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卷 ------------ 第一章 情劫系统 皓月悬空，清风习习。 森幽的林间，一袭水蓝长裙的女子昏迷在地。 头痛欲裂之际，似乎有一道急躁的声音在她脑中叫喊不停。 【喂，醒醒！】 【快别睡了……再不醒时辰来不及了！】 【这什么人如此能睡？真是要了命了，再不醒我可动手了啊！】 女子柳眉微蹙，终于被吵得睁开了双目，撑着草地坐起身来，虽然眸中尚存几丝迷离，却已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此行目的。 她是幻泽仙境的仙子柠霜，携带功德簿来到一方危难累累的凡界执行救度众生的任务以积攒功德。 随着柠霜醒来，一本灰绿色的簿册从她身体飘出，浮在左侧，自动展开翻动数页后停在崭新的一面，首行结算出过往积攒的功德，共计七十万。 柠霜望着七后面的零，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 这功德量很是直观地表明她从前做过多少善事，帮过多少生灵摆脱苦难，此次她的心愿与从前一样—— 不求回报不求名，唯盼功德似涌泉。 【这位仙子，笑脸先收一收，眼下有正事要你办。】 是刚才那个极其焦躁的声音。 柠霜环顾四周，未发现任何灵体，疑惑问道：“何人在说话？” 【我不是人，是掌管担负重任之人机缘命数的情劫系统，若不是你搅扰了轨迹，原本不必出现……不提这个，总之，你既然占了不该占的身份，就需要按照我的指引做事。】 柠霜一不理解情劫系统为何物，二不理解占用身份之说。 她是自仙境来此救助苦难生灵的，以自己原本的身份行事便可，根本不需借用谁的身份，更别提搅扰他人命定机缘了。 然而提出疑问后，情劫系统对此也不清不楚。 【谁知道你来此时哪里出了差错，这个不重要，还是赶紧先听我说！】 柠霜已经许久未碰见这么横气的了，不过她还是温和应道：“请说。” 【咳，未来护佑苍生的烁暝上仙现在执着于情爱，还是个恋爱脑，必须经历情劫，而后才能飞升。】 渡劫飞升，乃是仙家寻常事，柠霜理解地点点头。 【本来他会喜欢上洛清派掌门之女柳茹琴，而柳茹琴已有心仪之人，被他纠缠后自然烦得会想方设法对付他，直至将他伤到望断红尘。】 柠霜惋惜地摇摇头，看来这位上仙是被命定进太上无情道了。 【谁料你一来，烁暝竟凭空生出一段关于你的记忆，且已倾慕于你，既然你占了这个情劫，后面就必须代替那掌门之女折磨他了！】 救度众生确实不该耽误他人的机缘，可听到“折磨”一词时，柠霜杏目不免怔愣。 她自打出世以来即受救苦救难、爱护众人的教诲，就算顶替了所谓的情劫，如何让她下得去手？ 身侧的功德簿忽的抖了抖，无声地提醒柠霜，就算不是发自本心，折磨人的过程也必然抵去不少功德。 柠霜：“没有‘折磨’之外的其他方式吗？” 【没有，谁让仙子如此巧的顶了未来救世上仙的情劫，说起来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殊途同归了。】 见柠霜垂眸思索，系统急忙补充道：【仙子来此不也是为了救世吗？此事往小说是为了助烁暝上仙飞升，往大说那就是为了苍生的未来啊！】 “我试试吧。”柠霜甚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因果机缘，环环相扣，既然事情如此巧合，大约也是天命所倾。 虽不忍心，但总归是为了苍生的未来，功德簿亏损的功德，大不了她加倍努力行善补回即可。 情劫系统似乎松了口气，继续道：【那仙子千万得狠下心啊，在他记忆中，你是四处救苦难百姓的霜辰散仙，对你一见钟情。】 【他知晓你来此地清理作恶妖物，即将赶到，你的第一个任务便要让当下只是个外门弟子的烁暝为你负伤，然后反过来嘲讽他。】 柠霜扶额。 还没救人就得开始害人了啊。 眼见着远处迷雾中现出一道高挑板正的身影，对方急迫冲到她面前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问道：“霜辰，你可有受伤？尽管你术法高强，可如今妖魔邪物已非往昔那般势弱，莫再单独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了，我现在带你出去。” 柠霜瞧着面前男子的形色虽尚未脱去稚气，但那俊逸的剑眉星目间，此刻却溢满关切。 情劫系统看得心急。 【快骂他啊！】 柠霜下意识道谢还来不及，更想不到什么骂人的词汇了。 烁暝望向柠霜的眼眸更加担忧，犹豫之下倾身将柠霜打横抱起。 情劫系统怒道：【哎呀你在发什么愣呢？快点甩开他，然后骂他！】 柠霜咬咬牙，心中一横，在右手掌心凝聚法力，将烁暝一掌推开至数米外。 烁暝对这一掌不觉意外，不顾自身失去重心跪倒在地，已先施法护住了从他臂弯摔落的柠霜，免得她扑地啃上一嘴草。 柠霜见着淡淡的灵光稳稳将自己扶起，颇感歉疚。 烁暝心地未免也太好了，莫非这就是情劫系统所说的恋爱脑？ 只见功德簿上一道暗光闪过，随即显现出鲜红醒目的字迹：功德-470。 柠霜惊诧：掉这么多？ 【先放放你的功德簿，推都推了，该骂人了，快点快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柠霜沉口气，屏住心神，恶狠狠地补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功德簿：功德-250。 柠霜心痛地抓着胸口，既要违背意愿伤人，又要承受掉功德之苦，未来的日子可见有多么难熬。 不曾想烁暝依旧没有生气，一边站起来走向她一边连连道歉：“对不住，霜辰，都是我不好，你哪里摔疼了？我背你吧。” 同时传来的还有系统不满意的声音：【堂堂仙子，怎么凶都不会？我一句句教你，你认真学学。】 柠霜强压住心酸：好，请系统赐教。 【再推开他，骂他就是个废物，连对抗邪物的胆量和法术都没有，果真一辈子只能做个外门弟子，别再痴心妄想和你在一起了。】 柠霜照做，眼见功德簿上接连更变的掉损功德的数额，快要憋出内伤，只求面前之人快点伤心离开。 结果烁暝面色赤红之余，再次真诚看向她：“我知道自己现在能力不行，但我已在刻苦修炼，除了每日休息两个时辰和寻你之外，不曾懒惰停歇，而且无论何时，只要遇到危险，我定会用性命保护你的！” 柠霜不忍：系统，可否商量一下，换别的…… 柠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情劫系统打断了。 【停！这不好使啊，情劫是他必须经历的重关，如果现在对他狠不下心，耽误飞升，将来生灵涂炭、以你之力依然不敌时，后悔就晚了，那时你这一遭才真是不仅赚不到功德，反而还得倒搭。】 闻言，柠霜不得不再次设法克制恻隐之心：我照做就是。 林间倏尔传来簌簌声响，柠霜能感知到弥漫而起的妖气。 烁暝警惕地朝着左右张望，大步上前将柠霜护到身后。 ------------ 第二章 恶灵袭村 情劫系统忽然吱哇大叫：【有点急事要处理！我得离开一下，记得我说的，骂他打他，怎么都行！忙完我就回来！】 系统消失之后，柠霜的心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林间数只妖物同时冲出，它们身躯硕大，样貌狰狞，铜铃般的六眼皆冒着夹杂黑烟的绿光，口流涎水，直奔他们而来。 柠霜方才悄悄探查过烁暝身体的情况，资质极强，根骨俱佳，不过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压迫着，只要冲破修为便能飞速提升。 看来情劫果真就是他最大的阻碍了。 对付林间这些凶猛妖物，以烁暝目前的能力尚不能敌，可他明知自身水平，却已冲上前去，幻化长剑与妖物相搏。 柠霜担忧地望着艰难对抗妖物的烁暝，若她出手对付这些妖物，倒不会像他这般费力，可系统留给她的任务是让烁暝为她负伤，然后再嘲讽他。 功德簿再次闪光，许是因为行为太过分，这回竟出现了批注：袖手旁观，扣双倍，功德-1860。 柠霜欲哭无泪。 想必都不用等到生灵涂炭那天，功德就已经变为负数了吧。 有了。 柠霜灵机一动，挥手一道灵光将烁暝拍到远处，随后掐诀于空中画了数道符箓，击杀邪狞妖物的同时，故意挖苦道：“看看你平时都如何修炼的，关键时刻不还是需要我来救你？简直可笑。” 妖邪化作黑气消散，柠霜站在原地睥睨烁暝。 功德簿：功德+6。 柠霜：……没关系，不急这一时半刻。 “我知道……”烁暝浑身血污，然而眸色亦如初见时澄亮，青涩的面庞上写满了真诚，“若想站到你身边，势必要竭尽全力，就算你不愿给我机会，但我心意已决，不会就此放弃。” 柠霜不忍再看他，转身咬了咬后槽牙，冷漠回道：“不要再痴心妄想了，浪费这些时间，不如用来好好吃饭睡觉、安度余生。” 语罢，柠霜转身要离开。 却见功德簿显示：见伤不医，扣双倍，功德-2780。 柠霜脚步一顿，回过身效仿刚才的计策，恶狠狠地将一个小青瓶摔在了烁暝身旁，怒道：“拿上伤药赶紧滚，别回去被同门耻笑，光是想想就已经替你丢脸了。” 柠霜心想：这样行了吧？两不耽误？ 一看功德簿：功德+8。 柠霜不禁皱起眉头，功德量之所以加得这么少，恐怕是因为她救人的同时也在伤害人。 他们这些外出行善小仙的功德簿在仙境有着一本对应的镜册，若功德簿亏损严重，仙境定会降罚。 柠霜望了烁暝一眼，飞身而起，不顾身后之人的呼喊，即刻前往第一个需要救度之地。 柠霜才至半空，便探查到近处有一地灵光尽净、邪气漫溢。 这情况有些超乎柠霜的预料，虽说妖邪横行，自会令一方天地犹如被雾霭笼罩，却不会如此极端。 柠霜为自己设好屏障后，迅速下落至破败不堪的村落中。 四周尽是枯木荒草，阴风在其间肆虐嚎啕。 从这里抬眼根本望不见明月。 柠霜施法探得侵袭此处的并非妖物，而是恶灵。 按常理，附近的仙门即便不派门中弟子救护百姓，也应设置一些结界，不该眼睁睁看着整个村子沦落至此。 莫非连他们也陷落了？ 柠霜走在村子中，以法术驱散四窜的黑气。 “看样子，村中很难有人幸存了。”柠霜悲悯对于妖物恶灵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百姓，柳眉紧紧皱起。 即使村落颓残至此，柠霜依旧没有放弃搜寻每个角落，只盼给尚存之人带来生的希望。 她能理解那个情劫系统为何对烁暝狠得下心了。 以小见大，既然村落都已成为这副模样，其他地方也未见得能好到哪里去，此界危难远比她料想中的严重。 烁暝身份非凡，万一以她和众仙门之力仍不敌妖邪，便急需他的力量。 看来助他飞升之事也不可耽搁。 飘于空中的功德簿上刺眼的红字惹得柠霜叹气，若他没有情劫多好，哪怕让她亲自带他修炼也行啊，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嗖嗖掉功德了。 倏尔一点亮光吸引了柠霜的注意。 在这样阴森幽暗、尸骸遍地的村庄内，一丝微弱的光都会显得格外不寻常。 幸存的百姓断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点燃烛火。 柠霜感觉不到屋内有活人的气息，若不是恶灵的陷阱，便可能是隐去气息的仙门中人。 柠霜警惕地走到屋前，一手掐诀，一手抬起轻轻扣门，按照情劫系统给她的身份，自报家门：“在下霜辰，是游历四方救助百姓的散仙，屋内可是同道中人？” 风带动着木门板吱嘎作响。 片刻后，柠霜见无人应答，直接推门而入。 灰尘蛛网随着刮进的风纷飞，木桌上那盏锈迹斑斑的烛台中的焰火却没有受丝毫影响，安静地散发着幽幽光亮。 一盏烛台长明于此，甚是诡异，柠霜在靠近之前施法探查，竟然没有发现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柠霜转身将门关好，找到了一个不被光照到的隐蔽角落，屏去神息，打算守株待兔试试。 【你怎么跑到风明村来了？】 霎时间跳进脑海的声音吓得精神紧绷的柠霜一抖，缓了两秒才在心里默默回道：自然是完成我的任务。 【仙子两个任务都挺堪忧啊，不知道你有没有按我说的做，反正目前情劫进度：0。】 柠霜不得不佩服烁暝内心的顽强。 合着她事情没办成一件，只有功德亏损了不少。 【仙子要做的事确实都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幸好烁暝现在一心奔着你，估计此刻已在寻你的路上了，还是有很多机会的。】 柠霜摇摇头：先让我帮帮这里的百姓吧，你可知附近的仙门情况？ 情劫系统斟酌了片刻才道：【如今众门派趋于没落，离这里最近的是个小门派，名唤淮月阁，外派救民的弟子皆已负伤，眼下淮月阁能护住自己一门不被屠戮就不错了。】 闻言，柠霜垂眸沉思，想来众仙门大多自顾不暇，难以支援其他门派。 淮月阁已为百姓做了许多，风明村变成这样也并非他们之力可以阻止的。 不过既然她来了，定然会想办法扭转局面。 柠霜指了指烛台，又问：它不用灯油亦不用灵力就能长明，我从未听说过这种法器，你知道是什么吗？ 情劫系统长舒了一口气：【我是情劫系统，不是百科系统，怎么会什么都知道！】 柠霜立即闭嘴。 不知道就不知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 第三章 玄离烛盏 夜上五更，柠霜浅浅睡了片刻，天光熹微之时睁开了眼。 然而屋内没有任何异动，烛火依旧发着温吞的光亮。 柠霜起身准备在村中细细查找一番，离开屋前，在房门的角落处设下一道法咒，方圆半里，但凡有邪物出现，都会及时传信给她。 日光被浓云遮挡，一缕缕黑气在空中宛如灵魂般游荡。 在村内转完，柠霜又绕道去村外查探了一大圈，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真是奇怪了。”柠霜只得回到烛盏长明的那间屋内。 日暮时分，阴风又开始嚎叫。 没过多久，柠霜感觉自己似乎幻听到烁暝呼喊她名字的声音。 难道是因她屏去神息，烁暝没办法探查到她，只能用最直接的办法寻她？ 不过柠霜也不敢确准，烁暝的伤势不轻，对付妖物时也消耗了不少法力，即便吃药也需休养几日，怎么能这么快就奔着她离开的方向赶来。 她试探着向系统询问：你听到烁暝的声音了吗？ 【嗯，他来了，不过这次你先别管，就让他喊，如此晾他一晾，最好再碰上些危险，进度至少也得变成1%。】 柠霜还要守株待兔打探出恶灵的情况，毕竟情劫系统也不能给她任何解答，若因为烁暝耽误，机会就白白浪费了。 她商量着反抗道：现下情劫的事先放一放，待我解决恶灵之事后，一定按你的要求继续对他。 【不行！这是放一放的问题吗？你是不是还在心软？】 然而柠霜已经不顾系统的质问，以极快的速度将烁暝带回了屋里。 烁暝惊诧之余，瞧清柠霜面容时，瞬间露出欣喜的笑意，才要开口说话，就被柠霜抬手一挥禁了言行。 柠霜尽量端着一副清冷的姿态，低声警告他：“我在追查恶灵一事，别添乱，你就在这里静静待着，明日法术便会自行解开。” 烁暝闻言以为她要走，但是见她依然站在自己身边，眸中的急迫顿时消散，只剩下满满的欢喜。 情劫系统幽怨道：【这是要完的节奏，业绩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1%！仙子，你欠我的用什么还？】 柠霜安慰道：情况紧急，不得不这么做，之后一定想办法补回。 情劫系统继续幽怨道：【本以为不会出现注意事项中的负数情况，就没告诉你，若是降到-10%以下，将会对你采取无意识自动执行模式，直至完成进度的一半。】 柠霜不解：无意识自动执行模式？ 【就是暂时消去你的意识，系统直接控制你的言行。】 柠霜没想到情劫系统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 如果失去意识，她不仅要伤害烁暝，而且还无法救助他人，功德簿上剩余的功德根本不够扣的，就算有天恢复意识，怕是也得迎来仙境的惩罚了。 夹在中间着实难办。 柠霜沉了口气：我知道了，日后会按你说的做。 大约三更时，门的吱嘎声忽然静了。 幸好柠霜已经用术法藏匿他们二人，此刻可以悄然查看。 只见两道朦胧的黑影飘至桌前，随即显现出螺青色的身形，瞧不清他们样貌如何，但是皆泛着狰狞的黑烟。 其中一个凑近烛台，声音沙哑：“玄离烛盏都吸拢不来灵气，看来是已将这村子榨干了。” 另一个声音尖锐刺耳：“咱们头儿尽是被派到这些荒不拉几的小村子，再多能有多少。” 声音沙哑的身影抖了抖，收起烛台：“仙门那些废物看来也放弃这里了，咱们回去复命吧。” 另一个还在发着牢骚：“唉，抠抠搜搜就给咱们头儿这么个玄离烛盏都只是分身，我看也顶不上什么屁用。” “别抱怨了，等杀掉最后一批村民，咱们就能随头儿去下个地方了。” 两道暗影一怨一劝、转身离开。 柠霜没有理会烁暝，抓紧跟上他们，随他们走到一口枯井附近，只见他们毫不犹豫地从井口跳落。 跟着进去后，柠霜瞧见一侧墙壁的禁制时恍然醒悟。 怪不得她白天无功而返，这恶灵也真是聪明，不仅将禁制设在地下，而且还是非眼见或触碰不能查探到的。 如此看来，现在一旦冲破，必然会被发现。 村民都是普通人，柠霜不敢耽搁，快速施法破开，直奔邪气攒聚的方向而去，用一道结界护下差点死于恶灵之手的数人。 恶灵纷纷朝她扑来，此地灵脉受损，反倒有助恶灵邪力大幅增长，若想击杀他们，需要耗费比平日多的法力。 恶灵又不仅攻击她，有两个特意去破坏她设下保护村民的结界。 柠霜一面对抗一面护人，应接不暇。 一袭庞大的黑影借众恶灵散逸的黑气为盾，朝着柠霜甩出一条几米长的锁链。 柠霜手掐剑诀，以灵光将几只恶灵斩灭，回手施法控住锁链。 不料对方用力一抖，锁链竟顺势钻出十余颗黑钉，哪怕柠霜以最快的速度召出屏障保护自己，也还是被伤了几处。 现下恶灵数量不多，她有精力一面与仅剩的恶灵相斗一面分出法力探查恶灵的情况。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这个恶灵头领让她感觉很不对劲。 从前接触过的恶灵无非有两种：一是自邪气滋生的虚体，二是生灵死亡后因怨气凝聚所化。 然而这个隐于黑气的恶灵似乎有实体。 这时，一道月白色剑光闪过，拼尽全力一击杀了残存恶灵，使他们尽数化为齑粉。 柠霜惊诧看过去，没想到烁暝竟不顾冲破禁制法术的反噬也要来找寻她。 明明衣襟沾满血迹，烁暝还是一心关切她的情况，见她受伤，自责又担忧地说道：“是我来晚了，又让你孤身犯险。” 情劫系统上线：【他这算耽误你调查实情了吧，你还下不去手？】 柠霜觉得无处可怪烁暝，虽然打断了查探，可不知者不怪，更何况他是因为担心才不顾自己安危来帮她的。 但接连的不同寻常之处，也让柠霜深知不可再耽搁，她狠下心，一掌将烁暝挥打在墙壁上。 烁暝坠下后口吐鲜血。 柠霜不忍去看他的情况，藏起颤抖的手，奔着结界内的村民而去。 ------------ 第四章 无意伤害 【不错不错，直接跳到了2%，看来达成目标指日可待。】 柠霜根本高兴不起来，面对伤痕累累的村民，眉眼间尽是担忧。 村民尚有气力的，纷纷朝她拜谢。 “好了好了，不必谢我。”柠霜急忙拦着他们，“你们都有伤在身，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们回村内。” 柠霜转头收走恶灵掉落的玄离烛盏，却恰好对上烁暝情愫杂乱的眼眸。 她怎会解不出其中包含何种情感，但为了防止功亏一篑，只能漠视，迅速施法带领村民离开。 风明村邪气弥散，不宜普通百姓久待。 其他地界若无仙门看护，必然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柠霜只得先将村民们安置在一处较大的房屋内，并给他们施加了保护及疗伤的双重结界。 而后寻找到村落的灵脉，以自身修为填充修补。 一个时辰后，终于邪气散尽，云开月明。 柠霜又在近处的林间寻了一块地，将已故众人因恶灵撕扯而难分身份的残体埋葬于此，立下无字碑。 只愿经此一难尚存的村民今后能够互相扶持，坚强地生活下去。 柠霜动身返回村内时，发现烁暝竟然自己回来了，甚至还在施法帮着她的结界一起救助百姓。 以烁暝的身体，能撑到现在还保持清醒已是非常不易。 她的药也经受不住烁暝这般折腾，万一损伤经脉就不妙了。 柠霜抬手化去结界，同时将烁暝的法术也拦了回去。 “霜辰……” 柠霜略过他走到村民身边蹲下，动作轻柔地抬起村民的手臂，为他们一一把脉。 这一晚除了对抗恶灵还修补了灵脉，柠霜的法力实在耗费太多，因此需要暂时换种方式帮助村民。 有一多半的人因为受伤和疲惫而昏睡过去，柠霜与尚有意识且已经恢复不少的几人一起将他们分别扶到不同的房屋休息。 烁暝见柠霜没有理会他，未说什么，踉跄着起身，想跟着一起帮忙。 柠霜只能继续晾着他，但不明缘由的村民哪里好意思让比昏迷之人伤得还重的烁暝一起忙活。 可惜他们怎么劝都不好使，眼看着两方要开始抢人了，柠霜终于忍不住制止烁暝：“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身旁的人们早在枯井下就看出两人颇有渊源，见气氛不妙，立即搬着昏迷的人朝远处走去。 烁暝几乎高出柠霜一头，然而此刻脑袋和眼眸同时低垂，很是委屈，倒显得柠霜像是九尺有余的恶煞了。 烁暝懊恼地说道：“你方才生气，是因为我突然出现吧，不仅没帮上忙，似乎还耽误了你……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就是看你以一敌多，心中担忧，后来你带着村民离开，我才发觉，既然我都能将那些恶灵一击毙命，更别提你了。” 柠霜意想不到烁暝在那种情况之下还能继续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若是哪天他被骗了，估计还得说是因为自己不够聪明。 忽而传来“叮”的一声，系统提醒道：【仙子，别在这个时候心软了，抓紧把第一个任务顺利结束，要不怎么往下继续进行啊！】 柠霜确实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的心思，连忙冷冰冰地回道：“既然你知道自己除了添乱什么都做不成，就赶紧该回哪里回哪里，若再影响我，休怪我下手比之前还不留情。” 这话说完，柠霜自己都觉得羞愧。 功德簿的光芒自打她行动起便已闪烁过数次，但暗光远比亮光的次数多，柠霜此时身心俱疲，已经放弃去看功德的数目了。 下一秒却见烁暝神色痛苦地扶住胸口，唇边缓缓涌出一丝殷红。 柠霜用指尖抠着手掌，按捺住想上前救治的心，冷漠地看着烁暝在自己面前一点点跪倒在地直至闭上眼睛。 对方已然失去了意识，柠霜赶忙问系统：“我现在救他，没有什么不妥吧？” 系统沉默两秒，还是答应了：【可以，不过千万别露出马脚。】 得了准许，柠霜急忙把烁暝移到一间空屋的草席上。 因为担心自己施法或给他服药都会让他醒来后有迹可循，柠霜便只用了交给村民的法子和草药，还故意模仿初学者的动作，使上药、包扎都显得极其生疏。 其实柠霜很欣赏烁暝的善意，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心地，将来才能成为护卫苍生的上仙啊。 只可惜现在牵动他行善的缘由大多出自情爱。 虽说因为什么而行善都算好事，但偏偏他的能力被情爱限制住了。 柠霜为他无奈地摇摇头，真是苦了这么个俊朗少年。 她起身拍拍衣摆，继续去照料村民们了。 月色西沉、东边天际泛起朦胧的淡白色时，柠霜方才得空，她找了一棵粗壮的树干坐下靠着休息。 柠霜用意念结算最近的功德，不出所料，损失了七八千，就因为烁暝，即便救命和补灵脉，也仅能加回几百。 她缓缓合拢双眼，唇角却逐渐扬起浅浅的弧度。 总的说来，情劫进度上涨，幸存的百姓被救下，灵脉也已修补，功德虽然损失不少，但离被惩罚还远着。 到底还是好事多些…… “仙长怎么睡在这里了啊？” 一道关切的声音唤醒了柠霜。 柠霜抬手遮挡住刺目的阳光，这才发现竟已睡了许久。 她赶忙起身，朝着面前的妇人颔首：“适才只是打算稍作休息，不料竟然睡着了。” “仙长不辞辛苦地忙了一整晚，应该找个舒适的屋子好好睡上一觉的。”妇人神色愧疚地望着柠霜。 柠霜微微笑着摇头：“无妨。” “若不是仙长及时相救，我们剩下这些人的性命怕是早就交代在井下了，仙长的大恩大德，我们真是无以回报！” 柠霜拉住又要跪谢她的妇人：“你们已经谢过太多次了，真的不用，我游历四方本就是为了救民于水火，不求你们以什么回报。” 妇人连连点头，抹去了脸颊的泪水，又道：“昨日的另一位仙长还没醒来，我们虽是寻常百姓，却也看得出您二位彼此相识，只是您待我们甚是温和，却对那位……不知我们该如何……” 柠霜恍然明白了妇人的吞吞吐吐。 恐怕是因他们两人都有出手相助，可又担心两人之间存在矛盾，不知同样尊敬对待会不会惹得双方不满。 柠霜没办法如实相告，便摇摇头，淡然说道：“我们之间确实有点渊源，不过都不会因此牵扯旁人，你们不必过分担忧。” 妇人闻言终于松了口气，欣幸地连连点头。 柠霜想了想，又补充道：“接下来我还要去往别处，如果他醒来，烦请告诉他，伤口是你们处理的。” 妇人瞪大双眼，当即会意：“好好，如果能为仙长解决困扰，也算我们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了。” 柠霜浅浅一笑，本打算就此告辞离开，忽然想到可以向面前的女子打听些系统不知的细情。 便继续攀谈道：“我还有两件事想问问。” 妇人忙点头道：“您问。” “恶灵出现之前，可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吗？” ------------ 第五章 亦河妖物 妇人凝神苦想片刻，摇摇头说：“当时一切发生得突然，真没什么预兆。” 柠霜点了下头，又问道：“我听说附近有个淮月阁，还曾派弟子保护过这里，你可闻知此门派的情况？” 妇人眸色一亮，她还真听说过些传言，神秘兮兮地凑近说道：“淮月阁据说是起源于一伙侠盗，虽然得了云游四方的仙人指点，可到底还是和传承千年的大门派差着许多，能护我们一时已经很不错了。” 若真如此，这淮月阁也算是仁至义尽。 眼下她打算顺着风明村追查，只要她能解决各地异象，自然就解了门派的危机。 柠霜婉言拒绝了妇人召来众人辞别的想法，在拜托妇人帮忙照看一下烁暝后，即刻动身前往下一个地点。 鉴于恶灵之事较为蹊跷，柠霜在路上特意施法隐匿了玄离烛盏的气息。 尽管侵袭风明村的恶灵的头领已死，隐藏烛盏并非长久之计，但至少可以帮她延缓一段时间。 可惜沿途打听的消息都与恶灵无关。 听闻据她不远的亦河镇最近受妖物侵扰，柠霜问清方向后立即赶至。 此处妖物与她初至时所遇到的不同，亦河镇的百姓既没有失踪，也没有死亡，最多会受点伤，休养几日便能痊愈。 若非诸多地界情况皆不大好，柠霜会猜测此妖仅是为了排解久居山林的寂寞而下山找热闹地方捣乱的。 但此时她不得不多加警惕、亲自查探。 一路上柠霜帮了不少人，治病疗伤，找寻失物，总之没有烁暝跟着，可谓是极其顺利。 那个情劫系统也没找过她，估计是因为瞧着进度有起色，倍感欣悦，便多给了她点喘息的时间。 午时柠霜选了个小摊准备填填肚子，却听邻桌一男子正在神色激动地为身边几人讲述着有关妖物的事。 不知那男子是故意吓唬人还是真有其事，竟说那妖物藏到仙门中去了。 妖物恨不得离仙门越远越好，怎么会主动进…… 等等！ 柠霜忽然想起从前亲身经历过的事。 彼时她遇到的情况是妖族内部争斗，弱势的一方为了保全性命，确实跑到仙门求助。 那个凡界大多仙门不论生灵，只分善恶，即便是妖，只要心地良善，也会相护。 不知此间凡界情况如何。 柠霜已经打听过最近的仙门，恰巧是情劫系统提到过的洛清派。 她也顾不上吃东西了，打算亲自去查看一下情况。 洛清派在最外围设下的结界是用来抵挡妖魔的，柠霜自然不受限制，她先顺着结界转了一圈，但是未发现任何妖物的踪影及留存的气息。 柠霜正准备登门拜访，一袭黄丹色长裙、样貌娇美又不失灵动的女子却赫然出现在几米远的地方。 不过比起容貌，对方手腕处缠着的数圈银白色珠链更吸引柠霜的注意，那看起来不像装饰，倒像是法器。 “你是何人？”女子先她一步问道。 柠霜看出对方已做好对战的准备，微微笑着颔首道：“在下霜辰，是游历四方的散仙，近来听闻镇中百姓受妖物搅扰，故而来此询问情况，不知阁下是？” “原来是为这个啊。”对方登时和气了许多，朝她露出明媚的笑容，“我是洛清掌门之女，柳灿。” 闻言，柠霜稍有怔愣，系统不是说掌门之女名唤柳茹琴吗？难道这是掌门的另一个女儿？ 然而询问系统无果，柠霜心想，它可能又像之前似的突然有事去忙了，不过知不知晓对方情况无伤大雅，她恍然说道：“原来是柳姑娘，幸会。” “看样子姑娘正准备下山，我就不……” 正欲就此别过，柠霜却被对方上前挽住手臂，柳灿笑意盈盈地看向她：“霜辰仙长想打听的关于妖物的事情我都清楚，不如和我一道，边走边听？” 面对掌门之女的盛情，柠霜不得不婉言拒绝对方的好意，她是因为听说妖物藏身仙门，所以才特意来此拜访查探的，怎能直接折返。 不料瞬间有一股妖气自柳灿身体溢出，柠霜急忙躲避，施法在周围设下防护，同时向柳灿看去。 然而柳灿已经失去意识，闭紧双眼，没显露出任何痛苦之色，由一缕浅橙妖气托着身体。 来不及多想，那股有意攻击的妖气冲上前纠缠柠霜。 柠霜的直觉告诉她，这气息就是在附近捣乱的妖物特意留存的，可为什么会与洛清派掌门的女儿有着意味不明的关联？ “你别激动，不如静下来好好与我分说。”柠霜没有打算不问缘由就对附近的妖物出手，怎知对方竟然会先激动起来。 妖物维持着虚气，似乎不愿停手。 柠霜对付其绰绰有余，能分出精力观察，躲闪几招便发现这只是妖物留下的一种术法，觉察危险时保护被施法者。 看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简单。 她认为有必要详查一下，如果是本性良善的妖怪，就商劝其莫再变着法的扰乱凡人，如果有另外的原因，再根据详情定夺处理方式。 施法将术法强压回去，柳灿倏而睁眼疑问道：“诶？发生什么了？霜辰仙长，我不是已经挎住你了吗？” 柠霜无法确定柳灿是否知晓妖物的事，便装作淡然地回应：“你突然有些恍惚，最近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眼前的女子像是松了口气，发现正被温柔地注视着，连忙又拍拍胸口：“刚刚吓我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了呢，劳烦仙长担心，我可能就是最近没睡好。” 一阵风吹落几片嫩叶，从两人之间飘落，柳灿随即朝她招招手说：“既然仙长有自己的思量，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辰了，有缘再会！” 各种不自然的微小反应，尽数收入柠霜眼底，不过这种时候，最好看破不说破，她顺着对方的话，浅笑点头：“好，有缘再会。” 女子风风火火离去，柠霜转身重新迈向百级石阶。 洛清派毕竟是较大的门派，哪怕无人看管的外围，也有专门修好道路，她不必从林间穿行。 结果才走出几步，柠霜刹那间被十多个蛋青色简练衣着、神色凶狠的男子围在了中央。 ------------ 第六章 西北急讯 众人手持泛出淡淡灵光的统一样式的长剑，摆好阵法准备随时进攻。 柠霜看向其中一个佩戴青绿令牌的人询问道：“贵派这是何意？” “何意？”那人面色丝毫未改，“你身上妖气萦绕，还在装什么？” 原来是为方才的事，柠霜解释沾染妖气是因为与之打斗，然而他们相视一笑，即刻将剑锋指向她。 “当我们是三岁孩童？”那人的声音中浮起一丝嘲意，“你们伪装成人的本事确实已经炉火纯青，只可惜你技艺不精，今日若肯乖顺受降，倒能暂且留你一命。” 思量着话中含义，柠霜意识到这和她遇到的情况截然不同。 但清者自清，她身为幻泽仙境土生土长的仙子，岂是他们说妖就是妖的。 柠霜体态从容，依旧温和地看着面前人问道：“你们有用来辨认妖邪的法器或者剑阵吗？” 众人虽不是新入门的弟子，多少有些阅历见识，可也头一次瞧见被他们围困的做出如此反应。 一直同柠霜交谈的那人略有些迟疑，不自觉扬声：“你问这个干什么？” 柠霜微微笑道：“一试便知。” 洛清派传授的辨异阵可谓是妖邪的剔骨刀，就算浅浅探查，都会令寻常角色痛苦难耐。 看女子坦然的模样，并不像那些狂妄自大逞能之辈，难道真是他们弄错了？ 见师兄陷入犹疑，旁侧的两人立即出言稳住他的心神。 “师兄，莫要被她蛊惑了！那边遇到的定然是类似情况，因此降低戒备，才招致邪祸！” “是啊师兄，现在正是危急关头，宁可认错赔礼，也不能轻易放过。” 柠霜闻言，更知晓事态严峻，忍不住轻声催促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因为错认生气，尽快查验吧，这样我也好早些进入贵派了解情况。”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装得还挺像那回事。” 为首的师兄终于下令，众人随即催动功法使佩剑立于身前，一道道白光顺着剑锋流淌至地面，而后一齐朝柠霜汇聚。 不出半盏茶的时辰，众人的脸色几乎全变了，甚至有人不顾反噬直接收了手，转身吐血。 这位自称霜辰散仙的女子根骨净粹，法力充盈，毫不夸张的说，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们尽数撂倒，简直比他们洛清派的长老还厉害。 而且这只是她愿意显露的程度，真正实力仍未可知。 “霜辰仙长，是后辈们多有冒犯，请您念在我们也是担心妖邪之事，大人大量。”领头师兄一改凶狠模样，毕恭毕敬地站在两米远外行礼。 其他人此刻也唯唯诺诺地跟着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出。 柠霜并非妖邪，没有因为剑阵受苦，顶多就是被不客气的言语攻击，这对她来说没什么。 她微笑着摆手道：“没关系，你们也是尽职尽责，那不知现在能允我进入贵派了吗？” “当然，您请！” 柠霜姿容姣好，言语温和大方，很快被十多名弟子半包围住。 经过他们接连解释，柠霜得知了不少情况。 掌门、掌门夫人还有长老们正在晦朔堂议事。 西北那边的门派最近传来急讯，有一支比常见妖物诡魅的势力忽起，凭借高超易容术潜入各门派，残害众人。 其主力分支更是一夕之间屠灭合凌城，强占领地，设下数道结界，修习仙法之人皆难以靠近。 当今天下四方危难，各门派几乎自顾不暇，但收到求助，怎么艰难也不该坐视不理，因此门派中有些资履阅历的随时可能聚在一起商讨计策。 而那个自称柳灿的女子居然就是柳茹琴，她会在没人注意自己时换身装束在山间闲逛，这次竟不小心碰到了外人。 柠霜觉得不好详问细情，便转向更为紧要的妖气。 担心另有隐情，她只说了对付突然出现的妖气，其余并未多言。 但这些弟子无一人知晓，还说在这种时候，不伤人的妖物根本不用分出精力管，反倒要更警惕有妖气的人。 柠霜将柳茹琴与妖气的事隐在心中，打算自己悄悄找寻缘故。 入了正门结界，雕刻花纹的石板场地，数排弟子正跟随几名佩戴令牌的师兄师姐修习剑法。 向远眺望，青峰绿木，薄雾飘渺，颇具气势的浅色房屋错落有致，反映光芒，散出彩色光晕。 柠霜被请至客堂等待掌门议事结束，因为这些弟子还有其他安排，便行礼离去，她想了想还是喊住为首弟子：“请问我可以随处转转吗？” 对方痛快地点头说：“当然可以，除了布结界的地点和东南角禁地，其他地方都行。” 柠霜道谢后目送他们离开，她独自行动更方便些，正好趁机查查恶灵的事。 朝着东方一边观望一边走，柠霜回想起那时候恶灵说的话。 估计他们比西北占城妖怪更早就有了自己的领地和阶级。 以他们的举动来看，是在大规模收集天地灵气，可天地灵气对他们的体质来说无异于服毒自杀。 柠霜摇了摇头，暂时想不到更多可能。 思绪又转到那个有实体的恶灵头领身上，如果对方是生灵的话，那极可能代表恶灵势力已与其他势力暗中勾结，互相满足对方需求。 可与恶灵勾结，图谋什么呢？ 一道泛着幽绿暗光的屏障处于山石密藤间，霎时吸引住了柠霜的目光。 她回头张望，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禁地附近来了。 虽然有猜测过妖物藏匿于此类境地的可能，但既然已被告知不可进入，她哪怕有能力应付危险也不便擅闯。 等与掌门见过后再提也不迟。 如此想着，柠霜掉头打算绕开，忽然察觉到一股凌厉气息，急忙隐匿自己，闪身躲避在一棵树后。 通过感知，她发现那人匆匆钻入了禁地。 【仙子精力还挺充沛的，一下子都跑到洛清派来了。】 柠霜心里一蹦，尽管她承受能力还算不错，但也免不了被系统突袭吓一跳。 她花了两秒稳住心神，向系统询问：这些天都没有听到你消息，又去忙了吗？ 系统兴冲冲地回应道：【猜的不错，已经给你备好第二个任务了，有没有觉得开心？】 柠霜心念，并没有。 想到烁暝的伤，她急忙追问：烁暝怎么样了？ 【他呀，他回门派了，暂时还需要再休养两天才会来找你，不过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柠霜有种不妙的预感。 【现在进度变成5%了哈哈哈！】 ------------ 第七章 禁地同行 怪不得情劫系统语调轻快，原来是因为这个。 只是柠霜没想到之前迟迟不变的进度一下子会涨这么快，不禁疑惑：“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系统琢磨片刻，才回道：【其实这次算是间接的。原来不是告诉过你，他是外门弟子吗？他所在的门派是位于中土的度业八方，能称得上当今危难之际的中流砥柱。】 【度业八方很注重强弱，你应该清楚烁暝身体状况，资质佳却受限，情劫又只有我们知晓，因此当初入门遴选弟子时无人认为他值得培养，便安排做了个外门弟子，而外门弟子中更是鱼龙混杂，你能懂了吧？】 “……他是被欺负了？”柠霜眉头簇起，有些担忧烁暝。 从前去过的凡界不乏类似情况，人心难料，即便没有恩怨，也会有人平白无故想欺侮他人。 【是，而且外门师父为了便于看管弟子，刑罚制度定的比较狠，烁暝最近私自外出，有伤的基础上没能免受责罚，再加上村民对你的夸赞和他自己的一些想法，进度就涨了。】 闻言柠霜忍不住轻叹一声，烁暝骨子里应是慕强之人，奈何他无力改变，但愿遭受这些后，仍可以守住道心啊。 不过有系统作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最近自己的功德簿也持续闪烁亮光，两方都在顺利进行着，算是不错。 柠霜瞧着系统因为进度心情很好，想了解一些消息，便试探问道：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忙吗？ 系统瞬间从欣喜中钻了出来：【你又要问我什么？】 柠霜急忙接上：不知道你注没注意到刚才进去的那个人，他是谁啊？ 【他是洛清派掌门的二弟子江风祁，也是柳茹琴喜欢的人。】 原来如此，柠霜又问：他怎么会去禁地里啊？ 短暂安静两秒，系统淡淡道：【这种问题你不妨问他本人，我不是他肚里的虫，没那本事知道。】 柠霜摇摇头，真诚夸道：你已经很厉害了，别妄自菲薄。 系统尴尬地轻咳两声：【你若问我烁暝的事情，那我可以事无巨细地为你一一道来，其余人嘛，真不好说，比如柳茹琴，知道可能多点，像这种再远点的瓜葛，能认识他就挺不错了。】 停顿一瞬，系统忽然提议：【进去看看不就好了？】 “啊？这里可是洛清派的禁地，带我进来的弟子特意叮嘱我不要去。”柠霜从树干处探出身，望向幽绿屏障。 【江风祁动作匆忙，没准也是偷偷进去的，你隐去身形，进入这种地方还难吗？】 “倒是不难，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柠霜仔细观察那道屏障，看起来似乎与初见时发生些许变化，她没有刻意隔绝神息，应该能被江风祁注意到才对。 犹豫之下，柠霜收回身子，幻化一条绢帕，施法催动它朝结界飞去。 才碰到结界边，一道寒光顷刻闪出，锋利剑刃紧贴在飘于低空的绢帕旁侧。 随即，剑主人端正修长的身形显现，月白锦袍绣有翠竹，腰间垂挂墨绿令牌，走出后收回佩剑负手而立，行止利落。 江风祁的容貌淡雅清朗，神情却冰冷至极，偏头打量那条淡色手帕。 未过两秒，转而看向不远处枝繁叶茂的古树。 “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柠霜早在他踏出结界时就已感知到，没想到对方真的有意从结界内设法拘她，但她没有违反约定，躲藏也是担心来者不善，当下清楚了身份，便坦然迈步走出。 谁料在她显露真容后，江风祁眼眸中的冷漠刹那转为讶异：“你是谁？” 柠霜本以为自己就是被他盯上的人，还心生不解，怎知江风祁比她更意外。 她颔首解释道：“在下是来此询问妖物搅乱之事的散仙霜辰，听闻掌门等人在晦朔堂议事，想着先四处转转，碰巧撞见阁下匆忙经过，担心有异，故而施法查探，多有冒犯，请阁下见谅。” “原来如此。”听了柠霜的解释，江风祁神色缓和许多，亦向她行礼，“无妨，愿为妖邪祸乱苍生而行，即是同道中人，在下江风祁，洛清掌门二弟子。” 清风微起，拂过衣襟。 两人初识，柠霜不好过问他方才行动的缘由，正欲告辞，却听江风祁说道：“我可自如通行禁地，此时过来正是担心有妖邪借禁地藏身，霜辰仙长有意追查，不妨同我一起进去看看？” 柠霜倒是想去，又怕让他为难，犹豫着反问：“带外人进入门派禁地，会不会有失规仪？” 系统登时上线：【仙子考虑得太多了，既然想看，机不可失！】 江风祁神色未变，漫然应道：“无妨，探查后我会与师父说明。” 就这样跟着江风祁穿过屏障走入禁地，眼见对方未再多言，缓步凝神查看禁地内各方情况，柠霜也抓紧机会，施法追踪妖气。 禁地是一片几乎遮天蔽日的葱郁密林，藤蔓互相攀爬，石块拼凑的歪扭道路凌乱延伸至未知地点，顺着石路往远处看去，只能瞧见一道道浓绿垂帘。 柠霜小心行走，一边等待术法传回妖物的消息，一边观察四周。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左前方的身影上。 这个人看起来清冷严苛，但是当她提到妖邪时，态度明显发生转变。 若放在很久之前，柠霜会认为他颇有傲骨，心怀高志，以斩妖除魔为唯一重任，可经历多了，如今却觉得对方不似往常所遇那些正义凛然的修行者，反倒隐隐含着一种不易觉察的偏执。 “霜辰仙长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冷冽的嗓音传入柠霜耳中，她容色一晃，如实回道：“还没有发现丝毫，你呢？” 江风祁侧过身子，犹如沉渊的眼眸望着她：“仍未。” 柠霜总觉得他有话要说，开口提道：“有什么要问我的吗？不必多虑，直言就可以。” 沉默片时，江风祁无事一般转回身去，“没什么，辛苦仙长与我一同探查。” “不必客气。”柠霜抿嘴微笑，虽知对方所言有虚，但她没有立即拆穿。 江风祁只带领柠霜转了禁地的一小部分，期间毫无发现，于是两人沿着另一条路返回屏障处。 一无所获令柠霜稍有点失落，垂眸间她意外看见屏障右侧的一块异形石头下竟然掩着本册子。 ------------ 第八章 前辈心思 柠霜使用法术将册子取出。 手掌大的册子封皮黝黑，质感粗糙，仔细观察，能瞧见边缘外溢的朦朦黑烟。 这让她瞬间想到风明村所见恶灵。 但它毕竟出现在洛清派的禁地，柠霜不好直接收起详查。 就在抬头准备告知江风祁时，他正止步望向她：“怎么不走了？仙长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处？” 柠霜点点头，朝他走近，将手中的黑册递给他看。 “刚才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个，感觉不太对劲。”柠霜瞧见江风祁眼眸垂下，又接着问了一句，“你从前见过它吗？” 江风祁定神望着她手心，深沉的目光里显露出些许不解，眨眼后复而看向她眼眸。 他冷淡的语调中意外掺杂一丝讥诮：“没想到仙长还有逗弄后辈的心思。” 柠霜被他说得一愣，看看手中的册子，又朝他看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他看不见这本册子吗？ 江风祁眼见柠霜一脸愕然，再次确认她手中什么都没有以后，不愿与她装傻，侧身抬手：“仙长，请。” 在清冷视线紧盯下，柠霜手掐册子，边翻转打量边走出幽绿屏障。 正为此事感到疑惑，系统忽然开口嘟囔：【这个江风祁怎么冷冷冰冰的，柳茹琴怎么会喜欢他？】 柠霜从心应道：性情只是一方面吧，也许柳姑娘更看重其他。 她紧跟着回应发问：情劫系统，我有一个疑问，你能看见我手中这本黑色册子吗？江风祁怎么好像以为我在逗他呢？ 系统肯定道：【能啊，谁知道他怎么回事……但我不清楚它是啥玩意，反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江风祁看不到，柠霜只好先将它收下，等稍后再拿给其他人试试。 若是全都无果，那就说明与她有点关系，继续留在身边追查即可。 “我还有事要做，恕不能陪仙长继续同行，告辞。”江风祁才出禁地就向她请辞，浅浅行礼，转身离去。 柠霜心想，自己这是被当成怪前辈了吧。 短叹一声，她独自前往别处。 洛清派此时对于妖气辨析分外严格，因此柠霜转了一大圈后，一无所获。 有关黑册，柠霜变着法给十人展示，都看不见，她便踏实收起，并像处理玄离烛盏一样，将气息隐匿。 想询问系统柳茹琴的情况，结果它又没影了。 天色渐晚，日暮西沉，空中金粉晚霞熠熠生光。 柠霜停下脚步，立在亭台边眺望林间余晖。 这般美景，理应长存，万不能让那些作乱妖邪夺走。 如此想着，柠霜余光瞥见几道身影从她确认过方位的晦朔堂阔步而出。 柠霜急忙起身朝他们走去。 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柳掌门一袭灰绿锦袍，体态丰腴，形容宽和，只是面色较为凝重。 站在他旁侧的夫人服饰相仿，凌眉剑目，气势十足，看起来不是太好相处。 其他人年龄参差有别，但衣着较为统一，因为情况不容乐观，神情此刻也是一般严峻。 柠霜走上前，不卑不亢地行礼解释自己的身份来由。 听闻柠霜主动要求用辨异阵测清身份，且仍有意相帮，众人纷纷向她投去或赞许或感激的目光。 “霜辰仙长天资不凡，能得到你相助，是我们洛清派之幸啊。”柳掌门抱拳说道。 他夫人神色依旧严肃，但也随之应道：“仙长年纪轻轻已将苍生安危视为己任，是各门派弟子的表率。” 周围有两个长老跟着附和。 柠霜再次行礼：“不敢当，能与诸位合力护卫天下，是我所愿，危难之际，大家理应团结。” 作为仙境的仙子，关于年纪、能力等事情被误会，柠霜不会想着立即另作解释。 一来比起所遇危情困境，这些都无关紧要，二来待她救度完成便会离去，凡界的人们将逐渐淡忘掉她的存在。 旁侧一位长老三言两语便为柠霜简要说明了他们商议的决策。 西北境况已撑不住太久，当务之急，最好调取各方力量，保住尚有生息的门派。 总之，现在能解救一个是一个。 有几个门派曾传信许诺互相支援，其中包括烁暝所在的度业八方。 掌门夫人说道：“霜辰仙长，我们要去分头联络各派，还要筹备携带行囊，就让弟子——诶，茹琴正好来了。” 柠霜随他们转身看去，伴着落日时分的温和光辉，身穿浅色长裙的柳茹琴缓步走来。 她笑容柔美，端端有礼，朝着众人规矩行礼，而后立在一旁听从指令。 柠霜心底惊诧，却克制没有表露出来。 她与那时判若两人，到底为何会有这种变化呢？ 柳掌门引她们打过招呼后，掌门夫人又继续说道：“仙长，我们先去准备，让茹琴陪在你左右，有什么需求向她提就好，紧急关头，见谅。” 柠霜微笑着摆摆手：“无妨，救人要紧。” 掌门夫妇两人又叮嘱柳茹琴几句才离开。 转眼间仅剩她们二人站在石阶处，相视片刻，谁都没有先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青衣弟子忽然匆匆赶来，递给柠霜一封信。 柠霜犹疑地看着整洁白净的信纸，初来没多久，怎么会有人给她写信？ 难道是玄离烛盏引来的？ 她抓紧拆开，看到写信人姓名时叹了口气。 这是烁暝写给她的。 除了询问她身体状况，还说自己会尽快寻找机会前往她身边。 柠霜正疑惑怎么去哪都会被烁暝追踪到，系统就蹦出来说：【不用客气，我传的消息。】 柠霜知道系统也是为了完成任务，所以也没说什么。 只是不解：你不担心他做出一些失控的事情吗？ 系统悠然答道：【那不是正好，你尽力随机应变，免得我还要绞尽脑汁思考怎么布置新任务。】 柠霜抿嘴瞄了一眼悬在左侧空中的功德簿，烁暝一旦出现，最近新加的功德估计很快就不够扣了。 说起来，以往去各个凡界，柠霜都是独自一人，没有谁长期惦念她的情况。 但柠霜也明白，烁暝的关心是与情劫系统有关，若非占了情劫，他又怎会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呢。 “看得这么认真，是心上人送的？”柳茹琴阔步凑上前来，歪头看她，没有故意偷瞄信中的内容。 柠霜将信按印迹折好，放于怀中，摇头说：“只是一个相熟的人，问问我最近情况罢了。” 柳茹琴讶异她认真解释，可随即又亮出一副她懂了的表情。 ------------ 第九章 笼中之雀 看来还是被误会了。 柠霜回给她一个微笑，没有辩解，想必越解释，面前这个姑娘越会笃定自己的想法。 不过柠霜原以为柳茹琴会装作之前没见过一样与她相处，没想到她会直接显露。 两位长老从远处匆忙经过，柳茹琴急忙恢复娴静仪态，颔首道：“我有些事情想单独和仙长说，不知仙长可以来我卧房小坐片刻吗？” 望着柳茹琴真切期求的澄亮双眸，柠霜答应下来。 柳茹琴的卧房建在山侧，样式与其他房屋相仿。 柠霜回想她独自行动时的穿着，忍不住问：“你更喜欢鲜艳的颜色吧？” “是啊，看起来更有活力。”柳茹琴打开门，侧身请柠霜先进。 卧房内布置得清幽淡雅，虽十分整洁，但缺些年少烂漫。 柳茹琴端起摆放糕点和茶水的木质托盘，请柠霜落座的同时为她斟茶。 柠霜接过道谢，看着柳姑娘眉眼间倦色难掩，不由替她心酸。 她像极了被关在笼中的鸟雀，不得自由又无能为力。 凉茶香气清淡，柠霜轻抿一口，疑惑看向仍站在一旁的柳茹琴。 “柳姑娘怎么不坐下？” “仙长稍候片刻。”柳茹琴匆匆走出门左右观望，见无人接近又从隐秘角落取出四个小锦盒。 摆在不同方位后，柳茹琴施法催动它们布下结界。 这才踏下心来，转头坐到柠霜身侧。 她直截了当地问道：“想必仙长已经觉察到跟在我身边的妖气了吧？” 柠霜稍微一怔，旋即点头。 看柳姑娘的意思，是打算全盘托出。 柳茹琴舒了口气，解释道：“那时遇到仙长虽是偶然，试探却是有意，我通过妖法得知仙长修为高深，便有意与它配合试探仙长态度。” 柠霜安静倾听。 柳茹琴在温和目光注视下，继续叙说。 一盏茶的功夫，柠霜清楚了柳茹琴变换名字外貌的缘故。 柳茹琴的生母并非彼时所见的掌门夫人，已经离世多年。 因为洛清派对言行举止要求严苛，追求内外清明，故而不允许门中子弟随性而为。 柳灿本是柳茹琴生母起的名字，但是在世时没能拗过众人之意。 现任掌门夫人更为苛刻，她受其看管，难得喘息。 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柳茹琴只有在独自时能放松心神，做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而当时故意自称柳灿，为的就是看看柠霜会否在又见面时当众挑明。 柳茹琴知道一旦挑明，定会受到责罚，但不得不赌一次。 幸运的是，柠霜似乎有意避而不谈，无论是为她考虑还是另有隐情，都令她敢将与妖有关之事全盘托出。 听闻经过，柠霜目光中露出怜惜，她抬手轻轻拍了拍柳茹琴放在桌上的小臂。 “我私下里还是想叫你柳灿，可以吗？” 柳茹琴喝茶的动作顿住，愣愣地看向柠霜。 脑海中设想过各般回应，唯独没想到她第一句会提到这件事。 压抑多年的复杂心绪被轻柔认可，柳茹琴鼻尖一酸，眼中泛起泪花，却笑容灿烂，扬声应道：“当然，好啊！” 旁侧的灰绿簿册明光闪烁，柠霜没去看它，而是幻化出一朵晚霞色的重瓣花朵。 “这是我故乡一株名为珑惠树木所结的花，被我摘下以法术保存，它代表福运，送给你一朵，希望你可以顺意。” 柳茹琴双手接过，小心收拢，道谢后担忧地看向柠霜。 “下面我要说的是关于妖的事，仙长若知晓，日后恐怕得劳心和我一起在人前隐瞒了。” 柠霜摇摇头说：“没关系，你已经很为大家考虑，如果力所能及，我也想让你更高兴一点。” “谢谢仙长。”柳茹琴感激地看着她。 “其实她是被我母亲搭救过的猫妖，前不久找到我，想贴身保护还恩，有点调皮但心性不坏，从不伤人。” “可这段时日不知道她怎么了，偶尔就性情大变，去镇子闹事，清醒时她告诉我有在尽力克制，没至于害了人命。” 说着，柳茹琴叹了口气。 “因为最近门派内对妖气追查严格，我就让她留个术法，去山下空村子待一阵，她也担心自己失控会伤到我，便同意了。” “以我的修为帮不到她，又没办法求门派中人帮助，他们一旦发现她有异，必不会救她。” “我试着查找卷籍，还是毫无办法，所以想恳请仙长相助。” 柠霜没有感觉到妖气裹挟暴虐，确实不像喜欢故意为祸的妖邪，便点头应下。 毕竟她原意也是教化为先。 见柠霜起身，柳茹琴惊讶地跟着站起来问道：“霜辰仙长这是要去哪里？” “我会随队伍去西北那边合力救人，得争取在此之前帮你解决这个心结。”柠霜冲她浅浅一笑，“对了，到时候你会去吗？” 柳茹琴咧嘴笑起来，坦然说道：“会去，除了救人，我也要去保护我喜欢的人。” 柠霜当然知道她喜欢的是谁，不过还是问了一遍。 “不知道仙长来此有没有见过他？江风祁，是我父亲的二弟子。” 柠霜点头，简单说了当时去禁地查探的事情。 柳茹琴有点抱歉地看她说：“仙长别见怪，他性格就是那个样子。” 柠霜轻笑回道：“无妨，你们俩一动一静，性格倒是刚好互补。” “仙长，你说得太对了！”柳茹琴忽然欣喜地挎住柠霜手臂，“我喜欢他的事情，门派内几乎都知道，可仍有人说我们这儿不合适那儿不合适的。” 柠霜微微一笑，这种情爱之事她没经历过，也不好说得太深。 转而提道：“那我们现在出发？” “好！” 顺着小路，加上柠霜术法，两人很快到达山脚，几里外，便是猫妖藏身的荒村。 房屋尽数破败，杂草丛生，遍布在道路之间。 夜幕降临，月明星疏。 借着月光，柳茹琴看见柠霜的水蓝长裙扫过草丛，沾染脏物，想走到前面替她趟路。 柠霜并不介意这些，继续与她并排前行。 柳茹琴解释说这里的村民搬走去了镇子，荒废年头已久。 得知百姓无碍，柠霜安下心来。 在一个相比之下还算完整的屋子内，柠霜看见了妖气的主人。 那是一只化成原形，蜷着身体缩成一团的毛茸茸小猫，此刻浑身发抖。 柳茹琴急忙冲上去，抚摸她关切询问：“你怎么了？还能听到我说话吗？玖玖？” 柠霜拦住要给猫妖渡修为的柳茹琴，施法探查。 没想到猫妖体内竟然存着恶灵碎气。 她即刻设下结界，用法术吸出那些黑气。 好在量不多，经过片刻，柠霜便将其全部收进了掌心。 ------------ 第十章 猫妖重恩 猫妖陷入昏迷，柠霜为其施法疗伤，同时向柳茹琴解释。 “我在风明村那边碰到过恶灵，她体内的黑气我就先收下了，以便继续追查。” 柳茹琴眉头紧皱，担忧应道：“仙长还在管恶灵的事啊，他们特别狡诈，还配有样式相同的厉害法器，门内弟子因恶灵损命者不少，现在仍有外出未归的。” 柠霜点了点头。 前往洛清派比较匆忙，他们又在筹谋援助西北门派，她才没追问恶灵之事，如今看来，倒是可以得空时找人询问情况。 不过话说回来，柠霜另外疑惑的是柳茹琴的修为，怎会连黑气存在都探不出？ 是这些进入体内的与外溢的不同，还是有其他原因？ 正从心里猜疑着，柳茹琴自己懊恼地说起来：“都怪我学艺不精，只知道消息，却帮不上什么忙，但有哪里需要我做的，仙长尽管提。” 柠霜应声收手。 这时功德簿明光一闪：功德+1030。 猫妖悠悠转醒，圆眼迷离，看见陌生人，忽然炸起毛来。 柳茹琴急忙上前安抚她：“清醒清醒，这位就是你妖法觉察厉害的仙长啊，刚刚救了你。” 猫妖闻言甩甩头，长毛逐渐落下，缓定心神后，恭敬地朝着柠霜低头。 “欣玖谢过仙长搭救。” “不必多礼。”柠霜露出一抹柔和笑意，“但我有一事想问，你还记得自己是去哪里沾染上的恶灵黑气吗？” 欣玖端坐好，答道：“记不得了，我离开门派后四处逛过，失控时又几乎接近于无意识。” “玖玖，你再好好想想，别忘掉什么关键的，仙长一定有办法对付他们。”柳茹琴拍了拍猫妖的背。 欣玖歪头回想，还是摇摇头。 “没事。”柠霜理解地摆了下手，“我可以跟随黑气追踪，情况危险，你们暂时莫再插手。” 说完拿出一颗施过法的灵珠：“我担心你因沾染过而再次被盯上，它可以保护你，不过有情况便会同步通知我，你介意吗？” “不介意。”欣玖接过灵珠，“谢过仙长。” 天色已晚，但柠霜想抓紧追查，于是先将柳茹琴送回了门派。 柳茹琴拉着柠霜为她指明宿处，叮嘱她万加小心，才目送她离开。 入夜后，洛清派格外寂静，只剩轮番巡视的弟子。 柠霜来此的消息早已传开，万一被人察觉她独自偷偷离开不好，便从正门通行，正好柳茹琴也给了她信物。 下山后没走出多远，柠霜便看见草丛间的石块上坐着一只被月光描出轮廓的小猫。 来者正是欣玖，柠霜迎上前轻声询问：“你怎么过来了？” 欣玖化成人形，她个头不高，圆圆的脸颊娇俏可爱，却透着一股属于猫的傲气。 只不过此刻在柠霜面前，她尽量压制自己的本性，忽然扑通跪地，直言道：“现世不太平，我想寸步不离守在灿灿身边，仙长，求你帮帮我！” 柠霜忙弯腰拉她，别看她身形瘦小，力气却大，执拗地跪着。 轻叹口气，柠霜蹲下身，拍拍欣玖的肩膀：“你懂得知恩图报，难得可贵，但洛清派对妖筛查森严，不一定有什么意外情况，就破了我为你掩饰的法术。” 欣玖依然不起，柠霜又劝：“到时候你可能会面临更多危险，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有办法时刻守着你们。” “仙长能出手相助已经让我们感激不尽了，她身边得有人保护，至于危险，我会担着的，望仙长赐法。” 她弯身拜扣：“仙长若帮我，待看护完灿灿，我愿为仙长赴汤蹈火。” 柠霜动用法力才将欣玖拉了起来：“我不需要你回报什么，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就成全你吧。” 她折取身边一根草枝，将它弯成环，施法化为手串。 递给欣玖的同时说道：“只要不主动摘下，或者受到外力摧残，它会一直跟着你，如果遇到什么危急情况，你也可以通过它向我求助，到时我会尽力想办法帮助你。” 欣玖深深鞠了一躬，戴上手环：“我随仙长去调查恶灵，助仙长一臂之力。” 柠霜轻轻摇头：“不必了，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经过相处，柠霜也知道柳茹琴自身能力稍弱，有如此忠诚的猫妖护卫，也是一段不可多得的缘分。 柠霜正欲离去，欣玖突然又跟过来，催动妖力变出一个散发橙色光芒的圆珠。 她怔愣时，听欣玖说道：“这是我剩余的七枚妖丹之一，请仙长收下。” 柠霜知晓妖丹对妖的重要性，忙想推辞。 可眼见着欣玖大有她不收就不走的决然之意，柠霜只好接过。 欣玖随即欠身离去。 柠霜看着悬于手心的温热妖丹，有股难言情愫渐起，琢磨片刻，以修为作壳，小心收进身体。 机缘造化，兴许日后它会有大用。 功德簿的亮光再次闪了闪。 柠霜无神查看，幻出黑气，将它缩成一团，以法力为线牵住，任它自主行动。 顺着黑气穿梭草甸野林，一座古朴山庄赫然出现。 走到院落近处，只见大门匾额歪斜，蛛网尘土遍布各处，杂草与清幽月光相衬，略显幽森。 不知这里原是隐居的富贵人家还是规模不大的门派。 柠霜隐去神息，轻轻从墙跃进。 院中是一块极大空地，中央摆着比她大几倍的刻有异兽的铜炉。 四周是一圈接连不断的房屋，样式整齐，就是因长期无人打理而显得脏乱不堪。 其中一间屋子散发着悠悠光亮，和她在风明村看到的类似，于是她收起黑气，轻轻贴了过去。 从门外隐约可见密集身影凑在一处，他们对面单独坐着一人。 “主上，要不然咱们分头行动，您带着玄离烛盏继续去忙，我们留下几个追查风明村之事。” “是啊主上，眼看您能最先完成，千万别被崔岩的事耽搁了。” “崔岩功力不够，死就死了，为什么非得查清不可，还把这破事分给主上。” “杀鸡焉用牛刀……” 黑影绰绰，嘈杂议论片刻后才安静下来。 一道慵懒的男声响起。 “没什么可抱怨的。”那声音停顿刹那又道，“你们继续带着玄离烛盏完成任务，我去调查他被杀一事。” 柠霜心中一动，她早知会被盯上，并不意外，只是如今得了确切消息，日后行事更要多加注意。 屋内黑影们不安地纷纷反对，不知道屋内的“主上”做了什么，哗声戛然停止。 “别再废话，拿着烛盏出发，月余后我去验收成果。” 见屋内有所行动，柠霜急忙留下追踪术法，退离返回洛清派。 ------------ 第十一章 再次相见 一夜近乎无眠，浅浅入睡不久，柠霜便在天色微亮之际幽幽转醒。 眉眼间倦意未消，她昨晚回到洛清派后一直盯着恶灵动向。 由于对恶灵知之甚少，若想斩草除根，如此紧密追其行踪是较为妥当的办法，只是会比直接杀过去劳心费神。 那个被称作“主上”的并无动作，黑影们则从山庄朝东北方向转移。 柠霜猜测，山庄“主上”比风明村毙命的头领位高，想来他上面应该还有更厉害的角色，就是不知藏身何方。 不过耐下心来，早晚有一天能知晓。 她打算先跟着去西北那边稳住情形，待黑影们落脚有动作时再赶回来，不能明知他们为祸一方百姓还放任不管。 屋外由远及近传来弟子御剑说闹的声音。 有的还没练稳，哪怕缓慢行进也止不住隔三差五喊两声。 旁人刻意压声提醒：“别喊别喊！你这是故意搅扰霜辰仙长的好梦！” “我没有故意……啊！” “还说没有？” 柠霜收回思绪，轻笑起身，换上柳茹琴特意准备的修身白锦服，水蓝里衣为衬，清爽又不失秀丽。 去膳堂吃过早饭，柠霜准备前去观望洛清弟子们修习功法。 亦河镇妖物来由已清，她可以踏下心来对付恶灵之事。 本想着询问掌门、长老，结果他们干脆连人影都看不见，柠霜只好先寻空问问洛清弟子与恶灵有关的消息。 结果走到一处拐弯，忽然瞧见江风祁和柳茹琴相对而站。 月白藕合衣衫交映，立在亭台，格外相配。 柳茹琴面带喜色，扬手说着什么。 她身边清冷身影的神色要比平时宽和许多，江风祁似乎有意放缓自己的情绪，耐心看着面前人。 柠霜嘴角勾起，悄悄绕路离开。 看来柳茹琴能在他面前做自己，江风祁又待她比别人温和，估计彼此情意已颇深。 在弟子们休息时，柠霜简单了解到一些关于恶灵的状况。 起初恶灵只零星出现在凶险地界，故而被当做素日常见的邪祟处理。 然而没想到一夕之间，他们竟在东南地界成批而起。 借助手中无以计数的同种法器，吸收灵气，伤害灵脉，积聚愈发强大的邪力。 并未见其将灵气吸走做了何用，反正准有更大阴谋。 危难突降，各地均遇险情，自顾不暇，眼下能集结门派前去西北相助已经实属不易。 而各妖邪之物占一方为祸，必有缘由，只是少有精力追查。 说着说着，那些弟子忽然开始好奇柠霜的经历，向她询问在各地见闻。 闲聊片刻，他们又抓紧起身继续修习。 这时，突然消失的系统又突然上线：【仙子，烁暝提前出发，眼下快到洛清派了。】 烁暝的消息令柠霜猝不及防：为什么提前了？ 系统故意卖起关子：【原因仙子到时候就知晓了，早来也好，你也清楚情形危急，进度耽搁不得。】 柠霜何尝不想立即完成，她违背心意很受煎熬。 可想了想，她不由得询问：系统，你是又做什么了吗？ 系统无辜道：【天地良心，我就是看看他什么情况。】 说完系统就遁走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柠霜时隔数日，再次见到满腔痴情的烁暝。 度业八方正统衣着乃是深蓝衣暗红火纹，寓意以强蕴法力宁息灾火。 不过烁暝作为外门弟子，穿着仅是无纹蓝袍。 对于外表只是一搭眼的事，柠霜更在意他苍白的面色，气血不足导致整个人十分虚弱，必然是在强撑身体。 情劫系统闻风而至：【又到了每日一度提醒仙子不要动恻隐之心的时候了。】 眼见烁暝朝她走来，柠霜急忙扣紧手心，试图将脸色沉下。 好巧不巧，一旁忽有弟子被剑划伤，柠霜转头撇下烁暝去救治那人。 烁暝欲打招呼的动作止住，如星的眉眼深深望着柠霜漠然离去的身影。 他抿了抿唇，主动向柠霜走去。 然而接引他的弟子向他见礼，烁暝只好先到一旁向其说明独自到此的缘由。 柠霜余光轻瞥他一眼。 【得，好不容易赚来的5%，降成了3%。】 系统幽怨地拖着长音抱怨。 柠霜自知那一眼未被发现，正疑惑着，却听系统难得安慰自己。 【也是没办法，我早就预料到了。】 【仙子最近不理他就行，第二个任务等他同门师兄到再开始。】 柠霜琢磨不清系统的筹谋，只好先应下，这两日且先做做心理准备。 不一会儿烁暝便回来了。 除去扶伤者回房休息的，其他人见气氛不妙，连忙推搡离开，为他们二人让出空地。 烁暝抓紧机会，关切地看着她解释道：“都怪我那时没撑住，让你一人奔忙，醒来后我特别担心你的身体，所以请示先行探路，今日见你无事，放心很多。” 闻言，柠霜心中泛起些许苦涩。 恰好柳茹琴走来，因为有他人在，行止端庄，步履缓慢。 柠霜担心自己面对烁暝越发不忍，便一言不发地快步向柳茹琴走去，匆匆和她说了句话就请辞离去。 柳茹琴迟疑地回头看看，转身又碰上脸生的他门子弟。 刚向其行礼，就见对方和她请辞，追赶柠霜而去。 “什么情况……”柳茹琴蹙眉嘟囔了一嘴。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较为僻静的小路。 烁暝望着柠霜背影，放轻脚步，这样跟在她后面也让他很是满足。 柠霜却在惦记他虚弱的身体，此时理应找间屋子休息才是。 她干脆不再四处走，而是折回宿处那边。 如果她回屋，烁暝就不得不休息了，这样做的同时也没搭理他，算是一举两得。 关门之际，柠霜看见烁暝黑亮的眼眸深望着她，竟还带有欣喜。 柠霜视若无物地用力关上门，终于得以恢复温和神态缓口气。 落座后她又不禁露出忧色，房门是半透明的，可以看见仍在外面的身影。 半晌过去，烁暝依然没有离开。 柠霜内心煎熬，她想让烁暝养伤，又想进行任务。 一旦鱼和熊掌想要兼得，事情就变得不容易了。 柠霜倒是能像以前一样做，只是想到他一个人带着伤可怜兮兮地乱想，就分外不忍。 但她再不下定决心，估计系统也得来催。 柠霜只好推开门，冷冷看向那道身影。 “离这里远点，别在门前扰我宁静。” 柠霜说完迅速闪了回去，离开门口悄悄查看。 烁暝脚步踟蹰，却想以她意愿为先，最终还是朝旁侧走去。 柠霜蹙眉长舒了口气。 沿路未走多远，落寞垂头的烁暝又碰上了柳茹琴。 柳茹琴直言道：“你不会就是那个给霜辰仙长送信的人吧？” “正是。”烁暝应道。 柳茹琴方才听说柠霜极不待见他，便琢磨着故意来将“只是相熟之人”的原话告诉给他。 “她真这么说？”烁暝眸中瞬间溢出喜色。 柳茹琴不知道他怎么反倒高兴起来了，怔愣点头：“当然。” 烁暝双眸闪烁，唇角止不住上扬。 另一边屋内，柠霜脑海中倏然传来爆炸式声响。 【疯了吧！怎么一下子-5%了！！！】 ------------ 第十二章 未有纤毫 “仙长，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略显嘈杂的修行台上，柳茹琴站在柠霜身侧，终于有机会表达歉疚。 这两日，她亲眼见到脾性温和的柠霜数次冷脸，甚至气得直接消失。 虽然清楚主要原因在于死皮赖脸的烁暝，可似乎他那么积极与她故意说的话脱不了干系。 柳茹琴观察看来，这个烁暝其实倒是体贴耐心，模样又俊俏，还算不错。 但不知两人有何渊源，原以为柠霜说他是相熟之人只是在为腼腆找借口，没想到是真的心烦。 柳茹琴觉得，能让柠霜表露出反感的，定是存着可恨因由。 所以她觉得自己做错件大事，没回报柠霜不说，还给增添个麻烦。 “没事，不必挂怀。”柠霜微笑着摇摇头，她已从暴怒的情劫系统那里得知经过。 没想到烁暝听她说彼此相熟就能变成这般，幸好断不出她心里真实想法，否则她现在已逃不过被系统无意识操纵了。 这两日烁暝日夜守着她，嘘寒问暖，俨然把自己当成侍从。 无论柠霜再怎么视若无物都无法动摇他。 好在系统想到办法，让她主动与陆续抵达的其他门派弟子交谈。 如此做法确实有了缓和之机。 而今日，应许门派均已到达，备好行装，准备出发。 宽敞大气的修行台上，各式衣着百余人，分门列队。 柳掌门和各小队的领头人一齐登上高台，鼓舞心气的同时自报家门，让彼此熟悉。 此刻各门派带队人正自高台而下，站到队前。 洛清派二十余人由江风祁率领，三位长老跟随，毕竟当地还有恶灵之事，门派中得留人主持大局并处理其他灾祸。 修为较弱的柳茹琴本不该同行，但不知她如何商劝，掌门夫妇竟在出发之日又答允了。 柠霜毕竟宿在洛清派，自然站在这边，其他门派听过她的身份，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可她明显能感受到江风祁瞄过自己的眼神，有股不明之意。 而另一边不远处，还有个眼巴巴的烁暝。 部分门派无法御物飞行，为了尽快赶至目的地，由其他熟练御物的弟子捎带。 烁暝旧伤未愈，强行御剑恐怕会使身体难以承受。 柠霜原来还打算出言留他在门派休养，可一想他必然会反抗追寻她，也就未提。 哪怕注意到他的困窘，柠霜却只能顺从系统之意，不顾其飞身而起。 功德簿的评判即刻显现：袖手旁观，扣双倍，功德-2580。 柠霜记得看过这条批注，当时扣除功德量好像还没这么多。 算了，怎么都是扣，她欲哭无泪，痛心远去。 烁暝左右相看，最后还是勉强御剑。 受伤的他更跟不上修为高强的柠霜，而柠霜显然也没有等他的意思。 无力感涌上心头，但想想“相熟”，他顿时又卯足了劲。 大约走到四分之一路程时，众人寻到一处幽静山顶落脚休憩。 烁暝特意找来新鲜果子擦干净捧给柠霜。 柠霜没理他，转身找到一棵无人纳凉的树下闭目打坐。 辰时还不是特别热，阳光顺着被风吹拂晃动的枝叶间洒落。 看见柠霜微皱眉头，跟上前的烁暝垂眸想了想，退后一步到阳光下，在树荫边缘外恭顺站立。 额间渗出薄薄细汗，他有试图再次轻声搭话，但柠霜一言未发，像是没听见一般。 不过等其他人过来向柠霜问好，柠霜都会睁眼柔和回应。 烁暝深切的目光里，柠霜一袭白衣点缀淡黄光辉，宛如在世神明。 只是神明的温亮落在眼底心底，却不曾真正分他纤毫。 “你站这里挡风呢？起开！” 清脆的声音响起，欣玖那张傲气的可爱脸蛋钻出，不满地挤开烁暝，她身旁跟着举止温婉的柳茹琴。 欣玖是他们出发不久后碰到的。 她和柳茹琴悄悄商量过对外人的说法，就称是旧识。 因为欣玖妖气隐匿，与人无异，她主动加入相助，自然无人反对。 就这样，柳茹琴和欣玖自发充当柠霜的护卫。 欣玖脾气急冲，向来不惯着看不顺眼的，何况柠霜是她恩人，让恩人心烦的，更无法饶恕。 而有她代为开口，柳茹琴倒是既能表达心思又能扮得淑雅。 听闻动静，江风祁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见柳茹琴无碍，须臾视线便淡漠移走。 系统提醒柠霜这样也不行，被两个女子袒护，并不会让烁暝心里起多大波澜。 最关键的是，烁暝只对柠霜无底线让步。 “以我一人之力何以挡风？”烁暝丝毫不惧地回应对他有动手之意的欣玖。 他皱眉看向不慎滚落在地的果子，弯身拾起放在行囊中。 心想着得再给柠霜摘点新鲜的。 “就是挡了！”欣玖暴躁地瞪着他，俨然一只炸毛小猫，“你在这里，仙长闭目养神都不得清净！” 情劫系统忽的从旁提醒：【仙子先把她们劝走，第二个任务要开始了。】 柠霜应声起身，拍拍柳茹琴和欣玖的肩膀：“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来处理就好。” 她的目光坚定，柳茹琴只得点头应下。 欣玖看看柳茹琴的意思，狠狠剜了烁暝一眼后作罢，向柠霜道：“仙长需要就喊我，你心软，我可下得去手！” 烁暝以为柠霜心里不抗拒与他单独相处，更柔和地望着她。 待柳茹琴她们走后，正要提起去摘新果子的事，就见带有暗红火纹的几道深蓝身影走来。 他们正是度业八方的内门弟子。 霜辰仙长的出现在众人意料之外，受到的关注难免多些。 当他们察觉烁暝被柠霜嫌恶，心中痛快，忍不住上前搭话。 为首男子看着一脸殷勤的烁暝，不屑哼声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竟然跑到霜辰仙长面前丢人现眼，资质不行，还妄想攀附仙长？” “呵，真以为脸长得好就行？仙长道骨仙风，看的岂是这种虚浮之物？恬不知耻。”旁边的跟着应和。 “就是，一个外门弟子，天天不好好修炼，总是惦记这些，怪不得频频受罚。” 无人阻拦，他们的言语越发尖酸刻薄，柠霜听着很不是滋味。 系统解释道：【这伙人是内门弟子中仗势欺人惯了的货色。】 柠霜心想，若她没被系统限制，此刻对烁暝亲和，这些人断不敢当她面这么说。 系统又道：【你的第二个任务是多与度业八方内门弟子相处，故意晾着烁暝。】 柠霜心念跳动，恍然明白系统为什么让她等烁暝同门师兄到达后再开始了。 原来是想借他们之手刺激烁暝。 深爱入骨的女子亲近挖苦嘲笑他的内门弟子。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系统的办法够狠。 对于伤害烁暝这无奈之举，柠霜一直用救世宽慰自己。 可当即根本宽慰不来，她内里施法，化出一条透明荆棘拢住心神。 这才得以在看向几个门内弟子时，展露一抹难压苦意的浅笑。 ------------ 第十三章 师姐相护 那抹笑让几个弟子认为柠霜赞同他们的说法。 几人互相看看，喜色更甚，为首的直接推搡烁暝。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没看仙长不想搭理你吗？赶紧一边去，别碍着仙长的眼。” 烁暝站稳脚，他暂没余思应对他们，双眸被柠霜微扬嘴角紧紧勾住。 心底泛起丝丝络络的复杂情绪，到达灼灼目光时却仅剩少许委屈与期盼。 如果柠霜反驳……如果…… 可惜柠霜视而不见。 系统一直在耳边持续不断地警告她不要心软。 柠霜只好思虑其他出路。 不妨趁机劝导这几个弟子宽和对待他人，这样也算一举两得。 既使他们心性提高，也给烁暝间接带去了好处。 “你们几个，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太过分了吗？” 伴着凛冽话音，一道同样穿着度业八方内门弟子袍服的束发女子稳稳落地。 她浑身上下尽显英气，抬手一划，收起长剑。 几个以言行挑衅烁暝的人登时傻眼，惊诧之际慌忙站好。 “冯恬师姐，你怎么忽然来了？”其中一个颔首低眉，试探询问。 冯恬锐利的眼神片霎扫过他们，应道：“师父思来想去，担心你们此番外出不稳当，于是让我前来看顾。” “哎呀，冯师姐，我们都这么大了，哪儿还用像看孩子似的。” “就是就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们互相看看，一起打哈哈。 冯恬听了他们的话，气得瞬时瞪眼：“那你们方才是在做什么？当众欺负同门师弟，也不怕让其他门派笑话？” 为首的还没从被“认可”的喜悦中脱离，忍不住分辩：“不会的，大家都知道度业八方只注重能力强弱，才不管什么师兄师弟，强者自然有话语权。” “是啊师姐，不论这个，师兄教导师弟不也是应该的吗……”旁边附和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嗡鸣。 “这是你们欺负人的理由吗？”冯恬低呵一声，“滚去一边反省！” 无论气势、能力亦或身份，冯恬都压过他们不少。 几人急忙闭嘴，耸肩灰溜溜地退到一边。 柠霜瞧见冯恬的目光转向她，不乏鄙夷与愤恨。 烁暝与这位冯师姐认识，平日冯恬撞见他被欺负时，总会出手帮忙。 在度业八方偌大门派中，有个为他出头的人实属不易。 由此每次碰面，烁暝都会恭敬向冯恬行礼。 冯恬点了下头，迈步将他拦在身后，紧紧盯住白衣女子。 尽管赶到时只看到些许情形，但冯恬觉得自己大概能猜明来龙去脉。 想必外门师弟受责罚还锲而不舍追逐的人，就是面前这位女子。 她原以为对方会是一位温柔和善之人，能够体贴烁暝，使他心生欢喜。 结果女子态度分明，显然是向着那些不明事理的师弟们。 冯恬对这种事情向来帮理不帮亲，故而对柠霜没什么好印象。 柠霜见其准备找自己的茬，心中呼唤系统：怎么回事，这位和烁暝有什么关系吗？ 情劫系统也意外：【奇怪了……没多大关系，就是平常会稍微帮衬着烁暝，真没想到她会来。】 【不过我也没办法掌控全局，要是皆受我安排，连仙子都可以一边凉快去了。】 来不及多与系统沟通，冯恬已经开口质问：“烁暝师弟也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情吧，有必要摆出这样一副态度吗？” 她向来直言快语，有什么说什么。 烁暝闻言吓得瞪眼，哪还惦记什么落寞心思。 万一惹得柠霜不快，日后只怕更难接近。 没等他开口找补，冯恬单手一抬，直接用度业八方专有的禁制封住了他的言行。 若是放在平日没伤的时候，倒是可以奋力突破一下，而眼下烁暝只能干等着。 他担心地看向柠霜，生怕她误会。 殊不知柠霜正听着系统分析怎样安排他历劫。 【我琢磨冯恬来此也算好事，如果同时借她之手，兴许可以给烁暝更多刺激。】 停顿一下，系统又补充道：【先以承认实情对付她吧，别的我再想想。】 柠霜领悟了系统的意思，她历经多个凡界，有些事心中有数，只是没做过。 她以淡然的神色看向冯恬：“如果他能听进去我拒绝的话，我便不至于这般。” 因为对柠霜的第一印象不好，所以即便她解释客观，在冯恬看来也是在惺惺作态。 真不知道怎么会让烁暝师弟那么死心眼地喜欢。 她愤懑不平地挑眉说道：“你这种人我不是没有见过，不过修为高些，就肆意妄为，总想看别人笑话。” 柠霜态度未变，烁暝却快要崩溃了。 她因他被这样苛责，之前所做的努力大概已全数作废。 不远处的柳茹琴和欣玖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以为现在是要吵起来。 欣玖急忙先一步冲到柠霜身前，朝冯恬喊道：“你算是哪根葱？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仙长？” “竟还有帮手。”师姐不屑地嗤笑一声。 这边的动静逐渐引起其他门派的注意，不过有关私事，大家也不好上前跟着掺和说什么，因此多数都在远处小声议论。 转眼间，冯恬已召出长剑。 欣玖就更别提了，气得动用法器折扇，浅橙衣裙伴随劲风翻飞。 柠霜知道冯恬只是看不惯弱小受欺负，并非像那些内门弟子一样不讲道理，便伸手将欣玖拦住。 而柳茹琴也拉来江风祁劝说。 江风祁曾见过冯恬，算是知晓她的脾性。 拱手行过礼，直言道：“两位此时相斗，不如多留些法力斩杀西北妖物。” 冯恬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沉口气后抱剑回礼：“抱歉，一时气上心头，就听你的，正巧我有点消息告诉你。” “顾全大局，暂不同你计较，有我在，你最好别再妄想对烁暝师弟怎样。”冯恬盯着柠霜警告道。 说完把一脸抗拒的烁暝扯走。 柳茹琴和欣玖留在柠霜身边抱不平。 柠霜因为刚才的事，不好去打探冯恬知晓的情况，便请她们过去代听。 片刻后众人动身，这次路上很安静，许是因为刚才的事，想接近的都怕她心情不顺。 而烁暝被他师姐带着，暂时也没有再找她。 系统悄然上线，劫后余生地感叹道：【不错不错，进度终于是返回来了，那个负数可把我给吓死了。】 柠霜疑惑：负数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系统解释说：【算是爱的程度吧，进度0时他什么样子你已知晓，负数自然比之更甚。】 【负数每1%都很难达成，要不我之前怎么说没碰到过呢，结果那日竟飙到了-5%！搁谁谁不急啊。】 柠霜能够领会其意。 可烁暝对她的记忆和名字都是虚假的，是被系统构造出来的，竟也能达到这种程度吗…… ------------ 第十四章 一举一动 第二次休息已至暮色时分，绚丽彩霞晕染天际。 路程走过大半，众人依旧选在山顶歇息，不但清净，又便于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原本柠霜还担心烁暝会在吃饭等事情上受欺负，幸好一路受到冯恬看顾，他倒是没被苛待。 期间有不同门派的弟子过来向柠霜请教功法之类的事情，她得空便提点他们几句。 而烁暝已被解开门内禁制，却反常地坐在离柠霜不近不远的树下，静静望着她。 虽然柠霜神情行止皆与平素无异，可烁暝隐隐感觉，若自己走过去，定会看到比之前还冰冷的脸色。 他倒不是因此抵触，而是担心她气坏身体。 柠霜自然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小心翼翼的视线，不过不知其中含有何意。 是在懊恼冯师姐说话未给他留余地，还是因她对那些内门弟子的态度而忧烦？ 思索间瞥见烁暝忽然起身匆匆奔着山林走去，再回来时怀中多了一捧果子。 他挑出其中较好的几个清洗干净，露出一如既往的澄明笑意，直奔柠霜。 可是仅剩两步远时，柠霜倏然闭上双眼，烁暝脚下不由一顿，僵滞笑容里也浮出一丝失落。 他眉头隐隐皱起，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果子，轻轻将它们放在柠霜身边，退回原位。 在附近休息的冯恬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白眼，亲眼见自家师弟竟这么上赶着找不自在，她怎好再揪着那女子训一番，只能无奈地将手中草梗摔地。 吓得周围几个师弟身形一抖。 其实柠霜闭眼的同时便已开启灵识，关注着烁暝的一举一动。 烁暝将最好的果子留给她，她是知道他好意的，但只能在心里谢过。 然而功德簿秉公无私，即刻毫不留情地扣掉柠霜费力积攒的上千功德。 柠霜心中一抽，转而询问系统：请问烁暝伤的情况怎么样了？ 系统这次应答得快：【冯师姐给过他伤药，再有半个时辰差不多就能痊愈。】 那就好，柠霜轻舒口气，放下心来。 眼看红日沉落，稀疏星辰随着夜幕爬上天际。 众人纷纷起身，准备在夜里完成最后一程。 他们已在出发前定好路线，先解救西北门派中位置最近的远云阁，而后一边休整一边向北进发。 一路上可见多方土地乌烟笼罩，邪气滋生，几乎少有完全清明之地。 柠霜看得着急，却没办法分身，心想等这次回仙境，必须向仙尊提议，以后多派两人前往同一凡界才够稳妥。 距远云阁数百米外，众人止步。 漆黑夜色下，依旧能看出坐落城郊的远云阁泛着死气，上空紫红暗光成缕游动，似细蛇般侵蚀每寸完处。 此次集结是由洛清派组织，虽定好路线，却需要根据实情商定具体计谋。 洛清派的长老有意让江风祁独当一面，以眼神示意他提出自己想法。 江风祁也未推辞，抬手指向远云阁周围三点，说道：“这里地势平坦，适宜围攻，分成三方，人数上亦是刚好，又可互相支援，不知诸位觉得如何？” 商议过后，大多同意此计。 柠霜倒也没有异议，只是方才远望，那紫红光芒看似匀称，实则有一处更为凝聚。 这种时刻，她自该多担些危险，于是将发现指出，并表示愿独自一人前往那方。 如此，其余人分为两拨，不仅更有胜算，也更能彼此照应。 洛清派这边深知柠霜的实力，江风祁和长老们眼神交视，没有反对。 其他门派见着洛清众人反应，犹疑后还是选择默许。 “这可不是硬逞能的事，你没必要非得如此。”冯恬直言直语中暗含一分担忧。 她没想到柠霜遇到事情会毫不退缩，虽然确实是更为妥帖的分配，“再说，万一到时候所有妖邪都集中向你怎么办？” 柠霜已料到这种可能：“没关系，如果他们聚集向我，正好你们从后路再包抄过来，我们一样可以将其围住。” 闻言，冯恬环抱着手臂低头沉思。 其他门派还是有人忍不住相劝：“霜辰仙长要不然还是带几人过去吧。” 柠霜摇了摇头：“遇到危险，我能分神保护他们还好，万一寻不到空，他们同我一起岂不是会白白丧命？” 知晓她有意相护，无人再开口，纷纷抱拳感谢。 待队伍分完，临出发前，江风祁提醒道：“这些妖物善于易容，各位多加小心。” 冯恬带来的消息早已传开，某些妖物行踪难断，可能在众人未察觉时便探清情况，有的是主意欺诈仙门子弟。 柠霜提议以她的修为化作记号，虽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总归是个可行办法。 这种术法消耗修为，即便有谁知晓也未必肯出手。 因此就连冯恬的眼神都变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柠霜。 为什么对待大家如此尽心尽力、温和友善，却只对她师弟那样子，难道真的是不喜欢，被烁暝追烦了？ 柠霜按顺序给每个人标记之后，最终轮到了烁暝。 系统赶来抗议：【这么好的机会千万别错过，不给他！】 柠霜好言商劝道：眼下凶险难料，万一真伤及性命就不好了，大不了我态度恶劣点。 系统哽住：【你……】 柠霜冷脸看向烁暝，正欲动手，结果被他拦住。 “霜辰，你别总这么消耗修为，多留一些保护自己，我不需要记号。” 他目光坚定地继续道：“如果有人扮作你的模样，我一定认得出来。” 柠霜被他的神色语气勾动心念，这种承诺，她不敢轻易说。 想来那个冯师姐会拉扯着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柠霜撇他一眼，直接转头走开。 三方正要行动，烁暝忽的朝柠霜这边跑来：“我担心你，让我和你一起走吧，至少有个照应。” “大可不必，你去了只会给我添麻烦。” 柠霜被他的突袭吓了一跳，冷眼说完就匆匆离去。 冯恬看着自己手腕的术法标记，快步拽住她师弟：“别捣乱，这种时候还想随心行动？” “可我担心……” “担心你也帮不上忙，反倒容易给她添乱。”冯恬拍拍烁暝肩膀，“日后勤加修炼吧。” 烁暝不禁皱眉，他何尝不想与柠霜并肩而立，可不知为何，自己再怎么努力，都很难有长进。 但他豁得出性命为她。 烁暝心里依旧不安，他觉得自己还是该去柠霜身边。 于是在众人行动时，他偷偷退离。 大家精神紧张，倒也没人立即发现他不见。 而柠霜看见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烁暝，一股无奈之感霎时涌上心头。 ------------ 第十五章 独自对抗 【仙子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烁暝必然时时想要奔你而来，没什么意外的，对吧？】 系统优哉游哉地打趣道。 柠霜心中撇嘴，她已经深深知晓历劫一事对烁暝和苍生的重要性，只不过底线是不能伤及性命。 万一真的发生什么，以致烁暝亡故，那救世便也就如同竹篮打水，她觉得情劫系统有时应该更谨慎些。 因已接近远云阁，其他两队必然也到达了各自位置，柠霜没办法在此时赶走烁暝。 幽森的夜色下，柠霜故作严肃的面庞被缓和不少。 烁暝见柠霜没有把他撵走的意思，立即笑着凑上前些，主动诚恳地说道：“霜辰，我只是想保护你，绝对不会给你增添麻烦的。” 柠霜斜眼看他，那张俊俏面庞所带的真情，似一团温热火苗，闯进她眼底，晃晃不息。 可她必须配合情劫任务强行将火苗熄灭，正欲警告他两句时，周身忽然涨起浓密白雾，且以极快的速度漫延开。 柠霜担心雾气有问题，下意识拽过烁暝，担心他在这种情况下走失。 情劫系统瞬间不乐意地喊道：【进度降了！仙子你拉他干啥？他自己会走！】 柠霜慌忙给系统道了个歉，而后故作嫌弃地甩开烁暝的衣服，看向他处。 但烁暝已在心里忽视其余动作，只记下柠霜急切地将他拉近，嘴角由此向上勾起，盯着她的眼眸中也透出喜悦。 柠霜暂时没空理会他的反应，以术法凝出结界为护，警惕打量着周围情况。 烁暝察觉情况不妙，迈步上前将她护住。 好在雾中无毒，只带些土腥气味。 倒也无妨，柠霜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在雾中凭直觉分辨方向并不容易，柠霜才要施法，倏而感到一股强劲妖气从左侧袭来，她急忙推开烁暝，掐诀与之对抗。 水蓝灵光闪过。 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条比她腰身粗了好几倍的蛇尾，上面布满奇异妖魅的花纹，纹路间紫色光气鼓动。 柠霜对此式样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她难道在哪里看到过吗？ 不过现在没空多想，柠霜调运功法，随时准备迎接下一击。 烁暝虽被推进浓雾，但他却凭着直觉分辨出方向，又朝柠霜跑了过来。 柠霜并不需要他相助，除此之外也想避免上次在风明村斩杀恶灵的事重演，她打算出言伤他的同时给他设下一道结界保护。 谁知这时候系统竟然跳出来阻拦：【等等仙子！这次让他一个人对抗，实战不可少，一朝飞升救世，正得依仗积攒而来的经验。】 柠霜及时收住，她深知修行之路的艰难，有些锻炼是应该的，若不放手，雏鸟终究难成雄鹰。 就算烁暝认为这是她的别有用意，加不上进度，倒也还算好事一桩。 柠霜运功探知蛇尾方位，一掌将他推了过去，随后奔着另一个方向绕路离开。 那条异纹蛇尾力量强大，不等烁暝反应，便飞速甩动，狠厉将他拍飞数米。 眼看雾气中再没有柠霜的身影，烁暝仍不相信刚才一掌是她所为。 可巨蛇已死死盯住他，他难以立即分身去找柠霜，不得不捂着胸口站起，幻化出长剑与其相抗。 有了寻踪术法，加上巨蛇被烁暝牵制，柠霜在雾气中行走自如。 很快她便抵达包围远云阁的重要一方。 那时站在数百米外，所见犹如细蛇般的紫红暗光，如今一看，竟皆是存有实体的小蛇，它们全都长着两寸骇人尖牙，不安分地交叠涌动。 柠霜出现后，那些小蛇发出刺耳鸣叫，迅速向她俯冲过来。 她以法力化盾抵挡，同时探查附近是否有生灵幸存。 在一个似是地窖的地方，柠霜感觉到一丝微弱气息，事不宜迟，柠霜立即掐诀斩杀数条紫红小蛇。 无论是巨蛇还是小蛇，都有别于常见妖物。 它们几乎没有自主意识，无法沟通，简直像用邪魔之物孕育而成，生来便是为了伤害万千生灵的。 单凭它们，掀不起多大风浪，能如此有规模地残噬西北一方天地，必然有着更强劲的统领。 此处恶灵有异，妖物有异，真不知道掌管它们的会是何样的存在。 来不及多想，柠霜加大法力之余，强化屏障。 别看这些蛇身量小，却比刚才遇到的巨大尾巴厉害很多，有些哪怕被砍断两节，还挣扎着扑向她。 柠霜一直在朝生灵气息移动，当前距离勉强能施展结界，把那里护下。 与此同时，紫红小蛇也尽数落地，凭靠余气扭动。 松口气的功夫，柠霜突然看见不远处出现烁暝挺立的身影，他似是神情淡漠地望了她一眼，而后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柠霜微微怔愣，她没用修为在烁暝身上留记号，不问系统的话，光凭言行难以分辨。 不过有没有标记，柠霜都想跟上去看看，没准能发现关键信息。 她小跑着撵了上去，此时的烁暝明显不正常，系统又没吭声，她不必像之前那样有所顾忌，于是扬声喊道：“烁暝，等等我！” 而另一边真正的烁暝，战况激烈。 现下他已伤痕累累，拄着剑鞘才得以半跪在地，划破的衣襟下露出狰狞伤口，凌乱发丝成绺粘在唇角边渗出的血迹上。 那条巨蛇没占到什么好处，栽倒喘歇，身上亦是数不清的伤口。 雾气逐渐消散，烁暝提口气，抬眸起身，准备最后一击。 不料巨蛇周身有蓝光闪过，它随光一起顷刻消失，而柠霜已然踏开薄雾，正小跑着奔向他。 烁暝顿时精神两分，一瘸一拐地迎去。 可朝他跑来的柠霜面带温柔与担心，和对别人时神色相似。 烁暝心中瞬间落了一拍。 这不是真的柠霜。 他喜欢的模样，却不是对他的模样。 虽然能够分辨，可因为误认为柠霜出现，他一时间卸了力，此刻倍感酸痛，倒地难起。 “柠霜”一脸关切地上前扶他：“你还好吗？我带你去处理伤口吧。” 眨眼间，他们来到一处清幽竹园，烁暝虚弱地问：“这是哪里？” “柠霜”随他视线环顾四周，耐心答道：“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啊。” 烁暝眸色冷了几分，他对此存有期盼不假，可得是真的她。 “柠霜”扶他躺在床榻，转身离开，烁暝趁机尽全力调息身体。 当“柠霜”端着一碗药再次走到床榻边时，烁暝迅速抓住她的衣领，将她钳制在地，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 第十六章 诡异阵法 “……你，这是做……什么……” “柠霜”面色痛苦，攀着烁暝骨节有力的双手，试图掰开。 可惜烁暝未留余地，任凭“柠霜”如何挣扎，都难以翻身。 抗衡间，“柠霜”倏然露出一抹狞笑，勾起的嘴角牵动整张脸发生变化，妖异与狠厉交织。 烁暝得见她白化后溢散紫气的眼瞳。 他总觉得与书册上出现过的魔怪相似。 不料对方变换原形后，力量翻倍增长，种种柔弱皆如虚假。 烁暝顿时不敌，法力透支且伤痕遍布的身体开始晃动，最终只得向旁侧栽倒。 那巨蛇衔尾围成一圈，在他身下布阵，烁暝眼看自己的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涌出，失去了意识。 柠霜这边正欲陪同“烁暝”进入迷宫阵，突然被斜角一条冲天血光引走视线。 她不由得皱起眉，那里不是烁暝所在方位吗？ 难道出意外了？！ 她急忙想跑回去相救。 转身之时，却有几道身影飞身而下，甩动长鞭拦住她的去路。 瞧着劲装打扮，是定安门的人。 柠霜心生疑惑，经探查，他们身上都有修为标记，可他们不应该跟着度业八方行动吗？ “幸好我们多留了个心眼，悄悄跟着你，否则还真要被你耍得团团转了！”站在中心的男子语气不善地喝道。 柠霜被突如其来的言语惊愕，不解反问：“这是何意？” 旁侧女子蔑笑着盯紧她：“可以啊，事到如今，竟然还装的下去。” 柠霜领会不到话中所指，微微颔首：“有什么事情，各位不妨直言，有人待救，莫要因此误了时机。” 远处的血色光芒持续不断地浮涌于半空。 “还有脸说救人，你看看自己都在做什么。”中心男子挺直腰身，自恃正义，“其实你本来就是与妖物一伙的，合算着想伤害仙门子弟！” 柠霜垂眸浅思间，抬手指明地窖藏存生灵的方向。 “想必你们一直在暗中跟随我，那应该清楚我的举动才是，解决完这方妖物，我便寻着新情况来此查看。” “刚刚发现有人遇险，正准备先去救人，不知有哪里不对？” 柠霜瞄着异样血光，心想系统还未提示，应该是暂无大碍。 “哪里不对？”另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继续阴阳怪气，“以修为为记，没准就是你想知晓我们行踪，好盘算如何一网打尽罢了。” “就是，你伤害度业八方内门弟子不说，还匆忙乱跑，谁能证明你不是心怀鬼胎？” 眼看着他们情绪越来越激动。 柠霜不再辩解，她暗自猜想，这些人莫不是中了什么招数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是经过顷刻探查，他们并没碰上意外情况，刚才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之意。 【仙子大事不妙，快点去救烁暝！】 眼见血色光芒已然凝聚。 柠霜搭眼看去，血光便化作藤蔓的模样四方扭动。 若料得不错，那应是种罕见的诡魅阵法。 她没空与定安门再多纠缠，如果不依不饶，等这些危急之事结束后再辩也不迟。 于是柠霜用术法划出结界，牵制住他们的行动。 当她赶到烁暝身边时，烁暝已是遍体血污，被无形绳索挂在半空。 周围没有任何妖物的气息，只有烁暝身体下方的圆环阵法在散发着光芒。 柠霜记下阵法样式，动手救人。 可法术才施展一半，就见它陡然变化新的模样。 血意瞬间消散，换而的是紫气腾升，凝出接连不断的四角飞镖。 四角镖不分阵内阵外，无差别攻击。 柠霜急忙化结界保护烁暝，打算强力破解，抓紧将他救下。 让她意外的是，这法阵中竟还藏有一层。 待她动手，便钻来一条长链。 柠霜护着自己的屏障竟被瞬间击碎，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个法阵是有源头的，柠霜一边擦去血迹一边猜想，不然不可能破得了她的屏障。 可会是什么力量，让她这么不堪一击？ 若各方均有这样的力量，可真令人脊背发麻。 阵法在发出那一击时，顷刻化为碎片，柠霜施法都没有留住。 不行，这样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柠霜心念一沉，催动一种仙境特殊的法术，以神魂为巢，便能留住东西。 看着将将存住的碎片，柠霜松了口气，把它收在和玄离烛盏相同的地方。 烁暝已然昏迷躺地，柠霜撑起身子朝他走过去，调运功法为他救治。 这不像之前受的那种伤，没法用常见草药治疗，如果留下什么痕迹也没办法。 等等，柠霜眉梢挑起，她忽然想到一计。 柠霜立即在烁暝体内设限，但凡有人对他施救，便会将她法力气息尽数转化为那个人。 系统难得安分下来，还很主动：【让仙子费心了。】 柠霜将烁暝身体扶正：好不容易得到的进程，不能白白浪费。 系统赞同，又关心道：【你的伤没事吧？我观察不到你内里的情况。】 柠霜温声回答：没事，不过烁暝进度多少了？ 【还不错，13%了！】 柠霜轻轻叹气，倒也没有白折腾。 屏障被击碎时她受了点内伤，此刻才空出时间打坐给自己疗伤。 另一边被她限制行动的定安门，因她受伤，得以破开结界。 然而柠霜早已留个心眼隐匿踪迹，所以他们一时间没寻到她的方位。 她绕开定安门的几人，朝着与众人定好的聚集点赶过去。 眼下也再没什么心思管那个假烁暝的情况了。 还不知稍后聚集，定安门还会闹成什么样子。 其他两方虽有受伤，互相搀扶着，但好在没一人死亡。 领头的带着尚有余力者分散去各方角落搜寻。 柳茹琴凑到柠霜身边，担心地看着她胸口衣襟的血迹：“仙长，你没事吧？” 跟在身旁欣玖也一脸忧愁。 柠霜摇头微笑说：“别担心，我没什么情况，看来有江风祁保护，你也没受什么伤。” “仙长放心吧，我们的位置还算安全，倒是你，需得一个人对抗。” 谈话间，江风祁走了过来。 他刚才去过柠霜的路线那边，赫然发现落在地面的数不清数量的紫红小蛇。 皆是没有留情的一击两断，与她平时温和性格有点相反。 “没想到仙长下手也会这么痛快狠辣。” 柠霜恍然摆手：“当时情况危急，它们可没有留手啊。” 江风祁盯住她的神情晦暗不明：“那若是它们当时留手了呢，仙长还会这么做吗？” ------------ 第十七章 早有怀疑 漫天的紫红妖异光芒散去之后，远云阁沉沉的死气消退，四周逐渐变得清澈明朗。 柠霜特意前往已确定是假烁暝那边看一眼，但是对方连带迷宫阵一起没了踪迹，只剩空荡破损的院落。 她没多做停留，赶至三方约定的中心。 这里有平坦空地，摆放着造型不一、材质不同的雕刻云朵。 走在其间，宛如行于云层。 柠霜曾远眺过另外两方的情况，暗光减弱不少，此时再看，也开始变得清明，想来已顺利解决。 不过定安门那几个人竟然还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追她跑到哪里去了。 柠霜轻叹口气，估计稍后遇到还得闹上一番。 好在远云阁现下是安全的，有空让她与他们分说分说。 因为接连消耗法力与修为，柠霜多少有些疲乏。 正欲坐下靠着一朵较为圆滚的云休息片刻，就见另外两队前后赶至，她只得撑起精神，迎上前去。 除去悄悄离开的情况不明，无一人丧命，只是大多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互相搀扶着。 待他们三三两两分散而坐，柠霜询问得知，他们遇到的都是像紫红小蛇一样的虚气。 那紫红气非同寻常，源源不断地对他们发起攻击，但不知因何逐渐减少直至消失。 柠霜猜想可能是与斩杀的实体有关，不过有许多事未得空理清思路，保不准还有其他缘由。 尚有余力之人动身一齐设下大型结界护卫远云阁。 就算挡不住外来攻击，好歹也能给个提醒。 忙完这些，柠霜立即带人将远云阁尚有生息的人转移过来。 他们所剩无几且伤势过重，全部陷入昏迷。 若无结界相护，恐怕难逃此劫。 医修和略懂岐黄之术的一起奔走救治伤者，柠霜也继续撑着身体帮忙。 她想着等法力稍微恢复点，便为他们设下治疗结界。 现下就只能先跟着其他人跑前跑后了。 在人群中，柠霜没看到冯恬，听与她同行的说她已赶去救师弟时，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江风祁选出几人和他分散四处探一遍情况，柠霜想着不要紧，便没跟随，选择留下休息。 柳茹琴趁着稍稍闲下来，急忙凑到柠霜身边，眼看她衣襟的血迹，紧紧皱眉，担忧询问：“仙长，你没事吧？” 跟在她身旁的欣玖也一脸愁容。 柠霜轻拍她们的手臂，微笑着说：“别担心，我就是有点累而已，你们呢，没受什么伤吧？” “仙长放心吧，我们都好，只是你那边又是光芒又是雾气，远观都吓人，别提还得一人对抗了。”柳茹琴摸摸她的衣袖。 欣玖望着柠霜，她想报答她，哪怕身死，但现在得以柳茹琴为先。 柠霜明白她目光所含之意，回给她温柔视线。 “没事的，受点伤在所难免，你们不用多虑。” 安慰间，江风祁阔步朝她们走了过来，带着一股清冷劲风。 他刚才去查探过柠霜行动之地，赫然发现被劈成两半、已无生机的密密麻麻的紫红断蛇。 那种干脆利落的手法，不像柠霜温和性格能做得出来的。 “仙长那边实属危急，下次还是多带几人为好。”江风祁规矩行礼，站直后又道，“方才看过妖尸，没想到仙长动起手来竟也果断。” 柠霜刚想着回应前一句，听闻他评给自己的词，解释道：“那些妖物只以杀人为目的，若我不利落，恐怕早已丧命。” 江风祁盯住她的神情晦暗不明：“那若是它们当时与仙长讲明苦衷呢，仙长还会那么做吗？” 闻言，附近的柳茹琴和欣玖的脸色略微有变。 柠霜皱了皱眉，倒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询问她。 不过对方定是因为什么才有此一问，再说也不难回答。 结果正要开口，江风祁却像是知道答案般朝她一拱手。 “在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先不与仙长闲谈了。” 就在这时，定安门的人随着其他探查之人一同回来，直奔柠霜。 “你们竟然还留她在这里？”定安大师兄扬声责问。 江风祁止住脚步，脸色微沉，朝他们看去。 众人亦被他的嗓门吸引，只是平白无故的一句话，哪里比救人要紧，于是继续忙手头的事。 有些靠着各个地方休息的人倒是正巧看看热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欣玖上前一步，瞪眼睛问道。 就这么几个人，她一猜就知道是在针对谁。 那个大师兄借问扬声将柠霜行踪通通说出。 结果无人搭话，空气一时间陷入静谧。 有跟着度业八方一队的人忍不住道：“说的义愤填膺，可我们一路都没见你们出力，人家霜辰仙长哪怕负伤都还在跟着救人，现下才得空歇息，不知谁有问题？” 旁侧女子顿时涨红了脸：“怎么？你们是要等被她害死了才后悔吗？” 那个领头人随即指向另外数人：“喂，你们青浩帮不也在一开始就对她心存怀疑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就是，我们费力追查，告诉你们结果，你们还不站出来说两句？” 见着定安众人肯定的模样，青浩帮不由觉得真是如此，低声议论后，纷纷起身向周围人解释。 “你们想想，她出现的多突然，说自己是散仙，无门无派，让人查无可查。” “谁能在这种时候不计回报地无私奉献啊，明明和她毫无干系，她却比谁都卖力，说是不图什么，反正我不信！” “我也不信！” 自然也有人打抱不平：“不能这么说，要以你的想法，这世上不尽是些缺乏高义之辈了？” “就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另一方出言越发狠厉：“第一个害死你，你到时只能去找阎王爷说君子不君子的了！” 柠霜没想到他们会因为这种事情争吵起来，喊了几声才稳定住局面。 她安抚说道：“我的想法是，在危难之际，理应用各自力量共同救世，否则等到难逃死劫那天，后悔便也晚了。” 柠霜此行就是救世，但解释的话，更偏于对众人稍加提点。 江风祁看着这些人皱眉。 有的行动之时借不上力，现在居然蹦得比谁都高。 柳茹琴从旁柔声相劝：“大家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争执不休，霜辰仙长的言行举止，我们有目共睹。” 不想仍有人嘴欠：“没准儿她是有更大的筹谋吧，我们这些人还不够塞牙缝的？” 欣玖顿时破口大骂。 柳茹琴也气得牙痒痒，忍不住想骂人。 但是被欣玖急忙拦住，如果她显露自己真实性情，传到掌门耳朵里，一定少不了一顿责罚。 不知是谁，忽然提了一句。 “别的不说，光论伤害度业八方外门弟子这件事情，霜辰仙长总得给个合理的解释吧？” ------------ 第十八章 与她无关 冯恬带人赶到烁暝附近时，瞧见他衣袍被鲜血染透，失去意识躺在地上。 这种惨状，她一瞬间都不敢相信烁暝还活着，还是跟她来的医修匆忙靠近把脉，喊她说尚有气息，她才赶忙跑过去查看。 烁暝发丝凌乱，灰头土脸中混杂着血迹，划破的衣襟下尽是伤痕，可想而知他必然是经过一场恶斗。 出发时转头不见他的影子，冯恬就猜到他是寻找霜辰仙长去了，然而此刻周围并没有那女子的身影，是他们并未碰到吗？ “霜……辰……”烁暝仍没有恢复意识，口中却停停顿顿地念着名字。 这个医修在一起行进时亲眼见证了一段烁暝追柠霜的过程，治疗之余不由感叹道：“你师弟真是够痴情的。” “痴情到他这份上就是傻了吧。”冯恬不通医术，只能看着对方询问，“他身体怎么样？” “他身体并无大碍。”对方眉头逐渐皱起，凭着手间感觉继续说道，“奇怪，他体内似乎有一些细微的法力残存，只是……”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弱了下去，因为他探得的法力眨眼功夫全没有了，再怎么追踪都无果。 “只是什么？”冯恬不解又焦急地询问。 年轻人摇摇头，收手时不得不改口解释道：“没什么，应该是忙得有点晃神，感知有误，见谅。” “无妨，多谢你为他疗伤，日后如有需要帮忙之事，尽管和我说。”冯恬抱拳道。 不过刚才听到法力二字，她以为会是那个霜辰仙长呢。 就在这时，烁暝悠悠转醒，未等迷离之意消去，便不管自己什么状况，抬起身来急切问道：“霜辰去了哪里？有没有找到她？” 冯恬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好了师弟，你就好好待着吧，她估计已和大家汇合了。” “啊……”烁暝松了一口气，躺回地面，眉眼间划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失落，“那就好。” 所以当时是真的把他推开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这会是她的什么用意呢？ 冯恬瞧得出他情绪低落，却没有惯他继续躺地，招呼那个医修一同架起他：“先回集合点那边去，大家在一起好清点人数。” “好。”烁暝就着力站稳，感激道，“谢谢你们特意来寻我救我。” 医修摇摇头，冯恬却教训道：“有这客气的话，以后不妨少做点让人操心的事，再偷跑，我不管你什么伤，照样门规处置。” “……是。” 当他们回来时，气氛正临近转折点，人群中有人让柠霜解释陷害烁暝一事。 见到烁暝被两人搀扶回来，定安门的大师兄眼中喜色难掩，急忙快步迎他们走到附近。 他哼笑一声，更有底气似的说道：“这下好，正主回来了，就让他亲口说说自己到底是怎么被霜辰残忍地推至危险中的吧！” 他们几人当时缩在浓雾里，以术法看到全程，这点是那个狗屁仙长否认不了的。 而这度业八方的弟子死里逃生，再怎么喜欢她，想必现在也恨不得立即将其千刀万剐才是。 他转眼看向柠霜，瞧见她脸上浮现出的担忧，心更稳了。 宽大场地已点亮数支火把，柠霜借着火团，以余光偷看面失血色、没什么气力的烁暝。 虽然知晓冯恬去救他，但总归还是亲眼看到更踏实些。 关于让她解释的事，说实话，她心中确实有点不安。 当时专注于危急情形，没想到会有人专门跟踪她，再怎么分辩其他，这点是逃不过去的，如何发展皆攥在烁暝手中。 从前去往其他凡界，遇到需要动手的事，柠霜大多都选择自己一人行动，也是顾着猜忌之心，以防类似事情发生。 不过现在被情劫系统牵绊住了，有些时候必须要考虑考虑烁暝那边。 冯恬喊来内门师弟给说明大致情况。 这时候系统扔给柠霜一颗定心丸：【别担心仙子，你不会被怀疑的。】 话音刚落，就见烁暝神色坚定地向众人说道：“与霜辰没有关系，是我主动要求的。” 【你看仙子，我说的对吧？才十几的进度，影响不到他什么。】 看着烁暝那双如星眼眸，柠霜心中颤动，表面上却只是平移视线，忽略了他。 烁暝继续解释着：“我想帮忙，又辨不清那妖怪的方向，便请霜辰将我推去，她好趁机去解决其他妖物。” 闻言，众人再次议论起来。 “有什么好吵的，你们定安门看到遇险还不搭把手？平心而论，霜辰直接杀死大半不在话下，还用费力兜这圈子？”冯恬直言自己的想法，扶着烁暝去一边休息。 她观察过，柠霜只是对情爱反感，其他方面无可挑剔。 再说，这一个两个初见时不提出质疑，开始行动了就乱跑，真出点意外他们兜着？ 听闻烁暝和冯恬的话，原本犹疑的不少倾向柠霜。 他们也注意到烁暝等人擅自行动的事，更有了反驳定安门的由头。 若放在从前，柠霜一定会想着离开，以免他们再多虑，反正去哪里都是做事。 可现在不用系统提醒，柠霜都能想到烁暝一定会不顾身体做出寻她之类的傻事。 江风祁抬腿站上一方石台，冷声作保：“诸位，霜辰仙长是随洛清派同行，若她有异，洛清派负全责，若还不放心，现在可自行离去。” 柳茹琴仰望他皎洁挺立的身影抿嘴笑起来。 欣玖见状，凑近她耳边悄声赞道：“灿灿喜欢的人总结说得真带劲。” 柳茹琴更加欣喜，连连点头。 出于各般考虑，众人逐渐安静下去，无论是否心甘情愿，都不好再发作。 经过激战，大家身体本就已经疲乏，刚才这么一闹，倦意更甚，便商定先稍作休息，再一起讨论所遇情况。 见着大家分散开，柠霜正欲寻个安静地方，却被烁暝喊住：“霜辰，我可以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柠霜瞥他一眼，继续迈步。 烁暝直接问道：“你那个时候推开我，是不是想让我多加锻炼？” 柠霜只留给他背影，咬咬牙扯谎道：“想太多了。” 说完她便快步离去，结果才到一个转角，还未缓过神思，就见冯恬追了过来。 “你是不是偷偷救过烁暝？”冯恬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找她亲口询问，“现在就我们两个，你没必要隐瞒，我虽直言快语，却也会掂量怎么说话。” 柠霜态度温和地矢口否认。 “好。”冯恬不再追缠，抱拳离开。 柠霜心中无奈，但也只得空长叹口气。 她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倚靠过腰石台，确定附近无人后，抓紧查看恶灵行踪，那些黑影们还在继续移动着。 而他们的“主上”竟然还在庄园里。 奇怪，柠霜蹙眉思索，他怎么一直都不动？ 抬眸间，一道黑色衣袍、面色冷峻的高个男人霎时出现在她眼前。 ------------ 第十九章 故人失故 双眸相望，柠霜却被其勾住了心神，男子幽潭般的右瞳边缘映有米粒大小的红痕。 紧紧一道痕迹，便令她心跳愈发快速。 她的一位旧友也有这样的伤印，是他们有次游历时被狷英仙怪伤的，再长得像的人也模仿不来这个。 男子神色变化，由初至冷峻逐渐化为轻佻，他静静望着满目错愕的女子，任由她继续打量。 柠霜见他并不躲闪，也不言语，便在手心凝出一团温亮，抬于两人之间。 这道光亮足以让柠霜看清楚他宛如刀刻般的俊朗五官。 尽管对方一副轻佻神态，可那锋利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喜怒易见的嘴角，都让她越发肯定。 面前的男子应该就是岑历仙境消失三百余年的宣柏上仙。 仙境诸多，但每个仙境所负责之事各有不同。 例如幻泽仙境，主修功德簿，以去往凡界救苦救难为己任，而岑历仙境主修平障，负责处理凡界以外的各种异端。 自从三百年前的某次任务之后，宣柏上仙便彻底失去了踪影。 他们两人算是旧识，曾经一起去雨池修习过术法。 宣柏没有失踪前，若逢两人皆无事，便会一纸飞信，约着游历某处或交谈饮酒。 柠霜得知他失踪的消息后，一旦回到仙境，就去问询和追踪他的情况。 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凡界与他相逢。 可按理来说，他们仙境众生彼此是能感知到对方所属哪方的，而面前人的身体没有仙境灵息不说，还尽是恶灵独有的邪气。 有故人之姿却无故人之证。 柠霜不禁分外纠结。 “宣、宣柏上仙？”犹疑片刻，柠霜还是试探着轻声喊出他的名号。 “上仙？”男子好像听到不得了的称呼，扬起黑长的利眉笑道，“你清醒时喜欢说胡话？居然能看着我喊出上仙。” 柠霜随之皱眉，她也仍有特别多的疑惑啊。 但别的不说，若是将他视为“主上”，这言行会不会稀奇了些。 见柠霜无言，男子幻化出跟在他身边的追踪术法，看着她幽幽问道：“你平时都用这种小把戏追踪别人的吗？” 柠霜一怔，她总归不是什么三脚猫的功夫，竟被嘲讽成小把戏。 彼时少年开朗磊落，如今不仅透着一股邪魅劲头，还有够毒舌。 男子忽然走近一步，柠霜立即摆好相抗架势。 现在一切未知，她难以完全肯定他的身份。 但就算能力不敌，也不该束手就擒。 “你刚开始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难道长得像你的故人吗？” 男子微微倾身，压着声音说：“不过宣柏那种名字太土气，我叫殃，灾殃的殃。” 柠霜听着含义不吉的单字，不禁皱眉，思索后故意避而不谈，反问道：“既然早已发现术法，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找我？” 殃勾起唇角，轻笑一声说：“想知道？去别的地方吧，这里不太适合交谈。” 一种被引诱的感觉油然而生。 但柠霜也知晓此处不周全，况且她对他有太多疑问，于是点头应下。 不过出发前她特意悄悄留了个记号，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飞身至附近的镇上，夜色已深，家家户户关闭门窗，路上仅剩此起彼伏的虫鸣。 他们一个身穿及地黑袍，一个身穿血点白衣，若谁此刻走在路上，大抵会被吓丢魂。 走出几步，殃便开始发问：“你叫什么，可有所属？” 无关紧要的问题，柠霜淡然回答道：“霜辰，不过是个四方游历、救苦救难的散仙，并无所属。” 殃侧身看她一眼：“霜辰只是代号，我想问的是你名字？说实话。” 柠霜怔愣地看回去，来此凡界因烁暝暂抛原名，不想他竟是第一个追问的。 等等。 他怎么就断定不是名字的？难道…… “柠霜。” 她给出回应，紧盯着观察殃的反应。 然而他只是垂眸记下，又直接拐到关键问题上：“柠霜，你还要继续追查吗？” 柠霜不解其意，答道：“自然要。” “这么肯定？”殃停下脚步，抱着双臂看向她。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限制你的意思。” 话音刚落，殃便动起手来，宽大的黑袍随风扬起，两团黑气自掌心翻涌而出。 柠霜一见黑气，立即施法对抗，这才发现她竟连掐诀都做不到。 隐隐像是没有足够的法力，可又不完全是，一旦催动便有酸乏之感。 “你做了什么？”她不由得向殃发出质疑。 “与我无关。”殃一边说着一边举起双手。 那两团黑气不依不饶地夹住柠霜，将她带起，跟随殃一起朝着其他方向而去。 柠霜心想不行，那边刚平息，就算留有记号，突然消失很久恐怕也得再起波澜。 况且，这个身份不明朗的人的意图难料，她得想办法先回去。 只好违心说：“好吧，我先答应你不追了。” 反正黑影们未到目的地，她暂时还不用过去。 不料对方颇为无赖地说：“答不答应，我都这么做。” 柠霜被他噎住。 既然说话无用，行动受限，眼下着急也只能等法力恢复恢复，再找时机另想办法逃脱。 本打算与他说话，再问问情况，结果对方带她到达一个宅院，给她扔进房间就离开了。 临走时倒是好心额外施法给她变了套新衣。 柠霜一夜无眠，第二日顶着薄薄的黑眼圈。 殃还诧异地问：“怎么了？没睡好吗？” 见柠霜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反倒开怀地笑了起来，也不解开术法，领着她去吃早点、听戏喝茶。 戏台子曲声铿锵，柠霜越想越觉得太不对劲，这个人如果是恶灵的小头领，怎么会这么对她？ 难道就是宣柏在故意逗她？ 毕竟很多年没见，性情改变，未尝不可能…… 但无论如何，只要是宣柏就好说，柠霜柔声与他商量道：“宣柏上仙，如果你是想逗我的话，就到这里吧，那边情况十分紧急，我不好突然消失太久，咱们再找机会详说你的事情。” 殃的眸色清亮，咧起嘴角说：“怎么回事，你应该清楚我是什么吧，竟还用那个土气的名字喊我？我和他就那么像？” 他顷刻凑近：“还是你脑袋有什么问题？” “别闹了。”柠霜叹气，“这样，你不是喜欢吃药糕吗？这个我拿手，等回仙境一定给你做很多种，现在就让我回去吧。” 殃琢磨片刻，摇头道：“不，我现在就要吃。” ------------ 第二十章 晦暗不明 柠霜意外地看向殃，她只以为答应或拒绝，倒没想过他会这样要求。 既然没有再继续否认身份，所以之前种种真的全是在逗她了？ 不过殃实在狡黠多变，她总踏不下心来。 当下还有个新难题，柠霜为难地看着他说道：“现在没有材料和灶台，我应下也没办法做啊。” “我有。”殃把控制柠霜的黑气化为长线，将他和她的手腕拴在一起，笑着起身带她离开。 街巷正是热闹之时，他们行于其中，似乎与常人无异。 吆喝声接连不绝，道边小摊做的各色美食散发诱人鲜香。 柠霜没想过，以恶灵的身份，竟也可以坦然自在地融入寻常百姓间。 他们从铺子采买够用的东西后，又回到了那处宅院。 站在院内，柠霜追问的心思又起。 看着抱臂示意她拿着桌上材料开始做糕点的殃，认真问道：“宣柏，我现在这么称呼你可以吗？” 殃的身形微顿，唇角向一侧上扬，朝柠霜勾了勾手指。 柠霜走上前两步。 殃压着慵懒的声线，倾身挑眉道：“其实我更喜欢被喊‘主上’，要不你试试？” 柠霜触一鼻子灰，她真是有点应付不来这样的人，立即捧起材料钻进厨房。 待她身形从视线消失，殃垂眸看向扯长的黑线，表情忽然有些复杂难辨，阴郁中似乎夹杂着淡淡迷茫。 但也是转瞬即逝，下一秒他便大步顺着黑线朝柠霜走去。 殃倚靠门框，静静看着围绕灶台忙碌的绰约之姿与自己残存零星记忆中那道陌生的身影缓慢融为一体。 “柠霜。” 突然被喊名字，柠霜转身看去，一边揉着手中面团一边不解地问：“什么事？” 殃轻挑眉目：“你的性格一向如此吗？” “怎么这么问？你觉得有变化？”柠霜接着话茬，往过去贴近。 殃只道：“不温不火，不够自在。” 柠霜没想到自己居然因为他说的八个字略感烦闷，从前几乎没有过这种感觉。 她沉了口气才回道：“性格多种多样，各有好坏，都说经历塑造性格，其实殊不知，有的性格是为了某事而成。” 揉着面团，柠霜忽然想到从前，忍不住浅笑着道：“不过即便为了某事，你当时倒是也很敢随心。” 现在就更别提了。 殃听着她的话垂头笑笑，嘴角却亦是向下的。 待色香俱佳的药糕出锅，他们一起端着碗碟坐到微风轻拂的院中。 殃细细品尝几种后，手臂拄着桌面，一双幽沉眼眸意味不明地望向柠霜。 “你着实胆大，不明内情就四处奔走，难怪会被我这种恶人盯上。” 柠霜微愣。 这人真是说变就变啊。 眼看着快至正午，她不能再耽搁了。 结果刚要开口，殃同时抬手制止，目不斜视地抿茶说道：“我不会放你走的，安心待着吧。” 柠霜思索片刻，又看向他：“你为什么非要留着我？” 她看不透面前这个男人，他明明没有折磨她的意思，却又不说缘由直接拘着她。 这种晦暗不明的做法比行凶为恶还难应对。 殃轻笑一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柠霜感觉脑袋从来没有如此混乱过：“你到底是谁啊？这么逗我很有趣吗？” “有意思得很。”殃抿起薄唇。 气氛逐渐凝固。 柠霜垂眸回忆最近的经历，她觉得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否则怎么会栽这样的跟头呢？ 她没把握出手便瞬间救世，可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限制住。 幸好在仙境时修习的法术多得很，尤其他们幻泽仙境，因为受功德簿限制，作恶扣得又多又快，亏损严重便会降罚，所以有些狠厉法术也让学。 不过代价都不小，一般在走投无路时才选用。 此刻不正是走投无路？ 殃打量着柠霜的神情，眸色微变，心念到底是留不住人了。 于是改口道：“好，那就让你回去，不过你得收下我的信物，方便以后再见。” 柠霜也没打算就此躲避，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向其了解。 殃递给她一枚黑漆漆的钱币，正反印有开合的彼岸花。 见它被绳子拴着，柠霜直接戴在了脖颈上，收进衣间。 殃满意地笑着起身，准备送她一段，忽的冷脸看向周围，柠霜凭着直觉也感知到不对劲。 顷刻，院墙翻涌起成缕黑烟，像笼子一样将这里包裹住。 “想不到啊，殃灵王那么谨慎的人，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跑出来？”黑烟之中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 柠霜能感觉到周围绝对不止他一个。 殃灵王，听着似乎是针对殃而来。 殃反倒神色从容地拎把椅子坐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观赏天空。 声音主人逐渐显形，衣着打扮与殃类似，只不过看起来五大三粗，欠着贵气。 “不仅出来，还有闲心带着美人喝茶。”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朝柠霜走去，结果被殃抬手一道黑气打退。 殃靠着椅子，漫不经心地说：“在外又如何？别不自量力。” “哟，现在语气这么不小。”男人踹碎附近的石凳，“你的位置是腥风血雨里挣出来的，就得谨慎些，毕竟仇家多得都排不上队了。” 闻言，殃抬起手化出数道锋利黑针向对方甩去。 可惜攻击力道却不像他本人那么有架势，全被对方拦了下来。 柠霜微微皱眉，看来哪怕恶灵形成庞大规模后，内里情势也会变得不简单，她想击溃也会很难。 “说废话，死得快，取他性命！”沙哑的怒吼声响起。 话音刚落，四周黑烟中霎时挤出来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它们散发着浓厚死气，像被关在哪里专门炼成的。 殃一抬手，柠霜便被黑线扯到了他身后。 【仙子，你找危险的本事真是一绝啊。】 忽然听到系统的声音，柠霜心安不少，急忙问：你可来了，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你留的记号被发现了，还是信你的人信你，不信你的不信，烁暝本来死命要过来的，结果被他师姐给敲晕了。】 柠霜想，这个时候不让烁暝来是对的，要不然以他的重伤之躯来这儿，简直是主动寻死。 【你为什么傻愣愣地一直在这儿待着啊？混在恶灵堆里不动手，也不走？】 柠霜知道系统不清楚她身体状况，于是简单做了说明。 【啧，可惜了了，烁暝昏睡，除了你，也没别人能接到我传的位置消息啊。】 他们两个已被团团围住，恐怕很难抗衡。 殃竟还有空跟她打趣：“其实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当个垫背的，感觉如何？” ------------ 第二十一章 血染衣衫 顶着这张熟悉的脸，说的话却总是出乎她的意料。 见殃按住扶手站起来，背影透露满满的不以为意，柠霜没作答而是劝道：“你非要和他们打吗？如果能逃就逃吧。” 方才听着来者说法，情势对殃来说似乎不妙。 系统正在自言自语地想着主意：【要不我给烁暝拖个梦吧……可他醒不来也不行啊，梦里干着急。】 殃已经动手回击，停顿时问：“你怕死吗？” 柠霜讶异，这算什么问题，她只知可为救世而死，倒没想过怕不怕，而且她也不想现在和他谈论这种事情。 但转而一琢磨，兴许这是变相在告诉她逃不掉。 若要一战，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除去以自身法力画符箓，也可用血，只不过这种自主伤害仙体的办法，很容易招致危险，相当于主动在敌人面前抛去一切本体防护。 没时间多犹豫，柠霜迅速咬破指尖，因为不能用法术凭空画符，她又把衣服撕成布条。 眼见一道袭击自殃的侧方而来，柠霜快速画成，两道劲力冲在一起，立时翻起一股气浪。 殃用黑线稳住柠霜微倾的身体，夸赞道：“是有点小瞧你了。” 闻言，柠霜瞬间想到他说自己小把戏，由此看他一眼：“所以这之后能和我说说实话吗？” 殃没有回答，身形一转，挡掉围上来的攻击。 原本清幽的小院经过几番对打，已变成一片狼藉，桌椅破碎，花木弯折，被四散而下的黑色稠液沾污，散发异味，再无半丝生气。 【要不我还是试一下吧，有招总比没招强，但愿这小子争点气。】 柠霜回道：多谢，辛苦你为我这儿费心。 【甭跟我客气了仙子，飞升还得全靠你呢！】 系统匆匆离去，柠霜一边同殃对抗一边思索其他办法。 “有了！”柠霜忽然想到柳茹琴给她的信物，急忙告诉殃想让他用法术送出去。 殃抽开几只异形恶灵，幽黑的眼眸扫她一眼，尽量稳着气息道：“你也太会为难人了，你看看现在像是能送出去的样子吗？” “也是。”柠霜回过神来，刚才完全把殃当做宣柏了，如果真让他用黑气送回去信物，可就坐实了之前的误会。 看来还得用个特殊方法，柠霜以血和修为相融，护住信物，殃抗住攻击之余努力将黑笼网洞撕了个小裂缝，信物得以顺着柠霜心意飞离。 随着一次次抵抗，柠霜能感觉到殃的力不从心，她光凭这么画符亦无法坚持多久。 就算被殃强行保护，未过半晌，柠霜的衣袍也已被伤痕血迹布满。 她知道殃必然和她一样受了很多伤，只不过他身穿黑衣，不易看出来，从而显得没有自己身上这么血腥。 柠霜几乎没浪费自己的血。 蘸着还在流血的伤口，把那些崩上血点的衣料撕下改成符咒。 殃一直有分出余光关注她，看她那不顾伤痛、干脆利落的行动，不知为何心情越来越差，随着忽起的暴戾，手下的动作反倒凌厉起来。 “不好！”五大三粗的神色陡然一变，慌忙朝黑烟牢笼外看去。 柠霜猜想是信物带领帮手赶来了。 那伙恶灵损耗不小，现下难以对抗仙门子弟，见着苗头不妙匆匆撤走。 柠霜忽的想到她得抓紧隐匿黑色钱币的气息，免得被猜疑，但她现在还是没有法力。 正欲用特殊方式，殃却从身后凑到她耳边轻幽说道：“戴好东西，咱们后会有期，看在你尽力帮忙的份上，给你提个醒，想想我是怎么进去你们结界的？” 柠霜微微怔愣。 殃的嘴角上挑，离去时故意拍了她一掌。 柠霜翻滚几圈，吐出一大口鲜血，她知道殃的用意，可他的模样、话语、行动拼在一起，仍使她对他身份深感迷茫，只能等下次再试着追问。 赶来救柠霜的这些人是由冯恬带队。 见到柠霜浑身是血，额间冒出细密汗珠，面容因失血疼痛愈发苍白，众人皆是一脸震惊，冯恬急忙跑过去抢先他人将柠霜打横抱了起来。 “多谢相救。”柠霜虚弱地看向冯恬。 冯恬目视周围惨状，那些卷着黑烟逃的大抵是恶灵，不过恶灵基本都在东南那边，怎么特意跑这里伤人？这是与柠霜有深仇大恨？可柠霜修为高强，怎会…… 心中疑问颇多，她先安抚柠霜道：“不必客气，你歇口气。” 有什么疑问等她好点再提，冯恬抬眼示意他人返回。 一路上柠霜都在闭眼休息，冯恬时不时低头看向她虚弱又恬静的面庞，心想这等下让她师弟看见不得发疯啊。 而柠霜并未失去意识，反倒一直在思索殃最后提点她的话。 昨天被他的相熟之貌搅乱了心绪，现在仔细想来，他们布置的结界怎么也不可能让恶灵悄无声息地闯进。 除了一起布设结界的人，保不准是另外有人暗中掺和。 总之能力须得特别高超。 会是谁呢？ 显露水平的就那几人，当然，不排除有人藏拙。 柠霜琢磨着还得找个帮手，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江风祁。 综合情况来看，他是最好的选择，既有实力又可以立即排除嫌疑，他清冷中带有的那种偏执，绝不可能姑息邪魔妖物，更别提做其内应了。 况且，就算找柳茹琴和欣玖说，她们可能还是会找江风祁商量，少些人知道才更稳妥。 而冯恬是个直性子，比起寻找，她更可能把所有人抓起来查问一遍。 江风祁本来就不喜闲谈，总是自己静坐在一边，关键时刻才说点什么，做事时不用费力遮掩。 确定好帮手的人选，柠霜还得安排安排自己。 因为都知道她修为高深，所以有她在时，那人不好轻易动手。 从殃的举动来看，他找她明显是另有目的，误打误撞发现的这个情况，她消失定然让暗中之人措手不及，估计已在筹谋行动。 柠霜决定将机就计，索性身上带有恶灵之气，加上状貌够惨，见她撑不住，必能迷惑对方继续往下进行。 返回远云阁之时，总和柠霜接触的几人都在担心地踱步，眼见冯恬带人回来，急忙迎上前。 入目之人几近断气，衣衫如同浸泡血水中，还残留着恶灵黑气。 柳茹琴瞪大双眸捂起嘴巴，欣玖扶着她眉头紧蹙，就连江风祁也有些怔住。 烁暝眼眶通红，左手颤抖地朝柠霜伸去。 柠霜缓缓睁开双眼时，正巧对上他情愫复杂的眼眸，里面像是有无尽的担忧、自责和等等道不全之意。 她的心为此重重砸落一下。 ------------ 第二十二章 真假相掺 【仙子。】 许是因为柠霜确实负伤，情劫系统只轻喊她一声。 柠霜思绪截断，急忙闪开眼睛。 她一直将身体想得特别虚弱，真假相掺，惊诧的视线才得以没被烁暝看清。 然而冯恬一瞧见柠霜闪开的眼，连忙示意其他师弟拖走烁暝，再怎么担心，也得先让医修看，平时柠霜烦他烦得不行，现在别给气过去。 在有关柠霜的事情上，烁暝执拗得很，即便拖着一副重伤之躯也奋力反抗、不肯远离。 冯恬无奈地大叹口气，担心这折腾动静更让柠霜焦躁，也就示意内门师弟松手。 烁暝踉跄扶着伤处站稳，迈向前的脚步顿在半空又缓缓落回原地，他攥紧衣襟未再上前，直直望向柠霜。 柠霜不得不漠视全程，她知晓烁暝本也是个交付的人选，但他一沾到关于她的事情就有点失控，虽然听她安排，可有些情绪反应却很难假装。 况且，情劫系统定然不能同意。 “仙长，你现在感觉如何？”柳茹琴担忧地在柠霜和医修两人之间看来看去。 柠霜没有应声，缓慢闭了闭眼，苍白的唇勉强勾起一丝笑意。 刚开始时她觉得还好，但因故意欺瞒引众人担忧，功德簿已经在积极干活往下扣数了，至少她的气滞绝非伪装。 突然，医修一脸不可置信地抽回手。 旁边的人急切追问情况。 医修愁眉不展：“仙长她……修为尽失。” “什么？” “怎么会这样？！” 冯恬、欣玖她们都上前查探，结果和医修所言一致。 柠霜见她们分外忧虑的神色心生歉疚，可是暂时不能解释，这点功德簿扣得没错。 她生于仙境长于仙境，与凡界众生不同，仙境修为与法力相绊，若是法力耗损严重，修为便会封锁，用意并非迷惑他人，而是全力补足法力。 事情接连不断，她还没空回忆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以至于法力迟迟补不回来。 唯一好处是刚巧有助查探内奸之谜。 柠霜重伤成为众人议论的大事，意外之余他们也倍感惊慌，毕竟柠霜一人赴险都无恙，能把她伤成这样，可想而知得是多厉害的角色。 但转而一想，若真那么厉害，哪至于见到十多个仙门弟子就匆匆撤走。 他们乱猜一气，不好意思让虚弱的柠霜立刻把原委详细说一遍。 柠霜静静听着他们的言语，没听到有关恶灵的太多情况，众门派除了抵御袭击，还要保护一定范围内无力反抗的百姓，应顾不暇，有点消息已经不易。 附近几人在商量如何救治柠霜，目前唯一办法就是渡修为给她。 但此时情形危急，若让修为较低的渡，那人便相当于失去自保能力，而若让修为较高的渡，无异于失去顶梁柱。 才提出这事，烁暝便不顾一切地争上前：“我来，用我的修为！” 冯恬对他动手也不是，只好吼道：“你伤那么重，现在行动都是在强撑，怎么用你的修为！” “我能挺得住，只要能帮她！”烁暝红着眼睛，神情恳切地争取这个机会。 柠霜不希望任何人这么做，喘了两口浊气，睁开眼睛。 “仙长，怎么了？”柳茹琴和欣玖立刻凑上前。 柠霜小声说道：“让我自己休息会儿就好。” 见她此意坚定，欣玖立即扬声传达。 烁暝快步上前哀求柠霜：“霜辰，求你别撑着了，我可以的，修为于我而言，发挥不出多大用，还是给你……” “咳——”柠霜将一口瘀血吐出。 众人慌神，冯恬赶忙一把扯走烁暝：“别再说了！” 他们不确定柠霜是有自己的办法，还是为他们考虑，但渡修为这事确实极其凶险，有意识时必须双方都情愿，否则轻则反噬，重则暴毙。 怎么看，柠霜都不会要他人修为，烁暝的就更别提了。 医修先给柠霜的伤口做了处理，修为另说，好在性命无虞，因为柠霜说要自己休息，众人以为她要清净，纷纷走远。 烁暝不想离开，被他师姐边训边拽走。 洛清派相熟的几人留到最后。 趁着柳茹琴和欣玖布置东西让她舒服些时，柠霜看向站立在旁的江风祁。 江风祁对上她澄亮的眼眸，瞬间明白其意。 “入夜了，快去休息吧。”柠霜朝着准备好一切还因担心不愿离开的柳茹琴和欣玖柔声说道。 柠霜眨眼示意欣玖，欣玖只好拍拍柳茹琴，带她离去，柳茹琴欠欠身：“那我过会儿再来看仙长。” 江风祁没动，那双冰冷的眸子望着他处，问道：“霜辰仙长有什么话需要与我单独说？” 时间不多，柠霜单刀直入：“恶灵是寻空进来的，有人对结界做了手脚。” 江风祁其实也已疑惑此事，听完柠霜的话有了调查方向，淡然掩饰道：“我这里正好有止疼的，仙长有何需求尽管提，不必多虑。” 说完取出一个小瓶放在她手边。 柠霜知道他已有意处理，顺势虚弱地咳嗽几声。 因为转头时发现江风祁没有跟在身后，柳茹琴刚要折返，就见他走了过来。 想起柠霜曾说他们在禁地同行的经历，急忙问道：“是发生什么了吗？” 江风祁对她露出笑意，安抚道：“没什么，霜辰仙长说疼痛难耐，问我身上是否有止疼药物。” “这样……唉，仙长真是太勉强自己的身体了。”柳茹琴一想起她回来时的模样，身体就不由得发麻。 为了方便关注情况，也让大家清楚她的状态，柠霜一直没选择进屋休息。 惹来的视线中，柠霜感觉过杀意，她更加肯定这样做是对的，于是尽力让自己的状态显得更差。 周围愈发静谧，伤口传来丝丝落落的痛感逐渐清晰，柠霜抬头转移注意力，望着星辰相称、高悬夜空的弦月。 凡界与仙境不同，日升月落，看似短暂又不失漫长的日子，其实有着数不清的变化，只是时间流逝匀称，不免令人有种重复度日的感觉。 柠霜忽而想起那时和殃所说的性格，“有的性格为了某事而成”说的正是生长在同一仙境的仙。 就拿她在的幻泽仙境来说，功德簿就是幻泽仙境的律令仙规，众仙生来受其规范，皆很温和，皆以救度为己任。 若按他的话，岂不都是不温不火、不够自在了？ 柠霜唇角微动，合拢双眼，都是因为殃的出现，她好端端竟回忆起这些。 说来，他也真够奇怪，一举一动都令她措手不及，对宣柏上仙这个称呼一会儿反驳一会儿回避，令她没法从心里否认或承认。 而此刻入她神思的殃，已回到东南之地，下令剿灭见过他们的所有恶灵。 ------------ 第二十三章 不明滋味 柠霜本就是意料之外的助力，现如今她重伤不起，其他门派并未因此一蹶不振，毕竟就算没有柠霜加入，他们这些仙门中人也是要集结来解救西北门派及百姓的。 这两日已陆续派出几个六七人左右的小队，前往远云阁近边村落城镇，排查妖邪，若有余力，再为他们设下小型结界。 比起东南地域百姓受害的情势，这边是门派更严重。 因此结队外出的人都没遇到什么特别凶险的妖邪，顶天是一些扰人的精怪邪祟，以他们的修为，对付起来还算得上绰绰有余。 留在远云阁内的伤患占多数，除了执意不动地方的柠霜，大部分都被转移进屋内。 她的原位很好，便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本来这种时候，柠霜应该是四处奔忙的人，可眼下只能观察形色可疑的人，以及心痛地看着功德簿蹭蹭往下扣。 日出后阳光越来越足，从温暖逐渐转变为炙烤。 不过柠霜身上有遮阳的草帘，编制手法生疏但不乏认真，被烘出清新的香气。 她一搭眼就知道出自烁暝之手，但他没有邀功，清晨用法术架好，傍晚又悄悄从远处施法撤走，让她得以眺望夜空。 犹如石投水面，柠霜的心泛起涟漪，然而她无法表露丝毫，只能裹了所有情绪沉进水底。 结果情劫系统非说什么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硬是让柠霜借着遮凉一事感谢度业八方的那几个内门弟子。 这可是免费的功劳，那几人自然笑嘻嘻地一口揽下。 烁暝见此在远处暗暗伤神。 系统捧着热乎的新进度高兴的不得了，柠霜望着功德簿哭不出来。 又一日入夜时。 闭眼休息没多久，柠霜便隐隐感觉到一股温热灵光从身后徐徐传来。 站在不远处的烁暝忧忧看着柠霜，将自己恢复的法力全用在她身上，意图为她缓解伤痛。 之所以没渡修为，是担心柠霜过于抗拒致使意外发生，但他那点法力根本不够做到太多，烁暝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眼眶泛红，有懊恼也有自责。 柠霜不猜都知道这般小心翼翼的会是谁，可烁暝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此一心护她，她十分担心他的身体。 初见以来，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忽略自己也要为她做点什么。 转念间，“假烁暝”冷漠的身形浮现在脑海中，柠霜不禁微微皱眉，等到系统说的进度达成，他难道就会变成那副模样了吗？ 倒也可能会比之更甚，毕竟在他角度所见她行事的种种，就好似亲眼得见皎月染墨。 柠霜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失落的笑意，她说不明心里的滋味，只知“霜辰”这个假身份，扮起来愈加不易。 柠霜没给烁暝任何回应，现在除了他，可能有别人暗中盯着，大家都知道她对于烁暝的态度，如果这时候见她不赶烁暝，必然猜她是真的不行了。 江风祁外出时，柠霜会更注意远云阁内的情况，若在这期间出现什么意外，她也已经做好起身应对的准备。 听着脚步声，烁暝似乎朝她这边走近，柠霜一动不动，装作熟睡。 结果几步远时他直接转身离开了，柠霜心生疑惑，这是只想到近处看她一眼？ 才过一会儿，烁暝又走了回来，拿着湿度刚好的帕子轻柔小心地为她擦脸。 柠霜心底一惊，差点绷不住，有两滴清凉的泪珠接连砸在她脖颈上。 一股担心油然而起，柠霜急忙把情劫系统喊出来询问：烁暝修为法力不足又想救我，他不会有意练什么邪法吧？ 系统打了个哈欠：【仙子多虑了，他未来一定会成为上仙，这种时候他只会自责以及想想怎么能更好地成长。】 柠霜松了口气：还好，可真的就让他这么挨到飞升吗？ 系统略微停顿，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幽怨两分：【我之前就说了我不是什么都能管，让他这条路顺利走下去就不错了……你是不是又想帮他？】 柠霜正有此意，商量道：我现在已经学会暗中行事，不会让他知道的。 系统想了想回应道：【不知道你修习的都是什么，但和这些凡人肯定不同，其实不论什么，只要烁暝学会很多各式各样的功法，未来一定能更强。】 柠霜有点担心：不会走火入魔吗？ 系统有点骄傲地说道：【不会，烁暝可非同寻常，不仅如此，进度增长，他也会随之有所提升，待飞升上仙时，将跳到一个新的境界！】 柠霜了然于胸，虽然她没办法教他仙境的功法，但可以侧方面让其他门派教他。 江风祁带领的队伍就着夜色赶回来，安顿完队内数人后，江风祁有意奔着柠霜走去，不想看到烁暝正在旁边。 柠霜感受到了江风祁的神息，担心他见状直接走开，于是悄悄动了下手。 江风祁注意到她的动作，冷脸走上前。 烁暝不解地看向清冷的身影。 “我来查看仙长情况。”江风祁说道。 烁暝发觉最近江风祁对柠霜逐渐上心，别人都说柠霜是随他们洛清派而来，眼下出这么大事，自然要洛清派的领头人负责。 但是他却觉得不太对劲。 无奈为了柠霜，他还是站起来让出位置。 江风祁却盯着他：“阁下还不去休息吗？” 烁暝皱眉道：“我担心她的情况。” 柠霜知道江风祁过来一定是要说什么，急忙皱着眉，像被吵醒一样睁开眼睛，咳嗽之余，看向烁暝：“你在这里做什么？” 担心柠霜见着自己激动，更加不利于伤势，烁暝只好退步走远，但还是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让柠霜得以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江风祁故作施法为她治疗，压着声音说道：“确有行踪诡秘的，但是还在躲藏，尚未知晓具体身份。” “不用心急，估计快行动了。”柠霜又道，“不过其他人都不知道，得想办法护着点他们。” 江风祁点头：“这个交给我就行……你身上的恶灵邪气，不用清除？” “不必，我是故意留存的，等此事解决之后再清除即可。” 柠霜清楚，这是因为殃给的黑色钱币，等她恢复法力，便可以施法将其隐匿起来了，幸好其他物件从前都及时处理过，要不然没有术法相护，都得被别人发现。 江风祁向来冷冽的眼眸闪过错愕，起身离开。 ------------ 第二十四章 同心捉捕 经过数日暗中追查，两个门派被柠霜和江风祁分别盯上。 修医的逢回堂和修刀的银辉帮。 他们人数都不算多，逢回堂的人因为要照顾伤者，全部留在了远云阁。 而银辉帮除去伤患，有几人分散开跟着不同队伍外出查探。 也是赶巧，江风祁无意间听到一个领队和同门抱怨，说队里银辉帮的两人关键时候拖累大家，走神被妖物打伤，却以什么休息不佳为由，可怎么解释不都是害的其余四人多费不少力。 江风祁早已注意到银辉帮的人表现有些不自然，他们彼此之间时不时就喜欢挤眉弄眼。 自从听说外出的情况后，江风祁更不露声色地密切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而柠霜这边是多亏法力恢复，当她再次感觉到充满杀意的目光，立即追踪。 看到那点刻意隐蔽的水蓝灵光停落的身影，柠霜知道，无论还有没有别人掺和，逢回堂都逃不掉干系。 江风祁又为柠霜治疗时，柠霜提议加重自己的伤势，至少引逢回堂尽快动手。 眼下还有解救门派的重任，不该拖沓在这里。 但逢回堂修的是医术，她想蒙混过去，除了自闭法力，还得再受些真伤，好让对方完全相信。 确认此事可行，柠霜催动功法，从内里给自己狠狠一击，她瞬间便感觉到钻心疼痛，紧皱起眉偏头吐了一大口血。 柠霜急促地喘着气，用力攥紧衣袖，额前很快渗出虚汗。 落日余晖的橙粉温光没能给她泛白的脸颊增添太多气色，纤柔身影疼得隐隐抖动。 即便了解过柠霜的果断，可江风祁看向她的冰凉眼眸仍带有一分讶异。 “……还好吗？” “没事。”柠霜勉强稳住声音，“估计躲在暗中之人看到后，今夜就要动手了。” “好。”江风祁余光扫过地面的血迹，起身道，“只要他们动手，就一个都逃不掉。” 江风祁为柠霜疗伤的事情从没刻意隐瞒，任何人随时接近他们都可以，因此未引来怀疑。 只不过最麻烦的当属烁暝，每次都要柠霜亲自赶走。 功德薄为此扣了柠霜不少功德。 江风祁曾偶然碰上柠霜神情略显扭曲的时候。 他当时忍不住询问了因何，但得到的只有一句感谢，没能听到缘由。 与柠霜商议完，江风祁起身朝着雕刻的云彩场走去。 不远处的门边，柳茹琴已注视他们许久，见江风祁动了身，她立即跟上前，问候完柠霜的情况便快步追上江风祁。 二人身披一袭暖色光纱，并肩而立，观望变化色彩的云层。 “风祁，最近辛苦你了，我好像没帮上太多忙。”柳茹琴歉疚地直言道。 “何出此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知是因为傍晚时分的日落还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情感，江风祁看向她的目光多出两分柔和。 柳茹琴抬手抚上他微透着倦意忧思的眉头，试图将它们抹平。 江风祁那本如冰霜的冷俊面庞展露出清浅笑意。 柳茹琴知道周围无人，自在地随他扬起嘴角，说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外出吧，你总让我歇在远云阁内，可我跟来不是为了静养的。” “我是在为你的安危着想。”江风祁没有表明自己答应与否。 如果按照柠霜所料，今夜应该能顺利解决，到时再应了柳茹琴比较稳妥。 柳茹琴回忆最近所思，还是横心提道：“风祁，你就直接和我说吧，霜辰仙长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了？要不然你怎么会替了医修频频出现她身边。” 望着柳茹琴担忧的模样，江风祁拍拍她的肩膀：“别乱想，去休息吧，万事有我。” “好。”柳茹琴难以回绝。 入夜没多久，四周寂静下来，柠霜又吐了两口血。 有些轻巧的脚步声传来，她顺着疼痛自然而然地表露出难受的感觉。 “霜辰！”一道熟悉的焦急声匆匆朝她这边冲来。 柠霜吓了一跳，烁暝又不顾自身安危强行突破给他设的禁制执意到她身边。 即便烁暝的存在不会对逢回堂起到任何威胁，但没等柠霜做出反应，已经有几根针飞来将烁暝放倒。 烁暝脸色倏然变差，他的身体宛如被虫蚁啃噬，挣扎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意识随即迷离。 柠霜暂时没办法动用法力，能感觉到烁暝只是晕迷过去，没有生命危险。 她只希望他能多撑撑，再给她争取一些时间。 月色下身影幽森，逢回堂的几人齐步凑近。 柠霜一个挣扎翻身摔落在地，用微弱的声音喊救命。 见状，他们互相点头示意，催动法器，同时向她发起攻击。 柠霜还未来得及出手，就看几道锋利刀光霎时间闪过。 旁侧冲出来很多身影，柠霜回神以法力抵挡，为了避免被烁暝误会，她化出较大结界护住他们。 谁料拿刀的竟是冲着逢回堂去的，两方即刻厮打起来。 一道剑光闪过，江风祁抓住了在结界附近的鬼祟身影赶到这里。 他甩开被绑的人，飞速守在另一边。 柠霜法力已恢复大半，哪怕独自应对也是戳戳有余，如今三方围攻，逢回堂的几人哪怕再奋力挣扎，也是无济于事。 不消片刻，柠霜他们便将逢回堂几人尽数抓了起来。 而银辉帮的行动让柠霜和江风祁颇感意外。 原来，银辉帮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担心打草惊蛇，所以只是帮内人暗中商量，不成想还是产生了误会。 屋外的动静不小，早已休息的众人纷纷走出，瞧见已无大碍的柠霜以及被抓的几人，大多震惊地站在远处观望。 柠霜他们暂时也没空和其他人解释，最要紧的是弄明白逢回堂勾结之人和他们的计划，以免面临更糟糕的境况。 然而想要审讯时，银辉帮内两个打斗时受伤的弟子忽然倒地抽搐，痛苦喊叫。 这迹象明显是中毒了。 柠霜急忙朝着烁暝看去，他的状态也不好，若非有保护的结界，恐怕已有生命危险。 奇怪，这个逢回堂不是修医的吗？ 柠霜不了解这些门派的内情，转头瞧见江风祁和银辉帮的人也都十分惊讶。 ------------ 第二十五章 如何解毒 银辉帮的孟帮主脾气急，上前踹了离他最近的男子一脚：“你们逢回堂竟然秘练毒功？还不快把解药交出来！” 那人一言不发，干脆翻了个白眼倒地不起。 孟帮主蹲下一把抓住男子衣领，攥起拳招呼在他脸上。 男子微动唇角，双眸漫无目标地看向别处，透出无惧的不屑。 江风祁示意凑近的同门师弟上前搜身，结果一无所获。 “解药！你们听得懂吗？再不说，信不信我弄死你们！”孟帮主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砍碎面前的几人。 相比之下，逢回堂的人较为瘦弱，不似银辉帮日日修习刀法，身形矫健。 加上银辉帮气势汹汹，嗓门也大，光是这么看着，帮主吼的几嗓子都能把他们震伤。 可局势却陷入困境，逢回堂的人没被吓到，反而更是一言不发。 原本在远处观望的人群稍稍走近。 柳茹琴和欣玖欢喜地看着恢复的柠霜，这对她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只是柳茹琴的开心里还带着一点落寞，被洒落的星光照得清清楚楚。 她向身边的欣玖小声道：“他果然还是有事情瞒着我了。” “从前你也提过这个。”欣玖拍拍她后背，“可事后不都给你解释缘由了嘛，估计这次也是怕你知道了跟着心急。” 柳茹琴黯然伤神：“可他这样，我也挺愧疚的，他总是一心为我着想，我却不能经常为他做什么。” “一提到他身上，你就多愁善感的，在我看来，他就是该为你着想，既然有意与你在一起，就——” 欣玖的话被一脸羞红的柳茹琴伸手堵住，只留两只圆圆的眼睛眨个不停。 度业八方的人凑得近些，冯恬眼见着烁暝受伤没痊愈就又中了解不开的毒，近乎心梗。 眼见逢回堂的人硬的不吃，柠霜上前一步，劝着银辉帮的孟帮主停手。 孟帮主气涌心头，差点一挥拳头揍在柠霜脸上。 “你干什么？” 幸好看清来者，在仅剩一寸时将将收住动作，他沉了口粗气，愤懑不愿地起身。 他们帮派平日都大大咧咧的不计较什么，但是只要跟帮内安危有关系，孟帮主便很难刹住暴脾气。 旁边的子弟为他们帮主解释，柠霜浅笑着摆摆手，对孟帮主说道：“让我来试试看。” 孟帮主有点不耐烦，叉腰想了两秒：“那赶快，再不行，我就打到他们开口！” 柠霜和江风祁对视一眼，倾身看向逢回堂的人。 “你们这几日照顾伤患尽心尽力，无人不念着你们的好，我想你们这么做应该是出于某些原因。” 对方没一人有反应。 柠霜又道：“原因暂且不论，可你们目标明确，既然与他们无关，不如解了他们的毒，其他的我们之间慢慢分说。” 终于有一个人将目光转向了柠霜，只是那斜视的角度充满着嘲讽，他冷哼一声：“解药没有，我们暗中修毒的一支从来不研制解药。” “你个——”孟帮主顿时火了，被江风祁的剑鞘和帮内子弟一齐拦住。 柠霜不愠不火地看了看他们，摇头否定：“为了避免伤及自身，哪怕没有完全对应的解药，擅长用毒之人也会有类似能解很多毒的东西。” “更何况你们同时修习医术，在制毒时必然不自觉想着哪些可解，若实在没有，以你们的能力，立即配制解药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吧？” 那人的视线没有因此闪躲，反而瞪着柠霜，旁边的人替他说道：“不可能，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就是，多两个人伴着，也是好事——” “小四小五！” 没等孟帮主发火，他们便被同门的另一个男子喝住。 其他人似乎都很听那人的话，小四小五立刻垂下脑袋不再吭声。 突然开口的男子愁眉不展，看起来却是个比较稳重的。 哪怕此时被抓住，举止也不失风度，方才一直沉默似乎是在犹豫着到底作何选择。 他语气平缓地说道：“我们没有解药，但是南边的霖跃沼有可解除毒素的茜花，若想解毒，你们派人去找即可。” 孟掌门怒了：“你们这龌龊心思，是不是还想借此支走我们？好完成你们的阴险计划？” “凌师兄！你看你告诉他们，人家信吗？！”小五气愤道。 凌师兄看过去一眼，小五登时闭紧嘴巴。 “解决方法不少，你们可以选择自己去，也可以带着我们当中的人一起去，但我想哪怕我们愿意代为取药，定是不可能的。” 柠霜觉得此人思虑也周全，看来接下来谈话能顺利进行。 有着其他人拦住孟帮主，柠霜得以往下交流。 “他们大概能撑多久？” “七日以内。” 柠霜琢磨着，如果让她或者江风祁、冯恬这些人去，七日内往返，大概没问题。 就是这边少了个主力，会增大风险。 可这三人必须得救。 “能把详细的治疗方法告知于我吗？”柠霜想到一个新主意。 男子点头，详细说出了从采药到救治的全过程。 柠霜用心记下，待解决此事，便可立即带着中毒的三人出发，这样相当于省去一半时间。 “不可以！” 一道清脆的阻拦声传来，只见欣玖小跑着赶到柠霜身边。 众人纷纷朝她看去。 柠霜疑惑问道：“怎么了？” 欣玖瞪向逢回堂的凌师兄：“我刚才听着地方觉得耳熟，忽然才想起以前听朋友讲过，那边凶险至极，他只是接近就险些丧命，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有些地方并非所有人皆知，反倒是有特殊修行的才可能了解到，就比如需要各处采集植株研制药物的逢回堂。 听了欣玖的话，不明实情的人惊恐地议论纷纷，气氛再次凝重起来，期间也有其他人赞同欣玖的说法。 “好啊！”孟帮主拎着刀就要砍人，“若不是有人知道情况，你是一言不发，就想引着我们这些人丧命是吧？” 柠霜急忙施法将孟帮主已然砍下的刀锋挡住。 “等等，其实他说不说都无妨。” “什么意思？”孟帮主眉眼一横。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救人，不管他是否知道多说无用，关键我们的心思是确定的。”柠霜耐心解释道。 正当孟帮主哼声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逢回堂的几人中忽然迸发出尖锐的笑声。 夜色下，一直没言语的女子瞪着红得发亮的双眼，不惜耗尽功法挣开束缚，失神地朝四周喊道：“顺应天理！我们谁都活不下去！” ------------ 第二十六章 妖境君上 女子歇斯底里地喊叫后，纤柔的身体开始逸散浓重妖气，她的神色也随之变得怨毒。 围观众人喊着妖邪，好些摆起架势，随时准备动手。 “师妹！” “师妹，清醒点！” 逢回堂其余几人焦急地呼唤着她，可她已然辨认不出任何相熟之人的声息。 几道妖法若非被柠霜拦下，恐怕已经将他们打伤。 如此反应更让周围人提心吊胆，眼眸中全是决绝，即便她原是活生生的人，只要对他们动手，格杀勿论。 柠霜感受得到压抑氛围，她瞧见那个凌师兄有意强制突破束缚，急忙阻拦：“别自伤，我来尝试救她。” 闻言，一道冷冽目光落在柠霜身上，江风祁咬着牙，强行熄灭带有杀气的怒火，缓缓放松已攥出青筋的手。 待柠霜瞥过一眼时，他的眸中仅剩对当前状况的警惕。 制服妖化的女子并不难，江风祁带领同门师弟设下剑阵便困住了她。 被青光笼罩的女子又开始喊起来。 “顺应天理！顺应天意！” 柠霜微微蹙眉，尝试用法力帮她抽离妖气。 然而事实令她都有些不敢相信，妖气竟是女子自身发出的，这怎么可能呢？ 唯一解释通的理由就是她是像欣玖一样的存在。 柠霜悄悄传音询问较为稳重的凌师兄，得到的是带着一丝急切的否定。 这就奇怪了，柠霜再次尝试，可是剑阵中的女子突然有意自毁，那种向死的力量不顾一切，根本压制不住。 女子与剑阵冲撞，在剑阵摧毁的瞬间，她也耗尽了所有气力，七窍流血。 眼看逢回堂其他人不顾一切挣脱，柠霜急忙为他们解开术法。 他们手脚并用扶地爬起，直奔女子而去，凌师兄稳稳接住仅剩一丝清明意识的女子。 “师妹……” “师妹……” 一声声悲凄的呼唤伴着无法传渡的修为，终于令女子勉强支撑精神缓慢半睁眼帘。 她试图给师兄师姐们最后留个笑容，可微微牵动的唇角难消苦意，最终摇了摇头，咽了气。 女子身上随即显现新的术法，在咽气瞬间，身体尽数化为虚气。 跪地的几人中传来抽咽声，有人恨恨地捶地，颤抖的声音内含着愤懑。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赶上这种事！” 许是师妹的情况令他们心思动摇，没过片刻，那个凌师兄便起身，朝着远近不一的众人行礼，表明交代一切。 原来他们掌门师父并非如对外所讲那样在闭关修炼，而是早已被西北的妖劫走。 那妖威胁众弟子在发生集结对抗时传信，里应外合。 不成想那狡猾的隐蔽原形的妖竟然偷偷对他们师妹做了手脚，发觉此事以来她只是偶尔失神，谁料今日刹然丢了性命。 想来掌门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刚刚师妹的意思便是劝他们别再隐瞒。 逢回堂的人愿意讲清来龙去脉，事情就简单许多，柠霜觉得各个门派一起解决，定然没什么问题。 眼下还需要带着烁暝他们前往霖跃沼。 柠霜要做的事一般人顶替不了，因此没人反对，柳茹琴和欣玖赶忙凑近叮嘱她多加小心。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到了江风祁，他看起来比联手想主意抓内奸时冷了许多。 疑惑不及，冯恬将她喊住。 经过近些日相处，冯恬已亲自摸清了情况，对柠霜态度愈加平和。 “我师弟他……不然还是我去。”冯恬倒不担心柠霜对她师弟做什么，反而怕她师弟醒来惹得柠霜气不顺。 知晓此行凶险，柠霜不愿换人，她摇头道：“没事，你留下吧，这边更需要人手。” 商量完一个，旁侧的孟帮主又非要把自己的人和逢回堂的人塞给她。 柠霜无奈地连连摇头拒绝。 就着夜色，她带着三人御物飞离，边行进边施法压制有意蔓延的毒素。 烁暝靠她近些，比起静悄悄的另外两个人，他口中一直在喃喃她的名字。 【仙子，有几日不见了！你怎么把他折磨成这样了？】 柠霜讶异，否认道：我没对他做什么啊，这毒是别人下的。 【那这么说，仙子确实没好好思考如何增长进度的问题。】 柠霜歉疚地咬了咬唇，她还是想先把临危之事解决。 【好在只退了1%，算了算了，看在进度增长尚可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 柠霜有点疑惑，这两日他们之间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进度就算不增长也不该降低啊。 系统悠悠解释道：【因为他无意识时也把事情怪到自己身上了呗。】 听闻解释，柠霜垂下杏目，望着烁暝的同时，心底泛起丝丝落落的异感。 这一路倒是还算顺利，望着各方地界，柠霜不免心急。 可她没办法分身，顾着一方，就要暂时搁置另一方。 眼下事情越积越多。 殃没有再联系过她，有人在附近，她也不敢解了对黑色钱币的术法。 眼看着黑影们应该也快到地方，抓紧把烁暝他们治好，她就得抓紧赶去那边了。 不远的前方，柠霜忽然瞧见有一道散发着淡绿色灵光的身影。 那是一只长毛柔顺的九尾狐，正踏着夜风散步。 柠霜惊诧地收住了速度，这个身影，她曾经在仙妖集会时看见过。 他化成人形时喜穿华丽又雅致的衣衫，乃是在妖境治理一方的衍荀君。 其身份十分尊贵，柠霜彼时有幸上前敬过一盏茶。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缓下脚步，于虚空坐好，身形挺立不失温雅，让人看着亲近又不敢逾矩。 像是在妖境这种级别的，不会到凡界为祸。 柠霜猜测他可能是来寻找私自离开妖境的妖，但只上前行礼，尊敬道：“见过君上。” 衍荀朝她清浅一笑：“我记得你，幻泽仙境的柠霜仙子。” 这倒是让柠霜意外，没想到他记忆这么好，且先不说当时敬他的多少，这都过去最少百八十年了。 衍荀看了看她旁侧的人，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仙子不分昼夜救助生灵，功德定加了许多？” 柠霜险些被噎住，摇摇头微笑着说：“但愿借君上吉言。” 衍荀点头：“不必客气。” “我也无事，不如与你同行一段时日？” ------------ 第二十七章 决意同行 “嗯？”柠霜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愣愣地对上衍荀君的目光。 衍荀君眉眼弯弯，亲和又坚定，仿佛刚才的问话只是在告知她自己的决定如何而已。 可他们二人其实连见面寒暄的关系都谈不上，更别提什么一起同行一段时日了。 之前有听说过这位妖君的性情最平易近人，但毕竟是一方君主，总要恭敬些。 而亲身面对时才能发现“最”这个字还是含蓄了不少，那哪是一星半点的近人啊，简直像是昨日才见过的好友。 柠霜想不到他的态度怎么会这样，关键是她八方奔忙，全心解决各地危难，很难抽空照顾他。 比如此刻，她打过招呼就想抓紧请辞去为三人取解毒的茜花。 犯难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柠霜就看见衍荀君已经施法幻化出锦帘绿纱垂落遮挡的华丽轿子，无物拉引，想来是以妖法驾驭。 “君上……”柠霜方一开口就收住了，刚冒出的疑问已被衍荀君用行动解答，她看见他正将烁暝他们三人转移进去。 做完这些，衍荀君十分柔和地看向柠霜，笑容中透着一股说不明的类似长辈的关爱。 要论起年纪什么的，柠霜倒也确实比不过。 就是看着他姣好的容颜，再感受着他展露的慈爱，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衍荀君没等她太多反应，一脸安然地朝着她伸出手。 望着白皙修长的手，柠霜知道，对方身份尊贵都不介意帮忙这些分外的事，她没理由再拒绝。 柠霜欠欠身，将手腕放了过去。 衍荀君举止亲密，力道却掌握的刚刚好，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两人一起坐在前面没有遮挡的一块带有软榻的木板上，任由清风将衣摆吹拂。 衍荀君会不自觉地放出灵光，柠霜坐在他身边，能感觉到来自灵光的温凉。 她身体靠后些，清楚瞧见衍荀君清俊的侧颜，忽而想起曾经听到其他仙子的议论。 她们仅是远远观望，便认定衍荀君是特别美好的存在，满足了无数女子的幻想，唯一可惜的就是他不经常来仙境。 “柠霜仙子，你去过妖境那边吗？” 柠霜回过神，摇摇头道：“还没有机会，但听说那边很美。” “是啊，尤其是我的地界，各般风景皆有，你回了仙境，一定要去玩些时日。” 说着衍荀君拿出一个菱形的碧玉铃铛，透彻非常，看起来就不是寻常可见的凡品。 他却不在意珍贵与否，极其大方地递给了柠霜。 “就拿它作为信物吧，我会准备不少美食美酒，等你过来。” 紧接着又补充道：“如果有哪里不方便，你一定施法对着它说一声，我好亲自去接你。” 面对衍荀君如此热情相邀，柠霜心中不免再次有点嘀咕，为什么对她这样上心？ 是因为在这凡界见到还算有点熟悉的人而倍感高兴？还是什么她暂时猜不到的缘由？ 可无论怎样，妖君都大大方方地邀请了，她也先应下为好。 一路上，衍荀君给她讲了许多妖境趣事杂谈，很是新鲜，柠霜边听边全力施法护着那三人。 此时烁暝的意识也深得没再低声呼唤过“霜辰”了。 而衍荀君以妖法驱轿，不仅稳当还很快速，他们比预计时间更早到达了沼泽。 临近日落时分，踏入边缘便被越来越浓的瘴雾挡住视线，待他们下降些是好了点，但仍看不清日光。 衍荀君化一道清浅屏障为护。 霖跃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有无垠空旷、深浅不一的沼泽地。 处在其间，不容易再分辨方向。 很难想象这个地方还有什么生灵存在。 柠霜一见到这样的场景就不忍为之焦急。 然而当她偏头朝着身边的衍荀君看去时，却发现他竟还是一脸温和，毫无悲切。 似乎这种情景对他影响甚微。 柠霜自然不能要求幻泽仙境以外的和他们心思一样，于是便不再看他。 那个凌师兄说茜花完全藏身在泥沼之下。 柠霜施法探察茜花踪迹，可泥沼很奇怪，竟然连法力都能吞没。 看来她只能伸手去泥泞里翻找。 柠霜的架势是想直奔泥潭里去，衍荀君见状立即伸手拦住她：“你不会是想直接跳进去吧？” “是，现下只能这么找了。” 衍荀君眉间闪过一丝犹疑：“……你告诉我它什么样，我帮你把它翻出来。” 柠霜哪好什么都让妖境一方君主为自己做，急忙摇头，浅笑着说：“谢谢君上，没关系的，我自己来就好。” 柠霜说完飞身而起，还没落地，就见衍荀君在她身体外圈了一个透明泡作为防护。 “谢过君上。”柠霜隔着一定距离，不忘欠身行礼。 衍荀君招招手，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 落在泥沼里，一下子陷进去半条腿，但好在只是难走点，不会再往下沉。 在这个位置，可以看清低处延伸至远方的模样，更高空都被瘴雾挡得格外严实。 衍荀君下降一点位置，让她抬头便可以看到他。 瘴雾不影响法力，柠霜本来也能以法力感知。 但她想着衍荀君没直接帮她，可能是因为这地界太污糟，他无论原形还是化人都洁净清雅，怕脏乃是情理之中。 哪管连术法都怕被染脏，现在却还给她施下屏障，已经仁至义尽了。 柠霜心中感谢，抓紧伸手探到泥沼中。 才准备摸索，她就感觉到不妙的气息传来，只见一些灰褐怪状的影子从远方朝她移动。 这种东西像是精怪，可和以前所见的又有不同。 柠霜抬手试了试术法，好在脱离沼泽面以上，法力如常，便警惕着周围的同时继续寻找。 怪袭击的方式并不靠术法，而是凭着异常的蛮劲儿扑打。 怪的体质特异，他们的攻击其实有着和妖魔差不多的威力。 眼见着怪们接近许多，柠霜急忙施法远远对抗。 然而她第一次出手的力度并没有击退他们，反而还刺激得他们发狂。 看着柠霜在地下施法对抗，没时间寻找茜花，于半空的衍荀君抬手一挥，便扫没一大片。 这些东西胜在数量，一波一波看不到尽头。 柠霜对抗时感觉出了不对劲，这些怪行动起来近乎于遵循某种阵法。 虽不好破，但只要破成就不必再被他们干扰了！ ------------ 第二十八章 黑白茜花 尽管只要破阵就不必再被无以计数的怪侵袭，不过那样到底还是更费时费力。 柠霜深知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采茜花救人，就算必须清理这些怪，也不该在当下紧追不放。 “小心点，别分神。” 衍荀君挥起衣袖，数道灵光洒落，宛如丝线般轻柔朝着那些怪飞去，威力却大到瞬间将怪们震退了十米开外。 “我帮你看着，你继续找。” “多谢君上！”柠霜很是感激衍荀君肯出手相助，她抓紧时间伸手在沼泽里摸索。 听说茜花外表光滑，柠霜集中注意力，生怕因为沼泽地的黏滑而漏掉。 突然有什么从手背滑过，柠霜定住，凭着感觉往回找，终于碰到了一块只有手心般大小的花朵。 最特别的是这茜花无茎无根，她用双手才得以捧出。 茜花半黑半白，颜色交替，外表附着着一层透明花脂。 柠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花，她想着告诉衍荀君自己已经有所发现，抬头时却瞧见他正专心为她看顾清除接连不断朝她扑赶的怪。 那道犹如新竹般的清亮身影，是灰雾沉沉之下不可多得的颜色。 只不过，为什么从他的身上，会感觉到隐隐的孤寂？ 柠霜心思微沉，收回目光，有些事不是她能越界探询的。 她继续寻找了几朵，拿出沼泽便用法术收好。 尽管一人一朵已经够用，但难得来采一次，多留着些总有备无患。 收起最后的茜花，柠霜飞身回到衍荀君身边。 好在这些怪没有办法凭借术法离开沼泽，只能向上张牙舞爪地攀够。 衍荀君也不恋战，收起妖力，一如之前那般笑看向其表达谢意的柠霜。 “日后就不必频频道谢了……”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既已相熟，有些虚礼反倒显得生疏。” 柠霜也不知道拒绝后这位妖君会以什么实际行动让她收回言语，便浅浅一笑，点头答应。 她按照那个凌师兄教的方法，将三朵花凝成小粒药丸，给他们服下。 衍荀君则趁此以妖力驭轿，奔着一个方向寻找出路。 烁暝他们三人的面色很快缓和不少，只是意识尚没有完全清醒。 柠霜终于松了口气，这次能够如此顺利真是多亏决意同行的衍荀君。 然而下意识感谢的话被衍荀君亲切的笑容挡了回来，他更在意的是继续同行的事。 本来柠霜确实想再提一提，可她忽然想到了殃。 若是衍荀君碰巧也曾见过宣柏上仙，没准再碰面会认出来，即便认不出或不是，也总会比她更能断出点端倪。 以衍荀君的身份，没办法在当今妖魔鬼怪为祸的凡界行动自如。 即便柠霜知道他的身份是何等尊贵，与那些邪狞不同。 听闻需要隐去妖气，衍荀君并没有因此感到不悦，反而在敛起气息的同时称赞她细心。 柠霜摇头，刚想回一句，就见他向自己凑近。 “其实衍荀君并非我本名，你日后不妨叫我——” 名字还没说出口，衍荀君发觉柠霜的视线被缓缓睁开眼的男子吸引而去，即时停住，和她一样看去。 对于烁暝醒来，柠霜心里是喜悦的，却得如之前一般忍住情绪。 衍荀君看了看柠霜未向他展露过的冷俊神情，神色也跟着稍有变化。 烁暝在恢复意识后的第一眼看到柠霜时，心底翻涌而起止不住的惊喜。 然而下一秒却看到她身边很近的位置，站立一道不被她排斥的陌生身影，修长清俊。 明明入眼是清绿，却如火焰灼伤他的眼眸，顺着痕迹钻入心底。 柠霜注意着他的视线，落在身侧后化为全力压抑的猜疑与伤忧，已然明白是为何。 即便如此，烁暝神情还是很快恢复如常，他试图撑着身体站起来。 柠霜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见烁暝再次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追寻着绿莹莹的灵光，她看向尚未收回手的衍荀君，眼中透出诧异。 开口询问前，衍荀君就主动解释起来：“他内外伤兼有，还是多休息会儿比较好。” 柠霜点了下头，侧目看向烁暝。 他是该休养着，拖着伤痕遍布的身体，怎么更好修炼？ 然而左侧的功德簿无声地往下扣着功德。 算起来有段时间没有用意念结算了，估计数目一定会让她大吃一惊吧。 柠霜正欲叹气，系统忽然蹦了出来：【仙子这位好友真是干得漂亮！】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柠霜已经了解了情劫系统的一些脾性，这么说，看来进度一定是涨了，现在似乎比以前容易很多。 不过她忽然有点好奇系统究竟在忙什么，最近总是不见踪影，都是关键时候出来。 但还是忍住了，柠霜走到烁暝他们三人附近，查看他们的情况。 当她背对衍荀君时，衍荀君面上忽而露出复杂神情。 在她不经意转过来时又即刻化为和煦笑意。 衍荀君的目光落在烁暝身上时，墨绿眼眸中是各般复杂的纠结。 就连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对一个凡人有这样的感觉。 刚才施法也不是为了让他好好休息，而是觉得自己并不想看见他的眼睛抑或是听他说话。 除此之外，柠霜对他的态度也令他不理解与烦闷。 这人的来历，得查。 柠霜不晓得衍荀君的心思，一一为三人把过脉，确认他们都恢复得不错，又朝衍荀君颔首笑笑。 眼下已离开瘴雾，衍荀君找到了折返的方向。 柠霜发现有这位君上在，她几乎不用费心惦记着什么。 “柠霜仙子，你送他们回去后如何打算？” 衍荀君已经听闻了大致经过，柠霜有将一些关键情况告诉给他。 “我暂时不能和他们一起行动了，一些恶灵在东南地界有所动作，我打算去那边看看情况。” “好，我随你去。” 柠霜思索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出疑惑：“君上法术高深，独自闲逛岂不是更自在些？” 想想那个时候他自在地在空中散步，柠霜还是不理解他与自己一起行动的目的。 “怎么谈上自在呢。”衍荀君摇头，“这里可没有什么好风光。” 见他有意说点什么，柠霜又问：“那君上怎么选择来了这方凡界？” 衍荀君没有立即回答，想了想才喃喃开口道：“可能是某种机缘吧，要不怎么偏偏到了这里呢……” 柠霜很信命运机缘，于是重重点点头。 衍荀君继续刚才在烁暝那里被打断的话说道：“我生于立夏之际，又是长子，故而唤作元夏，你以后就用这个名字称呼我，如何？” ------------ 第二十九章 接连失踪 柠霜他们快到达门派的时候恰好是清晨，微浮的薄雾伴着点点凉风，抚在面上很是舒服。 她微扬起脑袋，闭眼享受着片刻悠闲。 元夏身上带着十足的安全感，是诞生自仙境万物灵韵的柠霜从未感觉过的那种。 看着柠霜向来柔软的神情跳脱出一丝欢悦，元夏眼眸中的关爱几乎快要溢出来。 他没有出言打破此刻，静静看到柠霜近似本能地又将那一丝欢悦悄然隐去。 即便如此，她的温柔悲怜也不是故作姿态。 元夏如同看令他骄傲的孩子般，亲切神情中掺杂着更复杂的感念。 眼下他们的位置已能望见远云阁内移动的身影。 柠霜回头看了看仍然陷入昏睡以修养身体的三人。 因为让元夏隐去妖气，所以柠霜也请他把轿子收了起来，换成最开始所御之物。 此刻能清楚看到他们的状况，好在面色都已恢复如常。 柠霜的目光忍不住多停留片刻在烁暝的眉目间，她平缓的嘴角略掺杂一瞬无奈。 当两道清尘脱俗的身影缓缓降落，在外众人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去。 柠霜却在好奇那时设下的结界怎么不见了？ 除此之外，几个熟悉身影也没有出现在视线之中。 众人脸上隐隐透着凝重，只是暂时被她出现带来的惊喜遮掩下去而已。 冯恬和银辉帮的人最先朝着柠霜凑近。 尽管烁暝他们三人还是处在昏迷状态，但已脱离危险，面颊红润，没什么异样。 银辉帮的孟帮主见状松了一大口气，严肃得像是要吃人的模样终于缓和，吩咐帮内子弟将二人抬到屋里休息去。 他看向柠霜时神情更是好很多，抱拳说道：“这次多谢仙长，以后如果有哪里需要我们银辉帮的地方，尽管开口！” 柠霜笑着颔首：“不必这么客气。” 悬在身体左侧的功德簿已经很久没有闪过比较亮的光了，这次加的数量竟有几百，不像之前少得可怜。 想来和烁暝这儿也有关系，没过于针对他。 但她还是得找机会想个假理由表示一下，以免他认定她有意相救，激动得耽误了进度。 就算她确实有意相救。 柠霜的眼底滑过一线寂落，被一阵风吹散。 冯恬接管烁暝，像孟帮主那样向柠霜道谢。 只不过她的目光忍不住打量站在柠霜身旁的清雅身影。 冯恬一时间想到了烁暝师弟，若他看见这人，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更让她不解的是，这人怎么看起来有点像长辈似的呢，明明很年轻。 眼神和她祖父母像极了。 冯恬不太适应地蹙眉闪开了元夏露出的慈爱笑意。 其实她附近的人感触类似，当元夏目光扫过去时，那种感觉真是寻常难见。 眼看着柠霜回来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原本展露在众人脸上的愁苦神情再次慢慢显现。 柠霜急忙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事情。 要不是出事了，以柳茹琴和欣玖的脾性，理应立刻凑上前来和她说话的才对，不该这么久还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大家互相看看，不知道怎么说，目光逐渐落在洛清派的长老身上。 “如果真出了什么情况就直说吧，得抓紧时间解决才是啊。”柠霜急切劝道。 其中一位长老叹了口气：“江风祁带队向西北探索，失了踪迅，柳茹琴去找，至今也没有消息，我们在附近没找到，刚才正要安排人分散开去远处寻找他们。” 江风祁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柠霜信得过他的本事。 就算队里其他人大意，他应该也有别的方法联络才是。 怎么会闹到如今这样？ 而柳茹琴虽有欣玖保护，可说到底她们就两个人，万一碰上什么格外危险的情况，欣玖必然应接不暇。 恶灵那边是比较着急，可现在这么些人都失踪了，她不能不管。 柠霜正在心里快速分析情势时，冯恬站出来说道：“我去，刚才也是这么决定的。” 柠霜微微摇头，她觉得不可，远云阁这边还是需要留一些能稳住局面的人。 谁也不知道江风祁、柳茹琴那边都是什么情况，难保不会有什么预料之外的变故。 江风祁那里另说，她至少可以顺着信物去找柳茹琴她们的踪影。 听了柠霜的意思，几个门派的带头人点头称是，加上她的意思，最终商定好去各个方向寻找的队伍。 元夏知晓时间情况紧急，他朝着柠霜亲和一笑，抓住她的手腕就带她快速离开了。 柠霜原本是想自己一路，不过元夏总是一脸亲切地快速把事情做好，不给别人什么拒绝机会。 寻人的几个队伍离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烁暝便悠悠转醒。 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已然不见了踪迹。 他急忙向冯恬询问。 冯恬直接告诉了他昏迷期间的情况。 见烁暝的脸色不好，冯恬觉得有些话还得直说：“你心悦的人，我最近有观察过，她很不错。” 烁暝点了下头。 “可你总该认真想想做点什么，而不是紧跟着她一举一动，你之前有为她做什么吗？” 冯恬拍拍烁暝肩膀：“她是个胸怀苍生的人，一般人真的没有办法和她同行，你需要加倍努力。” 烁暝思索着，又点了下头。 “如果你已经认定的话，那就按你的心思来，不过你要好好想想怎么努力，如果再不成，也不要再过度搅扰人家。” 冯恬瞧着烁暝神色纠结，柠霜心思难料，她也不好做出判断，可又希望他能有一次机会。 “我知道了，谢谢师姐。” 烁暝立即打坐调息，好尽快去找她。 而柠霜这边正在半路商量和元夏分头行动的事。 以他们俩的能力都单独行动也没多大的问题。 元夏还是被柠霜说通，答应下来。 西北地域干燥多风沙，柠霜走在荒僻的空旷地，却能感觉到气息越来越强。 她循着方向快步走去。 忽然一道浅橙色身影闯入眼中，和信物寻踪一起给了她明确指引。 那身影刚刚挥扇斩断一些狰狞的东西。 应该就是欣玖。 她身边地面侧躺着受伤的柳茹琴，看不出是否还有意识。 原本缠在她手腕上的银白色珠链，居然已经断成了三四节…… ------------ 第三十章 惊现魔气 柠霜感知气息，寻着信物指引的方向快步走去。 远处飞沙漫天，忽然一道身影闯入眼中。 她的衣裙烈烈随风扬动，娇小的身形却有不可撼动的气势。 柠霜认出是欣玖。 只见欣玖奋力挥动折扇朝远处扫去，而后紧张地看着什么蹲下身，被又一阵风沙挡住。 柠霜猜测是柳茹琴出事了，急忙破开沙尘，快速冲到她们身前。 柳茹琴侧身倒地，身上没太多血迹，眼底泛着青黑，面色苍白，嘴唇微微有点颤动。 原本缠在她手腕上的银白色珠链，居然已经断成三四节。 柠霜不禁疑惑，她们遇到什么情况才会导致柳茹琴受这么重的伤？ 她一边为柳茹琴加固欣玖给她设下的结界，一边施法保护欣玖。 欣玖发丝凌乱，圆嘟嘟的傲气面庞满是灰土，活脱一只小花猫，她惊喜地看向柠霜：“仙长！你回来了，太好了！” 柠霜冲她微笑。 现在不是询问发生过什么的时机，柠霜先起身帮她们解决了追赶的妖物。 她们碰到的妖物个头不大，却长着占了身体一半的尖牙利嘴，而且还嗜血。 它们的生命力也比之前见过的紫红小蛇顽强，被分成两节，还能分别继续攻击。 柠霜只能加大法力，将它们化为齑粉。 清理完后，柠霜布下结界，暂时可放心休憩。 她看着欣玖疑惑询问：“你们这边发生了什么？怎么没有向我传达消息呢？是担心我抽不出身来？” 欣玖用袖子蹭着脸颊，点点头说道：“仙长那边情况凶险，我们这边又事出突然，怕你分身乏术干着急。” 柠霜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下回记得先告诉我一声，哪怕我抽不出身，也好有其他安排。” “好。” 欣玖点头应下，转而为柠霜解释：“江风祁失踪之后，灿灿便执意要出来寻找，同门派的长老不同意，所以她偷偷溜了出来，我跟着保护。” 柠霜知晓柳茹琴和江风祁两个人的感情不错，在这种情况下，柳茹琴乱了阵脚，不顾自己的情况就贸然出来救人，也合乎情理。 好在眼下柳茹琴的伤势已经被控制住了，还算有惊无险。 见柠霜没有责怪的意思，欣玖往下说道：“仙长，我还发现一件事，自从来了这边以后，我总感觉这些妖怪的气息和我们格外不一样，但我道行还比较浅，摸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柠霜点点头，她之前也有类似感觉：“我见过的妖怪身上有令我感觉似曾相识的花纹样式。” “这样吗？那我之后再为仙长留意着情况。” 有柠霜在，欣玖心底踏实不少，乖巧问道：“仙长，我想化为原形缓缓，可以帮我一下吗？” “可以。”柠霜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微笑，给她设了个小小的结界，让旁人都看不出端倪。 欣玖朝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情况后，化为那只圆眼睛的小猫，走进结界中，转着身子蜷成了一圈，冲着柠霜点了下头，缓缓阖上双眼。 柠霜静静守了一会儿，柳茹琴悠悠转醒。 看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柠霜，柳茹琴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她不顾身体的虚弱，急忙抓着柠霜手臂哽咽乞求道：“仙长，仙长，江风祁他们彻彻底底不见了，求求你，能不能帮我先去找找他们，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那双通红的眼睛是她毫无气色面庞上唯一点色彩，看得让人分外怜惜。 柠霜拍了拍她：“放心，我会去找他们的，但是得先安顿好你们俩，你先好好休息，一切由我来安排。” 她温柔坚定的话语让柳茹琴心中多了分踏实，点头躺回地面，但眼里的泪水还不受控制地向外流个不停。 柠霜想了想，用法术使她昏睡过去，这样她才能更好地休息。 左侧的功德簿闪了两三次亮光，柠霜没空去看数额，抓紧时间凭借着元夏留给她的碧玉铃铛与他联系。 元夏关切的声音立即传来：“柠霜，怎么样了？” 柠霜道：“我找到了柳茹琴和欣玖，你那边有发现江风祁的踪迹吗？” “暂时还没有，我所在这附近都是妖。” 柠霜知道柳茹琴因为以前的事情对她格外信任，寻找江风祁这件事情还是得她亲自去解决得好。 于是她和元夏商量道：“能不能麻烦你过来帮我看一下她们，我给门派那边发信号接应。” “好，我现在过来找你。” 元夏答应得快，来得也很快。 不过在帮忙前，元夏先拉着柠霜检查她的情况，确认她无碍后才放心地点头。 柠霜浅笑着颔首：“多谢关心，那她们就先交给你了。” “好。”元夏关切地按着她的肩膀，叮嘱道，“你自己要注意安全，这边情况不太对，有什么情况及时喊我，记住了吗？” 柠霜点头应下，给远云阁那边发去信号以后就奔着新的方向开始寻找。 平原过去是数不尽的丘陵，她行走在各种怪石和沙土之间。 周围是止不住的异样气息，柠霜觉得这些妖异之下可能还压着别的。 她用法术圈了一些在手心，试图卸下这气息的伪装。 结果内里之物和她对抗，每当她试着剥离，就有刺痛向她袭来。 柠霜咬牙忍着疼痛奋力将其扯开。 只见一缕深紫色气体钻出，柠霜澄亮的眼眸满是惊诧。 这是魔气！ 原来这些妖都是入魔了？ 前所未闻的情况让柠霜起了一阵寒意，经过再次查证，这确实是事实。 这个凡界的恶灵和妖都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由此可见，一定还有着更大的危机，兴许连她都化解不了。 可是一经离开仙境，没有功成是无法返回知会具体情况的。 柠霜叹了口气，这个只能之后再慢慢思索，先寻找到江风祁他们一行人比较主要。 她继续走着，忽然发现不远处出现一个人影，但不是江风祁他们，而是烁暝。 烁暝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柠霜不禁有些欢喜，可又疑惑他来此前的经过，便从心里询问系统详情。 系统毫无回音。 烁暝正迎上来想问问情况，结果有一股强劲的魔气冲了过来，他们猝不及防，都没能站稳。 与此同时，一个悬崖赫然出现。 回过神以后，他们已经踏着悬崖边，柠霜本能地拉住烁暝。 又一股强劲的风吹来，柠霜想以法力对抗，却什么都使不出来，他们因此双双坠入悬崖。 烁暝一把将柠霜拉近自己，有力的臂膀牢牢将她护住，柔声说：“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死的。” ------------ 第三十一章 如幻如梦 不受控的失重感充斥周围，柠霜忽然感到头皮发麻，跳动的痛感由头侧传出牵连别处，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烁暝感觉到她的动作，在烈烈风中，轻柔抚摸她的发丝，安慰道：“不要怕，有我在，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柠霜不明白自己的异感是怎么回事，听了烁暝的话，又觉得鼻子一酸。 她为此有点晃神，试图挣动，就算无能为力，垫底葬身于此的，也该是她。 烁暝并没有因为从前种种而怀疑她的用心，将她抱得更紧，低声呢喃。 “你不必为我做什么。” “我会保护你，一定会。” 短短两句，是重复给柠霜的承诺，更是宣之于口的爱意绵延。 生死时刻，烁暝没感到丝毫绝望，他只认为自己终于能为她做一件有用的事，分外喜悦，如此而已。 没来得及回应什么，柠霜猝然晕眩，犹如顷刻被卷入漩涡，下一刹那便和烁暝同时失了意识。 不知过去多久，柠霜纤嫩的手指微动，逐渐恢复些许感知。 当她蹙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片草地上。 伴随野花芬芳的青草香气吸入胸腔，柠霜思绪逐渐清明。 烁暝和她情况不同，栽倒在不远处，仍没有任何意识。 柠霜急忙去查看他的情况。 烁暝陷入深沉的昏迷状态，柠霜大致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外伤，但就是不醒。 本来想着询问系统，可系统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 不仅如此，连她自己的功德簿也消失不见了，法力什么的更别提，她现在就像凡界普通人类一样。 柠霜震惊之余，只得用最基础的方式，给烁暝把脉查探他的情况。 应该只是暂时昏迷，柠霜舒了口气，起身准备四处转转看看这里的情况。 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悬崖？ 尽管事情发生突然，但柠霜没有慌张，同伴发现他们消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寻找。 在这期间她再想想主意，看看能不能自己闯出去。 一眼望去，不远处有一个简易但不失清雅的翠竹屋。 柠霜架着烁暝转移过去，确认无人后将他安置在床榻，让他能更好地休息。 朝着东边探寻，她猜想这里也可能是某种幻境，毕竟之前就知道这边的妖物很会迷惑人了。 入目风光甚好，绿意盎然，莺鸟啼鸣。 但眼下所见可能都是假的，柠霜琢磨着以当下的能力可以尝试找到幻境边缘寻出破绽，再行突破。 在回到烁暝身边之前，柠霜找了一些可以使用的草药。 虽然这个地方限制很多，可她能感觉到这些草药都蕴含着灵力。 就是不知道如果是幻境的话，能不能真的对烁暝起到作用，不过总得一试。 柠霜还摘了一些果子，她吃不吃都可以，但烁暝还是需要补充体力的。 柠霜回到竹木小屋时，烁暝还在昏迷着。 她垂眸看向手中的草药。 如今只有他们二人，还失去法力，一旦她动手，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掩饰了。 烁暝也不傻，从前捕捉到蛛丝马迹就很激动，甚至没有都能自己浮想联翩。 现在如果醒来后发现情况，进度一定受影响。 即便现在进度和功德都没在根据情况反应程度，但从这里离开后，烁暝的心一定是不变的，那时候进度自然一下子就变了。 柠霜搬着用具走到屋外煮药，看着窜动的火苗思索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无论如何，不能让之前所做的全部前功尽弃。 这个地方好也好在就有他们二人，无论什么事情除了他们以外都没有对证。 柠霜知道自己目前在烁暝心里一定是一个只对他冷漠反感的形象。 如果她还是像系统教的一样做，烁暝一定会自欺欺人、胡乱猜测。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对待大家的样子面对他，反而会让他意外到不敢相信。 离开这里后再恢复冷漠，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烁暝自然怀疑是他的问题。 确定要如何做以后，柠霜心里轻松了不少。 她小心端着药碗跨过门槛走进屋。 烁暝刚好缓缓睁开眼，顺着接近的脚步声看去，急切地撑起身子关切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柠霜看起来并无大碍，奇怪的是怎么会对他笑得那么温和，是因为他坠崖时的举动吗？ 烁暝不敢咬定。 柠霜带着清浅笑意走上前：“我没事，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先将药放在一边，摸了摸烁暝的脉，倒是比睡前平稳不少。 烁暝瞪着眼睛盯在他们的手之间，说话轻柔已经令他意外，此刻柠霜的举动更是让他身体僵住，不敢相信。 虽然柠霜对他的态度好到奇怪，却不含之前在远云阁时碰到的妖邪假扮的魅惑。 他心生疑惑，还是欣喜应道：“我也没事，让你担心了。” 柠霜表面淡然，实则心跳加速。 虽然平日对待别人也是这样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在烁暝面前伪装久了，忽然以她的真实性情面对他，反而很不适应。 “你喝了药后好好休息，这里还有果子，你饿了可以吃，我再去远处看看。” 柠霜边说边拿出两个透红的小果，放在他手边。 面对烁暝赤诚炙热的目光，她总有点承受不住，于是赶忙扶着他躺下，还为他盖好被角。 结果起身时手腕被烁暝轻轻拉住。 他的眼眶里泛出星星点点的水光，凝望柠霜的眼神中充斥着期盼的不可置信。 柠霜被那目光看得有点慌神，还是温温柔柔地询问：“怎么了？” 烁暝这次却不像往常一样表达很多他的心意，而是带着一点点难捕捉的珍惜。 “你一会儿回来吗？” 柠霜点头应道：“嗯，一会儿就回。” 烁暝这才放开。 柠霜浅浅微笑，转身离开。 她打算等烁暝能自己活动时再和他一起出发。 累了就随时随地休息，然后再朝远处走，不再折返。 回去的时候烁暝已经坐了起来，正靠在床框望着手里的果子出神。 柠霜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从窗外问：“怎么不躺着多休息一会儿？” 烁暝顺着声音朝她看过来，日落时分，柠霜披着五彩霞光，柔美动人。 他不想打破这一刻的美好，在等回答的柠霜温和耐心。 刚刚他没有休息，而是陷入忧思—— 从坠入悬崖到昏迷后再见，也许只是濒死前的一场幻梦吧？ ------------ 第三十二章 萤火星光 不过即便是梦，烁暝也心甘情愿去梦这一场。 他不知晓死后将会去往何方，若能在这之前再多看她几眼，是他的幸运。 烁暝体内无端而起的疲乏尚未完全缓和，但他还是提了口气，下床朝柠霜走去。 柠霜的神情闪过一丝错愕，她赶忙迎上前，担忧地看向他。 倦色难掩烁暝眉眼间和煦笑意，他轻声询问：“霜辰，你刚才都去过哪里了？” 柠霜应声回答道：“只去了东边看看，可惜没有发现任何出口，估计一时半会儿我们都无法离开。” 从烁暝神色的转变，柠霜已觉察出他心生误会，既如此，直接表明她的想法也无妨。 烁暝果然冷静地点了下头，又关心起她的身体：“你之前受了那么多重伤，现在都痊愈了吗？” 清亮的眸光中满含担忧，受的那些伤有真有假，对柠霜而言，不足为虑。 “多谢你惦记着，我现在已无大碍。”柠霜回给他一抹浅笑。 “那就好。”烁暝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去远处寻找？” 柠霜有点惊讶他能有这个打算，她自然同意，可又担心他的身体。 烁暝说：“我没什么事，放心吧，还可以继续保护你。” 闻言柠霜眼眸不禁流露出感念的温情，嘴角微抿，稍稍垂下头。 两人踏着月辉一起再次朝东方走去，这边的情况柠霜还没看全。 此处星空比前些时日所见的明亮许多。 柠霜不由得想到过往游玩时候所见的景象。 她又开始有些怀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界？ 而烁暝短暂地仰望夜空，忍不住频频看向柠霜，星辰洒落在她圆圆的眼瞳内，化为更柔软的光芒。 伴随着稀稀疏疏的声音，两道彼此靠近的身影行进在越来越高的草丛间。 烁暝心里溢满喜悦，想不到从前格外向往的画面在这一刻得以实现。 在经过一段及腰草丛后，叶子又变得低矮下去。 视野逐渐空旷，景象也随之变化，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 就在停住脚步的时候，周围逐渐钻出星星点点的莹绿色亮光。 数量越来越多，将附近照得幽亮，萤火虫们朝着两人轻盈飞去。 宛如游丝般的彩色灵光也从四方而起，交织在它们之间。 柠霜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象，惊诧之余，下意识地转头和烁暝对视。 烁暝正望向她的眼眸中充满温热爱意。 这些美好事物都是与她一起时，才得以有所体验。 柠霜感觉脸颊有点发热，躲避烁暝的视线，漫无目标地往远处张望。 虫儿的荧光与天际的星海交相辉映，草地仿佛一面巨大的镜子，成群的萤火虫即是星海的倒影。 柠霜忽然想到，能与烁暝这样并肩看风景的机会实在不多，所以哪怕片刻也好，就让她再随心意做点事情吧。 她再次看向烁暝时，不仅朝他扬起嘴角，还靠近了一步。 烁暝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源自内心地回给她一个更明朗的笑意。 大多萤火虫都在草丛附近，不会朝着高空或远方而去。 这里一切灵物都遵循着自己的活动轨迹。 柠霜依旧猜测是可以打破的幻境，而烁暝依旧认为这是他们坠落时光延续出的美梦。 那些数不清个数的小巧可爱的萤火虫们很是喜欢柠霜，聚集凑近柠霜，一起发出亮眼冷清的光芒。 而后它们绕着柠霜飞，柠霜有点诧异，但不想打断它们，就给它们让开了路，朝着旁边稍稍移动。 退着退着，柠霜忽然觉得身形一晃，还没等自己保持平衡站稳脚步，就被烁暝健硕的手臂牢牢护住了。 双目对视，眼波流转。 柠霜倏然想到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此刻存在这方天地的他们，氛围已截然不同。 “没想到这些萤火虫会围上来。” 柠霜略显拘谨地站好后，伸出白皙的指尖，立刻有几只向上停落。 烁暝看向柠霜，轻声应道：“是啊，它们一定知道你很温柔，所以才很喜欢接近你。” 柠霜静静看着它们，没有答话。 就这样过去很久，时间仿佛由此凝固。 “不早了。” 发觉萤火虫有飞离的意思，柠霜提议道：“找个地方休息吧。” 再怎么说，烁暝的身体都和她不一样，还是得养足精神。 闻言，烁暝的温和中却多了一丝失落。 只有在他的梦境中，柠霜才能温和关切地陪伴左右。 烁暝压抑情绪问道：“那你呢？也在这边待着吗？” 柠霜知道眼下状况急不得，她点点头：“嗯，我也准备休息会儿，你先找地方吧。” 因为不是特别疲惫，除了观察周围，她还打算尝试看看能不能恢复法力，那样很多事情就都迎刃而解了。 “好。”烁暝笑着应下。 他给自己简单找了个地方，并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位置为柠霜铺好了草叶。 柠霜在一旁尝试着唤回功德簿和系统，但是都不行，试了试其他的，也还是一无所获。 待她回到烁暝附近，看着入睡后还隐隐蹙眉的烁暝和他为自己布置的草席，不由得抿起嘴角。 柠霜坐下闭目养神，因为担心突发情况，便一直保持着清醒。 不知不觉间，星辰西落，东边天际散发朦胧微亮。 就在这时，烁暝悠悠醒了过来。 他迷蒙地看着还在一边打坐的柠霜。 “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柠霜感觉到他的视线，睁眼询问，她担心烁暝的身体没那么容易恢复。 如今没有系统提醒，她又没有法力探察，掌握不到真实情况。 烁暝只是点头：“放心吧，我没事。”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亮，暖黄色的太阳逐渐升起，给两人清凉的面庞带来暖意。 直到黄圆太阳升起至半空，柠霜感叹道：“如果世间每个人都能看到这样的景象该有多好。” 烁暝闻言想到了师姐对他说的那些话。 柠霜的心意一直都是如此明晰，她眼看着这个世间，满眼都是疼惜与喜爱。 烁暝顺着柠霜的目光朝远处看过去。 他能做的，也许和柠霜一样？ 就在日光映照着云朵发出绚丽的彩光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飞起数只展翅长尾彩鸟，它们一齐冲向天边。 在空中飞舞盘旋一阵子后，化为虚气，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 第三十三章 共救灵兽 转眼间已过去三日，无论是法力、簿册还是情劫系统，皆未恢复。 甚至更令柠霜头疼的是，他们明明奔着东方笔直而去，结果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竹屋附近。 柠霜不明这里怎么会如此厉害，她在内根本没办法突破。 按理来说，在外的人中，至少元夏是既有能力又可靠的，然而几日过去，四方毫无波动，莫非他也没有应对的办法？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许这里的时间流速有差，其实还没有过去很久。 烁暝从没有表达出任何异样，全心陪她寻找出口。 柠霜猜测，他这般反应大概是因为已深深认定与她的相处并非真实。 虽然如此倒也省的她再费心筹划什么，可时不时便有一股摸不清的落寞于胸口蔓延开来。 至于失踪的江风祁一行人，根据他们的经历，柠霜觉得很有可能是陷入到了相同的境地之中。 于是她在苦思逃脱此处办法的同时也试图寻找江风祁的踪迹。 又是一日清晨，他们伴着朝霞继续向南方行进。 最近柠霜趁着得空，将自己能够教授的一些有关符法的内容传给烁暝。 尽管符法也失灵无用，没法看到确切效果，烁暝还是学得极其认真。 毕竟他的资质不错，哪怕是稍微有点复杂的，也能在柠霜重复一两次内学会。 柠霜正琢磨着今日教他个什么新符，忽然一阵悠悠的哀鸣声传入两人耳朵里。 她拦下烁暝，惊疑地寻声张望，问道：“你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烁暝点头，指向哀鸣声传来的方向：“应该是在那边，我们过去看看？” “好。” 许是近几日见到过太多美好的场景，恍然间出现不和谐的异响，柠霜顿时警觉起来。 他们轻悄地走过去，但掠过草丛难免会发出沙沙声，那个声音倒没受影响似的，依旧在虚弱地哼鸣。 烁暝和柠霜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同时扒开草丛。 只见灌木之间窝着一只散发七彩灵光、长耳长角的短毛小灵兽。 它的毛色白净，其间偶有几条淡色纹路，见到两人时，湖水般的圆眼湿漉漉的，满是哀伤与惧怕。 柠霜认不出来这是什么灵兽，在它微微移动时，瞧见它前腿上显露一块血迹斑斑的伤口。 若在其他地界，碰上受伤生灵是很寻常的事，但在此时此地却有些不同意味。 柠霜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类如幻境的地方里有生灵受伤。 灵兽眨着圆圆的眼睛来回打量柠霜和烁暝，不消片刻，警惕地眸光渐渐消去，也不再试图移动，视线更长久地落在柠霜身上。 她的温柔不仅浮于面容神色，是由内而发的，这让它逐渐心安，甚至克制不住想要朝她凑近。 柠霜看出小灵兽的意思，伸手缓慢靠近。 小灵兽望着她，试探地轻轻舔了一下她的指尖。 柠霜笑了，摸摸它的头，轻缓将它抱起。 烁暝在她靠近小兽时就已经起身去别的地方。 他按照最近柠霜教给他的，找来一些止血解毒的草药。 草药几乎随处可见，还蕴含灵力，更有助于伤口恢复。 烁暝之前有讶异过自己梦境的奇幻，可是后来一想，也只有梦境才会除了离不开以外事事顺利顺心。 柠霜看着烁暝带回的对症药草，心中深感欣慰，无论学习还是行动，他的悟性都很好。 她止不住笑意望向烁暝，如果不是凡界情况危急，就这样再教他一阵子也未尝不可。 而烁暝俊朗的眉眼也随她欣喜，眼眸一如初见那般澄亮。 柠霜心里倏然闪过一丝慌乱，她急忙避开烁暝的视线，垂头看向灵兽。 小灵兽正探出身凑近烁暝，想用黑润的鼻子嗅他举起的药草，柠霜只好朝他挪过去几寸。 而后他们一起动手为灵兽捣药包扎。 柠霜把休憩的灵兽交给烁暝照顾，多接触生灵，去感受这些存在的美好，兴许能把因对某个人情感的所做所为转化成发自内心对苍生的喜爱。 趁此间隙，柠霜去远处寻找些果叶，不料树丛的钝刺把她手心划个小口，柠霜用手指按住止血，没注意到已有一滴沾染了采摘的叶片。 小灵兽见到她带回的食物，耳朵竖起来，眼睛瞪得更圆，急忙就着烁暝的怀抱把果叶全吃了。 即便才打交道不久，灵兽却很是黏着柠霜和烁暝，因此在前往南方的路上，他们又多了一个同伴。 不知为何，小灵兽似乎很喜欢他们彼此凑近，每每看到，都会开心地鸣出清脆铃音，周身还弥漫浅浅灵光。 柠霜觉得这只小灵兽十分特别，无论是来历还是经历，便尝试与它沟通，看它是否知道详情和出路。 然而它一直摇脑袋，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清楚。 总归强求不来，柠霜只好作罢。 南方没能发现什么，只观赏到少见的旖旎风景。 与烁暝的相处，也在离开情劫系统安排下变得轻松。 柠霜猜想烁暝大多时候应该是开心的，而她要复杂很多。 相比烁暝劫数决定的喜欢，柠霜感知到自己心意萌动后隐隐不安。 这对她来说，真的不应该。 因为烁暝对她的喜欢终会在情劫结束时，断的一干二净。 如今只剩西方未去，他们没走多远便看见了海。 暮色即将降临时，正巧到达海边，海波光影粼粼，海中掀起高耸入云的海浪，格外壮阔。 柠霜坐在沙滩静静观望，她思量着不知道海浪那边会不会有出口。 但他们目前只能游水，大海危险莫测，不可以轻举妄动。 当绚丽晚霞的光辉洒落，小灵兽忽然钻出柠霜的臂弯，它跳动着示意自己要离开了。 柠霜自然不会拘着它，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与它告别。 灵兽绕着他们两人走完一圈，小跑着沿海边离开了。 刨除危险难料之处，柠霜他们都走已过，根本没有一方可行。 就在琢磨下一步该如何做时，周围景象猝然一震，裂纹接连出现，像濒临崩塌的房屋一般。 烁暝腿脚不受控地发软，他栽倒在地，失去意识之前，恋恋不舍地朝柠霜伸出手，眼眸中神色繁复。 这场梦太过美好，他不舍得结束。 可如果梦外护下柠霜，保住了她的命，更令他心满意足。 柠霜当下只是略微有点迷糊，还能挺得住。 她稳住脚步，凝神观察四周景象，只见其破裂为无数碎片，呈现另一番模样…… ------------ 第三十四章 异妖追杀 枯黄杂草丛生的荒寂土地，尘土飞沙一阵阵肆虐其间，搅扰视线。 柠霜抬手掩面向身后看去，几近笔直的峭壁，顺着山体望不到崖顶。 他们应该是出了幻境，可悬崖居然还在，那就说明悬崖是真实存在的…… 幻境竟是在半空中？ 柠霜觉得有点不可置信，疑虑着靠近烁暝，好在他只是受冲击而昏迷，休息片刻即可。 那时候冲袭他们的魔气，到底是故意让他们经历幻境？还是意图借悬崖杀死他们？ 正当柠霜准备探查附近时，一个阔别多日的声音蓦然传来。 【仙子！我的天呢，你们两个这是钻到哪里去了？连我都传不到一点消息！】 情劫系统语气急躁，引得柠霜登时头皮绷紧，幸好功德簿册随即显现，尽管页面飘红，还是很令她心安。 法力紧跟着源源涌现，柠霜抬手为烁暝设下保护结界，简明扼要地将所经历的情况大致向系统说明。 系统惊诧：【竟然这么蹊跷！】 柠霜好奇：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吗？ 系统转回冷静：【没有你说的几天那么长，但是突然像蒸发一样无影无踪也怪吓人的。】 一旁的烁暝悠悠转醒，他的神色初时还有点懵。 当他在沙尘褪去的间隙看到柠霜蹙眉站在不远处，不知在出神地思索着什么，便知道梦醒了。 她已不会再像梦中一般待他，不过这是其次的，最要紧的是，她还活着。 情劫系统已从烁暝醒后的反应，结合柠霜所言，大抵摸清了确切经过，但还是拉起长音：【嗯……烁暝现在心思不稳，情绪起伏得比较厉害，按仙子的方式，需要找时机再做个了结。】 柠霜不期盼的事情又要继续了，她用力用指尖扣住掌心，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见柠霜答应下来，系统舒了口气。 脑海中忽的想起一件事，柠霜忙向系统询问：烁暝的功法有没有提升？ 【当然有，仙子亲自传授，怎能没成效？此次被他误会是做梦了，下次可未必，日后还是交给别人来更稳妥。】 听着系统略微带刺的语调，柠霜无奈垂下眼帘：好。 烁暝起身看了看结界，留恋又小心地触碰上去。 柠霜恰好转过身看他，因为刚听完系统的警告，柠霜的面色稍微不佳，与烁暝相碰的视线也很快转开。 烁暝眼瞳颤了颤，落寞如圈圈涟漪漫开。 系统惊乍道：【可以可以！仙子很上道啊，进度升了！】 【真可惜，要是我也在那个宝贝幻境里亲眼看看就好了，那可得给我多少启发啊，不过现在也不差，我已经想到两三个更不错的主意了！】 柠霜怎么也做不到像系统一样兴奋，她轻叹口气，问道：“那现在进度是多少了？” 系统欢呼：【26%了！】 柠霜没想到，过程最美好的一次，进度竟增长得最快。 “霜辰……”烁暝还是开了口。 柠霜没有回头，按照系统提示，仅抬手撤了他的结界。 然而下一瞬，她察觉到一股恶气翻滚而至。 烁暝也感知到了，哪怕还有些沉浸在那时的美好之中，哪怕面对的是如此态度的柠霜，他还是急忙靠近柠霜。 不过这次与之前有所不同，他利落地迅速化出长剑，与她并肩站立。 某些态度和想法如同初生的新芽，正缓缓于他心底生长。 深紫浓烟如浪涛般翻卷，停在柠霜他们前方。 待烟稍微散开，一袭绛紫色长袍的高挑男子带领两三个模样凶残的手下走来。 他们皆散逸着妖异魔气。 其后紧跟的大队伍，由奇形怪状、说不上是魔是妖的东西组成。 柠霜上前一步，本能地将身边人保护在身后。 她对这种场面丝毫不惧，尽管外貌任人来看，温和非常，可那股坚毅的气势，却也让人轻易不敢小觑。 为首的继续走近，他戴着一个雕刻繁花的银紫面具，只挡住了一只眼睛和鼻子。 他稍稍偏头，最靠近身边的手下立时领会他的意思，朝柠霜他们声嘶力竭地大喊：“没想到你们命这么大，从悬崖掉下来还摔不死！” 原来那时候就是这伙妖将他们打下悬崖的，柠霜捕捉到另一个特别点，这些妖对于幻境并不知情。 烁暝惊诧地盯着对面，不明他们尚未谋面，为何要下杀手，就算不是什么好妖，可这么明显的有意追杀目的缘何？ 柠霜也觉得他们行动是有目的的，她看向为首的妖问道：“你们是听指令来杀我们的？” “哼，法阵不可能会漏掉一个人。”答话的还是刚刚的手下，“不过我们头领也说了，只要你们现在乖乖束手就擒，就施个大恩，让你们死相好看点！来世踏入妖门，记得报答！” 柠霜猜测他们是通过那时候巨蛇的法阵知晓了情况，而他们并未查清什么，怎么就让这些妖怪紧张至此？ 眼见着妖怪们摆好架势，柠霜亦凝结法术。 紧急下，她回眸看了看烁暝，其实她希望他选择逃离，但过往告诉她烁暝不可能这么做，只能一边对抗一边保护。 那双杏目所含的隐隐无奈被烁暝收入眼底，他自知不该再像从前那样了。 加上师姐的提醒，现在他更该理智地面对一些状况，即便很想伴她左右。 “霜辰，需要我先到一边去吗？” 柠霜有些意外，问出此话的烁暝情绪不高，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他来说，很是煎熬的吧。 但他主动去旁边是最好的决定，于是点了下头：“需要。” 在烁暝转身跑开的同时，柠霜飞身而起，以法术化出屏障，先行劝化：“现在各界都有合适的去处，你们没必要非得抢夺凡人的住所，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 闻言，为首的妖终于看向柠霜：“好笑，这些凡人与你没有干系，你又为何要管？” 柠霜攥起拳头，他们明明在残害其他生灵，竟面不改色地摆出这般态度，又道：“凡界生灵并未惹到你们，也无生死恩怨，你们是在……” “想劝我们向善吗？”对方嗤笑两声，“别天真了，若你有这种心思……算了，奉劝你一句，别留在这里做笑柄。” 柠霜说话间已画好几乎隐形的符，这种符箓可以感知到这些妖魔的心性。 可惜无论是为首的头领还是后面的妖兵，没受任何蛊惑与强迫，为害苍生的想法，无一例外都是发自内心的。 既如此，她也不必再留情面。 就在这时，一道淡绿灵光飞速而至。 “别怕，我来助你。” ------------ 第三十五章 仅余一人 只见元夏从侧方飞来，周身萦绕保护结界，他落地后不顾旁的，先绕着柠霜观察一圈。 确认她无事，元夏的神情才缓和如平常那般，还不忘在她周身补个小结界。 他抬手轻抚柠霜柔顺的发丝，耐心道：“现在似乎不是时候，之后再给我讲讲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柠霜看着他点头，两人一前一后面向魔气冲天的群妖。 她掐诀念咒，随之而起的风吹动衣摆。 情劫系统忽而在脑海中悠悠感慨道：【这位仁兄来得刚好。】 话中的意思，柠霜现下轻松领会，但她没有接茬。 元夏双手交叠，凝聚出散发淡绿光芒的强力法术对抗，同时分出一些温柔地护住柠霜。 “多谢。”柠霜有点为难地开口，“这些妖……” 元夏明白她的顾虑，说道：“既是他们为害一方，那便不必手下留情。” 柠霜点了下头，又担心他的妖力强劲，稍稍靠近提醒道：“君上小心法术，我还应付的来，你的身份别因此暴露了。” 相比之下，烁暝那里倒还好说，但同样是妖，柠霜怕他们的感知力会更敏锐。 元夏温温一笑，没有收手：“放心吧，我有分寸，你注意保护好自己。” 两人的举止尽收烁暝眼中，飞沙拂面，意图掩盖视线，他以剑划开一道清明，忍不住再次盯住那两道亲近身影。 远处魔妖并未因多来一人心生畏惧，面目变得更加狰狞。 在得到头领之令后，他们推搡着冲来，卷起的沙尘和肆意的魔气混杂，染得天昏地暗。 另一边水蓝、淡绿两道灵光交辉，冲击一波波袭来的妖怪。 柠霜偶尔悄悄瞥烁暝一眼，确保他没遇到危险，零星偷溜过去的妖怪，皆已被他斩杀。 好在这帮妖怪只是胜在数量，不消多时，柠霜与元夏便将肆虐横行的众妖平定。 原本柠霜是打算留活口询问情况的，不想元夏没控制好力度，将带头的妖怪都杀了。 尽管没能从小头领身上得到消息有几分可惜，但总归为凡人清理了灾狞。 崖底又恢复成一派枯黄的寂寥模样，妖怪散为虚气随风沙飘远。 柠霜已探查不出什么，见烁暝没事，便看向元夏提议：“兴许江风祁他们会在这附近，我们四处找找？” “好。”元夏笑着应声。 烁暝凑不上前去，只能继续在后面跟着。 柠霜正欲开口，元夏忽然转头和气地看着烁暝安慰道：“别灰心，日后勤加修炼就好。” 烁暝眸色流转，怔愣的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的话。 柠霜早就见识到过元夏不经意出言的可怖之处，抿抿嘴，忍住了没说什么。 反正元夏本心没有恶意，烁暝也不是计较的性子…… “我们走吧。”元夏轻轻拍了下柠霜的肩膀。 “啊，好。”柠霜回神收好视线，招呼元夏朝着她指的方向同行。 路上她问起妖怪的事：“这些妖都偏向于魔，实在太奇怪了，你在那边听到过什么风声吗？” 元夏会意摇头：“没有，这边我也是才来不久，若非碰见你，尚且蒙在鼓中。” 顿了一下，他又道：“不过若你需要，我可以派人去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再转告你。” 有关妖的事情必定还是元夏熟悉些，柠霜微笑着道谢：“君……你帮我太多了，此时无以为报，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提。” 烁暝现在离得近，柠霜一时急切，差点称呼君上。 “不用这么客气。”元夏偏头望向她轻轻笑着问，“对了，寻不到你的这段时间内，都发生什么了？可有什么其他危险？” 柠霜抿嘴摇了摇头：“多谢你记挂着，没什么危险，就是那个地方实在特别。” 她故作镇定地轻轻拉着元夏的衣袖加快朝远处走去，和烁暝落开距离，把大概情况挑拣着和元夏讲述。 “竟有这种地方。”元夏认真地回想自己的见闻中是否有相仿情况，最后还是摇摇头，“这件事情我也帮你问问吧，真没想到一个不大的凡界能有这么多稀奇事。” 烁暝望着他们的双眼里酸楚翻涌，明明不久前这样和柠霜并肩相谈的还是他。 这种落差反而让情劫系统兴奋起来，趁着柠霜和元夏两人开始专注寻找江风祁他们的踪迹，忙上赶着和柠霜搭话。 【仙子！进度又往上涨了，目前情势大好，以前绞尽脑汁不顶啥用，没想到用人刺激来得这么快，我要在这个方向上继续琢磨琢磨！】 柠霜唇角边泛起一丝苦涩，她没觉得有什么好开心的地方，就只放任系统自言自语。 随着走远，草丛和低矮灌木渐盛。 倏然出现的凌乱痕迹瞬间吸引他们的注意，柠霜和元夏对视一眼，快步循迹走近。 “那边有人！”柠霜眼睛瞪得圆亮，急忙闪身过去。 元夏跟随她看了一眼，又去其他倒地的身影附近查看。 被柠霜发现的，正是失踪的江风祁，他发丝凌乱，浑身泥土，冷俊的眉头紧紧皱起，唇角边残留干涸血迹。 烁暝悄声走到柠霜附近。 柠霜没空理会他，施法探查江风祁的情况，除了外伤，造成他昏迷的主要原因是力竭。 “他怎么样？” 柠霜松口气，施法救治的同时淡声回应：“尚有生机。” 元夏已经折返，冲柠霜摇摇头，与江风祁同行的其他人，皆没了气息。 他们毕竟是各门派的，柠霜打算回去通知他们，让他们自行决定怎么处理后面的事。 回到远云阁，柠霜先打听了柳茹琴的情况，而后向众人讲明发现江风祁一行人的经过。 有些门派早已不抱希望，故而很快接受，可有的还是想带回尸体，柠霜给他们讲清危险，任他们自己决定。 柳茹琴听闻江风祁回来，精气神立时好了许多，可以自主起身行动。 洛清派长老和其他弟子更是塌下心来，兴冲冲地等着江风祁清醒。 若非突然出现这件事，柠霜本来准备直接去东南那边的，眼下再也耽误不得。 她挑拣着将自己单独应对巨蛇时所见誊在纸上。 柳茹琴满心照顾江风祁，欣玖又要看顾着柳茹琴。 柠霜便将内容交给了冯恬，她是个在关键时刻拎得出轻重的人，十分可靠。 听闻远云阁已有伤者恢复意识，柠霜又抓紧在出发前询问关于西北妖物的情况。 他们称呼这边侵城略地的妖怪为魔妖，虽不知晓魔妖的目的，但他们一切行动都是为了用诡异法阵吸血。 柠霜瞬间想到恶灵们用玄离烛盏收集的天地灵气，各方这般有组织地收集独特之物，一定存有更大的阴谋…… ------------ 第三十六章 殃的隐默 “霜辰，听师姐说，你准备去东南那边，是真的吗？” 柠霜刚迈出门槛，思绪就被守在门外的烁暝打断。 “是。”柠霜看过去，短促应了一声，习惯性地瞬间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没有停住脚步，隐匿微弱浮动的情愫，视线仿若无意般移开。 烁暝眼中闪过无措与失落，转瞬间又提起精神，快步跟上。 柠霜不是没猜到这种可能，却还是心中一紧。 怎么回事？难道听说了消息，又准备和之前一样想说跟她一起吗？ 可自从悬崖再见，柠霜有感觉到烁暝发生了一些改变，也不知道系统那边了解得如何。 柠霜才从心里呼唤，情劫系统就冒出来回道：【十分可恶……他师姐给他一顿劝告，直接白费了我数日以来的苦心经营！】 柠霜抿了抿嘴，心念：冯恬明明做的是好事。 身旁的烁暝忽然开口说：“那你记得一定照顾好自己，冯师姐说这边的情况比较危急，我就先留在这里相助，等不再需要我时，我便立即去找你。” 柠霜愣了一下，意想不到地转头看向他。 烁暝的神色随着她的视线缓和，笑意更加明显。 【我的仙子诶，可别看了！你看的我进度嗖嗖掉！】 柠霜稍微吓到，面色转变快得有些不自然，也把烁暝吓一跳，他担忧地问：“怎么了？你哪里不太舒服吗？” 只见烁暝伸手有意安抚她，柠霜急忙躲开，留下一句“没有，不必找我”，就匆匆闪走了。 临离开前，柠霜悄悄找到银辉帮的孟帮主，除去基本功法，她还学会了用刀防守攻击，又用法术记录成册，悄悄留在了烁暝可能看见的地方。 叮嘱过欣玖、与他人告别之后，柠霜便和元夏一起离开了。 他们才离开远云阁没多久，元夏拉住了柠霜。 柠霜疑惑：“怎么了？” “恐怕得让你先自己过去了，我有点事要回妖境一趟，若有情况，随时用铃铛唤我。” 话音落下，元夏化为原形，乘风离去。 柠霜没想到他突然有这么急的事，但身为妖境的一方君主，自然事务繁多，没办法时时按着自己意愿随心所欲。 直至那道淡绿光芒萦绕的九尾身影消失不见，柠霜才继续循着黑气奔向目标而去。 路上柠霜用意念总结了一下功德，竟然少了几万。 柠霜心痛得差点一趔，大多与烁暝有关系。 她看着稳稳悬浮半空的功德簿，试图和功德簿商量。 这些簿册都来自仙境，虽不知道是用什么炼制而成，反正很有灵性，就像最开始无声提醒她不要做什么事情。 然而当她解释烁暝的特殊性时，功德簿却抖得像筛子一样，还发出一种亮光。 柠霜吓了一跳，这光芒是在警告，方才的行为引起了功德簿的批判，如果再做一次，就会直接扣除五万功德。 “我只是想陈述下事实而已。”柠霜无奈地摇摇头。 她到达的时候已是夜晚，期间尝试和殃联系，心想问问他的情况，然而没有丝毫回音。 这些恶灵选的地方是一处密林，便于遮掩，柠霜隐了自己的气息，跟在他们之后。 他们拢了很多可燃之物，分别布置在四方，而后拿出一个玄离烛盏，将它摆在中央。 柠霜眼看着他们将物件引燃，簇簇跳动的火苗不像常见那般。 它们不会吞噬物体扩大自己的身形，甚至会逐渐熄灭。 在冒着红色亮点的灰烬中，只见有成缕的虚气从中心钻出。 更令人惊诧的是，另外四方对应的天空，居然有类似朦胧之物飘下。 这是天地灵气！ 柠霜惊诧地看着，这些恶灵俨然比她起初遇到那些有头脑，他们没有选择镇落去伤人吸取灵脉灵气。 对他们，不能小觑，谨慎应对才是上策。 他们是直接听命于殃的，既然做这种事，可能是因为有更需要的东西。 柠霜才一回头，一下子撞上了硬实的胸膛。 她捂着鼻子抬头，看见殃正垂眼噙着笑意盯她。 她早就知道他的本事，能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并不奇怪。 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平安无事，柠霜放心了点。 殃像是能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先开口道：“不用问了，那天的都被我杀了。” 他的口吻就和吃饭睡觉一样轻松，虽然这是他们自己的争斗，可柠霜总觉得哪里别扭，她可能又把他和宣柏上仙混在一起了。 “怎么这种神情？是又想到了你认识的那位上仙？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让你如此记挂？” 柠霜摇头，并不想讲给他。 殃也没有刨根问题，轻浮无谓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异色。 “之前就说不让你查了，你还是要继续？” 他转到了关联的事情上。 柠霜点头：“在这方面，我的态度自然是坚定的，为什么你还是这么问，我可以不追你的身份，兴许你有自己的苦衷，可是既然遇到，你什么都不愿意解释，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 殃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抱着肩膀，有点慵懒地说：“我现在的状态你可能不理解，但真的和你担心的不同，不过你该担心的是你认识的那位，而不是我。” 柠霜叹了口气，随他按照自己的想法说。 见他停住了，柠霜又继续开口：“我想说的是，既然怎么样你都是这个态度，那我们将是对立的，在未来。” 殃的眼神黯淡两分。 柠霜在这方面是坚定的，哪怕殃真的是昔日的好友，若他做错事，她心里不舍也要亲自让他受到惩罚。 “为了凡界百姓，日后我们见面就不会再这样交谈了。” 殃沉默了，但是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这些关系的，转而警告道：“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也管不了，你以为现在接触到的，简直提不上话，你最好信我说的话。” 他的态度冷冷淡淡的，竟然直接转身走了。 这些恶灵手下都还在，还有玄离烛盏，他不怕她趁机做什么？ 不过这是她能掌握的不多的线索，此处还没那么容易就解决，柠霜便也没有破坏，还在可控范围。 她决定去查看周边情况，能让他们选择这里，一定有某种理由 ------------ 第三十七章 痛苦记忆 夜光清冷，幽然洒落山顶，有一袭黑衣于微起的风中肃立。 殃并没有走远，在山顶俯看柠霜所在的方位。 他做事向来是游刃有余的，可现下也不知道为何，总会从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身上感受到消失已久的心跳。 每每当她想掺合进来时，他都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她的身份以及她口中他的身份，那些听来虚无缥缈的种种，他的过往里真有过那样的时候吗？ 追寻从前身份的心在不安躁动，相比他暗中所做的危险之事，这反而让他更难以维持必要的情绪。 其实有一个知晓颇多、能力不凡又愿意以善相待的她帮忙有何不可呢？ 殃的唇角抑不住涌起的苦涩，拉着他向过往游走。 他的零星记忆由痛苦开始，无边烈火焚烧他的灵体，肆虐的黑气被强行渡进体内…… 殃紧闭双眼，强行终止这些抓住裂缝就想钻出的、令人现在想到还会生痛的记忆。 再睁开时，他的眼睛里不再存有一丝晦涩不堪的情愫。 月色所勾描出的锋利轮廓，暖意尽失。 记忆、过往什么的，都不该是和他沾边的词，他依然要按照自己的谋划继续做下去。 想至此时，几团黑气于虚空聚集，围绕在殃四周，它们此起彼伏发出嘶哑的声音。 “不灭不休……不灭不休……” 殃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再次凝望柠霜的身影。 至于她，这位只有故人，等他做完要做的事后，死在她手中，倒也不错。 密林间。 柠霜为殃难过片刻，他来去随心，她虽可以想办法寻其踪迹，但是刚才对话结束得僵直，再见面能说点什么？ 她叹了口气。 转而一想，殃方才的举动有点像少年赌气，就那么离开，哪怕她说的是日后对立，却也毫无顾忌地把手下和玄离烛盏都留在她身边不管。 柠霜又有点哭笑不得，再看去那些恶灵，都在老实地守卫着。 他对她这么“放心”？真不怕她趁机做点什么吗？ 不过兴许是预想到了她可能的举动。 此处明显没有更多线索，且没有无辜百姓受到威胁，尚在柠霜可控范围内。 她若想往下追查，就不太可能一举端了这里。 尽管两人因为彼此立场，气氛较为微妙，却都不怀疑对方会寻机伤害自己。 柠霜隐约能感觉到一股情绪浓烈的视线，她走出几步，远远望着山顶，然而一览皆是郁郁葱葱的树影。 她只得收回视线，决定在周围看看，既然恶灵选择这里，一定有什么特殊理由。 直觉给她的感觉是，绝对不只因为灵气丰盈。 殃的修为强劲，不仅有本事察觉她的术法，也能悄然出现在她身侧，好在这些恶灵没能立即发现她。 柠霜顺着外围查探，灵气确实十分浓郁，若凡界众生选在此处居住，是个极不错的地点。 她从前去过的凡界，人们聚集之地，向来是经过一些奇能异士筛选找定的，不过在恶灵相争的情况，没有选到此处反而更幸运一些。 柠霜往山下走，树木愈加繁多，灌木花草更是密集，柠霜急忙施法减轻声响。 “恶灵气息就在附近，都打起精神，最关键的是保护好自己，其次听命行事，记住了没？”一道淳厚的男声响起。 柠霜眨眨眼，听起来像是追绞恶灵的。 她顺着声音稍稍凑近一些。 若他们了解的多，她可以一起行动，若了解不多，她也好劝住以免打草惊蛇。 弱弱的几道答应声消失后，又有声音响起。 “大师兄，自从没了东南册，咱们都已经扑空好几次了，这次能行吗？” “能行，这次一定能行，相信我。” 柠霜微微蹙眉，听起来他们这伙人的行动并不顺利，不过他们说的东南册是什么？难道可以追到恶灵的行踪？ 柠霜试探着在他们继续行进的同时朝他们走过去。 不料凑近之前，那个声音敦厚的男子忽然朝她这边低喝一声。 “什么人？！” 柠霜没想到会先被感知到，她下意识查看身体，隐匿她身形的术法还在。 但既然已被发现，柠霜便加快脚步与他们碰面。 只见他们身着衣袍的样式与洛清派十分相似，虽然晚上看不清颜色，但是有几人腰间的令牌更可以肯定他们的身份。 柠霜回想起柳茹琴之前所说的情况，看来他们就是那些长期在外追查恶灵的同门子弟了？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被称为大师兄的修为竟高深到可以发现隐匿神息的她。 原本听到大师兄突然低喝一声，身边几个跟随的弟子还担心是他找不到恶灵而感到心急。 结果当柠霜疾步而至时，有几人差点吓得喊出声来。 不过也正是经由此事，他们看向大师兄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从前只听说这位大师兄本事强，可因为他待人憨直，终归还是亲眼看见更使他们信服。 “你是什么人？”大师兄手握宽长重剑，夜间清冷，仍压不住长剑透出的烈意。 柠霜身上有柳茹琴曾给她的洛清派的信物，她不急不缓地递给他，并为其说明与洛清派结识的大致情况。 大师兄听闻后慌忙收回剑，不好意思地赔笑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啊，我倒是在与门派的传信里听说了一些事情，可万万没想到仙长如此温婉，我以为至少和这家伙差不多。” 说着他拍了拍旁边只比他欠些魁梧的男子，男子勉强挤出笑容，然后迅速收回了身子。 柠霜抿抿嘴，唇边笑意不减：“无妨，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方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说话，是要去对付上面的恶灵？” “仙长已经查探过了，确实是有？” 柠霜点头。 大师兄立即朝着周围扬了扬手，说道：“看吧，这次确实是没有判断出错！” 他的师弟们纷纷点头，有的调侃地竖起拇指。 柠霜想了想说：“现下情况未明，最好先不要打草惊蛇。” “仙长方便再给我们详细说说吗？” “好。” 柠霜很庆幸这些弟子十分理性，于是选在刚好注意得到恶灵行动的位置隆起篝火，围绕着坐下。 他们似乎也在连日奔波，火光下疲惫的面容尽显…… ------------ 第三十八章 见东南册 柠霜只说自己是在洛清派附近追查时发现了恶灵的行踪，而后一点点摸清恶灵行动方位。 闻言，他们这伙人，包括大师兄宋峰，都在惊诧之余极其无奈地摇头。 忽来的静谧惹得柴火急促崩炸火花，发出噼啪响动。 有两个弟子似乎有意开口说点什么，但他们对视一眼后，纷纷皱眉耷拉下脑袋。 柠霜疑惑地问：“你们怎么突然都成这副表情了？” “仙长追踪的恶灵和我们要找的不是一伙。”宋峰说着，用拢起的拳锤了锤额头。 柠霜想想，回问：“如此笃定，是与你们所说的东南册有关系吗？” 宋峰：“仙长也知道？” 柠霜摇摇头：“可能接触过类似的东西，但称呼上还无法确定。” 其实从最初听说东南册时，她先想到的就是自己从禁地里捡到的那本黑册。 大师兄立即为她解释道：“仙长应该知晓玄离烛盏，在每个携带烛盏的恶灵身上其实还有一本黑色外皮、手掌大小的册子，上面会提前一步记载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我偶然得到了一本黑册子，也就是东南册，可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给弄丢了。”宋峰不好意思地飘移目光，又接着说，“根据他们从前的行动轨迹，可以确定和你遇到的不是一伙。” “原来如此。”柠霜追问，“那也是想要继续追踪，所以才没有消灭你们追查的恶灵吗？” “不是，只是因为那些恶灵根本就杀不死而已！”旁边的弟子用力向燃烧着的火堆里丢了个石块。 旁边的人斜眼看看，附和道：“是啊，如今依旧没什么办法对付得了恶灵，原本有东南册在手，有时能提前救下被残害的百姓，都已算不错。” 柠霜慢慢蹙起眉心，怪不得崔岩死亡会被追查，她原以为只因丢失的烛盏。 不过对自身情况更了解的恶灵，会找不到崔岩死亡的原因吗？ 这里面的疑点仍不少…… 一边思索，柠霜一边将在禁地捡到的黑册拿出。 宋峰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就是这个！你在哪里捡到的？” 柠霜想起江风祁之前的误会，如实相告后，不解地问：“能否看见是因为什么特殊缘由吗？” 宋峰抖着手接过黑册，颤声解释道：“也没什么，就是身上需要带有玄离烛盏，有时会看到显现的恶灵踪迅。” 柠霜恍然点头。 系统咬牙切齿般的声音突然传来：【气死我了！】 柠霜关切问：怎么了？ 【我苦心奔波这么久，才换来如今不错的进度，结果他师姐的话竟然也那么好使，烁暝不仅不来找你，而且还把进度也降了！】 柠霜安慰：你一直勤勤恳恳，总能想到办法。 系统嘿嘿一笑，柠霜顿时有股不妙的感觉。 【那确实，所以我后传的消息是你受伤了，他现下已经奔着这边来了。】 柠霜：…… 系统继续愉悦地说：【什么时候仙子的脑袋也转得像我这么快，我就能省点心了。】 【对了，仙子，你有喜欢的人或者喜欢你的人吗？】 柠霜缓了两口气，不太理解：为什么问这个？ 系统颇为激动：【当然有大用了！无论是哪种情况，让他知道一个，都会挺不好受的。】 柠霜拒绝道：我们两人就已经足够了，再让其他人掺和进来，便是玩弄他人的感情，他们没有烁暝的机缘，也不会得到任何助益。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没主意还否定别人的，你要是有更好的办法，我真可以听你的。】 柠霜听出讽意，无奈地抿了抿唇。 这时，宋峰惊喜地扬声道：“太好了！恰好得知了他们接下来的方位。” 他的师弟们听说后再也待不住，困意什么的瞬间消退，纷纷起身。 柠霜打算按照自己之前追查的方向继续下去，况且这位宋师兄有实力，也让人放心。 殊不知宋峰他们也是同样想法，有柠霜盯着此处这些恶灵，他们也能踏实去别处。 宋峰一伙人带着东南册出发，柠霜与他们辞别。 她灭了火堆，继续在周围查探情况，不想一阵凛冽却又伴随着独特异香的气息从旁侧袭来。 一道清瘦身影伴随暗红光芒而至，半散的头发好似坠了重物，没有随风动而飘摆。 他半合双眸，仅有一丝视线能落在旁人身上，看着厌倦淡漠，然而毫不收敛逸散四周的恶灵之息却让人不敢小觑。 她保持距离警惕着，这方凡界的妖魔鬼怪几乎都不寻常的。 对方的面色比较苍白，但不是那种失去血色的虚弱模样，更显得忧郁。 男子缓缓垂头看向柠霜：“在殃灵王的手下附近徘徊，想必你就是传开的那个家伙了。” 柠霜不是很理解。 传开？什么事情？ 柠霜向系统询问，然而没有得到什么靠谱的回应。 不过这个恶灵的气势和之前在风明村时见到的不同，深沉的模样和殃有点类似。 对方看起来没有动手的意思，似乎就是想和她闲聊一样。 柠霜直接询问话中之意。 对方的眼珠转了转，懒懒地抬了下手，应道：“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本事，我是寂灵王。” 突兀地介绍自己后，他竟直接动了手。 以柠霜的本事，对付起来还是没有什么困难的，但是她从前碰到的大部分都是小喽啰，和殃同级别的恶灵，事情一定知道得更多。 于是柠霜故作不敌，被寂灵王绑了。 这个寂灵王不是傻的，尽管她不敌，但是在禁锢她行动的时候，还是用了更多法力，让她没有办法轻易逃脱。 柠霜见他打量四方，没有快速移走，问：“你抓我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用你把殃引过来了。” 柠霜想到之前遇到的那个堵截殃的恶灵，故意试探：“难道你和殃是仇家吗？” 对方终于慢悠悠地拉着她离开，同时否定道：“不是啊，只是想用你引他的注意力。” 既然也没有仇，柠霜更想不到寂灵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寂灵王虽然会回答她的问题，但也不是每一个，此时便陷入了沉默。 柠霜想了想，转而说到别的事情：“不论其他，你们挺厉害的，都不会死。” 寂灵王瞥了她一眼，答道：“只要按着秘籍传授去做，就不会死身。” ------------ 第三十九章 灵王之异 柠霜没能追问出秘籍有关的信息，但她猜想崔岩的死，可能恰好与寂灵王说的情况相反。 寂灵王慢悠悠地飘荡两步，又停下不走了，抬手一指柠霜，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绑在树干上。 他自己则坐在远一点的空地，倚靠一截歪倒的木墩。 不知何时起，他们周围几乎失去了其他任何声响。 “你和殃从前认识吗？”寂灵王于阴影下发问。 柠霜淡声道：“不认识。” 即便殃存在太多明显疑点，可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彻底挑明。 而且这个寂灵王看似愿意直言，其实更显得有些神神秘秘，一时间难以猜测到他在打什么主意。 寂灵王看向柠霜，缓慢地眨了眨眼。 “那你接近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柠霜蹙眉，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是和你说的传开的事有关？” 寂灵王没有回答，身边的暗红光闪了闪，让人摸不清情绪。 柠霜琢磨一下，又主动道：“我不知道恶灵间所传是何内容，但即便是捕风捉影，也应该能判断出我行迹是否有意以他为近吧？” 她所言差不多和事实无异，就算不知道寂灵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样说应该也引不出太大问题。 对于寂灵王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好追问的太紧，现在就看他会说什么了。 短暂的沉默，直到有忽起的鸟飞虫鸣声，才被打断。 寂灵王没有接着之前的话，转而劝说：“你们无端折腾真没什么劲了，好似秋后蚂蚱，本来便已活不长，又何苦一直同大势作对。” “即便我们没动用什么力量，众仙们都难以对抗，你们对我们来说，从来不是威胁。”寂灵王叹了口气，“其实这种日子比较无聊，更提不起精神。” 柠霜想不到那些为了一线生机而执着努力的众人，却被这样看轻。 看来想引得殃的注意力，也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 柠霜不敢完全确定，但可以一劝。 她斟酌着寂灵王的话，缓声道：“救度远比残伤难，既然当下所行不如你意，何不尝试另外的路？” 寂灵王低沉沉地笑了几声，口中紧接着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柠霜没能听清，不过她明显感觉到寂灵王再次打量她时所带的嘲意。 “怎么？就非要是你们喜欢的情景才算是好的吗？” 寂灵王起身，慢慢朝柠霜走近一步。 “难道没有我们的世间就真的一片祥和太平了？” 他继续走近。 “有的时候你们这种自诩站在光明正道中的人应该落下来看看，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在拯救这世——” 仅剩一臂之远时，寂灵王忽然顿住，嘴角边浮现意味不明的喜色，眼睛似乎都亮了几分。 “他来了。” 然而柠霜没有任何感知，她虽然尚未使用法力，可不该连一点直觉都没有。 很可能是殃故意对她隐藏了自己的神息，又或者因为寂灵王与他体质相近，所以才比他人更敏感些。 两人刚刚闹了不愉快，即便这样，殃还是因为她被抓，明知道不对劲却仍要跟过来吗？ 柠霜的心有些酸胀，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这位好友走到如此境地。 正考虑稍后碰面怎么应对时，寂灵王忽然施法变化出一个玄离烛盏的分身和一本黑册。 两个东西被暗红光芒映照出格外危险的气息。 他盯着柠霜的双眼：“殃灵王还没有到近处，我却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 “我把它们都给你，你敢接吗？” 寂灵王的声音轻幽，视线一刻不曾放松。 柠霜知道，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因为这个被追杀之类的，算不上大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情况。 有时候必须把自己置于风险之中，才更有机会得到想要的消息。 她来此方凡界时日不久，根本不熟悉各方正邪势力的情形，她需要每个接近的机会。 于是柠霜点了头，寂灵王没有因为她的痛快而惊讶，反而带着一丝丝欣赏，给她松绑的同时把东西送至她面前。 在一阵骤起的红风中，寂灵王没问询柠霜意愿，直接把她送离此处。 眼见着女子的身影就此消失，一道黑色衣袍于夜影中显现。 天边已晕染些许朦胧的白色微亮，落在黑袍之上更为清冷。 寂灵王并没有急着朝来者看过去，只是笑容更加明显，他在手掌上空凝结出一个包裹着红黑绵丝的圆球，未加犹豫便轻易捏碎。 一瞬光芒闪过，两种颜色的丝立即四散着游走，消失不见。 殃冷漠地看着转身面向自己的寂灵王。 “诛杀令。”寂灵王阴恻恻地笑着，“施法时任谁都无法干扰，看着是不是特别心急？” 殃的眼眸满含杀意，但他最终咬紧后槽牙，什么都没有说，打算转身离开，不料被寂灵王狠厉一击拦截。 “你这样做觉得很有意思吗？我不是你随意消遣的对象。”殃的声音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闻言，寂灵王开怀地笑了几声。 殃攥紧拳头，斜眼瞪着他道：“你以后有什么下场都是自找的。” 即便怒火冲天，殃依然克制自己没有动手。 寂灵王显然没有因为他的话生出惧意，甚至走近两步，借着天边渐渐亮光，微微仰头看向他。 “警告吗？”寂灵王笑了好几声。 面对殃的时候，寂灵王不经意已消去萦绕在自身周围的死气。 “殃、灵、王。” 寂灵王一字一顿地唤着对面之人的名号。 “别忘了你的来历，你能走到这一步，可和寻常恶灵有很大的不同，能容你至此已是莫大的恩情，别因为一些没必要的事情分心，你不止被那些仇家盯着，还有他们呢，千万别忘了。” 殃垂着眼睛，漠然道：“还不用你提醒。” 寂灵王摇摇头，又恢复成没精神的模样，转身离开前再次提醒道：“你是可以在恶灵中做很多出格的事，但因此和大家不同的是，你也得离仙门的家伙远些，哪怕是想设局对付他们。” 殃那锋利的眉眼顷刻间有些恍惚。 他闭了闭眼，强压住翻涌的情绪，催动灵力，根据送给柠霜的黑色彼岸花钱币找到了她。 柠霜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没有靠近，远远给她设下结界，这个结界能护她近日不被接到“诛杀令”的恶灵发现，而结界与她的距离，也恰好不会让她感知到…… ------------ 第四十章 至广应门 殃顺手解决掉已经根据诛杀令接近的两支恶灵，他本来还想趁机劫走那个招来祸患的烛盏分身和黑册，然而探不到任何气息，只得作罢离去。 殊不知柠霜此次是用了较为精纯的法力为罩，护住从寂灵王那里得来的东西。 她寻到殃和寂灵王所在的方位，于草丛间朝那处张望。 被殃勾起的情绪越来越较其他事情复杂许多。 担心也好，疑虑也罢，既然现在手里有了新的线索，殃那边是否可以先放一放呢？ 微凉的风拂过，带来花草清香。 柠霜很冷静地往下想着，根据直觉和经历判断，殃的种种举动更应该是因为在独自谋划什么。 否则性情大变至今，怎么也不会独对她上心在意，而且他的很多举动都有些刻意逃避。 若真如此，她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准则，有意让他行动必须按她想法来，他自然有他的思虑和难处。 只不过不加干扰是一回事，关注情况是另外一回事，他若有歪心思，她仍会动手，若需要帮助，她也可尽快相帮。 柠霜这次施法凝出更高强的追踪术法，之前还是有点掉以轻心，日后应该在高估其他各方势力的情况下想办法应对。 她垂眸打量手中与从前所见别无二致的玄离烛盏，既然它可以分身成为许多份，那想必也可以再恢复成一个？ 两个烛盏在水蓝灵光下彼此吸引，柠霜没花费很大功夫便将它们合为一体。 玄离烛盏一如从前，没有丝毫异常，柠霜猜想大抵是因为分散成了太多份。 这时，寂灵王给的黑色册子猝然变化，柠霜急忙打开，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余源城，可收。 这是恶灵下一步的行动，柠霜攥紧黑册，既然是在城中，百姓定然要遭殃了，她不敢耽搁，立即寻着指引的方位，朝那边赶去。 阳光明媚的一日，余源城城门大开，守卫的兵将身板挺直，面容却透出疲惫，眼神有些许涣散，漠然注视着来往行人。 柠霜路过时凝法查探，可无人存在异样，她默默记下情况走进城中。 街巷来往行人不少，两侧商铺繁多，小摊吆喝声显得城内更加热闹。 许是因为城门守卫的状态，柠霜不免觉得有点别扭，进城后视线所及，尚未见过一丝忧虑。 刚出锅的食物香气飘远，柠霜不吃也无妨，眼下更是没有闲暇尝尝当地特色。 她向百姓询问情况和最近的门派，没想到附近走过的人竟然闻声纷纷停下，对情况一概而过，只说平安无恙，而后争相为她介绍广应门。 柠霜道谢后绕过街巷，奔着城西而去。 百姓的反应让她感觉很奇怪，之前便听说现在还能撑得住局面的门派不多，可百姓口中的广应门却也极其厉害，门主白炜更是被他们夸得有如神降。 柠霜也不知道是自己对这个凡界了解较少，还是此城特别。 抑或是因为广应门至少有本事将这座城护好？ 那也应该早有耳闻才是…… 猜测之余，柠霜已然来到了广应门。 望着入目庞大的院墙，柠霜那双澄亮的杏眸忍不住瞪大，她没想到广应门竟修建得这般奇特。 以往所见以太极阴阳修建的庭院房屋，无非是对格局或者摆放物件上花费心思。 可这广应门甚至连整体外貌也考虑在内，抛弃黑白之色，以大门中心分成左右两种风格，左侧清雅，右侧古朴。 在门口看守的弟子都是两种衣袍。 单看哪一边其实都没有什么问题，可拼在一起就会给人一种莫名突兀的感觉，让人心生抗拒。 柠霜顺着中心朝门口走去，看着她的装扮以及所走位置，两个年岁不大的弟子同时向她行礼。 “阁下有何事？可有拜帖？” 柠霜摇摇头，拱手道：“没有拜帖，在下是游历四方救助危难的霜辰散仙，近日来到此地，特来询问情况。” 两个弟子相视一眼，同时做出请的手势，左边弟子道：“请随我们前往诚芷堂，这个时辰，门主正在那边候客。” 柠霜点头跟上，心却生疑，特意分出时间候客，难道客人会很多？ 进门后是一条宽阔笔直的石板路，两侧各种数排细高植株，恰好能够挡住左右。 由此可见设计之人心思缜密，若有意不让初访来客瞧见，这般遮挡可比法术遮挡好很多，即使被质疑，也可轻松搪塞。 绕过前厅便到达诚芷堂，它的形貌一如方才所见，只是切割感更加分明。 两人将她引至门口，其中一人禀报完后，又一起离开。 柠霜走进时，屋内只有白门主一人，他坐在正位放下刚饮过一口的茶盏。 白炜穿着简单，浅褐色衣袍不加多余修饰，年岁微长，并不严肃，笑着起身朝柠霜抱拳为礼。 “早已听闻霜辰散仙，没想到今日能得一见，真是我门幸事。” 柠霜回礼道：“白门主言重了，我只是做了和各门派相同的事而已。” “仙长谦虚。”白炜伸出手掌请柠霜坐下，又道，“听闻仙长来此处之意，想必仙长已亲眼看见城中情况。” 柠霜轻笑颔首：“百姓能在当下境况得一处安居之所，实属不易。” 她没有多言，无论是门中人数稀少还是样貌独特，都还是等亲自查探一番再下定论更妥当。 而关于恶灵的行动，待她在城中打探后再告知也不迟。 白炜道：“许是因为风水极佳吧，过往征战之时，这里都是太平的。” 柠霜笑了笑，正欲接着说点什么，就听白炜继续说道：“现下危机重重，确实应该谨慎为上，不知仙长能否留于门中查探余源城情况？若仙长查过无碍，众人也能更加安心。” 柠霜没想到对方主动邀请，自然应下，但转而提道：“我进出时辰不定，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 白炜急忙摆了摆手说：“霜辰仙长这就见外了，住下便是，有我之令，广应门中断不会有人搅扰仙长正事。” 柠霜起身行礼道谢：“多谢白门主，那便打扰了。” 门中弟子将柠霜引至诚芷堂后的客舍，柠霜柔声询问：“初来乍到，可否带我在门派内四处转转？” 弟子欠身：“不必带引，仙长随意便好。” 待那弟子离开，柠霜查过屋内，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真的是她过于紧张了？ ------------ 第四十一章 溪边少年 各门各派多少都会有一些事物需要对外人保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广应门让她随意走动，若非像表现出来的一样坦荡，那便是自认为将一切隐晦的都藏得非常妥帖，任谁也没本事发现。 柠霜即使问过也不好直接四处查探，她只在住处附近转了转，很是自然地慢慢移步奔门外而去。 林径悠然，阳光穿过叶片缝隙，洒落衣摆，留下浅金色的亮斑。 柠霜踏着石板一边观望一边琢磨，自她进入广应门到方才离开，总共也没见到几个弟子，着实奇怪。 她还特意留心过两侧被遮挡之处是否有声音，可惜比她待的地方更加寂静。 “只是看似坦荡么，还是另有……”柠霜喃喃着。 门派建在城西，最近的百姓距此也仍有一段距离，广应门气势非凡，由此可见其地位之高。 不远处一条清溪入目，柠霜顺着潺潺溪水行走，相比前往热闹街巷听闻百姓别无二致的夸赞，余源城这个地方似乎更适合在偏僻地方寻找真相。 小溪汇入主流，在大小石块堆叠的水边，一个衣着朴素、灰尘仆仆的少年正蜷身呆愣愣地望着远处。 少年应是无心打理自己的容貌，发丝显得有些凌乱。 柠霜走过去时，对方没有看她也没有跑开，只是条件反射一般地抬起纤弱的手臂护住脑袋。 “别怕，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柠霜柔声询问，轻轻将手放在他头上时，明显感觉到少年在发抖，她又小心地抚了他两下。 少年这才缓缓看向她，露出一张疲惫哀伤又带着血痕的脸，警惕的眼神中隐含两分惧怕。 柠霜心疼地继续安抚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在掌心凝出水蓝色的星星点点的灵光，那宛如萤火般的亮点微微浮动，惹得少年不自觉好奇地朝它们看过来。 黑长的睫毛一扇一扇，圆圆的双眸被灵光点亮，面颊脏兮兮的也依旧不失灵动俊秀。 “我给你疗伤。” 柠霜翻转掌心，施法让那些灵光缓缓飞向少年。 少年有点无措，当他感受到灵光的温暖、数日以来的疼痛缓缓消退后，抵抗情绪渐缓。 柠霜顺便用法术为他换了身洁净素衣，忽然干净，少年略显得拘谨。 但望着既温柔又真心帮他的柠霜，少年的不安更快消退，神色愈加平和，甚至在灵光消散时还对那温度恋恋不舍，主动向柠霜凑近。 柠霜见他如此举动，心里更加柔软，轻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呀？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受伤了还一个人在水边呢？” “明睿，这些伤……是我不小心弄的。”少年垂眸答道，“我父母消失很久了，邻居都说他们已经死了……” 闻言柠霜不禁蹙眉，她很轻易地分辨出真话假话，正欲追问，又见少年看向她，露出近乎乞求的目光。 “但是我不信，仙女姐姐，你能不能帮帮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有父母的消息。” 听到对自己的称呼，柠霜一瞬怔愣，可这个时候还是安抚情绪、了解情况为紧。 “别急，我会帮你的，不需要你回报什么。”柠霜拍了拍他。 功德簿有一阵子没有响动了，眼下闪过亮光，增加的数目是前所未有的，不过柠霜注意力不在此处，并未察觉。 她正准备去打听打听消息，放着少年自己在这里她也不放心，而且少年有意紧跟着她，此时已经拉住了她的手。 看着个子刚过她腰的少年，柠霜目光温软如水。 这段时间不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但他的模样和言语都可证明，日子一定不好过，现在碰上一个愿意帮他的人，有依赖心也十分正常。 柠霜带明睿回到他的家，正是最靠近广应门的地方。 明睿家的院子因草丛肆意生长显得有点乱，却依然可以看出之前的井井有条。 原本很好的一家人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邻居还那样说…… 正在柠霜思索之时，忽然听到隔了一个空院的位置传来惊诧的喊声：“哎呀，仙长，你怎么拉扯那个孩子啊！快离远点吧！” 少年胆怯地想要往后退，同时注意着柠霜的手，发现柠霜并没有因动摇而放开，便只是向她身后躲了躲。 柠霜轻轻用了点力，以示安抚。 不过这余源城传消息的速度倒是真够快的，这一会儿功夫，住在城边的都知晓她来了。 柠霜向那个大嗓门的男人问道：“何出此言？” 这时一个女人用头顶着门帘钻了出来，似是男子的媳妇，吵嚷道：“仙长你初来有所不知，我们这城向来是平安无事的，大晚上不关门都是常有的事。” 她说着说着，五官往一起挤了挤：“可偏偏他家的人忽然消失，一点痕迹都没留，这都得有月余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男人道：“就是，偏偏最易被抓的孩子没事，这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什么——” 女人提醒：“灾星！” “对，灾星降世！仙长可赶快离远点吧，别扰了你的修行！” “就是，说起来他这倒霉孩子前些日子就不正常，总是调皮捣蛋四处疯跑，连他爹都管不住，细着想想，这些事都是有迹可循的！” 声音早已引来其他人，他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不知议论些什么。 柠霜听不到身后的少年有没有因为这些话啜泣，但能感觉到他的颤抖。 可能这些话他最近已听过太多遍，但选择跑到水边独自待着，也正说明他还是无法忽视。 柠霜冲着说了很多的夫妻俩道：“听来真实情况仍未可知，一切都是大家的猜测，当下还是寻人为先，更何况对这可怜的孩子，即便不帮，就为了一个灾星假说，也不至于人人喊打吧。” 人群沉默片刻，忽然有个尖锐的声音喊道：“仙长，我们可是普通人，没有你们那仙法宝贝护身，自然得防着！” 旁人应和：“给你一个宝贝，你也能降妖除魔了！” “得了，既然仙长不怕，咱们老百姓有啥可说的，散了吧散了吧。” 一阵吵闹之后，大家又四散而去，住在少年家两侧的人家已经搬走，骤然显得空旷寂静。 柠霜把明睿拉到身前，摸了摸他的头顶，温柔笑着说：“别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情况的。” ------------ 第四十二章 化身恶灵 有关受伤，柠霜又问一次后还是没得到答案，明睿眼神躲闪，柠霜想了想，未再继续追问。 若是他人故意所伤，他还能大度地不计较，想来是个心软的孩子，而若是其他危险东西所伤，现在有了她保护，也不会再出现问题。 不过眼下让明睿自己住在家中似乎有些欠妥，且先不说恶灵来袭的情况，就是这附近的百姓也对他抱有恶意，即便不再受外伤，心里也难受。 但关于明睿家中的情况估计早已在城中传开，也不知道她暂宿的广应门会否准允她带回这个少年。 这倒是恰好能看看广应门的处事态度。 柠霜垂眸看向明睿，总而言之，还得以他的意愿为先。 若他想留下，大不了设下屏障，同在城内，有事情她也几乎能瞬时赶到。 听过柠霜的询问，明睿更贴近她，怯怯地问：“仙女姐姐，我想跟在你身边，可以吗？” “好。” 柠霜浅笑着答应，牵住他的手返回广应门。 路上柠霜询问起对峙时提到的有关他四处疯跑的事。 明睿扬起稚嫩的脸，如实回答道：“我总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盯着这边，但每次都是还没追上就消失了。” 柠霜不觉得明睿在说谎，心中警觉，同时夸赞他说：“那你是想保护大家的吧，你已经很勇敢了，后面就让我来继续追查吧。” 明睿眸光闪亮：“好。” 柠霜带着明睿到达广应门时，无弟子阻拦，门主也恰巧不在，柠霜向弟子说明情况，弟子说之后禀报一声即可。 出乎意料的顺利，但因明睿的感知，柠霜越来越觉得奇怪。 夜幕之时，柠霜看着少年在自己住处歇息，待他入睡为其设下结界并留下纸条，而后才动身前往城中查探。 柠霜还给他留了一颗法力凝成的圆珠，只要他遇险时按纸条所言把珠子捏碎，她就会尽快赶回来。 双重保护，柠霜走的也放心些。 夜幕之下的整座城被繁星照耀得分外寂静，柠霜转了一圈，家家户户都没有灯火。 此刻时辰尚早，怎么也不可能尽数睡着。 柠霜远远观望，广应门那边反倒明亮，竟好像变得热闹起来了。 在城东与广应门相对的位置，景象相仿。 柠霜不禁蹙眉，她之前还没去过城东那边。 纠结的同时她催动法术，试图追踪明睿的家人。 那条寻踪的线接近深色的暗光，这意味着不在世了。 柠霜叹了口气，既已无法挽回，至少得调查清因由。 这条线连接着远处，正是方才令她纠结的城东，柠霜不再犹豫，直奔那边而去。 还没有走到城中心，忽然于虚空之中出现了数道术法，柠霜以符法冲击，虽然不难破解，但是无止无休。 果然是有问题。 柠霜加大法力，数道水蓝色灵光一齐发出，除了对抗攻击的，还有的寻着攻击路线，将逸散邪气之处尽数打破。 她继续奔着那边而去，类似的阻拦越来越密集，在赶到之前，她的法力已消耗不少。 柠霜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指引亡者的深色长线终于闪了闪，提示柠霜已经来到近处。 柠霜收起后看向周围，明灯数盏，并没有什么特殊景色，看来还有障眼法术。 她画了四道符箓，施法定在四方，口中念念有词。 不消片刻，破裂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狰狞的叫喊声，痛苦至极。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随之还有无法言喻的死气。 柠霜掩面施以结界保护自己。 只见眼前境象骤变，入目的是一个佝偻着上半身、勉强站立的男人。 他身上割开许多伤口，任凭鲜血顺着脚下石板的纹路，朝身体前面堆叠的几具尸体流淌而去。 这是什么邪术？！ 柠霜惊诧地施法查探，他明明就是个普通凡人，怎会此等怪异之法？ 思索间，熟悉的恶灵气息从石板边缘蔓延，像是要将男人吞没。 柠霜动手想将人拦下，可男人有脚下的东西保护，那股异样的死气顿时顺着柠霜的法力冲来。 顷刻间，冷热之感在柠霜近身处交替出现。 柠霜忍不住退后了一步，这气息十分危险，可怎么又有点熟悉？ 不等她多加思量，男人已经提快速度。 “不要做傻事！” 恶灵气息越来越浓，她忽然有点明白那时候在风明村见到的恶灵为何有实体了。 原来世间有这样的术法，可以让人直接转变成恶灵！ 男人明显还存有自己的意识，柠霜化屏障朝他靠近。 “为什么想成为恶灵？快点停下！还来得及！”柠霜没想到他脚下的石板这么厉害，加上之前法力消耗，她现在竟只能将将抗衡。 近处激起的风吹动柠霜裙摆猎猎飘荡。 男人极其坚定，丝毫未理会柠霜。 鲜血汇入地面摞起来的尸体间，尸体逐渐融合化成源源不断的黑气，一缕缕钻进那个男人的身体之中。 少年的父母就在其中，他们都是被施这个法术的男人所杀？还是另有情况？ 原来困惑解开之后往往并不是真相，而是更大的谜团。 柠霜对抗的过程难免受了伤，她吐血的模样，终于惹得还有意识的男人幽幽看了过来。 他的面容已被黑气包裹，分辨不清五官。 “别白费力了，现在多少修仙门派连自己都无法自保，又如何救得了我们，自主才能有点生机。” “不。”柠霜凝力撑住身子，“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我来就是救大家的！相信我，我一定会用命保护你们。” 对方闻言竟发出一声轻笑，转头不再看她，与黑气彻底调和之际，脚下石板化为虚气，他留下最后一句话。 “别傻了，你又有几条命啊……” 男人的声音不再痛苦，变得轻了很多。 望着被黑气彻底吞没的隐约人形，柠霜失魂般地坐在地上，任由温热血液流淌。 她怎么也想不到人们会愿意主动化身这些邪魔，只为了自保，可是这样又怎么算活着呢？ 那黑色的烟气微微消散，露出一只没有聚焦的眼睛。 柠霜的心颤了一下，以为他会动手，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对待。 然而对方最后望了她一眼，转身飘走了。 ------------ 第四十三章 思疑万千 散布在四周各个方位的灯火幽幽发出温亮，若非有意熄灭，它们显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柠霜望着前方，神色失常，双眸泛起浓重的迷茫。 她忍不住长长地叹气，且先不说仙门与这些妖邪势力在能力上面有怎样的差距，或以她一个人能否与之匹敌。 单是平民百姓对恶灵这些邪力存在并不是完全抗拒，甚至为了暂时活命不惜自主化身成为其中的一员，就已足够让人脊背发凉。 从前不知晓这般情况，可一旦了解，今后所要面对的将完全不同。 就算随着时间推移，普通人的意识会被慢慢吞噬，化为彻头彻尾的异物，但必然会有能力突出的凡人，保存记忆出没于恶灵势力之中。 那时正面碰上，她将如何看待，又怎么应对？ 种种顾虑与疑问顺着逐渐捋清的思路接连迸出。 刚才所见的诡异术法，是怎样流入到百姓手中的？ 百姓又是如何操纵？参照怎样的咒法？ 这些在一时间涌入柠霜脑海，让她绷紧的额角宛如被针刺一般尖锐疼痛。 无措与懊恼的情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柠霜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咳，怎么了仙子？还一个人在这儿发上呆了？】 情劫系统其实也来一阵子了，只不过被柠霜少见的忧愁气场弄得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些日子以来，柠霜意识到情况危急，哪怕偶尔不按照具体指示行动，也会遵从最初的渡劫之约想其他办法。 而此方凡界极其凶险，一帮人合起来几乎都没办法对抗，就算她是仙境的，但这里的情况非比寻常，恐怕她的一腔热血也终究会被慢慢磨光。 情劫系统觉得与她相处得还算不错，见她颇受打击的模样，也就想着说点什么。 殊不知一听到系统的声音，柠霜原本因为思索而平缓些许的心情又被打压下去，但她还是和气应声：“多谢关心，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自己静静心，你是带来他的消息了？” 【凡事要多多看开，自然有一些事是你不能解决的，但除此之外的另一些还算没有问题，比如烁暝这里。】 柠霜知道情劫系统与烁暝紧紧相连，如此劝说很正常。 虽说无妨，可她现在提不起什么精神，所以只点了下头，等着系统的后话。 【其实烁暝本来还能再早一点到，但是路上忽然遇到了点事情，他帮忙来着。】 闻言，柠霜开心又欣慰，却听系统卖着关子说道：【这次还有意外惊喜呢，仙子等着瞧吧。】 系统说的惊喜多和进度有关，这对柠霜来说，知与不知，皆是煎熬，索性没有询问。 至于当下局面，只不过有些令人惊诧而已，倒不是完全没有转圜余地。 柠霜在心中劝慰自己，终于又鼓起一点精神。 现在想来，之前遇到恶灵的能力似乎都没有刚才对抗、最后消失无踪的石板厉害。 如果能把其摧毁，抵抗恶灵，让平民百姓看到希望，兴许就会慢慢转好了。 柠霜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开来。 因为方才注意力集中在所面临的事情上，一时不查，此刻放松，身上的伤口迅速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 柠霜倒吸了口冷气，闷哼一声，咬咬牙忍下。 彼时城西那边的广应门也有相同景象，她到现在还没有感知明睿有危险。 不过回去亲眼确认他的安全，才能完全放心。 柠霜撑着身子站起来，那时法力也消耗太多，若想赶回去，就得忍忍疼痛，之后再处理伤口。 然而消耗其实比她想象中要大，她刚站起来，双腿就传来酸软的感觉。 一不留神，柠霜直接奔着地面摔下。 即将落地时，一双有力的手忽然出现，稳稳将她扶住。 抬眸看去，在灯火与天光交辉之际，烁暝俊朗的面庞满是担忧与关切。 “霜辰，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伤的这样重？” 柠霜正想着按照之前那样拒绝烁暝的好意，系统倏然跳出来开口拦她：【等等仙子！让他扶着吧。】 柠霜惊疑：可是这样子不会让他多想，以致进度下降吗？ 系统低低笑了两声，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放心，仙子听安排即可。】 既然系统都已经发话了，柠霜便冲着烁暝摇摇头，算是简单回答。 虽然难以猜测系统的真实用意，不过总归是与情劫有关，她也不能变得太多，免得又惹出额外事情。 烁暝自责地点头：“也是，先不急着说，你休息一下，之前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说完，烁暝将柠霜打横抱起，他的手臂宽厚有力，稳当又轻柔地将她环在怀中。 此刻自然是避无可避，柠霜也没再推脱，指明了广应门的位置。 一路上，烁暝频频看向柠霜，而柠霜则早已合上眼睛休息，望见她脆弱的一面，烁暝无比心疼。 到达广应门时，门主白炜已经回来，并且恰巧在附近，见到柠霜被抱着，赶忙快步迎上前。 “仙长这是怎么了？”他一脸担忧地询问。 柠霜在路上已经调息疗伤，还施法变了外衣，凭外貌根本看不出什么，她拍拍烁暝的肩膀，示意放她下来。 烁暝没有多言，心中默默想着如何更默契地配合她的一切行动。 但即便放她下来，烁暝还是扶着，系统仍旧没有阻拦，柠霜便也未再理会，朝着白炜解释道：“并无大碍，只是连日奔波，有些困乏，让白门主担心了。” “原是如此，无碍便好。”白炜笑笑，转而看向她身边的烁暝，一凝神，又拱手相迎：“看衣着，想必是度业八方的子弟，幸会。” 白炜毕竟是门派之主，地位有别，谁料他不仅不在意烁暝是外门弟子，还客气行礼，这倒是让柠霜有点意外。 烁暝倾身回礼。 柠霜瞧了他一眼，烁暝似乎对这里并不熟悉，于是岔开话题。 她看着广应门的光亮问道：“我看城中百姓皆已歇息，怎么此时这边却反而明灯如白昼呢？” 白炜恍然，回道：“仙长初来乍到，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实属正常。” “这是余源城很早传下来的习俗了，那时此地荒凉困苦，存活已难如登天。” 言语寥寥，白炜眉目间却染上些许回忆中的哀伤。 “可忽有一夜，东西两侧骤然发出明亮的光芒，自那之后，城中转危为安，我们效仿也算是一种感念……” ------------ 第四十四章 她的出现 “总归你们没事就好，天色已晚，早些歇息吧。”白炜停止对过往的解释，说着的同时转向烁暝，“我让弟子给你安排一间客房。” 烁暝谢过好意后拒绝道：“不必麻烦了，入夜后我会守在她门外。” 柠霜知道除非特意限制，否则难以改变烁暝的心意。 白炜在两人之间看了看后了然一笑，没再商劝，借事为由离开。 柠霜没办法阻拦，倘若暗中真有什么情况，无论问否，白炜都不会傻到主动说出来。 她还是得私下查探，毕竟世上很难有密不透风的墙。 柠霜往客舍走去，一边思索，对于白门主所说的过去，也不能忽视，所以当年的明亮光芒又会是什么？ 身边人因思虑走得缓慢，烁暝的目光几乎不曾移开，默默跟在她旁侧。 柠霜进屋检查一番，只见明睿在安然熟睡，也许这是他最近以来难得的一场好眠。 而烁暝望着柠霜径直走进屋里，以为她准备休息，轻抿唇角，无声笑了。 就算不被过多理会，至少柠霜没有再抗拒地推开他，让他去别的地方。 烁暝抱臂倚靠着木质圆柱，现下尚无困意，他便垂下眼眸，静静听着声音。 不过没有等来安稳的呼吸声，反而脚步声又朝着门口走来。 烁暝急忙站好，怀着忐忑的心看向从门口走出的柠霜。 没等柠霜开口，烁暝就急忙为自己解释：“我只是在这里守着，不会做什么的，我会保持安静，按照你的心意行事，至少能不能别——” 柠霜轻叹口气，坐到石阶上，“不是赶你走。” 她的声音清淡疏离，却仍让烁暝恍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不想浪费难得一刻共处时光的心思极快抢占心头之位，烁暝立即乖顺面向她站好。 柠霜能感觉到他的紧张，轻声道：“坐吧。” 情劫系统没有跳出来说什么，柠霜便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反正根据在幻境的经历，若先与他好好相处，再改变态度，会让他落差更大，进度也会增加。 如果系统正是打的这个算盘，虽然让她心里憋闷，但总归没有拉扯上别人。 烁暝小心翼翼地坐下，几乎是接近本能地想要再靠近柠霜一点，然而又担心柠霜反感，只好尽力控制在一拳之远。 “有点事情想问你。” 烁暝看向她：“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柠霜没有迎上他的目光，垂眸捻了捻衣服褶皱，问道：“你对此处似乎并不熟悉，不过门主的态度倒是与他人有别，你知晓缘由吗？” “我确实是初次来到这边。”烁暝认真回想，“他给我的感觉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有同样注重强弱的门派才会对度业八方内门外门格外看重，其他大多会较为温和，也许这位白门主性情不错，对任何人都很温善？” 见柠霜皱起眉头，烁暝不免慌神。 “这些都是我粗浅的猜想罢了，我还不知道这里都发生过什么，可以同我说说吗？我想帮你。” 柠霜觉得这里的情况还是很危险的，丝毫不亚于西北魔妖，她并不想让烁暝加入进来，摇摇头起身说道：“你在这里休息吧，我四处转转。” “可是你的身体……” “已经无碍了。”柠霜指了指屋子，“有个孩子在里面休息，旁边还有一张小榻，你可以安心去睡，这里有我设的结界。” 柠霜不加犹豫离去的身影落在烁暝眼底，直至消失不见。 他抬起手心看了看，随即紧紧攥成拳头。 现在的他依然跟不上她…… 柠霜检查过通亮的灯盏，都没有异常，晚上她又在小楼待了一夜，可惜一无所获。 后面几日里，她又发现了类似那晚的情况，但是百姓皆意志坚定，她无力阻拦。 按理来说，现在世间还没有达到最糟糕的情况，就算人们觉得痛苦，也应该是十分纠结的，怎么会全部坚定地成为恶灵呢？ 况且这其中有在变化之后失去意识，并被强大的恶力吞噬的。 知晓如此，也心甘情愿吗…… 柠霜走在街上思索这些，烁暝则跟在后面。 她的手中牵着明睿，关于他亲人的事，一望向他稚嫩天真的面庞和眼睛，柠霜就难以开口，由此才能继续得以看见他的笑脸。 “姐姐，那个大哥哥为什么还是跟着我们啊？” 明睿扭头朝烁暝看了一眼。 他虽然知道了烁暝的身份，但是柠霜既没阻拦也没和他多亲切，这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比较好。 有时候想对这个和善的人说句话，又担心柠霜这里。 柠霜应道：“应该是在做什么任务，无妨，随他便好。” “他的任务难道是保护你吗？”少年真切地询问。 柠霜琢磨片刻，觉得这样确实不太好，于是找到个偏僻的林子，对跟来的烁暝说：“那边情况危急，你就回去吧，不是还要帮助冯师姐吗？” “可你——” “如你亲眼所见，我现在一点事情都没有，也正在想办法应对此方情况，你留在这里只是在单纯地浪费时间而已。” 【仙子怎么还要撵人了？幸好我说的惊喜抓紧赶来了！】 明睿在二人之间来回看看，并不是特别明白他们之间表达和传给对方的是怎样的情感。 柠霜在心中问系统自己要怎么做。 系统哼笑一声：【仙子像之前一样就可以。】 话音刚落，便听烁暝劝道：“这边就你一人，我不放心……当时是我欠缺考虑，你若独行，且先不说受伤时如何，至少需要个接应照顾或者代为奔走的人啊。” 柠霜打断道：“这个不必，我自己一个人即可。” 明睿以为两人要吵起来，心里跟着着急，拉拉柠霜的手，正想说两句，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明亮的声音。 “姑娘倒也不必这么薄情吧，烁暝一心奔你而来，这其中的心意多么宝贵，却被你看得比草芥还轻，你父母断然没有教你这样的礼数吧？” 一袭柔色长裙飘然而至，面容姣好的女子主动站出来为烁暝打抱不平。 柠霜微微蹙眉，对忽然冒出的女子有点惊讶，但烁暝却没有多大的反应，看来是认识的人。 她看得出来，烁暝对于为他说话女子的言语感到慌张，急切地看向柠霜双眼，见她脸色不佳，更是心底一沉。 柠霜则沉口气，了然想到，看来这位就是系统所说的“惊喜”了…… ------------ 第四十五章 没有关系 要说心中没有一丝波澜，那是谎话。 柠霜回想到情劫系统之前的提议，没问出她这边的感情情况，却还是从烁暝那边下手了…… 不过兴许也只是巧合，烁暝模样俊朗，重情重义，将来又势必要广救众生，如此，被女子倾慕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其实说起来，他走的也未必是太上无情道，可能只有这一个情劫需要经历而已。 若日后情劫渡过，世间太平，找到愿与他携手同行的道侣，不也是一段良缘？ 但柠霜此刻只想想这些就头疼。 原本以为柠霜和烁暝之间关系特别，似有隐情需要化解，当看见陌生女子出现搅扰、出言无状，明睿立刻鼓起勇气抬手将柠霜护住。 殊不知，对这位突然出现的于姑娘，烁暝早已在她表达心意时明言拒绝。 甚至她彼时才提出跟他一起走，他就表明自己行动为的是心上人，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锲而不舍地找来。 于姑娘身姿较为柔弱，柠霜看了看，除去系统的指示，她也无心计较，压住越来越憋闷的心思，牵住明睿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烁暝急切地喊住她：“霜辰，你别误会，那只是她的想法，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薄情或看轻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见柠霜脚步止住，他立即转向那个女子，当着柠霜的面再次挑明：“于姑娘，有很多事情你都不了解，无论是她还是我的心意……当下各方纷乱，姑娘一人在外难以自保，请尽快回家吧。” 闻言对方却坚定地摇头道：“我不走，你的话我早就听进去了，原本我倒也只是想悄悄跟随看看你们的情况，没打算故意胡搅蛮缠。” 她瞥了柠霜一眼：“可谁知她对你的态度会这般刻薄，万一你遇到危险，别提以命相护，恐怕施以援手都未必情愿，她不值得你这么留恋，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甘愿为你——” “不必再说了。”烁暝没有看向执拗的女子，目光落在柠霜身上，“她永远值得。” 柠霜感觉自己心间颤了一下，急忙拉着明睿走了。 烁暝刚想跟上就被于姑娘用力拽住。 他立即使用术法将自己的衣袖抽了出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的真心在你眼里是很轻贱吗？”于姑娘宛如桃花的眼眸含着泪水，十分伤心地看着他。 烁暝说道：“有很多事情我都已经一一为你说明，请不要再这般行事了，无论你是出于感激还是什么，这份心意我已心领，告辞。” 说完，烁暝抓紧赶到柠霜身边，继续为她解释。 “霜辰，我与她真没有什么关系，第一次见是在这次来的路上，我救了一伙人，她就在其中，没想到她会偷偷跟到这里。” 柠霜向他看过去，心中泛起酸苦的滋味。 可是系统的要求又似在耳边，无法假装不闻，柠霜只好情绪淡淡地说：“不用和我解释这些，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现下还有很多事情，就此别过。” 说完，柠霜斜着身子躲开他畏缩的手，转身走了，留下烁暝独自回想着“没有什么关系”，在原地怅然失魂。 这场双双受伤的小局之下，只有看着进度增加的系统发出最开怀的笑声。 【不错不错，我们配合得似乎越来越默契了！】 听着系统的声音，柠霜却笑不出来。 默契吗？ 就算顺利走到一切平定的那天，烁暝得知了真实情况，这种“默契配合”，也是无法原谅的吧。 就在逐渐沉浸于失落中时，一股熟悉的气息袭来，将柠霜从忧郁中拉拽出。 她朝着远处望去，明睿则急忙躲在她身后。 是衍荀君回来了。 柠霜垂眸看了看明睿，他真是特别的孩子，能感知到各种气息。 元夏依旧是过往那般打扮，待他接近前，不用探查就能知道，已经周全地先隐藏好了自己的气息。 不过柠霜因此忍不住再次看了明睿一眼，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感知到元夏吗？ 看来他的身份也有必要再追查一下。 柠霜默默记下，走上前两步迎上满面柔和笑意的元夏。 “君上你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闻言，元夏的眼眸里闪过一瞬极难捕捉的复杂无奈。 可表面显露出的依然是那般仁慈关爱，让人会有一时恍惚，到底是更亲近些还是疏远些。 “尚可，有些事情倒是有点眉目。”元夏看见柠霜身边藏着又想出来看看的少年，“也并非数日不见，怎的忽然领着一个小孩子四处奔忙了？” 明睿两只手都抓着柠霜，柠霜一边环着他一边用另外的手轻轻抚摸他，倾身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后，少年的眼神有了些放松的变化。 “说来话长，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下吧。” “当然可以。”元夏没有拒绝，但是在柠霜迈开脚的时候微微停顿。 他侧脸朝着侧后方看了一眼，向来对大家和善的眼睛里泛起明显的凝重，但还是一言未发，跟着柠霜走了。 他们来到柠霜发现明睿的水边，明睿乖巧地跑去水边玩，他们则会坐在附近横着生长的树桩上，肩并肩交谈。 柠霜说了与明睿有关的事，还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他父母的事情。 元夏安慰道：“这确实不容易，对人而言，情感复杂纠结，似乎会比我们其他几界的生灵更深。” 柠霜点头：“我也是顾虑这个，更何况他还这么小，独自一人。” 元夏短叹一声，另起话头说道：“关于魔妖的事情，我的手下还在追查，妖境确实有点问题，但想知道来龙去脉还需要些时间。” 柠霜垂头：“事态没有多乐观，大抵有异常极端的变故，若近日没有什么进展，哪怕耗损修为，我也得先返回仙境一下，找点人手。” 对此，元夏不像平日那样贴心地表示自己也会出手相助，而是沉默片刻后说道：“妖境那边有我的手下查着，你先放心，若真像你推断那么严重，仙境不会坐视不理。” 柠霜点了点头。 沉重的话题带来片刻沉默，元夏却忽然开口提到烁暝，他问柠霜知道多少有关于烁暝的事情。 其实柠霜知道的也不算多，有关修习和资质而已，她简单答后，疑惑地看向元夏。 “为什么忽然问起他？” ------------ 第四十六章 城中实情 元夏对上柠霜纯粹疑问的眼睛，内心有一瞬异样，他停顿似的拉长呼吸，选择挑着真实想法的部分解释：“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他隐约有些不同寻常。” 柠霜听了这个理由，反而抿抿嘴，露出一丝笑意。 原来如此，她早早就知道了烁暝的特别，身为妖境一方君上的元夏能够对烁暝有些异样的感知，也十分正常。 殊不知二人所说的“不同寻常”却有着极大的区别，以他们不同的角度，毫无疑问会对日后情形有着莫大影响。 见柠霜的反应，元夏心中更加不解，明明她对那个烁暝的态度极差，这会儿提到他怎么又笑又关切？ 这令元夏不由得又在烁暝身上记下一笔。 “虽然难以解释，但他毕竟是那夫妇之子，有必要知道真相，别担心，直接告诉他就可以。” 兜兜转转，元夏又提起之前的话题。 柠霜偏头叹气，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很不忍心罢了。 而元夏说的也对，当下凡界有各种各样的苦处，明睿经历的固然悲痛，可坚强地面对才是更好的结果，并非被所谓善意相瞒。 望着元夏温和鼓励的目光，柠霜稍稍颔首，起身走到少年身边。 元夏在远处看见柠霜蹲下身子，仰头面向少年，如实相告后又十分耐心地伸手去擦掉少年的泪水。 想必在她满含关切的相告下，这少年既能了解情况，又可以稳住自己的心态吧。 透过他们两个的身影，元夏的双眸微微出神，仿佛看到了记忆中已经格外遥远的那番景象。 若那个时候，他的身边…… 才涌起的思绪被走过来的两人打断，元夏收好情绪，看向明睿时依旧显露出他的那种慈爱。 明睿对元夏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惧怕，面对元夏此时的关心，也主动凑近了些。 元夏轻轻抬手，点点灵光安静涌入明睿身体，让他的情绪逐渐平缓下来。 安慰过后，元夏认真地询问道：“今后你想怎么做？” “我要好好修习，肃清邪魔，亲自为他们报仇。” 明睿坚定中带着颤抖的回答、垂落却紧攥的双手都表明了他的怨愤与不甘。 柠霜并未说什么，明睿没有因为父母亡故而将怒火肆意牵连无辜之人，遵循因果，承担这份仇怨去与仇敌清算，毫无不妥。 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那个本领，需要再等一等。 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快步走来几个形色略显慌张凌乱的人。 他们径直奔向柠霜，柠霜倒是没有觉察到什么危险气息，不过元夏还是先一步设好结界把他们保护起来。 几个人识趣地没再靠近，互相看了看，打头的男子朝着柠霜说道：“想必你就是最近来余源城的那个仙长。” 柠霜之前没有见过他们，神色有点像是找茬的，不过她还是把心稳下来，点头道：“是的，有什么事情吗？” “那你应该已经知晓城中的情况，或者说，经历过了。” 柠霜蹙眉，回答前反问道：“为何提起此事？” 她没办法不加以警惕，对于转变恶灵，数日来都无人反对，甚至当做吃饭睡觉般正常，突然有人如此关心，未免奇怪。 对面几人又紧张地互相看了看，确定眼神之后，为首男子道：“你先回答，你觉得那算是好事吗？” 元夏看了柠霜一眼，他也不熟悉这边发生过什么，所以行动还是参照柠霜的意思。 柠霜低思片刻，拍拍明睿的肩膀，示意他待在元夏身后，独自走上前两步面对他们。 “我想我大概理解你们的意思了。”柠霜随即展开说道，“首先，城中被迷惑的百姓几乎不可能对我问这种问题，其次，我若有异，更早的时候就会动手……想来你们应是被现在情形所困吧” 听了柠霜的话，几人紧张的架势缓和了两分。 “余源城操纵人生死，比那些单纯被邪魔侵扰的地方还要难对付，如果你们有意让我相助，那么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已经在这样做了。” 闻言，他们居然变得激动起来。 “我就说！”其中一个女子眼中含泪，“以往来此之人，从没有像这位仙长一样四处奔走的。” “总之，终于是有救了！” 听过他们的讲述，柠霜了解到更多隐情。 大多百姓都像是被迷了心智一样追随金玉其外的广应门，而其实分散在各个幽微角落，想要摆脱这种情况的人还是有的，只不过往往有心无力。 有一些不听安排的会被抓到广应门里。 时至今日，仍坚持信念之人已然不多了。 像他们这种反抗的，转化后都会成为没有自主意识的恶灵，被暗中收走。 最初，时而便有功法高深之人前来表示希望相助，可除去中途受到蛊惑者，多数竟是向往此法，特意来修习的。 总之情况不容乐观，以至于意识清明的幸存者，在发现有新的强者时都不敢相信他们怀着好意。 柠霜的想法，其实也因余源城的情形而发生改变，此方凡界已不仅仅是可怜的被侵扰者，它也在从里向外地腐烂着。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正准备和他们继续说点什么，猝然察觉到一股不太对劲的气息来袭。 这几人身上都有伤，柠霜暂时没办法立即为他们治疗，于是便请元夏带着明睿和他们立即离开去城外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她汇合。 元夏身为一方君主，见过许多场面，更是明白危急时刻不该过多拉扯，由此他仅仅多叮嘱了柠霜几句，就立即带着那几人闪走了。 再说，他也相信柠霜的本事。 四周被远处涌来的黑雾包围，散发出不详的气息，令人感到有些呼吸不畅，几个打头阵的恶灵突然从雾中钻出，中途停顿一刹，紧接着继续直冲柠霜而去。 他们身上泛着可见的暗红色光芒，柠霜一瞬间就联想到了之前见过的寂灵王。 寂灵王虽然给了她东西，但她那时就料想过会有阴谋，因此并不意外。 柠霜施法对抗，让她奇怪的是，这些恶灵明显有着各自的意识，却不声不响地接连扑向她，好像把她看成了诱人无比的猎物。 她曾用法术探查过寂灵王给的东南册和玄离烛盏，都没有问题…… ------------ 第四十七章 犹如神将 定然有什么特殊的隐匿之处，以至于她暂时没能发现，最贴切的便是寂灵王以他的能力做了极强的遮掩。 柠霜从不敢小瞧谁，只是当下恶灵数量之多，她很难立即分出精力追查。 被牵绊住，主要也是因为这些恶灵和以往遇到的大多存有差异。 这些泛着红色邪气的恶灵有着或强或弱的邪力，虽然不至于被围攻得走投无路，可也着实难缠。 而且她目前感知到的恶灵都有各自意识，种种情况都昭示它们的特殊。 柠霜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他们都是有意识的，说不定其中还是会有不够专心、边朝她进攻边抱怨情况的。 她分出一份灵识，强化耳力。 果然其中骂骂咧咧的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是随口叫骂而已，柠霜没有太过理会，继续搜寻。 “这是哪个王设的结界啊，可真够要命的，穿过之后能力都被牵制了！” 这个抱怨声引得柠霜注意起来。 旁边也有别的恶灵听到后跟着一起幽幽抱怨：“下令就追杀这么个女人，恐怕又是他们灵王之间的恩恩怨怨了，累了我们还要使劲为这种事卖命。” “呸！就是！” “反抗诛杀令，即便是灵王，也得触触霉头咯。” “别说，这次应该不一样，这女的你们没发现很厉害吗？” 柠霜拼凑起不同方位的声音，思绪也随之飞速转动。 看来她是被寂灵王下了所谓的“诛杀令”，恐怕会一直被恶灵追杀，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 而除此之外，还有帮她阻挡的结界，既然是灵王，柠霜没有任何疑虑，脑海中只有殃的身影。 将结界设在刚好没被她发现的距离，这是默默在暗中帮助她吗？ 明明两人之间因为立场和各自的决定，加上其余诸多因素，闹得不是很愉快。 即便如此，还这样不动声色地行动，岂不代表更是上心…… 没时间多想，击退数个恶灵的瞬间，一道熟悉的身影面露急色从远处冲来。 烁暝在柠霜离开后难过了一阵，而后便慢慢寻着柠霜的踪迹跟上，但因为各种考虑，没有匆匆上前。 不料突然感知到危险气息，他的心骤然跳得飞快，拔剑就奔着柠霜这边而来。 柠霜时常处在各种危险之中，若是他次次都保护不了，那就太无用了。 况且最近修习一些其他门派的基础招式后，他发现自己的经脉似乎变得比以前通透，用起度业八方的剑法都比从前称心应手许多。 他赶到时，柠霜施法散开的符纸发出水蓝色灵光，抵挡着四面八方涌的恶灵。 那道身影挺立在危险之中，犹如灾厄中的白花，强韧美好。 烁暝提剑冲破恶灵一角。 凌厉剑锋过处，恶灵或退或灭，许多接连成为残影，发出刺耳叫喊。 柠霜还是在烁暝本事增长之后，第一次亲眼得见，比起最开始略显难于掌控的剑法，此刻的他动作明显更加行云流水。 他将恶灵的邪气冲出一道豁口，剑光辉映下，犹如神界英姿飒爽的神将。 与迎上前的烁暝视线相对时，柠霜手上的动作停顿一瞬，下一刹那，两人便一齐反击。 之前对人化身恶灵，柠霜存有迷茫，不知道今后如何面对，可是不论变化因何、好坏与否，有着清醒意识却乐于为非作歹、不肯悔过，那便可与之一战。 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柠霜还来不及感慨，就听见系统欣喜的声音。 【深深感觉有一股莫大的成就感，看看烁暝现在成长得多么不错！】 其实柠霜也为烁暝变强感到开心，他的未来肩负重任，他的长进意味着世间恢复和平安宁的希望更大。 【就是进度方面，仙子还要加加劲了，如果不能协调着上涨，可保不准有没有什么变数。】 系统一盆凉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柠霜收回思绪，专心对付起恶灵。 两人未花费很久便将这波恶灵打退，虽然能够应对，但保不齐还是会受点小伤。 况且这次的恶灵水平不一，还是有厉害角色的。 柠霜倒没有什么大问题，有些地方不过是红痕，她扭了扭手腕，想悄悄趁着动作看看烁暝。 杏眸微抬间，倏然对上烁暝那双同样惦念自己的眼睛。 只不过其中还掺杂些近乎小心翼翼的复杂情愫。 柠霜的情绪时好时坏，烁暝真的有点捉摸不透。 可是愿意与他相处，就还算是好事，只不过来来回回，他的心里不知何时开始萌生异感，负面情绪不像以前一样可控了。 烁暝朝着柠霜靠近，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的柠霜只好朝后退了一步。 烁暝的眼眸中霎时透出失落。 系统担心柠霜心软，急忙提醒道：【想想进度，仙子应该知道怎么说怎么做。】 “你还好吗？霜辰。”烁暝停在原地，扯出一抹不算好看的笑。 柠霜借系统的提醒强行压住纷乱的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施法为他疗伤，仅扔给他一个药草包。 到底是受了影响，柠霜微颤的手所扔的角度恰好使药草包与他将将擦身而过，掉落在地。 柠霜差点显露出错愕，她急忙说了几句如同过去的狠话作为掩饰。 烁暝没说什么，半跪拾起柠霜的药草包，轻轻掸去底面沾上的灰尘。 他望着柠霜决然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略显迷茫地喃喃道：“一直以来，真的都不是担心吗？” 柠霜联络上元夏，按照他的解释寻到他留下的记号，匆忙朝城外赶去。 路上柠霜顺便查看了功德簿，从前功德量累累见长时，每每翻过，总是越来越开心，可现在接连扣的，简直惨不忍睹。 果不其然，上面幽幽记着新的一行——被扣掉几千功德。 柠霜隐约感觉功德簿看起来都有点病恹恹了似的。 情劫系统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别难过，等烁暝功成，现在失去的将来都会转成你的福报。】 柠霜心想：别说福报了，若再这么持续降下去，她倒真离惩罚不远了。 无奈之余，柠霜扫过前面增减的几个数目，发现有一个增长的量和因为烁暝所扣除的类似，居然有几千。 若是放在此行之前，加上上万功德也不足为奇，可如今因为烁暝限制着，几千已是难得的数量。 柠霜催动法术，追溯所加功德量源于什么，查到后她的目光难掩讶异，没想到竟然出自明睿。 虽然早已感知过少年的特别，可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才会导致功德簿不同的评判？ ------------ 第四十八章 危险也罢 功德簿的灵气不足以解答柠霜的疑惑。 明睿出现在这种危险隐秘之地，必然不会毫无关联，可是若以缓重来分，尚可还能再往后延迟一小段时日。 自那天后过去了数日，柠霜几乎全心放在新遇到的几人身上，在为他们设下防护的情况下，按照他们所说的种种情况进行查探。 除了从他们的叙述中掌握情况，这期间他们还里应外合地陆续救下十多人。 其中有平民，也有修仙者，按照商讨后的决定集中聚在一处，以免落单危险或再遇到其他困境。 但这样也并非长久之计，柠霜知道，持续少人，被恶灵一方察觉是早晚的事。 因此柠霜想到更长远的方法，不是单纯保护，而是传给有资质的人一些对抗恶灵的符咒方法。 她要带他们一起彻底清理余源城，争取尽快将占据此方为恶的恶灵与人清净，还一方安宁。 在这些被救的人身上，柠霜看见了此间凡界更多的希望。 常人惜命不是错事，但他们既然没有为了保命之类的理由与恶灵恶人合流同污，那便是已经突破了一定的本能，必有更为高远的心愿。 最初时，元夏一直跟着忙前忙后，帮助柠霜设立坚固的结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偶尔则是静静在一旁，心情颇佳地微笑望着他们。 只是一日突然收到手下飞信，看过后他就匆匆离开了，甚至没来得及讲明缘由。 柠霜本来也没什么询问的时机，好在她有独自对抗的能力和解决问题的经验。 而不得不承认的是，少了一个慈爱强者的看顾，多少还是会有点落差。 因为柠霜理智的带领，这些人对她的看法已经很不一般，都希望以她的安排往下进行，由此柠霜忙碌得更是分不出太多空想他人。 也许为非作恶的各怀鬼胎，但是反抗的人的团善却蕴藏着更大的力量。 让她暗自在意的一点是，最开始能感知到的附近关于烁暝的气息，在不出三日之后就渐渐淡去、消失、再也不见了。 这座城的危险浮表与内实皆有，柠霜担心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一是抽不开身，二是询问系统却得到没什么问题的确定回答。 殊不知烁暝已经发现了一点蹊跷，追身而去。 毕竟情劫系统与男主是息息相关的，因此柠霜即便担心也考量着系统的想法。 若真有危险但系统不说，估计也是在憋着什么招式，但一定会保住男主性命的。 这日，柠霜刚安顿完新救到暂且安全地点的人后，独自去一旁完善最近因为各种行动总结出来的有关此地的势情。 结果耳边突然传来尖锐的呼喊声。 【仙子，大事不好！】 柠霜不免被突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她拍拍胸脯，脑海中回想到了之前遇到巨蛇和紫红小蛇那次，心中一颤：他出事了？ 【没错，在北面，抓紧出发吧！】 柠霜来不及问系统什么，系统如此简短、也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 她按照系统给她的场景模样，交代好当前情况之后，就迅速赶了过去。 烁暝出事之地是一座不太高的小山，这地方景致看起来倒是不错，郁郁葱葱，充满生机。 半山腰处有一座砖木相掺构建而成的亭子，颜色实在与周围有点格格不入。 柠霜施法环绕小亭，却没有感知到什么异样的气息，正觉得奇怪，身边不远处忽然响起似曾相识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 柠霜转过头去，柔色长裙、模样动人，正是前不久见过的于姑娘，她的气势也还是像之前一样咄咄逼人。 没等柠霜开口，对方就轻哼了一声：“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许是来看热闹的？” 柠霜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倒也没有什么可生气的地方，毕竟这个姑娘是惦记为烁暝打抱不平才如此的，也是真的关心他。 况且至今，她的做法应该已经让很多人误会过了，包括烁暝，此刻自然不差这一位姑娘，只要别因这个追着她理论就好。 “怎么不说话？单独面对我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说了？那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理亏。” 柠霜施法重新探查，这次竟发现了一点缺口，她急忙加强法力，没想到方才会逃过她的探查。 不过下一秒她就发现，这是会隐去身形的存在，先是慢慢消失，过一阵子，又重新缓出现，就像呼吸一样。 柠霜还是初次接触这类诡怪的未知名物。 好在在这之中，柠霜发现了一点缺口，刚巧能让她进去。 正要进入，却突然被那个于姑娘施法拦住。 “喂，你要干什么？” 柠霜意外地看了过去：“怎么了？” 于姑娘气愤地瞪着她：“我看你设计烁暝，脑袋也不是不灵光，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柠霜觉得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隐情，便继续听着。 于姑娘果然继续往下说着：“你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这地方是伏域，恶灵出没的地方一旦出现，说明此处必然已经形成了对恶灵非常有利的境地，不是受伤就能说过去的，大多会有生命危险！” 柠霜一瞬怔愣，随即看着她行礼颔首：“多谢提醒。” 这于姑娘心地也是很善良的。 可这并不能成为她无动于衷的理由，柠霜还是准备进去。 于姑娘的神情忽的有了更大变化，她的声音提高，喊着柠霜：“你什么意思？想去救烁暝吗？！” 柠霜不想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于是回答道：“你想多了，我是要查清楚情况，救百姓。” 这次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眼看着入口消失，于姑娘并没有任何行动，不过她的眼睛里，除了对于这个危险的惧怕，也多了一丝得意。 她的手心凝出一团雾气，上面变化着刚刚经过之事。 “这回你什么模样，他应该知道了。” 她不理解为什么烁暝那么维护柠霜，唯一想到合情理的，便是他没有见过她回答别人时的内容和态度。 他应该好好清醒清醒了，这回一定可以让他死心。 而柠霜此时浑然不知这件事情，她已经来到了危险横生的场地之内。 四周阴冷漆黑，棱角分明的不知名石块散发着难以照亮分寸的幽幽荧光…… ------------ 第四十九章 伏域之中 凄凄沥沥的声音从各方飘来，哀怨中裹杂着阴戾，时不时戛然而止，又从他处再次响起。 冷色荧光照在柠霜温软的面庞上，竟也使她看起来多了两分异色。 【这地方真是有些瘆人，仙子感觉如何？】 对于这种幽森的地方，柠霜谈不上惧怕，早些时候她便已经历过比此处更艰险的境况。 而且系统询问时的声音明明透着平静，可不是发自内心觉得“瘆人”，估计是在体谅她。 “多谢，我感觉还好。” 鬼魅声音忽远忽近，柠霜尚且没有感知到什么危险，它们的存在大概只是为了搅乱人的镇定。 【仙子还是小心点。】系统提醒道。 未等柠霜回应，突然一股熟悉的恶灵气息疾速席卷而来，柠霜施法将将挡住。 旁侧不算宽敞，又有石块凌乱伸长，柠霜感觉到手臂磕碰后传来的阵痛。 她倒吸了口凉气，收起屏障的同时寻空快速揉了揉。 当下这地方不适合打斗，这里的恶灵又比寻常所见那些狡猾，冲过来两次之后就迅速撤退，消失的了无踪影了。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柠霜感觉不妙，急忙询问道：“他现在怎么样？” 【……可能不是很好。】 柠霜蹙起眉头，她边走边以法术追探伏域的大小，没想到竟然四通八达，怎么也寻不到尽头。 若是这样查下去，恐怕烁暝根本等不及。 但也并非没有办法，只要不顾是否会惊动伏域所有邪恶，以精纯的与恶灵相斥的法力扫过各方即可。 柠霜瞬间下定决心，她必须这样做，哪怕为他争取一丝生机。 就在柠霜法术传出之时，刹那间，无数阴毒邪气顺着她的法力蹿到身边，得逞一般发出诡异呼声，不给柠霜反应躲避的机会。 伏域与诛杀令相辅相成，似乎唯一的想法便是要将她剐成碎片。 它们有着强烈的压迫感，哪怕柠霜及时撑起结界阻挡，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吃力。 “不愧是对恶灵有利的场地。” 因为场地本身的压制，以至于柠霜消耗极大。 她猜测，这个地方除了有埋伏之外，应该还有某种特殊事物，在暗暗影响一切。 当务之急还是寻到烁暝，可惜柠霜根据从烁暝那里留存的带有他气息的物件，也还是没有办法查找到他具体的方位。 刚刚所造成的波动并没有给当下状况带来任何改变。 眼看着攻势减弱，柠霜松了口气后抓紧调息。 尽管暂时毫无所获，但总归仍有希冀。 只是她没想到形成了对恶灵有助益的场地伏域之后，对她的打压会如此这般。 眼看着视角逐渐开阔，柠霜走到一块大空地，这边显然更明亮了些，但还是没有自然光，幽亮照出微尘，空中弥散着不太好闻的气味。 柠霜环顾周围，发现墙壁上有着大小不一的空隙，仿佛是有意让什么通过。 事实也和她预感的一样，很快便清晰得见，各种邪狞黑气争先恐后地从那些空隙钻出。 紧随其后的便是许许多多现形的恶灵。 这些恶灵千奇百怪，实体与虚体混杂，然而他们全都对柠霜有着深深怨恨之意，怒火显露，似乎是盼着接近就能将柠霜点燃一般。 柠霜试图找到其中还有些意识的，看看能否进行沟通。 然而没有一个例外，他们全部朝她冲过来，柠霜只好一边施法一边躲闪。 在恶灵席卷的浪潮中，她孤身一人，难免成为脆弱的存在。 如今想要做到独善其身都难，不消多时，柠霜身上便已经被灰土和血迹浸染，其间还夹杂恶灵气息。 柠霜加固结界，哪怕短暂休息片刻也好。 不料她的脑袋突然蹦了几下，传来酥麻的疼痛，紧接着便是一阵不受控的眩晕。 柠霜差点栽倒，她急忙找到一个可以倚靠的地方撑着身体，然而眩晕感并未消退，反而一阵一阵越来越强烈。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在她看来，根本不曾存在的片段。 一瞬硝烟滚滚，人员纷乱，一瞬争斗不休，场面惨烈。 柠霜试着回想，但她的记性很好，不曾有过重要遗忘。 她紧蹙着眉，揉了揉眉心。 莫非是此处在很久远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什么？才导致在这个相似的时刻，让她看到？ 给她思考的时间少得可怜，又一波恶灵袭来，柠霜只好先专心对付他们。 当柠霜再次与周围源源不断涌出的恶灵拼杀的时候，一道泛着红光的身影正在暗处悄然盯着情况。 寂灵王望着亲眼目睹的惨状，回想起特意交代给他的这个任务，无聊的心中还真的多了些好笑的想法。 不过是一个厉害点的女子，在面临绝境的情况下，不也还是翻不了身吗？ 有些时候，这些长久生活在黑暗之中的还是太谨小慎微了。 只不过眼中女子的身影也激起了他沉静心海的微弱波澜，她似乎没想过求饶和放弃，真像是会拼命坚持到最后。 不知不觉，柠霜曾经说的话再次浮现于心。 寂灵王不禁烦躁地皱起眉头。 怎么？自己现在还忽然有不同的感觉了？ 他可真是更加可笑。 说什么不如换个方式做事，可那只是让人更加痛苦罢了。 过程艰辛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什么可怕之处，可怕的是看到自己竭尽全力拯救的都是什么家伙。 当然，最主要的是，无论怎么折腾，此方土地都回不了头了。 他嘲讽地挤出了一声轻笑，随即将所见情形用法力传给了不知此时在何处的殃。 顺带还给他留了一句话。 “弱小的生命只会有死亡一个下场”。 而收到消息的殃，其实在寂灵王送信之前就已经想方设法获得了被设下双重危害境地的情况。 并在知道是陷阱后，找到了一直追寻在柠霜身后的烁暝。 因为这些恶灵的力量都集中在柠霜那边，所以对烁暝的看管并不严。 而只要殃不接近伏域，自然也不会触发难缠的阵法。 于是他找到了被丢在伏域之外看管的烁暝，将其解救，并将自己早已备好、化为纯粹的灵力渡给烁暝，助他救回柠霜。 同时，殃还悄悄给烁暝设下了一个禁制，烁暝没办法以任何方式描述有关他出手相帮的事，而且随着每次有意说出，记忆会渐渐淡忘。 他做的这些事情，没必要被任何人知晓…… ------------ 第五十章 未知之物 烁暝一路奔着柠霜而去，他顾不上救下自己又匆匆离去的人的身份和缘由，只想尽快与柠霜碰面。 漆黑无边的长洞残留打斗过的痕迹与气息。 极为浓烈的恶煞之气集聚在更远的地方，烁暝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那边赶去。 “咳咳……” 柠霜的结界因她身体逐渐变弱而无法再支撑住，一刹那崩裂，散碎的灵气，被邪气裹住，冲她袭来。 她背过身，做好了受伤的准备，不足的法力得用在关键时刻，如果这次真的挺不过去，也要多解决一个恶灵才是。 然而预想到的疼痛并没有传来，柠霜难掩错愕地看向身后的身影。 原本应该等她去救的烁暝竟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还为她挡住了恶灵的袭击。 烁暝如星般的眉目透着担忧，他紧张地抬手又急忙收住，小心翼翼地问：“霜辰，你还好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柠霜也有满腹疑问想问他，还有情劫系统，可眼下时机不对，她摇头道：“先对付恶灵。” 尽管衣袍的血污触目惊心，可烁暝还是依照柠霜的意思，催动法术。 他一手揽着柠霜，一手击退散发着邪狞气息、露出置人于死地的凶光的一众恶灵。 柠霜没办法花费力气挣脱烁暝，勉强撑起精神的时候还得同他一起对抗恶灵。 让柠霜意外的也是，烁暝的能力什么时候又有提升了？ “霜辰，你别再出手了，那只会加重你的伤。”烁暝虽然急迫，但也不好太驳了柠霜的意思，他看过去时，目光中透着坚定，“相信我，我会对付恶灵，也会带你出去。” 柠霜意识已经濒临迷离，烁暝的样子自然是无比可靠的，她也信任，只是不知道现在应该对他表现出怎样的感情呢？ 她合上双眼，心里默默道：那就拜托你了，烁暝。 烁暝来不及猜测柠霜昏迷前最后转瞬即逝的忧伤源自什么，急忙用结界将她护住，只身投入到血雨腥风之中。 这段时日，他功力的长进不少，如今以一敌多已经不是难如登天的事。 更何况，有柠霜在前与这些恶灵打斗，算是削弱过恶灵们的实力，烁暝喘着粗气看向四周的混乱场面，还有点晃神。 他摇了下头，让思绪清明两分，以剑撑起身体，朝着柠霜而去。 温润灵光保护下的柠霜，难掩长日奔波的疲惫，烁暝感觉，仿佛在这个状态下接触到的她，才是最接近于真实的。 如此想着的时候，一阵猝不及防的异感涌入脑海，就像是被人用棉布做成的棍棒用力敲打，尽管不是剧痛，却也有眩晕的感觉。 那股晕眩如同找到缺口，继续加重，直至将烁暝压倒在地。 “霜……辰……” 烁暝尽力看了柠霜一眼，终于还是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陷入一阵压迫感极强的混沌困境之中。 最先醒过来的是柠霜，她也是因为过度耗损才昏迷，眼下恢复一些便能撑起来行动。 感受着周围浓重的死气，柠霜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她先查看了一下烁暝的情况，试着抚顺他紧紧皱起的眉，而后呼唤系统。 【仙子当真是烁暝的救——】 “等等。”柠霜将系统说了一半的话拦住，有些不符常态，可推测出的蹊跷更让她急迫。 【怎么了？】 “烁暝不是情况危急吗？为什么方才找到我时，看起来并无大碍？” 柠霜不认为系统会传错消息，毕竟烁暝于它来说，是很重要的，所以这中途，一定有其他情况。 她察觉到系统迟疑了数秒，可系统却十分淡定地回应道：【自然是福大命大。】 “有人救了他？” 柠霜不想绕圈子，便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然而系统不知为何仍不愿坦诚，又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机会都是留给仙子的。】 机会留给她的话不假，但是突然的变故系统不会不知道，而且话语间的异样已经达到了难以遮掩的程度。 柠霜猜想系统是另有自己的打算，但是这个人的身份，她也好奇，并且想要尽快确认。 “殃？对吗？” 短暂的沉默，如同滴水落入幽幽湖水。 柠霜也终于得到了答案。 【是。】 未等柠霜反应，系统就从旁忧怨道：【仙子盯得未免也太紧了些，我本来想把这件事留着之后用呢。】 柠霜没有在意系统后面说的话，它为着烁暝的事情筹划很正常。 而真实情况也并没有使她惊奇，殃的行动是在她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的。 她更想做的是与殃见面，和他当面细说这些，如此默默做事算什么？如若没有与烁暝这些牵绊，有些还真要被他糊弄过去了。 柠霜叹了口气，起身看了看烁暝。 【仙子……】 “没事。”柠霜理解地抿了抿唇角。 现下找不到殃，还是查探伏域为上。 她起身穿梭在残存黑气的零散到已分辨不出模样的东西之间，属于恶灵独有的死气没有散去丝毫，依旧散发着令人反感的气味。 柠霜的法力还没有恢复太多，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她只是先凭感觉朝内走着。 在恶灵的邪力被烁暝打散后，较为开阔场地四周的墙壁已然变得脆弱，柠霜用力将可以推动的地方破坏。 终于在东南方位的一个角落，她从灰尘与土块之中发现了一块样式独特的类似石头的巴掌大的东西，有着一层水晶似的外壳，但颜色却是格外幽暗，散发着浓烈的危险气息。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柠霜向目前唯一在自己身边的系统询问道。 系统道：【这回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是真不知道了。】 柠霜点点头，也没有为难它，估量着自己的法力够用，柠霜画了两道符将未知物固定住，而后向其内加入法力。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依然一无所获。 系统忍不住抱怨道：【这东西可真是有点邪门啊。】 柠霜拍了拍脑袋，她也如此觉得，但回忆中根本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啊，它会是来自哪里呢？ ------------ 第五十一章 四位灵王 土地东南边缘，污糟之息弥漫，似乎不曾放过一寸角落。 这里了无生息，泛着浓烈的死气，四面八方断断续续传来幽幽的低语声，无论怎样也听不清晰。 巨大宫殿座落在此方，最外围有石块垒砌的凌乱洞口，一道泛着红黑焦色的身影在入口朝远处望了一阵子，忽的轻笑一声，幽幽顺着洞口消失了身影。 寂灵王飘过一段漆黑的路后，来到一处被几颗硕大夜光石照亮的小堂内。 荧荧绿光照亮下，两个与他形容有别的身影已经到达一阵子了。 见到他后，他们的对话适时地停了下来，双双盯向他。 束发那位的长袍本是白色，眼下在夜光石照映下泛出与之相同的光，她的唇角噙着一抹笑，却让人难以分出其中意味。 而另一位则完全散着头发，两侧发丝垂落，遮挡住大半的脸，只留下中间一道缝隙，能看到左右半露出来的眼睛，正发出骇人的凶光。 深色的衣袍让他更自然地融入黑暗。 “你们二位来得早啊。”寂灵王主动开口打了招呼，神情却没有一丝发自内心的欣喜。 这简易的堂内没有桌椅，能座的地方都是借自然物体刻出来的。 寂灵王招呼完便飘到自己常坐的地方。 披头散发的陌灵王什么都没有说。 旁边的灾灵王笑呵呵地看着寂灵王，仿佛并不介意寂灵王的态度，还展现出足够的温和道：“我们正好也就在附近，所以来的快一些。” “对了。”灾灵王紧接着补充，“最近可总听说你的威风事迹，感觉咱们几个应该有一阵子没下过诛杀令了吧？” “也是没有办法，谁让总有不省心的。”寂灵王半合的眼眸微微翻动。 “不过哪怕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不用心里过意不去。”灾灵王安慰道。 陌灵王闻言冲着寂灵王点点头。 寂灵王了然地笑了：“虽然你们在这边，但还是很清楚最近发生过什么事，就好像亲眼在旁边看到一样。” 言外之意也不用说的特别清，寂灵王一副幽怨的姿态，也没想多理会他们。 虽然这两位灵王能凑在一起聊着，但是真出什么事情的时候，也都不会惯着对方。 这也是为什么他对于殃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恶灵终归是恶灵，一些刻在骨头的恶是摆脱不了的。 而殃不同，从他的一些举动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尽管在恶灵帝君那边经历了那些，但他依然还会残有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仙家气质磨灭不掉。 这陌灵王和灾灵王虽然看似是在关心他，但实际上还是在说他做砸了的事情。 不过爱说什么也随他们，这一天本身已经够无聊的，不过是再多加两个无聊的人说无聊的话罢了。 后面听着他们两个闲聊，寂灵王闭眼休息，直到四灵王聚齐，最后一个——殃灵王也终于到场。 毕竟伏域那边也是恶灵的场境，所以他处理那边以及自身消耗的情况，都需要些时间。 寂灵王丝毫不错过任何可能打压殃灵王的机会，抬眼看去问道：“你去哪里了？竟然这个时候才到。” 殃不看寂灵王都知道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轻笑一声：“你这是时时刻刻注意我的情况啊，怎么，这回没有暗中发现一些什么吗？” 问完这个之后，殃就没有再开口了，他待在了一个较为阴暗的角落里，不理会他们的对话。 其他灵王闲聊着最近听到的闲言碎语，大多都是和殃有关。 可是这些在殃的心里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然而寂灵王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你不会又想了什么办法，或在暗中做了些什么？” “你下次这么说的时候，同时把亲眼所见的画面递上来。” 寂灵王：“哎呀，这个之后再说吧，那位可回来了，你得自求多福了。” 就在这个时候，洞口方向的温度忽然降低了几分。 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从入口处涌了过来，散开在整个小堂之内。 紧接着，一道带着凌厉劲风的乖巧顺柔的女子出现，她旁侧有一个淡色光芒的球，正好照亮她的模样。 与大多数恶灵比起来，她美艳的面容和身姿，以及态度都有着不小的反差。 因此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来我到的刚刚好，你们都已经来齐了。”女子看了一圈，眼神落在殃的身上多了一小会儿。 殃在闭目养神，恨不得把整个气息都掩藏了。 女子也没有说什么。 她朝着中间的位置走了走，开门见山地说：“这次调转方位后，进度明显比从前差了很多，若是按照这样，总归会耽误了大事，接下来还得需要各位灵王多多上心了。” 几个灵王浅浅地议论了几下，但是也没有反驳这个女子。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这个女子可是他们恶灵帝君的亲生女儿，地位非常尊贵。 有一些涉及到与那边特殊存在对接的事情，一般都是帝君的子女领命过去。 哪怕仅仅是对接，也仍有些危险，但是帝君相比之下还是更信任他们。 灵王在恶灵之中，已经算是高位了，但还是不能与其相比。 女子在大家松懈下来之后，又走到了殃的面前。 殃感知到她的靠近，睁开眼睛，神色认真两分。 “虽然最近我不在这边，但是关于你的事情，大多通过各种方式了解了。” 女子脸上露出担忧。 “你如果再这么闹下去，父君那边迟早是要知晓的，但是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参与到恶灵这边的事上来。” 殃沉默了短暂一会儿，忽然认真看向女子，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女子支吾着开口，想说一些经过，但是被这么反问之后，又感觉有些地方解释不通。 于是换了个问题问道：“你有没有感觉自己性情发生了变化？此次任务前，你还从没有在我面前保持长时间这样子。” 殃不禁微微蹙眉：“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有什么争执的必要吗？” 哪怕是面对帝君的女儿，殃也没有胆怯，确实，就像大家所描述的那样，他可以在恶灵的地界里随意发疯。 女子没有发火，却也小小地不满道：“我不喜欢你对别人那样。” ------------ 第五十二章 系统炸了 殃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女子，那股不在意且无谓的情绪宛如锋利的冰锥，刺在女子心头。 她垂下眼眸，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认输了：“算了，殃，这里有个任务，你把这个做了吧。” 女子的态度依然没有什么太大波动。 但是当看到她手里的卷轴的时候，旁侧的几个灵王都惊诧地瞪了过去。 就连殃的眼眸中也闪过厌恶的异色。 一些不好的记忆顺着女子举起的卷轴，接连从遥远深处涌起，像是要重新在殃的心中占据一席明显的地位。 这个卷轴上所交代的任务，每个都是不扒一层皮完成不了的。 在过去很久的一段时间里，他接到过这个任务很多次。 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和其他所承受过的相比也不算什么，只是无论再怎么比较，本身就充满邪狞的存在，每每接触都是厌恶。 自从被恶灵帝君的这个女儿盯上，她便想方设法地为他挡住了这一类任务。 看来是刚才的态度把她给惹恼了，所以暗戳戳的想出了这么个对策。 想让他臣服吗？那把他想的也太简单了。 在柠霜出现之后，殃真切地感知到自己的变化，是令他欣喜又期待的。 既然已有新的要尽力坚持完成的心念，这点如往常一样的恼人任务，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殃没有在意女子凝望他双眸中的隐约期盼，淡然抓住卷轴。 “领命。” 他稍稍用力，像握住自己的真心一般。 而后未等女子和其他灵王再说什么，他已经转身消失了身影。 女子望着他断然离开的方向，沉默了片刻，其他三个灵王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措辞，便立在一旁安静等待。 直到女子转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同他们告辞，三个灵王才配合着点头说两句。 出了这方洞口，女子的怒气已经所剩无几，开始担心起殃来，忍不住召来一个幽幽飘荡的小恶灵。 这个恶灵没有具体的模样，说得更贴切些，就是恶灵余气所组合而成的存在。 得到女子的命令后，迅速奔着殃离开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柠霜在发现了那块特殊的东西以后，烁暝没花多久便幽幽转醒。 看到柠霜恢复些精神的模样，烁暝心里也踏实许多。 他拄着地面站起来，瞧见柠霜正好端详一件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东西。 柠霜见到烁暝醒来，心底有多高兴，表面便有多平静。 “你对这个东西有印象吗？” ------------ 第五十三章 熟悉之息 平息了伏域之后，柠霜发现余源城的情况明显比过往好应对许多，而恰好系统天天追着她嚷嚷进度骤降的事，令人心慌，她便只是与众人商讨计策，交由他们来对抗恶灵及拯救城池。 其实比起直接动手相救，能够像这样引导众人，更为难得，需要付出的远远比亲自拯救多得多。 眼看着余源城的情况转好，柠霜庆幸的同时也不敢掉以轻心，她在城外加固了守护用的结界。 眼下各方几乎都存在危险，如果此处被恶势邪灵发现，定会重新想办法争夺占据，除了拯救，守住也是必要的。 经由系统的解释，以及跟在自己附近的烁暝的举动，柠霜已经清楚了大致情况和烁暝心里的想法。 情劫系统一直想方设法捣鼓点巧合的误会，可惜最近才尝到“甜头”的烁暝根本不受一点影响，这让它很是受挫。 而柠霜除了听系统的抱怨，配合它的安排，还要忙着救人教人，实在抽不出身时，只能更加尽力忍受系统的喊叫。 期间休息时，柠霜偶然一次陷入了梦境，那梦境中的场面与在伏域中感应到的类似，让她艰难挣扎许久，最后喃喃出了殃的名字。 系统故意做了手脚，让接近的烁暝恰巧听到，他不免觉得失落，可惜进度仅仅降了1%。 烁暝随后便如同没事人一般，耐心照顾柠霜，轻轻将她唤醒，带她顺利离开了可怖梦境。 在柠霜百感交集地询问情况时，系统颇受打击地遁走了…… 入夏后的天气逐渐变热，无风的清晨难捕捉到一丝凉意，柠霜穿着白麻长袍，踏过朝露已消的林间，远远张望在勤练功法的明睿。 原本柠霜打算传授他一些可以自保的法术，不过近日接触过来自许多门派的弟子，明睿趁此机会找到了更喜欢也更适合他的功法。 柠霜没有出声搅扰明睿，悄悄倚靠在树旁。 自从感知到明睿的特殊，柠霜望向他时会不自觉地开始思索，尽管从记忆中找不到可以解释的理由，但功德簿仍在关于他时展现出特殊的一面。 “莫非是哪个仙境的？” “会这么巧吗？” 柠霜低声喃喃着。 猝然间，一道令人不适的危险气息传来，柠霜立即警惕起来，为还没察觉的明睿布好结界后，循着法术奔向气息传来的方向。 然而除了缓缓从树梢飘落的两片边缘微黄的叶子，再无其他。 柠霜确定方才并非自己的错觉，由此也可断定是城内尚未扫清的恶灵残余。 其实柠霜比较想找烁暝了解一下他所知晓的有关伏域的事，原本她担心自己误了系统的事，想着它清楚烁暝的一切，便有意从它这里打听。 结果系统整日琢磨着处理进度的问题，几乎很少理会柠霜，偶尔说几句也是一星半点的，甚至前后无法衔接。 方才感觉到特殊气息后，柠霜询问的心思更加强烈。 毕竟知道的越多，越能更好地对抗恶灵。 近来烁暝都会随她出行，柠霜稍一施法，便知晓他的方位，正欲走去时，一只带着并不陌生的法力之息的橘色小鸟翩然而至…… ------------ 第五十四章 犹如风雪 柠霜近日较少看顾明睿，对他的情况确实不是非常了解。 当在一个凡界有交集多了，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情况。 不过，烁暝出于辩不明的复杂原因，对某些事格外上心。 柠霜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眼下正是肃清余源城内恶灵之时，任何微小的情况都有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我之前其实也特意留心看过他，有时他会在愣神以后，忽然露出急切的怒色，而后或是恢复清明，或是用一些方式发泄……” 看着柠霜变化的神情，烁暝顿了顿，又继续说：“原以为是如此年岁的寻常情绪，可我查了查，感觉没有那么简单，本来想和你说，可是你突然要离开。” 相识至今，烁暝在柠霜面前都愿意将自己的一切全盘托出，而柠霜所能告诉他的，在他各般努力下，依然寥寥无几。 比起从前的霎时落寞，烁暝已经能够默默在心里安慰自己，让负面情愫一扫而过。 柠霜也没想解释，暗暗琢磨着将明睿带在自己身边。 这个少年本来就特殊，这次也有些蹊跷，还是带着他更放心些。 而且经过烁暝的描述，她总觉得不这么做得有大事发生。 “这边就拜托你了。”柠霜抢占先机，在烁暝开口提出什么请求前说道。 洛清派的情形必然不好，这边相对来说更安全，也方便他修习。 柠霜的眼底恍然流过一丝落寞，她急忙转了身，未被烁暝瞧见。 除了种种因由，她也更不该给两人很多相处机会。 明睿刚刚听说柠霜的打算时，倒也没有拒绝，柠霜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心急还是别的什么，没有发现他异样之处。 以柠霜的法力，即便不御物，也可以自由前往各方，但是为了让明睿踏实些，还是让他踏在一柄长剑上。 四下的风光比初来时更晦暗，仿佛被墨晕染的清水，显露幽邃的痕迹。 明睿望着远处，眸中可以看清些许兴奋，然而柠霜却还是察觉到了另一种隐晦的情绪，被压抑在他笑容之下。 “近来较为繁忙，同你一起的时候不多，只是简单知晓你的事，可有什么不便与他人说的？不妨现在和我讲讲。” 柠霜的语调轻柔，她希望明睿能选择亲口和她说。 有时遇到某些事情，她都会有复杂的情绪，不知道怎么解决为好。 更何况明睿年纪尚幼，若真是因思绪纷乱致使他做出烁暝看到的那种举动，也就说的开了。 “姐姐为我费心了。”明睿很是坦诚地看向柠霜，笑容间满含信任，“最近日日修习，大家待我也很好，真希望早日能够成为像大家那么厉害的人。” 柠霜将手放在他头上，轻轻抚摸，同时抬手扶起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好吗？”柠霜商量道。 “什么都可以吗？”明睿短暂沉默数秒后，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开口问道。 柠霜轻轻点头，温和地看着他。 明睿却只是随她点头，露出乖巧的笑容：“我知道了姐姐。” 闻言，柠霜也不好强求。 她猜过他是为父母亡故情绪失控，可又担心万一并非仅仅如此，若是直接询问，担心会惹他更痛苦。 所以还是再等一等吧，兴许在温柔的耐心陪伴下，他会主动说出来的。 一路上明睿只是简单问了些有关功法的事，既不像寻常如此年岁孩童有着极强的好奇心，又不像做着什么复杂的考量。 各种猜测下，柠霜感觉不消多时便到达了洛清派。 毕竟是门派中力量较强的存在，如今各地不安，他们这附近还尚未有变化。 柠霜看了看身边的明睿，他那青稚的小脸上正流露出不符年纪的严肃神情。 她牵起明睿的手，冲他微微一笑，让他能缓和些。 尽管事物未变，洛清派弟子之间的氛围却有些紧迫。 守在外围的弟子有认识柠霜的，忧虑神色明显褪去几分，兴冲冲的上前行礼。 “见过仙长，听闻您去他方救人，忽来派内，是已经稳住那边了？” 问话的弟子脸上满是期盼。 没等柠霜回答，其他弟子便从旁附和道：“仙长亲自前去，自然无恙。” 柠霜简单回应了两句。 有弟子支支吾吾地说最近有些特别的情况，所以要去向掌门禀报一下。 柠霜心知肚明，但还是故意在展现出微微惊讶之余表示理解。 正好她也顺着弟子的反应询问近来门派周围还有集结各派的队伍情况如何。 如此装作不知一事，惹得功德簿立即扣掉几百。 柠霜只有心里叹气的份儿。 洛清派的弟子也不出所料的，只给她简单说了大概情形，关于柳茹琴更是只字未提，让她稍后与掌门长老详谈。 柠霜十分体谅地未做多问。 眼看着前去通禀的弟子已经返回，柠霜才要迎上前去，旁侧瞬时闪至一道熟悉身影。 数日不见，江风祁明显变得瘦削几分，五官的棱角更加分明，此刻脸上的表情甚是不悦。 大概是因为匆忙，发丝显得凌乱。 可他顾不上这些，在瞥见柠霜时，神色里又多了一些反感。 他不耐的抱了下拳，甚至没有正眼看柠霜。 最近一次的分别之前他就开始变得奇怪了。 柠霜自然没有对他做过什么，但她也不愿意计较这些，兴许是哪个时刻观念不一吧。 旁侧的弟子哪个也惹不起，向着江风祁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目送面覆寒霜般的他回礼后冷色远去。 柠霜怔了怔，她在一瞬间仿佛出现了幻觉，看着江风祁的背影，却真的嗅到了风雪气息。 “最近发生的事发生的事与二师兄有关，他心情不悦，还望仙长多多担待。” 有弟子躬身拱手，一脸歉意地为江风祁的态度解释。 柠霜摆手道：“无碍。” 江风祁在外闻讯，必是心急如焚地往回赶，平素都不与其计较，更何况此时。 通禀的弟子将柠霜引至晦朔堂后，柠霜便请他自行去忙，之前也算熟悉过，若非门派的礼节，她自己即可找来。 弟子担心地看了柠霜一眼，还是选择匆匆离开了。 柠霜拉着明睿登上台阶，快接近顶处时，瞧见那个挺拔的坚定身影正在紧闭门前跪地不起。 他的身形透着疏凉，尽管是背影，但柠霜也仿佛看到他冷漠的视线。 想到他和柳茹琴当下的状况，柠霜更多的是为其无奈。 江风祁已然感知到走来的人，目光向下飘移微毫，又重新死死盯着紧闭的大门。 柠霜知道自己关心会得到什么回应，便也没有自讨无趣，带着明睿径直进入堂中。 晦朔堂的布局中规中矩，木质桌椅左右排列，绣着各式纹样。 正面所对的掌门夫妇坐在主位，两侧数人的面孔并不陌生。 ------------ 第五十五章 意许八毅 他们的面色都有些凝重，简单寒暄几句，柠霜也不愿浪费时间，给明睿设了一个屏退外界声息、可以独自玩耍的结界后，立即切入正题。 ------------ 第五十六章 不肯妥协 柠霜倒也曾想过去度业八方，无论是有关于烁暝，还是其他原因，只不过真想实现，尚且需要一个契机。 而眼下，虽因情爱之事在洛清派停留，但也待不了多日，灾难颇多，只能尽量为她出谋划策，让她宽心。 除此之外，柠霜还需亲自看看大事生变是不是因为什么特殊情况。 苍翠树木间，偶而传来欢快宛转的啼鸣，原本该是热闹的时节，柳茹琴房屋附近却被阴郁的气息浸透。 正门外分两列守着十个神情严肃的弟子，或近或远的位置还有在巡逻的。 自家孩子，不必盯得这么紧吧？ 但由此可见，她的婚事在洛清派上下的心里是何等重要。 柠霜停了下来，看向烁暝道：“稍后你也不便进屋，劳烦在外守一下吧，虽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 烁暝怎会不懂柠霜的意思，点头应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安心去吧。” 看着烁暝温煦而坚定的微笑，柠霜的心随之平和下来。 由于柠霜身份特殊，来到洛清派且进入晦朔堂议事的事已然在众弟子之间传开。 一见到她来柳茹琴这里，弟子们都是毕恭毕敬地行礼让路。 许是外面的动静被柳茹琴知晓，柠霜靠近时，听见屋里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没等她抬手敲门，“唰”地就被柳茹琴拽开了。 多日不肯妥协的柳茹琴看起来清瘦许多，定然是饮食和休息欠佳。 柠霜微微蹙眉，拍拍她的手臂，带着她进屋关门，又挥手设下结界。 时刻守在柳茹琴身边的欣玖惊喜地看向柠霜，仅仅是眼见到柠霜的身影，就会感到安心和希望。 不过现在柳茹琴更急切，因此欣玖只在旁凑近两步。 “仙长，你来时可看到江风祁了？”柳茹琴迫不及待地问道。 柠霜大抵能够想到她的心情，点头如实相告。 听闻情况，柳茹琴眼神中更多出几分忧虑，忍不住喃喃道：“这次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柠霜抬起手臂环着她向里走，柔声劝道：“和你如实说只是让你知道情况，不要想得太深，事情远没有到毫无转圜余地的地步。” “就是啊，仙长来了，一定能有办法帮你的，还有我从旁协助，一定没问题的！”因为柠霜的到来，欣玖感觉自己说话都更有底气了。 柳茹琴迟疑又怔愣地点了下头，她满腹委屈与心酸，骤然转变的情况让她几近崩溃。 纵然长辈有想让她在这不安稳之时更周全的心思，可是她又怎能抛弃自己真切的情感？ 在这种时候，不是更应该与所爱之人并肩而立吗？ 她想不通，若选择度业八方的人，和叛逃加入邪魔有什么分别。 柳茹琴倾吐自己的烦忧，在她停顿出神时，柠霜正欲说点什么，却瞧见她的眼眸闪过一丝幽深的异色。 下一瞬柳茹琴软身向着地面而去，幸好柠霜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反应及时，用法术将她稳稳护下。 “灿灿！”欣玖惊呼上前。 因为柠霜的结界，外面的人并没有察觉屋内的情况。 柠霜立即施法探查她的身体，从脉象上看，柳茹琴并无大碍，只是最近忧思过度，忽然有点放松，精神上没能撑住，一瞬间恍惚了。 扶着柳茹琴躺好，柠霜又在她周围施加了一道安神的药术，叮嘱欣玖在旁边好好照顾。 “且先让柳姑娘休息一下，她应该许久没有好好入睡了。” 欣玖连连点头，视线未再离开柳茹琴分毫。 柳茹琴眼底乌青，哪怕是在柠霜的法术下，睫毛还是不安地微微颤动着。 柠霜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拍拍欣玖的肩膀，撤下结界走了出去。 瞧见柠霜眉间带着愁意，烁暝急忙快步朝她走去，担忧地看她。 他知道周围都是门内弟子，关心或者疑问的话都不好得到答案。 两人视线短暂交汇，便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在弟子行礼拜别下，他们一同转身离开。 柠霜忽然疑惑，刚刚那种反应难道不会让系统在意的进度降低吗？还是这种事情现在影响不到烁暝了？ 然而对于柠霜的疑问，系统并没有给出回应。 柠霜只好继续自己的安排，她轻声向烁暝说道：“柳姑娘睡了，估计得有一阵子才醒，我想趁此间隙去一趟西北附近，看看从边缘是否能查到些魔妖的消息。” 她微微停顿，心里有点忐忑地接着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独留烁暝在这里似乎不太好，只是靠近西北想必也没有太大危险，不如随她一起。 而对于柠霜的邀请，烁暝几乎不敢相信，这和往日大不一样，近来柠霜似乎比较好说话，就连态度也平和，很少有突来的反复…… 尽管心中欣喜万分，烁暝还是试图克制，他担心自己在旁会影响柠霜的行动。 柠霜也没想到自己主动反而让烁暝迟疑了，她急忙改口道：“不去也没关系，那你就——” 话还没有说完，烁暝赶忙打断：“我想去！” 柠霜诧异地看向一脸焦急的他，待她点头后，他的脸上瞬间洋溢出无法压抑的笑容。 那般期待愉悦又透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感觉，仿佛晶莹的水滴，接连滴进柠霜心里。 御剑飞行的路上，烁暝询问起屋内的情况。 柠霜简单说明后，不免叹气：“恐怕不是那么好解决。” 暂且不论柳茹琴的心意或门派内其他人的想法，单考虑掌门夫妇，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无论对她是怎样的期许，恐怕都很难转变。 “别急，一定还有办法的，只是事发突然，一时间想不到而已。”烁暝宽慰道，“我也会帮——” 话还没有说完，下方忽然涌起一道凌厉妖异的气息。 一股气浪如同有灵一般，化为利爪，毫不留情地抓住烁暝的腰身与胸膛，将他笔直拽落…… ------------ 第五十七章 妖影重重 “烁暝！” 柠霜反应不慢，几乎在烁暝被拖拽的瞬间就冲了下去，同时还用法术与那股气争夺。 明明距离不远，可柠霜连碰都没能碰到，烁暝的身影旋即消失无踪。 柠霜朝着那个方向追赶了一段，所经之处没有任何风景，只有漫无边际的浓厚雾气。 这与之前他们结成队伍来西北救人时碰到过的景象相仿，只不过比起那时的突然涨起，现在更像是个独特的陷阱。 但如此异样根本成为不了阻挡柠霜的障碍。 她直直地闯进浓雾。 浓雾中更不好辨别方向，花费了片刻柠霜才终于踩到了坚实的地面。 柠霜燃起一团水蓝色的灵光，上次在白雾中被一条巨蛇攻击，这次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 “烁暝。” “烁暝——” 柠霜边走边呼唤，可周围十分静谧，没有人应声，也没有其他响动。 奇怪…… 柠霜环视一周，这种“雾气”不是幻象，感觉上像雾，却也无法用法术清除，至于它到底是什么，当下难以分辨。 借着灵光凭直觉朝某个方向走了一段，周围渐渐没有那么昏暗了。 柠霜想了想，还是将自己手中的灵光熄灭，紧接着便瞧见自己面朝的方向有紫红色的微光。 “沙沙——” 柠霜停下脚步，但是突然出现的声音并没有消失。 “沙沙——” 柠霜的直觉告诉她不会是烁暝，不过抱有一丝侥幸，她还是先问了一声，可没得到任何答复。 只见雾气之中，不同方向接连出现深色的影子，形状各异，皆是妖物，它们有的缓慢移动，有的飞速闪过。 柠霜皱了皱眉，如果与它们发生冲突，虽然不至于有多大危险，可必然得消耗不少精力。 她掐诀念咒，施法将自己隔离出来。 缓缓走近，柠霜发现这些并非由光映照显现的虚影，而是由黑糊糊的东西凝成了近乎妖物的外形。 不过它们却是有些意识的，柠霜有法术相护，才未被发现，它们依然按着原本的动作行动。 然而雾气之后仍是雾气，时间长了，难免辨不清时辰方向。 直到雾气之中突然闪过一个巨大看不出是什么的黑影，它似乎正拖拽一个人，柠霜才有了方向，立刻追赶上前。 倏然一道异样之息拂身而过，柠霜回眸看去，似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但是当下找到烁暝更加重要。 不远处又出现了其他妖影，柠霜有结界在，便想直接冲过去。 不料两个黑影妖一左一右，宽大的手掌拍向柠霜。 柠霜本就快速向前，这一下的冲击力巨大，柠霜被拍飞了数米，甚至没来得及稳住身形，砸在地面又滑出去一段距离。 她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血迹浸在唇边。 经此一击，周边迅速涌出各种各样的妖物，柠霜感觉到自己的法术结界还在。 “怎么回事……” 柠霜皱了皱眉，撑着身体站起来。 眼见这些妖物泛着不正常的颜色，她施法探去，妖物都已经没有了灵智，他们如今的行动是被操纵的。 既然如此，柠霜也不必顾忌手下留情，运用法术和符箓，击杀不断冲来的魔妖。 想来这些只是类似于守卫的兵将，占据此地魔妖的据点应该也不会在特别远的方位。 刚才见到的似乎是烁暝的身影所前往的方位应该就是。 以柠霜的能力，消减这些异化无意识的妖物并不是什么难事，打斗之余，柠霜逐渐朝它们的领地走去。 果不其然，一座小城的入口赫然出现，但有手握狰狞兵器的魔妖守卫，不仅如此，还有层层阵法护卫。 这些魔妖似乎很是喜欢占领城池。 柠霜琢磨之余，想问问系统烁暝的情况如何，然而没有回音。 她也算是习惯这种情况了，轻叹口气，径直朝着门口而去。 被魔妖气息浸染的地方，弥漫着让人迷惑又略微沉闷的邪气。 在这种昏暗之地，一袭淡水蓝色的身影格格不入。 方才的动静已经被守在门外的魔妖察觉，眼见着柠霜一人走来，顿时气血翻涌，拿着可怖的武器向柠霜冲去。 这时候根本对它们讲不通道理，柠霜直接出手对抗。 妖物大多性格单一，认准了什么就很难改变，若要调解，待找到烁暝和这里的首领对面而谈更好。 一路打到城中，房屋排布匀称，看起来曾有不少百姓居住，可当下已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柠霜想不到他们现在境况怎样，总归是凶多吉少。 许是此城不大，留在这里的魔妖头领能力也没有柠霜想象中那么厉害。 待她顺利冲到城主宅院，夺门而入，只瞧见一道瘦弱的身影独自坐在高位。 他的衣襟不像多数魔妖那般妖媚，反而是淡淡的颜色，似乎是因为深色会将他苍白的气色衬得更差。 他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知晓，可是神情或行动都很是无所谓，仿佛此屋之外皆与他无关。 柠霜并未因此放下戒备，她打量空无守卫的屋子时，听见对方幽幽问询。 “是你搅得我这里不得安宁？” 柠霜见他眼皮都没抬一下，蹙眉道：“这里？这里本就不是你们魔妖的地方……你们把城中百姓怎样了？烁暝也在你们手上？” “世间万物，谁觉得什么东西是自己的，大可以想办法取到自己手里，你要觉得是你的地方，那你继续就好了。” 对方的态度和观念让柠霜有些憋闷，好像和这个头领并不能分说出一二。 不过也不能冲动，柠霜静了静心，又道：“遵循万物自然之道，岂能强占，你若理解，尚有转圜余地——” 柠霜的话被对方倏然瞧过来的目光打断。 那是一双接近虚无的眼睛，无悲无喜、无痛无忧。 柠霜见他沉默，心里琢磨继续说点什么宛转的话相劝。 虽然让一个素未谋面的魔妖立即转变想法并不容易，而且她也不知道对方经历过什么。 可有机会还是要尝试一下。 令她没想到的是，对方仅一抬手，便有数道细丝刺向了她，哪怕躲闪及时，还是被划伤几处。 血珠顺着迹线接连钻出，又钻入轻薄的布料中。 对方只是看起来瘦弱，身手和力量一点都不差。 他一瞬闪至柠霜身前，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握住柠霜本能召唤的符箓。 两人距离拉得很近，这样看着对方的双眼，柠霜心尖一动，她好像从中看到了什么…… ------------ 第五十八章 人魔之别 心神犹如被瞬间震碎一般，传来剧烈的难以言说的痛感。 双眼所见，是一片血色浓稠。 柠霜觉得自己似乎在拖着一架空壳，意识几近涣散地朝未知方向迈步。 每走一步都是深入骨髓的剧痛，这种痛楚折磨她，还命她必须前行。 终于，血色褪去。 然而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她浑身颤栗起来，不受控制地想要后退一步，可惜眼前的景象让她根本移动不了半寸。 遍地伤残的妖，是血色根源。 无论年岁，更难提善恶，这种时候倒是被“一视同仁”地对待了？ 枯败的草木被血迹浸染，随风晃着残枝败叶，与亡妖为伴。 不知所措的刹那间，柠霜眼中所见尽数消失，她笔直对着的还是那双静如深潭的眼眸。 鼻尖微酸，柠霜的眼中泛起水雾，惹得对方皱眉后退一步。 “你看见了？但也不至于是这样的反应。” 柠霜经历颇多，方才眼见画面已能让她断定出缘何。 “你是在复仇？” ------------ 第五十九章 寻她方向 柠霜看着血珠稍有些失神，随即也将它像收玄离烛盏那般隐匿起来。 如今东南有玄离烛盏，西北有苍坎溶珠，已有两个方位存在不同用处的法器，推测来看，西南和东北两方大抵也会是相同情况。 各方皆有特殊之物，且彼此之间并无冲突，最大的可能便是还有更深藏莫测的存在在统领着邪魔。 柠霜抚了抚胸口，这还真是前所未闻。 尽管身为仙境仙子，可他们的能力还是有限的，救度众生所到达的凡界也远不会像现在这般艰难。 她决定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找到烁暝比较重要，之前系统也说过，烁暝将来是要救世的那个人。 正当柠霜施法想要寻找烁暝踪迹的时候，却意外先一步收到了烁暝的传信。 一点熟悉的气息停落在柠霜手心，凭着灵力，柠霜意会了烁暝的意思。 烁暝说他暂且无事，让她不必担忧，当下他正准备随魔妖深入打探实情，让她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待他的消息。 近来烁暝的能力日益增强，柠霜却还是免不了担心，她打算悄悄从旁跟随，这样若真的发生意外，她也可以及时出手。 如果不是难以对抗的危险，那她便像之前一样，按照系统的意思在旁边静候，也未尝不可。 柠霜刚要动身，胸口倏然传来的一丝热意将她的行动拦住。 柠霜恍然，急忙将挂在脖子上的黑色钱币扯出。 钱币的样式倒是没有什么异变，但是那从钱币里传出的热度却迟迟不退。 “莫非是他出了什么意外？” 柠霜喃喃着。 她立即施法尝试查探殃的踪迹，不消片刻，竟然听到那个许久未闻的声音。 比起从前的轻佻邪魅，当下更像是野兽因受伤而连续低吼靠近的威胁。 —— 黑色的烟沙裹着石土尖鸣着穿梭在残岩枯木之间。 殃倚靠石壁，打算在阴影中喘歇片刻。 他受了伤，鲜血涌出伤口，顺着衣袍向下蔓延，他也无暇顾及，只不过难免因疼痛不由自主地闷哼几声。 这地方邪性得很，哪管躲藏起来，也不着片刻消停，脚下的黑沙像活过来一般，奋力聚集着触碰到他的血迹，尽数吸走。 殃垂眸瞥了一眼，眉头厌恶地拧起，可也仅是如此，不过一些血而已，还不至于耗力对抗。 许久以来不曾停止的打斗，已让他身心俱疲，常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连短暂喘息的时候都屈指可数。 不过在领命时，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总归挺得过去。 四方由不同邪魔势力占据，完成各自使命。 但难免会有一些不配合的，或者是自天地积养且不容小觑的邪力，成为他们的阻碍，要摆平也并非易事。 因此丧命的数不胜数，殃倒不惧怕，可还是厌恶至极，这些东西，比寻常妖魔还要让人感到不适，极想远离。 恶灵帝君女儿所变化的小恶灵一直跟随在殃不远的位置，关注他情况的同时给那女子传信。 平时为了避免被发现，距离都保持着刚好的程度，可现下殃的情况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好。 小恶灵抓紧传达消息，随后遵循着它主人的示意，想朝着殃的方向靠近。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女声骤然响起。 她的声音清澈，仅仅是简短的询问，却似有驱散阴霾的力量。 “你还好吗？” 殃一瞬间就认出来了声音的主人，他微微惊讶地抬眸，一时间不敢确认这是真的还是因为精疲力尽而意识涣散出的幻觉。 直到柠霜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在哪里？能听到我说话吗？” “是你。”殃的声音不免透着强撑般的虚弱，“你怎么会……” 另一边的柠霜在听到回应时，提起的心终于平稳了些，她叹了口气，回应道：“是那枚钱币有了反应……你现在在哪里？我去帮你。” 其实殃的任务已算接近尾声，一般独自面对这样的情况，还需要纠缠几日，然后便能脱离，如今有了新的机缘，有了她的出现，无法不让他的心思有所转变。 “我在西北。” “我也在！”柠霜更加急切，猜想可能正是因为两人相隔不远，钱币才会有明显反应。 “你受伤就不要再费力损耗做什么了，我散开灵息，你照着我的方向走，我同时也想办法顺其找你。” 殃稍稍沉默，在柠霜的催促下，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可能这本来就是他心底深处的想法，此刻的脆弱，让他着实难以再找到什么由头拒绝了。 而与此同时，跟在不远处的小恶灵正处在女子的操纵下。 以恶灵视角得知的一切，令她怒意翻涌，她无法控制自己濒临崩溃的复杂情绪，直接将小恶灵化为了灰烬。 柠霜展开灵息后飞向了较为边缘的地方，因为钱币的联系，她隐约能感知到殃的气息。 土地由泥土逐渐变得稀松，颜色也逐渐变深，踩着有些像沙粒，每一脚都估量不好深浅。 眼见着时间流逝，天边逐渐不再黑暗，泛起淡淡的微光。 柠霜一袭长衣远望，清晨的风略微掺杂着凉意，抚动她的裙摆。 她加强法力探寻殃的气息，下一秒，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瞬间挡住了远方天际的微光。 微光因此撒落在来者周身，圈出朦胧的轮廓。 柠霜反应过来，扶住差点没站稳的身体，冷寂幽香混着血腥气侵染四周。 “你，你怎么还是用了法力？” 殃没有说话，柠霜一时也猜不到他是什么情况，将他扶稳后可以借着光亮看到他格外憔悴的面庞。 柠霜不禁蹙眉，立即凝出疗伤结界。 时隔数日，再次相见，他竟然把自己弄得这样憔悴。 然而柠霜的担忧映在殃的幽黑眼眸中，他却忍不住笑了…… ------------ 第六十章 明朗少年 见过多次，殃的神情却难得像现在这般透出一股傻气。 柠霜施法带着殃前往了一处看起来较为清明的地方，在他的注视下为他疗伤。 过了许久，柠霜都收手了，也没听殃主动解释半个字，她索性坐到了殃的对面，直接望着他询问道：“发生什么了？是不能告诉我的事？” “倒也不是。”殃并未趁机逗柠霜，虽说从前见到柠霜，谈论起事情，她也一直认真，可眼下却总觉得与以往不一样。 柠霜静静等待他的后话，可惜最终等来的却还是一句轻声的“算了”。 看着殃的神情，柠霜沉了口气，自知问不出什么，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若是他不想说，总会坚持避开。 再者，二人之前分散时闹得并不愉快，此刻能有笑意，都算在意料之外的。 “你怎会在此处？”殃转而问道。 未等柠霜回答，殃自己接着说道：“多此一问了，你最在意的事就那一件，自然到处奔波。” 柠霜点头以示回应，有些事没法细说，可有些事总归需要挑明。 她提起伏域的事时，仔细地观察着殃的反应。 可不知道殃是怎么炼出来的，哪怕柠霜已经摆出一副明知故问的态度，他还是一口否认，因由也张口就来。 稍稍沉默了片刻，柠霜叹了口气，起身道：“罢了，你不愿说便不说，我心里清楚即可，若你遇事，我定当竭力。” 柠霜轻轻颔首：“你的伤既已无大碍，就早些回住处调养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尚未来得及转身，殃的面色忽然变得更加惨白，唇边也失去了血色，整个人不受一点控制地朝着侧面栽倒。 幸好柠霜反应机敏，先一步用法术稳稳拖住了殃。 任她接连尝试，却丝毫没有办法将殃唤醒。 焦急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出现，吓得柠霜不禁一抖。 【许久不见，仙子，近来可顺利？】 柠霜舒了口气，平复下心神才回应：尚可，只是烁暝那边，近来缺少你的指点，恐怕…… 系统似是轻笑了一声，难得不为进度计较：【仙子不必担忧。】 之前情劫系统明明很在意这些，如今却反过来安慰她了，是遇到了什么好事？还是在它的筹划之中？ 【不过仙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忙，仙子现下打算怎么办？】 柠霜知晓系统清楚烁暝那边的情况，现下也了解到了殃的遭遇，若按系统以往之意，大概会让她先放着烁暝不管，以此精进下修为。 可是当她提出时，系统却有异议：【现在已不需特意这么做了，仙子还是尽快到他身边吧，若面前这位需要照顾，仙子一并带去就是了。】 柠霜闻言微微蹙眉，听系统的口吻不像是烁暝出了什么事，更像是在按步筹谋。 可现在殃昏迷不醒，她也担心烁暝安危，还是按照系统的指示较好。 殃属恶灵一方，总归是和寻常人或仙门有别，柠霜试着在钱币施加法力，不想还真被她做成个特殊的结界，可让殃躲进其中休养。 结界中调以天地灵气，虽然殃的身份特殊，但到底也不是纯粹恶灵，适当的灵气反而对他有益。 感知着在结界中的殃气息平稳，柠霜也松了口气。 她随即便循着系统告知的方位追寻烁暝，突然感觉旁侧极速冲来一道身影，急忙停下将其护住。 对方被骤然出现的力量扶稳，惊讶地看过来，映入眼眸的是一位剑眉杏目的少年，发冠束起，明朗恣意。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语罢，他抱了抱拳，再次冲了过去。 柠霜看他像是与什么在打斗，追赶上前，只见几只巨大凶狠且化为原形的魔妖正妄图将其绞杀，而那少年秉着一身刚烈之气，以一敌多。 晨光明亮，少年的身影更如同朝阳般夺目。 这种危急之时，柠霜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即刻上前帮忙。 少年的气势和力量皆可，大抵是缺少历练的缘故，略微吃力，眼下有了柠霜相助，终于得以诛杀魔妖，妖魔在阳光下化为灰烬消散。 “多谢阁下再次出手相助，敢问阁下是哪个仙门的尊者，他日若有机会，定当登门道谢！” 少年大方有礼，说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柠霜来到此方凡界，已见到许多愁苦，这样明朗的模样倒确实少见，柠霜的心不由觉得宽慰一些。 “不必客气，现下四处危难，更应互帮互助，我也并非仙门中人，只是一介散仙罢了，唤我霜辰即可。” “散仙？”对方有点诧异，又道，“在下宁辞，是褚曜宗的弟子，霜辰仙长着实客气，方才打斗便可以看出仙长的法力，可非寻常仙门能比。” 柠霜摆了摆手，未再多分辩。 不过这褚曜宗倒是第一次听说的门派，柠霜知道系统对其他人的事情知之甚少，便也没有再询问。 但是系统却破天荒地主动解释道：【这个褚曜宗说直接点，就是个和妖打交道的门派，若有妖物作乱，便会被他们抓走，或处以刑罚或看管教诲，平常的妖物可以入门中修行，也可仍在凡人之地随意生活。】 柠霜一边讶异系统告知一边记下，心中感谢道：多谢相告，幸好身边有你。 系统发出了一点奇怪的声音，随后顿顿地说：【不、不过是恰好知道点，你问旁人……旁人能告诉你的兴许更多。】 柠霜却道：但是能即刻告知我的还得是你呀。 系统又发出一点声响，不再吭声了。 “仙长怎么了？”宁辞晃了晃手。 柠霜回神道：“无事，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就不与阁下多谈了。” 这褚曜宗对待妖物之心宽和平善，想来其门内弟子心性自然不会差，她可以放心去做自己的事。 不想对方却立即追上前，笑着道：“仙长要忙私事还是西北之事？若仙长不嫌弃，我可以助仙长一臂之力！” ------------ 第六十一章 以血噬命 “多谢好意，我心领了。”柠霜欠了欠身，“只是要去之处恐怕较为凶险，还是就此别过吧。” “哎，仙长留步。”宁辞急切地喊住柠霜，“仙长身处西北，无论有何事，大抵都与妖有关，而仙长可能不知，褚曜宗修习之法恰与妖密切，对这西北境况也算是比较熟悉的门派。” 柠霜清楚情劫系统所知不多，面前这位新结识的少年倒确实是个打听情况的上佳人选。 想来对方了解西北情况，有危险时必然也更机敏。 ------------ 第六十二章 镇中异情 柠霜不明缘由，只好紧随其后。 倒也没有追出去太远，柠霜赶到近处的时候，宁辞正单手抓着魔妖的胳膊等她。 “这是作何？”柠霜不解地问道。 虽然这些魔妖是可恶，罪不容诛，可是也不必死拽着尸体不撒手。 宁辞却很是兴奋：“看仙长的样子，定然是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东西了。” 柠霜眼见着宁辞在魔妖身体中间的位置用力拍了一掌，魔妖的身体瞬间颤了颤。 被拍的位置溢出一团气，一道暗色光芒四散着裂成密密麻麻的杂乱缝隙。 宁辞朝着中心最深的缝隙里一探，眼眸中跳出些欣喜。 一块约有掌心半大的黄色晶块被宁辞取了出来。 在这之后，裂缝的暗色光芒瞬间失控，魔妖的尸身碎裂着化为灰烬，随风而散。 那个晶体的光芒渐渐淡去，柠霜看着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宁辞疑惑问道：“怎么了，仙长？” 柠霜道：“没什么，看你对这个很熟悉？” 宁辞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不过它很特别，可以用来锻造兵器。” 说完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柠霜。 柠霜拿过来瞧了瞧，发现和自己那块许久之前偶得的水晶壳质地似乎差不多。 可是施法探查，又查不到什么，她便递还给宁辞。 宁辞却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这个就给仙长了。” 柠霜摆手拒绝，时至今日，她也对付过一些魔妖，但是无论魔妖实力如何，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晶体，可见这也算是他们眼中的珍稀之物。 “仙长不必多虑，我攒了一些，已经够我要做的东西了，除此之外还有余量呢。” 宁辞坚持自己的决定，继续道：“更何况，仙长知晓的情况远比我们这些门派多，哪怕不做什么，留一个在手也方便空时查查。” 柠霜心思活络间，系统忽然冒了出来：【能追查是一方面，以后给烁暝打造法器不也是很好的选择！】 系统还真是为烁暝着想。 不过倒也算是一举两得，柠霜道谢后收在惯放物品的地方。 烁暝的气息总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柠霜觉得她和宁辞一路走来像是被引着走进设好的陷阱。 若真如此还更好些，不必她亲自费力追踪了。 行至一处小镇上方，明显可见此地阴雾弥漫，柠霜脚步顿住，当即提议道：“我们下去看看。” 镇内比柠霜想象中更为萧条，尘土随风飞扬，稍远位置的情形难以分辨，而近边街巷映入眼帘的门窗已然破旧，受不住风的侵扰时便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宁辞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里已经没什么活气了。” 柠霜觉得一般的法术对此地无用，于是在法术中混入了一些打散的修为。 说起来，在仙境修习时所学的一些法术都是自损的，以长期修成的法力来对抗一些很难解决的情况。 宁辞从旁看着，比起之前打斗，柠霜的神情和招式都有了改变。 他有些担忧，想从一旁帮忙，但是被柠霜拒绝了。 柠霜掐诀后将手停在双眼前，她周身的水蓝灵光逐渐加深，以她为源，丝线般蔓延至小镇各个角落。 “在东北！” 两个人迅速朝那边奔去。 这点修为耗损对柠霜来说还不算什么，她余光暼到左侧的功德簿，最近没有烁暝那边的影响，功德簿倒是安稳得很。 放眼扫过，一片绿迹。 柠霜琢磨着也是时候再结算一次了，对于总数总要有个底。 小镇东北方与别处无异，只是在柠霜的法术之下，一个紫红光几近黯淡的阵法赫然显现。 阵法内拘着紧紧挤在一起、灰头土脸的百姓，他们低垂着头，衣襟无一不是破烂斑驳的，散发出腐败的血腥味。 这是小镇中仅存的“人”了，阵法中百姓们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已经被折磨了许久。 “实话实说。”柠霜眉间染上愁绪，将她探得的情况告知身旁少年，“现在剩下的这些人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救的必要了，你……” 柠霜的后话被宁辞坚定的眼神止住。 他接着她的话说道：“我明白仙长的意思，不想让我白白消耗，可是仙长定然不会放任阵法将他们澌灭，这种时候我又怎么能退后呢。” 柠霜沉了口气，心想现在出手倒也就是暂时的消耗，之后休息补回来就可以了，因此没有再反对。 不过既然如今此地只剩下空镇、阵法和一些被榨干的人，说明魔妖早已下手。 可她方才忽然察觉到了烁暝的气息，想必是与烁暝一起的魔妖利用了此地？ 就在这时，他们二人身侧不远处自地面凝聚起一团团雾气，慢慢向上，呈现出雾气打制的阶梯。 最终落在天边一定高度时，一道薄纱般的屏障缓缓展开。 “宁辞，我上去看看，这里你能应付的来吗？” “仙长放心，眼看收尾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柠霜点头，立即顺着雾梯冲了上去，来到薄幕前，她看不出其他怪异之处，便抬手轻轻抚了上去。 被她触摸到的地方微微泛起波纹。 下一瞬，薄幕的另一端仿佛有什么存在一样，用力的撞击致使屏障晃动剧烈。 但那力道不带任何危险气息，而是试图挣脱的急切。 可惜屏障轻薄一层，直观背后什么都没有。 柠霜隐隐觉得这里面是另一个空间，而烁暝此刻就在里面。 不过按理来说，既然引她追踪了这么久，总不能仅让他们被一道屏障相隔才是。 莫非是烁暝那边做了什么？只差这一道屏障就可以脱困了？ 由于无法给屏障内传音，柠霜便谨慎尝试不同的方式破坏屏障，以免不慎将对方伤到。 骤起的强劲阻力鼓动烈烈飓风，嘶吼在柠霜耳边。 她以法力支撑自己，丝毫不退，也无视掉风刃在自己身上留下来数道伤痕，专心感受屏障的变化。 倏尔一声脆响，柠霜惊喜之色从眼眸中溢开。 屏障碎裂之际，浓厚雾气喷涌而出，吞噬掉四周寸缕光亮。 柠霜此刻却极其安心，因为那个令她担忧的身影正与她相撞。 目不视物，柠霜只得抓紧他的衣袖，她感受到烁暝的手也在稳稳托住她的手臂。 两人挨过风暴，再次看清对方时，已然身处闪烁繁星之间…… ------------ 第六十三章 星海幻境 发出不同颜色光芒的星错落在一望无际的漆黑之境，脚下所踏宛如水面，繁星的光亮亦是遍布其内。 来不及过多注意周围，骤然失去的法力已让柠霜瞬间警惕起来，常伴身旁的功德簿此刻也没了踪影，她生出几分猜想，仍尝试性地呼唤系统，果然没得到回应。 上回出现这种情况是在坠入悬崖时，这次并非相同的紧迫境况，只不过也算是有些特殊，如此便又将他们引到了什么虚空的幻境之中？ 四周寂静，水天相接，漫延至分不清边界的远方。 柠霜看向烁暝，他现在的模样很是憔悴，衣衫与皮肤之上的血痕深浅不一，可入目的每一道都令人揪心。 那双素来澄亮的眼眸远不似往日那么有神，束起的头发略微松散，有两处凌乱勾起，还有几缕散在额前。 可是他现在完全顾不上这些，只一直盯着她的眼眸。 柠霜知晓当下的情况，烁暝却似乎并未意识到。 不过无论来此是缘何异情，接下来又该想方设法解决亦或是耐心等到幻境自己瓦解，最首要的还是得抓紧应对烁暝。 让他意识到现在是幻境的方法不难，有落差后，他自然能反应过来。 可是最近在幻境之外，虽然她的态度不像第一次进入幻境那般柔和，但是也没有如同最早那般经常故意做一些事情让他不适。 现在又该怎么让他感到落差呢？ 上次算是在濒死绝望的情况下，这次烁暝不一定会轻易相信。 须得和从前有所不同…… 倒是可以装作失忆！ 上次在幻境中她告诉过他准备找出口的事，那是她真的要做的。 这次干脆就不找了，反正幻境可能再次崩塌，就算不崩塌，届时她暗中找办法就好。 烁暝的眼神恢复了几丝清明，他稍有些怔愣地打量起柠霜的情况，关切询问道：“霜辰，方才那般有没有伤到你？你可感觉有什么不适？” 柠霜故作茫然的模样果然让他心里慌了神。 看着烁暝眼眸中真切的关心，柠霜强忍住叹息。 也不知道现在进度怎么样了，他对她的关切尚且没有什么明显改变，只是他看起来，眉目间与周身的气场似乎都比从前更加沉稳成熟。 柠霜摇头笑着反问道：“你在说什么呢？” 看着柠霜温切的眼眸，烁暝哪怕心生犹疑，唇边的笑意却不由自主地荡开。 柠霜继续说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了呀，你倒是，跑去什么地方了？怎么弄的如此狼狈？” 她的话音中含着真的关心，借着假装之姿抬手将遮挡烁暝的额发拨开。 可在她后面的话说出口以后，烁暝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深深望了柠霜一眼，左右瞧瞧所在之处，失落又不愿相信地垂下眼眸…… 明明刚才真切感受到了柠霜的气息，怎么会突然产生幻觉？ 难道是拼尽全力打破魔妖桎梏时不慎出了什么意外？ 如今在他面前的人没有任何魔妖的气息，兴许也是他对她的想念太深了…… 有了过往的经历，烁暝此刻没有感觉慌乱，只是以前寻找出口的打算如今转移到了他身上。 上次他失去意识之前所到的场地是海边，这次会是类似的吗？ 柠霜眼见着烁暝的神情在短时间内发生着变化，可为了蒙混过去，只得尽量让自己凝望他时的神色保持不变。 就算烁暝打算做什么也无妨，她可以一直陪同着。 正巧她也能在陪他之时顺便尝试找找幻境生消的关键。 现在烁暝已然将她视为幻觉，柠霜不必再费心遮掩。 当烁暝对她说自己的身体并无大碍时，她反而可以以稍微强硬的态度说不行，并拉着他为他疗伤。 不用像大多时候一般违背心意，柠霜的心里也觉得宽慰不少。 烁暝虽然似乎是有了什么打算，却不急着动身，亦不开口催促，在柠霜为他疗伤的时候，就安静温和地看着她。 柠霜心下怦然，那双时刻落在她身上的眼眸中所含的复杂情愫犹如数道绢纱缠绕于她周身。 哪管掺杂着悲伤疑虑，可他的欣喜最是藏不住的。 情劫系统的存在骤然从脑海间闪过，柠霜忽感一阵苦涩。 是啊，怎么差点忘了这事，烁暝的情意不过都是她的出现不慎扰乱系统的一种新安排罢了。 柠霜浮动的心逐渐平寂，她皱眉就事论事地问道：“草药敷上后有没有很疼？” 烁暝摇头，语气轻和：“不疼。” 柠霜暂失法力，现在也只能拿出身上备着的草药了。 除了外伤，她又给烁暝几粒吞服的丹药。 这么做倒是有点风险的，毕竟这境地虽不真切，可她身上拥有的东西却是有数的。 幻境前后存量减少，如若被发现还真是无法解释。 不过好就好在只有她自己清楚，出去之后，烁暝也没心思和胆量找她清算这种事。 平时只要她冷脸就会急得不知所措，更别提与她对质了。 疗伤过后，柠霜又大致为烁暝整理好容貌，烁暝看起来终于恢复了些精神气，笑意愈浓。 “陪我走走，可以吗？”烁暝试探地问道。 柠霜此刻当然无有不应。 两人并肩，朝烁暝有意前往的方向缓缓走远。 一时无话，柠霜闲来伸手触碰浮于身边星星点点的光，在她触碰的刹那，光亮闪烁着变得更加耀眼，当她撤离，又恢复原貌。 “你说一直在这里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烁暝开口问道。 眼见着远处也还是一模一样的景象，仿佛一时半刻都走不出似的。 柠霜早就想到可能被问这个问题，已有了主意。 她一脸无辜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有意识时就在这里等你。” 话音刚落，还没等烁暝有什么反应，柠霜骤然感到一瞬眩晕。 他们所处之地的一切事物紧接着猛烈晃动起来。 许多星光坠落，砸没水中，水面泛起的波纹彼此冲撞。 烁暝紧紧护着柠霜，哪怕此刻的她仅是他的幻觉，他也不愿见她被伤分毫。 片刻过去，四周的晃动逐渐停息，无可计数的星光大多归入脚下。 漆黑中只有几个变大数倍且颜色各异的星辰，甚为显眼地悬浮在或近或远的距离…… ------------ 第六十四章 绿蝶伤身 柠霜正欲说点什么，脑海中却忽然涌起一股难耐的眩晕之感，哪怕她用指甲狠狠抠进皮肉，也没有办法寻回太多清明意识。 她挣开了烁暝的搀扶，在这种时候，烁暝虽然不理解却还是顺着柠霜的意思。 见柠霜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便也打量着周围是否有异常情况，跟随在柠霜身边。 或近或远的星辰闪烁，柠霜隐约感觉自己的眼前如同蒙上了一层白雾，不能分辨闪烁的方向，也难以控制脚步，只能疑惑地任凭身体被操纵一般前行。 这次的幻境和从前相比着实不同，比起头一次仅存异景，这里竟还能摆布他们了。 但无论如何，柠霜凭着尚有的意识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哪怕保持一丝意识也好，千万要记得在这期间发生过什么。 柠霜停在一颗泛着粉红光纹的星辰前面。 烁暝轻声询问：“霜辰，这个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柠霜此刻的双眸已然无神，没有给他一句回复。 烁暝刚想往前一步查看她的情况，就见柠霜抬起手臂，朝着那个光球伸出手去。 在她触碰到的瞬间，外围的粉红光纹瞬间齐刷刷地奔她而来。 柠霜没有躲避的意思，烁暝也仅来得及朝前一步，稍微挡住试图包裹他们的光线。 柠霜感觉原本那层束缚自己意识的力量随着光的洗涤，渐渐退去，而烁暝紧紧抓住她的手的急切则越来越清晰。 一道刺眼的光亮过后，他们稳稳站在了一处意料之外的场地。 渐变紫色的花朵成串遍布在除了湛蓝天际的一切地方，眼中似是被这样的颜色尽数侵占一般。 树木交错，不至于让大地显得空旷，紫色的花朵散发清香，被翠绿的叶片称得更加温雅。 只是垂眸间，脚下也踩着花朵，属实有些可惜，但他们现在没有法力，无法腾空移位，再者也根本没有露出来的土地。 “你感觉如何？”烁暝担忧地关切问询。 柠霜摇摇头：“我没事，刚才不知道忽然发生了什么。” “这地方看着没有危险。”烁暝观望其他地方，“不过还是小心为好。” 柠霜点头后蹲下来看了看，她也没有察觉到危险，当下只能尝试以花判断。 “……这是紫藤萝。” 柠霜想到彼时居于仙境，曾在外出游玩时了解过这种花，据说有着特别的来历，但传到她耳中的仅有一句“爱意执着悠长，思念深沉切切”。 柠霜自是无从理解其内深意，再加上能见到这种紫藤花的可能性太低，在此之前她也仅见过那一次。 可是身处这里，怎么竟令她一下子想到了本应该遗忘的片段过往？ 这能有什么含义？ 还是说，幻境连接了什么专门生长这种植物的秘境？ 不过在她第一眼看到此景之时，心底的喜悦瞬间蔓延开来，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还没有过去多久，又觉得沉闷伤痛。 果然不对劲吗？ 柠霜蹙眉站起来，尽量没有再碰花朵，正抬眸想和烁暝说说，结果发现他正捂着头，身体一颤一颤的，还会突然错愕惊慌地转向某个方向。 烁暝的身上几乎难以见到这样的神情。 柠霜只是越发疑惑，殊不知此时烁暝所见的花海，频繁闪动，刺眼的红被弥漫的黑烟搅乱，尸骸遍野。 而他和柠霜的残躯随着眼见的闪动也在变换方位，可无一不是惨烈。 烁暝的头愈加疼痛，甚至没有办法再分出意识去查看柠霜的情况。 柠霜担忧地看向烁暝，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相隔多远，可是柠霜还没有跨出一步，身边不知从何处竟然钻出来无以计数的绿色蝴蝶。 它们犹如一道有形的清风般，挡住柠霜的去路。 柠霜抬起衣袖遮挡，试图如此朝烁暝继续走去。 在隐约的缝隙间，她看见烁暝似乎更加难捱了，只不过坚持撑着身子没有倒下。 然而柠霜根本没有办法移动分毫，一旦她想移开位置，就会被更多的绿蝶围住。 绿蝶凝聚成墙，没有法力的她现在无可奈何。 柠霜皱眉打量这些绿蝶，如此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先冷静站在原地等待。 过了片刻，绿蝶的舞动逐渐变得缓慢，数量也缓缓减少，更加平均地分散在周围。 她得以清晰看到烁暝的情况，他的模样看起来似乎也有所缓和。 就在这时，方才一直在身边环绕的绿蝶有几只忽然飞到柠霜身上落脚。 柠霜有些无奈，它们刚刚的气势可不像是会累。 别处的蝴蝶落在就近的树木花草上，而在她附近的就继续拿她当落脚点了。 眼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绿蝶短时间内增多不少，柠霜再次看向烁暝，眸中倏而显露几分讶异。 竟然没有一只落在他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柠霜感到疑惑，想着现在也许可以朝烁暝走近，便要抬脚。 可不成想，她抬脚时，身上的绿蝶并没有飞走，而是瞬间化成了小臂长度的细针，毫不犹豫地顺着她的身躯穿透而过。 柠霜因疼痛而难耐的时刻，烁暝已然恢复了清明。 他想要靠近她却没有办法，仿佛被无形屏障隔开，只能眼睁睁看着柠霜痛苦地被困住，浑身颤抖，无法倒下。 烁暝不理解，为什么之前的幻境那般美好，这个幻境虽然有着同样的美景，可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经历却是现在这般？ 他又为什么会有如今这样的幻觉，难道是因为日益累积的情愫与担忧？ 烁暝沉了口气，奋力挣扎，既然没有任何武器和法力，那就用身体。 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受罪，哪怕是在他的幻觉之中。 柠霜感觉身体发冷，意识也逐渐迷离，可是她对于这样的伤痛却不感觉陌生。 她的意识似乎在从痛苦走向空寂。 不过……好像哪里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和奋力的撞击声。 谁？ 是谁？ 柠霜费力稍微得以睁开双眸，一丝鲜红入目，刹那间，这些难捱的感觉骤然尽失。 她恍神地眨了眨眼，痛感和迷茫散去得极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绿蝶依然在四周悠然翩飞。 烁暝眼见着无形的屏障消失，立刻冲上前。 才扶住柠霜，两人就同感晕眩，双双倒在花田之间。 在他们倒下的同时，绿蝶全部宛如水泡般崩散。 紫藤花像是由无数隐形的双手采摘，而后簇簇轻盈扔在他们身上，直至将他们覆盖…… ------------ 第六十五章 假象双影 柠霜先一步醒来，入目的景象已恢复成了星海。 她闭目凝神片刻，试图起身，却发现根本动不了，但又不像被操控那般，反而像是身体因经历极大消耗而陷入了虚脱状态。 “唉……” 柠霜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继续平躺着。 偏头所能看到的范围内，粉色光纹的星辰已然不见，剩余几颗仍高悬在各自的位置。 如此盯着瞧不出任何端倪，身边的人也还没有醒的意思，柠霜轻声喊他几声，不见他一丝反应。 柠霜抿了抿嘴，转回原位时却不禁皱起了眉。 这些大颗的光球是不是离他们近了些？ 柠霜一时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下一刻，她骤然睁大眼睛，那几颗果然在奔他们而来。 现在的他们避无可避，只能听天由命了，柠霜心一横，皱着眉紧紧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感觉身体力量恢复，眼前也亮了几分，柠霜急忙再次睁开眼。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再次出现的地方竟然还是那片紫藤花海。 “竟然没有去新的地方？”柠霜疑惑地喃喃道。 她一边思量着一边探查烁暝的情况，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身份有别，她已无碍，烁暝却依旧失去意识。 正有接连的疑问，新的转变突然打断柠霜，她惊诧地瞧着他们二人的身体逐渐隐形。 而在此时，烁暝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 柠霜急忙再次蹲下去，凑近问道：“烁暝，你还好吗？” 闻声，烁暝确实有了反应，眼眸也慢慢睁开。 只不过这次的幻境怕是有意在任意时刻让他们中的某个人变得意识不全，尽管烁暝已经醒来，神情却几近涣散。 柠霜略感气闷地盯着烁暝半合的眼帘看了看，他那漏出一半的眼眸没有聚焦在任何东西上。 她喃喃不解的话应该也没有被他听见。 环顾四周，一切看似平静，殊不知哪个动作会引发什么。 但柠霜还是想去别处看看，既然能够活动，总不能放任烁暝不管，同时也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脱离此幻境的契机。 然而就在她准备迈步的时候，身边的烁暝竟起身跟随在她身侧。 “……那你跟紧我。”柠霜颇有些无奈地叮嘱道，看烁暝的模样也不知他能不能懂。 不过烁暝像是中了什么操控术一样，寸步不离地跟随她，也让她省了一些担忧。 柠霜一边观望一边朝更远的地方打量，走过一段距离，也还没有出现那些伤到她的绿蝶。 说来也是奇怪，当时被数根长针穿透的剧痛那么真切，可瞬间就消得一干二净，那种忽起忽落的茫然之感现在还很清晰。 大概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天际之间忽然飘下来两缕相伴的灵光。 柠霜急忙拉住烁暝手腕，想着去哪里躲起来，不过转而想起他们的身体已经隐匿，既是幻境故意的安排，来者非凡，他们也不会被发现。 只见两缕灵光怡然落地，身影随即显现，一男一女，皆衣着明亮锦服。 男子体壮高挑，行止间严正又不失温和，女子笑意轻柔，却隐不住骨子里的飒爽烂漫，二人亲密相伴，正笑着交谈什么。 不远处观望的柠霜已定住脚步，满脸震惊，甚感慌神。 那一男一女的容貌竟然是烁暝和她。 这又是什么情况？！ 柠霜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烁暝，他还是没有意识。 柠霜抿了抿嘴，若是烁暝现在清醒，看到这一幕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想。 她琢磨着朝他们凑近了一些，那两人聊的似乎都是平日见闻中的趣事。 其实有一刹那柠霜大胆猜想，这里会不会是以什么秘法特意留存的例如前世今生的特殊经历的空间。 不过当听到“烁暝”称呼“柠霜”为霜辰时，她心里的猜疑顷刻尽数打消。 霜辰这个名号是因为情劫系统而存在的。 再者，她自仙境诞生以来，虽然不能说样样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可也确定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特殊情况导致大段记忆消失。 所以这是幻境编织的假象？还是—— 柠霜眉头紧锁，又看向烁暝。 还是意识微弱的他正沉浸假想的梦？ “柠霜”和“烁暝”并未漫步多时，他们并肩坐在花丛间，一边闲聊一边亲手做花环，温和笑着为对方戴上。 柠霜瞧着这样和谐的画面，心中忽而泛起一阵酸苦。 想来她所见这些也只能是假象了。 尽管她知晓烁暝深切希望如此平和地与她度日，但现实之中，怎容许他们二人这般发展。 柠霜悠悠叹了口气，以她和烁暝当下的情况，似乎也没办法对不远处的他们做什么。 在烁暝的意识有变化前，只能先继续观望观望。 那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互相依偎时，“烁暝”在“柠霜”面前伸出了手指，提议看看两人各自的设想化作灵力汇到一起会变成什么。 金红色的灵光缓缓从他指尖流出。 “柠霜”抬起手指，笑着配合，释放出水蓝色的灵光。 两道灵光相交时，一道白色的灵光闪烁，紧接着便有一只绿色蝴蝶悠然出现，在空中翩飞。 随着频繁闪动的白光，不消片刻，一只又一只结成群于半空飞舞。 柠霜诧异，那时候伤到她的绿蝶竟然是这么来的？！ 可是假象……怎么可能呢…… 柠霜的思绪变得混乱，一时间无法捋清这团乱麻。 来此凡界，谜团解决的不多，出现的倒是越来越多了。 远处传来的轻笑声在此刻显得有些刺耳。 柠霜皱了皱眉，刹那间心神恍惚一瞬，她跪在花丛时，身边的烁暝直直栽倒，幸而她反应及时，将他拦了一下。 烁暝身形板直，歪身侧躺在花丛中，眼眸紧闭。 若非全程相伴，乍一看到此时的烁暝，非得把他当成人偶不可。 柠霜现下没多少余力顾及烁暝，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又开始受到冲击。 而四周的景象也如同上次幻境那般，越来越快地破裂为碎片。 倍感煎熬的时刻，一股熟悉的气息自周身而起。 衣襟内，寸大的地方传来热意，那是一直挂在她身上的黑色钱币。 是……殃？ ------------ 第六十六章 故作不知 彼时宁辞亲眼见着柠霜在登上忽然出现的云梯后踪影尽失，心中万分震惊，可是他也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一时间想不到任何对策。 最后只好按照柠霜失踪前的交代，将百姓都安置妥当，让他们的躯体不再受魔妖法阵的侵扰。 待做好这些，宁辞便决定在柠霜消失的地方等她。 那架云梯及其附近无关紧要的异物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幸好宁辞记住了大概方位，这般守着，不敢贸然离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第六日。 没了妖魔气息的镇子变得格外清宁，可惜整个镇子的人全已不幸丧命，随着时日推移，只会愈加幽寂。 宁辞抱臂坐在一堆栽倒的石块上，眉间的疑虑格外凝重。 他担心柠霜遇到不测，尽管知晓她的本事，可以她的性情，若无碍应该会想办法给他传信吧。 到如今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究竟被什么困住了？ 宁辞不擅长境界类的术法，心里琢磨着，若明日清晨依旧没有一丝消息，他得喊来两个帮手才是。 就在此时，柠霜的身影倏然出现，身旁还有一个他没见过的男子，衣着打扮倒是不陌生，想必是修习于度业八方外门的弟子。 不知道二人经历了什么，只见那个男子的神色异常，身体似乎也有些许失控。 而那个在他看来一直冷静自若、本事高强的仙长，此刻也有点恍神。 宁辞匆忙起身准备上前，却被那陌生男子设下的屏障阻挡。 烁暝意识中断的时间更长，不仅要挣扎着从迷茫中找回自己，还要压抑情感，认清现实。 近来经历种种终究又是一场幻梦。 不过在确定身边之人不是幻梦的残影时，烁暝瞬间动摇。 这岂不是表明他那时试图打破屏障触摸到的就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急切地试图与柠霜讨要一份心中期待的答案。 此刻面对烁暝的问询，柠霜展现出早已决定好的面对他时该有的反应。 柠霜皱着眉看向烁暝，显得些许不耐：“你在说什么？我一点也听不明白。” 柠霜的态度让烁暝慌了神，他本来也不敢完全确定，因此见她有一点异样就会动摇。 烁暝无意识设下的屏障闪了闪，既而消失不见。 宁辞蹙眉看着两人，还是选择原地闭嘴观望，等他们说完。 “你，可是……”烁暝一时间有点无措，又不自信地反问道，“你是不是在瞒着我什么？明明那个时候我们接触了，你是不是有什么——” 烁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柠霜抬手打断了：“抱歉，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气氛眼看着陷入僵持，宁辞稍加思量，这才笑着出场，掺和到他们二人中去。 宁辞发现柠霜看到他时神色柔和许多。 他先是朝着烁暝打了个招呼，转而向柠霜询问道：“仙长这几日是去哪里了？我压着性子等，仙长今天要是再不出现，我可准备去喊帮手了，幸好你先我一步。” 几日？ 柠霜不禁皱了皱眉，这次在幻境中的时间竟然更长了。 不过恰好宁辞问到，她也就顺着扯出她早已准备好的谎。 “也是我的疏忽，没想到此处的魔妖还留了别的陷阱，我大抵是被他们的法阵给传到了陷阱内，幸好魔妖力量不足，我一人对抗足以。” 宁辞惊诧又担忧地打量柠霜：“魔妖确实狡诈，仙长可有受伤？！” 柠霜温和地笑着摇摇头：“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身边的功德簿红光闪了又闪，柠霜的心不免跟着颤抖。 烁暝回来了，功德就留不住了啊。 和功德簿在一边的烁暝注意到，明明和宁辞说话时还是一脸温和的柠霜，却在转向他这边的时候流露出含着痛彻的复杂神情。 但他还是轻抿唇角，对她微微笑着。 柠霜看烁暝面色虚弱，心中隐隐担忧。 她知晓烁暝的身体在进入那个结界之前就已经负伤，虽然经过简单治疗，可还没有完全恢复。 再加上他现在心里估计正不好受，柠霜便提议先在此休息片刻。 另外两人不明她的想法但都无异议。 柠霜朝他们欠身，转身独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烁暝看着柠霜的身影，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感觉自己现在的思绪十分混乱。 不过身边的热情少年可不给他分神多思的机会，毫不见外地拉他去另一边与他攀谈起来，问东问西。 虽然柠霜是很和善，但她有时隐约会给人一种独立于世间的仙人之感，宁辞面对她还是有所收敛，眼下在烁暝面前更显得放松。 而烁暝在门派修习时，甚是严格，重压之下，很少能碰到像宁辞这么活泼似火的人。 再加上这是柠霜与他分开后短时间内就结伴同行的人，品行自然不会差，他便也放心与之交谈。 一旁的柠霜稍稍感慨了一下功德簿的情况，但是更让她在意的还是那个未出现的情劫系统。 柠霜尝试着在心中呼唤了一下，一般来说，系统都会早早蹦出来，急得不行。 可是现在，柠霜只听到慢悠悠的声音：【仙子有什么事情？】 柠霜不解：这次我们消失了好几日，你都一点也不担心烁暝吗？他现在怎么样？进度方面可有什么变化？ 【天呢，仙子好多问题……是有几日联系不上，可是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情况，仙子怎么比我还心急了。】 柠霜哑然。 【诶，我当然是以他为首位的，现在没有什么危险，也不用担心进度，都在掌握之中呢。】 掌握之中？ 柠霜最近对系统关于进度的说法心存疑虑。 明明系统之前一直紧张着，哪怕毫厘之差也急得跳脚，可是最近竟频频说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以往烁暝情绪有些波动，系统都会因为担心而磨她去做点什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对于柠霜的疑问，情劫系统解释说是柠霜不知道烁暝现在的心性。 【以前那段时日已经把烁暝练出来了，仙子属实多虑了。】 柠霜没有办法亲自查看系统所说的进度，但烁暝的举止倒确实和以前有点不同。 她的功德簿也不能作为评判的依据，毕竟伤害旁人、袖手旁观什么的都会扣分，不是完全和进度挂钩。 就在这时，衣襟内挂有硬币的位置又传来了热意，柠霜只得先放放眼前的事。 望见宁辞正与烁暝火热交谈，她便起身朝远处走了一段，在稍显隐蔽的地方隆起结界的同时，殃的身影随即显现…… ------------ 第六十七章 一波又起 一时相顾无言，柠霜瞧着殃的脸色似是恢复了不少，心中的担忧缓缓散去，谁料殃本来透着些许冷意的唇角竟渐渐上扬。 熟悉的轻佻之感扑面而来，柠霜的眉头不由得随之蹙起，只听殃悠悠说道：“原来你说的先走一步，是带着我一起先走一步。” 柠霜略有点无奈：“看来你已经恢复得不错了。” 尽管因为最近的频繁接触，缓解了彼时对立之言的僵持，可如此偏于轻佻态度的殃，也是不好应对。 而对殃来说，这位难得存有零星记忆的“故人”，实在有种无法抵抗的吸引。 “那枚钱币给我一下。”殃忽然说道，在她身前摊开手掌。 柠霜垂眸看了眼他的手心，没有动作，反而询问：“为什么忽然要它？” 殃轻笑一声，像是早就已经想到了柠霜的反应，却没有回答，略施法力，挂在柠霜身上的钱币便被勾了出来。 只见殃在上面施了不知用来作何的法术，接着便将钱币送回了原处。 殃做完这些便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解释方才的举动，只是说道：“我走了，若有恶灵故意接近你，千万不要理会。” 柠霜已经习惯了他挑拣着说话，无奈就着他提出来的说道：“都有善恶之分，何况有些是如何变为恶灵的，你也清楚。” 殃轻笑一声：“无论如何，变成恶灵就是恶灵了。” 他的眸色似乎闪过一瞬嫌恶，继续对柠霜说道：“没必要为了恶灵惹得自己受伤，恶灵可不是一般区分善恶的灵魄。” 柠霜下意识地想反驳，他如今也是恶灵，明明心存苦衷…… 不是一般灵魄就要让自己陷入痛苦吗？ 然而反问的话难以说出口，一道清风拂面，柠霜冷静了两分。 他们也接触有些时日了，三言两语对殃来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柠霜叹了口气，再次抬起刚刚垂落的眼眸。 在与殃相视的瞬间，黑雾四下而起，很快充斥她视线的每一寸。 殃消失前，眉眼中带着些微笑意，勾得余雾都有点留恋，终是缓缓在柠霜的衣角附近散尽。 柠霜忍不住叹了口气，眼底似乎还有他的身影。 只是那抹身影掺杂深不见底的悲哀，不得不用落寞化成锁链紧紧锁住他自己。 休息得差不多了，柠霜便和另外两人说自己要回洛清派，转眼数日过去，柠霜担心突发的情况会耽误了柳茹琴。 本想着就此便要与宁辞分别，可谁料宁辞却询问他们是否介意一起。 宁辞为人正直明朗，是个透彻的少年，柠霜自是不担心他会惹出麻烦，便欣然同意了。 路上，柠霜独自在一旁，忐忑地结算起近日功德。 果然是逃不了的心痛，几万，比起从前损失几千，现在每次结算可都是个大数。 就算时间间隔的也都比最初久了点，柠霜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一口气哽住，脸色都跟着变差了。 宁辞一路上四处观望其他地界的情况，烁暝却忍不住关注柠霜，担心直接的视线会令她更加烦躁，只小心地用余光悄悄瞧她两眼。 可即便如此，柠霜看起来还是越来越不耐似的，他不知柠霜为何将脸撇向他不在方向时还会这般。 莫非是因为他们从各自幻境出来后，他太过激动，失了分寸，让她止不住心底涌起的厌烦？ 前不久那段温和相处的时光，果真已尽数溃散，再难复返了吗…… 赶至洛清派时，恰逢门派内众人聚集。 然而聚集之处，格外肃静，气氛压抑至极。 看人数，差不多是将全门的人都聚集在了空地。 掌门夫妇二人及各掌事长老坐在稍高些的台上，皆是一脸严肃，柠霜猜测大抵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柳茹琴今日也在，欣玖陪伴她坐在旁侧，虽然她的脸色看起来依然不好，精神也有些欠佳，但好在近几日没出其他意外。 江风祁带队站在前面，目光忍不住转向柳茹琴。 似乎是对台上之人有所顾忌，停留在柳茹琴身上的目光很快便垂了下去，又在各般纠结中，再次探过去，如此反复。 柠霜身上带着洛清派的信物，她施法将他们几人一起罩住，得以顺利通过洛清派新设下的一道结界。 简单向朝着他们看过来的掌门夫妇颔首后，柠霜便带着另外两人站到一旁。 比起好奇，烁暝更在意柠霜的心思，见她选择先观望情况，便也一言不发地守在她身侧。 没想到的是宁辞的反应最大，脸上的诧异很快转为欣喜。 他看的方向现下只有柳茹琴和欣玖，柠霜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若说柳茹琴眼里满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庆幸，那欣玖的眼里便是分外兴奋，瞪圆眼睛直盯着宁辞。 没想到他们二人之间竟然还有渊源？ 可惜当下并不是相认叙旧的好时机。 与此同时，只听台上某位长老严肃说道—— “搅乱派内安危的弟子必将受到严惩，与恶灵对抗这些时日，想不到如此丢脸的情形竟会发生在自家之中。” “但今时不同往日，掌门已与诸位长老炼出新阵法，一切有关恶灵的蛛丝马迹，都会在阵法中显露。” “自阵法布下，所有弟子禁止出行，封锁严查！” 既他之后，台上又有两位长老简单说了说情况和看法，最后由掌门收尾，紧张的场面便在静肃中快速散了。 柠霜和柳茹琴她们简单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去找柳掌门打探具体情况。 长老们如今要看顾门派内众弟子，方才就已经跟着离开，柳掌门便邀柠霜去了会客的厅堂。 原本就因为柳茹琴的婚事烦忧，现下又出了大事，掌门夫妇面容憔悴，大抵是日夜忧思所致。 柠霜关切道：“即便事态艰难，二位也应以身体为重，否则偌大的门派失去主心骨，于门派上下，于被洛清看护的百姓，都是苦难。” 两人双双叹气，向柠霜说明详情。 昨日门派内突然出现了恶灵气息，紧接着便有弟子消失踪迹，还留下几封投奔恶灵的书信。 他们一时也不能确认是弟子受到了蛊惑，还是恶灵早已入侵派内。 但无论是哪种，都说明恶灵现在的实力已经越来越强…… ------------ 第六十八章 （已更正到52，后续待补） ------------ 第六十九章 （已更正到五十三章，后续待补……） ------------ 第七十章 （已更正到五十五章～） ------------ 第七十一章 已更到五十六章…… ------------ 七十二章 又做了一点调整，明天继续更新～ ------------ 第七十三 （更新至五十七，待改） ------------ 第七十四 （第五十八章部分，后续需再调整，未完待续……） ------------ 第七十五 已修改到五十八章，五十九部分…… ------------ 第七十六章 已修改完成至五十九章，后续待改…… ------------ 第七十七 已改六十部分，其余待调整…… ------------ 第七十八 已更改至六十章，后续内容待改…… ------------ 第七十九 屋漏偏逢连夜雨TvT近来忙碌之下不小心伤到了头，争取尽量更新，有几章下周一差不多可以一起更替上，多谢各位的体谅啦TvT ------------ 第八十 已修改至六十一章，其余待改ing…… ------------ 第八十一 已修改至六十二章部分……后续待改 ------------ 第八十二 已更过六十三章，后续待改…… ------------ 第八十三 已更过第六十四章，后续待改…… ------------ 第八十四 已更完第六十五章，后续待改…… ------------ 第八十五 已更完六十六章，后续待改…… ------------ 第八十六 TvT不好意思，需要再延一章，最近实在太忙了，不过争取明天和周末追一追吧~ ------------ 第八十七 近期有微改…… ------------ 第六十八章 天真想法 不过现在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正如长老所言，用多重结界将洛清派封闭，以阵法肃清恶灵邪力。 柠霜知道洛清派既然有了办法，自然不是在逞强，她大可以放心。 更何况之前系统曾说让她亲自去度业八方一趟，如此卖关子着实令她更加在意。 柠霜就此提议道：“实不相瞒，我与烁暝还有新结识的那位，准备一起前往度业八方，不知可否让柳姑娘同往？” 这个提议使掌门夫妇略有些诧异，柠霜进一步解释道：“众所周知，度业八方看重能力，即便有结亲的意思，却难保在柳姑娘嫁过去后不会看轻她，若与我们一路同行，增长阅历，至少能让柳姑娘更有底气。” 尽管柳茹琴对外柔和有礼，可掌门应该最清楚她的脾性和真实情况。 柠霜料想，就算柳姑娘的结亲另有目的，作为她的亲人，怎么也该稍微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想想。 见柳掌门的神情似乎有所松动，柠霜又说道：“我们应该不会在度业八方停留太久，若之后再叫上那位与柳姑娘有婚约的人一起，也好给他们互相了解熟悉的机会。” 幸好现在长老们不在，没其他人提出各种意见，再加上柠霜递进的缘由确实在理。 掌门夫妇对视一眼，稍微凑近低声商谈起来。 仙长的本事高强，定会护柳茹琴周全，而且如今门派内情况特殊，并不安全，加之仙长他们的目的地又是度业八方，若能让柳茹琴与未婚夫婿见面，彼此熟络，减少她心底的抗拒，自然更是好事一桩…… 两人左右合计，柠霜的提议几乎只有好处。 商定下来后，柠霜辞别掌门夫妇。 行至离厅堂有点距离的位置时，柠霜忽然被一道术法拦下。 虽然气息已经加以隐蔽，但柠霜还是在第一时间便得知了来者的身份。 既然费力隐藏，自然是不想被旁人得知，柠霜左右打量，渐渐隐匿气息，朝着术法的源头走去。 只见一袭素衣，面容憔悴的江风祁正在等她。 原本如青竹般的身影远没有昔日那么挺拔，可看向她的眼神仍然泛着沉静的冷意。 “你喊我是有何事？” 并未凑近，柠霜便已停下脚步询问起来。 江风祁的态度自好些时日前便莫名有了转变，如今更是“不好惹”，虽然他本来也不多与旁人接近，但现在只怕是更让人心生不自在。 不过对柳姑娘是例外的，他对她一直都是十分上心。 果不其然，江风祁开口第一句便是与她有关。 “仙长要带着她一起离开？” 柠霜了然，刚才屋内的对话大抵已经被他探得一清二楚。 她点头应下，这本来也不是准备隐瞒的事。 “可否带我一起？”江风祁对柠霜的态度难得是恳切的。 若不是当下这种状况，柠霜当然也希望他们一起外出。 可如今掌门夫妇首先就断不会同意，而且以江风祁当下的立场，极可能会让他陷入被着重看管的地步，想偷偷做点什么恐怕都不太可能。 柠霜忍不住轻叹口气，面前之人也是个固执的性子，估计被拒绝也会自己再想别的办法。 但是江风祁未必不会想到这些啊，莫非是想让她再帮忙想想办法？ 江风祁见着柠霜神情格外纠结，开口打断了她的犹疑：“仙长似乎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闻言，柠霜抬眸看去。 “离开门派的方式不劳仙长费心，只是待我日后赶到时，不知仙长可否允许我同行？” 柠霜眉头微挑，眸色恍然，看来江风祁对于此事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 江风祁的请求对柠霜来说自然不难，他的请求也必然是柳茹琴期望。 柠霜正欲应答，就听江风祁补充道：“毕竟仙长有意邀度业八方的人一起，若应了我的请求，到时必然会多些麻烦。” 说起这个，江风祁的神情和语气难免有两分夹刺的感觉。 柠霜侧眸躲开他短暂失控的视线。 当时她也只是和掌门夫妇说了种可能的情况而已，届时还需看具体情况，未必会有邀那人同行的后续。 此行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进入度业八方查找曾经的隐秘，以及亲眼瞧一下“八毅”到底是怎样的人。 见柠霜点头，江风祁的神色有所缓和，朝她行礼后便准备离去。 刚刚面对面没能发现江风祁的背后有些奇怪，未紧贴皮肤的衣襟似乎微微泛红。 “等等！”柠霜急忙将他喊住。 “仙长还有何事？” 江风祁的模样又透出原来的清冷，只不过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有点担心柠霜忽然因为什么而反悔。 却不料柠霜指了指他的肩膀，关切问道：“你受伤了？” 江风祁顺着她指的方向扫了一眼，复而看向柠霜回答道：“劳仙长费心，只是一点小伤。” 虽说江风祁平日经常外出清理恶灵、护卫洛清境内百姓，受伤倒是并不稀奇，可柠霜怎么都觉得刚才看到的伤情有点奇怪。 她忍不住追问道：“应该不是外出时所伤吧？” 江风祁盯着柠霜看了两秒，唇角微动：“仙长大抵已经猜到了来历。” 柠霜怔愣，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被门内降罚所致。 若说门派内的人各有想法，打算拆散两人，有意将他们分隔开，不准他们见面，这是可以料想到的。 放在和平时日，人之常情，都会以自己的利益为先，更别提现在的境况。 可若是因为江风祁深情，不愿意放弃争取与柳茹琴在一起的机会而动用门内刑罚，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柠霜一声不吭地转身往回路走去，一下子被江风祁闪身挡住。 “仙长不会是要去给我讨个说法吧？” 柠霜低声道：“以为与度业八方结亲就能在这种境况下保全整个门派，实在是天真的想法。” 江风祁声音冷冷的：“多谢仙长好意，不过这是我的选择，惩罚我的一意孤行，也是掌门的选择，都是我们各自的选择罢了。” “这些小伤，若是能让我们走到一起，都不算什么。” 柠霜看他一眼，撇开脸叹了口气。 “不过还要请仙长代为保密，她最近常常忧虑，我不想她再过多担心了。” ------------ 第六十九章 形双影单 即便没什么人说话，几人的队伍也显得比柠霜曾经独行时热闹许多。 尤其在离开洛清地界以后，欣玖和宁辞两人终于兴奋地凑到一起攀谈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 “我——”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澄圆的双眼对视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声笑起来，引得柠霜他们也忍不住将视线转移到他们身上。 “你先说！”欣玖抓住时机抢先一步道。 看着欣玖努着嘴微微扬头的模样，宁辞不由得抿起嘴角，认命般地点头耸了下肩。 “好，就不和你继续谦让了。” 宁辞的经历几乎没什么波澜，门内修习，对抗魔妖，以及后来恰好碰到柠霜…… 他快速说完后抬眼示意欣玖：“我大概就是这样，和那时你在听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对吧？” 欣玖点头：“那倒是。” 宁辞：“不过你自从离开就杳无音讯了，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宁辞眼中的担忧，欣玖立刻装起样子来，轻轻嗓子，朝他勾了勾手。 宁辞立即凑近。 欣玖用手肘搭在宁辞的肩膀上，“说起来，确实是有一件大事。” 虽然有意装装样子，她却很快就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欣玖摆正身体，拍了拍宁辞的肩膀：“你还是怪喜欢为别人费心的。” 宁辞无奈地沉了口气，想戳戳欣玖的脑袋，但最后也只在半空中做了一下动作而已。 不过转而想到以欣玖的性子很容易自己逞强，便又继续认真盯向她。 欣玖托着自己的脑袋摇头道：“意外真没有，可是你也知道我身份特别，出了门派之后自然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不过也没出危险，再不久后我就如愿找到了灿灿。” 宁辞点头，这话听着倒不像假的了。 “可以算成不顺的也是在前不久时，不小心遇到恶灵，被控制了一段时间，好在又很快遇到了霜辰仙长，被仙长搭救。” 欣玖说着凑近宁辞：“仙长还给我隐去了妖气，因为一些特殊情况，之后有机会再和你细说，反正现在这样很好。” 宁辞恍然点头：“原来如此，我也刚想问呢，若是你再换了模样，我估计就完全认不出你来了。” 说着宁辞转头朝柠霜抱拳。 说起柠霜，两人越来越兴奋，连连冲柠霜笑着做各种手势。 柠霜被他们愈加夸张的动作给逗笑了，朝着他们点了点头。 两人久别重逢，还有很多话想说，又转身天南地北聊去了。 柠霜转而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柳茹琴，她已经这般安静许久。 “你现在感觉还好吗？从前应该很少出远门吧？能否适应？” 柠霜关切询问道。 尽管“柳灿”必然是风风火火、四处闯荡的性子，但“柳茹琴”是被规矩束缚着长大的，需要按规做事。 如若不是最近的情况特殊，恐怕柳茹琴仍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他们远行。 好在柳茹琴的模样自从出来后看着就轻松了许多。 她看向柠霜笑着说道：“仙长不必担忧，其实有时我也是要以那种状态对外，我心里是始终都不会放弃的。” 说着，柳茹琴从袖口扯出一封信。 柠霜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送的，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不知道江风祁究竟是趁什么时候给她的。 这样很好，两人互相惦念，总好过一个人纠结难过。 心念如此，柠霜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了烁暝，不料恰与他对视，原来他一直在旁边认真听着。 此刻双眸相对，柠霜急忙故作镇定地转开。 烁暝却被她突然的视线镇住了，心紧跟着重重跳了两下，他眨眨眼，唇角也随即勾起。 刚才柠霜的眼神里，并没有出现他最近一直担心的嫌恶。 —— 距离度业八方的路程不短，若只有柠霜他们，一路倒是也花不了太长时间，但当下还要考虑到不经常外出的柳茹琴的情况。 而且柠霜也没有特别急切，她原本就打算沿途救助一些百姓。 是夜，将柳茹琴安顿在安全地界后，柠霜设下结界，并让烁暝、宁辞与她们一起。 除此之外，柠霜还设置了一层特殊屏障，但凡有受到攻击之类的异常突发情况，都会在第一时间令她知晓。 处处暗藏风险，柠霜也只能在完成自己任务的同时尽可能多周全一些事情。 幽冷月辉附于草木，织成一片宛如清霜的光纱。 柠霜缓步行走在没过小腿的花草之间，沙沙声稍微打破四周的寂静。 所行之处只有残存的恶灵邪气，柠霜凝神探寻，朝余气指引的方向走远…… ------------ 第七十章 早已动心 未过多久，柠霜远远眺望，能够看见不远处的零星房屋，可惜即便尚未倒塌，却也已经残破不堪。 柠霜不敢去想象此处村落曾经的怡然美好，那只会令如今被邪魔气息侵扰的大地显得越发压抑。 玄离烛盏吸收天地灵气，恶灵伤人，不过柠霜以法术探得，此处灵脉并无大碍，应是只有人遭了灾殃。 是因为灵气并不丰盈而未被看中？还是拿着玄离烛盏的恶灵有着不同的任务？还未轮到此处？ 心中骤然升起许多疑虑，不过此刻倒是有另一件要紧事待她处理。 柠霜停下脚步，回过身去，目光所能到达之处，清幽宁静。 树木零星，合拢的野花枕月而眠。 “不用再藏了，出来吧。” 柠霜紧盯着的树后缓缓走出那道熟悉身影，其实最开始让烁暝留下与其他人待在一起，柠霜就猜测他不会忍得住不远远跟上。 她无奈叹气，此刻没什么心力去算功德与进度，一时间只想随着系统的安排行事。 可无论是哪一方，都不令她顺心，系统近来似乎在偷懒一样，对烁暝也不太上心了。 正如她所料，系统果然没有出现。 柠霜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烁暝身上，她的眸色也令他的眼中生出掺杂忧虑的复杂情愫。 “不是让你和他们一起？” 烁暝看着她，歉疚道：“你一直四处奔波，不曾好好休息，我担心你一人有危险。” 他还是一如往前，只是多了些小心和却步。 “算了。”柠霜低声摇了摇头。 若送他回去，八成他还会再次跟来，而让他自己回去，柠霜也不放心。 “你离近些，有危险听我安排，记住了吗？” 得到柠霜的准许，烁暝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其实他方才已经做好了被赶走的准备。 两人并肩行走，微微略过路边花草，月光将柠霜的身影投在烁暝身上，仿佛她正轻轻倚靠在他肩膀。 烁暝忍不住偏头垂眸看去，眉眼间流露出欣喜与留恋。 柠霜并未注意到，她刚才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这次让他留下，回头便问清系统进度如何，看它怎样反应，最近的反常到底是不是有其他打算。 “你师姐已经返回门派了吗？” “嗯，她之前传信给我简单说了一下。” “这样……”柠霜想了想，“可是你这么久不回门派，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不用担心。”烁暝微微笑着道，“师姐已经帮我处理好了。” 柠霜抬眼便望进了他的双目之中，哪怕是清冷的月光，落在他温和眸色里后，也化成了细亮柔光。 现在他的心情明显很好，进度一定有变化，如果这样系统还说没什么，就真的是有鬼了。 分神想这些时，惹来烁暝的探询目光：“霜辰，怎么了？” 柠霜摇摇头，心神却不受控地一颤，她差点要被他的温和眼神缠住了。 柠霜快速将头转向一边，抬手悄悄按了按自己的脸颊，试图将它忽然升起的温度降下去。 她反复提醒自己，她的身份只是配合他情劫凭空捏造的…… 附近没有碰上恶灵或其他妖邪，但走远后，还是发现有几处地点受损，柠霜便像从前一样以修为修补灵脉。 烁暝担忧她几乎不休息，还一直耗损自己的修为，但是柠霜执意这么做，还不允许他仿照着出手，只好守在旁边为她护法。 结束时，天色已经黑的没有那么透彻了，柠霜与烁暝踏着渐渐消失的星辰返回。 柠霜问起之前未来得及问的关于伏域的情况，不过当时烁暝受影响不小，一时不太能想起来什么了。 对于烁暝的情况，柠霜自然是体谅的，也许这种事情冥冥中也有着机缘，很多事难能如人意，日后却指不定会有再接触的机会。 柠霜安慰了一下因为帮不上她而顿时懊恼的烁暝。 趁着他人还没醒，柠霜催着烁暝抓紧休息一阵子，白天还要继续赶路。 天边的朝阳尚未露出，但是暖橙色的暖光已经溶进渐渐变浅的蓝色之中，混出临界的晦暗。 柠霜现下也没有别的事可做，缓缓合拢双眼。 刚刚闭上，耳边倏然传来系统的喊声。 【仙子，怎么回事，我不在的时候居然开始懈怠了呢！】 柠霜被吓了一跳，其实之前情劫系统总是跳出来，柠霜已经基本适应了，不过这段时间系统有点反常，导致柠霜一下子又没接受得了。 她急忙捂着嘴，有点慌张地观望了一圈，大家都熟睡着，只有欣玖翻身抬手蹭了蹭脸。 柠霜沉了口气，心中疑问：之前呼唤你没有出现，而且最近你的原则似乎变了，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最近有事忙，虽然平时让仙子不用太过在意，可是也不能太放松了啊！】 没想到未等她质问，系统先找上了门，柠霜听着系统说的大抵也像是那么回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又总是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 柠霜的思绪被系统打断：【这不也是为仙子着想了嘛，仙子之前一直配合我，近来事情太多，仙子身体精神都有点欠佳，所以稍稍给仙子一点缓和的时间。】 柠霜愣了一下，原来是在为她的情况考虑吗？ 莫非是因为近来事情太繁复，所以精神紧绷，才致使疑心变重了？ 可她也提过她的难处，从前系统那么急切，未见有体谅的安排，情劫一事对系统来说应该极其重要。 柠霜止住思绪，顺着系统的说法回道：多谢，那边情况紧迫，还要麻烦你顾虑我一些。 【哪里，仙子真是客气。】 接触时日已久，系统的性子柠霜也算是熟悉了，系统若说谎，一般会在这种时候安静片刻。 但它这次毫无停顿，莫非真是她想多了？ 柠霜继续询问起最近的进度，系统也回答了具体的数。 没有她设想中那么离谱，但柠霜还是疑惑道：烁暝近来虽有改变，不过有时他情绪波动仍十分明显，不曾影响进度？ 系统耐心答道：【之所以如此，大抵算是在过渡时期吧，毕竟差不多有了三分之一的进程，仙人修炼还得分阶段呢，怎么不得给他个突破期？仙子不用过多忧心，有我紧盯着呢。】 柠霜的疑虑渐渐散去，她长舒了口气：按你的安排吧，恐怕之后我这边会越来越少有精力分心应对烁暝了。 【仙子放心好了。】系统悄声遁去。 刚才稍稍涌起的倦意彻底消散，柠霜靠着木桩，远远眺望。 但愿早些解决，她早已察觉到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 ------------ 第七十一章 恶灵围堵 天色大亮，阳光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柠霜也闭目浅浅休息了片刻。 觉察身边人有动作后，柠霜很快清醒过来，她朝着旁边即将转醒的人看了一眼，正要起身，动作却一下子顿住，眼底涌现震惊。 不远处一排排恶灵正以环形幽幽向他们靠近中。 柠霜不禁蹙眉，为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她竟然都没有觉察到？ 不过这些恶灵似乎与之前打斗过的有些不同。 来不及多加思量，旁边的烁暝已经随她转醒，柠霜担心他被当下情境吓一跳，急忙凑近示意他噤声。 烁暝望见柠霜的眼底，立刻警惕起来，哪怕做好准备，看到远处缓缓移动的成群而至的恶灵，心中还是不免一颤。 他压着声音凑近柠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它们是什么时候……” 柠霜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几人，示意烁暝关照一下他们，眼见着都要醒过来了。 虽然没有感觉到这些恶灵有什么危险气息，可是就算不是恶灵，忽然看到一群人包围上来，也会惊诧，更别提这些黑黝黝的存在了。 恶灵数量多到看不清边际，想直接逃走大抵不太可能。 昨夜巡查周围都没发现情况，看来这些恶灵的行动是有具体目的的，柠霜打算动身去追踪他们头领。 可是柠霜刚一动身，恶灵们便突然快速朝他们涌来，如浪涛般层层席卷。 柠霜他们常与邪魔打斗，相比于柳茹琴和欣玖，法力经验都足够以一敌多，另外分出精力看顾她们也绰绰有余。 只不过这些恶灵杀不死，而且又是无意识受操控行动一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柠霜寻机叮嘱宁辞和烁暝照顾好另外两人，便施法朝外围冲去。 不料才出去一点距离，欣玖被缠的着急了，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力度，反倒把自己甩飞了。 柠霜看着她的距离与另外三人变远，急忙施法将她捞到了自己身边。 “你先化成原形吧。”柠霜说道，眼下她带着人形的欣玖不是很方便。 欣玖早已与柠霜送给她的手环联结，抬手一晃，手环瞬间消失，她则化成原形跃上柠霜肩膀。 “你暂且紧跟在我身边就好，不用出手帮忙，若有需要，我会同你讲的。” 欣玖应道：“明白了，仙长。” 柠霜察觉她转头看向柳茹琴那边，安慰道：“有那两位在身边，柳姑娘不会出意外的，尽快把领头的解决，就彻底安全了。” “好！” 柠霜快速穿梭于恶灵之间，依稀可辨单个形貌，有的隐约可以看出一点人形模样，有的仅是黑乎乎一团。 它们打斗也没什么固定章法，大部分凭着自身仅有的邪气攻击。 之所以说这些是恶灵，也是因为与恶灵气息相同，若只看样子，其实称为黑影倒显得更贴切一些。 烁暝虽然担心闪走的柠霜，但是身边这位是柠霜在意的人，不能辜负柠霜离开前眼神里坚定的信任。 宁辞与恶灵接触虽然不如魔妖多，不过对抗这些恶势力，他最来劲，正好还刚刚养精蓄锐了一整晚。 此刻，柳茹琴长期压抑的另一面跃跃欲试，她抽出自己的法器，扬声道：“两位不用过多分神照顾我，我也有修习术法，能和你们并肩作战。” “好！”宁辞咧嘴一笑，目光转向恶灵，近身搏斗。 烁暝提醒道：“那柳姑娘小心，应对不来时尽管喊我们，莫要逞强。” 源源不断涌来的恶灵连成一片黑色，将原本清明的地界变得污浊不堪。 几道身影冲在其中，法术闪亮映衬着他们的飒爽身影。 恶灵的实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劲，柳茹琴一道施法挥出去的链条，瞬时打散数个恶灵。 不过因为它们不死不灭，实在难缠。 柠霜身形轻盈，穿梭在恶灵之间，犹如划开夜空的流星。 冲到外围后，少了遮挡，柠霜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锁定了这些恶灵的头领。 之前碰到的恶灵都是成队的，今日这种还是第一次碰见，柠霜施法将自己和欣玖的身形隐匿，打算先凑近看一下情况。 这边的恶灵倒是有意识的，形貌不一的几个恶灵恭敬围着头领，这倒是有点像最初见到过那种了。 那个头领看起来悠闲得很，侧躺着晃荡腿，手中还把玩着一本东南册：“接到这种活真是轻松，忙活了那么久也算是稍微偷个闲。” 守在他近身旁的恶灵点头哈腰道：“老大，早有这种恶灵分给我们多好，有些活让他们干好了。” “你懂什么？”那个恶灵头领一脸嫌恶地暼了他手下一眼，“他们这样的啥也不懂，只能和东南册绑定，听上面指令行事，若真放身边了，不得被活活气死。” “老大，我们已经死了吧。”恶灵讪笑道。 头领一个黑册摔了出去，恶灵慌忙去捡…… ------------ 第七十二章 一错再错 柠霜垂下眼眸，原来还有这样的恶灵可供东南册操控，不过现在能够有意识自主行动的恶灵，又会有多少关于过往的记忆呢？ “仙长？”欣玖疑惑地看着柠霜，不理解她怎么忽然沉默。 柠霜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即掐诀念咒，悄无声息地将前方几个恶灵困住。 当她身形显现的时候，恶灵们不免被吓到，但反应还算迅速，下一秒便朝她冲了过去。 可惜这几个恶灵连自保都做不到，柠霜和欣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恶灵们轻松制服。 柠霜逮住头领，旁边的手下则尽数倒在欣玖的猫爪之下。 头领连连求饶，动作麻利且极有诚意地向柠霜双手奉上自己的玄离烛盏和东南册。 往常所遇恶灵哪会这么轻易就求饶，柠霜蹙眉看向头领手中的玄离烛盏和东南册，有些怀疑其中暗藏凶险。 只是她从这之前就已经在明知故行了，有线索给她查最好不过，哪怕早为她准备好了陷阱。 柠霜收起两个物件，下面还有难题，这几个恶灵该怎么处理？ 见柠霜的目光扫过来，头领忙带着自己手下跪拜求饶：“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也都是走投无路的，不然谁不希望自己和家人平安度过一生呢，而且我们从没有伤害过人，只是吸收灵气而已，求您给个活路吧……” 几个手下闻言，都模仿着头领的语气和内容，有的说着说着还哽咽起来。 比起之前横冲直撞的恶灵势力，现在这几个恶灵的态度好得有些不自然，远在柠霜的意料之外。 而恶灵的模样和话语，不免让她回想到自己之前亲眼所见人化恶灵时的痛苦与无奈。 若是将恶灵带到门派，恐怕不死也难逃酷刑，他们毕竟确实做了恶事，虽说被损伤的灵脉能用她的修为补好，但…… 柠霜心里逐渐沉闷，出声止住他们未见消减的求饶，问道：“放你们走，你们如何保证不再作恶？” 恶灵之间面面相觑，最终幽幽目光都落在了他们头领身上。 头领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便再次朝着柠霜行大礼道：“都听您的，都听您的！” 欣玖撇撇嘴，对于这些恶灵不得不选择求饶所说的话，她根本不信，不过还是耐心等着柠霜的安排。 柠霜低头琢磨片刻，说道：“那日后你们身上便带着我的术法好了，让我可以感知到你们的行动。” “啊？！那怎么成？”恶灵们惊诧地喊起来，仿佛柠霜方才所言是要取他们性命。 柠霜微微挑眉，说道：“我的术法不会轻易被旁人发现，除非你们再做伤天害理的事，还是说——” 柠霜打量着头领，继续道：“难道接下来你们还要听命行事？” 恶灵头领甚是为难，阴暗的五官直往中心攒聚，回道：“我们也不想如此，可是如果不听命，我们到底还是死路一条啊。” 恶灵之间互相看看，横竖都是死路，此刻忧虑都显得有些多余了。 柠霜也不是没有想到这点，安抚道：“只要你们改过自新，不再为非作歹，你们受到伤害时，我的术法也会保护你们。” 头领一瞬诧异，随后匆忙带着手下赔笑感激。 眼看着恶灵们被施法后幽幽离去，柠霜的面色却没有因此变得轻松。 欣玖从旁看着柠霜，担心地询问道：“仙长是在担心那几个恶灵不按许诺行事吗？” 柠霜摸摸欣玖毛茸茸的脑袋，抿了抿唇角，没有作答。 她最后看了恶灵离开的方向一眼，万事开头难，恐怕没有眼见的这么顺利…… 返回路上，柠霜像从前一样将玄离烛盏合拢成一个。 玄离烛盏的外观上依然没有什么改变，而黑色的东南册没办法合为一体，只能单独存放。 无意识的众恶灵再次闯入眼眸，柠霜本打算查看新黑册的内容，不料里面一片空白。 而就在她打开的瞬间，那些恶灵竟然尽数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被包围的三人诧异地停住动作，疑惑之余见到柠霜和欣玖赶回来，大抵想到了恶灵消失的源头，烁暝急忙朝着柠霜跑去。 烁暝先看了看柠霜，见她没有受伤，眉眼间的担忧才消减几分。 欣玖在他们两人之间看看，不远处的柳茹琴缓了缓气息，朝她招手。 欣玖复看了柠霜一眼，见她没有抗拒烁暝的出现，才化成人形，朝着柳茹琴小跑过去。 烁暝本来想询问情况，可是柠霜眉眼间愁绪不减，转而安慰道：“别忧心，我们顺着线索一点点追查，一定会找到真相的。” 柠霜轻点下头，一边收起当前仅她可见的册子一边朝另外几人走去…… —— 幽幽离开的恶灵，不急不缓地走远，一个恶灵担忧地喃喃道：“刚才那个看起来可不是寻常仙门的，她的法术不会对我们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我们之后真的要按她指令行事了吗……” “你是没肉身了，头脑也不好使了？”头领低骂一句，“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仙人吗？再说，就算真的抬举她，是，想想咱们背后的，碾死她不和碾死小鱼小虾一样轻松。” “那怎么这么大费周章地……” “闭嘴！做事就好了，还没到我们知道的时候，你惦记的倒是多。” 另外的恶灵又凑上来：“老大，那我们身上的术法……” “那位王上在等着呢，别废话了，快点，别让王上等急了，王上自然会帮我们解决的。” 不消多时，他们潜入了一处隐秘之地，朦胧的光亮将将看出隐藏其中的暗影。 那位王上披散长发，根本看不清是面对还是背对着他们。 小头领走上前，恭敬行礼，将整个过程如实说明。 被尊为王上的身影没有言语，他抬起手，一股阴郁的气息瞬间聚拢。 小头领面露喜色，忙朝着自己手下招手，示意他们上前些。 就在他们兴冲冲走近时，一道凶光闪过，几个恶灵顷刻间悉数化为黑烟，飘进王上的衣袍，下一瞬，王上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 第七十三章 区别对待 一路走走停停，救助百姓，虽然可能只是暂时解脱危机，但总好过一直受恶灵侵扰之苦。 烁暝提前送了消息，因此他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弟子迎接。 柠霜在外的盛名以及柳茹琴的特殊身份，让他们得到了殊待，传送阵法直接带他们来到了内门入口。 不同于洛清派的清雅，度业八方气势恢宏，让人刚至入口便已感觉到了压迫。 带领的弟子停下脚步，他们的礼节没有特别严苛，更看中能力与规矩，柠霜他们顺着这位弟子的目光，看了烁暝一眼。 只听那位弟子对烁暝说道：“你送至这里即可。” 度业八方场地划分严苛，尤其是内外门之间，若非特殊情况根本没有可能越界，边缘的一层雷法不仅是防护，也是对于擅自越界的惩罚。 柠霜猜到了这种情况，烁暝作为度业八方的弟子，更是深知。 不舍与无奈充斥在眼眸，隐约可见藏于角落的不甘，但他无能为力，对着那位内门弟子行礼后，再次望向柠霜。 他们一行人总不好一直站在入口处，柠霜没有流连于烁暝的身影，径直随那位弟子离去。 几道身影消失后，烁暝又看了许久，最终认命般地垂下眼眸，慢步返回。 到达内门以后，再没有传送的法阵，柠霜几人随那位弟子行走其间，趁此时机观察内门景致。 柠霜不知自己是不是因为过往的听闻及猜测而产生了错觉，这里的物件乃至房屋可以说得上是有些奢靡。 远远望去，就连墙壁都璀璨生辉，若非镶嵌了什么，大抵便是材料特别，可惜当下没有机会仔细查看，再者，如此也说明不了什么…… 【仙子。】 系统出现的突然，柠霜微微吓了一跳，但很快平息，急忙问起烁暝的情况。 系统幽幽道：【仙子亲眼看到的，不用揣着答案问问题，可想而知咯。】 柠霜默了默，又问：现在回到这个让他不是很舒心的地方，他的心境和进度变化是不是会明显一些？ 系统回道：【那倒是，不过经过前一段时间的锻炼，现在的变化不会特别夸张就是了，不过接下来我会安排些事情的，仙子可要好好配合啊。】 柠霜轻声应下，忍不住叹息。 他们的使命不同，对于烁暝独当一面的未来她还是有所期待的，只不过现在过渡的过程会显得格外煎熬。 内门弟子并没有将柠霜他们带到门派内任何掌事的人身边，据说是考虑到他们几人舟车劳顿，先静心休息，届时有了安排再告知他们。 那弟子离开前讲明日常起居事宜，另外还给了他们一块可在部分地点自由通行的巴掌大的木牌。 分给他们几人的住处是一间有着数个独立卧房的大屋，包围着中央一块可以聚在一起闲坐饮茶的小厅。 显然，宁辞对这里的建筑也很好奇，不再被门内弟子看着以后，立即走到一根暗金色的柱子前，左右打量，又抬手敲了敲。 欣玖不解地偏头问道：“你在敲什么？这是什么特别材料吗？” 宁辞摇摇头：“认不出，不过绝非凡品。” 欣玖耸耸肩：“这不是白说嘛，度业八方是多大的门派啊，岂能用些寻常的东西……” 两人一言一语地探讨着，柠霜看看手中的通行木牌，询问道：“你们可有打算四处转转？” 欣玖拨浪鼓似的摇头。 柳茹琴劝道：“我们还是不好随意走动的，仙长收着好了，你外出救人也方便。” 宁辞应和道：“是啊，我们到这种地方了，尽量别显眼别惹事，不过仙长你不同，你就放心留着吧，有需要我们的时候尽管开口，如果我们有事也会直接和你说的。” 柠霜谢过几人，这也算是他们的信任，不过话说回来，确实不能在度业八方掉以轻心，系统之前说过的话没那么简单，于是柠霜在房屋内层设下了一个严密的结界。 傍晚时分，有弟子来告知，之后会准许烁暝陪同议事，但日常则依然不准他进入内门。 柠霜的思绪忍不住频频连向烁暝，那时的神情让她十分在意，即便不正面询问，柠霜觉得还是应该去亲眼看一下他的状态。 外门的限制远没有内门严，放眼望去，柠霜的眉头忍不住皱起。 房屋分列还算规整，在月光下可见搭建的材料是从就近山林东拼西凑的，泛着灰扑扑的沉闷之息。 比起内里的气派，这里好像是被放任自生自灭一般。 有一处稍微别致一点的庭院，想必是外门掌事的居所，但也不过是寻常材料掺了点内门的边角料。 柠霜去试炼修习场地都看了看，杂草丛生，经过风吹日晒的稀少摆件也已磨损。 内外门的差别未免有点太大了，难道这样是为了让他们知道能力的差别会让其他一切都变得不同吗？ 不过回想起冯恬护着烁暝，在这样割裂的状况下，她还对烁暝照顾有加，属实是个不错的前辈。 柠霜寻着气息，发现烁暝在慢慢移动，她悄悄隐匿气息跟上前，看到烁暝的身影时，心中一颤。 行走缓慢看起来不像是疲惫，倒像是受伤了。 烁暝走到试炼之地一处较高的位置，试探选出不那么疼痛的角度往地面坐去。 清冷的月光都似乎怜悯地多洒在他的身上几分。 柠霜觉得找旁人问应该也问不出什么结果，忽的耳边响起系统的声音：【这是被同门打的。】 柠霜早知烁暝在门内生活艰难，只是不解：这才回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系统嗤哼了一声：【哪会有什么理由啊，看不顺眼怎么都能找个由头。】 柠霜察觉心底隐隐鼓起火意。 系统的声音却没有停：【不过众生不就是什么人都有的吗。】 柠霜沉默了，她拼力救的众生吗？ 烁暝从怀中拿出柠霜以前给他的药，眼底流露一丝温和留恋，半晌，又原封不动地将药瓶小心收进了怀里…… 耳边没有了系统的动静，柠霜远远望着烁暝，眼眶微酸，可是她不能走出去，只好施法引得一缕清风相伴。 一旁的功德簿忽然抖动，光芒交替着闪了几下，最后还是停在了红色。 ------------ 第七十四章 莫名其妙 眼看着月影西沉，柠霜深深望了烁暝最后一眼，原路折返。 走到内门时，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交错的脚步声，柠霜稍微走近些，入目之处，不见有任何人。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幻听了？ 不过大意不得，柠霜回想着来时路线，尽量找没有声响传来的方位往住处走。 度业八方房屋排列的规律像阵法一般，柠霜格外谨慎，担心一不留神拐错了路。 不料经过一个拐弯时，胳膊忽然被拉扯，没等她反应，已经来到了新的位置。 尚未看清面容，柠霜便已下意识地催动法力，让她丝毫没有察觉的，不可能是寻常弟子。 见她动怒，那道挺拔的身影忽然抬起双手，略举在胸前，压着声音求饶道：“姑娘手下留情。” 柠霜更多是为了防御，度业八方守卫森严，万一误伤了门内哪位“活泼”长老什么的就不好了。 墙壁反射着月亮余辉与灯火，柠霜稳住心神，终于看清此人容貌。 男子身姿挺拔，比她高些，衣着散漫随性，眼睛比大多人的都圆，光影洒落其间，看起来格外闪亮，此刻正低头冲她咧嘴笑着。 柠霜没有察觉到对方有什么危险气息，便也暂时收起架势，解释说自己是下意识反应后疑问道：“初来乍到，不知阁下是？” 男子放下了手：“想来姑娘也无事，不妨猜猜？” 闻言柠霜不由自主地顺着分析起来，以这男子的身段模样以及功法，大抵在度业八方颇有地位。 而这般无拘束来去自如的人，更大可能是最近沸沸扬扬的“八毅”之一，总不会是像殃那样的老朋友。 不过即便看起来亲和，柠霜也心存距离，若是正面问她行踪便罢了，眼下熟络搭话，让她不是很自在。 柠霜委婉拒绝后，男子也没有继续追着说什么，只是温和说道：“看来是在下唐突了，想必姑娘就是声名远扬的霜辰仙长吧？” 见柠霜点头应下，他又道：“在下也算是于四海有点名声吧，任轩，倒是能和姑娘相提并论一番？” 任轩，八毅之一。 柠霜不由咂舌，她有印象，虽然只看过一次他的名字，但这位可是被柳掌门夫妇认可的佳婿。 但是，怎么说出的话逐渐变得有些轻佻呢？ 这个时候碰上，柠霜怎么也不觉得是赶得巧，但对方却如此解释道：“门内近来有些安排，这个时辰不正面冲撞就行，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向来睡眠浅，幸运的是恰好遇到了姑娘。” 柠霜没有接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邪魔势力猖獗，既然我们八毅出关，必然要尽全力想办法平定，近来我一直在古籍中寻找方法，有一个术法遇到了疑点，听闻姑娘擅长这方面，不知道愿不愿出手相助？” 他紧接着又补充道：“全凭姑娘心念，不必强求，姑娘若有自己的事……” 对别的事情柠霜可能会犹豫，不过这关乎凡界生灵，就算有危险，以身试险的心意早已是决绝的，她点头答应：“若是为了苍生，自然当竭尽全力。” 任轩眼睛弯出一定弧度，抬手引路：“姑娘请。” 随着任轩的引领，他们踏上一条小径，通过一层结界后，场面豁然开朗。 数颗夜明珠下，云海翻腾，方圆一里是一片青嫩草地，旁侧的花林时不时飘飞出纷纷扬扬的柳叶形彩色花瓣。 没想到度业八方里竟然有这样的地方，不过看看身边的任轩，好像又在情理之中。 柠霜伸手接了一片，指尖轻轻捻起，又放在眼前看了看，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花？” 任轩悠然笑道：“假的，就是用法术随意做的而已。” 柠霜恍然，点头将花瓣放开了。 “这里是我特地开辟出来的，专门供我独自修研古籍。” 柠霜心中再次生疑，究竟是多难的术法？虽然是自古籍而来，可度业八方内高手云集，她就算有救人的名声，也还找不上她吧。 她试着呼唤系统，毕竟当时系统卖关子来着，不过此时悄无声息。 之前就疑惑八毅的情况，但现在尚未探查到任何异样。 “姑娘应该好奇怎么找到你了？” 任轩忽然说中柠霜的心事，把她稍微吓了一跳，好在表面依然镇静。 他递给柠霜一张纸：“我们闭关许久，想法陈旧，这种时候，还是要集思广益的好。” 理由充裕，柠霜微微笑着接过纸，下一瞬眉头却忍不住蹙起，她不解地看向任轩确认，这看起来不像是可以平定邪魔的术法啊，没拿错吗？ “有什么疑问吗？”任轩一脸无辜地询问道。 柠霜将信将疑，对照着单手施法，结果一下就成了。 在她手心，赫然出现一朵有着彩色细长花瓣的完整花朵，随着她的法力灌输缓缓舒展，柠霜惊诧地再次看向任轩。 不料他也瞪大了眼，一脸惊讶，急忙从柠霜手中取走纸，“啧”了一声后，拍拍自己的头：“对不住对不住，还是着急了，怎么把这花的给拿出来了。” 柠霜沉了口气，无奈笑道：“也是我心中疑惑却没再和你确认一下。” 任轩一脸惭愧，商量道：“改天，改天可成？” 柠霜正要应下，却发现那朵花于空中飘起，化成数道光线后朝她的手腕而去，以她的速度施法拦截都没能成功。 看着手腕浮现出的淡色细线，柠霜蹭了蹭，毫无变化，连法术痕迹都没有，仿佛这几条线生来便长在她手腕上一般。 “这是什么情况？”柠霜疑惑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任轩着急解释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情况，怎么去除不了呢……” 他施法试了试，但是细线无动于衷，只好在道歉数次后说要不眠不休地想办法。 这一晚上自从遇见他以后真是挺莫名其妙的，但柠霜又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最后还是以礼相待，在他软磨下同意他送自己回了住处。 躺在床榻上，柠霜也睡不着，抬手查探细线，心里逐渐烦躁…… ------------ 第七十五章 数日之事 翌日，在度业八方弟子的指引下，一行人前往议事中殿。 大致聊过凡界各方形式后，便说起了柳茹琴的婚事，她的脸色不是很好，任轩却不太在意似的，对柳茹琴的态度温和，但似乎比起成婚，与柠霜探讨局势更令他上心。 经长老告知，最近将举办一场武斗大会，不限条件，有胆量本事的都可以来度业八方报上名号。 柠霜清楚看见烁暝听闻此消息后眼底压不住的兴奋，望向她的眼眸含着复杂的欣喜，议事结束后，烁暝被第一时间催着离开内门，柠霜总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和最初遇到时很接近。 柠霜：情劫系统，你在不在？ 系统：【不在。】 柠霜：…… 【怎么了，仙子？】 柠霜：最近烁暝的进度、心境之类如何啊？ 系统回答得很是干脆：【在可控范围内，仙子的担心我懂，这不是因为最近你来门派内了吗，离他这么近，再加上要比试，他自然满心想着让你也看看他的长进，过些时日就好了。】 说完后，系统遁走，柠霜轻叹一声，只得把猜疑继续放到心里。 —— 度业八方作为众所瞻望的门派，在这种时候举办武斗大会自然有其用意。 集强者，振人心。 宁辞也没错过这个机会，抓紧找长老占了个位。 而以增进双方感情为由，最近任轩都和他们“混”到一起。 柠霜疑惑的是，偶尔她单独行动时，任轩竟然选择跟她一道，虽然柳茹琴心里完全不希望被任轩陪伴左右，但如此跟她也有些说不过去。 任轩不以为意。 哪怕她特意相谈，也无法改变他的淡然看法，因此需要单独做什么时，柠霜必须用法术快速闪走才行。 一日，柠霜得到准许，正在藏书阁翻看历年记载，欣玖忽然出现告诉她烁暝修炼不慎走火入魔了。 她赶到时，入目天色泛起红光与黑紫之气，团团缕缕交缠一起，就算是门内法力深厚的八毅，也根本无法接近房屋。 在众人的注视下，柠霜朝着边缘靠近，她没感受到什么危险，反而是心痛，心底泛起无边的苦涩。 屋内，烁暝满身血迹，双目失神，泄了力栽倒在床铺边。 源于烁暝的四散开的灵息，轻轻围绕在柠霜身旁。 “烁暝……” 柠霜尽可能轻柔地靠近烁暝，一遍又一遍呼唤他的姓名。 意识骤然迷离，四肢传来的剧痛令柠霜跪倒在地，她不知借了谁的视角，竟看到一片被鲜血灰烬浸染的土地，不远处拼杀嘶吼声响亮。 她一眼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只见烁暝手握长剑，不顾身上的血与伤，催动法术，以灵力震荡四周…… 待柠霜回过神来，平复许久，她觉得自己是借此时机看到了烁暝的前世。 很早她便猜测过烁暝的身份非同寻常，如今看来曾经看到的记忆之外的画面，大抵都与他有关，毕竟他可是有着系统帮助指引、踏上拯救苍生之路的天命之人。 柠霜用修为收拢他的灵息和游魂，等他恢复些后，设下一道障眼法，好让旁人误以为她也没办法相助，是烁暝自己抵抗，至于烁暝，他醒后，她早已不在。 可她没注意到，在她身影尚未消失时，烁暝便已在系统强制唤醒下，睁开了眼睛…… —— 由于烁暝的身体需要特殊药材调养，且不久前答应过系统为烁暝打制新兵器，因此柠霜变得格外忙碌，外出解救百姓生灵的同时，寻找隐藏神药的福地，并时不时跑到西北收集晶石。 近来不知怎么回事，邪魔力量似乎减弱一些，不仅好对付，也不见有什么新动作。 但暴风雨前往往是最平静的，柠霜不敢懈怠，她还尝试前往不曾去过的两方——西南、东北，可仿佛受到什么无形阻碍一般，只在边缘无法进入。 期间还发生了一件特别的事。 自从江风祁以比试为由来到度业八方，柳茹琴便与他常在一处，任轩偏偏还往前凑，矛盾频发，由此成了他人茶余饭后主要闲谈对象。 三人一次外出，恰巧撞见妖和魔妖厮打，江风祁毫不犹豫地出手，不顾自己与同行之人，像杀疯了一般，无论是否为魔，尽数杀死。 柠霜有些担心，尤其听柳茹琴说了江风祁亲人被妖屠杀的经历后，忍不住叮嘱，柳茹琴让柠霜放心，他们之间多年感情还是特别的。 四处奔波，柠霜也无力完全照应，只能让她自己想好后再决定心意。 —— 冯恬偶尔会来找柠霜，与她一起外出救人，或探讨功法。 只是还没来得及替她师弟问柠霜的心意，柠霜便消失了。 福地作为奖赏，会分给一些行善积德的神兽，柠霜硬闯而触犯天罚，不仅受伤，功德也掉了几万，好在最终拿到了药材。 她强撑着给烁暝服下后，留下一封谎称自己追踪邪灵离开一段时日的信件，便抓紧找了一个地方藏身。 稍微恢复意识后，她不受控制地脱离身体外出游荡，不想竟然借此发现八毅中举止奇怪的人，他们行动起来很僵硬，更像是被人操控一般，只可惜没能顺着找到源头。 —— 元夏自妖境回到凡界，发现柠霜身魂分离，在她身边守护。 经元夏相告，柠霜得知，妖境动乱，有些与魔妖勾结，意欲为祸众生、瓜分凡界。 他们一起前往西北，以元夏的方法对付魔妖。 柠霜觉得元夏比之前上心许多。 元夏笑答，若不彻底解决，来日她如何去做客？ —— 时隔月余，守着明睿的术法突然传来急切讯息。 元夏与柠霜赶至余源城，寻常人是看不到柠霜的，好在之前与恶灵斗争时，城内大多人都认识元夏，便放心让他处理明睿的事。 让柠霜意外的是，明睿竟然可以看见她。 除了柠霜以外的人靠近都会让明睿紧张，于是元夏在外设下结界保护他们，柠霜近距离以修为和话语安抚。 明睿恢复后要与他们同行，柠霜冥冥中有一种特殊感应，便同意下来。 不成想，他们去取柠霜身体时，在结界边看到了因柠霜毫无反应而误会她出事、痛苦晕倒的烁暝…… ------------ 第七十六章 如此因果 柠霜藏身之地甚是隐蔽，她猜测是系统告知，当系统没有回应，更让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也不是第一次怀疑系统，但也依然不好计较，反正它怎么安排都是在尽心为烁暝谋划。 只是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莫非系统想让她失去意识？ 这万万不可以，除了应对烁暝，她还得完成自己的任务。 烁暝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度业八方，还看到了柠霜，一时间以为是在做梦。 彻底清醒后，他立即找柠霜询问。 见他的模样憔悴，柠霜不忍，如今却只剩一个选择。 她淡漠地说自己是有事，他想太多了。 如此态度，烁暝也不是没见过，他当然不肯相信，继续追问，结果被突然出现的明睿砍晕了。 见柠霜诧异，明睿说让他还是好好养身体，把他搬回去以后拉着柠霜离开。 —— 烁暝醒后又去找柠霜，现在比试已经结束，尚有留在门派内相商对抗邪魔计谋的，因此他也能借机多去一些地方寻找。 可找到柠霜时，恰好其他人也在，他们都觉得烁暝有些着魔了，把幻觉当成了现实。 众人帮着柠霜说话，烁暝只身败下阵来。 柠霜继续调查度业八方，可是一无所获。 休息时，明睿幻化成一把短刀，斩断了柠霜手腕的细线，柠霜察觉，可明睿什么都不肯说。 —— 稀里糊涂地进了新的幻境，这次和过往的惨烈场面别无二致，柠霜看到烁暝奔她而来。 烁暝一到身前便开始追问一些她曾故意隐瞒之事，柠霜心想应该都是系统想办法告知的。 她全部否认，可这个时候越说烁暝越不信。 忽然，系统上线提示，声音冰冷。 【进度已降至-10%，接下来进入无意识自动执行模式。】 —— 柠霜再次恢复意识时，头痛欲裂，发生之事一点点进入她的记忆中。 元夏不知为何因为烁暝唤她霜辰而崩溃，他们自此有些陷入僵持。 殃来找过她一次，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见她不想听，默然离开了。 邪魔力量大增，恶灵来犯，欣玖为了保护柳茹琴，化出原形，结果江风祁看见，毫不犹豫将她杀死。 原本倾心，一夕互生怨念，柳茹琴回门派修习禁术，与江风祁决战，同归于尽。 元夏冷静一些后，在柠霜答应会远离烁暝后，继续出手帮她。 四方换位后，皆可通行。 他们分头行动合力查出原因，邪魔势力原来是为了让困于此界阴阳谷的邪神复苏，任轩是其一缕游魂，归位。 榨取力量的同时还能将此地打造成邪魔适宜的环境，一举多得。 恶灵为邪魔主力，由灵王指挥。 至于烁暝，柠霜就如同系统最开始希望她做的那样，对他冷漠绝情。 在无意识期间里，她做的堪称完美。 功德簿满目鲜红，柠霜知道，对她的惩罚要来了。 事已至此，柠霜格外心累，只想尽快解决。 系统出现找柠霜解释，柠霜劝它不必再出现了，她不会让一切功亏一篑。 —— 柠霜计划先对付恶灵，释放天地灵力，好借用天地之势。 当烁暝最后一次来和她确定心意，柠霜斩钉截铁否认。 元夏随后便找烁暝再次强调，他怎么努力都没用的，柠霜只是对他怜悯一点罢了。 烁暝自嘲说恐怕连怜悯都没有，是他自作多情。 —— 大战再起。 柠霜于战场见到了殃。 可惜此时的他已经意识涣散，混战之际，殃寻柠霜与她对打。 因为身心俱疲，伤也没空治疗休养，最后是柠霜先撑不住，殃却主动死在她手下，与她说…… “好在至少有一人的记忆里，我不是什么恶灵头领，而是救世上仙。” 消散前，他将一个合并过许多份的玄离烛盏给她。 柠霜心痛，将殃消散的灵收存于钱币。 而后用合并的玄离烛盏，以修为作为灯油，火烧恶灵。 恶灵暂时落入下风。 见大家众星捧月围着柠霜，因她虚弱，有的搀扶着她，烁暝瞥过一眼，转身离去。 —— 柠霜算着时间来不及了。 冯师姐忽然出现，她竟在以前打斗时被恶灵侵入身体。 眼下有失控预兆，可她无法自毁，十分煎熬。 得知柠霜的玄离烛盏可以处理，她来请求，不想为邪魔伤害任何人。 柠霜查探发现确实无力回天，于是答应。 她拜托师姐将兵器给烁暝，再配合她演个戏，以此完成最后的进度。 师姐虽不知道具体，但同意陪她演戏，只是必须将真心相告，了解后无奈笑了。 烁暝眼看着柠霜烧了祈求她想想别的办法的师姐，冯师姐最后含泪将剑送至他面前。 实在忍不住还是说了句，让他不要只看一时。 可烁暝捧着剑，已然无法听得进去。 —— 天雷滚滚，烁暝飞升。 柠霜从旁护法，待他成功后立即退离。 烁暝其实有所察觉又不敢相信，他的心很乱。 另一边，元夏顺利压制魔妖。 另外两方主要是为了重塑任轩身体，暂时未成。 见邪魔大势已去，柠霜带着明睿，与元夏离开凡界。 —— 元夏回去处理妖境的事。 柠霜强撑着身体安顿好殃。 明睿担心，在柠霜偶尔昏迷时，设下结界保护她。 这期间，柠霜回想起过往一切。 原来她前世为神，名唤霜辰。 与同为神将的烁暝倾心定情。 结果各方有意挑起一场大战，不论好坏，各有立场。 元夏家族丧命于此时。 终了，天道降罚，处置各方，而烁暝与柠霜双双失了记忆，分到不同界。 柠霜感慨万千，只愿烁暝继续好好救世，有些过往是他们造下的因。 柠霜才醒来，仙境便已有人找来，因功德簿亏损，她必须受罚。 柠霜叮嘱明睿看家，等她回来。 ------------ 终章 降罚以来，柠霜托着受伤的身体生活在新凡界的一处村庄。 她失去了许多仙力，能做的也变得有限。 而无论是寻常小事，还是救死扶伤，功德簿都只有零星功德。 柠霜知道，清算一切后，这些都是她应得的惩罚。 未来漫长，她亦没有想好要带着从前的记忆走向何方，也许等时光消磨，那时她也身魂尽归天地了罢。 此方凡界日子多烟雨，村落清幽，雨时外面一片朦胧，柠霜收起药架，撑伞转身向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