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1章 仙子蒙尘 人族纪年10018年,1月1日。北原郡,玄玑雪山。 大雪已连绵下过七日,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 当方幸进山的这一天,雪又不出意料地停了。 这一天风轻日寒、雪晴云淡。他一路顺风顺水地深入玄玑雪山,攀上冰雷崖顶,唯独到那悬崖边时变得小心翼翼。 只见他抓紧时间从那冰崖边缘切下几大块散发着微弱电芒的积雷岩,又屏气凝神地缓缓后退了几个大步,见到那崖边冰石始终纹丝不动,周围也没发生什么地震雪崩,更没有什么雪山妖兽突然现身,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老天保佑,我这回总算是没有坠崖!看来只要应对得当,我即便是出门‘下副本’,也是能一路避开各种奇遇的。” 为了躲避那外出必有奇遇的“厄运”,方幸已经宅在家里三年没有出门了。 这回因故出门采矿,而且只是去离家只有30里地,就坐落在北原城外不远的玄玑雪山采矿,他也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方幸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悬崖、山洞、妖兽,以及沿途的破庙、路边的地摊、卖假秘籍的乞丐,山水间的母蛇、母狐狸、母鲤鱼、母田螺...等各种容易触发奇遇的要素。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这一路上果然没招惹上什么奇遇,发现什么机... “卧槽!”缘? 方幸正暗自庆幸,四下却异变突生。 只见那雪山苍空之上,茫茫天际之间,骤然划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一颗玉白色的光团如流星般划过天空,又不偏不倚地冲方幸砸了过来。 霎时间山崩地裂、雪涌冰扬。“这颗流星”在雪崖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环形撞击坑,又激起了漫天雪雾,将堪堪躲过撞击的方幸笼罩在了这一片冰花雪雾之中。 “那是什么?”陨石?流星? 不。透过那雾影冰花,方幸发现——那是个人。 一位绝色美人。 这女子肤白胜雪、明眸如星,五官精致而气质冷艳,在冰雪环映间更显出尘。而她那一身青衣虽然宽松素雅,却仍能在那呼啸山风之中,轻易裹出那丰腴饱满、曲线分明的曼妙身形。 可方幸根本顾不上欣赏美人。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这位仙子的状态似乎不正常: 她面色苍白、呼吸粗重,嘴角带着一丝殷红的鲜血,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斗法。而这落地后的短暂休憩不仅没让她气血平复,反而还让她的状态变得更加微妙—— 只见她明亮的眼眸间渐渐泛起一片迷蒙的炽热,白皙的脸颊上也渐渐透出一片异样潮红。 尽管她银牙紧咬、双拳紧攥,努力地想要对抗她体内这股让她变得越来越奇怪的力量,可她那愈发痴缠迷离的脸庞、滚烫潮红的肌肤,却还是让气氛变得莫名地...暧昧起来。 “糟糕!”方幸顿感不妙。 “别、别过来!”气血翻腾之间,那仙子也察觉到了方幸的存在。 她当然不认识方幸。但方幸是个男人,活的,而且离她很近。这就很要命了。 那股劲儿上头了,就算是山羊、母牛、巨蜥和排气管,都会令人难以自制。 更何况,现在她面前站着的还是一个男人。 “冰丝玉绫!”女子红着眼睛,用着最后一丝理智和气力,唤起自己的法宝。 只见一道白绫散发着清冷宝光,如灵蛇一般蜿蜒腾空而起,又忠实地护卫在她身周。 她咬牙切齿地命令道:“把这个男人,给本座赶.....” 方幸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仙子抬起头,看清了方幸的脸: “给本座带过来!” 方幸:“???” “哗!”只见那冰丝玉绫先是如成精的游蛇一般,很人性化地冲主人点了点头。 紧接着,它便在一刹那间迎风膨胀数十丈,如九曲长河、银河落瀑一般,向方幸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不过倏忽之间,方幸便毫无还手之力地被那冰丝玉绫席卷而起,腾空向那仙子飞去。 玉绫将其不偏不倚地丢进女人怀里,才终于缩小恢复原状,如忠实的家犬般安静地守候在旁。 此时此刻,这位仙子的脸上就只剩下了疯狂和迷乱。 “得罪了,前辈。”只听方幸一声轻叹。 他感受了一下她此刻所剩不多的气力,又看了一眼旁边那条似乎已经进入待机状态的冰丝玉绫。 于是他也主动搂住了对方那柔弱无骨的腰肢,然后: “得罪了!”一个大力过肩摔。 “冰封绝脉!” .............................. 良久之后,云苓从昏睡中悠悠醒来。 她只记得,她正与自己那误入歧途的妹妹交手。 虽然她一直稳占上风,并成功重创了对方,但她妹妹却不讲武德地暗修了合欢派秘法,而且还毫无廉耻地把这招用在了她这个亲姐姐身上。 她在大意之下身中合欢之毒,才不得不放弃追击,仓皇逃离战场。 不幸中的万幸是,或许是她妹妹也受伤过重,所以一直没有追来。 否则,要是让妹妹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不、不要看!!”云苓猛地醒了过来。 苏醒过来的神识,让她迅速完成了对身体的内视检测。结果是... 一切完好无损。 是的。此刻的她虽然玉钗斜坠、乌云乱挽、衣衫尽显凌乱,一只鞋子也在早前的缠斗中不慎脱落,露出了那被玉蚕丝袜紧紧包裹着的小巧莲足。 但归根结底,她也没在玩家面前掉落太多装备、曝露什么要害,别说流血破防打出二阶段了,她这BOSS的血皮都没被蹭掉一点儿。 “前辈,您醒了?”这时,一个声音无奈响起。 “是你?”原来方幸没有离开,而且还就静静守候在她的身边。 “你救了我?”云苓面色复杂。 她能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几处要穴,都凝结着一层寒气凌冽的薄冰。而随着云苓苏醒,体内灵气恢复运转,这些深入经脉的冰块便在一瞬间内消融于无形。 “北原郡方家的冰封绝脉术...你和方家是什么关系?” 这话让方幸脸色微变。 冰封绝脉术可以封印敌人的经脉、凝滞敌人的气血。方幸正是趁着云苓重伤失控、无力反抗之际,用这一招及时遏制了她的发烧。 而这招在北境不算什么稀奇法门,方家家藏的也只是一种和大路货区别不大的改进版本。 可他没想到的是,云苓竟然真能通过这再微小不过的区别,辨识出他的出身和师承。 “能以练气修为凝聚出这般凝练的寒气,真可谓天赋英才!”只听云苓下意识地用起一种老气横秋的前辈口吻。 “额...”方幸腆着一张布满吻痕的大脸,也不知该如何应声。 云苓:“......”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她沉默良久,才终于转移话题说:“不管你是什么人,你这回都有恩于我。本座有债必偿、有恩必报,定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不不不。”方幸连忙摆手:“前辈,您可千万别报答我什么。” “?”云苓秀眉微蹙。 这种明摆着的大好事、大机缘,他一个寂寂无名的练气小修士,竟然还要推脱? 坐怀而不乱,施恩而不求回报,难道她真遇上传说中的活圣人了? “不,前辈。”方幸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什么君子,我只是一个想过平静生活的普通人。” 他不是圣人。而他刚刚不乘隙而入,原因也很简单: 云苓的境界实在太高了。 从法宝自成灵智这一点就能看出来,眼前这美貌仙子至少也是个元婴老怪,搞不好还是个传说中的化神大能。 “您是得道真人,而我只是一介蝼蚁一般的练气修士,我又哪敢不知死活地冒犯您呢?” 老虎固然憨态可掬,但正常人会去主动骑野生老虎么? 当然不会。 即便云苓事后不恼羞成怒,为了掩盖自己的黑历史而将他抹杀,光是那“骑母老虎”的具体过程,就已然极度危险。 要知道高阶修士的体质要远远超过方幸这样的练气小卒,双方之间的差距就像人和蚂蚁。 人或许不想伤害蚂蚁。但谁也不知道云苓会不会在运动中渐渐恢复修为,又会在那意乱情迷、神志不清之间,对他这只小蚂蚁使出多大的力气。 说句不好听的,云苓要是一个激动失控,那都是能把他给瞬间夹成两截的。 运气好是《超人与露易丝》,运气不好那可就是《黑袍纠察队》了。 伴𡝗如伴虎。 与虎谋批,必为虎所伤。 “我只是不想落入骑虎难下的窘境啊,前辈!”方幸很实诚地感叹道。 云苓:“.......” “而且。”他又说:“即便一切顺利...” 即便过程不发生意外,事后云苓也不追究,他也不想接受。就像他现在拒绝云苓的报答一样。 “为什么?”方幸这出人意料的回答,还真勾起了云苓的好奇:“我不怪你,又报恩于你,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福缘?” “是福缘没错。”然而:“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云苓细细咀嚼着这句话,不由为之默然。 方幸确实很幸运,他系统面板上的【福缘】可是100。可是... “我曾在游历途中不慎坠崖,又在崖底捡到了一枚无主的下品灵剑。”方幸按住腰间佩剑,为云苓举例说明——这种下品法器在高阶修士眼里根本就不值一钱。所以他也不怕露富。 “前辈,您觉得这是福缘么?” “当然。”云苓细细瞧着这把剑。 此剑虽然看着只是下品精矿所铸,但也能让她隐约感觉到一种别样的灵韵。 虽然这下品灵剑对练气修士来说都算不上有多珍贵,但也绝不是什么不值钱的货色。出门白捡一件装备,难道不是好事? “可我坠崖了啊!”方幸无奈叹道。 他当时就差点没被摔死,之后更是因为这柄下品灵剑引来了几名劫修,招惹了无数祸事。 虽然祸兮福之所倚,这些抢劫他的修士本质上也是来上门送经验、送装备、送机缘的。 “可福兮祸之所伏。这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打了老的,又惹出来更老的。祖祖辈辈无穷尽也,又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同样的,我这回如果接受了您的报答,那日后就指不定又会因此招惹上什么祸事。” 方幸还真不是杞人忧天。想想吧,云苓为什么会负伤沦落至此? 她有敌人,而且是十分强大的敌人。他如果成了她的人,之后指不定还要惹上多少因果。 “这...”云苓听得眉头紧蹙。仍然她又忍不住用前辈的口吻评判道:“修行本来就如逆水行舟,非得劈波斩浪、逆势而上,才能有所成就。你这么胆小怕事,又岂能成就大道?” “额...”方幸也不说话,只是幽幽地看着云苓那尚且凌乱的衣裳。 您倒是一路逆天而行了。然后呢? 在这个黑社会式的修仙世界里,做人还是稳健点吧。 云苓:“.......” “也、也罢...”云苓仙子面色一滞,终于收起了她那教训人的前辈口吻:“人各有志,只是可惜了你这绝好的天赋。不过你既然不想招惹因果,那本座便不多事了。” “感谢前辈!”方幸长吁口气:“您能彻底把我忘了,那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云苓也不是什么春心萌发的小姑娘。 虽然方幸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位吻颈之交。 但这段经历,说白了也只是一段浮于表面的露水情缘,甚至只有缘而无情。方幸不愿与她牵扯太深,云苓自然也不会多作纠缠。 只见她挥手招来那只散落在旁的履云小靴,凌空轻轻踏足而入,便要趁势踏空而起、登顶云端。 “不过...”临要走时,云苓又突然停下。 她好奇问道:“小辈,你既然这么胆小怕事,那又为什么不趁我昏睡时在第一时间离开此地,反而要一直留在我身边呢?” 方幸说怕事,但却守在她身边一直没走。 而且两人肌肤相触、肢体相依。她刚刚几乎就是在方幸怀里醒过来的。 “这个...”方幸无奈地指了指旁边“待机”的冰丝玉绫:“前辈,不是我不想走,是您的法宝不让我走啊。” “您看——”说着,他再没有紧贴着云苓打坐,而是演示着起身退了两步。 “哗?”那冰丝玉绫顿时活了过来。 “哗!”它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长鞭,一鞭子就把方幸给抽了回去。 “哗哗!”方幸踉跄扑回云苓怀里。这冰丝玉绫还在背后一拱一拱的,像是要帮忙推上两把。 云苓:“......” ............................ 新书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求追读~ 谢谢大家_(:з」∠)_ ------------ 第2章 北原屠夫 云苓满足了方幸的要求。方幸说不想跟她有太多瓜葛,她就真的连她的名字都没给留下。 毕竟,这天发生的一切,对云苓来说也是一段绝对不愿曝光出去的黑历史。即便她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和来历,方幸也未必敢听。 两人约定好了,要一同放下这段相呴以湿、相濡以沫的缘分,从此相忘于江湖。 而在得到云苓肯定不再回来找他的保证之后,方幸也放心地回归了他的平静生活。 冰雷崖上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已然醒来的幻梦。 十天之后。北原郡,方家,议事堂。 “在座各位都是方家的精英弟子、外堂执事、内堂长老,想必大家也很清楚,我等今日是为何齐聚于此:” “月底便是三年一度的升仙试炼。蒙悬剑阁上仙不弃,本届北原郡的升仙试炼,将继续由我方家作为东道主配合承办。” “这是悬剑阁对我方家的信任,我等自然得竭尽全力地办好这场盛会。而这当然少不了在座各位的群策群力、精诚配合。” “那么,下面我先简单说上两句...” 主座上的方家族长,方不群,正在那儿长篇大论地说着他关于此次升仙大会的工作安排。 台下的众位弟子、执事、长老,则都聚精会神地聆听着族长教诲。 方幸则坐在堂下最靠外的位置,对着身前案几上的瓜果点心、美酒佳肴,吃吃吃吃吃吃吃。 他很清楚这场家族会议讨论的主题是什么——升仙试炼,也就是异界版的高考。 是的,修仙也是要考试的。 方幸如今所在的这个国度,名为悬剑国。这悬剑国的名字听来怪异,是因为这个国度的名字来自于统治这片土地的超级宗门,悬剑阁。 先有悬剑阁,才有悬剑国。 悬剑阁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但又不是实际的统治者。 因为凡人产出的那些低级的灵药和矿物,他们所能创造的一切劳动成果,都对筑基,尤其是筑基以上的高阶修士们几乎没有用处。 直接统治凡人并不能给悬剑阁带来收益,反而会给他们增加不必要的统治成本。 于是悬剑阁高高在上地立于这片土地之上,又将统治凡人的麻烦事儿,全都丢给了类似方家这样的,家族成员以凡人和炼气修士为主的,扎根俗世的低级修仙家族。 悬剑仙人们不愿统治凡人,但又偏偏以这种形式建立了一个凡人的国度。 这是因为,俗世还有唯一可以提供给悬剑上宗的东西,那就是维持悬剑阁这个庞然巨物,近万年来长盛不衰的基石—— 人才,从亿万凡人中诞生的无数天才。 这偌大的悬剑国,便都是悬剑上宗的“外门”。 这三年一度的升仙试炼,便是悬剑阁从“外门”中选拔仙苗,为宗门补充新鲜血液的途经。 而俗世的修士来说,升仙试炼则是他们人生当中,可能唯一的一次逆天改命的机会。 它对每一个年轻修士都重要无比,唯独对方幸不是。 因为他有外挂。 “【天命之子】:你拥有100点福缘,你就是命运之子!” “【仙人转世】:你的血液里沉睡着上古仙人的伟力。当你的肉身年龄达到300岁时,你将自动获得前世的全部记忆与修为。” “注:觉醒后的你依然是你,不必担心被夺舍。” “【英姿】:初识阶段,你额外获得性取向囊括人族生理男性的智慧生命(不限种族性别)的一重好感。” “......” “你已成功挂机1小时,获得经验3点。(更换高阶功法可提升挂机经验)” “当前等级lv5(练气五层)” “现有经验226220/12520,是否升级?” 方幸瞄了一眼系统面板:“否。” 近四年前,他百无聊赖之下玩了款修仙网游,结果才刚捏完人,选好了初始词条属性,点击了一下“游戏开始”,就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里。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成了小说主角,还想着像那些传统玩家一样走那奇遇不断、占尽机缘的热血升级路线。 可后来,方幸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仙人转世】的词条buff,还有那数据化等级系统,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机缘。 其他人一辈子无法突破的修炼瓶颈,他只需要轻飘飘地点击“升级”就能越过。他不需要去拜什么名门大宗,不需要去争什么天材地宝,只要挂机就一定能慢慢升级。 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天天冒着生命危险,去争什么奇遇、夺什么机缘?找个安全的地方挂机修仙,再等300年后那【仙人转世】的词条buff发挥效果,一步继承那位上古仙人的全部修为...这难道不比他一路沐风浴血地杀上去,来得稳妥舒心? 而这种合适的隐居之地也并不难找,比如说北原城:方家可都已经在悬剑上宗的庇佑之下,在这儿安安稳稳地扎根数千年了——这就更坚定了方幸挂机修仙的决心。 “......好,今天我就讲到这里。悬剑上使十日之后就将莅临北原,还请大家各自做好准备。”在方幸喝完整整三壶灵酒之后,这场冗长的家族会议才终于落幕。 “那家主,我等便先行告退了。”人们纷纷起身向方不群鞠躬告辞。只有方幸面色微醺着坐在那儿,随意地拱了拱手。 这让在场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到了这个过于洒脱不羁的奇人身上。 “这家伙是谁?刚刚家主讲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下面吃吃喝喝的...”在场不少人都是常年派驻外地的外堂执事,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没亲眼见过方幸。 而这问题一问出来,马上就有好事者忍不住笑答:“哈哈。你不知道?他就是那个方幸!” “方幸?”这名字曾经是个传奇。 提问者又不敢置信地追问:“那个四年前差点病危早夭,又在痊愈后浑噩失忆,继而否极泰来、危安相易,不到一年就从一介凡人修至练气五层,后来更是一人一剑连斩黑石帮十三名劫修,闻名北境幽州各郡的绝世天才?” 方幸的名字过去是多么如雷贯耳,今日一见... “哈哈,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人群中的笑声更热烈了:“你没听说么?方幸三年前被黑石帮高手偷袭报复,重伤之下不仅错过了上届升仙试炼,而且还因此丹田受损无法继续修行,修为境界永远地停留在了练气五层。” “这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没想到那家伙现在看起来会这么落魄。” “呵,这算什么...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 “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当然不能继续留在方家内门。所以,后来族长大人看他可怜,就让他当了外堂的庶务执事,专门负责家族的生猪屠宰生意。” “什么?也就是说,他现在就是个杀猪的?” “哈哈哈哈...没错,他现在就是个杀猪的!” 议事堂内响起一阵窃笑。人们也不急着走了,他们都乐呵呵地说起了方幸的笑话。 没办法。当年方幸锋芒太露,又常好打抱不平,可在家族内外得罪过不少人。 平日里大家各有事务,又常在外地奔波,很少见到蛰居起来的方幸。这回在家族会议上又遇上了他,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笑话仇人的机会。 “方幸执事。”光是当面议论还不够,还有人煞有介事地朝他拱手:“听说你这猪肉生意,现在做得很是红火。正好我妻子家里新开了几家酒楼,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照顾照顾?” “当然了,那些猪一定要你亲手杀的,才能配得上我家酒楼的档次。方执事当年使得一手漂亮剑术,想必现在也一定能使得一手好刀吧!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真的?”方幸却眼前一亮,热情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兄弟,你家的酒楼要订几头猪?” “一天十头够不够?合适的话,咱们就先在口头上签个长期供货协议吧!” 挑事者:“啊?” “咱们也都算是亲戚,我给你打个九折。这些猪保证都是我亲手杀的,绝对满足你的要求。” “什么?你、你还真亲手杀猪?” “那当然。不信的话你可以派人来屠宰厂看着,我保管亲手把那些猪给你杀喽。怎么样,你就说要不要吧!” “额...哦。”花一点小钱,就能让曾经桀骜不逊的老对头亲自为自己杀猪。这钱花得值啊。 见到方幸态度异常热情诚恳,对方稀里糊涂之下,竟还真跟他把这桩生意谈下来了。 “这...”众人纷纷面露错愕。 这家伙什么情况?大家这么羞辱他,他竟然还真满不在乎地谈起生意来了? “各位有所不知。”只有少数了解方幸近况的人知道:“从修行之路断绝之后,这家伙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他不仅天天忙着给他管理的屠宰厂跑生意,而且还终日奔波在肉肆屠案之间,以杀猪宰彘为乐。死在那家屠宰厂的猪,几乎都是他一个人杀的。” 这话让现场一阵沉默。 “方幸他...疯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看他日常的言行举止似乎没疯,但他这怪诞的举动又差不多像是疯了。 这时再看那面色微醺、放荡不羁的方幸——昔日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仙姿少年,今朝却沦为了一介半疯不癫的屠夫。 渐渐地,众人只觉得世事无常、仙路坎坷,唏嘘感叹之下,竟是都提不起兴趣来嘲笑他了。 人家本来就傻,还踏马逗人家? 逗疯子有意思吗? “呵呵。”方幸见状笑而不语。 你们说的都对。 但我现在每天杀300头猪,每个月差不多是9000点经验的收入,也就是同阶修士修行一到数年的成果,换算过来够一个0级玩家直接升到练气四层。虽然我只有18岁,但修炼速度已经超越了悬剑国绝大多数人(包括在座各位)。这便是杀猪给我的骄傲的资本。 ------------ 第3章 这仙不修也罢! 方幸早已闷声发上了大财,在场众人却只把他当成了一个稀奇来看。 “够了!”这时候,始终沉默旁观的族长方不群,突然缓缓走下了主座。 他来到被众人围观的方幸身边,说:“大家都是一族亲友,你们怎能这么戏弄人家?” 方不群出言呵斥了那些嘲笑方幸的人,又转头看向了他。 “方幸,你今年多大了?”他问。 “回禀家主。”方幸随口回答:“我今年18。” “18岁啊。”方不群唏嘘感叹:“18岁,那今年的升仙试炼,可就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什么?”此言一出,众人便纷纷变了脸色。 家主这难道是想,让方幸再去参加升仙试炼? “没错,方幸。”只见方不群关切询问:“这是你最后的希望,你要不要再去试试?” 悬剑阁对仙苗的选拔,有着严格的年龄限制。这一是因为少年天才们更具有开发潜力;二是因为青年人背景干净、三观未成,更容易培养出对宗门的忠诚。 所以升仙试炼只允许20岁以下的青年才俊参加,超过这个年纪的一概不收。 而方幸今年已经18了,他等不到下一个三年了。 想上岸,这就是他最后一次机会。 “我?”方幸不由一笑。家主问话,他却毫无顾忌地端起酒杯,自斟自饮道:“我早已与修行无缘了,您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他这番不敬尊长的自然仪态,让在场众人都眉头暗蹙。但没人觉得奇怪。 毕竟,方幸当年就傲气非凡,狂傲程度几乎堪比祢衡、李白。 如果他受伤之后就变得唯唯诺诺、锋芒尽敛,性情转变得太过极端,一下子变成司马懿那样的老乌龟,那反而会让熟悉他的人心生怀疑。 更何况,他现在还大约是“疯”了。疯子嚣张一点,不是很正常么? 所以,方幸也就怎么洒脱怎么来了。这样的他反而令人放心。 果然,方不群就一点也不在乎方幸的失礼。他只继续劝道:“方幸,虽然你这三年来因为丹田受损修行毫无寸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不是还有着练气五层的实力么?” “悬剑上宗最为讲究纲纪。只要你能在今年的升仙试炼上脱颖而出,那按规矩,你就有资格成为悬剑阁的正式弟子,得到宗门的照顾和医治...方幸贤侄,你真的不去试一试么?” 方不群这话一问出来,现场气氛马上就变得微妙了不少。在场许多人,尤其是那些志在升仙的少年精英们,这下都笑不出来了。 要知道每届升仙试炼,每个郡府只能举荐2人入悬剑阁。一次不中,错过了就得再等三年。 可年龄限制是20岁,一个人在20岁之前又能有几个三年? 在场许多人都是人生最后一次参试。如果方幸去参赛了,那大家不就得多一个劲敌? “各位。”只见方幸微醺着举起酒杯,潇洒地一饮而尽:“我现在只是一个废人,大家没必要如此忌惮吧?” “唔...”那些不久前才刚跟着嘲笑过他的少年精英们,都不禁脸色涨红起来。 没人愿意承认,哪怕方幸现在又废又疯天天杀猪为乐,他们中的许多人也依旧追赶不上方幸三年以前就达到的水准。 “好了好了,大家安心便是。”方幸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现在只想杀一辈子猪,安安稳稳地把这百年人生给过了。更何况,现在就算我想去参加试炼,人家悬剑阁也未必愿意要我。” “也是...”人们又很快想起,自己根本没必要忌惮方幸。 悬剑阁要的是人才,有无穷潜力的少年英才。 一个前途断绝的废人,也想混进悬剑阁白嫖医疗福利?那纯粹是想多了。 按约定俗成的规矩,方幸恐怕连升仙试炼的报名资格都拿不到。 “不。”方不群却摇了摇头:“方幸,你也不要太过于心灰意冷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况不允许伤残者参加升仙试炼,那本就只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正好。十天之后,悬剑阁的使者就要莅临北原。届时我可以替你出面说几句情,帮你要来这个资格——方幸,你可愿意一试?” 族长的这番话语可谓关心备至,让其他方家少年都忍不住对方幸心生嫉妒。 可方幸却果断摇头:“不,我不去。” “为什么?”方不群在意发问。大家也都不解地看了过来。 “因为我累了。” “累了?”众人愈发不解。 “是的,我累了。”方幸抬起那似醉非醒的的眼睛,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各位,你们就不觉得累吗?” “成日勾心斗角、沐风浴血,如饥犬饿狼一般争来抢去,就只为往那所谓的‘仙途’之上踏出那小小的一步。” “悬剑阁的升仙名额,要抢;方家内门的修炼资源,要抢;历练所得的天材地宝,要抢;内门弟子的身份位阶,还是要抢!” “抢来抢去,家人反目、朋友成仇,起初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也能互相憎恨——这样的生活,真的有意思么?”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方幸早先和各位无冤无仇,我们本来也可以是亲密无间的亲戚,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各位,你们有过真正的朋友吗?” “......”众人默然无语。 先前出言嘲弄他的几位好事者微微一愣,恍惚之间,竟也凝噎着说不出话来。 方幸好像是疯了。 又好像是...悟了? “是的,我想通了。”方幸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悟了吗? 已悟。 “我从短暂的人生当中学到一件事,那就是我们越是修行,就越难以获得安宁。除非放下这一切——所以,我不想再修仙了!” 方幸语气极为诚恳。虽然他躺平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有外挂,但是对那养蛊式修仙的厌恶,也确实影响了他的选择。他真的厌倦了,也不想再打打杀杀了。 而他这发自内心的独白,加上他身前那喝空了的三只酒壶,磕了满满一桌的花生和瓜子壳儿...不知不觉地,现场便少了许多带着警惕和敌视的眼神。 “原来如此...”听完方幸的表态,方不群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就好像他被说中了什么心事。 “你...真的不愿试试?”他微微调整神色,又最后确认道:“方幸,这可是你最后的翻身机会。你确定不要去求见悬剑上使?” “家主大人,我意已决。” “那你即便不愿参加升仙试炼,也至少请悬剑阁的使者们给你看一看病吧?悬剑上使见多识广,或许能找到治愈你的办法。” “不。”方幸依旧诚恳婉拒:“悬剑上使们虽然见多识广、手段高明,但无论医治的手段有多么高明,我想,这最基础的医理总是不变的。” “从医理上讲,丹田乃是修士之根基,一旦受损就是根基不存,即便用什么极品的天材地宝治愈了,以后在修行一道上也一定是前途渺茫、举步维艰。” 丹田受损就像汽车泡水,理论上请再好的修车师傅来也是无法恢复一新的。 治愈希望渺茫,治疗费用高昂,治好后还几乎百分之百有后遗症...那还治个什么? “唉,那好吧...”方不群惋惜叹道:“只是可惜了你这天资啊,方幸贤侄。” 可惜个屁! 三年前是谁策划的袭击,是谁派人伤了他的丹田、又故意留下他性命,让他像废人一样活着——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到底是黑石帮的劫修,还是别的什么人,真以为我一无所知? 不过也好。方不群想把他养起来当废人,他也正好想当一个借着家族庇护成天混吃等死,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的废人。 所以他当时才故意受伤落败,让自己丹田受损。反正他只要点一下升级按钮,就能像游戏角色一样瞬间满血满魔。这伤势对他来说非但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反而是帮他过上平静生活的绝佳伪装。 方幸暗自腹诽,又面不改色地回应道:“对不起,家主大人。是我辜负了您的栽培。” 您也用不着再试探我了。 什么升仙试炼、悬剑上宗,老子才不想去呢! ......................... 自北原郡向南三万里,天脉山,悬剑阁。 雪玉峰外飞来一道倩影。 门人弟子一见那玉白色的遁光,便纷纷躬身施礼相迎:“恭迎云苓长老!” ------------ 第4章 云苓报恩 夜深人静,雪玉峰上月华如水。 云苓推窗望月,只见天清气朗、明月高悬。悬剑阁上空悬浮着的万千把护宗灵剑,便如那点点繁星、滔滔银河,点缀在这片明月高悬的天空。 美景如画,总让人诗情勃发。 于是云苓轻扶窗沿,眺望着那一柄柄悬剑阁先辈在身死道消后留下的灵剑,还有那一轮万古高悬的明月,信口吟道: “昨日千金子,联绵成古丘。” “吾将揽明月,照尔生死流。” “哗?”云苓正吟着诗呢,一旁待机的冰丝玉绫便又突然“活”了过来。 它扭着蛇一般的身子,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哗!”紧接着,它便不由分说地裹住了云苓的腰身,拖着她向天上的月亮飞去。 “......”云苓仙子脸上一黑。 “蠢材!”她一把将那冰丝玉绫扯了下去:“我只是在吟诗,又不是真要上天‘揽月’!你到底还能不能听懂人言?” “哗...”冰丝玉绫可怜兮兮地垂下脑袋,活像只被主人训斥的懵懂幼犬。 云苓仙子也只好无奈扶额。她这法宝什么都好,就是灵智上欠缺了些。 她同辈师兄弟的法宝都已经聪颖到能通读诗书了,这冰丝玉绫却还跟初具智慧的孩提一样,时时显露着那种原始而纯真的美。 “下次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你就不要再擅自行动了。”无奈之下,云苓仙子也只好把自己的灵宝当成普通法宝来用。 “尤其是,不要像之前在玄玑雪山一样...”说到这儿,云苓更是略显羞愤。 她也是最后才知道,原来当时在她失去意识之后,她还并没彻底昏死过去。 她的身体仍被合欢之毒激发的强烈本能给牢牢控制着,并如豺狼野兽一般,向方幸发动着最为原始、也最为激烈的进攻。 本来方幸可以直接离开,这样也不会再闹出什么更为不雅的画面。 可这冰丝玉绫却偏偏不让他走。 要不是方幸实在不敢以卵击石,且冰封绝脉术渐渐起了作用,慢慢压制住了她的行动...那两人恐怕早就闹出人命了。 但在这冰丝玉绫的强行撮合之下,两人之间的交流都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说是没来真的,那真能算没来吗? 如来。 “孽畜,你说你...”回想到这令人羞愤之事,云苓都恨不得将这玉绫回炉重造:“当时为什么不让他走?!” “哗哗~”冰丝玉绫蜿蜒着它如意变形的身躯,在空中扭出一行大字: “因为主人你一直在喊‘我要’。” 云苓:“......” 她正是羞恼难言,突然,洞府外有弟子以神识通传:“师父,鹰不泊长老求见。” 云苓信手驱走了那碍眼的冰丝玉绫,转瞬便换上一副颇具威严的口吻:“本座知道了,让鹰长老进来吧。” “是!”随着她心念一动,护佑着这整座洞府的无形禁制便打开了一道缺口。 一道流光凝成的大门,在空中悄然浮现。一个神色古板的黑袍男人御剑凌空而来,缓缓降落在了云苓面前。 “云师姐。”鹰不泊恭敬施礼。 “鹰师弟。”云苓没有还礼,只是开门见山地问道:“找到我妹妹的下落了吗?” “循着气机追踪到了,但很可惜...我没能留住她。” 云苓柳眉微蹙,但也没说什么。 她那误入歧途的妹妹确实狡诈难缠,即便是身受重创,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现在她可能早就逃离了北境,也可能藏在某处养伤。天地广大,想再找到她可就难了。 “不过。”好在鹰不泊及时带回来了一条线索:“我在追击那妖女...您妹妹的时候,从她藏身的山洞里,找到了一份她匆忙留下来的地图。” “这张地图上有她画下的一个圈,云师姐,你看:” 云苓接过鹰不泊递来的地图。这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悬剑国地图。 但有人却以十分随意的笔触,在地图上的北境幽州地带,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我猜测。”鹰不泊指着地图说:“这帮血剑宫魔修,原本很可能是正在策划一场,针对北境幽州的秘密行动。” “可是,这个圈几乎将整个幽州都囊括了进去。”云苓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因为信息量太少,没人能解读出这个圈的含义。圈内囊括的范围又太大,让人难以采取措施、以备不测。 更何况经过这次冲突,血剑宫在北境的地下力量已然元气大挫。她妹妹也身受重伤,不知逃遁到何处去了——经历了如此剧变,鬼知道血剑宫还会不会继续这次意义不明的行动。 现在敌人下一步的动作都尚不确定,悬剑阁自然还无法做出太大反应。 “那就先派一些外阁弟子,去幽州游历调查一番。”云苓很快做出安排:“把眼线撒出去。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再通知我们去北境支援。” “是。”鹰不泊暗暗点头。 他丝毫不拖泥带水,领命之后就要离开。 但这时,看着地图上那个意义不明的圈,还有那几乎就位于圆圈正中间的北原郡... “等等。”云苓突然叫住了他。 “云师姐?”鹰不泊不解回望。 云苓却没直接回应。她只是看着地图上的北原郡,若有所思地问道:“鹰师弟,你说假如血剑宫真要在北境采取行动,他们会做什么?” “或许...”鹰不泊尝试着推测:“他们是要在北境寻机进行血祭?” 血剑宫血剑宫,顾名思义,他们主修的就是以血祭剑的魔功。高阶修士的血气精华,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天材地宝。 为了自身修行,这些血剑魔修曾经嚣张到屡屡对十大仙宗的门人弟子下手。 而随着悬剑阁近百年来联合其他正道仙门加强了对魔道的打击与防范,打得血剑宫元气大伤,那些相对实力孱弱、容易对付的俗世修仙家族,就转而成了血剑宫的首选攻击目标。 “血祭,北原。”云苓柳眉暗蹙。 就因为这么一个画在地图上的圈,原先风平浪静、太平千年的北原郡,就似乎突然变得阴云密布、波诡云谲起来。 她不由地想到了方幸。 这傻小子以为他不主动招惹因果,就能平静度过一生。 可如果血剑宫的人真的去了北原,那他的这一生,很可能在今年就要提前结束了。 “呵,避世,这世又哪是你想避就能避的。”云苓喃喃叹道:“若只要自己愿意便能幸福度过一生,那世上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去争这仙途了。” “额?”鹰不泊不解地看向云苓。 云苓沉吟片刻:“鹰师弟,我想请你在安排那些外门弟子去北境游历的时候,顺便帮我个忙。” “什么忙?”鹰不泊问。 只见云苓信手翻出一枚玉简,又以神识在其中烙印出方幸的立体肖像:“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从我们相遇的地点,还有他使的法术上看,他应该就是北原郡方家,或是和方家有姻亲往来的另外几个家族的后辈。” “北原郡方家。”鹰不泊眉头微皱:“方怀璧出身的那个的方家?” 方怀璧是方家嫡子,方家家主方不群的亲儿子。 他在三年前通过北原郡的升仙试炼而顺利晋入悬剑外阁,又在改修到悬剑阁功法之后意外展现出超凡的剑修天赋,继而一跃从外阁被选入内阁。 方怀璧如今正是悬剑阁中炽手可热的天才后晋。所以鹰不泊也对这个北原方家有了些许印象。 “没错,就是那个方家。”云苓仙子点头确认。 “这个北原郡的小子...”鹰不泊观察着方幸的肖像:“难道跟血剑宫有关?” “不。我只是要你们帮忙找到他,然后...”云苓认真地想了想。想到方幸那坚定避世的态度,还有他三番五次的请求,她最终决定:“暗中照顾好他。” “暗中?”鹰不泊若有所思。 “是的。”云苓强调道:“找几名可靠的外阁弟子,暗中保护好他,直到血剑宫对北原郡的潜在威胁能够确定解除——切忌让任何人发现。” “包括目标本人?” “是的。”云苓没忘了她对方幸的承诺:“包括他本人。” 小子,你想平安度过一生,我就暗中保你一时。 这回我报了你的恩。以后可就得靠你自己了。 眺望着那当空明月,云苓如此想到。 ------------ 第5章 信号放大器 云苓没有解释自己为何要这么做,鹰不泊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他只是在第一时间,将师姐交给他的命令传了下去: “长生吾徒,请速速安排50名外阁弟子,前往北境幽州地带游历调查。” “此外请根据情报与玉简肖像,在北原郡找到目标,并暗中保护好对方,直到调查任务结束。切记,不要让包括目标在内的任何人知晓此事。” “——苍云峰峰主,鹰不泊。” “乾坤师兄,请速速安排80名外阁弟子,前往北境幽州地带游历调查。” “此外请根据情报与玉简肖像,在北原郡找到目标,并暗中保护、照顾好对方,直到调查任务结束。切记,不要让包括目标在内的任何人知晓此事。” “——苍云峰大弟子,许长生。” “万贞师侄,请速速安排120名外阁弟子,前往北境幽州地带游历调查。” “此外请根据情报与玉简肖像,在北原郡找到目标,并竭尽全力地暗中保护、照顾好对方,直到调查任务结束。切记,不要让包括目标在内的任何人知晓此事。” “——悬剑阁外阁阁主,陈乾坤。” “延昌吾徒,请速速安排160名外阁弟子,前往北境幽州地带游历调查。” “此外请根据情报与玉简肖像,在北原郡找到目标,并竭尽一切力量、不惜代价地暗中保护及照顾好对方,直到调查任务结束。切记,不要让包括目标在内的任何人知晓此事。” “——悬剑阁外阁长老,罗万贞。” ........................... “什么,200人?”悬剑阁外阁执事李无亏,这时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前来向他传达命令的周延昌:“上头要我们一口气往幽州派200名外阁弟子,就为了搞个没头没脑的调查?” “延昌师兄,咱们这到底是要去游历调查啊,还是要去犁庭扫穴啊?”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周延昌皱眉喝道:“这都是云苓长老的意思,你照着做就是了!” “云苓长老...”一听到这个高在云端的名字,李无亏便无话可说了。 虽然他很想骂内门的各堂长老、诸峰峰主全是些乱拍脑袋的弱智,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外阁的工作有多么难做。 外阁人手是多,但也不能这么瞎使唤啊。 他一番腹诽,最终还是无奈地受命道:“是,我现在就安排人手。” “不过...”李无亏又十分在意地看向那第二条命令:“上头让我们去北原郡找的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不知道。反正...”周延昌顿了一顿:“这是云长老要的人。” “又是云苓长老...”李无亏面色不快:“她到底想干什么?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我们去俗世保护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轻人?” “这倒是也不难猜。”周延昌对着这份已经转了5手的命令,细细地抠起了字眼。 任务内容是“保护、照顾”,而只字没有提到“监视”,说明这个年轻人是单纯地受了云苓关照,而不是有什么隐秘在身,才引来云苓关注。 需要他们对着玉简中的肖像去寻找,说明云苓还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具体身份; 要求保护目标,还特别强调了要“竭力照顾好对方”,说明她对此人不仅十分重视,而且还有一种特别的关心。 所以,云苓多半是在这趟北境之行中偶遇了这个年轻人,又在这萍水相逢之间对其心生青睐。 至于两者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在一起经历了什么,才让云苓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年轻后辈,表现得如此青睐、重视... “咳咳,那就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周延昌正了正神色道:“无亏,你只需要按云苓长老的意思把这件事情办好。” “这我自然不会怠慢。可是...”李无亏纠结地琢磨着上头的命令:“什么叫‘竭尽一切力量、不惜代价地照顾好目标’?我这该怎么照顾?” “暗中保护好他,防止他被可能存在的血剑宫妖人伤到?” 字面上看着是这样。 “但是...”周延昌悄然压低了声音:“既然上头都这么特别强调了,那我想,这里面可能还有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李无亏不解望来。 他一脸茫然地向师兄请教,只听周延昌分析道:“无亏师弟,你再想想,悬剑国各郡府月底要举办的是什么?” “云苓长老给的情报上说,那小子年纪大概在18岁上下,修为能感知到在练气五层左右,擅长水-冰系法术,而且天赋异禀、资质绝佳。” “一个天赋绝佳的18岁练气修士,在现在这时间点,又能有什么地方是需要我们照顾的?” 听到这儿,李无亏终于咂摸出了一点滋味:“延昌师兄,你是说...升仙试炼?” 这猜测让他心里一沉。 悬剑阁门规森严,升仙试炼又是宗门得以补充新鲜血液的立身之基。 理论上讲,任何人都不能在升仙试炼上徇私舞弊。云苓长老也不行。 虽然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这门规也并不是那么不可冒犯。但李无亏可不想因为师兄这一番过于主观的分析,就自作聪明地去触犯规则。 他越想越没有把握,便忍不住追问:“延昌师兄,您确定云苓长老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真的只是一起单纯的秘密保护任务呢? “师兄...”你是不是过度解读了? “蠢货!”只听周延昌恨铁不成钢地指点道:“李无亏,你还有没有一点头脑?” “且不说云苓长老很可能有这个意思,就算没有,他也是云苓长老点名要照顾好的人!” “一个让云苓长老如此青睐,而且天赋绝佳的年轻人...” “你现在不趁机会引他入阁,当他的入门座师,跟他提前结好善缘——等他之后在云长老的荫蔽下一飞冲天了,你再想攀附骥尾,那可就为时已晚喽!” “这!”李无亏如醍醐灌顶一般,瞬间理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是啊,就算周师兄之前的话全是过度解读,有一点也是可以确定的: 一个被云苓长老点名照顾,又被她亲笔评价为“天赋异禀、资质绝佳”的年轻人,那前途绝对是一片光明。 这种少年天才,哪怕没有暗箱操作,也基本能稳稳地通过升仙试炼。 而他需要做的,只是为对方暗暗地保驾护航而已。 这事儿做对了有奖励,做错了也能跟云苓长老结下善缘。潜在的回报,已经远远超出了在门规边缘试探的风险。 “我明白了!”李无亏大彻大悟道:“延昌师兄,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那小子,让他顺利地通过今年的升仙试炼!” ------------ 第6章 吾妹元姝 北原城外十里的荒凉郊野,坐落着一片血气冲天的厂房。 这里是方幸如今工作的地方,也是方家众多产业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方氏屠宰厂。 作为一名被发配出府的外堂执事,方幸如今的住所,便坐落在这屠宰厂后面的玉峰山下。 这山下一片幽静,只孤零零坐落着一座小院。院子不大,中间矗立着一间小瓦房,房子旁边零星地种着十几棵小雪松,也都在这今天的连绵大雪之中,被积雪压弯了身子。 “元姝?”方幸一看这些压弯了腰的雪松,便眉头微蹙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又不在家?” 他喊的是方元姝,他的亲妹妹——魂穿时附赠的。 当年兄妹俩刚搬到这儿的时候,方幸随口感叹了一句,“这院子可真够荒的。” 于是这小姑娘便不声不响地钻进了山里,哼哧哼哧地扛了十几株漂亮的小雪松回来,又亲手栽在了这儿。 她对这院子很上心。如果方元姝今天在家,那她是肯定不会放任这些树被积雪压折的。 “这丫头...不是说好要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等我回来么,她不会又偷偷跑到山上去了吧?”方幸有些在意地看向小院后面的玉峰山。 “元姝!元姝!”他朝着山上大声喊了两句:“你在哪儿?” 方幸一边大声呼喊着妹妹的名字,一边踏着那覆雪的山坡,快步向山上寻去。 “来、来了!哥,我在这儿呢!”不一会儿,那一片白茫茫的雪淞林海之间,便传来一个着急忙慌的清甜女声。 “你慢一点,别急!”方幸顿觉不妙。 果然,只见他妹妹跟归巢喜鹊似的,咋咋呼呼地从雪林里窜了出来。 “哥~”方元姝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奔来,一头简单束成汉垂髻的及腰长发,就跟披帛似的在身后飘着。 她正乐呵呵地向他招手呢,下一秒:“啊~” 方元姝便一脚踩空,从那积雪的山坡上直溜溜地滚了下来。 她先是失控地在雪坡上囫囵滚了几圈,竟是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圆圆的雪球。 然后这雪球越滚越大,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枚直直朝她哥哥冲去的大号动能武器。 方幸抬头一看,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穿越错了地方,以至于让打野雪人给迎面GANK了。 “这...”没办法。这雪球里的夹心是他妹妹,他不能躲。 于是方幸无奈地张开怀抱。 “呀!”两个人狠狠地撞在了一块儿。还好方幸下盘足够有力,双脚稳稳地抓住了地面,才没有让妹妹抱着一同摔下山去。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让这迎面而来的白雪团子给狠狠糊了一脸。 软软的雪团,当然没有什么杀伤力。 不过... 这雪怎么是热的? 方幸:“......” “下来!”他连忙把正如抱脸虫一般缠在自己身上的方元姝,给一把扯了下去。 而方幸这么用手一扯,方元姝那本就在滚落过程中凌乱松开的衣领,就立刻如剥开的香蕉皮一般,无比顺溜地向下滑去。 这一瞬,他都怀疑方元姝的肩膀上是抹了什么润滑油,或者那衣服是用德芙做的。 她这一滑,就滑出了盛唐少女的奔放与豪迈,滑出了海上生明月、落日半轮明。 在周围这林海雪原的映衬之下,那就更是: 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 “哥。”方元姝羞抬眉眼,微现的梨涡间显出两朵红晕:“你、你怎么...” 她本就肌肤晶莹、白皙如玉,只是身量娇小不似十八少女,眉宇间也还有着那么一丝未曾褪去的青涩稚气。 现在这玉肩横陈、酥胸半露的盛唐少女造型,反倒正好弥补了她在成熟气质上的缺失。 看到这一幕,方幸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 “砰!”一指节敲在了妹妹的脑门上。 “我是你哥哥,你在这儿脸红个什么?”方幸下意识想伸手帮她把衣领提上去,但想了一想,还是略显尴尬地挪开了眼神:“给我马上把衣服穿好,大冬天的也不怕着凉了!” “哥。”方元姝有些委屈地捂着脑门:“明明是你...你怎么还怪我呢!” “额...”方幸也无言以对。 这事还真得怪他。 他这该死的100点福缘,效果可远远不只有让他雪山遇到落难仙子、坠崖捡到无名灵剑。 除了修行上的大机缘,平时日常生活中的小福利,那也是一点都不会少的。 这本来也算是好事。 可问题是,这玩意对方元姝,对他妹妹也是生效的! 在这相依为命的四年里,方元姝每次洗澡,方幸都得小心翼翼地躲出家门,不然那浴室内外就一定会花样百出地闹出各种意外; 到了炎炎夏日,他也只能强迫方元姝继续穿春季的女子长裙。否则他就一定会莫名多出一个“上升气流”的超能力,而且还是被动发动的锁定技。 还好这世界没有滚筒洗衣机。 不然方幸都不敢想,自己会在家里遭遇什么。 “狗入的系统,你特么是CK3玩多了吗?”方幸在心里怒骂:“元姝她可是我的亲姊妹啊!” 虽然他只是一个四年前穿越来的异界来客,心理上也很难把这个便宜妹妹当成亲妹妹。 可他终究继承了她哥哥病逝后留下的躯壳,物质上,这条线就是一条绝对不能选择的禁忌之线。 “那个...”见到方元姝终于把自己裹严实了,方幸这才假作无事地挪回目光。 看到妹妹那缀满雪花的头发,他又忍不住教训道:“元姝,你现在都是练气四层的修士了,怎么好端端地走路还能摔倒呢?就不能小心点么?” “雪地太滑了,又在坡上...”方元姝小声嘀咕。 “这么冒冒失失的,你就更不该一个人进山里来了。尤其是最近这些天...你怎么就是不肯听话,每天都一个人偷偷地往后山跑呢?” “我、我只是想替哥哥你多采些雪参而已。” “那东西对我没用的,元姝。” “我知道...雪参治不好你的丹田,但它至少有些许延年益寿的效果。” “哥,我只是想让你多活几年。不然万一我以后筑基成功,能活250岁了,你还是只能活120岁,那我这剩下的100多年该怎么过啊?要是让我一个人过的话,那我还不如不修行了!” 方幸:“......” 望着眼前这双澄澈如玉的大眼睛,他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 他的伤对他自己来说是增益buff,对他妹妹来说,却反而成了真正的伤。 可方幸又偏偏没办法解释真相。没人会相信,他只要点击一下系统面板上的升级按钮,就会像吃了仙豆一样瞬间满血满魔的。 这太匪夷所思了。哪怕他敢于自爆这最大的秘密,方元姝也只会以为他是真的疯了。 “好、好了...”方幸沉默片刻,才转移话题道:“元姝,我不是跟你说了么?” “这玉峰山毕竟处在玄玑山脉边缘,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搞不好也是会有山脉深处的妖兽跑出来的。” “元姝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玄玑山脉深处,可是经常有雪原巨熊、玄冰雪豹之类的,成年后实力堪比练气巅峰的野生妖兽出没的!” 方幸语气十分严肃。 其实他倒不是担心妹妹在山里遇上妖兽。这什么白熊、雪豹,都是他说出来唬人的。 他主要是担心方元姝天天在山里乱跑,会一不小心就偶遇什么世外高人,给他们兄妹俩惹来什么天大的机缘。 这还真不是他杞人忧天。毕竟他上回遭遇云苓仙子的冰雷崖,离他家可就只有三十里地。 杯弓蛇影之下,他家后山都似乎变得不安全了。 更何况,方元姝最近每天都偷偷往山里跑,就好像她在这山里找了份工作似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是真怕元姝像自己一样,也在山里莫名其妙地遇见什么得道高人。 至于妖兽? 那是几乎不可能碰见的。 毕竟他妹妹倒霉,就等同他倒霉。 方幸有这100点福缘在身,幸运值早就拉到了最满,他妹妹又怎么可能倒霉到在这几百年没刷过怪的玄玑山脉边缘遭遇妖兽呢? 从理论上讲,他妹妹是女帝转世、妖圣重生的可能性,都比她在这遭遇妖兽的可能性大。 就算真遭遇了什么妖兽,也百分百是来变相送福缘的。她不可能对付不了。 方幸如此想着。 而方元姝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逻辑推理过程,但她最终却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哥,你在吓唬谁呢!我在山里待一会儿又怎么了...” “咱们这离北原城只有十里地,哪会有什么巨熊、雪豹突然从山里冒出来啊!” 话音刚落... “沙沙~”雪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 第7章 我那单纯的妹妹 “什么东西?”听到那雪林中传来的异响,方幸顿时生出了无穷警惕。 练气修士是做不到神识外放的,那是筑基修士才拥有的能力。 所以哪怕他的真实战力要远远超过寻常的练气五层修士,他也只能通过耳目来探查敌人。 “元姝,你站在我后头。”方幸一边下意识地将妹妹护在身后,一边死死地盯着那片雪林。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那儿?难道他真的倒霉到,能在这里遇见从山脉深处流窜过来的雪原巨熊和玄冰雪豹了? “嘶嘶~”当然不是。 雪林里又传来一阵沙沙响动,但伴随其传来的,却不是什么巨熊和雪豹的叫声。 方幸也在这雪域生活了快四年了,那些动物朋友的声音他基本都能分辨出来。 巨熊是“嗷呜”,雪豹是“啊哦”,而这声音却是“嘶嘶”。 “这声音...”方幸眉头微蹙:“是蛇?” 确实是蛇。 只见一条不过一米来长、大拇指粗细的银蛇,缓缓地从那积雪的枝叶之间了下来。 “什么呀。”原来是乌龙一场。 这就是最普通的雪山银蛇,连妖兽都算不上,最多算个修真界特有的神奇动物。 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啊啊啊啊!蛇!是蛇!!”他正这么想着,方元姝就小脸煞白地跳到了他的背上。 她就跟捕食的八爪鱼似的,从背后紧紧抱住了方幸。 紧接着,他背上便传来一种微妙的触感。 方幸:“......” 狗系统,差不多得了! 他真恨透了这100点福缘。 “哥...蛇!蛇过来了!”方元姝吓得面无血色,缠在他背上怎么也不肯下来。 “元姝,别忘了你也是练气四层的修士...这种蛇就算再来一千条,它们也打不过你的。” “我、我知道...”方元姝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我就是怕蛇啊!哥,你快把它杀了,快把它杀了!啊啊啊...它要过来了!” 她就跟第一次见到南方蟑螂的北方姑娘似的,吓得哇哇直喊。 “好了好了。”方幸无奈轻笑。 他信手拔出腰间佩剑,将那条倒霉的雪山银蛇一剑斩成了两截。 “它已经死了。”方幸缓缓收剑:“元姝,你可以下来了。” “真、真的?”方元姝从他背上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个脑袋,就跟个胆小的背后灵似的。 “呀!它、它还在动!” “那是蛇的死后痉挛...” “那不是更吓人了吗?啊啊啊!为什么断成两截还能动啊,好恶心!”方元姝眼角噙着泪花,双臂紧紧环着方幸的脖颈,反而更不愿下来了。 方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背着妹妹往山下走了十来步,远得再也看不见那条死蛇了,才终于让方元姝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些。 “你啊...”方幸将妹妹放到地上,又转身看着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泪人儿:“连蛇都怕,你以后还怎么去江湖上历练啊。” “唔...”方元姝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匆匆忙忙地擦去眼泪,脸色涨红地说:“我...我不出去历练就是了。” “哥哥在哪,我就在哪。” 看着这过于天真可爱的妹妹,方幸欲言又止。 她太单纯了,单纯得都不适合在这修真界生存。 没有他在,也不知道这丫头一个人该怎么活哦。 还好,他在。 永远都在。 “元姝。”方幸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脑袋,默默地在心里承诺:“我会永远保护好你的,永远。” ........................ 方幸这次回家,就是为了先回来看看妹妹。 除此之外,他还有正事要做——今天的猪还没杀呢。 于是在确认方元姝一切安好之后,方幸就直接与她作了告别,下山往屠宰厂去了。 “哥,慢走啊~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嗯,知道了。你也早点回家,不要再在山里待着了。” “放心吧,哥。我再挖两株雪参就马上下山,绝对不会有事的。” 方元姝目送着方幸远去,一直到很远很远,远到看不见为止。 山林间只剩下了她独自一人。 “唉。”方元姝突然无奈轻叹:“哥哥...我这单纯的哥哥哟。” “啊哦~啊哦~”她身后的茫茫雪林之中,又紧接着传来一阵怪吼。 一听到这声音,方元姝的神色瞬间冷若寒霜:“出来吧,你们几个蠢货!” “啊哦~”林海中很快探出了几颗猫猫祟祟的大脑袋。 这些有着漂亮雪色毛皮的大猫,每只都有一层楼高、两丈来长,体型庞大得就像是一座小山。 它们正是方幸口中提到的,一般只生活在山脉深处的玄冰雪豹。 而且还都是实力堪比练气巅峰,也就是LV.10的成年体。 可这些让方幸都要忌惮不已的10级妖兽,此时却都像被吓坏的小猫一样,战战兢兢地匍匐在了方元姝面前。 “你们几个...”方元姝眯起眼睛:“刚刚为什么不藏好?” “啊哦~啊哦~”领头的那只玄冰雪豹,很人性化地叫唤了两句。 就好像它在努力为自己辩解:“我们是不小心的。” “雪豹,闭嘴!”方元姝却根本不听。 “你们把我当傻子吗?以为我没察觉到你们的那股子馋劲儿?怎么,你们就这么想吃人?” “啊哦...”雪豹们小心翼翼地低下了头,也不敢再叫唤了。 只听方元姝冷声喝道:“竟然敢对我哥哥起食欲,我看你们是已有取死之道!” “要不是我还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光凭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就能让你们雪豹一族从这片山脉里彻底消失!” 此言一出,这几头大雪豹就更是被吓得瑟瑟发抖。 “哼!”方元姝取出一枚她从哥哥身上要来的手帕,信手丢到了这几头玄冰雪豹面前:“给我拿回去,记住这个味道。你们谁要是再敢对我哥哥流口水,那我就活吃了你们!” “啊哦!啊哦!”雪豹们纷纷点头。 那只领头的大雪豹则是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将那手帕给稳稳地勾了起来,又藏在了它那宽阔肉垫的爪缝之间。 方元姝这才稍稍收敛了脾气,没再释放出那股足以令万兽战栗的恐怖气势。 “唉...”她转过头,远远眺望着山下的屠宰厂:“我该怎么办呢?” “我该怎么跟哥哥说,我不是他亲生妹妹?” 她不光不是他的亲生妹妹,而且还不是人。 “如果贸然让哥哥知道真相,他恐怕会把我当成怪物的吧?现在的方幸哥哥又是个那么怕惹麻烦的人,要是让他知道我的身世不简单,那他会不会离开我啊...” 少女紧紧蹙起柳眉,眉宇间写满了春思与愁绪。 她害怕让方幸知道这些,但又迫切地想让他知道这些。否则方幸还当她是亲妹妹。 殊不知她不仅不是他的亲妹妹,而且还在这四年的朝夕相处之下,渐渐爱上了他这个失忆后性情大变的哥哥。 不过,再细细回想刚才的事,尤其是方幸在与她亲密接触时的微妙反应... “嘿嘿。”方元姝不禁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容。 哥哥他果然还是会动心的。 “只是...”只是不知道,方幸喜欢的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她,还是她。万一让方幸知道她的真实面目,他还会像现在这样,这么无条件地疼爱她么? 想着想着,方元姝就又纠结起来。 而这一纠结... 她就有点饿了。 “咕咕~”方元姝肚子一响。 “啊哦!”雪豹们马上一惊。 “你们害怕什么?”方元姝不满地瞥了这些畜牲一眼:“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说着,她顺手从雪地上捡起了那两截死蛇,又摊开手掌,凝聚出一簇玄妙非凡的金色火焰。 这团火只是轻轻燎过,那两截死蛇就被炙烤得一片焦香。 “嘎吱、嘎吱...”方元姝攥着那两截死蛇,就像是攥着两根香喷喷的大号辣条。 她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手里的“辣条”,一边顺着一头大雪豹用尾巴和脊梁搭成的阶梯,坐到了它宽阔而柔软的背上。 “走吧,雪豹——” “去我师傅那里。” ------------ 第8章 天机神算 雪豹们在这茫茫雪林之中轻盈跳跃、往复穿梭,很快便如履平地地载着她越过了好几座山。 趴在雪豹宽阔而柔软的背上,望着身侧那如倒带一般不断向后掠过的风景,方元姝也不禁回忆起了她经历的种种神奇际遇。 其实,她起初也不知道自己不是人。 她小时候只知道,自己是方幸父母在外游历时顺手收养而来的孤儿。她养父母将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又不想让她因为身份问题被人闲话,于是便让她和方幸对外以亲兄妹相称。 8岁时,养父母因意外双双早逝,只留下她与义兄方幸相依为命; 14岁时,方幸重病濒危,醒来后就失去了之前的所有记忆,也忘了她不是他的亲妹妹。族人都说方元姝是他亲妹妹,他也就把方元姝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方元姝当时没有纠正方幸。 因为她本来就只把原来的那个方幸当哥哥看待,只对他有手足兄妹之情,而绝无女娲伏羲之意。 方幸失忆后真把她当成了亲妹妹,把她当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反倒正合了她的想法。 可问题是,方幸失忆后性情大变,就跟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她与这个“新哥哥”待久了,接触深了,便不知不觉地对他动起了少女春心。 这时候,方元姝才想到自己应该向方幸解释真相。可同样是在这时—— 她身体里沉睡的野兽,觉醒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体质变强了、悟性变高了,不仅在修行上一日千里,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觉醒了两门神通: 也就是那足以慑服妖兽的血脉气势,还有那奇异非凡的金色火焰。 这乍一看像是好事。 可等她发现自己见到方幸哥哥的第一反应不是心跳加快,而是一边小鹿乱撞、爱欲暗生,一边口水直流、食欲大增的时候... 方元姝才知道,原来自己根本就不是人。 她是妖怪,一只来历不清、物种不明的妖怪。 而这种妖怪的原始嗜血本能,也一直在深深困扰着她。她一直在强行压抑这股兽性,但那股源于血脉的力量却变得越来越难以约束。 现在方幸在家里脱鞋洗个脚,她脑子里本能想到的,都是洗干净了要怎么放进嘴里啃。 那些雪豹如此惧她,除了她那血脉气势的震慑以外,也是因为她在本能驱使下捕食了太多飞禽走兽,以至于让她的动物朋友一见到她就瑟瑟发抖。 ...... 而这种令其内心饱受折磨的情况,直到她师傅从天而降,传授了她一本名为《烛龙决》的妖修功法,让她知道了该如何控制妖修的天生兽性,才终于彻底得到解决。 “神算子。”方元姝脑海中闪过师傅的名讳。 这个帮了她大忙的师傅,其实跟她拢共就只有那么一面之缘。 十天之前,她本想进山捕食,却在山里意外撞见一颗“流星”从玄玑雪山的方向破空而来。等那“流星”坠落在她身前,她才发现这是一位身受重伤的修士。再然后... “啊哦~”雪豹不知不觉地放缓了脚步,又很快在一座雪林掩映的山洞前停了下来。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她师傅神算子的闭关养伤之地。 “师傅?师傅,您现在能见我了么?”方元姝也收起了回忆的心思,试探着向洞里喊道。 从一见面就收了她这个便宜弟子,又顺手送了她本妖修功法,帮她解决了那燃眉之急后,神算子就一直藏在这里闭关养伤。 她这十天来每天都来殷勤探望,但对方却因为伤势严重,始终没有出关见她。 “咳咳...”这回的结果终于有所不同。 只见那山洞口的光幕禁制蓦地打开一道缺口,洞内又传出了一个略显虚弱的中年男声:“你进来吧,徒儿。” “是!”方元姝闻言一喜。 她迫不及待地走进山洞。这山洞原本只是一个再普通的山洞,但当她踏入其中时,却能明显地从这洞内感受到一股浓郁精纯的灵气。 方家赖以为傲的家族灵脉,跟这个破山洞一比,简直就像是寡淡失味的白水。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上品聚灵阵?不...面对如此仙家手段,以她如今的见识,恐怕还根本无法分辨出阵法的品阶。 “师傅果然不凡!”方元姝不禁暗暗啧舌。 方幸哥哥的伤势在俗世是不治之症,但如果她能抱紧这位世外高人的大腿,那说不定就能从他这儿找到治愈哥哥的办法! 于是她快步踏入山洞深处,一见那盘坐在石台上的身影,便要纳头下拜。 “你不必拜我。”神算子微一抬眼,方元姝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扶了回来:“我不讲究这个。” “是,师傅。”方元姝抬起头,细细打量着这个她并不熟悉的师傅。 只见他气质平凡、身材适中,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看着一点不像是得道高人,反而像北原城卖烤红薯的中年大叔。 这长得...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怎么?”神算子说话一点没有架子。见到方元姝在打量自己,他还主动打趣着问道:“为师这长相,跟你哥哥比起来如何?” 啊? 这你也好意思问? “等等!”方元姝正下意识在心中腹诽,却骤然瞳孔一缩。 她本能地向后倒退了两步,又极为在意地看着眼前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便宜师傅:“师傅,您...您怎么知道我有个哥哥?” 她可从来没跟神算子说过这事,神算子这十天来也一直在山里闭关养伤。 他是怎么知道方幸的? “我当然知道!”神算子微微笑道:“甚至,我这回就是专门因他而来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见面就要收你为徒,还授你《烛龙决》,帮你解决这兽性难抑之困?” “?!”方元姝不由一惊。 她本以为自己被这位神算子前辈一眼相中,是因为对方察觉到了她作为妖怪的不凡血脉。 没想到,他竟然是为她哥来的? 事情牵扯到了方幸的安危,方元姝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师傅,我哥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练气修士,你找他是做什么?” 说着,方元姝还暗暗按住了腰间佩剑,并释放出了那股可以号令百兽的可怖气势。 洞外守候的玄冰雪豹们感受到主人命令,顿时不安分地大声嚎叫起来,为她暗暗助威。 “哈哈。”神算子见状轻笑:“别紧张,我的好徒儿。” “别看我现在重伤未愈,但我要是真想对你们兄妹不利,光凭你这点儿驭兽本事,还有这几头练气巅峰实力的玄冰雪豹,那也是绝对无力阻止的。” “无力阻止,也要阻止。”方元姝咬牙怼道:“如果你想对我哥哥不利,那我就跟你拼了!” “呵。”神算子不由暗笑:“在我面前也敢这么说话。小丫头,你难道真不怕死?” “我不怕!谁要是害我哥哥,那我就陪哥哥一起死!”在这实力悬殊的对峙之下,方元姝竟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 她死死地盯着面色虚弱的神算子,像是在思考如何应对最坏的情况发生。 “好了好了。”神算子无奈笑道:“别这么瞪着我了。实话告诉你吧,我这次来非但不是为了找你哥哥麻烦,反而是来给他送福消灾的!” 送福?消灾? 方元姝一脸茫然。 “没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受此重伤?”神算子说:“十天之前,要不是我在玄玑雪山天外,拼死挡住了那个追杀而来的血剑宫妖女,你哥哥恐怕早就没了小命!” “没有我,他又哪能在冰雷崖上逍遥快...咳咳,又哪能安全回来!” 方元姝愈发不解。 照这么说:“您还是我哥哥的救命恩人?” “那是自然。”神算子得意点头:“要是没有我,他又岂能活着?” 方元姝愿意相信他这匪夷所思的话。可... “为什么?”难道我哥暗里也身份不凡,背后有什么大能罩着? “你认识我哥哥?” “认识,不熟。”神算子回答:“就只是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交情。” 方元姝:“?” 她疑惑不已地看向神算子:“你既然都不认识我哥哥,那为什么还要如此舍命助他?” 方元姝声音里仍暗暗带着警惕。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神算子要是没有特别的目的,又怎会舍命帮一个炼气小辈? 又舍命挡灾,又上门送福缘,就好像方幸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似的。 神算子要是不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那她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他的。 “因为...”在等待答案的过程中,方元姝几乎紧张到了极点。 终于,神算子说出了他的答案:“因为...” “他的面相很好。” “我给他算过命。” ------------ 第9章 飞龙在天 面相?算命? 这些字眼从一位“神算子”的口中说出来,倒是不显稀奇。 可方元姝还是听得满脸错愕: 他这个神通广大的神算子,还真是和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一个意思的“神算子”啊? “师傅。”见到对方态度和气,方元姝又悄然换回了称呼:“你不会是...因为算出来我哥哥未来有什么天大的气运,所以才想来跟他提前结下善缘吧?” 她觉得这个猜测十分荒谬。 可神算子竟真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你哥哥气运之旺、福缘之盛,实乃我生平之所未见。若是这世上有天道化形、仙人转世,其气运恐怕也不过这般了。” “他这面相一看就是要成仙作祖的人。我现在不赶快烧冷灶巴结他,以后再来可就晚咯。” 方元姝:“啊?!” 她哥哥的气运都已经旺到,让神算子这样的得道真人都要来舍命讨好了? 不不不...这不可能是真的。 “风水相面、占卜算命,那不都是江湖术士用来骗糊涂蛋的把戏么?”方元姝一脸狐疑:“师傅,你这理由编得也太离谱了吧?” 哪怕神算子说他是方幸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她都愿意相信。可是... “算命?这也荒谬了!” 是的。尽管这是在修真界,尽管这个世界切切实实地存在超凡之力,可那天机神算之术,却反而成了只在俗世流传的江湖小道。 只有凡人会信这个,修仙者们反而坚决不信。 原因很简单: 这倒不是他们不信天命,只是历史上的无数前辈都已经用实践证明——连那些站在仙途巅峰的渡劫大能都算不出自己的命数,你说你能算得出来,还算得准... 怎么,你比渡劫大能还牛B? 正是有了前辈大能们的研究和探索,修士们才渐渐地达成了共识:天机不可泄露。气运真实存在,但绝不会为人所窥知。 根本没有哪个修仙者,会闲着没事去研究占卜。 只有凡人还在幻想,可以花几两银子请个练气境界都没有的老道士,就能替自己算出人生气运。 现在神算子说他能算出方幸的气运,方元姝当然不信。 “呵呵。”神算子却自信笑道:“那些江湖术士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 “切...那些江湖术士也都是这么说的。”方元姝警惕不减。她不知道神算子编出这么一个荒谬绝伦的理由,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怎么,你还不信?” “当然不信。”她固执己见。 却没想,神算子竟信手掷来三枚古朴铜钱:“那你自己试试。” “什么?”方元姝错愕不已:“您这是...要我给方幸哥哥算命?” “没错。”神算子说:“你哥哥有逆天气运在身。就算是以你的道行,也一定能算得出来。” 铜钱占卜的方法并不难学。方元姝曾见过那些江湖术士的手段,倒是也知道该怎么起卦。 “好,那我试试。”见到神算子如此有把握,方元姝还真好奇起来。 她用双手捧着那三枚铜钱,心里想着卜问方幸的前途气运,并开始以江湖上流传的卜算之法起卦投掷。 背为阳,正为阴,将三枚铜钱连续投掷六次。 结果得初爻、二爻、三爻、四爻、上爻皆为少阳,只有五爻是3背0正,记为老阳。 最终得出的爻辞是: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方元姝亲手为哥哥算出了一个大大的吉卦。 “看到了么?”神算子笑道:“飞龙在天,大人造也。君子必然大有作为啊!” 方元姝看着自己亲手投掷出来的卦象,不禁久久无言。 但她犹豫许久,最终却还是质疑地蹙起眉头:‘师傅,这恐怕只是一个巧合吧?机缘巧合之下卜出一个吉卦,就能说明我哥哥有大气运了?” “有本事你让我再掷一次,要是爻辞还是飞龙在天,那我才能信你。” 方元姝以前在遇到江湖术士的时候,也刻意刁难地提出过类似的要求。 而江湖术士们的回答总是:“一个月内一卦不能两卜,否则就不灵验了;而一个月后,事物的发展又会有所变化,所以卦象也可能会随之改变。” 她跟方幸闲聊时谈及于此,也问过方幸对这此事的看法。而方幸前世受唯物思想影响太深,他的回答是: 如果按照功法修炼,就能复现出前人的修炼成果,那他就信。哪怕这是在修仙。 起第二卦卦象不同,那他就不信。哪怕这世上有仙。 “实验结果不能复现,信这个不如去信室温超导。” 方元姝倒不知道哥哥随口说的室温超导,又是哪家玄门妙术。 但她觉得方幸说的有道理。如果结果不能复现,那要怎么证明这第一卦是真卜出气运了呢?难道要一直等到未来,现实里出结果了,才能验证真假么? “师傅...”方元姝的目光突然微妙起来:“你不会是真信了这套江湖卜术,然后随便给我哥起了一卦,得出来卦象不错,就把他当成什么天命之子了吧?” 她突然意识到,神算子可能是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寻常修士又怎会去研究这种江湖小道? “哈哈哈哈。”神算子却放声大笑:“天机术中确实有一卦不可二卜的说法。因为一个事物如果连续对它观测两次,就会影响到它的发展。” “但一事不能两算、一卦不可而卜,这都是对我们这些普通人而言。你哥哥的气运早已旺到得这方天地眷顾了,即便我们在这里重复起卦,也几乎不会影响到他的气运。” “不信的话...”神算子微微一顿:“你再试试?” 这话让方元姝大为震惊。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真敢让她去再起一卦。 他就真的这么有把握?还是说... “你要是怀疑我在铜钱上做了手脚,那就用自己带来的铜钱。”方元姝正打算继续质疑呢,神算子便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先下山去,躲得离我远远的,确定我影响不到你了,再自己起卦占卜。” 他这都把话说绝了,方元姝便再也不好质疑什么。 她犹豫着想了一想,最终还是从怀里取出自己带来的三枚铜钱,再度为方幸起卦占卜。 结果是:“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这!”方元姝震惊无言。 成、成功复现了?! 连续两次乾卦九五爻,这是多么小的概率! “哈哈。”神算子笑道:“不信的话,你还可以继续。” “还能再试?”方元姝瞪大眼睛。 然后她慌忙追问:“不管是谁,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卜算,也都能复现?” “当然。”神算子暗暗点头:“不过,你也别真把这事传得到处都是,让全天下人都来试了。” “我们两人在这儿卜个几卦,还撼动不了你哥的气运;可要是全天下的修士都跑去窥此天机,那可就指不定要产生什么无法预知的影响了。” “嗯!这是当然!”方元姝暗暗点头。 这种惊天秘闻要是传得举世皆知,那可能就真把大气运观测成大灾厄了。 毕竟,要是让妖族大能知道人族出了这种气运之子,让魔道巨擘知道正道出了这种逆天后辈,那他们恐怕不会因为方幸有气运加身,就束手待毙地坐看他一路崛起。 更何况,这世上还可能隐藏着一些更加黑暗恐怖的势力—— 就如一万零一十八年前,那位几近灭世的无上天魔一般。 方幸现在还太弱小了,举世闻名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那么,你还要再试试么?”神算子问。 试,当然要试! 方元姝激动地拾起铜钱,如兴奋的赌徒般用双手摇晃投掷。 第三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第四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第五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第六... 咔!没有任何灵气的痕迹,法术的波动。 这三枚再普通不过的铜钱,就这么莫名地碎成了一地残渣。 “玄玑娘娘在上!”方元姝终于神情恍惚地瘫坐在了地上:“我哥他真是天命之子!” ------------ 第10章 必有大劫 “哈哈。”见到她这满脸震撼,神算子不由玩味轻笑:“徒儿,你也别喊‘玄玑娘娘’了。” “以你哥哥的气运,我看就算是一万年前舍身救世的玄玑娘娘、风行仙尊、天元真人等一众上古大能,也未必能与之比拟啊。” 方幸现在还是个丹田受损的废人,但神算子却张口说他未来能跟神话故事里的上古仙人媲美。这听上去荒谬绝伦。但如今的方元姝却不得不信。 在亲眼见证了刚刚的玄学奇迹之后,她的唯物主义修仙世界观已经崩坏得差不多了。 现在神算子就算是说她哥是秦始皇转世,她都是愿意信的。 “既然如此。”方元姝渐渐从震撼中恢复平静。她眼睛囫囵一转,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师傅,既然方幸哥哥有如此气运,你又是专程为结好他来的,那您...” 来都来了,还不顺手带点儿东西? “我哥哥丹田受损,修为再难寸进。”您能不能帮着给治了? 功法、灵石、矿材、药材、丹药、阵旗、符箓、法宝、傀儡、宠兽、毒蛊...该有的见面礼,是不是都得一口气安排上? 现在还在天使轮,您老就不多投资点么? 方元姝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的便宜师傅,而神算子的回答是:“灵石、丹药、符箓之类的小玩意,我倒是能给你们一些备着。” “但你哥哥的伤损及丹田,我治不好。” “这...”虽然一句话就从老家伙身上爆出了不少宝贝,但方元姝脸上却全然没有喜色。 和这些身外之物相比,她最关心的还是哥哥的伤。 曾经的方幸是多么意气风发、英雄盖世。当时哪一位北原郡少女的春闺夜梦里,没有这么一位鲜衣怒马、仗剑横行的翩翩少年? 可现在,他却因这伤人生无望、仙途断绝,而不得不沉沦于肉肆屠案之间。 而且,就连神算子这样的世外高人都治不好他! “等等。方幸哥哥不是天命之子么?”方元姝突然感觉哪里有点儿不对劲:“以他的气运,他这三年来怎么会如此倒霉?” “稍安勿躁,徒儿。”神算子面色淡然地说:“我专修天机神算,并不精于丹术医道,自然治不好他。但这并不代表你哥哥的气运就失效了。” “正所谓安危相易,祸福相生,缓急相摩,聚散以成。” “三年沉寂,岂不知潜龙勿用;一朝运起,谁能挡飞龙在天!” 他们现在卜出的卦象是什么? 是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潜龙出渊,大势已成。你哥哥的运道已至,这是谁也挡不住的。即便我治不好他,未来也一定有人能治好他。” “而我们需要做的,就只是因时而动、顺势而为。” 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只要时运到了,一切便都会自己好起来的。 “那...”方元姝有点儿迷糊:“我们接下来就什么都不做,等事情自己好起来?” “师傅,你就真的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帮到我哥哥的了?” “我当然还有能帮到你哥哥的地方。”神算子说。 “什么?”方元姝连忙追问。 却不想神算子没再拿出什么宝贝,反而掐指算道:“我算到你哥哥近来还有一场大劫。这场劫难,只有我能化解。” “劫难?”方元姝有些在意。她突然想起师傅先前提到的,连他都只能舍命阻挡的血剑宫妖女。 看来,她哥哥是已经不知不觉地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 “没错,你哥哥的确大难临头。”神算子说:“但你也无须担心。” “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便是专程为你哥哥来化解此难,助他潜龙出渊的——” “等渡过此劫之后,你哥哥便可逢凶化吉、危安相易,转祸难为福缘,一跃而上青天啊!” 听到这里,方元姝终于隐约地有些悟了。 祸福相生,劫难未必就是坏事。反正有她这个洞悉天机的师傅在,她哥肯定安全。 “那...”方元姝又问:“师傅,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要不要让我哥,也知道您的存在?” “我接下来还得继续闭关养伤,准备为你哥哥应对那场人生大劫。” “就先别告诉你哥哥了。”神算子手掐指决、微闭双眼,好似在暗暗窥探天机:“我们日后自会相见,现在还不是时候。” “嗯。”方元姝点了点头。 现在她对神算子的天机神术已然深信不疑。既然这位高人都算出来了什么时候相见合适,那她就按他说的做便是了。 “还有。”神算子又突然从怀中摸出了一枚空白的传功玉简。 他以神识往其中录入功法,又信手将其丢到了方元姝手里:“拿着吧。我既然已传了你一门《烛龙诀》,那便给你哥哥也送一份合适的功法吧!” “哦?”方元姝心里立刻涌起期待。 她师傅送她的那本《烛龙诀》,可颇为玄妙不凡。 方家家藏的功法,只写了怎么修炼到金丹。再往上就没了。 可那本妖修功法《烛龙诀》,却囊括了从练气到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的所有境界。照着这个功法往上修,甚至可以中途不换功法,一路修到满级! 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天阶功法。由此可见,神算子的来历是多么不凡、底蕴是有多么深厚。 那么他送给方幸的功法,想必也一定很厉害吧? “当然厉害。”神算子说:“这套功法名为《血剑术》,习得之后可以以血祭剑、人剑合一,使得法宝可以超脱自身品质,随着剑主不断提升境界。” “修到高深之时,你祭养的血剑还可像元婴修士才能铸造的本命法宝一般,觉醒灵智、自成一体——这就相当于你拥有了一个实力不逊于、甚至超过你自身的部下,一个与你配合无间的伙伴。” “寻常修士在突破之后,还要苦心竭力地去寻找能匹配自己境界的法宝。而血剑修士,却天然就拥有一件品质没有上限的伴生神器。” 这确实很厉害。 可是... “血剑术?以血祭剑?这些不都是传说中血剑宫的不传之谜么!”方元姝脸色都变了:“师傅,你是从哪弄来这种邪功的?” 连血剑宫的镇派功法都拿出来了。 我看你才是那个血剑宫妖女吧? “呵。”神算子仍神色自若:“世人无知,只把这《血剑术》当作那些鼠辈邪修的发明。” “殊不知,这《血剑术》正是脱胎于上古流传甚广的血祭铸剑之术,其本身并没有正邪之分。” 功法本身没有正邪之分,人才有。 这功法又不会影响人的心智。以血祭剑,完全可以只用禽兽的血、敌人的血。 “我的剑上,便从未沾过无辜之血。”神算子笑问:“徒儿,难道你不相信你哥哥的人品,担心他习得这功法后就会像那些邪修一样四处滥杀无辜?” 方元姝当然不会这么想。 “可是...”即便这功法本身不邪,它的名声也早已让那些邪修给用臭了。 他哥哥要是学了这种功法,以后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只要他自己小心注意,那便不会。”除了那少数改造肉身和产生异种灵气的功法,大多数功法都不会在人身上留下什么特别痕迹。 所以只要方幸不在人前催动血剑,那他就不会被人发现。 “血剑术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血剑的力量并不完全取决于修士自身,还同时取决于它所吸收血气的数与质量。” 这就相当于,玩家的剑也有了个等级系统,只要杀怪吸血就能自己升级。 方幸现在的等级卡在了5级。但血剑术却能让他拥有一把6级、7级,甚至更高等级的“剑宠”——只要他有能力驾驭。 “这...”方元姝顿时眼前一亮:“这的确是最适合我哥哥的功法!” 既然她哥哥现在不能修行,那就让他的剑先把等级练起来。这样他也能多出一张底牌。 正好,她哥哥还是开屠宰厂的。 血食什么的,他可一点都不缺啊! “好。”方元姝最终做出了决定:“我这就把这《血剑术》带给我哥哥。” “不过...”她在意地看向神算子:“师傅,你不是还不愿让哥哥知道你的存在么?如果我不提到你,那我该怎么解释这功法的来历?” “总不能说,这是我在山里捡到的吧?” “哈哈哈哈。”神算子闻言大笑:“你哥哥当年在外游历的时候,应该也没少遇见各种奇遇吧?这对他来说很奇怪吗?” 方幸都已经是天命之子了。 “随手捡到一本天阶功法,不也很合理么?” ------------ 第11章 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 玉峰山外,方氏屠宰厂。 旁人都不愿意来这腌臜地方,但方幸赶来上班的脚步却异常轻松。 “可算是回来了...”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进了这屠宰厂。 然后,方幸快步走进那间新设的大屠宰间,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他十天前冒着清白不保的危险,从冰雷崖上挖回来的积雷岩:“快,把活猪都赶到流水线上去,测试测试我们改进好的设备!” “是!”工人们拿长杆赶着一群活猪,将它们逼入那逼仄的履带通道。 由下品灵石驱动的机关傀儡伸出道道钢爪,将猪猪们牢牢地钳制在内。一旁由畜力驱动的巨型明轮也随之缓缓转动,带动着那皮制履带向前运转。 紧接着,方幸将那积雷岩丢进一台用长铜线连接着放电探针的简陋机器,又施法激发出其中蕴藏的连绵电流。 猪猪们先是被他借着积雷岩释放的电流瞬间电死,紧接着被流水线缓缓送进热水池,配合操作工人褪毛。等刮干净毛发,去完内脏,它们又被流水线上的机关傀儡刺啦劈成两半...等它们走下那条流水线的时候,就已经变成十分方便屠夫们分工处理的两扇猪肉了。 这一刻,方幸苦心钻研了三年才研究成功的人道主义电击杀自动生猪屠宰流水线,终于发挥出了它的威力: “您已成功击杀【成年黑猪】一头,经验+1。” “+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 方幸见状不由暗喜。 有了这个重大工业突破,以后方氏屠宰厂的日屠宰量恐怕能从300头直冲1000头。 唯一可惜的是,猪必须是他亲手击杀的,才能计算经验。 那些以灵石能源独立驱动的傀儡,协助击杀的并不算数。 而方幸区区练气五层的修为,又不足以去学什么凌空御剑、身外化身之类的高深法门,没办法再进一步提高击杀效率。 能借着积雷岩的帮助同时操作几条流水线的电击探针,达到计划日屠宰量1000头猪,那就是已经他预测中最高的生产效率极限了。 同样的,因为方幸境界不高,在家族地位有限。所以他杀猪必须考虑经营成本,必须伪装成正常的市场经营,不能只击杀不屠宰,亏本大量杀猪,否则就一定会引人质疑。 升级倒是能解决这些问题。 可更要命的问题又来了: 方幸击杀怪物收获的经验,是会随着等级提升而发生动态变化的。 他0级的时候,杀一只鸡都会给2.5经验。 现在5级了,一只鸡的经验就只剩0.05。 不然让他境界升上去了,随便学些大范围AOE法术,成天在俗世买鸡杀鸡,就能光速刷满级了。 想利用bug躺着刷经验,那就只能卡等级,把速度放慢了刷。 所以,方幸当年在发现屠宰厂的妙用之后,便立刻悬崖勒马地放弃了龙傲天路线,选择了把等级卡在了练气五层。 也正是因为方家是北原郡的地头蛇,有很好的商业平台可以帮助他在生猪屠宰行业做大做强,所以他才一直不舍得走。 这三年来,方幸也早就跟北原郡那些经营香肠火腿、肉脯肉松等肉类深加工行业的生态链下游友商,提前打好了关系,走通了门路。只要这边猪肉能供应得上,再多跑跑生意,就不怕卖不出去。 虽然为机关傀儡供能的下品灵石成本极其高昂,但屠厂大幅提高的生产效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填平成本,方幸个人也能想办法提供补贴。 而这笔生意只要最终能够做成,以后就能形成正反馈循环,让他发明的半自动经验生成器,可以生生不息地全功率运转下去。 “做大做强,争取打造日屠宰量1000头的现代化大型屠宰厂!”看着眼前由自己亲手掀起的屠宰业工业革命,方幸心中已然浮现出一片美好蓝图。 这个计划如果最终实现了,那他一天就能刷上1000点经验。 “每天1000点经验,那也绝对不少了。” 日宰猪猡一千头,不辞长作俗世人啊! 方幸不由地暗暗打定主意:“120岁寿元将尽以前,我绝不出山!” ----------------- 入夜时分。随着那灰蒙蒙的天空彻底黯淡,这北原城外的雪也下得愈发放肆。 天地一片幽冷,但风雪中却亮起了一盏暖灯。 “元姝她已经回来了?”方幸那被寒风吹得绷紧的脸颊,顿时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他快步踏过风雪,循着那缕光芒,回到了他在这异世的小家。 “哥!”果然,一如既往地,都不用他靠近。只是遥遥地听见他的脚步声,门便从里面开了。 紧接着,门后面便跳出来个满脸笑容的少女。 “小心门槛!”方幸连忙提醒。 “啊——”呲溜一下。 然后他那缀满雪花的怀抱里,就多了一个暖乎乎的小太阳。虽然还站在门外,但空气却好像一下子暖了起来。 方幸无奈地将跌倒在怀的方元姝抱进了门里,又马上关上门,把寒风挡在外面。 然后是习惯性的吐糟:“元姝,你怎么老冒冒失失的?你这还像是个修行者么?” “我也没办法嘛!”方元姝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抬起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哥哥你就会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变得冲动冒失了。” 她意味深长地说着。 “唔...”方幸也不说话了。 唉,这事是不能怪她。他妹妹这么单纯可爱。 都是他那该死的系统,害得元姝在他面前连路都走不好了。 “好了,下次注意吧。”方幸习惯性地嘱咐了两句。 然后他便揭过此事不提,举起左手提着的一挂猪肉。“元姝,我带了你最爱吃的里脊肉...” 他正想说呢,方元姝就跟变魔术似的,转身从桌子下面拎起了一条二尺来长的大鱼:“哥,我从冰河里钓了一条你最爱吃的大黑鱼!” 兄妹俩一人提着肉,一人提着鱼,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 “晚上吃肉吧?”方幸说。 “晚上吃鱼吧?”方元姝说。 “......” “吃鱼。”方元姝坚持。 “那就吃鱼。”两人达成了共识。 “我来做。” “那我来杀。” 方幸从妹妹手里接过鱼,转身走向厨房。 “我给你打下手。”小姑娘紧紧跟上。 杀鱼这事儿,显然让方幸一个人来就够了。他在北原城杀了三年猪,早就顺便练就了一身漂亮的厨房功夫。 但方元姝搬了个小板凳,不由分说地就坐到了他面前。 方幸不叫她的时候。她就用手托着下巴,眨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他。 窗外风雪大作,屋子里却暖和得很。那炭火也是方元姝早就烧好了的。 有那么一瞬间,方幸突然觉得,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 哪怕他没有系统,没有那座可以量产经验的神奇屠宰厂。 “哥?”方元姝在旁边催着:‘你在想什么呢!该杀鱼了。’ “嗯。”方幸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选择果然没错。 还争什么奇遇、抢什么机缘,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生活着,不也很幸福么? 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就不会有机缘,也不有风波。 “咔——”方幸正这么想着。 他的杀鱼刀碰着了什么。 “什么玩意?这鱼还长结石了?” 方幸疑惑不解地彻底剖开鱼腹,只见那鱼肚子里竟然藏着一枚灵蕴闪烁的玉简。 他手一碰这玉简,系统提示便跳出来了:“检测到天阶下品功法【血剑术】,是否闭关感悟?” 方幸:“......” ------------ 第12章 祸福相生 第二天深夜,方幸房间。 “叮!你已成功感悟【血剑术】第一层。” “感悟下一层还需闭关∞年(修为境界不足,无法继续感悟)” 经过一天一夜的闭关感悟,方幸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又面色复杂地放下了手中玉简。 是的。思虑再三之后,他还是练了这套莫名出现的功法。 一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以他的福缘,即便是遇上神龟出洛、龙马献图的圣迹都不奇怪。这鱼腹藏书的大机缘虽然来得离奇,但也的确在他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元姝信誓旦旦地说她是在家门口的冰河里随手钓上来的,没遇上什么世外高人,也没见到什么流星坠地的天地异象,方幸也就信了。 毕竟他妹妹那么单纯,根本就不会骗人。 而二来... 这本《血剑术》实在是太适合他了,他根本就拒绝不了。 如今方幸最担心的问题就是自身实力不足,难以应对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风险。 现在的他越个几层修为挑战不在话下,遇上练气巅峰的高手也能勉强有一战之力。可如果来者是高出一个大境界的筑基修士,那他可就只能动用他的最后底牌,选择升级保命了。 而这一升级...怪物的击杀经验随着等级一调整,他可就再也不能靠杀猪来躺着刷经验了。 方幸这三年来在“自动刷怪脚本”上的所有钻研和努力,也都会随之付诸东流。 不升级有安全隐患,升级则游戏玩法大变,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版本。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但这门《血剑术》却精准地抓住了用户痛点,找到了问题抓手,走出了差异化赛道,用着力提升用户外设性能的创新修炼模式,别出心裁地帮方幸解决了这个问题。 人不能升级?好,那就让剑升级。剑的等级甚至可以比人的等级更高。 这多出来的一张底牌,对方幸来说无比重要。 而以他的逆天福缘,他也不用担心这本离奇出现的功法有什么问题——反正就算过程遭遇再多问题,结果也总会是好的。 于是再三思索之下,《血剑术》就像是憋尿许久后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卫生间,彻底击穿了他的用户心智。 “以血祭剑,以血铸魂。人剑合一,共死共生...”方幸默念着功法口诀,又缓缓拔出佩剑。 祭炼血剑,需要剑胚。也就是铸造新装备所需的原基础装备。 虽然这剑胚不限材料、品质,理论上每一把血剑都可以通过血祭淬炼无上限进化,所以随便拿把杀猪刀过来都可以用来作为剑胚。 但实践中,剑胚的品阶肯定越高越好。 因为剑胚品阶越高,铸造出的血剑“基础等级”就越高,就不需要剑主再花大力气去血祭淬炼,慢慢地将血剑品阶给提上来。 而方幸身上品阶最高的剑,就是他三年前坠崖后捡到的那柄下品灵剑。 这柄剑长三尺六寸,暗合三百六十周天。剑宽一寸八分,正合天罡半数。 剑身刚韧,锋刃锐直,漆黑如玉,浑然天成。 嗯...这大概就是它全部的“神异之处”了。 方幸一开始还觉得自己既然都触发经典的坠崖奇遇了,那捡到的肯定是什么无名神器。 可之后随身携带研究了三年多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似乎就是一把老天爷送他的新手装备,一柄普普通通的下品灵剑。 好在方幸现在也只是一名练气修士,以下品灵剑作剑胚,倒也正好符合他的能力。 因为铸剑只能使用剑主本人的血。 如果剑胚品质太高,祭炼需要的血液质量和数量也随之提高,这以血铸剑的过程就很可能会把他这个祭剑者给活活榨干。 这个过程也是蛮危险的。 “不过...”方幸想到自己那满满的100点福缘,便不由轻松暗笑:“这种倒霉事肯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血祭,启动!” 他悄然催动血剑功法,又以剑刃浅浅割开手腕,任凭那流淌而下的鲜血流落在剑身之上。 “嗡!”鲜血与剑刃刚一接触,那柄原先毫无特异之处的下品灵剑,便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轻轻地自行颤动起来。 而滴落在上的血液,也在这剑鸣声中瞬间化作无数缕氤氲血气。 它们环绕着剑刃往复飞旋,在剑身周围划出一道道玄奥莫名的血之轨迹,紧接着又在这一片血光闪烁之中,源源不断地融入了那剑身之中。 渐渐地,那漆黑如玉的剑身之中,仿佛融入了无数道细微的赤红暗纹。 这些纹路在方幸的灵气催动下,一呼一吸地散发着红光——就好像它有了自己的生命。 不,不是好像。 方幸能感觉到,有一股玄奥的力量正在这剑刃中渐渐觉醒。 它好像有了“丹田”,有了“经脉”,越来越像是活物,而不是没有生命的剑。 随着血祭的进行,它甚至还像是天赋异禀的修士一样,开始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吸纳起这天地之间的自然灵气。 “堪比练气一层。”方幸能感觉到,这柄剑拥有了属于它自己的力量。 “二层了...” “三层!” “四层!它的力量已经堪比练气四层了!” “五层?!”方幸不敢置信。 他本人才5级,喂点血竟然就能将一柄下品灵剑祭炼出5级的实力?这和功法上说的不一样啊! 是这下品灵剑本身暗含玄机,还是他的血有问题? “什么?六层!”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这血剑的等级,甚至已经超过了他这个剑主本人! 它仍在疯狂地吸收着四周的天地灵气,也仍在如抽水机一般,疯狂地抽取着方幸的血液。 “哎!停、停下!”方幸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 可他却根本就停不下这突然失控的血祭仪式。 “七层!”不会吧,我也能这么倒霉? “八层!”我说,停停! “九层!”点到为止,咱们点到为止! “......”方幸都差不多要被榨成人干了。 终于在这极限关头,那柄血剑才终于意犹未尽似的,缓缓散去了血气。 而这时它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已赫然是练气巅峰级别的水准。 “10级的剑?”他一个5级玩家,竟然一铸剑就合出了10级“剑宠”? 还不仅于此。 方幸赫然发现,这柄血剑虽然在铸成之后悄然恢复了平静,但它竟然还依旧悬浮在他面前,没有像寻常的法器一样坠落在地。 而他只要心念一动,就能操控着这血剑在身周一定范围之内自由飞行。 “隔空御剑?!”方幸愈发惊喜。 隔空御物,那是筑基修士才有的本事。他虽然只能驾驭这柄本命血剑,而不能御物,但这也足以让他为之激动欣喜了。 最关键的是,和功法上说的不一样,这柄10级的剑,他一个5级玩家操控起来竟然毫无压力。 就好像这柄血剑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甚至已经暗暗诞生了灵智,并且在亲密无间地配合着他似的。 “太好了!咳咳咳咳...”方幸正激动着呢,便蓦地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这血剑固然厉害,但它吸取的血液也未免太多了。 刚刚他可真的差点死了。 “那句话果然没错。”方幸只感觉失血过多无比虚弱,整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 他踉跄着坐回床上:“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啊...” 砰!血剑骤然坠地。 方幸也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 “哥!”方元姝听到了动静。 方幸在发现那鱼腹藏书之后,经过一番思虑,就告诫她要对此事严加保密,还要她早点回房间休息,这两天都不要随便靠近他的卧室。 她表面上乖乖地答应了,但暗地里还是放心不下。在方幸闭关感悟的这一天一夜里,她一直都在悄悄关注着他那边的动向。 如今听到他一头栽倒的声音,原本在床上假寐的方元姝,便立刻掀开被子匆忙翻身下床。然后她只穿着那身单薄的丝绸小衣,将两只小脚丫子囫囵地套进木屐,便按捺不住地推门冲了过去。 “哥!哥,你没事吧?”方元姝一头扑到方幸身前,焦急地查看起他的情况。 方幸毫无反应,就跟死了一样。万幸: “呼吸还在...”方元姝猛地松了口气:“只是失血过多,身体太虚弱了。” 这没什么大碍。以练气修士的身体素质,好好地睡一觉、休息个几天,吃点有营养的补补身子,差不多就能恢复过来。 于是她将昏倒的方幸轻轻抱起,将他平躺着放回床上,为他细心地脱下鞋袜、盖好被子。 方幸的那柄剑,也被她收起放到了旁边。 再然后,看着方幸那苍白失血的脸色,那病弱难堪的脸庞,那不同于平时的洒脱与坚毅,变得脆弱而惹人心疼的憔悴病容... 方元姝突然想到,自己学习的《烛龙决》里,正好有一门可以通过贴身灌注灵气,来为他人温养经脉、补气益血的治疗神通。 “这、这不好吧?”小姑娘下意识地犹豫起来。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方幸的脸。 “但既然是为了替方幸哥哥治病,那我也不好顾虑这么多了。” “没错。”方元姝一本正经地想道:“我只是在帮方幸哥哥温养身子,帮他快些恢复而已,这又有什么不好的?” 于是,两只木屐轻声落地。一双白嫩嫩的小巧莲足,也微翘着收上床沿。 这一夜,床前明月光。 地上鞋两双。 ------------ 第13章 扩产增效 翌日下午,方幸从昏睡中悠悠醒来。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虚弱昏迷前的那一刻。可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却发现那股失血过多的虚弱之感已经彻底消失。 不仅是不虚弱了,而且还肌肉饱满、血气充盈,四肢百骸都跟被太阳温柔地晒过似的,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我恢复力也变强了?”方幸很是诧异。 他暗暗看向床头摆放着的那柄血剑:是它的原因吗?这家伙,到底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哥,你醒了?”门口响起一声惊喜的呼唤。 方元姝捧着一锅用小炭炉温着的瘦肉粥,恰好走了进来。 “元姝...”方幸顿时清醒过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外套和鞋袜都脱掉了,而且就整齐地摆放在床边。 这些显然是他妹妹做的。昨夜她一定是发现了他的昏迷。 “元姝,我没吓到你吧?”他下意识问。 “哥,你还担心我呢!”方元姝气鼓鼓地哼道:“你现在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么?” “我很好。”方幸试着挥了挥手臂。 结实饱满、血气旺盛,可一点也不像是昨天才被差点榨干的样子。 “哥你没事就好...”方元姝暗感欣慰。也不枉她昨夜费劲儿用灵气替哥哥温养身体,直把自己累得大汗淋漓才堪堪离开。 是的,她就只干了这个。她一个啥都不懂的黄毛丫头,除了帮着温养身体,也做不了别的事情。 而这个温养身体的过程,对她来说已经够刺激的了。 “元姝,你脸怎么红了?” “没、没什么...”方元姝匆忙放下怀里的炭炉和粥锅:“我刚给你熬了粥,身上有点儿热。” “对了,哥,你把那锻剑术练得怎么样了?我看你都昏迷过去了,不会是运功时出了岔子吧?” 她将《血剑术》称为“锻剑术”。 因为她那单纯的哥哥觉得她太单纯了,如果让她知道这是臭名昭著的邪道功法《血剑术》,她肯定会被吓坏的。 所以,因为担心她紧张之下外泄秘密,方幸就没把真相告诉她,而是随便编了个功法的名字,把她给“糊弄过去”了。 “练成了。”方幸瞥了一眼床头放着的,那柄仍旧外貌如常的血剑:“你不用担心,元姝。” 方元姝也替他高兴:“那就好。” “哥。”她为方幸盛来一碗瘦肉粥:“你刚晕过了一夜才醒,要不先吃点东西吧?” “嗯。”方幸微笑着接过妹妹递来的肉粥,刚想吃上一口,便突然想到了什么:“元姝,你帮我去书桌那边,帮我从第二个格子里拿一叠稿子过来。” “稿子?”方元姝眼前一亮。她不由地用上了一种满是倾慕的眼神:“哥,你又在作诗了么?” “这个...”方幸表情有些微妙。 没错,他当年不仅是天资卓绝的修士,而且还是个文才满腹的诗人。 反正只要是一个理工科混子大学生还能记起来的,又适合移花接木到这异界的诗词歌赋,他当初都差不多“创作”过了。 只可惜,后来他准备低调度日,再加上他的素材库也用的差不多了...大诗人方幸也就这么颓丧沦落,成了一介不沾笔墨的庸碌屠夫。 方元姝常常为此心痛叹息,只恨她不能替哥哥受此伤势。 现在见到他修成神功后神色饱满、志气十足的精神模样,又听说他又新写了什么稿子,小姑娘立刻就来了力气。 “我去拿!”方元姝飞速跑去。然后,她带回来了方幸的“诗稿”。 只见上面用龙蛇竞走、舞鹤飞鸿的笔迹写着: “《关于全面推进生猪规模化养殖,建设肉类养殖、屠宰、深加工全产业链的几点建议》” “《一种基于傀儡机关技术的全自动生猪屠宰设备及其商业价值研究》” “《扩产计划书:自动化屠宰厂项目可行性分析报告》” 方元姝:“......” “哥,这是什么?”她愕然无语。 杀猪还杀出研究报告来了。 她哥不会真疯了吧? “这都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商业计划书,准备拿去给庶务堂的长老们看的。”只听方幸一本正经地回答:“只要家族同意我的意见,我就能在北原郡打造出一家日屠宰量1000头的大型屠宰厂!” 方元姝:“......” 还跟同行卷上了,这... 她正是心情微妙,方幸却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方幸就算是去当杀猪佬,也一定要干出自己的名堂来。” “哥...”方元姝蓦然无语。她眼里只剩下了惋惜和崇拜的光。 方幸倒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勾起了妹妹的万千思绪。他的眼神又若有所思地落回到那些纸上: 现在他既有系统,又有血剑;猪命可以给他提供经验,猪血可以用来帮他养剑。 杀猪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项收益极高的工作。 所以这件事得尽快解决。扩产增效,势在必行。 不然猪马上就不够用了。 或许是乐于看见这位曾经的天才少年在这腌臜庶务间“沉沦堕落”,方不群及那几位族中长老,这三年来一直都很支持方幸在杀猪工作上深入探索。 要获得他们的支持并不困难。 唯一的问题是,月底就是升仙试炼。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不是出门的时候。 不过: “方不群前天在会上说过,悬剑阁的使者还有十天才到。”方幸回想着那场家族会议:“那我这几天去方家办事,便用不着担心遇上他们。” 悬剑阁使者是最容易触发机缘的危险人物,躲开他们,一切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他很快做出决定:“元姝,我过会儿准备去一趟北原城。你是跟在家等我回来,还是?” “这个...”方元姝不露声色地看向方幸手边放着的,那柄看似平凡无奇的血剑。 她哥哥刚炼成血剑术,让他一个人出门,她可不太放心。 于是:“哥,我跟你一起去!” ----------------- 昨天夜里,北原城方家。 方家族长方不群,从悬剑阁配给他们这些附庸家族的千里传音符中,收到了一则传讯: “宗门有令,本届北原郡升仙试炼,已改由悬剑阁外阁执事李无亏直接负责。” “悬剑阁使团将提前八日,于明日抵达北原。请北原郡各界做好接待准备工作。” “——悬剑阁外阁,幽州分阁。” ------------ 第14章 潜龙出渊,当在此时! 傍晚时分。北原城,方家。 方府听上去只像是一座有钱人家的府邸,但实际上,作为方家内门弟子的聚居、修行之处,这里无论是从功能设施还是从占地规模上讲,都更像是一所大学。 那阔气的开放式府门就像是学校大门,进门后穿过一条两侧种满雪松的长街,越过沿途几幢无关紧要的建筑,便能抵达一处平坦开阔的演武场。 此时路上还积着雪,脚踩上去就能踏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方元姝就专门挑着没被人踩出过脚印的地方走,左一步右一跳地,跟个到处乱窜的兔子似的。 “哥,你走慢点儿,等等我!”见着方幸正常走路,她还埋怨着嘟起了嘴。 “好好好。”方幸也索性慢下了脚步,让妹妹走在了前面。 他妹妹向来是个注重衣着妆造的人,经常变着法地换衣装发型,也不知是打扮给谁看的。 今天的方元姝就换着梳了个优雅的双鬟飞仙髻,搭配上她那张仙姿玉容的脸,看着也挺有仙气。 只是她每这么蹦跶一步,脑袋上的那对发鬟就能跟着晃悠好几圈,飘然出尘的仙女也就让她给扮成了缺心眼儿的小丫头。 “哈哈。”见到此情此景,方幸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雪后的晴日,静谧的校园,仿佛定格在此的时间,相伴在侧的女孩。恍惚之间,他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风平浪静的世界。 “这种生活多好。跟人争来抢去的,又有什么意思?”方幸再一次庆幸于自己的选择。 若是他还像龙傲天那样锋芒毕露,现在又哪能过上这样幸福安逸的好日子? 只不过... “今天方家真是好安静啊,连一个内门弟子都没遇见,和平时区别好大。”走着走着,方幸突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那些天天在演武场上挥洒热血的体育生呢?怎么现在操场上都见不着人? 路上也没见着几个内门弟子。倒是时不时有看着像是来自其他家族的外客,一身盛装地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人都跑哪儿去了?”他正觉不妙呢。 再往前走几步,遥望见那议事堂大殿的高耸楼檐,就能隐隐听见一片人声。 “大家好像都在上面呢!”方元姝最爱看热闹了:“哥,我们也去看看!” “这...”方幸还在犹豫。但方元姝本来就走在他前面,这下更是猝不及防地一溜烟蹿了出去。 他无奈匆匆追上。而这时两人已经彻底穿过了演武场,又登上了好几十级台阶,踏上了那议事堂大殿的殿前广场。 只见这里一片人山人海,就好像方家内门的人全都聚在了这儿。 最远处的议事堂大殿,这时已经被一群家族护卫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起来。 内门弟子们则尽皆聚集在广场上,并且有秩序地分成了左右两个方阵,为中间留下了一条直通议事堂大殿的道路。 而这条被内门弟子们夹道欢迎的路上,甚至都已经铺上了红毯。 红毯上还有专门的司仪和迎宾候着,乍一看,就好像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仪式。 但在场众人那“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拘束模样,却又让这里变得像是登基大典现场。 “糟了!”方幸顿感不妙。 但三年前就见过一回稀奇的他,知道这不是婚礼,也不是啥登基大典—— 这是专门用来接待悬剑阁使团的迎仙酒会! 果然,下一秒...只听那迎宾护着几位外客,又让司仪唱喏道: “北原陈家,陈玉涛,贺一千晶,拜见悬剑上仙!” “北原王家,王重晖,贺八百晶,拜见悬剑上仙!” “雪山门门主,钱铭,贺一千晶,拜见悬剑上仙!” “......” 俗世修士说的“一晶”,指的便是一块分割标准的下品灵石。 别看这灵石是下品,但对寻常练气散修来说,谁要是能有个十晶,那可就已经算身家丰厚了。 可这些北原郡的豪强显贵们,却不惜花上百晶、千晶,只为了在迎仙酒会上露一下脸,跟悬剑上仙们吃一顿饭。 “外客都开始入场了。”方幸脸色一黑:“那悬剑使者肯定已经到了北原,甚至坐在那大殿里了!” 搞什么!不是说好了,悬剑阁使者还有八天才来的吗?这怎么还提前来了? 他也来不及去思考这背后原因:“元姝,快!我们先回去!” 方幸一秒钟也不想多待在这里。他一把拉住妹妹的手,转身就想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等!”方元姝却罕见地不听话起来。 她看着那已经隐隐传来丝竹饮宴之声,想到此刻就坐在那大殿之中,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的悬剑使者们,便不由地激动起来。 “哥!”方元姝迫不及待地说:“我们也去拜见悬剑上仙吧!那些悬剑仙人们见多识广、阅历高深,说不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呢!” 方幸一听这话就不禁皱眉:“元姝,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我不是早就说了,我不需要谁来为我治病。而且...” 而且就算他想治病,这种直闯升仙酒会求见悬剑使者的办法,也是绝对行不通的。 “看到那些守卫了吗?那么多内门弟子都乖乖地站在殿外当气氛组,就算是什么家主、门主来了也得交大把的贺礼才能进去,那大殿岂是我们想进就进的?” 门都进不去,还有什么好说的。而就算他们能混进去,那悬剑上仙也不会闲着没事,就答应为他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练气小辈治病。 “不!哥,机会就在眼前,我们总得试一试!”方幸只想离开,方元姝却异常坚持。 因为她想到了神算子说的话:潜龙出渊,大势已成。只要因时而动、顺势而为,就自然会有人能治好方幸的病。 方元姝一直不知道这个“时”什么时候到,那个能治好她哥哥的有缘人又是谁。 可此时此刻,在这里意外撞见抵达北原的悬剑使者,她才猛然意识到: “潜龙出渊,当在此时;时机已到,今日起飞!” 没错。这些悬剑使者,一定就是他哥哥的有缘人! 她知道方幸不愿意治病。但老天爷冥冥之中安排她这时出现在这里,也一定是有用处的。 正所谓一个人的成功,不仅得看命运的进程,也得看个人的努力。 气运再旺,也终究是要由人来推动的。 “我就是那个人!”方元姝意识到了自己身上的历史使命。今天不管她哥哥愿不愿意,她都一定要让他见到悬剑上仙。 至于她哥哥提到的那些顾虑,直闯迎仙酒会可能造成的后果... “哈哈哈哈!”方元姝一点都不担心。 吾兄乃天命之子。他气运正当盛时,再出格一点又何妨? “哥,我们走!” “走个屁!”方幸脸黑得像是锅底。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温暖贴心的小棉袄,怎么关键时刻就突然变成了要命的熊孩子。 “跟我回去!”他牵着妹妹就要往回走。 “哥!”方元姝却牟足了劲儿,拼了命地往前面冲。 一个向后拖,一个向前拽,两个人的力就猛地来了一次对抗。 方幸本以为自己只要稍微使上点儿劲,就能把他那修为不过练气四层的妹妹给拖走。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也不知是方元姝救兄心切开启了基因锁,还是他昨夜被抽走太多血留下了体虚的后遗症。 在这一瞬间,他这个柔柔弱弱的妹妹,竟然蓦地爆发出了一股差点没把他手掌捏碎的力气。 “啊!”方幸就这么猛地向前一倒。 方元姝也因为用力过猛,趔趄着向前倒去。 兄妹俩本来还能藏在那些内门弟子身后,现在却纠缠着一个翻滚,直接滚出了人群,滚到了那广场正中间的红毯上去。 等两人用手撑着地面,缓缓抬起脑袋,他们便已然以一个无比标准的跪拜姿势,跪在了那万众瞩目的红毯尽头。 “......”现场一阵沉默。 “方幸?你...”马上有人认出了他这个过气名人:“你这是?” 方幸都不知该怎么解释。方元姝便蓦地挤出两行惹人同情的泪水,趁势跪拜道:“弟子方幸、方元姝,求见悬剑上仙!” 话音刚落,便有无数道充满或惊诧、或疑惑、或警惕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又是一阵微妙至极的沉默。 “各位。”方幸脸上一片绝望:“如果我说,我是不小心的...” “你们信吗?” ------------ 第15章 高祖之姿 大家当然不会相信,方幸是莫名其妙跪在这儿的。 同时还有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他:“方幸,那个曾经的天才方幸?” “这家伙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他前天不是还在家族会议上放肆狂言,说自己无意仙途了么?” 在场不少人前天都在场,也被方幸那番仿佛看破红尘一般的发言给触动过。 可现在一看... 好啊,说好了不再跟大家卷的。结果人家悬剑上仙一到,你就急急忙忙地过来拜山门了? “真是反复无常,厚颜无耻!枉我还真信了他那番鬼话!”人群里响起一阵骂声。 “呵呵。”还有嘲弄声:“成仙得道的希望,又有谁能真放得下呢?我看这个狂徒也不过是借着酒劲在人前故作洒脱,酒醒了就后悔了吧!” “只是他这嘴脸...呵,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天才方幸,现在竟然连酒徒狂生的人设都保不住了,彻底变成了这么一个傲骨尽失的小丑,现场便又多了那么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声。 “哥哥...”眼见着方幸瞬间成了全方家的笑话,方元姝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愧色。 但她还是咬牙说:“哥,你忍一下。” “相信我,你的伤会治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些嘲笑你的人,马上就要笑不出来了!”方元姝坚信,大殿内的悬剑上仙一定能听到她的呼喊。 她哥哥有仙人之姿,今日一定会迎来大机缘的。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大殿里面也没见有人出来。 悬剑使者们似乎都沉浸在丝竹雅乐、觥筹交错之间,根本没注意这殿外广场的动静。 “哈哈。”在场的内门弟子们都笑了:“想通过这种方式走捷径攀附上使,真是可笑至极。” 没看见连他们这些内门弟子,都只能在殿外站着么?悬剑上仙高居殿堂,哪看得见你这废人的可笑表演! “这...”见到悬剑使者们迟迟没有出来,方元姝不禁心急如焚。 她扯开了嗓子便准备再喊。 “别喊了!”方幸这回果断出手,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妹妹从地上抱起,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那不安分的嘴巴:“走,我们回家!” “呜呜呜呜!”方元姝玩了命地挣扎,但又不敢真的动用全力。 她根本反抗不了执意离去的哥哥,眼见着就要被方幸拖着离开。 而就在这时: “站住!”两人身后传来了一个尖利女声。 在万众瞩目之间,一位少女从红毯那头缓缓走了过来。 她明眸皓齿、肤白如玉,凹凸有致的身子裹在那毛茸茸的狐皮大氅之间,乍一看还真是有那么几分妖娆动人、我见犹怜的意思。 但这只是假象。方家人都知道她有多不好惹。 因为她是方怀薇,族长方不群的宝贝女儿,天才方怀璧的妹妹,北原城出了名的刁蛮大小姐。 “糟了。”一见到这张熟悉的脸,方幸心中便暗道不妙。 这三年来连方不群都不在表面上为难他了,其他人就更是只把他当成一个笑话。偏偏这方怀薇方大小姐三年了还对他念念不忘,时不时就要来惹他一下。 不过,这也没办法...当年方幸走的是龙傲天路线,一路上自然是少不了要争强好胜、装B打脸的。 而飞扬跋扈的怀薇大小姐,还有她那个现在已经在悬剑阁混出名堂的哥哥方怀璧,这兄妹俩,当初就是被方幸打脸打得最惨的那一对儿... 方幸平时都躲着她走,生怕惹上麻烦。 现在双方在这里遇见,那麻烦可就大了。 “方幸。”方怀薇缓步走到他身前,上下打量着他现在这全无锐气的仪态,便不由冷笑道:“擅闯会场、卖弄可怜,有心投机攀附,又受不了人言嘲弄,不敢在这儿多待哪怕一刻...” “啧啧,你可真是越活越可悲了。当年你都敢公然越级挑战我哥,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副逡巡猥琐的德行?” 这女人说话很是尖锐刺耳。周围人一听这话,更是嘲笑连连。 “酒后失德,让各位笑话了。”方幸也不愿让妹妹被人笑话,只能硬着头皮假装醉酒,把这小丑的帽子自己戴好:“怀薇小姐,我这就离开。” “想走?”方怀薇柳眉紧蹙:“哼,给我站住!” 她话音刚落,红毯两侧就有一帮内门弟子跟狗腿子似的,涌出来堵住了方幸兄妹的去路。 “方幸,你还是先给我说明白了,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幸:“啊?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是什么意思?我父亲好心帮你引荐悬剑使者你不给面子,现在又自己跑过来哭哭啼啼。你说你什么意思?” “这...我真没别的意思。” “呵,没意思?我看你分明就是有这意思!” 方怀薇面容冰霜地指责道:“当初你如此羞辱于我兄妹二人,之后又受伤不能修行,按理说就算把你赶出方家也不为过。” “是我父亲念你毕竟是方家血脉,不计前嫌地给你安排了屠厂执事的职务。而你呢?” “成天装疯卖惨,身为执事却天天亲手杀猪,搞得外面都以为是我爹刻薄冷血,故意胁迫你去那屠宰厂受折磨的。” “我父亲如此宅心仁厚,你却还丝毫不知感恩。不光败坏他的名声,还成天摆着一副狂生作态,对他不冷不热、处处排斥。” “现在他好心帮你引荐上使,你不接受。然后又自己跑来卖弄可怜。” 方怀薇一张口就把他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方幸,你说你什么意思?” “这...”方幸都给说无语了。 怎么被她这么一说,好像她爹成了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仁厚长者,他反倒成了心胸狭窄、挟冤记仇、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无耻小人? 你是在这里装傻呢,还是真不知道你爹暗地里做了什么啊? 方幸心中腹诽,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鬼知道大殿里的悬剑使者们什么时候能注意到外面的争执,他在这多待的每一秒都十分危险。 于是平日里洒脱任性的方幸,这回也不得不放低姿态:“怀薇小姐,这事确实是我不对。这迎仙酒会事关重大,我现在先行告退,之后再登门向家主谢罪...” “不行!”方怀薇得势不饶人。 她恨恨啐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那还是让我先离开吧。”方幸头皮发麻:“有什么罪责,我之后都愿一力承担。” “说得轻巧!还一力承担?” “呵,我看你分明是欺我父亲仁善,算准了他不会追究你的罪责!”方怀薇咬牙切齿道:“也就是我父亲了...若是让我来做决断,三年前你就该滚出方家!” 一个旁支外人,吃着你家的饭,还打过你家的人,最后还被你家家长无限偏袒。 这确实挺令人不忿的。 “可是...”方幸欲言又止。 那特么明明是你父亲心理变态,喜欢把对头弄废了养在身边啊! 还有当初不是你飞扬跋扈欺负我妹妹,老子闲着没事会去揍你和你哥? 你不会是真觉得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还把你爹当成了真君子吧? 方幸强忍着骂娘的冲动,无奈叹道:“那怀薇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才肯放我走呢?” “走?”方怀薇突然露出一抹渗人的冷笑:“走什么?你不是想见悬剑上使么,好,那我就让你风风光光地走进那座大殿!” “什么?!”方幸顿感危险。 只见方怀薇挥手唤来司仪和迎宾,在他们耳畔冷冷地吩咐了两句。 “这...”司仪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小、小姐,您真让我这么喊?” “就这么喊。”方怀薇冷笑道:“反正你只是帮人喊话的,在这发狂放肆的是方幸——他之后要怎么收场,跟你有什么关系?” 此言一出,方幸便心里咯噔一沉。 他已经能猜到方怀薇要怎么报复他了——她父亲会“偏袒”他,可悬剑上使们可不会将他惯着。 果然,下一秒,只听那群司仪和迎宾,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北原郡方幸——” “赠灵石十千,贺万晶!!” ------------ 这两章写得不好,改一下明天再更 如题今天这两章写得不好,改一下明天再更。剧情设计得刻意了,反响不好,回炉大改需要时间,抱歉。 ------------ 第14章 拨云见日 不久之后。天上仍飘着小雪,压着厚厚的乌云。虽是下午,但天色却昏暗得如同夜晚。 方幸兄妹俩冒雪进入北原城,来到了方家内府。 方府听上去只像是一座有钱人家的府邸,但实际上,作为方家内门弟子的聚居、修行之处,这里无论是从功能设施还是从占地规模上讲,都更像是一所大学。 那阔气的开放式府门就像是学校大门,进门后穿过一条两侧种满雪松的长街,越过沿途几幢无关紧要的建筑,再转个弯上桥,越过一座锦鲤池,便能抵达一片平坦开阔的演武场。 此时方幸兄妹刚进大门,还走在那条雪松掩映的长街上。 路上正积着雪,脚踩上去就能踏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方元姝就专门挑着没被人踩出过脚印的地方走,左一步右一跳地,跟个到处乱窜的兔子似的。 “哥,你走慢点儿,等等我!”见着方幸正常走路,她还埋怨着嘟起了嘴。 “好好好。”方幸也索性慢下了脚步,让妹妹走在了前面。 他妹妹向来是个注重衣着妆造的人,经常变着法地换衣装发型,也不知是打扮给谁看的。 今天的方元姝就换着梳了个优雅的双鬟飞仙髻,搭配上她那张仙姿玉容的脸,看着也挺有仙气。 只是她每这么蹦跶一步,脑袋上的那对发鬟就能跟着晃悠好几圈,飘然出尘的仙女也就让她给扮成了缺心眼儿的小丫头。 “哈哈。”见到此情此景,方幸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落雪的时节,静谧的校园,仿佛定格在此的时间,相伴在侧的女孩。 天空虽然暗沉阴郁,但却依旧让人觉得幸福温馨。 恍惚之间,他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风平浪静的世界。 “这种生活多好。跟人争来抢去的,又有什么意思?”方幸再一次庆幸于自己的选择。若是他还像龙傲天那样锋芒毕露,现在又哪能过上这样幸福安逸的好日子? 只不过... “今天方家真是好安静啊,连一个内门弟子都没遇见,和平时区别好大。”走着走着,方幸突然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这个时间,本应有不少下课的内门弟子从这条长街出府游玩。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路上一个人都没看见,只有一群在这儿安家的白腰冬雀,在道路两侧的雪松树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好似在欢迎他的到来似的。 “人都跑哪儿去了?”他正觉不妙呢。 两人便不知不觉地走出了那条雪松掩映的长街,再在道路尽头转个弯,走到那鲤池桥头,前方便豁然开朗。 过了这鲤池桥,前方便是演武场。 只见演武场上一片人山人海,但空气却静得可怕。 方不群与家族长老,以及北原郡几大家族的各家主、门主,这时都身姿挺拔、神色庄严地站在最前。 而方家的内门弟子不仅随着他们齐聚于此,而且还规规矩矩地站成了左右两个方阵,为中间留出了一条穿过演武场,直抵议事堂大殿的道路。 而这条被内门弟子们夹道欢迎的路上,甚至都已经铺上了红毯。乍一看,就好像是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仪式。但在场众人那“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拘束模样,却又让这里变得像是登基大典现场。 “糟糕。”这当然不是什么婚礼现场、什么登基大典。 因为此时此刻,那艘涂装着悬剑阁飞剑纹章的巨大仙舟,已经在那空旷的演武场上,在列队欢迎的人们面前,缓缓地落下来了。 “这是...迎仙大会!”方幸脸色一黑。 悬剑阁的使者,竟然已经到了? 搞什么!不是说好了,悬剑阁使者还有8天才来的吗?怎么现在就来上班了! 他也来不及去思考这背后原因:“元姝,我们走!” “长老们怕是没时间看我的商业计划书了,我们先回家,过些日子再来。” 方幸一秒钟也不想多待在这里。他一把拉住妹妹的手,转身就想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等!哥...”方元姝却死死盯着那艘仙舟,眼中泛起一阵激动。 她想到了神算子说的话:潜龙出渊,大势已成。只要因时而动、顺势而为,就自然会有人能治好方幸的病。 方元姝一直不知道这个“时”什么时候到,那个能治好她哥哥的有缘人又是谁。 而此时此刻,在这里意外撞见抵达北原的悬剑使者,她便按捺不住地想到:“莫非,他们就是方幸哥哥命中注定的有缘人?” 潜龙出渊,当在此时;时机已到,今日起飞?! 小姑娘一阵激动。她忍不住劝方幸道:“哥,我们来都来了...” “要不我们就先留在这里,也见识见识悬剑上使们的风采?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得几分机缘呢?” “机什么缘!”方幸随口反驳:“这演武场上站着的人成百上千,悬剑上使凭什么就能注意到我们两个?” 确实。如今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悬剑仙舟之上; 仙舟上悬剑使者的目光,也都集中在迎接他们的方不群等人身上。 相当于学校操场上正在举办一场热火朝天的运动会,而方幸兄妹就孤零零站在操场外面,还遥隔着一座石桥...在这迎仙盛会之上,谁能注意到他们? 比赛摄像头从这位置扫过,估计都拍不清这两位场外观众的脸。 “我们就算站在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机缘的。元姝,你平时还是少看些凡人修仙、废柴逆袭的话本吧。”方幸一边随口教训着妹妹,一边牵着她转身就跑。 “哎,哥哥...”方元姝三步一回头,着实是犹豫到了极点。 说好她哥哥有大机缘呢,怎么现在才刚有些苗头,这机缘就要让方幸给自己躲开了呢? 正所谓一个人的成功,不仅得看命运的进程,也得看个人的努力。 那她到底是该发挥主观能动性,帮哥哥主动争取机缘,还是继续什么都不做,等命运的齿轮自己转动起来? 命运的齿轮,总是要一个又一个人去推动的。 如果现在她不去推,那齿轮还会继续转动么? 到底是人成就了命运,还是命运塑造了人? “啊啊啊!我到底该怎么做啊?”随着思考的内容越来越哲学,方元姝都把自己给绕晕了。 方幸却已经拽着她往回走出了好几步,眼见着就要转过弯去,彻底消失在这演武场的入口尽头,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他。 而此时此刻,仙舟上的悬剑使者,演武场上的弟子门人,还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是我猜错了么?”方元姝也终于失望了:“哥哥的机缘,不是应在今天的?” “呼...”方幸则是暗松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只要我及时低调避开,那些悬剑使者又怎么会关心到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场外路人?” 他们正这么想着... “呼——”空中气旋涌动。 那连绵下了数日的雪,停了。 准确的说,是只有方幸和方元姝头顶的那一小片天空,不下雪了。 那层压在所有人头顶的浓密乌云,突然恰到好处地撕开了一道裂口。 阳光刺穿黑暗,在这片晦暗阴沉的天地之间,投下了一束无比耀眼的光芒。 这道光束就像是天堂延伸而下的阶梯,又像是舞台上的聚光灯,让这光芒所照的一切事物,都变得那么地引人注目、与众不同。 “拨云见日?真吉兆也!”人们纷纷下意识投来目光。 包括那些刚下仙舟的悬剑使者。 那些感官较为敏锐的修士都能遥遥看见,在这晦暗天地之间,唯一被光束笼罩着的是: “方幸、方元姝?” 方幸:“......” ----------------- ----------------- 第二更明早发。 原来写的确实不好,只是自己写嗨了意识不到。 想了一天,大改了剧情衔接的过程,费了不少工夫。今天就当是我鸽了吧... ------------ 第15章 百鸟朝凤,鲤跃成廊 在场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方幸和方元姝,这天地间唯二被光眷顾着的人。 “哥,你看!”方元姝一下子激动起来。 她紧紧攥着哥哥的手,指着前方说道:“悬剑使者们在看我们!他们注意到了你呢!” 说着,她下意识地就要拽着方幸往前冲,带他去见那些可能是来应这机缘的悬剑仙人。 “停!停!”方幸却一把拉住了妹妹。 他有些无语地教训道:“他们那是在看我么?他们那是在看这太阳!我们只是恰好路过,又被这光束照到罢了...” 事实正是如此。这拨云见日之景,虽然也能称得上是天地异象,但在场众人又不都是什么迷信的俗世愚夫,他们可不会因为方幸恰好路过这了,就特别高看他一眼。 那些悬剑使者,想必也是如此。 “元姝,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走。”见到大家都只是下意识往这儿看了一眼,就没再有更多的反应,方幸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 他牵住妹妹的手,就想尽早走出这光芒笼罩的范围,逃出这万众瞩目的窘迫境地。 可方元姝不甘心。 她想着:“就这么结束了?悬剑使者都已经往这边看了,然后...就什么也没发生么?”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哥哥乃天命之子,又怎会与这到手的大机缘失之交臂? “我明白了...”方元姝抬头看着这道从天而降的光束。 这光束不仅照到了她那个福缘深厚的哥哥,也照到了她。 “这一定是上苍在给我提示,提示我该做些什么!命运决定了人,但人也推动着命运,二者是不能简单分割的!” 方元姝悟了。是的,她必须做些什么。 做什么呢?拨云见日的异象已经有了,却还是不足以博得悬剑使者重视。那么... 方元姝想到了什么。紧接着,一股足以号令百兽的血脉威压,从她身体里悄然释放。 ............................ “方幸和方元姝...他们是恰好路过吧?”人们往那落光处稍稍瞥了一眼,便匆匆收回了视线。 这拨云见日的异象虽然稀奇,但平日里也不是没出现过。跟这所谓的异象比起来,还是悬剑使者们更值得大家关注。 没人在意只是恰巧路过的兄妹俩,眼见着方幸就要如愿以偿,拖着妹妹低调离开... 这一刻,异象再生! “啾啾啾啾——”只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铺天盖地的鸟雀鸣声。 霎那间便有成百上千只白腰冬雀,从它们栖居的那条种满雪松的长街上振翅而起,乌泱泱地飞了过来。 “什么?”众人再度为之一惊。 方幸自己也懵了。 没人知道这些冬雀为何突然集体起飞出林,也没人知道它们为何不约而同地飞往了这儿。 人们只诧异地看到,这些如云雾般飘飞而来的鸟雀,全都飞向了一个人—— “方幸?!”全场目光再度集中于此。 只见那成团的鸟雀就像是觐见神明的虔诚信徒,如众星捧月般飞翔在半空中,围绕着方幸振翅高鸣、往复飞旋。 方幸被这天光直照、百鸟朝觐,仿佛间就像是天人降世,又像是白日飞升。 搭配上他那白衣玉面的好卖相,直让人心里暗夸一句:“真神人也!”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不多时,只见那演武场尽头,方幸兄妹身前的那片锦鲤池中,也莫名地一阵水波涌动。 紧接着便有无数条肥壮锦鲤自水下撞穿薄冰,从水面上一跃而入。 它们并不是胡乱跳跃,而是颇有规律地从左右两侧,朝着方幸身前的那座石桥,向着桥面竭尽全力地蹦了上去。 “咕咚咕咚咕咚。”伴随着一阵嘈杂的落水声。 那左边池中的锦鲤,竟凌空飞跃桥面,落到了右边的水池之中; 那右边池中的锦鲤,也凌空飞跃桥面,落到了左边的水池之中; 无数条锦鲤凌空飞跃,竟是在这桥面之上,形成了一条造型别致的“飞鱼长廊”。 这条长廊连接着从演武场越过水池,直直地向方幸延伸而去,就好像锦鲤们都在竭力欢迎方幸的到来,在用这种方式为他指引前进的道路一样。 “这...”人们终于震惊了:“这么多异象齐聚一身,难道这方幸真是上天眷顾之人?” 在这连番异象之下,大家忍不住心生疑问。 而那些被方幸抢了风头的悬剑使者,也终于认真关注起这个遥遥站在场外的少年。 “哈哈。”一位肤白胜雪、风姿绰约的悬剑女修,不由捂嘴笑道:“拨云见日,百鸟朝凤,鲤跃成廊...这后生花样还挺多啊。” 悬剑上使一说话,大家便都不再多议论了。 族长方不群,以及在场的其他家主、长老,都试探着看向这位率先发言的美貌女修。 她叫苏沐云,乃是悬剑阁分阁幽州外阁的执事。 这回李无亏率众从悬剑阁中央而来,便是她作为地方上的干部代表,负责一路陪同接待。 “李无亏师兄。”见到众人都试探着看向自己,苏沐云倒是也不急着发表看法。 她只是暗笑着看向李无亏:“我看这小子也颇为有趣。要不,咱们叫他过来问问?” 大家的目光又纷纷转向李无亏,这位真正的话事人。 尤其是族长方不群。 他看着远处那异象环绕的方幸,又看向眼前似乎已经对方幸产生了兴趣的悬剑众使,眼底不禁暗涌出一抹担忧。 “......”李无亏却始终神色平静,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望着远处那种种异象,他眼底还暗暗流露出了一抹反感。 “师兄?”苏沐云又试探着问了他一句:“如何,要不要叫那小子过来问问情况?” 李无亏冷面回道:“不必了。” 什么拨云见日、百鸟朝凤、鲤跃成廊...这里面可能也就只有拨云见日是真的吧? 不过是云层恰好开了道缝隙,让阳光正好照到那小子罢了。 至于什么百鸟朝凤、鲤跃成廊,这一看就是他偷学了什么驭兽秘法,在这里搞节目效果呢。 如果说非要有什么奇异之处,那就是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能练出这种水准的驭兽之术,也确实有点本事。不过... “就这点雕虫小技,也敢来我面前卖弄?真以为我悬剑阁好骗不成?”李无亏暗暗冷笑。 他在晋升外阁执事之前,也是在各地分阁历练过很多年的。 悬剑国各郡的升仙试炼,他都不知道主持过多少届了。 正是因为在基层当过很多届主考官,所以李无亏才很清楚,这基层的情况有多么魔幻—— 你永远也无法想象,那些考生为了巴结主考,能整出多少让人眼花缭乱的花样。 别说百鸟朝凤、鲤跃成廊了。 就算是紫气东来、天降祥云、浑河载清、枯木逢春之类的大祥瑞,李无亏也不是没见过的。 “这点江湖把戏,糊弄糊弄那些没见识的凡俗修士也就罢了。还拿到这里卖弄,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唉,现在的后辈真是...” “有功夫造祥瑞、博出位、攀关系、谄媚讨好,就不能把心思多用在修炼上么?” 李无亏正想说出内心想法,再顺便让方不群这位东道主出面,把那个心术不正的小子给赶出方家。 再然后,他就看清了方幸的脸。 李无亏:“......” “师兄?”苏沐云注意到了他眼神里的微妙变化。 “咳咳...”趁着其他人还未察觉到异样,李无亏面不改色地改口道:“把那年轻人叫过来吧。” “哎?”方不群微微一愣:“李执事,您刚刚不是还说,不必叫他来了么?” “哈哈哈。”只见李无亏抚须大笑:“我的意思是,不必叫他来聊天了。” “这等天地眷顾、吉兆环身的好仙苗,我又何须多问?来人,请他位列上席,等等就坐我边上!” ------------ 第16章 治不好? 经过这小小的风波,那原定为悬剑使者接风洗尘的迎仙酒会,还是如期召开了。只不过在李无亏的强烈要求之下,酒会的座次安排出了那么一点小小的变化: 如今高居主位的,是代表悬剑阁天脉山本宗而来的外阁执事,李无亏; 坐在他左手边的,是悬剑阁外阁幽州分阁执事,苏沐云。 坐在他右手边的,便是这场酒会的东道主,在悬剑阁有个争气儿子的方家族长方不群。 而方幸和方元姝,这两位原本毫不起眼的方家小辈,他们的桌案现在紧紧摆放在他们三位后面,离主座的李无亏也只有那一步之遥。 再往后,才是随李无亏前来的其他悬剑阁弟子。至于那些平时方幸想见一面都得请人通传的什么家族长老、家主、门主,此时更是只能把桌案放在堂下,敬个酒都要向他们抬头。 “方道友。”各自落座之后,李无亏首先望向的倒也不是他特意请来的方幸。 他举杯敬向方不群,而且还散去了那股悬剑上仙的傲气,客气地称呼他为道友:“这次我等前来北原主持升仙试炼,还有劳道友你协助配合了。” “哪里哪里。”方不群也客套回答:“配合上使您的工作,本就是我方家的职责。” “哈哈。”李无亏轻笑两声:“方道友,你大可不必称呼我为'上使’。” “令郎方怀璧,现在不仅已经成功步入筑基境界,还令内阁翠微峰苍术长老对他青眼相加,将其收为了亲传弟子——有这等天赋机缘在身,我看要不了多少年月,他就能与我平辈相称喽。” 有这么一个好大儿在,方不群确实没必要对他这么恭敬。 “不不不...李上使是吾儿在悬剑阁的前辈师长,我又岂能不知礼数地慢待于您呢?”方不群嘴里说着客气的话,但眼角却笑开了花。 他这个天才儿子,可真是给他长了大脸啊。 以前悬剑上使每次莅临北原,他都得跟个孙子似的小心伺候;现在悬剑上使来了,那都得主动喊他道友。 虽说悬剑阁也有“斩俗缘”一说,且不允许门人弟子打着宗门招牌来为俗世的家人惹事出头。 但他再怎么说也是方怀璧的亲爹。 不提方怀璧从天脉山寄回来的种种宝物,光是他儿子是悬剑阁内门精英的这件事,就足以为他换来无数隐形特权了。 “哈哈哈哈。”方不群几乎掩饰不住笑意。 尤其是在看到堂下那些长老、家主、门主,对他那不加掩饰的艳羡目光。 有这个好大儿在,他方不群毫无疑问,就是今天迎仙酒会上的主角。 “方幸。”他的大好心情,随着李无亏的一声呼唤瞬间消弭。 只见李无亏跟他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就径直转头望向了方幸。 “......”方不群眉头微蹙。李无亏对方幸那莫名的看好和重视,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更强一些。 也是。那些祥瑞异象摆在面前,确实是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方幸?”李无亏却没想那么多。 他只知道,方怀璧早就鲤跃龙门、青云直上,成了他想烧也烧不着的热灶; 倒是方幸这边卧龙未起、奇货可居,还有的是冷灶可烧。 雪中送炭之恩,当然要比锦上添花的投资回报要高。 于是他摆出一副仁厚长者风范,试图详细了解这个被雪玉峰云苓长老点名照顾的神秘少年:“方幸,我可否再多问你几个问题?” “唔...”方幸嘴里还嚼着肉,一时答应不上。 “哥、哥!”方元姝小脸紧张得涨红。为了给悬剑上使们留下好印象,她全程都努力地扮作良家淑女,保持着正襟危坐的恭敬弟子姿态。 虽然她也很想一口一头猪,但她却还是努力克制着本性,连一口菜都没有吃,只是像兔子一样小口小口地抿了几口灵酒。 可她哥... “哥。”方元姝暗暗拽了拽方幸的衣角:“哥,别吃了,上使在问你话呢。” 这时全场人都顺着李无亏的目光看过来了,但方幸却还是我行我素。 他不慌不忙地咽下口中食物,又动作徐徐地拿餐巾擦拭干净嘴角,顺便还举杯轻抿了口灵酒来漱去肉味,才慢吞吞地抬头看向李无亏。 “前辈,请问您要问我何事?” 在场众人都为他这无礼之举暗暗皱眉,但方幸却反而在心中暗笑。 他就是要故意演成一个疯癫无礼的废人,让那位因为吉兆现世而莫名看好他的李无亏仙长,早点打消提携他的想法。 这招果然起了效果。 李无亏本就长着一张严肃面庞,虽然修为有成驻颜有术,但气质仍旧像一个传统保守的长辈。一见方幸如此潇洒不羁,他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 “方幸,你...”方幸已经在等着批评了。 “果然不愧是吉兆加身的非凡之人。”李无亏骤然转怒为笑道:“非凡之人,当行非凡之事。” “一般人在我面前估计早就拘束得说不出话了,而你面对上宗尊长却依旧能气定神闲,倒真是有几分仙姿傲骨!” 方幸:“??” 他被夸得猝不及防,而李无亏则是全不在意地继续问道:“方幸,你今年几岁?” “18。”方元姝急着回答:“我哥哥今年18!” 而且都不用李无亏追问,她就跟上门的保险销售似的,迫不及待地帮着介绍道:“我哥哥四年前才引气入体,三年前就已经修到了练气五层...” “什么?”李无亏有些意外。 一旁的苏沐云,还有在场的其他悬剑弟子,也都不由为之动容。 李无亏并没将自己肩负的秘密任务再继续往下传,也没把方幸的特殊背景告知这些悬剑弟子。所以他们原本还对这个走狗屎运得了李无亏青睐的小子,心中颇有微词。 毕竟,这些悬剑弟子中也有许多人不信祥瑞那套,只以为方幸是那种心术不正的谄媚小人,在用百鸟朝凤、鲤跃成廊的江湖把戏来博得出位。 大家都怀疑方幸。只是李无亏信了这套,所以底下的人都不敢明着质疑罢了。 可现在... “14岁引气入体,15岁便练气五层?”悬剑弟子们震惊了。 这岂不是说:“他在短短一年之内,就从一介凡人修炼至了练气五层?” 有这等逆天资质,躺着玩都能通过升仙试炼了吧?这还用得着搞祥瑞那套? “这是真的?”大家纷纷看来。 “是真的。”方幸及时补充道:“只是我三年前受了仇家报复,丹田严重受损,已然无法继续修行,所以修为一直停留在练气五层,再也不得寸进。” 听到这儿,众人眼中刚刚升起的炽热之色顿时为之一滞。 李无亏也眉头微皱:“方幸,你丹田出了问题?” 丹田受损,不能修行,这人天赋再高又有什么用,不还是一个废人? 云苓长老为何要如此青睐一个废人? “沐云师妹。”李无亏想了一想,便向一旁的苏沐云请教道:“你向来精通医术与丹道——也不知像方幸这种情况,还有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 “嗯?”方元姝立刻紧张竖起耳朵。方幸、方不群,在场众人,也都在意地看了过来。 只听苏沐云回答:“几无可能。” 丹田受损,损的就是成道的根基。 “我倒是有不少办法可以治疗此伤,但治疗不等于治愈,丹田受损就像是破碎的镜子,不管你如何拼凑修补,也是无法完全弥补上那裂痕的。” “就算一时治好了,病患日后在修行上也会变得举步维艰。就他现在的修为,这辈子想修炼到筑基恐怕都很困难,就更别提...” 苏沐云的话,几乎是给方幸的未来前途判了死刑。 “那就真的没有完全治愈的办法了吗,苏前辈?”方元姝一秒都等不住,立刻在意追问。 “完全治愈的办法么...”苏沐云笑了一笑:“有倒是有,只是相当于没有。” “什么办法?”方元姝目光炽热。李无亏、方不群,在场众人也在意望来。 只听苏沐云说:“悬剑阁有一珍宝,名为乾坤再造丹。” “此丹有活死人、肉白骨,逆转阴阳、再造乾坤之能。只要你的修为在元婴之下,那不管你受了多重的伤,便都能靠一颗乾坤再造丹恢复如初。” “而即便你是元婴、化神、甚至是合体大能,此丹也依旧能起到补气益血、救死扶伤之急效,帮助你在斗法中快速恢复伤势。” 这乾坤再造丹几乎就是丐版仙豆,低阶修士吃一颗就能瞬间满血满魔。 它并不是专门治愈丹田损伤的丹药,但却能起到让服用者脱胎换骨、再造乾坤的效果。像丹田受损这种顽疾,顺带着也就给治愈了。 “原来如此。”李无亏明白了:“我只当这乾坤再造丹是疗伤圣品,却没想它还有这番功效。” 方幸的病是有的治的。 “可是...”他又立刻想明白为什么苏沐云刚刚说,就算有办法,这办法也行不通了。 “这乾坤再造丹既然有如此神效,那它自然不是什么唾手可得的下品丹药。”只听苏沐云继续解释:“别说是在这凡尘俗世,它在我们悬剑阁都是无价之宝。” “想得到它,除非你们兄妹二人能请动我们悬剑阁的某位化神长老,再让他舍下面子为你们奔走讨要。” 苏沐云把办法给出来了,但这条件却苛刻得如此令人绝望。 方幸不过一介练气小辈,一无人脉二无背景,又怎么可能请得动悬剑阁的化神长老? “这...”众人纷纷看向李无亏。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李无亏先前特意询问方幸的情况,是因为他被方幸那吉兆加身的异象所吸引,所以想在升仙试炼中提携一下对方。 可现在,方幸的废人身份已经曝光。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翻身了。这笔投资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亏损的。 “这下子,你总该死心了吧?”看着李无亏那略显微妙的神色,方幸无比期待地想到。 赶快把我打发出去,让我回去杀猪吧! 他这么想着,大家也都是这么揣测的。 李无亏却呵呵笑道:“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化不可能为可能。既然还有一线生机,那便不是没有希望——” “方幸,不如你也来参加今年的升仙试炼吧!” ------------ 第17章 三辞三让 “什么?”众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 方幸更是震惊:我都废成这样了,你还看好我啊? 不光他费解,所有人都觉得费解。 “无亏师兄。”苏沐云蹙眉提醒:“我刚刚说的话,你...” 你难道没听懂?她欲言又止。 化神长老诶,不说方幸那小子了,你李无亏请得动化神长老吗? “我当然明白,这小子未来的路有多么难走。”李无亏仍摆着一副伯乐之姿,丝毫不显动摇:“但他既然有拨云见日、百鸟朝凤、鲤跃成廊的异象伴身,那想必也是有大气运的。” “哈?”悬剑弟子们都坐不住了。 知道你迷信,但你这么迷信就过分了吧? 就凭这点江湖卖艺的都能还原出来的异象,你就真把这小子当天命之子了? 这...这么蠢的家伙,是怎么当上他们的领导的啊? 众弟子心中腹诽不已。但李无亏却依旧用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们悬剑阁也从来没有哪条门规,白纸黑字地写着不让伤者参加。既然如此,那何不如让这小子去试一试呢?” 一阵微妙的沉默。 悬剑弟子们还好。他们最多只是在心里骂李无亏几句傻瓜。 但在场某些有幸参加酒会的方家后辈、少年精英,可就不乐意了。 虽然升仙试炼也有类似复活赛的机制,但每个郡每届试炼,能稳拿到的名额,也就只有2个。 方幸他又不能修行,偏偏实力又还不错。 “如果让我参加了升仙试炼,我又侥幸胜选,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届试炼的一个名额么?” 大家正在心里这么骂方幸呢。 万万没想到,这话竟然让方幸自己说出来了。 只见他十分认真地对李无亏说:“无亏前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哥?”方元姝下意识拽了拽他的衣角。但方幸却还是我行我素地拒绝道:“是的,前辈。我自知顽疾难愈,早已放下执念、无意修行了。” “这升仙名额即便让我争到了,它对我也几无帮助。到时候我不仅自己修行无成,还浪费了诸位北原同道的大好机缘。” “损人而不利己,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这番发言,又在现场激起一片惊诧。 方氏族人是惊讶于,方幸竟然是真的悟了。他前天说的话是真的,他真的不想卷了。就连悬剑上仙主动提携,他都能无动于衷! 不知不觉地,方家子弟们望向他的眼神里,甚至还多了一份敬佩和向往。 而李无亏,还有悬剑弟子们惊讶的则是: “你不愿意?” 不愿意参加试炼,你搞那些博人眼球的祥瑞干嘛? 闲着没事给自己加出场特效? “方幸。”李无亏不敢置信地追问:“你确定,你不想参加升仙试炼?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是的,我不想参加。”方幸把前天回答方不群的话,又大差不差地重新说了一遍。 而且他言辞间情真意切,丝毫不像作假。毕竟,他是真的不想去求仙问药,只想躺平杀猪啊。 “这...”这可让李无亏犹豫了。 你既然不愿意,那先前的祥瑞是什么意思? 莫非你是早知道云苓长老给你暗中托好了关系,为了不引人生疑,在这搞三辞三让那套? 可是这也不对啊...如果方幸早知道他背后有人,那他又何必通过制造祥瑞来博人眼球呢? “等等。”李无亏猛地生出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想法。 拨云见日、百鸟朝凤、鲤跃成廊... 这些祥瑞不会都是真的吧? “不,不对。”李无亏看穿了第一层,又看穿了第二层。 现在他看到了第三层:“或许,这小子就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试图通过营造无意仙途的人设,引导大家相信,他身旁出现的祥瑞都是真的!” 你们怀疑我造假祥瑞?好,现在我什么奖励都不要,你说我造假祥瑞做什么? 或许,他就是想让我们这么想吧。 “真是好心机。”李无亏暗暗感叹。 云苓长老眼光确实独到。这等天资,加上这般心机,只要能治愈顽疾,日后定然能前途无量。 而无论他的怀疑正确与否,结果都不重要。 因为如果他猜错了,那方幸就是真有祥瑞伴身的气运之子,更应该大力提携; 如果他对了,那方幸就是还有意仙途。云苓长老本来就打了招呼,他还是得提携对方。 “既然如此...”李无亏沉默许久,才终于再度开口。 “方幸。”他竖起剑眉,以一种前辈口吻教训道:“正所谓天定胜人,人定亦能胜天。” “虽然天妒英才使你横遭不幸,但你毕竟天赋异禀,而且又如此年轻。时间在你这里,希望也未曾断绝,现在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你又何不奋起一搏呢?” 方幸听得愕然无语。 这家伙真就如此迷信祥瑞,觉得他一定能出人头地,所以死都缠着他不放了吗? “无亏前辈。”他只能硬着头皮第三次拒绝:“我是真的不想...” “我不管你想不想。”李无亏索性说:“升仙试炼,你这回必须参加。” 方幸:“......” 他正想再出言拒绝,不曾想李无亏似是认真,又似是随口开玩笑道:“寻常小辈能得我指点,怕不是早就跪下谢恩了。而现在我如此提携于你,你却死也不肯答应尝试一下。” “怎么,难道你其实是暗地里练了什么邪修功法,害怕在人前暴露出来么?” “这...”方幸心里一跳。 他本能地想到了那《血剑术》。自己不会因为表现得太反常,真被人怀疑上了吧? 也是。在外人看来,参加升仙试炼又不会让他掉块肉。悬剑上使都这么大力提携、再三劝说了,他一个小小的练气后辈,要是还不肯给面子的话,那未免也太反常了。 “方幸。”这时候,始终冷眼旁观的方不群也说话了。 见到李无亏态度实在坚决难挡,他也只好不露声色地帮腔道:“李上使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再推脱了吧?” “哥!”方元姝更是用眼神疯狂暗示:去啊!去啊! 方幸犹豫片刻,终于无奈答道:“好吧。无亏前辈,我去便是了。” “好!”李无亏暗暗一笑:“天无绝人之路,方幸,你可要全力以赴啊。” “蒙前辈看重,晚辈必然竭力而为。”方幸深深一拜。 去就去吧。升仙试炼我如你愿去了,结果技不如人落选了,那总不能怪我吧? 至于他能不能落选... 呵,这又不是队友顺风了能把猪都带飞的5V5团队竞技,而是一个人独立参加的单人游戏。 运气再好又怎样。我自己演自己,难道还能把游戏演赢了不成? ----------------- ----------------- PS:过两天就开始上推荐了,朋友们如果对这本书感兴趣的话,能追读就费点儿事追读吧... 顺便求月票、推荐票、各种票,感谢各位支持了_(:з」∠)_ ------------ 第18章 各方反应 夜色已深。李无亏下榻的房间里,灯仍旧亮着。 “师兄。”苏沐云推门而入:“这是你要的,关于方幸那小子的全部资料。能从方家族人口中问出来的消息,基本都整理在这里了。” “好。”李无亏匆匆起身,从她手中接过那叠墨迹未干的调查记录,又迅速坐回到书桌前,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只见那资料上描述了这么一个方幸: 方家旁支子弟,自幼父母双亡,有一个亲妹妹方元姝,直到14岁之前都一直默默无闻。 14岁引灵入体,15岁练气五层,期间还创下过一人一剑连斩黑石帮13名劫修的恐怖战绩。 “好!”李无亏眉头悄然舒展。 这战绩,这战斗力,哪怕方幸三年来修为寸步未进,也基本是稳拿试炼前二的水平。 他这个主考官什么都不用做,方幸自己就能从升仙试炼里脱颖而出。这种不违法违规的顺水人情,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无亏又往下翻。 只见下一页纸上用娟秀的笔迹,抄下了好几首诗。 开篇一首是《登玄玑雪山》,其中有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另外几首大概都是这种风格。少年志气,跃然纸上。 “这是?” “这都是方幸以前写过的诗。”苏沐云轻轻一笑,眉宇间的成熟风韵中竟悄然多了一缕少女风情:“这些都我亲手摘抄下来的,你看完了可得还我。” “哦?”李无亏有些意外地看向她:“沐云师妹,你何时还喜欢上吟诗作对了?你以前不是还说,岐黄之术才是修行大道,诗词只是无用小道么?” 苏沐云沉吟许久。 然后她才说:“无亏师兄,从白茯长老叛逃血剑宫,我等丹霞峰弟子被内阁除籍、发配各地开始,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吧?” 李无亏默然无语。 “好了好了。”倒是苏沐云主动揭过话题:“往下看吧,师兄。” “方幸身上可能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你特别注意。” “哦?”听闻此言,李无亏也顾不上再回忆往昔。 他小心取出那几页诗稿,递还给苏沐云收藏,便从这资料的最后一页,得到了一个不妙的情报: “方幸和那方怀璧、方不群父子之间,竟还结过梁子?” “不...”苏沐云说:“那种程度,已经能称得上是‘结仇’了。” 结仇的原因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龙傲天与贵族恶少之间的标准剧情。今天你打压我,明天我打脸回去,两者的矛盾也就越积越深。 “再然后,方幸就在上届升仙试炼之前,莫名地遭遇了黑石帮劫修的报复。” “而方怀璧失去了这个强力的竞争对手,才险之又险地擦线从升仙试炼胜选。” 方怀璧的真正崛起,是他在进入悬剑阁后才开始的。在入阁之前,他也只是一个天赋未显的二流天才罢了。所以方幸如果当时没受伤,那他可能连进悬剑阁的资格都拿不到。 “这...”李无亏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说升仙试炼可以说是这世界上唯一接近公平的东西,但悬剑阁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他们能保证的,也不过是在试炼过程中维持一定程度的公平罢了。 像这种提前解决潜在对手的盘外招,其实在悬剑国各地方都屡见不鲜。 更何况,方幸和方怀璧还本就有仇。 “方怀璧现在可是翠微峰苍术长老的亲传弟子。”苏沐云玩味笑道:“无亏师兄,您今天这一注下的,恐怕有些得罪人啊。” 李无亏听罢眉头紧皱。 但经过细细思考,他却释然叹道:“无妨。下都下了,还能再半途而废不成?” “哦?”苏沐云不无讶异:“你为了提携这方幸小子,竟宁愿跟翠微峰的天才后辈结下梁子?” “只因那些祥瑞异象,你就敢下此重注?师兄,你...现在真就如此迷信祥瑞了么?” “我...”李无亏欲言又止。 他只是想清楚了。方怀璧那边早就一飞冲天了,他想投资人家都看不上。 现在队都站完了,他就算及时收手,也最多只能在方怀璧那里得到一个“识相”的评价,勉强做到不得罪人而已。 可他想要的,可远远不止自保。 他这些年苦心钻营,求的还不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如今方幸天资更胜方怀璧十倍,又有云苓长老看重,只要这小子能逆袭崛起... “沐云师妹。”李无亏也不好说出自己肩负的秘密任务,他只好吐露心声道:“是的,我现在信祥瑞,什么都信。” “为了把你、把大家从地方分阁调回天脉山本宗,我什么办法没尝试过呢?” 一直在地方上工作,人是会泡到发霉的。 这不是比喻,而是事实。因为地方分阁都设在灵气稀薄的俗世,那里没有悬剑阁的宗门灵脉加持,在修炼资源上也只能捡本宗吃剩下的。 管你是什么天之骄子,如果没有其他机缘,扔到这儿基本就是宣告修行之路的终结。 所以地方分阁的职务,一般都是由外阁弟子轮换着担任。 但苏沐云等丹霞峰弟子,却是受了白茯长老叛逃的牵连,被永远地发配到了这儿。 “天道无情,寿元有期。”李无亏暗暗攥紧了拳头:“沐云师妹,我不想看着你们离我而去” “所以你才变成了这样?”苏沐云眼神复杂:“成天跟周延昌那种油滑小人混在一起,迷信祥瑞,投机钻营...” 她微微一顿,又问:“是白茯长老,害你变成这样的?” 李无亏沉默许久:“是,也不是。” 白茯长老莫名其妙叛逃,害得他们这些原本的内门精英失去宗门信任,确实起到了重要影响。 但归根结底,还是他终于意识到了:“我也只是这大熔炉中,一颗毫不起眼的小石子罢了。” 李无亏想到了方幸写的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能入悬剑阁的,谁不是少年天才?他过去又何尝没有这少年锐气,觉得“一览众山小”呢? “可我终究不是什么‘绝顶’。”李无亏无奈笑道:“作为一个平庸之人,如果想做成一件不平庸的事情,就必须学会钻营、敢于投机。” 他过去钻营多年。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李无亏看向手中的资料。他知道这可能会得罪方家父子,但: “这是我好不容易才等到的机会——” “这小子,我保定了!” ----------------- 另一边,族长方不群也没有休息。 他的心腹管家,正在不厌其烦地劝说他:“族长,方幸那小子不对劲啊!您想想,今天出现在他身上的那些祥瑞...” 这祥瑞要是真的,那方幸就是真有气运,未来怕不是又得逆袭; 那祥瑞要是假的,那方幸就是一直在演戏给所有人看,根本就没有躺平。 要不气运旺盛,要不心机阴沉,怎么都是个麻烦。 所以结论就是:“家主,此子断不可留!” “这...”皇帝不急太监急。管家撺掇着斩草除根,方不群却显得犹豫。 “可方幸的父母当年终究当过我的随从,还冒死救过我一命。”方不群叹息:“之前怀璧做的事也就罢了,现在...” “唉。”他抬头看向空中圆月:“难道我连这一生平稳,都保他不住么?” “家主。”管家苦苦劝谏:“莫要动妇人之仁!你当年拦着少爷没有斩草除根,便已经是对那小子仁至义尽。现在是他自己不安分地又跳出来,那就不能怪我们了。” 方不群还是犹豫:“这...严重了吧?” “方幸是个废人。哪怕他真能通过升仙试炼,他也不可能得到那乾坤再造丹啊!一个废人,对吾儿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听闻此言,管家沉默片刻,才幽幽说道:“家主,您也知道,少爷这几年来一直托人传讯回来,想说动您斩草除根。” “不为别的,只因他当年也从未想过,一个14岁才引气入体的庸人竟然能踩到他头上。” 方不群这下无话可说了。 以方幸先前的表现...确实,对他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也罢!”方不群叹了口气。 或许从三年前,他儿子做出那件事开始,一切便无可挽回了。 他当初没及时处理好儿子和方幸之间的矛盾。事到如今,再流这么几滴鳄鱼眼泪,又有何用? 他的宝贝儿子毕竟是方怀璧,不叫方幸。 “老兄弟,对不起了。”方不群缓缓闭上双眼,表情渐渐平静:“那你就再去一趟吧,方伍。” “这...”管家方伍却有些犹豫:“家主,这次我去,似乎不太合适。” “悬剑使者已经到了北原,李无亏又这么看好那小子。如果我动手时走漏了风声,被发现对参加升仙试炼的考生出手,那事情可就有些麻烦了。” 悬剑阁门规有令,悬剑使者是有责任保护所有参试考生,在升仙试炼前后不出意外的。 如今悬剑使者都到了地方,还当着他们面使盘外招,一经曝光,那可就是在公然挑战门规了。 悬剑阁门规森严,至少表面上如此。如果事情闹大了,那方家就算上头有方怀璧罩着,也少不了是要交出几个重要角色,出来背这个黑锅的。 而这个背锅侠会是谁呢? 反正肯定不会是内阁弟子方怀璧的亲爹。 那会是谁? “咳咳...”方伍有点尴尬地笑笑。 “要不,动用少爷寄回来的那套阵图?”他试探着问:“听说那东西可以形成结界、遮蔽气息,连金丹大能都一时无法察觉。” “不行。”方不群毫无意外地拒绝了。 那玩意是一次性的。这是他儿子寄给他关键时刻保命的底牌,哪能浪费在一枚棋子身上。 “我知道了。”终于,他又微微睁开眼睛:“这件事由我方家人出面,确实不太合适。” “那就多花些灵石,请忘忧楼的高手帮着解决吧!” ------------ 第19章 信号衰减器 再另一边。酒会结束之后,方幸兄妹便乘着夜色出城,回到了他们在玉峰山下的小院。 今夜的玉峰山依旧荒凉静谧,一切如往常一般,似乎并无不同。 但方幸一回到家,就不声不响地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准备已久的各种傀儡机关、灵石阵旗、蛊毒迷药,并且乘着夜色掩映,开始在小院内外布置各种陷阱。 “哥,你这是...”方元姝也不禁想到了什么。 “元姝。”方幸神色严肃:“接下来几天,你就老实待在我身边,不要单独出门了。” “嗯。”方元姝怯怯地点了点头。然后她试探着道:“哥,你是不是有仇家要找上门来?” “或许吧。”方幸不置可否。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今天在迎仙会上大放异彩,谁知道方不群会不会因此再生忌惮。 最理想的状况,肯定是方不群毫无行动,他在升仙试炼里顺利落选,继而回归平静生活。 但如果事与愿违,那他也只能提前做好准备。 “元姝,你放心。”方幸笑着对妹妹说:“我的对头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事到如今,我也该跟你解释清楚了,其实...” 他说出了自己当年和方家父子之间的真正恩怨。 “什么?”方元姝眉头紧蹙:“当初竟真是方族长害的你?” 方幸以为她单纯懵懂藏不住心事,便从不告她真相。但根据当时的局势,她也能隐隐猜到一些。只是她也一直无法确定。 “那如果他们现在再来呢?” “不用怕。”方幸笑道:“方不群能请动的人无非筑基和练气境界。对付我这个练气小辈,他最可能派的便是练气境的杀手。” “而只要来人并非筑基,我就有把握应对。到时我们大不了离开方家,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那要是筑基以上的呢?”方元姝问。 其实这问题她早有答案。她师傅神算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元婴修士。她哥哥有元婴高人在暗中护着,自然不用怕那小小方家。 只不过... “哥,要是方族长真派来筑基高手,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方元姝还真有些好奇,为什么她哥也一点都不紧张。 难道他哥也跟她一样,暗地里遇见了哪位世外高人? “这...”想到自己现在还卡着等级,实在没办法演示这医疗奇迹,方幸只能含糊其辞地解释:“元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哥哥我先前遇上了天大的机缘。” “那丹田上的伤,只要我想治好,就随时可以痊愈。” “什么?”饶是方元姝事先有心理准备,此时也不禁为之一惊。 合着她哥哥,早就把她最记挂不已的丹田受损的问题给解决了? 这... “很难相信吧?”方幸无奈笑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常人很难相信,又怕你心里藏不住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但现在我得让你放心,不说也不行了。” 他这番含糊其辞的话语,还是很没说服力。 可方元姝却在沉默之后,缓缓摇头道:“不,我信你,哥哥。” “哎?”方幸很是意外。他还以为妹妹会因为自己解释不清而为他担心不已。甚至,她可能会觉得他是真的疯了。 却没想到,方元姝眼里竟没有一点儿担心和怀疑。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只听方元姝说。 要是方幸之前这么说,她的确无法相信。因为这实在太匪夷所思,而方幸一时又拿不出实证。 但现在,经过师傅神算子的指点,又亲手复现了那卜卦实验,并亲身经历了那拨云见日的异象——她早就对方幸是天命之子这件事,变得深信不疑。 天命之子说他遇上了大机缘,那不管这事有多么匪夷所思,她都是愿意信的。 “哥哥,你该早跟我说这些的...”方元姝暗暗自责。 原来她哥哥早就自己遇上大机缘了,根本用不着再去求什么悬剑阁。 她帮着制造祥瑞吸引上使垂青,反倒是多此一举了。 “元姝...”方幸意外于妹妹的淡定:“你真的信我?你就不问问,我遇上了什么机缘?” “你不说,我便不问。”方元姝还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只要知道哥哥你有办法应付麻烦,那我就放心了。” “嗯。”方幸不由松了口气。 他又暗暗思索起接下来的对策: 如果方不群不动手,或者只派练气境杀手来对付他,那他就还能想办法继续苟着。 如果方不群真的不惜血本,杀鸡用牛刀,派来了筑基高手... 那这只能证明,过去三年的恒纪元只是偶然,他就算再怎么谨慎隐忍,那100点福缘的大气运也依旧势不可挡。 鱼腹藏书、拨云见日、上使垂青,这一系列福缘砸下来,他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 就算逃到其他地方重新开始,他恐怕也不能如愿过上平静生活。 “如此一来。”看着自己这三年来囤的近23万经验,方幸无奈一叹:“那方不群可就真是有取死之道了。” ----------------- 北原城,忘忧楼秘密据点。 忘忧楼,顾名思义,便是要以暗杀手段来“替人忘忧”。 悬剑国的基层治理能力极为有限,忘忧楼又只是单纯地做生意,从不针对某一势力,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认了这个刺客组织的存在。 作为在整个修真界都闻名遐迩的刺客组织,它分为专门为高阶修士服务的本宗,以及为俗世客户提供低端服务的支脉。 其中忘忧楼本宗,是一个组织严密、实力强悍的神秘地下宗门。 但广泛分布于俗世各处的支脉,却更像是一家刺客公会,一处帮俗世客人匿名发布任务,同时帮刺客们介绍任务的交易平台。 方不群以前暗地里可没少跟这里打交道,也算是忘忧楼的老顾客。 一不做二不休。这回为了保证能百分之百地解决掉方幸这个隐患,他更是一点儿都没有小气: “目标:北原郡方家,方幸。” “赏格:2000枚下品灵石。” “接取要求:筑基六层以上,有绝对把握击杀目标。” “——忘忧楼北原分楼,匿名客人。” “......” “屈师弟,这是1000枚下品灵石。你去帮我把这小子做了。” “呵,此子不过区区练气五层,何须我亲自动手?” “——忘忧楼甲等杀手,筑基八层,王宙。” “......” “小周兄弟,这是500枚下品灵石。你去帮我把这小子做了。” “呵,此子不过区区练气五层,何须我亲自动手?” “——忘忧楼甲等杀手,筑基四层,屈应。” “......” “老王,这是300枚下品灵石。你去帮我把这小子做了。” “呵,此子不过区区练气五层,何须我亲自动手?” “——忘忧楼乙等杀手,筑基一层,周吾。” “......” 翌日清晨,北原城街边,一处毫不起眼的早点摊上。 “你行吗,小子?这可是王大哥介绍给我的50枚下品灵石的大单子,绝对不能出任何闪失。” “目标是方幸,三年前闻名北原的那个天才方幸。你的实力也不过是练气六层,你确定,你能把这单子做妥了?” 忘忧楼丙等杀手李河,有些犹豫地问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一身黑衣,冷面寡言,腰间悬着一枚玉佩,眉宇之间满是锐气。 听到李河怀疑发问,他不紧不慢地喝完了碗里面汤,才拿起放在桌上的长剑,并用一种带着浓浓外邦口音的声音回答: “帮我把灵石换成聚气丹,等我完成任务来取。” “这...”李河还显犹豫。但想到这异国少年这几个月来的彪悍战绩,他却又问不出来了。 “不用担心。”只见黑衣少年缓缓起身,留下一个凌厉冷酷的背影:“区区练气五层而已。” “筑基以下,我皆斩之。” ------------ 答部分读者问 说实话新书不想再重蹈覆辙连载写作感言了,但开书以来那如影随形的负面评论,确实是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心态。还是单开一章,回答部分读者提出的问题吧: Q:主角太怂。 A:这都19章了。兄弟你觉得苟着卡经验不报仇是怂到无法接受的话,那看到开头就该退出的。 Q:主角老是苟不住。 A:这都19章了。本书书名就是《福缘太高怎么办》,主角不是传统苟道主角,是肯定是要被气运推着卷入各种风波,被动地当上龙傲天的。 Q:原创不如以前的同人好看。 A:哥,这都19章了... Q:主角仙人转世注定无敌,你让他苟不住,就是不爽。 A:说的对。但这是全书最重要的伏笔之一,我只能这么设定。接受不了我也没办法,不能改。 ...... 说实话,他们的意见也是对的。但我能改么?不能。这些核心设定都改,那整本书不就直接崩了? 我只能说,大纲定死了,书也正式发了,来都来了,这本书我只能这么写。 教训留到我下本书再吸取,这本书我首先要保证的,是写完一个完整的故事,我想讲的那个故事——哪怕它不好看。 能提出具体建议的意见,我是欢迎的。之前大家说14、15章不好,确实不好,我就回炉重造了。 但大家应该看得出来,类似上面这些意见,根本就是我完全无法采纳的无效意见。而我这些天收到的负面评价里,又大多是这种无效意见。 老书友都知道,我这人的问题从来不是不重视大家的意见,而是我太容易被各种意见影响了。 这些意见我采纳不了,但它们又时时刻刻地影响着我这个玻璃心的心态,让我笑不出来。 我自己都笑不出来,我又怎么写出让别人笑的东西呢? 兄弟,放过我吧。不是说你错了。你当然有说不好的权利,是我有问题,我玻璃心。 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实在无法接受这本书的,也别一直追着说了,就把我当空气忘了行么? 给你们磕头了:○| ̄|_ ------------ 第20章 业余刺客 不久之后。方府,李无亏下榻之处。 门正开着。苏沐云款款步入房间,见到李无亏正端坐在书桌前等着自己,便很自然地走上前去,在他面前坐下了下来。 “无亏师兄,你这回唤我前来是有何吩咐?”她问。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李无亏开门见山道:“师妹你一向精通医道,擅长养气益体之术。” “方幸当年确实战绩彪悍,但他丹田受损已有三年,想必身体状况和个人实力都会有所下降。” “所以我想请沐云师妹你亲自出手,为方幸做些保健治疗,帮他调理调理身子。” 苏沐云闻言一惊:“师兄,你...” 你这是想找个私人保健医生? 暂时没办法帮方幸提升等级,就在赛前帮他调养好身体,把能加的增益buff都给加满? “师兄。”苏沐云表情怪异:“那方幸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你竟然不惜拉下脸来,说动我去亲自为那小辈调理身子。” “你这么看好他,真是因为祥瑞?那小子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吧?” “哈哈...”李无亏干笑两声:“这件事我自有我的考量,你便不要多问了。沐云师妹,你就帮师兄一回吧!” 见他态度认真,苏沐云犹豫之下便也没有拒绝:“行。举手之劳而已,我帮你就是。” “不过,我倒想请师兄你也帮我个忙。” “师妹你说,我自然无不应允。” “好。”只见苏沐云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枚令牌。 令牌上以篆书刻着“北原方家”四字,角落上则以小字写着编号:“1145。” 令牌的材质是再普遍不过的木头,在漫长岁月的洗礼之下,表面早已皲裂掉漆。 这木牌一看就有些年头。 “这是?”李无亏接到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瞧出什么名堂。 只听苏沐云解释:“这是我一个好友托付给我的信物,他希望我有空来一趟北原,帮他寻找到这块木牌的主人。” “至于这块木牌到底是什么...我昨夜倒是也顺便向方家族人打听过。” “他们说这块木牌是方家外堂执事和内门弟子的随身腰牌,形制几百年来都没变过。” “而这种腰牌的编号每隔一代就会重复启用。方家又没有长期留存这种非重要档案的习惯。” “再加上我这一块牌子年代久远,无法确定是哪一代弟子使用的腰牌,所以就算有编号在上面,他们一时也无法帮我找到这木牌的主人。” 苏沐云将详情徐徐道来。李无亏很快心领神会:“所以,师妹你是看我这边人手充足,想让我们也帮着找找这枚木牌的主人?” “没错。”苏沐云微微点头。 “没问题。”李无亏信手将木牌收下:“这点小事,就包在师兄我身上了。” “不过...”他又有些好奇:“师妹,你那位好友又是何人?他为何要托你来寻这木牌主人?” 苏沐云也不回答,只轻笑道:“师兄,你可也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照顾那小子呢。” “哈哈。”李无亏听罢便不再多言:“你不想说,我不问便是。” 师兄妹二人互相应下了对方的请求,也很默契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而就在这时: “李师叔,有情况。”一位悬剑弟子匆匆闯入。 他试探着看向一旁的苏沐云,得到李无亏点头许可后才开口汇报:“我们刚刚发现,有人在秘密地跟踪方幸兄妹二人。” “这...”苏沐云神色异样:“师兄,你都已经派人将方幸秘密保护起来了?” “嗯。”李无亏点头承认。保护方幸本就是他此行最大的任务,他自然是一来北原就安排上了。 听到这么快就有人对方幸不利,他连忙关切追问:“跟踪方幸的有几个人?修为如何?能看出身份吗?” “身份暂时看不出来。”只听那悬剑弟子回答:“不过对方只有一个人。至于修为...” “我们用神识悄悄探查过,他看上去只有练气六层。” “什么?”李无亏微微一愣。 一个人,还是练气六层,就敢去跟踪方幸兄妹? 他是刺客吗?如果是的话...派他一个人来的人,这心得有多大啊? “李师叔。”那悬剑弟子请示道:“那小子现在还在跟踪方幸。我们是出手将他拿下呢,还是继续观察?” 李无亏想了想,当即起身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也去现场看看。” “如果来人真是练气六层,那倒正好可以给方幸当个磨刀石,帮沉寂三年的他恢复恢复状态。” ----------------- 深夜,玉峰山下,方幸家。 往常这时候,方元姝早该回闺房休息了。但此时此刻,她却仍在哥哥的房间里,紧挨着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方幸坐着。 “哥,那家伙好像还没走诶。”方元姝暗暗观察着窗外。 夜能视物算是练气修士的被动技能。更何况她的眼睛在血脉觉醒之后,早变得敏锐百倍。 所以她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悄悄躲在雪地里的黑衣少年。 “还没走?”方幸眉头微皱:“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从下午跟到晚上,从屠宰厂跟到家里,打扮得跟个刺客似的,却又迟迟不对我们动手。” 是的,他早就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而且和他事先担心的专业杀手不一样,来者似乎是一个业余兼职的愣头青。 那家伙在这冰天雪地里穿着一身黑衣,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真是想不让人发现都难。 这潜行技术... 来人真是刺客么? 他是方不群派来的?不,方不群的脑子应该还没锈到这个地步吧... “他到底想干什么?”方幸很是困惑。 这里荒凉僻静、四下无人,正是暗杀的好地方。可对方一路跟到了这里,却只一个人缩在那大雪地里,迟迟没有动作。 如此迷惑的行为,让方幸和方元姝都看不懂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方元姝小心翼翼地问道。 “先静观其变吧。”方幸说。对方这业余的,让他都摸不清自己是不是真被刺杀了。 “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好了。我在院子周围都设了禁制和陷阱,也不怕那小子靠近。” “嗯。”方元姝点了点头。 她正打算从方幸床边起身离开,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弓着那纤腰玉臀,缓缓坐了回来。 不仅坐了回来,她还顺势踢掉了脚上木屐,将那对白生生的小巧莲足给缓缓收上了床沿。 “哥。”方元姝半卧着屈膝坐在他床上,又神色怯怯地说:“外面还有那个怪人在盯着,我晚上不敢一个人睡。” “虽然院子里有陷阱和禁制,但万一出了意外...哥哥你不在我身边,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所以,哥,今晚你就让我睡在这儿吧?” 说着,她还自说自话地用脚趾夹住了床尾叠好的被子,拖拽着盖到了自己腿上。 方幸:“......” 好啊,难怪他遇见了这么一个怪人。 合着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这该死的100福缘... “哥,我们睡吧?”方元姝还缩在被窝里无辜眨眼。 这时候,窗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那小子动了!’方幸见状也顾不上思索晚上如何休息,连忙循声看向外面。 只见那神秘人终于采取了行动。他紧按腰间长剑,迈着坚定步伐... 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小院外面,很有规矩地敲门道: “主人家在吗?” ------------ 第21章 两任龙傲天 “这混蛋!”方元姝银牙一咬,脸色难看得就好像对线即将拿下一血时被家长gank的孩子。 “他还敲上门了?”方幸神色古怪。 他想了一想,还是仗剑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会会那个小子。” “哥,我跟你一起去。”方元姝也顾不上气恼。 她连忙翻身下床,拿起了自己的剑,紧跟在哥哥后面。 方幸也没有阻止。 反正来人肯定不是筑基高手。因为筑基杀练气,根本用不着跟踪潜行,一般直接御剑从天而降,再飞剑一闪就能把目标秒杀。 只有不能隔空御物的练气修士,动起手来才会像江湖武者一样麻烦。 而以那小子的潜行技术...对方是不是来杀他的刺客,都还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既然对方只是练气,又如此业余,他院子里又有那么多机关陷阱,那方幸自然不怕在家门口与对方会上一会。 于是方幸带着方元姝走出屋外,站到了那小院里,与这不速之客隔着那矮矮的院门对峙。 “你是?”方幸细细打量着对方。 只见对方一身黑衣武者打扮,看着像个夜行杀手,但却连遮掩身份的面具都没有戴。 他那张剑眉星目、冷若冰霜,但又明显带着稚气的脸,就这么明显地摆在他们面前。 “在下莫离。”只听这黑衣少年用那满是异国口音的声音说:“受人之托,来杀你的。” 这话让方幸兄妹俩都沉默了。 “你叫莫离?真名?” 哪有当刺客不蒙面,还一上来就自报家门的啊? 莫离也不解释,只是在风雪中缓缓拔出长剑。 “你真是刺客?”方幸还有点怀疑地问。 “是的。”莫离点头。 “那你的潜行技术怎么这么差?”方元姝都忍不住当面吐槽。 她也没指望对方搭理。 没想到莫离有问必答:“在下不擅潜行。” “不擅潜行,你当什么刺客?” “能把目标杀掉,就是刺客。”莫离面不改色,言谈间还真有几分锐气。 “那...”见到对方竟真愿答话,方幸也忍不住问了:“那之前有那么多机会,你干嘛一直等到现在才动手?” “我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可以让你不用死在你家人面前的机会。” “但很可惜。”说着,莫离竟还略带歉意地叹了口气:“我跟了你们两个一整天,你们都没有分开。客人又要求尽快解决,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方幸兄妹俩一阵无语。 这刺客服务起来,竟然还挺人性化的。 “姑娘。”一番交流下来,莫离竟还不急于动手。 他神色冷峻地对方元姝说:“你走吧,我不杀目标以外的人,也不想在一个妹妹面前杀死她的哥哥。” 方元姝听得微微一愣:“你、你还要放我走?” 斩草不除根,这还是刺客么? 而且还一上来就露了脸,报了名字,就不怕事后被目标家属给找上来? 只听莫离说:“我无惧也。” “今日我杀你兄长,日后你要是想要找我报仇,那便来找我报仇便是。到那时我会留手一次,但如果之后再要纠缠,那在下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这番话可谓锋芒毕露、自信至极。 恍惚之间,方幸还以为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 “你还不走?”莫离还在冷声催促方元姝离开。 方元姝丝毫没有离意,反而还攥紧了手中长剑,又从怀里摸出了几张符箓,神色认真地守护在了哥哥身畔。 “元姝你先退下,让我会会他。”方幸抢着站到妹妹身前,但也没有让她离开。 “也罢。”莫离轻叹口气:“言至于此,仁至义尽。” 只见他手腕轻颤,一剑震开那刃上积雪。 恰好一阵狂风呼啸,将他身前那道低矮院门猛地向前吹开,为他扫清了剑锋与目标之间的障碍。 “庚金之气,至阳至烈。” “无坚不摧,无物不斩。” 莫离口中默诵剑诀,又以灵气灌注剑刃,使其散发出一片锐利金芒。 与此同时,他那股强者气势,也终于毫无保留地全部释放了出来。 “炼、练气...”方幸顿时为之色变。 “炼气六层?!”他彻底懵了。 虽说他知道方不群如果要暗杀他,派来的大概率会是炼气境界。 可他想象中的敌人,至少也是炼气九层、十层,这种比自己高出个几级的高手。 没想到,方不群竟然就请了个炼气六层的年轻人过来杀他——而且,还只请了一个! 这... “这种事,你哪怕多花点钱呢?”方幸都忍不住怀疑,这次袭击是不是方不群安排的了。 方家财大气粗,方不群脑子也没坏,按理说不可能做此蠢事。 “某要小瞧在下。”莫离似乎看出了他眼中的错愕:“这或许可以让你多活几个呼吸。” “如果——”他声音一顿: “你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这句话的最后几个音节,还在这风中飘着。 一道金色剑芒便如白虹贯日、银河落天一般,斩开了那漫天飞雪。 这一切发生得是如此之快。 这一剑斩开的第一片雪花,才刚在半空中裂成两块三角冰晶,那金色的剑锋就已经掠过三丈之远,当头向方幸斩来。 “哥,小心!”方元姝的提醒声都尚未出口。 “锃——”半空中便传来一阵剑锋碰撞的刺耳锐鸣。 这无坚不摧的一剑,竟被方幸用一把怪异兵刃给挡了下来。 挡得轻描淡写。 “你...”莫离略显意外,但也没太过震惊:“果然有些本事。” 任务情报上早描述过方幸的本事。对于这个曾经的天才可以接下他一剑的情况,他事先也有过心理准备。 “可惜,你也就仅止于此了。”莫离眼中涌起一抹锐意。 他那柄在夜色中暗放光芒的剑刃,骤然金光大盛。 伴随这光芒绽放的,便是那比这北境寒风还更加凌厉无情的一剑。 第二剑! 方幸后退了一步。 第三剑! 方幸又后退了一步。 “结束了。”少年轻轻一叹:“若你当年未曾受伤,今日或许还能与我一战。” “可惜,可惜...” 呢喃声中,第四剑破空而来。 莫离出剑,与方幸错身而过,背对而立,缓缓收剑入鞘,一气呵成。 没由来地,少年一阵寂寞空虚。 剑刃上的丝滑触感告诉他,他已经斩开了方幸的兵刃。 那透刃而出的庚金剑芒,想必也已经斩断了他的头颅。 所谓天才也不过如此。接下来,只需要静静等待那人头落地的闷响即可。 “哈哈哈哈...”可他等到的,却是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少女轻笑。 什么?莫离为之一惊。 他难道没有斩断方幸的那柄怪异兵刃,将他一刀两断么? “傻瓜,你可看清楚了:”只听方元姝大笑道:“我哥哥刚刚对付你用的,是他的杀猪刀——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拔出剑呢。” 莫离:“??!” 少年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终于瞬间崩坏。 他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只见方幸信手丢掉了手里只剩半截的杀猪刀,从腰间缓缓拔出了一柄外表朴实的漆黑长剑: “闹够了没有?” “闹够了,那就轮到我了。” 莫离:“......” 只听方幸说:“小子,你好心劝我妹妹离开,我也就好心让你几招。可惜了...” “你不该这么快逼我用剑的。” 叮! “你的表现成功引起了在场同道的赞叹,抽取随机奖励:126点经验。” ----------------- ----------------- PS:1.02版本热补丁更新公告。 考虑到主角在福缘推动下事与愿违,被动出风头、得机缘,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阅读爽感,1.02版本在前文中添加了全新的【人前显圣系统】,以直观增加主角在被动出风头时的获得感。 在此版本中,主角只要能引起现场同道发自内心的赞叹,就可以获得系统随机奖励。 注:此机制只对“现场同道”,即主角附近的修士生效。 且该奖励抽取机制独立运作,不受主角福缘属性影响。赞叹者修为越高,为主角惊叹的程度越深,则主角抽取到高价值奖励的概率越大; 同时,赞叹者修为越低,相对主角境界差距越大,则抽取高价值奖励的概率越小。 大家可自行翻阅改动后的第2、3、15章,了解改动详情。 新书船小好调头,之后就不可能再改了。这是我能在不影响主线剧情的情况下做出的最大改进,实在不喜欢本书的朋友也别继续跟我互相折磨了,理解万岁。 ------------ 更新改到晚上及一些话 失眠好几天了,扛不住了。之前改来改去也把存稿都改废了。所以还是推迟到今天夜里更新吧。 昨天临时加上的那个【人前显圣】的装比返利系统,我又给删了。 就当它从来没存在过。是我失眠精神崩溃,猛地犯大病了吧。 这个设定加的是好是坏,我现在已经在反复纠结之间,晕眩得分不清了。 或许加上它能提升一些爽感,抵消一点那种“主角不能心想事成”带来的不愉,让人能更接受这些喜剧情节,而不至于太过代入主角而感到憋屈。 但辗转反侧间,仔细想想:还留在这儿的各位朋友,都是在没有这设定的情况下,一直追到这儿的。至少你们是习惯了没有这个设定的。 我不该牺牲大家的阅读体验,为弥补我原设中的缺陷而买单。 不该为了那一小部分反对者,就太“听劝”地做出改动,让那沉默的大多数,一直在默默支持我的朋友看得难受。 真的对不起。 写网文用上热补丁更新,还能再反悔撤销的。我大概也是业界第一人了吧。哈哈(苦笑)。 不自信、没主见、太在意他人意见、抗压能力差...说实话,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就是狗改不了吃屎,一次次地闹这种笑话。 只能说,谢谢大家还能支持这么离谱的我。谢谢_(:з」∠)_ 凌晨3点多了。我先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重新出发。 ------------ 第22章 百道感悟 在莫离那惊诧莫名的目光之中,方幸出剑了。 这一剑是那么朴实无华。甚至,动作看上去还有些迟缓。 可莫离却蓦地生出一股心思:“躲不过!这一剑我躲不过!” 因为方幸挥动的不仅是剑,被他这一剑驾驭的也不仅是那三尺青锋,还有那呼啸的北风,漫天飞舞的雪。 “玄霜剑气?”这是北境再常见不过的法术。 寻常人使出来,可以给灵剑附上一层霜冻之气;练气巅峰的高手使出来,可以以剑势凭空凝成冰雪,一剑封冻身前的三丈空间。 而方幸使出来... 这小院内外的整片天地,仿佛都成了他的领域。 虽然莫离早就知道,这冰天雪地的环境会大幅助长冰系法术的威力,对擅长水之道的北境修士来说,是最适合发挥的主场。 可他还是远远低估了方幸。 在这一刻,那玄玑雪山上吹来的凛冽寒风,仿佛成了方幸斩出的剑气。 他的剑也似乎不再是那三尺黑铁,而是这四周飘落的万千冰晶。 “我...”莫离先是震惊,后是释然,最后又彻底平静。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死在这样的剑下,倒也不枉此生。”说着,他放下了手中的剑。 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让世界提前归于黑暗。 片刻之后... “你不杀我?”莫离能感觉到,那剑气散了。 他睁眼看向方幸,只见方幸已经神色平静地放下了剑。 “我杀你又有何用?你只是个拿钱办事的小喽啰而已。”方幸不紧不慢地说:“把你这个菜鸟杀了,下回对方也只会派更专业的过来。” “现在我饶你一命,你回答我一些问题,如何?” 莫离一阵沉默。他知道方幸想问什么。 只要老实答上来,他或许就能活命。 “不行。”但他却这么回答。 “为什么?”方幸眉头微蹙:“你不想活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莫离说:“未能成功便是失信于人,我又岂能出卖雇主?” “更何况,这笔生意本就是与我交好的一位大哥,从他大哥的大哥那里,转手介绍来的。” “我即便将详情告诉你了,你也绝对找不出幕后雇主的身份,只会徒劳害了给我介绍生意的那位大哥罢了。” 方幸听得一阵无语。 大哥的大哥的大哥...这单子到底是转了几手啊? 虽然这听上去很离谱,但是从浓眉大眼的莫离口中说出来,却还是莫名地让令人信服。 “那么,这单子就只有你一个人接?” “据我所知,确实只我一人。” 方幸:“.....” 他认真地想了一想,还是收剑入鞘道:“你走吧。” “我这回饶你一命。下回你要是在道上打听到什么对我不利的线索,就来通知我如何?” “这...”莫离微一沉吟:“一命之恩,自然当以诚心相报。只是...” “我与你萍水相逢,又兵刃相见,你愿意信我?” 他不解地看向方幸。 只听方幸笑道:“杀人前还要通知家属离开的刺客,我还是头回遇见。” “若是修真界多是你这样的人,我当初也不会选择...” 少年都是有个江湖梦的。方幸一开始也想着去一窥那江湖风采,结果却一脚踏入了那令人失望的黑暗森林。 “总之,你走便是了。我愿信你。” 莫离闻言沉默良久,终于郑重地拱手还礼:“多谢。” 他缓缓转身,却又在离去之前突然顿住脚步,不问自答道:“在下莫离,来自灵池国。” “若你有任何需要用到我的地方,来北原城南坊一十二街,雪峰客栈即可。” ----------------- 此时此刻,不远处的玉峰山上。 “这个莫离,倒也不简单啊!”李无亏暗暗感叹:“小小年纪就使得这么一手锋锐无匹的庚金剑气,若不是在这里遇上,我恐怕都要把他当成灵池圣地培养出来的天才后晋了。” “不过...他一个灵池国的练气小辈,怎么独自一人来了这里?” 灵池国是悬剑国的邻居,统治那里的便是与悬剑阁同列十大仙宗的灵池圣地。 而两国虽然称得上邻国,但碍于超级宗门所统治的土地之广袤,从灵池国边境到这北原城,最近也得走好几万里。 一个灵池国的少年天才不在自家地盘上寻求仙途,反而大老远地跑到了悬剑国偏僻荒凉的北境,背后肯定也有故事, 不过...此时有方幸珠玉在前,莫离反倒显得不那么引人关注了。 “李师叔。”在场的悬剑弟子们,纷纷出声感叹:“您这回可真是慧眼识珠啊!” 别看这些悬剑外阁弟子,现在一个个看着都像是平平无奇的基层小卒。 但只要能通过升仙试炼考入悬剑阁的,就绝不会是什么庸人。 他们也曾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可方幸的表现,还是大大地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方幸他在剑之道和水之道上的感悟与掌握,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练气五层修士应有的水平。” “所以一个寻常的法术在他手上使出来,才会显得如此威力无匹。” 仙道感悟这玩意玄之又玄,可不是教就能教会的。 悬剑弟子们当然不知道,方幸的经验除了可以用来升级以外,还可以用来“提升人物修炼”。 水之道、火之道、金之道、木之道、土之道... 精气体神、刀枪剑戟、丹阵符器、尸虫鬼兽、农药酒毒、乐书术数、琴棋书画、机关傀儡... 修仙有百艺,就有百道。 而方幸只要消耗大量经验,就可以提升自己在某一道上的感悟。 虽然这不会让他凭空多出某一领域的知识,但却能增强他在领悟此道神通时的悟性,并直观地提升他在使用这项神通时的效果与威力。 这百道感悟从低往高分,可以分为: 一窍不通、初窥门径、略有小成,融合贯通、登堂入室、入道寻真、大道天成。 四年下来,方幸在剑之道和水之道的感悟,均已被他点到了“略有小成”之境。 这已然是大多数筑基后期修士,才能达到的水平。 “天才,真乃绝顶天才!”悬剑弟子们纷纷感叹:“无亏师叔你说的没错,只要这小子能治好身上的伤,他日后定然能潜龙出海、一飞冲天啊!” 大家正在为方幸惊叹。 突然,更让人诧异的事情出现了。 “现身吧!”只见在莫离的背影消失之后,方幸又突然转头看了过来:“在这守了这么久,也该出来跟我见一见了吧!” “什么?!”李无亏暗暗一惊。 他们竟然被发现了? “是谁暴露了气息?”李无亏首先把锅甩了出去。 因为他是金丹高人。方幸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发现一个有意藏匿气息的金丹修士。 “这...”悬剑弟子们面面相觑:“我们也没泄露什么气息啊?那小子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还不现身?”方幸的声音穿透风雪,显得掷地有声。 众人一阵纠结。 寻常练气修士不可能发现他们。但如果是方幸这个绝世天才... “无亏师叔?”弟子们纷纷看向李无亏。 “既然都被发现了,那便出去吧。”李无亏想了一想:“反正我们是来保护他的。让他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也未必不是好事。” 说着,他一马当先地御剑而上。 黑漆漆的玉峰山上,突然亮起十来道耀眼遁光。 这意味着,那里藏着至少十几名筑基修士。 方幸骤然陷入沉默:“......” “哥。”方元姝一边震惊紧张,一边不敢置信地看向哥哥:“你、你连筑基修士的气息都能察觉到了?” “不。”方幸一阵头皮发麻:“我只是不敢相信,那幕后黑手真就只派了一个人来。” “所以,我就试着喊了一喊...” ------------ 第23章 信号输出正确 当李无亏率众飞到方幸面前时,空气便变得有些尴尬。 金丹修士耳听四方,方幸刚刚跟妹妹说的话,他自然是听得见的。 “...”李无亏神色微妙。 看着这十几名御剑而来的悬剑弟子,还有以金丹之尊亲自现身于此的李无亏,方幸更是沉默难言。 他沉吟许久,才问:“无亏前辈,您这是...” “我...”李无亏斟酌道:“我查到你跟方不群素有恩怨,猜到你有危险,便率众来看一看。” “率众?”方幸瞥了一眼这个把方家灭门都绰绰有余的豪华阵容。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若只是为了保我,用得着这么多前辈亲自出手么?” 多?这可不多... 还有20来号人藏在山上没出来呢。 另外还有50人从一开始就没露面,一直藏在北原城周边暗中待命。 这回宗门命他带200人来幽州调查血剑宫踪迹,人手实在太过充裕。所以他就只派了100人去幽州各郡游历调查,把剩下的100人全都带来了北原,给方幸做专职保镖。 “这个...”真相比方幸看到的还要荒诞,李无亏实在难以回答他的问题。 “无亏前辈。”方幸又忍不住问:“您是不是对我太重视了一些?” 他这话里明显带着警惕。 昨天的事还能说李无亏是因为祥瑞而看好他,那今天呢?难道他真的迷信到无可救药,因为几处异象,就像照顾亲儿子一样把他护着? 更何况,方怀璧如今在悬剑阁还正发迹着呢。李无亏都知道了他和方家父子的恩怨,怎么还如此坚定地保他?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这个问题,已经到了方幸不得不问的地步了。 “也罢。”无奈之下,李无亏也只好透露稍许实情。 虽然命令上说了不让方幸本人知道,但这对方幸来说是大机缘,李无亏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把真相告诉他没有好处。 于是,他避开众人耳目,径直以神识传音道:“方幸,你前些日子是不是遇到过一位前辈?” “前辈?”方幸微微一愣:“您是说...” 他立刻就想到了那位曾与他抱团取暖的绝美仙子。 “可悬剑阁门人的本命法宝,不全都是灵剑么?”方幸又想起了那条差点没把他的腰给推断了的冰丝玉绫:“她的法宝怎么是...” “是冰丝玉绫对么?”一听这话,李无亏便笑了:“哈哈,看来你确实认识!” 对上了。这小子确实是云苓长老的人。 他也不再多问细节,只是劝道:“你放心吧。我这回就是那位大人派过来专程来保护你的。” 骤然有了这么一位大靠山,方幸自然很有安全感。 可是:“那位前辈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说好了相忘于江湖么?她怎么还念念不忘了呢? “前辈费这么大劲儿派我们来,自然是要大力提携你的。”李无亏把他解读之后的第6手上级精神,微笑着转达给了方幸: “这些天我们会负责保护好你的。你就放下心来,在升仙试炼上好好表现吧!” 方幸默然无语。 “我能拒绝么?”他问。 “为何要拒绝?”李无亏奇道:“有那位前辈相助,你的伤可是一定能治好的!知道了这些,你难道还心灰意冷么?” 方幸无奈回答:“我先前说过,我只想平静度...” 话说到一半,他便说不下去了。因为莫离的出现,便已宣告了他平静生活的告一段落。 如果此事是方不群做的,那他一定不会因一次失手就善罢甘休。 接下来,他要不离开北原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等挂机挂够了,正式出山之后再回来报仇; 要不索性放弃卡等级,打上门去灭了方不群一伙,回归曾经的龙傲天生活。 “年轻人,可不要浪费你这大好机缘。”李无亏不无惜才地说。 然后,他又给出了第三个选择:“现在不管你愿不愿意争这机缘,你都已经陷入了危险。” “那你还不如给我一个面子,先来参加升仙试炼。” “我保证保护好你们兄妹二人——如果到最后你还是无意仙途,那你就在试炼上故意落败便是——悬剑阁门规森严,你通过不了升仙试炼,我也不可能强带你入阁。” “到那时我就亲自将你护送你离开北境,再送你一笔灵石去别处安家。有我相助,这天下之大,你们哪里都可去得!如何?” 在李无亏看来。方幸这只是受伤沉寂太久,失了少年心气。 现在希望就摆在眼前,只要说服他留在这里参加升仙试炼,他自然会渐渐重燃斗志的。 “这...”方幸也认真地想了一想。 有安全保障,有事后退路。李无亏又能说出那位仙子的特征,多半是真心相助。 而有了一位金丹前辈的暗中赞助,他要去其他地方重起炉灶,比如说重新开一家屠宰厂什么的,也会变得十分轻松。 “好。”方幸答应了:“既然前辈您诚心相助,那我便先留在这里,参加升仙试炼再说。” ----------------- 不久之后,莫离回到了北原城。 他第一时间找到了那位将任务托付给自己的李河大哥,并告诉他: “李河大哥,我失手了。” “那方幸的实力实在太强。我看就算是李河大哥你去了,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啊。” “什么?”李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王大哥给了他足足100灵石,说好了要一天之内除掉目标的。 现在一天期限已到,莫离却空手而归,那他该怎么向人交代? 难道要他告诉王大哥,这单子又让他多转包了一手? 还是让他像莫离一样,跟王大哥说,自己一个练气八层的前辈,打不过一个练气五层的小孩? 虽然方幸确实厉害。如果莫离所言属实,那他现在亲自过去,结果也绝对是白给。 但,但这说出去多丢人啊! 杀手最吃的就是战绩,他可不想砸了自己招牌。 “好吧...”李河沉思良久,最终还是把那说好的报酬扣下一半,将另一半给了莫离:“此事我知晓了。那方幸确实威名在外,失手了也不能怪你。” “按规矩,给你一半报酬。” ...... “王思大哥,我失手了。” “非是在下不努力,奈何目标有帮手——” “方幸那小子,身边竟有一个练气十层的高手护着!” “——忘忧楼丙等杀手,练气八层,李河。” ...... “周吾前辈,我失手了。” “非是在下不努力,奈何目标有帮手——” “方幸那小子,身边竟有一个筑基二层的高手护着!” “——忘忧楼丙等杀手,练气十层,王思。” ...... “屈应前辈,我失手了。” “非是在下不努力,奈何目标有帮手——” “方幸那小子,身边竟有一个筑基五层的高手护着!” “——忘忧楼乙等杀手,筑基一层,周吾。” ...... “王宙师兄,我失手了。” “非是在下不努力,奈何目标有帮手——” “方幸那小子,身边竟有一个筑基九层的高手护着!” “——忘忧楼甲等杀手,筑基四层,屈应。” ...... 翌日清晨,方家。 “什么?”方不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方幸那小子身边,竟然有金丹大能护着?” “没、没错!”管家方伍一脸紧张地汇报道:“忘忧楼那边说我们根本没弄清楚那小子的根底,害得接单的那位筑基八层高手,都差点没因此陨落。” “所以那2000块下品灵石的佣金,他们也不退了。” 方不群:“......” 这怎么可能?方幸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大背景? 还金丹高手?难道... “是李无亏?”答案似乎只能是他。 可这答案却如此难以置信:“李无亏堂堂悬剑上使,还给方幸当起贴身保镖了?” “家主。”方伍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不、不管是谁在帮他,那小子现在可都发迹了啊!” “我知道。”方不群努力维持着面上平静。 他本来还碍于过往情分,不太想除掉方幸,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不声不响地抱紧了李无亏的大腿。 方伍说的没错,此子断不可留啊! 可现在有李无亏护着他,他该怎么动手? “那套阵图?”方不群想到了儿子寄给他保命用的那套一次性阵图。 那东西可以形成结界、遮蔽气息,连金丹大能都一时无法察觉。 “以我儿在悬剑阁的背景,只要我能瞒过李无亏的眼睛,先斩后奏地除掉这小子,再随便找个由头把黑锅甩出去,李无亏也定然不敢动我。” 方不群暗暗思索出了一个办法。 可这办法终究是兵行险着。如果还有余地,他可不想去以身犯险。 “先别管方幸那小子了。”思虑良久之后,方不群不禁暗暗一叹:“他虽然惊才艳艳,但毕竟沉寂三年,功力恐怕早已衰减得不如以往。” “就先让他参加升仙试炼好了。或许,他根本就通不过这试炼。到时李无亏即便再想提携与他,也只能按门规将其抛弃。” “那万一...”方伍不合时宜地问道:“他真通过了呢?” 方不群沉默着,没有回答。 ------------ 第24章 桃花孽缘 另一边,玉峰山下,方幸家。 他斜躺在床榻上,百无聊赖地眺望着窗外那天地一色的朦胧雪景。 李无亏一方面出于安全起见,一方面也想借此机会让方幸多花些功夫备考,便劝他这几天不要四处闲逛,在家好好准备十天后的升仙试炼。 方幸答应了。毕竟他也不想在那些暗中保护着自己的悬剑弟子面前,现场表演他那略显反常的杀猪爱好。于是他留在了家里。 不过嘛... 备考是不可能备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备考的。 “哈~”方幸靠在床上,都舒服得都打起了哈欠。 窗外的雪景看腻了,就翻个身去拿床头柜的话本看。 只不过他和那床头柜之间,还隔着一个人——方元姝,他那只要有空就一定会黏在身边的妹妹。 此时此刻,她正曲线玲珑地趴卧在他身旁,一边晃荡着那两只向后翘起的白嫩莲足,一边用手撑着光洁的下巴,聚精会神地翻阅着一本大部头的书籍。 而那本书赫然是: 《五届模拟·三届大考》 “这...”方幸表情微妙。 这本书是李无亏在临行前特意送给他,用以备战升仙试炼的第一关笔试的。 是的,升仙试炼也是有笔试的。 因为修仙本身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悬剑阁不是什么妖修宗门,他们需要的是有脑子的“科研型人才”,而不是靠着血脉和蛮力横行一时的原始人。 所以升仙试炼的第一关,一向是笔试。 只不过这种笔试不影响最终成绩,而是更像是方幸前世的科目一考试,亦或是大学期末考试—— 只有考到60分以上,证明你有一定程度的修仙知识素养,你才有资格进入下一环节的试炼。 而悬剑阁门规有令,入阁者逢进必考。哪怕是掌门的后人来了,也依旧得过升仙试炼这关。 后门不好走,那就只能同时在应试准备上多下功夫了。 这本《五届模拟·三届大考》,就是悬剑阁的一些门人为了照拂家族后辈,合力编纂的教辅资料。 编纂团队中据说还有曾经的试炼出题组成员,可谓是十分权威。 “哥,你真的不看看么?”见到方幸望来,方元姝便又忍不住开启了劝学模式:“要不是无亏前辈送了我们一本,这东西在北境哪买的到啊?” “你别以为这不重要。这都是机会。” “我用不着。”方幸再度拒绝道:“你就放心吧,元姝。你哥我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些修行理论罢了,我难道连60分都考不到么?” 当然考不到。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考。 “哥。”方元姝还在小声嘀咕:“你还是花时间看一看吧。书上说今年的考试内容可能有所变动,相较以往,历史知识的分数占比可能要提高不少呢。” 是的。升仙试炼不光要考修仙理论、仙道常识,而且还要考历史知识。 因为悬剑国也算是一个国家。是国家就要有自己的历史。 无论是悬剑阁,还是灵池圣地,这些同时统治着仙俗两世的超级宗门,都希望在个人和家族之上,塑造出一个超越一切的共同认同。 这样被招募来的弟子才能对宗门有认同感,宗门才能有凝聚力。 所以在这悬剑国内,所有东西都要收费,唯独有两样东西是不要钱的: 第一是:《修仙基础入门》; 第二便是:《世界史与悬剑国史》。 这两本书是每一个读书识字的孩子,从小就要学的。 前者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有机会修仙,挖掘埋没在底层的修行人才,丰富悬剑阁的人才池; 后者便主要是为了介绍悬剑阁的光辉历史,塑造人们的共同认同。 而悬剑阁也的确有不少光辉历史可讲。 一万年前那场将人妖两族从无上天魔手中解放出来的救世之战,便有悬剑阁祖师的参与。 血剑宫的血祭大典,幽冥宗的万魂幡,尸傀门的尸海潮,邪道那层出不穷的修炼手法,都时刻威胁着广大凡俗百姓的生命安全。 这些年来也都是悬剑阁、灵池圣地等十大仙宗,在竭力与之对抗。 救世之战我在场,对抗魔道有功劳。有着实打实的历史功绩在,悬剑国的历史形象也就渐渐变得深入人心了。 可它唯独没进方幸的心,因为: “哥,你四年前大病一场,就把以前的事全都忘了。”方元姝略显担心地说:“而那些历史知识,都是咱们在小时候学的了。” “也不知道,你现在还能掌握几分。” “你就放心吧。”方幸却胸有成竹。 “这些东西,我都知道的。” 他要的就是挂科。 学习?学个屁! “不过。”方幸有些在意地看向妹妹:“元姝,你为什么总捧着这本书不放?难道...” 他想到了什么。果然,只听方元姝点头道:“嗯!哥,我也打算报名参加升仙试炼!” “不然哥哥你要是考进了悬剑阁,我之后岂不是要一个人留在这俗世了么?” 看着方元姝那纯挚而坚定的小眼神,方幸不由笑了。 看她这话说的,好像她只要愿意,就一定能跟他一起考进悬剑阁似的。 “你才练气四层,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些?” 18岁的练气四层,对凡俗修士来说已经算相当出色了。但升仙试炼竞争激烈,光是出色,可还远远不够啊。 “哥,你放心吧。”方元姝却自信满满地说;“我能感觉到,我这几天就能突破练气五层了!” 方幸略显惊诧:“哦,这么快?” “不信你看。”方元姝侧躺过来,抓住他的手,就不由分说地往自己的丹田上放。 而他的手一放上去,就能明显感觉到那里... 温软而柔韧,平坦而紧致,隐约还能摸到马甲线的轮廓,呼吸间一上一下起伏有力,给人一种活力满满的青春之感。 “唔...”方幸愣了一秒,便果断收回了胳膊:“你这丹田灵气确实充沛。看来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突破到下一个小境界了。” “初入练气五层,倒是也能在升仙试炼上搏一搏了。” “不过...”他有些在意地看向认真备考的妹妹:“元姝,万一我没考上,你怎么办?” 方元姝几乎没有一秒犹豫:“那我也不考了呗。” “哪怕你有机会考上?元姝,这可是晋入悬剑阁的机会。” “哥哥在哪,我就在哪。”她只这么回答。 “可你总有一天要长大的。”方幸想到了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尴尬。或许有些话,现在就该说明白了:“元姝,你不可能永远待在哥哥身边的。” “我们是兄妹,又不是...道侣。” “唔...”方元姝面色微妙,同样欲言又止。 她在纠结,要不要现在就说出真相。 其实她那回在告别神算子师傅的时候,就特地请他算过自己和方幸的姻缘。 神算子虽不愿把功力浪费在这种事上,但耐不住她在亲眼见证后为玄学所迷,纠缠着苦苦哀求不放,所以他最终还是答应了。 结果,这位神算子一顿手拿把掐,最后只告诉她: 他算出来方幸英姿天成、命犯桃花,可能近来就要招来一段缠绵悱恻的桃花孽缘。 “这孽缘...”方元姝纠结极了:“说的是不是我和方幸哥哥啊?” 兄与妹,人与妖,也算是孽缘了吧? 神算子的卜算似乎在说,她可以和方幸修成正果。 但人和妖的隔阂实在太大了。 虽然人族和妖族,在一万年前是共同对抗魔族的亲密战友。 甚至就连人族现在供奉祭拜的救世主玄玑娘娘,都是当年的妖族大能。 但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 如今人族十大仙宗与妖族六大妖国并立于世,人族修士喜欢炼妖制药,妖族修士喜欢吃人喝血,两族之间早已势成水火。 在悬剑国民间,妖族的形象基本就和历史书里的魔族差不多..说出来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 “我现在说出身份,会不会让哥哥反感我呢?” 对春心初萌的少年少女来说,告白从来都是难关。哪怕她对自己和方幸之间的感情有自信,她也难免有那患得患失之感。 “师傅算得,应该准吧...他可是神算子啊!”方元姝还在那里纠结,该怎么回应方幸。 这时候,小院外面传来一阵特别的风声。 那是飞剑缓缓落下,气流排开风雪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略显慵懒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吾乃苏沐云。” “奉李无亏师兄之令前来,为方幸疗养身体。” ------------ 第25章 正规保健 苏沐云。 一听到这名字,方元姝就想起前天在迎仙酒会上,见到的那位漂亮前辈。 苏沐云面如春月、肤如凝脂、身姿丰腴,端庄而不失妩媚,绝对是女修士中不可多见的美人。 若是寻常女子长成这样,还上门来找她方幸哥哥,那她多半是要心生警惕,甚至暗使手段的。 毕竟当年方幸风头正盛时,身边可不知围了有多少思春少女——那可都是她这个好妹妹在背地里费尽了心思,才一一给打发走的。 否则方幸当龙傲天的第一年恐怕就后宫成群了,哪里能等到现在。 但这一回,对于这位漂亮前辈的到来,方元姝却只觉得欢迎。 “苏前辈!”苏沐云和方幸实力地位都相差甚远,方元姝不觉得她能和自己哥哥发生什么了。 现在听说有这么一位精通医道的金丹前辈要亲自为哥哥疗养身体,她立刻便起身整理好了仪容,又跟着哥哥一起,恭恭敬敬地迎了出去。 高阶修士不惧寒暑。推开门,只见苏沐云在那风雪之中依然只着一身青纱长裙,一身丰腴曲线在寒风虚托下显得隐约可见,端的是美艳不可方物。 “苏前辈。”方幸也不敢对这位不知比自己大多数岁的前辈心生旖旎,只是施礼相迎。 苏沐云开门见山道:“我今天要来的事情,无亏师兄昨天应该就跟你说过了吧?” “是。”方幸点头。 “那好。”苏沐云也不多跟他这小辈废话。 她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大包草药,随手丢到方元姝手上:“你去把这包灵药用大锅煮上,等会儿给你哥哥做药浴用的。” “药浴?”方幸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说好了只是做保健,怎么一上来就脱了呢? 这衣服可不能脱啊。他这100点福缘在身,可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 还好,苏沐云只一本正经道:“等会我先用金针度气之术,为你调理一番身体。” “那些灵药就交给你妹妹煮开了,等我走了再去泡。泡上一个时辰,差不多就能起到强筋壮骨、固本培元的功效。” “好。”方幸暗松口气。 看来是正规保健。系统今天没有犯病。 方元姝也不疑有他。她高高兴兴地从苏沐云手里接过那一大包草药,便转头奔向了浴房:“苏前辈您忙,我现在就去准备!” 而苏沐云则是公事公办地催促道:“进去吧,找个地方坐下就好。” “是。”方幸回到屋内,在塌上盘腿坐下。 然后几乎一秒都没有浪费,一句闲话都没讲...苏沐云便挥手唤出数十根灵蕴闪烁的纤毫金针,以灵气驾驭着它们飞行旋绕,最终精准无误地刺向了方幸身上的几十处穴道。 苏沐云不愧是医道高手。也不需要他脱衣服分辨穴位,隔着衣物就分毫不差地扎进去了。 “我接下来为你隔空度气,你调整好气息,随我运气即可。” “是。”见到这服务流程这么正规,方幸便更放心了。 苏沐云甚至从头到尾都没碰到他的身体,只是静静站在他身旁,便凭借着那些蕴灵金针的传道,将她的灵气给渡入了他的体内。 方幸只觉得有一股精纯灵气,在源源不断地从外界注入,并无声无息地滋润着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而苏沐云在完成这一切之后,则干脆一边维持着灵气运转,一边自己找了把椅子,又从储物戒指里翻了本书,自顾自地读了起来。 “灵气浸润需要持续两刻时间,才能维持最大效果。接下来你坐着不要动,等时间到了就行。” 苏沐云翻着手里的书,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是,前辈。”方幸继续维持静坐。 但苏沐云只顾着看书不说话,他这么坐久了也觉无聊。于是他忍不住瞥了一眼,看看到底是什么好书,吸引了这位前辈的目光。 只见那是一本手抄而成的书册,封面上用娟秀的笔迹写着: “《方幸诗集》。” 方幸:“......” “前辈。”他忍不住问:“你在读我的诗?” “嗯。”苏沐云似乎都不太想搭理他,只是轻哼了声。 方幸更搞不懂了。怎么会有人坐在他面前读他的诗,还给他冷脸看的? “我只是爱你的诗,并非爱你的人。”苏沐云注意到了他眼中的困惑。 她伸出纤纤玉指,在那诗集上不紧不慢地翻过一页:“这诗中人吟的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你呢?” “这诗中人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你现在呢?” “说实话,如果不是实在找不到出处,我都怀疑这些诗是你从哪儿抄的。” 咳咳。方幸有些尴尬。 苏沐云态度不冷不热,他索性也就静静享受起这医疗保健,闭上嘴不说话了。 方元姝一直在浴房那忙着烧火煮药,两人就这么面对面静静坐着,慢慢熬过了这两刻钟时光。 “差不多了。”苏沐云缓缓合上书册,说:“我现在给你取针,明天这时间再来。” “是...”方幸这个字都没说出口呢,就变成了一声轻呼:“嘶...” 苏沐云竟是轻一挥手,便粗暴地将那些刺入穴位的蕴灵金针,给一口气拔了出来。 尤其是那几根扎在他指尖的金针。 在苏沐云将其猛地拔出的时候,他那几根手指头就跟被刀切开了似的,甚至还汩汩地渗出了血。 “别紧张。疗养之后血气过旺,放点血对你来说是好事。”苏沐云依旧神色清冷。 她第一次用手触碰到了方幸,却是态度强硬地攥住了他的手,准备为他施法止血:“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 “咕咚~”什么声音? 方幸微微一愣。 却只见苏沐云脸上的清冷神色猛地一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炽热? “咕咚~”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方幸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那好像是... 苏沐云在咽口水。 “前辈?”方幸暗感不妙。 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那渗血的手指头,被猝不及防地包裹在了... “前辈?你、你能不能先住口...” “啊~” “唔...”苏沐云如梦初醒。 她那清冷如玉的面庞上,陡然飞起两朵诱人的红晕。然后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停下了她享用“吮指原味鸡”的专注动作,将那根已经被吃干抹净的“鸡骨头”给猛地吐了出去。 “前辈...”方幸不无警惕地看了过来:“您这是?” 哪有人一见到鲜血就失控的? 你这还是正道修士吗? 面对方幸怀疑的目光,苏沐云神色迅速恢复平静。 她以手帕轻轻擦拭自己那沾着晶莹涎水的嘴角,然后才说:“我只是太过沉迷医道,一时闻不得这灵药的味道罢了。” “灵药?”方幸不解。 “是的...”苏沐云却目光炽热地看向他:‘方幸,你的血液恐怕不一般。它简直就是一种上好的灵药。你...没闻到那股异香么?’ “异香?”哪有? “也是...”只听苏沐云真跟着迷了一样,喃喃自语道:“你的修为太低,恐怕还察觉不到那股特殊的...灵蕴?或者说,仙蕴?” “但你的血一定有非凡之处。一定有!否则不会连我也...控制不住。” 方幸愕然无语。他的血真有这么厉害? “等等...” 在这一刻,方幸猛然想到了,自己那把莫名其妙就升到10级的血剑。 还有那个被他忽视已久的词条: “【仙人转世】:你的血液里沉睡着上古仙人的伟力。” ------------ 第26章 友谊双修 “难道说...”方幸心中一沉:“我的血,某种程度上是仙人之血?” 这是好事么?恐怕不是。 虽然仙人转世是他最大的福缘,但福兮祸之所倚。 昔日唐长老就因为肉质特别,老是被各路妖王请去当酒肉朋友;葫芦娃也因为自身是优质的仙丹原材料,而害苦了自家爷爷。 而他...想到苏沐云刚才那莫名炽热的眼神,方幸就暗感不妙。 “别害怕,小子。”苏沐云眸光微抬,对上了他那暗含警惕的目光:“你确实有非凡之血,其特异之处连我都闻所未闻。” “但我既不是吃人的妖怪,也不是什么血剑宫、合欢宗的邪修。” “你要是担心我把你生吞活剥地吃了,亦或者强掳回去当血奴和鼎炉,那就大可不必了。” “额...”方幸沉默不语。 看着自己那被嘬得失血发白的手指,还有那浸着层晶莹涎水的深深牙印,他也不知该如何应声。 苏沐云:“......”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她沉默良久,才说:“总之,你放心好了。见此‘天材地宝’,哪怕是出于一己之私,我也不会将这个秘密胡乱透露出去。”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何?” 这自然是好的。方幸点头认可。 但他也清楚,苏沐云不会白白帮他。就像她坦诚道出的那样,她替他保守秘密是为了私心。 “那沐云前辈,我需要为您做什么呢?”方幸试探问道。 “聪明。”苏沐云欣赏一笑。又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个小小瓷瓶:“我以后每日来为你调理身子,你也每日给我这么一瓶血液,供我研究炼药如何?” “若你答应,那我便保证护你周全。” 她的承诺似乎十分可信。 毕竟,如果是他捡到了一只会下金蛋的鹅,他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地保护好这个活体宝藏。 “好。”方幸这么想着,又看了看那小瓷瓶。 这瓶子不大,也就能装个几十毫升。 每天给苏沐云来这么几十毫升,倒也不伤元气。 如今两人的命运已经因为这突然现世的仙人之血,而莫名绑定在了一起,方幸也不好拒绝。 “那好。”苏沐云一秒钟也不耽搁。 不待方幸反应,她便伸出纤纤玉手,将他的一根手指轻轻攥在了手心。 于是方幸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掌心的触感。温温软软的,光滑而又细润,像是一块有温度的玉。 但这种感觉只维持了一瞬。 下一秒,苏沐云以灵气为刃,将他那刚止血的手指头又切开一个小口,又小心翼翼地将瓷瓶拿近,一滴也不敢浪费地接了起来。 然而,随着血液滴落。 “哧哧。”又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方幸抬眼一望,只见苏沐云秀眉微蹙,在那暗暗吸气。 “怎么了,沐云前辈?” “感觉,味道淡了点儿。”她喃喃道。 说着,苏沐云也不顾前辈风度,便自顾自地伸出一根葱白玉指,从他的手指上蘸了一滴鲜血。 再收回手指,轻启红唇,经过一阵细细品味... “确实淡了一些。”苏沐云好奇地打量着方幸:“难道,你这血液里‘仙蕴’的浓度,还跟你自身的灵气质量有关?” 刚刚方幸才经过她的保健调理,灵气正是最精纯凝练的时候。 现在没有她以金针度气,随着时间流逝,他体内灵气自然就渐渐淡了。 而苏沐云的猜测也并非毫无根据。那些妖兽的情况就是如此:妖族境界越高、修为越强,血液里的妖力才越浓郁纯粹,才越适合用来炼丹制药。 否则人族修士们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前赴后继地猎杀高阶妖兽了。 “或许,你也是这样?”苏沐云目光微妙地看向方幸。 她犹豫着想了一想,然后便... 自顾自地起身走到床边,动作轻盈地脱了靴子,踏着一双在黑色玉蚕罗袜下隐约可现的纤巧莲足,爬到了他打坐的床榻之上。 是的,修真界也是有这玩意的。 这年头丝袜厂在末日废土都不停业,生意更是向前做到了上古先秦,向后做到了星际未来,诸天万界哪里没有它的存在? 修真界连各式各样的法宝都能炼制,出现这玩意就再正常不过了。 “前辈,你、你这是?”看着那对近在咫尺的修长双腿,方幸不禁愕然。 “不必多问。”苏沐云面不改色道:“这事对你大有裨益,你跟着我的引导运气即可。” 说着,她便毫不顾忌地在在方幸身前盘腿坐下,距离近到方幸都能感觉到那只轻轻抵住了自己小腿的光滑足掌。 再然后,苏沐云便以双手扣住了他的双手,引导着他与她面对面盘膝打坐,以掌心抵着掌心,联通彼此的气海与经络。 “这。”方幸瞳孔一缩。 他也不是什么初入江湖的菜鸟。一些基础的修仙常识,他还是清楚的。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双修?” 双修讲究的就是个阴阳和合,但却不一定是狭义的阴阳和合。 理论上只要男女之间有肢体接触、灵气交融,那即便是只靠手掌传输灵气,那也能起到阴阳交泰、和合双修的效果。 当然,相较于真正的阴阳和合,这样做效果要大打折扣, 相应的,尺度也小了很多。 也用不着是道侣。就算是异性朋友之间,只要心理上能接受,那也不是不能来一次友谊双修的。 但...他和这位苏沐云前辈,那可连朋友都算不上啊。 “双修?不不不。”可苏沐云却说:“你我境界差距如此之大,你又哪有能力与我双修?” “那我们这是在?” “采补。”苏沐云面不改色:“这是我在单方面地滋养于你,任你撷取采补。” 方幸:“......” 怎么感觉更糟糕了。 他本能地想再推脱。 但这一刻,他却能感到有一股雄浑无比的灵气,从他与苏沐云交相连接的掌心之处,徐徐地涌了过来。 一股舒适至极的暖意,很快便随之渗入了他的四肢百骸。这效果可要比先前的金针度气,更明显地胜出百倍不止。 方幸能感觉到,在苏沐云的舍身滋养之下,他体内的灵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练。 丹田就好像是油箱,灵气就好像是燃油。 灵气变得凝练,就好像这箱油的浓度变高了,热值变大了,变得更禁烧、更耐用了。 而与此同时,他的灵气总量也在这双修采补的过程中不断壮大。 只可惜方幸丹田受损,油箱漏油,存不住这猛然暴增的灵气——否则光靠这一次采补,他恐怕就能直接突破到练气六层。 “不,就算这样...”方幸还是有些犹豫。 因为一点儿好处就跟毫不熟悉的女人双“友谊修”,这合适吗? 这不... “叮!你已成功进入双修状态。” “经验+1,+1,+1,+1,+1,+1,+1,+1,+1,+1,+1...” 经验条上的数字就像是死宅大学生的体重,随着时间流逝而缓慢而连续不断地一路上涨。 方幸愣了两秒,便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 时间到了下午。 方幸家的小院上空,又悄然飞来一道遁光。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察觉到异样的李无亏。 “苏师妹上午去给方幸调理身体,怎么现在都还没回来?做一套金针度气的保健疗养,需要这么多时间么?” 李无亏刚开始还以为苏沐云那边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但等着等着,心里也不免有些焦急。 苏沐云是他当年一手带大的小师妹,他心底里是几乎将其当作女儿看的; 方幸则是他未来能实现目的,将被宗门流放出山的丹霞峰一脉都带回去的翻身希望。 这两个人都绝不能出闪失。 正好,苏沐云拜托他打探的那件事,也有了一些特别的进展。 于是李无亏便亲自动身,来这儿寻找师妹来了。 “苏师妹?方幸?”他御剑在小院里降落。 却没见到苏沐云和方幸的身影,只见到那小屋的房门禁闭,里面隐隐能察觉到灵气波动。 小院的侧屋浴房里,倒是还能见着个小姑娘。 她这时正独自一人守在那炉火前面,双手握着个大号的长柄锅铲,哼哧哼哧地搅动着大锅里早已烧开的药水。 “方元姝?”李无亏认出了她:“你哥哥呢?” “还在屋里呢。”方元姝擦了擦额头的汗:“苏沐云前辈说,她对哥哥的治疗要一直持续到傍晚,让我千万不要去打扰。” “这...”李无亏面色古怪。 方元姝不懂,他一个金丹前辈还能不懂么? 金针度气可不是持续得越久越好。给一个练气小辈做疗养保健,哪需要这么久啊? 师妹,你... 到底给方幸上了什么项目? 李无亏正是疑惑不解。终于,那屋门开了。 苏沐云神色如常,方幸满面红光地,一齐走了出来。 ------------ 第27章 福星 见到苏沐云和方幸都安然无恙,李无亏也就放心了。 他也不多废话,只是多看了一眼方幸那略显异样的血气饱满之色,便随便扯了个由头,与方幸兄妹一番告别,带着苏沐云离开了这里。 两人御剑飞上天空,远离了旁人耳目。 这时,苏沐云才打趣着说:“无亏师兄。你这是害怕我走丢了么?竟然还亲自来这里接我。” “有些担心罢了。”李无亏也不掩饰自己的担忧,以及... 疑惑:“你和那小子到底做什么了,怎么疗养了三个时辰都还没结束?” 苏沐云读懂了他的眼神,知道他已经起了疑心。 只见她略一沉思,便说:“我跟他双修了。” “哦,原来是双修啊,我说怎么要这么久...” 咯噔—— 只见那遁光猛地一滞。 李无亏差点没从飞剑上一头栽落。 “什、什么?”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才瞪大了眼睛看向师妹:“你跟方幸那小子双修了?” “别太惊讶。”苏沐云语气平静:“只是以掌渡气而已,并非你想像的那种双修。” 听闻此言,李无亏不由松了口气。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痛心疾首地问道:“为什么?我一开始请你去给他疗养身体,你都不太请愿。现在怎么就...这么青睐他了?” 苏沐云自然不会说,她这是看上了方幸的血。 于是她回答:“因为方幸长得好看。跟他离得近了,就更让人觉得入眼。” “这...”这还真是个理由。 方幸有【英姿】在身,不说女修了,就算是李无亏第一眼见到他,都会暗暗夸他一句仙姿如玉。 苏沐云跟他近距离接触之后,心生慕艾之意,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一上来就...”李无亏欲言又止。 只因为长得帅,就跟只见过两面的男人双“友谊修”,这可不是正经女修的作派啊。 “无亏师兄。”只听苏沐云无奈回答:“我现在都200岁多了,你就别把我当小姑娘看了。” “我看方幸顺眼,方幸也乐意享受,我们又为何不能双修呢?” “你...”李无亏只觉得眼前的师妹很是陌生:“你变化也太大了,沐云师妹。” “以前的你,性子明明更像云苓长老;现在的你,怎么变得跟...” “跟白茯长老一样?”苏沐云眉头一挑。 云苓长老和白茯长老是一对双胞胎姊妹,长相一模一样,但性格却截然不同。 姐姐云苓心性沉稳、大气端庄,是再标准不过的正道仙子; 妹妹白茯则天生性情跳脱、我行我素,行事作风上总带着一股邪性。 不同的性格,似乎也决定了二人截然不同的命运。 云苓长老迄今为止仍稳居雪玉峰峰主之位,在悬剑阁内深受信任追捧。 而白茯长老却莫名其妙地背叛了悬剑阁,投靠了血剑宫,成为了如今臭名昭著的正道叛徒。 苏沐云、李无亏等丹霞峰弟子,正是受了这个不靠谱师尊的牵连,才会如此郁郁而不得志。 “你放心吧。”见到李无亏提起旧事,苏沐云只轻叹道:“我还没到那种程度。” “而且...”她欲言又止。 只在心中呢喃道:“白茯长老,或许也有她的苦衷。” 李无亏自然听不见她的心声。见到苏沐云闭口不言,只以沉默相对,他也不好再继续责问。 毕竟就像苏沐云说的,她都是200多岁的金丹女修了,又不是什么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他再看不惯,也只能口头教育两声。 “好吧。”李无亏努力地放下此事不谈。 他想起了自己来找苏沐云的另一个目的:“沐云师妹,话说回来,你先前让我帮忙调查的那枚古老木牌...” “有线索了?”苏沐云眼前一亮。 这木牌的消息,似乎比方幸的血还更具吸引力。 “是的。”李无亏点了点头:“我让麾下弟子,找了方家几位200多岁的筑基长老,详细打听了一下这木牌的事。” “他们都无法确定这木牌是哪一代方家弟子的。而且族中没有保存相关资料,就更是无从查清这木牌主人的身份。” “这...”这听上去就是毫无进展。 但苏沐云知道,李无亏不会无的放矢,这后面一定还有后文。 果然只听李无亏说:“但我们打听出来,方家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每一代方家族人的令牌编号,其实并不是每次都要重新编排的——” “他们是按照谱系继承的规则,将前代方家族人的令牌编号,直接留给后代子嗣继承。” “比如说,方不群是1号。” “那方怀璧便也是1号。” 前代编号,原来是让子嗣直接继承下去的? “那这岂不是说...”苏沐云瞳孔一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现在方家的1145号,就是那枚古老令牌主人的直系后代?” “没错。”李无亏点了点头。 只听苏沐云迫不及待地问道:“那现在的1145号是谁?” “这就是我特意要来找你的原因了。”李无亏神情愈发微妙:“现在的方家1145号不是别人,正是——” “方家外堂执事,方幸。” 空气顿时变得微妙。 事情牵扯到方幸,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李无亏很想知道:“沐云师妹,你为什么要拿着方幸祖先的家族令牌,来这里寻人呢?” “这...”苏沐云也不好再拿朋友当借口来搪塞师兄,便只好道出“实情”:“这是我在探查某座遗弃洞府时,从一位元婴前辈的坟墓旁找到的令牌。” 所以她想着来北原摸清这位元婴修士的来历,看看还能不能另外寻到机缘。 “原来如此。”李无亏相信了师妹的说法。 元婴洞府...师妹得了这种大机缘,自然是不想向外透露的。 他只是感慨于,过去一直籍籍无名的方家,原来早就出过这么一位元婴前辈。 “也罢。”李无亏感慨道:“人我帮你找到了。那位前辈在方家只留下了这两个无人照料的后人,师妹你要寻的机缘,恐怕是...” 这机缘,倒也不算完全没遇上。 至少那位前辈的后人方幸,已经跟她爬到了一张床上。 “咳咳...”李无亏也不管这事了:“总之,你好自为之便是。” “嗯。”苏沐云神色平静,但眼中却悄然闪过一丝精芒。 这路程本就不远,两人边飞边聊,很快便飞回了他们在北原城的住处。 “师兄,我先回房休息了。”苏沐云跟李无亏简单告别,便匆匆一个人回到房间。 她小心地关上房门,又设好隔绝气息的阵法,才终于缓缓地变了神色。 紧接着,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三样东西: 第一,是李无亏刚刚顺手交还给她的,那枚古老令牌; 第二,是装着方幸之血的小瓷瓶; 第三,则是她的本命灵剑。 “老东西...”苏沐云首先看向的是那枚古老木牌:“我可算是摸清你的根底了。” 说着,她又看向了那小瓷瓶:“还有方幸...” “这小子也着实不同寻常。” 只见苏沐云一手拿起那瓷瓶,小心取下塞子,轻轻地往嘴里抿了一口。 一口仙人之血吞入腹中,她的脸颊上顿时涌现出一片异样的血色红光。 “咳咳。”苏沐云暗自运转功法,随即便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不错!有这小子相助,我应该只需要一、两个月工夫,就能彻底冲破那女人留在我体内的封魔剑气,完全恢复修为了。” 苏沐云缓缓擦拭干净嘴角的鲜血,气色较方才精神了不少。 而这时候,她放在桌上的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的灵剑,竟突然冒起了邪异的红光。 那原本正气凌然的银色剑刃上,竟是悄然浮现出了一片闪烁着暗红光芒的奇异纹路。 “急什么?”苏沐云蹙了蹙眉头:“少不了你的。” 说着,她往那颤动不已的剑身之上,倒了几滴方幸的血。 “嗡嗡~”那剑刃顿时红光大作,像是喝嗨了一样。 “啧啧。区区练气修士的血,竟然能让你兴奋成这样...”苏沐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方幸那张讨人喜欢的面孔,再度浮现在她心上:“方幸啊方幸,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是老天赐予我的宝贝。” “看来,我真是要离不开你了。” ------------ 第28章 方氏先人 翌日,距离升仙试炼还有九天。 这一天在方幸家发生的一切,与昨日并无不同。 方元姝在浴房煮药。 方幸和苏沐云在卧室做保健疗养。 如昨日一般,苏沐云日上三竿时来,两人直交流到太阳西沉时才结束。 “呼...”随着苏沐云收回手掌,方幸不由舒适地长吁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只是经过这么半天工夫的采补,他就增涨了整整3000点经验。 这苏沐云可比猪管用多了。 哪怕是自动化流水线,也远远赶不上这用爱发电的作用。 而且,光是采补金丹女修,就有这种效果——要是有元婴女修,甚至是化神仙子来助他修行,那岂不是得起飞喽? 更何况,这还只是“友谊双修”,离真正的阴阳和合还差得远呢。 要是能动真格的... “方幸?”苏沐云的一声轻哼,打断了他的美好遐思。 方幸回过神来,只见她已经拿出了一只空空的小瓷瓶,若有所指地递到了他的面前:“记得吗?我们约定好的。” “当然。”方幸爽快履行承诺。 他主动将指头递到苏沐云手里,由她施为。 而苏沐云则是一边动作轻柔地接取他指尖淌下的鲜血,一边假作随意地问道:“那枚令牌的事,李无亏师兄有差人跟你说么?” “令牌?”方幸不解抬头,便正好对上她那双看似澄澈自然的眼眸。 只见苏沐云不露声色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偶然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元婴洞府...” 她把自己那套发现古老令牌,又循着线索来寻找机缘的故事,又在方幸面前说了一遍。 故事是编的,但她要寻的人却确实存在。只不过那不是她的恩人,而是敌人。 “很巧吧。”苏沐云笑道:“我也没想到,我要寻找的那位方氏前辈,就是你的直系先人。” “话说回来,方幸,你知道你祖上出过这么一位元婴前辈么?我既然得了那位前辈的遗泽,那总该知道他的名字。” 然后,她满怀试探地注视着方幸,细细观察起他神色中哪怕是最为微妙的变化。 而方幸却是一脸茫然:“什么?” “我祖上还出过这等人物?” 别说是他和方元姝的直系祖先了,就是把北原方氏的族谱翻遍了,历史上好像也就出过那么一、两个金丹修士吧? 这个元婴先辈,是从哪冒出来的? 等等... 难道是他那福缘又起了作用,让这龟缩偏远之地的小小方家,“变成”什么远古神族的后裔了? 到时候别说元婴先辈了,就是渡劫老祖、远古仙人,日后都指不定要挂着方家的名头,一个个地冒出来跟他攀亲戚了。 不会是这么经典的设定吧? 方幸一头雾水。 “你不知道自己祖上有这么一位前辈?”苏沐云不甘追问。 “确实不知。”方幸无奈回答:“我也从未想过会有此事。毕竟,我祖上要是有这等人物,那我和元姝又岂会只是一介旁支子弟?” 苏沐云还是没有放弃试探:“就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那位前辈的道号,似乎叫‘神算子’。” “你真的没有听过?” 神算子...谁啊? 方幸愈发茫然。 哪有元婴高人,会给自己取一个江湖术士的道号的? “我确实闻所未闻。”方幸摇头道:“若不是沐云前辈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号祖辈。会不会是搞错了?” “那倒是可惜了...”苏沐云用一声无奈轻叹,打消了方幸追问详情的想法:“我对那位前辈,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看来这份机缘,也就缘止于此啊。” 说着,苏沐云暗暗失望地收回眼神。 “这小子的反应,确实不似作假。”她没从方幸的表情神色和各项体征上,察觉到一点异样。 “难道他真与那老东西毫无联系,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位尚在人世的先祖?” 是的。她要找的那位方氏先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死。 她这次循着那枚令牌的线索来北原城,为的就是挖出这个神秘敌人的根底,继而顺藤摸瓜地找到对方的下落。 可方幸的反应却告诉她,他似乎真对这位前辈一无所知。 线索似乎又断了。 “还是再耐心观察下去吧。”苏沐云暗暗想到:“那家伙半个月前,才刚跟我在玄玑雪山天外舍命斗过一场,害得我跟丢了我那云苓姐姐。” “他被我的血煞剑气侵袭入体,就算当时还能压制,脱战后也必定因此受到重创。” “那家伙走不远的。就算方幸与他毫无联系,他现在也大概率藏在北原郡附近疗伤。” 既然对方还大概率在北原郡,又在北原方家留着这么一条直系血脉。 那她只要继续以苏沐云的身份守株待兔,就指不定能在方幸兄妹身边,等到那老家伙现身。 更何况... “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得小心守着这宝贝啊。”苏沐云嗅了嗅空气里那股诱人的鲜血味道。 她很是满足地装了一小瓶血,又动作温柔地为方幸治愈伤口,像是在呵护一件珍稀的瓷器似的。 再然后,她小心地将那热血尚温的瓷瓶放在手心,抬头对方幸说:“方幸,你先出去一下。” “我需要暂时闭关,仔细研究一下你这血液的药性。” “是。”方幸点了点头。 他正准备起身下床呢,却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我出去?这里是我家啊。 “沐云前辈。”方幸转头看向苏沐云。 只见她仍旧盘着那对纤细而饱满的修长双腿,神色自然地坐在他的榻上,丝毫没有下床穿靴子,离开这里的意思。 “你不回去么?”方幸忍不住问。 “不回去了。”苏沐云直言不讳道:“你对我太重要了,我想住得离你更近一些。” “而且我多少也承了些你家先人的遗泽。所以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恩情,我以后都得好好照顾你才是。” 什么意思? 虽然苏沐云把话说的漂亮,但方幸还是立刻听出来:“你这是...” 要跟我同居? 认识两天就要同居,这合适么? 这不... “正好。”苏沐云又说:“有我自愿作你炉鼎,对你来说,采补一事本就多多益善。” “我住在这里,夜里也可以继续助你修行。” 方幸:“......” 一阵微妙的沉默过后:“我这就为你腾出个房间来。” “用不着。”苏沐云说:“金丹修士无需深眠,而双修采补本就助长精神。” “只要你愿意,我们夜里便不用休息。从今天一直修炼到升仙试炼开始,都不是问题。” 方幸:“......” 他默默换算了一下,这到底是多少头猪。 “那么,你现在能出去为我护关么?”苏沐云微笑着请求道:“此事事关重大。请你帮忙守在门外,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包括无亏师兄他们,好么?” 方幸二话不说... 就毅然转身出门,把屋子让了出来。 ------------ 第29章 苏门立雪 方幸不仅将整间屋子让了出来,而且还如她所吩咐的,守在了门外的风雪之中,给她当起了护关的忠诚卫士。 苏沐云透过窗户,看见这个认真为自己站岗的挺拔身影,不禁暗暗发笑。 “呵...”方幸刚刚那兴奋难耐的炽热眼神,她可全看在眼里呢。 那种炽热,显然不仅仅是对前辈提携的感激。 “这小子恐怕是食髓知味,按捺不住地迷上我了吧?” “也是...”18岁本就是青春萌动、少年慕艾的年纪。 而她这回易容假扮的苏沐云,她从这位曾经的弟子那里“借”来的假身份,又恰好是位貌美如花的金丹仙子。 一位温柔美艳、成熟强大,还对你关怀心切、无微不至、甚至屡生与你暧昧的大姐姐,又哪是寻常少年能抵挡得了的?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苏沐云不禁信手翻开那本随身携带的《方幸诗集》。 “呵,词写得如此缠绵多情,人却还只是个懵懂少年。” “这些诗词,果然不像是他写出来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暗暗窃笑。 被这么一位英姿少年暗中爱慕,她倒是不觉讨厌。 “可惜了...”苏沐云挥手在屋里张开一道隔绝内外气息的禁制,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我终究是要伤了你这少年美梦的。” 禁制形成,气息隔绝,她便毫无顾忌地唤出了那本命灵剑,往上面倾倒起方幸的鲜血。 喂那血剑一半,再自己服用一半。 一时间苏沐云脸上红潮涌动,屋内也血气四溢。 借着这仙人之血的滋补,她尝试着再度炼化云苓打入她体内的那九道封魔剑气。 “咳咳!”没过多久,苏沐云便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只觉丹田之处一阵翻江倒海,搅得她体内经脉刺痛、周身气息紊乱:“该死!那女人的悬剑诛魔术,何时突破到这等境界了...” “她这封魔剑气,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难解。” 想到自己这个好姐姐,苏沐云眼中不禁闪过一抹不忿。 那时如果不是神算子突然杀出,她一定能追上身中合欢之毒、逐渐失去法力的云苓。 现在好了,云苓好端端地回了宗门,反倒是她吃了大亏。 “哼...也不知道在摆脱我之后,你是怎么解决的合欢之毒。” “堂堂的云苓仙子,雪玉峰峰主,怕不是随便找了个野男人苟合!” 感受着体内那犹如万千柄利刃往复穿刺的剧痛,苏沐云不由恨恨想到。 但这并不能帮她解决身体的创伤。 “只能多闭关一夜了。不把这封魔剑气尽快压制下去,那神算子就算真现身了,我恐怕也对付不了他。”想到这儿,苏沐云不禁看了眼窗外那个依旧挺立着的身影。 方幸仍在那里守着,寸步不离。 体内灵气还在躁动不止,她也无法解除禁制,去通知他自己还需多闭关一夜。 “也罢。反正有这禁制在,他即便觉得异样,也是进不来的。”苏沐云这么想着,便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半小时之后... 苏沐云仍未出关。方幸还在外守着。 一小时后... 方幸试着敲了敲了门,发现被无形禁制挡了回来。 两小时后... 方幸早就没在等了。他发现那禁制结实得很。他在外面站岗,最多也就起个象征意义。 三小时后... 他泡完了方元姝准备好的药浴,洗完澡准备做饭了。 顺便,他也问了方元姝一句,她有没有听爹娘生前说过,咱们祖上有个叫神算子的能人。 方元姝说不知道。 四小时后... 方幸吃完了饭,又和妹妹一起收拾好了锅碗瓢盆。 五小时后... 方幸已经在侧屋铺好了临时床铺,躺着看起话本来了。 六小时后... 方元姝拿着那本《五届模拟三届大考》在旁边刷题,还邀请他也一起学习。 方幸掏出自己近来“发明”的扑克牌,和方元姝学了一晚上。 ...... 终于,时间来到了第二天清晨。 昨晚大雪下了一夜,现在雪势稍小了一些,但也尚未停歇。 小院里的积雪已然深至过膝,屋顶上也堆积了厚厚一层。。 “哈...”方幸微微打了个哈欠,推开门走到院里。 他看了一眼主屋,只见那无形禁制仍旧隐隐闪着灵光,完全没有解除的迹象。 “苏前辈还没出关?”他身边探出了方元姝的小脑袋。 “嗯。”方幸狐疑地看了两眼:“她还没出来。” 当时她说让他“出去一下”,他还以为过一会儿就能完事呢。没想到她这关一闭就是一夜。 他的血到底有何玄妙之处,需要她研究一整夜? “算了,暂时别管她了。”方幸也不想太多,只是如往常一般,自顾自地洗漱去了。 “嗯...”方元姝却犹犹豫豫的,眼睛还总往那屋子里瞟。 她昨天听哥哥提到神算子的事,才知道她那自称是纯路人的师傅,竟然是方幸失散多年的祖宗。 可神算子明明还好好活着,苏沐云怎么说她都捡到了他死后留下的洞府。是她误会了么? 还有,如果神算子是方家先人,那为什么他一直都不曾回来,回来了也不肯表明身份? 而且还神神秘秘地,不让她告诉方幸他的存在? 这里面疑问实在太多。 方元姝越想越纠结。但奈何现在有悬剑阁弟子在守着他们兄妹两个,她也不好进山去见师父。 虽然不知道神算子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但他毕竟是掌握着血剑秘术的“邪修”——稍微一想也知道,他不适合暴露在悬剑阁弟子面前。 “也罢。”无可奈何之下,方元姝索性不去多想了:“无论如何,那卜算的结果都是我亲眼所见。师傅也说了,我哥哥近来必有大劫,但也必然会应劫而起、潜龙出渊。” “有他在暗中护着,我大可放心便是。” 而她正站在这里沉思... “元姝,让一让。”方幸已经洗漱完走了出来:“我清扫一下院子。” “哦。”方元姝如梦初醒。 她知道哥哥要做什么。北境冬天的降雪量极大,积雪是每天都需要清理的。 对凡人来说,这会是一项相当吃力的工作。 但是对方幸来说,这就相当于是顺手而为的一种修行,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娱乐。 “玄霜剑气,驾风驭雪!”只见方幸以灵气灌注剑刃,一剑席卷风雪。 刹那间小院寒风呼啸,冰雪乱舞。 那几乎将屋顶压塌的厚厚积雪,就在这狂风中腾空起舞。 原本积雪覆盖的院子,也被那冰风吹出了一条供人行走的小径。 而这些积雪飞上天空,最终又散作一片雪瀑,哗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这雪就落在方幸身前,甚至有许多就哗哗地落在他身上,他也没有特意避开。 他并不讨厌落雪。 这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冬季的雅趣。 于是不过眨眼工夫,方幸就在这霜雪覆盖之下,变成了一个披着白色外衣的雪人。 他也没再动用灵气,而是像凡人一样,简单地拍了拍头顶和肩膀的落雪,便没再多管它了。 很快,片刻之后:“嘎吱——” 主屋那边传来了一阵响动。 “沐云前辈,你出关了?” ----------------- 随着封魔剑气被再度压制,体内灵气渐渐平息,苏沐云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过去多久了?”修行不知岁月,伤势也影响了她的判断。 但她也能依稀感到,自己闭关了不少时间。 她抬眼看向窗外。 只见窗外小雪连绵,天空灰蒙晦暗。 但相较于她闭关前的傍晚时分,这天色还是能让人明显察觉到... “果然,压制它耗费了我整整一夜。” “方幸那小子生性谨慎,多半是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我得尽管出去...” 苏沐云正这么想着,却只见窗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方幸。 他背对着这里,按着腰间宝剑,即便衣服上缀着厚厚积雪,身形也依旧挺得笔直。 这一切,都跟她昨天闭关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人还是那个人。 只是多了一夜风雪。 “他...”苏沐云表情微妙:“在外面守了我一夜?” 她一阵沉默,终于挥手解除禁制,又推开了窗。 那少年终于转过身来,用缀着冰雪的英俊面庞,给了她一个温暖笑容: “沐云前辈,你出关了?” ------------ 第30章 升仙试炼 时间又相安无事地过去了八日。1月25日,北原城。 和所有悬剑国治下的郡府一样,北原城最中心的位置不是什么郡府,也不是商业街,而是升仙台。 所谓升仙台,其实并不只是一座擂台,而是兼具擂台、校场、室内考场等建筑为一体的,专门为升仙试炼所服务的综合性考场。 升仙台三年一启。而今天就是升仙台启,试炼正式开始的日子。 此时此刻,从天空往下望去,便已然能在那升仙台内的广场上,看见为了参加此次升仙试炼而从各地汇聚而来的,熙熙攘攘的人群。 “方幸。”苏沐云御剑飞在半空,又对身边同行的方幸和方元姝说:“考生入场需要登记信息。我们先在升仙台外降落,再步行走过去。” 说着,她便避开众人视野,带着方幸兄妹在考场之外远远落下。 三人一齐步行走向考场,没多久就便能看见升仙台大门前,那十足气派的石雕牌坊。 上书:“悬剑仙门。” 这只是普通的石牌门楼,但它却从俗世打开了一道上升的通路。无数天之骄子的人生命运,都会在通过这道门后决定。 “哥!快,前面在登记考生信息呢。我先去把队排上。”见到考生们已经在有序排队如常,方元姝便迫不及待地赶着排队去了。 但方幸却在踏入之前,踌躇着顿下脚步。 只不过他在意的是:“沐云前辈...” “嗯?”苏沐云看了过来。望着少年眼里那掩饰不住的留恋之色,她不禁有些意外:“你...有话要跟我说?” 升仙试炼对这些有自信报名参试的少年天才来说,是一件极具仪式感的人生大事。 那些有家人相伴的考生,都会在这道门前郑重告别亲友; 而那些有恋人相随的年轻人,则少不了要一番深情告白。 毕竟这试炼不通过则已,一通过就是仙凡两别。寿辰以百年计数的悬剑仙人,注定会远离他俗世的一切而去。 “这小子...”苏沐云心情微妙:“真对我动情至此?” 她在等方幸的下文。而方幸还真像那些割舍不下俗世恋人的少年一样,犹犹豫豫地问道:“沐云前辈,你毕竟是悬剑仙人,而我只是一介凡俗子弟。” 方幸是真舍不得她。这些天光是从苏沐云身上双修采补,他就积攒下了整整5万经验,使得库存经验直逼28万。 虽然每升一级所需经验都会大幅增长,但根据前几级的所需经验涨幅,他还是能大致估算出来,先前的23万经验就足够他一口气提升到筑基以上。再多出这5万经验,那指不定还能再多升个一级。 而方幸消耗过不少经验升级人物修炼,在剑之道和水之道的感悟极为超前。他只要境界升到筑基,战斗力就足以碾压方家。 好不容易遇见这么一个完美的双修搭子,若是不能在一起就太可惜了。 所以他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我没有通过这次升仙试炼,那我们之后还...” “还能在一起修行么?” “...”苏沐云沉默不语。 修行?这小子真的只是为了修行么。 他明明有绝对的实力可以胜选。若是为了修行,升入悬剑阁不是更好,又何必多次一问? 他好像还真陷进去了。 真可怜... “若是不能呢?”她问。 “那我便一定要考入这悬剑阁。”方幸毫不犹豫地回答。 跟苏沐云比,猪的收益已经低到了可以忽略不计。什么工业化经验脚本,哪里有与仙子双修的来得高效、舒适。 为了她,他愿意放弃自己在北原屠宰业经营的一切。 大不了先考入悬剑阁,入门后再继续想办法躺平。 悬剑阁又不是那种小而精的袖珍宗门。作为一个类国家性质的庞大机构,里面本来就无数岗位是适合低调混日子的。 “你...”经过这些天的朝夕相处,苏沐云已然摸清了方幸的性格。 她知道方幸是真的无意仙途,真的不愿再涉足江湖了。可为了她... 这个曾经消极避世的少年,眼里却燃起了熊熊斗志。 “你放心吧。”苏沐云无奈笑道:“我是幽州分阁的常驻执事。你要是真考进了悬剑阁,去了天脉山宗门所在之地,那我们反倒没多少机会见面了。” “所以,如果你真想一直留在我身边,那便想办法落榜好了。” “好。”方幸毫不犹豫地回答:“那我便不去争这升仙名额了,沐云前辈。” 听闻此言,苏沐云望向他的眼神里又暗暗多了一分怜悯。 若是她再年轻个几百岁,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正道小女修,恐怕真会对这傻小子动心吧。 可惜了... “你也不必叫我前辈了。”苏沐云压下心中泛起的一缕涟漪,轻笑道:“叫我一声姐姐就行。” “好的。”方幸马上改口:“沐云姐姐。” 见到他这般鬼迷心窍、心醉神迷的表现,苏沐云更加感慨。 这小子已经彻底沦为了她的玩物。 也罢,看在他这一片诚心的份上... “此后余生,我都会‘好好待你’的。”迎着方幸那炽热深情的目光,她暗暗承诺道。 这倒也不是谎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社会常识。 珍稀的孤本样品必须妥善保管,绝不能对其进行任何破坏性研究,这是科研常识。 所以,方幸这个独一无二的大宝贝,她日后肯定是要瞒着所有人,藏在身边好好养着,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才行。 同时,因为修为越高那血中“仙蕴”就越浓郁的原因,她还得想发设法地为方幸治愈伤势,助他提高修为。 总而言之... 从现在开始,方幸就是她的禁脔。 她绝不会让他受到任何危险,当然,也绝不会让他离开自己。 “沐云师妹?”一声语气复杂的轻唤,打断了方幸与苏沐云的“深情对视”。 是李无亏。 他带着一众悬剑弟子御剑而来,然后就一眼看见了站在这考场门前的方幸与苏沐云二人。 方幸那一声“沐云姐姐”,更是被他们清晰地听在耳里。 “唔...”悬剑弟子们神色微妙。 他们这些天都轮换着干过方幸保镖的工作,常常在方幸家附近一守就是一天。 然后他们就都看见...这个练气小子,和金丹期的苏沐云前辈,常常在屋里一泡就是一天。除了吃喝拉撒、洗澡沐浴,便几乎不出门来。 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但现在,他们也大致能猜到了。 “师妹,你...”李无亏憋了许久,也只憋出一句:“注意影响。” 苏沐云这回也算是考官的一员。考官怎么能跟考生住一起,还光明正大地在这调情? “我知道了。”苏沐云却只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丝毫没有克制之意。 对此,李无亏也只好强装看不见。他转头看向方幸,问起另一件在意之事:“方幸,你这些天想的怎么样了?” “大好前程在前,你总该能重燃些许斗志了吧?” “我...”方幸微一犹豫。 李无亏如此看重于他,又给了他这么多帮助,他当然不能太不给面子,摆烂摆得太过明显。 虽然他现在又抱上了苏沐云的大腿。但大腿这东西,自然是能抱的越多越好、越壮越好。 李无亏修为、地位均在苏沐云之上,背后又有云苓长老的影子,他也不好表现得太不配合。 于是方幸回答:“前辈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嗯,他会尽力表演的。 升仙试炼难度一向不低,哪怕他天资纵横、实力超群,想输也一定是有大把机会输的。 尽力演上一局,再“不慎”失误落败。 这演员局还不好打? “好!”李无亏很满意方幸的回答:“那你便好好表现,不要放过这次机会。” 他给与了方幸一番鼓励,又无奈地看了牢牢守在方幸身边的师妹一眼,便准备带着悬剑弟子们步入这升仙台大门。 可就在这时,门前排队登记身份的考生队伍之中,却陡然爆发了一片骚动。 “灵池国?” “你一个灵池国的外邦人,凭什么来悬剑国参加试炼,抢占我们的升仙名额?”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只见一众参试考生,突然群情激奋地围住了一个神色冷峻的黑衣少年。 周围人气势汹汹,大有群起围攻的意思,但那黑衣少年却始终面不改色。 “那是...”方幸认出了这位熟人:“莫离?” ------------ 第31章 大恩人 “是他?”李无亏也认出了这个少年。 他当初亲眼目睹了莫离与方幸的交手过程。莫离虽然比之方幸还差上许多,但在同境界中已然算是天赋异禀、实力超群。 李无亏原来还想,这小子会不会是忘忧楼派来俗世历练的仙苗。 没想到,他们却在这悬剑阁的升仙试炼上重逢了莫离。 而此时莫离的处境似乎不妙。 他那浓浓的外邦口音,还有他在登记身份时报出的灵池国籍贯,都让他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滚出去!这里是我们悬剑国的地盘,你一个灵池佬有什么资格来这考试!” 听到莫离的异国身份,参试考生们纷纷面露排斥之色。 这也不能怪他们仇外。 主要是升仙试炼实在太卷,一个郡府只有两个正式名额。 即便算上为了平衡地区之间的考生质量差异,而在正式试炼之后设置的“复活赛”,一个郡每届试炼能成功升入悬剑阁的,平均下来也就在三人左右。 都这么卷了,你一个外国人还不远万里地跑来抢名额,又怎么可能受人欢迎? 这种情况其实也十分罕见。 因为十大仙宗的招生模式都是差不多的。本国竞争激烈,外国还不是一样疯卷? 从灵池国跑到悬剑国参加试炼,不仅不能让人获得任何优势,还会像莫离现在遭遇的一样,受到本地考生的一致针对。 所以,一般也不会有人大老远地跑到外国,去参加其他宗门的升仙试炼。 可莫离偏偏来了: “悬剑阁何时有过门规,不准外邦人参加试炼?” “我心慕悬剑阁的悬剑诛魔之法,不远万里前来拜师学艺,又凭什么不让我入升仙台?” 面对千夫所指,莫离丝毫没有退意。 他只冷冷抱剑而立:“你们若是不服,那便动手好了。我只知升仙试炼比的是成仙之姿,而不是你家住哪里。” “你们既然不愿与我在擂台上一较高下,那不如就在这里,与在下分出生死!” “你?”众考生怒目而视。 有自信来这报名参试的,哪个不是少年英才? 可这莫离实在是太傲了。 他那冷峻的面庞、凛冽的眼神,以一敌众而毫无畏惧的强大气势,都令人暗暗心惊。 尤其是那股杀气。作为江湖散修、兼职杀手养出的杀气,可不是在场那些在家族和门派庇荫下长大的温室花朵能与之比拟的。 见到他展现出如此超凡脱俗的气质,参试考生们的气势顿时为之一弱。 但是大家只愣了一秒,便又转念反应过来: “这小子这么嚣张,想必实力超群。要是真让他进去了,那名额不就铁定要被他占去了一个?”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或许来自不同的家族、不同的门派,彼此之间互不认识。 但此时此刻,大家都有了共同的敌人:“大家一起上,干掉这个大言不惭的混蛋!” 悬剑阁以剑修法门立足于世,于是悬剑阁的俗世修士便也多以剑修为主。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拔剑。莫离不过一人一剑,面对的却是森然剑林。 “住手!”在这关键时刻,李无亏终于出声干涉。 他缓缓踏步上前,走到众人面前:“这小子说的没错。悬剑阁一向有教无类、不问出身。即便是灵池国人,只要他心慕悬剑,那他就也有资格参加试炼。” “你是?”还有许多人不认识他。 “我是你们的主考官。”李无亏说。 空气瞬间安静。参试考生们先是愣了一会儿,便纷纷惴惴不安地收回了剑。 而李无亏则是转头对莫离说:“你报名登记便是。” “是。”莫离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无亏。 “好好表现。”李无亏也不多言。 他只是略显亲切地拍了拍莫离的肩膀,便率众走进了大门。 参试弟子们见主考官都这么说了,便再也不敢多看莫离一眼。 现场很快恢复了秩序。 “前辈慢走。”对于帮助自己的人,莫离倒是没有什么傲气。 他感激地目送李无亏远去,然后又回过头,看向了刚刚和李无亏一起出现的方幸。 “方兄。”莫离主动上前,向他拱手行礼:“你又帮了我一次,多谢。” 方幸:“?” 我什么时候帮你了? “我跟这位李无亏前辈素不相识,他也不知我资质如何,就愿意对一个外邦少年出手相助。”莫离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这一定是方兄你的原因。” 方幸:“......” 不,你想多了。 “这和我没关系。”方幸解释道:“实不相瞒,其实我们交手的那一天,李无亏前辈正好就在附近...” 这明摆着是李无亏看出了他的潜力,想顺手结个善缘呢。 面对莫离这样的潜力股,顺手帮点小忙,送上一些投资,总是不会亏的。 “原来如此。”莫离得知了真相。 可这非但没有消减他对方幸的感激,反而还让他对方幸充满了好感:“即便如此,也是方兄你间接帮我博得了李无亏前辈的青睐。” “方兄不贪虚功、不务虚名,从来只以坦诚示人,真可谓高风亮节!” 方幸:“.....” 说着,莫离又深深对他作了一揖:“当初我接下那个单子,就是为了能购得更多聚气丹,尽快突破练气七层,为今天的升仙试炼作准备——为这一己之私而杀人,即便被杀也是罪有应得。” “你先前就毫不追究地饶了我一命。没想到今天在此重逢,我又是沾了方兄的光才得以脱困。” “在下...”莫离郑重道:“必然不会忘此恩情。” “等等!”方幸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眼前这小子还欠着自己一条命,他不会是想在升仙试炼上,找机会报了这份恩吧? 他可都跟苏沐云约好了,落榜后留在俗世,跟她“双宿双飞”。 你小子可不要多事。 “我们今天是同台竞技的考生,你可别把我当什么恩人。”他忍不住提醒:“要是在擂台上碰见了,你可千万别对我手下留情。” “那当然。”莫离面露不解。 他似乎从未想过要在升仙试炼上报恩。 方幸提醒他这一点,他还挺诧异地反问:“以方兄你的实力,哪还用得着我手下留情?如果之后在擂台上遇见,在下定然会全力迎击。” “那就好。”方幸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这或许也是他杞人忧天了。 只要他一心想输,就算莫离真想帮他,他也绝不可能胜选。 因为升仙试炼足足有三个环节,可远远不止擂台赛那么简单。 第一关,就是方元姝一直在看书准备的笔试; 通过笔试,第二关是海选淘汰; 海选的试炼内容每届都不一样,但关卡的设计目的始终如一:那就是从参试考生中尽快筛选出,那批有资格进入终赛的考生。 通过了这海选淘汰,才能登上升仙台,进入最终的擂台赛环节。 而这第三关擂台比斗,往往是要经过多轮角逐,才能最终决出两位正式的升仙之人。 所以方幸即便进入了终赛,他在擂台上也要经过多轮比斗,不可能只遇见莫离一人。 莫离就算真想帮他,也最多帮他赢下一场罢了。 “整整三道关卡。”方幸信心满满:“只要我一心想输,那又怎么可能赢呢?” ------------ 第32章 新派笔试 “一拜,玄玑娘娘!” “二拜,风行仙尊!” 试炼正式开始之前,依照惯例,是要先祭拜悬剑国供奉的两位正神,亦是一万年前诛灭天魔、舍身救世的两位主力——妖族的玄玑娘娘,与人族的风行仙尊。 悬剑国只祭拜玄玑娘娘和风行仙尊,甚至都未将自家悬剑祖师的神像一并放上去。这和其他九大仙宗都不一样。 据说这是当年悬剑祖师留下的遗训: 悬剑国要以舍身救世的玄玑娘娘和风行仙尊为祖,而不是以她这个在前人牺牲下,才侥幸活下来的幸存者为祖。 “三拜,我人族天地!”方幸对这些历史神话并不感兴趣,因为没有继承前身记忆,他也间接错过了每个悬剑国孩子在启蒙时都必须接受的历史教育。 他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主持祭典的李无亏等人,以及其他参试考生,做些表面功夫罢了。 闲暇无聊之际,方幸倒也顺便仔细打量起了那二位仙人的神像: 玄玑娘娘的神像身周环绕着一条神龙,像是在展示她龙裔妖帝的身份; 风行仙尊的神像上则背负着三柄一模一样的神剑,似是在凸显他绝世无双的剑神之姿。 两人均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脸庞,标准的神像塑法,也不知真人到底长得怎样。 “礼毕,起身!”几番闲思之下,这敬神祭典终于落幕。 虚空凭立在众人眼前的李无亏,终于进入正题道:“今天是升仙试炼的第一天,进行的是考核修行理论、仙道常识和历史知识的笔试。” “这一点我想大家都很清楚,我也就不多加赘言了。” “笔试考场就在那里。”他挥手指向升仙台左侧的一座场馆:“各位进门登记之时,应该都领到了一块记录身份信息的玉简。” “现在你们就拿着这块玉简,有序进入考场即可。” “是!”参试考生们向李无亏行礼道别,又在在场悬剑弟子的引领下排队走向考场。 这时方元姝还不忘凑到方幸身边,细心地问他:“哥,你的笔墨都准备好了么?要不要再检查一下?要是缺了什么的话,我这儿还带了备用的。” “放心吧。”方幸笑道:“我还没那么粗心。” 他前世都参加过好几回类似的大考了,当然不会犯不带文具的错误;要是故意不带文具来落选,那也太侮辱李无亏智商了。 而就在方幸从储物戒指取出自己备好的笔墨文具的时候,引路的悬剑弟子却对考生们朗声说道:“对了。” “你们如果自带了笔墨纸砚,那就不用带进去了。这次笔试和以前不一样,不用自带文墨。” “这...”全部由考场提供纸笔? 那倒是挺规范的... 所有考生都是这么想的。 但当大家经过搜身检查、卸下储物戒指、有序步入考场,终于亲眼看到那笔试现场的时候,他们却纷纷傻眼了。 只见那空间开阔的考试大厅,已经被一道道玉石屏风,鳞次栉比地分割成了一个个小方格子。 每一个小方格子就是一个考试间,里面摆放着一只崭新的书桌。 可书桌上摆放着的,却并不是什么悬剑阁为考生准备的文房四宝。 而是一块: “平板电脑?”方幸一阵愕然。 是的,那是一块平板电脑模样的矩形晶幕。 考试+人手一台“电脑”...如果不是用手抚摸上去,能从里面感觉到隐隐约约的灵气波动,可以确定它是一种特殊的法宝的话... 他都怀疑自己这是穿越到了前世的科目一考场。 “这是什么?”见过大世面的方幸都愣了一下,其他考生就更是茫然无措。 以前的升仙试炼笔试,做的都是传统试卷。 现在怎么都用上法宝了? “各位不要紧张。”只听在场监考的悬剑弟子们说:“传统的笔试办法,早就已经过时了。” “为了根除笔试环节的作弊现象,保证试炼的公平公正,我们悬剑阁特地采用了炼器堂最新研制成功的法宝——通识百晓——来作为试炼第一关的笔试工具。” “这种法宝可以识别考生玉简,自动出题、批改、出分,并加密保存考核结果。” “而在这‘通识百晓’被考生玉简激活之前,即便是我们这些考官,也不可能知道其内置的具体考题内容。” 这就杜绝了考官以权谋私,提前泄露考题的可能。 考官想要在之后篡改结果,也得冒着巨大风险去想办法突破这法宝的内设禁制。这就更难做到。 办法是好办法,大家听完也都能理解支持悬剑阁的这项举措。可是... “那这法宝不用纸笔,我们该怎么答题呢?”有人不解问道。 “用手点击晶幕上的答案即可。” “这办法只能用来回答选择题吧?那简答题、论述题,我们该怎么回答?” “不用担心。”只听那悬剑弟子说:“因为这通识百晓毕竟只是一种‘伪智慧型法宝’,它的能力其实是很有限的。” 一般只有元婴修士精心炼制的本命法宝,才能诞生一定程度的灵智。修士境界越高,法宝品质越好,其中孕育的灵智就越高级,就越能无限接近于人。 最终诞生的,也就是传说中的器灵。 而这种给练气小辈考试用的量产货色,当然不可能拥有真正意义上的智慧。 它只是能按照设计好的程序,做一些简单的逻辑判断罢了。 “所以它根本不支持批改简答题、论述题,只支持选择题。”那悬剑弟子解释:“也就是说:” “你们今天遇到的所有题目,都只会是选择题。” 方幸:“啊?” 全都是选择题?那... 他本来还在纠结,这第一关要不要先给过了。 毕竟李无亏这么照顾他,他要是连60分都故意考不到,那未免摆烂摆得太明显了。 可现在看来,他似乎都不用纠结了。 “全都是选择题,我不会想挂科都挂不了吧?”方幸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还是有办法的。 他又不是什么学渣。如果真想挂在这里,那他只要故意选错的答案就行了。 “通识百晓,启动。” “身份玉简,识别成功。” “人族历10018年,幽州北原郡第055号考生,方幸,开始答题。” 随着眼前的这块晶幕渐渐亮起,方幸很快就找到一种亲切的感觉。 紧接着,第一道题跳出来了: “储物戒指是玄风大陆最流行的空间收纳法宝,请问它的工作原理是:” “甲:基于须弥芥子之术开启的微观世界通道。” “乙:基于三千世界理论开辟的人造小宇宙。” “丙:基于四方大宇之术的空间区域折叠。” “丁:不清楚。” 方幸:“......” 靠!这考试题怎么这么难? 须弥芥子、三千世界、四方大宇,这些涉及空间法则的玄奥道法,那是练气考生能接触得到么? 他能知道这几个名词,那还是看话本看的。 “到底该选哪个呢?”方幸一阵纠结。 他天天用储物戒指,但却从来不知这储物戒指的原理如何。 “那干脆不选?” 不选不行。 那晶幕上根本没有“下一题”的选项,必须答完上一题,才能进入下一题。 他要是不选,那就跟交白卷没有区别。 李无亏这么照顾他,他还信誓旦旦地承诺了要尽力而为,结果一上来就交白卷,那不就是在啪啪打对方的脸,要把朋友混成了仇寇? “我必须考完这一场,答出这一道题目。” 既然无法确定哪个是对的,那... “就选那个最容易错的好了。”方幸斟酌许久,眼见着晶幕上的3分钟倒计时已经渐渐结束,才最终选择了: “丁:不清楚。” 这个答案是明显的摆烂答案。一看就是出题人也知道这道题很难,所以才随便安排上了一个凑数的选项,帮助考生首先排除一个选择。 所以方幸便选择了它。 然后,只见晶幕上跳出一个小框:“正确答案——” “丁:不清楚。” “注。”这法宝不光现场批改出分,而且还现场附上了注解: “储物戒指作为玄风大陆最普及的空间法宝,就连练气修士都能轻易购得,当然不可能是需要动用须弥芥子、三千世界、四方大宇等高深道法,才能炼制成功的极品法宝。” “事实上,储物戒指是以一种名为‘空玉’的灵矿作为原料制成的。” “正如凡人不知道为什么木柴可以燃烧,但依旧不妨碍他们日常使用木柴生火一样。当代修士也只掌握了以空玉制造储物戒指的用法,而尚且不知其中的工作原理。” “这一题考验的是考生的修行知识储备和逻辑推理能力。恭喜你,考生方幸——” “回答正确!” “+2分!” 方幸:“......” ------------ 第33章 三剑诛魔 两分已经被方幸收入囊中。晶幕之上,很快显示出第二道题: “修士们所说的‘秘境’,一般是指:” “甲:上古仙人洞府。” “乙:由过往时空碎片形成的时间秘境。” “丙:独立于玄风大陆之外的空间秘境。” “丁:遗仙海、万魔池、十万大山等冒险之地。” 见到这题,方幸不由暗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所有修行知识题,都像第一道题那么难解。 这题的答案他知道: “乙,由过往时空碎片形成的时间秘境。” 时间秘境,这是修真界最奇妙的一样东西。 它被人们认为是过去时空的碎片,是过往历史片段的复制和投影。 这段时空碎片的内容,可能是一万多年的人魔大战现场,也可能是一分钟前,正道修士和魔道邪修互相厮杀的场景。 进入其中,你可能从其中带出上古仙人的宝物,也可能一无所获、空手而归。 总之,时间秘境会随机出现在这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给任何人进入闯荡的机会。 这或许很难理解。 但方幸只管它叫:“入口随机刷新的历史游戏副本。” 可能是因为等级太低,系统照顾他的小命。穿越近四年,他还从未遇见过这种时间秘境。 不过,这也不妨碍他知道时间秘境的存在。 “我选甲。”方幸故意没选正确答案。 这一回没有任何悬念:“回答错误。” “正确答案:乙,由过往时空碎片形成的时间秘境。” “+0分。” 之后又来了两道选择题。 一道比较简单,成功答错;一道比较难,又让方幸得了2分。 而正当他觉得结果胜负未知的时候,晶幕上跳出了一道历史知识题。而且还是一题更顶三题的,连续选择题: “三剑诛天魔的传说,是每一个人族后裔都应该知晓的英雄故事。” “那么,在这三剑诛天魔的传说中,斩出第一剑的是:” “甲:风行仙尊;乙:玄玑娘娘;丙:天元真人;丁:灵池圣君。” “斩出第二剑的是:” “甲:风行仙尊;乙:玄玑娘娘;丙:天元真人;丁:灵池圣君。” “斩出第三剑的是:” “甲:风行仙尊;乙:玄玑娘娘;丙:天元真人;丁:灵池圣君。” 几乎同样的问题,连续出了三道。 “这...”方幸有些懵了。 历史知识都是原主小时候学的,他没继承过来;方元姝劝他读书刷题,他也没听。现在这笔试又突然改制,改成了全选择题。 他可就彻底抓瞎了:“到底该选哪个呢?” 这可是整整三道题,6分。 “我明白了...”方幸用起了逻辑推理之术。 这四位上古大能,都是用剑的。 风行仙尊有剑神之名。玄玑娘娘虽是妖族,但传说也是剑修。 而传承至今的天元道宗、灵池圣地,更是和悬剑阁齐名的,以剑道闻名环宇的“天下三剑”。 单从这四位的主修能力上,还真不好推断是哪几位斩出的这最后三剑。如果随便乱选,那以他这100点福缘,那指不定就要全蒙对了。 “那就这么选:” “第一剑,我选甲,风行仙尊;” “第二剑,我选甲,风行仙尊;” “第三剑,我选甲,风行仙尊!” 三道题全都选一模一样的答案,一般来说,最多也就能对上一道。 方幸正这么想着,只见晶幕上跳出一个小框:“正确答案:” “风行仙尊,风行仙尊,风行仙尊。” “注。”注释上写道:“在决战的最后关头,玄玑娘娘、天元真人、灵池圣君等十余位渡劫大能,均已舍身殉道。” “风行仙尊燃尽精血、以身殉道,全力祭出三柄神剑,才终于成功诛杀无上天魔。” “第一剑,剑身裂毁;” “第二剑,剑灵泯灭;” “连续陨落两把神剑之后,第三剑成功诛灭天魔,并一剑破碎虚空而去,不再存留于世。” 晶幕显示完答案,然后做出批改:“恭喜你考生方幸——” “全部回答正确。” “+6分!” 方幸:“......” ----------------- “最后一题,灵子核模型的实验依据是:” “甲:灵粒子散射实验;乙:灵质效应实验;丙:平阳子-涵虚子理论实验;丁:天玄子-玄真子理论实验。” 方幸:“......” 看着这选项里那一堆他闻所未闻的前辈人名,没认真刷题复习的他,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不过现在他也用不着纠结。题目做到这里,他再纠结也没意义了。 “甲。”方幸随便选了一个。 “回答正确,+2分。” “最终成绩:70分。” “恭喜你,成功通过升仙试炼的第一关!” 方幸长吁口气,一脸无奈地起身离开考场。 考场之外,莫离、方元姝等顺利通过笔试的考生,已经在那升仙台前站好,等待李无亏宣布下一项考试内容了。 见到方幸也往这边走来,方元姝立刻高兴得勾起笑容:“哥,我就知道你能通过的!” “方兄。”莫离也向他拱手:“看来我们还真有可能,在这升仙台上再战一场了。” “哈哈。”方幸无奈一笑。 “也罢。”反正他本来就纠结着,自己在第一关笔试环节就淘汰落选,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既然这一关过了,那也算对得起李无亏给的照顾了。 就好好准备后面两关,想办法在之后的海选淘汰环节和擂台赛上,不露声色地落选吧。 只是不知道这第二关海选淘汰,具体会是什么内容,适不适合他开演? 方幸正是沉思,现场便又响起了主考官李无亏的声音。 “各位,恭喜你们成功通过升仙试炼的第一关,获得了继续前进的资格。”见到方幸也步入了这通关考生的方列,李无亏不禁暗露欣慰之色。 他瞥了方幸一眼,便公事公办地朗声说道: “但笔试终究只是一道门槛。跨过了这道门槛,之后才是真正的试炼。” “你们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考生们意气风发,纷纷大声应喝。 “哈哈。”李无亏却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劝你们不要太着急回答。” “因为明天的试炼内容,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听完之后,要是还有勇气来参加这第二关,那才算是真正地准备好了。” 此言一出,现场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只有方幸眼前一亮——难道,这第二关很难? 也是。这海选关本来就是要尽可能地淘汰更多的人,选出最精英的那一批人去参加终赛。 这一关的难度,是绝对不会小的。 “没错!”只听李无亏语气凝重地告诉大家:“这第二关,你们要面对的,便是我们悬剑阁特意为大家从玄玑山脉抓来的野生妖兽——” “实力堪比练气巅峰的,玄冰雪豹和雪原巨熊!” “谁要是能在这些野生妖兽面前坚持超过十息,谁就能通过海选。” “什么?”众考生闻言脸色大变。 “这...”方元姝表情微妙。 “无妨。”莫离依旧自信。 “好!”方幸则暗自惊喜。 好啊! 练气巅峰妖兽,还不是驯养的,是野生的。 这么厉害的对手,他落选岂不是名正言顺? “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和他们三位心情不同,在场大多数考生都一时群情激奋。 他们觉得这很不合理。 俗世的人族修士,20岁前能修炼到练气五层就很天才了,怎么可能对付得了那修为堪比练气巅峰,凶性十足的野生妖兽? 别说坚持十息,三秒钟后能没进雪豹肚子,那就已经算是能人了。 “这根本不可能做到!”考生们群情激奋。 “你觉得不可能?”李无亏却无动于衷:“那就对了。” “这说明你不是悬剑阁要的人。别浪费本座时间,赶快回家去吧。” ------------ 第34章 时来天地皆同力 时间来到第二天。今天的升仙台,要比昨日更热闹许多。 因为和昨天的笔试不同,升仙试炼的第二、第三关都是实战关,按悬剑阁门规,是允许外客来现场观战的。 一来,这是为了杜绝“闭门开奖”的隐患,借观众之手来实现第三方监督的效果; 二来,这也是给那些落选考生一条路走。 悬剑阁只收两名最优者,算上“复活赛”平均每个郡也只收三人,但这并不代表剩下的那些落选者,就不是少年英才了。 所以许多中小宗门和地方家族都会来这试炼现场观战,准备在赛后招揽他们心仪的少年人才——悬剑阁拒之门外的“二流人才”,他们都是抢着要的。 与过去一样,作为方家家主,方不群也带着管家方伍来到了这试炼现场。 但这一回,他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为家族招赘人才上面。 “方幸...”方不群刚一就座,眼睛就牢牢钉在了方幸身上。 昨天李无亏在公开第二关试炼内容之后,就有不少自知实力不济的考生打了退堂鼓。 但这不包括方幸。 他还是来了。 “唉。”方不群深深叹了口气,眉宇间凝聚着浓浓的隐忧。 “家主。”管家方伍马上殷勤劝慰:“我看您不必担心。那方幸再怎么天赋异禀,也只是个丹田受损、颓废三年的练气五层。” “别说现在了,就是三年前方幸全盛之时,他也没在我面前坚持超过十息。” “今天这一关,他多半是过不了的。” 方伍正好是练气巅峰的修士。三年前受命对方幸下黑手的那个人,也正好是他。 方幸迄今为止的唯一“败绩”,就是被他打出来的。 “那家伙在我面前尚且坚持不过十息,更何况是面对那凶残成性的雪山妖兽呢?” 虽然都说那些妖兽实力堪比练气巅峰,但人和妖兽真动起手来,一般来说可都是同境界的妖兽要更强三分。 已知: 伤残方幸<全盛方幸<方伍<玄冰雪豹。 易证:今日方幸必败! “无论怎么说,这一战都是练气五层对练气巅峰,人类对战妖兽。”方伍信誓旦旦地分析道:“优势在我啊,家主!” 确实。从理论上讲,方幸今天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过关的样子。 “可...”方不群却依旧难消隐忧。 方伍见状也信心一减:“家主,难道你是在担心,李无亏那家伙暗中舞弊?” 自从得知忘忧楼那边传来的消息,李无亏在他们眼里,就已经和方幸是一伙的了。 要是他这个主考官在背地里营私舞弊,那方幸今天还真有可能顺利通过。 “不...”方不群却摇了摇头:“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无亏宁可冒着得罪他那个天骄儿子的风险也要死保方幸,但方不群清楚,双方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 既然都这么结下梁子了,那他也就没什么好掩饰的了。 “我事先就向那些悬剑弟子打听过,第二关的海选试炼内容。”方不群说:“那些弟子也愿意给吾儿面子,就把试炼内容提前告诉了我。” “其实,李无亏一开始是打算使用他带来的,那些经过驯养的妖兽来作为试炼对手的。” “是我撕破了脸皮,强逼他改换了野生妖兽。” 用经过驯养的妖兽当试炼对手,那作为主考官的李无亏,自然有大把机会在试炼中暗动手脚。 所以方不群坚决不同意,使用李无亏带来的那批驯化妖兽,要求去玄玑山脉深处,临时抓一批野生妖兽来代替。 否则他就要找随使团一同前来的,那几位悬剑阁监察使者告状,检举试炼环节存在漏洞。 这些监察使和李无亏可不是一伙的。他们独立于外阁的其他机构,负责的就是监督升仙试炼的全过程,尽可能地保证公平。 似乎是迫于压力,李无亏最终答应了他的要求。 “前天去抓捕那些野生妖兽的时候,我和那几位监察使都在现场。”方不群说:“那几头玄冰雪豹和雪原巨熊,几乎就是我亲手抓回来的。” “抓回来之后,我这两天也一直在暗暗盯着。” 他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李无亏还哪有机会帮方幸舞弊? “那家主...”方伍不解地看向他:“您还在担心什么?” 不舞弊,方幸如何能有赢面? “我也不清楚。”只见方不群深深叹道:“我总觉得,方幸这小子不太对劲...那天出现在他身上的吉兆,可能都是真的。” “不然他都沦落至此了,又怎会在这短短一个月内突然逆天改命?” “时来运转、天地同力,就好像这世上所有人都在帮他似的。” 喃喃自语之间,他眺望方幸的眼神,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忌惮、越来越...冷漠无情。 ----------------- 此时的升仙台,倒是更像是斗兽场。 场地四周坐满了观众。场上则摆着五只巨型铁笼,每只笼子里都关着一只凶神恶煞的妖兽。 其中三只是玄冰雪豹,每只都有两丈来长、一层楼高; 另外两只是雪原巨熊,身高更是直逼十米,体型大得骇人。 它们光是站在那笼子里,就足以让一众参试考生紧张得瑟瑟发抖。 “你们今天的试炼内容,就是从这五头妖兽中选择一头,并在与之单独对峙时熬过十息。” “规则很简单。”李无亏朗声说道:“那么,谁先来?”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考生们看了一眼雪豹。 “啊哦~”雪豹张开一次能吞十个人的血盆大口,吹回来一片腥风。 他们又看了一眼巨熊。 “嗷呜~”巨熊跺了跺脚,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这...谁先来? 应该说是谁先去送死吧? “李前辈。”考生们忍不住质疑:“这、这一关是不是太难了?这练气十层的野生妖兽,一般人...不,正常人哪应付得了啊!” 这质疑听来有理有据。 但李无亏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只问:“不算复试的话,你们中间有几人能胜选?” 复试差不多就是“复活赛”,是专门为平衡地区之间的考生质量差异而设置的。 比如说,假如在幽州北原郡报名的考生实力平均在练气五层,而在中州洛水郡报名的考生实力平均在练气六层。 那每个郡都只取两人,对今年洛水郡的考生来说就很不公平,也无法让悬剑阁达成他们“取天下最优者”的目的。 所以在正式试炼之后,悬剑阁还会从各地的落选者中遴选精英,去天脉山参加复赛。如此一来,使天下各郡落选者中的精英齐聚一堂,同台竞技打“复活赛”,才能让有才之人不被埋没。 但既然是与天下英才同台竞技,那这“复活赛”自然难度极高。所以一般人如果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自信,也不会去考虑什么复试。 本地郡府录取的那2个正式名额,才是他们能争到的。 于是考生们只能回答:“2人。” “没错,2人。”李无亏语气平静地说:“现在这里还有近一百人,100人中取2人,这2人会是‘一般人’、‘正常人’么?” “不,悬剑阁要的非常之人!” “只要你们这100人里还有那么2人敢上,且能过关的,那这次升仙试炼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李无亏俯视着在场众考生,目光不经意地在方幸身上定格:“那么...” “在你们中间,有这两个人么?” 考生们一阵犹豫。 大多数人都不敢上。就算有想法的,也不敢第一个上。 大家都想先让一位勇士先上,替大家试试水,看看越阶挑战练气巅峰妖兽,是不是真行得通。 而这位勇士就是: “我...”莫离正准备往前踏出一步。 却有一个更坚定百倍的身影,走在了他的前面。 “我来!”在李无亏那满怀欣慰的目光中,方幸站了出来。 ------------ 第35章 雪豹骑脸怎么赢? “是方幸,他要第一个上?”在场众人的眼神,纷纷变得复杂。 望着他坚定踏出队列的身影,恍惚之间,仿佛三年前的那个天才少年又回来了。 确实。 这还是方幸这三年以来,第一次这么积极地...表演。 演出一副力争上游的模样,正好可以把李无亏的好感度刷到最满。 而面对炼气巅峰的野生妖兽,他就算再怎么天资纵横,只要不露声色地卖个破绽,也都可以名正言顺地落败下来。 到那时,自己便不仅能得到李无亏承诺的照顾,还能留在俗世,抱紧苏沐云这个双修搭子。 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元姝。”方幸心里“败劵在握”,面上则已经在酝酿凝重的神色,为之后的落败做铺垫。 出发之前,他还不忘提前安抚妹妹:“放心吧,哥哥我有把握。等等你可别为我担心,我很快就会安全回来的。” “唔...”方元姝眼神有点儿微妙。 但她还是给了哥哥一个不舍的拥抱:“哥,你小心。” 终于,在一片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中,方幸缓缓走向了那五只巨大的铁笼。 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在那几头笼中猛兽的映衬之下,竟显得是那么渺小。 “就它了。”方幸丝毫不惧地拔出剑刃,将剑尖对准了那头离他最近的玄冰雪豹。 “好!”李无亏更加欣慰。他相信,方幸有能力通过这关。 于是他立刻命令道:“开笼,放雪豹!” 一名悬剑弟子御剑而上,打开了那道束缚着那嗜血妖兽的铁门。 “呼——”场上骤然刮起一阵妖风。 这不是自然的风,而是那玄冰雪豹在破笼而出时,掀起的浩瀚气浪。 “嘶...”场下观战的考生们,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都很庆幸,第一个上去的“英雄”是方幸,而不是他们。 “方幸他...”观众席上的方不群,也不禁怀疑起自己的直觉:“真能在这怪物面前撑过十息?” 一个人福缘再高,难道还能帮他挡住这扑面而来的嗜血妖兽么? “一息已过!” 悬剑弟子在大声计时。 而那玄冰雪豹已经在这一瞬之间跃过十丈之远,向着站在它正前方的方幸直扑而来。 方幸微微眯起眼睛。 观察着雪豹的进攻姿态,他心里已经暗暗有了打算。 “二息已过!” 那玄冰雪豹自半空飞扑而来,方幸眼中已然映出了它那利爪的寒光。 这时候,他出手了:“玄霜剑气!” 这一剑如雷霆般迅捷凌厉,又如暴雪般寒冷彻骨。 但这凌冽寒气冲向的却不是那张开的血盆巨口,而是方幸身前,那片平坦光滑的地面。 在这一瞬间,他身前三丈的地面都被冻结成冰,凝成了一片无比光滑的冰面。 “三息已过!” 玄冰雪豹如泰山压顶,迅猛飞扑而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方幸一脚踏上自己以玄霜剑气封冻的地面,然后俯身向前一滑。 他这一记姿态完美的溜冰滑铲,正好躲过了玄冰雪豹的致命飞扑,而且还顺势钻到了它那毫无防备的柔软腹部之下。 “四息已过!” 方幸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就是现在!” 他要以这一招滑铲,完美地躲过雪豹的扑击,再顺便在这畜生的腹部斩出一道浅伤。 区区一介练气五层修士,面对练气巅峰的妖兽,还能打出这种效果,是个人都得说他尽力了。 再然后,被他一剑蹭掉血皮的雪豹就会勃然大怒,他也就可以在对方更加猛烈的攻击之下,顺理成章地“失手落败”了。 如此一来,就算是一心期许他通过试炼的李无亏,也只能惋惜十足地夸他一句:“打得不错。” 方幸这么想着,便稍微把剑往高处抬了一些,使剑尖正好能擦过那雪豹腹部。 然后... “五息已过!” “啊哦~”雪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吼。 毫无征兆地,尚且飞扑在半空中的它,突然重重地向下压了一下。 本来方幸这一剑,最多划伤它的皮毛,能不能伤到那厚厚的脂肪层都还是个问题。 可它这莫名其妙地一记下沉...却好死不死地,让方幸的剑锋深深刺入了它的腹部。 方幸:“啊?” “六息已过!” 剑锋在雪豹腹部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喷涌如注。 雪豹骤然坠地,倒在一片滚烫的血气之中,“啊哦啊哦”地凄厉叫着。 “七息已过!” 雪豹还在那惨叫哀嚎,愣是不动一下。 “这...”方幸转身看到这一幕,不由愕然呆立。 雪豹,动啊! 你倒是动啊! “八息已过!” 雪豹还是不动。 这时不光方幸懵了,现场观众也都看懵了。 “这年轻人...”一剑把玄冰雪豹秒了? 不会吧? “九息已过!” 方幸都急得主动冲过去了。那雪豹才终于站了起来。 它在痛苦中放声嘶吼,气势不减先前,算是彰显了它练气巅峰妖兽的实力,没有演得太假。 “十息已过。” 雪豹卡着时间,向着方幸发起了更加凌厉的攻势。 这一击要比先前更加危险致命,但... “时间到了!”李无亏眼疾手快地祭出一道缚妖绳,将那玄冰雪豹牢牢拴住。 “带它下去治伤。”他拽住缚妖绳的这头轻轻一甩,就把这只被五花大绑的雪山巨兽,给轻易地甩到了场外。 方幸的试炼,就这么结束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现场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通过了...”方不群瞳孔一缩。 “他、他真的...”方伍更是不敢置信:“挡住了成年玄冰雪豹!” 一片震惊错愕之中,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就连那些与他是竞争对手的参试考生,都有不少人心服口服地鼓起掌来。 “方兄!”莫离第一个站出来向他道贺:“避其锋芒、击其要害,借玄霜凝冰弥补速度劣势,再以四两之力拨动千斤之势——” “你这一记滑铲,可真是打得太漂亮了!” “哥!”方元姝也激动地冲上前来,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你太厉害了!” 李无亏目睹此状,更是无比欣慰地朗声宣布道:“第一个通关的考生,已经诞生了——” “方幸,你成功了!” 赞扬声如潮水般涌来。 阔别三年的聚光灯,再度在万众瞩目中落到了他的身上。 以练气五层的修为通过试炼,甚至还反伤了玄冰雪豹。这一刻,他的实力便再也没人可以质疑。 “这...”方幸只能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看着那头被悬剑弟子们拖去疗伤,还在那啊哦啊哦叫唤的玄冰雪豹;再回忆起刚刚自己一剑重创雪豹的经历... 场外的旁观者,或许很难看出蹊跷。 但今天一心想当演员的方幸,却隐隐觉得:“我...” “是不是被雪豹演了?” ------------ 第36章 他行,我也行 看着场上那犹如王者归来的白衣少年,方不群面色阴沉如水。 曾经在方伍面前都走不过十息的方幸,在颓废三年之后,竟然真挡住了玄冰雪豹! 这真的不是舞弊? 方不群本能地想从这方面做文章。 可野生妖兽,是他要求换的;玄冰雪豹,是他亲自捉的;捉回之后,又是他亲自看守押运的。 如果说方幸的战果有问题,那难道是他自己在帮这小子舞弊不成? 思前想后,方不群也只能沉默。 “家、家主。”管家方伍也脸色难看起来:“您说的没错,这小子好像是有点邪门啊!照这么下去,他不会真的要进悬剑阁了吧?” 双方早已结下血仇。废人仙途如杀人父母,这仇是解不开的。 而方幸本就天资卓绝,现在又有李无亏照拂。如果让他进了悬剑阁,经李无亏的引荐,走狗屎运得了哪位化神长老的赏识,拿到了那传说中的乾坤造化丹,治好了丹田损伤,那... 那方幸到时候,还不得像当初他们欺负他一样,反过来欺负他们啊? “冷静一点。”方不群神色依旧平静,藏在宽袖中的拳头却已暗暗紧握:“试炼还没结束。” “或许,眼前这近百名考生中还有高手,可以为我们挡住那小子的仙途。” 目前来看,局势似乎还真是这样发展。 原本大家看到那五头凶神恶煞的妖兽,还都踌躇着不敢上去挑战。 可现在方幸当了第一个砍雪豹的人,而且还打出了教科书式的以弱胜强的操作,众人在为他的本领出声赞叹的同时,也按捺不住地涌出一个念头: 那方幸是练气五层,我也是练气五层,甚至更高。 他能行,我为何不行? 现在都有开荒玩家把Boss打法给演示出来了,他们照着套路打不就行了? “滑铲!没错,滑铲就是克制玄冰雪豹的奥义!”一时间人心思动,大家都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下一个,谁来?”李无亏刚问出声。 “我来!”场下便立刻有人应答。 只见方幸刚走出场外,一位身形魁梧的大个子,便信心十足地仗剑步入场中。 “我要挑战它!”他学着方幸的样子,将目标锁定在了一头玄冰雪豹身上。 “加油!”场下考生纷纷为这位竞争对手呐喊助威。 他们和那些瞪直了眼睛的观众一样,都想看一看,方幸的成功到底能不能被人复制。 于是,和先前几乎一样的场景再度出现。 “开笼,放雪豹!”随着李无亏一声令下,玄冰雪豹在咆哮中一跃而出。 “玄霜剑气!”那大个子有样学样,也用玄霜剑气冻结了身前的三丈土地。 雪豹凌空飞扑而下,在地上映出一个巨大的影子。 但这魁梧青年却丝毫不惧。他在脑海中慢放着方幸之前的每一个动作,然后在那利爪破空而落的最后关头: “滑铲!”他脚踏冰面,一个俯身滑铲。 他:“躲过去了!!” “他也成功躲过去了!!”场下考生一片沸腾。 这魁梧青年已经成功滑铲到了玄冰雪豹的身下,那下一步就应该是按方幸做的那样,借助雪豹自身的相对速度,一剑重创这畜生的腹部。 于是,他在这滑铲过程中,猛地向上刺出一剑。 然后... “没刺中?”他瞳孔一缩。 这雪豹的速度,好像比他想象的还更快一筹。 他这一剑还没完全刺出,那个庞大而轻盈的身影,便已然如闪电般从他头顶越过。 而错过了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关键机会,就意味着... “啊——”一声痛呼。 只见那玄冰雪豹落地后猛地顿住身形,紧接着向后使出一记凌厉扫尾。 那硕大如柱又坚韧如钢的雪豹尾巴,便毫不留情地轰在了这个倒霉的挑战者身上,将他毫不留情地扫出了场外。 “小心!”所幸场外有李无亏和悬剑弟子在随时准备着救助,及时拦住了那犹如炮弹般倒飞出去的魁梧青年。 否则就这一击,便可能使其全身筋骨尽断。 但即便如此,那大个子还是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俨然是在那一鞭之下遭受了不轻的内伤。 “挑战失败。”李无亏平静地宣布了结果。 他吩咐悬剑弟子送那大个子下去疗伤,然后看向在场众人:“还有人要尝试么?” 现场的气氛,要比先前骤然冷了许多。 人们终于意识到:“方幸确实有本事。他的打法,也不是那么好学的。” 不过... “可惜了,这位仁兄也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可惜他的速度要比方幸略逊一筹,才错过了那最佳的出手时机,没能一击重创妖兽。” 既然如此,那如果他们吸取前人教训,是不是就还有戏? “下一个,谁来?”李无亏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来!”人群中又走出一个纤瘦少年。他上场之前还特意脱掉了护身宝甲,一看就是吸取了上一位的教训,要把敏捷点到了极致。 于是... “玄霜剑气,滑铲!” “啊——” “可惜了。这位仁兄也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可惜他的速度有余而力量不足,一剑才堪堪划破表层皮毛,没能一击重创妖兽。” “下一个,谁来?” ...... “玄霜剑气,滑铲!” “啊——” “可惜了。这位仁兄也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可惜他对玄霜剑气的掌握不够娴熟,在施法速度上浪费了半息功夫,没能一击重创妖兽。” “下一个,谁来?” ...... “玄霜剑气,滑铲!” “啊——” “可惜了。这位仁兄也差一点就成功了。” “只可惜他的心境远不如方幸,身形颤抖以至于动作变形慢了半拍,没能一击重创妖兽。” “下一个,谁来?” ...... “玄霜剑气,滑铲!” “啊——” “可惜了...” 方元姝:“......” 眼见着一位又一位道友哀嚎着被担架抬走,她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别送了,诸位道友。要不是有李无亏等人护着,这雪豹恐怕都得让你们给滑铲得吃不下了。 我哥哥的成功,可不是你们能复制的啊。 随着被担架抬走的考生越来越多,大家也都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 渐渐的,现场空气变得越来越压抑、死寂。原本兴致勃勃地在讨论着如何改进战术、优化打法的考生们,渐渐地都笑不出来了。 “下一个,谁来?”李无亏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一回,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近100号人,到现在就只有方幸一个人过关,连2个名额都没凑齐? 是他把海选试炼设置得太难了? “不。”那些练气小辈见识短浅,又缺少磨砺,迟迟察觉不出各自的问题。甚至在场的那些筑基弟子,也没几人能看破这谬误。 但李无亏眼光何其毒辣。他看得很清楚: 刚刚上台挑战的那些考生里,其实有不少人都有着比方幸更高的修为,有自己的特长和禀赋。 如果他们不是盲目模仿方幸的打法,而是相信自己的能力,去勇敢直面那玄冰雪豹的话,说不定还都有希望通过。 他设置的这项试炼确实很难,但绝没有难到几乎无人能过的地步。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这些年轻人都盲目地邯郸学步,把自己给学顺拐喽。 “可惜。”李无亏为这些考生惋惜,但又不太惋惜。 因为意志,或者说心境,本就是评价一位修士能力的重要因素。 这些少年天才空有本事,但却畏惧妖兽如虎,以至于非得见到有人成功,亦步亦趋地学着前人演示的打法,才敢上去挑战。 仙道坎坷,意志不坚者是注定走不远的。 光是这一点,他们就不如方幸。 当然了... 李无亏不会承认。他是不想有太多考生出围,给方幸在终赛中招来太多对手,才故意不出声提醒这些年轻人,纠正他们的错误的。 现在,他的目的倒是达到了,而且达成得有些超标。 “只有一个人出围,连2个升仙名额都凑不齐,这可不行啊。” “要不,我还是出声指点一下这些年轻人好了?”李无亏心想:“反正方幸实力过硬。就算终赛里多出几位强敌,他也是有把握胜出的。”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人群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我...”观战已久的莫离,终于准备正式出手。 可他又让人抢先了一步。 “李无亏前辈,既然现在没人敢再挑战,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只要我成为那唯二的出围者,就能和哥哥一起,直接升入悬剑阁了?” 问出这话的竟是方幸身边。那个境界堪堪练气五层,看起来很是稚嫩柔弱的小姑娘。 她走出那沉默的人群,坚定说道:“下一个,我来!” ------------ 第37章 她行,我也行 “元姝?”第一个质疑她的不是别人,就是方幸。 他很是担心地拉住妹妹:“你也要挑战这关?不行,这太危险了。” 方幸本能地表示反对。 “放心吧,哥。”方元姝只自信笑道:“这里有李无亏前辈护着。就算失败了,也无非是像先前的那些倒霉蛋一样,受些不轻不重的伤罢了。” “可是...”方幸还想再劝。 可抬头看见那双坚定而深情的眼眸,他却又说不出了。 他想起了方元姝说过的话,哥哥在哪,她就要在哪。 “我们会一起升入悬剑阁的,一定会的!”方元姝说罢这话,便毅然决然地转身登上了那片已然遍洒鲜血的场地。 为了保证公平,每位考生退场之后,悬剑弟子们都会以法术复原那被封冻的场地。 但他们留在场上的血液,却是一时难以清理干净。 所以当方元姝踏上这里,她那娇小玲珑的身形,就和这一片鲜血斑驳的土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真要挑战?”李无亏也有点不放心。 “嗯。”方元姝点头确认。 “还是玄冰雪豹?” “不。”她摇头。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方元姝伸手指向了那头身高十米的庞然巨兽;“我选它,雪原巨熊。” “什么?!”众考生不敢置信。 虽然雪原巨熊和玄冰雪豹各有所长,真打起来也难分伯仲,但雪原巨熊那巍峨如山的体型,显然是比身长两丈的玄冰雪豹更具有视觉冲击力的。 一般人都会本能地选择玄冰雪豹作为对手。更何况,方幸之前还已经成功演示了针对雪豹的打法,有无数经验可以供人借鉴。 “好!”众人惊诧不解,李无亏反倒欣慰微笑。 总算有一个敢走自己的路的人了。看来这小姑娘,还真有可能创造奇迹。 “开笼,放巨熊!”他正准备喊开始。 “等等。”方元姝却喊了一下暂停:“我还得准备一样东西。” 只见她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双奇特的靴子,然后动作利落地将它换了上去。 “这是...”众人都认出了这是什么:“冰刀鞋?” 冰刀鞋,这对北境修士来说实在太熟悉不过了。 他们的储物戒指里也都有这玩意。 只不过,这种娱乐消遣之物,真能用来对付雪原巨熊?、 众人正是怀疑,方元姝却已然给台下的哥哥投去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回头傲然看向那头巍峨如山的雪原巨熊: “开始吧!”随着她的确认,那巨兽终于挣脱牢笼。 “嗷呜~”雪原巨熊咆哮着冲出牢笼。它那沉重的身躯每往前踏出一步,都能让这片大地隐隐地为之颤动。 虽然动作远不如玄冰雪豹迅捷轻易,但这气势却可怖得令人颤抖。 “她...”所有人都担心起了这个小姑娘:“真能应付得了这种怪物?” 方元姝却不慌不忙。她用出了一招:“玄霜剑气!” 还是这招已经让前辈们用烂的招数。 思路还是不攻击对手,而是以寒气封冻地面,让场地变成光滑的冰面。 可方元姝的下一步,却并不是滑铲。 而是: “溜冰!”众考生错愕不已:“她是在一边用寒气封冻场地,一边利用冰刀鞋大幅提升自身速度,利用冰上滑行的技巧,躲避雪原巨熊的攻击!” 是的,这正是方元姝精心设计的战...剧本。 她打算用溜冰的方式将速度发挥到极致,全程风筝那头笨重的雪原巨熊,连碰都不碰对方一下,直接混过这十息工夫。 全程都没有正面交锋,只有追逃。这样才能保证以弱胜强的合理性,让人不心生怀疑。 于是... “嗷呜!!”众人便看见了这一幕。 雪原巨熊愤怒嘶吼,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方元姝扑来。 而方元姝就像那冰上仙子一般,用那最优雅的花滑动作,在这寒冰覆盖的大地上轻盈地旋了几个圈,便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那致命一扑。 “哈哈。大笨熊,你来追我啊!” 你真敢来就死定了。 下一顿就吃熊掌。 于是巨熊顿住身子,“狂暴”地拍下一掌,结果只是险之又险地从方元姝身后擦过,激起了一片毫无意义的碎石和扬尘。 一扑未成,一掌又扑空,让那小人儿在冰上轻盈遁去,这雪原巨熊自然极为“不甘”。 它咆哮着转身向方元姝追去,动作虽比那玄冰雪豹迟钝许多,但相对人类速度依旧惊人。 “吼!”又是一击,未中。 但这一掌激起的浩瀚余波,那陡然掀起的猛烈气浪,却已经撼动了方元姝的身形。 “呀!”她失足摔在冰面上,让方幸看得心里一抽, 如果还有下一次攻击,那她肯定是活不了了。 可是... “十息已至!”没有下一击了。 雪原巨熊被悬剑弟子们投来的缚妖绳牢牢拴住。这场试炼,已经结束了。 “方元姝。”李无亏满怀欣慰地宣布道:“恭喜你,你也成功通过了试炼!” “太、太好了!”方元姝激动地从地上直跳起来。 她甚至都顾不上换掉冰鞋,就迫不及待地冲出场外,一头埋进了方幸怀里:“哥,你看到了么?我做到了!我也做到了!” 这兄妹俩的深情互动,旁人自不在意。 在场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尚未上台挑战的参试考生,此时在意的都是:“原来...” “还有这种打法?” 原来除了滑铲雪豹,还有专门克制雪原巨熊的风筝流打法! 是啊!通关要求只是坚持十息,又不是必须与那妖兽交手。 玄冰雪豹速度极为敏捷,他们想风筝也逃脱不过;但那雪原巨熊动作相对笨重,他们如果学着方元姝的打法,未必就不能成功。 方元姝是练气五层,他们修为也都在五层之上。 方元姝会溜冰、有冰刀,他们作为北境修士,也都擅长溜冰、带着冰刀。 她行,他们一定也行! 于是:“下一个,谁来?” “我来!”少年们踊跃上前。 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 许久之后,经过对“滑铲流”和“风筝流”这两种打法的两轮勇敢尝试,原先的近百位参试考生,就只剩下寥寥40余人。 现场又变回了那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的死寂模样。 “还有人来挑战么?”李无亏问。 没人应声。 修为较高的,对自身实力有自信的,敢上去挑战的人,都已经上去了。 剩下的人,除了一直在观战总结经验的莫离,便都是不太敢上的。 “还有人来吗?”李无亏又一次问。 到底来不来? 有人迈出一步,但又犹豫收回。 这是如来。 有人双拳紧攥,似乎随时都将上前挑战。 这是将来。 有人原本跟同伴说好了要上,结果又不敢上了。 这是原来。 有人干脆一脸平静地站着,根本没有要上的意思。 这是未来。 ...... 只有一个人是:“我来!” 那是莫离。 他在被方幸和方元姝连续抢跑之后,就索性耐心地等在场外,默默观察起那些妖兽的攻击模式。 现在他已经准备万全。 于是只见莫离登场,展现出他练气七层的高超修为。 没有用方幸的“滑铲流”,也没模仿方元姝的“风筝流”,他就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和那玄冰雪豹正面周旋起来。 十息之后... “莫离,挑战成功!” 莫离在观众的赞叹声潇洒离场,但他的成功却没有再掀起一轮模仿热潮。 “练气七层的修为,如此不凡的身手...”大家只从他的表现中感受到了绝望:“这是我们能模仿得了的么?” “还有人要来么?”李无亏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这次回应他的,却是更加死寂的沉默。 “没人来了?”李无亏微微一顿,又沉声说道:“那我可就当你们放弃了。” “嗯...”剩下的大多数考生,其实都已经在这漫长的观战过程中,渐渐接受了这残酷的现实。 那些比他们更厉害的选手都通不过试炼,他们就更不必上去丢人现眼了。所以当李无亏宣布他们被淘汰后,考生们甚至都没有太大反应。 “那好!”李无亏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我宣布,第二轮试炼正式结束。” “进入终赛的只有三人——” “方幸、方元姝、莫离!” ------------ 第38章 三士让二桃 听完这终赛的入围名单,方幸表情很是微妙。 3进2的比赛,其中一个是方幸,一个是他亲妹妹。这...岂不是不管怎么比试,他们兄妹二人中都至少有一人要入选悬剑阁? 这就让他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他胜选吧,就违背了他继续留在俗世和苏沐云低调双修的初衷; 不胜选吧,他妹妹就要一个人被带去悬剑阁了。 至于弃权?悬剑阁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胜选者弃权的例子,没人知道悬剑阁会如何处理此事。 以悬剑阁在这片土地上的绝对威严,这就相当于皇帝都已经钦定下本届状元了,结果状元哈哈一笑,说他只是考着玩的,这官老子不当了... 虽然李无亏对他态度不错,背后还有云苓照拂,但他们会不会允许他如此胡闹,可还真不好说。 “这...”方幸一阵左右为难。 而大家也都注意到了这微妙的情况。 “李无亏前辈。”这时候,却是莫离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朗声问道:“假如我在终赛落选,那我是否有报名参加复试?” “这是自然。”李无亏好奇看来:“你年纪轻轻就有练气七层的境界,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获得前去天脉山参加复试的资格了。” “那就好。”只见莫离微一点头。 然后,他便回答:“那我弃权,并报名参加复试。” “什么?!”在场众人都为之一惊。莫离在先前表现出的战斗力还要更胜方幸兄妹,怎么打都不打就直接弃权了? “莫离,你...”方幸也诧异看来。 只听莫离一本正经地回答:“先前我说如果在擂台上与方兄遇见,必然要全力以赴。” “但现在情况不同。”他看向方幸和方元姝:“进入终赛的只有我们3人,如果我胜选了,那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注定了要使你们兄妹二人骨肉分离。” “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还欠着方兄一命之恩,又怎能在这里拆散你们?” “...”方幸欲言又止。 莫离确实说到他心坎上了。 现在他和妹妹已经阴差阳错地进了这3进2的终赛。那么,既然来都来了... 那不管他之后作何选择,去或不去,现在他最好的选择,都是和方元姝一起拿到那两个名额。 这样才能保证在任何情况下,他们兄妹俩都能在一起。 “可这对你来说也是不可错失的机缘。”方幸能看出来,莫离对这升仙试炼有多么重视。 虽然不知道这背后有何原因,但他孤身一人不远万里地从灵池国来到这里,甚至为了准备试炼而不惜兼职杀手来筹措资金,都说明了这件事对他有多么重要。 “确实如此。”莫离沉声点头。 可他的态度却丝毫没有改变:“但我这条命本就你给的。当初若不是方兄你宽宏大度,我现在早就成了一具尸体,又哪能在这里争什么机缘?” “机缘再珍贵,也抵不上这一命之恩。” 他语气无比诚恳。 见到这一幕,现场不由一片哗然。 他们此前还从未见过,有人愿意放弃如此机缘来成全别人。 “原来他们早就互相认识!”观众席上,方伍也被这一幕惊得脸色大变:“打都不打就弃权让方幸兄妹胜选,这、这分明就是在舞弊!” “蠢货!”方不群面色阴沉如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莫离不弃权又如何?3进2的比赛,方幸难道还能让他亲妹妹给淘汰了? 从终赛名单出炉的那一刻起,悬剑阁的大门就已经对他敞开了。 “方幸他...真的时来运转、潜龙出渊了!”方不群暗暗将拳头攥得骨节发白,但面上仍旧维持着一族之长的气度,显得古井无波、气势深沉。 直到莫离又说了几句: “方兄,你就不必再为我纠结了。我先前为了区区50枚灵石的报酬就去暗杀于你,是方兄你饶了我一命,才让我能苟活至此。” “否则我早在十二天前,就已经成了你的剑下亡魂。” “这段因果因我而起,方兄你现在又何必为我这而犹豫不决呢?”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原来莫离还曾经暗杀过方幸!而且听这意思,这一战竟还是练气七层的莫离败了。 “这...”方不群也微微一愣。 50灵石?暗杀?难道除了他以外,近来还有人去雇人行刺方幸? 不过只给50灵石就想暗杀方幸,这是不是太抠门了? “等等...”十二天前? 他算了算时间。 “忘!忧!楼!”方不群顿时咬牙切齿地骂出声来。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双眼赤红得几乎要掩饰不住杀意。 “而且,方兄你放心吧。”这时,只听场上的莫离自信说道:“我不需要那两个正式名额,也一定能在复试里脱颖而出——” “就让在下借此机会,还了那一命之恩吧。” “哥...”方元姝也适时地抬起了头。她用那温暖的小手攥住了哥哥的大拇指,抬头送来一道暗暗期许又恋恋不舍的目光。 明明未发一言,但又好像说了许多。 “好吧。”方幸接受了这个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他看出莫离也不是喜欢客套的人,便只拱手还了一礼:“莫离,那这回便拜托你了。” “大恩不言谢,这个忙我记下了。” 莫离只洒脱一笑:“以德报德,何必言谢。” “莫离。”李无亏郑重地确认道:“你确定,你要弃权去参加复试?” “是!”莫离语气坚定。 “好!”李无亏笑着宣布了这个他最期望看到的结果:“那这终赛也用不着比了——” “方幸、方元姝,你们胜选了!” ----------------- 升仙试炼,已经在众人对方幸兄妹那祝福的掌声中迎来落幕。 “家主...”方伍小心翼翼地看向方不群。 这位曾经总能镇定处事的一族之长,这时只双眸泛红地盯着远处的方幸,安静得有些可怕。 “方伍,你说的没错。”只听方不群深深一叹:“悔不听吾儿之言,因一时妇人之仁未能斩草除根,以至于害惨了我父子二人啊!” “家主。事情还、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吧?”方伍也很紧张。但他还是在努力安慰自己:“或许,方幸那小子去了悬剑阁,也威胁不到我们?” “怀璧少爷毕竟是苍术长老的亲传弟子,而那方幸就算晋入了悬剑阁,也只是一介废人。” 双方的差距还是很大的。但.. “真有这么大么?”方不群沉声道:“方幸离我儿的地位,也只差一位化神长老的赏识罢了。” 要得到化神长老的赏识,自然很不容易。李无亏努力钻营多年,也没得到这么一个机会。 可方幸他的天赋太好了,他的运气也太旺了。这最后一个步骤虽然艰难,但对他来说,又似乎不是不可能。 而一旦让方幸彻底翻身... 方不群可还记得,方幸当年风头正盛时,是如何杀伐果断、毫不留情地解决他的仇人们的。 这一点,当初被方幸一人一剑连砍13颗人头的黑石帮就很有发言权。 “不,不行!”方不群状若癫狂,喃喃自语道:“怀璧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出息。” “我这个当父亲的,不能为他解忧也就罢了,又怎能亲手给他送去一个麻烦?” ----------------- 另一边,苏沐云的微妙眼神,也暗暗投在方幸身上。 “这小子...”她似是埋怨地轻叹口气:“说好了要跟我留在俗世的,结果却和他那妹妹一起,把这2个升仙名额都给包揽了。” 苏沐云语气颇为无奈。 其实以她的境界和眼力倒是能看出来,方幸不是故意要胜选的——他和方元姝的出围都有猫腻。 那所谓的“野生”雪原巨熊和玄冰雪豹,应该都是被提前驯养好的。 不然它们不会这么配合,而且还演得这么投入、卖力。 “是李无亏么?”有能力在这试炼里暗动手脚的,似乎也只有他了。 “真没想到,他竟然能为了提携方幸这小子,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说李无亏只是被那祥瑞吸引,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这小子到底有什么背景?这和那个神算子是否有关?”苏沐云秀眉微蹙,一时也得不出答案。 她可清楚记得,那个神秘的神算子,在交手过程中不仅施展了血剑宫的功法,而且还用出了悬剑阁的招式。 一个元婴修士,还跟悬剑阁和血剑宫都有密切关系,她作为曾经的悬剑阁长老,如今的血剑宫护法,怎么会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李无亏如此照顾方幸,甚至不惜为之舞弊,是否和这位神秘的悬剑修士有关? “也罢。”苏沐云仍看不清真相,索性将注意力全放在了方幸身上:“只要把这小子攥在手里,就算找不到神算子,也至少能得了他这个宝贝。” 方幸现在可是她的禁脔。 “我可不会把你让给悬剑阁啊。” ------------ 第39章 信号调制加工 自北原郡向南三万里外,天脉山,悬剑阁。 悬剑阁外阁执事周延昌,在升仙试炼结束的当天,就收到了李无亏经由悬剑阁幽州分阁中转,辗转发回天脉山宗门的最新传讯。 “延昌师兄,我在北原的工作有了重大进展:” “首先,对幽州的游历调查已历时半月,迄今仍未发现在幽州地界任何血剑宫妖人活动的迹象。目前几乎可以确认,血剑宫近期并无针对北境幽州的大规模行动计划。” “我已命那200名外阁弟子终止调查任务,在北原城秘密集结归队。” “预计在三到四日之后,月底三十日之前,他们便可完成归队集结,与我一同启程离开北原,一同返回天脉山宗门。” “其次,关于升仙试炼:” “方幸及方幸之妹方元姝,已于今日顺利通过升仙试炼。” “其中方幸在第二轮试炼中,不仅在成年玄冰雪豹面前坚持超过十息,还一剑划开了雪豹腹部,成功对雪豹造成了轻伤,表现可谓亮眼。” “......” 接下来,便是李无亏对这一整个升仙试炼过程的简要描述。 总结下来就是,师兄你嘱托我办的事都办好了。血剑宫是没找到,但方幸已经通过了升仙试炼。 “这...”可周延昌收到这份传讯,眉头却不禁微微皱起:“这李无亏师弟也真是的,报告怎么能这么写?” “入围第三轮终赛的只有三人,一个是方幸,一个是方幸的妹妹,一个是方幸的熟人。” “终赛打都没打,就因为莫离的弃权,让方幸兄妹直接胜选了?” 虽然李无亏陈述的都是事实。 而且他确实没有帮方幸作弊。 但是当事实太不同寻常的时候,那就不能把它直接讲出来了。 “云苓长老的命令一道道传下来,门内早不知有多少人知道,她下令照顾这小子的事了。” “现在好了...”云苓才刚发话要照顾,方幸就通过了升仙试炼。 而且连终赛都没打,靠着老熟人弃权,就和妹妹一起,直接获得了升仙名额。 哪怕这些都是真事儿,传出去也会让人想入非非。 连对手主动弃权,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出现了。知道内情的人肯定会下意识怀疑,方幸到底是不是凭借自己的真实实力,通过这升仙试炼的。 会不会是作为主考官的李无亏,暗中向那位莫离选手施加了什么压力? “你这么写报告,还怎么凸显出方幸的天资和实力,显得他的胜选实至名归?” “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此事,你这么搞,那不是让云苓长老脸上难堪么?” “唉,也罢。”周延昌无奈于师弟的不开窍:“无亏师弟,还是让我帮你把这报告‘润色润色’,再继续递交上去吧!” 他回忆着报告内容,暗暗斟酌起来。 反正方幸是云苓长老内定要的人,用不着经历入阁后的种种考核,出了考场就要进萝卜坑,那他写得夸张一点也没关系。 “十息?”删了。对战时间不用具体说明,留白让读者想象即可。 “轻伤?”什么叫轻伤。雪豹肚子都被划破了那能叫轻伤吗?这叫重创! “还有他妹妹...”也得多提两句。这样才能从侧面烘托方幸的实力之硬。 “对手主动弃权?”这是基本事实,不好改动太多。那就... ----------------- “云苓师姐,北原郡那边传来消息:” “方幸及其妹方元姝,已于今日双双通过升仙试炼。” “其中方幸在第二轮试炼中,直面成年玄冰雪豹而丝毫不露下风,不仅自身毫发无损,而且还一剑斩开了那雪豹胸腹,对其造成重创!” “方元姝则以灵动身法与雪原巨熊周旋,同样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可见她资质不弱其兄!” “及至终赛,对手叹服于兄妹二人实力,甚至不得不主动弃权!” 雪玉峰上,鹰不泊为云苓带来了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个消息也不能说假。里面的九成九内容,都是真的。 只是让人这么一修饰润色... “云师姐。”就连苍云峰峰主鹰不泊,都不禁叹服道:“我原本还不知你为何要特意派人照顾这个小辈,原来那方幸竟是如此惊才艳艳之辈!” 悬剑弟子都渴望获得内门各峰峰主赏识,但他们这些独掌一峰的内门长老,又何尝不渴望那些真正天资卓绝的弟子呢? 真正的天才,到哪儿都是有人抢着要的。 而报告里的方幸,就展现出了这种实力。 “自身境界尚且只有练气五层,便能重创练气巅峰妖兽...云苓师姐,你这回可真是慧眼识珠,为雪玉峰争来了一位大才!” 甚至不止一位。方幸还有个妹妹,在报告里同样表现出色。 鹰不泊以报喜的口吻,来向云苓汇报此事:“恭喜师姐,又多了两位得意门生!” 云苓:“???” 发生什么事了? 那方幸不是说好了要避世么,怎么还跑去参加升仙试炼了? 是因为她么?可她明明只派了几个人,去暗中保护他而已。 “怎么...”鹰不泊察觉到了云苓那微微显露的错愕:“师姐,你难道不是因为看中了那小子的天赋,才派人去保护他的?” “哗哗~”旁边的冰丝玉绫微微飘动,像是要替主人解释什么。 云苓心里一跳,很快正色道:“师弟你无须多问,这件事我自有考量。” “是。”鹰不泊很识趣地没追问下去。 但现在方幸已经通过了试炼,而且还表现如此惊人。 “云师姐,你难道不收下他?”鹰不泊在意地问。 虽然理论上讲,新入门弟子都得先入外阁,经过一番考核后才能进入内阁。 但这考核可不等同于升仙试炼,考过了就一定能入内阁。 外阁弟子的晋升考核,只能给他们一个被内阁长老面试的机会。面试通不通过,最后还是作为导师的内阁长老们说了算。 所以归根结底,收谁入内门、让谁作弟子,那都是由他们自行决定的。 晋升考核只是给那些无缘见到他们的外阁弟子,一个博得他们青睐的机会而已。 现在云苓既然已经青睐于方幸,那自然可以跳过这些流程。 “师姐。”鹰不泊此时也对报告里的那个方幸很感兴趣:“要是你无意收他入雪玉峰,那我倒要先见见他们兄妹二人了。” “若是他真有如此天资,那我苍云峰定然是不会错过的。” “这...”云苓不免心神意乱。 看来这相忘于江湖,是肯定做不到了。 眼见着方幸就要晋入悬剑阁,甚至大概率一跃成为自己的师侄; 再想到他和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到他在报告中表现出来的,那切切实实的逆天资质。 方幸有这等资质,又有护她周全之恩,倒也配得上雪玉峰弟子的位置。 云苓最终决定:“不,此子毕竟与我有缘。” “还是让他来雪玉峰吧。” ------------ 关于剧情 最近差评不断。请一天假缓缓,思考一些问题。 这本书写着写着,我就越来越感觉,我可能已经不适合写这种无厘头喜剧了。 直接原因是我面对差评时的玻璃心,我的心态问题,但深层次原因还是,我变了。 我已经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了。 以前的我是:“我觉得这么写有意思,我一定要写出来!” 现在的我是:“这么写有意思么?这么写毒么?这么写应该没问题吧?” 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沉重不堪,越来越像一个每天为工作业绩担心的中年大叔,而不是那个一张纸一支笔就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人嗨上半天的小伙子。 我自己都很久没有笑了,却还模仿着过去的成功模式,试图还原出少年的自己。 结果就是笑点不够好笑,又为了写笑点而耗费了太多笔墨,牺牲了其他,在角色刻画和矛盾冲突上显得十分单薄。 或许这么写是错的。 老实说,这本书的主线剧情,本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喜剧故事;我原本希望用无厘头喜剧的外皮做包装,吸引大家慢慢沉浸到这个故事里来。 可现在看来,这么做反而是弄巧成拙。 还是请天假缓缓吧。让我认真思考一下,之后该怎么写。 是继续以营造笑点为主,还是早点突出主线,让氛围变得严肃一些。 抱歉,各位。是我太矫情了。这样拖更很对不起大家,但我确实需要时间去静一静。 明天见。 .................. 补充:举例说明现在的我有多离谱吧... 这章发出来,立刻得到不少支持的评论。 我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还有这么多人支持我,我要自信!”; 我的下意识反应是:“还有这么多人支持我,我还矫情犯病鸽了一天,会不会让大家失望,让更多人对我恨铁不成钢地选择离开?” 然后说好了要休息缓缓,脑子却又闲不下来了,想着要不要赶快把字码了,早点把更新续上,免得让大家失望。 踏马的,我自己都觉得我有病。 看来我是真的不适合写喜剧了。 ------------ 第40章 方幸的绝招 四天之后,一月三十日。 方家祠堂。 方幸原身的父母,在他八岁时就因意外去世了。 他们是在野外遭遇大雪崩、坠入冰河而死的,死后连尸骨都没有寻见,只剩下灵位可以供奉。 本来以方幸父母在族中的地位,死后是没资格进入只供奉宗家先人的家族祠堂的。 但方不群感念于方幸父母曾作为他的忠实随从,在游历途中救过他一命,便还是力排众议,将他们俩的灵位请进了方家祠堂。 如此一来,方幸兄妹才有了一个可以为父母烧香祭拜的地方。 “唉,是我对不起你们啊。”站在方幸父母的灵位之前,方不群深深一叹。 说罢,他又向二人的灵位微微鞠了一躬,并各自进献上三柱燃香。 “要是我能早点注意到怀璧和你家方幸的矛盾,或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我也是个父亲。儿子犯了错,在外面结了仇,我这个做父亲的,又能怎么办呢?” “怀璧他好不容易才名列悬剑、踏步青云,我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拖了他的后腿。” 方不群在灵前喃喃自语。祠堂里静悄悄的,只回响着他的无奈叹息。 终于,在良久之后,祠堂外传来了一阵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家主。”管家方伍立刻紧张地屏住呼吸:“他们来了。” “嗯。”方不群微微点头。 他将目光从方幸父母的灵位上挪开,眼神里便只剩下了冷漠和决绝。 和他预料的一样,方幸兄妹在离开北原城之前,是肯定要来这里拜祭父母的。 果然,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方幸和方元姝走了进来。 “家主?”一见到方不群和方伍就守在这里,方幸立刻微微蹙起了眉头。 “哥?”方元姝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她本能地看向方幸。 只听方幸问道:“家主,你为何在这儿?” 方不群没再扮演平日里的和蔼长辈,只是平静回答:“来向你父母谢罪的。” “方幸。”他缓缓转过身,直视着方幸的眼睛:“事到如今,你应该也都知道了吧?” 方幸默然不语。 “果然,用不着李无亏来调查。”方不群从他的眼神里看懂了什么:“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一直都知道。这三年来,倒是我徒劳表演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矛盾就再也无法掩饰了。 方幸也不想废话。他知道方不群不会轻易摊牌。 这家伙一旦摊牌,就意味着: “你想在这里杀了我?”方幸冷声问道。 “是的。”随着方不群的一声叹息,他的护身灵剑也随之幽幽浮起。 隔空御剑,这是筑基修士的标识。也是练气修士和筑基修士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筑基以下,皆为凡人。 当练气修士看到那浮空而起的灵剑时,就意味着他们的死亡已然不可避免。 “但是...”方幸并不慌乱。 他只一边小心护着妹妹,一边神色淡然地看向方不群:“你既然知道李无亏前辈是和我一边的,那你就应该想到,他不会让我们兄妹二人冒险,独自来这里祭拜父母才对。” “不瞒你说说,此时此刻,祠堂外就有不少悬剑弟子在暗中守护着我兄妹二人。” “在你那灵剑浮空而起的这一瞬,他们恐怕就已经察觉到了这异常的灵气波动。” 按正常的剧本,接下来应该是数十名悬剑弟子在震惊中破门而入,将正在实施犯罪的方不群、方伍二人当场擒获。 然而... “他们感知不到的。”方不群从怀中取出一块散发着无穷灵蕴的玉石阵图。 在那无形灵阵的庇佑之下,这玉石周围的数丈空间,其实已经跟外界彻底隔绝开了。 “从你们走到我面前开始,你们就已经踏入了我设下的‘幻影匿形阵’。” “此阵阵图,乃是悬剑阁苍术长老赐予吾儿的护身宝物。它可以藏踪匿形、隔绝气息,甚至按掌阵者心意,模拟出虚假的活人气机,让阵外修士感知。” “所以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们,外面的悬剑弟子也只会以为,你们还好好地活着。” “别说他们了,就算是李无亏、苏沐云这样的金丹大能,都无法察觉这阵中发生的任何事情。” 为了将方幸扼杀在摇篮里,他连这种压箱底的宝物都动用了。 有了这个宝贝,方不群和方伍完全可以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击杀方幸兄妹二人,然后再借着这块玉石阵图的掩护,在一片混乱中“隐形”离开现场。 至于方幸兄妹在一众悬剑弟子的保护之下,莫名其妙地死在方家祠堂...这件事该怎么解释? “哈哈。”只听方伍恣意笑道:“你也别想着让李无亏为你报仇了,小子。” “那家伙如此看重于你,无非是被那祥瑞之象所吸引,又看中了你的绝佳天赋罢了。” 在外人看来,方幸是一个只有投资潜力,而毫无背景关系的人。 而潜力这东西,必须得人活着,才有在未来兑现成价值的可能。 方幸要是在这里死了,那他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你以为到那时,李无亏还会为了一个死人,跟我家怀璧少爷过不去么?”方伍嘲弄着说道:“他要是聪明的话,就该帮着将这件事一起遮掩过去才是。” 方不群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斩草除根。 “这...”这还真让方幸为难起来。 方不群可是筑基修士,现在的他哪怕是动用血剑,也是绝对无法与之抗衡的。 要解决掉他,那就只能升级。 虽说现在知道了双修之妙,方幸也不再执着于卡等级了。 他甚至都在想着,要不要放弃又脏又累的实业路线,大力发展第三产业,赶快把等级提上去,多认识几位修为有成的漂亮仙子... 可问题是,如果方幸现在升了级,又在这里反杀了方不群。 “那阵图是由方不群掌控的,他一死阵就破了。外面有这么多悬剑弟子盯着,我杀人破阵后该怎么向他们解释?” 一个丹田受损的练气五层弟子,不仅突然治愈了伤势,而且还一口气从练气五层突破到了筑基,甚至还轻易击杀了一位修行多年的筑基前辈... 这件事放在全修真界,那都是闻所未闻的大新闻啊。 “到底该怎么办?”方幸一阵沉思。 “方幸,受死吧!”方伍已然拔出佩剑,气势汹汹地向前踏出步子。 方不群则最后瞥了一眼方幸父母的灵位,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柄灵剑也随之微微颤动,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空飚射而来。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哥?”方元姝在意看来。 “别担心。”方幸神色却悄然恢复平静。 方元姝有些不解于他的淡定。 难道哥哥也知道,他身边有位元婴高人在暗中护着? 方幸当然不知道。 但他依旧胜券在握:“我的福缘是一百点,老天不可能给我一个左右都是死路的选择。” 现在不升级,是死; 升级自卫,向全天下暴露了最大秘密,似乎依旧是一场死局。 “天无绝我之路,所以...”方幸祭出了他的绝招: 开摆。 挂机! 他索性什么都不做,等到最后一刻再做决定。 要是直到最后一刻,局势还没任何变化,还是只有升级自卫这一条路可走——那就说明,他就算升了级,之后也一定有办法破解那暴露秘密的危局。 所以,等到那时再升级也不迟。 于是,在方不群、方伍二人那不解的目光中,方幸既不面露畏惧,也不拔剑防御,只是神色平静地站在那儿... 不动了。 ------------ 第41章 天助自助者 这小子怎么这么淡定?难道他还有底牌? 原本打算冲锋在前、积极表现的方伍,心里立刻犯起了嘀咕。 “你...”他一个练气巅峰高手,竟然被方幸震慑得动作一滞:“你不拔剑?” “为何要拔剑?”方幸只说:“拔剑就能胜过筑基修士了么?” 这话倒是没错。 可是从方幸口中说出来,就莫名地有种“谁敢杀我”的威慑力。 “我就在这里。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却是何故?”局势竟然颠倒过来,变成方幸在冷声催促。 方伍一时之间,竟是仍然不敢上前。 想到那头被方幸一剑剖开肚子的玄冰雪豹,自知不如雪豹远矣的他,不由本能地看向了作为主心骨的方不群。 方不群终于收敛了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 他问:“方幸。若是我今日不设此局,你日后东山再起了,又会如何对待吾儿呢?” 方幸只抱以沉默。 “果然。”方不群读懂了他的意思:“既然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作为怀璧的父亲,那我也只能一错再错了。” 说罢,他微微挑动剑指。 那灵剑顿时在半空中旋了个弯,将剑尖远远地指向了方幸和方元姝兄妹。 “哥...”虽然知道背后有高人护着,但直面这筑基灵剑,方元姝还是本能地有些紧张。 方幸却只死死地盯着那柄灵剑,静待着下一步的变化。 那柄剑是会毫无阻碍地飚射过来呢? 还是说... “方不群。在本座眼皮子底下杀人,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如方幸暗暗期待的那般,他身后响起了一个慵懒而玩味的声音。 那声音,方幸兄妹都再熟悉不过。 “苏沐云?”方不群瞳孔一缩。 “是她?”方伍更是骇得脸色一白。 “沐云前辈!”方幸和方元姝都为之一喜。 苏沐云进来了。 那道被方不群吹得神乎其神的幻影匿形阵,根本就没有拦住她。 “这、这怎么可能?”一直神色平静的方不群,这时也不禁为之面露惊惧:“这幻影匿形灵阵,明明连金丹大能的神识都可以蒙骗过去。” “你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苏沐云也只是金丹境界,而且还只是金丹一层,实力不如李无亏远矣。 这灵阵为何没防住她? “哈哈。”苏沐云莞尔一笑:“这阵图是好东西没错,也确实能防得住金丹大能。” “可是。”她声音一顿。 方幸和方元姝刚才松了一口气,却又被她的下一句话惊得直冒冷汗。 “谁告诉你...” “我只有金丹修为的?” ----------------- 与此同时。 北原城外,玉峰山下,方幸家的小院。 这座曾经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小院,如今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间被积雪覆盖的院子,十几棵让雾凇压弯了腰的雪松。 因为实在骑虎难下,方幸最终还是决定带着妹妹离开北原,跟着李无亏去悬剑阁。 于是,两人便告别了这幢他们居住三年的小屋。 临行前,方元姝特意将屋内陈设都整理了一遍,还将门窗都小心地上了锁。 她说,这是她和哥哥的家,她希望两人以后不管离开多远,都还能一起回家看看。 “我回来了。” 小院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这道门早晨才被关上。它开启的时间,要比方元姝想象得早了许多。 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 那是神算子。 他缓缓走进院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院子里的雪松。 “可惜了。我当初还以为,我能看着你们长大呢。”神算子没有动用灵力,只是像凡人一样用手捏着袖子,不紧不慢地拂去了那些压在雪松枝叶上的厚厚积雪。 然后,他继续向前踱步,来到了主屋门前。 门锁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神算子只是眼神一动,那锁头就自动分解成了几枚零件,又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他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进去没几步,就能看见方幸的卧室。 “还记得吗,阿时?你当初就是这里诞生的。”神算子对他背后的剑说。 好剑都有名字,它也不例外。 阿时就是它的名字。 它用意念告诉神算子:“你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还跑来这儿怀旧来了。” “我本来就是老头子。”神算子笑道。 “作为元婴修士,你很年轻。” “是啊...”神算子一阵唏嘘。 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在屋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静静地看着这屋里的一切。 “你该去救那小子了。”阿时提醒。 “我知道。”神算子没有再掐诀卜算,但仍能把天机算得无比精准:“还有一刻钟,别急。” 阿时不说话了。 倒是神算子主动搭话道:“阿时,你说,我要是不去救那小子,或是对这既定的命运稍稍做些改变,结果会怎么样?” 阿时沉吟片刻,反问道:“有遗憾者才会希望改变过去。” “你有遗憾么?” “......”神算子一阵沉默。 没有。福缘一百的人怎么会有遗憾。 他现在过得很好。 “我只是越来越觉得...”神算子说:“上天赐予我的不仅仅是福缘,更是使命——” “无法摆脱的使命。” “所谓天命之子,原来是这个意思。” “随便你怎么想吧。”阿时不太愿意搭理:“但我得提醒你一句:” “你只能经由随机现世的【时间秘境】回到过去,这个机会是不由你自主掌控的。” “如果你随意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你之后即便反悔了,也没办法再回来修正历史。” “而且现在也没人能确定,你改变过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是开启一个全新的世界,还是在悖论中与宇宙一同消失?你确定,你想试试?” “停停停...”神算子不无埋怨地打断了它:“我就是随便想想而已,你别给我上课。” 于是,阿时又不说话了。 “你真无趣。”神算子说。 “你也嘴碎得一点不像是老头子。” “阿时,帮我设个闹钟,一刻钟后叫我。” “笨蛋。我不是那种没有人性的器灵,不要用这种语气叫我。” “设闹钟,一刻钟后,振动模式。” “......” 一刻钟后,那柄名为阿时的剑,如闹钟一般剧烈颤动起来。 它不满地哼道:“时间到了,该滚去给你自己擦屁股了——” “方幸。” ----------------- 想骂的就骂吧。 我在这一章甩出主题,意思就是说我之后就不刻意去写喜剧了,老子要开始自嗨了。 可能很毒吧。 但是再继续为了“写一本卖座的好书”而写书,那这本书我真的一个字都写不下去了。 压力大得都快吐了。生理上的,真的。 ------------ 一些心里话 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抗压能力。昨晚失眠了整整一夜,到现在都没有睡着。 完全没有心思码字,今天就继续连载感言好了。 反正现在还能留在这儿的朋友,也应该都习惯了,哈哈。 顺便也给那些有志网文的朋友,分享分享我这个loser的心路历程,提供些经验教训。 ................ 这本书到现在风波不断,直接原因是我玻璃心扛不住差评冲击。 但根本原因是什么?我以前也算是个积极乐观的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想了一天一夜,也顺便回顾了我这六年来的职业生涯。 老读者或许知道,我家里条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算衣食无忧的。所以我当初便很果断地放弃了考研、找工作,在毕业后选择了梦想。 当时我就清楚,全职写手是一份极其不稳定的工作。 而我当时的想法是:“既然我扑街了也饿不死,那我为什么不做我爱做的工作呢?” 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最直接的原因是,是家人的反对和不理解。 我这么说,当然不是要像小丑一样,把锅一股脑地甩到所谓的“原生家庭”头上。 事实上,这件事最让我困扰的地方就在于,我知道—— 家人是真的为了我好。他们的反对意见,许多都是对的。 我父亲学历比我更高,见识比我更广,看问题也比我更深。 所以一开始,他就问过我: 你在这行能干多久,你想过吗? 网文界能有几个从业十年以上的常青树,你能保证自己火多久? 30岁之后,一般人的事业都在慢慢步入正轨,你呢? 你下半辈子要做什么? 我答不上来。 我也没想那么多。当时的我只想拥抱梦想,如飞蛾扑火。 其次,他也一直在质疑我: 你做这种工作,社交上怎么办? 这不是说我没有社交。我在本地有许多交好的高中弟兄,并不缺乏社交活动。 可那终究是高中同学,随着时间推移,每个人都会慢慢把生活重心放到自己的家庭和工作上。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们不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你的工作不接触社会,拓展不了人脉,那你下半辈子该怎么过? 在家宅一辈子,当一辈子家庭煮夫? 我还是答不上来。 最后,他问了一个最致命的问题: 你说你在做自己梦想的工作,那你真的快乐么? 我倔强地说我快乐,但事实并非如此,这一点家里人都看得出来。 日更连载,养蛊式流量竞争,马太效应的推荐算法,都越来越让我感到窒息,无所适从。 我一次次地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不差钱,你不要在意成绩,就像一开始的那个少年一样,写自己想写的就好了。 可我真的能不在意成绩么? 不。 网文是商品,评价好坏的唯一标准就是成绩。 没有成绩,就代表没有认同,精神上的获得感也无从谈起。 最关键的是,面对家人那有理有据的反对,我必须得有成绩。 没有成绩,他们的反对我就更加无法反驳。毕竟你连经济上的独立都做不到,那还有什么资格跟花钱养你的人,谈什么梦想、爱好? 于是,恶性循环开始了。 家人越是为了我好而反对,我就越想做出点成就来,让所有人都真正地认可我。 而我越是迫切地渴望成功,我就越敏感脆弱,越在意外界评价,害怕自己写不好影响了成绩。 于是每一条差评都让我惊恐,让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失去了灵气,害怕自己被市场无情淘汰。 然后家人看到我为了写书而如此纠结、痛苦,就越是不支持我继续做这份工作... 终于在一次争执中,父亲说了一句伤我至深的话:“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失败。” 是啊,他为我付出了一切。 如果我按照他设计的蓝图按部就班地走,如今也应该是一个体面的白领了。 可我却变成了一个在家“坐牢”的宅男。 挣得多,他也不觉得骄傲。他更在意我的身体和心理健康,更希望我成为一个“正常人”。 而且他和我其实都很清楚,我不可能每本书都挣那么多,我不可能一直火下去。 我走了这条路,就注定了下半辈子会是一个靠父母遗泽躺平的废物。 除非我能获得更大的成功,真正的成功。 这个成功也不是说要立刻一书成神。而是得摆脱同人的局限,写好一本成绩尚可的原创,证明自己有能力完全凭自己的力量讲好故事,做好这份工作——毕竟我如果想一直干下去,就不可能一直写到3、40岁了,还继续吃少年漫的红利过活。 所以这本转型之作,给我的压力才尤为巨大。 ...... 我昨天说,我要自嗨,我想讲我想讲的故事。 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 也是我开始写书的初衷。 可现实的引力太沉重了。这真的太难,太难了。 我把自己逼成了新时代的范进,于是读书便不再是乐趣,只是为了中举,为了在老婆和岳父面前挺直腰杆,为了得到社会认同。 家里人是为了我好。他们很理性地劝我,趁你现在还算年轻,还能回头,那就尽早改行吧。 不然拖得越久,年纪越大,就越难再在社会上找到立足之处了。 我知道这话是对的。可我真的不甘心。 如果放弃了自己选择的路,那我不就真的成了父亲口中那个“最大的失败”了么? 于是这句话反而给我带来更大的压力。因为我每多写一本书,年龄就更长一岁,改走他路的难度就越大了一筹。所以我必须尽快突破,尽快成功... 新一轮的精神内耗,又开始了。 唉... 让我再歇一天吧,认真想想这本书该怎么写。 也认真地想一想,我的人生该怎么走。 谢谢各位,愿意听我说这些废话了。谢谢。 ------------ 第42章 师徒重逢 “你不是金丹修士?”方伍被这句话骇得冷汗直冒。 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方不群,此时也再难维持平静。看着苏沐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绝美面庞,他只觉得不寒而栗。 他迟疑良久,只憋出一句:“我儿是悬剑阁苍术长老的亲传弟子,还请前辈...” 话音未落,便在一道剑光中戛然而止。 这剑光快得让他这位筑基修士也看不分明。 方不群愕然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躯体不知何时,已然变成了一具干涸枯憋的干尸。 他身体里的大半血液,竟都在一瞬间内消失殆尽。只剩下一道留在他心脏部位的贯穿式剑痕,在暗示刚刚发生了什么可怖的事情。 “血、血剑...”方不群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而在他轰然倒地的同时,他身边的方伍已然先他一步,浑身失血干枯,在地上摔成了一堆七零八落的带皮骷髅。 “这...”方幸愕然无语。 他甚至都不用做什么,这两个给他带来致命威胁的仇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惨死在了他的面前。 霎时间两人殒命,灵阵亦随之破裂。 那股血气几乎毫无掩饰地冲天而起,向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去。 “什么?!”守在方家祠堂外的一众悬剑弟子,顿时面色大变。 “快通知李无亏师叔!” 倒不用他们传讯通知。因为这股血煞之气已然浓烈到,连远在数里之外的李无亏都能清晰感知。 他本来正准备去北原城外,与那些结束了调查游历任务,秘密在此集结的悬剑弟子会师。 可这股冲天血气却告诉他:“血剑魔修?!” 李无亏大惊之下,连忙在第一时间御剑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迅速飞到这祠堂之外,与那十数名负责保护方幸的悬剑弟子会合。 众弟子只神色紧张地盯着那座血气喷薄的祠堂,犹豫着不敢上前。 终于,祠堂里缓缓走出三个人来。 那是苏沐云,还有被她用灵力牢牢束缚着的,漂浮在她身边的方幸和方元姝。 “沐云师妹?”望着苏沐云身边悬浮着的那柄血色剑刃,李无亏不由蓦地瞪大眼睛。 “不...”他很快从那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血气中反应过来:“你不是沐云师妹!” “你到底是谁?” “是我。”苏沐云轻叹口气。 然后她身周灵光一闪,转瞬间便变换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而那丰腴的身姿、白皙的肌肤、精致的面庞,赫然与方幸一个月前在冰雷崖上见到的云苓仙子,长得一模一样。 如果非要说有区别,那大概就是,云苓穿的是一袭白衣,和白色的玉蚕丝袜; 而“苏沐云”则是一身黑衣黑裙,搭配着黑色的玉蚕丝袜。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不是云苓。 “是你...”李无亏更是在震惊之后,本能地攥紧了拳头:“白茯!” “无亏。”苏沐云,不,白茯微微叹了口气:“好久不见了。” “你...”师徒重逢,李无亏是又怒又惧。 他本能地看向身周的悬剑弟子,大声吼道:“快!快结悬剑诛魔大阵!” 修真界的各门各派,都不乏聚众之力、以弱胜强的宗门阵法。 而悬剑阁的悬剑诛魔大阵,则是其中最为特殊的存在。 因为悬剑阁弟子的本命灵剑,都不是寻常的法宝,而是悬剑阁的护宗圣物【悬剑】的一道分身。 悬剑身化万剑,供万千弟子驱使。 万剑亦能归一,召唤出悬剑投影。 因为这众多“悬剑”本就同为一体,所以悬剑弟子结成的悬剑诛魔大阵,才会别具威力。 “别费劲了。”白茯却轻轻叹道:“无亏,我要是真想动手,你觉得自己现在还能站在这么?” 李无亏身形骤然一僵。 他知道白茯说得没错。 然后他在惊恐中愤怒质问:“你、你对沐云师妹做了什么?她现在在哪里?” “放心吧。”白茯语气平静:“我不会对我的门人弟子怎样的。等我离开这里,她自然会安然无恙地回来的。” “安然无恙?”李无亏咬牙切齿道:“白茯,你觉得你害我们还不够惨么?” 白茯沉默不语。她知道李无亏在指责她什么,而她也的确亏欠了这些弟子太多。 “为什么?”李无亏积怨已久,这时终于按捺不住地爆发出来:“悬剑阁明明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自甘堕落,与那些魔道妖人为伍?” “魔道?”白茯没有正面回答。 她只自嘲般笑道:“血剑宫不是好东西,这不假。但悬剑阁难道就是正道?” “呵。血剑修士祭炼血剑,悬剑修士奉养灵剑,本质上又能有多大区别?” 血剑修士的血剑可以不断进阶,是因为它可以吸食精血强化自身。 “而你们奉养的悬剑分身,吸食的则是你们这些供养者的灵气和魂力。” “这些被你们‘养大’的悬剑分身,在你们坐化之后,都会回归悬剑本体,用以强化那柄悬剑自身。所谓的悬剑阁,无非就是被【悬剑】操控的养殖场罢了!” “胡言乱语!”李无亏怒不可遏。 悬剑分化万剑以护弟子,弟子以气养剑、以灵育剑,生前借悬剑之威立足,死后再将本命灵剑回馈于悬剑。 这本就是他们悬剑修士的修行之道。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这在一般人看来,甚至是悬剑阁的门派特色,一种颇具优势的剑修秘法。 可被白茯这么一说,就好像他们都是被【悬剑】欺骗、操控的工具一样。 “也是。”白茯轻轻一叹:“你们都愿意当这个工具,这对你们来说是互利互惠。” “可我不行。我没有活着当工具的资格...” 她喃喃自语着,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直到李无亏质问她:“白茯,你这回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这不用问。被白茯用灵力牢牢束缚着的方幸和方元姝,已经说明了她此次行动的目标。 “为什么是他们?”李无亏无法理解。 方幸到底有何不凡之处,让云苓白茯姐妹俩都抢着要? “不...”李无亏又很快意识到,白茯这次的目标,不仅仅是方幸兄妹那么简单。 他想起了白茯之前让他调查的那枚令牌,那枚方幸先人留下的身份令牌:“你是为了调查那块令牌的主人,才特意潜入方家的?” “你还和以前一样聪明。”白茯不置可否。 “那令牌的主人到底是谁,血剑宫为何要找他?”李无亏还想试探。 但白茯却已经不再理会。只见她心念一动,方幸和方元姝便在那无形灵力的托举之下,随着她缓缓飞上天空。 “再会了。”白茯最后看了她曾经的弟子一眼,便不再留恋地腾空遁去。 李无亏脸色难看至极。 虽说白茯还顾念旧情,没有伤害他。但她也夺走了方幸,他翻身的最大希望。他那个将丹霞峰弟子都调回天脉山的目标,也就此变得愈发遥遥无期了。 可李无亏纵然有万般不甘,他也拿化神境界的白茯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茯带着方幸和方元姝,以那不可思议的速度,化作天际的一道遁光。 “李师叔。”悬剑弟子们纷纷心有余悸地看向他:“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赶快跑路,回去禀告宗门呗。 李无亏正这么无奈地想着。突然,随着白茯等人的远去,天边又闪来一道遁光。 “这...”李无亏一阵愕然:“这又是何方神圣?” 只见那遁光在众人面前缓缓落下,显露出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位相貌平平的中年大叔,光看外表,根本就看不出身份来历。 但他却仅用一招,就获取了众人信任。 “悬剑投影?”望着这神秘人以本命灵剑幻化出的巨大剑影,在场的一众悬剑弟子都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悬剑有灵,非悬剑门人便不可驾驭。 “您是...”李无亏愕然问道:“阁中的哪位前辈?” “来不及解释了。”只听那神秘人说:“将你们的本命灵剑托付于我,助我结悬剑诛魔大阵。” “我能拿下那个妖女!” ------------ 第43章 审讯之道 白茯带着方幸和方元姝破空遁去,随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飞出了北原城的范围。 方幸只觉得这整片天空都在极速向后飞驰,脚下的大地更是变成了一片飞速掠过的浮光掠影。 这种恍惚之感没持续多久,便蓦地停了下来。 方幸和方元姝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竟在方才那段无比短暂的时间之内,被白茯裹挟着飞到了北原城三十里外的玄玑雪山。 “这里是...”方幸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玄玑雪山,冰雷崖。 这正好是他当初遇到云苓的地方。 再看看白茯那张和云苓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庞,方幸就更是眼神微妙。 “你...”白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她将方幸兄妹随手抛在崖顶,便目光犀利地看向他:“之前见过我?” “没有。”方幸镇定回答。 “呵,面对如此变故也依旧镇定自若。”白茯在意地打量着方幸:“你倒是真有几分气度。” 那当然。在知道有100点福缘之后,方幸就从来没有怕过。他知道就算天塌下来了,自己也一定会逢凶化吉、因祸得福的。 “可你太镇定了。”白茯目光愈发玩味:“之前在祠堂面对方不群的时候,也是这样。” “就好像你早就知道,有什么人在暗中保护你一样。” 她并不认为,方幸期待的那个人是她。 “那你期待中的这个守护者,又会是谁呢?” “什么?”方幸一头雾水。 “够了!”白茯不满地冷下面庞:“你这小子的演技可真是炉火纯青,竟然连我都骗过去了。” “说吧,你和神算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是不是一直在暗中保护你,所以你才这么镇定?” 这话让方幸一阵头大。 什么神算子,他真的不认识! 一旁的方元姝则努力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真相。 她很担心,自己在说出这妖女想要的情报之后,会和哥哥一起被对方无情撕票。 而白茯看着方幸那自然天成的“表演”,一时竟分辨不出真假。 “是我想多了?也罢...” “那就让我验证一下,你说的是真是假好了。” 说着,只见白茯伸出一根葱白手指,缓缓地指向了方幸。 “你、你想对我哥哥做什么?”方元姝立刻惊恐地拽住了方幸的胳膊,紧张地看向她。 “放心好了。”白茯却只玩味笑道:“我可不舍得伤害你哥哥。” “那种残忍的搜魂之术,我是万万不会对他用的。” 搜魂之术残忍异常,而且有种种局限。不仅用之必伤人命,而且还很容易碾碎魂魄、遗漏情报。对此她本就颇为不喜。 更何况方幸还是个宝贝,她可不舍得用这种要命的办法去对付他。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把真相说出来的。” 只见白茯指尖悄然涌出一团粉红色的灵雾,然后随着她指尖轻点,那粉红雾团便蓦地化作一条灵动的游蛇,向着方幸飞扑而去。 方幸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缕粉红色的异样灵气涌入体内。 “这是什么?”方元姝愤怒地看向白茯。 她这时正紧紧地搀着哥哥的胳膊。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她哥哥的身体正在以一种令人心惊的速度,变得灼热而又滚烫。 就好像,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元姝...”方元姝还没等到白茯的答案,就等到了方幸那颤抖的声音。 “嗯?” “你、你快离我远点...”方幸神色微妙地说:“快!” “哎?”方元姝很是不解。 这时白茯才捂嘴轻笑道:“你最好听他的。” “因为我给你哥哥下的东西,叫合欢之毒。” “什么?”方元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自己紧紧搀扶着的哥哥,还有方幸那正在努力从她身上挪开,却又像舍不得奶嘴的孩子一样,留恋不舍、颤抖不已的手... “你、你这妖女...”方元姝小脸瞬间涨红:“竟然这般无耻下流!” 她竟然给哥哥下了合欢之毒!只要哥哥不说出真相,就、就要逼迫他们兄妹相... 这真是太好...太坏了! “你...”白茯表情古怪到了极点:“好像在期待什么?” “才、才没有!”方元姝银牙紧咬,恼羞成怒地反驳。 白茯却懒得再去猜她的心思。 她的道德水平,也还远远没低到这小姑娘期待的那种程度。 “让开,不要多事。”只见白茯轻一挥手,方元姝便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方幸的胳膊,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徐徐倒飞出去。 “你?!”方元姝小脸一白。 白茯竟然把她从哥哥身边赶走,又自己留在那里。 而且还用灵力把她束缚在这远处,让她在这儿眼睁睁地看着。 “你这妖女...你!”方元姝银牙紧咬:“你到底想对我哥哥做什么?” “闭嘴!”白茯有些无语地瞥了她一眼。 她能对方幸做什么?不过是审讯罢了。 合欢之毒在外人看来只是一种采补用的邪功,但实际上,它不仅是一种可以在战斗中作用巨大的奇毒,更是一种完美的审讯工具。 因为合欢之毒可以猛烈冲击敌人的精神防线,瓦解敌人的意志。 而人一旦陷入那种热血上头的境地,就算是看到那无比醒目的风险提示,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无视风险、继续安装”。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保持理智。 为了能解决那股原始的冲动,人们什么都愿意做。 “冰、冰封绝脉!”方幸体内热血翻涌,脸上更是滚烫得蒸汽直冒。 他努力集中精神,往自己的经脉要冲打入几道了寒气,才终于勉强遏制住了这种冲动。 但这只是暂时的。 “呵呵。”白茯那极具魅惑的声音,在他耳畔缓缓响起:“方幸,这合欢之毒的滋味如何?” “我...”方幸咬牙切齿,根本顾不上回答。 他只是循着声音,本能地抬头一望,望见白茯那被黑丝勾勒出紧致线条的修长双腿,就... 差点没彻底疯狂。 “我真的不认识什么神算子!”他脸色涨红道。 “真的?”白茯不甘心地追问。 “真的!”方幸的意识都快模糊了。 “这...”白茯秀眉微蹙。她知道,没人能在这种理智全无的情况下说谎。 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 方幸就只是天生勇敢无畏,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 “好吧。”白茯正打算给方幸解去这合欢之毒,免得把她的宝贝给烧坏了。 可就在这时... 从她来时的方向,却蓦然飞来一道无比宽阔的剑影。 “妖女,你不是要找我么?”神算子朗声喝道:“贫道来也!” ------------ 第44章 200人 当那道由璀璨金光凝成的虚无剑影,以那百丈千仞的雄壮姿态出现在这群山之上时,这片晦暗的冬日天幕,都仿佛变成了最明亮的夏日烈空。 冰雷崖上的积雪被那金色剑芒照得一片透白,就好像是迎来了一场盛大的日出。 神算子就站在这道遮蔽了半边天空的巨大剑影之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冰雷崖。 “神算子,你果然来了。”白茯眼神骤冷。 大敌在前,她也顾不上眼前的方幸。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突然现身的神算子身上。 只见神算子目光坚定、神色自然,哪怕是面对她这个化神大能,也丝毫不显紧张。 “...”白茯秀眉微蹙。 她早怀疑神算子和方幸有密切联系,倒是对他的突然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可神算子此时表现得,未免有些过于自信了。 “你可别忘了,我是化神,而你只是区区元婴。”她在对峙中出言试探。 神算子却只笑着反问:“白茯,你现在真能发挥出化神修士的实力么?别忘了,你姐姐可还在你体内留下了九道封魔剑气!” “呵。”白茯不屑轻笑:“我确实状态不佳,但你又能好到哪去?那血煞之气入体的滋味,恐怕也不好受吧?” 血煞之气一旦侵入体内,虽然不会当场对敌人造成杀伤,但却会像跗骨之蛆一般猛烈侵蚀目标的血管经络,造成堪称致命的内伤。 按白茯的计算,神算子不过区区元婴修为。他就算能熬过这血煞之气的侵蚀,也至少得闭关疗养个几个月,才能勉强恢复元气。 那么...现在的神算子,到底是从哪来的底气? 白茯想知道这点,神算子则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毫无保留地释放出了气势。 元婴境界的强大灵力波动,就像是潮汐巨浪一般汹涌四溢而去。一时间百兽战栗、鸟雀惊飞,雪山群峰间依稀响起无数动物的不安躁动。 “你...”白茯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竟然恢复得如此之快。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 “乾坤再造丹?”白茯立刻想到了悬剑阁的宝物:“你和悬剑阁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以驾驭悬剑,还拥有悬剑阁的珍贵秘药,神算子和悬剑阁高层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他又偏偏是一个血剑修士。 而最关键的是,神算子祭炼的血剑,和他奉养的悬剑,是同一柄剑。 他的剑既是血剑,也是悬剑。 此时此刻,他的本命灵剑就同时散发着悬剑的金色剑芒,和血剑的妖异血气。 这两种本应冲突的力量,不仅在他的剑上融洽地实现了共存,而且还亲密无间地融合在了一起。 正是为了搞清楚这一点,白茯才会费这么大劲地潜入调查:”“明明是血剑修士,却又能获得悬剑认可——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你用什么秘法压制住了悬剑的灵性,还是说...”她目光炽热地看着那柄散发着金红光芒的剑:“你的剑,本身就有特异之处?” 她几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她对神算子宝剑的觊觎。 虽然对方已然从一个月前的恶战中彻底恢复过来,而她却仍旧没有痊愈,仍然受着那九道封魔剑气的影响。 “但...”白茯细细感知着对方的气机:“即便如此,你也绝不会是我的对手!” 她现在的状态再差,也不会比一个月前,她刚被云苓重创时更差了。 神算子当时就胜不过她,更何况是现在呢? “那你来试试好了!”神算子不慌不忙地笑道。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大战一触即发。 这时候,“发令枪”响了。 这一枪竟是方幸开的。 “我说,你要动手就快点...”方幸终于控制不住地将他颤抖的手,伸向那只近在咫尺的饱满小腿:“能不能别一直站在我旁边说话?” 白茯:“......” 她很不客气地以法力震开了方幸那滚烫冒汗的手掌,将他一口气推到了数丈之外。 紧接着,只见她那纤巧的足尖在雪地上不着痕迹地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如那奔月嫦娥一般,动作轻盈地徐徐腾云而上。 而与此同时,白茯身前悬浮的那柄血红长剑,却在这一刻爆发出了与那动人仙姿全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滔天血气。 那血气冲天而起,就如魔王出世、末日降临一般,将那半边天空都染成了一片妖异的血红色。 这血色是如此汹涌澎湃,让神算子身后的那道金色剑影都为之黯然。 “赤虹——”白茯呼唤着她本命灵剑的名字。 话音刚落,只见那赤虹剑如意变形、迎风便长,竟真在这一片血气之中,变化成了一道横亘在天幕之间的血色虹桥。 这血色巨剑宽百尺、长千仞,仿佛是天神以飞云为剑鞘,以群峰为剑架,在这天地间置入了这么一柄神剑。 “斩!”白茯目光睥睨前方。 她心中杀机一起,那仿佛平静下来的血气云海,便又在这一瞬猛然翻腾奔涌。 这无穷无尽的血煞之气就像是海啸和风暴,几乎吞没了这整片天空。 当血剑赤虹破空斩下,那片血色云海如排山倒海一般向着神算子压来的时候,他召唤出的那道悬剑投影,便在一瞬间变得黯淡下来。 那金色的巨大剑影就好像屹立在血海中的一座孤独灯塔,正在那滔天巨浪的冲击下,迅速地走向崩溃、坍塌。 这不是比喻。 就在那金光和血气碰撞的一刹那,那虚无的金色剑影之上,就隐约出现了几道令人不安的裂纹。 “什么?!”可脸色为之一变的,却反而是白茯。 因为她看见: 那悬剑投影在碰撞产生裂纹之后,不仅没有就此变得虚无、脆弱,反而还在一片骤然绽放的金色光芒中,变得更加凝实、坚固。 一时间剑气纵横奔涌,犹如阳光普照大地,蒸发了无数血云。 “这...”白茯瞳孔一缩。 她看清了那金色光芒的来源。那是剑,许多把剑。 在那道看似虚无的悬剑投影之中,竟然隐藏着许多拥有实体的灵剑。 原来这悬剑投影,并不是以神算子以元婴修士的个人伟力召唤出来的虚影。 它是由悬剑修士们齐心结下大阵、合力召唤所得,是由无数悬剑弟子的本命灵剑融合而成的。 “悬剑诛魔大阵——是李无亏他们,助你结成了悬剑诛魔大阵?!”若仅仅是这样,白茯还不至于如此震惊。 因为她知道,李无亏这次来北原可能是另有秘密任务,所以带来足足几十名悬剑弟子。 可即便如此,这一名金丹修士,加上几十名筑基弟子——他们就算将本命灵剑全贡献出来助神算子结阵,也弥补不了神算子与她之间的实力差距。 可是: “200多柄...”白茯表情很是精彩。 她刚刚竟然一眼从那虚无剑影中数出来了,足足200多柄本命灵剑! 这意味着神算子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是带着接近半个营的悬剑弟子,在跟她“单挑”! “这小小的北原城...”白茯错愕不已:“怎么会有这么多悬剑弟子?” ------------ 第45章 自食恶果 天上在神仙打架。 地上,方幸也在经历一场难熬的天人交战。 合欢之毒正在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理智,激发他那最原始的本能和欲望。 “冰封绝脉!冰封绝脉!”趁着自己还能勉强操控灵气,方幸用几乎自残的方式,不断地施法引寒气入体。。 这些凌冽寒气暂时封住了他的经脉,凝滞了他的气血,差不多让他由内而外地变成了一具冰雕。 如此一来,他才勉强维持住了体面,没有立刻陷入那完全失控的状态。 可就在这时... “哥。”方元姝糯糯地喊了他一声。 因为白茯正在忙着和神算子斗法,根本顾不上这个小丫头。所以先前牢牢压制着她的那股无形法力,也就随之消失了。 方元姝恢复了自由。然后她便本能地靠近过来。 但她又不敢靠得太近。只好远远地站在数米之外,一脸心疼地看向她那正在饱受煎熬的哥哥。 “元姝?”方幸抬头看了她一眼,看见她那泛着莹莹水光的唇瓣,唇齿间不时吐出的氤氲白气... 他就瞬间热血沸腾,就连那入体寒气都无法压制。 冰雕一下子就变成了火人,浑身都冒起了蒸汽。 “元姝,快走!”方幸用极大的毅力克制着自己,然后咬牙切齿道:“马上离开这里,别出现在我面前——离得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回来!” 可方元姝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却莫名地有些纠结。 “哥,其实我、我...”她吞吞吐吐的,像是在下什么重大决心。 “你想干嘛?”方幸被她这诡异反应给骇了一跳。 这一阵过于猛烈的惊吓,甚至暂时盖住了合欢之毒的冲击,让他猛地清醒了不少。 “唔...”方元姝欲言又止。 看着方幸那布满血丝的通红眼眸,还有他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也依旧为她努力维持着的,那最后的一缕清明...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听话:“我现在就走。” “哥,你要保重啊!”说着,她担忧地最后看了方幸一眼,便转身匆匆跑下崖去。 “呼...”方幸长松了口气。 方元姝走了,他就放心了。 和云苓那时候不同。他现在面前没有活人,也没有什么巨蜥、山羊、母牛之类的动物。 这样就算他彻底失控了,最终也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失态之举。 想到这里,方幸又连忙趁着自己还有意识,用灵力操控冰雪,在身周筑起了一间厚实的冰屋。 这冰屋子没有门,也没有窗,就像一间打不开的囚笼,一具严严实实的冰棺。 方幸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然后,很快... “到极限了。”方幸死死攥紧了拳头。 他的意识几近模糊,理智也濒临崩溃,体内灵气更是在合欢之毒的发作下彻底失控,让他无法再用引寒气入体的办法为自己降温。 万幸,现在他面前就剩下了这一片冰雪。 “轰——”方幸正这么想着,空中却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那声音刚开始很远,随后渐渐变得清晰。就好像天上有什么东西,朝这里直直地砸了过来。 “啊!”伴随着一声虚弱的轻哼。 这冰屋子的天花板便被一颗“流星”,给猝不及防地砸了个对穿。 ...... “唔...”方幸在恍惚中睁开眼睛。 “快、快放开我!”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但这个声音里却不再夹杂着那种傲气十足的冷哼,只剩下娇弱无力的低喘。 “让我放开?那你倒是给我解毒啊!”方幸用最后一丝理智,咬牙切齿地吼道。 那声音瞬间沉默。 “我...”她努力地挣扎起身,最终却虚弱地瘫倒回去:“现在做不到。” “你?!”方幸已经不受控制地帮她脱下了一只靴子,将她那被黑丝包裹着的纤巧足掌轻轻捧在了手心。 她却连挣扎都没有挣扎。 “......”又是一阵微妙的沉默。 两人在绝望中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 ................... “啪啪啪啪...”冰层在方元姝脚下接连迸裂,发出一连串啪啪的脆响。 她此时已经远离了冰雷崖,并且追着空中落下的那颗“流星”,匆忙跑了过去。 “师傅!师傅!”那场大战没多久分出了胜负。 方元姝没注意到那妖女遁去了何方,只看见神算子在那剑气散尽之后,从空中一头向下栽落。 她连忙追了过去,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坠入山谷的神算子。 “师傅?”方元姝小心打量着他。 他看着似乎都没受什么外伤,也没有流血:“师傅,是你赢了?” “咳咳...算是吧。”神算子费劲地爬出那个他用身体砸出的雪坑,又立刻在原地打坐运气,努力压制着体内汹涌的血煞之气。 这样运气疗养了片刻之后,他那异常苍白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师傅。”方元姝小心地等他调理完毕,才担心追问:“那个妖女呢?” “被我赶跑了。”神算子说。 “那我哥哥呢?”方元姝担心地问:“他现在还受着合欢之毒的折磨。师傅,您能帮帮他么?” “这...”神算子表情略显微妙:“用不着。合欢之毒并不致命,让他一个人熬过去就好。” “相信我,你哥哥的大劫已经度过去了。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方元姝还想再说什么。 神算子却一句话便让她打消了想法:“身中合欢之毒的人需要散劲,等那股劲都过去了,这合欢之毒自然也就解了。” “你要是现在赶回去,撞上什么不该看的,你哥哥以后可就没脸见你了。” 方元姝听得小脸一红。她这才收住心思,老老实实地在神算子面前坐下:“那我在这里等他。” “不过。”她还是在意地抬头看向了远处的冰雷崖:“我哥哥还要多久,才能熬过这一关啊?” “大概...”神算子幽幽回答:“还有半天吧。” “半天?怎么要这么久?”方元姝担忧不已:“那我哥哥的身体受得了么?” 神算子有些尴尬地挪开目光,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放心便是。” “他身体很好,肯定吃得消的。” ------------ 第46章 不是人? 半日过后。方幸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摸索着穿好了衣服。 他本想尽快离开这里,但转身看见软软瘫倒在那冰雪之中的白茯,他还是本能地产生了几分怜惜之意,没有直接提裤子走人。 合欢之毒激发的是兽欲。在这野性本能的驱使下,方幸可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 虽然白茯的化神之躯十分耐造,他这个小小练气修士,根本无法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任何痕迹。但经过这漫长而激烈的切磋,她身上还是一片狼藉。 “我...”至少不能让她跟只褪了毛的落汤鸡似的,一个人躺在这儿。方幸心想。 “我帮你把衣服穿上。”他弯腰拾起那散落在旁的黑纱亵裤和玉绢肚兜,又缓缓在白茯面前俯下身子,准备为尚且不能行动的她穿上衣物,帮她整理仪态。 可就在这时:白茯却蓦地抬脚抵住了他的胸膛,足尖轻轻发力,将他很不客气地推了出去。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她声音冷得可怕。 说着,只见白茯微微勾动手指,方幸手里攥着的那两件贴身衣物便立刻挣脱束缚,向她隔空飞了过去。 “你...”方幸顿时紧张起来:“已经恢复了法力?” 白茯阴沉着脸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穿着衣服,整理着那凌乱披落在肩的乌黑长发。 她确实稍稍恢复了一些法力。毕竟方幸的血对她来说,本就是一种特别的疗伤圣药。 而在过去的那半天时间里,她虽然没喝到那仙人之血,但... “咕咚。”她本能地咽了咽口水。 白茯:“......” “混账!竟敢用这种下流手段,如此羞辱本座!”也不知回想起了什么,她竟丝毫不顾仙子仪态,恼羞成怒地骂出声来。 虽说那合欢之毒是她下的,她之前完全是自食恶果。 但这并不能消解她的愤怒。 白茯虽是邪修,但终究出身正道,而且几百年来一直守身如玉,从未真正体验过床笫之乐。 可这一次,也不知方幸这个看着浓眉大眼的清纯小伙,都是从哪学来的那么多层出不穷、稀奇古怪的花样... 她这么一位高高在上的化神仙子,又哪能忍得了如此折辱? “方幸,我必杀汝!”白茯怒意一起,方幸便不受控制地向她飞去。 她一爪捏住了他的咽喉,然后... “哼!”白茯冷哼一声,最终还是强忍着松开了手。 然后她也不顾方幸挣扎反抗,便十分霸道地将他的胳膊拽到自己面前,对着他那血管富集的手腕,张开嘴重重咬下。 “嘶——”这下轮到方幸叫了。 白茯用力吮吸了几大口鲜血,直将他吸得脸色都有些苍白了,才终于恨恨地松开嘴巴。 紧接着,她轻轻舔舐完唇上残留的血渍,便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几枚药香四溢的丹药,囫囵送进嘴里咽下,便抓紧时间运气打坐,为自己调息疗伤。 在先前的战斗中,她始终处于下风。虽然神算子再度身中血煞之气,而且直到现在都没再追过来,想必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可白茯也无法确定,神算子这回伤得有多重,需要多久能恢复行动。 也就是说,敌人随时会找过来。 她必须尽快恢复法力,至少,要尽快恢复到可以御剑飞行的程度,然后逃离这危险之地。 而白茯虽在疗伤,但她就算不动,方幸也不敢在她这位化神大能面前贸然行动。 “那个...”他只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小心地在她身旁坐下。 然后方幸好奇地打量着她那张和云苓一模一样的面庞,忍不住探询道:“白茯...前辈?” 白茯微微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这就算做了回应。 “我先前听你对李无亏说,苏沐云是你的门人弟子?”方幸继续小心试探:“那岂不是说,你曾经是悬剑阁的长老?” 或许是疗伤时闲着无聊。 白茯在沉吟片刻之后,还是惜字如金地回了一句。“是。” “果然。”方幸心中暗道。 白茯和云苓长得一模一样。她们之间的关系不用人说,他也能大致猜到。 云苓是悬剑阁长老,那白茯多半也是出身于悬剑阁的。 “既然你出身于悬剑阁,那你现在怎么又成了血剑修士?”方幸又问。 “你...”白茯秀眉紧蹙:“这是在做什么?” 想要多了解她? “笑话!”白茯冷冷喝道:“你别以为本座不慎失身于你,你就是本座的男人了。” 方幸悻悻闭上了嘴巴。 可在一阵沉默过后,他的目光却又按捺不住地,飘向了白茯那微微隆起的小腹。 “你在看哪里?!”白茯杀意骤起。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确实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而且很可能进一步刺激到她。 但是考虑到它可能带来的致命后果,方幸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白茯前辈,你最好,额...最好采取一些预防措施。” “以免日后结成元婴。” “什么?”白茯一时没有听懂。 结婴?她早就是化神境界了,还结什么元婴? “你...”然后她才蓦地反应过来:“你这不知死活的混账,竟还敢出言调戏本座?” “不,我只是好心提醒。”方幸努力强调这件事的严肃性:“白茯前辈,你也不想等肚子里有了我的子嗣之后,才...” “呵。”白茯却都懒得看他:“就凭你?”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道限制。修士的修为境界越高,生命力越强,就越难产生后代。 而化神修士的肉身,已经踏出了由凡至仙的蜕变第一步,渐渐脱离了人的范畴。 就算是两位生命层次匹配的化神修士,都要经过各方面的精心准备,再稍微碰一碰运气,才有可能诞下后。 更何况白茯面对的,还只是一个蝼蚁般的练气修士。 以练气修士的生命活力,那得多小的概率,才能让一位化神大能“幸运中奖”? “白茯前辈,还是小心为妙。”方幸也知道这点,可他却依旧担心。 因为拥有100点福缘的他,最怕的就是概率。 “不管概率多小,那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方幸隐晦地提醒:“你别忘了,我的精血本就有特异之处。万一...” “闭嘴!”白茯面色冷若冰霜。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她眉宇间悄然多了一抹阴霾:“我根本就不是人。” “你不是人?”方幸愕然地看向白茯。 他之前都深入一线地亲身验证过了,她明明就是人啊! 难道... “你是妖怪?”方幸还是不解。 就算是化形的妖怪,和人族也没有生殖隔离啊! “也不是。”白茯冷哼道。 方幸有些摸不着头脑:“既不是人也不是妖,难道你还能是在一万年前就灭绝了的魔族不成?” “当然不是。” “那你是?”方幸疑惑了。 这方世界的高等智慧生命就只有人类,以及各种觉醒了灵智的动、植物——也就是妖怪。 至于什么剑灵、器灵,以及那些拥有自律能力的高阶机关傀儡...它们本质上都只能算是拥有高度智慧的AI人工智能,而不是真正拥有七情六欲的灵魂。 白茯说她既不是人、也不是妖,那她还能是什么? “够了!”白茯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黯然:“你只要知道,我和普通人不一样,永远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子嗣便是了。” “除非你能让石头结婴,否则就根本没必要担心。” ------------ 第47章 烛龙血脉 与此同时,冰雷崖下,山谷深处。 方元姝低头抱着膝盖,蜷缩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山谷安静得有些过分。她一会儿略显担忧地抬头眺望那冰雷崖,一会儿又在意地看向始终在闭目调息的神算子,眼里始终带着一丝不安。 “我哥哥应该...差不多好了吧?”眼见着半日时间已到,方元姝不由暗暗犯起了嘀咕。 而这时,神算子才终于结束了打坐调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师傅?”方元姝立刻期待看来:“你治好伤了?” “嗯。”神算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说着,他也缓缓站起身来,又一脚踏在那幻化成浮空小舟的灵剑之上,似乎是要就此离开。 方元姝本能地想要跟着踩上去,却被他用灵力轻轻推开。 “哎?”她不解看来:“师傅,你不是要带我去冰雷崖找我哥哥么?” “不。”神算子摇了摇头:“我已经以千里传音之术,让李无亏等人启程赶来此地了。” “剩下的事,他们会处理的。” 他知道,白茯现在虚弱无比,哪怕是李无亏她都对付不了。 而李无亏把注都押在了方幸身上,又在传音里受了他这位“宗门前辈”的郑重嘱托,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方幸被白茯掳走。 所以只要那一众悬剑弟子赶到,白茯纵然有万般不甘,也只能匆匆抛下方幸逃跑。 属于他的这部分任务,到这里就完成了。 “放心吧。”于是神算子说:“我算过了,你哥哥肯定能安全脱身的。他的劫已经度过去了。” “嗯。”方元姝乖巧地点了点头。她相信师傅的卜算。 但她眼里还是充满了疑惑:“那师傅,你现在是要去哪?” “离开这儿。”神算子只这么回答。 “你不去见我哥哥?” “不去了。等日后机缘到了,我们自会再相见的。” “可是...”方元姝狐疑望来:“师傅你不是为了与我哥哥结缘而来么?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见我哥哥呢?” “不需要。”神算子说:“你哥哥不是不知感恩之人,不需要我刻意结交。” “只要他知道是我帮他度过了此劫,那日后机缘到了,他自然会倾力报答回来的。” 方元姝暗暗点头。她知道神算子说的没错。 可是:“机缘到了...” “师傅。”方元姝细细咂摸着这句高深莫测的话:“你说的这个机缘,又是什么时候啊?” “哈哈。”他只神秘一笑:“还早着呢。等你哥哥到了元婴境界,便自然能帮上我的大忙。” “元婴...”方元姝暗暗咋舌。神算子这一卦,算得可真够远的。 不愧是天机神算。 “还有。”除了这一点,方元姝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之前因为李无亏等人的突然出现,导致她这十几天来一直处在悬剑阁的监视保护之下,没办法再进山探望师傅。 所以她心里还压着许多疑问,没来得及问神算子。 第一件事就是: “师傅,你真是我家先祖么?”方元姝神色古怪:“如果是的话,我是不是...” “应该叫你一声爷爷?” 听到这个称呼从方元姝嘴里说出来,神算子表情不免有些微妙。 “不。”神算子随口解释:“那令牌只是我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后来又在一个月前的那场斗法中,连同一枚储物戒指,被那妖女夺走了而已。” “总之,我不是你家先人,你也不需要叫我爷爷。” “这...”方元姝对这个含糊其辞的解释不太满意。 但神算子不愿细说,她便也不好再问。 只不过还有一件事,她是必须要问的:“师傅,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是什么东西?” 说着,方元姝不由紧张地望了过来。 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人了。但她却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妖怪。 寻常的妖怪都是由兽形修至人形,而她却跟那些传说中的妖帝血裔一样,从一生下来就是人形,天生就跟人类分不出区别。 而且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觉醒显露原形的本领,不确定自己是什么物种。 神算子有通天晓地的本领,他或许能看出她的原形。 嗯,最好是可爱一点的... 猫咪狐狸还能招人喜欢,要是她的真身是什么蛇虫鼠蚁,那她真怕哥哥会接受不了。 “这个...”神算子犹豫片刻。 他还是给出了答案:“我教给你的功法叫什么?” “《烛龙诀》。”方元姝回答。 神算子默然不语,像是在暗示什么。 “我...”方元姝终于反应过来:“是烛龙?” 烛龙,烛龙... “烛龙是什么玩意?”她知道了答案,却依旧无比迷茫。 龙族的名声谁都听过,传说救世的玄玑娘娘就是龙裔妖帝。 可烛龙,龙族里有这个品种么? 方元姝对此闻所未闻。 “你不知道也很正常。”神算子说:“因为烛龙一族在一万多年前的上古时代,就几乎被魔族屠灭殆尽。” “而你,很可能就是世上现存的唯一一头烛龙。” 上古时代的失落龙族血脉,如今世上唯一的烛龙...方元姝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有多么不凡。 而她也同时意识到,神算子对她身世的了解,似乎比她想象得更多。 “那我亲生父母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她迫不及待地追问。 只听神算子回答:“你没有亲生父母。” “果然...”方元姝眼神一黯:“他们都去世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在生理上就没有父母。”神算子说:“传说烛龙一族都是‘不死之身’,他们根本就不会繁育后代。” “他们只会在坐化前留下一颗龙蛋——这颗龙蛋里孵出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后代——同时,也是他们的转世化身。” “所以。”神算子表情微妙:“你如果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世,那就只需要好好修行。” “等你境界提升得足够高了,血脉觉醒到一定程度,你血脉里沉睡着的记忆传承,便自然会一点一点地觉醒过来。” 方元姝被这个答案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她竟然还有个前世? “我该走了。”神算子留她一人慢慢消化这些重量级的消息,又缓缓御剑飞上半空。 但在彻底告别之前,他却又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对了,徒儿——我想请你,给你哥哥带去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我想让他记住一个问题:”神算子说:“如果他能像我一样洞悉天机,提前算出自己的命运,那他会怎么做呢?” “这...”方元姝眉头微蹙。 这问题虽是问方幸的,但她也忍不住思考起来:“那这个命运,好么?” 神算子想了想:“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方元姝笑道:“既然注定了一生好命,那就按命中注定的过呗!” “管它什么天机不天机、命运不命运的。只要选择是自己做的,路是自己走的,那不就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人生么?” “哈哈哈。”神算子也笑了:“你说的没错。” “那要是卦象显示不好呢?”他又问。 “卦象不好?”方元姝愣了一下。 她想起了方幸曾经跟她说过,算命这事,算好了可以信一信。 算出来结果不好,那就是: “枯骨死草,何知吉凶?” “我命由我不由天!”方元姝坚定回答:“我哥哥肯定会这么说!” “哈哈哈哈。”神算子笑得更开心了:“没错!他会记住这句话的,永远会的。” ------------ 再请天假 感觉写得不好,再多构思构思。 虽然许多老朋友还在支持我,但我心里其实是清楚的,这本书的开头确实让我给写毁了。 而作为写手,我跟大家交情再深,最终也是要靠作品质量来挽留大家的。 我亲爹都不支持我,读者朋友又哪能一直无条件支持我呢? 可就像我之前说的,现在的我完全变了个人,但却还是模仿着过去的成功路径,试图走无厘头喜剧的路子。 结果就是我高估了我的心态和能力。写出来笑点不好笑,还为了制造笑点而浪费了太多笔墨,搞得剧情平淡,人物形象也很单薄。 而这种为了商业化而刻意追求笑果的剧情,其实也并不是我真正想写的。 于是两边都不讨好: 成绩上表现不佳;我自己也写得难受,咽着眼泪给人讲笑话,想自嗨都嗨不起来。 可开头已经写成了这样,故事设定和主基调也已定成了这样。 没办法,只能拖着这条瘸腿继续前行,想着在这个糟糕透顶的开局之后,尽力把下一个篇章写好,希望能靠之后的表现翻盘。 所以,在这个马上进入下一篇章的关键节点,我又控制不住地停下了脚步。 这里太关键了。接下来再写得不好,那这本书就彻底崩了。 这种压力是客观存在的。我给自己做再多心理按摩,都没办法摆脱它。 唉。还是停下来,让我再多想一想吧。 ------------ 还是请假... 抱歉。 ------------ 对不起,我放弃了 对不起,我切了。 首先说正事。Qqun号在评论区置顶,进去后qun主就是我。 请那些打赏过我的朋友,凭打赏记录或粉丝值截图,来企鹅找我退款吧。 是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抱歉。 ----------------- 这本书最初设定的主基调是轻松喜剧。主角和配角的人设,很多都是为了搞笑而服务的。 包括下一篇章的大部分剧情,也都是围绕着制造笑点而设计的。 可正如前文所言,现在的我根本笑不出来。 所以我这几天一直在纠结,接下来这样写好笑么?是不是有些强行?会不会让人尴尬?我真能写好这些笑点么? 可如果不按原先设计好的剧情写,突然改变风格、临时构思剧情,就真的能写好么?答案恐怕更是否定的。 于是在这几天的痛苦和纠结中,我终于意识到: 这本书的失败,远不止是前期剧情平淡和人物单薄; 更糟糕的是:它定下了一个无法改变的,以轻松搞笑为主的基调——而这个故事主基调与我如今的阴郁心境,却是完全冲突的。 这才是最要命的。 我是在咽着眼泪讲笑话,连所谓的自嗨都做不到。 再这样写下去,只会让我陷入无止境的自我折磨,让这本书彻底变成长篇连载的“请假条大全”。 负面情绪是会传染的。大家看书也是来找乐子的,不是为了寻不开心的。再这样下去,恐怕大家也很难笑出来了。 所以还是及时抽身吧。放自己一马,也省得让大家陪我一起emo。 ----------------- 目前的打算是再多休息一段时日。 也不再讳疾忌医了,去看看心理咨询,再跟家人认真地聊聊,尝试着把心态恢复过来。 这个故事,说实话我也不想放弃。因为我真的花了太多精力去构思它了。 我目前的想法是将它彻底回炉重造,再用更适合我心境的风格,重新讲述出来。 但我现在也不敢打包票,说重写了就一定能写好。毕竟真要是这么自嗨写书,那它的毒点可能还比现在更多,招致的负面评价也一点不会变少。 说到底,还是得过心态这关。 心态不调整回来,扛不住压,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所以,下次要是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也就没必要再坚持了。 或许,到那时我就该认真地接受一个事实——我确实是一个不称职、没才能的写手,也真的该跟大家正式告别了。 最后再说一声对不起。无论怎么说,都是我辜负了大家。 我可耻地放弃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