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 序 十二高峰天外寒。竹梢轻拂仙坛。宝衣行雨在云端。 画帘深殿,香雾冷风残。 欲问楚王何处去,翠屏犹掩金鸾。猿啼明月照空滩。 孤舟行客,惊梦亦艰难。 ………… 两年前。 正在爬青城山的李华蕴翻越护栏拍照,看到下方好似有一幅画卷,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结果…脚下一滑…便跌落到这个世界的山中,那么突然,那么潦草,让人措手不及。 “诶?我这是在哪。” 在“异世界”生活了一年多之后,将所有的跟随自己而来的物品包裹严实,又找村里邻居帮忙打造了一个大木箱子,藏好以后,跟从前告别,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 “哎哟,我的妈呀,差点没给我摔死。” 坐在地上的李华蕴摸着屁股,揉了半天,疼得龇牙咧嘴,还是不解自己身处何方。 以为自己眼花的李华蕴迷茫地胡乱走动,引来山林里的野猪“追杀”,奔跑许久,狼狈不堪地爬上一棵大树。 野猪吭哧吭哧地撞了半天树,与李华蕴大眼瞪小眼的僵持了很久,最后一步三回头的不舍离开。 畏畏缩缩的下来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历经几个昼夜的找寻,终于在昏倒前找到了人家,幸福地晕倒在了房子旁边。 醒来后经历了语言不通,不懂农耕桑田,天灾兵祸,病痛折磨,最终选择做一个渔民,既来之,则安之,体验一下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 平王三十年,戊戌暮春,望五日,拂晓时分。 楚国,丹阳城外,江水悠悠而下。 丹江之上,碧水东流,百啭千声。 一叶扁舟随波漂流,船身与水面齐平,船内不时溅起的水花诉说着大自然的馈赠。破旧的渔网整齐的搭在船侧,随风飘荡,安闲逍遥。 篷上悬挂的铃铛宛如犯错的孩童亦步亦趋的坠在船篷的身后。篷内斜放着一根笔直扁平的木棍,两端被削的无比锋利,似能‘削铁如泥’。 船上一个身材修长,古铜色皮肤,五官端正的少年。绿蓑青笠,腰悬酒壶。 只见那少年悠闲的伸个懒腰,将木桨放置舟内,侧躺而下,以手支额,无语望天。 “我叫李华蕴,来到这坑爹的世界,无数次险些因为一些小事凉凉,无数次夜里饿醒,无数次生死危机…最初的兴奋激动,现在仅剩下回家的念头。” “我怕不是过得最惨的穿越客了吧!别人有系统,有知识,有外挂。再不济当一个文抄公也能富贵一生,可这字…怎么不一样呢?” “皇天在上,我举报,凡是突然到访的穿越客,突飞猛进的都要检查一下,绝对都有外挂,啊!妈妈,我想回家……” “叮…” 李华蕴猛然坐起,四处张望。 铃铛:“铃铃…叮…” “算了,没戏,进城,把今天的鱼给卖了,又得去斗智斗勇了,谁说古人蠢来着,过来,看我一剑攮不死你。” “真失败,两世为人都这么惨。” 停止了头脑风暴,李华蕴起身开始利索的收拾船舱。 “tui~” 在岸边将小船固定,吐出口中已嚼得稀碎的狗尾草儿,收拾利索的李华蕴,挑着木桶,装着渔村最近的鱼获缓缓向城中走去…… ………… 新人新书,比较慢热,望给位赏脸细细品尝。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一章 结识少年 城墙高耸,山水环抱。浮云若轻纱,雾气环城绕。 城外官道,行人匆匆。虽道奔波苦,却展喜笑容。 ………… 暮春,望五日,清晨。 李华蕴望着前方巍峨高耸的城墙,开阔平坦的官道,两侧坚挺的烽火台及城墙上把守的士兵。回想上一世所见的古城古迹,不由得感觉时空错乱,晃若隔世,感慨万分。 走到城门口,卫兵冲李华蕴挥了挥手喊道:“例行检查。” “大哥,您看,都是鱼获。” “鱼挺肥啊,来一条。” “哟,不错嘛,给我也来一条。” 还没进城就已被守城卫兵买走了几条鱼儿,李华蕴高高兴兴的向着城内走去。 “渔家请留步。” 刚入城,好似听到身后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喊自己,扭头望去,一个少年拱手而立,喊住了李华蕴。 只见他大约二十岁的模样,身穿红色长袍,头戴高冠,手持缰绳,气宇轩昂。 “公子寻我何事。” “吾观汝挑的可是渔获?要进城售卖,购买日常所需?” “没错,公子是要买鱼吗?” “吾能挑拣一二吗?” 李华蕴拍着胸脯说道:“当然当然,公子尽情挑选,我抓上来的都是最肥美的鱼儿,买回去简单处理一下,放锅里一炖,不用放太多佐料,味道绝对鲜美。” 少年诧异的看了看李华蕴,随后蹲下挑选起来。 “渔家,近来打渔收获如何?” “一般一般,就是汛期快要到了,得辛苦辛苦,多打些鱼,提前准备好衣食住行和吃穿用度,不然后面日子就不好过咯。我看公子服饰打扮,气度不凡,一定是大户人家……” 少年打断李华蕴的话,说道:“君认识吾?汝之言语,有些怪异。” 李华蕴连忙摆手说道:“不认识不认识,小人怎么会认识公子呢。” “汝称吾公子?罢了,朕芈姓熊氏名彻,君当如何称呼。” “嘶,这货是个王?都自己出来买吃的吗?”李华蕴一边想着一边答道:“鄙人姓李名华蕴”。 “君所有鱼吾全要了,可方便送至朕府上?” “没问题,您请带路。” 李华蕴一边跟着熊彻,一边好奇着丹阳城内的花花绿绿… 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空气之中也没有PM2.5刺鼻的味道,满满的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走在建筑最高三层的街道上,杨柳堆烟,帘幕无重,庭院深深。自大街及诸坊巷,大小铺席,连门俱是,即无虚空之屋。每每经过路口,放眼望去,曲径通幽的深街长巷,一栋栋青瓦木楼,一户户紧紧相连的商铺,一派繁荣祥和的景象。家家户户门口均种植了一些花草,仿佛步入了前世各大电影的拍摄基地。店家开门迎客,叫卖声不绝于耳,街道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 走在石板铺砌的道路上,凉风拂面,杨柳摇曳着身姿。巷子里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飞过的鸟儿鸣叫几声,仿佛是在回应它们。李华蕴不知不觉便沉醉其中。 熊彻见李华蕴左顾右盼,便好奇的问道:“君好像是初次进城,对丹阳的感觉如何。” 收回嘴边“卧槽,牛13”的李华蕴,绞尽脑汁回了一句:“街道繁华,空气清新,车水马龙,真是繁花似锦迷人眼呐!” 熊彻嘴角不经意的扬起,接着问道:“君觉得咱们国家如何。” “还不错,与印象里有不小的差别。” “哦,君印象里应当如何?” 李华蕴思索片刻回复道:“天下礼崩乐坏,百姓艰难求存,诸士言论自由,思想百家齐放。” “君言当今天下礼崩乐坏,有何见解?” “不知。” “不知?” “对啊,我又不知道都发生了啥事儿,有啥见解。” “君刚才所言……” “咱就感叹一下,会不会唠嗑。”李华蕴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咱一个平头百姓,哪能知道天下时事。” 熊彻脑袋宕机了一会儿,盯着李华蕴看了看,接着说道:“君的脑袋也不平啊,挺圆的,为何说自己是平头呢?” 熊彻边说边伸手,想要摸一摸李华蕴的脑袋。 打掉熊彻伸开的‘爪子’,李华蕴气急败坏的说道:“形容,形容懂不懂。” “不懂,什么是唠嗑?你说自己是那什么平头……百姓,那么你治下黎民对国家什么看法。” “唠嗑就是闲着无聊说闲话。”李华蕴停顿一下,接着说道:“我又不是官员,哪有什么手下。还有,黎民能有啥看法,两亩半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一年到头生活有些紧张,反正听大伙说,感觉楚国还算不错,国君这点做的挺好的。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嘛!” “哈哈,虽然君说的话有些听不太懂,但是,挺有意思的。”熊彻边说边琢磨。 “那是,提起当年,咱可是哄的很多小姑娘心花怒放。” 熊彻也仿着他的语调调侃起来:“那你可得好好教教吾,吾妻妾多寡,汝得替吾上点心嘞。” “么的问题,看哥的,咱跟你讲,要学的多着嘞。”看熊彻语调轻松,不那么正经,两人关系亲近了不少。 “哈哈” 没多大会儿,在闲聊之中,两人到达熊彻府上。 李华蕴抬眼望去,高门大户,粉墙环护,周边垂柳环绕,气势恢宏,门口蹲坐的“石狮”庄严霸气,两扇朱漆大门,顶端悬挂着黑色…… “那是金丝楠木吧!土豪,真土豪。” 瞅着牌匾上刻着的“公子府”三个大字,李华蕴心中疑惑:“嗯?公子府?没封出去?” 李华蕴不断左右张望着,跟随熊彻向内走去。 大汗淋漓的李华蕴将渔获交给管家,收到钱准备返程,被熊彻喊住:“李兄,别急着走呢,喝碗茶,唠唠嗑!” 管家双目似剑,眼神凌厉的看去。 李华蕴突然打了个冷颤,抬头望了望天空,收紧衣服,感叹道:“得注意点儿了,刚出完一身汗,感冒就完了。” 熊彻见状挥了挥手,“管家”不爽的收回视线。 李华蕴看了眼管家,眼神飘忽起来,心想:“就这点钱,不就要的贵了点儿嘛,不至于吧。” “愣着做甚,跟我来,我这可是有不少好茶呢,大补。” 李华蕴听的心里只犯突突,对着熊彻询问道:“大补?” “对,等下你就知道了。” 绕过萧墙,顺着院内小路,在一凉亭下相对跪坐。两侧池塘内的莲花含苞待放,锦鲤不时鱼跃而出,溅起一朵朵水花。 看着周边庭院内的景色,李华蕴心中又是一顿感慨:“万恶的资本家,真是让人面目狰狞。羡慕,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 “李兄,咱们继续路上的谈话?” “嗯?我瞎扯的,听听就算了。” 经过一路交谈,关系亲近许多的熊彻调侃道:“李兄是不愿与我深交咯。” 李华蕴急忙说道:“不不不,真的就是朋友间瞎扯的……你要听,那我就跟你胡扯几句。勾践听说过没?” “朋友吗?……哦?没有,勾践是何人?” “齐……额,公子小白呢?” 熊彻思索良久,猜测道:“听你说齐,是公子得臣?公子禄甫?公子廖?公子仲年?没听说过小白啊!不过他们的妹子是真的漂亮!嘿嘿……” “瞅你那损出?就这点出息了,能有多漂亮,我不信……除非改天你带我见见。” 熊彻虽然很多还听不太懂,但自觉不是啥好话,小小郁闷了一下:“有机会吧。” 作为一个几乎为历史盲人的李华蕴,没判断出处于什么年代,不甘心的问道:“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知道不?” “周幽王知道啊,烽火戏诸侯什么意思?他不是因为和天王搞的阵仗挺大的嘛,前阵子我都以为要来一次丰镐之战了。” 李华蕴大脑疯狂运转:“原来是传说中的烽火戏诸侯附近啊,之后是啥来着?” “对,东周,东周分两段,春秋和战国,一统……呸呸呸……不对不对,东周是啥来着,对,周天子迁都,然后呢……嘶~” “春秋…春秋五爸……呸……五霸。第一个是谁来着,左耳?小白?勾践?那家伙好像是战国时代的。吴王瞌闾?不对,这家伙也是。” “三家分晋?合纵连横?问鼎中原?买椟还珠?和氏璧?” “孔子?老子?庄子?墨子?” “荆轲刺秦王,秦王绕柱?想当年咱一手秦王绕柱纵横LOL……” “远了远了,这年代好像有几个大美女来着,烽火戏诸侯的褒姒估计没了,东施效颦那个西施?诗经那个硕人?这家伙刚说的不会是这俩里面的一个吧,咋滴也得去瞅瞅。” “不对不对,找历史脉络呢,好不容易有点机会开挂,得珍惜,不行,得再套点儿话。” “……” 李华蕴拍拍脸打断脑洞,两眼放光的看向熊彻:“你看他俩打架……打仗,是不是遵从所谓正义?利者,义之和也,有德者人皆随之。” 熊彻低头琢磨一二,随后介绍起当今时事:“李兄,当今天下,幽王昏庸无道,两河地震不思补救只顾贪图享受;利用虢石父搜刮黎民欺压百姓;宠溺褒姒,后面又无缘无故的就废申后和当今天王。这申后和当今天王也是个狠人,逃回申地之后就联合西夷犬戎等国,召集众多方士勇士攻打镐京,幽王太子王妃殉国,天王自立,迁都郏鄏。就是姬望挺亏的,虢公翰在携地拥立他继位,前几年却被晋侯一剑斩杀,献给天王了……” 李华蕴琢磨一二,再次确定了目前时间处于西周末年,东周初年。 “好绝望啊……” “李兄,怎么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这么议论当今天王,不怕寻你麻烦吗?” “此地距京畿之地甚远,怕他做甚,再说,那么远的距离,咱楚地也不是吃素的。” “哦,那你看周立国之初所建立的宗法、礼乐制度上看,用宗室道统、德治思想等等,将姬姓、姜姓联合起来共同统治其他部族。各国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些思想那些制度就是一个规矩,谁破坏规矩,以天王为代表就会群起而攻之。如果天王家自己破坏规矩呢?会怎样?” “灭亡?” “对,就像幽王跟天王的战争,幽王失德,破坏了大家共同利益,天王发起战争,于大家都有利,你看是不是都特别卖力?” “大部分都是。” 李华蕴抢着说道:“这就是破坏自己订的规矩,也就是失德的后果。虽然能补救,但听你所讲,幽王还真是思想有问题,只是失德就算了,还碰大家共同的利益。” 沉思片刻后,熊彻接着说道:“天王虽然得利胜利,但整体来说,好像更差了?” 李华蕴接着说道:“那就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了。申侯他们立当今天王,曾经作为废太子,就不符合礼制,破坏大家公认的规矩,就是失德。之前的战争就是引兵祸乱。虢公翰拥立姬望为王,合适的,毕竟幽王和太子没了。当今天王原先被废,还被驱逐出镐京,这时候由姬望继位,符合宗法礼制。听你为其感叹,他是不是发布了很多对大家有利的政策?” “没错。” “那文侯一剑斩杀姬望,虽然王室内部稳定了,但在天下就丧失了权威。更何况听你说迁都了,咸阳……显扬国威却弄丢了……镐京,在军事上来看,此处重中之重。以后王室不好过咯!加上失德,失利,制度崩坏,天下大乱就要来了,以后就是以义争利,倒转天罡的时代。” 熊彻沉思片刻说道:“迁都一事好像谁反对来着?说是只要迁都,周王室就会式微,不过镐京被毁了,又是地震,又是干旱,又兵戎不断,不迁都啥办法。你说天下大乱,以义争利,倒转天罡什么说法?” 李华蕴心中想道:“春秋挺乱的,又不是预测当下,给他扯远点,大方向没错,小方向反正验证不了,要不……忽悠忽悠他?” 随后李华蕴紧接着说道:“若你是一国之君,天王失德,对你们又没利益,你对当今天王怎么看。” 熊彻立即接道:“反正我听说鲁国那一帮子家伙挺不服的。天下各地不断立国,又封了不少爵位。说起来就来气,我熊氏作为祝融后人,只给了个子爵。” 李华蕴心中惊叹道:“卧槽!霸王项羽的老祖先?好像问鼎中原就是说楚国来着,不会是这货的亲戚吧!不对啊,项羽不姓项嘛?贵圈真乱,要是能有个电脑查询一下就好了。” 抚了抚受惊的小心脏,李华蕴接连问道:“幽王破坏规矩,礼乐崩坏,当今天王又得位不正,他能成为天王,那所有的姬姓王室之人是不是都能效仿?” “不论嫡出庶出,贵族平民,是不是谁拳头硬谁就是道理?” “作为臣子,我兵强马壮,有钱有粮,大家都听我的,为什么要听你的,以下克上行不行?” “天下各地有实力的贵族们,是不是都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称王称霸?” 不待熊彻回答,李华蕴接着感叹:“就天王那点儿实力,各地又对他极为不满,他能调动多少兵力?他的身份,他的作为,他的实力,注定未来王室越来越差,但各地争利就算不遵守规矩,也得占据大义,不然还是会群起而攻之的,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只会越来越乱。” “不过非姬姓还是老老实实发育等机会比较好,他们自家一家子打架,外人插手不得被群殴啊……” 就在熊彻震惊之时,“管家”端着两碗……“粥”和一碟“凉菜”而来。 “公子,茶来了。” 看着这两碗绿油油的“烂菜叶粥”,甚至可以说是绿色“浆糊”,还有那一盘凉拌树叶,感觉自己实在不敢下嘴的李华蕴赶紧告辞:“啊这…老弟,我在这耽搁了不少时间,还要去市令上买些东西,逛逛丹阳城,之后还要回家呢,告辞告辞。” “李兄,唠了这么久,喝完茶再走。缺啥东西跟我说啊,我让祁姨替你备好。” “不缺不缺,等下还要早点回去呢,不敢耽搁。下次,下次一定,咱给你带点好茶,好鱼,让你尝尝咱的手艺。另外给你带些新鲜玩意儿,让你开开眼界。” “那,好吧……你下次直接来就行,把这当成自己家,缺什么直接给我府上讲。”熊彻把腰间玉牌摘下递了过去,接着说道:“拿着这个,有需要直接找我。如果我不在,直接找祁姨就行。” 收好玉牌,跟熊彻告辞后,李华蕴挑上担子撒丫子狂奔,生怕被留下逼着喝那碗绿浆糊。 “公子,你在哪遇到的这位?我看他体内无气,步伐混乱,亦非祭祀,穿着打扮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渔家罢了,公子可别被骗了。” “无妨,这能被骗什么了?”熊彻抿了口茶接着说道:“祁姨,戏弄他做甚。我只是路过城门口见到他时,冥冥中感觉他未来会帮我大忙。一路闲聊下来,感觉这还是个妙人儿,刚刚的很多话挺值得琢磨的。而且思维独到、胆大、是个贤才,就是看上去毫无修行,而且言语之间有点儿,有点怪异。” “这小子卖鱼故意加价,看我的眼神肯定没想好事儿。不过既然公子看好他,公子何不邀请他追随于你,可用我抓他回来?” 熊彻调皮的伸着大拇指:“祁姨你这扮丑还能那么迷人,魅力真大。” 熊彻喝了口茶后继续抢着说道:“不必,其虽有大才,但无甚修行,现在跟随太过危险,待下次寻个机会教其修行,最少也要能自保。现在啊,我俩初次见面,正常交好就行,不必着急。” “你这小家伙儿居然调笑我,讨打。”祁姨伸出手指点了点熊彻脑袋继续说道:“不过公子注意些为好,现在天下局势诡异,丹阳城内最近也不太安生……” “知道啦,祁姨…跟他唠嗑这不挺放松的。” “唠嗑?” “就是……” 丹阳城内,刚逃离公子府的李华蕴拍了拍胸脯,抚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感叹道:“真吓人,这茶都是浆糊和凉菜,翠绿翠绿的,看着就有毒。那娘们儿看着不像是个好人呐!才几个钱,就要毒死老夫,以后老弟不在坚决不去,看着好像还是练过的样子,吓银。” 李华蕴抬头望了下太阳,瞬间泪流满面……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看着面前的陌生的街道,一阵感慨:“真特喵的刺眼,怎么着也有12点了吧。” “咱呀嘛老百姓呐,真呀嘛真高兴呐……” 李华蕴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左顾右盼欣赏着异界风土人情,晃晃悠悠的向着市令方向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尾行的两人。 ………… 刘喜:“他好像是在骂那位呢吧。” 红光:“好像是……” “上报不?” “你想死别带着我……” “那…继续跟着吧,这家伙跑的真快,差点没跟上。” “别说话,让我缓缓,跟上。” “昨天你家去了几个啊,这么虚弱。” “滚,跟上。” “滚还是跟上?”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二章 丹阳城内 婀娜杨柳环墙绕, 巨石青砖丈许高。 亭亭绿树排排站, 奔波生计折弯腰。 ………… 暮春,望五日,金乌高照。 初夏的中午,天气闷热的厉害。 李华蕴一路七拐八拐的终于到达了市令门口,望着集市内的繁华,李华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城墙那么高就罢了,城内那么繁华,集市围墙也这么高。公子府就算了,民宅也这样。集市也这么板正,楚国这么有钱嘛?……情况不对啊,难道因为这是都城的原因?……知道当时就好好学学历史了。” 李华蕴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向内走去。只见集市外面一条丈许宽的小河,两侧整齐的栽植着杨柳,集市四周被一丈多高的青石包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安置一道大门。 集市内地面虽是土路,但平整的明显被夯实处理过,地面上整整齐齐的种着多排香樟。 每棵香樟树下都有一个或两个商贩在极力推销。熙熙攘攘的顾客在其中穿梭,宛然形成了一幅……摆摊的既视感。后世摆摊也没这舒坦吧! 李华蕴向左右两侧看去,心中想到:“也没有摄像头啊,就算是一场真人秀,这手笔也太大了,而且这也有一年多了,该杀青了吧。” 避过逆行的人流,跟随行人向内走去。各式各样的商品虽然跟后世相比相差甚远,但种类之繁多,依然看花了李华蕴的眼睛。 这是宠物狗吧,那是卖布的,这又是啥?道教符箓?现在还没道教呢吧! 那是?卧槽…蜈蚣?蛇?蜥蜴?蛤蟆?……抬眼望去,一连十几个摊位全是各式各样的毒虫。 那又是啥,看着怎么像是布娃娃,这么先进的吗?待李华蕴走近一看,卧槽,好丑…… 虽然集市中摆摊所卖之物细看过于一般,甚至没法细看,但是种类千奇百怪,让人眼花缭乱。 古代一直说这边是蛮夷之地,就是因为那些毒虫吧。 这富裕的国家,花样频出的商品,怎么看也算不上蛮夷之地啊!!! 收回目光和发散的思绪,想起同村大婶大叔们的委托,问向旁边布摊老板:“老板,这布怎么卖的。” “老板?喊我吗?是要买布吗?” “对……” 花巨资买了些布料、盐巴等生活必须品,李华蕴继续向深处逛去,找寻自己心心念念的长剑。 “啊*#*##……” 正左顾右盼寻找卖长剑摊位的李华蕴被吓了一激灵,怀中抱着的物品差点儿散落一地。 手忙脚乱的整理一通后,李华蕴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看上去仅有六七岁的孩童,穿的破破烂烂,身形消瘦,满脸污泥。被关在木笼里,趴边上冲李华蕴喊着听不懂的语言。 “啪~”老板一皮鞭抽在木笼上,吓的那娃娃蜷缩一团。 “闭嘴…不好意思,各位客人,这小畜生是刚到的,还没调教好,让各位见笑了。” 老板冲周边一阵抱拳,随后看向李华蕴:“这位渔家,你认识这小……家伙?” 李华蕴心中一动,走近盯着那娃娃看了一会儿,说道:“没见过。” 随后李华蕴看向周边,大大小小十几个木笼围成一圈,里面关着或男或女十多个蜷缩成团的青壮异族。很多穿着华丽的男女像挑选商品一样对着笼子里指指点点,而那个唯一的小娃娃满脸希冀的看着自己。 “那就好,这一批奴隶可是咱们在与众濮族打仗从陉(xing)隰(xi)俘虏来的,目前众濮族对咱楚国可是恨的紧呐。” 停了一会儿,看李华蕴还在盯着这小家伙,奴隶商人眼珠滴溜转个不停,接着向李华蕴介绍道: “我看这小畜……小家伙跟渔家有缘,何不买下,待捕鱼之时,这小家伙还能帮衬一二。” “陉隰?濮族?这小家伙能沟通不?” “渔家哪里人士,国君乘柴车、穿破衣开辟山林,开疆拓土。前些年更是一战破陉隰,这些都不知道?早年庆祝时你是没来,那场面,啧啧。” 奴隶商人缓了口气,骄傲的接着说道: “听我大舅他二姥爷的外甥的外孙的堂哥的媳妇儿的三叔的外甥说。这次向众濮族发兵,是国君他弟弟提供的意见。不过能轻松入主陉隰,还得是战场上破营冲的国君。国君亲自带队,指定攻打策略,真的勇猛啊!跟你说这些干嘛,你要买下这小家伙吗?他就是陉隰的,离咱们国家不远。能沟通的,来,小家伙,说两句。” “买…买下我吧,我…”小家伙可怜兮兮的看着李华蕴说道。 不等小家伙继续,奴隶商人接着向李华蕴推销:“据说这小家伙还是堡里祭祀的娃子,看你俩挺合的来的,就收你……”。 “骗鬼呢,祭祀的娃子就这样?谁知道是不是你教他这么做的,抬价格你也不能这样骗人撒。” “哪有,你别污蔑我,我可是听我……” “你那什么二舅姥爷的三外甥啥啥来着告诉你的?一听就不靠谱。” “……” 原本看那小家伙实在可怜,又冲自己喊叫。感觉其中有蹊跷,准备买下来的李华蕴,因囊中羞涩,一番讨价还价下来…结果是分币未降,气的李华蕴扭头就走… “得得得,那渔家,回来回来,就按你的价格,归你了。这小家伙身上打的有烙印,你拿着这个,一般不用怕他跑。但还是要提前说好,钱货两清,交给你以后我就不管了。我这就是看你……” 一番纠结后,本着未成年人不该遭受这样的摧残。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三好……三无青年,不情不愿的花钱买下了小家伙。 看着兜里已经所剩无几的钱,心中愤懑不已,想把那些个说古人蠢的家伙从坟里刨出来再攮几剑。 眼瞅着已经不可能买得起刀剑,李华蕴也就没了逛街的心情。接过一个令牌状的东西,拎起绑着小家伙的绳子就向市场外走去。跟守卫士兵交接之后,便向着城门走去。 付过钱就开始后悔的李华蕴,一边解开绳索,一边一脸懊悔的冲着小家伙说道:“我跟你讲,我也是鬼迷日眼的被你迷了心窍,为了买下你,可是花了我存了好久的积蓄。不求你小子能帮我争回来,但你得听话,有事儿帮衬着点儿,给我解解闷。我呢,多养活个你还是能养的起的,记住没。” “?” 小家伙歪着脑袋,疑惑的看着李华蕴,只是眼中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小家伙,我知道你可能听着别扭,但绝对能听懂,卖萌也没用。” 李华蕴说完就冲指关节哈了口气,给小家伙来了个脑瓜崩。 小家伙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只手捂着肚子,瘪着嘴,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盯着李华蕴断断续续的说道:“疼……想吃……我饿……” “……” 李华蕴以手扶额,无语道:“少拿这套对付我,我跟你讲,俺村可多不学无术、天天街头厮混的家伙,全村拿他们没一点办法。” “但是,很不幸,我来了。咱从村这头打到村那头,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那群家伙现在被我教训的呀,见到我都老老实实的。咱可是心狠手辣的紧,你这招不当用的。” 小家伙止住眼泪,满眼疑惑的看向李华蕴:“主……主人,你打……打了这么久,你眼睛不干吗?” “这是干不干的问题吗?这不是重点,你……嗯?”正气急败坏的李华蕴突然停下:“这对话这么熟?” “那……那你以前去哪了,为啥后来才过去教训他们。”小家伙嘴角缓缓抚平,眼泪也不擦,就这么歪着头直愣愣的看着李华蕴。 “我以前啊……生活在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那里虽然也有战争,但我们国家十分强大,保护着我们远离战乱……” “那里高楼大厦,那里美女如云,那里美食繁多,那里交通便利,那里……” “我在那里生活虽然不是很富裕,也在为生计奔波,但起码吃喝不愁,生命无忧……” “那里虽然也有部分人为吃喝发愁,但大部分都过得还不错,绝大部分都已经远离吃喝难题,极少有饿死冻死之人……” “当时我还仇富讨厌这讨厌那的,都有些厌世了,现在想起来,那就是天堂啊……” 李华蕴停下脚步,不断追忆往昔,闭上双眼,对小家伙儿缓缓的讲述起那球那年那些事儿。 虽然有些东西小家伙儿听不太懂,但也十分向往。看着李华蕴不断缅怀感慨,小家伙儿疑惑的问道:“那你为什么,嗯……过来?” “你当我想来啊!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把我扔到这边。扔过来就把路给堵了,也不告诉我怎么回去,还不给我留下点儿资产……”李华蕴满脸愤怒的咒骂。只是骂着骂着,想起刚到来时的兴奋,有些尴尬。还好这一年多里晒的有些黑,脸红看不出来…… “……” 正说话间,看到路边有个炊饼摊子,便带着小娃娃走了过去。 心情回转的李华蕴,刚走到门口便冲店内喊道: “老板~” “人呢~” “上帝来了!” “不对…顾客来了!” “有人在吗?” “我要买东西。” “喊啥喊,喊啥喊。人在这呢,往这看。下面,往下看……” 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炊饼摊下面……后面响起,把李华蕴吓了一聚灵。 “武先生您好,来俩潘金莲……呸呸呸,拿八个炊饼……”一时嘴瓢的李华蕴陪笑着看向老板。 刘三一边拿炊饼递给李华蕴,一边尴尬的说道:“当不得,当不得先生。你认错人了,鄙人姓刘,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三儿。给,你的炊饼,给我七钱就行。” “好的,小三儿。” “你认识潘妹子啊。潘妹子才走,你知道发生啥事儿了不,刚刚看她挺伤心的。” “喔~不认识。你们这有没有姓或者氏是西门的。”看小家伙狼吞虎咽的被噎着了,李华蕴拍了拍小家伙儿的后背。随后一脸八卦的看向刘三。 “没有,这个姓氏挺少见的,听都没听说过。给,喝点儿水吧,慢点儿吃。”刘三看小家伙噎着,便从摊后递来了一瓢水。 “谢谢。” “咕咚咕咚。” 喝完水,小家伙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后,便接着专心啃饼。两耳不闻旁边事,一心只做干饭人。 “……” 八卦了一会儿,李华蕴带着小家伙走出市令路,途径金柳巷,布后街,越过海若河,转而从南侧朱雀大街向城门走去。 两人随意的走在满是绿瓦红墙、亭台飞檐的街道上。望着三三两两从身旁擦肩而过的行人;聆听着那些略带着市井庸俗的交谈;那轰轰阗阗的车马声;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那满脸坚毅挑担推车的壮汉们;那孩童的嬉闹;那伸出庭院的树叶和杏果,压弯了枝叉;冲淡了李华蕴对这个“奴隶社会”的警惕与恐惧。 “嗯?那是红杏吧!这家主人真是……一枝红杏出墙来啊!喔~罪过罪过,不该背后说人坏话……” 正在笑嘻嘻欣赏“风景”的李华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小家伙说道:“小家伙,以后别喊我主人了。我叫李华蕴,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喊我李哥或者蕴哥就行。你也不是啥大美女,喊我主人听着太别扭了。” “好的,主人。” “嗯?” “好……好的,蕴哥,” 看着冲指关节哈气的李华蕴,小家伙十分从心的改口。 “你有名字吗?一直叫你小家伙也不是个事儿。” “应该有吧,阿妈以前喊我白。” 看着这个黑瘦的小家伙,李华蕴满脸疑惑:“你也不白啊,为啥喊你这个?算了,以后你还叫白,你姓什么。” “我……我可以跟你一个姓吗?主人姓啥我姓啥,啊!” 冲小家伙弹了个脑瓜崩后,李华蕴随口说道:“叫蕴哥!还喊主人,太羞耻了。行,以后你也姓李,叫李?叫李小白吧,以后就喊你小白。” “好耶,蕴哥。” “以后咱们就要一起生活了。说说你都会啥,讲讲你的故事,咱们相互了解了解。” “我会一些巫术的,阿妈以前经常说我有天赋。而且别看我小,我可会照顾人,可听话了,蕴哥叫我干啥我干啥。” 小白激动的表完忠心后,情绪便低落了下来,低声说道:“我小时候阿妈不让我跑远,就一直都生活在堡里,就是陉隰,天天学习巫术,看书,可无聊了。本来也只是无聊,前年楚国那些坏蛋攻打我们……” “哦,你们两个国家干架了啊。” 看李华蕴对此反应淡漠,小白双目通红的接着说道:“嗯,楚国进攻了三次都被川叔叔他们打回去了。本来以为没事儿了,结果那个身穿大红色战甲的男人出现,一枪,只用一剑枪,就把川叔叔杀了。川叔叔可厉害了,肯定是潜进去的那几个人下蛊了。要是晶姨还在的话,他们绝对打不过,晶姨的蛊最厉害了。那天阿妈告诉我,让我和阿姐赶紧跑,他们冲去战场了……而且对面有控雷的控雨的,阿爸阿妈实力都发挥不出来,可多巫师打阿爸阿妈,要不是斛爷爷老了,揍死他们。还有阿水、兴哥、小淼他们,都不在了。芙姐、豇哥去年被人买走,阿姐我俩在逃跑途中分散,我被抓了,阿姐不知道跑掉没。我想阿爸阿妈她们了!” “逝者已逝,节哀。以后跟着蕴哥,吃香的喝辣的。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李华蕴一边安慰小白,一边摸着下巴不断分析着其中有用的信息:“雷电下雨前三次都没有,最后才下,估计也就是碰巧了。至于控火,说不得是什么土方子,毕竟前世网上都有好多教程了,也就是个神奇的障眼法。要不要仔细想想,装一手神仙下凡呢。” “算了算了,这事儿有风险,万一跟他叔一样,被人一剑攮死了,岂不是亏死。还是学剑好,既帅还潇洒还防身。” “蕴哥,蕴哥,嘘~。小心点,这话不能乱说的……”小白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悄咪咪的说着李华蕴。 “有啥不能乱说的。” “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啊。是要复国建国吗?” “嘛玩意?复什么国,建什么国,建新中国吗?别闹了,废那事儿还不如多潇洒潇洒呢。你要想着复国,你就走吧,我就当钱丢了,你想死别拉上我……” 小白眼中满是慌乱,拉着李华蕴的衣角哽咽的说道:“没有,绝对没有,我以为主人想要立国呢。主人,我没有那想法,不要抛弃我啊!” “不恨?”李华蕴冷漠道。 “……”小白抿着嘴,无声的落泪。 “说实话!” “恨,恨自己太弱小,恨自己没能力。” “若有能力呢?” “……” “杀光楚国?” “……” “不论对错,你若不恨,那我还不敢让你跟着呢。出了城你想去哪去哪,我就当钱丢了,你也不用觉得亏欠我。” 李华蕴想了想接着说:“我挡不住你恨。但你要想跟着我,就不要想着复仇,我这庙小,容不下你。我呢,如果能找到回家的方法更好,如果找不到,那就只想着在这里好好活着。离出城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吧。” 原本无所吊谓,嬉皮笑脸的左顾右盼,一边欣赏着城内景象,一边向城门口溜达的李华蕴。下意识的调整了心态,等待并判断小白的回复。 ………… “要不要……”刘喜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向红光。 “先别急,再看看。” “看啥,再看就出城了。” 红光伸手指着李华蕴说道:“不慌,公子和那位只是让咱们盯着这个逗比,那小崽子就一个亡国奴隶,又没啥威胁。” “哦?啥是逗比。” 红光又指了指李华蕴:“不知道。公子说,就是你这种人。就是那个逗比教给公子的这个词。” 刘喜搂着红光肩膀说道:“咱哥俩不就是一种人嘛。” “滚!” “你骂我!” 红光看了眼刘喜,转而继续盯着目标,小声感叹:“唉,学聪明了。” ………… 临近城门。小白拉着李华蕴的衣角小声的说:“我想好了,我跟着你。” 李华蕴诧异的看向小白:“真心话?不报仇了?” “嗯,这辈子能不能报仇还不一定呢。你收下了我,还给我买吃的,我听你的。”小白想了想又说道:“这两年里,我能活下来就很幸运了。恨一直没忘,报仇其实也没那么强烈。阿妈最后跟我说,让我别恨,别想着报仇,可是我一直做不到,不论是忘记仇恨还是报仇。” “那你跟我讲这些,不怕我拿你换钱吗?” “不怕,蕴哥不会,蕴哥最好了。” 李华蕴作势吓唬道:“我可是很凶残的。” “略略略~” “不信啊,看打。” “追不上…哈哈。” “小白,你男的女的。” “男的啊,你看。” “停停停,男的就好,男的就好,不然回去那帮老娘们儿又该八卦了。” “你们村里有很多巫师吗?” “嗯?哦~不是那个八卦,是说闲话。” “哦哦,这样啊。” “小白啊。如果你是个女的好像也不错啊,养成诶!” “可我是男的啊。啥是养成,养活吗?” “小屁孩怎么这么多问题。” “……” 小白在背后笑眯眯的跟着李华蕴,心中想道:“阿妈教我的识人术真好用。不知道传说中的奇门遁甲、四象八卦、连山易术、归藏易术,王室、各国和各隐士又有多厉害。可惜我不能修行,而且还没开始修武,唉。阿妈,你在那边能看到我不?小白以后就跟着蕴哥了,应该会过的很好……” ………… 刘喜望着嬉闹中出城的两人,头也不回的冲红光说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要不然?” “不抓回去邀功?” “逗比,想死自己去,别拉上我。” “要死一起死,你我兄弟二人要一直在一起。” “滚,恶心。” “别激动嘛!大哥~” “滚!一!边儿!去!” ………… 李华蕴抬头看了眼快落山的太阳,回头冲着小白喊道:“小白,加速,咱们早点回家。” “嗯嗯,等等我,蕴哥。” 就在李华蕴低头的一瞬间,落霞之中一抹亮光一闪而逝。待李华蕴疑惑的再次抬头,天边只剩下落日余辉与满天彩霞交相辉映。泛黄的光芒落入绿水之中,一阵微风拂过,吹皱了水面,挑动了思乡的心弦…… ………… 山顶一棵挺立大树的树冠之上,树枝微微晃动。其上站着一个白眉白发白胡子,仙风道骨的小老头。只是身上的白袍湿漉漉的,其上的血迹表述着它的主人刚刚经历一场惨烈的大战。 老者满脸疑惑的望着平静的江面:“这畜牲跑哪去了?受那么重的伤不应该跑那么快啊,都追了两个时辰了。” 余光扫过城外夕阳下奔跑着的一大一小两个黑点,老者感叹道:“唉,那是我逝去的青春啊!”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三章 返程路上 一众青山着彩衣, 满江春水映晚霞。 未语沉吟空望天, 辞别旧乡返新家。 ………… 暮春,望五日,傍晚。 两岸青山连绵,碧水悠悠东流,猿咈鸟鸣声不断,空中金雕白鹳不时飞过,山中黑影一闪而逝。花瓣似的鱼儿不时逆水跃出水面,溅起片片水花。 江面孤舟极速穿行,船上李华蕴与小白两人就算汗水从衣角滴落船上,即便跃水而出的鱼儿多不胜数,随手都能捞上来一周的收获,两人依然不管不顾逃命似的疯狂划桨。 在李华蕴与小白两人疯狂划动之下,快速划到江水转道之处,在李华蕴的控制下,渔舟惊险的来了个弯道漂移。 望着前方逐渐宽阔的江面,再次划行片刻,远离弯道之后,两人深深的喘了口气。 一柱香前。 “嘭”一声轻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打断了正在望着天空缅怀故乡的李华蕴。 “什么玩意儿” “嘭…嘭…嘭…” “快划,逃……” 在小白大喊声中,还没彻底回过神的李华蕴,扭头看到船后水面上密密麻麻的黑点滚滚而来。 经过一年的水上生活,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李华蕴,非但不为鱼多兴奋,反而吓得立马抡起船桨疯狂划船。 “乓乓乓……” 慌忙逃窜的鱼儿逐渐超越渔舟,船侧的撞击声诉说着鱼儿的慌乱。 个别偷懒的鱼儿跃上渔舟搭乘一阵“顺风舟”之后再次跃出,继续逃命,舟内两人疯狂挥舞着木桨,对此无暇顾及。 李华蕴回头瞄了一眼,只见目光尽头,茫茫鱼群后方,一堵水墙滚滚而来,李华蕴见鬼似的更加卖力的挥动手中船桨。两人视线盲区,李华蕴内衬里塞着的玉佩,微微闪烁了一下。 在极致的压迫感之下,渔舟仿佛一支离弦的箭矢,在小白疑惑的眼神中,逐渐超越鱼群。 宽阔的江面之上。 “嘀嗒嗒嗒嗒,嘀嗒……” 李华蕴一边拧着身上被汗水浸透的内衬,一边看向渔舟后方问道:“什么玩意儿?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水浪。小白,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小白一边擦拭着脑门上的汗水,一边心有余悸的说道:“没有,我就突然感觉有些心慌,然后就看到后面鱼群和水浪。” 后面水浪一波接着一波冲击山璧,发出阵阵巨响。山璧上不时有树木被连根冲起,跌落水中。片刻之后,巨木漂浮于水面,顺着滔滔江水而下。 看着后面的景象,李华蕴后怕之余,心中直犯嘀咕:“难不成上游发洪了?这时代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这么高的水浪,这么多波,得多大的洪水啊!” 穿上衣服,李华蕴摸到腰间玉牌,想到丹阳城的彻老弟,忍不住感叹:“这么大的洪水,丹阳城就算地势高,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吧!希望彻老弟无恙,挺阔的一土豪,指着他发财呢。” 小白听着李华蕴所说的话,眼中闪烁着奇怪的神色,安慰道:“丹阳地势很高的,几乎居于山腰之处,前面还有大片空地。蕴哥放心,你朋友应该没事的。” “希望吧。” 李华蕴随口接了一句,转念想到那个妄图“喂毒”的老娘们儿,笑着嘀咕道:“那老娘们儿虽然看着不像好人,但应该不至于下这么大的阵仗处罚她吧。相信科学,相信科学……个嘚,回去的路嘞!” 望着神神经经的李华蕴,小白想起刚刚渔船的诡异速度,时不时偷瞄一眼李华蕴的双臂,心中默默思考着什么。 过了片刻,收拾利索后。小白接过李华蕴手中的木桨,向着李华蕴指引的方向划去。 ………… 两刻钟前 丹阳内城,中心大殿,主位之上。 一位身着红甲之人,身长七尺有余,身材修长,皮肤白皙,长发高高束起,剑眉星目,面带寒霜,来回踱步之间,威严的气势之中散发着无尽的愤怒。 “这厮如此肆无忌惮,视吾等子民为草芥,是为大害,吾应当以雷霆之势除之。汝等劝我就此忍受,若此等修士以后更加放肆,吾当如何?楚当如何?吾国千千万万沿岸居住的子民又当如何?”愤怒低沉的声音,伴着“乓乓乓”的锤桌子声回响在大殿之上。 下方之人或颤栗不止,或低头看向地面目不斜视,或握着腰间武器愤懑不已。两侧为首的几人或无奈或思索的看着上方的身影。 这时一个位于前列,头发灰白,满脸皱褶的灰袍老者无奈的劝道:“国君,观此人溢散之气,乃王族宗室之人,待祁祭寻明缘由,当再议如何行事。当今王室余威尚存,吾等尚不可用气行事。” 红甲男子(国君熊眴)不屑的说道:“幽王失德,武者兵甲散之七八;祭祀贤者多数归隐;天下诸修蠢蠢欲动。姬宜臼联合申、缯、犬戎等,于骊山斩父,虎贲军、車军、黄钺卫、白旄卫、兽部、五行部等再次重创;三孤六卿或亡于阵前或隐居山林;王室宝库丢失大半;诸狱失控;天下大乱。姬仇袭杀姬望,王室宗族离心,宗室失控,诸兵甲尽数消亡;准人、缀衣人、卜筮人等等尽数归隐;祖传神器或丢失或私藏;姬仇仅把姬望的头颅给送了过去,表示臣服,还敲诈了一笔不菲的物资。姬宜臼祖甲都没继承,什么都没捞到,还得此罪名,他成为天王,宗亲诸国尽皆不服。若不是王室仅剩他修练皇极经,还有个好外祖,当天王根本不可能。有甚威严!” 熊眴话音刚落,大殿门口,一男一女疾步行来。 女子上层头发盘起,插着几根镶着宝石的簪子,下层将三千青丝散落在肩膀上,耳坠如流苏一般飘扬,明亮的眼眸,粉嫩的朱唇为白皙的脸庞增添不少色彩。其一身红色罗裙,外披绣有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胸前衣襟上钩勒着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的绢纱,腰系一条金色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洁白的玉颈上静静躺着一块金丝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仔细观其绝美的脸庞,赫然就是那公子府中李华蕴认为的“坏娘们儿”祁氏。 男子身穿红色锦衣战袍,手持长戈。仔细看去,略显稚嫩的脸庞,赫然就是那城门少年--熊彻。 祁氏开口极速说道:“国君,城外扰动丹江之事已查明。那人确为王室宗亲,在追杀兽部叛逃巨蚺。而且那巨蚺好似快要走水成蛟了。” 熊彻一脸凝重的看向红甲男子,接过祁氏的话问道:“王兄,他们现在向太和山方向打去,咱们……” 熊彻还未说完,灰袍老者急忙提醒道:“彻公子慎言。国君尚未封王,王室定天下礼仪规矩,观天下文明……” 熊眴不耐烦的打断老者言语:“我蛮夷也,彻弟接着说。” 熊彻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咱们或许可帮那巨蚺一把,若走蛟成功,未来定会给王室增加不少麻烦,姬宜臼肯定也得头疼一二。” “那咱们楚国的损失就这么算了?一个畜牲罢了,能给王室增加什么麻烦。还有那个王室宗亲,一并杀了算了。”位于前列的一个中年披甲男子愤怒的看着熊彻说道。 听着中年披甲男子愤怒的言语,祁氏笑眯眯的望向上方:“国君,既然冉将军如此建议,此事就由冉将军执行如何?” 冉将军冉胜瞪了眼祁氏,冲熊眴抱拳道:“你!国君,胜愿带兵前往镇压,扬我楚国威名。” 熊眴拍手叫好:“吾楚国男儿本就应当如此。但是,胜将军别急,先听完祁姨和彻弟的意见。” 熊彻道:“王兄,吾今日遇一渔家,与其交谈良久,大才也!其言王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不知骆驼是何神兽,但挺形象的。其无意之中曾说,驱狼可吞虎、蚁多可食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可坚持原先策略,南边继续向外扩张,发展国力。北边展露臣服的态度,麻痹他们。并且可以趁此机会帮那巨蚺一把,给周王室添把火。同时再与那王室宗亲接触一下,必要之时做做样子,帮助一二。其后派人前往洛邑,向那天王姬宜臼诉苦,不论多寡,讨要一些补偿。” 祁氏听闻此言,转头看向熊彻,欲言又止。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这位渔家……想法挺独特啊!”熊眴率先打破平静。 灰袍老者随后急切追问:“彻公子,那位渔……贤者如何称呼?今在何处?怎不挽留下来。即使其能力一般,但这番言语,最少可做太子太傅,可教太学。” 不待熊彻张口,祁氏率先解释道:“他姓李名华蕴,虽有大才但厌倦世俗,志不在此。” 熊彻诧异的看了下祁氏,随后恍然,心中后悔不已。 灰袍老者仍不甘的追问:“如此大才,怎可轻易放过,绑也得绑来啊!” 熊彻闻言威胁道:“鄂老,吾与李兄相谈甚欢,关系甚好,你可不能私下找寻,强迫于他,坏了我俩的关系,可就不那么好了!” “那也……” 熊眴紧盯着两人居中调停道:“好了,鄂大夫,不要再争执了。彻,你寻机会慢慢接触这位隐士,争取拉拢过来。” “是,王兄。” “今天这件事情不便为城中百姓平民所知。先前击鼓示警,就说是吾喝醉了跟诸大夫开玩笑,误敲的。彻弟,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 “是,王兄。” “祁姨,你作为司命、主祭,就去暗中帮助那巨蚺脱险,走水化蛟,最好能拉拢过来。” 祁氏无奈点头:“是,国君。” “冉胜。” “在。” 熊眴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你就巡视丹阳周边,谨防意外发生。” “胜,得令。” “红樾。” 一个位置靠前,容貌俊朗、冷傲孤清的披甲少年低声应道:“在。” “你去暂替荆老将军,盯着云梦方向.” “是,国君” “鬻洪。” “在。” 红樾身侧一个面若冠玉、气宇轩昂的少年兴奋不已。 “你去暂替鬻恍,向众濮族方向攻伐,教训一下他们,能打多远打多远。” “是,国君。” “荆溪。” 冉胜身边一位身材魁梧,广额阔面的壮硕将军出声道:“在。” “荆老将军年事已高,待其归来之后,你父子二人相聚一阵。以后荆老将军就坐镇丹阳,震慑宵小。你就去东北方向代替红威将军,最近随国、唐国也不太老实,震慑一下他们。” “溪,得令。” 红甲男子继续安排道: “鄂老,你对王室那一套比较熟悉。辛苦下,带队去洛邑一趟。” “是,国君。” 熊彻、红樾转头看了一眼鄂老之后低头不语。 “斗叔,你去接触一下那王室修者。” “待鬻恍、红威归来后,再行安排。” “……” 大殿之外,各将军大夫三三两两抱拳离开,领命前往处理政务。 “祁姨,那巨蚺走水化蛟的几率大不?” “观其修行,原本就差最后一步。但现在伤势太重,得先养伤,或者食用灵药才行。” “我府里有灵药,你看下有没有用。” “傻子,哪用的上你的私藏,又不是什么特别珍贵东西。再说,所有损失算国君头上啊。你啊,还不明白嘛,你侄子已经在慢慢参与国政了,你得小心一下。” “没啥可小心的。对了,祁姨,多谢。” “谢什么?” “刚刚殿上……” “你小子,越来越像姐姐了。” “……” ………… 半个时辰前 “畜牲,找到你了,哪里逃!” 白袍带血的老者姬存紧盯着水面,腾空而起,长剑挥洒,剑气似一片绚烂的光幕,从空中向水下一条巨大的黑影斩去。 紧接着,老者肆意的宣泄着体内剑气,刺眼的剑芒接连直冲而下,散发的气势使两侧山峰之上的树木不断摇晃。 剑气与水面接触,波涛乍起,江水仿若一分为二,水面掀起数丈水浪。 江水向两侧分开,水下的黑影赫然是一条丈许粗,几十丈长的深冉巨蟒。体表伤痕累累,鳞片倒翻,皮肤几近溃烂,但却不见血液涌出。只见其迅速挥动尾巴向着剑气撞去,其上闪烁着不明的光芒。每打散一道剑气,光芒便暗淡一分,那巨蚺在防守中不断地向岸边靠近。 “嘶嘶嘶~” “孽畜,你在骂我?看剑。” 白袍老者一边在上空远远的吊着,一边不断挥动手中长剑,一波接一波的剑气从天而降。 靠近岸边的巨蚺闪电般的快速挥动着尾巴,击起一块块巨石,犹如炮弹般向着那一道道剑气飞去,口中一道道水箭射向老者。同时,巨蚺身体弯如巨弓,跃出水面,向着老者冲去,尾巴高高扬起,势要将其砸入水中。 “还来这套,再中招老子跟你姓!” 老者不断躲闪,向着山中退去,手中长剑不断挥出一道道剑气,打散那些来不及躲避的巨大水箭。 “啪~” 巨大水浪冲天而起,一击落空的巨蚺歪着脑袋看着水浪,硕大的“脸”上不但没有露出失望,反而欣喜不已。 “这孽畜,都受这么重的伤了,我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说完便单手持剑跃起,另一只手在口袋里不断摸索。 “嘶嘶~” 刚刚跃过水浪的老者,懵逼的看着后方一层又一层不断冲来的水浪,透过水幕,后方巨蚺模糊不清的身影好似在……戏水? “哼!愚蠢的孽畜,有甚用!” 老者说完刚要向空中飞去。一个黑点在瞳孔中不断放大,不得不再次降落。一连几次起飞降落,左右突进不得的老者望着一层层向着自己“压”来的水幕,满脸黑线。即不敢近身肉搏,也突不出去,又不想浪费法力,只能看着水幕一层层向着自己砸来。 “知道当时不让他们撤了,不就那点伤嘛。” 原本虽然身上血迹斑斑,但依然仙风道骨的姬存。现已恢复一身白袍,却淋成落汤鸡,像一个即后悔又纠结的可怜小老头。无奈的承受着水幕的冲刷,右手持剑,左手拿出一个方印,不断比划着想要瞄准。 “嘶嘶~嘶嘶~” 在老者掐印完成祭出方印,争取一举拿下巨蚺之时。水幕后方模模糊糊的见到一条巨大的尾巴向着自己砸来。 “嘭~” 被打断施法,堪堪躲过攻击的老者骂骂咧咧,心中问候着兽部之人。 “嘭~嘭~嘭~” 在巨蚺不断攻击中,碎石向着四周飞散,经历江水的不断冲刷,结合着山体之中的泥土,老者逐渐被泥浆淹没。 拍击之声停止,岸边一片滩涂,泥水顺着斜坡缓缓流入江中。待老者从泥浆之下冲出时,巨蚺已游出很远。 “咯咯咯,宗室之人?” 浑身泥浆的老者正准备追去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姬存顺着声音望去,一个祭祀打扮的美艳女子正笑眯眯的站在岸对面的山顶之上,身旁站着一个披甲少年。 “姑娘可有事情,王室捉拿叛逆,汝等莫要自误。” “老翁,你在我楚国境内肆无忌惮的出手,对我国两岸子民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这笔账咱们得算算吧!” 老者摸了摸脸上的褶皱,拧着眉头说道:“天下是王室的天下,王室捉拿叛逆,汝等要服蛮夷理应配合行事。” 披甲少年熊彻愤怒说道:“你所谓的捉拿叛逆,对丹江两岸居住之人影响巨大,或会引发山洪。如此巨大祸患,还要我等配合于你,你……” “呲~有甚祸患,蛮夷之地的小娃娃,无甚眼界!”老者不屑的看着熊彻,转头看向祁氏道:“吾观你穿着,是楚国祭祀吧,助我收服那孽畜,宗室和天王不会亏待于你的!” “咯咯,那可得我们国君下令才行呢。” “让你们国君派人配合我搜寻那孽畜,事后王室自有封赏。” 看着巨蚺潜入水底已经跑远,老者慌忙留下一句话,便匆忙追去。 见老者已经飞远,熊彻喃喃说道: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王室若全是这种人,那还真被李兄给说中了”。 说完便跟祁氏一起返回丹阳。 ………… 江面之上,水路岔口,一艘渔舟缓缓驶入,大小两只正卖力挥动手中木桨。 “小白,那么着急干嘛,快到家了!” “蕴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咱们得快点走!” “切,错觉罢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身后空中一抹亮光一闪而过,患有“眼疾”的白袍老者,又又又一次乘剑飞过。 “不是,我直觉很准的,阿妈每次都相信我的直觉。” “那是你阿妈哄你的。” “相信我,蕴哥,快点划吧” “哟,这就急着回家了吗?放心吧,我不会亏待自己人的,不用这样!” “不是……” “……” 过了一会儿,说话间两人感觉水面起伏不定,回头望去,水下一条巨大的黑影缓缓游过。 那巨大的压迫气息,配合着未知的恐惧,刺激的两人呆愣在船上,浑身发冷,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那黑影轻轻转身从水下看看了过来,两只巨大的眼睛宛如灯笼一般,比小船还宽的头颅,在最后一丝夕阳的缓缓消失下,宛如青面獠牙,伺机食人的怪物,异常惊悚。两人只觉得犹如堕入地府一般,瘫软下来。 “咔嚓” 一声轻微的玉裂声在水击石璧的声音中响起。巨蚺转过头去,缓缓游走。 待巨蚺离去,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从瘫软状态缓过神来。 “卧…卧槽,那…那是什么鬼玩意儿” 小白不确定的说道:“应…应该是龙…龙神吧!” “龙…龙不应该有角吗?我刚看的很清楚,它没有。” “不知道,蕴哥,能…能扶我一把吗?我站不起来。” “多大点儿事儿,瞧把你吓得。” 尝试了几次,胳膊抖得跟蝴蝶翅膀似的李华蕴始终没有站起:“你等会儿,刚刚划船用力过猛,脱力了,让我缓缓。” “蕴哥,你不会也吓坏了吧。” “小孩子懂什么,这叫跟骨骼相连处的肌肉纤维经过高强度运动导致……简短的说,就是肌肉拉伤了,跟你说你也不同,小屁孩儿。” “哦,蕴哥好厉害。” “……” 岔路转角处,两人视线盲区,一道丽影缓缓走了出来。 “没事儿就行,你要是死了,公子可得伤心那么一小会儿呢” 说完就贴着岸边向着黑影方向追去。 …………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固定好渔舟,无心欣赏的李华蕴和小白两人扛着大包小包的物资,沿着山间小道向着山上的“新家”走去。 劫后余生的两人, 蜿蜒曲折的小道, 圆润光滑的石块, 笔直挺拔的松树, 连绵不断的山川, 月朗星稀的天空, 倒影缓缓融入树木山川之中……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四章 风起云涌 故国有如梦,省来长远游。 清晨起闲院,疏雨似深秋。 ………… 暮春,望六日,清晨。 “乓乓乓~” “华蕴哥,华蕴哥…” “快出来,起床了…” 翌日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掺杂着小孩子们的吵闹,将李华蕴从春…美梦中喊醒。 “这帮小崽子,不睡觉的嘛,最好有事儿,不然屁股给你们打八瓣…” 被扰了清梦的李华蕴,骂骂咧咧的穿衣起床,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打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李华蕴瞬间清醒,瞳孔放大。 “……” “我丢,小白你还有这癖好?” 看着眼前被花样捆绑的小白,双手缚后,胸前被绑成人字形,李华蕴大脑宕机了一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侧身看到小白身后那帮熊孩子,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缘由,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个熊孩子的“作品”。 “华蕴哥,你认识他嘛?” “华蕴哥,他叫小白啊,我们还以为他想要害你呢。” “华蕴哥哥……” 听着一帮熊孩子叽叽喳喳不停的问东问西,刚刚睡醒,大脑还没有彻底运转的李华蕴,一阵头大不已。 “停停停,让让让让,我洗漱一下,你们慢慢说,一个一个来。” “对了,他叫小白,我带回来的,先给他松绑吧。” “这是谁绑的,真是辣眼,幸亏没人懂。放我故乡,起码也是捆绑艺术里拔尖的水平。” 李华蕴挤出包围,一边走向水池洗漱,一边感慨万分的说着。 “是她……” 小女孩儿拉着李华蕴衣角撒娇邀功:“我绑的,我绑的,华蕴哥哥,上次你教我绑材火时,我就在琢磨怎么绑的结实好看,这是我第一次在人身上尝试,你看好看不,好看不嘛。” “……” 正拿着用竹子和猪鬃制成的“牙刷”、醮着自制牙膏刷牙的李华蕴一头黑线,含糊不清的说道: “呜…耗看耗看,几许包次。” 漱了口水,李华蕴冲小女孩儿竖起大拇指:“咕咕咕噗…tui~…以后肯定是捆绑界的这个。” “我就说嘛,华蕴哥哥肯定会夸我绑的好看的,你们还不信。” “哪好看了。” “绑住不就行了嘛,啥好看不好看的。” “七妹,七妹,教教姐姐。” “……” 看着一帮熊孩子叽叽喳喳又吵闹了起来,李华蕴洗漱完毕,带着一帮小家伙,前往偏房分配各家委托代购的物资。 “阿妈让我跟华蕴哥哥要点自制的牙膏。” “给。” “阿爸让我……” “给……” 分配完之后,李华蕴冲小家伙们安排道:“记得拿回家后吃点东西赶紧麻溜的轱轮过来,歇了一天了,今天课程加量。” “啊呀!” “华蕴哥哥~” “不要啊!” “咋说都没用,还不赶紧回去,老规矩,完不成不准吃午饭。” “跑哇,赶紧。” 看一帮小家伙火急火燎的向各自家中跑去,李华蕴这才笑着看向小白。 看着仅仅穿一件亵衣在风中凌乱,懵逼的怀疑人生的小白。 咳了一声后,不好意思的冲着小白说道:“村里比较热情哈。而且,这几个是这座山上有名的大魔王,男女老幼都拿他们没办法,我没骗你吧,被咱教育的服服帖帖的,咱凶不凶残,厉不厉害!” 小白面无表情的学着李华蕴的口气称赞道:“厉害的厉害的。” 李华蕴指了指院角的柳树对小白说道:“别愣着了,赶紧穿衣洗漱,准备吃早饭,你来的突然,去那折个柳条先用着,下午给你做个牙刷。” “早饭?你们还吃早饭?牙刷是什么?啥是……” “你咋也这么多问题,赶紧去就是了,小心给你个疙瘩梨…哈…”李华蕴说完就抬起手臂,冲曲着指关节哈着气。 小白话还没说完,看到李华蕴的动作瞬间明白,麻溜的跑进另一侧偏房。 “切,一群小屁孩儿,看哪个我治不住…浪里个浪,今天的天气儿呀~好呀嘛好晴朗,心情……” 李华蕴说完便去“厨房”整理早餐,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吃过早饭,教给小白一些“生活知识”后,篱笆做围墙外已经有“家长”带着娃娃过来了。 只见一个妇人左手提着渔篮,右手拎着娃娃,推门而入。 “小蕴,听说你买了个仆人,你家里要是有啥重活,就老幺这机灵劲儿,安排她就行了”,妇人说完拍了拍小柳的肩膀。 “哎呀,兰姨,小白是我认的弟弟,不是仆人。家里也没啥子活,小七(小柳)正长身体呢,锻炼好学习好就行了,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就她,算了吧。你说你,浪费那钱做甚,留着置办点儿物件。你这都二十有三了吧,该成亲咯。你看邻村小惠咋样,长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好生养,我给你说说媒。那姑娘……” “兰姨,这婚姻大事儿,要讲究缘分,要两人看对眼才行。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我懂我懂,小惠她脸可圆了,可有…对,就是你说的那个份量。人家眼没问题,一对眼镜可明亮了,看的可远了,水下有多少鱼看的一清二楚。放心,要是身体有啥毛病,姨还能害你,给你介绍不成。” “不是,姨啊,这个不用那么上心。时机到了,遇到了,咱自然就成亲了,”李华蕴捂着脑袋,都到另一个世界了,还是没逃脱催婚大军。 “那可不行,咱村不懂那些礼啊啥的。但是,你这多好的孩子,咱村都受过你的帮助。你从可远的地方来的,就你自己,咱村都是你的长辈……” 看着滔滔不绝的兰姨,李华蕴只感觉头疼欲裂,看着后面陆续过来的大多是各自娃娃的母亲,李华蕴感觉一大团乌云正在向着自己压来。 “兰姨,先别急,有个事儿跟你们交代一下。昨天我跟小白一起回来时,在江水交叉口那里看到水下有大蟒,特别大,只是头颅就有屋子大小。你们打鱼时小心些,他向下游方向游去了”,为了方便称呼,李华蕴给同村女性长辈都起了个称谓,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大家便也习惯了。 听完李华蕴的交代,各家长辈七嘴八舌的讨论一通之后,毫不客气的把礼物硬放进偏房就走,留下一群小娃娃。 李华蕴看着这群看戏的小家伙,“怒火中烧”的布置作业。 “把前些天教你们的十几条论语,拿上各自的毛笔,去石板上默写一遍,今天让你们体验体验我家乡的恐怖!” “小白,去库房,对,就那个房间,有一搭木板,上面有我前天写下来的,你负责监督检查。” “你在家时不是也读书习字吗,以后你负责给这帮小家伙讲你懂的东西,你不懂的,跟着一起学”,看着小白在一边幸灾乐祸的扮鬼脸,李华蕴顺理成章的将怒火烧到小白身上。 “等下回来检查,顺便给你们介绍认识认识。” 看着哀嚎一片的娃娃,心中暗爽的李华蕴,绷着脸走出门外,一蹦三跳的溜达去了。 走在曲折蜿蜒的小路上,茂密的树林在两侧随风舞动,时而可以看到远处美丽的山峰,各式各样的木屋竹房前,放置着主人的家产。 转角经过一户庭院,看到一个微胖中年妇人,正抱着娃娃整理门前院落。 “翠姨早,正收拾院子呐。” “呀,小蕴啊,是啊,你昨天去丹阳…” 每路过村邻,便家长里短的闲聊一阵。 在路过村中心的大树时,树下坐着三位村里仅有老人家。一个柱了根竹竿靠坐着,一个扶着一根包了浆的木桨斜躺在树边,另一个腿上放着根压弯的扁担端坐于树根。当时刚来这个村落晕倒时,就是这三位老人家发现并接纳他,救下了他。 牙齿都掉了好几颗,拄着竹竿的老者跟李华蕴打招呼:“小蕴啊,又去看你那石头粉和竹子去呢?” “是啊,熊爷爷,得经常看着点呢。” “啥时候开始做你说那纸啊,现在快一年了吧。别怕,放手折腾,谁不听你的跟我说,我去教训他”,另一个老人说完朝地上敲了敲手里的木桨。 “没有没有,螣爷爷,大家都可热情积极了,倒是经常麻烦大家呢。” “你小子啥时候成亲,这次去丹阳有看上的没,老头子我召集大伙去给你张罗张罗,你说的那啥缘分,丹阳有没有……”,另一位老人慢慢悠悠的口气调侃着李华蕴。 “妈耶,过不去了,这个坎……”,李华蕴心中无限吐槽,客客气气的应付道:“没有没有,鹰爷爷,我能跟您客气么,到时候还得您老帮忙嘞!” “你这小子,次次都这样应付。你也该成亲了,我像你你这么大的时候,小海都能光着屁股跟着我去打鱼了。你得……”,螣老恨铁不成钢的教育着李华蕴。 告别三位老者,逃也似的跑出村子,看着不远处堆满竹子的水槽,感慨万千。 去年,轻松学会当地语言之后,判定若不是拍戏,那就是确定穿越到了中国古代。 靠着有点小“学问”,得到村民认可的李华蕴,闲暇时教导村中这帮小魔王,发现没有纸张,由此判断出自己在历史的汉朝之前。 想起网上看过的一个奥德彪……古法造纸的视频,便折腾好多次。 年中,村邻在李华蕴的委托下,每次都带回各种各样的白色石头,李华蕴在各种尝试后,研制(烧了很久)出了生石灰,而后便开始了自己的造纸大业。 “娘类,折腾那么久每次都失败。这段时间里,屁股都快磨烂了!终于不用遭罪了!” 看着已经万事具备,可以开始进行造纸,李华蕴大喊:“决定了,今天生活实践课,就是在这个东周初…造纸!” 再次返回自家小院,跟小白核对过作业后,开始相互介绍认识。 “给大家介绍一下,他是小白,我老弟,今年十一了,以后大家当一家人看待哈。” 小白拱手作揖:“见过各位弟弟妹妹。” “小白哥…” “这是小松,山叔家的老三。他有个哥哥和姐姐,是双胞胎,男孩儿叫蜚,女孩儿叫狐,都十五了。小松不太爱说话,别看他块头大,但学习挺用功的。听说山叔武力挺强的,还拉着我练了几天,我人差点没被练废,就是纯粹折腾我……他今年十岁” “见过松。” “小白哥哥好,华蕴哥,练武真的……” “别别别,山叔教你这么说的吧!” “这是小鸽,云叔家的独女,他还有个哥哥叫乌,今年十四。听说她出生前家里房角住了一窝鸽子,正好有三只孵出时间跟她出生与同一天,那三只鸽子就是她喂大的,经常盘旋在她附近……所以叫她小鸽,她今年也是十岁。” “小白哥哥好”,小鸽温柔的声音响起。 “见过鸽。” 打过招呼后,小白诧异的看着小鸽用奇怪的姿势弯腿低身,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小蛟,别看他瘦瘦的,饭量大的一批,他是海叔家的。那次捉弄山叔就是海叔的提议,别看海叔浓眉大眼的,坏的一批。不过螣爷爷拿着木桨追着海叔一顿好打,算是替我报仇了。他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和姐姐,哥哥是小蒲,姐姐是小螭,都十四岁了,平时都跟着海叔去捕鱼。小蛟今年刚九岁。” “……” “这是小湖,川叔家的的,老实听话,水性挺好的。昨天去丹阳原本准备带上他,只是村里重新编渔网,都去帮忙了。小湖今年九岁,比小蛟小了几个月。” “……” “这是小阳,勇叔家的,力气挺大,胆儿也不小,好奇心特别重。上次自己跑山里玩,可把大家伙儿吓坏了。小阳今年八岁了”,说完伸手点了点小阳额头。 “……” “这是小禾,木叔家的丫头,她还有个哥哥叫林,那小子十三了,可捣蛋,平时也跟着去捕鱼。这丫头看着挺他哥的,其实…也不文静,就喜欢悄悄的捉弄人,估计跟海叔学的,上次……小禾今年也是八岁,只比小阳晚一天出生,在这里排行老六,可以喊她小六。” “……” “这是小柳,冬叔家的丫头,她母亲春姨是咱村医生…接生。虹老弟就是她哥,今年十六。小柳平常跑来的最勤,原本挺可爱挺温和一丫头,咋就觉醒了这方面的才华呢。估计也该不省心了,早上发现你、花样捆你的就是她吧,她今年七岁,正好在这几个里排老七,平时喊她小七。” “……” “这是小岩,石叔家的,挺有毅力的。就是有点太轴了,又风风火火的,办啥事儿都一根筋,胆子有点儿小,跟小阳正好相反,小禾经常捉弄他。石叔帮我不少忙,我刚来时……小岩今年六岁了” “……” “这是小狰,听山叔说他练武挺有天赋的,就是不用功。他啊,天天调皮捣蛋,学习最不用心,偏偏跑的可快,我都追不上。他是山叔家的老幺,也是这里的老幺,今年六岁,听说他出生时兰姨可没少招罪。” “小白哥哥好”,小狰打过招呼便冲着李华蕴不断吐舌头。 “见过狰。” “小白哥哥,外面是不是……” “小白哥哥,我教你捆……” “……” “好了,大家都认识了,现在,拿上东西,跟我去办一件大事儿。” “好耶!”*9 李华蕴带着小白他们十个小家伙儿浩浩荡荡出发,在沿途路过的村邻不断加入下,队伍越来越大。 打开一个水槽,将竹子去皮、捣碎、踩浆……洗汁、打浆、捞纸、烤纸…… “成了,哈哈,终于成了!” 看着一通操作后,拿着一个薄薄的柔软如布的纸,手舞足蹈的李华蕴。大伙虽然不明白有什么用处,但也由衷的替他高兴。 迫不及待的拿出墨块和自制毛笔实验了一下,发现写字效果很差,跟年初第一版做的一折就断的“纸板”差不多。不过摸着用作其他还是不错的,一念至此,李华蕴下意识摸摸了摸屁股…… “小蕴,成了么?” “蕴哥,这就是纸?” “华蕴哥哥,这个又不能绑东西。” “……” 因为李华蕴的到来,大伙已经习惯了中午聚在一起吃饭。 眼见已到中午,李华蕴将工具收拾利索,拿着做好的一摞纸张,便照呼着大家回村吃饭。 小孩子们如同黄鹂一般叽叽喳喳的奔跑着,完全看不出忙了一上午的痕迹。 留村妇人们相互闲聊着,猜测着纸张的用途。 三位老人向着捕鱼岸口方向望了几眼,相互言语几句,便在后面微笑的看着李华蕴。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返回村庄,收拾好之后,李华蕴带着大家开始做午饭。 小白东跑西跑忙碌着,给大家伙打下手,村邻对他的戒备也逐渐消失。 一群小家伙儿有的蹦蹦跳跳的在村里疯跑,有的玩着李华蕴教给他们的小游戏。 妇人们跟着李华蕴一边做着午饭,一边家长里短。 三位老人一边思考一边小声嘀咕,时不时的微笑着赞赏的看一眼李华蕴。 吃着烤肉,喝着鱼汤,大人们听着李华蕴讲纸张的用途,和对村子未来的规划和建议,小孩子们哼着儿歌嘻嘻闹闹。 ………… 江面之上,山峰之间,寒风刺骨,暴雨倾盆,江水倒流。 天色逐渐被黑暗笼罩,到处黑洞洞的,狂风呜呜的低啸,冷冽刺骨的雨滴划过。滔天巨浪一波波的压来,汹涌澎湃的海浪肆无忌惮的拍击着山璧,轰轰隆隆的水浪声夹杂着呜呜的狂风声震耳欲聋。 几艘渔舟在波涛中无助飘荡。只见排头的一艘渔舟,在水波的带动下高高飞起,重重落下。一时间险象环生,仿佛是暴怒的大自然将对人间的惩罚,施加给了这群羸弱的渔舟。 度过两侧峭壁,看到不远处岸边一处斜坡,海叔站在排头的渔舟上挥舞着手中木桨,冲身后喊:“向岸边划!” “啥?” “他在说啥?” “……” 后面渔舟上站满了划船的汉子和妇人,同样呼喊着,只是所有的声音都淹没在了震耳的波涛声中。 无奈的海叔只能先行向着岸边调整。出村捕鱼时的十几艘渔舟,仅剩下了江面上摇摇欲坠的五艘。其他的都已被海浪摧毁,沉没于江底。 有三艘渔舟上都躺着一个或两个受伤昏迷的,忘眼数去人数齐全,已是大幸。 在众人跟着海叔向岸边冲刺时,最后两艘渔舟被海浪淹没,而其中一艘渔舟的上面,海浪还卷着一棵从山上冲刷下来的巨木。 短短数百米的距离,剩余三艘渔舟上的汉子和妇人们,费尽了浑身解数才勉强上岸。 就在抵达岸上那一刻,多数渔舟撞毁,众人七零八散的散落在斜坡上。 众汉子和妇人来不及多想,迅速背上昏迷的几人向着上方跑去。 “阿木!阿木呢?” “卧槽,云哥呢?他水性最差了。” “川哥也不见了。” “1、2、3…呼,弟妹嫂子都在。” “小布也不见了。” “……” 看着恐怖的巨浪一波接着一波,江水诡异的倒流,众人面色惊慌悲戚的祈祷着。 “山哥,你带着大家先回村把情况说一下。阿冬、阿江、小蜚跟我来,咱们去找找。小蕴那臭小子说过,吉人自有天相,别担心。” 海叔说完便带着冬叔他们沿着江岸寻去… ………… 丹江上游。 安逸的山林里,突然惊起各种飞禽,大地的轰轰声由远及近,山脉后方各种山野猛兽横冲直撞向着丹阳城奔来。 “鉴,带轻車旅卸車骑马,回城示警。” “父亲,这规模,你…” “这是军令!” “是,将军,轻車旅听令。卸車骑马,散开回城示警,闲余之人听从胜将军安排”,冉鉴一脸悲戚的拍马狂奔向丹阳城方向,口中小声祈福:“父亲,保重”。 “其余众将士听令。持盾,全军列冲锋阵型,防守”,一众兵士下在冉胜的带队下呈三角形防守姿态列阵,冉胜全身盔甲闪烁着赤红的光芒链接所有兵士,一脸坚毅的立于阵尖。 “吼~” 视线之内,无尽的各式各样野兽带着滚滚浓烟从山坳之间奔来。 ………… 楚国边境 北部,楚随边界,低沉的号角声呜呜响起,激烈的战争一触即发,一滴滴鲜血染红了脚下土地… 东北,楚国兵力告急,守军收缩战线,众多小国组成联军,趁火打劫,国土大范围丢失… 西北,楚庸双方列阵对峙,周边小国蠢蠢欲动… 南部,众濮族空前团结,百族会师,以誓要夺回失地的架势,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楚军阵营… 东南,众多原罗国城池叛变,城主府血流成河,城主头颅被悬挂于城门处示威。楚军大部队被两面夹击,局势瞬间岌岌可危…… 这一日,楚国烽火连城,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敌人…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五章 丹阳之战 上 万国尽征戍,烽火被冈峦。 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 ………… 暮春,望六日,拂晓时分。 丹阳城,内城,大殿之中。 十二名缀衣人队伍悄悄潜入大殿,包围着中心位置身披铠甲的熊眴。 熊眴手持长枪,站在台阶之上,摆开战斗架势,双目怒瞪台下一众缀衣人:“你们是何人,居然敢与兽部勾结,拿我楚国立威?也不怕折在这里?” 队伍前列,一个身穿蓝色长袍,身材魁梧,皮肤苍白的老者双目凌厉如鹰的盯着熊眴。其浑身气质繁杂却又融洽,既有诗人的浪漫,文人的风骨,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又有征战沙场、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依稀可见年轻时英武帅气的影子。 蓝袍老者抽出腰间长剑,指向熊眴:“吾等受人所托,今日特来取你性命。” “狂妄,今天本王就先宰了你。暗卫,跟我上。” 熊眴愤怒的冲着身后喊罢,便带头冲锋,向着对面疾射而去。 身后,十几名暗卫一拥而出,跟随熊眴与对方在大殿之上缠斗起来,各色锋芒纷飞,刀光剑影不断。 内城侍卫听到动静后迅速封锁内城城门,并不断向着大殿汇聚。缀衣人迅速分出五人,在大殿门口与赶来的侍卫进行激烈的交战。 ………… 丹阳城,外城。 极速奔袭回城示警的冉鉴一众,在野兽的追击下,仅寥寥几人返回。由于内城封锁,与国君失联,众人在熊彻的安置下返回城中疗伤。 红樾、鬻洪、霜华三名将帅在熊彻的命令下,带兵登上四周城墙,防御外敌。 亲自带兵守城的熊彻,望着内城一锅粥的乱象,城外隐隐响起的轰鸣声,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在熊彻的通知下,楚国公子熊茂擂动战鼓,阵师开始启动护城法阵,祭祀分成多处不断进行着备战。 “咚~咚~咚咚咚……” 鼓声如雷,撼天震地,使人血液上涌,有股使不完力量的错觉…… “还来。” “国君又喝多了?又在戏弄咱们?” “这么早就喝酒,有完没完。” “国君,你可是有先祖风姿,筚路蓝缕,开疆拓土的贤君啊,怎么现在……” 在经历了上次的欺骗之后,丹阳城内的居民们不但没有奔向城墙支援,反而愤怒的对着内城指指点点,各种抱怨、谩骂之声不绝于耳。 丹阳市令,奴隶摊位,听着战鼓声起,听着周边各种难听的话语,刘列惊疑不定的顺着众人目光看向内城,口中喃喃自语:“没听我那便宜表弟说有战事啊,难不成真像大伙说的,国君开始昏聩了?” 曾经与李华蕴打交道的奴隶摊小贩朱大,闻言悄咪咪的走到身旁问道:“掌柜的,你说……” “说什么说,说什么说,今天卖出去几个?生意不做了?盯着去。” 刘列不耐烦的打断朱大,训斥一顿之后背着手,摇着扇子向着市令外溜达。只是还未走远,旁边布摊老板便挥手招呼停下,向其打听到:“列掌柜,您消息灵通,给说道说道呗,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要不要去过去?” “有啥可说的,就是国君他…他…他…这么大手笔?” ‘消息灵通’的刘列还未开始吹嘘,便结巴起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的天空。 “怎么了?什么这么大手笔。” 红富停下整理摊位的动作,疑惑抬头,看到一圈红光从四周城墙方向升起,缓缓闭合。 懵逼了片刻,意识到丹阳城防御大阵开启,下意识的想要响应。跑出几步后便悻悻返回,痛心疾首的骂道:“怎…怎么敢的啊!” “昏君!” “败家玩意儿!” “耻辱啊!” “……” 周边摊位的‘老板和居民们’在反应过来后,不再保持沉默,整个市令内充斥着混杂愤怒的谩骂声。 远远望去,城内居民纷纷走出房屋,院落内、街道上、贩夫走卒、平民百姓或目瞪口呆,或痛心疾首,或破口大骂。 城墙上,熊彻看着烽火台上滚滚而起的浓烟,担忧的望向内城大殿。眼角的余光扫到城内,看着神情愤怒不断对着内城指指点点的居民们,熊彻疑惑不解的盯着此景象沉思。 “遭了!” 熊彻大喊一声,随后急切的对刘喜安排道:“刘喜,快带一队人去城内通告,认真说明情况,同袍们已经不信任我们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厉王之事前车之鉴,怎么就忘了呢!” 熊彻边感叹边望着城外“无尽”的兽潮,对着其余将士安排道:“众将士,收吊桥,准备战斗。” 城墙上的士兵们无心关注其他,弓箭手随时准备着发射箭矢,祭祀们浑身散发着火红的光芒,甲兵们握紧手中兵器,等待着熊彻的命令。 “吼~” 就在此时,西侧不远处山脉上,乌云滚滚,树木倒塌。山顶之上窜出一只巨型野猪,前蹄不耐的蹬着土地,两根獠牙弯曲斜着指向天空,赤红的双目凶狠的盯向远处的城墙上的众人,漆黑如墨的毛发,近十丈长的身躯让众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北侧一声鹰鸣,东边一阵虎啸传来。而唯一平静的南面,江水翻滚,电闪雷鸣,仿佛其中藏有大恐怖。 随着灰尘散去,一个带着鬼魅獠牙面具的身影跨坐在巨型野猪背上。上身赤裸,肌肉炸裂,脖子上一串兽牙项链,腰间挂满了铃铛、方印,左手拿号角,右手持长斧。随着其吹响手中号角,巨兽在一里之外站定。山顶陆陆续续冒出一批骑着异兽的部下,如蛮荒之人一般跟随头领屹立山峰之上。 随着丹阳城内鼓声的连续变换,士兵们调整好守城器具,跟随鼓声的变换战意不断高涨。护城大阵的光芒在阵师的操作下缓缓开启,‘文明’与‘野蛮’的碰撞即将开始。 随着双方气势不断高涨,城南乌云迅速的向着丹阳飘来,密集的雷电向着大阵不断轰击,城墙上方的红色光幕阵阵扭曲,未完全抵消的电弧顺着扭曲的大阵一路向下,地面一片焦黑,众人众兽目光紧盯着随时可能破碎的大阵,等待着交战那一刻的到来。 丹阳城内。 街道上。 “丹阳有难,荆楚之人速速赴战。城外……” 收到熊彻的命令,刘喜与众士兵分散开来,于城中奔跑着不断示警。 “现在开玩笑这么大手笔?” “昏君,昏君啊!” “切,丹阳有难,跟我郢城有神马关系。” “……” 市令内。 看着城内民众不断的谩骂与调侃,而自己那远房堂弟却在城中不断奔跑,大声劝说着众人,刘列下意识的感觉情况没那么简单。 犹豫抉择了一小会儿,再次抬头看向被围在中间遭受众人“口头讨伐”的堂弟,决定帮其一把。 “大伙听我说一下,那位是我的远方堂弟,跟随彻公子殿下,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城外应该真有战事,需要我们的帮助。况且,跑一趟也不耽搁大家什么事儿,若真有战事,那就麻烦了。” 听到身后突然响起的支持声,刘喜感激的转身看去:“列老哥,多谢!” 身旁正在卖布的红富疑惑的扭头看向刘列:“真的假的?” “真的,我堂弟只听彻公子的命令,这事儿真有可能,我刘列给他做保!” 市令内的众人闻言不再一味谩骂,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起来。 “难不成真有战事?” “有可能,就算国君昏聩,大夫们也不会啊,而且好多国策都是彻公子订下的。” “走,收拾一下过去看看,毕竟这么大阵仗。” “走吧,反正看一下也不耽误事儿,如果还是假的,那楚国就完了,我是要走了。” “……” 刘喜看着众人逐渐转变想法,激动的看着支持的众人:“叔伯兄弟们,丹阳感谢大家!如果不是,我刘喜……” “你激动啥,你就是办事儿的,就算被骗了也怪不到你。” “就是就是。” “怪你这小兵干啥,我内弟也在鬻将军手下做事呢。” “俺也一样。” “……” 看着众人开始收拾摊位,准备回家整理行装。刘列走到刘喜身旁低声问道:“老弟,交个底儿,外面真的有战事儿?” 刘喜喘着粗气,揸把着嘴说道:“真的……有兽潮。” “兽潮?那应该没事儿。过会儿攻不破大阵,它们自己就散了,何况附近强大的异兽不是都没了嘛?” “应该……应该是兽部的手笔。” “兽部?他们不是都解散了嘛?” “不知道。但四面同时发生兽潮,还有人在后面指挥,除了兽部,没有哪个国家能有这手笔,况且这规模最少也是军一级的。” “嘶~那就是四军攻城了,边军干什么吃的!境内巡防干什么吃的!这么大阵仗,都围城了还没有消息传回。” “或许……不会的,四大长将军,神一样的人,何况还有荆老军帅坐镇。若不是周……” “老弟,慎言。” “……” “轰隆隆隆~” 乌云密布于丹阳城上空,护城大阵不断扭曲,街道上余下一部分不信刘喜之言的人,猛地抬头望向头顶,极速收拾摊位,向着家中跑去。 “不说了,我得抓紧再通告一遍,就得去城墙守卫了。列老哥,若此战侥幸存活,老弟请你喝两盅。” “两盅?都跟着彻公子了,还那么小气,回来我请你喝个够!我也收拾一下,城墙见。” “城墙见。” 两人刚刚散开,一阵号角声响起。街道上、市令里、庭院中或工作或溜达的民众急切的返回家中,持械带甲,告别家人,向着城墙处奔去。 ………… 丹阳内城。 中心大殿。 战斗打碎了殿内原有的各种器具,木屑混杂着鲜血让原本干净整洁的大殿泥泞不堪,立柱之上满是剑痕枪口,几个较深之处几乎将其斩断。地面上遍布的尸体多数已看不出人形,残肢断臂散落在大殿各处。 原本在熊眴的命令下冲出的十七名暗卫,现仅剩重伤的两人苦苦坚持着战斗。暗卫丑左臂齐肩而断,仅剩的一条胳膊伤痕累累的握着一把断刃,鲜血顺着满是豁口的武器不断滴落,融入地面泥泞之中。暗卫寅身上一道巨大的刀口几乎将其拦腰斩断,身上多处被长剑穿刺的剑孔,双手紧紧的握住短钺,恶狠狠的盯着对面。 丑卫双目通红地将体内所有巫力注入短刃,猛然冲出,在刺出的一刻,迅速变换方式,反向持刃,狠狠扎下。寅卫同时横向挥舞手中短钺欺身而上,配合着丑卫一起攻向对面的长发剑客。 长发剑客转动手腕变换招式,架开丑卫又快又狠的短刃。双方接触的一刹,长发剑客感觉虎口猛地一震,趁机借势向后退去,同时侧身躲过寅卫的攻击,随后再次厮杀在一起。 三人战斗之中,暗卫两人虽在围攻长发剑客,却很少伤到对方,反而两人身上时不时的溅起阵阵血花,浑身浴血,宝衣破碎。 其余缀衣人中,仅剩余一高一矮两名剑客存活,其二人手持长剑守在大殿门口,抵挡着一波波不断冲击的卫兵。脚下的尸体和两人身上的伤痕不断增加,双方依然悍不畏死,拼命互攻。 反观大殿中心位置熊眴与蓝袍老者的战场,周边无人靠近,剑光四射,枪芒如线,互相攻伐之间,两人身上的伤痕不断增加,熊眴身上宝甲满是剑痕,蓝袍老者长袍破碎,移形换位之间,脚下洒落阵阵血滴。 熊眴一枪刺向老者,却被其弯腰躲过,枪芒刺中大殿支柱,其上光芒暗淡,出现一道碗口粗的大洞。随后熊眴紧接着一枪撩过老者胸口。刺啦一声,其破碎的长袍内,宝甲被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鲜血溅起,胡须满天飞扬。 同时老者也趁机一剑划过熊眴肩膀,给熊眴留下了一条寸许深的伤痕。白骨外露,胳膊无力下垂,鲜血大量涌出。 熊眴紧接着顺势换手持枪横扫,打在老者长剑之上。顿时,双方武器神光乍显,亮起刺眼的光芒。两人趁机一触及退,远远拉开距离。 蓝袍老者长剑倒持,紧盯着熊眴铠甲内的宝衣感叹的问道:“啧啧,盔甲只是个幌子,里面穿着荆衣,我说怎么感觉那么不对。你们的祖传艾甲呢?怎么没穿?” 熊眴不理会蓝袍老者的问题,双目盯着其手中长剑,口中连连嘲讽:“元戎剑啊,怪不得能划破荆衣的防护。呵呵,还真是王权旁落,天王势弱,谁人都能欺负一把啊。” 老者闻言愤怒的说道:“荆楚蛮夷之人,胆敢妄论中国之政。” 熊眴亦火气上涨:“先祖鬻熊,文王之师,吾为蛮夷,尔等为何?” “你!” “先祖丽、狂、绎皆侍武王,姬氏羞辱先祖,可对的起先辈?蛮夷,蛮夷……先祖渠王有言,吾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 熊眴说完,不再理会蓝袍老者。手举长枪,双目紧闭,嘴中念念有词,身上的气势也越来越强,浑身发出浓厚的红色光芒,枪尖燃起烈焰,大殿内温度骤增。 厮杀中的众人感受到旁边气势,纷纷止住战斗,连连远离两人战圈,不断向着大殿之外退去。 “鬻子术法?祝融枪?” 看到熊眴的动作,老者喃喃两句。思索刹那,便双手持剑竖立身前,闭目静立,浑身散发出的森冷气息让众人再次后退。 就在两人睁眼的霎那,同时如闪电般冲向对方,相互攻伐。耀眼的光芒一阵阵亮起,众人被余波不断掀飞。在两人分开片刻,蓄力结束之后,再次冲去。惊人的能量冲天而起,刺破大殿,直冲云霄,撞的护城大阵剧烈抖动,几乎变得透明。 “轰~” 一阵尘烟飞起,众人狼狈的起身,睁开滴血的双目看向战场。只见大殿倒塌,两人的兵器互相刺穿对方,如雕塑般屹立在废墟之中,浑身鲜血混杂着灰尘顺着伤口缓缓滴落。 “尹太师!” “国君!” 殿外众人目眦尽裂,尽皆向着两人冲去,废墟之中再次开启乱战。只是仔细看去,人群中长发剑客的身影早已不见…… ………… 丹阳城,外城。 在众人积极备战之时,内城突然传出剧烈的爆炸之声,一阵耀眼的光芒从内城大殿之处冲天而起,险些将不断扭曲的大阵打破。 西侧城墙。 “准备迎战,祭祀祈福,神弓师准备进攻,檑木、滚石、狼牙拍准备,重甲师防守,别放任何一只畜生进城……” 熊彻一边担忧地看着内城,一边给城墙布防。再次扭头之时看到刘喜已经面带喜色地返回,猜到结果的熊彻心情好转一丢丢。 “公子,城内民众已经开始准备了,等会儿怎么安排他们。” “兽部突袭丹阳,准备肯定不会充足,应该不会破城,城门之处应该最安全,让他们防守城门,以防万一就行了,你也去准备吧,还是跟红光配合。” “那公子你……” “滚去守城。” “是。” 刘喜说完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这个比他还小的公子,依依不舍的前去参与城防。 “攻城的都是野兽,拿拒篱干嘛,你个逗比……” “红光,你才是逗比,你个大逗比!你再骂我,咱们友尽啊,公子他都不骂我的!” “你蠢的公子都不屑骂你了。” “这样嘛?” “对,还拿着!快过来帮忙,这祭祀和工匠往里面加啥了,这么重。” “骂我逗比,骂我蠢,还边骂边让我帮忙……红光,你给我等着,此战结束了咱俩再算总账。” 刘喜掰着手指算完红光的恶行,便与其一起艰难的抬起檑木。 “还真够沉的,那群逗比加啥料了,咱俩全力都抬得这么难。” “别废话了,继续。” “得嘞。” 在护城大阵透明化,几乎碎裂的前夕,众将士急忙做着大战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北侧城墙。 红樾带着众多将士备战,看到冲天而起的光芒,心情跌落谷底,眉头紧皱。思索片刻之后,再次看向城门外,一手拄矛,一手持弓,背负箭壶,冲两侧手下喊道:“将士们,身后就是家人,我们要阻止城外这群畜生进城,准备迎战!” 不待众人响应,红樾举起手中长弓,慷慨激昂的再次大声喊道:“吾荆楚,蛮夷也,惧畜生乎?” “不惧!” “渠王之力,羿尤不及,征战四方,扬我楚国威名,渠王之志,岂是城外畜生可辱?杀!” “杀!” “国君勇武,南启众濮,筚路蓝缕,开疆拓土,吾荆楚儿郎,岂可惧战!” “战!” “……” 随着红樾的不断动员,众将士神色激昂,紧紧握住手中兵器,面色冷毅地盯着城外,随时准备战斗…… 东侧城墙。 城中光芒冲天而起,但鬻洪仅仅扫了一眼,便转头继续兴奋的望着城外搓手。 “弟兄们,守城多么憋屈。等下国君把大阵放下来后,可敢跟我一起冲出去?杀穿了他们,以后全丹阳可就不愁肉吃了。此战结束,我请大家喝酒!” “好,把洪将军喝穷!” “哈哈,还是跟着洪小将军痛快。” “等下都别跟我抢,我要第一个上。” “滚蛋,说的跟你能抢的过洪将军似的。” “……” 一片嘻嘻闹闹之中,整片东侧城墙充满了欢声笑语,众人摩拳擦掌,单脚踩着城垛随时准备跃下,完全没有被围城的气氛。 “那只大虫归我,其他的你们看着分。重甲师守城,别放过一只畜牲入城,神弓师……你们随意,其他人跟我冲锋。祭祀?祭祀!你们别整那些废石头了,快,给我们祈福,我们要杀穿他们!” 鬻洪刚给众人安排完任务,各师帅就开始抢夺目标。 “长枪师跟随洪将军冲锋,护卫左右!” “那群大个牛啊啥的我们重戟师包了!” “那群野猪归我们斧钺师了!” “那群狗子归我们长矛师了!” “那是狼!唉,这一战真羡慕你们。你们放心冲锋吧,城墙交给我们重甲师了。” “你羡慕个锤子,以前都是你们打前战。你们放心冲吧,神弓师所有弓手给你们支援。” 轻車师师帅的声音幽幽从城门出传来:“都别说话,我现在太羡慕你们了!” “……” 南侧城墙。 中年将领霜华凝重的喊道:“彻公子将大部分祭祀都调到咱们这边,咱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守护好城墙和祭祀们,同时,不让任何一只畜牲越过城墙!” “是,华将军。” 想到熊彻的交代以及鬻洪那莽撞的性格,霜华赶紧补充道:“除重甲师、长刀师外,其余各师随时准备支援东边鬻洪将军,鬻强负责此事。” “强,得令。” ………… 丹阳城上空。 在众人或兴奋或凝重或紧张的情绪下,护城大阵终究没有挡住雷电的轰击,被消磨殆尽,红光彻底消散,丹阳城彻底显露出来。乌云闪烁了几下,雷电不断酝酿,最终直至消散于空中,也没有再次劈下。 丹阳城内。 战鼓声开始接连变换,急促而剧烈的鼓声不断刺激着众人的情绪,看不见的力量顺着鼓声涌入众人体内,士气战力开始不断上涨。 号角声起。战鼓擂动。战斗在大阵消散的瞬间爆发…… 西侧城墙。 “吼~” 城外兽潮密密麻麻地蜂拥而上,各种毛色的野兽好似给大地铺上了一层彩色的地毯。地面传来的震动声伴随着各式各样的兽吼,震耳欲聋,摄人心魄。 “放~” 随着熊彻的指挥,在神弓师师帅弓目的命令下,无数箭雨冲天而起,遮天蔽日。随着箭矢的落下,无数防御一般的凶兽被箭雨射杀。紧随其后的凶兽毫不畏惧,依然不停向前奔跑。其中长满鳞片的银甲狼,皮肤坚韧的蛮牛,身形敏捷的诡豹等等异兽已接近护城河。一群巨型野猪、巨象浑身插满箭矢,却毫无血液流出,速度不急不缓的向着城墙靠近。 “神弓师继续,祭祀、其余各师准备。” 第二波、第三波箭雨接连射出,但由于距离过远,除击杀了一些普通凶兽之外,再无建树。 其余各师的兵士们扛起各种护城器具放至城垛之上,神情紧张的盯着城外兽潮。祭祀们则浑身冒出各色巫力,双手捧起一团又一团的火焰,不断飞向檑木、狼牙拍。 “呜~呜~” 城外号角声变换,跑在最前列的银甲狼在快要冲入护城河之时,后方巨象身下钻出十多个身穿麻衣,发须皆白,脸上双手画着不明意义符文的老者。 随着卜噬人的施法完毕,卜噬人分成三组。其中,浑身散发着土黄色光芒的卜噬人猛然拍击地面,一道道土黄色光芒从其双手之中发出,顺着地面快速向着河道射去,河床极速隆起,河水向着周边蔓延开来; 另一部分卜噬人一致的将手中能量扔向远处河道,一团团白色的光芒在接触水面的瞬间炸开,水面快速结冰,不再蔓延。 最后一众卜噬人双手不断挥舞,一团团墨绿色光团撞在城墙上,犹如粘液一般散开,城墙犹如在一瞬间经历了百年时光一般,光芒消散暗淡直至无光,部分墙面甚至坑坑洼洼,兽群踩着冰面顺着城墙攻来。 “卜筮人?” 在看到这些人的动作之时,刚刚反应过来的熊彻急忙指着一众卜噬人大喊道:“神弓师,快射杀他们!” 神弓师一众弓手闻言,连忙调转方向,将长弓拉直满月向着卜噬人射去。 而对面一众卜筮人在施法完成之后,便急忙躲入巨象身下,城墙上射来的无数箭矢尽皆被巨象挡住。 “呜~” 浑身插满箭矢的巨象,双目通红,仰天发出无声的怒吼,但在号角声的命令下,缓慢的向着后方撤退。 而其中一只巨象由于伤势过重,吃痛发狂,不听号角命令,向着城墙冲去。身下无处躲避的十余卜噬人瞬间被箭矢射成了筛子。其余卜噬人除部分反应迟钝被射杀之外,再无伤亡,几乎无损地在巨象的保护之下转身撤离。 “所有祭祀全力修复城墙。神弓师自由射击。其余人等,放檑木、狼牙拍。” 熊彻愤怒的望着撤离的卜噬人,无奈的向着两侧众人命令道。 “嗷~嗷呜…” 随着无数冒着火光的檑木和狼牙拍的落下,攀爬城墙的无数狼群被顺着城墙砸下,粉身碎骨,哀嚎之声不断响起。在第一波攻势无果之后,银甲狼群进攻的步伐明显变缓,夺在城下不再攀爬。但很快紧跟其后的凶兽再次冲锋,城墙在众多蛮牛、巨型野猪以及发狂巨象的撞击下频频振动。而城墙上不断有檑木、狼牙拍落下,神弓师众人亦调转方向,不断对着城墙之下强射,大战进入了焦灼化…… 北侧城墙。 在卜噬人退去之后,真正的大战正式开启。数以万记的箭矢一轮接一轮的射出,拦住了一波又一波异兽。受伤倒地的凶兽被紧跟着冲锋的同伴踩踏成肉泥,大地很快被染成了红色。 随着异兽的不断进攻,檑木、狼牙拍等守城器具逐渐用光。十数丈的城墙下堆满一具具异兽尸体,城门险些破碎,众多异兽踩着由尸体组成的斜坡向着城墙爬去。 “呸,这山里的野兽异兽全都赶来了吧,兽部还真下血本啊!” 红樾在刺死一头冲上城头的异兽金鳞虎,丢掉手中长弓,摘掉背上空荡荡的剑壶,手持长矛,一跃而起,一矛重重刺下,再次击杀一头快要爬到城头的凶兽黑虎。随后吐出溅入口中的鲜血,早已不复先前的高冷气质,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嘶吼道:“神弓师点射支援,重甲师守住城墙,祭祀祝福,其他人随我结阵冲杀。 “杀!” 众多将士不再一味防守,跟着跃出城墙,祭祀不断释放出红色光芒,将红樾与众将士链接在一起,一道红色巨大的箭头,从城墙上快速向着兽潮方向冲去,犹如滔滔江水一般将尸山上的凶兽清扫一空。 一声鹰啼传来,北侧山头上的兽部人员亦如离弦之箭向着出城的楚军奔来。最前方头领面带不屑,一手持长戟,一手控制巨鹰,浑身肌肉炸起,骑着巨鹰如闪电般飞至。两只巨大的“箭头”交汇的瞬间,头领挥舞泛着冷冽黑芒的长戟,向红樾重重挥下。 “当~” 戟刃与矛尖相撞,亮起一道刺眼的光芒,刺耳的撞击声响彻战场。 红樾连连后退,脚下留下一个个如深坑般的脚印。撞击产生的冲击波使身边兽部和楚军振飞,周边兽部及楚军纷纷远离,军阵瞬间被破。 而首领亦是被冲击力震的骑着巨鸟冲天而起,纵向盘旋了一圈之后,再次停在红樾面前不远处。 兽部头领满脸欣赏的看着红樾:“大宗兽部丙军军将姬蛮,小家伙儿,报上名来,能抗住我全力一击,虽有军阵加持,但依然值得让我记住你的名字。” “哼!荆楚红樾。” 化解掉冲击余波的红樾,抹掉鼻孔耳朵中震出的鲜血,冷冷的冲对面说完便主动向着姬蛮攻去……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六章 丹阳之战 中 《周礼》 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 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 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两军,小国一军。 各国不得超限,此为禁律。 ………… 周王朝初期 周六军,拱卫京畿 成周八军,守卫王国 殷八军,主对外攻伐 周王国共二十二军,其余虎贲、轻車等各师,兽部、五行部等各部不入军伍统计,另有缀衣人、准人、卜筮人等神秘组织直属天王,以及王室宗族管辖神秘武装。 几百年过后,时过境迁,历成康盛世昭穆扩军,军队编制未改,人数却一步步扩充数倍。后历经厉王奔彘、共王裁军、幽王、携王战乱。传言王室武装十不足一,各国蠢蠢欲动,一军有数军甚至十数军之数。明未违制,实则不然。 ………… 楚国设四大上将军,一境内总兵,常规战事听从荆老统帅指令。对外宣称五军为师,以荆老为军帅,以此规避周王室以此为由的讨伐。 除上述军制以外,楚国实际另设有十大少将军,每军皆有军号,各拥军十师,其下所设人数‘服从’周礼。 (上述内容简单介绍一下历史及书中背景,以下是正文) ………… 丹阳城东侧,城墙外。 “呸,就你这畜生还想吃了老子。” 红甲大汉一斧子劈开金鳞虎脑壳,不屑的忒了一口血痰。只见其浑身鲜血淋淋,浑身铠甲仅剩刺入体内的一些甲片紧紧跟随着其主人,左手肘部以下已消失不见,断口处的咬痕以及悬挂的碎肉诉说着战斗的艰辛,脸上三道露骨的抓痕“巧合”的避开了眼睛,给黝黑的脸庞增加了一丝狰狞。 “哈哈,老莫,悠着点儿,你要是死了,老子带着春酒烤鱼到你坟前笑话你。” 一个'红衣'少年,满脸血污,用轻松的语调调侃着老莫,只是眼角的担忧与笑容对比出巨大的反差。 “小龙啊,嘲讽长辈可不是好习惯,老子可是宰了十多头畜牲了,你要是不行了,就撤回去吧。” “年轻人怎么能说不行呢,你们老家伙还没撤呢,我们哥俩怎么能撤呢?” 一旁的荆虎拄着长矛,满眼疲惫的看着周边插嘴说道。 另一个腰上缠着血红衣服,左腿消失拄着长枪的中年爽朗浑厚的声音笑道:“哈哈,你们这俩娃娃,不错!有洪将军的风范。” “强叔,你也是……” 战场上零零散散的有着多处如四人相似的场景。血红色的大地上,血泥不时溅起,整片战场到处都是凶兽尸体和人类的残肢断臂。 随着鬻洪的带队冲杀,城外凶兽锐减,城墙上留守的兵士,配合着赶来支援的民众和南侧的几个师,逐步开启了反攻的号角。 “你们四个家伙,别在那胡侃了,抓紧撤回来,老子带队返攻了。” 楚莫转头看到重甲兵熟悉的面孔,愤怒骂骂咧咧的指着对方鼻子:“冉旭,我*你先人,你们重甲师出来干甚!” “老子手痒了不行啊,你们在这杀那么爽,老子不爽,咋滴?” “弟兄们家人都在城里,你们丫的出来了,老子****……” “慌个锤子……嘿,撞死你个鳖孙……老子又不是不知道,鬻强将军带人来支援了。” 一边解释,一边向前推进,拿起满是凹痕爪痕的盾牌猛然撞击,持刀斩杀一只异兽豺后,冉旭冲身后的居民挥手安排道:“你们几个,把这几个家伙带回去,都这样了还逞强。” “是。” “老子还没杀爽,别拉我!” “我哥俩胳膊腿齐全,还能再宰几头。诶,大哥,别动手动脚的。我走,我自己走行不。诶,诶。” “我可是洪将军的师傅,别看我少只腿,咱的枪法……” “得了吧,我没入伍我都知道,洪将军就跟你切磋了一招,现在整个楚国都知道了。” 刘列边说边强硬的把楚强背起,向着城中跑去。 “那也是师傅,哪个鳖孙传的,诶,你慢点儿,疼,疼死了。” “……” 冉旭望着城外不多的凶兽小声嘟囔着:“都宰一半多了,再不下来毛都没了。” 随后对身旁的兄弟们说道:“南边都赶来支援了,再不快点洪将军就该丢脸了。兄弟们,加把劲,神弓师都下来宰畜牲了,咱们重甲师也不能落下。” “是,两司马” 擂鼓声源源不断的传来,众人血气上涌,在南侧赶来支援的各师帮助下,局势逆转,城墙东侧彻底吹响'反攻号角',战线逐步向外推进。 赶来支援的丹阳民众们不断往返救援伤兵,战场上苦苦坚持的众人有些笑着昏倒,有些被强硬背走,如四人遭遇相同的笑骂之声不断响起。无数浑身重伤的士兵被不断运回城内,祭祀们累的满脸发白,双手冒出各色光芒,强撑着对伤员进行治疗。 众多甲兵向前推进,弓兵不断射出红芒箭矢点杀异兽。不时有弓兵箭壶射空,将弓背置身后,拔出腰间双刀,越过重甲兵向前冲杀。东侧近十公里的战线上,无数守卫家园的楚国之人与来犯的凶兽再次爆发激烈战斗。偶有遗漏的异兽冲破防线,迎接它们的便是几十个拿着各式各样兵器的民众的围杀。支援而来的士兵们被此处战场士气感染,亦不断的向着两侧冲杀。 “我知道你们想去杀敌,但守城门也很重要,要专心,万一有异兽冲来……” 原东门卫兵看着跃跃欲试,想要去战场厮杀的轻車兵们,严肃的说道。 “滚蛋,老子虽然手痒,只是想着去前面杀异兽,你这净说些倒霉催的话。” 城门处,百十个轻車兵骂骂咧咧的守着城门,不断望着前线厮杀的战友和救援伤兵的民众,内心若百爪挠心。 而跟随鬻洪出城杀敌的六个师,长戈师、长矛师、斧钺师和长刀师伤亡近七层。紧跟鬻洪左右的长枪师和重戟师几乎全灭,仅剩余二十余人随鬻洪冲入敌军腹地拼杀。 夕阳下,兽部统领胯下的异兽猛虎已死去多时。阳光透过猛虎头上的伤口照下,血液混合着泥土凝固,散发着浓郁的腥臭气味。 “疯子,都是疯子!” 兽部统领一手撕掉仅剩一点皮肉连接的左臂,腹部一个碗口大的空洞前后透光,浑身上下缺皮少肉。每说一个字便大口的吐着鲜血,手中原本狰狞的狼牙棒已几乎变成一个'光滑'的大棒槌。 战场周边,断戟长矛等兵器凌乱的插在地上。众多异兽的尸体呈圆形堆积成山,数千具兵士尸体与诸多兽部尸体混乱的倒在一起。周边的普通凶兽被此处浓郁的杀意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向前靠近。 “兄弟们,围住他,这货快不行了!杀了他咱们就胜利了。” 鬻洪浑身鲜血,胸口凹陷,左臂如面条般随风摇摆,鲜血破布盛水般外溢,却神情兴奋的冲着手下大喊。 随着鬻洪他们再次扑来,眼见大势已去的兽部统领,抓起腰间锦袋,将里面药丸倒入口中。鲜血停止外溢,残破的身躯再次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恐怖的威压再次将近,兽部统领神色狰狞的挥舞手中巨棒,向着众人横扫而出。 “后退!” 鬻洪见到对方反常动作,迅速刹住脚步,照呼手下后撤。 重戟师残余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便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兽部首领击飞出去,其击退众人之后,便手持巨棒闪电般冲向鬻洪。 “当~” 鬻洪在后退途中勉强抬枪格挡,兽部统领一棒砸在枪杆之上,枪身被巨棒砸弯呈满弓状,咯吱咯吱做响。 下一秒,鬻洪一口鲜血吐出,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倒地昏厥。 就在兽部统领与鬻洪对拼的一刻,一条红线从城门处冲出,如箭矢一般向着战场对面的山脚下冲去,如同犁地一般,沿途众多拦路的异兽尽皆被击飞出去,未能阻挡其脚步分毫。 山脚下。 由于重戟兵后退几步,人人带伤,反应不及,兽部统领狞笑着举起巨棒就要击杀鬻洪。 一杆长矛从远处射来,划破天空,带着猩红的火光刺穿兽部统领肩膀,连带着兽部统领向后飞去,将其牢牢的钉在山脚下。 兽部统领被悬挂在长矛上,双腿悬空,鲜血不断外溢,口中发出咯咯的声音,双手无意识的轻微摆动。 一位英武少年浑身散发红光急停在鬻洪身边,俯下身子探了探鼻息和脉搏,而后松了一口气。 “鬻强师帅,洪将军没事儿吧。” 鬻强摇了摇头,朝旁边一众残存的士兵说道:“我哥没事儿,你们调整一下,背上我哥,我带你们杀回去。” 说完少年随手捡起地上一柄断刀,走到首部统领身旁,攥着其凌乱头发,提刀朝着脖颈砍去。随后拎着兽部统领的头颅,拔出长矛,带领着众人向回杀去,战场上稀稀落落的凶兽,在失去指挥的情况下,毫无抵抗之力。 返回城中之后,少年简单交代两句之后。见祭祀已经着手治疗,而战场上几乎已经处于收尾状态,便往向了城北方向,心中跃跃欲试。 最终,没有抵抗住厮杀诱惑的少年,照呼着从城南跟随而来的长矛师、长枪师与重戟师,留下其余几师帮助收尾后,便向着城北方向冲去…… 北侧战场。 城墙外。 战场中心。 一个直径丈许的深坑之中。 红樾半跪着面向城墙,长矛断裂。身上一道巨大的伤口斜跨上半身,血肉外翻,露出内脏与骨骼,左腿不规则的扭曲,却依然强撑着强势倔强的挺立身躯。只见其双手微微泛着红光,不断的将巫力注入矛杆之中,想要撑着矛杆站起。 姬蛮坐下的巨鹰一对翅膀上全是窟窿,血液滴答滴答的不停落下,一对利爪血肉模糊,鹰喙断裂,匐在地上不停的哀鸣。 十丈外,姬蛮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无数矛孔刺穿身躯,盔甲零零碎碎的悬挂在身上。 姬蛮扔掉手中断裂的长戟杆柄,抽出身后短刀,一瘸一拐的走向深坑中背对自己跪在地上的红樾。随着姬蛮的走动,其身后延伸出一道血路。 周边长矛兵、重戟兵等不顾生死的向着红樾方向一次次突进,想要阻止姬蛮的步伐。但对面兽部之人控制着异兽亦加上攻势,双方死亡人数极速增加。 “小家伙儿,红樾是吧,武力不错,能把我伤成这样,值得我记住你的名字,可惜……可惜啊!如果你是周人该多好。” 姬蛮说完便举起短刀跳向坑中,就在即将落地的一瞬,强烈的不安传来,姬蛮下意识的改变挥刀方向并调整身形。 “嗡~” 短刀与矛杆相撞,短刀发出强烈的振鸣,生死一瞬的感觉让姬蛮浑身发冷。看着刺向自己的矛杆,再看着突然暴起的红樾,姬蛮愤怒的再次提起一口气,浑身泛起微弱的光芒。 使出自己浑身最后力量刺出最后一击之后,已经油尽灯枯的红樾,撑着矛杆身躯笔直的站在土坑中间,努力的睁开满是血污的眼睛看向姬蛮。 城头上。 神弓师少年师帅红果见对方就要斩杀自己堂兄,费力的举起手中长弓,调动刚刚恢复的巫力,忍着臂膀处撕裂般的疼痛,拉弓射向敌方首领姬蛮。 就在姬蛮准备再次扑杀之时,火红的箭矢极速飞至,姬蛮赶紧调转身形,避开要害之处。最终箭矢刺破其身上铠甲,卡在肩胛骨上,未能给其造成致命的伤害。 姬蛮抬头向着箭矢方向看去,只见城头上一团火红光芒忽明忽灭,一簇簇'火光'不断向自己飞射而来。 辗转腾挪之间,躲过迎面而来的箭矢,感受到东侧传来的骚动,转头望去,只见一道红色亮光不断挥舞着长矛正快速的向着自己这边杀来。 看着身躯笔直,站在坑中心的红樾和白热化的战场,姬蛮一边躲避箭矢与楚国士兵的围攻,一边惊疑不定的猜测道:“蔡虎败了?壬军那帮废物!算你走运,蛮夷少年!” 随后姬蛮拿出号角,仰头冲着天空吹响,骑上巨鹰便一瘸一拐的向着山林之中退去。周边正在交战的兽部亦是迅速撤退,部分反应迟缓或受伤严重的兽部人员被楚国士兵包围斩杀。 战场上剩余的普通凶兽听到号角声,发疯似的不断发起攻击。正在逐步向前推进的楚国士兵在突如其来的攻势下节节后退。 红樾周边兵士看着逃离撤退的兽部,一边抵御着突然发疯的凶兽群,一边冲向红樾,将起守卫在中间,等待着新的命令。 东边向着红樾冲来的鬻强见此战况,急切的冲着红樾方向大声喊道:“追击!追击啊!” 清理完周边凶兽,众兵士看向中心位置的红樾。虽然想要前去追杀撤退的姬蛮一众,但见红樾未曾下令,众人只好继续守护着。 “鬻强师帅。” 待鬻强冲到身侧,众人看清少年面貌后,点头示意。 鬻强一边斩杀着周边凶兽,一边抱怨的冲着红樾埋怨道:“樾将军,为什么不追击啊!东边……” “不得对樾将军无礼!” “以下犯上,鬻将军就这么教你的?” “……” 鬻强还未说完,旁边的将士冲鬻强怒喝。几个分心的士兵甚至险些丧命兽口,手忙脚乱的应付着凶兽的攻击。 “啪!” “樾将军!” “……” 就在一边清理凶兽,一边僵持不下之时。红樾直挺挺的向后栽倒,众人再次陷入混乱。 待众人确定红樾生命无碍之后,鬻强安排众人背着红樾,跟随自己向城墙方向冲杀而回。 待姬蛮撤退远离之后,凶兽们逐渐清醒,战场上压力骤减。红果看着重戟师、长弓师护着堂兄跟着鬻强向城内杀回,长舒一口气。 “神弓师,助樾将军回城。祭祀,准备救人。” 城下响起轻車师帅声音:“轻車师听令,清理周边凶兽,迎樾将军回城。” “重甲师听令,戊旅配合轻車师迎接樾将军。其余人等,出城杀敌。” “……” 众人强撑着伤痛再次爆发,原本稀稀落落的箭矢,再次如暴雨一般射去,密集如墙壁一般坠落,在鬻强两侧形成了一条宽阔的通道。重甲兵结阵顺着尸体斜坡向前推进,斩杀三三两两的漏网之鱼。众多轻車兵配合重甲兵戊旅向前冲杀,在城外排成长长的一列,最终与鬻强成功汇合。 城墙上,箭楼中。 “林祭祀,樾将军怎么样了!” “林叔,堂哥他没事儿吧!” “……” 鬻强、红果和一众将士围成一团,神色焦急的不断问向祭祀楚林。 “别吵吵,腾出来点儿空间,让我们先救人!” “好,好,都让让,都让让,守好附近。” “……” 城门外,随着时间推移,众凶兽脱离控制,纷纷向着山林之中逃窜。楚国将士们开始仔细的清理战场上落单、垂死的凶兽…… “还好五脏没有大伤,左腿骨骼粉碎,双臂骨折,腹部伤口过大,出血过多。还好没有伤到经脉,以后经常检查恢复,长时间休养。没有彻底恢复前,绝对不能调动巫力,也尽量不要剧烈运动。至于时间嘛,就看小樾自己了。” 给红樾腹部伤口缝合之后,楚林双手不断散发着绿光,将体内巫力不断向着红樾身体内输入,一边安慰着众人。 “那就好,那就好。” “咱们樾将军天选……” “……” 看着激动的众人,楚林一边“治疗”一边接着说道:“你们也别愣着,现在祭祀都闲下来了,你们赶紧组织大家去城外救人啊!那么多将士们受伤,城外凶兽还没彻底清理干净,小樾昏倒你们就不知道干嘛了?” “啊,对对对。” “赶紧去,赶紧去。” “我们大伙也一起去。” “……” 看着众师帅匆忙组织出城,红果转头看向鬻强:“你不是在南边吗,怎么从东侧过来了?” “我哥那打仗方式你又不是不知道,加上南侧那边临江,没有多少凶兽,压力不大,而且这也是彻公子安排的。刚刚在东边已经把敌方首领给枭首了,那边战事结束了,见你们还打的这么激烈,这不帮帮兄弟你嘛!” 在听到是彻公子安排的之后,红果便不再追问。随即转头看向南侧城墙:“你带这么多人过来,万一敌人突袭怎么办?” “有华将军在,没啥事儿!” “你跟你哥……算了,让重甲师、轻車师、长矛师和重戟师守好城门,我还是带神弓师和长枪师去南边看看吧。你还跟你带来的各师一起,去西边支援彻公子吧。” “内城没啥事儿吧,上午那道光……” “那几位都在呢,荆溪将军、几位陪祭、暗卫他们也在,这外城战斗城卫军也没参战,应该没事儿。再说咱们去了也没用,这次得亏咱们还没开拔出征。” “是啊!就这样吧。我得抓紧去西边,还没杀过瘾呢。走了!” 红果看着风风火火向西冲去的鬻强,无奈的摇了摇头:“还真是一家人出不来俩性格。木利,走,咱们一起去南边支援一下。” “好,长枪师的兄弟们,跟我走。” “神弓师,随我……” ………… 南侧战场。 由于城外大部分都是普通野兽,仅有少部分异兽攻城,南侧城墙的将士们在霜华的带领下轻松守住。 但在此时,一座巨大的山峰从丹江对面飞来,巨大的阴影逐渐变大,一山一城快速相撞在一起。 “轰~” 碰撞声响彻天际,剧烈的震动让方圆百里的石块尽数弹起。南侧城墙大面积倒塌,以城门位置为中心,一半以上城墙被一座巨大的山头掩埋。碎石夹杂着树木在城门处堆成一座小山,靠近城墙的民居倒塌大半。众多居民走出门外,震撼的望着眼前的“小山”,自发的前往南门支援。 城墙下哀嚎声此起彼伏,众多兵士民众被碎石墙砖砸伤,原本在城门处守卫的兵士和支援而来的民众,在城门被撞之时全部埋葬。处于两侧的士兵也全被震落城头,摔得七荤八素。除了站在两侧的百十来个重甲兵之外,中心位置的将士尽数埋葬,多数祭祀根本没来的及反应,几乎全军覆没。 在巨山砸来之时,正在城墙上左右巡视的霜华浑身冒着红色光芒从土堆之中爬起,因处于边缘位置,没有被巨山砸中,侥幸躲过一劫。 黑着脸爬出土堆的霜华望着破碎的城墙以及损失惨重的战场,又怒又怕,浑身发抖,握戟的手青筋暴起,戟尖不断抖动。 “所有还活着的士兵随我防御,其余人等抓紧救援。” 强忍着杀穿对面的冲动,霜华冲剩余兵士和支援来的民众一起组织防守和救援。 由于东侧战事结束,原本支援的兵士及民众陆陆续续的返回,懵逼望着此地场景。 “我墙呢?我门呢?” 购买过李华蕴几条鱼的卫兵卫甲望着破碎的城墙,犹如信仰崩塌般的举起手中长戈,悲愤的向着城外兽群杀去。 “我家呢?那,那是山吧,媳妇儿!儿子!” “爹,你在哪?你咋不跟我去东边支援啊!” “大哥!二哥,大哥呢?” “妈……” “姐……” “……” 众多赶来的南城居民,一脸悲戚的向着'巨山'跑去,即便心中已经猜到结果,即便已经累到不行,即便手掌血肉模糊,依旧不知劳累不嫌疼痛的徒手扒拉着。 望着众多民众疯狂的寻找自己的家人,听着众人悲戚的呼喊。那些中年失子一瞬白发的父亲,那些寻找家人双目无神的少年,那些寻找妻儿泪流满面的汉子,那些…… 霜华双目通红,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森冷气息,手中重戟机械般的挥舞,砍向向着城中冲来的凶兽们,每次挥击都用出最大气力,地面上满是重戟划过的痕迹。 “大哥,你被埋哪了,吱一声啊,我好给你收尸啊!” “吱。” “嗯?大哥,你在哪?我没听清,再吱一声呗!” “吱吱吱吱吱……老子还没死呢!就盼着挂呢是吧。赶紧救人去,别搁这嘚嘚嘚嘚,就你荆浩是个显眼包是吧。” 重甲兵荆霄满脸黑线的看着在'巨山'上扒拉的荆浩,愤怒的冲其吼道。 “我的家!老子跟你们拼了。” 迟一步归来的刘三,看着自己天天在那卖饼的家,被'巨山'掩埋。左右寻找一番,拎起身边劈材的斧子,向着城外野兽冲去。 “反正家都没了,老子也拼了。” 红福看着自己同样被埋葬的院子,双目通红,挺着久未锻炼的肚腩,向着城外冲去。 “爹娘都不在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干它!” “媳妇儿!儿子!杀!” “……” 随着返回以及支援的民众越来越多,悲戚愤怒的情绪逐渐蔓延。 原本在“石堆”中找寻亲人的汉子、少年等人,索性不再找寻,愤怒的拿起身边各式各样的“武器”向着兽群冲去。 一些找不到合适武器的人,就地拿起一块板砖、木棒之类的就直接向着城外兽群冲去……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七章 丹阳之战 下 兽袭城破暮春晚, 女祭怒把凶兽斩。 若问女将谓何人, 楚之妇好氏为潘。 优势初显避不战。 虎头蛇尾甚荒诞。 问果寻因欲解惑, 暂借月光进山探。 ………… 东侧战场 重甲兵在各自伍长的带领下,零零散散的清理着战场,捕杀残存的凶兽。 自从兽部首领、壬军军帅蔡虎被一刀枭首,其残存部下便一哄而散,向着山林之中逃离。由于没有兽部的指挥调动,剩余不足三成的凶兽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恢复理智,四散而逃。 城门下,一众伤残士兵在祭祀的治疗下缓缓恢复血色。旁边一众兵士不顾自己伤势,围成一圈,看向中间位置的鬻洪,七嘴八舌的向着祭祀询问情况。 一个年长祭祀红芬不耐烦的冲周围说道:“你们别吵,还让不让人治疗了,还想不想让小洪活了,你们这样我们怎么救人!” 城门下瞬间一片寂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像小孩儿一样捂着嘴巴,走动时也蹑手蹑脚的。就算给自己治疗的祭祀提醒自己会很疼,众人不但不在乎,反而还提醒其不要说话,即使疼得满头大汗,依然咬紧牙关,紧闭着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响动,影响鬻洪将军的治疗。 中心位置,一众祭祀脸色苍白。一天时间里,既要给武器、城墙施加巫术,又要给一众士兵祝福,偶尔还要配合着抵挡凶兽。战斗开启没多久,便又开始治疗,一天内连续高强度的使用巫术,体内巫力早已透支,刚刚就已经有近一半的祭祀昏厥了过去。 位于淡绿色光芒中心的鬻洪突然抽动了一下,众祭祀长长的舒了口气,赶紧给鬻洪清理好伤口,拿出清洗干净的布条。包扎完毕后,年长祭祀红芬虽疲惫不堪,但依然满脸笑意的对着一众士兵说道:“好了,洪将军生命无忧。” “哈哈,我就说小洪将军命大,不会有事儿的。” “咱都想用自己这条烂命换给洪将军了,反正家人孩子都有了。” “感谢芬姨,要不是你们……” “……” 看着兴奋的众人,红芬虽有不忍,但还是说道:“小洪虽然生命无碍,但浑身多处骨头粉碎,五脏严重受损,体内经脉断裂,就算以后休养好了,也不能再有任何剧烈运动了。” “那意思就是洪将军……废了?” “啪!” 一个少年戟兵刚说完,脑袋上被自家师帅在脑袋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说什么晦气话,小洪将军那么强,肯定能恢复的,正好小洪将军也老大不小了,趁着这机会兄弟们给他物色个媳妇儿咋样,正好也能照顾小洪将军。” 重戟师师帅边说边不断的看向四周,最后盯着身边祭祀。 “别看我,本姑娘已经有良人。” “嘶…疼疼疼!” 长矛师师帅笑着看向楚峻:“哈哈!老峻,别瞎点鸳鸯了,记得你的宝贝女儿也到出阁的年龄了吧,撮合撮合?” “啥?老霆啊,我倒是想啊,那也得小洪将军能看得上啊!” “让他们谈谈试试,上次一起喝酒时,我就看他俩有点儿意思。” “我看行,堂哥跟我提到过好几次敏姐姐,试试不就知道了嘛。嘶~” 长枪师少年师帅鬻执躺在木板上翻身插嘴说道,说完好似扯到了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在其身旁照顾的小祭祀楚蝶一把将鬻执按下,训斥道:“都躺板板上了,还不老实,别说话了。” “得嘞,楚大美女,你说啥是啥,谁让咱的命在你手上呢。” 鬻洪醒来,看到这等场景,虚弱的调侃道:“我看你俩能成,试试吧!” “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楚碟满脸通红。 ………… 西侧城外。 相比北、东两侧战场,此地兽潮在刚开始的猛攻无果后,便减缓了攻势。为避免冲击城内,熊彻带领众人踩着异兽尸体出城迎战,将战线推至城外,双方不温不火的在护城河旁展开了战斗。 熊彻持枪与骑猪暴露男对峙半晌,有一茬没一茬的互换两招,给对方增添几处小伤。 熊彻见其并不着急进攻,便出言调侃道:“喂,暴露男,你好像并不着急啊!等什么呢?” “牙尖舌利的小家伙,别以为穿着个龟壳就拿你没办法,不就是仗着护甲强嘛!真男人就要拳拳到肉!还有,我不叫喂,也不叫暴露男,我叫兽饕!” 兽饕骑着异兽野猪,肩膀处向外呲着血,浑身上下十多处划伤,怨念十足的冲熊彻吼道。 其如钟鼓般的声音让熊彻不耐的掏了掏耳朵:“衣服都不穿不就是暴露男嘛,难不成……你是女的?啧啧!” 自从跟李华蕴聊了一整天之后,熊彻学到了不少新词,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彻底的放飞了自我,言辞犀利,十分话唠。 “小家伙儿看着像是个贵族,怎地说话这么粗鄙不堪。” “吾毕竟是蛮夷嘛!你贵族,你全家都是贵族,贵族就不穿衣服,上身裸着。” “牙尖嘴利,想着靠言语激怒我?没用。” 见对方不接话茬,熊彻接着叨叨起来:“啧啧,看你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心态还挺好嘛。让我猜猜,你是在保留实力?还是说这是王室的谋划?或者你们自己想独立建国?唔……有可能,毕竟你们几乎一点都不尊重现在的天王,而且这十万大山对你们兽部来说太合适了。此战虽有卜筮人参加,但还是你们的主力,经历这些年的变故,这些应该是你们兽部大部分家底儿了吧。” “多说无用,再来。” 兽饕见熊彻说个没完没了,不耐烦的举起巨斧骑着胯下战猪向着熊彻攻去。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你们……” 熊彻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一边招架着兽饕的攻击,双方虽然看着战斗十分激烈,其实仅仅单纯的使用气力与技巧对攻。 不远处刘喜与红光一同向前推进,长刀与长矛之间的配合天衣无缝。 在合力了斩杀一只豪猪之后,刘喜拔着身上尖刺,看着后方大部队,冲红光说道:“严肃光,咱们往后撤撤,冲的有点儿靠前了。” “你个逗比,顾头不顾腚,喊你多少次了,就是不听,刚彻公子还……” “彻公子?” 刘喜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的扭头看向熊彻。好巧不巧的熊彻也刚好看向这个方向,刘喜下意识的弯腰笑着打招呼。 “你那没出息样,走了,回去。” “还不是跟你学的,你……” “呜~” 两人言语之间,一阵短暂而急促的号角声从北侧传来,异兽们双目通红,疯狂攻击。红光见此迅速冲刘喜喊道:“小心。” 不等刘喜反应过来,一只野牛加速奔来,一头将其撞飞,落在兽群后方。 “啊~我的屁股!” 附近战场上拼杀的众将士看着起飞的刘喜,双方好似默契的停顿了片刻。红光看着周边包围而来的异兽,满头黑线,心中把刘喜骂了百八十遍。 丹阳民众们不断游走于战场之中,将受伤的兵士们抬回城内救治。 “轻点轻点,我屁股伤着了。” 迎着众人诡异的目光,刘喜弱弱的冲对方说着。 夕阳下,十多公里的战线上,双方战斗力度突然加大,不少兵士被重伤抬回城内,更多的士兵蜂拥而上,补上缺口。 兽饕与熊彻非但没有疯狂攻击对方,反而拉开了距离。 熊彻微笑道:“看来你们在北边的战事不利啊!” 兽饕面色凝重的望向北方,骑着战猪缓缓后撤。 熊彻也后撤几步与其拉开距离,就在双方准备撤军之时。 “轰~” 一声巨响从南方传来,战场上一时寂静下来。熊彻一脸便秘的看向南方,握紧手中长枪,调动体内巫力,浑身散发出暗红色光芒。 原本撤退的兽饕挥手止住撤退的大军,原本凝重的表情带着丝丝兴奋,手中巨斧不断舞动,将体内法力不断向巨斧之中注入,血红色的光芒不断闪烁。 就在熊彻认为这场大战终究不可避免,准备拼死一战之时,却看到兽饕兴奋的神色逐渐消退,疑惑的看着南方。兽饕等了一会儿之后,表情逐渐扭曲愤怒,散去法力,吹响撤退号角,头也不回的远离。 丹阳北侧已带领手下退至山顶的姬蛮停下身形,愤怒的看向南方,随后便转身骂骂咧咧的带着残余手下消失在视野之中:“废物,一帮废物,现在才破城,打吧,你们打吧,老子撤了!” 熊彻看着兽饕带领手下撤离,黑着脸望向南侧,组织将士们向前逐步推进。 “彻公子,我们来了!” 看到鬻强从东侧杀来,熊彻蒙了一下,正要缓和的神色立马变得十分难看,冲着战场喊道:“红光、荆南、楚留、霜牧跟我返回,从城内向城南支援,其余各师,向南侧靠近。” “是” “长枪兵听令……” “长矛兵听令……” “重戟兵听令……” 鬻强一脸懵逼的看着战场上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向城内返回的熊彻,一时之间站在战场上不知所措。 “鬻强,向南侧支援。” “是!” 就在鬻强左顾右盼缓解尴尬时,一道声音从城墙边传来,鬻强再次兴奋起来,率领大军向南一路横推。 “鬻恍将军那么沉着冷静,深谋远虑的人怎么……” 熊彻回头看着勇武的鬻强,连连感叹,随后便与众将士浩浩荡荡的向着南侧疾步前进。沿途走过,整个丹阳城内静悄悄的,宽阔的朱雀大街上悄无人烟,在内城外与支援来的红果一众汇合后,两队将士并做一处跟随熊彻向南侧支援。 ………… 血红色的夕阳透过云层洒落大地,阳光照射在血红的大地上,映的满地凶兽与人类的尸体犹如人间炼狱。 “你们,别瞎上。这不只有普通野兽,何况你们拿上武器啊。重甲兵保护民众,其他兵士随我冲锋!” 霜华看着愤怒的民众毫无惧意的向着城外杀去,浑身气息再次暴涨,带着剩余兵士向着城外冲去,一杆长戟舞的快如闪电,所过之处,野兽异兽尽皆四分五裂,变成一滩肉泥。 一道刺眼的暗红色光芒如箭矢般不断向前冲锋,众多凶兽纷纷躲避,不敢迎其锋芒。 冲出城外的民众,在看到满地尸体后,原本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冷静了下来,恐惧蔓延全身。 就在众人惊惧不已,不知所措之时,霜华带领兵士结阵冲出,如天神下凡一般,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众人再次燃起斗志。 原城门附近,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双臂肌肉发达的中年汉子刘三。拎着两把砍柴斧,双手舞的密不透风,配上身边被其劈成肉酱的巨牛,一众凶兽伏着身子,凶狠的盯着,迟迟不敢扑上去。 刘三大脑一片空白,想着年幼丧父,刚刚成年,母亲又得病而亡,辛苦半辈子好不容易在丹阳城内置办的家底、老婆本在这一战中彻底被毁。每想起一件,双眼便通红一分。刚冲出城外,便看到一只受伤的巨牛向着自己冲来,刘三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手举起斧子便不断的向着巨牛劈去。在劈中的时候,刘三也被巨牛撞飞出去,在地上弹了两下之后,爬起来接着跑到巨牛身边接连挥斧,直至巨牛头颅被劈成肉酱。 反应过来后的刘三,看着地上一滩肉酱,冲动褪去,恐惧袭来,浑身瑟瑟发抖。抬头看去,自己被一众凶兽包围,那庞大的体型,健壮的肌肉,凶狠的眼神,因为恐惧,精力极度集中,周边凶兽的每一根毛发都那么的清晰。 刘三望着一步步靠近的凶兽们,吓得胡乱的挥舞着手中双斧,凶兽见状反而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为了活命,更加卖力的挥舞起来。 不远处,挺着肚子拎着一枝糟树枝的红福,正在与一只野狼对峙,双方都不敢乱动,大眼小眼对视着。 最早冲出去的城门守卫,在击杀一只凶兽之后,被野虎盯上。在野虎张开血盆大口向前扑杀时,旁边重甲兵一个冲锋,将野虎撞偏了一些。野虎撞在守卫身上,将守卫摔得七荤八素,所幸逃脱了虎口。但重甲兵随后便被巨熊拍飞,旋转几圈,倒地不起。 “畜牲们,看老子不扎死你!” 就在众凶兽准备扑上去时,旁边失去妻儿的中年汉子,拿着一杆捡来的长矛朝着巨熊捅去。 “吼!” 吃痛的巨熊愤怒的朝着中年汉子怒吼,吓得那汉子丢掉手中长矛,跌坐在地上,不断向后退去。中年汉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大笑着喊出: “哈哈,布后街,木匠匠梁,吾妻小丫吾儿匠艺,若侥幸活着,望诸位多多关……照……” 还未说完被巨熊一掌拍中肚子,匠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闭上了双眼,随后被众凶兽分尸。 “金柳巷,柴夫荆南,吾妻……” 听到匠梁的喊声,远处荆南在临死之际也学着大喊,只是还未说完,便被野狼一口咬断脖子。 “学生荆浩懦弱,无胆战场杀敌,今替各位记录,以尽绵薄之力,诸位放心杀敌!” 看着战场上惨烈的杀戮,听着众人的惨叫,满是纠结羞愧的荆浩,原本捡起一个矛尖,准备冲杀,在听到匠梁的喊叫声,鬼使神差的拿着矛尖在地面上做起记录。在荆南喊出之后,见战场上停顿片刻,无声音传来,泪流满面的冲着战场喊道。 “哈哈,景伯之举,景伯之举啊,吾等多谢荆师。弟兄们,杀!” “多谢荆师。” “……” 原本正准备训斥荆浩又当现眼包的荆霄,见状不再言语,复杂的看了一眼荆浩,再次配合战友向前推进。 “矛兵楚杨,城东……” “弓兵楚天……” “市令街楚……” 荆浩擦干眼泪,拿着矛头在地上不断的书写着,鲜血顺着矛尖融入文字之中。不知不觉中,荆浩腹内一点金光烨烨生辉。 “城南金柳巷,小女子潘氏,眴子十又三年祭祀,已斩凶兽两只,若遭不幸,家中父母就托付于各位了。” 一道清脆的女声响彻战场,正在厮杀的众人停顿片刻,黑着脸更加拼命。 “羞煞我也,拼了?” 一些刚从东侧战场返回休息或懦弱犹豫不敢出城杀敌的人,面颊通红,提起余力,鼓起勇气向着城外冲去。 荆浩听到潘氏的话语,错愕的抬头看向战场,随即在一块石板上记录:“眴子十五年,辛卯暮春,望六日,兽潮袭城,飞来山峰破南城,金柳巷潘氏,斩凶兽于城外,女子之身,不弱男子之风,女将之姿,楚之妇好也。” 随着东、西两侧兽部的溃败,凶兽群逐渐向着中间靠拢,城南压力越来越大,众多冲出城外的民众战死,部分凶兽从原城门处的山峰上向着城内冲来。 “滚,别踩,别踩!” 荆浩满脸泪水的挥舞着手中的矛尖,不断的驱赶着野狼。 “嗷~嗷呜。” 就在野狼吼声刚起,一点红芒急射而来,箭矢射穿野狼身体后,余势不减,最终钉在一块巨石之上,箭尾不断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 “学生……小浩?写啥呢?你哥不是在还战场上杀敌呢嘛,声音中气十足的,哭啥子呢?荆叔身体不好,不会也来了吧!” “没有,这些都是战死之人,他们应该被记着,还有很多都没来得及喊出来都……” “城东河伯路重甲兵楚十三,家中……” “让让,让让!” “……” '山峰'之上。 支援而来的熊彻听到对话,回头看向二人,目光锁定在荆浩脸上。在看到荆浩脸色苍白,双手通红,拿着矛尖不断记录之时,心中默默记下了他的长相。 “红光。” “在呢,在呢,啥事儿?” 看着刚刚斩杀了一只异兽,便兴奋的迈着欢快步伐跑来的红光,熊彻满头黑线:“以后少学刘喜那套。” “好嘞,那我去……” “别急,后面那个学生看到没?” 红光顺着熊彻手指方向看去,再回头看向熊彻,见其看少年的眼神不同,红光试探的说道:“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成大事儿的料。彻公子,那是你什么人?儿子?年龄也不对啊!兄弟?不对不对,不能瞎说,难不成……” “当~” 熊彻脸色发黑,握着拳头狠狠的朝着红光头上敲了一下,随即颤抖着将手背到身后。心想:“忘了,带着头盔呢,真疼,知道用点儿巫力了。” “护好他就行了,还不去!” “是。” 红光扶了扶被打歪的头盔,连忙小跑着赶到荆浩身边。 “让让,让让,别踩,滚,滚。” “诶,我特……” “红光!” “是。” “……” 战场上。 一杆长戟横扫,将腾空扑来的银甲狼懒腰斩成两半,双眸通红的霜华怒视四周,众兽纷纷后退,伏身怒吼。 只见霜华浑身冒着火红的光芒,黑红色的甲胄覆着一层淡淡的红光,银黑色重戟上火光外溢,宛如黑色天神下凡。 没有祭祀的祝福,列阵师的布置。重甲兵、长矛兵、长枪兵,重戟兵等将士明显没有另外三个战场勇猛,在凶兽玉石俱焚的扑杀下,一个接一个倒下。在飞来巨峰之下侥幸存活的士兵,现在更是十不存一。 刘三两把柴斧不断挥舞,从无数凶兽之中敏捷的穿行,时而从巨牛身下一跃……一……奔跑,巨牛低下硕大的头颅看着前面这个手忙脚乱的爬着跑着,大喊大叫的汉子,愤怒的扒拉几下土地,开始加速……身后无数凶兽红着眼睛追来…… 一个身材发福的男子,藏在一个坑里,时不时偷偷的向自己肚子上扒拉着泥土,担惊受怕的…… 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穿着白衣的中年,持剑…… 一高一矮两个兄弟扛着一个老者,不断在凶兽之中穿行…… “喂,那俩兄弟,跑反了。” 一高一矮两兄弟听到熊彻善意的提示,回头向着熊彻点头示意。 熊彻在确认他们听到后,看着混乱的战场,照呼着身后将士加入战场,开始了对凶兽的围剿。 夕阳西下,黑夜将至,众将士合力将巨兽全部围杀,待确认最后一只凶兽死亡,众人聚在一起,相互讨论。 “不对,非常不对,这边绝对有大量的卜筮人,但没有兽部军帅统战,也没有兽部人员。江对面肯定有情况,城墙都破了,却撤退了,太反常了。” “……” 熊彻听完听完众人所言,分析之后安排任务道:“今天刚经过大战,不能再留后患。霜华,你再辛苦一下,布置好城防。鬻强、红光、红果、楚留、霜牧你们随我去对面一探究竟。” “是” 黑夜降临,众人平稳的度过江面,借着明亮的月光疾步向山中走去。在击杀几头不长眼的巨兽后,翻过一座山头,前方山峰断裂,上半部分消失。 热浪扑面而来,两山之间的谷地之中一片焦黑,燃烧过的树木横七竖八的歪倒,低凹处的水渍和沼泽般的地面,遗留着被水冲洗的痕迹。谷底中心,一支巨箭闪烁着光芒,上面悬挂着一个佝偻老者,其身上不断冒着骇人的火焰,前方地面上躺着一排被焚烧过的巨兽尸体。 “神迹、神迹啊!” “啪!” “别作妖。” 熊彻运起巫力,火红的巴掌照着红光的脑袋拍下,打断了其夸张的嚎叫。 “公子,你……” “嗯?” “你手疼不,我给你揉揉。” “滚!” “得嘞。” “走,咱们探查一下战场和周边,看能不能找到谁在帮咱们。” 随着不断的寻找、探查,众人愈加震惊,周边完全没有行走过的脚印。火焰焚烧的痕迹在一个圆形“边缘”戛然而止,有些树木一半焦炭,一半绿叶,诡异的场景让众人神色越来越凝重。 随着对周边的深入了解,众人忍着热浪,踩着泥泞道路,向着谷底中间探索。 一路走过,翻开一具具尸体,其上烫手的温度,让众人不得不运起巫力抵挡。尸体上没有一点打斗过的痕迹,划开表面焦炭,体内血液一涌而出,滚烫的鲜血喷了熊彻一脸。 换了一具具尸体,依旧如此。众人一脸震惊的走到巨箭前,才发现老者身上的衣服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光芒,地面上几块龟甲碎片凌乱的散落。 熊彻抽出腰间短剑冲着老者划了一下,没有动静。运起巫力刺去,依旧没有痕迹。回头看了眼众人,运起身上所有的巫力,注入短剑刺去…… “咔嚓~” 熊彻一脸郁闷的丢掉短剑,转身,背手,前行,一气呵成。没走多远,头也不回的喊到:“把箭拔出来,尸体也扛走。” “龟壳也带上!”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八章 城外风波 天外一箭惊为仙, 熊熊神火降人间。 覆海巨浪冲天起, 决胜千里身未现。 ………… 暮春,望六日。 大战前,丹阳南十余里。 “缀衣人就来了你自己?” “尹老他们也来了,不够嘛?” “吉甫太师都来了?” “嗯,你们哪位来了?” “伯阳太史。” “伯阳太史?伯阳太史不是不喜欢参与这种事儿吗?” “伯阳太史说楚未来必成大祸,加上那几位面子,才参与进来。” “那兽部呢?” “就来了个梁鸯,又派了四军。” “呵!阵仗挺大,小猫三两只,还真是……够忠诚的。” “但他们起码将巡查兵士给解决了,别多说了,继续吧。” “……” 营地旁边,数十只巨型金雕、白鹳蹲伏。数百名卜筮人不断从其背上卸下宝石、朱砂、神水等材料。一众兽部人员骑乘各式异兽,环绕营地周围。 营地中心,一位头发胡须皆白,身材佝偻,手持罗盘的老者,指挥着卜筮人不断将材料放至指定位置。 粉色巨蟒盘绕,头颅微微扬起,头上站着一个身材娇小,身穿粉色短裙的小萝莉,粉嘟嘟的脸颊,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站在旁边,撅着嘴巴问道:“柔姐,咱们为啥要配合卜筮人来这蛮荒之地,真糟罪。” 巨蟒旁边,一个魔鬼般惹火身材,明艳五官,白皙皮肤,双腿修长,身穿白色素衣的女子,修长的双腿站在一枝纤细树杈之上,缓缓开口道:“上面的意思,咱们配合就行了。” “攻打一个荆楚蛮子的城池,用的着这么大阵仗嘛,兽部四军,卜筮人三司,好像缀衣人也来了不少人,再说咱们不是跟天王……” “小荔!以后这种话少说!” “哦,咱们一路过来,都召集有数十万凶兽了吧,异兽也收服几万只了,还有还有,小蟒都快化蛟了,被王室那糟老头打那么惨,以后柔姐你……” “赶紧去江边再探查一下,咋那么多话。” “好吧。” 姒柔目光柔和的望着远去的姒荔,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咔咔声,转头望去。 只见地面之上,大阵已成,其上雷电闪烁,云气蔓延。一众卜筮人盘坐其中,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发出深蓝色的光芒,向着大阵不断输入法力。 白袍佝偻老者伯阳甫悬浮于大阵之上,周身不断有雷电闪过,云气愈来愈浓郁,而后缓慢悬浮上升,缓慢壮大,大阵中心,各种材料迅速消耗碎裂。周边异兽凶兽忌惮的望着正在升空的云朵,不安的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 姒柔看到伯阳甫对自己点头示意,挥手召来三只白羽凤隼,冲其不断发出各种不明意义的言语,而后三只白羽凤隼便闪电般的向着兽部其他三军方向飞去。 一柱香之后白羽凤隼归来。同时,江水对面丹阳城四周,滚滚尘烟飞起,凶兽围城,大战将起。 姒柔回头冲伯阳甫说道:“兽部已就位,可以开始了。” 只见伯阳甫头顶乌云雷电已积攒到极致,悬浮于众山之顶。地面材料均已消耗殆尽,一阵微风拂过,众多粉末迎风飞散。众卜筮人将双手对准伯阳甫,体内法力不断向其注入。 伯阳甫双手岔开伸向天空,仿佛虚抱乌云,用力挥出,乌云雷电缓缓移动,向着丹阳城方向飘去。 “呜~呜呜~” 丹阳城外凶兽奔袭,兽潮将丹阳围的内外不通,乌云雷电与护城大阵开启斗法。 “你们缀衣人谁负责潜入破坏法阵,怎么这么慢,你们对时间的把控也太差了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缀衣人樊坡望着身侧冷艳女子,摇头笑道:“尹太师负责此事。” “尹太师也不行啊……嗯?尹太师?” “嗯!” “……” 就在伯阳甫体内法力即将耗尽之时。城内一束光芒冲天而起,轰击的丹阳大阵剧烈抖动,几乎透明。 伯阳甫青筋暴起,丹阳大阵之上,原本即将涣散的乌云雷电再次凝实,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里应外合击碎了丹阳大阵。 “呜~” 听着远处传来的进攻号角,姒柔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樊坡凝重的望着城内,随然事情顺利进行,但还是感知到有些变故,心中猜测着城内发生的事情。 丹阳大阵破碎之后,伯阳甫从空中跌落,众卜筮人赶紧上前接住。 “没事儿,没事儿,只是法力一时用尽罢了,休息片刻就好。” ………… 丹江下游,江水一侧山顶。 三个中年修士不断对一个窈窕女子围攻,领头男子用周国官话冲女子说道:“祁氏,吾缀衣人看你天资卓越才给你一个效忠的机会,别年纪轻轻一身修行,为荆楚那蛮夷之国殉葬,不值得。” 祁氏身穿华丽服饰,如森林女神一般立于山顶,望着周边三位修士冷笑道:“呵呵,值不值可不是你说了算。” “那就别怪我们了。” 天空雷声阵阵,满天黄红二色交织,一道白芒不断穿刺其中。 自早上祁氏被围堵在这山峰之上,已过去半日时光。整个山头经过大战已完全消失,四人体内法力巫力等能量已几乎耗尽,手段几乎用光。 浑身散发着黄光的姬野,原本满头飘逸的白发已被烧的光秃秃黑黝黝的,身上多处烧伤,体表不时凸起,仿佛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皮肤下蠕动,不断吞噬着法力。姬野不断注视着四周,提防着那难以防备的诡异攻击,运转浑身法力,不断向前靠近,抵挡着飞来的火焰。体内土黄色的法力不断输入山体,控制着山顶……腰泥土。地面不时凸起一面土墙,挡住祁氏想要撤退的道路。土墙在姬野收回法力之后,如尘土一般落下,堆成一个个小土坡。 白袍中年男子邹笠全然没了剑修的优雅从容,满脸狰狞的怒视祁氏,浑身上下青紫一片。其控制着长剑进攻,左手剑诀不断变换,右手持剑指状控制着方向。利剑于战圈之中不断穿梭,时而白光刺眼凌厉无比,时而一分为三虚实不定,时而迅捷无比从各种刁钻的角度进攻。 头发灰白的修士伏云一边吐血,一边不断移动。左手掏出各种甲片弹指将其掷于空中,右手不断变换手势,体表电弧游走,不断向着空中飞去,融入祁氏头顶的黑云之中。蓝色的雷电不断从黑云之中落下,向着祁氏劈去。 处于雷电之中的祁氏,早已不负先前女神模样。左手捂着腹部,右手挥舞着发簪,长发凌乱的飞扬,脖子上如宝石饰品般的守护项链早已变成粉末消散于空中。身上宝衣多处破碎,露出被劈的焦黑的内甲倔强的发出微弱的红光,抵挡着对方的攻击。只见鲜血不断从其嘴角流下,腹部一个被利剑刺穿的窟窿不断从指缝中向外渗血。 一团团火焰从祁氏发簪上不断飞出。口中念念有词,各种诡异的巫术在空气中带起阵阵涟漪,左右腾挪之间一边躲避雷电与利剑,一边攻击着三人。偶尔躲闪不及被雷电劈了一下,青丝倒竖,移动之时浑身颤抖。 光芒漫天,木屑纷飞,就在四人不断拼命之时,空中雷电突然停顿片刻,随后剧烈的爆涨……压缩……暴涨……。 几次循环之后,黑云漆黑如墨,一道雷电电光银蛇般的在里面不断游走,时隐时现。 “姬野,邹笠躲开!” 姬野收回法力,邹笠召回长剑,二人闻言疾步后撤。发现情况不对的祁氏迅速从衣物之中取出一件物品,染血的左手在上面快速的画着,口中念念有词。 “疾!” 头发灰白的修士伏云蓄力良久,施展出自身能控制的最强天雷引,大喝一声,五指收伏掌心,重重挥下,指向祁氏。 “轰!” 随着高亢的声音响彻山林,一道巨大的球形深蓝色闪电极速从乌云之中窜出,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四射的电弧在空气中不断游走,直至消散,带起一阵阵透明的波纹。 祁氏呆呆的抬头望向空中,随着球形深蓝色闪电落下,躲闪不及的祁氏被瞬间淹没。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深蓝色电弧顺着地面游向四周。 目光能及之处,土黄色的地面突然变成深蓝色,随后迅速焦黑,随着雷电在土地之中不断的游走,范围逐渐扩大,三人一退再退。 望着中心恐怖的场景,姬野体表泛着土黄色光芒,抚摸着自己消失的胡须,微笑着对着正在施法的伏云说道:“你们雷法修士真恐怖,全力攻击之下,估计我全力防御都得死。” 邹笠长剑倒持,冲着伏云拱手而言:“这女人主修巫术,正需要你这样主修雷法之人克制。” “过奖过奖……不对劲,准备攻击。” 伏云正准备客套一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雷电逐渐减弱,一道黑影在雷电之中缓缓现身,伏云震惊的冲二人喊道。 “怎么可能!” “不可能!” 姬野上前两步,靠近雷电区域,双手掐诀,运转体内法力,浑身土黄色的光芒越来越亮。随后其双手触地,向前释放法术地雷复,调动被山体被雷电游走过的区域,地面高高隆起,不但封死了祁氏所有退路,雷电也被封锁在内。 当雷电不再四溢,中心圆球如丝线一般连接着隆起的土地,随着四周围墙不断向着中心位置挤压,内部土黄色法力与雷电融合变化,威力一点点增大,逐渐汇聚在中心位置。原本极具破坏性的深蓝雷电变成了浑厚的土黄色圆球,周边充满了震撼的威压。 与此同时,邹笠将浑身法力凝聚剑中,双手快速掐诀,运转赤松剑法。长剑悬浮,剑身白色光芒愈发明亮,刺眼的白光从剑尖逐渐向着剑身蔓延,周边气息再次变换,凌厉的剑势刺的姬野皮肤发麻,忍不住惊讶的转头。 “咔~” 一声轻响,土黄色圆球破裂。下一瞬,一柄长剑破空而至,从脑部一穿而过,一个硕大的孔洞出现在黑影额头之上。 “跟缀衣人作对,找死。” “哈哈,笠兄,好剑法。” “哪里哪里,还是云兄和野兄厉害。” “云兄,来,电我一下,这小玩意儿还挺麻烦呢。” “……” 雷光消失,尘埃散去,三人兴奋的向着被击杀的祁氏走去…… 随着姬野三人走近,兴奋的神情逐渐消失,脸色愈来愈黑,最后望着变成布娃娃的祁氏。 三人揉着脸颊直搓牙花子,那可恶的布娃娃脸上还绣着一幅嘲笑的面孔。 “那婆娘受那么重的伤,肯定跑不远,别让老子逮住了。” “走,云兄,你去山中,笠兄,你去下游,我去上游,咱们分开寻找。” “好,真是气煞我也。” “……” ………… 金乌西落,城南山中。 姒柔望着不断进攻城池无果,逐渐呈现颓势的兽部三军,眉头紧微皱,脸色漆黑。 “搬山,起!” 休息了大半天的伯阳甫暴喝一声,双目圆瞪,两手微微上扬,双臂不断颤抖,吃力的向上抬起。 身后山峰自山腰处的出现裂缝,并逐渐向两侧延伸。巨石树木不断滚落,惊起众多飞鸟。 在一众异兽惊恐的目光下,巨大的山峰从中间断裂,慢慢升起,向前缓缓移动,阴影逐渐笼罩,巨大的压迫感让众兽一个个匍匐在地。 姒柔抬头望着这震撼的场面,站在枝叉之上,小嘴微张,不复先前高冷的形象。 缀衣人樊坡虽然曾经见识过类似场景,但再次看到,依然表情震撼,不自觉的握紧腰间长剑。 “去!” 伯阳甫双臂青筋暴起,向前艰难扔出山峰,浑身的毛孔不断向外渗血。周围一众卜筮人体内法力极速消耗,脸色苍白,七窍流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在伯阳甫挥手扔出山峰的瞬间昏倒九成。 巨大的阴影迅速从头顶飞过,在众人众兽的目光下,山峰向着城墙撞去。 “轰~” 数十丈高的山峰撞击城墙,巨大的声音响彻云霄,整个战场发生巨大的震动,地面显出密密麻麻的巨大的裂纹。震动产生的余波导致周边山脉之上,碎石滚落,树木倾倒,江水波涛汹涌,巨大的水波向着两侧流去。 看着倒塌的城墙,感受着地面微弱的震动,就在姒柔准备吹响总攻的号角之时。 “什么人!” 伯阳甫突然感觉被一股强大的气息锁定,面向东方大喝一声。随后便祭起一个龟壳,运转全部法力,激发所有潜能,浑身飘起丝丝血雾,能量尽数汇入龟壳之中。龟壳放大数倍,悬浮于感知的气息方向,强烈浑厚的光芒亮起,形成一个红褐色光球,将伯阳甫保护在里面。 樊坡提剑运转法力疾步向着伯阳甫冲去,双手持剑,挡在伯阳甫身前,目光凝重的望着远方。 姒柔放下号角冲手下大声喊道:“保护伯阳太史!” 姬柔手下控制着异兽随后赶至,团团围绕在周边。一众强大的异兽浑身绷紧,四处张望,不安的低吼着。 “咻~” 一点寒芒从东南方向云雾之中飞来,快如闪电。随着寒芒靠近,才发现飞来的是一根如女人腰肢粗细的巨箭。 挡在伯阳甫前面的樊坡首当其冲,以自身全部法力灌注的长剑瞬间断裂,用尽浑身解数依旧无法抵挡分毫,整个人被巨箭毫不留情的撕碎,速度丝毫不减的继续向着伯阳甫冲去。 “嘭…嘭…嘭…” 一众异兽在主人的控制下,强忍着因恐惧而发抖的四肢,运转能量,向着巨箭扑去,随后便被或被刺穿或被击碎,未能阻挡巨箭分毫。 随着巨箭与龟壳的碰撞,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龟壳破碎,光芒消散,巨箭速度稍缓的击中伯阳甫胸口。 “撕拉~” 随着伯阳甫体表法袍与内甲的破碎,伯阳甫被巨箭刺穿胸口,身体被拖着钉入身后不远处的地面。 “熊渠!快……逃。告诉……” 伯阳甫震惊的望着远方,口中吐着鲜血,强撑一口气向着姬柔方向断断续续的说道。 还未说完,整个谷底凭空升起灼热的温度,兽部与卜筮人剩余人员运起法力抵挡,各色法力在谷底绽放。炽热的火焰燃起,整个谷底被红色覆盖,下一瞬众人被瞬间烧成焦炭。 伯阳甫刚断断续续喊出几个字,法袍烨烨生辉,仅仅抵抗了几秒,便暗淡了下来。伯阳甫脑袋一歪,四肢无力的垂在半空之中。 处于半山腰的姒柔望着被烈焰焚烧的众人,来不及伤感,疾步向着山顶跑去,心中默想:“熊渠,不是百年前就已经死了的那个无法无天的楚国国君嘛?” 就在即将跑到山顶之时,姒柔感觉被恐怖的目光盯着,瞬间停下脚步,浑身紧绷,脑袋上滑落几滴冷汗。片刻之后,压力消散,姒柔长舒一口气,迅速的向着江边逃跑。 姒柔刚刚越过山顶,尚未到达江边,后方一条巨大的“瀑布”从天而降,洒落在谷底,将还在燃烧的火焰浇灭。 ………… 一盏茶之前。 未知的山林之中。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这小娃娃,破阵就算了,毕竟没有超限,饶你一命。居然还敢屠杀平民百姓,这本王可就占着理了。就算姬胡那个疯子过来,本王也得跟他掰扯掰扯道理。” 此人说完便拔起旁边一根大树,运转能量化刀,削成箭矢状,拿起身边长弓,将能量注入其中,一箭射出。 “杀光吧,咱们可不能被世人确认活着,传开了对那些小家伙儿可太不利了。”旁边一人手中火焰闪过,随手一挥。 过了一会儿,另一人说道:“就这?你不管了?法力消失后,你那火蔓延出去谁给你灭去,谁能抗住。” “跑那么远收回来,太累,等会儿法力消散之后,就一普通山火而已。再说,这不有你呢么。” “你就是懒,天天让我给你们擦屁股。那个跑掉的女娃要不要处理掉。” “能躲过一劫,就留她一命吧,给姒家那帮老家伙个面子。” “然也,哎?被围攻那小姑娘昏倒了。正好救一放一,将她送到那些小家伙那里,带回渔村如何?” “嘿嘿,行,说不定还能撮合撮合,看看那小子什么表情。” “哈哈,善,大善,用那小子的话说就是,真他娘的善。” 此人说完便挥手从丹江召出一道水幕浇向燃烧的谷底。做完之后,屈指一弹,又将祁氏送到山叔他们前进的路线上。 ………… 丹江下游,渔村内。 天色渐暗,微风轻浮。 树叶沙沙做响,知了声阵阵,山中偶尔传来一声兽吼,鸟鸣声渐歇。 下午又制作了一些竹纸,给孩子们讲课、布置作业,分了些纸张就让他们回家吃饭了。 忙碌了一天的李华蕴目送孩子们离开,总感觉忘记了一些事情。 “小白,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啥?没有吧!” “那我怎么心神不宁的?” 李华蕴紧皱眉头,烦心的挠了挠头,思索了一会儿,没有结果的李华蕴自言自语的说道:“心神不宁必有妖邪,肯定……算了,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至,我选择相信科学……” 原本正在收拾院子的小白,懵逼的看着李华蕴…… 太阳彻底落山之后,正当李华蕴和小白在堂屋美美的吃晚饭时,小柳来到李华蕴家院子。 “华蕴哥哥,小白哥哥。” 小柳带着哭腔在院中呼喊,听到声音的小白看向李华蕴,见李华蕴起身,小白放下手中食物先一步跑了出去。 李华蕴便走便无奈的说道:“小七啊,怎么了?小蛟和小林又作弄你了?” “哇……华蕴哥哥,阿……阿爸阿妈……跟哥哥现在……现在都还没回来。” 看到李华蕴,小柳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哗哗流下,不断抽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李华蕴心疼不已。 “别哭别哭,你看都哭成小花猫了,不用担心,冬叔兰姨和小虹他们不会有事的……” 李华蕴一边心疼的给小柳擦拭眼泪,一边小声温柔的安慰道。 过了一会儿,见小柳不再哭泣,李华蕴问道:“其他叔叔伯伯们回来了没。” “没,听他们说,都还没回来。” “哦,那没事儿了,以前不是也有这情况嘛!” “可是以前出去很久的话,阿妈会在家的,而且他们早上出去,也没带多少干粮。” 李华蕴听到这里,心中一阵咯噔。不过还是不露声色的安慰道:“可能今天收获不错,大家回来的晚一些,何况这次大家是一起出去的,平时不都是一起吃喝的吗?” “这样吗?” “对啊,平常捕鱼大家都是这样,这几天你就住我这。还没吃饭呢吧,来,正好,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你可真会挑时候。” “嘿嘿,必须滴,华蕴哥哥你不也说我幸运嘛!” 看到小柳开心,小白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开心了起来,转念间立马收起情绪,恶狠狠的想着:“早上就你绑我最卖力,我开心个啥子嘛,得找个机会绑回来!” “来,聪明机灵的幸运女孩儿,上座,吃饭。” “做的啥呀,华蕴哥哥,我想吃烤鱼,饿死我了。” “大晚上的不能吃烤鱼,小白,给小七拿筷子去。” “好嘞,来了,给,小七” “……” 吃过晚饭,安抚好小柳。李华蕴正准备回屋睡觉时,小柳突然很小声的说:“华蕴哥哥,我还是害怕,担心他们,睡不着。” “不用怕……这样吧,我教你唱首歌,给他们祈福。” “好啊好啊!” 看着小柳期待的眼神,李华蕴双手打着节拍,开始唱道:“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 “玛啦,巴……” “不对,是玛卡,巴卡……”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九章 两岸众人 猛虎依山林, 眼有百步威。 一从梁鸯食, 风月何时归。 ………… 暮春,望六日,戌时。 丹阳东侧,丹江北岸。 一个身穿染血白袍的瘦高个,背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人向着东侧疯狂奔跑,仿佛有什么凶恶猛兽在身后追赶。身后一位浑身满是刀伤,血迹斑斑,手持长剑,头发参差不齐的剑客疾步跟随。 就在一处江道绕行之处,一个浑身烧伤的光头男子迎面走来,双方相互照面之后,相顾无言,哑然对视。 沉默片刻之后,光头男子姬野与刀伤剑客姬开同时开口。 “失败了?” 两秒后,两人再次同时开口。 “那蛮子那么强?尹太师都败了?” “那女祭这么厉害?你们三个就剩你自己?” 姬野满头黑线的望着自己大兄,无语的望向瘦高个召严。 “召兄……” “我来说吧,你先别插话。” 姬开捂着脑门,打断姬野对召严的询问。 “信息有误,熊眴隐藏实力,好似继承有鬻子的传承,年级轻轻的就快赶上尹太师了,而且还穿着宗室所说失传了的荆衣,拿着传说中的祝融枪。尹太师此次前来仅穿了太师宝衣,还好带着元戎剑……尹太师只是重伤,没有伤及关键。不过此战之后,荆衣残破,熊眴心脉断裂,他也没几年可活的了。” 姬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至于其他几位兄弟,已经不幸战死,但楚国三代人花费大量资源供养的暗卫也完全废了。就算他们能守住边境,楚子身边也没有什么可入眼的守卫了。至于我这伤势,是被荆溪给伤的,他……” “不可能,早年我跟他照过面。他父亲荆湘带着他找我比试过,根本就破不了我的防御。况且上任的太史宝衣都给你……” “听我说完,宗室探明的艾甲和狂刀也在荆溪那呢,我能活着回来,多亏了太史宝衣。我去破坏阵法的时候荆溪就在那守着呢,你老哥我拼死将阵法破坏,要不然后续大阵修复,就没有破城这一出了,咱哥俩就天人永隔了。至于召芾兄弟……” 姬开扭头看了下沉默不言,神色哀伤的召严,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召芾兄弟为了让我们活命,选择断后,孤身拦下了带人出城追杀的荆溪……” 三人悲戚的沉默片刻,姬开再次开口,向姬野问道:“你们呢,别告诉我你们三个都没有打过一个女祭,就剩你自己逃出来了。” “没有,让她使计逃了,不过伤势很重,估计逃不了多远,我跟云兄和笠兄正分开寻找呢。” 看着眼神躲闪的姬野,知道对方没说实话,姬开无奈的说了一句:“你仨又被耍了?都交代你们……算了,通知他俩,咱们赶紧撤退。我看那熊彻手中拿的应该是鬻子枪,而且整个战场都没看到冉胜,咱们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姬野一边拿出口哨吹出尖锐的声音,一边跟着逃亡:“宗室那群废物,这次回去一定要找宗室那帮负责信息的算账去,这么多的遗漏信息……不对啊,伯阳太史呢?你们怎么没跟他们一起……” 姬开不确定的说道:“破城后,南侧战场始终都没有动静,他们那边绝对出大问题了,只是不知道伯阳太史怎么回事儿。毕竟,现在卜筮人还是可以信任的……等回去了咱们再问问樊坡兄弟吧。而且梁鸯那小人始终没有现身,兽部的忠诚现在也不确定……” 一行四人边说边跑,向着东边狂奔。撤退途中,仅有邹笠一人返回,加入队伍。四人顺着原定路线撤退,直至夜晚尹吉甫醒来,依旧不见伏云身影,众人心事重重,心头笼罩一层阴霾…… ………… 丹阳西侧,丹江水面。 夕阳之下,江面之上两个美女御水而行,宛如洛神戏水。一个身材高挑气质清冷的御姐,一位活泼爱动话痨不断的萝莉,极速的向着西边快速滑行者。 “柔姐,发生了什么事情,为啥突然喊我。我刚刚在江里看到一个不会游泳的渔民诶,不会水还当渔民,这荆楚之人还真有趣。看他在水里扑腾扑腾的可有意思了,双手双脚都在扑腾诶……最后我看他快沉底了,让小粉把他送岸上了,我是不是可善良,可……” “嘶~” 姒柔无奈的揉着高高隆起的太阳穴,原本的惊惧恐慌被头疼无奈代替。 “咋啦咋啦,柔姐,是不是刚刚大战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伤到脑子了吗?让我瞅瞅。真好耶,谁打的,我得感谢他嘞,傻傻的柔姐最好了,嘿嘿。手放下让我瞧瞧,快……啊!” “闭嘴,听我说。” 姒柔暴怒的举起被扒拉开的右手,一拳头敲在姒荔头上。望着泪汪汪“杀伤力”十足的姒荔,早已习惯的姒柔无视姒荔的卖萌装可怜,继续说道:“刚刚大战让我伤到了脑子……呸!” “我就说……” “嗯?……刚刚大战,伯阳太史被一支天外来箭一箭射杀。樊坡和咱们癸军精锐都没有阻挡分毫,全员被瞬杀,伯阳太史的玄武壳……” “他那就是个假的,我以前偷出来看过,那根本就……啊!” “听我说,伯阳太史那假的……那玄武壳、宝衣、内甲等等所有手段都用了,也没有抵挡半分,被瞬间击穿,只能强撑一口气说了一个人名,好像是百余年前已经死亡的熊渠。” 姒柔目视前方,也不关注身旁不断吐舌头的姒荔,胸脯不断起伏,好似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平复一下心情后继续说道:“后来神火降临,突然凭空出现,而且周边好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癸军精锐和昏倒的卜筮人……” “他们为啥昏倒,不会是装的吧,那帮家伙最怂了,全是怂包,没一个入眼……” 不理会姒荔的吐槽,仿佛说出来就好受很多的姒柔专心讲述:“癸军精锐和昏倒的卜筮人全部被突然出现的神火烧死,也是瞬杀,就算法力催动的火焰,除非直接烧成灰,要不也有个反应时间啊!就那么站在那慢慢烧焦……我走的时候也被盯上了……最后天上直接降落一条天河,淹没了山谷,整个空中全是水汽……楚国绝对有大恐怖……” “好怕怕呀,那他们有天表爷爷厉害嘛……啊!为啥打我。” “天表老祖是族内一脉老祖,你喊……你该打,下次去越国不带你了,我怕鲤叔捶我。” “别啊,我错了嘛。咱们找兽饕那憨大个还是找梁鸯?找兽饕吧,正好兽饕在这边,而且我不喜欢梁鸯那老头。” “谁都不找,去越国,找鲤叔去,小蟒化蛟时也在那边。” “你不是怕鲤叔捶你嘛,而且咱们好像……” “有你在,应该会捶你。” “哼!柔姐,你听我说完,咱们好像走反了。” “……” ………… 丹江南岸,夜色降临。 平静的江面上,清冷的月光从水面反射而来,与透过树叶间隙洒落的光芒交相映辉,天空中偶尔划过的流星一闪而逝,偶有波动的江水,拍击着岸边的巨石,一道道人影向前缓缓移动。 “山哥,丹阳城发生啥事了?” “应该是打仗了,赶紧走。” “咱们不去看看,看样子应该胜了。” “别瞎掺和,赶紧回家。” “天黑了,咱们可以…” “小勇啊,背好你媳妇,专心赶路。” “……” 望着前方陌生的环境,借着夜空中洒落的月光,山叔带着众人行走在江边山林之中。 “山叔,前面好像躺着个人。” 眼尖的小蒲快步追上,指着前方一处平地上躺着的人影。 “小心点儿,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看看。” 山叔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 待走至人影身旁,望着对方绝美的容颜苍白无比,奢华的布料却破破烂烂,一道剑孔贯穿腹部,山叔下意识就想带着众人远离麻烦。 在回头准备照呼众人绕行时,想起一年前村里接收的李华蕴,捂着自己的良心纠结不已。 山叔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发现这绝美的“尸体”还有微弱的鼻息。 “受这么重的伤居然还没有死亡。” 山叔愈发感到此女的棘手,趋凶避吉的天性和自己的良心不断做着斗争。山叔蹲坐在地上,双手苦恼的揪着头发,内心展开剧烈的斗争。 “罢了,罢了,就当你是第二个小蕴吧,只希望你别给我们渔村带来危险。” 思考片刻,做出抉择的山叔照呼着众人过来,让兰姨(冬叔、小虹、小七家人)对其施救。 待找到一处陡峭的石壁旁,众人升起火堆,在周边烤火之时,兰姨已对其伤口包扎处理完毕。 “阿星,大家走了这么远的路,半天没吃饭都饿坏了,明天还要赶不少路呢,你带着蒲、蜚、林他们几个娃娃去捉几条鱼回来。” “好,蒲、乌……你们几个跟我来。” “注意点儿安全。螭、狐,你俩陪着阿兰照顾那个丫头,给她换身衣服,都破成那样了。” “风哥、土哥、小石……你们几个跟我去找些东西防身,后半夜咱们替换着守夜。” “……” 一刻钟后,众人吃着烤鱼,担忧着被卷入江中的亲人,思念着村里妻儿,想着今天的离奇经历,满脸愁容。 一阵诱人的烤鱼香味传来,迷迷糊糊之间,祁氏嘴角留下口水,吧唧着嘴幽幽转醒。 感受着身上被包扎处理过的伤口,流血过多导致的虚弱,祁氏双眼缓缓睁开一丝缝隙。 正在双手捧着鱼吃的山叔顿了一下,向旁边削尖的木棍处挪了挪屁股。小蒲疑惑的看了过去:“咋了,山叔。” “没事儿,鱼刺扎着嘴了,呸呸!” “山叔饿坏啦,哈哈。” 小乌停下吃鱼,抬起头看去:“山叔,我们几个捉了不少鱼呢,绝对管饱……” “吃鱼都堵不住你的嘴。” “……” 感受着身体的虚弱,看着毫无防备的渔民们,祁氏微微起身打量着周围环境,眼睛时不时的瞄一眼火堆上的烤鱼,诱人的香气不断钻入鼻中,口水不争气的流出…… 山叔摇了摇头,拿起火堆上的一只烤鱼,冲小狐眨了眨眼睛,用胳膊肘捅了捅小蒲说道:“蒲,拿着,跟狐一起给那丫头拿去,这么久了,估计也该醒了。” “狐姐,走……” 二人拿着烤鱼走到祁氏身边,祁氏“刚好”醒来。道了声谢之后,祁氏就抱着烤鱼吃了起来。 望着抱着烤鱼大吃特吃的祁氏,狐心疼的看着她身上的伤痕,小心的拍打着祁氏的背部。 “大姐姐,我们烤了不少鱼呢,慢点吃,别噎着了。” “就是就是,我们哥几个跟星叔抓了很多呢,绝对管够。” “吧唧……” “大姐姐,你哪里人啊,怎么受这么重的伤,你家人在哪里” 吃的正美味的祁氏歉意的对着狐微微一笑,指了指烤鱼,接着吃了起来。 “咯咯,流了这么多血,饿坏了吧。先吃先吃,吃完了咱们再唠,我们想办法联系你的家人。” 祁氏吃鱼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满脸惊讶。随后便接着投入到吃鱼大业中,唯美食不可辜负…… 众人吃饱之后,山叔带着众人在周边布置陷阱、篱笆等。小狐和小螭挽着祁氏的胳膊说着悄悄话。 祁氏一边小声啜泣,一边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呜呜……我姓祁,很早之前住在陉隰,姐姐后来嫁给了上任楚君。这次是来丹阳寻亲呢,途中被敌人攻击,伟叔、斤叔他们为了保护我,跟那些蛮人拼命……就我逃了出来,然后就遇到你们了,他们被那群蛮人围攻,估计凶多吉少了……” 正在制作陷阱的山叔,一边靠近,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三人的悄悄话。听着祁氏的讲述,感觉十分熟悉,思考一会儿。心中默默嘟囔着:“小蕴带回去那小娃娃好像就是这个地儿的,早上时还在讨论呢,好像被收服了。她肯定在说谎,哼,女人的嘴,骗人的鬼,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小蕴诚不欺我。” 山叔判断完毕,摇了摇脑袋,不再偷听,专心制作陷阱。而小螭一脸单纯的看着祁氏宽慰道:“呀,祁姐姐,节哀节哀。这段时间就跟我们一起先回村吧,等你伤养好了,我们送你去丹阳,蕴哥前两天还去呢,可能跟认识你姐姐,到时候……” “嗯嗯,到时候问问蕴哥……” “……” 明亮的月光照射江岸,胆颤心惊的奔走了一天的渔民,精力疲惫,一个个蜷缩成团,在光滑的鹅卵碎石上呼呼大睡。 人群最内侧,小狐背对着祁氏,双手抱头,大脑剧烈运转的分析着跟祁氏的对话,分析着有用的信息。 小螭紧紧的抱着祁氏的胳膊,口中呢喃着梦话,满脸甜蜜的笑容,嘴角留着哈喇。 祁氏看着小螭的睡姿,听着其呢喃的梦话,想起正在分析与自己对话内容的小狐,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心想着养伤期间不那么无聊了…… 山叔带着几人轮班守夜,在石壁与江水边不断踱步,时不时的到岸边冲下脸庞,让自己保持清醒…… 众人以五花八门的睡姿躺在岸边,心中想着各自的事情,为沉入江中几人祈祷着,在月光照射下昏昏沉沉的睡去…… ………… 丹阳西侧,丹江北岸。 幽幽月光照在山脚,滚落而下的树木,凌乱的树枝在两座山峰交界之处胡乱堆放。两座山峰脚下,一侧是衣甲破碎,狼狈不堪的楚国兵士,一侧是败仗而归,实力大损的兽部残军。 夜色之中,双方对峙,仇人见面,分外……尴尬。 “结阵,迎敌。” 楚国兵士疲惫的布好阵型,连接在一起的红芒忽明忽暗十分微弱,但众兵士依旧十分坚毅的执行命令。 “呜~” 兽部残军望着对面,虽然异兽损失惨重,仅剩兽部人员及胯下寥寥几只,并且尽皆疲惫无比。但在号角声中,异兽身体微微下伏,随时准备在主人的命令下向对面扑杀。 “……” 双方将领默默注视着对方,一众手下保持各自姿势阵型对峙良久。 “楚国中军军帅冉胜。” “兽部丁军军帅兽饕。” 双方报完各自身份,默默的注视着对方,打量着对面战力。沉默片刻,兽饕率先开口。 “你们受如此重创,还有几份战力?何不让开放行?” “潜入吾国,侵吾国土,楚国儿郎,岂可遇敌而怯?” “你想战死不成,吾部四军皆在周边。” “荆楚儿郎,岂畏死战,于吾国土,胆敢嚣张?” “自取灭亡,那便来吧!” “将士们,结燕翎阵,准备冲锋!” 楚国兵士双目通红,一扫疲惫,快速变换阵型,爆发出凌厉尖锐的攻伐气息,红色阵光直冲云霄。 “呜~呜呜~” 兽部残军所有异兽双目通红,暴躁不安,身上的兽部人员不断挥舞着各式武器,凶狠的望着对方。 “……” 一炷香后,双方手下疑惑的望着自家“领导”,气势一降再降,双方阵营不断发生骚动。 “告诉吾,汝从何处侵入,吾放汝走。” “告诉你又如何,吾从山中来。” “……” “吾……此为战争,况且我未侵扰你国子民,你我互不相犯如何?” “汝南吾北。” “好。” “……” 双方互相缓慢绕行之后,立即加速,迅速远离。 兽部丁军在兽饕的带领下,翻过山顶,向着楚国西北侧边境撤离。 “梁鸯这小人,就这万余人都不出力……” 兽饕小声骂了一会儿,好似想到什么迅速朝着身后喊道:“弟兄们,加速,散开,快撤,老地方见,那龟怂肯定有想法。” 楚国中军刚刚翻越山顶,冉胜挥手停止行军,冲身后将士安排道:“楚壮,带轻車师剩下的弟兄快速去丹阳城,找小鉴向上汇报,看丹阳那边怎么说。” “壮,得令。” “鄂烈,敖叶,带斧钺师和长枪师剩下的弟兄去周边营地寻求援兵。” “烈(叶),得令。” “楚临,带列阵师剩下的弟兄们随我返回,看能不能跟着他们。” “临,得令。” “弟兄们,那群渣货受创严重,趁他们没反应过来,看能不能吃下他们。” “是。” “……” 半个时辰后。 “嘶,这渣货反应挺快啊,原地扎营,等待援军,明天慢慢搜山,找到他们的入口。” ………… 丹阳北侧,千里大山。 一只翼展近五丈宽的巨雕悬停在姬蛮队伍前面,矫健强劲的双翼,带起一阵剧烈的强风,树木不断倾斜,逼停丙军撤退的步伐。 巨雕背上盘坐者一个纤瘦的身影,待巨雕挺稳之后,一跃而下。其苍白的长发之下,有着一张十分俊逸的男性面庞,一双墨色宝石般的眼珠,高挺的鼻梁,扁薄的嘴唇,狭长的眉毛及双眼,处处透漏着邪魅的气息。 姬蛮不满的看向拦路的梁鸯:“鸯牧正,几个意思?” 望着伤亡惨重的兽部丙军和伤痕累累的姬蛮及巨鹰,梁鸯嘴角微微翘起,冲着姬蛮嘲讽道:“丙军被你折腾成这个样子,居然都没有破城,兽部堕落了啊。” “你是来看笑话的?” “哈哈,没错,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这个姬家废物。” “你找死?” “就凭你这废物带着一帮残兵败将?和我调教出来的异兽?” “你,你要叛国不成。” “呵呵,一个无法跟异兽沟通的废物,指望着别人的施舍?我就在你面前叛国,你又当如何?” “你……” 一声口哨过后,重伤的巨鹰将姬蛮掀翻在地,一蹦三跳的跑到梁鸯身边,撒娇似得用头不断地蹭着梁鸯。 “丙军听令,击杀叛国者梁鸯!” “是。” 口哨再次响起,无论丙军众人如何催促,座下异兽始终不动,有些甚至伏下身子,卧地休憩起来。 梁鸯从衣服中取出一个奇怪的药丸,喂食巨鹰之后,只见巨鹰伤口迅速结痂脱落,虽然利爪还未成型,双翅依旧光秃秃的模样,但已勉强可以飞行。 “再见了,姬家小废物。” 梁鸯说完便跳到巨雕背上,冲天而起,巨鹰紧跟其后,向着远处飞去。 姬蛮愤怒的望着天空,双拳紧握,鲜血一滴一滴的从掌心滴落…… ………… 丹阳东侧,北岸山林。 皎洁的月光,明亮而柔和,山顶上儒雅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一袭白衣,踏月而行,宛若谪仙人。 其修长优美的手指捏着一根丝带,另一段绑缚着一个头发灰白修士的双手。 “逃哪里了呢?” 温润的声音响起,如春风拂面,悦耳动听。 身后修士伏云脸上已肿若猪头,脸上一道道扁平的长条状血痕,凄凄惨惨戚戚。 “窝闷玖事疯明形是,房乐窝吧……” “欺负我大兄的妻妹,你说我以什么理由放了你呢?” “窝闷布吉岛她是……” “要不……杀了再放?” 温和的声音落在伏云的耳中,宛若寒风一般,凛冽刺骨。 “你们这么欺负小祁,还是杀了吧!” 伏云为了能保住姓名,激动的冲着儒雅男子抖搂着各种消息:“部,部要,窝跟那剑修不认识,他是王室宗室的,我就是一个编外人员,我们不是一伙儿的,不要杀我,我知道他们一些事情,我都告诉你……” “哦?什么都说?” “我知道的全部都说。” “唔,一直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回城审犯人咯。”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十章 归乡之路 时至约期尚未归, 望眼欲穿何时回? 艰辛坎坷返乡路, 十里相迎紧相随。 ………… 暮春,望七日,清晨。 山峰之上宛如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荫绿的村庄里,百鸟啁啾,清晨的微光透过层层绿叶,照射在盛开的蒲公英上,一阵微风拂过,蒲公英的种子乘着风飞上天空,飘向四面八方。 “当当当~” “小白,起床了!” “小七,起床了!” 清晨的微风调皮的吹乱李华蕴的长发,和煦的虹光透过竹林照射在脸上,在零零散散的光线中构造出一幅绝美的山林画卷。 “啪!” “蕴哥早。” “华蕴哥哥,我再睡会儿~” “小白早,把小七喊醒,洗漱吃饭,咱们去村里转转。” “好的,蕴哥。” “小七小七,起床了……” “让我再睡会儿嘛……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吃过早饭,领着一脸怨念的小白和哈欠连连的小七,在村中一家家串门,问遍整个同村,均不知原因。李华蕴见小七小阳他们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让众小只各自回家休息,取消了今天的课程。 吃过午饭,乡亲们随着李华蕴的召集,围在村中心的大树下,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我家跟我说的是昨晚上就要回来的。” “我家的也是这么说的。” “应该是去丹阳了吧,我家那口说的准备去上游呢。” “昨天听小蕴说,那江里有一条巨蟒,不会……” “那也……” 见众人越说越乱,李华蕴刚要张口,鹰爷爷提前一步不耐烦的说道:“你们这群小家伙儿,说来说去什么用,去岸边看看不就行了。” “对啊,走,去那等着。” “……” 一行众人顺着山路向江边走去,雏鸽在天空中盘旋,山林之中鸟儿叽叽喳喳,树下几个没心没肺的娃娃相互追逐嬉闹。 “小鸽啊。” “怎么了,华蕴哥。” “你有没有见到小阳,刚刚在村口还看到他呢。” 小鸽左右转头寻找一番,在嬉闹的孩童中未寻到小阳的身影,同时发现小松也不见了身影。 “没有诶,也没看到小蛟和松哥。” 李华蕴闻言左右寻找一番,急忙跑到前面,将嬉闹中的娃娃们聚拢起来,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小声嘟囔:“这不省心的,把小松和小蛟都带偏了。” “小狰,看到你哥没?” 小狰一边搂着小岩的肩膀一边说道:“我哥?好像跟阳哥和蛟哥在一起来着。” “看到他们去哪了吗?” “没有啊,刚出来时还看到他们呢,没跟来吗?” 小湖看了下周围,急忙接道:“蛟哥肚子疼,小阳和松哥他们一起去方便去了,还没回来吗?” “嗯,他们去多久了?” “有好一会儿了,刚出村子就去了。” 原本正在安慰小七的小禾,搂着她的胳膊对李华蕴说道:“估计见咱们走远了,他们回村了吧。” 李华蕴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望向山上村口,担忧的看着。见李华蕴跟几小只拉在后面,荷姨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小蕴,怎么了?” 小鸽走上前揽着荷姨的胳膊提前说道:“阿妈,松哥、小蛟和小阳没跟上来,华蕴哥哥找他们呢,小湖说他们闹肚子,没跟上来。” “小松他们没跟来?” “他们仨估计回去了吧!” “……” 原本见到后面异常的众人,停下脚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李华蕴见状喊来众小只身旁的小白安排道:“小白,你回去看一下。” “好的,蕴哥。” 一众妇人见李华蕴紧张兮兮的样子,微笑的安抚道:“小蕴啊,不用紧张,他们也跑不远,而且咱们这附近没什么危险。” “就是就是,你就是太紧张了,是不是被大蟒吓到了?” “前天是不是眼花了……” “……” 见众人都比较放松,大部分时间宅在村子周边的李华蕴,也跟着众人放松下来:“可能是回村了,让小白回去看一下,省的到时候找不到咱们。不过前天那只大蟒是真的。” “哪有那么大只的大蟒,估计你就是太累了。以后啊,少熬点儿夜,早点睡觉。听我家里说,每次晚上路过你家院子,你都在院子里躺着看星星,小小年纪,天天想啥呢。要是想家了,让我家那口子陪你回去一趟……” “不用,咱们赶紧去江边看看吧。” “蕴哥,我先回去看看。” “……” ………… 明月渐隐,东方一丝亮光传来,原本平静的丹江两岸鸟鸣声渐起,天边传来的旭日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困意绵绵。 经过海叔、冬叔他们及时的搜救,落水的五人中,川叔、木叔、小布和小虹被及时救起,稍做调整,众人顺着岸边再次搜寻。经过一夜的搜救无果,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站在江边,望着早已恢复平静的江面,一股深深地无力感袭来。 小布拖着疲惫的身躯问向前方的海叔:“海叔,咱们现在往哪找啊,这一片已经全部搜完了,没有看到云叔啊,他会不会在下游啊。” 望着海叔布满血丝的双眼,冬叔心疼的说道:“是啊小海,咱们要不往回找找?” 海叔双眼坚定的望着江面,声音低沉的说道:“不行,必须要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云哥他不会水,落江里……” 江叔打断海叔的猜测,提议道:“海哥,你要不歇一歇,我们去前边看看。” 川叔也跟着劝道:“小江说的没错。海哥,救人也得有个好状态啊,你跟着冬哥先歇歇,我跟小江带着他们再找找。不行咱们就顺着江面往回找,江水也恢复正常了,有可能云哥已经在下游等着我们呢。” “……” 众人见状七嘴八舌的纷纷劝着海叔,在众人的劝导声中,海叔着急的心态逐渐平缓,恢复了一些理智。望着缓缓流淌的江面说:“行,再找一找,不行就往下游去。” “云哥~” “云叔~” “……” 一刻钟后,众人情绪低落,垂头丧气的向着下游走去,众人愧疚的看着海叔,欲言又止。 随着烈日冉冉升起,影子鸡贼的躲到众人脚下乘凉。暮春初夏,炎热的天气让众人汗如雨下,溻湿了浑身的衣物,晒红了胳膊。 “啪。” “小海!” “海哥!” “海叔!” 在身体与心里的双重折磨下,原本摇摇欲坠的众人中,最为疲惫的海叔率先倒地。众人迅速向前查看,确认只是过度劳累,众人松了一口气。 冬叔抬头左右观望一会儿,看着前方断崖,冲小虹小布他们安排:“你们仨去江边打些水来,给小海降降温,等下咱们去那边休息片刻,缓过劲儿来再继续找小云。” 众人抬着海叔在断崖旁一处阴凉地儿停下。一盏茶的功夫后,齁声如雷,众人横七竖八的陷入深度睡眠之中…… ………… 丹江北岸,断崖边。 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群山环抱着江水,碧绿的水面偶尔荡起一圈圈波纹。 山林之中,一只野狼缓缓向江边爬去,几天都未进食的它,每走一步都要停下喘上一喘,抬头看了下炽热的太阳,心中感慨万分。 “我叫小帅,是一只俊俏的战……公狼,别看我后腿有点儿瘸但我是一只有自己思想的狼。自从我前两天觉醒了之后,就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前天,我跟同伴们正在找饭,结果莫名的失去了意识。还好我后腿受了伤,走的慢了一些,我以坚韧的意识清醒了过来,从而让我逃过一劫。清醒后我看到了那让狼恐惧的一幕,那密密麻麻的大佬们,我们整个族群都不敢惹的存在,像狗一样摇着尾巴,站的立立正正的。吓得我赶紧跑回来炫了两大口冰镇的江水,至今我这小心脏还扑通扑通的呢,那场面会对我这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滔天的伤害。这些就算了,现在!都三天过去了!它们还没有回来,失踪的可是我那一整个族群啊!里面还有我最爱的小美,那高高撅起的性感的鼻子,那浑圆……小美,没有你,让我怎么活啊……” 嗅~再嗅~再再嗅~ 小帅闻到人类的气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趴在断崖边上,面朝江水,以头锄地,屁股高高撅起:“有人?我丢,是我眼花了吗?上天赐予我这么大的礼物,一只完整的,死去的人类!” 从另一侧看去,那人赫然就是众人心心念念的云叔。只见云叔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屁股不断扭动,脸上露着猥琐变态的表情,嘴里不断吧唧,嘴角不时的流下哈喇子,一看就知道没有想啥正经的事情。 “哇,不管了,美食,我来了……” “不行,不能着急,吃之前得先闻一闻,舔一舔,开开胃,要养生……养个屁生!饿死了,不管了……” 饿了三天的小帅,实在忍不住食物的诱惑,冲着‘尸体’最肥美的臀部张开了血盆大口…… 江边山林里,一个美丽的少女如受惊的小鹿般不断逃跑,绝美的容颜之上,满是惊慌失措。 “小荷,不要跑嘛!再跑我就不客气了,嘿嘿……不对啊,我记得你以前没有名字啊,而且,咱俩好像已经成亲了啊……不管了,这样好像更刺激了,嘿嘿。小宝贝儿,没地儿躲了吧?我看你往哪跑……” 看到小荷已经退无可退,云叔的笑容更加变态。走在满是碎石的悬崖边上,咯吱咯吱的响声不断刺激着小荷,挑动着云叔变态的心里。 就在云叔看到小荷绝望的不在躲避之时,猛地一跃而起,势要将其扑倒。怎料小荷下意识的扭转了一下身子,擦身而过,向着悬崖坠落。 身在空中的云叔,艰难的调整着姿势,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想着怎么体面的死去,以屁股着地的姿势向着崖底坠去。 “啊呜……” “嗷~” “嗷?” 臀部剧烈的疼痛,刺激的云叔大叫一声醒来,一个翻滚,瞬间站起,来不及处理脸上的哈喇子,双手捂着屁股不断地蹦跳。同时,一双朦胧的双眼望向四周,懵逼的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随后,双眼聚焦,看向旁边向后跳去,匍匐在地的小帅。 原本准备大快朵颐的小帅,一口咬在食物的屁股上,不断仰头想要撕下一块,怎知臀部肌肉太过紧致,居然没有被一口咬掉。 正感叹着对方肉质劲道有嚼劲,这顿早餐绝对十分美味的小帅,被对方一嗓子吓得嗷一声向后跳去。 “……” 一人一狼四目相视,双方凶狠愤怒的注视着对方,眼中冒出的怒火,仿佛要烧死对面。 小帅俯下身子,调整到最佳扑杀姿势,呜呜的低声恐吓着。 云叔迅速蹲下,不断捡起碎石,以自己最大的力道向着对面扔去,带着血沫的碎石,如利箭一般射向小帅。 小帅见状,强忍着饥饿感,不断左右腾挪,躲避急射而来的石块,缓缓的向着云叔方向靠近。 在仍出十余块石头之后,云叔一跃而起,抄起砂锅大的拳头,左右开弓的朝着小帅的脑门上抡去。 就在拳头即将砸到小帅脸上之时,小帅张开血盆大口,将獠牙对准云叔的拳头。 “he~tui~呕~” “嘶~” 一人一狼迅速分开,血液四溅,牙齿横飞。 云叔蹲在地上捂着拳头,鲜血不断从指缝流出,滴落在地。原本成熟帅气老男人的脸上,覆盖上一层痛苦面具。 小帅对着地面不断干呕,嘴里的血液混合着哈喇子不断被吐到地上。过了好大一会儿,小帅迈着摇晃的脚步,甩了甩发懵的脑子,再次抬头看向对面。 看着对方摇摇晃晃的站起,那壮硕的身躯,那狰狞的肌肉,那不断射来的石块,心生退……等等,石块? 仅仅来得及扭转上半身的小帅躲闪不及,被飞来的石块打中受伤的后腿。 心慌的小帅想着好狼不吃眼前亏,强撑着饥饿不断躲闪,撤至安全距离之后,转身疯狂逃跑。 云叔见状,不断捡起地上的石头,向着小帅方向砸去。 “嗷呜~”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意外砸中小帅两腿之间,小帅愤怒的望着失去的……强忍着回头拼命的念头和剧烈的疼痛,一瘸一拐的向着山林之中狂奔。血迹不断蔓延,点点红点滴落在丛林之中。 望着逃走的野狼,云叔长舒一口气,捂着屁股、扭着腰、龇着牙,向断崖下方看去,寻找着到江边的道路。 “我记得我沉入江底了啊,怎么突然到这里了。背上怎么也这么疼……不对,好像在江底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的腰来着……不会是小蕴说的穿越了吧……这不是丹阳城附近嘛……” “管他呢,下山,小蕴那个歌咋唱的来着?” “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嘶~撞的有点疼!” “……” ………… 午时三刻,烈日暴晒在丹江两岸,山林之中众人在山叔的带领下,情绪低落,步伐沉重的向着家的位置赶路。 小螭黄鹂般的声音响起:“祁姐,过了前面那个弯,就到我们村了,到时候我带跟小蕴哥认识认识,你们年龄差不多呢,他也还没成亲呢……” “咯咯,打住打住,认识认识可以,但姐姐我啊,不打算成亲……” 祁氏身侧,小狐疑惑的问道:“为啥啊!咱们不都是要成亲的嘛,不成亲怎么……” 小阳的母亲火姨听到八卦,很快赶上,打断小狐的话,给祁氏教育道:“小祁啊,咱们唠着也挺合得来的,我长你几岁,这我得说你几句,你要是不成亲,以后老了谁来照顾你,以后还怎么有……” “就是就是,小祁啊,我跟你讲,我们小蕴可好了,既懂知识,还有礼貌,责任心也特别重,自从到了我们那,谁都喜欢他,你们年龄也……” “……” 兰姨众人在一旁听到后,也加入了讨论的队伍。随着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所有女性都围着祁氏开始劝说。原本仅仅是随口的一句话,竟变成了对祁氏的口诛笔伐和对李华蕴的满腹怨念。零散的队伍在后面赫然围成了一团。 望着八卦的众人,祁氏头疼的不断揉着太阳穴,心里不断嘀咕着,那忽悠公子的臭小子,怎么在这个村子里活下来啊!居然还能坚持不成亲,还成功了! 不时回头的山叔等一众男人,嘴角泛着贱贱的笑容,脚步逐渐加快,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村里看李华蕴的笑话,脑子里不断幻想着李华蕴的窘态。 随着撮合祁氏和李华蕴他俩这件事情的统一,众人注意力不断分散,男人们发散思维,女人们绞尽脑汁,一时之间冲散了担忧低落的情绪。众人越说越激动,越想奸笑越明显,最后竟然一扫疲惫,以更快的速度向着村里走去…… ………… “云哥!” 断崖之下,刚刚陷入沉睡没多久的海叔轻喊一声猛然起身,发出的响动惊醒了身边照呼海叔的小布和小蜚。 “怎么了,海叔?” “做噩梦了嘛,海叔?” 海叔左右观望,寻找片刻后,气馁的靠在一棵大树底下,情绪低落的说道:“我刚刚听见你们云叔的声音了。” 小蜚狐疑的望向四周,确认周边没有云叔的身影,小蜚缓缓将手伸向海叔额头。 打开小蜚伸来的爪子,海叔略显气愤的说道:“滚蛋,我没生病,我说的是真的。我听到云哥惨叫了一声,不行,咱们得去周围找找。” 望着双眼布满血丝,精神状态非常不对的海叔,小布对着海叔说:“海叔,你这状态很不对,应该是做噩梦了。你这只是轻喊一声,我俩就醒了,要是有云叔的声音,我俩肯定能听到,你肯定做噩梦了。” “没有,我确定是……” “啪。” 望着昏倒的海叔,小蜚揉了揉酸疼的手,对着小布说道:“蕴哥教我的这招挺管用的,对付现在的海叔,就得用这招。” 小布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海叔摆正,对着小蜚说道:“你也休息会儿吧,我先守着,有事情了我喊你,都累一天了。” “……” 一柱香后,一个新的齁声加入了森林交响乐之中。 就在这时,迷糊的云叔用缠着布条的双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出现在断崖之下,听到前方震天的齁声,云叔向前走去。 翻过一簇簇人高的草丛,望着眼前横七竖八躺在树下的众人,云叔疑惑左右转头,小声嘀咕着:“我还在梦里?不对啊,梦见这帮傻玩意儿有啥用啊,我的小荷呢?” “啪。” “嘶~,真的,不是梦,我的帅脸。” 云叔一边捂着渐渐肿起来的侧脸,一边捂着疼痛的手,以诡异的姿势向着众人走去。 “小海,醒醒,睡这么死?一个个的,野外这么危险,也不留两个盯着。” 说完便一屁股坐在海叔前面,一边防备着周边情况,一边自顾自的回忆着今天的美梦。 ………… 渔村,山脚下。 小白在半路上遇到小松三人后,简单言语几句,便带其追上大伙。 树荫下,众人三两成群,声音此起彼伏。 一众妇人家长里短的说着一些李华蕴听不懂的话。 小禾在树下不断的安慰着小七,两人时不时的望向江面。 小松和小湖低着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偶尔一起抬头看一眼李华蕴。 三只雏鸽不断绕着小鸽盘旋,叽叽喳喳的对着小鸽不断鸣叫。小鸽歪着脑袋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抬起脚尖望向远处。 小蛟、小岩和小狰趁小阳不注意,一把将其拉下。没多大会儿,四人便光着膀子在水中畅快游泳。 小白站在李华蕴身后,双眼直愣愣的望着几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儿在水里游泳嬉戏。 “小白啊,你也去吧,不用害羞!” 小白满脸涨红的小声回应道:“啊,蕴哥,我,我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怎么行,回头我教你一个,嗯,抬头蛙式游泳,既好学游的又快。” “好啊!” “……”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李华蕴为了耍帅而别在腰间的玉牌,在某一刻突然亮了一下。 被晃了一下眼睛的小七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玉牌之后,再次低头跟小禾说起悄悄话。 正在水中嬉戏的小狰突然大喊道:“阿爸!阿爸他们回来了!” 身边所有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瞬间转头望向江面,安静的山脚下仅剩下小狰兴奋的大喊之声。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的众人快速站起,兴奋的喊叫着向远处一众身影奔去。 李华蕴望着接到众人之后紧紧跟随着大人脚步的小家伙们,心中一颗石头落地,微笑着转身看了一眼小白。 小白望着远处奔跑的身影,心中想起自己的家人,情绪低落,五味杂陈。抬头时,正好看到温和的看着自己微笑的李华蕴。一切不好的情绪消散,心中暖洋洋的。 “我还有蕴哥,还有家人……”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十一章 乌龙事件 颜回攫甑而食之, 夫子言梦欲祭祀。 向者煤炱入甑中, 人心耳目不足恃。 ………… 暮春,望七日。 断崖之下。 正在守护着众人的云叔,一脸贱笑的留着哈喇子陷入了白日梦中。 “云哥!!!” “啪。” 再次做噩梦的海叔,大喊一声,双腿蹬直,猛然坐起。 蹲在海叔身前的云叔,被踹的双腿下跪,以头锄地,双手勉强撑在脑袋前面,屁股高高撅起,哈喇子流了一脸。 除了小布小蜚二人下意识的翻了翻白眼,翻身继续睡觉之外。周边众人毫无反应,交响乐甚至更加慷慨激昂起来。 睡眼朦胧的海叔眯着双眼看着面前摆着“奇怪”姿势的怪人,喃喃自语:“又做梦了?这次更离谱,还特喵是个男的!” 说完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地上,靠着树,歪头,睡觉,一气呵成。五秒钟后,齁声传来,并且顺着节拍加入了交响乐的演奏中。 云叔木着脸起身,用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深吸一口气,冲着海叔大声喊到:“鬻~海~!!!” “啊?打雷了?快收衣服!” “海浪来了?快跑!” “啥啥啥?” “母老虎又发火了?” “嗯~嗯?” “卧槽?老祖宗发火了?” “……” 溶于自然的森林交响乐随着一声怒吼戛然而止,众人或懵逼的木在当场,或慌乱起身四处乱窜。 海叔瞳孔涣散的迅速站起,在眼睛聚焦途中,双手捂着屁股,做着防御的架势,仿佛有人要拿木棍抽他似的。 “别说我鬻云欺负你,给你十秒钟时间清醒。十、九……” 鬻云不顾双手的伤口,每数一个数,便活动一处关节。 逐渐清醒的众人,迅速散开,围成一个圆。虽然不知道鬻云为什么要揍鬻海,但还是一脸兴奋的看着位于中心位置的两人。 看这情况有些不对,鬻冬不忍的劝向鬻云:“云哥,下手轻点,小海昨晚……” 鬻冬还未说完,鬻云便挥了挥手示意知道,继续数着最后一个数:“……二、一。” “云哥?怎么……啊!……别打脸,打坏了阿淮该不理我了……啊!……你踹我屁股干哈……啊!” 释放完胸中怒气,鬻云一脸畅快的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便准备照呼大家抬起鬻海返回村子。 众人一脸诡异的看着鬻云,下意识的夹紧屁股。凡鬻云经过的地方,尽皆远远躲避,鬻布甚至双手捂着屁股躲到父亲鬻江身后。 “你们愣着做甚,抬着他走啊?” 鬻云不解的看向众人,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去,鬻海被揍的鼻青脸肿,跪在地上,脑袋锄地,脸被扭向一旁,双手前伸,手背贴着地面,屁股高高撅起,后面几个大脚印子述说着鬻云的暴行。 加上鬻海此刻脑海中,想到昨天一晚上没睡,今天累到昏倒,就为了救鬻云。结果呢?就是受到一顿暴揍。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竟然留下了委屈的泪水。 众人再次后退几步,眼神飘忽不定。鬻虹双手置后,跟着父亲鬻冬不断后撤。 看着众人诡异飘忽的眼神,鬻云思索片刻后。终于意识到不对的鬻云,慌忙解释:“我刚从断崖上下来,看到你们都躺着睡着了,怕你们有危险,就在这给你们守着。谁知道鬻海这货睡觉不老实,一脚就踹我身上了,摔倒时就是这个姿势,所以我才……” 看众人再次后退,意识到自己好像越来越解释不清,气的转身就走。 “卧槽~”*7(鹦鹉声) 听到动静的鬻云再次回头,顺着众人视线低头望去。看着自己屁股上被野狼咬出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流出的鲜血已经沾满自己灰白的麻衣…… 鬻云头皮发麻,正要解释,抬头却不见人影。四处张望之后,只看到众人在前面撒腿狂奔。 鬻云气结,转头看向鬻海:“我特喵……小海,别装了,起来,回家!” “阿妈呀!老祖宗!我也怕啊,冬哥、阿川、阿江、小布……等等我,别把我自己留给这个变态……” 看着一蹦三尺高,手舞足蹈,跟着众人逃跑的鬻海。恼羞成怒的鬻云一拳锤在旁边一人腰粗的大树上,巨树应声拦腰折断。 “别跟着我,你也是变态,我看错你了!” 听到后面鬻海紧紧跟随,并喊着自己的名字,鬻冬第一个炸毛,奔跑的速度再次提高,丝毫不见之前的疲惫劳累。 其他几人,每听到鬻海喊自己,就像是点名一般,浑身寒毛倒竖,一个接一个的跳起,加速再加速…… 望着前面一群疯子,鬻云骂骂咧咧的在后面跟着小跑起来。 “卧槽,变态发火了,追上来了,哥几个等等我啊!我也怕啊~” 鬻海听到身后大树倒地的声音,扭头看到鬻云奔着自己追来,鬻海也开始提速。 众人得空回头,看到鬻海提速,更加惊慌的再次提速向前奔跑……不断循环…… 正午的阳光普照在岸边,一众九人分成三段向着渔村极速奔跑…… “最近怎么有这么多人模仿我的青春……嘶~” 白发小老头姬存站在断崖内侧山顶的一棵巨树树枝上,望着远处模仿自己的“青春”,不断感叹。 说话间由于牵扯到了伤口,姬存一边抚摸着肿成猪头般的脸庞……胖脸,一边骂骂咧咧道:“斗伯比,老子跟你无冤无仇的,你特么……打就打呗,打人还专打脸!下次老子不把你那小白脸儿划烂,老子跟……嘶~” ………… 渔村山脚。 一众身影由远处慢慢走来,众人神色激动,担心了一整天的众小只,脚步轻盈,欢快的在前面“引路”。小狰几人快速上岸,麻利的穿上衣服,扑到家人身上,欢声笑语不断。 李华蕴盯着处于人群中心的祁氏,小声嘀咕:“嘶~怎么多了个人,好漂亮的姑娘,就是有点儿眼熟。” “怎么了,蕴哥?” 李华蕴指着祁氏对小白说道:“没事儿没事儿,就是看那个姑娘挺眼熟的。” “她不是咱们村里的吗?” “不是,等下问问就行了。” 随着山叔几人走近,身影逐渐清晰,原本就盯着祁氏琢磨的李华蕴,在看清其绝美的容颜后,双目呆滞,痴痴的望着,无意识的感叹道:“妈耶!这年头还有这等美女?化妆了吧!高P吧!这时代,怎么保养的……” 小白听到蕴哥的自言自语,转头看了一眼李华蕴,捂着脑门感叹:“完了,又神经了!” “小蕴,你……” 山叔看看李华蕴,再看看祁氏,嘴角渐渐翘起,左手拉着小狰,右手摸着下巴。 渔村一众男人们簇拥着李华蕴边走边忽悠:“小蕴啊,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 一众妇孺拉着祁氏家长里短,婚姻大事。 小松、小蛟、小阳三人眼珠滴溜转,时而跑到祁氏那里卖个萌,夸几句李华蕴。时而追上蕴哥,夸着祁氏多么漂亮,多么温柔。 在众人欢声笑语下,李华蕴与祁氏满脑门黑线。众人向着山上村子走去。 经过一路的沟通,李华蕴看着担忧的小七和小阳他们,向山叔问道:“海叔、冬叔他们怎么办……” “有小海在,不用担心,等下咱们去问问那三个老祖宗。” “嗯,一起去,正好我也去过上游,到时候咱们一块去找。” “你这细胳膊嫩腿儿的…先找他们问问再说吧。” “……” 正在李华蕴跟山叔讨论之时,众人到达村口。 李华蕴庭院前,众人停下脚步。准备分别之时,在众人推搡下,兰姨拉着李华蕴小声说道:“小蕴啊,小七昨天麻烦你了,兰姨得谢谢你。” “哎呀,兰姨,你这就见外了,小七很乖的,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帮我很多忙呢。” “那就好,她要是不听话,你就说她,甭客气。还有一个事情哈,你看我们大家家里都不少人,没有空余房间,要不,让小祁先留宿你这,你辛苦辛苦,照顾小祁一段时间。过一阵小祁身上的伤好了以后,咱们再想办法带小祁去丹阳探亲,你也好……” 听闻此言,李华蕴瞬间警惕,满眼戒备的望着兰姨:“啊!这孤男寡女的不合适吧,再说我这还有小白,房间……” 山叔坏笑着接口:“没事儿没事儿,不行让小白先跟小松住一起,他们年龄相仿,正好能玩儿到一起。” “呜……” 小松一把搂住想要说话的小白,连续点头道:“就是就是,昨天天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白哥呢。” “唉,算了,随意随意,祁姑娘不介意就行!” 兰姨见状看向祁氏:“小祁,你不介意吧!” “我……” 祁氏还未说完,兰姨便抢着说道:“你看,小祁她不介意!” “……” 经过村口的玩笑,最后以祁氏需要治伤为由,让祁氏暂住兰姨家中。 村中心,三个老头正蹲在树下发呆。山叔众人一拥而上,围上去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询问。 鹰爷爷挥手下压,一脸嫌弃的说着:“别吵别吵,小点声,我们又不聋。你们一个个都多大人了,稳重点,有啥事儿不能解决的?” 山叔双手置于腹前,低头小声说道:“昨天下午突然起了风浪,阿云、阿川、阿木、小虹和小布他们坐的船翻了。阿海带着阿冬他们几个去找,到现在还没回来。” 熊爷爷将手放在耳边,对着山叔吼道:“啥?大点声,听不到。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照顾一下老头。” “……” 山叔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提高声音再次说了一遍。 蟒爷爷只是撇了一眼,就不耐烦的说道:“你们的女人不都回来了吗?剩下的交给小海就行了,多大点儿事儿。” 山叔小声嘀咕:“可是阿云他不会游泳啊,阿云也落水了。” “切,他要是淹死了,晚上就安静多了。那臭小子活蹦乱跳的,身体那么壮,能有屁事儿,关心他?你们还不如赶紧去安慰安慰你们媳妇儿呢。” 鹰爷爷毫不担心,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接着说道:“去山下看看去,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 李华蕴看着这魔幻的一幕,跟随众人再次向着山下走去。 下山途中,李华蕴忍不住问向身旁山叔:“这……你们就这样解决的?不问问附近地势,不问问怎么处理,就这?” “还能咋样,那仨老祖宗说没事儿,那就真没事儿,反正他们还没说错过呢。再说,他们年龄大了……” “可是……” “安心吧,说不定还没下山他们就回来了” 金乌西坠,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鹅卵石上,鱼儿欢快的跃出水面,贪婪的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行白鹳优雅的行走在江边,空中一只金雕歪着头疑惑的望着下方……一群的壮汉大呼小叫的向着东方奔跑。 “咕!!!” 正研究下方一众两脚兽在干嘛的金雕,突然惨叫着斜着坠落。 就在刚刚,金雕遭受一连三次撞击。险些被白羽凤隼把脑壳给撞裂开的金雕,稳住身影,望着前方几只‘大黑耗子’,愤怒的展翅追去。 “冬哥,阿川,等等我,我也怕!” “别跟着我们……” “滚蛋,我们也怕,你俩离我们远点。” 经过长时间的奔跑,鬻冬、鬻川二人虽已反应过来,但碍于万分之一的概率,依旧再次提速。四五十岁的人,一度超过几个小年轻。 “呼…呼…小乌,你等等我,在村里海叔可是最疼你的了。” “嘶~” 小乌脑门瞬间布满冷汗,直抽冷气,一边提速一边带着哭腔说道: “海叔,求求你了,饶了我吧,你去找木叔和江叔。” “卧槽~”*6 望着眼角含泪的小乌,众人再次震惊,原本想通的几人再次怀疑起来。 原本沉默奔跑的鬻木、鬻江,面无表情的扭头看了一眼小乌,强忍着快要炸开的肺痛,再次加速。 望着抛弃自己的四位长辈,小乌再也忍不住,泪水从眼角两侧向后飞去。 “你…你找虹哥和布哥,我也怕,呜~” “我特喵……” “小乌,不带你这样的。” 望着逐渐超越自己,消失在前方的虹哥和布哥。心里极度害怕的小乌一个不注意,摔倒在地,接连翻滚了好几圈。 不顾身上被石块划出的伤口,忍着浑身伤痛,小乌连滚带爬,满脸惊恐,留着眼泪向前跑去。 “鬻海,你特喵给我站住!” “妈呀~” 听到身后愤怒的喊声,扭头看到一瘸一拐却快要追上自己的鬻云,吓得鬻海胆颤心惊。 一刻钟后。 “快跑……呼……回村!” “海哥……云哥……疯了!” 下山等待的众人,望着满脸惊恐,远远的喊出两句后,头也不回的从自己身旁跑过的鬻冬和鬻川。一脸懵逼的众人放下抬起迎接的双臂,转头疑惑的望向丹江。 “他们,怎么了?” “云哥和阿海疯了?” “怎么个事儿?” “云叔和海叔他们……” “……” 众人看到后方鬻木、鬻江疾步跑来。就在准备问明情况之时,二人头也不回,喘着粗气从众人身旁绕过。 “到底怎么个情况!” “小云和小海真的疯了?” “……” 没过多久,就在众人准备回村问个清楚之时,看到远方跑来的鬻虹和鬻布,众人拉开阵型,将奔跑而来的鬻虹和鬻布摁在地上。问明原因之后,众人满脸震惊和不信。 “瞎说什么!” “他是你叔呢,你怎么能……” “怎么可能!” “臭小子,你这不是在骂你云叔他们呢吗?” “……” 就在众人满脸不信,怀疑的看着他俩之时。 “呜哇~风叔、土叔、山叔……救命啊!!!” 望着满脸泪水,浑身伤痕的小乌,不顾伤势奔来众人而来。众人满脸凝重。 山叔愤怒的捋起袖子,浑身肌肉突突跳动,脑门上青筋暴起:“嘿,看老子今天不料理好他俩!” 李华蕴帮着小乌整理好伤口,脸上的震惊和疑惑不断增长。想着跟云叔、海叔多次独处,心中后怕不已,心惊胆颤的扶着小乌躲到众人身后。 “小乌,你爸虽然挺……不正经的,但应该不会……” “呜~我不知道。” “海叔他……” “呜~我看到了。” “嘶~”*N 众人双目冒火,将袖子捋到肩头:“太危险了,今天不说清楚,他俩别想竖着进村。” 一柱香后。 鬻海喘着粗气,疑惑的望着前方捋着袖子,排成一排的弟兄们,心中不断预警,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在没有看到鬻云身影,便扶着膝盖喘了口气,随后慢慢的向着众人走去。 望着‘心虚’的鬻海不敢上前,左顾右盼的神情,还有那迟疑的步伐。众人原本不那么坚定的想法,完全确定下来,心中无限愤怒后怕。 “啪……咚……乓……” “为啥打我……诶诶诶……别打脸……嘶~……轻点轻点……疼!” “疼就对了!” 待鬻海走近,鬻山率先一拳将起轮倒,众人一拥而上,拳脚不断朝着鬻海身上照呼。 一柱香后,望着猪头版口齿不清的海叔,李华蕴退后几步,小声对众人说道:“要不,先把他藏起来,云叔要是看到,会不会不敢回来,那这事儿就……” 山叔眼前一亮,打断李华蕴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般向着几人安排道:“小蕴说得对,阿星、阿火,你俩把他抬走,小布小虹也去,你们看着点儿。” “……说不清了,不是那意思,这里面……” 勇叔也情绪激动的打断了李华蕴的话说道:“是也是,不是也是,今天必须教训好他们。” “就是。”*N 望着众志成城,情绪激动,面部表情非常不自然的众人。总感觉不对劲的李华蕴,拉着小乌向山上一步步后退。 “各位叔叔们,我先带小乌回去,找兰姨给他处理下伤口。” 众人不耐的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盯着远方江面:“去吧去吧。”*N 李华蕴拉着小乌逃也似的向村中跑去,身后传来云叔与众人的对话。 “你们要干嘛!” “接你啊!” “走了,回村了,还呆着干啥!” “……” “你们摆这阵仗干啥,你们不对劲儿!” “仪式感嘛!” “迎接你大难不死啊。” “……”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没有。” “快回去啦。” “我们这么热情,你感动不?” “……” “不敢动,不敢动。你们听我说,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今天……” “竟然不感动!枉费我们一片苦心。” 眼尖的木叔看到云叔腿部有血迹,大声喊到:“他屁股上有伤,跑不快。” “不敢动就对了!” “弟兄们,上,揍他,这个死变态。” “嘿嘿,今日份快乐。” “小蕴还没走远,别说漏嘴了。” “嘿嘿,激动了,激动了。” “……” “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云叔大喊一声,扭头就跑。由于屁股上的伤势,加上奔跑许久,浑身肌肉酸痛,很快便被摁倒在地。 “啊!轻点,轻点……别打脸……我的帅脸!” “弟兄们,他屁股上有伤,避开那!” ………… “哦?这样吗?” 当最后一丝夕阳消散,黑幕之下,月光忽明忽暗,众人围坐在村中心巨树之下,七嘴八舌的跟三位老人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 听完众人一致的描述,三老盘坐在树根上疑惑的望着众人。螣老率先开口,疑惑的对着另外两人说道:“咱们不是一直在村子里吗?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儿啊。” 熊老也疑惑的望着另外两个老人:“刚刚你俩谁看……” “我没注意。” “我也没注意。” 云叔和海叔两人想要张嘴辩解,但由于嘴部被众人重点关照,说不出话来,两行清泪默默的从眼角划向地面。 “熊爷爷……” “小蕴,别靠近他俩,小心点儿。” 李华蕴刚要上前补充一些遗漏的细节,却被山叔打断,一把拉了回来。 三双犀利的眼神瞬间盯向鬻山,吓得他鬻山冷汗直冒。三人盯着鬻山看了一会儿,就在鬻山瑟瑟发抖的想要解释之时,熊老缓缓开口定论:“好了,明白了,这就是个误会,他俩也不会这样,巧合罢了。” 荷姨心疼的看着云叔的脸,埋怨的对山叔说道:“我就说嘛,阿云虽然不正经,但绝对不是这种人。风哥、土哥你们几个别那么冲动。重点是山哥,也听听阿云解释嘛,脸都破相了。” 山叔满脸堆笑的跟荷姨道歉:“嗯嗯,以后不会了,不会了,对不住了,弟妹……” “阿冬啊,以后你也长长脑子,多想想……” “是。” “……” 一众妇人扶着自家汉子缓缓散去,一边拉着家常一边准备回家吃饭。 “那个,你叫李小白是吧。还有,小蕴啊,你俩先别走,咱们聊聊。” 鹰爷爷叫住了刚刚起身,准备向家中走去的李华蕴和小白。 “鹰爷爷,叫我小白就行。” “怎么了,鹰爷爷。” “嗯,听你们说,祁氏是去丹阳探亲,祖上跟小白都是陉隰的,你们……” “咕~”*2 “鹰,咱们吃过了,他们还没吃饭呢,明天再说。小白小蕴,你们先回去吃饭吧,明早还来这儿,咱们爷儿几个说说话” “嘿嘿,好的,熊爷爷” “那…明天见,熊爷爷、螣爷爷、鹰爷爷” 小白二人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尴尬的冲三个老人挥手再见。 待两人走远之后,鹰老疑惑的看着熊老:“熊,这又不是什么事儿,拦着我干啥。” “对啊,熊,怎么了?” “急什么,明天再打听也行,没听到他俩肚子都咕咕叫了。咱们不饿,也得考虑考虑他俩嘛,不能一直陪着咱们说话啊,你们……” “鹰,小蕴说的有个骂人的字叫啥来着?” “艹!” “对……艹!”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十二章 三观碰撞 武帝虽已作古, 曹贼之志永存。 (开个玩笑,以下是正文。) ………… 知己已所知,不知己不知。 双方互相疑,知行需合一。 ………… 暮春,望八日。 清爽的绿意扑面而来,繁茂树叶在风中摇曳,嫩绿的小草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露珠,一众孩童在屋舍之间追逐打闹。 “小狰,你给我站住!” “略略略,你追不上我,哈哈。” “哼,我找华蕴哥哥去。” “你玩不起……” “……” “邦邦邦。” “华蕴哥哥,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啦!” “吱呀~” “怎么了小七,蕴哥去村里跟三位老爷爷说话去了。” “哦……那小白哥哥也行,小狰他刚刚……” 听完小七的控诉。小白止住前往村中心的行程,喊来小狰,给二人当起了裁判。 茂盛的参天大树下,三老一少盘坐一起,激烈的讨论着。 鹰爷爷挤眉弄眼的问李华蕴:“小蕴啊,昨天听说那姑娘是来丹阳寻亲的,长的挺漂亮的,路上又被愁人追杀,你怎么看!” 猜到鹰爷爷没按什么好心的李华蕴,翻着白眼随口接道:“我坐着看。” “……” “嘿,觉得我老的举不起拐杖了是吧!” “没有没有,您身体硬朗着哩,就是你们别费劲儿替我撮合了,这玩意儿讲究缘分。” 李华蕴见鹰爷爷笑着把起手中“拐杖”当成武器举起,连忙摆手说道。 “唉,你去找你的猿,找你的粪吧。我们不说这些,你就说说对于她你怎么看吧。” “昨天听山叔说完,感觉很怪异。一个弱女子,不可能在一众仇人的追杀下逃这么远,而且昏倒在江边,正好等到山叔他们。就算护卫拼死拦下了仇敌,那她身上的伤,不可能坚持那么久。我昨天认真观察过,肩膀和身上的划痕,不像是平常的划伤,更像是……” “剑伤。” “对,就是剑伤,而且,她肚子上有一个……” “臭小子,盯着哪看呢?还说对人家没想法,装的还挺像的。你怎么样都行,但别学小云,那娃娃……嘶~你又拔我胡子,找打!” “……” 打闹片刻,李华蕴想起这几天的异常事件,疑惑的向三位‘见多识广’的老爷爷询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房子那么粗的蟒蛇。不对,比房子还要粗!” 三老毫不在意的挥着手,同时开口说道:“见过见过见过……” “……” “我说的是真的,那天晚上回来时,我跟小白我俩都看到了。” “我们说的也是真的啊。” “我跟你说,想当年咱可是杀过一头蛟龙呢。那家伙,浑身鳞片是真的硬啊!单单是头颅,就有咱们这个村子大。” “切,你那算什么,当年咱可是一箭射杀两头金雕。那金雕的一只翅膀都有咱们村子大了,那俩还是一对,可厉害了。” “……” 熊老疑惑的瞅着望向自己的三人:“瞅我干哈?” “瞅你咋滴,该你说了。你当年不是收服过一只天马?”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 李华蕴见三人越说越离谱,满头黑线的怼道:“你们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你咋不说你杀了一只真龙呢?” 螣老:“想杀只试试来着,没找到。” 见螣爷爷抬头望天,一手做扇‘不敢直视’自己。李华蕴接着望向鹰爷爷:“你咋不说……” 鹰老:“这世间已经没有真凤了,不用问了。” “那……你咋不说你杀了一只大鹏呢?” “打不过,被嘬了好几口,那疼的我现在还记得呢。” 见鹰爷爷扣着鼻子扭头望向山中。李华蕴转头看向熊爷爷:“你咋不说你坐骑是麒麟呢。” 熊老:“麒麟啊!之前挺多的,好像在最后一任轩辕氏黄帝时期,莫名其妙的全部消失了。” “是不是火麒麟啊!” “那是第一任黄帝,也是最厉害的那位的坐骑。怎么,你知道这些?” “唉~不讨论这个。你的天马呢?” “放归山林了。” “……” “你们杀的蛟龙呢,金雕呢?” “吃了啊。” “得得得,跟你们聊不下去了。” 见李华蕴不信,三人一致摇头感叹:“年轻不听老人言,吃亏马上在眼前。” 李华蕴学着摇头道:“听君信君一席话,后半辈子遭人打。” “嘿,讨打是吧!”*3 嬉闹过后,三老继续感叹道:“年纪轻轻,想法挺多,创造性也很高,就是见识有点儿太少了。” “思维独特,能想别人所不能想,就是太狭隘太固执了。” “……” 三人见李华蕴越来越不屑,停止了讨论,开始向李华蕴推销道:“小蕴啊,听熊爷爷的,修行吧!” “什么修行,恰汞吗?” “神马玩意儿恰汞。修行是感悟天地之间的气息,利用法力、巫力、等等调动自然之势,对天地自然发号施令……” “得得得,越说越离谱,都开始修仙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我们那……” “修仙,也算吧,仙人……” “打住打住,等我像你一样老了,我可能会这样胡说八道。” “唉,怎么这么固执呢。” 见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螣爷爷插嘴道:“那要不跟我学阵法,学……” “算了吧,一个个的怎么都老不正经的呢。你们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给你们讲一讲什么是道了。我们那有个很厉害的老前辈说过,道可道,非常道。” “不错不错,是这样的,继续。”*2 “名可名,非常名?” “没错没错,继续,说重点。” “卧槽~” 熊老:“别搞怪,继续。” 螣老:“说重点,后面呢?” “忘了。” “嘿,臭小子,吊我们胃口是吧!” “别打别打,我说我说,让我想想。” 怕“伤”到两位老人的李华蕴接着回忆起来:“无名天地之始……众妙之门。” 在李华蕴的背诵下,两位老人听的连连点头。过了一会儿,见李华蕴始终不吭,两人再次看去:“后面呢?” “忘了,急也没用,真忘了。” “你怎么就不好好听呢,就算不知后面,起码开篇来看,是个大贤。后面要是……当世圣人啊!唉,臭小子,真是鸿运滔天而不自知……” 螣老和熊老两人扼腕痛惜,越说越来气,不断数落着李华蕴。 鹰爷爷见两人有些生气,小声说道:“我能说一句吗?” “说!”*2 “要不,让小蕴跟着我学巫习武?” “你能说通随你!” “不干,你们说啥就是啥啊,我不要面子嘛!” 鹰爷爷对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李华蕴身后的鬻山安排道:“小山,练他,明天给我往死里练。” “小蕴要习武了,好啊,要不今天就开始吧。” 李华蕴想到当初被‘虐待’的经历,气急败坏的吼道:“我什么时候说了,你们不能强迫我这个美少男。” 山叔上下打量一番李华蕴,不屑的说道:“你这算什么美少男,黑不溜秋的,还没阿云白呢。不想练就算了,别找理由,你们继续。” “切,练武有什么用,能挡子弹吗?能扛得住东风吗?就算你是神仙,你能挡得住大核武吗?一发沙皇过去,整个楚国都给你平了,神仙能扛得住嘛吗?就算你再厉害,管你天仙、金仙、大罗、圣呜呜~……干嘛呢,山叔。” “没事儿……继续继续。” 鬻山看到鹰老点头,松开捂着李华蕴嘴巴的手,示意李华蕴继续。 “怎么一个个神经兮兮的……他们能扛得住天基武器、灭球武器吗?你们都幻想神仙了,我搞个二向箔不过分吧。那玩意儿天上星星随便搞,而且只是一个清理工具。所以啊,科学才是第一生产力,科学为王!” “那你说的那什么子蛋、合什么、天基、什么伯的,在哪呢?” 李华蕴翻着白眼说:“我要是有那能力研究出来,出行必须是坦克,出海都得开航母,不为别的,这是信仰。” “不想练就算了,忽悠我老头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拿出来让我们瞧瞧,还一发灭楚国,我还翻手就灭国呢。” “那你翻一个呗。” “滚滚滚!” 望着李华蕴走远,山叔从震惊中醒来。抬头问向三人:“小蕴说的是真的?那……” “你也滚,他说啥你信啥啊。” “过两天休息好了安排一下进山打猎,带上小蕴。” “对,让他见识见识大自然的险恶,别死了残了就行,也不许给他佩防具,你们几个小家伙看着安排。” “三位老祖宗啊,小蕴他……” “让你去你就去,想那么多干嘛。” 望着心事重重、嘀嘀咕咕走远的鬻山,三人迅速靠在一起,小声嘀咕。 “那小子好像没开玩笑。” “可能真的有那什么伯。” “二伯?” “二象伯。” “什么古怪的名字。” “……” 屋舍庭院之间,村中小道之上,一个中年男子皱着眉头边走边思索着什么。 “山哥,嘛呢?” “我在想那什么二伯。” “二伯?二伯不是……” “什么二伯,没说二伯。说的是一个什么武器。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到时候问下小蕴就知道了。对了,小海和小云伤势怎么样了?” “没啥大事儿,他俩劳累一天,浑身精神紧张,要不是昨天给他们活动活动筋骨,那就真会留下暗疾了。只是云哥屁股上的伤得养一阵子。” “走,喊上大伙儿看看他们去。” ………… “兰姨,在家不?” “呀,小蕴来啦,跟阿冬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嘿嘿,说曹操,曹操到嘛!” “曹操是谁?别傻站着了,快进来坐。” “冬叔好,曹老板可是一个厉害人物,还跑得贼快。” “这么厉害啊,在丹阳见到的吗?曹国好像离咱们这挺远的,能来到这边确实厉害。坐下说,能让小蕴你这么推崇,有空得介绍给冬叔认识认识。” “啊?” “怎么,不方便吗?不方便就算了,毕竟这么厉害的人,也不一定会跟咱们打交道。” “不是不是,他……不说咱们不可能活到那时候。就说他有个爱好,虽然在我们那边让很多人喜爱,但估计像冬叔你们绝对不会喜欢。” “什么爱好,这么怪异,讲讲?对了,你来找小祁是吧,阿兰,你去喊下小祁。” 见小蕴边说边看向兰姨,冬叔立即明白,找个理由将兰姨支走。李华蕴趁机抓紧讲解了一遍曹老板好/、妻的故事。 冬叔黑着脸望着小蕴:“你老家那边的人,怎么……怎么如此下作,小蕴你不会也是这样吧,怪不你不愿意成亲。小蕴啊,我这就得说说你了,你……” 见引火上身,李华蕴急忙打断冬叔的话,慌乱的解释道:“我不是,俺没有,别诽谤,咱清白的,我……这是我们那边广大网友的说法,网友……就是陌生朋友的意思,算了……我可不是,这就是个玩笑话。” “怎么能拿这当玩笑,你说的这曹操也不像是个好人呐!” “这个,他个人行为……总之……反正……算了,我不是这样的人,这就是玩笑话。” “你不是就行,我相信你,但以后别学他。小蕴啊,我们可是很信任你的,别把小家伙教坏了。” “这不会,没事也不给他们提这些。” “有事儿也不能提!” “嗯嗯,一定一定。” 兰姨带着祁氏来到院中,见两人严肃的对话,缓和气氛道:“说啥呢,小蕴来玩儿来了,你这么严肃干嘛,你这性格,得改改。” “没啥没啥。”*2 “小祁,你先跟他们聊着,我去给你们拿点儿蘡薁。” 看到山叔向这边走来,冬叔对向二人说道:“小祁,小蕴应该找你有事儿,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小海他们。” “好的冬叔。” 见二人走远,一脸苍白的祁氏对李华蕴问道:“你找我有事儿?” “昨天看你伤势挺重的,过来探望一下。” “哦,也不是很重的伤,养一阵就好了,感谢你的关心。” “既然来到村里了,都是一家人,这些都是应该的。我听山叔他们说,你祖上是陉隰的?我老弟小白也是陉隰那边的,想看看你们认识不。” “小白?不认识,他姓啥?” 李华蕴挠了挠头,尴尬的说道:“他姓……他目前跟我姓李。” “我说的是他原来姓啥!” “他现在姓李!” “我说的是,他原来!姓啥!你不说他原来姓啥,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 两人互相对视片刻,李华蕴无语的说道:“你是不是没有朋友。” “有啊,小螭,小狐我们关系都挺好的。” “……” 祁:“你是不是没朋友。” 蕴:“我朋友很多。” “……” 兰姨见两人有些沉默,赶紧上前解围:“来来来,小祁小蕴吃点儿蘡薁,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小蕴啊,你看小祁受这么重的伤,别气人家姑娘。” 李华蕴急忙说道:“我不是,我没有……” 祁氏突然转变神态,一张苍白却美丽无比的脸上布满了温柔,冲兰姨笑着说道:“没事儿兰姨,我不气的。” “嗯?” 兰姨闻言,伸出手指,点了点李华蕴脑袋:“臭小子,还要姨教你怎么说话吗?” “啊?” “啊什么啊,好好跟祁姑娘说话,姨出去转转去。” 兰姨说完便转身向着门外走去,寻找自己老闺蜜家长里短去了。 “你这……” “没什么,感觉有意思。” “你……” “还有什么问题吗?你说的小白是谁,你身边那个小弟弟?” “嗯,就是他,父母亲人去世的去世,失散的失散。” “挺悲惨的,改天我能见见他吗?” “都在村里呢,随时能见。你说你要到丹阳寻亲?” “嗯,我家很早之前在陉隰,姐姐之前嫁给……” 祁氏再次变为楚楚可怜的模样,将之前的说辞又讲了一遍。 “节哀,那你在丹阳就一个姐姐嘛?”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个姐姐之前嫁给了上任楚君。” “那你们没再联系过?” “我们离得很远,来回很麻烦的,自从她出嫁,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李华蕴心中仔细思考一番:“难道彻老弟是国君?可也不能让他妈当管家啊!记得以前学历史时,老师好像有讲过,历史上有喊老妈叫姐姐的,有叫娘的,没有听说过管自己老妈叫管家的啊!唉!当初咋就不好好看看历史呢。” 沉思良久,李华蕴接着说道:“我在丹阳城交了个朋友,好像家里有些关系,到时候看他愿意帮忙寻一下不。” “谢谢小哥。” “客气客气,你真的没有其他亲人在丹阳?我见到一个跟你长得特别像的,就是年龄有些大。” “没有啊,那到时候可以带我去见见吗?” “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丹阳,看能不能见一下他们,真的挺像的。” 祁氏装做崇拜的样子望向李华蕴:“谢谢你,你人真好。我听兰姨说,你制造了很多小玩意儿挺方便的,我能看看吗?” “可以可以,我跟你讲,我那些东西可好……” ………… 烈日逐渐高升,刺眼的光芒透过竹叶洒落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阳光下,小白一脸绝望的望着清晨李华蕴消失的方向。 自从解决了小七与小狰之间的小争执。在邻居小禾的带领下,两人拉着小白开始玩起了翻花绳。 “小白哥哥,你怎么这么笨,看好了,这样再这样,这不就变了嘛” “就是就是,鸽姐姐不跟我们玩,小狰他们玩沙包去了,小白哥哥再这么笨,怎么办嘛!” 在小禾与小七两人的数落下,小白越来越崩溃,双目呆滞的望向村中心:“蕴哥呀,你在哪啊!我想你啦!救救我啊!” “小白,小蕴还没回来吗?” “木叔,救…额…还没呢,有什么事情嘛,等蕴哥回来了我转告他” “也没啥事儿,就是中午在你们海叔和云叔家里吃饭,顺便看望一下他们,小蕴回来的话跟他说一声” “好的,木叔” “小禾、小七,小蕴要是没回来,中午带着小白一起过去” “嗯嗯”*2 “快接着学啊!” “就是就是,小白哥哥大笨蛋……” 小白心中:“妈妈呀!” ………… 鬻云和鬻海作为邻居,其两家门前的空地上。 “山哥,渔船都毁了,咱们不能一直这样啊!” “小石,先别急,这几天等小海和小云修养好了,咱们进山一趟,打猎去。” 勇叔急切的说道:“那咱们明天就去?” “急什么,这次要带着小蕴,都准备一下。” “带小蕴干嘛,他身体那么弱,进山太危险了。” “小川啊,这是老祖宗的决定,他们让咱们带着他的。” 江叔试探的说道:“那,要不……我那套鳞甲给他套上?” “不行,老祖宗的意思好像是要让小蕴进山涨涨见识。” “涨见识也不能让小蕴犯险啊,我去找老祖宗说理去!” “阿火,急什么,咱们都去,小心点儿,应该没事儿。” “那山里那么多异兽,咱们过去都危险呢,不行,我把阵器啥的都带上。” “嗯,土哥,你多带点儿,以防万一,老祖宗也不想让小蕴真的有危险。” 冬叔边烧火边说:“老祖宗决定也没错,小蕴是该涨涨见识了,刚来时身体弱的小柳都能收拾他。而且相处这么久,就前几天去了一次丹阳。老祖宗让风哥一路跟着,结果……风哥差点被吓死。” 话音刚落,风叔便激动的应和:“没错,上次去丹阳正好碰上海浪。这臭小子还胆大包天的,回来跟没事儿人一样,是一点儿都不怕啊!我倒差点儿给吓死,是该让他见识见识了。” “……” 吃过午饭,众人三三两两在村中溜达,李华蕴让小白带着众小只给祁氏去仓库拿东西,自己去找三老问一些事情。 一刻钟后。 李华蕴望着空荡荡的仓库,蹲在门槛上发懵:“我东西呢?我这辛辛苦苦屯了一年多的家当呢?” “李…小…白,你给我滚过来!麻溜的!!!” “……” ………… 丹阳城外三十余里,山野之间,丛林旺盛,一凶兽望天深思,独自在内心中不断自言自语。 “我叫小帅,刚觉醒智慧,拥有自己的思想。结果发现自己的人……狼生好悲惨。族狼失散,心爱之狼也弃我而去,估计撒手狼寰了……我的小美啊!昨天饿极,遇到一个装死的贱人……” “其实,我叫大黄……刚刚才到这具身体里,上一世……不对啊,我记得我还活着呢啊!汪汪~” “嗷呜~,滚蛋,我叫小帅,刚刚有个一位犬老弟想抢我狼躯。我呸,一届家犬,还妄图入山变狼……” “刚刚,我遇到了一个绝美的狼姑娘,好像是另一个族群的……我决定了,以后你就叫小美,你就是我后半生的狼生伴……侣?” 想到此处,小帅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被噶过的下半身,悲痛的仰天怒吼:“嗷呜呜呜呜呜~,只能是狼生精神伴侣了!” “狼生三大恨,杀父之仇!算了,那时候我还不懂。” “夺妻之恨!我迟早……算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好像也打不过。小美啊,上一个小美啊,别怪哥无情,哥也不知道是谁啊,有机会再说吧!”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噶蛋之仇!!!那家伙的气味我已经记着了,只要碰到,必报此仇!” “不行,等碰到他不一定啥时候了,得主动。我狼族的精神就是:有机会抓住机会,没机会创造机会!加油加油加油!!!努力努力努力!!!我小帅是最棒的!嗷呜~” “哼,报仇第一步,先去附近那个人类最多的地方逛逛,看能不能蹲到他!”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十三章 丹阳战后 祭酒高歌缅英魂, 满城素缟俱思亲。 三军将士皆红袍, 折戟碎甲血染巾。 厉武二王谦让位, 兄弟相谈未交心。 技高一筹逃为上, 撒腿狂奔遁山林。 ………… 暮春,望七日。 丹江北岸。 饱经岁月摧残的城墙在经历大战之后,终于完成使命。城南几乎全部倒塌,其余三处亦是残破不堪。 在尸山血海的浸泡碾压,失去阵法、巫术的加持下,中心部位的城墙悠悠摇摆、几近倒塌。 城外的狼藉,历经军民齐心协力的彻夜清理下,基本漏出了黑褐色的大地。原本平整的地面已变的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整个城外一片灰白,仿佛大自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色彩。 金乌小心翼翼的升起,唯恐激怒哀伤的众人。温和的阳光偷偷跃过山脉照向城内,安抚着这些刚刚经历生死离别的人们。 原本熙熙攘攘的楚都丹阳,痛哭之声响彻云霄。 喜爱身穿大红色服饰的楚人,常年一片火红之色的丹阳城,如今素布麻衣、满城素缟。 不时有人悲伤过度,昏倒在地,时隔许久,才被处于悲伤中的众人发现,再次惊起一片哀嚎。 刘三在战场与城内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走着,自己熟知的邻里、朋友,如今一个也没找到,无处可归,迷茫、彷徨的感觉充斥着心灵。 所过之处,除了如自己一般无家可归之人,仅剩一些早已哭干眼泪,双目滴血的人儿,沉默不语,双目呆滞的寻找着亲友尸体。 “刘……刘三?救救我……” 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刘三转头望去:“红……红富?快来人啊,这还有人受伤,快来……” 听到红富的喊声,刘三激动的望着这个原本的邻居,迅速将其拉出土坑,挥舞着手臂,冲着城内大声的喊叫,比昨日自己劫后余生还要激动高兴。 城卫军带着祭祀疾步跑来,将红富接回城内。一路所过,皆是如刘三一般在城外漫无目的的游荡之人,口中喃喃自语,偶尔奔跑,偶尔游荡。 放眼望去,南城门向内两里,横向十余里范围,房屋倒塌,巨石树木零落,屋内居民尽数被活埋其中。 城内披麻戴孝者十之七八,一些白发丧子的老人,受不了打击,倒头便永久的睡去。 尽管战事已经结束,但死亡人数仍在不断增加。 折断破损的刀枪斧钺插满城外,一具具尸体平整的摆在城门口。众多兵士从战场上搬运着早已阵亡的战友,无数老弱妇孺在一旁来回辨认,既希望能替亲人收尸,又盼望着里面没有家人的面孔。 城外四周尚有零零散散几千余人,或在战场上游荡,尚存一丝丝侥幸,或已无牵挂,如行尸走肉一般。 市令处,摊位尽数清空,平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众伤兵。陆续有人被抬出市令,随后再次搬来伤员填满空地。 市令之外的街道上,不计其数的伤残之人或躺或坐,接受着简单的包扎。沾满鲜血的布条不时被拿去清洗,河水被染成血红色。 伤兵们不断寻找自己熟悉之人,分别扎堆围坐一团。一些年轻的士兵低下头颅,神色悲痛,眼角泪水不断低落,伤心欲绝。悲伤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人堆里传来。 “老金死了……” “小道也死了……” “老茌没找到,估计也……” “……” 不同于其他各处的悲戚,鬻洪的部下们稀稀落落的盘坐在一起,不时传出笑声,引得周边人群纷纷侧目。 “按洪将军定的规矩,给战死的弟兄们上春酒,各位,这次咱们可就压力大了,家底可还够嘛,哈哈。” “吾楚原就算倾家荡产也要给各位战死的弟兄们上一壶好酒,顺带还要嘲笑他们一顿。” “……” 一众战袍均被鲜血染红的将士,虽笑声不断,但脸上悲伤并不比其他人少,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先别说笑呢,长枪师和重戟师的人在哪呢?怎么没见到。 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旁边传出,只见三名伤的不成人形的枪兵躺在地上,强颜欢笑:“这呢,鬻洪将军部下,长枪师二千一百三十二人,今就剩楚利、荆武、刘盖吾等三人苟活,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他们要是都没了,我们哥仨必须笑他们一辈子。” 一个拄着木棍靠坐在树旁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鬻洪将军部下,重戟师二千三百一十五人,现在知道的就剩我们五个。” 市令内,不断有祭祀活活累到昏倒。内城一战同样损失惨重的城卫军,不断游走于战场及市令之间,配合着祭祀进行着救援工作。 ………… 内城。 大殿之中。 一众将领士大夫聚集殿内,位于前列的熊彻、斗伯比、荆溪等人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十三四岁的熊茂缓缓从大殿之外走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父君重伤未愈,今后由彻叔暂代国政,还需诸位多多劳心。” 熊彻一脸淡定的开口说道:“此战外城由我指挥,我先说一下战况吧。” “此战对方共有兽部丙、丁、壬及城南共四军,驱赶约四十万凶兽、异兽攻城,卜筮人最少也有两司参与,城南山里也有五行部的影子,敖印正在那里带人调查。据我分析,此战没有兵甲参与,应是王室宗室之人策划,但具体怎么进入国境的,目前还在调查中。” 熊彻刚刚停下言语,大殿内顿时一片喧嚣,所有人胡乱猜测。 “边军干什么吃的,都打到丹阳城了,连个信使都没来呢。” “有那几位上将军守着,不可能败,更不可能连消息都传不回来!” “不会是谁背叛了吧!” “我荆楚之人宁死不屈,谁要是背叛,老子第一个砍了他全族!” “……” 见大殿之内一团糟乱,熊彻重重的喝了一声,压下吵杂的声音,接着说道。 “由于此次事发突然,又因冉胜上将军巡查境内时与其遭遇,紧急通知我们,才及时作出应对方案。周边驻军还未开拔,所以我们才能勉强守住。此战我方共参与四军、三十二师、十余万兵士,祭祀五千余人,城内百姓子民约六万余人参与守城。战后初步统计,整体阵亡近六成,其中鬻洪带领的八师仅剩重甲师神弓师轻車师损失较轻,其余五师几乎全部阵亡;霜华带领的八师,除鬻强带走的长枪师和斧钺师,其余六师近乎全亡……” 熊彻说完战争情况,众人低下脑袋,眼中填满悲伤,为自家子弟及参战兵士们默哀。 大殿之中安静了片刻,熊彻接着说道:“由于鬻洪将军勇武,在南城墙被攻破之前,斩杀对面癸军军帅蔡虎,使丹阳百姓免于丧身兽潮。虽然其部下兵士损失惨重,但其拯救丹阳于危难之中,此泼天大功,诸位商讨一下该如何重赏。红樾重创丙军军帅,随鬻洪之后击退敌军,亦应有赏。冉鉴及时警示,此事待冉胜归来,视情况再行论功。霜华所守的南城虽被攻破,但为非战之过,事后亦补救有功,此事不再追究。其余如鬻强、红果……” 见大殿之中马上就要混乱,熊彻再次打断:“论功行赏一事大家多想一想,先把此战善后一事处理完毕,下次在做讨论。在此战结束之时,吾带人去往南城外探查,发现城南山中有最少一司卜噬人的尸体,领头之人是前任太史伯阳甫。有兽部一军精锐,还未探明是哪一军。亦有缀衣人一名,身体破碎,看其面相,应该是仲山甫后人。城南山中的敌人几乎全部被灭,不知道是哪位先祖或大修士所为……” 熊彻说完外城情况,转头看向荆溪:“荆溪统帅,内城城卫军是你在指挥,你来说一下情况。” 荆溪随后汇报道:“昨日上午二十四名缀衣人潜入,十二人破坏大阵,十二人围攻国君,我带兵守卫大阵,所有暗卫随国君杀敌。后来我让敖磊带两卫支援。破坏大阵的缀衣人已全部伏诛,支援国君路上大阵被姬开破坏……” “斗叔……” “……” 待战场情况说完之后,熊彻向众人安排道:“祁姨、鄂文和冉胜还没回来,他们负责的事情给大家分配一下。官学那里暂时由斗伯比负责,丹阳及周边的防卫工作由荆溪负责,此战伤员就麻烦红芬副祭了,丹阳大阵等敖印回来之后再做商讨,楚林负责城墙的修复工作,楚原负责城外的清理,其他人员各司其职,关注好城内民众的善后工作。至于那些逃跑的敌人,等度过这次难关,咱们再……” 熊彻布置好战后收尾工作,在众人准备离开之时,熊茂喊住熊彻、荆溪、斗伯比,三人一同前往偏殿。 “小茂,鄂文没有回来?” “没有,可能在外面被拖着了吧。” “那就先不管他。斗叔,王室宗室那边怎么样?” “那个王室之人此前应受过重伤,不过,吾观其言行,有些憨傻,此事他应该没有参与。后来听到丹阳城这边的声音,看情况不对刚要擒下之时被他逃了,速度很快。另外,在寻找他的时候发现小祁正被三名缀衣人追杀,其中一个修士被我擒下,正待审讯。只是小祁突然消失了,不止是福是祸,小彻和荆溪已派人去寻找了。” “嗯,祁姨为咱们楚国付出太多了,而且所有祭祀也离不开她的带领,你们尽最大努力搜救。荆溪,大阵怎么样?” “回国君,大阵阵心已被彻底破坏,修复的话,很难。” “祁姨、鄂老、冉胜回来之后再说吧,后面由小彻代理国政。今天先这样,小彻小茂先留下,有事儿与你们交代。” “是,国君。” 待斗伯比二人离开偏殿,熊眴起身望向熊彻。 “小彻啊,你说我这些年这个国君做的怎么样?” “筚路蓝缕,开疆拓土,百姓信任,国富民强,一代贤君!” “你看小茂怎么样。” “武力强大,修武天才,饱受众将士和士大夫喜爱,将来也会继承先祖荣光,会是一代贤君。” “现在没外人,说实话就行。” “这……武力强大,修武天才。” “那就是大家都不看好他了?” “没有,只是……小茂他修行可以,对国事并没有过多参与,还需要磨炼磨炼。性格也很好,将来在大家的辅佐下,也会是一代明君。” 听出了熊彻的言外之意,熊眴不但没有忌惮,眼角反而升起了高兴的神色。 “那就是不行咯。” “不是,小茂他……” “这就咱自家人说话,没有怪你。” “小茂在国政上还需努力学习,正好这次战事可以让小茂多多磨砺一下。” “你说,如果,我将国家托付给你如何?” “嗯?” “我这次伤的太重,已经触及心脉了,估计也没两年可活了。你也看出来了,小茂他有修法修武的天赋,咱们这术法匮乏,周边也是修巫力之人。小茂他这些年体内无一丝巫力,没有修行过术法,却有浓郁的法力。我呢,准备带他去寻祖地,去找老祖宗讨要修行之术。咱哥俩现在做个选择,我就剩小茂这一个儿子了,我想让他以后逍遥自在的活着,而不是困在这里。” “这不是你选,是小茂选,他不想当……” 熊茂打断其言语说道:“不想。” “哪里有兄终弟及的,你想再续先祖挚延乱……” “宋国不就是这样吗?他们不也没乱?” “那不同,他们是……” “有什么不同,就这么说了。” “哎!你问过我意见吗?大乱了,你溜了,三代人给你的积累也没了,边疆肯定也在大乱,丹阳一团乱麻,国内也不稳定,你就这么溜了,丢一个烂摊子给我?” 熊眴闻言,愤怒的说道:“现在是烂摊子,之前就没有烂摊子?德怎么死的!逸又是怎么死的!现在我也快死了,就剩一个小茂!非要让你哥死绝吗?你也该成亲了,这段时间过后抓紧成亲。你还年轻,替哥着想一下。” “这样吧!这两年你多培养培养小茂,抓紧再生一个……” “滚蛋,就这么说了!” “这些年我操的心少了?你这么说的话。可以,我不干了,这国君谁爱当谁当去。这两天处理完紧急的国政,我就把所有的事儿交给你,正好可以去找李兄游历天下去!” “李兄?那个渔家吗?他……” “彻叔,你……” 熊彻说完不管兄长侄子二人再说什么,不顾两人挽留,愤怒的黑着脸扭头就走。 大殿门口,熊彻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最后再帮你几天,把丹阳的事儿解决后,我就不干了。本来还想着跟斗叔一样,好好辅佐小茂呢。算了,我学强叔和廉叔逛世界去。” 言罢,熊彻不在停留,面无表情的摇着头向外城走去。 偏殿之中。 望着自家叔叔要撂挑子不干了,熊茂慌张的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彻叔他……” “慌什么,一场大战下来你们就没有主见了?咳咳……” 熊眴不慌不忙的缓缓站起,由于牵动了伤口,导致不断的咳出血丝,熊茂抓紧过去搀扶:“父亲,你……” “没事儿,这才多大点儿伤?当年……” 看着父亲一直在缅怀过往,熊茂小声询问道:“那现在咋办,彻叔他不干了,就剩……” 熊眴既嫌弃又疼爱的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眼珠一转,得意的对儿子交代该如何去做:“你看你这没主见的样,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敢让你管这个国家。他说不干就不干啊,今天你爹再教你一招,祖传的……” ………… 鬻洪府上。 一棵旺盛的柳树婀娜的挺立院中,鬻执与楚霆、楚峻等一众师帅围着鬻洪边喝酒边唉声叹气。 长枪师师帅楚霆对着躺尸的鬻洪汇报道:“小广没了,老严和老柴也没了,长矛师、长刀师和斧钺师现在有点混乱。我们各自麾下也都差点打光……小洪将军,你说后面该怎么……小洪将军?” 望着睡着的鬻洪,楚霆无奈的看向楚峻:“小洪他都睡了这么久了,还没清醒多大会儿呢,又睡着了,要不去找小芬她们去问问?” “唉,算了,小芬她们现在都忙不过来,一晚上没睡,今天又忙到现在。” 重甲师师帅楚坚看着两人说道:“洪将军受这么重的伤,困也是应该的,你们麾下阵亡那么严重,赶紧去市令那里看着吧!你们自己也注意点儿休息。这次就由我跟楚成和小执在这守着就行了。” 轻車师师帅楚成同样说道:“坚哥说的对,我俩麾下基本没有伤亡,已经安置妥当了。红叶和楚井他俩估计在那边快忙疯了,你们赶紧去替换下他俩。晚会儿我俩再去替换你们。” 待二人走后,鬻洪猛然睁开眼睛,冲着三人说道:“快快快,给我拿酒来,这俩老家伙在这盯得太死了,老爹也真是的,让他俩盯着我。” 鬻执见状,急忙来开口阻止:“芬姨交待过……” “交待啥交待,你也是,正好你跟小蝶也到年龄了,再这样我就跟三叔说道说道,让你俩抓紧成亲,天天在家看娃!” “我……” 鬻洪抱着楚坚递来的酒壶灌了一大口之后,看着一脸郁闷的鬻执说道:“小样,那俩老家伙怼不过,还治不了你了。来,为死去的弟兄们敬酒……”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 ………… 熊彻走出内城,望着城内萧条的景象,抬头看天色还早,便决定看望一下少年将军们的伤势。 经过鬻洪府,听着里面吵闹的声音,向内走去。止住门房的通报,越过萧墙,看着院中喝着酒唱着战歌祭奠同伴的四人,熊彻边走边说:“小洪,受这么重的伤,还在喝酒啊!来,让我也给战死的弟兄们敬个酒。” “彻公子?” “彻公子!” ………… 红樾府上。 红果让众师帅前去看望伤亡将士,自己陪在红樾身边自言自语:“父亲没回来,芬姨和红叶老弟忙的脚不沾地的。彻公子他到底怎么想的,你那么支持他,结果受了这么重的伤,到现在也不来看看你。这到底怎么……” “小果,我这不来了嘛!” “彻公子?你怎么……门房他……彻公子,我不是怪你……” “没事儿。这事怪我,一直在处理政事,没及时来看望大家,这次大战多亏有你们……” 探望完一众受伤的将士们,熊彻站在南侧城墙废墟上,望着黑夜中滚滚东流的丹江。想念着祁姨,思索着今天与王兄之间的对话,想到那思维独特潇洒自由的渔家,想着这几天的经历,身后火光冲天,沉思中的熊彻两眼放空,毫不知情。 ………… 一个时辰前。 丹阳内城。 熊眴寝宫。 夕阳映红了天边,微风吹拂着柔软的柳条,一行五人站在门口小声商量着:“准备好没,收拾利索了吧。” “父亲,这都快把宝库搬空了,咱们就这么走了,彻叔他……” “兵甲神器都给他留着呢,别管他,咱也不是就这么走,嘿嘿。” 熊眴拄着长枪望着眼前的寝宫,枪头用黑布包裹着,脸上虽然蒙着面纱,依旧遮不住贱笑,身后三人背着包裹惊诧的看着前方那高大的身影。 熊眴向身旁另一个少年问道:“初一,尸体摆好了吗?” 少年初一点头道:“都摆好了,体型完全符合,衣服也一样。” “伤痕呢?” “都是枪伤,伤口跟彻公子武器一样。” “记住了,等会儿天黑之后,放火把寝宫给烧了,然后就在旁边等人来。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彻公子安排你这么做的。” “是。” 熊眴见已安排妥当,带着三人向外走去,没走几步,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再次对少年初一再次安排道:“对了,如果他骂我,记得告诉他,我是他哥,骂我也就是在骂他自己。” “还有,如果他发现了端倪的话,告诉他,不要想着找我,我也不知道目的地。” “还有,如果他不死心,你就跟他讲,他不从也得从,反正我是不管了,爱咋样咋样,想咋折腾咋折腾……就这吧!再不走就走不远了。” 熊眴说完便拄着长枪,朝着远处山林一瘸一拐的狂奔而去,头也不回的带着三人'逃'离丹阳。 ………… 丹阳城东百二十里,天色昏暗。 群山之中,冉胜骂骂咧咧的带队往丹阳方向行军。一众穿着破破烂烂铠甲的将士,刚刚经历大战,又行军一天,浑身疲惫不堪。在翻过一座大山之后,敖叶带队骑马而来。 冉胜看到归来的敖叶问道:“敖叶,此地距最近的营地有多远。” 敖叶下马回复道:“报胜军帅,越过北侧那座山有一处营地,南侧丹江对面有一村落,前面百余里就到咱们丹阳城了。” “哦,在这里啊!先就地扎营,休息一晚,明天再说。鄂烈呢?” “我们下山之后就分开了,他往江边那处营地去了。早上时没有见到你们,我就去那个营地也看了一下,结果也没有见道他。” 冉胜皱着眉头说道:“先这样吧。” 众人在冉胜的命令下,开始原地扎营。 冉胜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复先前大大咧咧的样子,眉头紧皱。 ………… 丹阳东北方向。 不知多少里外。 夕阳下,一行几人走出群山,望着前方平原,终于放下提了一路的心。 队伍中一个白衫青年小跑着追上带队老者,疑惑的问道:“文叔,咱们这么赶干嘛,不就是去一趟周国吗,以前又不是没去过。” “鄂瞿,都给你说一路了,山中危险,等出了边关咱们再好好歇息。” “山脚不是有官道和城池吗?山中那么危险,咱们还……” “这条路最近……谁?” 两道黑影从天空极速飞来,快接近地面之时一个急停,一行众人被迎面而来的强风吹的连连后退。 一雕一鹰两只巨型异兽悬停在众人身前,巨大的翅膀扇动之间,两侧树木东倒西歪。 巨雕之上,一个白发童颜的男子盘腿而坐,低头看着队伍前方巍然不动的老者:“鄂文,好久不见,一晃几十年了吧。” 老者身上的长袍在强风的冲击下猎猎作响,抬头看着巨雕上的白发'青年':“梁鸯,见到老朋友就是这个态度?” 梁鸯翻身跳下,走到鄂文身前一把抱住:“老兄弟,怎么突然想开了,让我整这么一出大戏。” “以后慢慢说吧!你这手笔不小啊,这么大阵仗都能搞出来。” “呵!我不过是拱了一把火而已,你以为他们那么好骗啊,还不是演了大半辈子……不过你这封信一等就是几十年,有点太久了吧。” “实在愧疚,咱们边走边说?” “走,当年……” 梁鸯挥了挥手,让一雕一鹰在空中跟随,而后拉着鄂文便开始叙旧。 身后一行人噤若寒蝉,一声不吭的跟着两人向前走去……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十四章 逃离丹阳 国君潜逃入山林, 大夫叛变出边疆。 兽部二军各际遇, 太和山上叹茶香。 ………… 暮春,望八日。 丹阳城东百余里。 丹江对岸。 一行人背着包裹,朝着山中探索。四人中除少年外,另外三人均浑身带伤,一身红袍,不知是原本布料的色彩还是鲜血浸染而成。 “父王,我还是感觉对不起彻叔。咱们就这么走了,彻叔他……” “嘶~,老寅,扶我一把!不服老不行啊,转眼已是不惑之年了。” 寅卫赶紧跑去,扶着拄拐的熊眴,静默而立。 “小茂啊,以后别喊什么父王了,以后咱们就是普通的民,如果以后碰巧遇到小彻,记得喊他王叔。” “那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过分什么,那么大一个国家送给他,让他偷着乐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抓紧找祖地吧。” “父亲你知道祖地在……” “吼~” 就在两人讨论之时,一只黑熊闻着几人身上的血液气味追来,暗卫丑迅速将包裹扔给寅,抽出短刃挡在三人身前。 “老丑啊,别紧张,就一只普通的异兽而已,还没成气候呢。回来回来,让小茂去练练手,小茂一直在城里呆着苦练,都没啥实战经验,让他去,你盯着点就行了。” 说完随手将'拐杖'扔给熊茂,让寅扶着自己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观战起来。 暗卫丑放下手中举着短刃,紧张的盯着一人一熊,站在旁边随时准备支援。暗卫寅扫视了一圈周围,便站在熊眴身后当起了观众。 盯着眼前直立而起,不断拍打胸部嘶吼的黑熊。熊茂将枪头的红布取下,随手挽了个枪花,双腿岔开,微微侧身,沉腰松肩,双手握紧枪杆低端。 三人见状微微摇头,熊眴止住想要上前的丑和欲言又止的寅,掏出包裹中的吃食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 熊茂刚摆好战斗架势,黑熊便一个猛扑向前冲去,硕大的熊掌高高举起,誓要一巴掌拍死这个人类小不点儿。熊茂举起枪身运起气力向着黑熊刺去,枪势发力威猛,长枪如龙一般穿出。 一瞬间的接触,黑熊身上多了几个不大的枪孔,鲜血顺着毛发向下滴去。 熊茂在连刺几次发现无法对其照成有效伤害。在熊掌拍来的瞬间,双手持枪,挡住拍来的熊掌,巨大的力道通过枪杆传来,整个人倒飞出去。 再次站起的熊茂单手持枪,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浑身发出耀眼的白光,不断尝试着向'祝融枪'内注入。 熊眴见状,边摇头边提醒道:“法力与巫力虽极度相似,但二者不可相融,祝融枪亦是如此。若想斩杀这只畜生,还是将法力融于自身为好,别浪费法力了。” 吃痛的黑熊怒火燃起,体表发出微弱的黑色'火焰',两只熊掌拍打几次胸口,再次向着浑身白光的熊茂冲去。 黑熊狠狠的拍出了一掌,打向熊茂的脑袋,犹如千斤巨石迎面砸下。 熊茂不但不惧,反而迎面而上,运起浑身法力保护自身。提起全身力道,腰马合一,狠狠的将手中祝融枪向前刺去。 熊眴看到如此景象,心惊胆颤的弹跳起身,双目浑瞪,怒喝道:“躲啊!你个傻儿子,憨批吗?硬抗异兽黑熊!” 丑亦是两眼瞪的浑圆,下一秒如疯了一般向着黑熊冲去。 寅瞬间抽出身后包裹里的短钺跟着向战局之中冲去。 “吼~” “嘭~” 两声巨响之后,山林中,黑熊胸口一杆长枪透胸而过,身后断臂男子拿着发光的短刃连续扎下,丑狠狠的将手中短钺朝着异兽黑熊的脑袋用力扔出,便极速向着远处倒地的熊茂奔去。 熊眴双手双腿紧张的不断发抖,颤颤巍巍的向着熊茂走去,走动之时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老子费这么大劲为了个啥,把小彻得罪那么死为了啥,受这么重的伤还来遭这罪为了啥,你个傻儿子,不会躲吗?你们怎么都这么傻啊!” “你大哥熊德,宁愿死也不投降,老子是赎不起你吗?事后再打回去不就行了吗?老子就算灭了他们国家,全员都充当奴隶又能如何,你不还是回不来了!” “再说你二哥熊逸,战场上那么憨干啥,非要直愣愣的亲自冲锋,你是勇猛,结果呢?打赢了战争,自己也身受重伤,祁姨都没能把你救回来。湘叔那么大年纪还在坚守边疆,不愿回来养老,为啥!不还是愧对你俩吗?你们为啥就这么憨啊!” “你这最小呢,我把后事都安排好了,小彻那么重名声,结果也把他得罪死了,想着带你去祖地,不想让你再步入你两个哥哥的后尘,结果你……一头畜生而已,窝囊不?” “我怎么会生出你们仨憨批,难不成真的只能像小彻说的那样,在这最后一段时间,再要一个?” 熊眴嘟囔完,颤颤巍巍的走到熊茂身边,紧张的一口鲜血吐出。 “噗~” “国君!”*2 将黑熊彻底击杀的丑和抱着熊茂的寅紧张的看向自家国君。熊眴挥手示意没事儿,缓慢的俯下身子,双指并拢,颤抖着向着熊茂鼻孔探去,完全不像那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楚国君王。 ………… 唐国边境。 初升的太阳照射在山脚下,前方广袤无垠的平原上,伫立着一座方圆不足三里的边境小城。周边稀稀落落的村庄旁,驻扎着少量的军队,一派安逸和谐的景象与远处楚随两国激烈大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骗过边境巡查的楚军,一行数人从群山之中走出。望着前方唐国的边境小城,鄂文两人对视一眼。 “鸯老哥,等下就看你的了。” “不是我说你,带着他们干嘛,老哥我特地给你准备了坐骑,结果陪你走了一夜山路,东躲西藏的……” 度过城门处的盘查,一行众人向着候馆走去,沿途不断有行商之人朝着城门涌去,守城的卫兵对着一众商人费力的解释着。 步入候馆,验过身份,梁鸯望着周边极其简陋的设施,迎着卫兵不爽的眼神,鄙夷道:“啧啧,真是落后啊!给我们准备些吃食,记得上酒。” “凑合一下吧,大家奔波这么久了,正好在这好好休息几天,顺便等一下鄂烈他们。” “鄂烈?小烈子啊!那个小时候我抱着他,结果呲我一脸那小崽子?” “那是鄂空。” 梁鸯双手活动着关节,邪笑的看着窗外:“他过来不?那时候太小不好教训,这次让他见识见识鸯爷爷爱的铁拳。” 鄂文捂着脑门头疼的看着的鸯老哥:“鄂空在南边,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处理完之后再与咱们汇合。” “你那俩乖孙可都不老实,小烈子是爱揪我头发的那个?等会儿我揍他,文老弟你不会生气吧。” “随你开心,别废了就行。” 安抚好满脸怨念的梁鸯之后,鄂文冲着身后一众随从交待道:“汝等各自回房休憩,今后无楚国大夫鄂文,亦无楚国鄂家。吾与鸯兄之事若能成功,汝等亦可荣华富贵,若不愿受奔波之苦,出城之后谋出路去吧。且记,勿返荆楚。” 见鄂文交待完毕,梁鸯二人再次拉着其开始促漆长谈,讨论关于以后的谋划。 ………… 唐国西侧,穀楚边境,女儿峰。 清晨的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洒在众人身上,斑斑点点的亮光照射下,众人魁梧的身材骑坐在凶猛的异兽身上,若蛮神降临人间。 在与梁鸯会面之后,丢失了坐骑的姬蛮骑在一只猛虎身上,为了尽快返回宗室,已经绕着谷楚边境转了许久,陆续斩杀了不少山中巡查的斥候。此时带领一众手下立于山顶的姬蛮,望着山下楚国军营的兵马不断集结,内心腓腹不已,再看向视线尽头处的边城,脸色更加漆黑。 一只形似野马,却生双翼蛇尾的异兽身上驮着一个身材魁梧高大之人,只见其同样望着前方军营,向姬蛮建议道:“蛮军帅,咱们要不直接冲过去吧,就楚国这点兵力,咱们轻松……” “冲!冲!冲!就知道冲,冲过去之后呢?穀国还好,绞国呢?鄢国呢?鄢楚两国关系那么好,怎么过去?” 姬蛮憋了两天的气,一股脑的冲着手下释放出来,不断敲着那壮汉的脑壳。 壮汉一边捂着脑壳,一边委屈的说道:“那咱们也可以从鄀国那边先找天王嘛,回头再去宗室也行啊!” 听到陶壮提起天王,姬蛮想到那浑身冒着金光,傲气冲天,特不好伺候的大宗,脑壳几度头疼,无奈道:“只能这样了,我是真不想见他啊!” 陶壮放下捂着脑袋的双手小声说道:“为啥啊,你们不是同宗嘛,再说了,刚才怎么不从随唐那边走,你选……” 想到梁鸯走就是向随唐方向,姬蛮彻底失去理智,照着壮汉脑袋又是几巴掌:“陶壮,你是军帅还是我是军帅?就这边,这条路线了,准备冲!” 一个身穿灰袍,鬓角微白,身形消瘦,形象与兽部严重不符的中年男子跳下凶兽,左右活动了一会儿胯部,适应近两日奔波导致的酸痛后。走到姬蛮身侧提醒道:“蛮军帅,楚军已经聚集起来了,咱们现在冲锋,时机是不是不太妙啊,何不再往前一阵,从庸国方向……” “芝副司,不能再等了,再往前走是楚国边疆重城,大家经历完大战,又跑了两天了,已经经不起大规模作战了。而且你看楚军集结情况,估计着已经猜到我们的行军路线了,再往前,可就是楚国大军围杀咱们了。” “那蛮军帅刚刚所言……” “我就是逗陶壮玩呢。” 陶壮听到之后,委屈的扭头看去:“蛮军帅……” “闭嘴,准备冲锋!芝副司,等下你跟在我后面。” 身后几个兽部师帅骑着各式各样的坐骑,俯下身子,催动胯下异兽,等候着姬蛮吹响冲锋的号角。 “呜~” 山脚下,楚国军营大账内。 几位旅帅打扮的将士排成两排,盯着前方面容刚毅,五官深邃,眼神中透着一股坚定和果敢的青年师帅荆然,只听其立在军营首位对着一众手下安排道。 “各位同袍们,刚刚收到红战少将军的消息。咱们楚国境内疑似有大量兽部人员出没,目前丹阳都城那边消息无法传达,此事肯定与其有关,红战将军让咱们自己小心些。虽然穀国跟咱们关系不错,但还是要防备点儿。同时,还要盯着国境方向,如果附近有兽部人员出没,优先逮捕,反抗者就地击杀。” “是,然师。” 看着两侧人员有些不以为然,荆然再次交待道:“虽然现在只是备战,但不能大意,如果穀国趁机偷袭,汝等以此心态应战,必然大败,诸位应当警醒。奕,你们斥候旅这两天有什么收获,陌师帅对你可有交待?” 诸野师斥候丁旅旅帅奕回复道:“回然师,斥候诸旅近两日对两侧进行大范围的探查,派向山中的弟兄们尽皆消失,吾以弟兄们穿回的消息结合然师所述战将军的晓谕,国境中的兽部人员应该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只是不知其目的为何。陌师就是让我来沿途通知诸位师帅此事。” “兽部向着这边来的吗?可知其部众多寡?” “不知,国境方向派出的弟兄们全部消失,事后在山中发现很多血迹,虽未统计,但结合后续探查所知来猜测,应该是全部战死了。” 闻其所言,荆然神色严肃道:“节哀,吾等一定替战死的弟兄们报仇。奕旅,汝尽快去通知其他诸师吧。” “是,然师,那我就先告辞了。” “嗯,尽快去吧。” 送走奕旅帅之后,荆然一众返回大营,望着神色严肃起来的诸旅帅说道:“看来国境内有一条大鱼,不,或许不止一条。诸位,虽然因此战特殊,尔等才聚集到我这,但咱们诸师也不是第一次配合了。既然现在已经有了明确消息,各位抓紧召集部下,调转方向,随时入山绞杀兽部作乱人员。虽此处距城池不远,但穀国方向亦不可不防,每旅各留一卒防备。” “是,然师。” 望着一众旅帅走出大账,荆然捋起战袍,看着手腕上一缕青丝编制的手绳,目光柔和,心绪不由得飘向远方,想起青丝的主人,回想着两人相处的趣事与约定,嘴角泛起了幸福的笑容,就连身侧祭祀长走近都毫不知晓。 “然师,又想你那心上人啦,要我说啊,过了这一阵你就提亲去,弟兄们可都等着你的喜酒喝呢。” 听到身旁略显稚嫩的声音,荆然猛然清醒。看着身侧这个比自己矮了不止一头的少年天才祭祀,荆然敲了敲下少年的脑门,详装愤怒的说道:“你懂什么,这提亲也得有很多规矩的……,跟你这娃子说啥,你这小屁孩儿还早呢。小凡,你啥时候有看上的姑娘跟哥说,然哥教你怎么把握姑娘的心。” 少年鬻凡闻言,一脸不屑的说道:“就你,然哥,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大一个师帅,提亲都不敢,还来教我呢。我啊,得先成就一番大事,修行到像祁司命一样厉害,然后娶……” “娶祁司命?小小年纪,眼光毒辣,可惜啊!可惜!” 荆然打断鬻凡挂在嘴边的志向誓言,像是报复其打断自己的思绪一般调侃道。 “可惜啥,谁说……不对,我什么时候说要娶祁主祭了,我要说的是娶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祁司命漂亮不?” “漂亮啊。” “是不是美若天仙,无人能比?” “那肯定的,这是我们祭祀公认的。” “那不得了,你不还是对祁司命有想法,想要娶祁司命。” “不是,我不想娶祁主祭,我要娶……除了祁主祭……以外最漂亮的女人。” “哟,这么硬气,回头我跟红战将军一起见到祁司命时说说,我手下有个少年天才祭祀……” 荆然似乎怕其不信,特地抬出红战。并且说到天才时,特地加重口音,恶意的调侃道。 少年鬻凡脸色涨红,无与伦比的说道:“我……你……哼。你也就嘴上能说,不就是比我多吃了几年盐嘛,不跟你说了,走了。” 荆然犹如打了胜仗的公鸡一般,双手掐腰,抬头放声大笑道:“哈哈……跟我斗。” “呜~” 就在荆然哈哈大笑,鬻凡气愤走向大账门口时,群山方向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隆隆作响的声音,不断震动的地面,无处诉说着事情的严重性。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二人收起情绪,疾步向着账外跑去。 望着女儿峰上尘土弥漫,浓烟滚滚,无数的凶兽异兽向着大营冲来,二人神情凝重。 “小丁,快去点燃烽火,通知红战将军。小婺,你也去。” 跟门口两名守卫交待之后的荆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身旁鬻凡严肃的说道:“等下打起来记得站我身后,如果情况不对,记得抓紧跑。你还小,天赋又那么高,可不能陪着我们战死在这。” “然哥……” “就这么说了,等下我可没时间盯着你了,自己注意点儿。” 交待完毕之后,荆然拔出营账外的坐纛不断挥舞,不断重复的发出紧急集合防御外敌的信号,随着满天尘土靠近,众将士汇集,一场突如其来又已有准备的大战,即将开启。 ………… 楚庸边境东侧。 太和山东面山脚下。 带队撤退的兽饕突然停了下来,挥手示意手下众人保持安静。随后跃下战猪,神色凝重的望向太和山巅。片刻之后,兽饕迎着一众手下诡异的眼神,弯腰行礼,沉声说道:“周国兽部麾下丙军军帅姬蛮,代天王向老神仙问好。吾等借道而行,如有打扰,还望老神仙多多担待,不与吾等粗鄙之人一般见识。” 除了战猪和各手下异兽轻微的骚动外,周围一片安静。随着时间推移,姬蛮(兽饕)脑门慢慢渗出冷汗,浑身如木偶一般颤栗着。强忍着不适,姬蛮(兽饕)颤抖的接着说道:“老神仙若不介意,兽……兽部姬蛮现在便带军撤离,如有叨扰,周国会派人前来赔礼致歉。吾在此向老神仙再次拜谢。” 随着兽饕再次弯腰行礼,身上的压力减轻,感官恢复正常。 兽饕擦干脑门上的冷汗,强忍着劫后余生的虚弱,跨上战猪,带着麾下快速且安静的绕过太和山,向着庸楚边境极速奔去。 身穿灰袍,一头白发的卜筮人士司姬胧追上兽饕,疑惑的开口说道:“兽……” 感受着身上若有若无的视线,兽饕急忙打断姬胧:“别说话,不想死就跟上,等会儿再说。” 姬胧闻言黑着脸的看着兽饕的背影,沉默的跟随兽饕奔行途中,不断回头望去。 太和山巅。 两个鹤发童颜的老人相对而坐,两人互执黑白二棋对弈,身侧几位童子端着茶壶静立身旁。 其中一位老者开口说道:“历代周天王一直都在想办法彻底掌控兽部,想要偷师姒家的根本法,可惜天生相冲,最基本的控兽之法都无人学成。看这小家伙儿得心应手的样子,肯定不是姬家之人,这么欺瞒于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吾欠天表前辈不少人情,他既是兽部之人,又非姬家之后,那便与姒家有所牵连,既然如此,何必为难于他。” “我记得现在山下诸国中,这里还处于荆楚管辖吧。兽部这么大阵仗,还在楚国境内,肯定有大事发生。那仨老家伙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就算那两位心性平和,懒得计较。可熊渠那夯货可是个暴脾气,而且还混球的一批,怎么看都不合常理啊!” “他们三个可不一定在哪溜达呢,前些天去拜访他们,近几十年就在附近呢。这里虽然有大阵护着,可不一定能防的住那两位的探查。虽然吾这一脉不怕他们,但谁知道还有没有假死潜伏的人,还是少说为妙。” “然也,少惹是非为妙,否被发现假死逃脱,可不美矣。不说了不说了,继续继续。” “嗯” 两人端起茶碗饮了一口便再次对弈,身侧两个童子给两人续满之后,将手置于茶壶底部,手掌发出微微光芒,不一会儿便有水汽缓缓升起。 “香!真香!老兄,你这饮茶之法从哪学的,别有一番风味啊!口感清香独特……” “就是上次拜访那三位时,跟他们学的。” “回头教我一下,我带些回去试试。” “你是想显摆……” “年轻时我就这样……”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十五章 昏君昏君 君言书写需古词。 吾从君议再尝试。 漏洞百出若稚童, 诸位看官勿笑之。 ………… 暮春,望八日。 丹阳内城。 经过一夜的救火,‘前任’国君的寝宫已坍塌。看着已经完全烧毁坍塌,变成一片灰烬的寝宫,熊彻脸色黑如锅底。再看周边士大夫们看向自己异样的眼神,已猜出答案的熊彻,气的浑身发抖。 “初一,如实交代,谁命汝行刺!” 初一浑身颤栗的看着熊彻说道:“公子,昨日汝命吾……” 熊彻咬牙切齿,双目喷火的看着初一,一字一顿的说道:“说!实!话!” 初一吓得浑身瘫软,瘫坐在地上说道:“吾……吾言皆为真。” “铛~” 熊彻抽出随身宝剑,剑锋指向初一脖颈,欲要再次问询。 众人一拥而上,围着熊彻七嘴八舌的说着,一个中年大夫说道:“彻王,不可。先王寝宫初焚之时,初一既在。此间之事,唯其心清肚明。若公子杀之而后快,便再无国君之踪迹。” “彻王勿怒……” “彻王,其……” 看着熊彻杀人般的眼神盯向自己,此人十分从心的改口道:“公子,吾等皆信汝,但其杀之不得。” “公子勿需杀人,吾可与你为证。” 荆溪说完,从废墟中走来,望着熊彻继续说道:“前日城中之战,吾观丑之左臂自肩而断,此事诸位可知?” “吾等知晓,战后副殿言政之时,吾见暗卫,其一即是如此。” “然矣,此事确如此,且战时众护卫皆视之。” “吾等寻一护卫便知……” 熊彻脸色稍缓,转头看向众人。明知他们只是附和着给个台阶下,却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就在众人再次僵持之时,斗伯比亦从废墟中走出,开口替熊彻解释道:“前日战时,国君心脉受元戎神剑刺中,与此尸胸前所伤不符。” 楚林与红芬从废墟中走出,亦开口替熊彻解围道:“此尸非国君。前日战后,吾与国君疗伤,其满背痂茧。此尸为新伤,应为后添之。” “此尸心脉完整,因长剑穿胸而亡,此人并非国君。” 紧随其后的敖印开口道:“王寝大阵未启,亦无所损,启停之法及阵心唯国君一人所知。” “居然如此……” “果真……” “……” 见几人已探查完毕,身侧官员们又谈论不休。熊彻避开众人飞奔至废墟中,检查完四人身上伤势,长舒一口气。转念想到昨日偏殿之中的交谈,熊彻一脸便秘骂骂咧咧的走向众人。 “熊眴你个昏君,我*#*#……” 忠诚耿直的少年初一见状,急忙小跑到熊彻身旁小声提醒道:“彻公子,国君临行有言。汝与其共父矣,辱其亦辱己,还望公子慎言慎行。” 熊彻揪住初一的领口,单手拎起,两眼放光的说道:“嘿!汝知其去向?与吾言之!掘地三尺亦要寻之!” 耿直少年初一接着说道:“国君有言想送。若公子察觉端倪,勿寻其踪,其亦不知所向。” 熊彻闻言,将初一放下。扭头向着众人走去,口中喃喃自语:“王兄绝不告于汝,无用。昨日相谈,其欲寻祖地,斗叔或有知晓……罢了,一问便知。” 不理会众官员偷偷对自己的指指点点,熊彻走到斗叔身旁问道:“斗叔可知祖地?所在各处?” “此事仅历代国君所知,吾……” 斗伯比还未说完,忠耿boy再次上线,冲着熊彻喊道:“国君亦有言,若公子固执己见,让吾代其告之。汝必从之,勿执己念。至汝念如何,吾不理会,汝折腾罢了。至此,吾溜也!” 熊彻闻言,双目充血,血气上涌,涌……用颤抖的双手再次拔出长剑,欲要将初一当场斩杀。 众人急忙飞扑上前,将熊彻拦下。楚林、红芬一人拽着其一条胳膊,敖印抱着熊彻腰部向后推去,一众官员抱着熊彻大腿,将熊彻彻底拦下。 斗伯比挡在初一身前,用温润的声音缓缓说道:“国君储君二人失踪,汝代国君,亦为国君,今若斩初一,以后如何执政?” 荆溪站在一旁,双眼看着熊彻周身,不参与此间之事,心中亦无猜测,只等着最终结果。在众人扑上去的一瞬间,双手极速握紧腰间长剑,一双虎目扫视着众人,生怕有人趁此机会对熊彻进行刺杀。 熊彻挣扎几下没有挣脱,便愤怒的开口道:“这厮如此行事,欺人太甚。” 斗伯比依旧不温不火的反问:“其奉命行事,何罪之有?” “这娃子,哼!” 熊彻既愤怒又无奈的将手中长剑掷于地上,待众人松手,怒而转身离去,荆溪见状,疾步上前跟随其左右。 众人见此情景,亦要上前追去。斗伯比快速将众人拦下,然后将初一召至身前,众人围成一团,小声讨论着后续之事。 PS:到此为止,虽然写着很轻松,但是感觉漏洞百出。后面除特殊场合外,还用现代话术。(重点是……没法水)。 ………… 外城,民宅中。 房门虚掩,微风从门缝中徐徐吹来,昏暗的房间里,一男子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另一男子看着其伤势不断感叹。 “啧啧,喜老弟,你这屁股上这两个大窟窿一直呲血,怪吓人的啊,要不要给你撒上点儿酒?” “红光,你丫能说点儿人话否?啊!好疼啊。” “哈哈,你现在动弹不得,还敢冲我吼?现在岂不是随我折腾?” “红光,你*#*……” “小样,你现在……” “吱呀~” “你俩玩的挺开啊!小彻没来过吧。” 就在二人即将对骂之时,温润的声音响起,斗伯比不告而入,看着二人正常嬉闹,斗伯比好奇的眼神中露出失望的神色。 红光回头看到斗伯比推门而入,急忙起身应道:“斗大夫,我们哥俩闹着玩儿呢。” “斗大夫,怎么没提前通知一声,我好招待一下。” “不用的,我来跟你俩商量个事儿,小彻来过没?” “没有。” “那就好,明日辰时你俩召集……” 鬻府。 庭院内。 少年将军醉醺醺的躺在庭院躺椅上,怀中抱着酒壶死不撒手,一众师帅在其身后板板正正的站着。 红芬站在躺椅前一脸愤怒:“我跟你们怎么交待的?不让喝酒,不让喝酒,我交待多少次?你们怎么照顾的?楚霆,楚峻,他们年龄小不说了,你们这么大人了,鬻恍上将军怎么交待你俩的?” 鬻洪醉醺醺的说道:“芬……芬姨,不怪他俩,我……” 红芬转头指着怒道:“你闭嘴!楚乘,楚坚,你俩还惯着他。” 鬻洪抱紧怀中酒壶回头看向二人,笑眯眯的说道:“嘿嘿,必须的,好兄弟嘛。” “洪哥,你就别说了。”*2 “让他说!我今天倒要看看,他还要不要命了。” “唔~好兄弟,你们先走一步,吾随后就到!” 鬻洪说完,抱着酒壶灌了一大口,随后将壶中剩余尽皆倾倒出来。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 红芬见状,双眼通红又心疼的说道:“唉!你们看着点儿他,以后别让他再喝那么多了。楚霆楚峻,你俩跟我来,给你们交待点儿事儿。” 三人走到一旁,红芬对着二人交代道:“明日辰时,你俩带着他们……” 霜府。 池塘边。 凉亭下。 看着不断饮酒,试图灌醉自己的霜华,敖印一把抢过酒壶,灌了一口后,咳嗽连连。 “南城之事与你无关,是我们的责任,战后彻公子也说了,你愧疚什么。” “你没见到那些丧失亲人的同胞们,他们孤身一人,他们一瞬白发,他们无意识的找寻,他们空手出城厮杀,他们……” “城外那么多战死的同伴,市令内那么多受伤之人。战后你也在操持,怎么现在开始意志消沉了?” “那不一样,那些都是民,我们是兵,我们应该守护他们,可是……” “兵士就没父母了?兵士就得……” “……” 两人争执许久,敖印见其始终沉沦,自己也差点儿深陷其中,便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转而对霜华说道:“不跟你说这个了,你爱咋样咋样。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明日辰时你召集手下……” 红府。 堂屋内。 楚林与红樾、红果三人相对而坐,互相感叹着此战的惨烈。 楚林喝下一口闷酒,琢磨了一下后对红樾说道:“战场上我怕扰乱军心,没跟他们说实话。你这身体,现在就像一块破布一样,巫力废了,咱们这又少有修行之法,你身体又伤的这么严重导致不能修武。唉!发愁。” 经历此次重创,红樾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之前一样心事重重,一脸高冷模样。洒脱的说道:“林叔,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嘛,你也不用安慰我。此战的影响消退后,我就卸任樾军军帅一职,娶妻生子,跟伯父去行商。” 红果低声说道:“哥,你离开怎么能行,樾军的弟兄们怎么办。” 红樾转头说道:“过一阵就不叫樾军了,该改名叫果军……老弟,要不,你改个名字吧!” “改名干吗?不对,我不行吧,木利都比我强,不论巫力还是武力智慧。也不对,你走了怎么行。” “我这身体,不可能再从军了,以后樾军的兄弟就交给你了。” “可不论哪点我都……” 正在喝闷酒的楚林抬头看着红果,坚定的说道:“只能是你,也必须是你。小叶在小洪那边,调过来不能服众,何况他年纪也小。小战在霜降上将军那边守着绞穀二国呢。小忾小时小维都在边疆。其他人,没希望了。” “可是……” 红樾叹息一声,对红果说道:“小果啊,没想到你都没注意这些,今天跟你说清楚点。你看十个少将军,四大上将军,统帅,总帅这些人都是谁?可有外人?” 红果恍然,但转念一想,说道:“啊?……嗯,鄂空少将军?” “那是因为鄂文。”*2 楚林与红樾对视一眼,接着说道:“那是为了照顾鄂文,并且鄂家先前也是同祖,虽然已经很远了。” “敖服?” 红樾说道:“敖姓都是谁你不知道?而且丹阳大阵都是印叔掌控着呢。” 红果转头看了下林叔,小声说道:“楚木?” 楚林见红果看向自己,遂放下刚端起的酒壶,疑惑的说道:“看我干嘛,我俩又没关系,我就一个儿子,还小呢。楚木他是德公子生前指定的,所以国君才让他执掌一军。但他年龄和伤势估计也快了,就看霜、鬻他们谁家的小英杰们能争上了。” “你就不要想着那些了,樾军这里你给我好好的接着就行。至于其他,多了少了咱们红家都很危险。你也不用担心能力问题,我用自己这一身军功替你做保。” 红樾抿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我听说鬻洪也伤的不轻,他估计会和我一样用军功保鬻强,毕竟鬻强原本就是从洪字军那里调到霜华手下的。说起霜华,他这次倒霉透了,就是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不过霜家有霜牧、霜寒他们七八个呢,也轮不到咱们……” 听到红樾提起熊彻,正在喝酒的楚林打断其八卦,说道:“小樾,有个事儿给你交代一下。明日辰时你召集……” 冉府。 庭院中。 初升的太阳温暖着花园,百花争奇斗艳,鸟儿时不时的停留。冉鉴与楚原走在其中碎石铺砌的小道上。 楚原握着一把杂草对冉鉴说道:“此战极其惨烈,各军损失惨重,功劳亦有不少。你虽然没有参与,但亦有警示之功,后来在副殿议政时,彻公子也是对你亦有封赏。” 冉鉴闻言惊诧的说道:“大战状况吾已知晓,战后荆南就已向吾汇报了。” “荆南?” 楚原惊讶了一下,随后恍然道:“也是,因为那二位之死,荆总帅始终不愿回来,不敢面对国君,荆家现在可是处处谨慎啊!” 冉鉴感叹道:“荆总帅神人,奈何天命也。” 楚原一脸牙疼的说道:“你能不能别学鄂文他们那一套,你个军伍莽人这样说话,怎么听都别扭。你爹如此,你也是!” 冉鉴佯装优雅的说道:“杀戮过重,养下心性。” “再这样我替胜哥教训你了啊!” “别,别,原叔你也知道,吾这不也是被老爹给逼的嘛!” “你父子俩真是的,真想修心养性,多跟斗大夫学学。” “他?他儿子都……” “背后说人坏话,这就是你父子俩的修心养性?” “不说了不说了。你刚才说彻公子封赏,国君呢?茂公子呢?” 楚原听到冉鉴提起彻公子,想起正事儿,赶紧说道:“正准备跟你说这事儿呢,明日辰时你召集……” 丹阳学宫。 中心学堂。 因这场大战,所有学生均已返回家中,空荡荡的学堂里,一众士大夫聚集其中。 为首的老者满头白发,抚摸着胡须,看向众人。 “诸位来吾学宫做甚?” “求教。” “鄂文呢?斗伯比呢?楚原呢?” “鄂文出访周国,斗伯比与楚原策划此事,吾等……诶?” 领头的中年男子还未说完,白发老者已跑出门外,速度丝毫不弱于青壮,在其抬头之时,声音从远处传来。 “内城之事内城订,来吾学宫做甚。一群小人,吾赶不走你们,吾走!” 众人望着愈来愈远的背影,满头黑线。 “怎么办?” “能怎么办,我知道怎么办?” “……” 看着后方一片混乱,装傻充愣有之,沉默不言有之,左顾右盼有之。更有甚者,以家中有事儿为由,想要开溜。 领头的中年男子看众人一盘散沙,沉默片刻之后,大声喊道:“诸位,此事谁都逃不掉,现在咱们说一下怎么选择。” “你说怎么办。”*N 中年男子心中不断谩骂着斗伯比与楚原二人,无奈的说道:“现在就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内城所议,明日辰时把彻公子绑上……” “啪嗒~” 一块瓦片坠地,众人向声音处望去,一老者身形极速远离。 “这可是你说的。” “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事儿就按你的意思走。” “……” 领头中年男子刚转过头来,想要反驳两句,众人便已极速跑出门外。 “嘶~” 中年男子头皮发麻,满脑子后悔,不该出这个风头,召集众人来此商讨。 “吱呀~” 开门声音响起,中年男子抬头望去,看到是与自己交好的都大夫,便高兴的问道:“都大夫你可是有……” “屦掉了,捡一下,告辞。” 都大夫打开学堂大门,见其还未离开,捡起屋内鞋子,极速的说完,鞋也没穿便光着脚奔向远处。 “我*#***#……” 丹阳外城。 南侧城墙。 烽火台上。 望着城外丹江之水,群山之貌,一夜未眠的熊彻再次迷茫。想着昨日与大兄的交谈,再想到大兄给自己挖的这个大坑,骂骂咧咧的熊彻一拳锤在旁边墙壁上。 “嘶~” 就在熊彻捂着渗血的拳头原地乱跳,转过身时,看到身后荆溪伸手递来布条。熊彻木了几秒之后,赶紧整理好仪容仪表,从容的接过。 “你,什么时候跟来的。” “啊?” “我说……” 熊彻见荆溪一脸茫然,仿佛聋了一般,边包扎着拳头边绕着荆溪看去。 揪出荆溪耳朵里塞着的布条之后,熊彻满脑门黑线的望向城外远处的风景,心中腓腹:“怎么城内这帮家伙最近这么怪异呢,都不正经。” “公子你近几日劳累辛苦,刚见你眼中满是血丝,还是休息一下为好。” “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大兄还给我留下这么个大问题,怎么休息,怎么睡的着。” “公子若想砍人或想杀谁,尽管安排于吾。若说这些事情,恕荆溪无法为公子分忧。” 熊彻斜着眼睛瞄着荆溪问道:“城内这么多事情要做,你不去忙,反而从内城开始,你就跟着我,为何?” “城内之事均已安置妥当,吾职责便是保护国君安危。” 见熊彻即将暴起,荆溪赶紧快速说道:“国君找寻祖地,茂公子亦跟随左右。今丹阳城内,唯有彻公子符合吾之职责。” “去去去,忙你的去,我还能出事儿不成。再说,这国君谁爱当谁当去,我等下也溜。” “那,彻公子,多有得罪。” “咋滴?过两招?” “……” 朱雀大街,浑身铠甲的壮汉扛着一个昏睡的锦衣少年向着内城方向走去,沿途居民望着这怪异的组合指指点点。 ………… 丹阳城。 外城。 感觉局势不妙的鄂托,返回家中赶紧收拾行李,以查看国内农桑为由骗过城门守卫,带着家人向境外逃去。 马车上,鄂托夫人看着自己那神神叨叨的夫君,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巡视农耕桑带小鲖我俩干嘛,还带这么多东西。这次大战虽然惨烈,但城外那么多野兽,吃食并不紧张吧,你那么着急干嘛。” 鄂托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人,掀开布幔看着窗外说道:“我的傻夫人哟,再不跑就晚了,咱们都得死。” 鄂托夫人急切的问道:“夫君你犯啥事儿了?” “我能犯啥事儿,还不是文老爷子,他出发的时候我跟你说过这事儿吧。” “嗯,是有说过。他不是去周王国了吗?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他老人家能犯啥事儿?” “这次不一样,国君命令刚下来,他就带着那些嫡系出城了。他们半天能走多远?第二天大战那么激烈,不回来可以理解。这都第四天了,正是需要他的时候,还没回来,这就有问题了。” “那他们不会是在半路上碰到那些畜生,遇到危险了吧。” 鄂托笑道:“你们太小瞧他了,看着老态龙钟的模样,其实身子骨硬朗着呢,说他修行有成我都相信。这个情况下还不回来,只有一种可能。以前的旧事儿,在他心里还是没有过去。” “什么旧事儿,他对咱们并不上心,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也是偶然知晓,别人都把那事儿当成个笑话。我当时留了个心眼,几经调查才发现……” ………… 山顶渔村。 庭院之中。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夜晚的凉风轻轻拂过,带走了空气中暴晒了一天的燥热。吃过晚饭的李华蕴与小白二人,在院中躺椅上仰望星空。 “蕴哥,对不起。” 思绪正在地球上某某V与众姑娘嬉闹的李华蕴,一脸惊恐的转头看向小白。 “怎么了,你又做啥对不起我的事儿了?别说话大喘气,我心脏不好,别吓我,你越这样我越害怕。” “没有没有,就是,今天不知道你的意思,把仓库里的东西都给祁姐姐搬过去了。” “哦,就这啊,我还以为啥呢。没事儿,我原谅你了。” “蕴哥。” “嗯?” “你真好!” “那必须的。” 星空下,李华蕴思绪再次向着地球飞去,向着那城市中的灯红酒绿飞奔。 皎洁的月光随着乌云飘走缓缓撒落,照射出小白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庞。 “蕴哥。” “卧槽!跟你说了别说话大喘气,我刚准备跟妹子探讨人生哲学,你又来,不论啥事儿,闭嘴!” 随着时间推移,乌云再次飘过,遮住了洁白的月光。心虚的小白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准备告诉李华蕴一件他认为极其重要的事儿。 “蕴哥。嗯?” 见其没有反应,小白伸出手指捅了捅李华蕴:“蕴哥蕴哥?” “卧槽!天杀的李!小!白!你赔我妹子!!!”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十六章 神女仙子 巴山楚水凄凉地,responsibility。 咳咳,不对,重来。 巴山楚水凄凉地,交甫艳遇倍无力。 (以上玩笑,以下正文。) 汉水之湄江妃佩, 江水不予汉广媒。 一曲关雎忆相识, 行者决然送者悲。 ………… 暮春,望八日。 未时三刻。 楚国东部, 江汉水面。 一大一小两个衣着华丽的女子顺水而行,其中身材高挑气质清冷的御姐,浑身衣袖随风飘逸,宛若神女游江,此刻正捂着脑门,一脸头疼的看着身侧的小萝莉。 “柔姐柔姐,你看我雕的咋样?” 小萝莉姒荔举起手中雕刻的'玉佩',一蹦一跳的在姒柔身前挥舞着。 “好看。” 经过姒荔两天来'暴力'的言语治疗,恢复平静的姒柔一脸无奈的应和着。 “看看嘛,看看嘛,你都没看怎么知道好看的,这可是我用法力凝冰雕刻而成的。柔姐,你看看嘛,看……” 姒柔一把摁着姒荔脑袋,左右环顾周边,看到不远处的有一片平地,便向着岸边靠去。 挥退小粉,二人准备于岸边休憩,姒荔蹦蹦跳跳的跑进山中,姒柔长舒口气,运起法力开始清理地面杂物。 “柔姐柔姐,你看我摘到了什么。你看,这果子不但红灿灿的,还特别甜诶……” 姒柔无奈的摇了摇头,冲天空吹了声口哨,一阵破空声传来,三只白羽凤隼急停在姒柔肩头。 姒柔侧头一阵低语,一人三隼交流片刻,便一起盯着水面,开始了捕鱼大业。 “柔姐柔姐,我先把果子放地上了,不准偷吃哈。刚回来时看到还有其他果子呢,我再去摘点儿回来。还有你们仨,不准偷吃。” 见姒柔在带着三只凤隼捕鱼,姒荔将怀中高高摞起的果子置于地上,伸出手指点了几下凤隼,开心的哼着不知名的歌曲,一蹦一跳的再次进山。 其中一只白羽凤隼瞅了一眼姒荔,人性化的翻了翻白眼,扭头继续盯向水面。 五里之外。 山脉另一侧。 一主二仆一村民越过山边小路向着江边行去。 村民拉着其中一个仆人小声说道:“山中凶猛异兽极多,极其凶险,何不顺着山路前行?你不劝一下你家大人?” “没办法,大人决定的事儿,我们可没办法。” “那你们去吧,我就带到这了,山中太过危险。” 领头打扮奢华的贵族男子转头说道:“有吾在,你怕什么!” “你们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走,就能到江边了。如果天色过晚,就向右走不到一里有一渔村,你们可以在那休息。我还得回家呢,这个时间,过去后我就……” 男子见其不停啰嗦,挥了挥手示意其可以走了。 “交甫,国君派咱们过来是与楚子协商……” “老叔,难得出来一次,咱们就在这附近转转,又不耽搁正事儿,不打紧的。” 男子说完便一马当先的向着江边走去,身后二仆无奈,只能跟随前往。 ………… 楚随边境。 涢山山腰。 一路奔逃了两天两夜的众人,站在其中一座小山头向着楚国边境遥望,看着楚随二国激烈的大战,尹吉甫让几人休息片刻,自己向旁边巨峰疾步走去。 一刻钟后。 云层之上。 峰顶迷雾重重,四周却一片清明。尹吉甫见此景象,一步迈入迷雾之中,郑重行礼,大声喊道:“黄帝后裔,姞家后人,周王国缀衣人宣部兮甲,拜访仙宗旧友。” 片刻之后,迷雾深处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可。” 随着一声奇怪的轻响,一道光芒飞来,迷雾散去,峰顶景象显露。 一众庞大的建筑群坐落在峰顶之上,房屋宫殿错落有致。放眼四望,一朵朵云朵于宫殿上方缓慢移动,周围空地之上繁花盛开,灵兽悠闲的漫步其中,仙鹤于宫殿上方优雅的飞舞,整个峰顶宛如仙境一般。 笔直的小道上,一个童子向着尹吉甫缓缓走来。 “客人请。” “仙童请。” 跟随仙童行走在房屋宫殿之间,一道浑厚的声音传出:“小甲来了?稀客啊!” 尹吉甫停下脚步,向着说话之处行礼道:“拜见前辈。” “小良夫修养好了没。” “身体已无恙。” “小扬和小微最近在哪呢?” 尹吉甫微微抬头,眼神中充满了诧异,随后缓缓开口道:“不知,吾等亦很少相见。” “益牧呢?那小子可不是安稳的主,最近又去哪了。” 尹吉甫猜出其目的后微微生气,话语中带着一丝怒气:“懿服尚在。” “舲老弟呢?” “恭服尚在!” “君牙兄近年可还安好?” “穆服尚在!” “昭……” 就在其继续试探之际,苍老的声音传来:“够了,闭嘴!小戌,还不给客人带路?” “是,老祖。客人这边请。” 顺着小路蜿蜒而上,青石铺就得道路,仿佛通往仙境的阶梯。向后望去,视野开阔,云层之上的风景一览无遗,普通一幅仙境画面。 行至中心宏伟的宫殿门口,两侧墙壁的石板上雕刻着仙鹤图案,殿内供奉着宗门的仙人神灵。 “师祖,客人已带到。” “嗯。” 望着眼前倾国倾城,美貌无双,宛如神明仙子的女人,那盯着自己的清澈明亮的瞳孔,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尹吉甫装作左顾右盼姿态,一双手藏至身后微微抖动。 女子开心的走上前去:“兮甲,几十年过去了,你总于来寻我了。” 尹吉甫心虚的说道:“山下杂事众多,事务繁忙,无暇抽身,此次途径,特来拜访。咱们,出去走走?” 神女并不拆穿其谎言,温和的说道:“好。” 尹吉甫不负先前从容姿态,拘谨的行走在仙宗小道上,跟随在神女身侧,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说话。 神女望着尹吉甫身上的伤势,眼神中带着担忧:“三十多年过去了,还没人接替你?姬家那帮人太过分了吧。” “宣王赏识,万民崇敬,今天下乱起,吾不可负天下人。” “那你就可以负我?” “我……” “可真是文武双全尹吉甫,万国效法好榜样啊。” 听闻此言,尹吉甫脸红的扭头看向别处。 “一句文武吉甫,万邦为宪。你就真的打算为姬家卖命一辈子?” “吾是为了天下万民才……” “我一没官职,二无封爵,不也是民吗?” “你,你不是民,你是倾国倾城、美貌无双的仙子。” 女子闻言,心中怨气瞬间消散,眼神中充满欣喜,关切的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油嘴滑舌。不逗你了,这次你又去哪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处理楚子之事。” “楚子之事?算了,你们周王国的事儿,我不问。你此行是遇到大修士了?姬、姜、姒几家联合子、姚、妘、妫、嬴和一众远古大族,不是立了禁令的吗?你们姞家老祖也参与了的。” “此事并未违禁。” 女子疑惑的围着尹吉甫绕了一圈说道:“那怎么可能,你没带皂游旗?姬家让你办事儿,没给你几件神器?” “带着元戎剑呢,只是没想到荆衣和祝融枪在楚子手里。” “啧啧,真舍得啊!那他们……” 阳光下,一男一女,两人漫步在花团锦簇的广场上,虽一老一少,却犹如同神仙伴侣。 小山头上,召严姬开二人打坐休息,光头姬野于山林之中闲逛捕猎,准备食物。 ………… 汉江之湄。 姒柔姒荔二女吃着烤鱼,哼着欢快的曲调。三只白羽凤隼围着一颗不知名的红色果子跳来跳去。 一里外,两岸青山,碧水东流,郑交甫三人逆着奔腾不息的汉江踱步游玩,欣赏着汉江的风景。讨论着当地的风土人情,向上游走去。 “主人,咱们该返程了。” “急什么,咱们再走走。” “交甫,天色有些晚了,再不走天色就晚了。” “你看这山水美景,多么诱人。听说这边的人遇到美丽的姑娘可以向他们讨要玉佩,万一在这江边遇到美丽的姑娘呢。” “好像是有这个说法,不过这里的人能言善辩,还是不要去的好,主人万一被他们她们说的……” 刚说完当地的风俗,三人扒开前方茂盛的草丛,正准备越过草地之时,看到前方一片平地上,两个绝世美女在'野炊'。 郑交甫眼前一亮,心脏止不住的跳动,对自己的仆人说道:“按当地风俗,我想过去请他们把玉佩给我。” “主人,两女子江边游玩,无护卫旁人,必有怪异,非仙既妖,还是不要招惹……” 仆人还未说完,郑交甫听到仙字,下意思的说道:“仙子啊!恐怕也只有仙子神女才能有此美貌啊,以我这众女爱慕的容貌,看我怎么拿下她俩。” “交甫,不要被其美貌诱……交甫!” 不待两名仆人说完,郑交甫整理好衣物发冠,跃过草丛,向着二女走去。 “柔姐,唔~,太好吃了。” “谁!” 由于滔滔江水之声压过杂音,直至男子跃出草丛,吃完手中烤鱼的姒柔才抬头发现其踪迹。 听到姒柔的警示,姒荔将手中烤鱼丟下,顺着姒柔的眼神转身向后看去:“你是何人!为何偷窥吾姐妹二人。” “吾郑国小行人(外交官),适楚邦交之余,江边观景,偶遇二位姑娘,惊为仙子神女,情不自禁,惊扰了二位。” 水下一道巨大的黑影潜伏其中,空中三只利剑盘旋。姒柔止住姒荔欲要让小粉扑杀的动作,目光尖锐的看了一眼后方草丛,对男子说道:“何事?” 郑交甫再次整理了一下衣冠,看着姒柔腰间的玉佩,脸色微红,重重的咳了一声后说道:“愿请子之佩。” “嘭~” 姒柔望着对面男子那'猥琐'的神色,脸色微黑。正欲发火之际,姒荔极速向前冲去,满是水渍泥污的左脚踹中郑交甫胸口,一脚将其击飞,随后原地弹跳几下,跑到姒柔身边蹦蹦跳跳。那兴奋的表情,仿佛在说,柔姐柔姐,你看我厉害不。 草丛之内两个仆人见状,亦是极速迈出,向着郑交甫冲去,迅速接住郑交甫,巨大的力量撞的两名仆人向后退去,忌惮的望着那个个头不高的女子。 “我家主人只是想要与二位姑娘结识一番,姑娘这般行为,不合适吧!” “交甫他只是听附近风俗,想要与姑娘结识的话,就要向其讨要玉佩。他只是想与姑娘结识一番。” 姒柔看二人神色不似作伪,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灵机一闪,冲姒荔眨了眨眼睛说道:“小荔,你今天那个玉佩呢?赠予他们当赔礼吧。” “我可是没……好吧。” 见姒柔盯着自己,姒荔撅着嘴摘下'玉佩'朝三人扔去,随后便不开心的拉着姒柔离开。 被仆人抬着的郑交甫,迅速起身接过腾空飞来的玉佩,塞入怀中,弯腰行礼道:“谢过姑娘,不知姑娘芳名?” 正准备询问二位姑娘芳名的郑交甫,看到二女行至江边,心中开始无限幻想:“两位仙子还挺害羞的,肯定是被我帅气的容颜惊到了,不好意思了,肯定是这样,都不走了……” 姒荔见那男子呆立当场,始终不走,踮起脚尖小声的对姒柔说道:“柔姐柔姐,他们咋还不走,要不我让小粉吓唬吓唬他?” “他那两个仆人中有一个不简单,先不要暴露身份,等他们离开。” 郑交甫脑中幻想好大会儿,看着二女站立江边,心知此事不可着急的郑交甫带着二仆转身离去。 见其三人终于转身,二女迅速脚踏微波,乘巨蟒极速远去。 “老叔啊,你说,她俩是不是看上我了,一直不肯离开。” “交甫啊!唉!” “老叔,这里风俗不是说,只要愿意将玉佩给男子,就说明其同意……” “交甫啊,别想那么多。” “老叔,你看,她都把玉佩给我了,事后拿着玉佩就可以再次找她们继续深入交谈,虽然过程不……哎?玉佩呢?” 正在自恋的郑交甫摸向怀中,只是胸前空荡荡的,放置衣内的玉佩已经消失不见。 郑交甫急忙转身寻找,想着再次向二人问下姓名。只是江边空无一人,傍晚的凉风吹过,郑交甫瞬间清醒,冲着江边行礼道歉:“郑国交甫,不知两位神女当下,如有得罪,还望海涵,交甫在此赔罪。” 再三行礼之后,郑交甫不再游玩,带着二人远去,向着楚国都城行去,途中也不再停留,只是内心之中永远的住进了一道靓影。 一刻钟后。 此地东二十余里。 姒荔不开心的撅着嘴巴,掰着手指,嘴中嘟嘟囔囔。姒柔见状,顺了顺姒荔的头发,开口说道:“小荔啊,咱们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而且他那个年龄稍大的仆人也不简单。那所谓玉佩,失去法力之后不过是一团水而已,别生气了,你也有错在先。” “我没错,他还想要柔姐你的玉佩,那可是你最珍贵,连我都不给碰的东西。而且刚才我收着力气呢,又没有伤到他。柔姐不理解我,我不理你了。” 姒柔见其真生气了,犹豫一会儿,摘下腰间玉佩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个玉佩吗?送你了!” “哼!” 姒荔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又看一眼,撅着嘴小声问:“真的?这可是……” ………… 峰顶仙宗。 大阵边缘。 神女一脸不舍,含情脉脉,用足以融化任何男人的眼神望着尹吉甫,双手掐着衣角,如蚊蝇般小声的说道:“兮甲,你当年送我的那首诗歌能再唱一遍吗?” 尹吉甫想了一圈,心虚的说到:“哪……哪一首?” “呸,渣男!”(咳咳,出戏了,重来。) 神女一脸愤慨的说道:“我送你的扇子上提的那首!这才几十年你就忘了?是不是给别的仙子写诗去了?” 尹吉甫心中想起自己从乡野收集而来的诗歌,更加心虚,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有在周王国当值那些年给宣王写过不少!” “哼,你在山下如何我不管。这些年上山了,再……”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随着尹吉甫极富磁性的声音响起,神女眼神逐渐温柔,痴痴的望着尹吉甫转身远去,一如最初相识那年…… 走出仙宗大阵,诗歌刚好唱完。尹吉甫眼神复杂的望着身后浓雾,心事重重。最后狠下心来,向着山下疾步行去。 仙宗大殿。 白眉白须的老者看着自家神女,一脸无奈的问道:“你给他神药了?” “嗯,反正又不是很珍贵的东西,还给了他一些疗伤的药。” “不是说珍贵与否……他没吃吧。” 神女狐疑的望着自家老祖:“没有啊,怎么,你下毒了?我跟你说,你敢下毒我就把你胡子全拔了!” 险些被口水呛到的老者拂袖离去:“当年就不该让你下山,一首诗歌就把你魂儿都骗走了。” 看到老者离去,神女急切的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下毒没?” “没有!!!” “算你胡子命大。” 楚随边境。 涢山山腰。 晚霞映红了天边,螗蜩声阵阵,万兽归洞,百鸟齐飞。 姬野入山中捕兽归来,三人升起火堆开始烤肉,准备着今晚的大餐。 “哥,你说尹太师去哪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避着咱们。” 姬开愤怒的说道:“姬野!怎么说尹太师呢?他为宣王为宗室为天下付出太多太多了。” 召严同样愤怒的说道:“就是,你怎么能这么说尹太师!祖父曾言,若有一日,尹太师若要杀吾兄弟二人,他会在其出手之前先杀了我俩,而后再问缘由。” “召虎真是这么说的?” “尹太师。”*3 尹吉甫挥手示意三人坐下,随手扔去几颗药丸,亦盘坐旁边,温和的说道:“不必紧张,我就随便问问。给,把这些药吃了,刚去旁边仙宗拜访故人,她赠予我一些疗伤之药,正好可以让你们恢复伤势。” “是,太师。” “唉,跟你们说多少次了,别喊太师。入服之时怎么说的,已是缀衣人,过往皆浮尘。” “是尹服主,我们也是喊太师喊习惯了嘛。” “赶紧把药吃了,恢复一下,等天黑咱们趁机出境。” ………… 酉时一刻,金乌西坠。 昏黄的光线洒落在通往边境的官道上,一辆马车向着唐国方向行驶而来。 车内妇人的呵斥与孩童稚嫩的笑声不时响起。官道两侧的山脚下,一个兵士打扮之人埋伏在树林中,等马车行驶合适位置,便向着官道中心跑去。 “这位官家莫慌,吾只要一匹,不求财,也不会伤害于汝。” 马车急停下来,尘烟滚滚,惊呼之声阵阵。 车夫坐稳之后,望向前方胆敢持械劫道的兵士,怒声喝道:“前方何人部下,胆敢阻拦鄂家……” “鄂烈?你怎么在这。” “鄂托?” 鄂托听着马车外熟悉的声音,掀开布帘向外望去。只见鄂烈身穿破旧盔甲,单手持枪,笔直的拦在官道中央。两人相互对视,惊呼出声。 “烈老弟,快快上车。” 带上车坐定之后,鄂烈疑惑的问道:“堂兄,你这是要赶往何处?” 鄂托止住想要说话的自家傻妇人,眼神飘忽的说道:“经此大战,彻公子担心周边农桑被破坏,安排吾巡查周边,并前往唐国商讨采买一事。烈老弟不是在跟随冉胜上将军嘛,怎么沦落至此?” 鄂烈双眼亦是在眼眶中打转,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这次大战,吾跟随冉胜上将军巡视周边,刚途径楚临驻地,便遭遇兽潮,吾等尽数冲散。吾侥幸逃脱,迷失方向,便顺着群山逃到此处。” 鄂烈斟酌片刻,继续说道:“听堂兄所言,此行要前往唐国,可否载吾一程。” “当然可以,族弟有难,做堂兄的怎么能将你撇在山野之中呢。” “哈哈,多谢堂兄。” “自家人,不必多言。只是有一事还需族弟帮忙。” “何事?但说无妨。” “吾出城之时匆忙,后来只顾查看沿途农桑,行至刚刚才发现,吾出境车节忘带了。族弟与军伍之人关系亲近,可否?” 鄂烈一脸恍然,心中怒骂几句。大笑着说道:“哈哈,我以为何事呢,没问题,边关……” 一番相互试探之后,对对方所为心知肚明的二人,避过此话题,在马车中默契的聊起了往事。 ………… 酉时三刻。 最后一丝夕阳消失前,楚国边境东侧,数十乘战车带着荆湘的第八道军令从西南侧赶来,直奔中军大营,行驶途中不断传出洪亮的喊声:“湘总帅军令,鄂空麾下极速向西南方向进军,三天内到达罗国边境与总帅汇合。延误者,军法处置!” “湘总帅军令,鄂空麾下极速向西南方向进军,三天内到达罗国边境与总帅汇合。延误者,军法处置!” “……”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十七章 楚国军神 大将军出战,白日暗榆关。 三面黄金甲,单于破胆还。 ………… 暮春,望八日,戌时。 一束束烛光透过营帐映红了整个军营,大帐之上,影影绰绰,激烈的争吵从中不断传出。 “十天七道军令,你们还待在这里不动,也没见到派来传令的人。怎么,你们是跟着鄂空背叛国君,背叛楚国了吗?” 随着荆湘麾下轻車师师帅车甲愤怒的说完,大帐中鄂空麾下一众师帅纷纷起身怒喝道: “空将军不会背叛,吾等从未收到湘总帅命令。” “放*#*屁,我们……” “……” 车甲见状非但不慌,反而继续质问道:“你们全部聚集此处,不去防卫边境,该如何解释?况且,湘总帅派来传令的将士呢?还请给我们个交代!鄂空呢?怎么还没见他过来。你们轻車师师帅鄂午,长矛师师帅鄂俞呢?” “芸国、贰国在关门外屯兵,空将军派我等在此防备,既是防守边疆,也是……” “空将军他们在鄂地那边,准备调兵从另一侧围攻。至于你们派来的人如何,我们又没见到,关我们……” 就在鄂空麾下众师帅与车甲争执之时,各师号令兵陆续跑来。 “坪师,重甲师各旅已全部集合。” “除跟随空将军的甲旅,重戟师其余各旅已全部集合。” “除跟随……” 重甲师师帅鬻坪见众师均已集合,便朝车甲问到:“吾等麾下均已集合,随时可前往支援,但芸贰两国若趁此来犯怎么办?鄂空将军返回又该如何?” “湘总帅已令敖服将军赶来换防,况且冉祥将军北边,湘总帅也已另派人通知他了。” 车甲对鬻坪说完,便看向其身后握着短剑的瘦弱青年:“敖仲,敖服将军预计明日卯时到达,你们诸野师留在这里,防守关门,等候敖服将军和鄂空将军。其他诸师趁着夜色,随我出发。” “是。” “对了,鄂空将军回来后,你们跟他一起过去……” 两万人大军聚集大帐外,密集的火把几乎照亮整片天空,犹如一条盘起的火龙,随着其展开身躯,大军开始向西南方向进发。 看着队伍有序出发,鄂空麾下众师帅围着车甲打听起消息:“湘总帅跟丹阳联系上没?” “没有,敖服将军那也没有消息。” “你们那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急着下令支援,还让你们过来传令。” “十天前,罗国举全国之力突然来犯,湘总帅带军勉强守住边境,下令通知楚木将军和你们去支援,七天前楚木将军就到了,后来连续派人通知你们,结果这边一直没消息。三天前,不知哪来的一队兵甲突然袭击,同时,降罗城周边民众背叛,驻守城池的将士全部被杀,篾大夫被被斩首,头颅现在还挂在城外呢,城主府所有人都被杀了。湘总帅和楚木将军疲于应付,而且众濮族百族会师,鬻恍将军也顾不上支援。然后湘总帅就派我们师充当传令兵。” “这,这怎么回事?这边芸国、贰国也聚集很多兵甲。” “不知道,根据鄂服将军传回的消息,随国轸国也是同一时间侵犯……” …………………… 云梦泽。 楚罗边境。 夜幕降临,楚罗双方大战并未停息,战斗仍在继续。月光洒在战场上,映照出战士们疲惫而坚定的面容。 十天前,罗国举全国之力大举侵犯边境,荆湘将麾下几乎全部兵力调至前线。在荆湘带领下,众将士拼死将罗国兵力阻拦在边境,双方死伤惨重。 前三天的时间里,罗国十余万兵甲,近十万武装民众不断发起进攻,楚军一度被攻打至边关。关隘外十余座边城尽皆失守,荆湘带领麾下将士守在两山之间最后一处要塞,拼死搏杀。 暮春,朔八日。 罗国突袭边境,迅速并轻松地占领外侧四座边城,并于当天再次夜袭,攻占边缘六城。 暮春,朔九日。 荆湘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带领麾下出关迎战,同时派人传令鄂空、楚木迅速前来支援。午时,罗楚双方在边境处对峙,并未开启战斗,双方一时之间相安无事。 暮春,朔十日。 清晨,就在荆湘以为罗国不会就此发起国战,准备与其进行谈判之时。对方反其道而行,调动全部兵力向楚国剩余的边城同时发起‘总攻’。一天的时间内,荆湘疲于应对,开始着手撤军,经过傍晚时分的冲锋陷阵,麾下各师成功会合,向着最后的要塞方向退去。 戌时起,罗国军队的紧追不舍,对方左军主帅甚至带领亲卫扎入楚军内部冲杀。接连两次之后,荆湘在撤军途中,于一处悬崖边命列阵师指挥军队布阵防御,自己则带领麾下千余亲卫猛然回头,冲入敌军阵营,斩杀敌方左军主帅。 罗国左军主帅在其冲来之时,兴奋不已,急忙调动左军所有兵士结阵迎战,准备绞杀这个楚国人心中的军神,四大上将军及统兵之上的男人,这个让那不可一世,遇罗君亦不低头的主帅认输的老人。自己则带着亲卫准备对其发出最后一击,扬名‘天下’。 自双方接触的一刻起,凡是靠近之人,尽皆被荆湘及其亲卫瞬间斩杀。罗国近五万人组成的军阵,硬生生被荆湘带领的千余人咬出了一个豁口,并且向着阵中心迅速冲锋。所过之处,血肉横飞,军阵一层层的崩溃。千余人浑身冒着刺眼的红色光芒,犹如一支锋利无比的巨箭,顺滑的插入罗国军阵之中。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荆湘带队冲至罗国左军主帅身前,双目如鹰般扫视着其身形,待确认之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汝名为何?” 罗国左军主帅见其如此速度冲来,眼中带着一丝忌惮,却依旧兴奋地说道:“你就是楚国军神?楚国的兵马总元帅?那个楚国国君在你手下失去两个儿子也不愿惩罚于你的荆湘?” “又一无名小辈罢了,不知也好。” 荆湘听其提起熊德熊逸二人,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一丝愤怒与懊悔。转而再次扫视一遍其身形,说完便提刀上前,运起浑身血红色巫力,将其全部注入刀中。在蓄力之际,一个红色月牙愈发浓郁,整片战场逐渐被光芒照亮。 罗国左军主帅亦将所有巫力注入手中武器,挥动长刀,向着荆湘劈去。 双方接触的一瞬间,刺眼的红光冲天而起,骇人的气息震慑整片战场,战斗中心发出惊天的响声,地面不断震动,周边山脉中的凶兽瑟瑟发抖。 这一夜,罗国左军主帅真正体会到了楚国总帅的威力,知晓其为何是所有楚军心目中的神明,何为楚国军阵,为何能震慑周边诸国数十年,令其不敢逾越楚国边境半步的原因。 刀芒斩过,罗国左军主帅手中长刀崩断,双目圆瞪,浑身巫力如纸糊的一般,瞬间破碎,毫无抵抗之力。地面之上,一道数十丈长的沟壑从其脚下向后蔓延,刀芒所过之处,兵甲尽数破碎,人马皆亡。 这一夜,罗国左军主帅后悔不迭,不该如此嚣张,惹毛这个如天神一般的老人,让其直接冲入军阵也要斩杀自己。罗国左军主帅内心深处带着极致的后悔,双眼逐渐失去色彩,缓缓倒下。落地前,身躯化作两节,并逐渐燃起火焰,在落地的一瞬间化作焦炭,摔的四分五裂。 罗国总帅命令所有兵甲向战斗处冲锋,将指挥权交于右军主帅,自己亦提枪极速赶去,向着荆湘奔袭,势要将这个楚国众将之首、兵马总元帅彻底留在此处。 这一夜,战斗方式彻底转变,罗国左翼所有士兵不断向着战斗中心冲锋,连带着整片战场都向着此处汇聚。 尺许宽,丈许深的沟壑旁,一众罗国士兵瑟瑟发抖,惊惧地望着眼前的魔神,唯恐其一个不顺眼,向着自己方向劈来一刀。荆湘朝四周看了一眼,那无名后辈的亲卫已尽数被手下斩杀。看着近处的罗国士兵不敢冲锋,远处不知细节的士兵又不断朝着这边汇聚。荆湘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自己的亲卫便结阵向外杀去。 这一夜,罗国兵士心中彻底印下了这个鬓须霜白,年过古稀的老人的身形。其于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霸气,身前无一合之敌的战力,此战过后必然传遍罗国大街小巷,此后必然成为罗国让小儿止啼的新人物。 就在荆湘带队往回冲杀之际,罗国军队不断向着左翼聚拢,战场中心在此刻向着左侧不断偏移。罗国士兵在右军主帅的指挥下,结成一个新的巨大军阵。从空中望去,罗国士兵组成的军阵里,无数深蓝色的‘箭头’不断向着荆湘射来。整个东侧战场犹如磨盘一般,围着荆湘一众冲杀。 荆湘调动浑身巫力,挥舞长刀,率领亲卫冲锋陷阵。亲卫紧随其后,拼死搏杀。战场中心,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士兵们奋力冲杀,每一寸土地都弥漫着战争的硝烟。罗国右军主帅身披重甲,手握长剑,眼神冷冽,指挥着士兵们不断向着荆湘一步步逼近。 距离冲出大阵不远处,众人冲锋速度愈来愈慢。周边死亡的罗国士兵逐渐堆成小山,荆湘麾下亲卫的伤亡也逐渐增多。 大阵外围,楚国士兵在列阵师的指挥下,在各自师帅的带领下,亦不断向着荆湘身处方向冲锋,想要接应自家主帅。楚罗两军交接处,荆湘所在方位,逐渐成为整个战场最激烈,也是逐渐成为唯一的战斗点,双方伤亡数量极速提升。 就在荆湘与大军会合的前一刻,罗国总帅带领亲卫赶至。荆湘看着面前这个中年男子停下身形,冲其说道:“你拦不下我。” 中年男子盯着浑身浴血的荆湘说道:“杀了这么久,你还剩多少巫力与气力?” “何必如此?” “终归是要试试的,而且你杀的那个人,我不得不来。” “是个人物?” “在罗国,是。而且,杀了你,江以南在无人能挡住罗国步伐,你们楚国对我们再无威胁。” “那就来吧。” 荆湘说完不再废话,提起手中长刀便向着对方冲去。 由于长时间的拼杀,亲卫折损近半,军阵不负先前之势。两人及各自亲卫在大阵边缘打得有来有回,只是双方站位,正好与各自大军相反。 刺眼的光芒,惊人的威压,逸散的能量,对拼的余波,一阵阵不断的向着远处传去,虽无开始之气势,亦让周边众兵甲胆战心惊。 随着时间推移,对拼的光芒逐渐减弱,双方士兵及各自亲卫伤亡惨重,两人身上亦是伤痕累累。在两人互换一招之后,同时向后退去,将浑身剩余能量全部注入武器之中,随后挥出了目前各自最强一招。 天空再次照亮,两军士兵再次紧闭双眼,恐怖的冲击将二人身侧剩余的寥寥几名亲卫尽数击飞。 光芒散去,两人身处各自阵营,远远对视一眼之后,发出截然相反的命令。 罗:“全军进攻。” 楚:“退!” 暮春,望一日。 经过那场激烈的交战,以及撤退逃离之际不时的拼杀。楚罗两国伤亡惨重,双方最终在楚国巴陵关前对峙片刻,罗国后撤十里扎营。随后各自清点伤亡,修整状态。 荆湘麾下原本三万余名将士,仅剩不足万人,关外边城的守军尽数阵亡。罗国武装民众伤亡近半,兵甲亦阵亡近四万人。前一日边境两军交战之处的地面上,满是断剑和残肢,血肉横飞,尸体遍地,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鲜血和泪水。 第四天清晨,就在罗国集中兵力准备攻破最后一处防线,啃下此处,将楚国彻底杀回江北,从此开始对自己再无威胁之时。楚木带领麾下近将士支援而来,在狭小的关隘前开启了极其激烈的厮杀。最终以罗国留下数千具尸体,再次于远处扎营告一段落。 暮春,望二日。 经过前一天的战斗,罗国改变进攻策略,围而不攻,不停骚扰楚军。双方一时之间和谐了不少。 在楚木的带兵支援下,楚国要塞兵力再次充沛,荆溪与楚木聚在一起交换着信息,讨论着如何处理此事。 “小木,鬻恍那边现在怎么样。” “众濮族好像疯了一般,不要命似的向着咱们这边进攻。而且那边山林繁茂,瘴气毒虫异兽众多,全是未知之处。加上他们修行的千奇百怪,众将士防不胜防,恍上将军前面打下的疆域完全没办法守住。我来的时候恍上将军说,为了稳妥起见,在支援期间,他带着众将士先返回陉隰坚守,等你这边战事结束,再拿下也不迟。” “这样也好,前些年咱们大肆扩张,现在周边众国环伺,紧盯着咱们呢。罗举国之力攻打咱们,陉隰也疯了一般,此事必然有人在背后捣乱。如果是提前准备好的,那随国肯定会报复咱们,红威那里估计也战事不断。庸国、绞国或许也会伺机咬上一口,霜降也不好过。夔国虽是咱们兄弟国,但他们也不老实,或许也会伺机而动,我记得小泉在那边守着呢。唉,又是多事之秋,上次好像还是若敖时期咱们初次南下……,年龄大了就爱回忆,不说这些了。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三万四千余人。” “这么多,我记得你好像没有这么多人啊。就算小德之前……,唉。你注意点儿,别私自逾矩。” “湘总帅,这些并不都是我的人,我军诸野师要探查周边情况,防备意外,还要居中联系,还没过来呢。其他的都是恍上将军派的五个师,他那边准备坚守,说是用不到这么多人。而且如有必要,他可以联系荆泉将军调几个师过去。并且后方屯兵也赶得及,所以让我都带过来支援你了。” “嗯,鬻恍还是如此沉稳。咱们说下这边,你带重甲师……” 暮春,望三日。 关隘外罗国大军少了近半,剩余士兵开始在平原上准备防御工事。 巴陵关隘内,随着楚国后方兵甲支援而来,大军在荆湘的安排下,分散于周边要塞。见鄂空还没带兵支援,便下了第三道军令…… 暮春,望四日。 经过几天的修整,罗国士兵在自家总帅的带领下,连续不断地发起小规模进攻。巴陵关隘上,荆湘与远处罗国总帅相互对峙…… 暮春,望五日。 巴陵关隘,双方总帅犹如在‘养伤’一般一如昨日,只是双方‘副手’均未露面。 荆湘疑惑的望向东侧,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阴霾,并连续下了四道军令,传令兵接过军令,向着三个方向…… 暮春,望六日。 上午,荆湘与罗国总帅仅仅对峙一会儿,也不相互攻守,便做各自安排去了。虽无战斗发生,但伤亡却转移到了暗处,双方战斗更加激烈…… 降罗城。作为巴陵关隘后方最后一座重城,也是渡江之后第一座城池,此刻正经历一场‘政变’。 由于边境告急,楚国将士不断向着巴陵方向进发,周边驻扎的士兵尽数分散至前方各个要塞关隘,城内城外仅剩篾大夫麾下的极少数城防兵和自己的私兵。 清晨时分,城门外莫名多了一些柴夫、商人。站在城墙上遥望边关的篾大夫心中有种不祥的感觉,在返回城主府时,越想越觉得熟悉,直至呆立当场。 刹那之后,篾大夫迅速返回城门处,通知城防军关闭所有城门。而后便向着城主府方向狂奔,欲要召集自己的私兵并通知城内民众参与城防。 城主府门口,篾大夫刚刚推开一丝门缝,便闻到府内传来浓郁的血腥气息,心跳剧烈加速。 猜到自己家人仆人已经遇难,篾大夫强忍着悲痛与奢望,小心地关上大门,后撤几步,加速向着城西跑去,找寻留守的鄂猿旅帅。 满是黄土的道路上,随着篾大夫的经过,一朵朵深褐色的花瓣瞬间绽放,在阳光的照射下,又缓缓消失。 城东边军府,院中喧闹声此起彼伏,几十名将士高举瓷碗,喝着烈酒吹着牛,好不痛快。一名少年看着众人无奈摇头,随后便继续擦拭起自己祖传的长戟。 城西真正的边军驻地,柴夫和将军坐在一起小声讨论着。 “城主府已经已经翻遍了,没看到篾大夫,这家伙难不成跑了?” “怎么,你们露馅了?” “应该没有,老丁他们还在那里搜查着呢。” “那他就不会跑,我鄂猿最了解他,文人嘛!虽然没上过战场杀过人,但有的时候比咱们还不怕死。何况他一家老小都在这呢。” “现在怎么办。” “开始行动吧,现把城占了。你们的人抓紧进来守着。” “好。” 就在两人起身准备出发之时,门外传来了慌乱的敲门声,鄂猿疑惑的喊道:“谁?” “是我,鄂旅帅,出大事儿了,快开门。” 听着门口篾大夫那熟悉的声音,鄂猿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一路小跑过去。 “吱呀~” “篾大夫,怎么了这是,这么慌乱,快进来说。” 满脸脏兮兮的篾大夫,拉着鄂猿就要走,边拉边说道:“没时间了,快跟我走。没开玩笑,快走,去召集……” 发现怎么都拽不动鄂猿,篾大夫转头看去,眼角余光看到院子里的柴夫,瞳孔剧震。 “进来吧你!” 一个时辰后,降罗城悄然易主。 柴夫:“嘶~你们楚国读书人都这么不怕死?那送战场上多好。” 鄂猿扭头撇了其一眼并不说话。 柴夫:“得得得,你别忘了给边关写信,我再去审审。” 巴陵关隘西侧。 众濮族主力顺着湖泽边缘一路推进至江、湖交界处。鬻恍率军赶到之时,战场上充满了千奇百怪的毒虫、异兽,空中缭绕着各色障气,各种装扮之人游走其中…… 傍晚时分,荆湘望着手中竹简,再次下了两道军令后,嘴角泛起苦涩的笑容:“对不住了……” 暮春,望七日。 荆湘将城中诸将士分成多批,不断调动。城外罗国总帅等了半天,未见到荆湘露面,便不断派兵骚扰,荆湘无奈爬上城头,罗国此后再未进攻…… 暮春,望八日。 清晨,以巴陵关隘为中心,各处要塞南侧站满了罗国士兵。 两军对峙,旌旗招展,战鼓擂天。 一方是身披重甲的铁血战士,一方是手握长矛的戍边士兵,他们目光灼灼,面无惧色。 此刻,边疆烽火四起,千里联营。 千军万马踏破长空,将军挺矛相向,大战一触即发。 战鼓声、呐喊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如惊雷滚动,震人心魄。 战争的硝烟在空气中弥漫……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十八章 南侧战场 暮春,望八日。 周极八百里, 凝眸望则劳。 云梦泽,重湖西侧。 楚国边城,烈日当空,燥热的空气弥漫。在鬻恍带领的调度下,这座刚刚兴建的边境小城中,挤满了无数持械披甲的楚国士兵。 “这群濮人有病吧,吃得都不带,跑这么远来打咱们。” “谁知道他们要干嘛,难不成是抢回失地?” “什么失地,全是荒山野岭的,占领之后咱们花了多大功夫才开荒出来这么一点点。他们这么大的地方,也就一个陉隰堡还算可以,其他所谓的大城都没法跟咱这个边城比?何况陉隰堡跟他们有啥关系。” “不知道,反正喝酒时我们两司马跟我们讲的,说是濮族这次摒弃仇恨,一起过来打咱们,就是为了地盘。好像这边是什么宝地,当初咱们国君……” “你可拉倒吧,你们两司马,喝完酒各种胡说八道。” “哟,你们两司马好,喝完酒裸奔。” “那次是热的好不,就那一次。” “那也是……” 城中士兵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插科打诨,或闲坐休息,完全没有即将大战的气氛。 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见二人如此交谈也不生气,便靠近过去,找了个机会插嘴道:“两位大哥,他们众濮族这么行军,粮食能跟上吗?他们吃什么啊!” 二人中持枪壮汉看着书生,歪着脑袋调侃道:“哟,学生,你懂的蛮多嘛。” “哪里哪里,吃喝是活着的关键嘛,刚听你们交谈,我就是有些疑惑,他们打这么久,靠什么活着啊。” “你看他们骑着凶兽,控制着毒虫,有些身上涂满了泥巴,反正各样的都有,他们啊,就靠这个填饱肚子。” 另一个手持长矛的士兵闻言,无语的看着不靠谱的战友说道:“你可拉倒吧,他们要是吃这个,我现在就把这长矛吃了。” 随后转头一脸神秘的对书生说道:“我跟你讲啊,他们有一种特殊的技能,可以靠着这天地之间的巫力填饱肚子。而且,一些厉害之人甚至可以几十年不吃不喝,一点都不会感觉饥饿。” “哟,那可不嘛。几十年不吃不喝,早就死了,当然不饿了。” 就在二人准备再次拌嘴之时,看到书生从包裹里拿出竹片刻来刻去。 壮汉伸长脑袋,凑到其身旁问道:“诶,学生,你记什么呢。” 书生嘴角抽动,左顾右盼,抬头看着壮汉试图糊弄道:“没啥没啥,我这不是在游学嘛,老师让我把遇到的有意思的事儿记录下来。刚听两位老哥讲的挺有意思,就想着记录下来。” “那你这写的是啥啊,教我哥俩几个字,以后我们也能炫耀炫耀。” 书生颤抖的拿着刻刀,指着竹片上的字好大一会儿,一字一字的说道:“濮地有奇人,不饮不食,数十年后,尚存活于世间,仍无饥饿疲惫之态。” 竹片内容:(边城遇二人,脑似有疾,胡言乱语,学生经此有感,兵甲戍边不易久矣。) 书生说完,长舒一口气,眼神躲闪的看向二人。 “老弟不亏是文人,说的话就是不一样。” “不对啊,不饮不食,这两个不为啥长得不一样啊。” 壮汉指着竹片上的“脑”和“有”两个字,疑惑的问道。 “这个不字啊,它……它……它这是特殊写法。在同一句话中,后一个字可以简写,这样才能更快更好的记录。” “文人就是不一样,还有这个说法。老弟叫什么名字,以后吹嘘时也好知道是谁教的我们。” 书生眼神躲闪,嘴角扬起:“学生……荆浩。两位老哥怎么称呼。” 枪兵:“我是苇。” 矛兵:“我叫指。” “两位老哥,这场战争啥时候才能结束啊。” “不知道,不过不会很久的,往常他们最多坚持五天,这次这么多人,绝对不会超过三天。” “我赌两天。” “……” 被困的书生,戌边的兵甲,在这座边城之中结识。不似朝堂上文人武将间的暗涌,三人勾肩搭背,相谈甚欢。 边城中心,鬻恍与军中主阵楚承、主祭红玫正在激烈的争吵。 “鬻恍上将军,此次支援紧急,很多材料都没有带来。如果他们只是少部分人我们列阵师还能解决,这规模我们全部阵亡也解决不了。” “鬻恍上将军,你也知道,司命派来的都是精通治疗祝福和驱散之类的兄弟姐妹。我们驱散那些瘴气救治伤员,给士兵祝福还行。若让他们去冒险战斗,请恕罪,我们不去。” “你俩着急什么,我只是问一下可不可以完成,又不是……” “完不成。”*2 鬻恍满脸无奈道:“完不成就完不成,别那么激动嘛。” 楚承大声说道:“你让我弟兄们送死,能不激动吗?” 红玫浑身发抖,指着鬻恍说道:“我们祭祀治疗,祝福,修城墙,一些危险的地方还得我们去探路,还得给你们备武器,配合楚承驱散那些瘴气。现在还想让我们上战场,你自己说,过不过分!我们上战场,要你们干吗?” “能者多劳嘛,你们……诶,小玫,别走别走,干嘛去啊!” 鬻恍还没说完,主祭红玫便眼角含泪,浑身发抖的转身就走。 “给司命写信,在这待的憋屈就算了,还让我们送死,我要带着兄弟姐妹们回去,请司命给我们换个地方。” “别走,别走啊。又不是真让你们送死,我就问问……唉,小玫这孩子。” 楚承见状,斜了鬻恍一眼,幽幽说道:“这是你这个月把小玫气哭的第十二次了吧。这次你真的过分了,明显是在让我们送死。不行,我也得给敖师写个信,调离算了,其他地方都是同生共死,就在你这,让我们送死。” “别闹,你这……你也来真的?” 鬻恍追出院外,看着远去的楚承,站在风中凌乱。 一个将领打扮的少年正从从远处跑来,见状向鬻恍问道:“父亲,怎么了。我刚看到玫姐气冲冲的哭着回去了,你干嘛了。刚碰到承叔,承叔也不理我。” “城外怎么样了?山里有没有潜入的濮族?那群濮人目前什么在干什么……你是所有将士的眼睛,是所有人的后背,怎么天天操这么多闲心。” “哦,他们目前……” “停,小澜,这个先不急,帮父亲个忙。你喊上小时去劝劝小玫,替我道个歉,顺带让小韬跟小牧去劝劝你承叔。” “哦。” 鬻澜低着脑袋,木着脸,嘴中不断嘟囔着向远处走去:“自己做错事儿了自己不去,天天让我替你道歉,运东西,传话,盯着那些人,还不让去冲锋。洪哥强哥执堂弟他们多舒坦,跟着你……” 鬻恍摇着头叹息道:“你们这群小家伙儿要是冲锋陷阵,老子就得提着脑袋回丹阳了。当年老子不也是这样熬过来的,也不想想为啥把你们全部扔这边,给你们全都放闲职上……唉,让我去随国那边多好。” 边城一处民居。 红时鬻澜二人围着一脸委屈的红玫,叽叽喳喳的不断安慰。 “姐,鬻恍叔叔他就是不太会说话,你别跟他见识。” “玫姐,我父亲他就这样,你看他都让我们干些啥事儿。” 红玫伸出纤长的手指撩起眼角垂下的一缕青丝,擦干脸上泪水说道:“这事儿不一样,留着命不好嘛,守边疆也不能只知道冲杀以命搏命啊。” “姐,你不懂,好男儿就该冲锋陷阵,为……啊!” “冲什么,为什么,边老实呆着去。” “哦” 朝着握紧拳头,两眼放光的红时来了一拳后。红玫见其捂着头,撅着嘴,再看鬻澜也是一脸不忿。换了个口气对着鬻澜说道:“你们那是国君的命令。你兄长他们都在拿命在拼,你父亲要是再让你们冲锋,那群老家伙还不把他给生撕了。” “德哥,逸哥他们都能去,我们为啥不行。” 红陆紧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啊!你为啥只打我!” “谁让你是我弟,我知道你懂,不忿你就找小樾小果他们商量去,别跟我抱怨。” 随口打发了自己亲弟弟后,红玫眼神中带着怀念与悲伤,对鬻澜说道:“德哥和逸公子的事儿尽量少谈。” 缓了一会儿,红玫压下脑中思绪接着说道:“茂公子在丹阳不是一直都没出来过吗?你们就跟茂公子一样,不能再出事儿了,而且跟茂公子比,你们已经够自由了。你比小陆大几岁,回头你跟那几个小家伙儿也讲一下,别天天想着杀杀杀的。” “……” 鬻澜二人走出红玫院中,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咱不是劝玫姐(我姐)的吗?” “不管了,哥带你喝酒去?” “阵前禁止饮酒啊。” “没事儿,这边大战基本都是玫姐她们主力,玫姐不干,哪个师敢冲锋,就是老头子去了也得发怵。防御是承叔的主力,这次估计也就是守城。咱们既不是列阵师也不是神弓师的人,最多也就是抬个东西,没事儿的。” “可是,这次过来的急,没带酒啊。” “我有酒,走走走。” “……” 屋内,红玫望着走出院子的二人,嘴角挑起,心情不错的想道:“每次都来这套,真当我不知道啊,这次我非要告你个狠的。让这俩小样儿来劝我,就他俩……” 城墙上。 楚承看了眼身后跟随的荆韬和霜牧,转头继续看向城外那五光十色的瘴气。 “承叔,恍叔他就是……” 楚承打断荆韬的话说道:“不会说话是吧。” 霜牧见荆韬败下阵来,结果话语说道:“承叔你也知道嘛,他……” “怎么?没有坏心思,然后呢?” 不理会背后两个不断挠头的少年,楚承望着外面不断变化的瘴气和边缘处的毒虫异兽。 两天的时间,重湖与江水连接处就已经变为瘴气缭绕,生命禁地。随着众濮族在此处不断布置,相互之间的术法不断融合,在沼泽内原有毒虫异兽的加入,加上原本未探索清理的地区,边城以东,重湖以西的大片区域现已彻底无法靠近。 五天前。 暮春,望三日,傍晚。 “什么?挖江?湘总帅,你疯了?” “鄂空估计叛国了。” “他叛国跟挖江有什么关系。嗯?叛国?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如果换你去鄂空那边,就芸国和贰国以及一些野人,你会连军令都不理会嘛?” “是不是罗国大军先去的那边了。” “你说可能吗?而且五天前还收到他派人送来的信。你自己看吧。还有一个是前天铜录城墨大夫派人送来的。” 荆湘从身后拿出一大一小两根竹筒,随手扔给楚木。 竹筒一内容(荆湘总帅,芸、贰两国今屯兵关外,彭蠡泽野人众部突然袭击,铜录山已失,大量铜石丢失,吾欲带部众前去平乱。鄂空***密信。) 竹筒二内容(荆湘总帅,朔六日,贰国屯兵边疆,野人众部落频繁来犯。当日,吾向荆湘总帅与鄂空将军求援,鄂空将军至今未至亦无回复,荆湘总帅信中仿佛对此事不知。此事有异,望荆湘总帅支援于吾,若不便,铜墨自与城共存亡,铜墨绝笔。) 楚木双目圆瞪,颤抖的拿着墨大夫送来的信说道:“这消息属实吗?” 荆湘闻言,走到侧室再次拿出两根竹筒仍来。 楚木接过竹筒看去,与第一个竹筒所刻内容完全一致。 “看两端。” 楚木将竹筒侧倒,看到上面刻着的数字。疑惑的问道:“二十?十一?九?” “嗯,说明他最少发了二十个,我只收到这三个。” “这*#*的鄂空,我带人砍了他去。” “若墨大夫叛变了呢?” “不?嗯?那我?不对,鄂空没回信。” “若他在去铜墨城呢?现在消息无法确定,关外罗国来犯,无法抽身前去确认。只能提前做防备。” “湘总帅,我带人去看看。” “不,你带人去挖江,防止罗国和众濮族从那边攻来。” “那东边……” “你挖断江岸之后先在那守着,后续若有变故,你看情况自己决定如何处理。东边我自有安排。” “……” 暮春,望八日,清晨。 重湖东侧,江边。 楚木带着一众将士看着眼前源源不断向南流去的江水,望着对面升起的各色雾气,想起东边鄂空背叛,其眼中带着深深地忧虑。 “木将军,降罗城有变,鄂旅帅背叛,蔑城主被杀,头颅被挂在南侧城门,现在降罗城已经失控了。” 正在望着江水忧愁的楚木,僵硬的转过身,看着身后亲卫的这张熟悉的面孔,突然感觉这个世界特别陌生。 “什,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天早上发生的。” 楚木闻言,面目狰狞,愤怒的吼道:“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亲卫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们一直在这挖江,都没过去。刚刚从城内逃出来的一个枪兵,他带来的消息。” 楚木心中带着一丝侥幸的问道:“是不是骗咱们的?” “那枪兵我认识,他叫枪,是湘总帅手下的一个少年枪兵,一手枪技挺厉害的,要不是巫力无法入体,他现在应该就是湘总帅的亲卫了。” 楚木似乎想到了什么,浑身发抖,断断续续的问道:“鄂旅帅?哪个鄂旅帅。” “鄂猿,咱们重戟师的那个,不喜欢别人叫他猿旅帅,又因为是鄂家人,所以很多人都知道,才……” 亲卫还未说完,楚木愤怒的吼道:“把重戟师楚甘给我叫来!” 待亲卫走后,楚木冷汗直冒,颤抖的走了两步,一屁股蹲在地上。 缓了好大一会儿,楚木起身吼道:“全军集合!进攻降罗城!” 同日上午。 楚罗边境最东侧,关门屹立于两山之间。 “老哲、老牛,你说湘总帅这次好诡异啊,罗国大军压境,不重点防守各大关城,却让咱们仨带了近一半的兄弟来这,还让咱们小心鄂空将军,到底几个意思?” “不知道。” “老重,听令就是了,估计罗国可能会从这边来吧,听湘……” 手持长矛的师帅哲突然指着远处说道:“别说话,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手持长弓,腰间悬挂双刀的哲向远处望去:“好像是的。” “那还等什么,快点烽火,准备战斗!” 烽烟起,士兵们迅速向关门集合,近两万人汇聚于关门两侧,阵容整齐。刀剑挥舞之间,铁甲闪烁着残酷无情的光芒,组成一道无法逾越的“铜墙”。 众人目光凝重的望去,目力所及之处,战旗烈烈,敌军如滔滔洪水一般冲锋而来,身后带起滚滚尘烟遮天蔽日。 仅片刻时间,没有战前宣言,亦无停顿,敌方将领一马当先,组成一方方战阵直接向着楚军冲来。 箭雨密布,枪矛交错,重甲兵举着盾牌挡在战友们身前。 双方战士们凭借手中的武器展开了殊死搏斗,周围弥漫着血腥气息与悲鸣声。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十九章 边疆战争 上 ………… 暮春的山中,天气十分善变,前一刻还阳光普照,当下便乌云滚滚,狂风四起。 天色逐渐变为黑色,乌云缓慢的移动,即将遮住最后一丝阳光。微凉的北风呼呼吹过,扯着众人衣角向后拖拽。叮叮当当的响声下,无数条鲜活的生命从世间消逝。 一个身穿破碎铠甲的士兵重重倒地,血泥四溅。昔日的战友、兄弟,踩着他的尸体向前扑去,不多时,便步入了他的后尘。 罗国统帅的手下亲卫,经过一上午的拼杀,在重、牛、哲三人带队拼命的扑杀下,几乎全部阵亡,而楚国亦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重丢掉手中早已破碎不堪的盾牌,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柄长戟,忍着伤痛,向着敌军统领冲去。牛与哲二人擎着残破的躯体,迎着风,配合重一左一右围攻着对方。 长戟挥舞,双刀划过,长矛刺出,三人的攻击被对面全部躲过。三人疲惫的望着周围,战友们死伤惨重,带来的两万多名兄弟,现仅剩千余。士兵们虽然各个带伤,疲惫不堪,却依旧十分坚定,一脸坚毅地守住关隘。 罗国统领亦在左顾右盼,查看战场情况。罗国除披甲士兵外,其余全部阵亡,来时的八万余人,现仅剩两万余披甲士兵。罗国统帅看着手下们脸上的恐惧迷茫,张开干裂的嘴唇,扯起疼痛的嗓子,用嘶哑的声音喊起。 “罗国的儿郎们,对面就剩这点儿人了,杀光他们,以后大江以南,全部都是咱们的了。杀!” “杀!” 罗国士兵们再次提起一口气向着那残破的关隘处冲去。 “弟兄们,挡住他们,身后就是……” “小心!” 就在重甲师帅重举起手中重戟,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声鼓舞士气之时,罗国统帅突然暴起,趁着最后一丝光线一剑挥出。 躲闪不及的重,习惯性将重戟当成巨盾横在身前。 “嗬……嗬” “老重!” “重师!” “杀!” 一颗硕大的头颅飞起,楚国重甲师士兵们双目冒血,忘记身上的伤痛,举起手中盾牌,纷纷怒吼着向前冲去。 “弟兄们,为重师报仇。” 昏暗的关隘中,牛与哲二人提起手中武器,疯狂地进攻着罗国统领。 长矛如蛇般刺出,在罗国统领的铠甲上扎出一个又一个孔洞。双刀挥出,在其铠甲上留下点点白痕。 罗国统领亦将刚刚恢复的一丝巫力输入剑中,在牛与哲二人身上增加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随着楚国士兵们愤怒的扑杀,罗国万余披甲士兵,居然被伤势惨重的他们压制瞬间。 刀光剑影,血光四溅。 随着时间的推移,重伤疲惫的楚国士兵们最终没有挡住罗国的进攻,一个接一个栽倒,尽皆惨死在罗国士兵的刀剑之下。 看着身旁拄着长矛跪在地上,头颅再也没有抬起的兄弟,望着远处纷纷倒地不起的战友,哲单手持刀,站在血泊之中仰天大笑。 “湘总帅,吾等三人辜负了您的厚望,未能将其留在这里。哈哈,不过杀了这么多禽兽,值了!” 罗国统帅止住欲要上前围杀的手下,敬佩地看着独臂持刀,仰天大笑的哲,开口说道:“吾知晓你们楚国军制,三人共同指挥一军,你们只是区区几名师帅吧。能跟吾十万大军拼杀到此等程度,汝等三人,足以自傲了。吾给你一个自杀的机会,让你保留全……算是全尸吧,等会儿我让手下给你接上那条断臂。” “哈哈,吾并无委屈,亦未愧对先人,楚国之人,不屑行此懦夫行为。” “呵,既然如何,兄弟们,杀了他。” 说完,便不再理会,向着关隘内走去。第一次站在楚国国境之内,方罗国统帅望向山脉后方激动的放声大吼。 雷鸣声震震,大雨倾盆而下,洗掉山体上的血污,冲洗人间的肮脏。关隘中,千余伤势略重的罗国士兵迎着暴雨,清理着战场。远处,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巨蟒向北游动。 ………… 巴陵关隘。 夜晚将至,乌云遍布天空,暴雨向着巴陵关隘缓缓移动。 经过一天午的试探,傍晚时分,罗国总帅感觉约定时间将至,便号令大军开始攻城,向着巴陵发起总攻。 巴陵关外,箭矢如杂草般插在地面上,血迹洒遍大地。一个巨大的枪孔将城门贯穿,露出内部堆满的巨石。城头搭着十多具攻城器械,城头上零星的厮杀,不断传出刀剑相撞的刺耳声音。 “荆湘,胆子挺大嘛,几千人不在城里缩着就敢来守关。怎么,城里没人了?这样的话,今天开始,大江以南可就归我们罗国所有了。” “是吗?” 罗国总帅狐疑的望向四周,城下士兵正源源不断的攀爬城墙,即将完全占领。 “呵,还在装腔作势呢,再不走,今天你就留在这吧。” “是吗?” 罗国总帅再次狐疑的看向两侧山中,以及后方不远处的巴陵城。 山中毫无一人,巴陵城方向亦无动静。意识到再次被耍的罗国总帅,愤怒的挥舞着兵器向荆湘冲去。 宽阔的城墙上,长刀与重戟交错,冲击的余波四散开来,两国士兵不断后撤,关隘中心位置完全成为两人的战场。 “楚国所属,后撤,返回巴陵!” “罗国将士,占领此关,随我绞杀此人!” 荆湘运起巫力,耀眼的光芒冲天而起,恐怖的威压笼罩在整个关隘之上,罗国士兵心中的恐惧再次降临,无人敢向荆湘拔刀。 罗国总帅见此,调动全身能量,将其注入戟中,向着荆湘重去。城墙上的威压减弱,士兵们长舒一口气,纷纷跌坐地上。 震耳的响声,光芒四射,两种不同的巫力撞击在一起,城墙上砖石破碎,罗国士兵们退无可退挤做一团。 几招过后,罗国总帅完全落入下风,几次险些被荆湘一刀劈中,转而愤怒的冲身后士兵喊道:“罗阳、罗定、罗杰、罗平,带队结阵,随我绞杀此人!” “是!”*N 荆湘见状,将全身大半巫力注入刀中,向着罗国总帅劈出。接着便看也不看,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就在罗国总帅拼尽全力勉强抵挡住后,准备与手下结阵时。关隘内侧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告辞!” 罗国众人众脸懵逼的看着已经逃远的荆湘,转头望向自家总帅。 “这老东西!追!” “总帅,不可!” “哦?” “你看此地,两山相交,仅中间一条道路,若两侧山中……” 巴陵城中。 早上准备夺回降罗城的楚木一部,看到城墙上亮起的大阵,无奈返回巴陵。 不等其交待事情经过,荆湘与其交待了一些事情,安排轻車师前往东侧求援。便自己返回关隘,并将大部分士兵留在城内。 此刻的巴陵城中,楚木一脸着急的望向关隘方向,心中焦急万分。在楚木准备带队出城之时,荆湘与仅剩的几百余名士兵赶回。楚木长舒一口气,赶紧向着城下喊道:“快开城门,迎接湘总帅。” 就在荆湘返回后登上城墙,望着城外空荡荡的道路叹气道:“可惜了,让列阵师回来吧。” ………… 重湖南侧。 红玫与楚承向丹阳发完信息之后,红玫撅着嘴巴跟在楚承身后去见鬻恍。 “鬻恍上将军,说吧,只要不让我们祭祀师的兄弟姐妹们送死,您下令。” 鬻恍盘坐在院子中心,伸手捂着脑门,太阳穴突突乱跳。 “叔叔都不愿意喊了?” “军伍之中,以公事为主,要称呼公职。这是您以前教我的。” 鬻恍嘴角不断抖动,脸色漆黑,怒而转头看向楚承:“小承,你说,城外怎么解决。” “报鬻恍上将军,只要别让我们列阵师送死,就有解决方法。” 见鬻恍左右扫视,好似寻找什么东西,并弯腰准备起身。楚承急忙改口极速说道:“城外瘴气是在浓郁,而且不知道那帮濮族都放进去了什么东西,布置了多少奇怪的术法,加上重湖周边未完全清理的荒山沼泽。完全清理我们解决不了,但是我让弟兄们在山中布置的阵法也起效果了,那些瘴气并未向这边扩散……” “那不全是瘴气,还有巫力和当地的土祭之法,起码我能看懂的都有百多种,其他似曾相识的也有几百种,里面都有什么就不知道了,或许司命在的话,能看透这些。” “能解决不?” 红玫下意识回答:“不能!” “嘿?” “咋滴?我们的命……” 看着红芬和鬻恍相互怒视,即将上演叔侄大战,楚承急忙打断红玫的话,对鬻恍说道:“确实没办法解决,但可以阻拦,事后辛苦小玫她们,一点点清除就是了。同时还要麻烦鬻恍上将军派兵守住山林,不能让他们再次扩大范围。” “好。” “如果再来两个师的阵师,或者祭祀,或许就能解决此处问题了。丹阳那几位如果来的话,也可以。” “你是说,让祁司命或者敖天师过来?” 红芬闻言怒怼道:“芬姨、木叔、原叔就能解决了。只要不彻底废掉的人他们都能救活,何况这些喽啰?你还想着祁司命过来,你咋不请湘总帅过来。” “你!小芬,你这越来越过分了啊。” “你不过分,那你别让我们送死……” “哎哎哎,两位都别急,你们说我这意见行不?我们先拖着,鬻将军你去请援。” “行!” “好,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我走了。” 红芬说完,不等鬻恍回复,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嘿?这妮子越来越过分了啊!” “恍老哥,你担待点儿,小玫她这不是在气头上嘛,咱们别跟小孩置气。” “小孩儿?她都多大了?这就是惯的。不行,我得缓缓,有时间跟威老哥说道说道。管不了,我是管不了,让他把小波调给我。” “恍老哥,小玫她她在这边待了这么久,已经是除了丹阳那几位之外,最合适的祭祀了。不怕你怪罪,除非你把老木他们喊来,如果是其他几人,我也撤,我不能拿手下弟兄们的命开玩笑。” “我就是拿你们命开玩笑的人,我……” “你以前也不比小洪小强他们几个强多少。你们鬻家往前几代不都是以莽著称吗?也就你这二十余年有所改观,所以我们才愿意跟着你。我们不是战场杀敌,所以想法……” “嘿?滚滚滚!” 随着两人的离去,鬻恍抽出树下长剑,开始在院中挥舞起来。 看着玫姐与承叔一个接一个带着气离开院子,鬻澜从墙角狗狗祟祟的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看到自家老爹在狂躁的练剑,鬻澜放下欲要敲门的左手,再次狗狗祟祟的离开。 “哎,这三天两头的吵架,不行得忽悠那几个老弟去劝劝。军中将领不合那可是大忌,还得是我,不然这迟早出问题。” 院中的鬻恍撇了一眼大门,嘟囔两句后,便继续狂躁的发泄着。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二十章 边疆战争 下 临时发一下,有急事,晚会儿再补充! ………… 暮春,望八日。 暮春时节,涢山之上一片青翠,清晨的凉风徐徐吹来,微寒的天气下,世代居住于此的柴夫蹲坐于一块凸起处,紧了紧身上衣袖,望着边境方向。 “**的随国,又来打我们,没完没了了嘛,就跟能打的进来一样。听那些士兵小兄弟闲谈,这些年在此防守的一直是红威上将军,这你们要是能打的进来一个,老子明天冲你们磕两个。” “哼,要是鬻恍少将军在这,你们敢这样子,早就杀到你们随州城了。当年怎么不敢来?哦,不对,听说现在好像也是上将军。” “罢了,多砍点柴给他们送去,既能帮那帮小兄弟又可以换点儿钱,也算是出力了。” 自言自语的抱怨完毕,柴夫拾起地上斧子,背着柴火向着山下走去。 楚随边境战场。 楚国方向,红威望着远处随国统帅身侧的男人,双目中充满了忌惮。 自朔八日起,随国不断向着边境增兵,在与其沟通无果之后,红威只能跟着从别处调兵前来。西侧红战因为需防备数国,防线过长,只得将冉祥调来,让敖服与鄂空填补其空白。 望一日,望着随国已调集约十余万大军之后,还在增兵。红威只得向丹阳方向不断求援。 望四日,始终等不到回信与支援的红威,只能将附近所有新兵与武装民众全部调来,最终凑齐近十五万将士,列阵边疆。 望五日,在人吃马嚼下,小小几座边城根本消耗不起。红威估算着能坚持的时间,一边不时派出士兵向丹阳求援,一边向附近民众购买粮草,将方圆数百里所有屯粮全部调来。 望六日,随军突然发起进攻,近二十万披甲士兵,十余万民众,直接全部调动,如潮水般向着楚军边城与大营冲击而来。 双方近五十万士兵在狭长的楚随边境掀起了激烈的大战。万箭齐发,刀剑齐鸣,烽火狼烟四起,双方相互攻伐,一刀一枪之下,无数的士兵倒地不起。 几轮箭雨过后,重甲兵开始向前冲锋,轻車兵从两翼包围,长枪长矛斧钺等兵士跟随其后。 双方大军撞击的一刻,楚随边城射出红蓝二色无数道光芒,降临在各自兵卒身上。双方士兵血气上涌,战力暴涨。 士兵们在旅帅的指挥下,相互配合着与随国士兵厮杀在一起,一红一篮两块巨大的军阵绞在一起,犹如水火不容一般相互抹消。 一众师帅于两翼向前不断推进,身先士卒,在战线前方厮杀。敌方两翼统帅冲入楚国军阵,双方犬牙交错,互有战果。 片刻后,双方便“默契”战至一处,楚国师帅合力围攻着对方。 冉祥手持一杆重戟,身披银色铠甲,鲜红色的披风随着冲锋飘在空中,与随国边军总帅相互换招。在攻防之间,硬生生的凭借着强盛的防御,将对面勉强挡住,不得寸进。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远处随国边城上的阵旗开始变换,随国战士们士气再涨。 就在冉祥即将敌方不住对面攻伐之际。红威亲自披甲上阵,带领着数百亲卫如天神下凡一般冲杀至战场中心,将对面统帅重伤击飞,随国大阵为之一顿。楚国士气大涨,以十余万人,硬生生的反推向随国境内。 就在红威带着冉祥准备乘胜追击,终结这场战斗之时。随国边城方向冲来一道身影,将二人拦下。 “随跃?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派一个无名之辈来统帅这数十万大军呢,怎么,你们这屯兵几十万是要开启国战吗?” “呵,打过再说。” 随跃随口应付一句,便指着冉祥对原统帅说道:“随护,你去拖着那小子。” 随着阵心变换,红威与随跃身上闪起明亮的光芒,双刀与双剑相互碰撞,巫力与法力相互冲击,刀气与剑芒向着四周飞去,砍翻一众靠近的士兵。 随护手持长枪,在周边亲卫的帮助下,艰难的提挡着冉祥的攻击,腹部两道巨大的伤口透过破碎的铠甲暴露在空气中,鲜血顺着身体向下流入地面。 随着战斗的持续,身体愈来愈虚弱的随护最终不敌冉祥,在受到数次重戟的砸落之后,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昏厥过去,。 冉祥扛着数道长枪的突刺,一戟劈下,提起头颅便向后撤去。 “当~” 余光瞥到此情景的随跃,失神一瞬,被红威抓住机会一刀砍中肩膀,鲜血潺潺流下。 “撤退!” 一众亲卫迎向红威,发起了悍不畏死的冲锋,受伤的随跃向后极速退去。 “小祥,还有气力没?今天咱们把这老东西斩了。” “使不完的劲儿。” “走!” 红威运起巫力,向天空挥出一道红芒,后方城墙上的令兵们收到进攻的信号后,擂动战鼓,挥舞令旗,大阵再次变换,楚国士兵们一扫疲惫,向着随国方向推进。 “嘭~” “红威伯父!” “上将军!” “嘭~” “祥将军!” 楚军刚刚推进不足一里,战场中心响起两道巨大的声音,一众亲卫与将士纷纷向着中心位置靠拢,将二人围在身后。 “楚国上将军红威?比当年红誓差远了。” “咳……咳,你是谁。” “先告诉我你和红誓是什么关系。” “红誓是吾祖父。” “哦,他孙子啊,怪不得。吾,缀衣人冠主仲山甫。” “仲山甫?仲山甫!!!” “看样子想起来了,今日就这样吧。” “好。” 仲山甫缓缓后撤,众士兵的搀扶着红威,抬着冉祥向边城缓缓退去。 随着两国双方士兵的撤军,战场上留下了一地的鲜血和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血腥气味,猩红的大地上掺满了鲜血,泥泞不堪。 望七日,战场上,两军战士默契的打扫战场,与泥泞般的大地上不断穿插。两国的边城内,楚国祭祀和随国修士治疗伤员,战士修整更换甲胄武器。 边军府内,冉祥浑身缠绕着布条,拄着一枝木棍,一瘸一拐的走入门内。 “红威伯父,昨天那人是谁啊,这么厉害。一直听说缀衣人实力夸张,也不能这么厉害啊!您可是有着十几万大军军阵的加持呢,他就一人一剑就把你打败了。”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二十一章 竹马青梅 吾携春月欲夜行,荆下仰首愈思卿。 爱起初顾秀玉色,然得一世二圣情。 孫竹忧见湘妃泪,师山相送系花玲。 潘花绽放约期至,书写爱意述卿听。 ………… 暮春,望八日。 申时三刻。 历经两个昼夜不眠不休的努力,丹阳城内的伤员基本已治疗完毕。望着悬挂在西方的金轮,潘氏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家中。辗转难眠,无心睡眠的潘氏,回忆起与心上人的点点滴滴,双眼眯起,嘴角上扬,抱着被子左右翻滚。 十五年前。 平王十五年,岁首。 “往左,往左,哎呀偏了偏了,往右一点……啊!” 正在挂桃符的小女孩儿转身朝其脑袋上敲了一下,那跟着长辈从遥远的荆楚地区来此的小男孩儿,抱着脑袋装作很疼的样子,故意惊呼出声。 小女孩儿急忙跳下木墩,朝着其脑袋上吹气,轻轻按揉着。 “我没用力啊,疼吗?” “嘿嘿,现在不疼了。” “哼,看准点儿啊,别瞎指挥。” 女孩儿爬上凳子,踮着脚尖简单的挪着苇索,听着身后的指挥,眉眼含笑。 “嗯嗯,往左……” 看着女孩儿的背影,摸着头顶的温热,男孩儿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两人高兴地挂着桃符,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不时偷望对方。 晨光下,桃符上的神荼与郁垒刻像反射出温和的光芒。 “小潘来了啊,快下来快下来,摔到了怎么办。小然,怎么能让你潘姐挂桃符呢。” “我……” “不是的荆姨,我看你们还没挂桃符,我就让小然看着,我给挂上去。” “让小然上去,你给他看着,这臭小子皮厚,不怕摔。” “……” 暮春。 番国西郡。 村庄外的农田上,一群半大孩子正在围着小女孩儿,对着她指指点点,不断地嘲笑着。 “南蛮、南蛮。” “不害羞,你个细丫头,还想学习仙法。” “仙人会收小丫头吗?老实在家待着,等长大了生几个男娃再说吧。” “……” 正待女孩儿不知所措,又无法冲出包围之时,一个脑袋从人群中探出,好奇的四处张望。 “潘姐?” 男孩儿急忙挤了进来,绕了一圈儿之后,愤怒地朝着周围众人说道:“你们是不是男的,这么多人欺负潘姐!” “哟,小跟班来了。” “活该,谁让她把仙师气走了。” “倒霉娃,这么瘦,将来绝对没人要。” “……” 听着周边的诋毁越来越难听,男孩儿愤怒的骂了出声;“我去*#*……” 看着在自己家中躺着哎呦哎呦喊疼的男孩儿,女孩儿心疼的为其擦拭伤口,泪水在眼眶中止不住打转。 “你傻不傻啊,他们最多骂几句,习惯就好了,你冲上去干嘛,伤这么重,下次不许这样了。” “我说过,要保护潘姐一辈子的,男人说话就要作数。” “你算什么男人,最多就是个男孩儿。听话,以后别这样了。” “不行,谁敢欺负你,我就是不要命了也……啊!为啥又打我。” 不待男孩儿说完,女孩儿敲了敲男孩儿的伤口,又急忙吹了吹气,揉了揉‘敲疼’的地方。 “潘姐,你这一口仙气吹来,再揉一揉,我就不疼了,还拜什么师,你就是仙师。” “瞎说……” 男孩儿挤眉弄眼,嘴角上扬,装作不疼的样子哄着女孩。 女孩儿脸颊通红,眼神温柔,既生气又心疼地按揉伤口。 清秋。 村外的小山坡上。 女孩儿蹲在杨树下,明亮的瞳孔中映出蔚蓝的天空,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男孩儿爬在地上,哼哼唧唧地骂着。 “你还骂呢,他们不就说我一句嘛,你跟他们打啥。” “他们该打,谁敢欺负你我打谁。” “那我爸妈呢?” “我……” “以后少打架,我给你治疗的都熟练了。” “那正好,以后我保护你,你给我治疗。” “那要是我不在的时候呢?” “这样吧,我教你打架,你教我疗伤。” “好啊。” 两人注视着对方,脸颊通红,满脸幸福。 平王十七年,晚夏。 一辆牛车向着荆楚地区缓缓而去,枯黄的落叶从旁边飘落,两家五人离开了这个生活了数年的小村落。 “小然,你真是够淘气的,怎么天天打架,村里小孩儿都被你打遍了吧,小潘都被你带坏了。” “荆姨,不怪……” 男孩儿急忙插嘴提前说道:“那是他们坏,他们该打,我就是看不惯……啊!你们为啥都喜欢打头。” “你也该打,小潘,以后少跟小然学,女孩子不能像他这样。” “荆姨,真的不怪……” “谁说的,我记得之前潘叔叔跟我讲过大将军妇好的故事,她就……啊!还打还打,再打你儿子就变成傻子了!” “你这都带着小潘去打架了,不傻点儿以后不一定搞出什么动静呢。” “……” 平王十八年,殷春。 楚国东郡,师山。 万物逢春,飞鸟降落枝头,野兔飞奔山涧,柳树抽出嫩芽,野草刚从泥土之中钻出。 山顶之上,男孩儿即将从军,女孩儿沉默的望着楚国边境方向,满脸的不舍。 “潘姐,我这段时间不在,你自己注意些,如果有人欺负你,别怕。” “嗯。” “如果想我了,就大声喊我,有喊必到。” “嗯。” “如果……” 在男孩儿即将离开之时,女孩儿从背后一把抱住,泪水慢慢地浸湿男孩儿的后背。 平王十八年,新冬。 “潘姐,我回来了。” “彭~” 一道娇俏的身影极速冲向院外,被撞开的大门在身后悲鸣。 “小然?让姐看看,变壮了,瘦了,在军营里吃得咋样?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潘姐,你看,我给你带了啥。” 男孩儿将左手缓缓摊开,一枚火红的宝石静静地躺在掌心之中,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小然,这是什么。” “潘姐不是想成为仙师吗?我在军中认识一个祭祀,特别厉害。我跟她说过你的事情之后,她让我把这个给你。” 女孩儿接过之后,宝石散发出耀眼的红光,一道道能量向着女孩儿身体钻去。 “呀,这是怎么回事儿。” 男孩儿满脸激动地一把抱住女孩儿,将其高高举起,兴奋地大声喊道:“哈哈,潘姐,你很有巫术天赋。以后你就可以学习巫术,成为一名祭祀了。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司命呢。” 女孩儿没有为梦想成真感到高兴,反而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男孩儿,眼中充满了温柔,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小然,什么是司命呀。” “司命啊,那是这楚国最厉害的仙师。” “多厉害呀,能让小然不再受伤吗?能保护小然吗?” “能,听说死人都能救活,而且还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可以啊,那我可得好好……” 丹阳城民居。 “笨蛋!木头!我都那样说了,还不懂,大傻子!” 回想到此处的潘氏,羞的满脸通红,一把抱起被子,握着娇嫩的双拳锤着被子,仿佛如此就能惩罚自己那心上人一般。 发泄了好大一会儿之后,潘氏擦拭脑门上微微浸出的细汗。 莫名感觉心中有些不安的潘氏,整理好身上衣物,准备到城外散散心。 走在犹如废墟一般的丹阳城南,忙碌的士兵,沉默的行人,一片压抑的景象让潘氏更加不安。 走出丹阳城,望着滔滔江水,漫无目的溜达的潘氏再次回忆起两人过往。 平王二十一年,仲秋。 “潘姐,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丹阳,咱们楚国的都城。你看这城墙,恢宏大气不?你看这城门,多宽多厚。你看这士兵,是不是特别的……老同?你怎么在这呢。” “小然?你家不是在东郡呢吗?怎么……哦~带媳妇儿来丹阳逛逛?你这不声不响的结婚了,也不通知弟兄们一声,不地道。” “不是,她是我……” “我懂,我懂,未婚妻?” 女孩满脸羞红,幸福的看着男孩儿,随后向男孩儿的战友兄弟施了个礼。 “哎呀,弟妹陪着你远道而来你也不给哥哥来个信,我这,我这也没啥准备,来,弟妹,这个拿着,就当见面礼了。” 一番推迟过后,拗不过的女孩儿收下礼物,在两人告别后,向着丹阳城内走去。 平王二十一年,岁首。 “往左往左,往右……哎呀,小然大笨蛋。让开,让我来。” “哎哎哎,潘姐,小心点儿,太危险了,还是让我来吧。” “你个大笨蛋,桃符都挂不好,你看都歪到哪了。” “哪里歪了?停正的嘛!” “……”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二十二章 糜烂局势 君王谦让泥金事, 苍翠空高万岁山。 天汉东穿白玉京, 日华浮动翠光生。 ………… 一缕晨光赫然升起,勤劳的公鸡站在围墙开始了今天的工作,被吵醒的家犬愤怒地无能狂吠,丹阳城的居民们在鸡飞狗跳的吵闹声中,开启了新的一天。 暮春,望九日,丹阳城内。 距离丹阳大战已过去三天,丹阳城的人们压下心中悲痛,开启了新的人间苟活的日子。 城外经历一场恶战之后,原本零落的几处房屋与田地已尽数移平,在楚原的带领众多居民齐心清理下,城外这片‘平原’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成为一片‘沃土’。 经过众祭司的稳固加强,摇摇晃晃的三面城墙再次稳固。宽阔的朱雀大街上,居民们三三两两地扛着工具,自发地向南侧城门走去,协同祭司与士兵们一起重建家园。 一个浑身被布条从大腿直接缠到脸上,从绷带漏出的空隙中,依稀还能看出是一个年龄不算很大的青年。只见其瘸着一条腿,艰难地将拎着的一筐泥土倒在车上。 旁边负责推车的大汉不忍的说道:“这位兄弟,你图个啥啊!你就回去歇着吧,万一再受伤了,那不是祭司们找麻烦吗。” “不,你不懂,我这是为了信仰。” “你这伤是大战留下的吧。” “老哥慧眼,咱曾经也是边军有名的战士,想当年……” 不远处,刘三抱着巨大的石块,浑身扎实的肌肉高高隆起,若一个小巨人一般向城墙倒塌的边缘处跑去。 “嘶~那不是炊饼铺的老刘吗?深藏不露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战时,我就在这城南战场。好家伙,他当时可是猛地一塌糊涂,拎着两把砍柴斧,跟小旋风似的纵横战场,那些凶兽都不敢攻击他。现在,街坊们都称呼他小旋风刘三。” “啧啧,有这把子力气不从军真是可惜了。” “唉,还不是他那个头原因,几年前……” “……” 土山脚下,奴隶主刘列拿着扇子正指挥着一群衣衫褴褛被绑着腿脚的‘野人’一刻不停地挖运。朱大点头哈腰地站在身旁不断恭维着。 “啧啧,干的不错,那娃娃都能卖出去,该赏。” “多谢老板。老板你可不知道,刚开始我也以为那小崽子很快就能卖出去的,谁知道砸手里了,两年多来,别的濮族贵族早都被抢光了,就他没一个问的,咱们天天还得供着他的吃喝。若不是那憨傻的渔家,咱们还得烂在手里。下次那傻子再来,一定要多卖他几个,好好的坑一坑他。” “那娃娃毕竟也是被打上奴隶印的人,咱们也不算坑他。朱大,记住了,做咱们这个的,不能坑人,谁知道会不会惹到那个大夫头上。” “放心好了老板,咱眼力劲足着呢。” “……” 丹阳城内。 城南的一处民居。 朴素的院落中,所有家具收拾得整整齐齐。粉红的闺房里,潘氏昨日返回家中之后,躺在床上心慌得一夜未眠。顶着一双黑眼圈看了一夜手中的发簪,思绪飘向北方军营。 “小然,你快回来啊!” “我最近总感觉很不舒服,你……” 一处简陋的院落中,荆霄看着陷入魔怔的荆浩,一脸无奈的问道:“老弟,你这也休息一下啊,这都几天了,你还在刻字。你休息完不是刻的更快吗?你现在这个样子……” 荆浩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不言不语,一边翻看地上竹片,一边思索着怎么为其做注。 “老弟你再这样我就喊父亲去了。” “别说话!” 看着冲自己大声吼话的荆浩,荆霄一时之间愣住,呆立当场,心疼的看着自家老弟。 东侧城门。 斗伯比从城外返回,身侧一位身穿白袍的老者,二人边走边交谈,向着丹阳中心走去。 初一背着包裹在二人身后紧紧跟随,时不时的抬头感激的看一眼斗伯比。 楚林、楚原、红芬三人忙完交代完城中之事后,在楚林府上聚在一起,带着诸军主祭向着内城走去。 红樾、鬻强、冉鉴、霜华四人齐聚一堂,给各自手下交代完之后,由冉鉴、霜华带着麾下现存的一众师帅,浩浩荡荡地向着内城出发。 士大夫门纷纷从家中走出…… 敖印带着一众阵师…… 辰时。 恢宏气派的彻公子府上,红光跟随在熊彻身后不断汇报着。 “彻公子,诸将军和士大夫们在内城等您呢。” “昨天不是才交代完他们吗?今天又去内城干嘛?” “斗大夫说有重要事情向您汇报,好像是关于国君之事?” “王兄?他们有王兄的消息了吗?” “不知道,您赶紧去看下吧,好像挺着急的。” 熊彻狐疑的看了一眼红光,疑惑的问道:“他们怎么不派人来,让你过来了?” “我这不是来保护公子嘛,刚在门口碰到传讯的人了,我让他回去复命,我顺道跟公子传个话。” “你啊,以后少跟刘喜学这套……” 丹阳城内城。 一众身披铠甲的师帅将军跟随荆溪站在副殿左侧,众多身穿长袍的文官士卿于副殿右侧站在斗伯比与楚原等人身后,阵师与各军主祭在敖印红芬、楚林的带领下站在副殿中央。 副殿中央的台阶上,熊彻正在跟一位老人争执不休。 “宗老,这国君之位,吾可不当。” 一个头发花白,身材魁梧的老人,手中拿着一顶红冠,冲熊彻说道:“国君失踪,公子亦不见身影,现在丹阳城内只有你能做国君。你看殿里将士、士卿、主阵、祭司和学宫他们,全都支持你。” “那也不能就非要是吾啊,而且城内已有传言,说吾杀兄杀侄,抢夺国君之位,你们这不是在加害于吾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说,你若不当国君,谁来带领咱们楚国,又有谁适合这个位置。” 熊彻无奈的看向四周,在眼神扫过斗伯比之时,眼睛瞬间发亮。 “斗叔,他可以。” 宗老迷茫的转过头去,看向斗伯比。 “这……” 斗伯比亦是懵逼地看着熊彻与宗老,没想到矛头指向自己。 “小彻,你就别开玩笑了。吾已经被封出去了,现已更氏为斗。何况小眴已经在位这么多年,你这是在害楚国。何况吾不论在军中还是大夫中,都没有你的名望高。你就不要推辞了,接下此冠,就任国君吧。” “你帮着王兄处理过那么多国事,你熟悉这些,还是由你来比较好。” “那吾也可以帮你……” 看着二人不断推脱,宗老笑着说道:“呵,先辈们和别的国家为了这个位置争的你死我活,你们倒好,都不愿意。我若年轻时,早就毫不犹豫的接着了。” “那你来!”*2 “反正这就是个仪式,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商量好了谁当这个国君。就去宗庙找我们这帮老家伙,记得亲自去,有事儿交待。” 宗老说完,带着初一扭头便走。 熊彻与斗伯比二人唇枪舌战之中,宗老走至荆溪身边说道:“荆溪,战争过去了,狂刀和和艾甲也该归还宗庙了。” “此事过后便送还回去。” “嗯,记得就好。”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大殿。宗老看着旁边倒塌的主殿抱怨道:“以前虽然争权夺势,但都想着留下点儿什么,给后辈积攒底气。现在倒好,败家倒算了,借东西不还,还天天去宗庙拿这取那的,这才富裕多少年啊!小眴也是,给小茂要走一些物资就罢了,还拿走……唉!知道是这样,就让那几个老东西来管了。” 副殿内。 熊彻与斗伯比争执不下时,楚原、楚林、红芬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丹阳副祭红芬(楚林、楚原)请彻公子继任国君之位。” “边军主祭楚可(楚利、红锁……)请彻公子继任国君之位。” 卿士们在领头男子的带领下,亦开口道:“大夫秋(都、来……)请彻公子继任国君之位。” “丹阳主阵敖印请彻公子……” “丹阳副阵(军中主阵)……” “边军冉鉴……” 整个大殿之中一片呼声响起,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斗伯比见状,在众人喊完之后,郑重行礼道:“斗伯比,请彻公子继任国君之位。” “请彻公子继任国君之位。”*N “……” 一场闹剧过后,熊彻无奈地被众人拥立为楚国国君。看着副殿中已经集齐的文武官员,熊彻开口说道:“吾只代理国君之责,非继任国君之位。待吾寻到王兄后,此位依旧归还于他。只是城内谣言要尽快解决,以免影响国政。” 学宫带头之人,士大夫楚秋见大事已定,新的国君第一道命令与自己有关,便急忙请命道:“国君还请放心,吾等定会与民众解释清楚,并彻查此事,抓到那传谣之人,交由斗大夫审讯。” 身后诸多职责相关的士大夫扼腕叹息,紧随其后喊道:“吾等定会配合秋大夫彻查此事。” 熊彻闻言,看着楚秋及众大夫说道:“此事劳诸大夫费心。” “为国君分忧。”*N 武将一方,诸多第一次登上副殿的师帅诧异地看向右侧,小声的相互交谈。 “这文人都是这么会说话吗?” “谁传出去的,咱们军中没人说这事儿啊。” “消息传得这么快,这事儿跟他们有关吧。” “……” 冉鉴与霜华对视一眼,无奈地冲身后说道:“你们安静点儿。” 就在这时,都大夫从人群中走出,对着熊彻行礼之后说道:“国君,昨日信堂收到诸多军柬(柬牍,后面称信。),有不少是给先君、鄂大夫还有祁司命的,如今他们都不在丹阳,吾怕延误国政,又不敢私自翻阅,现请示国君定夺。” “是代国君……算了,拿上来吧。” “这……国君,密信太多了,都在信堂呢。” “晚会儿送我府上。还有何事?” 不待都大夫回复,旁边一名年龄稍长两鬓微白的士大夫上前行礼道:“回国君,抗有事相报。” “何事?” 抗声音沙哑的说道:“城内民众惨遭战祸,死亡之众数万,城外亦被众多鲜血浸染,蝇虫众多,恐起瘟疫啊。而且大战过后,众多凶兽并未逃远,现在已经有人在城外见到一只野狼徘徊,未见的恐怕更多啊。” 熊彻听完扫视台下众人,对着一众祭司问道:“林祭、原祭、芬祭,此事可能解决?” 楚原向前一步说道:“回国君,瘟疫吾等虽能处理,但非长久之计。城外鲜血吾与楚林商议后,决定先将地面翻犁一边,而后将城南土山移到其余三处,将血液覆盖。至于死亡之人……此乃天命,吾等亦无办法。” “没让你救活他们,我是说将来尸体引发的瘟疫。” 斗伯比见状突然插嘴道:“丹阳城外凶兽的尸体已经由抗大夫带人去处理了,将来清洗完毕之后,腌制一下,其肉食就足够丹阳附近吃上好久了。至于民众尸体……若焚烧之后,或可预防瘟疫?” “国君,不可!”*N 殿中文人、武将、阵师等人震惊不已,齐口冲熊彻喊道。 “国君,人死为大,丹阳的民众们不会……” “国君,此举恐会引起民变啊!” “国君……” 熊彻看了众人一眼,挥手压下喧闹,盯着楚原问道:“你说,焚烧之后,可否预防瘟疫?” “可……可以是可以,只是……” 不待楚原说完,台下再起骚乱,众人纷纷上前劝谏。 “国君三思啊!若行此举,民众将会离心离德,楚国或将会亡!此乃祸国之言啊!” “国君,此事不只涉及民众,军中亦涉及众多,此举过后,即便吾等能压下兵变,恐怕以后也……” “斗伯比,你有何居心,蛊惑国君……” “国君,此事……” 熊彻见此,眉眼低垂,思索片刻后,开口说道:“此事再议。对了,农耕粮食一事不是鄂托大夫在管着吗?怎么是抗大夫在管理肉食,鄂托大夫呢,怎么没见他来。” 士大夫抗疑惑地说道:“昨天鄂托大夫将此事交由我来接手,去巡视农耕去了。” “刚刚经历大战,兽肉还没处理完呢,城里这么多事,巡视什么农耕,谁让他去的?” 抗满脸恐惧抬起头,心中猜测:“几个意思?我这两日嗓子不舒服,刚刚声音喊得小了?国君这是要处理我?” 随后抗结结巴巴的小声问道:“国,国君,昨日,昨日不是您让他去的吗?” “胡说!我什么时候让他去了!” 士大夫抗一屁股瘫软倒地,心中悲痛万分:“完了,果真如此。” “谁跟你说的?” “鄂……鄂托。” “他说你就信?怎么不找我确认。” “昨……昨天上午,咱们在……” “哦,下午怎么不说。” “下午我去找您了,您在府上休息。” “……” 闻言熊彻狠狠的瞪了一眼荆溪,随后上前将其搀扶起来,宽声安抚道:“你紧张什么,这事儿还辛苦你了。” 抗满脸泪水,神色狐疑,口中却说着感谢之言。 “鄂家之人最近很奇怪啊!荆溪将军,你派一队轻車去把他请回来,我倒要看看他们鄂家想要干嘛。” “溪,得令。” “诸位,还有何事?” 斗伯比上前行礼,开口说道:“国君,溪统兵。不知小祁……祁司命可有消息。” 荆溪开口回答道:“吾在城东约七百里一处山顶发现有大战的痕迹,地上留下的碎片里有祁司命的物品。” “祁姨她……” “小祁……” “祁司命……”*N “听我说完,战场上没有发现任何尸体。吾部下跟随血迹向回寻找了一阵,在距离大战约二十余里处断了,凭空消失一样,没有打斗痕迹。” “那就好,斗叔,吾记得汝之前擒获两人,其中便有围攻祁姨的三人之一。不知可曾审讯?” “回国君,吾还未审讯。” “嗯,抓紧审问一下,我有预感,他们或会有消息。诸位,还有何事?” “国君,此次大战的敌人……” “先处理完丹阳周边事宜。其他还有何事?” “国君……” ………… 丹阳城外百里,囹圄。 灰暗的‘城池’伫立在军营中心,高耸的围墙,坚实的黑色大门,门头一个方方正正的牌匾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圜’字。 在内城议完国事之后,斗伯比第一时间从丹阳赶来。 “斗大夫,您回来了。” “嗯,我前两日带来的那两个囚犯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吧。” “白袍的那个倒是挺老实的,灰头发那个很闹挺,不过被弟兄们教训了一顿,现在老实多了。” “嗯,这俩人关注着点儿,别打废了,还有大用呢。” “好的,斗大夫,弟兄们知道轻重。” “嗯,他们现在关在哪里?” “乙子区,十号和十一号牢房。” “嗯,将他们提出来见我。” “……” 走过长长的通道,一排排井然有序的建筑围着一个高塔,占满了整座城池监狱。监狱内黑白的色调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走入高塔,螺旋式的台阶一层层通往塔顶,午时的阳光透过中心的天井一缕缕照下,给整座高塔带来一丝光明。斗伯比一路向上走去,四周一间间昏暗的房间中,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走到塔顶, 午时的风带着些许的温热缓缓拂过,带起一缕鬓角的长发,斗伯比望着远处,负手而立。 塔内不时响起的审讯声和惨叫声,透过天井传了上来,声音愈加响亮。这个气质儒雅、面白如玉的男人,侧着脑袋听着此音,一脸享受地眯起了眼睛。背后的手指微微抖动,仿佛要为此谱写一曲完美的乐章。 ………… 丹阳城外,最近的一处山坡上。 一只野狼蹲伏在山顶,望着远处忙碌的众人一点点地修复倒塌的城墙,心中无限悲愤。 “我叫小帅,帅气的帅,我就是想报仇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啊!昨天这里都逛遍了,差点儿都被发现。那人到底在哪啊!” 在众兽逃离此处之后,小帅一路狂奔,赶至丹阳城外之后,趁着昨日清晨众人松懈之时,小帅灵敏地游走在丹阳城周边,不断嗅着空气中的气味,想要找寻到嘎了自己未来性福的辣个男人。就在其认真寻找之际,不幸被人发现的小帅,差点饮恨当场。 想到此处,小帅那帅气的狗脸上……狼脸上,一阵扭曲,獠牙外翻,愤怒地嘶吼了起来。 “嗷呜~” “我今后就守在这了,你逃不掉的,那个嘎蛋的家伙!” “仇恨使我面目全非,那我就消灭仇人!” “以后我叫复仇者!” “一切为了复仇!” “坚持就是胜利!” “……”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二十三章 囹圄审犯 丹阳城外。 暮春,望九日。 “嗷呜~” “那群老东西和那几个小家伙儿没守住?不可能吧。” 经过几天的长途跋涉,几次生死危机,终于带领部下赶至丹阳城。浓浓烈日下,冉胜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狼嚎声,望着远处高耸的城墙,想着朝堂上跟荆溪和诸大夫斗嘴的场景,心情万分愉悦。 “什么玩意儿,这都到丹阳了怎么还有野狼呢。这荆溪怎么回事儿,就这么守护丹阳的?回去就向国君告他一状,看我告不死他。” 就在冉胜想着怎么在国君面前将此事放大,给荆溪制造麻烦之时,一队轻骑从丹阳方向赶来。 “冉胜上将军,国君带领诸大夫和各将军在西城门外等着你们,迎接诸位归来。” “国君亲迎?” “是的。” 冉胜神色激动,一脸荣幸的冲着身后急切喊道:“弟兄们,加速行军,国君在城外亲自迎接咱们回去呢,别让国君久等了!” “是,重甲师,给我跑起来!” “长矛师,加速!” “……” 一柱香后,丹阳西城门外。 熊彻带领众人站在门外迎接冉胜一众,待其率领部下抵达,荆溪上前一步,立在熊彻身旁。 熊彻冉胜二人四目相视,前者双眼之中带着庆幸喜悦的神色,后者迷茫的对视一眼之后,便左顾右盼寻找另一道身影。 “彻公子……” “父亲……” 冉鉴刚刚开口准备提醒,便被冉胜和熊彻同时挥手止住。 “冉胜将军辛苦了。” “保家卫国是吾等将士们应该做的。只是,彻公子,国君他是临时有急事儿走了吗?” 听到冉胜提起自家王兄,看着不断四处找寻的冉胜,熊彻咬牙切齿的说道: “他确实有急事儿!走的时候可冲忙了,火急火燎的,还带着小茂一起走的!” “哦,怪不得也没有见到茂公子。” 冉胜神色恢复正常,转而对着熊彻作揖道:“感谢彻公子出城迎接,冉胜不甚荣幸。” “此战若无将军示警,丹阳将不复存在,冉胜将军不必如此,应该是吾等感谢你才对。” “那,彻公子咱们回城吧?” “走吧,冉胜将军和诸将士历经大战又辛苦奔波许久,想必也十分困乏了,赶紧休息一下,晚上给各位庆功。” “冉胜上将军,这次多亏了你啊……” “此战若无将军示警……” “……” 冉府。 收拾利索的冉胜一身红袍,挥退府上旁人,与冉鉴相对盘坐。 “小鉴,在城门处你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话对我说?” “今楚国国君为彻公子继任,城门处吾欲提醒父亲……” “熊彻反了?怪不得荆溪一直在他身后站着防着我。你怎么做的?” “彻王未反,是眴王他……” 听着冉鉴的述说,冉胜紧皱的眉头愈来愈重,双拳紧握,脸色铁青。 “嘭~” 冉胜一拳锤在案几上,愤怒的问道:“荆溪也跟着胡闹?斗伯比怎么做的,鄂文呢?敖印呢?楚木……祭司就算了,宗庙呢?” “父亲,这事儿就是斗大夫组织的,鄂文出城后就没回来,鄂家所有直系全部消失,其他人也都参与进来了,宗老当时也在。” 冉胜听到宗老也在,情绪逐渐冷静下来,看着门外熊熊烈日说道:“鄂家可能有问题,鄂烈也不见了。换国君这事儿可大可小,若事情不明不白,那几个家伙可不一定会做什么。走,趁天色还早,随我去宗庙问个究竟。” “父亲,这……好吧。” ………… 囹圄,高塔之巅。 一袭白衣的斗伯比负手而立,眉头紧皱,瞭望远方。 “狱长,乙子区十号、十一号囚犯已带到。” “嗯。” 斗伯比停下思绪,挥手示意狱卒退下,转身看向二人。 只见两人身穿破旧狱服,长发零散的披在后背上,狱服下露出的条条疤痕,控诉着这几天的悲惨遭遇。 “抱歉,手下不懂事儿,让二位遭此折磨。” “呸!” 召沛满脸不屑的冲斗波比吐了一口唾沫,说道:“这么多天下来,你们应该也知晓吾父何人,有胆你就杀了我,别搞这些小把戏。” “呵……” 不待斗伯比开口,鼻青脸肿的伏云便抢着说道:“斗大夫,我说我说,此事因为你们国君熊眴……” “废物,闭嘴,吾辈缀衣人岂可畏惧蛮夷之辈。” “你爹是仲山太宰,还是宣部冠主,你当然不怕。我又没人关注,没人赎我。” “你对的起服主的信任吗?” “那也是我跟尹服主的事儿,跟你又没关系。” “你……” 就在两人争吵之时,斗伯比不耐的指着召沛说道:“停停停,老婺……老婺!把这个拉下去,让大伙儿照顾照顾。” “是,狱长。” 待手下将召沛带走之后,斗伯比和颜悦色的继续说道:“伏云是吧,你接着说。” “斗大夫,你们国君公然违制也就算了,还攻伐濮族百国,灭陉隰,扩增兵甲,违反先祖百族对山上山下的禁令……这哪一条放在百年前都是要被灭国的,你们国君他……” 斗伯比不屑道:“二百年前那姬瑕不就来过了吗?我们楚国灭国了吗?他自己不就折在这了?” “斗大夫,那一战你们先祖不也是付出惨痛的代价才平息此事吗?” “荒谬,你们昭服有人吗?” “你们不也断代了吗?” “……” 就在二人继续争执之时,一阵微风拂过,斗伯比转头看向远方,冲伏云问道:“不说这事儿,你们就因此事发起战争?我楚国边境处你们也布了不少局吧,不然你们也到不了丹阳。” “我就知道这些,真实原因我并不知晓。你们边境处被大军拖着了,周王宗室在你们楚国西边的是上上任三军统帅,武部的方叔和召虎前辈,东边的是……” “怎么在丹阳城内突袭国君的是尹太师?你们这欺负老实人呢?” 不待伏云回答,斗伯比接着说道:“兽部来了四军,卜筮人出动三司,五行部来了两位主阵,丹阳城外布阵的是五行部的伯阳太史吧。你们这阵仗真大啊!尹太师、伯阳太史,啧啧,一个真心为民,为了天下,一个无欲无求,顺应心意。你们还真是逮着老实人可劲儿欺负。” “也不是,此事是尹太师自己要求来的。我听说原本天王都调集了四军,外加殷八军,兽部四军,卜筮人三司,加上宗室配合,准备直接灭了你们楚国呢。最后是尹太师担心天下民众,召集各部前辈前来助阵,至于伯阳太史,他是自己要求来的,为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此事是宣王主导?” “开始是天王通知的宗室,宗室跟我们宣服联系的。后来就不知道了,我位卑权轻,此事知道的就这么多。” 斗伯比见状,眼睑低敛,盯着伏云沉思起来,将伏云看的心惊胆颤。就在伏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斗伯比开口说道:“好,那我问点儿别的。” 伏云慌忙说道:“斗大夫您问,伏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斗伯比挥了挥手问道:“你们,可曾设立幽服?” “幽服?应该没有,我们只管山上之事,山下的事儿都已经交接出去多年了。也就这几年一直没人与吾等交接,跟宗室联系之后,我们才知晓此间之事。” “穆服后面应该还在吧。” “我还未去过岐山,具体不太清楚。” 见斗伯比不太满意的抬头看向自己,伏云急忙说道:“应该在的,应该在的,我前一阵听尹服主说过几次,好像懿服服主带着冠主和饰主找哪个仙宗麻烦来着,尹服主还说山上山下皆不该如此啥的。” “呵,果真不亏是尹太师,虽然不了解山上之事,但肯定与咱们山下不同。啧啧,有他在,那就是再一个元……周公啊,山上不太平了。” “可不嘛,我们服主哪都好,我们这帮开始就跟着他的弟兄们,就算让我们送死我们都愿意。就是太爱管闲事儿了,他们爱死爱活与我们什么关系,只要别霍乱天下民众不就得了?” “啧啧,还真不愧是尹太师带出来的人……我再问你,毕公毛公那几位可在?” “哪位毕公毛公?” “就是有没有设立康服。” “没听服主说过。” “那几位先贤呢?” “哪……哪几位?” 斗伯比抬头望了下天空,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而后说道:“那四位圣人。” 伏云闻言,满面惊恐,肝胆欲裂,磕磕巴巴的说道:“圣……圣人,你……你们楚国胆子这么大?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听服主提过,我们也不敢议论。” “听说他们去天外了?” “不知道。” “听说自康天王为界,所有先贤尽皆前往天外了?” “不知道。” “山上是什么风景,天外又是什么风景啊!” “不知道。” “……” 听着斗伯比的感叹,伏云心跳剧烈抽动,脸上布满惊恐的神色,完全不敢参与其中。 “你什么都不知道,留你干嘛,干脆杀了算了。” 伏云闻言,紧张的向斗伯比一点点蠕动,口中紧张的说道:“斗大夫,我真不知道啊!我只是处理一些杂事,跟服主接触的都不多,还没有真正了解山上,天外就更不清楚了。” “那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所有的。” “好,我们宣服总共分为三块,一共……” 时至黄昏,满天金黄色的光线照耀在高塔之上,给冷漠的囹圄带来了一丝温暖。 经过伏云一下午的招供,将宣服所有信息以及最近山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尽皆了解清楚后,斗伯比双手揉着脑门,伏在案几旁思索着该在竹简上记录哪些信息。 ………… 丹阳内城,信堂。 长宽数十丈的房屋内,立着数百具木架,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竹片信件。 “都大夫,信在何处。” “彻,国君!在这边。” 正在信堂中处理各方信件的都大夫听到声音急忙起身,一路小跑到熊彻身旁为其带路。 “国君,这些都是各处边军的将帅们发来的密信。” 看着面前一大两小三方由竹片堆成的小山,熊彻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些都是?积攒多久了。” “回国君,这些都是前天晚上到今早收到的信件。那边还有一堆没有处理,里面应该还有。” 就在两人说话间,几个长袍士人冲二人行礼后,将手中信件分类放入三堆小山中。 熊彻揉了揉剧烈跳动的太阳穴说道:“先把这些送到我府上。” 说完扭头向门外走去,边走边对旁边亲卫安排道:“通知秋大夫、莱大夫、楚原、红芬他们去我府上,把荆溪和红光也喊来。” “是,国君。” 回府路上,熊彻好似想到了什么,转身对身后亲卫吩咐道:“你去囹圄通知斗大夫,让他晚上回来,一起给冉胜将军庆功。” “你去通知……” “……” 公子府。 恢宏宽阔的大堂内,熊彻带着四人不断翻阅着密信,旁边诸多手下刻刀不停的挥舞,在空竹筒上刻下新的命令。 “国君,荆湘总帅密信已收集完整。” 熊彻抬头从秋大夫手中接过密信,示意其继续整理,自己则准备低头看去。 “国君,红威上将军密信已收集完整。” “国君,霜降上将军……” 随着时间的推移,传令兵接连从熊彻府上进进出出,信件逐步减少。 在回复完最后一封密信,天空已是黄昏,众人伸着懒腰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就在几人准备告辞之时,熊彻拦下几人说道:“各位,别急着回去。” 众人神色一紧,下意识的四处张望,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疑惑的看向自家国君。 “一起喝酒去,给冉胜将军庆功,也犒劳犒劳各位。”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二十四章 金鸡报晓 暮春三月,金鸡报晓,天气微凉,微风吹拂,在院中躺了一夜的李华蕴打着哈欠醒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被褥,以及在厨房中拎着勺子的小白,李华蕴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掀开被褥,缓缓起身。 “小白,捣鼓啥呢?” “蕴哥你醒啦?鱼汤马上就好了,你赶紧洗漱一下,准备吃饭啦。” 掀开盖板,看着已经盛满的水缸,转身看了一眼忙碌中的小白,李华蕴收回视线,摇着头舀起一瓢水便开始了洗漱。 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声,身旁的竹叶沙沙作响,李华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将水瓢放置石凳,转身披上被褥,继续洗漱间撇见小白身上单薄的衣服,李华蕴口齿不清的交待道:“小白,这三月清晨的风,还是很冰冷的,屋里有我的厚衣服你先穿上,小乌你俩身影相仿,等会儿我带你去借一身儿。” “没事儿,蕴哥,等下太阳出来了就不冷了。” “傻小子。” 洗漱完毕,李华蕴进屋翻找一番,换上一件麻布短襟后,走到厨房里强硬的将被褥给小白披上,一把抢过其手中的锅勺,让其去炉灶旁歇着,开始了自己上手做饭。 李华蕴一边搅动着锅内鱼汤,一边随意的说道:“小白啊,我跟你讲,你这出了一身汗,外面又这么冷,如果不注意的话,最容易感冒……哦,就是着凉生病。以咱们现在的条件,很难熬的,说不定……” 听着蕴哥的关怀,小白蹲坐在一旁,紧了紧身上的被褥,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体温,一早晨忙碌产生的疲惫一扫而空,内心感到十分的温暖。 火苗在灶台内不断舞动,未完全燃烧的柴火不时发出砰砰的声音,剧烈燃烧的火焰将小白的脸庞照的一片通红。 咕噜~咕噜~ 锅里鱼汤翻起一串串水泡,随着李华蕴不断的搅拌,鱼汤的鲜香顺着蒸腾而起的热气飘满厨房,引的两人不断吞咽口水。将鱼汤盛出,锅中置水,两人端起吃食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小白,别吧唧嘴!” “蕴哥,我没有。” “那是谁!” 一阵寒风推开门窗,吹进厨房之中,门窗与墙壁的撞击声让两人寒毛炸起,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李华蕴两人同时停下手中吃饭的动作,机械般的转头向四周看去。 金乌缓缓升起,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却未让二人感受到一丝温暖,别无他人的厨房里,李华蕴害怕的牙齿慢慢开始打颤。 并未经过各种电影洗礼的小白放下餐具,提起身旁烧火棍挡在李华蕴身前,四处张望着说道:“蕴哥别怕,我保护你!” 半柱香后,缓过神来的李华蕴带着小白慢慢走出厨房。空无一人的院落中,只有竹子在风中左右摇摆。 两只手各拎一节木材的李华蕴惊疑的问道:“小白,你确定没有吧唧嘴?” 小白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吃饭一直都没有发出声音,刚刚我以为是蕴哥你发出来的呢。” 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经此一事,再无食欲的二人返回厨房收拾利索。 不算很大的村落中,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穿梭在一排排庭院之间。不理会身旁打招呼的村邻们,两人快速的向着村中心跑去。 盘根错节的巨木之下,大汗淋漓的李华蕴与小白喘着粗气,看着一早就闲坐在树下的两位老者,磕磕巴巴的将刚才所遇之事讲述了一遍。 原本笑意盈盈的螣老一脸严肃的说道:“我在村里这么多年,没听哪个后辈说过有这种事儿,你俩确定没听错?” 李华蕴左手撑腰,右手扶着树干,十分确定的说道:“没有,我俩都听到了,绝对不会出错。” 小白在身后捂着肚子不断点头,一边喘气一边不断附和。 一如既往的扶着竹竿靠在树上的熊老开口说道:“你家院子在村子最边上,是不是有人来咱们村子了,你在院子里有没有看到附近有人。” 李华蕴再次重重的喘了口气,抬手擦掉脑门上不断渗出的汗珠,坚定的摇了摇头。 螣老与熊老对视一眼,转而看向李华蕴与小白二人,疑惑的说道:“这种怪事儿还是第一次遇到呢,如果有人跟你们开玩笑的话,也不可能看不到人啊。” 熊老拄着竹竿缓缓起身,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冲着李华蕴二人开口说道:“一起去看看不就得了。老螣,咱们也不能天天在这坐着不动,走,陪着小蕴小白他们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返程的道路上,或许是人多的缘故。李华蕴与小白二人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一边与街坊四邻打着照呼,一边在前面为两位老人带路。 建在山腰相对平坦地带的渔村,一座座简易的房屋散落在四周。 一脚高一脚低的走在村中道路上的四人,在行至一半之时,鹰老弯腰弓背,拄着扁担从旁边巷子里走了出来。 看着前方带路的李华蕴,鹰老打招呼道:“小蕴?平时你不都是被那群小家伙儿叫醒的吗?现在他们都还在被窝里拱着呢,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太阳打东边出来了?” 正准备跟鹰老打招呼的李华蕴,听到鹰爷爷调侃的话语,满头黑线的说道:“太阳都照着屁股了,那群小家伙儿还没醒,给他们放几天假就可劲儿睡!” 鹰老笑眯眯说道:“小孩子嗜睡是好事儿,睡得香才有福嘛。” 村里那群小家伙儿每次在不讲课之时都要睡到中午才肯起床,早就习以为常的李华蕴不再反驳,毕竟小孩子精力旺盛也是需要吃喝睡眠支撑。 见李四人并未停下脚步,鹰老不待李华蕴说话,抢先问道:“你们这是要去村外吗?有什么好东西跟我讲讲,我也去看一下。” 彻底不再恐惧的李华蕴开玩笑道:“有鬼!鹰爷爷你要不要去瞅瞅,就在我家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跟小白正吃饭呢,突然出来吓唬我们。螣爷爷和熊爷爷正跟我去看个究竟呢。” “算了算了,小蕴你俩火气旺肯定不会有事儿。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经不起折腾,就不去了。” “鬼?小蕴你怎么不早说,我们这年纪的人过去还不是添乱嘛。” “哎呦,我这老腰诶,走这么远疼死了,小蕴啊,熊爷爷就不陪你去看了哈。” 看着三人同时转身离去,李华蕴一脸懵逼,不断比划着的双手僵硬的悬停空中。 原本已经恢复的小白,一脸恐惧的小跑到身后,紧张的拽着李华蕴的衣角,恐惧的气氛再次将近,笼罩在二人周边。 一阵微风吹过,被凉风刺激到的李华蕴急忙说道:“您三位见多识广,肯定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 “告辞告辞!” “小蕴你可以的,告辞!” 望着晃晃悠悠向远处走去的三位老人,感受着身旁紧张到发抖的小白。李华蕴看向不远处的家门,一咬牙一跺脚,牵着小白发抖的小手,目光坚定的向着家中返回。 身后三名老人晃晃悠悠没两步便返回树下,感受着二人恐惧的返回家中,相互对视一眼,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率先缓过劲儿的螣老指了指嘴角,冲鹰老说道:“小蕴做的鱼汤就那么好吃吗?你这嘴角的汤渣差点露馅儿。” 鹰老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回味起刚才的鱼汤,下意识的吧唧了一下嘴,赫然与李华蕴两人在厨房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鹰老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笑眯眯道:“小蕴做饭是真的可以,早晨一碗鱼汤,胃都暖暖的。” 随后想起李华蕴与小白紧张恐惧的神色,一脸坏笑的接着说道:“只是他们两个暖不暖可就不一定咯,没想到狂风巨浪都不怕的小蕴,这么害怕鬼怪,以后村里可有的意思了。” 熊老止住笑意,无奈的摇了摇头,担忧的望向李华蕴二人。 收回视线,熊老严肃道:“咱们还是别做的太过火,万一把这小家伙儿给刺激到可就不好了。他这种性格,若有什么想不开,可是极难扭转的。” 鹰老摆了摆手,不在意的说道:“老熊,祖庙那边已经我让熊霜过去接管了,姬家那帮疯子也已经全部撤离,咱们最近又没有什么事儿,多盯着点儿他就是了。” 当~ 熊老手中竹竿照着鹰老头上敲下,之后在空中不断晃动。 “没大没小。” 已经盘坐在树根,靠着树干,缓缓闭上眼睛的螣老缓缓开口。 “熊,他俩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还能出事儿不成?你啊,就是关心则乱。” “哼,说的容易,他被刺激到了你们开导去。” “……” 李华蕴站在自家门前,口中小声念叨着子不语怪力乱神,左手结着佛家手印,右手持道家手诀,心里回忆着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内容。 在小白疑惑的眼神中,“施法”完成的李华蕴在脑门和胸前各点几下,大喝一声“阿门”,随后便昂首挺胸的疾步向内走去。 那坚定的步伐,那忠诚的神色,那无所畏惧的姿态,让小白心中的恐惧亦消除了不少。 就在检查完院落和所有房屋,暂时放下心中对此事的恐惧后,两人进入厨房准备继续未完成的早餐时。 “啊!!!” “妈妈呀,真有鬼!!!” “哇~蕴哥等等我!!!” 小白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跟在手舞足蹈向着村中大树下跑去的李华蕴身后,拼命的追赶……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二十五章 捉弄 艳阳高照,天气微凉,渔村十五户人家,数十人齐聚李华蕴家中,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其清晨遭遇的鬼怪之事。 清晨李华蕴那一声大喊,惊醒了整个渔村赖床的众人,几个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的娃娃,在小白紧随其后的哭喊声中崩溃起床。 在经历了一阵鸡飞狗跳之后,见多识广的山叔得出结论,村里有“魍魉”出没。只是此地处于山腰,距离江水有不短的距离,而且“魍魉”经常出没于夔国周边,别处极其稀少。同样不解的山叔只好拉着众人将三老请来,在李华蕴家附近一起找寻。 李华蕴住在村子北侧,临近村子边缘的篱笆围墙,对面不远处住着木叔一家,渔村一条“宽阔”的主要道路将两家隔开。 道路上的尘土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了底部青石。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已不再哭泣的小白正紧紧抱着李华蕴的胳膊蹲坐在“石凳”上,小花猫一般的脸上露出极度的惊恐,身体时不时的颤抖一下。 原本调侃小白的众小只,被各家大人教训一番,在小白未曾反驳之下,此刻同样一脸惊惧的看向厨房,心思细腻的小柳小禾不断尝试跟小白说话,试图消除其心中的恐惧。 平复下心情,看着四处翻找的众人,李华蕴扭头看向一旁的祁氏:“祁姑娘,我知道你不简单,今天这事儿你怎么看。” 盘坐在门口的三位老者同时扭头看了过来,一旁正无聊编头发的祁氏寒毛炸起,下意识的向三人方向扫了一眼。没好气的冲李华蕴说道:“我这不站着看呢吗?” 紧盯着祁氏动作的李华蕴不理会她调侃的话语,在其眼睛扫向三老之时,李华蕴转头看去。 三人若无其事的抬头向李华蕴微微一笑,而后若无其事的摆弄手中“拐杖”。 李华蕴挠了挠头,恐惧消退,心中疑惑开始逐渐加重。 自从前几天第一次离开渔村之后,怪事儿一件接一件的发生,此刻冷静下来开始认真复盘起来。 “昨日三老那番言论,唔~应该是在吹牛皮;祁姑娘那放在后世都让人头疼的伤势;那水路转角处的硕大蟒蛇;突如其来的洪水巨浪;不论规模还是繁花程度都明显超越各时代都城的丹阳,处处都与记载不同。” “对了,还有之前海叔忽悠我去作弄山叔那次,事后他俩打架那拳拳到肉的砰砰撞击声,隔着整个村子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还有刚来到这里时那群娃娃都打不过,当时还以为自己虚弱,不常锻炼的原因,这明显不对,再不锻炼也不可能连那毛孩子都打不过啊。还有逐渐增长的气力,石叔打造的家具,兰姨奇怪的疗伤方式,土叔那一屋子的旗子石子和看不懂的龟壳,江叔那几套鳞甲……云叔那强健的腰子,哦,这个可能正常。” “还有那只野猪,动物世界我又不是没看过,身影明显大的多,长相也比视频里凶残。还有那水里能发光的鱼,始终跟着小鸽的那几只雏鸽,每次打猎带回来的那些奇怪野兽……” “科学价值观误我啊!当时我怎么就不觉得怪异呢?这两年一直在这附近呆着,也该真正的出去见见世面了,可是剑还没有着落呢,没有武器武艺怎么出去闯荡,要不……跟山叔练练武?算了算了,不得折磨死我,想想办法让他们下次打猎带上我,起码先……” 见李华蕴一直沉思,没有继续问下去,祁氏重重的松了口气,转头看着三老的背影,忌惮万分。 众人围着周边翻找数遍,见没有任何异常,三老又无动于衷,山叔无奈只好让众人搜寻整个村子,自己向着李华蕴走来。 见李华蕴手指不断摩挲着下巴,聚精会神的思索,山叔咳了一声道:“小蕴,你家附近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我们去村里其他地方看看。这几天我让老木多盯着点儿,如果真有什么魍魉鬼怪,咱们这么多人,不用怕它。” 祁氏和三老闻言同时摇头,未发现四人异常的李华蕴开口道:“谢谢山叔,谢谢大家。山叔有些问题我想请教一下。” 山叔伸手朝其脑门上探了探,怪异的看着李华蕴说道:“今天怎么了,说话这么见外,文绉绉的,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山叔只要知道,都跟你说。” 李华蕴看了一眼三老,见其依旧在摆弄着“拐杖”相互闲聊,便向山叔问道:“鹰爷爷他真杀过金雕?螣爷爷屠过蛟龙?熊爷爷坐骑是天马?这世界上真有巫法神仙?” 刚刚平复心情,继续胡弄自己头发的祁氏两只耳朵几乎竖了起来,小心的向着两人方向靠近。 山叔闻言笑道:“巫法神仙应该是有的,我见到过在天上飞的仙人。至于那三位老祖宗,他们也经常这么跟我们讲,说实话,我们心里也不信。但他们知道的很多,说的话都能应验,什么事儿都能提前安排我们,反正也只能信他们的话。” “那也就是先知呗。” 李华蕴刚刚不屑的说完,脑子跟上后,立马警觉的抬头接着说道:“先知先觉先动,为众生之先,那不就是圣人嘛!还是说卜卦算命那种先知?” 听到李华蕴提起圣人字眼,三老慎重的对视了一眼,而后熊爷爷口中没好气的嘟囔着拿起手中拐杖“伸了个懒腰”。 就在两人准备继续交谈之时,并无大伤的云叔海叔两人顶着浮囊的身体走来,关切的围着李华蕴上下查看。 检查一番之后,海叔口齿不清道:“没逝就好,没逝就好。” 云叔罕见的表现出一脸严肃模样,凝重的问道:“山哥,听阿荷说,小蕴被魍魉作弄了?咱们这么多人在这,他应该不敢伤人,但听说那玩意儿长得可丑了,没吓到小蕴吧。” 海叔闻言感叹道:“据说小蕴今天碰到那玩意儿长的巨丑,青面獠牙,五短身材,还喜欢模仿别人声音,要是让我遇到,一定要让它见识见识海爷爷的铁拳。” “对,听说它并没有什么攻击力,也就是在暗处吓唬人,纯粹就是一个怂包,它最好祈祷别遇上云爷爷我,不然……” 云叔还未说完,浑身打了个冷颤,感叹一句暮春三月的天气,便接着说道:“不然有它好果子吃。” 一番折腾过后,搜查无果的渔村男女老少们再次聚集在一起,商讨着以后的防备策略。李华蕴感激的对着众人道谢后,拉着小白向堂屋内走去。 在经过与小白许久的沟通交流过后,李华蕴半信半疑的走出房间,依靠在门框边上,望着远处山林发呆,内心中产生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三观开始微微动摇。 暮春的天气十分善变,中午还是艳阳高照,向世间散发着春天该有的温暖,转眼到下午,小雨已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雨水顺着屋檐瓦当滴滴答答的流下,宛如一道水幕。 屋外众人商量完毕之后,见天空中已下起了小雨,妇人们拉着大孩子三三两两返回家中准备傍晚的饭菜,祁氏跟着三老躲在门前的大树下避雨,小柳小禾在雨中追逐嬉闹,一众小家伙儿早已忘记魍魉之事,不知跑去何处玩耍,山叔见云叔海叔伤势已好大半,便拉着几人躲在屋檐下交待着后天进山打猎之事。 就在山叔即将安排好一切事项之时,鹰老一脸微笑的走来,躲进屋里之后开口说道:“小山啊,刚听你们说要后天进山打猎,是要等小海小云他们吗?” 山叔急忙开口回答:“嗯,小云小海他俩的伤预计明天就能好大半了,我们准备后天就出发,进山狩猎。” 李华蕴听到众人准备进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鹰老眼角的余光扫过,看到李华蕴那纠结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道:“今天早上小蕴不是遇到魍魉了嘛,小云和小海带伤进山又太危险了,让他俩在村里养吧,正好还能防备着点儿,全村老少都在这呢,你们都进山打猎,放心的了吗?” 看着众人狐疑的目光,鹰老面不红心不跳的接着说道:“你看山中除了豺狼虎豹之类的野兽,还有各种各样的异兽,如果遇到金雕天马之类的也就罢了,他们极少主动攻击人类,但若遇到酸与从从巴蛇一类的异兽,他俩过去也太危险了,让他们在村里守着吧。” 鹰老说完便拄着拐杖靠在门框另一侧望向山中,双眼不断的向着李华蕴偷瞄。 山叔看鹰老不断的瞄向李华蕴的眼神,止住即将开口发问的一众男人,心领神会的说道:“那他俩留在村里,我们的猎物会少很多,他们过去最少也能扛扛东西啊。” 李华蕴听到金雕天马之时便已经意动,怕自己前去会帮倒忙未曾开口,现在听到可以扛一些猎物,已经有了理由便立马开口道:“山叔,让我去吧,就算我不会打猎,也能给你们扛猎物,同时也见识见识山里野兽。” 见鱼儿已经咬钩,山叔就要答应之时,鹰老急忙说道:“不行不行,你去更危险,就你这小身板儿,还不够异兽一巴掌拍的呢。” 看着鹰老鄙视自己的眼神,李华蕴捋起袖子,双拳紧握秀了把“肌肉”,不忿的说道:“咱这两年不是白过的,你看这肌肉!你看这线条!你看这身材!就算打不过咱也能逃掉,不会拖累大伙儿的。” 鹰老与山叔对视一笑,众人面面相觑,而后便同意了李华蕴的要求。 在征得鹰老三人的同意之后,江叔带着李华蕴试穿鳞甲,火叔带其进入自己的秘密武器库挑选兵器…… 天色渐晚,一切准备就绪的李华蕴返回家中,看到站在树下还未离开的祁氏,正要开口询问之时,祁氏率先说道:“小子,这块玉佩是我老家那边很多祭祀祝福过的,你带着吧,讨个吉利。” “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好吧。” “就当是你给我送那么多东西的回礼。” “那些都是我自己随手做的,不用在意,你这个太贵重了。” “拿着!!!” “哦,好。” “明天小白在家没事儿,让他去找我说说话。” “嗯,行。小白~小白!!!” “……”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二十六章 进山 熹微晨光朦胧起, 身负行囊着鳞衣。 苦劝几载无功效, 不抵山中几声厉。 ………… 天还未亮,众人便从家中走出,将李华蕴从床上薅了起来,背着行李向山中出发。 翻过一处矮山,天边亮起一抹光彩,早起的动物们逐渐开始活动起来,树林中响起一阵阵沙沙声。 微风轻轻拂过,绿树摇曳着身姿,渔村一行走在杂草丛生的山野之间。 感受着微凉湿润的空气,聆听着清脆悦耳的鸟鸣,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一片翠绿,李华蕴穿着鳞甲,背着行囊跟在众人身后,新奇的感受着眼前的一切。 望着在队伍前方拎着一把大刀开辟道路的山叔,李华蕴转身问向身旁同样一身鳞甲,手中拎着两只兔子的魁梧大汉:“江叔,咱们每次进山打猎都是这样吗?这也没什么危险啊,就是起的太早,挺废人的。” 江叔见李华蕴悠闲的模样,一把将手中的兔子扔进其身后的背篓,拍了拍手说道:“咱们的目标可不是这些兔子野鸟之类的,你们每天吃的那些肉食生前可都是强大的异兽,要不然你……” 听到这日常“吹牛皮”的话,李华蕴摆了摆手,随口说道:“得得得,你们一个个的啊,都跟着那老三位学习吹牛皮,如果是刚来就碰到昨天的事儿啊,说不定我就信了。” 见身旁几位听到对话的叔叔们都跟着江叔不断摇头,李华蕴随意的说道:“虽然有些事儿确是不好解释,但一定都有其原因,你们这些,跟走进科学比差远了知道不?就算是ufo外星人都比你们讲的故事有意思,更何况后来网络发达了之后,那一个个……” 平时跟李华蕴接触最多的木叔,听着其絮絮叨叨的讲解自己的认知,摇着头斜着眼睛看向李华蕴,学着李华蕴的口气小声吐槽了一句“土鳖,还挺倔,等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完便向前走去。 时刻盯着周边,防范危险的星叔小声向并肩而行的冬叔问道:“小蕴这孩子奇妙言论挺多的,怎么这点儿基础的认知都没有,每次说起这个,总能找出一大堆理由来。” 同样四处观望的冬叔无奈说道:“这孩子哪都好,就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怎么都不信异兽鬼怪神仙这些。前一阵咱们打鱼回去,小七还跟我说,华蕴哥哥告诉我,什么子说不能讲怪异暴力变乱鬼神之事,要讲仁德礼制。这臭小子,我怕他以后惹到不该惹的人,找他问了一句,如果你碰到鬼怪神仙找他麻烦怎么办,你猜他怎么说的?” 听不下去李华蕴长篇大论的川叔,此时从后面伸出脑袋好奇的问道:“那小子立马跪地求饶?” 星叔看一眼川叔,赞同的点了点头,一幅肯定如此的表情瞅向冬叔。 见东叔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星叔开口说道:“要不就是装死?那小子滑头起来没下限。” 冬叔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再就此事卖关子,一脸沧桑的感叹道:“何止是没下限啊,他说什么对于鬼神之事,尊敬他们,远离他们。” 星叔一脸疑惑,回头赞赏的看了一眼小蕴说道:“这也还行,要是我可能还不如小蕴呢,说不定当场就给跪下了。” 川叔也诧异的回头斜了一眼,不可置信的说道:“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心气儿。” 见两人对李华蕴的认知开始偏差,山叔不忍的开口说道:“不是这点儿,还有一个,这小子一直不愿成亲的事儿,你们猜为啥。” “缘分?”*2 山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愤怒的说道:“什么缘分!我看就是他的推诿之言,听说他们老家那里什么网友都喜欢……按他的话说就是好人妻。” 见二人不理解,山叔将昨日与李华蕴的交谈缓缓道出。 随着山叔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除了前去探路的风叔和前方开路的山叔,身后长篇大论的李华蕴和听迷糊的江叔外,所有人慢慢停下脚步,神情从谨慎逐渐变成了严肃。 “小蕴!”*N “咋?” 正在滔滔不绝的讲述后世所见所闻的李华蕴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之后,抬头懵逼的看向众人。 “小蕴,来来来,咱们爷儿几个唠唠。” “过来过来,咱们讨论讨论……” “是不是阿云教你……” 看着似曾相识的场景,李华蕴心脏漏了一拍,强忍着未知的恐惧,缓慢的向着众人走去。 解放出来的江叔先是懵逼了一瞬,而后看着如此场景,嘴角渐渐勾起,露出一脸坏笑。 太阳逐渐升起,驱散了暮春三月清晨的凉意,群山之中的一处山谷里,数十丈高的树木围成一圈,茂密的枝叶几乎遮挡了所有光线的洒落。树下绽放的百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将山谷照亮,一只只人头大小形同蜜蜂的怪物在花丛中不断飞舞。还算祥和的景色中,隐藏在花丛下的藤蔓四处蠕动,不断发出沙沙声响,偶有飞鸟野兽误入,藤蔓便突然窜出,将起牢牢捆绑,哀鸣声还未响起便已消失于花丛之下。一阵狂风吹过,露出了花丛边缘处埋葬的森森白骨。 不远处的巨树上,风叔屏气凝神,慎重的望着下方,目光四处游荡。 吱吱~ 就在风叔准备离开之时,山谷对面响起了一阵混乱的叫声,一群猿猴挥舞着木棍冲向花丛。无数藤蔓冲天而起,同样向着猴群方向挥舞而去。 双方普一交手,无数藤蔓破碎,绿色的汁液洒满大地,刺鼻的气息弥漫。从天而降的绿色汁水给前方的猴群披上一层长袍。 随着猴群的推进,数只猿猴不小心被藤蔓卷上高空,既而爆裂,满天鲜红混杂着残肢碎肉洒落地面,鲜血犹如滴入海绵中一般,被迅速吸收,附近的花瓣中心发出刺眼的亮光。 吼~ 就在猴群前进受阻,战况焦灼之时,一只两丈高的壮硕猿猴拔出一颗腰粗的大树,从后方冲来,手中巨树挥舞,浑身光芒四射,将满天藤蔓瞬间打落,硬生生扫出一条道路。 猴群举起手中木棍,兴奋的蹦跳起来,在巨猿的指挥下,取下一朵朵花瓣中心发光的球体。 就在猴群准备在巨猿的带领下继续向中心进发时,无数条藤蔓从花瓣间隙窜出,相互靠近缠绕,形成了数根百丈长的粗壮鞭子。 同时,山谷之中,大地颤动,一颗散发着青绿色光芒的巨大圆球从地下钻出,低端连接着无数藤蔓与根茎,犹如一颗眼球一般朝巨猿方向“看”去。 吼~ 只见那巨猿将“木棍”重重砸在地面上,浑身毛发如钢针般根根直立,浑身肌肉隆起,身上明灭不定的光芒随着一声怒吼,身前数丈的花瓣藤蔓尽数倒地,无数猿猴急忙上前摘取果实。 一道明亮的绿色光芒从圆球处射出,巨猿急忙闪身躲开。 倒地声从身后传来,巨猿回头望去,光芒所过之处,十数只躲闪不及的手下瞬间腐烂身亡。 吼~ 巨猿目眦睚裂,一声怒吼之后,猴群后方,两只更加高大的巨猿捶打着胸膛冲来,站在巨猿身后,呈三角型向前冲去。 嘭嘭嘭…… 见巨猿与山谷中的怪异植物全面开启了大战,风叔数了数猴子数量,小心翼翼的从树上滑下,转身极速奔跑。循着来时的标记翻过两座山头,成功与众人汇合后。 风叔喘着粗气说道:“山哥,那群猴子已经开始收集材料了,刚刚路上经过几处它们的采集点,粗略估计有万余猴子出动,猴儿谷应该没有多少留守,咱们赶紧过去吧,正好也顺路。” 山叔回头看了一眼被众人围在中间教育的李华蕴,思考片刻,一狠心,咬牙说道:“走,咱们先去看看,实在不行就走。反正村里异兽肉还有一些,够那群小家伙儿用的,这次主要目的是让小蕴好好认识一下这十万大山。” 下完决定之后,山叔打断身后“胡闹”的众人,开始调转方向,朝着猴儿谷方向加速前进。为了照顾李华蕴,江叔和川叔一前一后将其夹在中间,为其开路以及断后。 一路极速前行,所过之处,惊起各种野兽飞鸟,兽吼鸟鸣震翅声不断从身侧响起。 李华蕴费尽全身气力,勉强跟上步伐,腿部肌肉巨痛,面部青筋暴起,汗水浸透了浑身衣物,就在快要坚持不住之时,肩膀被川叔推了一把,险些摔倒,正准备吭声,却被川叔打断,催促着不要掉队。 站稳身形之后的李华蕴,感觉着大腿处肌肉的滚烫,无奈再次向前跑去。 川叔见状,嘴角勾起,微笑着在身后缓步跟上,眼睛盯向其腰间缓缓发光的玉佩。 中途休息之时,虽无野外生存经验,也觉得如此行为十分怪异危险,便疑惑的向身旁众人询问。 见李华蕴不断问话浪费体力,山叔回头说道:“等回村再说,好好歇一下,前面得小心点儿了。” “哦。” 一柱香后,浑身湿透的风叔从前方山顶返回,严肃的朝山叔摇了摇头,便顺着山腰再次出发。 山叔见状,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冲众人挥手示意:“这两个方向太危险,从这边走,跟紧点儿。” 李华蕴扶着酸胀的大腿缓缓起身,就在准备开口之际,感受到肌肉内的温热,发现并不疼痛,便活动浑身筋骨,跟随大部队向前跑去。 在前方背着行囊奔跑的冬叔,回头看到李华蕴正常跟随,瞅了川叔一眼,便不再理会,跟随着风叔留下的标记在前方带路奔跑。 吼~ 一声令人恐惧的兽吼从山脉极深处传来,紧接着嘹亮的鸟鸣声响起,山脉深处犹如被唤醒一般响起各式轰鸣。 奔跑中的众人脚步骤然停下,恐惧的向山脉内部望去,一动不动的僵在原地。 随着声音的传来,极度的压迫感,以及内心深深地恐惧传来,直击李华蕴灵魂。就在其快要瘫倒昏迷之际,川叔一把扯下李华蕴腰间已经有数道裂纹的玉佩放在其脑门上。玉佩发出明亮的光芒,而后化作粉末,随风飘散。冰凉的气息钻入头部,流经全身,李华蕴瞬间清醒,仅剩下本能的恐惧导致浑身不断发抖。 “川……川叔……那是什么?” “兽王。” “就是那老三位说的金雕天马?” 川叔恐惧的眼神逐渐消退,摇着头说道:“不是,我记得老祖宗好像讲过,应该是熊、鹰、虎、猿、狼啥的那十几只外围的兽王。” 李华蕴瞳孔快速缩小,内心巨震,不可置信的说道:“难不成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可是……”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二十七章 布谷 巴山山脉东部,南接巫山山脉,东与涢山相连,北部直通平原大地,中间被两道大江分割。 丹江与江水交界处存在众多大大小小的山峰,内部凶兽横行,步步惊险,无数强大异兽独占一山,植物们也不甘示弱,施展各种诡异手段抢占地盘。 因为一些未知原因,神仙已于世间绝迹,后经历百族契约,修炼有成之士被划归“山上”,从此不得参与“山下”之事,自此附近国家再也无计可施,只能将群山划为禁地。因其他山脉大大小小的仙宗门派林立,而此地仅有凶险诡异与无数凶兽,故而将此群山称之为“万兽山脉”或“十万大山”。 在山脉众多的“禁地”里,孕育了无数的天材地宝,传说中的不老药不死草,能治百病的神花,增强气力目力各种奇异功效的果实,以及各种仙山福地。 山脉外围。 在深处传来吼声之后,渔村众人后续的行动便开始小心翼翼起来,李华蕴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大伙儿身后左顾右盼,东摸摸,西碰碰,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趣儿。 感受过兽吼的威慑之后,李华蕴从小到大的三观,认知,常识等等这一道道枷锁仿佛被吼开一道裂缝,再也无法合拢。 震慑灵魂的恐惧消退之后,李华蕴脑海中开始回忆在地球之时所看的那些小说、动漫、电影,畅想着自己将来修道成仙,御剑飞行,和诸修士论道,与众仙女谈心,体会“朝游北海暮苍梧,食朝露餐云霞兮”的生活。 儿时的梦想即将实现,李华蕴双眼发光,脚步轻盈,做着自己的白日主角梦,盘算着是修武还是修道,嘴角上扬,发出嘿嘿的怪笑声。前方众人不时回头看向李华蕴,心中万分担忧,生怕其就此发疯。 江叔在众人眼神示意下,疾步向前,拍了拍李华蕴的肩膀说道:“小蕴,你没事儿吧!” 李华蕴收起自己的情绪,疑惑的回头看向江叔:“没事儿啊,江叔,咋啦?” 江叔思考着如何委婉的询问,神情犹豫,最终也仅仅说出“你刚才”三个字,便吞吞吐吐的不断挠头。 看着纠结不已的江叔,李华蕴思考片刻,开口说道:“哦,你说刚那几声兽吼啊,没事儿没事儿,你看我现在这不活蹦乱跳的吗?” 木叔回头看着脸都快憋红的江叔,停下脚步朝李华蕴说道:“老江的意思是,你刚才疯不拉几的傻子模样,看看这摸摸那的,没事儿吧。” “什么玩意儿傻不拉几。” 李华蕴下意识的回怼了一句,反应过来之后,一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道:“你说这个啊,我就是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啥不一样的,如果里面有什么天材地宝,比如吃了能长生不老的仙草,能飞天遁地的果子……要是遇到,那咱们不就发了嘛。”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眼中担忧更甚,心中开始后悔这次不该如此焦急的带其出来狩猎。 平时接触最多的木叔反而一脸坏笑的走来,故意调侃道:“那你可得认真点儿,如果遇到了,记得多摘点儿,咱们村可是有几十人呢。” 李华蕴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随意的说道:“我就随便说说,我也不知道那玩意儿长啥样,不过你放心,如果看到了,大家一个不少,都有份,我跟你说哈,咱当年可是看过不少这种书,此类神草一定………” 木叔一脸嫌弃的把江叔拉到李华蕴身前,示意有事儿问他,而后便急忙向前跑去。 “诶,木叔,你还不信……江叔,这个草叫什么……江叔,这个果子……” 众人见状,纷纷摇着头,同情的看了一眼江叔,便带着心事继续向前赶路。 绕过此山,零星的猿猴叫声掺杂着泉水叮咚的响声从远方传来,山叔挥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左顾右盼的寻找风叔的身影。 布谷~布谷~ 几声怪异的鸟鸣从对面山腰传来,山叔伸手遮挡着刺眼的阳光,向着对面望去。 众人走到山叔身旁散开,同样朝着声音方向望去。 片刻之后,就在那怪异的鸟鸣声刚刚消失,山叔转头问道:“阿星,你看到阿风了嘛?” 星叔眼眸亮起点点火苗状的红光,仔细的扫视着对面山腰,疑惑道:“没有,难道风哥在躲避什么,藏起来给咱们发的信号?不应该啊,他都能看到咱们,咱们不可能找不到啊。” 冬叔这时从身后走来,面色凝重,开口说道:“山哥,风哥的留下的标记是不是断了。” 山叔沉默的点了点头,盯着对面山腰,眼底深处带着深深地忧虑。 李华蕴跟着众人放眼望去,什么都没看到,正百无聊赖的扣着身旁的树皮,见众人犹豫不决便开口道:“去看看不就行了,风叔说不定就在那边等着呢。” 山叔下意识的抬脚,紧接着,反应过来之后恶狠狠的瞪了李华蕴一眼,照呼众人取下包裹,拿出各自武器,做起了战斗前的准备。 李华蕴见众人不搭理自己,无奈的抱怨一声:“那老三位不是经常就这样说嘛,既然不知道,去看看不就得了。诶,这些旗是干嘛的,以前怎么没见过,原来这是把弓啊,我还以为是扁担呢……” 山叔轻轻将李华蕴推开,无奈开口:“小蕴啊,你忘记昨天那只魍魉了?如果对面是那只畜生诱惑咱们过去呢?” 听到魍魉二字,李华蕴想起昨天经历,后背发凉,老老实实的沉默下来向后退去,靠在一颗大树上,猜测着一切可能。 众人将包裹中多余的东西扔给江叔,拿着各自的武器,身穿各式衣物盔甲,跟随山叔身后,准备向对面出发。 下山之前,山叔转头交待道:“阿江阿川,事发突然,你俩在这保护小蕴,同时守着包裹,等我们在对面确认之后喊你们过去,沿途我会给你们留下标记。” “好的山哥。” “嗯。” 再次准备出发时,山叔不放心的冲李华蕴交待道:“小蕴,老实待在阿江阿川身旁,别乱跑,山中不比咱们村子,很危险的……” 或许是一个早上都没遇到什么危险,紧紧几道震人心魄的兽吼,并不足以彻底击溃李华蕴,此时其正在无聊的很一棵小草较劲,誓要将其拔出。 李华蕴听到山叔在喊自己,便随意的摆手示意,同时开口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快过去吧。” 布谷布谷布谷~ 就在山叔众人刚刚出发没多远,对面山腰再次响起比刚刚急促许多的叫声。几人疑惑的看去,并无任何发现,四处张望,周遭亦无任何危险,便不再犹豫,握紧手中武器向着对面极速奔去。 一柱香后。 刚刚被山叔推开,靠在树上无聊的李华蕴低头之际,发现开始好像还空无一物的树根旁,有一棵与众不同的杂草,便蹲下身研究起来。 李华蕴伸手弹了一下,草尖左右摇摆片刻便再次恢复,将其按在地上同样如此……在用力扭了好多圈也不见其有一丝痕迹之后,李华蕴便伸手抓紧草杆想要将其拔出。 在山叔一众走远之后,仍未拔出来的李华蕴,从包里掏出一柄小刀割了半天没有动静,愈发觉得此草绝不简单的李华蕴一手握紧杂草,另一只手开始刨起了旁边的土石,在挖到石块之后,李华蕴盯着这个从石头缝里转出来的杂草陷入沉思。 此刻,留守在山腰上的江叔川叔二人将行囊整理至一起后,便拎着武器紧张的望着四周,防备着未知的危险,向李华蕴身边走去。 正在跟杂草较劲儿的李华蕴,一边握紧手中杂草,一边照呼江叔川叔二人帮忙:“江叔,这根草砍不断,折不弯,而且是从石头里硬生生的长出来的,肯定不简单。你俩快来帮帮我,将它拔出来,回去让那老三位鉴定鉴定,看是不是什么神奇的药引子。” 正站在李华蕴身旁观察四周的两人,心中下意思的感觉不对劲儿,急忙低头朝着李华蕴手中看去。 在盯了一会儿之后,越看越熟悉的两人俯下身子示意李华蕴松手想要看个仔细。 李华蕴白了两人一眼,鄙夷的说道:“不知道灵药都会跑的吗?就像千年人参一样,我一松手它跑了咋办。” 川叔伸手扒拉了一下李华蕴刨开的土地,伸手扣了扣,趴在地上仔细看清之后,额头渗出一丝冷汗,吓得急忙一把拽开李华蕴的手,拉着其快速向后退去,同时确定的冲江叔点了点头。 江叔见状,横握手中长棍,挡在二人身前缓缓向后倒退,每退一步,浑身肌肉便暴涨一分,直至将粗布上衣内的鳞甲撑的胀起,从后面看去,原本就壮硕的八尺大汉,此时暴涨了近三成左右,将两人完全挡在身后。 李华蕴甩了甩剧痛的手腕,不解的问道:“咋了川叔,那不就一棵草吗?最多就是有毒呗,我又不会傻啦吧唧的吃它……” 川叔一脸无奈的小声说道:“那确实是仙草,也确实能跑,但山哥他们都不在,现在该咱们跑了,跑步跑的掉还不一定呢。” 江叔一边警惕的盯着,一边感叹:“臭小子,真有你的,哥几个出来狩猎一辈子才碰到过几次石怪,你小子随便拔棵草都能拔到它头上,该说你幸运还是倒霉……” 川叔打断江叔的话说到:“别说话了,准备走,希望它没醒。” 三人退到行囊旁,一边小心的拎起行囊,一边戒备的望着那棵“小草”,就在三人艰难的背好行囊准备向山叔一众追去之时,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同时还有石块撞击与石块裂开的声音响起。 三人僵硬的转过头去,只见一只赤红色巨豹从山顶走了下来,身长近两丈,四肢如腰粗,嘴角两侧各深处两根长长的獠牙,下巴处尺长的胡须垂下,胸口浓郁的白色毛发犹如狮王一般威猛,一根独角从两眼之间一直延伸至脑后,如小白胳膊粗细的三根尾巴在身后不断拍打,而那石块撞击的声音,正从其腹部传出。 原本李华蕴所靠着的那棵大树,此时也已经从底部顶起,滚落山下,原地正站着一个四腿着地,虎面羊角,上身如人,下身若马的巨大石怪。 江叔二人对视一眼,将行囊全部扔给李华蕴,将其推到身后不远处,而后便齐齐向前一步,与二怪对峙。 那赤红色巨豹朝三人方向撇了一眼,伸出舌头舔了下爪子,而后便一脸垂涎的盯着石头怪,口水顺着胡须向下低落。 石怪一副杀身之仇的眼神恶狠狠的盯着李华蕴,双拳紧握相互撞击,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二十八章 昏迷 就在石怪凶狠的盯向三人之时,位于高处的赤红色巨兽四肢发力向石怪扑去,利爪与石块接触,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在石怪胸膛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爪痕,一滴滴黑色的液体顺着光滑的“石面”向下滴落,巨兽抬起爪子舔了一下,巨大的豹头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随后贪婪的盯向石怪。 石怪凸起的嘴巴大张,发出无声的怒吼,双拳紧握,身体后仰,一拳重重锤去,却被巨兽灵敏的躲开。石怪见一击落空,随后四蹄发力,冲到巨兽身前,双拳相抱,猛然锤下。 石块相撞的声音响彻群山之中,山腰处的地面上,被石怪双拳锤下,一个深坑出现在山腰上,露出山体中的石块,巨石崩裂,碎屑纷飞。 巨兽依靠自身灵敏,躲开石怪的攻击,双爪快速向前挥舞,在其胳膊上再次留下一道浅痕。 愤怒的石怪四蹄不断的踩踏着地面,潮湿的泥土随着石足的落下向四周飞溅。其挥舞的双臂,带起一阵阵破风声,追赶着巨兽不断锤去。 看着愤怒的石怪和优雅躲开攻击的巨兽,江叔二人缓缓退至李华蕴身前,想要拎起行囊,带李华蕴离开。 正在攻击巨兽的石怪见状,突然停下攻击,忍受着巨兽的利爪,扭头向着李华蕴扑来。 江叔怒吼一声,肌肉隆起,飞身上前,挥拳对去,血肉与巨石相撞,沉闷的声音传出,一人一怪同时向后退去,在地面上划出几道长线。 江叔呲牙咧嘴的甩了甩手腕,按压着淤青的手背,看着一旁蹲坐在石头上看戏的巨兽,从川叔手中接过两把漆黑的锤子,开口说道:“川哥,准备战斗吧。” 巨锤与石拳相撞,利刃划过体表,肉体与石块的撞击,黑色鲜血与红色的液体飞溅,山腰上一片泥泞。 蹲坐于石块上的巨兽,舔着爪子上的黑色液体,盯着战斗中的两人,露出人性化的微笑,缓缓踱步向着李华蕴走去。 正在犹豫要不要先遛,免得给二人拖后腿的李华蕴,转头看到巨兽向自己走来,浑身颤抖的向后退去,直到被身后一棵大树拦住了退路,正准备绕过去先行撤退时。 身旁感受到一阵风声,刚转身,巨大的黑影映入眼帘,抬头看去,磨盘大的狰狞兽脸缓缓靠近,狂野的气息扑面而来,被铜铃般的眼睛盯着,极度恐惧的压迫感传来,李华蕴被吓得瘫软倒地,双脚狂蹬,双手撑着身体不断向后挪动。巨兽低着头颅,伸出舌头舔舐着嘴角,向着李华蕴步步紧逼,鼻子不时皱起,嗅着刚刚经过的地方, 很快,后退的道路被行囊拦住,眼见巨兽已逼至身前,李华蕴紧张的闭上双眼,心脏几乎跳出了胸膛。 在死亡的恐惧下,“前世今生”所有经历在脑海中闪过,所有的梦想与抱负,出村时的豪言壮语,大秀肌肉,所谓的御剑飞行,论道谈心,在巨兽的阴影下,在死亡的恐惧下,尽数消散。 哧溜~ 巨兽伸出舌头朝着李华蕴舔了一下,感受着身上的湿润,如皮革一般的触觉,腥臭的气味,极度恐惧之下,李华蕴转身趴在地上开始呕吐,清晨吃下的所有食物尽数从口中倒了出来,身上的虚弱感击退了一丝恐惧,自知必死的李华蕴抱着双腿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阿江,你先顶着。” 始终分神观望的川叔见巨兽不见了身影,举起手中长斧挡下石怪拳头,趁势后退,站稳身形之后的川叔第一时间向李华蕴方向奔去。 就在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尝尝这小家伙儿的味道之时,川叔朝着巨兽嘴巴掷出了手中斧子,巨兽下意识的闭上嘴巴避过,抬头看向川叔。 吼~ 一声怒吼传出,犹春雷在耳旁炸响,本就恐惧到极点,浑身发抖虚弱不已的李华蕴,眼睛一闭,身子向一旁栽倒,彻底陷入了昏迷。 巨兽歪头看了一眼,眼神中露出不屑,前爪弯曲,猛地挥出,而后避开川叔的攻击,蹲在。 刚刚昏迷的李华蕴被剧痛惊醒,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在空中飞翔,还未睁眼,便感觉头部撞到了什么,在杂草中翻滚了几圈,脑袋一歪,再次陷入昏迷。 川叔捡起斧子望向巨兽,见其盯着石怪慢慢趴下,并无其他动作,川叔急忙赶到李华蕴身旁查看伤势,见还有呼吸,便长舒一口气,将身体摆正,拎起斧子戒备的守在旁边。 嘭~ 浑身肌肉的江叔最终不敌石怪,被石怪一拳打飞,撞断两棵一人粗的大树之后,趴在地上,只见其浑身淤肿,骨骼断裂,口中吐着鲜血,撑起手臂想要再次爬起,最终气力用尽瘫软在地,发出不甘的怒吼。 一番战斗下来,石怪亦是浑身残缺胸口处崩飞大片石块,漆黑的液体顺着缺口向外渗出,染黑了整个身躯。 见江叔彻底失去战斗力,那石怪并未乘胜追击,反而转身看向已经陷入昏迷的李华蕴,双目喷火。为了躲避天敌巨兽的追杀,已经将自己埋入地下许久,结果却因这个小家伙儿而暴露,还在巨兽未远离之际发现自己。 石怪见巨兽始终未动,脸上那花纹状的“眼睛”左右晃动,活动着受伤的双臂,后蹄不断刨地,身体微微下俯,向着川叔冲去。 就在川叔准备拼死搏杀之际,那奔来的石怪从身边擦肩而过,向着山下跑去,原本蹲伏在石块上的巨兽懵逼的望着石怪,缓缓起身,跃下巨石,向着石怪逃跑方向追去。 川叔重重的舒了口气,浑身放松了下来,扛起李华蕴向江叔走去。 走到身前,川叔踢了踢江叔说道:“阿江,还站的起来不,以防万一,咱们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走,去跟山哥他们汇合。” 嘶~ 骨头多处断裂,浑身上下犹如被巨锤轮番敲打过的江叔,捂着腰部翻了个身,躺在地上看着天空,无奈的说道:“不行,起不来,小腿骨头和腰上的肋骨估计断了,气力全没了,现在下半身没知觉,上半身巨疼,让我缓一会儿。” 随手将李华蕴放下后,川叔检查了一下江叔的伤势,唉声叹气的望了眼山下,抬腿走向行囊处翻找。 川叔边走边说道:“希望山哥他们赶紧回来,咱们这边这么大动静,他们肯定已经知道了,希望那石怪多坚持一会儿,跑远一些。” 石叔唯一能动的左手揉着腰部肋骨,嗯了一声算是认可川叔所言,而后沉默的望着天空,回味着刚刚与石怪的战斗。 拿出带来的草药,川叔一边将其揉碎敷在江叔伤口处,一边开口说道:“小蕴这小子,初次进山就遭遇兽王怒吼,随手拔了棵草都能选中石怪头上那朵,又遇到杂血狰兽,后面要不还是把他送回村里吧。” 江叔忍着剧痛说道:“别,临行时老祖宗可是特意交待,让他全程参与,彻底认识到这些事情,小蕴他没事吧。” 川叔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李华蕴,以及其微弱的鼾声,摇着头说道:“现在没事儿,就是不知道醒来怎么样。小蜚当初第一次进山只是被狼咬了一口就被吓得十多天没缓过来,小蕴他这遭遇,天知道要多久才行。” “唉,既然在咱们村里,就得走这一遭,但老祖宗他们对小蕴也太狠了,直接跟着咱们……” 蔚蓝星球。 乳白色的房间里,标准的中式装修,衣柜上一鹿鹿在湖边踱步,窗帘上几支帆船行驶于海中,海鸥在空中自由的飞行。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窗帘的遮挡下,屋里洒满了海蓝色的光线,犹如海底世界一般。 “小蕴,都几点了还不起床,你在外面工作时就这么懒么?回来这几天够够的,天天让我操心,你以后找女朋友了看你还……” “妈~现在就起……现在……现……呼~” “一天喊你八遍,就是不肯起床,以后……” 随着一阵卷窗帘的声音响起,蓝色退去,刺眼的光芒透过飘窗钻了进来,将整个房间照亮。 “唔~” 被刺到眼睛的李华蕴下意识的,揉眼、翻身、拉被子、蒙上头……不到两分钟后,呼声再次有节奏的响起。 一个小时之后,洗漱完毕的李华蕴穿着睡衣享用起了早餐,随着身后传来的教育声愈来愈近,李华蕴放下馒头,举起手伸出大拇指说道:“老妈,还是你做的饭好吃,有味道。” “哼,少来,够吃不,不够厨房还有,我跟你说,你以后必须得吃早饭,你这胃……” 随着声音从身后远离,李华蕴拿起馒头再次享用起来。 吃过早饭,李华蕴摊在沙发上啃着苹果随意的说道。 “老妈,我今天就得走了,单位有事儿……” “这么快就走啊,才回来几天啊……唉,工作要紧,去吧去吧,下次啥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呢,电话里说呗。” “老头子,小蕴今天就走呢,中午喊上他姐,咱们一起吃个饭,你别喝酒啊,还得送小蕴去车站呢。” ………… “老妈,我回来了。” “小蕴回来了,快,饭都做好了,就等着你呢。又瘦了,跟你说了要吃早餐。” “以后一定吃,一定。” “箱子给我,你先换鞋,别说那么多了,饿了吧,赶紧吃饭。” 三天后。 “老爸老妈老姐,我走啦。” “钱够花不,不够了说一声,衣服都带着没,多喝点水,记得吃早餐,你身体弱,那边天气又……” “够呢,哎呀,没问题啦,我能照顾好自己,走了走了。” ………… “喂?老妈。” “小蕴?” “老爸?我妈呢?” “……” “老妈,我这几天可气了,你不知道,我在这遇到……” “嗯,嗯,你在那边咋样,这些天有没有吃早饭,没感冒吧,你那感冒了……” ………… “老妈,这个短假我就不回去了,我想去爬青城山,你们也来吧,我去车站接你们。” “假期去景区看什么,全是人,我跟你妈不去,我们闲了找工作日去玩,你就别管我俩了。假期你这不回家,爬什么山……你管那么宽干嘛!小蕴,想去就去,别听你爸的,钱够不够,不够找你老爸要,山上冷多穿点衣服……” “够的够的,我能照顾好自己,不说了,我去订票去啦。” 青城山顶,不听管理人员的警告,偷偷摸摸的翻越护栏拍照时,脚下一滑,身体向下跌落…… 身在半空,李华蕴想起与自家老妈的日常相处与沟通,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懊悔,眼前仿佛出现了老妈的身影,李华蕴下意识的向空中伸手,跟老妈不断道歉。 “老妈,对不起,以前没能好好陪你说话,没有听你的话,还经常气你,跟你吵架,觉得你管的宽,特别不耐烦……现在我在这边,嗯?这边?” “没关系的小蕴,那边不比咱们地球,什么都不方便,而且生病了也没人照顾你,天凉了也没人给你盖被子,也有卖早餐了,没人给你做饭……” “这次一定,我……” “嗯,听我说完。小蕴,照呼好自己,记得坚持吃早餐。” “这次已经在坚持了,老妈,你听我说……” “嗯,听话,不说了,你也该醒来了。” “别,别啊!” 一阵亮光传来,泪流满面的李华蕴睁开双眼,朦胧中只看到两个熟悉大脸盘子关切的看着自己。 李华蕴急忙伸手推开两个糙老爷们,坐起身左右张望寻找那道心中最美最想念的身影……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二十九章 伤残 寻找一圈无果,正准备起身之时,背部剧烈的疼痛袭来,李华蕴龇牙咧嘴的捂着背部认真观察四周,大脑逐渐清醒。 扭头看着眼前关切的两人,心中传来一股暖意,想起刚刚自己的行为,李华蕴尴尬的说道:“川叔,江叔,那两只怪物被你们赶走了?” 见李华蕴无事,江叔再次瘫躺在地,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俩可打不过,上次遇到石怪时可是全村一起动手才将它击杀。” 川叔长舒口气,坐在地上认真的看着李华蕴,小声嘟囔道:“这小子这么快就好了?小蜚当年一步步引导着还疯了七八天呢,怪不得这次得让他让跟着来,等会儿得跟山哥说说,后续让他全程跟着。” 隐隐约约听到川叔好像在说着什么,没有听清的李华蕴开口便问:“啥?川叔,你大点儿声,照顾下伤员。” 啪~ 看着抱着脑袋委屈巴巴的李华蕴,川叔揉了揉拍疼了的手指,不爽的说道:“臭小子,你再学老祖宗说话我揍你信不。” “你现在不就是在揍我吗?再说了,那是他们仨在学我好不。” 啪~ 啪~ 一连两只大手拍在李华蕴后脑上,看着坐起来一起打自己的江叔,李华蕴委屈的抱着脑袋问两人为何打自己。 见李华蕴已经无碍,川叔左右掰着指关节上下扫视着,邪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小子教的,害我们这两年老是被揍,下次他们揍我我就揍你。” 再次躺在地上装尸体的江叔转头看向李华蕴,眼神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默默认可的点了点头。 见李华蕴沉默的抱着脑袋趴在腿上,川叔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会儿之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跟你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不说这个,咱们这边这么大动静,山哥他们应该也发现了,估计很快就会回来。” 山脚下。 前往对面山腰的山叔一众听到身后响起的轰轰隆隆战斗声,几人急忙回头,折断的树木掺杂着碎石泥土向着山下滚落,心知不妙的几人在山叔的带领下快速折返。 刚刚开辟的弯曲道路上,一行数人挥舞着手中武器批砍着前方的杂草荆棘,向着山顶前进。刚行至一半路程,一只漆黑巨大的石怪从身侧不远处向山下奔逃。众人再次提速使向着山顶狂奔,不大会儿,一只形似豹子的巨兽从对面跑来,一跃而起,不断踩着几棵参天大树跳跃着从头顶“飞”过。 众人见状收起武器,神情凝重,心头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山哥……” “别废话,先上去再说。” 赶至山腰,远远的看到躺在地上的鬻江,抱着头趴在腿弯上“哭泣”的李华蕴,以及面色凝重的鬻川,几人心底一沉,急性子的鬻火急忙三两步跑上前去,抱着鬻江愤怒锤地。 见神色悲戚,满脸哀伤折返回来的几人,以及神经兮兮的火叔,李华蕴疑惑不已,正欲开口之时,旁边的川叔说道:“咋的,小蕴还没疯你们疯了?” 几人怒目而视,纷纷谴责川叔,一头雾水的李华蕴看着这场面,头大的向一旁挪了挪屁股。 躺尸装死的江叔再也忍不住开口道:“你们干啥,我还没死呢。” “诈尸?妖怪?” “……” 闹剧过后,众人商议片刻,决定让李华蕴一直跟在旁边,随后便背上行囊向着对面山腰走去。 树木茂盛,杂草荆棘遍布的山体上,众人沿着趟好的“小路”缓慢的前进,一路上众人向李华蕴不断的再次交代山中的危险,阴凉的山中传来一阵阵暖心的话语,温暖着李华蕴刚刚“离别”而有些冰凉的心。 山脚下,满嘴黑色血污的巨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缓缓踱步远离,临走之时回头望了下渔村众人的方向。 周围无数大树拦腰折断,杂草遍布的地面已被踩踏成平地,战斗过后,场面一片狼藉,黑色血液将地面浸透,残留的碎尸石块洒落的满地都是。 一柱香后,渔村一行小心翼翼的经过此处,左右观望一番,确定没有危险之后缓缓靠近,几人面面相觑,猜测着巨兽的战力和名称。 看着满是黑色液体的地面,眼尖的发现一颗熟悉的小草,其表面已经被血液完全染黑,孤零零的“躺”在碎石中心,李华蕴猫着腰蹑手蹑脚的走到旁边伸手捏了起来,在旁边折断的树干上蹭了蹭,扔进背篓便快速后退。 见众人还在争吵讨论,李华蕴提醒道:“风叔好像还在山上等着呢,而且这算是血污,不怕引来凶兽虫蛇吗?怎么这么不专业。”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看着数道目光盯向自己,李华蕴举起双手弱弱的说道:“你们继续,你们继续,就当我在放屁。” 就在场面一度尴尬之际,冬叔和山叔同时开口,照呼大家继续前进,山叔开路,冬叔殿后,其余众人围在四周,川叔搀扶着江叔一瘸一拐的在中间走着。 经历刚刚几出闹剧,压下恐惧和思想之情的李华蕴再次神经兮兮的东瞅瞅西看看,时不时的摸一摸长相比较独特的草木花朵。 身后的冬叔见状,想要再次提醒李华蕴在山中要小心为上,但想起此次进山之后的数场闹剧,以及李华蕴刚刚调侃的话语,为了躲避李华蕴那话唠拉着自己叨叨个没玩,冬叔识趣儿的闭上了嘴巴。 另一处山腰。 躲在树冠上等待同伴们的风叔,虚弱的躺在枝干上,背部三道露骨的抓痕染红了全身,原本绑缚在腰间的两只匕首,现在也已经全都不见了踪迹。 由于失血过多,风叔嘴唇干裂,双目无神,怀中抱着一棵巨大的黑白色纹路的兽蛋。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下风叔几次险些跌落,风叔艰难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自己绑缚在树干之上,口中喃喃自语,一脸期待的望向山下。 早上离开众人到前方探路时,在山脚一处窟窿里发现几颗巨大的兽蛋,旁边又没有异兽守护,随手挑选一颗便迅速离开。 返回路上,前方两只外出捕食的异兽正相互厮杀,风叔急忙躲避到灌木丛中,原本想着等二兽厮杀结束离开的风叔躲在灌木丛中观战的正嗨时,前方巨兽突然停下厮杀,俯下身子朝着自己的方向低吼。 以为自己被发现欲要起身逃离,一道巨大的黑影逐渐笼罩,风叔僵硬的转头看去,一只巨豹在身后正好奇的盯着自己,风叔颤栗的与其对视,将怀中兽蛋缓慢递了过去。 “你……你想要要这个?” 巨豹低头嗅了嗅兽蛋,收回头颅,仰天长啸,两只厮杀的异兽夹着尾巴快速逃离,风叔见状紧张的后退两步,迅速起身,转身便逃。 看着风叔逃离时的速度,巨豹眼神中露出了诧异,弓其身子极速追去,在刚刚跃过山顶之时猛然前扑,一爪子将风叔拍翻在地,只见其背部鲜血淋漓,兽蛋滚落一旁。 巨豹前爪按在风叔背上,低头嗅了嗅,歪着脑袋,眼中充满了疑惑,挪开爪子舔了一下,腥臭的血液充斥着味蕾,一爪子将风叔踢飞,巨豹转头不断呕吐。 忍着剧痛,风叔抱起兽蛋连爬带跑的向着来时的路跑去,距离最后一处标记不远处的山腰上,感受着身体的虚弱,风叔脱下上衣将兽蛋包裹,艰难的爬上一棵大树,等待着山叔他们的到来。 烈日炎炎,经历昨日一场春雨,在阳光的照射下,山中闷热难耐,蚊虫在杂草中成群飞舞,野兔麋鹿不时窜过,空中飞鸟经过,传来一声声鸣叫。 “风叔!” “风哥!” “……” 听着脚下传来的喊声,风叔张了张嘴,极致的虚弱感袭来,口中仅仅发出几声如蚊虫般的声音。 看着寻找自己的几人准备远离,风叔使出浑身气力,将脚下鞋子踢落。 靠在树上喘气的李华蕴险些被从天而降的草鞋砸中,正准备抬头怒骂之时,看到吊在空中鲜血淋漓的风叔,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树冠,紧张的喉咙中硬是发不出声音。 心中怒骂一声,极致的困意传来,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风叔便吊在空中放心的昏迷了过去…… 众人爬上树冠,合力将风叔救下之后,李华蕴抱着兽蛋,心有余悸的问道:“山叔,风叔他没事儿吧。” 山叔一边为其包扎伤口一边回复着李华蕴:“死不了,不过咱们今天就得回去,很多东西都要错过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先保住风叔的性命再说吧。” 山叔看了眼李华蕴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最终收起想要说的话,认真为风叔包扎伤口。 “山里这么危险,为何还要让风叔去探路,咱们一起走不是更安全吗?何况咱们这根本就不像在狩猎,就跟逛街似的……” 一旁的石叔止住李华蕴接下来的话语,开口说道:“老风他速度最快,以往狩猎没有凶兽能追的上他,所以才让他去探路。咱们一直在最边缘,你们刚刚碰到的那只石怪,这么多年拢共就遇到过两次,而且这附近凡是有危险的地方我们都熟悉,所以才会这么放松,谁知道这次这么怪异。”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三十章 夜晚 兽吼惊心万物恐, 大梦一场初相融。 狩猎未启遇伤残, 众人欲归群山动。 ………… 夕阳西坠,黑暗降临,森冷的万兽山脉中,勉强给风叔吊住性命,将最后一处伤口包扎之后,冬叔起身凝重的对着山叔说道:“阿风伤势严重,此次狩猎又毫无所获。前方不远处有一食人花谷,其下藤蔓最适合疗伤补血,咱们闯一下吧。” 沉思片刻,看着濒死的鬻风,失去战斗能力的鬻江,轻伤的鬻川和毫无战斗力的李华蕴,山叔摇了摇头,坚持返回村庄。 冬叔闻言,急切的说道:“阿风失血过多,返程之路十分遥远,会给阿风留下后遗症的。而且村中药草已经不多了,咱们闯一闯吧。” “不行,此次进山本就不为狩猎,现在情况又过于危险,还是先回家吧。” 山叔看着李华蕴说完之后,不待众人反驳,接着开口道:“野兽本不会离开其捕食之地过远,异兽亦是如此,今天的遭遇太过诡异,先是内部兽王怒吼,又遭遇那巨豹,现在阿风又不清不楚的重伤,周围已经与咱们印象有所不同了。” “那也不能……” 轰~ 就在李华蕴欲要开口反驳之际,一声巨响从极远之处传来,山川震动,树木东倒西歪,李华蕴紧紧的抱着身旁的大树。 吼~ 一个耀眼的光点从空中极速闪过向着丹阳方向飞去,黑暗中两道如山般庞大的黑色怪物在其身后紧追不舍,响彻云霄的嘶吼声紧跟其后,一时间山崩地裂飓风阵阵,鸟兽四散而逃。 半山腰,山峰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震耳欲聋的兽吼声从不远处传来,不断冲击着李华蕴的心神,令其几近崩溃。 勉强保持一丝清醒的李华蕴,被石叔拽着胳膊不断躲避着山顶滚落的巨石与树木,翅膀带起的飓风阵阵袭来,将大树连根拔起向着山顶方向倒着滚去。 渔村众人急忙紧贴地面,抓紧手边一切能够攀附的物体,艰难的抵挡着突如其来的灾难。 飓风来临之际,李华蕴被石叔一把摁在地上,折腾了一天本就虚弱不堪的李华蕴险些被其拍晕,晃了晃晕眩的头颅,转头看去,双眼瞬间瞪的浑圆,只见石叔另一只手深深插入石头之内,手腕与石块相融,连接处几乎看不到一起缝隙, 尚且清醒的李华蕴向前方看去,眼睛紧紧的盯着山叔他们,风叔被冬叔紧紧抱在怀中,与山叔一起躲在一颗巨石之后。随着山叔将手中长棍插入地面,三人周边亮起淡淡的光罩,将周边飓风与碎石杂物抵挡在外,冬叔体表亮起白光,不断向着风叔体内涌去。 重伤的江叔被木叔压在身下,随着木叔周身绿光亮起,周边野草如疯了一般生长,紧紧的缠绕着木叔的身体,将二人牢牢的绑在地面之上。 川叔、勇叔与火叔跳进一处裂缝之中,不断躲避着滚落的石块,三人紧张的望着上方,手中武器不时挥舞,劈开一些躲闪不及的碎石杂物。 土叔前方隆起层层倾斜的土墙,左手不断在周围摸索,右手拿着一块圆圆的东西,而裂缝内飞舞着许多布条,定睛望去,正是其家中各式各样的旗帜。其周身亮起一阵阵土黄色的光芒,一道道浑厚的能量顺着狂风飞来,如大地一般厚重的气息瞬间迎面而至,将众人牢牢的压在地面上。 “阿星!” 李华蕴闻声顺着石叔的目光看去,一颗大树向着星叔方向直直的滑行,原本身体凉着微弱光芒,双手紧扣着石块的星叔一个躲闪不及被树干撞中,一口鲜血吐出,随后便被大树拖着向山顶方向滑去。 在兽吼声中几人强行稳住心神,强忍着颤抖的身体,尚有余力的勇叔一把扯下背上的绳索用力扔出,就在绳索即将抵达星叔身旁之际,飓风再次增强,地面之上的众人压力徒增,而星叔被大树裹挟着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二位,越界了。” “越界了……” 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群山之中不断回响,发泄着愤怒,追赶光点的巨大黑影为之一顿。 恐怖的压力消失,崩裂的山川缓缓平静,渔村众人将伤员扔至裂缝中,山叔带着石叔木叔勇叔三人急忙向着山顶跑去。 李华蕴跟着冬叔检查完几人伤势,确认无性命之忧后,便趴伏在裂缝边缘向着远处望去。 看着伫立在百里之外山头般大小的巨兽黑影,那一排断裂崩塌的山峰,听着那不断在群山中回响的苍老声音与兽吼,回想着刚刚经历的危险,感受着残留的恐怖威压。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李华蕴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兴奋的浑身颤抖,若好奇宝宝一般扫视着“战场”。 “吼~吼……” 兽吼声接连传来,不同于之前那极为恐怖的威压,毫无危势的巨大声音传遍群山,黑影愤怒的质问顺着吼声传遍群山,直抵周边生灵内心,凡是吼声抵达之处,所有生灵皆能听懂其吼声中的意思。 “吼~(擅自闯吾领地,伤吾子孙,汝等挑起事端,还怪吾越界?)” “伤汝子孙之人是姬家,非吾芈姓同族,二位冲吾楚国而来是何用意。” “吼~……(姬家?那是汝等人族之事。其冲此方向逃离,吾向此追杀,汝等何意?想要开启族战?)” “你们要打咱就……” 就在苍老声音的主人逐渐愤怒,即将发火之时,一道厚重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冉笠!闭嘴,还嫌现在不够乱的吗?” “熊霜老祖?我……” 没有理会冉笠的解释,熊霜厚重的声音接着传来:“二位领地虽在吾楚国之内,但多年来并未叨扰汝等。今日之事,明显是姬家搞鬼将二位坑骗,以此引发二位族中与吾等开战,二位愿意被其当成枪使?二位族内可愿再起大战?” 鸟鸣声从旁边的山顶传来,另一只巨兽开口质问熊霜:“啾~啾……(吾子重伤,狰兄大孙失踪,行凶之人逃向汝国,此事给我们个说法。)” 就在双方沉默之际,令人振聋发聩的声音传来:“行凶之人若在楚国,吾芈姓各氏全力抓捕,两位若要说法,去岐山找姬家去。如还有不满,吾便去汝祖地走上一遭,看那二位是何意思。” 两道巨大的黑影明显变矮了不少,好似害怕声音主人一般不断晃动。 不待二兽回应,雄厚的声音再次传来:“吾,熊渠,代吾向汝等老祖问好。” 说完这些之后,那道声音再次提高,向着远处传去:“芈姓各氏听令,各脉最少派出五人,全力抓捕御剑飞行之人。此亦为鬻祖之令,太和山那边,别装死了,你们也一样。” “吼~(感谢人族强者)” “啾……” 见大战未起,此事就此结束,李华蕴眼神中露出一丝失望。 看着两只巨兽缓缓返回,地面传来一丝丝震动,空气中传来一丝丝微风,李华蕴开始认真的重新看待此方世界。 刚转身跳进裂缝中,李华蕴便兴奋的开口,欲要向冬叔请教:“冬叔,咱们这……您先忙,您先忙。” 见冬叔正在给昏迷的风叔检查伤势,李华蕴扫视一圈,见几位长辈都在忙碌,只有川叔正躺坐在一旁休憩,便同样靠坐在旁边,扛了扛其肩膀说道:“川叔,你们以前进山都这么刺激的吗?为啥在村里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开始那道光芒是剑仙吗?后面说话的是谁啊,这么霸气,还有,那巨兽是吃什么了,长得这么大,金坷垃吗?这不科学啊,你会飞不,会……” 被打扰休憩的川叔无奈的睁眼说道:“先不说别的,我不知道你说的科学是什么,这次老祖宗让我们带你进山应该就是要打破你这方面的认知,别再抱着你那一套思维看世界了,这段时间我们都把你看成自己的孩子,你再那样看待世界,我们永远都不放心让你外出。” 看李华蕴沉默不语,斟酌了一番之后,川叔接连说道:“你很聪明,也有很多奇思妙想,这些都是好的,但是我们总感觉你内心中有什么在一直禁锢着你,让你对这个世界十分抵触。” “我……” “先别反驳,虽然你看上去一幅无所谓的状态,但我们都看的出来,你内心深处一直都很戒备,当然,不是我们,是对这个世界很戒备,我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总之就是看上去与外界一切都格格不入。” “我也没想到这个世界会是这样的啊,你们在村里一切如常,我又没出去过几次……” “打住打住,我们在村里说啥做啥你都有理由解释,我们都想不到的理由,被你说的头头是道的,这点儿你自己去想,我说什么也没用。” 打断李华蕴的话之后,川叔继续开口:“至于以前,我们一直都在这最外围的几座大山狩猎,最多也就敢向内走到第五座,我们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类事情。至于村里为什么感受不到,这点儿你得去问三位老祖宗,记得原先给你说这些你都不屑一顾,这次回去之后你去找他们谈谈吧。” “最开始的那道光芒估计是御剑飞行的修士,应该不是神仙,以前听老祖宗讲过,飞行之法众多,而最初的御剑之术多为姬家所传,这些等风哥醒了你问他去,他最熟悉。” “至于异兽,山中虽然有很多,但大多都在内部,外围不怎么常见,何况咱们一直都在最边上呢。对了,我们之前狩猎时不也抬回去过一些吗?谁让你那时候不信。” 李华蕴梗着脖子弱弱的小声嘟囔道:“谁能想到这个啊,开始我也想着是不是修仙世界嘞。问您们有没有见过一剑开山的,飞天遁地的,驭水而行……你们一个个的都说没有。” 川叔转头说道:“确实没有啊。” “那今天?” “今天就看到一束光过去了。” “那…不…就…是?!” “你说的,别靠猜测,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何况没有亲眼所见,后面你还给我们表演了几个魔法。” 李华蕴抱着脑袋几近崩溃,随口反驳道:“那是魔术。” “……” 片刻之后,李华蕴自言自语道:“刚刚那最后一人的声音好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川叔突然盘腿坐起,在李华蕴诧异的眼神中开口说道:“是不是可像鹰老的声音,我跟你说,我早就猜测他们不简单,这一点咱爷俩见解一致,他们估计就是装的。你看,他们啥都知道,既教我们修行,又……” 看着川叔一脸“神棍”的模样,李华蕴心中默默腓腹:“谁跟你一样,就那老三位,我一手一把白胡子!”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三十一章 烤鱼 川叔讲述着自己的猜测,空旷的废墟中不断回荡着其絮絮叨叨的声音。 冬叔几人检查完伤势,听着川叔的吹嘘,翻着白眼瘫躺在旁边闭目休息。 李华蕴被川叔话语影响,双目放空,猜测刚才三人是哪路神仙,心中琢磨着三老的身份。 “冉笠,熊霜,熊渠,正好也是仨人,会不会……唉,又是姿势盲区……呸,知识盲区,春秋早期以及之前的历史这上哪了解去,谁没事儿翻那个啊!” “东周,平王,楚国的王是谁来着?姓冉的是谁,姓熊的又是谁,这几个人肯定在历史上有记载,可惜我这历史渣……” “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这特喵的也不止千年啊!” ………… 江水支流,丹江水域,夜晚的凉风吹拂两岸树木,树叶飒飒作响,轰轰隆隆的江水缓缓向东流去。 丹江南岸,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随风摇摆,江面上,一根鱼线从水中穿梭而出,连接到青翠的竹竿之上,其另一端被麻衣老者紧紧握在手中,随着鱼线晃动,老者猛然抬竿。 “哈哈,小家伙儿,吃了我的饵,那可就要拿身体还债咯。” 麻衣老者兴奋地将钩上的大鱼儿摘下,抽出腰间短刃开始处理起来。 月光洒落,岸边的篝火旁,长剑悠闲地斜靠着石头,竹篓居高临下的“站在”上面俯视四方,在火苗的不断晃动下,老者将新鲜的鱼儿处理完毕,顺手砍下一根细竹,开始悠闲地点评起来。 “要说这吃鱼啊,还得是丹江水鱼最为肥美鲜嫩,形如花瓣,肉质细腻,味道鲜美。可惜啊,没有带铜锅,不然配上这蕴含灵气的丹江之水,炖上一锅浓白鲜香的鱼汤,那滋味,啧啧,明天得拿着铜锅……” 就在老者悠闲地烤着鱼儿,为明天的生活做着规划之时,一道声音从极远之处传来。 “芈姓各氏听令,各脉最少派出五人,全力抓捕御剑飞行之人。” 老者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哆嗦,慌乱地接住差点掉落火中的烤鱼,扭头骂骂咧咧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头子还是这副德行,派个人传个话不就得了,非要用吼的。说是分家,血脉相连,能分得了么,何况老祖宗也不知道在哪盯着呢。” 说完便接着专心致志地烤鱼,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儿,撕下一层鱼皮放入口中,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美食,正准备感叹鱼肉之美味时,那道声音再次传来。 “此亦为鬻祖之令,太和山那边,别装死了,你们也一样。” 老者睁眼看向太和山方向,口中啧啧摇头道:“端木啊端木,你们何必呢,都是一家子呢,非要搞什么分家,这下好了,本就人丁稀少,现在还得出人出力。啧啧,还是咱英明,那几个小家伙儿跟着他们叔伯过得不是挺舒坦的嘛,还不用咱操心。也不知道二哥那一脉怎么样了,他们分家都有老祖宗撑腰,你非要跟着瞎凑热闹,被派去盯着宝珠峰了吧。还有老屈他们……” 滋滋~ 香气扑鼻而来,外焦里嫩的烤鱼不断冒着油脂,老者舔了下嘴唇,将烤鱼插在地上,撕下一大块最为肥美的鱼肉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嘿,小家伙儿,你这吃法不对,应该……” “谁!” 老者汗毛炸起,瞬间拿起身旁长剑,闪身远离火堆,冷汗顺着脑门缓缓滴落,转身看着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白胡子老头,老者心中警铃大作。 只见其将一只已经清理好的兔肉插上竹条,拔出地上串着烤鱼的竹竿接着放在火上,手腕一翻,从一个木匣中取出一把不知是何用处的粉末洒在烤鱼上,一时间,烟雾缭绕,刺鼻的气味顺着火堆四处飘散。 “吃竹条烤鱼不能只洒盐巴,还要放一些佐料,比如这花椒、辣椒碾成的粉末,还有这姜片,葱花……我跟你讲,当初为了找这些东西,我几乎跑遍整个世界,六合匣都装满了,结果小蕴就挑出来这么几种……” 随着烟雾散去,一股从来未曾闻过的味道钻入鼻中,老者口齿生津,不断吞咽着口水。 摇了摇脑袋,抛却美食的诱惑,老者拔出长剑,神情凝重地开口道:“汝是何人,有何企图。” “孩子,别那么紧张,我要是说我是路过的,你信不?” 老者看了看对面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长相,正欲发火之时,心中不断预警,随即闭上双眼,感受着身前空无一人,下一刻便从心的将长剑归鞘,恭敬抱拳道:“晚辈初堪,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你跟我们村里那群娃娃一样,喊我螣老就行。来来来,站着做甚,鱼马上就烤好了,准备开吃。有酒没?小蕴说过,烧烤配酒,越喝越有,咱们边喝边说。” 初堪大步走近,盘腿坐在对面,长剑横置膝前,指了指螣老身侧说道:“竹篓里有一壶冻醪(lao春酒),不知可合前辈口味。” 螣老侧头看了一眼,摆手说道:“大半夜什么口味不口味的,只要是酒就行。” 说完从六合匣中取出长桌、铜勺、铜爵、铜盘等一应物品,将烤鱼放在盘中,挥手砍下几根竹子将兔肉架在火上,便招呼着初堪享受夜间烤鱼。 见螣老夹起一块鱼肉,在一罐红色粘稠液体中沾了沾放入口中,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初堪犹豫一下,有样学样吃了一口。 “嘶~哈……” 见初堪被辣得不停扇风,螣老为其倒满春酒说道:“哈哈,喝口酒漱漱口。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的美味?” “挺……别致的味道,不过确实美味,不知这是何物,与酱相似,味道却截然不同。” “这是辣椒酱,跟咱们用黄豆制作的材料不同,味道自然别有风味,听小蕴说还有牛肉酱,香菇酱,花生酱……不过那些材料不多,小蕴把它们都种在土里了,还要等明年才能吃上。” 听螣老每句话都提起小蕴这个人,初堪疑惑地问道:“小蕴是何人,对美食颇有研究啊,不知熊兄可否介绍与吾。” 螣老白了其一眼,咽下鱼肉,开口说道:“看在烤鱼的份上原谅你了……小蕴啊,是村里的一个后辈,他啊,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可惜啊!” 一句话让初堪产生了多重疑惑,在美食的诱惑下,虽然还未见过小蕴这个人,却让初堪对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见螣老抬起酒爵,没有继续说下去,初堪犹豫片刻,缓缓开口问道:“可惜?他已死亡?或是……有隐疾?” 再次白了其一眼,喝完爵中春酒后,螣老开口说道:“修行之人,少说咒人之言,看在美酒的份上再饶你一次。那小子可是我们村宝贝,身体好着呢,你要是把他咒到了,我们几个老家伙扒了你的皮都不解恨。” 初堪尴尬地拿起铜爵抿了一口,一边借此机会在脑海中盘查着自己拥有的其他宝物,一边偷瞄着螣老,盘算着自己能够成功逃跑的几率。 见其眼神飘忽,螣老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闭上眼睛享受一番,随后开口说道:“别想了,在我看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没机会逃脱了。” 初堪想起前不久与好友论道之时所说的“隐身”术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若前辈无法看到?” 螣老双眼睁开一丝缝隙,不屑道:“这荆楚各大山脉和万里疆域,还没有吾看不到的东西。” 初堪盘算完,正感觉自己无法逃脱,听到对方将牛皮吹得震天响,便恭维地附和道:“前辈法力高深,这荆楚之地自然无法瞒过您的慧眼……” 螣老闻言摇了摇头,将烤兔取下放置盘中,拿着筷子的手指了指烤肉,示意其专心喝酒吃肉。 明月高悬正中,暮春凉风徐徐,江边两位耄耋老人在火堆旁喝酒吃肉,大汗淋漓地享受着深夜美食。 酒饱饭足之后,螣老从六合匣中拿出一张竹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油渍,将纸随手扔进火堆后,嫌弃地看了眼对面用衣袖擦拭嘴角的初堪,取出一沓切成小块的竹纸递了过去。 “用这个,用过扔掉就行。” “这是何物?” “竹纸,小蕴制造的。” 初堪捻起一张竹纸放在嘴边,学着螣老的动作尝试之后感叹道:“便捷,不知制造是否简易,材料是否贵重稀少。” 螣老摆了摆手,指向旁边的竹林道:“就是用这些竹子和一些石头做的。” “虽用处不大,却异常便捷,奇思妙想,果真妙人儿。” 螣老用一副看土老冒的眼神暼向初堪,取出一大张竹纸,用手指蘸了蘸盘中油污,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看着油污顺着手指移动在纸上留下痕迹,回头看了看竹林,再低头看向竹纸,初堪双目圆瞪,不顾形象地说道:“这是用竹子做的?” “对。” 初堪急忙起身砍了一根竹子,抽出腰间短刃将其削尖,蘸了蘸油污向纸上写去。 撕拉~ 纸张被竹签直接划烂,初堪疑惑的抬头,有一点点失望的说道:“只能用手指去写,有些有辱斯文,不过这已经很便捷了,能够代替绢锦,材料又如此常见,制作若真如你说……” 螣老打断初堪的话:“谁说只能用手指写字。” 说完便摇着头从六合匣中拿出毛笔与墨块,挥手招来一缕江水,将墨块捏成粉末,运转法力,融入墨粉的江水高速旋转,很快一团墨水悬浮空中。 回忆片刻,学着李华蕴的拿笔姿势,用笔尖蘸了点墨水,在纸上开始提笔挥毫写下了一个“蕴”字。 初堪长大嘴巴,看看毛笔,看看墨水,再抚摸着竹纸,看着墨水在上面留下的大字,一时间呆愣住了。 螣老指着“蕴”字笔画的细节处说道:“小蕴说这只是半成品,如果用木头造纸的话,这些瑕疵就不会出现,边缘将无比圆润自然。” 听闻这竹纸仅仅只是半成品,初堪眼中的震惊更甚,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这,仅仅是这竹纸若能普及开来,士人都得把他抬上神位尊为圣人,你说这只是半成品!还有这灵竹?这是什么?” 见其悄悄将竹纸取走,手脚不怎么老实,螣老一把夺过毛笔说道:“小蕴说这叫毛笔,用普通野兽的鬃毛和竹子就能制作。我这竿是学着他的方法自己做的,材料好了一些。这个是我自己做的第一竿毛笔,不能给你。” 初堪尴尬地挠了挠头,对李华蕴的好奇心攀至巅峰,随着心态平稳,思维扩散,想到竹纸的种种用途,想起先前各种佐料。 在笔墨竹纸和美食的双重诱惑下,初堪恨不得现在就要与其结交一番,见识见识这个神奇的人物。 “我能见见这个,嗯……你们村的宝贝吗?”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三十二章 芈姓 血脉相连不可分, 断骨连筋一家亲。 振臂高呼齐相应, 万里疆域荡其音。 ………… “什么玩意儿,宝贝?哦~你是说小蕴啊,可以是可以,就是……” 螣老说到一半之时停下,装作为难的模样转头“望”向远方。 见其中似乎有什么隐秘,初堪不好意思的说:“蕴先生若有不便就算了。” 收回视线,螣老开口道:“也没什么不便,就是这臭小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太过怪异,而且总是叨叨着自由、科学、缘分、社会xx、人权等等奇葩言论。特别是他信奉的什么科学,导致他对修行之事极为敏感,我们之前尝试过几次,结果都被他以什么敬鬼神而远之、无神论、多元世界、平行世界之类的怪话给圆了过去,比从未接触过修行、异兽的普通人还要极端,我们现在在他眼里就一普通人。” 初堪听着螣老的描述惊叹道:“圣贤之才思维果真与众不同,此事或许将是他的心劫之一,若能度过,仅凭其创造的这些东西都足以将他的修行之路铺平,不论走哪条大道都将一马平川。” 将手中最后一滴春酒饮尽,初堪想到螣老的突然出现,福至心灵,猛然抬头:“前辈突然到访,是要晚辈助其度过心劫?” 螣老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这事儿也怪我们,最初小蕴对修行之事极其痴迷,只是太过痴心妄想,我们几个便装作普通人磨练他的心志,随知这小子立马就信奉什么科学,啧啧,意志之坚定,这两年里我们换了各种法子引导他都没用,只能下一味猛药看他自己能否度过,让他……” 春风吹动竹叶的沙沙声在周围响起,叔堪听完螣老讲述的经过,琢磨一番之后徐徐开口:“前辈就不怕他疯了?心劫一事不关修为高低,若渡不过的话,他可就废了,如此贤才,岂不可惜?为何不让他走鲁国那条路,或许……嗯?前辈是想让晚辈收徒?晚辈才疏学浅,修为浅薄……” 螣老没有理会初堪,打断其后续话语,开口说着一些好似无关紧要之事。 “那小子前一阵子说,将来要研究什么火锅,说是味道比这种烤肉还要好吃;还有炒菜,将青菜肉类等等翻炒,洒上各种佐料,完全是另一种味道,比咱们这千遍一律的烫菜要美味百倍;还有面包,入口即化,可以做出五味之外的口感;还有饮料、饼干、蛋挞……” 初堪听着螣老的描述,不断吞咽着口水,强忍着美食的诱惑,开口说道:“前辈,吾虽爱美食,但如此大才必有极大牵扯,若因吾而废,那反噬之力足以将吾彻底湮灭,甚至牵连相同血脉之人,前辈应该知道千年前的那件事吧。” 螣老心中吐槽“如果他渡不过这一关,无论你作不作为都得身死道消”,口中却接着说一些无关紧要之事。 “那家伙的性格太过惫懒,好奇心很重,又想着游遍世界,享受美食,体验各种风土人情……用他自己话说,就是想要成为一个咸鱼。” 听着螣老的描述,感觉其性格十分附和自己的胃口,就在准备退一步同意做其前期引路人之际,心悸的感觉再次传来,初堪急忙转变话语:“性格脾气与我挺合的,引路人倒是……也不行,牵扯过大,牵连太广。” 螣老见其已经有松口的意愿,便接着开口说道:“这小子虽然不爱惹事儿,但因其性格和认知的特殊,只要离开我们几个的保护,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就像……” 初堪闻言长长的舒了口气,缓缓开口道:“让我给他当护道人啊,修行上的牵扯不大,而且还挺合我胃口……对了,你说的那些话没骗我吧。” “此事若有欺骗,对你我有甚好处?” “好,我答应做他护道人。” 见目的达成,螣老收起六合匣起身向江边走去,边走边说:“就这么定了,此处向西三百余里,丹江水域有一处岔口,三天后的卯时见。作为交换,你可以带两个娃娃过去。” 听到螣老最后一句话,初堪眼中绽放出明亮的光芒,心中盘算着后辈中那个娃娃天赋较高。 望着螣老一步渡江,再抬脚已不见身影,初堪想着刚刚做出的决定,心中庆幸不已,急忙收拾好物品便拎着竹篓提上长剑快步远去。 ………… 涢山,宝珠峰对面。 山顶上凌乱的建起上百座民居,数十个孩童在其中穿梭嬉戏。 中心位置的茅草屋里,雪氏几名老者正愁眉苦脸的相对而坐,在熊渠的命令传来之时,几人便开始发愁起来。 中心靠左位置的老者开口道:“大哥,咱们本就没那么多人,老祖还安排咱们盯着宝珠峰,父亲又不在,宝珠峰那帮疯子前两天莫名其妙的找咱们麻烦呢,再派出去五人……” “渠祖的命令,执行就是了,让雪缈他们那代人去吧,挑选……” ………… 隈山,自山顶以至谷底,房屋鳞次栉比,世代生活于此的男女纷纷走出房屋,抬头望向天空,与相识之人交谈。 “什么声音,哪个老祖又生气了?” “熊渠是谁?跟咱们屈族是什么关系。” “太和山在哪?山外吗?” “……” 一道巨大的光幕自隈山山顶向四周延伸,将周边数座山峰笼罩,山顶大殿之中,数十名老者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讨论刚刚透过大阵传来的声音。 “当初紃祖帮熊氏一脉那么多,结果呢?二百多年前他们害的各氏损失惨重,紃祖重伤带领先祖隐居于此,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百年前又来一茬,现在又来命令咱们。” “那怎么办,不去?这同样也是鬻祖的命令。” “他说是就是啊,我还说季连老祖不让去呢,这小娃娃飘了,御剑飞行之人明显就是姬家,咋的,又要跟他们死磕?他那一脉害了多少人,端木家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呢。” “我刚刚听他特地喊太和山,他这也太过分了……” 三道身影从门口一起走入大殿,居中的那名老者缓缓开口,打断大殿中熙攘的众人:“安静,咱们芈姓诸氏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此事我们要帮他们,正好年轻一代也该出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趁此机会各家安排人手吧。” “是,麋祖。” “……” 屈麋接着说道:“屈臣,上次出山,最为出彩的那个年轻人是你家的吧。” “是的,麋祖。” “这次出山的年轻人一行,就由他来带队吧。” “是,我这就安排他去准备。” “老二老三,追捕一事你俩商议吧,咱们各家挑选五人出山。” ………… 太和山巅。 正在品茶看笑话的老者听到熊渠最后一句话,脸色瞬间阴沉。 “祖父,吾父重伤至今未愈,吾这一系几次险些绝后,现在还让我们出人,你就这么讨厌我端木典吗?” 一怒之下将手中茶碗扔出,大吼一声:“太和山端木氏听令,一刻钟内山顶见吾。” 愤怒的声音在太和山上不断回荡,将头顶大阵带起阵阵涟漪,十数名老者从各处向山顶飞去。 ………… 丹江汉江交汇处,万兽山脉边缘,十余座山峰常年笼罩在阴霾之中,周边亮起阵阵红光,恐怖的气息常年环绕,将无数经过之人阻拦在外。 最中心的高山之巅,山头被完全夷平,数十丈高的围墙将山顶一圈包围。 中心广场上,一根高大的石碑伫立中央。其上一道人影悬空,被长箭刺穿肩膀,牢牢的钉在顶部。 熊霜披甲持枪站在石碑之下,朝着十万大山弯腰行礼,缓声说道:“熊霜,尊渠祖之令。” 被钉在石碑上的熊咢亦艰难的睁开双眼,动了动苍白的嘴唇,发出蝇虫般的声音:“罪人熊咢,尊渠祖之令。” 熊霜摇了摇头,开口关心道:“大侄,你就别说话了,先挺过渠祖的愤怒再说,祖庙有我坐镇,你就别乱动心神了。” …………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荆门两岸,青山连绵,深夜中,群山山巅不时有微弱烛光盏盏亮起,无数隐居于江水两岸的熊氏后人走出房屋,向着万兽山方向弯腰行礼。 ……… 巫山十二峰,峰峰有奇景。 浓郁的巫力几乎凝聚成液体,在十二座山峰周围尽数囊括,使其终日不见阳光。 峰顶众人听到声音纷纷停下手中之事,向万兽山脉方向望去。 “芈姓诸氏又要跟姬家开战?咱们要不要再帮他们一次。” “看老祖怎么说吧。” “小鬻都开口了。” “等老祖命令!” “是,峰主。” ………… 万兽山脉(十万大山)。 距熊渠命令传出之后,回音在山谷中回音阵阵,许久之后,山中才逐渐恢复平静,外围一座断裂的山腰上,劫后余生的几人躺在缝隙之中休息,等待着寻找星叔的几人归来。 随着时间推移,睡着了的李华蕴梦到自己找到回家的路,在即将抵达地球之时被山岳般大小的巨兽一口吞下,随后不断开始了各种死法。 一阵冷风吹过,满头大汗的李华蕴打个冷颤猛然坐起,大口喘着粗气朝四周看去,随着记忆逐渐恢复,李华蕴大脑逐渐清醒。 见众人仅仅睁眼看了下自己便接着休息起来,李华蕴起身爬出裂缝,向山顶方向望去。 月光明亮的照射下来,树木尽数被飓风拔起的大山上,没有树木枝叶的遮挡,藏在暗处的凶兽尽数暴露出来,经历此次凶险,本该相互厮杀的凶兽们,相安无事的开始“搬家”。 一柱香后,就在李华蕴等的不耐烦之际,山顶上几道身影缓缓走来。 “山叔?” “小蕴,快喊你冬叔过来。”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三十三章 恐惧 月光下,随着几人走近,三道血红的身影逐渐清晰。 只见山叔走在最前方,拄着仅有一半的断裂长棍走来。石叔抱着宛若一滩烂泥的星叔一瘸一拐地跟在身侧,星叔四肢无力地耷拉在一旁不知生死。另一边勇叔与木叔拖着一只巨蛇吃力地跟在最后,看到李华蕴之后,两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冬叔几人在李华蕴的呼喊声中爬出裂缝,急忙向前接过重伤的星叔躲进裂缝之中,阵阵白光亮起,冬叔强撑着疲惫开始为几人疗伤。 李华蕴小心搀扶着山叔躺下后,一边担忧地看着昔日经常关照自己的叔伯们,一边听从冬叔命令在包裹着翻找物品为其递上。 土叔从包裹中不断拿出旗帜,将四周插得密密麻麻,浑厚昏暗的土黄色光芒笼罩在众人头顶,将裂缝覆盖。 山叔给自己做个简单的包扎之后,开口叮嘱道:“风哥到现在都还没醒,那之前在这边呼唤咱们的肯定不会是他,大家小心一些。” 李华蕴想起刚刚自己肆无忌惮地爬上裂缝,又是观战又是等待山叔归来,翻找物品的手悬在空中,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山叔,李华蕴战栗地结巴道:“山,山叔,今天下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那东西会不会已经走了。” 山叔头也不回地立马说道:“你第一次进山不懂。凶兽捕猎认准之后很坚定的,能盯着数个钟头甚至一天不动,等到机会出现,就会迅速展开袭杀。它既然已经将咱们吸引了过来,肯定还在附近,今晚就在这休息一晚,大家都小心些。” 李华蕴双手发抖地从行囊中取出药材,颤颤巍巍地递给冬叔,双眼不断扫视着周边,唯恐有怪异之物突然出现。 “山哥,你们刚刚遭遇了什么。” 给星叔检查完之后,疲惫到极致,感觉身体巫力已经被全部掏空的冬叔,瘫软地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开口询问。 除拿着龟壳不断在周围插眼……插旗的江叔和昏迷未醒的几人外,尽数转头看向山叔几人。 “风停后,我们几个翻过山顶……” 随着山叔开口讲述,木叔和勇叔偶尔补充一些细节,留在缝隙里等待的几人慢慢了解他们三人刚刚的经历。 山叔四人跃过山顶之后,并未在碎石中未发现星叔身影,便顺着飓风方向找寻。 就在几人绝望准备放弃时,木叔在一片杂草中发现巨蟒爬行过的痕迹,四人顺着压弯的杂草一路小跑,在一处潭水前发现大着肚子缓慢爬行的蟒蛇。 孤注一掷的四人抽出各自武器拦住巨蟒一顿攻击,其坚韧的蛇皮让手持匕首的勇叔无可奈何,石叔的拳头打在其身上,尽数被体表粘液划开。 最终在木叔施展的术法下,潭水边的芦苇宛如藤蔓一般将其捆绑,山叔趁此机会接连挥棒攻击,几乎将其七寸砸烂。 巨蟒在临死之际运转体内剩余所有气力,挣脱束缚挥动尾巴甩向山叔,沿途的石叔被其扫倒,速度不减地砸向山叔。 最终,四人以山叔重伤,武器断裂,石叔左腿骨折,勇叔肩膀被其重伤的代价将其击杀。 法力用尽却毫发无伤的木叔拿着勇叔匕首,在三人帮助下划开其腹部,最终不负众望,星叔就在其中。 “山哥你肋骨断了?” 了解事情经过之后的冬叔,强撑着虚弱困乏的身体,起身向冬叔走去。 见冬叔手中极其微弱的白光时亮时灭,山叔一把推开冬叔,开口说道:“我这没事儿,你先休息好,等下风哥和阿星醒了你还得有得忙呢,你留着精力救他俩吧。” 强压下恐惧的李华蕴,手足无措地翻翻行囊,看看几人伤势,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脑中一点急救的知识都没有。 “当初但凡多关注一点点医疗救急相关的东西,现在也能……” 就在李华蕴围着受伤的几人急得团团转,抬抬勇叔胳膊,碰碰石叔大腿,戳一戳木叔胸口。 木叔打开李华蕴伸来的手指,挥着手说道:“干啥,我没受伤,去去去,你也休息去,不懂别捣乱,想帮忙找冬哥去,听冬哥的指挥。” “哦,冬叔……” 冬叔抬头,温和地看着李华蕴说:“小蕴,你也休息吧,有我在,他们不会出什么事的。” 被众人的开朗感染,李华蕴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山体裂缝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昏黄的光罩内,渔村众人尽数闭目休息,李华蕴望向星空,回想今天的遭遇,那令人心神崩碎的兽吼,破石而出的石怪,房屋大小的巨豹,还有那黑夜中小山一般的两个庞然大物,修行、怪物、神仙、剑芒、凶兽、鬼怪……身旁亲朋的重伤将李华蕴对修仙的幻想打消,每一步甚至都有生死危机,对未来的恐惧一点点袭来,再想起上一次离开渔村时的无知无畏,心中更加后怕不已,久久未眠。 始终睡不着的李华蕴爬出裂缝,蹲坐在光罩边缘,借着月光迷茫地望向山中。 身后始终警惕的山叔无声地看了一眼李华蕴,见其并未离开阵法范围,便继续闭目假寐。 心有所感的李华蕴转头看去,见众人并无异样,再扫了眼近十丈长的巨蟒,那巨大的视觉冲击,将李华蕴心中的恐惧再次放大。 李华蕴睁着迷茫的双眼再次看向山中,夜风吹起散落满地的枝叶与杂草,一个椭圆的东西在草中翻滚,李华蕴警惕地转头望去,原来是中午风叔抱着的那颗巨兽蛋,此时正被夜风吹着向光罩方向滚来。 李华蕴心中一松,便起身想要去捡回来,突然,两只漆黑的眼球出现在光罩外,挡在了两者之间,那嗜杀冷漠的眼神,好似地狱鬼怪一般死死地盯来。 李华蕴看着兽蛋的双眼快速聚焦,而后瞳孔极速放大,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怪物,令人窒息的恐惧袭来,浑身猛烈地颤抖,呼吸加重,双拳紧握,肌肉绷直,心脏在一瞬间几乎停止跳动,想要大声呼喊,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想要后退,但在巨大的恐惧下提不起一丝气力,身躯无法挪动分毫。 月光下,那一双巨大的眼球前出现一只布满灰褐色长毛的手掌,向着李华蕴抓来。 始终处于恐惧极点的李华蕴,心脏发出砰砰的声音,极致的反冲下,始终处于紧绷状态的李华蕴再也无法坚持,心弦崩断,意识碎裂,双目一闭昏死了过去,浑身抖动着向着裂缝内坠去。 山叔与土叔两人同时睁眼,迅速起身,山叔接住即将坠地的李华蕴,缓缓将其放下,撑开双眼看着泛白的瞳孔,有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确定无生命危险之后,便放下心来。 山叔转头看向跳出裂缝的土叔,见其摇了摇头,便跟着跳了出来,准备去查明原因。 被响声惊醒的火叔看着眼前一幕,起身走来,正欲开口,便被山叔制止,示意到裂缝外交谈。 三人聚在光罩外,看着地面上的大坑,神情凝重,相互对视,后怕不已。 毫不知情的火叔小声开口问道:“山哥,发生什么事了,我刚看你在抱着小蕴。” “不知道,我是察觉到小蕴昏迷掉了下去才起来的,刚接住他的时候浑身发抖,两眼泛白,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土哥,你第一时间上来的,看到是什么东西没。” 看着地面上的大坑,回头看了眼淡薄了不少,几近透明的光罩,土叔凝重地说道:“没有,刚刚法阵被什么东西攻击了一下,差点直接破碎,我跳上来时什么却什么都没看到,就眼前这个大坑。” 三人围着坑洞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特殊情况,土叔与火叔蹲在坑边开始回忆之前是否有此坑洞。 山叔退后几步,站在李华蕴坠落前的位置,模拟着其坠落时的姿态,而后跳进裂缝拿起已经断裂的长棍,出来后招呼两人顺着模拟出来的视线方向快步上前,警惕地扒开草丛。 “这不是风哥上午抱着的那个兽蛋吗?居然在这呢,这么大的风都没撞破,小蕴也太胆小了吧,这都能吓到。” 火叔看到兽蛋之后便放下心来,边说边向巨蛋走去,想要将其抱回去。 “阿火,别去。” 听到山叔的提醒,火叔迅速向后疾退,抽出绑在背后的兽皮紧张地盯着巨蛋。 一炷香后。 就在三人腿脚僵硬麻木之时,土叔开口道:“山哥,怎么了?” “呼~刚刚阿火过去的时候,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蛋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咱们过去。” 土叔闻言拿出龟壳,调转体内巫力缓缓注入,随后俯下身子,用另一只手触碰地面,片刻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没有危险,没有感受到强大的生物。” “地下能有什么,今天上午都碰到一只石怪了,难不成还有?什么时候最外围都这么危险了,要这样的话咱们以后还怎么……” 不知从哪找了跟树枝的火叔,嘟囔着朝兽蛋捅去,刚刚触碰,兽蛋便晃了晃,吓得火叔一把丢掉树枝,摊开兽皮,口中念念有词。 刺眼的红光从火叔手中亮起,随着兽皮的翻转,一道火焰向着兽蛋喷射而去。 大火焚烧了足足一分多钟后,冷静下来的火叔停下巫术,收起兽皮,心有余悸地看向兽蛋。 已是灰烬草丛中央,被烈火烧得通红的兽蛋不断发出咔咔的开裂声,三人神情再次紧张。 灰白色的粉末迎风飞起,受到凉风刺激,兽蛋裂开的速度再次加快。 哗~ 蛋壳破碎,原地空无一物,三人疑惑地走上前去,拨开碎片看去,原本兽蛋位置的正下方,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显露在眼前,边缘处被烈火烧焦的蛋黄泛起阵阵香气。 三人相互对视,后背发凉,冷汗顺着额头滴落,而后疾步返回法阵中,警惕地看着地面。 “土哥,加强下地面的防御,今晚咱仨都别睡了,一起守夜。”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三十四章 结交 月明星稀的夜晚,山中不时传来几声猿啼虎啸,那两道巨大黑影经过的地方,众兽纷纷逃离。 断裂的山腰上亮着微弱的土黄色光芒,三人分坐裂缝两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疲惫困乏的众人经历一天的奔波,或躺或坐在裂缝里呼呼大睡,对刚刚发生的危险丝毫不知。 小山另一侧,土包高高隆起,一只极其丑陋的怪物从地下钻出,周身散发着黑色的浓雾,两只巨大的眼球缓缓从头顶伸出,被纤细的触手支撑着,满是长毛的浑圆身体上,长着如蟾蜍一般的四肢。 怪物垂下眼球看了看焦黑的手掌,目光凶狠地望向山体另一边,咧开腹部巨大的嘴巴,发出不明意义的低吼。 翌日。 晨光熹微,月落乌啼,露水压弯了小草,顺着纹路向地面滴落,失去了水滴的小草不断上下晃动,空气中散发出草木的清香。 “小蕴!醒醒,回家了。” 李华蕴微微眯着双眼,朦胧中看到眼前几道身影,揉了揉模糊的双眼朝四周看去。 风叔和星叔被几人扛着,还处于昏迷之中,石叔与江叔被两人搀扶着,土叔收起插在地面上的最后一根旗帜,正在整理行囊,其余几人拖着巨蛇尸体,站在裂缝处望着渔村方向。 李华蕴拉着冬叔和山叔的手起身,撑着异常虚弱的身体艰难爬出裂缝,跟随众人开启了返程之路。 下山路上,李华蕴咧着嘴捂着胸口,快步走到冬叔身旁问道:“冬叔,我这是咋了,怎么感觉浑身无力,心悸得很。” 就在冬叔准备开口时,听到问话的山叔回头冲着李华蕴招手道:“来,小蕴,问你点儿事。” “怎么了,山叔。” “昨晚的事儿你还记得不。” “昨晚?昨晚你们回来……” 就在顺着思路回答之时,余光扫到木叔他们扛着的巨蟒,想起昨晚那双恐怖的大眼,封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恐惧再次袭来。 随着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身体止不住颤抖,心悸恐慌等不良反应一次性出现,李华蕴一手捂着心脏,一手拽着山叔胳膊,弯腰便吐。 “小蕴!” “阿冬,这怎么回事。” “……” 众人一拥而上,围着李华蕴关切地说道。 待李华蕴缓过劲儿来,冬叔卡住李华蕴手腕,运转巫力注入其体内。 检查片刻,冬叔摇了摇头说道:“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比较虚弱,应该是这两天累的。” 跟在身后的木叔开口调笑:“我说小蕴啊,你该动动了,天天在村里呆着可不行,回去跟着山哥练练,以后多跟着我们捕猎。” 石叔一瘸一拐地走到跟前,拍着李华蕴肩膀说道:“就是,记得第一次出海捕鱼,要不是海哥,我们还不知道你是旱鸭子呢,哈哈,风平浪静的你居然能掉水里,以后多出来走走,别那么……那么……对,别那么宅。” “……” 听着众人调笑中夹带的关心,李华蕴心中暖洋洋的,只是口中却不停回怼。 “那是海叔把我踹下去的,再说,谁也不是第一次就会游泳,你们第一次下水说不定比我还……” 在一片欢乐声中,慢慢恢复精气神的李华蕴跟着众人向村中返回。 一刻钟后。 前方山顶。 灰袍老者姬存站在最高处看着前方刚刚形成的湖泊,心中怒骂着昨夜搞事宗室之人,听到身后突然传来的嬉笑声,立马抽出长剑转身看去。 “是那帮小家伙儿啊,挺巧的,咦,那个小家伙儿也在。” 看着向自己方向走来的众人,姬存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随后收起长剑,装作一个迷途的剑客向众人走去。 “山叔,山里这么危险,你们怎么活下来的啊。” “也不是每次都这样,以往最多碰到一两只,昨天纯属意外。” “土叔,你昨天释放的那个技能好帅,能教教我吗?” “技能?” “就是那个黄色的……阵法,我能学吗?” “回去了你问老祖吧,我们这都是他们教的。” “哦,川叔……” “大眼睛!” “呕~” 李华蕴疾步跑到树下一顿干呕,缓过劲后头也不回地冲身后竖了个中指。 见冬哥回头瞪着自己,川叔微笑着耸了耸肩,学着李华蕴举起双手,回了两个中指。 “谁!” 山叔的爆喝声从前方传来,打断几人的欢闹,众人停下脚步,看向前方。 迎面走来的老者“闻声”说道:“小佬儿邓存,此番来丹阳会见老友,近日起程返乡,刚行至此处,却遇昨晚……” 姬存刚刚说完,不待山叔开口,李华蕴抢先说道:“你这老头坏得很,还拿这种话术忽悠……唔。” 川叔急忙上前捂住李华蕴的嘴巴,开口赔笑道:“小侄昨晚被吓到了,尽是胡言乱语。” 老者盯着李华蕴看了许久,满怀深意的说道:“无妨,我看这小家伙儿倒是挺坚强的。” 山叔摇了摇头,侧身让行,示意老者先过。 姬存并未动身,站在原地开口道:“小兄弟或有不知,经历昨晚巨兽闹腾,前方山川破碎,江水倒灌,现已被水域覆盖,不知此处可有其他道路?” 听到姬存所言,山叔心中咯噔一下,摇头道:“不知道。” “你们是要去对面吗?可否带小佬一程,小佬年轻时学过一些剑术,吾等同行,可互相帮助,一同度过此处难关。” “我们还没看到具体情节,不知道怎么过去呢。” “无妨无妨,汝等生活于此,对此地必然熟知,吾等相互帮衬。” 山叔忌惮地看着老者,缓缓点头道:“先过去看看吧。” 再度起程,只是队伍中多了一名老者,众人忌惮老者,便不再言语,沉默地向着山顶走去。 经历昨日的恐惧,不愿多想的李华蕴挣脱川叔的束缚,走到姬存身旁戳了戳其肩膀开口道:“老先生,你会剑术?厉害不?” 姬存莫名感觉有些心悸,左右观望,未发现异样之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到底会不会,怎么又摇头又点头的。” “当然会了。” “有多厉害?” 姬存莫名有种想要怼他的感觉,下意识说道:“像你这样的,打上百八十个没问题。” “老头儿,你这话不地道,咱们还不熟呢就拿我当计量单位,你咋知道我不会剑术呢,说不定一招就给你打败了。” “计量单位?怎么,你也学过剑?” 渔村众人听着两人对话,无奈摇头,川叔憋着坏靠近过来,开玩笑地接了句:“他没学过剑术,倒是贱法挺多的,花样百出,在我们村无人能敌。” “哦?” 以为李华蕴是剑术天才的姬存双眼发光,再次认真打量起来。 “那可不,咱一手霸王剑法可是练了好久了,有时间咱们较量较量?” “行,那吾可得见识下小友的剑法。” “待会儿经过我们村,咱们到村里比试比试。” “好,那就叨扰小友了。” “那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这有何不可的,给。” “……” 山叔正要开口阻止,但回头之时看到小蕴与老者聊得挺欢,已经忘记昨日恐惧,便摇了摇头继续带路,不再关注二人。 行至山巅,望着眼前刚刚形成的宽阔大河,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江边,山川倒塌,无数碎石将前方道路拦截,开裂的大地上,一道裂缝从山脉中央一直延伸到江边,江水源源不断地向着山中灌注,形成了一条宽阔的河流,巨兽的脚印遍布河流两岸,形成一个个几十丈宽的水潭。 另一侧,原本连绵不断,纵横交错的山峰,被巨兽“开拓”出一条崭新的“道路”,放眼望去,山脉中心一览无余,毫无阻碍。 众人小心翼翼地走下高山,绕过一座座拦腰而断的山体,向前方走去。 行至河流边缘之时,天色已近傍晚,夕阳下,众人商议一番,决定明日造船渡河当晚就地休憩之后,便开始清理周边,准备过夜。 “小友,你不是说要亮一亮手艺呢吗?来,看这是啥。” 中途离开的姬存拖着一只老虎从远处走来,众人看着毫发无损,甚至衣服上都没有一滴鲜血的老者,眼中更加忌惮。 “老哥,牛13!堪比武松啊。” 众人再次转头看向李华蕴,看着其完全放飞,犹如疯子一般释放本我,眼神转为担忧。 “哈哈,小友这坦荡性格倒是合我胃口,就看做饭手艺是否如你所言。” “虽然这玩意儿在我们那犯法,但万变不离其宗,老哥你就瞧好吧。” “成,缺啥你跟我说,老哥给你找。” “剑借我使使。” “干啥?” “得剥皮削骨啊。” “这把短刃拿去用。” “剑用着顺手。” “爱用不用,剑不借。” “小气。” “……” 将老虎尸体交给李华蕴之后,姬存强忍着回头的本能,不断与其开着玩笑。 众人刚刚经过的山顶,三名披甲持枪之人笔直地站在最高处,目光如鹰般盯着姬存。 金乌西坠,晚霞映照在三人身上,甲胄上反射出金黄色光芒,那雄壮威武的身姿宛若天兵天将。 站在右侧的披甲中年开口说道:“一剑封喉,血不沾身,御剑之人多修剑气,而且他与那群渔民相处如此和睦,应该不是霜祖要找的人。” 左侧男子抚摸着灰白胡须紧接着开口:“那群渔民也不简单,有几个身上散发的巫力并不弱,而且还有修法之人,那个拄着短棍的汉子或许比咱们刚加入的那些小家伙儿还要强上一些。不知这十多人遭遇了什么,这么凄惨。” 居中的健壮老者缓缓开口:“初升,楚宁,看到那条蟒蛇了吗?那是异种巴蛇后裔,虽然血脉极为稀薄,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那个趴着的人,他背上的爪痕你们看着熟悉不?” 左侧老者初升点头说道:“有点儿熟悉。” 右侧中年楚宁想到什么,双目一亮,说道:“对了,荆吼,你看是不是跟老大背上伤痕挺像的!” 居中的健壮老者荆吼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是狰的爪印,不过应该是一头幼兽,不会超过三尾。他们这群人不简单,当时老大也是这么把伤口凉着才勉强保住性命,当时红主祭可是查了许久才发现血肉中的毒素。” 不待两人接话,荆吼接着说道:“你们看,那少年也很特殊,看着他有种强烈的怪异感。” 楚宁盯着李华蕴说道:“确实如此,有种从内心深处的排斥感,不对,盯着他看时,那股亲近感更甚,也不对,确实挺怪异的。” 初升啧啧称奇道:“怪异,真怪异,你们把巫力法力锁住再看他试试……修行越久、修为越高对这小家伙儿就越亲近。” “别看了,走了。” “怪哉,怪哉……走吧。”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三十五章 真名 李华蕴与姬存烤肉之际,山叔几人扛着竹子返回,众人在嘻闹中吃过晚餐,让木叔勇叔川叔守夜,其他人便准备休息。 感知到盯着自己的目光已经消失许久,借着躺下睡觉的机会,扫了一眼山顶,放心下来之后的姬存悠哉地躺在李华蕴身旁。 “小友,今日汝救吾一命,又唤吾老哥,吾便认汝为弟,不论年岁。日后但有何事,尽管言语,老哥定尽吾所能。” 正在对这个世界充满恐惧,思索着如何存活,陷入思维困境,断了精气神的李华蕴摆摆手说道:“洒洒水啦……什么玩意儿,我啥时候救你命了?” “咳咳,不知道就算了,不说这个,刚刚听小友所言,对那什么科学的修行之路特别推崇,给老哥讲讲?” “科学……没有一定的工业基础,没有响应的人才,在这个世界普及科学是不可能的,刚跟你说的那些都是吹牛,哦,就是异想天开。” 晚餐时,被一篇科技故事彻底激起好奇心的姬存在心中默默推演许久,并未在语言逻辑上找到破绽,便缠着李华蕴追问:“小友说话真有意思,工业基础是什么意思,怎么才能达到小友认为可行的程度,人才又指什么。” 李华蕴双目无神的望着天空,百无聊赖地说道:“首先得能够冶炼钢铁,钢就别想了,铁就是你手中的那把剑,这是我见到的第一把铁器。而工业的基础就是……最少要能够不限量地炼出这种材料,才能继续往后走,而这材料需要让火焰达到的温度,目前我是没这方面的知识。” 姬存一把抽出长剑正准备查看之时,旁边众人迅速拿起武器起身防备。 两人懵逼地看向周围,发现误会之后,在李华蕴不停的解释下,众人带着狐疑的目光再次躺下。 姬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剑扔给李华蕴说道:“小友确定只是剑的材料,不是炼器?” 李华蕴无比喜爱地拿着长剑,左右翻转一寸一寸地抚摸,随后曲指一弹。 嗡~ “对,就是这个材料,啧啧,听声音都快达到碳钢的程度了。” “这可是王……王老哥帮吾找遍邓国才求来的。” 差点说漏嘴的姬存尴尬地掩饰过后,试图转移话题:“这可不只是汝说的材料的问题,里面还镶嵌了很多阵法,跟吾心意相连的。” “厉害的厉害的。” 李华蕴转头看了眼姬存,伸出大拇指敷衍着,心中却开启了吐槽:“我历史再不好,也知道铁器好像是在汉朝才有的啊,这玩意儿隔了四五百年了吧!先是异兽、怪兽,后面修仙、巫术,这现在科技也对不上号,这地方不是我的那个蔚蓝色的球吧。” 见李华蕴始终不说话,姬存开口解释道:“若不加阵法,坚硬程度还比这差一些的话,很多炼器大师都能够做出来,但威力嘛……随便一把蕴含阵法的铜剑都比它强。” 李华蕴懵逼地看向姬存:“很多?” “嗯……也不算难吧,但凡修行火术有成的修士应该都可以啊,只是他们不会炼器。” 李华蕴心神再次跌落一节,心中吐槽:“乱套,离谱,这到底是个神马世界!” “小友,小友!” “啊?咋啦?” “汝还没说之后呢。” 李华蕴拖来一包行囊放在身后,躺在上面提起精神说道:“我以为你们完不成呢,之后就能随便说了,谁知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好好唠唠。咱先从传统的四大发明来说。造纸,我已经搞定一半;印刷术其实也简单,不论雕版还是活字,都得依靠纸张,等我彻底搞定之后再说;指南针也简单,先不说这些;咱就说最后一个,火药,毕竟爆炸才是艺术。” “火药?爆炸?” “对,火药制作的武器,没有碳基生物能够扛得住,如果有,那就是当量不够大!” 姬存听得一脸懵,不好意思地说道:“小友说的每个字吾都能听懂,但放在一起……” “哦,意思就是,既然已经有钢铁了,如果再做出火药的话,它俩组合到一起制作出的武器没有人能扛得住,只要是血肉之躯,就算神仙也不行。” 姬存听到李华蕴越说越离谱,眼神中带着失望,枕着双手望天:“吾以为小友说的是真的呢,原来是把老哥当小孩子哄骗。不说神仙了,这世上顶尖的那些修士都能移山填海,覆手灭国,汝说的武器可以吗?” 李华蕴放下手中长剑,转身仔细地端详姬存脸上每一处细节。 被看得心底发毛的姬存向旁边挪了挪身子,小声说道:“小……小友,这么看吾做甚!” “这话之前有三个老头跟我讲过,我看你是不是他们易容的!毕竟都能修仙了,得防着点儿。” 不待姬存解释,李华蕴摆了摆手,躺下继续说道:“应该不是,他们仨虽然老不正经的,但说过的话不会重复再来一遍。” 姬存摸着胡子说道:“当然不是,吾如此之帅,别人想易容也得废老大劲儿。” 李华蕴翻着白眼开口说道:“不要脸的样子还挺像,到村里一定得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 明月悬空,不知不觉已至深夜,精神抖擞地两人胡扯了一会儿之后,姬存忍不住转回话题。 “小友,继续说汝所信奉的那个科学。” “你不是不信吗?” “时至深夜,无心睡眠,有乐子可以解闷,多么美妙。” 李华蕴翻着白眼说道:“爱信不信,反正就我知道的,太阳才一千多万度,核武好像最低都几千万度,它俩……” 见姬存听得一脸迷茫,李华蕴改口说道:“换个说法,科学能够制造出比天上太阳热几十上百倍的武器。” “……” 杠精上身的李华蕴越说越上头,见姬存不说话,便继续开口:“其他还有生化武器、基因武器、反物质……” “汝能制作出来?” 姬存一句话说出,李华蕴被怼得哑口无言,转身背对着姬存骂骂咧咧。 “说点儿实际的,需要什么材料,只要有,吾去找寻。” “这把剑……” 姬存迅速将长剑归鞘压在身下:“免谈。” “小气,不给就算了。继续说科学,反正也无聊,不想睡。” 吐槽完之后,李华蕴继续说道:“火药有很多种,我知道的其中一种是硫磺、木炭和……另一个忘了叫啥了,但是我有印象,用茅房的土可以做成,硫磺完全不知道怎么做,就知道是黄色的。” “汝说的这些……吾好似听疾医讲过。” 李华蕴懵逼地看着姬存,原本已经不抱希望的想法再次燃起,激动地问道:“真的?那老三位都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姬存打着哈欠毫不在意地说道:“真的,然后呢?怎么做出来汝所言的武器。” “我说的那些这辈子都没希望,那不是几个人的智慧就能完成的。但是,有了这个和你说的炼器大师,咱们能做出枪和炸弹。” “枪?那东西战场上全是,特别是楚国,还用这么麻烦?” 由于先前这个世界对自己认知的冲击,李华蕴疑惑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不是你说的那个枪,等回村了我给你画出来。” “嗯,到时候让吾看看汝说的枪和那什么蛋有何威力。其他呢?” “吃穿住行各方各面太多了,你想了解啥。” “讲讲吃的吧。” “说起吃的,村里老三位了帮了我不少忙,有些都不在华夏的东西,都给我找来了……” “……” 过了许久,说得有些累的李华蕴转念一想,这老哥知晓之事比村中老三位还要多,何不跟他了解了解这个世界。 “老哥,跟我讲讲这个世界呗。” 姬存一脸骄傲地说道:“小友想了解何事,吾不说尽知天下大事,但也算观遍天下多数竹简,尽管问,老哥知无不言。” 看着这个不像读书人又身穿长袍,不像剑客又负剑远游,一剑击杀猛虎的老人,李华蕴惊诧中带着丝丝不信地说道:“天下事先不说,你先跟我讲讲修行呗,这又是怪物、巨兽又是修行神仙的,我也去过丹阳,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啊,山中这么危险,修行之人又这么多,普通人怎么活啊。” 姬存闻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怪物巨兽神仙这些从古至今都在,这是常识,老哥给你讲些隐秘。太古时期记载,人族崛起之初,与神、兽两族争存,数场大战之后,神山倒塌,建木拦腰折断,天地崩碎,万物凋零,后三族大能共同签订契约,凡存活千载之上,尽数前往天外。” 李华蕴瞪大双眼,心中腓腹不已:“天外?球外面吗?这么牛13,我科技换个球都那么难,这动不动就去天外,假的吧!毕竟是传说。” 随后李华蕴开口说道:“老哥,有没有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共工撞断不周山,后土娘娘坐镇地府,后羿射日,姜尚封神……” “李华蕴!!!” “咋了?这么激动。” 姬存弹射起身,朝着天空不断作揖,茶盏时间之后,姬存抚着胸口说道:“小友,勿唤神圣真名。”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三十六章 故事 看着一脸严肃的姬存,李华蕴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怎么称呼,姜太公?” 姬存一脸便秘地说道:“小友,你可真是……算了。平常时,汝不唤其真名即可,于修行之人面前唤其尊号也不行。” 一脸不信邪的李华蕴抬头望天:“咋滴,他还在天上看着呢?” “唉,这涉及最近一次大战,你慢慢听我说完。” 姬存见周边并无异样,与守夜几人笑了笑,便蹲坐下来继续开口讲述:“太古之后,不知多久岁月,天下再次孕育无数种族,无数天骄于世间争霸,大乱再起,炎帝神农尝百草,启修行,始炼器,带领人族于大乱中迅速崛起。” “数场大战下来,在黄帝轩辕带领下击溃神族,其由于成员稀少其尽数远走天外,顺先祖之路彻底退场。自此,世间仅剩人族兽族相互征伐,仙人遍地,神兽横行,记载以此时间节点,之前称为远古时期。” “几千年后,兽族几大强族不知何原因与祁氏时期悄然离去,兽族内讧,彻底分裂。白帝少昊横空出世,与凤族成员结好,人族在其带领下登临绝巅,其余各族尽数隐匿自保。” “又数千年,人族内讧,黑帝颛顼(zhuanXu)创五行,带领五正平定天下,再救人族于危难。最后一战与他争位的就是共工,黑帝颛顼也是你们楚国始祖。” “其后几千年,各族恢复,大战再次爆发,天下异象四起,而天下闯入无数怪异之物,青帝帝喾(Ku)与百族谈和,领四时之神清理怪异,天下再平。” “至其后唐虞执政,天下宜居之地百不存一,而百族又于人族新老交替之际组成联盟偷袭,人族数战数败,尧帝于生死存亡之际继位,其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德,以亲九族,遂以弱冠之年带领人族将其彻底击垮,对吾等人族再无威胁。” “尧帝禅位与舜帝后,因历次大战,天下即将彻底崩溃,无数波及世界的大灾难于世间产生,舜帝竭力挽救苍生于水火,百族恐尧帝之威,感舜帝之恩,共尊其二人为帝,自此记载其五人为五帝,上古时期结束。” “舜帝远行之际,将天下交于治水有功的禹王,其后四百载岁月,天下太平,百族和睦。就在其即将再次远行前十余载,于涂山召天下各族,欲承帝号,立九鼎,震九州,各族凡命五百载,尽数远走天外,彻查世界,凡有隐匿之徒,不论何族,尽数斩杀。” “兽族、百族心有怨念却恐其威严,只得遵禹王之命,或隐于深山或远游海外,其余百族居于各大古战场,开荒破碎之地以求生机,自此,天下之中尽归人族。” 说到此处,姬存叹了口气,压下心中愤慨接着说道:“只是后来啊,这天下并未如尧帝舜帝和禹王所愿,禹王远行时传位与启,姒家以后代帝号,自称夏后,但天下仅认其为王。夏后启征伐有扈,内讧起,天下乱,同时,百族返回争霸,太康二世失国。你说的夏后羿就是夺了太康后位之人,不过射日的是尧帝时的大修士大羿。” “其后近千年,人族一度式微,乱战四起,还好经过禹王逼迫、屠戮,已无恐怖大修士,天下未曾崩碎。时至汤王,其灭夏建商,再与凤族遗种结好,游说百族,准其返回,天下才再次恢复太平。” 言至此处,姬存喝了口江水缓了缓,再次向明月郑重行礼,而后说道:“至于数百年前那场大战,天下全员参与,差点把世界毁灭,诸圣贤只能将世界分割出天下天上,各族凡有毁灭天地之能者,尽数前往天上,其余可留天下。” “天上,哦,修行者们还是习惯称其为天外。天上不知有哪些大修士、圣贤在盯着呢,所以,近千年的圣贤,不要称其真名,也少言其尊号。” 李华蕴认认真真地听完,边鼓掌边开口:“精彩,比我看的神话故事精彩多了,这些人我居然都认识,还能串联起来,六!” 不理会搞怪的李华蕴,姬存思索片刻接着说道:“至康天王时,诸圣远行古路前夕,为天下安稳,人族百族再立契约,给天下修士又上了一道枷锁。以百载岁月为界,其上不得参与凡间之事,百族相互制约,姬家监察天下。” 李华蕴突然发问:“那兽族呢?其余百族呢?” 姬存不屑地说道:“兽族尽数居于山中,不得随意出世,吾……吾听说历代天王与兽族百族均有约定,而且有姒家控兽之术制约,不成气候。至于百族,数百年前那场大战最惨的就是他们,现多数居于海外,或于古战场之处开荒。” 听完其言语,再想起近期遭遇,李华蕴问道:“老哥,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应该属于隐秘之事吧,你就这么告诉我?” 姬存缓缓开口:“除上古记载之外,其余事情算不得隐秘,百族契约制约的就是天下人,凡修行之士尽数皆知。至于那些记载,天外都未知晓,何况上古呢。” 李华蕴疑惑道:“天外是什么景象。” 摇了摇头,姬存一脸向往地看向天空:“不知,凡是前往天外之人,无一返还。” 闻听此言,李华蕴再起疑心,斜着眼狐疑的看向姬存:“你这说的比我说的那扫垃圾的文明还离谱,我愿称你这故事为大罗金仙论!有没有一粒金丹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的故事,讲给我听听。” 讲了半天的姬存,听到李华蕴的话,气急败坏道:“什么大罗金仙、金丹又灭天,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历史,记在玉牌上的。” 李华蕴摆摆手,扭头看向姬存:“切,我要是记忆力强上一些,传统的山海经、封神榜、西游记,还有世界海、系统流、创世流一类的故事,给你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重复的。” 两人瞪着眼睛相互对视,谁也不服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儿。 最终,坚持不住的李华蕴眨了眨酸痛的双眼,率先退让:“得得得,你赢了,是历史好吧。咱不谈这个,让你给我讲修行,你给我讲了半天故事。” 姬存不再解释,学着李华蕴口气说道:“让你给我讲科学之路,你不也是给我讲了半天故事?” 这次轮到李华蕴气急败坏的争论:“我说的是真的,等回村里让你见见咱创造的东西。” 姬存吹了吹胡须,开口道:“等你开始修行,修为达到界限之后自然知晓,百族契约存于天地之间,自会传入你脑海之中。”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原本就心神崩碎的李华蕴,一时间感觉乏味无聊,颓废道:“不说这个,三观认知不同,没什么意义。你跟我讲讲修行的种类有哪些吧,之前老三位说过巫、武和法,当时没听他们细说。” 姬存见李华蕴彻底败下阵来,嘴角微微扬起,躺在石块上为其讲解道:“传承这么多年,修行之法无数,我给你讲一些主要的吧。” “秦地尚武,又地处西北边疆,与百族征战,那里人人披甲拳可碎石。” “巴、蜀的巫是一绝,诡秘之术,防不胜防。” “陨、庸之地,虽牧誓八国,却以蛮著称,全是疯子。” “你们楚国传承自黑帝,又有祝融,最后还从巫术中走出了新的道路,历代司命都各有绝技。后面还有鬻熊的道法,熊渠的善射,反正乱七八糟的。” “北边申、虢、郑都靠近中心,同样乱七八糟的,比楚国还更胜一筹。” “晋地周边剑技高绝,号称技法无敌,身侧三尺无人能破,其实就是学了个半吊子。” “卫国周边修行剑气,号称一剑出,百芒现,跟晋国那边一样,也是半吊子。” “鲁国附近学士众多,也最难对付,有句话形容他们,腹中一点金光现,远游世间无可留。” “蔡国跟晋、卫一样,学了个半吊子,只不过把御剑飞行是一绝,时常找鲁国那帮学士比速度,吾在那边呆过一阵,学了不少。” “齐国周边道法横行,宗门林立,但各派对道之一字各有见解,吾听不甚懂,也就没怎么在那边待。” “陈国传承自舜帝,医术冠绝天下,其种植的灵草神果药力十足,是最受欢迎的几个国家之一。” “宋国传承自尧帝,那边的人一身光明正大的法力,能治愈伤势,也能对敌,与你们这的祭司有些相像,宋国人都挺和善的。” “州来、钟离、徐国那一片儿都神神叨叨的,比齐国那边还离谱,说是什么方士,炼气士。” “越国就是那个克制兽族的姒家。” “燕国修士防御挺强的,具体不太了解。” “吴国那边也不太了解,听说修行控水之法,与你们楚国关系挺差的。” 李华蕴突然插嘴:“你跟我说这些不怕他们报复你吗?” 姬存呼出一口气,缓了下劲儿说道:“吾说的这些只是各地明面上展现的特点,至于修行之法,各自所长,远不止如此,而且其余各地,皆有传承,各有特色。就像你们楚国,说是传承断绝,那鬻子为何不以巫术见长,熊渠为何善射?听说还有修士修行魂魄、神道这些已断绝万年的术法呢。” 听到魂魄,李华蕴想起这两日所遇鬼怪,打了个寒战,向姬存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老哥,这个世界有鬼魂吗?” 姬存理所当然道:“有啊。” “有妖怪吗?” “有啊,不过妖是转换人形的异族,怪是非人形的异族。” “那不是就是他们的统称吗?” “不一样的,妖是人形异族,怪是长相与各族都不相同,却有部分人族特点。” “哦~那有没有精灵?” “野兽启智是精,草木启智名灵。” “哦?那不是跟兽族一样吗?为啥还叫精?” “兽族是那些从远古时期传承下来的各个族群,与野兽不同,与异兽也不同。比如,蛇启智曰蛇精,鼠启智曰鼠精,它们又统称异兽。” “这么多区别,那……吸血鬼?” “嗜血之兽?魂魄?这两个都有,但吸血鬼是什么,吸血的魂魄?” “哦~对了那是洋玩意儿,僵尸呢?他们老祖旱魃、将臣、嬴勾、后卿四大尸祖挺牛的。” “天女旱魃知道,一代神女,先祖圣贤。另外三个是谁,名号挺唬人的,后卿,历任夏后没有谁名为卿啊,僵尸又是什么。” “听说的,听说的。那神呢?” “不是说了吗,万年前就没了,只是听说有修行神道之人,汝方才未听?” “那……魔呢?有无?据说魔祖罗喉一把弑神枪打遍洪荒无敌手。” “什么乱七八糟的,据谁说的。” “东皇太一?帝俊?” “汝楚国之人,问吾这个?” “……” 夜空中,一轮孤月透过云雾照射在群山之中,“相谈甚欢”的老少两人望着明月谈古论今,畅谈未来。 时至半夜,姬存看着沉睡的李华蕴,心中隐隐猜测。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三十七章 受伤 怪石林立,杂草丛生,南侧一条大江滚滚东流,江水顺着一道缺口向山中倒灌,形成一处宽阔的湖泊,向山脉内部望去,一片滩涂泥泞。 湖面,几艘竹筏缓缓向着对岸驶去,身后带起一道道波纹,向着两侧扩散开来。 一袭长袍的老者笔直的站在竹筏上,负手而立,遥望对岸。 少年于一旁撑槁划水,不时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老存啊,你这么厉害一个剑客,又这么博学,怎么就不会划船呢。你出行时遇到江河湖泊是怎么过去的啊。” 早已脱掉内甲披着麻衣的李华蕴,拄着木槁,喘着粗气,不解的看向老者。 负剑老者姬存心中咯噔一下,大脑极速运转下,脑门滴落一滴冷汗,随后……缓缓闭上双眼,假装睡着。 “老存?” “老存!” 见姬存在竹筏上摇摇晃晃,身体却始终笔直不做回应,李华蕴饶到身前大喊一声。 前方竹筏上的众人急忙看来,见二人并无异样,纷纷摇着头继续撑槁划行。 “啊?怎么了?” 姬存迅速抽出背后长剑,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摆出战斗姿势,双眼“迷茫”的看向周围。 盯着老存看了片刻,李华蕴伸出大拇指发出一连串的惊叹。 “站着都能睡着,还是在竹筏上,老哥,你牛!” “论睡觉,我李华蕴这辈子就佩服三个人,一个睁着眼睛睡着的;一个端着酒杯喝着酒呢,结果睡着了;最后一个厉害,坐在百米高楼边上睡着了。” “从今天起,老哥你就是我佩服的第四个,竹筏这么晃都不倒,很有艺术成分啊!厉害,真厉害!” 姬存尴尬的一脸通红,将长剑归鞘,摆摆手说道:“老了,老了,不像你这年轻人,昨天睡得那么晚,现在还这么精神。” “切,我这都奔三的人了,算什么年轻人。” “奔三?” “就是快三十岁了。” 姬存一脸不可思议靠近李华蕴,左右扫视仔细观察,摇着头不信道:“小友,汝虽黢黑,略丑,稍矮……但怎么看也就弱冠之龄,啧啧,吾不信,汝年齿几何。” 两年多里,已被炎炎烈日晒黑的李华蕴,脸色愈加漆黑,一脸不爽地回道:“我这不是黑,这叫古铜色,小麦白……小麦黄。小爷我一米八有腹肌,能刚能苟让人机……怎么到你嘴里我就这么不堪了。还有,小爷我今年二十有四了。” 啪~ “你个二十四的小娃娃,跟谁论爷呢,你这叫奔三,那我还差一点儿就满百岁了呢。” 头上被拍了一巴掌的李华蕴一脸不忿地问道:“差多少?” “三十四。” “六十六啊,你可真六。” “……” 后方,篝火灰烬顺着微风向远处飘去,一双巨大的眼球从地面伸出,死死地盯着远去的众人,在老者回头的一瞬间,急忙缩了回去。 水面起伏不定,竹筏缓慢漂流。碎石滚落山脚,杂草随风摇摆,倒塌的巨树横七竖八地铺满山坡。 明媚的阳光洒落人间,暮春的温暖驱散了众人恐惧,下意识封锁记忆的李华蕴与饱读诗书的老者不停对线,时不时的说一些对方听不懂的词汇。 眼瞅着疯批般的李华蕴占据上风,川叔加入了“战局”,为老者解读李华蕴话中含义。在二人句句不离眼球的攻势下,李华蕴呕吐连连,看不过的冬叔扶着李华蕴也开始……看着后方众人,带路的山叔捂着脑门露出无奈的表情,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暴露出他的内心并非如此。 在欢乐嬉闹的氛围下,众人翻过一座座山峰,距离渔村愈来愈近。 嘭~ 吼~ 时至申时,就在众人吃过午饭刚刚启程,即将到达山顶之际,前方传来极其微弱的打斗与兽吼声,山叔急忙示意众人停下脚步,姬存一边对线一边满眼欣赏的看去。 “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山顶看看情况。” 山叔说完便要前往山顶探路,急忙跟上想要同去的火叔被其一把推回,眼神不时瞄向姬存,示意火叔在此处盯着。 一柱香后。 大地微微震动,兽吼声越来越近,刚刚跑至山顶探查情况的山叔极速返回,气都未喘便示意众人抓紧后撤。 奔跑中,李华蕴回头瞄了一眼,只见山顶之上三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少年向众人跑来,正疑惑不解之时,山顶上窜出无数野狼。 李华蕴口中大喊一声卧槽,瞬间潜力爆发,速度提升,吊在众人身后疯狂的向着水边奔跑。 很快,身后四人追上李华蕴,从其身旁跑过,前方渔村众人正在竹筏上呼喊,等待着李华蕴。 眼看狼群即将追上李华蕴,未受伤的山叔几人跳下竹筏,再次迎着李华蕴跑去。 霉运接踵而至,疯狂奔跑的李华蕴一时不察,被脚下凸起的石块绊倒在地,身后狼群高高跃起,向着李华蕴扑去,就在李华蕴绝望的抽出短刃胡乱挥舞之时,姬存无奈的摇了摇头,手掐剑诀,心意与长剑相连。 噌~ 阳光下,长剑飞起,于空中划出一道白芒,环绕着李华蕴,将一只只跃起的野狼击杀,在惯性的引导下,李华蕴逐渐被狼尸掩埋。 跟在山叔身后的几人回头看看姬存,再看看白线,心湖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山叔的呼喊声中,清醒过来的众人快速上前,将李华蕴从尸堆中拉出,拽着其胳膊向岸边跑去。 被狼群追赶的四人手持武器,站在岸边等待几人返回,向竹筏上的众人表达着善意。 跑至岸边,山叔见几人准备为自己断后,便开口说道:“几位,先上船。” “多谢。” 湖水中央,竹筏上,众人震撼的望着岸边徘徊怒吼的狼群,从碎石杂草遍布的岸边一直到半山坡上,乌泱泱地站立着数十万只野狼。 “在下熊眴,多谢诸位伸出援手。” “举手之劳,不必当真。” “……” 听着姬存、山叔与熊眴相互客套,经历这一次生死危机,彻底击溃了最后一丝心神,就连背部传来的疼痛,李华蕴都恍若未觉,双目呆滞地躺在竹筏上,望着一片晴空,内心混乱不堪。 “李华蕴啊李华蕴,其实你早就知道这不是原先的世界了,为何还要这样。” “穿越的事儿都出现了,还讲什么科学,是不舍家乡还是对主角梦心存幻想?” “都两年多过去了,一有铃声还立马精神,还抱着系统梦呢?” “这次狩猎害拖了多大的后腿,赶路众人都得等着你,有事还得保护你,害得江叔浑身骨折,川叔也伤得不轻,这又差点儿害得大家都跟着遭殃。” “只要说起修行,就开始争执,都没尝试呢,就开始不屑,就跟你能做出什么科技武器似的。” “造纸、调料、农耕、生活用品……那些是你发明的吗?不过是依葫画瓢罢了,夸两句就飘了?” “练剑不想办法找人,自己胡乱比画比画,还跟别人吹嘘自己剑术。” “在这无所事事,混吃等死,那几个小家伙儿跟着你又学到了什么?你都不是这专业的,天天跟开玩笑似的。” “……” 想着想着,李华蕴心脏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卷缩成一团,侧躺在竹筏上不停抖动。 姬存与冬叔踩着竹筏一跃而起,赶紧开始检查其身上伤势,一旁的山叔着急万分,放下手中船槁来回踱步。 确认背部伤势并无大碍,身体其他部位也没有任何伤势,冬叔蹲在一旁陷入了迷茫。 姬存翻开李华蕴双眼,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其后背,缓缓注入法力。 烈日炎炎下,六艘竹筏平静地潜伏在水面上,十余人焦躁不安地看着那个缩成一团的少年。 “他心脏有没有受过伤。” 随着姬存的声音响起,安静的湖面上渐渐泛起波澜,片刻后,众人纷纷摇头。 “那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 看着再次摇头的众人,姬存陷入沉思,口中喃喃自语:“奇了怪了,既然这样,那小友为何会心力衰竭,而且还导致精气神消散……”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开始被狼群追赶的四人中的少年开口道:“他是不是魂魄受损了。” 众人目光转向少年,正欲开口询问,姬存率先问道:“汝从何而知,可曾修行魂魄之术?” 被众人紧紧盯着,少年非但不紧张,反而一脸坦然地说道:“吾少时于学宫翻阅竹简所知,还未开始修行。” 看着其身体内精纯充沛的法力,姬存继续问道:“汝能否为其治好。” 不待少年开口,熊眴说道:“小儿熊茂还未开启修行,并非不愿,实是无能为力。” 姬存沉重地点了点头,再次询问:“令郎可知方法?” 熊眴转头看向少年,见其摇头后正欲开口,姬存便转身看向山叔与冬叔,缓缓开口说道:“汝等若信得过小佬,便由吾带其前往宋国,吾于其国君关系尚可,其或有方法。” 两人看着不断抽搐的李华蕴,无力的蹲坐在竹筏上,冬叔正欲开口,却被山叔一口喝止。 姬存看着面露纠结的山叔,再次开口:“吾真名姬存,王室旁系,先前为躲避麻烦,欺骗诸位,实属无奈。小友先前无意间救吾性命,又相谈甚欢,现小友有难,自当竭力报恩。数十年来,吾与各地公侯士卿皆有私交,王室亦有诸多人情,就看汝是否相信小佬儿。”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三十八章 治疗 “姬家人?前日……” 熊眴说到一半,看着周围渔村之人并无反应,便不再言语。 “不关吾事。” 姬存随口回应一句后便看着山叔等待其回应,熊眴见其在此情况下自曝姓名,有些欣赏的看着老者。 “学宫里有相关记载,或有解救之法。并且,祁司命定能救他,汝等可去丹阳城找寻祁司命。” 突然开口的少年话音刚落,山叔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继而说道:“先回村再说吧。几位去往各处?若就在附近,我们送各位一程。若路途遥远,待我们回村之后将竹筏送与诸位。” “吾等……” 见自家儿子还要说话,熊眴抢先开口:“最近山中不太安稳,吾等先去诸位村中休息几日,若这位小兄弟需要前往丹阳治疗,吾或可帮诸位些许。” 明媚的阳光下,一众此生不可能相遇之人,机缘巧合下,共同乘坐竹筏驶向远方。 夜晚,丹江岸边悬崖下,陆续苏醒的星叔与风叔拖着虚弱的身体,吃了些许肉食后,再次睡去,众人看着睡着的三人,一片沉默,心情沉重。 翌日清晨,刚刚到达渔村,山叔便背着李华蕴前往村中心,其余几人或各自返家或跟随冬叔前去治疗。 姬存与熊眴四人在山叔的示意下,跟随其身后左顾右盼,好奇地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村落。 大树下,往常在此闲聊的三个老者如今就剩熊老自己,其好似提前等待一般,盘坐依靠在树下,目视着几人的到来。 “老祖宗,小蕴他……” “伤得这么重啊,先放下我看看。” 随着精纯的法力从其手指飞向李华蕴,原本等着带小友寻医的姬存双目浑圆,内心恐惧不已,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汗毛直立,背负的双手放置身前,悄悄后退半步。 熊眴盯着熊老的脸庞陷入沉思,熊茂则看向法力,手中不自觉的亮起,想要模仿,两名暗卫则目不斜视地站在其身后。 熊老抬头扫了几人一眼,再次看向李华蕴。 “去找那小姑娘,她可能有办法。几位也去吧,或许会有惊喜。” 话音未落,熊老便对着姬存说道:“这位客人,咱们聊聊?” 待几人走远,熊老看着紧张的姬存招了招手,说道:“别紧张,坐。” 姬存小心翼翼地边靠近边说:“前辈,晚辈只是路过此处,并无恶意,并且与李华蕴小友相谈甚欢,关系……” “既然跟小蕴聊了很多,那咱们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你作为姬家之人,仅仅与小蕴聊了一晚,就愿冒着被追杀的风险暴露身份,为何?” “前日小友凑巧算是救了吾一命,并且,小友的见识很特殊,吾与其交流,有一种不同的感觉,那晚交流……嗯?前辈知道?” 看着姬存疑惑震惊的神色,熊老开口:“楚国境内没有什么可以瞒得住我的视线。” 姬存激动地说道:“那前日之事并非是吾,前辈可要与我为证。” “你不是跑得挺快嘛,还需我给你作证?” “吾姬家除王室、宗庙外,还设有缀衣人、卜噬人等,汝楚国传承亦十分久远,绝不止宗庙、祖庙两处隐匿,吾这点儿速度,绝不可能逃得出去。” “你没有恶意,为何要逃。” 姬存闻言,眼中布满了疑惑,抬起头看着熊老说道:“前辈不是熊渠?” “自然不是。” “呼,那就好。对了,前辈为何处处隐藏修为?” 熊老并未回答,反而反问一句:“你觉得小蕴来自哪里?” “不是这村里吗?他……” 看着姬存说道一半便陷入沉思,熊老微笑道:“看出来了?” “有所猜测。” “小蕴言行认知行事风格等等都与天下各处都截然不同,其所言之事物,吾等修行者都闻所未闻,其或许是那边来的。” 熊老指了指天上,两人相继沉默。 片刻之后,姬存突然起身说道:“有前辈在此关照小友,吾便放心了,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熊老招了招手说道:“别急着走呢,我有一事想拜托于你。” “前辈请说。” “你觉得小蕴如何?” 姬存沉思片刻后说道:“认知独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还很坚定,虽然说话有时候挺气人的,但都没有恶意,内心良善,凡与其交流之后,应该都愿意与其相交。” “修行方面呢?” 姬存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吾探查过他的天赋,尤其适合鲁国那边的修行方式,其次便是齐国那边的所谓道法,听其言,观其志,发现他又很适合剑法修行,对此有很深的执念,其他各类亦有不低的天赋。但不知为何,总感觉他身上有很多枷锁,在开始就把他的路给堵上了。小友若能修行,若愿修行,必一日千里,进步神速。前辈为何不指引他修行。” 熊老叹了口气说道:“小蕴虽然天赋极高,却与世界不容。并非世界不融于他,而是他心中不愿融于世界,心之一事,不可强求,何况我的路与他性格相冲。” 听到最后一句,姬存十分疑惑:“吾观其性格,很随性自然啊。” “不说这个。小蕴开启修行之后,你可愿做其引路人。” 姬存不解的问道:“汝楚国修为高深之人众多,而吾修为浅薄,年岁尚浅,为何选吾?” “知识渊博,见多识广,好友遍布天下……小蕴内心深处可是一个待不住的人,其所见所闻又与你刚好相配,你二人又有此经历,用小蕴的话说,这就是缘分。” 见姬存并未拒绝,眉眼低沉陷入沉思,熊老不再言语,抬头望天,嘴角渐渐勾起。 冬叔家中,全村数十人尽数挤在院中,阵阵喧嚣的吵闹声充满庭院。满头大包的鬻云和鬻海在众人中来回穿梭,不停地询问着此次狩猎经过。 小白跟着小柳不断从屋中拿出药材,递给正在给众人治疗的冬叔与兰姨二人。只是其眼神不断飘忽,寻找着李华蕴的身影。 祁氏站在远处看了眼鬻星和鬻风的伤势,确认并非特别难以治疗后便退至门口,疑惑的数着院中的人数。 就在刚刚给风叔涂完药膏之后,鬻山背着李华蕴带着几个陌生人走来,祁氏转头望去,紧紧的盯着熊眴的身影,见其发现自己之后,祁氏制止想要相认的熊眴,装作不认识的模样。 随着几人的走近,院落中突然陷入沉寂,嬉闹的众人纷纷扭头看向鬻山。 “蕴哥?蕴哥!” 只见小白丢下手中药材,挤开众人跑到鬻山身旁,死死攥着李华蕴的衣角,不断抽噎。看到鬻山挤开想要开口询问的众人向着自己走来。不理会鬻山不停扫视自己与熊眴的眼神,祁氏看着昏迷中还在颤抖的李华蕴,看着其背部巨大的伤势和口中不时突出的鲜血,神情逐渐凝重。 “祁姑娘,老祖宗说小蕴的伤你或许有办法治好,还请祁姑娘帮忙救治一番。” “祁姐姐,救救华蕴哥哥吧。” “小蕴伤得这么重,祁姑娘……” “……” 祁氏转过视线看去,看着眼神中带着祈求的小白以及众人的期待,祁氏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试试吧。” 小白急忙跑去屋内与小柳抱出一卷草席,将李华蕴放下之后,祁氏一把撕开李华蕴外套,看着背部已被治疗过的伤口,将其身体翻转。 由于压到伤口,昏迷中的李华蕴下意识地蜷缩成一团,颤抖的身体更加激烈,苍白的嘴唇被鲜血染红。 祁氏伸出手指放在李华蕴脑门上,随着纯净的红光亮起,其身体颤抖的幅度渐渐减弱,痛苦的脸庞缓缓平静。 就在众人缓了口气,以为李华蕴的伤势已经治好之时,祁氏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祁姐姐,你……” 挥手止住小白小柳的关心,祁氏随后再次伸出手指放在李华蕴双眼之间,自己也缓缓闭上双眼。 随着精纯的巫力经过李华蕴脑海,在祁氏的感应中,一具布满裂缝的虚幻灵魂展现在眼前,只见裂缝中不断有灵魂碎片掉落,缓缓化作虚无。 而头顶上,一个几乎透明的玉佩幻影悬停,丝丝能量垂落环绕。 “看”着几乎碎裂的头部,祁氏忍着伤势,运转秘法,将自身魂魄之力不断融入幻影。 在其勉强维持稳定之后,祁氏疲惫地睁开双眼,摘下手链放置在李华蕴头顶,随着手掌的用力按下,五颜六色的宝石瞬间暗淡,化作一片灰白。 见李华蕴已经停止颤抖,身体舒展开来,祁氏长舒口气,准备再次查看状况。 刚刚调动能量,一口鲜血喷出,俏脸无比苍白,小螭小狐急忙上前搀扶。 看着周围关切的村民,祁氏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再看着沉睡的李华蕴,叹了口气。 “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要及时修复灵魂,我前些时日受伤严重,暂时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剩下就要各位找寻修复魂魄的巫器神药了。” 冬叔扒开人群挤了进来,探查一遍之后说道:“不颤抖了,可是心脏还是挺微弱的。” 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个你们就别管了,只能靠他自己度过,这是他自己的心劫。”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三十九章 心劫 看到熊老带着姬存从缓缓走来,鬻山急忙问道:“老祖,什么是心劫。” 姬存、熊茂、祁氏若有所思,其余众人纷纷看向熊老。 “心劫,就是心灵之劫难,第一种是由自身引发。比如,有些是受到诸多磨难无法解决,从而意志消沉,心中长久压抑,引发灵魂受损;有些是心中困惑过多,得不到解答,又坚持寻找答案,从而心力憔悴,进而导致灵魂暗淡;这些都是因其心事而发,所以必须由其自己度过。” 鬻山疑惑的问道:“小蕴应该不会这么脆弱吧。” “呵,这可不是脆弱,从普通人到修行者,就算是圣人也是有心劫,况且这只是心劫的一种。” 熊老回复完之后蹲在李华蕴身旁检查一番,再次开口:“第二种,便是针对修行者的心劫。上古之时,人人修行,众多先贤在创造、完善各类修行之术时有很多都受伤、疯傻、性情大变,很多原本性情温善之人,一夜之间变得嗜杀、残暴,天下一片混乱。三番五次之后,五帝在天下多次设置禁制,用以考验修行之人以及惩罚邪恶之人,特别是自创功法,第三种……这些你们也用不到,我就不啰嗦了。至于小蕴,他来这里之前心中就有一道侃儿,所以当时我不让你们教他修行,谁知道这臭小子因此又引发一道,这两年相处中,我们不但没把他引导过来,结果还越来越多,直到前些天他从丹阳返回带着这小家伙儿回来时,我们才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熊老看了看小白,接着说道:“既然无法将他引导出来,那就趁着他还没开始修行,先让他爆发,强行解决他最初的那道,只是没想到山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熊老说完,周围一片寂静,小白脸上带着泪痕迷茫地看了看熊老,扫视众人。 陷入回忆的山叔一众,若有所思的熊眴几人,虽然十分疲惫眼神却无比明亮的祁氏,还有一圈跟自己同样懵逼的众小只,小白刚想要开口询问,耳边响起了姬存的询问声。 “前辈,小友他这是因恐惧而诱导心劫?” 看着还在为引路人一事抉择的姬存,熊老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先前遇到众多与他来讲十分怪异恐惧之事,其并无一丝异样。小蕴他这是被兽吼重伤了灵魂,由于身体下意识的修复,心脏无法承受,过往之事无法压制,导致其心劫突然爆发,两相叠加,就成了现在这个情况。” 姬存凝重的表情变缓,转头看向祁氏问道:“这位姑娘,刚在听闻汝可为小友修复灵魂,不知所需何种巫器和灵药,吾去找寻。” 熊眴受到祁氏的暗示,开口说道:“诸位搭救之恩,吾还未报答,何况周国路途遥远,此事就交给吾等解决吧。” “……” 一通争执之后,最终决定由姬存带着暗卫丑前往楚室宗庙,众人各自返回,因要照顾李华蕴伤势,决定让其暂时留宿冬叔家中。 村中心大树下,熊眴熊茂二人与熊老相对而坐。 “前辈可是熊氏?” “不是。” “……” 自早晨见到熊老时,村中领头大汉一口一句熊老,以为自己找到了祖地的熊眴,便猜测着其真实身份。后来在前往那汉子家中给李华蕴疗伤之时,遇到祁姨,心中的猜测则更加坚定,只是当时没有时间沟通,而祁姨也好似在隐藏着什么。 在竹筏上刚说出自己名字之时,想起那汉子看向自己的眼神,自知已暴露身份的熊眴决定直接找老者询问。此时心中猜测被明确否认,熊眴心中瞬间被失落感包围。 “吾名即为熊。” 听着熊老莫名其妙的解释,熊眴心中想着“既然不是熊氏,自然名字就是熊了”,念及此处,熊眴便准备告辞。 “父王,他们好像都姓鬻。” 熊茂见自家父王起身整理衣冠准备告辞,急忙开口提醒。 “哦,鬻恍他们那一系的啊,……鬻熊,鬻子?!” 迟迟反应过来的熊眴瞪大双眼,原本想着自己即将死亡,带着自家傻儿子来山中闯荡一圈,能找到祖地最好,若找不到的话,便准备前往祖庙,将其托付于假死的父王,没想到这机缘巧合下,一次偶遇居然寻到了自家熊氏源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不可置信地看着老者。 熊老嘴角勾起,一脸赞赏的看着默默起身,恭敬地站在熊眴身后,等待自己说话的熊茂。 熊老并未给二人明确回复,反而看着熊眴问道:“思维敏锐,博学多才,你为何不让他当那国君,反而带着他来山中找寻本就不存在的祖地?” 见熊老并未明确回复自己,反而询问国君一事,确认了其身份的熊眴,本欲拿出忽悠熊彻与宗庙的那套说辞解释,却被自家傻儿子拉了拉衣角,旋即压下心中的震撼与兴奋,思索着该如何回复。 几日前偏殿中所言皆是为了忽悠彻弟代替自家儿子登上国君之位,自家儿子虽然聪明机智,但他对修行的执念更深,在丹阳时就爱钻进学宫简塔之中翻阅各种记载,其他两个儿子又早早战死,若自己没事的话,或许会强行让他去当那国君,毕竟没有谁生来就适合某个位置。 但是楚国经过这场大战已经是一团乱麻,自己的伤势已无力坚持到解决这些问题,而自己儿子还没有能力承受这些压力。若让斗叔与彻弟辅佐的话,用不了多久,楚国内部必然争斗不休,众多兵将与士大夫们肯定会各自站队,小彻现在没有想法,未来未必没有,何况在自己身体无碍之时,那几家的小辈都已有不少认可彻弟反而不认小茂。 既然将来其叔侄两人必会为难,而自己又不想这唯一的孩子将来死去,那正好借此机会带着小茂脱身,趁着余生,多陪陪他,给他想要的生活。 看着熊茂的小动作和陷入沉思的熊眴,老人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用小蕴的话说,我现在就是一普通老头子而已,有什么可紧张的,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就是了。还有,小家伙儿有心思是好事,但不要全放在这上面。” 正在沉思的熊眴听到熊老的话语,担心小茂在其心目中的形象,熊眴急忙开口道:“小茂他只是喜欢读书,对为政并无经验,亦没有兴趣。虽然有些小聪明小机智,但这次大战下来,楚国有太多事情发生,小茂的能力不足以解决楚国的问题和隐患,我现在重伤将死,没时间等到小茂成长起来。如果让他留下的话,对他、对彻弟、对诸大夫、对楚国尽皆没有好处。” 说完,熊眴便紧张地看着熊老,生怕其对自家儿子起了偏见,影响后续求学以及修行。 熊老点了点头说道:“嗯,还算说得过去。” 看自家老祖宗认可了这个说法,没有对熊茂产生偏见,熊眴放下心来,重重地呼了口气。 想起自己从丹阳出发时的想法,熊眴开口说道:“老祖,不知我俩可否留下,让小茂跟着您修行,他很有修行天赋的。” 老人扫了熊茂一眼,再次看着熊眴道:“你们刚来时我就看出来了,这孩子体内禁绝巫力,天生适合修武修法,想留在这就跟那些小家伙儿商量去,他们才是这个村子真正的主人,另外,在这里一切平等,没有任何身份。至于修行,以后再说吧。” 以为一切事物都是由老祖宗掌控,只需经过他的认可就行的熊眴,诧异地看着老人,开始猜测起村中之人的身份。 想起老者对待众人的态度,对李华蕴那个少年的关心,口中又不时提起他,一口一个小蕴,熊眴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微微转变,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恶意猜测。 啪~啪~ 老人举起手中竹竿,在其头顶接连落下,刺骨的疼痛袭来,熊眴抱着脑袋疑惑地问道:“怎么了,老祖。” 老人收起竹竿看着熊眴说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群小家伙儿不是芈姓血脉。” 熊眴先是疑惑,而后震惊地说道:“难道您会传说中的读心术?!” 老人摇了摇头。 熊眴不解地说:“那您怎么知道……” 老人斜着眼睛看着熊眴,高深莫测地说道:“读心术传说中是神仙圣人的仙法,而且有没有都不一定。我这叫读脸术,你任国君这么多年,就没有发现?” 熊眴闻言回忆起在朝堂上的经历,很多次讨论国事,诸多士大夫都能猜到自己的想法,特别是鄂文,每次都能丝毫不差,完美地猜出自己所思所想,之前还以为是他们有大才,自己也很敏锐,根据众多信息分析出来的结果与自己相差无几,原来是读脸术,只是,好像没有听说过这种术法啊,学宫那老头也没提起过。 “老祖,这读脸术……” “滚滚滚,问你儿子去。” 老人无奈地看着这个后辈,挥手接连驱赶,口中骂骂咧咧,感慨这楚国没有被熊眴搞垮真是国之大幸。 暮春时节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阳光明媚的天空,此时乌云密布,阴暗的天空下,熊眴父子二人找到暗卫寅,由于村里众人让其暂住在李华蕴家中。 赶去的路上,想起那神奇的术法,而自家儿子好似也知晓,熊眴不断地追问,熊茂捂着脑门缓缓解释。 原来,并没有什么读脸术,刚刚就是老祖在调侃自己,而朝堂上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城府太浅,有任何想法都表现在脸上罢了。 熊眴木着脸负手走在最前面,倔强地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作为父亲和国君的尊严。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四十章 宗庙求药 暮春,念四日。 丹阳城东侧,楚室宗庙。 神树环绕,雾锁山头,正午的阳光穿过层层阻碍,洒落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映出一片朦胧虚幻的美感。迷雾边缘,一脸伤疤的汉子带着灰袍老者恭敬行礼。 “国君麾下,暗卫丑,求见诸位宗老。” 许久之后,迷雾依旧,周围毫无异样,山林之中一片寂静。 其身后的灰袍老者抱着狐疑的神色看向汉子,就在那汉子尴尬不已,准备再次呼喊之时,老者尝试开口道:“王室宗庙穆祧宗人姬存,拜会楚室宗庙。” “可。” 随着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两人身前的迷雾缓缓消退,原本一片荒芜的山顶露出一片丹红,绿意环绕,毫无一丝违和。 围墙环绕山顶,大殿上方的金顶仿若要刺破天际,高悬正中的门楣下,身穿白袍的少年站在一旁,等待客人的到来。 姬存一步当先,双手负后,越过暗卫丑向前走去,少年恭敬行礼,郑重地将其请入。 一番礼节过后,冉笠带着霜昱几人将其请入客殿,少年初一为众人端上茶水之后,交于另一少年,自己前往阵外守候,暗卫丑手持长枪,笔直地站在门外,宛若门神一般。 看着殿内诸人有些愤怒的神情,想起在阵外自己的孟浪,姬存急忙开口解释:“此次来访,事出有因,并非代表王室,先前不得已用此方式,还望诸位见谅。” 端坐主位的冉笠放下手中茶碗,不解地看着此时来访的这个王室宗庙之人,开口说道:“不知君子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想起先前万兽山一事,而作乱之人逃离之际御剑飞行,自己作为姬姓之人,又负剑来访,阵外所言极具挑衅之意,念及此处,姬存一阵头大,急忙思索该如何开口。 端起茶碗思索片刻,就在众人即将愤怒到极致之时,姬存缓缓说道:“吾近日来贵国寻众老友叙旧,返回之际,吾与友人于万兽山中泛舟,偶遇楚子身陷狼群,吾等伸以援手,载其脱离险境,途中吾一小友身受重伤,魂魄动荡破裂,需巫器神药救治,楚子感念搭乘之恩,又因其不便返回,便命人引路,带吾来此取药。” 看着众人愤怒的神色逐渐转变为疑惑,相互对视,小声谈论,姬存提着的心逐渐恢复平稳,端起茶碗细细品了起来。 “贵客稍等,吾等与丑确认一番。” 身坐主位的冉笠朝几人使了个眼色,对面几人之中的一个白袍老者缓慢起身,作揖行礼之后向着门外走去,姬存拱了拱手,品茗静候。 “不知贵客于楚国之行还算顺利?” “吾老友身体尚可,吾于……” 听着其话中有话,姬存装作对先前之事毫不知情,随口杜撰一位友人,应付着几人的试探。 就在众人客套之时,殿外传来若有若无的吵闹声,守在门外的少年初八趁着满茶之际,于几位老人耳边小声述说,几人纷纷望向门外,姬存顺着视线望去,吵闹声从另一侧被祭台挡住的偏殿传来,被遮挡视线的姬存在心中猜测谁人会在这宗庙之地喧闹。 “客人见谅,吾等去去就来。” 朝冉笠几人拱了拱手,独坐客殿的姬存端起茶碗,悠闲的品着刚刚续满的茶水。 一盏茶前。 多日找寻兄长无果的熊彻与斗叔一同前往宗庙,听着其一路上不断给自己洗脑,熊彻沉默中带着不甘与烦躁。 行至宗庙,没有看到宗老的二人,在初一的引路下前往偏殿等候,途中看到如门神一般的暗卫丑觉得特别眼熟。 “斗叔,你看他是不是特别眼熟。” 斗伯比扭头看了片刻说道:“不认识。” 偏殿内,熊彻一把拉过初一问道:“宗老他们呢?不是有事儿要交代吗?” “国君稍等,吾去通知昱老。” 看着一路小跑前往客殿的初一,直觉告诉自己有事发生的熊彻,端着手中碗具抿着茶水。 斗伯比见状解释道:“小彻,不对,国君,或许是祖庙来人,宗老他们前去迎接了,不然国君祭祖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肯定都要在场的。” 熊彻没有说话,沉默着点了点头,两眼始终望向客殿方向,心中隐隐猜测。 几日前迎接冉胜回城之时,看到其狐疑的神色,熊彻既高兴又有些担忧,欣喜其不愿接受自己登上君主之位,又担忧其在楚国这动荡时刻闹事。 原本准备在晚上为其庆功之时说出事情来龙去脉,让其请回兄长,自己好做那闲散公子,谁知忙完信件之事,在庆功宴上,冉胜一反常态,极其恭敬的一口一个国君,自知此事无望的熊彻打消了念头。 次日,熊彻通过询问手下得知,冉胜在回城不久便更衣急切的前往宗庙,傍晚返回入城之际满脸笑意,便猜测一切疑问会在宗庙得到解答。 处理事务之时,了解此战全部经过的熊彻,想起先前心中怒火不断上涨, 经过几天时间的处理事务,看众将士与诸大夫十分配合,好不容易处理好收尾事项的熊彻,急切地拉着斗叔来宗庙寻求答案。 在来的路上,斗伯比非但只口不提国君之事,反而一直焦急的说着焚烧尸体一事,仿若跟战死的将士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直至熊彻同意请求宗老召回往任诸司主祭,斗伯比才止住话题,转变为给熊彻洗脑,说着众多上任国君之位的好处。 “宗庙主事拜见国君,见过斗大夫。” “见过宗老。” 看着这个疾步赶来的白袍老者,熊彻心中有太多疑问想要开口,但想起先前客殿外站立之人,压下众多思绪询问道:“宗庙可有客人前来?” 霜昱急忙解释:“姬家王室穆祧宗庙来人,吾等前去迎接,不知国君此时前来,还望赎罪。” “无妨。” 原本毫不介意的熊彻,听到其说起客殿之内接待之人是姬家宗庙之人,而先前针对楚国的这场战争大概率就是姬家所为,熊彻拍案而起,双目通红。 “攻吾楚境,犯吾郢城,又来此耀武扬威,欺吾楚室无人乎?” “国君勿怒,此人并非以周王宗室身份前来,又于先君有恩,此前之事,与其并无牵连。” 闻其言及兄长,熊彻心中怒意稍减,语气依旧有些不善:“其有恩于王兄一事,可有人知晓?” 白袍老者霜昱颔首低眉,轻声道:“其随前暗卫丑一同前来,手中亦持有先君信物祝融枪,此事应当如实。” “如实即可,先前宗老于丹阳所言……” 确认此事如实,火气顿消,虽依旧有些不爽,但还是压着情绪坐下的熊彻突然想起,兄长消失时所带之物既有祝融枪,噌的一下站起,朝着门外怒吼:“让丑来见我。” 这数日里,兄长突然消失,将楚国这诺大的烂摊子交给自己,而祁姨始终杳无音讯,鄂文又被确认为叛变,丹阳军民战死伤残无数,边疆传讯处处告急,战后丹阳又有疫情肆虐的浅兆……忙的焦头烂额的熊彻由原先的恐惧、抗拒等心态逐渐转变为被迫上位的不爽,此时听闻兄长行踪,积攒数日的怒火与不爽集中爆发。 看着斗叔示意宗老去喊丑过来,而后不断安抚自己,熊彻俯身端起茶碗一口饮尽,心态随着微凉的茶水缓缓恢复平静,口中嚼着茶叶,莫名想起卖鱼的李兄,其好似还欠自己一顿茶水。 “斗叔,我没事儿。最近丹阳市令有没有听说一个李姓渔家。” 见熊彻已恢复平静,斗伯比思考片刻,不确定的问道:“小彻说的可是那位贤者?” 见熊彻缓缓点头,斗伯比接着说道:“丹阳城内并无李姓之人,近日也无渔家前来,找寻小祁之人也未曾听闻那位贤者踪迹。” “李兄本就不是丹阳之人,或也不是楚国之人,丹阳自然找不到他。你担心的丹阳瘟疫一事,除了焚烧和求援祭司外,他或许有不同的解决方法。” 看着斗叔双眼明亮,熊彻正欲开口讲述两人相谈细节之时,看到暗卫丑跟在白袍老者身后赶来,停下交谈。 “暗卫丑,拜见国君。” 看着手握祝融枪的暗卫恭敬行礼,熊彻心中升起无名之火,捎带怒气道:“合伙欺瞒、污蔑国君,焚烧先君寝宫,汝可知是何罪名?” 丑躬身道:“处大辟。” 熊彻盯着丑说道:“告诉吾王兄身处各处,免汝刑罚。” 丑将身形再次压低:“先君不许吾言。” “你!” 看着不卑不亢的暗卫丑,熊彻愤怒的按压着太阳穴,在偏殿之中来回踱步,想起他与姬家之人一同前来,平复心情后开口问道:“王兄派汝返回所为何事?” “求巫器、神药。” 想起先前丹阳内城的冲天光芒,激烈大战导致重伤将死的王兄,跟随其找寻祖地的侄儿,以及前几日万兽山脉那场兽灾,熊彻一颗心瞬间提起,一脸担忧的问道:“你返回之时王兄身体可好?需要何种巫器神药?” 丑摇了摇头道:“不知,先君只是让吾引路,并将巫器神药带回,具体所需何物,吾并不知晓。” 熊彻望向客殿,心中惊诧莫名,那姬家之人到底是谁,能让王兄这么信任,随后看向霜昱,正要让其引路,前往偏殿一探究竟之时,数道身影赶来,恭身行礼。 “祖庙庙守冉笠、荆破拜见国君。” “宗庙庙守红誓、鬻拒拜见国君。” 还礼之后,熊彻看看红誓,再瞅瞅鬻拒,转头看向宗庙主事:“不知宗老名讳?” “宗庙主事霜昱,见过国君。” 熊彻不敢置信,一脸震惊的神色看向这个每次祭祖都在宗庙内忙忙碌碌的老人。 随后想到剩下两人名讳,抑制不住欣喜的看着冉笠荆破道:“前辈可是数日前山中喝止巨兽的冉笠上将军和抵挡方叔多日的荆破统帅?” “正是。” “那些都是以前旧职,国君称吾二人族老即可。” 熊彻急忙将几人请入偏殿叙旧:“吾可是听父君和王兄经常提起你们的事迹……” 客殿内。 独坐案前饮茶的姬存不负悠闲神色,想着村中重伤的小友,随即放下茶碗走到门口,看着渐晚的天空,内心逐渐产生焦急的情绪,就在其耐心即将耗尽,准备询问之时,远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来。 姬存抬头看去,一身红袍与熊眴有七分神似的少年走在人群最前列,刚刚坐在主位的老者和另一个不知身份的老人跟随其后,一袭白袍的俊朗男子在两位老人身后跟着,而与自己一同前来的暗卫丑则不见了身影。 姬存感觉情况不对,急忙看向四周,找寻暗卫的身形,突然好似想到什么的姬存再次看向那俊朗男子。 “斗伯比?” “是你?” 噌~ 长剑出鞘,骨尺挥舞,二人气势逐渐攀升,宗庙内的气氛瞬间转冷。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四十一章 透露行踪 心衰魂碎命难料, 舍命千里求神药。 仇人门前化干戈, 丹江之上议皋陶。 ………… “斗伯比!” 随着冉笠二人的喝止声响起,斗伯比收起骨尺,转身看向熊彻。 虽然对庙守极为尊敬,但自己作为楚国士大夫,一切行为以楚国为主,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行事自然以国君利益为上,收起骨尺,是表示自己身在宗庙,尊重先祖,而等待熊彻命令,是以表明自己立场。 一瞬间的反应之后,斗伯比指着姬存说道:“他就是最近所有事情的起始。” 听到斗叔的言语,熊彻郑重的点了点头,示意其收起武器。而后认出老者身份后,冲其眨了眨眼,拱手说道:“老翁,吾芈姓熊氏名彻。” 当时,丹阳城外老者与巨蟒厮杀,熊彻与祁氏就在远处观战,当时还惊讶于老者浑厚的法力,凛冽的剑气,高超的搏杀剑术,以及最后追击之时极速的御剑飞行。祁姨还曾感叹,若老者再能御剑杀敌,那他将来修行圆满之际,必然能御剑成神,以剑入圣。此刻长剑凌空,剑芒内敛,悬于头顶遥遥指向众人,明显其亦能御剑杀敌。 顿了一瞬,想到当时与老者相遇之际,受其鄙夷的遭遇,熊彻接着开口:“吾,楚国现任国君,并非蛮夷之地的小娃娃。” 姬存冲熊彻尴尬地笑了笑,拱手行礼:“老翁姬姓名存,王室穆祧宗人。” 听其并未言氏,琢磨出味道的熊彻开口道:“吾方才听宗老所言,汝此番并非以周王室宗庙身份前来拜访,此事为真?” 闻言,姬存点了点头道:“自然为真。” 熊彻嘴角缓缓上扬,想到丹江之上,其一口一个蛮夷,每句话都透漏着鄙夷,此关键时刻,虽未以姬家王室身份前来,却话里话外还透露着丝丝傲慢。念及沿岸百姓以及损失,决定先恶心他一把,便开口说道:“老翁只讲姓名,不言氏族,吾等不知如何称呼啊。” 自知理亏的姬存虽然愤怒,但依旧压低声音说道:“楚子,莫要过分。” 看着强忍怒火的姬存,熊彻知晓“蛮夷”之仇得报,心情极其畅快。 原来,骊山大战之前,虽然幽王不尊礼制,天下口诛笔伐,却恐姬家王室之实力,无人胆敢效仿,王室诸侯依旧遵循礼制,对子嗣进行分封。 疆域虽广,尚有边界,早已被各国圈定;天下之大,皆有定数,且山川河流之外,诸多古战场宛若择人而噬的怪物盘踞周边,江河湖海之中,始终是人类禁区,百族乐园。 日月山河有定数,而天子传承无穷尽矣,以有限之土地应对无限分封,此非明智之举。 历代天王囿于先祖礼制,又恐于疆域日渐缩小,将来无地可封。实力强大贤明者,开疆拓土,涉足蛮荒,开辟古战场;平庸之辈,势弱之时,只得将庶子或送至宗庙,或自食其力,以减缓压力,姬存先考既是被送往宗庙修行之人。 奈何幽王之时,其父随宣服西征犬戎,被西羌!!重伤,最终不治身亡,年幼失去亲人的姬存只得不断努力,所幸天资优异,得宗老喜爱,习得剑法,遍观群书。 熊彻畅快地说道:“言语一事,今已得报,汝又于先君有恩,混乱丹江之事就此作罢,吾荆楚之人恩怨分明,汝与楚国,就此两清。” 看着一脸舒畅的少年,姬存撇着嘴说道:“昨日遇那女祭,其亦未曾记仇,汝这国君,比女子尚且不如。” 原本听到老者将自己与女子对此,正要再刺激他一番,但听其言及女祭,已寻找祁姨多日的熊彻急忙开口问道:“可是那日吾身侧女祭?汝可知她现在各处?” 姬存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刚记事没多久的熊彻,母亲因战争去世,父亲也因此退去国君之位离开,随后的十余年间,在王兄和祁姨的照顾下一点点长大。突然之间,王兄离去,祁姨不知所踪,熊彻宛若失去所有依靠的孩子一般,每日爬上城墙望向远方,期待着二人的返回。 数日的煎熬,让熊彻急切想要找回自己的两位亲人,随后不顾安危想要上前询问却被斗伯比一把拦下,熊彻无奈只好满眼期待的看向姬存:“可否告诉我她在何处?” 想到那位修为恐怖的老前辈,姬存开口说道:“其所处之地,有一前辈隐居,未经其同意,吾不能告之于汝。” 经历了数日的折磨,无数的问题与话语想要与二人询问交流,现在终于见到曙光,却被卡在最后一步,熊彻焦急的来回踱步,想着如何套出位置。 想着姬存话中隐居那里的“前辈”,突然反应过来的熊彻惊呼道:“有姬家之人在此地隐居?” 姬存摇了摇头:“非也,其为汝楚室先人。” 听到此处,熊彻长出了一口气,摇头自嘲,就在刚刚一瞬间,自己居然产生了祁姨与王兄被姬家隐居此处的先人囚禁的念头。 既然他们两人所在之处并非宗庙与祖庙,那必是祖地之一,其机缘巧合之下能有此境遇,必然是先祖眷顾,不过,此事还需再次确认之后才可放心。 就在熊彻正欲开口之时,斗伯比的一句话让他眼前一亮,收回了嘴边的疑问。 斗伯比:“既然汝不愿先行透露,那可否带吾等前往?” 虽隐居之人大多不喜被人打扰,但回想与渔村那位前辈的交谈,其好似对此并未如何看重,随后姬存缓缓点了点头同意了此事。 黄昏来临,楚国宗庙诸殿顶部,在金乌的照射下烨烨生辉,周边映出一片金黄,给周围端庄的宗庙增添了诸多尊贵。 跟随宗老霜昱取出众多巫器神药的丑缓缓走来,在熊彻斗伯比几人商议好继任国君和祭祖大典的时间之后,姬存熊彻四人向几位庙守告辞离开宗庙,向着江边走去,各自返程。 青山连绵不绝,江水起伏不定顺着地势缓缓东流,飞鸟成群结队悠然穿梭于群山之间,鱼儿跃出水面带起阵阵涟漪。 逆水而行的竹筏上,前暗卫丑放下背着的行囊撑篙划行,心中悲愤异常,来时与那老头无数次交待,不要言及祁司命与眴王踪迹,这下倒好,没有说出地点,却直接带着过去了。 姬存感知到视线,回头看着在那在背后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双眼,误以为其对自己不帮着划船,却站在船头欣赏美景而产生怨言。 “丑,吾是真不会划船,昨日返程之时汝既知晓,要不汝让斗大夫帮帮忙?” “吾亦不会。” 闻言,丑心情更加烦躁,手中船篙快速挥舞,竹筏瞬间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在江面极速行驶。 看着两岸风景加速向后退去,斗伯比回头看了一眼悲愤的汉子,转身询问老者:“前辈,此次所救之人是谁,能让汝、祁妹、小眴一起出手?” 身负长剑,一袭长袍,再次恢复仙风道骨模样的老人,双手负后,抬头望天,琢磨着为何李华蕴有如此魅力。 思索片刻,老者缓缓开口:“他啊,姓李名华蕴……” 上午在宗庙内刚刚听到熊彻再次提起此人,在想起先前庙堂之上熊彻转述的话,斗伯比惊呼:“是他?!” 想到自己那小友就一毫无修行亦无封赏的普通人,而斗伯比身处朝堂,楚国大夫,跟随在楚子身后,能以普通人身份跨越如此大的差距与斗伯比相交,看来他们之间肯定也有一段如自己一般的经历。念及此处,虽然被其打断了话语,但老者却毫不生气,反而好奇的问道:“汝二人相识?” 不待斗伯比回答,老者转念想到那位前辈,用极小的声音感叹道:“也对,毕竟在那位老前辈身边生活,多少也会照顾一点。” 由于未听清老者最后的感慨,斗伯比缓缓说出知晓李华蕴的原因。 “吾听国君多次提起此人,其言谈别具一格,思维与众不同,而且好似与国君相交不错。” 见姬存认同的点了点头,斗伯比接着问道:“只是,楚国并无李姓,之前也未听说有此姓氏,前辈可知他是哪里之人,哪位大贤之后?” 老者想到渔村内前辈交待之事,便决定隐瞒李华蕴可能是从“天上”而来的身份。 思索片刻后,想起在宗庙内看到的一些记载,便开口说道:“吾并不知小友具体身世,但据吾所知,李姓乃黑帝(颛顼)之后,皋陶(GaoYao)后裔,中吴伯德灵(理徵)后人,在豫州厉地生存,人数并不多。” 掌管楚国囹圄的斗伯比,本身对先贤中的士师理官就多有关注,此时突然听到自己最崇敬的上古传说之人,心中无比激动,双眼放光道:“皋陶?是上古时期唐、虞时候的士师,被神兽獬豸(XieZhi)认主的那位先贤?中吴伯?那场大战前公正严明的理官?他们那一系现在还有后代?” 老者看着斗伯比疑惑的说:“汝不应该问黑帝颛顼吗?更加好奇太古众人祖,远古三皇古圣,上古五帝四圣三王他们吗?况且汝二人还是同一先祖呢。” 斗伯比摆了摆手不屑道:“谁家祖上没个圣贤,黑帝太久远了,何况还不是一脉之人。先说下李姓吧,中吴伯不是族灭了吗?怎么还有后人。” 不理解斗波比是如何做想,老者回忆着宗庙对天下各族的记载,缓缓讲述起来:“那场大战之前,中吴伯得罪了纣王子受,被下令诛杀灭族,其妻契和氏带幼子逃出,藏身于厉国,后来,圣人制礼寻天下贤才之时得知此事,宗庙记录了下来,吾翻阅之时才可以得知。” “皋陶呢?可还有后人,神兽獬豸长什么样,现在还有没有。” 老者抚着胡须缓缓讲述道:“皋陶,上古四圣之一,其正直严明一身正气,吸引神兽獬豸跟随千里而认主。上古时期,尧帝率众于前方击溃百族,而后方心存邪念的修士无人胆敢作乱,就是因为他坐镇后方……” 听老者一番讲述,见老者博学多识,斗伯比心中后悔不迭,当时若将此人抓住,那就尽知天下大事了。转念想起学宫简塔,更加惋惜,楚国传承断绝,各脉分支又十分零散,关于之前的记载太过稀少,又被周王室排挤在这南蛮之地,实在是古今多少事,尽皆不知晓。 收起身份对立引起的仇视,斗伯比一脸敬佩,恭维道:“前辈真是博古通今,知识渊博啊。” “斗小友亦是……” 金轮坠落,玉兔升起,皎洁的月光驱散周边黑暗,竹筏之上,三人逆着丹江之水向渔村赶去。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四十二章 读脸术 清晨的阳光还是那么的温和,树顶的鸟儿唱着悦耳的歌声,山中时而响起的兽吼,打着节拍加入了进来,谱写了一首悦耳的篇章。 因担心带陌生人进入渔村会惹到老前辈不爽,三人在岸边休息了一夜,凌晨时分才赶至村中。 逛遍整个村庄,并未找到那位老前辈的姬存,感觉前日那持棍的汉子应该能够做主,便带着斗伯比前往鬻山家中。 到达之时,正巧早饭时刻,在鬻山家中美美地蹭了顿早餐之后,三人便分道而行,鬻山带着姬存和丑一同前往鬻冬家中送药,斗伯比则跟着蜚前往李华蕴家中去见熊眴。 随着斗伯比的到来,这个一半修行一半世俗又几乎与世隔绝的渔村里,迎来了第三位楚国“官员”,其所过之处,隐有猜测的渔村之人对此议论纷纷。 斗伯比赶到李华蕴家中之时,熊眴还未起床,断了一条胳膊的寅急忙敲开房门,片刻之后。熊眴裹着被褥从屋内缓缓走出,懒散地靠在门框上,揉着朦胧的双眼,打着哈欠不情不愿地说道:“斗叔,你怎么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你又来了,我这辈子就是天生劳碌命啊。” 看着颓废的熊眴,斗伯比惊掉了下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身穿盔甲,手持长枪,开疆拓土,率领众将士杀穿敌营,仅次于军神荆湘的男人;那个屹立朝堂,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带领楚国进入强盛,敢与天王论高低的国君;那个身穿麻衣,筚路蓝缕,栉风沐雨,田间地头艰辛开垦,山林之中与民同乐的汉子;此刻满脸胡茬,头发凌乱不堪,浑身松散的依靠在门沿上,颓废的模样仿佛野人一般,也就比卖不掉的奴隶强上那么一丢丢。 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庞,再次睁眼看去,此刻的熊眴居然靠着门框不断点头,仿佛下一瞬就要睡着。斗伯比见状愤怒地吼道:“熊眴!” 熊眴猛然惊醒,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说道:“啊?咋,咋了?” 斗伯比看着熊眴此刻模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其颤抖的说道:“汝,看汝现今模样,望之不似人君!” 原本瞪大双眼看向斗伯比的熊眴,轻轻应了一声,毫不介意地摆了摆手,伸着懒腰说道:“就这啊,吾现今不是人君,何须在意这些。” 不待斗伯比继续发难,熊眴接着开口:“要是说国政的话,找小彻去,咱们楚国禁止前任君王参政,这里还是祖地,不一定哪个老祖宗盯着呢,别让我犯错。现在的我就是一平民庶人,就想着在这里度过余生。另外,你也不用担心祁姨,她在村北鬻冬家养伤呢。” 斗伯比越听越气,一甩长袖,转身欲走,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熊眴的声音。 “对了,小彻说的那个贤者李华蕴也在那里,你应该见到了吧,等他醒了你可以试着邀请一下,看他有没有兴趣进入朝堂,不过他现在身受重伤,灵魂碎裂,心力衰竭,估计养伤还得一阵,你尽管试试吧。” 想到来时小彻千叮万嘱的事情,斗伯比一阵头大,转身看着这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汉子愈加头疼,正欲开口之际,那邋遢汉子仿佛有预知能力一般,紧紧靠着门框,率先开口堵住了自己想要说的话。 “小彻是不是还叮嘱你,让你拖也要把我拖回去?实在不行就打晕扛回去?小彻是不是被荆溪敲晕过?别想了,这招还是我先用的,啧啧,不得不说,荆家数代从军,身体是真硬,足足三下才把他打晕。” 斗伯比听着邋遢汉子絮絮叨叨,失望无比地扫视旁边房屋,正欲询问熊茂身在何处之时,那汉子再次提前一步说道:“找小茂呢?他被老祖宗看好,要开始修法了,告诉小彻就别想这个了,给小茂一条退路吧。” 三番五次地被其提前堵住自己想说的话,斗伯比惊讶万分,这个霸气十足,有智慧却不多,城府也一般般的男人何时能看透人心了? “汝……” 斗伯比刚开口,那汉子再次抢先说道:“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咋想的对吧。” 再次被其一语道破心中所想,斗伯比神情异常严肃地点了点头。 汉子脸上扬起兴奋的神色,宛若孩子一般炫耀道:“吾新学的读脸术,怎么样,斗叔,厉害吧。” 一听此事就不靠谱,斗伯比扭头就走,心中骂骂咧咧,只是身后传来熊眴的喊声:“斗叔,别骂我,咱俩是一脉的,骂我也是在骂你自己。” 斗伯比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心中默默想到:“难不成真有读脸术?” 倚在门框上的邋遢汉子掐着手指倒数时间,就在斗伯比刚刚怀疑之时,再次开口大喊:“真的有读脸术,而且还有读心术呢。” 踮着脚看向屋后急速逃离的斗叔,熊眴一脸得意。 想着小时候斗叔仗着辈分大,又年长几岁,时常作弄自己,在上任国君之后,又仗着比自己年轻,忽悠了多少女子,现在终于大仇得报了。只是昨天之事有些尴尬,得嘱咐小茂他们不要宣扬,以后怎么也得在这生活上一两年呢,绝对不能透露出去。 村北屋舍之间,历经无数年的冲刷,早已露出石板的小路,在太阳暴晒下,水渍逐渐褪去,露出石板原本的色彩,一道身影穿梭而过,仿若身后有怪物追赶一般疾行。 此时,斗伯比略带慌张地站在鬻冬家门前,看到姬存身影,确认是此处之后,整理一下身上因快速奔跑而略微凌乱的衣冠,平复心情,缓步走了进去。 只见身穿麻布长裙的祁氏正在手拿巫器,香汗淋漓,不断对躺在桌上的少年灌输着巫力,其苍白的脸上表现出一丝丝吃力的模样。 而暗卫丑在一个汉子的指挥下添材烧火,房屋内飘满了浓郁的草药香气。就在快要进屋之时,两个小娃娃搬着木材从外面跑来,看到斗伯比后打了个招呼便走了进去。 见众人都在忙碌,悄悄走到姬存身边拍了拍肩膀,二人走出房子,看着一脸疑惑的姬存,斗伯比开口道:“前辈,汝见多识广,知识渊博,博学多闻……” 只见姬存老脸一红,拍着斗伯比的肩膀说道:“打住打住,这些吾自然知晓,汝就不必夸赞了,不知斗大夫寻吾何事?” 紧紧盯着姬存的双眼,见其并无异样之后,斗伯比长出一口气,将刚刚所遇之事缓缓道来。对斗伯比心有怨念的姬存哈哈大笑,引得前来探望李华蕴的众人纷纷侧目。 损毁了数件巫器,才好不容易将李华蕴的魂魄稍稍修补,疲惫不堪的祁氏刚走出房门,便听到姬存的大笑声,虚弱地提醒道:“你们俩安静点儿。” 自知被耍的斗伯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姬存,急忙关切地走向祁氏,一番交流过后,确认祁氏无恙,斗伯比便代熊彻询问其何时返回丹阳。 祁氏回头看着躺在桌上的李华蕴,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缓缓说道:“告诉小彻,再过两日吧,等李华蕴伤势好转,能自己恢复时我再回去,让他不要牵挂。” 见其用狐疑的目光盯着自己和李华蕴,祁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之前我被缀衣人围攻,逃脱之后昏倒岸边,就是被他们给救的,而且他们也有恩于小眴,是你,你又当如何。” 斗伯比点了点头,连连称是,随后便开始讲述起丹阳大战,将全部经过告诉祁氏。 飘满药香的堂屋内,身穿麻布短衬的小白,衣服上染满了灰尘,拿起布条在水中浸湿后,将李华蕴脑门上的汗水轻轻擦拭,一双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在李华蕴离开的这几天时间里,经常给村里叔伯阿姨们帮忙,或陪着众小只在村中玩耍的小白,在一次送小柳回家后准备离去之时,被伤势恢复了些许的祁氏喊住,在其调动巫力一番探查之后,便询问想不想修习巫术。 小白当时毫不犹豫地回答:“祁姐姐,你还是问蕴哥吧,蕴哥让我修习我就修习。” 再次被探查了一番之后,祁氏再次问道:“小弟弟,你可知楚国多少人想跟着我学习巫术?” 小白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知道,反正我听蕴哥的。” 不舍明珠蒙尘的祁氏,看着这个天生适合修行巫术的珍宝少年,围着其绕了一圈之后,指着其脖子上的烙印说道:“可是因为这个你才完全听他的?” 小白摇了摇头:“是蕴哥把我救出来的,就算没有烙印,我也只听蕴哥的。” 闻听此言,祁氏赞赏地看着小白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咯咯,你这小家伙儿,还挺忠心呢,行吧,等他回来我问问。” 小白嘴角上扬,一脸得意地说道:“可不是忠心,是亲人,蕴哥他把我当亲弟弟呢。” “……” 前日晨时,就在小白刚将水缸挑满起火做饭时,熊老拄着竹竿缓步走进厨房,一屁股坐在门沿上询问小白,若李华蕴出事了,其会如何。 小白并未回头,而是向点燃的灶台内添了些柴火,盖上锅盖,开始处理腌制好的鱼。 小白边解绳子边说:“熊爷爷,蕴哥肯定不会出事的。” 熊老嗅了嗅鼻子说道:“如果呢?” 听到这话,小白顿时不乐意了,抬起头严肃地看着熊老,只是其稚嫩的脸庞看起来毫无威慑力:“熊爷爷,你为什么要咒蕴哥,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送鱼汤了。” 熊老哈哈大笑:“好好好,你能遇上小蕴是你的福气,小蕴能遇上你倒也是他的福分,这或许就是他说的缘分吧。” 看着小白高兴地咧开了嘴,熊老接着说道:“今天我传你一条修行之法,将来小蕴若遇到危险,你要救他一命。” 小白停下手中动作,郑重点头:“就算熊爷爷不传我修行之法,我也会保护蕴哥的。” 听完小白的话,熊老异常高兴:“哈哈,好,不过要记得保守秘密,这是咱俩之间的约定。” 说完,熊老便一把摁在小白头顶,随着精纯的法力涌入,修行感悟如一股清泉般流入脑中,小白顿时僵在当场。 随着时间推移,缓缓醒来的小白震惊地看着熊老,正欲开口询问,熊老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嘘,这是咱俩的秘密,谁都不要告诉,包括你蕴哥。” 见其嘴巴紧闭,连连点头,熊老看着锅中沸腾的热水,提醒道:“还不下锅吗?水都沸腾了,我还等着喝鱼汤呢。” 小白急忙处理完手中鱼肉,开心地说道:“熊爷爷等会儿别走了,就在这吃吧。” “……” 回忆着这两天的经历,看着依旧昏迷的蕴哥,小白陷入了迷茫,心中不断祈祷,希望蕴哥能够尽快恢复。 嗡~ 水汽不断将锅盖顶起,一锅浓绿的药汤彻底烧成,冬叔将其舀入碗中之后,转身正欲开口,看着双眼紧闭的李华蕴,不知如何喂食,一时之间陷入了迷茫。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四十三章 苏醒 帮着冬叔将李华蕴扶起,在身后垫上被褥,小白二人看着碗中的汤药一筹莫展。 刚跑到门外询问祁姐姐,屋内传来了蕴哥虚弱的声音,小白急忙再次跑进屋内,见他将汤药喝完,正迷茫地看着众人,小白急忙上前抓住李华蕴的胳膊激动地哽咽起来。 听到小白的声音,李华蕴眼神逐渐清醒,放下汤碗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温和地劝慰了几句,少年止住泪水,看着虚弱的李华蕴,接连几天里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蹲在李华蕴身边满心欢喜。 众人一番关心过后,祁姐将李华蕴的伤势仔细讲述给大家。 经过两天的救治,李华蕴魂魄伤势依旧严重,裂缝依旧众多,现在只是将众多碎片连接不再消散,巫器神药中蕴含的魂力并不多,剩下的药品只能将裂缝的连接处扩大一些,主要还是随着时间自行修复,除非能找到修行灵魂之力的修士愿意为其治疗。而且,李华蕴的心劫刚刚开始,心力衰竭,意志消沉,对魂魄的恢复毫无帮助,若能度过心劫,魂魄的恢复将会加快许多。 小白拽着李华蕴的胳膊认真仔细地听着,将祁姐姐的话语一字一句地牢牢记在心底。 祁氏说完李华蕴的伤势,紧接着开口问道:“小哥,这小弟弟极具巫术天赋,你可愿意让他跟我修行?” 小白见祁姐姐谈论起自己,抬起头看去,再回头看向蕴哥,眼中闪着纠结的神色,欲言又止。 李华蕴听完这些云里雾里的话语,忍着伤痛微微抬头虚弱地说道:“你们说的又是魂魄又是心劫,还有巫术、修行这些乱七八糟的也太玄幻了。” 说完这些,李华蕴摇了摇头,再次开口道:“既然你想收小白作徒弟,那就看他自己想不想学吧,只要他想学,我自然支持,需要我准备什么拜师礼。” 见蕴哥完全尊重自己的意见,小白心中十分感动,但想到将来会离开他,便不舍地想要开口拒绝。 祁氏看了一眼小白,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在李华蕴话音刚落之时便开口道:“不需要任何准备,之前你送我的那些新奇物件,就当是小白的拜师礼了,修行之中所需的一切都由我准备,他只需要跟着好好修行巫术即可。” 想起初次相遇时,两人互相介绍自己的过往,小白似乎说过他有修行巫术的天赋,李华蕴再次拍了拍小白的脑袋,点了点头笑着说:“正好,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的了,这些年做出来的东西都被掏空了,现在全在你那呢。” 见李华蕴已经同意,祁氏松了口气,随后看向小白脖颈处的烙印说道:“那可否将奴隶契约解除,哦,忘了,你还没有开始修行,将奴隶印给我就行了,我给他解除掉。” 李华蕴迷茫地看了看祁氏,又回头看向小白,疑惑地问:“什么东西,奴隶印?” 看李华蕴表情不似作伪,祁氏将奴隶印的功能和外观一点点描述出来,随着祁氏的讲述,李华蕴慢慢想了起来,那个奴隶贩子将小白交给自己的时候好像给了一个令牌。 刚欲起身,剧烈的疼痛袭来,李华蕴龇牙咧嘴的靠在被褥上喘着粗气,小白止住嘴边想要拒绝的话语看着李华蕴,满脸担忧。 缓过劲儿之后,李华蕴开口说道:“上次给你的东西里面没有吗?就那个令牌一样的东西。” 看祁氏摇头否认,李华蕴疑惑地看向小白,如果奴隶印真的对小白约束这么大,他怎么会不将这个东西偷偷藏起来,毕竟自己从没关注过那东西,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不知不觉地拿走,而且,除了装着自己“前世”物品的箱子以外,仓库里的东西有没有增减自己都不知道。 小白见李华蕴“猜疑”地看向自己,内心感觉十分委屈,焦急地解释道:“蕴哥,那个东西还在仓库呢,我没动,你拿我当弟弟看,对我那么好,我不会……” 看着急得快要落泪的小白,李华蕴赶紧安抚,急忙说自己只是下意识地怀疑这个世界所谓的各种修行,对这个世界的修行类别不了解。 安抚好小白,让他带着祁氏前往仓库去拿奴隶印之后,疑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俊朗男子。自己自始至终都没在村中见过这人,怎么看样子对自己还挺关心,从小到大自己并没有兄弟,何况这都到异世界了,而且看着这家伙有着自己七成帅气的小白脸,还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不会是个Gay吧。李华蕴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拉过一旁的被褥,将自己“健硕”的身躯遮挡,而后扫视屋内。 看环境,自己好像是在冬叔家中躺着,刚刚醒来之后,冬叔便拉着一个断臂汉子去准备吃食,小白跟祁姑娘刚走,屋内就剩自己和这个男人,想起前不久云叔海叔那起事件,害怕假事成真的李华蕴忍着伤痛将被褥裹紧,再次向后靠了靠。 俊朗男子眼神逐渐变为疑惑,自己虽然掌管楚国囹圄,但又不是一直在那里呆着,而且自己还是少师,兰台宫先生,时常跟那群小娃娃呆在一起,应该没有那么大戾气啊。 俊朗男子不解地看着李华蕴说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随着男子温润的声音响起,李华蕴紧绷的神情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惊恐,午时的阳光照射进来,将男子身影拉长。 李华蕴脑门逐渐渗出冷汗,急忙夸赞:“大哥你一表人才、才华横溢、温文尔雅、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俊朗男子见状不解地摇了摇头,不理会其夸赞之语说道:“小友不必如此,吾并无恶意,不知汝可是国君所言的李华蕴贤者?” 李华蕴闻言,紧张的心神恢复些许,先是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道:“我是叫李华蕴,但就是一渔家,不是什么贤者,也不认识你说的国君。” 略一思索,俊朗男子便确定了李华蕴的身份,便接着问道:“小友可认识熊彻?” 听其提起熊彻老弟,李华蕴悬着的心彻底平静下来,一脸放松地点了点头。 男子见状接着说道:“他就是楚国国君,吾芈姓斗氏名伯比楚国大夫,代国君前来请贤者出山前往丹阳,辅佐国君治理楚国。” 听到男子的这番话,李华蕴瞪大双眼,震撼道:“卧槽,那老弟还真是个王?楚国,楚王?霸王项羽的老祖宗?问鼎中原?一鸣惊人?还有谁来着?屈原,湘夫人,少司命……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后面是啥来着……” 男子看着胡言乱语的李华蕴,将其所说的话牢牢记在心中,准备回去之后翻阅竹简玉牌各种记载,查一下其所言之人及所述之事。 就在这时,在渔村周边溜达的姬存听到屋内李华蕴的声音走了进来,关心道:“小友醒了?有没有感觉什么不适的地方。”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华蕴止住思绪,抬头看到姬存,心神莫名地多了一丝安稳,想起昏迷前最后一幕的震撼,开口抱怨道:“老哥啊,你们这大剑仙是不是都喜欢隐藏身份游历人间,你要是再晚出手那么一丢丢,明年你就得跟一堆狼粪唠嗑了。” 见李华蕴还有心情开玩笑,姬存放下心来,蹲在其身边检查起来,随着法力的游动,探查到李华蕴心力有些躁动,便开口说道:“吾可不是神仙,只是剑法高了那么一点儿而已,汝跟斗大夫聊得何事,这么兴奋。” 由于姬存身份原因,刚刚李华蕴又说了许多楚国之事,不想让姬存知晓的斗伯比急忙开口:“吾欲请小友前往丹阳辅佐国君。” 李华蕴挪了挪身体,掀开被褥说道:“我啊,才疏学浅,当年就一学生混子,让我去当官,恐怕会遗臭万年啊。” 斗伯比拱了拱手,再次劝道:“小友倒是过于谦虚了,汝之言语,朝堂之上皆为钦佩,且国君时常念起小友,此次前来,特意交代于吾,请小友前去丹阳一见。” 李华蕴摇头道:“哎呀,那些话都是胡乱说的,别当真哈,去丹阳见一见没问题,只是我这身体……” 指了指身上伤势,现在还虚弱得起不来床的李华蕴无奈地冲斗伯比苦笑。 斗伯比连连摆手,示意李华蕴先养好伤之后,再去丹阳即可,此事并不着急,并给李华蕴一块令牌,若在公子府未找到熊彻的话,可凭此令牌前往内城,自会有人引路。 就在斗伯比转身离去时,李华蕴想到祁姑娘身世,喊住男子问道:“斗大哥,你可知熊彻老弟府上那位管家是谁不。” 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没有想到公子府何时有管家的斗伯比摇了摇头。 李华蕴接着说道:“那多年前有没有一个嫁给国君的陉隰女子。” 见斗伯比还不知晓,李华蕴想起刚才祁姑娘和他一同出现,便再次问道:“刚刚那位祁姑娘你见到了吧。她是来丹阳寻亲的,路上受了重伤,在我们这修养,我想帮她打听打听她亲人的消息,斗大哥回去之后帮个忙呗。” 听到李华蕴如此言语,斗伯比嘴巴大张,回头望向祁姑娘离去的方向,心中感慨:“汝等都说吾城府很深,闹半天,就吾最为单纯。” 斗伯比平复心情,应下此事,而后表示丹阳还有众多公务需要处理,与二人告辞。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四十四章 江湖再见 一身白衣,身材修长的男子潇洒远去,阳光洒落,微风不燥,背后长发轻轻飘起,宛若仙人远游。 看着斗伯比身影越来越远,李华蕴打着哈欠看向姬存:“老哥,他是不是跟祁姑娘认识。” 姬存检查完伤势,盖上被褥后告诉李华蕴,那男子作为楚国大夫,既然已经同意,他自然会说到做到,大可不必为此发愁,随后便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递给李华蕴说道:“先前因一些特殊情况隐瞒姓氏,还望小友不要计较,吾并非邓国之人,而是周王国姬家王室穆祧宗人。此木牌是吾之信物,凭此牌可进入姬家穆祧宗庙,吾今日也该回去了。” 李华蕴一时之间大脑陷入了宕机之中,曾经接触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了历史上最为霸气的楚国君王也就罢了,这又来了一个周王室宗庙之人,还是大剑仙,这可是真真正正出过圣人的家族。左右扫视着空荡荡的房屋,李华蕴心中琢磨着自己这段时间接触到的人里,还有谁可能是历史名人,调动脑中全部知识才想到寥寥几个人名,苦恼不已,陷入沉思。 姬存见其低头沉思不语,以为不舍得自己离开,便开口安抚道:“小友,此次离别并非永别,汝伤好之后可前往周王国洛都寻吾,路途并不遥远,到时吾带你游历天下,见识见识这世间豪杰。” 李华蕴收回脑海中凌乱的思绪说道:“老哥,你没说大话,我刚开始吹牛了,这世界那么危险,就我这小身板儿,估计都不够那怪物塞牙缝的,估计还没到洛都就已经噶了,况且我这路痴,往哪走都不知道,说不定跑出国了还开心着呢,洛都是哪?河南洛阳吗?我也想去游历天下,见识各地风土人情,那可是当年最大的梦想,本来都快准备好了,结果才发现这世界这么危险。山里那玩意儿吃啥长大的,赶上山高了,最少也得有几十米了吧,这亲眼见到你这个大剑仙御剑杀敌,那之前他们说的各种怪物肯定也是真的……” 一番话只听懂三分,姬存疑惑问道:“小友何意,是害怕危险,不知路线吗?” 李华蕴重重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对,外面的世界太危险,我还是宅家里吧。” 姬存想了想对李华蕴说:“小友可走水路,经过太古时期兽族强者的撤离,以及禹王约束,江河湖泊内的强大水族几乎绝迹,现如今所有水域都很安全。” 李华蕴正准备点头,突然想起丹阳返回时遇到的那只巨蟒,开始被村民一通忽悠,当时还真以为自己眼花了。下意识打了个冷战,心中再次对姬存老哥的话产生了怀疑,十分不信任地问姬存:“老哥,你有没有见比房子还要粗的蟒蛇。” 姬存不假思索地回答:“有啊,越国姒家御兽一脉就有,对外他们还说在东海抓到了一条白龙,只是不知真假。而且吾这次……” 突然想到李华蕴并未修行,遇到的蟒蛇很大可能是自己追杀的那一只,姬存急忙询问:“小友,你见到的蟒蛇什么样,什么时候见到的,往哪去了!” 李华蕴忍着心神上的痛苦回忆一番,将自己从丹阳返回之时的遭遇讲述了一遍,姬存听完,猜测必是自己追杀巨蟒那天后,便不再询问。 由于重伤未愈,沉睡许久刚醒,又说了这么多话,加上刚刚一阵思考,心脏与大脑中的疼痛袭来,而灵魂深处又产生异样,脸上本就毫无血色的李华蕴,伴随着身体剧烈颤抖,趴在一旁干呕了起来。 姬存急忙从锅中舀出一碗汤药,扶着李华蕴慢慢吃下,手中不停地向着他的身体输送法力。李华蕴刚刚恢复了些许,门前光线突然暗了一下,一脸憔悴的冬叔带着断臂汉子从门外走来,手中端着刚刚做好的几碗肉汤和一筐米饼,姬存急忙接过,四人便在堂屋之内开始吃起午饭。 李华蕴小口喝着肉汤,环顾四周,疑惑地问:“冬叔,兰姨、小虹和小七她们呢。” 冬叔口齿不清地回道:“阿兰去给风哥他们治伤去了,小虹和小柳跟着帮忙呢,不用管他们,不一定被谁家留下吃饭了。” 姬存学着几人姿势,蹲在一旁,啃一口饼喝一口肉汤,突然感觉有种莫名享受,感受着味蕾中传来的从未有过的滋味,姬存疑惑问道:“这汤的味道这么香,这么好吃,都放了什么。” 冬叔咽下口中食物开口说道:“这些都是小蕴让我们去找的一些果子,按照小蕴的方法做出来的调味料……” 姬存看向李华蕴感叹一番,正欲开口讨要一些之时,李华蕴翻着白眼抢先说道:“想要是吧,等会儿小白回来了让他给你取一些。” 姬存点了点头,大口喝着肉汤,心情舒畅万分。 金乌肆意向人间挥洒光芒,鸟兽纷纷藏在树丛之中躲避。 坐落在山腰处的村落,数百间石屋组成了一个不规则方形,西侧和南侧延伸出两条长长的道路,贯穿整个村庄。李华蕴刚来到这里时,在众人帮助下在村口盖了间房子,后来随着李华蕴不断折腾,制作的东西越来越多,便拉着诸多叔伯再次加盖了几间房屋。而当时为了上下山方便,李华蕴将地址选在了最低处,也就是村子最南端,与木叔家只隔了条下山的主路。 说是路,其实不过是众多房屋之间隔开的空隙,经过长时间踩踏和雨水不断冲刷而成,习惯了城市生活的李华蕴,特地称此路为“渔村主干道”。 小白带着祁姐姐从村北冬叔家出来,顺着渔村主干道向南走去,经过村中巨树时,未看见常年蹲在此处的三老,小白心想他们是不是今天睡懒觉了,这个点儿还没起床,真是有够懒的。 走到自家庭院前,一个邋遢男人正躺在蕴哥躺椅上呼呼大睡,小白满脸嫌弃,欲言又止,随后走到仓库前打开门四处扫视认真检查,确认没有丢失任何东西,在一个角落里翻出奴隶印递给身后的祁姐姐。 见祁姐姐拿着奴隶印左右翻看,小白走出仓库准备让那邋遢男人离开蕴哥专属座椅,最少也要把自己整理干净。刚走出仓库门口,便看到一个锦衣少年站在厨房门前发呆,而清晨在冬叔家见到的那个送药汉子,正蹲在一旁双手抱头,好似在为什么事情发愁。 担心自己厨房出现问题,小白急忙小跑进厨房朝四周查看,确定无碍后走到锦衣少年身前满心疑惑地问:“你们在看什么呢,怎么了?” 锦衣少年一脸忧愁,看着不比自己大几岁的小白,还未开口,肚子中便发出咕咕声。 小白抬头看了看天空,对锦衣少年笑了笑说道:“没吃饭呢吧。” 小白见其点了点头,便拉着他走进厨房:“会烧火不?” 锦衣少年一脸通红,摇了摇头,送药汉子急忙小跑进来,表示自己会烧火,有什么需要可以安排自己。 小白看着这个汉子点了点头,让其开始生火,自己则前往院中取水,心中想着可能是贵族父子带仆人游山玩水出了意外,被山叔他们暂时收留罢了,反正现在也到饭点儿了。 收回思绪,小白指点着汉子注意火候,开始收拾食材准备做饭,令小白意外的是,那锦衣少年居然也不嫌厨房烟雾缭绕,认真地看着自己手上动作,不大会儿便开始给自己打下手。 午饭之时,在几人称赞下小白满脸通红,就连那邋遢男人看着都顺眼了不少,阳光下,几人吃得津津有味,锅里所有食物一滴不剩。 饭后锦衣少年抢过碗筷将小白推了出去,自己开始收拾厨房,送药汉子急忙跑去想要帮忙,却被邋遢男子制止,让锦衣少年自己收拾厨房,看着锦衣少年爬高上低笨手笨脚,还有那汉子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刚刚对邋遢男人升起的一丝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就在小白想要指责邋遢男人时,听到祁姐姐在堂屋里喊自己,恶狠狠地瞪了邋遢男人一眼,便向堂屋走去。 邋遢男人无所谓地笑了笑,抖着背后被褥喊道:“被褥是干净的,不会搞脏凳子。” 本来有些烦躁的小白,步伐明显轻快了不少,随着屋内亮起阵阵光芒,小白恢复了自由之身,祁姑娘多了一个天才弟子。 邋遢男子躺在椅子上心中默默想着,过往之仇已报,他不过是一个孩子,既然祁姨想收他为徒,吾就当不知道他的身世好了。不过那剑士是真难杀,叫什么来着,濮川?最后那一剑还挺快的,可惜长剑不够锋利,都没有刺破吾的盔甲,还有那个老头…… 解除了奴隶契约,小白并不怎么高兴,反而有一点点失落,沉默着跟在祁姐姐身后向冬叔家走去,就连那邋遢男子伸手打招呼都没看到。 冬叔家中,李华蕴吃过午饭实在扛不住困意,在与众人说话中陷入了沉睡。 祁姑娘与小白赶来之时,冬叔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堂屋内空无一人,侧躺在草席上的李华蕴已经打起了呼噜。 祁氏见小白蹲在李华蕴身旁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华蕴,便走向旁边房屋休息养伤。 申时一刻。 被周围说话声吵醒的李华蕴挣扎着起身,冬叔、山叔、祁姑娘与姬存都在,唯独不见小白的身影。 仔细听了片刻,原来姬存见自己伤势已无大碍,在村中又找寻许久未见到三老,着急返回洛都的姬存准备起程,而山叔三人正劝着姬存留下一晚明早再走。 李华蕴轻咳一声,见众人看向自己便开口笑骂:“姬老哥,你这不告而别也太不地道了吧。” 经过几天相处,虽不知“地道”具体含义,但也能猜出个大概,姬存尴尬地拱了拱手:“此行吾已耽搁许久,必须得赶紧返回了,适才不忍喊醒小友,才选择不告而别,见谅见谅。” 就在这时,小白扛着一个偌大的包裹从屋外走来,将包裹递给姬存后,便蹲在李华蕴身旁。 姬存将行囊背至身后,便交代李华蕴,等身体修养好了之后一定要去洛都找寻自己,之前提到的物件会准备齐全,还会为李华蕴准备一份大礼。并约定将来二人一起游历山川湖海,逛遍大江南北,自己好友遍布天下各地,游历之时会介绍给李华蕴认识。 几人见姬存去意已定,便不再挽留,纷纷拱手告辞。 姬存一一回礼后看向李华蕴,再次重复道:“小友,吾在洛都穆祧宗庙等汝到来,吾二人一同游历江河湖海。” 李华蕴躺在草席上,强行打起精神说道:“哈哈,不会太久,老哥,山高水长,天涯未远,咱们江湖再见,自当把酒言欢。” 姬存转身离去,笑着说道:“小友之言语,还是如此有趣儿,那就江湖再见吧。” 两岸青翠欲滴,江水悠悠东流,竹筏行过转角处,姬存操控长剑起飞,再次回望渔村告别,看着周围环境,心中感慨万分。 “好一个山高水长,天涯未远,小友,吾等你于江湖再见。”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四十五章 渔村来客 暮春,念五日,渔村对岸。 天色微青,空气湿润,鲜花羞涩的躲在草丛中微微绽放,等待着清晨第一缕阳光。 静谧的山中,一片“树叶”无风自动,左摇右摆,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只柳莺站在枝头左右张望,锐利的双眼紧盯着周围树干,等待着早起的虫儿。 突然,沙沙声响起,受到惊吓的柳莺张开翅膀,迅速飞起,落在另一根树枝上,盯着下方的两脚兽,眼中充满了愤怒。 一老一少拄着树枝向对岸走去,随着二人经过,脚步声惊起一片飞鸟,身后绿草再次直起了腰,这座山林宛若苏醒了一般,展露出勃勃生机。 行至岸边,老人丢下树枝,抱起少年一跃而起,脚尖轻点水面,一朵朵水花在身后绽放,仅一瞬间便黯然消散。 老人一身灰袍,负手而立,面朝渔村方向闭目静立,而少年则身穿麻衣,背负行囊,腿上绑着一圈稻草,防止行路中被露水浸湿衣服,此刻正满脸好奇,站在岸边东张西望。 一柱香后,麻衣少年伸出白嫩的小手将背后行囊摘下,揉腰伸腿活动肩膀,望着周围草木茂盛,毫无人气的高山,清秀的脸上充满了疑惑:“太爷爷,咱们不是要去一处渔村吗?来这荒山做甚。” 随着灰袍老人双目微睁,白光从眼角闪过,面前空气顿时扭曲,恐怖的压力袭来,老人疾步后退,在石板上留下一串寸深脚印。 麻衣少年急忙上前搀扶,望着面前空气疑惑不解:“太爷爷,你怎么了?” 推开麻衣少年,灰袍老者调动剑意,融入魂魄之中,刹那间,老者犹如利剑出鞘,锋芒无比,正欲再次向前方探查时,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这破阵法有什么好较劲的?” 灰袍老者犹如受惊的兔子般一跃而起,锋芒剑意朝着四周散去,杂草纷飞,绿叶飘落,水面上荡起无数波纹。 猛然受到惊吓,灰袍老者体内法力乱窜,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站在岸边朝声音处看去。螣老若鬼魅般出现,只见其轻轻抬了下手,便将那麻衣少年身前剑意驱散,微笑着看向灰袍老者。 抚顺体内法力,拭去嘴角血迹,灰袍老者俯身行礼,拱手道:“吾一时好奇,并无恶意,不知前辈何时到来?” 螣老轻抚胡须,指着对岸说道:“从你们渡江之时我就在这看着呢。” 不经阵法主人同意便私自探查,如此无礼行为,还被当场抓获的灰袍老者顿时满脸通红,极度尴尬,连忙再次拱手说道:“吾调动全身感知,竟毫无所察,前辈修为真是高深莫测。” 螣老并未理会灰袍老者的恭维,而是盯着麻衣少年看了会儿,便点了点头照呼二人向山上走去。沿岸而行数百步,眼前场景猛然变换,几艘竹筏停靠岸边,蜿蜒的山路直通山腰。 灰袍老者见状,沿着原路往返数次,仿若刚才所遇皆是幻象般毫无波澜,就在其再次冲向阵法之外时,螣老手指微动,一道无形屏障悄然出现。 半山腰,众人沉睡在美梦之中尚未睡醒,偶有呼声响起,紧随其后便是人体落地的声音,螣老站在村口微微笑着,渔村还是那么祥和。 螣老扫视了一圈渔村开口说道:“走吧,先到我家坐会儿,天亮了再让那群小娃娃给你们盖座房子。” 灰袍老者鼻青脸肿,双眼游离不定,默默应了一声,身旁少年满脸通红,努力憋着笑意。 不多时。 暗青色消退,天空缓缓明亮,吱呀声不时响起,渔村逐渐热闹了起来。 鬻火打开房门,看到对面鬻云正在伸懒腰,便开口调侃:“云哥,今天又睡得上了?起这么早。” 懒腰刚伸一半,便被这声音打断,鬻云翻了个白眼:“阿火,没听小蕴说,你这样很容易被打的吗?唉,听到你的话,我这一天的心情都不美妙了。” 开始洗漱的鬻火断断续续说道:“你们啥都推到小蕴身上,让他当着我的面说。” “你也就只能吓吓小蕴了。” “谁让小蕴刚来时那么弱呢,听说他昨天醒了,等会儿吃过饭咱们看看去,这次他可伤不轻。” “……” 原来,李华蕴刚与众人混熟,习惯了不着调的海叔,便见谁都开玩笑,结果招惹到了火叔。在一次捕鱼之时,其拎着李华蕴的后脖颈,向着山下以最快速度奔跑…… 自此以后,李华蕴便再也不敢招惹这个汉子,每次见面,都规规矩矩,不敢逾矩分毫。后来混熟之后才知道,他那就是有仇必报。 村北,冬叔家中。 经过两天时间,李华蕴背部伤口已经结痂,在小白搀扶下缓缓起身,于院中来回走动,看上去脸上虽然充满了笑意,精神却颓废了不少。 活动了一会儿,刚坐在石凳上休息,火叔声音就从转角处传来:“小蕴,你这一直坐着可不行,得多走走啊,来,我带你去吹吹风。” 李华蕴下意识挪了挪屁股,转头看去,一脸尬笑,心中回忆着这几天里有没有得罪这个记仇的汉子。 思考片刻,自觉没有问题,李华蕴便伸手打着招呼:“火叔早,我这还没完全恢复呢,吹风还是算了吧。” 汉子一屁股坐到身旁,掀开李华蕴后背衣服揶揄道:“你这身体太差了,还是跟着你山叔练武吧,几头狼就把你伤成这样了,以后怎么出门。” 想起被狼群扑倒压在身下那绝望场景,李华蕴握了握拳头,幽幽叹了口气:“练武不都是从小就开始的吗?我都这年龄了,肯定不行,还是算了,就这样吧。” 若是以往,李华蕴必然会不屑一顾,觉得练武并无大用,还不如琢磨如何制造枪支,推动科技,或者自信满满,认为自己只要愿意就能成为武道宗师。而此刻的李华蕴,因山中一行,对这个世界已经产生了恐惧,而过往的认知又是那么可笑,那所谓的不屑,虚假的坚持,盲目的自信……此刻全部烟消云散,从而三观崩塌,自我怀疑,对一切事物都持悲观态度,不愿尝试,不愿努力,就想着混吃等死,得过且过。 因为此事已被搪塞太多次,汉子并未察觉话语中的不同,抬起手掌拍了拍李华蕴肩膀说道:“得嘞,咱爷俩就不说这个了。这几天村里来了好多人,好像要在咱们这定居,老祖宗让村里人去帮他们盖房子,让我过来喊你。” 李华蕴伸手指了指自己,看着汉子说道:“喊我干嘛,就我现在这模样,过去能帮什么忙。” 汉子再次掀开李华蕴后背衣服看了眼,确认伤口已经无碍,随后便一把抓住他后脖颈说了声“走你”,便拎着李华蕴向外面走去。 原本正坐在旁边回忆功法的小白,此刻被汉子声音惊醒,看着这等场景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时,那汉子已经拎着蕴哥走远,小白急忙起身追赶。 侧室之中,两张竹床并排摆放,中间木桌上放着一碗米粥,此刻却早已凉透。 在床上盘腿而坐,运转巫力疗伤的极美女子睫毛微微颤抖,小嘴微张,被此场景震惊的险些破功。 另一侧,躺在床上的少女好似被门外声音吵到,口中模糊不清呢喃两句,转身,蒙头,继续睡觉,一气呵成。 渔村主干道。 他跑, 他追, 他插翅……飞走了。 晕车, 晕人, 哦……就是晕车。 晕车的李华蕴被火叔掐住命运的后脖颈,一路狂飙,奔着家的方向飘去。 后方,小白开足了马力追赶,却依旧只能猛吃尾气,看着蕴哥飘飘然消失在视野中,村中心的地标下,小白双手撑着方向盘,强忍着欲炸的发动机再次启动。 等小白赶到家中之时,只看到蕴哥斜靠在墙角,口吐白沫,而那汉子在螣老注视下,挠头尬笑,一点点向后挪动脚步。 满脸胡茬的熊眴见此场景,嘴角勾起,看了眼身边熊茂跃跃欲试,五指成勾在其脖颈处不断比划。 感觉到脑后发凉,熊茂猛然转头,看着没来得及收手而尬笑的老父亲,默默向旁边横移几步,再也不敢靠近。 村民们看着这等场景会心一笑,接着砌墙。 鼻青脸肿的灰袍老者抱起麻衣少年后撤几步,向螣老问道:“前辈,汝村如此……独特?吾能反悔否?” 螣老没好气的说了句“不能”,将木篙拐杖放在一旁,双手相握,指关节咔咔作响,一步步向火叔走去。 一柱香后。 时隔多日,李华蕴再次躺在自己躺椅上,只是心情并不怎么美丽,两年前的“飙车”阴影被强行回忆起来,一时之间,神情恍恍惚惚。 小白满脸担忧,一双小手朝着其胳膊腿不断摸索,不时回头恶狠狠的看向罪魁祸首。 火叔口吐白沫,浑身瘫软,此刻正躺在小白身后不断抽搐,口中模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 时隔两年,再次开始盖房子,本想着让李华蕴过来,看他有没有什么新奇想法,谁知经鬻火这么一折腾,众人无奈地只好按照原先方法开始砌筑,法力闪过,山体露出的石块一点点平整,巫术亮起,石头变得方方正正,肌肉拱起,巨石一块块被搬运了过去…… 灰袍老者看着躺椅上神情恍惚的李华蕴,一时之间有些同病相怜,旋即抱着麻衣少年朝二人走来。 身前阳光被遮挡,李华蕴缓了缓神,双眼聚焦,朝灰袍老者看去:“你好,你是?” 灰袍老者将麻衣少年放下,拱手说道:“初堪,小友如何称呼?” 李华蕴学着灰袍老者拱手道:“吾姓李名华蕴。” 作为护道人,在如此情况下与其相遇,灰袍老者心中不免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而李华蕴琢磨片刻,没想到东周……没想到另一个世界历史上姓初的名人,便接着大脑放空,继续神游。 另一边。 小白与麻衣少年相互对视,许久之后,小白学着二人拱手道:“吾姓李名小白,蕴哥的亲弟弟。” 麻衣少年亦是如此说道:“吾初氏名琇莹,太爷爷的曾孙。” 相互交换了姓名之后,年龄相仿的两名少年也陷入了沉默,互相打量着对方。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四十六章 再临丹阳 这场闹剧过后,与李华蕴初次见面并不如何顺利,不过终归是有了开头,日后再找机会便是。 两个少年经过此次相识反而好感猛增,或许是年龄相仿,而各自长辈又有此相似遭遇,也许是看麻衣少年初来渔村,还未融入其中,而那少年看小白亦有类似感觉。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小白一有空便拉着少年与众小只玩耍,很快便与村中同龄人打成了一片。 渔村众人各显神通,房屋仅用了三天时间便全部建成,但李华蕴的世界观早已彻底崩塌,对任何事物都感到陌生,如此神速却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冲击,看着这些离谱场景,不断发出感慨,而眼神中毫无波澜,宛若一滩死水。或许,也只有找到“回家”的路,才能让其恢复。 经过几天修养,李华蕴身体伤势已完全恢复,虽灵魂崩裂导致其不时沉睡,又因心劫原因不能有太过剧烈的情绪,但终归对生活不大影响。 背部伤势养好之后,李华蕴带着小白风叔星叔等人家中一一拜访,郑重道谢,搞得大伙儿还以为李华蕴想不开要离开村庄,纷纷聚在一起小声议论,而李华蕴最近几天反常行为,也让大伙儿担心不已。 最终,对三老最为敬畏的山叔与螣老在树下大吵一架,而螣老也一反常态,将山叔带到家中说了许久,直至深夜才满脸凝重地出门,自那以后,村中再次恢复正常,男人造船,女人织网,少年们每天跟着李华蕴学上那么一会儿,便漫山遍野的撒欢儿。 躺椅多了三把,造船的汉子多了两人,山林嬉戏的少年中也多了两道身影。 孟夏望日,清晨。 渔村中走出四人,老少男女齐全,乘着新打造的小船顺江而下,两名少年挥洒着汗水,小船若离弦之箭直奔丹阳而去。 岸边,李华蕴刚刚将船固定,三人陆续走了下来,为首老者换了一身麻粗短衬,灰白色的头发高高盘起,怀中抱着长剑,站在岸边望着丹阳城,感慨了一句“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舍得重修了”,随即向着城门率先走去。素衣女子紧随其后,绝美的容颜使附近景色都明亮了几分,抬头望了眼城墙,眉眼勾起,微微点头,跨步而去。少年小白背着包裹,急忙小跑着跟上李华蕴。 李华蕴瞧着周围环境,行人较上次明显稀少太多,官道、城墙明显是重新修建,而周围地面也都翻新过,只是夏天到来,蚊虫有些多,进出城的人明显少了,城门处还是原来的守卫,只不过身边多了条“二哈”,李华蕴没做多想便抬腿走去。 城门下,守卫拦住两人,正欲开口时,身旁“二哈”鼻子不断耸动,激动地冲李华蕴二人吼了起来。守卫一边喝止,一边冲冲李华蕴连连解释。 客套了一会儿之后,守卫盯着李华蕴的脸看了半晌,思索片刻说道:“渔家?是你啊,今天又来卖鱼?” 说完便向二人身后看去,正待其疑惑之时,李华蕴笑着拱手道:“大哥,我们今天来买东西呢。” 守卫拍了拍李华蕴肩膀,面色沉痛:“渔家,若是没特别重要的事情,先别进城了。上次大战过后,城里正闹瘟疫呢,祭司们快跑断腿了,你从乡野聚落来,若是染上了,岂不是害了你们。” 李华蕴下意识地捂上嘴巴,急忙拉过小白身后的包裹,撕开一条条布片,将小白和自己的口鼻给遮住。跟守卫解释片刻,在其不断摇头注视下,李华蕴急忙追上前面两人将布条递了过去,并示意其去自己一般系上。 老者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布条边角,一脸嫌弃瞅了眼便随手扔掉,表示自己并不需要,抱着剑昂首阔步向前走去。素衣女子看了下布条,在看着小白手中包裹有撕下的痕迹,笑了笑,撩起头发学着二人模样系上。 李华蕴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却不见老者身影,回头看向二人:“老初呢?” 顺着小白手指方向看了眼,李华蕴摇了摇头道:“去哪也不吭一声,算了,不管他。” 说完便一马当先,带着两人向熊彻府上走去。 看着沿途风景与上次稍有不同,而且不少房屋正在建造,路过的人们咳嗽不断,李华蕴这才想起刚刚与守卫说话时忽略的事情。大战,上次自己离开之后,这里发生过大战,瘟疫就是大战引发的,那城里百姓危险了,战后瘟疫即便是“球”那边都很头疼,不知这边祭司是如何治疗,如村中一般还是与“球”那里的历史相同,亦或者西方那种放血疗法…… 内城,中心大殿。 熊彻身着红袍,以手抚额,无奈看着下方众人,只见下方分成两派争吵不休,还有一些事不关己不断,挪动身体躲到一旁之人。 最初,暂替鄂托负责农耕饮食的抗大夫,在斗伯比死缠烂打下将多余兽肉焚烧,凶兽尸体尽数于城外荒地埋葬,以城南碎石土山覆盖,导致城外地势都增高了不少。 在斗伯比提出焚烧一事之后,不知谁人透露出去,丹阳城所有民众与兵士情绪瞬间点燃,在集体反对下,斗伯比再也不敢提出此事,结果,城中近十万死亡将士与民众尸体,现今成为了丹阳城的催命符,瘟疫肆虐的源头。 数日来,楚木、红芬几人率众祭司全员出动奔波于丹阳各处,每日累倒昏迷之人半数,瘟疫不降反增。宗庙召回前任主祭赶来丹阳后,便拉着诸祭司在这大殿之上开始了谏言。 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前任主祭老者开口道:“国君,若想解决瘟疫,必须尽快掩埋,越快越好,最好是集中埋葬,否则,就算将全部祭司、巫祝请来都救不了丹阳。” 斗伯比见状也开口劝说熊彻:“此战丹阳死者近十万,棺椁、土地不足以殡葬;伤者不计其数,因瘟疫亡命之人,日益增加,还请国君尽早下令焚烧遗体。” 总帅荆湘刚从前线返回,闻听此言,瞬间无比暴怒,恐怖气势笼罩,殿内众人宛若陷入尸山血海之中。 “吾等将士守卫边疆,前线杀敌,尸骨无存,马革裹尸,也罢,毕竟条件不许。今守护丹阳而亡,却先是软葬,集中掩埋,后又焚烧遗体,将士无法入土,怎见先祖,汝视吾等为何?” 百官见此,亦是拿出礼制天命等开始阻拦此事,双方一触即发,在这个楚国权利中心大殿展开了唇枪舌战。 熊彻双手不停揉着太阳穴,头疼的看着下方 负责百工、婚丧的官员原本想要趁着祭祀发难,向国君诉苦,但见到此事愈演愈烈,害怕引火上身的几人瞧瞧退到众人身后,恨不得消失在大殿之中。 在将士和祭司争吵愈演愈烈之时,阵师、师者默默挪动位置,远离争吵,敖印看了看斗伯比,对身旁眉须皆白的兰台学宫之主、楚国老太师揶揄道:“斗大夫是代表囹圄之主事还是兰台先生?” 正在左顾右盼想着晚会儿吃点什么,下午怎么折腾折腾那帮小娃娃的老太师,听到敖印这老小子不安好心的问话,立马回过神来,转头盯着敖印说道:“吾许久之前就说过,兰台学宫不参与国政。他是他,学宫是学宫。” 看着斗伯比毫不怯懦与荆湘怒目相向激烈争执,敖印啧啧称奇道:“斗伯比这次怎么了?铁了心的跟总帅对着干,不太像他啊。咱们是祝融后裔,但也不能烧自己人啊,这次吾不赞同他,怎么也得入土为安啊。” 老太师斜眼看着敖印道:“吾现就与国君说,汝等阵师可解决此事,而且汝对斗伯比有意见。” 敖印听到此话无比恶心,赶紧说道:“别害吾,此事与吾等无关。” 见老太师接着神游天外,有些无聊的敖印撞了撞他说道:“你看士大夫那边,自从鄂文消失,现在他们都没主心骨了,对了,前日我修阵基没来,鄂文那件事儿如何解决的。” 再次被这个八卦老小子打断思绪,心中有些后悔与他站在一起,老太师极为不爽道:“什么士大夫,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鄂文确定叛国,鄂家族灭。还有,他们仅代表自己,与学宫无关。” 敖印无语的翻了翻白眼道:“咱们这么缺贤才,历代国君都拿学宫当宝贝供着,你怕个啥。再说了,那些人都是学宫出身,原先有鄂文顶着,现在,学宫跑得掉么?” 老太师脚步微微挪动,稍微远离这个既八卦啰嗦,又有些神经质的阵师。 由于双方争吵无果,在前任主祭和荆湘总帅的示意下,祭司和武将们已经开始捋起袖子,准备在大殿之中上演一场全武行。 看着眼前这场闹剧,敖印好似想到了什么,往老太师身边靠了靠,一脸好奇的问道:“听说此战你们学宫出了个天才,年纪轻轻的就修出腹内金光,啧啧,先前整个楚国也只有你、鄂文和斗伯比三人修成,这少年多大?谁家孩子。” 老太师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一脸骄傲道:“其为吾徒孙也。今二八之龄,腹生金光,实乃圣贤转世矣。” 敖印看其傲娇模样,嘴角止不住抽动,再想起前日祭司那边也出现一位少年天才,而荆湘那边本就人才济济,自己阵师却始终没有过于出众之人,八卦之心消散,沉默的站在一边自怨自艾起来。 大殿之中,就在祭司、士大夫、武将们即将真正打起来之时,刘喜从殿外通报之后,一溜小跑到熊彻身边,附耳言语几声。 熊彻眼中闪过惊喜,喝停台下众人,沉声说道:“诸位,此事朕考虑一番,明日再议。”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四十七章 相聚公子府 巳时。 公子府迎来三位客人,最前方男子身材修长,样貌俊逸,只是浑身透露着一股忧郁气质。其身后素衣女子正值花信年华,长发随风飘逸,秀眉微遮,若轻云蔽月,玉颜含羞。旁边少年束发之龄,身着粗布麻衣,背负行囊。 家臣打开房门后紧紧看着素衣女子,在其眼神示意下,假装向领头之人询问来意。听说是来拜访国君,家臣赶紧领进院中,引到国君经常会客的凉亭处,告知三人国君正在处理国政,请贵客在此稍等,便急忙恭谨告退。 领头男子正是远道而来拜访熊彻的李华蕴,向端茶仆人讨要一壶热水和几只陶碗,从少年背负行囊中取出一些干茶叶后,便在上次所坐位置泡茶静待,等候府邸主人的到来。 盏茶功夫,熊彻满面欣喜快步走来,他看到三人便要开口,却被素衣女子眼神制止,心中虽有不解,也只得装作互不相识,向三人拱手告罪,随后与李华蕴相对而坐。一番客套之后,看着右手边有些拘谨的少年,心中隐有猜测,却依旧装作不知,笑问道:“李兄,这位朋友是?” 原本在知晓了熊彻的身份亦有些拘谨,不过在其一声李兄之后,两人距离极速拉近,李华蕴当即面露微笑:“他啊,是我前一阵子刚认的弟弟,陉隰人,彻老弟你叫他小白就行,听祁姑娘说他有极高的巫术修行天赋,被祁姑娘看好收做徒弟,只是还没有开始修行。” 熊彻看着这个眼中对自己有一丝莫名敌意的少年,露出温和笑容拱手道:“观汝面相,吾应该年长汝几岁,汝唤吾彻兄即可。” 面对楚国贵族熊彻,蕴哥朋友,此时又对自己十分温和,小白收起心中仇恨,勉强挤出一缕微笑:“彻兄好。” 见二人“和和气气”打过招呼,李华蕴便接着向彻老弟介绍起素衣女子:“这位是祁姑娘,祖上也是陉隰人,她姐姐多年前嫁到丹阳,这次来丹阳探亲,路上遭遇仇人围杀,逃出来后被我们所救,一直在村里养伤。我见祁姑娘与你祁姨长相十分相似,又都姓祁,估摸着是姐妹俩,所以就在她伤好后来你这问问,看她们认不认识,是不是一家人。” 熊彻看着身旁素衣女子,表情和语气都极其别扭的说:“见过祁姑娘,祁姑娘汝唤吾小彻就行。吾听祁姨说过,她有一个妹妹最近要来丹阳,只是她近日有事不在府上,姑娘可先居于此处,待祁姨返回之后,汝二人便可相见。” 这位素衣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了声谢后便不再言语。 熊彻端起面前茶碗抿了下,神色诧异的低头看向碗中清茶,再次品尝一番后问道:“这便是李兄上次跟吾说的好茶吧,果然别有滋味,清香淡雅,如兰在舌。” 二人上次相遇,李华蕴为躲避那碗深绿色浆糊和凉拌茶叶,‘逃离’之际所寻借口便是自己有好茶相送,这次从渔村来时,特地从祁姑娘那借了不少自己制作的各种茶叶,此时从行囊中取出递给熊彻,并与其言明泡茶方式后便起身想要告辞。 熊彻急忙起身拦下,拿起茶壶为其续上茶水之后,面露难色:“吾最近遇一难事,欲向李兄讨教,不知李兄可愿帮吾。” 李华蕴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感谢’后说道:“什么讨教不讨教的,老弟但说无妨。” 熊彻将最近丹阳发生瘟疫和朝堂上两派人争吵之事给李华蕴讲述了一遍,并将两方带头之人身份做了个简单介绍后,向李华蕴寻求良策。 原来,早上来的那个前任白发主祭,曾经辅佐熊彻祖父、父亲以及兄长三代,为楚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祁姑娘脱颖而出接管祭司后才退隐山林。 白发主祭与熊彻祖父若敖关系莫逆,当时楚地刚被周王国攻破,兵士伤残太多,他将医疗巫术改进,传遍军中。各地天灾人祸不断,百姓尸横遍野,他便带着徒弟救治四方,荆楚受其恩惠者众多。若敖继位后,他被任命为主祭,而私下百姓兵士皆称其为司命。 由于白发主祭时常救治兵士百姓,自己本心对生命极为敬重,其又经历过幽王动乱年代,对周王国所谓礼法制度十分不屑。此次宗庙请他数次都没理会,最后听说丹阳瘟疫肆虐,便不告而来。 荆湘是若敖后期才进入军中,对幽王动乱没有太深的感受,而楚国为了向中原靠近,在国内推崇周王室礼制多年,其深受影响,多次前往周王国。后来刚担任军帅时,与庸国死磕多年,受庸国民风影响,对死亡、生命极为淡漠,手下将士深受影响,打仗不惧死亡,楚军战力大幅度提升,对楚国对外扩张做出滔天功劳。 两者本性的截然不同,导致两者关系十分紧张,瘟疫之事,既是他们两人的较量,也是两个团体之间的较量,现在丹阳城内将士和民众都被挑起了情绪,瘟疫也在愈发严重,处理不好的话,要么兵变要么瘟疫彻底爆发。 听完熊彻讲述,不想思考的李华蕴下意识便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既然说不通,那就搬家呗!” 听到如此回答,三人懵逼的看着李华蕴,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熊彻喝了几大口茶水缓了缓心神之后说道:“李兄可能有所不知,丹阳作为都城,城内及周边不算驻军有数十万人,何况还要重建城池、道路、宗庙、学宫、阵法等,还需通知百姓和天下各国,上告诸神先祖,堪舆地理,军事布防等等。总之,迁都一事极其繁琐,所需时间极为漫长,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完成。” 李华蕴端起茶碗抿了下掩饰自己的尴尬,“我这就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让我想想啊。” 看看祁姨又瞅瞅李兄,熊彻一脸惆怅的端起茶碗,如饮酒一般大口喝了起来。 续了几次茶水之后,看着李华蕴抬手揉着脑门,小白不再纠结仇恨一事,拽了拽他的衣角,心疼道:“蕴哥,你还记得前几天你给我们讲的那些故事吗?” 李华蕴转头疑惑道:“哪些故事?” 少年思索着前日李华蕴所言故事,小声说道:“就是你家乡那十四年战争,很多人……” 听着小白的讲述,熊彻与素衣女子惊诧的看着李华蕴,没想到他家乡经历过如此黑暗的年代,民众如此艰苦,战士们是那么的英勇无畏,那坚贞不屈的精神,那崇高的精神理念,那玉可碎不可改其白,竹可焚不可毁其节的坚定信念,一句句一字字都让二人对那群英雄们充满了崇敬与钦佩。 家乡的历史从小白口中缓缓讲出,听着他如数家珍般将自己说过的话复述,李华蕴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那十数年,家乡前辈们万众一心,抵御外悔的艰辛,那先辈们奋不顾身的心中感伤之余想起了对策。 随着小白讲述完毕,看着沉浸其中的熊彻,怀念着自己的家乡,李华蕴叹了口气问道:“熊彻老弟,祭司他们是为了解决瘟疫,而将士们是为了心中信念。” 熊彻点了点头正欲开口,李华蕴接着说道:“在不寒将士们心的情况下解决掉瘟疫就行了对吧。” 熊彻再次点了点头看着李华蕴,眼中充满了希冀。 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茶润了润嗓子,李华蕴郑重的说:“将士和民众们想要给战友一个体面,祭司他们想要迅速的解决瘟疫,既然瘟疫没办法,掩埋又来不及,那只有让将士和民众们同意焚烧遗体。” 听到李华蕴最后一句话,熊彻眼神逐渐失望,摇了摇头道:“即便吾荆楚之人不在乎中原那些极其严格的礼仪制度,但也不可能焚烧亲朋遗体,若对待殡葬不用心,亲朋就会变成厉鬼与幽魂,无法到达阴间与先人相聚。如果强行命令他们焚烧,别处对荆楚之人肯定会更加鄙夷,将士与民众会对国家失望,楚国用不了多久就会灭亡。这事儿所有人都不会同意的,何况还有宗庙那群老祖宗看着呢。” 听完对面少年的分析,李华蕴有些牙疼的望了望天,这个历史、文化、风俗等基本与家乡那边相似,怎么就“变异”成修仙世界了呢。 感觉心脏有些抽疼,李华蕴止住发散的思绪说:“并非强制他们焚烧,也不是不用心,而是换个方法解决。” 看着熊彻一脸不信,李华蕴接着说道:“焚烧过后,楚国统一埋葬,慰问他们家人,许以他们一定补偿,为其立碑作注,刻下名字,供人祭奠,再让文武百官将此战宣扬出去,让楚国百姓知晓战死之人为丹阳,为楚国,为身后的亲人,寸步不退,知晓他们的英雄事迹,将他们比作圣贤。然后每逢节日组织吊唁,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尽数前来。再将参战之人的生平记载下来,让孩子们学习,一代代相传……让他们相信,凡是在碑上留名之人,必会流芳千古,名垂青史。这样以来,既解决了瘟疫之事,又提高了凝聚力,增强了百姓将士们对楚国的认同感。” 熊彻嘴巴大张,双目瞪的浑圆,震惊道:“李兄,这虽可行,但不合礼制啊。” 一番言语下来,说的李华蕴自身都有些激动,喝了口茶,心情平复过后,破碎的魂魄有些微微作痛,心力有些憔悴,强撑着身体上的疲惫虚弱,揉着太阳穴反问道:“如此下来,百姓和将士们会反对吗?” 熊彻摇了摇头。 李华蕴接着问:“祭司在乎礼制吗?” 熊彻再次摇头。 李华蕴疑惑不解道:“那谁反对?” 李华蕴并不知晓,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敢如此行事,冒天下之大不韪,为平民立碑作注,甚至都还没有立碑这种行为。许多人家中都无家谱,这流芳百世,名垂青史,更何况并未对逝者不敬。此等行为即便在家乡都足以让一个懦夫变为无惧无畏的勇士,更何况在这个时代,冲击之大让三人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熊彻喝了口茶压下心中震撼,斟酌片刻,心中想着“列阵师应该没问题,宗庙估计会稍有微辞,问题不大,学宫那边老太师不参与此事,但士大夫可能会有意见”,旋即便将心中所想与李华蕴说出。 李华蕴有些不屑道:“士大夫?文人?他们参战了吗?” 熊彻心有疑惑,点了点头说道:“参战了啊,怎么可能不参与,他们虽然大部分不是主力,但此战也不少杀敌,有好几位都战死了。” 李华蕴本有些不信,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家乡那边,再一个还没到“头皮痒,水太凉”的那个时代,旋即自信说道:“既然他们参与了,此事又对他们有利,笔在他们手里,他们怎么可能会反对?有意见估计也就是做样子。” 熊彻摇了摇头说:“明天李兄陪吾前往华屋一见便知。”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四十八章 午后散步 上 看着真诚相邀的面容,李华蕴幽幽叹了口气,勉强同意下来。 凉亭下,素衣女子已借故离开,剩下三名少年在此高谈阔论,言古论今,大笑声飞过池塘,在公子府中回荡。当仆人再次端来热水瓜果之时,李华蕴抬头望天才恍然发现,不知不觉中已至午时,正欲起身告辞,却被熊彻极力挽留。 走过曲折蛇行的亭台水榭,池塘里,锦鲤从荷叶间跃水而出,溅起阵阵水花,天空中,鸟儿从头顶飞过,留下几声宛转悠扬。 吃过公子府特意准备的“豪华”午餐,虽然十分丰盛,却有些不太合口,小白从包裹里取出一份份调料,讲解着它们的用途,不顾熊彻推脱便要将制作晚饭一事承包。 听说二人此来是要采购一些物资,熊彻想让手下仆人前去准备,但在李华蕴以还未仔细逛过丹阳,正好可以饭后散步消食为由,被其拉着向城内走去。 身后,刘喜与红光相互交换眼神,无奈的照呼着手下迅速散开,隐蔽在三人周围警戒。 从东门走出公子府,向北望去,便是那内城十数丈高的城墙,二者被一条护城河隔开,城墙下不时有披甲士兵巡逻走过。 经过上次内城之乱,熊彻继位后,便将城门处守卫力量再次加强,以数十名军中猛士轮流坚守两侧,而城墙上,每隔数米便有一位持枪负弓士兵警惕的扫视城外,防备着一切潜在危险。 护城河外数排规整房屋内,不时有士兵披甲进入,麻衣而出,皱着眉头相互讨论着向城外走去。 随着士兵不断从身前走过,李华蕴才逐渐知晓,原来这些士兵们并非始终守在此处,而是在无战事时利用这些闲暇时间照顾田地,以养活自家老小,战时士兵,闲时农耕。 公子府门前,那数十丈宽青石铺筑的朱雀大道向外城墙蔓延而去,若在自家“球”那边的同一时代,仅此项浩瀚工程就不知需要多少人力。 推拒了熊彻带自己二人参观内城的邀请,三名少年向着外城走去,身前是一马平川的康庄大道,两旁是雕栏玉砌的深宅大院,偶有房门大开,向内望去,阆宛嬴州,金鼓鳞楼,令人心驰神往。 看着此等景象,李华蕴不禁开口询问:“彻老弟,这都是谁家,这么气派。” 熊彻顺着李华蕴视线看去,站定身影,指着自家对面说道:“那是斗叔家,斗叔曾代吾去渔村邀请李兄,李兄应该认识。” 想起那个小白脸,李华蕴神情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熊彻转身看着身旁紧闭房门思索片刻说道:“这是鄂府,目前无人居住,李兄要不来丹阳定居?吾让人把鄂府收拾一下,以后咱们也可以做个邻居。” 看着眼前这绿柳红墙,高门大院,如此豪华庭院,在球那边自己奋斗一生或许都无法企及,眼下自己只要点点头就能得到,李华蕴死寂的内心不由得活跃了一些,正欲开口同意之时,小白撅着嘴从身后拽了拽李华蕴衣角。 看着微微摇头的小白,想起渔村众人,经此短暂停顿,李华蕴猛然清醒,心脏剧烈跳动了几下,直觉告诉自己不能就此接受,否则未来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急忙连续摇头,强忍着诱惑婉拒了熊彻好意。 熊彻接着劝了几次之后,见李华蕴态度愈发坚决,便指向对面接着介绍:“对面那是鬻府,鬻恍上将军和鬻洪少将军家,后面是兰台学宫。对了,鬻洪应该还在家养伤呢,正好去看望一下,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李华蕴笑着揉了揉小白头发便跟着熊彻向对面走去。 小白不解的挠着头,视线在李华蕴和身后庭院间来回转动,一起生活了月余时间,以自己对蕴哥的理解,时而贪财,时而又有那么一点儿守财奴,每天晚上都念叨着怎么“赚钱”,期待着成为什么“土豪”,本来还想着需要劝解一下呢,结果,就这么轻易拒绝了?还是说蕴哥因为自己……琢磨了好大会儿,最后变成给自己洗脑的小白,在李华蕴呼喊声中小跑着穿过马路向二人追赶。 依旧是不告而入,三人跃过门槛,绕过萧墙,向内走去,门房看着几人背影,想要前去提醒自家少爷,却又不敢违背国君命令,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进庭院,不同于熊彻家中,鬻府中建筑皆是巨石青砖砌筑,只见数十间房屋围成一圈,中心以巨石堆砌出一方高台,两侧摆放着各种武器,旁边几个仆人正在仔细擦拭。 熊彻环视四周没看到鬻洪身影,便轻车熟路的带着两人向后院走去。 水池边,柳树下,光着膀子的烂醉少年正大口饮酒,在看到熊彻三人后举起了手中酒壶,“彻公子来啦,来,喝酒,我敬您一个。” 旁边家臣刚行完礼,听到自家少爷如此话语吓得急忙赔罪,熊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不必紧张。 待家臣离开后,熊彻略带尴尬的回头对李华蕴二人介绍道:“李兄,小白老弟,还请见谅,鬻洪少将军前些日子守城一战受了重伤,险些战死,估计以后都不能习武从军了,而且他部下将士死伤惨重,那些都是他同生共死的弟兄,所以有些……” 李华蕴急忙摆手,“理解理解,如果是我的话,估计还不如他呢。” 烂醉少年睁开朦胧双眼盯着李华蕴,半晌后醉醺醺道:“彻公子,他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熊彻冲李华蕴示以歉意,随后走到烂醉少年身旁,以相同姿势靠坐在树下,夺过酒壶灌了一口后说道:“他们是吾朋友,李华蕴李兄和小白老弟。” 见熊彻向他介绍自己,李华蕴两人拱手相应。 烂醉少年右手撑地,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站起身来,甩了甩脑袋靠在树上冲二人拱手,“废人鬻洪,见过两位兄弟,兄弟,坐,一起喝酒,舀叔,人呢?拿酒来!” 拉着小白坐在醉酒少年对面,打量着眼前这个长相英俊的“桀骜”少年,看他刚刚起身之时,左臂无力耷拉着,而胸膛微微凹陷,伤疤布满全身,李华蕴心中对他由衷的敬佩。 刚离开不久,家臣听到烂醉少年喊声拎着几只酒壶从前院走来,身后几名仆人将搬来的案几餐具与菁(韭花)、笋(笋片)、茆(莼菜)等拌制凉菜放至四人中间,李华蕴错愕的看着面前菜肴,这几乎能赶上“球”那边普通人家了,想着刚来这个世界时,村中那些寡淡菜品,只得感叹人与人之间好像不是那么平等。 品了一口壶中浊酒,感觉度数不高,李华蕴冲小白点了点头,正欲举杯之时,突然想起这烂醉少年似乎是军伍之人,这个度数不应该会醉到如此程度,而且刚刚呼喊声中气十足,随后猛然抬头,两人正好对视。 或许没想到李华蕴会突然看向自己,烂醉少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慌乱,冲李华蕴眨了眨眼后,再次变为一片混浊,“李兄,彻公子,小白老弟,来,我,鬻洪,喝。” 四人喝完,熊彻吃了口凉菜说道:“李兄,吾能拜托你件事吗?” 看李华蕴抬头望向自己,熊彻接着说道:“鬻洪将军此战为丹阳立功甚伟,却遭此重伤,巫力尽散,筋骨断裂,而城内祭司对此也束手无策,吾实在不愿他就此颓废,或许老祖有办法将其治好,所以想请李兄带他前往祖地,当然,若是为难的话就算了。” 烂醉少年拿起酒壶,混浊的双眼闪过一丝亮光,“李兄,来,喝酒。” 举起手中酒壶与少年碰了碰,李华蕴疑惑不解:“祖地?” 熊彻急忙解释道:“就是老祖隐居之地,李兄所在的村落。” 想着村里那帮“亲人”,突然想起以前他们各种展露神异,而自己却百般不信,寻找破绽,甚至以魔术来解释,李华蕴尴尬的挠了挠头,恨不得地上有个裂缝钻进去。 许久未语,熊彻有些失望的举起酒壶,“来,李兄,喝酒。” 李华蕴揉了揉鼻子,举起酒壶碰了碰,收起心中尴尬,“可以是可以,只是之前不知道他们那么厉害,想着都是普通人呢,就没太在意。既然他们选择隐居,那还是要问一下他们意见才行,等下次吧,我问过他们之后再说。” 熊彻放下酒壶,起身拱手郑重道谢:“吾代表楚国感谢李兄。” 烂醉少年不再装醉,一跃而起拱手俯身:“鬻洪,谢过李兄。” 李华蕴急忙起身抬起二人胳膊,一番客套之后,三人再次坐下畅饮。 小白在一旁懵逼的看着烂醉少年,刚刚还醉成那样呢,怎么突然之间就这么清醒,这起身速度自己清醒着都做不到……蕴哥他们俩也好似都提前知道一般没有一丝惊讶,这院子里好像就自己被蒙在鼓中。 灌了一大口酒,小白心中吐槽道:“蕴哥说十八岁就成年了,他们看着仨好像都是成年人,成年人真可怕!”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四十九章 午后散步 下 告别鬻洪,三名少年浑身酒气,穿梭在豪门贵宅之间,由于是跟随熊彻拜访,李华蕴形象被丹阳贵族们深深记下。环绕内城一圈,最终熊彻带着一丝醉意敲开了红府大门。 红府的年迈门房看到熊彻急忙弯腰行礼上前带路,熊彻率先跨过门槛向内走去,“不用带路,吾自己去即可。” 年迈门房点头称是,恭敬的站在一旁将三人迎入府中。 丹阳城内芈姓各脉围成一圈,稍外一些则是“士大夫”和各将士的府邸,一些与民有关的“办事机构”穿插在其中,将中心宫殿层层环绕,将外城再次分为两块区域而红府就在内城西侧,从外面看去异常气派,占地与鬻府相差无几。进入府中,熊彻领着李华蕴两人轻车熟路的向内走去。 堂屋内,锦衣少年端坐正中,手持竹简,心神专注于文字,门外三人到来都毫无察觉。熊彻蹑手蹑脚的绕过案几,正欲开口吓唬对方,那锦衣少年突然收起手中竹简开口:“红樾倒真想配合彻公子,奈何身体不便,受不得惊吓。” 被锦衣少年识破意图,脸上毫无尴尬的熊彻示意李华蕴二人不必如此拘谨,随后顺势坐在其身旁,“这么多年过去了,汝还是如此无趣。” 锦衣少年与二人打过招呼之后,微笑着看向熊彻,“彻公子不也丝毫未变,依旧如此。” 两人默契相视,指着对方,笑声响彻红府。 片刻之后,锦衣少年咳嗽不断,熊彻上前轻拍着他的后背说道:“樾老弟啊,虽然巫司命对你这伤势没有办法,但也未必不能治好,你还记得小时候老太师提到的祖地不?咱们无数修行有成的先祖,都隐居在荆楚无数大山之中,据说当年咱们共同的先祖险些早夭,他就是被渠王带到祖地治好的。” 原来,霄敖未当几年国君,其妻子便遭遇不幸,之后大受打击的霄敖看楚国蒸蒸日上,遂放心的让位于长子熊眴,自己到祖庙“修心”去了。而幼子熊彻当时年岁较小,便交给其弟斗伯比及长子熊眴照顾,一同托付的还有从别国投奔而来,仅比熊彻年长几岁的妻妹祁氏。由于尚无封地,身份特殊,熊眴又无心管教,作为楚国最大的“贵族”,熊彻很快于同龄之人混熟,共同于兰台学宫学习。 缓过劲儿之后,锦衣少年摇头道:“那些都是老太师编的故事,简塔中并无此记载,何况吾之身体吾最清楚,虽比鬻洪幸运,但修行习武也是无望。今后吾三人就剩冉鉴那小子陪着公子征战四方了,那小子看着最近变化挺大,那是因为他一直冉胜将军身边,而且还有国君之位的原因,其实他还是老样子,这些都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公子最近与他有些疏远,那小子可是找吾多次诉苦,今后吾或许与公子相见不多,正好借此机会为他解释解释……” 熊彻满脸苦笑的打断锦衣少年,“丹阳城里,就咱们几个关系,吾能不知道他?汝就不必操心了。” 从小生活在丹阳,熊彻与众多“贵族子弟”无比熟悉,其中与鬻洪、冉鉴、红樾他们关系又是最好,熊彻自然知晓个中原因,打断红樾之后便开始介绍李华蕴二人,说出此行目的,欲要让其将来前往祖地。 锦衣少年端起仆人送来的“茶粥”润了润嗓子,“吾已决定随叔父行商,游历天下,红樾感谢公子与二位兄弟好意。” 多次劝说锦衣少年无果,熊彻想到将来征战路上再次失去一个伙伴,无奈叹息,“既然汝意已决,吾就不再劝说了。” 熊彻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察觉口味不对,熊彻低头看着手中浓茶,“李兄可还有茶叶?自喝过那种茶水,这煮茶倒喝不惯了。” 红樾紧接着说道:“刚见李兄仅抿了一口便不再品尝,初次相遇又不便询问,原来是李兄有更好的茶叶,不知吾可有口福?” 出村时,初堪找李华蕴要了些茶叶和竹纸,李华蕴也顺手装了几包带在身上,此时被熊彻提起,便翻了翻口袋,将竹纸摊开放在桌上,“还好出来时带了些。” 就在红樾招呼仆人取走煮茶时,熊彻拦下,让其取来一些开水,便开始向红樾炫耀:“樾老弟,吾跟你讲……” 就在四人离开之际,红樾再次讨要了些茶叶,说是将来前去周国行商时,漫漫途中茶水也不再那么寡淡了,李华蕴这才想起姬存老哥离开之时的邀请,开口问道:“红樾兄弟,我准备过段时间前往洛邑,只是苦于不知路线,你们走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一程,咱们也好有个伴,而且我那还有不少好东西,你行商时可以拿去贩卖。” 锦衣少年正惊叹连连,好奇的“研究”茶叶与竹纸,听到还有好东西,惊喜朝李华蕴看去,“李兄同意吾拿去贩卖?多谢李兄,待叔父归来,吾与他介绍一番,定给你个好价格。” 李华蕴急忙摆手,“不必不必,既然是彻老弟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客气什么,只管拿去。” 锦衣少年一脸认真,郑重的说道:“既然决定拿去贩卖,那就要在商言商,更何况是朋友,更得说清楚。” 熊彻指着红樾笑着调侃李华蕴:“李兄,就这么说吧,我们四个里,就樾老弟最为固执,也最讲原则,你就别推辞了,而且说不定汝将来富甲天下,楚国还需李兄帮衬呢。” 想着既然省时省力,熊彻又如此言语,李华蕴欣然同意,而锦衣少年拿起竹纸好奇的问道:“李兄,刚茶水不慎滴至此物之上,它立即变软,一触即烂,而李兄却用此携带茶叶,不怕茶叶浸泡损坏吗?” 李华蕴拿过竹纸并不言语,用手蘸了点茶水开始了表演,虽然没有六合匣,身上也未携带毛笔,但熊彻红樾距离国政更近,两人几乎同时看出此物重要性,神情严肃的听着李华蕴讲解,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随着李华蕴的讲解以及自己对未来的规划,熊彻红樾两人相互对视,心中同时产生了将其囚禁的念头。李华蕴莫名打了个寒颤,怒骂一声鬼天气,随后便接着自己的演讲,一如当初忽悠三老,与姬存彻夜交谈,螣老忽悠初堪。 走出红府,熊彻还在消化着李华蕴的“大饼”,不断询问各种新鲜物件的功能与形状,自己制造所需材料,沉浸在对未来的规划之中。 由于少了熊彻的带路,李华蕴与小白对丹阳不熟,三人漫无目的的溜达着,街上行人稀少,脚步迅疾,周围咳嗽声不断,很快便从东门走出城池,顺着新修官道接着溜达,完全忘记了逛丹阳城的事情。 丹江。 李华蕴与熊彻蹲在一块石头上谈论各种物品的功能,而小白则跑到山上折了几根粗细适中的斑竹,从身上揪下数根长线搓到一起绑在竹梢末端,看着另一边并无鱼钩,再次向山上跑去。 过了许久,小白浑身沾满泥土,左手拿着几个尖细鱼钩状竹节,另一只手中握着一些蚯蚓从山上跑了下来,将鱼竿做好之后上前打断两人:“蕴哥,彻哥,反正也没啥事儿,咱们钓鱼吧,晚上咱们就吃烤鱼。” 熊彻看着手中极其简易的鱼竿,懵逼的接了过去,口中啧啧称奇,不断赞赏。 三名少年并排而坐,擎着竹竿谈笑中垂钓江边。 山顶。 刚才小白上山之时,刘喜拿着鱼线和铜钩想要上前交给小白时,却被红光伸手拦下,此时看着自家国君与两名少年,捂着脑门说道:“严肃光,你刚刚为啥不让我给那陉隰奴隶,彻公子他们就拿着那玩意儿能钓得上来鱼嘛。” 红光双手拄着长剑笔直站立,听到刘喜询问的话,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刘喜啊,咱们现在是暗卫,任务是守护国君安全,防备暗处危险,不是监督国君。他们之间如何相处,有何行为,都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情,非国君之令,不要暴露自己位置,你看看周围,现在能找到他们藏在何处不?” 刘喜闻言向山下看去,仔细查找一番过后,惊奇的说道:“嘿,还真是,这帮家伙哪来的,不是公子府那帮弟兄们啊。” 啪~ 红光一掌拍在刘喜后脑勺上,随后,负手而立,抬头望天,“只需知道他们是国君带来的人就行了,其他的甭问。” 刘喜扶正盔帽,扭头看到这副模样,极其不爽的搂住他的脖子,一下又一下的弹着脑门:“当个甲卫就不是你了,现在都开始动手打我了,看来不教训教训你是不行了。” “刘喜,别闹了,国君安全是大事儿。” “咱俩加起来都打不过公子,还有暗卫在守着,担心什么。倒是你最近可是惹毛我了,咱俩这账得好好算算。” “国君可能会看到。” “今天谁看到都没用……” 随着两人不断打闹,暗卫们看着山顶上极其不靠谱的头领,心中响起无数声谩骂。 岸边。 无数鸟雀从头顶飞过,李华蕴抬头望去,心生感慨,“万千江水滔滔,两三好友垂钓,不知山中何事,惊起一片飞鸟。”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五十章 少年心性 夜幕降临,公子府中笑声连连,火光映照下,三名少年推杯换盏,好不痛快。 与此同时。 兰台学宫那边,摆满竹简的房屋中,火把将堂内照亮,两名白眉老人相对而坐,中间案几上摆放着一沓竹纸,一盏油灯。二人正是那朝堂之上的老太师和渔村四人中入城便悄然离开的初堪,一番叙旧之后,两人便开始讨论李华蕴与其所造之物。 斗伯比家中,花团锦簇芳草青青的庭院里,祁姑娘、巫司命与斗伯比走在幽静小路上,对丹阳疫情如何应对相互交换意见,在一席素衣的祁姑娘讲起公子府中李华蕴所言之后,三人停下脚步陷入沉思。 将军府后院,手握长枪,身披铠甲刚刚锻炼完毕的鬻洪,此刻衣物被汗水浸透,虽气喘吁吁,但腰杆依旧笔直,站在池塘边望着鲤鱼在其中游来游去,思绪逐渐飘向远方,想着今日所闻,做着对未来的打算,随后举起手中酒壶,“敬彻公子,他日吾若恢复,愿做楚之枪锋,荡尽国之仇敌。敬李兄,感谢引路搭救之恩,今后若有所需,吾必竭尽所能。” 红府,少年将军红樾举起酒杯仰望星空,“彻公子,你可得抓住这个时运啊,李兄之才,若利用妥当,或是咱们楚国崛起之契机。吾今已是废人,不能再开疆拓土,驰骋疆场,就在暗处为咱们楚国尽力吧。” 公子府,树荫下,清风带来一许凉意,驱散了初夏的闷热,点点星光透过茂盛的树叶将庭院中最后一片黑暗照亮,树干周围,三名少年背对而坐。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想斗争,李华蕴对这个世界认知有了变化,虽然还未彻底转变,但基本接受了自己正处在一个危机四伏的修仙世界,开始真正重新判断身边之人。 望着远处夜空下重新修好的高大城墙,开始复盘今日遭遇。 刚进城门便消失的初堪,如此年龄身体依旧英朗,转眼功夫便不见了身影,况且其看到丹阳城墙时的反应,说明其身份绝不一般。而祁姑娘虽然处处隐藏,其言谈举止宛若大家闺秀,在公子府中亦是丝毫不怯,而且上午离开凉亭时那么自然,肯定对这里十分熟悉。 丹阳城内瘟疫肆虐,如此情况再加上如此场景,即便放在“球”那边也是极其恐怖的事情,而城内民众非但没有太过害怕,还依旧如此坚持,就算这些“古人”对礼制看的再重,难道自己的生命都比不上? 并且,在与彻老弟的交谈中看出,虽然他对此事有些顾虑,但好似并没有那么上心,要么对民众死活不在意,要么就是他们能够轻松解决瘟疫。 在下午与那名烂醉少年的交谈中可以得出,自己所在渔村并不简单,好似是楚国祖地,祖地必然有大佬,而符合条件的也只有那老三位,或许真如川叔猜测,那晚山中下令的熊渠应该就在他们其中,而且在红府与那锦衣少年也谈起过,或许彻老弟会知晓一些内幕。一念至此,李华蕴问道:“彻老弟,你们说的祖地是可是祖上起源之地?” 突然被打断思绪,熊彻转头看去,“并非如此,吾楚国各处祖地乃各脉先祖隐居之地,并非一处,有些虽非同姓,但同属祝融后裔,现有记载的荆楚各姓可追溯到季连先祖,而吾芈姓之人在渠王之后,凡百年岁月登山之人,均受祖庙管辖,渠王之前,先祖隐居之所,既是吾荆楚祖地。李兄问此事做何,汝在祖地未曾知晓?” 在误认为此处为普通历史世界后,村中只要说起不科学的事情,李华蕴就丝毫不信,相关言论自然未记在心上,此时想起,尴尬的咳嗽两声,“村里很少谈这些,对了老弟,你不是楚国国君吗?怎么门外这的是公子府?” 熊彻坐直身体面露愤怒道:“吾被王兄摆了一道,大战过后,他假死脱身,将楚国这烂摊子摔给我了,前阵子大战李兄知晓吧。” 见李华蕴点头,熊彻接着说道:“大战过后,他找吾谈话,非要逼吾接手,吾本想等侄儿熟悉国政之后再脱身离开,与李兄一起去游历天下,结果他直接带着侄儿离开了。” 愈想愈气,熊彻直接起身怒骂道:“亏他还曾自比渠王,遇事就逃,没有担当,用尸体冒充自己,还放火焚烧寝宫,栽赃陷害自己的亲弟弟,他哪来的脸说这话,简直就是一个毫无礼义廉耻的懦夫,给先祖脸上摸黑……” 李华蕴看着眼前愤怒少年,目瞪口呆,初次相遇,此人身穿红袍,器宇轩昂,言谈举止中透露着一副贵公子的形象,在知晓其身份后,认为他是一个不苟言笑,指点江山,霸气侧漏的帝王。今日初至此处,虽然他一声李兄让自己亲近了不少,但心中形象使然,依旧有一丝距离感,经过这半日时间相处,这不就是与兄长置气,与发小嬉闹,浑身孩子气的少年嘛?谁说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还有伴君如伴虎之类的,真想一剑攮死他,这彻老弟不就是还未长大的十……“彻老弟,你今年多大?” 正在怒骂自己兄长的熊彻闻言,收起情绪说道:“二十有一,李兄呢?” 李华蕴饱含深意的看着熊彻,“二十四,吾以为你才十八呢,没想到就比我小三岁,对了,你成亲没?” 熊彻挠了挠头,带着些许尴尬道:“前些年身在边疆征战,近日才返回丹阳,所以还未成亲,怎么,李兄……” 正说着,好似想到了什么,熊彻接着骂骂咧咧道:“吾这几年在边疆都不见召回,这才回来没多久就假死离开,绝对早有预谋,看着浓眉大眼,心里怎么就这么……” 李华蕴急忙劝道:“彻老弟,消消火或许你哥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也许……” 熊彻直接打断李华蕴话语,继续怒骂。 足足一柱香后,口干舌燥的熊彻进屋拎出几壶清酒,分给二人后靠在树边一脸生无可恋。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五十一章 楚国中心 翌日清晨。 金乌尚未升起,天色微微泛青,公子府客房内,淡淡的檀木香气充斥房间,微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桕照射进来,两丈余宽的沉香木床边,悬着锦绣丝绸罗帐,其上用金丝银线绣满了百花神兽,清风带动窗外铜铃,罗帐曳起,一时间如坠云海仙境。 软蚕冰丝铺垫的床榻上,一个少年姿势极其不雅的躺在上面,头枕青玉,身盖锦被,沉醉在梦境之中。 嗒嗒嗒~ 敲门声接连响起,少年极其不耐,嘟囔着转身抱紧怀中温滑如玉的锦被,无意识擦掉嘴角口水,续上剧情,接着梦起。 雕花木门外,接连敲门无人回应,被引至此处的熊彻挥手示意仆人退去,推开房门走入,一番扫视之后,向着床边走去,“李兄,该起床了。” 躺在床上犹如回到家中的李华蕴,抱着被子不停翻身,口齿不清嘟囔道:“啊呀,让我再睡会儿,就一会儿,马上就起,三分钟,三……呼~呼~” 掀开罗帐,看着赖床的李兄,熊彻挠了挠头,嘴角微微勾起,疾步走到庭院内拔了片草叶,放在赖床少年脸上不断刺挠。 啪~ 在睡梦中感觉自己被巨大蚊虫不停叮咬,下意识一巴掌呼在脸上,剧烈疼痛袭来,李华蕴猛然起身,双眼朦胧的扫视四周。 待缓过神来,看清旁边这个身穿锦罗绸缎,笑意盈盈的少年后,双手揉搓着脸庞准备起床,刚欲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神智彻底清醒,僵硬的转头朝着少年看去,“彻,彻老弟,昨天我怎么到这里躺下的。” 熊彻拍了拍李华蕴肩膀,转身朝外走去,“吾昨晚也醉倒了,应该是小翠小萝伺候咱们回房间的。” 风儿透过窗桕吹钻进房屋,正裸着身体寻找衣物的李华蕴,感到有些微凉,打了个哆嗦,双手僵在半空,莫名有些悲戚。 朱雀大道,李华蕴婉拒了宝马雕车,与熊彻步行向着内城走去,富丽堂皇的街道上,士大夫们三三两两乘车赶来,偶有掀开帷裳透过车窗通风透气之人,纷纷停车下轿,小跑着跟在二人身后,不大会儿,便聚集了二十余人浩浩荡荡向着内城朱雀门赶去。 从其他几处赶来的“官员”们,望着远处如此奇景,坐在马车里啧啧称奇,而老太师、荆湘、巫司命、敖印、斗伯比五人早已站在台阶下准备迎接,一些机智精明之人也开始偷偷跳下马车,分别站在自家“领导”身后。 随着一众步行之人愈来愈近,朱雀门下瞬间骚动不断,无数“官员”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心惊肉跳的望着领头少年,猜测着新国君如此行为之用意,身体不断后退,企图藏在别人身后,祈祷着熊彻刚刚没有注意到自己。 片刻之后,熊彻看着有车不坐,整整齐齐站在台阶下恭敬等候,跟随各自领导迎接自己的众人,心中稍稍有些疑惑,略加思索后,嘴角泛起笑容,也不解释便拉着李华蕴走上台阶。 由于还未到达规定时间,守卫们并未开门放行,何况前国君被刺杀之事的影响还未彻底消去,官员们也只能站在门外等候,不敢有任何怨言。 随着熊彻踏阶而上,高大厚重的城门在嗡嗡声中缓缓打开,一条六七丈高,进深数十丈的幽深通道映入眼帘。 昨日从远处看此地并未有多大感觉,以为与外城城墙相差无几,也就上方门楼更加大气一些罢了。而李华蕴此刻站在十数丈高巨石砌筑的城墙下,首次感觉自身宛如蝼蚁般渺小,再次被这个世界给震撼到。 在熊彻提醒下,跨过城门,走进通道,脚下青砖铺筑,两侧巨石层叠,向上看去,那无数巨石悬于头顶,若不是前世接触过建筑学,此刻必然如那杞人一般担忧“天”会塌下来。 走过漫长通道,空旷广场后方一座庄严肃穆的宫殿坐落在高台之上,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四角挑檐高高,没有翘起……李华蕴看着眼前建筑,心中不由得开始吐槽:“那是瓦当?滴水?筒瓦,脊瓦……木雕、泥塑、彩绘?一三五,五层,完了,老本行给废了。不对,还能改进,还有机会,好像没看到椽子,没有挑檐,斗也比较原始,虽然对古建筑了解不多,再看看,说不定还有机会……” 熊彻回头看着研究房顶的李华蕴,开口喊道:“李兄,看什么呢?先进来谈事儿,等会儿再看。” 宫殿内,李华蕴看着身后密密麻麻近百人,下意识站在熊彻身后,而台下众人看着国君身后这个陌生少年也是议论纷纷。 拉着李华蕴坐在自己身旁,示意台下众人纷纷落座,随后开口说道:“近期因瘟疫之事,议政过于频繁,诸位事务都耽搁了许多,咱们就在今日做个决定,诸位都说说,有何建议。” 看着许久都不曾做下决定的熊彻今天突然如此言语,台下众人一时间陷入寂静之中,仅刹那间,众人陆续反应了过来,看向于国君身旁同案而坐的少年,猜测其有何魔力解决此事。 昨日与祁姑娘沟通之后,斗伯比正要开口打破沉寂,大殿另一边身穿盔甲英武非凡的老人率先起身,“禀国君,驱散瘟疫,治疗疾病乃祭司之责,不能因为他们无力解决就寒了将士们的心,吾代表楚国将士不同意软葬、焚烧、集中埋葬,而且,距守城大战已过半月有余,至今城内棺椁依旧匮乏,负责相关事项的主事楚旻、楚陆应受处罚。” 因瘟疫之事,整日奔波于丹阳各处,疲惫不堪却又无甚功效,已经怨念冲天的祭司们本就与将士冲突不断,又受制于荆湘压迫而无可奈何。随着巫司命到来,有了后台的祭司们在朝堂之上跟将领们大吵一架,关系迅速恶化,加上双方“领导”本就看对方不顺眼,直至昨日差点在这华屋之中上演一场全武行,双方自此彻底决裂。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五十二章 参与朝会 李华蕴思索着说道:“刚刚听巫司命所言,对于城内瘟疫,祭司们快要无力应对了,而源头就在守城战士遗体上,若不及时处理,待瘟疫彻底爆发,丹阳城将会十室九空。 而荆湘将军认为战士们保家卫国守护家园而死却落得如此下场,此行为是对战士们极为不尊重的表现,民众将士会因此对楚国失望,爆发民变兵变。 现在二位所争论的核心就在战士们遗体的处理上,既要迅速殡葬,也要对战死的将士们尊重,让大伙儿满意。如果做到这两点,巫司命是否能彻底解决瘟疫,荆湘将军是否同意埋葬。” 长袍老者心中早已知晓结果,微笑着点点头道:“只要能迅速处理此事,吾便可带领祭司们将城中瘟疫彻底解决。” 披甲老将于宫殿另一侧拱手说道:“此次丹阳战死之人数万,况且先前罗国于边疆南部发起国战,将士们亦死伤惨重,若战士遗体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吾自然同意。” 李华蕴见二人点头认可,思索片刻说道:“在我的家乡,为国捐躯乃是最大的荣幸,亲朋好友虽天人相隔,却以此为荣,争相追崇。凡为国立功者,铭记其功,载入史册,供后人瞻仰学习,逾千载岁月依旧传唱于世间。何况此战守卫家园,抵抗外敌,救楚国与危难之中,诸位可以将周国的……” 言及此处,李华蕴突然想到,周国此时作为华夏正统,同是华夏人,这么宣传不合适,随即改口道:“诸位可以将战士们守卫丹阳的英勇事迹大肆宣扬,让此事件在荆楚大地上流传,让每一个楚国人都牢牢记住这些英雄们的功劳,增强民众对楚国的认同感、归属感以及为国征战的荣誉感,假以时日,楚军必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民心所向,何愁兵变?” 披甲老将听完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端坐在案几后方问道:“此法将来大有可行,而今丹阳瘟疫愈发严重,巫老不死的又无法彻底解决,对眼下之事并无太大功效,不知可有别的。” 长袍老者瞥了一眼荆湘,朝着李华蕴催促道:“李景伯,还是说一下战士遗体如何处理吧。” 看着下方仅仅有些意动的众人,心中十分惊讶,“这都不行?也对,这不是老家那边,民众的思想工作还做没到位”。接着李华蕴将昨日与熊彻所言再次说出,“我的建议就是将战士遗体统一焚化,统一埋葬,为其立碑,在其上铭记功勋事迹……” 随着李华蕴开口,台下之人从意动到疑惑不屑再到凝重的思索,神情不断变换,琢磨着此方案的可行性。在其讲述完毕准备喝口茶解渴之时,端坐在后方的一位方脸大夫开口问道:“李景伯,此法吾等固然同意,丹阳民众却未尝认可,如何执行?” 台下一袭白衣俊俏非凡的斗伯比刚欲张口,李华蕴已放下茶碗说道:“我听彻老弟……咳咳……我昨天听你们国君说,你们当中也有亲人朋友战死在这场大战之中,既然你们同意,那就带头行动,你们亲近之人必然会跟随支持,将士民众必然有所意动。此时,你们仅需将瘟疫的严重性给大伙儿解释清楚,最好将最坏的结果展示出来。” 台下议论纷纷,在这个天下礼乐尚未完全崩坏,此处又是十分向往中原制度,模仿中原的荆楚大地,众人对青史留名、传唱千古一事极为意动,言语间尽是向往。 就在李华蕴认为此事已经妥了,端着茶碗喝了口茶准备尿遁之时,那披甲老将身后响起了一道憨厚洪亮的声音,“李景伯,虽然立碑立传,流芳千古,名垂青史听起来很好,给将士们的补偿虽然也很宽厚,解决瘟疫这事儿也很急迫。但是,亲朋好友遗体不能安然殡葬,让他们的魂魄无法去往阴间与老祖宗相聚,这不是害他们呢吗?我们都是粗人,那些好处自然诱人,但若是无法与祖先团聚影响后人,这点儿依旧接受不了。”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心中对千百年后依旧传唱而产生的向往火苗被瞬间浇灭,众人面面相觑,嗡鸣声响起,千百年来刻在骨子里的宗法制度,传统习俗,认知观念被其一句话唤起。除了前排数人稍有兴致的看着李华蕴如何解决,沉默不语外,台下局势瞬间逆转,反对声从荆湘身后逐渐蔓延至整个大殿。 随着时间推移,李华蕴看着台下众人情绪愈发激动,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几个披甲之人愤怒的起身怒骂。李华蕴挠了挠头心中慌的一批,“彻老弟,你们这的朝会以前都是这么……这么狂野的吗?” 熊彻淡定的品着浓茶,抬头扫了眼台下,宽慰道:“李兄,莫要紧张,没看前面那几位没动嘛?” 眨了眨眼,看着台下满脸笑意盯着自己的几名老人,再看向后方喧闹的众人,李华蕴由衷的感叹了一句:“我还以为朝会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呢。” 正在喝茶的熊彻疑惑转头,“什么?” 李华蕴急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让我想想哈,你们这据说是有阴间的,姬存老哥也跟我讲过,那……有没有办法让他们魂魄团聚呢?” 见熊彻摇了摇头,李华蕴接着问:“那能不能与阴间沟通呢?” 叹了口气,熊彻拍着李华蕴肩膀说道:“吾听祁姨说过,有没有阴间和魂魄都不一定呢,虽代代相传,死后平安入土,方能魂归阴间,否则只能在世间游荡,饱受折磨,但并无一人亲眼见到,皆是传说,吾认为,这些不过是国人的一丝期盼罢了。” 李华蕴眼前一亮,接着问:“除了彻老弟你之外,还有谁是这样认为的。” 熊彻抬了抬下巴,示意前排那几位老人皆是如此,“诺,那几位可清醒着呢,特别是巫司命,以前宗庙祭祀都是他在主持,曾经国内所有巫祝都归他管辖,这方面他最清楚。” 李华蕴突然靠近抱着熊彻肩膀,凑到其耳边小声问道:“彻老弟,如果让巫司命为死去的战士们举办一场大型祭祀活动,沟通阴间,昭示先祖,为魂魄指引道路,这事儿巫司命他不会拒绝吧,毕竟宗庙祭祀大家都能相信,这应该也没问题。” 听到这番言论,熊彻浑身僵硬,随后激动的拍着桌子说道:“吾怎未想到此处!” 看到自家国君激动的拍桌子,起身之人悄悄的俯下身子,瞬间安静了不少。 熊彻看着巫司命接着对李华蕴说道:“事关礼制,巫司命或会拒绝,今天就如此结束,吾私下先与巫司命沟通一番。” 李华蕴急忙拦下,在熊彻诧异的眼神中将自己的计划道出。 自喧闹起一炷香后,熊彻拍着案几喝止众人,在一片安静的大殿中,李华蕴的声音缓缓响起:“大家不是担心亲朋好友的魂魄无法到达阴间与祖先团聚吗?那就为英勇战死之人举办一场盛大的祭祀……” 台下,披甲老将一方不再“愤怒”,眼中充满了欣喜,祭司们琢磨着“工作量”,面露苦色,而那帮“士大夫”们则欲言又止,神情各不相同。 话音刚落,长袍老者巫司命收起笑容,默默说道:“此法可行,但祭祀需要的时间很长,只能在祭司们驱散瘟疫之后才能开始。” 自议政起,始终未曾言语的都大夫突然开口:“此事不合礼制,祭祀乃国之大事,不可如此胡闹。” 斗伯比说道:“夏后启曾言,用命,赏于祖。武王亦曾反商王政,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荣闾,发钜桥之粟,大赉于四海……战士们守护丹阳而亡,谈何礼制?” 听着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披甲老将荆湘亦是拍着案几说道:“战士们守护丹阳而死,想要入土为安就不是大事了?周国礼制吾亦清楚,但这里是楚国,焚烧尸体集中埋葬,结果举办一场祭祀,为其明示先祖都不愿,汝问下民众将士将会如何?” 荆湘身后数道愤怒的声音紧随其后,“吾冒死为国征战,如此对待吾等,何来认同归属与荣誉?汝这般言语,如何让吾等相信李景伯之言?” “吾手下将士于边疆连年征战,为国捐躯者众多,为战死之人引路都不愿,以后谁还愿意从军?” “祭祀之事必须在前面。” “必须大办。” “……” 在荆湘几人歪解之下,成功让众人默认同意此事,不再坚持埋葬,对祭祀的规模及时间展开争执。 看着台下即将再次陷入混乱,熊彻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荆湘,随即挥手示意大家冷静,缓缓开口说道:“这场祭祀必须大办,以国祭之礼为战士们送行,至于时间上。” 停顿片刻,熊彻看向长袍老者,“巫司命,驱散瘟疫后能否为英魂指路,为其明示先祖?” 长袍老者嘴角不经意间抽动几下,随后坚定的点了点头,“魂魄可以存世一年有余,所以驱散瘟疫后并不耽搁。况且,只要有其衣物,便可为其祭祀。” 熊彻扫视着台下文武官员们盖棺定论,“既如此,火葬烈士遗体,祭其先祖,为魂引路。此事,瘟疫为先,送行随后,凡为国捐躯者,以国礼祭之,厚待其亲,碑刻名姓,册记生平,制律作乐,传唱荆楚,铸器作铭,祭奠英魂。” 言罢,熊彻再次开口问道:“诸位可有难处?” ------------ 初至人间少年郎 第五十三章 腹内金光 原本跪坐在台下,双手端放在膝盖上,神情严肃,身板挺直的众人,在熊彻将此事基调敲定后,三三两两的开始相互谈论起来,声音愈来愈大,嗡嗡声在大殿中不断回荡。 由于不习惯这时代跪坐姿势,李华蕴毫无形象的盘坐在熊彻身旁,将手肘放在膝盖上,双手撑起下巴。 听着台下众人谈论细节,一通“吾汝也矣、亦曰之兮”将李华蕴思绪拉回地球,起床过早加上本就灵魂受伤,耳边声音逐渐模糊了起来。 恍惚间,李华蕴犹如回到了学习时期早读课堂,偷偷躲在高高摞起的书后打盹,继续着自己未完成的美梦,却又时刻提防老师突然偷袭,不敢安逸睡去。又宛如回到刚工作时,会议室里汇报声、呵斥声、商讨声滔滔不绝,一切与自己无太大关键,昏昏欲睡,却又得为那几两碎银与困意斗争。 随着时间推移,朝会继续进行着,从焚烧方案到相关仪式,从人员安排到意外预防,消灭瘟疫的方案在不断完善着。熊彻有条不絮的下达着每一个命令,百忙中抽空瞄了一眼身旁连连“点头”的李兄,想起祁姨的交代,笑着摇了摇头,对这个年龄比自己略大,思维独特,见识异与常人,心性却高低不定的李兄充满了感激。 “国君,瘟疫之事已定,后续皆为琐碎小事,吾观李景伯有些无聊,老朽在此亦无作用,不若吾带景伯游览学宫,既解乏,又可探讨学问。” 身着白袍面色和蔼,一身书卷气的老太师缓缓起身,向着熊彻拱手行礼,只是双眼却始终盯着其身旁少年的腹部,脸上充满了疑惑不解。 熊彻闻言思索片刻,伸手推向身旁李华蕴的肩膀,“李兄,李兄。” “球”上生活的记忆于脑海中连续变换,在熊彻触碰到肩膀的时候,“画面”定格在坠落悬崖那刻,李华蕴大喊一声“卧槽”,双手下意识撑地弹射起身。熊彻被吓了一个哆嗦,而大殿中的众人也瞬间寂静下来,纷纷转头看向前方。 只见李华蕴双眼朦胧,左顾右盼,懵逼的看着周围,一幅受到惊吓的模样站在台上,片刻之后,灵魂终于“归位”,神志恢复些许的李华蕴挠着头看去,“彻老弟,咋了?” 熊彻长呼口气,收起抬着的手臂道:“李兄在此无聊犯困,不如随老太师前往学宫游览一番?” 客套了几句,知晓朝会还要几个时辰才能结束,李华蕴急忙拱手告辞,绕过案几,在内城护卫的带领下,跟着那和善老者在众人注视下向外走去。 殿外,台阶下,和善老者停下脚步,疑惑的转身盯向李华蕴腹部,“李景伯心中可有困扰?亦或是有何特殊经历?受过什么重伤?” 原来,在解决瘟疫之事,定下国策之后,李华蕴腹内多次亮起肉眼不可见的光芒,不同于正常文人的金光,其腹内褐红色与金色交替,偶尔也有一缕白芒闪过,但是,伴随着李华蕴陷入沉睡,这些异类的光芒也就仅存片刻,便慢慢熄灭消散,好似其体内禁绝此等力量,又好似被自身吸收殆尽,而且,周围仿佛有层未知力量,将其死死压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而这件事除了和善老者外,其他人由于都在专注议政,在李华蕴睡着后并未继续关注,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也就在光芒亮起的瞬间,同修此道的斗伯比疑惑的看了一眼李华蕴,随后便被熊彻问话转移。 由于和善老者不参与政事,一直盯着这个在华屋中睡觉的少年,在其体内亮起金色光芒时,和善老者欣喜万分,以为他会如同自家学院那名学生一般幸运,成为楚国第四名文人修士,但随后那金光却缓慢消散,直至无影无踪。修行此道几十载从未听闻过这种事情,和善老者不可置信,几乎瞪裂了自己的双眼,但随后亮起的褐红色光芒和白色光芒更加让其震惊不已。 几轮过后,看着少年腹部空空如也,思索许久并未得到答案的和善老者向熊彻提出了此事,刚走出殿外便急不可耐的向少年询问。 李华蕴听到问话停下脚步,顺着老者目光看向自己腹部,揉着肚子满头问号,“啊?为啥这么问?” 老者指着李华蕴腹部说道:“观李景伯腹内金光忽闪忽逝,吾思索良久,才作此猜测。” 李华蕴急忙扒开自己上衣,盯着那九九归一的腹肌震惊不已,“腹内金光?” 看着李华蕴如此行为,老者提醒道:“咳咳,李景伯,注意仪表,而且,这样是看不到的。” 李华蕴急忙整理好仪容仪表,挠着头急忙转移话题:“老先生还是喊我名字吧,或者小友也行,李景伯听着怪怪的。” 老者笑道:“小友,那咱们边走边说?” 少年点头同意,老者转身缓步向城门走去,“小友还未回答吾之所问。” 李华蕴急忙快步跟上,思索片刻,回复道:“哦,你说那个啊,村里都说我灵魂受损严重,又犯心劫,其他也没什么特殊经历。” 老者右手抚须,左手背后,沉默不语。 过了一阵,李华蕴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老先生,我看你这气质,应该读过不少书,见过不少事情。村里人都说我灵魂受损,那就是有魂魄了,刚才我看你的表情像是认同这个说法,可是我听彻老弟说,你们并不相信有阴间和鬼魂,这不就是冲突了吗?而且,我有个好友也是读过很多书,走过不少地方,他也认为这世上有鬼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停下思考,双手负后,说道:“万物皆有灵,有思便有魂。传说上古时期有此修行之道,死后灵魂不灭,于阴间修行,阳间偶有所现。至于现在,灵魂禁锢在躯体之内,若脱离肉身,人死魂灭。” 回想着与姬存老哥的交谈,李华蕴问道:“我听说现在还有修士修行魂魄、神道呢,那不是说世间还是有鬼魂的嘛?” 思索片刻,老者认真解释:“吾亦曾有所听闻,但此修行之道亦需肉身,并非以魂魄之形修炼,只是此等修士灵魂较于常人强盛许多,与人交手,从灵魂处攻击,手段诡秘莫测。至于神道修士,吾并不知晓。” 想到自身伤势,李华蕴接着问道:“老先生,我前些日子跟着长辈打猎,有兽王嘶吼,听村里长辈说,我就是被那声音给伤的灵魂,那它们是不是就修行的魂魄啊。” 老者闻言停下脚步,经过同意后伸出手指放在李华蕴脑门上,随着一点金光透过指尖飞去,老者喃喃自语道:“灵魂受损严重,近乎破碎,能活着还真是奇迹。只是,那道抑制的力量是什么,而且腹内金光与灵魂无关啊,心劫又是何……” 收回手指后,老者捏着下巴继续向城门走去,脑海中疑惑越来越多,对这个少年更加好奇。 李华蕴紧跟其后,当再次听到金光一词,便开口问道:“老先生,你刚才说我腹内金光,是鲁国的那种修行方式吗?听着像是传说中的儒道文气,能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吗?” 一番话下来,老者听得满头问号,逐字逐句分析过后,边走边耐心解释:“儒?宋国盛行此道,那只是商国传承中的一种,取巧而已,算不得文人金光。天下文人,凡腹生金光者,修行之道皆不相同,鲁国确实停多。文气何意?” 李华蕴时而手掐剑诀摆出御剑飞行架势;时而昂首挺胸虚握折扇,“文气,文人气概。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是羽扇纶巾,谈笑间、樯虏灰飞烟灭。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是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是,是……” 停顿片刻,李华蕴尴尬的挠了挠头,后悔当年没有认真背诵,终于理解了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的含义。 “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城门通道前,老者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空感叹道:“吾终于知道小友的金光为何有股力量在禁锢着了,原来是被上天嫉妒约束,小友之气概,真令人敬佩。” 话音刚落,老者继续向前走去,紧接着问道:“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又作何解?” 被误以为是自己所言所想,刚要开口解释,老者却不给机会,李华蕴只得将此误会暂放一边,跟着老者走进通道,思索良久后左手虚托,“我举个栗子。我说,要有光。” 老者不解何意,转头看向不断摆着各种奇怪姿势的李华蕴,“然后?” “然后,便有了光。” 老者满头问号,站在原处看着李华蕴举起的左手,“光呢?” 李华蕴说道:“栗子!我就是举个栗子!意思就是,修成之后,是不是就能代表上天,只要说出来,世间法则就随着进行变化。” 听罢,老者接连摇头,继续向着城门外走去,“汝欲食虚恭矣?” 李华蕴不解,只得急忙再次跟上,一溜小跑到老者身前问:“老先生,你说我要是修出金光能不能像我说的那样厉害。” 看着面前倒着行走,一脸憧憬的少年,老者叹气道:“汝之天真,若金乌未落,望月瑕思。” 朱雀门外,李华蕴回望宫殿,心中万分感慨,没想到今生居然也能参加这等级别的会议,参与如此重要的事情……结交如此人物,听说这老先生还是彻老弟祖父的老师,那估计得有九十岁高龄了吧,“老先生,你今年……” 望着不知不觉已在百米外的老者,李华蕴边跑边喊:“老先生,等等我啊,你邀请我参观学宫却不等我,那还参观个嘚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