杂,你打算怎么处理?” 陈怀义恨恨道:“我不会放过他!” “要报官吗?” “不,这个仇,我自己报,”陈怀义咬着牙拒绝报官,再次问:“老周,我师姐这伤,怎么治?” “要么找医生,要么自己慢慢用文气疗养,要么用恢复类诗词。” “能治病的诗词?” “对,不过现有的几篇能治病疗伤的诗词等级都很低,效果略胜于无。” 陈怀义眼睛闪亮:“我有一诗,不知可行。” 周承宗眼睛也亮了:“陈老弟诗才横溢,必然有用,速速写来。” 事关小师姐身体健康,陈怀义更不墨迹。 直接提笔。 正是白居易的《赋得古草原送别》节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诗成,惊圣人! 共情。 生景。 坠天花。 惊圣人。 圣人再现云端,淡淡道:“这首诗简洁明了,朗朗上口,却又蕴藏着浓浓的生命力,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不屈与顽强,令人心折。 “这不单是一篇回春诗,可疗伤治病,也可淬炼文心,甚至有机会从中领悟神通。 “陈怀义,本圣代天下苍生向你道谢。 “起个名字吧。” 陈怀义连忙回答:“咏原上草。” 圣人颔首:“再接再厉。” 话音落下,缓缓消失。 这个时候,浓郁的原创文气化作的生命力没入肖银铃伤口处。 “唔——” 肖银铃闷哼一声,随即大喜:“我的伤口在愈合!速度好快!小师弟真厉害!” 周承宗也大喜:“陈老弟又有佳作传世,还是罕见的回春诗,使天下人受益,陈老弟这首诗可造福万民,当真德行广大。” 陈怀义紧紧盯着小师姐,见小师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长出一口气:“万幸,万幸,若是我家小师姐有个闪失,屠尽陈氏满门,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肖银铃站起来,跳了两下,又做了两个伸展运动,兴奋道:“全好了,好像完全没有受过伤,小师弟,你这诗可真厉害。” 周承宗也松了口气:“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若真有事,这对师姐弟的大儒师父岂会善罢甘休? 本县令虽然无责,但面对盛怒的大儒,被牵连了也无处讲理。 那可是大儒。 幸好陈小酒仙当真诗才惊人,不假思索地便写出一篇惊圣人境的回春诗。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但是…… 想到逃走的陈怀雨,还是忍不住提醒:“陈老弟,陈怀雨既然一定要杀你,恐怕不会就此罢手,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杀回来了,要不,去我县衙暂住?” 陈怀义直接摇头:“不用不用,有了防备,我们师姐弟二人便有信心自保,若陈怀雨再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老弟……” “老周不用再劝,这种危机,我们不能躲,如果走哪儿躲哪儿,我师父说的历练还有什么意义?” 周承宗闻言,也就不再劝说:“那你千万要小心,进士不是闹着玩的,真要杀你们二人,手段很多,如果偷袭,你俩几乎不可能生还。” 陈怀义点头,但不听劝。 陈怀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连骨灰都没留下,拿什么偷袭? 何况师父专门提过游历的事情,特意说明,不能借师门威风以逃避责任或者危险。 意思就是鼓励我和小师姐要勇于面对未知的一切。 这才第一天,就跑到周承宗的县衙里躲避,那算怎么回事儿? 不过,确实不得不防。 陈怀雨死了。 但陈怀雨还有兄弟姐妹,还有爹妈长辈,更有同僚下属。 那些人找上来怎么办? 陈怀义心情沉重。 寄希望于师父出手? 也不是不可以。 但师父出手,这历练可就算失败了。 幸好,陈怀雨死得无声无息,陈怀雨的亲人朋友们得到消息,再赶过来,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 抓紧时间练练《花间刀》,再熟悉熟悉三山五岳镇纸,多少提升一点自保之力。 另外,得抓紧时间找个住的地方。 不能再住客栈。 容易伤及无辜。 待周承宗离开,找到王富贵:“老王,县城里,有没有要出租或者出售的宅子?不用太大,干净整洁就好。” 王富贵摇头:“现在的屯阳县人满为患,别说宅子,连单间甚至柴房都找不到,租的买的统统没了。” “这么夸张?” “都是奔着陈小酒仙您来的,您看看楼下,”王富贵指指楼下乌泱乌泱的人群,犹豫道:“当然,您开口,肯定有人愿意让一间房出来,只是,我感觉,您不愿意卖这个人情。” 陈怀义哈哈笑道:“你倒是了解我,不错,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用人情?实在不行,我换个地方,隔壁林县总该没这么多人吧?” 王富贵想了想:“城里是没希望了好,不过在东城外,有一庄园闲置着,您要是不介意,我帮您问问?说起来,那庄园主人也是您的仰慕者。” ------------ 第57章 仰慕者赵九妹 仰慕者? 陈怀义倒没觉得奇怪。 反而觉得挺正常。 我这段时间表现太过突出,短短半个月时间内拿出这么多经典诗词文章,收获一大批仰慕者再正常不过。 穿越前,随便一个没啥才艺的小鲜肉都能收获那么多死忠粉。 我颜值不比小鲜肉们差,又有作品,在这个儒道为尊的世界里,粉丝只会更多。 就是这庄园的位置…… 算了,城外就城外吧。 还安静。 而且面积也大,方便习练武技。 游历什么的先不说,提高战斗力才是正经。 至少先把《花间刀》熟练掌握。 如果有条件,再把秋水到炼制成文宝。 文宝级武器,和普通武器,不但武器材质锋利度有高下之分,所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也不在一个档次。 同样一招“落英缤纷”,普通武器施展出来有一千杀伤力。 但文宝级武器施展出来,却有一万加的杀伤力。 差距很大。 东城外。 陈怀义在王富贵的带领下仔细看了看这所庄园。 确实漂亮。 占地近二十多亩,坐山面水,周围多有树林,疏密得当,还有一大片良田。 庄园造型比较朴素,方方正正,白墙灰瓦,青砖铺地,挺宽阔,但房屋却不多,正门口两间耳房,中间一大间会客厅搭配左右各两间书房、小客厅、休息间之类的功能间。 后院三排房间与中间正房合围,房间结构与中间相似,一间客厅搭配两间卧室,全部搭配抄手游廊。 院子有银杏树、花坛、假山与圆形水池。 前院后院面积都大,房屋面积也大,以至于行走其间,竟然显得颇为宽阔,与屯阳这地方的常规建筑风格不太一样,极大气。 陈怀义看完,扭头问小师姐:“如何?” 肖银铃满不在乎道:“师弟你喜欢就好。” “那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好!” 陈怀义扭头朝王富贵道:“老王,问问房东,这院子怎么个租法。” 王富贵连忙点头,朝一直跟在旁边的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通知你家房东。” 不到十分钟。 陈怀义猛地抬头,见一道火红色流光自远处飞奔而来,速度极快,宛如一团飞奔的火焰。 近了,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名骑士。 一个穿着火红色劲装的年轻女子,骑着一匹神峻异常的火红色骏马狂奔而来。 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马!” 肖银铃嘟起嘴巴小声嘟囔:“这算什么。” 陈怀义没理会小师姐的嘟囔,随口问王富贵:“这就是房东?” “对。” “什么来历?” “这我可不知道,只知道是个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为人豪爽,但很低调,一般人都不知道屯阳县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我也是机缘巧合才认识的。” “可有名号?” “姓赵,赵九妹。” 赵九妹策马飞奔而至,飞身下马,借势小跑两步在陈怀义面前站定,上下打量陈怀义片刻,满面春风地拱手:“江湖人赵九妹见过陈小酒仙。” 陈怀义暗赞。 好一个神采飞扬意兴勃发的江湖女子。 身材极好,匀称结实,修长凹凸,搭配一身大红色的劲装,尽显火辣风情。 气质更好,火辣中透着性感,性感中还藏着一股子爽朗豪迈的气势。 江湖儿女果然不同凡响。 江湖中有这般女子,难怪人们都想跑江湖。 陈怀义拱拱手:“赵姑娘好,在下……” “陈小酒仙,什么都不用说,钱,本女侠不缺,房产,也不缺,但若是白送,您也断然不喜,所以……” 赵九妹竖起一根修长白嫩的食指:“一首诗,一首为我赵九妹写的专属诗词,只要能到坠天花境,这庄园就当是回礼,无偿赠送于您,房契我都带来了。” 陈怀义张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喜? 不不不! 我很喜欢别人白送东西。 越多越好。 多多益善。 可惜,这赵九妹风风火火的,根本不给他说话机会,直接就提出了条件。 这就有点…… 拿捏我陈怀义? 你当你是谁? 交换? 征求过我的意见没? 虽说这个交易我占大便宜,但没有事先征求我的意见,就是强买强卖。 我要是就这么答应,我陈小酒仙的逼格何在? 区区一个庄园就能让我乖乖作诗。 还显得廉价。 你真大气,就该砸一千两黄金在我面前。 我拒绝。 你再加价并苦苦央求。 如此再三。 我勉强答应,这还差不多,传出去也算是一桩美谈。 千金求诗,多有逼格。 你拿到了诗,我面子里子都有。 现在这样搞,你赵九妹倒是痛快了,我陈小酒仙却要英名扫地。 所以,陈怀义微笑着摇摇头:“赵姑娘,我已有言在先,谢绝一切诗词文章的请求,谁来都不行,何况买卖,恕陈某不能答应。” 说完,拉起小师姐转身就走。 同时对王富贵道:“老王,再帮我踅摸踅摸别的房产,小一点都没事儿,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就行。” 王富贵面现难色,点头称是的同时暗暗朝赵九妹使眼色。 赵九妹却一脸愕然地望着陈怀义的背影,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等陈怀义二人走远,才扭头,收起脸上的豪爽之气,冷冷地问:“王富贵,本宫适才言语中可有无礼之词?” “回禀公主,没有。” “本主公可曾得罪陈怀义?” “也不曾。” “那是本公主的隐藏身份被他看穿了?” “也不是。” “那他为何变脸?” 王富贵小声回答:“公主,陈怀义在客栈里曾说过,谢绝一切诗词文章的请求,谁来也不给面子,意思是他想写就写,想给谁才给谁,他愿意,分文不取,他不愿意,千金不换,您以地契与他交换,却犯了他的忌讳。” 赵九妹挑起修长动人的眉毛:“就这?” “文人风骨嘛,别的人可能是沽名钓誉,但陈小酒仙肯定真心看不上这等凡俗之物,公主这般言行,虽然尽显豪爽,却无意中把陈小酒仙视作那等凡俗之人。” 赵九妹闻言,皱着:“可有补救措施?” “以诚相待。” “如何以诚相待?” “追上去,赔礼道歉,直言己错,获得陈小酒仙谅解后,再以地契相赠,就说是赔礼。” “他若不接受,又该如何?” “那便只能暂时放弃,另想他法。” ------------ 第58章 九公主 赵九妹。 就是当今大周皇帝赵煜德的九公主赵青瑶。 赵青瑶离开皇城直奔屯阳县。 却一直没机会接触陈怀义。 也没有合适的借口接近陈怀义。 更不想以公主身份与陈怀义交往,怕引起陈怀义的反感。 皇族与儒道相依相存却又有着解不开的矛盾。 这里的儒道恍若神道,不但掌握着知识,还掌握着超凡入圣的力量,对皇权的权威有着莫大的挑战,是皇族心中的一根刺。 偏偏皇族又被圣人所限,不能修行儒道。 所以,哪怕皇族与儒道并未发生过激烈的冲突,但嫌隙却自始至终都存在。 儒道中人,虽然没有摆在明处鄙视皇族,但内心深处的看不起却是广为人知的。 虽然也有儒道修行者出仕朝堂或者参军,可对他们而言,那只是一种修行,顺带着赚点好处,很少有儒道修行者会对朝廷以及皇室效忠,更别说效死。 也因此,赵青瑶化名赵九妹,还给自己按了个江湖人的身份。 身份能编造。 但赵青瑶身为皇族那与生俱来的高傲却不是那么改变。 于是,一开口就得罪陈怀义。 也正因如此,让她向陈怀义道歉…… 赵青瑶满心不情愿。 但想到陈怀义写的《陋室铭》《师说》《洛神赋》《清平调》等等惊天动地的诗词文章,便压下心里那一丝不情愿,转身飞奔,直追陈怀义二人。 并远远喊道:“陈先生,对不起,刚才是小女子孟浪,求陈先生原谅。” 陈怀义听到赵九妹的喊声,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用道歉。” “陈先生,我是真心的。” “无所谓,真不真心都不重要,反正你我本就毫无关系。” “陈先生,可以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吗?” “你我都没错,谈不上赔罪不赔罪。” “陈先生……” 陈怀义淡淡反问:“你开店卖东西,会向不买你货的买家赔罪吗?” 赵九妹摇头:“不会。” 但立刻补了一句:“可是,陈先生,你不是一般人,而且刚才那也不是交易,而是我的一番心意,是我态度不好使您误会,所以,我必须当面向您道歉。” 陈怀义转身,面对赵九妹,盯着赵九妹的眼睛仔细审视,足足十几秒钟,才轻轻点头:“好,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道歉吧。” 赵九妹收敛神情,神色郑重,抱拳,弯腰:“陈先生,对不起,我为我鲁莽与出言不逊向您道歉,请求您的原谅。” 陈怀义“嗯”了一声:“我原谅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赵九妹直起身体,道谢,然后又急忙道:“陈先生,您不是正在寻找住处吗?这里建造起来后还没住过,请您务必接受我的一番好意,成全我的崇拜之情。” “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我绝不无故登门,更不会带乱七八糟的人打扰您。” “我身上有些麻烦,说不定哪一天就把你的庄园打成废墟。” “无妨,大不了重建。” “我没钱。” “您能住进来,小女子便倍觉面上有光,怎会收您的钱?” “我也不会因为住了你的房子就给你写诗。” “虽然遗憾,但小女子绝无怨怼,依然觉得很荣幸。” 陈怀义这才露出笑容:“果然是江湖侠女,豪气干云,义薄云天。” “陈先生过奖。” “既然如此,我就认了你这个人情。” “陈先生客气,什么人请不人情,”赵九妹笑如花,搭配一袭大红色劲装,如同一朵怒放的玫瑰:“陈先生,里面请。” “请!” 陈怀义拱拱手,带着肖银铃折返回去。 返回庄园。 赵九妹一边走一边介绍各个房间,末了才问:“陈先生,需要仆人侍女吗?” 陈怀义微微皱眉。 按理说,应该雇一两个。 只是他不适应。 穿越前他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倒是记忆里,原主小时候家里有好几个仆人,还有个专属书童,但家道中落之后就全遣散了。 可是,没有还真不行。 原因也简单,生活不方便。 穿越前,现代社会中,哪怕是独居,也能生活得很好,即便不点外卖啥的,自己做饭烧水洗漱也都非常简单,煮个面条就两三分钟的事儿。 可现在,劈材打水都不容易,烧水做饭更麻烦,全手工,而且有些的事情一个人还搞不定,洗个热水澡都得先烧一大锅开水再倒到澡盆中,凉了还得赶紧换水添水。 如果事事亲力亲为,那不是一般地麻烦,而且很耗时间,一天有好几个小时要浪费在这些方面。 但有仆人和侍女,那就轻松多了,提前说一声,继续忙自己的事情,等仆人准备好一切再去洗漱吃喝便好。 想到这里,点点头:“那就雇两个吧。”: “两个够用?” “够了,也就烧火做饭打扫卫生这么点杂务,没重活儿。” “我帮您安排?” “麻烦你了。” “不客气不客气,能为您服务,是我荣幸。” 很快。 全新的被褥家具送到。 还有一应摆设之类。 非常齐全。 而且大多极奢华。 陈怀义看得眉毛直跳。 这随便那一件,拿到穿越前,都是极品古董。 哪怕不算年份,本身价值也不菲。 例如那薄如蛋壳的青釉瓷碗,那工艺比他穿越前见过的现代化工艺辅助烧制的薄胎瓷还薄。 这方世界,有些方面比穿越前更强。 毕竟是修行世界,材料、工艺肯定比凡人世界更强。 就说这泥料,儒道修行者出手调配的泥料不但更精准更纯净,甚至还带特殊功效,材料的特殊性碾压穿越前那些现代化的材料学。 还有那些一看就极柔软的被褥,也价值不菲,明显是修行者的手笔,就像宝酒,凡人工艺根本做不出来。 就连家具,也颇为不凡,只看仆人抬家具时吃力的模样便知道这木头的密度堪比黄金。 陈怀义全部看在眼里,略一估算,这一屋子家具和用品,总价值没法计算。 金银? 好多东西根本没办法拿金银来计算。 花钱都买不着。 无价之宝。 怎么计算价格? 无从下手。 这人情,欠得大了去了。 陈怀义暗暗叹气。 早知道这个赵九妹有问题,但没想到问题这么多。 希望她不会带来麻烦。 至于这个人情…… ------------ 第59章 慧眼如炬 陈怀义不怕欠人情。 大不了写诗。 树立人设是树立人设,为了人设不买卖诗词。 但赠送诗词不会崩人设啊。 你赵九妹赠我房产。 我陈怀义回赠惊圣诗一首,没问题吧? 陈怀义在屯阳县城东的山庄里住下。 两个小丫鬟也很快到位。 分别叫听风、摇月。 没有姓氏。 是奴籍。 所谓奴籍,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自愿卖身为奴,第二种是罪犯之后。 但相同之处在于一旦入了奴籍,命运便掌握在主人与官府手中。 想要脱去奴籍,需要主人和官府同时松手。 否则,将永远为奴,连生下来的子女也是奴籍。 而且入了奴籍便不能再当官,只能当一辈子的奴才,哪怕有钱甚至有权也是奴才。 但世道艰辛,自愿与不自愿的奴仆依然很多。 陈怀义虽然感慨,可也无法撼动这个庞大的国家与社会制度。 真要改革,得自下而上地改革,得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变动,否则无济于事。 圣人来了恐怕也无能为力。 原因很简单,社会制度的形成极其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慎便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穿越者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能善待两个小丫鬟就不错了。 陈怀义暗暗叹气。 望着听风、摇月两个小丫鬟柔美的身姿与姣好的面容,又摇摇头。 这俩小丫鬟,也用不着我善待。 来历不小呢。 一看就接受过专业训练且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丫鬟中的尖子生,形体外貌言谈举止都不一般。 而且,这更坐实了赵九妹的不一般。 赵九妹绝对不是普通的江湖女子。 这时,肖银铃走到跟前,取出一张纸晃了晃。 纸上写着“如封似闭”四个字。 “砰——” 纸张燃烧。 一个半圆形屏障虚影闪过,隔绝内外声音。 肖银铃松了口气,神情严肃道:“小师弟,那个赵九妹不对劲。” 陈怀义故作惊讶:“你也看出来了?” “你也看出来了?” “那当然,你师弟我虽然愚钝,但赵九妹身上破绽极多,一看就不是真正的江湖人。” “啊?” “她的言行举止确实像个江湖女子,直爽豪迈大气开朗,但没有江湖人那种特有的风尘气息,哪怕她在江湖中颇有地位,也不应该一点江湖气息也没有。” “小师弟猜到她的来历了?” “我觉得应该是官家小姐,而且官位还挺高的那种。” 陈怀义说到这里,看向小师姐:“小师姐,你觉得她是什么人?” 肖银铃有点郁闷:“我还以为小师弟没看出来呢。” 但依然解释道:“她肯定是官家小姐出身,你看她弄来的种种物件,全是一般人用不起的极品,有好多,连一般儒道修士也用不起,她一个江湖人怎么可能拥有?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运送过来并大方送人?” “还有吗?” “还有,两个丫鬟,明显是大家族训练出来的,极为出彩,在大家族里也是伺候主人主母以及重要主子的大丫鬟,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送到这里来?” “所以,她的真实身份不是朝廷大员就是公……” 陈怀义说到这里,悚然一惊,猛地站起来。 赵九妹。 赵,九妹。 赵是国姓。 当朝又有个叫赵青瑶的九公主。 皇室不许修行,只能习武。 这,这…… 难道赵九妹就是当朝九公主? 陈怀义大为震惊。 皇室与儒道相比,确实不够强。 但无论如何也是皇室,大周皇室老赵家控制着大周王朝纵横上万里的国土、十多万万人口,是人族最强盛的国家,且当权数千年之久,权力、威望与实力也不容小觑。 这样一个皇室出身的九公主,那自然非比寻常。 虽说嘴上都喊着人人平等。 可现实中,怎么可能真正平等? 不说财富家世这些,就连身高体重以及外貌方面的差异都能制造巨大的不平等,长得漂亮的就是比长得丑的受欢迎,你能要求所有人都像喜欢漂亮女人那样去喜欢一个丑女人? 所以,陈怀义大为震惊。 看向小师妹。 肖银铃也反应过来,满脸震惊:“师,师弟,真,真的是她?” “除了她,想不到其他可能。” “咱们怎么办?” 陈怀义思考片刻,认真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啊?” “如果她只是为了满足追逐名人的快乐,拆穿她的身份只会让她感觉无趣,”陈怀义说到这里,缓缓眯起眼睛:“如果她另有目的,拆穿她的身份只会让她提前发动,所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住一段时间就走,再想办法跟她撇清关系。” “好。” “伪装好。” “嗯嗯。” 陈怀义和小师姐确定赵九妹的身份,暗自心惊的同时又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依旧与赵九妹正常相处。 赵九妹也依然豪爽,拉着陈怀义师姐弟二人聊江湖上的事情,倒也说得头头是道。 天色将晚时,赵九妹告辞离去。 第二天早晨又早早来到。 一直待到天黑才走。 如此三天。 赵九妹才恋恋不舍道:“陈兄弟,明天便不能来这里与你把酒言欢了。” “无妨无妨,九妹有事尽管忙,我在这里要住很长一段时间,等你闲了再来。” “告辞。” “慢走。” 赵九妹离开。 陈怀义与肖银铃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天天装模作样,挺累。 但赵九妹离开的下午,周承宗便登门拜访,而且很正式,还递了拜帖,也就是名帖。 进门。 周承宗便笑呵呵地拱手:“恭喜乔迁之喜,恭喜恭喜。” 说着递上一个大包裹:“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要嫌弃。” 陈怀义接过来。 好家伙,还挺沉。 打开一看,却是宣纸。 但又不是普通宣纸,而是入了品的宝纸,虽然只是九品平湖宣纸,但胜在量大。 陈怀义掂量掂量,少说有一百斤。 这么一大堆九品宝宣,价值可不低。 老周送重礼,难道有事相求? 心下嘀咕,嘴上道谢:“谢谢谢谢,老周你可太会送礼了,我正缺这个东西呢。” 周承宗扶须含笑:“我久在官场,深谙送礼之道,自然送得让你满意,不过,老弟,也不是白送的,我啊,有事相求。” “何事,说来听听,我能办到,绝不含糊。” 意思就是我要是办不到,就别怪我不给面子了。 至于能不能办得到,还不全看我心情。 ------------ 第60章 黄金宣 周承宗连忙赔笑:“能办到,绝对能办到,对老弟你而言,手到擒来,小事一桩。” 陈怀义不置可否:“先说什么事。” “老哥我来屯阳县也一年时日,虽无大功劳,却又无甚过错,更有种种苦劳,屯阳县也处处人杰地灵,老哥我甚是满意,唯独一样,却始终不太称心。” “什么?” “县衙大门口的楹联。” “哦,求一幅楹联。” “对对对,这个不难吧?” 陈怀义没好气道:“明知道我才对外宣称不接受任何人的请求,你这就来出难题。” 周承宗陪着笑脸转到陈怀义身后,捏着拳头给陈怀义敲打肩膀:“老弟,我绝不拿出去宣传,拿回去就悄悄地换上,不让任何人知道出自你手。” 陈怀义撇撇嘴:“一幅楹联不算什么,但我只写一幅,你满意不满意都没得换,可好?” “好,好,只要是老弟你的手笔就行。” 周承宗又急忙跑去铺纸磨墨,全是自己带来的。 陈怀义定睛细看。 好家伙,准备的真充分。 纸和墨都是好东西。 全六品的好东西。 六品黄金宣。 五品黔墨。 黄金宣是采集百年以上黄檀树皮搭配二十多种名贵药材和香料经三十六道工序精心制作而成的高级宣纸,虽只是六品,但产量也极少,便是大周皇帝也不敢常用,普通官员和儒道修士能弄到一张就会开心很久。 因为宣纸等级越高,制作文宝的过程越顺畅,成功率越高,品质也越高。 黔墨也一样道理 。 不过这五品黔墨更珍贵,使用黔州特产木贼果为原材料榨油取墨,再添加十多种以修士手段提纯的动植物精华,再经七七四十九日的捶打揉炼塑造成型,最后以炼器手法收工,用料和工艺都堪称顶级。 当然,黔墨是个大品种,从普通墨锭到三品宝墨都有。 品级越高,价值自然越高,也越稀少。 五品黔墨,就是给朝廷一品大员送礼都不落面子。 陈怀义看着眼馋。 恨不能一把夺来据为己有。 我空有陈小酒仙之名,却只有一杆五品狼毫笔能拿得出手。 哦,镇纸也不错。 但最常用的纸和墨却都是普通货。 跟老周比比,对比太明显。 这种好东西在老周手里,当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看老周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恐怕也是压箱底儿的宝贝。 就放他一马,不夺他所爱。 肖银铃见小师弟又要写东西,还是之前从没写过的楹联,连忙凑到跟前,眼巴巴地盯着桌面,等待小师弟的新作品。 小师弟这么有才,写楹联肯定也不在话下。 真想看看小师弟的极限在哪里。 周承宗也很激动,更满心期盼,盼着陈怀义能写一幅惊圣人甚至动天地的对联,那样,也不枉他把压箱底儿的好东西都拿出来。 陈怀义看看小师姐,又看看周承宗,想了想道:“老周,县衙非同寻常地方,不是卖弄文采的地方,而是彰显正气之地,你这对联也不是给同行看的,而是给百姓看的,所以,期待不要太高。” 周承宗愕然:“啊?” 陈怀义却已经提笔,一笔一划写下两行浓墨正楷大字。 字字端庄。 笔笔刚劲。 肖银铃一句一句细读:“吃百姓的饭,穿百姓的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休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 天地毫无反应。 别说惊圣人动天地。 连共情都没有。 肖银铃愕然。 小师弟这是什么意思? 才思枯竭? 还是故意写这么差,以委婉拒绝周县令? 周承宗也满脸愕然。 陈怀义见状,拍了拍周承宗的肩膀:“老周啊,这当官吧,在其位,谋其政,不管你是奔着来什么当这个官,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上,你就得踏踏实实为民办事。” “这……” “我不是针对你,而是针对所有为官者,可以有别的目的,但也不要辜负这一方官印,不要做对不起百姓的事情。” “我……” “正如楹联中所言,你,我,所有儒道修士,便是成就圣人文位,也还是人,也还需要吃饭穿衣传宗接代,归根结底还是个百姓,辜负百姓,便是辜负你我自己,甚至,便是辜负圣人教诲。” “辜负圣人教诲?这话从何而起?” 陈怀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例如你,身为父母官,一言一行便能影响治下数万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百姓的命运,对你们而言,这官位可有可无,可对百姓而言,你们却是不可或缺的,没有你们这些父母官的引导与治理,百姓便难有平安。” 周承宗微微皱眉。 只是求幅楹联,何至于此? 我周承宗再不堪,也是堂堂进士,更是屯阳县父母官,所行所为也无差错,至于被这般教训? 只是,这是陈小酒仙…… 哎,算了,忍忍。 这对联……大不了贴到后堂去。 想到这里,勉强微笑拱手:“老弟教训得是。” 陈怀义只扫一眼,便大致猜到周承宗那么点心思。 暗暗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的百姓生活条件虽说不错,没有大规模的饥荒瘟疫等石。 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则有很多强大的外敌,边境地区战争不断,百姓便需要服兵役,偏偏战争烈度又高,强大的敌人一个神通砸下来,几千几万的普通士兵便会烟消云散,偏偏又离不了普通士兵,于是只能割韭菜一般征兵,一茬接一茬,是百姓最大的苦处。 二,便是各种劳役和杂税,虽然整体上风调雨顺物产丰富年年丰收,但架不住更庞大的征收,以黔州为例,当地百姓为了制作黔墨,几乎家家户户种植木贼果树并从事相关工作,所劳所得却几乎全部上交,只能留下糊口之米粮,稍有不慎,甚至会欠下官府许多。 如此种种,对百姓而言如一座座大山。 正应了那句话。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这方世界哪怕有着种种超凡脱俗的儒道修士,也没能改变底层百姓的环境和命运。 陈怀义有感而发,写这副楹联,便是此意。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 但不写出来,很不甘心。 至于周承宗能不能接受…… ------------ 第61章 意外之喜 陈怀义不知道周承宗能不能接受。 只是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无法对抗皇权、圣人甚至这方世界的社会制度。 但只要有哪怕一个当官的能听进去,就不算浪费这一番苦心。 所以,摆摆手:“老周,不要误会,这可不是什么教训不教训,就当是我耍小性子好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再写一幅。” 话音落下,再次提笔。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这副对联一出,便有异象。 周承宗见状大喜,急忙抬头望天,喜出望外道:“坠天花,竟然是坠天花,哈哈哈,老弟好文采,这十六个字字字珠玑,立意非凡,好,好,太好了。” 肖银铃也连忙鼓掌:“小师弟,写得真好,每句单独拿出来都是极好的名言,让师父知道,更高兴。” 俩人连番夸赞。 陈怀义则自顾自地吸收原创文气。 好? 那肯定好。 这十六个字隔什么时代都是好句子。 穿越前,历朝历代的文人雅士都喜欢用这两句话来警示自己。 到新世纪后,这两句话出现的频率更高,几乎每个公家办公室都有悬挂。 学生们更几乎都写过以这十六个字为题的作文和文章。 这十六个字,在左右名言警语的使用频率石中毫无疑问名列前茅,与“淡泊宁静”等差不多。 本以为能惊圣人,结果才坠天花。 可见,楹联在这方世界只是小道耳。 真正有分量的还是诗词文章。 嗯,之前为了应付师父他们而编造的鸿篇巨著…… 可以试试。 我构思的鸿篇巨著可不止《史记》和《二十四史》那么简单,而是要把整个五千年的华夏历史都囊括进去。 工作量很大。 但足够精彩。 拿出来,足以震惊这方世界的任何一个人。 便是圣人,也要甘拜下风。 说不定,我能一书成圣。 陈怀义越想越觉得可行。 只有童生文位咋了? 又不缺文气。 又有师父和众师姐师兄保驾护航。 历练? 读书? 真能写出来,还读个球的书。 别人来我这儿读书吧。 这方世界只有四书? 没关系,我给你们把五经整出来,再整一些乱七八糟的诗词文章,让你们慢慢读,让你们感受一下华夏文明的璀璨。 这里的历史年代确实更长,足有万年之久,但长达万年的历史,却以杀戮居多,内战外战连年不休,连儒道修士也仿佛是为杀戮而生。 与五千年的华夏文明毫无可比之处。 陈怀义想到这里,心情激动,恨不能现在就动笔。 但很快冷静。 这事儿,不能急。 这事儿的工作量很大。 而且,一定会伴随重重艰难险阻。 得考虑周全。 至少,得先把潜在的威胁排除,例如颍州陈氏。 陈怀风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陈怀雨确确实实死在我手里。 陈家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说不定陈家高手已经在寻仇路上。 先把这事解决,再想别的。 而当务之急,还是提升战斗力。 至少,得熟练掌握现有战斗技能和三山五岳镇纸的使用方式,不能像之前那么慌慌张张。 回想与陈怀雨的战斗过程,若是可以熟练使用那对镇纸,绝不至于搞得险象环生。 陈怀义思绪纷飞间,忽然听到周承宗的惊叫。 “这,这,怎么可能?” 急忙回神:“怎么了?” 周承宗却没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走到之前那副对联面前,低头凝视着一长串大字,神情激动,双手颤抖。 几次想伸手捧起那副对联,却又哆哆嗦嗦没敢触碰。 仿佛那连共情境都没有的对联是什么稀世珍宝。 眼皮子都舍不得眨一下。 待陈怀义和肖银铃靠近,才急忙道:“别动,别动,这,这副对联成,成文宝了。” “文宝?几品?” “你们看,还在升品,现在是五品,却依然在悄无声息地汲取天地间逸散的文气。” 陈怀义只是童生文位,对文气的感应能力远不如周承宗这种进士。 只能仔细观察刚刚写好的对联。 这次,果然有发现。 字里行间还真有金色光芒流动,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而且肉眼可见。 这是文宝与凡物最大的区别。 凡物无光。 而温饱则流光溢彩。 但如何鉴别文宝等级却需要经验和技巧。 至少,童生无法掌握这门功课。 肖银铃更激动,一把拉住陈怀义:“师弟,文宝,文宝哎,保底五品。” 陈怀义故作淡定:“还行,再看看。” 三人死死盯住桌面上的一副对联,全不敢眨眼。 良久。 周承宗激动地跳起来:“三品!三品文宝!这副对联是三品文宝!” 肖银铃直接蹦到陈怀义背上,搂住陈怀义脖子激动尖叫:“三品文宝!师弟你太厉害了!我这就传信师父,让师父也高兴高兴。” 陈怀义连忙拉住小师姐:“这么点小事儿,不用麻烦师父,再说,也沾了笔墨纸的功劳,六品纸搭配五品笔和五品墨,搞个三品文宝也值得跟师父他老人家炫耀?” 肖银铃和周承宗同时猛地扭头。 看怪物一样盯住陈怀义。 周承宗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老弟,你真不懂文宝?” 陈怀义挑眉:“有问题?” “问题大了,”周承宗猛拍大腿:“这种字画类文宝,能不能成为文宝,能成为几品文宝,笔墨纸砚只是辅助,关键在于内容,内容好,普通纸笔写出来也能成为高级文宝,内容一般,便是用再好的笔墨纸砚也没用。” 肖银铃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师弟,周大人说的没错,重点是内容,也就是笔法和笔法所要表达意思,这才是这类文宝的核心。” 陈怀义回想之前写过的诗词文章,大部分都落于纸上,大部分也都成了文宝。 但是……我好像全都没在意。 全都被师父他们拿走了。 亏大了! 亏太大了! 那么多文宝啊。 虽然是书法类文宝,跟三山五岳镇纸这类战斗型文宝不能比,但那也是文宝啊。 而且,按照老周和小师姐的说法,内容才是核心。 我写出来的诗词文章全是精品,就算不如战斗型文宝,那也是精品。 哎。 吃了没文化的亏。 若我掌握了鉴定文宝的技能,岂能让那些作品白白流失? 哪怕留下一件呢。 卖了换钱都比白白便宜了狗狗祟祟的师父强。 想到这里,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老周,按照你的说法,我这一副对联值什么价?” ------------ 第62章 看云卷云舒 周承宗激动得双手颤抖:“多少钱?” 陈怀义点头:“对啊,多少钱?” “俗,粗俗!” 周承宗却疾声呵斥:“这样的好宝贝,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这是无价之宝,有钱都没买不到的好东西!” “这……夸张了吧?” “不!一点也不夸张!只这个品级就是无价之宝,何况,这副对联还这么有传奇性质?” “这么说,我卖个一千金两千金不成问题?” 周承宗闻言,呆了一呆,一把将对联抢到手,收入乾坤袋:“老弟,这是我的,你说了送给我的,不能食言!” 陈怀义也瞪眼:“你不是不满意吗?” “谁说的我不满意?” “你自己说的。” “瞎说,我什么时候说的?” 陈怀义想了想,好像,周承宗这老家伙还真没说不满意,只是表情略显失望。 然后我就写了第二幅对联。 这么说,第一幅还真就是老周的。 毕竟之前答应了的。 算了算了,不跟这老家伙争。 这种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随便写写就有一大堆。 所以悻悻摆手:“算了,你的就你的,我才不稀罕,不过你得看看第二幅,这一幅的品级也不低吧?” 周承宗转怒为喜:“嘿嘿嘿 ,谢谢老弟,老弟果然大气,我给你瞅瞅这第二幅。” 定睛细看,又一惊:“这个品级也不低。” “几品?” “五品。” “才五品?” “老弟,你这么说话……容易挨打,五品文宝很差吗?” 陈怀义指指周承宗的乾坤袋:“刚才那对联,甚至连共情境都没有,都能成为三品文宝,这副对联都坠天花境了,才五品,合理吗?” 周承宗沉默了。 确实不合理。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副连共情境都没达到的对联落在纸上就能成为三品文宝。 但事实摆在面前。 再不合理也无话可说。 肖银铃却喜滋滋地收起第二幅十六字对联:“师弟,我替你保存着,回头送给师父,他老人家最喜欢这种风格的诗词文章,到时候一定会嘉奖你。” 陈怀义叹了口气。 行吧。 送人情就送人情吧,师父不是外人。 何况我脑子里多的是类似的句子和对联。 对,这个庄园里也需要对联。 装点一下? 正好这种文宝妙处挺多,以前只是听说,还从来见过,顺带着开开眼界。 想到这里,连忙把周承宗推出门去:“老周,你的目的达到了,赶紧回去忙你公务。” “哎,老弟,有空来县衙做客,同时欣赏欣赏这副对联贴在县衙门口的风采,我有感觉,这副对联的面世定然会引起一阵风波。” “好的好的,得空我一定去。” 陈怀义赶走周承宗,然后数了数房间数量,算清楚所需要的对联数量、尺寸以及风格。 贴大门上的肯定与贴卧室门上的不一样。 最重要的肯定是大门,其次是客厅门,然后便是各种房间门。 再加上厨房书房卧室等房间,大大小小的对联竟然需要十七八幅。 不算不知道。 一算吓一跳。 也就是我肚子里有存货。 换个人来,一时半会儿还真凑不齐这么多应景的对联。 肖银铃磨墨。 陈怀义动手。 很快便写全了。 总共二十幅。 整体境界确实不算高,多是共情或者生景。 而且他故意用一些通俗易懂接地气的词句,例如“景写庄园特色诗,盖上休闲印;人联暑夏清凉韵,安居浪漫图”这种。 公正吗? 公正。 多显文才吗? 没有。 但就是接地气儿。 就是透着一股子喜庆的劲儿。 他有更好的选择吗? 有,肯定有。 数千年历史上,啥样的好对联没有? 例如“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这类,至少是个坠天花境。 但他忍住了。 这宅子,毕竟是不是自己的。 有就行,没必要把最好的拿出来做那不知所谓的老好人。 不过,在客厅大门口,还是忍不住用上一幅好联:“白鸟忘机,看天外云卷云舒;青山不老,任庭前花开花落。” 联成,坠天花。 肖银铃喜出望外,一遍又一遍地诵读:“师弟,这联太好了,太妙了,看天外云卷云舒,任庭前花开花落,意境真美。” “还行吧,这种对联,我随手能写百八十副。” “我信。” “真信啊?” “信,”肖银铃眯着眼睛甜甜笑道:“现在没有人会怀疑你的文采,怀疑你的文采,就等于怀疑圣人的眼光,嘻嘻,你是有圣人背书的大才子。” 陈怀义哈哈大笑。 这种感觉,真不错。 然后,在师姐弟二人注视下,所有对联,全部变成文宝。 陈怀义分辨不出等级。 肖银铃只能勉强分辨出几副。 但俩人都不介意,只要是文宝就行。 兴冲冲地挨个儿张贴。 不用浆糊。 把对联贴在对应的位置,就自动融入门框,只留下两排大字,仿佛镌刻上去。 这便是文宝的妙处。 贴上去便会与家宅融为一体,或者调风聚气,或者辟邪镇宅,或者辅助修行,或者攻防于敌,妙用无穷。 文宝等级越高,妙用越多,威力也越大,持续生效时间也越长久。 贴完最后一个房间。 陈怀义忽然愣住,仔细感应,片刻后扭头看向小师姐:“小师姐,这庄园,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肖银铃笑嘻嘻地摇头:“不止一点,小师弟,你竟然用十八幅对联制造了一方小世界。” “小世界?” “对,一块独立的空间。” “独立的空间?” “也不能说完全独立,但与现实世界有明显的隔层,内外环境不同,据传圣人制造出来的小世界,就是一方真正的世界,有独立的天道,极为神妙。” “那么神奇?” “传说而已,最常见的便是你做的这种,依附外部世界,但与外部世界又略有不同,如果用心经营,说不定能更大更神妙。” 陈怀义暗暗点头。 这不就跟传说中的洞天福地差不多? 我现在搞出来的这个,其实更像在庄园外边罩了一层结界,跟传说中的洞天福地可没得比。 但又跟一般的结界不同,较为神妙。 可以明显感觉到庄园与外界之间有一层虚无缥缈但真实存在的界限。 有意思。 陈怀义刚想问一句“有什么用?” 就皱起眉头。 因为借助庄园刚诞生的那一层隔层,他可以清晰地感应到在庄园外墙根下藏着三个人。 陈家的人? ------------ 第63章 真义士也 陈怀义皱起眉头。 墙外三人穿着长衫,看起来挺普通,人手一柄长剑,与外出历练的青石山书院学生没有区别。 但年龄都在四十岁左右,气度不凡。 必然是高手。 若是替陈怀雨寻仇,必然不比陈怀雨弱,至少有进士文位。 一个进士就差点让我和小师姐命丧当场。 三个…… 足以轻松碾压我和小师姐。 怎么办? 陈怀义无计可施。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为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战。 有几张底牌在手,拼死一战反而有机会争取到一线生机。 陈怀义闭上眼睛,连做几个深呼吸。 再睁开眼,气势都变了,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肖银铃第一时间发现小师弟的变化,立刻警觉:“小师弟,有情况?” “有,三个带剑书生,四五十岁模样,气度不凡,疑似颍州陈家派来的高手。” 肖银铃悚然:“三个?” 陈怀义轻轻点头:“三个,不排除暗中还藏着更多,小师姐,我连累了你,若有机会,你突围吧。” 说着,摘下师父送的护身玉牌,挂在小师姐脖子上:“这是师父送的,能抗大学士全力一击,有它保护,以你实力有机会逃出生天。” 肖银铃猛地瞪大眼睛:“师弟,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嗯?” “咱们随风门下弟子不多,但个顶个都是不怕死的英雄好汉,你这么做,等于陷师姐我于不义。” “我……” “废话少说,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死,师弟你都说了,人固有一死,你虽然扬名不久,但已经名震天下,便是现在就死,也定然会名垂青史,又有何惧?” 陈怀义盯着小师姐水灵灵但眼神坚定的眸子,竟然被这一番话感染。 顿时豪气倍生。 哈哈大笑同时猛拍胸膛:“小师姐教训的是,再怕死也不能给师父丢脸,这就痛痛快快地大战一场,便是死,有小师姐陪着,也再无遗憾。” 话音落下,朝着门外高声喊道:“来都来了,何必躲躲藏藏做小人之态?来吧,陈某做好了准备。” 几秒钟后。 三道人影飘然而至。 落在客厅正门口的院子里,齐齐拱手:“陈志勇见过陈小酒仙。” “陈志强见过陈小酒仙。” “陈飞云见过陈小酒仙。” 陈怀义再做深呼吸,面无表情地拱手回礼:“果然是颍州陈氏派来的高手。” “陈小酒仙,我等也不愿杀你,奈何族长有令,我等不得不从。” “族长?”陈怀义冷冷地问:“竟然惊动了颍州陈氏族长,看来,我死定了。” 陈志勇叹口气:“陈小酒仙文采惊人,便是族长也赞不绝口,恨不能把你收归族内,我们兄弟三人对你也万分钦佩。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陈怀雨。 “怀雨是我陈氏天才,不到而立之年便获得进士文位,晋升翰林指日可待,俨然族长接班人,你杀了他,便是陈氏死敌,不杀你,颍州陈氏颜面何存?颍州陈氏何以立足颍州?” 陈怀义再拱手:“三位倒是客气,不过,对于陈怀雨……” 陈志勇打断陈怀义的话:“陈小酒仙,额外的话不用再说,不管陈怀雨与你有何恩怨,都与我们无关,我们的任务是带你头颅回去交差,其他一概不问不闻。” 陈怀义笑了:“陈氏果然霸气侧漏。” 肖银铃在一旁补充道:“不止陈氏,其他世家和氏族也一般模样,装得道貌岸然,实则行事霸道蛮横毫不讲理,遇事也从不问对错是非,行的就是小师弟你说的弱肉强食那一套。” 陈怀义缓缓拔出秋水刀,长刀指向陈志勇:“那就来吧,痛痛快快杀一场,让我见识见识陈氏高手的手段。” 陈志勇神情凝重地拔出长剑,缓缓指向陈怀义:“我们三兄弟,从来都是结伴出阵,对一人如此,对十人也如此,陈小酒仙,得罪了!” 话音落下,挥剑便是数道剑气。 与此同时,陈志强与陈飞云也一齐动手。 “嗖嗖嗖——” 只一瞬间,陈怀义与肖银铃便被密集的剑气笼罩。 避无可避。 逃无可逃。 陈怀义眼里只有密密麻麻的剑气,白茫茫如瓢泼大雨,急霎霎如行空霹雳。 绝望! 陈怀义瞬间心生绝望。 这便是进士级高手的真正实力吗? 比陈怀雨强多了。 现在,除了硬抗,别无他法。 但下一秒,就急忙喊道:“不要——” 可肖银铃已经闪身挡在他前面,挥舞银铃抵挡那密集箭雨。 不要!!! 陈怀义又惊又悔! 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肖银铃以一己之力挡下密密麻麻的剑气。 但,下一秒,目瞪口呆。 竟然挡住了? 全挡住了? 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竟然真的全挡住了。 密集的剑气竟然被小师姐的铃铛全部挡下并很快消失。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小师姐之前并没有展示真正的实力? 还是…… 这时,却见陈志勇三人齐刷刷后退一步,面色凝重地拱拱手:“原来有高手护卫在侧。” 陈志强表情更凝重:“对手实力极强。” 陈飞云接着道:“不错,一串银铃用得深不可测,竟然轻轻松松便挡下我们三人全力一击。” “我们不是对手。” “不能硬拼。” “那就撤吧。” “回去向族长请罪。” “对,我们没有完成任务,甘愿受罚。” “让族长派更厉害的高手来执行任务吧,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撤!” 三人一人一句话,飞快说完,朝陈怀义拱拱手:“陈小酒仙,我们甘拜下风,告辞。” 陈怀义懵了。 还能这样? 这,这是放水吧? 也太…… 不过挺好。 这个世界还算有人情味,不至于让人太过失望。 想到这里,朝三人背影喊了一声:“我与陈氏矛盾因陈怀风而起,但陈怀风非我所杀,周承宗可以作证,陈怀雨……” 话没说完,已经看不见三人背影。 良久。 松了口气,扭头看向小师姐:“小师姐,受伤没有?” 肖银铃摇摇头,望着三人远去的方向认真道:“真义士也!” 陈怀义重重点头:“真义士,只是担心三人回去之后会被惩罚。” 肖银铃收起铃铛重新挂在腰间,轻声道:“不会。” “真的?” “对。” “为什么?” “罪在你,功也在你。” “我?” “三人奉命杀你,却又因你之名而放弃,这是一段佳话,人们会称赞三人为真义士,宁愿受罚也不愿意杀你这个人族大才,如此,颍州陈氏族长再如何愤怒,也不会惩罚三人,反而会褒奖三人义举,甚至有可能……” ------------ 第64章 全籍阴阳造化功 “有可能什么?” “甚至有可能放弃杀你。” “还能这样?” 肖银铃认真道:“世家虽然行的是弱肉强食那一套,偏偏又很注重名声,小师弟,你现在名气极大,陈志勇三人以你之才放你,成就义士之名,有三人珠玉在前,陈氏族长再派人杀你,便成了不义之举,稍有不慎,颍州陈氏名声便会彻底坏掉。” 陈怀义仔细想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道理不难。 但穿越前没接触过这种世家,不了解世家的情况,所以没想到。 小师姐一讲,就全明白了。 说白了,还是名利二字。 世俗世界的世家如此。 儒道世界的世家也如此。 只因人性如此。 人性不变,人心种种也就有规律可循。 想到这里,认真看向小师姐:“小师姐,刚才谢谢你。” 肖银铃展颜轻笑:“那你可要好好想想怎么感谢我,礼轻了我会不开心哦。” “一定,一定。” “嘻嘻,小师弟真傻,我开玩笑呢,咱俩能活下来,还多亏了你名气大,要不然,咱俩必死无疑,我得感谢你才对。” 陈怀义苦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但若我不是我,陈氏怎么会派人来杀? 不过,和小师姐一起经历这些,已经很难再分那么清楚。 再细分,就太生分了。 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朝肖银铃道:“小师姐,不管陈氏如何,你我是必须提升战斗力,即便陈氏放弃复仇,也一定会有其他危险,不能寄希望于每个杀手都如陈氏三兄弟一般仁义。” 肖银铃重重点头:“不错,你我确实需要提升战斗力,只是,一时半会,恐怕没那么容易。” “能提升多少算多少,小师姐,战斗这块,我一窍不通,还得麻烦你。” “这正是师父让我来的目的,嘻嘻,总算派上用场了,小师弟,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先练刀法吧,周师兄送我一份《花间刀》,我感觉挺不错。” “花间刀啊,那确实不错,虽然品级不高,威力也不算强,但特点很鲜明,别有一番妙用,若能运用得当,也能发挥出不错的战斗力,而且招式很漂亮。” 陈怀义敲敲秋水刀:“这刀也得早日祭炼成文宝,不然对不起这上好的材料。” 肖银铃微微皱眉:“武祭还好,文祭入门极难。” “哦?武祭如何?” “武祭便是寻一精通铸造的修士以修士手段进行铸造锻打,优点是速成,缺点是没有上限,铸造成功,是几品便是几品,有什么功能便是什么功能,不能再升级或者增加,而且有可能失败。” “文祭呢?” “文祭便是以文气与神意祭炼,最好搭配相关诗词文章,如此日日祭炼,终有一日可成文宝,缺点是见效慢,短则三五月,长则三五年甚至三五十年,优点是上限高,可升级,而且与主人心意相通,更有灵韵,甚至有可能蕴养出器灵。” “器灵?” “对,也可以叫宝灵,灵精、文宝精灵、文宝小妖精等,称呼多种多样,形式也多种多样,但本质相同,均是由文宝孕育而出的小精灵,与文宝互为表里,能使文宝功能更强大,每一件孕育出器灵的文宝,价值都极高,可遇而不可求。” 陈怀义这才想起来,原主记忆中确实有相关信息。 但全部来自民间传说以及志怪小说。 却从来没见过。 也没听谁说见过。 而且穿越这么多天,也是第一次听人说起。 可见孕育出器灵的文宝确实罕见。 不过,陈怀义还是选择文祭。 只因上限更高。 慢就慢点。 一把如臂使指的武器,对战斗力的提升可不是一星半点。 何况,文祭秋水刀,不等于就不能武祭别的武器。 我弄两把刀,一把文祭,一把武祭,两条腿走路,没问题吧? 陈怀义想到这里,这才意识到,当初师兄周山山交给他的祭炼技法,便是文祭之法。 倒是不用再寻找,可以直接上手尝试。 说干就干。 陈怀义当即找房间,直接开始祭炼。 端坐于床,双手捧刀,催动神意感应刀的存在。 感应,融入,加入文气进行淬炼。 原理很简单,可每一步都极难,仅仅催动神意感应刀的存在便能难倒许多新人。 再将神意融入刀身,更难。 后续以神意为锤、以文气为火对刀身进行由内而外地淬炼,更容不得一丁点分心,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甚至有可能反噬自身。 比单纯的修行更难。 但陈怀义却轻松找到感觉,全部流程一气呵成。 直接引文气自文心而出,入秋水刀再流转回来,完成一整个循环。 秋水刀无风自鸣,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如同风吹沙丘,又如美人清吟。 陈怀义闭着眼睛却被这一阵嗡鸣声陶醉。 下意识念出一首诗。 “名师授我铸神锋,全籍阴阳造化功;锻炼乾刚坤作冶,吹嘘离火巽为风。” “做成龙象心官巧,扫荡妖氛志帅雄;学道高人知此趣,等闲劈碎太虚空。” 诗成。 共情。 生景。 坠天花。 惊圣人。 诗成惊圣人! 隔壁守护着小师弟的肖银铃又惊又喜地跳起来。 “这是铸造诗! “而且意境与文祭之法极为契合。 “虽然有些字眼非儒道所用,却也无妨大碍,只能说小师弟涉猎甚广,连道教那些冷门的典籍都知道。 “惊圣境铸造诗,也是前无古人的极品。 “有这首诗在,之前那些铸造诗都可以被抛弃了,自此之后,天下人再祭炼这类武器时,只会使用小师弟这首。 “众所周知,祭炼武器是个长久的活儿,也是个极耗文气的活儿,所以,小师弟将会得到更多的反哺。 “不愧是我小师弟,时时刻刻处处有惊喜,一定要抓牢了!” 圣人虚影出现在半空中。 颔首赞许:“儒道有包容之能,三教九流各行各业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你能涉猎百家之学并融为己用,大赞。 “这首诗结构巧妙,用词新奇,却又暗合天地规则之神妙,更与祭炼之术契合,此诗一出,祭炼之道又上台阶,有功于天下,值得称赞。 “陈怀义,鉴于你屡次造福天下,本圣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原创文气开始旋转,凝聚,汇聚成一股飓风,直奔陈怀义。 ------------ 第65章 极品宝刀 陈怀义大喜。 催动神念引庞大的原创文气旋涡进入秋水刀。 刀身嗡鸣。 刀光璀璨。 一道道月白色流光流淌于刀身之上,不时溅射出去,极为绚丽。 这便是入了品的宝刀? 不知道能成几品。 圣人出手,应该不低吧。 良久。 圣人无声无息消散。 陈怀义右手握刀跳起来,“唰唰”耍了两招。 劈砍间,刀身发出奇特的声音,唦唦作响,还带着一点迷幻之音,使人分神。 更有刀芒离刀而出,制造出一声声“裂帛”般的动静。 这是刀芒划破空气制造出来的。 这刀,真强! 陈怀义大喜,越用越顺手。 闭上眼睛仔细感应,果然有如臂使指之感,这刀,仿佛就是手臂的延伸,甚至能感应到刀身与空气接触的触感。 妙啊! 这刀的品级绝对不低。 圣人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睁开眼,朝肖银铃嘚瑟一下:“小师姐,你给掌掌眼?” 肖银铃撇撇嘴:“区区一柄宝刀,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有本命文宝,上限更高。” “哦?这对铃铛?” “嗯哼。” “本命文宝和常规文宝有什么区别?” “更强,更灵通,上限更高,不用特意修炼,会随着主人的文位自动变强,到进士文位,便可以将本命文宝炼化到体内,更显神妙。” 陈怀义挑眉。 这么牛? 这跟传说中的本命法宝差不多。 不过,我这刀也不差。 圣人亲自出手祭炼,起点远超大部分文宝,再勤加祭炼,还真不比所谓的本命文宝差。 本命文宝也是文宝,只是与主人之间的羁绊是天生的,羁绊更深更强。 这种羁绊,后天也能强化。 当然,一般人可能不会浪费时间精力专门强化这种羁绊,毕竟耗时耗力耗文气也耗心神,收益却不算高,收益与付出不对等。 但我不同! 我有足够多的原创文气可用,要多少有多少,根本不缺,全砸在刀上也不心疼。 我还有原创的铸造诗用于淬炼,一首不够就再写一首,虽然这类诗词不算多,但五千年的诗词库里,怎么也能搜罗个二三百首。 有足够多优质原创文气。 又有足够多原创诗词辅助。 祭炼效率比一般人高很多。 何况还有圣人打下的坚实基础。 所以,这把原本平平无奇的秋水刀,未来还真就不比小师姐的铃铛差。 陈怀义把刀递给小师姐:“小师姐,帮我鉴定鉴定,这刀现在几品?” 肖银铃满脸羡慕:“圣人出手,肯定不差,至少六品。” 说着,仔细观察与感应,而后猛地瞪大眼睛:“上三品!上三品的宝刀!” “真到上三品了?” “如果是中三品,我一定能鉴定出来,可是,这刀已经超出我的鉴定能力范畴,不是三品就是二品,甚至有可能是一品!” 卧槽? 真的? 这么牛逼? 师父炼制的三品镇纸都那么牛逼。 圣人炼制的三品甚至二品武器,应该更牛逼吧。 发达了! 圣人他老人家对我可真不错。 要啥给啥。 缺啥给啥。 文心等级不高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帮忙淬炼文心。 现在需要武器,又直接出手祭炼一把上三品的武器。 刚才还想着跟小师姐的铃铛比较呢。 这还比啥啊。 直接秒杀小师姐的铃铛。 剩下的就是强化与这把刀之间的羁绊,使这把刀更有灵性,顺带着再升个品啥的,看能不能升到一品。 一品文宝,跟神器一样强大。 哪怕他只有童生文位,手持一品宝刀,也有机会干掉进士以上的高手。 宝刀在手,陈怀义喜出望外,爱不释手,翻过来覆过去地摩挲。 也就是没手机。 要是有手机,能发几百个朋友圈炫耀。 肖银铃看着极眼馋,嘟着小嘴嘟囔:“太不公平了,一下子就把我的本命文宝比成了渣……” 陈怀义摸索着手中宝刀,笑得合不拢嘴:“小师姐别伤心,等一段时间。” 肖银铃瞬间喜出望外:“师弟,等一段时间,你会帮我弄一件上三品的文宝?” “不,我的意思是,过段时间,让你好好摸摸我的宝刀。” “啊啊啊,故意气我,”肖银铃气怒,挥手在陈怀义身上乱捶:“让你逗我,让你逗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姐?看我重铸师姐威严!” “师姐饶命,师姐饶命。” 陈怀义连忙求饶,但求饶也始终抱着宝刀。 这可是上三品的宝刀。 甚至有可能是二品甚至一品的神器。 磕着碰着,得伤心死。 而且,这刀与镇纸、酒葫芦还不太一样,是可以用一辈子的好东西。 圣人加持,非同凡响。 陈怀义骤得宝刀,精神旺盛,直接开始研究《花间刀》。 《花间刀》刀法等级不算太高,但入门还挺难,对技巧要求比较高,对刀法基本功要求也比较高。 好在肖银铃博学多才,也懂刀法,基本功还挺扎实,至少有资格教导他这个穿越者。 在肖银铃的指导下,陈怀义很快找到感觉。 虽然熟练度不高,但确实在短短三天内完成从新手到入门的转变。 肖银铃又惊又喜:“小师弟,没想到,你还是个用刀的天才,天赋真好,入门真快。” “是吗?” “嗯嗯,周师兄眼光果然好,直接送了你一把最适合你的武器。” 陈怀义也觉得不错。 这把秋水刀的长度、分量和造型都很适合他。 尤其造型,还很符合他的审美。 线条有直有曲,直线阳刚厚实。 曲线又轻柔似水,柔美但极锋利。 就一个字——帅! 连色泽都透着冷酷的感觉。 陈怀义掌握刀法基本功,趁热打铁,继续钻研《花间刀》。 招式动作简单,再复杂的招式,只要有刀谱,一招一招拆解,迟早能吃透,考验的是身体素质以及熟练度。 难点在于如何把刀招使出那种奇特的效果。 例如“落英缤纷”这一招,不但要在一瞬间劈出十数刀,更要使出那种真真假假虚实夹杂的效果,使敌人目眩神迷难以分辨虚实。 但最重要的核心在于意境,这一招的意境在于“落英缤纷”四个字,顾名思义,每一刀都要像花瓣飘落一般轻盈优美飘飘洒洒,要把致命的杀招蕴藏于极致的美感中。 满足这般种种,才是合格的“落英缤纷”。 为了这一招,陈怀义从拆招开始,又花了两天时间,终于练成。 虽然他使出来的“落英缤纷”只有三五片花瓣,但要素拉满,是一招合格的“落英缤纷”。 肖银铃看过,却不太满意:“小师弟,要不,换一套刀法吧?这《花间刀》美则美矣,却少了些许霸气,我知道什么地方能弄到不错的刀法。” ------------ 第66章 一瞬十万刀 陈怀义对肖银铃的评价不置可否,却对新刀法挺感兴趣:“哪里能弄到?” “郡城有专门贩卖各类武技、文宝的商号,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肯定很贵吧?” “那当然,那边只收黄金,动辄百金千金万金,当然也接受以物易物,对你来说不成问题。” 陈怀义却摇头,压下去郡城的冲动。 我现在能交易的,只有一肚子诗词文章。 可以交易,但太廉价。 好诗好词是多,但终归是有数的,照这个用法,很快就会“江郎才尽”。 而且,买卖诗词文章会崩人设。 好不容易立起来的人设,可不能就这样崩掉。 肖银铃不明所以:“小师弟,哪里不对?” “穷,而且我的诗词文章不卖,所以,暂时不想去那种地方自取其辱。” “这样啊,”肖银铃眨眨眼:“那就跟师兄师姐他们开口。” “那更不合适,哪有还没见面却先伸手的道理。” “师兄师姐他们绝对不会在意,尤其周师兄,他白得你一首好诗,给你弄一套更好的刀法也合情合理。” 陈怀义摇摇头:“没必要,我觉得这《花间刀》挺好。” 肖银铃被陈怀义一次次反驳,面子上挂不住,嘟起小嘴,转身“噔噔噔”跑开。 不一会儿却又端着一大盘水果返回:“小师弟,谢谢,吃点东西。” 陈怀义见状,心里暗笑。 果然是小孩子,没什么大心思,也不记仇。 不过,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张口咬住肖银铃投喂到嘴边的苹果,大口咀嚼,咽下去,而后笑道:“其实,刀法这东西,没必要追求太高的品级。” “为什么?” “因为刀法厉不厉害不在于刀法而在于人,我实力足够强,用最基础的招式也能爆发出强大的杀伤力,相反,刀法品级再高也没什么用。” “可是,高级刀法上限高啊。” “对,但刀法是哪儿来的?” “先贤创造的。” “所以,先贤能创造,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创造?” “这……” “我完全可以以《花间刀》为基础,在这个基础上根据我的需求和实力进行拓展和提升,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同样一招落英缤纷,当我可以一瞬劈出十万刀时,杀伤力比最顶级的刀法差吗?” 肖银铃闻言,目瞪口呆。 圆溜溜的大眼睛瞪得老大,眼神直愣。 红润的小嘴微张,一丝晶莹的口水从嘴角缓缓淌下,却没有发觉。 她被小师弟的话惊呆了。 这是区区童生能说出来的? 这是区区童生敢想的? 但是……好有道理。 一瞬十万刀,以“落英缤纷”这招使出,那杀伤力…… 不对,那还叫“落英缤纷”? 那是威力超强版“落英缤纷”! 真能做到那一步,确实没必要拘泥于招式与刀法,随手一刀都能秒杀最顶级的刀法。 那境界,已经脱离招式的范畴,成为与儒道神通相似的存在。 叫什么呢? 刀法神通? 可是,自古以来,有人练到过那样的境界吗? 没有! 从来没有! 武技自始至终都低于儒道法术和神通,是无法入儒道门下修行的江湖人士被逼无奈的选择,再厉害的江湖人物,在儒道修士面前也蹦跶不起来。 随便一个大学士,就能碾压江湖第一高手。 所以,除了江湖人,没有儒道修士会浪费时间和精力钻研武技,只会把武技当作过渡。 另外,江湖人使用的武技与儒道修士使用的武技还不一样。 儒道修士修炼武技,核心是文气。 江湖人修炼武技,核心却是真气。 虽然都是气,但属性、来源、性质却完全不同。 可现在,小师弟这个童生,却放豪言,要把武技修炼成神通一般的存在。 这是勇气可嘉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 小师弟绝对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 小师弟文采惊人,天赋超群,又极聪明,敢这么说,定然是已经有了想法。 所以,肖银铃被震住了。 一瞬十万刀! 那是多大的气魄? 那是多壮观的画面? 那是多可怕的杀伤力? 小师弟,实在太令人惊讶。 不,何止是令人惊讶。 而是令人震撼。 小师弟所言所行所思所想,全都独具一格且非同凡俗。 良久。 肖银铃回神,神情严肃地盯住陈怀义:“小师弟,从来没有人研究过这些,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行,但我觉得你能做到,我支持你,加油!” 陈怀义闻言乐了。 小姑娘真好忽悠。 这就当真了。 哎。 这种听上去高深莫测但实际上似是而非的理论,随便哪个穿越者都能拿出来一大堆,好用不好用不好说,挺唬人。 不过,确实可以尝试一下。 这个世界以儒道为尊,但不是只有儒道,也有其他流派。 武技就与儒道修行不同,修的是真气,修行理念是开发人体极限,是向内、向自身求。 而儒道修行,以文气为根基,是以自身文才撬动天地间的文气,是向外、向天地求。 一个向内,一个向外。 孰高孰低? 我认为没有高低之分。 我愿意尝试一下。 反正我不缺文气。 如果能将二者合二为一,或者走出一条独属于我的路子,岂不更妙? 所以,与其贪多,不如就以《花间刀》为基础,摸清楚其中的原理再向更高处求索。 我有海量诗词文章为基础,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原创文气,有资格探索新的路线。 如果坐享其成,沿着既定的路线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超越? 这条路,由圣人开创,然后这些人走了一万多年都没有任何突破,可见并非真正的大道。 自从拜师柳随风,陈怀义心里便有一丝名为野心的东西萌生。 一瞬十万刀,只是实现野心的一小步。 只是,这种事情不能跟任何人讲。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男人,在关键时刻得守得住关卡。 陈怀义钻研《花间刀》时,屯阳城正是风云聚会时,街面上人更多,来自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士、儒道修士以及其他流派的三教九流齐聚一堂。 却又格外地平静,打架斗殴的都少,甚至有仇人见面都放弃了寻仇,只当没有看见对方,格外守规矩。 倒是让县城内外的本地人乐开了花,随便一间柴房都能租几两银子,一顿家常便饭又是几两银子,甚至回答几个问题也能得到些许赏赐。 可周承宗这个县令却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某个超级高手不小心毁掉屯城县。 不过,他更担心陈怀义的安危。 他总觉得,有人是冲着陈怀义来的。 与此同时。 赵九妹赵青瑶正神情严肃地下命令:“此时此刻,屯阳县城鱼龙混杂,其中一定有冲着陈小酒仙来的西凉高手,所有人,全部待命,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陈小酒仙,你们甚至包括我都可以死,但陈小酒仙不能掉一根头发,明白?” ------------ 第67章 听雪山庄 赵九妹身为大周皇帝最受宠的九公主,自然不可能孤身来屯阳。 另外,因为陈怀义的原因,颍州甚至附近州县的朝廷密探早早就往屯阳县汇集。 此时此刻的屯阳县,有至少一千天机阁密探。 天机阁,大周王朝最神秘的衙门,掌管情报与刺杀之事,内内外外的隐秘之事均由天机阁管辖。 天机阁不受六部辖制,由大周皇帝直掌,由现任天机侯赵福祥统领,是一支专属赵氏皇室的秘密势力。 不过天机阁行事低调,人们往往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但实力毋庸置疑。 赵九妹面对天机阁大小统领,毫无江湖气息,相反,气势沉静,神态端庄威严,极有皇室风范。 一言一行更蕴藏着君临天下的霸气,让人无法拒绝。 赵九妹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最后只留下三个供奉:“三位是颍州地区天机阁内实力最强者,等闲情况下自然无需出手,但陈怀义有危险时,务必不能留力!” “公主,一定要保陈怀义?” “不是一定,是必须,是不惜一切代价,这是我父亲与天机侯的命令,陈怀义对我大周王朝、对人族都至关重要,在他成长起来之前,我们必须保他活着。” “若是……只能保住他与公主中的一位呢?” 赵九妹想都不想地回答:“保他!” “属下明白了。” “小心行事。” “是,公主殿下。” 赵九妹下达命令时。 西凉捕风司十八校尉之一、折冲校尉安十二正在吉祥客栈喝酒。 安十二二十二岁,面容刚毅,气质粗犷,穿着一身简单劲装,风尘仆仆,满脸灰土之气,潦草之极,像个落魄的江湖人。 身边立着一柄巴掌宽的大刀,刀身上缠着粗糙的麻布,麻线散乱,更显落魄。 抿了一口吉祥客栈刚刚出名的青梅酒,咂咂嘴,摇摇头:“名不副实。” 王富贵耳朵好使,连忙陪着笑脸道歉:“客官莫怪,这青梅酒得益于陈小酒仙而受人追捧,实则就一凡酒,确实名不副实,不过老朽已经准备酿造宝酒,再有半年,第一批宝酒便可上架,客官若是有空,届时再来,定不让客官失望。” 安十二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很热情:“一言为定!” “嘿嘿,客官可留下尊姓大名和定金,老朽为客官提前留一些,否则,半年后不一定买到的。” “你倒是会赚钱。” “赚点辛苦钱,辛苦钱,比不得江湖大侠豪迈自在。” “你不光会赚钱,还挺会说话,怪不得能哄得陈小酒仙给你写诗。” “那是陈小酒仙客气。” “陈小酒仙到底长什么模样?” “哎,要说陈小酒仙的模样,那当真没得挑,自小便是美男子,成年后,容貌更是俊美至极,宛若神仙中人……” 山庄内。 肖银铃很焦急:“小师弟,门外的江湖人越来越多,怎么办?” 陈怀义却在缓慢地拆解刀招,随口问道:“有人善闯?” “暂时还没有。” “那就别管,山庄这么大,最够咱俩享受清净,待有人善闯时再出手。” “就怕他们一拥而入……” “贴个告示吧。” 陈怀义收功,找来一块木板,以刀作笔。 “唰唰——” 刀光闪烁,木屑飞溅。 几个呼吸后,收刀入鞘,满意点头:“打磨,上色,就能挂上去。” 肖银铃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块牌匾,上边刻着四个新鲜出炉的大字——听雪山庄。 这名字……一般。 但字真好。 忍不住赞道:“小师弟的刀法越来越娴熟,以刀代笔,却风格清隽,丝毫不见萧杀之气,笔画衔接流畅,运笔婉转,当真神妙,当然,这字也漂亮。” “嘿嘿,小师姐过奖。” “说起来,所有人都忽略了小师弟在书法方面的造诣,依我看小师弟的书法造诣比杨师兄丝毫不差,甚至在创新这块更胜一筹。” “有机会一定跟杨师兄切磋切磋。” 杨师兄,杨逍遥,绰号笔疯子,专攻书法之道,日日勤练不缀几近疯狂,除了书法,什么都不感兴趣,在书法方面的造诣极高。 与杨逍遥类似的还有墨痴周长林,兼修书法和绘画,但只喜黑白水墨,从不使用染料,一手大写意山水画独步天下。 都是柳随风门下亲传弟子。 陈怀义早就知道,但迄今为止只见过剑胆周山山。 想到师兄师姐各有特长且都有绰号,忍不住上下打量小师姐:“小师姐,你绰号是什么?” 肖银铃急忙摇头:“我还没资格起外号。” “还要资格?” “至少进士境,还得有特长,不然就算起个绰号也没人认可。” “原来如此,嘿嘿,小师姐以后打算起个什么样的绰号?” “哼,不告诉你。” 陈怀义哈哈大笑,动手打磨牌匾。 很简单的手工活。 打磨完成,上漆,动手烘干,再打磨,再调整细节。 如此数道工序之后,一块完整的牌匾新鲜出炉。 陈怀义刚想挂上去,就感受到有文气涌动。 仔细感应,竟然因牌匾而起。 大喜:“也成文宝了?” 肖银铃喜出望外:“小师弟还真是……惊喜不断,随便弄个牌匾都是文宝,以后什么都不做,专职制造文宝吧,不出几年就能养成一个庞大的文宝世家。” 陈怀义哈哈大笑:“那我可得多多娶妻多多生子,孤身一人可算不得什么世家。” 肖银铃听到这话,白净的脸蛋上忽然浮现一片红云,仿佛天边悄悄浮现的彩霞,眼帘微垂,低声道:“也,也不是不可以……” 陈怀义目睹这一幕,馋虫顿起,想起穿越前那一段青涩朦胧的校园爱情,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跟着反应过来。 不对啊。 这小妮子……喜欢我? 这种本能的反应可作不了假。 可是,认识才半个月。 这个世界的小姑娘也会一见钟情吗? 还是说,我的魅力太大? 咳咳。 饶是陈怀义两世为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又写了一张告示:“私人府邸,非请莫入,擅闯者,自负后果。” 然后与肖银铃到大门口张贴。 大门口。 三三两两探头探脑的人们听到动静,齐刷刷扭头,盯住大门。 看到陈怀义和肖银铃二人,安静片刻,忽然蜂拥而至:“陈小酒仙出来啦——” ------------ 第68章 蚕头燕尾 陈怀义开门,就见人群乌央乌央地冲过来。 大惊失色,急忙关门。 背靠在大门后面大口喘气。 玛德。 什么情况? 咋这么多人? 跟疯了一样。 刷世界BOSS呢? 不会冲进来吧? 肖银铃见状,“噗嗤”笑出声:“小师弟,慌什么?” “那阵仗,能不慌嘛?” “逢大事要有静气,这才哪儿到哪儿?” “你见过更大的场面?” “当然,咱们青石山书院是颍州地区最好的书院,在大周王朝、整个人族甚至全世界都赫赫有名,身为掌院亲传弟子,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 陈怀义有点怀疑。 师父真有那么大影响力和魅力? 肖银铃再笑:“再说了,小师弟你这一个月创作那么多经典诗词文章,早已经名传天下,这才几个人,以后多的是大场面,我觉得,你还是趁这个机会熟悉熟悉。” 陈怀义叹了口气:“熟悉熟悉倒是没啥问题,我主要是担心会有敌人藏在人群中,甚至伪装成我的崇拜者借机靠近再偷袭……” “这倒也是,不得不防,”肖银铃眨眨眼:“那就扮演个冷面人,不给任何人机会。” “只能这样。” 陈怀义深吸一口气。 再次开门。 冷着脸面对门口一张张满怀期待、兴奋、激动甚至憧憬之色的脸庞,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让开——” 话音未落,兴奋的人群瞬间后退十多米,极听话。 嗯? 这么听话? 跟印象中的粉丝们可不一样。 还以为会被围观甚至扒光。 看来,这个世界的粉丝群体还算友好和淳朴,没穿越前那么疯狂和无脑。 陈怀义冷着脸,不再废话,转身,仰头,观察片刻,捧着牌匾纵身跃起,身在半空时轻轻伸手把牌匾挂在大门正上方。 然后轻飘飘地落地。 又顺手把告示贴在大门左侧墙壁上。 转身回去。 “砰——” 关上大门。 却飞快地贴在大门上,侧耳倾听。 只听到“哗啦啦”的脚步声。 然后是兴奋又压抑的讨论声。 “听雪山庄?” “不愧是陈小酒仙,起的名字真好。” “好在哪里?” “低调朴实却又有诗意,重点突出一个静字。” “怎么讲?我怎么没品味到这个静字呢?” “你想啊,雪落有声音吗?” “几乎没有……” “那就是有,只是需要非常安静的情况下才能听到,有一丁点杂音就会被掩盖,你说,听雪这两个字,是不是突出一个静字。” “没毛病!” “还真是这样。” “朴实中见真意境。” “真不愧是陈小酒仙,这心思就是玲珑,没人点透,我等还不知道啥意思呢。” “你们再看这字,写得多好,笔画优美,风格隽秀,与山庄风格以及名称风格都很搭。” “确实,这字真的不俗,有耳目一新之感。” “只能说不愧是随风门下,随风门下在书法方面都有造诣,连剑胆周山山的书法都颇有境界。” “要不然能是文宝呢。” “卧槽,还真是,文宝,兄台不说,我都没注意。” “厉害!” “这牌匾一看就是新做的,油漆味儿还没散尽,说明什么?说明这牌匾是在雕刻过程中进阶……” “嘶——” “随便一牌匾都能进阶成文宝,若是精心书写的书法作品呢?” 听到这话,众人的注意力齐刷刷转移到刚刚张贴的告示上。 全场安静。 几个呼吸后,所有人一齐动手,直扑那张告示。 没人敢动牌匾。 动人牌匾,其性质比扇人耳光还恶劣。 对联也不能动。 但告示…… “轰——” 人群在告示前碰撞。 又瞬间炸开。 抢到告示的幸运儿转身就跑,施展轻功远遁而去。 众人急忙跟随。 但大部分人却留在原地。 片刻后,有人高喊一声:“陈小酒仙,您的告示被人偷了,是个尖嘴猴腮的江湖人。” “我认识那人,叫张三,绰号草上飞。” “不错不错,就是张三那厮,是个毛贼,没别的本领,就轻功不错。” “有机会,一定把那厮抓来让您惩罚。” “张三那厮可恶!” “……” 陈怀义听到这里,哭笑不得。 这些人至于吗? 连个告示都抢。 这么没见过世面? 不过,告示不能丢。 可也不能再写一幅贴出去。 贴一幅被抢一幅,写多少都不够这些人抢的。 怎么办? 陈怀义想了想,左手砚台,右手毛笔,再次出门。 依旧冷着脸,在刚才张贴告示的地方直接重写一篇告示。 文字内容一模一样。 但字体和风格却不同。 更大。 更端庄。 用的汉隶,结构端庄,笔画优美,深得“蚕头燕尾”之妙趣。 写完,再次返回院子,全程一言不发。 现场众人待陈怀义返回,各自失望。 竟然不是张贴告示,而是直接把告示写在墙上。 这还怎么抢? 没法抢。 把墙搬走? 倒也能搬走,但谁敢? 但很快有行家发现异常。 “咦?” “这字体……真漂亮。” “这是全新的字体,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 “真的漂亮,古拙,但优美。” “这笔画真漂亮!” “尤其横画和撇捺,真美。” “越看越喜欢!” “这是陈小酒仙独创的字体吧?” “肯定是独创的!” “这么漂亮的字体,如果早有,我不可能不知道,我年轻时候也钻研过书法之道。” “好美的字。” “颇有古风。” “陈小酒仙是全能型天才,不但能写各种风格各种题材的诗词文章,还擅长书法,牌匾、大门对联还有这篇告示,用了四种截然不同风格的书法,还有一种独创字体,果然是天纵之才!” “这绝对能算名字贴,传世的那种。” “叫什么?警示贴?” “我觉得可以。” “咦?起风了?” “这是……原创文气凝聚而成的漩涡。” “卧槽,这,这字帖果然是陈小酒仙原创的。” 众人议论纷纷间。 原创文气形成的漩涡越来越大,直奔院内的陈怀义。 书法作品与诗词文章一样,一样分共情、生景、坠天花、惊圣人、动天地五个境界。 书法本身也类似,但书法字体的原创难度极高,所以极少有人在这方面突破,早期还好,近五千年只有两三种新字体诞生,而且水平都不高。 所以,围观众人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天空。 等待天地的裁决。 同时暗暗猜测这一手古拙优美又端庄的全新字体到底什么水平。 ------------ 第69章 又立新功 共情。 生景。 坠天花。 惊圣人。 天上异象,与诗词文章几乎一样。 只是,侧重点变了。 尤其生景这块。 不再是演绎出来的异象,而是实打实的文字。 一个个金光灿灿的文字直接呈现在半空中,一字一画,熠熠生辉。 从起笔到结字,全部都有。 汉隶所有细节,全部呈现在天下人眼前。 那画面,极优美。 见者无不心折。 “全新的字体!” “惊圣级别的全新字体!” “真漂亮啊。” “这字体,由内而外散发着惊人的美感,每个环节,无一不美!” “摄魂夺魄的美!” “古拙,优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这字……竟然隐隐勾动老夫的灵魂?” “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亲切感是何缘故?” “太美了。” “老夫心有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只剩下真美两个字。” “这字绝对是近万年以来最优美的字体。” “这字,何止是美?简直……” “这是结构层面的创新,是文化层面的创新,甚至是思想层面的创新。” “老夫有感觉,这种字体的出现,填补了人族在书法历史上的一大块空白,是人族书法历史甚至人文文化方面的突破。” “这字体,不是微创新,而是类似楷体一般的重大突破,在此基础上,可以诞生许许多多新的字体。” “陈小酒仙,有功于人族啊。” “难怪圣人频频称赞陈小酒仙是人族大才。” “我人族有此大才,确实幸运。” “……” 汉隶之美,确实无人能抗。 圣人还没点评,便收获好评无数,几无差评。 神京城,皇宫内。 赵煜德看到天空中的字体,啧啧称奇:“这个陈怀义,果然有大才,这一天天就不闲着,不是写诗就是创造字体,还藏着多少本领没拿出来? “幸好朕生了个好女儿,早早就下手了,就是不知道这小子吃不吃那一套。 “哎,竟然希望这小子是个贪花好色爱慕富贵的,不然还真搞不定。 “这世间,诱惑太多了。 “希望这小子能撑住,嗯,还得撑过种种危险,太多太多人和势力不希望我大周王朝强盛,处处是敌,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英年早逝。 “不行,得安排几个高手过去,柳随风虽厉害但还真不一定能挡得住全部明枪暗箭。” 西凉,皇宫。 西凉皇帝慕容九则神情愁苦。 叹了口气,朝身边的白胖老太监道:“老狗,朕越来越舍得不杀这小子了。” 老太监恭敬回话:“陛下若是反悔,老奴这就传信小十二,让他收手,甚至可以让他留在陈怀义身边保护陈怀义。” “你这么一说,要杀陈怀义的人还真不少。” “是,其他几国,尤其那些禽兽们,绝对不会坐视陈怀义成长。” “既然如此,多咱们一家不多,少咱们一家不少,就按照原计划行事吧,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至少你那干儿子肯定要挡下世人怒火。” 老太监垂眉:“老奴与孩儿们均为陛下而生,也必为陛下而死。” 慕容九轻轻点头:“生在西凉,是你们的悲哀,也是我慕容九的悲哀,若是生在周朝,朕定然要与陈怀义把酒言欢。” 说完,挥挥手:“按计划行事吧,何况,我觉得,你家老十二未必能成事,赵煜德那老贼不会坐视不理,何况陈怀义还有个大儒师父。” 老太监低声道:“老奴另有手段……” “等消息吧,过程不用跟我讲。” “是。” 青石山书院。 柳随风看到天空中的汉隶大字,放声大笑,喜形于色。 当即掏笔墨临摹。 “好字! “真是妙绝天下的好字! “这字体,极有古风,看结构,诞生应该在楷书之前,甚至隐隐有楷书之母的架势,实在奇妙。 “万年以来,所有字体皆以楷书为源头,如论如何创新,都难逃楷书之范畴,只有这字,比楷书更古拙,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做到的。 “而且这笔画是真的漂亮,比当下任何一种字体都漂亮。 “笔画优美,结构却又严谨端庄极有古风,稍加变动,便可更古拙,可塑性极强。 “我这徒弟当真了不起,这是要捅破天呐。 “真想看到他成长起来的模样。 “希望能活到那一天。” 淮山书院。 徐若谷也露出惊叹之色。 “这个陈怀义,果真不是一般人。 “之前还略有怀疑,现在看,我们对他的评估,恐怕低了。 “只这一手字,便极了不起。 “偏偏这只是他众多才华中并不起眼的一项,重点还是诗词文章以及他酝酿的那一部鸿篇巨著,真期待啊。” 并州王家。 一座极宽敞的大院子里。 王婉姿与王薇薇正在喝茶。 看到天空的异象,挑挑眉:“薇薇,你找了个好夫婿。” 王薇薇的脸蛋瞬间通红,比最鲜艳的晚霞还红,羞不可耐,更羞中见恼:“姑姑,我说了,怀义是我小叔子!” 王婉姿轻笑:“小叔子?那只是名义上的小叔子,何况他已经认了你做媳妇,在我们三个大儒面前表明心迹,更有诗为证,你抵赖不掉的。” “姑姑……” “对,他也喊了我作姑姑,还说等你出关,就与你拜堂成亲。” “你还说……” “不说不行,谁让姑姑也认了他这个侄女婿来着。” “我,我,反正不行,真要做了这事儿,他,他以后立足于世?人言可畏,众口销金,我,我便是死也不会连累他。” 王婉姿闻言,又惊又叹:“你们两个啊,也真是一对苦命人,命运造化至此,实在……好在陈怀义是个有担当的,敢作敢为,更才华惊人,敢于直面这一切并勇于担当,否则还真不好说。” 说到这里,捏捏侄女的腮帮子:“你是指望不上了,乖乖等着陈怀义来娶你吧,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身边会有多少千娇百媚的狐媚子。” 说着,抬头望天:“看看圣人如何点评你这小叔子新创的字体。” 天空中。 圣人虚影缓缓出现。 神情欢悦又端庄。 俯视着陈怀义,轻声问:“陈怀义,这字体,可有名称?” 听雪山庄内。 陈怀义恭敬行礼:“回圣人,这字体,可命名为汉隶。” “汉隶?可是你说的那个汉朝?” “对,本意便是于汉朝发扬光大之隶书。” “妙,这字体真妙,”圣人说到这里:“这汉隶结构、笔画无一不美,却又极古拙,俨然在楷书之前,仿若楷书之母,这字体出世,可补书法一道之残缺,功莫大焉。 “陈怀义,你又立大功于儒道,有功于人族,当奖。 “收着!” ------------ 第70章 悟道石 陈怀义大喜。 又有奖励? 圣人果然是圣人,真大方! 一道流光落下。 陈怀义本能地伸手接住,却是一块石头。 嗯? 石头? 陈怀义诧异。 圣人说的奖励就是这么个东西? 但他很快否定自己的猜测。 圣人再小气,也不会拿一块石头当奖励。 就算这玩意儿真是石头,也必然不是普通石头。 仔细观察,又轻轻摩挲。 果然不一般。 这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看着很不起眼,脏兮兮的,红的、黄的、黑的、白的种种颜色掺杂在一起,毫无美感可言。 可是,手感却格外细腻,而且触手生温,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难道是……印石? 嗯,应该就是印石,与穿越前经常玩的寿山石非常像,但手感比寿山石更好。 这时,肖银铃凑到跟前扫了一眼,大惊:“这就是圣人的奖励?” 跟着大喜:“圣人待你真好,连这种极其罕见的好东西都能拿出来。” 陈怀义挑眉:“小师姐,这个玩意儿,有什么名堂?” “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圣山石啊。” 圣山石? 陈怀义搜索原主记忆,还真有这玩意儿。 圣山石号称石中帝王,是制作印章的最佳石材,产自圣山脚下的悟道村,据说是圣人开天辟地时伴生的天外之石,也有说是圣人悟道时点化过的石头,所以也叫悟道石。 悟道石产量极少。 许多达官贵人都只闻其名而不见其物,也就圣人世家、皇室才能弄到,因为圣山被圣人世家以及朝廷共同掌控,不但修筑围墙,还有精兵和高手放哨巡逻,外人别说挖矿,就是远远看一眼都难。 普通人,甚至普通儒道修士,一辈子都见不到真正的圣山石,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陈怀义记忆中,只是听人说圣山石雕刻的印章,自成文宝,起步就是中三品。 起步中三品。 可见这圣山石确实名不虚传。 陈怀义再看手中脏兮兮的石头,也不觉得脏了,恨不能藏进怀里。 这玩意儿,可太值钱了。 随便切下来一块做一枚最小的牙签章,都能换好多宝贝。 这拳头大一整块原石,能做好几十枚牙签章。 不行! 不能那么浪费。 这么好的石头拿去做牙签章,实在暴殄天物。 能做个完整的印玺,方印,带钮。 边角料还能做三四条牙签章。 或者,切割成常规方章,能切四五根二乘二的方章,外加五六根牙签章。 当然,就这么做一整个随形章也不错,省料。 陈怀义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第二个方案,切割,做几根二乘二的方章外带几根牙签章,只用两根,再留一根备用,剩下的送人。 用完再向圣人伸手。 这玩意儿再珍贵,再怎么被圣人世家和皇室垄断,圣人也不缺。 陈怀义几个呼吸间就把刚到手的圣山石分配得清清楚楚。 然后狐疑地上下打量小师姐。 肖银铃被看得颇不自在:“小,小师弟,你,你这什么眼神?” 陈怀义嘿嘿笑问:“小师姐,你出身不凡吧?” “啊?” “也是圣人世家出身?” “没有没有,圣人世家就那么几个,每个圣人世家子弟都是有数儿的,我要是出身圣人世家,早就人尽皆知,何况,师父可不会收圣人世家子弟做徒弟。” “就算不是圣人世家子弟,家世也定然不凡。” “小师弟,你就别瞎猜了,我能认识这石头,只因书院有讲,师父又有一枚圣山石做的印章,我恰好见过,但从来没摸过。” “真的?” “敢怀疑师姐?” 陈怀义嘿嘿摇头,把石头递过去:“给你摸个够。” 肖银铃惊讶地瞪大眼睛,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小师弟,真的?” “这能有假?” “这,这,这么珍贵……” 肖银铃手忙脚乱地在身上胡乱擦手,诚恐诚惶地伸双手捧住石头,表情异常激动:“真的是圣山石,这手感,和夫子讲得一模一样,啊啊啊啊这么大一块圣山石,还是圣人亲赐,送给皇帝,至少能换来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 侯爵? 好像也不错。 至少在大周王朝的庇护下能保子孙富贵。 这个世界有高端武力压制,王朝更替相对较为缓慢,朝廷的自我纠错能力也比较强,不至于出一个昏君就天下大乱亡国灭种。 所以,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还真挺有分量。 但陈怀义看不上。 要那玩意儿有啥用? 求朝廷庇护,哪有自己庇护自己来得更爽? 有实力在身,不用求任何人。 提升实力才是王道。 陈怀义看着肖银铃激动得不行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小师姐,喜欢这东西?” “那当然,全天下就没有人不喜欢,包括师父,这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宝物,包括蛮族甚至妖族。” 蛮族? 妖族? 陈怀义对这些东西知之甚少,只知道在大周王朝之外还有其他种族的存在,但日常所见所闻却极少,私塾也从不教这些。 只有民间有零散的真真假假地描述。 反正这些可怕的东西,距离大周王朝腹地的百姓非常遥远。 回头好好打听打听。 小师姐不一定知道。 但赵九妹肯定知道。 师父也一定知道。 陈怀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里,而后笑道:“那太好了,我本来还担心师父他们不喜欢呢。” 肖银铃更加惊愕:“什么意思?” “我准备把这玩意儿一分为几,当礼物送人。” “你疯了?”肖银铃的情绪瞬间激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啊。” “知道还这么说?” “不不不,我可不是说说,我是真打算这么做。” “你,你……”肖银铃激动到口吃:“这么珍贵的东西,你竟然要切割成小块送人?” “对,师父有份,你也有份。” 肖银铃的表情瞬间凝固,而后缓缓融化,柔和,转为惊喜:“我,我也有份?” 陈怀义笑眯眯地点头:“那当然,小师姐,你可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有好东西,当然不会少了你那一份。” “我,我,你,你……” “嘿嘿,开不开心?” 肖银铃本能点头,但又立刻变了脸色:“不行,我不许你分割!” “为什么?” “这料子正适合雕刻一方大印作名章,你名声鹊起,以后用得着大印的地方多的是,有这么一方圣山石大印在手,便可以应付任何场合,而且,你的身份和地位也会随着名声一起水涨船高,也需要有这么一方大印装点门面。” ------------ 第71章 鱼龙混杂 贤惠! 持家! 这是陈怀义的直观感受。 真看不出来,小师姐年纪轻轻便有了这般勤俭持家的本领。 娶回来,绝对是个合格的管家婆。 可惜…… 陈怀义想到王薇薇,摇了摇头。 难搞! 都是前身惹的祸。 如果没有前身,我才不自找吃苦呢。 结婚有什么好? 这么年轻,干点什么不行。 可惜啊…… 刚穿越就被绑定。 幸好,王薇薇现在不在身边,不然分分钟跟小师姐撕起来。 陈怀义心中胡思乱想,脸上却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等肖银铃说完,才笑呵呵地捏了捏小师姐略带婴儿肥的脸蛋:“小师姐,放心好了,这种东西虽然珍贵,但始终是身外之物,在我眼里,再珍贵的身外之物也不如身边的人与情谊。” 肖银铃闻言,瞬间哑口,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半响,闷哼一声,转过身去,闷闷道:“你是好人,我是个见利忘义的无情之人,行了吧。” 陈怀义见状,哈哈大笑,上前一步搂住肖银铃圆润的肩头,使劲儿箍了两下:“好师姐,我给你留一块大的。” “不要!” “我亲自动手篆刻。” “……” “印文也是我亲自设计。” “当真?”肖银铃转恼为喜,猛地转身,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陈怀义:“你还会篆刻?” 陈怀义拍拍胸口:“会写字就会篆刻,何况你师弟我是万年不遇的奇才,还能被区区篆刻之道难住?” 陈怀义没吹牛。 他真懂篆刻。 篆刻与书法同属一类,篆刻就是书法的分支,是书法的令我啊一种表现形式,本质上依然是文字的艺术。 穿越前,他就擅长书法,也研究过篆刻。 现在,身体素质好比穿越前强千万倍,又有文位和文心加持,他的篆刻水平比穿越前高千万倍。 肖银铃却完全没有怀疑,重重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陈怀义与肖银铃商量着瓜分圣人奖品。 山庄外,却更加热闹。 “汉隶?” “楷书之母?” “先有楷书,再有楷书之母?为什么感觉怪怪的?” “圣人都说了,这汉隶填补儒道空白,那肯定没错。” “你可以质疑陈小酒仙的真实水平,但不能质疑圣人的眼光,陈小酒仙若是有问题,圣人不可能看不出来。” “管那么多干什么?我只知道这字是真的漂亮!” “确实漂亮,水平也极高,还得了圣人奖励。” “羡慕!” “陈小酒仙已经拿到过好几次圣人奖励了吧?” “感觉陈小酒仙总有一天会把圣人掏空。” “我什么时候也能拿到圣人奖励?” “谁知道圣人奖励是什么?” “我只知道上一次是个葫芦,嘿嘿,淮州孙家就因此而灭,这次就不知道了。” “孙家哪儿来的胆子打陈小酒仙的主意?” “……” 与此同时。 安十二也抵达现场。 一边抿酒,一边观察墙壁上的告示。 好字! 果然神韵非凡。 这陈怀义,当真名不虚传,若是就此死去,也太可惜了。 奈何,我是大凉国人,身负使命。 不然,一定要与陈怀义把酒言欢。 可惜……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安十二不远处。 赵九妹赵青瑶同样专注地盯着墙壁上的文字。 越看,越觉得震撼。 这个陈小酒仙,难道是圣人转世? 怎么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 随便写个告示都能成为填补儒道空白的存在。 楷书之母。 那陈小酒仙岂不成了楷书之……姥爷? 想到这里,“噗嗤”一下笑出声。 而后朝身边的周承宗轻声道:“陈小酒仙风头太盛,此地又鱼龙混杂,必然有人试图浑水摸鱼,小心戒备,若有意外,全力出手,此时此刻再没有比陈小酒仙安全更重要的事情。” 周承宗点头。 说话间。 听雪山庄门口的人越来越多。 几乎所有慕名而来的外地人都凑过来看热闹,毕竟本来就是奔着陈怀义来的,不管目的如何,都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不止外地人,本地人也有不少,尤其本地儒生,不管有无文位,文位高低如何,都想当面观摩楷书之母《警示帖》的风范。 所以。 听雪山庄门口短时间内汇聚上万人之多。 什么人都有。 天机阁上千高手混迹其中,竟然丝毫不显突兀,就像大海中的一朵浪花,根本无人在意。 赵青瑶目睹这一幕,更加心焦:“人太多!稍有不慎,场面便会失控,届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周承宗也皱起眉头:“要不,下官出面维持秩序?” “你还镇不住这些人。” “那怎么办?” “必须王章甚至林芝南出面才有机会。” “可是王太守性情低调,自陈小酒仙面世以来,从未表态,甚至没有问过哪怕一句话,视陈小酒仙若无物,似是不喜陈小酒仙,至于刺史大人,贵为大儒,更不会轻易出手……” 赵青瑶咬住银牙,强忍怒气,哼了一声:“这天下,离了他们也不会塌,颍阳、颍州甚至邻近州郡高手多如牛毛,我就不信没几个愿意为陈小酒仙出头的。” 周承宗没办法接这个话题,皇室的地位虽然高高在上,但在众多圣人世家和庞大的儒道势力面前,却又很尴尬。 只能把问题拉回到陈怀义的安全上:“公主,当前局势虽然不好,但未必会真的失控,真要失控,下官拼着性命不要也会把陈小酒仙送走,有县令大印在手,定然能做到。” 赵青瑶神情凝重地点头:“陈小酒仙对大周,对人族,都极为重要,真为他而牺牲,必然可以名垂青史,不只是你,便是本公主,该牺牲的时候也会欣然挺身而出。” 只一句话,周承宗便感受到冲天而起的壮烈之气。 更隐隐意识到,今天,恐怕真有一场大战。 正忧虑时,忽然听到山庄内有清朗的声音传出:“诸位,为安全起见,请有序排队参观,不要拥挤,不要动手,更不要擅闯山庄,否则,后果自负。” 是陈怀义的声音。 声音传出,原本吵吵闹闹的现场瞬间安静。 但很快,有人朗声问:“陈小酒仙,某自西凉慕名而来,不远万里,风尘仆仆,请赏光,容某见上一见。” ------------ 第72章 闪电身法 响亮的声音传遍全场。 所有人齐刷刷扭头,看向说话的人。 谁都想见陈怀义。 但没有人敢用这种方式直接喊门。 想都不用想,肯定不会成功。 如果喊一声就能让陈小酒仙出面接待,陈小酒仙不得忙死? 庄园内。 陈怀义听到喊声,也是这么想的。 根本没打算理会。 可是,很快又皱起眉头。 西凉人? 西凉是大周王朝死敌,相互攻伐多年,仇恨极深,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因为西凉国也有高端战力兜底,有七八个大儒是西凉皇室死忠。 大周王朝也不是打不过七八个大儒,但不愿意承担七八个大儒的亡命反击带来的损失。 七八个大儒不要命的反击,足以毁掉一个大州,或者击杀数百万甚至更多普通人,或者一对一换掉同等数量的大儒。 大周王朝地大物博人多势众,但大周王朝掌控的高端战力也有数。 大部分书院、圣人世家、大儒甚至大学士等势力和高端战力往往保持中立,两不相帮。 所以,大周和西凉是死敌,但谁也不愿意拼命,两国之间战斗频繁,但死得最多的是普通士兵。 高手……只要不搞事情,就能自由出入两国。 但敌国就是敌国。 这人敢当着几千上万人的面自报家门,必然有所依仗。 大概率来者不善! 不能见! 正犹豫,忽然耳朵边传来一道极细微的声音:“出去见他。” 嗯? 什么人给我传音? 等等,这声音略微有点耳熟。 是……书院的卫老夫子? 卫夫子竟然来了? 陈怀义松了口气,心下大安。 卫老夫子虽然不是大儒,但实力也不差,晋升大学士文位多年,经验阅历都极丰富,对上一般大儒都不见得会落下风。 有卫老夫子在场,安全有保障。 想到这里,起身,走向大门。 肖银铃大惊失色:“师弟,你要干什么?” “出去会会这个西凉蛮子。” “不要!这人很可能是西凉皇帝派来的杀手,西凉人阴险狡诈,有过多次暗杀大周天才的过往!” “说不定只是个仰慕者。” “那更不行,你见了他,是不是就得见其他人?你仰慕者多如牛毛,每个都见一见,得见到什么时候?如果只见这一个而不见其他人,你口碑必然受损。” 陈怀义搂住小师姐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师姐啊,这些事情,我迟早要面对,不能总躲着,至于口碑,其实不用太在意,我的口碑来自我的诗词文章,而非其他,不能颠倒了因果。” 肖银铃张张嘴,无法反驳,只能重复强调:“可是真的很危险。” “危险时时刻刻都在,岂能因为有危险就避而不出?那不成缩头乌龟了?” “可是你只是童生……” “我是童生,可战斗力堪比举人甚至进士,对吧?” 肖银铃哑口无言。 陈怀义见状,放声大笑,而后朝院子外喊了一声:“什么人要见我?” 话音落下,打开大门,挥舞着折扇施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哗——” 门外众人大惊,又齐刷刷扭头。 真出来了? 喊一声就能见到传说中的陈小酒仙? 早知道…… 混迹人群中的赵青瑶也吃惊地瞪大眼睛,跟着又气又急:“这个陈怀义想干什么?难道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吗?净添乱!对危险没有一点基本的判断能力?” 周承宗则摇摇头:“观陈小酒仙行事,绝非鲁莽之人,此时出面,必有缘由。” “有缘由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赵青瑶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传令天机阁所有密探,提高警惕,做好出手准备,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陈怀义。” 与此同时。 安十二看到陈怀义出门,也吃了一惊。 这个陈小酒仙胆子真不小,竟然真敢应声。 不过正好,省了力气,也省了备用手段,可以借切切磋之名完成刺杀任务。 只是,欺负个十八岁的童生,多少有点不太仁义…… 算了,完成任务最重要。 捕风司里培养的全是杀手,而非道德君子。 想到这里,脸上挂上热情的笑容:“西凉安信,慕名拜访陈小酒仙。” 声音起时,纵身直上半空,又直线加速,闪电般出现在大门上方,而后,巨石一般落在地上,朝陈怀义拱拱手。 陈怀义眯起眼睛。 这人的轻功有点意思,直上直下,直进直退,但速度极快,就是不知道名堂。 这时,再次听到卫老夫子的传音:“这是西凉那边的武技,叫闪电身法,特点非常鲜明,上限也极高,我怀疑,这人是西凉国捕风司的人,小心应付。” 闪电身法? 还真形象。 这安信的飞行轨迹可不就跟闪电一样? 只是这捕风司…… 听到捕风司的名字,陈怀义顿时凛然。 捕风司是西凉国的情报衙门,据说捕风司内全是高手,而且个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只要被他们盯上,就必死无疑! 这个安信,是高手吗?是什么级别的高手? 陈怀义心里把警觉性拉到最高,脸上却依然风轻云淡,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淡淡道:“阁下好俊的闪电身法,是捕风司的人吗?” 安十二闻言,大惊失色。 他知道闪电身法? 知道我是捕风司的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也不敢确定,而是试探。 绝对不能露馅! 周国人对凉国人还算宽容,不会一见面就喊打喊杀,但绝对不会放过捕风司的密探。 所以,摇头道:“我是凉州安家的人,跟捕风司没有任何关系。” 陈怀义却又听到卫老夫子的传音,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你们西凉国捕风司大统领姓安,安统领门下弟子也全部姓安,恰好你也姓安,我不得不有此一问。” 安十二更惊。 这消息虽然不是绝密,但一般人也不可能知道。 陈怀义一个初出茅庐的童生怎么知道的? 难道,有高人指点? 怎么办? 安十二心思电转,却猛然拔出手中巴掌宽的单刀。 “噌——” 刀光一闪。 刀尖直指陈怀义。 神情忿怒,疾声喝道:“陈小酒仙,我敬你是人族大才,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污我与捕风司有牵连,莫非欺我西凉人没有血性?道歉!” 陈怀义愕然:“道歉?” 安十二恨恨点头:“捕风司杀人如麻,便是西凉人也惧恨之,你疑我是捕风司鹰犬,便是辱我安信人格,如不道歉,休怪安某无礼!” ------------ 第73章 黄沙战刀 陈怀义听到安信的话,心如坠深渊! 果然是捕风司的人! 这个安信,果然来者不善! 这人虽然口口声声否认,但行为却已经证明并非善类。 如果真是奔着交流切磋来的,绝对不会故意挑起争端,故意把气氛搞得如此紧张,也绝对不会揪着我让我道歉。 看来,这一场苦战在所难免。 陈怀义深吸一口气,缓缓把出手中秋水刀,拉开架势,面沉似水,冷冷道:“果然是西凉蛮子,好不知理!” “废话少说,打过再说!” 安十二爆喝一声:“看刀——” 声起,刀也起。 闪电般劈向陈怀义。 一刀劈下,气势磅礴,更伴随着漫天黄沙。 茫茫的黄沙中,有一点刀光裹挟着庞大的气势直奔陈怀义头顶! “黄沙战刀!” “果然是凉州安家的人!” “凉州安家的绝学,五品武技,练至大成,一刀使出,方圆数里黄山滚滚不见天日,极其霸道!” “看这安信刀法,文位绝对不低,至少举人,大概率进士!” “这一刀刚猛又阴险,不好对付!” “陈小酒仙只有童生文位……欺负人!” “完了,陈小酒仙不是对手。” “一点机会也没,唉。” “接不住!陈小酒仙根本接不住这一刀!” “快躲开!” “在我大周地盘上欺负陈小酒仙,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干他!” “干死西凉蛮子!” “……” 安十二一刀使出,现场群情激愤。 不少人已经奋勇向前,准备救援陈怀义。 赵青瑶更是拔出长剑直接冲出。 可就在这时。 漫天黄沙中有数朵花瓣飘落。 黄沙与花瓣,本不应该同时存在的两种事物同时出现,画面极违和。 用时,有“叮”的撞击声传出。 然后,黄沙与花瓣同时消失,露出二人身形。 二人依旧相距一丈左右,持刀对峙,仿佛未动。 陈怀义神情淡然。 但安十二脸上却挂满震惊之色:“花间刀?” “不错,花间刀,落英缤纷。”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 “你,你只不过一介童生,如何能驾驭这么高级的刀法?又如何扛得住我全力一击?” 陈怀义露出轻松的笑容:“因为,我是陈怀义!” 安十二咬牙:“陈怀义又如何?” 然后,挥刀扑向陈怀义。 挥舞大刀,狂风暴雨一般劈向陈怀义。 狂风暴雨裹挟着漫天黄沙,把陈怀义彻底淹没。 然而,在漫天黄沙中,却始终有碰撞声传出,更有花瓣不时自黄沙中飘然而出。 全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我眼花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陈小酒仙不过一童生,怎么扛得住这个安信的全力攻击?” “这是童生?” “我当童生的那些年,连一招武技都不会。” “以童生文位驾驭花间刀,真不可思议!” “如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敢相信有童生能跟进士打得有来有回。” “就是亲眼所见,我也不相信!” “对,我也不信,陈小酒仙一定悄悄升了文位,不然根本解释不清。” “这,这……” “跟陈小酒仙一比,我这几十年修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陈小酒仙就是陈小酒仙,不愧是圣人钦点的人族大才,不止文才惊人,战斗天赋也高得吓人……” 赵青瑶也瞪大眼珠子。 这不可能! 陈怀义只有童生文位,怎么可能驾驭花间刀?怎么可能抗衡这个进士文位的安信? 一定有问题! 文宝! 陈怀义必然依仗高级文宝才能抗衡强敌。 否则,根本解释不通! 但即便如此,陈怀义展示出来的战斗力也极惊人! 天才就是天才! 强得不讲道理! 但……还是得做好救援的准备。 这个安信的实力很强,比陈怀义强太多,再打下去,陈怀义必败! 周承宗同样惊讶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战场,眼皮子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却同样揪心,悄悄抓住县令大印,随时准备救援。 庄园内。 肖银铃更紧张,攥住银铃铛,死死盯住战团,心情随着漫天黄沙的翻腾而翻腾。 同时不知觉地紧咬银牙,捏紧拳头,全身紧绷,给陈怀义鼓劲。 天空中。 柳随风与卫老夫子隐匿于云朵中,俯视战场。 卫老夫子看得血脉偾张,不断挥拳:“砍! “砍他! “上边,对对对,再砍,就是这样! “砍死这个姓安的龟孙子!” 柳随风则风轻云淡地捋长须,脸上挂满“局势尽在掌握”的表情。 眼神却同样死死锁定战场,不时欣慰点头,很满意陈怀义的表现。 然而,战团中。 陈怀义却感受到极其强大压力。 身在漫天黄沙之中,看不见,听不到,如同眼盲耳聋,全凭本能对抗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位置劈下来的长刀。 但又意识到不能被动防守。 守不可久,久守必失! 这个安信的战斗力太强,刀法也极刚猛。 所以,陈怀义选择主动进攻,以“落英缤纷”释放出来的刀气去寻找安信的位置。 一招使出,十几道刀气隐藏在密集的花瓣中飘然落下,谁碰到那花瓣,刀气便会激射而出,恰好符合当前场景。 已经连续好几次以这种方式寻找到安信的位置。 万幸! 幸好这些天一直在钻研这一刀。 否则,已经露了底牌。 陈怀义暗自庆幸时,更加疯狂地催动文气。 文心不枯,攻势不断! 超品文心,赋予他突破文位限制从而获得海量文气的能力。 但文位的差距却依然存在。 陈怀义能亲身感受到文位差距带来的实力差距。 如果我现在有举人甚至哪怕秀才文位,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陈怀义暗自心焦,却又不得不拼命主动进攻以压制安信的攻势。 以攻为守,才有一丝机会。 若是单纯死守,必败无疑! 但就算以攻为守,也很难持久。 要不,上绝招? 陈怀义犹豫一下,想到就在附近掠阵的卫老夫子,忽然轻声吟诵:“黄金鞘里青芦叶,丽若剪成铦且翣;轻冰薄玉状不分,一尺寒光堪决云。 “吹毛可试不可触,似有虫搜阙裂文;淬之几堕前池水,焉知不是蛟龙子。 “割鸡刺虎皆若空,愿应君心逐君指;并州难绾竟何人,每成此物如有神。” 诗成,原创文气翻腾,异象出现。 然而,他却只是顿了一下,再次开口:“轻冰薄玉状不分,一尺寒光堪决云。” 声音落下,挥刀猛劈。 一刀劈下秋水刀瞬间抽干他的文心,海量文气在秋水刀中凝聚成一道尺长的寒光。 寒光闪耀,如决浮云。 ------------ 第74章 一尺寒光堪决云 尺长的寒光一闪而过,自上而下劈下。 “咻——” 仿佛一道清冷的月色,速度极快。 出现便消失。 下一秒。 天上云彩都一分为二。 安信制造出来的漫天黄沙更轰然裂开,而后重新化作文气缓缓消散。 再次露出两人身形。 陈怀义保持挥刀下劈的姿势。 安信则双手握刀横在面前做格挡姿态。 两人一动不动。 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围观众人也大气不敢呼吸,生怕影响战局,死死盯着场中二人,等待二人下一步动作。 赵青瑶、肖银铃、周承宗更是死死盯着陈怀义,随时准备出手。 全场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 气氛更紧张到极点。 几乎令人窒息。 极短暂又极漫长的几个呼吸过后。 安信手中大刀自中间裂开,跌落在地。 “铛啷——” 一声脆响惊醒在场所有人。 现场瞬间轰动。 “安信败了?” “这个姓安的可是进士,竟然被童生砍断武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相信童生能击败进士。” “差距如此之大,可陈小酒仙竟然赢了,而且是在酣战良久之后一刀决出胜负!” “对,一刀!” “可怕的一刀!” “那刀气,真有开天辟地之气势。” “诗,那句诗是关键!” “轻冰薄玉状不分,一尺寒光堪决云,果然是一刀决云!” “这是原创战诗?” “是,也不是,与我们学的战诗不太一样,陈小酒仙只截取其中一句便发挥出可怕的杀伤力。” “这是战诗的新用法?” “童生便有这般强悍的战斗力,进阶进士之后该强大到何等地步?” “确实,能以童生之位,一刀斩断进士的武器,足以说明陈小酒仙的实力……” 众人议论纷纷时。 一动不动的安信忽然裂开。 自头顶裂开。 一分为二。 鲜血喷溅方圆十多米。 裂开的身体光滑平整如镜面。 摔在地上依然瞪着眼睛,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 全场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所有人都被震撼。 震撼到无以复加。 进士文位的西凉高手,就这么死了? 连人带武器,被一刀劈成两瓣? 是进士太弱? 还是童生太强? 明明实力差距那么大,结果却与预料截然相反。 可怕的童生! 可怕的陈小酒仙! 可怕的一尺寒光堪决云! 一刀秒杀进士,杀伤力堪比翰林。 以后的陈小酒仙必然是更可怕的存在! 赵青瑶肖银铃等人再一次被震惊。 这真的是那个初学战斗的陈怀义? 初学者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这么恐怖的杀招? 真强! 随之而来的是狂喜。 肖银铃激动得一蹦三尺高,几乎掉下泪来。 赵青瑶除了激动,还有狂热的期盼,陈怀义如此惊艳绝伦文武双全,要是能拉拢到朝廷中,大周王朝横扫天下指日可待! 必须马上催父皇赐婚。 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占个位置,不然以后挤都挤不进去。 天空中。 卫老夫子看得目瞪口呆:“这小子,竟然藏了这么一手大杀招,真阴险。” 柳随风则笑得合不拢嘴:“这个徒弟收得真划算,嘿嘿嘿,惊喜不断。” 但话音未落,立刻皱起眉头:“草,无耻!” 卫老夫子脸色也变了:“谁来了?” “凉州,鸣沙书院的马纪云。” “什么?他,他……” “嘘,看看姓马的老东西意欲何为。” 听雪山庄大门口。 陈怀义看到安信死亡,也大为震撼。 这一刀,竟然如此霸气? 杀伤力堪比进士文位的高手全力一击啊。 如此一来,以后岂不是多了一个杀手锏? 只是这一招算什么? 神通? 武技? 还是言出法随? 这一招,太强大。 唯一的缺点就是对文气需求极高。 一刀就抽干我全部文气。 也就是我有超品文心并且囤积海量文气,不然这一刀也没这样的杀伤力。 得谨慎使用。 否则,一刀杀不死敌人,反会被敌人捡便宜。 陈怀义想到这里,身体一软,委顿倒下。 却倒在肖银铃怀中。 肖银铃激动地搀扶住陈怀义,眼里满是崇拜:“小师弟,你太厉害了,刚才那一刀更仿佛神来之笔,一尺寒光堪决云,太霸气了!” 陈怀义没有回答,而是面带笑容地朝围观众人拱手:“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支持,待小生休息片刻再与大家见礼。” 众人连忙拱手回礼。 “小酒仙客气了。” “小酒仙先回复气力,我等无所谓。” “快去休息。” “……” 这时,天花坠下。 诗成坠天花。 大朵大朵的天花坠下,让现场众人惊叹不已。 真正亲临现场,才能感受到这种原创文气有多汹涌。 一般人,可见不到这样的场面。 一般人,更没机会吸收这么精纯的原创文气。 哪怕只能吸收一点点,也是不一般的体验。 原创文气,与苦读别人诗词文章所蕴养的文气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量不同,质更不同。 如果说,诵读别人诗词文章蕴养出来的文气是家常便饭,是填肚子的口粮。 那么,原创文气便是难得的珍馐美味。 因陈怀义而生的原创文气,更是量大管饱又最美味的山珍海味。 一般人,闻闻味儿都会开心很久。 陈怀义却没有打算给这些人留。 他刚刚耗尽全部文气,这些原创文气来的正是时候。 所以,他打开文心,疯狂吸收这些本就属于他的原创文气。 “轰——” 原创文气涌动,疯狂地朝陈怀义涌过去。 众人见状,略微有点失望,但也不能说什么。 这本来就是陈怀义的东西。 陈怀义全部拿走也合情合理。 然而,就在这时。 一声闷哼传来。 音调不高。 却如同雷震。 现场所有人瞬间被震慑到。 与此同时,涌向陈怀义的原创文气也被这一声闷哼震散,混乱地翻腾起来,再不受陈怀义控制。 陈怀义大怒。 抢夺原创文气? 还是明火执仗地强抢! 而且抢的还是区区一个童生。 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但想到那一声如同雷震般的哼声,只能强忍怒火,朝半空拱拱手:“哪位前辈高人光临此地?” 没有人回答。 陈怀义暗怒。 这吊人,暗中出手打断我吸收原创文气,却又藏头露尾不出面,简直…… 不行! 不能就这么认怂。 陈怀义一咬牙,再次催动文心,吸收混乱的原创文气。 陈怀义一动,又是一声闷哼传出。 这次,声音更重,还有一声爆喝:“小辈无礼之极!” 陈怀义心口一震,如遭大锤重击,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 ------------ 第75章 忠勇 陈怀义一口鲜血喷出。 却哈哈大笑。 边笑边喊:“前辈果然实力超群,就是胆小如鼠,面对我区区一介童生都要藏头露尾,这等心性,怕是以后再难有所寸进。” “放肆——” “哈哈哈哈,难道陈某所言有错?陈某一介童生,又耗尽全部体力,如砧上鱼肉,毫无还手之力,前辈随手可杀,何必藏头露尾?” “这么想死,马某成全你!” 这个声音落下。 一道人影自远处浮现,身材高大,面容沉稳,身在半空,迈步行走,看似悠闲,可速度却极快,迈步间跨越数千米出现在听雪山庄上空。 全场大惊。 “凉州马纪云?” “马大儒?” “大儒出手?” “完了!” “陈小酒仙……完了。” “陈小酒仙再怎么天才,也不是大儒对手。” “我人族好不容易诞生一个连圣人都惊叹的大才,却要夭折在这里。” “悲哀啊。” “小酒仙一路走好!” “唉……” “彻底完了。” 陈怀义也心惊。 真是大儒? 至于吗? 派进士出手对付我这么个童生已经够夸张。 这倒好,还有大儒做后手。 这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把我消灭在童生阶段。 什么仇什么怨? 同为人族,至于吗? 人族之外还有强大的非人种族,这么干,岂不是使亲者痛仇者快? 恨啊! 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就是不知道圣人管不管这事儿。 要不,再写一首惊圣诗求圣人他老人家出面? 可是,圣人能管一时,却管不了一世。 怎么办? 卫老夫子? 卫老夫子是大学士文位,虽然实力应该不错,但也绝对不是这个马纪云的对手。 陈怀义又惊又怒,表情却更疯狂:“哈哈哈哈哈,原来是凉州来的匹夫!来吧,速速动手,陈某皱一下眉头都不算好汉!” 马纪云浮在半空,居高临下俯视着陈怀义,冷冷道:“陈怀义,刚才那一刀是何名堂,说出来,饶你不死!” 陈怀义愣住。 刚才那一刀? 这有什么疑问? 不就是原创诗词的加成效果吗? 值得堂堂大儒惦记? 不对! 马纪云以大欺小已经够丢人,现在这么问,必然有玄机。 难道,我刚才那一刀真的有什么独特的奥秘? 陈怀义心思电转,却朝马纪云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呸—— “凉州来的匹夫也敢觊觎我的秘法?痴心妄想! “陈某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马纪云脸色阴沉下来:“真不怕死?” 陈怀义哈哈大笑:“陈某早就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陈某不敢比肩泰山,却也愿意留下些许忠勇之名,岂能向敌国之人屈膝?” 大笑中,牵动伤口,又喷出一口鲜血。 却依旧不减豪迈之气,始终以桀骜不驯的姿态面对高高在上的大儒。 围观众人,目睹这一幕,无不感到震撼。 更有人热血涌动,恨不能与陈怀义一起面对强大的西凉大儒,甚至一同赴死。 莫名的情绪在人人群中酝酿。 片刻后,有人再也忍不住汹涌奔涌的热血,高呼一声:“人固有一死!” “人固有一死!” “人固有一死!” 一个。 两个。 十个。 百个。 短短几个呼吸间,数千人齐声高呼“人固有一死”。 高呼声中,文气涌动,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场,扑向高高在上的马纪云。 其中赵青瑶更是热血喷张,激动得几乎忘了自己身份,混在人群中一声接一声地高呼,把自己融入庞大的气场中,向半空中的马纪云发起挑战。 不是真正的战斗。 而是气势上的争锋。 一群江湖人士和中低级儒生,在陈怀义的感染下,高呼“人固有一死”,向强大无比的大儒马纪云发起悍不畏死的冲锋。 尽管明知道伤不到马纪云一根头发,却全部义无反顾。 只为争一口气。 为大周王朝争一口气。 为陈怀义争一口气。 马纪云见状,脸色难看至极。 他来之前,预判过许多种情况,甚至做好被周朝大儒围攻的打算。 唯独没有算到这一点。 没算到陈怀义竟然这般悍不畏死。 也没算到一群蝼蚁凑在一起竟然能爆发出这样的气势。 虽然……毫无杀伤力,却容不得后退半步。 要是被这群蝼蚁喊着口号逼退,他马纪云定然会成为全天下所有人口中的笑柄。 但是,全杀了? 马纪云皱起眉头。 不难。 但不能这么做。 因为会招致周朝大儒的报复。 凉国人口稀少,经不起这样的报复。 想到这里,更觉得憋屈。 不顺! 处处不顺! 只能挥手爆喝一声:“退——” 声音自每个人心头响起,隐藏着无可抵御的力量。 气势如虹的众人身不由己地连退七八步,脸色惨白,更有人七窍出血地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势,立刻烟消云散。 赵青瑶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却急忙下令:“准备战斗,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陈小酒仙。” 又以极低的声音对周承宗道:“瞅准时机,把我送到陈小酒仙身边,我有办法带陈小酒仙离开,然后以县令身份善后,尽可能减少损失。” 周承宗心头沉重。 却不得不答应。 公主身份高贵。 但陈小酒仙的前途更加远大。 真要比较,还是陈小酒仙更重要一些。 让公主冒险拯救陈小酒仙,值! 只要陈小酒仙能活下去,现场这一万多人全部死在这里都是值得的。 幸好公主身上有秘宝,只要接近陈小酒仙就能带陈怀义离开这里。 不然,便是这一万多人齐齐拼命,也保不住陈小酒仙。 半空中。 马纪云见状,冷笑一声,再次转头面对陈怀义:“陈怀义,回答我的问题。” 一瞬间,陈怀义感受到更加强大的压力。 仿佛三山五岳都压在身上。 完全无法呼吸。 全身骨骼更嘎嘣作响。 瞬间的剧痛形成的冲击是他两眼发黑,几乎晕死过去。 却强行使用最后一丝清明意识,再次朝马纪云吐出一口全是鲜血的唾沫。 “呸——” 与此同时。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也纷纷朝马纪云吐了一口唾沫。 “呸——” “呸——” 数千口吐沫齐齐飞出。 没有任何杀伤力。 但侮辱性极强。 马纪云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邪火,铁青着脸怒吼一声:“去死吧——” 话音落下,挥掌朝陈怀义拍下去。 一只半透明的手掌虚影当头拍下。 到陈怀义跟前时,已经比磨盘还大,且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 中者必死! ------------ 第76章 护犊子 陈怀义望着从天而降的手掌,惊骇欲绝。 却又鼓起余力迎上去。 但毫无用处。 他爆发出来的那点抵抗力,在从天而降的手掌面前,就像一个脆弱的气泡,瞬间烟消云散。 完了! 陈怀义绝望地闭上眼睛。 肖银铃见状,紧咬银牙,奋不顾身地扑到陈怀义身上,试图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挡住这致命一击。 周承宗也利用县令银印发动父母官专属神通,将赵青瑶送到陈怀义身边。 肖银铃与赵青瑶面对面,都呆了一呆。 这一呆的功夫。 巨掌拍下。 “休伤吾徒——” 这时,天空中有怒喝声响起。 一道人影瞬间出现在陈怀义身边,抬手迎着马纪云拍下来的巨掌怼回去。 “砰——” 双掌相击。 爆发出一声猛烈的巨响。 外溢的气势逼得众人连连倒退。 凶猛的气流如同不受控制的暴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吹得周边树木连根飞起。 但这股风暴又在极短时间内消失,只留下安静且干净的现场。 众人定睛细看。 大喜。 “是随风大儒!” “青石山书院掌院,陈小酒仙的师父。” “柳掌院出面,陈小酒仙保住了。” “马纪云很厉害,但随风大儒更厉害。” “万幸万幸。” “幸亏在颍州,要是在别的地方,便是随风大儒也来不及。” “……” 议论纷纷中。 柳随风面无表情地抬头,盯着半空中的马纪云,闷喝一声:“马纪云,滚出大周!” 马纪云微微皱眉:“柳随风,你不是去了并州?” 柳随风冷笑:“哼,就知道有些蠢货会上当,但没想到你马纪云也在其中,给大儒丢脸!” 马纪云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柳随风,休得猖狂,我马纪云不怕你!” “是吗?”柳随风反问,却在瞬间猛烈出手:“不识好歹的凉州蛮子,不想走,那就别走了,永远留在大周吧!” “那要看看你柳随风有没有那个能耐!” “轰——” 大儒交手,非同凡响。 片刻间,便冲上半空。 众人齐刷刷仰头,却只能看到翻腾不休的云朵。 偶尔可以听到几声或沉闷或爆裂的撞击声。 良久。 一道人影如巨石坠地般落下。 “轰——” 灰尘溅射。 气流翻腾。 众人却大喜。 “随风大儒赢了!” “柳大儒赢了!” “掌院赢了!” “哈哈哈哈柳掌院生擒西凉蛮子!” “过瘾啊!” “杀了这个西凉老狗!” 柳随风生擒马纪云。 柳随风傲然站立,右手抓小鸡一样抓着马纪云的脖子,目光落在陈怀义身上,赞许点头:“好徒儿,没有给为师丢脸,干得漂亮,好好修炼,为师回山去了。” 话音落下,瞬间消失。 但半空中却又落下几件零碎:“这是战利品,随你处置。” 陈怀义大喜,伸手去接,却没能接住。 身体严重虚脱,连伸手的力气都没。 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从大惊到大喜,耗尽他最后一丝体能,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肖银铃和赵青瑶大惊失色,连忙把陈怀义抬进庄园,紧闭大门,谢绝一切访客。 门外众人心痒难耐,却也不敢乱来。 马纪云如何? 大儒! 而且是知名的大儒。 成就大儒文位多年,实力强横,名气很大。 可还不是柳随风生擒活捉? 他们这些人一齐上都扛不住柳随风一招。 不过,也没离开。 而是兴高采烈地议论不休。 这可是大儒对战的盛大场面,多少年也就这么一次,大部分人一辈子都见不着一次。 更别说一个大儒生擒另一个大儒这种场面,上万年的历史中也没有过几次。 这是什么? 这是谈资啊! 知道柳随风生擒马纪云那一战吗?我在现场亲眼所见,那场面…… 如此云云。 但这件事情的影响力远不止此。 柳随风生擒马纪云的消息在极短时间内传遍大周和西凉两国。 周朝境内众人自然是群情振奋,如同过年。 而凉国境内男女老少则如丧考妣。 了解过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这种情绪更加强烈。 “哈哈哈哈,西凉蛮子果然蠢笨,出动一个进士一个大儒都没拿下一个童生,反而一死一被生擒,丢人丢到家了。” “陈小酒仙果然不是凡人,一刀斩杀进士,又在大儒面前坚持许久。” “听说围观众人在陈小酒仙的带领下齐呼‘人固有一死’,气势如虹,斗志昂扬,差点逼退马纪云。” “陈小酒仙不愧是我人族才子,战斗中创作,一句‘一尺寒光堪决云’直接秒杀那什么安信,太爽了。” “还是喜欢‘人固有一死’这句话,悲壮而又气势冲天。” “柳掌院也真是护犊子,看到徒弟受欺负,二话不说直接生擒马纪云,这下子,看谁还敢欺负陈小酒仙?” “拿进士对付陈小酒仙一个童生本来就不公平,还派大儒,还没得手,简直……西凉人丢人丢到家了。” “总之,就是很爽!” “陈小酒仙的天纵奇才很爽,柳老掌院的强力护徒也很爽!” “就喜欢柳大儒护犊子的劲儿。” “嘿嘿嘿,想象一下柳随风在关键时刻出手拦下马纪云的画面,就热血沸腾!” “过瘾呐,过瘾!” 神京城,皇宫内。 赵煜德收到消息,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想看看西凉慕容匹夫的脸色,一定非常精彩! “陈小酒仙果真没让朕失望,确实是天才,不枉朕直接把女儿送出去。 “一尺寒光堪决云,好诗!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推广开,如果人人都能掌握这种半句战诗的技能,我人族战斗力必然再上一个台阶。 “传信给瑶瑶,让她向陈怀义打听打听其中的诀窍,就说,朕重重有赏。 “另外,陈怀义这一战,提升了国人对西凉人的同仇敌忾之气,朕不能不表示。 “嘿嘿,高呼‘人固有一死’并向大儒发起冲击,这场面,想一想就热血沸腾,恨不能身在现场! “陈怀义真是我大周王朝的福将。 “不,不止福将,朕有预感,这小子会改变天下大局势,朕必须抓住机会! “柳随风也干得漂亮,护犊子护到家了,不错,回头再赏青石山书院些许宝物财货。” 赵煜德说到这里,却又阴沉着脸道:“西凉蛮子牺牲一个大儒,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陈怀义能不能抗住接下来的明枪暗箭。” ------------ 第77章 皇帝的谋划 听雪山庄。 陈怀义缓缓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浑身骨节嘎嘣作响。 忍不住哼唧一声:“舒坦!” “小师弟,身上疼不?” “陈兄弟,感觉如何?”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扭头看,是小师妹和赵九妹。 心里微暖,笑道:“不疼,很舒服,嗯,就是文气还没有完全恢复。” 肖银铃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文气慢慢补。” 赵青瑶同样如释重负:“陈兄弟,我喂你吃了一颗皇家秘制的大还丹,对体魄极有好处,此时药力还没消化完,抓紧时间锻炼,以免浪费。” “大还丹?皇家秘制?” “是。” “几品?” “五品。” “赵……”陈怀义叹了口气,改口:“公主,你这般盛情,让我如何是好?” 赵青瑶却红着脸低下头,忸怩道:“你,你都知道了啊?” “很难猜吗?”陈怀义再叹气:“我可不会像话本小说中描写的那般,傻乎乎地把女扮男装白龙鱼服的公主郡主当作普通人,公主气质高贵气场强大,言谈举止非同凡人,一眼可知并非江湖侠女。” 赵青瑶忽然反应过来:“陈,陈兄弟,不愿意与我相交?” 陈怀义摇头:“公主若是普通人,便是认作姐弟也无不可,可公主身份牵扯太多,与你亲近,必然麻烦多多。” “啊?” “公主不用装傻,我陈怀义虽然年轻,但说句不是自夸的话,我的眼光和阅历在当今世上是一流的,很多事情,包括朝堂上的那些事情,我都能一眼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我很清楚围绕我身边发生的麻烦到底有多麻烦,再加一个你,只会更麻烦。” 赵青瑶松了口气:“还以为陈兄弟讨厌我呢。” 陈怀义摇头。 讨厌? 怎么可能讨厌赵青瑶这种容貌过人又极富贵的小美女? 穿越前,我都没资格与赵青瑶这个级别的美女搭话。 赵青瑶这种美女,是我真正的梦中情人。 长得漂亮还有钱,最关键的是气质好,性格好。 可现在…… 安信与马纪云的出现,说明我的横空出世给某些人带来极大的威慑,已经成为某些人眼中钉肉中刺,成为某些人必杀的目标。 如果再掺和到赵青瑶的事情中,麻烦更麻烦。 想一想就头疼。 赵青瑶却直接挨着陈怀义坐下,而后看向肖银铃:“妹妹,我跟陈兄弟说几句悄悄话,可以吗?” 肖银铃瞪眼,就想拒绝。 可是想到陈怀义,立刻露出甜美的笑容,柔声道:“小师弟,我去泡茶,有事情喊我哦。” 出门,还把房门关上。 赵青瑶等肖银铃离开,收起脸上的柔情,轻声道:“陈兄弟,大周王朝承平日久,如将倾之大厦,岌岌可危,我父皇日夜操劳但终究身单力薄,难以抗拒大势。” 陈怀义“嗯”了一声,任由赵青瑶继续。 心里却叹口气。 这不是什么秘密。 有点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来。 何况这个世界在朝廷之上还有儒道,还有那么多修行世家和圣人世家,再往上还有高高在上的圣人。 外敌也不少。 东南西北到处都有战乱。 虽然大周王朝地大物博且有儒道神通治理民生。 但也经不住好几台战争机器长年累月地抽血。 内忧外患之下,大周王朝确实危如累卵。 虽然暂时没有王朝末日之象,但只需要一个微不足道的引子,就有可能使这个千年王朝分崩离析。 不出意外,赵青瑶甚至当今皇帝是在我身上发现契机,想让我帮忙拯救大周王朝。 但这事真的太麻烦。 有强大的外敌。 有更强大的儒道和大小世家。 还有不能完全控制的官僚体系。 更有民心不附的民生体系。 真插手其中,步步是敌。 赵青瑶不知道陈怀义心中所想,继续道:“本来,我父皇已经做好成为亡国之君的打算,反正就算大周王朝灭亡,这块土地上的百姓也并不会遭受太大的灾难,天塌下来有圣人与圣人世家顶着,但是……” 说到这里,压低声音:“但是陈兄弟你的出现让我父皇看到扭转局势的希望。” 陈怀义挑眉:“怎么说?” “我父皇说,你的出现,不只是可以帮助大周王朝延续寿命,还可以改变一些万年以来从未改变的事情,例如……圣人世家。” 陈怀义闻言,苦笑一声:“你们父女两个还真看得起我。” “我父皇说,你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从你的言行举止诗词文章甚至气质气场中看到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改变世界的可能,”赵青瑶用更低沉的声音道:“我父皇说,这个天下就像一块大草原,而你则是一点星火,你的出现,一定会带来许多改变,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心性淡泊,年纪轻轻才华横溢却有隐世之心,这不好,需要激发你的斗志。” 陈怀义忍不住笑出声:“你就是激发我斗志的那个人?” “我父皇是这么说的,不过我觉得,我一个人不够。” “哦?” “需要一些事情,”赵青瑶凑到陈怀义耳朵边,红唇贴着陈怀义的耳朵,轻轻上下移动,喝气如兰:“需要你真正融入这片土地,需要你真正把自己当作大周王朝甚至人族的一份子,需要你获得一点发自内心的使命感、责任感。” 陈怀义沉默。 心里却暗暗骂娘。 姓赵的一家都是怪胎吗? 老皇帝能看穿我的与众不同已经很牛逼,就差直接揭穿我的真实来历。 这九公主更牛逼,甚至想好了拿捏我的办法。 偏偏这办法还很好用,而且是阳谋。 我现在对这方世界确实没什么归属感。 但以后如何,谁也不知道。 万一我真的因为一些事情对这个世界或者这个王朝产生归属感,自己主动要做一些事情,谁能拦得住? 没有人能拦得住! 圣人也不行! 什么叫主观能动性? 这就是。 我不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没有人能强迫。 我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也没有人能阻止。 只是,我这心态被一个大我一岁的小姑娘拿捏得这么准确,滋味很不好受。 所以,猛地抬头,神情严肃,眼神犀利,死死盯住赵青瑶的眼睛:“公主,你真的做好面对真正的我的准备?” ------------ 第78章 我不怕 赵青瑶的心脏忽然加速跳动。 “砰砰砰”如怀巨鼓。 满身血液开始沸腾。 面色涨红。 情绪激动。 迎着陈怀义锐利的眼神重重点头:“我准备好了!” 陈怀义凑到赵青瑶耳朵边,用极低但极有力的声音,沉声问:“有可能身死族灭。” “我不怕!” “更有可能遗臭万年!” “我也不怕!” 陈怀义后退两步,静静望着赵青瑶清澈但坚定的眼眸,良久,平静道:“这种事情,事关重大且危险重重,而且极浩大,耗时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非一两个人所能完成,也非一两代人所能完成,你真有那样的魄力?” 赵青瑶面色凝重地反问:“陈兄弟,我怎样才能证明我是合格的人选?” “没办法证明。” “那……” “我需要时间。” “我等你!” 陈怀义默然,暗自懊悔。 刚才有点上头,竟然答应了这个女人的请求。 就不该接这个话茬儿来着。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竟然想当救世主。 简直…… 如果是普通架空世界,当一把救世主过过瘾也无妨。 但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高端战力。 真要帮助赵青瑶改变当前局面,要面对很多很强大的阻力。 赵青瑶一把搂住陈怀义胳膊,眼神炯炯,盯住陈怀义:“你后悔了?” “嗯,”陈怀义老老实实点头。 赵青瑶的眼神瞬间失落,轻轻点头,柔声道:“很正常,我野心太大,而你现在实力又太弱,即便在开始以后中途退出,我也能理解。” 陈怀义闭上眼睛,不看赵青瑶楚楚可怜的神态。 做了几个深呼吸。 把赵青瑶想做的事情仔细盘算一遍。 综合穿越带来的种种知识经验,把可能出现的情况进行推演。 良久。 低声道:“我个人后悔与否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按照我的计划,只要启动,便无人可挡,就像决堤的洪水,有我没我,都会滚滚而下,把挡在面前的一切冲走。” 赵青瑶猛地瞪大眼睛:“陈,陈……陈先生,你愿意帮我?” “愿意,但时机还不成熟。” “我愿意等,也能等,只要能挽救大周王朝,使大周王朝再显辉煌,我便是死也心甘情愿。” “那就把这件事情放在心底,永远地,不要跟任何人讲。” “啊?” “有些事情事可以做,但不能说,对任何人都不能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赵青瑶下意识咀嚼“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这八个字。 而后,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然后转移话题:“陈先生,我父皇准备把我许配给你。” 陈怀义懵了:“什么就许配?不征求一下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 “我父亲是皇帝哎,做事霸道惯了。” “那也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陈先生,我不漂亮?” “非常漂亮。” “我家世不好?” “你出身高贵,是世间最有权势的家族。” “我性格不讨喜?” “不,你性情直爽开朗,很讨喜。” “那你为什么不接受?” 陈怀义叹了口气:“因为在我看来,没有感情的结合,等于牲畜之间的配对,只为繁衍,而非发自内心的爱。” 赵青瑶眨眨眼睛,眼眸中有丝丝光彩流动,如平静湖面中微微荡漾着的皎洁月光,光影中,陈怀义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更轻轻靠在陈怀义身上,低声道:“陈先生,我,我愿意与你培养感情。” 陈怀义咳嗽一声:“改个称呼。” “怎么称呼更合适一些?” “小陈?怀义?” “不要不要,都不好听。” “那随便你怎么喊吧。” “有字吗?” “没有……” “起个表字吧。” 表字,在这方世界并不是主流,可有可无,类似于绰号或者小名,官方并不认可。 但有表字的话,亲近之人称呼起来更加方便,尤其平辈之间,方便又亲切。 例如现在这种情况。 陈怀义有个表字的话,赵青瑶就不需要“陈先生”“陈兄弟”“陈小酒仙”地喊,直接称呼表字即可。 所以,陈怀义想了想:“那就叫仲宜吧,简单又与名字吻合。” “仲宜,也好。” “嘿嘿,我也是有表字的人了,回头就做一方印章以铭记。” “有合适的印石吗?” “有。” “雕刻师呢?” “我自己雕刻。” “你还会这门手艺?” “是啊。” “仲宜你可真是多才多艺。” 陈怀义嘿嘿一笑,拍拍赵青瑶的手臂:“瑶妹儿,我要修炼了。” 赵青瑶愕然:“瑶妹儿?” “是啊,别看你比我大一岁,其实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姑娘。” “我……” “就这么定了,出去吧,等我恢复。” 赵青瑶嘟着嘴轻轻跺脚,嘟囔一句“木头”后转身离开,心里却把“瑶妹儿”这个词翻来复去念叨好几遍。 又暗暗后悔。 早知道他有这样的心思,直接喊他一句“怀义大哥”“怀义哥哥”多好。 不过这样也不错。 马上就改口,“仲宜哥哥”也不错。 出门,碰到肖银铃,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银铃妹妹,他要修炼,不要打扰,咱们说会话去。” 肖银铃闻言,立刻皱眉:“赵青瑶,你什么意思?” 赵青瑶眨眨眼:“什么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纠缠我师弟,我师弟前途无量,是要成圣的人,可没兴趣掺和你家那些破事儿。” “哎呦,银铃妹妹什么时候能替仲宜哥哥做决定了?” “仲宜哥哥?” “对啊,仲宜哥哥刚刚起的表字。” “呸,不要脸,比我师弟大,却一口一个哥哥,也不害臊。” “但是仲宜哥哥喜欢,他还叫我瑶妹儿呢。” “你,你,你……” 赵青瑶身材高挑,身形健美,身高腿长,鹤颈猿臂,眉目中透着冲天的英气,气质极爽朗。 肖银铃却恰恰相反,身材玲珑,娇小可爱,虽然也眉目如画,但气质却更显温婉。 相同之处在于,两人都是一身红,只有细微差别。 肖银铃是一袭红色长裙,颜色略带一点点粉,与腰间银铃搭配在一起,显得更可爱活泼。 而赵青瑶则是一身红色短打劲装,造型干净利落,颜色更正,如同火焰,看着更热情。 此时此刻,气质形象身份各不相同但又喜欢穿红色衣衫的两个人,开始第一次明争暗斗。 ------------ 第79章 酝酿许久 陈怀义等赵青瑶离开。 重重地叹了口气。 怕麻烦,却又主动拦麻烦上身。 还是没把持住。 太不应该。 但如果彻底拒绝,又不太甘心。 一则穿越过来,内心总有那么点野望,这是个机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二则,得认赵青瑶的人情。 之前在门外面临杀身之祸时,第一时间冲到我身边的除了小师姐,就是这个九公主。 虽然没轮到这个九公主出手,但面对大儒敢于第一时间站出来,这情分就与救命之恩相等。 唉。 我这该死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原则。 要是个无情无义卑鄙无耻的人该多好,根本没有这么多心理负担。 陈怀义懊恼中,起身来到书桌旁。 取出笔墨纸砚,亲自动手磨墨,饱蘸浓墨,想了想,写下《陶渊明诗集》五个字。 这五个字才刚落于纸上,便有文气开始涌动。 果然可以。 陈怀义大喜,继续挥毫。 “咏荆轲。 “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嬴;招集百夫良,岁暮得荆卿。 “……” 又写“读山海经。”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同物既无虑,化去不复悔;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如此种种,一口气写下二十多篇。 在陈怀义挥毫泼墨时,原创文气涌动越来越激烈。 开始如春风拂面。 很快变成暴雨前的狂风。 待到后来,直接成为大型风暴,在听雪山庄呼啸盘旋,气势庞大,场面惊人,而且越来越汹涌。 虽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却依旧令人望而心惊。 赵青瑶和肖银铃第一时间觉察到。 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惊喜之色:“小师弟又要写诗了。” “仲宜哥哥要有大动作!” 随着原创文气越来越浓郁,两人眼里的惊喜之色也更加浓郁。 赵青瑶紧紧盯住房间,喃喃道:“原创文气不断聚集,但天地却没有任何变化,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仲宜哥哥果真有大动作,看着模样,必然是了不起的惊世之作。” 肖银铃冷笑一声:“那还用你说?我师弟扬名以来,作品无数,哪一篇诗词文章不是惊世之作?” “这倒也是,但酝酿这么长时间的诗词文章,应该是第一次吧?” “嗯。” “注意保护仲宜哥哥,小心有人趁虚而入。” “不用你说!” 听雪山庄外。 众人还在议论安信之死以及马纪云被生擒活捉这两件事情。 每一件都是千年不遇的谈资。 以童生文位刀劈进士。 大儒活捉大儒。 两件事情,一件比一件难。 何况在这两件事情中,很大一部分人不但是见证者,还是参与者,曾齐声高呼“人固有一死”向高高在上的大儒马纪云发起挑战。 虽然败得很惨。 但这经历,足以炫耀好几辈子。 他们挑战的可是大儒,是人间最强战力,是圣人之下最高贵的人。 可是正议论纷纷时,就感受到原创文气的异动。 刚开始,还都不怎么在意。 “陈小酒仙要写诗了,应该是恢复战力。” “哎,要么说有文采就是好呢,战后疗养都用原创文气,真奢侈。” “何止战后疗养,人家战斗中都用原创诗词,战诗都是临阵原创,而且还发明了一种连大儒都眼馋的战斗技巧。” “对,以前的战诗都是诵读全文才能发挥作用,可陈小酒仙却只摘了一句就能爆发出那么强的杀伤力,这种技巧要是可以推广,人族还需要惧怕那些非人种族?” “不管怎么说,有才华就是任性,换个人,但凡有点灵感都要藏着掖着留待关键时刻再用,哪里敢像陈小酒仙这么任性。” 但聊着聊着,就意识到了不对。 “这不正常!” “酝酿这么久?” “这原创文气如此汹涌,可天地却没有任何动静,陈小酒仙在干什么?” “肯定在创作一篇篇幅很长且质量极高的文章!” “看这架势,定然不凡!” “忽然就好期待!” “我觉得陈小酒仙应该改个绰号。” “怎么改?” “陈小诗仙。” “哎,这个好。” “不不不,不太恰当,人家可不止会写诗,还会写词呢,诗词文章无一不精,还是书法大家,创造的汉隶还被圣人命名为楷书之母,这等才华,岂是区区诗仙二字所能代表?” “倒也是这个理,只是这个绰号就没办法起了。” “有个比较合适的,但现在的陈小酒仙还当不起……” “陈小酒仙就陈小酒仙吧,这个绰号说的是陈小酒仙的爱好,而非才华。” “只能如此。” “只是越来越期待陈小酒仙的新作品。” “看这原创文气形成的风暴,真惊人!” “已经过去两刻钟了,还没写完?” “应该快了。” “我忽然有点紧张。” “我也是,手心都出汗了。” “……” 随着时间推移。 原创文气形成的风暴越来越大。 而且天地也逐渐有了变化。 听雪山庄正上方的云朵也开始涌动,也开始随着原创文气形成的风暴开始聚集、旋转、翻腾。 随着乌云的汇集,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所有人,真的惊了。 “难道……” “不是吧?” “陈小酒仙,疗个伤而已,至于搞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嘶——” “动天地!” “一定是动天地!” “期待!” “好紧张!” “啊啊啊啊啊,第一次亲历这样的盛况。” “这一天,必将载入史册!” “……” 肖银铃和赵青瑶的表情更加严肃。 并且同时进入警戒状态。 越是这种关头,越不能放松大意,万一被打断,哪怕陈怀义平安无事,她们也无法原谅自己。 青石山书院。 陋室内。 柳随风连吐几口鲜血,却面色红润,神情亢奋,抬头望天,哈哈笑道:“马老匹夫,服不服气?哈哈哈哈,柳某不但实力胜你一筹,收徒的眼光更比你强!” 马纪云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柳随风更得意:“看到了?又是一篇惊世大作,动天地境的,而且酝酿如此之久,就问你,你有过这样的作品吗?” 马纪云脸色更难看,更死死闭嘴一句话都不说。 说什么? 丢人! 太丢人! 一世英名彻底毁了。 亲自出手对付一个童生,本身就够丢人。 还没得手。 更丢人。 被生擒活捉,更是史上第一丢人大儒。 何况他要杀的还是被圣人钦点在人族大才的陈怀义,本身就要背上骂名,不管得手不得手,都是人族罪人。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他算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算到会被生擒活捉。 柳随风见状,嘿嘿笑问:“是不是没想到柳某的实力比预料中更强?嘿嘿嘿,不怕你知道,这要归功于我的宝贝徒弟,一首《陋室铭》,使我实力更上层楼!羡慕吧?哈哈哈哈!” ------------ 第80章 失望 马纪云听到柳随风的话,满脸愕然:“怎么可能?” 柳随风得意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一篇文章而已。” “对,一篇文章而已,但这篇文章却是动天地境的好文章,而且境界极高远,又是专门为我所写。” “我知道这篇文章的境界很高,但是,绝不可能让你的实力再上一个台阶,你是大儒,而且境界很高,每一丝提升都极困难,怎么可能因为一篇文章更上层楼?” 柳随风惬意地吐了口气:“我也不太明白,但这就是事实,我每每诵念这篇文章,总有通透之感,以往种种迷障纷纷烟消云散,极有效。” “不可能,”马纪云非常崩溃:“我也经常诵念,为何没有那种感觉?” “你有没有想过,这篇文章是我徒弟为我而作。” 马纪云皱眉,但很快变了脸色:“你,你的意思是……” “不错,就是那个意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马纪云的表情,比见了鬼更不可思议,更惊悚,更惊骇:“找你所说,你的徒弟比圣人还厉害!” 柳随风微微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怀疑。” “什么?你……” “为什么不可以呢?” “这……” “我这徒弟,原本就是屯阳县最年轻的童生文位获得者,可在获得文位之后却又蒙尘于世并屡遭磨难,直到月前才重新绽放并一鸣惊人,展示出数万年来除至圣外最惊艳绝伦的才华,某些方面,甚至比至圣更令人惊叹,我说他的未来有可能超越至圣,这很不可思议吗?” “你疯了?” “呵呵,马纪云啊马纪云,事到如今你还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是受人所托……” “还人情。” “是。” “什么样的人情,值得你这个大儒亲自出手?” 马纪云听到这个问题,脸色再变,沉默不语。 良久,才问:“你是不是还知道一些更隐秘的事情?尤其关于陈怀义。” 柳随风坦然点头:“对。” 马纪云再追问:“所以,你才确信他的诗词文章会帮你提升境界?” “对。” “如果你的感觉没错,那他的价值将会非常非常大,同样,对某些人的威胁也会非常非常大,他的处境也会非常非常危险。” “对。” “那你为什么不贴身保护他?” 柳随风摇摇头:“不需要,也不能,一者,他需要成长空间,需要独自面对人世间的种种,二者我一个人也保不住他。” “你还保不住他?” “一对一,我不怕任何一个大儒,”柳随风摇摇头:“但一对二,一对三,我毫无胜算,甚至会波及他,所以,贴身保护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马纪云听到这里,叹了口气:“你跟我说这么多,不怕我泄露出去?” 柳随风风轻云淡地给马纪云倒了一杯茶水:“听了这么多隐秘,就不要想着出去摇唇鼓舌,乖乖待在青石山做我俘虏吧,等我那宝贝徒弟成长起来,再让他决定你的生死和去留。” 马纪云脸色再变:“他要是半途夭折呢?” “那就斩你首级以作陪葬。” “……” 听雪山庄。 原创文气凝聚而成的风暴越来越强大。 乌云汇聚,雷声隐隐,更有闪电于浓厚的乌云中若隐若现。 但始终引而不发。 依旧在酝酿。 这让山庄外内以及屯阳县、颍阳郡甚至颍州等地的他们更加期待,一个个仰头盯着风云汇聚的天空,等待新作品诞生。 又两刻钟过去。 颍州地区的天空全被乌云笼罩,大地一片漆黑,宛如深夜。 太阳、月亮、星星全都消失不见。 只有云层内半遮半掩的闪电时不时带来短暂的光明。 听雪山庄外的众人更加期待,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证陈怀义新作品的诞生。 正期待时,忽然有一道极其明亮的闪电劈开厚厚的云层,瞬间照亮黑暗许久的天空。 几乎同时有一道炸雷在头顶炸响。 同一时间,云层裂开,明亮的阳光透过裂缝洒向人间,如开天辟地的巨剑,又如普照大地的祥光。 但这只是开始。 电闪雷鸣,阳光普照,乌云汇集,风暴席卷,种种异象同时存在。 还没等众人欢呼,大地开始震动。 “轰隆隆——” 势如翻天覆地,骇人之极。 众人却大喜。 “动天地!” “果然是动天地!” “也只有动天地境的诗词文章才当得起这样的阵势!” “陈小酒仙就是陈小酒仙,不出手则罢,出手必然不凡。” “我已经迫不及待!” “终于来了!” “我有预感,这篇文章绝对非同凡响,不只是才华惊人那么简单,定然有更重要的内容。” “对!” “记下来,回去之后便好好参详,说不定有助于修行。” “……” 说话间。 异象齐出。 天地震动,天花乱坠,原创文气疯狂聚集,几乎凝聚成实质,使听雪山庄周围笼罩着一层如浓雾一般的原创文气。 天空中,有鬼神开始吟诵。 一首首长短诗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更有种种神奇的画面呈现在半空中。 但是,听完之后,众人大失所望。 “不对啊。” “这些诗词虽然不错,数量也多,可远没到动天地境吧。” “对,水平距离之前那几篇动天地差了不少,也就是坠天花到惊圣人,绝对没到动天地。” “我也有这样感觉,有点失望,虽然数量很多,一口气写了二十多篇,很惊人,但……” “……” 诗词面世。 众人纷纷表示失望。 这二十多篇长短诗虽然不错,可远没满足他们的期待。 酝酿时,搞出那么大的阵势,吊足了所有人胃口。 结果,就这? 青石山,柳随风也皱起眉头,感觉不太对劲。 马纪云更哈哈大笑:“柳随风啊柳随风,就这?还动天地?我现在还真有点怀疑你这徒弟的真实水平了,这样的诗词虽然不错,可无论如何也没到动天地的高度,更配不上刚才酝酿出来的大阵仗,嘿嘿,丢人了吧?” 神京城,赵煜德也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天地有变?还是说……陈小子身上藏着别的玄机使天地和圣人都要重点关照?” 这时,圣人虚影无声无息地出现,轻轻挥手,乌云立刻散去,只留下一朵以作坐垫,居高临下俯视着听雪山庄。 ------------ 第81章 《山海经》面世 圣人虚影居高临下,俯视着听雪山庄。 圣人一出,万籁寂静。 天下儒生纷纷行礼:“拜见圣人。” 普通百姓也立刻跪地磕头,祈求圣人保佑。 圣人自然不会理会这些,而是俯视着听雪山庄轻声道:“陈怀义,你连作二十四篇古诗,风格高度统一,内容却又包罗万象,最次坠天花,最高惊圣人,属实难得,却不到动天地之境。 “但是,这二十四篇文章却是诗集,你已经命名为《陶渊明诗集》,对吧? “以整部诗集看,却又不同,整体水平极高,二十四篇,篇篇精美,有史以来的众多诗集中,堪称第一,与你前几天所作《白马集》也不遑多让,而且数量更多,风格更统一。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部诗集内有众多新奇之物,例如《山海经》。 “陈怀义,本圣极好奇《山海经》这一作品所载之内容,但也知道此事不能着急,本圣有耐心慢慢等待,等待这篇惊世之作面世。 “本圣有预感,你在《陶渊明诗集》中讲诉的《山海经》绝非凡品,否则,天地不会有如此强烈之反馈。 “陈怀义,再接再厉。” 圣人说完,不等陈怀义回答,再次挥手。 而后,缓缓消失。 圣人离去。 天地逐渐恢复平静。 就连听雪山庄周围的浓郁原创文气,也疯狂地被陈怀义汲取,速度极快,如鲸吞大海。 但圣人所言却让人间炸开了锅。 “山海经?那是什么?” “就因为诗集中出现了一个名字,就到了动天地境?” “离谱!” “连圣人都期待,这《山海经》到底有什么独到之处?” “刚才有留意生景异象,画面中有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动物和人物,似是志怪类小说?” “绝对不止志怪类小说那么简单。” “当然,圣人都说了,那是动天地境的作品。” “那么……是动天地境的志怪类小说?” “小说也能动天地境?不可能吧!”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是动天地境那么简单。” “我刚刚细数一下,这篇诗集中,以山海经为主题的诗共十三篇,其中涉及周王、山海图、王母、昆墟、峚山、轩黄、青鸟、夸父、精卫、刑天、青丘等人与物,或许玄机便在其中。” “还有一些地点、神木、神奇鸟兽等等,均是之前从未听说过的。” “圣人说清楚,我才知道这些小诗中竟然隐藏着如此多的信息,误会了陈小酒仙。” “说起来,陈小酒仙这风格越来越古怪,竟然弄了这许多笔名,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恶趣味。” “哈哈哈哈哈,说不定本来就是抄的,小酒仙内心过意不去才用了原作者姓名。” “你可真会开玩笑,抄的?抄谁的?这些诗词文章可是连圣人都不一定能做出来的极品。” “就是,这李白、曹植、陶渊明、韩愈等人若是真有这般才华,早就扬名天下,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不为人知。” “真要是抄袭,岂能瞒过圣人眼睛?” “就是陈小酒仙的恶趣味而已,古代也有过不少例子,当今诗圣不就有七八个化名?” “不过听圣人所言,陈小酒仙应该不是简单的恶趣味,应该有内幕,只是陈小酒仙不说,圣人也就没揭穿,但圣人肯定是知情的。” “之前有所提及吧?”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哎,我隐隐感觉有所印象,但仔细思索却又毫无记忆,怪事儿了。” “急什么,陈小酒仙肯定会一篇一篇地写出来。” “对,耐心等待,陈小酒仙还年轻。” “……” 人们议论纷纷,热情极高。 而且聊着聊着便转移到《山海经》上,围绕着十三篇以《山海经》为题的诗争论不休,结合生景异象呈现的画面,按图索骥。 有一些还真对上了号,例如精卫,例如刑天,这让众人生起浓厚的考究之心,围绕着不多的字眼仔细琢磨,俨然有成为山海学者的架势。 青石山。 柳随风眉角舒展开:“呵呵,我就说嘛,我的徒弟,肯定是名副其实的存在,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丢人。” 马纪云却面色凝重地问:“《山海经》是何书?” “你问我,我问谁?” “我不信你不知情!” “爱信不信。” “哼,陈怀义便是再怎么有才华,也不可能真正无所不知,只看这只言片语,便知道《山海经》绝非一般文章,他才刚刚十八岁,哪儿来那么多灵感构思如此之多的新奇事物?” 柳随风得意大笑:“马纪云,你要承认,这世界上,有天才,真正的天才。” 马纪云的表情却更严肃:“天才是有,但像陈怀义这般妖孽的天才,绝不存在,也……绝对不应该存在。” “呵呵,无论你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他已经成才的事实。” “可是,柳随风,你真就不害怕吗?好端端天下,忽然冒出一个妖孽般的年轻人……” “有什么好怕的?” 马纪云死死盯住柳随风的眼睛,良久,叹口气:“你肯定知道一些事情,而且极不一般,不过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会是什么事情。” 柳随风冷笑:“不用浪费心机试探我,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好好活着,你自然会看到发生的一切,然后,等待他来处置你。” 马纪云垂下眼帘:“你打算让我做他的磨刀石。” 柳随风哈哈大笑:“你还不算太傻。” “那你不能废掉我的修为,还得让我继续修炼。” “可以。” 马纪云松了口气:“那就拭目以待,看陈怀义能做出怎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听雪山庄。 肖银铃和赵青瑶一起冲向陈怀义的卧室。 “小师弟?你还好吧?” “仲宜哥哥?需要帮助吗?” 陈怀义听到两个人的问候,连忙回答:“不用不用,我挺好,马上就能恢复。” 赵青瑶忍不住赞道:“仲宜哥哥,你只不过疗养一下而已,却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太吓人了,要是每一次都这样,吓也把人吓死了。” 陈怀义笑了一声:“习惯就好。” 赵青瑶失声:“习惯就好?意思是,每次大战之后都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差不多吧,只要有需要,肯定不会吝啬,你看这海量的原创文气,啧啧,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 “……” 赵青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而且,总有一种很废物的感觉,她堂堂大周九公主好像并不能提供多少真正的帮助。 不行,得想个办法提升自身价值。 不然,迟早会被一脚踢开。 没有价值的人,再漂亮也没用,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美女。 那么,从哪儿下手呢? 赵青瑶思索片刻,扭头看向可爱的肖银铃,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 第82章 宅斗 陈怀义这部《陶渊明诗集》面世,瞬间满血复活。 文心内储存的文气,比之前还多。 什么叫超品文心? 没有上限的文心。 有多少文气,都能储存得下。 不过,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点,是陈怀义身上第二大秘密。 第一大秘密自然是他的真实身份。 都是打死也不能说的秘密。 也因此,他在写诗词文章的时候还得收敛着点,不敢一次性搬运太多经典诗词文章,更不敢一次性吸纳太多原创文气,怕引有心人怀疑。 实力还是太弱。 陈怀义暗叹一声,盘算一下,距离下一次科考还有足足三个月。 科考,每年一次。 在至圣先师庙举行。 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先是童生,然后是秀才,再然后是举人、进士、翰林、大学士、大儒,每个文位大考时间只有一天,总共为期七天。 大考由圣人主持以及考核,奖励的发放和文位的提升也由圣人直接负责,朝廷和圣人世家只有维护秩序的权利。 理论上,是公平公正的考核。 更是天下人心目中最光明的晋升之道。 陈怀义自从获得童生文位,每年八月都要尝试晋升秀才文位。 只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次,总该成功晋升吧? 陈怀义信心满满,恨不能明天就开考。 陈怀义盼着晋升文位。 赵青瑶盘算着如何在陈怀义面前展示自己的价值。 肖银铃却第一时间扑向陈怀义的原创文稿。 拿到那一张张手稿,只扫了一眼,便两眼放光:“文宝,文宝,都是文宝!” 陈怀义回神,笑道:“都送你了。” “真的?” “你师弟从不骗人。” “谢谢小师弟,”肖银铃大喜。 二十四篇小诗,二十四张宣纸,便是二十四件文宝,虽然未必有多么明确的功效,但摆在家里便能提升底蕴,能提升家族的书香之气,时常揣摩,更能提升修炼效果。 搁在一般儒道修士家中,随便一张都是传家宝。 搁在青石山书院,也是很不错的宝贝。 何况这二十四件能凑作一套,整体效果更好。 原装套装有加成。 何况这套诗集还是动天地境的大作,注定要名留青史。 这样一整套原创文宝,谁不眼馋? 圣人世家也眼馋。 这玩意儿,诗圣世家也没多少。 更别说其他不以诗词文章见长的世家。 所以,肖银铃如获至宝,直接把二十四张宣纸收进乾坤袋,冲到陈怀义面前,搂住陈怀义脖子,“吧唧”亲了一口。 然后红着脸飞快离开。 赵青瑶见状,柳眉挑起,略带嗔怒。 小丫头,胆子不小,才十六岁就敢主动示爱。 不过,玩宫斗和宅斗,你个小丫头岂是我九公主的对手? 这是皇家天赋技能。 这么想着,靠着陈怀义坐下,轻笑着调侃一句:“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几张原创文稿就把她打发了,白白留你我二人在这里……” 陈怀义闻言,觉得好笑。 穿越前,我就一普信男,虽然略有才华,但无法变现,日子过得挺一般,找对象都不容易。 现在,却有肖银铃和赵青瑶为我争风吃醋明争暗斗。 这俩小女人,虽然年龄不大,但各方面条件都是最顶级的,是穿越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高贵存在。 世事如棋,莫过于此。 这么想着,却用很随意的口吻纠正赵青瑶的话:“那可不是一般的原创文稿,而是原创文宝。” 赵青瑶的表情瞬间凝滞:“原创……文宝?” “对,原创文宝,虽然不知道品级,但想来不低,至少有十来八件的中三品,说不定有机会出那么一两件上三品。” “真的?” “这能有假?要不然,小丫头能那么开心?” “这,这……” 赵青瑶傻眼了。 原创文宝! 二十多件。 其中十来八件中三品。 甚至有一两件上三品。 还是一整套。 更是陈怀义的手笔。 每一项都是加分项,这么多凑一块,那价值…… 早知如此,绝不会这么轻松地便宜姓肖的小丫头。 这类文宝虽然没办法直接提升战斗力,但价值比同品级的兵器类文宝还高。 兵器类文宝,只要有工匠,有材料,就能打造出来,要多少有多少。 可这种原创文宝却是独一份儿的,全天下就这么一份。 哪怕大儒模仿,那也只是普通文宝,而非原创文宝。 原创文宝,一定是作品第一次面世时由原创作者创作而成,其功效,远超复制品。 如果一个家族里收藏百十件这类原创文宝,这个家族的文运一定不会差,诞生的子孙后代大概率能激活文心成为儒道修行者。 所以,这类文宝是很多大家族最喜欢的。 皇室不能修炼,但那只是直系,旁系、外戚、属下都能修炼,都能用得着这样的好东西。 可惜了…… 赵青瑶失望之极,更暗暗后悔。 可很快反应过来,只要陈怀义活着,这样的原创文宝,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于是,两眼放光地望着陈怀义,轻轻搂住陈怀义肩膀,轻轻晃动,娇滴滴地问:“仲宜哥哥,下次写的留给我,好不好?” 陈怀义摇摇头:“不行。” 赵青瑶愕然。 竟然被拒绝了? 我堂堂九公主什么时候被人拒绝过? “求求你啦……” “求我也没用,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下一次会写什么东西。” “没关系,我不挑,写什么我要什么。” 陈怀义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你不挑,我挑啊,万一下次写的是《陋室铭》《师说》那般文章,我可舍不得送你,我要自己收藏。” 赵青瑶更加愕然。 这个小男人……这么小气? 便是父皇也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 好气! 但赵青瑶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个小男人不是一般男人,不是一般人,而是陈小酒仙,是未来的大文豪,有成圣之姿。 我更有事相求,而非相反。 所以,我不但不能耍小性子,还得小心讨好着他。 赵青瑶这么一想,更气。 却嘟着嘴哼唧道:“仲宜哥哥,求求你啦,我,我用东西跟你换。” “哦?什么东西?” “美女。” “不要!” 陈怀义断然拒绝。 美女? 美女玩意儿有就行了,要那么多干啥? 而且美女这种事儿吧,得重质,而非量。 太多,应付不过来。 叽叽喳喳的,烦都烦死。 赵青瑶却眨眨眼,继续诱惑:“不是普通美女,而是世间最顶级的美女,绝色榜前二十名的那种,个个都有神仙一般的容颜,家世、身份也都不俗,最关键的是实力也不差,每一个都是人间独一无二的真绝色。” ------------ 第83章 绝色榜 陈怀义却被“绝色榜”这个榜单吸引住:“这是个什么榜单?” 赵青瑶诧异地问:“你不知道?”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你可够专注,难怪能有现在这般成就,”赵青瑶感慨一句,而后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绝色榜是民间一些好事之人搞出来的榜单,但颇为公正,迄今已有两千年之久,总共一百人,能上榜者,无一不是人间绝美之女,而且年龄均在二十四岁之下。” “公信力很高?” “对,连一些圣人世家出身的贵族之女也会争取上榜机会。” “上榜有什么好处?” “可以扬名,扬名之后,随便做点什么都能在极短时间内传遍天下。” “没了?” “这还不够?” 陈怀义想了想,好像是够了。 嗯,人生在世,不过名利二字。 几乎所有人都逃不过这个窠臼。 也就我这个穿越者见多识广,不太在意这些虚名。 这些本地土著,无论出身多高贵,眼界终究是有限的,所见天地不过这一方世界而已。 看来以后得注意,不能拿我自己的经历和心态去衡量本地土著。 而且这么来看,这所谓的绝色榜也就那么回事儿。 说是民间自发推选。 实际上……根本不可能。 不涉及任何利益的情况下,民间自发推举还能实现。 可是,照赵青瑶的说法,上榜就能带来很多好处,连圣人世家的贵族之女都会主动求上榜,那么,这榜单就绝对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完全由民间推举。 民间的力量,怎么可能抗衡世家大族? 何况这个世界的世家大族还掌握着超凡入圣的力量。 穿越前,类似五姓七望、关陇八族之类的世家的影响力便已经足够恐怖。 何况这个世界里的圣人世家。 也因此,陈怀义更觉得所谓的“绝色榜”没什么意思。 大概率比穿越前那些个转腚类比赛节目还黑。 所以,摆摆手:“行了行了,我知道那是个什么性质的榜单了,不用再说,完全不感兴趣。” 赵青瑶愕然。 这个世界上,还有对绝色榜完全不感兴趣的男人? 难道说,这个大男孩还没开了情窦? 不对! 他的作品中有许多与男女之情有关的内容,尤其那篇《静女》,更把男女之间没那么点小心思写得极其灵活生动。 没开情窦,怎么可能写出那样的诗词文章。 何况相处中,他在这方面的反应一点不见迟钝。 也就是说,他真的对绝色榜不感兴趣? 赵青瑶仔细品味陈怀义刚才的话,回味到“我知道那是个什么性质的榜单了”这句话时,反应过来。 这个小男人肯定误会了什么。 把绝色榜当成那种不入流的榜单,所以相当嫌弃。 呵呵呵。 小男人还挺挑剔的。 赵青瑶心里暗笑,却又很满意。 就算有误会,这个心态也是好的,选一个这样的人做终身伴侣,比那种听到美女就两眼放光的臭男人强得多。 男人好色不怕。 但是,好色无品,那就很恶心了。 赵青瑶想到这里,搂着陈怀义的胳膊更紧,红着脸讷讷问:“仲宜哥哥,你不喜欢那种女人?” “不喜欢!” “那喜不喜欢我这样的?” 嗯? 陈怀义挑眉。 啥意思? 这么胆大的表白? 先是肖银铃那小姑娘,又是赵青瑶这个大美女。 有点招架不住。 以前可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梦都没做过这么放肆的。 何况这个赵青瑶还不是一般美女,而是这个世界里最强大的王朝的公主,而且是个野心勃勃的公主。 得稳住。 不能自乱阵脚。 我现在可不是穿越前那个普通小镇做题家。 所以,轻轻点头:“嗯,你还不错,要是别这么嗲嗲地说话,我更喜欢。” 说是这么说,却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活儿,看都没看赵青瑶。 极敷衍。 赵青瑶听到这话,大喜。 看到陈怀义的反应,更气。 恨恨地在陈怀义胳膊上咬了一口,转身就跑。 但一会儿功夫,又端着一大碗鸡汤进来:“仲宜哥,尝尝这汤。” 陈怀义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忍不住抽抽鼻翼。 浓香扑鼻。 还带着丝丝清甜的味道。 像鸡汤。 但比鸡汤味道更醇厚。 只闻味儿,便已经胃口大开。 “这是什么汤?” “鸡汤。” “这鸡不一般吧?” “那当然,”赵青瑶得意点头:“这是御养的极品沂山鸡,十年龄,最适合熬汤,大补,对身体极好。” “沂山鸡?” “对,有妖兽血脉,又经过近万年驯化,五年龄以下的小鸡肉质极鲜美,最适合做各种鸡肉类食物,五年龄以上的则适合炖汤,现杀放血再以百年白山野参大火炖煮,一个时辰后加入四十多味上品药材改小火炖煮,满半个时辰,取上层清汤为最佳。” 陈怀义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微微点头:“听上去不错,我尝尝。” 接过黄釉描金的大瓷碗,嗅嗅味道,“咕嘟咕嘟”大口牛饮。 三口便喝干。 鸡汤入肚,满口生香。 丝毫不见鸡汤的油腻,反而颇为清甜。 但肉味儿却又极其浓郁。 确实有独到之处。 而且,一碗鸡汤下去,一股热力自腹中传出,随着呼吸快速蔓延至全身,全身毛孔不受控制地打开。 只这一下,舒畅感便已经拉满。 皇家饮食果然非同凡响。 陈怀义脸上多了一些笑容:“味道确实不错,对身体颇有好处。” 赵青瑶在陈怀义脸上看到笑容,这才放心,笑道:“我们武修之人最重体魄,所以对食物要求颇高,几乎所有食材都可以强健筋骨。” 陈怀义听到这话,来了兴致:“说起来,我对你们的武技一直很感兴趣,很想研究,你愿不愿意配合?” “怎么研究?” “就是威力测试、修炼诀窍、功法等。” “功法?” “对,我想对比一下儒修和武修的区别。” “只是对比?” “可以的话,我也想修炼修炼,我觉得儒武同修或许是一条出路。” 赵青瑶忽然紧张:“儒武同修?” “怎么?以前没人尝试过?” “没有,至少我没听说。” “不应该啊,各大书院不是有武技吗?而且几乎每个儒道修士也都要修炼武技,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尝试过?” 赵青瑶摇头:“据我所知,没有,我们这些无法激活文心的人就不说了,只能修炼武技,激活了文心的那些人修炼武技只是单纯的借鉴,以文气取代真气,说是武技,其实更像儒道神通或者法术,与我们以真气施展的武技完全不同,外表相似,内在完全不同。” 说到这里,紧张又满眼期待地盯着陈怀义:“仲宜哥,你,你有思路?” ------------ 第84章 两人的野望 陈怀义点头,又摇头。 思路确实有那么点。 但靠不靠谱却还不清楚。 前些天跟肖银铃琢磨过,但他们两个人琢磨的武技是改良版的,是为儒道修士量身打造的全新版本,并非赵青瑶这些人修炼的原始版本。 虽说,只是把真气换成了文气。 看似区别不大。 甚至文气驱动的武技还更强。 可本质却完全不同。 还是那个问题。 动力来源。 文气是外来的。 真气却是内修的。 在这个世界,儒道为尊,都认为从天地间汲取文气来壮大自身是最好的路径。 但陈怀义饱经信息轰炸,脑子里塞满了许许多多影视剧网络小说中的奇思妙想,本能地认为内外同修更好,甚至认为向内求真才是正道。 所以,他在接触到江湖人修炼的武技过后,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嗯,只是想法。 陈怀义叹了口气:“以我现在的能力和实力,脑子里那么一丁点灵光,连思路都算不上,修行不是过家家,需要极高的境界和修为,否则,全是空想。” 赵青瑶却一点不介意,急忙追问:“我能帮上忙吗?” “可以,而且也就你能做到。” “什么?” “江湖人修炼的真气版《花间刀》。” 赵青瑶闻言,松了口气:“小菜一碟,我这就传信,最多十二个时辰,就会送到。” “谢谢。” “仲宜哥,跟我客气什么?” “该客气还是要客气的。” “太客气,有伤情分,”赵青瑶说到这里,忽然低下头,羞红着脸低声道:“仲宜哥,我父皇赐婚,你打算怎么应对?” 陈怀义瞬间哑口。 良久,摆摆手:“跟你爹说,我对婚姻没兴趣。” “什么?” “字面意思,我不想结婚,也没打算结婚。” “可,可是……” 陈怀义嘿嘿笑道:“我看不上一般女人,但也不可能像普通男人那样被婚姻束缚一生,我啊,要做个一生漂泊放荡不羁的风流浪子。” “仲宜哥?” “瑶妹儿啊,我没开玩笑,我这种人就这样,天生一颗不受羁绊的灵魂,血里带风,注定漂泊,不可能被世俗婚姻束缚一生。” 赵青瑶的脸蛋一点点失去血色,与鲜红的衣衫形成鲜明对比。 良久,强作欢笑:“仲宜哥,你,你真会开玩笑,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之前还没下定决心。” “我,我不信,你一定是为了摆脱我的纠缠。” “别傻了,”陈怀义伸出食指,轻轻挑起赵青瑶尖尖的下巴,温柔地注视着赵青瑶的眼睛:“之前,我想做个老死林泉的逍遥隐士,身边有三五红颜知己陪伴,那自然是最好的,可现在……” 说到这里,轻叹一声:“可现在,我答应了你,要做些事情,就不太适合沉迷儿女私情,人生短暂,精力有限,我不敢贪多求全。” 赵青瑶听到这里,一头栽进陈怀义怀中,咬着牙道:“我不管,哪怕不结婚,我也要留在你身边,你答应我要帮我,要和我一起干一件大事情,在功成之前我不会离开。” 陈怀义听到这话,心里略微有点愧疚。 有点欺负单纯小女孩的感觉。 可是,不如此,如何应对这方面的麻烦? 便是当皇帝,也只能有一个皇后。 还不如只谈恋爱不结婚,做个实实在在逍遥自在的渣男,把更多时间用于修行和干大事。 原来的世界,结婚很麻烦。 这个世界,结婚更麻烦。 既然要做大事情,那就干脆把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扔一边去,做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浪子。 所以,环臂搂住赵青瑶健美的身躯,轻拍两下,又凑到赵青瑶精致的耳垂边,轻吹一下,轻声道:“瑶妹儿,你也一样是干大事的人,千万不要沉迷儿女私情这种小事中。” 赵青瑶重重点头:“我要当皇帝,我要消灭西凉、南蛮和鬼方等小国一统天下,我要以凡人之躯对抗强大的妖族,我要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圣君。” 陈怀义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这个小女人的野心藏得并不深。 何况民间早有传闻,传言赵青瑶一直有心与几个哥哥弟弟竞争皇帝宝座。 虽然当今皇帝建宁帝赵煜德正值壮年,还有几十年好活,但皇室不能修行,寿命与常人相仿,真气再雄厚也不过半年左右寿命。 也因此,皇位争夺战早早开始并且在建宁帝的默许下进行。 大周一朝,一贯如此。 因为有高端武力震慑,皇帝的位置相对安全,不担心儿子们的争斗会威胁到皇帝的位置,所以皇帝不忌讳儿女争斗,甚至会暗中鼓励并加以考察。 结果便是在众多子嗣中成功杀出来的储君各方面素质都不错,大周王朝历代皇帝几乎没有昏君。 赵青瑶身为建宁帝赵煜德最疼爱的女儿,未必不能争上一争。 当然,争夺皇位不是过家家,有太多太多工作要做,现在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连初步意向都算不上。 至少,陈怀义是这么想的。 良久。 陈怀义松开赵青瑶,认真道:“想要争夺皇位,并且一统天下,必须走在正确的路上,换句话说,必须从一开始就树立正确且坚定的信念,并以大无畏的勇气为这一信念付诸行动。” 赵青瑶皱眉:“什么样的信念才算正确?” “一统天下并使百姓安居乐业便是正确的信念。” “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赵青瑶兴奋道:“只要击败西凉、南蛮和鬼方三个国家部族,大周的敌人便只剩下冰原和妖原两部非人势力,届时专心对付那些非人势力,百姓所承受的负担将会大大减轻。” “确定信念,剩下的便是兑现信念的手段,”陈怀义微微点头:“你选择自己当皇帝这条路来实现这一目标,那便要从现在开始积蓄力量并在夺嫡战中击败你的兄弟姐妹。” “对。” “但夺嫡战不是单纯的杀戮,关键在于你父亲,所以,你除了提升实力积蓄力量提升影响力,还要满足你父亲的期望,你知道,他的期望是什么吗?” 赵青瑶皱起眉头:“这个……” “不急,慢慢想,我只是给你分析分析,帮你明确思路和目标,做事业,与写文章相同,先立意,再写大纲,最后再下笔。” “谢谢仲宜哥。” “还有,做这种事情,尤其在前期,要低调,说话做事都要低调,闭着嘴巴闷头做事,待时机到,再高调亮相。” “我记住了。” 陈怀义伸手,放在赵青瑶脑袋上,揉了两下:“争夺皇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做好打持久战甚至失败的准备,更要做好面对各路强敌的准备,就像马纪云这种。” 赵青瑶悚然:“大儒?” ------------ 第85章 上邪 陈怀义点头。 心里却藏着一句话没说。 何止大儒? 甚至有可能与圣人发生冲突。 不是至圣,而是亚圣与亚圣世家的人。 儒道为尊。 至圣不插手人间俗事。 亚圣与亚圣世家便是这方世界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其次才是柳随风这类大儒与众多书院门徒。 再次才轮得到皇室与朝廷。 如果有金字塔。 皇室才在第三层,只能算中层。 试图以中层实力做顶层大事,何其艰难?何其危险? 这是阶层与阶层之间的战斗。 赵青瑶的目的,就是实现阶层跃升。 有跃升,就有跌落。 所以,赵青瑶的敌人是一整个阶层。 陈怀义也一样。 陈怀义的野心更大。 但他的野心不但不能说,甚至不能细想,只能存着这么一个念头。 不然,分分钟惹来杀身大祸。 大儒都那么厉害。 亚圣只会更厉害,几乎就是传说中的神。 对上这种敌人,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正好,赵青瑶也要干点大事情。 可以当作掩护。 所以,面对赵青瑶的惊悚,轻轻点头:“这事儿你记在心里就行,类似安信和马纪云这样的强敌只会越来越多,我与你走得越近,这样的强敌就越多。” 赵青瑶沉默,片刻后,低声道:“要不,算了?把,把仲宜哥你牵扯进来,我,我舍不得……” 陈怀义主动搂住赵青瑶结实但苗条的腰肢,低声道:“该来的迟早会来,该面对的,迟早也要面对,作出决定就不要再踟蹰。” 赵青瑶连作几个深呼吸:“仲宜哥,如此一来,从现在起,你我便彻底绑定在一起,生死与共。” 陈怀义则转身来到书桌前。 左手搂住赵青瑶。 右手提笔挥毫。 写下一篇小诗。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诗成,动天地。 天地震动,风起云涌。 原创文气再一次汹涌而出。 听雪山庄外的众人还没有从《陶渊明诗集》带来的震撼中走出来,又一次被震撼到。 “又是一篇动天地?” “陈小酒仙这才华,当真不会枯竭?” “这是第几篇动天地了?” “可怕的才华!” “令人震惊!” “膜拜!” “这是……情诗?” “这格式,这用词,更古老!” “是乐府诗?” “更像民间小调,但用词当真震撼。” “简短,却情绪饱满浓烈,能让人感受到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情。” “……” 刚刚离去的圣人,再一次出现在半空中。 俯视着陈怀义,含笑道:“这首小诗歌,虽然只是民间小调,可用词却比本圣见过的所有情诗都浓烈,本圣甚是喜欢,古今情诗中,这首小诗当数第一,以后表白,这篇小诗必然用得最多。 “简短,直白,却铿锵有力,甚美。 “陈怀义,再接再厉,希望你能够丰富诗词文章的风格与种类,如此,功劳极大。 “嗯,送你一对定情信物为贺礼,祝你与佳人永不分离。” 话音落下,抬手扔下一道流光。 身影缓缓消失。 听雪山庄内。 陈怀义鲸吞大海般吸干全部原创文气,这才睁开眼,看向赵青瑶:“圣人送了个啥?” 赵青瑶红着脸捧出一块圆形玉佩。 “就一块?” “一对,可以分开,”赵青瑶轻轻扭动,圆形龙凤牌一分为二,一龙一凤各一半。 “怎么用?” “各自祭炼一半。” “有什么用吗?” “在一定距离内可以感应到彼此的存在,甚至可以互通消息。” 陈怀义大喜。 好东西。 比一般文宝还好用。 关键时刻有大用。 但想到赵青瑶的情况,又急忙问:“你能祭炼?” 赵青瑶嫣然一笑:“当然可以,真气虽不如文气那般精妙,但修炼到我这般境界,也能掌握祭炼之法,只是效率略低。” 陈怀义这才放心,万一赵青瑶无法掌握祭炼之术,那就尴尬了。 这时,赵青瑶却收起玉佩,揭起墨渍还没干透的宣纸:“仲宜哥,这幅字成文宝了吗?” “成了。” “真的?几品?” 陈怀义仔细观察片刻:“至少中三品。” 赵青瑶大喜:“我要了!” “本就是给你写的,无论是不是文宝,无论是几品文宝,都是你的。” “仲宜哥,”赵青瑶收起宣纸,扑到陈怀义怀里,犹豫一下,抬起头,紧闭双眼,嘟起红润的唇瓣。 嗯? 陈怀义瞬间紧张。 要不要亲? 这可是一国公主。 穿越前,我可没有这样的艳福。 陈怀义内心还在犹豫,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缓缓靠近,弯腰,低头…… “咚咚——” “师弟,你,你在干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肖银铃的声音。 屋内两人闪电般分开。 陈怀义咳嗽一声,若无其事道:“写了一首小诗。” “给青瑶姐姐的?” “是的。” “我也想要……” 陈怀义拉开房门,看到小师姐满脸委屈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捏她光洁的脸颊:“那是定情诗。” “我知道,我也要!” “你还小……” “不小了,”肖银铃努力挺起胸膛,跟着大声道:“我下山的时候,师父已经把我许配给你。” “啥?”陈怀义下巴差点掉地上。 “师父把我许配给你了,让我与你培养感情。” “不可能!” “不信你去问问师父。” 陈怀义黑脸。 这怎么问? 师父,你把小师姐许配给我当老婆了? 如果是真的还好。 如果是假的,我会被师父一巴掌扇到千里之外。 而且,这事儿大概率是假的。 定然是这小妮子吃醋,所以才编了这么个谎言! 一定是这样。 所以,好笑地安抚道:“等你成年,等你成年再谈婚论嫁,现在还太早了。” “别的可以等等,但,但是名分不能等。” “嗯?” “我要一篇定情诗,”肖银铃脸蛋红得像朝霞,态度却很坚定:“不然,等我成年,你身边哪还有我的份儿。” 卧槽? 这个世界的小女人都这么生猛? 小师姐才十六啊。 肖银铃接着扬起修长的脖子,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威胁:“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传信师父和师兄师姐他们,说你欺负我,让他们帮我做主,哼。” 好家伙。 还带告黑状的? 这怎么搞? 这时,赵青瑶笑盈盈地走到肖银铃身边,朝陈怀义眨眨眼:“仲宜哥,我跟小师姐说点知心话。” ------------ 第86章 关雎 赵青瑶拉着肖银铃离开。 半刻钟后返回。 朝陈怀义眨眨眼睛:“搞定了。” “什么意思?” “我帮你确认了小银铃的心思,又说服她不去告状,前提是你得写一首定情诗给她。” 陈怀义目光在两个小女人身上来回扫视。 心里暗笑。 跟我玩心眼? 我只是看着年轻而已。 算了。 随她们怎么折腾。 反正不吃亏。 以后就以“不主动、不拒绝”为宗旨。 其他随心。 否则,天天纠结男女情情爱爱,什么时候才能干一番大事业? 想到这里,随口答道:“好啊。” 红着脸的肖银铃瞬间雀跃:“小师弟,你同意了?” “不同意能行吗?我怕你告状。” “哼哼,知道就好,”肖银铃嬉笑着跑到陈怀义身边:“快快动手。” “小菜一碟。” 情诗而已。 确实是小菜一碟。 可选项多的是,反而要发愁选哪一首。 陈怀义略一沉思,提笔写下“诗经、周南、关雎”六个字。 只六个字落于纸面,便有原创文气涌动。 赵青瑶面色微变。 肖银铃则喜出望外。 陈怀义以汉隶默写完整诗篇。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落笔。 诗成。 惊天地。 肖银铃一字一句读完,顾不得其他,红着脸扑进陈怀义怀中:“小师弟,你,你写得太好了。” 赵青瑶轻哼一声:“我给的就那么几个字,给她却这么多字,不公平。” 两个小女人还在因为字数多寡争风吃醋。 却苦了山庄外的众人。 “又,又是惊天地?” “陈小酒仙有点过分!” “一首接一首,没完没了了。” “还是情诗。” “我知道了,陈小酒仙是情圣。” “确实,这篇《关雎》与上一篇《静女》风格相同,而且都是写爱情,描写的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画面。” “好生动,好形象,也好真挚。” “我觉得陈大情圣会写一整个系列。” “不用你觉得,他已经有腹稿了,看标题,诗经,以经命名,可见必然不一般。” “跪地膜拜!” “我苦读几十年,写一首能入品的诗词都难如登天,陈小酒仙却随随便便写一大堆惊天地,而且诗词文章小曲应有尽有。” “可不是咋地,与陈小酒仙相比,我等如皓月之下的萤火虫。” “这是第几篇动天地了?” “懒得算了。” “哎,人家谈情说爱都是动天地境的诗词,只有仰望。” “以后只能祈祷陈小酒仙不要在大晚上创作,这动不动就是动天地,全天下人和非人都要跟着夜不能寐。” “……” 青石山。 柳随风听完鬼神诵读的内容,忍不住苦笑。 “我这个徒弟…… “一边狂写桃菊酒花,一边狂写男女情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呢。 “不过,写得真好,古风十足,比上古时期的古风作品还古老。 “看名字,应该是一个系列,真期待啊。 “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升起斗志,与这天地万物好好斗一场,隐居山林与红颜知己逍遥度日这种事情,想想也就罢了,敌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说的没错,这方世界看似以儒道为尊,实则奉行弱肉强食之理,有些人,生来便是砧上鱼肉,便是修到大儒境也不例外。 “实力不足,连红颜知己都守不住。” “……” 神京,皇宫内。 赵煜德好气又好笑:“这小子年纪不大,花花心思还不少。 “一个接一个,这才几天,身边便多了好几个女子。。 “该让他见识一下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了。 “想要占有更多更优质的资源,只靠名气以及师父师兄师姐是不够的,自己实力不足,一切白搭。 “瑶瑶追求者众,姓肖的小姑娘也是别人眼里的雁肉,他又这般高调示爱,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还想当隐士?隐个屁,乖乖地提升实力吧。 “不过这小子确实有才华,动不动便是动天地的诗词文章,要不是有圣人把关,朕才不信全是原创嘞。 “希望这小子活得久一点,再对瑶瑶好一点,最好能为朕的大周王朝效力……” 并州。 王家后宅。 王婉姿满脸看热闹的笑容:“薇薇,你那个小叔子身边又多了一个红颜知己,着不着急?” 王薇薇满脸羞红,娇嗔着推搡王婉姿:“姑姑,你出去啦,真讨厌。” “害羞了?你这个时候不应该生气?” “姑姑,你还说……” “别害羞,说说真实感受,你要是生气,我这就揍那小子一顿给你出气。” “不要!” “咦?心疼了?” “姑姑……” “嘻嘻,薇薇,听姑姑的,别修炼了,直接找他,死缠烂打地跟在他身边,他绝对不会辜负你。” “我,我想修炼,这样才能更好的帮到他。” “那你可得加油了,不说他,他那个小师妹就不是善茬儿,才十六岁就已经是举人文位,家世也不差;赵青瑶虽然不修儒道,实力却也不差,身份更不一般,是当今皇帝的九公主,备受宠爱,你还真不一定能争得过她们。” “我,我会努力。” “你啊,傻乎乎的,其实你最大的优势不是其他,而是与他共同度过的那些艰苦岁月,那种感情是修为、家世、美貌、财富都无法比拟的。” “那我也要修炼,”王薇薇低声道:“你说了,他的未来注定步步坎坷满路荆棘,我就算帮不了他,也绝对不做他的累赘。” 王婉姿撇撇嘴:“果然,被爱情俘虏的女人都是傻子,那你慢慢修炼吧,按照咱们王家的规矩,获得翰林文位之前不准离开家门。” 颍州陈家。 陈氏三兄弟跪在陈氏家主陈玄青面前,低头不语。 陈玄青抿了一口茶水,轻飘飘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击杀陈怀义,为陈怀雨报仇雪恨。” 陈志勇鼓起勇气道:“族长,陈怀义说,陈怀风不是他杀的,杀陈怀雨也是被逼无奈……” 陈玄青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事到如今,事情起因已不重要,我陈家的颜面才重要。” “可是……” “不想杀他?那好,给你们另外一个选择,把他带回来,让他认祖归宗,我便不再杀他,只当陈怀雨兄弟两个未曾来过这世上。” ------------ 第87章 义士又至 听雪山庄。 听雪山庄外始终热闹非凡,甚至越来越热闹。 不断有人自远方而来。 只为一睹“楷书之母”的风采。 这可是原版。 所以,山庄外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本地大小商贩看到商机,陆陆续续在周围搭起棚子摆开摊位,售卖些茶酒吃食以及地方特产。 当然,也不乏一些投机取巧之辈以陈怀义的名义贩卖一些“陈怀义家桃树种子”“陈怀义用过的砚台”之类小玩意儿。 虽然热闹,却没有人敢乱来。 一则有周承宗和数千天机阁密探暗中维护秩序。 二则大部分人自认为扛不住陈怀义的“一尺寒光”。 偶有醉汉或者不知天高地厚者闹事,也被其他人迅速拉走。 大部分人只想近距离观摩陈怀义的真迹顺带着看看有没有机会沾点好处,可不愿意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搅了局面。 万一惹陈怀义不开心,吃亏的是他们自己。 啥好处? 其他不说,高品质原创文气算不算? 虽然残留不多,但质量更高,整体效率比自己闭门苦修要高许多。 很多人都盼着陈怀义再做好诗,最好每天来那么两三篇。 也因此,听雪山庄门口越来越热闹。 几天过去,甚至有人开始施工建造新的房舍。 一片荒野,却有进化成乡镇的趋势。 赵青瑶很不忿:“仲宜哥,要不干脆把他们赶走?” “不用。” “那,咱们悄悄离开?重新找个安静的地方定居。” “也不用。” “就在这里?” “嗯,只要他们不砸门翻墙就行,反正他们的声音传不到院子里,不影响咱们的生活和修行。” “就是感觉不舒服。” “把他们当作免费保镖就行。” “这倒也是……” 如此。 陈怀义彻底在听雪山庄住下。 几乎不出门。 闷头修炼。 抽空研究赵青瑶弄来的原版《花间刀》。 这原版《花间刀》不止是一套刀法,还自带内功,在江湖上也是中三品的刀法。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真气也有各自的属性,因个人体质、修行功法不同而有所差异,有的能相容,有的却相克,有的武技需要搭配专属真气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再仔细琢磨,真气的修炼与运用还真别具一格。 确实是由内而生,是标准的内炼功法。 与儒道法门截然相反。 威力不如文气。 但更精妙,操控随心,练到一定境界,也颇有神妙。 与金庸小说中内功理论颇为相似。 陈怀义尝试着修炼真气。 却没想到,竟然真的找到了气感。 而且与儒道功法不冲突,各行其道,互不干扰。 有意思! 以前就没有人尝试过? 还是说……尝试过但收益不高? 大概率是后者。 因为获得文位之后,只要用心诵读经典诗词文章便可自行汲取文气,省时省心省力,威力还大,何苦去修炼上限很低的真气? 陈怀义琢磨半响,总觉得应该尝试。 试试就试试。 反正我不用苦苦修行,写几首诗就是海量原创文气填满文心。 花点时间研究真气也不亏。 有收获最好,没有收获也没什么损失。 所以,陈怀义看似在苦苦修行,实际上却在对比两个版本的《花间刀》,寻找不同,研究区别,修炼真气。 一时间,院子里处处是刀光。 他俨然一个江湖刀客。 儒道修士可不需要天天苦练刀法。 儒道修士便是学习武技,也多以观想为主,不重招式。 六月,盛夏。 陈怀义的刀法已经逐渐入门。 就连真气也略有小成,可以催动真气在体内做周天运转。 赵青瑶惊叹不已:“仲宜哥,你是真正的天才,不到十天,就已经有三流水平,真实战斗力,更接近二流。” 陈怀义挑眉:“三流水平大约相当于儒道修士什么境界?” 赵青瑶摇头:“仲宜哥,武道没有那么明确的等级划分,因为不同功法有不同的境界划分方式,所以大家就以粗略的三流二流一流和大师、大宗师来区分实力高低,并没有非常明确的界限。” “混得……挺惨。” “很正常,毕竟这天下以儒道为尊,我们这些个无法激活文心的文盲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修行之道,已经应该感谢圣人仁慈。” 陈怀义挑眉。 没说话。 却感受到赵青瑶内心的怨气。 同样是人,为什么有的人就能激活文心修炼儒道从而走上一条成圣的康庄大道;有的人却只能修炼一眼可以看见极限的武道? 不公平! 尤其赵青瑶这个身份…… 赵青瑶身为皇族,不是没办法激活文心,而是迫于圣人以及圣人世家定下的规矩而不能激活文心修炼儒道法门。 这是什么? 弱肉强食。 你想当皇帝? 可以,但必须按照我的方式去当这个皇帝。 你不听话,我就灭了你,随手换个听话的。 所以,赵青瑶这个九公主看似高贵,实则远不如那些圣人世家甚至大儒世家的嫡女们。 换谁也会心生怨气。 不过,他没接这个话茬,只是记在心里。 有些想法,只能藏在心里。 “陈志勇——” “陈志强——” “陈飞云求见陈小酒仙——” 这时,三道响亮的声音穿透山庄简单的屏障。 赵青瑶和肖银铃同时警觉。 然后齐刷刷看向陈怀义:“陈氏三兄弟,他们怎么又来了?” 陈怀义没回答,而是扬声回答:“原来是三位义士,请进。” 话音落下,陈氏三兄弟飞身而入,站在陈怀义三人面前。 拱手行礼。 “陈小酒仙,又见面了。” “我们三兄弟受族长之命而来。” “请你认祖归宗。” 三兄弟一人一句话,面无表情地开门见山,直接点明来意。 陈怀义叹了口气:“三位,你们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对。” “我们知道。” “但我们不得不来。” 三兄弟依然一人一句话。 陈怀义摇摇头:“所以,必须要打?” “族长说了。” “要么把你人带回去,要么把你头颅带回去,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所以,出刀吧。” 陈怀义静静地注视着三兄弟,目光从三人脸上缓缓扫过,感受到三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 暗暗叹口气。 这次,这三兄弟不会再手下留情。 这次,总有一方要死。 颍州陈氏族长陈玄青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不死不休? 这件事情,分明有好几种解决方式。 可陈玄青选择了最不明智的那种。 陈怀义心怀疑虑。 却轻笑一声,摇摇头:“不急,你们远道而来,风尘仆仆,饥肠辘辘,容我略尽地主之谊。” ------------ 第88章 悲仁人之尽节兮 陈怀义朝赵青瑶和肖银铃摆头:“贵客登门,麻烦听风摇月准备些好菜,我要与三位兄长开怀畅饮。” 肖银铃还有些迟疑。 赵青瑶却拍拍肖银铃的肩膀:“小银铃儿,你陪着仲宜哥,我去准备酒菜。” 陈怀义却直接摆手:“俩人都去。” 肖银铃和赵青瑶同时皱眉,看向陈怀义。 陈怀义迎着两个小女人的目光微微点头:“去吧。” 赵青瑶反应过来,拉着肖银铃离开。 等两个小女人离开,陈怀义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位兄长,请坐。” 陈志勇三人在陈怀义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沉声问:“陈怀义,你单独与我们相处,真不怕死?还是做好了单身赴死的准备?” 陈怀义摇摇头,挥手。 石桌上出现一套皇家专用的黄釉粉彩酒具。 这套瓷器不是文宝,就是普通瓷器,但烧制难度却很高,胎体轻薄,釉色细腻,画工精湛,用料和做工都是顶级,艺术含量也不低。 在文宝横行的世界里,价值也很高。 赵青瑶送他的。 用这套瓷器待客,招待任何人都不丢面子。 就俩字——上档次。 陈怀义摆好酒杯,取出葫芦,往酒壶中灌了满满一壶七品青梅。 斟酒。 挥手送到三人面前。 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双手微送:“承蒙三位哥哥手下留情,让我侥幸多活这么些天,一杯薄酒,略表心意,小弟先干为敬。” 话落。 仰头。 一饮而尽。 陈志勇三人对视一眼,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怀义再斟酒。 举杯互敬。 酒过三巡。 陈怀义才吐了一口气:“辛苦三位哥哥,让你们多跑一趟。” 陈志勇摇头:“我们也不愿意跑这一趟。” 陈志强:“可是没办法。” 陈飞云:“不跑这一趟,我们就要步你后尘被逐出陈家。” 陈志勇接着道:“其实对我们三兄弟来说,被驱逐也没啥,毕竟我们连死都不怕。” 陈志强:“可是,我们有家小,有爹娘儿女。” 陈飞云:“所以,我们不得不再跑一趟,做这违心之事。” 陈志勇再次端起酒杯:“老哥我借花献佛,向老弟赔罪,不管最终如何,都是我们三人对不起老弟,给老弟带来这么多麻烦。” 说完,三兄弟一饮而尽。 陈怀义同样回敬一杯。 再斟酒。 转移话题:“门外情形如何?” 陈志勇露出笑容:“人山人海,便是在州城,也少见这般盛景,老弟名气之大,可见一斑。” 陈志强:“四面八方还有一些人才刚出发,要过几天才能赶到这里。” 陈飞云:“届时,屯阳县流动人口恐怕比州城还多。” 陈怀义笑笑:“可见大家向学之心还是挺重。” 陈志勇摇摇头:“向学?不,一部分人为了凑热闹,一部分人为了提升实力,还有一部分人只想占你便宜,更有一部分人心怀不轨,真心为学问而来的怕是不足万分之一。” 说到这里,话多了起来。 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语,吐槽社会风气。 看似儒道为尊,人人好学。 可功利心却极强,目的就是提升战斗力,而非真心向学。 学问,对绝大部分人而言只是提升战斗力的工具。 用陈志勇的话讲:“别看我们三兄弟都是进士文位,但说实话,学问真不行,从童生起,便走偏了路子,几十年所学,全与战斗相关,且只有一个目的,提升文位,根本没有潜心治学的心态,更毫无修养和德行可言。” 陈志强接过话茬:“何止我们三兄弟,便是很多大儒,也没比我们强到哪儿去,实力超群,可德行却与蛮荒冰原的妖族别无二致。” 陈飞云叹了口气:“这种生活,挺煎熬。” 陈志勇再道:“幸好有你,老弟你的横空出世,在我们三兄弟眼里,就是这个陈旧腐朽且充满血腥气息的世界里唯一的光芒。” 陈志强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哈哈笑道:“老弟,好好活下去,我有预感,你将会改变这一切。” 陈飞云同样端起酒杯:“这个天下真的无趣得很,也就老弟那些诗词文章还不错。” 陈志勇点点头:“老弟,前路艰难,保重。” 话音落下。 陈氏三兄弟放下酒杯,对视一眼,重重点头,同时激活文心。 “噗——” 三声轻响。 三兄弟面色同时衰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更有精纯的文气自全身上下逸散。 只几个呼吸,三兄弟便彻底消散在天地间,连衣服鞋子都没留下。 微风吹过。 干干净净。 连一点尘土都没有。 仿佛无人来过。 只有石凳上留有三个乾坤袋。 陈怀义面无表情地拾起三个乾坤袋,挂在身上。 然后,抓起酒葫芦,仰头,“咕嘟咕嘟”狂饮几大口。 瞬间烂醉如泥。 踉跄跌倒。 扶着石桌,含混不清地嘶吼起来。 “惜余年老而日衰兮,岁忽忽而不反。” “……” “悲仁人之尽节兮,反为小人之所贼。” “……” 吼罢。 大笑三声。 仰面倒下,呼呼大睡。 赵青瑶和肖银铃听到动静,急忙赶来,七手八脚地扶起陈怀义送进卧室。 脱衣,去靴,盖上被子。 忙完。 肖银铃吐了口气:“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赵青瑶摇摇头,不动声色地擦掉陈怀义眼角的泪痕:“应该跟陈氏三兄弟有关。” “对,陈氏三兄弟呢?” “在刚才那首诗歌中。” 肖银铃怔住,抬头望天。 天空中。 天花乱坠。 异景生动。 有陈怀义骑龙驭凤的画面。 画面中,陈怀义神情悲愤,虽周游天地俯仰宇宙,却又有飘飘然不知何往的茫然之感。 略去陈怀义,画面中呈现出来的景物,无不令人惊叹。 蜿蜒浩荡的黄河。 气势磅礴的四海。 朱雀苍龙白虎玄武太一象车,全部充满神秘且令人敬畏的色彩。 更有鬼神以苍凉且悲愤的声音在诵读。 读到“悲仁人之尽节兮”时,悲愤之声更是声震四海,悲愤之气几乎冲破云霄。 肖银铃这才隐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回头看向昏睡不醒的小师弟,心脏微微刺痛。 小师弟这是有多悲愤,才能写出这般悲愤之气直冲云霄的诗歌? 颍州陈氏,实在该死! ------------ 第89章 惜誓 天空中。 异象逐渐散去。 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唉,悲仁人之尽节兮,悲愤之气如此浓烈,教本圣好不心痛。 “陈怀义,节哀。 “这篇诗歌……无需点评,便是不识字也能感受到冲天而起的悲愤之情。 “何况气象如此宏大,内容如此奇幻,也就你有这般想象力创作出这般令人神往的画面。 “相比之下,本圣自愧不如。 “动天地境不足以衡量这首诗歌水平之万一。 “陈怀义,请你命名。” 昏睡中的陈怀义迷迷糊糊吐出几个字。 “惜誓,汉,贾谊。” 圣人微微点头:“可,贾谊,惜誓。” 话音落下,缓缓消失。 而后,天地震动。 浓郁且精纯的原创文气汹涌而出,并形成强烈的原创文气风暴,翻腾着冲向听雪山庄,弥漫方圆几十里。 小半个时辰后。 天地才逐渐恢复平静。 文气风暴消散。 但听雪山庄周围却残留着浓郁的文气,文气浓度比正常情况下高许多倍。 山庄外众人迫不及待地盘腿坐下,齐诵新鲜出炉的《惜誓》以汲取这浓郁的天地灵气。 此时此地修炼,一刻钟便抵得上平时数日甚至半月之功。 只是人多。 残余的原创文气很快枯竭。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开始议论。 “又是一篇动天地!” “还是动天地!” “真的没完没了了。” “灵感无限?” “当真令人羡慕。” “不过这首诗歌的内容有点不一样,悲愤之情太强烈。” “对,而且是满心悲愤无处发泄,只能以诗歌发泄。” “发生了什么?让小酒仙这般悲愤?” “应该跟陈氏三兄弟有关吧。” “圣人着重强调那一句‘悲仁人之尽节兮’,不是无的放矢。” “这么说,陈氏三兄弟……死了?” 这时,有个带着斗笠的中年人悠悠地叹了口气:“陈氏三兄弟真仁人也,受家族命令杀害小酒仙,可是又感念小酒仙之才华而不愿意刀剑相向,最后,竟自行了断,以全气节,当真可惜可叹,难怪小酒仙那般悲愤。” 话音刚落下,山庄内传来一声叹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斗笠男愣了一下,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伯仁何人,但意思很明白,小酒仙因陈氏三兄弟之事颇为内疚,这才写下这篇惊天动地的《惜誓》。” 这番解读,令人信服。 “哎,难怪呢。” “小酒仙真不必这般。” “可惜了。” “这陈氏三兄弟豪迈磊落,不像儒生,反倒颇有江湖豪杰风采。” “只是,颍州陈氏不会就此罢休,甚至会把陈氏三兄弟的死算在小酒仙身上。” “颍州陈氏本就霸道,又攀上了高枝,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小酒仙何罪有之?” “这儒道世界,比江湖还乱,还不讲道理。” “真替陈小酒仙不值,拥有这般才华,为儒道众人贡献那么多顶尖诗词文章,不说把他供起来,至少不能对他喊打喊杀啊,简直无法理喻。” “呵呵,儒道中人也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纠葛,陈小酒仙横空出世,不知道打乱了多少人的谋划,要不然,马纪云那样的大儒怎么可能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情?” “这么说,陈小酒仙以后还要面对更危险?” “那还用说?而且敌人会越来越强大。” “……” 众人议论纷纷间。 有人怒喝一声:“陈怀义,交出我陈氏族人。” 声若雷震。 瞬间压住听雪山庄外数万人的议论声。 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中年剑客飞身而至,落在听雪山庄大门口。 听雪山庄内无人回应。 剑客更怒:“十数之后再不出面,老夫拆了这狗屁山庄!” 话音落下,猛地拔出宝剑。 挥剑斩下。 “噌——” 一道剑光闪过。 “轰——” 大门口的石狮子轰然炸裂,碎石四溅。 碎石打在墙壁上,深入半尺有余。 围观众人齐刷刷后退几步。 有人认出剑客。 “陈志祥?” “什么?陈氏二十年前的天才剑客陈志祥?” “二十年前便已获得进士文位,现在呢?” “现在还是进士,但实力比二十年前强了不知道多少。” “陈志祥啊,有个绰号叫无影剑,对吧?” “不错,无影剑陈志祥,初成进士便以一敌三击杀三名进士,战力极强。” “这下子,陈小酒仙有难了。” “不怕,有柳大儒呢,柳大儒最是护短。” “你知道什么,柳大儒虽然护短,但一般不会对小辈出手,讲究一个同级对同级,今日便是陈小酒仙死在这里,柳大儒也不会出手,只会在陈小酒仙死后杀到颍州为陈小酒仙报仇雪恨。” “是这样?” “对,颍州人都知道。” “既然如此,陈氏为什么不怕柳大儒报复?” “刚才不说了嘛,颍州陈氏攀上了高枝,不怕柳大儒报复。” “能抗衡柳大儒,那岂不是说……” “嘘——不能说,不能说!” “陈小酒仙……” “哎,陈小酒仙自求多福吧。” “……” 议论纷纷中。 陈志祥再次举起宝剑,对准听雪山庄的牌匾,再次挥剑。 “嗖——” 一道剑光直奔“听雪山庄”四个大字。 众人不忍直视。 这可是陈小酒仙亲笔。 而且是文宝。 就此毁掉,实在暴殄天物。 颍州陈氏,当真可恶。 杀人就杀人,为什么要毁掉这般珍宝? 这可不只是一块牌匾那么简单,更是难得的文化珍藏,是全天下人族共有的瑰宝。 可是。 面对气势汹汹实力超绝的陈志祥,谁也不敢阻拦。 只能在内心惋惜。 但就在这时。 有铃铛飞出,在间不容发之际挡下陈志祥的剑光。 肖银铃与赵青瑶同时出现在大门口。 肖银铃怒气冲冲地质问:“陈氏族人?” 陈志祥皱眉:“你是何人?让陈怀义出来受死!” “想杀我师弟,先过我这一关!” “师弟?你是柳随风的徒弟?” “知道就好。” “哈哈哈,别人怕他柳随风,我可不怕,何况,这是私人恩怨,与其他人无关,让开,不然,先杀你祭剑,再斩陈怀义脑袋!” “你,你敢!” “我陈志祥有什么不敢的?” 陈志祥说到这里,忽然挥剑。 “唰唰——” 两道剑气直奔肖银铃。 而且,这两道剑气几乎无形无状,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两道白色光芒。 速度极快。 瞬息即至。 一上一下直奔肖银铃咽喉与心脏。 ------------ 第90章 死战不退 肖银铃见状,怒目圆睁,猛地挥舞手中银铃。 “叮铃铃——” 一对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并在丝带的牵引下,在身前形成一道漩涡状屏障。 同时,疾呼“铜墙铁壁”。 身体表面立刻蒙上一层淡淡的白光,像一堵墙,隐约还能看到墙壁的纹路。 正是儒道修士最常用且最基础的技能,介于武技与法术之间,相当实用的防御类法术。 “噗噗——” 两道几乎透明的剑气,势如破竹,穿透漩涡状防御层,狠狠钉在肖银铃身上。 “啵——” 白色防御层如气泡般消散。 肖银铃踉跄后退两步,却没有受伤。 陈志祥挑眉:“有防御类文宝?” 肖银铃咬着牙重新向前两步:“狗贼,有胆再来!” 陈志祥冷笑:“雕虫小技,真当我陈志祥会怕你柳随风一脉?真要害怕,我就不会来这里!” “我师弟说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狗贼,只要我们这一脉没有死绝,就一定会报仇雪恨!” “那就……杀绝!” 陈志祥说到这里,狞笑一声,挥剑扑向肖银铃:“让我看看柳随风徒弟有几分能耐!” 肖银铃咬牙,挥舞银铃冲上去。 “叮铃铃——” “呲——” 肖银铃以更快的速度后退。 捂住右肩,满脸倔强。 手缝中有鲜血缓缓淌出,洇湿一大片衣衫。 陈志祥轻轻挥舞剑花:“你的文宝,在我面前不堪一击,现在后退,我可以饶你一命呼!” 肖银铃紧咬牙关,缓缓站起,把银铃交到左手,再次摆出进攻姿态。 陈志祥脸色阴沉下来:“真不怕死?” “就是死,也要死在大门口!” “臭丫头,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废话少说,要么离开,要么杀了我!” “你——” 陈志祥气急:“既然如此,成全你,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话音落下,再次挥剑。 “咻——” 又是一道剑气。 却更加透明,几乎看不见。 速度也更快。 瞬息即至。 “噗——” 肖银铃闷哼一声,再次踉跄后退,右肩爆开一道伤口。 衣衫炸开。 鲜血飞溅。 陈志祥向前两步:“让,还是不让?” 肖银铃脸色苍白,双臂耷拉在身侧,一对银铃铛跌落在地,红色丝带也失去活力,沾着鲜血,无力地蜿蜒在泥地里。 却依然紧咬牙关,挺身向前,挡在陈志祥面前,死死盯住陈志祥,咬牙切齿道:“有种就给我来个痛快!” 陈志祥深吸一口气,再次挥剑。 “噗——” 肖银铃左大腿上爆出一朵血花,剑气直接洞穿。 踉踉跄跄,却依然一步不退。 陈志祥面无表情地再次挥剑。 这次是右大腿。 肖银铃几乎站不稳,苍白的脸上却露出轻松的笑容:“果然,我猜得没错,你不敢杀我!” 陈志祥的眼角跳了两下。 忽然点头:“不错,我不愿意杀你,但是,我可以把你弄成没手没脚的残废!” 话音落下,挥剑斩向肖银铃肩膀。 这一剑,没有剑气。 就是一记直斩。 但没有人怀疑这一剑的杀伤力。 儒道修士,在其他方面或许有所欠缺,可战斗能力却是一个赛一个地强。 战斗才是这些儒道修士的核心本领。 这一剑下去,能把人斩成两片。 斩掉一条胳膊更易如反掌。 山庄外众人无不揪心。 更有人怜悯地闭上眼睛,不忍直视接下来发生的画面。 但就在这时。 一道红色人影飞出,闪电般射向陈志祥。 速度极快。 如飞箭。 如闪电。 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陈志祥肋下。 是赵青瑶。 是酝酿许久且一直在找机会的赵青瑶。 陈志祥皱眉,反手挥剑就是两道剑气,同时横剑格挡赵青瑶的长剑。 “叮——” 两道剑气命中赵青瑶。 却只激起一层淡淡的青色光芒。 两剑相交。 陈志祥感受到长剑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以及侵略性极强的真气,忍不住后退几步,皱起眉头:“江湖武夫?” 赵青瑶潇洒落地,长剑指向陈志祥,冷着脸呵斥:“滚——” 陈志祥怒极而笑:“贱婢,找死!” “谁找死,还不一定呢!” “好,好,好!” 陈志祥铁青着脸连喊三声“好”字:“真不愧陈怀义的红颜知己,一个个都不怕死,我成全你们!” 话音落下,挥剑冲向赵青瑶。 “唰唰唰——” 剑光闪烁,一道道剑气射出,从不同方向直奔赵青瑶,瞬间笼罩赵青瑶全身。 剑气先行。 长剑紧随而至,毒蛇般刺向赵青瑶要害。 剑身一晃,一柄长剑瞬间分出七八道剑影。 每一道剑影,都是实打实的剑刃,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刺向赵青瑶。 围观众人有识货的。 “无影剑!” “果然是无影剑!” “陈志祥的成名剑法,据说练至大成,随手一晃便可分化出上百道剑刃,每一道的杀伤力都是实实在在的,与主剑相等。” “何止,最关键的还是剑气,一剑劈出上百道无影无形的剑气,杀伤力非常恐怖。”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也不错,但只是江湖武者,如何能是进士级高手的对手?” “完了!” “俩小姑娘死定了。” “唉,可惜啊。” “刚才还在卿卿我我情定今生,现在却要命丧当场……” “只恨力弱,但凡我再强一些,都要想办法阻止!” “……” 下一秒。 密集的“叮当”声传出。 赵青瑶毫发无伤。 陈志祥面无表情。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良久,陈志祥铁青着脸问:“你到底什么人?竟然身怀那么高品级的文宝,硬抗我三十多剑而毫发无伤?” 赵青瑶依旧冷淡:“滚!” “小丫头,说出你的来历,我或许会饶你一命,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滚!” “陈怀义死定了!柳随风来了也保不住他,何况柳随风现在自顾不暇,也不会出手,所以,劝你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赵青瑶脸色微变。 柳大儒自顾不暇? 难道……柳大儒那边也出了问题?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煽动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地杀仲宜哥? 西凉人? 鬼方人? 又或者……妖族? 赵青瑶回想刚才陈志祥对肖银铃说的那些话。 忽然想到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答案。 圣人世家! 只有圣人世家才有这么大能量。 也只有圣人世家出手,才能让颍州陈氏敢于不计后果地击杀仲宜哥! ------------ 第91章 西江剑影孤 赵青瑶想到凶手的身份,如遭雷击。 但是,想到陈怀义的才华。 想到陈怀义的谋划。 以及陈怀义写给她的小诗。 依然紧咬牙关。 决不能退! 仲宜哥一开始便预料到了种种危险,让我低调。 可是,敌人远比预料的更敏锐。 也更凶狠。 但是,决不能退! 如果连区区陈志祥都扛不住,如何面对更强大更可怕的敌人? 所以,深吸一口气,依然挺剑指向陈志祥:“不要废话,生死各凭本事!” 陈志祥却多少有点忌惮。 这个江湖女人虽只是武夫,但实力不错。 而且有品级极高的防御类法器。 出身必然不一般! 那个姓肖的小丫头也是! 真麻烦! 杀不能杀。 赶又赶不走。 还不敢下狠手。 怎么办? 要不,一起弄残完事儿? 只要不出人命,就还有斡旋的余地,只要成功击杀陈怀义,完成那位大人的嘱托,都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冷笑一声:“成全你!” 说罢,挥剑冲向赵青瑶。 “唰唰唰——” 剑光更密集。 无影无形的剑气与眼花缭乱的剑影再次笼罩赵青瑶。 剑气与剑光命中赵青瑶,激起阵阵白光,却伤不到赵青瑶分毫。 反倒是赵青瑶的反击格外犀利,搏命式打法逼得陈志祥连连后退。 真气在各方面都不如文气。 但破坏力却更强。 何况武者的身体素质往往更好,气血更旺,筋骨更强,更擅长近身搏杀。 真要被武者缠上,儒道修士们也不敢等闲视之。 不过。 陈志祥不急。 依然不间断进攻。 剑气密集如雨。 “叮叮当当——” 几个呼吸间,两人交手几十招。 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赵青瑶身上的防御层却肉眼可见地被削弱。 赵青瑶的真气也逐渐枯竭。 真气修炼不易。 量很有限。 在高强度战斗中,江湖武者很难持久。 可儒道修士却相反,最擅长打持久战,技能和招式很多,文心内更储存着海量文气,续战能力极强。 何况,陈志祥是进士。 进士文心如渊。 深不可测名渊。 文心品级越高,渊的深度广度也越高,储存的文气质量与数量也都极惊人。 所以。 激战半刻钟,陈志祥脸上甚至浮现出些许笑容:“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拼命就是个笑话,何况你只是个江湖武者,就算来历再大,在我面前也不堪一击,若非不愿下死手,一招就能将你秒杀!” 赵青瑶紧咬牙关,奋尽全力催动所剩不多的真气进行反击。 陈志祥见状,轻吟一句“东海波涛壮,西江剑影孤”。 围观众人大惊。 “出绝招了!” “陈志祥的成名绝技!” “这是他自己创作的一篇生景诗,并将开头两句与剑法结合,修成半神通!” “这一剑,威力极强,进士阶无人可挡!” “这小姑娘完了!” “……” 陈志祥话音落下,再次一剑斩出。 “咻——” 一道近乎无形的剑气飞出。 直奔赵青瑶。 这道剑气更长,更细,速度却不怎么快,如夕阳西下时掠过江面的孤雁,颇有萧瑟之意,隐隐与“西江剑影孤”这半句意境相合。 然而,看似不快的一道剑气,却仿佛一种名为“孤独”的情绪,萦绕在心中,挥之不去,拂之又来。 赵青瑶连续躲闪,那道剑气却时刻紧随。 试图格挡,一剑劈下去却如斩空气。 如是再三,内心骇然。 无影剑陈志祥,果然名不虚传。 陈志祥见状,冷笑一声:“弃剑,否则你必死无疑!老夫可没那么多耐心陪你玩闹!” 赵青瑶紧咬牙关,伸手抓向乾坤袋。 陈志祥忿怒:“还敢挣扎!” 再挥剑。 又是两道剑气直奔赵青瑶手腕。 瞬间。 三道剑气同时命中赵青瑶。 “噗——” 防御层破裂。 一块玉佩应声而裂。 同时,赵青瑶手腕爆出一片血雾。 “唔——” 赵青瑶捂着手腕,恶狠狠盯住陈志祥:“陈家老狗,有种就杀了老娘,不然,老娘迟早灭你满门!” 陈志祥摇摇头:“你这是逼着老夫斩草除根,既然如此,你去死吧!” 话音落下,挥剑斩向赵青瑶修长的脖颈。 赵青瑶真气耗尽,缓缓闭上眼睛。 却心里默默诵念陈怀义给他写的那首小诗。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人群中。 周承宗眉头紧锁,犹豫要不要出手。 他知道赵青瑶身份。 也知道赵青瑶的真实实力。 赵青瑶不是陈志祥对手,但保命能力很强。 身为建宁帝最喜欢的九公主,身上保命的文宝可不一件。 文宝不挑人。 便是普通人也能使用。 尤其那些无需主动激发的文宝,在任何人手里都能发挥作用。 赵青瑶完全可以继续硬抗,或者逃走。 可见赵青瑶做引颈待戮状,也不敢大意。 取出官印,直接出手。 可就在这时,有声音从山庄内传出。 “轻冰薄玉状不分,一尺寒光堪决云。” 声音起时。 便有一道同样几乎透明的刀气自半空中劈下。 仿佛要开天辟地一般。 “呼——” 刀光未落。 巨大的气浪先一步将空气一分为二,制造出巨大的气浪,尘土、杂草向两侧激飞,树木甚至齐刷刷向两边倾倒。 围观众人被这一刀气势所摄,情不自禁地后退好多步。 却忽然兴奋。 “又是这一刀!” “一尺寒光堪决云!” “来了!” “小酒仙出手了!” “决云刀!” “这就是传说中的决云刀?” “终于见到了!” “天呐,比传说中的决云刀还可怕!” “这刀气,果真似冰似玉,却又极薄,与无影剑气有些类似,但质感更强,杀伤力也更强!” “这一刀比第一刀更凝实,小酒仙功力见涨!” “可是,小酒仙毕竟只是童生,能打败大名鼎鼎的无影剑吗?” 轻薄透明却又极具质感的刀气,自半空劈下。 刀气未至。 压迫感已经拉满。 首当其冲的陈志祥大惊失色,连忙躲闪。 这一刀,竟然这般可怕? 这真的是童生所能拥有的战斗力? 这一刀,杀伤力堪比顶尖进士! 这个陈怀义,果然如那位大人所言,身怀秘密,而且是惊天动地的秘密。 谁能掌握这个秘密,谁就是下一个亚圣,甚至…… 想到此处,陈志祥心头火热。 同时连续横向躲闪,避开这仿佛要开天辟地的一刀。 转头面对山庄,闷哼一声:“陈怀义,总算舍得出来了,受死吧!” 跟着又喊了一句:“怀风,怀雨,两位侄儿,看叔父今日为你们报仇雪恨!” 话音落下,再次使出“西江剑影孤”。 细长又带着萧瑟之意的剑气直奔陈怀义而已。 从山庄中走出来的陈怀义,却醉眼朦胧,摇摇晃晃,对眼前的危险毫无知觉后,甚至还在继续往嘴里灌酒。 ------------ 第92章 再来一刀 “陈怀义出来了!” “陈小酒仙!” “小酒仙真的出手了!” “刚才那一刀,真霸气!” “只是,这个状态……” “喝醉了?” “这还怎么打?” “这模样出战,岂非送死?” “咋办?” “他还在喝!” “小酒仙有酒仙之称,酒量肯定不差,能喝醉,说明喝的是宝酒,而且是品级不低的宝酒,这种酒,一旦喝醉,只有慢慢等就醒,硬叫是叫不醒的。” “唉,小酒仙还是太弱。” “不是小酒仙弱,而是这些人欺人太甚,出手就是进士甚至大儒,更不惜使用车轮战,甚至趁人之危。” “颍州陈氏?呸!” “嘘——不要命辣?人颍州陈氏敢出手,必然有所依仗。” “唉,颍州陈氏对付不了柳随风一脉,还对付不了咱们这种江湖武者?慎言吧,只是从此之后再也看不到陈小酒仙的新作了。” 陈怀义依旧摇摇晃晃。 对直刺而来的剑气视而不见。 脑子迷迷茫茫如在云端。 只是本能地循着赵青瑶的心思而来。 他只有童生文位。 文心再强,综合能力也不如秀才,更不如举人、进士等等。 获得童生文位,本质上还是一个凡人,属于刚刚踏入儒道修行门槛的凡人。 但再向上一级,秀才。 获得秀才文位时,便可获得一些好处。 例如“耳清目明”“身轻如燕”“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这类算后天天赋。 有这些技能,哪怕什么都不做,自身也会有特异之处显现。 有些高级天赋堪称变态。 以“耳清目明”举例,听力视力更强,对危险的感应能力也更强。 如果陈怀义有这么个天赋,哪怕处于醉酒状态,也能第一时间感应到危险并本能地作出反应。 可惜,他只是童生。 所以,依然晕晕乎乎地朝赵青瑶晃去。 对紧随而至的剑气毫无反应。 赵青瑶见状,心焦如焚,嘶声喊道:“仲宜哥,躲开,躲开——” 陈怀义依然满脸茫然,什么都听不到。 可是,心底传出的一缕熟悉的意识,却让他隐隐有所感觉。 顺着心底那一缕意识所指,闪身躲避。 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陈志祥的“无影剑”。 目睹这一幕。 众人大喜。 “躲过去了!” “差一点,差一点就受伤了。” “小酒仙有圣人保佑,果然不凡,这都能躲过去。” “本能吧,陈小酒仙虽然只是童生,但毕竟不是普通童生。” “漂亮!” “躲得真及时!” “万幸!” 赵青瑶见状,也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心又高高悬起。 陈志祥又出手了。 陈志祥的脸色很难看。 在见到陈怀义之前,就连续在两个小女人面前吃瘪,更被陈怀义的决云一刀砍得狼狈不堪。 趁陈怀义醉酒,使出绝招偷袭,又被醉醺醺的陈怀义躲过。 传出去,“无影剑陈志祥”这六个字将会成为天下最大的笑话。 为完成任务。 也为找回颜面。 必须砍下陈怀义的脑袋。 所以。 见陈怀义躲开刚才那一剑,毫不犹豫地再次使出第二剑。 同时,更挥剑冲向陈怀义。 哼! 狗屁酒仙! 就一个小酒鬼! 这次,看你还怎么躲! 有本事再来一刀“决云一刀”。 看你还有多少文气可用? 陈志祥满心冷笑。 来之前,我可打听清楚了。 这小酒鬼就一童生。 虽然文心等级被圣人和柳随风提升到二品甚至一品,但上限就在那儿摆着,绝对使不出第二招“决云刀”。 今天,合该我陈志祥拿下这泼天的富贵。 赵青瑶见陈志祥又动,更急。 这个陈志祥的战斗力很强,战斗经验也很丰富。 不能怠慢。 想到刚才开天辟地的一刀,忍不住急呼:“仲宜哥,决云刀,决云刀啊!” 陈怀义迷迷蒙蒙中感应到熟悉的意识。 决云刀? 什么是决云刀? 一点点微弱的意识还在疑惑。 右手已经动起来。 秋水刀在手。 举过头顶。 斜向劈下。 这是最基础的刀招。 简单且熟练。 “呼——” 一刀劈下。 湛然的刀光闪过。 一道如冰似玉的刀气随之而出。 劈向陈志祥的“无影剑”。 也劈向陈志祥。 “噗——” 刀气与剑气相交。 剑气直接爆开,化作一团失控的文气。 刀气却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劈向陈志祥。 陈志祥见状,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 这小酒鬼怎么还有足够的文气使出“决云刀”? 这所谓的“决云刀”为什么这么强? 理论上讲,这“决云刀”与我的“西江剑影孤”相似,都是将自身的原创作品修炼成专属神通,不应该有高下强弱之分。 就算有强弱之分,也应该是我的“西江剑影孤”更强。 因为我文位更高。 我修炼这一招的时间更长,足足花了三年多才掌握,此后更巩固了十余年,是奔着把这句诗修炼成专属神通去的。 这个小酒鬼的“决云刀”呢? 才面世不足十天。 结果,却是我的“西江剑影孤”一触即溃。 这不合理! 陈志祥莫名惊骇。 也莫名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区区一个童生随随便便就能掌握这么强的技能? 而我苦修多年却连一个童生都不如? 到底凭什么? 这世界,还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 陈志祥又惊又怒。 却又不得不急忙躲避陈怀义这一刀。 还好。 这一刀虽然威力强大。 却不会拐弯。 也不是范围攻击。 横向攻击范围极窄,一个闪身就能躲开,不是很难缠。 陈志祥闪身。 这一刀劈空,劈在地面上。 “噗——” 地面出现一道两丈左右长的沟壑,深约半人高。 场面极骇人。 这要是劈在身上,别说进士,就是翰林甚至大学士都不一定能扛得住。 陈志祥目睹这一幕,暗自庆幸。 然后猛地扭头面对陈怀义,冷冷地问:“刀法不错,不过,你还能使几刀?” 陈怀义没有回应。 而是又举起酒葫芦抿了一口。 赵青瑶却急了。 她不知道陈怀义身怀超品文心。 所以也下意识以为陈怀义文气已经耗尽。 以童生之身,连使两刀“决云刀”已经足够惊世骇俗。 没有人认为陈怀义能使出第三刀。 包括暗中注视着现场的那些翰林、大学士甚至大儒们。 等陈志祥提剑走向陈怀义。 赵青瑶更是心焦如焚。 恨不能冲上去替陈怀义战斗。 可是,她也受了伤,此时出战,只会白送性命。 怎么办? 赵青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仲宜哥现在最强的杀招就是“决云刀”。 想使用“决云刀”就必须有充沛的文气。 文气哪儿来? 赵青瑶灵机一动,急忙高喊:“仲宜哥,写诗!” ------------ 第93章 仲宜哥,写诗 陈怀义又感应到心底传来的那一丝意识。 写诗? 什么是写诗? 写什么诗? 诗是什么东西? 然而,念头才动,身体已经做出反应。 踉踉跄跄地继续向赵青瑶靠近。 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却依然举起酒葫芦到嘴边。 “咕嘟——” 猛灌一口。 些许泛着蒙蒙青光的酒液自嘴边淌下,不等落地便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儿。 浓郁的酒香立刻蔓延开来。 听雪山庄外围恍若变成酒坊,甘醇的香气令人沉醉。 众人闻到香味儿。 大喜。 “宝酒!” “七品宝酒!” “真香啊!” “没想到,我这么个不入流的江湖武夫竟然也有闻到宝酒味道的一天。” “真是好酒!” “这应该就是前些天陈小酒仙使之扬名的青梅吧?” “酒仙就是酒仙,日常所饮都是七品宝酒,待到成长起来,那还了得?” “可是……小酒仙还能成长起来吗?” “这……” “小酒仙能连使两招‘决云刀’已经非常了不起,真使不出第三刀来了。” “儒道修士便是这样,文气耗尽便是凡人,比我等武夫还不如。” “可惜了陈小酒仙。” 这时。 赵青瑶喊了一句“写诗”。 众人愣住。 写诗? 陈小酒仙醉成这个样子,怎么写诗? 这种状态下写出来的诗词,又有什么用? 虽然思路是对的,以原创诗词补充文气以提升续战能力。 但是,太难了。 对清醒的人来说都很难。 对烂醉如泥的人来说,更难。 哪怕这个人是陈怀义! 陈志祥也被吓了一跳。 但很快反应过来。 不能让这个小兔崽子写诗。 哪怕这种可能性很低,也不能冒险。 速战速决! 免得节外生枝! 一定要拿到陈怀义的人头! 这么想着,咬牙,催动几乎全部文气,再次吟诵“东海波涛壮,西江剑影孤”。 挥剑! 一道几乎看不见且更加细长的剑气以更快的速度刺向陈怀义。 这是真正的杀招。 竭尽全力的大杀招。 与此同时。 陈怀义一口酒下肚,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赵客缦胡缨……” “吴钩,霜雪明……” 一句诗出。 天地动。 “轰隆隆——” 天翻地覆的感觉再次袭来。 浓郁之极的原创文气自天地间喷涌而出,围绕着陈怀义形成一个庞大的文气旋涡。 陈志祥倾尽全力使出的剑气,在接近陈怀义的身体后,瞬间被汹涌的旋涡卷入其中,并无声无息地消失,没有溅起哪怕一点点浪花。 什么情况? 陈志祥大骇。 却转身就跑。 丝毫不敢窥探陈怀义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虽然还有一定战斗力,但文气已经所剩不多,战力远不如巅峰。 再拖延下去,很有可能在陈怀义这个小小童生身上栽跟头。 何况,现在这阵势,实在太吓人。 区区一句开头,便有了这般大的动静。 真写完,那还了得? 开篇动天地。 便是陈怀义站着不动,圣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最佳机会已经消失。 先走为妙。 待恢复战斗力,再来找机会。 对付区区一个童生,只要再耐心一点,就一定有很多机会。 例如,放弃正面对决,改为偷袭。 虽然不光彩,但跟完成任务相比,丢点面子算什么? 陈怀义却继续吟诵。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侠客行。” “唐,李白。” 陈怀义晃晃悠悠念念有词,晃荡到赵青瑶身边,挨着赵青瑶坐下,仰头又灌了一口。 赵青瑶又惊又喜。 仲宜哥竟然真的写诗了。 而且写得这么好。 开篇就动天地。 这文气旋涡,怕是一首可以传千古的名篇,《陋室铭》《师说》那个级别的名篇。 而且,只开篇一句就吓退无影剑陈志祥。 仲宜哥果然强得离谱。 也就是时间尚短。 如果给仲宜哥几年时间,怕是能跟大儒掰手腕。 不管怎么说。 活着最重要。 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这个时候,赵青瑶才有空抬头望天。 天空中。 异景纷呈。 帽戴胡缨的侠客、湛然如霜雪的宝刀、佩着银鞍如流星般飞驰的白马、杀人千里之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挥舞金槌的勇士、白发皓首的儒生…… 更有鬼神的诵读声一遍接一遍。 而且,声调豪迈之极。 声传天地间。 哪怕人们并不知道朱亥、侯嬴是谁,却不妨碍他们感受到那冲天而起的豪迈之气。 更有大朵大朵的天花如雪花般坠下,化作浓郁的原创文气没入陈怀义文心。 直到圣人出现。 圣人出现,人人下拜。 圣人微微点头,面带微笑:“陈怀义,这世上果然没有叫错的绰号,见你数次,有一半左右你在醉酒,而且醉酒状态下写出来的诗词也更有精气神,这篇《侠客行》更是其中典范。 “虽不知你诗中所写何人,却能感受到字里行间喷射而出的豪情,连本圣也恨不能化身胡缨赵客,骑白马,持吴钩,杀仇敌于千里之外。 “那感觉,只想一想,便觉得痛快之极,便是立刻身死,也觉得值了。 “这首《侠客行》不但豪气,更是一首强大的战诗,且功效比较全面,实属难得。 “陈怀义,再接再厉吧,本圣想看到更多出自唐李白的诗词,他的诗词实在太过豪迈,风格自成一派,俨然诗中神仙。” 话音落下,抬手又扔下一样事物。 而后逐渐消失。 天地恢复静宁。 听雪山庄外,众人依旧保持着目瞪口呆的姿态。 动天地已经够惊人。 这还是一首战诗。 而且是得到圣人认可的战诗。 圣人的评价是强大、全面。 可以预见,这首《侠客行》马上就会成为几乎所有儒生专研的目标。 战诗可与一般诗词不同,不但能提升战斗力,还能战斗。 强大的战诗,便是活下去的保证。 不管行走江湖,还是参军杀敌,都离不开强大的战诗。 战诗,比普通诗词更宝贵! 陈小酒仙的身价,又涨了啊! 只是可惜走脱了凶手陈志祥。 ------------ 第94章 文气化马 青石山。 柳随风哈哈大笑。 “好一篇《侠客行》,当真洒脱之极。 “豪气冲天,侠义无双。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合我胃口,哈哈哈哈哈。 “这天底下,除我这个宝贝徒弟外,还有谁能写出这般好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合该我柳随风名垂青史。 “还是战诗! “这水平,不说第一,前五绝对没问题。 “再来几篇这般水平的战诗,天下儒生便尽是我徒孙。” “只是……” 柳随风随之叹口气。 知道这个徒弟有才华。 也知道这个徒弟会很高调。 可是,真没想到能高调到现如今的高度。 这一首首诗词文章,简直是挑战天下人对天才的认知。 写个小情诗都是动天地级别的,题材罕见冷门,内容却通俗易懂易于传唱,不用经历时间考验,一听就知道定是流传千古的经典。 只是,如此一来,只会让凶手更暴躁。 唉。 希望这个宝贝徒弟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这局势,已经隐隐失控。 只能寄希望宝贝徒弟像创作那样不断创造奇迹。 神京。 皇宫内。 赵煜德更兴奋。 “我就知道这小子肯定行。 “欲成大事,能力是其一,运气是其二,命运注定你一事无成,便是再强也难抵命运磋磨,相反,命中注定你可成大事,无论遭遇多少磨难,都如有神助。 “陈怀义这小子,便是如此,这一身才华,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拥有,便是圣人,也需甘拜下风,由此可见,成大事只在若干年后,再多磨难也无法阻挡。 “朕只需找对合适的人,站在他身边,给予一点轻微助力,便能顺应大势,成就大事。 “陈怀义,千万莫使朕失望。” 西凉皇宫内。 慕容九面色凝重:“老狗,安十二被秒杀,马纪云被生擒,如之奈何?” 白白胖胖的老太监,恭敬弯腰:“陛下,陈怀义气势正盛,不宜轻掠其锋,不如缓缓图之。” “细说。” “是,以奴婢意见,可使死士以其他方式接近陈怀义,获取陈怀义信任,待机会完全成熟,再下杀手。” “可有人选?” “奴婢新收一义女,容貌极美,极聪慧,实力也不弱,可执行此事。” “准了。” “奴婢这就安排。” 南蛮国。 茫茫山林中,一隐蔽山寨中。 一群野人般的南蛮人齐聚一堂。 人人披发,人人纹身。 纹身全是墨绿色,与古铜色皮肤搭配,形容诡异,几乎不似人类。 然而,这一群人却满口标准大周官话,口音与神京人没有区别。 “首领,陈怀义又有新作,动天地境,还是战诗,且极强大。” “我知道。” “首领,如何应对?” “应对?我等能自守十万大山便是蛮神照应,怎敢招惹大周?传令下去,蛮神子民,无论男女老幼,均不可出山,更不可攻击大周百姓与城池,尽最大努力避免与大周为敌。” “首领,蛮神子民岂能如此软弱?” “住口!我才是首领,在你击败我之前,不准抗命!” “是……” 鬼方。 大周正北方的草原中。 草青水美,牛羊成群。 鬼方大单于呼头曼骑在马上,静静地注视着天空中的异象,待异象消散,才闷哼一声,扭头问:“封须提,凉国人可有回信?” “单于,未曾。” “哼,慕容九依然心存侥幸,有他后悔的时候。” “单于,凉国虽不如周朝,可实力也不弱,有大儒,也有圣人世家,慕容氏也不一般,不至于吧?” 呼头曼扬鞭指向天空:“周朝出了个陈怀义,此人文采无双,成圣只在百年之间,更兼此人非世家和氏族出身,未来……别说我们这些小国,便是大周内部恐怕也有巨变,若不能早做打算,我们必遭灭国之祸。” 左贤王封须提满脸茫然:“单于,这,这有什么关联码?” 呼头曼叹了口气:“我也说不清,这是大黑天传递的指示。” “这……” “算了,我去拜访大祭司。” 呼头曼说完,策马狂奔。 胯下纯金色骏马风驰电掣,如天马下凡。 鬼方盛产骏马。 鬼方大单于坐骑,自然非比寻常,乃是纯种狼居胥马,小时与凡马无疑,可越长越是神俊,其中最强壮的狼居胥马,比带妖族血统的战马还强,颜值也更高。 凉、周两国每年都要从鬼方购买些许狼居胥马。 一匹上品是狼居胥马,能换一件中三品文宝。 听雪山庄外。 天地恢复平静。 众人望向事发现场。 陈怀义倒在赵青瑶怀中,酊酩大醉。 肖银铃满身血污,却咬紧牙关往陈怀义身边挪动。 赵青瑶吃力地搂着陈怀义,在陈怀义耳朵边轻声嘀咕。 现场有一纵一横两道深深的沟壑。 还有被刀气吹得倒向两侧的花草树木。 以及星星点点血渍。 这画面,让众人心里难受。 “太惨烈了。” “陈小酒仙本不该遭受这种磨难。” “万幸,活下来了。” “也真是文采无双,醉醺醺时竟然也能写诗,还是一句动天地的经典战诗,要不然,这三小口性命难保。” “不幸中的万幸。” “一诗惊走无影剑,美谈啊。” “可是,无影剑随时会来,届时,陈小酒仙还有这般好运气?” 众人沉默。 陈志祥实力强横,心狠手辣。 现在离开不等于放弃。 相反,一定会吸取教训。 下次再来,绝对不会再犯今天这种错误。 一定会干净利落地完成击杀。 不给陈怀义拖延时间、吟诗的机会。 甚至不会给陈怀义使出“决云刀”的机会。 无影剑,本就利于偷袭。 当陈志祥这个无影剑放弃颜面进行偷袭时,全天下有几人能安然无恙? 然而。 众人很快愕然。 诧异地望着重新站起来的陈怀义。 就见陈怀义含混不清地念了一句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话音落。 一匹神俊异常的白马自虚空凝聚而成。 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飞扬的鬃毛比活生生的骏马还逼真。 众人大惊。 “文气化马?” “这白马,定然不凡。” “按照决云刀的标准,怕不是真如流星一般急速?” “他要去哪儿?” “难道……” 正议论间。 陈怀义翻身上马。 左手酒葫芦。 右手秋水刀。 摇摇晃晃地又念了一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行”字出口。 胯下白马流星一般飒沓而去。 只留一道久久不散的白光。 ------------ 第95章 十步杀一人 待陈怀义的身影消失。 众人才反应过来。 “追杀陈志祥?” “真狠啊!” “小酒仙也不是善茬儿。” “醉成这个样子,还敢追击。” “就不怕被反杀吗?” “真实力还是有差距,有点担心。” “对,小酒仙现在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要追上去看看吗?” “追?你拿什么追?” “小酒仙这个速度,你能追得上才怪,这可是动天地级别的战诗。” “当真是飒沓如流星。” “只说这速度,绝对是翰林级别的。” “……” 陈志祥离开听雪山庄。 听到圣人点评,暗自心惊。 难怪那位大人一定要弄死陈怀义。 这小辈的才华确实惊人。 不! 何止惊人! 是惊天动地! 若不能早点处理,以后必成大患。 那些个大人们最讨厌不受掌控的危险要素,无论人和事物。 可惜了。 不过,要怪,只能怪陈怀义不懂低调,短短月余便搞出这么大动静。 若是再低调一些,说不定能苟活几十年。 终究是年轻。 待我恢复战斗力,便是他的陨落之日。 陈志祥一边向屯阳东边的屯阳湖跑,一边盘点这一战的过程。 总结经验教训,力争下次完成一击必杀。 下次,绝对不会再失误! 也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谁敢阻拦,直接杀掉! 有那位大人在,便是肖家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陈志祥一路飞奔至屯阳湖,沿着湖边转了一圈,找到一处隐藏于湖边密林中的小木屋,盘腿坐下,开始恢复文气。 三天。 只要三天。 我就能恢复全盛状态。 陈志祥刚稳定心神,忽然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本没有当回事。 但很快意识不到不对! 这个速度…… 很快! 远超一般马匹。 便是鬼方特产的狼居胥马,也没有这么快。 什么情况? 有高人路过? 还是……陈怀义追上来了? 陈志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很快否认。 不可能! 陈怀义不可能这么快。 陈志祥悄悄探头,从窗户缝中望去。 见一道白光如流星般直冲而来。 白光之中,赫然是陈怀义。 陈志祥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这么快? 可是,眼见陈怀义来势汹汹,陈志祥来不及多想,直接冲破木屋,一头扎进密林中。 然而,刚动身。 就听到尖锐的破空声。 草—— 决云刀! 又是决云刀! 姓陈的小兔崽子到底怎么掌握这么强的武技? 离谱! 陈志祥心中暗骂,同时急忙横向躲闪,避过这一刀。 可这么一耽搁,就听马蹄声已到耳朵边。 不好! 陈志祥急忙低头翻滚。 只觉得一道冰凉的气息自耳朵边掠过,一缕长发离头而去,缓缓飘落。 站定。 陈志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 满身冷汗。 差一点。 只差一点点便被这小兔崽子枭首。 快马轻刀,这可是战场刀法。 这兔崽子从哪儿学的? 见陈怀义下马,松了口气,拱拱手:“陈怀义,斗这么久,你也没有多少文气了吧?不如各自罢手,改日再战?届时,以全盛状态战个痛快,一对一,不牵连任何人,如何?” 陈怀义却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稳。 眼皮子更似睁非睁。 状态极差。 也没回应陈志祥的话。 只是左手酒葫芦,右手秋水刀,摇摇晃晃走向陈志祥。 陈志祥见状,也眯起眼睛。 这小崽子想干什么? 这个状态,又有多少战斗力? 除了决云刀,还有别的杀招吗? 决云刀消耗极大,攻击方式也极单一。 若是小心应对,未必没有机会。 想到这里,陈志祥的心跳轻微加速,手掌缓缓放在剑柄上,却轻声道:“陈怀义,你我本是同宗,我也不愿意杀你,要不,咱俩坐下来聊聊?” 见陈怀义没有回应,依然在踉踉跄跄地靠近。 大喜。 再近点。 再近一点。 十步之内,一剑就能把这小崽子捅死。 都不需要使用剑气。 直接挥剑杀过去便可。 这小崽子实力不错,但毕竟只是童生文位。 十步之内,绝对没我剑快! 何况,这小崽子还醉醺醺的。 醉成这个样子,还敢追杀。 当真不知死活! 活该我陈志祥建功! 陈志祥强压兴奋,紧盯陈怀义的步伐。 待陈怀义走到十步之内。 瞬间动身。 “嗖——” 冲步刺剑! 简单,朴实。 但直接,快速。 陈志祥闪电般刺向陈怀义胸口。 与此同时。 陈怀义也动了。 虽然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却在同一时间启动。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个技能还没失效。 还在状态中。 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进入“十步杀一人”的技能状态中。 所以。 陈怀义一动。 如脱兔。 如流星。 “嗖”地一声,从陈志祥身边掠过。 手中秋水刀一同自陈志祥身边掠过。 下一秒,站定。 正好站在陈志祥动身前的位置上。 陈志祥也一样,站在陈怀义之前的位置上。 两人仿佛只是互换了一个位置。 只是一动不动。 仿佛木雕。 良久,陈志祥脖子上出现一道红线。 片刻后,鲜血喷出。 陈志祥倒地。 死亡。 陈怀义则摇晃两下,举起酒葫芦又灌了一口,转身离开。 出小树林时,消失的白马再次出现。 翻身上马。 流星般原路返回。 停学山庄外。 赵青瑶刚刚扶起肖银铃,就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笑意。 果然! 我能感应到仲宜哥的情绪。 仲宜哥也能感应到我的心思。 仲宜哥能击退甚至击杀陈志祥,功劳在我。 不,功劳在圣人。 多亏圣人赠送的定情信物,可以使我和仲宜哥心意相通,不然,这次还真危险。 这时。 围观众人哗然声四起。 “陈小酒仙回来了?” “是,是小酒仙!” “银鞍照白马,飒踏似流星,果真不凡!” “得手了?” “肯定!” “既然是追击,总有一个要死,小酒仙回来,那无影剑肯定没了。” “哎,本是同宗,何故如此?可惜了。” “颍州陈氏,这事儿……呵呵呵。” “真帅!” “我决定了,回去之后立刻闭关修炼,专修这篇侠客行,力争把这首诗修成神通,到时候,嘿嘿嘿……” “《侠客行》确实好,不过修炼难度不低,要领悟诗中那冲天而起的豪侠之气可不容易。” “不怕,大不了央求陈小酒仙讲解讲解,看在咱们曾助他对抗大儒的份儿上,求他帮忙,没问题吧?” ------------ 第96章 的皪枝头数点青 赵青瑶和肖银铃看到陈怀义平安归来,大喜过望。 一左一右搀扶着陈怀义返回听雪山庄,关闭大门。 进屋。 让陈怀义躺下。 对视一眼。 赵青瑶神情严肃道:“我们两个必须尽快提升战斗力,否则,始终是仲宜哥的累赘。” 肖银铃重重点头:“我知道,可是,修行又不是干什么,哪能随心所欲地提升?” 赵青瑶咬紧牙关:“使用非常规手段。” “什么?”肖银铃脸色微变:“你别乱来,小师弟要是知道,会很难过,他一定不希望我们因为他而使用那些急功近利的修炼方式。” “可是,敌人不会给我们稳步成长的机会。” “敌人是谁?” 赵青瑶犹豫片刻,在陈怀义的练字草稿中翻出一页纸,在其中一个字上点了一下。 肖银铃脸色巨变。 那个字,赫然是个“李”字。 李。 李氏。 圣人世家。 而且是诗圣世家,在众多圣人世家中虽然不是实力最强的那个,确实门徒最多人丁最旺的那一个,也是众多圣人世家中行事最高调的那一个。 肖银铃震惊过后,心沉入谷底:“可是,我们就算走偏门,也没办法抗衡他们。” “我知道,但总比现在这样强。” “青瑶姐姐,你现在的实力不弱吧?八荒神功已经修到第五阶了。” “以前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可现在才知道,修为境界不等于真实实战水平,我几乎没有一丝实战经验,遭遇真正的生死搏杀,连一半修为都发挥不出来。” 肖银铃也垂下头:“我也一样,完全没有发挥出本命文宝的厉害,以前学到的东西也拿不出手。” 赵青瑶拉住肖银铃的手掌:“所以,我们要使用一点极端的办法,例如,接受更残酷的实战训练。” “可以吗?” “一定可以。” 这时。 床上的陈怀义摇摇晃晃坐起来,含混不清地说道:“别乱来,有我在呢。” 赵青瑶和肖银铃连忙凑近。 “仲宜哥,你好些了吗?” “师弟,感觉如何?” 陈怀义使劲儿晃荡脑袋:“我挺好,就是这酒劲儿有点大,缓缓就没事儿了。” “仲宜哥,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记得,记得清清楚楚,”陈怀义晕晕乎乎地伸出双手,在赵青瑶和肖银铃的脸蛋上各摸一把:“都怪我,让你俩受伤了。” “都是皮外伤——” “嘘。” 陈怀义打断两女的话。 催动文心。 口中念念有词。 “万木千花冻未醒,东君无处觅归程;抬眸忽见春风面,的皪枝头数点青。” 诗成,坠天花。 大朵大朵的天花自天而降。 落在赵青瑶和肖银铃的肩膀上。 化作阵阵春风,没入二人伤口处。 恍若枝头绽青芽。 二人伤口以肉眼不可见但却真实存在的速度愈合。 盯着看,没有任何变化。 但一眨眼,却已经愈合大半。 入睡前,还是满枝枯木。 一觉醒来,却已经绿了枝头。 就是这种感觉。 待异象散去,天花坠尽,两个女人的伤口已经彻底愈合。 赵青瑶跳起来耍了一套组合拳,惊喜点头:“全好了,仲宜哥,这又是一首回春诗啊。” 肖银铃也跟着点头:“效果非凡,原创诗词带来的效果就是不一样。” 陈怀义松了口气:“你俩为保护我而受伤,甚至不惜直面死亡,我怎能小气?” 听雪山庄外。 众人听罢,顿时了然。 “陈小酒仙在给自家女人疗伤呢。” “真奢侈,疗伤都用原创诗词。” “虽然只是坠天花,可也相当了不起。” “只是坠天花?” “呃……” “大家的胃口都被小酒仙喂刁了,连坠天花境的诗词都不放在眼里,竟然敢用‘只’这个字,搁在以前,坠天花境的诗词文章已经是我们所能见到的最高等级。” “不错不错,被陈小酒仙拉高了标准。” “都怪小酒仙。” “哈哈哈,可不是咋地,在陈小酒仙这里,坠天花就是最低水平,好像从来没写过低于坠天花境的诗词文章,对吧?” “对!” “所以真不怪咱们,要怪只能怪陈小酒仙才华太高。” “不管怎么说,对咱们都只有好处,这不,又是一首回春诗。” “坠天花境的回春诗,喜欢打架的人有福气了。” “我觉得,以后肯定还有更高级的回春诗,比之前那首《离离原上草》更高级。” “……” 人群中。 有人望着听雪山庄若有所思。 有人悄悄传递信息。 还有人侧耳倾听收集情报。 更有人眼露凶光。 这时。 有人两个人影飘然而起,直接飞到听雪山庄上空。 抬手挥剑。 “嗖嗖——” 两道剑气劈下去。 直接击破陈怀义那几件文宝布置的小型护阵上。 “啵——” 护阵轻松破开。 两个人缓缓落在房顶上。 一高一矮。 各手持长剑。 高个子厉声喝道:“陈怀义,滚出来,受死!” 众人大惊。 “什么情况?” “这又是哪儿来的仇家?” “一轮接一轮,没完没了?” “草!” “陈小酒仙只是个童生,至于吗?啊?至于吗?” “无耻!” “这就是奔着杀陈小酒仙来的。” “人族之耻!” 山庄内。 陈怀义走出来,拱拱手:“两位,陈某可有得罪之处?” “束手就擒!” “饶你不死!” 陈怀义皱眉:“要陈某束手就擒,总得说个理由吧,或者,报上家门,让陈某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样的资格。” “大胆!” “陈怀义,你恶贯满盈,死到临头,还敢逞口舌之利?” 陈怀义皱起眉头,仔细打量房顶二人。 满心疑惑。 恶贯满盈? 我陈怀义什么时候能跟这个词扯上关系? 怕不是随便找个理由来杀我。 玛德! 真当老子是吃素的? 谁都想踩几脚。 想到这里,沉下脸色:“二位,就算寻仇,也该报个家门吧?” “哼,你想知道,那就让你死个明白,”高个子冷哼一声:“淮州白玉兴。” 矮个子接上:“淮州王勇。” 陈怀义挑眉。 淮州? 难道……跟孙氏有关? 不过,那又怎样? 孙氏谋夺我文宝在先。 我师父出手报复在后。 说破天,我也占理。 我问心无愧! 再来一次,我也会作出相同的选择。 而且,师父不是说清理干净手尾了吗? 怎么蹦出来两个寻仇的? 还是说跟孙氏无关? 陈怀义心下狐疑,还冷着脸道:“没听说过,想来不是什么知名人士,但还是那句话,想让我束手就擒,请给出明确缘由,否则,别怪我不给面子。” ------------ 第97章 虚伪 白玉兴冷喝一声:“陈怀义,不要装傻,我们兄弟能找到你,就一定有原因!” 陈怀义心里的火气也开始聚积。 这俩是纯煞笔吧? 找我报仇,又踏马遮遮掩掩不说清缘由。 真踏马磨叽! 浪费时间。 越想越气,拔出秋水刀:“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们的来历,缘由!” 王勇吐出四个字:“抚州三杰!” 陈怀义闻言,眯起眼睛:“你们是他们什么人?” “朋友!” “哦,意思是,为朋友复仇?” “对!” 陈怀义笑了。 原来如此。 还以为这些儒道修士多少跟江湖武夫有所不同。 原来,都一样。 终日奔忙,所求也不过名利二字。 果然,还是高估了人性。 只要还是人,无论在哪里,无论修为强弱,都一样。 明辨是非。 这四个字,读着简单,做到,却极难。 报仇,便不需要明辨是非? 或许吧。 既然如此,那就做个俗人。 我陈怀义,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一个不在约束我自己的穿越者,到底有多可怕。 陈怀义胸中一口闷气吐出,瞬间轻松许多。 招招手:“来! “让我见识见识抚州三杰的朋友有几斤几两。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还有,敢打上门来,就要做好被我打回去的准备。 “这件事情,自抚州三杰而起,但一定不会在你们这里结束。 “冤冤相报,永无止境。 “我能一直跟你们耗下去,一代接一代。 “所以,你们做好这样的准备。 “或者,现在就杀我,斩草除根!” 陈怀义说到这里,纵身跳出听雪山庄。 “哗——” 人群散开。 给陈怀义腾出一大块空地。 正是陈怀义击杀安信、对抗马纪云、大战陈志祥的地方。 “抚州三杰的朋友?” “我听说过,但抚州三杰跟小酒仙有过牵连?” “不知道,但看样子,应该是的。” “这俩人也是进士,小酒仙,还有机会吗?” “悬!” “陈小酒仙确实厉害,可一对一都不容易,一对二,毫无机会。” “看样子,小酒仙很生气。” “气势都变了。” “也不像之前那么温文尔雅,这是要大开杀戒吗?” “小酒仙,一定要赢啊!” 白玉兴和王勇却依旧站在房顶。 白玉兴淡淡道:“陈怀义,不用虚张声势,你实力如何,我们兄弟看得清楚。” 王勇接着道:“你的依仗不过是一招决云刀,还有你写的那些诗,虽然不错,但绝无可能同时对付两个进士。” 白玉兴微微点头:“所以,给你一个机会,交出那个酒葫芦,我们兄弟便饶你一命!” 陈怀义听到这句话。 怒火腾地冲上头顶。 草! 又是冲着酒葫芦来的! 简直不知死活! 别说这酒葫芦品级极高,世所罕见。 便是普通酒葫芦,我也不给。 老子的东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敢动手抢夺。 老子剁掉你丫的狗爪子。 再不值钱也不行。 何况,这酒葫芦是圣人亲赐。 功能还极强大。 你想抢就抢。 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陈怀义压着火气,拍拍腰间的酒葫芦,招招手:“葫芦就在这,杀了我,直接拿走。” 白玉兴冷笑:“我兄弟俩出手,你必死无疑,陈怀义,考虑清楚,不要自误。” 陈怀义也冷笑:“亏你们自称高手,原来只会逞口舌之利,呸!” 王勇闻言,大怒:“找死!” 话音未落,挥剑冲向陈怀义。 白玉兴同时动手。 两人闪电般冲下。 速度极快。 到陈怀义身边,同时出招。 霎那间。 剑光闪烁。 密密麻麻的剑影铺天盖地,彻底把陈怀义笼罩。 其中,更有一前一后两道极凝实的剑影隐藏其中,一前一后刺向陈怀义心脏。 极阴险。 实战经验不足。 或者对这兄弟两个不了解。 极容易中招。 迷惑性强。 而且前后夹击。 又是近身战斗。 等到发现时,已经迟了。 陈怀义呢,全中。 赵青瑶和肖银铃奔跑到门口,紧张不已地盯着陈怀义。 异常揪心。 更直接持剑在手,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助拳。 肖银铃死死攥住铃铛,紧咬嘴唇,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提升实力,绝对不能继续做小师弟的累赘。 我是师姐,不能拖师弟后腿。 待战斗结束,就出去历练,寻找机缘。 一定! 场地中央。 陈怀义眼前一花,便看到漫天剑影。 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包括脑袋里,都白花花一片。 这是被对方的剑招夺了心智伤了心神? 可怕! 幸好我的文心品级足够高。 不然,还真危险! 儒道修士就这个好处,一身修为全在文位和文心。 最重要的便是文心。 类似道家的紫府、佛家的识海、武者的丹田。 文心不崩,一切皆有可能。 想到此处,冷哼一声。 催动文心。 文心内汹涌的原创文气喷涌而出。 同时,抬手,抛出一对镇纸。 正是他师父赠送的三山五岳镇纸。 “呼——” 一对镇纸迎风便涨。 一前一后挡在身前。 如同两座大山。 “叮叮当当——” 密集的叮当声如雨滴般响起。 持续十多个呼吸。 两道凝实的剑影结结实实刺在镇纸上。 “嘎嘣——” 两把长剑齐齐折断。 白玉兴、王勇二人骇然急退。 面上又惊又怒。 手上微微颤抖。 “你,你,这是什么东西?” 陈怀义抬手,收回一对镇纸在手中,轻抛两下:“这个啊,我师父送的镇纸,三品的。” “有本事别用文宝!” “依靠文宝,算什么英雄好汉!” 陈怀义闻言,哈哈大笑。 笑够之后,朝二人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呸! “你俩也配跟我说什么英雄好汉? “恶心! “杀人夺宝就杀人夺宝,还踏马假装给兄弟报仇,不要脸! “现在打不过我,还让我不用文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你俩进士,联手杀我一个童生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英雄好汉的事儿? “呸,虚伪!” 陈怀义的话,瞬间引起共鸣。 “好!” “骂得痛快!” “早就看这俩王八蛋不爽了!” “恶心!就俩字,恶心!” “丢人现眼,还进士呢!” “真踏马恶心!” “小酒仙,干塔酿!” “杀了这俩王八蛋!” 赵青瑶和肖银铃更是笑逐颜开,倍感痛快。 之前的担心,一扫而空。 白玉兴兄弟俩听到陈怀义的怒斥,和围观众人的起哄。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又惊又怒。 死死盯住陈怀义,咬牙切齿。 良久,对视一眼。 心有灵犀地点点头。 同时出手。 王勇抽出一把备用宝剑,流星般刺向陈怀义。 白玉兴则直接吟诗。 这是,真正的合击之术。 也是这俩人的杀手锏! ------------ 第98章 三尺龙泉剑 “三尺龙泉剑,光寒射斗牛;将军元好武,意在万户侯。” 白玉兴抑扬顿挫地诵念。 五言四句。 不到两个呼吸便已诵读完毕。 最后一句落下。 浓郁的文气化作一道白光,激射到王勇剑上,并附着其中。 王勇手中长剑,得文气加持,剑上锋芒瞬间暴涨,长达一丈有余。 锋芒最尖端,瞬间出现在陈怀义面前。 直刺陈怀义胸膛。 陈怀义也被突然暴涨的剑芒吓了一跳。 还能这么玩? 怎么跟星球大战里的光剑有点相似。 一摁开关,剑刃弹出,瞬间穿透敌人要害。 只是,这两个王八蛋手中的长剑,比光剑那种不伦不类的东西强太多。 陈怀义面对突然暴涨的剑芒,不闪不避。 因为他心里有数。 实力差距在那儿摆着。 实战经验差距也很大。 比身法,比技巧,比速度。 他知道自己不如这俩王八蛋。 所以,干脆不闪不避,迎着暴涨的剑芒,挥舞手中镇纸拍下去。 “啪——” 耀眼、锐利、无坚不摧的剑芒,瞬间缩回去,只剩半尺左右露在剑外。 王勇和白玉兴同时大惊。 还能这样? 这是镇纸,不是砖头。 怎么还有人拿镇纸乱拍的? 像话吗? 但已经动手,再无回旋余地。 必须把陈怀义拿下。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冲向陈怀义。 尤其王勇,挺剑便刺,直奔陈怀义要害。 白玉兴则再次念诗。 这次,换成一首七律。 “三尺龙泉剑气横,一泓寒玉绕山明;朝来试向谭边汲,恐有涓涓滴水声。” 依旧是文气加持。 文气附在王勇剑上,剑气再次暴涨,甚至连剑身都呈现出半透明状,望而生寒,如寒潭秋水,看一眼都能感觉到那种刺骨的寒气。 甚至,连剑身强度都得到加持。 与三山五岳镇纸对抗几下,竟然毫发无伤。 也因此,只几招,便把陈怀义压制住,逼得陈怀义只能凭借一对镇纸左支右绌勉强招架。 白玉兴见状,得意大笑:“陈怀义,不要负隅顽抗,你不是我们兄弟对手!” 陈怀义默不作声,努力集中精神抵抗王勇神出鬼没的长剑。 白玉兴见王勇彻底占据上风,彻底放心:“陈怀义,你真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的建议,交出酒葫芦,换你一条生路。” 陈怀义也就不说话。 也没办法说话。 白玉兴接着分散陈怀义的注意力:“陈怀义,真的,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你毫无胜算,听这两首诗的内容你也应该知道,我兄弟这把剑别有来历。” 陈怀义瞥了一眼。 白玉兴嘿嘿笑道:“这是一把龙泉剑,而且是五品文宝,日常多以这两首诗进行温养祭炼,战斗时候,以这两首诗加持,能使这把龙泉剑发挥出四品甚至三品文宝的杀伤力,更有许多妙用,我想,你肯定不希望亲身体验,对吧?” 陈怀义听到这里,忽然觉得想笑。 这家伙,在我面前炫耀文宝和诗词? 谁没点镇得住场子文宝似的? 诗词更不用说。 想到这里,忽然冷笑:“比文宝?比诗词?呵呵,那我也回敬你们一篇。” 不等白玉兴兄弟二人回应。 一边以镇纸格挡王勇攻击,一边快速吟诵。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诗成。 动天地。 “轰隆隆——” 天地剧烈震荡,泰山仿佛自地底拱出,使得大地为之翻腾。 只这一下。 白玉兴和王勇脸色就都变了。 不带这样的。 打着打着就写一首动天地。 玩不起是不是? 写诗就写诗。 还写这么好。 这不是直接召唤圣人吗? 圣人面世,这还怎么打? 谁还敢打你? 无赖! 意识到这一点,王勇和白玉兴对视一眼,准备撤走。 不能再打下去。 虽然,不知道圣人会不会管这种事情,但不能冒险。 圣人不管也就罢了。 万一插手呢? 他们可挡不住圣人轻轻一击。 而且死在圣人手中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会被人记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会被彻底钉上耻辱柱。 圣人是天地至尊,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被圣人惩罚,这叫什么? 圣罚。 被圣罚的是什么人? 当然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白玉兴和王勇默契地转身就走,顶着汹涌的文气旋涡就跑。 这时。 陈怀义开口了:“急什么?” 同时举起五岳镇纸。 都不需要催动文心,便自然而然地吸收刚刚爆发出来的原创文气。 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膨胀。 眨眼间,镇纸上出现一座山的虚影。 巍峨。 庄严。 延绵不绝。 气势宏浑。 瞬间笼罩听雪山庄上空大半个天空。 白玉兴和王勇感觉不妙,抬头一看,亡魂大冒,加速狂奔。 更心中懊悔。 早知如此,干嘛招惹这个煞星。 要是能逃出去,绝对绝对不再回来。 这个陈怀义,太离谱。 然而。 就在俩人即将逃出泰山虚影的笼罩范围时。 镇纸砸下。 泰山虚影也遮天盖日地砸下。 “轰——” 泰山虚影重重砸在地面上,发出更强烈的震动。 白玉兴和王勇兄弟二人,一声不吭地倒下。 身体没有任何异常。 可文心瞬间化作齑粉。 文位也直接崩溃。 修炼多年积攒的文气被泰山虚影直接挤压干净。 只一瞬间,兄弟二人便变成纯粹的两坨肉。 用魂飞魄散都不足以形容二人下场。 一切与修行相关的要素,在泰山盖顶的一击之下,瞬间灰飞烟灭,一点不剩。 这个时候。 才有异象出现。 鬼神诵读。 异景横空。 天花乱坠。 圣人出世。 圣人虚影出现在云端,俯视陈怀义,却恍若没有看见陈怀义身边发生的一切,满脸欣然:“陈怀义,这首诗,写得真好,气势极雄浑,心胸也极开阔,当真不凡。 “泰山乃五岳之首,自古以来深受文人墨客喜爱,留下相关诗词文章何止数万? “然而,却罕有与这篇…… “哦,这首诗叫什么?” 陈怀义连忙回答:“望岳。” “嗯嗯,不错,世间数万诗词文章,却罕有能与这篇《望岳》相媲美者,尤其最后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气象,实在宏远。” 圣人说到这里,忽然笑着问:“这首诗,你又打算放在哪个朝代的哪个诗人名下?唐李白吗?” ------------ 第99章 圣人的期待 陈怀义摇头:“唐,杜甫。” 圣人呵呵笑道:“陈怀义,你颇为偏爱唐朝,莫非,这唐朝有特别之处?” 陈怀义闻言,也笑了。 唐朝有什么特别之处? 其他一般般,与其他朝代别无二致。 该黑暗的地方,比其他朝代更黑暗。 该血腥的地方,比其他朝代也更血腥。 混乱、肮脏。 战乱也不曾断过,更遭受多次屈辱。 结局也不好。 民生也没有多少改善。 唯独……诗词文章极为出彩。 李白与杜甫。 便是唐朝气象所在。 其他诗人也各有光彩,但终究难敌李杜之盛。 所以,微笑道:“在学生构思中,唐朝确实极为特殊。” 圣人再笑:“本圣竟然心动,陈怀义,你打算何时动笔?” “学生暂无打算,那篇巨著实在太过宏大,学生打算把框架设定尽可能完善之后再正式动笔。” “也好。” “不过……” “不过什么?” “学生打算提前撰写些许边角内容,就是不知道圣人与天地喜不喜欢。” 圣人毫不犹豫道:“喜欢,当然喜欢,必然喜欢,陈怀义,不要犹豫,速速动笔。” 陈怀义听到这话,心里有数,拱手弯腰施礼:“待学生处理些许杂务,即可动笔。” 圣人点头。 缓缓消失。 这时。 山庄外众人才敢开口。 “卧槽!” “陈小酒仙真霸气!” “竟然干掉两个进士!” “那一招,真强!” “那么大一座山当头压下,别说区区进士,便是翰林甚至大学士,恐怕也难以逃脱。” “太强了!” “小酒仙实力,超乎想象。” “好霸道的法宝。” “强!” “干得漂亮!” “从淮州跑这儿来找茬,死了活该。” “还得是陈小酒仙。” “小酒仙认真起来可真强。” “要说诗词,还得是陈小酒仙,看看那白玉兴写的两首破诗吧,只比顺口溜强那么一点点。” “在小酒仙面前玩弄诗词文章,那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太震撼了!” “以童生之身,干掉两个进士,就问,还有谁?” “佩服!” “五体投地!” “震撼之极!” 也有人夸新鲜出炉的《望岳》。 “这诗真的好。” “气势磅礴,意境高远。” “圣人点评太准确,最后一句堪称神句。” “我已经在脑海中想象那个画面。”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下,这写的是山吗?不,写的是人生。” “何止人生,简直无物不容。” “我能体会到小酒仙写这一句时的感受,一定是参考着他在诗词领域的地位写的,在诗词文章领域,陈小酒仙就是屹立于五岳之上的登山者,举目四望,无一人可称对手。” “确实!” “太形象了。” “解说得真好。” “能想象得到那种画面。” “真不愧是动天地级别的诗词,这文字,这意境,这气魄,太神奇了。” “……” 赵青瑶和肖银铃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兴奋。 待陈怀义捡尸返回。 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搂住陈怀义。 “仲宜哥,你没受伤吧?” “师弟,感觉如何?” 一边说,一边帮陈怀义整理衣服,擦拭汗水。 这一幕。 让围观众人再次羡慕。 “这才叫人生。” “才子配佳人。” “绝配。” “但是,好羡慕,我什么时候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梦里啥都有,去那边搭个帐篷睡一觉。” “……” 陈怀义则朝围观众人拱拱手。 搂着两个女人返回庄园。 一进门。 便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赵青瑶大惊失色。 肖银铃却较为淡定:“师弟,文气耗尽了?” 陈怀义点头:“我只有童生文位,操控三品文宝本就吃力,还一举镇压两个进士,差点被抽干。” “休息?” “先休息,休息一会儿再写两篇诗词填补文心。” 赵青瑶和肖银铃赶忙搀扶着陈怀义去休息。 可刚走进步。 忽然有响亮的“哈哈”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尖锐,音调极高,笑声忽东忽西忽左忽右,让人捉摸不定方位。 更带着一种让人目眩神迷的能量。 肖银铃大怒:“何方宵小,敢在听雪山庄装神弄鬼?” “哈哈哈哈……” 笑声依旧。 却跟了一句话:“陈怀义,你刚才的话,我全听见了。” 陈怀义眯起眼睛。 又是冲着我来的? 玛德。 就知道这事肯定不算完。 正琢磨如何回应时,那女人又哈哈笑道:“你文气耗尽,甚至连文心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冲击,现在浑身无力,战力全无,对吧?” 陈怀义闷哼:“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不过想借你手中酒葫芦一观。” “我若不答应呢?” “你说呢?” 陈怀义表情阴沉之极:“卑鄙无耻,竟然趁我文气耗尽才出手!” 那女人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哈哈哈哈哈,跟我李寒冰谈道义?” 陈怀义一脸茫然。 李寒冰? 没听说过。 肖银铃也一脸茫然。 但赵青瑶却脸色微变:“是这个女魔头。” “怎么说?” “寒冰仙子李寒冰,是寒冰洞当代掌门,更是寒冰洞唯一幸存者。” “幸存者?” “对,李寒冰修炼魔功,走火入魔,一夜之间屠尽寒冰洞上下三百余人,却也因祸得福更进一步,成为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因行事乖离,喜怒无常,动则杀人,被称之为女魔头。” “那为什么又叫她寒冰仙子呢?” 赵青瑶面色复杂:“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陈怀义点头,再问:“你和她,谁厉害?” 赵青瑶面露难色:“我……不是对手。” 这时,李寒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九公主有自知之明,这样,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儿上,就不拆散你们两个了,劝他把酒葫芦借我一观,我立刻离开。” 赵青瑶朝半空中拱手:“李——” 陈怀义却直接打断赵青瑶的话,冷笑道:“李寒冰,葫芦就在这里,有胆来取,无胆就滚,不要打扰我休息。” “放肆!” “呵呵。” 这一声“呵呵”,尽显陈怀义的不屑。 杀伤力极大。 果然。 下一秒。 一道白色人影越墙而入,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 速度极快。 全身洁白。 衣袂飘飘。 身形极美且飘逸。 陈怀义暗赞。 难怪赵青瑶说待会儿就知道了。 只看这身形和气质,确实有仙子风范。 就是不知道脸长什么模样。 正琢磨时。 忽然感觉到一阵逼人的寒气。 极冷。 几乎把他冻僵。 ------------ 第100章 太阳初出光赫赫 陈怀义大惊。 卧槽? 这是什么功法? 不是江湖人士吗? 咋还带魔法攻击? 难怪叫寒冰仙子,原来不只是因为名字。 而是功法。 有意思。 看来,之前的理解还是有所疏漏,江湖人修炼的真气,与儒道修士修炼的文气,彼此间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可能有交集。 有机会,得好好研究研究。 陈怀义面对逼人的寒气,一时间想不出好的应对方式。 躲又躲不掉。 文气又已经耗尽。 怎么办? 上诗词文章吧。 陈怀义以最快的速度读完一首诗。 “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一轮顷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 诗成,坠天花。 原创文气涌动时,生景异象与天空中的太阳恍惚间融为一体。 仿佛真正的太阳降临。 化作异景中的那轮初升朝阳。 霎那间。 听雪山庄周围温度极速升高。 有些地方直接冒起青烟。 山庄外,众人立刻变了脸色,面如土色,抱头就跑。 越往山庄呢。 温度越高。 陈怀义周围,温度更高得吓人。 陈怀义瞬间感受到冰火两重天的滋味。 但不到半秒钟,寒气便彻底消失,只剩下炙热的热力。 热! 真热! 陈怀义自己也变了脸色。 不至于吧,直接把原创诗词当神通用,真有这么大威力? 这尼玛不说毁天灭地,也是灾难级别。 如果换一首等级更高的诗词,岂不是等于召唤又一轮太阳出来? 赤地千里? 火烧万里? 遍地焦土? 可怕! 与此同时。 即将冲到陈怀义跟前的李寒冰忽然感受到逼人的热气。 大惊失色。 这诗,怎么可能直接转化为法术甚至神通?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万年以来就没有人做到过。 创作原创诗词文章时,只有种种异象,不可能直接转化为法术神通进行战斗。 从来没有。 想要把诗词文章转化为战斗力,必须经过长时间精心修炼。 这个陈怀义,果然与众不同。 李寒冰心思电转,果断抽身,并连续后退。 可是,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种能让人融化的热力。 这是她的克星。 她最害怕这种至刚至阳的气息,不管是真气还是文气。 一直逃出好远,才稍微放松。 心中懊悔,又隐隐有些后怕。 早知道,就不接这个任务了。 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得罪了陈怀义,更被那不知名的女煞星惦记上。 得想个办法。 躲躲。 或者找个更厉害的靠山。 李寒冰正琢磨后路时,一个白色人影无声无息出现,白色长衫,头戴斗笠,纱巾遮面,手提长剑。 听雪山庄。 陈怀义见李寒冰退走,松了口气。 准备吸收原创文气。 却愣住。 竟然无法吸收。 或者说,不像之前那样吸收的那么快。 之前,他吸收原创文气非常顺畅且迅速,再多再丰厚,一会儿也能吸收干干净净,因为那些原创文气就是为他而诞生。 但这一次,因这首诗诞生的文气却很陌生,感觉与他毫无关系。 难道,因为用过一遍? 陈怀义稍感遗憾,不过又多了一种战斗方式,挺好。 何况,这还是独属于我自己的战斗方式。 这世界的其他人根本无法模仿。 应该是穿越者的福利吧。 嗯。 相比损失的那些原创文气,这个收获可太大了。 前几次,我还不敢确定,还是先把诗搬出来,再选其中一两句用于战斗。 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合理。 经过这次尝试,总算合情合理了。 就是有点费库存。 不过,无所谓,存货多,每次战斗都用那么一两首,足以撑到我把实力提上来。 想到这里,朝着天空喊了一句:“还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赵青瑶和肖银铃莫名其妙,面面相觑。 陈怀义却又喊了一声:“要是还有人惦记着我的酒葫芦,就出来过两招,不出来,我就回屋休息,你要是敢在我休息的时候出手,我跟你讲,后果很严重,我这人,最讨厌被人打扰我休息。” 这番话出口。 高空传来一声叹息:“唉……” 赵青瑶和肖银铃迅速警觉。 肖银铃更是想都不想地一飞冲天,娇斥一声:“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下一秒。 肖银铃以更快的速度砸在院子里,砸出一个深坑,溅起好大一片灰尘。 赵青瑶大惊,闪身过去查看肖银铃情况。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陈怀义身后,抬掌往陈怀义后背心拍去。 而陈怀义却毫无所觉。 赵青瑶余光发现这一幕,惊骇欲绝,杜鹃啼血般喊道:“背后——” 陈怀义看到赵青瑶的眼神,就知道不妙。 也大骇。 可此时此刻,念诗已经来不及。 怎么办? 陈怀义想都不想地甩手。 “呼——” 两对镇纸朝后砸去。 一瞬间。 他把全部文气都灌倒镇纸中。 这次,真拼命了。 毫无保留。 两方镇纸呼啸向后,结结实实砸在偷袭者身上。 “砰砰——” 偷袭者倒飞着摔出,一连撞破两堵墙壁才停下来,更连连吐血,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你哪儿来的文气操纵文宝?不,不是说耗尽了吗?” 陈怀义满心后怕。 冒了一身的白毛汗。 却哈哈笑道:“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咋那么天真?天真到我都不想杀你。” 然后。 抬手。 两方镇纸高高飘起。 瞄准偷袭者,砸下去。 “呼——” 这一次,速度更快。 两方镇纸,像流星般呼啸而下。 速度之快,甚至使镇纸周围的空气升温,肉眼可见地呈现波浪形。 偷袭者惊骇欲绝,急忙高呼:“别杀我,我也是被威胁的。” 陈怀义愣住。 被威胁? 被威胁着来杀我? 还是被威胁着来抢我酒葫芦? 这两种情况,可不一样。 陈怀义收起镇纸。 却扭头看赵青瑶:“瑶妹儿,小师姐还好吗?” 肖银铃直接从坑里跳起来:“师弟,我好着呢,没受伤,这人,留手了。” 陈怀义闻言,松了口气。 面色缓和。 朝偷袭者抬抬下巴:“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抢到酒葫芦。” “是谁威胁你这么干的?” 偷袭者连咳两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你真不杀我?” 陈怀义点头:“你配合,我就让你离开,看在你刚才对我师姐手下留情的份儿上。” 偷袭者看看肖银铃,看看赵青瑶,最后目光又落在陈怀义脸上,苦笑一声:“我周宇隆苦修数十年,好不容易获得进士文位,本以为天下之大,大可去的,没想到,在你这里栽了跟头。” 陈怀义脸色变淡:“废话少说。” 周宇隆又自嘲一笑:“我周宇隆也有出卖别人求生的一天,技不如人,我认。” 说到这里,面色恢复平静:“就是今天的事儿,我也在外面看热闹,去小解时……” “嗖——” 一道锐利的剑气自半空射下。 直奔周宇隆。 速度极快。 比流星还快。 光芒闪时,剑气已到周宇隆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