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穿成炮灰女配 宋云卿穿书了,在为《神君》中与自己同名的炮灰女配打抱不平后就神奇地穿到了书中自己可怜的对象身上,没有雷劈、没有车祸、甚至没有昏睡,就是一个闭眼的功夫就到了书中的世界。一不小心就成了穿书潮流中的一员。 “我天,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和书中角色撞名是我的错吗?要错也是作者的错啊!这玩意怎么回去啊?我明天还要上课呢,魔鬼刘的课我要是不去,我就真的会和宋云卿一样成为炮灰了。啊啊啊啊~”宋云卿用力地摇着丫鬟胧月。胧月是宋云卿的大丫鬟,对宋云卿可谓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郡主,我的好郡主啊,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你怎么了?你不会是被打傻了吧?都怪那个妖女从中作梗,挑得太子殿下为她出头害你跌入水池,这才生了病。郡主,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胧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好了,别哭了,更别再妖女妖女地叫了,人家是女主角,女主角你知道吗?人家是有主角光环的,我们要是还一无所谓地得罪她,怕是会死的很惨。现在也不是伤心的时候,现在最首要的是分析清楚眼下的局势,你说我跌入了水池,也就是说现在的我还有两章的寿命,我记得好像是十几天。我天,这大概是我的第一个选择,我是应该顺从剧情呢还是应该努力活下来,重点是这书里的生死与现实有什么关联?啊啊啊啊”宋云卿的抓狂又引起了胧月的大声痛哭,大概在她眼里她们家郡主已经疯了。 “好了,你都哭不累吗?歇歇吧。”宋云卿现在没有心情安慰胧月,她得好好回想一下剧情。 这本《神君》她才看了五、六章,剧情讲到原主平宁郡主抓弄女主不成反被害,惨死在琼林宴。依着前六章,这个女主是原镇西大将军夏侯之女夏玥岚,一年前夏侯为国捐躯,夏玥岚作为其独女扶柩入京。齐国君王为表对边疆战士的重视,追封并厚葬夏侯,更是将其女夏玥岚接入皇宫封为二品西平郡主。而原主是陛下胞姐昭宁长公主与内阁大学士宋清云独女,陛下子嗣单薄,膝下更是无女,自小宠爱宋云卿如亲女,出生便入封一品平宁郡主,一年中的大多数日子都住在皇宫长公主的昭宁殿。原本原主也不在乎一个西平郡主,本可相安无事,但偏偏原主从小爱慕的太子表哥齐彦越来越亲近文武双全的才女夏玥岚,更是因此冷落了自己。从小被好几位大佬宠得无法无天养的一身嚣张跋扈的宋云卿自然接受不了被这样对待,仗着自己的身份和陛下的疼爱处处打压和欺负夏玥岚,哪里想到夏玥岚表面不争不抢的样子只会让太子殿下更加爱惜并且让自己被太子表哥加倍的厌恶。所以两者的矛盾自然积累的越来越深,这一次的落河、下一次的惨死,其实说来也没有什么对错可论,只有成败。宋云卿虽说跋扈但是自小的优越生活和众人宠爱也叫她想不到这世间会有犹如幽狼一般的人,犯之必杀。这也是宋云卿为原主打抱不平的主要原因,原主虽然脾气差但绝对没有犯过大错的。如果这剧情的全部或主干就是这么些宫斗也就算了,可偏偏这只是一个引入,自己更只是一个排不上名号的女配。按照自己看得《神君》简介来看,原主对于男女主来说仅仅只是第一关,应该也是最简单的一关,因为这位男主不仅仅是人间这齐国的太子殿下更是九霄殿上神界的太子殿下齐彦上仙。现在不过是潜龙在渊,待他历劫归位才是男女主这段跨越人神两界、历经几世、体味浮沉爱恋的正式开端。至于故事的结局嘛,则是男女主在历经磨难后平定六界,六界定契,混沌大开,男女主也因此功德升为上神,真正成为了六界艳羡的神仙眷侣。 “故事线是差不多了,就是这个具体情节我也不知道啊。等等,这个所谓的混沌大开该不会就是我回到现实的方法吧,毕竟这是全剧中最厉害的part了。那我岂不是要无偿成为男女主的辅助了,啊啊啊,以后就要在仇人手里讨生活了,如果我现在去和女主大人道歉然后告诉她我压根不是宋云卿她会信吗?啊啊啊啊,我这草芥般的生命啊~”这会儿胧月已经不在殿内了,宋云卿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在得罪女主的恶劣生存环境下要想活下去,有两条路,一是为女主雪中送炭在她势微之时伸出援手,不过先不论这样做会不会让女主觉得自己是在恶心她,光是想想我就够恶心的了,不行。这其二嘛,是在她崛起之前崛起。毕竟,我这最多也只是算得罪了女主,神君大人不可能在意我这个小角色,重点是辅助神君大人,至于神君夫人,只要我对于神君大人够有用,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对,就是这样,所以说我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要远离夏玥岚保命,在此基础上就是尽快立功德强化自己,到时候就踏踏实实地跟着神君打天下就够了。宋云卿,你就是个小天才,突然觉得穿到仙侠玄幻小说里也不错,可以体验一把法术飞天,想想就好期待~” “我可怜的女儿啊~”哭唧唧的一声直接将宋云卿拉出了美好的前景幻想。 宋云卿有点懵,哪个男的哭的这样浮夸又油腻?这样想着,宋云卿就看见了原主那个不知道是因为懒还是因为笨重复利用自己名字来给女儿取名的老爹宋清云从殿外急吼吼地朝着自己奔了过来。“我的好云卿啊,是爹爹没有用,只是一介书生给不了你镇西大将军女儿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位老爹是哪里学来的心机绿茶手段,一句话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哽咽的哭声,真正算得上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硬是让宋云卿在这三伏天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好在很快昭宁长公主就进来及时掐断了宋清云的表演。 “有什么好哭的,是她自己技不如人,没有能力全身而退就不要傻了吧唧的冲锋陷阵。回家待一阵子吧,在这里也只会丢人现眼。刚好你爷爷游历完就快要回来了,真好给了你一个不那么丢脸的回家方式。”宋云卿的爷爷宋凛以前是太傅,致仕后致力于四处游历、四处教学,算得上是佛系修仙的路数。虽然还没有羽化登仙,但门徒满天下,算得上是半个老神仙。 “爷爷要回来了?那出宫去吧,反正这里面除了危险就是无聊,回去陪爷爷还可以请教请教修仙技巧。”宋云卿显得很兴奋。 “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再回宫里了?那你的太子哥哥呢,也不打算要了?”长公主试探着问。 “你不是一直反对云卿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吗,孩子要回家不好吗,还问什么啊?”宋清云凑到妻子面前小声说。 “那就不要了呗”宋云卿无所谓的说,“反正也不是我的。” “云卿,娘亲希望你在想想清楚。就像我不希望你们在一起不是因为你们不合适而是因为他不爱你一样,我希望你放下他不是因为得不到而是不再喜欢。你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这一次连宋清云都不再使眼色了,两人紧紧地盯着女儿。 看着眼前原主慈爱的父母,宋云卿眼睛不禁就红了。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真正的女儿其实早就不在了,大概会伤心死吧。而这一切落在宋父宋母眼里就成了女儿这次真的被太子伤了心,狠下心放弃他了。不然自己女儿也不会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故作坚强的说:“女儿想明白了,我以后不会再喜欢太子殿下了。”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愣是被他们听成了断断续续、戚戚然然。也就顺势将女儿的伤心难过记在了太子和夏玥岚身上。 一家人在拒绝陛下的挽留后,浩浩荡荡的出了宫。 ------------ 二、栖梧曲召五彩禽 宋云卿回家的第二天,宋太傅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看着就仙气飘飘的昆仑弟子,晨风。见到他的第一眼宋云卿就将请教修仙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后,一个劲的围着晨风追问他抛弃尘俗选择修仙的愿因。 “晨风哥哥,你之所以修仙是被容颜所扰对吧,啧啧啧,长得太好看了的确也不大好,你这样的估计上山修仙之前每天都活在女孩的围追堵截里吧,嗯,说不定还有男生。”实在不是自己大惊小怪,这个晨风柳叶眉、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明明长着一张线条分明的脸却被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连累的多了几分阴柔,难辨性别的长相最是男女通吃。顶这这样一张脸实在不应该去修仙,这明明是预定的妖王长相,可惜可惜。 “被相貌所扰是真,但为此修仙就错了。”晨风自然地接受了宋云卿对自己容貌的客观评价,优雅的端起手边的茶,慢慢地酌了一口。“我和你爷爷算的上是朋友,你该叫我一声师长。” 听到这句话的宋云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俊美少年身边自家眉髯苍苍的老头,犹豫着,想征求爷爷的意见。 “小郡主”晨风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宋云卿的小动作一样,看都没看宋家老头,漫不经心的朝宋云卿抛了一个媚眼,十分期待地看着她。 “是的,晨风师长。”不是我禁不住诱惑,任何人被这样一个美人甜甜地唤一声,都会和自己一样酥掉半边身子。 “哎”晨风像是一只尝到鱼罐头的猫,慵懒又舒心地应了一声。“你既叫了我一声师长,那我要是不传授你一点东西都不像样,但我又不随便教人,不如这样吧,你顺势拜个师可好,这样我俩就是名正言顺的师徒了。”晨风眯着眼睛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只使坏的猫。 “好啊” “太好了” “不行” “不行” 大堂里一下就热闹的像是打翻了鱼食的鱼塘。 “当然可以,云卿,晨风大师可是昆仑山子弟,修行厉害着呢。大师愿意收你,还不快跪下拜师。”宋爷爷一脸欣慰,自己修仙这辈子怕是难有所成了,但要是有个飞升的孙女也是极大的造化了。 “不行”宋父宋母异口同声。 “父亲,云卿还小,心性未定,怕是难有所成倒是会平白扰了大师的修行。”宋清云一个劲的给自己女儿使眼色,长公主也紧紧地盯着她,都希望她拒绝。 “我不小了,我自我感觉性子挺沉稳的啊会努力修行,尽量不给师傅丢面。”宋云卿说着就跪下给晨风行礼。“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爱徒快起。”晨风说着还扶了宋云卿一把。“爱徒现在这状态就很好,继续保持,千万不要轻易转变性子。”晨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叫人耳目一新的宋云卿,没有理睬宋父宋母一脸的沉痛,慢条斯理地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长衫。“为师一路风尘仆仆,就先去休息了。”宋老爷子也跟着去安排晨风的住处了,留着宋清云夫妇和宋云卿死犟。 “云卿,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修仙虽然不是非得脱离所谓的尘俗,但也是十分清苦难熬的。你要是有着天赋还好,要是资质一般的怕是要蹉跎掉一辈子甚至是几辈子。就算真的成功了又能如何?成为一个被信徒困在庙宇里的雕塑?成为一个不老不死却了无生趣的神君?不论是哪样,我和你娘都不愿看到。” “云卿,我还是那句话,一切都要以你自己的意愿为主。你要想清楚你现在的选择到底是真正的喜欢还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你要知道所谓的尘俗并不只有情爱一种,俗尘的柴米油盐也不只有俗不可耐的繁杂琐碎还有苦乐酸甜、离合悲欢的鲜活。你想清楚了吗?”长公主平静的看着自己从小捧在手心的女儿,她最近变了很多,像是经历了“拔苗助长”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父亲、母亲”宋云卿端端正正地向为自己操碎了心的父母行了大礼。“女儿想的很清楚,就像您说的修仙并不是非得脱离尘俗,我也并不是死板僵化之人。我要修仙就是想要自己能有资本和能力过的更加恣意和洒脱,才不会被所谓的身份困在一个躯壳里。你们也不要为我担心,就当我是修着玩玩,我就是想好好地去闯一闯这个世界,看更多的风景,与更多的缘人,去探一探更好的自己。” “你也长大了,既然做了决定就要勇敢去试。但你要永远记得,虽说我们希望你能勇敢向前,你也有能力去承担不一定好的结果,但只要你想要示弱,想退缩,我们永远在你的身后。” 就这样,宋云卿在全家人的支持上正式拜昆仑弟子为师,走上了修仙的道路。虽说看起来前路漫漫、遥不可及,但仅仅是一个开始的传闻就足以让世人纷纷杂杂地议论好一阵子了。宫里甚至传来了消息说陛下十分敬仰晨风大师,想要赐位国师,共求修仙之事。这个消息一传来,晨风直接声称闭关修行,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害的宋云卿自拜师后连师傅面都没见着,更别说修仙了…… 大概过了四、五天晨风出关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东海那边最近比较热闹,应该会是个好玩的地方。” 虽然是吊儿郎当的一句话却叫宋云卿钦佩得不得了,看,我家师傅在家里坐着都能探查四方,听我家师傅轻松愉悦的胸有成竹。果然,跟着师傅有仙修,所以东海之行自己是一定要去的。令宋云卿惊讶的是宋父宋母居然一口答应了,提出的唯二条件是扮成男装和带上丫鬟胧月。晨风师傅也一脸无所谓的说:“你去也行,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之喜。”说的宋云卿更激动了,意外之喜,难道自己这么快就能有飞升的机会了? 就这样一行三人带着各自的欢喜整装待发,晨风大手一挥带着两个俊美的小小少年郎御剑而行。触手可及的天穹、飘散迷蒙的云雾、妖娆满兜的凌风,都让两个少年郎兴奋不已,甚至两个小家伙还没有缓过劲来就已经停在了东海礁岸。 “师傅,您这把琼林太帅了,咱们这次回去我能不能也铸一把剑,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仙成。到时候您能教我御剑飞行吗?”宋云卿眼巴巴地看着晨风手里的长剑。 “你什么时候这么俗了,仙成,咋不直接叫成仙?铸剑就别想了,你能不能找属于自己的佩剑还的看缘分。”晨风轻轻一挥袖,琼林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宋云卿和胧月挤在一起咬耳朵。 “你说师傅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说话老是神神秘秘,奇奇幻幻的。” “郡主,你不要灰心,晨风师长估计是在吓唬你呢,这些个牛鼻子老道一贯是神神叨叨的,就喜欢夸大其词。胧月相信你一定会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剑。”哪怕是还没从御剑飞行中缓过来,胧月也始终坚信着自家郡主天下第一。 “云卿啊,你替我好好告诉你的小丫鬟,第一,我不是道士更不老;第二,神仙的听力都不错的,不过我顶多算个半仙,所以下次声音可以再大一点。”晨风说着说着翻了个白眼。 宋云卿看了一眼一脸坦然的胧月,讪讪的。“那个师傅啊,咱们这就到了吗?感觉这里也没有什么啊。” “还没呢,我们要去东海之外的大言山。” “东海之外?那我们不御剑过海吗?”宋云卿眺望了一下找不到边的东海,有点懵啊。 “东海之上扶摇四起、羊角不歇。琼林本不是我的,我对他的驾驭有限,我俩再加上你那个一看就很笨重的丫鬟,全无可能。” 宋云卿瞄了一眼翻白眼的胧月立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自家师傅,简直太记仇了。“师傅,那咱们怎么走啊?这海边应该都有渔民咱们是坐船吗?” “这里没人,大言山上妖怪作祟故意营造东海疾风诡浪的景象,原本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内迁了,避难。要想过海就要召唤大言山内掌神坛的五采鸟,乘五采抟扶摇羊角而上,五采性灵可助咱们直入大言山内。” 晨风说完兴致勃勃的看着宋云卿,看得宋云卿一脸懵,这是找我要夸奖?“哇哦,师傅你懂得真多啊!您继续,然后呢?” “额”晨风一直以来无所谓的完美表情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裂缝。“不是,现在该你出手了。”看着宋云卿越来越懵懂的样子,晨风终于反应过来了,自己大概是在这凡尘呆久了竟也沾染上了愚气。“是这样的,你听说过《栖梧赋》吗?表凤神,御百鸟。”晨风大手一挥变出一截梧桐木,放到膝上的时候变成了五弦琴。“我只教这一遍,看清楚了。”只听清风绕指,弦动音扬,铿锵动人。 等到琴音慢慢消散在海雾里,晨风起身递琴。“到你了。”宋云卿的思绪还没有从《栖梧赋》的余音中回过神来,但自身却自然而然的接过了琴身,素手慢慢拂过弦丝,闭眼挥琴。思绪沉寂的她没有看见胧月的讶异和晨风一脸的理所当然,更没有觉出自己手中流出的弦音昆山玉碎、石破天惊之势。等到思绪慢慢回到自身时,琴也弹完了。只听得见东海之外的天边一阵阵风卷云而来。不多时,三人远远地看见什么冲破浓浓的云雾凌飞而来,厉锐的鸣叫划破了天际最后一片雷霭,五彩的尾翼点亮了低沉的穹顶。冲锋在前的那只五采鸟显得有些兴奋,在中空突然直直下坠继而又卷起一阵阵劲风急速冲入云雾,接着又盘旋着冲出雷云,像是平复心情一样在三人头顶上盘旋两圈,最后一脸高傲又慢悠悠地停在了宋云卿面前。五采的羽毛印得眼球都是一片斑斓,头部和脚爪都带有金银镶嵌的铠甲,高大的身影投下来的阴影稳稳地挡住了身前的雷雨欲来和猛风急浪。至此跟在他身后的五、六只五采鸟才慢慢跟着着陆。 “哇哦,师傅,这简直太帅了。”第一次见到这么威风凌凌又漂亮的五采鸟,宋云卿和胧月都显得有点兴奋。 “那是当然,跟着我还有更帅的呢。着五采鸟一旦召来了就好办了,看着凶,其实特别温顺,就连你那笨丫头也可以轻松驾驭。上鸟,起飞。”晨风大手一挥梧桐古琴就缩成了手指小,他又从长袖里抽出了一根红绳绑住琴身结上穗子。“这个算是为师送给你的第一个礼物,你自己收着,好好琢磨。” “谢师傅。胧月,你是想跟着我还是分开乘。”宋云卿说着走出眼前最大的五采鸟的阴影,像其后一直看起来更温顺的走去。 “我要跟着郡主。”胧月紧紧地跟着宋云卿。 “呖呖”为首的五采鸟戛然长鸣,猛地一挥翅膀,平地掀起一阵强风,直吓得胧月一哆嗦抱住了自己郡主,其他五采鸟堪堪避开,飞起来离得它和宋云卿主仆远远地。宋云卿一脸惊异地回头看它,它却只歪歪头,显得可怜又无辜。 “它大概是希望你选它。”晨风已经站在了一只五采鸟背上,一副看戏的模样,好不悠然。 “可是它有盔由甲的,感觉应该是别人家专养的坐骑。我……” “那也没办法,谁叫这里边它最强,你要不应它估计要闹不休。没关系,指不定不是什么别人家的。”晨风打断了宋云卿的话头,一脸意味深长。 “好吧”宋云卿走回它面前,试探性的轻轻摸了摸它的大翅膀,出乎意料的,它慢慢蹲下放下身段让宋云卿很轻松的上了背,宋云卿不敢像自己师傅那样站着,坐在鸟背,一只手环着它软软的脖子,一只手递给还处于惊吓状态的胧月。“胧月,我拉你上来,快点。” 胧月向自己郡主伸了伸手又在五采鸟瞟过来凌厉又轻藐的眼神中收回了手,“郡主,我想我比较想要自己乘坐。我也不能总依赖你,我也不小了,我要学会独立。”胧月说着一脸大义凌然地走向了另一只五采鸟。 “哈哈哈哈”晨风笑着看了一眼宋云卿那只一脸得逞的五采鸟。“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调查东海异象,原本我只探的有强妖,现如今怕是不只这么简单了,待会进入大言山后你们尽量跟着我,如果要是不小心走散了,不管遇见什么,记住保护好自己不要轻举妄动。”晨风慢慢收回视线,又从袖中抽出一个铜铃丢给胧月。“你拿着这个,遇见危险就摇铃,不仅可以用来通知更能抵御一定力量的攻击。小郡主你就扯下梧琴,琴音亦有其效。但只限于小妖小魔,如果遇见那种看起来就很妖很难搞的,就使用美人计吧。我是说万一,万一遇见就撒娇卖乖。好,出发。” 宋云卿趴在五采鸟背上,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它柔软美丽的羽毛。她觉得自己师傅一定是疯了,就她这样的连一个自小长大的太子表哥都拿不下来用美人计能有什么用,美人计什么的估计他自己更有效。五采鸟立刻回头用自己冠顶绒毛轻轻的回蹭宋云卿,又显得十分兴奋了,盘着扶摇直上,带着其他五采鸟旋风一样窜向东海的另一边。 ------------ 三、大言山遇险 大言山,朝夕殿。 “听见动静了。”主位王座之上的人半阖着眼,看不出情状。“去山口迎接下吧。” “是”原本站在他左手边的身影伴着殿内些许幽暗的烛火轻轻一晃没了踪迹。 王座之上的人又重新阖上了眼,仿佛已深深地坠入梦网。突然一阵悉悉索索,像是风吹动帘幔,连带着烛火也跟着晃了晃。 “嘘,你就不能安静点,你最开始那副高冷样呢。小五,小采,咱能矜持点吗,你要跟着我也可以,但能不能不要一个劲的往我身上凑?”宋云卿被身后这位小采一路带到了大言山内,将晨风和胧月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待落地后一抬头就是朝夕殿的牌匾。宋云卿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一不小心探进了敌人的老巢,有点兴奋。努力向殿内有光亮的地方悄悄摸进,偏偏这只傻鸟甩都甩不掉。“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稍微低调点不行吗?”宋云卿轻轻掀开面前飘动的帘幔,借着殿内幽暗的光线努力想要看清殿内的情形。“啊”烛火毫无征兆的跳停了,宋云卿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另一只去摸自己身后的小采,摸了个空。“小采~”宋云卿转头朝着着黑漆漆的后方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回答她的依旧是一片静悄悄,有点方啊。傻鸟,关键时候乱跑。现在这情况,十之八九是被人发现了,跑是跑不赢的。缩头伸头都是一刀的时候,不如勇敢点,进殿! 不过她终究是没机会施展自己的宏大抱负,“嗨,你好啊。”宋云卿努力地朝转头后近在咫尺的身影挤出自己认为最为得体的笑。尽管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他身上流出来的强大的气场成功地让周身的冷风冻结了空气。“我说我是路经此处不小心掉下来的你信吗?嘻嘻。” “轰”的一声殿内的灯盏突然全亮了,一下划破了黝黯,殿内高高矮矮的灯盏中烛火纷纷杂乱的跳动着,晃得宋云卿的眼睛生疼,印在转身之人摇曳的衣摆上又像是突然被捋顺了毛的小兽轻轻地服帖着。 “我不信你。” 伴随着他缓缓的步伐,冷冷清清的声音在殿内轻轻地冲撞着,冲撞得宋云卿的心脏都跟着揪着疼。我天,这是个什么妖怪,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就钻得人心生疼。该不会是什么吃人心的妖怪吧。我还不想死啊!怎么办,冷静,冷静,师傅说过遇见大boss就撒娇卖乖,等待支援。 “你不相信我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我俩都还不相识。我们不妨正式认识一下。”宋云卿就势从地上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照着书生模样作揖“小哥哥你好,我叫宋云卿,你呢?” “南离”冷得宋云卿耳朵打颤。 “南离,小哥哥你这名字真好听。”宋云卿没话找话。“那个,其实我今天原本是骑着我家小采出门踏青来着,谁料路经此地的时候,我那傻鸟突然就不听使唤地落了地,这才误入了贵宝地,多有打扰,万望海涵。” 等那人转身坐在王座上时,宋云卿才看清了他的模样。立体的五官,刀削般的下颌线,抬眼时线条流畅的丹凤眼里眼波流转露出幽蓝色的点点星光。这有蓝色的瞳孔有点过于好看了,突然好怀念自己的各色美瞳。不同于自己师傅的柔美,这个南离更显几分英挺,照着自己的审美来说,当是更胜一筹的。美色还是没有命重要的。“那个,我也打扰这么久了,等我找到我那只傻鸟,我就该……走了。”眼看着刚刚消失的小采突然从自己身边经过慢慢踱步到南离身边,俯下身子用大脑袋轻蹭着他,就像一只巨大的哈巴狗。老天也不会这么对我吧,不会这么巧的,没事的,还有救。“我说小采这么突然就停在了这里,原来是探知到了您这种谪仙般的人物。嘻嘻,小采,还不快过来。” 在宋云卿期待的炙热目光下,小采终于抬起头扫了她一眼,然后就又将头埋回了南离脚上。宋云卿现在的内心是崩溃的,当面被拆穿,这都是什么事。好尴尬,有没有人能吱个声。 “小可,下去吧。”王座上的人像是终于听见了她内心的独白,挥退了脚边的五采鸟。 “原来它叫小可啊,真真是个好听的名字。那个……我错了。”宋云卿终于放弃了打死不认,开始了装委屈。 “宋云卿”南离终于抬起眼给了她一个眼神。明明是冷冷清清的声音在宋云卿耳中硬是听出了风雨欲来的心惊胆战。“你们肉体凡胎这小哥哥是什么意思?” “啊”原本等着狂风暴雨的宋云卿突然听见这么一声不轻不浅的问话有点懵。“额…小哥哥的意思呢就是帅哥,不对,就是对相貌出众的男子的称呼。” “哦”南离好像对什么都不大上心。“知道这是哪里吗?来干什么?” “我……”我当然知道这是哪,专门来这里杀你的。心里叫嚣着,嘴上还是没“我”出个结果。 “算了,等你的同伴来了一块说。”南离慢慢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袍走了出去,这下坊廊上的灯光全都亮了,万千灯火下棱角分明的殿宇仿佛也有了温度。“跟过来。” “哦”宋云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听一个不明身份、八九为敌的人的话。也许是这个男人的相貌太诱人了,也许是他永远平淡的眸子里那泓幽蓝的清泉总能熨帖人心,又或许是他冷清的模样中偶然流露出来的熟悉和关怀。总之,在这一刻宋云卿感觉自己被迷惑了。美貌动人心啊…… “小哥哥,你这里建的很是有个性啊,我在外面看的时候只感觉石头建的殿宇咋一看比较宏大但细看有些糙了,现在进来一看你这内里……是真的糙啊,当然除了你那放着王座的正殿。”宋云卿跟着南离进入了后殿的一间房,这间房有多糙呢,除了一张铺有薄被的石床就只有一盏石质莲花灯,连张桌子都没有。可能是聊了一会,宋云卿现在胆子也大了,对着这张一如即往冷淡的脸她已经不太害怕了。 “你不想住这?那可以去隔壁房间看看。”南离瞟了房间一眼,是糙得很。 “我可以挑吗?”宋云卿虽然问着但已经一脸兴奋的往隔壁房间跑去了,刚刚一路跟着南离来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后殿一共有三间房,一正两偏,说是偏房但压根就是一间石室,正房的门都比这大。“我就说吧,看这檀木雕花双人床、绸面屏风三四座、真丝幔帘五六层、软垫鼓凳七八顶、银质宫灯九十盏,奢靡。”宋云卿终于给房间定性后,转身仰头对着南离讨好的笑,“我就住这里了。”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是别人手中的俘虏。 “这是我的房间。”依旧没有任何情绪,看不出喜怒。“你睡那。”南离一挥手在窗下摆了张矮塌,上面铺了细细的绒垫,绣枕、丝被一应俱全。 “不是你叫女生睡小榻,你……看着挺绅士的啊。”宋云卿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放低了,大概是终于意识到了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了。“南离大人,我的意识是……我…我这不是您的俘虏嘛,现在都讲究优待俘虏的,而且我要是睡这要是半夜跑了您隔着屏风估计也看不到。当然我还是很乖的,不会主动逃跑,但要是我同伙来救我了……是吧。”宋云卿揪着一张小脸越说越心虚。自己还是不大适合专心搞事业的线路,居然为了一张大床把自己的出路堵死了。 “你想睡我的床榻?”南离看着眼前这个原本应该最陌生的熟人,第一次有点摸不透她了。“可以,不要乱跑。”南离说着一挥手屋内屏风上多了好几件颜色轻柔的襦裙,“内间有汤池”说完就往外走。 “哇哦,谢了。”眼看着南离关上了门走出去,宋云卿踮起脚尖去挑选襦裙,突然就怔住了,自己现在是男儿装扮啊。越想越生气,冲着房门大声叫嚷:“你这个变态妖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生,你混蛋。你……好像我刚刚抢床的时候说漏了。我……”宋云卿觉得自己真的有蛮蠢的,用力的用手揉自己的脑袋,蠢啊。 “肉体凡胎也挺好的。”南离站在门外看着廊下的一盏盏跳动的烛火,状似无意地低声喃喃了一句,冷冻了千年的脸仿佛也被烛光印得消融了些。 宋云卿挑挑拣拣选定了一套自觉最合自己身份的金线勾边乳白水云衫,内里的纯白轻衫柔纱裙,外裳舒云印花金线勾边。是这里面最繁杂但也绝对最漂亮的,好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宋云卿抱着这身有点沉的新装进了内室的汤池。 “我的天爷啊,这哪是汤池,这妥妥就是个温泉啊,还不算小,现在的妖怪都如此奢靡的吗?”宋云卿嘴上不停地谴责着南离,身体却已经老老实实地褪衣下汤。“真心舒坦啊,等师傅来收了那个冷冰冰的妖怪后,我就向师傅讨要这里。待到我飞升上仙,就把这里再好好拾到一番做本仙的府邸,不要太美好了。”宋云卿惬意的眯着眼睛遐想。浩淼的水雾轻轻地舞动,撩拨得灯盏忽明忽暗,更撩拨得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梦里正在参加自己升仙礼的宋云卿被一阵阵悉悉索索唤回了现实。宋云卿还没来得及问候这扰人清梦的来人突然就被越来越大的声音唬住了,毕竟她还没有忘记眼下自己正一丝不挂。宋云卿一边消消地往放着衣服的一边淌去一边努力的透过层层水雾向内殿探看,隐隐的不安。“南离大人,南离大人是你吗?”宋云卿终于够到了自己的衣服,摸索着穿自己的束胸和亵裤,早知道不选这一套了,也太多层了。这绝对不会是南离那个冷脸怪,宋云卿终于穿上了短上衣和绔(古时襦裙里裤),抱着自己那一大堆的衣衫打算悄悄地躲到内室门后面再穿其他的。结果才站起来没走两步,就眼前一黑。 ------------ 四、各路人马现 “谁,哪个混蛋偷袭我,和女孩子打架还要用这种蒙住人的手段。”宋云卿一边怒骂,一边奋力地在罩着自己的大衣袍里挣扎。 “闭嘴”冷漠的声音放到现在却让宋云卿听出了几分安心。安定下心来的宋云卿渐渐听清了外殿的打斗声。哪怕看不见外面也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对抗,剑气冷硬,招招致命。 “南离大人”宋云卿感觉这一刻这个冷脸怪就是自己的亲人啊。挣扎在衣袍里,摸索着南离的声音靠近。 “闭嘴,穿衣。” “哦”宋云卿终于安静了,躲在大衣袍里摸索着穿上自己的襦裙。这才慢慢从衣袍中探出头来查看。一下就对上了一双凌厉的眼睛,这双眼睛的主人身处战斗之外,正持着鞭子一脸虎视眈眈地看着她,感觉像刚出笼的恶兽正冷着眼打量着自己的对手。宋云卿看着这个让自己一身恶寒的夏玥岚和一旁在南离手上艰难过招的齐彦。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剧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快进了?男女主已经升级到并肩拓土的阶段了? “铮”的一声,南离收剑回身同时挥手震开了齐彦。 “你的人来接你了,你走吧。”南离看了看齐彦转头对宋云卿说。 “啊哈?”宋云卿一脸懵,南离大人您难道看不见人女主角已经恨不得用眼神就地凌迟处死我吗?宋云卿环看了屋里的三人,感觉现在对于自己来说最安全的还是南离。立马捧着笑脸小跑到南离身边,“我是认识他们,但我不知道他们来干嘛的,更不可能跟他们是一伙的。南离大人您千万不要误会。” 南离偏过头来看着抱着自己手臂一脸谄媚的宋云卿,“外袍。” “是是是,我服侍大人更衣。”宋云卿展开那件玄色的外袍,这舒云印花真好看,银线的勾边也好看,不过,就是有点眼熟。 南离也没有为难她,就着她的手穿上了自己的外袍。自己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皱。这会儿宋云卿反应过来了,这跟自己身上这一件是同款啊。宋云卿算是知道了不好看的人才需要靠衣服来衬,这好看的人都是反过来衬衣服的。 “云卿,你在干嘛呢,快过来。”齐彦看着眼前人影交叠的两道身影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太子哥哥。我原也不是跟你一块来的,你不用管我,照管好玥岚姐姐才是。”宋云卿瞄了一眼快要眼底喷火的夏玥岚,吓得往南离的身后躲。死直男你看不见你媳妇那双快要将我撕碎的眼睛吗?我早晚有一天会被你害死。 “太子殿下,你一介肉体凡胎却仙根清明,还持有仙界法器。难道这就是你们仙界最新的下凡历劫?”南离睥了齐彦一眼。“这方式倒是比你们原本安排到具有仙根的凡人身边的招数要直接有效得多。” 这是宋云卿第一次听见南离放下淡然带有语气的一句话,没想到竟然是讥讽。 “南离你放肆”齐彦哪怕是刚才被南离死死压制都没有怎么样的脾气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了。“吾等一直敬重你上神的身份,处处让你三分,但你却一再挑衅,全然没有一点对仙界、神界的敬重。退神界入魔族,现在还帮着一方妖孽残害司命星君。既如此我也不客气,今天你必须交出司命星君和何信仙君。君临。”长剑自袖中飞出,雪鞘冰刃,剑气凌凌,向着南离的眉心而来。 “天帝连君临剑都给你了?不错如此才有与我一战之力。风邪。”南离手中一直未曾出鞘的风邪应声飞出,在触及君临的一瞬间剑鞘化作一股清流缠绕着剑刃,浩淼的水汽包裹着清泠的剑气,像是夏日的清风掠过横江白露,不觉凌厉但闻清怡,却硬生生逼得君临退了半寸。 齐彦上前持剑压制,剑身相撞,君临的剑霜如弦音般越过风邪朝着南离杀来。南离一手召剑回防,一手揽过还没有反过神来的宋云卿向后退了一大步。一旁的夏玥岚顺势上前,用鞭子攻击两人的侧面。 “啊”看着近在眼前飞扬的劲鞭,宋云卿吓得尖叫,立马往南离的怀里钻。等了好久没等来料想的疼痛,抬起眼才发现夏玥岚的鞭子根本就近不了南离的身。“略略略”宋云卿一时得意竟忘乎所以地朝着女主大人发起一波挑衅,这大概就是抱大腿的魅力吧。 南离反手扣上她的脑袋把她压回了自己怀里,截断了她的作天作地。“安静待着。”抛下这句话后,南离开始反被动为主动,持剑迎上了齐彦的剑。 凌厉的剑气顿时以两人为中心,急速的向四周掠开,恨不得将空气都撕成两半,四周的灯盏瞬间就灭了个干净。夏玥岚已经在第一时间向殿外撤去了,却还是被剑气伤的踉跄着倒在了坊廊里,生生吐了口血。这一事故无疑惊动了正专心抗衡的齐彦,齐彦疑迟的瞬间被南离逼的退了半步,气息顿时有些不稳。南离眼睛闪了闪,径直收剑挥鞘,剑鞘化作的水流瞬间化开似的形成了不小的水墙,压着齐彦退到了殿外。 “三心二意的也好意思用君临。”南离看着已经败下阵来的齐彦,挥手之际剑已入鞘,风邪静静地躺在他手里。“你带不走任何人,想要司命星君和何信去大言山外等着。” “走”齐彦扶起受伤的夏玥岚,御剑向大言山外飞去时转头看了一眼还被南离圈在怀里的宋云卿。 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还是吓得宋云卿一个激灵。我天,我现在是怎么回事?躺在未来主子敌人的怀里?照着自己未来主子的意思,这还是个从上神阶入魔族的大boss。完了完了,玩大了,如果我和太子殿下说自己是被迫屈于南离的淫威假意投诚顺势潜伏,他会相信我吗?宋云卿一脸懊恼的抬头想瞪这个罪魁祸首一眼,却只看得到他优美的下颌线,算了。又看了看自己被禁锢的细腰和离地起码三寸的脚尖,还是忍不住。“南离大人,我的腰不太行了。” “缺乏锻炼。”南离一脸平淡看着宋云卿一脸的隐忍,放开了她。 “他们就这么走了?不是说过这东海须乘五采鸟吗?我也没听见《栖梧赋》啊?”宋云卿开始压腰,身体僵得她恨不能做一套广播体操。 “他用不了《栖梧赋》,也不需要。他有法器,一把小小的骨笛,鸣之御白鸟。你也许还听说过,唤作惊云。” 南离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宋云卿的眼睛,直盯得明明一无所知的宋云卿都有些心虚。“我哪里去知道这些,我…我要知道也不会多此一举地问你。” 远处林子里突然一阵的悉悉索索,惊得一群五采鸟四处逃窜,打断了两人原本的交谈。出事的方向正是齐彦他们离开的方向,南离估计他们应该是遇见了归来的北林。北林此时才归,定是遇上了什么大麻烦。“你说你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你来的时候弹了《栖梧赋》?” “对啊。”宋云卿被问得有点懵,难道齐彦他们遇见的是自己师傅他们?但是他们遇见也没有理由打起来吧。 “你回寝殿安置吧,我去看看。”南离大概猜到了她的同伙了。一挥手,手中多了盏精致的提灯,递给了宋云卿。“拿着。” “我不能跟着你一起去吗?”万一是师傅他们呢。宋云卿现在觉得这个南离大人真的一点都不可怕,虽然冷淡了点但绝对心善。连灯盏这样的小事他都记得。这难道是最新的男神人设,冰山绅士。 “你去干嘛?你的腰好了?”南离说着还朝宋云卿的腰身瞄了一眼。 “我……不去就不去。我睡了。”虽然宋云卿知道南离的目光最是平淡干净不过,但她还是决定将绅士的标签收回来,谁要他暗示自己无能,只能躲在他怀里的。过分。宋云卿愤愤不平的朝殿内走。“那个,你干嘛不直接挥手把殿内殿外的灯都点上。”宋云卿走到殿门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问道。回头去看时只看得见清清泠泠的月光在粗粝的石板砖上流淌,哪里还找得着那个在月光下也白的发亮的人。“会飞了不起啊,切。” “因为,我与众不同,他们怎么能和我比。”清脆的声音自灯盏里传出,吓得宋云卿一把扔掉了手里的灯盏。 “什么鬼?你是……灯妖?”宋云卿吓得声音都隐隐发颤。 “你都说了我是鬼了,又怎么会是妖。”灯盏里烛光幽幽烛火轻快地跳动着,不再是一开始温暖的橘黄明烛。 “鬼……你是鬼火?鬼灯?”宋云卿听说过,人身死未入轮回者为鬼,以鬼火的形式存在,慢慢修炼成有皮有形的鬼。 “你这么说,对也不对。反正我现在是南离大人手中的一盏灯,不,你手里。南离大人就是太慈悲了,居然叫我鬼小王保护你这么个废物。” 灯盏里鬼火跳的漫不经心,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宋云卿怀疑它在翻着白眼嘲笑自己。“你……你才废物。我叫宋云卿。你叫鬼小王?” “错,小爷叫幽夜,鬼小王是……”幽夜说着说着突然安静下来了,鬼火团成团变得小而弱,他飞落到宋云卿的身边。轻声说:“你仔细听,有人来了。” 宋云卿屏息静听,她隐隐听见朝夕殿正殿的方向有衣服绸类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地上爬行,又像是什么东西被拖行。宋云卿的胆大向来和她的惜命一样令人惊讶。她在辨认方向后想也没想径直提起幽夜朝着声源走去,甚至走路的时候连步子都没有放轻半分。 幽夜也被她的胆大吓着了,能力不咋的,胆子倒是真不小。他也没有了顾虑,鬼火又亮起来,甚至伴随着他的兴奋剧烈地跳动起来。 远处发声的主人明显是被惊到了,隔得远远的宋云卿也感受到了他因为紧张而屏住的呼吸。看来不是个什么狠角儿。宋云卿更加大起胆来,朝着远处黑暗中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宋云卿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帅爆了。不过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声音竟然回应了,颤颤巍巍中还带着一点熟悉。 “我……你……郡主?你是平宁郡主?” 我天,熟人? ------------ 五、嗑错cp了? “你到底是谁?”宋云卿被她一句平宁郡主惊得不轻,这个声音的确有些熟悉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宋云卿举高手中的灯盏,灯盏中的烛光已经恢复成了橘黄色,幽夜好像不见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伴着她小跑着向自己靠近的步伐,亭亭倩影慢慢清晰起来,看着她随着凌乱的步伐而轻轻摇曳的裙摆,柔软的华纱在幽幽的烛火中像是四处流动的素水。如果原主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应该是王将军家的姑娘,叫王容汐。她当年在京中可是出了大名的,坊间传言说她只因为爱上了一个收妖的道士,不管不顾的放弃身份离了家万里相随,哪怕最后只换来对方的一句“徒儿”也甘之如饴。讲真的对于这样的仕女与道士的cp,宋云卿是十分喜欢的,所以对王容汐这个在世人眼中不被认可的痴情人也是十分敬重的。宋云卿上前迎了两步,坊间津津乐道的故事女主角毫无征兆的出现多少让她有点激动。但还没等她就近仔细的窥看真容,王容汐径直跪到了她面前。 “郡主万安,望郡主救容汐一命。”沙哑的嗓音和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哽咽得哑人耳朵。 “你别这样,你先起来,我受不住。”宋云卿连扶带拽终于搀起了王容汐。“你到底怎么了,有谁要害你吗?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呢?”宋云卿看着她整齐的发鬓、白净的脸蛋、华美的衣裳,实在想象不出她是一个正在被追杀的人。 “我……我的事容容汐一会再告知郡主,恳请郡主救救容汐的师父。” “师父?”男主角道士哥哥也在这儿?宋云卿任由王容汐领着向朝夕殿走,终于看见了最开始的声源,还真是被拖行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年轻俊秀道士,过于苍白的脸色、近乎快要熄听的呼吸还有虽然完好却血迹斑斑的白色道袍,嗯,有被追杀那味了。 宋云卿和王容汐半搀半拖带着道士到了南离第一次带她进的那间石室。她可不敢将他送到南离寝殿里去,那个大魔头一尘不染的模样一看就有洁癖。宋云卿这样想的时候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原本几乎已经占领了大魔头的寝殿。 “他这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外伤,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师父是被九尾狐妖所伤,伤处皆涉及肺腑。我能用的招数都用尽了,但也只能是吊着一口气,现如今唯有离开这个虎狼之地,去昆仑山求得仙人相救。不然……”王容汐说着说着潸然泪下。 “九尾狐?这大言山上还有九尾狐妖?九尾狐叫什么?不会是叫南离吧?” “不是,叫凌风雪。南离是……”王容汐皱着眉头深思。“是不是一身玄衣总是冷冰冰的那一个?我见过他几次,他身上没有妖气,应当不是妖。但他似乎是九尾妖狐的帮手,更是为他擒来了一个仙君。” “也不是很冷啦。”宋云卿喃喃着,下意识的为南离辩驳,还好吧,冷漠了点但是抵不过长得帅还绅士。“等等,你说什么,南离帮着狐妖迫害你们?不会吧。”宋云卿惊得蹭的站起身来。“再等等,你说擒来了一个仙君?是司命星君吗?” “对,那狐妖审问他的时候是这么叫他的。”王容汐也被宋云卿一脸的不可置信和不能接受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了。“郡主认识那个南离?” “这个……算认识吧。”宋云卿来回踱着步。“司命星君?那你师父叫什么?” “我师父唤作何信。怎么了嘛?” “何信。”宋云卿跟着轻轻念了一遍。“那就是了,太子殿下来救的大概就是你们。那个仙君呢,现在在哪?” “应该还在刚刚那座大殿之下的暗牢了,狐妖有一阵子每天都会将他带到我面前逼着他为我改天换命,这几天却未曾见过他一面,我原以为他早就逃出去了。要不是郡主提及,我还不知道他还在这里。但是郡主想要救他怕是比较困难,那狐妖根本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我是趁他刚刚出地牢之后,偷偷带着师父逃出来的。郡主,您既能自由的到此,是否也有法子能助我们出这里。如果可以,万望郡主相救。”王容汐起身端端正正地向宋云卿行了大礼。 宋云卿看着眼前自己嗑的这一对苦命鸳鸯,决定强压下自己的好奇心,先召来五采鸟带两人出去,一路上再仔细探听剧情发展和大言山情报。 这一次宋云卿没有选择奏《栖梧赋》的法子,实在是这《栖梧赋》太招摇了,弦乐一响估摸着大言山一半的五采鸟都会来。她可没有忘记南离正战斗在不远的大言山深处,万一出了地牢的九尾狐妖也在,那就玩大了,到时候坐骑和敌军谁会先到达就不一定了。所以宋云卿打算到朝夕殿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小可。宋云卿有信心在没有南离的情况下,小可肯定最听自己的话。 也许是应验了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反响。”宋云卿悄悄摸到朝夕殿之后才轻轻唤了两句“小可”,就看见了一脸欢快朝自己踱来的小可。真不知道都是和谁学的这个傲娇的小模样,明明见到自己开心的要命,却偏偏还要装出纡尊降贵的矜贵模样。看得宋云卿着急的呀,快走两步到它身边,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走了傻鸟,让我们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三人一鸟就这样朝着大言山外飞去。 看着一脸担忧的王容汐,宋云卿不忍心安抚道:“你不要太担心,我这次是和我师傅一起来的,我师傅正是师承昆仑山,说不准一会儿我们出去还能遇见他,到时候叫他给你师父看看,也许他就能治好你师父。” “容汐多谢郡主。其实初见郡主时我还担心您是否记得我,没想到还能得到郡主如此的帮助。郡主的恩情,容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我当然识得你,我年少时见过姐姐几面的。”宋云卿心想至少原主记忆里还是见过你的。“更何况你和你家师父绝美的爱情故事在坊间可谓是家喻户晓。我就很喜欢你们的故事。” “爱情故事?坊间都是这么传的?也许这样的版本更容易为世人所喜爱吧。我离开京都那么久了,京都还好吗?” “京都就还那样吧,挺好的吧。我也不大清楚,毕竟也没逛过。”宋云卿喃喃着,总感觉自己落下了什么重点。等等,“你刚刚的意思是你和你师父不是情侣?也不是,坊间说你是单相思。你……不喜欢你师父呀!” “当然,师父待我如妹如女,我亦敬之如父如兄。”王容汐答得一脸敬重。 “那……”宋云卿有点懵,已经分不清是思维打了结还是舌头打了结。“那那些依然离家、相随万里、甘之如饴都是……传闻、假的?” “也不全是,只不过套用错了对象,我毅然离家入道,行万里收妖,对道法也算是甘之如饴了吧。” “别,你先别说话,让我缓缓。现在是什么个意思,我嗑错cp了?我绝美的爱情故事啊,难道所有的情痴真的都只存在于坊间相传?”宋云卿感觉很悲伤啊,也许真的是心灵想通吧,她哭哭唧唧的声音惊得小可一哆嗦,身体一阵倾侧。宋云卿赶忙平复情绪,安抚好心绪不宁的小可。平复心情的宋云卿放弃了继续八卦传言绯闻,决定转向大言山情报。“你和你师父既然都是收妖的道士为何又会被狐妖所抓?抓妖不成反被擒?那这狐妖还真是厉害啊,九条尾巴没有白长啊。” “不,非是我们要招惹他,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打扰我们。他估计是认错了人非说我是他的妻子,大概是起先的示好失败惹恼了他,他竟然直接将我与师父掳到此处。”王容汐说着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挺好的,虽然是妖邪却从不行残暴之事,甚至还建村落主张良妖、善人和谐共处,名声广传。听说这日升月落之地的大言山原本就是他为两族共处寻找到的圣地,只可惜我从未见过如此盛况,我初次见到的大言山就是昏暗的,没有朝暮。” “所以说这狐妖是见色起义,爱慕你不成就强掳了你来。”宋云卿显得很是气愤,才不管什么原本善良的鬼话。难怪容汐姐姐能够华妆美服、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色狐、淫狐!”宋云卿几乎是破口大骂。小可突然间加速向着斜下方俯冲,不断地变动方向和轨迹,带着三人飞身穿过一层又一层的薄雾浓云,吓得宋云卿面色都发白了。“那个,小可啊,姐姐不是骂你,别激动,咱好好飞,这上面还有伤号呢。” “你不是在骂它,难道是在骂我?”一个冰冷的声音自三人前面传来,带着压抑的阴鸷,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刚刚从风雨欲来的东海里捞上来的,冷冰冰、湿淋淋。“敢抢我的女人,你当真是不要命了?” 宋云卿还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就感觉面前一阵阵厉风袭来,吓得几乎魂不附体了。好在小可反应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弯刀,但与此同时也被逼得只能下降着陆。趁着小可减速俯冲,一条狐尾扫来圈住了王容汐的腰身。小可着陆的时候俯冲的劲风将宋云卿和仍在昏迷中的何信打翻在地,小可也跌到了一边,看样子也伤的不轻。 这是宋云卿第一次看到这个所谓的大言山主人,他已经将自己的尾巴收起来了,月白色的长衫怎么也遮不住一头银发的光芒,就连月光也好似被征服了,顺从的在银丝上流泻,这样的凌风雪一点也不像是个残暴的妖邪,更像是雪地里的月光,美得一尘不染。不过这道月光似乎并不想安安静静的应景。凌风雪一手环着不断挣扎着的王容汐将她紧紧的圈禁在自己怀里,一手轻轻去揩她脸上的泪渍。“容汐不哭,我来了,没事了,阿雪带你回家好吗?不拍。”轻缓的哄声,仿佛自己怀里正抱着的是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你放开她,你看不出来人家不喜欢你吗?”宋云卿很生气,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 “你说什么?”凌风雪的语气瞬间就变得锋利无比,刀子一样的眼神刷刷地朝着宋云卿而来。 “我说强扭的瓜不甜。”也不知道是谁给宋云卿的勇气,明明自己现在站起来都费劲,但就是忍不住和他杠。也许是南离那个大魔头给的吧,毕竟因为他自己一路来都太安逸了。 “小容汐乖,我处理点事,处理完我们就回家。”凌风雪说着用手轻轻遮住了王容汐的眼睛。“银月。” 一把长长的弯刀直朝宋云卿的门面而来,快速旋转的银刀伴着夜色就像是流泻而来的月色。 果然配的上银月这个名字啊。宋云卿忍不住地想,想完后又觉得自己真的是心大,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了,竟然还能自己给自己打岔。银月啊,我可是性命都不顾了来赞扬你,咱打个商量,轻点削。宋云卿闭上了眼睛,也许是真的死到临头了,反而不觉得害怕了。 “住手。”不大不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条长长的九节鞭自身后飞来,打在就快要到宋云卿脸上的刀刃上,银月被逼得回到了凌风雪手里。 这声音感觉在哪里听过,却不是熟悉的冷清清的声音。宋云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了还在想是不是南离来救自己了,毕竟她连自家师傅晨风都没有期待过。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想法,身后的人着着一身曳地的红衣而来,走得漫不经心又娇弱无力,确是这夜色中最娇美的病西子…… ------------ 六、揭示官方cp “幽夜小殿下怎么在这?”凌风雪看了看手中的弯刀。“小殿下身体虚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这万一我要是伤着你,我和南离都没法跟鬼王殿下交代不是吗?”轻轻浅浅的笑总能被他变成倜傥的调笑和风流的戏谑。 “你误会了,我向来没有管闲事的喜好,我这是在救你。”幽夜已经走到宋云卿前面,站在她和凌风雪中间,长袖衣袍挡着她。慢慢整理着绕着腰间的九节鞭,骨制的九节鞭被磨得在月色下发亮,在腰间垂下的几节随着凉风轻轻地摆动,环佩叮当。 “救我?”毫不掩饰的嗤笑。 “是的,如果你刚才伤了她……”幽夜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声音被放的很低很沉,缓缓的接道:“怕是不好跟南离大人交代。” “南离大人会在乎这样一个凡胎肉体的生死?你当我傻。” “南离大人在不在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傻是真的。”幽夜压都压不住的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慢慢溢出来,偏他还要假装努力的压抑着,装着一本正经像是再说一件十分严肃的大事。 “哈哈哈哈”生死关头宋云卿也不想笑的,但幽夜认认真真说着这话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你”手中的弯刀被凌风雪握紧,像是绷紧弦的弓箭,蓄势待发。但还是压着声音,怕吵醒怀中的王容汐。王容汐怕是被他使了什么妖法,被捂住眼睛后就慢慢睡过去了,安静柔和的不像话。 幽夜自己笑够了,这才慢慢悠悠的说:“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在这,你觉得呢?” 大佬们就是大佬们,每一个人都有将简简单单的反问句说成威胁狠话的天赋。这大概就是气场问题吧,宋云卿看着挡在自己身前被一身红衣衬得白的几近透明的病西子,哦不,小霸总。 “她到底是什么人?和南离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幽夜正要答话,突然被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 那个声音泠泠清清的回道“这个跟你没有关系。还是说…你最近喜欢上多管闲事了?” 南离大人来了?宋云卿还只来得及看清御风而来的一片玄色衣角。就看见自己身前原本一副老谋深算的病西子突然变成了撒欢的中二少年。 “南离哥哥,你可算来了。这只老狐狸欺负我,吓得我旧疾都要复发了。嘤嘤嘤嘤……” 看着几乎是扑过去抱着南离胳膊的幽夜,宋云卿觉得自己一定是瞎了眼了才会觉得他是个阳光霸总,这分明就是只小奶狗,可能还是绿茶口味的…… “带着你的人回去吧。这些不是你该管的。”南离看了眼抱着自己的幽夜,没有拂开。转身对着凌风雪说道。 就这样,这场小小的混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凌风雪抱着王容汐,用尾巴卷着昏迷的何信走了。而南离则提着幽夜变回的鬼灯,领着驮着宋云卿的小可回到了朝夕殿。一路上都没有和宋云卿说一句话。害的宋云卿一路都在不停的猜,他这是生气呢?还是异常生气呢? 回到朝夕殿的时候,整座宫殿都亮着橘黄色的烛光。在这个温暖的光调下,这座简单粗糙的宫殿好像回到了最初人妖和谐共处时光里的模样,柔和又顺从。 刚落在朝夕殿殿前,宋云卿就看到了一脸欣喜跑出来的胧月。 “郡主,我可算见到你了。”胧月扶着宋云卿,上下打量她。“郡主,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灰头土脸的?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胧月,胧月替您报仇。” “我……”不等宋云卿回答,就被幽夜悠悠的的声音截去了话头。 “因为你家郡主跌了个狗啃泥啊。”幽夜说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没有人欺负她,是她自己要作,要是她能够乖乖听南离哥哥的话现在说不定正在做美梦呢。还连累虚弱的我现身救她。”幽夜说着说着放低了声音,压着嗓音咳了好几声。 “天哪,郡主,这是个什么东西?灯妖吗?”胧月一脸好奇地盯着南离手中的灯盏。如果说宋云卿是那种需要找各种大腿来支撑的大胆的话,胧月就是真真的大胆,也许是因为在她眼里她们家郡主才是最最厉害的,所以她觉得自己已经挂在大腿上了吧。所以现在她正在肆无忌惮地用手摸南离手中的灯盏,一脸的兴奋。 “谁叫你碰小爷的,跟你家郡主一个德行,爱作死。”幽夜怒火中烧,幽幽的烛光被他翻得噼里啪啦的响。“南离哥哥,他们都欺负我,完全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简直过分!” “你体力该是恢复的不错了,这么有精力。”南离将手中的灯盏递给了看着一脸爱不释手的胧月,幽夜反应过来立刻变化回了人形。胧月看着月光下的红衣美人,更加兴奋了,追着他想要问个究竟。 南离没有再理会幽夜的反抗和挣扎,径直朝殿内另一双追逐的身影而去。 宋云卿跟着进殿,不理我没关系,只要我自己不觉得尴尬,我就不会尴尬。殿内是自家师傅正在追着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年郎。 “北林,你别跑,我们都好几百年没见面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刚刚打架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瘦了,感觉还不只一点。是不是南离那个混蛋亏待你了?当初我就叫你不要拜他那座冰山为师,你看你少年老成的。”晨风说的一脸沉痛,仿佛是被欺负了的孩子的家长。追着北林就扑过去了。 北林一脸淡然地避开他扑过来要拥抱的双手,冷冰冰的回了句“我三万岁了,已不再是少年。”仙界以两万五千岁为界,视为成年。但北林那张软萌的娃娃脸连冰冷的气场也拯救不了,看着就像是个小小的少年郎。 “好了、好了,咱不小。我们家北林是大人。”晨风十分自然的接着他的话给他顺毛。“来让师叔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瘦了。你看我都说了不要跟着你师傅那个穷鬼混,感觉整个人的清瘦了。啊,你有下巴了,我最爱捏的小圆脸……没了。啊啊啊啊啊。” 宋云卿看着说着就要上手去摸别人脸的自家师傅,感觉自己城墙厚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傲娇、毒舌又记仇的师傅吗?看着咋这么像黏着奶妈要抱抱的大熊猫呢。宋云卿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扯了扯晨风的袖角。“师傅。” “嗯,师傅现在没空,你自己玩会儿。”晨风看都没看自己的便宜徒弟,仍缠着北林要抱。 “师傅”北林看见归来的南离,一把扯开了晨风揪着自己袖子的手,向南离行了一礼。 “嗯,你今天在他手上过了几招?”南离瞥了一眼一旁满眼写着受伤的晨风。 “不下三百招。”晨风赶忙帮着北林回答。 “有进步,说不定不久之后你就可以超过你这个没有用的师叔了。”南离说着拍了拍北林的肩头。北林瞬间就像是个得了糖的小孩子,弯了弯嘴角,站到了南离的身后。 “切,你才没有用呢。徒儿,你说说这次大言山之行,你跟你师伯过了几招啊。”这种时候就需要宋云卿这个便宜徒弟了,晨风一脸鼓励的看着宋云卿,仿佛时刻准备着夸一夸她然后再踩南离一脚。 “我……我跟我师伯啊……”宋云卿想了想,斟酌着用词。接道“我跟我师伯打了大概有十多招吧”我跟着南离与太子殿下过了十多招,嗯,表达没错。宋云卿说完用余光瞄了一眼南离,发现他脸色正常,一脸淡然。倒是他身边的北林用愤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自己。宋云卿估计在追星这一项上这个北林和胧月属于是一个型号的,唯粉、忠粉。 “不错、不错,为师才教你几天你就能有如此战绩,为师估摸着你过不久就能将你师伯擒在手中了,加油。”晨风装模作样地拍拍宋云卿的肩,挑衅的目光忍不住得往南离身上瞥。 “你现在带着你的丫鬟和幽夜去后殿。”南离看了眼隐在远处的大言山最深处的高台,又转回来盯着宋云卿,警告道:“最好别瞎跑。” 宋云卿知道他们该是去处理王容汐姐姐的事了,虽然自己也很想去,但显然不太可能。所以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对南离的判断是对的,他不会是一个是非不分的人。要不然就连自家师傅也只能束手无策。 宋云卿带着叽叽喳喳相互怼个没完的两人回了南离的寝宫。实在睡不着的宋云卿决定加入他俩的谈话,不过不是这种幼稚的争吵得是收集信息的茶话会。宋云卿决定先从胧月入手,了解一下分开这段时间她跟在晨风身边得到的消息。 和宋云卿脱节后的晨风和胧月遇上了在山口拦截他们的北林,上来就打的北林对上一阵寒暄、慰问加关心的晨风纠缠了好久。且战且缠的晨风纠着北林一路向大言山里进,后来遇见了追着逃窜的司命星君的凌风雪,算的上又历经了一次小小的混战,还没战完呢碰上了出山的天子殿下和夏玥岚,又开启了新一轮的混战。 “郡主,我告诉你哦,我本来一路都躲在战场附近,但是当夏玥岚那个妖女出来的时候,我也加入了战争。你是没看见,我用晨风师长给的铜铃攻得她晕头转向的。晨风师长虽然人不咋的,但东西是真的好用,那铜铃一摇,妖女立刻无处遁形,屈服在我的脚边求饶。”胧月半真半假地描述着自己的高光时刻。 “哟,那姐姐还真是厉害极了,拿着人不咋的的晨风的法器对付一个肉体凡胎还用敢‘屈服’这个词。姐姐脸皮真的好薄,我估摸着外面的月光都能把姐姐的脸晒没。”幽夜一口一个软糯的姐姐讽刺着胧月。 “你能好好说话吗?妹妹。”‘妹妹’两字咬得极重。胧月对除了自家郡主之外的人说话都是一副简单粗暴的模样。 “哈哈哈哈,好,我家胧月最厉害了。但是你该叫夏玥岚‘西宁郡主’,要是实在不想叫咱可以沉默,就是不能再叫‘妖女’了。”宋云卿看着一脸委屈的胧月,没办法,谁叫你家主子是女配呢。“好了,不讲她了,然后呢?现在天子殿下在哪呢?被抓了?” “没有,然后就是刚刚在殿内的那个……”胧月纠结了下说辞“您的师伯去了,他叫太子殿下他们领着那个逃窜的神君走了。郡主,我发现太子殿下真的好厉害,他不仅有能力与狐妖抗衡还能轻易召来五采鸟。”胧月一脸期待地看着宋云卿。 宋云卿知道胧月是特意在自己面前夸太子的,毕竟是十几年的喜欢,觉得自己还放不下也理所应当,又或许这已经成为了她与她家郡主谈话的习惯吧。只可惜自己不是她家小郡主。 “哟,这么厉害啊。那姐姐怎么不把握好机会赖上那位殿下呢?” “妹妹高估我了,我们太子殿下比较喜欢娇弱的,像你这样的矫揉造作应该更能得到他的喜爱。”胧月捏着嗓子喊着妹妹,说着说着先把自己给说恶心了。 “哈哈哈哈,胧月你这点说的不错,尤其是像我们幽夜殿下这样的病美人最是惹人喜爱。”宋云卿和胧月打着配合。 “宋云卿,你等着你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一句有用的信息。尤其是有关于你那个容汐姐姐的。”幽夜报复地说,翘着二郎腿一脸悠然地躺倒在小榻上,一脸‘快哄我,把我哄我高兴了我就告诉你’。宽大的红衣裾层层铺在白色的绒垫上,妖冶而美好,像是枝头层层绽开的高贵的玫瑰。 “是吗?那你别说了,我正困了。胧月我们去睡觉吧,我俩睡大床,你不知道这大床有多奢侈,我俩今天能享福了。”宋云卿说着拉起胧月朝屏风后走去。 “好啊,我老早就想睡觉了。我估摸着这幽夜妹妹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大秘密,等到明天再问也跑不了的。”果然最强辅助胧月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哎,你们别走啊。”幽夜明显着急了,坐起身来。“宋云卿,你不是最喜欢情情爱爱的故事吗?你当真不想听凌风雪和王容汐的爱情故事,那真可谓是历经两世,九转回肠啊……”幽夜拖着声音引诱着。 “你说什么,容汐姐姐和那只狐妖是一对?他俩才是官方cp?” ------------ 七、不弃白头之约(1) “阿汐,快过来,我在这里发现了妖的踪迹。” 刚从小溪打水回来的何汐看着自己的兄长正将寻妖符放在小道上,捻指念诀烧符。寻妖符烧起的火焰从一开始的橘黄瞬间变成了幽蓝色,白烟也渐渐变成了黑雾,待符纸烧尽、烟雾消散,残留的灰烬印出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奇怪脚印。看起来这座山不仅仅是有妖那么简单,应该算得上是座妖山,怕是有满山的妖怪了。何汐一脸担忧地看着情绪高涨的哥哥,他对于抓妖修仙这件事太过于执着了,自从师成出山以来何汐一路看着他收了无数的妖怪,从一开始的诛邪除恶变成了如今的一心抓妖立功…… “哥,这里是有很多妖怪但是我们连情况都还不了解,这里本来就偏僻,人迹稀少,就算有什么妖怪也做不出什么恶事。”何汐一脸沉痛的劝阻。“难道哥哥当真要抛弃师傅多年来‘善妖如人,恶人如妖’的教诲,听信一个几面之缘的道友的话?” “阿汐,师傅就是因为坚持所谓的善妖恶人论,妇人之仁,才会落得修了一辈子仙最终却一无所成抱憾而终的下场。而李道长呢,果敢坚毅,抓妖无数,年纪轻轻的就飞身成仙。这个结果难道不足以说明两人的正误吗?阿汐,哥哥心中已经有了抉择,我希望你支持我而不是因为某些固有的观念劝解我甚至阻拦我。”何信从何汐手中接过自己的水囊灌了一口,用衣袖抹了一把。“现在,我要去追寻妖邪的踪迹,你要是愿意就跟过来,要是不愿意就呆在这等哥哥凯旋归来。” 何信收好水囊,不再多说,径直循着地上的踪迹和气息而去。何汐没了办法只能追着他跟了过去。追踪到半山腰的时候果然看见了好几十只小妖正在追逐打闹,大概是因为这里足够偏僻也鲜有人迹他们几乎都毫无防备。何信的出现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用法术反抗只来得及四处逃窜。 “阿汐,我向着西、北方向追,你去东、南方向。”何信显得兴奋极了,拿出降妖符和收妖袋向着西、北两个方向追了过去。 何汐看着吓得边跑边哭还时不时被路上的石、树绊倒的小妖们,说不出话来。她没有出手去追,这些妖怪一看就知道别说作恶了,估计连人都没见过几个。何汐有点迷惘,自己的兄长真的变了吗?真的变成了他们以前最不屑的那一类人吗?又是因为什么呢?真的就是因为那个修炼成仙的李道长的几句话?还是说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不辩是非只求功成的人?这一刻何汐已经不知道到底是一个因为他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转变初心的人更可怜,还是一个内心一直善恶不辨的求功者更可悲…… 这一晚上何汐都没能说出半句话,任凭何信怎么责备自己妇人之仁、固执己见、放虎归山……什么都好,无所谓了,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让自己敬佩、追随的兄长了。或许她没有能力说服他,更没有资格批判其中的是与非,但是坚定自己心中所愿还是可以的。所以当晚她就决定了要趁着何信睡着了救出刚刚被抓的小妖。 何信为了继续追寻这座山上的妖怪坚持留宿在山脚的破庙里。和往常一样,由她睡在庙里,何信留守庙外。 半夜,何汐估摸着兄长已经熟睡之后开始了行动。她早就想好了,何信睡在外面的大枣树上,地面用降妖符咒设有抓妖法阵,上面用捕妖网守株待兔,另有妖风铃用来警醒。不过这些对于自己来说都没有用,真正让她为难的是何信本身和他的收妖袋。每个收妖的道长都有属于自己的收妖袋,有独一无二的开袋口诀,更重要的是有一定的抵抗作用用来排异。当然每个人的收妖袋的能力都有差异,像自己兄长那样对收妖十分在意的,时不时就会有意识地提高收妖袋的抵抗力。很明显最后这一关只能硬刚,冒着反噬的危险用自己的法力去抗衡。 何汐悄悄走到门边,靠近仔细探听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声响。很好,行动开始。何汐上手准备开门的瞬间突然听见了轻微的声音,如果不仔细听的话会以为是夜间昆虫的活动声,但仔细辨认更像是尖锐的武器的割磨声。吓得她立马停住了开门的动作,不过停下来一想,如果是兄长没必要做的这么小心翼翼的他又不要提防谁,不对。何汐马上拉开了门,瞬间惊在了原地。 对面被网在捕妖网里长相俊美的书生,哦不,长着一副俊美书生模样的妖怪也惊呆了,用弯刀割捕妖网的手都顿住了。 何汐看着这个半吊在空中一头银色秀发几乎要与捕妖网的银线融为一体的妖怪,他长得倒是真的好看,白净着脸,柔和的眉线蹙得紧紧的,又圆又大的美目流露出惊慌。何汐又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家兄长人在熟睡,估计是被施了什么法术,地上的法阵倒是还好好的但一旁的妖风铃已经残破不堪了。看起来这只妖怪不仅仅长得好看妖力也不低,估计是用智商换的。先不说他连一般收妖人捕妖网这样的伎俩都察觉不了,就说现在自己就这样从庙里出现观察了他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对自己采取任何措施,这是真的傻啊,几乎可以确定是白天那伙小妖的老大。何汐得出了结论,走了过去。 “待会儿我会帮你收了捕妖网,你记住往这个圈外跳。”何汐说着在地上比划了一下,画出了那个妖怪看不见的法阵。“记清了?”她抬头看了眼眨着大眼睛一脸懵懂看着自己的大妖怪。“记清了没有,这下面这个是抓妖法阵,很厉害,我破解不了,往旁边去。一二三。”何汐说完施法收了捕妖网,大妖怪还算警醒,听话的跳到了一边。 “谢谢你,你……” “你要问什么一会儿再问吧,在磨蹭下去你的那些个小弟们就要化在收妖袋里了。”何汐打断了他,瞄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兄长问道:“你给他用的什么法术?确定不会醒来吗?” “幻术,应该……不会醒来吧。”面对何汐扫过来的眼刀子,凌风雪认错似的低下了头,连声音都底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我只对妖使用过,没试过人,不知道会不会有差……” “知道了,你就站在这,不许动,听清了?”何汐感觉自己十几年来对自己的认识还是不够,面对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大妖怪,她突然发现自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不然这么厉声厉色地唬人是为了什么? “嗯嗯,听清了。”凌风雪顺从地轻声答应着。 何汐飞身单手抓住了一旁的空枝,另一只手向何信腰间挂着的收妖袋探去。还没有触到收妖袋,它就发出了一闪一闪的白光,像是在示警。何汐不再犹豫猛地伸手将它拽了下来,飞身而下。白光变得更加剧烈了,像是炭火一般灼烧着何汐的手心。何汐顾不上它,一把扯过一脸欣喜的凌风雪就跑,停在一片草木比较少的空地上。 “我现在要施法打开收妖袋,你稍微离我远一点。免得被收妖袋上的抗力伤到。”何汐松开了他。 “嗯”大概是今晚的月色太过柔美,何汐感觉大妖怪在回答的时候白净的脸上好像多了点霞红色的光晕…… 收妖袋的口诀何信倒是告诉过自己,也曾向自己表达过他的收妖袋抗力主要集中在前段,只要熬过去之后就基本没有什么问题了。何汐集中精力开始施法破解收妖袋,收妖袋一感应到有别于自己主人的气息正在一步步的强行施诀,原本白色的光晕瞬间红光咋起,强大的反抗力顺着何汐的气息一点点向她反噬。何汐瞬间就感应到自己的气息正倒流着攻向自己的心脉,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躲在自己气息的背后慢慢爬到了自己身上,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爬过,手臂上一阵阵的酥麻肿胀,何汐脸色慢慢变得惨白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慢慢滴到锁骨上…… 感觉到有异的凌风雪向着何汐奔来,想要施法帮她,结果还没有近身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扯着往何汐身边吸。 “我不是告诉离远点吗?偏要往这里凑,现在好了吧。蠢货。”何汐哪怕是虚着气力也忍不住厉声骂他,收妖袋原本就会随着收妖和化妖的数量和妖力而增加自身抗力。凌风雪的主动靠近像是激起了收妖袋的沸点,原本就强大的抗力瞬间变得翻涌起来。“努力向外走,千万不能使用妖法。” 被禁用妖法的凌风雪大概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帮了倒忙了,立马老老实实地用力向外围走,咋一看特别像拉犁的耕牛,脸都逼得通红。 何汐看着变得越来越兴奋的收妖袋,不得不催动自己更为充沛的灵力来压制。巨大的灵力输出激得收妖袋猛地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直冲向何汐的心脉。 “噗”何汐被逼的吐出一口血水。 “姑娘”凌风雪急的不行。 就在何汐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就要被掏空的时候,收妖袋突然安静下来,像是失去了抵抗的能力掉落在地上。充沛的灵力瞬间回流,支撑着何汐。凌风雪也重获自由立马跑过来扶住了几欲跌倒的何汐。 看着地上安安静静躺着的收妖袋,宝蓝色的绸缎上面印着自己的一滴血。何汐想起来这是很久以前自己刚学会刺绣时兄长嚷着闹着要自己做的,她还能隐约地记起那时候兄长偷偷下山买绸缎哪怕是被罚时仍是满眼的期待,收到成品后爱不释手的雀跃,慢慢打磨成收妖袋时小心翼翼的爱护……是啊,我们兄妹从小相依为命,一直以来最信任的就是对方,哪怕现在几乎走上了对立面也从未想过要放开彼此…… “姑娘你没事吧。”凌风雪看着眼圈泛红满目泪光的何汐担忧地问。 “没事”何汐抑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捻指念诀打开了收妖袋。 一群小妖逃也似的跑了出来,几乎都被削了妖力,脸色惨白地围着凌风雪打转,拖着凌风雪避到何汐两尺开外,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一会儿向他诉说自己是怎么被残忍的人类捕抓,一会儿向他哭诉自己在那个黑黑的小袋子里这样那样的受了多少苦。 何汐拾起收妖袋,轻轻地擦拭着。“既然事情解决了,我就走了。” “姑娘留步”凌风雪从一群小妖中间挤出来,向着何汐行了一礼。“在下乃是修行千年的九尾狐妖,名唤凌风雪。敢问姑娘姓名。” “叫什么不重要,我会劝说兄长离开此地,我们今后当不会再见面了。”何汐说完便要走。 “那敢问姑娘为何要出手救我们,你……你不是收妖者吗?”凌风雪怕她走了急急地问道。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何汐调侃着说了一句,等欣赏够了凌风雪脸上绯红的神韵。才敛起了笑,一本正经地回道:“因为你们从未作恶,而且你们即使被伤害了也只想着自救从未动过害人的念头。善妖若人,恶人如妖。我从不分人、妖,只辩善恶。”何汐看着凌风雪欲言又止的模样,反问道:“怎么?你不信。” “不…不…我信你的,我就是想说……”看着何汐一脸兴趣乏乏转身要走的样子。凌风雪着急地朝她喊道:“姑娘也是,很善良还很美……很美。” 何汐闻声笑着回头,“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提点你一句,以后遇见收妖的首先要做的不是瞎跑更不是发呆,首先要做的应当是使用妖术遁形或者收敛住妖气隐身。下次警醒点……”何汐挥了挥手,走了。 站在原地目送着何汐离开的凌风雪喃喃着:“下次……下次我们再相见的话,你是不是就会告诉我你的名字……” ------------ 八、不弃白头之约(2) 大概是那位姑娘劝说她兄长成功了吧,他们走了,走得干净又彻底,凌风雪甚至去破庙里找寻过,却连一点他们曾经出现过的痕迹的没有,山头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平静的让凌风雪第一次觉得空荡荡的让人难受,于是乎山头小妖们多了一个习惯,每晚都汇聚在一起由亲历者讲述被捕的历程,甚至还会被附加要求描述收妖道士的容貌。小妖们琢磨了几天,算是明白过了,山主估计是恨透了那两个臭道士,预谋着以后再遇上要收拾他们为咱们报仇呢。山主怎么会这么帅,誓死效忠山主。 大概过了月余,又是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又到了每晚的故事会时间,凌风雪独自一个人等在大殿里。山头的管理向来是以自由为主的,以前大殿预计用来共商大事的大方桌基本上就没有用过,最近倒是变成了晚上讲故事最好的地方。等了好一会儿人都没到齐,凌风雪嘱咐殿内仅有的几个出去看看,催一下,却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欲言又止的,不安中又包着些兴奋。 “怎么回事?大虎你来说一下。”大虎是个石头精,也是最为老实的。 “山主,我估计他们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您再耐心等等。”大飞用眼神制止住大虎,迅速接过话头。麻雀精,话多又机灵。 “我现在问的就是你们所谓的‘什么事’。”凌风雪难得摆出山主的威严,得到的却还是欲言又止。“都不许插嘴,大虎,你来说说。” 席间的目光瞬间就都聚集到大虎身上了。大虎突然感觉到一阵阵的紧张,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山主……我们今早巡山的时候发现……发现了人类的踪迹,一路追踪发现竟然是之前的臭道士,所以……” “你说什么,你们发现了那位姑娘的踪迹了?”凌风雪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看着自己山主激动的神情,殿内的小妖都显得有点兴奋,就说山主恨透了臭道士了。殿内的小妖们纷纷向大虎投去鼓励的目光,大虎激动地继续说道:“不是姑娘,是道长。我们一路人观察他的行径,另一路人提前到山腰上设下了的陷阱,等着他自投罗网。” “大山哥现在正派人引他入局,估计现在都差不多成事了。”大飞在一旁补充,一脸骄傲的看着凌风雪。 “放肆,你们难道忘记了之前人家是怎么抓你们的了?还设局引君入瓮?”凌风雪说着已经起身拿起自己的弯刀轻轻一点足尖就掠了出去。“好好呆在这儿,事后回来再收拾你们。” 如凌风雪所料,半山腰现在胜利的喜悦没有半点,打斗声倒是远远就能听见。他赶到的时候,何信以一敌众仍占据优势,有好几个小妖已经受了不轻的伤。看见自家山主来了既激动又愧疚。 “还嫌不够丢人吗?都过来。”凌风雪正对着何信,亮出了弯刀。“我等一直居住在此从未离山,几百年来连外人都见不了几个,道长若是不信大可以好好调查一番。我等虽为妖但却从未做出过奸邪之事,道长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们过不去?” “那又如何,你们现在未做不代表你们以后也不会做。你们生来为妖,就是你奸邪的代表。”何信一点都不想废话,手中的抓妖符径直向着凌风雪而来。 凌风雪飞身而起退了一大步,九尾立现,长长的尾巴将一众小妖团团围住,顺势将他们安置在远处的草木后面。“善妖若人,恶人如妖。道长该去辩善恶而不是分妖邪。” “闭嘴”又是这句话,现在连一个妖都能来对自己的修道指指点点,何信抽出背上背的长剑指向凌风雪的眉心。“今天尔等具丧于此。” “铮”弯刀抵住长剑。对于凌风雪来说和何信比剑要比比术法胜算要大得多,毕竟何信手上的任何一张符都是对自己妖力的压制。凌风雪的弯刀顺着长剑的剑刃划过,剑花四溅,行至剑尾的时候弯刀轻巧一转攻向何信的心脉。关键时候何信向后压身,立转剑身挡住了刀尖。“铤”的一声,剑身断成了两截。凌风雪一鼓作气用弯刀压制着何信节节倒退,如果自己料的没有错的话,再向后一尺左右应该是大山他们设下的陷阱。 拿着半截剑身的何信明显反应过来自己在武力值上面不是凌风雪的对手,正打算念诀使用抓妖符。突然身后传来一股不小的助力,只是几乎瞬间又化为乌有。不过这还是给了何信契机,他轻巧地从凌风雪的弯刀下转到一旁。 凌风雪只看到何信身后一个身影急速的掠来,似乎助了何信一把,还没等他看清来人,那人好像就已经在自己刚刚施加于何信身上的强压下落入了陷阱。 “阿汐。”何信早该想到的,何汐怎么可能真的和自己分道扬镳呢,她还是跟来了,还是会在关键的时候救自己,哪怕牺牲自己。何信现在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这一个多月以来的争吵在此刻的生死相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或许自己是真的错了,立功修仙对自己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能够因此背弃自己和妹妹多年来的信念?重要到能为此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一刀两断?何信想清楚了,在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妹妹,不论是人还是仙皆是如此,既然她最为重要,依照着她的方法来修仙又能如何呢?何信看了一眼陷在洞里的何汐,虽然不知道洞里到底安放了怎样的机关,但是何汐看上去暂时是安然无恙的。又瞄了一看愣在一旁的凌风雪,现在这样的情况硬拼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使用迷烟丸先搅乱敌人的视线那么救出何汐还是有希望的。只要能将何汐救上来,之后的事情两张遁地符就能够解决了。何信计划好,手悄悄地向衣袖里摸去,还没有摸到迷烟丸,何汐发声了。 “兄长,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声音不小。 凌风雪立马反应过来,弯刀重新转向何信,向他的袖边扫去。 何信猛地抽出手抵住凌风雪压刀过来的手,手上没有任何武器,被逼的节节倒退。这么明显的提醒他不想反应过来也不行了。难怪来的那么巧,正好赶上自己要出符压制凌风雪,又正好掉进了一眼就看得出来的陷阱,现在还出言提醒,怕是担心我出抓妖符吧。呵呵呵呵,到底是自己将她对自己的感情看得太重还是她将自己看得过于卑劣。 “你宁可选择相信一只见过几面的狐妖都不愿意相信我?”何信发力挑开凌风雪的弯刀,飞身掠到树梢上。“阿汐,你记住今天是你先选择抛弃的我,今后你我恩断义绝、见面为敌。” 何信走了,但他最后的那句话却还留在这里,伴着微凉的夜风变得无处不在。何汐坐在椅子上发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地怀疑何信会对凌风雪动手。这一个多月发生了很多事情,他收了与人相恋却始终善良如斯的梅娘、收了追捕犯罪惩恶扬善的古捕快……甚至和自己大吵分道后转头回到了这里,自己放走小妖的那天晚上,最后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不会再为难这群小妖。何汐也想不清楚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得疏远,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何汐想不明白,不过事到如今想明白了也没有意义了。 “山主当真要将那个小道留在山上,还是留在自己阁内?” “山主就算是要策反她,也不一定要将她安置在自己阁内,这样太危险了。” “对啊,对啊。山主不若将她安排在大殿,大殿没人住,不会有危险。” 凌风雪阁外一群小妖围着他劝说,还时不时的透过门缝去观望正坐在里面发呆的何汐。 “好了,你们难道都忘了人家姑娘都救了我们两次了?她不会伤害我的,你们都下去吧。还有记住了以后都不许叫人家臭道士。” “那叫什么?” “叫……这件事明天再议。都下去吧,闹了一天了都。”凌风雪终于挥退了所有人。犹豫着走进阁内坐到了何汐的对面。“今天谢谢姑娘了。” “你不必道谢,这原本就是我们的错。” “姑娘这话说的不对,你和你兄长不能简单地归为一体,你们本就不同,姑娘不应该主动地背上兄长犯的错。这是不对的。”凌风雪看着依旧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何汐,试图转换话题以便转换心情。“这次相见已经是我和姑娘的第二次见面了,不知道姑娘可愿意告知在下姓名,也免得凌某老是姑娘姑娘的叫你。” “是啊,第二次见面了,之前我还大言不惭地说不会再见了,没想到还是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我叫何汐,我还记得你是叫凌风雪对吧?” “何汐姑娘记得不差。”凌风雪骤然听见她说自己的名字,脸唰得一下就红透了,低敛着眉宇。 “你真有意思,‘何汐姑娘’不比‘姑娘’还多了两个字吗?你叫我阿汐吧。姑娘姑娘的叫的我怪别扭的。”何汐环顾了一下这间房子,粗大的石头屋被凌风雪布置得满满当当,显得很温暖。“你这石头屋不错,你们自己建的?” “还行吧,我们在这个山头住了千百来年了,平时闲来无事也只能拾到拾到自己的石头屋了。” “千百年?那岂不是很无聊?” “是啊,很无聊。看一样的风景一样的人。” “那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一心追求成仙长命?” “阿汐”凌风雪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兄长,低低的唤了一声。 “我没事。”何汐自知失态。“你这里有酒吗?” “酒?你……你不是修仙道士吗?” “道士又不是和尚,我除了会收妖与常人不同,其他的都无异。”何汐无所谓的说。 “是这样啊。”凌风雪轻声地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老是容易脸红,再这样下去,他估计连自己的银发都会染上红晕。“有的。” 凌风雪轻轻一挥衣袖,两人中间的石桌上立马多了两三坛酒,两个茶盏。“这酒是我自己酿的,时间比较长,容易醉,小盏浅饮最佳。” “放心。” 没过多久,桌上杯盏酒坛就七倒八歪了。凌风雪已经记不得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直接用酒坛开始喝的了,就只知道眼前这个脸蛋红扑扑的唠唠叨叨说个没完的姑娘真好看。也许是自己看的太认真了,对面的姑娘突然起身坐到了自己面前的石桌上。 “我有没有说过你长的很好看啊?白净的脸,低敛乖顺的眉眼,小巧的鼻嘴。”何汐一边说着一边顺着自己的话轻轻地用手拂过凌风雪的眉眼鼻嘴,若即若离,像是翩翩的蝴蝶在花丛中将栖不栖却又流连忘返。何汐顿了顿,停了下来,两手一起捧着凌风雪小巧的脸。“但我最喜欢的不是你的容貌,你猜是什么?” 看着何汐近在眼前的脸,凌风雪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喉结轻轻地滑动了下,低沉沙哑的声音慢慢的溢出来。“是什么?” “是你的害羞的样子,真的超级可爱。”何汐说着上手捏了捏凌风雪的脸颊,凌风雪涨红了脸。“对,就是这个模样。这个颜色画师估计都画不出来吧。就像是……日落时的霞辉。”何汐笑得眼睛弯弯的。“你其实是个姑娘吧?” 一听到这句话,原本还被夸的晕乎乎的凌风雪瞬间黑了脸,连气息都气的一起一伏。拂袖挥开了何汐还在自己脸上不安分的手。“不是,我是男子,也一点都不可爱。” “哈哈哈哈,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样生气的样子也很是可爱,眼睛圆圆的。”何汐坐在石桌上低俯下脑袋,压向坐在椅子上的凌风雪,又捧起他的脸。“我以后叫你阿雪怎么样,既好听又可爱。” “嗯”鬼使神差的本应该拒绝的凌风雪顺从地点了点头,尴尬、后悔等情绪明天再想吧,今天就只要开心。 清风送锦梦,浅夜催人眠。 ------------ 九、不弃白头之约(3) 何汐是被一片低压的争论声吵醒的,她在床上挣扎了好一会儿,记忆慢慢回笼。她昨天跟凌风雪喝酒来着,‘你害羞的样子真的超级可爱’、‘你其实是个姑娘吧’、‘我以后叫你阿雪怎么样’……我的天爷啊,这都是些什么。何汐你真是的,喝点酒咋就变成女流氓了呢?居然还上手摸人家!最后还又是阿雪阿雪的搂着人家的肩膀,又是一通姐姐妹妹的乱叫着要和人家一起睡。啊啊啊啊……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何汐慢慢地将脸从枕头里抬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四处转悠着,猛然看见凌风雪正在门外跟一群小妖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这只大妖怪真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啊,不仅没架子还那么可爱。大概是自己的眼神太过炙热了,那边的小可爱突然就转过身来了,吓得何汐一下把脸缩进了被子里。 凌风雪看着自己床上还在熟睡的何汐,半边被子不知何时被她踢到了床下。他放缓了步子走近,一手撑在床沿,一手越过何汐扯着里侧的被子轻轻向里提。谁知道何汐突然起身,“碰”的一声,额角磕在了凌风雪的下巴上,撞得那叫一个七荤八素,何汐摸着自己的额角眼冒金星。 “对不起”凌风雪迅速起身道歉。“我就是想帮你盖好被子,没想到吵醒了你。” “没事,我……我也该醒了。”何汐坐起身来就看到了床幔上垂挂着的香囊。“这是什么,好香啊。” “这个是我自己做的,有助眠醒酒的功效。你昨天喝的有点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疼吗?我刚刚吩咐他们去给你煮醒酒汤了,估计一会就能送过来。”凌风雪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装着襦裙的托盘递给何汐。“我听说现在的姑娘都喜欢这种衣裳,就叫人给你赶制了一身,你看看喜不喜欢。” “挺好的,谢谢啊。就是我穿习惯了道袍,这条裙子对于我来说太复杂了。”何汐随意地翻了翻那条襦裙,鹅黄色的绸面配上纯白的轻纱很好看,但是自己更喜欢简单的道袍。何汐打算将托盘递还给凌风雪,刚抬起头就对上他那双失落的眸子。凌风雪的眼睛很好看,圆圆的眼睛没有表情的时候看着总是柔和乖顺的样子,突然这样蹙着眉,耷拉着眼又满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无辜样。对上这样一双眼睛,何汐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但是吧……偶尔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也是蛮不错的,对吧。再说我这么聪明还穿不好一条裙子吗?” “你喜欢就好。”凌风雪圆圆的狐狸眼瞬间盛满了笑意。 “对了……那个……我昨天喝醉了,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很过分的事情来吧。”醉酒耍流氓这件事还是得先试探一下。 “没……没有……”凌风雪几乎是一听见这问话的瞬间脸就红透了。“我……酒量……也不好,不太……不太记得昨天的事情了。我……我估摸着醒酒汤应该快好了,我去给你端过来。”凌风雪磕磕巴巴地说完就要转身向外走。 “哎,等等。”何汐瞬间就不乐意了,虽然自己这么试探的确是有想要将昨天的事一把揭过的嫌疑,自己昨天也的确是有一些不大合宜的流氓行为,但自己不也还没将他怎么着吗?用得着这么逃也似的转身就跑吗?看着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的凌风雪,何汐忍不过,暗自叫嚣着和我装失忆是吧,我还就硬要将昨天的事情揭开了。“阿雪” 凌风雪一听到这一句脚步顿时就迈不动了。“你……你可以叫我凌风雪。” “为什么?我记得昨天我叫你阿雪的时候你还回应了,你不应该很喜欢这个称呼吗?”看着凌风雪逐渐僵硬的身影,何汐心里都快要乐疯了,但是面上不显,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嘴上越说越没边。“或者你希望我叫你小可爱?雪姐姐?雪妹妹?” “阿雪,就叫阿雪吧。”凌风雪实在是害怕她再叫出什么更加惊世骇俗的称呼,立马转身说道。 “噗嗤”何汐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完还要学着凌风雪的模样瞪圆眼睛装无辜天真。“阿雪,你真可爱。” “我……我去给你端汤。”尽管知道何汐是在打趣自己,凌风雪还是忍不住的想,阿汐真好看也…很可爱……更抑制不了自己此刻疯狂跳动的心跳声…… 等到何汐好不容易捯拾完自己,汲着襦裙到达正厅的时候,正厅里已经坐满了,长长的方桌上摆满了吃食,皆是些平常的瓜果蔬菜。一看到她进来一桌子的小妖都转过脸,满目期待的看着她。何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一桌子妖等着自己开饭的情形,这一双双闪着灯光似的眼睛,看得何汐脊背发凉,生怕自己被拆解入腹了。 “阿汐,过来坐。”凌风雪坐在首位,轻轻地为何汐移开了自己旁边的椅子。 何汐走过去才刚坐下就听见凌风雪在介绍自己,“这是何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大家可以叫她阿汐姐姐……叫妹妹就算了。”凌风雪说完偷偷瞟了何汐一眼,见她没出声反驳只是笑笑,继续道:“今天这顿饭是答谢宴,主要目的便是答谢阿汐对我们大家的救命之恩,开宴。”凌风雪说完迅速起身端起了近处的一碗豆腐和一碗青菜放到何汐的面前。 “你干什么?作为老大还这么护食。”何汐被他快速的动作惊了一跳,结果抬头一看桌上几十碗碟菜瞬间就变成了残羹冷炙,何汐突然觉得凌风雪的动作简直堪称温柔优雅。“谢谢啊。” “不用谢。”凌风雪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又仿佛下一刻就会闹个大红脸。 吃完饭,凌风雪陪着何汐在山上到处乱逛,每到一个地方都有小妖争先恐后地给她介绍。结果还没逛完山头,何汐几乎就已经将山上的小妖们认了个遍。 等到这个漫长的过程终于结束,凌风雪带着何汐坐在正殿屋顶上,边看晚霞边等晚饭。小妖们就在殿前玩耍,像一群稚童似的追逐打闹、嘻嘻笑笑。 “其实虽然是与千百年来一样的风景,但每天还是会有不一样的快乐吧。”何汐侧着脸问凌风雪。 “嗯,对于我来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生不论长短我都心生欢喜。”凌风雪说这话的时候,白净的脸上染着满目的霞辉,眼中却聚有万千星辰。明明是安静如斯的一句话却将何汐的心口砸得怦怦然。 “所以你的愿望是保护好他们?” “其实……我的愿望挺大的,我希望能够开创一片净土,一个能给六界人和谐相处的家园。不过,我不够勇敢,躲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连外面的世界都只能在书中探寻。”闪闪的星光忽明忽暗看得人心生疼。 “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世界对你们抱有敌意。但我相信这只是一时的,你的愿望一定会成真的。” “那阿汐呢,阿汐的愿望是什么,阿汐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 “我啊,我想要赶走消除这世间的一切恶意,守护每一位良善者……比如说你。” 凌风雪猛地看向何汐,看着她望着自己时坚定的目光,才敢相信她眼中的万千柔情……凌风雪伸出手,轻颤的手慢慢向何汐的脸拂去,他不敢太快,怕太用力了就会触破这美梦……‘ “山主吃饭了。你手怎么了?着凉了,抖成这样?”大飞从大殿里跑出来对着屋顶上面的人大吼,吓得凌风雪的手都僵在了半途。 “我……”凌风雪现在恨不得撕碎大飞,凌风雪尴尬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来了。”何汐回过脸回了大飞一句,“走吧,吃饭了。”站起身来的时候自然地握住了凌风雪的手。“我昨天掉进你们设置的陷阱时受伤了,你带我飞下去吧。”何汐目光停留在眼前的夕阳上,手上却不轻不重地捏了凌风雪一下。 “好……”凌风雪傻笑一声,回握住何汐,另一只手揽过何汐的腰身,带着她飞身而下。 结果这件事的后遗症就是晚饭时,何汐少了个帮自己抢饭菜的大佬,多了个要自己反过来照顾的一直傻笑的呆子…… 第二天,凌风雪从小榻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床上的被褥已经被叠的整整齐齐的了,而床上原本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平时吵吵闹闹的小妖们今天也没了身影。凌风雪施法一探,发现他们都聚在正厅,现在的时辰还没到早饭时刻吧? 凌风雪带着疑问到厅堂的时候,小妖们正在围着何汐,听她讲话。这群混不吝估计是在缠着何汐讲外面的花花世界呢。结果走近了却听见何汐清脆的声音正在说着:“这最后一点断手断尾来自救的方法只能作为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而且碰到实力强劲的抓妖师,极有可能仍旧会被捕,所以说我不建议大家选择这种方法。好,我们最后总结一下,面对抓妖师首先应该设法逃跑,次之则施法纠缠拖延,再次之武力抵抗,最次之则只能断肢自救。今天的早课就上到这里,白日里你们就好好玩顺便消化一下早上的内容,今晚的晚课我会跟你们讲如何找出抓妖符和抓妖网最薄弱的部分,以便逃跑或反攻。散学。” 小妖们顿时鱼贯而出,去玩或去准备早饭。 “你今天错过了早课,一会儿吃完饭我单独给你补?”何汐走到凌风雪的面前,带着得逞的笑。“不过你得行礼叫师傅。” “徒儿凌风雪拜见师傅,师傅大安。”凌风雪未曾犹豫,行礼作揖。 “嗯嗯,阿雪真乖,饭后记得来找师傅补上早课。”何汐忍着笑,端着架子。 “你……你就不能换个称呼吗?阿雪这名感觉像是女子的名讳。”凌风雪有点不乐意。 “阿雪作为一山之主当是说一不二的,怎可做出食言之事呢。况且我觉得阿雪这名挺好听的,还可爱。”何汐说着伸手挑起了凌风雪的下巴,抬起他低敛着的脸。“最重要的是这名跟你这容易害羞的模样最搭。” 凌风雪是真的容易害羞,仅仅是听见‘害羞’‘可爱’这些词,都会脸红。凌风雪出手捉住在自己脸上作妖的小手,握在手里捏了捏。这是昨天他和阿汐学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教我们如何应对抓妖术?” “我昨天说过的啊,我找到了自己要守护的人。所以我想着如果我能帮你更好的保护这一方天地,你是不是就能够有机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说不定我们还能够一起去惩奸除恶,不只是我们两个是我们所有。如果我们的力量不够,那么千千万万的我们是不是会离成功近一点呢……” 于是轰轰烈烈的教学活动展开了,两位老师,一个教授如何防御抓妖术一个教授如何更好的修炼提高妖力。教了有月余,成效还是比较明显的。 这一天中午凌风雪正在守着小妖们修炼,巡山的队伍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山主,我们发出去的帖子有回帖了。”大飞激动的嚷嚷,能不激动吗,这可是发出去近百张帖子后唯一的一张回帖。三天前,何汐的御捕术算是基本教授完了,于是两人和小妖们计划着发出了近百张帖子,内容是针对作恶的妖和为歹的人,分别发给了山脚相对较近的村庄和附近山头的妖。“老大,是隔壁山头的三只树妖回的帖,说是最近老有村民上山砍树开地想要盗墓,不仅破坏他们的环境,而且还重伤了一只树妖,树妖们在逃窜的过程中被发现,现在村名们请了两个道士天天在山上面转悠呢。” “拿来给我看看。”何汐很兴奋。“这是我们的第一笔生意,我决定了我今晚就要去会一会道友。” “不行,这是去赶道士又不是去收妖,我去就行了,我的九条尾巴就足以吓跑他们了。”凌风雪从何汐手中拿走了回帖。“要是顺利的话,我说不定还能新收三个小弟呢。” “对,山主说的有道理,山主夫人不必担心,我们老大厉害着呢。”大山跟着帮腔。自从他们跟何汐混熟了,他们就发现自家山主和道士姐姐相互喜欢。大家跟着一起哄,现在都叫何汐山主夫人了。 “不行,先不说我们对这两个道士的底细和能力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你完全可以独自解决他们,这也是我们的第一单生意啊,我必须去。” “那好吧,我们两个一起去,你们就好好的在山上等着我们的好消息。我和阿汐下山后,就由大飞担任临时山主,安排巡夜。散会。”凌风雪一锤定音。 凌风雪和何汐旁晚上了隔壁山头与树妖们接了头,更加详细的询问了道士的情况,并制定好了计划。由凌风雪打头阵吓跑他们,如果失败的话,就由何汐出手正面和他们刚,并告诉他们‘这座山上的妖怪归我’。凌风雪看着何汐说这话时嚣张又张扬的样子,觉得好笑又骄傲。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就只剩下守株待兔,不过这过程有点过于久了。凌风雪和何汐分作两路,凌风雪等在山脚,何汐拦在半山腰。结果等到月亮都歇下了,也没等来半点动静。就在凌风雪觉得今天怕是等不到了的时候,山脚下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正当他准备亮出自己的九条尾巴时,却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虽然这气息很弱,但是一直以来的朝夕相处让凌风雪立马就认出来了,这是大山的味道。 看着向自己奔来的大山,凌风雪一阵阵的心慌。“你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大山见到自己的一刻就倒在了地上,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上到处都有伤,血肉模糊。凌风雪看过这样的伤,是被抓妖符烙下的痕迹。 “山主……是山主夫人的兄长……带着……带着另一个道士攻上了山,噗……”大山说着说着喉咙里的血压不住得吐了出来,“大飞叫大虎带着一部分兄弟躲进了后山……自己带着巡山队在死守拖延……我……我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要不行了……山主小心……” “大山,大山……”大山留下最后一句话,像是挣扎了许久的风筝终于断了线,飞得远了,没了声息…… 凌风雪已经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了,手里的弯刀被他越握越紧。他一路飞快地向自己守了千百年的大山掠去,一路上都沾满了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们的血,还有他们自救时弃下的残肢。 当凌风雪红着眼赶到后山的时候,何信和另一个道长已经在收拾小妖们的残肢弱灵。 “银月,给我杀。”凌风雪厉狠的声音像是破风而来的箭矢,弯刀应声而出的瞬间,原本挣扎在收妖袋边缘的一个一个残灵弱灵纷纷依附了过来,聚集成银月最尖锐的刀刃。 银月破风而去,扫向年轻道士的眉心,年轻道士迅速向后撤身,利刃割下一小撮微微滞留的青丝。银月立马遁着他追了过去。 “李仙长。”何信担忧的喊了年轻道长一声。还没来得及赶过去相助,就立刻被近身前来的凌风雪挡住了去路。凌风雪九条尾巴变得又长又粗,向他扫了过来。何信飞起身,四处躲避着,但还是被一尾扫中,“砰”得砸在了地上,何信才收了一群小妖提升了仙力,还没时间调整吸收。这一下直接搅得体内气息乱撞,吐了口血。有了上次交手的经验,何信深谙不能硬敌的教训。飞身而起,抽出符咒。“李仙长,这狐妖功力深厚,论武力你我都不是对手,布法阵。” 李仙长立马也抽出法符与之合力布法阵,两人一前一后,将凌风雪压制在抓妖法阵中。 凌风雪感受着法阵里越来越强的法气攻击,强大的气流围绕着凌风雪进攻,凌风雪身上顿时多了好几道深深浅浅的刀口子,像是被烧裂了的炭火,又像是地狱里恶鬼张开的一张张血盆大口。凌风雪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找法阵中最薄弱的地方,法阵出口一般都分布在阴阳两边或是法阵中间的玄口处。 何信似乎察觉出了凌风雪的意图,对着法阵中间巨大的白色身影似笑非笑地说:“阿汐快要到了,你猜她是杀了所谓的道长来的还是杀了树妖来的?” “你什么意思?”凌风雪心口一滞。 “什么意思?你不会真的以为和她月余的情义抵得过我和她十几年的亲情吧?你以为我是如何将这山上的情况探听得一清二楚的?又是谁能让你毫无防备地落入这调虎离山的拙劣计谋?”何信望着阵法内几乎心如死灰的凌风雪,字字锥心。“别着急,阿汐杀了那边的树妖,一会儿就能到了。” “兄长?”何汐看到大山的尸体一路赶了回来,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凶残之人竟是自己的兄长。 “看到了吧。”何信没有搭理何汐的质疑。对着法阵里的凌风雪说到。 凌风雪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转过身去看何汐。他相信自己的阿汐不会骗自己,更相信她良善的本心不会有假。但是现实却还是给了他致命一击,何汐的软剑上斑斑血迹里全是树妖的气息。 “阿雪,阿雪你怎么样?”何汐看着法阵里脸色惨白的凌风雪,焦急地喊道:“阿雪,往中间的玄口去破。” “闭嘴,不要这样叫我。”凌风雪毅然举起手中的弯刀,“你不配。”银月落下,九尾去一。法阵里的法气立刻向着落尾聚集,凌风雪逃出了法阵,面色如灰,冷汗淋淋,周身更是血肉模糊。 “何汐,我凌风雪在此起誓,今生为敌,至死方休。” ------------ 十、不弃白头之约(4) 天界火神殿,后偏殿。 “阿汐,明天火神大人就会正式为我们登仙籍,开仙骨,筑仙府了。你要是实在生哥哥的气,过了明天的封仙大典,你怎么跟哥哥闹别扭都可以。但是现在好好地跟哥哥去向火神大人见个礼好吗?毕竟以后我们就算是火神大人手下的府君了。”何信看着一脸戚然的何汐。 天界升仙的方法有二,一是修炼到一定境界历劫飞升;二是立下功绩投靠神君成为其府君,先入仙籍开仙根再继续修炼。前者径直升为上仙,修为仙位都更高,却也需极具慧根,历经磨砺;而后者则是居下仙位修炼,有的能等来历劫升位,但更多的则是留在原地,再无所成。 “兄长知道这是什么吗?”何汐抚摸着一个小小的圆环,俨然是一枚指戒,薄雪似的指戒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明明是在对何信说话,又好像已经透过这枚小小的指戒回到了某个场景里的某个人身边。“你不知道。这是阿雪从银月的刀身上削下来的一小片,只因为我赞了一句‘银月的刀身雪刃冰身,像是会流转的月光’,他就把它做成了指戒。他说这是聘礼,任何时候只要我愿意,拿着这枚指戒去找他,他就会带着银月来娶我。明明……明明才过了几天,我和他就只剩下敌对来维系了……”何汐说着说着眼泪却止不住得掉,滴滴滑落在银白色的指戒上,像是流泻的月色。 “荒谬,人妖怎么能够相恋呢!更何况你才识得他多久?你就敢说喜欢?就算你喜欢他又能怎样?他还不是不信你。”何信已然脑羞成怒。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设计分离我们,若不是你残杀屠山,若不是……”何汐说不下去了,她看着被自己别在腰间的断尾,再也说不下去了…… “是,是我设计离间你们,但他还是信了。是他不够信你,不够爱你。就算没有我,你们也会走向结束。反正李仙君已经将这次两山的收妖功绩上报给了火神大人,火神大人也认可了我们,愿意收我们为府君,你就好好的准备明天的大典,今晚的晚宴你也不必去了,我会和火神大人解释说你因为收妖身受重伤,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休养,平复一下你的心情。”何信说完就要走。 “我宁愿死在他的刀下,也不愿站在你的身旁。”何汐收住眼底的泪光,一字一顿的说着。 “闭嘴。”何信厉声喝断,强压下心底的愤懑。“你现在心情不好,说的什么也许自己都不清楚,我不会跟你计较。哥哥愿意给你时间,哥哥相信你一定会想清楚到底谁才是对你最好的人,谁才是你最根本的依赖,哥哥也相信你会忘了他,一个原本就不该停留在你心里的妖孽。”何信没有再听何汐说话的打算,快步走了出去。 “哥哥你错了,想不清楚的是你,自欺欺人的也是你。”何汐并不在意何信还在不在,继续喃喃着:“哥哥,兄长,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今天的火神殿异常热闹,因为火神殿下新收了立下不俗功绩的府君,还是一对兄妹,所以火神殿的仙娥们早早地就起身准备封仙大典。正所谓哪里有女人哪里就有话题,仙界也不例外,一群仙娥一边布置着封仙大典的器物,一边聊着自己得来的消息。 “这次这个要升上来的小道姑岂不是我们火神殿的第一位女府君?听说年纪还特别小,正值妙龄,就是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青禾,你问一个女府君长得怎样干嘛?不应该问她兄长吗?”一个仙娥接过话题,“我昨天在庆功宴上见过那位府君,真真是俊秀儒雅啊。” “你懂什么,青禾是关心什么女府君吗?青禾是在关心火神大人啊……”此话一出,众仙娥开始起哄。 “这关心怕是真的有必要,我刚刚路过火神殿下业火阁的时候看见那位女府君了。容貌倒是十分清丽,就是这品行实在不好。”一个仙娥低压着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一大早去向火神殿下请安。”‘请安’两个字被她拖得老长。 “什么,她……她不要脸。”青禾愤愤地骂了一句,又自我安慰地接了一句。“火神殿下是不会让她进殿的。” “进了”之前爆料的仙娥接了一句。“我亲眼看到火神殿下近前的叶鸣小将军给她开的门,将她请了进去。” “这不可能,我……”青禾欲哭无泪。 众仙娥见状连忙换了话题,青禾倾慕火神殿下这事在仙娥们这里早已经不是秘密。其实别的仙娥也不是没有幻想过,但是火神殿下一向是不近女色,慢慢就也不再抱有侥幸,只有青禾一如既往。或许新来的这位女府君能有机会成为着火神殿的女主人吧…… 而被她们猜测的未来女主人现在正毕恭毕敬地跪在业火阁里。“火神殿下,这次的收妖其中大有问题,何汐惭愧没有在第一时间上报。” “哦”屏风后端坐着的席焕神情有了片刻的松动,“说来听听。” “此次行动里的受害者大部分都是从未做过奸邪之事的无辜的妖。何信与我皆没有资格入籍为仙。”何汐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如果只是这样你可以退下了,去准备封仙典礼吧。”席焕似乎没有什么耐心。 “殿下觉得这是小事?殿下可知……” “行了,你的诚意我看到了,退下吧。”席焕丢下这句话就起身走了。 “你可以走了。”叶鸣发了话。 “可是……那些无辜受害的妖呢?”何汐喃喃着。 “既是妖孽,迟早会是要作恶的。你应该为能够将他们在行恶前除去而骄傲,不应该沉浸在所谓的自责里。”叶鸣瞄了她一眼,清冷的声线仿佛没有感情。 “是吗?”何汐感觉身体发软。这就是自己以前一直向往的仙界吗?不,这不是,至少当下不是…… “封仙大典现在开始。” 席焕静坐在首座,等着何信兄妹进殿听封。 何信牵着何汐进了殿,何汐虽然还是不愿意和自己讲话,但是已经好多了,至少现在会顺从自己的安排。他相信只要给她更多的时间,她会变回自己最好的妹妹。 两人并排站在殿前听着火神殿下的言官念着他们的功绩功德。 “下一项,兵器入册。”这一项的目的是由神君为兵器注入仙力好一并跟着府君加入仙籍。 何信双手承着剑举到席焕面前,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问候火神殿下的话。利刃自身后而来,径直刺入了他的心脉。朝夕的相处让他都来不及自欺欺人地猜测敌人,脑子里只有一个人,何汐。“刺啦”一声,剑刃抽离。何信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手持剑刃的何汐。喉咙里那句“为什么”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伴着血水化作了一句“阿汐”。 殿内的人几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了,吓得不知所措。倒是席焕最先开了口,听不出喜怒的一句话。“何汐殿前行刺,拿下。”火神殿内的府君们瞬间围了上来。 “不麻烦各位神君了,我自己来。”何汐将软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看着何信胸口不断流淌的鲜红。“何信,这辈子我们的情义恩怨到此都结束了。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我不要在遇见你。”这句话决绝但也更悲戚。何汐神色空洞,“阿雪,你看见了吗?我做到惩奸除恶了……” 何汐说完,手中发力,才触及到脖颈就被人将剑挑落了。是何信。 何信没有再看她惊讶的神情,转身强撑着跪在了火神殿下身前。“此事……此事皆因我而起,如今也……也当以我结束。望火神大人放……放舍妹一条生路。” 席焕看着满身是血的何信,求仁得仁。“都下去吧。” “你走吧……阿汐……”何信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倒在了一片血泊里。 何汐强压着眼泪,自己做得很对,杀人偿命,做错事情就是要接受惩罚,哪怕是自己的亲兄长,哪怕是自己…… 何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火神殿,又一步一步走向诛仙台。她自知这种前所未有的封仙典礼刺杀不仅会是火神殿下心里的一根刺更是仙界的一根刺。火神殿下最终不会放过自己,仙界更不会放过自己。 诛仙台真好看啊,白玉的砌石隐在层层的云雾里。这么好看的地方却有个人人生畏的名字,真是可惜啊,对吧,阿雪。何汐听说过,知道诛仙台的意义,仙君修为尽失,凡胎魂飞破散……可是明知道没有来生,何汐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虔诚地许愿:“阿雪,来生你早一点来寻我好不好……早一点来娶我,我许你白头啊……” 轻纱微扬,云雾涌动…… ------------ 十一、不弃白头之约(5)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凄美的神仙爱情啊。”宋云卿感叹了一句,“哇”得哭出了声,哑着嗓子说:“难受,心里头难受。” “但是何信为什么还活着?难道他不是真正的何信?还有何汐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那这个王容汐又是谁?还有啊他俩这误会又是怎么解除的呢?”胧月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宋云卿的呜咽声都梗在喉咙里了,胧月这一根筋的人设啊,我要是回到现实生活我非打死这本书的作者不可…… “这个……我不是还没说完呢吗,你急什么。”幽夜显然也没想到胧月会这么问,这重点抓的,我竟无法反驳。“重伤的风凌雪逃走的时候误打误撞地助了南离一把,算得上是救了北林的半条命。也因此被他们所救如今亦能得到他们的鼎力相助。天上一夜就是这人间大半年,等到凌风雪痊愈时探听到的就已经只剩下‘何汐火神殿封仙大典上刺杀未果,跃诛仙台以示惩戒。’这样类似的消息了。凌风雪伤痛欲绝,去曾经的大山查探的时候发现了树妖洞穴中累累的白骨。他这才知道原来那三只树妖本就是吃人的奸邪,当时留守在山上的何汐一定是发现了才痛下杀手。这一切的一切从收到回帖开始,他们就已经落入了何信他们的陷阱。” “然后呢?”宋云卿真是恨不能自己扒开幽夜的脑袋,自己看故事的后续。这说一段顿一会儿的毛病真是招打。 “然后……”幽夜看着心痒难耐的宋云卿,挑眉用眼睛扫了扫桌上的茶盏。 这暗示,不,明示。宋云卿给了他个白眼,伸手去给他到茶。“幽夜小殿下请喝茶。” 幽夜怡然自得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优雅又傲慢的眼睛一下就撞上了胧月幽狼一般凌厉的眼神。差点忘记了宋云卿是这姑娘眼里的天神,幽夜只觉得后脊发凉。“咳咳,后来啊……” 后来,凌风雪没有去找何信报仇,自己守护了别人千余年,最后却还是护不住任何一个,甚至还弄丢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孩……阿汐,余生我不想在做什么保护世界的英雄了,我只想做保护你的良人…… 凌风雪只身入鬼界,想要找齐何汐的魂魄。他走过魂归魄留的忘川河畔,行过黄沙流潋的黄泉死境,点燃满心思念的盏盏孔灯……找了百余年终于在一次集市上找到了一尾狐尾,凌风雪可以确定这就是自己的断尾。 “这是哪里来的?”凌风雪急的一把拎起了摆摊的老头。 “哪里来的不重要,你要是喜欢可以看看,但我不一定卖给你。”老头丝毫没有恼怒,温温和和的说。 “多少钱我都要了。”凌风雪松开了他的领子,伸手触摸银白色的狐尾。狐尾的尾尖突然翘了起来,主动地轻抚着凌风雪的指尖。凌风雪指尖轻颤,是何汐的一缕魂魄附在了狐尾上。 卖东西的老头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幽夜里的夜莺。“你和它很有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曾是它主人的缘故。” 妖、鬼两界近千百年来都不大和睦,处于敌对状态。凌风雪入鬼界的时,使用了强有力的妖术掩住了自己身上的妖气,学着鬼界的习俗穿着打扮,一般的小鬼都看不出来。但是现在,这位店家明显已经看出端倪了,看起来现在只能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硬抢了。凌风雪一手握紧手中的狐尾,一手悄悄去摸藏在衣袖中的银月。结果手才碰到衣袖就被老头抓住了,老头手上用力的压制着凌风雪,脸上却满是温和的笑。“少年人就是容易冲动,老朽也没说不卖给你。” “你愿意卖?”凌风雪也知道自己刚刚着急做了错误的选择,若是贸然在鬼界暴露了妖的身份,先不说会不会有来无回,就连眼下何汐的这缕魂自己都不一定能拿到手。 “不愿意卖。”老头摁着凌风雪的手。“哎,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的,脾气这么急。我是说不卖,但我愿意送给你”老头看着凌风雪亮起来的眼睛。“当然前提是哄我高兴,比如说和我说说这尾狐尾和这个的故事。”老头松开压制着凌风雪的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物什,俨然就是他送给何汐的指戒……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凌风雪死死盯着那个指戒,他怕他一转眼,这个指戒就会消失不见,和它的主人一样了无痕迹…… “我是谁?也许你还真知道。我叫傅舍。” “傅舍,你……你是阿汐的师傅……”凌风雪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何汐总是在自己面前提那个教她‘善妖若人,恶人如妖’的师傅。 凌风雪一路跟着傅舍到了鬼王的府邸,一路上将眼下的情形理清了个大概。傅舍仙逝后,没有能够飞升,入冥府投胎转世的时候,不小心落入了归魂处忘川,就这样一路顺着碧落黄泉入了鬼界。因为不愿意成为忘川恶灵一路苦苦挣扎,最终被出巡的鬼王殿下所救,慢慢成了鬼王手下的得力副手。他正巧是管落入鬼界魂灵的,从诛仙台而来的破散魂魄本就少之又少,有着极高的吸引力。被好奇心驱使去探看诛仙台魂灵的傅舍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自己爱徒的魂魄。 “我开始是拾得了指戒和狐尾,何汐仅留的几缕魂魄久久不肯离开它们,我就断定她的死定是和狐尾的主人有关。你说你找了百来年也没找到她的灵魄,大概是总晚我一步吧。我利用狐尾和指戒,运用职务之便,几乎已经找全了她的魂魄。现在就差最后一魂了。我猜测它有可能会在狐尾主人的身上,所以有空就会去摆摊。我想小汐死都不愿离开的人应当也会义无反顾地来找她吧,我抱着这样的希望等来了你。”傅舍轻轻地叹口气,“应该说她等来了你,这或许就是她不愿离开的执着吧……” “凌风雪谢过前辈,如果不是前辈,我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了……”凌风雪说着行了大礼。 “前面就到鬼王府了,你要不还是变回本身吧。你放心鬼王殿下早就知道我在寻狐尾的主人不会为难你的。主要是得改一改你这邋遢的形象,这府里的小殿下不喜欢长相不端的人。”傅舍说着一改之前的形象变成了一个弱冠之年的少年。荆木黑冠,冷面白皮。 凌风雪之前为了不暴露身份,整个人就像是个常年混迹在鬼市的地痞流氓,毫无形象可言。凌风雪仰起头看着写着‘鬼王府’的府邸,变回了那个白净的书生模样。 “傅将军。”府门前的守将看见傅舍,远远地追过来行礼。“傅将军可算回来了,殿下都找您好久了。您快去看看吧,板着一张脸,老吓人了。” “好的。这样吧你去回禀殿下一声,就说我带了个人回府,要先去安置一下,过会儿再去殿下那亲自回禀。”傅舍说完就径直带着凌风雪往自己的跨院而去。 “傅将军,你这不是为难我吗?”守将苦着一张脸,鬼王殿下脾气差又雷厉风行,总是板着一张脸,不论是乖顺柔和的二殿下还是乖张讨喜的小殿下在鬼王殿下面前都讨不着好,唯有傅舍,不仅能在鬼王殿下面前应对自如还能让鬼王殿下青睐有加。自从傅舍来了鬼王殿后,殿下连表情都丰富了不少,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冷脸了,偶尔嘴角也有了笑意,当然更多的是找不到他时的黑沉着脸。所以一般傅舍回来后,守军们到会争先恐后地去向鬼王禀报,因为这样是最容易换来殿下的一句“你干的不错,继续保持”,但这显然不包括眼下的情况。 “前辈不如先去回禀殿下,殿下找您恐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凌风雪看着一旁点头如捣葱的守将。“叫守将大人带凌某人去安置就可以。” “没事,殿下要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会直接到街面上去逮我的。先去我那里,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何汐的事情。”傅舍拉着凌风雪径直走了。 武华殿。 “殿下”守将低着头紧紧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没事的,不就是被骂两句,又不是没被骂过。 “傅将军回来了。”平缓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傅将军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现下里正在安置那人,叫属下先来回禀殿下。” “他回来了为什么不直接到我这里来?”声音一下就冷了下来。“什么样的人值得他将我排在后面?” “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白面书生,不及殿下风采的万分之一。” “我想也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他现在被安置在哪呢?” “傅将军带着他回了自己的跨院,估计是……”守将还没说完,只感觉到一阵劲风从身侧带过,再抬头就发现原本端坐在屏风后面的鬼王殿下早已不见了身影。“……那位兄弟估计是讨不到好了,唉……” 文临殿。 “我估摸着何汐余下的那一魂十有八九就跟在你身旁,明天我就去求鬼王殿下帮你寻魂问魄,到时候定能帮你寻回一个完完整整的阿汐。但有一点你得有心理准备,已经被打散的魂魄就算聚集了也无法汇成鬼灯。何汐已无肉体可归,唯一的办法就是入冥府,再次转世投胎。” “多谢前辈,只要能救回何汐,转世投胎又何妨,我可以去凡间找她,和她重新开始。这一次,我会保护好她。”凌风雪看着被傅舍收在陶瓷里的几缕散魂残魄,眉眼坚定。 “傅舍,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抛下我,一刻也不能等地来处理。”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些狠厉。 话音刚落,凌风雪就看见一个高大英挺的男子走了进来,玉冠黑袍,一身的威风凛凛。对方也正在打量他,只不过目光更赤裸,从上到下,最后停留在他手上的陶瓷上。“你找到这只狐妖了。”不等傅舍作答,他又接道:“长得也就这样吧,圆头圆脑的,哪有狐妖的俊美样子。” “在下凌风雪,参见鬼王殿下。”虽然知道对方在有意地贬低自己,但现在毕竟寄人篱下又有求于人,凌风雪显得毕恭毕敬。 “宣城”看着殿下迟迟没有叫凌风雪起身的意思,傅舍打岔道:“这可是我徒儿爱慕的郎君,你可不能有意刁难。”温和的声音就像是清澈怡人的溪水,悦耳动听。 “是这么回事吗?那的确是蛮重要的事。”宣城心情好了不少,语气也平顺多了。“起来吧。既是你的妻子,你就应该好好保护她。弄成这样,到最后还要人家师傅来日夜操劳的收魂集魄。我说的对吧,傅舍。” “宣城自是有理的。”傅舍见鬼王殿下面色和缓,顺势拉着他坐在首位,为他斟茶。“宣城可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解决之法?这从寻魂到入冥府都需要你出面帮忙。这是一对可怜的有情人,我想宣城定会出手相助。” “出手相助不难,难的是这位凌郎君的安置之地。听说你要安置在傅将军这文临殿?那你可真是三生有幸啊,要知道我都没能在这文临殿留下呢……”宣城越说越慢,将尾音拖得老长。 “鬼王殿下说笑了,前辈带凌某来文临殿原就是来拿阿汐的魂魄的。我本就多有打搅,实在不敢再劳烦前辈。我自在府外找一家旅舍住一晚便是了,待明天再来正式登门求助鬼王殿下。”凌风雪说完向着鬼王和傅舍各行一礼,就带着陶瓷默默向着殿外退去,凌风雪感觉自己今天要真住在这文临殿,别说帮忙了,这个鬼王估计会连自己也弄个魂飞魄散。可怕…… 傅舍看着鬼王紧紧盯着自己的模样,实在不敢说任何挽留凌风雪的话。真想叫那些说‘只有自己能在殿下面前应对自如’的人来看看,这叫应对自如? “宣城会帮他的,对吧。” “不帮他,但我会帮你……” ------------ 十二、不弃白头之约(6) 凌风雪抱着集齐何汐魂魄的陶瓷,一路走到了黄泉的尽头。看着缓缓流入冥府的忘川边上等待着的冥府使者,凌风雪知道自己不能再陪阿汐走下去了。鬼界和冥府虽说相对而言相互配合又不可分割,但冥府毕竟是归天界执掌,因此鬼界和冥府虽常有交易,但从不会涉足对方的地盘。 “有劳神君大人了。”凌风雪将陶瓷轻轻递给他,向他行了大礼。 “客气。” 阿汐,你不要害怕,很快我就回去凡间找你,这一次我定会还你一个你喜欢的可爱少年…… 齐国,北境,临北城。 “将军,将军。”小卒边跑边激动地往城墙上面跑,找到驻军大营,兴冲冲地禀报。“将军,夫人刚刚完成生产,诞下了一位千金,母女平安。” “蕙娘生了?姑娘?姑娘好啊,姑娘乖巧又好看,好好好。”王将军也很激动。 “恭喜将军喜获千金。”将士们的祝福声此起彼伏。 “将军,老夫人说要您为小姐取名呢。” “那就叫容汐吧,王容汐。”王将军喜笑颜开,“今日是小女的诞生之日,本将军高兴,犒劳众将士,虽说行军不能饮酒,但肉还是可以吃的。今夜由将军府出资,宴请全体将士。” “谢王将军。”军营中顿时一片欢喜。 王容汐长到三岁的时候,王将军在军营外面的雪地里捡到一只小小的银狐,小容汐有了陪自己长大的爱宠。从此,容汐去阿娘房里偷糖吃的时候门口多了探风的白色身影,容汐在雪地里玩耍的时候多了打雪仗的伙伴,容汐的每一副画作的落款都是狐狸爪印,容汐的每个夜晚都伴着一团白色的温暖…… 现在王容汐已经长到十四岁了,从小小的糯米团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一年陛下下诏命王将军回京,由王容汐跟着母亲和祖母先行,进京打理多年不住的京中老宅。 十几辆马车载着仆眷和行李深深浅浅地一路向南,北境积年累月的雪路被压得嘎吱嘎吱的响,一句一句浅诉着别离愁绪…… 王容汐掀起厚厚地车帘,望着这一地的雪白出神。 “阿汐,你是不是又想起阿雪了?”阿雪是三岁的王容汐为第一次见到的雪团一样的银狐取的名字,阿雪一月前走了,在睡梦中,走得很安详。 “母亲,我这些日总是会梦见它,梦里的它会说话,它说它会在下一个地方等着我。虽然这很荒谬,但我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我也愿意相信它说的再见,虽然我不知道,下一个地方在哪,但我有预感我们终将再见……”王容汐看着消失在一片白茫茫里的临北城,目光所至皆是柔和。 祖母轻轻的握住王容汐的手,无声的安慰着她…… “老夫人、夫人、小姐,后面经过一辆马车,打听到我们是回京都的,想加入我们的队伍同行。那位公子似乎是进京准备春闱的,只带着一两个仆从,行装单薄,希望能跟着我们进京,求个庇护。”管家轻声禀报。 “进京备考?想必是个柔弱的书生,就叫他跟在咱们队伍后面吧,一路也好有个照应。”老夫人发了话。 “是,老夫人,那位公子还说了若是咱们愿意,他想过来见个礼。”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让他过来吧。”王家跟随王将军在北境住了十几年,性子也慢慢养的跟北境人一样热情又大方。 不一会人就过来了,王容汐在马车里听见对方说道:“小生凌风雪,籍贯南杭,前阵子举家迁至京都。凌某一年前至北境拜亲寻师,如今春闱将至,故进京备考。小生此行主仆三人,若干行李,共一车。劳老夫人心善,同意带着小生同行,一路照拂,小生在此先行谢过。”柔柔和和的声音,让王容汐不禁想起了总是趴在自己怀里乖巧柔顺的阿雪…… “凌公子客气了,既是同路进京就是缘分,说什么谢不谢的,不过是相互照拂罢了。”老夫人见对方礼数如此周到不禁心生欢喜。 两路人就这样欢欢喜喜的成了一路。行了三五天,一路从雪地里的嘎吱嘎吱经过泥地里的悉悉索索变成了山地里的坑坑洼洼。行到此处,山路多,且大多是路窄难行,只能勉勉强强过一辆马车。王容汐和祖母、母亲除了一日三餐下车休息调整,几乎没怎么下过马车,一路行来本就十分疲惫,到了这山路只觉得骨头都要颠散了。行到此处突然听见前方和两侧传来一阵阵喊打喊杀声,王容汐知道他们怕是遇上山匪了。虽然他们队伍里大多数的小厮都会一点腿脚功夫,但现在在这样的地形地势下,这么一大队人马怕是跑都跑不过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拿钱消灾,王老夫人立马唤来管事的,取出一箱整银前去交涉。 “就这么点钱,你们打发叫花子呢?”匪首人高马大,脸上还有一道大口子,看着十分凶悍。 “好汉,这真的是我们所有的整银了,您总要留点银子给小的们当盘缠。” “我不想跟你啰嗦,叫你主子下车来亲自跟我谈。” “好汉,这跟谁交涉不是交涉呢?我家的几位主子身子骨都弱,怕是无力来与好汉们交谈。”管事小心地陪着好话。 “我叫你叫,你就去叫,废话怎么那么多,信不信我们老大现在就送你归天。”另一个小土匪在一旁帮腔。 王容汐在马车里听着不容乐观的情况,松开母亲和祖母紧紧握住的手,打算亲自下车交涉,王容汐现在只恨从小信了母亲‘女孩子要端庄淑静’的话,没能学得父亲一星半点的武功。她正欲掀帘下车,突然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自前面传来。 “在下凌风,此行乃是携亲眷南去访亲,故整银有限,不过好汉要是觉得不够,我可将为亲友准备的礼品一道赠予好汉。大鲁。” 王容汐透过车帘的缝隙看见半个被前面马车遮住的挺拔身影,一身白衫轻裘,儒雅俊逸。王容汐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号人了,这几天他总是默默跟在队尾,除了有时候会给她们送来些雅致的小吃,几乎就像没有出现过这号人似的。王容汐看到一个大个子扛着一个大木箱子走到队伍前边,打开了箱子。虽然她看不见箱子里的东西,但从对面匪首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的表情来看,估计是价格不菲的宝贝。 “这些玉石玛瑙都是珍品,想必您会满意。”凌风雪淡淡的说着。 王容汐也吃了一惊,这么一大箱子的玉石玛瑙?这个书生看着也不豪啊,这么有钱?那干嘛还要跟她们同行,请一队武师一路护送多好。这下这个人情受的有点过于奢侈了,虽说自家里的确不只一箱整银但绝对算不上多么富豪,军营艰苦,王将军每年甚至还会拿自己的军饷去补营里的空缺。 “小兄弟既然诚意相赠买路,不如也一并叫亲眷们下来大家见个礼。来,就那辆马车,下来。”匪首往车队里一指,正是王容汐三人的马车,王容汐他们的马车行在前五。 “好汉既知凌某诚意,又何必为难某的亲眷。”凌风雪不卑不亢。 “你这么有钱,亲眷身上的东西也不差吧,叫下来把东西呈给我们老大。快点。”匪首身旁的小土匪十分自然的揭开了他们家老大为敛进钱财做的礼仪的外套,还十分自得的抽出刀就架在了凌风雪的脖子上。气的匪首白眼连连。 王容汐见状已经顾不及其他了,掀帘下了马车,王老夫人和王夫人也跟着下来了。三人一起走上前来。 眼前的白色身影全然不顾颈间的利刃,转过身来看向她们。这是王容汐第一次见到这个同行了几天的伴友的真容。柔和内敛的眉宇,明晰圆润的大眼睛,小巧的嘴鼻,白白净净的样子就像是商铺里精致的瓷娃娃,全身上下都泛着光晕……黑亮的眸子里含着看不懂的浓情,像是幽静的潭水,却又是让人熟悉的清澈…… 王老夫人也确实被这未曾真正谋过面的柔弱书生俊秀的面容吓到了,这要是不知道的多半以为是个姑娘吧。她慢慢走到凌风雪的身边,也不顾近在眼前的刀刃,握住他的手。“孙儿,你没事吧。” “没事,祖母不必担心。”凌风雪收回放在王容汐身上的目光,回头看着马上的匪首。“我们家有家规,族人不得穿金戴银,奢靡成风,故而我们几个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好汉也见过我这几位亲眷了,我看这过路费您也就收下,放我们过去吧。” “大哥,你看那姑娘长得不错。” “长得不错吗?我看还没有她哥哥长得一半好看。”匪首直勾勾地盯着凌风雪。 “大哥、二哥要是喜欢就都收了,坐享其人之福岂不快哉。” 三人的交谈声极大,丝毫没有顾忌凌风雪等人,肆无忌惮地说着荤话。 “好汉误会了,这位不是我妹妹,是我的妻子。”凌风雪轻轻地牵住王容汐的手,感觉着她因为吃惊僵的一动不动的小手。凌风雪很想像以前一样轻轻地捏一捏她的小手,但他不敢,不知道是怕唐突还是怕漫长时光里的陌生感。这和自己是狐狸呆在她身边不一样,感觉很奇妙,凌风雪也不知所措的僵住了手。 “你当我们瞎吗?那姑娘还梳着姑娘发髻呢。”小匪好像聪明了一回。 “我妻子就是喜欢小姑娘发髻,她这样好看。”凌风雪眼神逐渐变得狠厉,要不是为了在阿汐面前装儒雅书生,我早砍了你们了。 “你们是夫妻又如何?我大哥看上你们就是你们的福气。乖乖地跟着我们上山,我们还能放了你的母亲和祖母归去。”小土匪将刀从凌风雪的脖子上转到了王容汐脖子上,他觉得只要制住了她,凌风雪肯定只能乖乖顺从。“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现在就杀了你妻子。” “这位小兄弟,你确定要惹恼我们家主子?”大鲁看着凌老大额上蹦起的青筋,好意提醒。他跟着凌老大到大言山混了多年,平日里的他在大言山群妖和人眼里就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何曾受过这份气,估计要使大招了。不过来的时候老大警告过决计不能使用妖术,尤其是在王姑娘面前。 “哟,好大的口气,我倒是十分好奇凌公子除了这张脸好看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匪首说着,流氓似的看着凌风雪。 凌风雪死死地盯着架在王容汐脖子上的刀,突然出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一手从袖子里掏出什么打在了小土匪的刀身上,刀身立刻断成了两截。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众人都跟着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凌风雪手上轻摇着折扇,好一派风光霁月。 “大哥我看这两人也没什么好看的,人家过路费也给了,我们也不好太为难他们。”小土匪强作镇定地说,但他拿刀柄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出卖了他。 “嗯嗯”匪首清了清嗓子,“你说的有道理。兄弟们,抬上箱子回去了。”匪首警惕的看着凌风雪手上的折扇,这人用折扇都能斩断利刃,可见个人武功都在我们之上,如果真打起来,就算借着人多的优势能吞下这一队人马,估计也讨不了多少好。 这个道理凌风雪他们也懂,他们人马卡在这狭小的山谷里几乎动弹不得,拿钱开路是最好的办法。钱什么的凌风雪倒是不在乎,就是自己温润如玉的书生形象就这么被撕掉了,白瞎了他找人买了几十本书生的话本子,学的那些酸不啦叽的儒词雅句,还有这几天装模作样顶着礼数熬过的不见阿汐的日子…… 等到土匪们都走了,王老夫人拉着凌风雪一个劲的道谢。 “王老夫人客气了,本是一路相互照拂,这都是凌某应该做的。”凌风雪偷瞄旁边还有点发愣的王容汐,侧过身向她行了一礼。“刚刚凌某多有冒犯姑娘之处,望姑娘千万不要介怀。” “凌公子说笑了,事急从权罢了,容汐还要感谢凌公子的救命之恩呢。”王容汐还了一礼。 凌风雪观察着她稍稍回暖的脸色,试探着问道:“刚刚凌某突然出手吓着姑娘了吧,怪凌某人鲁莽了。” “无妨,我只是惊讶于公子高超的武艺,凌公子虽然一副病弱书生的模样但实有侠客之资,容汐敬佩。” “姑娘谬赞。” 等到凌风雪回到马车的时候,脑子里还回旋着阿汐的那句敬佩,上扬的嘴角压也压不住。 “公子,事情解决了?”小文迎着凌风雪上了马车。小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是大言山置办的书塾里最为年轻的夫子。凌风雪看着他机灵,于是带出来为自己出谋划策,顺便浸染一下他身上的书卷气。可惜这人就是胆子太小了,就刚刚那么点事,躲在马车里还吓得腿软。 “当然了,有咱们凌老大办不成的事吗?”大鲁回道,大鲁是虎精,粗粗笨笨,但胜在有一身蛮力。“你刚刚没有看见,老大一挥银月,那小毛贼的刀就断成了两半。 “大鲁,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公子现在是书生,不要老是老大老大的叫,像是个江湖混混。”小文睥了大鲁一眼,又转过头去苦口婆心的劝凌风雪。“公子,你不能用银月,你怎么能用银月呢?那么大一把刀,书生估计连提都提不动。” “没有,咱们公子可聪明了,早就把银月变成了一把小小的纸折扇,我刚刚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老大不愧是老大,就是有先见之明。”大鲁这‘公子’两个字还没有捂热呢就又变成了‘老大’。 “公子当然比你这个呆头呆脑的大老虎聪明啊。”小文看着一脸沉浸在自己喜悦中的凌风雪,“公子,公子。” “小文啊,刚刚阿汐说喜欢我的侠客之资。你看我现在舍掉病弱娇公子的形象,开始威猛无比的侠客形象还来得及吗?嗯嗯?”凌风雪兴奋得都快要窜到小文脸上来了。 “凌老大,你退后一点,你这样会吓着小文的。”大鲁看着战战兢兢后退的小文,真像只可怜的小鸡仔。 小文看着凌风雪这张白白净净的书生脸,实在是和‘威猛无比’挂不上钩。“公子不用担心,咱们可以走文武双全的路子啊。” “文武双全……文武双全好啊,全面。” 又行了五六日。这五六日里王老夫人时常会叫凌风雪共用三餐,增加了凌风雪见到阿汐的机会。所以大鲁和小文基本上已经习惯了,自家说一不二的凌老大在王姑娘面前一副娇羞可爱的模样。刚开始时,还会找补的提醒凌风雪侠客的形象,后来就全然放弃,听话的去准备王容汐喜欢的瓜果蔬菜去了,当然这通常都是大鲁的活,夜深人静的夜宿时间变成了大鲁的行动时间,夜里没有的买,大鲁就去别人家地里挖,当然在小文的坚持下会给对方留下银子。一起吃了这五六日的饭,王容汐也渐渐发现了凌风雪准备的膳食总是会特别迎合她的喜好,少油少盐喜鲜……就这样两相欢喜地行了五六日终于到京都了,等到两路人马分离的时候,王老夫人才发现凌风雪原来与王府老宅就隔了一条街,直呼有缘,更是再三邀请凌风雪日后多来王府走动,凌风雪自然是喜不胜收。 就这样凌风雪开开心心的回到了‘凌府’,这是他‘早死’一个月的成果,买了就王府最近的富商的房子,从大言山带来了‘亲眷奴仆’,营造好身份。为了以防万一,除了凌风雪和大鲁没带别的精怪。就这样,凌风雪开始了追妻之路,全府辅助,输出迅速…… 王容汐就觉得自己最近老是会偶遇到凌公子,十次出府就能有十次相遇。福临寺上香祈愿遇见了在寺庙后山踏青的凌风雪,他拾到了自己掉落的银簪;糯香阁买点心遇上去阁中清点账簿的凌风雪,他给自己免了单;文渊阁买画纸遇见了在挑选笔墨纸砚的凌风雪,他为自己挑选良品……总而言之,除去跟随父亲母亲去宫中参加宴席,王容汐几乎回回出门,回回都会遇见凌风雪。觉得自己中邪了的王容汐决定规规矩矩地待在家里,这一次遇上了前来拜访,迷路误入内院的王凌雪,他托自己为他带路…… “凌公子有没有发现,我们最近总是遇见?”王容汐带着凌风雪穿过荷花池向着后院走去。 “是……吗?好像是的。”凌风雪心虚的敛着眼。 “我几乎每次出门都会遇见你,我都要怀疑这是预谋好的了。”王容汐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一边紧紧地注视着凌风雪。 “啊?我……我……不是我。”凌风雪结结巴巴地摇头摆手。 “哦,我没怀疑你啊。我的意思是上天预谋好的。”王容汐看着凌风雪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的脸,禁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凌公子不必紧张,我随便说说而已。我突然觉得之前那个匪首说得十分不错,凌公子固然是个妙人。” “啊……是吗?那我……哪里妙。”凌风雪期待的眸子里放着光。 “娇羞可爱。”王容汐没有想到凌风雪会追问这句话,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心中所想。说完后才觉得不合礼数。“我的意思是……我什么意思呢……” 凌风雪看着一脸懊恼着找补的王容汐只觉得心生欢喜,看起来阿汐还是喜欢我这款的,娇羞可爱型。凌风雪笑意盈盈的地说:“我很喜欢你的形容……谢谢你。”凌风雪说完低垂着霞红的脸。 “啊,你喜欢就好。” “如果……如果我说,所有的这些偶遇包括这次,都是我早有预谋呢?姑娘会生气吗?”凌风雪觉得自己欺骗了阿汐,阿汐却还不知情的夸奖自己,这让他心慌得很,若是自己选择了欺骗,以后还如何让她相信自己呢。但对于阿汐脑凶成怒,从此不再理会自己又是真的害怕。 “凌公子莫不是在说笑?若真是你预谋的,你又是从何得知我的行踪的呢?”王容汐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怀,只当听见了一件趣事。 “真的是我,我……对不起,王姑娘。”凌风雪有点不知所措,他现在居然从让她相信不是自己做的变成了相信是自己做的。 王容汐沉默地慢走了几步,渐渐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凌风雪,十分认真地问了句:“你是阿雪对吧?” “阿汐”骤然听见她叫自己‘阿雪’,凌风雪下意识的应了一句。应完之后反应过来,她现在的意思是问自己是不是陪她长大的银狐阿雪。“我……我是。但是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不会伤害你,我……我说我是只好妖,你信吗?。”凌风雪显得十分紧张,这种紧张不再是心虚、害羞,于他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致命的。 “我相信,我的阿雪怎么会伤害人呢,我的阿雪最乖了。”王容汐笑得眯起眼睛,自己的阿雪果然来找自己了,真乖。王容汐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摸摸凌风雪的脑袋,但抬起手来才反应过来现在的阿雪已经是个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俊美郎君了。看着凌风雪一脸不可置信地怔在原地,王容汐走进一步,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凌风雪被拉了个踉跄,向王容汐的方向滑了小半步,看着这个仰着头紧紧盯着自己的小姑娘,缓缓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向这张近在咫尺的脸靠近。 “真乖。” 王容汐如愿以偿的摸了摸他的头,一脸满足地笑着继续向前走。留凌风雪僵在原地一脸的黑线,我忍了,小文说了,要循序才能渐进。 ------------ 十三、不弃白头之约(7) 自从凌风雪和王容汐坦白了身份之后,两人时常会有书信交流,或是聊王容汐小时候的趣事或是聊凌风雪作为大言山老大的管理工作,几乎是无话不说。凌风雪也时不时会借故来王府拜访,一把凌厉的纸扇博得了王将军的喝彩和称赞,一身书卷气的儒雅风骨赢得了王夫人的赞赏有加,一张甜言蜜语的巧嘴更是哄得老夫人整天喜笑颜开,而那双贯是无辜的清澈的大眼睛则骗来王容汐一次又一次打破底线的纵容…… “小姐,小姐,我刚刚在前厅听见老爷和凌公子在交谈你们的事。”丫鬟小桃一脸欣喜的跑了进来。 “瞎说什么,我们有什么可被谈论的。”王容汐娇嗔一句。 “是吗?小姐当真不知道他们聊的话题,也不想听听具体内容?” “你……你要说就说,不想说就别在这儿烦人。” “好、好、好,是小桃硬要说的,与小姐无关。”小桃神神秘秘地挤在王容汐身边,“我去的时候就听见凌公子在请求老爷,希望老爷准许小姐今晚出去跟他逛庙会。结果老爷径直问了一句‘你这混小子,天天往我们家跑,天天都有理由约我女儿出去,你当我是个傻的?你今天跟我交个底,到底对我女儿是个什么意思。’”今天是上元节,京都流行逛庙会。小桃粗着嗓子,学着王将军一板一眼的语气,说到这又偷偷去瞄王容汐。“小姐猜凌公子是怎么回答的。” “我……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他回答什么关我什么事……”王容汐嘴上说着无所谓,但耳朵里却全是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 “凌公子说啊‘容汐乃是凌某心爱之人,是凌某想娶的妻,是凌某想守护一生的至宝。’”小桃还在说着爹爹是如何盘问凌风雪关于妻妾之事、子嗣之事、家中中馈之事……但王容汐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脑子里只剩下凌风雪那一句句‘心爱之人’、‘想娶的妻’、‘一生的至宝’……直到小桃拉着她去挑选今晚出行的衣服时才慢慢回过一点神来,看着堆了满床的衣服,王容汐觉得有点好笑,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容汐”王夫人兴冲冲地来了。“为娘前阵子给你打了一套首饰,送来给你看看,你今天就戴着这套首饰去见凌公子,保证能降住他。” “母亲怎么来了,不过是去逛逛庙会罢了,哪有这么夸张。”王容汐看着王夫人手中捧着的一套花样时兴的玉簪金冠。 “傻孩子,求亲这样的大事当然要穿的隆重点,想当初你爹来与我求亲的时候,我当时就穿着平常衣物,现在回想起来都满是遗憾。”王夫人十分欣喜的搭配着衣服。 “求亲?凌风雪今晚要向我求亲?”王容汐有点讶异,虽然一直知道他喜欢自己,但现在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是啊,今天小凌和你爹商量的时候,我明明看见小桃在门外偷听的,我以为她已经和你说过了。” “小姐,下午的时候我说过这事的。”小桃也很疑惑。 “可能……可能是说过吧。但是求亲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直接向母亲和爹爹提吗?和我说算怎么回事。”王容汐摩擦着玉簪,这只玉簪很独特,簪头的地方卧了只憨态可掬的小胖狐狸。 看着王容汐对玉簪爱不释手的样子,王夫人心里顿时柔成一团。“听说这只簪子可是小凌亲自雕的,是不是像极了陪你长大的阿雪,这孩子是个心思细腻的好孩子,本可以直接向家里提亲的,但他担心你不同意,想借着这次逛庙会的机会,向你诉说情衷,说若是得了你亲口答应,待月余之后你及笄之日再来家中下娉提亲。” “他真这么说的?” “嗯”看着情窦初开的女儿一脸期待的傻样,王夫人就觉得好笑。 “那你和爹爹同意了?” “是啊,同意了。凌公子仪表堂堂、文武双全还对你用情至深,凌家虽说不是什么官宦人家,但好歹家境殷实,家庭关系也简单,对你礼遇有加,离这将军府也近。这样的亲事已经算得上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亲事了。” “他哪有您说的那么好?”王容汐低垂着红扑扑的小脸。 “容汐,娘亲知道你也十分在意凌公子是不是?”王夫人握着女儿的手,轻轻的摩擦。“女儿家虽说要端着矜持,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更要懂的做真实的自己。娘亲知道现在外面都在传陛下要将你赐给二殿下宁王为妃,但你不要担心,只要是你真心喜欢的,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什么阻拦都没有用。爹娘会倾尽全力帮助你们。” “容汐知道了,谢谢爹爹娘亲。” 吃过晚饭,往外走的王容汐在大门前看见了一身白衫轻裘的凌风雪,和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一样,冷清如雪的衣裳在他澄澈柔和的眸子下总会变成安静温和的月色。 “阿汐”凌风雪迎了上去,就知道阿汐戴这只簪子好看。“走吧。” 坐马车去庙会的一路上凌风雪安安静静的,一反常态,也不敢看王容汐,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小角落里发着怔。 看得王容汐觉得好笑,忍不住想要逗逗他。“嗯嗯,阿雪你今天是怎么了?很不对劲啊。” “我……我有吗,我没有,你想多了。”凌风雪现在脑子里全是小文教他的那一套据说屡试不爽的求亲说辞。为了不让王容汐多想,他努力地平复心情,端起茶壶给王容汐斟茶。 “你该不会是在想一会儿怎么跟我求亲吧?” “什……什么”王容汐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凌风雪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瞬间就乱了,茶全倒在了茶几上。“对不起。”凌风雪手忙脚乱地找抹布擦水渍。 王容汐忍着笑轻声问:“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我……”凌风雪实在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么一句,一下子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说不喜欢是万万不可能的,但现在说喜欢会不会有点草率啊,小文说姑娘们都喜欢在精心准备的浪漫场景下说的喜欢,这样才能显示出男方真挚的心意。 “你什么你,难道你不喜欢我吗?我可是听说你今天打算向我求亲,还说……待我及笄的时候要正式来我们家提亲,怎么这些难道都不是你说的?” “不不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是我说的,是我喜欢你,也是我想向你求亲,我……”凌风雪脸都红了,梗着脖子。“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娶你为妻,想要保护你。” “你这么紧张干吗,我又不吃人。我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妖,我是人,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想说妖有千万年寿命,而我只有短短几十载。我也不是非要你为了和我的这几十载就守我千万年,但我又不希望自己只是你漫长人生中千百个伴侣中的一个。我……” “我守,我愿意用自己的千万年一直守着你,守着你的年少和迟暮,守着你的今生和来世,守你生生世世。朝代更迭、世事沧桑、山河转换,我都会找到你,然后让你在不同的时空里爱上我。” “好,我嫁你,今生来世,永生永世,我冠你为姓,你陪我白首。” ------------ 十四、不弃白头之约(8) 王容汐在床上抑制不住兴奋地翻了半天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饶是她知道凌风雪今晚会向她求亲,她也没想到自己喜欢的那个迟钝羞涩还有点矜贵的少年郎会说出那样动听的情话,会为自己点燃九十九盏画满了成长回忆的孔明灯,会紧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附身亲吻自己…… “容汐,阿汐。”王容汐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凌风雪的妖术了,不然为什么她老感觉他在轻声唤自己的名字。 “阿汐,是我,我是凌风雪。” 这次有点不一样,有点过于真实了,王容汐惊得坐起身来,月光打在那人身上隐隐在屏风上,印出个身影来。 “阿雪”王容汐试探着问。 “是我,大言山出了点事情,我可能会离开些时日,走之前我想来看看你,告诉你一声。”凌风雪也才刚接到大言山的来信,事情紧急,便匆匆赶来说明。 “你能进来和我详细说说吗?我不放心。”王容汐轻轻挽起纱帐,让凌风雪的身影能够更清晰的印在自己眼里。 “我……我就在这里说吧。” “怎么,你难道还担心我会对你怎样吗?”王容汐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凌风雪就连影子都变成霞红色的了。 “好”凌风雪应着,磕磕巴巴地越过屏风走进来,差点磕在屏风上将自己撞倒在地上。 “噗嗤”王容汐轻笑,“你小心点,别把小桃惊醒了。”小桃就在屏风外的小榻上守夜。 “不会的,我对她施了点法,她现在估计已经沉浸到美梦里了。不过你放心,这对她的身体不会有副作用,就是熟睡。”凌风雪终于走到了王容汐的床边。 “不怕吵醒她,难道你连我爹爹和整个王府护卫也不怕?”王容汐拉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拉他坐在床上。 黑暗中她看见凌风雪僵得就像是个木头桩子,一嗑一顿地点着头,“怕的。”软糯糯的声音,乖巧的不像话。 “大言山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严重吗?”王容汐知道大言山是凌风雪为异族间和平相处而建筑的地方,凌风雪曾经说过那里是日升月落的地方,是圣地。王容汐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过,但她觉得那里一定会和她憧憬的一样,美丽而令人向往。 “我今天收到来信说大言山周围聚集了数十个收妖道士,估计会对大言山不利。大言山的人很大一部分都被我带到凌府来了,现在的大言山内多是精怪,他们中间又有多数才修成人形,如果我不回去,大言山会有灭顶之灾。”凌风雪眉宇间都透露着戾气,这样掩不住恨意的凌风雪让王容汐觉得陌生,但莫名又觉得心疼。 “可是你不是说东海是大言山天然的屏障吗,他们又是如何进入大言山的呢?” “信上说他们手中有一法器,似是鸣笛,笛音可召大言山内我们饲养的五采鸟,但奇怪就奇怪在他们明明可以直入大言山深处但却只围在山外层,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计谋。”凌风雪慢慢地握紧王容汐的手,“容汐,我这次回去不知道会耽搁多久,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要是没能在你及笄那日赶回来,凌府会带着我为你准备好的聘礼来提亲,到时候你……” “你放心我会亲自和父亲母亲说你南去忙家族生意了,耽搁了。”王容汐轻声地说:“我会收你的聘礼,我也只收你的聘礼。” “好,还有这个”凌风雪摘下腰间挂的荷包,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环戒,银白色的指戒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这是我自己做的,也是聘礼之一,原本打算等你及笄那日我去提亲的时候亲自给你戴上,但现在……我现在给你戴上吧。” “不要,你要是现在给我了,到那天的时候是不是就有理由不回来了?”王容汐有点赌气。 “怎么会呢,你就是我回来的最佳理由啊。” “那我要你那天回来的时候再给我戴上,如果你那天赶不回来的话,就等你回来的那天再给我戴上。” “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在那天赶回来。”凌风雪收好指戒,站起身来。“我要走了。” “等等”王容汐看着就快要走到窗边的凌风雪,跑过去抱他,正好和转身的凌风雪迎了个满怀。“答应我,不论何时,平安归来。” 凌风雪连夜带着大鲁往大言山赶,由小文带领其他人留守凌府。凌风雪进入大言山的时候顺势探查了一下外围道士的情况,这些修士大多都只是普通的道士,但数量却很庞大。凌风雪一到大言山就下令开凿地下石室和通道,以便大战爆发时一些小精小怪藏身。同时也开始了练兵,大言山自建造以来,凌风雪大多数的日子不是在人间找寻投胎了的何汐就是陪伴渐渐长大的王容汐,大言山内的管理不是依照规定就是由有名望的夫子代掌,而防御和修炼基本上就是全看个人的本领,所以现在的大言山虽说在思想上有高度的统一,但在武力方面几乎是一团散沙。结果等凌风雪操兵练马十几天也不见道士们丝毫动静,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再过十几天就是容汐的及笄礼了,凌风雪可不希望就这么和他们僵着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于是凌风雪找来大言山内的几位夫子开始商议着建造大言山内的各种防御机关。他准备在大言山建造内外两轮防御设施,由精怪们用一身蛮力砍树造铁,完全不使用妖法,真枪实剑对抗肉体凡胎。 “明天是你们山主夫人及笄的日子,我必须去京都一趟,这里的一切皆由大鲁组织。主要是几对巡山队伍,要轮流值班严密观察那群道士的行踪,一旦有异,你们必须马上开启第一层防控并组织所有的老人、妇孺和孩子在第一时间进入地下石室,如果第一层防控被破解了,你们开启第二层防控之后,必须全员进入地下石室,等我回来。你们放心,我将与你们山主夫人的事定下来之后,就一定会赶回来。”凌风雪坐在朝夕殿的主位,详细地安排好明后两天的计划。 “凌老大放心,我看那群牛鼻子老道估计是怕我们怕得不得了,守了月余还没有什么动静,估计这两天也不会有什么动静。您就放心去娶嫂子。”大鲁为凌风雪准备好出山的五采鸟。 “好,大鲁这两天给我看好大言山。”凌风雪出发了。 第一队巡山队已经勘察回来了,山外依然一片寂静。大鲁听完消息优哉游哉地看着一队的人吃饭,这几天大言山一直处于备战状态,收了不少粮,山上的妇人们聚集在一起变着法的给将士们准备好吃的。 “大鲁哥,不好了。”二队的一人急匆匆地跑进来。 “怎么了,那些牛鼻子老道攻进来了?”大鲁被这一声吼得眼皮直跳。 “不是,他们没有上山,但是在山外打起来了,我们一开始以为是他们内讧了,但队长说他闻到了山主的气息,队长说一定是山主出去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队长想要开山门去救山主,已经被我们拦下来了,我们也拿不准情况,大鲁哥快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山主。”一串话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说完喘都喘不赢气。 “他娘的,一群牛鼻子老道既然敢欺负我们山主,夫子们带着其他人进石室,所有巡山队的兄弟们跟着我去救山主。”大鲁青筋暴起。 “大鲁哥……”报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没说清,现在还没有确定是咱们山主呢,又一路追了出去。 大鲁带着人赶到山门的时候,二队还纠缠在一起,被他一声喝开了。大鲁集中妖力向外探去,在大言山的边缘探到了凌风雪的气息,气的又爆了几句粗口,“兄弟们,山主遇难了,给我开山门,我们一起攻出去。” 随着一声令下,粗粝的大石门缓缓打开了,结果刚一打开,就听见从远处传来凌风雪的一声暴喝,紧接着一阵强大的妖力注来,巨大的结界罩在了大言山上。“关门,回去。” 大鲁隔着银白色的结界看着围在外面一脸跃跃欲试的道士们,听着远处银月凌厉的刀风声,看着渐渐因为妖力不济而变成透明色的结界,慢慢地闭上眼睛。“回城,闭门。” 感知到大鲁他们关闭了城门,凌风雪收回了结界,灵力回归一点以后,再一次用银月震开了围在自己近处的一圈道士。凌风徐知道自己中计了,他一出大言山深处就被拦截了,或者说他从接到消息回来的那一刻起就中计了,这群道士的目标根本不是大言山而是自己。先是假意围攻大言山诱自己归山再来一出瓮中捉鳖,同时呢又可以诱大言山的精怪们主动出山送死,真是好计谋。只是他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得知自己今晚一定会出山的,他们协力射下自己时,几乎算得上是守株待兔。现在论这些已经晚了,自己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明天,明天就是阿汐及笄的日子,自己答应了她一定会回去娶她。 凌风雪看着围在四周的一圈又一圈的道士,悬在头顶一层又一层的抓妖法阵,用力地挥动着自己的八条狐尾,是不是再舍下一尾就能逃出去,就能见到阿汐。凌风雪一挥银月震开一圈道士,甩刀斩尾,鲜红的血液四溅,法阵内一片血光。凌风雪乘着受了点伤的五采鸟向外飞去,回首看着一圈圈紧缩的法阵和争先恐后的道士们中间的银白色狐尾,只觉得自己有几分好笑,自己第一次断尾是为了逃离阿汐第二次断尾却是为了奔向阿汐,看着手中紧握的银白色指戒,希望这一次他还来得及。 凌风雪已经到了大言山的最外围,正要向着东海海面飞去,却突然听见一声惨叫声,自己身下的五采鸟应声而倒。凌风雪看着倒在一片血泊里奄奄一息的五采鸟,已经分不清有多少血是它的又有多少血是自己的,周围又是一圈又一圈的道士,一层又一层的法阵,有的是生面孔,有的是上一场战斗里没有得到战利品的,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凌风雪墨黑的眸子顿时变成了一片血红,像是傍晚炫目的残阳,只是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一次又一次,我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野兽般的怒吼,带着点悲戚的怆然,又染上了杀戮前的嗜血…… 这场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三天后,探听着慢慢平静下来的大言山,大鲁带着弟兄们出山门查看,遍地的尸体和满目的鲜红,侵着血的泥地在月光下扭着着妖媚的身姿……大鲁在大言山的外围找到了凌风雪,他躺在沙地上,狂风卷起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地舔舐着他身上干涸的血渍…… 他们将凌风雪和那一尾断尾带回了大言山,带着人将山门外面一遍又一遍地清洗干净。下达这一命令的时候,大鲁看着石床上昏迷不醒的凌风雪轻声说道:“山主说过大言山是承载未来的圣地,大言山该是一片净土,可是在我心里他才是创造未来的圣人,他该永远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 十五、不弃白头之约(9) 等到凌风雪醒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整个大言山都静的可怕。凌风雪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惨白惨白的像是海底浸泡过的尸首。 “大鲁,你快给我准备好出行的五采鸟,我答应过你们山主夫人,今天一定要赶去参加她的及笄宴,对,我还要向她亲自下聘,为她戴上指戒,还有……” “山主……距离山主夫人的生辰已经过了月余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叫醒我,嘶。”凌风雪一着急扯着身上深深浅浅的口子直疼,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小文有传来消息吗?我和阿汐是不是已经交换更贴,定下婚期了,不行我现在必须马上回京,我一下消失了这么久,阿汐该要担心了。”凌风雪说着就要掀被下床。 “山主……”大鲁犹豫着。 “山主。”小文推门而入,打断了大鲁的欲言又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你这是干嘛……”凌风雪隐隐觉得心口作痛。 “山主,小文有负你的嘱托。王姑娘及笄之日,齐国陛下一早就下旨,为王姑娘和宁王殿下指婚,后来……后来我就只听说王姑娘……拜了一个仙游的道士为师,去……去云游四海了,属下自知有错,望山主责罚。” “你……你说什么?”凌风雪几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山主”大鲁也跪了下来,“小文他在圣旨下达后,也曾企图通过散播王府早已和我们定亲的消息来试图回转这件事,因为这件事,禁军关了半个凌府入狱,等到王将军托关系将他们救出来的时候,山主夫人就已经入道远行了。要怪就怪我,如果我能前去探查,至少可以将山主夫人带回来,山主要罚就罚我吧。” “不……不会这样的……阿汐说过会等我回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阿汐一定是生气我消失了这么久,这么久……对,她一定是生气了,故意躲起来骗我……我要去找她……她还在京都等着自己呢……”凌风雪踉踉跄跄地向外冲去。 “山主,你身体还未痊愈,不可妄动。还是……”小文一脸担忧。 “让他去吧,他的心在那。” 凌风雪看着紧闭着的王府大门,有一瞬间的愣神,就在一个多月前,这里还总是大敞着朱门,阿汐总是会站在门口雀跃的张望自己的身影,一旦看到自己来了,又立马避开目光,装着一脸的淡然,才一个月就什么都变了…… “王将军,王世伯,世伯……”凌风雪一边喊一边敲着门,“世伯,我是凌风雪,我要见容汐。”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却没有那个从门内蹦出来的小姑娘。 “世伯,我知道我失约了,我知道您现在不想见到我,但我就是想要见见容汐,问清楚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风雪,当日是你失约,如今居然还有脸来问容汐的消息。”王将军一拳打在凌风雪脸上,原本勉强站着的凌风雪受力跌到地上。王将军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了无生气颓废的样子,强忍下心中的怒气。“当日圣上赐婚,容汐径直抗旨不遵,直言自己已经和你定了亲事,你们家也是百般周旋,但还是没有能够让陛下收回成命,陛下命人将你们全家罚入牢狱封锁了所有的消息,逼着容汐领旨待嫁。容汐不甘心,说要出城去寻你。结果……结果,跌入了护城河,她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半个多时辰才被救起,被送回府之后高烧不断,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到最后烧退了,却忘记了和你之间的所有事情,也不记得你是谁。我本来想这样也好,这样至少不会是满目绝望的嫁入宁王府,但是没想到太子殿下身边的一个修仙的道士看上了她,说容汐极具慧根要收她为徒,更没想到容汐一口就欢欢喜喜的应下了,迷上了修道,二话不说跟着他四处收妖去了。”王将军说完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一切都怪不到你身上,但我家失了爱女,我们实在没办法一如既往地待你。现如今,只能说我们两家没有这个缘分,容汐修道收妖,你们凌家也安然无恙,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你走吧,往后不要再来我们家。” 王府的大门又紧紧地闭上了,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凌风雪拖着不断往下坠的身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心口就扯着疼。 “你听说了没有,王将军的千金放弃了与宁王殿下的婚事去修道了。” “这都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坊间早就传开了。听说王小姐是喜欢上了那个收妖的年轻道士,这才不顾圣旨执意要去修道,修什么道啊,我看就是私奔。” “你们瞎说什么!阿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你们该死。”凌风雪向着两个胡言乱语的路人扑了过去,一拳打在了其中一人的脸上,三人很快缠斗在一起,凌风雪重伤未俞,体力不济,狠狠的挨了一拳。 “老大”大鲁原本是一直在暗处跟着凌风雪,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凌风雪事后会不会生气,冲出来,一击猛拳,放倒了他俩,吓得他俩爬起来就跑,跑的远了又回过头来骂凌风雪神经病。 大鲁看着几乎是瘫在地上,一直喃喃着“他们瞎说的,阿汐怎么可能忘记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这都不是真的……”的凌风雪说不出话…… 大言山。 凌风雪自从被大鲁带回来后,一直昏昏沉沉的,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哭不闹安静的让人担心。关了自己五六天,出来的时候眯着眼睛看了眼头顶高悬的太阳,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袖摆,甫一站在这儿,就是这天地间最皎洁清澈的月光,一如众人第一次看到的那样…… “请大家赶至朝夕殿,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朝夕殿。 “不行,我不同意。大言山现在的一切都是山主精心打造的,怎么能说解散就解散。” “山主若是执意要去找山主夫人,我们这么多人都可以帮您。亦或者您不希望我们插手,我们也可以为您留守在大言山。” “山主对我等大多数人都有救命之恩,山主既已经做出决定,我等自该遵从。” “你瞎说什么呢?山主现在情绪不稳定,只是一时间的冲动罢了。” 凌风雪出言打断了一屋子吵得不可开交的人,“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不是什么一时冲动,更不是……”凌风雪深深地吸了口气,“更不是和你们商议。” 大殿里一下就静下来了,众人都看着凌风雪,有伤感悲愁,有不可置信,也有愤恨不满。凌风雪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实在是说不出更狠心的话了,他低着头回避众人的目光,慢慢地经过他们向外走去。 “山主,若是您是为了寻找山主夫人,不一定非要解散大言山不是吗?是我办砸了山主的事,小文愿意将功补过,或是外去寻找王姑娘,或是留守大言山,都可。”小文看着经过自己身边的凌风雪。 “小文,这个世界没有我想象的简单,更没有我想象的美好,我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如何能护住你们?”凌风雪轻轻的说。 “可是……”小文突然出手拽住了凌风雪,“可是,就是因为屋外一片黑,我们才更应该护好屋内的这盏灯啊。山主您难道忘记了自己当初建房造舍、制法定规、设塾授书时的初衷了吗?你说为异族间建造一个和平的环境是您的愿望,这些……这些你都忘记了吗?如今……如今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 “小文,你闭嘴。”大鲁大喝一声,满目的沉痛。“山主为我们付出了多少?你只知道这些,你没有看见过他一个人为了护住大言山,血战三日,痛斩百道,自断狐尾时的担当,更没有看见过大言山伏尸百万,血流千里,草木枯萎的破碎,你有什么资格用这些东西妄测他,困住他。” “是,大言山由他建护,以他为主。但这同样是我们的心血,是我们大家的理想和责任。他大可不必一个人硬撑着所谓的责任,担着所谓的苦楚,这只会让我们感到难堪和愧疚……我们是一体的,不是吗?我们可以一起守护住大言山啊……”小文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不,你错了。什么和平相处、一方净土、盛世平安都不是我的理想,我的愿望至始至终就只有阿汐一个人,这大言山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为了守护她心中的美好而建造的堡垒。而我对大言山所谓的责任、担当都只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内心对你们的歉疚罢了。”凌风雪满目猩红,声嘶力竭。殿外依旧是延绵的青苍,好几只五采鸟起起停停,惬意又自在。凌风雪慢慢的咽下声音里的哽咽,望向殿外万里无云的晴空,轻轻巧巧的说着最令人揪心的话,“而如今,你们只不过是我和阿汐路上的绊脚石,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丢了你们。你看,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不需要有人费尽心力的来为我开脱,我很喜欢这样的自己。你们都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骄阳万里的大言山慢慢沉入浅夜浮动,热闹落入沉寂,在流光的月色里美得像是一场曾经的清梦…… ------------ 十六、化妖 “所以说,带走王姑娘的就是她的兄长何信仙君?而凌风雪现今找到了他们并将他们囚于此地?不过,王姑娘已经不记得他了,这样做怕是只会让她更加反感吧。”胧月联系现在的局势认真地分析。 “真的,跟你讲故事就是一点趣味也没有,你一句话就能将我营造好的浓郁气氛打破,真是有够厉害。你就不能向你家主子学习学习。”幽夜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宋云卿早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都先不要和我说话……让我哭一会儿,我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这一对痴情人……” “郡主别难过了,这样好了,我们这就去找王姑娘,告诉她真相。”胧月最见不得自家郡主哭了,说着说着也跟着又嚎又哭。不禁让宋云卿想起了那个为自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哭包,嚎得更起劲了。这下了好了,两个人较着劲似的哭得此起彼伏。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幽夜被她俩的哭声搅得头痛,自己以前哭的时候也这么吵吗?“你们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我知道!” “什么?”哭声戛然而止,俩人齐刷刷地转头盯着他,脸上还残留有一道道泪轨。 “你们还记得那个被抓来的司命星君吗,根据凌风雪和南离他们查到的消息来看,何信无意间遇见了王容汐,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然被救活,甚至还投了胎。他仍旧没有放弃带着妹妹一起成仙的愿望,所以他一方面放出消息说‘得九尾狐之尾者得火神大殿赏识’困住凌风雪,一方面设计王容汐落入护城河高烧不止来暂时削弱她的神识,让司命星君有机会更改和掌握以往的记忆以及往后命运轨迹。司命星盘掌人类命轨,一但变更,就不是丢失记忆那么简单了,会直接影响人生的方向。她消失的记忆我们永没有办法帮她找回来,她今后的行为也已经被表明了方向。所以……” “所以说,凌风雪将司命仙君抓来是为了逼他再次改动王姑娘的命盘。”胧月不客气地打断幽夜,“但很显然,没有成功,是吧?” “你不是都会抢答了还问我做什么?”幽夜有点生气。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让凌风雪多在容汐姐姐面前转悠转悠,他俩这么爱对方,我相信就算是再来一次,容汐姐姐也还是会爱上他的。”宋云卿出着主意。 “那然后呢,再落一次陷阱,再经一次得而复失?”幽夜补了一句。 “我们家郡主不是在想办法吗?你不帮忙就算了,阴着一张脸吓唬谁呢。”胧月起身替宋云卿挡住幽夜鄙夷的目光。“你聪明,你说,怎么办。” “塑身化妖。” 朝夕殿。 “你说什么?你打算为那姑娘塑身化妖?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这有多难吗?先不说这方法只存在于上古神卷,且从未有人尝试过,不知真假。就算这是真实存在的,你们也别忘了书上还白纸黑字地写着‘败则命如线断’。凌风雪你拿自己的性命胡来就算了,你当真忍心拿心爱之人的生死来博弈?还有你,南离,你曾经也是上神之尊,你非但不加劝阻还要与他一同行这种逆天改命之事?你们难道都疯了吗?”晨风只觉得不可思议。 “什么叫作‘逆天改命’?难道他们私改凡人命盘就是天命所归,而我只不过是想为心爱之人化妖让她能够自由地掌握自己的人生,就变成了逆天改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逆了这天,改了这命又如何?”凌风雪声声诘问。 “可你不知道此法凶险异常吗?万一……万一要是失败了,你没了,她也没了……”晨风被他这一句句掷地有声地话砸得声音都弱了。 “我何尝不知道此法凶险呢……我但凡要是有其他的法子,也不会拿她的性命来博。”凌风雪整个身子都跟着哽咽的声调轻轻地颤。“我甚至想过,也许我们是真的没有缘分。我可以……不再纠缠她,不再……涉足她的生活,就当曾经的所有美好都只是我的一场清梦……但是……我放不下她。就算我能放下和她的情爱,也放不下她,我没有办法看着她被他人掌握人生,过她不喜欢的生活。我……没有办法……” 天甫一亮,宋云卿就向胧月和幽夜开启了轰炸式的叫醒服务,胧月迷糊着眼睛慢慢坐起身来。至于另一位大爷,眼皮抬都没抬一下,抽出自己的枕头一掷,宋云卿应声而倒。就这样,宋云卿在胧月和幽夜的争吵声中赶到了大言山最深处的祭坛,听说这祭坛是远古时期祭日用的,这里日升月落,灵气充沛,有专门的五采鸟守护。 “南离大人,我师傅……”宋云卿看着高台边唯一的玄色身影。 “南离哥哥”一句娇娇弱弱的声音截过了话头,宋云卿只看见一片红色的倩影从身边闪过,接着幽夜就已经整个抱住了南离的胳膊,几乎是伏在他身上,下巴枕在南离肩膀上。“南离哥哥,你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是怎么过的,云卿姐姐和胧月姐姐她们……她们吵着闹着要跟我玩,整夜整夜都不让人睡觉,超级讨厌的,没有哥哥一半好。” 嗲嗲娇娇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身姿,宋云卿强忍着自己心中的恶心,瞟了南离一眼。我们高洁清雅的上神大人只是轻轻折了一下眉毛,神情依旧清淡。这要么是高手,要么就是真爱,我觉得是真爱。宋云卿正想转身去问胧月的意见,却见胧月像个炮仗似的冲了上来。 “你瞎说些什么呢?谁想和你玩?我看你就是看上我们家小姐了,想编瞎话赖上我家郡主。我呸,就你这样的,休想!”胧月上来就是一通骂。 “我……”宋云卿看着打量自己的南离,这是什么眼神,警告情敌?她只觉得自己挺无辜的,这房间里也不止自己一个人,说不准是想赖上胧月呢。 “那……要我给你们讲故事不算玩吗?”幽夜快速眨了眨眼睛,雾蒙蒙的大眼睛顿时变得无辜极了,他用手捧着南离的脸,将他的目光掰回到自己身上,被他挥开了手也不恼。“南离哥哥你看,她们现在居然还不承认,分明就是看我好欺负,吃完了就不认账。南离哥哥,姐姐们这么都这样啊,不像我这么傻,说两句谎话就红了脸。南离哥哥,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姐姐们,不要像我似的,被骗了也只会哭。嘤嘤嘤嘤。” “我们……”胧月显然也是第一次见着这么高段位的操作,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一阵阵强风从远处袭来,兵刃相接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传来,宋云卿向林中张望,只隐隐看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缠斗着朝这边而来。宋云卿可以肯定是自己家那个黏人的师傅和北林仙君了。二人打到近处,收了手。北林走过来向南离行了一礼,晨风笑嘻嘻地跟着行了一礼。 “这不是琼林吗?”宋云卿现在才意识到北林手上拿的是琼林。“所以这琼林不会是你的吧?”宋云卿顶着北林黝黯的眼神有点害怕,自己还反思我也没有说错什么吧,更没有做错什么啊。我想今天射手座大概是不宜出门的。 “是啊,北林、琼林多搭啊。”晨风接了一句。 “那师傅,你手中的这把叫什么?” “这个啊,这个也是他的,他没给人家取名字。我看就叫……”晨风思索着,“枫林,不错。”晨风手中的剑身十分给面子的轻轻动了动。“北林,你看见了吗,它可高兴了,就叫枫林了。” 北林黑着脸倒也没反驳。 又一阵风响,凌风雪抱着王容汐来了。王容汐安安静静地阖着眼,像是睡熟了。 宋云卿甫一看见凌风雪就飞快地躲到了晨风身后,结果自家师傅嫌弃地说了句“你这样容易让人误会的”,几乎是提着自己丢在了南离身后,然后宋云卿感觉到两道凌厉的眼刀袭来。宋云卿那个冤啊,如果我和你们说我其实是站‘鬼神CP’和‘师徒CP’的,你们会信吗? “开始吧。”凌风雪看着熟睡的王容汐。 “小郡主,我送你的琴还在吗?” “啊,木琴?在的,师傅。”宋云卿有点莫名,自己是来看戏的,难道为了营造氛围,要来首BGM? “今天师傅教你一首别的,看好。”晨风接过宋云卿递过来的木琴,接着悠扬的琴音响起,这首曲子与《栖梧赋》有相似之处,又有不同。如果说《栖梧赋》是先优雅的表明自己高贵的身份,然后一路高调的叫嚣的话,那么这首曲子就是一位首领,上来就是一场重量级的较量,等你老实了,才开始慢慢安抚你和你讲感情。一曲终了,只听见四处鸟鸣,不过貌似不是拜服更像是叫嚣。“这首曲子叫《白鸟伏》,学会了吗?”晨风将琴递还给宋云卿。 “学会了,这……不会真的是要我配乐吧?” “给谁配乐?你一个人弹。”幽夜看起来兴致不错。 “用这把吧。”南离一挥手也递给宋云卿一把琴。 梧桐神树琴身,琴身还着着一身铠甲,是用玄金铁银一片片构成的一只浴火而飞的凤凰,咋一看不过简简单单的图案,仔细一看却连凤身的羽毛丝都看得清清楚楚,白色的琴弦像是薄冰轻霜。宋云卿轻轻拨动琴弦,琴音悠远清脆,凤鸣声声。 “还不快接着,这可是时灵,你师祖亲自炼制的,老厉害了。你师伯一向小气,这样的好事估计不会有了。” “谢谢师伯。”宋云卿收起木琴,接过时灵,不是很明白,“既然老厉害了,为什么要叫时灵?时灵,时灵时不灵。” “兴许是它以前的主人疏于练琴,跟你说的一样,时灵时不灵吧。”晨风憋着笑回了一句。看到宋云卿听见这句话之后,竟然还偷偷瞄南离,顿时忍不住地大笑。 “一会儿,我和你师父攻上高台后,你就奏琴,先弹《栖梧赋》后奏《白鸟伏》,明白了?” “嗯,明白了。”宋云卿有点无语,不还是要自己给他们配BGM吗,现在的神仙真是大牌啊。 这一边,晨风已经敛了笑意,抽出自己的法器,玉身纸扇,倾城。 两人果真是亲师兄弟,连眼神交流都不需要,默契地一齐攻了上去。宋云卿慢了一步,吓得将《栖梧赋》的一个音弹飘了,果然是时灵啊。 南离几刀砍破了高台外面的结界,两人一入高台,高台内顿时灵力涌动,气息乱流,守护高台的两座五采鸟石像破风而出。骤然间,鸟鸣声四起,云涌日遮,风声凄厉,大大小小的五采鸟从大言山的四面八方赶来,加入了这场战斗,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谁的小宠而是大言山的守护神…… ------------ 十七、晋仙 晨风和南离聚在高台对付神鸟,神鸟们凶锐的爪子朝俩人的命门攻去,招招都透露着凶杀,但他们大多是防御和避让,风邪一直也未曾出鞘。 北林则是直接设了个结界护住了幽夜和胧月,至于凌风雪则是一直静静抱着王容汐,反倒成了一个真正的看客。 《栖梧赋》悠扬的琴音和着盘旋在空中的声声鸟鸣猛烈地撞击着,像是战场上敌对双方的铮铮战鼓。一层又一层的五采鸟盘旋在众人头顶,顿时形成了遮天蔽日的压迫感,然后又被清脆铿锵的琴声撞了个稀碎。宋云卿现在知道自己的作用了,看着起起落落不敢靠近的五采鸟,突然感觉自己也是个大人物了。 《白鸟伏》响起,带着这场战斗进入了高潮,石破天惊的弦音在林间回荡久久不散,旧音叠着新乐像是一圈圈激荡起的涟漪,一层接着一层向外扩去。层层的五采鸟突然一声声急啼,尖锐刺耳过后则是声声低鸣,最终渐渐安静下来,顺从地慢慢栖地。高台上一雌一雄的两只神鸟却变得十分暴躁,一声接一声的厉声啼叫,像是孤军入敌决一死战的将领,长枪在手上耍的沙沙作响,带着劲风,枪枪致命,逼得南离和晨风急速退避。宋云卿轻指在琴弦上一转,带着《白鸟伏》进入了轻柔温和的安抚之音,高台上的神鸟们像是感觉到了琴音里的善意,放缓了速度。宋云卿觉得有希望,轻阖上眼睛,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声,静静地跟着弦乐表达着心中的善意。神鸟已经不再进攻南离他们了,只是围着两人盘旋,似乎是在做最后的考量。突然,围着晨风的雌鸟一个高旋,急声啼叫着朝着宋云卿破风而来。众人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看到近在宋云卿眼前的利爪。 “小心。”南离一声惊呼,竭力地摆脱袭来纠缠自己的雄鸟,向宋云卿的方向追去。 “呖呖”一声凄厉的啼叫声划破天穹,两节嶙峋的骨节绕上雌鸟的利爪,苍白的骨节突然变的像烧红的铁链,将鸟脚灼得像要融掉的铁水。骨节的另一边是紧紧拽着九节鞭脸色变得惨白的幽夜。 雄鸟听见雌鸟的惨叫声突然就变得狠厉起来,它吼叫着向幽夜袭去,被南离和晨风合力拦下。真正的硬战现在开始了。雌鸟奋力挣开幽夜的桎梏,力量之大牵着幽夜从原地飞身倒在宋云卿琴前,震得宋云卿琴身一倾。宋云卿吓得从弦音中惊醒,却看见幽夜正倒在自己的琴前,随着他挣扎起身的踉跄步伐,嘴里的腥血像是断线的珠串慢慢砸在他妖红的衣摆上。 “你怎么了?”宋云卿对于眼下的局势有点反应不过来,刚刚明明渐渐安静下来的神鸟们现在忽然变得凶残异常。雌鸟被北林缠住,正狠厉地袭向他的肩甲,被他用琼林挡住,而另一边的雄鸟则在跟南离他们缠斗。 “没事。”幽夜居然还有心情对着宋云卿笑,没有抹干净的嘴角还挂着几滴血,笑容却爽朗得像个遇见晴天就很开心的少年郎。他说完就加入了北林,与雌鸟的缠斗。 “郡主。”胧月泪眼濛濛跑到宋云卿身边,还一脸严肃的拿出自己的铜铃,一副誓死守卫的样子。 宋云卿还来不及安慰她,只听见晨风朝自己喊,“将《白鸟伏》后半段重新弹一遍。”她只得听话继续。 琴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南离收回了风邪,念诀施法,强大的灵力不断向雄鸟压去,晨风趁着这个当口脱身向雌鸟而去,同样以强大的灵力去镇压它。北林扶着幽夜退到了一边,一放松下来幽夜就止不住得咳,血淌的满嘴都是,幽夜终于挺不住了,变回了一盏橘黄的油灯,安安静静地落在了席坐在地上抚琴的宋云卿身边。 一曲终了,两只神鸟仿佛是精力耗尽般慢慢地栖落下来,变回了安安静静的石像,云散日出。宋云卿看着自己脚边那盏在白昼下显得十分单薄的灯,轻柔地提起。一切都回归平静,众人却没有松一口气,因为这才刚刚开始…… 凌风雪抱着王容汐慢慢上了高台,温柔地将她放置在高台中央,与她相对盘腿而坐。南离、晨风、北林三人则各站一角为其护法。宋云卿昨晚上缠着幽夜给她科普了一下这个‘化妖’,按照她的理解吸收,这类似于现代的骨髓移植。每一只妖身上都有一块独一无二掌握生死的妖骨,如果说妖的内丹是一身修为,那么妖骨则更像是一种妖的特质,有之可谓妖,可为妖。而这‘化妖’的法子就要求妖将自己的妖骨割下一部分,作为化妖对象的妖骨。这是件十分凶险的事情,剖妖骨伴随着锥心之痛,更有妖骨破损妖散而亡的危险。而注入妖骨更是需要强有力的内丹支持,注妖骨时,必须要吐出内丹,用内丹内最纯净的灵力慢慢在对方的血脉里行一遍,为妖骨寻找最为妥当的栖息地,也是让对方的身体熟悉和适应妖的灵息,以便能够顺利地注骨。注骨时有两种办法,一是以骨换骨,这就需要对方相应的也割下一骨;二是化骨为他物,再注入体内,这个他物一般是内丹之类的。但是这种方法只在古籍里记载过,从未有人真正尝试过,而且就算‘化妖’之术可行,谁也没有把握凌风雪能在妖骨受损,妖丹灵力不断外输的情况下安然无恙,更不能保证王容汐在接受妖骨时能性命无忧。但凌风雪还是选择了这样的方法,危险又极端。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化妖正式开始了。 宋云卿和胧月静静地站在高台下,看着凌风雪用银月慢慢割开自己的额骨,鲜红的血和着淋漓的汗珠顺着脸颊慢慢汇聚在下巴,又一滴一滴的砸在银白的衣衫上,像是蘸墨的笔蕴在了宣纸上,白衫慢慢被染成了暗红色。凌风雪指尖泛白,银月轻轻的颤抖着,慢慢地,鲜血淋淋的额骨被割下一半。 天慢慢转为了霞红色,大言山迎来了今天的夕霞,被烧了一天的天穹此刻只留下一道道残红的轻云,印在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凌风雪身上却突然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凌风雪早已吐出内丹用至纯的灵息在王容汐体内慢慢的过,这是一个漫长的部分,眼看着凌风雪身体开始轻轻的颤抖,南离三人加强了灵力。灵息终于在王容汐体内过了一遍,慢慢地回到内丹里,凌风雪的身体也停止了颤抖。 终于来到了最后一步,凌风雪看着在皎洁流光月色印衬下的王容汐。阿汐脸上的汗滴像是花瓣上的夜露,晶莹剔透。凌风雪用内力将自己割下的一半妖骨化成了一颗朱砂似的鲜红的内丹,运送到王容汐唇边。凌风雪突然停了下来,如果,万一,要是阿汐受不住妖骨可怎么办?她已经修了两年多的道,万一她体内已成型的内丹排斥妖骨可怎么办?万一……万一她醒不来了,自己该怎么办? “阿汐。”正在他犹豫之际,有人喊了王容汐一句,接着就只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长剑刺破了南离三人的法阵,强大的灵力瞬间反噬,将三人逼得连连倒退,北林甚至吐了一口血。 看着何信举着长剑正对着凌风雪的后背刺去,南离迅速的掠了过来,可惜已经晚了。长剑直身后破风而来时,凌风雪本欲召银月抵挡,还没有开口,只感觉身前的王容汐突然伸出手拽住了自己往旁边一推。凌风雪倒在了王容汐身侧,长剑径直没入王容汐的胸口。 “阿汐。”凌风雪目眦欲裂,他将奄奄一息的王容汐抱在怀里。 “阿……汐……”何信不可置信。他早上从地牢里醒来后,一路遁着声音寻到了这里,他已经考量了那么久,他明明是要救阿汐的,怎么会这样……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搅得惊住了,谁也没有想到王容汐会突然醒来,会为凌风雪挡下这一剑。 “阿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凌风雪的声音轻颤着,“你……你记起我了?” “你是谁?”王容汐轻轻地笑了,她这一笑血水就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我只知道你是无缘无故抓我的疯子……” “是,我是疯子,我……”凌风雪慢慢伸手为她抹去嘴角的血,轻抚着她的脸庞,心痛的说不出话。“我……我就是个疯子啊……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剑……我,我不值得啊……” “我也不知道……昨晚我偷偷听见你们说要将我化妖……我听见你说……你说你放不下我……我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觉到很心痛,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让我觉得心悸……我……”王容汐断断续续地说着,嘴角的血越来越多,手慢慢情不自禁的扶上凌风雪的脸。“所以……我想……我的心里觉得值得……我……师傅”王容汐费力地看向何信,“师傅能不能……能不能放过他……”王容汐的手轻颤着慢慢拂过凌风雪的眉眼,看着凌风雪眼中的情深,轻轻地说:“徒儿好像心悦于他……” “阿汐”看着从自己脸上滑下去的手,凌风雪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 “不,为什么会这样?不会的……这一次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了他,为什么?”何信怒吼。 “轰隆隆,轰隆隆……”一道又一道的雷伴着闪电劈了下来。 “天雷?” ------------ 十八、Happy Ending “天雷?”晨风看着电闪雷鸣的高台,有点不可置信。 一道道天雷伴随着巨大的能量向王容汐砍去,凌风雪立马将她紧紧的护在怀里,整整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凌风雪的后背被砸的皮开肉绽,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雷声过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滴打在王容汐细长的睫毛上伴随着她轻轻起伏的呼吸轻巧地发颤…… “这……容汐姐姐是晋仙了吗?上仙……”宋云卿用手抹了一把淌在脸上绵绵密密的雨水。 “为什么……”雨水砸着何信手中的剑,一点一点将剑身上的血舔舐干净,“咚”的一声将它压在了地上。何信似乎也被雨砸的喘不过气来,身体一点一点地滑落跪在地上,他双手掩面,声音轻轻颤抖着,沉得几乎听不见声。“你是对的,那……是我错了吗……我错了……”他放下手,仰起头,尽管雨水砸得他难以睁开眼睛,他还是尽力地睁大眼睛,他想要好好的看清楚这场雨,看了一会儿,他又慢慢阖上眼,轻轻笑了。“原来真的是我错了啊。”他拾起自己的剑,用它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缓缓走下高台。“护好她。” 何信走了,没人知道他要去哪,只知道他离开了…… 又过了月余,王容汐醒了,她看着重伤暂时变回原形的凌风雪,轻轻地调笑:“阿雪,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她揪着凌风雪的尾巴不给他回避的机会,一把将他拖回自己身边,轻轻捏着他的脸,“讲真的,烧焦了的狐狸真的蛮像大狗的,哈哈哈哈。” 凌风雪假意转过脸不理她。不想她却突然一把抱住了自己。 王容汐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放在凌风雪的大脑袋上,“阿雪,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变,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你……你想起来了?”凌风雪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阿雪,等你好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我真的等得太久了,这一次你一定要快快地好起来,快点娶我。” “好……” 屋外,宋云卿和胧月正扒在门边,透过缝隙往里面张望。 “我说你们都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就这么扒在人家门外听墙角都不害臊的吗?” 一个声音声音幽幽地从俩人后面传来,吓得做贼心虚的宋云卿迅速转过身来,看见是一脸漫不经心的幽夜,她松了一口气,一边轻抚胸口一边拉着脸涨得通红的胧月走了,经过幽夜身边的时候还给了他一个白眼。 幽夜挑眉笑了笑,跟着宋云卿她们回了她们住的后主殿。这一个月以来他一直跟在南离身边调养身体,现在终于恢复得差不多了。 回到殿内,宋云卿倒了杯茶,余光瞄了眼跟在后面进来的幽夜,优哉游哉的步伐引得腰间的九节鞭如鸣佩环,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宋云卿转身将倒好的茶递给他,“喏,给你的,上次谢谢你啦。” 幽夜看着宋云卿手里的茶久久没有动作。 “看什么?我还能给你下毒不成?害死你对我有没有什么好处,你要不喝的话,我……” 幽夜一下就抓住了宋云卿往回收的手,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拿茶盏,一饮而尽,又轻轻地放回她手里,语意调笑。“举手之劳罢了,你可千万不要多想,以身相许什么的就算了。” “谁说要许给你了?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宋云卿抽出自己的手,抬脚就要给他一下,可惜被他避开了。宋云卿也不恼,戏谑着说:“再说了我可实在是看不出来您这是举手之劳啊,就您这小身板,轻轻摔一下就养了月余,果真是病娇公子啊。小病娇,下次记得不要冒头,小心把你这小细腰给折断了。”她说完还一脸挑衅地拽了一下他束腰垂在腰间的九节鞭。 幽夜看着一脸张扬的宋云卿,伸出手扯着自己的九节鞭将她带到自己的身前,俯下身与她平视,蹙着眉头,搭拉着眼,一脸可怜地说:“那以后姐姐会不会保护我?姐姐会把我藏在身后吗,还是……护在怀里啊。” “你……离我远一点。”宋云卿猛地后退了几步,小绿茶,还敢勾引我,魅惑我,休想。 “小姐你没事吧。”胧月狠狠地瞪了幽夜一眼。 “没事。”宋云卿坐下来,拿过个杯子给自己倒茶,半路被胧月抢了去。“谢谢”她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突然听见外面闹闹哄哄的热闹极了。“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凌风雪之前的那些小弟们,王容汐醒来后恢复了记忆,也了解清了情况,她一大早就派五采鸟在东海附近四处下道歉信和邀请函,说是要为凌风雪拾回自己的理想。”幽夜懒散地坐在石凳上。 “真的吗?可是他们之前不是闹翻了?能这么轻易地就回来了?”宋云卿有点儿担忧。 “反正现在就是这么轻易的回来了,也许在他们心中大言山就从来没有散过,他们也许一直在等待大言山的重启。”幽夜听着外面的热闹轻轻地说。 “啊哟,不错哦,我们幽夜都会说这么有深度的话了。”宋云卿伸手揉了揉幽夜的脑袋,又迅速地赶在要面子的小鬼王发飙前收回手。“happy ending,故事圆满了,接下来就是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宋云卿双手捧着自己的笑脸,笑得一脸幸福。 “额……”幽夜有点无语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被弄乱的长发,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宋云卿他们又在大言山待了一个多月,见证了凌风雪和王容汐的婚礼。一群人也终于要走了,原本宋云卿和胧月要回京都,无奈自家师傅晨风要黏着北林小神君回魔界,所以她们只能暂时‘弃明投暗’跟着去魔都。其实重要原因是有一次在和幽夜聊天的时候无意得知了他老是待在南离身边养伤的原因,据说这南离像是个自带充沛灵力的汇灵之地,待在他身边修炼更快。给宋云卿说得心动的啊,这不就是移动的WIFI吗?太子殿下,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啊,我这是去魔界给您当卧底呢。 她们乘五采鸟过了东海和小可它们告别后,御剑一路向魔都而去。晨风缠着北林一路,南离则带着个最近有事没事总往自己身边凑的宋云卿以及她的小跟班,衣袖里还揣着个说自己柔弱不能自理的幽夜。 众人甫一到达魔都就看见了来迎接的魔王大人,海落。这个海落看起来也是年纪轻轻、仪表堂堂,就是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给人一种老实憨厚的质朴感。和宋云卿想象中一身邪气,威严又张扬的样子完全相反,十分的平易近人,虽然不喜欢笑但是对谁几乎都是一脸温和有礼,除了宋云卿。宋云卿也觉得很是奇怪,好像南离大人身边的人都不怎么喜欢自己,当然除了自家师傅,哦,还算上幽夜,哎,那也还好,二比二平。 众人跟着海落进了魔王府邸,都被安置在了南离的息影阁里,息影阁很大,原木红柱、雕梁画栋、轻纱柔幔,和外面粗石、凿洞的魔王府邸大相径庭,精美得像是天山的仙宫。 宋云卿在心里咂舌,真不知道该说南离大人讲究呢还是做作呢,还是讲究吧,毕竟以后就要寄人篱下了。她兴致勃勃地拉着胧月去选房间,最后再次十分不客气的选中了南离的正殿,反倒将南离挤到了偏殿,晨风自然是要和北林一起的,众人就这样简单安顿下来了。 宋云卿向来是个闲不住的,沐浴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了一个潜伏的卧底最首要也是最重要的任务——勘探敌营内部布局。不过一个好的卧底一定不会是一个做贼心虚、小心翼翼的人,所以宋云卿丝毫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大摇大摆地逛完了息影阁逛整个府邸,还带着个小拖油瓶,胧月。本来幽夜那货也要跟过来的,但是被魔王大人强行留下议事,好像是鬼界和魔界前阵子熄战了,这几天两界约着要谈和,过几天鬼王殿下就将亲自来魔都。宋云卿听说这事的时候也是很高兴,已经有两界谈和了,自己的任务算不算是完成三分之一了?宋云卿乐呵呵地想着,不知不觉地已经分不清走到了哪里了,这里有点暗,莫名的让人心里害怕。 “嗦”的一声,宋云卿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胧月手中提着的小宫灯瞬间晃都来不及晃就灭了。 “郡主。”胧月丢掉到手里的提灯,摸索着走到宋云卿身前保护她。 “我没事……”宋云卿突然有一点害怕了,自己真的是作死吧,这里可是魔界啊……该不会,该不会是魔王殿下看自己不顺眼,想找人来敲打敲打自己吧,我就不应该霸占南离大人的房间,他那么多厉害的死忠粉,随便一个对我施以小戒,我可能就领盒饭了……宋云卿逼自己镇静下来,她努力的收住声腔里的颤抖,装的一脸平淡,“谁?谁在魔王府装神弄鬼?速速现身,我说不定能饶你一命。” “云卿、云卿、云卿……”宋云卿听见一个十分空灵的声音从极远的地方慢慢飘过来,那声音正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叫自己的名字。 宋云卿猛地一激灵,人在真正十分危险的时候,有时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当然,爆发出来的力量就全看个人了。宋云卿觉得现在的自己爆发的就是一种叫作‘死要面子’的力量,她脑子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嘴已经开始叫嚣了,“叫什么叫?叫你姑奶奶我干什么?既然听说过你姑奶奶我的名号还不快好好出来拜见你姑奶奶我。” 胧月被宋云卿突如其来的痞子气惊住了,她像是忍不住似的轻轻拽了拽宋云卿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挑战对方的底线了。 倒是对方听后不仅仅没有反驳,反而传来了轻快的笑声。这一下简直要气炸宋云卿了,自己说的话很好笑吗?就不能严肃点吗?你知不知道这可能是我留在人世间最后的一句话了?就不能尊重一下我吗? “笑什么笑,再笑……”宋云卿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惊呼,她知道这是胧月的,她迅速去摸找黑暗中的胧月,可是显然什么也没有了。“胧……”宋云卿突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口鼻,呼吸间一阵阵异香传来,宋云卿迅速地失去了意识,倒在对方的怀里…… ------------ 十九、悦颜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像极重的金属相互撞击。宋云卿感觉头变得越来越重,像是要从自己的脖子上掉下去一般,她伸展手脚,手脚动弹不得,她挣扎着慢慢睁开了眼睛。不等她查看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就听见一阵阵吵闹声。 “头儿,醒了,她醒过来了。”好几个声音嚷嚷着,带着隐忍的刺激和兴奋。 接着,宋云卿看见一个身着白襟软甲,顶着一张白净小脸的小将军走了进来,黑冠束着高马尾,衬出他英挺俊秀的五官,显得张扬又高傲。他慢慢悠悠地走到主位,轻扬身后的披风,懒洋洋地坐下,白色的长靴倨傲地踏在身前长长的石案上,手里的黑色短刀在空中轻轻扬起一道不小的弧线,又顺从地躺回他白皙纤细的手里。他审视的目光慢慢落到脸色有点泛白的宋云卿脸上。 宋云卿尽管是被铁索绑在木桩上,也没有放弃‘自己现在是南离和魔王的客人,没有人敢伤害我’的想法,她不服气地目光透过自己身前炭火里烧的燎红的刑具,直指主位上嚣张又不识好歹的绑匪,我看你到底要怎样我? 饶是做好了准备的宋云卿也没想到对方会说那样一句话,她愣了好一会儿,脸上的镇静早崩了,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 主位上的人似乎有点不耐烦,“我说……你就是那个将南离上神迷得晕头转向又抛弃他的云卿?真的是,要我一遍又一遍地说,你很有成就感是吧?” “我……我将南离大人……迷得晕头转向?我……我还抛弃他?”这信息量有点大啊,这书里难道还有跟我同名的?还是说剧情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快进了,不不不,这不叫快进,这叫变异。宋云卿看着一脸不爽的小将军,慢慢闭上了自己大惊小怪的嘴,清了清嗓子,这种时候不能怂。“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管我。我还没问你呢,大晚上的把我绑到这鬼地方,你是谁,又想干什么?” “我……我叫悦颜。你就是迷惑南离大人的宋云卿吧,你……你是如何……如何迷惑南离大人的,说说吧。”悦颜摸摸自己的鼻头,有点讪讪的。 “我没有迷惑你们南离大人,你要我说什么?你也不想想,你们家南离大人天天一张冷脸,他那样子像是被我迷惑了的吗?”宋云卿感觉眼前这个叫悦颜的小郎君应该不是坏人,估摸着又是南离那货的死忠粉,自己真是冤得很啊,南离那张脸虽然帅吧,可是自己也就抱过一次,就一次,却摊上这一次又一次的针对,亏了,亏大发了。 “你居然还敢狡辩,不就……是些勾搭人的招数吗?你以为我真的很稀罕吗?还是说你以为就你会?我……我大可以去找别人学。”悦颜越说声音越弱,带着满满的心虚。 “不是狡辩,我……你刚刚说什么?你想要学勾搭人的招数?不是……追求人的招数?”宋云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的飞快,这是个“女友粉”?这样看来,这是抓自己来请教感情问题的啊。宋云卿清清嗓子,拿出自己主导者的气势来。“你要是真想学,我也不是不可以教你。” “真的?”掩饰不住的开心,继而又是强持的矜持,“那你就说给我听听吧。” 切,小样,还跟我装起来了。“既然你要学,那么我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师傅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作为徒弟首先就要学会尊师重道,还不快把为师松开。”宋云卿端着架子。 “我……我要是放了你,你不会跑?”悦颜有点不放心。 “我看上去是跑得过你,还是跑得过你手底下这群妖魔鬼怪!”宋云卿有点抓狂,这个悦颜就是个傻白甜吧。 她这句话一出,悦颜手底下一群人顿时开始张牙舞爪,青面獠牙的。 悦颜觉得也是,兄长说了,她现在就是个凡人。悦颜想清楚了,一挥手,绑住宋云卿的铁索顿时应声而落。 宋云卿轻轻地揉着自己留下红痕的手腕,“为表你对为师的敬重,你把我丫鬟也放了吧。” “她?我没抓她,我抓她又没用,她已经被我送回你们的房间了。”悦颜匆匆带过,两眼放着光。“师傅还是快教我勾搭人的本事吧。” “说了,这不叫勾搭,叫追求。”宋云卿倒是不担心了,胧月没事,还被送回去了,这样的话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来救自己了。她一放松,就开始肆无忌惮了,“哎呦,为师这老腰啊,被捆了这么久,哎呦哎,不行了,要折了,哎呦喂……”宋云卿一边扶着自己的腰瞎叫,一边慢慢地朝悦颜坐的主位而去。 “师傅,快请坐。”悦颜这回上道了,主动下座来扶着宋云卿坐好。 “嗯”宋云卿整个人几乎是卧在了主位上,斜倚着靠背,双脚瘫在座位的扶手上。“准备好纸笔,重要的地方要记笔记的,我会提醒你。” “好的。”悦颜变出纸笔,手握着笔顿在纸上,时刻准备着,一脸焦急的模样。 “这追求一个人吧,无非就两个切入点。一个是对方,一个是自己。从对方来看就要抓住对方的喜好、性格还有独一无二的特质。从自己来看就多了,方法线路也多,不过这最常用就是先主动出击进入迎合阶段,等对方感受到你的魅力之后就要进入欲擒故纵阶段,对他若即若离,让他发现你对他的重要性,最后不就是欲迎还拒、欲说还休的半推半就阶段。不过要是追求南离就不能用欲擒故纵了,他那么冷,要是你不主动,估摸着就没有后面的阶段了,追求他就应该……” 悦颜急急地打断宋云卿的教学,“偏了,我追的是……我,反正我不是追南离上神。” “啊?你不是追南离啊?你刚刚……”宋云卿有点找不着方向,“算了,不重要了,不过就算你不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也须告诉我他的一些秉性之类的。嗯……冒昧的问一句,你的追求对象是男是女,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这男女在追求方法上差的比较多,你说清楚我好因材施教。” “我……我喜欢的是鬼界的鬼王殿下,我听说他叫……宣城。”悦颜只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思绪就开始飘得很远,脸也慢慢红了,低垂着眉宇,轻柔又乖巧。“他性子很好,嗯……很温柔,很善良,脾气也很温和……就像话本子里的儒雅书生。” “鬼王大人?我天,你是想当幽夜的后娘,不,后父?”宋云卿又被这信息量炸住了。 “什么跟什么,鬼王殿下是幽夜小殿下的大哥。”幽夜在魔界跟着南离有百来年了悦颜还是认识的。 “哦,大哥啊,吓我。这种书生款的估计刚刚那一套能用,那他喜欢什么呢?” “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我才喜欢他不久,也没怎么接触过……这得去问幽夜小殿下。” “不是……你这是一见钟情啊,什么都不了解?”宋云卿表示有点带不动。 “算是吧……师傅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吧,连南离大人那么冷清的一个人都能被你迷了心智,助我拿下宣城殿下应该不难吧?”悦颜有点慌。 宋云卿被一问三不知的悦颜闹得有点乱,她用手捏着自己的眉宇,思考着得去找幽夜一趟问清楚鬼王大人的事情,嘴上敷衍地顺着悦颜的话头。“对,没错,我可是能将南离那座冰山拿捏的死死的人,我会祝你成功的。” 循着宋云卿的气息找过来的一群人一进来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一脸吃惊的胧月。 吹着口哨笑着看戏的晨风。 黑沉着脸恨不得将宋云卿撕碎的北林和海落。 轻轻挑了挑眉神色莫测的幽夜。 还有,微蹙着眉却一脸淡然的南离。 宋云卿感受着一道道目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话,恨不得咬断自己该死的舌头。“我……” “参见南离上神、魔王殿下、幽夜小殿下。”悦颜手下的小弟纷纷参拜,打破了尴尬。 “你们大晚上的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将公主带回去。”海落厉声厉语。 “公主?”宋云卿还没有自恋到以为这是在喊自己,那这个公主就只能是……悦颜?这白面细皮的小郎君……倒也像个姑娘,嗯。宋云卿来不及再观察两眼,悦颜已经丧着一张脸被一群人拥着下去了,走之前还用无辜又恋恋不舍的含水眸子瞅了自己一眼。 “额……我刚刚……我……”宋云卿看着脸色各异的众人,深感尴尬的力量是不会因为中断而结束反而可能会因为中断而走向高潮。 “噗嗤。”幽夜像是实在忍不住了似的,笑得压弯了腰。“走吧,玩了这么久了也该困了,回去睡觉去。”他调笑似的说着,走到宋云卿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还瘫在扶手上的腿。 宋云卿才发现自己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不雅的姿势,她有点讪讪的,迅速放下了腿。 “走了。”幽夜一手轻轻提了提宋云卿的后衣领。 宋云卿很乖觉地顺着他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了,路过南离身边的时候忍不住瞧了一眼他的表情,还好,看上去和平时没两样,宋云卿松了一口气,拽过还愣在一边的胧月走了。 幽夜一出了牢房就松开了宋云卿,还顺势替她拍了拍衣领。 “刚刚谢了啊。”宋云卿背过手去整理刚刚被幽夜弄乱的衣领。“要不是你及时解围,我觉得我不是尴尬死就是会被南离那两个死忠粉弄死。” “你既然有自知之明干嘛还不要命的说那些话?我看你就是作死,一天不作就会死的那种。” “我也不想的,我……算了,说不清。我问你你大哥宣城这个人怎么样?”宋云卿觉得自己现在简直是伟大啊,自己都朝不保夕了,也没忘了自己徒弟的事情,明天得好好跟她说说,顺便叫她去自己哥哥面前替自己讨个巧,毕竟还要在这里住一阵子,该示弱就得示弱。啊,自己真是伟大的师傅,伟大的卧底啊,为了能在魔界继续探查,该折腰时就折腰。 “你问他干什么?怎么,拿捏完了南离哥哥还不够还想要拿捏我大哥?”幽夜觉得有点好笑。 “我……我都说了刚刚的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我……再说,你想什么呢,我连你大哥的面都没有见过,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这纯粹就是帮别人问的。”宋云卿想起刚刚的事还是觉得有一点尴尬。 “最好不是你。”幽夜轻咬着牙淡淡地回了一句,不过,“别人……悦颜那个丫头?” “嗯……”徒儿,不是为师要出卖你的,当时就我俩,太容易被猜到了。 “那更不行,不是,你俩都不行。”幽夜坚持着。 “为什么?一个魔族公主一个鬼界鬼王,这简直就是天赐的姻缘啊。”宋云卿已经能想象出鬼魔两界盛大的婚礼了。 “为什么?我大哥能喜欢自己的准弟媳?”幽夜听上去有点恼怒。 “准弟媳?你喜欢人家悦颜?”宋云卿有点吃惊。 “我……我真的想拍死你。我二哥!他俩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交换婚书了!现在,你听懂了吗?”幽夜说完,不再理会宋云卿的一脸吃惊,径直走了。 “我天……这都是什么事啊。”宋云卿半晌合不上吃惊的嘴。 “从你们的话中可以得出,这就是准弟媳喜欢上未来大伯子的事。”胧月一脸平淡地总结。 “你……”宋云卿偏过头来看自己的小丫鬟。“你是真厉害啊!” “是吗?呵呵呵呵,和您待在一起这么久总得学点东西变得厉害点。”胧月很自然的接受了自家郡主的夸奖。 “我先走了……” “等等我,郡主……” ------------ 二十、醉酒 “云卿姐姐,云卿姐姐……”一阵阵急促的拍门声。 “啊啊啊啊,又是我哪个妹妹来了?”清早被吵醒的宋云卿十分不耐烦,“老娘在你们这里是最小的好吧!” 门外的悦颜听见这句话疑迟了一会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呼唤,“云卿妹妹,我是悦颜,我来找你上课来了。” “我天,从没有为修仙早起过的我就要为了给别人当恋爱导师而早起了?”宋云卿将脸埋在枕面里喃喃。 “郡主,你还是快些起床洗漱吧,悦颜公主已经等你好久了。”胧月端着洗漱的面盆进来了,一并将悦颜也带进来了。 “师傅,我听说你跟幽夜小殿下比较熟,你待会帮我去问问他鬼王大人的喜好呗。”悦颜期待地看着被胧月拉起来穿戴一脸不情愿的宋云卿。 “你……你居然还要我去幽夜那里打探情报?”宋云卿想起自己昨天听来的信息量,心有余悸。“我先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和鬼界二殿下早有婚约?” “知道啊,是父王在世的时候定下的,那会儿我还很小,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了吗?” “怎么了吗?”宋云卿接过胧月递给自己的脸帕,被气的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幽夜会帮自己二哥的未婚妻追求自己的大哥吗?” “这……他知道我喜欢……” “这个……我昨天问的时候他猜到了。不过我想过了,有关于鬼王的消息我们可以从我师父还有你大哥哪里旁敲侧击。鬼王大人不久就要来魔界了,咱们想要了解一下他也合理。”宋云卿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小脸擦干净了,才继续道,“不过现下里这件事情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要处理好自己和鬼王大人的关系。” “什么关系啊?” “当然是尴尬的大伯子和准弟媳的关系啊。你要是真的已经对鬼王大人情根深种的话,最先要做的就是客客气气地解决和二殿下的婚约。这件事是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你得说服你那个一板一眼的兄长,得礼道周全的向二殿下表明退婚,还得让鬼王殿下不会因此心存芥蒂。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不简单啊!天呢,我为什么没有弄清情况就贸然答应要帮你呢,我感觉我不行啊……”宋云卿哀嚎完,悲愤地喝了一大碗粥。 “我觉得这应该不难吧,毕竟当初定下我与二殿下的婚事为的就是鬼魔两界的和平,将这个对象换成鬼王殿下应该也没什么吧。” “你太天真了,算了,跟你这个从小宠大的公主说不清楚,你先按我说的一步步实践吧,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现实与理想的距离了。”宋云卿觉得自己有生之年能够有机会和魔族公主传授社会人语录也是绝了。宋云卿一脸喟叹地又喝了一大口粥。 “瞧小郡主说的,你不也是从小被宠大的吗?”胧月笑着说了一句。 “是……” 两人就这样一个去魔王处旁敲侧击婚约之事,一个去找自家师傅探听消息。 宋云卿很顺利地在北林的院子里找到了晨风,晨风正在捣着什么药材,小小的案几上摆了有几十味药材,有好几样还散发着诱人的强大灵息,大概是什么仙药。看来自己正是赶上好时候了,感觉能分一杯羹。 “师傅,你这是在干什么?”宋云卿笑得明知故问。 “我在炼制仙丹,最近几天南离那家伙老是叫小北林做这做那的,弄的小北林都瘦了一圈了。我给他做一点益体的补药。”晨风捣鼓得起劲,连头都没有抬。 “额,小北林……”宋云卿学着师傅念了一遍,差点呛到自己离开这个奇幻的世界。“师傅,我初入魔界,感觉也很虚……”眨着期待的大眼睛紧紧地瞅着晨风。 “啊?这个不行,这是给北林的。真不是为师不愿意给你,实在是这是为北林特制的,是依据他的身体素质制的,你吃不得。”晨风一脸遗憾。 “那没事,师傅这么厉害再为我做些适合我的仙丹就行了,我不急,等得起。”宋云卿很自热的说。 “不是……我……为师这么跟你说吧,为师就是看着比较厉害,其实就是外强中干。平日里好强,其实早就只能强撑着表面的光鲜,内里过的紧巴巴的。现在就是这样,为师也想为你炼制利于修炼的仙丹,但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药材。小宋啊,为师对不住你啊……”晨风扁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哭丧着脸,看上去不大像委屈的样子,倒是比较符合撒娇装乖又媚人的妖姬。 “算了,我……我没事。”宋云卿决定偏过头不再看自己演技拙劣的师傅,切入正题。“师傅,其实我来是想要向你打听打听过几天要来的鬼王殿下的,我初来乍到的,多了解一些情况免得到时候得罪人。” “鬼王宣城?我和这人没有过什么接触,听别人说好像是不大好相与。不过你不用担心,谁会为难你一个小丫头,再说这不是还有我和南离吗,我们会……”晨风说着抬起脸来打量着宋云卿,狭长的桃花眼轻轻地眯着,像是只憋着坏的狐狸。“我觉得你说的很在理,虽然我不大了解他,但是南离肯定了解他,所以说你不妨去问问他,说不定还能在你师伯那要到些仙丹呢,你师伯他可富有了。” “真的吗?”虽然宋云卿觉得自己师傅明显是在诱惑自己,但一想到之前幽夜说过的移动的聚灵台还是莫名的很心动啊。“可是师伯会不会嫌我烦,然后将我赶出来,他真的会告诉我吗?” “这你不用担心,为师这里有法宝。”晨风一挥手变出两只不大不小的汗白酒瓶,“这是醉仙露,一瓶下去保证他有问必答、有求必应,而且……”晨风招手叫宋云卿附耳过来,“而且,南离很好的一点是酒醒后别人说过什么忘得模模糊糊,自己说过什么却记得清清楚楚。到时候你趁他喝醉了问他要仙丹,只要他当时应下了,以他那言出必行的性子哪怕酒醒了也一定会遵照承诺给你仙丹。” “真的假的,那喝醉了的南离大人不就相当于任人宰割了吗?师傅,咱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太狠了?”宋云卿有点犹豫,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怎么能说是狠呢,你是他的师侄,你难道会乘他醉了伤害他吗?你是我徒弟,那和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怎么能用‘宰割’呢。去吧,加油,对了最好不要等到吃完晚饭再去,最好是晚饭前就守在他那里,和他一起吃晚饭,这不就有机会下手了吗?”晨风感觉已经看到了宋云卿的胜利,嘴角几乎要扬到眼角上去了。 “嗯嗯……好的。”宋云卿将信将疑地接过两瓶醉仙露。所以家人就能用‘下手’吗? “加油啊……“晨风欣慰地看着宋云卿跨出院落的背影。 “那个师傅……”宋云卿又回过头来,“既然你这么为徒儿着想,徒儿也提醒您一句,下次哭穷的时候记得收好满桌子的瓶瓶罐罐……”宋云卿说完就走了。 “什么瓶瓶罐罐?”晨风有点纳闷,一转头才发现自己敞开着大门,屋内那张长长的案牍上正摆着自己以前炼制的各种各样的仙丹,疏忽了。“我……那些也不适合你……” 傍晚,晨风正襟危坐地正对着一桌美味佳肴,“你相信我,今天你师傅绝对不会来叫你去他那儿边吃饭边商讨,真的。小北林,你还是快些过来吃饭吧,你这几天跟着他忙得都没有时间给我,让我陪你吃饭了。今天我特意叫他们做了你最喜欢的云菇,你快来尝尝。” “你安静点。”少年独有的嗓音哪怕是配着不耐烦的语气也是软软糯糯的。 “北林将军,南离上神叫我来告诉您一声今天就不叫您过去一同用饭了,事务明日再议。”魔侍匆匆来报。 “你看我就说吧,他那儿估计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吧。没事啊,师叔陪你吃饭。”晨风看起来十分愉悦,徒儿果然没让为师失望啊。 “师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北林想要仔细问问来报的侍从。 “这个……没说。” “那师傅是在干什么呢?” “南离上神正……” “哎,南离既然没有说那肯定就是他自己的私事,你干嘛一定要揪着不放呢,说不定他就是觉得最近几天有点累了,想好好的给自己放个假。”晨风迅速截断了侍从的回答,“好了,我们吃饭吧,再不吃饭,你喜欢的云菇可就要凉了。你退下吧。” “是。”侍从走了。 “小北林,我跟你说他们这儿做的云菇是真心不错,你尝尝。”晨风一下子给北林夹了一大碗,看着他始终没动筷子的手,晨风抬头对上了北林审视的目光。“小北林,你吃菜啊,看着我干嘛,难道你终于发现我比云菇美味一万倍的事实了吗?”晨风半真半假地调侃。 北林没有接他的话但也没有再死犟,乖乖地拿起碗来吃饭,这里的云菇是做的不错。 另一边,看着南离慢慢饮尽一小杯酒的宋云卿迅速为他续上了第二杯,第三杯……南离大人好配合啊,也不质疑自己,要一起用膳就一起用膳,给倒酒就饮尽,真的是怎么能这么乖呢。宋云卿看着对面一脸漠然的南离只觉得格外乖觉格外可爱,可爱到让人觉得他唇边未尽的醉仙露份外诱人。大概是真的十分诱人吧,宋云卿像是很自觉地给自己也到了一杯,嗯,味道确实不错,感觉清甘凌冽,好喝。 南离看见原本自己打算假醉来试探的人喝了一杯就满脸通红、迷迷糊糊的。他挑了挑眉,突然来了几分原本不属于他的兴致,有趣。 其实宋云卿拿着两瓶醉仙露来的时候,南离就知道她一定是受了晨风的诱导,来算计自己什么来了。不过他并不着急,只打算假醉一回看看他们的请求。如果是不大要紧的事情,自己也可以顺从地应下。倒是眼下这情况有点让南离为难了。 “我天,这醉仙露是真的不错啊。”宋云卿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说了一句,晃着身子去捞桌上的酒瓶,没捞着,结果却见瓶身被南离一手摁住了,她有点恼。“你干嘛?” “你喝醉了。”南离一手摁着瓶身,一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我送你回去吧。” “你说什么呢?你才醉了呢,你要回去你回去,不要扰了我喝酒的兴致。”宋云卿继续捞酒瓶,这一次捞着了,还径直捞在了南离的手背上,但是醉鬼才不会管这些,她先是用力拍了拍南离的手,没有用,又开始去一根一根的掰南离纤长的手指,还是没用,最后她开始去捏南离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磨着他的指腹。整个人的态度也慢慢变为了撒娇请求,嘴里也跟着哼哼唧唧的。 “你真的喝醉了。”清泠的声音慢慢变得有点低哑,南离感觉自己可能也开始醉了,醉得灼人。他两指轻轻一捏,桌上的酒瓶酒盏就全没了。南离的手顺势摆脱了宋云卿。 “你干什么?不就是仙法吗?等我从我师伯那里要到了仙丹,增进了修为,我也变。我挥一挥衣袖就应有尽有,哈哈哈哈。”宋云卿乱挥着手。 “你来就是为了仙丹。”南离看着眼前乱动的宋云卿,一挥手桌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十几个不同的小玉瓶。“我可以给你,你拿回去搭配着你师父教你仙法的进度来吃。” “都给我?”宋云卿乐的像个傻子,坐回椅子上,将所有的小玉瓶都揽在怀里。突然又皱起眉宇,“可是我师父都没有教过我什么仙法,除了两首曲子。师傅所有的时间都给了他那个磨人的小妖精北林,哪里会有时间来教我。” “‘磨人的小妖精’?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以后不许再说了。”南离严厉地说,又觉得好笑。 “本来就是……”宋云卿弱弱地回了一句。 “那以后我来教你好吗?”软软的声音,轻柔的询问。南离觉得自己今天一定醉得不轻,不然怎么会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原来醉了的自己并不是只会冷着一张脸,也并不是对什么都无所谓,醉了的自己有更多的表情,更多的情绪,也有了更多的渴望…… “好……”宋云卿眨着闪着星星的眼睛,仰着头对南离笑。 “真乖……除了这些你还想要什么。”不容易慷慨的南离觉得自己应该大方点。 “我还想要……”宋云卿蹙着眉深思,终于想到了,笑着说:“我还想要知道鬼王宣城的喜好。” “你说什么?宣城?你想知道他的喜好干什么?你莫不是喜欢他?你认识他吗就喜欢人家?你当真是见一个爱一个,没心没肺!”南离说着说着有点恼,语速变成了平时的两倍,问着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问的话,用着自己都没想过的焦急和不满。 而那个让自己今天一再破例的女孩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你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南离轻声说着,也不知道是对睡梦中的女孩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说完他自己又轻声笑了…… ------------ 二十一、宣城 “郡主、郡主快起来了。”胧月语意急切,几乎是将宋云卿推攘醒的。 “啊啊啊啊,不行,头疼的要炸了,起不来。”宋云卿被迫从被子里抬起半个头来,受不来疼,嚎了一声,有气无力,“我不起,叫悦颜那丫头给我等着。” “郡主,来的不是悦颜公主,是南离上神。”自从胧月知道南离和晨风是上神之后,对两人就多了几分敬畏。“南离上神料想郡主酒醒后该会头疼,特意送来了解酒的仙丹。” “仙丹?”一听到‘仙丹’,宋云卿的脑海里迅速回想起来自己昨天醉酒的原因,自己就是为了仙丹和鬼王的消息去的,谁能料想自己居然什么都还没问,倒是先一杯将自己撂倒了。宋云卿可没有南离醉酒后那记事的本事,她现在连昨晚南离醉没醉都不知道。宋云卿一咕噜从被子的怀里挣扎起身,“给我看看。” 一小瓶仙丹,宋云卿打开一看,里面竟然只有三四颗药丸。不由得抱怨了一句,“怎么这么少?这还不如不送呢。” “这是解酒的药丹,小姐要那么多干什么,酗酒啊?”胧月打趣了一句,顺势喂了宋云卿一粒,“小姐要来的仙丹在那儿呢,昨天晚上南离上神送你回来的时候,一并给的。” 宋云卿吃了醒酒丸,头顿时不痛了,思绪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结果一听胧月这句话顿时又晕乎了。“什么?你说我是被南离大人送回来的?可我昨天不是嘱托你,要是我到了归寝的时间还没有回来的话就让你去接我吗?” “原本我是要去接郡主的,但是半路遇见了幽夜,幽夜说他正好找你有事,他去接你。我一想我自己去说不定也弄不回你,就同意了。后来他一个人黑沉着脸回来了,不说话也不许我去接你,留了一句你今天不会回来了就走了。结果他一走,没过多久南离上神就抱着你回来了,还留下了这许多仙丹。”胧月看着紧紧盯着一桌子瓶瓶罐罐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的宋云卿,自然的回道。 “我是被南离大人抱回来的?”宋云卿的视线终于离开了仙丹,惊慌地转向了胧月,声音轻轻缓缓还带着点颤抖,“怎么抱的? “就这样。”胧月一脸懵地模仿了一下。 “我天公主抱啊!”宋云卿感觉自己一定是还在梦中。 “什么公主抱?郡主你还是快起来洗漱吧,南离上神还在外面等着带你去早训呢,这可是你昨天付出了醉酒的惨痛代价求来的修仙早课啊。” 宋云卿顺从地站着,任凭胧月帮自己穿戴、洗漱,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自己求南离教自己仙法送自己仙丹的那一段。 宋云卿到殿外的时候,南离的一套剑法已经打完了,正缓缓收剑。 “师伯。”宋云卿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南离身边,递了块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擦汗。” “不用了,这块也还给你。”南离没有接,反而从衣襟里又掏出一块梨白色的手绢给宋云卿。 “这不是我的吗?”宋云卿懵了,接过手绢仔细看了,这的确是自己的,自己的手绢都是胧月亲手做的,宫里是非多,胧月不论绣什么总喜欢在帕子的一角绣上一朵小小的祥云以示区分。“我的手绢为什么在您那儿?” “我捡的。”南离淡淡的说,说完捏指轻轻点了下手绢,手绢上顿时多了一排排字。“这是御风飞行的基本口诀,今天太晚了,我还有事就不能亲自教你了,你今天就不要出去瞎跑了,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在院子里试一试。” “哎……”宋云卿叫住要走的南离,“我能问问,在哪捡的吗?”宋云卿实在不明白,手绢这种算得上是贴身的东西怎么会掉呢? “床榻上,我床榻上。”南离头也不回地走了。 “床上……你……这又是哪一段,啊啊啊啊……” 宋云卿果然一上午都待在自己院子里,倒也不是她有多听话,实在是只要她一看到那条写满了御风口诀的手帕就会忍不住的去回想自己昨天酒醉后到底干了什么,自己的手绢为什么会掉落到南离的床上去呢?苦恼得恨不得揉碎自己脑袋的宋云卿在吃午饭的时候终于想起来了一点东西,不过她怀疑这不是自己昨天的记忆该是自己昨天的梦境。因为如果不是梦境的话,这些南离主动送自己仙丹,主动问自己需不需要由他教授仙法的片段又是哪里来的呢? “云卿……师傅……” 悦颜一声声的哀嚎打破了宋云卿一脸的沉思,宋云卿向外看去,只见飞扬起的衣裳像张翅翻飞的白鹤一般掠了进来,悦颜一脸愁思地跑了进来。 “师傅,你昨天打探到鬼王殿下的喜好了吗?今天在宴会上鬼王殿下一直都没有看我,一眼都没有!就连我献技武刀也没怎么问候我!我……我该怎么办?” “什么,鬼王大人来了?什么时候?”宋云卿有点纳闷,自己怎么什么也不知道,连点乐曲声响也没有听到。 “啊?就今天上午来的,你不是身体不适推了我的邀请吗?” “我推了你的相邀?”这都是什么事? “对啊,南离上神来说的,他还特意嘱托我兄长,说你身体不适,要多加休息,让府里的人都不要来息影阁打搅你,到现在府里的侍从都是绕着你这儿过的。师傅,南离上神还真的是被你拿捏的死死的啊,你快教教我吧,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的宣城也对我这样啊。”悦颜一脸的羡慕。 “你确定是南离大人说的这些?我……我怎么感觉被拿捏的是我自己呢?” “是的嘞师傅,现在不是秀恩爱的时候,现在是你徒儿我水深火热的追求之路,你快和我说说你探听到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我昨天也没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听说鬼王宣城不大好相处。”宋云卿有点心虚,自己可不仅是没探到消息还把自己折进去了。 “我今天的感觉也是不大好相处,可是……可是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因为今天是鬼魔两界的正式会面所以才这么严肃。对就是这样的。”悦颜一脸确信。 “以前,以前是怎样的?”宋云卿反问,“对了,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他,喜欢上他的?” “我……”悦颜整张小脸都红了。“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鬼魔两界还时不时会有大大小小的战争。我偷偷混进了军营,在战场上遇见过鬼王殿下。那场战争正赶上了魔界千年难遇的凌飓,将两方战士都卷进了鬼界的阴间炼狱边雾沙海。殿下主动与我军首领交涉达成了暂时的合作,最后还领带两军走出了沙海。当时……我们两军一同安营扎寨,我们见过几次……” “就这样?几次?我天你这也太容易心动了吧,阴间炼狱应该也要走个十几天吧,这么些天你就没有探听到他一星半点的喜好?” “没有,他天天都带着头盔铠甲,我瞧得不真切,今天算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但有一次我差点掉进沙海里,是殿下出手救的我,还为我疗伤,当时的他温柔得不得了。”悦颜又陷入了自己美好的回忆。 “等会儿,你说你今天才算是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那你判断他就是鬼王殿下的依据是什么?铠甲啊?”宋云卿觉得这中间大概会有乌龙。 “铠甲是一个,还有一个是鬼界将士对他的称呼和敬畏。”悦颜觉得没问题。 “不是吧,就这?那也可能是扮成鬼王殿下的人啊,像那种鬼王病重或是有事不在营中,身边的亲信装成鬼王以保军中安稳之类的,就是小说里基本的套路事件啊。按你说的,今日来的鬼王殿下与你之前接触过的大相径庭的事件十有八九就是这类乌龙事件,至少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吧。” “可是我觉得……有道理啊。我突然觉得十分有道理,当日我见到的一定不是这个什么宣城,我见到的殿下明明就很温和。”悦颜突然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什么宣城’!人宣城是鬼王殿下,你喜欢的那个最多就是一将军好吗,还‘殿下’。”宋云卿无奈。 “习惯了嘛,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喜欢的大概是鬼王宣城身边的谋士傅舍。对,鬼王亲信,性子温和,最重要的是我今天盯着鬼王看的时候,他总是瞄我,我一看他,他就对我浅笑,他一定是认出我来了,他还记得我!这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我!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啊?”悦颜一脸雀跃。 “不是,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啊。这真假鬼王我们都还没有确定呢,你就想当然的换目标?你喜欢人家这事是假的吧,一点也不坚定。我觉得你不防再好好观察观察他们俩,最好是找鬼王殿下问一问,一问便知真假。” “好的,我会的,不和你说了,我先回去了……”悦颜说着就匆匆往外走。 “不是,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宋云卿纳了闷了。 “回去绣手绢,‘宣’字都快绣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改成‘傅’字,不行的话还得重新绣。我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绣手绢……”悦颜带着声走远了。 “现在赶工有什么用,到时候错了有你哭的。真是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走就算了还提什么手绢。手绢,啊,手绢,我的手绢为什么在他床上,啊啊啊啊……”宋云卿感觉自己今天摆脱不了手绢的困扰了。 吃晚饭的时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宋云卿突然变得惊慌不已。 “郡主你怎么了?”胧月看着惊讶地半张着嘴,筷子不停在碗里扒拉,却不见一粒米入口的宋云卿,有点懵,这是中邪了? “……没事。”宋云卿也希望自己是中邪了,中邪的话至少自己脑子里好不太容易想起来的东西是假的。 宋云卿默默的看着记忆里的南离慢慢起身来扶自己…… “你醒一醒神,我送你回去。”南离轻轻摇了摇趴在桌上的宋云卿。 “我不。”宋云卿嚷了一声,突然起身扑向近在咫尺的南离,扑了满怀。宋云卿半倚在南离怀里,开始上手摸他的袖子。“你把酒放在这里了是不是?你们古人就这习惯。” 宋云卿莫名其妙的话南离一句也听不进去了,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宋云卿轻软的手上。那双小手就像是一只蝴蝶,在自己的衣袖上翩然起舞,轻轻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借着宽大的衣袍,在自己的袖内玩的不亦乐乎,绕过自己的手臂,在自己的手上旋转跳跃,若即若离的感觉就像是蝴蝶轻吻着花丛…… “你喝醉了,乖一点。”南离声音低沉,慢慢将罪魁祸首抓出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拽着宋云卿不安分的双手。 “我不!”醉鬼是最不讲道理的。宋云卿突然挣开了南离的手,回过身又一次往南离身上一扑。这一次扑得南离重心不稳带着她倒在了床榻上。宋云卿用力地挣开南离护在自己腰间的手,爬起身来,几乎是骑在了南离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得像个傻子,“我知道,转移到这里了是不是?”宋云卿用手轻轻戳了戳南离的胸口,然后十分自然的去扒他的衣襟。 “宋云卿!”南离咬着牙,低哑着声,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紧紧地按住了胸前作妖的手。 “你凶我,啊,你凶我,呜呜呜呜……”宋云卿一脸委屈的耷拉着脸,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啊。整个人都趴回了南离身上,咿咿呀呀的哭着,用小手揪着南离的衣襟给自己抹眼泪。 “乖一点,我就不会凶你了啊……”南离轻声哄着,用手轻抚宋云卿的小脑袋,又轻轻地拍她随着哭声一颤一颤的背,等着怀里的人慢慢平静下来,安安静静地在自己怀里睡着了。“我送你回去……” “这不是真的……这就是我的幻想,对,我一定是来这里太久了,久到已经好久没能看到自家爱豆的各种写真照片,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想,对就是这样。”宋云卿自我安慰。 看着又在胡言乱语的宋云卿,胧月习惯地轻轻摇摇头,唉…… ------------ 二十二、傅舍 宋云卿今天起得特别早,东方甫一泛白就立马爬起来了,照胧月的话来说‘就是不知道这是修仙带来的动力还是南离大人带来的压力’。宋云卿努力地打起精神,去后院的东偏殿找南离,她到现在还记得昨晚吃饭时,南离派侍从转告自己的那句‘明天我起来的时候要是没在殿外看见你,仙丹什么的就还是还回来吧,反正你也用不着’。 因为自己选中了南离院子里的正殿,南离暂时搬去了后面的东偏殿,西边的偏殿则住着时时刻刻都不愿意和‘南离哥哥’分开的幽夜。三人就这样住在一处院子,好在南离这院子够大,三个人住绰绰有余,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三人几乎相安无事,除了那次自己在南离那里喝醉了酒…… 宋云卿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敲东偏殿的门,结果手还没有碰到门呢,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早啊。”那人慢慢从门里走出来,笑得张扬又灿烂。 “早……”虽然宋云卿自知南离是不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的,但她现在宁可相信南离转了性,也不愿相信这人是一身红裳的幽夜。“早啊……我应该没有走错房间吧,这是南离大人的寝殿吧……” “姐姐没有走错,就是南离哥哥的房间。”幽夜带着媚笑,一边眉宇得意地挑了挑,整个人看上去邪魅诱人…… “所以说……你昨晚就宿在这儿?”宋云卿思绪已经乱飞了,但还是努力保持冷静问了他一句。 “是啊。怎么?就许你在南离哥哥这儿留宿,我就不行啊?”幽夜的语气带着点酸,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 “行行行,不是……我没有在南离大人这儿留宿,真的!你不要误会。”妈呀,有点激动,他在这儿留宿了,是自己想的那样吗?我天,鬼神cp大旗举起来。 “哦。”幽夜乖巧地听了宋云卿给自己的解释,神色又变回了轻笑和得意。 “他是来与我商议事情的,今早来的。”南离从殿内出来,淡淡说了一句。 “对,没错。”幽夜笑着肯定了。“你是来修炼的?” “嗯嗯,我算迟到?”人南离都已经与人商量完一轮事情了,自是早就起了。 “没有,这个时间点很好。”南离慢慢关上殿门,“你怎么还不走,也想跟着我修炼?” “不了,我要走了。”幽夜迈着轻巧的步子慢慢走下了石阶,忽的又转过身来,扬着笑意对宋云卿道:“你可要好好修炼,你之前说过要保护我的,我可一直都记得。你要加油哦。” 宋云卿努力地想了半天,直到幽夜出了园子也没想起来自己何时答应了要保护他,貌似是他求我保护,我没应允吧。 “好了,开始吧,先来一遍昨天的御风飞行,让我看看你昨天一天的成果。”南离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昨天……昨天不就是熟悉熟悉口诀吗?”宋云卿心慌啊,自己昨天一天的心思都不在修炼上,口诀都是昨晚听说今天一早要修练,点着灯硬背下来的…… “听你这意思,你昨天没有练习?那你的时间都花哪去了?”南离微蹙着眉。 “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我将口诀背下来了……”时间花哪去了?花在了你那句‘我床榻上’。 “你……”南离看着将头低得像是藏在腋下的宋云卿,终归是忍住了那句让人不悦的话。“既然背下口诀了,那你现在试试吧。” “好……吧。”宋云卿捏指念诀,身体分毫未动,默默瞟了一眼一旁的南离,面无表情。再次捏指念诀,还是没动,又瞄了南离一眼,这次轻轻皱起了眉头。宋云卿感觉自己心慌的就像是个筛子,要是再不成功,自己会不会被提溜着丢出去。宋云卿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又一次捏指念诀,这一次宋云卿只觉身体一轻,脚开始离了地面。给宋云卿乐的啊,得意地向着园中的竹林稍掠去,“成了,师伯我会飞了。” 原本轻扬起嘴角的南离听见这么一句瞬间沉了脸,他好像明白晨风收这丫头为徒的目的了,也有点明白他对自己积怨已久的原因了…… “啊……救我,师伯。”宋云卿还没从自己会飞的喜悦中醒过神来就已经转入了即将摔得鼻青脸肿的害怕。 被寄予全部希望的南离,慢悠悠地下阶。 这下完了,自己还真是师傅不疼师伯不爱,这个高度应该死不了人吧,最多也就残疾吧,看起来自己的余生只能拖着这幅残旧的身体去卖惨乞讨仙丹了…… 紧闭双眼预备接受命运的宋云卿最终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宋云卿不可置信地盯着南离近在眼前的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忽的将脸埋进他的怀里开始嚎叫,“呜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会不管我,我……” 南离失笑,“你怎么这么喜欢哭啊?” “我……”宋云卿缓缓咽下了哭声,抬头用雾气蒙蒙的眼睛盯着南离,小心翼翼的。 “好了,没事了,不哭了。”南离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冷淡,有点不近人情,放柔了语气,轻轻地哄了几句。 “呜呜呜呜呜,女孩子不都爱哭吗,你干嘛凶我。”一听见南离对自己温柔的语气,宋云卿反倒哭的更起劲了。 一直感念做平凡人比做不问世事的神仙难上许多的南离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体会到了平凡人的乐趣…… 哄好宋云卿的南离又亲自指导她练习了几次,决定放这个小迷糊回去睡觉。 “今天早上就练到这儿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自己再找时间练习几次……还是算了,晚上我回来陪你练习吧。”照宋云卿现在这样的水平,再摔自己几次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好。”宋云卿现在心情很好,她觉得最近南离变了点,以前他虽然对自己也算客气,但现在的他对自己从客气变成了照顾和保护,这难道就是师侄的待遇?好开心啊,看来以后不能再叫‘南离大人’了,太疏远了,得叫‘师伯’。 “师傅……师傅……”悦颜的声音绕过整个院子慢慢飘来。 “额,那个,师伯,悦颜来找我了,应该是有事,我去看看。” “我发现她最近总找你,找你干嘛?”有一点盘问的感觉。 “估计是找我商量鬼王殿下的事。”宋云卿自然的说。 “鬼王?鬼王有什么好讨论的?”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嗯……我悄悄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南离看着宋云卿慢慢走近自己,一手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衣袖,示意自己附耳过去。他微微低首,只听见宋云卿气若幽兰地在自己耳边留下了句‘悦颜喜欢的那个人好像是鬼王殿下’。他轻轻挑了一下眉,“是她喜欢宣城?” “还不一定,她喜欢的可能是鬼王也可能是鬼王身边的人。”宋云卿纠正道。 “就是她喜欢。”笃定的语气里带着点喜悦。 “哎呀,不是这样的……算了,反正你不要和别人说。” “行。”南离乖觉了一回。 宋云卿以为悦颜来找自己是因为事情已经有了进展,结果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悦颜来竟然是要自己陪她去找鬼王大人问个清楚,看着还需要自己壮胆的魔族公主,宋云卿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鬼王宣城真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可以说是除了第一天的瞎逛,自己第一次离开息影阁,宋云卿也算是终于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这魔王府邸。整个府邸皆是粗石所造,或堆砌或凿洞或雕琢,咋一看简单粗暴内里却别有洞天,借着原石各异的形态,整个府邸不仅仅保留了最自然的奇观异景还显示出不拘一格的美学特点。 “惠临居,这就是鬼王大人在府里的住处?” “对,就是这儿,一会儿我应该怎么问?”悦颜显得有点紧张。 “嗯……你进去后直接表明自己喜欢那个带领鬼魔两军走出沙海的鬼王殿下,然后切入正题问当日的鬼王殿下到底是何人,我觉得这样比较靠谱。” “行。” 两人敲定了说辞后,不约而同望着门匾深吸了一口气,上。 侍从得到禀报的回复后领着两人进了惠临居的正殿。 “公主来寻本君有何事。”冷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这种冷和南离那种像是冽泉般冷却更清的声音不同,这种冷更像是冰雹,每一句都带着冰刀子,冷得吓人。 “悦颜来此是因为……”悦颜像是被这样的声音冷得一激灵,有点手足无措地去拽旁边宋云卿的衣袖。 宋云卿被她祈求的目光看得有点无奈,“禀鬼王大人,公主来此是为了……” “你是谁?”宋云卿的声音顿时被截断了,屏风后传出的声音又冷又硬,宣城突然站起身来死死地盯着宋云卿。 “我是公主殿下的朋友,名唤宋云卿。” “砰”的一声,伴随着宋云卿的话音,屏风被宣城一挥袖猛地砸在地上。 悦颜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了一跳,拉着宋云卿退了几步,宋云卿惊慌地抬起头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一直只听说过名字的鬼王宣城。他棱角分明的脸黑的似是要滴墨,双目被染得猩红,杀气翻涌。 “既是你,就拿命来。”宣城咬着牙丢下这句话,念诀出弓,拉弓聚灵为箭。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这一瞬间,悦颜和宋云卿都来不急做出任何反应,凌厉的箭羽已经向着宋云卿眉心而来。多次历经近在眼前杀戮的宋云卿似是习惯性的闭上了眼睛,默默在心里念叨“南离,救命啊……” “嘶”一阵强劲的灵力袭来,瞬间绞碎了白羽黑矢。 宋云卿闻声睁眼,却是看见一支又一支的箭矢朝自己袭来。宋云卿吓得向后撤了一步,却被一只手拉到了一旁,玄青道袍,黑冠木荆,白皮冷面。 “宣城,你这是干什么,快住手。”焦急的语气满是担忧。 “傅舍,你给我让开,不然的话,我连你一块打。”宣城只紧紧地盯着宋云卿,眼底尽是恼怒和仇恶。 一支又一支的箭矢急速而来,傅舍伸手将宋云卿带至自己身后,一柄黒木拂尘迎着迎面而来的箭矢。悦颜见势出刀,黑色的短刀在空中划出流畅的线条,迎上利箭。 宣城被激的恼了,一波又一波强灵的箭羽破空袭来。 面对这样强劲的箭雨,悦颜明显有心无力,被强攻得退了几步,最后被强大的灵力震得撞在了石柱上,“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一口鲜血涌出。 “悦颜,悦颜你没事吧。”宋云卿慌了。 “没事……”悦颜气息有些不稳,慢慢站起身来,却被宣城用灵力禁锢住,一时动弹不得。 “傅舍,你还要和我作对吗?”宣城威胁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期待。 “宣城,我不欲与你为敌,但也不许你胡乱伤人。”傅舍总是这样,温和却坚毅。 “我杀她自然有我的理由,之后我会和你解释,现在你给我让开。”隐忍中满是狠厉。 “殿下,恕难从命。” “很好。”鬼王将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强大的灵力顿时席卷而来,傅舍反手带着宋云卿急速后撤,拂尘更是被他耍得翻飞。傅舍嘴角慢慢淌下血来,宣城忽的顿了顿,紧接着强大的灵力包裹住傅舍,将他生生从宋云卿身前拉开,甩在殿前的主位上,强大的灵力压得他起不了身。 “这下没人能救得了你了吧。”宣城狠厉又邪魅,“拿命来!” ------------ 二十三、羔羊 估计是不会有人来救了,宋云卿气沉丹田,御风飞起急速向后撤。才刚学会御风,宋云卿的身体在空中微微轻晃。早上的她还一直享受着南离的保驾护航,轻轻的一晃只要宋云卿垂下眼装委屈就能得到南离的亲自带飞和轻声安慰。现在的她却是什么也顾不上了,她一边努力地控制身体一边慌乱地去解别在腰间的梧桐琴,时灵她驾驭不了所以带在身边的一直是木琴。 箭羽破空而来,宋云卿顿时气息不稳,身体急速下坠,直到跌入一个温暖的胸膛。南离将她紧紧地带入自己怀中,足尖轻点,带着宋云卿落在院中清池的石栏上。 “有没有受伤?” 头顶传来南离温柔的询问声,宋云卿抬头看着南离那双幽蓝色眸子才真的感觉到了安全和踏实。“没事。” “鬼王殿下这是干什么?莫不是这丫头得罪了你,如果真是这丫头得罪了你,我替她致歉,事情就算翻篇了。若是鬼王不愿,那只好由在下亲自迎战。”南离清泠的泉音里结了一层霜。 “上神于幽夜,于鬼界有恩,本君理应给您个面子放了那丫头,但实在是这丫头与我之间有非杀不可的恩怨,所以我只要她的命。宣城希望上神不要插手我和她之间的恩怨。”宣城箭在弦上。 “鬼王殿下是不是弄错了,这该是我与殿下的第一次见面才是。”宋云卿紧紧地拽着南离拥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南离大人你可千万不要放弃我,我可是你的亲师侄啊。” “你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管,但这丫头我管定了。”随着这一句话,风邪已然到了南离手上,剑鞘化为泉涌紧紧地围着剑刃,像是最后的警告。 “南离上神,你当真愿意为了一个所谓的师侄迎战?”宣城从来没有跟南离切磋过,但作为上神,南离肯定不好对付。 “谁说她是我的师侄了,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南离说完,完全不理会怀中人惊异的模样,风邪已然带着一身的冰身霜刃向着鬼王而去。 风邪迅速劈散了灵箭,再要上前却被箭雨围住。宣城抓住机会,下诀召了傅舍掉落在地的拂尘。拂尘带着强大的灵力急速地向着南离和宋云卿而来,南离正欲施法抵御,却只听到“当”的一声,两人身后一条长长的九节鞭飞来,正打在了拂尘上,拂尘应声而落。 “兄长,停手。”幽夜飞身而来,眉宇间带着隐忍。 “你叫我住手,对面那丫头是谁你知道吗?”强压住的怒火。 “……我知道。”幽夜声音一反常态地清软,放下了自己一身的吊儿郎当,只剩下个眉眼娇媚,神色温和的少年,他低敛着眉,遮住眸中深暗的情思…… “你知道?你知道……”宣城一脸恨铁不成钢,满眼都盛满了恼怒,“所以你是故意托我将你交给南离养伤?你是故意为了再次遇见她?你其实根本……” “兄长”幽夜抬起眼,眸子爬满了血丝,像是慢慢被撕裂开的血口子,分不清是隐忍还是伤痛……“兄长,你要问什么回去再问吧。现在,停手。” 宣城看着幽夜的眼睛,浅墨色的眸子里像是盛满了忘川的恶灵,苦苦挣扎却越陷越深…… 宣城收弓,风邪回鞘。 这场没有名头的闹剧就这样结束了,宋云卿搀着受伤的悦颜跟着南离走了。 “对不起啊,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也不会受伤。”宋云卿送诊治好的悦颜回她的颜悦殿。 “没事,你家南离不是已经替我疗伤了吗,我感觉我现在又能打两个来回。再说了,你要不是为了陪我去惠临居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我带你去的嘛,保护你是我的责任。”悦颜看着宋云卿一脸担忧愧疚的样子,朗声说着话。 “可是我们都还没有开口问,就……”宋云卿蹙紧眉,“我明明是第一次见鬼王,但鬼王却说我和他有什么非杀不可的恩怨,你说这鬼王殿下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听我兄长提过你与鬼王殿下间有什么极大的恩怨,你们之间理应不会有什么瓜葛才是。但我听鬼王的意思,他好像是为着幽夜小殿下,你以前是不是得罪过幽夜啊?” “不应该啊,幽夜和我明明是好朋友来着,他还救过我好几次呢。”宋云卿越想越纳闷,今天的这件事一下子牵扯出了很多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事情。“想不明白,我找机会问问幽夜好了。不过因着我今天这事,你和鬼王殿下……” “别,我和这个残暴的鬼王可是半点干系都没有的,就他那脾气绝对不是我的殿下。我觉得我喜欢的一定是傅舍将军。傅将军人长得好看、法力高强、性情淑均,他今天还救了你呢。”悦颜讲起傅舍来一脸的钦佩,讲完又一脸警惕地看着宋云卿。“我和你说,你可千万不能喜欢上傅将军啊,傅将军……他就是性情如此才会出手救你的,可不是专门为了你……” “是吗?可是傅将军他后撤的时候会紧紧地拽着我的胳膊,还会将我护在身后,他还……” “你……你闭嘴……这不过就是救人顺势的动作罢了,你……”悦颜有点着急,说的磕磕巴巴的。 “噗嗤”宋云卿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了,我知道,人家傅将军第一次见我,自然是顺势救人罢了,不过我感觉傅将军和鬼王的关系似乎好得很,怎么说呢,他们俩对待对方与对待别人不一样。” “这有什么可不一样的,不过就是君上和心腹的关系罢了,就是鬼王对傅将军似乎多点耐心多点宽容罢了,大概以鬼王那暴脾气也就只有傅将军那样温和的人才愿以之为友吧。我一点也不担心,我相信以傅将军那样的性情是不会不分是非的因为鬼王就不喜欢我。” 两人说着话,转眼就到颜悦殿。 “好了,我到了,你快回去吧,我看你一路上的心几乎都不在我这儿,我也要回去加紧绣手绢了。”悦颜挥手道别。 “那行,我走了。”宋云卿的确有点心不在焉的,她现在脑子里几乎全是南离那句‘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现在恨不能飞回去找南离问个清楚。 急匆匆往回赶的宋云卿在息影阁遇见了等在门口的幽夜,他坐在门槛上,懒洋洋的倚在门框上,红衫散了满地,像是月夜下绽开的妖媚的彼岸花。他微微仰起头,注视着跑了一路脸颊微粉的宋云卿,轻轻地笑了,弯弯的眉眼中掬起一捧温柔的月色,他提着两坛酒,轻轻地晃了晃,“喝酒吗?不要钱还有美男作陪的那种。” “美男,就你?”宋云卿说着轻轻踢了一脚幽夜伸得老长的脚,看着他懒洋洋地往回收了收,慢慢走过去跟着坐在了门槛上。“你这样的病娇,最多算得上是个纸美人。”从他手中接过一坛酒,揭开闻了闻,“这什么酒,这么香容易醉吧?” “果酒而已,不容易醉的。”幽夜说着先自己猛灌了一口,“今天……对不起了。” “又不是你打的我,有什么对不起的。”宋云卿闻着酒香,轻轻抿了一口,她不敢多喝,这副身体的酒量可不咋的,要是明天醉的起晚了,估计会被南离教训。“我就是想知道原因,我想你会告诉我。” “嗯……这件事与我有关,但是和你没关系……”幽夜轻柔的目光慢慢落在宋云卿身上,“不过就是我喜欢了一个姑娘,而她却不喜欢我罢了……至于你,你……和她长得很像……很像……” “什么?所以你兄长当真就是认错人了?所以我当了抛弃你那姑娘的替罪羔羊?”宋云卿惊呼着一下从门槛上窜起来了,看上去有点恼怒,小脸被气得鼓鼓的。仰着头喝了一口酒,又慢悠悠地坐下来。“那……你喜欢的姑娘为什么不喜欢你啊?难道是因为你身体差?” 幽夜满眼的愁思被她这句话硬生生搅散了,生生被酒呛了一口,呛得眼里盈满了水光,气的笑了。“你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吗,就敢乱说。” “啊?你身体差本来就是事实,我又没说错。”宋云卿小声嘀咕。 “不是因为这个,你别再瞎猜了。”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幽夜落在宋云卿身上的目光慢慢变得很远很远,又慢慢收回来,盯着宋云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你喜欢我吗?倾心的那种。” “啊?你在说什么呢?”宋云卿被他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 “我说,你喜欢我吗?”幽夜又问了一遍,声音轻轻浅浅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执拗。 “我当然不喜欢你。不是……我也喜欢你,但不是倾心的那种。”宋云卿感觉自己应该是说清楚了。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咳咳”幽夜轻笑,笑着笑着慢慢办成了大笑,笑着将自己一岔气,咳出了泪花。“你看,不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啊……” “我……”宋云卿看着将一坛酒仰头饮尽又来抢自己手里酒坛的幽夜,那个时而矫揉造作时而古怪怼人却总是开怀大笑的病娇美人化作了此时安静温和、风姿卓越却满眼思念凄然的郎君,这样的幽夜苍白得像是一地砸碎的月光,让人不忍开口打搅,更不忍轻易离开…… 宋云卿安安静静地陪在幽夜身边,看着他慢慢将两坛酒饮尽,看着他醉得变回那个无理取闹却开朗大笑的少年郎。听着他调笑着说自己曾经四处捣乱却鲜衣怒马的日子,看着他死皮赖脸又矜贵非常地要求自己背他回去的样子,感受他跟着自己踉跄的步伐一脸不满又餍足地趴在自己背上哼哼唧唧却又安静如斯的神情…… ------------ 二十四、归于平静 历经了一天的一波三折,宋云卿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照幽夜的话来说一切好像都有了一个简单的缘由,是认错了人。虽然这个缘由在她自己看来是目前最合理的,但她却总觉得这乱麻似的一团不是这个简单的理由能承担得起的,她总感觉这中间缺少了重要的一环,而这一环一定于她这身躯壳有关。原本不知道后面剧情对宋云卿就已经是十分不利了,再加上自己的出现导致原剧情产生了变化,所以之后的路对于宋云卿来说几乎等同于走夜路,瞎走。 但现在最让她困扰的还是南离的那句‘未来的妻子’,这是什么意思呢?总不可能也是认错人了吧,鬼王这种初见认错的还算情有可原,但南离这个相处了快有三月的人也认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那这是什么意思,宋云卿翻了个身,任由浅浅的月色滑过屏风的丝线调笑着在自己脸上玩耍。 “妻子,未来的妻子……”宋云卿嘴里细声喃喃了一句,突然惊得坐起身来,吓得原本还在肆意玩耍的月光溜到了半开的窗棂上,“这意思……难道是在暗示我……他喜欢我?”宋云卿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一下烫红了脸。 “应该不会吧……”皎洁的月光似是听探到了床上女孩最青涩的懵懂,又扬着嘴角悄悄溜进来想要探一探她。宋云卿强忍着上扬的嘴角,慢慢地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毕竟我这么可爱……”宋云卿迅速扯过轻软的被子将自己整个埋了进去,不给流泻进来的月光看自己熏红的脸,自己却又忍不住抱着被子打了两个滚。南离大人,长得好,法力高强,地位也高,人虽然性子冷但……其实温柔又绅士,天哪,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和温柔绅士的结合吗?爱了爱了…… “不对”不知想到了什么,宋云卿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在这书里边,南离大人是反派吧,而且自己迟早是要走了。想什么呢,甜甜的恋爱什么的压根就不适合我好吗?”宋云卿将被子揉在自己脸上,“宋云卿你清醒一点,你现在是什么,一个正直的卧底,卧底懂吗,卧底怎么能看上反派呢,那警察和黑道大佬自古以来就是势不两立的。好烦啊……”宋云卿小脑袋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趴下睡觉……清澈的月色轻柔地照在宋云卿白皙的小脸上,慈爱地抚平睡梦中叫着劲纠结的眉宇…… 第二天,宋云卿一大早就赶往了南离的东殿。看起来一切照旧,但如果仔细端详的话就会发现今天的宋云卿和以往有一点不大一样,哪里不一样呢?也许是因为她今天一改往常得穿上了那身月白色的云锦服,又或许是因为她今天换了个俏皮的发饰甚至还破天荒的画了个清淡的妆容,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她眼眸中多了几许光亮和期待…… “南离大人”宋云卿远远地看见南离推开殿门走出来,玄色的衣裳在晨曦里像是昨夜里深邃的星空。宋云卿提起自己的裙摆轻快地朝南离跑去。 “你今天倒是愈发的早了,但是今日鬼王要回城,他那里有些事情需要我去解决。所以我们今早怕是没有办法练习了,昨日里你也受了惊吓,今日不若回去好好休息吧。”南离看着宋云卿原本雀跃的小脸慢慢塌下去有些不忍,轻轻地抬手摸了摸宋云卿的小脑袋。“听话。” “哦……”宋云卿拖着嗓子,感觉到南离手中的温柔,复又扬起明媚的小脸。“那我们晚上多修炼会儿就是了。” “行”南离放下手,“不过,你这一身衣服可不适合练习御风术,晚课的时候还是换身轻便的吧。”照旧是冷清的语气。 “我……你……”宋云卿深呼吸,不要和直男较真。“我这不是觉得好看吗,你不觉得吗?”宋云卿就差将‘你快夸我’写在脸上了。 “白色不适合你,你还是适合颜色比较亮一点的。”南离冷清的声音里带着认真。 “我穿白色那是因为……”因为要和你的玄黑搭啊,“算了,这些不重要。你昨天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是什么意思……”宋云卿轻轻地垂着头,像是闭合的含羞草。 “昨天……情况紧急罢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南离清泠的声音变得缓慢,像是涓细的泉水慢慢淌过曲折的石壁,轻轻地抚平粗粝的棱角。 “什么叫作我多想,我……想什么了?明明就是你自己说的这种让人误会的话,现在又万般推脱,弄得好像是我期待什么,是我纠缠你一样……我……”连宋云卿自己都意识到自己越说越乱,早已乱了分寸,她停下来定了定神,“我原也没有想什么,虽说是你胡言乱语的引人误会,但到底是为了救我,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走了。”向来不喜与人计较的宋云卿却将‘走了’这两字咬得极重,鼓着一张小脸疾步走了。 “确实是我胡言乱语了……” “真是气死我了,什么叫作我想多了,就你这冷冷清清的性子谁稀得多想啊。”宋云卿一想到自己一大早盛装去找南离结果人家一句‘你想多了’就将自己打发了就生气。 胧月看着出去时一脸欣喜的郡主气鼓鼓的就回来了,回来后更是一个人嘀嘀咕咕地轻声愤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觉得无奈又好笑。 “哎,郡主。”胧月以疾迅之姿拦住了挥手要将装着仙丹的小玉瓶打碎的宋云卿,苦口婆心地劝说,“郡主,你就算再生气也不应该拿仙丹来出气啊,这些可都是南离上神给的,对您修炼是有奇效的。” “他送的东西有奇效我也不稀罕。”宋云卿愤懑地拿起一瓶就要往地上砸,忽的又冷静下来,看着手里这瓶益灵丸,最终只是‘砰’一声纠开了玉塞,气的将五六粒药丸一气吞了。“哼” “云卿姐姐,不对,云卿妹妹,不行,师傅……”悦颜清脆的声音一下子就盖住了满屋子的气性。 宋云卿一听见悦颜的声音,匆匆向胧月交代了一句“我去换身衣服,你好好招待下悦颜。”就往内室赶。 “郡主这一身不是早上花了半个多时辰挑选的吗?挺好看的,不用再更衣了。”胧月追问了一句,只听见宋云卿不大高兴的声音回了一句“穿这一身丢面”,不是很懂,明明精致又好看。 等到宋云卿换上平日里穿的款式简单的浅青襦裙出来的时候,悦颜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地抿茶,一脸……额,复杂。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云卿心里念叨了一句,装模作样地理理衣裙坐在她对面,等着悦颜开口。等了一会儿,宋云卿看着她都已经慢慢将茶盏里的水抿尽了,也没等到她开口,宋云卿纳闷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咋咋呼呼的魔族公主?“不是,你到我这儿干嘛来了?品茶?装深沉?” “不是,我……”悦颜放下手中的茶盏,“我不知道这事应该怎么开口,这事太玄乎了……” 不等宋云卿耐不住性子开口问,悦颜自己苦恼又有点儿兴奋地揭示了谜底,“今天为鬼王大人送行,我找了个机会悄悄问傅将军有关于边雾沙海的事情,结果他竟然和我说我找错人了,当日里替鬼王殿下出征的是二殿下锦墨!我……” “这么巧?”宋云卿也有点惊着了,又很快回神,其实这种未婚夫妻在不知对方身份时偶遇,并互生情愫,再历经错认互虐,最后得知真相的套路在小说中还是很常见的,不错,少了虐人虐己虐读者的凄凄惨惨。看着面对基本套路一无所知又一脸不可置信的悦颜,宋云卿宽慰道:“这不是挺好的么,你们本就是未婚夫妻,现如今又暗生情愫,这不就是佳偶天成吗?哇哦……” “可是,你不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吗?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我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悦颜皱着一张小脸。 “谁说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的,那话本子里多得是这类故事。”宋云卿觉得自己要捍卫一下自己作为资深小说读者的尊严。“我反正觉得没什么问题,这大概就是想表达你和二殿下有缘,立住官方CP。” “立住啥?”悦颜陷在自己的思考里,听得不大清。 “没啥,总而言之呢,你铁定是要砸在二殿下手里了,没有什么可苦恼的,就享受甜甜的恋爱吧。”宋云卿优哉游哉地替自己倒了盏茶。 “行了,不管了,反正他过阵子就要来了,等他来了我再向他好好确认一下就是了。对了,这是幽夜要我给你的。” “啊!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完了,今早郡主去找南离上神之后没多久幽夜就来了,说是有东西要交给郡主,看郡主不在,问我要走了您的一条发带,嘱托我要您去前殿为他送行,到时候他会将发带还给郡主。这事……我给忘了……”胧月耷拉着脸,却见悦颜从袖中取出一根红色的发带,红的妖媚,就像是幽夜血红的衣衫。“咦,就是这条发带。” “什么意思?他拿走我的发带后良心发现又给我送回来了?”宋云卿有点懵,接过发带瞧了瞧,这的确是自己的发带。“他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 “啊?他就给了我这个啊,他还唠唠叨叨地嘱托我要向你反复强调一定要时刻将这发带戴在身上。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问了好久他都没说,一根发带搞得神神秘秘的。”悦颜说着说着突然皱起眉,“师傅,我这几天估计没时间陪你玩了,我要回去拯救我那千疮百孔的手绢,‘傅舍’要改成‘锦墨’,这个锦墨叫的什么名字嘛,这么多笔画!”悦颜很快和宋云卿挥手告别了。 又是平平淡淡的一天,平日里还有幽夜跳脱着性子来找自己扯闲,现如今走了却只剩下这一条发带,还是原本就是自己的发带。宋云卿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幽夜这样做的目的了,就是故作疑团让自己去猜想的是不是?就是这样。宋云卿自己下了肯定的结论后,就将发带抛置一旁了。却不知哪里扬起了一阵微风,轻轻地带着鲜红的发带,扬起,旋转,最后慢慢落在了宋云卿的膝上,不再跑动了。宋云卿看着飘回来的发带,想起了那个眼尾眉梢满是笑意的明媚少年总也遮不住的黯淡眼波。虽然自己对于昨天的事情仍旧不大明白,但宋云卿直觉幽夜今日的离去与昨天的事情,与自己有着直接的干系。最后宋云卿还是将发带收进了自己腰间的绣囊,她想大概是因为这条发带太像那晚月夜下的红衣少年了,血红得一身娇媚,却又苍白得几近透明,那是宋云卿第一次见到的幽夜,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病西子…… 傍晚,到了宋云卿与南离约定的晚课时间,但是宋云卿却没能去成…… ------------ 二十五、求娶 南离这几天大多时间在替闭关的海落处理接待鬼王的事务,送走鬼王宣城后倒也落得一身轻松。由着早上的不欢而散,南离也反思过了,小姑娘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很多东西都急不得,自己确实是不该胡言的,但他也不欲再多加解释了,怕是会越说越乱。 南离看着透过雕花木门懒洋洋洒在桌案上的夕光,夕光流动着轻轻漫进棕褐的茶色里,这个时辰那丫头估计要来了。南离这样想着慢慢端起被余晖温好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幽蓝色的眼睛流光散漫。 “南离上神……南离上神……”胧月急慌慌地赶来,喘着气连声呼唤。“南离上神快去正殿救救我们郡主吧……” “她怎么了?”南离腾地站起身来。 “我们郡主……她……”胧月听着耳边一转而逝的风声,看着空无一人的殿内不知何时被碰倒的茶盏,停下来慢慢踹匀了气息才接着道,“她仙丹吃多了,现在正肚子疼呢……” 虽说现在这样的情况自己应该待在郡主身边照顾她,可是直觉告诉自己应该找个凉快的地方待着。胧月对于感情类的问题向来是冷漠又迟钝的,但这模式在自家郡主宋云卿身上却全然不同,胧月对于宋云卿的感情问题一向敏感又精准,照着这几天的情形分析这两有戏。胧月在头脑中有理有据的分析完之后,毫无心理负担的决定去找悦颜公主收留自己。 “啊啊啊,好疼啊,胧月,胧月……”宋云卿疼的在床上直打滚,身上直冒冷汗,突然感觉到玉骨冰肌的手轻轻搭在了自己汗津津的额头上,用灵力探看体内的情况,之后一阵阵轻柔和缓的灵力被慢慢渡到自己体内安抚着体内横冲直撞的灵力。宋云卿紧紧皱在一起的小脸渐渐舒缓了一些,湿漉漉的眼印着眼前的画面糊成一片,画面中的那个人却偏生要生出光芒,慢慢将糊掉的影像撕开,清清楚楚地让你看到他。 “南离大人……”宋云卿现在的声音消瘦得就像是幼猫在叫唤。 “好一点了吗?”南离感觉到宋云卿体内渐渐平息后从袖中拿出一只小玉瓶,起身去到了一盏茶,“这是调理灵息的,服下。” 宋云卿很听话地用手肘支起身子,却没能成功,身子在刚刚疼痛上花费了太多的力气,现在突然不听使唤的使不上劲。南离看着她惨白的小脸,轻轻地扶着她慢慢靠在自己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能坐正,服药。也就没让她自己接茶盏,亲自喂她服下了药。 “还难受吗?”南离的声音软软的,像是被午后的骄阳晒了大半天的泠泉散去了一身的冷清变得暖暖和和。 “难受……”宋云卿每一个字都像身上一身的冷汗似的黏黏糊糊,软软糯糯。 “难受也是你自找的,我当初送丹药的时候就和你说过每种丹药的用途用量和相克之物,你却这么不管不顾的乱用,不是自找的是什么?”冷冷的声音带着点愠怒。 “我……也没想到着仙丹这么猛啊,像这种益气补身的丹药不应该是多多益善的吗?”宋云卿轻声抱怨,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儿。“再说我那还不是被你气的吗?不然谁会没有缘由的胡乱生气乱吃仙丹,我又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因为生我的气……你对那句话就这么排斥吗?”南离的声音彻底冷下来了,幽蓝色的眸子从怀里软趴趴的小脑袋上慢慢移开,忽的变得悠远。“为什么?因为齐彦。” 宋云卿吃完药后虽然不再那么难受但在药效下开始犯困,小脑袋在南离怀中拱出一方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开始心安理得地昏昏欲睡,结果一听南离这话有点炸毛了,翻了个身仰躺在南离身上,一脸莫名。“不是,这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他。”冷冷清清的肯定句。 “嗯哼?胧月和你说的?我……”宋云卿有点憋屈,‘宋云卿’你的锅,“对……我确实是喜欢过太子殿下,但是……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渣男。”太子殿下对不起,我不大会编谎话,您就受点委屈。 “渣男?”南离看着在自己怀里一脸慌乱,眼睛乱转的小人,谎话。 “额,渣男就是……坏男人,对,坏人。” “那我呢?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南离大人当然是好人啦。”宋云卿内心一直在叫嚣着,你也是渣男,撩完不负责任的那种,但看着头顶那一双微眯得狭长带着审视和威胁的蓝眸,宋云卿还是没胆。“那个南离大人,今天的事谢谢你,我看天也晚了,我就不打扰您了,您也早点回去歇息吧。”宋云卿觉得有南离这座气场喜马拉雅的冰山在,自己今晚怕是睡不成了。宋云卿慢慢支起身子,从南离身上移开,小心翼翼地朝里蹭去。 南离静静地看着宋云卿小动作不断,看了好一会儿,起身理了理被她压皱的衣衫。最后看了一眼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的宋云卿,“以前怎样不管,但从今以后请你记住自己刚刚的话,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和他有任何的瓜葛了。”轻轻浅浅,不容拒绝。 这仙丹就是不一样,药效不是一般的丹药能够比的,宋云卿迷迷糊糊地听见南离叮嘱了自己一句什么,没听清,但理智还是凭着最后一丝清醒顺从地答了一句,“嗯……” “很好,很乖。”南离满意了,终于走了。 第二天,宋云卿直接睡到了东方既白,看来早课什么的是上不成了,宋云卿伸了个懒腰,舒服。门外边响起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难道是南离大人来给我复查?“南离大人?” “郡主,是我,胧月。”胧月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自己,轻轻扣了扣门,“郡主醒了吗?胧月进来替您梳洗。” “醒了,你进来吧。”宋云卿看着胧月轻手轻脚地进来为自己挂账选衣,总觉得今天的胧月有些奇怪,哪里奇怪呢?是了,胧月穿着与昨日里一样的衣服,裙裾上不知从哪里沾染上了泥尘,斑斑点点的。“胧月,你一大早出去过?” “啊?”胧月挑选腰带的手猛地一慌,各色的腰带掉了一地。胧月连忙弯腰去捡,她不大会对宋云卿撒谎,“我昨日里未歇在息影阁里。” “啊?那你住的哪?悦颜那里?”胧月背对着自己整理掉落的腰带,宋云卿看不见她的神情,也没听到她的回应,只当她是默认了。 主仆俩一天平平静静的过到了中午,中午的时候引来了息影阁的常客悦颜。 “师傅,手绢我已经绣好了,你给看看怎么样。”悦颜总是一脸雀跃。 宋云卿看着悦颜手中那方白色的方帕,上面绣着一片需要费尽心思才能依稀猜出来的红叶,右下角用玄金丝线绣着还算端正的两个字‘锦墨’,只是这地方的锦丝底子格外的单薄甚至还被勾出些丝线,一看就知道被反复拆绣过。宋云卿努力地挤出一个看上去算真诚的笑,“红叶之盟,相思寄予。不错,不错,绣的真好。”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绣的不错,我身边那群臭小子们还说什么压根就看不出来绣的是什么,切,明明就是他们不识货,还是师傅懂得多。”悦颜拿着丝绢左看右看,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满意。 “公主大概不知道,我们郡主女红一直是独树一帜的,那风格比起您来也是不遑多让呢。”胧月噗嗤笑了。 “是吗?原来师傅女红也跟我一样好,果然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悦颜满满自豪。 “呵呵呵呵,你说得对……”宋云卿偷偷伸出手拽了拽胧月的袖子,用眼神压制胧月,收敛一点,戏谑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公主说的对,我们郡主就是做什么都好。”胧月轻笑着十分自然地接了一句,端起桌上的茶壶为宋云卿斟茶。 “都小心点,这里面的东西可都金贵着呢。哎哎哎,你俩慢些走,别磕坏了箱子里面的东西。” “帆哥,你就放心吧,兄弟们都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呢,仔细着呢,不会磕到。” 息影阁外面突然变得十分热闹起来,还没等屋内三人就此讨论一番呢,就看到一群将士抬着一个一个扎着红绸的漆红大箱子鱼贯而入,一箱又一箱直摆满了正殿的前院,但似乎还没有结束。 “这是……”宋云卿觉得最近剧本总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猛窜,这又是什么情况? 悦颜默默地摇了摇头,一脸懵。 “郡主”胧月看着庭院里这一箱箱的聘礼,深吸了一口气,“昨天南离上神住在正殿了?” “啊?”这话问得宋云卿真是莫名其妙啊。 “南离上神……”胧月努力地保持平静,侧过脸来看着宋云卿,“上神他……昨天歇在小姐房中了?” 胧月这话一讲,引得悦颜侧目去看宋云卿,眼睛瞪的老大,嘴巴更是惊得合不拢。 宋云卿现在倒是听明白胧月的意思了,看着惊得呆在原地的悦颜和前院里列成纵队立在两旁的将士,一张张严肃冷酷却恨不得长长了耳朵的脸,宋云卿明明一点都不心虚的脸憋得通红。“不是,当然没有啊,你……你想些什么呢?” “那上神跟你表明心意求亲了?”胧月继续发问,怎么也得问清楚了,不能白白让别人将自己郡主骗走了不是。 “也……也没有啊……”宋云卿感觉要是胧月再问下去,自己都要怀疑她说的都是真的,而自己是一不小心失了忆,“好了,我感觉这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哪有人会毫无征兆地突然求娶的,我觉得这是鬼界二殿下给悦颜的聘礼也说不定。” “那不应该送到悦颜公主的颜悦殿吗?”胧月适时问道,果然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找漏王。 “而且,他这会儿应该还没到魔都。”悦颜认同胧月的话,两人紧紧地盯着宋云卿。 宋云卿实在是被她们吃瓜的眼神盯怕了,声音都有点虚,“就算那样,二殿下给悦颜下聘也比南离大人给我下聘要合理可信得多吧。” 俩人还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脸上满是‘你错了,我们都觉得给你下聘再合理不过了’。得,宋云卿放弃挣扎了,反正也没人信,警察叔叔说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法官大人更是说过‘正义就算会迟到,也绝对不会缺席’,要是让我抓到那个害自己背锅的人,我弄死他。 “公主殿下,宋姑娘,胧月姑娘。”黄帆清点完聘礼箱后进殿来行了礼。 “黄将军好。”还我清白的人来了。宋云卿忙不迭的还了礼,这黄将军可是魔王身边的将领,在这魔域里也算得上是大人物,宋云卿这一个借住的凡人还是要敬重的。 “郡主客气了。”黄帆见宋云卿态度不错,按着凡人的礼数尊称了一句,“黄某此来是受魔王大人的嘱托,来给息影阁下聘。”黄帆理了理衣袍,端端正正的行礼跪拜。“吾君魔王海落,以半壁魔域为聘,求娶胧月姑娘为后,还望郡主成人之美。” ------------ 二十六、追求 “嘶”宋云卿倒吸一口凉气,侧身去望自己左后方的胧月。 “嘶”悦颜倒吸一口凉气,紧紧地盯着黄帆,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郡主?”黄帆发声,将一脸懵的宋云卿拉回来。 “嗯……这个……”宋云卿紧紧地盯着胧月,胧月的面色涨的微红,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什么,虽然宋云卿现在很想围着胧月将事情问个清楚,可是现下里还不是时候,现在还是一致对外来得好。“嗯嗯嗯”宋云卿清清嗓子,摆足娘家人的气势,“魔君大人想要我成人之美,首先也得拿出诚意来才是,像是提亲这种大事魔君大人为何不亲自前来?” “魔君大人昨夜修炼不慎入了歧途,不得已提前出关了,现下里南离大人正在为魔君疗伤,因此才没能亲自前来向胧月姑娘提亲。原本也可以等身体痊愈后再来提亲的,但魔君大人说为了胧月姑娘的名声,更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所以一大早就亲自定下了聘礼,安排属下来提亲,要不是这些聘礼拖着,属下早来了。”黄帆这话说得很有诚意。 “额……”但胧月至始至终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也不表态。“额……你们这儿不同种族之间可以通婚吗?”宋云卿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呐呐地问了一句。 “两族通婚之事早就有先例可循,胧月姑娘虽是凡人,然一旦与吾君成婚,夫妇一体,吾君自是会用一身修为保胧月姑娘长生不老。” “这么好?”宋云卿有点惊讶,片刻后又恢复了娘家人的矜持,“哼哼,魔君的诚意我们已经感受到了,但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黄将军总得给我们一点时间考虑。” 黄帆知道这大抵是要关上门问一问正主的意见了,于是带着一帮兄弟退到了息影阁外面。 “悦颜,你也出去吧。” “师傅……不要,我难道不是你最喜欢的徒弟兼好朋友吗?”悦颜也想知道自家哥哥这突如其来的桃花是怎么来的,去问兄长那个呆子估计得不到答案。 “不行,你现在代表的是婆家人,我们这儿可是娘家人阵地,你是赤裸裸的敌军你知道吗?自己个儿出去玩一会儿吧。”宋云卿态度还蛮坚决,悦颜哭丧着脸去找黄帆套消息去了。 宋云卿轻轻掩上门,拉着一直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胧月坐下来,慢慢为她斟茶。“胧月,你和魔君怎么回事?” “我……”胧月看着宋云卿一脸的严肃,慢慢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昨夜我误打误撞救了岔了真气被迫提前出关的魔君,因着一些原因照顾了魔君大人一晚上,然后……”胧月说到这里不知道应该如何继续了,她自己也没有想到魔君会来提亲。 “就这样?那他为什么……他醒来后承诺你了?” “他就说我照顾了他一个晚上会给我一个交代之类的,我当时又困又累也没有多想就应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交代,不过就是照顾了一晚上病人罢了,我没想到会这么麻烦。”胧月少有的露出了些苦恼,“早知道会这么麻烦我昨天就该一走了之……” “额……”宋云卿看着满脸写着‘冷漠’的胧月有点无奈,“这倒也没什么,不麻烦的,比起救人来说这就是一桩小事,小到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解决。”宋云卿定定的看着胧月,很认真的问了一句,“你喜欢他吗?” “我……”胧月揪着眉,慢慢又迫着自己松开眉宇,冷冷清清的声音,“胧月是公主府的人,是平宁郡主的人,一身生死皆是郡主的,更何况婚嫁。” “不……我……”宋云卿被她这句话惊到了,但古代确实是这样的,看着胧月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全然没有一点自己才是这件事的主人公的样子,“唉,胧月,你虽公主府的人,是我的丫鬟,但你首先是你自己啊!不论如何我们自己的人生主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自己。虽说你现在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但若是有一天你找到了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人就该当如此的,你首先是最好的自己,其次才是别人生命中那个最好的你。”宋云卿看着胧月眼中流动出来的泪光和熠熠神采,觉得自己没有辜负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名号,在心底给自己写下一篇专属于红领巾广播站的表扬稿。 “我首先应该是最好的自己……”胧月轻轻地念了一句,慢慢收回悠扬的神色,坚定地望着宋云卿,“郡主,我不想嫁。” “好,我们不嫁。”宋云卿不再问原因,更不质疑这个结果。“你就在这儿待着,我出去回复了他们,这事就算结束了。相信我,我会解决这一切。” “好。”胧月没有拒绝,虽然她知道拒绝魔君大人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她突然不想争着和宋云卿扛这份压力了,她觉得此刻这个说会为自己解决一切的人身上会发光,她觉得被她这样保护也挺好的。 宋云卿直接了当的拒绝了魔君的提亲,强势地让黄帆将满院的聘礼都带回去了。跟着黄帆去了魔王殿内,宋云卿看着海落殿内紧闭的寝门,也没有进去的打算。她环顾了下前院,廊环道上排列整齐的将士们噤若寒蝉。 “你叫他们都下去吧。”宋云卿侧头跟看起来不大高兴的黄帆说道。 “郡主高估黄某了,魔君殿内的守将都是魔君大人的亲卫,除了魔君不听任何人的号令。” “额……”宋云卿以为黄帆这是在给自己甩脸,主动走到两列守卫队中间,语气温和劝说,“各位大哥,我现在要跟你们魔君大人商量点私事,你们要不回避一下?” 没有人理会,甚至没有人侧目看宋云卿一眼。宋云卿有点气结,很好,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们了,既然你们如此不听好人言,就等着吃亏在眼前吧。宋云卿慢慢地踱步到前院,正对着海落的寝殿,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摆。 “魔君大人”声音洪亮,“我是来替胧月回绝您求亲的,魔君要是单单是为了胧月昨日救你的恩情,大可不必以身相许,若是人人都如您这般,这世上悬壶济世的医者岂不是个个都要妻妾成群、丈夫成堆?若是您对胧月不止于此,还动了旁的心思,那就亲自来追求,不要怂到用以身相许来遮掩。言尽于此,您自己好好想想吧。”宋云卿说完悄悄瞄一眼院子里呆若木鸡的守将们,压着笑意,潇洒地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殿门轻轻地一声微叹,开了。 “怎么?魔君大人这么快就……”宋云卿得意地转身,却看到了一身玄黑的南离,我这猪脑子,南离大人在这儿给人家疗伤啊,貌似就是自己刚刚话中的医者,还是昨晚刚刚将自己医治好的医者。嘶,宋云卿倒吸一口凉气,“南离大人中午好啊……” 南离看着眼前一脸纠结想要找洞将自己埋起来的宋云卿,缓缓放开轻折的眉宇,“中午好,海落伤得不轻,才睡下,你刚刚说的那些等他醒了我会转告他的。我想问……” 宋云卿看着南离那双紧紧盯着自己的冷幽的眸子,有点慌乱地转身往外走,“那个……南离大人……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砰”宋云卿才疾走了两步,一下子撞在了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南离身上,撞得宋云卿向后跌了一步,却被南离一手揽住了腰,带回怀里,“你跑这么快干嘛?怕我要你以身相许吗……” 南离后半句话散漫却灵活地直往宋云卿耳朵里钻,进去后还要不依不饶地四散在骸骨里,挠得人心痒痒…… “我哪敢……”宋云卿一双小手抵在胸前,努力和南离拉开一定的距离,这个妖孽光是垂落几缕发丝在自己身上就够自己慌乱的了,现在靠这么近是想要人命吗? “是吗?”南离轻轻地问了一句,倒也没继续追问,他慢慢放开了宋云卿,抬手为她整理刚刚疾跑时缠成一团的青丝,一双幽蓝的眸子紧盯着她不放,轻声的说,“我想问你,你刚刚说若是起了什么旁的心思就应该追求,你真的这么认为?” “嗯……”宋云卿有点莫名,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南离绕在自己青丝里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上,这样一双手真是妥妥的欧巴啊…… “那你觉得应该怎样追求呢?”南离继续追问。 “嗯,死缠烂打,投其所好。”爱情这种知识对于资深小说阅读者来说堪比专业里的基础知识。 “比如说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南离循循善诱。 “嗯……帅气又不失幽默,霸道又不失可爱……差不多。不是,大人问这些干什么?”宋云卿终于将思绪从南离的手上移到了他的话上。 “没什么,你该回去了。”南离收回了手,瞬间从宋云卿面前消失了。 寝殿的大门迅速掩上,不给人一点抓住身影的机会。宋云卿一脸莫名,看着院子里恨不得将脸埋进脖子里的一干侍卫,好像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貌似是被南离撩了。宋云卿红着脸有一点火大,上次明明说要我不要多想,现在又当众撩拨我,真是气死老娘了,你给我等着,老娘一定要让你知道,老娘不是你想撩,想撩就能撩的。宋云卿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渣男”就疾步走了。 照理说这件事情解决后魔王府应该平静下来,但没过几天随着鬼界二殿下的到来这里又迎来了新的波澜…… 此时的宋云卿被赖在息影阁的悦颜搅得头疼不已,但面前的正主显然没有这个自觉还在不停地向宋云卿排列二殿下锦墨身上所谓的漏洞,并以此来质疑他是自己心中钦慕已久的殿下。 “你不知道他……他……”悦颜说了一大堆,终于有点没词了,结住了。“师傅,你听明白了吗?” “听没听明白我不知道,反正按你的话来说就是这个锦墨殿下虽然对于沙海之事应答如流但他似乎不愿提起这些事情,甚至会回避有关于自己是否是当日的‘殿下’的正面问题,所以你觉得他很可能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殿下’,总是这样吧?” “对,就是这样,你说他要真是当日的殿下为何对于身份问题避而不答,只捡些情景细节问题来答呢?” “那他性格怎样,与你印象里的人有差别吗?”宋云卿慢慢打了个哈欠,悦颜中午就来了,如今已经到了下午,午睡什么的想想就好了。 “他性子倒是很儒雅,应了他的名字,一看就是舞文弄墨的,性子也比较淡雅温和,就是……嗯,我觉得他有点太软了,一点也没有当日里果决的模样,感觉就只是书塾里读诗写文的先生当不得号令千军的将领。”悦颜轻轻仰着头回想自己今日里见到的青墨色的修长的身影,“细皮嫩肉的长得倒是不错……” 宋云卿看着上一秒还在怀疑这怀疑那,下一秒却又一脸花痴的惦记人家脸的悦颜,扶额叹气。“公主啊,你既然都看上人家了,那他是不是当日的那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是……谁看上他了……”悦颜唰的一下站起身来,“我……我就是觉得他长得还不错,但我是那种肤浅的人吗,不是。想要我看上他还差得远呢,再说这原是两回事,我喜欢的是当日里救过我的殿下,如果他不是,我是不可能喜欢他的。对,就是这样。”悦颜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声音却偏偏越说越大,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好吧。”宋云卿不打算再劝了,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终究还是要自己体会的,“那你打算怎么办?直接问又得不到答案。” “我打算好好和他掰扯掰扯,他越是不愿提及沙海之事我越是要反复提及,我不信他露不出马脚。”悦颜一脸跃跃欲试。 “嗯……你或许可以多和他谈及当日的殿下。你想啊,他若不是当日之人,整天听你诉说你对另一个人的倾慕之情,他能忍吗?他忍不了,一爆发,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 “这样好吗?”悦颜有点担心。 “当然没问题啊。”依照悦颜对于‘殿下’的三位候选人的态度,宋云卿算是看出来了,她对于当日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殿下大抵是止步于钦佩,倒是对这位初见的锦墨殿下起了几分心思。自己给的法子,若锦墨是当日之人,听见悦颜对他满腔的爱意自是难以自持,如若不是也没有关系,这男子啊最是激不得,这一激,醋意一起,还怕两人没点进展?宋云卿这一刻简直恨不能为自己鼓掌。 “行,我试试。”悦颜如来时一样匆匆走了。 送走悦颜的宋云卿又迎来了最近总是来的特别勤的南离。 “云卿,今日里我们学琴音化刃。”南离语意和缓。 “好啊。” 宋云卿现在已经能平静地面对南离各种声调下的‘云卿’了,毕竟这对于最近的南离来说已经是最正常的言行了,相比于他时不时冒出来的一些奇怪模样,比如现下里示范完一遍的弦音的南离突然嗒垂下那双璨然的幽蓝色凤眼,再抬起眼看宋云卿的时候幽蓝色的湖面泛起濛濛水汽,原本冷清的一张脸嘟着嘴鼓起脸,举起自己修长白皙的双手,满脸可怜巴巴地凑到宋云卿面前说:“这琴弹的我手指疼,云卿给我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 语音婉转缠绵,吓得宋云卿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向后仰着身子,拉开些距离。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应对眼前又不知道怎么了的南离,就听见院墙边传了一声忍不住的轻笑“噗嗤”,宋云卿望过去却是翠竹空墙什么也没有。 青墙外是一脸黑线冷的能杀人的北林和捂着嘴憋笑却仍旧笑得肚子疼支撑不住向他寻求倚靠的晨风。 “小北林你别这么严肃嘛,你不觉得你师父这样还蛮可爱的,你合该跟他好好学学,会撒娇的男人有人疼。”晨风好不容易收了笑,一手拿出纸扇轻摇,另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捏北林扶在自己肩头的指尖。 “明明是你出的这馊主意,带坏了师傅。”北林额头轻跳忍住指尖的轻颤,却还是没有收回手。 “哪里是我教坏他,说要学可爱的明明是他自己,我才是那个被他诱拐来的便宜先生好吧。再说,他现在不是挺开心的吗?你听。” 青墙内,南离看着身前握着自己的手俯首轻吹的宋云卿,感受着湿湿软软的气息在指尖打旋,一脸的得意,嘴上却还在无辜地撒娇,“谢谢云卿,云卿对我真好。” “呵呵,是吗?”宋云卿额角直突突。 “当然了,云卿最喜欢我了,所以也对我最好。”奶奶的句子被南离念得清澈低沉,像是从深井里打捞上来的陈酿,醉人得很。 “我……”宋云卿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地将自己从南离的糖衣炮弹里拔出来,“南离大人……” “嘘”南离突然抬手止住了宋云卿的话,冷冷清清的手指抵在湿软炙热的红唇上,让两人都呼吸一窒。南离轻轻咽了咽,喉结在玉颈上滑出一条好看的弧线,声音低沉缓慢,“我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大人,就叫我南离,嗯~” “好”宋云卿抬手拿下那只让人慌乱的手,“南离,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会舒服?” “我挺好的,尤其是最近。”后半句话被南离咬得像磁石般,勾人得紧。 “是吗……”宋云卿听见他这样的语气尴尬地后撤一步,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点鬼上身的意思。 “当然,怎么你不喜欢我这样吗?”南离紧盯着宋云卿后撤的右腿。 “啊?也没有不喜欢。”宋云卿看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砍自己腿的南离,秒怂,迅速收回右腿,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就是觉得你最近怪怪的,不大像你……” “怪怪的?是不是怪可爱的?”南离看着她靠回来的身子,心情很好的接了一句。 “噗嗤”墙外有人忍不住笑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再乐出声就被禁了声。 “啊……”宋云卿完全被眼前的南离整懵了,没听见墙外的细小的衣裳交缠的声音。“可爱……” 墙外的北林看着被南离禁了言的晨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顾他的求救和挣扎,利落地将他扛上肩头就走了。 墙内的话题还没有结束,南离进一步逼问,“那你喜欢吗?” “啊……”宋云卿面对现在的南离只想找个坑将自己埋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有点讪讪的,“我喜不喜欢不重要,您自己喜欢就好了。” “当然重要,不是你说的你喜欢可爱的。”南离气结。 “啊?我什么时候……”我好像真的有说过这样的话,我记得当时好像是在聊追求这件事,嘶,“不是……所以你现在是……” “对啊,我就是在追求你。”南离毫不吝啬地为她接了后半句话。 “那个……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宋云卿惊了一会儿,慌不择路的走了,身后是南离沉沉的轻笑声。 宋云卿回到寝殿还没缓过神来,刚刚的事四舍五入自己算是被人表白了?也太突然了,啊啊啊啊,他刚刚表白的样子好帅啊,还好我忍住了,不然我几天前不会再被他撩的誓言岂不是要打脸了,幸好幸好…… 冷静下来的宋云卿发现自家胧月不见了,问了一圈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胧月后脚就被软硬兼施地带去魔君那儿了,给的理由竟然是“魔君身体不适,府中又没有能用的侍女,就斗胆上郡主这儿来借胧月姑娘一用。”什么鬼,有这样天黑了趁着主人不在借人的吗,还‘斗胆’,我看你们魔君就是明抢,气死我了。结果宋云卿气还没消呢又迎来了同款气鼓鼓的悦颜。 “真的是气死我了,这锦墨就是个地痞无赖,亏我还被他一身的书卷气给骗了。” “怎么了这是?” “那个锦墨他……他听我说‘殿下’说得久了,竟……一把堵住了我的嘴……还说下次听见我提当时的事一次就堵一次……” 看着悦颜那张熏红的小脸,宋云卿觉得这个‘堵嘴’一定别有深意,不过她也不敢问,悦颜的话让她禁不住的想起后院南离的那句“我就是在追求你”。 这一晚上,忧思的两姐妹一起抱头辗转难眠…… ------------ 二十七、遇险 这几天悦颜几乎都躲在宋云卿这里避难,宋云卿也是找各种理由推拒有可能会和南离单独相处的情形,甚至一度拉着悦颜陪自己上早晚课。悦颜苦着脸,在南离杀人的目光和锦墨不定时的进攻中选择了前者。息影阁正殿里两个小姑娘整天苦着一张脸,倒是胧月自从上次被接走过一次后,就再也没有被魔君召唤过,宋云卿觉得以她的性子该是当面狠狠拒绝了魔君,倒是魔君看起来刚硬得不行,居然就这样轻易放弃了,有细节,有故事…… “悦颜。”温润如水的声音。 殿内的悦颜一听见这声猛地一阵轻颤,慌乱地起身往内室里跑。正殿原是南离的寝殿,被宋云卿抢占了后,除去个人衣饰私物的更换,其余基本上没有更改,内室除去一张宽大的雕花木榻,一张靠窗的矮榻,一柄轻纱屏风,就只剩下墙面上高高矮矮的行行铜盏红烛,整体上可谓是一览无余。悦颜环顾了一周,躲在了木榻的后面,掩耳盗铃似的扯过垂下来的青丝床帐盖住自己。 宋云卿看着悦颜这一系列迷之操作,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就看到了殿门外一身墨青长衫的锦墨。宋云卿看见帅哥,一双眼睛习惯性地轻轻眯着,细细打量起来。这个锦墨确实如悦颜所说一身的书卷气,但与一脸儒生像的凌风雪不同,他的书卷气是源于通身儒雅礼制的矜绅气质,只依那张脸来看的话,俊美剔透得更像是隐于市井的谪仙,不笑的时候冷清得很。 “阁下就是鬼界二殿下锦墨?” “嗯”冷清的样子没一点生气,看着宋云卿的眼却突然从平静化为凌厉,一扫而过又隐于温和,“你是宋云卿?” “昂”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一抹狠厉,但宋云卿还是抓住了,这丫不会和他大哥一样将她当成了抛弃幽夜的姑娘了吧,宋云卿有点怂,他们鬼界的战斗力貌似都不低。“你来找悦颜公主是吧?她在内殿。”宋云卿指着内室的床榻,姐妹对不起,性命攸关的时候只能出卖你了。 “谢谢,姑娘的内室我就不进了,劳烦姑娘将公主请出来。”锦墨语意温和,礼制有度。 “可以,乐意之至。”宋云卿小跑着进到内室去拖躲在床榻后面的悦颜,看来我的选择没有错,阿弥陀佛,机智地保下一命。 “宋云卿,你怎么能这样,你忘了我早起晚睡陪你上的早晚课了?你这样良心都不会痛吗?”悦颜被拖了一路,最后死死地抱着内室的镂空槅门。 “公主,我就是对于让您早出晚归地陪我上课深感有愧,这才希望你跟着锦墨殿下回去,在我这里吃不好睡不好的都瘦了,云卿看着心里难受,呜呜呜……”宋云卿说着说着还十分敬业的掉了几滴眼泪,一抽一抽地吸着气,手上掰扯悦颜的力道却分毫未减。 最后悦颜苦着脸在宋云卿一脸慈爱的目光中被锦墨带走了。 送走了锦墨和悦颜,宋云卿又开始为去南离那里上课感到为难,迫于南离的施压,不去上课是不能的。胧月又不愿意陪自己去上课,照胧月的意思,南离来做平宁郡马再合适不过了,活脱脱就是敌军的卧底。其他人更不用说,谁能顶着南离上神的压力陪宋云卿上课,唉…… 宋云卿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儿,踩着点往后院慢慢踱去。后院里围着小道、殿屋种了一圈又一圈的翠竹,小风一吹沙沙作响,是这一条小道独特的弦乐。宋云卿小巧的步子突然定住了,她在这段弦乐里听到了杂音,虽然很轻微,但日夜相继勤勉修习了几个月的宋云卿还是听出了些不对劲。尽管无法辨认出声源的具体位置,宋云卿还是决定炸一炸这位不速之客,她现在完全只有自己修为提高的欣喜,脑子里装不下智商去思考现下里的情况。“谁?谁在那儿?还不快给本姑娘出来,本姑娘都看见你了。” 宋云卿选定一个方向直勾勾地盯着,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来响动,便想换个方向,谁知到才微微侧了下身子就被一阵凌厉的风缠上了。来人从宋云卿身侧径直朝她的命门袭来,宋云卿压根来不及躲闪,脑子里一根弦‘嘣’得断了,慌乱地抬手护住自己的门面。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宋云卿只听见身侧一声闷哼,抬起眼才发现自己正被骨质的九节鞭护在中间,而向自己袭来的那人被九节鞭震得倒退了一步,撑着银质的短棍单膝跪地,嘴角挂着血线。 骨质九节鞭,幽夜的兵器白夜。宋云卿终于知道当日幽夜离去时说的那句有东西给自己了,他竟将自己的命器留在了自己身边,带走了自己那根红色的绸缎发带。 “鬼界三殿下的白夜?”那人沉沉开口,带着几分惊疑。但动作上没有停手的意思,迅速站起身来,趁宋云卿还没有反应过来以强劲的法力注入银质短棍,短棍瞬间在空中掀起熊熊烈火向宋云卿再次袭来。 此时已然入夜,漆黑的夜幕遮住了彼此,两人中间被银棍带起的烈火聚集了周围所有的光亮,四周变得更暗了,一时之间只见飞舞叫嚣着的银棍和与之死死纠缠的九节鞭。白夜在熊熊烈火中艰难抵抗,周身泛着白色的玄光,像是在吸收夜幕中的一切化作自身的力量,刺目的光让宋云卿不得不抬起衣袖遮住自己的眼睛,不过却好似无济于事,依旧激得人眼泪直往下窜。 “九天业火”那人似乎着急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火势瞬间转大,橘黄的火光慢慢转为幽蓝,在夜色中散发着诡异的光亮。白夜明显有些吃力了,节骨上似乎就要被燃出裂痕。 “白夜。”宋云卿心猛地一跳,可是她不会召唤白夜的符咒,只能唤它一声,不想白夜却应声顿了顿,宋云卿惊喜,“白夜,快回来。” 白夜回防变回了红绸发带,安静的落入宋云卿手中。下一秒,一阵凉风袭来,一双手紧紧地掐在她白细的脖颈上,宋云卿被迫踮着脚向上,双手无力地抓在那只掌握自己生死的手臂上,感觉快要窒息。 “你是人族?为何会有白夜?”那人凶狠的问了一句,看着宋云卿眼中闪动的泪花,似乎压根没想要她回答,自顾自的说:“传闻幽夜重伤难愈,看来是真的,这白夜现在可真是不堪一击啊,没意思。” “贼人被南离上神在前殿重伤,向后方殿宇而来了,分队清查各殿。” “府中有贼人闯入,速速清查息影阁。” “没有动静就将这几座殿宇都围起来,搜宫查殿。” 一声声搜查,越来越近。 握着宋云卿的手突然松了点劲,“小姑娘,看来你要陪本君走一趟了。”下一刻,宋云卿只觉后颈一疼,眼前一黑,被敲晕了。 等到宋云卿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貌似是在一个岩洞里,她双脚被捆在了一起,四周昏暗,宋云卿只能隐隐看见距离自己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正端坐着一个人在运功疗伤。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宋云卿觉得这个劫匪未免有点没经验,光绑脚有什么用,手也得绑起来才行啊,唉,一点劫匪的专业素养都没有。宋云卿打开晨风送给自己的万宝锦囊,从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这个锦囊能纳万宝故名万宝锦囊。这把短匕首还是当初悦颜交的拜师礼,说是用魔域深处魔海里沉积千年的魔石所铸,虽是石质的却削铁如泥。宋云卿一边用匕首去割捆在脚上的银线一边用余光去瞄一旁的劫匪,然后她就惊疑了,这玩意怎么割不断?更准确的说,宋云卿的匕首就从来没有触到过缚住自己的银线,这银线似乎具有灵识般,随着匕首的靠近随意地更改着形态,不仅匕首近不了它的身,还将宋云卿的双脚捆的越来越紧。宋云卿的脚腕被勒得生疼,但越是这样越是不服气,一道一道朝银线而去。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以我一缕神识练成的捆仙索,除非有我特定的灵诀,不然永远都解不开。” 突然的发声将宋云卿吓得一激灵,匕首“咣”的一声落到了地上。宋云卿惊魂甫定,怒气横生,丝毫顾不上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立场,开口全是恼怒,“捆仙索,我一个小姑娘你用捆仙索?你还有没有人性了,真的是气死我了。还有,竟然你早就清醒了为何不在我拿出匕首的时候就制止我,看着我在那儿割了半天才吱声,你存心的是不是?”宋云卿越说越气愤,梗着脖子朝那人的方向死死地瞪着。 “是又如何?”漫不经心的语气,睥睨的神色,那人给了宋云卿一记眼刀。 “你……”宋云卿下意识想回怼,但对上那人幽狼般的眼神终是吓得瑟缩了,宋云卿软趴趴地往后缩了缩,接到,“你做得没错,你做的很对。” “我原本只是想将你作为挡箭牌,没想到海落手下那群傻货竟会因你不敢近前,倒是给了我机会逃走。”他说着站起身来,往宋云卿的方位走了好几步,停在宋云卿身前,慢慢伸手挑起她略微有点圆润的下巴,“我当时还纳闷呢?没想到我劫持的竟然是你。你身处魔域,跟南离生活在一起,倒是有点意思啊,当然最有意思的是你现在落在了我的手里。” “你别神神叨叨地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好吧。”宋云卿用力挥开捏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搞得我好像认识你似的。” 那人见状也不恼怒,只是慢慢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方白色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那只捏过宋云卿下巴的手,“对啊,你现在确实是不识得我。” 整整擦了两个来回,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宇,扬手将丝帕丢下,正巧落了半边在宋云卿脸上挂着,宋云卿被他气的肝疼,忍着气伸手将丝帕拿开丢在地上,嘴里愤愤地找补到,“有病,嫌我脏你到是别碰我啊,老娘还嫌你不干不净呢。” “哼,那就现在认识。”他冷哼一声,转过身朝外走去,“记住,我叫席焕,是你的仇人。”冷清的声音夹杂着压不住的狠厉,一字一字敲在四周冷硬的石壁上,又带着四周的幽暗慢慢回旋到宋云卿耳边,从宋云卿的头顶一直浇到心里…… ------------ 二十八、沙海 宋云卿看着慢慢向外走的身影,明明只是一个流露不出什么情绪的背影,她却从中感知到了无尽的狠厉、仇视,还有弥漫着的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宋云卿原本那句‘明明是你绑了我来,要有什么仇恨不应该是我对你吗,搞得自己像是什么灾难片的受害者和复仇者’。但是看着那渐渐走远,慢慢隐入自己看不清的黑暗之中的身影,宋云卿梗在喉咙里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仇视自己,但在这一刻她觉得他的一切仇视都是有道理的,因为他那双挣扎在仇恨深处的墨黑色眸子,因为他慢慢陷入黑暗之中的坦然…… “所以你是打算将我困死在这里?”宋云卿眼睛紧紧揪着那片自己看不清的黑暗,她觉得席焕随时会出现咬断自己的颈脖,就像幽狼撕咬下猎物的头颅。 “别做那样的美梦了,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的。”席焕说完这句话,慢慢回转过身,笑得邪魅,“甚至我会保你长生,哈哈哈哈……” 明明是一句柔情至极的话却硬生生被他讲得恶相横生。宋云卿看不清席焕脸上的神情,只听见他从胸腔中发出的闷声戏谑慢慢散开成尖锐的佞笑……完了这一看就是个没法沟通的死变态。 席焕慢慢将满腔的狠厉和痛楚放冷,走到宋云卿身前,不由分说地施诀将捆仙索引至宋云卿腰间,单手将宋云卿拎起来就往外走。 宋云卿被他像小鸡一样拎着,整个人悬空,不得不挣扎着去够他拎着自己的手臂以寻求安全,却又奋力地想要从席焕的手中挣脱。“席焕你个死变态、混蛋、王八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你放我下来……” “闭嘴。怎么,这样就不好受了?哼哼,不好受也给我忍着。” 席焕拎着宋云卿出了岩洞,外面是大大小小的山丘,魔域的山丘受魔气影响寸草不生,不高大却黑沉沉的压人心。宋云卿看着眼前的荒芜,死了心,这一看就离魔都很远,哪怕自己现在找机会逃跑估计也会死在路上,等待救援吧。 席焕走到一个相对宽阔的地方,径直将宋云卿丢到了地上。 “我……啊……你想要摔死我啊。”这魔域的岩地虽说大多被侵蚀得像是长满了虫洞的腐木,但到底是岩地,宋云卿揉着感觉要被摔散架的身体,恨不得扑上去将罪魁祸首撕碎。 “给我安静点。”席焕正捻指在空中画万里行的符阵,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万里行顾名思义瞬行千万里,原本念个诀就是了,但现下里席焕要从魔域直通天庭,这才要耗费灵力行阵。符阵已成,打入地面,席焕站到阵法中间,施法一把将一旁的宋云卿带到自己身边。 “别拽来拽去的行不行,你不是要保我长生?在这么下去人都散了,还长生……” “行。”席焕在宋云卿的埋怨声中开启了阵法。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直吹得两人从地面腾空,狂风似乎觉得还不够,翻涌着将两人搅入一层又一层的飓风当中,席焕尚且还能控制住自己不在狂风中上下滚动,但宋云卿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她现在只感觉自己像是风中断了线的纸风筝,每一阵风都可以轻易地将自己搅散。 “收。”席焕下诀召捆仙索,将宋云卿牵至自己身边,伸手拽住宋云卿腰间的银线。 “谢谢你啊,没想到你脾气古怪,关键时刻还挺仗义的。”宋云卿缓了口气,伸出手缠上席焕的胳膊,生死关头脸面厌恶什么的都只能靠边。 “松手。”席焕看着宋云卿绕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语气恶狠狠的,“你想什么呢?我不过就是舍不得自己亲手炼制的捆仙索,当然也舍不得你,我的玩物……” 宋云卿看着身前骇人的席焕,又看看越卷越勇的狂风,最后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死死地拽住席焕,可怜兮兮地朝他摇了摇头。 “你要是不想要你这一双手,我倒不介意有个残缺的玩具……” 宋云卿吓得脖颈直凉,想要收回自己的双手,不过狂风似乎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突然猛地发力将两人卷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 “啊啊啊啊……”宋云卿吓得立马拽紧席焕,就差没躲进他怀里了,下一秒昏天黑地,身体一脱力栽进了席焕怀里。 “魔界凌飓。”风起之时,席焕还以为只是普通的飓风,但此刻越来越大的风力,和自己越来越弱的灵息,席焕不得不直面这个残酷的现实。魔界凌飓不只是普通飓风的千万倍,更是会抑制被卷入者的修为。现在的两人只能是风中的尘土,随风纷扬…… 等到宋云卿再次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延绵无尽的沙海,自己身处其中像是一颗毫不起眼的砂砾,宋云卿有点懵,颤抖着声音开口,“这是鬼界的阴间炼狱,边雾沙海?”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宋云卿循着声回头看见了打坐运功的席焕,除却不知何时褪去了一身黑色劲装,换上了红焰纱纹的白色长衫,外面更是添了一身烈得有些晃眼睛的黄金软甲,看上去像是战袍,他似乎一切如常。 “那当然,我还知道刚刚席卷我们的是魔界的凌飓。”宋云卿一边揉着自己被吹得散架的一身肉,一边得意的朝席焕扬起下巴。这些知识点悦颜都和自己说过了,就是这个魔界凌飓完全没有时间观念,还说什么千年难得一遇,结果先后让她们师徒遇上了。还有这个小说的内里设定有点过分单调了,这凌飓难道不应该是随心所欲的吗?为什么却只到这个什么鬼沙海来?真是为这个作者枯萎的思维感到可怜。 “你心态倒是不错,你既然知道这里被称为鬼界炼狱,就应当知道这里有多难出去,十之八九会交代在这里。”席焕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镇定,一瞬间让人感觉连那点狠厉也没了,寡淡如水。 “怎么可能,锦墨殿下不是领着鬼、魔两军出去了,他们那么多人都可以,我们就俩,肯定轻松得多,再说你不是很厉害吗?这么个小小的沙海该是难不住你吧。”宋云卿确实没觉得有多恐怖。 “你不用激我。他们能从这沙海出去大抵只是被卷到了沙海边沿,看上去延绵无尽但还是有方向可循,再说你觉得他们当真全军成功撤离?还不知道在这里消耗了多少将士呢。”席焕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什么都不屑一顾。 “那你就确定我们不是在沙海的边缘?”宋云卿不服。 “但愿如此。”席焕缓缓阖上了眼。 宋云卿看着席焕那副冷淡的模样在,也不欲再与之争辩,从锦囊中拿出自己的小点心,这原本是胧月怕自己练功饿备下的,现在倒是真的派上用场了。宋云卿看看面无表情的席焕,叹了口气,慢慢走到席焕面前坐下,举着方帕中的糕点朝他身前凑了凑。“呀,你吃不吃东西啊?” “凡尘的五谷之物不配入本君的口。”话里带着些轻嗤。 “不吃就不吃,粮食都没嫌弃你呢,你到挑起它来了。”宋云卿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反正他闭着眼看不见。宋云卿捏起一块绿豆糕小口小口地咬着。“话说,你是哪个地方的君啊?” 席焕听见身前的动静,缓缓睁开眼,果然看见宋云卿在自己身前像只老鼠似的进食,熙熙碎碎的,扰人得紧。“本君乃是天界的火神殿下。” “你是天界的神君?那你到魔界来干嘛?难道是跟我一样来当卧底?你这卧底当得真是不成样子啊,我既没有在核心圈层见过你,也未曾听说魔界有什么大灾大祸,你就暴露了身份。业务能力也太差了吧。”宋云卿咬着糕点,小声编排。 “谁告诉你我是卧底了,我席焕行事从不遮掩姓名,正大光明地入魔界窥探敌情。还有,魔王海落修炼出事难道不是大祸?还有你,我看你在魔界过得滋润得很,还卧底,你是谁的卧底啊?”席焕觉得这个宋云卿总能激起自己不成熟的一面,比如现下里毫无所用的胜负欲。 “魔王那件事是你做的?害得我差点搭上个胧月,你说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还正大光明?那你干嘛要穿玄黑夜行衣,直接穿上你现在这身晃人眼睛的金甲不是更炫酷?还有……”宋云卿一开始埋汰人就有点收不住,直到余光瞟到身前席焕那张能滴墨的黑脸,声音瞬间降了几个调,“还有就是……我确实是仙界在魔界的卧底。太子殿下齐彦你知道吧,天界下凡历劫的太子殿下,我是他在人间的表妹,我就是他的卧底。”宋云卿借着齐彦回缓了点底气。 “太子殿下的表妹?有点意思。”席焕带着笑,笑得人脖颈直凉,“那你知道他已然以凡人之身位列仙班回归天庭了吗?” “不就是……升仙了嘛,这……谁不知道。”宋云卿佯装淡定,内心早已炸了,这算怎么回事?从小流露民间的太子殿下,科举为魁,认祖归宗,征服群臣?貌似算得上是小说的基本套路,只不过现在用在了仙界罢了,宋云卿你要冷静点,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哦,你知道啊。”席焕戏谑着,“那你知道太子殿下还从凡间带回来一个美人将军,直接封为了座下仙官吗?话说那位美人将军不仅武艺超凡还艳冠四方呢。” “美人将军?”宋云卿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了口,问完又有点讪讪的,宋云卿啊,不能给自己跌份啊,“认识啊,不就是西宁郡主夏玥岚吗,我和她还是好姐妹呢!”宋云卿说完‘好姐妹’骤然心虚,转移话题道,“你们仙界的神君殿下都是可以随便提拔仙官的吗?” “当然,提仙官以作府君。当然仙官也得有一定的功绩,比如你的好姐妹就是于解救司命星官有功,听说还跟随太子除了几趟妖。”席焕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宋云卿的心虚,刻意将‘姐妹’两个字咬得极重,还装的漫不经心地去瞄宋云卿的表情。 “啊?解救司命星君?那明明就是南离大人送给他们的,还解救呢。她那要算是解救,那我还解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呢,不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吗?那我的功绩怎么也比她高点吧。”宋云卿小声点嘀咕,恶狠狠地将半块绿豆糕塞进嘴里,整张小脸都鼓鼓的,像是个打满了气的气球。 “哈哈哈哈,你哪来这些个歪理?”席焕看着这个样子的宋云卿,不禁笑了,瞬间从高高在上的火神殿下变成了少年将军。 “你笑什么?本来就是啊,这世间有多少有情人为了自己的爱情舍弃的生命,这还不能说明爱情的重要性吗?”宋云卿嚼着糕饼,含糊不清的反驳,这期间突然直勾勾地盯上了席焕。直白的眼神配上嘴里咀嚼的动作,像是要将席焕生剥活吞了。 “你……干嘛?”席焕面对宋云卿第一次心慌。 “没,我就是想问问……”宋云卿将嘴里的东西咽下,这才认真又期待地望着席焕说道:“你不是说要保我永生吗?怎么保?将我提为仙官?” 席焕看着宋云卿近在眼前的闪着星星的眼睛,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语意冷清,“你想当我的府君?” “我觉得可以啊。”宋云卿希翼地往前凑了凑,“可以吗?” 席焕被她突然凑近的小脸吓得愣了好一会儿,像是突然惊醒般猛地站起身来,俯视着宋云卿这张偏圆润的小脸,看着它慢慢与自己记忆里那张清瘦娇艳却令人生厌的脸重合在一起,整个人也变回了之前的戾气殿下,语气冰冷。“不可以。” 说完看都不看宋云卿垂头丧气的样子,径直向前走去,“你最好跟上我,你如果离开我三米以上,你腰上的捆仙索就会警示性地勒紧,再之后若是距离持续扩大达到十米,它就会带着你自动飞向我。” 宋云卿还沉浸在自己当不成仙官的悲伤中,对于席焕这个变幻莫测、脾气古怪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嘴里喃喃着,“那不是挺好的,倒省的我自己走路。” “希望你一会儿也是这么说的。”席焕懒得理她,自顾自的向自己刚刚行法确定的方向而行。刚刚打坐运法行路,探出来的都是凶路,估计现在就算不是在沙海最深处也一定在沙海内里的凶地。他回头看着握着自己的腰嗷嗷叫唤着,“啊啊啊啊,这玩意儿可不只是有点疼啊。算了已经疼过了,怎么着我也要省下着十米。”的宋云卿,还带上这么一个笨蛋,这一趟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 二十九、鸣蛇恶绝 宋云卿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捆仙索带行的方式,原因无他,这捆仙索在距离席焕十米开外会带着宋云卿直接飞起然后落在席焕脚边,用词再适当一点的话,就是会直接在席焕脚边砸个沙坑出来,满面沙尘。 “我不行了……”宋云卿丧着一张脸,一屁股坐在沙子上。从岩洞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被绑的第二天晨曦了,但是到了沙海,沙海时常伴随着席卷沙尘的风,整个穹顶被衬得灰蒙蒙的,光线都像是被打了虚焦,黄褐色的天找不到的太阳。这让身处其中的人除了黑白分明的昼夜之外,感觉不到时间的转移,空虚无序的时间总是伴随着不安和绝望。这里的沙海没有方向,这里的沙丘少有变幻,这里的远方没有尽头,所以这里也分不清前方和原地,分不清出口和深渊,更分不清希望和绝望…… “肉体凡胎就是没用。”席焕语气嫌弃。 “我……你干嘛……”宋云卿原本想反驳,但突然被转身过来俯视轻嘲自己的席焕一把提了起来,还没等她站稳呢,席焕直接抓住她的一只手臂带着她飞了起来,携着她前行。宋云卿有点懵,“不是,这地方能飞啊?能飞你怎么不早说?你不知道走路很累的吗?”宋云卿表示要不是自己现在在他手里,自己一定要将这个白眼翻到天上去。 “你问我了?”席焕低头睨着刚到自己肩头的宋云卿,傲娇得很。“再说,你这肉体凡胎会什么?” “我会……一点点,不过飞不稳的。”宋云卿那句‘我会飞’差点就说出口了,不过幸亏反应过快,不然这白得来的躺赢怕是就没了。 “这沙海有灵性的很,里面的人若是动用灵力,就会海沙流动,暗换方向,所以我一开始没有选择飞行。”席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解释这一句话,可能是她刚刚说‘飞不稳’的时候乖觉的语气和小心翼翼拽在自己手臂外裳上的小手。 “啊,那这会儿这方向一换,我们会不会白费了之前的努力?”宋云卿虽然也想轻松点,但又害怕漫无希望的轻松。 “步行也是漫无目的,倒不如飞行一段,任它变幻变幻,也好探探这鬼界炼狱的底。”席焕进一步解释。这样的解释倒是让人有了几分两人原是结伴而行的友人,有商有量的。 “嗯嗯……”宋云卿现在几乎没有精力再去思考这些了,“行……席焕殿下,你能搂着我或是扶稳点吗?我实在是太困了,想睡会儿。你不要在我睡了之后把我掉下去了,我会死的……”宋云卿明明在说着性命攸关的大事却还是说着说着就败给了周公。 席焕低头看着缓缓坠入梦中的宋云卿,也不知道这姑娘是心大还是信任自己。席焕轻笑了一声,扬起好看的嘴角,最终还是慢慢搂紧了宋云卿的肩膀,让她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怀里。 席焕带着熟睡的宋云卿一路飞行,脚下的沙海依旧平静,让人看不出来其中的变幻,看起来这只能是一场运气主导的博弈。 天色慢慢转暗,席焕带着宋云卿慢慢减速着落,突然一声尖锐狠厉的鸣叫一刀子划开了黄蒙蒙的沙海。明明是一望无际的沙海,但席焕却探看不到任何的踪迹,直觉告诉他危险来临了,席焕带着宋云卿急速后撤。 那东西裹着黄沙而来,带起阵阵厉风,朝两人门面而来。 席焕顾及着怀中的宋云卿,不好上前迎战,只得出掌以九天业火相抗。九天业火才将将触及黄沙雾团,黄沙中就涌出熊熊烈火与之抗衡,大火忽的就涌进了九天业火之中,随后竟将九天业火捅出个大窟窿来,卷着滔天的怒意朝两人而来。 宋云卿在睡梦中只感觉坐了一趟过山车,起起伏伏,吓人的紧,还没等她从梦中惊醒呢,情景一转,又置身于熊熊火场,宋云卿感觉这火似乎都要燎上她的眉宇了,身体下意识地向后躲,这一躲就径直撞在席焕的肩膀上,这下宋云卿是彻底醒了。“这……这是什么鬼?”宋云卿看着扑面而来的烈火,吓得声音都有点劈叉。 席焕猛地一蹬,带着宋云卿一个斜身疾滑,躲过烈火,落在那一团黄沙的身后。一落地他就松开了宋云卿,“尊天”,一声令下,银质短棍立马飞身朝黄沙袭去。 “砰砰”低沉有力的嘶叫声霹雳雳的撕开了它周身的黄沙。 宋云卿有点懵,眼前这个东西貌似是巨蟒,但它又偏偏长着两双大翅膀,发出的声音也不似蛇类,倒像是敲击石磐的声响。不等宋云卿回神,那东西喷火绕着尊天而来,漫天的烈火朝两人灼来。席焕迅速后撤,连带着身后的宋云卿也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撤出几十米之外。 “这是鸣蛇,以会喷火闻名,现之大旱。不过眼下的这位并不是普通的鸣蛇,它吞吐间全是冥幽烈火,这冥幽烈火我只在古文中听过,乃是上古时期幽冥真神的独招,所以眼前的这个大概是随着幽冥上神陨落的灵兽,恶绝。历经契主陨落,沉寂千万年,早已经成了凶兽。”席焕始终紧盯着正围着尊天小打小闹的恶绝,运转灵息游过周身,“接下来会是一场硬战,拿出白夜,顾好你自己。”席焕说完,飞身迎上恶绝,尊天归主,战甲周正,杀气顿生。 宋云卿看着腰间突然消失的捆仙索,又看看跟恶绝正面缠上的席焕,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言语,但眼前这人确是那个一脸狠厉地说着是自己仇人的席焕,是那个傲娇着瞧不上肉体凡胎的火神殿下,却又更是那个偶尔会放下防备与人抬杠嬉笑的少年将军,是那个嘴上说着嫌弃却仍会照顾自己同伴的朋友……宋云卿知道以自己的修为直接迎上恶绝只能是自不量力,所以她盘坐下来,从锦囊中拿出了时灵,南离曾说过时灵以琴音为刃,既有锐利的攻伐又有柔和的劝服,对抗有一定灵识的妖兽最为合适不过。 当琴音“峥”的一声从宋云卿的指尖滑出,与席焕缠斗的恶绝突然怔了一瞬,利用这个机会尊天厉然在它身上划了一道大口子,宛如烈焰岩浆似的猩红血液喷涌而出。“砰砰砰”恶绝厉声鸣叫,恼了身,冥幽烈火朝席焕攻去,一阵大过一阵,直逼得席焕带着尊天回防,同时运九天业火与之相抗。宋云卿见状轻捻琴弦以示安抚,可恶绝反而更加恼火了,猛地摆动尾身朝宋云卿的方向袭来。 “小心。”席焕被恶绝整个缠在了蛇首,恶绝的正面进攻容不得他分出身去救另一个方向的宋云卿,只得大声示警。 宋云卿听见席焕这一声的时候,恶绝的尾身已经近在眼前,宋云卿压根没有时间做出应对,只得加重了手中的弦乐。“砰”的一声,恶绝的尾身被白夜正面拿下。白夜缠上恶绝,紧绕在恶绝的尾身上,又一寸寸的收紧,恶绝估计是被缠的生疼了,尾身猛地痉挛抽搐了一下,转过来要正面对付白夜和宋云卿。 “白夜,你快回来。”宋云卿可还没忘了白夜似乎怕火这件事,白夜连席焕的九天业火都接不下,更不要说上古凶兽的冥幽烈火。 白夜松开了恶绝,却没有变回发带回到宋云卿手中,而是围绕在宋云卿的身边,将她紧紧地护在中间。席焕察觉到恶绝的意图,紧跟它朝宋云卿掠来,赶在恶绝之前救下宋云卿显然是不大可能,席焕以强大的灵息铸入尊天,尊天瞬间烈火衍生,“刺啦”一声狠狠地扎进了恶绝的后颈。 “砰砰砰砰……”恶绝在宋云卿突然铮然的琴音中仰头鸣叫。 席焕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飞身而上,握住扎进恶绝体内的尊天,调动灵息用力的将尊天插向更深处。“砰砰砰……”恶绝凶猛地晃动整个身子,晃动蛇首,甚至开始将自己的头狠狠地向沙面上砸,企图摆脱席焕。席焕整个人被它带着左颠右倒,最后被猛地摔在了远处的沙海上。摔得席焕耳鸣不止,五脏生疼,但他此时此刻特别想站起来,因为甩开他后的恶绝已然目标明确地向着宋云卿而去。 看着几乎逼近宋云卿的恶绝,看着冥幽烈火燃起的漫天火光,席焕第一次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几乎诀眦裂目。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好疼,整个五脏搅在一起疼,心脏的位置尤其疼得厉害,疼得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觉得眼里模糊一片,紧接着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左眼眶慢慢淌进了下方的右眼眶,他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声音,“不……” ------------ 三十、卧底? “砰砰砰……”恶绝吼叫着,飞身在宋云卿身边一圈圈盘旋着,讲究的捕食者最喜欢这个过程,这个仪式感自然不是为了祭奠自己的食物,而是为了猎物在一圈圈的压迫中俯首就缚时眼神里盈溢出来的死水般的绝望。可是被困住的宋云卿却没有半点不甘、悲痛甚至没有半点挣扎慌乱,她至始至终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弹奏弦乐,这让恶绝十分恼火。 “砰砰砰……”恶绝嘶吼着朝宋云卿正面袭去,似是要将她撕碎。 “尊天……”席焕站不起身,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压根就保护不了宋云卿,毕竟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但他还是调转全身灵息召唤尊天,想要最后拦一下恶绝。 “砰砰砰砰……”尊天由后入骨,正中七寸,恶绝厉声嘶叫着,在中空翻腾挣扎,血染了一身,黄沙漫成一片浓雾。 眼前绵延的黄沙雾天慢慢糊成一线,席焕想要集中精力去看清尊天,但是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最后的最后,他的眸子定在了一片飞扬的裙角上,轻粉的襦裙在漫天的黄沙里翻飞,美得让人挪不开眼,他听见那人大声唤他‘席焕殿下’,他突然就觉得那张叫自己生厌的总是趾高气扬的小脸有一点好看了,还很可爱,可爱到让自己觉得整颗心都在因她生疼,他在风沙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云卿……”很轻却带着笑意……原来拼尽全力保护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原来被一个人在乎是这样的感觉,宋云卿,你一要好好活着,好好照顾自己,至少……不要在我面前受伤……席焕这样祈祷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席焕……”宋云卿有些动容,这个一开始就说是自己敌人的矜贵傲娇的殿下在性命攸关的时候选择的却是全力保护自己,他原本就是一个再良善不过的人吧。宋云卿现下里已经算是孤立无援了,但她还是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以命相搏,不是为了负隅抵抗,而是为了自己也是席焕的一线生机。 于是时灵声声琴音铮然,白夜周身白光泛然,尊天入骨无退。恶绝摆尾嘶叫,鲜血浇了它满身,血光中它的那双原本就狰狞的巨目更是变得猩红,在漫天黄沙中尤其骇人……恶绝再顾不得什么餐前仪式,它现在只想活吞了宋云卿,它猛然朝宋云卿袭来,“砰”的一声撞在了白夜身上,恶绝额角磕破了,撞了一头血。冥幽烈火焚灼而来,白夜在纷飞的火光中挣扎着,却始终绕在宋云卿周身快速的游动着,碰上恶绝后白光更盛,周身冷清,像是秋夜里单薄也生脆的白霜,这让宋云卿一下子想起了它的主人,那天晚上那个苍白如碎月的少年郎…… “白夜,白夜你快回来……”烈火中白夜周身白光大盛,像是随时会在火光中化成灰烬。宋云卿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然是山穷水尽了,自己到这里来以后一直在追求庇护,在这最后一刻她想要为自己也为宋云卿挺身一回。宋云卿强运灵力,周身上下微弱的灵力瞬间被聚集在了丹田内,将丹田内撑得满满的,炙热感从中慢慢向五脏四骸蔓延。体内灵力溢动,四肢灼热,但宋云卿却觉得很冷,整个人也像是刚从冷泉中捞出来似的,冷汗淋漓,脸色惨白。强忍着不适,宋云卿飞身向上,以灵入琴,素手轻拨,时灵铮鸣,弦音化刃,昆山玉碎…… “砰砰砰……”恶绝和时灵的弦刃正面对上,恶绝被划了一大条口子,从幽然的血眸一直延伸到嘴角。恶绝恼怒,双翼猛扇,转身甩尾击打围在宋云卿身边的白夜,一下又一下,每打一下,白夜都会被击得快速游动,像是禁不住的颤抖…… “白夜退,嗯……”宋云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暴走的恶绝,坚定的语气,嘴角却漫下来一条血丝。“白夜,退。”依旧是坚定不移的语气,这一次带了一点不容抗拒的狠厉。 白夜最后还是听话地化成了红绸,蜿蜒着绕在宋云卿的腕子上,缠上她的指尖。 这一次宋云卿切身感受到了冥幽烈火的烤灼,这冥幽烈火古怪得很,宋云卿明明周身完好无损但五脏却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烹灼似的疼。宋云卿运转灵力调动内息全力弹奏时灵,琴音时而高亢化刃,时而轻缓细语。恶绝明显没想到宋云卿能够承受住冥幽烈火,变得更加暴躁,它在空中翻飞着,又突然猛地以更猛烈的冥幽烈火袭来。滚滚而来的烈火像是爆发的火山,火桨所到之处生灵俱灭…… “啊……”宋云卿再也撑不住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襦裙飞舞间时灵坠地。一切都要结束了吗?也不知道南离大人会不会还在等自己回去练琴,等的这么久了该是会很生气,但如果他知道我自己悟出了琴音化刃也该是会很开心才是……不对,这会儿他应该早就发现自己不见了,估计正在四处找寻呢,只是……希望他能遇见一个更好的女孩…… 宋云卿断断续续的想着,任由整个身子直直往下坠,冥幽烈火的火光中轻粉色的裙裾浴火飞扬。宋云卿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气息慢慢归于平静,却突然感受到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强有力的心跳声带着新鲜的血液泵向四骸,让原本僵直的全身都活络起来了,但心脏却依然揪着人生疼,很疼很疼,如果不是声声振耳的心跳声,宋云卿几乎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疼到窒息。烈火中宋云卿紧紧地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黄沙面上时灵周身泛着红光,琴身轻颤着慢慢向上飞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宋云卿只听见恶绝厉声嘶叫,冥幽烈火消散,紧接着心脏处的疼痛也消散了,时灵落地。尽管宋云卿想要努力看清眼下的情况,但全身的血液突然急收,像是要从四骸倒流回心脏……宋云卿真的太累了,再是分不出一点力气来睁开眼了,余光中她扫到了一片熟悉的玄黑衣袍,那片衣袍飞扬着,迎上自己轻粉的襦裙。宋云卿突然觉得,与黑色相衬的或许不是白色,自己身上这件粉色的就很好……她如是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宋云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一只火红的凤凰在烈火里浴火涅槃,烈火里它百般挣扎,彩羽纷扬像是随时会化作烈焰融成火光。宋云卿觉得它一定很疼,因为自己仅是看着它,五脏就疼得颤动,连带着每一根神经疼进四骸里,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大抵会随它一起化为灰烬…… 但她突然感觉到一片清凉慢慢朝自己靠近,睫羽轻颤间,似是有一人背着光朝自己走来了,那人一来,身影遮下,火光消散了,满裳入怀,便似清泉盈身。宋云卿能感觉到一阵阵清冽温和的灵力注入体内,淌过四骸,抚慰五脏,慢慢凝聚在自己的丹田。周身的舒适感让宋云卿眉宇渐渐舒缓,睫羽温和颤了两下慢慢遮住了最后一线光屑……就在她快要坠入轻和的梦乡时,她突然感觉到唇上一片温热,那片温热稍作停留后点水而去,宋云卿迷迷糊糊地觉得他该是不会再来扰人清梦了,但紧接而来的濡湿将她的思绪掐断了。濡湿还在不断扩大,温温软软的触感,宋云卿有点恼了,还有完没完了?睫羽轻颤,眼前漏下一线光屑,但很快就又被覆盖住了,那双遮住自己眼帘的手,指节匀称,节骨修长,却是止不住地在自己眼帘上轻颤,惊得唇上的那片濡湿也跟着慌乱了,像是一只误入花圃的蝴蝶,惊慌欲逃却又流连忘返。明明现下里自己是为人‘鱼肉’的境地,但宋云卿却莫名地想笑,可能是这‘刀俎’过于地慌乱了,像是只入了狼口的羔羊,她轻扬起嘴角,笑得莞尔。这让慌乱着扩张的濡湿怔了一瞬,下一刻突然有些恼怒地侵略而来,趁着宋云卿微微扬起的嘴角、轻合的贝齿,长驱直入。这下轮到宋云卿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覆在眼帘上的手又轻轻地颤了颤,唇上的感觉引得两个人都微微战栗。当那一方濡湿温软缠上自己的软舌,宋云卿彻底慌了,小手挣扎着去推抱着自己的那人,小脸皱着向后退。 “乖一点,不要乱动。”南离退开一点,轻轻咬在宋云卿的下唇上,冷清的声音此刻却沉得不像话,带着唇齿间的磨咬,轻轻缓缓的一句话将宋云卿闹了个脸红。 “我……”宋云卿小手紧紧地拽着南离胸前的衣襟。 “嘘……”南离慢慢退开了,哑着声音打断宋云卿的话头,另一只手抚上宋云卿的脸颊,轻轻地摩擦,“我找了你很久,担心你会不会饿着、冷着、受伤,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会想你,想我们的初遇,相逢,相处……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怎么喜欢上你的……我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只知道我想要见到你,想要像现在这样抱着你,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所以我想明白了,我爱上你了。” 轻轻浅浅的声音敲打在宋云卿的心口上,砰砰砰的引得宋云卿慌乱。宋云卿虽然看不见南离此刻的样子,但心里却全是他那双盛满深海的幽蓝色的眸子。这是上次南离说在追自己后的第一次表明心意,直白也深情。“我……” “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因为我只想听肯定的答案。所以,你要想办法爱上我,然后告诉我‘你也喜欢我’。嗯……尽量快一点,如果让我等急了,我就只能自己下手了,你知道的,我灵力之下向来没有失败的事。”南离轻音和缓,却不容拒绝,他拿开了遮住宋云卿的手,附身轻轻吻了吻她的睫羽,“乖,再睡会儿……” 宋云卿原本听着他霸道的语气想要反驳几句,但当南离的吻轻柔地落在自己眼帘上,像是有魔力一般,宋云卿轻颤了颤睫羽,慢慢陷进南离温暖的怀抱,进入了梦乡。 当宋云卿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熟悉的灼热感惊醒的,因着恶绝的冥幽烈火留下的阴影,宋云卿隐隐地感受到,便激得坐起身来。紧跟着一片玄色的衣裳掠来为自己遮住了一片灼浪,南离落在自己身前。 “火神殿下,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南离的声音很冷。 “南离你虽然未坠神阶,但却早已叛出天庭,你我之间从来都只有敌人的关系,你今日的相救在我看来不过是一次愚不可及的轻敌。”席焕带着被轻视的怒气,语气不善,“尊天。” 尊天应声朝南离袭来,周身幽蓝色的火光慢慢渗进橘黄的火光中,一时之间烈火灼人。 “冥幽烈火?”,宋云卿煞时被吓了一跳。 “是的。”南离拂袖将尊天逼回了席焕身边。“火神殿下,虽说你现在承袭了冥幽烈火,但到底不能融合运用自如,加之你现在灵息虚弱,现在与我缠斗并非明智之举,杀敌这种事也并非只在这一朝一夕不是吗?要与你一决生死这事我记下了,待殿下康复如初,在下定然如约而至。” “冥幽烈火?席焕殿下为什么会承袭恶绝的冥幽烈火?”宋云卿的重点一直就不在这两人的争斗上,她一直记得冥幽烈火灼身时的感受,因此对它也格外上心。 “我杀恶绝的时候借助的恰巧是火神殿下的尊天,尊天入其心肺,承其神力。”南离转身向宋云卿解释了一句便又轻和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被我们吵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原来是这样……”尊天当时正插在恶绝背后,南离借它杀恶绝倒也合情合理,“那南离大人,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南离轻皱着眉,语气坚定。 宋云卿本想随便答一句,但目光触及到南离坚定温和的眼神就整个人都老实了。“我现在挺好的,真的,感觉灵力充沛,全身上下也舒适的很。”宋云卿说完瞅了瞅南离慢慢和缓下来的神色,才再次开口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我遁着你的踪迹寻到岩洞后再无所踪,加之今日凌飓盛行,我料想你被卷进了鬼界边雾沙海,就循着凌飓自入沙海,一路运法四处转换,行至这周围闻灵息大盛,猜测你是遇难了,便追灵而来。明白吗?你和他可不能称之为‘我们’,我找的是你,可不包括这个将你掳走的贼人。”南离语气不悦。 “我……”宋云卿不知道该说啥,南离大人这一大段就是为了强调是‘你’而不是‘你们’?哇哦,原来南离大人一次性说这么一大段是不会断气的啊。 “是吗?那南离上神又为何要救我这个贼人?”席焕阴阴地插了一句。 “没注意,救差了人。”南离冷冰冰地回了一句。 “是吗?那南离上神眼神是真不大好,也该找个医官看看了,不过这魔界估摸着是没有什么能当大用的医官吧。” “我怎么样就不劳火神殿下操心了,火神殿下还是将心思都放在灵力修为上吧,连恶绝都打不过,还要敌人来救。”南离幽幽的回敬了一句。 “我……”席焕一时有点语结。 宋云卿有点莫名,这两人真的是刚刚救人、还关心对方安全、语气绅士温和的上神和暴躁地说‘只是敌人’、‘愚不可及的轻敌’,一心只想一诀生死的火神?确定不是哪家幼儿园跑出来拌嘴的小朋友?“那个,要不咱们暂时修个战,别吵了,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你没听见他说的吗?谁和他是咱们?还有你,你说你和他是‘我们’还是和我。”席焕恼意正盛,全然是一副幼稚的少年模样。 “这个和我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扯上我了?”宋云卿莫名,两个人拌嘴还不够,这是要三个人一起吵群架? “怎么和你没有关系,你不是说自己是天界潜伏在魔域的卧底吗?”席焕貌似轻巧的说着,眼神却挑衅地看着南离。 “卧底?”南离折着眉宇去看身旁的宋云卿,语意恼怒。“什么卧底?你不是说自己和齐彦已经没有关系了吗?” “不是,我当然和齐彦殿下没有关系啊,我说我是卧底是因为……”宋云卿看着两人紧盯着自己的,都颇有些恶狠狠的眼神,终是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自己现在不论说什么都会得罪一方,并且引发一场不小的争斗,那要不中和一点,“我……其实应该算是中立吧,跟谁是‘我们’都行,只要你们能护住我的小命。” “你在说什么?” “你在说什么?” 威胁又恶狠狠的声音异口同声,带着盛怒。结果宋云卿自以为中和的答话却同时得罪了两个人。做人好难,做一个只想保命的小人物更难…… ------------ 三十一、万鬼困守 到了最后卧底的事情也没有争论出个结果来,在宋云卿的努力劝解下,两个小朋友最终达成了暂时休战,共出沙海的决定。一路走来,沙海也算平静,如果这两个人没有争相要带自己飞行,相争要第一个保护自己的话,这一路上应该会更加平静。 宋云卿算是知道了,有的两个人撞在一起是会有化学反应的,就比如眼下这两个人,明明之前一个是冷清的绅士上神,一个是狠厉的矜贵殿下,到了如今全被不知名又该死的胜负欲引得变成了两个幼稚相争的顽童。唉,可怜作者千辛万苦给他俩立的人设啊,就这么崩盘了…… 就在宋云卿觉得这两个人终于将这个关于自己的话题吵完了,能开启安静而又平和的旅途时,这两人又有了新的争论点。 “我们为什么要去找两个拖油瓶一起上路?”席焕一脸的不满。 “他们怎么也来了?你们还不在一处?”宋云卿问了一句,又小声插嘴到,“悦颜和锦墨殿下不是拖油瓶,他俩很厉害的……”却只得到了席焕的白眼。 “悦颜那丫头说自己曾来过沙海,有经验,要亲自来救自己师傅,便与锦墨殿下一起来了,我们担心你遇到危险自己难以应付便分开来寻你。”南离向宋云卿解释完后转头对席焕说到,“因为我们是一起的,你不想去可以不去啊,你本来就不是‘我们’中的一员。”南离挑了挑眉。 “切,谁稀罕‘你们’啊,走,宋云卿,我们自己走。”席焕语气不悦。 “不是,我……”这话题怎么还给绕回来了呢?南离上神真是有够幼稚的。 “宋云卿也是我们的,在这里你就只是‘你’。”南离说着一把将宋云卿揽在自己身后。 “你……”席焕气结,顿了一会儿径直自己走了。 “你干嘛啊……”宋云卿轻皱着眉,小声地抱怨,“你不要老是和他呛嘴,他还是个少年郎,你让一让他又不怎么样。” “好……”轻柔的声音被南离拖得婉转动听,南离看着宋云卿不自觉揪在自己衣袖上的小手,轻轻抬手摸了摸气的鼓鼓的宋云卿,很快又收回了手,冷清着声音去唤席焕,“火神殿下,你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去找他们,他们一个是魔界公主一个是鬼界殿下,于你而言这可是一个了解敌人的大好机会啊。” “我……”这不也给了你们打探我的机会?席焕正打算出言反驳,但阴差阳错的,席焕最终只顿了一下便接到,“这么说来也不错,本殿下就大发慈悲陪你们去找一找那两个拖油瓶吧。” 三人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开始旅程了,席焕不知为何一路上都安静得很,看上去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一会儿混在敌人堆里要如何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探清敌人的底细。可实际上他只是有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答应和自己的仇人敌人走在一起,甚至这种想法来的是如此的自然而然,自然到自己都来不及找理由解释这种奇怪的现象…… 边雾沙海变幻轨迹向来难以琢磨,三人一路运法转换行迹最终还是了无结果。到了入夜时分,考虑到宋云卿这个肉体凡胎的体能,三人决定休整一番明早再出发。 南离用灵力筑起一个宽大的保护层,以隔绝风尘,预防未知的危险,又用衣袍让宋云卿铺地而眠。席焕看到这里的时候,还径直给了俩人一个大白眼。 躺在南离的衣袍上,呼吸间全是南离身上冷清的气息,宋云卿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她仅仅是回想到了他那句‘我爱上你了’便安稳地阖上了双眼,一定是和恶绝斗得久了太累了,宋云卿如是想着很快就去和周公会合了。直至半夜她突然听见一声厉声的尖叫,“啊啊啊啊……”听声音是个姑娘的,宋云卿一下就惊醒了。一睁眼就看见席焕用尊天抵在一位女子的身旁,尊天周身还冒着幽蓝的火焰,印着倒在地上的女子脸色苍白、身形枯瘦,怎么看怎么可怜。 “你干什么?你这尊天这么吓人你就不能不要拿出来到处晃?”宋云卿皱着眉头看着席焕不情不愿地将尊天收了回去,这才蹲下身来仔细查看地上呜呜咽咽的女子,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这姑娘身形枯瘦,全身苍白,身上还斑斑白白的,像是一张被抽干了血的人皮。“这姑娘是……是个什么?鬼?妖?” “是鬼,更准确的来说是鬼皮,人死未入轮回者为鬼,鬼原是没了鬼身,以鬼灯之形结成人形,若是鬼灯灯芯一灭,鬼便元神消散了,但也有人会趁鬼灯熄灭时引魂入生前之形,结为鬼身,但此类方法无法聚灵,结成的鬼身没有了自己的意识,形如傀儡。”南离蹲下身来细细打量了女子几眼,解释给两人听。 “哦……既是这样,席焕殿下就放了她吧,她又不可能回答我们。”宋云卿小心翼翼地去瞅女子嘶叫的样子,有些怵。 “不能放,她鬼鬼祟祟地匍匐在我们结界的周围一定是有所图谋,她没有意识操控她的那人可是有的。”席焕语气坚定,“不如让我烧了她,永绝后患。”席焕说着举棍欲砍。 “不是,等等。”宋云卿有点慌乱地喊了一声,制住席焕,“她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原本已经很可怜了,咱们还要欺负她,这……这鬼生也太可怜了……” “不若先捆住她,看住她,说不定还有机会将背后之人找出来。”南离看着宋云卿满眼的不忍,发话了。 “妇人之仁。”席焕不悦地说了一句,到底还是留了女鬼一命。 这时沙海忽的狂风大作,黄沙纷纷扬扬地撒满了天穹,迷得人眼睛直疼。南离轻抬起衣袍挡在了宋云卿身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不一会儿风慢慢歇了,黄沙也渐渐散了,一轮苍泠的圆月出现在了天际,照得沙海莹莹,像是起起伏伏的海面…… 宋云卿小手扒在南离的手臂上,慢慢露出自己的小脑袋,“天啊,这是月亮啊,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沙海看清日月的模样。”宋云卿惊呼一声,松开了南离,蹦蹦跳跳的伸长小手去揽月亮。 “喜欢月亮?以后我可以常常陪你夜游,陪你赏月。”南离看着宋云卿轻笑着说道。 “南离上神,你是不是忘了她可是我们天界的卧底,为什么要留在你们魔界陪你赏月?”席焕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赏月而已,我也可以陪。 “不是,你俩别吵了。你们看那是什么?”宋云卿制住了俩人可能没完地争论,引着两人去看不远处。 不远处皎洁的月光正直直地挂在一座城墙上,城池是用砂石堆砌而成的,墙面上已经是斑驳一片,但在月光的印衬下却给人一种干净又安静如斯的感觉,在这混沌一片的沙海里像是一座圣城。 “这……之前是没有的吧。”宋云卿喃喃的问了一句。 “没有”席焕话音刚落就被一片尖锐的嘶叫声掩盖了,“啊啊啊啊啊……”的声音此起彼伏,女鬼伏在地上不住地翻滚着往城池爬,城池内的嘶叫声更是一阵高过一阵,延绵不绝。 “运法止住听觉。”南离说完,一把将宋云卿带到自己身边,护在自己怀里,运法止住了她的听觉才行灵息止住自己的。 席焕止住听觉,遁着女鬼爬行的轨迹行至城池下,飞身而上,立在了城池上空。宋云卿将脑袋从南离怀里抬起一点只看见席焕在中空愣了好一会儿,才飞身回来。 “怎么样?”南离以灵力传音问了一句。 席焕看了眼埋在南离怀里的小脑袋,面色担忧,用灵力传音给南离,“城内全是鬼身傀儡,这怕是沙海深处,我们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南离显然也吃了一惊,但下一刻却面目冷冽地盯着月色下的城池,“怕是已入穷巷。风邪。”风邪应声出现在南离手上。 席焕闻声转头,皎洁的月色下城门大开,海潮似的鬼身傀儡涌了出来,印得月色都变得惨淡一片。 “尊天。竟然如此,我今天就是要闯一闯这万鬼困守之地,看一看这里面藏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 三十二、仙将守城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席焕率先带着尊天迎了上去。 南离一把将宋云卿抱起来放到了铺在地上的衣袍上,“你就在此处待着,护好自己,我们去处理点麻烦,很快就回。”南离施法设下结界,便加入了混战。 宋云卿原本没有听见席焕和南离的对话,还不知道行势的严峻,这会儿猛地看见黑压压的一片鬼身傀儡着实吓了一大跳。皎洁的月光流泻在城池之下,淌过每一个鬼身傀儡,留在它们枯瘦褶皱的身形上,留在它们狰狞斑驳的面孔上,更留在它们猩红可怖的血瞳里……它们兴奋着摇头摆脑,挣扎着横冲直撞,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得人头皮发麻…… 宋云卿紧紧地盯着那片黑压压的‘海潮’,努力在其中寻找南离和席焕的身影。南离和席焕被掩埋在黑潮里,宋云卿只能通过风邪剑刃留下的冰霜和尊天周身发出的玄蓝烈火来判断两人的位置。到是这其中的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格外的引人注目,之前被席焕所捕的女鬼此时正逆行在黑潮之中。她跌撞着去拉扯发狂着攻击南离和席焕的鬼身傀儡,然后不断被同伴恶狠狠地挥开摔倒在地,又不断重新站起来努力地去阻拦它们的进攻,一遍又一遍……尽管她只是一具干瘪枯瘦的鬼身傀儡,尽管她始终苍白着脸睁着两个空洞洞的血窟窿,但宋云卿总觉得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担忧、痛苦和无望…… 战场还在继续,宋云卿很快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原本被风邪斩碎散成一地的鬼身傀儡很快又迅速聚合成形,跌撞着袭来,另一边被尊天的冥幽烈火烧成灰烬的鬼身也在化为一滩后又收拢聚合,化成新的鬼身傀儡,这样反反复复,鬼身傀儡无生无死无穷尽,缠斗着两人消耗体力。 当黄蓝色的天穹中圆月再一次发晖,皎洁的月潮一轮轮晕在沙海之上,城池之下的鬼身傀儡显得愈加兴奋了,有的甚至已经挣开了那张斑驳枯黄的大嘴,没有舌头的大窟窿里却发出一声声的‘啊啊呀呀’嘶叫声和‘咕咕哝哝’的高语声。它们行动间少了几分僵硬,就连步子也变大了,行走时摇晃的身体吱吱嘎嘎,猩红色的血瞳翻成了死鱼白,黑褐色的血浆顺着眼角依着身体的摇摆慢慢滴落到枯黄的面皮上,与其说是眼泪到更像是融落的红烛,但也到底少了与夜色抗衡的烛火和消散黑暗的温暖…… 一群又一群鬼身傀儡渐渐越过了南离与席焕朝着宋云卿而来,撞上了南离设下的结界。 “护好你自己。”南离被一层又一层的鬼身傀儡围着脱不开身,只得运法加固了一层结界。 “嗯……”宋云卿声音有点虚,倒也没有那么害怕,毕竟有结界的保护,但鬼身傀儡一圈一圈地累在结界圈外的模样实在是有些骇人,这要是结界破了,怕是压都能将我压死吧…… 宋云卿小心翼翼地缩在中间,将脑袋埋进臂弯里不敢四处张望,耳边只听得见‘砰砰砰’的撞击声和鬼身傀儡们‘啊呀’的嘶叫声,一声大过一声。这可怖的声响吓得宋云卿的心脏猛地一紧,猛地跳动了两下。这两下直接激得白夜现身而出,骨质的九节鞭在月色下晕散着清淡却也冷硬的光芒…… “啊啊啊啊……”尖锐刺耳的嘶叫声逼迫着宋云卿抬起头来查看四周,却发现原本围在结界外的鬼身傀儡们不知何时已经跌成一片,惶恐一片,手脚并用着朝四周逃窜…… 宋云卿看着护在自己周身的白夜,有点怔然,幽夜不愧是鬼界三殿下啊,在鬼界还是有点威严的。宋云卿十分欣慰地点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但是白夜却似乎不满足于吓跑鬼身傀儡,它在宋云卿周身游历一圈然后带着点恼意地飞身出结界,愤然地抽在地上一群鬼身傀儡身上。 “啊啊……”嘶叫声还没来得及蜿蜒着结束就直接戛然而止了,地上的鬼身傀儡散成一地黄沙,捧也捧不起来…… “哟,幽夜那病秧子的东西倒也还有点用嘛。”席焕看着这边的动静,幽然说了一句。“那怎么的?接下来这些就靠你了?”这句话是对宋云卿说的。 “你能驱使白夜?幽夜将白夜留给了你?”接连两个问题,南离看上去面色不善。 “嗯……”宋云卿也还有点懵,白夜突如其来的怒意强烈到她都能感受到,这让宋云卿有些担忧,除了遇到危险,白夜向来是不会擅自行动的。现在这样周身戾气的白夜甚至让宋云卿有些害怕,“白夜,白夜你快回来,我没事。” 但这一次白夜没有听宋云卿的传唤,依旧全力地朝着鬼身傀儡挥去,很显然又是一轮轻而易举的屠戮…… “啊啊啊啊……”女鬼不知何时匆匆地朝这边赶来了,慌乱地去扶地上匍匐逃逸的同伴。 “小心。”宋云卿眼看着白夜的鞭尾就要落在女鬼枯瘦的脊背上,惊慌之声脱口而出。 “小西。”硬朗的男声响起,女鬼应声消失,瞬息到了城墙之上。那里现在正立着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道长,外面罩了件黑色的斗篷,在夜色中分辨不清容貌。道长将女鬼提在手上转了个圈,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轻轻松了口气,这才飞身而下,来到了席焕身边,单膝跪地行礼,“属下何信,参见火神殿下。”微凉的夜风流过,恰到好处地掀开帽宇,月色之下俨然是在大言山消失的何信。 宋云卿今日一天受到的惊吓还真是不少,甚至已经多到完全可以坦然地看待何信的出现。 “起来吧。”席焕在自己府门下的属官面前依旧是矜贵威严的火神殿下。 “是。”何信站了起来,望着满地匍匐着向城门内逃逸的鬼身傀儡,面色惊疑。“殿下,这是我在城内发现的,我观察过了,每到月中月圆之夜,城池内中心楼阁上这东西会出现吸纳月光,而这鬼身傀儡的活动与圆月息息相关,月圆则出城游荡行恶,月散便归城化为死气沉沉的纸偶。方才属下一直在设法攻进楼阁,因而出现得晚了。但这东西属下拿到手才发现几乎毫无用处,不论运法还是结阵都没法调动它以加快吸纳月光,更没法练就他用。”何信说着将一个锦缎绣囊递到了席焕身前。 城外的鬼身傀儡在白夜的几番折腾下已然逃窜进了城内,席焕慢慢收起尊天,接过何信手上的绣囊。一打开里面是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圆珠,圆珠一触及到月光便欢腾着跳出了囊口。可是才刚一出来便飞身朝绕在宋云卿身边的白夜飞去,很快便悄无声息地融在了白夜周身,化作它周身光晕的一部分…… “这……”宋云卿又懵了,幽夜的东西在这鬼界也太好使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何信实在是惊疑。 “这珠子轻易就化为了白夜的一部分,可见白夜原就是由这样的珠子练就而成的,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这些鬼身傀儡都怕它的缘由吧。”南离轻声解释了一句,慢慢朝宋云卿走近,抬手为她理好被夜风吹乱的发丝,然后凑近她耳边,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一会儿好好想想该怎么向我解释白夜的来历。”低沉的声音几乎是碾着牙齿说出来的。 “我……”宋云卿张口结舌。 “干嘛呢?正事当头你们俩在那里咬什么耳朵?”席焕语气不悦,冷着身走到宋云卿身边,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然后强硬地牵着她走到结界内,顺势带着她一起坐在了南离的衣袍上,噫嘘到,“南离上神的衣裳就是不一样啊,就连坐起来都格外舒服。何信,你过来给我好好说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和这个女鬼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座城池里到底有什么?” 何信愣了好一会儿,倒也不是因为席焕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而是他觉得今日的火神殿下似乎与往日里格外不同,他竟也会在意自己功绩以外的其他事情,不可置信。何信调整好情绪,尽量不在席焕前面露出惊疑,慢慢带着小西朝席焕处而去。“我听闻自己在凡间的师傅到了这鬼界,便来了,结果却遇见了从魔界而来的凌飓,凌飓将我带到了这边雾沙海,我误打误撞的就来到了这里。至于小西,当日里我也碰巧撞上了月圆之夜,被鬼身傀儡相缠,缠斗之际却被小西相救,我发现小西虽为傀儡但仍留有半息元灵,为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便以半边剑灵入身,为她造了元灵。如今她已有我半边剑灵,与我已然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一体。”何信说着将目光轻柔地落在小西的发玄上。 “小西?”宋云卿不禁想起来被何信害的很惨的何汐,也是王容汐。语气有些不善,“哪个‘西’啊?” 何信闻言抬头看了宋云卿一眼,面色有些羞嚇,“不是阿汐的‘汐’,是东南西北的西。” “这样啊……”席焕早就不记得何汐这个人了,自然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用意,只是拖着声调漫不经心地接到,“那这姑娘怕不是我们南离上神的妹妹吧?” “额……”宋云卿看着一本正经作乱的席焕有点无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矜贵冷傲的火神殿下熟了之后会变成这样,这嘴欠的模样简直可以和幽夜一较高下了啊,要是幽夜在这,他们两个,一个作为南离的死忠粉,一个作为南离的黑粉头子,估计会有一场世纪大战。 “啊?”何信看着有点瑟缩的小西,慢慢往她身前一挡,遮住了南离的身影,行揖到,“上神天人之资,非是小西能攀谈的。” “无妨,你接着说,这城池内都有些什么?”南离摆摆手示意何信接着说。南离倒是记得宋云卿之前说过的话,席焕还是个少年,让一让也无妨。 “是。”何信站直身子,继续说道,“这城内看着倒也平凡,不过就是些鬼界常见的高台楼阁和祭祀神庙,内里斑驳老旧,除了这些个鬼身傀儡倒也找不出其他东西来。但是当我进到神庙内施法结阵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整座城池是一个活面的阵形,一旦有人闯入神庙,整座城池的方位就会发生变化,我猜想这大抵就是边雾沙海的变幻阵节,但里面似乎比沙海的变化更为复杂,我想方设法也没能摸得清门路。但我在其转换的过程中也发现这里的城池楼阁似乎只是障眼之法,这城池内一定还藏着另一座更深的城。小西在这里生活得久,通过与她的元灵相连,我得知这城池的转换间曾经出现过一些原本不属于这里的殿宇,依照小西的描述,那些殿宇很有可能是天界的神殿。” 何信看着一脸怔然的宋云卿还有两脸沉思的南离和席焕,慢慢抛出了今晚的最后一个惊雷,“我在这里生活的月余里,曾瞧见过夜半出现守将出巡的情况,而这鬼界炼狱里的守将却是神力卓然的仙官,也就是说这城内之城驻有仙将守城……” ------------ 三十三、神殿 几个人听完何信对城池内情况的分析,一致同意进城探看。便有了现下里由何信和席焕打头阵,南离殿后,宋云卿带着灵识不全的小西藏在队伍中间的队形。 “这些鬼身傀儡到了月隐果真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了无生气。”宋云卿小手紧紧地揪着身后南离的衣袍,亦步亦趋地跟在小西身后。 城池内的一应阁楼庙殿倒是简单的紧,几乎是让人能够在城外一眼便猜得到的风格,简单同质的斑驳的砂石墙面,历经黄沙洗礼后显示出虚废颓丧的模样,印着一层一层僵木似的鬼身傀儡,又平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一行人目标明确地朝神庙而去,但此时的神庙较之之前早已转换了位置,他们最终在城南找到了一眼望过去端端正正的神殿。斑驳的大铁门在一片颓丧中却莫名的给人一种威严感,连带着神庙周围的好几米都没有鬼身傀儡敢靠近。尽管是荒废一片,沉重的铁门却坚强着未发出一声哽咽,殿内也格外的干净,除了经年久月积了些灰,就连半点积沙都无。殿内也是再平常不过的擎天大圆柱、威严敦仪的先辈神像、沧桑沉稳的黑木祭台、端端正正的跪拜蒲垫,一切都透露着简单平凡,除却殿宇中央祭桌正供的画像。殿内供奉的皆为石像,石像又全是人像,除却中央正供的是月夜繁城之景。 “这画中所画之景难道就是这座城池昔日繁华之象?”宋云卿盯着画像上那轮似是流泻着皎洁月光的圆月,不禁喃喃地问道。 “不可能,鬼界沙海早有千万年,沙海所覆之地更是远有万里,这样的地方出不来这样繁盛之地。依这画上的景象,倒是更像……”席焕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认真地沉思回想画上的景象。 “更像是鬼界鬼城。”南离慢慢地接了一句。 “你干嘛抢我的话头?”席焕冷冷地回头丢了个白眼,然后端正着脸对宋云卿说,“结合这座城池的地理位置还有城内的建筑风格,基本上可以判定这画的就是鬼城。只是鬼界什么时候这么信奉月亮了?” “这画像可有什么异象?”南离没有理会席焕时不时的小孩脾气,径直问了何信。 “你不是上神之尊吗?你难道不会自己探查?要问我的府官?”席焕语意挑衅,你越是不理我,我就越要往你跟前凑。说完又一脸威仪地去问何信,“鬼界可是有什么信奉月亮的传统?” “这……”何信拿捏着,“臣下倒是未曾听说过鬼界有信奉月亮的习俗,至于这幅画属下也探查过了,应是未有玄机。” “这城内一切如常,神庙内也未有玄机,那你所言的仙界神殿、守城仙将到底在哪儿?”席焕有些不耐烦。要是叶鸣在这里就好了,他总能明白自己的每一个眼神,如今骤然离了他倒是有些费口舌。 火神殿下不悦的神情一起,周身的空气似乎都不由燥了几分,吓得小西慌乱地朝何信身边靠。何信小心地将小西带到自己的身后,隔开席焕的逼视,安抚性地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握着她枯瘦的小手,这才慢慢向席焕解释道,“臣下是在此神殿中施用法阵才引起的城内格局转换,至于内城之事,臣下也只能从小西的描述中以及那晚碰巧遇见的巡视仙将中猜测可能与天界有着莫大的关联。至于内城的具体位置以及如何入这内城……臣下尚未寻出有用的法子。” “没事,咱们就当是探险了,之前没能探到方法那不是因为还没碰上我们嘛,我相信在你和南离上神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找到内城,探一探这其中的玄机。”宋云卿适时友好地出现,调节气氛,瞄到席焕听到南离后甩过来的眼刀子,又怂哒哒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主要还是要依靠我们席焕殿下啦。”我天,男生的胜负欲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知道就好。”席焕一脸算你识相的样子差点让宋云卿绷不住笑出声,余光中宋云卿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努力憋笑的何信。何信实在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火神殿下,原来平日里那么周正老成的一个人也有这么年少活泼的一面。 受到追捧的席焕十分自信地开始对殿内进行扫描式的探寻,一无所获后差点出手放火烧殿。这殿内确实如何信所说,除了使用法阵时会引起城内格局的变幻再无什么特别之处了,有关于内殿的事情似乎真的只能试试看能不能碰着一二分的气运。 “喂,你守着那幅画都看了快半个多时辰了,画都快要被你看破了,你到底看出什么门道没有?”被神庙触了霉头的席焕开始去找南离的茬。 “你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出什么声响来啊。”南离的目光一直聚在画像上,冷着声音回敬了一句,倒也听不出喜怒。“云卿,你来试试看。” “啊?”突然被cue到的宋云卿有点懵,这样的大事连你俩都不行,叫我来? “对,这里是鬼界的神庙,你用白夜试试看。”南离若有所思地盯着画中的圆月。 “好,我试试。”宋云卿觉得依照白夜来到这座城池后的表现还是有机会的。“白夜,你出来玩会儿呗。”宋云卿将红绸发带握在手心,轻声呼唤。老实说,白夜都是在自己遇险的时候主动现身,像这种主动传唤的,宋云卿没有尝试过,没有绝对的把握成功。但白夜还是乖巧地出现了,周身月辉强盛,轻盈地围着宋云卿转了个圈,似乎是在对她表示欢喜。“白夜,你去看看那幅画。” 白夜盘旋着绕到了画像面前,周身的月晕似乎变得更加强盛了,印照在画像中皎洁的圆月上。宋云卿紧紧地盯着白夜,却还是渐渐分不清到底是哪处的月晕照在哪处身上……画像上的圆月皎洁的月晕柔和地打在月夜下的城池之上,整张画顿时光芒大盛,待到月晕散去,慢慢露出了它不同的一面,玉柱云梯、高殿妙阁、虹廊瑶池,俨然一副天界神殿的模样…… “这……这神殿内城原来藏在画上?”宋云卿轻声喃喃。 “退后。”南离拉着宋云卿安置在自己身后,“这画上结有法阵,小心点。” “让我来会会它。”席焕二话不说地径直拿出了冥幽烈火。 玄蓝色的火焰一漫上画像,画像上的神殿瞬间光芒大盛,晃得人眼睛生疼。宋云卿还来不及伸袖遮眼,就突然被南离揽住腰身,飞身向后撤去几大步。等到站定后,宋云卿从南离怀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只看见了一个个凶神恶煞的铠甲仙将,整个神庙内外现在正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众多的仙将。 “嘶……”宋云卿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胆,你们是哪里的仙将?难道认不得本殿下吗?见到本君还不行礼?”席焕此时也已经后撤到了南离他们身边。尊天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他手中,蓄势待发。 仙将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席焕,白铠冷甲径直朝一行人攻来。 席焕领着尊天率先迎了上去,何信带着小西且战且退,南离单手揽着宋云卿带着风邪攻进包围圈。宋云卿被这架势吓了一大跳,两只小手紧紧地揪着南离抱着自己的手臂。该是最安全的了,宋云卿心想着,下一秒却被白夜席卷过腰身,带着往画像上的神殿飞去,渐渐隐入了盛光之中…… “云卿……” “宋云卿……” 没有回应,盛光歇下,只留下一纸了无生气的月夜鬼城…… ------------ 三十四、未月 “啊啊啊啊……”宋云卿紧紧地揪着捆在自己腰间的白夜,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白夜,你慢一点,我害怕。”白夜乖巧地放缓了速度,慢慢地带着宋云卿落地,依旧兴奋着绕在宋云卿腕子上,引导着宋云卿朝前走。 白玉堆砌而成的桥面印着银汉似的瑶池,斑驳的星点无疑成了夜晚的星辰。玉柱高匾前立着两排威严的守将,再往内张望便是宽宇广殿。宋云卿没有到过仙界,但料想大抵相差不多。 白夜带着她径直朝守将而去,宋云卿原本还担心会遭到他们的攻击,但真当被守将们面无表情地放行时,宋云卿又有一种自己被无视了的感觉。 进了一片广殿宽宇之中,入眼便是临水轻阁,粼粼的水光印在水月色的殿门上,宝月色的殿阁便是临江的神女。宋云卿随着白夜的牵引轻轻地推开了正殿的大门,入眼的便是月白色的长案高座,案牍上零零散散铺着有一沓信纸,随着殿外跟进来的一阵轻风飘扬着散了一地墨字狂草。狂妄不羁的字迹让宋云卿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傲娇的病娇少年,这时候的幽夜当还是个娇艳轻狂的少年郎。不过宋云卿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也没细想,她现在所有的思绪都被正殿中央悬挂的那张美人图夺走了。画中的人儿凝脂玉肤,柳身纤腰,轻柔眉眼间皆是澄空澈月,巧鼻红唇里满是柔雾青烟,一身的浩明娇柔……恰如画中题词‘如星如月,流光皎洁’……(改自宋代诗人范大成《车遥遥篇》中“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正当宋云卿出神地望着画中的女子时,画中的女子似是有所察觉,轻轻扫了一眼宋云卿的方向,巧笑着轻身自画中而来…… “额……”宋云卿一惊急,打了个小嗝,忙行了作揖,“仙女姐姐,我……我没有想要冒犯您的意思,我……”宋云卿禁不住止了声,因为她垂着的眼神扫到了神女泛着光晕的皎洁襦裙轻轻巧巧地从自己身边飘走了。宋云卿疑惑地转过头,只看见周身光晕虚幻的神女姐姐正巧笑着走向自己身后那一排排书架,只听见一声娇娇柔柔的“淮熠……”,横木高架后青衫晃动,缓缓走出来个俊朗书生,手捧高典厚籍,虽是一身书生打扮,但竹青的长衫上衣襟、腰带、裳边皆是平整的金丝熨边,金樽玉冠严整地将青丝束起,周身也被一层虚光幻影包裹着。“你慢些,小心孩子……”轻缓的声线含着几分担忧。 轻跑的身影听见这句话乖巧的等在原地,任淮熠走过来将她带到案前,扶着坐在殿座上。“我正在翻查典籍,给我们的孩子取名,思来想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未月有什么想法吗?”淮熠俯身注视着怀中名唤‘未月’的女子,眉眼情深。 “未月记得初见君上时,君上谓未月为‘幽夜清月’,不若就叫幽夜吧。”未月抬眼望着淮熠,满目依恋。 “好,听你的,就叫幽夜……” 两人轻笑着交谈,声线慢慢变轻,身形也随着渐淡的光晕慢慢消散。不等宋云卿从其中转过神来,一声声铜铃般的稚童笑声从内殿传来。鬼使神差的,宋云卿举步朝月白的殿门而去,随着悠然的木屑轻擦声,殿门缓缓打开,一个装扮得俊秀可爱的奶白小团子应声转过头来,“爹爹……”轻快的身影从眉目轻柔的女子怀中撤出来,撒着欢快的脚丫子跑进站在宋云卿身后身影修长的男子怀里。淮熠蹲着身子,将小团子紧紧地圈在怀里,伸手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爹爹不在家的这一段时间,你有没有调皮啊?有没有让你母亲为你操心?” “才没有叫母亲操心,幽夜最乖了。”小团子的声音也是软乎乎的。 “嗯,我的幽夜最乖了。”淮熠一把将怀里的小团子抱了起来,缓缓走到榻边,坐到未月身边,将她揽在怀里,“抱歉,我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这阵子辛苦你了。” “夜儿很乖,未月不觉得辛苦,就是有些想念君上……” 和风轻巧地绕进殿内,岁月悠然…… 直到一家三口的身影消散不见了,宋云卿还在想,小时候的幽夜可真是奶软得惹人喜爱。 “轰隆隆……轰隆隆……”振振雷声将宋云卿从温和的景象中强行拉了出来,云沉沉得,压得天穹喘不过气来,一阵阵凉风吹着满室月白的轻纱摇摇晃晃得惨白着脸,屋内倒是安静得很,只听得见一声声细小的呜咽,宋云卿盾声走近,只看见一身白衣的奶团子趴在床前隐忍着低声哭泣,两只软软的小手紧紧地握住床上憔悴的辨不出容貌之人一双消瘦的手…… 宋云卿感受着幻景中人的压抑,微微轻颤着步伐又走进了几步,隐隐听见藏在这低沉断续哭声中的话语,“幽夜……母亲……母亲撑不过去了,今后……就只剩你一人了……你……你答应娘亲……一定……一定……要平安……” 素手滑落,苍容无息,红颜悄逝,尘缘消散…… “母亲……”稚嫩的声线怎么也藏不住声嘶力竭的悲戚…… 宋云卿呆呆地伸出手,却不敢上前去安慰满身悲戚的小孩,最后也只是抬手轻轻擦去自己眼角的涩痕。却忽的听见门外面一片杀戮声,由远及近,只听见“砰……”的一声,殿门被砸开了,直直的摔下来一个人。宣城?宋云卿一惊,好在眼前景象皆是一片光晕虚幻。 宣城闷哼一声,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举箭结羽,直指空中之人。宋云卿张望后才惊觉空中那人正是消失不见的淮熠,但此时的淮熠一改先前一身的俊秀儒雅,显得霸道阴郁,一身的侵略不容抗拒。 “宣城,你不是本君的对手,要是你父亲在世,鬼界或许能有与本君一战之力。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只要你肯交出幽夜,看在你姑姑的份上,本君不会为难你。”淮熠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手中的君临。 “天帝说笑了,宣城的姑姑何时与您有瓜葛了?至于幽夜,他是宣城的弟弟,是这鬼界的三殿下,天帝若是想带走,还需亲自踏着整个鬼界的尸骨来拿。”掷地有声的话丝毫没有年少的恐惧怯乏,全然是少年人的勇毅和上位者的气魄。 “哈哈哈哈,鬼王殿下真是好气魄,但你怕是忘了鬼界和天界缔结的和平盟定尚在期约,殿下带领的族人怕是不会放任你与天界作对。更何况,不论如何幽夜是本君骨血,他原本就属于天界,这是不争的事实,纵是整个鬼界也拦不住这份父子亲情。”淮熠带着轻缓的笑,整个人身上却散发着浓郁的阴狠,就像是强压着整个穹顶的黑云雷鸣,沉闷危险。 “父子亲情?”宣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整个胸膛都在不停的震动,生生扯着满身伤痕的身子刺痛,他终于笑够了,抬起头眯着眸看着淮熠那张风雨欲来的黑脸,恶狠狠地嗤骂,“淮熠,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当初接近未月姑姑,现在抢占幽夜,难道不是为了他们体内承袭的鬼域白月内力?只是怕就怕你本就无心!” “宣城!本君之所以对你一再忍让,无非就是为了未月和幽夜,你要是再不知好歹地胡言乱语,本君怕是就容不下你了。”淮熠眼眸暗沉,君临剑身闪动。 “那就别废话了,来吧。”白羽黑矢应声破风而去。 淮熠闪身躲过,没有想到宣城年纪小却如此无畏,明知是以卵击石却还要鱼死网破。鬼界守将和天界兵将缠斗成一片,君临薄剑冰刃带着满身的寒气朝宣城席卷而去,“锵……”的一声猛然止势,淮熠强控着君临堪堪停在了幽夜额前,“夜儿……” “父亲,您对母亲,对幽夜,当真有情?”幽夜小小的一团,站在宣城身前,直面着比自己还高的剑身,尖锐的剑尖近在眼前,可他连眼皮都没有跳动过一次,不知何时止下了哭势,平静着声调。 “当然,父君爱你们,如今你母亲骤然离世,父君希望你能跟父君回去,这样父君才能护好你。”淮熠声调很是轻柔,语调让幽夜不禁想起哄自己睡觉时的母亲,幽夜在这种语调里神情慢慢变得有些散涣。 “幽夜!”宣城看着失神的幽夜,有些担忧和焦急,自己要如何赢陪他长大的父亲呢?他害怕幽夜傻傻的被骗,就如同他母亲那样。 “既然这样……”幽夜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幽夜……”宣城急急地又喊了一声,但终是说不出半句别的话,最后也没有向前。 “既然如此……”幽夜紧紧地盯着淮熠那双因为满意而微眯起的眼睛,不急不速地接到,“请父君退出鬼域。”幽夜一把抓住君临的剑身,刃身在小小的手上画出一朵朵鲜艳的花,猩红的露珠自花瓣上凝汇滴落,咚咚咚,像是砸在了人心上,尖锐的剑尖被束,抵在眉眼之间。尚且稚嫩的声线坚毅凌冽,眼里的风霜胜过冰刃霜雪。 “幽夜!”不可置信的愤怒。 “幽夜。”焦急的担忧。 “幽夜……”宋云卿不禁喊了一句,小小的团子让人生疼…… “好了,别再看了。”不同于幻境中虚空的声调,这句话声有实质,随着这句话,幻想迅速消散了。宋云卿循声回望,看见了整个身子都懒洋洋倚在案牍前的幽夜,一身红衣扬了满桌,腰间缠着不知何时弃自己而去的白夜。幽夜看着宋云卿眼眸中的水雾,娇娇艳艳轻笑道:“你既看不得这些,就我这里来,哥哥给你抱抱啊。” 宋云卿听见这句调笑,当真就慢慢朝幽夜走过去。幽夜愣了一瞬,然后巧身跳下桌案站好,轻笑着张开双臂,等着宋云卿投怀送抱。但是满眼水光倒映着自己身影的女孩却堪堪停在了自己身前,踮起脚尖,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轻声对自己说,“没事了,不怕……” 这句话在幽夜的心上轻轻地摩擦,痒得人心尖轻颤。他哑着嗓音应道,“好……” ------------ 三十五、命悬一线 幽夜看着身前欲言又止的宋云卿,无奈地笑着道,“我知道你心存疑惑,有什么想问的问吧,我一一告诉你。” “问问题倒是其次的,就是这殿内殿外的仙将都是你的人吗?因为南离他们还被困在殿外……”宋云卿小脸皱着,有些担忧。 “这些仙界守将是淮熠留下来的,这是当初他答应退出鬼域的要求,连带着整个边雾沙城的法阵也由他一手掌控,除了我和白夜,城内外严抗一切外来者。所以对于殿外的争斗我也无力插手,不过只要他们能主动退出城池,这些守将不会穷追不舍的,况且以南离上神之力,这些守将伤不到他分毫,你……不必担忧。”幽夜说到后来声音变得很低,像是因着自己的无力而感到失落。 宋云卿看着眼前这张娇娇柔柔的小脸耷拉着,忍不住出口安慰,“你说的对,南离大人那么厉害当然不会有事,我不担心,你也不要为此自责。对了,我是被白夜带进来的,或许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将他们接进来。”宋云卿眼眸亮亮的,为自己的聪颖欣喜。 “这办法不成,你不是因着白夜的关系进来的。”幽夜低垂的眸子里藏着温柔。 “那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长得过于可爱了,所以那些守将们都不忍伤害我?”不是宋云卿自己要自恋,实在是饶是她这种异想天开型的选手,都想不出来除了白夜以外的可信的答案。 “大概……”幽夜思绪像是途径远方遥回,最后只是笑着说,“大概是因为我。” “因为你?”这是个什么答案。 “因为咱俩在一块呆的久了,所以你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连守将都辨认不出来。”幽夜说着说着就笑了,一脸灿然,就像是幻境里的那个奶白奶白的团子。 “额……”这人怎么比自己还自恋啊。 “轰隆隆……”突如其来一声声的天震地陷,宋云卿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被幽夜接了个满怀。 “这是怎么回事?”宋云卿在幽夜怀里闷闷地问道,但身前抱着自己的人却全然没有回应,只有紧贴着自己的身躯一阵阵地传来细微的颤抖,环着自己的双臂正轻颤着越收越紧,宋云卿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挣扎着撑着幽夜的手臂,踮起脚尖去张望头顶的幽夜。惨白惨白的俊脸一阵阵得冒着冷汗,紧紧地抿着唇却怎么也止不住身体的轻颤。“幽夜,幽夜,你怎么了……”虽说幽夜本来身体就不好,但平时最多也就是身子娇弱一点,真正严重的情况宋云卿没有见识过,慌乱地用自己的衣袖去擦他脸上的汗津。 “呃……”感受到宋云卿轻柔的衣角擦过自己的额角,幽夜突然忍受不住疼痛,轻启嘴角,一声痛苦的呻吟止不住地溢了出来,“嗯……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有事的是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你这样子是旧病复发了?我应该怎样做才能让你感觉好一点?”宋云卿一连贯抛出了好几个问题,她确实是吓到了。 “我没事……但是外面好像出事了……我也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不知道……”幽夜断断续续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阵轰然传来,这一次的动静很大,大有大厦将倾之势。幽夜强忍着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带着宋云卿飞到了殿外,才出殿门,整座白玉的宫殿轰然坍塌,殿外也正在一点一点陷落,幽夜想带着宋云卿一路出神殿,但身上的疼痛似是不愿意轻易饶过他,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的神经,像是要将他连带进地面的裂痕和深渊。不可以,云卿不能有事……饶是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幽夜的身子也止不住的轻颤着软落,像是折翼的囚鸟,“云卿……”你快走…… 宋云卿整个被幽夜护在怀里,却感觉护着自己的人渐渐从自己身前往下坠,便反手将他揽住,地面好几尺深的陷痕还在不断加深,野兽卯着劲,咧着嘴,等待猎物入口……宋云卿使出全身的劲,带着幽夜向上飞,只起来一点,像是网中的飞鸟,无力逃离…… 殿宇坍塌带起的灰屑在穹顶散满开来,灰扑扑的一片,看不见皎皎皓月。宋云卿被灰扑得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呛出了满眼的泪光,整个身子一阵脱力,带着幽夜直直向下坠……南离大人要是再不来的话,今天怕是要折在这里了。宋云卿这样想着,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绕上腰身,分开了她与幽夜,被紧紧地带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宋云卿心下安定…… 南离一手抱着宋云卿,一手提着幽夜,缓缓落到神庙外面,一落地就听见一声熟悉又兴奋的呼唤。 “师傅……” 宋云卿回头看见向自己奔来的悦颜,身后一身清贵的锦墨慢慢走过来从南离手中接过痛苦挣扎的幽夜。“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月昼如中天,百鬼横行,我们不想找到这里都难。再说了我们这里还有一位鬼界二殿下呢……”悦颜悠悠说着看了眼正在观察幽夜的锦墨。 苍凉的夜色里,一轮圆月却泛着亮如白昼的光芒,眼见有愈演愈烈之势,月身为柴,光晕烈炙……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宋云卿眯着眼,注视着在强劲月光下周身炽焰的席焕,席焕立身楼阁之上,周身烈焰浴火焚烧,体内不断涌出火光与中空圆月向抗衡,全身悬在空中,无力的任由体内的冥幽烈火混着本命玄火不知疲倦地抗衡。“席焕殿下怎么会这样?”宋云卿从南离怀里抬起小脑袋询问,只看见南离一脸冷清地注视着中空的席焕,依着这段时间的相处,宋云卿知道眼前的事情怕是十分严峻了。但是她也万万没料到,这件事情还将会更严峻。眼见着一直在痛苦里苦苦挣扎的幽夜,整个身子慢慢脱离锦墨的掌控,与席焕两相对立,白夜高速地盘绕在幽夜身边,周身更是光晕凛然。这大概就是幻境中所言的鬼域白月神力了。“这……冥幽烈火为何会与白月神力相互抗衡?” “这……”锦墨看着在中空一脸惨白的幽夜,紧紧蹙着眉宇。“冥幽烈火是上古真神幽冥的本命神火,而白月神力亦是上古月白真神一身的功力。相传二位真神师从同宗,互为挚友,约下一生誓约互为友人也互为对手,相守不离。直到月白真神成年,与自小定有婚约的星繁女君依约成婚。婚礼之上,幽冥真神谓其背誓,誓要与之一较高下,扬言只要月白真神胜过自己一身的冥幽烈火即算做是履行誓约,自此以后两相无关。可月白真神不忍伤害挚友,与幽冥真神比试向来只点到为止,从未曾想要真正一教高下,更不愿与挚友决断,便一路隐匿。幽冥真神一路追赶,追至鬼域沙海,二人缠斗之下,月白真神弃一身神力缴械投降。至此,世人只知冥幽烈火随着恶绝留守沙海,世代守护也世代牵制着遗落鬼域的白月神力,对两位真神的下落一无所知,至今任无可确认是否早已陨落。白月神力与冥幽烈火为天生的敌人,两相抗衡,两相压制。” “这么邪乎?”悦颜禁不住叹了一句,“那幽夜怎么办?” “眼下的情形已然成了上古神力的对决,我们若是强行干预,只怕会被两方神力夹攻,但若是置之不理,只怕最后他们会两败俱伤,更甚者一方被消失殆尽。”锦墨眉宇凝结,无外乎是担心幽夜。 “这……”宋云卿听见这话,神经都绷紧了,她很害怕,眼下这两人不仅仅都于自己有救命之恩,更是自身良善的友人,她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伤害,她下意识地紧紧攥着南离胸前的衣襟。 “别怕……”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紧绷的情绪,南离轻声安抚,修长的指节轻轻摩过小巧的背脊。“你们不觉得眼下这种情形出现的过于巧合了吗?恰巧火神殿下来到了边雾沙海,遇见了恶绝,承袭了冥幽烈火,恰巧幽夜闭关城池内,更是遇月圆,白月神力盈消更迭……” “你的意思……眼下的情遇是他人刻意谋划而成?背后谋划之人不仅仅对两人的情形了解透彻,能一手操控边雾沙城,更对两相神力如数家珍,这样的计谋绝不可能是一朝一夕的运作,但他的目的是什么?白月神力与冥幽烈火相抗衡于他而言到底有什么好处呢?”锦墨黑着脸沉思。 “目的是什么?自然是为了两相神力的抗衡、消磨、融合、平衡,窃得上古神力。我说的对吧,天帝。”南离泠清的声音里溢满愤懑。 “哈哈哈哈,本君千百万年不见南离上神,不想南离上神还如当年似的爱与人说笑,席焕与幽夜皆为本君骨血,一脉相承,本君如何忍心看他们深陷危险却置之不理呢?”皎辉的月光映在一身金冠银袍的淮熠身上,有如神邸亲临,满面春分拂柳,眼眸里却藏着深沉沟壑。身后跟着太子殿下齐彦和不少兵将。不轻不重的声线里是勃勃野心,“浅夜归来,烈焰炙燃,白月入冥幽,幽月建骨,冥夜铸身,神君临世。” “幽夜……”锦墨眼看着幽夜周身光芒骤然大盛,吞噬着天际圆月的皓白,强劲地向席焕袭去,席焕周身炽然红翻的烈火叫嚣着反抗,皓辉与炽焰交融,像是打翻了漫天的霞光,美的让人挪不开眼,唯有两人极致苍白的脸上闪着潸潸汗水叫人看了焦急…… “你藏进神庙去,不要出来涉险,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南离轻抚着怀里微微颤抖的身子,忍不住在宋云卿发顶上落下轻轻一吻。 宋云卿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环着自己的手臂一松,接着就被一阵神力送进了神庙内,泛着斑渍铜青大门‘砰’的一声,隔绝了殿外所有的危机四伏…… ------------ 三十六、凤凰涅槃,妖神归来 “早些年本君曾劝过天帝,天帝辖有三界,富有四海,理当知足敛欲,平和六界,繁盛八荒,然帝野欲横邪,尚武崇战,致六界八荒战火四燃、硝烟不断,不为君、不作帝,既如此,自今日起本君就不得不与尔为敌,为师门清徒。”南离冷清的声音泄在皎月的流光里冻人得很。 “师侄真爱说笑,不征战八方,顺服四海,谈何平和六界,繁盛八荒?至于南离上神叛出仙界,与帝为敌,违逆天意,本君也只有不念旧情,替天行道,毁根去骨,剔除仙籍。” 随着天帝的一声令下,仙界兵将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将南离几人团团围住。刹那之间,悦颜断刃破空席卷,锦墨长枪铁戟断斩八方,战场已然分明,血战一触即发。 风邪出鞘,清淼袭来,化汽为刃,径直向淮熠袭去,齐彦持君临上前挡下了这一剑,被迫退了几步。 “下去。”淮熠长袖一挥,齐彦退到了身后,君临应身,顿时剑气大盛。“今日本君就来亲自见识一下师兄时常挂在嘴边天赋异禀的首徒。”君临冰剑霜身,压迫而来。 “是吗?师叔怎偏只看重我的师兄,倒叫我这小师侄好生伤心呢。”晨风调笑间玉身纸扇袭来,倾城一出,袭风万里。 一语之间,晨风已经带着北林、海落、宣城、傅舍加入战场。一时之间,南离和晨风缠斗住天帝,宣城、海落和北林陷在一众仙将中冷刃血箭。近处的战况胶着,远处沙海厮杀阵阵,鬼、魔两界大军正被边雾沙海和天兵天将困在外围,白昼月夜下,血光翻涌,刃白骨刀血肉。 白月炙然,烙在惨白的席焕和幽夜身上,削魂剃魄。齐彦并何信凝神护在席焕身边,傅舍和悦颜束法守住幽夜,却也只能做无济于事的护守,上古神力的较量里,能轻易绞碎一切躯体。 宋云卿现在完全不知道外面的状况,南离施加的结界挡住了外面的一切腥风血雨,就连头顶都是一望无际的浩瀚星辰而不是炙热白夜。宋云卿只能在心底无数次地埋怨自己的无能,强压着一腔慌乱跳动的心,安静地等待,不多添麻烦。可是胸腔里越跳越快越跳越乱的心,身上愈发炙热欲燃的血液在叫嚣,结界外有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正在疯狂拉扯自己,想要搅烂五脏吞噬六腑。宋云卿难受的倒在地上,冷汗泠泠,只能任由身体无力的抽搐,“南……” “砰”的一声,结界破碎。“云卿……”南离被反噬的冲力震得猛力后退数步。 强力拉扯着宋云卿的身体袭至中空,无力地垂在席焕和幽夜的中间。 忽如其来得变故惊得众人停下了手中的杀伐。 “天帝连一个小姑娘都不肯放过?”晨风嘲讽质问。 “师侄何必贼喊抓贼?云卿乃我仙界钦定的太子妃,本君有何缘由要加害自己未来的儿媳?倒是两位师侄莫非还在为万年之前的事耿耿于怀?”淮熠语无波澜,但轻蹙着得眉宇里藏着明显的烦忧,很明显现在这状况并不在他的计算内。 “是白月神力。万年前幽夜曾以己身一半的血骨为她铸身重修,一半的血骨,一半的白月神力。”宣城看着中空的幽夜和宋云卿,眼眶血红,拳身紧握,咬牙切齿地道出了真相。 “所以,幽夜虚弱的法身,鬼界众人对她恨意都是因为……”悦颜没有在继续说下去,鬼界鬼身以骨为根,修身修形,削骨断命,剃己身一半的血骨为他人铸身这是抱着必死之心,甘承削骨剃根之苦,孤注一掷去救必死之人,这其中字字句句皆是一片血肉淋漓,悦颜没有胆量言之于口。 白月越燃越烈和冥幽烈火纠缠在一起让人分辨不清,他们相互融合也相互撕扯,自宋云卿周身向外拉扯着席焕和幽夜,三者之间神力四溢织成深深的漩涡。白夜骨质的躯体上遍布了细细密密的裂痕,它固执地向宋云卿而去,想将之护住,可甫一靠近就被宋云卿体内一股不明的力量逼得轻颤,而这一连锁的反应是护在席焕身边的尊天也随之被逼的轻颤。一时之间三者间的平和被打破了,幽夜身上白月神力光芒大盛,席焕周身冥幽烈火烈焰纷燃,合力向宋云卿而去,一时间分不清是在攻袭还是被席卷。宋云卿被两股神力架在中空,难以支撑,时灵从锦囊中飞出,面对上古神力的挥搅,琴身轻颤,弦音自溢,护绕着宋云卿。 “云卿。”南离再也顾不得旁的了,飞身靠近三人,涓涓灵力涌向宋云卿。不过没用,三人间的漩涡像是被一层强有力的结界护住了,南离的灵力只能在周围做无谓的消耗。这个角度让南离更清楚的看见被困在中间的那个浑身轻颤抽搐冷汗泠泠的小姑娘,小姑娘现在肉体凡胎是无论如何也撑不下去的,必得唤醒其神格。 南离以手为决,食指间划出一滴精血,同时风邪向漩涡劈去,结界开了缝隙,这滴精血便被引着滴到了宋云卿额间,消融不见,缝隙瞬时闭合,风邪向后一挡,挡下了身后天帝欲探入结界来意不明的法决,剑刃凌厉向淮熠袭去。“师弟,交给你啦。”说完,南离起结界为漩涡中三人添护。 “放心。”晨风追上风邪,努力牵制住淮熠,北林也立马放弃了身前的敌人,飞速袭来。 随着鬼、魔两界的部分将兵冲破防线从边雾沙海外围杀入内战场,又有南离结界阵守,双方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结界内,漩涡中心,宋云卿脸色惨白,她能感受到来自尊天和白夜的善意,但他们周身释放出来的神力涌入体内是缱绻依恋的相护,更是拉扯撕裂的侵入,凌凌厉厉插入内腑,肆意侵蚀,痛楚漫生的同时腑腔里隐隐有股力量听到了这声声呼唤,挣扎生野,喷涌将倾。 “啊……”突然生出的气力叫宋云卿终于倾吐出遭受的痛楚,但只是一瞬间这声惨叫便变成了尖锐凄厉的凤鸣声,一瞬间宋云卿从沉在尖厉痛楚的意识里看清了瞬时浮现的身影,一个和自身一摸一样的身影,通过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她也看清了自己。只一瞬,宋云卿脑内闪过她的名字,云卿,那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早已逝世的宋云卿,她回来了?那自己会去哪里呢?回去?还是…… “呖呖……”漩涡中的红凤,尚未来得及展翅振飞,只呖呖叫了两声便殒身下坠,比她更先坠落沙海的是弦音消辍的时灵。 “这……怎么比肉体凡身时还弱?”悦颜惊呼。 “凤凰呈现出了死相。”何信道出了眼前情状的定论。 一时间硝烟止战场歇。 “风邪。” “君临。” 南离和淮熠几乎同时命剑劈向漩涡。 “砰……”漩涡中央骤然生出一股强力,直击得南离和淮熠双双携剑后撤,由此产生的巨大的冲力令整个沙海为之轻震。 漩涡中下坠的红凤周身燃起炙焰,吞噬烧化,只一瞬一只炙烈的火凤携烈焰盘旋而上,凤鸣声声,声声瑞明清洌。 “火凤……” “怎么会是火凤?” “竟是火凤?” “火凤。” “火凤降生,妖神现世,妖帝归位。”圆腔方调,一锤定音。 随着这一声话音的落下,火凤鸣叫着掀起属于自己的阵阵漩涡,包容吸纳着白月神力和冥幽烈火,漩涡阵阵涟漪开来,瞬时席卷了整个沙海,不少仙将鬼兵被吸带着悬浮离地,陷入了这场修为的吸纳索取。 “缘何会这般?”悦颜被眼前的景象慑住了。 “凤凰一族自混沌开元、万物化生、六界行运之际便执掌万禽,万禽辖湖海鱼蛟,摄山陆走兽,乃万妖之主,族内百万年接有火凤诞生,为皇为帝,辖摄万妖。可自幽冥真神之后凤凰一族再无火凤现世,冥幽烈火也成了上古神谱上的遗音,这也是凤凰一族失势落权,万妖无首妖界无序的缘由。如今火凤现世自然是万妖臣服,妖帝归位。至于冥幽烈火和白月神力……” 何信接上锦墨的话,“冥幽烈火本就是火凤一脉的本命神火,鬼界三殿下又以骨血为其铸身,承半数白月神力。现下神格苏醒,神力相承,两厢神力为其纳用。”何信顿首定定地注视着这场神力承袭,“看来,六界八荒或许将迎来一位新的上神,妖神,宋云卿。” “呖呖……”火凤盘着漩涡环绕过席焕和幽夜,霎时间,两人周边蕴桓着得神力收法敛灵,念倦着回归,两人从漩涡之中抽身坠下。 “幽夜……”锦墨接下幽夜,立马凝起灵力为之探看,“这……” “怎么了?”宣城闻声带着傅舍围过来。 “无事,虽然尚昏迷虚弱,不过竟是成功度过了白月神力的消盈更迭,体内的神力更是稳固了不少。” 宣城紧皱着得眉宇深折一道,又松开来。 另一边的齐彦也连忙探看席焕,周身神力安稳静敛,竟连半分真神神蕴的涌乱也无。 整个战场之上被灵蕴席卷的众人也纷纷安稳落地,漩涡散开,火凤鸣叫着化成为一个眉眼低敛的小姑娘,身后一对赤金炙焰的羽翅,羽翅轻展,灵力蕴结成界。 “云卿。”南离运起一股轻柔的灵力试图探入结界,被强大的灵蕴挡开。 时灵弦音自起,飞入结界立身在宋云卿身前,凝结起更为强大的神力,弦音扩散,层层蕴起,中空是浮浮沉沉的灵蕴。灵蕴伸展到在场的每一个人面前,温和强大,叫人想要亲近却又不敢亵渎。 “铮”的一声,时灵清越,齐彦别在腰间的骨笛惊云应声飞入结界,一霎灵蕴卷起丛丛的黄沙,遮天蔽月,一霎风沙歇敛,灵蕴波涌成涛成浪。众人这才看清灵海中的景象,只见一柄长剑正立于宋云卿身前,剑身烙着炙焰羽翅,剑刃蕴出层层赤黄色灵蕴。 “混沌之力?”淮熠惊疑地看向南离,“这是怎么回事?混沌之源不是随着上古界陨落了吗?” 闻言,南离敛下皱着的眉头,始终定定地注视着结界中的小姑娘,未曾言语,倒是一旁的晨风散漫地接道,“天帝不是看到了吗?时灵和惊云归位化剑,神剑蕴含混沌之力。” “你……”淮熠气性上涌,咬牙切齿道,“师兄真是这世间最好的执棋者。” “万物有灵,万事顺然,何人可为执棋者?何人敢为天下弈?”南离冷言清落。 话音落定,结界中冲涌出强大神力,直逼得众人连连后退。结界中剑身入体,金翅收消,宋云卿飘坠下来。 “风邪” “君临” 南离和淮熠驱剑迎着汹涌的神力冲去,最终,君临劈开风邪,率先护到了宋云卿身边。淮熠揽下宋云卿,迅速破开南离的追击回到一众仙将中间。“师侄想从本君手上抢人,倒也还需费上几年。齐彦,护好你的太子妃,可别让不长眼的人伤着。”淮熠将昏迷的人交给齐彦,召回君临,携仙界众将撤离。 “淮熠,云卿可是我上了神格命柱的未婚妻子,你不能带走她。”南离向来冷清的声音也带上了焦急。 “是吗?万年之前离开你选择仙界的可是云卿,这六界之中谁人不知晓云卿爱恋的是我儿齐彦,师侄上神之尊何至做出强求情缘之事呢?” “你……”南离欲携风邪袭战,被一旁的北林拽住,“师傅,不能追。” “是不能追。”晨风上前截住南离,一把拂开将被迁怒的北林,“你刚刚几次抗击上古神力,又生生迎上混沌之力,现如今体内灵息紊乱,就算是追上去了也断没有机会成功,更何况现在的情形天帝必然会将云卿紧紧抓在他手中,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好” ------------ 三十七、东始山·繁星在野(1) 头好疼,感觉像谁拿把大铲子在脑子里吭哧吭哧一顿乱挖,身上很沉,是一种溺水过后的无力感,宋云卿能够很明确地感知到自己正处于一个沉睡地状态,浑身的难受劲让她拼命地跟疲惫困顿做抗争,终于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呼~~”宋云卿用力地大吸气,等沉睡过后的困顿和无力感慢慢变轻,打算下床去接杯水喝,然而,一抬头才发现现在身处的环境并非是自己家中,四周一片白茫茫,举目望不到边界,身下是一连片水镜似的平地,触之水汽淼淼、清爽舒润,衣裳却半点未沾湿。衣裳?宋云卿惊觉自己衣着奇异,像是古代的襦裙,这……怕是梦还没醒。没有听到闹钟声,时间还早,既然如此……这么真实这么意识清醒的梦境,当然要好好探索一番呀。 宋云卿缓缓站起身来,尝试伸手拨开渺渺白雾,没想到一伸手云雾就飘散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道幽蓝色的屏障,圆形的光屏包裹着自己,原来没有茫茫无边水镜,只是一个包裹着自己的泡泡,轻轻一碰,泡泡也消失不见,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哒…哒…哒哒……”青黑的岩壁渗出的清澈滴,滴答答的溅成一个一个小小的水坑,空气静谧得很,四处都似乎没有风,整个空间黑沉沉的凝固着。宋云卿被冻得一激灵,看着眼前这样的情景,有什么哽在喉咙里的字句似乎呼之欲出,好像在这样的场景下应该有谁会应声出现,保护自己,最终却只是无措地抖动。 这个地方真实的有些过分,湿冷的空气、糙磨的岩壁、软黏的土壤,宋云卿观察了一会,决定主动出击,不管是不是梦境,都要勇于前进,停在原地是最无用的。 宋云卿小心地摸索着潮湿的壁岩向前迈步,脚下的软泥让人举步维艰,要是有光就好了,宋云卿这样想着,不妨一小簇火光从自己的手心燃起,吓得她猛地后退一步,一屁股跌坐在泥地里,手中的火焰更是蹿得老高。灼灼的炙焰在掌中燎得老高,吓得她直甩手,那炙焰便落到了地上,燎烧得烈焰迅速蒸灼起黏腻的泥壤、浇淋的空气、湿漉的岩壁,迸发出更激烈的火光,瞬时照亮了整个狭长的岩道。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不知哪方传来了嘶鸣声,在这狭小的岩道里,顿时变成了四面八方。 “这声音,好熟悉,我应该知道的,是……”宋云卿搜刮自己的记忆却只能是头疼欲裂。 突然间一大团炙焰从长长的甬道那边直直侵来,瞬间吞没了宋云卿刚刚施下的那一团火焰,袭到身前。宋云卿吓得猛往后面蹿,身体听从意识,瞬时变得轻盈,向后飞掠,这一瞬间宋云卿又震惊又隐隐觉的自己身上的一切变化都应该是合理的,不合理的是自己,自己必然忘记了些什么。不过也等不急她想,透过汹涌的炙焰,宋云卿看见其后张着獠牙的蛇首迅捷地向自己袭来。 “救命啊……”炎炎的烧灼感让宋云卿不敢把现下里的情况当成是简单的梦境,这真实的感觉,让人觉得随时会命丧火海,她逼自己在燎到近前的火光中伸手送出烈焰相抵抗。 面对烈焰的抵抗,恶绝变得愈发狂躁,滔滔怒火席卷而来。 “救命啊……”宋云卿现下里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啊……” 想象中的烧灼没有传来,宋云卿慢慢睁开眼,入眼的是一双锦白色长靴,金线勾勒出繁杂独特的烈焰织锦,金色的烈焰织锦层层叠叠的漫在眼前人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上,玉身长立,玄发散披,白面秀容,一手向后静抚蛇首,一手向前紧攥着自己胡乱挥舞的手臂,清凛双目牢牢盯着自己,寂寥空灵的声线轻缓传来,“你是谁?如何来的这里?” “我……我叫宋云卿,不知怎么来的这里。尊者是何人?这里又是哪?” “是吗?”眼前人声色幽幽,挥手甩开宋云卿的手臂,“不知为何处?一只讨厌的火凤竟也敢到本尊的地盘来,不知道本尊专杀火凤吗?” “火凤?尊者莫不是看错了?我……” “质疑我?”冷淡的声音截断了她的话,语气轻蔑“管你是谁?”说完转身抬步就走,却不知怎么又顿足丢下一句,“幽冥。” “幽冥?幽冥!”宋云卿惊疑的声语还未落地,忽地眼前一黑,再之后便到了一处开阔之地。昏昏悠悠的光从看不见顶的地方遥遥传来,照拂在黑木黑瓦搭建的精致楼阁上,长长高高的水流从无尽的高空落坠盘延着独立于中央的楼阁。 宋云卿立在外围,眼看着恶绝徉徉在深深的水堑里,盘抱着独立于水中的楼阁基底,时不时得意洋洋地撇自己一眼,让人瑟缩。 冷幽的声音漫在昏沉沉的空中,“飞过来,不会吗?” 宋云卿默默颤了颤感到冷冷的身子,黑色的阁楼门窗紧闭见不到人影。宋云卿疑迟了一瞬便闭眼放空自己的意识,将身体交给本能,感觉到自己抬手结法施决,御风朝亭阁飞去,看来自己的感觉没有错,不论是熟悉的双翼巨蟒、‘幽冥’这个倍感熟悉的名字还是自己身体的本能,都在证实着不论这个空间是何处,自己绝对来过并且遗失了所有的记忆,如此便只有‘既来之则安之’。 飞过水堑时,恶绝兴奋地张着巨嘴獠牙在水中盘起长长的身体起身向上,嘴中更是“砰砰砰……”嘶叫不止,吓得宋云卿差点脚软跌下去时,恶绝忽地就安静下来,虽然仍旧是不安分地扭动着蛇身,不过却是被稳稳地限在了水堑里,更是不敢再发出一点鸣叫,宋云卿成功着地,放松下来,正要出声问询,面前黑漆漆的阁楼突然开了一扇窗,在三楼,窗中透出一片烛光,一下子为这栋冷冰冰的楼阁染了一点暖意,不过仍是暖不起十多层的高楼,窄窄的一扇烛光隐在一片黑暗当中更显得孤寂。这一次宋云卿没有再疑迟,径直从开着的窗扇飞入房内。 房内一应桌椅屏风床榻俱有,也没有什么特别,看上去倒真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房,就是这房内的纱帘、垂幔、锦被俱是火红一片的颜色,上面层层叠叠印着幽冥衣袍上独有的烈焰织锦。这样火红的一片在烛火的映照下似乎变成了灼灼的火焰,燎得人眼睛生疼,灼得宋云卿甚至想大着胆子建议大佬换个颜色,房内没有人,她正打算仔细探看一番,屋内的烛火却突然熄灭了,四周又陷入了漫无边际的黑暗,黑暗中传来一声略带焦躁的“睡觉。”宋云卿于是乎再也不敢起别的小心思了,摸着一片漆黑爬上床榻,老老实实地紧闭起双眼。 “啪”得一声巨响,一下子就惊醒了宋云卿,她吓得从床上坐起身来才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在那样祸福难料的情况下心大的睡着了,房内现在一片明亮,明晃晃的阳光从窗外挤进了这栋玄黑的阁楼,透过屏风入眼的是大开的房门,想来刚刚的声响大抵就是因它而起。 “起来。”沉幽幽的声音传来。 宋云卿悄悄地撇撇嘴,磨磨蹭蹭地从床榻上下来,穿好鞋袜,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刚绕过屏风就见到了不知何时立在门外的幽冥。幽冥一身火红的烈焰织锦,看着就像是刚从哪块帘幔上裁下来的一样,宋云卿默默地想,可当真是喜欢这个颜色呢,就见幽冥转过身来,一双冷幽的眸子静静注视着自己,顿时歇了心思,乖巧地叫了句“尊者早上好。”却见幽冥眸子又冷了几分。 “衣着不当,去换一身。” “我……”宋云卿强忍下涌上胸腔的气怒,乖巧地小声说,“可我就这么一身衣服……”小手紧攥着身上轻粉的襦裙,看着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 幽冥眉眼之间染上了点躁意,抬手轻挥,一旁火红的垂幔静静落在他冷白的手上,“穿上。” 在幽冥冷冰冰的眼神中,宋云卿不敢提出任何异议,接过一身火红的襦裙,就听见“啪”的一声,房门自合,房里只剩下了自己。火红的襦裙展开来,叠叠缀饰着烈焰的织锦,却不是垂幔上原本的与幽冥衣袍上一致的图案,这一团团烈焰形似凤尾,勾形更简单,神蕴却矜骄又高傲,不像幽冥那一身的神秘幽深。 宋云卿换好衣服一开房门就看见了玉身临立长廊栏杆的身影,一身火红的衣袍好似也拦不住那抹背影的落寞。“可以吗?”宋云卿脆生生的声音抹开那丝丝缕缕的幽暗。 “行。”幽冥说着但却并未转身,指尖轻抬,恶绝扇着它那两对大翅膀出现在栏杆之外,安分地微垂着蛇首,一身黑沉沉的甲鳞却被光线折射出凌凌的杀伐,幽冥飞身踩上蛇首。“上来。” 宋云卿闻声立马紧跟着飞身立在幽冥身后,还未站稳,脚下恶绝一个急蹿,宋云卿控制不住的朝前面的幽冥扑去,完了完了,这下要是撞上大佬,会不会被直接丢下去啊?宋云卿在心里为自己默哀。 “站好。” 宋云卿小心地睁开眼,只见幽冥正拿一根银质短棍抵在自己肩头,避免了一场惨剧,迅速立正站好。 “拿好。” 宋云卿听话紧紧攥住这截短棍,恶绝飞旋着身体,朝着阁楼顶上灼人的日光直上,不过这次倒是没起什么危难。看着轻握着短棍另一端的盈盈玉手,放下心来,不过这银质的短棍怎么这么眼熟?“尊者,这是您的法器?” “烧火棍。”幽冥声色冷淡,“喜欢?送你?” “烧火棍?这……您拿来做烧火棍?那它有没有名字?”宋云卿仔细端详这截精致的烧火棍,银棍首端包旋一个小小的涡,点点斑斑的有许多小巧的洞,洞边刻画了细细的繁纹,虽然在记忆里搜寻不到,但莫名觉得它很精致,手感更好,那个记不起来的貌似很粗粝。 “烧火棍要什么名字?想要吗?”幽冥终于回过头给了宋云卿一个眼神,“一会儿参加一场宴席,破坏它,这就是你的了。” “那就叫它……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它就觉得它适合这个名字,只适合这个名字。 尊天应声轻颤,引得幽冥轻皱起眉宇。“随便,不过要是失败了,你就是它的。”幽冥指尖轻点恶绝蛇首,引来声声高昂的“砰砰砰……” 宋云卿感受着恶绝因兴奋加快速度后刺刺刮在耳边的风,害怕地咽了咽口水,“我保证一会儿的宴席绝对一片狼藉、哀鸿遍野…嗯……疮痍满目……”眼看着幽冥紧蹙的眉宇,宋云卿放弃了凑词,“我可以的,相信我。” “嗯。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