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文 ------------ 第001章   天佑三百三十九年 天佑三百三十九年,冬。 冀州,武朝国都,太安城。 白雪纷飞,寒风如刀,却挡不住百官的热情。 岁币入朝,似一针强心剂扎进武朝的心脏,不管中央地方,有名无名,凡有朝奉资格的全跑回来了。 凤銮殿内,女帝看着眼前堆叠如山的奏折不免头疼。 武朝占青,冀,并三州,幅员广阔,乃九州占地最广的汉人皇朝,然九州北境先天有缺,物力贫乏不说,还需应付来自草原的异族。 立国近三百年,财政就从没富过! “陛下,该用膳了!” 女帝摇了摇头,“今个就不在宫里用了,安排一下,随朕出宫!” 没钱有没钱的苦恼,有钱有有钱的痛苦,岁币数目不小可根本不够分,与其在宫中枯坐,不如出宫去见见的弟弟。 “陛下,你就饶了老奴吧!” “天寒地冻,太后多次交代,陛下当以圣体为重,小公子那边,由咱们的人盯着,陛下无需担心!” 一想到宫外那长相,性格酷似安郡王的少年,及陛下在他身上寄托的感情,老宦官不免头大。 四年前的那场乱局,武朝赢在朝局,一扫开皇强吞并州带来的百年隐患,输在皇室,嫡系血脉断绝,连驸马爷都战死了。 对于一位新晋帝王,这是最好的开局,可对一名女子,却是永远抹平的伤害。 “老蒲,一顿饭的功夫,这你总不能阻止吧?” “老奴这就去安排。” 心中一声暗叹,陛下都怎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 “阿切!” 城中一小院内,一少年侧头打了一喷嚏,连忙将脸正回来了,继续盯着锅中不断翻滚的辣油,“够劲,省着点够吃半年了!” 武朝,与九州大陆的处境,似十九世纪前的毛熊,武力很强,经济疲软,先进的文化与资源,统统被人锁死。 辣椒,香料,等金贵的资源,除每年随大宋岁币一同入朝外,寻常根本买不到。 不过这难不倒方程,在姐姐的帮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买卖也做了起来,如今多的不想就念这一口吃的。 “姐姐,怕是吃不上今年的第一顿火锅了!” 想到常留宫中的姐姐,方程眼中不由闪过几分思念。 前世他是孤儿,早早的便经受人世间的磨砺,选对了行业发了一些小财,但终究没有依靠。 身死魂穿,今生亦是孤儿,却不想遇到了姐姐,抚平了早期的不安,更收获了亲情。 愣是要说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好,或许就是太乱。 自安史之乱,李氏唐庭落幕,九州乱了有三百多年,再无大一统前,各国皆承认对方,年历用的还是唐庭最后的“天佑”。 “管我屁事!” 一年号,用了三百三十九年,想想都觉得扯淡。 “守好姐姐才是真!” 这人缺了什么,就越想抓住什么。 孤生一人生活了二十多年,方程早已闲看一切,纷纷乱乱的九州天下,是野心家的乐园,但这些在方程看来,都抵不过和姐姐相聚,一起吃顿火锅。 “又在熬底料,这腥辣的暖锅你是真的吃不腻!” “姐姐?” 闻言,方程转过头去,只见一装扮朴素的女子,提着一竹篮走进院子,“姐,回来的正好,我这一会就能开饭,对了,今个还回宫吗?” 女官与宫女不同,一般由宦官家中的未亡人担任,与宫中充任礼仪,医生,采纳,文字校对等工作。 随着女帝的登基,开启武朝女性参与殿试的先河,模糊的天花板被打破,女官的地位进一步提升。 不过宫中有规矩,日常出入终究不便。 “要回的,岁币入朝一堆的事,若非陛下无心理事,今个也回不来!”说着,美妇人掀开篮子,“这里有些前些日子,陛下赐下的吃食,年前我应该回不来,你得照顾好自己。” 扫了一眼竹篮里的东西,方程不屑的说道,“那昏君倒是会做人,可惜手段过于幼稚了!” 四年前的混乱,断了武朝三代人的发展,最终女帝登基,执掌天下。 不是方程看不起女人,实在是那位手段太糙,就像明末的崇祯以王爵继承大统,没那个能力你知道吧? 也是武力威慑还在,他国还需武朝抵御草原异族,不然早完犊子了。 “又胡说!” 女子点了点方程的额头,“这话你在院子里说说也就罢了,传出去姐姐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怕什么?”方程无所谓的笑了笑,“前些日子那位才颁了招贤令,一句昏君都受不了,那不是打她自己的脸吗?” “你啊,你啊,早知就不送你去读书,弄到现在满口胡言。”女帝轻笑道。 一句昏君都受不了的话,当年她也不会硬顶压力,接过眼下的烂摊子。 “读书还是要读的,不读书如何看透人间的险恶?”丢下手中的铁铲,方程认真看向姐姐,“说真的,五品以上女官可出宫居住,姐姐晋升五品也有二年,为什么还出不来?莫非是因为功劳不够?” 闻言,女帝眼角微红,失去了家人,太安宫对她而言就是一巨大的囚笼,她死抓方程不就是想弥补心中的空缺吗? 不过她并没有将方程当成替代品,而是当成真正的弟弟,对于自家弟弟想带她出宫的想法,女帝如何不感动? 深吸了一口气,女帝笑道,“女官虽有改制,不过姐姐终究只是一传奉官,不至三品只可闲居宫外。” “说到底不还是缺少功劳?” 女帝笑了笑,功劳不功劳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望着笑中带着几分苦涩的姐姐,方程心头一疼,“不就是一点功劳吗?弟弟手中正好有一场救国大功!” 借着姐姐的人脉,他吃了一年多的软饭,是时候轮到他来庇护姐姐。 在没法将姐姐从宫中救出来,给姐姐弄点功劳傍身,让其在宫中过的舒服一些,有空多出来几回也是好的。 “救国之功?”女帝心生不满,不过神色依旧,“如今九州太平,本朝除银钱暂有短缺外,根本没什么难事,似你这般胡言乱语,以后就不要说了。” 方程每日的行踪都在皇城司眼皮子底下,确有敛财之能,但仅仅只是敛财。 救国大功? 真要有此功,不说方程是如何发现的,迹象呢? 总不能无中生有吧! 闻言,方程不恼,冷静的道,“此功不同于寻常,我若不言,无人可察觉,不过来年秋收,本朝必将陷入民生凋敝,朝局混乱的局面,若有不备届时并州亦有七成的概率沦入辽宋两国之手,不知……” 话音未定,女帝抬手便朝方程打去。 ------------ 第002章    无赖的姐姐 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动手能力过分强大。 餐桌旁,方程跟个奴才似得伺候在一旁,一脸可怜兮兮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姐姐。 姐姐长相一般,清瘦的脸庞永远夹着一抹散不去的忧伤,这抹忧伤来自四年前那场混乱中,家人死绝独留的幼弟,也死在半年后的叛党反扑下。 这样的打击太伤人,更别说是一女子。 “装什么可怜?老姐真要揍你,你还能活着?” 瞧着方程那小可怜样,女帝甩了甩筷子,“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讲不明白别怨老娘把你的皮扒了!” 之前是有些冲动了! 相处四载,互相了解彼此的性子,方程胡说不胡来。 换了他人不听也罢,可落在方程身上,女帝选择听一听? 错了,她也可以慢慢教。 “姐,你等一下!” 闻言,方程面露喜色,一头钻进书房,片刻后抱着一堆纸张走了出来。 “看来准备了不少啊?” “这些是我开店前做的调查,不过今个说的不是咱家的生意,而是一场殃国之祸!” 拉了一张板凳,方程一屁股坐下,抽出几张列表递给姐姐,“这些数据都发生在过去十几年,通过这几分记录,可以明显的发现几点!” “第一,太安城内麦价逐年上涨,米价逐渐下跌。” “这有什么问题?” 很漂亮的报表,与朝堂的记录方式有异,但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报表的便利性。 “问题大了,九州自古北麦南米,武朝地处北境,除青州东南部可种稻米外,其他区域的作物都是小麦,过去连续十几年,进口的大米连连下跌,自产的麦价不跌反降,那么只能说明一点,种植小麦的农户在减少!” 闻言,女帝微微皱眉,不过却没急着开口。 “第二,这是几个酒楼的用餐记录,可以很明显的发现一点,饭后主食,选择面食的多是年纪超过三十五岁的,而米食则是年轻人在点,并且通过观察,太安城内吃米的越来越多,吃面的越来越少!” “这不是很正常吗?麦价上升,米价下跌,普通百姓缺钱,自然吃米不吃面!” 话虽如此,不过女帝心里已经几分思量。 回宫后得好好查一查的小麦种植情况。 事关饭碗的问题,断不能马虎。 闻言,方程讥笑道,“正常?要不是我查到,过去十几年牛羊肉连年暴跌,皮革价格连年暴涨,我也只会觉得这是小市民的选择,可惜它不是,这是一场布局广阔,谋划深远,想要一举颠覆武朝统治的陷阱!” “陷阱?” 女帝气呼呼的戳了戳方程的脑袋,“又在胡说,信不信老娘回宫后,找太医给你看看脑子?” 出宫吃顿饭的事,给她整这些。 这解释听了等于没听。 米面,牛羊,皮革价格涨幅就能影响朝局,还提什么殃国之祸,真当她是昏君呢?还是把她的边军当饭桶看? “姐,你别急,且听我说下去!” “这不是我瞎想,而是有参考的,春秋战国之时,管仲有一养鹿之谋!”抽出一本古籍递给女帝,“姐,你自己看,看完你就会明白了,宋人的计策多半就是受此启发,不过宋人的谋划更为全面,布局时间更长,不过如今已经完成前期铺垫,随时可对并州动兵!” 经济战争的模式,在九州历史上就没出现过,为了找到这本记录养鹿之谋的古籍,方程花了不少时间,解释的时候也只能掰碎了一点点讲,不然讲不清楚。 看着不似做伪的古籍,女帝强压心中的烦躁,将书捡了起来。 “宋人所行之谋,我讲其称之为经济战争,而落在武朝身上则为进出口陷阱,经济战争的模式太广,受影响不单单只有武朝,其余四大国都在其中,一时半会跳不出去,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破了进出口陷阱!” “进出口陷阱的布置很简单,通过自身掌握的大量特有商品,对敌国对等商品进行的置换,从而改变敌国对等商品的产出,甚至是完全替代,从而打击摧毁他国对等产品的产出。” “宋人的心思狠毒,他从饮食入手,通过海量的大米,廉价的肉食催生出一个虚假的盛世,但在根子上则摧毁了武朝的小麦产出,将大量的良田变成草原,就算武朝反应过来,短期内也无法完成退牧还田!” 将书丢到一边,女帝眉心微皱,“说下去!” 靠养鹿就完成对一国的颠覆,她没想过,但她不觉得方程在骗她。 方程能找到的,她自然也能找到,而且会更详细。 还有方程说的这些,纵是她不想承认,但早已成为现实,别说别人,这些年光看皇家牧场的产出,她自己都心动不已,恨不得牧场里养殖牛羊的规模瞬间爆炸。 想赚钱不寒颤,可落入人算计寒颤,非常寒颤! 武朝穷了太久,武人穷了更久,凡有丁点赚钱的机会,武人都能豁出命去。 被人当傻子耍也就算了,偏偏宋人真的能随时抽走全国大米的输入,这才是真正要命的地方。 “饮食是一种习惯,更是一种文化,武人宋人都是汉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边境附近的区分方式很简单,看你吃面还是吃米,如今并州大规模吃米,平日看没什么问题,一旦宋人强占并州,控制着大米的宋人能借此做很多事!” 嘭! 锅掀了,汤汁散漫一地,女帝不算雄伟的山峰起伏不定,仿佛有一团火藏在其中。 “完成这些布局,宋人只需等一个适合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已经来了,两淮大旱,今年百姓跑了,明年甭管旱还是涝,两淮都不会有产出,二年大灾,随时可以名正言顺的断了大米的输入!” “至于何时动手,就看武朝乱成什么样子?” 说完,方程连忙端着暖锅跑了出去,他可不想留下来承受姐姐痛击。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姐弟两人又重新座回桌旁,当最后一口羊肉被姐姐塞进口中,方程那是真的郁闷了,“姐,你是怎么吃的下的?” “为什么不吃?” 女帝幽幽的盯着方程,“看出问题,事情却没发生,遇上愚者顶多笑你两句,遇上智者一刀把你砍了,想让你姐姐立大功,你得把解法说出来,所以我为什么不吃?” ------------ 第003章  八级工制 得! 姐姐的确不需要不急,该急是他方程。 无法解决问题,干掉提出问题的人,历来都是职场里的最常见手段。 前世方程不仅遇到过,他自己也怎么干过。 “办法很简单,找大明!” “找大明?”女帝眨了眨眼。 大明,崛起两淮,独占扬州全境,立国快两百年,期间上征徐州,下伐交州,同大武朝一起将宋人出海口锁死,是九州综合实力最强的皇朝。 但这不代表大武和大明关系就好,过去两百年间,为了徐州的归属,武,宋,明三国大打出手,最终将徐州一分为三,三方都没完成自身的战略布局,仇深着呢! 眼下两淮大旱,大明自身都要不稳,又怎么可能帮助武朝? “我们同大明,锁死宋朝出海口,同宋人锁死大明的战马来源,对等的大明与大宋锁住了本朝财源,三方早就没了缓和的余地,三国要么全灭,要么被人捡便宜!” “但别忘了,除武,宋,明外,尚有唐,楚,辽三国,唐在蜀地,楚在荆州,两国都在大明的上游,水师一动便可直扑大明国都,因此别看大明独尊六国,但无论出于战略还是本国安全,大明都不会是第一个动手!” “相较于战争掠夺,大明坐拥东海,南洋的丰富资源,时间站在大明那边,平稳的过度方符合大明的长久利益!” 此界浩瀚,九州究竟有多大? 方程暂时也没弄清楚,他只知仅占了青,冀,并三州的武朝,东西跨度便有九千余里,黄册登记人口高达二万万六千万余人,加上隐户,逃户,弄不好有四亿人。 地力如此贫瘠的国度,都可以养活四亿人,那么整个九州有多大,人口又有多少,想象都让人头皮发麻。 “确实可以和明朝合作,但就算有的利益,大明多半也会看着武宋两朝陷入战火!”女帝沉声说道。 乱世三百年,前有春秋战国为参,后有本国利益趋势。 趁你病,要你命的做法早已落伍,但加把柴,泼通油的事不要太多。 方程冷静的说道,“话是如此,但说到底还是利益不够!” “渤海外有一大岛名为济州,此岛西锁渤海,北锁脚盆,南通东海,同时又是三韩的门户,明人精与海贸,想来已经盯了很久!” “而最为重要的是,此岛的气候,地利可用来养马,军马!” 闻言,女帝眼睛不由一亮,“如果真是这样,那利益就足够让明人闭嘴!” 济州岛的存在他知道。 宋人布局多年,野心轻易难以满足,武朝是传统陆地强国,海上没什么实力,放济州而保陆疆不亏。 至于明人占了济州岛,要倒霉也是倒霉三韩。 不把三韩解决了,明人在北境什么都做不了,等破了宋人野心,再给大明弄点乱子也不迟。 “如果再告诉大明,武朝愿意从边境佯攻三韩,策应大明占岛,能否换取明人全面支持?” “真要如此,只要本朝兵马不渡黄河,明人的支持就不会断绝!” 女帝面露兴奋。 本以为阳谋难破,无论接下如何准备,来年多少都要付出些代价,但如今来看,宋人的阳谋也不过如此。 与明人交易只要达成,明年不把宋人打到割地赔款,都对不起弟弟的脑子。 短暂的兴奋后,女帝开始思量别的东西,“宋人谋划,应该不止这些?” 济州岛,本就不是武朝核心利益,交易也就交易了。 相较于已经被点破陷阱,女帝现在更想知道,宋人还干了什么? “当然不止!” 方程点了点头,“经济战争涉及到很多方面,但武朝目前需要关注只在工匠!” 本来他是不想再说,毕竟之前的功劳已经够了,可谁让姐姐开口了呢? “工匠?” “海路被封,宋人的贸易依旧发达,所靠的就是一代代工匠的手艺传承与累积,工匠的手艺不仅能满足民用,更涉及到军事,宋人炒作皮革,除了满足经济战布局外,也是想挖武朝的根!” “……” 闻言,女帝倒吸一口凉气。 本以为剩下的事就算再大,也大不过来年的动兵,但她真没想到,宋人还埋了这一手。 前者是钝刀砍肉,后者是小针放血,用心也未免太恶毒了一点。 “民众是驱利的,想过好日子的想法,宋人可以利用,武朝也可以,甚至反杀!” 士农工商,农最穷,工最惨。 宋人看重归于看重,但固化的体系已经注定,不可能抬高匠人的社会地位。 “有什么好的想法,大胆的说!” 很多事情隔得就是一张纸,不点不破,一点则通,女帝可能眼见不够,但野心和手段还是有的。 宋人繁华既然源与工匠,那武朝为什么不能效仿? 如果真能反杀,女帝相信满朝官员都不介意搞点事情出发。 “很简单,大赛,大奖,各国工匠皆可参加,定一至八级,八级最高对应五品,四级对应九品,余者每月给点钱粮,特殊贡献再给一点虚名,不出几年便可拥有一批优秀的百工匠人!”方程快速说道。 武朝开了先河,就算吃不下所有,但绝对可抢先咬下一口肥肉。 此法放到他国还需讨论,但对于一穷二白的武朝而言,只能让执政团体看到利益,统统都是先干了再说,真得好了好处,反对者第一时间就会跳反。 没这决策力,武朝早亡了,当然为此武朝也付出过诸多代价。 “钱从哪来?” “人有了,还怕没钱吗?”方程讥笑道,“当然往后怎么把钱留住,那是以后的事,如今还在乎钱,军备就要完了!” “牛羊怎么处理?” “继续养,不仅武朝要养,还要鼓动草原人一起来养,宋人能用牛羊吃武人,武人一样用牛羊吃天下!” “……” 是啊,宋人可以干的事,武人为什么不能干? 而且就本心来说,女帝也希望能继续养,非其没远见,实乃眼下局势真不能退牧还田。 缺了吃食,可以就食宋人,可强按人头命其退牧,她的位置就不稳了。 “真能兜住?可别玩脱了?”女帝轻笑道。 “但凡那昏君听进去,这点事我还是能兜住的,就算不听短期内也没事” 人习惯就不愿意动弹,方程也是这样的人。 武朝穷,武人粗狂,但武人也实在,就算看你不爽,那也是跟你明枪直火的来,但凡带一点虚的。 那昏君真要善待他和姐姐,帮忙操作一场羊吃人的经济战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第004章 案牍司 太安宫,案牍司。 始建于天佑一百三十一年,今发展两百多年,总占地超一千亩,大小殿宇十九座,房间四百多间,集情报收集,文献整理,行政督查等职权。 武朝的资料,在这查不到的,别的地方也查不到。 换了他国,出现这等高度集权的决策机构,早已形成高压恐怖,对此武人却表示心态平和且稳定。 “臣等拜见陛下!” 女帝独坐与龙椅上,冷嗤道,“废物,一帮废物,要不是今日朕得人提点,武朝亡了,咱武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女帝一脚将放满走着的案牍上的踹翻,踩着满地奏折来到一脸色惨白的老者面前,“夏算盘,你现在来告诉朕,今年的岁币该怎么分?” 深吸了一口气,夏幽“夏算盘”一脸狰狞的说道,“回禀陛下,臣的意见只有一个,打,开年就打,狠狠的打,打得宋人服,打到宋人疼,打到他们把粮食送上门!” 作为户部尚书,本朝被宋人算计成这个样子,还谈什么读书人的风度,乘着岁币入朝,钱粮充足,先打了一顿再说,至于未来不够吃的部分,从宋人身上找补回来就是! 不是在场官员看不起宋朝,宋人有胆乘乱偷鸡,便是弱宋最大的胆量了,硬碰硬来的一场,最终碎掉只会是宋朝。 “打?” “怎么打?那什么打?打到什么程度?” “光说一个打,三万万武人哪个不会说,朕要你们干什么?” 女帝劈头盖脸的质问道。 “回禀陛下,我们当与大明,辽国联手,宋人谋在并州,实则还是谋求潼关,龙门,王屋一线,依托与黄河为天险构建战略纵深,再大的图谋,宋人就算有心有力,也需考虑唐,辽两国的想法!” 夏算盘被喷,大司马张贺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九州纷乱,六国局势犬牙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 武朝武力鼎盛,却先天不足,其余五国便在经济民生上做文章,愣生生一头猛虎生生被锁成饿虎,病虎。 对等的,宋人也有自身的麻烦。 宋人占司隶,以洛阳为都,但黄河对岸的晋南地区与他半毛钱关系都没得。 说有北大门吧,黄河毕竟躺在上几千年,谁也无法说他不存在,可问题是这门的锁装反了! 锁在潼关,龙门,王屋一线,宋人不将这三地拿下,家门什么时候开,怎么开,统统看人心情,这让宋人如何能睡踏实了? “外事好定,提前察觉本朝守住王屋,龙门不难,难在内事,臣建议彻查全国田亩,巡检全国粮库!”夏算盘开口道。 “臣附议!” 军事与文治,在武朝划分并不是那么清楚,大司马可不觉得宋人那种小趴菜,能在武朝有准备的情况下,掀起多大的波澜。 关键还是粮食! 被人打,左右不过是考虑如何反击,可没吃的那真就完犊子了! “很好!” 打的事统一了,那就是解决吃的,女帝施施然做回龙椅,“提点朕的高人,同时也给了一策,朕觉得方向可行,细节则需思量,尔等当好生思量,弥补不足!” 方程的计策,方向是对的,细节则需要考虑。 朝堂百官,大方向可能把握不准,但查漏补缺却是能手。 什么是帝王之道? 在女帝来看,两相结合,彼此统一,汇大成者,方是帝王之道! “高人,有此谋划,不愧是高人!” 一番思量后,夏算盘率先开口,“不过臣还需问一句,此人是否可控?” 计谋是好的,联明谋宋,化危为机,用好了宋人这波不把家底亏光,都是对不起高人的计谋。 可这高人是谁?是否忠心?能否信赖? 才是一切的核心! 这倒不是夏幽妒贤嫉能,实乃九州纷乱,魑魅魍魉涌现,各种阴谋诡计无数,一个不知道根底的高人,给出涉及到多个方向的计策,不把高人的来历弄清楚,他心里不安生! “可靠,可依,可控!” 女帝不希望方程参活到九州这锅浑水里,一如方程不想她留在宫中。 闻言,夏算盘与大司马对视了一眼,当即说道,“既然这样,那老臣就没什么疑问了,不过彻查全国之事还是要做,一口吃的涉及民生,没个具体的数,放谁心里都不安生,故老臣恳请,集三司,户,礼,吏,兵四部,清查全国田亩,牧场,粮库诸事,重编黄册!” “准!” 查肯定要查,只是暂时不做处理罢了。 “谢陛下!” 夏算盘回到队列,大司马站了出来,“陛下,八级制可行,臣兼军械,工部督查两制,敢情陛下赐予督办八级之权!” 很多事隔的就是一张纸,点破了也就明白了,大司马执掌全国兵马,军械一块的重要性他自然清楚,只是之前没把眼光落到工匠身上。 八级制的出现,将在根本上重塑武朝的军力与民生,那为什么不支持? “具体如何制定,劳烦大司马先拟个折子上来!”女帝并没有一口答应,毕竟这不是小事。 “老臣明白!” 点了点头,大司马退回队伍里。 “眼下就剩出访明朝之事,不知何人愿担此重任?”女帝环视四周。 在场几人都是大佬,出访明朝重要却还不需要他们来亲自办理。 沉默,不是不想干,而是人选太难。 明人只要脑子不浸水,此事注定斩获大功,谁都想留给自家人,可怎么吃不显得吃相难看?又能把事办漂亮?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全场唯二坐着的老者身上。 老者头顶稀疏,皮肤松皱,一身青白色的官袍洗的发白,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等死的老翁,可能安然坐在这就代表他的身份不简单。 “一帮子兔崽子!”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老丞相睁开惺忪睡眼,直接骂道,“老子都快死了,还要给你们背锅,真是不当人子!” 话不好听,可在场都是什么人,将锅甩出去同时,又想在老者那得到支持,些许口舌根本不在意。 见此,女帝也不开口,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 四朝老臣,六度执掌丞相大权,女帝将其复起,放上朝堂,不就是图他夹带里人才吗? 老丞相瞧着不开口的女帝,心里骂了一句,不在拖拉直接开口道,“崇明殿校书郎中黄奕,才辩无双,早年游学大明,与明圣人为友,相伴数年,足迹踏遍大明各地,可为主使,礼部侍郎王佐经验丰富可为副使,其余人等各家凑一些就有了!” ------------ 第005章 年润之谋 九州各国,国情各不同。 整体上还是以三省六部为骨,相异之处则源自各国各异的国情。 似大宋,地处关中,陆路,水运发达,配以物产手工业,商贸往来方便,全国第一支柱就是商税,为理清税收,消弱相权创立以商部,盐铁,度支为核心三司计相制就成了必然。 武朝的案牍司,亦是基与武朝国情。 建立之初的便定下“谋略不足,情报来凑”的核心思想。 君主掌握决策权。 副司,正殿二级,均为虚职,属荣誉受衔,对于工作进行监管。 真正负责是各殿校书郎中,办事的则是左右典吏,各房房长。 崇明殿,九大殿之一,全权对接大明情报工作,聚集了武朝内部最为了解明朝的一批人。 黄奕为从三品的校书郎中,确实是出访明朝最佳人选。 “黄奕善长谋,有急智,可为主使!”大司马附议道。 “臣附议!” 夏算盘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人选。 “臣等附议!” 女帝点头,“那就拟制,加黄奕礼部尚书衔,全权负责出访大明一应事务!” 眼下已经十月,距离明年秋收没多久,早定早做,毕竟武明往来一趟也需两月的时间,两国商议不是小儿过家家,清明前后能有第一艘粮船靠岸那都算快的。 “还有什么要说,没事就先散了吧!” 三件大事敲定,时间也差不多了,宫门要闭,明日还需继续。 “臣有本奏!” 话音刚落,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兵部尚书年润踏前一步。 年润,原驸马同乡,少年及第,乃女帝早期心腹,过去四年连年晋升。 “讲!” “回陛下,方才我细细推算过了,宋人谋划却有其事,经济战争臣不了解,但臣知道只要是战争便可反算,古话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实之道谁又能说的清楚?” “本朝有案牍司,钱粮之事但凡想知,便如掌上观文一般,可宋人凭什么? “怎么大的谋划,怎么长的布局,没有十全的把握面前,臣认为宋人不敢轻易开赌!” “战场上为迷惑对方,可减兵增灶,米粮之上本朝也可以,每拖延一日,咱们的准备就多一分!” 年润自信满满的说道。 “有理!” “大善!” 一时间,众大佬纷纷称赞道,唯老丞相皱了皱眉。 女帝本欲一口答应,但见皱眉老丞相,心头不由一惊,“先拟个奏章上来!” “是!” 见事没有敲定,年润在想开口,却不想迎上老丞相深邃的目光。 …… “老丞相?” 陪着老丞相走到马车旁,女帝不由开口道。 “不知!”老丞相摇了摇头,“年润所谋,总给人一种画蛇添足的感觉,具体的陛下或许应该问问那个高人!” 说完,老丞相便爬上了马车。 “高人?” 想到方程那张稚嫩的脸颊,女帝不由轻轻一笑,“的确该着高人问问!” 弟弟那么聪明,做姐姐去问,不丢人!” …… 阿切! 午后,堆满积雪的道路上,裹着一身鹿皮的方程快速前行。 “真够冷的!” 搓了搓手,方程的脚步不由加快几步。 不是他想出门,实乃是不得不出门。 武人噬酒,天越冷消耗越大,低度的酒水市场广阔但没什么利润,高度的酒水市场集中却供给不足。 面对这一契机,方程自然不会放过。 奈何武朝营商环境太落后,除了廉价的劳动力什么都缺,若是不能乘着岁币入朝的档口,与大宋商队签下订单,他很快就将面临超能不足的困境。 那将少赚多少小钱钱? 没钱! 他怎么让姐姐放心?日后又怎么给姐姐提供安稳的环境? “老板?” 掀开厚厚的绵制门帘,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还没开始?” 买酒,按杯卖肯定比按瓶算来的暴利。 杯中再加几块冰块,单被的利润不上十倍,因此方程做的是酒吧,而不是酒肆。 “岁币入朝,开场都在正餐之后,毕竟论喝酒,宋人更讲一个气氛!”酒保小虎笑道。 “看来这段时间赚了不少?” 搞这酒店,方程就为了赚钱,谁有钱他就赚谁的钱,早期还有一些麻烦,不过姐姐出面后,麻烦就消失了。 “最近基酒消耗不大,主要是果酒,毕竟这段时间谈事居多,年前有望存下不少基酒!” 基酒就是高度酒,量少而精贵,酒屋产出不足,同样也是店铺的招牌,同样价格的果酒为宋人所喜,卖什么留什么,大家心里岂能没数。 方程点了点头,“我让人约了日昌行的人,来了直接给我带包厢,度数给我调高点!” 酒肆的墙壁是火墙,营业前烧起来,柴火不熄,外界再冷内部也可以维持的二三十度环境,不少酒客干脆就睡在这,算是一重福利。 “剩下的一样?” “一样!” 方程点了点头,沿着楼梯走进二楼包厢。 酒肆面积不小,上下三层,地下半层,早先是太安城某富商的酒楼,可惜四年前那场动乱中,富商全家都被砍了不说,酒楼也被人一把火点了,这才被方程捡了便宜。 …… “陛……大姐?蒲总!” 刚把方程送上二楼,小虎刚一下楼,门帘再次被掀开。 “方程呢?” 女帝解下披风,递给身后的老蒲。 “刚上二楼,说是约了日昌行的人谈事!”小胡一五一十的说道。 作为从案牍司出来的,方程顶多捏着钱,可眼前这位却捏着他的命。 “谈什么?” “酿酒的原料和铁皮,尤其是白铁皮,小少爷打算开年后进一步扩张,新店的选址已经定了,就等开春土化动工,规模将比现在更大,届时酒屋的产出就不够了。” “老蒲你去谈!” 这个时候赶着出宫,就是为了解惑,年润的提议听起来不差,可总给人一种不放心的感觉,不把这件事弄清楚,按年润和满朝文武的急性子,明个早朝多半就要把事敲下来。 老丞相那边没答案,答案只能从方程这边找。 闻言,老蒲点了点头,“明白!” 日昌行,宋朝六大商行之一,专司冶金,辅以票号,背后是宋朝世家晏氏,其参与过酒屋的早期运营,不仅如此,女帝在其他城市酒厂,这段时间也在改造升级,统统都是他带人干的。 ------------ 第006章 卧龙凤雏 酒肆是喝酒的地方,但身为东家方程却是一口不喝。 顶多就是请一圈,那花不了几个钱。 包厢内,方程吹燃火设子,丢进红泥小火炉,乘着点火的空档,顺手摆弄起茶具。 “小日子过的不错,茶都喝起来了?” 大门推开,女帝缓步走进包厢,“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那劳碌命的姐姐?” “……” 看着走进包厢姐姐,方程整个人不由傻了,“咋啦?” “咋啦?” “八级工的事,你可讲清楚了?没头没尾的事,岂不是要姐姐再跑一趟?”女帝张口抱怨多,实则也是为了解释此行的由来,毕竟她还不想在方程曝光身份。 闻言,方程面色不由一僵,不过还是快速解释起来,“八级工只是一个提议,可以五级,也可以九级,重要的是办成这件事的意义,等级多寡是手段不是要点,提倡八级是因为等级多了,各级别福利待遇可划分更为明确,同时令晋级标准明朗化,让中下层工匠看到希望,而不想过去那般模糊不堪!” 女帝点了点头,大略明白八级工的思路,“标准的明朗化怎么制定?” “各行各业标准不同,前期可用年限,三级以下为低阶,手艺高低无所谓,关键是态度,态度有了技术自然能提升,可以按学徒工三年,正式等级两年一晋来!” “中高级呢?” “中高级,可聚集在行业内有手艺有名声的大师傅,集中起来互相评价,挑几个德高望重者评为八级,其余的一成安排到七级,二成六级,三成五级,余下四级,起初会显得粗糙,让某些人不满,但只需过上二三年,具体技术标准不需我们主动,高级匠人自己就会划分,到时候在综合考量就是了。” “这个办法好,粗糙但认可度高,比单纯由官员划分更让人满意,但还是有几个问题,朝堂下属可以落实,民间怎么办?另外手艺人内部规矩很多,日后有了标准,老师傅不教,也等于没有!”女帝再度问道。 “其实这是一个问题!” “一个问题?” 方程点了点头,“就是一个问题,归根到底就是手艺人不被看重,社会地位太低,老师傅们若是不按老规矩办,年老体衰后多半要饿死,同时很难照顾到后人,将心比心不藏一手那不成傻子了?” “如何解决?” 女帝本意是拿八级工为借口,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事。 好在是问了,要是不知道这些,待大司马上报章程后,她多半就直接批准,从而将一好好的政策弄成虎头蛇尾的样子。 “民间不需要考虑,朝堂带头来弄,有了效果民间自然会跟进,毕竟匠人不是奴隶,他们自己会做出选择,待遇方面可以弄高一点,至于授徒等其他方面也不考虑,待全面推广,朝堂因此受益,将老师傅的退休待遇和徒弟等级挂钩,核心的矛盾得以解决,后面的事也就简单了!” 方程心里有全套制度,但很多东西无法照搬。 搬了不说效果,光前期支出就能压垮武朝财政,届时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对了,姐,一会吃什么?” 看着陷入沉思的姐姐,方程开口道。 至于和日昌行的商谈,早就方程抛之脑后,不说常年跟在姐姐身后老蒲,但说错过今天,明后他也可以重新约。 “外面的事老蒲会安排的,倒是姐这有一件事,总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究竟错在哪?” 说着,女帝便将年润的提议说了一遍。 短暂的沉默后,方程揉了揉眉心,“照姐你刚才说的,那什么兵书尚书,还真是个人才!” “人才?你确定?” 翘着方程那一脸怪味的神情,女帝越发觉得方程口中的“人才”,代表的含义与其所想不一样。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女帝与此人为君臣,不愧为一对卧龙凤雏?” 嘭! 一个板栗敲在方程头上,女帝面露微怒,“好好说话!” 方程捂着头,不答反问道,“道理是通的,但其中有核心一问题,增兵减灶之法,是否所有军队都能执行?” 闻言,女帝摇了摇头,“不能!” “不错,增兵减灶的前提有三,一军队本身足够精锐,二将领对于时机把握要准,三执行之前扫清探子,三点任何一点出错,那就是亡军之策!” “民众的素质,不能和军队比!” “此事做小没意义,做大了必然人多眼杂,保密工作怎么做?” “玩弄粮食,就是玩弄人心,一招不慎直接应发抢购,届时如何解决?” “真要怎么做,换我是宋人,我直接添把火,锅全砸武朝头上,届时纵有大明支持,钱粮充足,宋人依旧能掀起一场粮荒,因为一开始的事是武朝本身在干,惶恐一旦形成,武朝就算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这等计谋都能想出来,不是人才是什么?” 一口气喷完,方程端起茶杯一口闷,“姐,你要是陛下亲近,就让那昏君好好查一查,看看提议的家伙是不是和宋人有勾结,有的话直接砍了不要犹豫,没的话就流放吧,这种人留在身边就一祸害!” “……” 连续深呼吸多次,女帝再度开口,“我会让陛下注意的,你提的法子虽好,但大明终究离的太远,粮食准运需要时间,武朝更需要时间!” 至于年润,回去在收拾,关键还是时间问题。 没准备,事发突然,武朝顶着头皮上就是了,再苦再难只能先受着。 可人心贪婪,有准备那恨不得准备更多,更全,最好整件事上,既能打服宋朝的同时,内部损失一点都没有才好。 “姐,那昏君有没有说法?” “什么说法?”女帝不明所以的问道。 “奖励啊!”方程搓了搓手指,“我们姐弟帮了这么大的忙,给了解决办法,总不能一点交代都没有?这不是白嫖吗?” 什么都能忍,白嫖不能忍! 白嫖这种事,好处落自己身上是美事,落别人身上那就糟心了,毕竟享受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女帝脸色一红,还真就是忘了,一阵轻咳后,“这件事太大太急,孰重孰轻你应该知晓,奖励什么的,以姐对陛下的了解,事后不会少的,当然你也可以提!” “行吧,看在姐姐面上,信她一会!” 方程手指伸进茶杯,染了点水在桌面上写下“以工代赈”四个大字。 ------------ 第007章 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 看着桌面上字迹,女帝微微皱眉,“此计,是否出自晏子春秋?” 九州纷乱,六国不想亡国,那就得不断的去学习,去完善自身。 从历史中学教学,从邻国身上学良政。 对帝王官员提出更高要求的同时,各种消失与历史长河中学说也被人挖了出来,新式理念更是层出不穷。 以工代赈的思想,武朝并不陌生,只因宋人早就带头干了,只是不曾像方程这般提炼成特定的词组。 “以工代赈,角度不同,利弊也有所不同,关键在于取舍与决策!” “春秋之时,晏几道率先开创出以工代赈的模式,有此良法,那为什么宋人之前少有人用?” 老祖宗是很聪明的,很多法子都是治国妙法,奈何屁股决定一切。 国民的概念不曾诞生,封建王朝赈灾核心在于平乱,而非救人。 宋人善用,是因为宋人有钱有粮,经济账一算,更为高效的以工代赈就首选,绝非以人为本。 “耗费太大!” 女帝既能说出晏子春秋,自然是知道晏婴与齐王的对话,说到底就是齐王心疼钱财。 “耗费太大只是表象,核心在于朝堂上的高官有没有把民众当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人人都懂,可真正做到的帝王又有几人?” “宋人表面做了不错,实则不过一裱糊匠,术抄到了,道却没去探究,一代代照搬下来,使之湘军编制越发臃肿,财政负担越来越重,若非靠着通商,商税,令全国钱粮周转保持在一个极高速度上,宋人的财政早就崩盘!” “宋人的财政会崩盘?”女帝眨了眨眼,她怎么就不信呢? 宋人啊,九州财神爷! 多的不提,每年对各国支出的岁币,累积高达三千万两白银,看的谁不羡慕? 要知道综合势力最强的大明,一年的赋税也不过六千万两,而武朝干脆只有一千五百万两左右。 方程现在说宋人的财政会崩坍,要不是有前期的铺垫,女帝多半会将其视为疯子。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要不是财政出问题,宋人为什么要连翻改制?前有庆历革新,现有熙宁变法,这些都是有苦自知的表现!” 宋人财政有问题是真,可光看出了没用,通过多方面的手段,宋人已经构建了一道道护城河,以目前九州各国对于经济的理解与手段,很难对宋人财政产生精准打击。 “有道理!” 女帝眼神灼灼,显然在思量着什么。 “姐,宋人在经济上的认知,就像武人天生对于武力的崇尚,带来好处的同时也带来隐患,但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些许隐患不是那么好抓的?”方程提醒道,避免她想太多。 闻言,女帝嘴唇微张,本欲进一步询问,但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还是说以工代赈!” 六国能裂九州而自治,自然是各有自身的长处,这些长处若是好解,早有大国湮灭与历史中。 方程点了点头,“想要玩明白以工代赈,就必须搞清楚两点,工及赈究竟对应什么?” “工表面的理解很简单,通过做工,完成工作,最终建成工程,宋人没玩明白地方就在工程选择上!” 女帝皱眉,“宋人的工程,继承与隋唐,数百年来新修水利道路,他怎么就没明白?” 隋唐盛世就在关中平原,宋人以司隶为核心,可以说是占下了最肥美的一块肉。 “白纸作画易,古画修复难,吃了隋唐很多方面宋人就必须依法隋唐,框架已定,除了修修补补,宋人还能干什么?加之历代君王难有魄力,因此我才说是裱糊匠!” “明白了,宋人是修补,我武人则可兴造?”女帝面露明悟之色。 “核心弄明白了,下面就是决定造什么,以工代赈因能活命,积极性远比徭役更大,承受能力更强,一些往日不好干,不能干的,但因财力短缺为没敢成的事,就可以干起来了!” “加之赈济范围,往往不限于一县一郡,便可以聚集民力布局大局,避免重复工程出现!” “这就是工!” 举一反三,女帝快速问道,“怎么说的话,赈,就不单指救灾活命?” “自然!” 方程端起茶壶,一壶茶水注入杯中,待杯满不曾停止,待碟溢依旧,直到茶水向着桌面扩散方才停手。 “钱粮如水,财政如壶,如何普惠大众,就需要像刚才这般,层层溢满,水量虽少但持久,找块麻布一擦一拧,又可得半壶茶水,从而开启下一个循环!” “灾荒之年,一切固有规则将会受到冲击,通过以工代赈的模式,可重定规矩,这种方式比杀戮柔和,比政策具有强制性,同时也更让容易让人接受!” 女帝脸露大喜,“循这逻辑,只要掌握好度,这壶茶就可以一直倒,表面的损失,实则是增强民力,再通过战争,经济等手段,便可民富国强!” “理是怎么一个理,做则要考虑良多!” 九州大陆,不跟你讲什么以人为本,只能通过降息放水形成的花洒效应,解释财政对于民力恢复的作用,反正也是殊路同归,不影响理解就行。 “解释完道,就可以回到术本身,以工代赈的术法,在于高效与再分配,高效等同于节省,再分配则可稳定人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接下来就是如何套用。 若是套用都不会,那才是真见了鬼! 至于姐姐能否影响到宫中那位,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再糟不过是整理行囊,带着姐姐跑路他国。 看着眼前风轻云淡的弟弟,女帝真的很强问一句,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 别提什么读书? 她安排给方程的书院,放眼太安城确实不错,但也仅仅只是不错,可方程说出来的东西,显然已自成一套体系,这东西自悟或许可能,却绝不是方程这个年纪能做到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方程的出生。 一想到一年前,突然出现在城中的方程,女帝查了却什么都没查到,直到两人认亲为姐弟,这种查找在才告一段落。 可今日女帝又想重查,不是怀疑什么,而是她觉得能给教给方程这些知识的人,对方程,对武朝都重要。 ------------ 第008章 异世催婚 方程并不知道姐姐想查自己。 不过查不查,方程都无所谓。 他是魂穿不是肉身穿,醒来的时候就在太安城城外,身上没什么标明身份的物件,记忆也是短缺的,但从异与普通人肤色,及细嫩的手掌来看,此生的家境断然不会太差。 能找到,合得来,方程不介意多几个家人。 找不到也无所谓! 毕竟人与人之间,不只讲血脉,亦需感情为纽带。 至于猜忌? 猜去好了,实在不行来一句天授,只要姐姐信他,方程就无所谓。 “你这吃食比宫里都好,真不知道以后要给你找什么样的娘子?”女帝嚼着烤肉,心里想的归于想的,她更享受现在的恬静时光。 “娘子?” 方程一愣,差点没被呛到。 什么鬼? 这算催婚吗? “这个不急,武人成婚皆在二十,我才十八,有的是时间慢慢想!” 九州远比前世的世界更大,对应的个人素质与寿命也有增强。 不急于传宗接代,成婚年龄相对延后,武朝承认婚姻,男子需要满二十,女子需至十八,就算先行娶妾,男子也需满十八,皇室的婚姻则会更晚一些。 “可以先想了,姐姐有空也帮你看看,这段时间宫中进了不少进士女官,长相学识都不错!” 看着局促,似一只小刺猬将情绪缩起来的弟弟,一时间女帝玩心打起。 “别!” 方程连忙推脱,“娘子是要过日子的,舒心才是关键,那些新晋女进士,才学不缺,但野心更大,我可不想到时候被人管着!” 女进士,在方程的脑中约等于前世的女博士,都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存在,他断然不敢去招惹! “呦呦……还知道过日子?” 女子冷笑了一声,“就你这出门怕冷,读书打鱼,生意放手,一心偷闲的性子,我还以为你这辈子想做乌龟了?” 智商上被碾压了一整天,女帝总算在方程身上找到了命门。 管你愿不愿意听? 老娘就念给你听! 有本身你就逃,没本事你就受着! …… “陛下!” 看着一脸笑意的女帝走出酒肆,老蒲心里却打着颤。 包厢里的谈话他可都听着呢,女帝现在还能笑出来,固然有后面的调戏方程的成分,更多却是有人要倒霉了。 “咳咳!” 迎着老蒲的目光,女帝一边系上披风,轻咳同时快速调整仪态,“两件事!” 闻声,老蒲腰背一点点弯曲下来。 武朝历代君主心眼历来不大,身前这位更小。 “责令年润,着手巡视边境,刺探幽州各部动向,不要拖明早就出发,早朝不要参加了,让人盯着执行!” “……” 知道年润要倒霉,没想到竟会是栽进怎么一个坑里。 这个点,让年润去巡查边境,还要探查幽州各部的动向? 完全就是在折腾人! 如今太安城城内的雪都积了半尺,冀州与幽州的边境只会更深,再为凶残的异族骑兵现在也只会窝在地窟与蒙古包里,就算真要巡视也该等到开春雪化之后。 还需探查幽州各部动向,年润他拿头探查? 老蒲完全可以想象,还朝后年润的惨状!。 “怎么,有问题吗?” 看着老蒲僵直的身子,女帝冷冷的说道,“还是说你想陪他去?” 年润的忠心不需要考量,但年润的愚蠢着实让女帝感到不满,要不是那混蛋画蛇添足,方才她也不会被方程嘲讽为“明君”? 成为弟弟口中的昏君她不在意,只因她本身做的就不够好,可那明显带着贬义色彩的“卧龙凤雏”,其断然难以接受。 这边境巡查艰苦任务,年润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没问题!” 老仆连忙点头,多数时候女人无法讲通的,更不要说还是女帝,死道友不死贫道,年润去了顶多受点苦,他要承了火力,这把老骨头指不定就没了。 “之前的事,继续查,能查多少查什么,但不要影响到方程!” 说完,女帝一步踩在小虎的背脊踏上马车,钻进了温暖车厢中。 “明白!” 话音落,车轮滚动,与雪地中碾出四道车辙印子消失在黑夜中。 “老蒲,你没事吧?” 完成穿戴的方程走出酒肆,瞧见佝身与屋外的老蒲,自来熟的拍了拍老蒲肩膀。 老蒲是大姐的忠仆,连着侍奉了几代人,平日里姐姐在宫中,有什么都需通过老蒲才能沟通。 “小少爷,麻烦你以后动作大些,这般吓人不需要几次,老蒲我就要交代在你手里!”擦了擦额头不存在汗水,老蒲一脸心悸的说道。 他不怕别的,就怕方程察觉到陛下的身份。 “人越老胆越小,不过这点事,我相信是吓不到您的!”方程冲着工具人老蒲笑道。 老蒲能力不俗,方程不止一次动过挖人的想法,不过考虑到他是大姐的人,工钱不需要他出,又可通过大姐白嫖,这才熄了心中的想法。 老蒲嘴角微抽,心中骂了两声,脸上却带着笑意,“小少爷,日昌行的事,老蒲已经帮你谈好,你就等着开春后给钱就是,若是没别的事,小姐还吩咐了别的事!” 老蒲是真不想和方程多接触。 方程将其当工具人也算了,关键方程太聪明了,每说一句话都需细细思量,就怕害了陛下的事。 比在皇宫中伺候陛下还要辛苦。 “无趣的老头,走了,你慢慢忙吧!” 察觉到老蒲的抗拒,方程懒得多说什么,只要把事给他办好就行。 “无趣?” 看着方程离去的背影,老蒲压着嗓子嘀咕道,“我倒想有趣,可我敢吗?” 陛下在宫外认了一个弟弟,武朝高层该知道都知道,不曾阻止劝解,一因武朝风气不关注帝王私生活,二是众人都怕女帝为此发飙。 女人的性情本来就难琢磨,一失去亲眷,登临大位的女人发起飙只会把事变得难搞。 只是认了弟弟,弥补一下失去的亲情,又不是找面首? 说了一身麻烦,不说还多一人帮忙泻压,怎么选大家都知道。 只是苦了他们这些需要面对方程的家仆! “蒲总,需要帮您老叫马车吗?”小胡双手插兜,看着眼前大内总管笑道。 闻言,老蒲侧过身来,一双深邃的目光落在小虎身上,“小子,老夫看你是飘了!” 小虎轻笑了两声,连忙带着老蒲走进一旁的巷子,片刻后一辆两轮马车驶出巷子。 ------------ 第009章 年润钻地缝 年府,地龙烧的火热。 热浪沿着管道走线自地表蒸腾,烛光火影之间,整个年府弄得好似仙境一般。 “今天就到这吧,老夫可不是你们这小年轻,可受不了熬夜!” 端起一杯冰酒一口饮尽,夏算盘捶着老腰站了起来。 武人粗狂性急,高官亦是如此,诸事恨不得一夜敲定,两三月见到成效,从而在三四年内实现国富民强的抱负。 没办法! 武朝穷了太久,穷人志短,高官虽有野望,但不得不屈服与现实,想有所发展只能通过投机! 投机失败,左右不过再苦上几年,反正人也打不进来。 可要成功,那就一波肥! 为了暂时的苟且,一些对宋的问题上,百官忍了不是一次两次,致使民间不少人视他们为国贼! 如今再被宋人算计到这一步,在场谁人不恼?何人不怒? 要不是战争不可轻易开启,今个就不是讨论细节,而是金牌直接出城,飞驰边境,动武边疆了! “年大人,我们中你最年轻,劳烦今晚再加个班,争取明早把事过了,毕竟时间现在不在我们这边!”大司马一脸倦色。 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宋人真要在来年秋收断了粮草,就算得大明支援, 以武人火爆性子,顶多三个月国内就会乱成一锅粥。 此事必须早做安排,不然届时被宋人偷家成功,在场都将成为罪人。 “几位老大人,小子年青力盛,在这位置上就是要为武人出头的,相关奏折开宫门之前定能完成!” 年润拍着胸脯保证道。 宋人善敛财,武人亦有砸烂一切的魄力,对自己的计策年润信心满满,他坚信来年这个时候,他便可借此补齐短板,建立功勋成为真正的大佬,而不是一时间得了侥幸的高官。 “呦,几位都在呢!” 老蒲推开堂门,屋中的热气直接差点没迷了他的老眼。 “蒲总管,这个点出在这,陛下是否有新的交代?”夏算盘开口问道。 别的皇朝怕堂官私下结社为党,武朝对此不怕,朝堂历来只讲拳头,不屑口舌之争。 “陛下来看也睡不踏实!”大司马附和道。 “陛下的确睡不踏实,毕竟某个蠢货,出了个愚蠢的主意不说,还纠集了一帮尚书一统掉坑,今个要是不把坑填了,来年会出什么乱子,谁也不好说!”老蒲看向年润。 闻言,众人脸色一凝,年润则涨红着脸,“蒲总管,年某敬你为宫中老人,陛下大伴,这般说话你可敢负责?” “负责?” 老蒲一声冷笑,“蠢成这般还不自知…正好陛下有几个问题,要老奴代为相问!” 老蒲不愿与方程长处,内心却承认方程的话,早先他站在门外听了一通,着实听出一身冷汗。 女帝派他来此,一为敲打,二为解惑。 武朝不怕心急动手的官员,就怕无脑莽撞的莽夫! 一番复述之后,在场众人的脸都黑了下来。 “年尚书,还有什么话说?” 看着似将死之鱼一般,几度想要开口,但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老蒲满脸笑意。 年润内心几度挣扎,最终化为一跪,“麻烦蒲老,代为转告陛下,年润愚笨,不堪造化,有负陛下所托……” 想为武朝出谋,却不想没帮到武朝,反倒给宋人送了一手底牌,一想到这些年润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行了,陛下对你的看中何人不知,宋人食脑,诡计多端,策谋万千,我武人本就对此防备不足,有心才能有力,年大人还是先去幽州边境冷静一番,免得宋人动手之时,那帮狗崽种跳出来恶心人!” 武朝不占幽州,非不能实不愿。 冀州,并州苦寒,对比幽州亦是人间,武朝不缺养马地,想要幽州物产开个户市就行,占了幽州便要与三韩搭边,届时又是一堆麻烦,不如放任……让那些异族盯着三韩,有胆西进的,头都给你锤烂了! “臣年润叩谢陛下恩典,只是年某心中还有一问!”年润叩首。 “陛下今日两次去了城西!” 知道年润要问什么,这也是在场众人的疑惑,听懂的自然懂,听不懂自然也懂。 “年大人还是尽早动身,早一日完成巡查,也可早一日还朝!” 说完,老蒲转身离去。 …… “城西?” 年润爬了起来,一脸迷惑看着堂中众人,显然他没听懂老蒲这一声提醒。 相较于尴尬,他更想知道老蒲口中的城西代表了什么? “老夏,老夫要是没记错,你与那人接触过?”大司马没有回答年润而是看向夏算盘。 夏算盘点了点头,“我与城西那位有过几次交流,那人极善理财,对银钱一事有独特的想法,如今也算是一棋友,若说早先的事是此人发现,可能性当真不小,至于再多的,大司马应该比我清楚!” 大司马点了点头,“早期老夫也查过,不过被案牍司所阻,后面就没有深入,不过真要如你我所想,咱两或许要探一探!” 方程的存在,他两都知道,只是没把事和人联系起来。 “那就探一探!” “若真是此人,或许会有另外一番收获!” 说完,夏算盘与大司马齐齐笑道。 “二位老大人,是否可以……”年润看着说笑两位老大人,平生第一次对谜语人产生了极度的厌恶。 为官者,多少会遇到一些不便开口的事,他自己也当过谜语人,交由下属去领悟。 可今个一天,年润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子,计谋计谋无用,事情事情不知,被人提点不提还被人谜语,要不是尊重老人,年润都想动手。 “城西之事,待你还朝陛下想你知道,你自然就可以知道!”下朝后被拉过校书郎中黄奕无良的笑道。 “不是,黄大人你也知道?”年润转过身去,看着黄奕那张年轻的脸,拳头一点点握紧。 “身在案牍司官员,了解的多一点,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黄奕笑道。 淦! 年润几度想要动手,最终衣袖一甩开始赶人,“滚!滚!滚!一个个看老子笑话,都给我滚,我年府不欢迎你们!” ------------ 第10章 女帝落子 东方浮白,金鸡报晓。 满天霞光洒入皇城,映射出一重重晃眼的金色光晕,老蒲领着一队捧着奏折的小太监快步进入凤鸾殿。 “陛下!” 巨大屏风前,老蒲弯腰下拜,小太监们依次跪安。 “今日可有要事?” 慵懒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武朝地处北境,天寒地冻,早朝不便,故而衍变为早奏制。 模式与大明内阁制类似,经事的官员不需面圣,奏折则经案牍司守夜官员整理汇编,再由帝王依次决断。 程序类似,底层逻辑却不同。 表面上,明皇室集皇权,相权与一身,内阁拟事,司礼监披红,实则分相权也分皇权。 而武朝的案牍司只分相权,同时又服务于皇权。 两方制度孰优孰劣,无法用一言两语所判,整体上武朝的执行效率远不是明朝能比。 “要事暂无,各地秋粮皆以归仓,百业冬歇,诸事平稳,岁币也已交割,昨日宋人上表,使团将在三日后离开,商队则与月底前归宋!” 冬歇,每年十月中旬左右开始,一直持续到来年雪化。 进入这一状态,朝堂民间大量事务都将停摆,对此谁也不想看到,可又有什么办法? “宋人离境之前,都给朕盯死了,宋人明年想要做事,这两三月将是宋人完善布局最后时机,凡与宋人接触者全部登记造册,详查后在做决定!” “案牍司对此已做方案,欲集中下九殿校尉负责此事,具体还在安排!” 宋人野心太大,武人的心眼也不大,都快被人偷家了,自然有人要开始做事。 “往细了挖,宋人之谋,没有内应是做不成,忤逆之人或许不多,就怕贪婪愚蠢之辈不少,这些人不能杀只能教!” 有了一夜的缓冲,女帝跳出方程的话术范围,开始针对全局落子。 第一步,要把宋人的内应挖出来! 全部干掉不现实,武人喜欢钱,进而亲近宋人,可叛国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武人无不打心眼里看不起“软弱”的宋朝。 治大国如烹小鲜,切肯定要切一刀,怎么切,切到什么程度,都需要考量,因此只是先查! “老奴明白!” “若无他事,你先退吧!” 程序走完,女帝直接赶人。 “陛下,还有一事,昨夜年润府中,大司马,夏老有意一探城西小院!” 话音落,凤鸾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一股莫名的威压透过屏风侵入殿中,老蒲的腰进一步弯了下去。 昨日之事看似不涉及方程,方程的存在更是被女帝以“可靠,可依,可控”的评价,暂时的糊弄过去。 可谁人不好奇? 谁不在意? 不去深究是有要事在前,事后那几个老东西,绝对会想方设法将人挖出来。 不把方程挖出,确定了成分,于公于私满朝文武都睡不着! 年府的主动暴露,老蒲是在为女帝追求此事上的主动,可他终究僭越了! 一身凤袍的女帝自屏风后缓步走出,冷眼看着趴在地上老蒲,“好你个老东西,一夜不见,胆量倒是长了不少?” “老奴不敢!” 老蒲头继续低着,一副任怨任打的跪在那。 “不敢?” “朕看你敢的很!” 这一刻,女帝恨不得一脚将这个自作主张的老奴踹死。 “滚蛋!” 一脚揣在老蒲腰上,女帝进而说道,“身份自己编,若泄了朕的身份,别怪朕填了那两货的坟坑!” 闻言,老蒲嘴角微抽。 天寒地冻的北境,地下工程远比地上难搞。 死后挖坟是恶毒,生前填坟则为泄愤,干过填坟的武人年年都有,甚至曾一度盛行与官场。 “陛下,大司马,夏尚书,洪尚书求见!” 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一身材高挑,面容清秀的女官快步走进凤鸾殿。 闻言,女帝神色一改,“还愣着干什么,咋地,您还想插手朝政?” “老奴告退!” 蒲总连忙退出大殿。 自己过关就行,对朝堂上的那些老货如何过关,老蒲一点都不关心。 …… “臣等拜见陛下!” 凤鸾殿内,屏风撤走,女帝捧着一份奏章斜靠在龙椅上,等着晋见程序走完。 “平生吧!” 合上一早通过案牍司递交的奏章,女帝微微点了点头,“方略朕看过了,考虑的很多但不够!” 大司马,夏算盘,洪尚书,都是经事多年的大臣,有了方向做事自然利落,昨夜有经老蒲敲打,整份奏章都非常有针对性。 奈何玉珠在前,手中这份方略就显得单薄。 “回陛下,臣等思虑良久,方略只是一表,与暗处臣等还有两策!”大司马开口道。 不知方程,他们怀疑高人的成分。 知方程,则有一种被打脸的难堪。 三人怎么一早跑过来,一为展现自己的态度,二也是想与方程隔空斗法! “讲!” 看着很有精神的三老,女帝暗中想笑,不过这一幕他也乐的瞧见。 “古话有云,谋大事者,藏于心行与事,事以密成,言以泄败!” 夏算盘踏前一步,吊起书袋道,“宋人财富而力薄,来年想要成事,此秘只能藏于少数人心中,洞察全局者不过尔尔,具体执行者不会超过两手,否则无需高人提点,光我案牍司便可探查一清,更不要说明有锦衣,辽有浮屠……” 女帝点头。 各国都有谍报机构探查九州,武朝的案牍司属独一档,次之就是明朝的锦衣卫与辽国浮屠卫。 宋人以经济谋九州,不会只在武朝布局,他国若有发现,就算不告诉武朝,案牍司也不是样子货。 大家都没发现只有两种情况! 一,宋人没有这方面布置,可事实证明,宋人已经干了。 二,此事内情只在少数人心中! 眼下,后者才是关键。 “宋人立国以来,兴文抑武,此等计算尚未成事,以历代宋相的性格,断然不会告知军方,行动之前给一纸军令成个体面算是好的,不给体面的宰辅直入军营,武将不可能有机会参与其中!” 顿了顿,大司马继续道,“对等,宋朝武将也不愿多鸟朝上文官,公事多浮与往来公文之间。” “陛下,这是一份走私记录,过去七十年里,青,徐,扬,兖四洲,在武,宋,明三国之间的走私商队的人数,贩卖商品的数目皆连年翻倍,光今年一年流入我武朝境内的商品金额不少于二百万两,对等流出不少于一百三十万两!”夏算盘掏出一本奏折递上。 ------------ 第011章 意外之喜 “你们倒是舍得?” 将夏算盘的奏折丢到一边,女帝看向未曾开口的洪尚书。 九州陆路联通,天堑不过是利益不够,利益足够天堑都能化为坦途,更不要说青,徐,杨,兖四洲之间不过只是一些山脉。 三国对峙,兵锋对指,明面上的交流自然不多,但都架不住三方捏着各自想要的东西,私下的贸易该有还是有的,而这一块则被各国不同势力把持。 武朝知道,但没法管也管不了。 日常的军饷给不齐,还不让人自理,这不是逼人造反是什么? 对此的唯一解,就是加快将边境将领,与朝中武官对调,大家都有好处,军中依旧属于武朝,但主体利益始终在青州籍官员夹带里。 朝中代表青州利益,就是现任礼部尚书洪大山。 “青州边军始终忠诚与陛下,臣等认为,本朝既然能与大明合作,为什么不能自己合作?渠道,人员我们都有,宋朝边军暂时还不知计划,朝堂只需少许扶持,即可得大量粮草,拖延宋人军备!” 洪尚书半步踏前跪与龙案前,大司马则充作说客。 “……” 女帝看着跪地洪尚书,一番思量后开口道,“人心逐利,如今朝中是什么想法?” 青州边境的走私,地方与朝堂已经形成一种默契。 眼前这三人组合出现在这,百官对于青州边军存在的问题,显然已经达成新的默契。 大司马是说客,夏算盘为见证,洪大山则代表青州籍官员。 不得不说,这个时间点找的正好,现在唯一的问题,她将代表武朝付出什么? “盐引!”夏算盘开口道。 武朝的特产,除战马就剩盐。 不是说别的国家不产盐,而不是质不行,量也不够,独占了青州的武朝根本不缺盐。 “可以!” 一番思考,女帝最终同意,“来年秋收前,朕要在北通州大仓,额外看到一百万石稻米,另外来年开战之需朕不会补给青州,朕便不在追究青州的过去。” 济州岛都放了,再放青州也一样。 关键还是粮! 需补齐宋人断粮后造成的差额! 经案牍司的汇总,武朝每年需从外进口一千三万石粮草,才能添补国内产粮不足。 这一千三百万石的外粮,经宋人之手达八百至九百万石,而通过南北运河流入的则在七百万石左右。 与大明的交易若能完成,从明年二月开始至秋季,海上通道大概可以支应四百到五百万石。 青州边军要能支应个一百万石,同时解决自身所需,缺口将缩小到两百万石左右。 以工代赈再省下一点,又能节约不少。 最终余下的份,每天每人剩一口就有了。 当然这只是计划,为确保稳定,武朝还需更多的进粮通道。 “一百万石稻米要求压力不小,但在既往不咎,青州盐仓大开的情况下,青州方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压力!”大司马看向洪大山。 畸形的运作下,青州边军本就是武朝最大利益集团。 早先只是为了平稳没有清算,但默认不是合法,如今既往不咎,大司马相信青州边军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跪地的洪大山看到眼神,当即说道,“臣等愿意在百万石的基础上再加五十万石!” 看着两人的互动,女帝微微一笑,“既往不咎?” 她说的是不追究,大司马则说既往不咎,看似是一个意思,实则大司马在进一步为青州边军追求合法,这点心思女帝焉能不知? 不过这是好事! 女帝不怕有人和她做交易,就怕人藏着! 青州那畸形的利益集团,皇室早就想插手了,可人不给机会啊,皇室只能当做看不见。 “朕要态度,更要结果,办好此事一切才有的谈!” 女帝沉声说道。 被人逼着做决定是不爽,但本轮青州方面的选择却没让她失望。 青州不开口,来年青州该卖粮还是卖粮,届时还能乘着粮价大涨肥一波。 如今又给态度,又吐利益,她为什么不接受? “臣等代表青州籍官员谢过陛下!” 洪大山连续叩首,心中跟着长舒一口气。 并州百年的顽疾,四年前是怎么解决的,大家心里都门清。 青州的问题,朝堂不是不能解决,而是想以更稳妥的方式。 昨日方程点出问题,相关议题传遍高层,青州籍官员那还不知道,宋人来年真那么干了,他们就是宋人手中的刀! 青州人只是爱财,没想过叛逆,叛国,可架不住有人眼红。 今日不积极,来年背黑锅,死后香火都吃不上。 “一个个倒是机灵!” 瞧见这一幕,联系前后女帝也明了所有,“朕,希望你们能一直机灵下来!” 方程,真的是她的福星! 点破宋人之谋不说,顺手还帮她解决了青州隐患,这不是福星是什么? “臣等一定机灵!”洪尚书心头大安。 “不是说有两策吗?” 视线从洪大山身上移开,女帝看向一旁的夏算盘。 “口粮不仅仅在于米面还有肉食,之前为独吞皮革利益,本朝一直防着草原,臣等认为是时候放他们进来的,一斤肉十斤米,本朝做中转留肉给钱,来年武人不仅要吃饱,更要吃好!” 夏大川算了一辈子的账,自然也会算人。 草原才是真正产肉大户,皮革现在是什么行价,宋人是什么算计他们,他们就可以怎样算计草原异族。 “草原白灾已显,牧民开始宰羊宰牛,这些肉可不能浪费了!”大司马说道。 武朝过去似貔貅,恨不得一切利益尽数吃透,针对草原异族多是不服就打,想从他们身上赚钱别说门了,毛都不给你一根。 如今宋人谋算,武朝肯定是要狠狠的打回去,以粮草稳疆内,学宋人稳边疆。 当初宋人怎么让他们掉坑里的,如今他们就怎么坑草原异族。 “此事你们看着办啊!”女帝欣然同意。 养牛养牛的问题,方程昨日提过一嘴,方向上不谋而合那就先干着,具体一会再说。 ------------ 第012章 城西小院 “上车!” 雪后天晴,一辆朴素的马车自太安宫南门驶出,老蒲掀开车帘,冲着一旁等车大司马,夏算盘喊道。 “陛下,这是要去?” 武人不喜欢轿子,觉得座轿子显得太过文弱,计算马车也是年老后的选择。 “该说的老蒲应该已经说了,今日朕的借口是给方程奖励,出了那么大的主意,赏个案牍司校尉百户不为过吧!” 女帝坐在马车里,一块柔软的兔毛毯披在膝盖上,保全下半身的温度。 “不为过,当然不为过。” “低了!” 夏算盘,大司马互相看了一眼,那还不明白女帝的心思。 案牍司,创立两百多年,一十九殿相继建成,各殿职权越发明细,大体可分为东院,中台,西园三块。 东院,又称“文院”,负责整理,编绘,收藏,武朝乃至九州的信息,核心大殿为皇极殿,记载了武朝人员,土地以矿藏信息,余下八殿,崇明殿就是其一。 民间的“上九殿”,指的就是东院。 中台,察院,是案牍司监察体系核心,下设御中,治书,道台,督查,对应朝堂,六部,地方,边军四大监察方向。 西园,负责对外谍报,是案牍司的武力核心,六殿之名以方位命名,除东,东北不设,余下六大方位皆有对应。 方程,女帝显然还没想好如何安排方程,所以先挂在西园下。 “小弟淡薄名利,性格恬静,二老也知晓朕之经历,方程若是无心,朕希望二位不要强求!” 马车内,女帝以一位姐姐的口吻嘱咐道。 闻言,老二纷纷点头,他们只是想验证方程所学,并不是想在女帝脆弱的神经上跳舞,方程愿意出山最好,不愿意藏着出谋划策也行。 “夏老与方程有过接触,身份还是以前不变,张老你……新任崇明殿校书郎中?” 见此,大司马大笑,“这身份安排好的,一位姐姐,一届皇商,老夫在以案牍司高官登场,今日不愁挖不出东西来!” “你这个老货,查的倒是清楚明白!”夏算盘没好气的骂道。 一阵轻笑,马车再次陷入沉默中。 …… 艳阳高照,雪化天寒,方程将最后一卷油棉布挂上房檐,操起竹竿的一番拉扯,将院中最后一缕阳光遮住。 “真够冷的!” 搓了搓手,方程甩了七八根粗壮柴火,丢进早已挖好的地坑 为了御寒,武朝的建筑全加了防寒属性上,除一些大宅院,民屋大多占地小,内部空间层层隔档,配以探手可触的屋檐,身在其中莫名的让人感到压抑。 在这,冬日想要过的舒服,就必须上点手段。 用油棉布将小院蒙住,便是方程想到的办法。 “舒服!” 正面烤着火,怀中抱着紫铜暖壶,方程将自己嵌进铺满皮草的躺椅里。 就在方程继续睡着的时候,一阵嘈杂的踩雪声从院外传来。 “谁啊?” 冬歇,可不仅仅百业停顿,为了熬过这个漫长的冬天,凡有条件的武人在冬日来临之前,把所有东西准备好,带着家人如狗熊一般窝在家中,除非真的活不下去了,鲜少有人会出门。 太安城为帝都,事肯定不少,可方程住在西城,是标准的中产社区,鲜少有人需为生计发愁。 “我!” 姐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方程猛地一个激灵窜了起来。 “姐,昨晚那么大的雪,你不歇着,怎么还出宫了?万一摔着……” 一边开着内部包了一层羊皮的大门,方程一脸担心的问道。 天寒地冻,地面一层积雪一层冰,在家都怕摔着,出门更需直面风险,姐姐日常出行有马车,可这时日摔得最多就是马车。 “还不是为了你小子?一点成果都没见了,心里就念着功劳?” 大门一开,女帝直接将一木盒丢进方程怀里,“陛下将功劳记在我头上,但也赏了一个案牍司校尉百户给你!” 说完,女帝便带着大司马,夏算盘走进了小院。 “你就不怕这塌了?” 看着整个被棉布蒙上的小院,女帝抬头问道。 “下面烤着火呢,雪积不住,就算塌了也砸不死了人!” 夏老头他是认识的,生意场上见过两次,另外一位老者不曾见,但从容貌神态穿着来看,多半是一位非富即贵的存在,那么很多话就不能说了。 “小子,你这法子虽简,但这效果当真不错了!”夏算盘笑了笑。 地龙热而燥,炭盆火中带毒,小院内温度不咋地,可架不住人舒服啊! “成品就在这,想用自己抄就行了,要我出力你怕不是做梦!”方程没好气的说道。 姓夏的不是好东西,常年想做他长辈,教他做事做人,过去一年更是白嫖他好多回,要不是看在他皇商有门路,将他的酒水打上贡品的标签,方程刚就把人赶走。 “真当人人都跟你一样闲?”夏算盘将方程拉到一边,“给你介绍一下,老张,案牍司崇明殿校书郎中,为什么来着你应该明白!” “姐?” 方程看向已经鸠占鹊巢,烤起火的姐姐。 “你不会觉得案牍司是吃闲饭的吧?”女帝没好气的问道。 “昨天出宫你姐姐什么表现都没有,回宫后就爆了那么大的事,你觉得会有人不查?要不是老夫给你作保,你今个还想闲着?”夏算盘笑道。 “得!” 方程表面无奈,心里则无所谓,想护姐姐他就不可能藏着躲着,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仅一夜的功夫! 代表了武朝重视,是好事也是麻烦。 “有什么要问的,直接来吧!”方程也不招呼,拉了一张椅子自顾自的坐下。 “别有抵触的心思,咱武人做事粗,但处事讲一个以心换心,考虑到你想护你姐姐,又想过你自己的小日子,所以今天才只有我们三人,高兴就说,不高兴……明年宋人真那么办了,本朝就不会有人动你!”夏算盘解释道。 “姐姐我还没死呢!”女帝冷声说道。 “行吧!” 一番欲拒还迎作态,做了就行了,在姐姐,夏老头的作保下,他能不被直接拉出小院,只是询问一些东西,已是目前最好的局面。 归根到底,价值才是决定一个人自由度的关键。 他表现价值越高,姐姐在宫中才越安稳, 离乡人贱,姐姐离不开皇宫,他也离不开武朝,眼下这般显然是最好的。 至于最终会对武朝,乃至九州产生什么样的变化,管他屁事! 如果人不来,他真的要担心有的没的。 ------------ 第013章 说宋 火堆上,烤着肉,一旁放着一盘冻柿子。 “问我之前,先把你们想的先说了,昨天那个增兵减灶的建议,我算是见识到了,我可不想的好好一场功劳,最终变得虎头蛇尾,我的初衷你们知道,我无所谓,伤到我姐姐,休怪我日后一言不发!” 方程抓过一个冻柿子,狠狠的啃了一口。 甜! 又脆又甜的冻柿子,北境特色水果,想吃一年也就那几日,错过了就要等来年。 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大司马收起心中想要考量方程的念头,接触不多,可经年老道的眼力下,方程是怎样一个人,他多少还是能看出的。 没女帝护着,这种人出现在大司马面前,先一顿物理教育再说别的,眼下他只能先走完方程安排的路。 看着方程吃冻柿的摸样,女帝,夏算盘也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进行补充,不过方程吃完,三人无不发现方程脸色越发怪味。 怪味神色落入眼中,配上方程一言不语的姿态,大司马心中冒出强烈的动手冲动,“有问题你就直说,不要用这种眼神盯着老夫!” 擦了擦嘴,方程笑道,“不用继续说了,我已经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宋人照猫画虎,你们是照宋画猫,根子都错了,你觉得从错误身上学到的东西,它能对的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方程耸了耸肩,“你们不就是想了解什么叫经济战争?看能否效仿,进而强国?” 闻言,女帝,夏算盘,大司马纷纷点头。 相交于术,他们更想明细道,多年来只要有利于武朝发展的法子,武朝官员都很不将其学到手。 不同于其他五国的朝堂,官员以乡土,师生化为派系,武朝内还存在另一划分,那就是变法。 变法之思,遍布朝堂内外,人人都有通过变法强盛武朝的心思。 朝堂三品以上官员,九成都贴有变法的标签,其中有的成功有的失败。 或许因为自身参与,了解过变法的难度,这些大佬才联手压住了中下层官员变法的冲动,避免武朝成为一缝合怪。 但中下层官员想快速上位,还是得通过变法。 昨天他提的经济战争,进出口陷阱,这些新颖却剖析了宋朝经济强盛的底层理论,无疑是一枚香甜的诱饵。 这不,火急火燎将对策工作做完,便有人来到他面前了吗? 大司马反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武朝想要强盛国力,宋人还想强军兴国呢?可宋人他强的起来吗?他没那个能力知道吗? ” “一杯酒解了兵权,根子也已经歪了,一朝又一朝换了几代君主多少宰相,他改过否拉?现在这一批他能打吗? 宋朝湘军又是什么鬼?赵佶他没那个能力!有能力,宋人会把脑子放着经济上?” “换我要是有能力,哪有功夫跟人玩阴谋,一拳将人打死不好吗?” “傻子都能看的出来,宋人图谋在打,本质还是为了自保,来年占了并州是假,真的还是为了河西,宋人也怕武朝休整后,反手给他一个大逼斗!” 外人不在,他直接喷武朝,外人在他只能喷宋人,但道理是一样,宋人想强军难,武人想光靠几个理论,强盛国力也难。 “真怎么难?”女帝微微皱眉。 经过了一夜思量,女帝越发觉得,方程那套东西是能够强盛武朝,给宋人大逼斗还在准备,可当下却被方程的话抽了一脸。 “姐,大道理是没法当饭吃的,一家兴旺要群策群力,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一国强盛要修内功,功力不足,妄想走捷径,最终的一切只会是空中楼阁!” “宋人为防备武将做大,选择了捷径,可同样的问题,武祖,成宗,元宗,三位先帝是怎么做的,你们难道忘了吗?” 武祖,武朝开国皇帝,冀州,青州的疆土就是他打下来的,奠定了武朝北境强国基石。 成宗,六征并州,三伐草原,九战九胜,是赋予了武朝军队军魂的存在。 元宗,一手军政平衡大法,内定规则,外吞并州,留下并州百年之祸,但也给武朝带来规矩。 这三位在军政上从没走捷径,要不是北境先天有缺,每年要经历一场长达四五个月冬歇,如今的武朝就不仅仅是北境大国,而是九州绝对的霸主。 沉吟片刻,女帝面带不甘的问道,“难道就一点机会都没?” 近年来,财政上的问题越发严重,早已不复百年前气吞九州的姿态,再不做改变,曾今的猛虎就将被拖成病虎,甚至是死虎。 宋人敢打武人的打主意,就是因为武朝综合国力连年下跌。 不说多的,早个十几年年,面对时刻处于满饷状态的武朝大军,你看宋人敢不敢? “机会当然有!” 方程笑道,“偶尔走一两次捷径可行,只要别想宋人那般,形成路径依赖就行,朝中推出两个方案,都是短期内最好的办法,但长期必有祸!” 大司马懒得自己去想,开口直接问,“祸在何方?” “人心贪婪,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念想!” “为了活命,青州本轮选择了割肉,但渡过这一劫之后,青州又将怎么想?” “与军,金钱不仅仅是财富,更可腐蚀人心,军队本该存粹,兵卒无心,当兵吃粮天经地义,谁家的粮当谁家兵,将领走私换取钱粮,本就是擦边之举,此事不究反因短利而不见,长期以往青州边军,还是武朝的军队吗?” “与官,升米恩斗米仇,二三十年之后,老一辈的死去,敬畏感恩不在,青州士族只会看到原本属于他们财富被人掠夺,长期以往积怨累加,终有暴雷的一天!” “届时,青州一地,官,兵,财三者合一,敢问到时朝堂如何解决?” 啪! 果盘落地,瓷盘碎,柿子滚,三人都傻了。 并州割据的问题,四年前刚刚解决,为此付出了多少,在场三人谁不清楚,本以为借此可解决青州边军的问题,没想到因此放出一头饿狼。 解决并州已经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二三十年后,老一辈不在,再来一轮青州之祸,到时朝堂还能赢吗? 这一答案,谁心里都没底。 总不能指望,后世的官员,能有本朝的胆魄与运气? 就算有,其余五国错过一次分裂武朝的机会,历史重演他们还能没准备吗? 青州不是并州,其是武,宋,明三国边界,真出了乱子,三韩指不定都要插一脚! ------------ 第014章 论武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古来有之,非我等不知,不通,而是我等不愿意见,青州之时确实仓促,但任由机会!” 长叹了一口气,夏算盘给女帝,大司马打气道。 道理很简单,很直白,说到底就是他们太自信了,刚解决了并州割据的问题,物理上消除了隐患。 百年内忧的在他们手上解决,带来的成就感,自信,非言语可以形容。 对比并州,如今的青州不过一青苔皮癣,不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多想。 “不错,的确如此,事后需好好思量,兵饷绝对不能假借人手!”大司马沉声道。 “说草原!” 短暂的惊恐后,看着方程那张熟悉的脸庞,莫名的心安令女帝的心态快速调整。 “经济殖民草原,本就是我之前所想,这点姐姐早已知道!” “不错,此事你确实有说,但不曾细言,既然撞上了那就别藏着了!” 之前首肯是因为方向雷同,不过现在来看,方程的手段将会有不同。 “历史早已证明,草原异族,畏威而不怀德,知小利而不大义,朝堂想用皮草做中间商,方向对了,手段错了!” “这中间商能干,但事做的要正大光明,钱要偷偷摸摸的赚!” 户市之法,历朝都有,比和亲之法来的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绥靖之策,安于一时,乱在长久。 户市的模式必须迭代,不然钱没赚到,还要遭一堆的狠。 “正大光明?” 夏算盘不理解,一小小的户市,不就是安抚性质的交易,如何做到正大光明? “利益动人心,明着做中间商太遭人恨了,武朝户市的商品除开盐,铁,多来自中原各国,草原上的东西武朝也不需要,前朝搞户市,安抚的同时还能赚钱,武朝这钱应该赚不到吧?” 闻言,夏算盘应和道,“的确赚不到,过程里我们能赚的就一苦力钱,每年交易看似不小,实际到手不多!” 卖方市场,宋人掌控商品,武人吃瘪。 买方市场,草原操刀,不想边境出事,武人依旧吃瘪。 前后都没主动权,那还赚屁个钱? “户市商品价高,牛羊价低,损的是草原,利的是中原,遭恨是我们武人,为了一份苦力钱,武朝抗下了半个北方草原的怒火,值吗?” “不值!”夏算盘摇头。 怎么算都不值,可户市没法关,开着小乱频发,不开战乱临头。 有钱,这仗都不能打,真打了辽,宋,明三国绝对来要帮场子,更别说武朝如今没钱。 方程冷笑道,“所以说,你们不会赚钱!” 方程那淡淡的笑意,看的夏算盘极为不爽,“你会,你说,老夫倒要看看,你怎么在这件事上敛财?” 面对户市里的财富,武朝垂涎已经不是一日两日,可武朝是真的没办法。 “中间商既然赚不到,那就改行做平台!” “做平台?” “不错就是做平台!” “怎么做?” “全面退出交易流程,武朝只做辅助,具体流程全部交给境外商会和草原部落!”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怎么做,武朝要损失多少?”夏算盘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多的不说,老夫就问你两点,现有的商队怎么办?你可知道这些商队背后是什么人?还有境外商团进入武朝,他们要是与草原勾结,武朝又该如何应对?” “老夏不急,先让方生说完!”大司马安抚道。 为了维持财政,夏算盘都快疯魔了,平日很冷静的一个人,碰到钱上的事立马就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退出,不代表商队就要解散,只是不直接参加交易,押运货物,看守货物,带路还是可以做的!” 相较于激动的夏算盘,方程显得很平静。 “原本做这些,是武朝商队的成本所在,如今做这些事,成本就在境外商人身上,过程中武人赚的是纯利,也不再需要为货物损坏,卖不出去而担心,单次利润看似少了,但扣掉卖货的时间,一年能多跑两三回,总数上其实没变!” “更重要是盘子,光靠武人的力量,户市规模不死不活,大量草原资源浪费,与有了境外商人,财力,货物的支持,八大户市就能不断做大,届时现有的商队绝对是不够的,单次押运的价格肯定会提上来!” 为了吃尽最后一分利,武朝户市的规模小,效率慢,一条黄金财源愣生生废成青铜管道。 “道理是对的,可放他国进来,盘子是可以做大,随之带来的麻烦也是不小!”女帝开口道。 武朝死守着户市,除了钱之外就是为了疆土安全。 他国的商人进来,武朝内部的道路,河流,城镇信息就有暴露的风险,同时也难防他国与草原勾结。 这种联系随时存在,但北境横着武朝和辽国,其余四国只能绕路,往来一次就要几月,一件事谈个几年,拖着拖着本可以成的,或许就因为某些原因废了。 开放后,这段路就会缩短到二三个月,事情谈的顺,一年就可以达成,到时候武朝就要有大麻烦。 方程不屑的笑了笑,“什么麻烦?说到底就是利益不够,真心想搞事,我们不提供方便,人也会绕路,可要有绝对的利益,届时最不想户市出问题就是草原!” 闻言,三人相继点头。 是怎么一个理,草原牧民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脑子还是有的。 能在不死人的情况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为了一顿饱砸饭碗,还是小口顿顿饱,他们还是能分清楚的。 至于没法解决的长远问题,户市模式改不改都不一样。 关键还是看改之后,那方成长的更快,只要武朝始终保持压制力,再大的野心也只能憋着。 信心满满的方程,亦是给人信心,女帝不在纠结安全问题,“细说!” “首先是,对境外商人,本朝境内的三大限制!” 方程懒得铺垫了,直接伸出三根手指,“一限名额,境外商行放但不全放,第一批名额少一点,以暗拍方式确定,收了钱后签订契约,契约可规定单次货物,全面的贸易,雇佣人数等要求,完成全退,完不成押金对等的扣除,这一步不为钱,只为信誉,弄好了就可以放第二批,第三批!” “二限境内路线,商队在哪入关,走哪条路线,落脚何处,最终在哪交易都写清楚,超出范围权当间谍处理!” “三限人员,限国内也限境外!” “本国往来边境的人员需登记造册,发放对应凭证,有证才能进出限定路线,可以搞个级别出来,经验越丰富,级别越高,雇佣价格越好,官方对此给出一个参考价,任何雇佣行为都不能低于参考价!” “境外人员,入境后按月收取费用,离开路线,手中证件失效丢失统统视为间谍!” “同时为了保证利益,境外商队进入武朝,商队必须雇佣四成本国人员!” ------------ 第015章 平台才是王道 商业利益,想获最大的利益就得搞平台。 垂涎草原利益的多了去了,辽国是异族文明,改冠易服多年,改变了很多,可架不住人不信他! 中原想与草原交易,唯有通过武朝,结果好好的平台不做,偏偏要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可以榨干其中的每一份利润 钱没赚到,反倒将怨气积累一波有一波。 这种捧着金饭碗抢饭吃的行为,谁看的不无语? “有此三限,大小麻烦是解决,但这钱……”夏算盘一脸纠结。 钱他看到了,但总觉得这钱没以前多。 “纠结第一条?” 夏算盘点头,能不纠结吗? 暗拍,无疑是三限中最赚钱的部分,结果方程却要退回去! 为什么退? 为了盘子在短时间内做大,可不退……武朝只要执行三限不动摇,盘子迟早也会变大,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老夏,你格局小了!”大司马双指一捏,一脸懂帝的笑容,“方先生刚才说了,钱要偷偷摸摸的赚,这不仅是做大盘子,也要防备有人眼红!” “不错!”方程一脸欣慰,“三限每一条都能赚钱,只是你们没往深处去想。” “是吗?”女帝微微皱眉。 第二限能搞钱是肯定,行商一路人吃马嚼哪哪不需要花钱? 极少成堆,几条线路弄好了,最终的钱不会少,可一限,三限的钱从哪来? “先说一限,通往户市的名额值钱吗?”方程看向夏算盘,这位是皇商,应该是最了解的。 “值,操作好了,一个名额交易个三四万两不成问题,但这钱不是要退回去吗?”夏算盘最心疼就是这一条。 “看似退了,实则没退!” “什么意思?” 夏算盘不解,明明是退的,怎么又说没退? “契约完成,肯定要续吧,有了第一批,不愁没有后来者,只要我们保证商路通畅,源源不断的押金就会进来,只需保证赎回的之日有钱,信誉建立牢靠后,沉积下来资金还不是想怎么用怎么用?” “对啊!” 夏算盘拍这大腿笑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只要我们把信誉建立好,赎回时间控制好了,纵然有人知道我们动了押金,只要不影响支付,也不会有人乱说什么!” “商人逐利,交这笔押金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准备,一切付出最终都会落到草原头上,到期我们给了立的是信誉,实则不过左手倒右手,盘子越大,能用的钱也就越多!”大司马亦是笑道。 “操作好了,上百万两只是开始!” 翘着欣喜的三人,方程继续道,“有了这笔钱,就可以修路铸房,驿站赚不到钱,一是因为路上走的人少,二是居住驿站多为官员或家属,没让补贴就不错,高价根本想都不用想!” “懂了!”夏算盘露出明悟,“用押金修路铸房,二限将路径限定,补给住宿只能通过我们,适时的涨价,届时每一条路都是一条财源!” “除了这些,路途必定有大的交汇,走了上千里人疲马乏,这是有个落脚点,给他们提供能想到所有服务,拉上国内豪族商家,兴建几座不夜之城,暗中在搞几个赌场,又能收多少钱?” 一时间,三人都笑了起来。 “最后一限,时限上按月不计日,本国打折,境外全价,又能捞一波!” 说完,方程拿起架子,将烤肉分盘装入递给众人。 “你小子这一套又一套的东西,算是把人算死了啊!”接过烤肉,夏算盘笑的格外开心。 “这一套东西,但凡不知全局,最后只会形成两个认知,他国觉得我们傻,一分钱不收,草原人亏了也只会觉得他国贪婪!” “积小财而累大财,此事办好,总数不会少于岁币!” 女帝对自家弟弟,不得不说一个服。 事办的光明正大,钱全部赚在暗处,比之前榨干每一份利的苦力钱,不知好到哪里去。 “事还没玩,货物进入边境,要交易也要看守!” “过去户市,草原只能参与进买卖,其他都没资格,这会改一下,搞个共建,草原提供地皮,人力,武朝提供财源,一同建城,建城之后交易场所直租不卖,契约签订共同监管,产生的利益五五分账,同时在划分城中一半的土地给草原人!” “别藏着,说你的目的!” 方程肯定不会干没道理的事,看着还想钓鱼的弟弟,女帝直接追问道。 “两个目的,其一是利益绑定,共同承担风险,我们和多个部落吃同一锅的饭,少量部落的搞事,应该不了大局,其二是为了同化,米面是小,影响却是习惯,同样给了城中一半土地,我们怎么搞,草原就会怎么学,学多了自然会有一帮人常驻,常驻会是什么人?” “贵族!” 草原是奴隶制,有自由财富有且只能是贵族。 “城外冰天雪地,饮冰食生,城内温暖如春,锦衣玉食,你怎么选?” “我们再建立私塾,学院,饮食,起居,文化,一点点的来,时间长了就会形成利好我们的群体,就像宋人在武朝内部干的那样,让这些人背叛草原不可能,可提供一个消息,重要的事给个态度,难吗?” 夏算盘嚼着烤肉问道,“这一套东西花费时间太长,老夫现在只关心钱,把暗钱说出来?” “这还有暗钱?” 盘子越大,共建的城市利益也就越大,分一半出去买个未来,是符合武朝边境利益的,如果还有暗钱那就更好了。 “暗在仓储,不仅是钱,还有更多的暗招!” “钱,我明白了,交易频次再大,也不可能拉来什么,卖光什么,仓库是小钱但是细水长流,吃到肥肉的境外商人,就算没货他们也会租用,这笔钱不会少的!”夏算盘一拍脑袋笑道。 “是怎么一回事,不要小看仓储,这一块成本并不比转运来的小,是典型小刀子割肉,而暗招也在仓储里,大量的物资堆积在仓储里,我们就可以对这些物资动手脚,比如米面粮油里我们就可以加入少量铅粉!” “铅粉?有什么作用?”女帝好奇道。 “铅粉摄入,会影响生育,这也是赵宋皇室嫡脉子嗣不昌,幼儿体弱的根本!”方程解释道。 “好家伙,这是要绝根啊!”大司马睁大眼睛看着方程。 这就是顶级谋士的谋划吗? 爱了,爱了! 在他国身上挖钱,对草原进行挖根,事肯定不地道,可好处都是武朝的,武人的! 武人是莽,崇尚拳拳到肉的爽感,但也不排斥玩阴的,一时间纷纷补充起来,闫然是一副要借着仓储环节,好好弄一弄草原。 ------------ 第016章 风雪将至 方程有理论,经验有大司马,夏算盘,女帝则能决断。 辅以以工代赈,全套的方向,细节,围着一地炉快速完善,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发暗。 “今晚怕不是又有一场暴雪?” 抬眼,看着左摇右晃的篷布,夏算盘起身敲了敲老腰,“初冬就来这么大雪,这个冬天怕是不好过喽!” “好在我们已经找到方向,道理是相同的,前期准备做足,开春后动起来,只要不出意外,老夫这辈子心愿也就完了!” 大司马感叹道。 方程没经验,但他的脑子绝对是一富矿,要不是时间不对,女帝在旁,他恨不得与方程畅聊三天三夜。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若将武朝视为人体,限定商道就是经络,以点带面,以路滋养全国,有了这份活力,才能一点点将僵化的血肉慢慢活化!” 夏老头,大司马聊的很爽,其实方程也一样。 老道的经验,是老人一生的财富,轻易根本不会教人。 是人就有表现欲,平日越宅,网上越是活跃,大学学的是历史学,为了赚钱成为码农,工作摸鱼就是在网站上扯犊子,来到异世的一年,方程也憋了一年,这般酣畅的交流已经很久没有经历。 “宋人的那套,我们真的没法学?”女帝心中任由不甘。 武朝缺的就是财力,若能效仿宋人发动经济战争掠夺九州补全不足,这是谁都无法拒绝,更不要说一位帝王。 “能学!” 事回到一开始,姐姐问了那就说,方程伸出三根手指,“具体的理论就不先说了,宋人那套模式,归根究底就三点!” “天时,作为安史之乱最先建立皇朝,洛阳,长安等地多个盛唐大仓相继入手,宋人从一开始就建立了优势。” “地利,司隶,兖州,联通南北,贯通东西,水运,陆路发达,各国想要贸易都绕不开宋朝!” “人和,成熟的工匠缔造成熟且优良的商品,逐利的商人行走四方!” “岁币对外输出,商品进行回流,使之天时地利人和彼此循环,这才宋人财通天下的根本!” 听完,夏算盘一脸无奈,“这番剖析极为精准,解法看似简单,一一针对就行,实则困难重重,各国不同心,同心也无力,只因越是简单则越不好解决,至于效仿,仿一点根本无用,不把整张网全死了,宋人依旧可以吸血九州!” 针对宋人的财富,各国历来聪明人,解析了一次又一次,只是没想方程这般进行概括,能解决早就解决,不会等到今天。 三百年,真正三百年啊! 能维持三百年,就足以证明宋人这套模式的无解性。 女帝皱眉,“怎么说,只能掀桌?” 方程附和道,“对,就是掀桌!” “怎么掀?” “改变流通货币的锚定物!!” 方程开口,“甭管宋人这大套东西怎么运行,一切的根本都依托与钱上,具体就是铜钱,总量上铜钱数目足以应付交易所需,实则因种种原因,铜钱的流通量远远不够,不然宋人不会弄出交子,明人不会整出宝钞。” “各国皆缺铜,不然也不会金银混用!”夏算盘补充道,他是户部尚书,对于各国铜钱短缺的局面,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交子也罢,宝钞也好,锚定的都是铜钱,一朝无法承兑,这两类纸钞皆为废纸!”方程锚定的说道。 女帝面露明悟,“铜钱不足,金银却够,按照小弟所言,武朝只需废铜立银,就可以瓦解宋人的基础?” “理是这个理,可前提武朝需掌握多数的金银,同时建立商品优势,通过对外输出商品和新式钱币,逐渐影响汉人的金钱观,不然就是给人做嫁衣!” 十八世纪初,法国依托金银复本位制,一举将欧陆强国演变成了高利贷王国。 二十年后,英国率先采用金本位,急速全球化殖民。 金银复本位,金本位制,以法郎,英镑为载体,缠斗足足五十年,但英法都没亏,因为死的都是采用银铜混合的落后国家,这些倒下的尸体,让两国吃的金满钵满,法国也借此顺利迭代到金本位。 至于更高阶的信用本位,除非九州大一统,民力在如今基础上提升数倍乃至数十倍,不然谁玩谁死! 金银复本位,是最适合当下制度,但也需要时间来布局。 “怎么说,武朝还真玩不了!”大司马身子一松,仿佛精气神被抽走一般。 一切正如方程所言,不需明道,因为汇聚武朝所有力量,前置条件都无法满足,知道不如不知,免得乱想。 “今天先到这吧!” 女帝亦是无奈,起身看向方程,“你现在是案牍司校尉百户,可在兵马营挑选两位常随,人是你自己挑,还是姐姐帮你选?” “常随?”方程不解。 “七品以上官员,配置常随文书,校尉百户为武官常随两人,俸禄有国朝负责,主要负责保护,文书传递工作,具体要不要看个人,不过我推荐还是要!” 陛下这是想将亲随,安排到方程身边,夏算盘自然要帮忙说话。 “兵马营选拔出来常随,都是身家清白的遗孤,当然也可以自己推荐培养,不过这需要时间,一般大家族出生的官员,对应培养的常随无不从孩子开始。”大司马补充。 方程的能力已经得到验证,身边没有护卫,在场谁也不放心。 “姐,你看着安排吧!” 搞明白,方程也没多想,武朝不玩监察恐怖,白嫖两个工具人,为什么要拒绝? “我给你安排,冬季出门什么,就交给他们做!” 拍了拍方程的肩膀,女帝朝着大门走去。 人手女帝不缺,就算没坐上皇帝位,长公主出生的女帝,身旁亦有一群核心班底,这些人无不效忠皇室上百年,过去四年年富力强者多进入朝局,可他们子女,侄子可都没安排呢。 “刚才说的都听到了,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 登上马车,女帝坐镇中央。 “可以先备起来,至少用金银换粮食的事不能再做了,治下十几处矿藏的产出也要封存!”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事或许难成,但准备还是要要的,夏算盘可能看不到成事的那一天,但他愿意为那一天做准备。 ------------ 第017章 起风了 方程不知道武朝的底蕴,但这三人心里门清。 九州各国如今无不设有三大库。 户库,全国税库,度支全国钱粮,工程,军事所用。 内库,皇室所掌,由内府经营,用于皇室日常。 封库则是死库,为了防备各种意外而设,非大灾大祸之年,户部内库都会往里押进一笔钱粮,积年累月成为一国底蕴,而储存媒介往往都是铜钱。 可以说九州少铜,与各国封库质押了大量铜钱有着极大的关系。 他国封库中质押了多少武朝不知,但武朝的封库至少押了千万贯铜钱,外加上百万两的金银,足以在特殊关头联合北通州大仓的粮草,打一场灭国战争。 “各国皆有底蕴,不管是为了日后,还是为了当下,封库里的铜钱已经挤压的太多,是时候换成金银了!下月初大朝后,召集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开解封库,先解出二成铜钱再说!” 女帝沉声说道。 武人莽,但武人不傻,二成解压铜钱换金银,这个比例正好,就算事后方程也没想好怎么办,换来的金银也能用,不会伤及武朝根本。 “陛下,臣有一消息,具体真假需案牍司探查,不过此事案牍司本身有记!”大司马开口。 “大概在四十年前,臣还在案牍司观政,曾接手过一份崇明殿的情报,情报显示大明商船登陆小九州的神户地区,与镰仓幕府进行交易,一次斩获上百万两白银,以三万两黄金!” 夏算盘不解,“小九州与大明之间的贸易,我们都清楚,老张说这些想要表达什么?” 宋人为巨富,那开通了海上贸易的大明,在武人心里就是财神。 宋给岁币,明朝的没法抢,但查还是要查清楚,在案牍司的努力下,武朝对于明朝海贸的情况,比大明皇室了解的还细,但这毫无意义。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小九州金银兑换比例,那份情报显示小九州缺铜,大陆铜银比是一千比一两,而在小九州这个比例是七百比一,金银比更低!” 大司马说完,三人齐齐沉默了下来。 封库里,储备最多就是铜钱,如果这消息为真,那解压出的同等数目的铜钱,在小九州就能换来更多金银。 “查!” “查清楚,另通令黄奕,在交易中增加与大明构船的要求,不需要新船,老船只要能通航小九州就行!” 造船技术,明朝第一,宋人第二, 前者为海船,后者为河船,武朝想要打通与小九州的联络,就必须要有船。 “此事问题应该不大,不过有船也需有人,航海一事我们缺人,也缺经验,从恬津直航九州风险太大,若是在交易加入,商船通航济州岛码头的要求当最好!”大司马提醒道。 九州纷乱,各国发展自身无不存有忧患。 没有一统皇朝心态,无论是为了发展,还是居安思危,对于四邻八方的探索不曾停歇。 似辽国触手就探入河套以方,后唐的耳目则藩过高原进入天竺,综合实力最强的大明,交趾以西的海域都有踪迹。 不过知道消息,不代表能利用好,往往探查得手就会丢到一边,相关的保密并不严谨,从而形成一国所探,各国皆知的局面。 纷纷乱乱的三百年,九州汉人也因此开了大眼。 路可能没蹚过,但怎么蹚大家心里都有数。 “以前仅用种马,岛屿,换取明朝钱粮,外加对宋问题上的沉默,本就显得淡薄,明人多半也要疑神疑鬼,但加上这两点,反倒更利于合作达成!” 一番盘算后,夏算盘认为问题不大,天上不会掉馅饼,国与国之间亦是如此。 之前的方略,武人付出的太多,明人给出的太少,武人只自身所需,可明人不知,加点要求指不定还能促成合作。 “大明占据扬州,自古以来南方势力,无论北伐还是西征都千难万难,成功案例至今还没,纵让其补齐军马上的短板,光解决一个宋朝,就足以耗费无数精力与底蕴!” 大司马亦是笑道。 军事上,从来都是北方强军一统南方,南军想要北上,光一个地理因素,就足以消磨无数精力。 之前武朝严控军马,禁制种马的流出,有制衡的考量,更多还是泄愤。 你不买东西给我,还想我卖东西给你? 做法很低级,效果很不错。 如今有需要,口子开了就开了,左右第一个倒霉也不会是武朝。 “远交而近攻,与大明口子不妨开的再大一点!”女帝一拳砸在小桌板上。 …… “什么个情况?” 太安城城东,鸿胪寺内,明朝常驻使臣杨光明看成刚到手的公文,人都傻了。 副使严宽看着桌上的公文,摇了摇头,“消息来的太突然,天知道武人在想什么,不过济州岛的问题,内阁与勋贵已多次提及,之前考虑到武人的态度,以三韩的存在,迟迟没有决断!” 济州岛,对大明太香了。 自成祖开启了海上贸易,大明参与到海贸的人员,早已不局限于,皇室,朝堂,勋贵三方,说是全民参与都不为过。 拿了济州岛,前往小九州的航路全通不说,更能有效威慑的北境,无论是经济利益还是战略需求,大明都不会错过。 至于同样垂涎海上贸易的宋人,一边玩去,想进场先打通徐州副本再说。 “黄奕这几日就会出发,你跟着走一趟,至于武人的目的,我会派人探查,若有消息会有快船南下!” 杨光明快速决断,其实决不决断一样,消息也只是在他们手上过一遍,能敲定此事还在内阁。 武朝这会派出黄奕出访,加了礼部尚书头衔,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接下来他要做,分辩这枚诱饵是否带毒,带毒毒性多大? 不过从长远看,毒性再大,只要不一下子将大明毒死,该吃还是吃。 “那我就先去准备了!” 说完,严宽当即离开房间,回朝的路太远,在这季节就算跟着武朝的队伍一起,准备不足多半也要废掉半条命。 ------------ 第018章 鸿胪寺里的应对 九州大陆,六国争雄,封国摇摆。 魑魅魍魉层出不穷,各种阴谋乱计遍布各个领域,小国不防着点死都不知道死的,大国若无戒心照样要栽坑里。 鸿胪寺,明面上外交场所,暗中交锋还不知道有多少。 宋公馆内,副使司马君实一路走到公馆最深处,推门而入,“晏老,严宽开始收拾东西,看样子武朝出访大明的消息为真!” 财可通神,各国明面上的消息,宋人比一般人了解更快,更为细节的东西,则需要皇城司探查。 晏颜眉心微皱,“你觉得武人想要干嘛?” 冬歇来临,百业凋敝,往常武人在这个时候,就算有动作也多针对国内,似出访大明这个级别的活动,前朝三十四年也仅仅三次,一次是大明,两次是访宋,可这三次都有前兆,如今反常的举动由不得他不深想。 司马君实摇头,“三朝关系历来敌对,上一会武人主动联系明朝还是十一年前,当时局面清晰,武人想做什么我们也清楚,但这一会君实真的猜不出来?” 司马君实的双手紧握成拳。 十一年前,明朝宁王起乱,百万叛军从江西而出,海上倭寇封锁淞沪港,本是宋朝谋取徐州出海口最佳时机,却不想武人放水,明正德帝胆大在淮海布下包围网,一举吞下宋朝三十万大军,更是将剩下十余万残军困在海边。 那一会武人主动出使明朝,就是为了联手宰割宋人。 最终在死伤四十六万,付出一百八十万岁币的代价后,宋人才从淮海地区退兵。 “猜不出来,就不要猜了,等消息吧!” 晏颜倍感头大,司马君实猜不出来,他更猜不出来。 明朝出访武朝,缘由多少还能找一些,战马,食盐,皮草,多多少少还是能想到一些东西。 可武朝反常的出访明朝,别说宋人傻眼,怕是明人都想不出缘由。 没办法! 自全境被封锁,武朝自身也进入一种闭国避祸的状态,抛开十一年前,武人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前后快有三十年没有参与到中原乱局里。 要不是这头凶虎与四年前雄起一波,怕是不少人都忘了,九州的北境还有怎么一方大国。 突然来这一手,他们能猜的出来才有鬼了! 咚咚咚…… 此时,三重二轻的敲门声响起,屋内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司马君实推门而出,“有什么事?” “武朝内府刚刚下发通知,武朝有意对外开放户市,开春后甘泉,龙门驿,黎阳,灵县,长清,五处边关都会对宋商队开放!”文书低头复述,言语之中夹着一份惊恐。 “什么?” 司马君实大叫一声,连忙将文书手中公文抢了过来。 武人这怕不是疯了? 甘泉,龙门,黎阳,灵县,长清,自西向北,统统都是武宋边境的重要关卡,这五处关卡一开,哪怕只进出商人,也将对武朝朝局产生巨大的影响。 更不要说武朝还要开户市,九州谁不知道,武朝将边境户市视作禁脔,根本不容允许他国染指,消息你都不好查。 如今,武人前访大明,后开户市,这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 司马君实的一声大叫,晏颜也坐不住了当即走到门口。 “晏老,你自己看吧,我要冷静一下!”司马君实转手将文书一递,自身则无力的靠在门边。 户市这块肥肉,九州谁不想吃? 别看武宋两国贸易巨大,可武人也鸡贼,只要货物不要人,对于国境内的事,武朝守的及严。 “怎么大的变化,难道与今年的进士改制有关?”晏颜合上公文,“可这也不对啊!” 任何的变故都有缘由,更不要说一朝的方向性政策了。 这般近乎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没有缘由可能吗? 愣是要说今年武朝有什么大事,或许就是女子参与科举,可这会和眼下的变故有关吗? 平复心中的杂念,司马君实指着公文,“我们了解的还是太少,关键是眼下,这名额到底要不要?” 女子参加进士,先河是后唐开的,跟着是辽国,如今又是武朝,真要因女子成进士而改国策,可能性太低。 “要,为什么不要?我们就算不要,那些商行也会要,管他武人想要干什么,先做了再说!” 晏颜能解决吗? 不能,跟随岁币一同进入武朝的商行,哪家不窥视武朝市场,哪家不窥视户市的利益。 他今日敢阻拦,明日家里的老人,就要他跪祖宗牌位。 再说了,你来我往的交手才有意思,宋人不怕武人出招,就怕武人想过去那样自闭。 …… 入夜,狂风卷地,一缕缕冰凌悬挂在屋檐,与狂风下发出轻盈的响声。 夏算盘从一大宅正门而出,望着满天飞雪,“起风了,就是不知道这风最终会吹到哪里?” “冬去就是百花开放的春天,蛰伏四十年,老夫已经没时间了!”送客的大司马站在一旁。 “是啊,没时间了!” 四十年前,他两还是少年,意气风发,一如当年气吞山河的武朝. “先征三韩,后下徐州”的口号,似鸡血灌入每一位少年武人的胸腔。 那一年的夏末,武朝的军队从边关而出,先北上幽州,后横渡鸭绿江,与寒冬来临之前横扫三韩,不到四个月便打到渤海之畔,只需再下济州岛,便可将渤海化为内海,跟着海陆联手徐州就是他们的。 但也在那一年,辽,宋,明三国像吃了癫药一般,数百万大军冒着严寒打进武朝。 半年入梦,三年梦醒,一切皆成泡影! “一切就看明年,宋人若真动手,余生老夫必要再赌一把,你赌吗?”夏算盘看向大司马。 “赌,为什么不赌?老夫虽与方程接触不多,但仅半日老夫便有察觉,只要在方程身上好好的挖一番,武朝必将因此大变!” 大司马活了七十年,各种强国的方案看了无数,方程没有经验,可他那一套东西显然成了体系,背后还是女帝,他们只需要把关验货,未尝不能成事。 急是急了一点,可不赌一把,他两真的没时间了! ------------ 第019章 人不能疯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屋内,方程左手捧着捣药灌,右手持捣药杵,回忆着今天的事,“可人不能疯!” 崇明殿校书郎中! 从三品的存在,半步踏入朝堂大佬行列的人物。 得人重视是好事,可这同样也是麻烦! 昨日方程开口,庇护姐姐的心思为真,也是想试着踩一脚刹车,避免武朝走向最终的自毁。 经过一年的了解,方程对武朝面临困局,乃至九州当下的格局多少有数。 带着姐姐离开不现实,离乡人贱就不提了,风险与需面临的困境,独生一人拼一把无所谓,可带上姐姐他也就得想想。 武人,人穷志不短,现实与理想不断碰撞,近年来朝野民间各种变法的思潮层出不穷。 九州六国,对变法容忍度最大的就是武朝,因此吃亏最多的也是武朝。 可为了生存,武朝依旧想变法,如今的争论在于怎么变! 困局之下,武朝只剩下一次机会,甚至这次机会,也将随着越发紧缺的财源而消散。 无法把握当下,一旁就算没有宋人谋划,为了生存朝野有且只会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对外开启战争,不断得转嫁国内的矛盾,最终无论胜败,国内都会引发一场全局性的崩溃。 控制好了是朝野洗牌,控制不好那就是皇朝更变。 战争未必会影响到他和姐姐,可崩溃带来的动乱谁也别想跑。 方程现在不清楚,朝中有多少看人了这一点,但从女帝执政四年,越发紧缩的财政调控,武朝整体局势正不可避免的走向恶化。 昨日他试着踩了一脚,可连续的反馈,亦是超出想象。 这般强烈的反馈,方程不惊反恐,因为除去看重外,也意味着武朝距离最后疯狂也就越近。 “希望一切能有所改变,我可不想活在乱世里!” 高度的酒液,侵入捣药罐中,少许摇晃之后,方程举罐一口饮酒所有的汁水。 睡不着,不为心乱,只为屋外连绵不绝的狂风。 狂风吹过屋顶,划过的冰凌,各类噪音不绝于耳,暴风雪下整个太安城与风箱无异,,土著能入睡是因为习惯,但方程却习惯不了。 一夜无梦,等到方程醒来的时候,一轮散发着寒意的太阳已挂在半空,厚过膝盖的积雪将出屋的路堵死。 淦! 这等大雪,前世活在南方的方程一次都没遇到,到了武朝已经碰上十几会,这才十月下旬,一切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长达四个月雪季。 “先烧壶水再说!” 嘭的一下将门合上,未等方程钻回屋内,屋外就传来一阵喊声。 “方先生,起了吗?” 声音粗狂,穿透力不够,听清了前面后面没听清的方程再度将门打开,“谁啊?” “卑职李延年(李延庭)前来效命!” 话音刚落,两道魁梧的白色身影便从院外翻了进来。 见此,方程微微皱眉,“兵马营的?” 兵马营精锐,方程亦有耳闻,可他真没想过能精锐成这个样子。 长相相似的两人,米白色的外套沾满了积雪,暴露与寒风下的眉目,胡须挂着冰碴。 不用想都知道,这两人在院外至少待了一个时辰以上,只待听到屋内的动静。 “回先生的话,卑职与胞弟,具为兵马营力士!” “此乃文书!” 李延年踏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份带有体温的公文。 李延年,李延庭,俱是兵马营校尉,很早就开始负责女帝的安全,昨天女帝出了这院子,就像他们兄弟划给了方程。 在案牍司查过相关信息两兄弟,本以为方程会早起,没想到睡到了大中午,白白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 “行了,以后就跟着我吧!” 随意翻了翻公文,内容不是很多,就是一点身份信息,不过冲着两兄弟在寒风下等了一个时辰,还能与第一时间察觉到屋内的动静,配以翻身过墙的身手,这对兄弟方程要了。 至于后面怎么收心,了解多了自然有办法。 “先生你先歇着,屋外一会就能打扫好!” 两兄弟起身,淌着积雪便走到院子的一旁,操起工具刷刷的清扫起来。 “效率很高嘛?” 关门回屋,顺手将公文丢上书桌,方程开始烧水清洁自身。 …… “李家兄弟过去了?” 凤鸾殿内,女帝合上今日的最后一本奏折,缓步走下龙椅。 “一早就过去了!” 李家兄弟,柳侯之后,因无法承爵,故而进入兵马营历练,以求在日后获得恩典。 对于柳侯世子,李延年,李延庭这对双胞胎,能力有所不足,但在兵马营内亦是一等一的高手,忠心更是不需多提。 “让他们好生办事,朕不会忘记他们,说下鸿胪寺昨晚的情况!”女帝伸了伸懒腰。 诱饵已下。 相较于未来收获,女帝更想了解,鸿胪寺里的那些使臣昨晚做了什么。 老蒲笑道,“一片乱子,全都蒙了,我们的转变太大,且没有铺垫,昨夜凡得到通知的,无不有惊有恐,一夜的灯火都没熄灭,怕是要乱一阵子了!” “先让他们猜去吧!” “礼部的官员苦了多年,是时候让他们发点财了,一应所得就当是本年年赏,办好了朕的年赏不会少的!” 各国不断强化情报机构,就是为了破解九州无处不在的情报陷阱。 联合大明,交易济州岛。 开放户市,活化经济。 此等重要的转变与两天内完成,别说各国的探子了,百官多数也是懵的。 查吧,慢慢查吧,正好掩盖武朝所需面临最大危机! 老蒲笑了笑没说话,武朝缺钱,钱上的事极为灵活,情报交易是要钱的,越是紧急的事越愿意给钱,不用想都知道,随着女帝这一态度传出凤鸾殿,礼部的官员将玩出何等花样。 “钱要赚,事也要做,告诉礼部那些人,事能怎么搅就给朕怎么办,拖得时间越久,年赏越多!” 和方程的交流只是一个下午,可对应所需准备的事情却要几旬。 尤其还要等大明那边的回复,济州岛交易不出去,所有的事都只是一头热。 “明白!” “传膳吧!” 挥了挥衣袖,女帝坐回龙椅。 ------------ 第020章 皇叔亲临 “陛下!” 午宴将开,两道人影快速穿过送菜的队伍,进入凤鸾殿内。 前者一身赤黑蟒袍,脚步飞快,老蒲紧跟其后想追却与殿门口不得不放缓脚步。 “六皇叔?” 看清来人,女帝放下手中碗筷,连忙起身迎了上去,“您老怎么进宫?” 六皇叔,皇室仅存的嫡系成年男丁,与大司马张贺,户部尚书夏大川“夏算盘”为一辈的人,过往四十年曾三度出任监国,女帝能坐稳皇位少不了此人的支持。 “有福!” 六皇叔望着女帝,短暂沉默后开口道,“武朝局势你我清楚,这几年是苦了你,但是作为君主你不能急,你急了下面人是要乱的,我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但这两日的变化,你真的想好了?” 三度监国的经历,未曾滋长其心中的野望,却让六皇叔更好的看清了武朝局势。 财源不扩,无论做什么结果都是一样,因为武朝现在身在一个闭环的困局里。 五国封锁,财力难兴,民生贫困,转移矛盾,动武边疆,胜败不论,封锁更严,财力更难,循环往复直到武朝彻底崩溃。 女帝微微一怔,连忙拉着六皇叔的手落座与餐桌旁,“皇叔你先别急,午后我会开小朝,具体安排已经落下去,一众疑惑都可以解释,这两日的做法是急了,可朕不能不急!” 武朝因气候不设常朝,但亦有小朝,中朝,大朝等安排。 小朝,一般与午后开启,六部尚书,案牍司校书郎中因需而召,每月都会开上几回讨论相关事宜。 中朝,开设时间不定,在京三品以上官员都会参加,不过不谈事只给结果。 大朝,为礼节性的朝会,在京七品以上官员都要参加,没什么养分存粹就是给中下层官员一个机会,认一认现在的皇帝,顺带给点表彰安抚人心。 “不能不急?”六皇叔微锁眉目,“但我怎么听说,这两日的事和方小子有关,皇叔不介意你认亲,毕竟你心中的痛,何尝不是皇叔心中的疼,但你怎能让其参与国朝大事?” “我也没想让他参与,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一辈子都不要掺和进来!”女帝摇了摇头,“但他讲的那些东西,全部讲到了根子上,张老,夏老昨天就去了,一个下午的功夫,说的我们三人无话可说!” “朝局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对于怎么改各有心思,可没人能说到根子上,更没人能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很多东西方程没说,但我们能感觉到,他的那一套,或许就是本朝困局的最优解法!” 变法只要得人支持的,没有支持再好的方案都是废话一篇,方程未必是最佳选的,但由她,夏老,张老三人支持,那就是最优解。 “那你更应该跟皇叔讲,这样皇叔才能支持你,而不像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六皇叔拍着女帝手背,语重心长的说道。 女帝环视一周,凤鸾殿内的宫女,太监如潮水一般退去,“在昨日交流中,我们清楚的察觉到,方程的那套理论大而全,未必可行但道理是通的,无法契合是因方程对武朝的了解太少,至于手段……小酒馆这段时间的发展,皇叔你应该多少也听到一些。” 六皇叔含笑道,“的确听说过一些,一家破败三年的酒楼,愣生生被那小子玩出了花。” 女帝深吸了一口气,将宋人所行的谋划快速的略了一遍。 六皇叔不是别人,谋求他的支持本就是女帝想做的,不过在此之前女帝打算先统一了核心要员的思想,在一点点寻求支持。 没办法,宋人之谋属长谋,经过精心布局,利在当下,害在未来……高层中善于长谋者不少,可他们愿不愿意看到,那就不好说了,毕竟一件事的决策,从不是脑袋而是屁股。 要是明年一切都没发生那怎么办? 因此相关的东西,必须控制在极小的范围里。 阐述的很快,但消化需要时间,六皇叔神态,呼吸未变,手却死死的抓住衣袖,眼神中时不时闪过惊恐。 半响之后,六皇叔微颤嘴唇,“早知如此,今个六叔就不该来!” 三度监国的经历,他的身旁汇聚无数耳目。 “皇叔,这种事只有点破后,才能感同身受,昨夜案牍司的观察了晏颜,司马君实,他两对此应该都不知,暂时不需要担心宋人,我们还有一年,把握好机会,反算亦不是不行!” 武人可没什么好脾气,就算宋人明年不动手,武朝也会狠狠的抽回去。 六皇叔低声说道,“这些年来,宋人小伎俩整了不少,辽国在二十年前曾爆发过一场饥荒,当时归罪与龙太后,那时候我正在监国,案牍司曾多次禀告,饥荒背后可能是宋人的影子,后面类似的小范围饥荒还有几次,只是不曾细想,如今看来那些极有可能就是预演,宋人真正的谋划还是在龙门地区!” “皇叔你说的这些,昨日都已经整理,宋人在其中不过是因势利导,而明年接着两淮大旱,宋人主动搞事可能极大,毕竟当朝宋帝身子已经垮了!”女帝小声说道。 皇位交替,影响太大,就算本任宋朝储君洞悉全局,上位之后其怎么做,谁也说不清楚的。 加之事要成了,对于宋人这将是开疆扩土的伟业,谁参与,谁完成,事后都能将自己牌位,与宗祠内抬上一抬。 当朝者不会放手,继任者不可捉摸。 多方参照下来,宋人明年动手的概率是最大! “有福,不要急不要怕,六叔会一直在你身后支持你,还有一年我们好好准备!”六皇叔再度拍着女帝手背,好似要将所有的力量注入女帝体内。 “六叔放心,我不会让所有人失望的!”女帝反手握住六叔的手,“武朝四十年没对外动手,如今很多人都将四年前并州之祸,视为武朝中兴的征兆,那么来年朕就会用行动告诉他们,武朝不仅要中兴,还要大盛天下,失去的朕都要慢慢拿回来!” ------------ 第21章 封门会 “黄奕,你也在?” 午后,身穿青衣外套白袍的年润,踩着一双鹿皮靴匆匆走进承武殿内,当看到早已坐在一旁的黄奕,连忙凑了过去。 承武殿,落与案牍司中心位置,是整个案牍司的机要所在。 同样是小朝会,设在此地的朝会,无论是出席人数,谈论事宜,决定策略,都远远比单设凤鸾殿内高。 “你都没走,我又怎么可能出发?”黄奕抬眼看了一眼年润,从一旁抓了一份公文丢给对方,“看看吧,今个可别再闹笑话了!” “笑话?” “我要是笑话?你们又算什么?” 年润撇了撇嘴,今日他本就没打算开口,不过输人不输阵,该有态度还是要给,不然他以后怎么混? 增兵减灶的法子,事后年润越想越发想给自己一巴掌,可掉进这个坑里聪明人,真的就他一个? “所以说你是祸害啊!”黄奕撇了撇嘴,无情的说道,“挖坑埋了自己也就算了,你还想把大家埋了,你得反思啊!” “滚!” 笔出中指,年润转身拎了一把太师椅,砸在黄奕一侧,“我听说,昨夜鸿胪寺很热闹,这是又搞了什么?” 他要北上,黄奕要南下,这月份的路不好走,动作再快也要准备几天。 黄奕指了指手中公文,“内容都在里面,不出意外的话,等你巡视好了幽州边境,八大户市你多半也要走一遭!!” “什么?” 走一趟幽州边境就够要他的老命了,还要巡视一番户市? 真这般他还要不要活了,年润连忙将公文翻开。 “都是对前日之事的补充,今个看似要议事,上半场多半就是个召回,你麻烦,我这也不好受!” 黄奕与年润,都是前朝的后备力量,本朝的中流砥柱,早年并不熟悉,但如今三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官员就这点数,想不了解对方都难。 “我说呢,感情那位用谋敲门之后,跟着又连补两子!”快速将公文扫了一眼,年润抬头看向四周,“不过今个召集怎么多人,下半场你议题你知道吗?” “和亲王,饭前入宫,我进宫时还没出凤鸾!”黄奕答非所问。 进了三品,与各国都算高官,但能力,资历,功勋,缺任何一点,都无法算作大佬,顶多只是高级的执行者。 “臣等恭迎陛下!” “拜见和亲王!” 机杼转动,大片的阳光撒入承武殿内,视线一两殿中众人纷纷丢下手中的事,转身面向门口的位置。 “半柱香后,封门!” 女帝率先走进殿内,和亲王则由老蒲搀扶,身后还跟着一些高官。 “臣等明白!” 闻言,殿内一片混乱,本以为是小朝会,却不想是封门会,这种会议最折磨人,不想在会议中间失了体面,关门之前解决好个人问题就是唯一选。 半响后,殿门封死,门窗遮掩,天井打开。 所召官员依次落座,殿外校尉环绕三圈,别说苍蝇了,就算有人站在窗台下,也休想听到殿内任何的动静。 …… “情况就是怎么一情况,各位对此可有补充?” 随着老蒲完成阐述退到一旁,下半场会议随着女帝开口而正式开启。 沉默! 全局的阐述,配合之前下方的公文,内容太多也太过惊人,在场没有蠢人,不会问明年若是无事发生,该如何追责的事。 所有人都结合方略进行沉思。 案牍司的官员,经手各类情报,对比验证之下,呼吸一点点加粗。 精与政务的六部官员,事先得到过吹风的消息,自然已经考虑过。 “来年就算问题不露,口粮被控与外人之手的现状,也已成本朝最大的隐患,虚假的繁华下,人口不断上升,大量的新生儿即将步入成年,半大的小子吃跨老子,时间越久口粮问题越难!”老丞相打破沉默,抖了抖手中公文,“两大方略已是最大解,其者不过是画蛇添足!” 当今天下有四大粮仓,明掌江南,唐控天府,湖广落蜀,交趾则在九州之外,统统远离武朝,要不武朝占据青州全境,粮食问题只会更严重。 宋人之所能掌控武朝外粮,就是因其地理位置太好。 灭了宋朝,武朝解不开地利,天时,照样会落入另外一国的算计中,这是娘胎里的毛病,除非改天换日不然机会不大。 “以工代赈有节粮之效,工程完成之后,可否继续由官府控制个人口粮,从而避免浪费?”一位官员问道。 “开什么玩笑?” 话音刚落,一道讥笑便从案牍司一方传出,一壮年官员站了出来,“以工代赈,需通过各级军官严控,案牍司严查才能产生节约之效,工程结束之后借法节粮,旁的不提,各州郡需增多少人手?” 闻言,一众官员一度陷入沉默。 “时间已经证明,节流只在一时,关键还在开源,对此案牍司下个内赏,看有没有能提出行之有效的办法!” 女帝一锤定音,都准备花大钱了,就没必要再拘泥钱粮的问题,“议一下以工代赈所需涉及的工程!” 话音一落,众人再度沉默下来,不过此番沉默却与之前不同,沉默之下压得是渴望。 过往几十年,因财政紧缺,武朝拉下了太多重要工程,这些工程分布与全国,此番借以工代赈的口子重开,可究竟完成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 在场官员皆贴有各类标签,其中最大地域标,决定了他们必须为自己的家乡捞好处。 要抢! 抛去户市通商所需的线路建设,剩下的资源更少,众人不开口,不是不想要,而是想要的太多。 随着第一人开口,承武殿内快速吵成一锅粥,除去女帝亲王,人人都参与其中。 “够了!” 眼看着全武行就要开启,和亲王猛地站了起来,“既然争不出来,那就是廷议,一炷香之后开启!” 门封了,事情不解决,谁都离不开,吵不出来那就花时间一件件过,今个说什么也要把事情定了! 闻言,三十多位官员齐齐看向和亲王。 “咋地?”和亲王魄力十足,鹰视众人,“还想跟老夫过过手不成?” 人人都有算盘,人多的想要多吃多占,人少的想要连横连纵,利益面前短时间内根本不会统一,女帝不好硬来,但他还没死呢! ------------ 第022章 有客登门 滋…… 一勺热油一泼,葱花,辣椒,猪肉混合到一起,跟着筷子一搅,每一条宽薄的面皮都在极短的时间内沾上油水。 香! 方程一口凑了上去,嘴唇吮吸之间,转身人就蹲了下来。 另一头李延年,李延庭两兄弟早已解决战斗,抹着嘴看着大快朵颐的方程。 “中午就凑合一下,晚上咱们吃烤肉!” 方程抬头看了一眼,说着这一嘴继续战斗起来。 “方先生,烤肉就没必要了,这面能不能再弄一次,和面我们来!”李延年不是没吃过好东西,但这味真的诱人。 辣椒,被人称之为魔鬼食物的调料,因口碑和量少,真没多少人加进饭菜里。 这顿面食入口,好似一扇美食大门在他们兄弟面前打开。 “光吃面可抗不过这严寒,法子你们看到了,想吃自己弄,今个缺了肉汤,不然味道还要能好!” 江南人主食虽以米为主,但在吃面上亦是行家,方程是孤儿早年没得吃,工作后也没人照顾,早餐面店一碗面就是他的习惯,到了武朝也没改。 “肉汤?羊肉行吗?”李延庭开口道,“要实行的话,一会我弄条鲜羊腿过来!” “行啊,怎么不行?只是这个光景你还能弄到鲜的?” 北地牛羊不缺,但冬季肉食多以冻肉,熏肉,腊肉为主,留着过冬的牛羊,都是在第一场暴雪前专门挑选过为来年准备,冬季想要吃一口现杀的,跟中原农民将种粮吃了没什么区别。 “现杀的弄不到,三天之内活杀肯定有,还是能搞来!”李延庭笑了笑。 “方先生,鲜肉我们有渠道,想吃您吩咐一声就是了,不过眼下的关键是将户外帐篷弄出来,不然再过些日子地冻了那就不好搞了!”李延年提议道。 太安城的房屋为了避寒,修建的低矮,空间利用到极致,没条件窝着,有条件谁家不在院子里立个帐篷? “屋檐上的挂钩我们看到了,棚子夏日还行,冬季根本扛不住,尤其是今年草原已经闹了白灾,不少老人都说,今年的冬天可能是近十年最难的!”李延庭附和道。 “白灾?” 闻言,方程微微皱眉,“真有怎么严重?” 白灾,是草原冬季最大的恐怖,北方年年都会下雪,但白灾却每隔几年乃是十几年来一遭,是武人最担心的事之一,因为这不仅仅代表了年过不好,更代表开春后即将到来的兵灾! “这才第三场雪,接下来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近日有传闻,北通州运河已有结冰的迹象。”李延年面露苦色。 方程说的那些东西,他们多少也了解一些,不然也不会接下这任务,草原要是再乱了,来年武朝就真的难了。 北通州,位处太安城东南,两地相距四百多里,那里冰了,草原必然爆发白灾。 “你们看着办啊!” 方程将碗筷丢进锅里,刷了刷搁到一边便进了书房。 “大哥,你说方先生,会有办法吗?”李延庭看着哥哥问道。 “希望有吧!” 李延年站了起来,“我们做好我们事,其他自然有人去解决!” ……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 方程回到书房,看着窗外的白雪,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一年来,他适应了异界的生活,但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他眼前外界不过几场大雪,没人提醒他不会联想到白灾的爆发。 华夏历史上,白灾后爆发的兵灾,人祸不知多少。 农耕文明要活,游牧民族也要活,大灾之后战争除了求活,也为了淘汰人口,这类生存战争的规模大,烈度亦强。 真要爆发了,明年武朝粮食缺口就不是一千万石,翻倍,再翻倍都未尝能满足。 “先看武朝怎么解决,此事到时候再说,眼下的关键还是先赚钱!” 方程有心帮武朝踩两脚刹车,避免武朝最终走向自毁,覆巢之下无完卵,他和姐姐想要活得好,武朝局面就得稳。 白灾影响很大,但最终是否会形成,谁也说不好了。 想多了也无用,不如多捞金? 钱财在手,培养拥簇,心中才有底气。 户市真要如昨日所谈的那般开放,他的准备就要开始,武人噬酒,草原何尝不是一样? 贡酒,他借着夏算盘的手完成,但想将酒水买入草原不可能。 原本不存在渠道,则将随着户市开放而出现。 抓住即将到来的机会,他将从小富晋升巨富。 至于同武朝陪葬这种事,方程那是想都没想过! …… 咚咚咚!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还在清雪的李家兄弟彼此相看一眼,眼神交流之下,两人先后摸出匕首,一前一后走向大门的位置。 “敢问此地可是方东主的住所?老夫日昌行管事晏因!” 或许是见门没开,或许是听到脚步声,敲门的人开口喊道。 闻言,两兄弟相继皱眉。 日昌行的名声,在武朝境内不小,是十三家获得特许经营权的境外商行,与太安城有多处店铺,更有工坊设于武宋两朝的边境。 至于晏因这个人,外人或许不知,可李家兄弟却门清。 出生与他们兄弟相似,都是大家族的嫡出幼子,早年四考进士没成,转身进了日昌行,别看现在只是一对外管事,可谁不知道他的长兄,次兄是谁? 这种人物突然找来,之前与方程也没什么接触,由不得两人多想。 “开门!”李延年低声说道。 话音落,李延庭将匕首藏于身后,开门之后有藏于阴影之中。 “冒然拜访多有唐突,不知方东主可在家中?”晏因看着门开,放下手中的礼盒,抱拳问道。 “东主在家,不知晏管事今日因何而来?” 外界没有马车,身后不过一高大的随从,加上地上礼盒,一切显得都是那么无害,仿佛就是真的来拜访一样。 “老夫有笔买卖想与方东主一谈!”晏因笑道。 武人将户市对外开放,甭管名额有多少,如何获得,日昌行必然会在中间得到一份。 高度酒水的蒸馏技术,宋人早已掌握,推广不出去的原因有很多。 方程的酒屋,解决了多数问题,日昌行过去不来是因为市场有限,可接下来的市场还小嘛? 产量上,日昌行分分钟碾压,可日昌行没法在武朝建设酒厂,更不可能获得贡酒的标签。 ------------ 第023章 强硬拒绝 一番寒暄,清茶的清香散入茶室。 “晏管事,冬日日短,有什么麻烦就直说了!”方程端起茶杯,一脸笑意看着对方。 日昌行发展到今天,呈现出财阀垄断的姿态,晏家或许还是以政治为主,视进士为族人最佳出身,但行事风格早已同财阀无疑,霸道,强势,独断,何日彻底觉醒,全看族中读书人,什么时候看清封建礼制的本质。 随着茶杯落下,晏因笑道,“方先生的,酿造技术冠绝九州,受限与产能未能走出来,过去一百多年,日昌行走出大宋走向九州,是因为我们晏家喜欢交朋友!” 酿造耗粮,各国对于商业的认知或许不如宋人,但出于对农粮的看重,各国酿造业皆受到严苛控制。 武朝缺粮,太安城一百四十多万人口,能合法酿造不过四五家而已,方程亦是受限与这个规则下。 酒屋只是掌握了蒸馏,只能从低度酒水入手,无法深入产业的源头。 不过方程手捏贡酒的招牌,依次向上向下扩展,辅以日昌行的财力,一切都会顺理成章,这也是他找上门的关键。 “若是在宋朝,我当然愿意和晏家做朋友,可这是武朝!”方程食指轻敲台面,“天时地利人和,我方程都有,技术我独掌,样板已经打下,扩张所需的钱粮我只要开口,哪里找不到,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 方程愿意见着一面,不为合作,纯粹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晏因。 晏家为宋人门阀士族,通吃政商两界,可视觉宋人一个具象化代表,晏因作为晏家嫡系,日昌行对武主管,其个人的举止,神态,能反应很多东西,让他更好的了解宋朝高层心态。 方程之前与日昌行接触,都是中下层的管事,这些人的标签不少,但不具备代表性。 闻言,晏因笑意一凝,“方先生说的一点没错,武朝善于酿造的家族不少,主动想与我日昌行合作亦是不少,但没有技术,特色,日昌行又怎么看的上,但是方先生或许忘了一点,如今已经不是过去,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故事,早已被我大宋遍布九州的商行碾碎,与我们合作,方先生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方程不客气,晏因更不客气。 携大势压人,是大商行通商九州的不二选择,不许要选吗,你方程先选! “方先生,你或许还不知,武朝已经准备开放户市,在这泼天的财富面前,只要尽早上车才能分润到最后肥美的利润!” “……” 方程心中冷笑,先捧后踩再画大饼,类似的鸡汤他喝了十几年,一罐罐鸡汤的滋养下,方程早已成长为给人喂汤的存在。 眼下,一土著端起一锅鸡汤放到他面前,此等错位的经历着实有趣。 “我这点买卖的确很小,但我这人野心也不大,有武朝和草原利润就够了!”方程轻笑。 整体的方略是他出的,户市的口子是他开的,武朝的官员只要懂事一点,他还要宋人帮忙吗? 至于其他地区? 不说产能能否支持,光说解决各国不同的情况所需付出的心力,那就不是方程想要的。 “那方先生打算怎么合作?” 收敛笑意,晏因一脸公式化看着方程。 日昌行的名声,配以晏家的名头,不需主动每日都会有想与日昌行合作的人主动上门。 少数轮到他主动登门,被合作方哪次不是诚惶诚恐,强势之人晏因不是没遇到,但像方程这种时刻想要掌握主动,心中暗藏掀桌之念,他是头一回见。 这不仅古怪,更是让晏因产生自我怀疑,怀疑自家的名头是不是在某些地方折了,不然怎么会冒出这种人? “两种方式,其一为配额,日昌行认下来年一定的份额,先给押金取货后全付尾款,之后我就不管了,经过一年的试运行,配以之前的订单,来年我可以保证给予贵商行一千坛酒水!” 蒸馏技术,化凡为珍,过程中赋予了酒水数倍,乃是十数倍的价值。 暴利面前,一般的商人会选择将上下游的通吃,榨干整条产业链上每一分利润。 但这不是方程想要的,他要的是将酒屋产出打造成品牌,成为白酒门类中的头部霸主,反过来吃下整个门类多数的利益。 所以他不需股东只需要合作商,一个品牌的底蕴需要时间来建立,日昌行或许能提供诸多便利,但它解决不了时间,为什么还要引入? “这不可能!”晏因咬着牙说道,“你还是换个现实一点的条件!” 方程喜欢主动,晏家何尝不喜欢主动。 方程一脸无所谓,“想成股东也不是不行,拿宋朝的贡酒名额来换!” 皇室背书,是品牌建立的捷径。 九州六国,光一个武朝贡酒,品牌只能局限与武朝和草原,但加上一个宋朝,效果就不再是一加一。 “你怕不是在做梦!” 涵养,礼仪,在这一刻统统见了鬼,晏因拍案而起手指方程,芬芳之语就要脱口而出。 “晏管事,你可别忘了这里太安城!”方程双手抱胸,一脸轻松看着对方,“我不知是谁给你勇气和错觉,这里甭管是日昌行,还是晏家,你都得先学会趴着!” 武人喜欢财富,又不是喜欢宋人。 宋朝几家获得特许经营权的大商行,捞取财富的同时,也让大量的武人恨上了他们。 钱帛动人心! 草原异族敌视武人,是因为他们觉得武人通过户市赚走了他们的钱,实则武人在这过程中也就一辛苦钱。 而武人敌视宋人,完全是因为宋人确确实实的剥削了他们,这种剥削你要换成大明,武人捏着鼻子也就认了,可面对一群卵蛋的宋人,这算怎么一回事嘛? 一腔言语憋在胸膛,晏因整个人都快炸了,“姓方的来年咱们走着瞧!” “送客!” 方程端起茶杯,目光却死死的落在晏因身上,一番细细的观察之后,方程越发觉得那句“来年”里藏了不少东西。 ------------ 第024章 现实的商战 “方先生!” 李延年将晏因送走,跟着回到茶室,“我不知道你们谈了什么,但若想教训一下对方,我们兄弟可以动手!” 武人对于宋人那是打心里的看不起。 要不是九州是个圈,宋人是这个圈中的核心,谁也少不了谁,武朝根本不会放日昌行进来的。 那帮赚了大钱还嫌麻烦的狗东西,安分的窝着没什么事,可要是跳起来伤人,想站到武人头上,那就真的做了大死。 方程又成武朝智脑的潜力,李家兄弟怎么可能看着,一宋人在他身边拉屎拉尿,就算晏家又如何? “不需要,我的事你应该了解吧?” 方程越琢磨越觉得,晏因既有可能是宋朝对武执行经济陷阱的那个人。 因为这人最合适! 晏家嫡系出生,代表了他不可能背叛晏家,更不会背叛宋朝,此乃忠心!! 四考进士而不成,身份尊贵,实际地位不高,代表此人可被牺牲! 商人的身份,各国精英都不会对其太过重视,但能做的事却半点不会,这是布局的条件! 宋人中能凑齐这三点者不会极少,加上离开之前怒极而来一句话,进一步加大了方程对他的怀疑。 “大略的都知道,细节不明!”李延年平静的说道,“不过来时,我们兄弟被人交代,必要的时候,要用命来保护先生!” “既然是来保护我的,那就不要做别的事,就算做你不觉得现在动手嫌疑太大了吗?”方程笑了笑。 “嫌疑?” 李延年不屑的道,“不过是一宋人,就算有嫌疑,太安城内谁会查,等日昌行问责,一切的痕迹都消失在风雪里,这些年因为不会说话死掉的宋人少吗?” 这逻辑,这态度,这做法,的确很武人! “先留着他吧,我之前说的多数都是猜测,晏因这个人或许是个头也或许是个绳结,活着的晏因价值更大!” “方先生的意思是……”李延年猛地站直,一股肃杀之气自血肉中爆发而出。 “大概率是执行者,小概率是其中一环!” 李延年知道,那就说开了,很多事情就是因为交流而出现遗留,从而产生的矛盾。 “明白了,此事我会告知案牍司!”李延年抱拳说道。 案牍司这两日活动不小,但信息都是旁敲侧击而来,可越是如此对应的猜测也越真实。 毕竟正常的贸易,宋人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精力,甚至不少行事还会降低利润,这等违背商人的逻辑事,一件两件可以看成特有服务,可在对比他国的情报,就显得别有用心。 如今找到可能的线头,案牍司就可以不再去猜,而是可以直接行动。 …… “混蛋!” “莽夫!” “武人统统都是混蛋!” 晏因回到房间,一脚将茶几踢翻,紧跟进门的随从则默默收拾起来。 武人看不起宋人,更看不起宋人的世家,反过来宋人何尝不一样? 聪明人活着都是要带面具的,来到太安城多年,晏因带着面具,与他交流的武人何尝没有,活在面具的世界里久了,自然不想直面现实。 但今个一个小小的酒肆商人,竟在他面前将面具撕裂,还威胁了他一把,这让晏因如何能忍? “东主,姓方的不过是商人,或许有些背景,可那又能怎么样?在我们大宋货品的冲击下,一切都会成为泡影!” 随着晏因的冷静,随从亦是将东西整理好,跪与一旁劝解道。 “你不懂!” 晏因气呼呼的说道,“商品技术为王,没有技术一切都是空谈!” 宋朝的繁华是依靠什么建立的,各朝高层都清楚。 真不清楚,方程提到八级制的时候,女帝也不会一口答应下来。 不重视,说白了就是白嫖久了,将恶习当成自然。 方程又有技术,同时也是商人,这在晏因看来就是自己人, 早先没上门,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利润不够,真想染指方程掌握技术,方法不要太多,甚至不需要出面,就可以携大势将方程压得丢盔弃甲,最终主动将技术送上门来。 现在情况变了,武朝户市对外开放,他们有机会,方程身为能拿到贡酒招牌的武人机会更大。 宋人一朝解决不了老泉口感辛辣,干涩的问题,就无法与方程同台竞技。 如今方程麾下的白酒销售困与太安城,一因价格太高,市场先天不足,二因产能不足,但这些随着户市开放都会得到解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攮攮皆为利往。 困不住那就合作,顺带还能挖出技术,可谁想方程尽如此排外。 入股,以宋朝贡酒为名? 日昌行要的是借鸡生蛋,不是让方程做大做强! “东主,实在不行,咱们把他绑了,届时不愁方程不低头。”随从提议道。 日昌行能有今天,干过的脏事多了去了,这是武朝的地盘,可也是金钱的世界,绑一个方程在他看来不是问题。 “不行!” 晏因连忙摇头,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这里是太安城,案牍司脚下,我们的一举一动全在监控之下,方程的贡酒名额来自夏算盘,想动他没那么容易。” 特许专营,针对是货而不是人,他们能进来只因日昌行规模太大,可真正能用的人不多,而且他们很快就要离开。 “东主,或许我们可以借刀杀人!”随从再度提议道。 “借刀杀人?” 晏因目光闪闪,一番思量之后笑道,“不错,方程难搞,不代表别人也难搞,将今日的事传出去,事说的模糊一点,就说我日昌行愿意花费三万两,不,十万两求购技术!” 武人爱财,但因为缺少经营的手段,对于经营之道并不敏感。 为了谋取更长远的利益,宋人掩着盖子,外人很难算出方程究竟赚了多少。 他们只需将盖子揭开,自然有武人想着把技术搞到手,方程不与他们合作,换个人就不一定。 随从笑了笑,“月底之前,我会把此事办好,争取来年我们再来太安城的时候,会有人主动将配方送上。” “好好办!”晏因抚须笑道。 方程的手艺很重要,可对于日昌行来说,最重要还是配方。 来年方程死了,配方到手,他们顶多花些时间去研发,来年没死他们则可招募,相信到时候破产的方程,必定会对他们感恩戴德。 ------------ 第025章 夏大川的算盘 “都安全送到家了?” 深夜,女帝身披浴袍,赤脚踩着软垫走出浴室。 “兵马司刚刚汇报,各位大臣皆以安全到家!”端上一碗糖水,蒲老轻声说道。 长达四个时辰的交流,晚饭都是在承武殿解决,这等量的工作谁都扛不住,看着女帝脸上疲色,老蒲心中不是滋味。 “今天火候正好。” 浅尝了一口,女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以后这甜水就不要煮了!” 在可以预料的未来,武朝的财政只会越来越难。 相较于曾今看不到希望的未来,如今再苦再难她都会带着武朝走下去。 “陛下,一碗甜水花不了几个子,再说有宋朝进供,省也不该省在这里!”老蒲劝解道。 女帝登基四年越发清瘦,怎么看怎么让人心疼。 女帝笑了笑,“朕知你的心意,但有些事需以身作则,省下一碗甜水不是为钱,而是态度,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人人都有自己算盘,要不是皇叔和老丞相开口,支出又要超了!” 大方向上得到统一,可细节上谁不想吃亏。 以工代赈的好处都能想到,平日里扣扣索索的夏算盘,为了这场朝会把户部压箱底的钱都拿了出来,足足一千三百万两,相当于过去武朝九月的税收。 往日年底,夏算盘能拿出怎么多钱来分,各方所得那不是满意,而是兴奋。 但今朝不够,远远不够。 前日交了投名状的青州官员也在争,为莱胶运河而争。 莱胶运河,是武朝立国三百年来最想修建的一条运河,这条运河将连接渤海与黄海,弥补青州水运不足的同时,也将为青州多增一条防线,退可裂山东为半岛,进可威慑徐州。 用之前的法子的武朝肯定修不起,强行修下去,修成了青州多半也要丢。 换了以工代赈的法子,咬咬牙能修,可总预算在那,多头给了青州,其他两州的官员不可能光看不说? “都是一帮不知足的家伙,忘了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老蒲宽慰道。 “以工代赈将来会是国策,第一次争成这样,全都怕没下一回吗,次数多了也就好了。”女帝直言本质,“还有别的事吗?没别的事,朕要歇了!” 争都好了,她是当裁判的,下面争的越厉害,其决策权也就越重。 面对如今争出来的结果,女帝很清楚,谁都不满意,但怎么争出的结果却是当下最好的。 “还真有一点,李延年汇报,晏因盯上了方程的酒屋!” “晏因?” 女帝微微皱眉,弟弟这半年来赚了多少,她是的知道,与个人那是破天的财富,与国就算货通武朝又能如何? 瞧着女帝没反应过来,老蒲提醒道,“陛下,小少爷的酒屋,在昨日之前价值有限,但眼下户市开放,草原的财富可都是集中在部落头人手上,上等的酒水在草原历来都是硬通货!” “怎么说的话,宋人的动作很快啊!” 女帝冷笑了一声,苍蝇就是苍蝇,哪里有味就往哪里钻。 “这件事交给你了,方程若是有需要的话,该给钱给钱,该给人给人!” 对于方程能赚多少,女帝并不在意,只要开心就行,武朝再穷她的内库还是有钱的。 “钱财不怕,老奴更担心宋人在这上面做手脚,延年汇报,晏因既有可能是那个具体执行者!” 老蒲侍奉两朝,见识多了,为了钱财人能干出什么勾当,他心里太清楚了。 方程强势的拒绝晏因解气,可麻烦也不小。 以日昌行在宋朝霸道的行事风格,事情绝对不会因晏因的离开而结束。 “让案牍司盯着,朕倒要看看,日昌行究竟想干什么!” 女帝拍案而起,“过程中若是遇到不开眼的一并解决!” “明白!” 户市曾今是武朝禁脔,方程则是陛下禁脔,这都分不清还想在武朝混,怕不是人还在梦里没醒! …… 钱好花却难整。 嘴皮子一动,压箱底的钱就出去了,承武殿内答应的事,夏算盘不会少一分,可还是心疼啊! 低矮公房内,夏算盘左手捂胸口,右手提着占了红墨水的毛笔。 划了,划了…… 以工代赈面前,这些都是小事,一个个准备多月的方案被废,深寒的夜晚一缕缕热汗顺着眉发滴落在桌子上。 “老夏,没歇正好,这是刚整理出来的,你先看下!” 左侍郎高山推门而去,将公文一丢,拉了一张座位坐下,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壶酒。 “整理出来了?” 花钱谁都会,攒钱才是真的难,捡起刚整理的公文,夏算盘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时间不早了,我看你说,尽快把事情拎出来!” “优势项目就这些,大头还是酒水,平均利润在两倍左右,运到户市再翻一番,这一块的买卖我们不能放手,真要放开咱们的酒坊就全完了!” 武朝再落魄,在对草原的交易中也有自己的拳头产品,酒水,铁器,食盐历来都是大头。 酒水不提口感,喝一口身子暖了,在北境这几乎是人手必备的御寒之物,规模产出上没法和宋人比,但武朝每一个县城都有自己的酒坊,私下的黑作坊更是不知有多少。 夏算盘点了点头,“酒水本身就没打算放,但现在酒水利润太低了,毕竟酒不好运!” “这其实好解决,运粮到边境,八大户市附近的边军都有自己的酒坊,花点钱扩大一些普通的酒水就够了,别忘了你侄子的手艺,咱不抢,花钱帮他做大,只要能赚到钱,相信大家都不会有意见。” 武人皆爱酒,高山这种肯定喝好的。 太安城内哪里的酒最好,不就是方程的小酒馆吗? “还有呢?” 提到方程的小酒屋,夏算盘眼睛不由一亮。 “盐!” “矿盐有毒,海盐太远,综合利润太少,这种事我准备让外商去做!”夏算盘一口否定。 方程提供方向,细节则需补充,具体操作夏算盘心中有一盘账。 三大拳头产品,铁器不用说,各国都不会放开,酒有暴利,食盐为必须价格也不错,但扣除运费,剩下的利润真的不多。 夏大川打得算盘就是货,十辆货物搭一辆食盐,这既保证了食盐,又节省了消耗。 ------------ 第026章 市场与习惯 武朝的地盘,是龙你的盘着,是虎你的窝着。 愿意搭你就进,不愿意就拉倒。 左右户市的利润就在哪里,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不多。 三大必需品以外,草原利润的大头还是奢侈品,不想去考虑普通牧民,户市最终服务还是头人。 “老夏,你这是跟谁学了?”高山赶紧又抿了一口,压下心中的错愕。 之前他也在头疼这些事情,北境山多水少,道路难行,运输不便,以工代赈只能改善无法改变。 不做他国的中间商,将利润藏于暗处,高山双手支持。 但列如食盐,稻米这种基础生活用品,武朝不可能完全放开,一旦放开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就不能自己想吗?”夏算盘没好气的说道,“食盐可以搭,粮食不行,还是以前的法子,境外的粮草不能过太行一线!” “这我当然知道!” “行了,酒水这一块你在挖一挖,户市怎么搞之后,交易量很快就会上来,人越多利润越大!”夏算盘说道。 盘子越大,好处越多,之前不是不想做,而不是不知该怎么做。 中间商做的天怨人怒,扩大盘子怕不是想被草原战马踢脑子? …… 李家兄弟的到来,带来的最大好处不是安全而是吃食和伙伴。 冬歇,枯燥范围,最能磨人的性子。 别看武人做事粗狂大条,但涉及到具体到做事,武人急归急,可耐心不差与任意皇朝。 盛世之年,军事上武人可以做到侵略如火,衰败之年武人亦能收起野心,蛰伏与北境的风雪之中。 方程有那耐心,可能不遭罪,为什么要受这个苦头呢? 武人尚武,执行是募兵与府兵相结合的军事制度。 一个官员,甭管文官,武官,走入仕途之前没几年参军的经历,别想被人正眼瞧一眼。 少年治学,青年参军,成人科举,是武朝广大氏族子弟,步入朝堂前所需走的路。 早期时间花费是长了一点,可别忘了九州大陆翻了倍的平均寿命。 科举对比中原盛行的名额制,武朝的科举略有放水整体还行。 一整套模式下,武朝或许难以培养出顶级的文臣,却可获得一大批果敢的中下层官员,随着这些官员步步走高,果敢化为果决,形成了武朝如今特有的行事风格。 过往同姐姐的接触中,方程多次察觉,姐姐有心想将他送入军营历练,但最终又因心伤而不再开口。 李家兄弟,明显就是这套制度下培育出的精英,交流起来没有问题,反倒还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方先生,你先尝尝!”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半只油光锃亮的羔羊悬与碳火之上,李延庭操着小刀剃下一小碟烤肉,从一旁的香料罐里抓了一把撒上,转手就送到方程面前。 “别紧着我一人!” 烤肉他也会弄,但决不能像两兄弟弄得这般地道,看着盘中几小片带皮的烤肉,食指大动之间,方程直接吞了一口,“咱们边吃边聊,往后咱们接触的时间长了,有什么就说什么,藏着掖着没意思!” “是这个道理!”李延年略显尴尬,“但说实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因昨天的事?” 李延年点了点头,“的确是因为昨天的事,倒不是为晏因本身,怎么说呢……不理解,宋人拥有财富,为此虚与委蛇者不少,似方先生这般强硬拒绝,甚至撕破脸面的,往日别说没听过了,怕是很多想都没想过!” 方程的酒馆能赚钱,可这点钱看得上的没那本事,有本事的需在意吃相,而能看清一切的避都不来及。 “武人对于宋人上门,一般会怎么选?”方程反问道。 李延庭剃下新一盘烤肉,单手托着盘子冷笑道,“商人无义,宋人多是混蛋,亏吃多了自然知道应对,后续斗法在自己的地盘总不能输了吧?” “道理是对的,可无利不商,大家都知道关键在后续,可明知多半要输,宋人为什么还愿意投入?” 武人不蠢,宋人更精。 人都有不甘与贪念,宋人如今玩的明显比武人更高级。 “市场!”李延庭不是很肯定的回答道。 “仅仅只是市场吗?” 连续的反问,李家兄弟陷入了沉默,不知方程为什么怎么问。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表面看与宋人合作,只是给出了市场,落到武朝各地经营权还是在自己人手上,看似没什么损失,实则大量的优质商品是可以对人进行教育的!” 李延年不解道,“教育?这能教育什么?” “习惯和认知!” “一个人的习惯,一旦养成那就很难改变,或者说所在的环境让他没法改变,城中的落魄户你们都见过吧?”方程看向两兄弟。 “当一户人家走向落魄,财力越发紧缺,改头换面才能维持生机,当第一次典当物品的时候,你会选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李延庭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玉佩?饰品?不对,是内衣,也可能是鞋子,因为这些东西一般都不被人注意,就算换了差一些,一时间半会也不影响到什么?!” “这就是习惯的力量,然后就是认知,对应与落魄户,城中还有暴发户,暴富他们将如何选择商品来展现自身?” “这就是优质商品的潜在力量,甭管武人喜不喜欢宋人,人对于美好事物的喜欢都是一样的,今日武人多以皮草为衣,他日宋人一旦搞出能够御寒的新衣,假以时日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武人,宋人再难通过衣着进行区分?” 闻言,两兄弟脸色变得极差,这种事不是没可能,而是已经发生,只不过没被人主意而已。 “好了,对此不需深想,我只是举了例子,宋人还做不到这一步,也没想到这些!”方程宽慰道。 “但宋人已经在饮食下手了不是吗?”李延年自嘲的笑道。 方程认真看了一眼李延年,“一切的事务,都需要在摸索中发展,现在宋人执行的思路基于晏子春秋,在没有绝对的成功前,他们想了也不敢,来年只要我们能打破他们算计,一切阴暗都会暴露阳光之下,届时宋人有心也将无力,不过长期格局不会改变,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 ------------ 第027章 技工贸 人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永远不会从历史中失去教训。 这话方程肯定不能说,解惑的同时需给予人想要的希望,这样才能让人将话听进去。 “长期不会改变,也就是能改变?” 李延年眉头皱的更深,嘴中的烤肉彻底不香了,李延庭也停下手中的动作。 “想要改变,就得回到上一个问题,除了市场,武人还失去了什么?”方程嚼着肉说道。 “技术?”李延年试探的问了一句。 方程提出了八级工制,不难想象,方程对于技术和工匠的看重,他的酒肆好像也是因为技术崛起。 “不错,就是技术!” “换成通俗的话,技术就是一切商品的附加值。”方程指向炭盆上的羔羊,“同样一只羔羊,不同的人,火候的掌握不同,香料配比不同,工艺不同,最终的口味也不一样,那么反映到售价上又会如何?” “不说天差地别,翻个倍还是没问题的!”李延庭看着身前的碳火说道。 “那么把这烤羊,搬进八角楼中,又会如何?” 八角楼,太安城四大名楼之一,以烧烤为名,全羊宴更是冠绝武朝,是太安城第一个搞出预约制的酒楼。 “现在明白了,同样的物,通过不同的技术,进行不同的包装,最后呈现出的结果是全然不同的!” “在整个九州的贸易中,我们武朝掌握的只是物,而宋人则精通后面两点,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明明知道宋人抢走了武人的财富,却说不出问题所在的缘由!” 方程吃完最后一口烤肉,敲了敲盘子道,“总结归纳,就是贸,技,工的组合拳!” “贸,技,工?” 李延年嚼着这三个字,迷惑的眼神一点点明亮起来。 “明白了,贸易我们也有,武朝被动的根本,就是因为没有技与工。”李延庭明悟道。 “贸易为重,技工不足,是历史的惯性,宋人开国最早,先天条件最好,掌握地利货通全国,军事不强无论出于何种考虑,他的精力只能转向贸易,为了获取更多的财富,从而逐渐被动的完成了变革,从重贸转向重技,这种趋势一旦形成,获得好处就不会改变,待到一日质变来临,强盛的技术就会反哺军事,殊路同归未尝没有强盛的一天!” 宋人文弱,说白了还是没信心,没底气,技术在手,掌握财富,野心不想滋生都难。 “怎么说,晏因不是为了市场而来,而是为了先生你手中的技术?”李延年好似明白了什么。 李家兄弟,延年沉稳,延庭跳脱,正好成为一个对照。 哥哥说完,弟弟当即补充道,“酒水历来都是暴利,先生的酒水在太安城已经卖出高价,户市一开必然会引发草原头人追捧,晏因前来看似主动,实则包藏祸心!” 听着两兄弟补充,方程面露笑意,伸出了一根手指,“说的都对,那可祸心又该如何实现,你们不妨猜一猜!” 与夏老头交流,是互相学习,与李家兄弟对话则是教学,方程是真的希望两兄弟能在他们这里学到一些东西。 毕竟想要踩死刹车,从而调转武朝的方向,方程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够,当然这人也不能随便选。 李家兄弟彼此对视,短暂的沉默后,李延庭与犹豫中开口,“酒业暴利,武朝缺粮,禁酒令下了一次有一次,虽无用处实则限制已经不小,先生的酒肆规模不大,影响不小,我若是宋人,有了技术必然在宋朝大规模生产然后卖给草原,到时候先生受限于制度,草原就算开放买出去,量也不足,量足也可以降价,先把先生逼死,到时候一应利润都归于日昌行!”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最早弄出老泉的宋人,我只是改革,解决口感辛辣,干涩,无异香的秘密,日昌行只需从宋朝带来一位精与酿造的匠人,很快就会复刻出来!” “晏因该死!” 李延年握紧拳头。 都不是蠢人,到这一刻那还不明白晏因究竟在想什么? “先生,你昨日是拒绝了,但我要是晏因,我肯定还会通过别的办法,这世上有千日做贼的道理,断无千日防贼的理由,到时候宋人依旧可以办到!”李延庭不仅未喜,反倒忧心忡忡。 “是这道理,所以从中又要另外一个概念,品牌!” “品牌,不止在于招牌,还涉及人设,服务等多方面因素,同样拿八角楼举例,大厨出来开店,和东家出来开店,结果会一样吗?” “不会!” 李延庭掌握与方程主动对话的权利,肯定的言语随口而出。 “技术可以偷取,招牌可以掠夺,但多重因素形成的品牌不行!” “晏因这回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偷取技术必然是他的下一步,甚至之前就已经开始,在其没成功之前,我们要做就是形成口碑。” “等宋人开始树招牌的时候,我们与口碑形成了品牌效应,宋人就算搞出同样的东西,也难以影响我们的暴利,甚至形成反哺!” “反哺?” 片刻的思索后,李延庭笑道,“这就同四大名楼与十二酒楼之间的关系,十二酒楼做的再多,顶多兴盛一时,最终得利的还是四大名楼。” 方程打来一个响指,“不错,就是这道理,随着我技术出现,老泉的市场必然重新洗牌,市场不需全占,只需吃下头部的份额,坐稳之后利润就会源源不断,就像四大名楼那样!” 为了控酒,武朝效仿宋朝的制度。 方式相同目的不同,宋朝是为了利润,武朝完全是因为粮食够吃。 从上到下将酿造分为五等,官酿,正店,辅店,旗店,脚店。 正店之下禁制酿造,辅店之下不允许蒸馏,旗店严控数目,脚店则完全依附与上四级。 方程的酒肆就属于辅店,这倒不是他走关系得来,纯粹是那栋烧毁酒楼本身拥有,没那条件方程还不要。 不过因停运三年,到方程接手的时候,份额只剩下一千两百坛浑酒,蒸馏后不过两百多坛。 九月获得贡酒名额,来年份额增长到四千坛,没这条件他也不敢扩张。 至于想从辅店晋升正店,拥有自己的酿造工坊,还得在夏老头那边找门路,没这条路一辈子都没可能。 ------------ 第028章 案牍司的风格 酿造制下,一家名楼早已不再是单一店铺那么简单,下属配套的辅店,旗店,脚店,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网中的每一酒家都有对应标签,想吃这口饭,就得遵守规矩。 太安城如今有四大名楼,十二酒楼,早将城内的份额划分的干净,方程能入局缘由不少人都知道,可想做大做强依旧很难。 李延年摸了摸下巴,“我要没记错的话,先生的酒肆只是一辅店?下面已无旗店,脚店支持,来年份额顶多也就五千坛!” “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和太白楼达成代工协议,第一批酒水已经蒸好,如今正埋在地下散火!” 与太白楼的交易,由酒保小虎穿针引线,核心工艺在手,方程相较求财更求名。 至于事成之后,太白楼会不会玩幺蛾子,方程正等着呢,一个落魄的家族还想挡他的路怕不是没睡醒。 “太白楼背后的李家,只剩女眷,基石早就被其他几家挖空!”李延庭笑道。 方程入局,指不定当时安排的时候,夏算盘就已经考虑过取代太白楼的事。 别说太白楼如今只剩下女眷,就算男丁还在,一个百年前丢了爵位,百年来几度跌落门楣的家族,根本不值得人关注。 “虚伪的话我懒得讲,商场如战场,一时的仁慈往往是自掘坟墓的第一铲!” 为了自己,为了姐姐,方程都会扫清一切。 愿意体面的留他体面,不愿意体面的帮他体面。 “是这个道理没错!”李延年对此频频点头,“能者上庸者下,死了百年还占着坑位不放,本就是寻死之道,要不其他三家斗的狠无心关注,太白楼早就垮了,不过想要获得正店名额,一家之力是远远不够的,先生可曾考虑过这点?” 一家正店下属大小店铺上百间,涉及到上百个家庭,近千人的营生,以方程的背景强取不难,难在接手后如何平衡下面那些店铺,以及对应的小家族。 不让他们活,拿了正店的牌匾,最终照样完蛋。 “任何事都是不能吃独食,我还没自大到那种程度,不过蛋糕怎么吃得我来分,愿意的进不愿意的滚!”方程这一刻霸气十足。 闻言,两兄弟连忙低头,眼中闪过几磨喜意,近水楼台先得月,方先生真怎么做了,他们未必不是机会。 见此,方程笑道,“你们要有兴趣,现在可以凑钱了,多的没有,三年之内回本问题不大!” 户市的份额,他是肯定要恰了,相较于李家兄弟,方程这个圈就是为了套夏老头。 武朝内府下属几大皇商,方程打听过了,敛财的能力或许不行,渠道绝对冠绝武朝,尤其是走私一块,没有比他们更懂的。 没错,就是走私! 走私一事,在武朝商界几乎是公开的灰产,有功夫去举报,不如去想怎么加入。 “先生给面,咱兄弟也不能不识数,家中老人在广昌有些关系,到时候广昌户市的买卖,我李家包了!”李延年承诺道。 广昌,冀州最北,三面被幽州包裹,是武朝八大户市规模最大,需求最盛的户市。 两兄弟有这样的背景,倒也符合方程的猜测。 “钱是赚不完的,有这种关系自然是多多益善!”方程随口笑道。 随着话音落下,气氛又热烈了几分,方程顺带又丢了一点私货进入,两兄弟一时间听得眼珠子都灵动了几分。 …… “老夏,这是准备去哪?” 黄昏暮色,夏老头疾步走出宫门的方向,突然被人叫住老头先是一愣,转头笑道,“蒲老,有什么事吗?” “走西门,你不会是去找方小子吧?”老蒲裹着厚实的狼皮袄打趣道。 案牍司在皇城西面,西大门就冲着城西,离方程住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夏老头摘帽,抓了抓头皮,“那小子吃食做的厉害,这个点正好去蹭一顿。” 明摆着就是为了钱的事,但话不能怎么说,毕竟二老还是要脸的。 这不话音刚落,两个老东西都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走着?” “走着!” “昨日下午,晏因亲自登门,和小少爷闹得非常不愉快,小少爷我清楚,不是个吃独食的孩子,这里面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这不陛下就拖老奴问一下!” 老蒲与夏算盘并行,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方家小子!”夏算盘脚步微顿,“晏家,做事历来无利不起早,大钱小钱都要这就不说了,死人钱都刮,但能让晏因亲自登门的,背后的钱必然不少,正好我这边缺钱!” 说罢,二老齐齐低头,不再说话免得被灌了一肚子寒风。 …… “听说了吗?” “听说了,没想到一个小酒楼竟然能赚怎么多钱,十万两买个工艺,宋人是真的有钱啊!” “宋人有钱,但那小子也是好命,十万两,我要有这钱都不知道怎么花!” “花?那酒楼背后是夏氏,夏氏懂不懂,小心没命花!” “可这是十万两啊!” …… “这些混蛋真是让人不得消停!” 包厢后墙,一轻易男子一边记录着手中的东西,一边冲着同伴说道。 “昨夜在太白楼传出来,这已经是我们发现第十七组,这动作是真的快啊,按这个速度下去,五日之内该知道这消息都知道了!” 餐桌旁,一位锦衣玉服的汉子金刀跨马坐在那里。 案牍司不可能查这种事,可查了那就谁都别想跑。 “下面怎么办?抓还是不抓?”将本子塞进衣袖,青衣男子问道。 “抓,这事拖不得!” 汉子斟酒自饮,“今晚动手全给我抓了,另外把晏因那只猫给我宰了!” 家国大事再大,入不了陛下之眼依旧是小事,私事再小为陛下所重那也是大事,宋人连到陛下的禁脔都敢去碰,真的是活腻歪了。 今个不下狠手,明个为这是倒霉就是他们这伙人! ------------ 第029章 分配理论 “吃的不错啊!” “你小子管杀不管埋,自个倒是舒服的很啊!” “你可知道,为了填坑,老头子昨个一晚都没睡?” 李延年带着夏算盘,老蒲走进帐内,酸溜溜的话就从夏老头的嘴里冒了出来。 “老头,你这年纪还管着怎么大的家业,那只能说明一点,子孙不孝,长者之智,不然那还需要你这老萝卜头出来做事?”方程躺在躺椅上没动,直接反讽回去。 “我呸!” 夏老头转头碎了一口,直接方程骂道,“知不知道因为你那点屁话,户部为此拨了一千三百万两,一千三百万,你到底懂不懂?” 听到这话,方程猛地坐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夏老头,“宫里的那位怕不是疯了吧?” 方程他知道武人敢想敢做,可他真没想到,那位的魄力能这么大? 在一石稻米不过七十文的九州,别说一千三百万两白银,一百万两那都是一天文数字。 据他了解,武朝全年税收加岁币,也就一千八百万两上下。 一个项目砸进去三个季度的收入,这已经不是魄力,这是疯癫啊! “疯不疯,还不都是因为你!” 接过一盘烤肉,夏老头拉了一张座椅坐到方程面前,“小子,我跟你说实话,钱已经花了,谁都别想回头,出了事咱们一起死,老夏我是活够了,就是不知道你活够了吗?” 淦! 方程肯定是没活够了,可这一幕绝不在他的预算里。 任何事情,癫了就全废了! 照他的预想,下位众人就算敢赌,上位也当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稳重,大方向不变的情况下,具体执行当分成几个阶段,一步一验收,验收完融资,花个四五年的时间完成大框架的就行,然后再开新盘子,最终将基础基建一点点补全。 可这癫之后,他们真的就不怕扯到蛋吗? “能跟我说说,这钱是怎么花的?”方程颤着嘴唇问道。 花钱是门大学问,想阻止他这小胳膊小腿肯定没戏,可他也不想看着武朝玩脱。 “怎么花的,不就是直接打钱吗?这还有什么说道?”夏算盘很自然的说道。 “……” 短暂的无语后,方程试探的问道,“你们就没想过,拉点人进来一起弄?” “以工代赈是朝堂的事,怎么能拉人,本朝虽然不提倡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的事,可这世道就这样,就算是以工代赈也不能打破这一底线!”夏算盘语重心长的提点起来。 “小子你没出过太安城,不知道下面的情况,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才是现实!”蒲老端着烤肉,站在火盆旁,贪婪的享受着燥热临身的感觉。 耳边听着二老的教育,方程都快被气笑了,“你们这又是犯了老毛病啊!” 砸钱在方程这形容词而不是动词,相较于宋人,武人差的不是能力,而是思维模式。 看来又得给他们上一课。 “什么意思?” 方程摇了摇头,“你们之前不是想知道什么是‘经济战争’吗?” 闻言,帐篷内的四人连连点头。 “战争不需解释,那是运用,是术,今天我就给你们剖析一番经济,它到底是什么玩意?” 经济一道,方程一个人是讲不完也讲不透的,能有所启迪就够了,顺手再挖了一个坑,免得这群傻子心里没有敬畏之心,下次在玩脱了他的计划。 “往小了说,经济是一个家庭的财富管理,往大了说是一个国家财富调控!” “大小不论,经济都少不了四大要素,生产,分配,流通,消费,生产是一切的根本,没有生产环节一切不过是空中楼阁,分配为核心,分为分工,配为配给,分工明确,配给明确,才能避免损耗,流通则打破地利人为因素阻隔的关键,消费是结果也是反馈,少了其中任何一步,经济都无法运转起来!” “生产,流通,分配,三者都都理解,各国运用的不错,宋人更是代表,你们欠缺就是对分配的理解!” “分配?” 夏算盘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想明白。 “先说分工,具象化可以参考大明的户籍制度,将海量的人口明确划分成统治,军事,生产三个部分,配以不同等级,让所有人各司其职,各安其分,坏处暂且不提,通过则一套这一套制度,民生便可在极短的时间稳定下来,在没有大冲击的情况问题不大!” “而分配,就是将产出,按阶级,等级逐一分发下去,充作社会的稳定剂,润滑剂,具象的产物就是钱!” “不管你想不想承认,小到一个家庭,大到一个皇朝,话事人要做就是维持,运转,平衡整套分工,配给制度,军事,战争,不过是抵御外界影响的手段。” 听完这一席话,四人多少有些明悟之色,可还是没彻底明白。 于此同时,方程走到炭盆旁,用镊子夹出一块木炭,与地面青石砖上画出二个彼此颠倒的三角形。 “少数人掌握分配的权利,结果必然不公平,就像这两个颠倒三角形,下层付出了最多,得到却最少,上层付出了最少却得到了最多!” “不过这不过体系只要足够稳定,那就可以运转下去,因为阶层不同,看到的事物也不同,所需依不同!” “所谓的经济战争,说白了就是针对不同阶级的所需发起攻击,米面粮油因为是基础的东西,涵盖面太过,影响太广,一旦出事便可展现釜底抽薪的功效,想象一下这个三角缺了最下一层,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说完,方程将木炭重新丢到火盆里。 “道理是通的,但这和当下有什么关系?” 夏算盘依旧不解,“套用这三角,以工代赈本质上也是一场分配,而且还是一场从上到下的主动分配,这应该是好事!” “关系大了!” “第一,分工有错,当权者出钱,底层出力,中间在干什么?” “第二,配给出错,出力的百姓一顿饭解决了,好处再也与他们无关,没有出力的中间阶级天然收益,加之拦截了底层的好处,他们得到了最多!” “你还觉得没问题吗?” 方程双手抱怀,一脸笑意的看着夏算盘,“您老可别跟我说什么,世界本就不公平的话!” ------------ 第030章     补充分配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任何分配模式都不存在绝对公平,但任何分配体系无相对公平。 封建皇朝之所以能运转,就在于上升渠道的贯通,渠道不需要太宽,但只要一日不缩小,一日不封闭,皇朝就能运转下去。 一席话听得,在场众人纷纷都低下了头。 “小子,直说吧,老夫没你那脑子!”夏算盘老脸微红。 到这一刻,他哪还不明白问题出现在呢,可如何去解,他这脑子是真不知道,这不是屁股的问题,而是思维就没跟上。 真让他做,多半也是南辕北辙,不如全部拜托方程好了。 方案没问题,他直接搬运,免得浪费那个时间和心力。 “以工代赈,在一千三百万两白银刺激下,已经从一张纸上的蓝图,化作一张想得到,摸得到的大饼!” “怎么一张饼,任谁都无法全部吃下,宫中那位就算捏着手上,时间一长依旧难挡被人算计。” “与其日后被算计,不如主动让出来,换钱换支持!” “户部不是拿出一千三百万两,扣掉长期没法盈利工程,剩下的拿出来做大盘子,对皇室,士族豪强募集,户部,内库的钱一比三算,皇室,豪强的钱一比二计,普通官员一比一录,实缴之后划分股份,有产出后按比例分红!” “地方上,以郡为单位再开一个中盘,计算全郡项目所需,从大盘下放四到五成的资金,余下有地方武家,财主,宗氏补充,工程后交给地方管理,赚钱后依旧按比例分配,该上缴的上缴,该分红的分红!” “具体到驿站,再开一个小盘,用以扩建,管理日后驿站里的事情!” “完成这一切,至少可从民间撬动千万两白银的财力,加之日后大家都有的分,积极性不用再考虑!” 什么叫运营? 这就是运营,因资金不足砍掉的项目,因分配不均而出现的矛盾,统统都不再是问题。 真正做到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虽然还是没法绝对的公平,可底层不在是什么都得不到,付出与收益相对平衡,照顾到所有人。 “框架完成,还需监督,上有案牍司,下还少一环,毕竟皇权难以下乡是所有皇朝都要面临的困境!” 夏算盘没说话,继续问,“对此你准备怎么做?” “以三千万两来计,全部落实之后,全境新修道路大概会有多长?”方程不答反问。 “如今以一千三百万两计,无直接产出的项目大概需要花费六百万两,余七百万两大概可以修建八千三百余里的道路,扩张三百九十家驿站!” 夏算盘一边说一边心算,“照你这一套来,三年之内可修出三万余里的新路,涉及到八百家驿站扩建!” 修路主要消耗是人力和口粮,材料什么就地而取,武朝全境不缺山,全面新修的道路不多,主要还是在原有的道路上加宽加固。 “我要没记错的,武朝没有专门的养路,巡路的队伍吧?”方程看向李延年。 武朝的军制是李延年告诉他的,提到自然要找李延年论证。 “的确没有,道路都有各县,各郡自己负责,不过因财力紧缺,真正的修路则落在了商队与附近村庄身上。”李延年开口道。 “经商的都知道,路匪多是家养,框架未立,这钱也落到自己口袋,可框架之后,路匪截的就是大家的钱!”方程笑眯眯的说道。 古代太平之年,土匪路霸从来不是社会问题。 野路子嚣张不了几天,家养的才是主流,真正的头目多少都和本地当权者有关。 “道理都懂,没必要揭开,以郡为单位建立专职清扫土匪路霸的剿匪马队,主管从九卫调任,人员由参与投资家族出,人不需要太多,三四百人够了,配以军械战马,按照骑兵进行训练,给他们正兵的晋升待遇,三到五年的一换,成绩优良者可入三营九卫,或得推荐参加科举!” 三营在朝,九卫在边,是武朝最核心的军事单位。 武人尚武,在朝五品以上高官,入仕之前都有效命三营九卫的经历,三品以上则出任过中层军职。 这一规则,在武朝上化为一重看不见的天花板,就似大明非二甲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可为阁臣,没人把话说出来,可谁都得按这一套来。 方程这一套,完成了对匪患清扫,道路养护的同时,又给下层宗族,开了一条门楣跃迁的道路。 可怎么做,上升之路真的就开了吗? 如开! 但不管是开了还是如开,至少希望是给了,那就不用担心这只部队的军纪,战力,及业务能力。 “初期三四百人不多,后期这点人数就多了!” 李延年是懂军事懂武朝的,武朝军队什么都不缺,整体缺的是能让平民完成阶级跃迁的军功。 “多了好!” 夏算盘摇头说道,“人数越多,从众越多,方小子说的是晋升待遇,而不是正兵待遇,操作好了军费都不需要我们出,所以宁多不要少!” 闻言,老蒲噗得一下笑了出来,“不愧是算盘精转世,赚钱可能不会,省钱绝对到位!” 方程话里的漏洞,他也听出来,可他没反应过来。 相较于一同笑起来三人,李家兄弟则彻底懵了,兵要,事做,还不想给钱,悟了悟了,这或许就是大佬和他们这些小兵犊子的差别。 “上下监督,只要保证正兵待遇不变,四五十年之内,分配框架就会稳定,至于能激发出什么,就看如何补充规则,当然前期消息可以露多一点,事不能太急,似这个巡检的队伍,先吹个半年再说,到了下半年宋人发难之后再建也不迟!” 有些政策需要保密,有些政策需要吹风,不同的情况不同应对。 似这种晋升待遇,最好就是先吊一阵,只要别吊死,效果往往比直接给来的好。 ------------ 第031章 酒还是走私的好 “可以怎么办!不过今天来着,不是找你说这事!” 框架合适,各方利益全部考虑,具体执行虽有难度,但只要统一上层,还是能推行下去的。 “晏因?” 太安城是真的藏不住事,李家兄弟问了,夏老头和蒲老上门,必然也是为此而来。 “你拒绝了晏因,这件事在太安城内传的有很火,暗中有消息流出来,说日昌行愿意用三万两收你技术!”老蒲幽幽的说道。 “可以的啊!” 方程笑了笑。 明的弄不来就来暗的,现实的商战本就这样,不过夏老头开口,方程也就不用放心上了。 不说他现在有李家兄弟保护,单说夏老头出身中山夏氏,背后加上前天来的那位校书郎中,宋人想要在他头上搞事,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就是作死。 “事情肯定会帮你解决,但也要防备狗急跳墙,不过你没和日昌行合作,那你准备与谁合作?”夏老头沉声问道。 方程能力不俗,魄力不小,为了什么赚钱他也知道,可缺钱,缺资源的局面,不是方程一人能解决。 “和你合作!” “和我合作?” 夏老头脑子一懵,方程买卖他不是看不上,而是不敢看上,他是真没想到方程会把他当成第一合作目标。 “酿酒除开工艺,最重要是水,您老出自中山夏氏,衡水之滨就在中山国西南,从汉朝开始就有酿酒的历史,除去独特小麦酿造工艺,两岸的甜水井才是关键!” 北方缺水,水多为碱水,甜水井难得,是可以传家的宝贝。 华夏名曲多出与南方,与水有着巨大的关系,中山国位于冀州东北,从汉朝开始就是酒泉之乡,夏氏能够立足至今,只因其掌控了北境酒水的暴利。 “钱和甜水井我夏氏都可以出!” 老夏家不缺钱,但缺发展,老本吃了几百年,再厚的家底也扛不住,方程有技术,他有条件,这合作他要的。 “钱就算了,我现在有贡酒之名,让皇室占一分,一为名头,二为技术不泄!” “可以!” “销售按州划分,冀州,并州,青州,各选一方势力为总代,按产量配比份额,具体买卖我们不需去管!” 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外人想建渠道太难,有那个时间精力干什么不好? 上扯皇室贡酒的虎皮,下有夏氏人马,方程只需居中,真出了不想见的事,大不了脚底抹油溜了就是。 “还有吗?” 夏老头点了点头,方程不知道女帝的身份,借势也正常,但不知为何夏老头总觉得事没那么简单。 “酒水的风味也是技术,白酒市场光靠一家很难开发起来,我们没时间,宋人随时都会进来,所以我的打算将风味技术拿出来交朋友!” 与中山夏氏合作,复刻出干香型的老白干,可令方程坐稳白酒的头部市场,想要竞争宋人除非拿下蜀地,不然就算偷了工艺,没有优质的水源,宋人的白酒永远没法跻身T0行列。 拿出风味技术,方程就是要组成白酒的T1集团,短期放利,为的就是等T1集团起来后,联手瓜分整个白酒市场。 如此成事,宋人就算研究出调和技术,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交朋友没必要将风味技术拿出来吧?” 夏算盘傻眼了,之前是被砸晕的,如今则被方程败家行为所惊。 方程的酒屋,口感上就是以风味为名,没喝过还好,喝过之后再喝别的便有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白酒脱胎与老泉,整体技术上我们并没有优势,宋人真心想弄,找些老师傅花费一点时间,核心技术迟早都会突破,怎么做主在培养一批属我们的酒厂,利益之争再大,那也是咱武人内部的事,可如果让宋人掌握了主动,宋人能把咱们的碗饭给砸了。” 钱是外物,关键还是人,他是孤儿身后没有宗族,哪怕有一个底层宗族,方程都不需要怎么干。 解决完市场的分配,下一步方程就会插手物流,花个三四年的时间,培养出一批可用之人。 如此,他才能真正的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或许无法掀桌,自保将不是问题。 “考虑也是没错,但你也没必要全放,股份哪一点,我觉得问题不大!”夏老头小声提议道。 “时间可以冲散一切,不管是交易,还是股份,我给出技术都可以得到各地氏族的恩情,可时间久了,恩情就会不在,届时我拿的越多,因利成恨,何必呢?”方程反问道。 “小少爷有主意就行!”老蒲附和道,“风味技术的事,老仆来办,断不会让小少爷吃了亏!” 升米恩,斗米仇,人心经不住考验。 瞧见老蒲开口,夏老头也不纠结,反正他已经有了意外收获,“户市也需酒水,但酒水运输不便,这个问题如何解决?” 闻言,方程眉头微皱,“我之前所过,武人只需管理,你问这个问题,是否理解为,户市酒水武朝不打算放开?” “这有什么问题?户市打开,机会种种,暴利的商品多了,酒水是武朝优势,为什么不能借此做大做强?”夏老头一脸不解。 “对此我不想解释,因为涉及太多!”方程摇了摇中指,“我只想告诉你,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白酒一块因为有我的先发技术,借此建立绝对的优势,正常情况下这种优势扩张将通过时间不断发酵,至于其他的酒水又能赚多少钱?” “为了推广小酒肆的买卖,我做了两步,限额限量为基,贡酒为招牌,这一政策在对户市问题上,我还会执行下去,在我的预想中,风味技术下调和出来的白酒,在草原上它只能是走私品,而与他对比是户市上广泛流通的宋朝老泉!” “你想通过人为,抬高白酒的身价?” 夏老头一脸落寞,一屁股靠在椅背上。 宋人依靠贯通南北的商队,通过人为掌握了武朝粮食贸易,如今方程依靠核心技术,人为快速拔高了白酒的地位,道理是一样的,可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一重呢? 夏老头自觉也是个聪明人,可一番对比,这两日所思所想无异于傻子,同时不禁对食盐搭配制产生了怀疑。 好在方程是他们一伙的,不然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短暂的沉默后,夏老头决定还是开口,与其后面弄巧成拙,不如一开始就问清楚。 ------------ 第032章 真实的九州 “搭配可以,强制不行,明有开中法,早期也是以利驱导,效果不菲,但至孝宗年间一切成为一纸空谈!” 夏老头脸都不要了,方程自然也不藏着掖着。 徐州自古乃百战之地,明朝初年为争徐州,以刘伯温之建为蓝本,洪武帝推广开中法,以盐业为引,补充徐州边境粮,茶,这一制度稳定了边关,也极大推动了两淮盐业的发展,但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逐渐变味,商人与边军联手,两百年大垦良田在渤海地区,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明孝宗年间,那位白痴帝王,更是将最后一根绳索抽走,导致如今武帝在朝,有心染指徐州宋占领地,却需先一步将利益集团搬走才行。 “开中法确有弊端,但那是因为徐州本就是产粮大州,明人若在宪宗年间改良,则一切都不会出问题!”夏算盘点头,“草原边境与徐州不同,苦寒太深,商人就算想做什么,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明朝帝王传承至今十代,或许是因为九州战乱,未曾大一统的等缘由,除两位被文臣忽悠瘸的帝王外,余下八代帝王无不以睿智,长寿闻名九州,明君出了六位,在位之时公认的大帝者有三,分别是洪武,永乐,成化。 如今在位武帝有望冲击大帝功业,因此在可预料的未来,弊病清扫,联合了国内勋贵,文臣,海商三大集团的武帝,必将在徐州大开手脚,动武天下。 封死宋人入海,是明成组朱棣在位时立下的国策,一百四十年来无论在位明帝昏聩,英明与否,明朝都未曾松手。 “老夏,你怕是忘了自贡盐井?” “洗盐之法各国都有,武朝的晒盐,明朝的煮盐,后唐的洗盐,荆州有上好矿盐,宋人则通商九州,看似缺盐的辽国,境内也有海量的盐湖,不管你承不承认,九州不缺盐!” “辽非汉人,草原亦是,商人追利,天量的利益面前,难保有人动心思,与其搭配不如自信钻研,从边境盐湖入手,解决边境缺盐的情况!” 盐乃人之精,历朝历代对于盐业的掌控,不仅仅是利益,还涉及到多方面的考量。 搭配运盐,看似了转嫁了运力,但效果只在一时,长期必然引发的弊端,朝堂观全局,商人只考虑利益,真让他们弄出了新式的盐法,各国还玩个屁啊? 一席话,听得夏老头冷汗直冒,“确实是老夫考虑不足!” 盐业和铁器,绝对不能让异族掌握,这一条未曾公开,却被各国遵守的规则。 真要让某些因利益迷了眼的人,将法门传入了草原,汉人对异族的控制手段又会少一条。 一想到后续一连串的后果,背心不由滋出冷汗。 “我这就派遣工匠去解决!” “老夏,我知道你急,但你真的别急,饭要一口一口吃,十年的事三四年完成可行,只想花一两年,或许能成可最终多半要扯到蛋,疼不怕,就怕被外人抓到机会!” 盛唐落幕,天下纷争,刚开始的时候本以为会进入五代十国那种乱世,却不想随着六国相继崛起,愣生生拖进战国时代。 拖得时间越久,被打破的规则也就越多,固化的规则亦然。 就拿明朝为例,进入盛世后本该逐步衰败,将权利让渡给文臣的勋贵集团,愣生生靠着徐州战场续命,随着盛世人口的暴涨,续命后权势更进一步,大量军籍进士走进朝堂,使之本该取代丞相制独掌大权的内阁,不在独属于文官集团,而成为文武角力的场所。 甚至随着军籍进士的出现,勋贵还学会了以边制文的手段,任凭你文臣做什么,成事之前勋贵不需鼓吹战争,拿边境来做文章,便可彻底的将大明士族压下。 加之勋贵集团天然站在一起的皇帝,纵然被分走了一部分君权,可大体上还是在朱家手里握着。 相较于这些改变,真正问题在于当下还有汉人的概念,可分化而出的武人,明人,宋人也越发星系,再过个几百年,指不定统一的汉人认知就没了。。 “盛唐落幕,九州虽进乱世,但这乱世不是五代十国,而是春秋,春秋前后六百年,如今国祚最长的后唐,也不过三百八十多年,时间不到一半,加之有宋人居中调剂,外有海洋贸易补充,九州整体实力还在上升阶段,未至巅峰何来的衰败?未有衰败,任一一国都别想在短时间内打破平衡!” “过去百年,武朝逐渐掉落第一梯队,数次变革看似吃了大亏,可延续下来的政策,哪项是无用的?” “斗争是长远,一步步来我们还有时间,所以真的没必要急!” 方程语重心长的说道。 九州的大一统,别说老夏看不到,他都未必能看到。 春秋末年,秦积六世而一统九州,而眼下花费的时间只会更长。 不懂的人,或许会认为,更换版本强行换成火器,可缩短大一统的时间,实则真换了版本,能不能缩短时间不知道,但最先受益的只能是明朝和宋朝,前者拥有神机营,后者拥有技术。 乱世之年,各国神经都绷着,巨大外界压力下,各朝内部争斗其实都不大,加之各国利益集团短则延续两百年,长则延续三百年,后备力量十足,战败之国的士族,根本没有机会进入战胜国的朝堂。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样的结果谁都无法接受? 续命改革,损失的一时,亡国损失的一切,面对这样的选择,心中再有不满,最后也会捏鼻子认下。 认清这一点,方程也绝了强换版本的心思,免得到时候战争烈度上来,最终影响到自身安全。 刀光剑影的版本锁死了上限,可真进了火器时代,真就防不胜防了。 “行了,这道理老夫自然清楚,可我……” 一声长叹! 夏老头陷入沉默,年长者,那个不想把事情全部解决,不给后代子孙留麻烦,明白归于明白,真正做事的时候无不受此影响。 “你才是六十七,不提百岁之命,到九十你还有二十三年!”方程宽慰道。 权势的滋养下,官员的寿数早已超脱肉身的限制,真就是精神反馈肉身,夏老头是内府红顶商人,正三品的存在,正常情况下活到九十一点问题都没有。 ------------ 第033章 马奶酒 “方程必须进入朝堂!” 走出小院,夏老头转头看向一旁的老蒲。 “老夏,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这在短时间内不可能!” 方程如果只有学识,见识,进不进朝堂都一样,反正是出谋划策,在那都行。 可配以方程的稳重心态,及对人心的把控,方程潜力就不在限于谋士,培养好了那是可以支撑武朝数十年的国柱。 “老夫知道,但可以先准备了,就算不入军营,也该先进太学府占个名额!” 武朝对于未来的官员,有一整套的培养模式。 方程如今已是案牍司校尉百户,军职入手,人没进去,但上有女帝,下有他们,履历可以先刷起来。 入太学了,就补齐文武两重经历,之后就能科举,具体的军功后面在刷。 “此事还需看陛下的意思,你们逼急了没用,就我观察陛下对此也很犹豫。” 太学府,是武朝最高学府,学制三年,七成人员由三营九卫推荐,两成人员落入武勋皇室,最后一成才是考出来的。 有了这一重皮,就算科举失利,也可通过推荐入朝,往后在慢慢考,何年考过何年打破文官六品,武官五品的天花板。 至于方程能否考过? 这问题问出来,就是脑子有问题。 “犹豫?” 陛下的态度,才是决定一切的根本,为什么犹豫朝中老人不需去猜。 看着一脸愁容的夏算盘,深吸了一口气,老蒲走到其身旁,低声侧耳说道,“陛下其实也有心让方程入仕,相较你们想的,真正让陛下犹豫的地方,是方程若是察觉陛下的身份,他们之间的姐弟情分还能在吗?” 说完,老蒲不再多言,转身坐上马车,快速消失与雪夜之中。 夏算盘的愁容更盛。 他光考虑到培养方程的好处,却忘了这件事的根本。 这段情感能否,在帝王身份下经受住考验? 这谁能说出一定? 就算方程选择了接受,可谁敢保证日后这段感情不会夹杂别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开的看开不看,赌不赌的问题,而是根本无解好不? 除非让方程永远见不着陛下真容! 可如果这样,方程入不入朝,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算了,这种事还是交给陛下去处理吧” 一声长叹,夏算盘彻底绝了短期内让方程入仕的念头。 …… “别看了,尝一尝吧!” 二老离去,方程并没有休息,命二李从地底挖出一小坛马奶酒。 “这是马奶酒?” 独特的风味下,二李眼神不由一亮,可心中依旧困苦,不知方程为什么怎么做? “之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我有意兜售各种风味的技术,此马奶酒非草原奶酒,多了一道六蒸六酿的过程,烈度更好,风味更足,你们尝一下,要是觉得合适,三千两!这技术就是你们兄弟的!” 夏算盘的到来,加快了方程的布局,但之前答应的事方程不会改。 李家兄弟有广昌的关系,那地是有原料,有基础工艺,是马奶酒销售最佳地区,别的他也不认识,干脆就送给他们,免得两兄弟多想。 “方先生……” 看着坛中似乳白色的酒业,李延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风味技术他李家肯定不会错过,可这般直接送上门,还只要三千两,着实没在他们兄弟想象中。 而且近似奶色,混有奶香味的马奶酒,两人都傻了! “方先生,以后就看我们兄弟的表现吧!”李延庭拍着胸脯的说道。 “少说虚的,对于酒的颜色你们应该有疑惑吧?” 正常的马奶酒,通过马奶发酵,可经过酿制,酒色不再是奶色,而是呈现出半紫半绿的状态,蒸馏后颜色难以保留,甜味下降,酒色趋向透明,绝不会出现奶白色。 “这种颜色与气味的马奶酒,我们真的没见过,不过我相信,贩卖此酒绝对要比一般的马奶酒更容易!” “马奶酒是草原上圣酒,传说中的乳白色,都是祭祀混入了大量马奶后形成的视觉效果,口感差到极致,先生这酒……” 李家发迹与广昌郡,李家兄弟自小在长辈带领下巡边,对草原的情况不说门清,那也是心中有数。 这样的马奶酒流入草原,哪怕口感差了一些,对于草原各部落的头人,萨满都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别光看着,尝玩再说!” 方程抱起酒坛,眼明手快的李延庭,快速从一盘掏出三个海碗,乳白色酒液侵入其中,视觉,味觉形成冲击。 “甜的?” “奶甜味,这是怎么保留下来的?” 酒业甜味清淡,这绝不加糖那么简单效果,甜味更像是来自马奶本身,只是它是如怎么留下来的? “这摊酒里,三种技术,两份生意!” 拍了拍酒坛,方程点点讲工艺说了出来。 蒸馏,只能提纯度数,度数以外的东西,统统都会消失。 马奶酒搞成这样,纯粹是方程弄出了奶粉,这才还原了马奶的颜色。 “怎么说话,乳白色的马奶酒无法长期保存?” “不能,冬日还好,夏日这颜色最多维持两旬,多了口感就会废掉!” 工艺取巧,长期保存根本不可能。 “这也行啊,草原祭祖多在春秋,乳白色的可以当成口碑,透亮则日常销售,按照先生之前的理论,这样不仅不差,反倒还是将乳白色的抬到更高的位置!”李延庭反应极快。 “法子通了,但你们还忽略了一点!” “奶粉?”李延年略显犹豫。 “不错,就是奶粉,草原又大量的牲畜产奶,夏秋之际浪费极多,如果可以整合起来,就可以开启一条奶粉产业,奶的好处不用多说,鲜奶无法长途兜售,奶粉则可以解决这一点!” “除去奶粉,奶还可以炼出油水,油水你懂得!” 草原多的是瑰宝,就看怎么开发,没技术望洋兴叹,有技术一切都可以转变为财富。 “只要你们能保证技术不泄,这些技术我都可以交给你,除开一笔一次性技术交易费用外,我只需奶粉,奶油每年产量的二成,当然我会按照市场价来收!”方程展露獠牙。 ------------ 第034章   案牍司的作风 “先生你不觉得这样太亏了?” 天上掉馅饼不可信,可方程却让两兄弟,实实在在感受到馅饼砸脸的痛快,他们理解方程为什么要怎么做,但为了拉拢他们真不需要付出怎么多! 不需要深想,拿下这三门技术,在日后收获多少利益。 光一个奶粉就够了! 边境的孩子哪个不是喝着马奶,牛奶长大的,离了边境人是不知道,还是不懂鲜奶的好? 都不是,只因没得喝! 可在草原,每年夏季,边境牧民最头疼则是奶水的处理! 原料几乎是白捡,不说运到他国,单一个冬季返销,便足以让他们兄弟吃的满嘴漏油。 “放心,轮不到我亏,两成的奶粉,奶油,我打算销往中原……一句一天一杯奶,强壮大宋人,我就不愁没钱赚!” 奶制品好不好,好的不得了,可能喝到奶的汉人有多少? 太少了! 越稀缺越金贵,只要送出武朝,不愁卖不出去高价的! 而且他没打算走正规渠道,他只想走私,从源头将逼格上抬起来,只需一人中招后面路就好走了。 “论到赚钱还是先生厉害,这是真的把技,工,贸玩到极致了!”李延庭笔出一个大拇指。 任何皇朝都有自家的巨富,可对比方程,武朝那些富商真的不够看。 “你们也可以,女真萨满在草原东北部有着巨大的影响,乳白色的马奶酒交给他们来兜售,很多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方程悠悠的说道。 草原异族受到三大信仰影响,出自东北部黑山白水之中的萨满教,来自中部地区的长生教派,以及辽国境外的清教。 而祭祀要用到奶妈酒的,萨满,长生都要,不过与武朝接壤最广还是萨满教。 “高,实在是高!” “先生,此事交给我们兄弟,必然不会少了先生那一份!” 李家兄弟激动的都快抖起来了,无法成爵是实现,可作为纽带完成这笔买卖,日后分家他们也不会过的太苦,如今方程与女帝的关系,他们两兄弟未尝没有另立爵位的机会。 “早点歇了,不需要多想,咱也是把你们兄弟当样板,你们干的好,其他风味我才能卖出好价钱!” 孤生一人在异界,钱多了只会麻烦,没人什么都是白扯。 两兄弟背景,方程多有猜测,如今则是肯定。 之前与夏老头,蒲老的交流中,性格跳脱的李延庭多次插话,李家兄弟的背景要是差了,二老就算不言情绪上也有变化,一切平平淡淡,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家兄弟背景,就算弱于中山夏氏,李家门楣也不会差太多。 轰隆! 暴雪惊雷,一道雷火劈下,炸亮太安城的闪光,有蓝色的雷火透过积雪反照天空,照出一个的惨淡世界。 隐约之间,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但因积雪的吸音,雷音所罩,听上去并不真切。 “先生,今夜可能不安分,外面我们兄弟看着,您早点休息!” 方程听不清,不代表李家兄弟耳目不灵,敢在深夜与太安城策马之人,除案牍司外,没有第二批人。 这帮子鬼见愁,不动则以动则惊天,消息什么的明天打探也不迟,关键还是方程的安危。 “你们也听到了?” 本以为是乱音,没想到是真的,方程目露好奇,“不会是案牍司出动了吧?” “多半就是先生想的那种,不怕死,敢在雪夜策马奔腾,除案牍司里的疯子,太安城再无第二批人人!”李延庭一脸唏嘘。 案牍司,中上层轮番替换,可负责动手那批人,只在极少数的家族里的选拔,这类家族或许没有爵位但亦有世袭之实,传闻最早的一批创立者,无一不是开皇起兵之前养育的遗孤,一个个又凶又癫。 “能听出声音是从那个方位传来的吗?” 李延年摇了摇头,“太突然,一阵就过了,完全没时间,先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如等到明早。” 方程只是好奇,问不出来就算了,马奶酒入口一顿时间,微醺微醉的感觉袭上心头,正是入睡的好时间。 “哥,我听到的方位是东南,鸿胪寺的方位,你说会不会是……” “多半就是我们想的那样!” 说完,李家兄弟不言语,李延年找了一张毯子盖上,李延庭则守起了上半夜。 …… “疯子!” “魔鬼出来了!” …… 惊雷无法掩盖一切,熟悉太安城环境的百姓,纷纷晦气的封上大门和窗户。 案牍司做事,轮不到他们来谈论! 马蹄所到,灯火相继熄灭,黑暗所知而来,好似有一大手,给整个太安城掀起了一张黑幕。 “不好,那些疯子是冲咱们来的?” “该死,这有事谁惹出来的事?” “宋人,又是宋人,绝对和白天那传闻有关!” 一声声叫骂从鸿胪寺内传来,相对于他地相继熄灭的灯火,鸿胪寺附近一盏盏灯火相继凉气。 外交需讲礼仪,这道理九州通行,可总有一些特殊存在可以超脱这规则,案牍司显然就在其中。 嘶嘶嘶…… 战马独有且沉闷的嘶鸣声响起,一行三十多骑如黑夜恐魔一般出现在鸿胪寺门口。 “动手!” 为首佩戴白银面具的男子,抽出长枪,御马直接踏破鸿胪寺的大门,携十数骑与众人错愕的目光下,朝着宋公馆而去。 余下十余骑,则绕开鸿胪寺大门,奔向另外一个方向。 可在场外交人员都不傻,那是冲着日昌行驻地去的。 一番动乱之后,鸿胪寺的大门外吊起两道血肉模糊的身影,活着可离死却不远了。 “听清楚了!” 佩戴白银面具的男子高坐与战马上,一手长枪指向四方,一手捏着波斯猫捏,“再又下次,尔等的下场如此猫!” 喵! 凄惨的喵叫与风雪中响起,跟着猫尸便砸向一旁跪着的晏因。 “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别搞了死了钱还没花光!” “活腻了,告诉我一声,我帮你解脱!” “废物!” 门后几家被惊醒的使臣,看着跪在地上宋人,眼中的不屑之色更浓。 “行了,行了,该散的散,该睡的睡!”明使杨光明打了一个哈气,一脸晦气的说道“都什么人嘛,阴沟里的事都做不好,不会做事就别做,免得死了还要溅人一身血!” ------------ 第035章   武朝国柱 午后,大司马一脸疲惫走进太尉府。 “来了?” 大司马正欲推门而入,调戏的声音便从屋内传了出来,“上午没出现,中午也不在,你就不怕被案牍司逮了?” 定睛一看,只见夏算盘翘腿坐在屋内,一旁的茶几上更是煮着一壶刚刚冒气白烟的茶汤。 “少拿老子打趣,我这还不是被你们几个害的!” 没好气的提了一嘴,大司马一屁股做到夏算盘身边,“说吧,今个找我到底干什么?” 太尉府,距离户部可不近,夏算盘能为一件事等他这么久,肯定不是来喝茶的! 不过这老货,能有如此悠闲时光,大司马心里就来气。 如今能在朝堂上称大佬的不多,他,夏算盘,老丞相,和亲王,案牍司副使,他们五人分别掌握武朝军事,财税,政务,皇族,情报五项工作,平日各司其职,大事联手,辅助陛下平衡各方势力。 封门会议开完,事看似结了,暗里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本该是五人联合做事之时,可结果了被坑进去只有他一人,往日还有夏算盘陪着,但这会夏算盘自己放血,找他或许可行,可谁都要防着老夏掀桌。 老丞相,不提年纪,门生故里无数,手心手背都是肉,老丞相怎么开口? 和亲王,副使,可以上门,可与这两位接触,难道不需要考虑一下风评吗? 五人里找他麻烦最少,因此各类苍蝇诟病的人和事都找上了他! “我今个不就是来帮你忙的!”夏算盘端壶给大司马斟了一杯清茶。 “你这老货能有这般好心?”大司马一脸讥笑,他要信了算盘精的话,早被人埋进地里去了。 “手心手背都有肉,甭管是拒了哪个,还是允了这个,都是一堆麻烦的事,好在老夫有了新的法子,你就说想不想听吧?” “方程哪弄来的?” 夏算盘笑而不语。 以工代赈到这一步,肯定是能推广下去的,如今闹不过是乘着最后决议未下之前,各方显显神通。 正常情况下,这般显眼是无法改变已有的结果,可做与没做,传递到民间那是完全不同的。 官员本身或许不需地方支持,可他们的家人还活在地方。 武朝对底层百姓,本质上采取也是愚民之策,但架不住愚民尚武,手上有真家伙事。 多的就不提了,秋收被锤死在田间地头的收粮官,那是年年整治,年年有报,屡禁不绝,更不要说隔三差五死在回乡路上官员了。 官员不能为地方争取利益,那是真有莽夫操刀子砍人。 “你得了妙法,直接上报就行了,找我干什么?”大司马一脸戒备。 “懒得和你扯淡,自己看吧!” 挥了挥手,夏算盘掏出一份已经撰写好的公文,递给了大司马。 方程的法子很妙,考虑到了人心,平衡了利益,可回到家中一番琢磨,夏算盘依旧觉得很难。 那对颠倒的三角结构图,一次次在他脑子里闪过,无论出于哪一点,氏族豪强都当出力。 但现实里,氏族豪强已经白嫖多年,白嫖养成恶习,骤然让他们出力,逻辑可通,心理那关不好过。 这一关,同样也在女帝心中,解决不好是要出大乱子的。 嘭! 半响后,折子被大司马重重的合上,粗壮的呼吸声与室内响起,有过了半响,大司马一脸阴郁的说道,“妙法归于妙法,但他不好做啊!” “是啊,不好做啊!” 夏算盘微微点头,“本朝历代君王,虽不曾像宋帝那般说过与士族共天下,可道理还是一样的,账都会算,这钱就算拿了也只会是小头,强推的只会埋下祸根,可不强制此法最后束之高台!” 从结果来看,法子没动氏族豪强的利益,反倒还增强了财富。 可当白嫖成为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后,在让人花钱那就无法接受了。 拉一波,打一波的操作,在这件事也做不了。 “不行就效仿明朝永乐开海,找几个地方强推,有了效果再扩张,青州不是想要修建莱胶运河吗?心心念念上百年,这会就满足他,还有并州太原,那里不是被扫清了吗?死人总不能反对吧?” 妙法在手,坑在眼前,大司马还是决定跳。 为了开海,早年大明境内做过多轮斗争,最后解决的办法就是逐步开放,以不受江南影响的刘淞刘家港入手,一点点将政策推广来看。 一百多年前,明成祖有那个远见与决断,一百多年后,武朝难道就没有吗? 莱胶运河,武朝不给钱,青州籍官员都要修,没修成与其说缺钱,不如说缺政策,如今户部补一份,自筹一部分,抵触心理应该不会很大。 至于太原,曾今统治那片区域的氏族豪强,四年前被武朝犁庭扫穴了一遍,死的死流的流,过去四年本地宗族无不活在惊恐之中,皇室没继续找他们麻烦,他们都要日夜三炷香供着,唯恐丁点怠慢刺激到了女帝脆弱的神经,如今给他机会不愁不主动。 至于其他的先放着吧! “可以!” 夏算盘点了点头,“除了这些,衡水渠的维护我们夏氏包了!” 北境不是不能种粮,只是时间窗口太短,夏氏与中山发家,就是因为中山国外有群山为依,风雪不侵,内有拥有良田水渠,冬夏小麦两连中,就算是荒年靠着衡水也能种上一季小麦。 没这个基础,就没汉末之年的天下巨的富甄氏一族,亦不会有当今名动九州中山夏氏。 “你这算盘精念着家乡,老夫又怎么能落后于你?”大司马轻笑了一声,“雁门关那八百里路基,我张家包了!” 盛唐落幕,一时间九州大陆出现数十个封国,中山夏氏,雁门张氏,都在那个时候建立封国,为自保也图争霸,直到武朝从巨鹿崛起,连横连纵南吞赵魏两郡,看清并州事态的中山,雁门,河间,渤海四国相继加入武朝阵营,才有了武朝如今的基本盘。 事后,武朝皇族没有对此进行清洗,反倒礼遇有加,恩赏不断,四大封国背后氏族得以纷纷化为国柱,支撑着武朝走过漫漫历史。 “商家,宗家都也可以劝一下,这会河间,渤海两地可是涉及到二千九百里的新路!”夏算盘小声说道。 四大国柱背后的家族都不缺钱,更恐怖是对地方的影响力,他们首倡无论好坏,都会吸引来追随者,这是数百年历史形成的惯性。 ------------ 第036章 不甘心与交代 啪! 宋公馆内,一击响亮的耳光与茶室内响起。 “废物!” 看着自家鼻青脸肿,外加一脸丧气的子侄,晏颜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抽了上去。 丢人啊! 一想到昨晚那些目光,晏颜恨不得将晏因抽死。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晏因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才执掌对武贸易几年啊,就飘的敢在案牍司的眼皮底下搞那些小计量,真当案牍司是瞎的,还是武人是傻得。 武人真要傻,只会莽,武朝才存在吗? 近百年来,武人和宋人合作商业,前提在于武人乐意,而不是宋人发现商机。 这都弄不清楚,还玩什么玩? “九叔,我……”晏因如一头肥猪跪在地上,哪还有早年成竹在胸的姿态,想要解释可嘴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氏族豪强子弟,从不怕王法,只怕族规。 坏了王法顶多废掉仕途,晏因没有官身,仕途与他无缘,可坏了族规,落了门第,那是真的要死人的。 “我的好侄子,说说吧,你到底在想什么?” 晏颜真的不想看到眼前肥猪,可事情已经发生,他必须弄清楚侄子脑子究竟再想了什么。 事情的缘由他已经清楚,但他还是不理解,晏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中山夏氏,盛唐之年取代甄氏成为中山霸主,底蕴半点不弱于晏家,夏氏的天赋要不是被武朝锁死,以中山国的地理位置,晏家的财富未必能超过夏家,更可怕的是这个家族还有私军,王爵虽除可谁不知,夏家在武朝那是不王而王的存在。 哪怕只是一个分支旁系的买卖,那也是夏家的产业,这都敢去算计,脑子被猪拱了? “九叔!”晏因一口哭腔,“那小酒馆背后的东主姓方,与夏家并没有关系,只是走了夏家的关系拿了贡酒,之前试探了好机会,小因真的没想过……” 恨啊! 他不是恨自己,就恨那个给他出主意的家伙,可惜那混蛋昨晚已经被吊死,如今成了一具冻尸。 啪! 又是一耳光抽上,看着侄子眼中未曾散去的恨意,晏颜当即补上一脚,“见小利而忘大义,我们晏家什么时候出了你这等白痴?” “自己回吧,老夫不想再看到你!” “不要,九叔,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 晏因当即扑了上去死死的抱住大腿,他不可能就怎么走了,真怎么走了,其下场会比昨晚吊死的两人还惨。 “拖下去!” 腿抽不出来那就不抽,晏颜一脸平静等待,下一刻两个壮仆冲进房间,一寸寸将晏因手指扳开,跟着拖出了大门。 “君实,你记一下,这件事我晏家会给各家一个交代!”晏颜望向一旁的屏风。 晏颜也不想处理晏因,可不处理不行。 晏因来武多年,为了就是烫一层金,好让以功蒙个同进士的身份,这也算对得起晏因的出身。 事情快收尾了,却不想出了这种事,甭管武朝发没发觉,接下来一段时间,案牍司必定会对宋人加大监控。 如果只是为难晏家,晏颜人了,可为难所有人,那晏家就必须给交代。 “方程我们也查了,其背后肯定是没人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司马君实走出屏风,一脸凝重的说道,“如果只是寻常的警告还好,若是……” 技术为王的理论,在宋朝高层早已形成普遍认知,出入他国的商队,出访他国的使臣,无不以收集各国技术为附带任务,这类技术收回来无论是上交,还是留给自家,都是功劳与财富。 晏因想争很正常,包括司马君实在内,不少人都想要,只是暂时还没下手罢了。 如今之事,表面看是晏因为他们蹚了雷,但怕就怕在还有暗雷。 案牍司可不是那么好相处的,那是真的会抓着一件事,将人一点点玩死的存在。 “应该不会!” 晏颜摇了摇头,这话不只是为了晏因解释,还在排除心中的不安,“我们要做的事,三相都没把握,晏子春秋不过是杂书,看了多当是故事,不会对此深思,不是老夫看不起武人,也不是武人没那个脑子,实乃历史上还没有实例!” “最好是这样!” 他们也是没把握,一切都为试验,成了最好,不成其实损失也不大,所担忧不过是反噬。 人都喜欢走捷径,但无不讨厌阴暗之事。 将心比心,贸易可以赚钱,但没人希望身旁的商队包藏祸心。 “半年后,我会动手,最晚来年冬天之前,白酒的相关技术定然会送到各家手上!” 武朝有四国柱为支撑,宋朝也有五大世家为基本盘。 方程的技术怎么拿? 晏颜不关心,时间一过案牍司注意力不在,还不是任由他搓揉。 “因子,有功也有劳,吃点苦头就行,咱们做长辈要给小辈机会!” 好处怎么来,司马君实不在乎,他只需要得到结果就行。 …… “动作很快啊!” 白雪茫茫的城外,一辆四轮马车与湿滑的土路上,小心翼翼行驶着,而这一切全部落在案牍司眼中。 “跟上,出海后给我拖回来,别弄死就行!” 昨日出现的银面男子,头戴狼帽,身裹银色狼皮,立与高山之上。 “明白!” 昨晚没弄死,是为了避免刺激宋人。 可惜这胖子得罪了方程,就算没得得罪,仅那猜测案牍司也不会放晏因回宋。 …… “你们啊……” 老丞相听完夏老的话,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就是太急了,好在你小子懂得稳了!” “之前不是有您老人家看着?”夏算盘陪笑。 看着二皮脸的夏老头,老丞相沉声说道,“你这岁数,性子也就别怪,说吧到底为了什么事?” 谁还不知谁啊? 他两辈分不同,地位相同,一个主掌稳中求变,一个认为争在朝夕,夏算盘能上门就不错,还这低头做小的口吻,所图必然不会只有他说这些。 “那我就说了!” 老丞相点了点头。 “我打算推荐方程入太学,不过不是学生,而是讲师,随便他讲什么都可以,太学的环境大家都知道,或许能逼这那小子主动讲出一些东西,总好过现在一点点榨,说实话多榨也没理由啊!” 老蒲的担忧,不影响他推荐方程进入太学。 作为武朝最高学府,太学同样也是激进改革派的聚集地,各类学说层出不穷,在那种环境中,不怕方程乱说,就怕方程不讲。 ------------ 第037章 市场缺角 阿切! 小院内,正在和李家兄弟讲经的方程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先生,不会是受寒了?”李延年有些担忧的问道。 风寒可不好受,尤其是在这个档口。 喝了一口热茶,吸了吸鼻子,方程摇了摇头,“没事,对了,刚说到哪了?” 未来,方程做事需要多方面的支持,李家兄弟这种有背景,有能力的潜力股,可不能错过了。 左右闲着没事,两兄弟既想钱财,方程就给他们上一课。 “刚刚说完了微观收入分配与宏观收入分配,接下来应该就是举例了!”李延庭想了想,试探的回答道。 方程点了点头,“理论你们已经清楚,之前都是我举例,这会你们举,然后我们看对不对!” 分配靠市场机制,微观分配依靠市场机制本身,宏观则依托政策调整,借此完成个人某项收入的扣除,或给予个人某项收入的增加,从而完成分配。 具体到现实中,宏观的大手最好作为补充,而不是决定性力量出现在市场机制中。 “先生你怎么搞,我们就有些蒙了!”李延庭作怪道 之前的例子,都是方程提供,后引发思考和开悟,如今骤然让他们选择例子,心理上懵,脑子也是一摊浆糊。 方程鼓励道,“学习不是喂饭,理论是死的,运用得活,微观分配机制常见与生活中,宏观分配虽少,但各朝其实都是尝试,每一次改革,无论失败,其本质就是为了重新分配,只不过站位不同,角度不同,选择的手段也不同,违反理论注定失败,但结合理论也未必成功,你们完全可以从失败的变革中去找寻,再去套用理论。” 分配为了什么? 最初是各司其职,各安其分,产生稳定的效果。 改革分配,则因受到内因外因的影响,导致原有的分配模式出错,丧失自身纠错的能力。 在一番思考后,李延年组织起语句,“各类变法却是都有重新分配的影子,但真说最贴近理论的,应该只有宋朝拗相公当政时期颁布的青苗法,及现在明朝从一条鞭法上衍生而来的摊丁入亩,不过在具体做法上,两者都违背了宏观为辅,政策引导的原则……套用理论,青苗法已经失败了,依次为推断,摊丁入亩的也不会成功?” 思考着说完这一段话,李延年自己都变得不自信起来。 历史已经告诉所有人,拗相公的青苗法失败了。 可摊丁入亩正在执行,就当前的效果来说,不到十几年的时间里,明朝爆发出难以想象生机,民力国力无不因此收益,具体的政策各朝都在研究,武朝更不要说,相关社团在太安城内便有七八家,背后更是有三品以上大佬在推动。 可套用宏观收入分配理论,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摊丁入亩这一政策,从诞生开始就注定失败。 现实与理论对冲,在看不到任何失败苗子的情况下,李延年很难说服自己。 相较于李延年自我怀疑,李延庭则站在失败这一面,“其实不需要套用先生理论,历史已经告诉我们,无论是明人之前搞的一条鞭法,还是现在弄得摊丁入亩,都不过是一时的强人政策,政策的成败在于强人,强人一死,政策注定消亡!” “或许就是因为这这点,先生之前才会说,想完成宏观分配,最佳的选择就是减少政策对分配环节的干预,将分配环节交还给市场,通过提高资源配置,强化市场机制来反馈分配结果!” 李延庭的语似惊雷,一下子将李延年混沌的大脑炸开。 “人亡政息,不受任何的掌控,好的政策,对的改革,制定之前最好将人因素抛弃,相较于人的意志,市场机制则属于众生意志,惯性一旦产生,任何人想修改就将千难万难,与其等待市场反噬,不如和尘同光,达到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生关系。”方程宽慰道,“延年你之所以对理论产生怀疑,非理论有错,而是如今的市场机制了缺了一角,这一角我称之为金融!” “简单的理解,经济是对资源的分配,金融则是财富进行分配,后者不产生直接财富,却可对经济活动进行补充!” “举个例子!” “为了改善居住的条件,我现在需要购入一套房屋,我与原房主进行买卖的过程是经济!” “但这个时候我因为钱不够,需要找人借贷一定数目的金钱,这个过程就是金融!” “相较于已经成熟经济行为,金融行为则不受监管!” “青苗法除去对常平机制的补充,亦是拗相公为了打压宋朝民间滥用的金融手段!” “可惜都失败了而已!” 方程摊了摊手,直言道,“失败的原因除开强人政策,直接干预外,还有宋朝缺乏对于金融市场的管控,自身没有优势,只想通过政策强制,无异于梦里说书!” “武朝目前的金融行为很少,金融市场一片空白,若是能通过皇室主导,氏族支持,不仅可以补齐短板,刺激境内的经济行为,更可从根本上解决高利带来的弊端!” 李延年有些明悟,“说到底,我们武朝就是要学宋朝搞钱庄,不同在于钱庄当掌握国家手里,而不应学宋人将钱庄归入个人,同时也可对高利进行限制?” “不错!” “宋人的钱庄谋取的是私利,服务的主要是商人,商人作为经济行为中占据优势地位的群体,他们对抗风险的能力更强,赚取的利益更丰,钱庄两头吃钱的行为,商业成功这点付出不过是皮癣,可对于百姓则完全不同!” “工具没有好坏,主要看我们怎么去使用工具!” 李延年附和道,“那先生若是让你来操盘,你会怎么做?” ------------ 第038章 金融的作用 “很简单,存储有利,贷款限高,至于钱庄活着就行!” 方程说完并没有解释,而是端起茶杯,静静的看向两兄弟。 金融业,是宏观调控的重要手段,可惜九州金融太过低级,就算是宋人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武朝更不要提了。 自己想通,远比方程揉开了讲的好,想不通掰碎了依旧不理解。 因为这不单单只是理论,而是涉及到到思维模式。 宋人都没扭转过来,两小子想扭过来,多少有些难为人了。 “先生,有些反常识!”李延庭揉了揉脑袋,“不过套用宏观收入分配的理论,储蓄有利,是针对底层百姓给予,而贷款则是对特定群体的扣除,至于限高则是因为约束。” 方程不言,转头看向李延年。 李延年被盯着,他本人则盯着地上的那对颠倒三角形,“从这对互为颠倒三角形,不难看出分工与分配过程中不对等,上层少数人掌握多数利益,对等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利益落入了民间!” “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强烈的忧患意识下,相较于微薄的收入,百姓花费的更少, 存储有利,除了补偿也可集中这部分钱,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只要口碑不崩,常年累月武朝便可通过钱庄,聚集了一笔大量的财富!” “对于这笔财富,我不知道先生打算处理,但从宋朝世家来看,他们显然是偷用了这笔钱,不然自家的商行不可能扩张那么快!” “而贷款限高,除对特定群体的扣除,同时也是补偿手段,武朝到处缺钱,朝堂缺民间更缺,就像先生你这样,拥有独门技术,运营的理念的小商人,在民间不算多数,但也绝不是少数,你能拒绝日昌行的邀请,是因为你有全盘的考虑,可剩下的小商小贩则做不到,如果有了限高的贷款,补充不足的部分,他们就不需要在于宋人虚与委蛇,创造出的财富也不需要与宋人分享!” 越说,李延年越自信,所有武人心中都一个民富国强的梦想。 相较于方程直接给出方略,通过思考构建的蓝图,更激发思考空间。 “另外,我们还可以从青苗法,一条鞭法中的东西与错误,让原本需要强硬手段才能执行的政策,通过钱庄以一种市场更容易接受的方法来现实!” “很好,基于分配理论,你能考虑到这些已经非常好了!”方程继续充当一个引导者,“水往低处流,钱向增值去,商人逐利,但多数的商业行为皆存在风险,再老练的商人也只会做自己了解的生意,无大背景跨行,跨行就是找死,可任何事物都有极致,行业也是如此,相较于百姓主动为了抵御未知风险积攒的钱财,大商人被动积攒的财富实际更多!” “的确是怎么一回事!” 李延庭附和道,“越是大家族,积攒的财富越多,武朝不像宋朝,有各国市场可以发展,多出来的钱只能埋进地底,想用也没地方用!” 李家不就是这样,土地买到了尽头,商队走遍了武朝,无形的瓶颈下,能发展的方向越来越少,钱财却越积越多。 “这些钱埋这就是死钱,时间长了都不一定属于自己,如果这个时候储蓄利差达到一成,你觉得会不会有人主动挖出来?” 方程打了一个响指问道。 闻言,李延庭摇了摇头,“不会,一成太少,宋朝的高利有多少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境内利差不到一成六,没人愿意借钱出来,想要主动挖钱储蓄,怎么说也要二成才会心动,而且你还得让他们有底!” 二成就是二十个点,你说他高吧,对比前世低利率高的可怕,可说他低吧,他远没触及到高利的门槛。 李延年反驳道,“延庭的考虑不全面,以朝堂为导向建立钱庄,信誉不需要担心,我认为有个一成,也可以吸引来人,至于采用高利,吸引过来的钱得有用处吗?钱庄就算不赚钱,至少也需要一定的利润,不然维持不下去,盘子开的再开,死的也只会更快!” “的确是怎么一回事,不仅如此,早期还要限定存储金额,超过一万两就不需要处理!”方程加码道,“宋人的钱庄,服务与商人,遵循利益原则,规模,站点的分布,只需落子在重要商路就行!” “而新式钱庄,除开补齐武朝的金融短板外,更重要是服务与宏观分配,站点少了没意义,下沉不到县城也无用,老百姓接受需要时间,一切都急不得!” “宋人的老字号钱庄,在太安城多有分铺,你们有时间可以去观察一下,反正这个冬天还长着呢!” 方程的下一步是物流业,利润不俗的同时更可以为方程攒下一批人,相较于古老家族安排私兵的方式,物流业先天需要走南闯北,人员分散在各地,想统计都统计不出来。 弄好了,明面上多少人,暗中就可以藏多少人。 如此,他和姐姐的安全性便可以得到保障。 至于对于银行业,注定是武朝巨头争霸的战场,镇有资格染指都没多少,对此方程没那个想法,更没那个能力。 于其跳进这旋涡,不如蹲在一旁准备偷鸡。 “的确得谨慎,商人无义,做垮了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可我们不行,钱庄之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因为一旦失败,我们就将成为罪人!”李延年握紧拳头。 办坏一件事不难,办好一件事才是真的难! 武人可以接受变革,但武人不会接受失败,别的事上失败一次,大不了再来,可钱庄要是失败了,百姓绝对会用脚去投票。 “有没有可能,将以工代赈和这钱庄联系起来?”李延庭提出一个可能,“在先生之前给出的方案里,看似解决了分工与分配不均衡的问题,但也违背了宏观分配少干预的原则,我不知道各地家族会去怎么想这件事,但以我的了解,钱绝对没那么好拿!” “原本可以坐享其成,如今却需要出钱出力,最后得到还是差不多,绕得过这个湾子的看戏,绕不过这个湾子的闹事,到时候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李延年满脸无奈。 ------------ 第039章 金融的力量 “凡事都怕比较!” “无论是以工代赈,还是钱庄,都不是一蹴而就之事,需要精力付出,需时间沉淀!” “如果我没有猜错话的,这个时候夏老头应该已经把我说提交上,并州太原,青州莱胶,多半会被挑选出去做试点!” “时间将所有人答案,相较于坐享其成后利益交错,主动投入,分隔利益的思想,将在两地产出逐渐化为共识!” “这个时候钱庄布局也差不多,主动者通过钱庄拿走被动者的存款,加大加紧发展自身,被动者通过钱庄的利率得到安抚,两方有了缓和,一切的矛盾又将被按下去!” 方程徐徐说道。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武朝困病缠身,猛药下不了,只能慢慢调理。 好在军事防线足够强大,足以抵御外界的窥视,时间在手,就不需要担心有的没的。 听完方程的话,两兄弟相继沉默了下来,心中原本滋生的自喜也一点点消散。 没法比,真的没得比! 年龄相差差不多,可思维,思考差的太多,不过他们并没有气馁,毕竟他们才学了多少? “没必要为此心扰,相对于理论的学习,人生还需经历,不读书不行,死读书也不行!”方程宽慰道,“以后大家多讨论就是了。 前世他活在中华盛世,外界的世界乱归乱,但影响不到他,习惯性的思维将会影响他在乱世的判断,这也是他在过去一年窝着的主要原因。 “先生说笑了!”李延年笑道。 “是学习!” 李延庭附和道。 武人尚武,亦崇学,有机会学习心中认可,能够强国富民的学说,足以让武人付出生命。 若非如此,黄奕也不会跟随着明朝当代圣人身边十几年。 见此,方程连忙起身,托起两人的拳头,“往后一起探讨就是了!” …… “总算结束了?” “果然有收获,对比一下,尽快交上去!” 小院下放,一间方程都不知道密室内,两男子摘下耳环,与昏黄的灯光下交换了彼此的记录。 这间小院,曾太子以化名在太学府读书时购置,同样也是长公主幼年时的乐园。 面对这两位主子,案牍司不方便明着护卫,暗中的布局却是不小。 女帝将方程安排到到这,一开始没打算监控什么,只是布置了最基础的保护,可随着方程表现,地下暗室再次启用,没想到刚用就听到这等关键的信息。 “你说这钱庄,最后弄得起来吗?” 比对着记录,身影相对瘦小的那位开口道。 “长公主是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长公主不同意,这份资料落到夏算盘手里,那位也会一路推行下去!” 别看夏大川被人称为算盘精,可谁都知道武朝少了这把算盘真不行。 “行了,比对没什么问题,我送出去,明早来接替你!”高个将两份记录装入一个包内,身影一动便消失在暗室之中。 …… 小院内,李家兄弟整理着帐篷,李延庭看了一眼入户门的方向,回头问道,“二哥,你说最近的事,要不要和家里通个气?” “做好当前的事!”李延年认真看了一眼弟弟,“家里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呢!” “希望吧!” 李延庭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相信二哥的为人,可在没结果之前,他真不知道家里会怎么选择。 如果没有方程的出现,他的家族在面对正常的朝堂,绝对会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可合适的选择未必就是对的。 方程不知道和他接触是什么人,在武朝代表了什么样的力量。 可他们知道,女帝对其的信任太高了。 “选对也好,选错也罢!” 延庭有急智,但只是小聪明,看着欲言又止的弟弟,李延年拍了拍肩膀宽慰道,“只要我们选对了,家族也就选对了,院子外的事就不要想了!” 说完,李延年提起扫把直接离开。 案牍司的手段,到底有多少,李延年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随着方程价值的提升,附近早已布下一张大网,保护方程的同时,也在监视他们。 …… “陛下,谛听卫刚刚送上一份记录!” 老蒲缓步走进凤鸾殿内,来到女帝身边。 “呈上来!” 丢下手中的事,女帝探手伸向老蒲的方位。 谛听卫,案牍司下面最擅长偷听,窃听的人员组成,除开少数天赋异禀者,多数成员所学皆为家传,借助各种工具,手段,谛听卫从建立之初到如今,不知为武朝听来多少重要情报。 如今谛听卫在太安城内,活动的区域只有三块,一块在方程脚下,一块在鸿胪寺内,另外一快则在四大名楼里。 至于官员府邸,宗亲王府,非特殊情况一般不设。 “好家伙,一个钱庄配以分配理论,还能怎么玩?” 读完开篇第一页的概括,女帝整个人便已激动了站了起来。 以工代赈,如巨石落水,与朝堂之掀起一阵阵波澜,本想通过时间抚平,结果方程唯恐她这个姐姐过的太舒服,直接二连炸,不少沉底大佬炸出来不罢休。 “撤了,统统给朕撤了,同类奏章从今个开始,朕不想再看到第二份,至于这份记录,抄送五份,知道该给谁吗?” 治国大国如烹小鲜! 道理对,逻辑通,不代表事就能做成。 这几日是人是鬼都在秀,各种表演层出不穷,关键理由还都说得通。 一时间让人难以看出,这些人里到底谁在用脑袋做选择?谁又是用脚投票? 好在如今有下文了! 女帝就可以坐看云卷云舒,先把人鬼分出来,然后借钱庄的拉拢人,丢掉鬼,然后花个三四年的时间,一点点将财政盘活。 ------------ 第040章 撞枪口了 “对了,方程最近再干什么?” 女帝丢下手中的东西,转头看向老蒲。 “和过去一样,不过吃食方面好了不少!”老蒲轻笑道。 之前出于保护方程的想法,女帝与方程接触其实也不多,一个月控制在一到二天左右,可暗中的关注一日不少。 “哼!” 目光从眼前奏折堆上扫过,女帝一声冷哼,“给朕弄了怎么多事,自个到得了一个轻松……朕没记错的话,冬狩要开始了,你去给他加个名字,这个冬天谁也别想闲着!” “陛下,这不好办吧!” 眼看着女帝将这段时间的烦躁,扣到了方程身上,无关老蒲什么,但冬日狩猎可不是什么舒坦事。 秋日的围猎,冬日的冬狩,看似是一回事实则是两码事,前者是城中武勋子弟的游乐与交际,后者则是责任。 难度,所需面临的风险,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入冬后,山中缺乏食物,到处都是饥肠辘辘的脱了肥膘的野兽,平日里温驯的动物为了生存也会做出一些伤人举动,相较于只能依靠房屋躲过严寒的百姓,武家子弟是极少数闲着且具备冬日狩猎能力的那群人。 “不好办,也给朕办了!” 女帝冷笑了一声,“没道理,所有人都因他忙着,就他一个闲着,他如今不是校尉百户,给他凑个三十人出来,丢到龙武侯帐下,具体你和龙武侯交代,吃点苦头就行了!” 冬歇,阻碍了武朝民力发展,但长期以来,也衍变默认休假。 进入冬歇,武朝上下相继进入一种半休眠的状态,哪像今年的怎么热闹? 方程点了火,火烧了所有人。 甭管这把火放的好不好,今个冬天大家都难以安生,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落了头发,再听道方程过的小日子,女帝内心便莫名的想要给他加加料。 “老奴会和龙武侯商量好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老蒲可不会在这档口为了方程顶着陛下的意志,至于时候陛下会不会后悔,老蒲也不在意,毕竟人活在当下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至于,方程的确应该动动的。 快二十的孩子,无论未来如何,都应该有自己交际圈,整日像是老头窝着算个什么事吗? 夏老头,大司马,有心把方程拉入朝堂。 和亲王,亦有心将方程名字写进皇族谱系。 这光想没有,上要得女帝认可,下也要方程做出积极的反馈,相较于躲在暗处为国出谋划策,冬季狩猎显然是一极好的切入口。 此事一做,纵然初期女帝只想着出口气,可事成后,方程进入朝堂的第一步也算是踏出来了。 这一步踏出,远比加一个校尉百户的头衔更具象征意义,往后不管是女帝,还是方程本人想退,依着各类的规矩都能一步步推着方程往前走。 至于苦头,年轻人吃了那是成长! …… “我说总感觉哪里少了一环!” 夏府内,夏算盘弹了弹手中的公文,“原来是藏了这一手,不过也对,从无到有难,从有到优的易,以工代赈多有参考可依,但这钱庄不动则以,动则必优!” 中山夏氏,早年以商业基,书香为辅,经营之道谙熟于心。 钱庄一块,夏氏经营的历史,比宋朝几大世家还要长一点,不过受限于环境因素,夏氏钱庄无论是门店数目,储备金银都远远落后,如今更只是家族产业的补充,而非支撑家族的核心。 储蓄有利,放贷限高! 八个字,一举从根本上扭转钱庄运行逻辑,换了宋朝就算辅以分配理论,宋人世家都未必愿意去做,毕竟现有的模式,赚的是自家,穷的是百姓,那为什么要改。 可对于武朝而言,想改真的不难。 首先,武朝能赚钱的钱庄就没几家,一年下来钱庄能做到不亏钱就该赏了,赚钱早年或许有人想,可如今真没动那脑子,家族子弟但凡被派进钱庄,基本宣告了这辈子前途有限。 至于学着宋人去剥削底层百姓? 更是想都不要想,不提两朝百姓的性子不同,做事风格不同,但说质押土地这一块,宋朝是人多地少,武朝则是反过来。 青州繁华,人地略有矛盾,可在冀州,并州两地,尚有海量的荒地等着开发? 钱庄想榨,榨少了心里亏,榨多了人家打包一走,质押的土地不要就是,换个官府领了文书重新开一个新地,来年照样生活。 可这思路一变,一切便大不同了。 谈话中,方程觉得一成利差足以让人心动,李家兄弟分别认为一成二,二成,可这事在夏算盘眼里,一成都算多的,综合下来能有个八分利,就足以让各地豪族把地里的金银挖出来开办钱庄。 “看来老夏是有盘算了?” 夏算盘一脸笑意的点了点头,“对于钱庄的数目,陛下可有限定?” “暂时没有,具体还要听老夏你的意见!”老蒲含笑道。 看完记录,女帝心思全部落在怎么给方程找事上,哪有功夫思考这些。 闻言,夏算盘心里有了数,开口道,“钱庄店铺要多,用方程的话说要下沉,而在老夫看来,光光下沉到县城是不够的,超过三百户的村镇最好也要有所布局,老夫要是记错的话,点位布置至少也得八百家,建立制衡店铺至少要在一千八百家以上,门店好搞银库难建!” “加之各地不同的情况,早期票号名额不宜太少,亦不能太多,控制在三到五家为好,具体情况明后两日老夫会和人商量,事后一并上报给陛下!” 宋人谋利,钱庄无序就无序了,左右不过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戏码。 武朝谋国,钱庄要多,票号要少,不然不好管理。 “你有数就行了,对了,方程被丢进龙武卫了!”老蒲小小的提醒道。 “龙武卫?” 闻言,夏老头一脸无良的笑了道,“该!” “那小子之前也就没出仕,出仕后提出这些东西,哪有他闲着的功夫,去了龙武卫也好,好好磨练一番,日后才能更好的入仕!” 瞧着夏老头幸灾乐祸的笑脸,老蒲不由泼了一盆冷水,“笑容收一下,这几日陛下是被人弄烦了,方程只是被迁怒,事没做实,您先悠着点吧!” ------------ 第041章 被人搞了 “二位,这是发生了什么,一大早怎么兴奋?” 昨夜不见风雪,太安城安静到了极点,一夜好梦方程裹着睡袍走出房间,与温暖阳光下忍不住生了一懒腰。 舒服! 难得好天气,在这初冬可不多见。 “先生,龙武卫下了召令!”一脸喜色的李延年拿着令牌和文书,恭敬的走到方程面前。 “召令,给我的?” 方程一脸雾水的接过东西。 武朝的军制,方程主动了解过,后在和两兄弟聊天中进一步了解。 召令,属于军令的一种,征召对象为府兵。 府兵,作为武朝军事力量重要补充,训练由所在家庭,宗族完成,三年一核,核完补回三年所缴的田税,人头税,同时可继续租种军田,虽然战时有被抽调上战场的风险,但事后奖赏不少,但对于底层百姓而言,家中男子成为府兵是最好的选择。 “此令,应该和之前先生得授校尉百户有关,根据规定武朝一应兵丁都应记录与兵马房内,进入冬歇后各地卫所,有权对通过名册进行征召,以应对冬日兽灾,先生的名字虽是首次录入,但肯定写在显眼的位置,人给面才有了这次机会!”李延庭一脸喜色的分析道,“不然,得排队很久!” 武朝财政困顿,四十年来未对外发动战争,这对于崇尚武力,精力难以发泄的武人简直就是折磨,也极大的影响了军功制的延续。 在这种大环境下…… 每年冬日都会爆发的兽灾,就成为了各地武勋子弟标榜自身武力的机会,名额那都得抢! 之前他们兄弟在兵马营内效力,冬日需守护皇城,根本轮不到他们头上。 如今跟了方程,本以为今年也将错过,没想召令就来了! “好机会?” 看着处于兴奋状态李家兄弟,方程一脸头大将命令打开。 他就想窝着,城外的风景再好,想看什么时候不可能看,何苦参加到这类吃力不讨好的活动里去? 相较于李家兄弟给出的解释,看完公文内容的方程,越发觉得这是有人在搞他! 他一个新人,就算名册加进了进去,不知根不知底,就算案牍司校尉百户,可凭什么当年就征召他? 还有这屯田与太行山脚下的龙武卫,可是直面冬季兽灾的一线,普通府兵的噩梦,武勋子弟的乐园。 去了哪,不说任务怎么完成,光说麻烦便有一堆。 不过想来想去,方程好像没理由去拒绝。 “先生!” 察觉到方程不对的神色,李延庭开口道,“召令,对府兵为强制,对您则无效,若是不想拒绝了就是!” 冬日防备兽灾,是真正的苦差事,历年拒绝的不少。 方程体弱,和他们这种从小熬打出来的武勋后代不同,不想去也正常。 “去!为什么不去?” 方程笑了笑,“冬日哪里不苦,不就是二旬的功夫吗,正好出去转转!” 信息太少,无法确定背后是否有人搞他,拒绝影响口碑,可有鬼不把鬼挖出来,那才是麻烦。 方程不喜欢被动,但更不喜欢被人算计。 再说这召令已经写明白了,除开李家兄弟外,还会有三十人跟随,有线索多半也在这三十人里。 “先生既然决定要去,那现在就得准备起来,如今距第一场雪已经过了半月,山中食物将尽,凶兽也将从深山走出来,按照往年的惯例,三十人团一般会被安排驻守在野湖旁边!”李延年提醒道。 太行山南北绵延上万里,太安城旁那一节山脉属于北部分支,但也有几百里的范围,各类野兽无数,相交靠运气的围猎,狩猎更讲究策略,卫所主力封死下山的路,招募来的兵力则以各自核心组建队,然后以守株待兔的方式,蹲守在山中兽径,水边,湖泊旁。 这是一年中最苦的日子,可熬过去之后,无论有无成果,都可以在太安城内吹上一年,吸饱外人的羡慕目光。 “你们知道,这种事我第一次参加,准备就交给你们好了!”方程随口吩咐道。 “那我先去准备,先生有什么问的就问延庭!” 诏令下达,选择了接受,最迟三日之内就要赶到龙武卫,五日内要进驻山中,方程之前没准备,如今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先生,其实没必要过于担忧,将冬狩当成游乐或许过了点,但三十人的规模,配合营地本身的建设,足以保证安全!” 李延庭不知道方程担心什么,但他还是想排解舒缓方程内心的不安。 “有那么明显吗?”方程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尬笑了两声,李延庭测过头,“第一次都这样,民间对于冬日兽灾描述的太凶,但在我看在这都为了吓孩子,也不想象武朝立国多少年了,太行山脉在深,也早就被探查过,至于山中野兽,一年四季都在猎,春秋无事之时,大规模的狩猎少吗?“ “在我看来,民间夸大冬日之险,要么是没参加过的,要么就是为了彰显自身!” “我和二哥前后参加过两轮,跟着兵马营进过一会,入山一百里动物你都见不着,相见野兽过了三百里再说,龙武卫所在,不过只是一节分支,横跨也不过四百多里,早就被清理过无数次!” “行吧!” 方程微微皱眉,别说现实指不定就如李延庭说的这样,可狩猎再安全,他不还是得去山里吹风? ------------ 第042章 严谨的军功制 “宋人对于文官选拔繁琐,我们武朝对于官员的挑选,也没简化到那里去啊?” 听完李延庭,将冬日狩猎的用意,方程咬了一口苹果笑道。 北境远离关中,远离中原文化圈,目前流行与九州的各类学说,无不以黄河为中心分散。 武人学不到,也学不来。 毕竟礼仪那套东西在北境,当不能吃,也做不了喝,面对野兽的时候,总不能丢下武器,以宽仁来感化吧? 故而大量学说再被武朝引入后,无不经过改良。 改良者都是武朝老一辈勋贵,一些亲文的思想在被改良后,从根子上就变了。 就算套上了科举的模式,武人的选拔制度也一样。 一个无背景的学子,想要入仕,第一步不是要去读书,而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争取在十六岁之前名录各郡兵马房的花名册里,然后借花名册免了赋税的钱去读书,并且时刻保持身手,等到任务征召,一般在完成四到五轮征召后,表现不差就可以获得抚兵衙门的推荐,而二十岁左右进入县学求学,之后再过三年成为正兵进入三营九卫服役。 往后就看机缘,战时赚军功,无战等大考,唯一的出路就是进入太学,进不去就等,什么时候体能衰败什么时候就回乡,有功的安排成为吏员自此三代不愁,功劳不足余生也不需要再缴纳任何赋税。 靠着这一套模式,武朝打通了官员选拔机制,也在民间培养一大批忠诚的武家子弟。 不过这套模式,从四十开始就出了问题,受困于财力,武朝不得不收缩爪牙,战争少了军功也少了。 好在军功制随之而改,不然一大批人都难以出头。 李家兄弟属于即将走完所有流程,只差进入太学读书武勋子弟。 武勋,武家,都是一类家族,区别只在于祖先有没有留下爵位,前者是后者的梦想,后者是前者的过去。 严苛的军功制下,武勋与武家子弟唯一区别,只在成为正兵那一关,前者靠蒙荫直接渡过,后者要等名额。 “军功为王!” “在武朝当官,无论怎么样都逃不过军功,先生你没进入过军营,所以不知道三营九卫,三营只是面子,九卫才是里子,而直面草原高阳卫,广昌卫,云中卫,朔方卫则是核心,我李家出生与广昌,我们兄弟也是不弱,可惜当初晋升正兵的时候,广昌卫依旧没咱们位置!” 李延庭苦笑,“三十年前,军功大改,将军功分为三类三级!” “第一类实战军功,这类只能在战场拿,一首一转,一转考学,三转加分,五转直接做官!” “第二类为戍卫军功,一年一功,三功一转!” “第三类就是剿匪,围猎,剿匪按人头记,一头一记,三记一功,围猎按轮次,一轮为一记。” 武人对于财富是渴望,对于军功的追求则属狂热。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里还有怎么多东西。” 话说到这里,方程算是明白了,李家兄弟为什么会对的召令产生怎么大的兴趣,因为这是白捡的功劳,也是军功制下唯一的漏洞。 面对方程的恍然,李延年再度补充道,“围猎除了白得的军功外,还有一好处,那就是发财!” “发财?皮毛还是山货?”方程最佳微抽。 他知道武人穷,可他真没想过,武人能穷到要去算计这些东西的地步。 “先生,你有钱,但不是所有人都有钱,日常入山一百里官府不管,超出就得管了,境内各所巡查就是这个!” 方程目露不解,“这有什么好查的?” “山火!” “北境枯燥,夏秋易发山火,先生你可能没遇过,相较于掩盖一切的雪灾,山火才是真正的恐怖,你不扑他能烧到来年初夏,烟气遮天蔽日,人能活下来,庄稼活不了,扑了劳民伤财,所以猎户只能进百里,超出没被抓运气好,抓到就是流放,百里之外只有冬歇大雪覆盖后才能进去!” “这一年累积下来的山货,皮毛,对于先生你来说可能就是几日的收入,可对于下面人来说,这或许就是全年的收成!” “正兵三级,力士一年八两,军士十二,校尉十八!” 说完,李延庭不在说话。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他真的在方程身上发现很多矛盾的地方。 明明对于事务,拥有了绝对的洞察力,却偏偏缺乏对于生活的经验。 钱财方面,方程表现的非常大度,对于市场有着难以言喻的敏感,同时也关心物价,可对于一些常识性的消息又好像真的没了解过。 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这让人就感觉很别扭,很古怪。 方程手指微敲打副手,“原来如此!” 冬狩! 围猎陷入饥饿中野兽为表,暗中也是为了防火。 九州的太行山,和前世太行山完全两概念,南北走向近万里,将武朝领土对半劈开,高耸的山脉也彻底改变了武朝境内地利和气象。 可以说,没有山脉规模,山峰高度远超前世的太行山,太安城所在类河北地区,冬季不会怎么长,降雪也有不会有那大。 为了防备山中祸事,在生产力,物力底下的武朝,准备再多也不为过。 二旬一记的军功,看似成为军功制度下的漏送,但这点军功的付出,与防范山火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武朝这也有聪明人,可惜再聪明的人面对时代的局限依旧白给。 …… “人安排好了吗?” 郁气渐消,理智恢复,女帝想到昨天意气用事,心里有烦躁了! “已经安排好了,调集的十八人,除谛听卫外,还有五位三等持刀宫位,小虎那边我也通知,驻守则在翡翠湖附近!” 女人的气来的快,去的更快,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老蒲动起来更快。 既定成事实! 女帝想要推翻不难,手续做全,方程不退谁也没用。 闻言,女帝脸色一僵,秀手紧握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最终化为一掌拍在桌面上,“老东西,最后一次!” 嘭! 老蒲跪下,“老奴谢过陛下!” 他了解从小长在身边的女帝,女帝又何尝不了解老蒲? ------------ 第043章 谋算 盛唐衰落,裂了九州,同样也弱了儒法。 可儒教,法家的一些思想,终究还是融进了汉人的血骨中, 政以体化,教以效化,民以体化的教化之道,便是九州皇朝根本法。 对于方程日后是否出入仕途? 女帝内心犹豫,但也仅仅只是犹豫。 如若入仕,方程将走到哪一路? 不用多说,必然只有正途,女帝断不会容忍有半点污点出现在方程的履历上。 今日老蒲借她一时气氛,安排也是正道。 至于邪道,则为蒙荫,传奉…… 武朝务实,能者上,庸者下,无论科举,蒙荫,传奉,有能力斩军功都可以升上去,不会做任何明面暗里的限制,但后两者终究不稳,一时高位可得,久世安稳难求。 如今被自己把弟弟坑了进入,女帝知道老蒲的心意,可她能说什么? 怪这老东西自作主张,人只是将事情流程加快了几步。 罚了,没道理,关键这老货的位置,罚了指不定引来别的变故。 不罚,以这老货的精明,以后断然也不会做。 左右就是憋屈的很。 “陛下,方程此子善思善谋,但终非武家子弟出生,对于武家之事了解甚少,想登朝堂,正途要走,武家也要亲近,这些今日不补日后也要补,时间过了想补可就难了!” 老蒲下身跪地,上身抱拳。 如今朝野大乱,相较于无序的混乱,眼下的大乱是所有人都乐的一见,只因次此乱因生机而来。 矛盾中寻找平衡,争斗中谋求一致。 此时乱,一切都可以平衡,总好过将心中的情绪,藏到政令下达后,执行的过程中吧? 可不管是那种乱,乱了就是乱了,如今太安城不说有着各方眼线,但说那些被几个政策炸出来深水怪,那方不是一边盯着女帝,一边寻找源头? 女帝不好动,方程丢出城,乱子再大也影响不了这对姐弟。 “算你这个老东西说的有道理!” 女帝也是无奈,本想年前见上几面,可现在还见什么? 如今别说出宫了,出了这凤鸾殿,都有一帮老货等着他。 相较于一叠叠的方略,谋求晋见的折子上了一本又一本,更有几位还乡修养十几年,还没死的老货,正在赶回太安城的路上。 那群老梆子,一个个功勋在身,活得通透,甚至有教过老丞相的存在,见与不见还可两说,可要在太安城磕了碰了,她都得承担骂名。 利益,动乱人心。 上一次出现这般热闹的场景,还是四十年前,那个时期的武朝上拳打三韩,下脚踹徐州,脑门上就差写一个“霸”字。 相较于姐弟亲情,女帝更清楚现在自己该做什么。 洗牌! 乘着牌桌未开之前,将所有的牌洗好,洗顺,待到来年雪划之时,将攒下牌子一张张,一串串,顺溜的打出去。 “长至将至,宫外归于朝堂,宫内先准备起来,届时朕要与东苑大宴宾客!” 眼下十月下旬,武朝冬歇后第一个重要节日就要来临。 帝王是平衡者,平衡需要舞台,半月后长至就是最好的时机。 能缓和的利益半月足以,缓和不了的再给数倍的时间也是白瞎。 “老奴明白!” 老蒲叩首。 半月的调和,时间差不多,想来的月底前无论风雪,路程,人都会到。 敲得定的,敲不定的,上了长至节的宴会,都会有一个答案。 上次的封门会是吹风,风吹二十多天,想要利益的没争到,那你能怪谁? 只能怪自己了! 陛下的行事是越来越成熟,配以方程大脑,老蒲不免畅想,未来武朝将变成什么样子? …… “还没查到?” 一切的变化都有根源,相较于这段时间太安城内吹出的风声,各方人马更在意风从何来? 宋公馆内,晏颜双手抱着紫金暖炉,一脸凝重望着窗外的飞雪。 没有任何回答,房间内数位宋朝使臣,似泥塑的菩萨坐在那里。 他们也纳闷,究竟是谁给武朝出了主意。 以工代赈之法,不稀奇,最早用这法门就是他们宋朝,跟着是明朝。 可稀奇的是,过去不用,如今突然用了的武朝,究竟是怎么想? 东施效颦还是邯郸学步? 九州六国为了富民强国,他国凡有好的政策,法子,各国无不照搬朝用,可结果往往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其中代表就是武朝和辽国。 四十前,多国联手将武朝霸主势头打灭,随后依托边境展开封锁。 本以为武人学乖了,没想到在这个冬天,一轮全新的改革又将从这偏远中原皇朝的兴起。 具体的细节他们还不知道,单从这几日从城门传来消息,不少前代的老古董都赶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晏老,如今消息满天飞,真真假假无法分辨,以工代赈之前武朝也搞过,但连到朝堂决议都没过,这会的风声里怕是有些东西,不然那帮等死的老货是不可能来的!” “可问题是两日后,我们就得离开!” 话音一落,一阵阵暗叹响起。 多年的仇恨,武人对其他五国充满排斥,第一场冬雪来临,预示着武朝正式进入漫长冬歇,同时也代表武人要开始赶人了。 眼下是探查具体变化重要时期,可没人在场,至于探子间谍这种东西,派出去就是找死。 冬歇之日,城中虽不设封禁,可正统的武人谁在外面乱跑,乱跳? 可不查,来年雪化就再难了! “小事大议,大事断决,这波声势搞怎么大,事情不会小,但也不会影响太大,武朝局面想要改变其因不在本身,而在外,不过怎么样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武朝的改变对于我们是积极地!” 把玩着手中的核桃,晏因给众人鼓气道。 一样米养百样人,人心难以一统,对于宋朝来说困住武朝发展可以,困死武朝不行,草原上的异族,没人愿意去顶,相较于未来的事,他更关注来年,只要能拿下河西,武人自个如何折腾他才不在意。 ------------ 第044章   武辽格局 “武人!” 裹着一身狼袍的辽使耶律齐,将文书狠狠抽在桌面上,“我的好邻居,你这是要干什么?” 草原户市,武,辽共掌。 辽国户市联通盛唐丝绸之路,利益不是武朝户市能比的。 相较于将户市价值榨干的武朝,辽国根本瞧不上眼,要不是汉人不鸟他们,辽人赚的不会比宋朝人。 可惜,汉人宁可经明朝走海路,绕路后唐出九州,也不愿意和辽国合作。 同在草原游牧的其他民族也不鸟他,女真人,蒙古人,鞑靼人,更是自东向西对辽国形成包围。 如果说武朝开放户市是出于绥靖的维稳,辽国户市纯粹就是被人用马蹄弯刀逼着放血,可就这样他们赚的还比武朝多。 作为邻国,两国除了种族矛盾,亦有乱世血债,按理来说两国不该享太平。 可现实和逻辑是反着的,辽国造下的血债在并州,而不在冀州。 武朝从冀州崛起,先征青州,后伐草原,站稳脚跟后才吞下并州,核心利益集团没并州人的位置。 为了并州的血债对辽开战,赢了利益也不大,输了祸事却要一起抗!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更不要说冀州氏族,青州豪强这类传承近千年的家族。 同样的逻辑在辽国也一样发生。 北方苦寒,地广人稀,占多占少不过是面子工程,实际利益也就那样。 辽国想要更进一步,只有两个选择向西或南下。 向西,丝绸之路是双向利益通道,汉人不提供货源,草原上的同类不断搞事,真的带不动。 那就只剩下向南,侵略宋朝和后唐。 没有核心矛盾,同被九州各方势力视为异数的缘由,武辽两国还打什么? 要不是武为汉人,辽为契丹,血脉排斥文化相冲,两国早就结盟了。 除了四十年前,为防备武朝一举做大,辽国加入了多国同盟,派兵从雍州进入并州,其他时候两国边境都处于一种互不设防的状态,且四十年前那次,辽国也只是牵制了一部分兵力,战争没开,甚至纵兵抢掠都没发生。 后面武朝陷入长期困境,辽国还在私下补了不少,不然现在武朝只会更惨。 “算了,老子不想了,真有什么问题还是交给上院那些老爷去头疼吧!”耶律齐摇了摇头。 户市,武人想开就开吧。 武朝想要走出困境,要做的事还早着呢,就算做完第一个倒霉也不会是辽国,他耶律齐有什么好担心。 真要说心烦,就是此番武人打破了通报的默契,让他无法第一时间向上交代。 “公使,礼部刚刚递来文书,宗和国将与明日巳时登门!” 大门拉开,一包着白狼皮的壮汉走进室内。 “看来我们的邻居还没忙忘啊!” 闻言,耶律齐笑了。 今日已是十月甘八,明日甘九,当十一月来临的时候,境外一切使团都会被驱离,几天前辽国使团就已经将东西打包好。 要不是这段时间有许风声,耶律齐早就带着人马跑路了。 “咱们的邻居,最近的确有些忙,光今日上午,就有四队马车从南通州方向而来,从马车上家徽来看,来人可都不一般!”壮汉笑道。 辽国不怕武人搞事,就怕武人让他们去猜。 六国制度相近,可底层完全不同。 契丹以汉制立辽国,可终非汉人,不得精英汉人的支持,面对各类阴谋诡计,采用方式往往直接了当,那就是打…… 情报方面,辽国的浮屠也是凶名赫赫,可自家人知道自家的事。 武人将自己包装和辽国差不多,可骨子里依旧是汉人那一套 或许在顶层战略谋划上,武朝略有不足,但这个不足是相对的,关键武人还懂得给自身找补,天下谍报第一的案牍司不是摆样子的。 “行了,把人都喊回来吧,该知道明日都会知道,武人不想让我们知道,咱们也别去碰,准备,准备明日午后出城!”耶律齐沉声说道。 武朝能为近日之事,将宗和国派过来,态度给了,默契延续,辽人自然要有所反馈。 接下来这盘棋武人究竟怎么下,只要别下到辽国头上,耶律齐懒得管了。 “明白!” 宗和国,宗家嫡长孙,襁褓之中封为子爵,成年礼上晋乐毅伯爵,在皇室没有成年嫡宗嫡子活跃的当下,宗和国不仅仅代表渤海宗家,身上还披了一重皇室光环。 这人能来,辽国担忧的那颗心也就放下了。 …… 小院大门卸下,一箱箱东西在人力的搬运下卸了下来。 “有怎么多要准备的吗?” 为什么冬狩,冬狩能带来什么,方程在李家兄弟的解释下多少有些搞明白,可看着堆起的箱子,该傻眼还是得傻眼。 东西太多了,别说满足李家兄弟了,剩下还没见的二十七人都可以满足。 “为了防备意外,冬狩团队的人员,不可由一家一姓组成,召令上我们是三十团,先生只有军职,召令在手,肯定是头领,按规矩凡有说收获,先生你一人可得四成,我们的驻地在翡翠湖附近!” “翡翠湖,又被称之东珠湖,届时我们的团队里必有生女真,天气好,保障足,不需要我开口,这些生女真自己就会下湖摸珠,上岸之后直接卖给我们,运气好得一佳品!”李延年指着眼前的东西,“这些全都回来了,无佳品数量足够,最后也亏不了,顶多就是赚多赚少的区别!” 北境苦寒至此,草原更难,生女真等落后部族,为了生存几百年前伴随着盛唐落幕,幽州封锁不在,就从黑山白水跑了出来,大部被熟女真抓走,小部随着武朝的北伐草原而投入武朝怀抱。 有安史之乱为例,武朝不可能完全接受他们,但看在炮灰的价值上,这群人过的也不错,至少比被熟女真当成奴隶,货物来的好。 凡事怕对比,前后经过两百多年的同化,曾今的生女真反倒比熟女真更熟。 “还真够狠的!” “都一样!”李延庭笑了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生女真成为正兵不难,积累功勋也不难,可在朝堂之上没人愿意真正当他们靠山,至今保留冬日采珠的习惯,他们为了什么谁不知道,不过说实话,要是遇到看的顺眼的,不妨收了做狗!” “此事,再说!”方程默默的点了点头。 防备归于防备,圈养归于圈养,此中的度武人历来把握的很好,驯养百年狼也养成了狗了,之前方程对此就有所思考,指不定一直没机会接触罢了。 “东家!” 就在此时,一声呼喊将方程注意力引来。 ------------ 第045章    互相通气 “小虎,你怎么来了?” 看清朝自己走来的人影,方程眉心微皱,“店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黄昏已至,夜幕将来,正是酒肆开业前夕,小虎出现在这,方程岂能不多想? “东家,店里没大事,今日上门主要有两件事!”小虎快步走到方程面前。 “说!” 小虎是姐姐给他推荐的人,合作半年,彼此都非常放心对方。 “我得了召令!” 一边说,小虎一边将诏令递给方程,“这召令我没办法拒绝,这不找东家请假了吗?” 闻言,方程微微皱眉。 小虎走了,酒肆还怎么弄,店铺虽然有别的人,可小虎才是核心,按照方程所想待到开春,他就会把临时的掌柜踢掉。 另外,小虎是府兵没错,征召也可以,但这前脚征召他,后脚征召小虎,这不是有人在搞他又是什么? 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一定! “这位兄弟是?” 李延庭目光落在小虎身上,不认识可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似在哪里见到过。 面对李延庭的目光,小虎笑了笑,“我是东家酒肆的酒保,不知兄弟你是?” 李延庭不识他,可小虎认识李家兄弟,今日他来这,就是得了蒲总的命令,就信任度来说,他小虎是女帝潜龙班底,李家兄弟不过是后来的效忠者。 “要认识,你们一会自己去认识!”方程合上诏令,目光看向李延庭,“有没有办法,将小虎拉到我们这边?” 算计既然来了,方程接了,眼下的关键就是小虎拉到身边,野外二十天多,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小虎要是出点事,方程连哭了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一份三无的召令,明日我跑一趟兵马房就是了!” 拿过召令扫了一眼,李延年直接开口道。 虽然不知道这边这位兄弟是什么路数,和能别女帝安排过来,身旁这位绝不是一般人 。 这种既能完成女帝命令,又能在方程拿的人情的事,李延年为什么要拒绝? “小虎,你也听到了,冬狩期间你就跟着我,东西你也别准备,明日你把酒肆那边安排一下,后日一早出发!” “东主,此番冬狩你也要参加?”小虎装作迷惑抬起头。 “你要军功,我也要啊,好好跟着我!”方程拍了拍小虎肩膀笑道,“对了,刚不是说有第二件事吗?” “和家兄弟回来了,下午时候派人到店了一声,问东家什么得空!” “拒了吧,就说冬狩后我来设宴!” 姐姐长期不在家,可对他的安排不少,第一步就是读书。 读书,方程是不想读,毕竟读了又能学到什么? 白白浪费时间,可问题是他不识字啊。 方程学历史,多少也接触过一些古文字,可九州文字体系只是有象形字的底子,衍变方向完全改了,先流行与异世的文字,他只能从头学期。 弘文书院就是他的第一站。 和家兄弟,就是方程在书院里认识的一对非常有意思的兄弟。 方程商业的第一步,落点酿造这,与这对兄弟用说将他架起来有关,最终为了不被打脸,方程就在这小院里蒸出了九州第一杯酒精,也是在这调出了九州第一杯鸡尾酒。 唯一让人很遗憾的是,和家兄弟早有夏日游学的计划,五月底一走就再没音讯,和家兄弟跑了,方程也不想在书院里待了,今个要不是小虎提了,他都快把和家兄弟给忘了。 …… “宗生,这段时间你们的动静,弄得不少人睡不着,我能睡着是因为我们辽人将你们当做朋友!” 茶室内,檀香溢人,茶换二盏,耶律齐也是服了,宗和国能继续磨下去,可他扛不住。 摊派吧,不然这茶能喝到明天。 宗和国放下茶杯,“耶律兄,你也知道我这是刚从哪回来?我们两国的关系不用多说,今日我来就是避免误会了!” “钱!” 宗和国食指戳了戳桌面,“开放户市就是想弄点钱花花,当然啦,逼得做出怎么大变革的是宋人,宋人不地道,二十年前你们妖后执政,辽国爆发过一场饥荒,那场饥荒的背后是谁?” “宋人?” 不用想,对于辽国而言,坏事都是宋人干的。 二十年前的饥荒,耶律齐忘不了,甚至他还得感谢那场饥荒。 那没那回事,妖后下不去,耶律家族就抬不起头,可宋人想要耶律家族的感激,那就是做梦! 不会,因为那次的影响到现在都没消除,有机会早抽回去了。 “北境苦寒,产量不多,对你们来说吃米是调剂,肉才是主食,可对于我们来说米面才是一切,如今我朝五成的外粮被宋人掌控,两淮大旱你应该也知道的!” 宗和国将秘密最平淡的方式说了出来。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切的话术都要灵活,要有针对性。 来年武朝要面对的困境,对明不能说真话,哪怕买了武朝的粮食,武人也不能直接说,而是要让明人去猜,猜出来与主动说出来,结果看似一样,实则逻辑完全不同。 可对辽国,武朝就必须考虑这些,甭管辽武是不是真的朋友,可方式方法上你得把人当朋友处了。 就算辽国泄密,他用什么方式? 直白的渠道,辽人以后不要在草原混了,私下里也要宋人信啊。 嘭! 耶律齐一拳砸在桌子上,义愤填膺的骂道,“宋人,就是一群搅屎棍,嘴里说的是人话,干的全都不是人事!” 骂完,耶律齐起身走到宗和国身边坐下,“宗兄你能怎么说,我很高兴,咱们两国是兄弟,粮草之事好说,咱大辽就在后唐边上,你只要开口,多的为兄不敢保证,五十万石怎么样?” “没必要,这真的没必要!”宗和国一边推诿一边提点道,“兄弟有心了,宋人如今把所有人当傻子,他要什么咱们不清楚,明年小心点潼关!” 雍州,九州第一大州,凉州亦是其一部分,辽国建立一统思想,百年前便削凉归雍,重现古九州的格局。 ------------ 第046章 囚徒陷阱 粮食,谁都惦记。 这档口武朝恨不得将天下的储粮都搬进自家粮仓,只是辽国的粮食真不能拿! 国与国之间何来的交情? 信息可以明着交流,事真的不能办,办了指不定就是个坑,就算耶律齐无心,你当宋人是发现不了,还是其他各国没反应? “潼关?” 耶律齐目光闪闪,“宋人这是又要对河西下手喽?” “憋了怎么多年,换你也要下手!”宗和国轻笑道。 抛开染指九州的野心,各国目前都有自身战略,唯宋朝被人卡死。 武朝困顿与财力,宋人则是全方面困死,真成也地利,败也地利,一日打不出去司隶,大宋就似睡在火山口,什么时候爆,什么时候死,全部由不得宋人自身。 宗和国自衣袖掏出一份文书,“陛下手书在此,具体贵国可自行决断,此中陈诺雪化之前都有效!” 说完,宗和国起身离开。 望着宗和国离去的背影,以及桌面多出那份文书,一时间耶律齐人都麻了啊! 常年出使武朝,耶律齐自觉是辽国了解武朝的皇室。 表面看,武人行事风格与辽国差不多,尚武,对外部充满侵略性,遇事不怂有一种敢把九州拖下水的疯狂。 可骨子里,武人比中原汉人还汉人,因为武朝遵循的汉朝那一套逻辑。 与其说武人因北境苦寒变得野蛮,不如说中原汉人在漫长历史中失去了血性。 今日见一面,本就是为了默契,可任谁都没想到,武人对辽放的那么开,信里的每一条都是辽国想要的,仿佛在这一刻开始,武朝将不对辽设防。 没有武力支持的放开,那不叫自信,那是疯子。 可武朝本就是九州武力担当啊! “算了,此事不该我考虑,一切先回国在说!” 摇了摇头,耶律齐懒得去想了,他不是决定事情的那个人,自然没必要在这上面纠结。 …… “这是跑路还是搬家?” 两日后的清晨,方程一行人被堵在城门附近,看着一辆辆压碎积冰的马车,莫名的觉得这里有一股狼狈的味道。 “每年不都这样,落雪之前让他们离开,他们不走,铁了心要拖到现在,看看后唐,大楚那都是聪明人!” 李延庭将一杯热茶递给方程,反驳道,“说到底还不是领土没和我们接壤,我们防着草原,这些人何尝不一样防着咱们,四十年没有动武,我们面临困局越来越深,可谁敢说下一轮动手在什么时候?” 服务与国家的战争可以猜测,但被生存困境压倒的战争,真的是说来就来。 武朝称霸北境,邻国哪个没被锤过? 国家战争,战略为先,利益为导,规模大,持续久,但除决战,攻坚战等少数战役,整体烈度其实并不强。 反倒就是环境引发生存战争,往往没有征兆,临时战略服务于生存,那边有粮就打哪,那边能让人活就往哪去,一番抢掠后直接撤走,领土未占,武人一走当地就是一片烂摊子。 治吧,耗费钱粮,浪费时间。 不治吧,九州还没一统呢,丧失民心,武朝下回再来,指不定就投了。 武朝常年被邻国针对,亦是因为这点,在机会的抓取上,汉人传承的武朝远比草原更准更强,同时也愿意付出。 武朝能有今日的疆土,就是通过这种方式,配以长久的战略一步步蚕食而来。 “滚了也好,他们防我,我们何尝不在防他?”李延年看着城门口堆积的马车,“过去也有没赶的日子,可这些人都干了什么,贼心不死,信了他们,倒霉的就是我们!” “典型囚徒困境现!” 茶不错,时间也足够,他们只需要在日落前感到龙武卫就行,看看乐子也无妨。 囚徒困境? 又是一个新的名词,一时之间数目交汇。 方程猛地转过头来,“行了,别用眼神盯着我,囚徒困境,说白了就是源自信息不等,经过心理博弈形成一种现象,这种现象相较于个体,群体更容易产生,并且引发不可预测的后果!” “就像眼前这一幕!” 方程指着窗外,“三国不放心我们,我们又何尝放心三国,但就概率来说,来年开春武朝动兵的概率很小!” “与武朝而言,经历三百年的发展和治理,除非出现百年一遇的冰灾,我们已经不可能为生存发动战争!” “九州十一州,甭管北境,南境,各类产出皆有农耕打底,懂历史都知道,历史上的大国,强国,中心无不环绕黄河而建,这一选择出自两种考虑,一为对抗草原,二因我们先民早就将黄河两岸的土地开垦到位,不考虑战争,气候,认为因素,北方土地本可以养活所有人!” “早年武朝需面临生存之战,是因盛唐落幕,草原南下,战乱都在北方,人口在这过程中流逝,土地,村庄在此消亡,可以说武朝就是在一个烂摊子上建立的!” “这点你们不反对吧?”方程看向三人。 面对方程的目光,三人连连摇头。 反对什么? 反对真实历史吗? 盛唐落幕的起因,安史之乱主要爆发就在冀州,并州,为了解决这场兵祸,唐朝南军和边军,围着冀州,并州两地打了近二十年,什么都打烂了,什么也都打废了。 人死地废,这是写进史书的。 事后没多少年,面对各地起义,李唐皇族再难维持大一统,自身提桶跑路益州,黄河以北尽数落入异族之手。 不是自家的家园没人爱护,若非几大氏族相继建立封国,那将不是一段血泪的历史,而是黑暗暴乱。 因此武朝内部一直有言论……与其说是皇室收服了四大氏族,不如说是五姓为了生存走到了一起。 在这破败基础诞生武朝,除了指望自身,还能指望什么? ------------ 第047章 过去的历史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可惜生在其中的人对此很难察觉,四十年前那场大祸,事后分析无数,说穿了路径依赖过重!” “汉人尊礼!” “正战,师出有名无往不利,师出无名非惟不胜!” “早年北境有生存之险,春日纵兵,秋日掠夺,本是无奈之举,各国对此一样无奈,却心意难统,割的不是自家的肉,加之北境归汉,总比送入异族之手来好,多方因素之下武朝才有了今日的格局!” “然而,贪多不厌,有过不及,武朝不自己改变,那就要被人按着脑袋改!” “苏洵的六国论在此出世,以地事秦,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这才统一了思想,引发了四十年前那场劫难!” 人不狠站不稳! 为了求生求存,武人学会了狠,却忘了除了狠辣的霸道,还是仁义王道。 中华历史,苏洵成文《六国论》,指在抨击宋朝岁币的政策,希望宋朝吸取教训,不要再续檀渊之盟。 而在这方异世,同样的《六国论》却宋朝谋取河西,连横各国围攻武朝的杀招,一夜之间拉起九州反武联盟,愣生生将武朝依赖多年战争路线打折,逼的武朝不得不改变自身。 可惜固有印记难以消除,纵然四十年已经过去,武朝自身没有改,各国对武朝的观念也没变。 “如今四十年前过去,武朝改了吗?” “如改?” 今日武朝对外动武少了,可根本的逻辑没变。 “自身都无法理清,更不要说与我们边境相依的辽,宋,明三国!” “甭管我们改没改,他们都得防,此中的火候谁都控制不住,从而引发群体性的囚徒困境!” “看看这帮人,再看看附近的人,除去少数的野心家,没人愿意看到战争,可困境不破,战争终究会到来,这也就是为什么战争一旦开启,谁也无法控制根本!” 城门口,挤压的队伍缓慢蠕动,茶楼之上的方程亦是收回目光。 “人心本是世间最复杂之事?” 李延年开口,“我们能做的就是争取有利与自身。” “很多东西都是无解,想多了没用,大势之下,我们保持自身醒目就行了,至于如何保持,不盲听不盲信是一方面,更重要是累积自身学识!” 许是当领导当惯了,顺着话题方程很自然的说教起来。 “怎么说,宋人也没错?”李延庭一脸自嘲的说道。 “错没错,看站位和参考,任何承诺都是屁话!”方程讥笑道,“在这世上,当你的敌人找你麻烦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想找麻烦,换我是宋人我也怎么干,河西拿不下来,武朝的大军,辽国的大军,跨过黄河直奔洛阳,武人三天,辽人五天,别忘了黄河是有枯水期的!” 宋朝的疆域是真的尴尬,东面出海口被锁死,北大门对武洞开,西面要承受辽国,后唐的侵袭。 司隶州,本是汉时为服务皇权,裂地而设,设立之初只考虑如何更好的统治天下,根本没考虑过,汉室凋零,朝代更迭,乱世九州的情况。 宋人立都于此,也是历史问题。 李唐皇室跑路益州,赵氏早期的表现相当漂亮的,取司隶就是为取大义,结果进去了就再没打出来。 “地利无解,换谁都得疯,可惜河西我们是不会放手的!” “乱世,得享一时的太平就够了,长期的太平,不是我们能指望的!” “与其想这些远的,不如想象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赶路?” 三国使团离开,可不是几辆马车的时候,那是数百人,上百辆马车,外加近千的押送的团体。 “等吧!” 今日也是倒霉,谁也没办法,与其心急不如换个角度看猴。 …… 城门口挤了一群人,武人在看猴,三国使者何尝没有观察。 看着外面一个个身着戎装,跨坐战马,长弓兵刃在手的武勋子弟,脸色能好看才真见鬼了! “一帮子土匪!” 眼不见心为静,武朝连日来的动向没有摸清,今个出城又和武朝冬狩的武家子弟撞上。 这要不是武朝特意安排的,晏因表示可以摘了自家脑袋,给人当球踢。 心累啊! 一声长叹,晏因样子都不想撞了,直接躺了下去。 …… “搅屎棍走了,留下的屎也扫一下吧!” 高楼之上,大司马放下手中远望镜。 使团离开,商团将走,接下来好好的清洗一波,之后很多事情就可以放到台面来说。 宫中决定与长至节设宴,随着这一信号的传出,争斗也会跟着剧烈起来。 “三日后开扫,到时一个都跑不掉!”宗和国立与一旁,冷漠看着远方堆满车马的街道。 “你小子倒是激灵,反应够快!”夏算盘满意的点了点头。 扫清屋子才能做事,恶客在家怎么清扫? 虽不知方程日后是否还能有成熟的布局,但就目前来说,新一轮改革要素在方略方面已经齐,接下来就是齐人,聚财。 “激灵?” 宗和国自嘲了一生,“我只是不想死,与其事后被人按头做事,不如主动,再说方略是正确,损失是一时的,这要搞不明清,怕是没见过三营的刀刃!” 听到这话,大司马,夏算盘亦是笑了起来。 朝堂之争合理范围内,不怕聪明人,就怕聪明人干蠢事。 单一个皇室的只能稳住江山,想要深入改革,必须得到其他四家的支持,如今宗家上了车,高层彻底一统。 “对了,我听说你们把我的兄弟丢出去了?” 宗和国有些不想和这两老货待着,毕竟他年轻,算不过来,可惜啊宗家上一辈也折在了四年前那场动乱里。 “眼下的事,都是你那兄弟搞出来的,不把他丢出去,就怕再他搞什么幺蛾子,法子或许是好法子,可一顿吃的多,是会撑死的!”夏老头一脸唏嘘,“我可受不了!” “我很早就说过,我兄弟很棒的,现在你们相信了?”宗和国很平淡的说道,“可惜,相见还要等一段时间!” 想到因自家兄弟架火,进而出世的武朝第一贡酒,宗和国就是想笑。 ------------ 第048章 桦树 午后,道路渐疏,李延庭兄弟将驮物的马匹从马厩内迁了出来。 熟手就是不一样。 个人物资各自分装,除开马驮着那部分,方程也背上了一兜包裹,就算在野外走岔了,人不慌靠着随身物资也能让人撑过两天,不至于因迷路死在冬日的山谷之中。 “先生,出城之后,背兜需时刻在身,就算安营扎寨,背兜也要放在最顺手的地方!”李延年一手将方程送上马背。 北境的冬天可不跟人开玩笑! 二旬一记的战功,哪怕是水分最多的军功,想拿到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有无人脉是一方面,更大的阻碍,是普通人凑不出一套基础的野外过冬装备。 食物,各路领头人可以解决,可没装备,寒冷夜晚你怎么扛过? 当然有了装备,也要有价值。 夏秋交际,频繁广泛的民间狩猎活动,实则就是冬狩前的预演,或者说是武勋子弟对平民子弟的选拔。 方程临时加塞进来,之前没有任何准备,如今只是接受龙武卫对的安排,如果明年还要参加,他也得搞起来,而且搞的还会很大。 原因很直接,他为新贵,手下没有忠诚的附属武家,添人的最佳手段就是从民间去选,培养出一批跟脚清白的武一代。 至于武家子弟,谁家没点关系,就算要投靠也不会找方程这种幸运儿。 这是武朝各大阶层之间的玩法! 任何想入局的,都得按照这一套路,不然就是邪道,歪路,日后就算走到了终点,也是不受人待见,不得人心的存在,起来的快衰落更快。 “放心,我和你们不一样,玩脑子我行,动手就算了,出了城所有人都听延年的!”方程脚踩马镫,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压在屁股地上披风裹好,这才重新坐下。 嘭! 右手捶胸,李延年没有任何的客套,“延庭你跟在先生左右,小虎殿后,看着两批驽马,其余我来,若有意外,你们两带着先生跑!” 出城到龙武卫,意外应该没有,但规矩最好在开始定下,李延年不是为了夺权,也夺不走,只能将行动的话语权捏在这里,时刻保证他们这个小团队只有一个声音。 “二哥,放心就是了!” 御马来到方程身边,李延年已将弓箭,箭袋放在的最顺手的位置,随时可以射出第一箭。 “货物你们不用管我,顾着前方就行,后面有我!”小虎的经验最足,自然知道出城应该遵循什么样的规矩。 “出发!” 李延年翻身上马,系好披风,带着队伍直接混进出城队伍里。 外看无序的出城队伍,暗中却又一套行事准则,左右都没有说话,全部默默的调整,默契的按照一定顺序相继出城。 一路穿行,四人跟着大队伍走了半个时辰,直到高耸的城墙再也不见,视线被一片白雪覆盖,速度才一点点提了上来。 待到面部僵硬,手脚麻木,大部队也散了,但没有一队人真正跑了起来,反倒是越聚越密,几个在小团队中扮演方程角色的青年,则一点点被包在中间。 “兄弟,第一回?” 一个高个凑了过来,在距离距离方程三步的位置形成并排。 “很明显吗?” 方程笑了笑,所有人装束相同,披风亦是风雪覆盖,除了能从队伍分布看出地位,其他反正方程是没看出来。 “你骑姿不对,腰板乏力,芽就不是新手不新手的问题,你这根本就没练过!”来人笑着解释道。 “眼里不错,今个我就是赶鸭子上架!” 一群精锐中混进一小白兔,掩饰不如解释。 “看出来了,你们装备不差,准备充分,队伍里有老手,可人数太少,对了,进山后你们要去哪?” 有资格,且敢在冬狩季节,出城混功勋的,都不是家养的傻子。 方程一行人少,问题只在方程身上,其他方面无不老道,尤其是紧跟在方程身旁那位,他只是礼节性的靠近,可靠近过程无不被人盯着。 武人多习武,武勋之家更不用说,武学没有一个成体系的说法,可笼统的说法还是有的。 就其个人感觉来说,方程这一队四人,至少有两人手中染过血,后面跟着那位看不清,却也不是一般人。 “你们去哪?” 方程不答反问。 龙武卫负责六百里山林,大小需人驻守的山口,湖泊,兽径三十多处,驻点八十多处。 他要去的翡翠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独一档的存在。 “博湖!” “那看来咱们离的很近,我在翡翠,具体几号位就不清楚了!” 翡翠湖是六百里山林中天然形成的湖泊,水域面积数千亩之广,围绕翡翠湖驻点八处个。 博湖是翡翠湖附近的一个姊妹湖,水域八百多亩,区别只在于东珠的收益,属于次一档的存在。 闻言,青年藏于披风下手微微一捏,“有机会,多交流交流!” 打了一个哈哈,队伍进入山地,速度明显变的更慢,小虎,李延庭纷纷从后面跟了上面,青年很自然的被排了出去。 “先生,大概三炷香的时间,若是受不了,我们可以先找个背风处歇一会!”李延庭笑声提醒道。 龙武卫,距离太安城三十多里,难行是最后一段路,之前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披风,皮袄积攒的体温早就被一路的风吹散了。 “扛得住,到了驻地再说了,对了这附近是什么树?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脚下毕竟是通往龙武卫的路,修在山上但质量半点不差,宽度足够五匹马并排,奔跑下亦能承载三匹。 相较于路,附近树却吸引了方程的目光。 小虎,李延庭打了看了一眼被积雪覆盖的树木,李延庭摇了摇头,“不知道!” “是桦树!” “桦树?” 听到桦树之名,方程眼中一凝,隐隐感觉到一段记忆从脑海浮现。 “龙武卫早年,驻守与冀州东北部,吸收了不少幽州的部族,例如生女真,库伦,锡伯,后迁至此地应对兽灾,过程中淘汰了大量异族,不过依旧以旧制保留了三个百户所生女真,外加四个百户所库伦人!” “桦树是库伦人的圣树,不仅是龙武卫附近,很多吸收了库伦人的卫所附近都有种植,后来库伦人立下战功,与各大关口独立为营,大量库伦人因此又回到了边境!” 小虎解释道。 ------------ 第049章 糖浆的价值 武朝以武立国,立国三百年来,军制早已明细。 营,卫各自独立,区别之在于营归于皇室,卫归于武勋,前者内库出钱练兵,后者户部出饷。 具体级别,则以前缀字数划分,单字最高,双字次之,地名,种族再次一等,杂号那就更低。 营卫之下为所,单字下设千户,双字只设百户,余者就是旗编。 龙武卫,就属于杂号卫所,这类卫所最多通辖九个百户所,正兵不得超过九百五十人,算上辅兵,后勤,总人数不能超过一千三百人。 库伦营,编制情况与龙武卫相同,只不过库伦营吃的内库供奉。 “库伦,锡伯,是目前唯二得到独立成营的异族!”李延庭看不到方程面容,但看着方程的沉默,不由解释起来。 “独立成营?” 方程脑子里还在桦树相关的东西,嘴里却顺着话问道。 “独立成营,是武朝对异族最高嘉奖,各营营主上任后,一般加三世伯爵爵位,族人享受与武人同等的待遇” “如今活跃武朝境内异族大概有四百多万,分三六九等,一等只有库伦和锡伯,两族各三世公爵一人,传世侯爵三人,二等为生女真,萨克人,乌恒鲜卑,不过这三族的人数却占了异族的一半,余下都属于三等!”李延庭解释道。 “安史之乱,因异族而爆发,各朝对此都有防备,但本朝以军功论高下,防归防,用还是的用!”小虎补充道。 “女真竟然只能算二等?” 方程不理解, 非常的不理解,历史虽然有改变,可生女真大体的发展过程没变,他要没记错的话,历史上库伦是女真附属,被女真哇哇乱叫,怎么到了异界,库伦跑到生女真头上的去了? “军功是实打实的,但想封爵则要靠运气,运气不到,实力再强又有什么用?” 或许是解释不够直观,小虎一脸唏嘘,“李广难封的问题,可不仅仅只在武朝,各国都一样!” “……” 也是,毕竟现在战争还属“盲战”,战役权重远比战略更高的冷兵器时代,运气不到别说一个李广了,李广转世十世,都未必能捞到封爵的机会。 “不提这些,库伦怎么样已经是过去,他们种下的这些桦树才是未来!” “桦树?这难道有什么说法?” 李延庭不解。 桦树,库伦人走到哪里就种到哪,相较于道路两侧的桦树,库伦人长居的家园附近,那规模比这还要大。 如果桦树代表未来,之前为什么没人发现? “先到营地再说,之后我会告诉你们答案的!” 方程不在说话,低头继续赶路。 相较已经想到的东西,接下来他还要验证,作为睡前要靠荒野建造入眠的宅男,桦树除去木材的作用,他还有另外一重价值,荒野糖分的补充。 桦树糖浆,是自然界稍有的天然糖分。 九州历史异与华夏,但生产力则没有太大的变化,相当于南宋年间,南宋时期糖价下跌是因海运,如今糖价则因交趾开发而落。 可不管糖价怎么落,终究不可能普惠到普通人头上。 武朝的稻米,因宋人有谋常年维持在一斗米八文钱,一石七十文的平均线左右,可糖这一块宋人可没放手,灰糖一百四十文,饴糖八十文。 饴糖,可从米面中提取,不过因其为中药材,价格虽低但也没人愿意去买,七十文放那也就看看。 普通人平日想尝一口甜味,也就用饴糖抹个嘴,不过年不过节谁乐意去买灰糖? 一斤灰糖,二石米! 方程吃起来都觉得心疼,更不要说别人了。 可桦树的出现,利用好了将彻底解决武朝缺糖的问题,噬甜是人类的本质,价格贵吃不起就算了,但这个贵也是相对的。 武朝如能借桦树糖浆,将现有的糖价打下一成,宋人将永远失去对武朝糖市的控制权,打下两成黄河以北的市场将全部落入武朝手中,打下三成武朝将重新定义九州糖市,若做到四成那就更厉害了。 而眼下要做的,就是明确武人对甜度的接受程度。 桦树汁液,含糖量太低,只有百分之几,甜度也就浅尝的那种。 前世提高甜度,有两种方式,慢火蒸发,或辅以葡萄糖等工业糖分。 后者不用去想,真能弄出葡萄糖,直接卖葡萄糖就行了,何必去卖桦树糖浆,所以只能通过蒸发,蒸发到什么程度就成为了关键。 六十斤原汁,可蒸出一斤高甜度的糖浆,可这个比例不行,真怎么做了产量少的同时价格还必须高。 糖依旧是奢侈品了,将桦树糖浆变成更奢侈的货物,你卖个谁去? 只有物美价廉的降维打击,才符合方程的利益。 因此蒸发比例必须找出来,就方程的角度,这个比例最好能控制在十比一内,可十比一的甜度能满足武人吗? 不确定,那就试! 试完了,方程还要考察,武朝境内桦树种植规模,从而才能形成一整套的东西。 相较于其他被方程放弃的利益,桦树糖浆这一块的利益,方程说什么也要占上一成! …… 心有所想,寒冷也就没那么直观了。 顺着大部队一路进入龙武卫营区。 营区寂静清冷,与想象中热闹场景完全不同,一顶顶类蒙古包的帐篷扎在地上,除了几个看守,再难看到大部队以外的人。 “我们来的晚了,龙武卫的主力应该已经全部进山,手续我去办,延庭你先带先生活动一下身子,我这边马上就好!” 天色发黑,营地避风,可冬日的寒意根本挡不住,必须得尽快钻进帐篷里,并且将过夜的营火点起来。 “小虎,你能分辨出桦树,那你知道桦树汁液怎么弄吗?” 搀扶下跳下马背,方程活动全身的同时询问道。 “先生,是想喝桦树汁液?” “不喝,但我需要量,大量的汁液!” 库伦族,在历史上也是非常古老的渔猎民族,生活在更北的区域,有喝桦树糖汁液的习惯非常正常。 可那种大火煮沸火直接畅饮的喝法,真心无法接受。 小虎想了想,提议道,“这有点难搞,桦树汁液一般在春末夏初,冬天想取不是说没有,而是需要时间和经历,今日肯定搞不来,不如等到了翡翠湖再说?” ------------ 第050章 山中第一夜 “不急,只要弄来就行!” 方程挥了挥手。 桦树汁液,本就是桦树为了熬过漫长冬季而储备的,冬天不是没有,而是储备化为了另外一种形态,。 再说,他将脑筋打在桦树糖浆上,除立个产业,立个功外,并没想过从根本上解决九州吃糖的问题。 在如今生产模式,生产力下,武朝就算把全境的桦树开发,顶多就是将糖的覆盖层面,从社会的中上层拉到中下层,底层过去吃不起,往后照样吃不起。 “东家你放心,翡翠湖旁边多的是桦树,咱们脚步落稳后,你想要多少小虎就给你弄来多少!” 小虎不担心方程搞事。 两人相处半年,方程是什么人,小虎早就清楚,人来疯的冒出几个念头,提出几个让人感到困难的想法很正常,但为人和善,大度,能干就干,干不了也不记在心中,若是能完成那就最好,至于奖励也将超出想象。 相较于琢磨不定的想法,手下干活,不就是为了钱,东家能体谅苦难那就更好。 方程满足了这些,哪还抱怨什么? “先生,我哥回来了,准备入营吧!” 桦树汁,李延庭没兴趣,随便方程和这个小虎怎么去弄。 “先生,手续都办好了,我们只分一个帐篷,最晚可以待到后日中午,需要分配给我们人手,明日就会到位!” 李延年冒着雪从人流中挤了回来, 一边说一边将紫铜手炉塞进方程手里,“先暖暖,营火升起来就好了,初期会感到困,但先别睡,一定要吃了东西,山里的夜晚,肚子里没货,仅靠帐篷和睡袋扛不住的。” 吩咐完,李延年转身带着一行人进了营区。 营区比想象中要小,一个帐篷挨着一个,列与列之间不过十步,行与行则只有四五样子,全挤在一起,为了御寒就没考虑过防火的问题。 “都是一些临时帐篷,不怎么弄,夜里要是起风全部都要完蛋,防火一块则通过减少柴火来管理,深夜不会允许有半点火光!”小虎看出方程的疑惑当即解释起来。 武人与很多方面欠缺经验,可冬日求生一块都是高人,军中正兵更是大佬。 像小虎这种经过专门训练,给他一个背兜他能在野外生存半月。 听人劝,吃饱饭。 野外在生存这一块,方程看过不少资料,真讲绝对能说出一些的东西,可落到行动上那就算了,不如听从三人的安排,等在翡翠湖稳了,在看情况找点补,左右也就图一个舒服。 入账,内外的体感温度其实差不多,就是少了风的区别。 方程身体还没完全活过来,三人已经开始布置物品。 一层稻草一层皮,连续铺了两重之后,马背上的羊皮卷才垫上上去,这才去着手生火。 他们准备的食物没动,吃的是营地提供炒面和酥油茶,弄完一切营火也慢慢熄了,看到这一幕,李延年再次开口,“今夜不需守夜,只需守火,先生先睡,一炷香后你们两个睡,我把柴家完在睡,明早延庭你来生火!” 一个帐篷就两捆柴,所有队伍都一样,一捆已经烧掉,还剩一捆想烧到明早根本不可能,这就需要技巧和手段,如果去做方程不需要知道,他只要睡好就行。 “那我先睡了!” 看着那将熄欲熄的营火,方程知道自己那点野外知识,根本不够看,该睡就睡免得给他们添麻烦。 不知是疲惫,还是心安,一个无梦醒来的时候除开觉得有些冷,外加皮肤有些毛刺外,倒也没什么难受的地方。 账内没有光线,入耳只有风声,迷迷糊糊之间方程有睡了过去。 待到第二次醒来,昨晚熄灭的营火已经升起,酥油的香味扑鼻而来,瞧见方程起身,一旁守着火的小虎当即将一装满温水的木盆端了过来,“营地就这情况,先凑合一下,到了翡翠湖就舒服了!” “舒服?” 温水刺激皮肤,方程抖了一个激灵,略有不解的说道,“山内的环境,难道还比这好?” “那是肯定的,先生你也不想象,历年被分到驻守翡翠湖都是什么人?不是说那些人不能吃苦,可在有条件的情况,他们不会吃无用之苦,一年有一年,一批又一批的人,早就把营地框架弄好,稍作清理一下,比不上城里的环境,但也不会差到哪里,要是运气好,指不定还有天然的汤浴!” 汤浴,就是泡大澡,生活在北方好像都喜欢这个,如果真的能泡一下,方程是不会拒绝。 “很会玩啊!” “肯定会玩啊,来的可能不是老鸟,可谁家没经验?到了,先生你就知道了!“小虎没去解释。 世界存在层次,武朝在穷,也穷不到武勋,一场注定可以发财的旅途,愿意为此投入的人多了。 带不走就留给后面的人,一代代传下来,核心营地的条件,根本不是外人能想象的。 “关键还是桦树!” 方程看着一脸笑意小虎,提醒道,“桦树汁液到了营地你就去用,弄好了,我,你,李家兄弟,不仅能发财,还有可能立功!” “先生!”小虎欲言又止,原先直视的目光不由测到一边。 “你是想,桦树汁液你喝过,口感也就那样,甜份似有似无,不煮不好保存,煮了之后还有苦涩感,就是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对吗?” 小虎低头略有尴尬,“先生,您真厉害,全被你说准了。” “那是你们不会弄,不懂这里面的窍门,窍门我大概知道,但我没实际弄过,所以需要大量汁液,一点点的试!”方程沉声说道。 桦树汁不好保存,是因为有糖分,同时糖分太低,煮过苦涩是因为大火太猛,正确做法是小火慢炖,最后将得到一种口感非常青甜的流质糖浆。 “先生你真的会弄?” 这一刻小虎脸上的哪还有之前尴尬,一对招子死死的看着方程。 ------------ 第051章 军功下的现实 糖是什么? 小虎不知该如何去形容,但他知道糖的价值。 作为边境冲突后留下的孤儿,他人生最难忘一口糖就是在养济营里吃到的,那一口的甜美,冲散了心中对于死亡的恐惧,安抚了失去父母双亲后的惊慌,如今作为案牍司一等玄武卫,小虎的收入就算不靠方程,每日都可以享用一定数目的甜品,可幼年的感觉至今还印在他的大脑里。 小虎是不差甜甜嘴的东西,可武朝还有无数人一辈子都没尝过甜味。 如果真的可以通过桦树,弄出可以长久保存的甜味,那就不是钱的问题,而是造化,一场足以被百姓记在心中的造化。 “你见过我做没把握的事吗?” 方程一把将小虎的脸推开,“不仅桦树可以糖来,枫树也可以,比例如何,需不需混合,这都需要一点点试验,毕竟灰糖你也不可能直接吃,也是加入到了食物里,对吧!” 灰糖,蔗糖的初级品,变成白糖只需一步,但不通窍门终究是白搭。 “照这意思,先生是想将桦树汁水,弄成可以直接使用的糖,而不是还需后续调和的糖,也就说弄出来,最后的成品会是液体?”小虎大概有些明白了。 方程吐出漱口水,“液体怎么了?我们缺容器吗?谁告诉你甜品就一定要是固体的?” 闻言,小虎点了点头,“先生你懂得多,你吩咐就是了,甭管是桦树汁水,还是枫树汁水,我都可以弄来!” 他也不懂这些,按丰富做事就完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对了,李家兄弟去哪了?”将棉布丢进水盆,方程一边洗脸一边问道。 野外再苦,也苦不到他本人。 “李家兄弟是去挑犬,冬狩说是狩,实际上还是以防为主,山中的野兽吃人,但被打死的野兽从来不少,血食的味道可以将百里内的饥饿野兽吸引过来,狼犬的尿液同样也可以将野兽驱散,先生您第一次入山,当以稳妥为先!” 兽吃人,人也吃兽,除非饿疯了,野兽一般不会对人发动攻击。 北境冬狩的传统,流传上千年之久,目的不同狩法也不同。 太安城作为武朝中心,再穷也穷不到这里,出入这一段太行山分支的,谁家没点底蕴? 山中之物的价值,远大于野兽身上的皮毛,冬季就算猎得了猛兽,也没宣扬的地方,主动吸引野兽,围捕猎杀活动很少,更多还是守株待猎,撞上就杀了,没遇到就当度假。 他们队伍里有方程,安全为先,那就再加一道手段,狼犬! 狼犬,作为草原狼和狗的结合,尿液迎风骚十里地,弄个几头往林地里圈一圈,除非真的倒霉,不然两旬的时间里,可能连野兽的影子都看不到。 “稳妥好!皮毛花钱就可以弄来,没必要死磕!” 对于原始的狩猎,方程根本没兴趣,要不是召令到手,这个冬天他都不出城。 “确实没必要,湖里的东西才是关键,但凡驻守翡翠湖的团队,选择基本上都和我们一样!” 赚钱不寒颤,脑子抽了才会去搞事。 …… 早饭吃完,低矮的帐篷多少给人带来一点空间上压抑感。 左右无事,方程干脆跟着小虎出去转转。 大营内,人影交错,摇曳不断,不是在组队就是在为接下来进山做准备。 不过似方程这样的不多,更多还是等待被挑选的平民府兵。 “这些人得了征召,但最后能否进山,还要看有没有人愿意带他们,没有还是得离开,一般来说他们会守到十一月中旬,但比很多没被征召强!” 圈子不同,三六九等的划分也不同。 能被征召来此就是精英,可精英没用还需人带。 武朝发展到今天,四十年没动武,卡了平民上升的通道,也卡了武家子弟晋升之路。 “征召之前难道就没算过吗?” “算肯定算过,但意外也有,这些人能来,六七成还是能进山,关键就看怎么谈了,是要功还是钱,要功自降一点要求,愿意搭把手也少,反正就是干活的,只要不分军功,带了就带了,可更多还是要军功,毕竟平民拖不起,军功能早点凑齐就早点!” 冬狩,两记军功是死的,参加了都有,但也不缺机动的军功,像方程即将带的三十人团,安安稳稳的把冬狩进行下去,机动军功至少有七八记,遇事可能还会更多。 进山就是为了军功,可平民还需衡量收益。 冬歇了,百业停摆,这不代表没事可做。 相较于家底耗的武家子弟,平民府兵正好卡在一个上不上,下不上的位置,这些人有装备有武力,野外冬狩他们要靠人带,可回到城内,他们一年准备和传家御寒装备,足以让他们无视城中风雪,去赚那份普通想赚而赚不到的钱。 但同样的,他们消耗也大,无法乘着冬歇赚到足够来年花销的钱,挨饿也就算了,就怕体能下降,导致武力下跌,从而废了一辈子的梦想。 “都难啊!” 想清楚这里面的事,方程不由长叹一声。 任何社会,人多了就得卷,越往上爬需要的人越少,运气要有,抉择也很重要。 “是啊,都难,没有战争,军功就不好拿,有多少人真的能熬出,很少,很少!” 小虎从养济院出来后,靠着家族的余荫入选羽林幼军,愿意付出就不愁军功,可更多的人想付出你都没路子。 “明年或许会好一点!” 小虎摇了摇头,“轮不到他们,个人武力只是一部分,还需要懂得军阵的配合,除非出现大范围的战损,他们根本没机会上战场,当然边境真的开战,后勤上混几记的军功还是有希望的!” 四十年没大战,被军功卡住的人多了去了。 就算那些已经上岸的官员,依旧需要军功夯实自身。 “情况总归会好上不少!” 军功制也好,文治也罢,前面不退,中间不进,后来者都没有机会。 过去平稳的四十年对于武朝未必是坏处,但必然有一大批人被耽搁,但总好过四十年前,武家绑架朝堂,将整个武朝推进战争的深渊。 ------------ 第052章 糖浆出锅 入冬以来,前后下了三轮雪,山中的情况反倒比城内好不少。 翡翠湖的源头有地涌温泉,方程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水面还没结冰,湖滩零星还有几墨绿意。 营地永固,掀开厚实的草甸子,露出石制的基石,一层苔藓,一层木板,除去最开始被寒冬教训一下,待到营帐立起,对于方程来说就是享受。 驯鹿苔藓做床,皮草为垫,烧上永不熄灭的碳火,日子比城内矮小房屋舒服多了。 困了,累了,还能泡一泡营地附近的地泉。 真不知这个营地是怎么选出来,到底是为了冬狩,还是为了度假。 真实的情况应该是,方程负责度假,下面人负责冬狩。 经李延年兄弟挑选的二十七人,七人来自生女真部落,个个水性极佳,当带来的白酒一半归了他们,再也不叫苦叫累,一天下水两个多时辰,不到一旬东珠已经采出三颗,将此行所有的成本覆盖,接下来就是纯赚。 余下二十人,分成四队,三班颠倒。 白昼一班巡查,两班的采集,余下一班休整。 营地附近的动物,好像也已习惯人类的行事,猎物远没想象中那么多,资源消耗多以储备为主,多的是山货,桦树茸,林地参,单个价值不菲,同时量也更大大,按人头分,至今一人已经可以分三两银子。 一切只是刚开始,据李延年的预估,最后离开的时候,不算方程四人,剩下的每个人少的可以带走十几两银子,多的二三十两都有可能 方程瞧不上这点,可对于不上不下的平民府兵,有了这笔钱的补充,来年便可以维持最低层次的体面,从而去等待可能的机会降临。 “看着天气,第四场雪怕是要来了!” 走出帐篷,王者远方阴郁的天空,方程踩着雪朝着远处一个帐篷走去。 桦树汁液,前后已经采集八十多斤,枫树采了二十多斤,基本上是将附近能采集都采集了,没办法……时间不对,汁液被树木自身吸收,想要大规模采集只能等到来年雪化。 不过进展可以。 通过正确的低温慢煮后,小虎提及的异苦之味不在。 比例也找到一个中间值,八斤留一斤后得到甜味,即可满足普通人对甜味的需求,亦满足成本的要求。 这个比例,方程一开始没想到的,毕竟他的记忆中北方人噬糖,对于糖分需求很大,可他忘了一点,后世北方噬糖,是在糖产量爆炸增长,甜味获取方便的情况下。 如今九州异界的人类,别说噬糖了,路上抓一百人,吃过饴糖不到三十人,吃过灰糖不足五人,至于更罕见的蜂蜜,底层人就算取得往往也会在第一时间换成钱,沾一口尝尝都是罪过。 这种情况下,对于甜味极为敏感。 他现在还记得,几日前其让人浅尝桦树汁液的场景,原浆流露出的满足感。 能骗过味蕾就行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第一步完成,第二步就是枫树与桦树混合,相较于库伦人种植的桦树,武朝境内天然成长的枫树更多。 不以枫树为主,主要是因为麻烦。 桦树汁液,从开春到入冬前都可以采集,一颗十五年以上的桦树,年采集三四回,单次不超十几斤都不会损伤桦树本身。 可枫树不行,除开采集月份限定,还和环境温度有关,不符合大规模生产的要求。 另外就是慢煮这一步,枫树糖浆更麻烦。 这也就是后世枫树糖浆更少,更贵的原因。 “枫树糖浆,弄出来了?” 帐帘一掀,一股甜腻气味刺入鼻腔,翘着蹲在火塘旁小虎,方程问道。 “快了,快了,最多再又一个时辰,应该就能达到先生你的要求!”小虎一脸通红的站了起来。 看火的日子不好受,重复同样一件事,更是让人烦躁,但当成品出来之后,小虎脸上的笑意就没消散过。 “不急,枫树糖浆比桦树难弄,弄出来就行,少数问题后面也可以解决,对了,其他人了?” 自从第一锅枫树糖浆煮出来,这顶营帐就没少过人,一开始提出白酒要求的生女真人,恨不得将到手的酒换成糖浆,一日的工作完成恨不得就待在这里,不为别的就为了一口甜的。 “早些时候,东面那个山头冒了狼烟,延庭带着休班人赶过去,具体情况要等他们才知道!” 意外总是会出的,冬狩也一样。 狼烟就是信号,看到了附近驻点,无论出于自保,还是为了道义,都会派人过去看一看。 “不会出事吧?” 方程眉心一皱,心中松了的那个弦一下子紧绷起来。 野外,谁敢说一定? “不会!”小虎摇头,“真要出事,我们不可能没察觉,多半是炫耀!” “这片山脉,几百年来早就被我们摸清楚的,里面有什么心里都数,冬狩枯燥,做事乏沉,一般过了六七日,耐不住寂寞就会开始搞事,有的是纯粹为了搞事,有的则是运气到了,猎得了虎狼之类的珍兽,通过狼烟把人邀请过来炫耀,搞个宴会什么!” “真要出大事,那就不是一处狼烟,而是几处一起点燃!” “毕竟如今的山里,还是有食物的!” 听完解释,方程的一颗心逐渐放了下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管带回来什么样的消息,这几日咱们还是多准备一点!” 他是被这几日的舒坦给欺骗了,戒心既然提了起来,最好就不要再放下。 “那肯定啊, 不管发生了什么,从今晚开始再加三人,反正接下来白天需要人也会变少!” 第四场暴雪将至,这场雪之后,积雪再深一尺,林地巡查想走远也不可能,不如增强晚上的防备。 “有数就行,这火我来看着,你该休息休息!” 步骤已经到最后一部分,小虎必然是熬了半宿,该歇还是要歇着,不然要出大事。 “那我先去睡一晚,有事先生你喊我!” 说完,小虎没有出账,直接解开一卷皮草,皮草一裹就躺了下去。 ------------ 第053章 山中起乱 汪汪汪…… 几声如狼似狗的犬吠之音从远处传来。 “先生?” 原先沉睡的小虎猛地起来,转头看向已经拉丝枫树糖浆,眼神有些迷离的问道。 要不是这一锅东西,他守了半夜,他真的怀疑锅里的东西不是枫树汁,而是蜂蜜。 “还差点火候,你不再睡一会?” 糖浆已经非常粘稠,但多少还是差那么一点,慢煮就是这样,不会因为火力过猛出现问题,可耐心少了不行。 “够了,不睡了,要睡晚上再睡!”小虎摇了摇头,“先生,两种糖浆我们都搞出来,但怎么卖你想过吗?” 这世上的好东西多了去了,可卖不出去照旧没用。 糖浆肯定不愁卖,但怎么卖,卖什么价,没个标准,执行起来也麻烦。 小虎见过方程卖酒,可不知为什么,这糖浆他希望方程能卖的便宜一些,能让更多的人尝到,不要像白酒那样。 “放心,最后的价格肯定不会太贵,弄不好比你想的还要便宜,当然贵的也有!” 方程转头看向小虎,“想做生意,就必须懂市场,懂人心!” “糖市里,最容易被人接受,接受程度最广就是灰糖,次之为蜂蜜,这两种糖浆初入市场肯定是没人买的,毕竟为了尝一口甜的,同样一份钱,为什么不买已有的,而要去赌一种新的东西?” “从下而上,我没这个时间,所以只能从上而下,所以刚开始肯定是贵的,待到接受之后,普通百姓知道了这个东西,价格就可以通过稀释来下跌,最终连带着灰糖的价格一起打下来!” “这有利于我们,也将有利于武朝!” 进山看到桦树的时候,整一套运营逻辑,方程就已经想好了。 高浓度的糖浆将作为首推,借贡酒的路子推进宫内,附一些中草药理论,在甜味的基础上辅以药用,保健价值,不去整什么就剩不怕巷子深的故事。 完成这一步后,再弄低度,中低度,中度比例的糖浆,形成一产品阶梯。 低度会最多,作为灰糖的替代品,中低度代替灰糖现在的价位,中度则用以满足社会中层的需求。 “做生意还是要看先生,不过这产量怕是不够!”小虎笑道。 “当前,生产力不足,任何商品都无法达到市场饱和,想要所有人都尝到那是做梦,但让更多人品尝到问题不大!” “如果这样也行,到时候我肯定要多买一点!” 小虎是从养济院里出来的,后面帮助过他的人,小虎只能用命去汇报,煮出第一锅枫树糖浆的那一刻,小虎最想的一件事,就是将枫树糖浆带回养大他的养济院里。 “我弄了这个东西,想吃还要你去买?我若弄不成,相信我你也买不到!”方程耸了耸肩笑道。 以武朝的尿性,枫树糖浆一旦出现,原料这一块必然会被封锁,毕竟这是糖。 户市的利益他们都能榨干,更不要说了桦树了。 方程就算想要在其中占下一块,也需先和姐姐商量后在说,要是姐姐不给力,他多半也没戏,就算有戏顶多也就是一部分。 龙武卫驻地附近,他想都不要想,坐镇户部那个算盘精,多半不会给他机会。 所以后面还得弄点底牌出来,例如枫树酒,桦树酒之类,需要一定技术含量的商品。 小虎赔笑道,“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过我相信,到了最后肯定不会少先生那一份的!” 正常的确如方程所想,可方程不知道背后究竟是什么人。 枫树糖浆这块,真要少了方程那一份,那么这糖浆那就真的买不到了。 刷刷刷…… 一阵踩雪声的声音响起,篷帘掀开,李延庭直接钻了进来,“先生,这是好了吗?” “回来了正是什么时候,可以熄火了!” 转头看了一眼眉发凝冰的李延庭,“东面没事吧?” “没事,东面那帮人有些癫,从进山开始就准备猎熊,昨晚被他们弄死一头,一早点了狼烟,如今不少人都被他们带疯,接下来怕是有乐子看了!”李延庭苦笑道。 方程在,他们求安稳。 可安稳的氛围一破,无论是为了面子,还是里子,各个驻点挤下去都会去选择捕捉大型猛兽,如此一来这片山野就要乱了。 “疯了吧,熊现在还没完全冬眠,他们是怎么敢的?”小虎猛地站了起来,满脸都是错愕。 “的确是疯了,我们营地晚上的守备也跟上,不然真要出乱子!”李延庭附和道。 “为什么,熊不是独居的吗,难道还怕报复不成?”方程盛出三小份糖浆,随口问道。 “熊,虎,作为山中霸主,都是独居的存在,一片山林一个王,就算熊进入了冬眠余威依旧不会散,可如今还没到彻底冬眠的,熊死气散,猞猁,狼群,就会涌进来添补这一块空白!” “气味这东西,我们把握不住,可深山里的野兽,可在数十里,乃至上百里外感受到!” 小虎解释完,李延庭补充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时候,冬狩之时,一旦有第一个猎熊队伍出现,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形成风气,谁家出山之时,不提个熊头,虎头,那都不好意思出山!” “这是要乱啊!” 兽为生存,人讲皮面。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程那还不知道这里面厉害。 小虎,李延庭默默的点头。 方程摸了摸下巴,“怎么说的话,风气一旦形成,就算我们不主动,下面人也会动手?” “的确是怎么回事,我们可以为安全放手,可队伍里不缺血气方刚的人,钱粮固好,脸面也不能少啊!” “山林的乱子一起,最终谁都跑不掉!” 听完两人的话,方程想了一会,“如果主动,你们有多大把握?” 却不想两人都摇起了头。 “这要看运气,经验再老道的猎人,没运气照样空手而归,更别说翡翠湖在所有据点的在中心位置!” “冬狩出事,往往不在猎杀上,而是在去猎杀的路上,为了一个面子离开据点,在雪原中深入山林几十,上百里都是很常见的事!” ------------ 第054章 山中之事 “随便你们怎么搞,别把这锅掀了就行!” 冬狩已过三分之一,还剩三分之二,方程想着是平稳渡过,可眼下明显做不到了。 为了榜武力,以生命危险为代价博一个面子,这对于前世生活安逸的方程而言,这是扯蛋到不能再扯蛋的事。 可环境不一样,风气不同,今天他要张口反对,别说外面跟着二十来人,就眼前三人,心中都会对他产生一些不好的念头。 “狩猎看运气,熊,虎的机会不大,西面的山地倒是可以放一放,看看能不能引些狼进来,运气好的话大家添见狼皮袄,运气不好也就那样!”小虎提议道。 狩猎凶兽,是从小扎根在武人心中的愿景。 狼皮袄,虎皮绒,熊皮囊,御寒效果只是一方面,关键是传出去体面,是崇尚军功武人少不了的面子工程。 武朝虽没像唐人,宋人,明人,就衣着服侍做出严苛的划分,但武朝民间亦形成一整套独属于武朝的说法。 非亲手狩猎所得,平民不得身着狼,虎,熊,猞猁四皮,穿了也须摘头。 狼皮,除银白两大纯色,功勋后裔可随意穿戴。 虎皮,不做成衣,多以装饰品悬挂,铺设与武家正堂,武家之家要没一张先祖狩猎的虎皮,弟子都别想在圈子里混了,至于武勋之家,从武家晋升武勋的时候,皇室直接会将虎皮赏赐下来。 熊皮,猞猁,猎捕除作为自用,市面流通极少,一般由户部收购,再经工部工匠炮制,最后由朝堂统一分配。 至于四兽被摘掉的头,默认交由皇室处理,炮制后按功勋下赏到个人手里,可以说谁敢乱带四兽头饰,说不出个来历,家里不会倒霉,可名声也没了。 方程为什么显眼,得所有人尊重,不就是因为他身上穿了一身银狼皮制成的裘衣。 这是案牍司校尉百户官身标志,不知道,还当是家族蒙荫所的,左右来历都不简单。 好的皮裘正常途径弄不来,那就得靠自己。 往年冬狩都没这些事,今年有了,多半因方程这一身银狼皮裘看的令人眼红,从而让其他人起了向山中四兽下手的念头。 “可以,西面山地我们转了很多次,小道,兽径心里都有数,一会我让人去设点陷阱,狼犬的尿液集中起来,就洒在营地四周!” 梳不如堵,三十人团里,得到特别交代的不少,可野路子也有十来人,机会给了,内部再压一下,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毕竟能分配到此,保护方程的人,离了方程身边,谁手里没个几件象征武功的兽裘? 不说别人,光李家兄弟自己,穿银狼皮资格还没,可穿一身白狼皮走出去那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我没意见!” 小虎,二哥都说了,李延庭自然也没意见,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此番冬狩他都没那个计划。 “既然交给了运气,那就看运气在不在我们这了,布置陷阱的同时再弄点蜂蜜回来!”方程懒得管,其心思还在糖浆上。 主动狩猎有无成果,决定权还不是在他手里? 狩不到是运气欠缺,想归于想,最后真到手了,又有几人会为了面子丢了肚子,现实屈服与生活,最后剥下的皮还不是要卖给方程? 人啊,也就在没得手前会乱想! “野蜂巢不好找,不过好好找,应该能抓到一两个’!” 李延庭已经帮方程找了三个蜂巢,对林地的情况门清。 “找不到就换,之后肯定还有比拼,让他们去找,我拿钱换,一斤野蜂蜜三钱银子,有多少要多少!” 天然的甜味,各有各的味,保持一直口感,那肯定是造假的。 甜度比例已经了解,接下来确定风味。 求一风味,不是为买的更好,而是为了营造出一个口碑,谁让桦树,枫树种植范围太广,技术一旦推广出去,慢煮的秘密绝对保不住。 事后多半和晒盐一样,划分区域,具体交给百姓去弄,在按照区域统一收集,最后以糖票分配。 方程想在这市场吃下头部利润,统一而独特风味就不能少。 目前成品太少,一一去试,那就用接受程度更广的蜂蜜去试,挑出最容易接受那种的风味,然后去想办法配比。 走一望三,是方程前世一步步爬上管理岗位秘诀,也就猝死了,身在越老越吃香的行业,他还能走的更高。 “蜂蜜出山之后,一斤大概也就三钱出头一点,不过东西不好带,先生要按这个价格收,上百斤应该没问题!”李延庭想了想,一口保证道。 一两银子十钱,一钱一百个铜板,这是各国官定的比例。 实际上铜币混杂,远有东汉时期,近的有唐朝,加之六国消融重铸的,铜币款式,分量,极难一统。 落至民间,一百比一的比例显然不可能让人接受,正常情况下,一钱银子在太安城能换到一百二十文左右。 三钱,三百六十文,灰糖两倍还多,关键还不需要运出山。 这个价格城内都能接受,更不要说山里了。 “斤数不做限制,关键不能混在一起!” 野生蜂巢本身不大,北方蜂巢更小,方程要风味,混合也要在他手上混,源头混了他还玩个屁。 “先生你放心,这几日我也看着,我知道怎么做,下次狼烟升起后,我肯定保质保量给你弄来!” 野生蜂蜜单价不菲,可那也要看和什么对比。 冬狩结束,出山的路不好走,一人一马被驮出去的山货有限,除非半点好东西都没弄到,一般人不会带着蜂蜜出山。 “行了,多的不说,做自己事去,午后我再给你讲点东西!” 今个冬歇过去,来年,李家兄弟将是他的奶粉,黄油供应商,小虎也会被他扶上去,没个文化,每次他有所布局还要揉开了讲,他不得反思,那怎么行? 因此事要做,课也要上,想跑门都不给他们留。 ------------ 第055章 千古功业第一步 朗日飘雪,寒风如刀。 案牍司一如往常,各殿各房官员当值,太监,军士,或端物,或提书,频繁的往来于宫内宫外。 前后半月,随着最后一批青州籍宿老赶来,该来了已经来了,没到的这个冬天也不会来。 城中发生了什么,一应全部被案牍司捕捉,具体谈了什么没查,可谁与谁见了面,私下送了什么,全都逃过案牍司的耳目。 别看女帝连续十日没有登朝,可外面的事心里门清。 翻阅手中的汇总,女帝心事重重的坐在哪里。 主动合作的有,被动做了选择也不少,可整体占比依旧太低,如今距长至节不过数日,目前情况基本上可以宣告,以工代赈配套的盘子,不可能套上,明着不说反对,可一个个叫苦,叫穷,不少人连到曾今体面的官袍都不穿了,换上了十年乃至数十年陈的老皮袄,装的好似明天就要破产。 要不是方程没在城里,女帝都想跑到小院锤他两击粉拳。 问问方程,为什么要画蛇添足? 以工代赈够可以了,花钱的就花呗,搞什么配套? 那些地主老财的钱是那么容易掏出来的? 理论归于理论,现实归于现实,眼下搞成这样,时候四年建立起来威望还剩下什么? 同时也暗恨,恨这帮光吃不拉的畜生。 就在女帝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夏老头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陛下,可以发邀请了!” 沉思被打断,女帝抬头扫了一眼夏老头,“你还要朕发邀请?是嫌朕的脸丢的还不够吗?” 配套政策是方程出的,夏老头则负责了蛊惑。 事情到了这一步,女帝无心甩锅,也不想去清算,因为配套本身没错,决定也在她,只可惜她错过了人性! 真要下手,也要将账算到那些人! 女帝只是懊恼,气愤,可当夏老头提到邀请的那一刻,胸中那口气真的要炸了。 “陛下,误会了,误会了!” 夏老头一看这样,连忙伸出一根手指,“如今认缴的已有一千零五十万两,实缴到账八十三万两,长至节前至少可再到四十万两,全部实缴来年四月起肯定能到!” 一口气说完,本就跑的气喘吁吁的夏老头,身子差点软了下来。 “什么? 女帝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都瞎了吗?没看到了吗?” 一阵短暂的混乱,夏老头被安排了座位。 “具体说说吧!” 经过平复,女帝何尝不明白,这些数据背后代表了什么? 认缴一千零五十万两,看似没户部拿出去的多,可户部拿出的一千三百万两,大多数都将投入水库,水渠,磨坊,这些基础民生工程上,未来有产出但产出在未来,无法一蹴而就,投下短时间内基本上就见一个水花。 真正落到修路,驿站,关卡,这类能快速产出项目上的钱真没多少。 各地氏族,豪强认缴了一千零五十万两,不仅是将武朝皇室,朝堂压力分走了,还能让武朝在来年做更多的事。 总外总和两千四百万两的民生投入,就算不为他国所知,这笔投入足以记录史册! 连带着其追求的大帝功业,也将在事后实打实的踏出一步,且还是文治。 九州难一统,一家一姓无法掌控所有,士族,文豪依旧掌控了对历史的评价权,过去三百年来,评出的明君,大帝,无一不是抬高了九州帝王的评价标准。 这些明君,大帝,除了没有一统九州外,任期内干过的事,无不是过去一统皇朝的帝王想干而干不成,能干而干不了的大功业。 到了如今史家更是预言,预言下一位一统九州的君主,必将是万世大帝,与祖龙并列的存在,同时君主的先祖也将一同升天,与历朝历代的明君,千古一帝共存。 标准上去了,想成明君,大帝,所需的功业也将更多。 武朝文治不行,可以拔高的距离也就越多,之前女帝想做而不知如何去做,可只等以工代赈成了,便是一步登天的成果,到时就算躺了,传位之前平平稳稳不犯大错,女帝都可以踏足明君行列,可若是借此台阶再登一步,妥妥的千古大帝。 反转一瞬之间,要不是场合不对,夏老头话还没说完,女帝指不定现在已经飘起来了。 同时女帝心中也在质疑,消息的是否正确。 “冀州九郡,十三家,全部认缴三十万两,同时承诺郡内在投入十万两!” “青州七郡,十一姓,各认缴二十五万,同时再对莱胶运河承担三成的投入,不过青州要莱胶运河运营权!” “皇室十四大宗,各认缴二十万两!” “并州九郡七姓,各认缴十五万两!” “合计一千零五十万两!” 说完,夏算盘掏出一份公文,“这是各州氏族具体的要求的清单,不可能同意的部分我们已剔除,剩下都是老臣认为可以谈的!” 钱权对等,给钱了就要给好处,皇室也不能明枪。 如今掏钱认缴,不是皇室大宗,就是郡望一级的氏族豪强,这些人在地方的影响力,比单纯给钱更重要。 甭管心中包了什么样的算计,他们主动了,依附在他们身上小氏族,县域豪强都会跟着一起来。 “朕这几日,会按名单依次召见!”女帝将名单丢到一边,“方程的那一份怎么算?” 有功当赏,有过要罚。 罚是两击粉拳,赏肯定不会怎么简单。 总盘,中盘,方程肯定没机会进,女帝想的从别的方面去赏。 闻言,夏算盘微微皱眉,他是真没想到女帝会突然来这一手,不过也好解决,“户市资格肯定要给一个!” 女帝点头,方程没资格,其他人就更不要说。 “梁都将要扩建,扩建后全城面积增加三倍,多十二条商街,核心街道可以给他半条!” 梁都,地处中山郡,河间郡夹角,离幽州边境百里,东去可河间,北上广昌边关,西北可入并州。 如今武朝八大户市,梁都一地中转供应三地,是通往户市商道上的黄金聚集点。 半条街的铺位,无论是方程自己去操作,还是租聘给他人,钱粮都不会少。 “不够!” 半条街才多少东西? 定死了一年上万两银子,她小弟方程,一个酒屋越赚数千两,这赏赐她给不出去。 见此,夏老头想哭,应对各地宿老他依旧够头大了,如今还要给揣测女帝的心思,多了方程将暴露,少了女帝有不满意,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要不,等方程回来之后,老夫上门问问?” 想是想不出来,不如直接去问,那皮猴子不比陛下好伺候多少,往后还要方程那边挖东西,不如给个机动的条件。 “可以,不过不要过火!”女帝笑了笑。 还知道不过火,那现在是在做什么? 夏老头懒得去吐槽了,他现在只想离开,可以的话长至节前他都不想见晋见,太累了,身心俱疲的累。 ------------ 第056章 山中狼嚎 “这老货是对我有意见啊!” 看着夏算盘离开的背影,女帝一脸笑意拿起奏折,“果然,人心难猜!” 案牍司能发展到今天,成为九州第一谍报机构,不是没有原因……核心就是不对内搞情报恐怖,偶尔就算探查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就算谋反没有实证,历代帝王都会当成没看到。 没这一条底线,以案牍司恐怖的能力,武朝不需要别国来搞,自己就已经崩了。 明朝能搞,完全是因为底子厚。 扬州全境,山少田多,湖泊广水道全,水道稍微梳理,江西水道就能联通南洋,饼随着时间不断做大,后开海贸,锦衣卫的高压倒霉的是已经上车的人,可车下,道路旁等着上车的家族与个人不知有多少? 就算这样,历时一百多年,锦衣卫的刀最终还是被掰折了。 武朝没那么利益去养人,朝堂之上又多是眼里揉不进沙子武夫,因此根本没办法去学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那一套东西。 如今坏的变得好的,好的变得更好,超出想象的同时,何尝不是给女帝上了一颗。 “老蒲!” “老奴在!” “让下面人把这分析一下,能过都过了!”女帝将奏折丢给老蒲。 这奏章没必要看。 看了,无论是为展现气量,还是权衡考虑,这里面纵然有些事她不想做,最后她依旧都得同意。 如此不如不看,交给案牍司里的各地官员去选,即可对外展现度量,对内借助各方势力的矛盾洗掉一些内容。 帝王,不就是拉一波打一波? “老奴明白!” 面对手段越发成熟的陛下,老蒲躬身退出凤鸾殿。 …… “什么,直接交给案牍司了?” 夏老头前脚走进户部衙门,后脚消息就传到耳中。 “你前脚走,陛下后脚让蒲总将奏章送进了案牍司,四年了,我们这位陛下是越来越难搞了!” 传信之人笑的有些苦涩。 “难搞好,就怕听之任之!”夏老头端起茶杯,“气量有了,担当少了一点就少一点!” 女子称帝,有好有坏,要求不能太高。 如今陛下各方面已做在及格线以上,能忍着没让案牍司监听,欠缺的担当完全在接受范围内。 再说了,奏章里的某些要求,本身也是要谈的,如今只是在谈判桌前换了一个人罢了。 “手段可以慢慢学,就怕没气量,先走人,过几日再见!” 被女帝弄了这一手,又是一堆麻烦要去解决,长至节前是很难消停了! …… 嗷呜…… 狼嚎啸月,悠长的狼嚎骤然响起,大营地中气氛一凝。 月初,上弦月高挂与空。 今夜无雪,林地上空星光璀璨,积雪反照之间,视线可以观山。 “麻烦果然来了!” “四天,时间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我们会不会遇上?” “麻烦! 营地内,人影掀开帐帘幕,打量四周的荒野。 今年的第四场雪已落,原本只见浮冰的翡翠湖,早已成片成片冻结起来,唯一不冻几处,只因水下有热泉涌动,不过随着气温再降,很难说那几片水域能不能逃过冰封的结局。 “是那个方向吗?”方程走出帐篷,随口问道。 “西南面!” 小虎指向西南,“不过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 一连串的狼嚎,方程能分辨出来就有三十多声,这叫问题不大? “龙武卫驻点,自西南向东北展开,翡翠湖位靠西南,我们西南方向大驻点一处都没有,只有零散七八个驻点,狼来了我们首当其冲!” 方程侧头问道,“这还问题不大?” 闻言,小虎点了点头,“如今山中还有食物,狼这畜生能抗饥饿,如今山中狼远没到饿的地步,西南是深山的方向,西北则是草原的方向……” “猎户中常流一句老话,宁与山中狼,莫逢西北狼!” 狼和狼是不一样。 太安城附近的武家子弟,年龄到了对于每年一次的冬狩皆有准备,有传承最好,没传承也有老一辈子口口相传,野地对付山中狼办法多了去了,可要是换成草原狼,应对手段或许有效,可终究货不对板。 一声声狼嚎,与深山此起彼伏,相较于一开始的动静,营地里不少人在确认情况后便钻回了帐篷。 夜里不睡觉,又不是毛病。 “先生,该休息休息,那帮畜生离我们还远着,林地里我们都做了手脚,具体是什么情况,明早巡查一番就是了!”李家兄弟裹着皮草走了过来。 本就因狼嚎惊醒的方程,短暂惊悚后,瞌睡有起来了,“你们自己注意点,咱们不值得为畜生丢命!” 狼嚎就是一阵子的事,待方程重新躺下,帐外再度只剩下山里的风声。 可惜没等方程睡踏实,一连串的脚步声便在帐篷外响起,嘈杂的声响中,方程不得不再度爬起来,起身便看到一身武装小虎钻了进来。 “先生,出大事了!” 方程一愣,一两个时辰前还让他安心,怎么就出大事了? “西南面的林子刚刚被点,不出意外,应该是某处驻地遇狼了!”小虎一脸凝重的说到。 “什么?” 林子被点,这点的可不是狼烟,控制不好风助火势,一个山头都不够烧,这不就是狼祸吗? “点林子是防冬日兽在主要手段,点之前都计算好,眼下关键还是狼祸!” “咱不会怎么倒霉吧?” 脑子清醒过来,方程也想到了关于狼祸的一些事。 狼,虎,熊,猞猁,并称山林四凶,每一种凶兽都有自身对应的传说,其中传的最广,认可度最广就是狼。 相较于涉及到妖魔鬼怪的传说,狼祸反倒是传说中最贴近现实那种,相传当狼中出现巨大的银发狼王,山中原本按族群分布的狼群就会聚集起来,当聚集到一定程度,他们对于食物的渴望将达到极致,山中缺食,狼群就会成规模的下山,并且一路汇聚狼群。 狼王啥样子,自称见过的很多,可描述都不对头,可几十头,上百头野狼联合下山的时,却真真实实的发生过,只是少,而不是不存在。 ------------ 第057章 青羽令 现实,未必有传说那么恐怖,可即将面临的麻烦绝对不小。 畜生可不跟人讲究,七八十头狼聚集在一起,在山里能掀翻一切凶兽,他们营地才三十人,防守问题不大,剩下的其他都是问题。 山中严寒,白昼夜晚篝火不能停,四人一队一天打下柴火,架不住营地两晚烧的,之前还在熬糖,营地几乎没什么储备。 砍柴,就得出去,出了营地就是那帮畜生的主场,一个不慎从背后咬上一口,不死也要残。 可以说这些山内跑出来的狼,就是一颗颗暗藏的炸弹,清理不干净,接下来的日子谁都别想安分。 “不至于,不至于!”看着脸色由红转白,再从白渐凝的方程,小虎连连解释,“民间种种传说,无不把狼说成成精的畜生,可畜生再精终究还是畜生,我们西南方向驻点虽少少,可人心都是一样的,为了这些畜生不值得拼命,点林子不点篝火,一是因为夜晚,二可能是发现的野狼比预想的多!” 冬狩,是人狩猎,非凶兽吃人。 防备为主,击杀为辅,山中的凶兽不跑下山去就成,顺带再发笔财,拼命算怎么回事吗? “少了是面子不过去!” 不愿面对变成必须面对,可事还是的解决,恢复冷静的方程快速分析起来,“多的也没机会点火,这山火能点起来,只能说明南边林地野狼,超出了据点灭杀的能力,却犹在据点防守的能力范围内!” “我就是这个意思,眼下的关键就是挨到白天,各营地都有老人,相信不仅是我们,其他营地这时也在思考,动作快指不定已经开始准备起来!” “野狼记仇,咱们也不是白长个的,今夜那边据点,只要箭杀三四头野狼,明后日,我们就可以联手将那些畜生全部剿了!” 能加入冬狩的,就算不是狩猎的高手,但常年耳提面命,也早已让府兵摸清了野狼的习性。 狼聪明,团结,凶残,可这些评价都只是针对野兽,而不是对人。 人还有因仇恨热血冲头,暴戾冲昏头脑的时候,更不要说野狼了,今日吃了大亏,报复那是说来就来。 一波接着一波,要么狼群覆灭,要么干掉敌人。 “被动没的选,干脆就主动,我是个累赘,明天午后我就躲进地窖里,具体你们去安排,别让这群畜生影响后面的事!” 营地下有个石窖,储存食物,只为了防备兽潮的爆发,真出了不在预料中的事,人就往里面一躲。 “那先生,你继续休息,面对这种事,心态重要,体能更重要!”小虎转身便要钻出帐篷,“我会在外面守着!” …… “先生,没事吧?” 看着钻出来小虎,李家兄弟连忙走了过来。 今夜被郎袭的可能不大,不过除开守夜的人外,该醒来都醒了,营地四周的篝火较之从前烧的更旺,基础远离营地,用作照明山林火堆也点了起来,配以天上的星光,以营地为中心,二三里地内一切都在瞭望塔的观察范围内。 “没事,先生比想象要冷静,一些我都没想到的东西,先生都提了,接下来咱们要做就是解决麻烦!” 看着涌过来的众人,小虎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 令牌一出,众人的脚步有一顿。 桐木令牌不过巴掌大小,火光照应之下,一个苍劲有力的青色“羽”字,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跟我来!” 羽林营,不在三营九卫行列,因其是幼军。 幼军,一支仅对武家孤儿开放的军队,一个家族不积十转以上的军功,就算全家死绝只剩孤寡,孩子都进不去。 其他军队多少带点水分,可羽林营里那是半点花哨都不容,因为教导幼军的无不是军中宿老,爵位在身的武朝老将。 随着小虎将象征成年羽林的令牌掏出,整个营地的指挥权便完成了转移。 李家兄弟互看了一眼,当即招呼众人跟着小虎走在一边。 “高赫,高林,高鸣,出列!”小虎扫视众人。 “虎哥!” 话音落,三个健瘦的身影推开人群走到前面,单膝跪在小虎面前。 “明日巳时之前,我要知道发生在南边所有的事!” 营地里,三分之二的人都带了特殊任务,具体任务不明,具体要等激活,了解所有名单除开小虎,还有一人,李家兄弟得方程信任也可以,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那人现在既然没站出来,那小虎就不管了。 闻言,高赫起身,“刚才我观察过,山火距离我们营地在十三里左右,只需翻过西面的山坡便可登高观察,巳时略迟,辰时就够了!” “去吧!” 小虎挥了挥,人既然有把握,他还说什么? 见此,高家三兄弟也不犹豫,掏出匕首跳过营地栅栏,转身便朝着西面山林摸去。 “现在重新分队,九人一队,第一队,队长李延年……” 李延年分的队伍不差,但没法应付眼下的情况,野狼群钻进来了必须要扑杀,人少了没用,人没多也不行。 他们有三十人,自己人占了三分之二,剩下十人,半数是生女真人,余者仅仅跟脚清白。 以方程安全为核心的前提下,采集之事要停,不是自己人的十人也必须打散了。 三队人马,一队明日前去支援,一队守夜,一队白天。 快速将人分好,小虎气息一收,“一队守夜,二队待高家兄弟回来之后,带足装备物资前往支援,三队天亮后入山砍柴,一人两担子,三人一组,集体行动,落单不找!” 鬼知道狼会跑到哪里去? 积雪掩盖一切,曾今还能分辨的兽径早被掩埋的干净,偶尔就算有野兔,野狐狸跑过去,一两个时辰后依旧踪迹难寻。 狼是有智慧的东西,一身毛发与积雪混合,再精明的猎人都有被偷袭的可能。 …… “虎哥,之前还真是没看出来啊!” 人群散开去做准备,李家兄弟则留了下来。 羽林营出来的人,个个杀胚,这群武家孤儿组建的羽林骑,完全就是草原部落的噩梦,草原人打草谷,羽林骑就扫草原,一骑三马,一队百人,四季交换之时就冲进草原,一圈短则十数日,长则一两月,年年去,年年清,杀的草原小型部落根本不敢靠边关。 “都是自家兄弟,看得出看不出有怎么样,今日的事到此为止,先生面前你们该怎么表现还是怎么表现!” 不出事,小虎懒得去出面,他就是因杀心太重,不得不从边关调回京城的,女帝在方程身上找到了弟弟影子,他何尝没在方程身上感受到兄长的宽仁? 谁想破坏这个家,他就弄死谁? ------------ 第058章 女真异动 “此时又统一啊!” 凤鸾殿,比对着前后两份奏章里的条件,女帝轻笑道,“真的是有意思!” 昨日的念想,没往最坏的方向去,反倒一路逆转到最好的方向。 可这个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呈上的奏章里,除象征性的删掉了几条不重要的要求,剩下的就是颠倒了一下顺序。 显然工作交给案牍司后,预想的各方势力矛盾并没有出现,反倒默契联手薅起了武朝的羊毛。 该精精,该贪贪,这人性真是深的可怕。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人人都藏有私心,大事拎得清,些许小利无伤大雅!”老蒲将一捧香薰放入香炉里。 抓大放小,抓住核心就行,不冲钱就冲各大氏族的态度,赏下一些东西也是很正常的。 “要你提醒?” 没好气看了一眼老蒲,女帝丢下奏折,“盖章吧!” 各方的要求,折损成钱粮,长期收益绝对比二十万两多,加上本身分配出去的利润,各大氏族不需要三四年,一两年就能将成本全部收回来,往后都是纯赚。 可治理一国,钱粮只是表,关键是人心,人心不一,再多钱也没用,人心合一,缺钱不过是一时。 此中的度,足以让一位帝王用一生去学习,去掌握。 从赶鸭子上架到如今,四载光阴早已让女帝明悟,这个度应该是怎么调整,下面既然成决议,她就没必要再去画蛇添足。 “得了,剩下交给老奴来办!” 将奏章放回衣袖,老蒲从中有掏出一卷,“这是昨晚刚送来塘报,之前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不过女真部好似已经知道我朝的变故!” 各国嗅觉一个比一个灵,草原头人的嗅觉更似野狼,让人琢磨不定。 “又不老实了啊!” 草原部族数以千计,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浩海在草原上。 九州动乱了三百年,草原也借此成长了三百年,从东到西形成了以女真,蒙古,鞑靼为首的三大族群。 女真在东,自黑山白水而出,先干鲜卑,再征夫余,百年前南下幽州,自此效仿中原六国与玄菟立国为“金”,核心人口三百多万,统御牧民二千多万,在当今九州各方势力里,也是武力极强的存在。 不过女真有脑子,对幽州只取昌黎,玄菟两郡,西以右北平,辽西两郡为对武缓冲,东以辽东郡与三韩缓冲,西借武朝户市,东借三韩,不断补齐不足。 看似领土都不占,可谁看不出女真的野心? 以工代赈,从方程口中说出来,到现在才多久的时间? 中原各国在武朝设立公馆,武朝可没允许“金国”使团进驻,那么女真是怎么知道? 还是从边关爆出来? “案牍司对此有什么解释?” 北境,只是一个地利方位上的代称,通常的理解就是黄河以北的区域,但一族群来论出了幽州才算北。 武朝,草原都在北面,但真正苦寒的区域,武朝也就搭个边,过了幽州那已经不是苦寒能形容的。 武朝的冬季,从十月下旬开始,一直到来年二三月份。 可过了幽州,这个冬天则从八月开始,一直到来年三月底,一年只有半年不见雪,异族牧民完全就是跟着雪迹走,这样的生存环境下,谁不想入住九州,哪怕只是占个幽州,一年也能少见一个月的雪,若是入了冀州,那真就舒服了。 这种因生存诞生的压迫感,明,宋,唐,楚只能从文字上去感受,可武朝确需时时刻刻对此戒备。 至于同为异族的辽国,那戒心更大! “陆路时间来不及,消息泄漏只有通过海上,建议从渔阳入手!”老蒲瓮声说道。 案牍司对于中原的探子,是抓到就抓,可对于异族的探子,无不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思。 “另外就目前的分析来说,来年金国既有可能和宋国联手!” 武朝憋了四十年,明明没有什么战争先兆,可各国对此依旧猜测不断,戒心四起。 如今女隐忍百年,为了什么不动手,非不想而是不能,开启吞并战争之后,不能敢在武朝反扑之前,占据有力地势,后续多半从哪来回哪去,死人白干一通,还将野心暴露了不说。 “年润不是去了边境吗?” “身为兵部尚书,这件事就交给他好了!” 武朝马上就不缺钱了,钱粮满仓,武朝不惧一切。 女真人真要不知死活,女帝不介意再打宋人的之前,抽对方几个嘴巴子。 至于可怜的年润,那先不要回来了,准备的事可以交给他,具体人待到雪化之后在安排也不吃。 “陛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今年既有可能是个暖冬,幽州那边情况不错,百姓也多有御寒之法,不如提前开始!” 幽州十三郡,三韩在东,女真在中,武朝在西。 西面,代郡,上谷,范阳,渔阳尽数在武,边关早已推到右北平一线。 “那就修!” 冬季不是不能修路,只是消耗多一点,工期长一点,如今两千万两在手,不愁发动不起来。 再说那片路只是加宽,加固,又不是从头去弄,只要肯给钱,乱子也不会有。 “我这就让人去做准备!” “对了,现在山里是什么情况?”女帝还是没忍住。 “问题不大,开冬四场雪下的都不大,龙武侯心里有数,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老蒲笑道。 武朝侯分世侯,实侯,以及武侯三挡。 世侯,实封领地,世袭传承。 实侯,一世一降,三世后家族没出任务,重归平民行列。 武侯,也被称之为虚侯,在任你就是,换了官职你就是不是,简单的理解就是,功劳,年资都够了,可惜上面没位置了,所以给你个虚衔。 龙武卫,常年驻守太安城,防备兽灾,功劳不少,可升迁极难,不仅是龙武卫如此,京畿附近十几个卫所都一样,就算没加,也只是资历还没到。 “回来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如今她是空了,可方程出不了山,依旧是掰扯,早知事情能简单过去,她就不该放方程入山,如今越是思想心中杂念也就越多,担忧也越多。 ------------ 第059章 草原女真 “暖暖!” 方程提了一壶酒走到营地外围。 午后,少了十几人营地更为清净,方程说是不在意,心思任就挂着,这不自然就找来了。 “谢了!” 一把接过酒馕,全身缩在兜帽里的小虎,连忙眯了一口,跟着上舒一口气,“还是要靠这一口啊,当年在广昌,冻了只能靠抖,寒了只能靠搓!” “你还去过广昌,我怎么不知道?”方程拿回酒囊,也给了自己一口。 没遇过武朝的严寒,自然不理解这口酒的功效,喝下去是冷的,可喝进去之后,血液就暖了。 “我是孤儿!”小虎回头看了一眼方程,“从小在养济营里长大,十六岁之后才来的太安城!” 养济营,和养济院一样,只是名字叫法不同,广昌那片地更慌,城里没地就建在外面,顺便对武家孤儿进行军事化训练。 “这我知道,但我没想到,你能抢了李家兄弟的话语权!”方程笑了笑。 李家兄弟是他认可的人,小虎是他的人,自己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表现好了都是给长脸的都是方程。 “抢什么抢,我只是比他们更懂怎么应付困局,懂得如何去生存。” “用先生你之前的话来说,李家兄弟是家养的,我是野生,想在养济院里活好,你就要有所表现,这种站岗我九岁的时候就跟着老兵去做,这不是我想表现,只是论到经验,李家兄弟就两生瓜蛋子!” “看出来了!对了,现在什么情况?” 酒气上涌,刚从帐篷里走出来的方程,隐隐察觉到背心开始冒汗,有了感觉补了一口,方程就将剩下的塞给小虎。 小虎指着北面的河滩,“早上从这过了六批人,少的三四人,多的七八人,都是经验老道的,狼犬带了十三条,加上我们手上两条,一共十六条了,其他几个方向差不多应该也是这个样子!” “人多未必有用,但龙武卫培养的狼犬,各个都有山林猎狼的本事,龙武卫的人只要把头犬带到南边,晚上就将一场猎杀,甭管来多少,都别想跑掉!” 武人对于老林子的规矩熟的很,什么都可能缺,就不缺经年老道的训狗人,武人家里可以皮甲弯刀,但绝对不能少狗。 十狗出一犬,九犬出一獒,条件越好养的越凶。 京畿各卫,营,饲养犬类,都是个顶个的好品种,明年秋季举办狩猎活动中,谁要能借来其中头犬,那面子里子就都有了。 “听你怎么说,我之前的担心不白费了吗?” 好消息听得人就舒服了,方程转口问道,“你对广昌熟悉,那你对草原的情况熟吗?” 对于草原异族,方程从没放下过戒心。 华夏的历史,早已证明了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之间,存在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 九州这边的情况,加之北境更为恶劣气候,这矛盾只会更深。 但可惜的是,对于边境武朝常年执行封锁政策,中原各国的情况虽也一样封锁,但多少还有民间贸易,使团交流,可想通过民间渠道去了解草原几乎没可能,就算偶尔有来自边境的军人,方程也撞不上。 李家兄弟或许也了解,但那不是没机会吗? “不知道先生要了解什么,不过大概的情况,我还是能说清楚的,毕竟广昌那个地方,说不和草原异族接触那根本不可能的!” 草原,了解的越多,越不想谈,每件事背后皆存有一笔血债。 而对于远离边关的人来说,谈个也没屁用,神知无知的,要么谈了引发恐慌,要么说的就是扯淡。 “草原三族,鞑靼和我们不靠边,女真,蒙古都有户市交流,广昌靠近鲜卑大草原,先说下女真吧!” 九州有过统一,草原也曾有出盟主,汉朝武帝打爆匈奴,取匈奴而代之就是鲜卑。 鲜卑鼎盛,从原本退居自保的鲜卑山,乌恒山而出,一路向西杀到吐蕃境内,整个草原牧场全部由鲜卑一族来划分。 盛唐初年,李唐皇室为了一统九州,拿下鲜卑手里的幽州,三任帝王连干五十年,才将鲜卑伸进幽州的手斩断。 本以为后面还有幺蛾子,但历史告诉了所有人,王朝有盛极而衰的诅咒,草原之盟也有衰而败盟的梦靥。 失去了幽州,盟约破碎,鲜卑帝国从内部碎开,取而代之的鲜卑族和乌恒族,以及他们下面十三部落,伺候草原也没整合过。 眼下最强三大族群,鞑靼是匈奴西逃者的后裔,蒙古是东胡的后代,唯女真从一小部族一步步崛起。 实力方面,蒙古最强,不过一统蒙古的天骄死后,狼帐的归属成为蒙古各部头领的关注点,不把狗脑子打出来,蒙古是无力对外侵扰。 蒙古之下是鞑靼,部族分布与丝绸之路附近,窥视辽国同时,又和辽国联手分挂丝绸之路的利益。 女真最具野心,但因为被蒙古,武朝,三韩,包夹的原因,一直走不出来,同样也是草原不安分的因素。 ”女真的情况,怎么说呢?” 小虎摸了摸下巴,“不懂草原的,会把女真看成一个整体,实际上女真当分三个部分来说!” “名眼的就是在幽州玄菟建立王权的金国,进了关,学了咱汉人制度,但实际上这一部分对于整个女真族群来说更多是一种名义上通知!” “玄菟女真,被称之为东都女真!” “对应于东都是旧都盛京,那才是女真族群的核心,五大旗王议事,具体分配女真族群在关外的草场,同时每一旗王手下都有各自的部族,兵马,最弱都有数万骑兵,五大旗王联合起来兵力接近五十万!” “最后一部分,是至今还待在黑山白水里的女真人,这些人明着是过去斗争的失败者,但暗中与萨满教联合在一起,培养了大量的狼族武士!” “出现这样的情况,草原与中原各有一种说法!” “草原的说法,是生女真,熟女真不和,因此形成内斗,但我觉得这完全就是狗屁,逃进祖地女真,的确有一部分是生女真人,可掌握黑山白水还是熟女真!” “中原的说法,则以宋人为主,认为完颜阿骨打死的突然,继承人没有安排好,其死后少部分的支持者,认为完颜一族是女真天选之族,下代帝王当从完颜家出,但大部女真认为,草原只有天选之人,没有天选之族,新的首领应该按照草原的规则去选,至于被赶走的那部分,则认为应该学鲜卑,各自划分草场,等待天选降临!” ------------ 第060章 完颜文齐 “怎么说呢,入了关的金国效仿的是汉制,立了三省六部,但鲜卑草原上女真则保持着旗制,核心权利还在五大旗王手上?” 这不是有点意思,而是非常有意思! 看似一体的女真,内部竟有三波人。 最强的两方实力支持汉制,也就是帝制,问题只在于帝王归谁? 完颜家族肯定是想着自家去承载天命,可五大旗王则想着自己。 少数支持的古法,表面上似是一帮没跟上时代的老古董,暗地里恐怕没那么简单,同盟草原的匈奴都没成帝国,可能和时代有关系,可鲜卑帝国本身就是例子,女真部族踩着鲜卑帝国尸体崛起,焉能不了解鲜卑一族? 完成同盟草原两大族群,都没有真正意义上执行过帝制,建立万世加身的黄金家族,如今只占了大草原三分之一的女真凭什么? 凭女真人空想吗? 女真内部对于帝制的呼声再大,放眼整个大草原依旧是少众,分出一部分支持盟约,未必不是将鸡蛋放到另外一个篮子里。 毕竟小虎刚才也说了,黑山白水里女真人还在培养狼族武士,这在草原是最古老的做法。 “入了关的,采用三省六部制,不仅如此金国还改三省,建立诸王议会,军机处,粘杆处!” “诸王议会,类似于御史台,权势更强,王爵可弹劾五品一下官员,旗王不仅可以弹劾三品一下,还可以提拔五品一下官员!” 女真各路的王,不仅自己带刀,麾下的铁骑也全部配了刀,武力威慑在哪里,有这样的特权再正常不过。 “军机,分为内军机和关军机,内军机就是兵部,效仿中原建立卫所制,如今有大小卫所三十多处,兵力三万四千多人!” “关军机,归属于诸王议会,下属八旗!” “上三旗归属完颜家族,分别为镶黄,正黄,正白,每旗下设三大万户所,兵力合计十万余人!” “下五旗,分别归属草原五大旗王,大旗下设四到五个万户所,小旗则能凑出一个万户所,兵力与完颜家族差不多!” “这些都是正兵,还不包括仆从军,草原和中原不同,牧民善骑射,可谓人人皆兵,各个中大型的部落狼族武士,皆不弱于我们边关游骑,林林总总算到一起,善战可战的至少也在五十万以上!” “合在一起就是近百万!” 小虎冷声说道。 “怎么说的话,现在金国皇帝,根本就做不了主喽?”方程摸了摸下巴。 表面上完颜家族拥有的兵力和五大旗主相当,可完颜家族是整一个家族,而不是皇帝本身。 这番对比之下,根本没法斗啊! 汉人皇朝,都需遵守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道理,野蛮崇武的女真,只会把这个道理弄得更直白。 没有军权加持的帝王,朝堂上说话的声量都不敢大声,至于建立的三十多卫所,三万兵马,又有多少效忠帝王,这是需要打问号的。 “先生,你想说傀儡就直接说好了,咱们这地可没外人!”小虎笑了笑,“如今真正当权女真,是晋王完颜文齐!” “这个完颜文齐,是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的嫡长孙!” “百年前完颜阿骨打挥兵幽州,欲图在关内建立以完颜家族为中心的皇权,其意属的太子就是完颜宗望,可惜死的突然,加上诸王的反对,望宗最终失去皇位,但却因此拿到了八旗中镶黄,正黄两旗!” “随后其长子后迎娶镶白旗旗王的独女,生下了完颜文齐,四十年前武朝北伐,三月踏平幽州,金国皇帝逃亡鲜卑草原,后来各国伐武,就是完颜文齐挥兵南下,顺带将正白旗也拿到手里!” “当年要不是大司马,左路大军北拒女真与新洲,房山一线,中路大军坐镇渔阳,右路大军东抗与右北平,三线绞杀杀了完颜文齐不得不退步,这位金国晋王指不定已经在大军中加冕称帝!” 闻言,方程不由眨了眨眼,“大司马,怎么猛的吗?” 相较于女真的乱,大司马的战绩是真的彪悍。 “就是怎么猛!”小虎点了点头,眼中流出神望的光彩,“如今对那一战,草原武朝统一将其称之为轻重骑兵的巅峰对弈,双方主帅都不过三十来岁。” 草原善用轻骑兵,武朝则善重骑兵,两种骑兵模式各有长短,关键看各方势力如何选择。 轻骑兵进攻迅猛,考验将领对战场时局的抓起能力,能否形成一波有一波的攻击频次。 重骑兵侧重进攻型防守,考验在与主帅,主帅若不能对战场有明确的认知,别说杀伤力,弄不好直接被人拖死在战场上。 正常情况下,两种骑兵在战场上几乎没有撞到一起的机会,可四十年前不仅撞到了一起,还缠斗了数月之久。 “三十来岁?” “完颜文齐,二十六岁,大司马张贺,二十九岁,当年都是新生代的力量,别看金国输了,可输不在完颜文齐,而在于女真内部,也正是因为这点,近四十年来完颜文齐一直在对内打压反对势力,同时秣兵历马,静等下一轮加冕的机会!”小虎看似冷静,实则手脚都因兴奋而颤抖起来。 完颜文齐的加冕之战,何尝不是武朝的复仇之战。 立国三百多年,被打成那么惨就那么一会,幽州格局崩溃,异族踏足冀州,对于同样尚武的武人而言,没比这更丢人的事。 “宋人和女真的关系如何?” 敌人的敌人就是对手,宋人要生存,女真也要生存,挡住他们就是武朝。 时间看似有很多选择,但问题是,眼下无论是宋帝,还是这个完颜文齐,都没有多少时间了。 甚至完颜文齐还比宋帝更急。 宋朝的拖得起,当代走了还有太子,还有不变的朝堂格局,短暂的混乱后,新帝照样会接过旗杆,继续执行既定的战略,左右就是浪费一些时间。 可完颜文齐拖不得,名义上的老二不好当,历史上名义上的老二,实际上的老大,只有四种结局。 弱小的老二被老三拖下水,水平一般的二老被老大玩死,强大的老二不愿低头会被老大肢解,最后一种就是取老大而代之。 完颜文齐走到这一步,早已退无可退,自己做不完的事,交给后人也不行,他必须前进,不想死后被清算,家人全灭,他只有继续一条路走到黑。 闻言,小虎摇了摇头,“对此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有的吧!” ------------ 第061章 海路破局 应该有? 也是,问错了人,小虎能知道女真的情况已经够了,想要了解宋金两国真实的关系,不是他一个小酒保能懂得。 “先生,你不会是担心宋金联手?” 方程点了点头。 这不是担心,极有可能是现实。 宋人如今搞的事,看似顺顺利利,一旦发动对于武朝民间,将产生釜底抽薪的效果,从而在根本上伤到武朝基石。 可武朝也不是空架子,宋人只凭一时之乱,就想拿下河西,就不怕武朝反扑吗? 人是有感情的,有认知观念的。 历史上,各国争霸为什么要屠杀? 还不是为了清洗当地的原住民,为日后的统治带来方便,人口结构比例带来的隐患,九州只是没有形成对应的学说,不代表没发现问题。 如今,河西归武,宋人,武人混居,宋朝军事占领后,想要长期掌控,各方因素都不允许其搞屠杀,不能屠杀他就要时间,而这个时间往往要数年,十数年,甚至一两代人。 这个时间,武朝会给他吗? 不给,宋人从那边去争? 辽国,与武国的默契已成,不是一点利益,些许口舌能改变的,宋人就算拿钱去喂了也喂不熟。 蒙古,自身乱着呢,靠近辽国,武朝的蒙古部落,谁家没暗地里得到辽,武两朝的资助,现在反咬一口,成败都将失去对蒙古大汗的争夺资格。 那么剩下的选择就是女真,与女真联合,这联合可以和金国皇帝,也可以和完颜文齐,甚至都进行接触也不一定。 “宋金联手不可怕,可怕的是宋人分别对金国皇帝,完颜文齐下注,在皇帝那边承诺,对付完颜文齐,在完颜文齐那边支持其上位!”方程沉声说道。 “这……” 小虎沉默了,不用思考,这种事宋人真的干的出来。 汉人不怕草原联合,联合了那就是活靶子,甭管打的过去,打不过去,只要活靶子在哪里,就知道力往哪里去用。 可草原乱起来,那就真的不一定。 比斗的一方还能出几击神经刀。 草原游牧本身就有带有不确定,大乱之下,原有的默契不在,边境几千里,谁防得住啊? “宋人有这个能力,尤其是冶金一块,大量的工坊,成熟的工匠,海运虽被封锁,可从黄河出去往金国,不过数百里海路而已!” 渤海太大,随便做点什么,都防不住。 海权的理论还没诞生,可偷机的思想在九州早就有了。 宋人要的只是河西,他们又不需要对金国负责,玩脱了有武人给他抗事,女真想报复也拿宋人没办法。 小虎双手合十,十指搓揉之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艹,宋人真怎么干了,倒霉只有我们!” “牵一发而动全身,战争从来不是敌我之间的事,环渤海五大势力,三韩,女真,武朝,宋朝,明朝,各国各有各的小心思,不过也不是没法破局!” “怎么破?” 被恶心一口,小虎无心去想,张口直接问道。 “春秋有围魏救赵,今日宋人可走渤海,我们也一样,待到大战开启之后,只需安排一支骑兵,人数不用多,两三千人就行,从恬津下海,与营州登陆,进而直扑玄菟!” 北方多陆战,忽略了海战。 其实也不是忽略,实乃是海战相关的科技树还没点,点开了也需一段时间的适应,形成相关的海权理论,布局的战略时候,才会将目光投放到海上。 方程没这方面的限制,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武朝不善航海,但会航船。 扬州至恬津的隋唐大运河,横穿青州,冀州,不会航船,入了武朝境内的水道,难道让宋人来开? 百年来,青州一直想修莱胶运河,一为便捷,二也是清楚自己的技术水平。 渤海湾外,风大浪大,可渤海湾里那就没问题了。 小虎低头皱眉,“两三千人少了点吧!” 武家子弟可不仅仅练武,还要学习兵书,地理等,年轻一代缺的是经验,但不缺奇思妙想。 方程突然来这一句,换了有经验一口就否了,可落到小虎身上,他会考虑可行性。 “不少,你都已经说了,女真内部分成三派人,最大的斗争在完颜家族内部!” “甭管是现在金国皇帝,还是完颜文齐,无论哪一方抢先动手,另外一方立马会跟着,因为不跟不行,而且不会去拖后腿!” 小虎点了点头,“的确不会拖后腿,这后腿一拖,几乎就告别皇位,女真不会去支持一个不敢发动战争,不愿为女真族群,累砖砌墙的人,哪怕是完颜家族也不行!” “战争一开,甭管完颜文齐动用多少力量,金国皇帝必然要将所有力量压上,这不仅仅是态度,他还要为战后争取话语权,三十多卫所不过三万多兵马,我就算他藏了一些,弄出四万正兵,三四万辅兵,那么留守玄菟还有多少人?” “金国的皇帝他只能去赌,身边留下个数百人就差不多了,二三千人以无心算有心,可直入玄菟城内,若再得案牍司情报支持,把金国皇帝抓回来问题都不大!”小虎整个人一下子兴奋起来了。 金国不被承认先放一边再说,势力,地位上,女真建立的金国,就算无法媲美九州六国,那格位也在中原封国之上。 谁要能在战场上,一把将金国的皇帝抓回来,谁未来武朝最靓的仔。 “动手之后,一路向东南而去,所过之处毁桥少房,与辽东登船南下济州岛,我们就可以跟女真谈判了!” 女真推行汉制已有百年,得了好处,就要承担坏处。 甭管是名义,还是虚衔,抓了金国的皇帝,最麻的就是完颜文齐。 他如果想做女真族群的盟主,如今势力资格够了,根本不需要发动战争,将鲜卑大草原上五大旗主联合一下,与黑山白水中守旧势力缓和一下,立马就可以上位。 他做怎么多,为的不仅仅只是皇帝,而是为了将皇位代代传承下去。 为了当皇帝,完颜文齐纵然可以在那种局面下强行上位,但其下一步有且只能走迎回金国皇帝的路。 不救,名不正言不顺,皇帝当了也是白当。 不救,他就得考虑历史反噬,他能做了初一,就得担心其死后有人做十五。 ------------ 第062章 山中琐事 “我们怎么做了,完颜文齐不谈也得谈,不救也得救!” 想当皇帝没那么简单,真要容易,九州境内十数个封国的国王,为什么不自立称皇? 皇和王,不是一顶冕冠的问题,里面差的东西多了去了。 “回城后,小虎你去查一下,咱们兄弟能不能立功,就看这一遭了!”方程拍了拍小虎肩膀笑道。 武朝军功高于一切! 待在城内方程还感受不明显,可出了太安城后进了这山,军功至高的影响无处不在。 三十人团里,方程认识二三人而已,剩下的为什么都听他? 征召的命令? 是也不全是,关键还是他身上这件白狼皮裘! 先敬罗衣后敬人,在那都一样,他这个空壳子待在这里,心里越发不踏实。 第一次,方程想要主动去获取军功,真实可靠的军功,而不是躲在后面出谋划策。 之前他经姐姐,夏老头给出的计策都是好计策,执行好了收益数十年,可都是经济项的,此功武人也认,但终究不是战场上得来了。 想在武朝活好,财要有,人要有,军功更要有。 “这事你放心的交给我,不行,我就跑一次恬津,再不行,跟船出一趟海!“小虎抱拳说道。 方程讲的都是没发生的事,可万事不都是做在前面的,机会不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马? 再说就算方程不提,这事通过小虎传上去了,后面做事大概率是小虎本人,可还是有小部分不确定,不如直接从方程这里将任务接了。 “出海就算了,这种细密的事,与其去问船东,船主,不如去盯着船坞里的工匠,这些人或许没出过海,但对于航海的了解更直观,说出来的话也更贴近与现实!” 航海的开车的,那个不是大嘴巴,一是藏不住秘密,二是胡吹海喝,说出来的东西有多少水分,拧个两把都还是潮的。 闻言,小虎点了点头,“先生的点子就是不一般,别说这路子还真是稳!” “等你把消息汇聚后,我们再慢慢琢磨,左右离事还远着呢!” 刚入冬歇,在大事都先按着,日子过不下去也得熬,熬到开春再做别的。 宋人有谋,女真也不傻。 出头鸟金国八成不会去做,具体的布局也是要等武朝因粮食乱了动手,时间足够,再说好饭从不怕晚。 …… 阴暗地下囚牢内,油光火烛与风中摇曳。 囚徒似腊肉一般被挂在半空,来往之人步伐匆匆,对此早已见惯不怪。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道银光闪过,原本行走的看守纷纷单膝跪下,恭敬的弯腰腰板。 案牍司,分明暗两部分。 明的就是皇宫西边的建筑群,里面人各个有名有姓有出生,但不负责案牍司行动。 暗则在皇城西面,不过是在建筑群在地下,能走进来的每一个都佩戴不同款式的兽脸面具,熟悉的肯定能猜出对方真实身份,但这里不会有多嘴的人。 面具以各类神兽头像为主,形象越生动代表面具后的人地位越高,常见有代表监听的谛听,公正的獬豸,守护在帝王两侧貔貅,以及执掌碟子的霸下。 银面男子,面具光洁,带着一顶狼帽,一路穿行直至深处一间刑讯室门前。 咚咚咚…… 食指扣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片刻后木门上端开出一口子,露出以一张铜色的獬豸面具。 “套餐吃了一半,还剩一半,能肯定宋人的确在对我朝谋划了什么!”空洞的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 “还要多久?” 来人一身疲惫,同时带着几分不耐烦。 人是从恬津抓回来,但不是通往宋朝的船,而是通往辽东的,亏得是在没下海抓的,要是下了海,人是真的要跑掉了。 “总要有时间吧!” 嘭! 木门重重的扣上,门内的人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我只想问一句,他去辽西做什么?” “完颜康泰!” 低微的声音传出,跟着又传来一阵关门的声音。 “头,下面怎么办?” 獬豸卫,专司拷打用刑,人只要还有一口气,獬豸卫就能将想知道的东西问出,但也正是因为这手段,獬豸卫在案牍司内根本不鸟任何人,想听消息就等着,整一队大爷。 “怎么办?当然是回去休息了!” 说完,男子直接转身离开。 完颜康泰,当今金国三太子,完颜家族第四代里最出挑的存在,但也仅仅只是出挑,毕竟这人那,越是半瓶水晃荡的也就越厉害。 …… “这是回来了?” 冬季日短,方程这边刚将地窖里睡榻布置好,一阵马蹄声便从远方传来。 “延年回来了,应该去的人太多!” 小虎一把将方程拉出地窖,“这是好事,不过这几日,先生最好还是睡在地窖里!” 地窖两个作用,储物外加防备兽灾。 “除了闷,其他都好!” 规矩无处不在,地窖可不是谁都可以住的,小虎已经将最坏的情况告诉了他。 冬狩真要遇了不可预料的事,有资格进入地窖躲藏,有且只能有一人,那就是营地的头目,其他人包括心腹也没有资格,只能在地窖封死后,心腹忠心的守在外面,想活的自己去逃。 这和规则无关,只跟人性有关。 黑暗的空间过于压力,救援时间难以预测,困境导致绝望,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希望这一切能早点过去吧!” 一日不到,营地内气氛已经起了不知该说,还是该说坏的变化,隐约之间留守的二十人分成了三个泾渭分明的小团队, 所有的人目光不在落在山货上,而是落在食物上。 “很快就会过去!” 人心难测,方程不知道这些人成分,小虎也不会乱说。 “李家兄弟,南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还未营地入口,一声焦急的问话便如惊雷一般炸响,三四个平民出生的府兵抱团在一起。 嘭! 话音落,一具狼尸从战马上丢了下来,重重的砸在地上,掀起一阵积雪,李延年更是策马从人前闪了过去,跑出二三十步后这才将马头调转过来,“懂得,自己看,不懂的问懂得人!” ------------ 第063章 宁可舍财不要人 “是林地狼,不是下山狼!” “林地狼?” “好!” 当看清雪地上的狼尸,众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狼的种类很多,但大体可以分成草原狼,下山狼和林地狼。 林地狼,一般活跃在山脚地带,对人的危害最弱,报复性虽强但常年与猎人接触,知道人类其实不好惹,夏秋交际猎人与林地狼在山野遇到,只要不是靠的太近一般都不会有危险。 真正凶的是下山狼,下山狼常年活跃在深山,与猛虎,熊霸争凶,团队几率强,凶性十足,在猎食的过程中表现出高效配合能力,根本就不像野兽更像是一支军队,运气不要撞上了,猎人要么将下山狼打到四散而退,要么将命留下。 至于草原狼,更多是传说,除非草原出现长时间闹白灾,不然想遇都遇不到。 “林地狼,体型较小,皮色灰黑,春夏藏于林地不难发现,可入了冬,树叶凋零,放眼皆白,林地狼在这种环境下根本藏不住!”小虎指着狼尸解释道,“不出意外,这些狼应该说是被龙武卫的动静赶上山的,作为深山外的族群,他们不敢再进一步,汇聚到一起成了规模,这才有了昨晚的事!” “怎么说,解决不难?” “不难!” “山下没有空间,山中没有食物,深山不敢踏入,稍作布局咱们就能将这些畜生包了,如今也就各方需要驻守,换做深秋遇到,这些全都是靶子,城内的武勋不介意布下诱饵,拿他们开一场猎狼大会!” 诗词歌赋,为武人不喜。 少数喜欢待在酒楼,茶室,书斋里的读书人,谈论更多还是大国战略,兴起之时也多是兵旗推演,中原人喜爱的文房四宝,侍女诗词在武朝压根就没市场。 多数的则喜山林狩猎,野地寻兽,每逢农闲之时,常见青年策马奔腾,消息若是及时,将各地集会穿起来,各种骑术,射箭,狩猎活动都来不及赶场。 “诱饵?如今血食不好搞吧?” “不好搞!” 小虎点了点头,秋冬交替,山里没血食,山下也可以弄来,可需要时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总不能为了一场陷阱,再花个几天时间去准备诱饵吧? “我要没记错的话,狼也是吃蜂蜜的,稍微加热一下,气味散发,有没有可能将这些畜生吸引过来?”方程摸着下巴提议道。 狼熊都是杂食动物,记忆中狼好像也吃蜂蜜,虽说零嘴之流,可冬季的环境下,一群饥饿的野狼,真能逃过蜂蜜的诱惑? 闻言,小虎眼神一凝,“可以,卫视恶魔不可以,这事我来解决,事后争取给先生在做一套狼皮榻子!” “先生,虎哥,聊什么呢?” 将马匹安放好,李延年小步感到两人身旁。 “先生再说用蜂蜜诱狼的事,你觉得如何?” “如何?这当然好了,只是蜂蜜会不会太金贵了一些?”李延年就是为了诱饵赶回来的。 山中各个驻点的布局,都是考虑过无数因素而设下,一个驻点附近的资源,往往也就够驻点本身使用。 南部那边如今聚集了上百号人,探明了情况,却也为诱饵而头疼。 诱饵,可以是肉,但不能仅仅是肉。 最好是活物,最次也要是腐食,如今南面想到的是鱼获,鱼肉与鱼籽剁碎混合,至于具体效果,讲真李延年也没把握。 “金贵?” “蜂蜜是贵,但那也是出山后的价格,别忘了出山后,狼皮更贵,眼下的关键是要解决问题,问题结了我们才能收获更多!” “这里面账,很难算吗?” 李延年连忙摇头。 “小投入,大回报,潜在付出是风险,回报相同的情况,投入越多,事情也就越稳定,商人无义,但某些思维,你们真的要学习一下!” 武人不是没脑子,单纯只是穷惯了,穷人思维下,多数人没把自己的命当成命。 可方程不同,对他而言命是第一位,没命了什么都掰扯。 李家兄弟背景不差,但想法这一块,着实让人无语。 “理是通的,可敢怎么想的,也就先生你了,宁可坏掉不可浪费才是常理,不过能快点将乱子平了,我觉得是赚的!”小虎陪笑道。 听到两人怎么说,李延年抓了抓后脑勺,“既然说了,那就怎么办!” “桦树糖浆也带走,能在今晚解决的就在今晚解决!” 营地里人心早就乱了,方程懒得去做什么安抚,因为安抚的条件他真的开不出来。 方程缺人,却不会胡乱收人。 不做招揽,说再多都只是临时的合作! “成!” 李延年还能说什么,干就完了。 毕竟现在方程的安全才是第一位呢。 地窖打开,蜂蜜取出,营地内再度掀起一阵混乱。 “还剩多少?” 看着一袋袋蜂蜜挂上马背,方程回头看了一眼地窖。 “不多了,还剩七八斤的样子!” 山中蜂蜜不值钱,消息一递,抢的人不要太多。 “剩下的也不要了,全部分出去,开的看了自己甜甜嘴,看不开的带回去也行,另外今晚的肉食也要到位!” 饱食,糖分可以安人心,功效比一切空洞言语还要来的好。 “放心交给我,只是……”小虎捧着坛子,内心却充满了不解。 方程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更不缺乏智慧,小虎不相信,先生看不出来,这个时候招人的效果要远比付出食物更好。 武朝民间大量的活动,都有练兵的影子,冬狩之时便是武家新生代向下招募人手的时机。 无数从平民出身的府兵,积极参与冬狩,为了不就是在冬狩过程中,得到某位武家新人的青睐,从此一路跟随,建立功勋,进而完成家族门第的跃迁。 “你想问,我为什么没采纳你们的意见,去接受营地里的平民府兵?” 眼下营地不稳,除方程本身不管事外,更重要就是因为他至今未流露出招揽人手的消息。 对此不是不想招,而是不能招! ------------ 第064章 长至宴会 “一个好汉三个帮,谁不知道!” 方程环视营地一圈,目光深邃的说道,“武朝立国三百年,除开因战争一朝灭门的家族,武家武勋的总数一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能做到这一点,除了军功制,以及不断爆发的战争外,最核心的一点在于,武家武勋能够不断的从民间吸纳新鲜血液!” “平民府兵,就是最佳的补充,通过赐名,入赘,等方式将平民化为家族的羽翼,只要不出大过,保持家族核心继承人的素质,一个家族便可不断传承下去,顶多就是缺点钱粮!” “怎么做的不要太多,太安城内每个月都有类似的事在发生,我又怎么不知道?” “但情况不一样,就不能一概而论!” “我只有一人,加上小虎你也就两人,没有长辈没有婚姻更还没子嗣,你觉得现在招人,招来的是羽翼,还是麻烦?” 方程不想扩张人手吗? 他太想了。 法治社会,人治虽没彻底消除,但终究有法可依,有法可循,只要能豁出去,总能找到讲理的地方。 可异世九州是一人治的社会,人治可不跟你讲规则,你弱你就是无理。 没人,你连到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但想扩充人手,需建立组织架构,培养死忠,任何走捷径的方式,都将带来隐患。 换成有家族背景的人,人招了就招了,可方程他能招吗? 不能! 从龙,附庸思想的人人都有,平民出生的府兵恨不得抱紧潜力股的大腿不撒手,以换取鸡犬飞升的未来。 可问题是,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互相了解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 方程如今能展现的东西太少了,根基太浅了,回城之后罗衣不在,刚招募来的人又有多少耐心? 就算留了下来,天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与其事后麻烦,不如在开始就不去碰, “……” 小虎沉默了。 “真正的潜力股轮不到我,寻常之人你也别想着他们看到的太远,能看远的心思越杂,这种人我更也不敢要,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步步做,人力也是一样!” “我的下一步你也知道,要做物流,物流就是一个人力筛选的过程,我第一批要的,不需要太聪明,武力也不需要太强,老实和忠心是关键,能将我交代的事做完就行!” 方程能信任的人太少。 既然谈到了了,干脆就把话说清楚。 “老实,可靠的不难找,难得是忠心,先生你既有想法了,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女帝将小虎放到方程身边,和将李家兄弟放过来,出发点是完全不一样。 李家兄弟要出身有出身,要背景有背景,能成为朋友,伙伴,盟友,但断然不可能成为方程附庸。 小虎是孤儿,他虽有一套关系网,但这关系网上的人出身也都是孤儿,武朝将他们抚养长大,培养成才,可后面能否立起来还要靠山。 这个靠山曾今是女帝,如今是方程。 过去的半年,方程在考验他,小虎又何尝不是在抉择? 附庸方程,早已成为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有关系好介绍过来就是,接下来我会招募很多很多的人!”方程拍了拍小虎的肩膀。 …… 长至已至,盛大的长至宴会如期召开。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马车从城中各处驶向太安宫。 宫内,提前烧了七天七夜的地龙,热量彻底爆发,皇城似蒸笼,本该在冬季凋零百花,在内务府特殊手段的催生下绽放。 花团晶簇之间,一队队宫女,太监恭候与门前,为来客解下披风,裘衣,换上宽松的礼服,踩上木屐。 温暖加身,被冻了快一个月的百官,不说放飞至少也是放开,乘着女帝还未到场,或肆意的行走于园林之中交流着各自的信息,或立与烤架旁等待着宫中大厨投喂,亦或盘膝坐在属于自己位置上盘算着下面的事。 咚咚咚…… 金钟三响,四方的火光瞬间旺盛起来,水雾缭绕之间,一台雕龙刻凤的步撵与从北面而来。 见此,百官连忙回到属于自己位置,待步撵行至宴会中心,众人这才齐齐跪拜下来。 啪啪啪…… 女帝一边拍手,一边跨步走下步撵,“今日乃长至佳节,是国宴也是家宴,礼数暂时先放一边!” 三百年来,氏族联姻无数,皇室,氏族,豪强血脉早已混在一起,有资格进东苑的,大多与皇室沾亲带故,因此说是家宴也半点没错。 “过去的半个月,朝堂内外发生了很多事,也闹出诸多矛盾,但最终我们打破隔阂,畅想了未来,朕再次提议,举起酒杯,为这一切喝一杯!” 女帝的装扮极为隆重,凤袍绣金龙,长长裙摆在十数位宫女手中展开,足足有十余米,好似火凤降临人间。 伴随着酒杯高举,在场一众高官纷纷起身举杯。 “盛饮!” “盛饮!” 一切就像女帝说的那样,麻烦已经过去,甭管之前有什么龌龊,今日今日一切尘埃落定,赢得不需要骄傲,败了也没必要气馁,武朝的游戏就是怎么玩,大不了再次下来。 酒杯放下,女帝环视四周,“钱庄之议,想来都听说过了吧!” “臣等惶恐!” 一时之间,全场再无一个站着的人。 连日来刺激不断,朝堂五品以上官员都麻了。 以工代赈为开篇,震的满朝动荡,非惶恐实乃手笔太大,武朝立国三百年,历来都是掰着手指过的,除去必要的边境工程,境内工程那是能拖就拖,拖不得就撞死,比一个谁更有耐心,地方先动了朝堂就不动。 一千三百万两的专项专款,无论是金额还是魄力,都远超过去,说句不好听的,立国三百年,花在工程上的钱,也就比这多了一点点。 众人还在怀疑馅饼是否真实的时候,配套策略来了。 不让他们白嫖,要让他们拿钱,这一手别说开了武朝的先河,更是开了九州历史的先河。 但人本身是奇怪,正是因这一手“禁绝白嫖”,让他们相信,女帝搞出来以工代赈非虚晃的一枪,亦非圈钱的手段,而是真真切切,有心要做的事。 本以为一切到此就结束,结果三日前又有风声传出……钱庄! 要不大家心都比较大,今个指不定要倒下几个人。 ------------ 第065章 夜宴 钱庄。 私底下大家都在搞,挣钱嘛不寒蝉。 可大环境上武朝和宋人不同,宋人是真真切切的从钱庄上赚到钱,武朝的钱庄不过是一样子货,在服务好自家的前提下,不把钱亏了就属优秀,对于赚钱,大家早就死心了。 可就算这样,各家依旧没有放手。 没办法,钱庄除开能赚钱以外,其本身还有各种寓意,武勋家族名下要是连一钱庄都没有,你怎么让附属的家族相信你有钱,如何让与你合作的家族不去担心你的财力? 武勋的门第在那,知道自家穷就行了,断然不能让外人觉得穷。 大家都穷是没错,可装你都得装下去! 因为武勋家族除了象征军功外,还要安人心,骗不过同阶层的人,也必须骗过普通人,不然军功制不得垮了? 极力伪装自身的同时,各大家族对钱都敏感,钱庄用来吹风版本不少人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改的面目全非,初看是乱来,可细细思量,船新版本下的钱庄或许真的能赚钱,就算不能赚钱,也将对一个家族影响力形成积极的作用。 名声这玩意,无用时多,需用时急,只能一点点去攒。 再往深了一盘算,这事不仅能干,而且还要大干! 众人本想是长至节后,再去着手下场的,没想到今个女帝主动爆了。 “惶恐个屁!” 女帝走到人群中间,“朕自小喜读诗经……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是真最喜欢诗词,二十多年来朕也是怎么做的,武朝钱粮紧缺,朕想给也给不了,不过钱庄一切未定,在场愿意赌的都可以加入,朕统统接纳!” “宣旨吧!” 女帝大手一挥,老蒲赶忙走到场地中央,掏出一卷圣旨当众高声喝道,“有旨意……” 今日的宴会是庆功的宴会,安抚的宴会,嘉奖的宴会,敲打一番就够了,关键还是上主菜,上硬菜。 钱庄这一道硬菜,女帝多次和老丞相,夏算盘等人沟通。 铺位要多,覆盖全国,第一步至少要到县一级,镇一级超过五千人口也要覆盖到。 票号要收,县以下就不要搞了,至少郡望一级的家族才能出来组盘。 全国性的,总票号至少当有三家,具体怎么分就看结果,皇室要占一成,户部要占三成,并且设立对应的官职。 一句话,利率统一,抓大放小! “钦此!” 半响后,老蒲读完所有,圣旨一卷,整个东苑都炸了锅。 全国统一,储息不低于七分,货贷不高过二成五,看似限制重重,一刀切断了高利的市场。 可现实是,武朝真不存在高利的市场! 没有! 要有高利的空间,各家的钱庄早就做起来。 限不限高,对于宋朝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能赚多为什么要赚少? 可对于武朝,首先要面临的是有得赚没得赚的问题,储息与贷利对冲一下,扣除一下成本,最后怎么也能捞个七八分。 更关键是这不是拍脑袋的政策,是有一整套相辅相成的政策合力,前期或许不赚钱,保持一个半死半活的状态,但当全国道路全部打通,百姓有钱后,钱庄必定将成为各家的财源。 众人还没来得及笑话,夏算盘一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陛下,臣有本荐!” “本朝钱庄,非宋朝钱庄,本朝谋国辅以谋利,宋人钱庄图财图地,本质上存在极大区别,高息低利乃一切之根本,此本不稳则钱庄不稳,钱庄不稳则民生动荡,故而臣建议与票号之上,建立总票司!” “总票司,都督全国票号,订立细则,明细全责,以户部,内府为骨,案牍司校尉为血肉!” 夏算盘盘算了良久,总觉得哪里还有什么问题,直到方才想道是没有监督。 “准!” 女帝耐心的听完,对于夏算盘突然来这一手略有不满,早不说晚不说现在说,不过并未动怒,“钱庄变革,史无前例,无迹可寻,无案可依,一切犹如摸石过河,然钱票之事太重,轻则失信与百姓,重则动荡朝野,故而不得不慎,总票司相关提议,诸位爱卿凡有所想所念,皆可拟文上书,择优而补,除劣而防!”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姜醋茶,事事都和钱有关。 钱之事,某种程度上高过军事,盖过民生,怎么谨慎都是应该的。 “臣等敬遵圣命!” 总票司横空而出,必然有将掀起一场波澜,不过该争还是要争,至于账时候再找夏算盘去算。 …… 一场长至宴会,因总票司弄得有些虎头蛇尾,不过整体还算宾主尽欢。 票司,那是日后的事,先把今日享受过去再说。 面色微红,眼神迷离的女帝,宴后被抬着离开东苑,刚入殿中早先步伐摇晃的女帝,推开身边宫女,踢掉脚上的靴子,脚步轻盈跨入正殿。 女帝醉是醉了,却没完全醉。 “臣谛听(霸下),拜见陛下!” 瞧见女帝踏入殿内,早已守在殿内的,两位戴面男子单膝跪下。 “地龙,烧断了吗?” 女帝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侧头问道的。 地龙烧不起,仅烧一个东苑,加一个凤鸾殿,一日的柴火煤石就要上千两,要不是为了长至宴会,今年宫中的地龙都不会点着。 “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停了,余热大概在子时左右消去!”老蒲眼角微抽。 女人就是女人,事做的在大气,细节上该扣还是扣,一个烧地龙而已,不应该先把事情处理了? “说吧,今夜所为何事?” 沿着玉阶走上龙台,女帝慵懒的靠在龙椅上。 谛听卫,监察各方势力,探听探查一切情报,本代谛听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出现在什么地方,女帝都不觉得奇怪。 可霸下卫则不同,其藏得更深,人数更少,如果说案牍司下属多为探子,那霸下卫就是碟子,卫下人员及其复杂,忠奸难辨,新君登基也就见个名单,平日拨个款,其他什么都管不了,非国祚不稳,烽火侵国,霸下卫一般不会露头。 今夜两卫的首领联觉出现,不用想都知道是有大事。 ------------ 第066章 打得一拳出 “霸下,你先说!” 谛听看了一眼霸下,身子直接往后退了一步。 要不是撞上,谛听真不想和霸下一起的面圣。 谛听卫探来的消息,来源可靠,直接就可以采用。 可霸下卫传回的消息,事大不说,辨别往往先要从人入手,不是霸下卫的,最好别去接触,免得引一身麻烦。 “谢了!” 霸下朝着谛听抱了抱拳,跨步而出,将身影与谛听彻底拉开,“陛下,据最新情报,金国六太子完颜康泰,与三韩西人党在去年年末,与渤海之上由宋人为证,歃血结盟!” “盟约主体内容尚不可知,但鸭绿江东岸,已立起三十里联营,自钱粮消耗分析,联营内有兵员至少二万五千人,其中大半为韩人,战马不少于六千匹。’ “西人党?” 女帝揉了揉眉心。 两百年前,明定扬州之时,三韩李氏豪族族长李子春,先借女真之祸发壮大自私很,一百六十年前,李子春退李成桂出,花费三年处死崔滢推翻高丽王国,后经三十年征战,一举将三韩拿下,随后跨过鸭绿江兵进铁岭一线,强退女真联军自此立国。 不过这并没有终结三韩乱局安稳,不到二十年,李成桂未死,定宗初登大位之即,四子李芳干与扑苞为首的西人党支持下,兵变诛杀定宗一系,同时期二子李果芳在三韩西人党的支持下起兵勤王,最终以李成桂渡海逃亡大明,李芳干建立“南韩”,李国芳建立“北韩”为终。 这一局面维持了不到百年,与四十年前被武朝强势打碎,南韩崩溃,北韩也讨到好处。 时至今日,三韩有明面分为北韩,中韩,南韩三国,实则李家为傀儡,暗地里则分成西人,东人,南人,老论,少论,五大党派。 西人势力最强,若不是内部有被分出老论,少论两派,西人党将是三韩第一势力。 如若金国六太子,西人党,真的在宋人的联系下搅合到一起,最该头疼不是完颜文齐,而是武朝。 “完颜康泰,是否与三韩西人为盟,臣不知道,但臣今日提报乃是宋人晏家与完颜康泰的情报!” 女帝头不头疼,谛听管不了了,霸下说的若是为真,那他手上这份情报就成了关键。 “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所得,拷打六轮,前后对比三次,情报显示自四年来,宋人至少通过渤海,向完颜康泰运输十六艘海船的军械,二十一艘箭头!”谛听卫快速说道。 草原善骑射,但不善冶金,军械一块一直被卡的很死。 “你们有什么计较?” 如果,宋人真的送了二十一艘箭头,十六艘军械给完颜康泰,再加上鸭绿江东部练兵的二万多人,这代表完颜康泰的气候已成。 案牍司如果只是情报收集,没有解局反算的,那案牍司当不得天下第一。 “一等,万事需要准备,练兵更需要时间,无论完颜康泰和西人缔结了什么盟约,双方所想都应是精兵,想得精兵见血半年,不见三年,如今才过去一年,完颜康泰背后纵有女真八旗老兵支持,时间终究太短!” “青狼上位先干头狼,完颜康泰准备怎么多,为的是金国帝位,他要解决可不仅仅是完颜文齐,还有他几位兄长,不到决胜之时,甭管宋人有什么算计,完颜康泰都不会轻易动用这支兵马!” 天算,地算,都算不过人心这一关,二万多人的练兵,所需消耗资源心力远超想象,没有之前什么都好说,有了之后完颜康泰还会听宋人的吗? 因此武朝完全可以等,等三方产生龌龊。 咚咚咚! 女帝玉指敲击桌案。 “二吹,吹风三韩,西人党势大,老论,少轮之间为理念之争,非利益之争,同乡师生轻易之下,西人党只要愿意付出代价,便可暂时一统老论,少轮,可东人,南人显然不会乐意看到!” 五色党派争斗,是三韩当下最主要的斗争格局。 西人党是当之无愧的老大,如今势力排名第二,第四的老论,少轮,无不出自西人党。 东人党就差了太多,要不占据南朝,拥有正统大义的名声,得到明朝的支持,东人根本挡不住西人,更别说如今常年处在剥削位置上的南人也站了起来。 “吹风的同时,我们还可以与南人联合,宋朝可以送武器,本朝也可以送卫甲!”霸下开口道。 冶金武朝也就蛮族自用,可卫甲一块,拥有这海量皮草,皮革,条件好一点的府兵都可以自带一身皮甲,更不要说正兵的装备了,历年淘汰下来的更多。 一些废品,换一个机会,怎么看都是值得! “可!” “三防,宋人与女真联合已成事实,以宋人之谋,谋在河西,他们不会在意鲜卑草原大乱,换我去做必然不会仅限于完颜康泰,完颜文齐,徒单溢等人都是不错的投资对象,这点点投资,宋人给的出,也愿意给!” 徒单氏族,女真内部仅次于完颜氏族的强大氏族,鲜卑草原五大旗主,十三位王爷,徒单氏族就占了三分之一,除了威望不够,徒单氏族并不比完颜氏族差多少。 为了拉拢徒单氏族,金国建立后,完颜只是出了四位皇帝,徒单已经有五位皇后,三位太后。 “为了安全,开春前我加大北方道路修建,开春后当逐步调集卫所前往幽州方向!” 战争既然不可避免,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化主动为被动。 “说完了?” 女帝看着殿中的两人,慵懒的姿态一点点消散,帝王的气势一点点展开,配以还没替换的凤袍,好似一只火凤落在龙椅上。 “既然说完了,那就让朕来说!” 女帝缓缓起身,“朕自幼不喜被动,朕不需要知道想做什么,朕只知道打得一拳出,免得百拳来,四十年没动武,各方势力都觉得我们武人废了!” “他们不搞事,是为了安生,是为了发展,可若有人想在武朝头上搞事,朕不介意杀鸡儆猴!“ 方程在山里,可相关的消息一直没断,海上发奇兵的方案,女帝早已知晓,也通过初步的论证,只是没想到女真,宋人真的撞了上来。 这不巧了吗? 既然撞巧了,何不一波将人带走? 免得一群苍蝇整日在耳朵边飞来飞去! ------------ 第067章 分功 “本朝水师,可行渤海否?” “可!” 女帝一言,霸下,谛听两位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不知为何怎么问,但两人还是齐齐回道。 “恬津至营州,海路可畅通?” “三船一骑兵百户,百船三千所,不带口粮,只携军械,开战之后,自营州登陆,可否奇袭玄菟?” 如今河船不小,光载人一船就可以拖走一个百户所,带着马匹也就三艘船。 百船凑一凑不难。 方程的计策在于活捉,女帝的计策在于紊乱,法子相同,目的不同,后者是前者终极目标,但就效果而言,紊乱远比活捉来的好。 活抓不说难度,纵是成功金国皇帝到手,那捏的也是烫手山芋,丢不好丢捏不好捏,金国要是果决一点,扶持一个新帝上来,他们手里的皇帝就废了。 可如果是紊乱,女真不想乱都得难,为了活命,避免退位后清算,实力相差再大,没被抓走的金国皇帝都要奋力一搏,弄不好这位如今还在防儿子的皇帝,将直接与完颜康泰联手也不一定。 好处武朝或许拿不到半点,但紊乱的效果将一直女真头上产生作用,一个弄不好女真搞不好就要赴了鲜卑的结局。 “二位觉得此计可成?” 随着话音落下,霸下,谛听的身子明显一顿,也就带着面具了看不出表情,不然两张脸上指不定就写满了错愕和懵逼。 短暂的惊恐之后,两人快速盘算。 越算越发激动,这不仅仅是可行,还能往里面加料,再加料。 身为资深的碟子,探子,让他两负责具体的战争多半要抓瞎,可让他们在敌后搞事情,他们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片刻后,谛听当头说道,“陛下不需要那么多战船,营州附近本就有针对三韩,小九州的马市,其中战马常年维持在六百到八百匹左右,我们完全可以提前准备,将马市马匹增加到两千匹。” “步兵也可以增加,摧毁桥梁,捣毁房屋需要步兵,三千骑兵外加一千步兵,派蓝迪为将,此计有八成概率可成!”霸下补充道。 女真经营营州,为的就是出海口,谁让他们在武朝户市获得东西太少,必须借助大明。 “蓝迪?” 蓝迪,出生幽州,是四十年前那场大战留下的孤儿,自幼成长与养济营里,跟随老兵学习武技和战法,十四岁走进草原,自此开启一段轻骑兵的神话,与四年前被封为破军侯,是目前女真最器重的将领之一。 “臣也推荐破军侯为将!”谛听附和道。 战略之道,蓝迪玩不了,局部战役蓝迪同样搞不定,可让他带领骑兵执行千里强袭没人比他更合适。 加之早年的经历,蓝迪对于女真有着发自内心的仇恨,要不是大局不允许,他早就带下手下骑兵,冲进玄菟活抓金国皇帝,祭慰族人。 “既然如此,那就通知蓝迪,此计前期二位为主,蓝迪为辅,秘密布局,若有一日女真犯边,则以蓝迪为主,二位为辅,一应所需现有内库支出,朕不会对此再下新令!” 蓝迪对于辽东局势,了解不比谛听,霸下来的少,本身的确也是一把好刀。 “臣遵旨!” …… 时光流转,数日如梦。 当看到一张张狼皮在营地向阳面撑开,方程亦有一种魔幻的感觉,想象中的恐怖,不到三个日夜便彻底解决,连带着还猎了一头贪食的棕熊。 熊皮被方程买下,硝制需要时间和手艺,剥完的皮连夜被送回城里,最晚十二月初方程就能睡上熊皮榻子。 狼皮分到十来张,不过丛林狼太小,射杀与乱箭之中,孔洞太多,制作皮裘已无可能,但帽子,靴子,腰带问题不大。 “先生,全部整理完了,明日我们就可以出山,这是此行的记录!” 小虎走进帐篷,从皮袄下掏出两本,一蓝一青账本。 蓝底的账本,是冬狩过程中记录,出山之后需上交,没这本子所有人的功勋都不会被记录。 至于青底的账本,则是方程一方的收益。 “不是说了,你自己弄就行了吗?” 案榻旁边,方程盘膝而坐,一手誊抄糖浆记录,一手翻阅比对。 两旬快要过去,山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别说山里的动物受不了,装备齐全,经验充足的人都受不了,再不出山这个冬天就出不去了。 小虎笑了笑,“记录我都可以搞定,但军功怎么分?” “不都是二记吗?有什么要分的?” 方程显然已经忘了机动的军功,“莫非这还有什么操作不成?” 小虎摇了摇头,“当然没操作,不过三十团本身军功是七十记,十记为机动,用来表彰冬狩中表现特殊,这部分机动军功可用也不可以用,决定在先生手中,不过一般情况下,十级军功都会用完。” “另外,今年出现了狼祸,总计猎杀七十八头,按冬狩相关的规矩,三头算一记,分配的时候我们分了十七头,我们营地能得五记!” “因此有十五记军功要分!” “一般怎么分?”方程明白了。 什么狗屁机动军功,说白了就是为了武家人节约时间。 三记为一功,三功为一转,得了一转军功才能参加考举。 一年冬狩是两记功劳,想凑到一转军功,至少说也要四五年的时间,可有了机动军功,这时间就可以三年,甚至更少,这节省下来的时间,未来就是仕途的寿命。 “先生为营主,机动军功可加三记,不过一般加两记,余下八记分给他人,狼祸之时再加一记,此行最多可得一功二记,虽然非实战军功,水分多了一点,却不影响考举!”小虎笑着解释道。 一个冬狩二旬的时间,拿到一功二转的军功,这一波买卖真的肥。 “你,李家兄弟,现在有多少军功?” “这个……” 方程第一时间能想到他们,小虎还能说什么,可问题是他们几个都不缺军功。 “怎么,怕被人诟病?说我照顾亲信?我要没猜错的,历年历次都是怎么操作的,我总不能一点点虚名,就让了你们吃亏?” “延年是带头清剿狼祸,加两记,我和延庭各加一级,剩下的优先满足年资高的,若有余就加给新人!”小虎想了想提议道,“先生,你看怎么样?” ------------ 第068章 分钱分赃 杀,杀,杀…… 喊声杀天,战袍染雪的军士操持着战刀与风雪之下舞动,远方更是有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蓝迪一身戎装,右手按在刀柄上,无遮无拦的立与点兵台上,观察着四周情况。 场内,场外都是他的兵。 他为将非帅,练兵之道极为直接,将兵共苦……练不死那就往死了练,纵是冬日也不会停。 这种练法,换成别的军队早就崩了,可蓝迪麾下的三千兵丁,一半从养济院里出来,余另一半亦是与女真有着国仇家恨。 不需任何的奖赏,蓝迪只要能带着他们干女真,杀女真,再大的苦他们都吃的下。 “侯爷,有谛听来访!” 一身披卫甲,眉发凝冰的将领跑上点兵台。 “谛听?” 蓝迪眉心微皱。 谛听不愿见霸下,边关将领何尝愿意见谛听。 案牍司人马,虽不探查官员隐秘,可每每出现依旧象征了麻烦。 …… “侯爷好久不见!” 主帐清空,瞧见蓝迪走进营帐,前来的谛听直接将面罩摘了下来。 瞧见来人,蓝迪先是一顿,跟着大笑一声,连忙一把将对方抱住,“老伙计,十年了,我都以为你死了!” 砰砰砰! 一边抱,一边拍,那架势恨不得将人锤死。 “死不死你还不清楚,不过在这怎么拍下去,我多半是要死了!” 蓝迪捶着,来人手上功夫也没停。 “说吧!” 一把将来人推开,蓝迪脸色通红,“突然来我这,为了什么?” 眼前之人是他的发小,四十年前那场大战,蓝家率兵驻守幽州防线,对方的家族则被紧急调往并州,大战之后蓝家家破,唯有被安置在城中蓝迪兄弟姐妹七人幸存,对方也没好到那里去。 “十年前,离开渔阳时,我对你说过,等我再回到渔阳时候,就是咱们报仇的日子,如今机会来了,你很幸运,陛下选中你!”来人一改久别重逢的喜悦,一脸凝重的看着儿时的伙伴,“就是不知,你蓝迪还敢战吗?” 计策是对的,可风险依旧,事后无论成败,踏上辽东三郡的人马,有极大概率埋骨辽东。 “这就要看陛下玩多大?”蓝迪炯炯有神盯着来人,“如果能玩到玄菟,蓝某这条命丢了也就丢了!” “既然如此,那就坐下说!” 来人拉着蓝迪坐下,将事情细致了全说了一边,“为了这消息,我赶了三天三夜,此计成功概率很大,就算不成也能破了女真之谋,但如何回撤将是最大的问题,一招不剩所有人都会被包饺子,说句残忍的,纵然被包了饺子,自登陆营州那天算,你们至少也要在辽东活动两个月,每拖一日,武朝利益就大一分!” 想可以想最好,算则要算最坏,上岸后这是一支孤军,没有任何支援,满目皆敌的孤军。 “哈哈哈……” 相较于发小的凝重,蓝迪却是大笑不断,“我当是什么事?陛下这是帮我圆梦,是送我灭国之功啊!” 任何人都有自身的缺陷,因血仇沦为孤儿的蓝迪,性格缺陷更大。 可为刀,不可为帅,再锋利也只是一把刀! 可只要能杀女真,蓝迪才不管是做刀,还是去做那持刀人。 “此计还需打磨,本轮我会带队深入辽西,你现在要做就是准备,开春后调令会下来,你部将回撤至恬津一带,进行正对性的海训!” 蓝迪点了点头,“不过你我都去了辽西,家人怎么办?” 来人只说去辽西,可蓝迪很清楚,对方去了就不会回来,后续有极大的可能会跟着他们一起行动。 “你我都已经得爵,三代之不愁,你想夺灭国之功,老子难道不想?”来人没好气一脚揣在蓝迪脚上,“走了,早做准备,免得留下什么遗憾!” …… 午后,暖阳悬空,太安城外的荒野上,汇聚了大大小小的团队。 这些团队,大小不已,泾渭分明。 城内则一片喧哗,商行,票号,大府的管家,拥簇在道路两旁,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进行着买卖。 冬狩,为了战功,也为了钱财。 深山的山货,在山里累积了一年,山外买家也等了一年。 团队多时临时组建,头领要分工,就要分钱,急买虽有损失,可也没人会在这上面纠结,因为纠结了一会,临时组团的成员就会暴躁一起。 临时的避风帐篷里,方程盘着几颗樱桃大小的东珠,劳神在在看着账外的热闹。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此行林林种种的山货,弄了八百多斤,各类药材整了几十斤,大概能卖个四百多两银子,真正值钱是他手上的东珠,佳品算不上,却也摸到了上品的边,拢共六颗,按规矩算了一百五十两收了,当然真实的价值远不止这点,不过这是头领的福利,方程拿出去钱就没人计较。 “好了!” 小虎带着三人一头扎进帐篷,连带着一旁候着的府兵也拥了过来。 “赶紧的,汇报一下,然后分钱!” 看着提着三袋子碎银的府兵,方程坐稳座椅。 小虎点了点头,直接将手中碎银丢在坐上,“一共买了四百七十三两,算上东珠一共六百七十三两,方生不参与分配,咱一共二十九人,七个生女真的兄弟算两分,也就是要分三十六份,一份十八两三钱,没意见点名分钱!” 十八两,看的少实则不少,校尉的年饷也就这个数。 武朝的平民之家,不去练武修铸兵器,六口一家一年也就花个七八两,这还是算了口粮在里面,自家有地的十八两省着点能用四五年,年均消耗不会超过三两,主在布匹,油盐之上。 看着沉默却目光炙热的众人,方程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糖浆的事乐意保密就保密,不乐意随意,想要成事需要时间,你们的名单籍贯我都知道,这边成了自然会通知各位,一家两个做工名额,六百文一个月,包食宿,愿意的就来!” 方程从不把人当傻子,糖浆这些人都喝过,没算计那是没不可能的,不收人算不上结仇,可糖浆之事要是不带着他们,那事做的就不地道了。 练武耗费非常大,肉食,伤药,兵器,马匹,参加活动,一个合格的府兵,每年在自己身上投入的银子不会少于十两,多的几十两上百两都不够,能赚一点就是一点。 左右工坊需要人,用什么人不是用? 开这个口子,一为这段缘分,二也是为了留下一点香火情,谁让人不是活在空气中的,名声好坏在人治社会的作用太重了。 ------------ 第069章 大巴领 好的名声未必有用,坏的名声必定坏事。 方程未来要发展,聚集人手,名声更不能坏了。 如今不扩充,纯粹是能信任就小虎一人,核心确立了,可架构还没搭建,人有从龙之心,可潜府班底也不能乱来啊! 武家子弟,看似与平民混居,实则内心骄傲,毕竟能称武家的,谁家祖上没出过点人物,短时间的衰落,他们的眼睛依旧会往上看,绝不会往下看,方程这种没有底蕴的空壳子,根本不在武家子弟的考虑范围内。 至于跻身府兵的平民子弟,内心同样骄傲,心态似赌徒,轻易不会下注,下注后一旦收益不符,内心马上就会起波澜,表现出来方程丢了面子,不表现未来丢的可能就是里子。 因此在早期,人手的选用,管理层最好从工坊内部提拔,武力担当则从物流中选,选那种人生已经彻底没有机会,只能以忠心扒着方程的那种,然后逐一提拔,花个三四年的时间将框架弄起来,等到团队起来了,框架中的人随时可以替代,从而避免出现尾大不掉,素质不堪的情况。 至于后续是否要如姐姐的愿望去入仕,一切视情况再说。 说到底入仕一块,他也在赌,不过他这赌和别人不一样,人家是乱投,他能定点投注。 投出去都是武朝欠缺的筹码,时间将证明筹码的价值,同时他还有姐姐和夏老头为依,自身不乱外人轻易没法将他拖下水,他不下水,他就可以站在岸上静待反馈,待到一切落定,不说一蹴而就,他至少能少走几年,乃至十几年的路。 “多谢公子!” 得了方程的承诺,围在帐篷附近的众人脸上无不浮现笑意。 钱谁都缺,就算有正经军职也一样。 财政吃紧,武朝在册官员,收益堪堪满足自身,市场上也见不着钱,偶尔能见到的也不是他们能染指的。 一月六百文,全年七千两百文,折算一下六两银子,两个人头就是十二两,多出的钱,添补自家用度的同时,也能让多培养一名弟子。 说不上白捡,但这是额外弄来的,没这场共事的机会,哪轮到的他们? 一顿饱,顿顿饱的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 虽说还有遗憾,不过这已经很可以了。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赶紧的拿钱走人,免得出了什么不好事!” 方程挥了挥手。 年末,本是一年中最乱的时候,入夜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的来领钱!” 说话间,小虎那边将银钱分好,一个个小钱包装的满满当当,同时花名册也拿了出来。 一口名字,一份钱,早就归家心切的众人,随着名字的点到,快速离开这片嘈杂的场地。 半响后,随着最后一袋银子发出,四个身材高大的生女真不走反入,将帐篷门给堵了。 “怎么,钱不对吗?” 瞧见堵门的四人,小虎一手丢掉花名册,一边呵斥一边将右手落在刀把上,李家兄弟亦是一左一右将方程保护起来。 “钱,对,对的,我们是想……” 为首的生女真人连忙解释,同时将双手平举过肩,“方先生……” “我这不收人!” 方程放下二郎腿,一脸默然看着对方。 生女真果敢,团结,但同时野性难驯,没有绝对的权势,武勋家族一般不会进行接触。 因为收一人,往往需养一个部落,而不是一个家庭。 “我知道方先生,你不收人,但……我们老了,和那些离开不一样,他们还有未来,我们没有!” 对此,方程不反驳。 这四人的确没未来的,花名册里这四人的平均寿命过了三十五岁,外表依旧健壮,实则已过人体巅峰,加之常年下水采摘东珠,再过五六年,暗伤病痛都会找上他们。 凭着过去十几年攒下的功勋,这四人未来的日子不会过的太惨,可绝迹没好日子过。 “我们想为先生您做事!” “糖浆的事!” “我们来自大巴领,我们那的桦树比山里更多,年份更长,只要先生愿意,大巴领附近所有的桦树汁液,都是先生您的!” “同时我们要的不多,一人一年三两,只要三两,我们所有的族人都将为你一人服务!” 头人激动无比,话虽乱但意思表达却非常到位。 “一年三两?” 方程一脸玩味的看着对方,同时察觉到了小虎的目光。 “你们有多少人?” “一千三百三十七人,能干活的有七百三十人!”头人一边说一边笔画着激动的手势,“一人三两,二千两,我们全族都是你的!” “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方程不想同意,但在小虎给出提示后,身后的李延庭也捅了他一下,显然都是想让他答应。 “好的,没问题,我们出去,这就出去……” 说完,头人带着另外三人离开了帐篷。 “对于异族,早年曾有政策,凡愿意从边关迁入腹地,都会给予一定量的自治权,大巴领是最早的一批安置点,原先由生女真,库伦混居,后库伦独立成营,生女真就成为主流,按照当初的约定,大巴领山外三十里,山内百里,都属于大巴部落的所属,未经大巴领同意,外人别说和他们交流了,进山都会被人射下来!”李延庭抢过小虎说道,“一两百年过去,这些土地并没有得到开发,但太安城曾今的外城墙如今已成内墙。” 太安城,早年只是一郡城,升级为都城后,城市规模历经两轮扩建,城外的土地越发金贵。 大巴领和龙武卫一样,都是远离城中心的区域,可随着二扩向西南延伸,大巴领的价值就起来了。 “京畿土地越发金贵!” 小虎附和道,“太安城附近,类似的部落有三十多处,对此各家都有盘算!” “大巴领上的生女真,早年在熟女真屠刀下逃亡入武的族群,族群内部及其排外,除了履行当年的约定外,极少与外界接触,就算有什么生活需求,他们宁可等兵马房官员上马换购,也不会下山采买!” “这种行事,使得各部族衰落的很快,大巴领就是代表之一!”李延年补充道,“这些年大巴领有心向往外走,但依旧没人乐意接受,毕竟养人的费用太大……如今谁家都在熬,自顾不暇,谁还有心思招揽他们,就算有需也是公事公办,毕竟军队里可不缺生女真。” ------------ 第070章 意外的效忠 啪! 方程打了一个响指,将三人注意力吸引过来,“按你们的意思,这事不仅能接,还应该积极?” 李延年点了点头,“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异族自治武朝只圈定了三批,前后覆盖了一百个部落,这些自治领,说是部落领地实则就是封地,本朝六大军功爵位,王,公,侯,伯,子,男,世侯想拿封地都拿,尤其是近百年,公爵封地也多是虚封!” “就算实封,封地也多远离京畿,大巴领能保留下来,明着是为了维护盟约,统御境内异族,实则还不是因为生女真不懂发展?” 小虎附和道,“异族不懂发展,强壮的族人送入边关,持续放血之下,这些领地里部落,最终势必会为了生存,投效某一方势力!” “大巴领,听上去不大,山多田少,没什么价值,实则不然,综合面积大过普通县城,山脚下的土地可开万亩良田,山中有涓涓不断的泉水溪流,加之靠近京畿,上百年前就已经被盯上!” “但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方程摊了摊手。 “当然有关系,自治领和封地最大的不同,在于封地传承在于爵位,谁得爵位谁继封地,但自治领的领主则存在操作空间的,没这操作空间,谁都怕为人做了嫁衣,类似的案例不少,京畿三十多处自治领,如今至少有二十处已经改名换姓,成了某些勋贵的家业!”李延年话音微落,“相较于后续的操作,开头才是最难的!” “大巴领若不是常年排外,自身拥有战功,早就被人囫囵吞了!”李延庭笑道。 “就算这样,我的机会也就很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番角力之后,谁敢保证我的付出就一定有收获?” 方程笑了笑。 听上去很美,可这事想是没用的。 真要如小虎,李家兄弟说的那样,方程要行此事,那就是单单的蛇吞象,外加虎口夺食,而是不自量力的螳臂当车。 “先生,相信我,只要能走出第一步,你一定会有收获!”李延年就差拍着胸脯保障道。 “咳咳!” 一阵轻咳,小虎当即转移话题,“刚才说的太远,存在太多不确定性,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大巴领附近有大片的桦树,枫树林,多的不好说,数万亩还是有的,更关键的是,我的记忆里,太安城附近应该再难找到,比大巴领规模更大的桦树林了!” “只要签下长约,不怕对方反水!” “再说,一年两千两,真的很多吗?” 小虎当然知道了李延年是怎么想的,但女帝不开口,一切都白扯。 “武朝重信义,契约精神集重,关外异族视盟约如草纸,可这些待在境内的异族,早已被同化,就算有所反复,长约一签,有所异心,倒霉也只会是对方,更不要说大巴领已经被放血百年,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不怕他们乱来,就怕他们不搞事!”李延年不屑的笑道。 不提方程的背景,但就大巴领上异族的身份,走哪都只有被打压的份。 反复? 反个毛,一千多人口,真当太安城城内的老爷们是吃素的? “敲定的长约的同时,我们还可以以正兵名额为押!”李延庭补充道,“境内各地自治领,都有对应正兵名额的,早年这一要求是确保境内异族出力,不成为武朝的寄生虫,但百年过去,异族不懂经营,各部落越发虚弱,当年敲定的名额,早已化为枷锁,为了添补名额的空缺,各大部落内的成年男丁早就不够用了!” “异族没有渠道,只能用军功去添,但这是一无底深渊,朝堂不松口,名额就不会少,至于那些完成鸠占鹊巢的家族,则可以将名额落到别处,转弊为利!” 正兵编制都是有数的,正兵不退伍就得等,可怎么等是问题,武勋与武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武勋能先帮族人送进去等排队,而武家只能营外排队,平民府兵完全靠运气。 大巴领的名额一面强制,另一面则是优先权,渠道打不通,异族持续被放血,外部在苦等,渠道一通调剂一番,这些名额轻轻松松就能填平。 “既然这样!” 方程一番盘算,彻底明白了其中的道道,“把人喊进来!” 既然左右不亏,那就能谈能做! …… “方先生!” 马格纳带着族人,一脸恭敬的走进帐篷。 “上赶着不是买卖!” 方程摇了摇头中指,“你们没有和族人商讨,我也没全盘考虑,大家都没准备,谈了也白谈,与其时候麻烦,不如先想想,你们需求什么,要求什么,左右这会冬狩你们也赚了不少,这个冬天不会难关,半月为限,想明白了咱们再谈也不迟!” 闻言,马格纳苦笑道,“方先生,你是读书人想的多,心善不愿意从我们这种人身上扒拉东西,你说我们何尝没有考虑过?” “卖谁不是卖?” “武勋看不上咱们,他们只看上的地,表面说的很好,完事后恨不得咱们死绝,至于其他人看得上咱,咱还看不上他!” “今日此求,我们早已考虑清楚,毕竟每年冬狩我们都在寻人!” 说完,马格纳单膝跪下,右手将插在靴子里的短刺拔了出来,平拖与掌心,“还请方先生给我们一个效忠的机会,违誓者,必遭刀斧之刑!” “必遭刀斧之刑!” 一言落,三声起,连带着营帐外也有动静传来。 闻声,李延年直接将帐帘掀开,不知什么时候帐篷外有跪了十七八个人,不出意外都是大巴领上的生女真。 “卧槽,这是哪位主?竟能得到大巴领的效忠?” “短刺都拔出来,会有人当这是闹着玩的吧?” “好多年没见过这种场景了,大巴领这么一搞,附近还没主中小领地就只剩下三家了!” “这些年大巴领废归废,可人底子真的不错,尤其是山下那片万亩背风的良田,不知惹了多少眼!” …… 集散地里弄出这一处,不少人闲着没事,只等着分钱的府兵都围了过来。 “这把刀我接了!” 这些生女真甭管出于什么原因,着实是把方程架起来了,被动去接受很难受,可不接则会成死敌。 如今只能希望,这笔买卖正如小虎,李家兄弟说的那样,最后不亏本啊! “吾等拜见领主!” “吾等拜见领主!” 随着方程将短刺举过头顶,一众大巴领的生女真再度跪下,叩拜起来。 “留两个人,其他人先回去,五日后详谈!” 短刺,是所有兵器中,使用次数最少,杀伤力最小的兵器,但意义深重,代表绝地求生,永不曲折的意志,武士将短刺拔出交给他人,便等同将荣誉,性命交给对方,说是最高级的效忠都不为过。 ------------ 第071章   无题 “先生,生女真的体质在那,若非习俗不同,常年排外,大巴领上的生女真绝不会将日子过成这样,?” 骑马入城,小虎将李家兄弟打发,带人将花名册缴了,跟着就解释了起来。 “这样其实也好,不过他们不怎么过,也轮不到我们!” “至于那些有没有的,先生也不需要担心,排外过于排外,百年了,这些异族无时无刻不受外界影响,被动的驯化百年,族人都在境内,闹事了他们怎么活,所以这群人轻易不敢撂摊子!” “这件事你处理就行,对了,你走之前铺里还有多少银子?”方程转头看向小虎。 答应了方程就不会后悔,小虎没提的部分,他也能想到了。 养就养罢了。 老弱病残是为质,壮年青年分入物流,妇孺采集,少年练武,方程可不会由着他们。 “我走的时候还有三百多两,两旬买卖,如今至少也该有七百两了,加上之前藏得,四千六百两左右吧!” 酒肆是真的暴利,一旬收入三百两问题不大。 “你来支配,城外寻个靠水,同时靠近大巴领的场所,但不要进入大巴领,初期面积不需要太大,但要考虑到后期,到时我会把酒坊一同搬出去!” 太安城,城内也就后世一个工业区的大小,人口却早早的破了三百万,三四十万在内城,一百三四十万在外城,城外则聚集了上百万需在城内讨食的贫民,哪哪都挤土地房产的价格,不但不比其他五国帝都来的差,反倒内城价格还要更高一些。 像方程住的那套一进院,没个千两银子根本拿不下来。 “北通州方向,有十几片土地正在出手,小的十几二十亩,大的一两百亩,都是一家人的,我找个机会问问!” 酒楼越热闹,小道消息越多,楼内的掌柜,酒保,身上多带着一份中介的买卖,小虎知道这些很正常。 “如今是什么价?” “六两至十三两不等!” “盯大的,小的太麻烦,只要靠近水源,一两百亩不算多!” 想了想,方程张口吩咐道。 土地,是农耕文明最重要的资产,这一点到了二十一世纪都没变,只要适合方程不建议多吃多占。 “此事我会尽快搞定!” 方程如今手捏四五千两的白银,官职案牍司校尉百户,权钱皆有,是时候进一步扩张产业了。 “人你带走,我在前面直接回了,明后两日你休息一下,马格纳入城,我会直接去酒肆的!” 从西门进来,一路进入内城,小院所在胡同就在眼前,方程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直接从小虎身边错开。 一场谈不上赚还是赔的冬狩,不说身心力疲,未来几日他只想躺着。 …… 刷刷刷…… 未至小院,扫雪的动静从小院传出,四目观察之间,只见一低矮的马车拴在门前木桩上。 姐姐回来了? 熟悉的马车,熟悉的动静,一股的莫名气力涌上心头,方程连忙御马冲进大门,还未进门,一阵扬雪直接从门内撒了出来,吃了一脸雪,方程不气反笑,“老蒲,你下次注意点,亏得是我,换了外人,你这身老骨头怕是要折断几根!” 快一个月没见到姐姐了,方程内心愉悦,一边下马一边同老蒲掰扯起来。 “小子!你大可以试试!” 抓着扫帚的老蒲,冲着方程捏了捏拳头,“不是老夫瞧不起,就你身上那几两肉,老夫一拳能把你打得跪地叫爷爷!” “你们两个够了!” “除去半个月,院子都废了,麻溜把活干了,不然我倒要看看,你今晚睡在哪里?” 听到门外的动静,正在清扫院子的女帝,右手抓着扫把,左手插着腰。 “来了,来了,这就来!” 抹掉脸上的积雪,方程一手将缰绳塞给老蒲,身子则从一旁窜了过去。 “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待几天?” 院里的清扫大半,屋顶上的积雪也被弄了干净,剩下的事顶多半柱香的就能完成。 “待几天?你这院子如今还能住人吗?”女帝今个似吃了火药一般。 闻言,方程抓了抓后脑勺,也是,李家兄弟住进进来,这小院还真就没房间,姐姐可以住大房,可老蒲怎么办? “姐,不住就不住,过两日我就把西面的房子买了,整好了,年底咱姐弟照旧一起过年!” 城西的房子,多是一进院,四个,六个一进院合起来为一组,十来组汇成一坊,有专门的坊长负责进出和治安。 方程住的属大一进,一片有四户其居东南,西南有一间空的,两院完全可以打通。 “等你想到,房子早就没了?房契和钥匙在屋里,最近就别动了,开春后打通,还是另外打算,你自己决定!” 武朝皇室,那可是太安城的坐地虎,内城的房子多的不行。 “这感情好,如今我连到养马都要考虑,是寄养还是搞个马厩,多了一院子很多问题都解决了!” 大一进院,也就三四百平,建筑面具占一半,剩下的空间还能有多少? “对了姐,最近忙吗?” “忙,怎么不忙,还是你因为你小子,对了,有一个问题你回答!”女帝戳了戳方程的额头,“钱庄,是你小子提的吧!” 方程含笑不语。 “一旬前,宫中长至宴会,陛下敲定了以工代赈和钱庄的事,具体你问夏老头,眼下讨论最多的一个点,在于钱庄是否对外开放,如果开放,开放到什么程度,储息要不要给他们算?他们贷款要不要放?” 钱庄除去储蓄,贷款,还有一门大生意,汇票! 金银铜都属于财富,但通行九州的货币有且只有铜一种。 铜钱一贯就是十几斤,上百贯得用马车去拉,近距离也就算了,远距离能累死人,因此诞生了汇票。 以前武朝户市规模小,郡与郡之间交流少,没这个需求,实在棘手就用银子好了,可户市开放,小打小闹是不可能的了,汇票必须搞起来,搞了汇票,那么储蓄贷款要不要放? ------------ 第072章 谷贱伤农 “这个问题,说简单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其中一切的关键,就是要先搞清楚,为什么各国内部银铜混用,外部则只认可铜?” 异世九州,聪明人不少。 就算宋人给出的岁币,也多以银为标底,并不是给出实打实的银子,而是以香料,丝绸,布匹,酒水等实物为主,这也就是为什么岁币使团后面要跟着商队的原因。 “因为银铜不等价!” 女帝很自然的说道。 铜是公认的,可银真的不是,北方的金银矿早被开采一空,南面的金银矿开采正入巅峰。 占据荆州的大蜀,整出海上贸易的大明,前者兵进交趾北部,后者入手交趾东北,大片的金银被交趾土著从山里挖出,两国什么都不需要做,每年能从交趾拉回金三四万两,银数十万两。 这是单年,年复一年,几十上百年下来,两国手里的金银储备,都快占了九州三四成的量。 再说人家也不蠢,能用铜买回来的东西,为什么要去用金银? “这个世界没人是傻子,表面看是银铜不等价,各国获得银铜付出的成本不同,实际内里还蕴藏了一套经济理论,姐姐上次不是问过,面对宋人的经济,武朝当如何掀桌?” “当时我说了要改变货币的锚定物,第一步要做就是增强本国金银储备量!” 女帝点了点头,“是有怎么一回事,那次你看似给了答案,但什么都没说,怎么今天打算说了?” “理论可以先说,毕竟钱庄的问题就在眼前,但仅凭理论就想掀桌太难!” 方程拉着女帝走进书房,“首先,我们得明确一件事,那就是任何事物都要遵循,量大而贱,稀缺而贵的道理!” “不就是谷贱伤农的道理吗?”女帝应和道。 “没错!” 方程点了点头。 “理就是这个理,往大了说,任何东西包括金银在内,具体的价值都是波动的,铜钱价值趋近,一铜钱的数量够多,流通的时间够长,老百姓对其产生的认可!” “其二,就算历朝历代,各国铸造的铜钱,大小规格,含铜量不等,但一枚铜钱的价值纵有所折损,折损又有多少?” “少数折损,完全可以不记!” “但金银不一样,丁点折色,损失就是十几斤,几十斤的口粮,心再大也疼啊!就算不折色,北面挖出的金银,和南面挖出来金银,付出的成本真的相等吗?” “面对这等损失,我想再大度的人也大度不起来吧!” 九州没有汇率的概念,可人心里有杆秤,赚钱的事都想干,亏钱的事都不想做。 小范围内,金银铜兑换比例可以趋向平衡,范围放大之后,这种趋近就不存在了。 “是这个道理没错!” “那么问题来了!”方程摊了摊手,“钱庄如果对外开放,最大的吸引力,应该就是存储有息!” “甭管利息高低,我们只要不想破坏大局,利息再低也要给!” “给了这个息,姐姐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来存钱?” 女帝想了想了,“初期不会太多,但也不会太少,商人逐利同时更为谨慎,汇票才是大头,边境的百姓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可后续可能会多起来!” 漫长的边境,根本管不了好不? 不少生活在边境的百姓,要么一国的户籍都没的,要么两国的户籍都在手里,纯一帮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别找他的样子。 “不管多少,境内存储肯定会起来吧!” 女帝微微点头,边境上不好整,境内有七分利息,再有郡望,县老推广,储蓄肯定会起来。 “存储一起,贷款一出,市面上的铜钱就多了,铜钱一多,现有的价值体系就会被影响,不做任何计较,单一铜板的价值就会持续下跌,那么同样买一样东西,就需要更多的铜板!” 方程盯着姐姐的神色,他有些担心姐姐能不能相通这一点。 “你继续说!” “出现这种情况,损失最大的就是老百姓,放任不管必定会起乱子,有钱有势的不会看着铜钱泛滥而贬值,因为这不仅仅关乎铜钱,还关乎金银,为了保持铜钱不贬值,他们只会将这一切转嫁到百姓头上!” “不过我们如今可以通过以工代赈,消耗大量金钱,从而整体平稳物价,纵然还有少许涨幅,但在以工代赈,和钱庄付息后,这部分上涨也被抹平!” “不仅如此,工程完成后,将持续产出的财富,一片水渠的贯通,一片中田化为上田,这影响不是一时,二是几年乃至十几年,持续产出下,多出来的铜钱便会被各种产出抵消,最终的物价,自然而然就会回到一个更合适的度上!” 市场是复杂,不可能单一一条线,但现在讲的是理论,自然是按照理论给出答案。 “我需要想一下!” 有点乱,这一会涨一会跌,一边是财富,一边铜钱,隐隐感觉抓到了什么,可女帝终究不确定。 “姐,你慢慢想,我去弄点吃的!” 看着陷入苦思的姐姐,方程将书房交给对方。 出入庭院,一股食物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只见半只羔羊悬与碳火之上,碳火旁三人则已经享受起来。 “怎么快?” 看着烤制半焦的羔羊,方程有些无法结束。 “醉仙楼里的成品,如今只是加样,算是冬狩结束后一种习惯!”老蒲牙不好烤肉没碰,手上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羊汤解释道。 “还有这习惯?” 有的吃不错了,山里再好也无比上城里,相较于这一口肉的,方程更想吃两口素的。 “狗屁的习惯,在我看就是闲着没事找事!”李延庭摸了摸嘴,“不出意外,过上三四天,城里就要乱了!” 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进山了憋了二十天,出山休养几日,手里要钱有钱,心里要闷有闷,那不得找事情发泄啊! “怎么说,我这不是要发财了?” 发泄好啊,饮酒就是最好的发泄,刚回城的时候,方程还在纳闷那么多店铺开着干嘛色,本以为是收货,没想到是为了收割啊! “发财?老夫劝你关门,免得最后被砸了!”老蒲一脸玩味的笑道。 ------------ 第73章    平仓制 “谷贱伤农!” “因此设立平仓,丰年入仓,荒年开仓!” 书房内,女帝玉指不断敲击着桌面。 她不懂经济,更不懂什么是市场,但代入……钱粮每日都在消耗,同时又在周期性的产出。 粮有平仓,钱入户部,形成一种平衡。 不同在于…… 粮的消耗是真实消耗,产出周期稳定,一个周期出错,若如无外粮补充,地区,区域粮价就会崩溃,可以从过去存粮去调,却无法从未来支取。 钱可以,而且钱的消耗实则只是转移,任何情况下铜钱本身并没有消失,只是从一方到另外一方手中。 如今武朝的钱粮稳定,粮因外粮持续稳定输入,甭管宋人在背后打了什么主意,武朝能够承平四十多年,宋人与粮草上的贡献都不能抹杀。 未来就算宋人不在供应,武朝只需深垦内部,紧抓外部流入渠道,也没什么好担心,只是如今缺少时间罢了 不出意外,随着以工代赈落实下去,来年武朝在青州西北部,冀州东南部至少可以开垦六十万亩粮田,待到莱胶运河开通,两岸的麦田亦将从中下田转变为上中田,每亩产出增加数十斤,更不要说还有其他灌溉工程,未来五到十年,整体的产粮将大幅度上升,添补空缺甚至对外出口,都是可以想象的。 同时,黄奕那边应该已经带队进入应天,年前必然有结果,并多半有利于武朝。 两者相合,纵然来年宋人抽底,武朝顶多也就乱一时,乱几地,臣民同心,来年冬歇前后当可扑灭一些动乱。 “户部钱财稳定,与其说是节约?” 女帝自嘲道,“倒不如说是抠门!” 思来念去,除去这一解释,女帝再难想到别的原因。 “节约也好,抠门也罢,武朝不懂开源断然不行!” “人穷疯了,光脚的不怕穿鞋,大不了一死……可朝运不行,近代改革,历次动武,早已证明对外用兵,不过是饮鸩止渴,动兵越盛,死的越快……” 时代变了! 九州虽未一统,但整体格局趋于稳定,六国领地,短则经营上百年,长则经营两三百年,夹缝里存在的封国,统治时间也是一样,长到地区民心早已所属,也就没人敢为先,洗掉汉人的印记,不然汉人说法早就消亡与历史中。 武朝早年通过“以战养战”的模式,不断统一冀州,吞下青州,进而蚕食并州,那是因为九州大乱,各地民不聊生,幕强求安心理兴盛,各方势力只需保持自身强盛,甚至不需要动兵,便有外界人投靠而来。 如今,天时已去,人和不在,以战养战不仅没有好处,还会引发自身反噬。 没人喜欢战争,武朝也是一样。 四十年前惨烈,打断了武朝争霸天下的势头,也打醒了武人因军功侵蚀的心智。 “开源?”女帝眉心微舒。 方程给的就是开源法,此法不一定完全契合武朝的现状,但方向方法没错。 “姐!” 方程推门而入,看着陷入苦思中的姐姐,“有些事别硬想,吃点东西,别想坏了脑子,还把肚子给饿坏了!” 今天的烤肉不错,武朝资源不丰,但武人有一颗敬业的心,量少那就将事精。 皮革,制盐,烤肉,无愧于武朝三宝。 前两者贩卖九州,后者盛行于武朝各地,烤肉一块不仅会做,家家都有特色。 “你才想坏了脑子!” 女帝接过餐盘,玉手一叼直接往嘴里塞了一块,“你的那一套,说白了不就是平仓制的翻版吗?” “粮食多了,平仓就多余粮食收起来,储备起来,粮食少了就放出来!” “钱也一样!” “市场有限,调节手段有限,不去主动干预,勋贵百官选择有利于自身的方式,左右不过严控物资,限量而出,借此将铜多贬低的价值,转移到资源上,从而抬高物价!” “不过钱和粮食终究不同,短期看粮的量时刻在变,价格也在变,但长期总量相对恒定,吃一方面,难在储备,三年以上陈粮便无法入口,五年以上陈粮仓鼠都不吃!” “铜金银则不同,年年在产,几百上千年来,金银铜的总量早已是个天文数字,他无法消耗,感觉缺钱,不过是有人将他藏起来了!” “各国都有封库,氏族豪强亦有藏宝室,就算是女子出嫁还要压箱钱,百姓藏得少,但架不住百姓多!” “所谓开源,不外乎两点,丰富物产为主,辅以将藏钱拿出来!” “钱庄是术,非道,他的作用就是刺激,贷款刺激物产变丰,储蓄刺激百姓把钱拿出!” “物产变丰需要时间,短则半年,长则数年,十数年,无法一蹴而就,可藏钱就在那里,当有了第一个吃螃蟹且吃到蟹膏的人,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很快就冒出去,储蓄也将在极短的时间暴涨!” “面对暴涨的储蓄,钱庄每时每刻都在承担与之对应的储息,不做任何应对,这笔储息将压死一切!” “商人无义,遇到这种情况,无外乎三种处理办法!” “拆东补西,什么时候玩不下来,什么时候跑路……聪明人直接卷钱跑路……最后一众,上欺下瞒,拉人站队,肆意借贷!” 顿了顿,女帝继续说道,“不管那种,损失都是百姓,留下都是烂摊子!” “所以武朝不能怎么做,做了,消耗是百信对皇室的信心,朝堂的威信!” “以工代赈,以朝堂皇室的名义将钱借出去,大建工程,通过水渠,灌溉工程,增强土地产出,通过道路,驿站,吸引商人,收获更多的赋税和商税,最后再把钱还回去!” “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所以你对储息年限,利率做了限定!” 啪啪啪…… 听完这一切,方程忍不住鼓掌,“不愧是我的姐姐,短时间内理清这一切,有着头脑,我要是那昏君,绝对不会在把姐姐困与宫中,因为户部尚书要懂得也不过是这些道理!” 武朝六部里的人,方程一个都不认识,但他们做的事多少知道。 尤其是户部那位,和夏老头同出一中山夏氏。 中山夏氏,早年以商业立足,代甄氏成为五代时期的北方巨富,怎么一个商业家族的后人,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做的事情简直笑掉大牙。 ------------ 第074章   铸币税 特殊的国情下,武朝的户部就是一个究极版。 一切有关于钱的事务,都绕不过户部,包括名义上掌控皇室财富的内府,在实际操作中也要遵循户部尚书的意见做事。 除此以外,户部还有下属用于收税的人员。 大量资源的倾泻下,武朝的户部尚书更有“补相”之名,朝堂地位仅在丞相之下。 可惜,拥有如此强力的部门,整体环境不行,户部也做不出什么。 望着满口赞同的弟弟,女帝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夸吧! 她有资格做户部尚书了,那可是补相,一般人能落得夸奖,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可她是武朝的皇帝。 损吧,好像也不像! 短暂的沉默后,女帝带着不解问道,“通过粮草的平仓制,照搬到钱庄对外事务上,当设立一个类似平仓的机制,借此机制,调解流入境内的铜钱,境内缺钱就往武朝调,境内不缺则进行紧缩,从而综合的平衡境内市场流通的铜币!” “可问题是,该怎么做?平仓制解决掉方向,解决不了人心,机制设置不好,无异于让老鼠看仓,尤其是储息,这一块的手脚太好做了。” “同时好处,看不见摸不着,唯有时间才能给出答案,可这时间是多久,事关财富人的耐心是很少,每个有力的解释,朝堂那关不好过,就算得了宫中支持也一样!” 武朝穷,花钱的事都要反复考量,赔钱的事更是打死不干。 武朝即将面临市面铜钱暴涨的局面,这个时候境外的铜钱肯定不能再进来。 钱不进来就要拦截,拦截需要付息,道理通又如何? 给钱的武朝,在武人眼中,这就是那自己的白白送给外人,而且还是遭狠的宋人。 前者的烂在锅里,只是什么时候去吃的问题,后者……以武朝恨不得将一切吃光抹尽的性格,焉能允许锅里炖的肉被外人叼走? “对于这个问题,想通不难,难得是去如何接受!”方程摊了摊手,“不管怎么说,长远而言,眼下做的一切有将利于武朝,对于这一点姐姐你不反对吧!” “不反对!” 女帝也没纠结,直接转向下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如果面前禁制,境外商团如何消费?” 身为帝王,她要提出问题,敲定答案,但她不需要关心答案从何而来。 “一个问题一个解决!” 方程伸出一根手指。 “先从最后一个问题来,境外商团如何消费,这笔消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来年有个几十万两就不错,这点钱影响不了国内的货币市场!” 几十万辆对于一个家庭,一个家族,是天文数字,可对于一个年运营就要花费上千万两的皇朝,市场在万万两白银的武朝而言,不过是个位百分之,更不要说对应武朝的货币市场了,浪花都掀不起来。 “不过出于对防微杜渐的考虑,不该流入的就不要流入,而解决这点,方法很简单!” “为解决金银铜转运的不变,大额交易宋人弄出了汇票,小额弄出了交子,明朝也搞出来宝钞,我们要做就是一个设计二套小额纸票,专供境外商团,一类用于驿站消费,道路通行,过关交税,一类用与人员工资,这样做我有三个考虑……” “一,减少流程中的麻烦,让这些商团在境内用现铜,现银,统计起来麻烦不说,你还得防着这些人做手脚,例如收买某些人,或是将钱塞进自己口袋里,用于道路通行的数目不限,他要换就给他换,人员的限额限量,兑换地点只能在边关,户市,其他地方出现,不要犹豫,直接杀!” “二,培养一个习惯,习惯的可怕,想来姐姐你应该有所感受了?” 闻言,女帝点了点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一旦养成,轻易难以推翻!” 能不可怕吗? 在宋人的精耕细作下,如今吃米的武人比吃面的还要多,初期是因为价格相差,如今想让年轻一辈吃回面都未必有效。 这种事,不想不知道,想了便能感到其中的恐怖。 “小额纸票的习惯一旦形成,对外境外商人离开之时,既有可能不在兑成金银铜,往小了说,意外无处不在,走商通商本就是大风险的事,人一死,票一丢,这些金银铜就落到我们手上,往大了说,整个世界是比烂,宋朝的交子,明朝的宝钞,都不可避免出现了贬值,劣币可以驱逐良币,是因为做良的代价太大了,可当这些换成了几张纸,这点代价我们还付不起吗?” 女帝猛地张开双眼,“你的意思是……” “就是姐姐你想的,不过距离掀桌还差了最重要一步,这一步叫做自由兑换!” “通过边关,户市的钱庄,进行的自由兑换,是局限的兑换,而不是真正的自由,想要做到真正的自由,我们就需要推出一种流通范围更广,保值更高,不怕模仿,具备独一性的货币!” “能满足所有条件的,唯有一种货币,那就是银币,一旦由我朝的铸造新式银币推出,流通九州,那么纸票与银币之间就可以做到真正自由流通,随时,随地,随人,这种便捷性,将彻底打破现有的货币格局,而掌握了铸币权的武朝,就是这一切的主宰!” “到时候我们只需保证自己不出问题,九州的财富就会源源不断的流入武朝!” 铸币权的太重要,可想拿到手太难。 这一套的曲线夺权,是方程能想到最佳的方案,一旦成功除非有人弄出信用货币,可信用货币需要的前提条件,如今九州根本不具备。 至于金币,金子的总量不解决,一切都是白扯。 女帝眨了眨眼,“铸币权?火耗?” “火耗只是铸币权一种直观延伸,铸币权的核心是铸币税,一言两语解释不了铸币税,不过可以参考一下西汉贾谊的《谏放民私铸疏》,里面写了很多东西,但也只是概括了一小部分,更大的好处,只有时间将能告诉答案!” 铸币税,这种税种实在太难解了,为了反制霸权,前世多少国家,势力为此努力过? 方程要铸就是这等霸权,特权,一旦铸成整个九州都将因此改头换面。 ------------ 第075章    贸易逆差 铸币税,源自货币发行后的衍生权利,并不局限与货币的性质。 依托信用的纸币也好,依赖贵金属价值的金属货币也罢,想得铸币税,都必须满足两点,唯一性及市场。 历史上,信用货币诞生之前,产自墨西哥的银元便满足,向世界收取铸币税的前提。 墨西哥银元,未能展现出收割世界的姿态,与银元本身唯一性无关,只与当时的人和事有关,简单的说就是没有统一市场。 人的思想没到哪一步,对于墨西哥银矿处理,欧洲前后三大的航洋帝国,考虑都是如何掠夺,将银矿转变为银元,目的是如何更高效的压榨,方便帆船将财富带回欧洲。 事为时局,墨西哥银矿开采史,就是欧洲对中美洲的殖民史,银矿归属国,归属人时刻都在变化,没那个时间,更没那个心思去布局。 可就算这样,明朝中后期,清朝三百年的东方市场,依旧因无序的墨西哥银元弄乱。 武朝承平,短时间有小乱而无大乱,拥有长期政策执行的土壤。 方程操刀,从一开始布局,将大大减缓铸币权铸造的时间。 两相结合,夺下九州铸币权,难,但不是没有希望。 “谏放民私铸疏?” 女帝食指扣动桌面,“单这份奏疏里的东西,就足够武朝摆脱财政上困顿了?” 古有大贤! 随着九州分裂时间越来越久,格局日渐趋近与春秋时期,罢戳百家独尊儒术的格局瓦解,各类被历史掩盖的学说相继重现,其中思想碰撞最剧烈的就是宋朝。 那个明明以儒家士族为核心组建的皇朝,却走在了思古虑今的前沿,大量的学说,理论被宋朝士大夫融合进入儒家的体系中,朝堂上的争斗,丢掉各大士族轮番掌权的表,内里早已化为学派之间的攻伐。 明朝心学,更是从“行知合一”为出,思想更先进,更积极…… 这也导致,各国高层所学越来越杂,一家一派的学说再难占据高位。 “为什么用银,而不用金?金的价值不是更好吗?” 方程笑了笑,“金的确比银价值更好,问题是金本身的价值过高,小铸一两一枚,相当于白银十两,铜钱就是十贯,可对应发行的纸钞面值有将印刷多大?” “十文,二十文,五十文,这些问题不大,材质,防伪都可以跟上,可一百文,三百文,我们做的再多,再好,先不提为此付出的精力,光后续防伪又要付出多少心力?” “这和铜钱中劣币一样,小额的差损,心里不想接受但现实可以承担,可反过来,大额的差损,谁都无法无视!” 闻言,女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小额造假,意义不大, 可大额造假绝对会引来一批胆大包天的人。 相较于银,金的价值太大了,想补齐中间的空挡,势必要发行大额纸钞。 “武朝想要斩获铸币权,足够广阔的市场是前提,武朝境内我们可以强压,其余各地做不到,面对境外伪钞,我们手伸不出去!” “再说金银本身,提纯金银的工艺不同,金币本身有太软!” 任何货币的发行,都需要防范伪钞的出现。 九州未统,各国心思不等,事成事前肯定会有人来添堵,前者的伪造来自民间,后期就要应对各国工部。 纸钞还可以做一定限制,金属货币流通出去怎么管? 管不了,那就抬高门槛,工艺上将银币可以做到“吹响”的地步,那就不怕人来仿。 “既然如此,为何不金银混用?就算此中存在差额,但整体放大之后,这点差额我想还是可以接受的!”女帝张口问道。 金银铜,如今就是混用状态,所有人都已经接受,银金的问题解决了,那为什么是单而不是混? 混在不一起,不是更完美的选择吗? “你可以认为这是一个坑,让别人去采的坑!”方程笑了笑,并没有去解释什么。 不是不能解释,实乃解释了也没用,理论思维到哪一步,说再多也只是空谈。 “你既然有考虑,那就行了,事成与否还取决与宫中,取决于时间!” 女帝不急,如今一大堆的事情等着进行,等这些重新放上台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事了。 武朝顿挫了四十年,大家有的是耐心,思路只要有后续就行了,而且女帝相信方程。 “继续!” “第三,防备本朝的金银流出!” 方程张开双手,“户市开放,市场流通越来越活跃,待到一定程度,境内市场也会开放,开放就会出现三种情况,流入的多流出的少,流入与流出平衡,流出超过流入,如今本朝就处于一种流出超过流入的状态,我将这种状态称之为贸易逆差!” “形成贸易逆差的成因有很多,最大的坏处就是本国资源,会以一种廉价的方式海量流出,这些年来,武朝金银应该流了不少吧!” 女帝面色微凝。 女帝不想说话,因为这是现实,要不各种手段拦着,矿里还有产出,户部的储备金银早就被宋人搬空。 “以武朝如今的情况,逆差必将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因此我们需要在防备外来铜钱祸害境内市场的同时,也要筑起高墙挡住境内金银流出,不做这一手我们永远没有足够金银去走第一步!” “不对啊!” “怎么不对?”方程反问道,“任何事都分成主动和被动,在没有掌控在铸币权前之前被动流出,那流出的部分就回不来,可当拥有铸币权之后,武朝只需保持向上发展的姿态,逆差不仅不是好事,还是能否掀桌的关键!” 逆差也好,顺差也罢,关键看你有什么筹码? 没有主流掌握铸币税的货币,逆差就是坏事,可当掌握铸币税后,内部不空心,便可收割全世界。 “算了,不聊这些了神神道道的,姐相信你,你不会害了姐姐!”女帝懒得去想了,“反正就是要搞平仓制,拦住钱的流通,同时把外钱和内钱分清楚,别混为一谈,对吧?” ------------ 第076章    边境流民 看着无赖的姐姐,方程能说什么? “要论狡猾,边境流民绝对是最狡猾的,便宜要占,坏处要躲,钱庄开放第一个吃螃蟹的边民,绝对来自宋武边境!” 面向草原的边境,血海深仇,边境附近百里都没有人烟,零星出现人影,不是武力走私,就是胸怀兵刃,腰跨战马,准备深入草原报仇的人。 与之对应的宋武边境,青徐边境,则是一片机灵狗盗的画面。 连年的战乱,特殊的环境,加之宋,武,明三朝都不想于此失了民心,大大小小背景模糊的流民势力随之出现。 这些流民势力,不是那种失去的土地,失去家人,一无所有的人,而是具备武力,拥有据点,消息灵通的江湖草莽之辈。 自以“侠义”标榜自身,实为边境毒瘤。 整体上哪国有好处,这帮流民就往哪里跑,遇到坏事深山一躲,海里一钻,人影你都抓不到,就算短时间臣服,安稳过了几年结果也是不可测的。 说白了,三国在这里的信誉没了,偏偏为了长期统治又要信誉,下面人自然也就长了一颗敏感的心,任何一国想要发动战争,要防的不是对头,而是生活在那里的流民势力。 “流民狡诈,有奶便是娘,这种好处他们不会错过。” 想到那群让人头大的混账,女帝也是无奈,信誉早就在那里崩盘了,生活在边境上的百姓苦是真的苦,滑也是真的滑,一个个似泥鳅一般,山里海里一藏,你根本见不到人。 “流民不好拉拢!”方程附和道,“但武朝想要破局,就必须拉拢他们!” 滑有滑的好,怎么说也是走私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群人就像机制里存在的bug! 人数不多也不少,广泛的影响着边境附近老实的百姓,无数边境百姓将他们看成信号旗,不少人干脆就是附近村庄,山寨派出去的人。 这得到这群人的支持,谁就可以畅行宋,武,明三国把守的边境线,接着三国私底下的贸易,除去安全感,人世间能得的东西都已经拿到手。 “这群人已经没救了,别看三国对其不断拉拢,但只要一切落定,这些人断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只要是有人,就有命门,便有软肋!” “命可以不在乎,家人?子女呢?” “你是想用钱庄来保证他们的财富?”女帝眉头为皱。 “秦人变法,立木成信,对内武朝有信誉,对外信誉何来?这些人是最佳的选择,也是麻烦最少的选择,只要存钱,达到一定数目,我们就可以为他们制定特殊的信物,留下特殊的名单,一旦出现任何变故,武朝将保证他们子女,家人得到对应的财富,总好过这些人财富留在山中海上,落到他人之手!” 流民势力有钱,借着三国之间贸易,一代代传承,不知攒下多少财富? 太行山中,秦岭深处的宝藏传说,不就是怎么来的吗? 可惜这群人的财富和大航海时代的海盗一样……见不得光,只是财富的保管者,并不是真正的拥有人,黑的永远无法变成白的,更不可能留给后人。 不需要太多,对方只出两三成出来,武朝都可以吃个金满钵满,后续信誉加重,不愁这帮人不把裤衩子露出来。 “这不好办,曾今三国对这些流民,承诺过很多,私下的诏安的机会更是不慎枚数,但效果……”女帝对此并不看好,认为有些画蛇添足之嫌。 三国历朝历代的聪明人不少,什么办法没试过? 能解决早就解决,哪会拖到今日? 这种事在女帝看来,只能通过物理消消乐的方式收尾,其他方法不过扬汤止沸,按得下一时,按不住长久。 “我们要立信,与流民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被选中的靶子!”方程摊了摊手,“至于效果,有我们就赚到,没有左右也不亏!” 环境影响人,无序下成长出来的人,永远无法融入有序的社会。 这些流民,从走出村子,寨子的那一天,就成为了整个九州的边缘人士,任何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们。 他们就像一群后天的灰手套,用完就丢是他们的命。 “对于这些记录在案的流民,我们要敞开怀抱,给他们最高的利息,最好的福利,子女若是愿意加入武朝,甚至是编民齐户,看在钱的份上,歧视什么先抛到一边,因为钱是真的,也不需要担心尾大不掉的情况,异族都收服了,我相信各地豪强,氏族,看在钱的份上,会想出好办法的!” “对于边民,我们则通过限额限时来约束,登记在册的,经人担保可存续三十贯,年限一年起步,无黄册者经三人担保,存续二十两,年限两年起步,任何提前支付的行为都将不允许!” “至于腹地,则可推行月息,季息,依次立信吸引民间钱财!” “待到一些正常,逐步调整到统一,以年为储蓄单位,不同在于境内储户提前支取,给予一个最低利率,而边境储户则不享受这一条!” 金融规则,随着市场的发展越来越繁琐,每一步的繁琐都是对应的堵漏。 如今不需要,市场还没发展起来,野性的时代还没到来,越简单反而越有利。 “当境外储蓄变多后,我们则要开始对草原输出过量的铜钱,改变草原以物换物的原始的模式,这可以表现为接纳,释放一种友好的姿态,目的则是培养异族的习惯,必要情况下,我们可以允许他们借贷,帮助他们挨过每年的冬天!” 草原异族,难以通过物理方式彻底消灭,最佳的模式就是经济殖民,先框进来慢慢圈死就行了。 “还有吗?” 方程摇了摇头,“暂时能做的就是这些,具体我会写成策论,下回交给姐姐!” “你能写成策论,那就再好不过的,对了,这段时间你可以考虑一下,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宫中都会允许,毕竟你的功劳在长至宴会上,已经得到了广大的认同,名姐姐得了,实际的赏赐留在宫中只会浪费!”女帝小声提醒道。 ------------ 第077章    赏了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女帝也是一样。 她可以为了皇室传承,与悲痛欲绝中,埋下伤痛戴上皇冠,走上注定孤寡一生的帝王之路。 同样,因知晓仕途的凶险,洞悉六国争斗的黑暗,明知方程潜力无限,与朝有用,女帝也一心想将方程藏起来,牢牢的保护起来。 女帝很纠结! 与国,方程这等顶级的谋士,纵然缺乏经验,但以如今的功绩,方程只要登台,有的是人愿意为其铺垫,未来稍作一些功业,甚至不乏用自己躯体做台阶,将方程抬起来的人。 没法,顶级谋士太缺了,哪怕只是苗子也依旧罕见。 只是如此一来,魑魅魍魉就会出现在方程身边。 相交中原汉人对武朝的经济封锁,中原各大王朝,心里皆怕他国出一个顶级的谋士。 吃亏吃在谋士,这已经是各国公认的问题,那真的有多爱就有恨! 以军功立国,掌握广阔领土,草原的武朝,财政上的匮乏,其实并不影响武朝军事爆发。 太平年间,武人要去扣钱,算钱,计较一切,可进入战争时期,军功至上,只要能保障钱粮的最低消耗,武朝的战争机器就能运转起来,战功越大效率越高。 武朝缺的是顶级谋士,却将战力组合起来。 女帝的哥哥,为什么会离奇的死在东宫,不就是因为他哥哥是武朝少有的文太子,谋略谈不上顶级,目光算不得长远,但敢于决断,加之一批文治武功具备的班底,配以储君之位,或许不是最佳答案,却绝对是最契合的答案。 所以他死了! 方程的出现,好似宿命,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感觉,女帝更不想方程出头,因为一旦出头,哥哥的下场既有可能出现在方程身上。 当年在案牍司,东宫三卫保护下的哥哥都出了事,女帝拿什么来保证方程? 千日做贼易,百日防戝难,方程要是因此出了事,女帝很难保证自己能否如四年前那样扛过来,重新撑起武朝的未来。 因此,女帝还是要藏,将方程藏住,藏死。 “我也不知道要什么,如果要钱的话,最多也就万金,那根本没用,要官不走正途,我知道我出了力,可架不住别人不知,那在外界我就是一侥幸之徒!” “侥幸之徒,脚底空洞,于此等日后麻烦缠身,不如不要!”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姐姐可以帮我参考一下!” 万金,听着是金,实际上铜,折合下来也就百贯,这要了干什么? 至于其他惠而不实,不如试着谈一下大巴领的事。 听着方程略带嘲讽的口吻,女帝脸色微红,转而笑道,“参考,参考什么?难道你又有什么新的思路?” “大巴领!” “大巴领?” 面对面露不解的姐姐,方程没有隐瞒,将发生在身上的事快速说完。 大巴领之事来的突然,暂时方程还没有同盘的考虑,不过真要能拿下来,好像也真的不错。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城内的房屋,为了御寒,结构类似,大屋大院除了活动空间更大一点,居住环境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改善,反倒费钱的地方更多。 山中或许有各种不便,可一大帐的空间,真的让人感到舒服。 如今他多少理解了,城中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城外山野修建庄园的,大巴领要是能拿下,来年冬日居住环境绝对将大改。 “枫树糖浆?” 话音刚落,女帝目光灼灼看向方程,“有成品吗?” 不同的出发点,观察的东西与角度自然不同。 大巴领,对于闲散的方程而言,最重要是居住环境,而不是山中的物产,山下的良田,低廉的人力。 对等在女帝眼中,枫树糖浆的价值显然更高。 “有!” 方程起身,“我去给你拿!” “不用!”女帝一把将方程拉住,“宫中常年有库伦族人进贡的桦树糖浆,普通人接触不到,不代表姐姐没喝过,早年朝堂曾有心开发枫树糖浆,但苦于口感推广后的效果很差,如果一切真如你说的那样,枫树糖浆的事就能重新提上来!” 为了钱,武朝什么主意没打过。 糖的暴利面前,有条件要上,没条件想着办法也要上。 可惜,野生的蜂蜜太少,采摘不易,量起不来,根本没用。 枫树糖浆,佳品清淡甘甜,比之罕见白糖都稀有,量也能起来,可口感始终无法保证,不是苦了,就是涩了,或者是又苦又涩,而且难以长期保存,运不出武朝边境就开始变味,有那功夫和钱,还不如用饴糖甜甜嘴。 “我没喝过库伦族进贡的桦树糖浆,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但我的糖浆里绝迹没有半点苦涩之味!” 闻言,女帝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如果是这样,你先试着和大巴领接触,不行的话,城外还是有几片无主的桦树林,家里只是少了家人,不是断了人脉,只要不过分你无需担虑那些有的没的,明白吗?” 早期给出异族那么多领地,纯粹是因为武朝精壮人口太少,长年累月的战争,财政缓一缓总能挤压出去,可人不行,一胎十个月,幼年长至成年要十六七年。 将青少年送上战场,武朝不愿,朝堂不愿,因此拉了逃亡异族做苦力。 大巴领上的库伦,生女真能划拉数万亩的山林,上万亩的水田,一因当时京畿还没开发到哪里,二因武朝只是将库伦,生女真视为工具,又怎么可能去负责工具的维护保养? 事后,皇朝,朝堂注意力早就从这些要人没人,要财无财的自知领上挪开,直到一甲子前武朝进入鼎盛时期,太安城扩建,这些土地才重新回到勋贵的眼中。 打压,排挤,放血,钝刀子割肉,一整套的东西下去。 说他是异族吧,族中的青少年,所思所念与京畿百信相同,并且更为积极,换上武人的服饰一时难辨。 你说他不是异族吧,族内饮食穿着文化,依旧保留了古老的传统。 “既然这样,我就先接触一番,不过可以的话,能不能让老蒲留下来帮我,毕竟一些老旧的东西,我这边没人知道!” “可以,大概什么时候,我让老蒲提前过来!” 只剩下不到一千多人口的大巴领,还没京畿之地一个村庄人口多,方程没有大功都给,如今有了女帝还嫌少呢。 “三天之后,小酒屋内,我会将整理好奏疏给老蒲!” 老蒲是内务府的官员,能和宫内接触,总好过姐姐在跑一趟。 女帝玉手拂过垂落的青丝,温柔婉言道,“不需要姐姐回来了?” 方程摇了摇头,“山中已出积冻,城内有清扫,只是意义不大,马车难行,姐姐你还是待在宫中为好!” ------------ 第078章    宗家来历 短暂的温情,时间流逝,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飞雪如期而至。 “小姐!” 老蒲搂着腰推开书房的大门,“时间不早了,该回宫了,再不回去,宫门落锁可就麻烦了!” “行吧!” 目光从老蒲脸上扫过,女帝玉手捧起方程的脸颊,“接下来大概有半个月,姐姐将没空理你,和家兄弟应该回来找你,该提醒的都已经说过,你悠着点,若即若离最好!” 武朝各方势力,对宗家感情非常复杂。 轮血脉,宗家是皇室分支,可分的时间太长,盛唐年间就因理念而拆分,为了祖先姓氏的归属,宗家与皇室双方不知使过多少手段。 武朝初立,要不是隔着中山,河间两地,同姓而分的两股势力,恨不得第一个灭了对方。 可偏偏最后是宗家,主动选择了低头,与皇室东西夹击,逼迫河间商氏,中山夏氏捏着鼻子缔结联盟,至此武国晋升武朝,成为了北境最强汉人皇朝。 混乱的历史,复杂的感情,一直让皇室难以把控对宗家态度,安放宗家的位置。 这一切,卡到了四年前。 皇室嫡宗衰落,内部大宗野望滋生,朝堂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宗家再度出手,帮着女帝将帝位坐稳。 聪明人都知道,宗家怎么做,绝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心,可本朝的官员乃至女帝,都必须应下这份功劳。 一系列的事下,宗家就成为了武朝格局中一个黑洞。 女帝要是早知道,方程会和化名求学的宗家兄弟成为朋友,他绝迹不会将方程送去书院读书。 可惜,一切都晚了,不一个年纪,一个班次,还能混到一起,弄出来白酒,不知道是劫还是缘。 “和家兄弟?” 方程抬头看向姐姐,“既然姐姐不想让我与对方接触,那就不接触不好了,左右后面还有很多事情,找个借口拒了就是了!” 女帝摇了摇头,“不用,你们的关系自己处着,没必要考虑姐姐,而且你也该多见见市面,眼下你的军功够了,开春后我打算安排你进太学,这一步走完,基础有了,日后无论你是否选择仕途,姐姐不管!” 玉手从方程脸颊滑落,“你很聪明,但你缺乏常识和经验,和家兄弟头脑,眼见或许不如你,但手段绝对有你学的地方,姐姐常年在宫,无法时时盯着你,看着你,而且姐姐的朋友不是你朋友,你得有自己交际圈!” 被人关心的感觉很棒,方程点了点头,跟着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的冬狩应该是姐姐你安排的,对吧?” 今年的冬狩来的太突然,太突兀,一处巧合是巧合,可事事巧合那就不是巧合。 方程考虑过很多情况! 直到狼祸出现,小虎接管全营,方程方才确定,安排冬狩之人非害他,而是在帮他,帮他补齐短板,只是这人是谁,方程还是没猜出来,可能是姐姐,也可能是夏老头,更有可能是那位惊鸿一现的崇明点校书郎中。 不然小虎凭什么,从李家兄弟手中拿过指挥权,凭什么,压下营地中那么骄兵悍将? 女帝看向老蒲,一脸讥笑道,“是老蒲的意思,姐姐只是被人坑了而已!” 咳咳咳…… 玩玩没想到事情扯到自己头上,经历短暂的尴尬,老蒲当即解释道,“老仆只是认为,青年当有自己的路,小姐对少爷保护太重,因此在别人提及冬狩的时候,半推半促应下此事!” “老蒲也是在为你考虑!” 女帝瞧见老蒲扛包,当即换了一口吻,“军功为王,武朝的男人迟早都要经历这一处,早接触比晚接触好!” “明白!” 方程起身一把将老蒲推出书房,“下雪了,你们也早点回吧!” 时间过晚,院子里的收拾工作也即将完成。 心神疲惫之下,方程如今只想找个地方躺下,至于奏疏什么的,歇过明日再说。 …… “陛下,少爷经历过这会,成长了不少!” 钻进车厢,瞧着面无表情,瞧不出半丝息怒的女帝,老蒲快速为自己找补起来。 格局和心眼没什么关系,别样方才陛下在方程面前帮了自己一马,可老蒲并不觉得这件事就真的过去了。 “大巴领,现在什么情况?”女帝闭目开口。 抓大放小方是帝王之道。 天下之事纷纷乱乱,大事小情都要去管,案牍司的人马都得废掉,更不要说一个人了。 相较于方程对大巴领的了解,女帝也就多了解一些历史,甚至都不知道大巴领的存在。 “大巴领,具体要查,大约三天可得详细,不过太安城中有传闻中,博望侯,河间张家,对大巴领早有布局,博望侯想的是山庄,河间张家经营木料!” 京畿之地就那么大,土地越靠近太安城价值越高。 世道再穷,穷不到勋贵。 城内空间已经锁死,内城房屋更是有主,除非得到特殊的赏赐,勋贵曾今住什么宅子,往后还是什么宅子,推翻重建也一样。 因此从很早开始,勋贵之间流行起山庄,别墅玩法,与城外大兴土木。 对其余五国,此类做法重于装象,彰显自身,修了建了一年也住不了多久,维护费用更高,但武朝却有刚需,冬歇之时活在城中就像坐牢,有条件谁不想住的更舒服? “朕要没记错的话,博望侯已传三代了?” 武朝爵位,纵是世袭,家族在没有足够的军功下,依旧难逃三代一斩的命运。 为续门第,武勋往往做两手准备,一争军功,二布产业,运气只要别太差,左右不过起起伏伏,彻底沦落的概率不大。 博望侯,与建国之初设立,起伏三百多年,与武朝勋贵团体中也算是老牌的存在。 老蒲点了点头,“八十年前斩过一次,如今正好又是第三代,想延代军功还差一点,这些年来家族子弟一直在某些驻守草原的职务,奈何争不过人,如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后路!” 武朝开国三百年,大打了两百多年,大规格分封有四次,第一次是在开国,第二次拿下青州,第三次是吞并并州,最近一次是四十年前的保国之战。 世道讲的实力,谁给你讲资历,真讲资历唐朝又怎么会完? “龙门缺个副将,你去沟通一下!” 世道不讲资历,可帝王要求平衡,为了家族后路辛辛苦苦谋算几十年,女帝也不能直接去抢,那就用机会去换。 ------------ 第079章    拜访 龙门驿,名为驿,实为关中重镇,不在武宋边境之上,却镇河西之地。 如果说河西是宋朝的门户,那龙门就是河西的门户。 眼下这两道门都在武朝手里,来年宋朝动兵,视战局排列组合,龙门驿附近的部队,最差也要负责后勤,最佳则会成为左军,不管如何都不少了军功。 一国之重在祭在戎,军事之重,谁都开不起玩笑,对于来年可能爆发的大战,军事部署上看似还没做,可下手快早已在在做了。 河西驻军,作为武朝威慑宋朝,悬与宋朝国度洛阳之上那把刀,本身就是精锐中的精锐,坑位价值过高,加之面临战争,外地千户想进去,不自降官职都没机会。 就算是女帝,面对军方内部那套规则,也得遵守来这,为了方程塞了一个地方副将,不说是极限吧,但也足够博望侯感恩了。 “博望侯三子,商书,可为副将,其他人多少还差些资历!” 机会就那么多,博望侯家族整体衰落,是一步步错误选择造成的,如今给机会也未必接得住。 “商书,行吗?” “商书,渔阳紫金关守将,善于防守,性格沉稳老道,各方面能力四平八稳,没什么突出的地方,也没什么过于明显的弊端,放后勤问题不大,只要不给兵权,出不了乱子!” 没战争就没机会,没机会就没经历,没经历便不要谈成长。 长期战争的年代,战争的烈度淘汰一切,二十来岁的大将,三十来岁的统帅,都是有可能的事。 承平的岁月里,一切只能通过熬时间来现实。 老牌勋贵,人脉肯定有,但族人更多,关键位置上未必能抢过新生代,同时好不容易出了头,占据核心位置的新生代勋贵,断不可能低头做小,将自己掌握的机会让给老牌勋贵。 优胜劣汰之下,就算皇室,朝堂有心帮扶,老牌勋贵的整体实力依旧不断减弱,更别说第四次分封就在四十年前,当年压不住,如今更别想压住。 “那就商书吧!” 一个副将而已,还轮不到女帝为他多考虑。 “对了,方程讨厌麻烦,河间张家那边,也让人警告一下!” 敲打了博望侯,河间张家肯定会懂事,但这懂事的背后,未免是找方程的麻烦,更有可能让张家抱大腿,这种事情太多了。 女帝不在意方程和谁做朋友,也不强求方程组成什么圈子,只是张家显然远没有那个资格。 …… “城西的环境就是清净!” 宗家兄弟在小虎带领下来,走进城西小巷。 巷外人影稀疏,巷内门户大开,女眷扫着院子,男丁爬上墙头,清扫屋檐上积雪与冰凌。 “我们求清净,但这里的人未必!”宗和国摇头轻笑道。 别听什么“城东贵,城南富,城西穷,城北贱,出了内城全泥脚”,能住在内城的,谁家没点底蕴? 可以认为住在城西的人,郁郁不得志,但绝不能小看这些人的跟脚。 要知道各国帝都规划,套的都是同样的风水理论。 西贵东富的布局,各朝帝都更是按照这一套来,只可惜时代变了,当好的好地方也渐渐淘汰了,越来越好贵族搬到了更好的地方。 “虎子,昨天的事说说呗!”宗和亲看着前面埋头赶路的小虎,张口就问道。 小虎扭头过来,“说什么,大巴领的事?现在说这事,你们不觉得太早了吗?” 宗家兄弟,少爷不知道他们跟脚,小虎可是清楚的很。 这两位可不是什么善人! 大的,宗和国,表面看的和善,接触起来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人却是实打实的乐毅伯爵。 小的,宗和亲,看上去似武夫,形式举止鲁莽,近年来惹了不少人,却没惹来大麻烦。 这能是个简单的人吗? 闻言,宗和亲歪了歪头,“虎子,你很勇啊!” “行了!” 宗和国以眼神制止弟弟,“今天是来看朋友,不是来闹事的,跟着过来依旧让虎子难看了,怎么,你还想扮演恶人不行?” 对于方程的身份,宗和国不想去扒,真扒开了,朋友都没的做。 他们兄弟为什么化名,不就是想逃过满是瞩目,没有半点自由的环境吗? 人那,越是缺越是想要什么。 碰上了假的,下意识的也只会蒙头自欺。 “恶人?” 宗和亲提起手中的肉干,“我可是带了草原上最好的肉干,没记错的话,这是少爷我第一次给人主动送礼!” “昨天那惊天一跪,满城都已经知晓,就算博望侯家没念头,如今的世道也让博望侯没的选!” 博望侯,在太安城内也算是坐地虎之一,人家辛辛苦苦谋划数十年,眼看着大巴领上生女真再难坚持,收获就在眼前,结果被个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人连锅端走了,想象都觉得有趣。 越是有趣,看笑话的也就越多,丢人越大,这事博望侯不出面都不可能。 “博望侯的事,不需要你管,我家少爷能解决!”小虎警告道。 很烦! 真的很烦! 一群人将身份藏着掖着不嫌麻烦,可他嫌啊! “这样最好!” 宗和国笑了笑。 相较于弟弟,他知道的多一点,虽不知道方程走了谁的渠道,将以工代赈策略提报给了宫中,但能打通宫内宫外的路,且不让人发现,方程的跟脚就简单不到哪里去。 长至之后,一切敲定,到这了这一步,方程已算是“简在帝心”“功在朝堂”。 龙不与蛇居,虎不与犬行…… 友情不想的变味,身份地位能力,就不能相差太多。 ------------ 都080章    商蔼教子 老牌勋贵再颓,也只是病虎而不是死虎。 斩获军功,要实力更要运气。 运气好,战场迷路都有可能抓住酋首,百万军中直冲敌方水晶,打得敌酋怀疑人生。 运气不好,按计划行事,一战下来准备决胜负的中路大军,可能连敌人的皮毛都找不到。 没到开天眼的时代,战争迷雾之下,运气远比实力更重要的。 勋贵能做到就是天选降临之前,强大自身……老牌代表了沉淀,代表了心性的稳重,人或许已经不在朝堂活跃,家族的触手触角却与朝堂绑定,从而有更好耐心去等。 过程中只要不落脸子,一个个魏然不动,可一旦面子被落,那不好意思,出于种种原因他们都不会让人好过。 …… “…好酸!” 床榻之上,方程扶腰而起,酸痛肿胀爆发,这一夜睡了不如不睡,头脑昏沉周身更是无力。 “我这就不是劳碌的命!” 一缕肉香吸入鼻腔,方程微微皱眉,目光看向窗外,“搞什么呢,昨晚还没吃腻吗?” 又是烤肉,脂肪烧灼的气味混合香料的芳香,诱发食欲的同时,亦让方程从心底产生油腻感。 可这就是武朝的日常生活。 菜比肉贵,入秋之后想吃上一口绿叶菜本就是奢望,酱菜也不能天天吃不是。 “先生,醒了?” 屋外传来小虎的声音,片刻后房门打开,小虎端着拎着一冷一热的两桶水走进书房。 “谁来了?” 翻身下床,方程将床边半壶茶汤灌进口中,跟着一口吐进脸盆。 “和家兄弟过来!”将水倾进脸盆,小虎解释道,“昨天下午那一跪,远比我们想的眼中,惊扰了不少人,很多人都知道,背后谋算大巴领是博望侯!” “博望侯,是老牌勋贵,跟脚深重,血脉分自河间商家,并且联姻无数,如今的当家人商蔼,此人名字上带蔼,实则一点都不和蔼,早年行事毒辣,夸张,曾开过多位勋贵的脑壳,继承侯爵后将人尾藏了起来,不过本质没变!” “这要处理不好,麻烦可不小!” 提到当代博望侯,小虎也是感到头大,如今他只能盼着,老祖宗那边动作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别让宗家兄弟捡了便宜。 “这不是很正常吗?” 大巴领的性质暂且不提,山中数万亩,山下万亩良田,敢图这些土地的,怎可能是一般人? 一般人,他就不怕大巴领上的生女真反噬? 汉人,被逼到极致,尚且能舍得一身剐,将皇帝拉下马,更不要说本就没什么规矩的异族。 造反,噬主,叛乱,那是刻在生女真骨子里的东西,对于出现在异族身上的剥削,压制,未必出自贪婪,更有可能是源自恐惧。 就像驯狼人一样,既贪婪狼与山中的战力,又畏惧狼的野性。 “的确很正常,不过这些家里都可以解决,和家兄弟今日前来,如果只是叙旧什么都好说,怕就怕,他们想对先生投资!” 宗家,一群见缝插针的主,真当小虎不知道那两兄弟为什么而来。 “无所谓,这人活着,最怕的不是是麻烦,而是没有麻烦!” 热水扑面,接过小虎递过来的毛巾,“没有麻烦,就代表你没有价值,当一个人没有价值的时候,才是真正可怕的时候,而且我相信,和家兄弟不会那么傻,今日博望侯不来,他们不会开口此事!” 前世的寓言故事里,有一故事,讲的是老虎如何在晚年保持丛林霸主的地位,那就是不露一些软弱的地方。 同理,一个正在衰落的老牌勋贵家族,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最好办法就是掐死一切可能会打击自身名望,脸面的事和人。 昨日之事,随着生女真跪下,方程已经没的选,可背后之人不会考虑,那就只能斗。 “真来了,咱也没必要怕,不过大概率是来不了!” 蒲总出手,什么解决不了? 想到蒲总过去的行事风格与战绩,小虎对其充满了信心。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出来!” 嘭! 毛巾落水,方程转身回到里屋。 对和家兄弟身份,方程没猜过,大体却是知道一些,那种夸张无忌的性格,不是一般人家能培养出来。 不过只要别乖张到自己的头上,方程无所谓。 …… 博望侯府内。 十余道被捆绑扎实的人影被丢在积雪之中,他们背后更是站满了一列的精壮家仆。 “爹!” 小院门开,一身黑衣的商蔼缓步走进院子,原本被按在雪地里商钟,挣扎的站了起来,满脸不解看着自家父亲。 作为博望侯府的四公子,他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待遇? 博望侯府,又什么时候遇上过这种事? 一群土鳖,一个不知所谓的公子,一个敢跪,一个敢接,他们难不倒不知道,那一跪跪掉的是博望侯府上百年的威名,那一接,接走的是侯府上百年脸面? 逼到这一步,侯府什么都不做,往后还怎么在武勋团体里混? “够了!” 商蔼缓步走到青年面前,“爹,知道你不蠢,可就怕你装蠢太久,真的成了蠢货!” 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五世。 没有底蕴,家教,真当武朝三代一斩的军功制是假的? 越是老牌的勋贵,越没有蠢货生存的空间,要是没宫里的提醒,事照抄照办就算了,可现在就必须将思路转变过来。 闻言,本还拧巴的商钟,一下子将火气收住,低声说道,“爹,那现在怎么办?” “软饭硬吃,硬饭软吃,明白吗?” “明白,就是不知这位背后!” 商钟追问道,不过心中却痒的很,好奇心显然已经被勾了起来。 “不该问的别问,侯府以后是你三哥的!”商蔼一把将儿子的脑袋拽了过来,贴耳嘱咐道,“你的机会,就看怎么把这碗饭吃了!”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人,三儿子有了出路,现在就看商钟能否抓住机会了。 ------------ 第081章 “少爷!” 老爷离去,刚被解绑十几个家仆当即围了过来。 “一边去!”商钟大手一挥,周身附近连忙空出一圈空地,“爷要考虑一下!” 商家本代六个男丁,嫡出有三,他为嫡出老三,知道的远比庶出多。 这个家的未来就是三哥商书,至于大哥无法承爵,说是破了面相承爵不雅,实则是吃了败仗,侥幸不死然罪责在身,没牵连到子侄一辈已是最好的下场,爵位想都不想要。 武朝的继爵子,可以胡来,张狂,私下有点生活瑕疵也没问题,但不能没有军功,更不要吃败仗。 大哥折了,三哥身上就更不能有瑕疵,乱事糟事庶子没本钱去抗,只能他来做,一如当年的父亲那样,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无赖,氓流,将家族不能做,不好做的事和账揽在身上。 “老八!” 对于发生了什么,商钟还不知道,可他相信老爹不会害自己。 可问题是硬饭软吃,远比软饭硬吃更麻烦,既不能丢了侯爵府的体面,又不能将人得罪,这非常考验一个人的手段。 “爷,您说!” 出门寻事被绑回来,跟着商钟的家仆都知道事变了,不可能在想以前那样行事,其实一开始大家也没打算把方程怎么样。 一个冬狩名单敲定后还能插进去的主,一个将白酒在三月内弄成贡酒的存在,白痴都知道这种人背后不会简单。 “查,继续给爷查,我要知道方程过去所有的一切!” “明白!” 谋定而后动,动前查明一切,老爷出面,虽然不知说了什么,却可以肯定之前查的内容还是太少了。 “对了,过程中若是遇到阻力,都给我老实一点!” 能改变父亲的人,太安城不多,方程若有背景,肯定不会跟你开玩笑,查归查,闹归闹,商钟要是的佐证而不是在寻事端。 …… 小院内,篝火升腾,烤肉飘香,美酒傍身。 本是一年中最闲暇的岁月,众人表现都非常的轻松,默契将心中的事丢在一边,谈的都是友谊和感情。 宗家兄弟不把事往大巴领,博望侯家扯,方程也乐的不去提,就这话题一路说到和家兄弟游学的事上。 游学之风,自盛唐兴起,九州乱后这种风气被打压了下来,各地乱糟糟,饭都吃不饱,文风文气不昌,自然没人游学。 但随着六国格局稳定,各国交流从武力转变为维持对峙,游学之风得以再度兴盛,至于内里包了什么心思,各家多少有清楚。 整体而言,游学之风武朝最纯,明朝次之,宋朝祸心最多。 宗家兄弟游学辽国,本身就很怪异,不过和家兄弟却将前后四月的游学经历说出了花来,让人下意识的忽略了游学本身的问题。 相较于外包装粗犷,尚武的武朝,辽国在和家兄弟的口中,俨然充满了奢靡之氛,大量的珠宝,琉璃,香料,顺着遥远的丝绸之路流入辽国,然后与各国走私势力的说中化为破天的财富。 “如果让你们用最短的话语,评价当下的辽国,你们会怎么形容?”方程问道。 对于九州各国的现状,方程好奇的同时也感到纳闷。 其所学,历史的趋势当一路往前,碾压一切的人和事,大一统的思维一旦形成,强汉盛唐的印记烙入人心,盛唐之后九州会乱,也会分裂…… 分分合合,本就是大势的一部分,可这分了三百年,半点合的影子都没看到,解释路子有很多,可整体依旧让方程感到怪异。 “我的感觉是诡异!” 宗和国心里也纳闷,都傍晚了,商钟那家伙怎么还没来? 以他对商钟的了解,不是蠢人,但却早早的把自己包装成莽夫,一个莽夫的形象下,商钟自身能耐得住性子,可莽夫的人设会逼着他出现方程面前。 这个点人还没出现,诡的很啊! “的确很诡异,我能看到辽国现状,套用其余五国身上,都只剩下一个结果那就是不可避免的崩盘,可现实的辽国却给人一种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感觉!”宗和亲掰扯道。 “辽国有钱,可惜都是过手财,不算不知道,一算属于辽国真没多少,关键辽国还要和人分赃,最后能落到多少真不好说!” 时间拖到现在,商钟应该是不回来了。 “这很正常,水往低出走,财往高出流,宋人富裕就是因为宋朝吸血天下,明朝要不是有开海贸,流入大于流出,也难逃被宋朝吸血的命运!”方程笑了笑,“但你们知道,明人是怎么彻底摆脱被吸血的命运吗?” 闻言,李延年想都没想到,直接开口道,“宝钞!” “宝钞?” 数目交汇,宗家兄弟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明悟,同时也有几缕震惊之色。 广昌李家,那可是侯门中的顶流,博望侯这种没有封地的侯爵完全没法和李家比。 李,宗两家差不多算是同一层次的存在,彼此认识不说,少年之时更是一起接受训练。 这才多久,老实有些木纳憨憨的李延年,就变了一个人似得,一口充满自信的话语点出问题的核心。 面对数人的关注,李延年面色一红,“任何分配模式,分的都是财富,宋人商团行走九州,依靠优良的手工业品吸血九州,同时还有文化辅助,让各国贵族形成用宋品,吃宋食,享宋文的习惯,不管我们愿不愿承认,如今各国高层的生活习惯都趋近与宋朝!” “我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但我知道,明人设立宝钞前有规定,铜钱不出海,金银不出境!” “宝钞是钱更是纸,先生既然说明朝彻底摆脱了吸血的命运,这不就对上了吗?” “你还真个小机灵鬼啊!”宗和国面露赞许之色,“话糙理不糙,明人的宝钞出了明朝不就是纸吗?怎么说的话,后唐不也摆脱了宋朝吸血?” 交子,出现就是为了解决,出川交易铜钱难运的麻烦,又宋人唐人联手弄出来的纸钞,后面玩脱了,可如今依旧流行与蜀地与宋地,甚至在武朝边境都有交子流通的影子。 ------------ 第082章    配方一份 “不对!” 前脚说完,宗和国后脚直接自我反驳,“交子和宝钞看似一样,实则存在巨大的区别,宝钞的发行和运行都由大明宝钞司管理,交子看似唐宋合作,两边对等,实则金银主要聚集在宋朝,而且掌控这笔金银也不是宋朝,而是宋人!” 宝钞是官钞,交子只是汇票的变种,是为了解决蜀道难行,钱银转运不便而出现的媒介,本身的价值受控于几家联合票号的手中。 皇室,朝堂的信誉都不可靠,更不要说几家私人票号了? 那还不是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宝钞虽有贬值的问题,可交子前后却已经换了多个版本,甚至连到发行方都换了。 若非蜀道的困境真实,损失的主体是百姓,交子指不定已经废了。 “拿纸换钱,宋朝那些商人可真够狠的!”宗和亲冷笑道。 宝钞不管怎么样,还有大明皇朝担保,洪武年间滥发的宝钞,如今依旧被承认,可交子纯纯的就是纸,东家都换了几茬,贪婪的商人借此不知吞了多少财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出蜀的道路太难,宋人进了司隶,被各方势力压得打不出去,后唐早年有大义在身,九州各地依留有威望,当时那位哀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重整山河,让盛唐重归中原……”宗和国大笑道。 话音一落,迎来满院喝倒彩。 唐哀帝李晔,不仅是千古昏君的典型,更是九州最大的笑话。 提桶跑路的是他,躲进蜀地的是他,朝天放炮也是他,也就是那个时代太乱了,各方草头王以先入长安为王,加之入川的路不好走,这才给对方苟延残喘的机会。 可惜,苟延残喘的机会李晔也把握不住,三十年重整山河,让盛唐重归中原的口号喊出没多久,被其视为心腹忠武八将就造反了,亏得经历了周武叛乱的李氏皇族藏了一手,扑灭了叛乱,不然后唐指不定连国号中的“唐”都保不住。 “财富和货币,是不对等的,想要不被宋朝吸血,最优的方式就是提升各国核心竞争力,依托武朝廉价的原材料资源,廉价的人工,三步走……先后完成宋有我仿,宋优我精,我有宋无,直接的方式就是改革货币,学明朝那样发行纸钞,不过这办法也难!”方程满脸苦笑。 “的确难,明朝有广阔的海外市场,就算没有海上的利润,交趾一地产出的金银也足以支撑宝钞的价值,更别说辽国那有传闻,明朝的船队已经摸到了丝绸之路的尽头!”宗和国苦笑道。 “明人的路子我们学不来,不过宋人我可以学!”宗和亲笑道,“方生的酒水,不就做到了宋优我精的地步?” “怎么?有兴趣?”方程含笑看着宗家兄弟。 “如何没兴趣?酒水啊,武人哪天少得了它,你和夏氏的合作,知道的人不多,可该知道都知道了!”宗和亲看向李家兄弟。 商钟不来人情已经没法卖了,不如顺着口舌,能捞一点就捞一点。 “我这有一份烧刀子的配方,只要你能来番薯,我保证烧刀子将是最烈有廉的酒水!” 和家的跟脚,姐姐很早就提醒道,来自渤海郡内,属于冀州九望之一。 烧刀子,原料为红薯,其在九州称为番薯,多年前被明人搞到,广泛种植与扬州南部。 明朝交趾矿藏,之所以能持续产出,和番薯的广泛种植有着巨大的联系。 奈何,明人明知道番薯的能吃,但当权者早忘了饥饿是什么感觉,加之有扬州数万万亩良田的加持,番薯至今没能端上汉人的餐桌。 若非方程为尝鲜,寻觅各类美食,他都不知道,异世九州已经摸到了亩产三千斤的番薯。 “番薯?那玩意黑布隆冬,吃了还放屁,真能酿酒?”宗和国一脸好奇。 “不仅能酿,而且番薯亩产千斤打底,你们若有渠道,可以在渤海试着种植一下,放屁什么的,总好过饿肚子不是吗?” 对于和家兄弟吃过番薯,方程并不觉得意外,他都为了尝鲜都能吃到,更别说对方了。 锦衣玉食最好,唯独缺少和刺激,人是杂食动物,穷人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可以往嘴里塞,富人为了刺激就算自己不开口,下面也有一帮抱其臭脚的人,搜罗各种能吃却稀奇古怪的东西。 “千斤打底,老方你确定没说错?” 宗和国猛地站了起来,跟着有一屁股坐了下来,“不是我怀疑你,番薯真要千斤打底,为什么明人不种,还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粮食重于天,皇朝,氏族唯有填饱了下面人的肚子,自身才能安稳。 竭泽而渔不是不好,实乃时代变了,一方势力的当权者不去关注民生,有的是想帮你关注的人。 武朝占下三块破地,除青州人口相对密集一点,冀州,并州那可都是地广人稀的代表,掺和汉唐时期的老本,武朝统御不难,可想要长治不乱,肉不进别家的锅里,武朝就必须每年付出巨额财政压力。 “没渠道,而且粮食也不是真的不够吃!” 方程靠在躺椅上,极为懒散的说道。 不懂社会,对于饥饿的理解,或许会单纯认为是粮食不够导致,实则还是分配问题。 武朝真的缺粮吗? 缺也不缺,缺在分配,不缺在土地。 冀州,并州的环境,是不适合种粮,可大力开垦土地,一年就为一季收获,跟着平均分配下来,粮食也能多到吃一碗倒一碗。 可惜,掌握土地资源的人都算性价比,皮革暴利,肉食贩卖,养畜的收益打过种植,谁还愿意种下一年一季的粮食。 并州的那边,不少土地荒着,治民的底层思路不同,方程何必吃力不讨好? 再说,要做圣人也轮不到方程! “不管怎么说,可以试试吗,真要有千斤产出,就算不直接送进人嘴里,其他地方也能赚不是?”宗和亲看的很开,一眼就看出方程是怎么想的。 “方子一千两一份,你们可以试着种种!”方程无所谓的说道。 闻言,宗家兄弟都笑了起来,高烈度的酒水谁不喜欢,北境的冬天就最需要就是酒水,今年来不及了,可明年后年完全来得及? ------------ 第083章     议论商钟 “哥,宗家兄弟今天来的奇怪!” 将宗家兄弟送出坊市,虎丘路上李延庭面带玩味。 “都是狐狸!” 胞弟机灵却只是小聪明,宗家兄弟的来意,还需要他来道破? “商钟的性格我们都知道,今日真正的怪,怪在商钟没有出现!” “商钟,宗家改姓换面,商钟来了,他们就不怕暴露身份?”李延庭不解道。 他们都属于武勋三代子弟,老一辈还没死,上一辈还在壮年,活跃在同一个圈子里怎么都碰得到。 “暴露又能怎么样,指不定人就想着借此暴露,顺手将事情处理的漂漂亮亮,即卖了人情,有解决身份隐瞒的问题,何乐而不为?” “不会吧!” 李延庭咧咧嘴,这也太黑了吧! “朋友是要不断走动才能处下去,能在走动中加点恩情,自然可以更多的好感,我怀疑,宗家兄弟多少是知道一些事情,毕竟他们的人脉,宫内查不到,可宫外总会有联系,我可是听说此番长至宴会那么顺利,宗家是出了大力的!” 别看李延年和方程一样刚出山,可渠道不一样,该知道的消息,就算李延年不主动去查,家里也会派人告诉他。 “狐狸就是这样,多方下手,等待收割,可惜陛下的手更快,以我对商钟的了解,这个时候指不定在想着搭桥过路!” 商钟,老熟人了! 明着太安城四害之一,暗地却是一个粗中有细,勇于为了家族,将脏水往身上泼的主。 “他要搭桥,就让他搭,先生身边需要几个地头蛇,我们的根基在广昌,不在太安,很多事做不起来不方便。” 都是注定没机会承爵的子弟,谁还不了解谁啊? “这好吗?” “好不好,在于小虎,在于商钟怎么做,我们安心的当个踏板就行!” 能出头谁不想出头? 将脏水往自身身上泼,还不是为了日后分家的时候能多分一点,自己没机会了,将机会寄托到子女身上。 这种聪明到极致,善于审时度势的人是非常的可怕。 只要有机会,他就会立马调整机会,改变人设。 方程这条大腿,李家兄弟已经靠上来,以商钟的性子迟早也会靠过来,与其现在排斥,得罪商钟,不如直接拉过来。 “想长期待在先生身边,我们得主意分寸!” 小院在前,说完这句话,李延年的脚步不由加快几分。 …… “照你怎么说,商家最后多半会选择以软饭硬吃的手段?” 和家兄弟的心思,没瞒过小虎,更瞒不过已经知道博望侯存在的方程。 “我说呢,和家兄弟说话的时候,心思怎么都不在这?” 回想和家兄弟多次看向院门的画面,方程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那你觉得,我是该接受还是拒绝?” 武人只是粗不是蠢,现实的和小说不一样,贵族出身或许会玩阴的斗狠的, 但绝对不会有无脑的傻子。 接下昨日那一跪,随之而来的麻烦早在预想之中,事能平稳解决,显然符合方程的利益。 将朋友搞的多多的,仇人搞的少少的,看似怂了一点,可架不住稳啊! 当然过程中你不能让人察觉到的软弱。 虚虎,尚且懂得保持山林霸主气势,幼虎又怎么可能不懂? “商家整体的风评不差,博望侯府怎么说都是出自河间商氏,衰落是真的衰落,可底线还是有的,出来处理此事大概率会是商钟,这人怎么说呢,审时度势,手段不弱,野心不小,先生你要能拿捏,我的意见是接受,毕竟后面很多事,很多人,我们处理起来很麻烦!”小虎低声说道。 一个能拉下脸面充当家族黑手套的人,自污的越狠,暴露的野心也就越大。 先生身边,如今少的就是这种人。 商钟,先生养不起,可先生背后的人却能养活! 而且这话也不是小虎自己想的,是蒲总有意交代的,摆明了就看商钟怎么出招? “侯爵之子,是我能捏的住吗?”方程笑问道。 能处理杂事,琐事的,且神通广大黑手套,谁不喜欢? “一个空壳子的侯爵,这代往军中就送了两个儿子,很一般武家早就没什么区别,真有底蕴,你当商钟不争?” 三代一斩,是军功制运行的核心。 这斩掉可不仅仅是武勋的爵位,同时还会斩掉陈旧的关系网,一家一户能抗,你的关系网能抗吗? 博望侯府,能撑到今天算是很不错的,富贵了多少代? 普通的王朝都灭了,更别说是一家一姓了! 当然就算摔下去,博望侯府也会比普通人家好过上不少。 “李家兄弟在你身边,商钟要是懂事,多半会通过李家兄弟来接触,毕竟他们都是庶子,庶子营就是为了他们准备的!” 庶子营,三营的别称,勋贵子弟去不了草原边关,都会在这里面的过一遍,然后视家族情况,个人表现分派出去。 不仅是庶子,嫡子,继承人争不过别人,都有类似的经历。 除去烫一身的皮,也是代表家族向皇室的效忠,谁让三营是戍卫大营,时刻守护太安城,保护皇宫。 “行吧,这事上咱不主动也不被动,就等着好了!” 小虎开口,背后必然有人提点,姐姐不会说这种话,多半是老蒲……听人劝吃饱饭,这具身体是在叛逆期,可方程的心理早就过了这阶段,能躺着为什么要自己去做。 “的确,等着是最好的,商钟要动也就这一两日的功夫,可以的话让他和大巴领接触,谁让博望侯府对哪熟呢?”小虎笑道。 ------------ 第084章 糖票 “铜钱外流的问题,不是我们忽略,而是我们不怎么做,根本买不到宋人的商品!” “武朝对中原的依赖太多,茶米油盐姜醋茶,除了盐,我们哪个不需要依靠宋人?不把真金白银拿出来,宋人又怎么可能卖给我们!” 凤鸾殿内,夏算盘盘着手中的核桃,满脸苦涩。 金银外流的情况,武人是看不出来吗,是不想阻止吗? 看出的,却阻止不了。 北境苦寒,缺的可不仅仅只是口粮。 草原可以放牧,放牧产出是肉,肉是好东西,可带毛不算财,就算天天吃肉可也腻啊,加之北方缺水,时间长了人燥的很,零星一点水果根本不够吃,这就需要茶来中和。 茶,只产自黄河以南的地区,北方没有茶树生长的环境,全部都需要依靠外来。 九州一统,禁茶与长城一线,九州混乱,茶禁与黄河一线,此中恶意谁被针对谁清楚。 武朝有过统计,宋朝每从黄河以北赚走一万两银子,四成是茶钱,三成是布,只有两成是米面粮油,至于工艺品远没想象的那么多。 “禁肯定是要禁,铜钱外流不禁,犹如温水煮青蛙,能早做最好早做,大不了,以战废钞,我就不信了,以宋人的软弱,岁币都能给,他还真能要钱不要命了?” “交子都废了几波,如今还不是依旧有人在用,商人只要能让他们赚钱,都是一帮记吃不记打的畜生,储蓄池里的钱在我们手上,废掉印刷出去的纸钞,宋人不想认也得认,大不了兑换的时候,将其他几国的商队兑换铜钱分开!” 大司马拽着拳头说道。 他才不管方程布局到底有多深,为了什么? 就眼下而言,设立的储蓄池,将外流资金与内部资金分隔,分发对应的票据,武朝是能独占好处的。 至于信誉口碑? 看看宝钞,比比交子,九州的财主都不在意,武朝一赤脚没鞋的,在意他干嘛? 至于那什么铸币说,听上去真不错,但完成布局需要多久,眼下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谁有空去想十几年几十年后的事? 不行,就打! 之前打不动是没钱,如今有了储蓄池,换个角度说就是拿宋人的钱打宋人,武朝能亏多少? 至于赖账,你不赖,人就不封锁了吗? 之前是没招,如今对轰好了。 “铸币税的理论太过空洞,想法是好的,但非大一统根本做不了,我们等不到那一天,,这个世界没人是傻子,真要做了,我们要迎接多少冲击?一波波下来,未必扛得住!” “更为关键的是,在铸币税上,明人实现的可能比我们更大,条件更完善,如果这一套理论被明人得知,我们不仅做不成,反倒还会被收割!” “所以我的意见,前期可以做来,后续……”夏算盘长叹了一口气,“视情况而定吧!” 不是方程说的不好,而是武朝不配拥有这样顶级的思维。 强行去弄,四十年前劫难,指不定在未来还会上演,没有一国群挑九州的势力,铸币税勾画出的蓝图过于空洞。 “老夏说的不错,不过赖账之法,也要有整体考虑,钱少了没意义,次数掌控不好,整体也会崩盘,至少前五六年,我们当严格按照规矩做事!”大司马苦笑道。 好好谋略,参考现实后成了糟心的混账事,谁想都觉得不是滋味,可武朝有什么办法? “那就先这样,票证的兑换,需要列个计划出来,待到方程奏疏成文后,再具体商议!” 女帝能说什么,她什么也说不了,“眼下的关键还是桦树糖浆,案牍司有汇报,方程弄出的糖浆,无论是口感,还是产量都可以控制,按照曾有的计划,真做出来每年桦树糖浆的量,不会少于万万斤!” 没那个实力,就别去做美梦,与其等现实反噬,不如从一开始就无赖一点。 武朝要里子,面子就放一放。 相较于充满不确定性的铸币税,不如将注意力投入“桦树糖浆”上。 “那份百年前的计划,历代户部尚书都有研究,只是没想到口感的问题,会被方小子给解决!” 夏老头一改苦涩的笑容,中气十足的说道,“老夫的意见,此事上还是保守为主,发行糖票,编制糖户,做法古老一点,可我们有青州盐场参考,效率低就低吧,整体影响不大!” 糖,不在开门七件事里,非糖不重要,而是糖太贵了,贵到一般人家根本不想。 历朝历代,想在糖上做文章人海了去了,但能做成一个都没,武朝从吸收库伦族人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将主意打在了桦树糖浆上,可惜准备做了再多,技术卡住了也只能看着。 如今到了收获的时候,收获来的多少有些突然,可准备有的啊。 开发好了,这将是一座金矿,对于武朝的意义,不亚于当年明朝开海,因此宁缓忽急。 “老臣对此也是认为,当以稳妥为先,相较于铸币税,武朝有天然的优势,其他各国想要追赶也没这条件,同时想破坏也难!” 桦树生长是要环境和时间的,偏偏环境和时间都在武朝这边,就算放火也无法全部烧了。 夏老头的意见慢是慢一点,可糖户编制一落,武朝将解决上百万人口安置工作。 武朝再是地广人稀,依旧存在流民。 流民的问题,就目前的模式,根本不存在根本性的解决办法。 不如编制成糖户,把这些流民丢进山里,让他们安心去熬糖! 糖出来武朝就有了钱,有钱就有粮,百万人因此安稳,操作中只是付出了效率,没有比这更赚的。 “边境用于安民,腹地则分出去,京畿之地各家分一下,大巴领给我们的功臣,具体的票据先不做,让其野蛮发展一段时间,待有具体数据之后在做限制也不迟!”夏算盘应和道。 “具体可以参考开中法,谁家处力谁家拿好处,当然也不能忘了库伦族,我的意见是和库伦族的头领谈一下,一次性买断,谁家想要谁家出现!”大司马补充道。 “我没意见!”夏老头附和道。 作为境内异族最为强大组成的部分,什么时候武朝都不敢把库伦族给忘了。 库伦族太能打! 能打到朝堂担心库伦族绝嗣,每年夏季兵部都要组织库伦族的妇女前往边境,与戍卫边境的库伦族战士见面,从而保证库伦族下一代。 桦树是库伦族种的,糖浆开发不出来也就算了,能弄出来就不能少了库伦族的那部分。 ------------ 第085章    分析 铛…… 骤然而来的钟磬之音自远方传来,皇城在内,半个太安城随之震动,身处凤鸾殿内三人,隐隐听到一连串马蹄声。 一时间内,躲藏与暗处的甲士联动,兵刀长戟封锁每一扇窗户,老蒲更是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八百里加急?” 女帝走下龙椅,与大司马,夏老头站在一起。 “别看我,我这可没听到半点风声!”大司马也是一头雾水。 武朝不缺马,情报体系完善,起步就是四百里加急,但八百里加急依旧少见,更别说在冬季。 冬季的八百里,是要送信人付出生命,信件送达之后,人了活下视记录奖励军功,起步至少一转,死了还要加恩。 “等吧!” 一阵盘算后,夏算盘一屁股直接坐下。 女帝还年轻,他们这些老人,就是朝堂压舱石,谁都可以乱,他们不能乱。 半响后,刀兵长戟撤下,老蒲双手举着一份公文,佝着腰板走进凤鸾殿。 “拿来!” 一手将公文抓到手中,女帝也不管怎么程序,玉手将信封撕开。 简短的文字引入眼帘,女帝先是长舒了一口气,跟着脸色的瞬间凝重起来,“大明这是被人点了炮吗?“ 事和武朝没有直接关系,问题出在旱了两年的两淮地区。 两淮旱情,各国都知道,方程分析出宋人的谋略,其落脚就是两淮的旱情太过严重,那不仅会影响明朝,更将影响九州粮价,进而波及到武朝。 正常情况,这种情报密切关注就行了,可这份八百里加急,却直接将旱情直接撕裂,露出暗中的战火。 月余之间,叛军规模超过三十万,攻占县城,围困府城,这背后要是没点东西,女帝能把自己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点炮?” 大司马接过公文,脸色跟着阴沉下去,“我要没记错的话,交州去年就乱了吧!” “三月发的兵,应天府发兵八万,征召岭南百所,合计兵力大概二十四万!”具体数据,夏算盘张口就来,可等说完人也就跟着沉默了。 交州是九州公认的好地方,山有矿藏,稻田有水,但凡九州缺的,都可以交州找到。 可交州土蛮却非善人,交州七十二洞,洞洞都不服大明和大楚。 大军入交,土蛮藏于山野,十分力道打下去,交州境内的山川河流直接给泄走七成,也就是交州资源过于丰富,怎么打都有的赚,明国,楚国或许早就提桶跑路了。 同时,交州叛乱呈现周期性规律,基本上一代人一代战。 “明朝这也太不小心了,这都能被点炮!”大司马将信件递给夏算盘。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大司马也算明白,这份公文为什么要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入太安城。 明朝纵强,也禁不住两地战火。 明朝什么地区都有可能乱,两淮最无可能,那可是朱明的龙兴之地,无论处于什么考虑,在位的帝王,拿捏朝堂权柄的勋贵,都不会看着老家乱起来。 可偏偏这会的乱子就在两淮。 背后没人,谁信啊! “够狠!” 信纸与掌心揉成一团,不该乱的地方乱了,不该杀的人杀了,这不是点炮是什么? “经此一事,两淮算是彻底废了,五六年内都别想有稳定的产粮!”大司马忧心忡忡。 能干这种事,就武宋两朝,武人干没干在场都知道,那就只剩下宋人。 怎么干,影响很坏。 商业上宋人玩点花样经,坏坏口碑,没抓现行过去了也就过去,隔个几年也就没人在意了。 可这事干了,明人能记仇到亡国。 “宋人豁出去了!”夏算盘摇头苦笑,“河西,一切归根到底还是河西,现在就看我们怎么办了!” 宋朝的版图,缺的一块就是河西,不管承不承认,只要能拿下河西,丢掉几块与扬州相连的地区,长远宋朝都是赚的。 河西作为司隶的北方门户,帝都洛阳北方命门,不捏在自己手里,宋人焉能放心。 宋朝军队,与九州六国之中相对弱势,攻伐不利,守城的技能却点到极致,根本不怕大军围城。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宋人是想用草原牵制武朝,用交州,两淮来放血明朝,从而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没做成这些都是阴谋,上不了台面,可做成了阴谋就化了阳谋,任谁都得小心谨慎着来的。 关键,宋朝必准备在先! “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宋人是否与楚国私成盟约,两淮出了这种大事,楚国拖也会将明朝征南大军拖在交州,如此一来,明朝三分之一的军队被牵制,接下来两淮的乱子,没个一两年也扑灭不了,明朝要守住盐场,一来二去,明人就算有火,也得先自保!” 大司马快速分析。 大明太强了,全方面的强盛,四十年前面对武朝的威胁,各国都能暂时放下成见联合到一起,如今就算不动兵,暗地里牵制一下还是有的。 “为自保,水师就需调回,封锁长江……” 废了! 点炮是小,可点在两淮事大。 “大乱来了!” 这个世道,你不卷有的是人卷,眼下九州的格局但有一国不想过太平日子,其他五国也没好日子可过。 之前的毒瘤是穷兵黩武的武朝,如今宋人充当了搅屎棍。 “打不得,打了我们的机会也废了!” 夏算盘颤抖着手。 钱刚刚花出去,收回来问题不大,可这不是收钱不收钱的问题,而是下次在想怎么做,谁敢保证还能得到同样的支持。 “是啊,打不得!” 事都是牵着来了,武朝能打,但最好不要打,若非时间上不足以宋朝使团回归宋朝,大司马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家出了内鬼,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 第086章 第一时间的应对 凤鸾殿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为此感到头大,事情到这一步,武明盟约的事就算能成,效果也将大打折扣。 济州岛虽好,可那不是明朝的核心。 一线开战,一线镇压,两地不平,大明必将被拖进长期放血的状态,粮草肯定会先紧着自己来。 如此,这盟约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就算明朝能盯着压力,莽上一波,镇压两淮的同时,派遣大军攻伐宋朝,也解决不了来年武朝的粮食缺口! 关键,眼下还不知道,两淮暴乱的背后,明里暗里有多少势力被牵连进来? 麻烦…… 呼吸一点点放缓,闭目良久的大司马睁开双眼,“如果一切真的不可能避免,那我们就先打,乘着如今黄河枯水,狠狠的,不求宋朝服气,但求坏了宋人的谋划!” 水混了,谁都跑不掉,与其被人溅了一身脏水,不如自己抢占先机。 没有方程,这盘局刚开,武朝多半抱着作壁上观的念想,因为他们想不到宋人后续的落子。 而如今看明这点,又联合了明朝,武朝就抓到先手的机会。 “不错!” “没有方程,我们见不得全局,明朝大乱,乱在两淮,我们只会拍手叫好,与一旁坐观风云,就算能想到两淮起乱,乱在武朝,那也是几个月后的事了,届时春耕,我们想动手都难!” 春耕,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气,越是产粮少的地方,春耕的意义也就越高。 为了春耕,秋收,武朝是能放缓一切的。 或许宋人就算算到这一点,这才选择这个时间,拉来整场的序幕,一步步收网最终将各国玩弄于掌心。 “春耕一过,北方雪化,金国就可以动了!” 大司马说完,夏算盘跟着说,“我们能看出来的东西,明朝也能看出来,正德帝的性格绝不会光抗揍不还手,他一定会联系我们,许诺众多条件,让我们玩一处围魏救赵,考虑需要时间,准备也需要,这是金国背刺一手,我们只能先顾自己,答应事做不成,盟约也就废了!” “盟约一废,短期内明朝自顾不暇,此时有人看出宋朝的目的,我们丢了信誉……” “如此一来,各方势力能破坏宋人谋略,就只剩下辽国,辽国受鞑靼牵制,鞑靼与宋人之间联系可是不少!” 大司马,夏算盘,你一言我一语,半猜半蒙的将后面可能发生事说了出来。 “这是花了多少心思?” 女帝不寒而栗,方程的身影频频从眼前闪过。 没有方程的提点,这些猜测都有可能出现,如此一来能影响宋人拿下河西的因素,都将随着节奏的跟进而远离。 一个国家没了信誉,短期内是不会有合作。 一想到河西将以这种方式被宋人拿走,女帝心中的怒火便止不住往上冒。 战场可以输,被人算计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开打,我们能动多少?” 打,肯定要打,不打咽不下这口气。 大明都无法承担两线动兵的人力,缺资少物的武朝更是如此,乘着北境雪还没有化,先打一顿再说。 打了,被动化主动! 打好了,后续的事可能就没了。 “黄奕在明,再派特使访明,两旬可到,消息没必要传回来,在边境也够了!” 真打,眼下少不了和明朝通气。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无论出于什么角度考虑,武朝和明朝都会走到一起,通气之时只要别向着乘火打劫,大概率都能谈下来。 “两旬准备有些急了,三十天为线,能准备到四十天最佳,宋人不蠢,搞怎么多事情,其必守河东,龙门只能佯攻,主力当从魏郡出兵,一万重骑,三万轻骑,配以五万府兵当可威慑司隶!” 宋人没那么好大,有钱人,有工艺,防御天赋点到极致。 为了一场可能爆发的守城战,宋人能准备数百万支箭矢,十数万桶火油,米面钱粮更是不胜其数。 防守理念主打就一个拖,依靠财力物里,给你拖上了几日,十几日,甚至上百日,拖到人精疲力尽,拖到你后勤出问题,然后在城墙上看着你离去。 野战,阵地战,围杀,那也是主打消耗,反正仓库里不缺这些。 理念是好的,执行的将领也能贯彻到位,只可惜城中决策者不行,他们胆小怕事,膝盖骨软弱无力,一有机会就忍不住想花钱了事,用金银将人打发了。 不然有这套乌龟套路,谁都拿他没办法。 大司马别看狠的牙痒痒,可其也没想过打下宋朝的城市,占领他们的村庄,主意就是一个快,追求一个高效,打的了就打,打不了就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而这偏偏也是武朝最擅长的方面。 “此战的关键,一为攻心,二当是帮助明朝斩断宋朝的手,完成任何一个我们都不亏,若是两者都完成,则将大胜!”夏算盘一把盘在手中的核桃捏碎。 两淮能乱起来,背后肯定有人支持,空洞的口号没人应,想要让买命金银要给,兵器也要给。 兵器消耗,不开战不知道,开战就会明白这是一吞金兽。 明朝勋贵肯定不会支持,那只能通过宋人给他们送,从魏郡出兵,东可威慑宋朝国度,南下则可斩断通往两淮的道路,这路断了。 两淮的叛乱就是无根浮萍,随时都可以扑灭。 这是武人可能看出,明人也可以,只可惜北打南容易,南打北难,加之明朝大军还隔着两淮,顶多也就是想象。 “先解自身,再扶大明!”女帝一锤定音。 盟约要立,自保也要在前,顺手给点好处可以,为明朝买命那是不可能的。 两老说的已经非常全面,照此做事问题不大,不过女帝心中终归有些空的地方,更多想着方程。 军事上,方程没有表现,可万一也和曾今一样藏着掖着? 完成化被动为主动一步,女帝想要显然更多。 “此战动兵的关键是河西,魏郡,青州不需要戒备,边境也不好戒严,但是渔阳一线要提醒,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大司马再度开口。 意外是永恒的,在顶级的谋士也只能概率性算出事情的发展规律,宋人谋划被破,武朝的想法就真的能执行了吗? 未必,所以还是得先从最坏的角度来布局。 情况再差,也差不过四十年前,毕竟这会大明不想站在武朝这边,他也必须站。 ------------ 第087章 明朝的硬 应天,英武殿内。 明帝朱正德,擦拭着手中长剑,晶莹的酒液顺着剑刃浇灌而下,下放火盆燃起烈火。 “好酒!” 幽蓝色的烈焰升腾,醇厚的酒香四散而出,长剑入鞘,正德帝转身将宝剑抛出。 “陛下!” 英国公张仑一把将御剑接过,他已经猜出陛下的心思,“武人缺谋士,虽有长远之谋,然财紧力乏,黄奕来访已验证了此事!” 武,宋,明三朝,彼此平衡对方,理论上任何一方破坏了平衡,都将遭到另外两方的共同抵制。 这种格局与当朝君主明昏无关,不受三朝朝堂换人影响。 可很多事情,不是你明白了就能去做的。 “朕知道!” 正德帝很平静的道,“但朕更知道,此事谁都可以软,唯朕不能!” 大明立国两百年,历来君主突出一个骨头硬,正德对自己身上的标签又多加了一个“疯”。 疯逼的疯! 不疯不行,四十年前武朝被人打醒,走出了穷兵黩武的怪圈,看似被人打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可这四十年武朝不仅没死,还一步步坚挺的走了出去,当朝官员越来越清醒,古老的军功制不在对朝堂产生任何的绑架,而是重新化为了工具。 如今武朝穷是真的是穷,可人轻装上阵,未来十几年只要不出大错,国力一起来,九州各国都的重新称量一下。 明朝看似鼎盛,实则债多雷多,执掌十余年,他清扫了顽疾,拔除了隐患,可这远远不够。 所以他只能继续的疯,通过疯表现自己的态度,包括眼下的事也一样,正常人顾忌两线作战,心寄龙兴之地,那就只能等着被人打,但疯子的人设能帮跳过这一环。 他得反击,立马反击,狠狠在宋朝脸上抽上一大逼斗,从根源上解决两淮的混乱的问题。 赌赢了,他才有机会,明朝才有机会。 至于赌输? 他还真没想过! ”陛下,此事就交给我吧!” 张仑起身,将宝剑挂与腰间,“无论武朝最终做出什么选择,一个月后我都会发兵!” “相信朕,武朝会下场的!” 一想到龙兴之地被人点炮,这一个月他都不想忍。 …… “刚才那是军机八百里加急?” 钟磬之音太响,连绵不觉的钟声相继接力,方程不想听到都难。 武朝不缺马,又有案牍司藏于暗处,各种情报信息流通远比外界想的更快,但这种通禀全城钟声,方程也只是在人口中听说过。 “军机八百里加急,还轮不到这一规格,这应该是九州某地起了叛乱,大概率不在境内!” 李延年解释道,“一般情况,涉及己身的军机,是不会有任何传报的!” “不用,我懂!” 这就不是境内太平,境外水深火热的翻版吗? 朝堂一句话都没说,通过敲钟,将其余五国叛乱的消息传递一遍,有点宣传战的味道。 李延年一脸纳闷,“我不知道先生你懂了什么,不过这未必是好事,钟声从南而来,出事不是在宋朝就在明朝,这两朝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买单,且每一阵钟声都敲了三遍,代表叛军数目在三十万一样!” 闻言,方程陷入了沉默。 李延年是从军中出来了,对于这些东西懂得肯定比他多,三十万叛军,无论发生什么地方,那都是一块短时间无法消除的伤疤,一想到两淮旱情,方程脸色一连三变,越变越差…… …… “够疯!” 黄奕看着窗外枯树,不会想到自己的故乡。 此时的家乡应该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但在应天府,秋雨还在窸窸窣窣下着,天色愈寒却半点不见雪景。 这就是扬州,天下最好的土地,九州最大的粮仓。 “先生,是否该回了,不然怕是要错过春节!”管事从屋内走了出来,满脸无奈的看着昏黄的天空。 黄昏很美,可使团的人心却很乱。 武朝缺粮,拿出济州岛作交易,这已是最大的筹码,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开年后刘家港的海船就会带着一仓仓的稻米北上,让武朝从根本上摆脱宋人的控制。 可惜如今大明乱了,两淮大乱形成的第一批流民潮,再度出现在江北,不日就会跨过长江。 灾民将怎么过江,无论是武人,明人都不会为此担心。 因为这段路自打旱情开始,流民已经蹚过一遍了,为了活下来,办法总比苦难多。 “回什么?” 黄奕收回目光,“等着吧,会有人上门的!” “赶我们走吗?”管事自嘲的笑道。 九州六国,各有各的国情,明朝的特色就是硬,纵然是好好先生,在涉及到根本的问题上,他们都能一头撞柱,以生命维护自身本族的尊严。 没有资本的强硬,那叫疯子,有资本有能耐的强硬则让对手无解。 这样的大明,断不可能看着自家百姓受苦,而将珍贵的粮食送给武朝,就算有济州岛为质也不行。 闻言,黄奕笑了笑,没做解释,他这个明朝游学数年,深入了解过这种国家。 硬是明朝的表现,就像莽是武朝的印记一样。 武朝蛮而有序,明朝则是硬中带谋……硬只是明朝的行事风格,不是他的做事逻辑,光靠一个硬,脑壳早就被人打爆了。 “有旨意,武使黄奕开门领旨!” 伴随者一声好喝响起,密集的锣鼓之音随之响起。 “还不快去开门?” 闻言,黄奕脸上浮现几沫笑意,明正德帝的这边他赌对了,接下来就看其能否赌对家里的情况。 不过想到陛下身后那位,一眼看破宋人谋划的城西少年,黄奕自觉接下来发生的事,将超乎宋人的想象。 也真是够胆的,一个文弱之君,一群苍蝇苟背之徒,竟敢一波算计当世两大以武立国的皇朝。 ------------ 第088章    黄奕面明帝 “外使黄奕参见陛下!” 英武殿内,灯火通透。 财富到了皇家一级都是一样的,宫殿内外,装饰摆件并没有差别,大方向还是按照营造书中记载的格调来,只为突出皇权的特殊性。 “黄大人!” 侧身坐在窗前,正德帝合上手中的奏章,“某种意义上,朕当称你一声师兄!” “不敢!” 黄奕连忙推诿,开什么玩笑,这种关系是他能主动上套。 “敢与不敢,都不会影响事实,朕没时间和你磨蹭,朕现在只想知道……”正德帝指向黄奕,“此行到底是谁在后面推动?此人朕是否知晓?” 武朝此番行事太古怪。 他怎么一个疯痞人设的帝王,都不敢推动武朝和明朝的结盟。 作为北境大国的武朝,除了对外侵略外,都是自己过自己的过,颇有一种你不搭理我,我也懒得巴结你傲气。 就算是四十年前那场围殴,在最终结果出现钱,武朝至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派人说和。 这使得武朝在一年死了不少人,一代青壮尽数折损其中,换了他国不说早投了吧,那也必然是各地求和。 眼下半点征兆,武朝自己走了出去,且拿出济州岛,反差之大一时间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没有两淮叛乱,就冲武朝的主动,及济州岛的利益,此事也就拖上一阵。 不为别的,只因有利可图! 大明独占海上贸易,利益惊人,但终受限于转化。 转化不足,泼天的财富也难以转化为物力和财力,毕竟大明总不能拿着香料,蔗糖,玻璃,宝石,去填饱百姓的肚子,驱动大军对外开战,对内防守吧? 能的话,两淮别说旱两年,旱了十年都没问题啊! 相较于更需要财富的武朝,明朝则需要市场,哪怕没有现银现铜流入,只要能将仓库里的东西化作肉食,皮革,木材都比现在的情况更好。 宋人不给机会,荆州楚国面临的情况与明朝相似,剩下能选的武朝和草原。 黄奕摇头轻笑,“此事,还请圣君莫要为难我了!” 方程是他能漏的? 漏了,此行功劳再大,在女帝心中也将大打折扣。 按照规矩,他应得赏赐嘉奖不会少一分,可没事谁去愿意去得罪女帝,一位明显将长期把持武朝帝位十数年,乃是数十年的君王? 闻言,正德帝笑道,“看来还真是有怎么一个人啊!” 武朝能转变早就转变了,不会等到如今,女帝登基四载未变,早期还可以理解为维稳,可进士科举改了,允许女子成为进士,武朝对外策略都没变,这很好的说明当代女帝很好延续的武朝过去的传统。 延续传统,对于各国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在武朝短期内不会出大问题,各国不需要担心九州的北方屏障出事,能不面对草原异族,谁都不想当那个铁头娃。 坏在九州,占下青州,冀州,并州三州的武朝,继续成为了九州大市场的空白,不需担心武朝动武,同时各国也别想着从武朝身上赚钱。 黄奕含笑不语,低头默默看着脚下,仿佛脚下有一张棋局,正等着他解开。 “人,朕就不问,朕也不会去查,朕只想知道,你们还想做什么?”正德帝转身做正,目光凝视在黄奕身上。 一个能改变武朝大方向的人,此人必得武朝皇室,朝堂器重。 一个能拿出来济州岛做筹码的人,必不能在按照过去对武的态度去分析。 这人的出现,将对整个九州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暂且不知,可对于急需新市场转化财富的明人是有利的。 “开放户市的消息,想来陛下已经知道了!”黄奕抬头看向正前方。 对于这位事实上的师弟,崇明殿分析了多年,黄奕也就研究了多时,这就一帝王中的异类。 通常情况下,一方皇朝经历鼎盛,中兴两个时代后,固有的阶级形成,无论文武,斗争方式都将趋近与文治。 在这大环境下,一个从小接受文治教育的太子,不仅没有延续父辈的风格,而知直接化身武君,不能说少见,而是历史上就没出现过。 偏偏这位武君,战略,战役通透,打得比历朝开国几位武帝还强,并且以文治的手段,皇朝的财力,摆脱了穷兵黩武的陷阱,让明朝越打越强。 明朝身上若没有陈年旧病,很难想象在位已经十年之久的正德帝,他能做到哪一步? “济州岛非本朝之试探,而是第一步,接下来本朝将开放渔阳,渔阳一开边境户市自然也会向明朝开启!” 黄奕入明,后面的情报却是没有断的。 长至宴会具体的成果,黄奕虽然还不清楚,可要谈的东西,要定的事情,黄奕心里早就有数。 这些牌全看黄奕怎么打! 理论上,在促成盟约的前提下,打出去的牌越少,黄奕的功劳越大。 “钱庄也一样吗?”正德帝笑道。 两国会盟,节奏可以提高,利益不能有缺,武有案牍司,明也有锦衣卫,请报上正德帝了解未必比黄奕少,至少没那么全而已。 “一视同仁!” “本朝如今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摆脱宋人独占的情况,此次开放就是为了引入更多的朋友!” 怎么多年,武朝被宋人绑死,说白了还是武人野心不死,继续走着先北后南的战略方向,想着先把北方生女真打服了,将渤海圈为武朝内海。 渤海化内海,门户就是济州岛。 济州岛不愿意舍,明朝就被关在门外,不仅没有合作的前提,甚至明朝还得防着武朝从海上南下徐州,给明朝来一击狠的。 如今武人舍济州岛而活全局,自然也就可以谈了。 “朋友吗?”正德帝面露含笑,“回去告诉你们的女帝,朕很乐意与你们做朋友,只是在做这朋友之后,是不是该帮朋友解决一些小麻烦呢?” 盟约要定,麻烦也要解决。 两淮是绝对不能乱了,乱了打得是明朝的脸,坏的是朱家与民间的威信。 龙兴之地你都守不住,这皇帝还当什么当? 要知道那可不仅仅朱明的老家,更是明朝绝大多数勋贵的老家,旱了灾了是老天不给饭吃,可乱了,损失可都是大家的钱。 ------------ 第089章    明朝的要求 爵位,非大功不可封! 盛唐之前,爵位虽高,但终究是人情社会,帝王意志执掌一切,这就不可避免存在水分。 当今水分是真的少,因这封爵,不仅仅是对内交代,更要对外交代。 一人得爵,功绩不足,难以服天下,那谁得爵谁尴尬。 再说了皇位是要更迭,掌御九州上者多面子人,侥幸得爵者,老皇帝一走,新皇就算不究,当朝百官也要纠错,免得贻笑大方。 大环境如此,各国的爵位门槛越抬越高,聪明的如武朝以军功为蓝本,制定出三代一斩的规则,宋朝原本肆意给文臣封爵的习惯,如今也是框架条例重重。 明朝两百多年,大封天下的只有两场。 可不管是洪武年间的开国功臣,还是永乐年间的靖难功臣,封赏门槛无严之有严,尤其是永乐的靖难功臣,永乐帝为了给自家兄弟,又能得赏有能给天下一交代,赏功大殿愣生生拖到永乐十八年,用十八年的时间,北征徐州,南伐交州,东船下海,一仗仗一笔笔武功记录清楚,这才将早就订好的爵位封出去,可就算这……世袭永固的爵位也没超过两巴掌。 或许也正是因为爵位难得,明朝武勋在获得爵位后,并没有像华夏历史上那般沉沦,最终被文官踩在脚下,反倒在经过小一段时间飞扬跋扈后,快速调整自身,培养出大批军籍进士,充斥明朝朝堂,自此将明朝硬骨头的风格保留了下来。 越是如此,明朝的勋贵也就越要脸! 两淮暴乱,数十万灾民被人组织起来,攻占县城,开仓放粮,毁田断路,斩首侯爵……明朝皇帝,勋贵能忍了才真的见了鬼。 换做别人,忍不了也得忍,毕竟不管怎么说,攘外先要安内,内部不平,三线开战哪国都承受不了。 可当家做主的人,是正德,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黄奕将事情与心里滤过一遍,再度抱拳曲腰,“这是自然,只是不知陛下需要什么?” 六国之中,明朝和武朝互为敌对,但就信誉一块,两朝都是一等一的,立国至今都没任何主动撕破盟约的先例。 这一基础,武朝源自于立国盟约,冀州四大氏族每延续一日,武朝信誉就增一日。 明朝则干脆不立,不盟,以强横的势力,毅然的姿态,独立与九州东方。 “贵国的信誉,朕还是知道的,若是换了宋人,他这回都进不了应天府!” 把宋朝拿出来再度鞭尸一顿,明正德帝走下坐榻,“朕要粮,运河粮,运至两淮,武朝每运一石,朕从海运补你二石,要快,不知贵国可否做到?” 兵法有云,十则围,五则攻,倍则战,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 面对灾荒导致兵乱也是一样。 灾荒兵乱,因荒而起,因饥饿而乱,明朝想镇两淮,强硬动兵是下策,最佳的办法就是用粮去砸,用天量的粮将灾民砸醒,将流民从乱党身上剥离。 可现在的问题是,粮从哪来? 旱灾两年,两淮不产粮了,可它也不缺粮。 别的地方赈灾赈济会慢一点,可两淮之地旱灾,就算皇帝不念着,勋贵还想着呢,奈何这些储粮如今都被人烧了。 如今想从他地调粮,长江枯水,道路难行,勉强维持尚且艰难,更别说还要供应大军消耗。 正德帝,如今能想到的是运河,运河自北南下,水流亦是如此,如若武朝在上游开仓放粮,不许多久半月之内,海量的粮食就能经徐州直入两淮,从而大大减轻明朝后勤压力。 “贵国以诚待武,武必以城对明,使臣能应的不多,不过第一批十万石稻米,使臣在这便可应下,后续还需陛下派遣使团入武商谈!” 有来有往,人际关系才能向善的维持好,国家与国家也是一样。 光拿一个济州岛来契盟,盟约可立,可光有盟约,情感上太干了。 十万石换一个人情,在黄奕看来是值得的。 明朝有风骨,这点小情小惠,或许影响不了大局,更不要说明朝偏向武朝,可好处依旧是不小的。 “十万石不够,至少要十五万石!”明正德帝双手抱怀,眼中带着笑意讨价还价道。 十万石听上去不少,可真的不够。 一日两餐都是稀的,也就够十七八万百姓吃上二三个月。 两淮暴民有三四十万,没暴这个数字是这个的数十倍,十万两石不过是杯水车薪。 “可!” 十万石都给了,就不差最后的五万石,“待臣回去了,手书一份,快则二旬,慢则一月,第一批稻米必能抵达两淮!” “不急!” “此事,可走大明八百里加急!” 武朝的诚意到手,放下心中的石头,正德帝原本阴郁的脸色也舒展看来,“乘着这机会,贵国的要求一并说了吧!” 黄奕之前正德见了一面,不过是礼节性的使臣拜见,在大朝会上,话也没说几句,后面就是明朝礼部与黄奕对接,如今是第二面也该谈一些关键的东西了。 闻言黄奕笑道,从衣袖中将早已拟好的清单掏出了出来,拱手递给正德。 “要求还不少吗?” 入手翻开,看着上面的条件,正德帝心中一凸,武朝这会是真的醒悟了。 以积极的态度改变对外的战略,目光更是从陆路转向海洋,放手济州岛,却想得海船技术,背后是真的有高人啊! “船可以给,你们派人来开走就是了,但就技术这一块,需要你们自己来学,三年之内龙泉造船厂对你们开放,这三年,能学到什么就看你们自己,朕不管也不阻止!” 明朝,不,应该说是九州汉人,早已从倭寇,藏区尝到了技术外流的苦果。 “外使在此谢过陛下!”黄奕再度拜到。 龙泉造船厂,是明朝六大造船上之一,也是唯一一座掌控了皇家手中的造船厂,技术最强,麻烦最少。 正德帝这是直接将米粮上的情分还了,可刚才黄奕也没想那米粮要求什么? 有此结果,只能说明一点,正德帝这人地道,能处! ------------ 第090章    留言四起 “院子不错,但终究少了人气,需要好好整理才能居住,马厩,伙房可以搬过去,住人则必须大动!” 带着李延年走出姐姐准备的院子,方程有些头疼。 白得的院子很赚,可整理院子要花钱的,两院贯通需打破现有的格局,那花的钱控不住了。 可不弄吧,生活是自己的,麻烦也是自个的。 “房子毕竟是自己住,舒服才是关键,再说一笔买卖享受十几年,还是很划算的!”李延年劝解道,“不够,我们兄弟可以出一点,怎么说,最后住的也是我们兄弟!” 左右两院,都是大一进院,但没考虑过贯通的事。 两院的正房正好背对背,想贯通也没地方贯,只能拆一栋正屋,至于拆哪一栋那就看方程的选择。 揉了揉眉心,方程无力的说道,“这个不急,大家现在都有的住,只是这养马不麻烦吗?” 太安城小,人可以凑合,马可不行,必要的空间还是要保障的。 养个三四匹马,半个院子没了,附带个草料房,一个院子就废了,规划做不好一切都是白搭。 “不麻烦,城内养马有专门的马侯,他们有路子弄来草料,如果愿意花钱,他们还能每隔三四天帮你放马,找到对的人,花费真的不高。” 人分三六九等,马也有上中下三等。 越是好马,养育的条件也就越多,别看方程冬狩是有马,可那马是租来的,凑合应对一下可以,长期就必须自己养。 “说到底,想要好马,还是要有自家的牧场!” 武朝出行,怎么也少不了马,因此养马在武朝是一门大生意,这笔生意做好了,赚钱的速度慢是慢了一点,但胜在长远,像之前租用的战马,手续繁琐不说,每日光费用就超一贯钱。 “牧场,马上就有了,到时候先生你要是好马,咱们完全可以自己养出来!” 武人尚武,自然也就爱马,说道自己喜好的一块,李延年的劲头更大。 “大巴领?” 李延年点了点头,“战马养育最关键就是空间,要让马跑起来,动起来,各种地形都要准备,大巴领当年划给库伦,就是因为环境符合战马,不然人也不要,只可惜库伦人走后,女真人保守,不然做好养马这一门生意,他们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 北境,马种是不缺的。 草原封锁又能封锁多少? 成熟的顶级的战马弄不来,草原上野马群难道少吗? 有胆,有机会,武人就能从草原上将野马王逮回来,后续在费点手脚,顶级战马也就有了。 时间一长,草原异族也清楚拦住武朝获得顶级战马,那还控什么? “怎么说,养马的生意我也能做?”方程笑道。 人分三六九等,马亦有上中下之分,越是好马价格越贵,对等的利润也就越高。 “能做,为什么不能做?大巴领有环境,有人手,至少缺少种马,我李家在广昌有门路,顶级战马要看运气,不过手上有钱加点耐心,弄来不是问题,其他种马,花钱自然有人送上门来!” 辽,武,草原三方在种马上的默契……种马不过黄河。 过了黄河除非有特殊的口子,不然甭管什么等级的马,都只给人阉马,算是北方势力联手反击中原封锁的手段之一。 “屋子,这是看完了?” 小院内,李延庭正蹲着烤火,看着人进来立马站了起来。 “看完了,不想舒服明后天就能搬,想舒坦要下大力气!”看着瑟瑟发抖的弟弟,李延年一把将李延庭按了下去。 “咱们是兄弟,不可能我享福,你们受苦,等开春弄完再说。” 这天委实太冷,离了火最好别在屋外活动,这才多久腰背都快冻僵了,肌肉紧绷腰椎的一线,浑身不受控制的僵直。 “最要是开春,现在想动也没机会!”李延庭摸了一把脸,“接下来,要有大麻烦了!” “干脆点!” 踢了一脚李延庭,方程反手将椅子拉的过来。 “具体还不知道,不过南门那边看到的是,插了崇明旗的马驿,前后二十三骑,分了七波从南门入城,最早就是我们听得时候,最晚在深夜!” 重要的情报,发一份怎么够? 几份连发,方能确保信息的及时性,至于保密性,多数时候都需要为时效让步。 “二十三骑,七波人马,这折损不小啊!” 李延年看着不解的方程,当即解释道,“八百里加急,春夏两人四马成行,每条线路三波人,时间相差半日,秋季加一人,入冬后再加一人!” “七波,二十八,少了五人……”方程倒吸一口凉气。 不用说都知道,少的人,和现在还没跑到的人,八成是没了。 付出怎么多,明朝必然是出了天大的事。 李延庭搓了搓手,“市面上如今有三种说法比较流行,最流行的说法是两淮暴乱,不过这怎么可能?” “两淮啊,明朝的龙兴祖地,这打得那不是明朝的脸,而是朱明皇朝,及洪武勋贵的脸,啪啪啪的响,谁打谁就得死,不把这件事查清了,将仇十倍百倍报复回去,朱明皇室日后也别在九州混了!” 李延年听完满脸赞同。 相较于李延年看笑话,方程则想的更多,看似是玩笑指不定这一猜测最接近现实也不一定。 空穴来风必定有因! 两淮是明朝的龙兴之地,但两淮的地理位置,也靠近宋朝边境,从此入手麻烦大收获小,说句不好听朱明皇室一日不倒,其他五国占下两淮都是白占,只要有机会,明朝一定会打回来。 可越不好下手的地方,反而越容易动手,如果是换取河西要地,宋人就算得罪了又何妨? 债多不愁,就看宋人怎么去选。 “第二个说法是倭寇,倭寇上岸,这种事怎么说呢,时长有之,且常常爆发与年末,混不下去的浪人,接着北方入冬,顺流而下,徐州,扬州,都是可攻打的地方!” “这比第一个更扯,倭寇只是麻烦,不足以发出八百里加急!”李延年一口反驳。 “是扯,可这市场大啊!” “大?” 方程对此更是不解,历史都变了,武明两朝都是武勋当权,自然不可能出现谈倭色变的事,但这也不该有市场啊! “军功,倭人属于异族,上岸属于犯边,秋季难逃的倭寇,一般都是以村为单位,少则七八人,多也不过二三十人,弄死一个就是一转军功!”李延年解释道。 ------------ 第090章   剖析正德 一转军功! 在武朝也被称之为翻身之功。 平民斩获,有田的免去十年田赋,没田的少田,直接下发三十亩永业田。 府兵斩得,年少者入学,年长者化为胥吏,自身不作死可得三代安康。 至于正兵,力士进校尉,校尉赏官,从此改变军中生涯。 “倭人,倭寇是不同的!” 军功相关的内容,方程纯纯就一小学生,身子暖过来的李延庭将话接了过来,扮演好了旁白组的功能。 “倭人和倭寇,都来自小九州,但区别很大,最小的区别也相当于平民与武家!” “直白了说,冬季爆发在青,徐两地的倭寇之乱,人数多,频率高,范围广,可其源头不过是南九州活下去的农夫,流民,为了逃亡这些人准备时间可能长达数年之久,耗费所有的家底,但说实话,这群人逃出来后全看运气!” “倭寇,则由倭人中的流亡武士组成,多来自北九州,那些人从小经历训练,善于十人以下合击战法,因战争而流亡,但不管团体大小,倭寇的组织架构非常明确,而且懂计谋,平日多躲藏与海上岛屿,受雇与海盗,地方士族,一般不闹事,闹事就是大事!” 李延庭换了一口气,“当然,这些流亡武士也都是精明人,知道自身情况是越打越少,所以会吸收逃亡的倭人,怎么吸收,活下来的吸收,死的不要,同时淘汰倭人中的妇孺!” 为了生存,在魔怔的事都有可能爆发,血腥的选拔制度原始了一点,却符合倭寇的逻辑。 方程点了点头,“倭人的事,我没兴趣,继续第三个可能!” “第三个可能?”李延庭嘴角微抽,“先生,你不会猜不出吗?” 方程眨了眨眼,“徐州大乱?” 李延庭点了点头。 徐州大乱! 武,宋,明三朝老百姓谈论最大的乐子,自百年前徐分三家,这种真实存在的威胁便一直影响着徐州百姓,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一片乱子,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威胁一直不降临,自然效力也就越来越弱。 军方该摩擦摩擦,民间该交流交流,几个靠得近却不属于同一个皇朝的村子照旧走动,男女照常婚配,也就没那么怕了。 民间缓和了,三国之间的斗争也跟着缓和,不缓和不行,肆意屠戮平民,屠的还是汉人,传出去你怎么交代? 故而战争模式也从无所不用其极,转变成秦汉之时的礼仪之战,不是说不打,只是规则多了一点,免战牌,站前斗将等一众早被淘汰的套路逐渐成了主流。 都这样,徐州大乱本不是乐子,也成了乐子。 “三个说法都有市场,不过活人的世界,最大意外就是意外本身,我个人反倒认为两淮暴乱的可能性最大,我们做个假设,两淮暴乱,最大的利益方将是谁?” 玩笑归玩笑,八百里加急不给你开玩笑! 这玩笑开了,不知道多少人因此头落? “这还用说,除了宋人还要谁?” 李延年撇了撇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宋人之心九州公认,两淮好在地理环境,也坏在地理,两条大河伺候他一个,作为明朝的龙兴之地,两百年来大明二次饮江入淮,宋人为修防线,与淮河上游修建水利,拦截黄河之水,抬高淮河水线,条件更佳,要不是遇到了老天爷不开眼,两淮想受灾都难!” 两淮天然是好地方,内部水道众多,经宋明两朝的梳理,更是北靠黄河,南依长江,中穿淮河,东赖运河,怎么一块地能旱,还一旱两年,这远比其暴乱还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两淮之地,谁不想要,不过我更觉得,宋人想要还是河西!”李延庭依着猜想思索道,“河西是命脉,两淮只是补充,得河西宋人可高枕无忧,将人得罪也就得罪了,乌龟壳建好,外面发生在大的事,都难影响宋朝本身,边境打就打了好了,死的又不是士人,丘八死多了,还能缓和国内矛盾!” 宋人富归富,但依旧有穷人,卖粮的是士族大户,吃粮的大户则是平民,这明显就是两个世界。 宋朝的湘军哪来的,不就是一帮没饭吃的农民? 开着是吃到了皇家饭,可其本质就是大牲口,加战场炮灰吗? “怎么说,这是为了牵制了?” 李延年拍了拍大腿,“宋人想要河西,直面武朝,需防备辽,明两国,我们与明朝有盟约,就算没盟约,明朝和我们一样,都不愿看到宋人拿下河西,两淮乱了,明人首先就是镇压,交州那边也在打……” “两线开战,啧啧啧……” 一想到明朝可能面临的局面,李延庭不免为宋人的点赞。 太赞了! 用明朝的百姓,去消耗明朝的资源,就算时候明朝报复,有两淮拖累,战争规模也大不起来。 “不,这不对!” 方程连连摇头,“两淮暴乱不符合宋人的利益!” “怎么不符合?”李延年不解的问道。 “推测的方向是对,实际算漏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正德!”方程沉声说道。 “我研究过这家伙!” 正德,前世历史上被文臣黑的最惨地明朝帝王,一生功绩被人全盘否定不说,脸皮也被人踩进泥里。 异界的历史变了很多,可正德依旧有被研究的价值。 “别看正德风评不佳,外传不学无术,穷兵黩武的风声,实则其本人却是顶级的战略家,还是天生那种!” “宁王叛乱,乱军从江西而出,叛军集结与九江,顺流而下便可到达应天,眼看又是一场京师保卫战,换你会怎么做?” 闻言,李家兄弟沉默了下来。 正常肯定是据城而守,借长江天险,明朝水师拦敌在外,陆地上派遣重兵集结与太湖西面抵挡叛乱,两子落下,拖也能将宁王拖死。 可现实,正德却主动出击,将江西境内将叛军打散,用最胆大,最果决,最高效,也是最危险的手段将宁王叛乱扑灭。 ------------ 第091章    战场是门好生意 “主动出击,看似很疯,是在拿皇位去赌,拿明朝的国运去赌,一线崩溃全盘皆输,可实际上正德镇的真就只是宁王吗?” 方程看向李家兄弟。 “是楚国!” 江西为扬州最西,与荆州毗邻,江西地势南北水路贯通,东西有群山为屏,自古大军要入江西,最好的选择就是从九江方向进去,其他方向进入江西都要面对山川丘陵。 “正德就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君主,参照历史往前看,我们都知道宁王叛乱的背后就是楚国在支持,翻山越岭虽难,可只要给时间,蜀国精锐少则数万,多则十几万便可进入江西的西南部,届时就算镇了宁王,明朝也将面临一场持久战!” 战争有套路,却不会按照套路来,没有一定的灵活性,死都不知道死了。 “宁王叛乱,与其说是一场京师保卫战,不如说是一场没能打成的明楚之战!”方程顿了顿,“放眼眼前,道理也是一样!” “看似只是颠倒了一个顺序,实则影响巨大,面子与里子,寻常的君主要面子,可正德他要的只有里子!” “再说,以那位的行事作风的,是个要脸的人麻?” 不怕流氓耍无赖,就怕流氓有文化,如果这个流氓还是个皇帝,那敌人可就遭了天罪了。 双手合十,十指交错,方程狠狠的扭了两把,“不管三种猜测那种最有可能,九州承平二十多年是时候乱了!” 武朝与四十年前,从九州纷争中被动抽身,关起门来过舔伤口,过自己的小日子,北境的祸害是没了,可不代表九州将因此跟着太平下来。 后唐想出蜀,重立盛唐,时刻窥视关中。 宋人想要河西,摆脱战略被动,毕竟谁被卡脖子,谁知道疼。 辽人想西扩,将西域诸国脚下丝绸之路捏死了。 楚人,明人的力量交织与交州之地。 万人以上战争没多少,可摩擦日日有,月月爆,甭管明君昏君,朝堂英明昏聩,为了生存各国都在探寻可能的机会。 同是九州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妄图借助战争,达成自身目的的野心家! “二十年,一代人,该乱了!”李延年揉了揉脑袋,“就是这乱的不是时候啊!” 汉人能生,一对夫妻二十年足以生出三到四胎,将两胎人培养成年,快的甚至能瞧见孙子。 这些滋生出的人口,有好有坏。 好在于人口贫瘠的国家,似武朝只要解决吃喝,这些人就是最好的兵源。 坏在宋朝这种人口过剩的国家。 无论怎么样,每隔二三十年,九州各国都会碰一下。 “如今开始改革,最需要就是太平的日子,九州一乱,户市或许还能维持,但效果将很难达到欲期!” 想的越多,预期抬得越高,做不到就是错。 改革从先生这里启动,如今有多看重,日后就有多麻烦。 “你们不会是在担心我吧?”方程看着低头垂眉的两兄弟,不由笑了起来。 被人关心的感觉很棒,可方程是一点都不急。 “难道,先生你就不急吗?” “战争一起,谁都控制不住,我朝就算不被拖进去,财政必然出问题!” 李家因军功而起,传承至今子弟或许难以为帅,但能被放出来都是将才,对于战争的理解只是少了经验,而是缺乏参考。 “为什么要急?” 方程笑了笑,“人善趋吉避祸,财富因人的观念而诞生,自然也要遵循这一点,战乱之下,百姓如何保财,富人如何守财?” “挖坑!” “将钱财埋进土地,葬进山里,藏进海里,办法虽好可风险也大,一个不慎就成为无名之财,族人四散逃离,知道有这笔财富,却不知道藏哪,古来这种清楚难道还少吗?” “如今武朝搞了什么?” “钱庄啊,付息的钱庄,武朝如今什么都缺,就不缺少信誉和口碑,如果我们愿意为他们保财,战乱之下,流离失所的威胁下,不说把全部存进来吧,存个一成当后手,问题不大吧!” 在没把开窗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将屋顶掀了。 武朝办钱庄,再不靠谱,那也要看跟什么比? 毁家灭族的威胁下,所有人都会抓住所能看到的一切生机,并且牢牢的窝在手里。 “不需要去猜测概率,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就够了,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存进来的钱都将是白来的,就算兑出去,至少也要三四年,甚至永久无人承兑!” “有了这些钱,就能办很多事,战争四起,粮食,军械,皮革,木材,一切有关于战争的物资都会上涨,武朝只需要保证战争不入境内,便可以在借助外财大量生产,跟着高价卖出去,外面打得越狠,我们赚的越多!” “如果我们与草原结成盟约,他们饲养牛羊,我们贩卖肉食,皮革,这看上去不可能,实则成功概率很大,知道为什么吗?” 战争财,一年抵正常发展数年,打得越久发的越狠。 白头鹰借一战二战,一脚将日不落踢下王位自己坐上霸主之位。 兔子借助两伊战争,清理库存,补充外汇,在最短的时间补齐自身短板,为日后大发展打下基础。 武朝看似什么都没有,手上却捏了一张“绝对武力”的王牌,武朝不对外动武,五国都要烧高香了,除了宋人谁没事侵犯武朝边疆啊? 这张王牌,对外是威慑,对内是威信。 之前力道用的太多,让人一时间难以亲近,可当大方向改变后,武朝将是大乱之中,九州境内最安全的避风港,在此基础上制定政策,统一思想,不愁没人在危机之时涌入武朝。 “因为各国征伐,死的都是汉人!” 李延年不蠢,可这话他是真不想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教会了汉人,同样也教懂了异族。 “话难听,理却是通的,给异族一种不需要死人既能发财,还能看戏的机会,他们绝对会同意的,卑鄙是卑鄙了一点,可战争就是这样,没的选优先选自身!” 方程厌恶任何一些形式的战争,可面对野心家掀起的战争,他只能选择保护自己,保护自己重视的人和事。 ------------ 第092章    方程的怀疑 对于武朝,方程没有太多的感情。 可武朝的存在,真真切切的保护他,给予了他安稳的适应期,就算没遇到姐姐,凭他的手段他也能活得很好,可前提世道得安分。 世道不安,人命如草芥 乱世,看似聪明人的机会多,实则机会的反面就是刀斧加身,一次错误都不能犯,犯了就得死。 如今有了姐姐,方程更不能出错。 武朝,这一平台的存在,保证所有想过太平日子的武人,在方程没能力跳出这一大舞台前,武朝可不能出事。 出事了! 身在舞台中央的方程和姐姐,将会倒大霉,触血霉。 世道让人没的选,那就先选自己! “对敌人的卑鄙,就是对自己的爱护,这点道理还是能理清的,只是和异族联合,多少有些……” 李延年拍了拍胸口,“不舒服!” 六国争斗怎么多,该造的血仇造就造下来,三百年来,不是你杀我,就是我奴役你,只是站在民族的角度上,草原异族显得更可恨。 “一切未定,消息真假更是未知,我们也没必要杞人忧天,再说危机何尝不是机遇,只要我们弄清楚核心矛盾与主要矛盾区别,未必没有机会?就看我们愿不愿意挖。” 发展与战争不可兼容,那是格局没打开。 只要战火不烧到武朝境内,留下足够转正腾挪的空间,榨一榨自身的思路,总能找到的出路了。 武朝与草原,没有核心矛盾,只有主要矛盾“生存”,而生存关是可以通过生产力提升,金融手段破解,之所以弄成现在的样子,说白了还是汉人自觉自身高大上,看不起原始野蛮粗鄙的草原异族。 “是该好好挖一挖!” 老蒲推门而去,直径走到火堆旁,“你们刚才聊的,老夫零散的听了一些,说的很不错,但都是猜测和方向,接下来得说点实在,尤其是你小子……” 面对指向自己的手指,方程眉头一凝,“不会真是两淮起乱吧?” 猜归猜,闹归闹,别把玩笑当现实。 两淮真要乱了,麻烦就上天了! 可惜,面对方程疑惑,老蒲一口要破,“眼下的局面谁也不想瞧见,但现实就是两淮乱了,暴乱,大乱,案牍司初步预测,叛军已经裹挟了三十多万的流民,这些流民都是从安置营内出来,混乱中明朝用来赈灾的粮库已被人点了!” “……” 猛地吸了一口气,方程快速搓了一把脸。 猜测成为现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系列的问题等着众人思考! 主谋是谁? 目的为何? 代入宋人的角度,做足了铺垫的宋朝,从两淮入手,引爆整个九州粮食危机,牵一发而动全身,中原混乱,草原扣边,烽火烧遍武朝,明朝境内,宋人染指河西当再无外界阻碍,纵然武明不甘,也只能看着河西先被宋朝拿回去。 可这只是逻辑通,现实能不能做到,想来宋人也没底,而是做的怎么生硬,也不像是宋人的手法啊! 可真怎么做了宋人就算取回河西,宋人的商团也别想在走出了宋朝边境。 武朝这样的莽憨憨没人喜欢,可魑魅魍魉之徒更遭人恨。 人要脸皮名声,国也需国格信誉。 人有复杂性,六国高层无法用传统意义上好人,坏人,恶人,善人来区分,却也不会直接将胸膛刨开来给人看那颗肮脏的心,因为一旦被瞧见了,那就社死了,以后没人会再带你玩。 以中短期禁绝商路的代价,换一个河西,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怎么做。 可如果不是宋人,那背后又会是谁? 这里面太乱了,而且信息太少,方程不打算继续深想下去。 “真怎么干了,宋武,宋明的关系将无法缓和!”李延庭想的没那么深,却也知晓这里面的厉害。 暴乱肯定是要死人的,可死的不会太多,但粮仓被点了,本就家家米缸净空的两淮,绝对会饿死一大批,这个数字少了数万,多的指不定十数万,再胆大一点饿死百万也不是没可能。 这个规模的死伤,事后的乱子纵然被压了下去,旱灾过后两淮也将彻底废了,未来十几二十年,两淮将不再是明朝皇冠的上明珠,而是财力物力的黑洞,若是再出点事,把整个明朝财政吞了都有可能。 关键明朝还不能放,放了龙兴之地没了,放了明朝疆域的西北屏障也没了,稍有乱子明朝的整体版图就得龟缩至长江南岸。 “如今这情况,就算不是宋人,明人也得将账算到宋人头上,真有第三方在这里面搞事,一时间也算不到第三方头上!”李延年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认为,此事不是宋朝做的?” 听着毫无联系的分析,老蒲有些头大。 “但猜测,霍乱两淮看似宋人得利最多,可宋人失去的更多,这完全就是一门亏到姥姥家的买卖!” 李延庭将之前的话快速复述了一遍,听得老蒲眉毛频频跳动。 “这个方向的猜测,老夫还真没想过!” 何曾没想过,是根本就没往那方向想,说这话不过是老蒲给自己贴金。 “不过眼下,甭管是谁敢的,我朝当做这什么?”老蒲看向方程,提醒道“小子,问这话的小姐,但托小姐询问,那可是宫中那位,你想好了再说!” 一时间,李家兄弟翻了翻眼,不过却揭穿。 猜测也好,阴谋论也罢,管他真实是什么情况,当前关键是武朝。 粮食出事,未来势必波及武朝,不防不行。 “还有,别忘了明朝,这个点盟约应该没还签,要不要反悔,不反悔明朝若是提出粮食上的需求,我朝也当怎么做!” 黄奕没派出去,就没这块的麻烦,大不了继续关门自己的日子。 可眼下,想过自家的小日子是不可能了! 方程看了一眼老蒲,“我说,老蒲,你给我的信息太少了,你让我怎么说?怎么分析?总不能让我凭空去猜吗?” “案牍司的人在外面,你要什么消息都可以取来,而取不来的,自然也是你没资格知道!” 老蒲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响后,数道佩戴面具的男子从屋外钻了进来,并第一时间将大门合上。 ------------ 第093章    漕粮换海粮 “武朝这是真没人了吗?” 坐在座椅上方程努了努嘴,眼神充满了鄙夷。 老蒲回敬了一笑眼,“还不是小姐要把你藏着,莫非,你想直接被人拖进案牍司去做分析?” 冲着老蒲竖了一中指,方程坐正了身子,“首先声明,军事上的事我不懂,问了也白问,我最多给出一个参照方向!” 异世九州基础的地理框架没变,可具体的变了,山变得更高,水变得更深,整个世界被放大了数倍。 这一放大,人没受多大的影响,可具体的地理条件已经完全不同了,地理天堑也随之变化。 想一想…… 原本一条数十步的河流,一下子宽了数倍化为大河,之前过河只要搭浮桥,如今过河要修桥铺路。 原一小山坡,骑兵一个冲锋就能冲到坡顶,如今也能冲上去,冲完后马匹人乏,刀到提不动! 再这,三国历史上曹魏偷袭蜀汉的羊肠小径,海拔一下子拔高到缺氧的高度,这还参考个屁啊! 所以,对于军事上的事方程不碰,给机会也不碰。 老蒲点了点头,“军事不需要你考虑,你要做就是分析可能性,例如明朝会怎么做,是一心镇压暴乱求稳,还是胆大冒进,又出兵有镇压,如果出兵,大概率会走什么方向?还有盟约,两国距离太远,消息不便,无法保证盟约有无签订,你要依次分析出一个可能,作为接下去的参考!” “第一个问题,刚才我和李家兄弟猜测过,明朝肯定会反击,甭管背后下黑手是谁,明朝一定会对宋开战,而且这一动作会很快,具体从那个方向出兵,淮河上游,徐州彭城都有最大!” “依据!” “依据?”方程冷笑了一声,“正德的平生,风格,够吗?” “够!” 怎么不够,正德就不是一按套路来的君王,任何事情发生在正德帝身上都是有可能的。 “盟约甭管签没签,换我来继续签,签订过程中不要有任何乘火打劫的想法,短期看明朝需要武朝助力,可长期还是我们需要明朝,乘火打劫或许能将盟约签下来,但这盟约比废纸还不如,盟约一事上我们要以交朋友的心态,将我们的热情彰显出去,把信誉竖起来!” “这样会不会显得……软弱?” 武朝的困境在难,武人依旧认为北方大国,盟约应该是对等,就算没乘火打劫的心思,但也不该把自身的地位放的怎么低。 “软弱?” 方程反问道,“不知道是让你产生这种想法,谁都知道盟约是废纸,随时都可能被撕破,撕破的盟约连厕纸都不如,可其延续期间就是最大的正义与名义,武朝脱离九州太久了,这个盟约只要没有丧权辱国都可以签,因为签下来,得到不光是机会,还是对外释放我们的态度,一个积极的,开阔的态度!” “百姓需要这态度,展望描绘未来的日子,形成愿景,从而减少以工代赈期间的麻烦,同时巩固人心!” “户市需要这态度,对外威慑草原,对内安抚各国的商团!” “或许我们可以通过盟约换来更多有价值的实物,但盟约存在一天,隐性的价值将则帮助我们走出各国的外交,商业封锁!” 闭关锁国的行为对内伤害太大,好在武朝是被动的,随时可以对外开放,当然以武人的性格也不可能主动封锁。 大明作为如今九州最强,一旦以盟约的方式接受武朝回归中原,其影响之大将远超此次的两淮暴乱,所谓的封锁也将不攻自破。 “一片六国论,困了我们四十年,而这张盟约就是反击!” 方程的目光从案牍司校尉脸上扫过。 可惜都带了面具,冬季宽厚的皮袄下,身形都分辨不出来,更别说声音和神情,要不是看着人钻进来,这些人给人的感觉都像是死人。 老蒲一把将方程脑袋扭了过来,“明朝若是出兵,粮食将是明朝要面临最大的难题,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差粮?”方程一脸随意的说道,“那就给他送粮,用海粮换河粮!” “什么,给他们送粮?” 老蒲瞪大双眼,如同见了鬼一般。 开什么玩笑? 这世上有富人救济穷人的,没穷人反哺富人的事。 盟约为什么要签,还不是武朝想摆脱宋人的枷锁,想着从明人那边将缺口粮食买回来? 如今明人的稻米一粒还没入仓,就要拿出去给外人,开什么玩笑? “明朝缺的不是粮,缺的是运力,冬季,陆路运输难,海路影响不大,如果我们愿意倒个手,不仅可解自身缺粮的问题,更可促成正德帝的发兵,彻底将各国的注意力从我们身上挪开!” “你是想……” 老蒲一脸错愕看着方程,内心直呼好家伙。 思路一转变,事不仅活了,还能给宋人添乱。 甭管谁出的主意,眼下的局面近期宋明两朝必有一战,只是这一战的规模,受限于人力物力想往打了大也打不成。 可要是武朝依着方程的做了,等于是给明军添了一条补给线,而且这条补给线是顺着运河下来的,理论上武朝地方的仓库里有多少,就能给明军送多少,量大管饱时间还短。 战争充满不确定性,资源充足的情况下,上头后边际就控制不住,指不定小战变大战,大战便州战,州战化国战。 方程含笑着点了点头,“当然这得明朝先提,我们不能主动,等他们提了之后,本朝还可以顺便清清库存,而过程中最关键是换仓!” “如果只是旧粮换新粮的话,这成不了关键吧?”老蒲亦是笑道。 “格局小了!” 食指大拇指捏在一起,“换仓,换的可不仅仅仓库的粮食,还能换仓库的位置,青州粮通过陆路往北运费时费力,大明海船则只是多三四天的航程,我们完全可以让海运的终点定在渔阳郡和渤海郡附近!” 武朝三州,缺粮严重的是冀州。 青州,地理条件好,满足自身的同时还能向冀州供应。 并州,环境和冀州差不多,可人口也相对稀少,费点心思多往地里刨食总能把自己填饱。 就储粮来说,武朝的储粮主要分散与运河两侧,平日往北运,战时往南送,结合大运河武朝就没后勤补给发过愁。 ------------ 第094章    龙骨技术 老了! 方程的思路,老蒲自感越发追不上。 明朝会不会提出换粮的需求,暂时谁都说不准,上赶着不是买卖,明人不提武朝也不会告知。 可如果提了,按照这一套来。 武朝得到的好处,远比明朝更多,内河运输船只小,对比海船的运量,真就是蚂蚁搬家,同样的距离顺流而下,逆流而上,付出的经历和时间完全不对等。 通过大运河转运,将青州粮搬入大仓,一支内河船队花费一年的成果,换成海船上最多也就三四个月。 这一情况,武朝没法解决,明朝也一样。 要能解决,明朝海船一路通行至扬州,就算逆着一段运河,两淮还有乱的机会吗? 折腾这一手,繁琐只是程序,节约则是时间。 “依着思路,大家都能赚,眼下就看明人能不能想到,如若提了,那么我们提什么?” 朋友相处,尚需你来我往,当一方独占好处不懂付出,关系也持续不了太久。 国与国结盟,义务与权责往往需要时刻对等,免得破盟之后,盟友没得做不说,转身就成了死敌。 武朝不想赖着别人,更不想被人拖着。 “船!” “尤其是工艺!” “不求最先进的宝船工艺,至少龙骨拼接的工艺要学到!” 龙骨,一条大船的核心所在。 早期九州造船,龙骨多以天然巨木为基础,船只的大小天然被木料锁死。 想建大船,就必须学会龙骨拼接。 明朝开海一百六十多年,宝船推陈出新三代,如今最大的一艘宝船与弘治年间营造,前后花费八年,与正德三年下水,取名弘治号,船长三百八十步,船宽六十六步,都快追上一战早期前无畏舰的规格。 明朝龙骨拼接的技术,要是能被武朝学到,方程再将v字舱技术方向点明,总体吨位上短时间纵然追不上明朝上百年的积累,但立足与航速,海洋航行平稳等优势,武朝就能打出差异化牌,不说从明朝的嘴里撕了一口肥肉,也能跟着明朝喝上一口汤。 “造船是门整体的技术,明人在造船营造一事领先我们太多,光一个龙骨怕是不够的!” “看不出来,对于造船一事,蒲老你懂得很少!” “内府历年的支出大头就是造船,造大船,造粮船!”老蒲没有废话直接说道,“民间实力不够,户部财力不足,曾今造的漕船不是小了,就是年数太久,压力都在内府,要知道一艘船可不仅仅是工艺和船厂,还涉及到上下游,我朝条件算是不错,群山之中不乏百年巨木,可缺河道水流,想将一根百年巨木整体带出来,往往需要百人,花费数月乃至半年的时间!” 人力的时代,受限因素太多。 武朝不缺造船的木料,却缺将木料从深山搬出来的手段。 “眼下的关键还是胶莱运河,这条运河一通,我们就能从明朝大量采买稻米!” 前世,世界贸易依赖最重始终都是海运,河运陆运不过是海运的衍生补充。 如今更是如此,一艘河船能造多大,与工艺有点关系,更大关系还是航路,黄河这条母亲河可不安分,几千年冲刷下来,河床越来越高,距离后世的陆上悬河也没多远了,加之难以探明河底礁石分布情况,大一点的河船一个不慎就将触底。 也就大运河好一点,上有隋唐开凿的资料为凭,下有武朝,明朝两国不断维护,两岸更是有人力,这才保证了大型河船通航。 想长江,镇江一段,明朝的海军就不敢过。 “的确是这个道理,河开了,就算明朝反悔,咱们也能自己南下交趾,顶多就是花点时间!” 渤海,与东海交接地带,海况最难预料,有了胶莱运河,武朝就可以避开,一路沿着徐州,扬州的海岸线南下最终抵达年产三季稻米交州。 交州很大,范围远超中原各国,明朝,楚朝在交州与其说是统治,不如说是殖民,与交州土著中拉一批打一批,根本没有形成有效的管理体系,北面,东面不好动,南面,西面还是有很大一片土地。 对于交州,武朝不是想,而是他做不到,没能力去做。 有机会咬上一口,谁都不会拒绝!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能想那么远,这的确是个路子,交州太大了,短期内甭管是两家吃,三家吃都是够的!” 九州之一的交州,只有西北部,东北部,与蜀州,并州,扬州交接有相对明确的地域划分,其他六个方位都只是一个概念,只要和南海相依的陆地面积都可以算进交州的范围。 怎么大的一片区域,九州合力去吃都需要花费上百年的时间,光明,楚两朝,耕耘一百多年,也就占了浅浅的一层。 老蒲的目光再度看向方程,一脸笑意的说道,“交州太远,关键还是眼下,你的猜测事后会有人去查,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不过大概率还是宋人,毕竟宋人内部也不是没有矛盾,指不定就是某些人想借此完成某些目的,毕竟河西之事要是成了,对宋朝本身的影响也是巨大的!” 有利益便有争斗。 河西要地,牵动的人和事太多了。 不想宋人拿到河西国家多,宋朝内部不想当权者占下这等功业也不少。 家国,家国,家在前国在后,不可能所有人都会屈服与大义。 宋朝虽富,可内部斗得也狠,世家压军阀,军阀压士族,士族斗世家,具体到世家,军阀,士族内部还有派系,前个几十年,宋朝的宰相轮替如跑马灯一般,三月的宰相,七日的宰辅都曾出现过的。 方程的猜测,最多是将宋朝当权派系身上嫌疑开解,在野的势力身上嫌疑不仅没有因此减少,反而逐步加重。 找,肯定要出来,毕竟谁都不想有一条毒蛇睡在自己身边。 那滋味太难受了,弄不死对方,也得把人弄明面上。 “这事真的不好说,能跳出来那自然是最好的,不过估计就算我们不查,宋人也会发力,有些黑锅不是那么好背的!”方程附和道。 ------------ 第095章    商钟递拜帖 “少爷,人走了,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老八掀开车帘,向内小声的询问,却不想见到却是瑟瑟发抖中的少爷。 “你说什么?” 思绪被打断,商钟猛地抬起头来,寒风扑面人一下子清醒过来,当即惊恐的叫道,“回!” “回,赶紧回家!” “少爷,等了怎么久,今个难道就不见了?” 面对惊恐中的少爷,老八也绷紧了神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让少爷表现如此惊恐的,绝对不是小事,只是这一上午他们不都在一起,莫非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 “没听到我说的话,回家!” 一把将车帘撤了回来,商钟再度将身子缩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今个没有出现在这里。 蒲总,那可是蒲总啊! 大内总管,女帝心腹,别看人是一太监,可太监又怎么了,古来能爬上大内总管能使一般人吗? 自从被父亲阻拦行动,商钟对于方程便有无数猜测。 破船尚有三两钉,他们家只是缺了军功,侯爵之位被斩,可后面还有三代伯爵的荣耀,那虽然和商钟没什么关系,可伯爵之尊对比侯爵也没差多少,顶多就是一些心里落差,远没到家门破碎需要去巴结外人的地步。 这些天,他找了一些关系,想探一探方程的底子,可就反馈来说,方程身上真没什么值得他关注的地方。 可如今不一样! 蒲总背后是女帝,其任何行为的背后,都会披上一层的女帝影子。 再想到三哥突然获得龙门驿副将的位置,再蠢都该明白背后是谁在为“大巴领”的事擦屁股。 而且就这几日,父亲的表现,显然他也没弄明白,方程背后是谁? “或许,是时候为自己考虑了!” 马车抖动,商钟一点点舒展身子,前所未有的惊慌,往往也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机会。 如果方程背后真的是那位,那他现在准备的东西就远远不够了。 分家才能分多少? 他为嫡子,分家后的条件必然会比庶子好一点,但那也就几间屋子,几千两银子,待到爵位落到三哥头上,他如今做的事,自有三哥的孩子去做,他也再难像如今这样代表博望侯府。 此中的落差,商钟纵想甘心,他甘心不了。 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孩子,一母同胞,只因出生的晚了一点,人家的孩子继承伯爵,他的孩子连从军都难,凭什么? “大巴领!” “关键还是大巴领!” 方程身边的人,商钟都已经查清楚了。 没人! 或者说是没有能做事的人,之前还在疑惑,李家兄弟为什么会以护卫的方式出现在方程沈阳,眼下这显然又是一重佐证,方程与那位没关系,李家兄弟就根本不会出现。 照此推测的话,酒保小虎的身份也不简单。 可越是不简单,他的机会才越大,李家兄弟离不开方程身边,酒保小虎要负责城中一摊子事,明日方程接手大巴领,总要有具体负责大巴领的人吧。 这人方程的夹带里没有的,他如果能借此靠上去,未尝没有上船的机会。 “机会就在明日,就看我怎么抓了!” 一想到等待多年机会即将出现,商钟身子又抖了起来,只不过这会是因为兴奋。 …… 次日,方程离开住所。 大巴领的投效事大,姐姐为其解决了收尾,又派了老蒲出面帮助,作为最终的受益者,未来的大巴领领主,该出面的地方,方程还是要出面。 好在不用费什么心神,走了过场就行了。 方程前进了包厢,小虎后脚就来汇报了。 “一会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细节上可以放一些!”摇晃着手中茶杯,方程沉声说道。 “原则的问题对方也懂,对于领主的位置,在之前接触中,对方表露出来歧义不大,关键还是信任不够!” 闻言,方程直接将茶杯放在桌面上,“玩我呢?现在跟我谈信任,当初干什么去了?” 投效步骤走完,具体协议签订前,来一句信任不够,希望可以表现一下,真当他方程是好欺负的! “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种!”小虎一把将方程拉住,“主要还是过去的人干的不地道,投效之前事事说的很好,结果转让领主头衔后,答应的事,小的随意应付,大的能拖就拖,他们希望先生给个定心丸,真不算临时要价!” 方程一脸无语,他这是被前人给坑了,“定心丸?他们要什么样的定心丸?” 不念不知道,越念想的越多。 成为大巴领领主的好处太多了,事情走到这一步再放手,多少是有些舍不得。 “住房,他们希望先生你能先行拨款,将他们房子休整一番,这一部分我算过了,花费不是很多,几百两就足够,主要就是采购毛毡!” “毛毡?”方程眼神一凝,“他们不会现在住的还是毛毡包吧?” 毛毡包,就是蒙古包,以木材作为框架,再以毛毡围起来,简单便捷,易拆易走,是游牧最佳的选择。 一顶好的毛毡包了,打理好了能传几代人。 小虎也是无语的点头。 “这还真够古老的!” 都融入武朝的生活一两百年,住的还是毛毡包,方程还能说什么,“行,给他修,不就是一点毛毡吗?” 毛毡在武朝不值钱,用的地方多了,太安城能就能采集。 “要不是之前的人做事不地道,将领地交出去后,日子不仅没变好,反倒一日过得不日,这条件他们也不会提!” 几百两是小钱,可这主意不能由小虎来答应。 话说到这一步,方程那还不明白小虎因为什么,“以后低于一百两的小钱,你自己决定就是,让你问的地你问了吗?” “问了,不过现在时间不方便,我觉得还可以再摸一摸,指不定有更好的选择!” 方程点了点头,工坊用地的问题不急,九州真要乱了,指不定还有什么变故。 “大方向暂时就这样,谈好了直接通知我!” 条件扫过,从这些条件,方程看出最多就是没有安全感,或许就是这种严重安全缺乏,让这些早早融入武朝的异族活得越来越惨。 “对了,还有一件事!” 小虎又转了回来,“今早,开店门的时候,有人送了一张拜帖进来,不过不是博望侯府的名义,而是商钟本人的名义,先生,你看要不要见一见?” “这有点意思啊!” 商钟是博望侯府的人,可博望侯府却不是商钟,换了一个名义,表达出的内容却完全不同。 ------------ 第096章   战仆名额 “对此,你怎么看?” 缺人,方程如今非常的缺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接纳。 商钟以自己的名义递了拜帖,显然是想撇开博望侯府。 事,他一早和姐姐交流过。 虽然不知道姐姐是怎么处理的,但目前来看博望侯府及商钟以这个姿态出面,背后多多少少是有些东西的。 “我觉得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小虎想了想,“商钟这人,风评不是太好,但这种能把皮面撕下来给人踩的,绝不是一般人,至少也是聪明人,关键这人惹事惹了不少,可自个身上的麻烦不多,而我们现在就缺怎么一个人!” 人世有很多无奈,爵位只有一个,争不过只能放弃,造反什么也就说说,为了整体的稳定,牺牲几个野心家太正常不过了。 “如果对方真有什么想法,那就先试试,人我就先不见了!” 要不是真正缺人,商钟这种出身的人他真不想占,因为方程不知道,自己能给对方什么? 商钟,不是普通人,为了日后家财能多分一点,能把脸面撕了,其主动投靠过来所图必然更大。 在不确定能给对方什么,对方有想要什么的情况下,见面就算了! 不过凑上来当个工具人,方程也不拒绝。 “商钟,这种勋贵子弟,我也处理不来,不如交给李家兄弟!”小虎打心眼里看不起商钟这种人。 野心可以有,皮面不能丢啊,底线低的人,真的很难得到外人的认可。 …… “昨晚,盯着我的人,是你吧?” 小巷内,老蒲的声音从一辆豪华的马车内传了出来,地上则跪了一人。 “蒲爷,我……”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当知道自己被带过来见蒲老的时候,商钟这小卡拉米身子骨都软了。 小巷在冷,雪地再寒,都不如这道声音带来心凉。 “行了,不用解释了,没人是傻子,你家那点花头精,这城里看着明白的不少,机会想抓没人给你拦着,可日后你要想松手,老奴倒要看看,你爹能否保住你的爪子!” 平淡的声音从车厢内缓缓传出。 老蒲什么人? 宫内老祖宗级别的人物,就算四年前登基不是女帝,前后侍奉了一代君王,一代太子的老仆谁敢无视? 宦官被人瞧不起,可一个拥有军功,死战之功的太监,谁敢小瞧? “多谢蒲爷,多谢蒲爷!” 商钟连连叩首,脑袋一次次撞击冰冷的地面。 活了二十多年,祭祖他没怎么磕过头,可今天这个头,他磕的乐意,磕的心甘情愿。 至于后面的警告,没有他才要多想,说了只会让他更心安。 毕竟一般人,一般的事,可轮不到蒲爷亲自出面……某种意义上,他这会得到的机缘比三哥还重。 一个龙门驿的副将,确有斩获军功的机会,可这机会只有一次。 他跟对了,便可用忠心换机会,不死,机会便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试错的机会多了,未来的军功难道还会少吗? “行了,李家兄弟你也认识,好生办你的事去吧!” 时间不早了,他也该出面,把事情的收尾,免得让方程急了,引起某些不必要的麻烦。 …… “蒲老,就是蒲老,出手就是一般啊!” 契书入手,方程抓着老蒲的手连连感谢,不愧在内府做事的人,做事就是高效。 一把将方程手打掉,老蒲直接坐下,“行了,你们姐弟都是一帮脱手掌柜,事我给你谈下来,后面的事也我来做,领主的头衔最多半个月后就会落下来,不过人与人之间的事,你得自己把控着来!” “奴仆,和战仆是不一样!懂吗?” “懂!小虎都跟我说了!”方程连连点头。 奴仆,战仆,签下都是卖身契,质押都是命,但两者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简单的说,人有资本,便可对奴仆,战仆进行武装,将其打造成家族的底蕴,不过武装仆从涉嫌造反,武装战仆符合法案。 一家一姓,想培养死士,就得先想办法弄来战仆的名额,没这个名额,搞了,抄家灭族也就不远了。 拿下大巴领的领主头衔,大巴领内现有府兵,二十七人,将系数转成了方程名下的战仆,同期转化还有日后大巴领的府兵名额,往后这些人将与方程生死与共。 方程生则生,方程死则死,方程富则共富。 “有了名额就好好养,这些战仆欠课太多,别说和勋贵家去比,一般府兵都比他们厉害,你要真的找不到人来训,就让李家兄弟去练,兵器,皮甲什么的,乘着大乱还没起来,该补充补充!” 方程敢想敢猜,可在情报上哪比的过案牍司。 有了方向,无数细枝末节的情报便有了价值,相互关联起来,一份更为完整猜想在今日造成便被汇总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如果说,昨天讲的都是猜测,那么今早得到反馈,必将在极短的时间就将化为现实。 “不会,真的要起大乱子吧?” 看着老蒲紧皱不散的眉头,方程的那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一般。 “我只能说快了!” 老蒲心中哀叹。 打仗,本来武朝是不带怕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九州各地怎么打武朝都能接着,可如今武朝想要把鞋穿上,这个时候打起来,真不是什么好事。 “真要打,我们也拦不住,只要保证自身不乱就行了!”方程看似在宽慰老蒲,何尝不是在安抚自己。 “保持自身不乱,难!” 老蒲长叹了一声,“这个世道,但凡有人想要主动下水,必会想着法子将可能站在岸上的人拉下蜷曲,我们就算不想玩,也得玩,好在你昨天提议不差,如果真能达成默契,我们的压力能小很多!” 老蒲是经历过大战的人,他深刻知道人性的卑劣,这算计不是一家两家,是所有人都在算,乱子一起想停都停不了,不打到各方精疲力尽,打到一方吐出血来,即将弥漫九州的战火就散不去。 ------------ 第097章     风暴将至 大巴领的事情初步解决,后面就是人心上收服,注定是一场水磨的功夫。 好在有了商钟的投靠。 人没见着,可每日的消息,自幼小虎,李家兄弟传入耳中。 商钟底线过低,多少有些为人不喜,可不断听着汇报,方程不得不承认商钟是个人才。 其对城中各种资源了如指掌,各类关系处理亦是得心应手。 同样的一分钱,落到商钟的手里,他能化出三分的功效。 哪怕对博望侯府有怨,不满与商钟的大巴领原住民,也是被其调动起来,这一手社牛功夫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动作很快!” 前后过了半月,雪下的越来越大,方程逐渐失去了姐姐联系,因为大明的使团来了。 两淮暴乱的消息,近些日子也是纷纷扰扰飞入太安城。 三王,四十三万叛军,裹挟六十余万灾民,侵占十三座县城,两座郡城,火烧明皇陵…… 幕后之人,做的这些事情,那是打脸踩脸,完全就是冲着明朝不死不休去的。 也别去分析什么幕后黑手,明廷不想把战争往大的弄,这会都不行了。 “商钟这人也就底线低了一些,不过不放低也没办法,同母不同命,没有走出太安城勋贵,能顶着也就京畿一亩三分地,有人拿了你就拿不了,博望侯府算的好的,进几代嫡子多少还能分到一点家产,一些破落勋贵,当代子女要是生了多了,没分家之前结婚用的屋子都没有!” 太安城贵,居之不易。 勋贵又能怎么样? 俸禄就那点,想活得好也得去拼命! “怎么说,你们能分的比他们多?”方程笑了笑。 商钟的手段是不错,半个月不到,压下大巴领对博望侯府的怨气不说,更是理清所有关节,人手一份为三,进山路在修,山中的毡包在建,山里的桦树也在统计,按现在的节奏腊月事情就能理顺。 李延年笑了笑,“分的比例或许差不多,可夹不住广昌附近牧场多啊,我们进三营之前,属于我们的牧场就已经到手,这些年借着皮革红利也是赚了不少,不然先生你给机会,我们也拿出钱啊!” “看不出来,你两还是小财主啊!” 牧场,虽说万贯家财带毛的不算,可瞧李家兄弟那笑脸,名下的牧场绝对小不到哪里去。 “财主,那也要看与谁比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这九州真要乱,钱多未必是好事,关键还是要有人!”顿了顿,李延庭搓着手说道,“战火烧至太安城的可能不大,可如果三营开拔,这城内的乱子就大了,先生你可得早做准备!” “西北的屋子,我已经让小虎去收了,开春后一起弄!” 京畿三营戍卫京师,可当边境对峙后,朝堂必定会调派三营人马前往边境,形成对等的威胁。 至于府兵,对峙阶段顶多就是抽调一部分作为后勤,剩下府兵也就是动员一下,让其有个准备,不会真正征召,因为调动起来,钱粮消耗就大了,对峙每拖一日,武朝的底子就要被消耗一分,时间长了那就不需要打了。 “屋子要弄,城外也要布局,等这一阶段弄好,战仆人选第一时间定下来为好,别拖,千万别拖,大巴领上的生女真,不是草原上部族,日子太平了太久,老一辈的府兵基础的东西不缺,可常年采摘东珠,身子骨都已经废了,只能从青壮身上着手,而这些青壮常年饮食不足,不好好补补后面练不出来,至于形成战力,怎么滴也得一年。” 练兵之道,武家,武勋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一套东西,而整一套东西,最耗的就是时间。 别看九州各国军备庞大,可本质上还是精兵交战为主,一万精锐兵团在战场上发挥出的作用,远胜与十万辅兵,仆从军。 决定这些不仅仅是装备,还有通过从小训练,刻写进骨子里的肌肉记忆,和合击思维。 “这些东西我不懂,你们弄好了,我就花钱看成果!” 方程笑了笑,从一旁的书桌上抽出一卷卷轴阅读起来。 这些卷轴内,体系化记载了各类信息,对于民间算是机密,但对于勋贵却是公开的信息。 老蒲将这些卷轴送来就是让方程看的,补齐欠缺的知识和一些常理性的信息。 随着方程阅读,李家兄弟也跟着翻阅起来,方程缺常识,他们有何尝没有欠缺的地方? 左右闲着没事,正好多了解一点。 …… 凤鸾殿内,女帝高坐龙椅之上,一人镇压全殿气场。 明使入朝,黄奕奏疏已提前回朝,相较于案牍司的情报,黄奕奏疏中的重点侧重于明廷各级官员的反馈。 两相结合,在场诸官已经没人去怀疑,战争会不会到来,而是在思考战争的火星子将从哪点燃武朝边境。 “黄奕出使明朝,这一步算是走对了,同样这一步谁也没有想到!” 老丞相开口主持起来,“四十年了,我朝早已不在享有战争的主动权,这个权利是谁给我争取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孩子还没长大,现在把一切交给下一代有些早,我们要做就是孩子们提供成长的环境,成长的养分和时间,以工代赈不能废,境内更不能乱,这一战我们要御敌与国境之外,我们要以最小的代价,渡过这场战争!” 今天能站在这里的官员,就算不是四十年前那场保国战争的亲历者,也感受过那场战争的残酷。 甚至不少人,曾今都是对战争有着狂热思潮的鹰牌人物。 “明朝的国书,明正德亲笔书信,朕都已经看来!”女帝缓缓开口,“或许很多人认为,正德不按常理出牌,但在朕看来,国格大于一切,风骨高于利益,国格丢了军魂也就没了,风骨折了骨气也就没了,盟约已定,我们无法反悔,不过朕相信,无论有无明朝为盟,我们的改革之心,都不会被人打断!” 战争不怕,怕的是战争打断了改革,好不容易找到一条行之有效发展之路,凑齐了前行的要素,谁想破坏他,谁就是武朝不死不休的敌人。 ------------ 第098章 论当下九州 “都是自己人,繁文缛节那一套就不要用了,今个谈些更具体的!” 脱下繁杂凤袍,换上便服的女帝缓步走进偏殿。 小事大议,大事小谈。 防泄密也防人心,不是说信不过小朝会上的官员,实乃是人心太杂。 能登小朝会者,无不是武朝的精锐,要学识有经验,要经验有手段, 要手段有战功,就目前的局势,每个人都会自己独到的看法与解法,没想法也当不上三品以上的官。 那问题是听谁的? 都听,不可能,武朝没那个人力也没个财力,有也不行,令出多门乃取祸之道。 不听也不行,万一某一预测及应对手段,与后续发展温和了? 届时奖了,猜对的肯定要乘胜追击,借此打压猜错的,不奖,以后还能指望人发言吗? 因此,还得开小会,将各派的领袖拎出来,定出一个更详细的方案,对了大家一起享受胜利的果实,错了一起承担后果。 没有方程,遇上这种事关国运的小会,女帝最是头疼不过,不管如何最终方案都需她来敲定! 对了,功劳是大家的,错了,锅可以不背,好不容易建立的威信多少要被消一头。 不过,如今有方程在其背后出谋划策,笼罩在混乱局势上的迷雾不在,这对于一决策者而言好处太多。 而这就是谋士的作用。 不需要谋士将一切安排好,方向对了就行,细枝末节的事自有人去补充和完善。 “臣等谢过陛下!” 偏殿,诸老安坐与太师椅上抱拳谢礼。 一张张老脸红光满脸,笑意盈盈,丝毫没有忐忑与担忧。 女帝借方程的智慧把控局势,这些老东西何尝不因此受益。 没有之前的以工代赈,将各方势力掌舵者引入太安城,九州就算翻了天,武朝要将各方大佬召集过来也需要十天半个月。 十天半个月的召集程序走完,开会再花个几日,中原都已经打成一锅粥,武朝这边的方案还没出来…… 同理,没有方程出主意,黄奕就不可能主动出使大明,在混乱开始之前将盟约签订下来,化一方强敌为盟友。 同时结盟,时间点很重要。 战前结盟,战时结盟,看似只是相差一丢丢,实则两者相差盛大。 战前盟约,可完美延续到战后,彼此存有一定的信任基础,就比如说此次战争火苗,两淮暴乱,没有盟约在前,明人就算将主要的注意力落在宋朝身上,心里也不会忍不住去思量,背后是否有武朝的影子? 谁让三国之间的信任本就没多少,敌对情况下处于阴谋论的考量,宋人能拿两淮之事向明朝开刀,难道武人就不会了吗? 可如今,这种假设明人根本不会去想,一因盟约在前,二因武朝的口碑与风格,断不会行两面三刀之事。 没有误会,在宋人搞事的情况下,两国盟约的效力将随着战争的发展不断加码,只要武朝不主动撕裂盟约,挑战明朝的底线,战争延续期间两方就会不断走近,至于背地捅刀子这种事傻子才会做。 因为这不是三方之战,唐,辽,楚三国可都蹲在一旁,谁先破了盟约,谁就会被人集火,被撕破盟约一方,更可借此形象拉拢新的盟约,而主动撕破的一方,傻子都不会跟他合作,因为这一刀你可以捅在上任盟友腰子上,那么下一刀你会捅哪谁敢保证? 而这些都是方程为武朝赚来的。 人都是盲从的,对于方程,各方势力的大佬心里多少还是有数的,别的暂且不论,一次正确的预测可能是运气,二次,三次,就一定是实力的部分,再说运气也是实力的组成。 在没有更好的选择,沿着方程的方向走一走又何妨? 错了,扭过来就是了。 “蒲老,开始吧!”女帝随口吩咐道。 “中原方向已定,结盟明朝,河西为套,以战养国,以空间换时间,以工代赈加紧国内建设,打通边关道路,尽快完成境内道路组网合网,以水利推动粮食产出,以钱庄催动商税!” 战争来了,但有了方程的存在,一时间又好像来不了。 没有方程,换做曾今的武朝,这个时候也不会动,但朝堂民间各种机制已经开动,为可能的战争做足一切准备,誓要与一切来犯之敌狠狠的一击。 怎么做,武朝境内受到的影响不会太大,也就是崩了神经的事,但刚于明朝缔结的盟约必定会受到影响。 至少,明朝以粮换粮之法,武朝肯定是不会去做的,更不会想到换仓之法。 说白了,苦日子过惯了,什么好处还没拿到,怎可能放血滋补他人? 不过更关键变化的还是在草原。 “草原方向,目前以拉拢为主,暗藏刀锋!” “宋人可以拉拢女真,我们也可以,鲜卑草原上五大旗主,至少有三旗人马,与完颜一族并不同心!” 莽习惯,武朝遇事就想动武,谈什么谈,先把人打服了再说。 但有了方程这种善于抓取机会,洞察人心的谋士,打显然是下乘之选! “想法是好,可这不好做啊!” “女真内部分裂,可生存面前,三大旗主也只能捏着鼻子下手,想要把他们拉拢过来,难!” “我们不是傻子,也不能把人当傻子!” 中原方向优势已经明显,明朝使团就在鸿胪寺内,可草原的情况真的说不好。 “之前无法拉拢,主要是我们喜用拳,力道用的太猛,根本不给人谈了的机会,但有机会的话,老夫认为相较于开战,某些人更愿意和我们谈一谈!”老丞相开口压下殿中的议论之声。 “谈也没用,因为我们给不出东西,鲜卑草原上五大旗主,名义被迫接受完颜家族的统治,主要在于两点,其一当年的完颜阿骨打太能打了,死后在完颜家族的影响下,其在鲜卑大草原上近乎成了神!” 一位来自边境的宿老开口道,“其二,资源,草原缺的东西和我们差不多,我们本身就不够用,户市开了等于没开,金国占据玄菟,把控三韩,海上资源,从而从源头上控制草原物资,这部分缺额,我们不补,说什么都没用,可要补,我们拿什么补?依靠明人更不现实!” ------------ 第099章 站在方程的肩膀上 既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明,武两朝盟约,本就存在大量的不确定性。 如今明朝拉着武朝针对宋朝,防备其余几国,些许损失明朝都愿意付,可若是武朝借此改善,拉拢草原,你看明朝还乐不乐意? 没有明朝在背后提供物资,武朝拿头去拉拢鲜卑草原上的异族? 拉拢不到位,那就是送,那就是资敌!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明朝某些人的心里,亦等着女真在武朝身后乱起来。 “草原缺的东西太多,盐可以满足,敞开了给也没问题,可其他的呢?” “粮食我们自己都不吃,这战真要往大了打,没个六七年结束不了,原先的预计宋人会在夏秋后动手,可如今我们的态度一旦表明,信不信人宋朝开春都等不了,就会断了我们的外粮,靠明朝海运补充,补充了一时,救不了长久!” “还有茶!” 基础的物资,武朝境内多少有些产出,草原则什么都没有,不抢根本活不了,有机会大抢一番,为什么要等武朝恩赐? 再说,抢是不要成本的,死点人而已,草原异族可没抚恤,一个战士死后,名下女人孩童,草场都是直接被瓜分走,有这一套处置的方式方法,草原上的酋长,头人根本不怕打仗。 “两淮可以被人点炮,交州就没人去点了吗?” 又是一直入人心的置疑。 人心黑暗,把不好得罪的得罪了,那就往死了弄,不给人一点缓和机会,拍死了最好,拍不死也把人弄废。 凡有脑子的,交州现在什么情况,大致都能猜出一点,差的不过是情报验证。 “糖衣炮果,打出是要花钱的,这世道有钱有钱的的方法,没钱有没钱的套路,咱们天天抠搜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子弟能过的好一点,如果能用钱换下家中子弟的命,谁不愿意?” 代表宗家出席的宿老苦笑。 草原死了人,天葬就能解决一切,武朝行吗? 武人尚武,不惧战争,说起来是威风,可暗地都是一笔笔血泪账,强硬蛮狠的姿态,不过是两害取其轻后的选择罢了。 “武朝的确没什么资源,不过如今有的别的解法!”女帝看向坐在一边不曾开口李家家主,“李家主,说说吧!” “陛下!”李家主微微起身,抱拳一拳笑道,“各位!” “方程,大家都知道了吗?” 闻言,众人默契了笑了笑。 女帝认得弟弟,本来有些人是不知道,可来了太安城,查一查,搜一搜,有资格知道都知道。 “我家两个孩子在他身边,方程是什么样的人,老夫就不评价了,不过他卖了两张方子!” 说着,李家家主从袖袋掏出两张方子,“一张是奶粉,一张是黄油,这两样东西在此之前老夫没见过更没听过,不过老夫今天想说的话,这或许是一解法!” 李延年,李延庭想弄产业,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爹的耳目? 见此,早有准备的老蒲拍了拍手,掌声落下,两位托着木盘的小太监走了进来,一盘拖着黄油,一盘放着奶粉。 “黄油,奶粉,皆是从奶中提炼出来,老夫见此实物也没几日,用了还不错,奶粉直接滚水冲泡,水越少奶香越浓,个人感觉没有鲜奶可口,不过小儿喝这个没问题,不会出现拉稀等症状!” 闻言,众人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不等分发众人纷纷伸手,将东西拿到自己手上。 “黄油,加热后有一股奶味,素食口味不佳,但用来烹调肉食味道相当不错!” “只要奶不缺,两者产量都不低,并且保存容易!” 说完,李家家主重新落座,静等众人思考。 异族与中原的战争模式是完全不一样的,或许是血统杂了,对于血统讲究越深,头人,酋长的子女,出入军中就是核心,出事只要跑不掉就死不了,可中原不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武朝还有军功约束,战败问责,可不管你家的子弟,侥幸能活下来,也将社死与朝堂上下。 为了不社死,羞辱家门,武勋,武家子弟一旦遇到需要死战的时候,往往都会选择直接死在战场上。 这一选择,缔造了武朝军魂,却也加厚敌我之间血仇。 “老夫大概明白你们的意思,这平日够了,可战时不够!”军中宿老五味具杂,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笑,因为了奶粉,黄油,可遇见的未来里,通过这两样东西,必将为武朝换来大量的财富。 奶是好东西,武朝,草原都不缺,因为无法保存,多的都要倒了。 可过了黄河,奶粉的市场不好预测,可黄油的市场绝对是广大。 哭在于,这两样东西分量不足以影响草原一组。 “朕,这里还有糖!” 看着喜不起来的场景,女帝笑声与老蒲掌声一起响起,一列宫女端着糖水走了进来。 “桦树糖浆?” 商荣第一个端起糖水,浅尝了一口便知道这是什么,“这不会有事方程干的吧?” “冬歇的时候,在翡翠湖附近弄得,如今知道的人也不少,大巴领也是因此赏给他!”女帝笑着解释道。 所谓的不够,只是代价没到位,到位了,改跪还是的跪。 武朝只是不想动武,不是没能力动武,主动给了草原好处,草原最好就是兜着。 “原来如此!” “当奖!” 大巴领的后续,闲来无事的都等着呢,没想到后续竟然怎么没了。 “加此三物,拉拢可成,但威还是不够!”宗家长老开口,话语如一盆冰水泼上众人的心头,一时间引来一众敌视。 相较于沉默的众人,李家家主可不惯着对方, “不会说话,你就别说,没人当你是哑巴,恩威之道,就你宗家懂是不是吗?显得你很能啊!” “好了,蒲老,该你了!”商荣冲着蒲老笑了笑。 “恩威并重的道理……”老蒲意味深长的笑眼看向宗家长老,“三日前,蓝迪所部已经迁防渔阳,恬津一线开始进行海训,我们计划待金国动手之后,蓝迪所部以海路进至营州,上岸后直扑玄菟,随后转进三韩,海船与济州岛西北海域接应!” ------------ 第100章     武朝方略 图穷匕见! 方程前后提出的东西,零零散散不少,不经归纳整理,就像一颗颗落在泥里的珍珠。 如何将这些珍珠串联起来,全看捡到珍珠人。 女帝捡了起来,也将东西串了起来。 这一串……或许方程不是想的那样,可结果……天亮了。 蓝迪是刀,是威,将维护了武朝一贯的强硬,时候无论成功失败,都将极大的消弱完颜家族与女真心目中的威望,成功后甚至能将完颜阿骨打身上的神性撕裂。 无论结果,对于武朝都是好的。 枫树糖浆,奶粉,黄油是安,屋顶都给掀了,识数会自己将窗户打开。 “如今边境走私,多以布匹,手工品为多,只有极少数才会运送米粮,茶,铁则看不见!” “出现这样的情况,各朝禁止为表,内里还是利益不够,我们出不起价,他们卖不出高价,所以没人做,对此,朕能理解!” 女帝环视众人,在场都是各方势力具体的掌控者,同样也是各地走私集团的大头目,每年经这些人手走私的物品总价接近一千万两。 当然价值不是纯利,顶多也就二三成,可那也不是少了。 “之前提到这些物产,朕可以想你们承诺,除桦树糖浆之外,三年之内不会在市场流通,至于朕要什么,相信你们也清楚!” 走私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什么值钱,什么稀罕,他们就运什么! 武朝上下能默许各方势力玩走私,就是为了打破中原对武朝封锁。 上有默许,下自有反馈,这反馈就是米粮。 米粮运输,通过运河转运都费时费力,走山间小道,林中密径,所费更是不知道多少,没有别的货物补充,一趟走下来不亏掉老本那才见了鬼。 如今女帝再加一手,以糖换茶,以糖换铁,只为满足国内消耗。 短暂的沉默后,女帝笑道,“夏老,糖浆的事你来分一下吧!” 人是要脸了,走私上不了台面,点到为止就行,此刻没人站出来反对,就代表同意,相信很快各家势力都会运转起来。 “总算是轮到老夫了,糖浆工艺,工部已完成验证,离京之前各家取一份走就是了!”夏算盘侧身冲着众人笑了笑,“刚才我们喝得,是十五比一的桦树糖浆,十五升新鲜的桦树汁便可以酿出一升的!” “夏老,你没说错吧?” “十五比一?真当老夫不知道库伦族是怎么酿造桦树糖浆的吗?” “这个比例的糖浆,他能保存几天?” 库伦族的进贡,下面人喝不到,他们只是不习惯喝,不是不懂桦树糖浆怎么来的。 库伦人为了进贡,每一升进贡糖浆背后消耗都是上百升桦树糖浆,似送进宫中的贡品,每一升精品背后那消耗都是几亩桦树林地。 如今夏算盘告诉他们,他们刚喝糖浆比例只有十五比一,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 “方程给出工艺,用的是慢煮法,成品率极高,库伦人弄这个一是给自己喝,二是当成礼品相送,花费时间精力自然不一样,至于保存时间,糖浆这东西本就不是给买个普通人的!” 顿了顿,夏老头讥笑道,“这糖浆要是供给普通人,还需要走私吗?” “老夏,你够黑的啊!” “赚钱的路子开不出来,搞人心态的事,倒是一套一套,你下面是不要控量?” “控量也能接受,关键是要能赚到钱!” 皇室,朝堂愿意带着他们赚钱,赚大钱,他们当然高兴 “三年之内不控量,你们自己商量这来,不过,各家的产出必须拿出来三成,这三成,一成流入国内,二成化作军需!” 糖,不在开门七件事里,却为军需品,其和酒一样,都具备安抚人心,抵御严寒的作用。 为了在冬歇之前,保证边关用糖,六部官员不知要薅掉多少头发,如今方程从根源上解决这一问题,被薅的对象自然也就可以转嫁到生产者头上。 “三年后?” “三年时间足够你们发展,开辟渠道,抢占先机!”夏老头快速恢复到,“桦树与甘蔗不同,甘蔗一年一季,人手充足便可以年种年产,从而保证产量,我朝境内桦树林地是不少,可枯死了就得等十年,一顿饱还是一顿顿饱,我想各位心里都有数!” “自然是顿顿饱最好啊!” “看来接下来我们得学着种树,树死多了,库伦人还不得造反?” “该限产,给后世子孙留一点!” 众老相继点头。 羊毛不定盯着一只薅,桦树取汁也一样,春夏取多了树很难扛过下一个冬天,武朝境内桦树林地看似很多,但一年内能取的量是有限的。 “三年过度,就是为衡量出一个相对数值,有了数值之后,户部将发行糖票,以糖票限定各方产量,想多产的回去自己种树!” 说完,夏老头正过身子不再开口。 “看样子终于是轮到我了啊!”大司马开口笑道。 “目前暂定的防线有三条,渔阳至广昌一线,中军五万与紫金关集结,右路军三万镇渔阳一线,左军四万镇长城一线,合计十二万,同时征于渔阳,上谷,范阳,代郡征伐五万府兵用于后勤!” “暂以年润为统帅,何冲为副帅,于居庸立帅帐!” 思想统一,好处给了,下面就该谈正事了。 军功之下,兵将各成体系,互不干扰。 兵员三级,力士,军士,校尉,无军功在身三年晋升一次,九年后自动退伍回家,空出名额交给后来人。 战争爆发,府兵冲出军中,百户到位,军士充小旗,校尉重总旗,组成最为基础的战斗单位。 将官六级,总兵最高,百户最低,中插副将,参将,守备,千总四级。 将军统帅头衔,临战加封,战争结束自动收回。 因此每逢大战,战略制定完毕,朝堂即刻就要从各路总兵中,视个人情况,挑出统帅,副职等职务,将各地卫所,军营整编成左中右三军。 而这个时候,谁上谁下就需要商量,毕竟大家的军功都差不多,具体职务拼的就是背景,比的就是皇恩。 ------------ 第101章 异界史观 “将官六级,除百户外,总兵,副将,参将,守备,千总直属战兵都只有千人,当然各家战仆不受此约束,就是花费得你自己来!” “正常情况下,家丁队人数不会超过三十人!” “少了,组建了也没意义,多了,不说闲言碎语,下面的兵将也会看不起来你,更别说还会影响军心和团结,因此很少有人会往大了组建。” 九州烽火将至,心有所牵,聊着聊着就不可避免提到军制上。 “这是把精兵制玩到极致了!” 方程笑了笑,多少也猜出怎么弄的缘由。 不为防着有心人,而是为了大战爆发后的快速扩军,以精兵为骨,府兵为肉,怎么做或许会损失一点战力,却可免除大量养兵养将的财政压力。 “没办法,没钱,府兵平均水准难比正兵,却也能保持一旬一练的强度,在这个基础强化个两三个月,培养合计战法,走上了战场至少不会拉胯,再说了,本朝以骑兵为主,主要压力来自草原,大兵团决战的机会很少,多数战争人数都控制在千人以下,有些时候战线长了,频繁的短兵相接,敌我也就七八十人的规模!”李延年详细的解释道。 北境地广人稀,县城与县城之间平均相隔一两百里,主战都是骑兵,稍带脑子都不会将骑兵聚成一团,不说人多了战马跑不起来,就算能跑起来,除看起来威武一点,实际卵用都没有。 二哥说了草原,李延庭接过话题,“对比我朝现有的人口,如今疆域早已成为压力,除了东面靠海的不提,其他几个方向哪个方向不需要防守?先草原,中三韩,后中原的战略布局,至今都存在市场,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打得动,却占不下!” 打得动,占不下,那就是白打,空耗财力。 “这情况,不仅是本朝,各国都差不多,洛阳距河西才多远?骑兵机动,跨过黄河四五天就能抵达,后续步兵半月也能到,断绝洛阳附近道路,桥梁,至少可以争取二到三个月,这段时间围而不打,铸堤拦河,积个半个月的水,打不下洛阳,也能毁了洛阳?” “不仅能,豁出去,把宋朝皇室成员全抓都不难!” 李延年摊了摊手,“可这没用,真这么打了,不提其他几国的动向,就说宋朝军阀将因此被解放,疯起来倒霉还是咱们!” 闻言,方程不由的点头,“说白了,还是九州分裂的时间太长了,各方势力统治稳固,有彼此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对于民生看的都重!” 理是这个理,事未必如李家兄弟说的那样。 异界九州,人口地域都放大了无数倍,生产力和个人武力却没有什么变化,战争节奏不可避免的被放缓,或许这就是难以一统的根本。 要么蚕食,要么一战而定,前者需要时间,后者需横贯九州的武力。 “三百年,改了太多了!” 李延年长叹一口气,“秦能一统,积六代之力,各国昏招频出,这才给了秦朝机会,可这打下来有了怎么样,六国勋贵不除,六国人心不定,老秦精锐死后,威望渐消,谁当秦王都没用,依旧能给你翻了!” “汉朝呢?” 方程笑了,不对话不知道,他还真没想过异界九州的人,是如何理解过去的皇朝。 李家兄弟的解释,或许没点到根本,但绝对算不上是一种错误。 “汉朝?”李延庭摸了摸脑壳,“一呢打了太久,人口都没剩下多少,再打就要各国贵族自己操刀子上了?” 这解释多少有点道理,野心家都是让别人上,自己上断然不可能。 异界的春秋战国持续了千年,认真研究过异界春秋史的方程,那一千年里,没有战争的年份合起来没超过百年,各国都在混战历史更是长达两百多年,那种战争节奏下,繁衍的速度肯定追不上战争消耗。 战争不是一杆子买卖,战前,战中,战后造成的恶劣影响是全方面的。 “二呢,汉高祖分封郡县并行,安抚了六国贵族,先形成名义上的一同,然后再通过分封刘氏王爵蚕食地盘,将一统战争变成了内战,大义在手,自身能打,这不就让他一统了吗?”李延庭耸了耸肩,难得有机会讲给方程听,他自然乐意。 “说白了就是骗!”方程含笑。 这说法前世就存在,刘邦只是完成了名义一统,历经六代皇帝方才完成真正一统,唯一可惜的就是埋雷太多,最终实际掌握地方权利依旧是那群残党。 “对了,就是骗,只是让他骗成功而已,秦人一统,是六国心不齐,今日赵国送城十座,明日楚国割地三百,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汉人一统,也是一样,只是换了一套玩法,并且打出了天人感应,皇权独尊,家国天下的招牌,将外斗化为了内斗,本质上都是温水煮青蛙!” 李延年长叹了一口气,“而如今,这些教训各国都吸收了,就算出了一些昏君,庸相,可只要九州还有聪明人,机会的窗口就会快速消失,毕竟你总不能指望,全天下都是傻子!” “唐灭世家,多少千年世家,门阀,被李唐连根拔起,如今还能活着压力很大,就怕家族折在自己手上。” 九州分裂了多久,神经就崩了多久。 “那你们觉得,如果战火真的烧起来,这把火会烧多久?”方程必须承认他小看这个异界的人。 他们有他们思维框架和局限,方程何尝没有? 大一统的思维,对于前世的人来说,那是在理所应当的想法,谁反驳谁吃屎。 可在异界九州,大一统更像是一个口号,而且这个口号喊得太久,汉人印记逐渐消散,转变为武人,宋人,明人,辽人等称谓。 看清这一点的人越来越多,点燃战火,与其说是为了大一统在努力,不如说是为了自身更好延续。 底层逻辑变了,味自然也就变了,包括方程在内,做怎么多事也是为了自己,为了姐姐更好活着! ------------ 第102章    论武三国 “这个不好说,要视情况而定,看着第一把火的时候,究竟有多少人会亲自下场,躲背后可不算啊!” 世家子弟,先天条件在哪里,又不是骤然暴富的,老一辈就算专宠一个后辈,不说老一辈头上有人,身边还有一众兄弟,资源限制之下,纨绔子弟也就享乐个二三十年,过了这一阶段人也就废了。 李家作为勋贵集团中支柱,镇守广昌,时刻承担女真人带来戍卫压力,宠爱不是爱,而是放纵,是毁,越是得宠孩子从小学习的东西越多。 从目前的分配看来,李家兄弟未能如愿进入边境哨所,虽不在家族着重培养的那一批名单里,但人能来到太安城进入三大营,家族内的地位就不会低。 “我们的老师曾今说过,大国之战打得往往就是时间和资源,上来先一阵短兵相接,跟着进入对峙状态,明着是找寻对方的漏洞,暗地还是因后勤拖累!” 李延年经短暂迟疑,快速挑出一个对比,“例如我朝因重骑兵而放步兵,这有优势也有劣势,优势在于,正兵往往一骑二马,精锐兵团更能做到一骑三马,辎重随身携带,可在短期内摆脱后勤,加之就食与他地的策略,千人营出战,游伐与战场四周三四百里的区域内,坚持个一两个月没问题!” “而弊端则在于这出去一两个月内,情报不畅,千人营取得的战绩,自身损伤,全部要依赖将领自身的能力,要求太高,一般人很难把控,可偏偏老将的身体又往往扛不住,每次大战,基本上都有一到两支千人骑兵营被人埋伏掉,而损失就大了!” “同样,后续回营之后,就算后勤补足,人马也需要一个月左右调整,后勤补足下次再能出动,可能就是二三个月后的事!” 方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其意思。 打仗打得就是后勤,无法一击得手,无论如何都会被拖进后勤的天坑了,到那时候就得拼国力,耗财力,那方先谁都不了,要么寻找决战的机会,要么就放弃战意,可就人心而言,最终多半都要拼一把。 “这情况不仅仅是我们,宋朝,明朝也一样!” “宋朝有钱,可消耗更大,我们打战靠的是马力和头脑,宋人推动的战争纯粹就是靠钱砸,宋朝的王牌是射手营,分重弩营,轻弩营,速射营,普遍以湘兵为肉盾,开战之前速射营先动,箭矢满天,一波起步就是六连射,三四万支箭就飞出去,跟着重弩平射,轻弩伺机而动,一场大战打下来,消耗的箭头至少在四五十万左右!” 李延年砸了咂嘴,不屑归于不屑,可宋人的路子是真的凶,“赢了多少能收回一点,可十支箭出去,能收回来也就一两支,而且还能维护,输了那就是将几万两银子砸水里!” “关键人还敢砸,有统计的,宋人在一百多年前,想夺枣庄,泰安一段的运河土地,从中截断大运河,把控运河上下,先后组建了四个三十万的大兵团,与明朝决战的那一战,一战射出六百多万支箭!” 李延庭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怪味,眼中是羡慕,面部则显得有些惆怅。 一支可以速射三百步箭矢,一百多文,轻弩箭头一百五十文,一根重弩击,三百多文。 就算宋朝工艺发达,制造能力恐怖,可箭身的木材是不要钱,还是箭头的铁免费? 六百多万支,一百万银子没了。 有这钱做什么不好,用来砸人,关键被砸的一方还那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摸了摸下巴,方程也不想说什么,这种财主家砸钱做法谁见谁头疼,“宋人是射,明朝就是用在火药?” 闻言,李延年将头摇的似哈巴狗,“明朝神机是厉害,但限制不少,首先是距离,他神机射距比不过宋人的轻弩,速射快不过宋人速射营,伤害上,我朝只需在前面顶一支重骑就行了,轻骑测击的时候,人手加块圆盾,马匹前方披一声鳞甲,抗住两轮就能切进去!” 啪! 李延庭双手一啪,“明军如果只靠神机作战,我朝与明朝对战,就像怕蚊子,手多少有些疼,可机会一旦被抓住,蚊子一定会死!” “明朝是多兵种组合的套路,也是九州最流行的方案,可架不住明军装备好了,可装备越好,后勤压力也就越大,加之针对多兵种组合的套路,历史上皆有对应的例子,因此相较于套路,明朝更多是稳扎稳打的思路,如果说宋朝是刺猬,那明朝就是玄武平推,你没法一朝将乌龟壳砸了,那就等着被乌龟壳碾过来,同时还得避免和明朝打阵地战!” 明白了,听完这些概括性的讲解,方程算是彻底明白,三国的备战准备,军事模式,全部走到冷兵器战争巅峰,只是方向不同,对应对应的解法不是现破,就是从历史长河中挖了出来,谁都奈何不了谁。 转而走向了长期对峙,军事无法取得胜利,那就比拼财力,比谁先犯错。 难怪宋人有那么多的耐心,通过经济手段布局武朝,宁可花时间玩阴的,也不跟你明枪名刀来一场狠的。 “理论上速战打不成,可现实终存在机会,就像是这些两淮暴乱,大家机会不都来了吗?” 以两淮点爆九州格局,这一手算不上高明,毕竟弊端在哪里,明朝如今承受的压力有多大,然后抽回来的力道必是翻倍翻倍再翻倍,这一把巴掌抽了之后,火星子不是要飞溅到哪里去。 “明朝,宋朝下场,我们肯定要跟着,三方开打,徐州必然被打成一锅粥,我们的背后有女真,明朝的身边有楚国,辽国一直想势力扩张到关中地区,各方都有自己的目的,先生你问我战火会持续多久,三年起步,十年为限!”李延年苦笑道。 ------------ 第103章    风浪越大 一想到战火会烧很久很久…… 李家兄弟内心没有任何兴奋,只有发自脊骨的阴寒。 不是怕死,而是死在这种没意义上战场上! “先生,这种无意义的战争,我想不仅仅是我们不想打,很多人也不想去打,九州一统的口号变成如今这样,真的让人失望,可问题是我们还不能不打!”一声长叹,李延年无力的说道,“先生,你怎么聪慧,看事情能见本质,你说会不会有一种,短时间一统的可能?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战争?” 两兄弟的神态尽入方程之眼,方程摊手笑道,“看不出来,你们小小年纪就有厌战想法?” “先生,我们不是厌战,而是这打得没意义,也不说什么建功立业,战场封侯的梦想……过去三百年来,死了多少人?接下去,还要死多少人?” 说完,李延庭垂下了脑袋,整个人变得有气无力。 你要说武朝主动开战,甭管什么借口,只要结果是为了武朝好的,打也就打了。 可眼下的战争,和武朝有什么关系? 武朝被拖下水的,是被算计入场,不想还好,越想越憋火。 “放心,肯定有的!” “我们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终能找到路子去解决,而眼下要做就是修内功,因为日后不管怎么路子,但想结束这种无意义的战争,都需要强横的势力,毕竟你们也不想,付出一生努力,却因为实力不够,似秦,汉一样,埋下隐患!” “这肯定啊,百年前吞个并州,一时妥协埋下雷,差点没把咱们炸死!”一想到过去一百年因并州闹出的事,李延年的拳头不免握紧了几分。 “前人没做成的事,我们来做,我们做不成的事,那就打下基础交给后人来做,在这哎嘘短叹肯定是没用的!” 顿了顿,方程笑道,“记住我下面那句话,这个世道,风浪越大鱼越贵!” “风浪越大鱼越贵?” “这怎么可能?” 闻言,李家兄弟齐齐抬头。 武朝缺水是缺水,可零星的大湖还是有的,风浪之下谁敢下河捕鱼? 等等…… 福灵心至,李延庭好像想明白了什么,“明白了,风浪之下,捕鱼人少,鱼获减产,需求不变,按照经济理论,鱼获的价格就会升高,而对等付出承担风险的能力!” “废话就你不用说了!” 方程笑了笑,“关键是话的寓意,机会是一直存在,关键是如何发展机会,找到机会,运用机会,抓住机会,战争又如何?” “这世上损人利己的事有人在做,可损人损己的事或许有傻子在做,但绝对不会有太多!” “眼下我们被动的被人拖下水,一时间想上岸很难,既然都这样,不如好好思考,在这场风浪下,我们能抓到什么样的鱼?” 汉人将学文做的很深,与个人思想一块要求也很多,这是好事也是坏事,给后世留下了璀璨的文明与底蕴,但一切思想基石,都将私利视为人性之恶的化身,商业行为则是恶的具象表现。 这倒是面对事情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将本就灰白的世界撕裂,撕成一面伟光正,一面阴暗丑陋,积极将正面用出来,压制黑的一面。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视战争为劳民伤财,西方却将战争看成一盘生意。 “鱼?” “这能抓到什么鱼?” 面对这一转变,两兄弟的思路一时间还真没转变出来。 他们的认知里,如今战争背后肯定是有野心家,但想要让以野心家的角度,去思考利益的事委实有些困难。 “机会林林种种,不一定都适合我们,所以在寻找机会之前,最好先考虑清楚,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或者说,我们缺什么?” 方程引导起来。 这一引导在培养两兄弟,同时也在避免自身所思所想脱离现实。 武朝太大了,他活动范围只在太安城内,案牍司的情报做的不错,可统计出来太空洞。 任何策略与谋划,都需要脚踏实地,深入了解后才能做出,不然就是空想。 不说别的,就之前两兄弟的理解,若不是话正好讲到哪里,方程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去听到。 “缺什么?”李延年笑了笑,“好像什么都不缺,好像又什么都缺?钱财之事,大家都知道,这个提了也白题!” 是个武人都知道自家穷,而且还是穷得荡气回肠的那种。 “匠人一块,之前先生也提过了,工部对下属匠人的考虑也已经结束,下面就是靠时间去磨!” 李延庭搓了搓手,“这事的风声我也听过了,不少工部吏员对此可是不满的很,尤其是五级以上的待遇,房子加全年三十两银子……” 官府,那就是一层压一层。 工部,官员的群体地位肯定高,中层就是办事的吏员,至于底层就是工匠,这一套本来已经被卡的死死的。 可随着八级工的推动,一切都变了,级别越高变化越大,尤其是四晋五之后的待遇跃迁,别说工匠自己傻了,将皇恩浩荡整日挂在嘴边,余下人也都酸了。 “想不开是很正常,军功制下,官吏身上皆有军功,工匠什么都没有,一下子翻身起来了,能相通才有鬼了,这不是八级制给的太多,而是八级制没和军功挂起来,工匠怎么了?” 想到自己听到那些乐子,李延年撇了撇嘴,“没有工匠,皮甲怎么来?兵器怎么来?工部工匠,他们没直接走上战场,可他们打造的东西,却时时刻刻在战场上活跃,兵器出了事要追责,兵刃杀了人,那是不是也要赏功?” “不过提到工匠,咱们还真缺,而且缺的不少,本朝的工匠精力都在兵器,卫甲之上,其他的东西做的太少,不说把宋人的东西仿造出来,东西坏了修缮都不行!” 乱子闹大了,暴露的东西也就越多。 “工匠算一,还缺什么?” 武朝的工艺路线,点错是肯定,一个时刻准备战争,缺乏民力的皇朝,工匠群体可不盯着兵器一块往死里的磕了吗? 没有待遇,自然也就没主观能动性,磕死了也是硬磕,磕不出来新的技能点来。 ------------ 第104章    鱼越贵 “人!” “武朝还是缺人,具体说就是农夫,地广人稀之语不是随口说说的,汉时,冀,并,青三州可养四万万百姓,唐时借助运河,北境养活了八万万百姓,其中并州一地就养了二万万,如今我们才养活了多少,三州人口合起来也不过两万万罢了!” 通过工匠李延年想到了人,人则映射出人口的问题。 土地多,产出多,能养的人也就越多。 万万肯定是个虚数,可汉唐留下的黄册现在还没保存,加上一帮疯批的学子,秦汉交替时一把被火被烧掉阿房宫都被挖了出来,各类佐证的东西太多了。 “八万万,有怎么多吗?”方程多少有些傻眼。 万万之数在虚,那也是亿为单位,唐时北境真能养活八万万,那那个时代整个九州有多少人口? 李延年摇了摇头,“真实人口只多不少,我说了八万万是黄册里记录了,世家,门阀,士族,大户,哪家名下没有隐户,逃户,加上逃亡山里,水泊中的百姓,具体数字膨胀三成都有,北境是被打废的,百姓失所,流亡中原,我们很难想象八万万,可我们的邻居,宋朝,明朝,治下百姓那个没有三四万万之数?” “如今天下,人口最多的是宋朝,具体我们不知道,但案牍司有探,宋朝人口至少在三万万八千六百万朝上,加上没有被编辑其中的,四万万都不是上限!”李延庭补充完,直接补了一脚,“可惜人多没用,骨头俗了,也就是一批待宰的猪!” “人口是财富,同时也负担,不是人越多越多好,关键还是要看素质,可朝堂的手段,能将人口运用起来就是财富,用不起来,个人每日的消耗都能压死人!”方程对此不能在赞同。 前世的东方神秘大国,人口逆天,人口结构中青年更是占据主体地位,可发展了吗?能发展吗?会因此有发展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当人多超过一个国家能够承受的极限,多出的纯粹就是吞食机器。 李延年赞同道,“先生,别看我朝缺粮,好像再难养活更多的人口,实际上继承与唐朝的耕地很多都被荒废,青州的情况较为特殊暂且不谈,先生你可知道,京畿百姓凡家有功勋者,能分多少土地吗?” “三十亩!” 李延年笔出一个六的手指,“基础的永业田三十亩,一记军功加五亩,滋生男丁三十亩,女子十亩,当然这是祖上有军功的!” 军功制,从武朝立国开始就执行,三百年来缝缝补补,军功几乎将整个武朝绑定。 “一家三代,按八口人算,只要有人得功,永业田至少就能占到二百亩,可怎么多土地怎么耕?一年春耕,夏收,夏种,秋收,拢共合起来也就一个多月,别看城外讨生活的平民有七八十万,但根本不够!” “这还是京畿!” 李延年拍了拍扶手。 武家,不是持家平民,在怎么差劲,人还有一门呢,这就像是宋朝的寒门,谁把武家子弟当成平头百姓,那真的是脑子被门夹了。 就算不能自称武家,所谓平民出生府兵的子弟,那家事条件也远在赤脚百姓之上。 还是那句话,军功就是武人的一切,军功保障武人所需的所有。 “别的地方不知道,不过我们的老家,划出去的军功土地,按人头算,可比这多了多了,如今很多牧场,早年都是田亩,实在是没人种了,所以抛荒成了草原,加上一年一种,种完还要防备打草谷,一般人根本不种,要不是政令一年一道,保证军田种植,军田都要废!”李延庭笑道。 “米粮价格太低,所以流民也不种?”方程笑道。 李延年附议道,“开荒令没用,市面上一石稻米才多少钱,开荒的土地前三年产出是很少的,开少了养活不自己,开多了其他成本上去,依旧活不了,真不如聚集在郡城附近,只要能肯卖力,终究是能活着的,别的不提,光说太安城内!” “五日开放一次运粮,从寅时开城门到当日五时,五万石稻米从四个城门运进来,但靠着就能调动一万人力,养活三四万人,还有什么粪侯,菜侯,马侯,别看干的活又脏又累,可拿的都是现钱,而且人也不定要吃米吃面,糟糠,酒糟,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最重要遇到饥荒,太安城会第一时间开仓的,都不需要报奏朝廷,手续递出去,还在走流程,城外大仓就直接放粮了,没人会看着他们饿死!” 话看似只说了一半,可没说的在场谁想不到的。 太安城内,天子脚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可能浮尸遍野,饥荒八荒的场景,可换了地方看不到,那就真的只能靠自己扛了,那是一点保障都没有。 “那的确是要抢人,抢农夫,可怎么抢,要抢多少,抢来了怎么安置,给予什么样的政策,又如何安在土地上,这些问题可有考虑?” 抢人大战,前世很场景,西方狗屁人道主义,灾民政策的背后,都是为了补充低端劳动力市场。 武朝的情况肯定可以学啊,但怎么学,用什么方式方法? 首先,仇恨肯定是不能拉,仇恨拉了的都是雷。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李延年舔着脸笑道。 能发现这一需求,就已经是极限了,好解决早就解决了。 “都指着我呢!” “行吧!” 方程笑了笑,“故土难离,一个人离开故土,大致只有两种原因,一继续在家活不下去了,流民就是怎么形成,可这里得有一个头,没这个头,人想走也不敢走,在家日日好,离家千日难!” “流民团体的背后的确都一个头,没这个头,也会选出一个头来,不然人不放心!”李延年赞同道,“一路上可能发生的事太多,抛家舍业,剩下的只有一条命,能逃出的来,命很早就不是自己的,而是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最后的香火!” “蛇无头不活,鸟无翅不飞,人无头不群,因此想迁农夫,我们就得找出一个头,没有天然的,那就培养出一批头出来,然后帮助我们完成百姓迁居最难的一步!”方程沉声说道。 ------------ 第105章    对症下药 “这直接抢不久行了吗?” 听着方程和哥哥的对话,李延庭觉得这两说的委实过于麻烦。 不就是人吗? 武朝缺人,但在竣工之下,对人本身非常看重,就算是招收奴仆,签下最多也就是短期契约。 非家生子,新增的奴仆一般都是七八岁入府,培养个三四年教会了规矩,十二三开始做事,女子到了十八,男丁到了二十,不上不下的都会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什么主家将人活活打死,李延庭不敢说全境没这种事,至少勋贵聚集的地方鲜少发生。 可宋朝人多,命那真就很草芥一样,一旦成为奴仆,罪徒,佃农,真就被踢出了人籍,想争回人的尊严,唯有死营一条路,从战场上用他国正兵的脑袋来换。 在李延庭看来,武朝如果抢人,只会抢佃农,顶多再捎带一点工匠,前者不说茫茫多吧,随便抓几把还是有的,后者不能抢他尊重。 “不行!”李延年直接反驳道,“先生刚才已经说了,并州的例子就在眼前,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咱武朝再缺人,也不需要这种人!” “我需要他心甘吗?”李延庭反驳道,“能做事不就行了吗?” “怨气很重啊!”方程笑眼听着两兄弟对话。 “没怨气,我只是觉得你们怎么做太麻烦,多的不说,这要废多少心力?别说我没有什么仁人之心,宋朝的佃农,罪徒,我在边境见过了!”李延庭极力想要从脑海中找出对应的词语,“麻木,对,就是麻木,眼里一点光都没有,就像牲口,只不过他们会种田!” “先生你和我哥哥考虑怎么多,不管怎么滴,最后总的接近他们吧!” 方程,李延年相继点头。 肯定要接近,不接近你怎么把人弄回来? “没用的,那些人会躲得的,不是亲近之人,人一句话都不说,也不听,魏郡和兖州相连的地方多的是良田,两国分界就是界碑,或者就是河流,边民随意都能穿行过来,我去的时候正好是秋收,两边戒严,箭矢上弦了,多次驱赶,那些佃农该干嘛还是干嘛,射杀后,背后的地主老爷一句话,照样做事!” “真的麻木到死都不怕!” 说着到,李延庭不由打了一个激灵,“对于这些人,你怎么发动?换我说,直接拖走就行了……反正到了我们这边也是让他们种田!“ 呼呼…… 方程拳头握紧,口中不由吸入一口冷气,“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佃农我们不能要!” “为什么?”李延庭不解道。 佃农的存在就是为了种田,在哪种不是种,而且在李延庭看来,这些麻木的佃农身上麻烦少,死了找地方一埋就行了,方便省事是最好工具。 “宋朝边境的佃农,真如说的那样,的确是不错的工具,可问题是,这些佃农听谁的?”方程心里不舒服,可该说还是要继续说。 “当然是听我们……”话说一半,李延庭一拍大腿,满脸丧气的说道,“得,当我没说!” 听谁的,的确是个大问题。 “佃农不行,那这范围就得圈在自耕农身上!”李延年眼神深邃的说道,“麻烦是麻烦了,不过战争开打了,自耕农受到的影响往往最大,一个意外可能就会成为失地者,那么他们要么流浪,要么卖儿卖女,最后把自己卖出去!” “如果我们从这些人找头的,前期寻人麻烦,后期则会很顺!” “你看,这不就目标明确了吗?”方程拍了拍李延年的肩膀,“然后我们再说离家的第二个缘由,未来,或者是愿景,商人离家为了财,学子出门为了名,武人远行为了军功,不管是那种人主动离家,他都一个目标,就算是流亡他也需要一个目标,至少得知道,最近在哪有机会吃饱饭!” “目标人群订了,我们下面要做就是给他们画饼,画一张在宋朝他们吃不到的饼,破产的自耕农想要什么,土地,安全,尊严,渠道……” “说白了,就是要把我朝开荒令,加以改变,然后宣传出去!” “单靠宣传是没用,汉人非常务实的,拜神都只拜灵验的神灵,如何让他们相信武朝的饼就是真的,就算真的,跨国迁徙,他们要不要担心来了武朝,会不会受排挤,受压迫?” “这些东西单靠嘴巴是没用,信息相隔的层数太多!” 封建时代的官吏,不说全都是鱼肉百姓之徒吧,但说其玩的都是愚民政策肯定没错,皇权不下乡,宋朝的官员说什么,宋人都未必相信,更别说敌对的武朝呢。 “所以要找头人,要让宋人帮我们说话!” 懂了,李延年彻底懂了。 看着点了点头李延年,方程笑骂道,“话才说了一半,找头人可不仅仅因为这一点!” 方程食指指着太阳穴,连续画了几个圈,“好好想想,流民大军中的头人,都是什么人?或者说,什么人才适合成为流民大军的领袖?” “这还要问吗?”李延庭一脸无语,“家老啊,就算不是家老,也是年轻一辈中的优秀子弟,在村庄,当地有一定威望的人,不然他们无法将族人组织起来!” “真的是这样吗?好好想想?” 方程含笑看着李延庭,看的李延庭不由自我怀疑起来了,最后硬着头皮说道,“难道不是吗?” “是地痞,无赖,是逞凶斗勇之徒!”李延年一口咬定,“早期的组织者,肯定是家老,可一旦离开故土,家老的那一套就没用,生存面前,没人会听家老讲废话,光一个食物获取的问题,家老就解决不了,因为他们行事作风太正了,捎带有些歪的,也不可能将族人组织起来,然后就是食物分配,人选择了流亡,就是选择了活命,这个时候只要有一个人为了活命将族规踩进泥里,整个队伍就会起乱子!” 啪! 李延庭一拍脑门,整个人无力的躺了下来。 愧他还是武勋出生,各国各代,防备流民的原因,不就是因为流民中存在着一批胆大包天,逞凶斗勇的地痞无赖? 每一次大规模赈灾之前,第一步要做就是将这些人找出来,怎么今个就全忘了? “地痞,无赖,在哪都是坏分子,可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流民在流亡过程中屈从这些逞凶斗勇之徒,武力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最关键的是,流民很清楚他们需要推一个无赖出来,只有无赖之人,才能在乱世弄得吃的,同样这无赖也是靶子!”方程无情将流民的逻辑撕裂。 诸事的出现往往都是第一次最难,有了一, ------------ 第106章     转移矛盾 流民问题,是最难解决的。 白纸落了墨汁,怎么洗也洗不白,刚开始流民走出家乡,只是为了一口吃的,为了活命,可当人性中的恶聚集到一起后,流民团体就成了染缸。 消息需要传递,粮资需要调动,这些都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内人性之恶就会发酵。 再说了,百姓本身有不都是天真,无邪的,染缸里走了一遍,天知道会带来什么样变化。 诸事的出现往往都是第一次最难,有了一,就有二,三,四…… 第一次离家,预期不足,经验不足,不是万不得已,大批次的流民很难形成。 但当第一次被镇压下去,百姓心中有了答案,知道皇朝不会不管,很多时候本可以忍忍,再忍一段时间的困境,有了保底就会将打破,有过逃亡祈食经验的流民直接就出发了。 因此往往当一个地区,爆发第一轮流民潮,各朝对哪的关注都将维持数年,乃至十数年的时间。 这就像伤疤,出现了就无法在短期内消除,并且始终都有再度被感染的可能。 “先生,说的这些,我们不想相信,可这就是事实,砍掉是毒瘤,可余毒早就侵染到每一个人身上,我朝还算好,大灾大难之后,必有边关军士成兼职退伍,划分土地进入灾地,成为当时镇守武家,这些军士不乱,当地就乱不起来,时间一长也就太平了!”李延年看向西南方。 西南,宋朝,未解决流民问题,靠的是砸钱,用的是编制湘军的手段,后续在通过战争将这些人消耗掉。 手段之狠,心性之恶,让人瞠目结舌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这招是真的有用。 可惜,威而不仁,终究留下了祸害了,只看什么时候爆发。 “我们能分析出来的时候,被流民退出来的靶子,你觉得他们会不知道吗?”方程继续引导起来。 “肯定知道,可知道有能如何?一不说流民本就是过了今日,没明天,谁也不知道赈灾什么时候来,与其指望未来,不如享受当下?二来,这些无赖,地痞,也都是有家人的,人终究要是要面临选择?三则侥幸……” 李延年提起茶壶给方程,弟弟各蓄了一杯热茶,“能做到不顾及家人,血脉的人,终究是少数!” 人不可能生活在真空,更不可能感情,再凶狠的杀人强盗,心中都会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若在以大义捆绑,享受到曾今享受不到的地位,地痞无赖反倒会更珍惜机会。 “正常情况,头目下场无法避免,但我们是不是可以转变一下?” “先生,意思是……由我们来保证这些头目的未来?” “为什么不呢?” 方程笑道,“生活在村子里,家族里的地痞也好,无赖也罢,再恶又能恶到程度,他们的恶只是相对恶,道德有缺,却不曾犯下任何大罪,他们最终被处决掉,是因为大恶发生在流亡过程中,为了食物,生存,不可避免出现争斗,下狠手的行为,我们只要对其进行约束,给予光明的未来,还需要他们死吗?” “不需要,肯定不需要,如果真因这些东西要死,哪个村庄的地痞,无赖不死?” “是啊,不需要!” 同样是地痞,村子里的地痞和城中地痞,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村以族而建,族规高于一切,一个无赖再恶劣,真犯了什么事,都不需要参照刑部法典,村中族老就给你解决了,族老不给解决,结缘加身,一族的人心也就散了,弄不好这是要断香火的。 “头人身上的问题解决,现在回到一开始!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头人来完成抢人之事?” “原因很简单,我们去抓人太慢了!” “抓人,至少得依靠大军吧,不说被抓来人,心里怎么想,光说这样的行为,哪国的当权者能忍,当权者可以不在乎底下的百姓,但这等阴暗的想法是不能见光,一旦见光在保守的朝堂,也会除掉当事之人,因为他们要脸!” “军方行动,就是打脸,今日我们打多少力道出去,明日人就能还我们多少,可偷偷的看,就算发现了,为了自己头上的官帽,底层官员不仅不会上报,甚至他们会惦记留下的土地!” “然后是效率,军方动手,范围是有限的,只能在主战场附近,并且过程中将大量消耗军粮,因政策吸引来了,心中期望值太高,被抓了人心不安,这些因素在安置过程中都是问题!” “可如果中间人也就头人,被动的情况不在存在,就算有也是被宋人逼得,同时心中的期待值也将过滤,落差出现,怨恨,不满必被分散到具体的头人身上,我们恩赏了头人,这点小怨小狠头人他自己会处理,处理好了大家好,处理不好,最终也能通过人死债消的方式解决!” 恶就是恶,大恶交给法律,小恶交给道德,作恶后还想当无事发生,这还有天理吗? “高!” 李延庭笔出一个大拇指,高,实在是太高了,经方程怎么来,麻烦与风险具象化到了头人身上,武朝所需承担的东西就少了,尤其是情感上需要背负,统统都会消失。 “通过头人,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引发效仿,战争抢人是一次性买卖,不管我们做的多好,我们在战场附近留下的形象必然很差,可通过头人自主的去做,这形象不仅被消除,后续在这些头人传递回迁徙武朝后的话语,原本留在当地的人,当遇到活不下去的情况,势必会将迁徙武朝当成备选考虑,而我们要做就是在边境接待他们!”李延年太稳了,思路一打开,格局也就跟着开了。 “不错,武朝缺人是长期的事,如果每次都要大军出动,消耗是在太多了,同时长期来看,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人要,一旦自发迁徙情况出现,我们就可以对其进行删选,而不是大包大揽,脏的,好的都一并吃了!” 吸收劳动力,必要有通盘的考虑,荤素不忌,只会带来社会长期的紊乱,前世这种恶果已经出现,方程自然也要吸取教训。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安置!” “我们现在的开荒令,应该不适合他们,给少了吸引力不够,给多了,拥有军功的百姓不会乐意!” 武朝好的地方都被开发,开荒令效果不显,这和开荒令圈定的地区有很大关系,武人都不想去,更别说他国的百姓了,就算宋人能接受,李延年还得担心,这些人会不会被冻死。 ------------ 第107章    套路动人心 盛唐中后期,北境气候越发寒冷。 五百年过去,原本还能种两季小麦冀州中部,并州中部地区,如今只能靠抢种来完成,并且亩产还在逐渐走低。 武朝有地,田亩不缺,可好的田亩早就被划分一空,中田化为牧场,下田干脆抛荒。 化为牧场的中田,利用肯定是能利用,只这需要时间和金钱。 国情不同,处理的方式也就不同。 大笔的支出一次性拿不出来,开垦后的土地没人耕种,纵然有心不想被人钝刀子割肉,武朝又有什么办法? 没辙,那就凉拌,只是没不曾想到宋人野心会那么大,竟想人为与武朝境内引灾荒。 “宋人,武人都是汉人,但饮食不同,武朝缺粮,也缺肉,可就人均消耗而言,我们肉食来源,消耗都远超宋人,就算是贫民,流民,每个月多少都能弄来一些内脏,这一条件其他五国是没有的!” 辽人不缺肉食,可内脏却不会下赏给奴隶。 “还有过冬的衣物,一件皮袄传三代,布衣,麻衣能吗?” “不能!” “因此,移民最北不能迁过太安城,只能分布在冀州中部,并州中部区域!” 移民难,难在人怎么来,更难在将人安置在哪? 安置,不是将人往空地上一丢,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要考虑。 什么能引导,散发思维,什么不能,需划定方向,方程心里有一杆称,毕竟他也嫌麻烦。 “话虽如此,可问题是,好的地方都已经有主了,尤其是远离边境的中部地区,历来都是勋贵,武家抢占的区域,根本分不出来!”李延年头大说道。 “是吗?” 李延庭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吗?” “你们这是好东西吃多少,只盯着平整的土地,忘了还有梯田,早期迁徙人不会太多,完全可以往山上引!” “同样一座山,武人习武,好猎,因此在山下看到是猎物,但换在宋人眼里,他们看到是被浪费掉的林地,你们之前都说了,宋朝国内贫民生存压力很大,为了吃什么都可以做,来了我们短期内想法也是一样!” “更关键是,我们不缺牛,林地可以多给一点,然后一户送一头耕牛,官府出面再底价租聘一头,梯田很快就会开垦出来!”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分散,一个坡面分给一族,户与户之间看似只是相差几里地,实则要走上大半天,为了种植人必然不会集中居住在一起,时间长了,族老,族规,还剩多少?” 武朝有自身欠缺,自然也有他国没有的优势。 中原缺牲口,种马那是打死都不能卖的,卖了是资敌,可耕牛可以啊,就算卖不掉也能剥皮刨肉,肉吃掉,皮做成皮革,左右都不亏。 “怎么说,我们还可以在北方大搞驯养场?”李延年放下茶杯。 耕牛,和草原牛都是牛,但因为缺了驯化的一步,无法直接转换,这就像是战马,驽马都是马,可层次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可以?”方程摊了摊手,“这不仅可以,还可以往大了搞吧,只要别过量,造成供大于求,完全可以深挖,反正如今养牛的人,远比养马的多!” 农业,牧业,是低端产业,却是根本产业,在这一块武朝缺课缺的太多,增长空间庞大,中部地区能开启了,北部继续以牧业为主完全不行。 “人多了,产出越多,方方面面的需求也就越多,这需要一步步推动,但在推动最好我们要做好功课,空说无用,不如多寻一点信息,再找一些农业方面的专家,就我说的进行验证!” 方程不接地气,李家兄弟也就比他好那么一点,如今谈的都是空的。 “找人验证之前,我们为什么不去一次大巴领?”李延庭提议道,“大巴领的情况,不都满足先生你提出的东西吗,生女真不会耕种,可山下不缺良田,看过大巴领之后,有问题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再找人,不比现在空想来的更好?” 闻言,方程笑了,李延年也笑了,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李延年眼神灼灼,“可以现在大巴领试一试,试到明年秋收都来得及!” 如今武朝必然是第一时间战队,但距离真正下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可以,正好这段时间,我在家里窝着也难受,出去转转也好!” 距离冬狩结束,已过去快一个月的,商钟在大巴领也忙活了二旬,作为新任的领主,也的确到了需要方程出面的时候。 “那我去通知小虎,联系商钟,然后再联系几位农学大家,争取尽快出发!” 空谈结束,能直接进入实践,在没比这个更让人兴奋的事了,李延年直接将事接了过来。 “农学大家肯定是要的,不过最好找点种植能手!”方程提议道。 大家就是专家。 武朝的专家是什么尿性,受限与前世的影响,方程心里对此还真没底。 事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做扎实,在具体到农业上,他更相信常年与种田打交道的农夫。 …… 凤鸾殿内,女帝心累的躺在靠枕上。 身体不累,心累! 明朝使团的要求,在方程的预料之中,方程没划出去的,会面之前百官,案牍司也给出了方案与应对。 全中! 可女帝依旧心不能安。 下场战队的问题,明朝不提,武朝为了自身需求也会下场。 下场,不代表直接打开,也可能是对峙,在大国争斗中,盟国的态度比实际行动更关键。 明朝这一波,主要是在试探,探明朝对盟约的态度,并没有提出直接动手的念头,这对双方都是好事。 可粮食一块,终究无法让人心安。 民间借钱,借钱时被借的一方是大爷,可等到还钱时被借就是孙子。 女帝倒不怕明朝不还,就算没盟约,有借无还的事必将极度破坏一国声誉的行为。 两淮被点了炮,十分丢脸,七分脸皮丢在国内,三分丢在国内。 可有结无还的事传了出去,武朝固然会被人笑话,可明朝丢掉的脸皮就在难捡回来。 如今的问题,是明朝借的太多! 两个月内,明朝要一百万石,开春之后至夏收,明朝还要武朝通过运河下运两百万石。 ------------ 第108章     理想与现实 任何事都有风险! 粮食给出去方便,粮仓一开,劳力一动,船只靠岸,快的话三四日内装满稻米的河船就能离开武朝境内,再经六七日便可抵达两淮。 可收回来呢…… 明朝在交州有粮,可交州乱啊,装粮上岸这一步,会不会因为交州乱局拖延,谁都不敢保证! 河运会翻船,海运更有沉船的风险,明朝海运的技术是顶,可他也不能保证每一艘海船都能顺利到岸。 整个过程中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按照之前的商议,看在刚结盟约的份上,丢给七八十万石稻米出去支援一下明朝,后面明朝将粮食运过来就行,时间拖一拖也没问题,可现在人要不是黄奕谈好的十五万石,明人要的是武朝保障两淮一年的所需,这规模一大,风险也就跟着大了起来。 万一,流程上出现点问题,海粮上不来,届时武朝拿什么填饱百姓的肚子? 两方的要价相差的太大了! 更关键是,看明朝使团的表态,这第一轮的粮食调运只是铺垫,后面人心里念着更大的调运。 没办法! 海上,明人的海船是顺风而上,陆路,运河是从武朝这边顺溜而下,路程看似远了,可时间,消耗却减少了。 “老蒲!” “陛下!” “你说这买卖能做吗?” 女帝真的摸不准,明帝正德对黄奕报价是三倍,明使团入朝后的报价是三艘河船兑他们一艘海船,怎么算怎么有得赚。 “老奴个人觉得,短做可以,长做缺乏担保,海上也是有风季,来年四五月之前,海况都非常不错,明人现在承诺的东西,大差不差都应该可以做到,可进了夏季,南方有飓风天,而我们粮食缺口差不多也就在夏收前后!”老蒲岣着腰,轻声慢语的说道。 “明朝在交州的产粮情况,我们可有数据?”女帝揉了揉脑袋。 “近年的没有,交州离我们终究太远,从陆路过去一个来回要一年,详尽的调查至少要两年,崇明司对交州稻米的关注,还是在明朝各地船舶市上,但那个统计肯定是不对!” 有利益就有走私,明朝坐拥四万万亩良田,其中大半都是年产两季,旁依水源的水田, 境内或许有缺口,但这缺口不大。 官运船队因为有任务,这才从交州运米回明,而追求利益的私人船队,拿回在乎什么免税条件,只要不是强制,商人也不想要。 没辙,船上粮,泄粮的过程太浪费时间了,有那半个月的空挡,全年多跑一次不是更好吗? “大概有多少?” “四百万石左右,不过这只官船的规模,私船的数目是官船的十余倍,眼下这情况明人是有政策,全力之下运个千万石不难!” “那就信他一会!” 面对明朝船队恐怖的运力,和交州大粮仓,女帝是真的眼馋。 交州那块宝地,什么都不需要做,春天撒把种子,夏天就能收获了,耕牛那是什么?灌水是什么?老天爷直接帮你做好一切! 苦哈哈的武人看着出了干流口水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第一回肯定没问题,咱只要不贪心,后面也可以谈,接着这机会我们也能好好探探交州的情况,摸摸海上的事!”老奴笑道。 粮食谁不爱,或许只有那群吃饱的人才会忽略,将目光落在香料,金银上。 香料,金银很棒,那可那玩意当不了吃,成不了喝,有个屁用! “关键还是要发展我们自身,土地要开,船咱们也要造,第一轮工匠考核已经开始,尽快将工匠手艺与军功制挂钩!” 女帝从靠垫上直着腰板,“就像这会,派人去明朝学艺,军功怎么划分,如何奖励,没个标准出来,你觉得他们会学多少,学会了回来之后,又会教多少?” 八级工考核的影响很大,推动的仓促,整个流程中满意只有工匠,剩下的都不满意,接下去再想民间推广,不满的情绪只会更多。 工部的工匠,有功肯定有功,只是没有评功的流程。 民间的呢? 一群只为少数人私利做事的工匠,他们凭什么享受八级工待遇? 可不让他们享受,资深的工匠就会出现流逝,年轻人又怎么会投身工匠行列。 不做事不知道,做了才知道,里面的水有多深! “挂靠军功的事已经在做了,民间考核之前肯定会出现,毕竟年功表做参考!”老蒲快速说道。 年功表,武朝版的考成法,针对牧民官而出现,不过奖励的军功,子女无法享受而已,不想真实军功,在被斩掉一部分后,终有剩余延续来子女身上。 “尽快搞定,搞定后不必上呈,直接发工部,礼部,军部公示半月,争寻意见!” 士农工商,武朝一直没把这些分的太清,不管什么阶级,什么出生,都可以通过军功翻身。 理是这个理,接受是另外一回事,常年被排挤在军功体系外的工匠群体,短时间内可以给钱,给待遇,但绝不能提地位。 如果不是方程看重工匠,将工匠的意义讲述清楚,遇到现在的局面,女帝绝对会选择妥协,而不是逆着武人认知,再一次开口…… 公示,就是女帝关于工匠地位,最后一次发声,成也好,不成也罢,态度给出来,后面就看工匠自身的表现。 “公示半月,不如公示一月,太学每年年末不是要辩赛吗,老奴觉得完全可以加着议题,顺带在将那些四级以上的工匠带到现场,让他们听听大家的声音!”老蒲的存在就是给女帝找补的。 在位四年,女帝的帝王思维越来越清晰,但终究没经过皇储的教育,手段方面还是差了不少。 “可以,这是你来办!” 女帝和方程属于一类人,都是那种听人劝,吃饱饭的性格, 面子与里子,都是选择里子的。 老蒲的意见好,那就听老蒲的。 “对了,方程那边在做什么?” “窝着,什么都没干,之前从案牍司给他拿的公文,看了一阵后面也就没看,倒是和李家兄弟谈的比较多,也比较杂,用方程的话来,案牍司的公文多少有些拖地气了,不是真实民间!”顿了顿,老蒲笑道,“或许,最近会找个天气好的时候去大巴领走走!” “大巴领,他这个新任领主是该出去走走,到现在下面的人都不认识他,这算个怎么回事?” 了解过大巴领具体情况,女帝也不得不承认,这会方程算是捞到了大的。 ------------ 第109章    大巴领实况 “大巴领原先不过一山谷,最早是个土匪寨子,左右不过六百亩水田,一千四百多亩多林地,外加一个占地百亩的水泊,没什么价值可言!” 雪化天寒,几个高坐在马背上登上一座小山岗,为了今天的见面,商钟做足了准备,马鞭直指远方的山谷,“奖励给库伦人,人也没看上,不过那批库伦战功太重,必须要立个榜样!” “榜样怎么立,圈地,以从山谷口跑马半日,最后旗插到哪,哪就属于库伦人!” “后来这大巴领有扩了两轮,如今大巴领东西三十余里,南北六十多里,在这京畿都属大的,可惜地圈了也得有能力开发,异族和我们不一样,至少对于钱的态度是不一样!” “我们有钱了,想着是积攒,然后投资,在积攒,一轮又一轮发展自己!” “可这些异族,无不是今天有酒今天醉的性格,山上有猎物,湖里有鱼获,山脚的土地交给农夫搭理,他们所需做的,就是上战场获取战功!” 话说这道,商钟忍不住,真的想骂两句话。 真的暴殄天物,怎么大一片土地,有山有水有良田,地方有靠近京畿,真的是怎么弄怎么赚钱,结果拥有者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乞丐。 “如果……“方程看向商钟,“我说是如果,你们得到了这块地,你们准备怎么利用?别告诉我什么修建山庄,这套东西骗骗别人可以,骗我们就算了!” 商钟长得并不高大,反倒有几分清秀,光看面相在虎背熊腰的武人里,绝对算是一美男子,不过只是多了一些阴冷的味道。 野心,看的出来,但架不住人清醒,与自己距离感保持的很好,代表这人意志力很强,任何时候无论情绪如何,他都能控制住自己。 具体品性还需时间,可就目前来说,这人绝对算是一人物。 “真让我做的话,我会选择种菜,这山谷里有数十口热泉,水流很大,只要疏通好了,再冷的冬天都可以化开数百亩土地,土质我们验证过,和东泉宫里土地是一样的,弄好了一个冬天,至少可以赚千两银子!“商钟直接摊牌。 漫长冬歇最缺就是菜,肉可以冰冻,菜不行,冻过的菜品软塌塌的,任谁看的都没口感。 如今能供应太安城冬歇蔬果只有三处地方,皇室是东泉宫,民间则是西谷和南甸厂,东泉宫和西谷依靠都是地热。 “还有呢?” 太安城西靠太行山脉,东为大平原,相连之初自然多温泉,只是不集中罢了,大巴领真要如商钟说的那样,有数十口热泉,那这冬日种菜不仅仅可行,而且还暴力。 一个冬歇赚取千两银子,看上不去不多,实则能有这纯利的产业,放眼武朝都没几家。 “赌马!” 说完,商钟不在说话。 “赌马?” 未等开口,李延庭失声叫道,一脸不可思议看着商钟,“你们是想钱想疯了吧!” 赌,人心最恶,也最难剔除的一部分。 武朝的赌马,与其说是赌,不如说是骑士,战马之间长距离对抗,控制权被户部死死拿捏,任何一方私人行为的赌马,都会被户部是为挑衅行为。 “不是我们疯了,而是自治领不受户部管辖,只要别玩得太大,户部不会管的,真要管,京畿附近那么多场子管得过来吗?”商钟解释道,“大巴领条件就在眼前,山坡草原,山中林地,沙石沟壑,什么地形他都有,我们现在这个背风坡又有阳光,是最好的观察地,一旦开发起来,不愁不愁赚!” “你们还真是能钻透漏!”李延年很诚恳的说道。 在场除了方程,谁没参加过赌马,李家兄弟更是自己参与过,自然知道复杂场地对骑术的要求,以及产生对抗后的刺激感,别说开赌了,自己策马跑一场都是最佳享受。 “不钻行啊,家里摊子太大了,鼎盛之时这些摊子都是助力,如今都是黑洞,不管不顾,每年祭祖就不用祭了!”商钟满脸苦涩。 维持一个大家族是需要钱财的,鼎盛之时,机会多,战功多,正向循环之下,只仇摊子铺的不够大,能用的人手不够多,可当鼎盛时一过,繁琐关系网能把一切拖死。 别说什么斩断,那都是不懂的才会做,真斩了,博望侯府还有什么未来? “大巴领,以后是我的,你们博望侯府没机会了,对此你们是怎么想的?”方程笑道。 商钟说的情况,方程没遇到过,但他能想象出来。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会经历成长,巅峰,衰落期,成长阶段人才不断涌入促成巅峰,巅峰之时好的坏的都会涌过来渴望登船,然后将一切拖入深渊。 明主对此会进行改革,成功就是续命,不成就等着一起死,可敢于向自己开刀的又有多少? 博望侯府只是侯爵,上面还有公爵,公爵之上还有王爵,一级压一级,今日博望侯府提除腐肉,你让趴在公爵世系,王爵谱系上的腐肉怎么想? 真让博望侯府得获新生,来日剃刀就会落到自己头上? 商钟耸了耸肩,“怎么想,凉拌呗,我爹都没意见,我一注定要分出去的人,想再多又能如何?当家之时,我恨那些人贪婪,分家之后,我若不能靠自己活,那也只能学着他们!” “说到底还是自己废,光想要好处,不要付出,造成如今的情况,苦果也只能自己吞咽!”李延年毫不留情的说道。 同为第一批被封的侯爵家族,博望侯府跟脚远比他们李家深,如今一方执掌边疆大权,一方困死与京城之中,这能怪的了谁? 商钟翻了翻白眼,听着话还以为他错了,错的是他老祖宗,弄得如今不上不下,他想努力改变也没路子,好在,他的机会来了。 直面商钟的目光,方程回应道,“咱们之间还不熟,先慢慢这处,就算我现在承诺了什么,你心里也没底不是?” “先生,太阳要落下了,我们最好尽快进谷!” 看着事情大概谈话,小虎从一旁警戒的位置走了过来。 大巴领靠近太安城,可这远近也是相对的,冬日日短,早早收工才是安全。 “先下山吧,谷里已经准备好了迎接的仪式,几个部族长老,先生你今晚还是需要先见一见!“商钟提醒道。 ------------ 第110章    倚老卖老 入夜,大巴领内烟火气十足。 大小篝火三十多处,老人们蹲坐在家门口,成年则围绕着中心篝火起舞,小一点则三五结队,六七成群,与欢乐的笑声中反复跨过半个人的火堆。 周而复始,累了下场餐食,休息好了再来,定点看不出苦楚的样子。 不过坐在中央高台上的,享受着美食的方程很清楚,眼前一切都是虚假的,是泡影,是大巴领的生女真将原本用于拜火节的准备食材,提前拿了出来。 拜火节,又被称之为火日,是草原上最古老的节日之一,代表了草原人对火的崇拜,每年与腊月甘三进行一直持续到除夕,这一时间选择既有可能受到汉人祭灶王爷的影响。 但不管怎么样,大巴领给方程准备这一顿招待宴,今年他的拜火节就别想过好。 不是方程不想补,也不是没钱去补,而是没地方补! 冬日补给太难,太安城内外三百多万人口,直属十三县再加两百万人,五百多万人要过年,对于肉蛋奶的需求极为恐怖,时间越靠近年关,越是难买到。 人少了还行,人过一千根本弄不了? “我既然接了这摊子,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 寒暄的话,自然要开始说些有营养的话,方程抓起一根烤肉串,看向身旁的四老人。 四老人很老,穿的却是不错,气色也是半点不差,只是零散间会磕几声,这不是疾是病,是常年冬日下水带来毛病,不传人却极为痛苦。 没有早年的军功乘着,这些人的晚年根本不敢想。 没有回音,面对似笑非笑的眼神,方程心里清楚,这些人或许没把自己当冤大头,可忠心什么的,在没见到实打实的好处之前根本不会给,“你们有人有地,有心与外接触,却苦于没有渠道,包括这次,多半也心不甘情不愿!” “吃串,吃串……”掉了牙的大长老,又往方程手里塞了一根。 恨恨的咬了一口,方程笑道,“男婚女配,尚且需要时间磨合,小日子才能过的下去,我们两方都有自己的目的,既然由我做了主,我希望未来三年,我的话你们愿意听……听,不愿意听也要听,三年之后没有改变,这个领主我会还过来,花费的费用也不会收回,但如果三年后……” 没方程,大巴领内所有的事,都是这四个老东西在做主。 下面人过的再苦,也轮不到这四个老东西。 自身有军功傍身,武朝养着,捏着部族的正兵名额,子女孝顺着,日子不说过的有多滋润,质量绝对不会比一般勋贵家族长者差。 如今交权,小概率是自身有想法,大概率是被族人逼得没办法。 今个不把这四老镇了,他们不弄幺蛾子,他们子女也会弄出事端来。 刀子落谁身上,谁知道疼! “三年?我们可以等……” 二长老放下手中的汤碗,老到这个岁数,牙不是掉了就是松了,烤肉对其就是样子货,日常吃的多是汤。 “就是不知领主你打算怎么做,你派来的这位,可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四老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商钟。 大巴领可以选,却不可能被人逼着选,过去那么多年,要是没博望侯府在背后搞事情,他们落到今天这田地,自然也不会被逼着做出选择。 闻言,商钟丢下串子,擦着手笑道,“什么时候,好人坏人成了你们的评判标准?勇者上庸者下的规矩,你们怕是真的忘了吗?也是,这人那,眼只会往前看,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屁股!” “长老?” 当众碎了一口,商钟更为不屑的说道,“七老八十,不事生产,你们若是还古老的规矩,这个时候你们就应该走出营地,去露天等着冻死,而不是在这继续恶心人!” 人都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定位,在家当恶犬,如今跟着方程,他也没想过改变,真要改了方程为何还要招募他? 大巴领,好的是这片山水,不是这上面的人。 敢这般方程面前倚老卖老,怕是想瞎了心。 “咳咳!” 大长老一阵轻咳,神色微变,依旧是一脸笑意看着方程,“不知,领主,打算怎么安置我们这些老人?” 商钟不给面子,可说的是不错,真要他们部族的规矩来,他们这些老东西,早该自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武朝不养闲人,可有尊老的礼节。 草原上只有前者, 对于上了年纪的草原人,每一年的冬季就是死期将至的信号,死期什么时候到来和他们身体无关,至于部族内储备的食物有关。 食物一少,老人们就得排队寻死,走出营地将自己埋入冰雪之中。 “领地,还需要诸位帮忙看着,之前如何,日后也如何,你们都是有功之人,武朝要赡养,我自然也会跟着赡养!” 顿了顿,方程放下手中串子,“不过呢,大巴领想要发展,光靠我一人肯定是不行的,你们本身又排外,主营更是不允许外人进出,这对发展很不利!” “发展要人,人做事光靠力气没用,还要脑子,脑子不行……“ 方程眼中含笑看向四老,“力气就是死力气,打人很勇武,却打不出财富和未来,所以人要去学习,城内我已经安排好了,先去读几年书吧,里面的费用我全包了!” 军功选拔下,军功天花板,可仅靠军功也上不去。 合击可以靠练,将技巧连成肌肉反应,军阵变化则不行,必须经过统一的学习,知道什么地方用什么阵,明白什么情况怎么变,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些生女真人,与库伦人,皆不缺健壮的体格,敢战勇战的血性,可为什么升不上去,就是早年视学习为无用。 等到想学的时候,库伦人已经上去了,境内异族有了榜样,武朝的注意力跟着转移,再想有发展就得和同样出生的异族去争,这怎么可能争的过? 当然,方程不需要他们去帮自己的打仗,眼下不过是借学习的口子,将他们子女丢出大巴领。 大长老眼神一凝,本以为自己是找了一个娃娃,没想到这娃娃的手段硬是要的。 “能进太安城读书,这机会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呢?”商钟冷笑道,“我真不知道,你们这是嫌苦吃太少,还是就继续想躺着,真要如此你们早说话,浪费时间干什么?真当方先生的钱是大风刮来的?还是欠你们的?” ------------ 第111章    复杂的情况 想发展大巴领,首先就要掌握人。 大巴领算不上什么偏远地区,领地内的生女真,或许没去过太安城,山脚下的大集总去过吧? 武朝差劲,可京畿的百姓活得再差,人均水平必然高出九州平均水平,加之尚武的气氛,不说家家都有军功传承吧,实际也相差不大。 接触过外界了,比对一下自己的生活,再想象未来的日子…… 尊敬? 尊他老,还是敬他无能? 这四个老东西如今还管理大巴领,不是他们手段有多厉害,纯粹是年轻的时候有军功在身,活得长了一些。 四老,方程不想动,动了也没意义,但他们的子女一个都不能留。 随着商钟不留情面的话语说出,话音如血咬,一口下去原先还稳坐位置上四老,身形明显摇晃起来,精气神更是快速收敛。 “老了!” 大长老摇晃的起身,“三年,就三年,三年之后,如若……” 嘭! 大长老一掌拍在桌子上,餐盘摇曳,汤水四溅之间,大长老一双深邃目光狠狠的落在方程身上,“老夫,希望你能做好!” 没有底气,放话都需要考虑再三,可这不放话他怎么下台,总不能自己滚下去吧? “天色不早了,该回去就早点回去!” 方程拍了拍手,早守在高台附近生女真武士,直接走了上来,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带头投效方程的马格纳,和他两个兄弟。 “长老,时日不早了,该回了,你们走了,大家才放的开。”马格纳指向营地中央。 营地中央,哪还有什么载歌载舞,一众青年男女围着篝火,无不静静的站在那里,夜幕之下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可他们的态度却比冬日的风雪还令四老感到寒心。 数声长叹之后,四老一个个捶着脑袋走下高台。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你们的阿父带回去?” 马格纳一脚揣在栏杆上,数道躲在一旁的人影直接被人推到高台下,最终与众人的沉默中,带着四位长老踉跄离开大营,只是那背影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刚才不是很热闹吗?” 方程起身走到高台边缘,“继续!” “舞起来!” 方程高举右手,大声说道,“相信我,今日这不是最后一次,而是第一次!” “让我们继续奏乐,继续舞,奏到天明,舞至明天!” “舞起来,舞起来!” “舞起来……” 伴随着方程话音落下,一众男女再次动了起来,舞姿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参与者也越来越多。 “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商钟会代表我,而你的族人则听你的!” 小虎,给出的大巴领是纸面上的大巴领,领地范围,领内人口,地里资源,外加一些历史。 再详细也只是空洞的,商钟给的却是领地内的详细人际关系,虽没具体到每一人,却能让方程第一时间抓住领地的人事权。 谁都不会想到,小小一个大巴领竟有三股势力。 刚才离开的四老属其一,靠着自身的军功,子女,将大巴领内大大小小的事务捏在手里,不过这些人吃相难看,如果没有另外一股势力支持,早就被马格纳带领中生代给掀翻了。 而支持四老的势力,则为过去走出大巴领,拥有军功在身的那一批,那群人走出去之后就再没回来的,有的死了,有的立下大功在外面安家,本该不会再有联系,毕竟不回来就是因为大巴领内有黑暗,可大巴领有每十年有一批正兵名额,为了名额两拨人再度联合到了一起。 带头投效方程的马格纳,代表是中生代,这一批能力有限,跟脚不足,唯一优势就是人多。 马格纳摇了摇头,“不用,先生你才是领主,领主选择了商先生,我们就应该听商先生的!” 马格纳每年都要参与冬狩,与武朝勋贵子弟接触,内心非常明白这些勋贵为子弟,既要用他们采珠,却又不愿意给他们更进一步的机会。 一次不忠,百世不用! 他今日能反了四位长老,掀了大巴领上百年的格局,明日之事他能保证,可外人会信吗? 与其是考验人心,不如将机会留给自己的孩子,再说了,不是为了孩子,他们何必做出今日的事!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聪明人!”商钟与一旁笑道。 “小虎!” “在!” “老马的孩子,你要好好教!” 说完,方程回到主位上。 解决了四长老的问题,事情需要再缓缓,说的再好不如先做,好在大巴领内的变化已经开始,今天这场宴会的准备,已经很好的证明,之前的投入并没有成砸水飘。 …… “这么晚,还不休息,我这不需要人守夜!” 家踩在柔软的毛毡上,原本准备入睡的方程,看着突然出现的小虎说道。 “守夜的事,太苦了,我可吃不消!”小虎皮了一下,连忙解释道,“刚才的事看似顺利,实则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这小小的大巴领内藏了三股势力,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庙小妖风大。 接了这个盘,要考虑博望侯府,商钟投靠,事情解决。 投了这个盘,则要考虑这盘中的人,方程不缺钱,现有产业不断产出,在投产业开建,可割自己的肉喂人,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你打算怎么办?” “杀人不行,做了会坏口碑,现在的情况不是马上要打仗吗,我的想法,找个路子将背后人出去边境,战争是要死人的,从大巴领出去的,不可能爬的太高,爬高了现役不需要担心名额,爬高了自己就回头吃了大巴领!” 方程砸了咂嘴,闪身来到小虎面前,“我现在越来越好奇,我姐姐背后到底是谁?张口就想着调人去边境,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方程又不是傻子。 姐姐他是信的,这个世界上没比姐姐的再好的人。 方程经常念一句话,这人越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他自己也一样。 他一孤儿,没亲人,是国家养大了他,而不是一个具体人,走进社会后心也慢慢封锁了,根本没人能走进他心里,唯一一个就是姐姐。 就算被骗,方程也甘心情愿,只是有些事情,不在意不代表不好奇,这一年来他太顺了,顺的超乎想象,尤其是商钟的方才表现,这不是装着卖力,而是真的把他方程当大腿抱了。 ------------ 第112章 小虎出现在自己身边,是因为自己搞产业没人。 李家兄弟出现在身边,看似是校尉百户身份,是武朝武官的福利。 以上都不去计较……那么商钟呢? 一当朝侯爵的嫡子,曾代表侯府做事的人,爵位按照武朝法令的确落不到头上,可破船还有三两钉呢。 帮侯府做事的时候,商钟那种精明的人,会不给自己编织人脉吗?能不给自己留后手吗? 而且商钟还有野心,并且这野心不小,待价而沽,怎么也沽不到自己身上?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次数一多,就一定有原因。 方程能借势的就三人,夏老头熟归熟,却不足以让商钟放下一切,蒲老代表姐姐,他出面和姐姐出面没区别。 小虎也是姐姐的人,刚说话的时候,可没半点犹豫与不自信。 与武朝边军中调人,让人死在战场上,滋滋滋……这要没通天的手段,怎么可能? 闻言,小虎身子一顿,背心冷汗直接冒了出来,“先生你说什么?我这不是在养济院出的,小虎我没本事,但我认识人啊,我不少发小如今都在戍卫草原,担任职务!” “生女真当兵,一般都是往草原方向去……” 方程双手抱怀,静静的看着小虎,编吧,继续编,而小虎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还真是忠心啊!” 看着到现在还在维护姐姐的方程,方程伸手拍了拍小虎的肩膀,“算了,我不管你的忠心向着谁的,我也不会抢姐姐的人,毕竟姐弟一体,有些时候弄得太清楚不好!” 方程没探过姐姐的身份,却了解过宫中女官的情况,毕竟一早他可是有心想把姐姐从宫中带出来,远离那吃人的皇宫。 女官! 最早是武朝对勋贵家族的安抚手段。 早年战争太多,年年都有大量的牺牲,军功制可以保证物资,却无法阻止人心。 孤儿,老人有养济院,可对于失去父辈兄长,嫁出后还没来得及生子的贵女该怎么安排? 让其守寡,武朝缺人口,不符合武朝的利益。 再婚,父辈兄弟都没了,只剩下一身家财的贵女,再婚怕不是给人送钱? 故而推出女官制,简单的说宫女是卖身与皇宫,是皇家的家仆,而女官进入宫中,其身份就是皇家的假女,年龄到后,宫女出宫叫放,是展现皇帝仁义的手段,女官出宫则叫荣归。 “先生!” 小虎拍了拍胸膛,“小虎我是从养济院出来,对于大姐头我这边只有感恩,还上升不到效忠的地步!” 效忠女帝,那有那么容易,别说他一个武家遗孤,就算是商种走到女帝面前表示效忠,女帝也就笑了笑,不会真的放在心上,因此这不算骗人。 “对于先生,我也一样,我更多帮你当成二哥,当然一开始只是大姐头托付!” “而大姐头的身份,小虎我的确知道,不过眼下,我只能告诉你,大姐头的身份不是高,而是贵!” “贵?” 方程皱眉,身份用贵形容,不用高来形容,那不就是皇室有关吗? 不过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四年前死了皇室嫡宗可是死了一批人,姐姐又是在那件事后入宫的。 “算了!”方程挥了挥手,“刚才的话,都当没说吧!” “这个世界上,最怕就是走捷径,捷径走多了,就不会走脚下的路,你的提议看似很不错,但时间长了会形成依赖,待到与一天,依赖无用的时候你怎么办?亲自操刀上门吗?” 杀人,是最低阶的手段,也是最麻烦的手段。 小虎把自己当哥哥,方程何尝没把他当成半个家人,家人可以没出息,但不能走捷径。 “这其实不算什么捷径,很多人都怎么做!”小虎心中暗舒一口气,不过嘴上却没停。 “捷径,不会因为有人做的多,而成了对的,再说你这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的大姐头?”方程笑道。 “哪有,我只是觉得,对付那种人,不需要搞的那么麻烦!”小虎伸手摸了摸后脑勺。 这话是借口也是小虎的本心,对于草原异族,很多武人都抱有严重的仇恨心理,他的家就是被女真毁掉了。 金国女真也好,草原上的熟女真也罢,还是大巴领的生女真,在小虎心里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麻烦?” “你不要睡,我要睡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小虎心里是怎么想的,方程多少也能猜出来,武朝与草原之间的仇太大了,不是三言两语可以缓和的,如今朝堂清醒,民间也被打醒,武朝与草原之间原本的核心矛盾,逐渐转变为主要矛盾。 核心矛盾,主要矛盾,受多方面因素影响,时刻都在变化状态。 整体上核心矛盾重于主要矛盾。 只因核心矛盾,往往与一方势力的生存绑定,是生存危机,是不解决就要出大事的矛盾。 主要矛盾也很严重,但都可以从利益角度去解决,看似无解,实则有解。 如何分清核心,主要矛盾,是一个国家立足于世界的前提。 武朝是被打清醒的,表面看支付的代价极大,但从长远来说,走到今天武朝身上已经没有多少枷锁和隐患,反倒更好重新上阵。 …… “吓死我了!” 夜幕中,小虎回看方程所在的毡包,寒意从四肢传来。 今个要泄了女帝的消息,不说死不死吧,至少一顿惩戒是少不了,怎么得也得在床上躺上七天半个月。 “不过出了这事,我得尽快提醒大姐头,好在我没说谎,不然后面大姐头暴露,我就不好解释了!” 小虎的确没说话,他那批羽林卫,是人数最少,情况最特殊的一批。 按照归属,他们那批属于东宫,是为了太子登记后准备的,只不过那几年朝堂精力为并州牵制,太子本人更是常年在外。 羽林卫的特殊性,注定无法嫁接人手,太子派来的代表就是现在女帝。 一群小萝卜头,一个漂亮和善的大姐姐,相处四五年,为避太子,两方之间自然没忠心,有的只有亲情,大姐头名号不是从何时喊出来,但却成了小虎他们与女帝之间最亲切的称谓。 ------------ 第113章 “舒服!” 揭开面巾,方恒将整个身子藏进热泉之中。 泡澡,北方文化中一种。 只要有机会,好似每一个北方人都乐意将身子塞进热水中泡一泡。 异世九州的武人,亦逃不出这一点。 冬狩期间,翡翠湖营地有建。 大巴领条件在贫瘠,该有的设施照样修缮到位,程设略有破败,可明显是年年维护,时是时修缮的。 想象一下,深山积雪,白雪从中,近可享受温泉洗礼,远可光高山雪景,双重的享受,双重的愉悦。 若是能再来几位技师,精油开背,活血化瘀,那就更好了。 可惜,这条产业做不起来! 没那个消费力,穷人不在乎,富人讲隐私,贵族自家有庄园,弄了也就服务自己,赚的钱不过是左右到右手。 这也是方程没去攀基础科技树的主要原因。 水泥,基建之母,性价比极高,可在异界九州,谈性价比,怕不是脑壳都要被人锤爆! 水泥能做到的事,四合土同样能做。 人力成本过低的时代,追求效率不如追求原材料上的节省。 效率? 徭役,府兵了解一下,北境农田多只能耕种一季,农闲长过农忙。 人没事做了要乱想,武朝的官府恨不得人把力气都花在工程上,追求效率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水泥虽好,可节约下来的时间干什么? 在异界九州的大环境下,反倒给人一种脱裤子放屁的感觉。 玻璃也是一样! 造出来不卖高价心里感觉亏,卖个中等价位,掌握路上丝绸之路的辽国,把守海上要道的大明,必与暗中推波助澜,炒作物价的宋人都不会开心。 武朝自己个市场能撑起来还好,撑不起来,纯粹是给自己找麻烦。 更关键的是,对于那闪闪发光,金银剔透的玻璃,武人宁可给自己弄一把刀,搞一把弓。 任何市场,都是受大环境影响,没那个需求,千万别自己去创造。 “呼!” 钻出水面,方程大口将体内废气与空气进行置换,张目之间大巴领尽收眼底,“舒服!” 顽固派已经被清理,未来这就是他的地盘。 三年? 如果真需要三年来发展大巴领,他方程也就不用混了,躲进太安城安乐窝好了。 一年,最多只要一年。 桦树糖浆,冬季种菜,马场,梯田,四条路任何一条突破,都将给这片土地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纸面的文字,只能告诉方程他好在哪里,而现实走了一圈,方程则彻底明白为什么好。 中央山谷,四方以山为屏,寒风难侵,山有温泉,水顺地势从四个方向,经七八条溪流汇入山谷,就算是如今这寒天冻地的日子里,谷中那百亩湖泊依旧没有完全冻结,为了今日的招待,马格纳一早就带人入水下网,网出数千斤肥鱼。 山谷外,山多为土山,而非石山,更关键是坡度还缓,这都不需要修什么梯田,只需将向阳的一面林木砍倒,烧上一把火,便可最好的良田,多的不好说,上千亩是肯定没问题,加上山脚下的土地,别说大巴领现有千张嘴,就算再多个三四千张,关上门来依旧可以自给自足。 不开玩笑的说,这就是一个世外桃源的胚子,只要内部有钱驱动,人心合一,方程有信心将其打造成一个武朝小农经济的样板工程。 若是能弄来高山茶种,方程甚至想在这里种茶。 茶有什么难得? 低端的茶叶,不就是那嫩芽去烘焙吗? 红火的岁月里,茶沫子都有人喝,为此分出了高碎,低碎等自欺欺人的说法,可那种自欺欺人是建立在茶叶已经非常普及的时代,而如今,茶这玩意哪哪都缺,有就不错了,要什么飞机? 弄好了,赚的指不定比桦树糖浆还要多,因为糖不是必需品,茶在以肉食为主的北方却不能少。 “先生,泡的时间差不多了,温汤虽好,但不能久泡,再说马格纳还准备了活动。” 小虎游到方程身边,举起已经泡浮的手。 “泡够了?” “早够了,要不是先生你喜欢,我早就出水,晕…这一天走了多少山路,中午也是凑合的,再泡下去我怕死在这里!”小虎靠在水边,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这是不懂享受!” 毛巾摔在小虎身上,方程从水里站了起来,“行了,换衣服下去!” 这种没后续安排的泡澡,享受到了也就不行了,不如休息一下,好好吃一顿,那些捞起来胖头鱼,看的方程着实心疼。 北境,吃鱼的机会太少,来了一年多,方程也没吃过几顿,至于原因吗? 环境饮食都有,食物丰富的时候,人不会想着下水摸鱼,等没得吃的时候在想捕鱼,水温足以弄死人,其二是北方不缺那点肉食,贫民吃不上肉,可内脏还是买的起来,加之鱼刺这东西,不会吃还真的麻烦,加之费油因此在北方鱼是端不上台面,顶多也就是族祭的时候用不下。 没需求,自然也就没吃的地方。 “先生,你这是想吃鱼了,可惜这鱼……”小虎砸了咂嘴。 捕捞的场面他看到了,有红火有热闹,可就是变不成钱,不能成钱的东西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废物。 如今他们得了大巴领,扫清了领地内固有势力,小虎的态度自然也就从怎么把大巴领拿下,转变成如何开发大巴领。 商钟昨天说的很好,今天带他们逛的时候也是走到一个地方一个想法。 可商钟的想法,在小虎看来都是在赌,前期要砸钱,后期要弄手段,麻烦不说,到最后能赚到多少,冷静下来心里都得打个问号。 “还记得火锅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小虎手脚并用爬上岸边,“先生,你不会是打算,用火锅的方式消耗这鱼吗?” 大巴领的鱼没小鱼,都大鱼,正餐上不去,火锅倒是是一处理的办法,只是也要赌,赌人吃不吃。 “别想,吃一顿就好了,我已经让马格纳留了大鱼!” 火锅鱼,石锅鱼,酸菜鱼,鱼滑,爆鱼…… 中华美食千千万,只有没吃过,没有弄不好出来,一早看到那堆积如小山的胖头鱼,方程就已经想好怎么处理。 ------------ 第114章 毡包内,一众人想没吃过饭一样,围着石锅一口一口将鱼肉塞进嘴里。 鲜,咸,香,麻,辣…… 五行七味,一盆石锅鱼聚了两性五味,对于吃法还局限于烤,蒸,撒把葱花,食盐的土著,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就算跟着方程不短时间的李家兄弟,也没想过鲜咸组合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效力。 所有人只恨来不及吃! 至于早就吃饱的方程,则早在一旁端起了茶杯,看着又是一桶米饭干完,脸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 武朝太穷了,穷人的钱方程不好赚,用酒水去赚富人的思路没错,可富人的钱是是那么容易掏的,一个个精滑的要死,品质不上来,套路点缀也没用,再说了投入也要钱。 光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方程口袋里真没多少钱,要不是从李家兄弟扣了一千五百两,后有从和家兄弟里弄了一千两,这个时候他已经破产了。 未来的钱,在前世可以通过金融手段置换,九州这没这条件,因此方程必须尽快开出一条财路,一条马上就可以见钱的道路。 “吃好了吗?” 看着将最后一勺汤汁浇上米饭,方程放下了茶杯。 “不是吃好了,是吃撑了!”李延庭眼睛盯着商钟的手中米饭,身子却非常老实站了起来,手捧着独自一步步向着一旁的案塌摸了过去。 年少能吃,可在能吃也有一个极限。 他是真的吃不动了,再吃肚子真的是要炸了。 至于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包括抢到最后一碗的商钟,这个时候也是放缓了进食的节奏,满脸不知是痛苦还是红光的嚼着口中的米饭。 “说真的,吃成你们这样,我是真的没想过!”方程站了起来,“一群不愁吃不喝的都能吃成这样,想来其他人也挡不住这诱惑,我的想法很简单,将这摆到太安城内的餐桌上,不做其他的,就吃鱼!” 中餐推广,最难调和就是口味,成本最大就是厨师。 火锅类能盛行,不是因为他最好吃,而是他后厨准备流程最少。 餐饮一旦统一了菜品,后厨流程,就具备了快速复制,扩张的条件。 “我们不需要和名楼比,就通过脚店去铺,我名下现在有十三家脚店,合约到今年年底就结束,前后也就没几天了,正好借着春节期间推广出来!” “马格纳,你负责继续带人捕鱼,杀鱼的方法我会交给你们,就按照今天我杀的路子,杀完后将鱼骨,鱼肉,分出来,直接运往太安城!” “小虎,你负责把名下脚店收回来,提前一段时间,该给的钱一分要少给,愿意继续跟着做的那就继续合作,不愿意我们自己来,具体布局回城之后我会告诉你!” “商钟,你负责去采购辣椒,牛油,碳石,采购完辣椒,牛油直接送到小虎那边,碳石运到铺子里!” “有没有问题?” 方程收回目光,说再多,不如让人直接吃一顿。 “没有,就是这个价格……”商钟放下碗筷,指了指空荡荡的那口锅,“这鱼不值钱,可辣椒,牛油可不便宜,通过脚店去卖,低了折本,高了脚店也卖不出去!” 脚店是最基础的餐馆,先天门槛在哪里。 方程的名下酒肆,商钟有过了解,十三家脚店全部如今都寄在别的酒楼下,属于那种爹不疼娘不爱的状态,要不是规则锁死,不好转投他人,脚店的主人早就跑了。 “脚店,当然不可能用这样的大锅,小锅才是王道!”方程笔出一个海碗大小的手势,“锅就怎么大,一人一口不混,卖法也很简单,一锅二十文钱,一蝶鱼肉十文,米饭三文一碗,碟用小蝶,碗用大碗,酒水另外算,你们觉得这样能赚钱吗?” 鱼,在太安城小鱼买不上价,送人都不要,有市场的都在三斤以上的大鱼,只要能吃就是十五文一斤,没办法羊肉才二十文一斤,羊内脏更是三斤二十文的送。 当然啦,鱼杀完是要减重,活鱼一斤杀过也就七八两样子。 “这价格是不是低了点?”商钟皱眉,完全想不出怎么搞了,这买卖还能赚什么? 是,鱼不要钱,大巴领附近几个湖,如果都想今日怎么捞,每日捞了一两千斤那都是轻轻松松的事。 通过这吃饭,快速将鱼肉消耗掉转化成钱,不说是白捡钱吧,至少也是好事。 可事不能光看一面,投入呢…… 十三家配套脚店,什么都不用做,卖酒赚的难道比这少吗? 做怎么多事,就为了买个鱼,这不是傻子吗? “低吗?” 方程不答反问,“来,我们算算,一脚脚店,一般需要几个人?” “两个,一般都是夫妻,最多再加上孩子,脚店再怎么大,女子在后厨做菜,男子在前面招待,忙了家中还有其他人手,根本不需要几个人?” 脚店可不仅仅是酒楼附属,还是酒楼后厨的衍生。 成本控制这一块,在九州还没形成相关学说,可经验还是有的,为了解决后厨厨余,同时避免自家招牌因为食材出错折了,厨余就得有一个去处。 脚店多是夫妻店,师徒店,简单的菜品糊弄一下也就行了,肉食什么的投入大,风险大,没水平的弄不好,有水平的何必窝在脚店里? 名楼有厨余,脚店无大厨,上下凑一下,事情就完美了,而且还能收获名气。 名气就是钱! 有了名气,转换成钱还难吗? 方程拥有附楼,与太安城单独成一系,通过酒水看似赚的已经很多,可对比几家名楼的收入,真的算不了什么。 “脚店赚的都是辛苦钱,自然不可能怎么增加人手,小二自家可以充当,后厨算了,水平低的不需要,水平高的养不起,对此各位不反驳吧?” 反驳什么,这就是现实,在顶牛,抬杠的人,对此也说不出花来。 “那么问题来了?脚店靠什么招揽客户?” “名气?” “名气是虚的,卤肉再好,腊肉在帮,在脚店里消费这些有几人?吃的多数,还不是脚店后厨弄出来的菜品?” 随着方程的话说话,一众人脸色更懵了,完全想不通方程那么做的目的? 毕竟都分析到这一步,就代表方程对于脚店情况极为了解,都那么了解了,那为什么还会提出刚才的想法? 这不仅让人想不通,更是让人感到诡异,莫非这里面真有什么说法,是他们没忽视的? ------------ 第115章     连营 “笨!” 早先已经躺下的李延庭坐了起来,“这还不明白吗?” “脚店没有大厨,也不可能有大厨,能吸引人走进去的,就是各家酒楼的卤肉,腊肉。” “卤肉什么价,腊肉又是什么价,去脚店消费都是什么人?” “不说是穷人,口袋里的钱也不多,少的几十文,多的一两百文顶天的。” “这点钱,又要喝酒又要吃饱,想都别想,鱼肉便宜没人吃,石锅鱼正好解决这点,做的方便,卖的便宜,吃的舒服,关键这是热食……同样两家脚店,让你选,你们选那一家?” 好吃不贵,鱼肉也是肉,正好针对脚店的客户。 “还有卤肉,腊肉都是成品,都缩掉了,先生怎么搞,端上去鱼肉的肯定是鲜的,我们的胃口刚才也试出来,这石锅鱼,一斤明显不够,二斤大差不差,想吃爽三斤又太多了!” 武人尚武,十个成人里面八个大肚汉,不在家里吃饭,跑出来吃脚店,都什么人? 一群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 这些人的胃口,自然不会小,可再大又能大到那里去? 出来吃就为了吃爽吃饱,可开吃之前肯定想省着,但开吃后不够了那就麻烦了,再切盘腊肉,卤肉必然舍不得,可鱼肉一叠才十文,咬咬牙还是能上的。 “延庭,不错啊!” 方程冲着李延年竖了一个大拇指,“大概延庭都说了,我呢补充一下,一叠不是一斤,而是八两,从而造成两碟不够,三叠正好的印象,单碟赚的看似不多,可怎么以来,一餐下来我们就赚不少!” “另外,吃饭还需讲一个翻台数,何为翻台?在酒楼吃过饭的都知道,一张桌子一餐的时间,做一客的买卖,与做两客的买卖,所得利润是翻倍,如今名楼酒楼,一张桌子一天最多也就开三场!” “但做了这个!” 方程指向空空荡荡的石锅,“那就不是三场了,一呢想象你们刚才吃的多快,二呢,酒楼名楼做餐饮,一天能做多少菜,和大厨的体力很大的关系,短时间撑得住,长期那就不一定了,因此我们能容易发现,越是名楼,对于食客进门的时间越有要求!” “我们做个火锅需要的很简单,汤汁调配好,鱼肉切好,到点就可以吃,不废人不费时,人吃的又快,零散遇上几个酒蒙子我们赚酒钱,平日我们赚翻台,一口锅子一天开个六顿,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我们赚的还少吗?” “而且我们在可以升级!” “来年,冬季我们菜肯定种出来了,老百姓买个一斤半斤回家肯定不舍得,我们卖个一把,鱼肉吃饱,喝酒足,再来一把青头,你们愿意吗?” 闻言,沉寂与方程勾画蓝图中,商钟直接脱口而出,“愿意,怎么不愿意,真怎么干了,我们店的翻……翻台率能爆炸好不!” 不说别的,在场谁不想在这时日吃口青的? 可没得吃,包括方程在呢,冬歇百日里,能混上十来顿青头,那都得通过姐姐的路子。 人越缺什么, 就越念着什么。 对于那些从来没在冬日吃过青头的人来说,要是能在脚店吃到,那脚店必须成为附近街道最爆红的店,因为那时吃的就不是青头,而是面子。 “脚店做大,吃的人多,形成风气,我们就做高端,将石锅鱼专门办到有钱人眼前,提供更好的环境,更好的菜品,赚更多的钱,甚至可以做连营!”方程笑道。 “连营?” 商钟这回没傻,脑子直接转了过来,两个眼珠子来回与石锅与方程身上,“的确可以做连营,方才布置做好,最后端上餐桌的哪一步,根本不需要再请厨师,名楼大酒楼做不成连营,就是众口难调,同样一道菜,就算是师徒也做不出一个味,味错了招牌也就砸了,可石锅鱼则不需要为此担心!” 不想不知道,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的利润大。 “还记得,我曾今说过,做独门生意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方程看向李延庭。 “标准!” “不错,就是标准,标准是什么,标准就是利益!” “同样一头羊,产地不同,年月不用,公母不同,价格一样吗?”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肯定是不一样。 那个行业都有聪明人,好的点子一旦产生利益,立马就会推广出来,从而划分出三六九等。 太安城作为武朝皇城所在,高官勋贵无数,他们吃的羊肉,和老百姓吃的,能一样吗?能是一个价吗? 说句不好听的,真一样了,下面人还有动力往上爬吗? “已有的标准我们不好动,可鱼肉做成火锅,是我们开的头,是我们做的模版,也是我们推广的,夹杂一点私活进去,就说大巴领的鱼是最好的,什么山泉养育,水质上等,鱼肉弹牙,我说他一斤值四十五文,宰杀当着客户的面,刀活再花一点,再收个三十文的刀功费!” “你们说,有没有人愿意买单?” 市场是最难做的,可做出市场之后,如何收割就看做出市场的人了。 这石锅鱼好推广,却不好复制。 底料这一块,就足够人摸索很久,等人摸索出来了,市场已经方程彻底占领了,方程说不对,那就是真的不对。 “真怎么做了,那能操作就不仅仅是鱼,这辣椒,牛油,都可以有说法!”商钟彻底傻了。 这长得是什么脑子? 真按这一套来,这将是一门无法想象的产业。 “你们说的都不错,不过俺有一个问题!”一直没说话的马格纳举手道,“湖里的鱼是不少,而且个头也大,可真怎么做了,鱼终究有没的一天,到时候这生意怎么办?” “……” 沉默,一种目光落在马格纳身上,仿佛再看什么稀世珍品一般。 老实人! 这个世界怎么还会有老实人这种生物。 “你们解释吧,我要睡了!” 面对老实人的问题,方程这种心脏的,真的不想直面,湖里的鱼不够,洗个澡不就有了吗? 这是大巴领,排外之地,你觉得能被人发现了? 就算被发现了,咋地,还想把他们的锅砸了? 方程有没吃独食,反倒开发出一整套的新玩法,不抓紧复刻怕不是傻子。 ------------ 第116章   学废了 一阵冷风吹来,卷走大半的油烟,可那麻辣鲜香的味道却是怎么也消不掉。 “学到了,我这会真的学到了!” 吞下最后一口米饭,商钟抹了抹嘴。 生意还能怎么做? 家人们,这谁敢想啊? 明着一手卖鱼,解决多余无用的鱼肉,暗中却千千算,这幸好不是敌人,亏的他跪的快,这种八百个心眼的人,还有背景的人,就算没那位的支持,也不是他这种小家猫可以对付的。 “你学到个屁!” 李延庭翻了一个身,不屑的说道,“刚才那些都是术,你现在听到了,有没有那一瞬间想着自己去做?” “李延庭,你说话给我小心一点!”商钟脸色一红。 他是想过,套路一套一套,底层逻辑却简单便捷,可他也就想了一咪咪。 一顿饱,还是顿顿饱的道理,商钟还是明白的。 不明白不行,方程背后的人太恐怖了,蒲爷的敲打现在可还在耳边。 “惯着的毛病!” 李延庭起身,拉了一张板凳做到商钟面前,指着锅说道,“名厨的招牌,三份靠吹,四分苦练,最后三分是什么?” “是配方,一代代传下来的配方!” “你现在还觉得这锅汤汁简单吗?” 说完,李延庭凳子一甩,跟着方程的离去脚步,走出这一大毡包。 “别多想,跟在先生身边时间多了,很多事你也就能想明白了!”李延年拍完商钟的肩膀也跟着离开了。 腥辣入口是爽的,可长期待在腥辣的环境中,则没那么舒坦。 “这汤汁最重要不是牛油,而是辣椒,你要想赚钱,你可以在辣椒上下手,只要你能保证先生所需,其他的份你都吃下!” 商钟现在与他们的团队中,顶多就一工具人,距离感保持好,想赚点也是人之常情。 后面还要他卖力,先生的钱肯定不能让他动,让他掌控辣椒倒也无妨。 左右每年流入武朝也就拿点量,增量一时间也上不来,具体到太安城内,满足自用都够呛。 “你们……” 指着早已人去摇曳的门帘,商钟第一次感受到挫败。 不是距离的挫败,而是智商上的挫败。 距离上,他跟着方程才多久? 可智商上的挫败,他是真的接受他不了。 他是谁,博望侯府当代最优秀的子弟之一,前后执掌博望侯府暗面数年的存在,心术,手段,智慧,不算顶级,他怎么坐稳位置? 可今天了,道破利润点是李延庭,李延年看似什么都没说,却也没有质疑不是吗? 不知道李家的兄弟过去也就算了,可他与李家兄弟真的认识。 莫非……跟着方程,不仅有前途,人还能开悟不成? “商生,人不要妄想没有的东西!”马格纳抿了一口老酒,宽慰道这位不知为何受到打击的少年。 “还是老马,你够意思!” 还好,身边还有一个老实人,商钟决定就听这位的,不想了,真的不想了。 …… 考察了四日,出城了五天,大巴领的情况已经摸透,接下来按着规划推进就行。 三月之前,核心就是一个修。 修屋,改善居住环境,这是实打实肉眼看得见的福利,也是安抚人手的手段。 修路,打通大巴领下山的道路,对内将路修到桦树林深处,方便开春后采集桦树糖浆。 修渠,将山中泉水与地热分开,避免冷热在混合,为来年冬季种菜做准备。 除了第一项要花钱外,其他都只需要劳力,并不需要额外投资。 真正要花钱的时候,在三月之后,方程只需要支付畜种的费用,那一笔大概需要一千三四百两。 购入耕牛十五头,草原肉牛五十头,羊三百头。 支付后,加上原有的牲畜,大巴领内养殖的牲口数目,将从一跃迈入中等牧场的规模,到时不仅可以走进循环养殖的模式,更可满足方程自身对于肉食的需求。 “目前来看,商钟此人还是分的清,大巴领交给他,短时间不会有问题!”马车内,小虎卷着身子说道。 “懂得距离感就够了,说真的,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商钟为什么会怎么选!” 小虎和他说过接纳商钟,李家兄弟也表示可以接受,可商钟因什么选择投靠他,方程确实没想明白。 “搞明白这干嘛?商钟那种人,说到底不就是想往上爬,先生你能让他爹闭嘴了,可不得多想?” “换我,早晚要离家,早走还能留点脸面,晚走那就真的撕破脸皮,有机会跳船为什么跳?” 自家的先生心里是真的对自己没数。 一个贡酒的招牌,就代表其背后的人不简单。 贡品! 不是你想上贡就能上贡的,除了心眼都丢进商业里的宋朝,将贡品的水准线打了下来,恨不得将标签贴上每一件上品上,其他五国哪国的贡品评选哪家不是严之又严。 正常情况下,出于安全的考虑,一样货品想在武朝成为贡品,前前后后至少你得努力十几年。 四月出白酒,五月响名号,六月贡酒的牌子就下来了,这有多吓人,懂得越多越恐怖! “行了,不扯这些,火锅的事你抓紧的,咱们已经没钱了!” 来到异界,遇到姐姐好似消耗了他一切气运,事看似做的很顺,可钱是真的没赚到多少。 “放心,我回去就弄了,十三家脚店,我三天内跑完,只要有的赚,那些人不会有太多意见!”小虎搓了搓脸。 名下的脚店,如今为何阴奉阳违,说到底还是方程没让他们赚到钱,这不是方程的问题,是过去造成的。 脚店的主人,不是商钟,说想跳船就能跳船来了,四年还没被人拉拢,只能说明一点,太安城现有餐饮体系他们挤不进去。 如今方程将注意力投射过去,无论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的,这些脚店的主人都不难对付。 “先做模版做出来,做好这十三间店,其他的才能慢慢谈,至于那些了离开,相信我很快就会回来!” 副楼级的酒楼,下属怎么可能只有十三脚店,方程没要回来不是要不回来,而是暂时没去要。 强硬要来,人心隔离,往后麻烦一大堆。 不如先把模版做出来,模版有了,见到了好处,早年脱离的自然会回来,到时候方程能要利润也就更多。 “这是打算宰一波?”小虎搓了搓手,脸上露出兴奋。 酒肆现在就是管他,对于名义上附属的脚店,旗店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清楚的紧,要不是先生按着,他早就找人教训那些混蛋了。 “自己送上门的,为什么不宰?不管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的,之前我们已经给过机会, 自己把握不住,怪得了谁?” 买吃的,哪有买加盟资格赚钱? ------------ 第117章    出招 清晨,水雾未散,徐州古城外,运河大码头内,聚集着数千人影,所有人都在焦急着等待着,等着来自武朝方向运来的粮食。 “不急,应该快到了!” 看着徐州郡守张高东,及其属官,内心焦急,却一副老臣稳重的样子,黄奕放下茶杯笑道,“你我两朝,临沂,枣庄方向的奏报,一直都没断过,我朝不动手,宋人更没机会,尔等总不能认为,我们武人的船会沉在这段风平浪静的水域里?” 两淮,自古有“中州咽喉,江南屏障”的说法。 是粮仓,更是百战之地,谁得两淮,就能扼住华东,华中两地的战略主动权,围绕两淮,武,宋,明,楚,长年布下百万重兵形成四方对峙的场面。 朱明皇室自两淮而出,北侵徐州,南下交州,独占扬州全境,徐州南部区域,作为两淮的地主,防卫压力可想而知。 好在主要压力的还在北线,西线有伏牛山,桐柏山,大别山为屏,只要吧主大别山沿江地区,楚国就算想动手也很难成功。 而如今那边已经打开。 楚国,那是一点时间都不留给明朝,两淮暴乱后第七天,楚国的夏江水师便从驻地开拔,一路沿江而下,将兵种对峙,对基础的陆战升级水路联合,对等的大明镇江水师也是逆流而上,大有一副环鄱阳湖,重演一场大水战的趋势。 “这不是心里急吗?” 张高东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黄奕是武人,学术上则是他的师弟。 不同于正史,异界明朝的江南士族,可是一直被勋贵培养的军籍进士踩着,好不容易跳出一个心学圣人,这还打压?那不是打压自己吗? 随着王阳明的招牌越来越响亮,其门下弟子的官位也越来越高。 武朝将黄奕派过来,显然也是考虑到这些。 “你们的大军准备过黄河了,我们的船也不会靠岸,宋人拿头来捣乱?”黄奕一脸不屑。 说是三家分徐,可好地方不是在武人手上,就是在明人手里。 徐州七郡,下邳,琅邪,东海,临淮,泗水,广陵,彭城。 下邳,广陵,泗水,三郡归明。 琅邪,一郡归武,不过青州的泰山郡也是武朝的,等于说徐州北部在武朝手里那是一点都没错。 有争议的地方,只有东海,临淮,彭城三地。 东海,宋人摸不到,只是武明两家斗,如今两国成盟,东海段的运河也就安稳的。 临淮,彭城,明宋斗的厉害,可整体还是宋攻明守的格局。 若不是宋人手里还有几个县城,徐州就完全和他没关系,宋人还想出海,真的是拿头出! “落袋才能为安,一切未定,谁敢说打包票?”张高东抖了抖圆润的肚子,“说实话,咱两家玩的是真够大的,宋人这会怕是要傻眼!” 没开战,明武就走到了一起,粮食这种重要资源都能互相置换,别说宋人傻了,提出建议的正德帝,如今脑袋都有些懵,为武朝的配合感到懵。 “这只能说明,宋人太不地道了,他但凡做了点人事,咱两家也可能坐到一张桌子上吃饭?” 徐州作为三国争斗的前线,大战没有,小摩擦常有。 武人的性格,你今天敢打我一大逼斗,我明天肯定踢爆你的下档。 明人也是强硬,摩擦又怎么能少。 可面对阴怂,阴怂的宋人,无论是明人,还是武人都不喜欢。 这就像两个高手在厮杀,打得狠归狠,都恨不得弄死对方,可都默契的将阴谋鬼祟的计量暂时放下来,这个时候来个瘪三,这边下点毒,那边使点绊子,这就恶心了。 “为什么如何,我不好说,但这会我战你这边,不仅我站,我们师兄弟都站!”张高东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冲到栏杆旁,指着北方的水雾,“这还不是来了?” 水雾涌动,影影绰绰之间可看到风帆的影子,以及后面黑洞洞的影子。 “来了,来了!” “粮食来了!” “有粮了,终于有粮了!” 未等黄奕起身,滔天的欢呼声从码头上传来,紧跟着远方巨大的黑影破开重重迷雾,露出真身。 船! 一艘吃水极深的粮船,于船一起出现还有沉闷的号声,一阵有一阵,如梦如幻,听得不是那么真切,却给码头带来新一轮的高潮。 “还愣着干嘛,赶紧给我动起来!”张高东拍着栏杆大喊道。 船来了,粮也就有了。 武朝的河船没法和明朝海船比,但一艘的粮也不少了,再说了有了第一艘,第二艘,第三艘还远吗? 根据协议,这一批次,武朝可是来了十三艘,每艘两千石,合计两万六千石稻米。 两万六千石,不足以镇灾,却可以将如今两淮民心重振起来! 因为这是武朝的粮,曾今敌人的粮食,他们的皇帝能让武朝给他们送粮,还有比这更能彰显正德威仪的事吗? “第一批粮到了,我也该回朝了!” 出访的事已经做完,黄奕如今一心就想回去。 “不急,不急,我知道你想着赶着回去,过年吗,谁都想,不过听我的再待两天,后面我来安排,直接从下邳走,你不用绕东海进青州!” 张高东现在怎么可能放黄奕走? 黄奕走了,宣传工作怎么做? 武朝出使明朝路不好走,是因为绕路,如今两家成盟了,如今又送上这般大礼,明朝又怎么可能让黄奕绕路回家,直接走从下邳走,进青州泰山郡。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怎么走,被说一两天,快的话三四天的路程都能给黄奕节约下来。 “黄先生,你可不能走,你现在走了,传出去,这不是打咱们脸吗?” “下邳路好,有驰道,快的两天就能穿过去!” “酒宴都已经准备好了!” 张高东说完,一种徐州官员连忙劝道。 两万石稻米,买花不了几个钱,可如今这两万石是救命的粮,徐州的官员更不可能将黄奕放走。 …… “算算时间,这个点,武朝的粮也应该到了?” 英武殿,巨大的沙盘直接将殿内空间挤压走六成,正德帝手仗指向运河的方位,问道。 “应该是到了,按照我们和黄奕的口头协约,第一批十五万粮当份四个批次,第一批次等怎么久,主要是武朝的船都歇了!” 武朝进入冬歇,运河也凝冰,重启需要时间,因此才拖到现在。 “粮到了,那就动手吧,这一会我朕要把宋人从泗水赶出去!” 正德什么都吃,就是不吃瘪。 从暴乱开始到如今快一个月,各方面准备都已经齐全,就等武朝的粮到了,如今粮到了那还等什么? ------------ 第118章   战争爆发 “如今长江水枯,水战打不起来,楚国多半也就做个样子,既然所有人都在等我们动手,那就动手!” 当世圣人,明朝新建侯王守仁,甩手丢下手中长杆,“某些人不想让咱们过好这年尾,那大家都不用过年了!” “过年?过毛个年!” 明成国公朱辅撇了撇嘴,“我们动手之后,就算没盟约,以武朝大司马的性格,武朝也会泰山郡动手,这会咱们两家打一家,宋人还想过年,别今年的年礼没拿到了,最后丢了徐州!” “打归打,粮食不能出问题,交州那边得再催催,借粮武朝算是神来之笔,可武朝也没粮啊,别因粮坏了整盘局!”定国公徐光祚略显忧心。 承诺好做,事实难办。 他可没忘,交州现在乱成什么样子? 交州不是两淮,明朝朝堂对那真是鞭长莫及,加之一旁捣乱的楚国,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承平的岁月,半个月还行,乱局之下,半个月的时差,黄花菜都凉了。 “不行,粮食就先从徐家港出,说什么也不能断了武朝的粮!”正德沉声提议道。 武朝救济明朝,原比戏剧里的老鼠给猫拜年还要让人感到荒诞,事后要是明朝的不还,被笑话是武朝,可明朝也就真的没朋友了。 “武朝可能出现缺粮的时间,大约在来年六七月份,秋收顺利则会改善,秋收不顺……”王守仁算是琢磨过来了,武朝主动签下盟约的目的。 粮! 什么造船,什么两家和好,什么济州岛,统统都是表。 武朝要的就是粮食,武人是看见了,两淮大旱存在潜在风险,预测到了未来几年,经由宋人掌握的九州粮价将大幅度上涨,而结果最终将有武人买单,因此才有了这莫名奇葩,毫无征兆的出访。 “看出来又能如何?六国之间,没有互相提醒的必要,人没乘火打劫,这诚意就足够了,再说了人要粮也不是没付出,相较于其他几国,武人怎么做算是很地道了!”朱辅摇头苦笑。 合则两利,破则两败的事,甭管有没有盟约,明朝都不可能反悔。 “武人一直都这样,有心眼,可人不算人,若非如此,四十年前咱们也不可能留着武朝!” 在场年纪最大,经历过四十年那场大战徐光祚,“当年,武人打得很凶,血性完全被激发出来,我们是最后赶到场的,损失并不大,完全可以继续与武人开战,不说多的,打散武朝三营绝对问题,三营一散,武朝不说完了,徐州琅邪,并州河西,青州全境必被我们和宋人瓜分!” “这一方案,得到各方支持,包括最早被打废的宋人,都为此整编出了六十万大军!” 四十年前那场九州伐武的战争,是自盛唐落幕,参与势力最多,规模最大,死伤最惨的一场大战。 武人血性,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根本没用。 一条命拼一个,带一个,各方势力就能再往前线送三个,而且战争主场在武朝境内,时间越久后勤上的差距越就越大。 “最终没按这方案走,一是武人彻底疯了,二是宋人做的太不地道!” 闻言,王守仁点了点头,“四十年前那场大战,换我最终也会选择放过武朝,武朝在,北境就安分,若是让宋人得了逞,如今草原异族早就南下了,怂货怂人是镇不住我们汉人疆土的!” 宋人不仅仅是怂,关键还废。 伐武的联盟是宋人组建,各方势力里,第一个被淘汰也是宋人,出力最少洋相最多,还想吃一口肥的,想什么好事情呢。 “四十年前武朝被联合针对,朕如今最怕也是这事!”正德凝视沙盘,眉宇之间略显忧愁。 “两淮暴乱,朕不怕宋人在后面搞事,就怕还有宋,楚以外的人,四十年风云变化,除了武朝,各家都已经从那场战争中走了出来!” “海上的财富过于惹眼,一个暗病在身的大明,最多也就是让人感到忌惮,可朕这些年做的事,做成的事……” 人心叵测,最不想让你好的,往往就是你的敌人。 四十年前,宋人一场六国论,将初展九州霸主姿态的武朝打落尘埃,那个时候武朝是强,可只强与军事,并且人战略也是先草原后南下, 远没到伤害各国的利益,这都能被联手。 如今的明朝,强盛远超当年的武朝,而且还是各方面的强,这要不被人算计才真见了鬼。 “当年武朝败在没有盟友,辽国没动手是武朝的幸运,但若是辽国反手,那结局将完全不同!” 王守仁没提这回盟约,却提了四十年前那场大战中,实力第二强,对武威胁最大的辽国。 辽国兵马强盛,地理位置优越,他要抢先动手,哪有其他国家的事,在当年直接就可以捅穿武朝的防线。 战争有很多的意外,可决定性的东西就那点。 似是而非的盟友,都能让武朝摆脱一场灭顶之灾,如今真实的盟友,又将给明朝带来多少的好处。 “开春之后,武朝使团再入,到时候可以谈些别的!”正德赞同道。 武人要明朝的粮食,明人更要武朝的支持,为了整体战略的安慰,现有的盟约必须在进一步升级,既安武人也安自己。 …… 轰! 四日后,清晨,明军的炮火与旭日共同炸亮东方的地平线,未等守军有任何的方向,拖着焰尾的火球便砸了下来,下一刻实心的铁球落下,散乱的撞入城内。 有的砸上城墙,动能失效后,深深嵌入的城墙。 有的落入城中,数座房屋倾倒。 更多则直接冲着城门而去…… 一轮不中就两轮,两轮不行就三轮,炮火与马蹄声并存。 围什么城,直接从城门杀进去不好吗? 打得就是一个措手不及,打得就是一个有心算无心,对峙,后方粮草已有补充,谁还跟你对峙? 趁你病要你命,你自己没防好,那就活该你丢城陷地,当然宋人也可以玩巷战,只是宋人玩得起吗? 半柱香不到,明朝重骑已经冲入城内,重骑重甲,从城门而出快速占据城门附近每一个方向,与此同时步兵快速进入,至于头上的炮火则向着城内生展。 炮火如信号,不等宋人有任何的组织,一场守城战直接被明人带入巷战。 ------------ 第119章  开战及决战 “好一个开战即决战!” “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宋人准备了!” 驿站内,重新换上武朝传统服侍的黄奕,接过明人刚送来的瑭报,“没想到我们离开之前,明人竟送上这份答卷!” 一天时间,明人解决打下相县,萧县,留县三座县城,并且邀请武朝进驻阴平。 这份答卷! 任谁看了都要喜笑颜开。 阴平,归属琅邪,琅邪属武,地处徐州琅邪,与青州泰安的夹角,同时也是宋朝茺州最东面。 为减少军事活动,刺激到了明,宋两朝脆弱的神经,武朝在阴平只驻守一支千户所。 别看武朝只是打下了相县,萧县,留县三座小县城,但这三座小县城,加上阴平便可练成一线,彻底将宋朝的军队,进入徐州腹地的路给堵死,封死宋军在徐州本就不多的活动空间。 “明人这反抽回去的力道,大的有些过分!” “丢了这三县,宋人在徐州境内的阵脚也就全乱了,自己做了孽,一点都不防着,这究竟是心大,还是脑力出了问题?” “按目前来说,下一步就是沛国,丰国,侵略如火这一套战法,算是被明朝给玩透了!” 有资格出访明朝的,自然是对明朝了解深刻的官员。 明朝一日打下三县,相当于把宋人的门牙给拔走了。 “宋人未必不是不防,而是最近一段时间,笼罩在徐州上空的迷雾太多,造成了战略错判!” 黄奕鄙视宋人归于鄙视,却从来没小看宋朝。 宋人打仗不行,可多是玩谋略的高手,当朝宰相更是在一群人精中晋升上去的,又怎么可能简单。 “甭管是迷雾,还是错判,接下来的仗宋人不好打!” “本身就没什么主动权,我们动还好,我们不动,宋人只能抓瞎!” “宋人最擅长就是把水搅浑,因势利导,从而火中取栗,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送上岁币,单挑这种事,真不是宋人能玩的!” 众人心情大好,本就离家只剩下一站路的,吃了这顿饭,白天赶一点,黄昏之前就能进入泰山郡,进了泰山郡便等于是到家了。 “最后一段路了,稳着点,泰山不走,走琅邪,再进泰山!”黄奕将瑭报塞进衣袖,直接起身离开。 徐州打开,还不知宋人怎么还回来,就算不还,武明两朝的交流焉能不关注。 从明朝领地直入泰山郡,有一段太靠近宋人疆土,天知道宋人会不会打什么主意? 使团出事是小,坏了两国的信任是大。 如今一切都得小心,回家的路黄奕宁可慢点,也要先求一个安全。 “也是!” “要说我们的路线,没被皇城司摸到,那就太小看皇城司了,埋伏一手不是没可能!” “艹,这有的拖延好几天,我还准备年前到家呢!” “走吧,走吧,正好去琅邪看看!” 经这一提醒了,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生死攸关的事,谁愿意去赌那可能性,谁去赌,反正他们不愿意。 …… “武人去了琅邪?” 下邳守备,看着刚送来的消息,敲了敲桌面,转口吩咐道,“去,派三千骑兵,往泰山郡方向扫一边,我倒要看看宋人的胆子有多大,另外再派一千骑兵追上武朝使团!” 黄奕要防被人偷鸡,明人更怕武人使团出事,之前的心力被战争所拖,有所略微很正常。 …… “该死!” 相较于黄奕的反应,一路跟在使团背后的宋朝皇城司麻了,这还跟个什么,赶紧报信去吧! …… 一场伏杀消散于无心,而远在太安城的人,却还不知道战争已经点燃,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腊月已至,新年将到,一年中最火红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冬歇,歇个屁! 窝了小两个月的武人,全部动了起来,不需要组织,不需要规划。 孩子们先将积雪堆高,堆高在堆高,然后花费自己的想象力,将雪堆变成自己的游乐场。 男人们结伴来看水边,砸开冰冻的水面,将一块块巨大的冰砖拉上街道,交给手艺人,堆砌成一座座冰屋。 女人们穿梭与打通冰屋中,用随时可得的物件将冰屋装点起来。 于此同时,商铺也开了,大量沉寂的货物堆砌在门口,店小二玩命的吆喝起来,为今年最后一波生意做准备。 “好久没怎么热闹了!” 将一小萝卜头从身前拨开,裹着熊皮的方程满脸笑意。 “的确很久没怎么热闹了,再过几天,街道全部封住,这热闹还要更大!”李延年指着如今半封的街顶乐道。 封街,是武朝腊月最大工程,只要天气合适,众人一心,冰块垒高后,上空架上竹木,铺上草席,便可将风雪短暂的阻绝。 没了风,腊月也就没那么冷了。 不过竹木,草席终究只能持续一段时间,时日一长,积雪不断,这些简易的处理方式就会带来灾祸,因此不到腊月,不是为了那几天的出行,武人根本不会白费力气做这大工程。 但同时有了这工程,热闹也是不会少的。 一坊为单位,家家户户都会拿出自己准备食材,经坊长的安排做成流水席。 有条件的,流水席从今日开始一直到元宵,没条件也会闹上三四天。 对于这样的热闹,方程所在的坊市有怎么可能错过,自然也受到了邀请,一顿三十桌的流水席,换从今天吃到元宵,还能带上李家兄弟和小虎,那不是赚麻了吗? 最重要是花钱了不用干活。 “就怕有人不想给我们喜庆,徐州对峙了一个多月,再不动手就的过年了!”李延庭耸了耸肩。 跟了方程,最大的好处就是格局被一点点打开。 “喜庆的日子别说这些,宋人想拖我们下水,先过了明人那关再说!” 人心都是一样的,你让我一年不过好,我就让你年过不去,明朝在位的是正德,不是战神! “过年的日子,说这些干嘛?” 方程摇了摇头,他出门就是感受人间烟火气了,哪有心思考虑那些。 经历一旬的准备,十三家脚店都准备投入运营,今天乘着热闹转转。 ------------ 第120章  年味尽散 进入腊月,街面上就一个词,火红! 到处都是喜庆的画面,再抠门的人,到了腊月都忍不住消费一把,给自家换上几件东西。 一路逛街,方程看到数十家门口排成长龙,大包小包的东西,在今天好像不需要付钱一样,被人从店铺中带了出来。 每逢大路交汇口,更是有传统的手艺人占街卖艺,大集上更是有勋贵营造出的舞台,只不过舞台上唱的不是戏而是武。 舞台被草堆,皮革堆得软软的,赤膊上身,下身一件短裤壮汉,以各种手段彰显自身的势力,打翻一个便引来满街喝彩,与飘飞的铜钱。 “这是玩真的?” 看到吐血到底的壮汉,方程满脸诧异。 刚开始他真的只是以为表演,没想到这是拳拳到肉的斗武。 “当然是玩真,不过不用对他们担心,大家下手都有分寸,刚才那个看似吐了一口血,但那口血不吐才是真的麻烦!” 人群中,李家兄弟拥簇在方程身边。 喜庆之日,少不了肮脏的勾当,富人要过年,穷人也要过年,地痞无赖也是要过年的。 “别看都是随意上场,实际上来来回回都只是那些人,像是我们这种上去,管事第一个不同意,这种跑场子,多数是三营里的精滑老兵,一场无论输赢都可以落袋一两银子!”李延庭解释道。 “还能怎么玩?” 谁说武人粗狂,这不就是精明的狠。 “当然,这种武斗现在还没到高潮,如今这只能算是练兵,等到腊月二十之后,各个擂台都会选出擂主,最终与除夕夜神武门前决出武首,运气好女帝直接封赏,运气差也会有大内总管出现!” “神武门?” 方程砸了咂嘴,“玩怎么大,总不会只有这一种吧?” “当然不止,还有射击,马术,赛马,马球,只是场地不同的,决出前十人都有赏赐,最差也是一个参军名额,而且刚才说的那些精滑老兵,赚足钱了自己也会退走,将机会留给新人!” “不过走这条参军,多少有投机的影子,进了军营要是在短时间融入,下场一般也不好!” 武朝的一切都和军功绑定,绑定的越深,实战军功的地位也就越高,甭管通过什么方式走进军营,都得先遛一遛,只有一技之长根本混不下去。 “还有什么看的?” 看着舞台第二被打倒的壮汉,短暂的刺激感减弱,方程已经不想待了。 李延年摇了摇头,“时间还是太早,各处的大型冰宫还没造完,如今都是一些活动预热,哄哄孩子和女人,真正爷们的事,至少也过了二十才有!” “爷们的事,说来听听?” 一行三人挤出人群,进入相对空旷的街道,相交各坊还没搭建好冰屋,有三营兵马出手建造冰造长廊已经修建大半,午后的阳光透过拱形的冰层,将冰雪的世界照的有些迷离。 “还能有什么,百冰盛宴,拼酒吃肉,冰上冰球大赛,总不能在操刀子上吧!”李延庭耸了耸肩。 “小虎,没说过啊?” “百冰盛宴,和酒家没关系,都是有勋贵出面的办理,以玄武河分布,自东向西绵延十余里,到时候至少有十几万人共同参加,内府也会出资,一般在二十二开始,如今还差七八天!” “那时候才是真的热闹!” 话音刚落,一声沉闷的钟声从远方传来,不等人反应过来,跟这样又是二连响,一时间整个街道好似被人按下了一暂停键,钟声一散,众人脸上无不露出愁容。 “该死!” “战争爆发了!” 军功制下的武朝,对于钟声的认知,可不仅仅只有军人,钟声怎么响,号声怎么吹,不同的钟声,号声分别代表什么,所有人都门清。 “先生,回吧,看样子这热闹是凑不了了!”李延年一脸晦气。 预测到开战,与大战真实开启,相差可不是一心半点。 预测,是预备过程,朝堂百官全力开动,备战信息通知到营,各地兵马房开始准备府兵名单。 可大战爆发,战火纵没烧进武朝,可一切庆祝的活动该停下的都得停下,就算不想停止,家有当兵需要告别,各地府兵需要集结,物资转运更加快,一切战备活动加快动起来,十个成年武人被抽走七八个,女人要担其照顾家庭的众人,气氛没了,老人孩子也笑不出来,这还庆祝什么? “妈的,连年都不让过,这日子是糟心透了!”李延庭咬了咬牙。 武人不惧怕战争,可武人也不喜欢战争啊,腊月开战,他们这会找的盟友是牛逼的,这摆明了,不就是我不好过,所以掀桌,大家一起别过了吗? 要不是场合不对,李延庭真的想骂娘。 “回吧!” 听了闹心的钟声,方程也没逛街的兴致。 怎么一闹,皇城肯定要戒严,避免消息外露,姐姐还怎么出来? 去年过年虽然也没在一起,但宫里至少是给假期了,还能见个面,道一生新年快乐,可在今年真的是想屁吃了。 年过不好,谁撞上谁糟心! “不对,咱还不能回!”停下脚步,方程当即转过身来,朝着脚店方向跑了过去。 为了赚钱,十三家脚店可是投了不少钱,桌椅板凳全部换了一统,各种准备也更上了。 死物还要处理,年关用不了,过了年再用也没问题。 可杀好的鱼呢? 北境天寒,鱼肉丢在一时间坏不了,可等着分钱的生女真可不会管这些。 眼下怎么冷的下水捞鱼,信的就是方程说的,年前钱拿不回去,与手中的钱变不成年货那是两码事,前者丢的是方程刚建立的威信,后者顶多也就骂娘,而且骂的还是明人。 为了年前再赚一笔,大巴领上男女老少都动了,十几天的功夫给捕了二万多斤,杀出了一万七八千斤,不说多的,年前每人分个半钱银子不过分吧? 可就这不过分的要求,掏方程的钱包也垫不出来,他的钱都投在脚店上了。 …… “妈耶,这是要出大事啊!” 看着空空荡荡的店铺,小虎整个人傻在哪里,“完了,年前回本是不可能了!” 半柱香之前,门口还排着长队,如今除了残羹剩渣什么都没留下,包括店家也都跑了。 ------------ 第121章 完犊子了! 酒肆赚钱归赚钱,可他们手里真没多少钱。 底蕴太差! 别看酒屋内一杯酒,起步就能卖个四十五文,呈现出一种供不应求的状态,可卖得贵付出也多了,同期还要扩产以保证接下来的消耗。 哪哪都是钱,不当家不知当家费,不做事不晓赚钱难! 年前这一波,所有人无不是想着借年关捞一波,现在这情况,捞个屁啊! 京畿重地,武家比例极高,一巷数十户人家,至少有半数都是武家,家中没正兵的也有府兵,没府兵的也要练武多年,时刻准备走上战场建功立业的热血武人,视战争的情况,这些人都要可能被抽调离开。 即将爆发的战争,小为戍卫战争,大为国战,大规模的动员不可能马上就来,可心里挂着这件事,这年算是彻底被糟蹋了。 武人没心思过年,这堆积成山的鱼肉还怎么处理? “该死,这会怕不是要倾家荡产!” 一想到半月前被他们赶走的诸位长老,外加大巴领内那一道道渴望的眼神,小虎牙都快咬碎。 初掌大巴领,正是建立信誉,口碑,威信的时候。 第一炮打不响,后面所有的准备都白瞎。 更为关键是,脚店装潢的数日内,钱可没控着花,眼下想用自己的钱去添也填不满。 “这总不能去找大姐头吧!” 一想到宫中的女帝,小虎连忙摇了摇头。 这想都不能想,大姐头是帝王,可架不住皇室也穷啊。 “怎么,这就泄气了?” 方程跨步走进脚店,看着杯盘狼藉的店铺,眼角不免抽了一抽,“对了,我记得这家店是夫妻,人呢?” 不能乱,越急越不能乱,前世遇到比这更麻烦事还了去了。 不谙世事者抱天怨地,庸者甩锅撇清咋恶人,强者则化危机与机遇,方程算不上强者,但他有心解决眼前的一切。 “跑了!”小虎颓废了做了下来,“家中四个娃娃,二孩子已经是三营军士,三儿子军功够了就等着入伍!” 脚店生意是小买卖,一年下来赚不了几个钱,可能在太安城占住脚店买卖又怎么会是彻头彻尾的平民? 就算曾今是平民,拥有脚店后也会培养自家的后辈,去练武,去参军,败了几年的收入打个水漂,成了反哺自身,从而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武人从军,宋人学文,明人下海,楚人入交,辽人西行,唐人躺平……各有各的法,各有各的路,孩子只要懂得上进,父母咬着牙都有供起。 这就是汉人父母的心态! 像这家脚店那对夫妻,四个男娃,长子继承家业,二,三子从军入伍博一个前程,四娃还小暂未安排。 “这很不错啊!” “四个孩子,能混到一个军士,这店家背后有关系啊!” 三营,对于李家兄弟来说,是戍卫草原没成后的次级选择,可对于活在太安城内的平头百姓来说,能把孩子送进京畿三营则为首选,没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更别说混到了军士。 京畿三大营,十万兵马,宁缺毋滥,力士进军士不会卡着你,但想留营非精锐不行,正常情况同期十人,年限到后最多一人留营,得到重点培养,二到三人进入边关卫所,充当二线部队,之后有无机会回到一线纯看机缘,余者冲入龙武卫那样的地方卫所,然后混满六年以校尉退伍回家,有关系当个小吏,没关系按军功分了永业田,自身渡过余生,子女则重走一遍。 “现在是说这个时候吗,一万六千斤鱼肉!”小虎颤抖着指,指向厨房的位置,“这家店作为内城唯一一家,分了三千斤,如今才消耗了三百多斤,别的地方还没通报,就按这比例,如今至少还有一万三千斤没着落,而按照约定,年前我们只要给大巴领一百两,这还没算大巴领这几天杀的鱼!” 小虎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一帮穷疯的人,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他们如今已经四天没联络大巴领,这四天里,唯有天知道在大干特干过好年关的念想下,马格纳会带着族人捕出多少鱼获?。 “抬起头,看着我!”方程手指着自己的脸。 “看清楚了吗?” “我方程都没慌,你慌什么呢?” 说完,方程拉了一张凳子坐下,“如今这城内的情况,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想让人消费也不可能!” “不过这些鱼不是不能买,反而还能大卖!” “想一想,这鱼我们本来是给谁准备的?” “是平民,具体一点,就是依靠体力换钱,却有没钱补充油脂的劳力,肚子里没油水是干不了气力活的,这些人平日怎么补充油水?” “内脏可补,可一天杀出来的内脏才多少?” 手指与空中画了一个圈,“太安城内外数十万劳力,想吃内脏,那也要靠抢,就算抢到了,处理起来又要花费多少心思?” “如今战争打开,城内需要储备资源以防万一,边关需要物资,这些物资从那调?需要多少人手,多少时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家中没当兵,有小聪明有计量的商贩现在都往城外码头赶去了!” “他们能去,我们也能去,他们卖蒸饼,我们卖鱼肉,一帮大肚汉,一万多斤鱼分分钟给你吃了!” “就现在这点,我还怕不够呢!” 天寒地冻的码头,狂野的风,水面的风,一口热食,还是肉食,那吸引力不用想都知道了。 就算劳力舍不得吃舍不得花,那些拿了卖命钱,下水凿冰的人,上岸后总不可能回城消费吧? “延年,延庭,你们现在出城,通知商钟鱼肉向码头方向运,小虎你组织人手,去码头给我占一块地方,今个年关咱们是吃香的喝辣的,就看这一波了!” 京畿重地,最缺的是物资,最不缺也是物资,不过这说法前者针对城内,后者针对城外大仓。 ------------ 第122章 “我怎么就忘了这会事呢!”小虎懊恼了拍了拍了脑子。 大仓,大库兴建,不知道是被谁带起的风气,但从隋唐开挖运河后,各地仓库那是越修越大。 如今能被称之为大仓的,不提其中储备的资源,就一个占地面积便超乎想象。 武朝穷,没有宋人货通九州的财力,以没有明朝海运的滋养,可谈到往大仓里扒拉东西的手段,那是半点不差于其他五国。 太安城外,东临运河,逆流而上就是运河尽头,武朝第一大仓北通州,不开玩笑的说整个城市围着大仓建立的,日日年年都有大船,马队进出,而北通州大仓也承担了,供养武朝战时冀州,青州全境的重任。 同期作为京都所在太安城,城外亦是有配套的太安仓,仓储面积近万亩,东西运进去要人,匀出来同样也要人,平日围这太安仓淘活的百姓怎么滴也有四五万人,而待到战时为了补足运力,所需劳力将一扩再扩。 以太安仓的配置,平日四五万人的吃喝还能凑合凑合,可遇到战时一切制度倾向与资源,内部的火头军没被拉进入搬运资源都算调解有度,爆炸的劳力想吃饭,要么自己带,要么临近凑合。 看终究有计算的不足,这就给了附近百姓一发财的机会。 “这天气,凿冰队的人数肯定不少,如果能在码头附近抢到位置,咱绝对能一炮而红,但就是位置不好抢!”李延年提醒道。 说是提醒,不如说是告诉小虎,具体位置改如何选择。 “这你们放心,位置我肯定能找道,不说了,我先出城了!”小虎猛地起身,数步之间便消失在门口。 时间就是效率,太安城内各路人马都有,神通广大之人更是不缺,现在他们做这些已经算晚的了。 尤其是李延年提到了凿冰队,那可是技术活,风险活,训练有素的军人肯定不能去做这事,能下河凿冰的只有身体素质极强,缺机会有缺的府兵才会下去。 对等,冒了风险,户部给出的奖励也会不少,这批人上岸后可不得抓紧吃一口热的? “先生,我们先送你回去!” “不用,你们先出城,动得快晚上还能回来,大规模的资源调动,最快也要到明天,我呢在去酒屋看看,看完后我会第一时间回去!” 方程摇了摇头。 石锅鱼的杀伤力,他心里有数。 最早的火锅,便是一帮码头工人,为了冬日的一口热食,整出来的方便菜。 没得选也就罢了,有的选择鲜辣咸香,有廉价的石锅鱼,必将秒杀一切,其他的食物还要准备过程,石锅鱼的准备,汤料在城内完成,鱼肉与大巴领内杀好,码头上摆好桌子椅子,等多就是烧把火的功夫,价格相差不多的情况下,岂是那些卖蒸饼的能比? 方程要做就是保证汤底。 …… “这一波,全部在咱们预测当中,接下来泰山郡,琅邪郡的压力就大了!” 大司马盘着手中核桃,主持起会议,“年关档口,百姓过年,过完年还有春耕,目前我朝不易大动,可先按明朝要求入住阴平,与明军相县,留县,萧县形成联动,防备宋军即将到来的反扑!” “同时,魏郡,清河两地的备战加快,尤其是魏郡方向,需时刻防备宋军借着黄河冰封过河!” “我个人意见,徐州方向,各郡征五千府兵,发劳力三万,沿运河保障前线资源,同时调京营三万兵马,与半月内入住清河与魏郡交接地带,司隶方向各郡府兵征八千人,发劳力五万,沿陆路保证太安仓资源!” 武朝定都巨鹿郡内,从太安城内出发至宋武边境直线距离并不远,而且大多都是平原地形,少数丘陵也挡不住什么,可架不住武朝武力强啊。 “现在就需要调三万京兵吗?”夏老头皱眉。 三营调动,可不是小事,别的不说,辎重问题就足以压死如今脆弱的运输线,在夏老头看来,不如再等一等。 漫长的冬季已过六十天,还剩下四十多天,待到雪化春来,大河运输的效率九江爆发,一波船队南下,比现在赶紧赶忙的强运,不仅方便而且便捷。 “需要!” 大司马一口肯定,“若不是考虑节气的问题,除了三万,我还想往并州龙门方向调二万人呢!” 说着,大司马从袖兜里,掏出一搭杂乱的纸张甩给夏老头。 “这是兵部,司马台,对眼下情况的推演,明正德报复来的太快,宋人不是没准备!” “宋人最擅长是搅乱局势,火中取栗,并不代表他不能打硬仗,埋伏黄奕没成功,我朝支援明朝粮草,此两件事已很证明,盟约虽然有我们发起,结盟时日不长,但就盟约效力而言,短时间宋人没法破!” “破不掉,钉子更没机会埋,那么宋人只有通过爆发大战的方式,将我们拖下水!” 武朝如今想站在岸边看戏已经不太可能,宋人只是表现的怂,不是真的一点战力都没有,甭管宋朝的战斗力是通过何种方式的提升的,宋朝能存在到今天,那就一定有他的原因。 “草原方向,如何考虑?”女帝没什么意见,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来。 冬季,辎重难运,但不是不可能克服。 “四个月之内不需要担忧,今年冀州北部,草原南部积雪太深,雪化之后土地至少要泥泞一到两个月,马蹄一脚一深坑,这不仅废了我朝的骑兵,草原骑兵也废了,我们有驰道,如今还在扩建,草原上可没石板路,甭管女真与宋人结下什么盟约,注定打不起来战争,女真也不会去打!” 缓了一口气,大司马说道,“因此我的意见,五月之前全力修路,每月少量多次的向草原方向运输物资,同时按照方程思路和鲜卑草原上的旗王联系,五月中旬,我们再给他来一波狠的!” 骑兵不是无敌的,一般的泥泞道路,步兵尚且能克服一下,骑兵那是想都不要想。 战马本身的重量,加上骑兵本人及装备都快小一吨,怎么大的重量压在四个马蹄上,别说跑了走都困难。 失去了战马的优势,以骑兵为主的战争模式就全废了。 打? 拿头打,靠想象力打吗? ------------ 第123章 白灾成祸,祸起人心。 可在全民尚武的武朝,真就怕了草原白灾引发的混乱。 不仅不见得,要是武朝压制,为了军功热血上头的武人,搞不好自己冲进去,接草原白灾收割人头,从而换的晋升之资。 九州六国,各家都有自己的三板斧,草原异族也一样。 针对草原的三板斧,不需要武朝研究,汉唐已经给解决方略,更不要说是武德充沛的武朝了。 求的就是一个“你来我往!” 打草谷,边关我放牧不种粮,牛羊你要你迁走,就保持一个今个你牵我的,来日你家都是我的态度,这导致实力弱小草原部落不敢深入,势力大部落也不敢,因为深入了指不定就被包饺子。 草原善游骑兵,武朝就玩轻重骑组合,你有精深的马术,我有我的装备铠甲,技巧再强破不了重骑兵的防御,草原也只能眼瞎了。 可惜,战争从来不是你砍我一刀,我捅你一枪的事,各种肮脏的事多了去了。 就说打草谷,草原异族自己也会不断迭代更新,没办法,面对打草谷武朝打得是防御战,草原打的是生存战,久攻必有得,久守必有失。 但是有一定是肯定的,那就是草原异族绝不会在深冬初春两季开战。 深冬不打,源自草料不足。 一匹壮年的战马,一天可以吃掉十几斤的干草,外加六七斤的精料,总不能让战马背给几百斤粮草上战场吧? 初春不打,源自与泥泞的路面。 故此面对草原,武朝需防的只有不确定性,而不是有规律可寻的大战。 “经案牍司多重推演,来年我朝若能打进玄菟,哪怕只是有一人进入玄菟城,方程的谋划都至少有七成概率成功!”女帝加码道。 “如果有七成,那这概率就已经很好,草原从来不是一体,女真这个种族本身被鲜卑强行揉出来的,若非实力不足,只能学我们汉人,草原根本得不到太平!” 商钟也是了解草原,那些大小部落的头人,若不是无奈谁愿意低头做小,真当女真完颜家族有多厉害?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打不过? 汉人皇朝进行统治,靠的是愚民政策,草原则以屠刀为统治力。 如今草原各部批了一层道义的皮,说白了就是屠刀不够锋利,有能力动手谁愿意和他人逼逼叨叨? 因此只要有机会壮大自身,草原异族才不管你是那方的代表,左右不过是先抢再谈,还是先谈再抢的顺序。 女帝开口七成,背后肯定与一堆东西支持,下面就看蓝迪能不能如计划一样,绕过女真重兵放手,完成直扑玄菟的壮举。 “宋朝的事我来解决,草原事到时候再说,下面的事该交给你了!”大司马看向夏老头。 武朝的储备分两块,皇室掌握的内府,户部下属的大仓,内府暂时还不用动,户部大仓肯定是要开了。 “回去后,我就按照你这个……”夏老头目光落在奏章上,“做个布置,最晚明早开仓,不过你最好别催!” 一年腊月最寒,北境天寒地冻,河道冰封,道路凝冰,能把辎重送上前线就行了,效率谈都别谈。 “我不催,京营三万兵马三日后开拔,你先准备好三万人一月的物资就够了,到时候随军直接带走!” 有着一人两马标准配置的三营,境内执行任务,自身就能拖走一大堆辎重。 “我这边有优先将草料运出去!” 说完,夏老头拿起奏折,直接转身离开。 “腊月出征,士气影响很大,出征将士每人加响五两,棉布一卷,肉食三十斤,在营将士加响二两,麻布一卷,肉食十斤!” 女帝不是小气的人,大战来临,人心最重,腊月出兵坏的就是人心。 “此事你尽快办理,离家之前都得吃上!” 该死的正德! 一想到这花出去的钱,都是因正德导致的,女帝恨不得将对方咬死。 武朝穷啊,内府更穷,这一波加赏下去,二三十万两银子没了,此中只痛只有痛过的人才知道。 …… “陛下!” 看着心疼到自闭的陛下,老蒲轻声的呼唤道。 钱都花了,下面人可不会给你省着,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与其在这里自闭,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的钱该怎么花。 这才哪到哪,真的开打起来,那才是真的花钱如流水。 “没事别烦我!” 女帝挥了挥手,以工代赈已经掏光了钱包,钱不可能追不上,短期内收不上税,家底就剩下那么一点点,她现在头大着呢。 “不行,咱们就从工程款弄点回来,多的不少,一二百万两还是能弄回来的!” 工程是一步步做,开始什么都有,想花钱的地方都没,如今先期工程就几条主路的拓宽,各方汇聚上来的钱有九成还没动呢。 “开什么玩笑!” “你信不信,今日只要朕动了这笔钱,甭管借口如何,这钱就保不住了,都是从牙缝抠出来的,这会……” 女帝长吸了一口气,“之所以能募集到怎么多,纯粹就因各种巧合,因素组合,这次错过了,日后再难复制,如今所有人都盯着朕怎么花这笔钱,朕但凡敢收一份回来,信不信下面就能给朕上百封要钱的奏疏,而且本本都有他的理由,都是朕无法拒绝的!” 钱就是人心的具象,说是用在以工代赈上,那就只能专款专用。 眼下的钱关难渡,可长远看都是小事,如果不是明朝结盟,武朝只需要摆出自己的架势,与河西同宋人打了这一场,这场战火就烧不进武朝疆内。 就算结盟明朝,后续最多开个徐州战场。 四十年前那场战争的各方亲历者还没死了,没人胆敢逼着武朝在打一场疆内战争,顶多就是耍些魑魅魍魉的诡计,拖延武朝的发展,继续从财力上困死武朝的脚步。 没有方程的方略,以工代赈的蓝图,武朝自然会投入战争,借战争在宋人身上打钱,可如今孰轻孰重那还需要女帝去分析。 不把眼下这场战场往打了大,顶多得罪一些中下层的军官,及一部分想通过战争建立军功少年,可待以工代赈完成,今天丢掉多少威信,破坏多少鹰牌的心思,明日统统都会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武朝需要强势的君主,更需要懂得带领武朝发展的帝王。 “不行就开封库,第一波扛过去,后面我们只需要守住河西!”女帝思路很清楚,战争的迷雾可笼不了她的心思,“对了,朕的小弟在做什么?” ------------ 第124章 “卖鱼!” 女帝的心思不用猜,老蒲怕也就怕钻了牛角尖,如今自己走出来,自然是女帝想听他就说什么。 “卖鱼?” “大巴领的水域里有大量的胖头鱼,人清理了顽固,本想着借着鱼获在年关发一笔,好好笼络一番,没成想开张两天,这八百里加急就来了,如今小虎正在码头找着地内,准备将石锅鱼卖给凿冰队的人!” 老蒲笑眯眯的说道,发生在太安城内的事,十件老蒲未必能知个全乎,可发生在方程身上的事,件件他都知道。 “石锅鱼?” 或许是想到了石锅鱼美味,亦或许是想到同样缺钱的弟弟,女帝原本就精致的脸庞露出几抹暖心的笑容,“方程有那么缺钱吗?” “缺,白酒暴利,进项多支出更多,一半的利润都被那小子拿出做藏酒了,剩下的一半,他和小虎两人都是疏财手,相较于存下来的钱,他们的花出去钱更多,如今被塞了一个大巴领,那是可一千多张嘴,那方程那家底,把自己切了都喂不饱!” “去!” “弄份石锅鱼回来尝尝,朕就不出宫了!” 别看应付掉了大司马,和夏算盘的,后面事还多着,结果没出来之前,皇城的大门就关不上。 方程不好进来,她也不好出去。 “那老奴就出去个两个时辰!”老蒲笑眯眯的说道。 日子不对了,女帝需要坐镇中央,老蒲属于自己的时间也不多,需快去快回! …… 小巷内,土灶旁食材堆积,柴火成山,只是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少人家都传出了女人的哭声,一盏盏象征平安归来的莲花灯被挂上屋檐,与风中摇曳。 “废了,全废了!” 喜庆的气氛尽数冲散,坊市内只有忧愁和哀怨,不过相较于女人,孩子,老人,男人则显得平静很多。 “方先生!” 转弯过道,一个高身影直接堵住方程的视线,未等方程反应,对方直接招呼道。 “你这是回家,还是出去?” 看清来人,方程顺口问了一嘴,人不熟但也相识。 “出去,要打仗了,女帝下发了恩赏,我正好去领一下!”高大的青年憨憨的笑道,神色平静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京营怎么快就动了?” “三日后出发,我算是第一批的,后天中午归营!” 住一个坊市的,对彼此的身价背景多少有清楚,方程家门口新挂了百户牌子,虽不知道具体所属,但对于军人而言都是一家人。 再说,三日后京营出兵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不需要隐瞒什么。 “快去快回,我先祝你武运昌隆!” 抱拳函询一声,方程立马让开路,青年也没多说什么,回了一声武运昌隆祝福,便从方程身边走了过去。 “京营怎么快就动了吗?” 京畿三营的消息,李家兄弟可以露了一个精光。 三营,分别为禁武营,神武营,神策营。 禁武营,有名羽军,乃武朝第一营,正兵三万五千人。 下设以轻骑兵为主的左右羽林卫,以重骑兵为主的左右玄羽卫,及以重装步兵为主的左右墨羽卫,外加编外羽林幼军。 此营以“禁武”为名,寓意简单针对的就是“武禁天下”,以强横姿态禁绝一切刀兵之事。 神武营,有名武军,正兵三万五千人,下设以轻骑兵为主的左右神武卫,以战车为主的左右千牛卫,外加弓箭手为主左右威卫。 最后一营神策,有名火营,正兵二万五千人,是武朝版的火器营,以重骑兵组成左右神策卫为核心,辅以轻骑兵为主的左右骁卫,外加盾刀兵为核心左右械卫。 于此基础上,优中选优,选拔出五千人组建金吾卫,用于守护皇城。 总和十万正兵! 了解的越多,就越明白三营里的不同卫所出战,背后分别代表了什么,接下来武朝对于战争有会如此抉择,这些都是分析出来的。 “我要没记错的话,刚才那位千牛卫的!” 千牛卫,以战车为主,御射为辅,在战争中充当阵地盾牌,和炮台的作用,百辆战车往哪里一横,那就是一座骑兵,步兵都难以跨越的屏障,除非有明军的永乐炮,不然根本别想低成本的击穿防线。 但因笨重,整体速度慢的因素,千牛卫的出动,大致只分为两种情况。 战争未开出动代表武朝准备防御对峙,战争中后期出动,则代表武朝准备寻觅决战的机会。 如今这情况,显然非常符合低一点。 “怎么看的,宫中那种还没昏,这是准备拖着啊!” 拖了好! 如今优势在武,时间越长,以工代赈的工程完成越多,时间一过武朝自身国力就能起来,有了国力,本身就不缺武力的武朝还怕什么? “想什么呢,到了家门口还不进去?” 一枯瘦的手掌突然搭在肩膀上,惊得方程一跳,当看清来人,方程直接骂道,“老东西,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吓你?的确该好好吓吓你,走着,今个我得跟你好好谈谈的!”夏老头提了提手中的荷叶包,“太白楼的白煮羊肉,不差吧?” “哎呦,真的显得您了,吃了我多少顿,你现在给我来这一手!” 总算不再是烤肉了,白煮就白煮,这糟心的一天,家里没生火,方程就没打算弄什么复杂的。 “这不我关心你吗,这一路上,谁家的心思还在吃喝上,亏得我惦记,坊前那一排锅碗瓢盆我可都看到了,你小子今天得饿死!”一把将方程推进大门,夏老头跟着走了进去。 “说吧,没人看到了,不过今个我帮你,那是要银子!” 一个多月没见,这个关口冒出来,内府的皇商,大战在即,正是他出力的时候, 这老东西不是来找他寻求方案的,方程自己都不信。 “银子?” 夏老头将羊肉往桌子上一丢,右手伸进袖兜,“你要帮老夫把难题解了,这些都是你!” 说完,七八张银票,直接被夏老头丢在桌上。 苦啊! 大司马一句话,后续麻烦都是他,天寒地冻的日子,这大军辎重怎么运啊? 现实的困难在那! 明朝的粮他要运,边关的辎重他要给,如今三万京营兵马也要上前线,长城一线也不能丢了,这个后勤大总管他是没法当了。 ------------ 第125章 冀州乃九州之首,汉人文明之要摇篮,曾一度是天下中心。 为供养天下中心,天下共主往往喜欢将好的,近的,有价值的土地扒拉进自己的直属范围内。 然后再将不是那么好的,稍远一些的土地交给亲近的诸侯。 至于荒地,远的摸不到,看不到,则交给不是那么亲近的人。 从而构建最基础的统治框架。 这导致冀州概念,再刚出现的时候,其疆域便无比广阔,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甭管各家承不承认,多数时候都是围着冀州打,谁得冀州谁就是天下霸主。 可惜,任何十五都挡不住的时代洪流,北方愈寒,养育了汉人数千年的北方沃土逐渐失去地利,统治中心不可避免的南移,失去了天下之首的地位,冀州的疆域逐渐被幽州,并州,司隶,茺州,青州等州分走,最终缩成小小的一团。 武朝以冀州为根本,早年打得旗号,除了驱逐草蛮,一统山河外,还有一句就是重整冀州。 经历百年的努力,一举将冀州从汉唐七郡,扩张到如今九郡,京畿范围也从巨鹿郡逐渐外扩,东南与清河接壤,西南与魏郡直连,大大的增强皇室直属领地,但无法解决不了冀州娘胎里的毛病。 加之越发寒冷的气候,武朝兴兵动武的规律,也不得不受到气候的影响。 就像当下,河面冻结,道路浮冰,山路雪峰…… 大军克服克服,向南还能开过去,可后勤辎重怎么运? 河岸的冰冻,今日凿船,水面的浮冰击碎,一夜过后一切重来。 山中道路也是如此,无法快速通过,今天做的一切,明日重新化为无用功。 这一困境,四十年前化为凛冬将至的副本,将五国兵马挡在魏郡,清河,给予了武朝调兵遣将的时间,同样也一把按死了武朝冬日兴兵的可能。 一想到大司马张贺弄出来的方案,夏大川就头大,本就稀疏的头发更是一把一把的掉。 “别数了,一共三百五十两,是老夫刚入手的族禄,钱还没带回家就到了你这!” 瞧这一脸财迷样的方程,夏老头没好气的说道,“你要真有法子,将辎重送上前线,别说这笔,后面老夫还能给你再加!” 在武当官只为权,钱……尚书一年,一年下来加上恩赏也就四五百两银子。 贪也没贪,不如老老实实的,给家族保驾护航吃族禄,这是武朝的无奈,也是武朝先行的模式,不然面对猖獗的走私行为,皇室,朝堂为什么当看不见,说白了还是盘子太小了不够分,遵循规则的走私行为,就是各方默许下的各找野食路子。 “别说,我还真有办法,不过这钱不够!” 方程一把将钱塞进兜里,跟着伸出一巴掌,“我不管你送哪弄来,凑一千两,我给你解决之道!” “一千两?你怕是想瞎了心!” 夏老头一口回绝,可回绝同时的脸上愁容却散去了不少。 夏老头不怕方程要价,敢要价就代表有方案,相较于些许钱财,眼下最关键还是辎重上前线,只不过他不想方程把钱赚的怎么容易。 “想瞎了心?”方程歪了歪脑袋,“我的办法又不是用一时,往后每年都可以用,一千还是我看在咱两的关系上,你若不要那就算了?” 赚钱不寒颤,黑了心赚不到钱才真寒颤。 今个真不是方程狮子大张嘴,他下面要说的,与其说是方案不如说是点子。 点子,没讲出口还有神秘感,讲出来就没价值了。 武朝目前是什么环境,方程非常清楚,天寒地冻万物死寂,人对抗只剩下大自然,对抗自然历来都只要两条路,挖掘生产力,攀登科技树,这条路短时间走不通,走通了都不知道什么视乎,另外一条就是借助自然。 如何借助自然,生活经验不能缺,更不少脑子。 “再加三百!” 夏老头伸出三根手指,再来三百就合六百了,这已经不少了。 “现在是一千二!” 说完,方程不顾夏老头的脸黑,直接将荷叶剥开,真不知道太白楼是怎么保存的,夏日的荷叶存放到现在,也就失了一些生气,关键的清香则完美保留了下来。 荷叶内,看的就诱发食欲的羊肉,刀工均匀,片片肥瘦适当。 “小子,你别过分,能赚的你就赶紧赚,不行,我就找你姐姐过来!” 夏算盘什么时候见过这般无赖,今个一天积攒下来的烦闷一下子被点燃,咬着牙说道。 一千二的价格,亏他喊得出来的,不行不能拖下去,再拖下去他真不知道会做什么? “那感情好了,我都快一月没见到了姐姐,赶紧的,你要把我姐姐弄回来,我这边免费!” 羊肉入口,方程彻底无赖起来。 这就老东西还在威胁他,他怕是不知道,方程最想见得就是姐姐。 “八百!”夏老头强按怒火。 他等着,等着方程的方案,最后的方案要是中看不中用,那就给他等着好了! “成交!” 伸出沾满油脂的手,方程嚼着羊肉笑道,“不过,我需要人,木匠,船匠,铁匠,每种至少两人,并且必须是四级以上的,另外我还要军中的训犬大师!” 狗拉雪橇,冰面通行的最佳解。 大河冰封,冰层厚达一尺,这样的冰面是天然的快车道,一辆雪橇运输有限,可架不住他快啊! 武朝不缺狗,完全可以少量多次,只要在沿岸做好布置,一日前行两三百里那跟玩似的。 “可以,不过我要知道,你想干什么?” 方程说的东西,武朝都不缺,喜欢打猎的武人,不说家家户户养犬吗,城外,军中都不缺乏训狗场。 山野之中,狗是猎人最佳的伙伴,草原之上,狗是骑兵最佳寻敌探子。 如今只剩下一个疑惑,那就是方程借这些东西,准备做什么? “有些东西你没见过,说了也是白搭,三天,最多三天,我会弄出成品!”方程笑道,“运河冰可以砸开,其他大河冰块暂时别碎,以后有用,同时把木料,铁料,石碳,场地准备好,后续要消耗很多!” 金点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利用手头现有的东西,进行组合运用,过程中不会产生什么难点。 狗拉雪橇,关键是在雪橇的打造上,既要减少摩擦力,又要保证雪橇的平稳,至于狗的体力问题,参照驿站就行了,沿河三四十里换一批,狗歇人歇货不歇。 ------------ 第126章 “好!” 三天,就三天。 三天有效,武朝赚了,只在于大赚小赚。 三天没效,这三天里,朝堂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冰面太厚,破冰需要人手,日夜不停不说,还要灌入海量的盐,避免再度结冰。 靠岸的大船重启,需要有人将船员请回来,沿岸冬歇的漕工也需要被调动。 一套准备工作搞定,三四天内完成都算是快的,拖一拖,可能京营三万兵马到了目的地,太安城这边的货还没发了。 “老夫就给你三天,不过军功制下无戏言,别看你现在还没正式入伍,但此事调动木匠,船匠,铁匠,都需要以军令征调,更别说军中的训犬大师!” “成了,你得功拿钱,坏了,就算有你姐姐护着,你最后也得上前线吧!” 夏老头一脸严肃。 方程上不上前线,夏老头是做不了主的,不过他可以拿这个来威胁。 就这一皮懒,享乐的货色,要不是那颗脑子,你看夏老头理不理他? “没问题!” 打了一个响指,方程一脸无所谓,“你把事和场地安排好,明早来接我!” 进入战时,武朝运行逻辑就会彻底转入军功制,军功制可不和你开玩笑,事真做岔了,就算最终逃脱了惩罚,也逃不掉社死的下场。 方程只想赚笔快钱,填一填自家干瘪的荷包,还没到自诀与武朝的地步。 “也不用明天了,吃完你就跟我走,有什么要交代的,现在说清楚!” “没这必要把,一个晚上而已?”方程眼角微抽,这才赚几个钱啊,有必要怎么买命吗? 前世辛苦半生,最终把自己卷死,来了异界还要做打工人,那他不是白来了吗? “我花钱,你做事,用你之前的话说,什么时候花钱的雇主都需要怎么卑微了?”夏老头抬了抬没眉毛,一脸自得的说道。 “行,你给我等着!” 被人用自己的话,调侃自己,着实是很不爽,不过也能理解。 悬而未定的关口,是最让人忧心头大的。 眼前大战未开,除了明朝动手了,各方势力都藏着掖着,根本猜不出会从哪里入手,在这档口能做就是准备,准备,再准备。 自琅邪,泰山郡,一路向西至潼关,宋武陆地边境一千八百余里,防线犬牙交错,重要县城边关三十多处,山中秘径数不胜数,就算是天堑的黄河,可战争版本早已更迭,黄河天堑远没有想象那么牢靠,更别说宋武两国不少地方干脆就是平原相连。 此战武朝本就没什么打算,守住河西,不使战火烧进疆域就算赢,前期做足准备防住第一波攻势,后面就没什么事,可不得把准备做足了? “你只要做成了这件事,后勤一块你就是首功,到时候你随便,老夫都给你接着!”夏老头一脸无所谓。 “当然,别提钱就行了!” 或许是自觉把话说的太大,刚说完夏老头有补了一句。 “切!” 不提钱,那还有什么劲?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如今身后一千多张嘴,不弄钱怎么养活,日后怎么发展。 “朝堂恩赏,最多也就百两,我现在给你千两,掏的可都是我的钱,你还想咋样?”夏老头咬着牙说道。 户部尚书有能怎么样,掌控武朝钱粮有如何? 不符合规矩的钱,他是一份都花不出去,他这把算盘是公用的,算财政的同时,也在被人算。 “算了!” 吃饱喝足,方程也知道从夏老头这扣不出去东西了,“点子是你花钱买的,功劳也就是你我共同的,怎么说大家也是朋友,我也不想你亏着,接下来我弄出的东西是可以长期赚钱,咱也别便宜了外人,我们两家一起搞,做大了还能交税!” “可以,不过我要先看到东西!” 有钱为什么不赚,他也是要养家的,当了个劳心劳力的户部尚书,一年收的比支出还多,不从合法的事上捞点回来,他可以不在乎,可他的子女怎么办,喝风吗?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等你安排的人上门!” 吃饱喝足,方程转身进了屋子,他要先把图给画出来,没图纸靠说不知道要说道什么时候。 狗拉雪橇一旦弄出来,至少可开三条财路。 一条为物流线,冬歇百日是全境的情况,但具体到地方,越往北冬歇越长,最长的冰封期可能长达半年,军械辎重让碰也不碰,可剩下都可以,占据先发优势,甭管方程是买雪橇,还是加入物流,都可以赚一大笔。 第二条是狗市,狩猎风气及重的武朝,对于猎犬,尤其是好的猎犬需求很大,催生出了一大批狗场,一步步推高猎犬的价值,顶级猎犬更是堪比顶级战马,可中间层和底层是空的,大量在培养过程因重重因素淘汰的犬,要么底价处理掉了,要么就成了餐盘上的肉食,能挽回一点就挽回一些。 但狗拉雪橇所需狗,理论上什么狗都可以,正好可以精准的切入狗市的空白区域,完全可以撑起一个新的市场。 这一市场,方程就不打算让了,他打算和中山夏家在合作一把,搞出一个专门场地做买卖。 第三条渠道就是比赛市场。 比赛本身不赚钱,可大赛衍生出来的价值很大,赛马武人已经看透了,各种玩法也没了吸引力,狗拉雪橇可以玩速度赛,耐力赛,雪橇本身也有很多玩法,除了要花心思,隐藏利益将越做越大。 一鱼三吃,纯看方程怎么下口了。 …… “先生,场地已经安排好了,几家家中没事的店主我们也通知,对于我们的点子大家非常认可,晚些时候炉灶桌椅就能搬过去!” 小虎推门而去,“官仓现在还没开启,不过聚在官仓附近的人已经不少,暂时听到的消息是明日寅时开放,预计第一日至少需要三万人,这些人的吃喝短时间很难满足!” 太安城附近有两个大仓,一官一民。 官仓,在太安城西南方向,码头修建与大陆泽畔,太平岁月只收不放,工作流程有节奏,对于劳力需求是有数的,但等到军队开拔,前线需求辎重,官仓就得炸了。 民仓,在东靠近大运河,满足太安城所需,但在军功制下,凡有所求,民仓也必须开放,想囤积居奇什么的,不说找死吧至少也是做梦。 ------------ 第127章 “你找的位置在那?” 看着图纸上,大略能看到的雪橇样式,方程不免有些丧气。 画图的工具太差,好在想表达的东西都表达出来了,不然他真的想把图纸给撕了。 “官仓,民仓都找了,每个地方五家人!” “五家人?赚的钱怎么分?” 十三家脚店,动员了十家,找了两个地方,验证了小虎的能力,但这不够…家家户户的情况不一样,别买卖做成了,等分钱的时候闹出麻烦来。 “我跟他们说的是轮班,一天时间分出四段五班,寅时到辰时为第一段,已时到末时为第二段,申时到戌时为第三段,剩下为第四段,每三日一换,刚完成抽签,明日寅时开始第一班,班次结束之后,消耗多少给多少钱,赚的就是自己,至于维持多久,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 小虎也不是白历练的,又有方程教,这点事他完全能做好。 “夜里也要弄?” 方程略微皱眉,知道辎重问题,任务重时间短,可他没想过武朝会玩全天。 “夜里是大头,过去守夜的活可都是要抢,钱多,人不需要下水,但要巡守,遇到重新冰封的河面敲开,事不多关键是耐心,我们的位置临水,弄好了钱不会少赚!” “白天赚鱼钱,晚上赚酒钱!” 小虎一口点出赚钱的思路,“要不是低度的酒糟我们存了不少,我是真的有点担心,后面会不会出现不够的情况。” “这种情况,你预测大概多久?” 画完最后一笔,方程快速将纸张折叠起来,如今距夏老头离开已经快一个时辰,催命的也快来了。 “看后续,不过至少也要经历个一两个月,就算过了这高峰,后面只要前线还在打,码头和官仓就不会停,尤其是官仓,太安仓或许比不了北通州,可里面也存了足够我朝大军打三年的粮辎!” “没办法,真的穷怕了!” 武朝朝堂就像是一只大仓鼠,只要有机会,就会往家里扒拉东西,很多时候藏着,掖着的好东西,都因为时间变质,武朝都没舍得拿出来,直到四十年前那场暴乱,当时朝堂发现太安仓里还有几十年前的粮食和腐烂的军械,这才有所改良。 不过依旧是重仓模式! 尤其是供应京畿要地的太安仓,新的规划里,太安仓除了要支应前线作战外,其还需承担边关撕裂,构建京畿防御圈,武装二十万府兵的重任。 “一会你先跟我走,夏老头那边又给我找了事,不过这回算钱,码头上明个给李家兄弟通个气,让他们看着!” 弹了弹手中的图纸,方程笑道,“我们先把快钱赚了!” “多少?” 小虎好奇的问道。 夏老头是一老抠,他家先生不是善人,这个关口能从夏老头扣除多少,那事情肯定很重,但钱也绝对不能少。 “一千一,刚掏了三百多两,完成后再给八百!”方程抓了一把银票塞进小虎怀里,“三天后,咱们过个肥年!” 捏着怀中的银票,小虎歪着脑袋,“夏老头,这怕不是疯了?” 不去求有的没的,七八两银子就够让一家四五口美滋滋的过上一年。 就那一分钱都恨不得掰开当三分钱花的老抠,批复公款支出的时候,都想着炸点又花出来,如今竟掏了一千一百两。 “他没疯!” 方程笑了笑,毫无保留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包括如何通过雪橇来赚钱。 “先生,你说的这雪橇真的能做出来?” 听完一揽子计划,小虎直接兴奋起来。 战争打得就是后勤! 若不是被大姐头安排跟了方程,小虎更想上前线,毕竟走上前线,建功立业是每一个青年武人的梦想,如今他是没机会了,可如果能帮到前线,也算是弥补了心中的愿望。 “能,图纸你也看了,滑冰你也划过,这东西理论和滑冰一样,不同在于滑冰滑的好考验在个人,而这雪橇考验在本身,毕竟滑冰甩了倒霉只是自己,可雪橇犯了坏的却是物资!” “按图纸来,雪橇这玩意,一天都不需要,半天就够了,我开口要三天,就是为了平衡性和装货能力!” 方程耐心的解释道。 其实还有一个重点没提,那就是单犬一次能拉动的重量。 世界线变化,方程在山里看到龙武卫看到了猎犬,个头更大,单支体重普遍在四五十斤,同时也更为凶猛,肌肉力量感更强。 说实话他现在对武朝驯养的犬类,能拉动多少货物心里没底,这个底不是下限,而是上限。 前世,选用的雪橇犬普遍都是阿拉斯加雪橇犬,单头体重十七八公斤,却能在雪地上拉动两倍体重的活物,一组雪橇犬六到八头,减少雪橇的重量可拉拢三百斤的货物,并一口气踩着雪地,冰面跑上四十公里,一天极限下来跑了四轮,普遍也可以跑两轮。 方程不求武人养的有着耐力,只需拉的稍微多一点,一轮跑个百里,一天跑了两轮,那从太安城往来一次清河,也就两天多三天不到的样子。 “用狗来拉货,我还真是没想到,不过我就怕,头犬数目不够!” 小虎低声解释起来,“头犬,好的没人舍得拿出来去跑冰面,要是出了折了损了,亏损的远比货物还重,如今边境对峙,头犬承担了提前预警的左右,军方的头犬你也弄不出来!” “另外,我们培养的头犬,一般都是狗王一级,一条头犬可以控制数十头,甚至上百头猎犬同时行动,而雪橇犬只需要七八头,有点不合作,香犬就能做到,但香犬只能依附在头犬下面,自身没有组织能力!” 爱好猎犬的人多了,可不过每一条狗都是猎犬,也不是每一条猎犬都有自己成为头犬。 “早就突然笨了呢?”方程笑着拍了拍小虎的脑袋,“雪橇怎么可能会是一艘一艘跑,当然是一批次一批次放啦,头犬带队,香头跟着! “也是哦!” 挠了挠后脑,小虎笑道,“那这就没问题!” ------------ 第128章 “大门,怎么没关,不怕有人突然窜进来吗?” 老蒲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原本站在门口的方程直接推门,“老蒲,你怎么来了?” “没事,就过来看看你,这是要出去?李家兄弟呢?”老蒲解开披风,目光从冷清小院扫过。 “一连怎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那个?”呛完老蒲一句,方程当即回答道,“夏老头安排了事,李家兄弟则被安排去了大巴领!” “火气怎么重,看来你小子真缺了!” 老蒲从兜里翻出几张银票,“你姐姐让我拿给你过年的,这个年聚不了一起,你自己带着小虎好好过,另外李家兄弟,不管发生什么,你别全部安排出去,身边至少要留一人!” “大战将开,牛头马面都会冒出来,武人不会投敌卖国,但架不住有心人,聪明人知道走了捷径会成为依赖,但这个世界上有聪明人,更有愚蠢的赌徒,人安排给你,就是保护你的!” “你要真的缺人,家里还有几个可信赖的!” 浓浓的担忧铺面而来,方程心头一暖,态度很诚恳的说道,“不用,这种事我不会再犯!” “内城还算太平,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夏老头找你做什么?” 宫内一堆事,老蒲本来准备出了凤鸾殿就赶来的,却不想中间有事情拖住了脚步,导致方程将李家兄弟派出去都没不知道,夏算盘搞更是不清楚。 没辙,方程有将雪橇的事解释了一遍。 听后,老蒲沉默了片刻,“思路我觉得没问题,钱你拿就拿了,不过下次别再问老夏拿钱,别看那家伙是个皇商,实际就一穷鬼,给你这一千一百两,他不会去走账,走账也没有名目,他自己掏也就算了,可他的家人子孙怎么办?真缺钱,你可以找我,也可以找你姐姐!” 武朝都穷人,氏族豪强摊子铺的大,赚钱路子多,年收庞大,可对等伸手要钱,等着养活的人更多。 夏大川,夏算盘,在武朝尚书一级中,各类收入算多的,可其家底真的没什么。 “知道,后面我会还!”方程笑了笑。 武朝,天下共贫的社会,真的是地主家都没余粮。 “知道还就行,我也不多留了,做完事好好过你的年,屋外我给你留了四个人,有什么直接吩咐,等你做完事在让人回来!” 雪橇,的确该好好搞搞。 几条猎犬,真能在平面上拖动四五石的辎重,并且跑出一日百里的速度,那武朝秋冬季后勤问题就解决。 这代表可不仅仅是后勤压力大减,势必会带来更大的战略活动空间。 战略活动空间越大,战略主动也就强。 “谁?” 一声呼和,两道寒光闪过,反射进小院内。 “我是工部制造库郎中黄安,这是大司空,户部尚书联名文书!” “应该是来找我的!” 听到屋外的动静,方程就知道来人为何。 大司空,掌武朝工程军械营造,名义上和大司马等同,理论都属于三司大佬。 实际上因为武朝没钱,各类营造工程项目不多,大司空大佬的品级没变,却丢了官职的里子。 “你既然来了,你就先走,门我来关好了!”老蒲跨门而去,他暂时还不想见黄安 大司空权利缩水,可工部制造库郎中,这管着武朝军功的位置,却在不断抬高,看似是工部八九号的人物,但其面圣的机会不比工部左右侍郎来的少。 …… “请!” 黄安一路上很沉默,直到马车停稳方才开口,也不知是事急还是心急,直接将方程殆尽制造库内。 “这是制造库内城坊,在这做的主要就是研究,要的东西和人都在这!” “这位刘班主,半个月前刚评五级木匠,打造的御射战车那是一等一的好手,同时对这里非常熟悉,有什么直接问他就是!” 话刚说完,不等刘班主开口,黄安伸手将一书生摸样的人拉到方程面前,“何义,文书,刘班主解决不了的事,你就让他来找我!”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看着快速消失在黄安,别说是方程,在场熟悉黄安的人也都傻了。 不认识的不知道,认识却知道黄安天生一话痨,被人按在制造库,就是希望那张嘴能磨一磨,别整天那边多废话,可谁都没想到,黄安话痨归话痨,人却接地气,和工匠打成一团。 “这些先生,黄郎中或许真的有事,毕竟眼下外面有些乱,不如让小老二带着转一转!” 黄安喊这位先生,刘班主自然跟着喊,当然刘班主也不傻,黄安那那是跑,那是逃走的。 内心知乎绝绝子,方程又能说什么,“家里人不懂事,吓到了黄郎中,制造库乃军械要地,逛的多麻烦多我呢就不逛,麻烦刘班主,请几位大师傅出来,我们先把东西讲一讲!” 老蒲带来的手下,说抽刀子那是真的抽刀子,出门的时候黄安那张脸可是白的。 只是这般跑了,也着实超乎方程的想象的。 “行,先生你说什么,我们办什么?”刘班主那会反驳,甭管眼前这位来着干嘛,他就好好做事,多的一概不想。 “这黄安也真是有意思,不过还我被吓一遭,多半也会这样!”小虎找补道。 制造库郎中,正五品,身上怎么没军功,手上有怎么可能没武功,与其说是被刀光吓到,不如说是被老蒲给吓到了。 方程揉了揉十指,“那可是个聪明人,又怎么可能那么简单被吓到,不过这不影响我们做事!” 打量着眼前的制造库,方程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出一些东西。 首先,衙门老旧却整洁,不是那种面子活上的整洁,而是用了心的整洁,这与印象中本该杂乱无章的封建制造库完全不同。 另外是人的精气神,刘班主是匠人,八级工制度执行,钱粮福利可以改变一个的外表,却短期内改变不了一个匠人对官僚的态度,更别说还是从三品的制造库侍郎。 不是平日黄安做的好,与匠人走到一起,这些人不会用现在的方式对待黄安。 人既然有水平,有能力,又怎么可能被几把刀给吓到。 …… “姓夏的,这是给我从哪找了祖宗?” 城西,少年,老蒲…… 他黄安又不是聋子,瞎子,半点风声都听不到的,拍了拍胸膛,“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反正只要我不想升官,我就是工部尚书,有本事开了我!” 一脸晦气甩了甩手,黄安掏出酒壶灌了几口,便在马车内躺了下来。 ------------ 第129章 咻咻…… 高台之上,一阵尖锐的哨声骤然响起,台下原本还在玩耍的狗狗一下子将头转了过来。 咻咻…… 呜呜! 哨声与头犬呜咽一同响起,训练过与没训练过狗狗完全不同,九条虎斑猎犬在头犬的带领下快速站成一二三二一阵列。 “去!” 军中找来的训犬大师,右手一个指向,左手则顺势将一飞碟甩了出去。 呜呜…… 群犬沸腾,与雪地中奔跑起来,在短暂的顿挫之后,原本停那的雪橇被拖动,跟着越跑越快,直追飞盘而去,半响后与雪地拉出一条雪橇印子! “四百斤了,重量还可以往上加!” 刘班主快速在板子上写了几笔,转头看向一旁贵公子,“虎斑犬,最大的优势就是耐力和爆发力,爆发起来的速度,能与林地中追狼,同时保持高速奔袭二三十里不停,眼下看的很轻松,我建议暂缓耐力测试,再上五十斤再说!” 咻咻! 说话间哨声在响,训犬大师阿青站在雪橇上,在众犬的拖拉下重新回到高台前。 “不急,先听听阿青的说法,他才是了解狗狗的人!” 制造库,聚集中工部最顶级的工匠,任务发下去之前便被方程拆分成三个模版,雪橇板为一组,车身为一组,控制平衡和把头为一组,前前后后发动数十人,一夜之间组装出三台的规格不等雪橇车。 刘班主点了点头,朝着阿青挥了挥手,“阿青,到你了!” “重量可以继续加,不过狗得换,我带来这批狗有些不适合……”阿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从心底他是不想让他的狗狗拉这个的。 “感觉有些大材小用?”方程笑道。 “对,就是这感觉!”阿青抱住头犬小六,“小六的能力,在这上面根本发挥不出来!” 小六,阿青的头犬,而且还是猎犬中稍有的抬头香。 根据阿青的介绍,猎犬大致可以分为三种,头犬,帮犬和最特殊的香头。 头犬,考验是的猎犬的组织能力,以及对猎人下令后的执行能力,光能帮助猎人组织起邦犬算不上头犬,必须得贯穿好命令,不然林地里头犬带着帮犬猎杀了痛快,却把猎人丢了,陷猎人与危险之中,这种犬在凶横也没人敢带出去。 相较与需要精挑细选的头犬,帮犬要求就简单很多,力量,耐力,凶勇三者占二就合格,只要别太拖拉整体的水平,帮犬就可以加入其中。 唯一少见就是香头,他既要是合格的头犬,也要有闻香追行的能力。 简单的说,猎人带着头犬进山狩猎,猎人为主,头犬为辅,能捕猎到多少猎物,全看猎人的经验和本次进山的运气。 而有了香头,进山就是香头带着猎人行动,低头香可以追踪猎物留下的足迹,残余的气味,只要找到踪迹,跟着低头香追上去,总能找到猎物,而抬头香则可以通过风辨别猎物的方向,从而迎风直接展开追击。 从概率上来说,虎斑犬,是武朝境内最有概率诞生的香头的犬类,在武朝顶级猎犬中占据很高的比例。 “拉车用香头的确奢华了一点,可以换犬,但你需要多久?”方程自感也觉得浪费。 “两个时辰!” 阿青将小六安抚好,伸出两根手指,“这会我希望多带一些品种,至于时间,今夜应该无风无雪,白天拖得晚上找补回来!” “可以,不过小六要留下,我想试一试,后面小六能不能多队组合起来!” 一天的光景,雪橇已经步入阶段,接下来去的事就是试,各种试,最终找出一个平衡点,“承载六百斤,八百斤的车底,雪橇板,可以开始试做了,争取明早组装,下午拉到大陆泽去实验!” 大陆泽,太安城南的广阔湖泊,是北方少有的大湖,历史上黄河曾多次流经此地,如今更是养育整个京畿良田。 不开玩笑的说,大陆泽就是武朝的母亲湖,在这河里,武朝甚至组建了一支规模数千人的水师。 “交给我,今晚再晚,我也可以组出来!” 刘班头拍了拍胸膛,什么贵公子,什么黄安惹不起的少爷,当看清雪橇的作用后,统统先丢到一边去,如今制造库所有人,只剩下一个想法,就是尽快尽早将这雪橇弄出来。 一辆雪橇,起地五六百斤,减掉一个人,还能有四五百多斤,近四石的运力。 这是什么概念? 武朝单匹马车,能拉动也就五六百斤的货物,看似差了一石不到,可马走的是陆路,是山地,雪橇走的是雪地,和冰面。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一个大陆泽是从岸边绕过去快,还是从大陆泽上滑过去快,有脑子都知道那个快! 更关键是,马车的工艺和雪橇工艺完全不对等。 雪橇太简单了,两块板子加一个架子,一队三四人熟练工,一天能弄出来三四架。 这东西一旦大规模做出来,刘班头根本不敢去想,这将对武朝后勤带来多少的帮助。 八级工制,解决了他们这些匠人吃喝拉撒用的问题,却没解决他们地位,黄安还好,其他部门的管事,那一个个都认为他们这些工匠,功不匹位,技术再重也不应该爬到军功上。 这会结束,他倒要看看,那些管事还能说什么? …… “什么玩意,怎么快就搞出来?” “九条狗,最少拉五六百斤,还能在冰面上不打滑?” 工部制造库班房,黄安一口热茶直接喷在桌面上,慌忙之中看向已经打湿的文书,最后深深的突出一口子艹字。 “能不能别怎么搞事?” 搓了搓脸,黄安连忙站了起来,“要死了!” 黄安只是懒,不是蠢,纸面文字没错,这将是大功一件,可他如今最怕就是事多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黄家巨鹿郡最早的郡望,与皇室历来走的非常近,如果说四国柱是武朝的自己人,皇室的盟友,那么最早支持皇室开国,辅助武朝走过第一阶段的黄家,那就是武朝皇室的自己人。 有着这样的出生,注定了黄家人就算不走上明面,只要自身不作死,皇室不倒他们就不会倒。 自百年前,面对无解的军功制,黄家便换了一条路,将触手从武朝军中抽出,伸向各种基础的职能机构,凡不起眼,又涉及基础的领域,黄家都有入手,一如三百年前一样,再度将自己和武朝皇室绑死。 ------------ 第130章 换了一种模式,与武朝皇室绑死的黄家是成功的,舍弃了光鲜亮丽的外表,黄家则得到了更多。 当然这种模式黄家率先搞出来的,而是黄家从宋朝引进。 肤浅之人看宋人,只会认为宋朝皇帝拉着宋朝士族共同下,打压各地军门,军阀,从而保证自身的稳固,繁华的贸易与流行的诗词,不过这只是宋人讹取利益与传播影响力的手段。 真正了解宋朝的,却会发现真正绑架宋朝的不是士族,也不是军门,而是那隐与繁华之下,藏于衙门深处的吏族。 吏不是官,亦非民,除了武朝军功制支持没把吏化入贱民行列,九州五国全部按照盛唐的套路将吏打入贱民行列,自身天花板锁住,子女更可能科举。 可就是这群看似毫无出头之日的吏员,趴在宋朝这条大船上,一趴就是两三百年,士族看不起他们,商人瞧不上他们,他们就自己内部联营,自己发展,将触手一点点延伸出去,牢牢的把控了,施政与执行的中间地带。 不开玩笑的说,宋朝一届宰相,要是得不到吏族的支持,就算法令过了朝堂,最终也落实不下去。 换人? 换来换去都是一批人! 杀人? 杀了,所有重要岗位上的吏员直接罢工! 世袭传代的吏员,个人是不强,却结成一张网络整个朝堂的大王。 尤其是充斥在三司里的吏员,各个都有一手外人难以替代的能力,老吏是一本书,所有老吏合起来就是一本九州活字典,年轻吏员一人是一把算盘,合起来却可算清宋朝天下。 面对这样势力庞大的吏族,谁看了不头大? 关键,世家士族本身还在内斗,这导致如今宋朝宁可裁减冗官冗兵,却从不敢去吏族下手。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黄家学了宋朝吏族的行事做法,自然也学了吏族隐与庙堂的风格。 不隐不行! 吏族,之所以没被铲除,就是因为吏族本身起点太低,上限太低,甭管结成什么样的网,这张网影响范围终究只有那么一点点,想踩过线或许有那么能力,却没那个机会。 黄家不同,他是皇室最早支持者,家族产业遍布巨鹿各地,下沉了最好别在抬头,因为他本身个子抬高,一抬头就是武朝的天花板。 这那太吓人了! 就算黄家那时没心思造反,也会被人扣上造反的嫌疑。 黄家要的是和武朝绑定,不是作死,因此这些年来黄家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是老人根本不知道,京畿要地还有怎么一恐怖的家族。 不过藏久了也有好处,那就是现在的黄家越来越懒散,越来越躺平。 他族视军功为至高,黄家视军功为毒药。 加之这一代,黄家出了黄奕,黄家一众子弟,无不认为家族现在过于高调了,不符合家族的历来的作风。 “这会看来是真的躲不了了!” 将嘴角的茶汤抹掉,黄安一边将潮湿桌面整理好,一边丝毫接下来的事。 “奕哥马上要回朝,这次带使团南下,结下盟约,又避开皇城司的追杀,位置肯定要挪一挪!” “这时候我在出头……” 黄安倍感牙疼,可以的话他真的想躲起来,“该死,这雪橇太重要!那些匠人不懂的事,我难道还不懂吗?” 雪橇太重要了,尤其是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上。 看似只是一小小雪橇,却能扩大了武朝战略活动空间。 武朝防与草原,重防与春末,夏,秋初三个时段,前后合计不过百日时间,为什么怎么做? 因为有天时利地有周期性。 入秋后草原异族不可避免的整体南移,需防风防灾防寒,人或许能扛得住,可畜生不行。 百万财富,带毛的不算,冬天过不去,等待来年,草原上的部落就会破产,然后落入衰败,破败,被人吞并的下场。 换了其他朝堂,这个时候草原缺啥,就会打啥,确保牛羊安全后,一场中等规模摩擦就会爆发。 如今不敢打,是因为怕,怕武朝骑兵执行对等报复,届时抢的还没损失多,傻子才会动手。 可过了秋季,其他时候草原想打也打不起,对等的武朝这边也一样。 雪太厚,冰太滑,辎重难运,这是两家都要面对的。 可武朝有了雪橇,便可转弊为利,加之武朝勋贵的尿性,不狠狠的搞上两把,那才是见了鬼。 反过来,中原各国也是怎么防备武朝的。 可有了雪橇,各国还能算中吗? 漫长的冬季不再是武朝大军动手的阻碍,反过来成为加持,黄安怎么想都替对方感到头大。 “主动也罢,被动也好,这个功我不想吃,也会被人赛进嘴里!” 饭到嘴边还可以拒绝,饭塞嘴里你还不能嚼吗? “天予弗取,必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黄安握拳,“撑死也比噎死强,撑死最多我倒霉,噎死了全家跟着倒霉!” 在武朝有些东西是不能决绝,涉及到军功更是如此。 雪橇出世,他要在躺下来,后续出了点东西,多半直接就可以埋了,这辈子也别想起来。 想清楚这些,黄安直接抓过一旁披风,冲出了班房。 …… “呦,这是咸鱼准备翻身了吗?” 制造库前院,原本被老蒲从码头招回来的李延庭,正无聊的走来走去,避免身子被冻僵,直到听到制造库外的动静这才走了出来。 只见,院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数十人,以及数十辆装满材料的马车,外加远方还有源源不断过来的车辆。 “翻身!再不翻身,老子就成烤鱼了?” 正在比对物资的黄安,斜眼看了一眼李延庭,“什么个教养,见了叔也不知道叫一声吗?” “啧啧啧!” 李延庭砸了咂嘴,来到黄安面前,瞥了一眼账本,“我还以为你不准备出现,咋地,扛不住了?” 巨鹿黄家,勋贵圈子里有名的咸鱼,黄安便是其中的代表,别看现在做到正五品工部郎中的位置,但其年龄和李家兄弟还真没差多少。 “里面那位,现在做的事,你觉得谁能的扛得住,说说吧,现在搞成什么样子?”黄安指了指里面。 昨天只是猜测,今天看到李延庭出现在这,黄安则肯定,制造库里的那位就是他想象的那个人。 ------------ 第131章 “你黄家,果真和我爹说的一样,身子躺了脑子没躺!” 黄家就算不学宋朝吏族,自身也少不了要联姻。 军功至高的武朝,黄家可以从军中抽手,断不会绝了军中的关系。 “怎么说,动过很快啊,八百斤都开始准备了!” 制造库的能力黄安心里有数,都是一帮资历经验及深的匠人,手上有功夫,身后有徒弟,可他没想到搞出了模块化。 模块化,在制造库上报的公文里没提,可常年负责营造的黄安,焉能不知道这种将大物件,拆分成若干小件,最后拼装的思路来自哪里。 秦制! 传说中先秦,能在关外一步步发展起来,除了军功制,另外一点就是军功制造,只可惜相关的东西只是流于文字,具体的细节根本没记载,各国工部多次试验,却没找出正确的路子。 包括宋朝也是一样。 方程是真的怕他撑不死,又给他塞了一堆功劳。 “单犬试验过,一头成年虎斑犬,可与冰面拉动一百三十斤的东西,一口气前行三四里地!” “考虑均衡,七八十斤最佳,👋八百斤大概会损失一点距离,可六百斤绝对能成为常规!” 闻言,黄安倒吸一口凉气。 事情肯定不能卡着单犬的极限来,又不是一波慢慢,狗也是要养育,取个中间值,拉个六七百斤还真是随随便便的事。 扣掉个人体重量,货物还能上五百斤,半吨资源以半马的速度在冰面跑直线,那画面但凡想想都知道有多惊人。 “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既然选择加入,黄安就要发挥自己的作用。 “车架子,常宽还没定下来,按照先生的推测,宽度窄了装不了多少,宽了弯道容易翻车,长度也是一样,外加还要考虑到货物的装配,如何取舍将是接下来最大的考验,毕竟光能拉重,货物不能装,不也没用吗?” 李延庭不懂这些东西,只是复述方程讲过的东西。 “估不准,那就多试,我们不缺人也不缺木材,一个一个试下来,我还就不信了,找不出最合适的!” 大力出奇迹,力大砖飞,历来都是武朝所崇尚的套路。 李延庭笑了笑,“你真想帮忙,不如去大陆泽一趟,将明后天要试验的场地协调出来,考虑的越多,后面改起来才方便!” 雪橇具体规格,注定是一个需要长期试验的事,可眼下的辎重运输等不了人。 三天的任务! 到这其实已经完成了,不过依方程的态度,显然还想做的更好,更全面。 …… 入夜,大陆泽畔,篝火如星光散落,照亮数里湖面。 犬吠,人声不断,时不时便有一架雪橇从眼前飞驰而过。 绕圈,绕圈,再绕圈。 至于时不时出现翻车的情况,站在岸上也没什么好说,只是不断加派人手进行救援。 “这样的实验还要多久?” 夏老头掀开帐帘,神色平淡,不悲不喜的问道。 “自然是越久越好,眼下翻车,我们还能抢救,出去后,几十里没有人手,一切只能靠驾手,一旦翻车后果不堪设想!” 今夜,方程直观的感受,军功制下武朝恐怖的组织动员能力。 午后,第一波报告给出去。 先是黄安带来了支援的人马,本来只是两个模版,结果一开就是十三个,并且每个都造了三架。 跟着听到消息工部尚书走完过程,整体就搬到了城外。 待到晚些时候,附近村子里的府兵,百姓全来了,四五百亩的冰面直接为围了起来,跟着大军出动,送来三四百头虎斑猎犬。 如今实验开始,冰面上跑着几百个做后勤,堤岸上还有数十个训犬,御车的高手等着接力。 将力大砖飞的套路玩到了极致。 “你说的这些都是长期,我现在只想知道,第一版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夏老头一屁股坐下,快速扒拉起晚饭。 “你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再说这才第一天,急什么?”方程好奇的问道。 老头身上没有一点焦虑,可他出现在这,再度推动雪橇发展,显然外界又出了什么事? 夏算盘放下筷子,打量了一眼四周,“据案牍司的消息,宋帝与半个月身遭风寒,这一波大概率可以撑过去,但能不能等到再下一个春天,宋朝太医对此没有信心!” 说完,夏算盘重新扒拉起来。 “怎么说,赵眘是要死了?” 赵眘,异界宋朝第十位皇帝,也是近年来宋朝最强硬的皇帝。 他和明正德,都是正史中登场过的皇帝,方程焉能没研究。 相较于正德的武事,在前世的历史上,这位是南宋的第二位皇帝,文治武功半点不弱,南宋能还延续下来,说是赵眘的功劳都不为过。 赵眘在位二十多年,为岳飞的平反,推动了宋朝军事改革,将完颜构用来诓骗宋朝收服中原,重新京都的蓝图,变成了一份份实际可行的战略,可惜那个时候南宋军事底子已经全废,想从根本上重整,花费的时间远不是不是一个皇帝两个皇帝可以解决的。 异界尚武靖难之耻,这位依旧上位了,方程也不知道这是运气,还是历史的必然,不过异界九州本身就乱了,盛唐落幕李氏唐朝延续到今,明朝传承到正德手里,宋帝为赵眘好像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据方程所了解。 赵眘的皇位不是来自赵构,而是源自宋朝赵氏特殊的帝选制。 所谓帝选制,就是在皇室子弟中,按照一定的要求,从血统,个人能力等方面考量,最后将储君选出来。 宋朝执行这种模式,说白了也是无奈,谁让宋朝历代君王,自身康健长寿,却子嗣不昌。 似宋仁宗赵祯,在位六十多年,后宫嫔妃一堆,孩子也生了一堆,这算是子嗣爆炸了,可结果等赵祯过了五十,准备选太子了,儿子全死,女儿全活。 这情况谁看了不傻眼? 一代也就算了,两代,三代皆如此,宋朝皇子好像受了诅咒一般,谁见谁都麻! ------------ 第132章 帝选制,是宋朝储君之位的补充,能否上位全看运气。 运气到了,化龙而上。 运气不到,落地成泥,自此再无踪迹。 可人心爱赌,党政,思想激烈的宋朝,在朝百官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未来压在运气上? 每逢宋帝人生走到末尾,必会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储君争夺战。 赵眘为异界宋朝第十代皇帝,而非如前世正史从完颜构手上拿到帝位,不为别的只因为异界的宋太子赵恒自己放弃,赵构本人又太废,反倒让下一辈的赵眘直接一步从赵佶的手中将皇位拿到手心。 更关键是赵眘是宋朝太祖系后代,其上位象征了太祖一系重贵庙堂,大大的缓和了宋朝早年埋下的夺位隐患。 如今赵眘在位已经六十多年,高寿八十三岁。 朝堂赵眘先后重用李纲,张浚,洪适等人,军事上扶起宗泽,岳飞,韩世忠等将领,并与在位第六个年头,掀起了一场长达十五年“隆兴变法”。 这场变法与武朝霸业,一起在四十年前同归于尽。 不同在于,四十年前战争爆发在冀州,战后武朝需要为此买单,宋朝虽败却没有留下什么欠债。 加之战后,武朝皇帝轮替,到了女帝这边已经是第三代,赵眘则稳坐宋朝,意志贯彻。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啊!” 在位六十年,稳坐朝堂五十多年,想象都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赵眘不怂,如今他距离千古一帝的功业只剩下最后一步,这回没病死,剩下的时日不多,他接下来只会加紧加快,不仅他会疯,他麾下臣子也会跟着疯!”夏老头满脸无奈。 皇位交替,必有乱局。 赵眘要对自己的一生画上句号,其所重的高官也需要功勋,与下一朝站稳脚跟。 理论上,一朝天子一朝臣。 可要拿下了河西,太子登基后也得礼重与他们,光环不散,这一班的重臣就能一直拖下去,拖上个七八年,现在已年过六十年差不多也该死了,到时候第三代皇帝上来,这班重臣便有“三朝元老”的加持。 就算没拿下河西,只要战争还在打,这批重臣也不会轻易轮换。 只要开打,对于宋朝本班重臣而言都是好事。 “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一番盘算,方程算是彻底麻了。 “利益动人心,三朝重臣的诱惑,河西军功免后患,拿不到也可以多十几年布局,只可惜我们是靶子!” 方程能想到的,夏算盘也能想到。 可破解真的不好解,赵眘和他的班底准备了怎么多年,除开自己的死期没算到外,其他都算到了。 “那就只能打!” “所以你的雪橇,必须加快定版,就算有些翻车的风险,我们也能承担,关键是辎重要能上前线!” 宋人要打,武朝不可能在此怂了。 那只能准备,顶的上要顶,顶不上也要顶,说什么也不能让河西交给宋朝。 “三天时限还有两天,最晚后日中午,我会定版!”拳头敲了敲桌面,方程珍重的保证道。 “这个冬天还很长,既然出来做事就再别缩回去,明日我请旨,给你加工部观政一职,同时配齐你名下百户军士,雪橇你好好做,解决了南面的,再把北方考虑进去!” 了解过雪橇的用途和好处,夏老头早已将女帝的要求丢到一边。 九州混乱在即,武朝没人也就算了,有人不推上明面那不是扯淡吗? 一个雪橇,一个模块化加工,光着两点方程的光芒就藏不住! 与其等到敌国察觉,不如从现在开始培养方程,功劳化为官职,方也可以更好的保护起来。 “老头你很牛啊,说观政就观政了?” 观政制度,从盛唐延续到几日,没有具体的品级,却是进士及第后进入官场的第一步。 武朝以军功轮英雄,功名含金量不高,仅仅只是一张敲门砖,可没有那也不行。 功名就像文凭,本科,高中,看似只差一点,可到了重要提拔的时候,这一点差距失去了可能就是一次晋升机会。 “观政名额,没你想的那么难搞,再说我和你姐姐,都不会让你不明不白走进朝堂,职务你先担着,那是做好,后面我们慢慢来!”夏老头即在解释也在给方程定心丸,但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方程脑子清醒。 方程肯定是要走正路的,他不走,看着方程的人也不会让其走歪。 起步可以慢,但必须稳,该刷的资历必须刷足,唯有如此日后才能更稳。 “行吧,现在就算让我跳船,我也不会跳,你们脑子算的是大事,只要结果不在意过程,人命不过筹码!” 方程看向湖面的方向,“可我不一样,冰湖上每一个人,最好都被受伤,更不要说死了,不是我心善,而是这死的没意义!” 一马的速度,以前世的对照,差不多三四十公里,这速度甩出去,就算死不掉骨折也跑不掉。 一想到那些玩命的身影,后续因驾驭雪橇死的方程看不到,可这仿生在眼前的事,方程有怎么可能继续坐得住。 “这个世界,可以当善人,不能当老好人,前期人就这点,资金再给你申请一万两,需要什么军需你直接找黄安,用完后拿着成果来在换下一阶段的!” 吃饱喝足话说尽,夏老头也不拖拉,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等等!” 方程一把拉住夏老头的说道,“军功,雪橇之事光有钱和支持不够,我需要机动军功,用来奖励做出贡献的人,别和我说没有,我在制造库可是听说了,工匠群体和军功挂钩相关内容已经讨论了!” “知道在讨论,你还来我问要军功?”夏老头一把扯开方程的手,“军功制要考虑很多东西,不是拍脑袋就可以给的……” “老东西,你别给我胡扯,方案归于方案,执行归于执行,你想尽快尽善的完成雪橇,军功就必须要有!” 体力不需要方程去激发,来到湖边的一个比一个买命,可脑力激发方程是真的没办法。 所以方程想试试用军功,看看能不能榨出什么好点子来! “军功我给不了你,不过你明天官身到位后,你可以写申请,只要不过分应该能批下来!”夏老头一点点将方程掰开。 军功可以给,但至少在今晚他不会应了方程的要求。 “我可以申请多少!”方程收回手,与空中抖了抖,“少了可没用!” 老东西力气太大,手指被掰开疼的要死,都不知道这老货是怎么联的。 “如今发动了三千七百人,按照千分之三来算,十一转军功,考虑到雪橇特殊性以及未来作用,翻个倍,二十五转军功应该能批下来,再多会影响后面的挂钩,你也不想八级工制度因军功被人彻底推翻!” 事关军功容不得半点玩笑,夏老头知道方程想什么,可该警告还是要警告! ------------ 第133章 立国三百年,上至朝政,下至民生,该涉及的部分,军功制早已涉及。 至于没被涉及到的部分,只能说明一点,其价值还不明显,远没到朝局需要关注的地步。 事可看成边缘之事,人可视为边缘之人。 一个八级制度,用于提高工匠的薪资,改善工作生活水平,皇室认可,户部有钱,并愿意为此掏钱就行。 可想要提升工匠的地位,让工匠享受军功制内的待遇与福利,远的不说,第一步怎么滴也得先把八级制稳固下来,使所有人看到,工匠群体配得上八级工制度,工匠的得到与他们付出等同。 唯有解决了这个,才能一众嫉妒,窥视的八级工薪资的人服气。 这一步都没有做完,军功谈什么谈? 纯粹也就想屁吃! “二十五转军功,真要能批下来的,真的已经不少了!”李延庭看着沉默的方程不免有些头大。 他知道这不是方程贪心,而是他还没弄清楚的军功价值。 “军功,理论上杀敌就可以斩获,敌军一个首级一转军功,农夫提锄砸死一个倭人也可以获得!” “先生,你依次做基准,二十五转军功,也就是二十五个人头,自然感觉这军功给的太少!” “但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团队,多人次协同,团队和个体计功是不一样!” “打个比方!” 看到方程转头,李延庭比划道,“敌我各千人,敌方防守,我方三百射手覆盖八轮,三百骑兵冲锋,一波掩杀,凿穿对方防线,击杀数十个人头,这里面有多少射手的功劳?” “另外骑兵冲锋过程,总不能放下马速,将人头割下来带走,尸体留在阵地上,后续有的被带走,有的被步兵上来砍头,骑兵的功劳怎么算,步兵的功劳又怎么算?” “一般来说,低于百人的交手,军功是很清晰的,该谁的就是谁的,这里面就算零散有些冲突,但影响不大,可超过数百人,上千人的开片,每个人的视线只有自己,谁都算不出来!” “因此,团队,多人次协同的军功,都是先统计杀伤数,然后有军法官算出参照以往案例,给出一个合理的比例,后经前战役负责将领加成,最后将军功分发到不同的兵种,然后再又兵种内部消化!” “这里肯定有不公,可会算的不止有军法官,众人心里都一笔账,大差不差就过去,毕竟还有以后,冲在一线的下级军官没有傻子,军功失衡,下次交手弄不好死的就是自己!” “夏老头说的千分之三,加成一倍,这个数值已经很高,顶得上边境的戍卫军功,边境无战士,一年戍卫下来,一个千人营差不多也就这个数!” “我没在考虑这个!”方程抽了抽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在考虑,这军功该怎么分发下去!” 方程当然知道,大军交战不可能按照斩首计军功,真要怎么计算,打完配合步兵收割,那出战步兵不得蹲下来把首级割走,就算带不走脑袋,耳朵这种计算单位也不会少,人心的都在首级上,大战还打什么屁啊!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比例会怎么低,才千分之三,加成后也不过千分之六。 “同时,个体军功和团队军功不一样,记录到档案中,军法官会加以词缀作为区分,词缀常用有护国,护边,戍卫,戍内,巡,守,镇,抚等,词缀不同含义不同,退伍之后各级兵马房会视这些词缀做出安排,想这会千分之三计,运气好加戍内,运气差也会加抚,落到个人意义完全不一样!” “二十五转不够分,可以拆成七十五功,抚字可以满足所有人,若为戍内,那可比普通的一转军功还要吸引人!” 闻言,方程摸了摸下来,“这些词缀,我好想也看过,不过最后奖励好想和正常军功一样?” “实际奖励一样,可优先级不一样,两个人同样条件退伍,一转军功便可转吏,一者有词缀,那名额直接就是他,反之另外一人就得回家种田,同样晋升时也一样,看似不影响实则影响巨大,尤其是那些双字后缀,退伍后前几年没感觉,等人老了那就不同!” “还有一点先生你可能不知道,那就是涉及到军饷发放,军功制下,钱肯定是一分不会少的, 但什么时候发,什么时候能到位,这里面是存在一定的操作空间,缺钱的时候有词缀,分文不差,到点就有,没词缀的那就等,短的一两月,长的可能半月!” 李延庭现在说的已经不是什么常识,方程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对这些东西还真是不清楚,不如,这样我说下思路,具体你给我一个大致方案,别搞到最后,我把金珠变石珠,却搞出什么笑话来?”方程很是干脆,不懂就是不懂,绝对不会冲大数。 “笑话,什么笑话?说来给我听听?”黄安一身寒气掀开帐篷。 深夜的湖面那是真的冷,人一进来,寒风也就跟着钻了进来。 看着毫无不把自己当外人,已蹲到火盆旁烤火的黄安,李延庭捏了捏鼻子,指着黄安说道,“我小姑父,也算是自己人,这人别看皮懒,可其最擅长端水,也最了解外面的人!” “怎么个说话呢?”黄安转头瞪了一眼李延庭,跟着转头看向方程,“别听这小子瞎说,不过你要有什么问题,直接和我说也可以,我不会端水,但我会平衡!” 黄安冲着方程抬了抬眉头,要多怪异就显得有多怪异。 “黄大人,既然是自己人……” “别啊!” 黄安一手挡住方程,“你都想说自己人,还喊了什么大人,你要乐意喊声大哥,你要不乐那就继续!” 惹不起,躲不起,不说将主动权捏在手里,至少也别被人牵着鼻子走。 “黄大哥!”方程认真的喊了一句。 “这就对了!”黄安再度蹲下来,享受了火盆的温度,“说吧,什么事?能帮我肯定榜!” 一番听完,黄安跳脚而起,骂骂咧咧的说道,“艹,姓夏的什么时候怎么大手笔?二十五转军功,老子到现在都没积攒到这个数的军功,还要加词,疯了吧!” 军功,还是团队军功啊,本以为就是普通的功劳,没想到夏算盘大手一挥,直接将他转变成团队军功,这就是有后台的资本吗? ------------ 第134章 军工谁不喜欢? 黄家整体要隐藏,可大象般庞大的体型,岂是那么好隐藏的? 黄安只是讨厌的出头,打扰其躺平的事,远没到将军功拒之门外的地步。 二十五转团体军功,最次加“抚”字为缀,谁看了谁不眼红? “你先说说,你打算用这些军功做什么?”黄安按下心中心动,快速的说道。 “雪橇现在还不平稳,未来一段时间有的摔了,出去后摔了,军方肯定有抚恤,我们这算怎么回事,单给钱,小伤也就算了,躺个半年的骨折,意外死了,到时候钱有什么用?” “他们可以不在乎这些,我们得帮他考虑,说句不好听的,不是我弄出雪橇,这些人就不会受伤,就算受伤也不会在这!” 黄安正五品的工部侍郎,甭管他在朝堂地位如何,能爬上五品都不是一般人,自身没点军功,手上没点本事,脑子里没点货色,他绝对坐不稳。 “有心了!”黄安点了点头,“一转抚字军功,抚恤等同无字一转,但实际含金量相当于一转半的军功,用来抚恤重伤之人多少有些过了,毕竟能来这的,那位没有军功在身,冰面上跑的御手,那位不是三营精英?” 能进三营就没弱者,他们获取军功的方式或许没戍边草原那么方便,但途径还是有不少的。 能一级一级晋升上来站稳三营,不是有背景,就是有一技之长。 尤其是御手,更是技术活,无大错在身,上升天花板被锁,但超期服役没什么问题,为子孙后代打下更美好的未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人命,在我这,人命至高!”方程珍重的说道,“不在我眼前我管不了,也没资格管,但因我而起,我能看到的,那必须高规格来!” 话说到这地步还劝个屁啊! 不过这味符合黄安的心思,掏出酒壶黄安眯了一口,“就冲你这话,我高低得喝一杯!” “第二就是工匠!” “八级工制度施行,激发了工匠的动力,一天时间弄出这些成品,就是最好的验证,但很可惜,庙中神好推,心中神难破,我不相信,那些经年老匠,对雪橇没有任何一点想法?” “这些想法,可能没有逻辑,也没有理由,纯粹就是经验之谈,可这些经验哪来的?” “几十年如一年的劳作,一代代工匠传承下来!” “能被想法的,那必有所用!” “他们不说,我们就要让他说,金钱无用,那就靠军功去砸开他们嘴,只要有一点用处,我们就可以少走无数弯路,节约无数时间!” 方程快速说道,目光看向黄安,这个做了解工匠群体的人。 “你真的是有胆,庙中神好推,心中神难破这话也就在我武朝,放到宋,明两朝,你脖子上的东西得搬家!”黄安提点了完一句,跟着说道,“八级工制度执行前后,工匠爆发出的效率提高了至少三成,尤其是一级工,二级工,对于技术的渴望越发明显,不在浑浑噩噩的,这一点的我得感谢你!” 任何东西传承时间长的,内部都会出现问题。 工部下属工匠也都是一样,不提技艺传承,光说人。 年老的似大爷,仗着资历,徒弟,根本不怕任何人,稍有不顺心,直接掀桌。 年轻的渡过学徒期之后,浑浑噩噩,内心不甘与户籍被锁死,未来人生被困与脏乱差的工坊内。 真正做事的,努力的,只有中年工匠,他们经过了浑浑噩噩的岁月,却有了子女,甚至有了子孙,一家的压力压在身上,不做事不行,可这个时候学艺还学个毛? 这导致武朝工部,想爆产量都爆出来,可想提升品质也提不上来,军械只能靠时间去推。 八级工以来,风声刚吹起还没落地,工部所有工坊都不一样,待到落地之后,薪资上来,工部各级管事就算不让他们做事都难。 可对等也出现了别的问题,例如管事的薪资就显得太低了。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八级工制度就是你提的!”黄安抬头看向方程。 方程点了点头,“八级工的确是我提的,我也承认,我忽略了一些东西和人!” “工匠的确很重要,没有好的工匠,就没有人能去钻研技术,没有好的福利,再好技术也会被工匠隐藏不传,这些年,这些事,我都看在眼里!”黄安沉声说道,“心越好,心就越应该沉下来,步子放缓,我不是给管事说话!” “一名最低级的工部管事,享从七品的待遇,甭管背景身份,想上这位置身上至少要有二转军功,从五岁打下练武根基,到八岁进学,十五走进军功,再经军功考核,太学学习,最终毕业当官,十几年人生努力,越过一批批同年人,最后才能当上管事!” “付出怎么多,到手薪资还没一个四级工匠多!”黄安戳了戳心口,“这里能好过?” “工部管事还算好的,他们经常与工匠接触,了解工匠所做的事,心里知道武朝亏待了工匠,可知道与对照自身是两码事!” “刚刚过去的考核,为什么没评出五级以上的工匠,不是工部没有大师傅,而是不能评!” “你现在想奖军功,一不能一口奖励太多,奖励到个人一转太多,最多一功,而且光有思路不行,必须有实际效果,肉眼看的到的,大家都认可的!”黄安顿了顿,“我的意见,你提出方向,顶下选项,让下面人以小组,团队的方式去争,并且允许管事参与进来,同时锁死总合军功,弄一个先来先得,后续做出成绩,没了军功就花钱!” 小孩子不懂的拔苗助长的危害,黄安又怎么会不知道? 听了黄安老城之语,方程点了点头,“雪橇如今还欠缺有三个方向,稳定性,承载性,转型性,每一个方向三个军功,细化后做出七八个分支,控制在九转军功?” “多了,二十五转军功,占九,比例还是太高,德不配位,必受其累,我的意见最多六转,管事也在其中!” 黄安捏了捏鼻子,方程心好,也要考虑大局。 八级工制度推行后,眼红的人多着呢。 光一个学徒工待遇,就已经让很多府兵不爽,从小努力十年来,光掏不进,,而学徒工呢全年四两包吃包住,努力三年就能成为年薪六两的一级功,怎么比都不舒服啊! ------------ 第136章 府兵也就没地方说话,可其他已经上岸的呢? 一方花费十几年努力,与生死之间积攒军功上岸,一方与工坊之中或有所付出,可没生命危险,未来按八级工晋升,四级以前的考核凡有打听的都不难。 理论上,当兵九年与做工九年,前者只是有几率上岸,后者则直接上岸。 从军上岸回家,从公不成民间已有所得。 不比不知道,一比全是差距。 如今也就是上下压着没人说话,再要加恩的狠了,九成要出大事,而这也是八级工制至今没推出工部的缘由。 今日夏老头加军功,与其说是方程求来的,不如说是一次尝试,以雪橇为尝试。 “第三块就是附近的村庄,寒冬腊月出来做事,人付出了,我们不能当看不到!” 力大砖飞的效果,谁看了不喜欢。 军功既然怎么珍贵,方程还砸什么钱? “若是还有剩的,事后再说!”将要求提完,方程紧了紧略有松垮的披风。 夜深了,冰面上的试车还没结束,方程准备出面叫停,有了军功必可激发效率,无意义的事还是稍作一些为好。 “一般军功给了也就给了,抚字的军功,在我看来不如换成钱,不过钱少加了没意义,多加了担不住,我意见是换成普通军功,拆分成到一记!”黄安同时站了起来,朝着冰面方向走去。 …… 寒风冷冽,急风如刀,快速将人脸的温度水分刮走。 冰面上,雪橇已经从三十多架次,减少到十余架,长堤之上一顶顶大帐篷内,敲击声不断,更是浓烟升腾! “一天实验下去,平衡重量和距离,扣除个人的体重,一头虎斑犬拉动五十斤重物为最佳选择,一组九犬可撬动四石货物,耐力前行四十多里,而如今跑的最多一组,已经拉了三石辎重连续绕圈二十四圈,持续五个时辰!”刘班主捂着口鼻,蹲在河堤旁边与方程讲解起来。 “一圈是多少?” “五里不到!” 二十四圈,一圈五里,也就是一百二十里,五个时辰,也就是半柱香前进二十里,十公里的样子,这速度都赶上自行车速度的。 “这速度你感觉如何?”方程转头问道。 “比马车快!” 刘班主掰扯道,“马车跑起来快,单批马车拖着六到七石的货物,一口气跑半个时辰前行三十多里,但马的耐力恢复时间比狗长,跑半个时辰至少要歇一个时辰,所以一般马车都不跑,一个相对平缓的速度前进,而那个速度一个时辰也就二十多里,加之走的是山路,想快也快不起来!” “马要绕路,爬坡,狗溜冰面,可以走直线,今天再试一天,尤其是耐力组的数据,单天数据影响太多,要么不做,要么就要考虑全面,别到时候再出茬子,另外还要考虑到荒野冰面上可能遇到风险,例如狼啊,虎啊什么的!” 武朝如今辎重运输方向,就是从太安城运到清河国,全城大概四百六十多里。 第一段路,绕大陆泽从北顺时针向南,大概有一百三十多里。 第二段需沿大陆泽水系向东南,有二百六十多里。 这些路,有了雪橇都可以从冰面上过去,现在虽然还没具体跑过,但可以肯定是第一段至少可以节约一半左右的路程,马车跑二天半,雪橇一天出头就可以道了。 关键是第二段,说是沿河走实际上马车走的是山路,水在山下,山在林中,林子里不知道有多少风险,更不知道激流湍急河水冰封之后,是平滑还是凸起的冰面。 不确定因素太多。 “山中野兽的事,不需要考虑,大军出行后早就躲得远远的,再说雪橇一辆一辆过,至少也得几十,上百架次!”蹲在一旁的黄安开口道,“定版后,第一版的雪橇至少要造一千架,这样才能循环起来!” 造马车,武朝可能还要考虑一下。 雪橇不需要,涉及到的材料和工艺都太简单了,难点也就两块雪橇板。 对比马车,无箱马车木材消耗,都够造三四架雪橇,有箱的更能造八九架次。 “雪橇的制造不难,难得是狗,一千架次,狗要多少?”刘班主一脸牙疼。 以前之感觉太安城狗多,哪哪都有狗,结果如今一算,唾手可得功劳竟然受到狗的影响。 顶级猎犬,不可能来干这个,可没经过训练显然也不行,京畿附近几家狗场,加上军中猎犬,多半是凑不出来的。 现实被人点出,方程现实一顿,跟着亦是叹气道,“狗的问题,的确该提起来,一个架次九条,一千架次就要九千条,想长距离轮换,没两万条不够!” 不做事不知道,脑袋一拍好像什么都好结果,可细细一算,两万条有一定训练基础的狗从哪弄? 狗场全搬空都没怎么多! “狗的问题我来负责,接下来的问题你们解决!”黄安猛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脸上的衣袍,直接转身离开。 好在是点破了,要是等定版后狗不够,那就真的要出大问题。 “先生,先生,吏部来人了!” 黄安未走,小虎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转头望去只见一列数十人的人手,在一位绯袍官员的带领朝着河边走来。 “小子,你的官身来了!” 见此,黄安也不跑了,一把将方程抓了起来。 观政虽无品级,可代表的意义不同,吏部出个绯袍郎中来宣读正常也不正常。 “搞怎么大!” 看着被带进营地的吏部官员和兵丁,方程连忙跟着黄安,小虎朝着主营赶了回去。 “你小子算是撞上了,给你配的百户质量不错,一水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你在大巴领做的事,延庭跟我讲了,但那一套手段千万别用在这些人身上!” 一边走,黄安一边提点道。 有军籍军功在身的正兵,和大巴领上那些战仆心性是完全不同,不考虑实情直接套用是要起乱子。 方程脚步一顿,跟着追上黄安,“多谢黄哥,公私我还是能分清楚的!” 没这提醒,方程还没真没想到这一处,正兵是武朝,他是统御,人或许也爱钱,但不能拿钱侮辱他们。 ------------ 第136章 “介绍一下自己!” 扫过眼前四排官兵,方程双手负背,腰板挺直。 官身文书已经到手,不过夏老头昨夜说的百兵没有到齐,只来了四十人,不过这些人对于方程而言还是太多了一点。 可人都来了,方程也不好赶啊! “吴穷,案牍司军总旗!” 话音刚落,高高大大,披着一身狼皮的总旗官一步走了队列。 武朝将正兵,分为力士,军士,校尉三级,正常情况三类正兵需按照比例混编,但有一些特殊的精锐队伍,全部由军士组成,那带队的小旗,总旗就是军小旗,军总旗。 像方程头衔是校尉百户,理论上他就可以带一支全数由校尉组成的高年资百户军,当然实际上没那么多校尉给人来带,有也轮不到毫无建树的方程。 “军小旗,杨各!” “……,展涛!” “周飞!” 三位小旗官依次从队列中站了起来,加上吴琼直属的十人,眼前四十人的所属已经明确。 “吴穷,具体介绍一下队伍情况!” 人心都是一样,对症下药必有所得,方程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人要跟自己多久,所以也没必要立威,听话就行,能做事就行了。 眼下,把情况了解一圈,彼此碰个面熟的,在将人散出去就完了。 “回百户的话!”吴穷踏前一步,右手锤击胸口,“我部来自金吾卫,本旗一共四十人,带刀械卫三十人,盾兵十人,根据军令,本旗归百户指挥,将负责本场的防卫,资料看护,人员安全等工作!” 说罢,吴穷后腿半步,如一门板站在那里。 “金吾卫?” 方程撇了撇嘴,指向一旁的李延庭,“怎么说,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喽?” 李家兄弟就是出自金吾卫。 金吾卫驻守皇城,拱卫皇室,同时也负责的官员出行安全,似之前黄奕出访大明,跟随一同前往的正兵就是从金吾卫而来。 不同于其他卫所,想进金吾卫必须身家清白,这个清白在武朝打底就是武家出生,平民想都不想要,同时这些人训练不会在三营进行,因为该掌控的东西,早应该在家里学到了,进入金吾卫就是冲着给皇室效忠去的。 吴穷回答的很干脆,“认识!” 掰了掰手指关节,方程笑道,“认识就好,李家兄弟在我身边有段时间了,对我的情况还算了解,你们可以通过李家兄弟来了解我,而我呢,暂时没时间来管你们!” 上位三把火不能烧,压力却可以给足。 方程指向冰面! “冰面上跑的就是雪橇,这玩意没什么技术含量,关键就是两块雪橇板子,这方面我已经提醒,肯定还有不足的部分,但那是你们的任务,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们,如今雪橇已经可以拖动四石货物,一半马的速度,连续奔走半个时辰,且这还只是一个下限,另有二到三成的上升空间!” 在武朝没脑子当不了兵,能被家里送进金吾卫更是从小培养过的。 与其画饼充饥,施展端水手段,不如让他们知道,他们保护的东西存在什么样的价值。 经自己脑补的东西,某些时候比人听说更香。 “确定?” 吴穷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方程,不光是他,原本整齐划一的队列,在这一刻也出现的乱想,几乎所有人都向着冰面上看去。 本以为这只是一场保护贵家公子的行动,心里多少有些不爽。 毕竟其他金吾卫,要么还没出动,可已经出动,那个不是跟随军中大佬,以负责军中大佬安全上了前线,反观他们……好的任务没捞到,陪人来野外滑冰。 雪橇? 什么雪橇,难道不是贵公子的玩具吗? 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东西就在冰面上,不用问人,自己可以去尝试一下吗?”看着入套的众人,方程满身轻松。 今天他主打一个真诚,针对武人那该死的荣誉感,那该死的军功荣誉下手了! 哗哗哗…… 当确定方程没有欺骗,四排人影直接单膝下跪,此时无声却比任何话语更动人。 “给你们半天熟悉环境和场地,晚些时候上交你们的方案,有我批准执行!” “明白!” 整齐划一的回答响彻营地,在这声浪之下,方程的腿不免软了一下,差点被栽下去。 …… “还行吧!” 扶着有些腿软的方程,李延庭笑道。 “那一嗓子差点吓到我,说说吧?” 方程揉了揉腿,户外太冷,穿的太多,一下子怎么劳累,多少有些不喜欢。 “金乌卫常年保持五缺一的状态,但缺吃全额军饷,吴穷带的这支金吾卫总旗,在去年金乌卫内部排位中,排名第七十八,这个成绩不算好,却也不算太差,毕竟这是军士总旗,不是我和我哥待得校尉总旗,高年资就七个人,而且随时有可能被拉出去做别的护卫工作,能有这排名已经相当不错!” “吴穷本人,是徐州琅邪郡望吴家的旁系子弟,性格方面过于实在,对下面兄弟,手法很简单,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属于那种军饷不回家,还从家里贴的那种,这种人先生你不要跟他玩心思,有事直接下令就可以!” “至于其他人,能和吴穷在一个总旗的里,要么性格和吴穷差不多,要么心思就不在军伍中,把金吾卫完全当成镀金,对于这类也不用在意!” 林子大的什么鸟都有,军功制给了武人上升的渠道和空间,但也让卷的程度不断提升,总会有一些被卷累的,玩不下去的。 能进金吾卫的,多为精英,可越是精英压力也就越大,实在卷不动了那就躺平。 “你负责对接,有什么你就告诉我!” 方程掀开一处帐门,热浪铺面而来, 只见一块铁块从炉灶中被铁匠夹了出来。 铛铛铛! 铁锤砸落,火星四溅,一番敲击后,铁块再度被丢进火力。 看到这一幕,方程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浪费,浪费木炭,也浪费时间,可现在九州就是这个冶铁技术,想往上推也没空间。 如今先凑合,后期在看情况。 “这是做出来了?” 看着竹筐里的东西,方程扒了扒,当看见几片薄薄且光滑的生铁皮,眼睛不由一亮,“花了多久?” 木材和铁的摩擦公因数不同,木头一撞搞不好就散了,因此雪橇最好的材质还是要用铁。 可武朝的冶铁技术能做到哪一步,方程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 新版的方案里,方程准备在雪橇下面加入的铁皮,从而通过减少摩擦,试着承载更多的重量,这不会用在即将定下的版本上,可冶铁技术要是成熟,加入铁皮的版本,不是下一版,就是下下版。 ------------ 第137章 “半个时辰一片的样子,难点不在俺这,难在花纹,那东西雕起来太费劲了!”铁匠提起锤子。 铁匠不认识方程,可他认得方程身上的行头。 熊皮袄子,白鹿靴,可都不是一般人能穿的,光一双白鹿靴子就顶得上他一年的收入,而且这还是执行八级工制度后的收入,换以前不吃不喝三年。 “花纹?百练,敲不出来吗?” 看着原始到极致的冶铁方式,质量品控全部依靠铁匠的手艺,与其说这是铁匠,不如说他们干了一部分钳工的货。 毫无工艺的美感,只有粗狂,暴力的敲打。 “敲,当然是可以敲!”铁匠放下锤子,“但那时间可就不好说了,十天半月都不一样,这不是上面的催的紧吗?” “继续吧!” 既然问不出东西,方程也没必要自找没趣,将铁片丢进竹篓,继续向着帐篷深处走去。 长帐内,十数位铁匠,三人一组,每组各有一个老师傅带着,反复将铁片过火,淬练,用这最笨重的方式将杂质敲打出去。 大量时间浪费在过火的流程中,就算什么都不懂,方程都知道,这是火焰温度不够导致。 武朝挖掘了石碳,可对于石碳的运用,真的太低级。 燃烧不充分,不仅浪费了石碳本身,挥发有毒的气体,也就是帐篷通风好了,不然这些人都得死。 而要解决这个也很简单,蜂窝煤! “延庭,去找点人过来,带上铲子和棍子,我去要个帐篷,一会你们来找我!”方程朝着李延庭挥了挥手。 没瞧见也就算了,看到了就帮个手。 “好的!” 李延庭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 大账内,火堆刚刚升起,方程跺了跺脚,指着脚下的地说道,“来两个把这里挖开,黄泥取出来,石子给我丢掉!” “在来两个人,将这些石碳给我拍碎,有多细碎就拍多细碎,同样木炭也一样,拍完了通知我!” “这是要做什么?” 李延庭可以不问由来,直接将方程的命令执行下去,可吴穷不行。 他们是来做事的,不是来玩泥巴的,更不可能陪着一贵公子玩泥巴,他要知道李延庭喊人是为了这个人,你看他们来不来? “少给我废话,先做,一个时辰就明白了!”方程懒得解释。 燃烧涉及到科学理论太多,方程自己都讲不明白,哪有功夫跟他们解释。 先做,做出来了自然就明白了,比如今说再多废话都有用。 吴穷皱眉,身后几位也是如此,数目对视之下,方程眼中没有半点退却。 “愣着干什么,干活!” 吴穷最终败与对视之下,也不只是为了这该死的命令,还是为自己在方程目光下产生动摇,拎起铲子的吴穷显得非常暴躁。 几铲子下去,见根本挖不开这冰冻多月的土地,整个人差点爆炸,出帐转了一圈后,最后提了热水为自己找补重新开挖。 “这性子,是有些耿!” 方程笑着看了一眼吴穷,带着李延庭再度离开,材料在准备,接下来他需要准备一些模具。 …… 太安仓码头上,热闹非凡。 湖面上,散步着上百组人,敲敲打打之间,一块块厚实的冰块被拉出水面,远方停靠在河船上亦是有人在做事。 码头上,篷布掀开,大量入秋前堆放在此的杂物被挪开。 远处,一条条接力长龙,将大仓内储备的粮食,兵械送到码头上。 “这速度可不行!” 张贺带着一队身披狼披将领出现在码头上,一路来到夏老头身边。 “催什么催?现在什么日子你不知道?水域冰面清空一百多亩了,你想快也快不起来!” 夏老头全身裹着熊皮,整个像以立起的棕熊,口中亦是不客气。 冬季破冰,本就是麻烦事。 河流中央,暗流涌动,只要砸开了,维护好就很难在结冰,可湖岸不行,一个不小心就重新冻上,两日之间能开百亩已经算是快的了。 “刚得线报,岳家军七日前从任城向东移动,张宪为帅,少将军岳云节制,兵分两路,暂时还不确定最终的方向!” “驻守高平的背嵬军,动没动暂时还没消息,岳飞,韩世忠两人的水平,你懂得!” 岳家军的存在,懂得都懂。 那岳飞,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宋人,少年习武,这是宋人该干的? 十六岁带族人抵抗辽国入侵,不到七八年的时间便得到宗泽的支持,这是宋人能敢的? 建立了以岳家为核心背嵬军,二十六岁带兵深入武朝疆域,这是宋人敢干的? 至于战绩,四十年前那场国战中,岳飞带的人最少,装备也不算精良,可就是岳飞带的那背嵬军打得最凶,前哨甚是摸到了大陆泽附近。 很难想象,若非联军拉胯,拖累了岳飞的背嵬军,岳飞完全有机会见一眼太安城的城墙。 国战终止,岳飞的才能彻底得到验证,一心强大的宋朝赵眘,自然不可能放过岳飞! 踏白,选锋,胜捷,破敌,游弈,先后五支宋朝精英兵团被赵眘送入岳飞麾下,自此岳家军成为庞然大物,总兵力二十八万,正兵十六万,其他编制上虽然都是湘军,可耐不住岳家军能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岳家军,湘军也在变化,加之军功犒赏,岳家军麾下的湘军也是半点不弱于武朝的戍内卫所。 期间,岳飞本人的官职也逐步走高,如今更是位居同中书门下平章使,这一职务在宋朝几乎就是军人能做到最高职务。 四十年过去,张贺老了,岳飞也老了,可岳家,韩世忠韩家,宗泽宗家的二代也是半点不弱。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岳家军镇守茺州,如今明朝英国公出手,宋朝不也要对等出手吗?” “我不是担心岳家军,我担心是岳飞,这人的踪迹,案牍司到现在没摸到!”张贺苦笑道。 案牍司竟能断了岳飞的行踪,这很正常,毕竟案牍司都追踪岳飞了,宋朝的皇城司也就不用存在,可丢了岳飞的踪迹,在岳飞没重新冒出来之前,谁有敢忽视这位大宋军神? “背嵬军在茺州,又不是司隶,你担心什么?”夏老头耸了耸肩。 看得起岳飞,与看不上宋军,完全是两码事,宋朝驻守河东的种家军,武朝还不知担心种家军动手。 ------------ 第138章 宋朝,给人的感觉极为别扭。 明明有强盛的国力和财力,骨子却是软的,帝选制挑来挑去,次次挑出来的都是软骨头,这运气也不是没谁了? 好不容易选出一个赵眘,复杂的国庆,顽固的国内势力,愣生生将赵眘的手脚给拖住。 四十年前本可一战功成,却有因为大环境,自身实力不足等因素,将本已经捏在手里武朝疆域吐了回去。 政治上,为防黄袍加身的戏码重演,不断拔高士族的地位。 赵宋皇室更是主动扭曲了“刑不上大夫”,将士大夫犯错当自我了断从而守节守礼的儒家思想,变成了士大夫犯事刑法不能加身,这种一百八十度的转向性扭曲,让无数九州汉人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圣人会不会掀棺而起。 军事上,明着打压军门,地方军阀,却不对军事制度深入化改革,反倒不断催生大兵团,家军团的出现,杨家军,岳家军,种家军,折家军等人数超过二十万,哪怕决定权被士族捏着,可想反你,这些家军难道反不动吗? 明里暗里赵宋,与宋朝世家,不信军人,却有将足够的筹码交给将领。 这不是扭曲是什么? 真当他老赵家的天佑不断,怎么做都不死? 可怪也怪在宋朝的运气,怎么挫一个皇朝,每逢国难,必有大帅出场,整个一打不死的小强。 “我要上前线了!”张贺说的很平淡,可听得人却不远没有表面那样轻松。 岳飞不见踪影,张贺可不得上前线? “宋军多为盾,唯岳为矛,岳家军备战多年,老夫无法肯定,这一矛最后会戳向何方!” 悬而未决的情况,最让人头疼的地方。 茺州,北部平原为冀州魏郡,清河相连,没什么地形阻碍,顶多就是一些丘陵,东部有泰山为挡,明军那那个方向,高平更是威慑两淮。 三面漏风,看似战略被动更多,可这些被动挡不住岳家军,以岳家军现在的规模,至少可两线作战,一线主战,一线防守。 主哪,防哪,谁清楚啊? “麻烦!” 一想到武朝即将面临的麻烦,夏老头亦是头大不已,“雪橇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方程那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着实让人热眼!”张贺点了点头,“可没用,再多五十来天,春天就要倒了,今年冬天魏郡,清河雪不多,河面过了元宵就会解冻,雪橇最多也就用三十来天!” “雪橇最多凑合,关键还是在你!” 雪橇好归好,可时候不对。 冬天都快过去了,总不能让狗在泥地里跑吧! 草原异族,要掂量泥地对于骑兵的影响,武朝同样也要考虑,没了重骑兵的加持,武人在细雨纷飞的春天,南境也只能执行坚壁清野的政策,当然也可以打出去。 只是这样前线就需要一个人,一个上得朝堂支持,下得百兵支持,威望深重的人。 而这个只有张贺! 可张贺一走,草原方向怎么办? 难搞! “一切总会过去了,只要拖过清明,后面雨水都少了!” 张贺抹了把脸,转头看向东面,一股奇香不知从何方飘入鼻息,“什么味道?” “石锅鱼,方程搞出来的,本以为只是一点吃食,可结果却帮了我们大忙!”夏老头笑道。 他和张贺立与朝堂数十年,早已形成默契,该交代的交代完,自然不会把话题深入下去。 “大忙?” 张贺不解,不就是一点吃的,这有什么帮忙的。 “石锅鱼腥辣,有驱寒的功效,再说鱼肉也是肉,这下水的功夫,可不得有肚子里的存货?如今冰面能破怎么快,你说算算帮忙?” 夏老头转身,“走吧,吃一顿,就当帮你践行了!” “驱寒吗?” 张贺捏了捏下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就试试好了!” …… “这火可以啊!” “感觉比锅炉的温度还高!” “这就是我们刚刚弄出来?” 幽蓝色的火焰,不断从空洞中喷射而出,一众手上还沾着泥巴的壮汉,好似见到了喜爱的玩具一般。 “不过这有什么用?” 幽蓝色的火焰,很多人都没有见过,吴穷也一样。 火焰是不错,可这火焰有什么用? “温度,冶铁需要高温,越高的温度铁块融化越快,可塑性也就越多,铸造出来的铁器也就越好最快,所谓的百炼成钢,是在温度不够的情况,以人力辅助,可有了火百炼就可以化为一炼!” 推开人群,方程走到燃烧巨大蜂窝煤旁。 因模具的问题,眼前这个蜂窝煤,足足有脸盘大小,孔眼杂乱无章,可就这依旧地带来的充分燃烧。 “真的假的?” “百炼成钢,是怎么解释的吗?” “好像有道理啊!” 方程的解释,自然有人相信,也有人不信,质疑声与惊奇声不断。 “旁边就是冶铁的,完全可以试一下吗,左右不过浪费一点时间!” 方程很干脆,随意指了一个人,“去,找个铁匠过来!” 被点名的人看了一眼吴穷,见此吴穷没多说什么,直接点了点头。 相较于蜂窝煤,吴穷现在更关注方程这个人。 不管从那个角度看,这大概率是一个奇人,雪橇这一玉珠在前,蜂窝煤显然不需要质疑。 吴穷是耿直老实,又不是傻,白,蠢。 朝堂派他们来保护方程,这事本身就很奇怪了,方程身边还跟了李家兄弟,一般的贵公子可没这待遇。 或许他应该彻底转变一下对方程的态度了。 片刻后,铁匠被请来,当看到人群中央的那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年长的铁匠好似见了鬼一般,短暂的错愕后,化为惊呼与狂热。 普通人不懂火焰的重要人,常年打铁为生的铁匠有怎么可能不了解,火对于冶铁的作用。 伴随着铁匠的狂热,众人看向方程眼神也跟着变了。 有能力的,到哪都是人群的中心,更别说这种将影响武朝未来军械品质的火焰,不蠢都知道,这背后代表了什么。 原本还嫌弃手上这一巴掌的泥,可如今这哪是泥啊? 这是他们参与到大功的标志,能参与到这种影响未来的大事中,别说让他们玩泥巴了,就算玩屎都是可以商量的吗? “还愣着干什么!” 众人欣喜之间,吴穷一声爆喝,刀子都亮了出来,“清理一些闲杂人员,营帐百步戒严,凡有窥视者,杀!” ------------ 第139章 盐铁! 盐,可以为国家带来海量的收入,武朝每年靠买盐,国内市场可捞出两百多万,同时将盐兜售给宋朝,辽国,又能换来三四百万,要不是被明朝白草甸场抢走了中原市场,跟青盐业收入还能更多。 说盐业收入,占了武朝三分之一户部进项,那是一点都没错。 铁,即是生产力,亦是战斗力,国家安全。 这一块武朝也不缺,冀州对应就是前世的河北,河南,世界炼钢在华夏,华夏炼钢在河北,河北炼钢在唐山。 武朝虽没探明冀州境内所有铁矿,可已经找到的铁矿,早够武朝用上几百年。 产量,只是卡在生产环节,没有高炉,没有猛火,铁矿堆成山也没用。 “你能不能自己想?” 望着端着本子,蹲在自己面前的黄安,可以的话方程恨不得一脚将其踢开。 反应慢的,还在那里欢呼蜂窝煤的出现。 动作快的似吴穷,则将帐篷附近戒严起来。 而聪明的人,例黄安则蹲到了方程面前,一副不把方程脑子里的东西榨干不消停的样子。 “我要能想的出!”黄安合上本子,改蹲为盘坐,极为无赖的说道,“早就想出来了,你能通过改良石碳提高火温,有知道高温可用来冶铁,傻子都知道,你有一套完整的东西,不然你为什么别的不做,直接从石碳下手?” 为了御寒,武朝尝试过各种取暖的手段,石碳之毒更是一早被解决。 只是理论没到,只想到通过炉灶结构将碳毒排掉,未想到碳毒本身也是燃料。 黄安常年与铁匠打交道,冶铁工坊不知道去了多少次,当看到那团幽蓝色的火焰,却没有嗅到让人不舒服的气味,黄安差不多就已经明白,高温的幽蓝色火焰是怎么出现了。 可惜,九窍通了八窍,方向对了,最后关键还是没懂! “看来,狗的问题,是被你解决了?” 推了推鼻梁,方程倒也不是不能教一下黄安,和刘班主接触多了,对黄安的了解慢慢变多。 这是个躺平怪,但也是一钻研怪,当官选在制造库,是为了躺平也是为了做点自己喜欢的手工。 铁匠,木匠的活,黄安多少都会一点,水平也不差,用刘班主的话说,按八级工制度,黄安的木匠手艺大概在三级,铁匠则在二级。 可就怎么便宜了黄安,方程总觉得有点亏。 “解决了大半,京畿附近的三十多家狗场都已经联系,各家狗场后背的东主对雪橇的兴趣不小!”顿了顿,黄安整理着衣袖,痞哒哒的笑道,“怎么说,这也是一条新的财路,以工部的名义上门,给人一种求上门的感觉,这感觉我不喜欢,所以我派人出去吹了吹风,有脑子的自然会来!” “怎么说,现在知道的人很多?” 心中给黄安点了一个赞,方程是越来越看好这个躺平怪。 懒人改变世界,懒人推动科技,黄安只是将顺序一颠倒,既完成了任务了,更将原本要欠的人情变成了他人欠他的。 “该知道的早知道,不过我这一张嘴,未来三天整个太安城都会知道!”黄安将脸凑了过来,“你不会怪我,坏了你一条财路吧!” “财路,我怎么不知道?”方程眯着眼看着黄安。 “大家都聪明人,我不信你看不出,雪橇在北方的用处,幽州雪期从九月开始,一直到来年四月,整个八个月,辎重要求高一点,一般货物那需要多少载重?雪期中,多拉一石赚一石,多的不说,光拉牛羊肉,都可以让人爆赚!”黄安满脸玩味。 “钱是怎么也赚不完了,只要我的那一份不少,我有什么好在意的?”方程歪着脑袋回应道。 黄安笑着指了指方程,“聪明,这会我多少有些不地道,你的那一份在我这,我保证不会少,具体的后面我们再谈!” “好!” 有技术,没资本,没路子,屁用都没有。 雪橇的工艺非常简单,来了老木匠看上一眼,没图纸没数据,自己捣鼓个小半个月,仿造出来不要太简单。 再说,敢伸手进物流行业的,背景有怎么可能简单。 指不定方程之前画的图纸,如今已经在复制数十份,落到了有心人的实力。 讲究的,日后这产业算方程一份。 不讲究的,方程是谁? 不要意为不可能,而是这类的事太多了。 新人进了房,媒婆丢过墙。 图纸又不是从方程这拿走的,面都没召过,心里都没有。 “雪橇的后续可以随意,没人会管,但冶铁这一块,我能猜出来,其他人也能!”黄安回正坐姿,“我不妨和你讲明了,冶铁一块,我朝只有原料的优势,匠人的手艺一百年没变了,同时我们缺高火,宋人占茺州,茺州石碳优质,不是我们能比的,他们高火至少比我们温度要三成,加上特殊的工艺,他们能将铁水烧沸腾,但我朝最多只是得到铁汁!” 茺州与冀州相连,一地之差,石碳质量完全不同。 幽蓝色的火焰代表什么? 黄安清楚,武朝工部的大佬心里更清楚,可惜试过太多地方石碳,只是零星能见到幽蓝色的火焰。 “同一级别的兵刃,我朝至少要经过铁匠十铸,宋朝直接成型,这里面差距太大,不是我们追不上,而是为了追上,花费的时间太长,产能太低,更关键的是我们没那么多人!” “军功至高,别看现在执行了八级工制度,但只要军功制一日不覆盖到工部,我们的大好男人都不会选择走进工坊,这个宋朝是不一样,他们只讲钱,眼里只有利益!” “所以,你今天不说,后面还是要说,不如直接将事情敲定下来,你方便我也不麻烦!” 黄安讲的很直白,看似有些威胁的,但他说的都是事实。 盐铁对于一个皇朝太过重要! 其他方向的技术进步,可以当做看不到,可冶铁上进步,别说发生在境内,就算是境外该弄还是要弄。 “我懂得也不是很多,不过可以试,就像雪橇一样!”方程捏着指关节,“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工部观政,大家是自己人!” 人当省时度事,自己招来的麻烦,与其日后跪着解决,不如主动出手。 ------------ 第140章 “够了,不用再说了,这些东西足够工部研究三四年了!” 一个时辰过去,黄安合上本子,笑眯眯道,“怎么大的功劳,一次上交是大功,分两次,三次依旧是大功,一个大功拆成三个,可以让我躺好几年了!” 话是怎么说,可根本还是方程说的东西,把黄安吓到了。 要不是一般的技术,以早先的话语兑一兑也就行了。 蜂窝煤暴露后,肯定会有人找方程一探究竟,早说晚说不如早说,他分了功也算是解了方程的麻烦。 可随着方程开口,情况完全不同,方程能给出远比想象的更多,核心技术都可以传家立族。 方程对这些技术价值可以无所谓,黄安却不行! 传出去,不知道还以为他黄安仗着身份来欺负方程。 这话一般人穿穿也就算了,怕就怕被女帝听到,到时候女帝怎么想他? 想好了侥幸过关,往坏想了这辈子怕不是要被躺平了。 “你还有怕的时候?”方程笑道。 黄安没接方程的话题,将本子塞进袖兜,“人生漫漫,功劳不可能一次赚完,得想的以后,我和你接触时间不长,可你性子我多少还是了解,都是怕麻烦的人!” “武朝用人,说是不养闲人,实际上那是把人往死里用,宫中的那位恨不得所有人都是文治武功齐全,性格坚毅,决策果敢,能抗大事,但凡想过些自己的日子,咱就得藏着点!” 军功制下的武朝太卷了,从上到下的卷。 军功制,三代一斩,斩的可不仅仅是勋贵,皇室成员依旧要斩,而且是一代一代,自身不努力,就算是帝王嫡子,三代过后跌出郡王爵,成为普通皇族成员。 “既然如此,那就听你好了,后续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来找我!”方程笑着点了点头。 确实有些多了,高炉概念都点出来了。 给的是土法高炉的方案,可就这土法高炉,在异界依旧是降维级的存在。 要不是黄安告诉他,武朝全年各类铁产量不过一千六百多吨,宋朝也就这个数的两倍多一点达到四千多吨,方程都不敢想象,在明朝都点出火器的情况下,异界的冶铁技术竟会如此低端。 依次推算,整个九州六国加起来,钢铁产量还没正史中的明初多。 数据要是没记错的话,正史永乐年间,明朝官营产铁足足与九千七百多吨。 而土法高炉,只要工艺不差,每一立方米的炉基,每日可产铁一点五吨左右,也就是说武朝只要立起六七座高炉,炉基三立方米的土法高炉,便能追上现在九州全年的产出。 这里面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完全没的比。 的确该藏一藏,不然人要眼红了,眼珠子一旦红起,那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方程可不想去赌人心! “应该不会,高炉之事要急也要缓,宁可磨蹭一些,也千万别着急,毕竟现在的产量已经够用了!” 铁练出后,是可以不断循环使用的。 真正的消耗地方不多,真的缺了仓库里的兵器直接投进路子就是了,远比从矿石开始冶炼来的方便。 “量可以不起来,质可以试着尝试一下,蜂窝煤的模具你也看到了,常见不需复杂的兵器也可以通过这种直接铸造,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材料,黏土也行,沙子也行,冷却之后让人磨一磨,开个刃出来就行!”方程提点道。 高炉都点了,模具真的没什么好藏得。 “这就不计了,到时候我来试试,要是真能成,我朝兵器就可以大规模更换,你是不知道,如今好的兵器多数都是家传的,我们配发的下去,经历三场大战就得回炉重造,导致边军骂娘的不少!” 工部制造库,求量,量不够如何满足武朝大军,质只是求量完成后的附带。 真正的好兵器,还是掌握在民间各大家族手里,这些家族或许没有将矿石转变成铁的技术,可对于铁进行加工的技术和时间还是有的,就算不为兜售,为了自家当兵的孩子,大多武勋都乐意供养几个好的兵器师傅。 “能经历三场大战,其实也可以了,不是吗?” 古代制式兵器的质量真的一言难尽,就算王朝的鼎盛时代,铁制兵器也不可能做到人手一把,更别说乱世了,木棍包个铁皮,都算是上好的兵器,更多的时候就是凑合。 农业时代,生产力落后,一把锄头传三代的事常见的很。 “兵器的时不想凑合又能怎么样,宋朝铁产量高,可能拿到铁制兵器又有多少人,湘军为什么多用长枪,用长矛,练得不够是一方面,更关键是地主家也没余铁!” 缺铁是九州各国都要面临的难点,各国每年就那点产量,各行各业都需要,怎么分都不够。 “行了……不说这些,我也出去准备准备,明天的戏要是能唱好,咱们兄弟怎么也能小发一笔!” 黄安双手承着桌子站了起来,缓和了一下腿部的酸麻,有与方程寒暄了几句,黄安这才缓缓走出帐篷。 “这准备去哪?” 未等黄安出门,杖幕从外掀开,夏老头挨着身子直接钻了进来。 “夏老?” 望着钻进来的夏老头,黄安藏于袍子下的拳头不由握了握,近几日他最不想见得,眼前这个姓夏的绝对算一个。 这个老东西,年纪大,辈分高,给了他功劳,也给他未来,可偏偏让他失去了躺平的快乐。 要不是看着年纪,黄安真的想上去砰砰两拳,好让他感受一下咸鱼之怒。 “有事忙的你去,没事给我坐下!” 夏老头从黄安身边走过,来到一脸苦兮兮的方程身前,“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自己搞出来的事,你总得收尾吧!” 岳飞动了,张贺要去前线,难顾草原。 丞相年老,早已不在负责具体的事情。 四十年前那一战,武朝损失了一代人,不是夏老头自吹自鼓,满朝上下能凑齐镇压边境,掌控局势,稳定朝堂的个人,就剩下他一个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缺一点的东西。 可他将被后勤绊住,乘着张贺还没走,草原的事情最好能敲定下来,而偏偏方程只给了方向,细节一块的内容太少。 ------------ 第141章 “你们怎么搞,不就是想空手套白狼吗?” 听完夏老头的阐述,方程心分两颗。 一颗心此为点赞,武朝高层人才不少,奶粉,黄油,糖浆,附一手奇袭玄菟之谋为威,将其提出零散之事,以一种方程都没想到的方式串联了起来。 如此一串,两手抓两手硬,别说原本就对完颜家族无感摄于淫威下的鲜卑草原各部落,就算忠心与完颜家族也挡不住! 另一颗则在吐槽,奶油也好,黄油也罢,统统都是画饼,算盘珠子都打得溅到方程脸皮上,就没见到一点压手的财富。 亏他们还知道,利益不够,拉拢了等于白拉拢,可为什么还要用大饼去砸呢! 给钱啊! 用钱砸啊,将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方程不相信武朝的高层不懂。 说白了还是舍不得! 草原贸易起来,互通有无,比武朝还不会理睬的草原,化为了原材料供应地的草原,难道还能逃脱武朝的剥削吗? 可就是不给,就光画饼,妄想用空饼将人拉拢过来,将不确定性给与未来。 这不是扯淡吗? 方程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语的看着面色涨红的夏老头,“别解释,我知道你为什么做什么,这即是不甘心也是舍不得!” “可事情不是怎么做的,钱这东西,异族,畏威而不怀德,有小礼而无大义,要么不砸,砸就要砸狠了,一下子将事情砸穿!” 啪! 敲了一个响指,方程以眼神制止夏老头开口,“此事说穿了,还是你们对钱的认知太少,打个比方,我欠你一贯,你欠黄安一贯,黄安欠我一贯,我现在第四人借了一贯,讲钱还给你,你在还给黄安,黄安最后还给我,我在将钱还给借我钱的,一圈走下来,我们所有人都不在欠钱,那么这过程中谁赚了,谁有损失了呢?” “……” 很简单的小故事,却将夏老头,黄安齐齐说愣住了,心中千言万语憋成一句无言。 “只有流动起来钱才是财富!” “我方才举了的例子,绝不仅仅是例子,而是普遍发生在武朝各级社会当众,这种彼此欠债的方式,更多的集中于武家和底层官员之中,这一群体在武朝社会中,上不上,下不下!” “人对于自身的未来都存在预期,普通百姓不敢消费,那是因为他们预期是没有任何成长的,基层的武家,底层官员则不同,他们对未来有美好的预期,为了这种预期他们愿意对自己不断投资,家里没钱怎么办?” “借!” “同样借钱给他们,也认可他们预期,军功制吗,上升渠道明细,换我是被借钱的,我也愿意借给他们!” “可还的了吗?” 方程摊了摊手,目光与夏老头,黄安身上徘徊。 “还不了,收入太低,武家的情况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八级工制度执行之后,很多急于改变自家现状的中级匠人,在最初还清欠债后,不到半月有狠狠了一笔大的!”黄安苦笑道,“就像你说的,预期,他们对自己未来有很大的看好!” 武朝太穷了,哪哪都缺钱,可不得借债度日。 能借到钱的还算好,没地位,没未来,谁把钱借给你? 八级工制度执行后,为什么那么多底层官员,管事要闹,说到底都是钱闹得。 “预期很美好,但架不住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要知道借钱本身也是要成本的,熟人之间是人情,钱庄之间要利益,人生最大意外的,就是处处都是意外,一旦出点事,甭管好的,还是坏的,钱一旦还不上啦,刚才得流程就卡死了!” “还是刚才的例子,老夏你拿了钱顺利还给了黄安,这个时候黄安家中突然需要用钱,别说还我了,他还要继续借债,这时欠债在黄安身上堆积起来,而我因为拿不到黄安的钱,换不了第四人的钱,那我该怎么做?” “继续借钱我不愿,那我就过苦日子呗,钱暂时不还来了,同时降低生活质量,咬着牙在最短的时间将钱攒出来!” “怎么做对于个人是没问题,但对于国家财税影响很大,武朝没有明确的商税,却有城门税,盐税,屠宰税,市税,一个人消费降级影响不到大局,可一群人,整个社会中下层都怎么做了,财税从哪里来?” “没有财税,靠财税吃饭的人,能拿个保底就不错了,还想嘉奖,没有嘉奖,自然也就没余钱,这怎么还钱?” “最终的结果,就是民越穷,国越穷!” 敲了敲桌案,方程双手抱怀,“不信,可以那往年腊月,正月的城门税,与平日的对比一下,我相信那翻的不是一倍两倍,而是四五倍,因为甭管武朝财政如何,腊月户部,内府都会发下来一大笔嘉奖!” 夏老头摇了摇头,“不用比,这数据我知道,腊月,正月的城门税,是过往的九倍,我本以为这是有了嘉奖,加上年关导致,没往深了去想!” “也是,嘉奖才多少?普通兵丁也就一个月的军饷,官员也就二月,这点钱平摊下去,有怎么可能带来九倍的城门税?” “道理理清,解决方法也很简单,给钱!” “当然这不是随意给!” “债务问题,不仅仅是我朝的问题!”方程顿了顿,指向西南方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相较于我们这点债务,宋朝债务问题更大,洛阳居大不易,宋朝官员的俸禄是我们数倍,越是高位文官年俸越多!” “我要没记错的话,宋朝仪同三司月百贯,特进六十贯,也就是一百六十贯一个月,加上节日的嘉奖,全年下来将近二千贯!” “这同样不能活!” 夏老头,黄安齐齐点头,宋人的俸禄高归高,可物价支出更恐怖的,很多文官大佬退仕后,若没有背后的家族支持,日子也就小地主。 “而这就是钱的第二特性,钱与实际财富不对等,简单的说钱不是财富,只是财富一个具象,而具象过程受到各种因素的影响!” “我们没有宋朝的条件,同样也没有宋朝的高物价,我朝社会中间层的日子,其实半点都不比的宋朝同收入的人过的差,反倒因为有军功制加持,过的更轻松!” “不仅轻松,如果家有房产的话,过了七品的官员,日子不但好过,每年还年剩下十几两的银子!”黄安附和道。 宋朝有特进嘉奖,武朝也有军功抚恤,抚是给活人,恤则给死人。 七品以上,手中基本上都捏了三转以上的功劳,到了这一步,军功制好的一面就发威了。 名下永业田百亩,由专人照料,产出一般归入户部,剩下一半划给官员本身,靠着五十亩的产出,官服,常随,出行,统统可以优待,官俸基本上不需要用。 加之中下层官员也没什么业务往来,除了居住环境小了一点,其他还真不是高官能比的。 ------------ 第142章 “了解了钱的两大特性,我们便可对阵下药!” “预期是未来,我们不能打压,同样也不能放任,人心贪婪,一次性加码太多,不仅不利于缓解债务陷阱,还有可能陷入债务危机之中,更与可能导致市面上铜钱太多,物资不充沛的情况下,直接影响物价!” “所以如果让我来做,我的建议执行十五薪!” “所谓十五薪,就是在现有的基础上,额外嘉奖三月薪水,但不是直接发放,而是分批分词,按季度发放,每季嘉奖四成,年中八成,年尾加十四成,加了这笔钱不至于增长预期,却可解开中下层官员的债务危机,让他们从民间债务的主体,变成民间消费的动力!” “这些人有了钱,就会开始合理的消费,商家有钱,背后提供原材料的百姓也会跟着有钱,经济活跃,各类税收就会稳中有序。” 方程端起茶杯,观察期夏老头和黄安的表情。 相较于方程的平静,在座的两人内心可一点都不平静,尤其是夏老头,越发感觉自己这会是抓到财富的核心。 确定逻辑没问题后,夏老头笑道,“说说故事里的第四人吧!” 今天的关键还是草原! 加薪,解决债务危机可以,但这需要先查,不是不相信方程说的,而是夏老头更好奇,武朝底层债务现状。 方程放下茶杯,手在空中一圈,“刚才的故事里,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可以统称为内循环,过度复杂的债务,会让整个循环的效率降低,最终卡死,想解卡其中繁琐关系,可从内向外,经朝堂调解,也可以从外向内,灌入财富!” “经朝堂调解,这叫做宏观调控,钱庄就是宏观调控的抓手之一,当然以工代赈也算,只不过以工代赈不可能长久!” “从外向内,可以视为外循环,这些年来我们通过宋朝,获得廉价的稻米,优质的布衣,但因为缺乏核心的技术和竞争能力,大量廉价的原材料被宋人借助外循环带走,这样我们损失大量财富!” “为了对抗这种损失,八级工制营运而出,一旦工匠体系起来,现在由宋人商人掌握外循环就会别打破,原材料化为产品,产品的附加价值将我们主导,这一过程中宋朝商人还是在赚钱,可对应的宋朝工匠就将大规模失业,而这将引起一系列的变化。” 转了转手腕,方程指向西北,“同样,我们与草原之间,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无论的奶粉,黄油,桦树糖浆,还是草原的牛羊,技术,渠道,都在我们手里,宋人怎么剥削,我就可以怎么照搬!” “但这涉及到一个关节,结算!” “如何结算,用什么结算,结算后双方是否满意?” “明朝开海大家都知道吧!” 面对方程跳跃性的新问题,夏老头点了点头,“直接说,不用在意我们!” “明朝开海早期,郑和从南洋回来,带回了大量的香料,珠宝,珠宝被皇室拿走,香料则按照官职分发给各级官员,最初明朝官员拿到材料的时候,大家都非常高兴,开心,毕竟在当年一两香料一两银,别说官员了,明朝的勋贵平日都不敢多洒香料!” “可结果呢?” 方程面露玩味,“好事成了坏事,具体二位心里应该很清楚!” 黄安点了点头,亦是露出怪异的笑容,“那段历史,如今各国谁不清楚,香料当不吃,成不了穿,聪明官员第一时间换成钱粮,日子还能过的下去,愚笨动作缓慢的官员,既舍不得香料贬值,有不会去行动,结果一个个借债度日,偏偏永乐大帝还认为自己办了一件好事,前后持续了七八年,官员积累的怨气,差点没把明朝开海政策全盘否定!” “这就是没有统一结算,违背市场商业规则的结果!” 方程看向夏老头,“老夏,你来说说,明朝在这事上违背了多少商业规则?” “兔崽子,考起我来了!”夏老头狠狠的瞪了方程一眼,“首先是供需关系,香料精贵是因为他少,过去九州香料只有一个来源,那就是西域的丝绸之路,通过丝绸之路运来的香料,还没大明宝船一次从南洋搞来的多,量太多,又集中在应天府一地,正常情况香料价格必定暴跌,可人心贪婪,谁都不想损失,想着慢慢处,却有忘了香料不是金银,扬州雨水多,应天府气候潮湿闷热,香料保存不当,腐败,生霉,变质,财富直接化为乌有!” “然后就是你刚才说钱的特性,明朝用香料代替俸禄,认可只有少部分人,普通老百姓可不想要,官员只能备战度日,市场活跃性降低,税收减少,而这也是当年明朝百官反对开海的理由之一!” 砸了咂嘴,夏老头面露羞怒,指着方程骂道,“好小子,你在这算着我呢!” 说完明朝开海初期形成的麻烦,夏老头那还不明白,方程问他这个问题的缘由。 明朝开海,与武朝联盟草原,可不就是一样的道理吗? 明朝开海带来海量的香料,武朝与草原扩大交易,带来必将是难以消化的牛羊,以及衍生出来的肉食。 牛羊,肉食,都是财富,可牛羊,肉食,和香料一样都无法长期保存。 使用香料有门槛,吃肉何尝没有门槛? 在宋朝的算计下,武朝疆域自身提供的肉食相较于武朝的生产力已经够多,再加上草原的牛羊肉,按照供需关系,武朝境内的牛羊肉岂不是要跌破米价。 一旦跌破米价,短时间内盛世之后,武朝勋贵,大牧场主会怎么做? 要么破坏武朝和草原的户市,要么自己砍掉养育的牛羊,无论哪一点都会伤及武朝根本。 “这就是统一结算的作用,我们卖个草原要结算,草原给我们也要结算,草原如今没钱,事事都让他们用牛羊冲抵,各国的商人可不是明朝反应缓慢的官员,相信我,他们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将草原肉食充斥整个九州市场,而作为集中地的武朝,肉价跌破米价那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我们要么给大牧场补贴,要么就只能坐等境内的牧场化为荒原!” 方程给夏老头斟了杯茶水,“现在明白为什么要砸钱了吗?一为结盟,二为结算,什么狗屁细节,直接用钱砸穿,咱不怕他贪婪,就怕他不贪,人就赚一个过手财,到时不仅要还回来,还会帮我们打通外循环!” “届时,内循环与外循环联通,武朝诸多因为财富的形成问题,就可以通过两个循环输出给草原,指不定到了某一天,我们还会主动赏赐一点钱财给草原,免得草原没钱结算我们的货物,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武朝不是宋朝,只要保持强大武力支撑,这套经济掠夺的方式就能一直玩下去。 ------------ 第143章 夏老头眼神深邃,搁在桌案上的食指不自主的弹动起来。 自立国之初敲定“军功制”,武朝上下便掀起了一阵有一阵的务实之风。 不务实而务虚,军功真实性难保。 军功假,则民心虚。 民心虚,则社稷乱。 军功制将武朝绑的越紧,务实之风便越盛……九州六国,除武以外,各国皆有清贵文官,只需读书养望,培植党羽,时日一场便可乘风而起,登府台而上朝堂,从而一步跨越千万人,成为数十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官员。 可这手法,在武朝是行不通的,不历县衙难入六部,不历府台难离朝堂,不思民生难入侍郎。 人生简历不够圆满,武朝的官员想获翎选的资格都难,就更不要说初任实职官员了。 各国三品以上官员,只言高官,然在武朝历代却有“大佬”出现。 何为大佬? 国之石柱,朝之核心,官之榜样,民之靠山,不仅仅是资历,辈分,还必须要有能拿得出手的功劳。 他夏大川,自八品地方税目而起,先后经历县主簿,府税司命,郡司仓参军,前后花费十余年,方得以不入中央户部,后有流转仓部,度支,累功而斩户部尚书头衔。 而走完这些流程,夏大川也顶多只是一尚书。 其能称为大佬,“武朝计相”,全因其十几年如一日的推动税法改良,增补税收的功劳,十余年来别看其官阶未升一步,权重却与功剧增,生生的将自己抬进了武朝大佬的行列。 人生七十载,仕途五十年,他夏大川光治税就快治了三十年,他也能不知道武朝税收最大的问题在哪? 结算! 富裕之地,以钱直税,折色难控,每收上来十两银子,真实价值只剩下七八两。 贫困之所,以物直税,火耗害民,千调万控,粮草收上来后,大半也要消耗在运输路途之中,一石稻米从县城而出,入仓之时还能剩个七八斗,都算是好的,多数时候也就五六斗。 放眼武朝上下,每年光粮税一项,武朝至少少收了七八十万两。 城门税,商税,盐税等重税,其中暗藏的猫腻更多,不贪都收不全。 至于贪? 哪国能治? 鼠守米仓,上下起手不合法却合情理,若真遇到不贪不占的,税目全对的情况,他反倒需要为此担心,基层税吏是否背着户部做了害民伤民之事。 “结算的确是个大问题!” “以物换物,过程之中漏洞太多,收税尚有火耗之损,行商者多无义,心眼为利益所蒙,若有出错最终需为此买单还是我朝!” 夏老头长叹一声,“此结算之事,乃重中之重,只是这直接送钱,怕是有些不妥!” 税收尚且被人玩出了花,户市开放后,此中漏洞只会更多。 人心贪婪,有利可图的情况下,这世间的聪明人多了去了。 闻言,黄安附议道,“草原缺钱是事实,但直接送钱则有损国格,别说我们接受不了不了,就算能接受了,边境戍卫大军也会为此感到羞辱!” 军功无上,荣誉之高!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宋人趴在地上的时间久了,对于宋朝朝堂而来,今年的岁币给的比往年少了,就是大功一件。 至于不给,那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 可武朝不行,纵然有千般理由,万般想法,属于武朝的钱,一文都不能白给。 “我也没说直接给啊!” 方程摊了摊手,“这个世界上赚钱的法子少,送钱的法子多,但统御两者的法子也不是没有!” 说着,方程手指伸入茶杯,沾了点茶汤,与桌面上写下“期货”两个字。 “战争之道,变化莫测,时间可以换空间,空间也可以换来时间!” “经营之道未尝不能如此!” “民间有偿借贷,便是一处以空间换时间的戏码,空间是人心期许的空间,这一吸取源自于未来稳定的偿还能力,同样一笔借款,贷方借与不借,纯看借方的未来!” “点对点如此,面对面同样也可以操作!” “而这就是期货!” “期货,对应与现货,现货,时时刻刻发生,只要商家有实实在在的货品便可以交易,而期货与其说交易的货品,不如说是交易未来,交易一场时间上赌博!” “丰年米贱,荒年米富的道理,大家都知道!” “今为丰年,战乱将至,未来两三年九州米价必然上下波动,我若以来年青州米价为盘口,以武朝信誉为靠山,此盘口能赌否?” “能赌!” 黄安摇了摇头,“但这没必要赌博,因为战乱之年,米价必然上涨?” “为什么而涨?” “涨与人心!” “可他真能涨吗?” 方程神色淡然,悠悠的说道,“以工代赈的方略已出,所有人都知道,来年青州北部,至少将开十六万亩良田,冀州东南也不会少数这个数目,纵然只种一季粮,以一亩收成二石为算,至少可多增六十万石,加之交州稻米,依次可否赌来年武朝米价不涨反降?” “……” 话都被方程说了,黄安还能说什么? 事皆有三面,好,坏,中庸。 消息不对等,一切未定,产生的判断自然也不对等,对武朝有信心的,就算认为战乱将至,米价不可避免要涨,但这涨幅也不会太大。 “涨跌与否,在于人心,在于时间,一切未定,便有开度的空间,这便是以空间换时间之法!” “米面粮油,事关涉及,关乎民生,依次为赌多有轻浮之嫌疑,加之规则体系未定,执行之后必然错漏百出,有害与武朝!” “所以我们可以找个实验场所!” “而户市就是最好的地方!” “至于赌什么?” “春夏之时,牛羊生产,奶水充沛,我们可以黄牛,奶粉,对奶价,四五月便可见效!” “夏秋之时,牛羊增膘,羊需脱毛,我们可以赌肉价,赌羊毛,秋冬便可有结果!” “这都是快进快出的事,短则三四月,长则四五月,你说会不会有人赌?” 赌性,是人类的一种病态天性。 人生事事都在赌,纯看如何引导,正向引导利国利民,负面引导伤民破财。 期货作为一种金融工具,风险巨大,但如果只是做平台的话,那则什么问题都没有。 ------------ 第144章 “赌,当然可以赌,关键是怎么赌,流程怎么走,空口白牙可没用!” 夏算盘如今心里都是事,眼里都只剩下钱。 期货能不能办? 他不敢关心,赌又何妨,不赌又何妨? 只要事实利于武朝,可乱草原女真人心,事只要别做的太粗,在他看来没什么是不可以做啊! 影响,隐患,后果什么的…… 难道武朝不做事,草原上那帮蛮夷,就能放过武朝了吗? 该搞事的人,依旧会搞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夷服与武朝的武力,而不是服与什么仁义道德。 期货,如果真有空间换时间的效果,哪怕换不来财富,但只要换来战略时间,那就是可以做的。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朝边境与鲜卑草原之间,有一缓冲地带,地带内有燕山三卫,阴山七所,统御东西三百多部!” 当今九州,乱中有序,各方大势力为了避免刺激到敌对方,各国之间都设有缓冲地带。 燕山,阴山,皆为东西走向,是九州与草原的天然分界线,亦是的天然缓冲地带。 燕山三卫,原名阳山万户府,设立于鲜卑族鼎盛时期,以阳山为中心,统御南北三百里牧场,兵牧相合,鼎盛时期有五十余万人,是鲜卑一族窥视中原的前哨站,不过时间可以洗刷一切,鲜卑落幕女真崛起,阳山万户府变成了鲜卑王族避难地,避难的一百多年里,阳山改为燕山,万户府分裂为三卫。 阴山七所,情况也是一样,都是过去草原争霸中的失败者,期间有乌恒人,蒙古人,已有女真人,甚至有鞑靼人。 这十方人马,说起弱小吧,方方都是兵牧合一,应激之下各方都可以凑出来两三万骑兵。 若是强大吧,十方人马八百个心眼,抱团求存罢了。 “燕山方向,大部十三,小部六十一,阴山七所,大部十九部,小部一百四十三部!” 对于边境数据,夏老头可谓了若指掌。 正常情况下,异族生活与草原,皆以户为单位,一户牧主人,子女,加上牧奴大约十余人上下,以蒙古包为中心,周边数里,十数里都是他家的草原。 户以上为旗,旗视户数分为大,中,小旗,视归属分左,中,右等称谓。 何为小部? 户过三百,平日部族有控弦之士三四百人,战时可招募千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四时草原,此等规模与草原上便可称之为小部。 何为大部? 户过千数,平日控弦之士千人,战时可招募万人,部落拥有独立的过冬草原,与草原上方可称之为大部。 除去大小部落外,外加一些依附,方构成了草原最基础的情况。 “这里面,与我们交好的大部有多少,靠近户市大部又有多少?” 期货主要的不是货,而是以大宗上品为标底,通过金融手段变为标准化的买卖合约。 炒作是合约价值,发展到极致可虚空操作,完全不需要依赖与货品,反倒货品的价值要受到其合约价值影响。 但这是高阶的玩法,但刚开始肯定不能这么做。 因此必须需要保证货的来源。 “直白点,我们能完全控制有多少?” “大部的话,四个,小部多一点,靠近户市都可控制!”夏老头低声说道。 缓冲,留下的空间可不是给人做墙头草的,无序缓冲不仅麻烦,而是天晓得什么捅你一刀,唯有有序缓冲方才符合各方势力的利益。 别看边境上大小部落两三百个,实际上谁属于谁,战争到来如何站位,武朝,女真,蒙古三方都清楚。 就算小范围出错,也不会影响到大局。 “那他们的每年产出能查清楚吗?”方程再度问道。 “如果想的话,肯定能!” 夏老头点头道。 案牍司,天下第一情报结构,草原深处查不清楚那是肯定,缓冲地带弄不清楚那才真是见鬼了。 “既然能,那就可以办了!” 方程回以肯定的眼神,开始自己阐述,“众所周知,草原牧羊,腊月过后进入接羊羔季,此后二月母羊开始大规模产子,新生羊羔经历三月吃奶,四月养肥,理论上夏收一过到冬至,当年的羊羔便可以持续出栏!” 闻言,黄安,夏老头俱是点头。 武朝畜牧业发展比之农业可繁荣的多,二十个铜板就能买到一斤羊肉的背后,是无数大牧场的持续产出。 身为武人,而且还是官员,不知接羔季,不晓羊羔多久能长大,那才真是见了鬼! “但牧民一般都不会怎么做,因为牧场要育种,等待来年,八月大的母羊是最容易怀孕,而肉羊以育肥为主,口感肉质七月最佳!” “育肥不够的羊,吃的没意思!”黄安笑道。 “户市开放的消息,如今已经流传出去,甭管我们三国之间,接下来打成什么样子,户市只要有充沛的利润,商人该来还是回来,尤其是宋朝大商行,甭管处于什么目的,他们都不会错过,我们现在与明朝结盟,海上通道打开,明朝大商行多半也要插一手,辽国,后唐,不在战争范围内,绕远路也回来,至少没有原先预想的那么多!” 自古户市,都是卖方市场,中原的货物运到边境,怎么都能卖掉,只是时间的问题,盈利多寡的问题。 “战争只是绕路,不会影响收益,我们只需保证我们不下手,本朝七大户市的吸引力还是有的!”夏老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商人无国,眼中只有利益,宋朝的士族可是很贪婪的,他们可以在粮食对武朝来一首釜底抽薪的战略,但同期他们也想染指武朝的户市。 户市的利润过于爆炸。 草原牧民缺钱,可草原头人不缺,秦汉三国,南北隋唐,前后两千多年,每逢乱世草原必定南下,乱了多少次,草原便抢了多少会,这其中抢走了多少金银珠宝,谁都说不出一个定数啊。 草原头人不喜中原的文化,却喜欢中原的物产,越是奢侈品,在草原市场也就越多。 武朝封锁户市两百多年,这种渴望不减反增,不开玩笑说,也就是武朝供不上,要是能供上,武朝就不会存在财政短缺的情况。 如今开放后,谁都可以预料到一场源自草原深处消费风潮。 别说打仗了,利益蒙蔽之下,只要不是天上下刀子,该来的,有门路,来年武朝开放口岸都回来! ------------ 第145章 财富无论如何分配,大头都会最终涌向上层。 上层懂得分配,将死钱化为活财,便可有效的消除贫富差距,活化各个阶层之间的财富的流通。 反之,活财沉淀化为死钱,各个阶层之间便会因缺少润滑剂,累积大量矛盾,最终如齿轮一般卡死,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武朝如此,草原更是如此。 草原不是没钱,只可惜财富高度集中在头人手里,户市不通,货品不盛,头人就算花钱也没地方花。 毕竟你总不能让习惯抢掠,剥削底层牧民的头人,学中原的商品经济,将自己手中的钱洒出去吧。 就算洒了,底层牧民他们又能消费什么? “我的打算很简单,第一步分牧场!” 方程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一划,“田亩有上中下之分,草原牧场已有区别,第一步就是将靠近边关的操场分出来,分出个上中下三等,以租为计价格,上等草原一亩十文,中等牧场一亩六文,下等牧场一亩三文,千亩起租,签订合约之后,商家一次性讲钱交清,这笔钱怎么分我们不管,我们直接交给头人!” “第二步,挑选羊倌,一户为单位,一户每年二十两!” “第三步,挑羊羔,羊羔不分公母,单只一两,由草原各部提供,形成一羊市,我们找寻经验老道的羊倌,帮助客商选羊,选完后羊耳敲钉,订上铁牌记录信息!” “第四步就是等待,等待六到七个月,等这批羊羔长大!” “以上为货的部分!” 方程收回手指,“你们觉得,怎么做,会不会有客商花钱养羊?” “肯定会有!”黄安笑道,“按照我朝北部牧场的经验,一幕上好的草场,一放牧的形式大概可以养育五到七头,只要不超过这个数字,便可确保羊羔育肥,加之不需要考虑入冬后过冬的问题,单亩多养两到三只,一千亩草场按八百头羊算!” “羊羔十斤,成羊一百二十斤,以十五文一斤计算,一只羊身上至少可以赚一贯!” “千亩草场,三四月份投入千两,十月十一月收获两千两左右,等于说是一月赚一百两!” “百分之百的回报率!”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一想到自己算出来的结果,黄安不由倒吸一口气。 异界九州还没诞生资本论,可懂得都懂,为了利润商人能做出什么? 年收益超过三成的买卖,各方商贾都抢着干,要知道地下走私,年化利润也不过六七成而已,毕竟赚的多需要打点的环节越多。 可真按方程说的怎么搞,就算有所风险,六七个月财富翻一翻,谁能忍得住? 只是,畜牧业真有怎么暴利吗? 真有,为什么武朝的牧场主还在叫穷? “简单的计算的确是如此,百分之百的回报率,光凭数据怎么算都可以算出来,现实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各种情况,首先羊羔来源,正常牧民不可能有那么多羊羔,有仅凭一户人口,也照顾不过来,其次多年经验,无论是草原牧主人,还是我朝牧场主,对于牧场都不会执行竭泽而渔的消耗,按你的那套算法,再好的草场经怎么消耗个三四年,必然沦为荒地!” “最后,就是过冬问题,慢慢冬季,光一草料问题就足以让牧民破产!” “而如今都不需要担心!” “只要有利润,商人便会不断加码,可劲的造,而短期内牧民就算知道后果,他们也不会在意,因为对于牧民来说,到手的钱才是最重要的,大不了换片牧场好了,草原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牧场!” 羊吃人的经典,前世谁人不知道,谁人不晓? 羊毛可以吃人,羊肉同样也可以。 不玩羊毛,玩羊肉,那是因为羊肉价更高,也更直接,甭管是鲜肉,冻肉,还是最终制成能够长期保存的肉干,只要运出武国,辽国,那都不愁卖。 方程来到异界一年,武朝的生产力肉眼可见,琉璃,水泥都他都没弄,羊毛制品后续他肯定会沾,但最多也就是补充,全面开发不可能也不现实。 生产力底下,羊毛的产出远大于消耗,玩小了没意义,玩大了不仅没的赚,弄不好还会将羊毛制品价格打落尘埃,不如小玩,将羊毛制品做成奢侈品,以量稀为主,抬高单价,从而获得利润。 “大致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夏老头显然想的更远,“通过这一手,我们便可以将无序草原羊肉流入,变为有序的流入,同样相较于我们强行抬高羊肉价格,参与进来客商可不会允许,他们手中羊肉暴跌, 毕竟跌掉的肉价,可都是从他们上割肉!” “没错!” 方程忍不住给老头点个赞,“草原冬季转场,也就百里到三百里不等,过远的距离不仅会让羊儿掉肥,更有可能出现大量死伤,如今我们将边境草原全部划分出去,原本会让道的头人,多半也不会让道,因为这里面的利润有他们一份!” “他们的利润,羊羔吗?”黄安砸了咂嘴,“这里流程,好像除了我们没赚到,所有都赚到了!” 别说还真是,一头羊羔不分公母便能卖一两银子,为了满足客商对羊羔的需求,这些头人必然会将手伸向草原深处。 草原深处,武人进不去,客商更进不去,可边境部落的头人则有千般路子。 直接点,他们完全可以将怀孕的母羊买回来。 进的了羊市的羊羔才值一两银子,草原可没这个数,冬季为了处理掉注定活不过冬季的羊群,无用之物因此化为有用,狠辣一点一二百文就能将怀孕的母羊迁走,寻常一点三四百文也足够了。 这一来一回,五六百文塞入袋里,操作三四千头,也就是数千两的进账。 关键,过程中头人所需承担的风险并不大! “我们怎么没有赚?”方程笑道,“是屠宰不需要钱,还是腌制食盐不需要钱,亦或者是运出武朝过路费我们不收?” “再说了,有货回程与无货回程速度是一样的吗?一队行商多在境内停留一日,我们便可多赚一份车马费,积小成多,将钱赚与暗处,可防人眼红!” “而且别忘了,现在还没说道期货本身!” 期货才是真正赚钱的地方,期货玩的越花,身为庄家的武朝赚的只会更多。 ------------ 第146章 “你先继续!” 夏老头微微皱眉,方程与黄安的对话看似没问题,实际问题却不少。 首先就是牧场! 边境草场之所以没被利用起来,不是无用,而是不敢用,没法用。 势力与势力之间需要缓冲,武朝与燕山三卫,阴山七所之间也一样,别看这十方势力在武人,女真人,蒙古三方势力中讨不到好,但其能被留下来,本身势力也弱小不到哪里去。 刀刃不分长短,长刀捅死人,短刀也可以用来放血不是吗? 伤害就是伤害,期间没有差别。 察觉到夏老头不对,方程则一脸无所谓,“划定牧场后,签下最基础的契约,我们便可算出半年之后,牧场的大致产出,有所相差,多了我们可内部消耗,少了我们则可补充,总量上终究可以持平!” 畜牧,不是草原的专利,武朝的大牧场半点不少。 太安城附近,靠近太行山的一面,就有数百座大小不等的林地牧场,其中养育无数牛羊马匹。 没那点牧场的产出,太安城的肉价早就飞天了。 现杀二十文一斤的羊肉,新鲜三十五文一斤的牛肉,从哪来的? 还是京畿附近的牧场提供,真等肉从草原来,活着牛羊过来路上掉膘十几斤,这掉的不是肉而是钱,冰冻也有人吃,可相较于鲜活的价格,几文钱的差距,根本没有竞争力。 武朝不是其他汉人王朝,百姓穷归穷,可人均吃肉粮,在九州绝对属于数一数二的,没那点体脂储备,漫漫冬季就足以冻死一批人。 尤其是人烟荒芜的并州中北部区域,畜牧业更为发达,在满足最基础的米面消耗后,拥有军功底蕴的家族,户户都是牧场主,区别只在于牧场大小。 若不是并州北部雨水不丰,戈壁滩涂多与草场,并州一地的畜牧业便可支撑起整个武朝的肉食消耗。 “羊有品种之差,但羊肉没有,屠宰只有一个样,就算存在一些差别,那也对于常年食肉的武人辽人,但对于常年没有肉食补充的宋人,明人,唐人而言,有肉吃就不错了,原先就有资格吃肉的,也不在乎多一口草原羊肉!” “对此,我说品质无所谓,应该没意见吧!” 方程摊了摊手,目光看向黄安。 黄安摇了摇头,“对此我不能再同意了,有的吃就不错了,要什么品质?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年也就是我封锁的厉害,早些年,边境没那么戒严,不少边境宋人,明人,可都是跨境购买内脏,以补油水!” 油水太缺了,没油水的滋味,是人都感受清楚。 吃好吃坏,那是在有的基础上划分。 武朝有资本,所以羊肉分档,可其他几国,先解决有无在考虑别的。 再说了,草原羊肉品质本身也不差,太安城内真正有钱的主,吃的可都是来自草原的活杀羊肉。 “算出一个大概之后,我们就可以敲定合约,市斤这个单位,在这种大宗交易中没有意义,最低的标准单位当以石为主,一份标准合约一石羊肉,二两银子为基,向外兜售,合约期满,以合约与各地关口直接运走,你觉得有市场吗?” “这又是一手换仓?”夏老头看着的方程。 “空间可换时间,时间也可以换空间,只要有利润,一切都不是问题,牧场育肥是利,卖肉中原也是利,一份买卖,两份利润,加上期货就是三份!” 六月育肥,百分之百的利润,足以将草原牧场兜售出去。 羊肉出境,都不需要进入市场,只要过了武朝边境,价值便可涨一成,南下距离越远,价格越高。 十月,十一月,北境冬歇,中原同样也到了冬季,半月之内根本不需要担心肉质腐烂的问题,动作快的足以将肉向南运出几百里,摸到荆州都有机会。 “好家伙,我要没记差的话,黄奕曾今说过,其游学明朝之时,应天府内,冬季一斤熟羊肉可买百文,一斤熟肉一斤半生肉!” 百文熟肉,生肉差不多就是六十文。 这是又翻了一番。 百分之两百的暴利,相较于付出的代价,所需承担的风险,都将不是问题。 “明朝肉价还是一般,真正贵的是宋朝洛阳,宋人不产牛羊,却视牛羊肉为珍肉,高门大户每年冬季消耗极大,我们走私出去的牛羊肉,至少有四成最终都会流向洛阳城,成为高官士族餐桌上的吃食,不过依旧供不应求,真怎么做了,来年肉价或许会跌一些,但百分之百的利润还是有的!” 夏老头显然了解的更多。 百姓缺油水,贵族难道就不缺了吗? 照样缺,越是好东西,缺的也就越厉害,试想一下,同样的社会地位,人吃肉,你吃草,那你还混什么? 以宋朝的财富体量,别说数倍肉食的供应,十数倍,洛阳城都能吞的下。 “下一步,你的想法,应该就是炒作标准合约,借此抬高出关羊肉的价格!” “因为早期,圈定了牧场的大小,圈养羊羔的数目,这一价格高低,不会影响到我朝境内,同时买单者也不是我们武人,所以我们不需要为此有担心!” “不错!” 方程含笑点头,“期货,做的就是平台,管他价高价低,我们赚手续费就行了,价格推高,宋朝,明朝,后唐,三国境内羊肉注定上涨,被割的不是咱们,同期我们走私出关的羊肉也将因此收益,到了来年,草原羊肉的市场完全打开,赚到大头的商行必然加码牧场,帮我们将缓冲地带的牧民养起来!” “有钱赚,谁愿意干杀头的买卖?到时候我们再给羊倌,草场评个三六九等出现,相交最终的利润,与花在羊倌,草场上的钱根本不算什么?” “反之价格破了标准合约价,受损也不是我们,而不是投资草场的客商,受了这一波亏损,来年投入减少,产出减少,当年价格自然上升,同时我们没被租聘的草场,我们也可以利用起来,草料在草原上那也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做好平台,我们有的是赚钱的地方!” “而如今我们要做就是把人诓进来,哪怕不赚钱,先干他个三四年,模式成熟之后,战争差不多也该进入全面对峙阶段,到时候就是框框赚钱的日子!” ------------ 第147章 买卖商品才赚多少,搞平台才是王道。 搞平台是铸巢,铸下梧桐树,迎得凤凰来,平台剑豪后面就是稳赚。 以草原为棋局,以肉羊为期货,个人肯定干不了,没那个能力也没有信誉,可武朝能干,不仅能而且还能大干。 首先,模式是独一无二,开天辟地者,必有磅礴气运加持。 其二,武朝固穷,但数百年武人重诺,一口唾沫一口钉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没这人设背书,明武结盟到如今指不定还在走流程呢! 可以说,九州各方势力,无不是头痛与武朝的武力,却同时有信服与武朝的国格。 说句不好听的,宋人算计归于算计,每年主动送来那么多岁币,也是看中武朝的信用,钱给足了,武朝是真的不打你! 此等口碑,非一日而成,武朝不去破坏便没人能破坏。 多项结合,一个有利润,有口碑,有保证的平台,只需时间便可孵化而出,从而影响长江以北肉食市场。 “这一模式真要推广出来,我们能做很多事情,加之最为重要的结算环节在我们手上,我们完全可以顺势而为,添一把火,或抽一把柴!” 黄安一时间想了很多。 拔河比赛,看似公平,比拼的是力量,但想要影响也不是没办法。 简单的一把扬沙,势均力敌的情况,就有可能改变最终的结果,更不要说还有风向,天气等因素。 “确实如此,但这没必要,契约交易的手续费就足够添补空缺了,后续我们还可以把辽国拉进来,宋人来拉进来,只要场地在我们境内,我们就可以不断施加影响,肉食不是影响国力,没有人会去掀桌!” 油水是好东西,可多一口,少一口,并不能像米面粮盐那样,影响大局。 原因很简单,人不吃肉不会死,不想米面缺了真会饿死人。 加之如今九州多是两餐制,早餐一顿,晚饭一顿,中饭都是饿过去,条件好的改晚为午,有条件合理饮食真没多少人。 就算是武朝的军队也是如此,非战时军中也就两餐,顶多一练加一餐肉。 “想法很好,但更需要拖人下水,我们想赚这个钱,早期就不能丢了口碑,中后期需引人入局,手脚更不能做,只不过怎么以来,境内牧场必然大兴,到时候改如何解决?” 黄安想的多,夏老头则想的远。 平台搞起来,为了自身利益,整体肯定是看涨的,因为唯有涨价,投资了牧场和畜牧的商客他们才能赚的更多,这一过程能涨多少,谁也说不好。 而可以肯定是,武朝境内牧场主必然会追风。 赚钱嘛! 不寒颤,寒颤是想赚而赚不到。 追风之后,产量暴增,走私可以消耗一部分,可更多还是会留在境内,这不是不想运不出去,而是没那个运力。 “你当交易手续费是用来干什么?”方程耸了耸肩。 武朝不对外开放户市,一是怕担心开放后,肥了客商穷了自身,二怕草原羊肉流入境内,冲击武朝本就畜牧市场。 毕竟草原牧民能拿出手的,除了肉食再没别的产出。 武朝畜牧,是多重因素下,最终无奈的选择,在专业对比游牧几千年草原牧民而言算个屁。 武朝的畜牧业背后那都是军功武家,他们赚不到钱,如何培养后代,后代培养不好如何保证武力? 说句不好听的,武朝的畜牧业要是被打压了,军功结算之时,谁还同意用草场结算? 全部以现银结算,不说有没有那个钱,就算有军功制还怎么维持? 方方面面影响太大! “肉食如此操作,得人心后,黄油,奶粉后续也可以慢慢加入!”方程补充道,“在你们看来,草原是一块贫瘠之地,但在我看来,草原好东西还有不少,只是暂时没有利用起来,同时怎么搞了也不需要担心草原反复!” “看似借此草原赚了不少,可以草原现有分配模式,整套流程里牧民才能拿多少?” 黄安点头应和道,“草原上,普通牧民付出永远都是最多的,牧民看似拥有自己的草场,自己的牛羊,实际上这一切都属于头人,头人的一句话,就足以毁灭一切!” “财富噬人心,户市不通,头人的生活和普通牧民相差不大,顶多就是吃肉多一点,吃的精细一点,可户市开通之后,扬州的丝绸,司隶的玩物,后唐的享乐之风,都会通过客商之手传入草原,在这一过程中,我们什么都不需要,为了钱有的是商人,将那套奢靡的生活方式传入草原!” “暴富之人是什么样子,我想各位都看过吧,我们尚有礼仪道德为约束,可在草原上谁能约束头人?” “色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财是下山虎!” “骑术武功是要天天练的,一日不练手脚生,两日不练丢一半,三日不练门外汉,四日不练瞪眼看!” “三年,最多三年,髀肉重生,骑术尽废!” 方程端起茶杯,“到这一步,人也就废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草原的凶横与其说是骨子里传承下来,不如说是生活所迫,历代草原入住中原,短则数年,长则二三十年,骑术武功便会废掉一半,当年鲜卑帝国就是怎么跨的!” “如今女真一分为二,除开本身有矛盾,同样吸取了鲜卑帝国当年的教训!” 黄安沉声说道,“这就是不读书的下场!” “有些事知道也没用,辛辛苦苦半生杀戮,老了还不能享受享受?”方程可不觉得这只是没读书。 人类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便是从未在历史教训中得到经验。 “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又说又练方为真,如果上面给你机会,你可敢操作一番?” 方程这张小嘴里,套路逻辑一套套好,可越听老夏心里越是没底。 这饼太大了,太圆了,同时也太诱人了! 听到了,便不会有人想放弃,可具体怎么操作,完全不知道,与其让别人去烙饼,不如让方程亲自下手。 至于女帝那边,夏算盘觉得不是问题,接下来谁都没空搭理方程,就算还能掏出东西,武朝上下也不会有哪个精力,人力去实现,不如将这口花花的小子丢出去验验成色! ------------ 第148章 “你跟那老东西是不是有仇?” 前一脚将夏老头送走,下一刻黄安便将方程拉倒营地一角,满脸好奇的问道。 “什么意思?” 方程不解的看着黄安,转而反应过来,砸了咂嘴笑道,“不会吧?不会吧……方才说的那一套,的确具备可行性,实现了的确能赚钱,可你是不是忘了?” 方程指了指黄安,又指了指自己。 “你我三人,你一个工部五品侍郎,官品上不上,下不下,隶属于工部,商业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一个观政百户,往上数不过七品武官,往下讲连个正式的官职都没有!” “你我这样的,咱武朝没有千数,也有数百人,我们聊聊也就算了,你不会真的觉得上面会在意?” “还派我去执行呢,姓夏当他是谁,一个皇商而已,给自己堂兄做主,他是要翻了天啊!” 八级工制度,要不是前日进了制造库,方程都不知道已经开始执行了。 不过考虑到,早些落下来的百户官职,方程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姐姐身为女官,如今上位又是凤身,小虎又透露出姐姐与皇室有关系,指不定上位与姐姐就是堂姊妹。 八级工制度能被执行,看似在情理之外,实则也在预料之中。 可这期货之事,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算什么东西? 以工代赈到现在都没消息,期货更是谈都不要谈,就算真要成了,也轮不到方程来主持! “等等!” 一把抓住方程衣袖,黄安满脸懵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黄安不觉得方程骗了他,可就话里的意思,对于黄安而言委实有些难以理解。 传闻中,西城少年郎,那可是女帝心灵的寄托,六皇叔更曾为此开口,若有必要可将方程之名录入皇册之中。 皇册,就是皇籍,名录其中便代表武朝皇室承认方程的皇族身份。 此类事件,三百年来武朝国内并不少见,毕竟收假子,义子的事在武朝极多,尤其是军功制下出现了特殊的战友情,生死情,使之武朝的收养之风盛行。 武家,勋贵多有收养,尤其是新晋武勋的当家人。 皇室收异姓为皇族,在武朝不说见怪不怪吧,至少也不会有人乱说什么。 当然这还是和军功制有关。 皇族又如何? 没有军功在身,纵然是帝王嫡子,王侯之位依旧没他没的份,想封王封爵,要么自身亲历战场,一步步崛起,要么开府养士,打下赫赫战功。 可如今,方程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老头的身份,不就是夏算盘的族弟吗,这一点在其帮我操作贡酒名额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方程一把扯开黄安的手,本欲离去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黄安的表现很怪,非常的怪,令方程不禁好奇,夏老头是不是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可惜,黄安也不是蠢人,快速收敛内心的慌乱,“你既然知道,还怎么平静?中山夏氏,为国敛财,三百年来,夏氏子弟为官,不是在户部就是在内府,说的夸张一点,若无夏氏,我朝的财政早就垮了!” 方程既然不知道身份,黄安自然也不会去挑破。 毕竟唯有天知道,这挑破之后,后续会发生什么,无论好坏,作为挑破之人绝对没好果子吃。 “知道啊,不过这有怎么样?” 方程歪着脑袋,“军功制下,理论上武朝可以不讲排资论辈,可现实之中,排资论辈的事难道还少吗!” “我算哪门号人?”手指再度指向自己,方程自嘲道,“一个黄絮少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期货失败,我兜不住事,期货成功,我扛不住赏,凡有脑子都不会选我!” 闻言,黄安摇了摇头,“你不懂,你是真不懂!” “军功制这一阶梯,只限于凡夫俗子,我朝开国三百年,三百年自一封国而起,化身横跨北境三州的军功皇朝,军功制只是一因素,不是引子,军功制的背后是唯才是举的决心,是险境拔人的魄力!” “大司马张贺,二十九岁成为天府将军,节制六十万人马,真依了军功制,你觉得可能吗?” 巨鹿黄氏一族,早早就站在武朝这条船上,对于这条船航行规则,黄氏族人而清楚了。 军功制对下是保障,对上则是约束。 可当有威胁武朝稳定的因素时,军功制就会解绑,如今的大司马张贺,只是四十年前解绑后多重选择之一。 如今看来武朝是赌赢了,不仅赢得漂亮,更是赢得一位军功大帅,但从当年的角度来看,多重下注是豪赌,赌输了武朝完蛋,赌赢了武朝也有可能陷入军阀割据困境。 如果不是抱了宁舍皇位,不予外人的决然之心,激发了全境武人的护国之意,四十年前那场战乱,绝不会那么完美的结束。 “军功,不会让人随便玩弄,可财政一块,再坏有能坏到什么程度?”黄安摊了摊手,“你之提议,需要付出有形之物并不多,无形之物,与我武朝沉寂百年,多一分不嫌多,少一分不鲜少,赢了赚了,输了最多苦几年,夏老头亲自为你开口,中山夏氏为你背书,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女帝的义弟,夏算盘所看重之人,八级工制度的推广者,以工代赈的提倡者,加之方程本身,五重因素足够让武朝吓住了。 人心都是追附成功者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方程还没错过了,至少没有失败过。 “真按照你说的,我这是把自己坑了?”方程耸了耸肩,心神则提了起来。 张贺,二十九岁被提拔为上将军,那是因为战略上武朝已经没的输。 眼下武朝财政困境四十年,正如黄安所言,再坏有能怎么坏? “我朝最擅长干的一件事,就是将人往死里用,越是好用之人用起来越狠,要么不出头,出头了,朝中大佬不把你薅光那才真的见了鬼,所欠功勋,事后再补,补齐了一跃而起,补不起后半生当牛做马!” 黄安告诫道。 上位义弟的身份,在这件事上护不住方程,只要姓夏的在背后推动,得到一众宿老的支持,方程就得北上。 ------------ 第149章 “你有的你好奇,我也有的好奇!” 听了黄安的话,方程内心有些怪味,一脸认真的说道,“你我接触时间不长,如果你是个一个在乎官位的人,你说这些我能理解,可你显然不是那种人,那为什么还要提醒道?” 刚才的交流,对于方程更多就是闲谈,顶多就是较真了一些。 夏老头推动,项目落地,去趟北方就去一趟好了。 武朝太卷,容不得人躺平。 一个简单的预测,反手一个七品校尉百户头衔砸下来。 一辆雪橇,观政名额直接下来。 甭管这背后是否有姐姐的因素,这效率,这反馈力度,都远超封建皇朝的反馈机制。 你可以说这是皇权至高,可在至高的皇权,关键还是人! 正史上,洪武废丞相,聚皇权,相权与一身,口衔天命,胡维勇案,空印案,郭恒案,蓝玉案,杀的满朝人头滚滚,永乐年间朱棣更是以方孝孺的十族人头鼎立皇权。 可结果呢? 永乐落幕不到二十年,于谦便以守城之功登顶而上,道了一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强大的永远都是人,人不强,坐那张位置都没用。 如今武朝,知三佬者众,知上位者寡,这倒不是三佬有什么异心不尊皇权,纯粹是女帝上位之前无大功,上位之后时日太短。 姐姐纵然与女帝有姊妹情缘,但在一些大事大非上,女帝的话语权必然被消弱。 方程的奖励能怎么快落下来,方案有效,预测精准只是因,背后真正推动的力量还是武朝军功制。 此中主次,方程分的清,可黄安如今的表现看不懂啊。 “我黄家只是懒,不是蠢,听了你之前说的那些,不觉得我已经被卷进来吗?”黄安皮笑肉不笑,“财富动人心,无论期货最终成功与否,你这一套理念,后续必然引发风暴,风暴来袭,难以脱身,与其被刮到,不如同你站在风暴中心,至少风眼是平静的!” 说完,黄安长叹一声。 他只是想躺平了,可被卷进来之后,他就没躺。 想躺,黄家也不会让他躺下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同样也是麻烦,与其最后被家族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做事,为什么不直接站位? “你就怎么确定,中山夏氏一定会推动期货?” “期货之事,若只富朝堂,中山夏氏就想推,他也推不动,可你那一套,通过炒高买低之法,可富多少人?你可曾想过?” 黄安伸出右手,“草原部落,边境勋贵,戍卫军团,各郡郡望,各县豪强,商贾,统统都在可以参与进来!” “拥地者,割地开牧场,租不出去,大不了自己畜牧,只要签下合约,就有的赚!” “郡望,豪强,商贾,炒高买跌,博弈之间必有富财!” “户市活跃,财钱如水,沿路坐地户,多半也能喝道一口汤!” “这一局做起来,有钱有人者吃大头,有钱无人者搏机缘,有人无钱者喝汤,无人无钱有胆亦可分润!” “就算最终失败,你这一套玩法至少也可以玩上七八年,烂摊子不用他们来收,只要及时止损,家产翻个四五倍,难吗?” “失败后,户市规模已起,商路已通,基础有了,大不了重做一局,就像现在巴蜀之地的交子那样!” “整个局里,除了你承担了风险,人人都有利,你觉得此事能不能干?” “当然,你要跳的及时,坏事的风险也不需要你承担!” 黄安五指握拳,却有将魑魅魍魉的心思道了个明白。 人心如此,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贪婪的人多了,豪强望族哪个不是在斗争中崛起,哪个不是历经万千劫难延续下来的? 这些人都是大老虎,没得吃忍着,有的吃谁也不会错过,至于结果如何,全凭个人手段! 交子自出现巴蜀之地,前后已经崩盘了三四回了,韭菜连根拔了四五会,可如今不照样流行。 赚钱的模式要么不出,出了便有人效仿。 “怎么说,我这是不做也不行了?” 方程冷笑道。 别说人心还真就是这样,击鼓传花,鼓声落定之时,花不在自己手上就是赢。 至于事后洪水滔天,对于已经上岸的之人而言,这又有什么影响? “你我相谈,上不了台面,可有了夏老头,最多半月,中山夏氏就能给你推动起来!”黄安顿了顿,“夏氏的心是好了,可架不住人群中总有坏分子!” “做就做,我又不是黄口小儿,一切就算按你说的那样,这场富贵之中,我为什么要带你?”方程朝着黄安摊了摊手。 后悔,是不可能后悔。 既然敢说,方程就敢做,他做怎么多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姐姐,为了自己,能在这个吃人的封建皇朝站稳脚跟,待灾劫来临之时,有资格对这个该死的乱世,说一声“不”吗? 什么是自由,放任天性不是自由,真正自由是当不想做事的可以不做! 前世,社会稳定,身为国人财富自由便可说不。 异世九州,各方争霸,皇权摇曳,相权不稳,在这个世道想大声说不,那就必须有人有钱有势。 武朝有军功制为梯,不踩着军功制往上爬,靠自身能力去争,那要花多少时间? 就算最终做到了,姐姐也老了,他也累了! 相较于黄安道出的现实,中山夏氏真能推动出来,对于方程而言这何尝不是一次机会? 不求一步登天,操作好了,方程将在不缺钱财。 闻言,黄安笑了,“你真的很有意思了!” 黄安怎么想都没想到,他说了怎么多,方程竟依次一口堵门。 “你是主事之人,一切核心,你当然可以不带我,不过我也不是吃白食的人!”黄安顿了顿,“期货之事,刚开始不会铺太大,我个人认为首选广昌郡最佳,对阴山七所中的乌恒部,鲜卑部,鞑靼部入手为上选!” “选广昌我能理解,但为何是这三部?” 真要搞,方程也会选择广昌。 广昌看似在前线,战火一起必被点燃,但别忘了,广昌也是武朝北部武力的支点,是武朝对草原动武的前哨站,广昌郡真要那么好打,早就被草原打下来了。 同时,地理上阴山七所分布,就在冀州,并州,幽州三州夹角,说是缓冲区,不如说是三不管。 而距离这片三不管区域最近的就是广昌郡。 于广昌郡落子,可保证没人来打扰了。 ------------ 第150章 “阴山七所,皆是草原历代争霸失败的产物!” “此中亦有三六九等之分!” “其中,鞑靼人实力最强,但处境也最为尴尬,这批鞑靼人是一百五十年前,鲜卑帝国为对抗崛起女真人,花费重金从蒙古人手中,自西域借兵而来,本就是被鞑靼人所抛弃的族人,战争中先被女真人打败,后又被鲜卑帝国抛弃!” “回,回不去,打,打不动,生存没有地盘,最终投靠了我们,可以说,没有武朝,也就没有阴山七所里的鞑靼部!” 黄安如数家珍,三言两语之中道清了鞑靼部的情况。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接纳?” 武朝历代皇帝,在位期间多少都有几段,接纳异族效忠的典故。 鞑靼人的情况,显然非常适合同化,因为这批鞑靼人已经回不家了,能回去,当年也不会被鞑靼主流卖个蒙古人。 而且从黄安所说的华丽,鞑靼人与武朝显然没什么仇恨存在。 这不比接纳,鲜卑,生女真,库伦人更安全? “他们自己错过了!”黄安耸了耸肩,“鞑靼人的实力,在草原上也是数一数二,他们并不比蒙古人,女真人,契丹人,鲜卑人差多少,别看这批人被卖,有输给了刚刚崛起的女真,可谁都知道,他们并不是输在自身,而是输在鲜卑帝国内乱,输在大环境,输在补给上!” “这一情况,我们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并且主动伸出了橄榄枝,可惜所有人都错估了,这批鞑靼人对于蒙古人仇恨,外加回归西域的念想,当先知死后,那批鞑靼人便一分为三,两批人先后发动西进回归的,最终消亡与辽人,蒙古人手中,最后剩下那批人那就尴尬了!” 望着黄安笑意,方程多少明白这“尴尬”背后的含义。 “但不得不承认,鞑靼人的确很凶,得到武朝少量资助之后,这批鞑靼人快速繁衍, 乘着鲜卑帝国崩溃,鲜卑大草原混乱,左右突进,不断吞并吸纳逃难异族,待完颜阿骨打重分鲜卑大草原时,阴山鞑靼部已有控弦之士三万,草场百万顷,成为一块硬骨头!” 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下,一个强大部落想与草原崛起,唯一的手段就是战争,通过战争吸收失败者快速强大本身。 “我要没猜错的话,那个时候除了武朝,蒙古人也下注了吗?”方程笑道。 闻言,黄安点了点头,“鲜卑帝国崩,女真人崛起,都太过突然,尤其是‘女真不破万,破万则无敌’的辉煌战绩,当时着实是唬住了不少人,对此,蒙古人也不敢轻易下注,拖着拖着,等待完颜打骨死后,女真内部分裂,这批鞑靼人反倒成长起来了。” “不过女真内部分裂,蒙古人也陷入内乱,鞑靼人内部强人老去,阴山鞑靼部整体的势力还是不断走低,尤其是这近五十年,鞑靼人是越混越差,说实话要不是人当人站在我们这边,我们早就不想管了,地处四战之地,放眼俱是敌族,鞑靼部能存在到今天,真的是谁都没想到。” “活得越惨,对未来渴望也就越重,自然也就越好被利用!”方程才不在乎鞑靼人惨不惨,能利用的就是好人,不能利用的就是废物。 “所以,我刚才点到鞑靼部,至于阴山七所中的乌恒,鲜卑两部,这群人都是鲜卑帝国在世便被流放出来的,鲜卑部,多少受到燕山三卫的影响,但这影响也只是影响,在我看来阴山鲜卑部影响,纯粹是因为自身野心,燕山三卫上的鲜卑皇族,想重整鲜卑草原上鲜卑族人,光复鲜卑帝国,阴山鲜卑同样也打了这等主意!” 顿了顿,黄安继续说道,“鲜卑大草原,一日不更名,鲜卑一族便有机会!” 草原上大义什么都是虚的,可实实在在分布与鲜卑大草原上鲜卑族人,乌恒族人,却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是受到女真人压迫的。 谁能以同族的名义,将这些鲜卑人,乌恒人重新调用起来,谁就有可能光复鲜卑帝国昔日的荣光。 早年女真,能以八旗为号,十五万武士,撕裂鲜卑帝国数百的统治,如今鲜卑后裔显然也有这个机会,纯看怎么操作。 “这真是够乱的!” 野心,是把双刃剑,用好了乘风而上,用坏了自斩一刀。 鲜卑一族有机会? 现实肯定是有的,但想做到千难万难,燕山三卫自己都在内斗,外部还有阴山鲜卑窥视,等这四波人马斗完了,鬼知道草原上又是一什么样的格局? “管他能不能成,死的也不是咱们,只要别把心思落我们身上,我们才不管他们死活呢?” 一帮异族,死了就死了,只要别把血溅到武朝身上,黄安根本不在乎。 真打起来,武朝上下不知有多少为此拍手叫好。 也就武朝财力紧缺,不然早就加码推动此事,毕竟草原乱一日,武朝边境便可多的一日的太平。 “继续!”方程抬了抬手。 地点,发力点,黄安选的都不差,可光凭这些,不足以上船。 李家兄弟在手,小虎在身旁,夏老头真推动了此事,方程最终去了广昌郡,他手上也不会缺人。 “我有钱!” “或者说,我能弄来大量的钱,户部历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朝堂会给下政策,辅以人手,但绝对不给太多的钱,各方势力同样如此,可这世道没钱什么都做不了,只要你带我玩,我和我背后兄弟,可以讨出数万两,如果你的规划能得到我认可,这个数字可以上十万两,保证你做局之时不会缺钱!” 黄安拍着胸口说道。 功劳塞到嘴里,他不得不咽,吐了,爹妈就能打死了他。 相交与功劳,黄安更喜欢钱,也唯有钱方能安抚那颗手上咸鱼之心,而踏上方程这条船,钱肯定是赚到了。 ------------ 第151章 “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宝贝!” 以武朝对于钱的尿性,能少花一分便少用一分,可以的话武人更喜欢白嫖。 投钱! 那是不可能投钱的! 苦日子过习惯的,做不到将一文钱掰成两分钱花,那就只能靠省,这固然让武朝失去了很多机会,但也避免行将踏错的事故。 期货,看似得到了夏老头的认可,黄安的肯定,但这只是锦上添花,做了功成最好,大家一起来分钱,不成也能接受事中的福利,左右都不会亏。 有钱户部不会砸,更别说现在全线吃紧。 可做事哪能少了钱? 人都是喜欢吃现成的,想布局,第一步就需要敲定牧场下来,空口白牙要投资谁理睬你啊? 边境草场,不属于阴山七所,更不属于武朝。 在那,背靠武朝戍卫军团,可借武朝之势,但该花的部分一分都能少。 “什么宝贝不是宝贝的,成了,我们分得最多的部分,败了,也有你买单!”黄安自嘲道,“如今,你还没弄清楚自身的价值,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很多人其实都已经盯上你了,贡酒,糖浆,黄油,奶粉,谁不想插一手进来,商钟为什么投靠你,还不是因为这些?” “豪门大户的子弟,外界羡慕,可此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拥有继承权的嫡子,要承担三代而斩的家运,哪个不是三岁开蒙,五岁开经,经过十年填鸭式的教学,童年,童真,早就被那十年磨平,从军后又要面临军功考验,人人如过河卒,只可进不可退,生死考验不断,就这承爵的几率也不过三成!” “因为他们都死了!”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豪门勋贵的嫡子,在战场上生存的概率相较于武家,平民搞了不少。 可常年身处战争边缘,总有意外出现。 军功制下,战争前沿将官能喊得是跟“跟我冲”,而不是“给我冲”,一字之差所需承担的风险天差地别。 当然也可以喊“给我冲”,只是喊出这话,承爵的机会也就没了。 武人见不得孬种上位,朝堂更不会册封怂人。 “剩下的子弟,同样如此,他们要为自己负责,为后代负责,军功无上,同样军功也伤人,我那一代表兄堂弟四十多人,从军者二十七人,如今只剩下十三人,其中六人伤残,三人目前还在军中,至于没有入军的十余人,他们的好日子也就结了,不为别的只因家族内部的洗牌将至!” “躺平?” 黄安苦笑道,“三百年来,为了先祖荣耀,勋贵门第,我黄家妇孺流下的血泪太多了,不是我们想躺,是不躺太伤人!” “底层民众为了上升,他们可以不顾一切,因为他们觉得值,但谁都忘记了一点,乱世吃人,九州一日不统,这重乱世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方程嘴角发苦,黄安说的这些,他岂能没体会。 九州太乱,大战没有,摩擦不断,武朝的军功制保障了武朝的军力,同时也在不断消耗武朝的民力。 可很多时候,不是你不想打就能不打的,九州一日不统,众人便没的选。 武朝弱破,武人都会成为亡国奴。 九州历代当权者,对付亡国奴是怎么做的,历史早已给出了答案。 皇室,勋贵断绝,望族豪门化为乌有,平民沦为炮灰。 武朝在,武人只是过的苦一点,武朝不在,武人便没的活。 如今的一切,不过是在诸多最坏的选择中,挑出一种能够接受的活法罢了。 “刚才的话说的有些重,不过现实就是这样,有机会拼的时候不拼一把,等到机会没了,想拼一把的资格都没有,武朝上下,处境与商钟类似有勋贵子弟有不少,要么是已经拼完,要么是相拼一把都没机会,军功难求,那么就只能求富贵,将希望交给下一代,这些人各自财力有限,但结合起来亦是一笔不小的资本,关键每个人身后还有对应的人脉,之前只是没有方向!” 勋贵子弟,也不是人人都一定能走进军中的。 “被你怎么一说,我到成了救世主?”方程自嘲道。 “救世主,还轮不到你来当,不过希望是肯定的,乘着手上有钱跟着走一把,赚了下代的希望就有了,亏了日子不过是苦一点,左右家里也不能完全不管,相交与收益,几百上千两博个未来,完全值得!” 黄安拍了拍方程双臂,“此事,是你给大家机会,而不是大家给你机会!” 人生在世,总得求一些东西。 军功求不了,那就求财。 有了财,就可以多娶婆娘,多生孩子,之后好生培养一番,自己求不得军功爵位,自家的孩子指不定就能给你完成。 没人愿意将希望寄托到后人身上,可这不是没的选吗? 方程一把推开黄安,“你们真若敢赌,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乱世之中,人就得不断往上爬,爬的越高承担的风险越大,可对等面临危机之时,能选的路也就越多。 “确实不需要怕,再差又能差到哪去,下面就看中山夏氏给不给力,给力我们就憋一波大了,反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黄安看重是方程这个人。 如果方程仅仅只是上位义弟,顶多也就是面子活,可方程能力,本性,手段,已经得到验证,事或有成败,但投资方程的汇报,最终可能是多的。 商钟那废物都敢下注,黄安及他的兄弟,为什么不能跟着下? “你说了怎么多,接下来肯定会做更多,什么中山夏氏,什么给不给力,我今个算是被你架起来了!”方程没好气的说道。 说什么夏老头会推动,在方程看来,真正想推动就是黄安。 “有些话不说出来,咱们还能当朋友!” 黄安笑了笑,“此事需要串联,如今中原大战将开,就算有心,我们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快则年后,慢则元宵,此事多半就会有结果!” 事有轻重缓解,武朝需要要面临就是战争,战争面前一切琐事都需为此让路。 没点眼力见,混什么混? “我等你消息!” 方程点了点头,事是自己找来的,可这同样也是他崛起的机会,定做后期防这一些见财眼红的事情。 ------------ 第152章 期货之事。 谁去推进,何日推进,最终结果如何,统统都和方程无关。 成了,方程将盘子做起来,分一波大的。 败了,也不影响方程如今的发展,顶多缺了一步冲天的机会。 因此接下来几日,方程表现很平淡。 一早出城,抓一抓雪橇的进度,确定一下接下来的方向。 午时,或留在营地,或入城,听听小虎的汇报,搭理搭理自家的产业。 过午,无事便躺平,有事则处理一番。 相较于方程这边的平淡,太安城可是一点都不平淡。 日间有三营兵马开拔,千骑并进,一日三四波,数千人马的调动,就算不到现场,隔上几里地都能亦能感受到铁血的味道。 夜间,妇孺哭泣,老人沉默,太安城内外还还有半点年味,众人无不强颜欢笑。 不过该做的事,朝堂还在不断推进,玄武河两岸立起冰宫,各色摊位不断,不过这些举动在方程看来,更像是挽尊,而不是真的为年关做准备。 铛铛铛…… 制造库内,金铁之音不断,一架一架雪橇成型,制造库外犬吠之声不断。 “明日就是年关,先生你打算怎么过?” 看着一架雪橇被人拖走,小虎走到方程身后,这已经是今天出场的第六架,但远远不够。 定版之后,连日来制造库日夜不息,连到民间车马坊也别利用发动起来,全力锻造能在冰面上拉货奔走的雪橇。 “还能怎么过?” 方程扫了一眼身后的制造库,“担了这破事,谁都躲不了掉,就在这里过吧!” 人不能不合群,年谁都想过,可今年这年真的不能过! 武朝的战争机器已经运转起来,太安城内无数物资被户部买走,城外码头全力开动,光码头上调用的劳力便达到三万人,沿途向南负责破冰,布局的府兵,村庄也全都动了。 没有官职在身,方程躲进小院过年,没人知道也就算了。 如今还想自家过年,这不是逆势而为吗? 再说,姐姐那边也传了消息说他回不来,那这个年在哪里过,对于方程又有什么影响? “我们可以不过,但百姓还是要过,我听到消息,除夕,初一,初二,大仓会关,到时候码头上只会留下看守之人,初三之后才会重新开放。” “放三天?怎么久吗?” 方程微微皱眉,不过也能理解。 年关不过,全年过不好,异界九州的年关风闻,可比前世浓郁很多,尤其是年关祭祖。 方程独身一人,小虎为孤儿,剩下可都是有家有祖宗的。 在这宗族礼法深重的时代,祭祖的重要性,不亚于皇朝每年的三祭,就算是战争也得让路。 “腊月发兵,已经毁了年味,祭祖之事延后,天知道会产生多年怨念,说是三日停仓,实际上该做还是要做,不过是从平民转移到来军队身上,而且有消息说,明日除夕皇室将开内府,京畿各县,凡三岁以下,六十以上的幼儿,老人,都会得到一份价值不低于十两银子年赏,家中若有出征者,肯定还会另加!” “这要花多少?”方程抿了抿嘴。 武朝抠门归抠门,但大事花钱一块,是真的舍得。 万千套路,真诚永远都是必杀技。 亿万人心,砸钱可镇。 腊月爆发战争,可不得好好安抚安抚? “不知道!”小虎摇了摇头,“不过加上早先的年赏,两拨恩赏下来,上百万两肯定没了!” 一想到这花费,小虎都替女帝心疼,但凡明朝动兵晚上一旬,武朝都能少花一大笔。 “事只要能用钱解决,那就是好事,就怕,钱也解决不了!” 事关战争,花的又不是方程钱,方程何必关心,不如想象明日,“与其考虑这些,不如考虑考虑,明天吃什么?” “石锅鱼怎么样?” 这一旬,谁都没得空闲,不过石锅鱼的名声已经随着食客传了出去。 年不在家过,放在制造库里,自然不可能考虑自己。 吃独食,又碍官声。 大宴宾客,轮不到方程这一小小的观政来收买人心。 石锅鱼,物美价廉,成本有低,不上不上即可满足他们口味,也不视颜面。 方程想了想,眼下的确不适合吃独食,“数目够吗?” “按照常理,明日宫内也会掏钱宴请,只是出道菜的话,绝对是够了!” 武人穷归穷,但是人都讲究一个体面。 没有战争,腊月年关,太安城内六部各大衙门,除了该有的年赏外,都会布置年宴,今年逢战年宴的档次只会更好。 “怎么,你们这是准备给明天加菜?” 黄安不知从哪里窜了过来。 “怎么不行吗?” 看着从制造库外走进来,满脸红光酒气的黄安,方程没好气的说道。 黄安,为人不仅仅是条咸鱼,本身更是一条酒糟咸鱼,闲时酒壶不离手,餐时更是不少肉。 这种酒鬼,在武朝多了去了。 “行,怎么不行,你家的石锅鱼,最近可是出了大名声,要不是你先提了,我明日也准备加一道石锅鱼!” 官府年宴,皇室赐席,百官加菜,本就是太安城内的固定节目。 “既然如此,我加餐,你掏钱呗!”方程打趣道。 “你这是在想什么美食?”黄安没好气的说道,“明日要加的菜,我早就安排好了,冬泉宫的青头,一桌两盘!” 冬季青头很贵,可一年也就一会,以黄安的财力完全负担的起。 “你这倒是有钱,怎么不直接掏钱呢?” 武朝过年有独特的过年习俗,京畿之地百姓可以每年都可以享受皇室赐福,官员也有帝王赐席。 同时,除开皇室的赏赐,各大衙门也会视自身情况做出抉择,油水多的掏钱包个红包,油水少的官员出面在席面上添几个菜,只要做的不是过火,年味起来了,就算是案牍司的御史也不会多说什么。 “兄弟,我这是工部制造库,上上下下一千多号人,真当我开善庄的!”黄安一脸无语,“不跟扯犊子,初二中午太白楼,我拉了两桌人,这几天你好好想象,前期需要多说,能谈的初二全谈了,我们也好早做准备,待到法令下来,我们直接开始!” ------------ 第153章 “两桌人,这段时间你是没少联络啊!” 期货之事暂时还没消息,不过从黄安如今的神态看来,这段日子他现在没少做事。 “不然?” 黄安摊了摊手,“你以为呢?” “别看如今一切风平浪静,暗地里,户部,内部,案牍司台中,已经着手评估了,太安城内有资格知道都等着听风呢,也就是没理由约你,不然你以为你有怎么闲?” 武人喜欢白嫖归于白嫖,朝堂该有的章法,该走的流程半点不少。 眼下众多事情都被战争影响,暂时压了下来,可需要为战争负责,牵扯全部精力终究只是少数人,多数人都是打配合,私下有的是时间考虑别的。 “这几日我算了一下,前期投入大概需要八万两,一万两营造市场,建立相关配套的东西,三万两联合草原,余下四万两随机,就算开门红没打响,有了四万两,我们也可以自己玩了!” “羊肉,虽然不是必需品,但人人都喜欢,没的选也就算了,有的选只要价格不是过高,穷人依旧会咬着牙上!” “草原羊肉过去卖不出去高价,对等封锁是一部分原因,关键是渠道!” “渠道,建不起来,核心是利润不够!” 黄安听了方程的话,一脸赞同,“对于肉食的渴望,是人性根本,别说什么吃肉者鄙,说这话的要么自己吃饱了,要么就是自欺欺人,这个世界上谁不想过好日子,谁不想一日三餐,顿顿有肉?” “户市开放,利润为饵,各国大商行必然趋之若鹜,来时货满仓,来去空车回,怎么想怎么亏,能让他们带肉回去,我们就是这些商队的祖宗!” 九州六国,除开辽国,武朝,可保证充足的肉食供应外,其他各国就算是中产做不到顿顿吃肉。 之前武朝不是没想过将多余的肉卖出去,各国也不是不想卖。 郎有情,妾有意,事情本该顺顺当当,可为什么没把事情做成? 核心就是方程说的那样,利润不够。 单纯为了羊肉跑一趟武朝,利润实在是太少了,同样的行商距离,营商的时间,所需承受的风险,换个方向,做些别的买卖,赚的都比卖肉来的多。 羊肉作为食物一种,百姓的确喜欢,可价格若是过高,换了选择不行吗? 加之羊肉易腐易败,无法长期保存,做成肉干有需要花费成本,故而没人愿意。 可如今情况变了,武朝开放户市,往来商行就算方程不提期货之事,回去的路上他们也不会少带,只是这样会影响到武朝的肉价。 “任何新生的食物,都需要接受的时间,第一年能把框架建立起来就行了!”方程不紧不慢的说道。 期货最大的作用,就是让武朝掌握羊肉的定价权,避免草原羊肉泛滥,影响到境内的牧场主。 “你这想法,当天就已经弄明白,这和钱庄的套路一样,如果我没猜错,钱庄,票据,应该也是出自你的手笔!”黄安低声问道。 闻言,方程点头应道,“武朝的市场太过脆弱,战争上我们碾着宋朝,可财富上宋朝足以当我们老师,全面放开,只会让我们沦为宋朝吸血包,因此要搞两套规则,一套针对内部,一套针对外部,待什么时候内外平衡,两套规则就可以颠倒,至于这里面的逻辑,我已经告诉李家兄弟,有空,你可以找他们了解了解!” “你的思路,多少听说了一些,过去武朝的确有些因噎废食,但就像你说的那样,武人必须承认,商业之上,财富之道,我们是真的玩不过宋人,毕竟宋人在这一块是祖师爷的存在,明人要不是有源源不断的海外财富,早就像后唐一样被宋朝吸干了!” 后唐现在什么情况,懂得都懂。 宋朝是怂,可人至少还敢私下谋划一些东西,手段阴狠毒辣, 为人所不齿。 可被宋朝商业捆绑了数百年的后唐,早已沦为宋朝的吸血包。 天府之粮,十成利润,七成在宋,三成在唐。 巴楚盐业,定价权在宋,而不是在唐。 再配上一手交子。 那画面根本不敢想,光案牍司知道的,后唐每年逃唐者便有十万人,其中大部分沿着秦岭进入宋朝,少部分进入荆州。 逃唐者,可不是后唐平民,打底至少是有寒门,这些人对于一个皇朝而言代表了什么,但凡有脑子都知道。 可惜,后唐就算想要阻止,其也无力去做。 若非有群山为屏,后唐那就是失血,而是已经被宋,楚分割。 “正是看到了后唐的下场,我朝才没完全落入宋朝的算计中,可惜就算防了怎么多年,也没完全防住!” 米面之改的影响力,自从被方程提出来后,不知被人解读过多少遍,不同层次不同理解,层次越高想的越多。 至于结论,无不令人背脊生寒。 期货之计,要不是方程提出,换了一个人,同样有背景,有身份,有能力,你看夏老头会不会推。 商业领域,面对宋朝世家,商贾,武人不想低头也得低头。 “那到时候就见见呗!”方程应和道。 做事要钱要人,方程可不觉得单靠自己就能做城市,勋贵豪门弟子有自己的脾气,但更有对应的格局。 只要方程能压得住场子,便不用担心坏事,至于怎么压服那些庶子,方程手里可是有好几锅鸡汤。 …… 清河郡内,风雪漂亮,大河之畔,数里联营,无数兵马再次汇聚。 “什么时候了?” 中央帅帐内,大司马放下最后一卷宗卷。 岳飞的影子还没抓到,不过好消息委实不少。 明军两线,一防一攻。 防线,自北向南,北以武朝阴平为起点,中间串联萧县,留县,相县,南则一彭城为终点,三百里防线布下明武双方布下八万大军。 攻线,一路向西吞下沛县,丰县,兵力自此一分为二。 主力从北向南,回归明朝疆内,三日前已深入两淮,配以从东向北明朝镇压力量,两淮暴乱眼看就会出现新的转机。 另一路大军,以山地为壁,神机营殿后,将岳家军支援的主力挡在徐州门外。 光从这些布局来看,明军兵力已经在战争早期完全展开。 ------------ 第154章 战争求的就是先机,打得就是先手。 谁先在战场上铺开,抢占战略要点,不说赢下战争,至少没有输的风险。 徐州二十万,两淮十五万,三十五万明军不占多,不求进,将占据稳稳的锁死,将自身优势发挥到极致。 布局虽没有亮点,可这种局面,让张贺看的很舒服。 因为接下来只要明朝稳住,大战就不会彻底爆发,规模起不来,武朝现投入的力量就足够应付了。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只要武朝,明朝不急,他们能将这优势拖到初夏。 大战真要拖到初夏,对于武明两朝好处太大。 明朝可以心无旁骛处理两淮暴乱,步步收缩对暴乱的包围圈,花费最少的代价解决暴乱带来的隐患。 武朝可稳坐岸边,推动内部改革。 唯一急的只有宋人! 可宋人急切有什么用,打不破明朝玄武龟壳,破不了武朝的骑兵冲锋,他除了消耗就是消耗。 商业是需要流通,流通缓慢,钱就转不过来,财路被堵,一时半会影响不到,时间一长宋朝就得完蛋。 “戌时了!” “怎么晚了吗?”张贺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河面上的物资到了吗?” “到了,来了三十四架次,速度远比我们想的要快!”书记官沉声说道。 京营开拔,是随身带了物资的,不过雪橇送来的意义不同,别说是三十四架,哪怕只来的一架,对于军心也是最好的保证。 打仗最怕就是断了后勤。 三营兵马都是老兵,对于冬季出兵的担忧人人都有,按照正常情况,依靠马车运输,最快也要后天中午才能到,这还是物料先行的情况下。 如今雪橇来,后勤有保,情况再差,至少信息流通是方便的。 “未来五日不做训练,五日内原来的物资全部消耗!”张贺沉声道。 后勤稳则人心稳,既然要求雪橇的效果,那就开吃,开造,让所有人都明白,雪橇不是空架子,运来的物资也不是假的。 “另外,让人准备家书,雪橇回程直接带回去,某些人不让我们过好年,但我们得自己过好!” 年关离家,太伤人心了,物资上要暴涨,精神上更需要关怀。 别看只是离家数日,可出兵的时间不对。 “明白,我这就传令各营!” 说完,书记官招来一人,自身则离帐而去。 …… 砰砰砰! 年关到,夜幕之下,一团团焰火冲天而起,五光十色之间照亮太安城。 在官府的组织下,一年一度的庆典流程上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大,重整心态的太安城百姓不少也走出来家门。 不过人数终究少了不少,街面上谈不上冷清,但也与想象中没有关系。 “方少,佳节安康。” 坊市门口,坊长瞧着走来方程一行人,道了一个彩头,“这是要出去啊!” 回了一句彩头,方程笑道,“年关,家人没在身边没个意思,不过该过的年还是得过,这不饭后转转!” “是该转转,事是别人,年是咱资格的,今个上面下了通知,子时过后才落锁,你们年轻人没必要学咱们这些老人,该做事做事,该玩的时候也要会玩!”坊长笑道。 平日的年关不需要提醒,坊长将门开好,关好就行,但今年为了让人出去玩,太平城的官员可是想秃了头。 “话说的一点没错,年是自个的,先走一步!” 寒暄了几句,方程也没托拉。 今年是他来到异界九州第二年,过的却是第一年关,对于武人怎么过年,方程心里可是好奇的紧,在制造库吃了中饭,他与城内孩子一样可都等着夜幕降临。 “这年关怎么安排,就看你们,我是什么都不懂!” 走出巷子,来到主路上,方程顿下脚步直接问道。 “这要看先生准备怎么玩,是留夜,还是不留夜,留爷的话咱直接去玄武河下游,从南向北一路玩过去,子时之后在太平观排队烧了香,吃了一早的素面,咱再回来!” “若是不留夜的话,咱直接去玄武河中断的冰宫,庆典的主要活动也就在哪里!” 李延庭从衣兜里掏出四个钱包,往一人手里塞了一个,“这包里是禄钱,昨个先生你开口,今一早我在太平观换的,想花什么直接用这禄钱来方便!” 接过钱包,翻出一枚正刻禄字,反画葫芦的钱币,方程与手上掂了掂,“这禄钱做工不错啊!” 太平观在武朝的地位,一如相国寺与宋朝,都是皇家庙观。 相较于相国寺的繁华,武朝的太平观附近则显得有些冷清,这或许就是道释教义的区别。 但就整理而言,除去辽国彻底崇佛外,其余五国皆把信仰当成工具。 武朝与这一块的做法更是绝绝子,直接军功制覆盖,主打一个武朝上下不养闲人的。 想通过出家躲避该有责任,可以,可对应享受的福利也是半点没有。 故而武朝出家人画风很歪,出尘之气不提,反倒是一个煞气临身。 想到这些,方程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平观,一年也就这点进项,禄钱要做的不好,他们来年吃什么?”小虎将钱包塞进兜里,“这一枚禄钱可是三十文,一包五十枚,那就是一两五钱,就算需要交给户部一不分,怎么也都是赚的!” “一年就一次,大家沾点福气没什么不好的,不过说真的,太平观的素面做的是针不错,平日想吃气不得大早,先生要是能撑得住,真的可以去尝一尝,那汤底可都是山中鲜货熬制出来,除了年关不限量,其他时候可都是要抢的!”李延年出声说道。 夜游玄武河,早食太平,早已成了武人过年的习惯,家中若有长辈葬在太平观内,再婚一顿素斋更是无数武家年关的生活。 今年有心出来游街的人少,想找热闹就得往太平观去。 “左右明日没事,那今夜就玩个通宵,但你们得保证节目不少!” 年轻人嘛就得放纵。 就像老坊长说的,玩的时候就该玩,做事的时候就该好好做,人就没有不喜欢热闹的,方程也是如此。 与其躺在床上伤感,不如跟着城内武人的脚步,换一个欢快的新年夜。 ------------ 第155章 出巷进入主流,沿着玄武河一路向北,整个世界都变得鲜活起来。 一座座跨河冰宫立与玄武河之上,火光掩映之下,好似仙宫降临人间。 河面上铺满了供人行走的草席,大小摊位点缀其中,烟火味十足。 两岸,数十个巷道内,篝火通明,男男女女少则四五成伙,多则七八成群,穿行其中。 “总算是见到年味了!” 望着四周的人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整个太安城内的百姓都来了这里,当然这是错觉,人影依旧稀疏,可对比外界更为冷清的街道,此间的热闹程度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先生,尝尝,这东西可是很少见的!”小虎从一旁摊位取了一把烤串,转手便塞了一根进来。 “这是什么?” 看着那一串七八枚,烟火气十足的肉球,方程莫名感到一种恶心。 “羊蛋!” 李延庭一口咬破一枚羊蛋,眉头挑了挑,一脸满足的说道,“这可大补之物,市场很少见,不是用心去收集根本弄不到!” 看着四周品味着羊蛋美味的人群,方程忍不住打趣道,“你们口味还真够重的!” 话虽如此,可方程又怎么会拒绝这诱人食物。 别说蛋蛋了,各类比之这更新奇的食物,前世酒桌上方程都吃过,羊蛋的美味亦是刻入心头。 一口咬破,熟读正好,经过特殊处理的羊蛋,配以足够的香料,远比想象中更好吃。 “这算什么?” 抬头咽下口中的东西,李延庭指了指北面,“今日的玄武河,与其说是庆典一条街,不如说是奇食一条河,只要有胆,各色烤品足以令人大开眼界,羊蛋只是第一幕,后面还有昆虫宴,蛇宴,山药宴!” 万物皆可涮,同样万物也皆可烤。 对于烤货的开发,武人早已走在九州饮食文化的前沿。 “咱也别挡位了,走着!”吃完最后一枚羊蛋,看着身后已经排成队伍的人群,小虎一边将烤签丢进桶里,一边朝北开路。 “敢问,可是方程,方公子当面?” 挤出人群,一青衣小厮带着了两壮汉,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挡住方程的去路。 见此,方程微微点了点头,眼中充满了询问。 “我乃博望侯府,钟公子门下常随小六,今朝神武大比依旧,我家公子刚瞧见方公子一行人,若是有意可随我入神武冰宫!”小六谄媚的说道。 自己公子为了前途,脱身与方程麾下,默默付出一个多月。 时间上一个月的确不长,像他们这些家仆,为了得主家信任,那个不是先要付出数年,甚至一代人。 公子下注,一个月未得回应,是该等,继续等! 可有机会加码,刷刷脸,为什么不争取? 猜测到方程一行人,小六便派人守着玄武河附近,没想到真的就撞到了,待禀明公子后便有了这番邀请。 “这做法的确很商钟!”李延庭笑着指向,远处最高最大光线最明的冰宫,“每年神武冰宫的建造,花费不多,都能彰显一族手段和创造力,今年轮到成公府,为了着一座冰宫,成公府早在一个月前便召回族中子弟,前后动用八百人,花费半个月时间,才堆出这座占地四亩的神武冰宫,要不是突然开战,光这一手,开春大朝会上绝对能得上位一阵表扬!” “按照潜在的规矩,冰宫建设不可假借人手,只能利用本家人手完成,能在这玄武河上开建冰宫的,在太安城内拥有名望的大家族,除了神武冰宫外,朝堂对此不会有什么说法,可民间对此的议论至少能持续到正月结束!”小虎低声解释道。 武人穷归穷,但依旧在乎面子。 这面子怎么维持? 小门小户立个雪屋,供上门神,灶神,火神等神灵排位,祈求来年太平。 商贾武家,发动人手,从河中拉来冰砖,与街道上砌成冰墙,冰避,商家借此吆喝买卖,武家借此设宴。 大族豪门,则沿河建立冰宫,供以百姓新年游玩。 整一套流程,将小成本大奇观的理念发挥到极致,毕竟冰块才几个钱啊,河道取冰随取随用,可各类冰宫搭建花样到了今天,早已弄出了无数变种。 家中人手多,就往大了搞,谁家搞的越大,谁家人丁也就越兴盛。 加之冰宫冰屋至少可保存半月,这半月里可都是宣传期,足以让各家各户赚足眼球。 “神武大比,本身也是今日最重要节目,在席上看,还是再席下看,效果完全不同!”李延年提醒道。 神武大比,都是历年庆典的大头戏,从腊月十五开始准备,风风火火弄到正午初五,前后二十天时间,挑选出民间最强一批的武夫。 若非今年的风头被明朝出兵夺走,各类小道消息早已传遍太安城内大街小巷,就算是堆在家中也逃不掉,毕竟人人都会提。 小六感激了看了一眼方程身边几位,当即加码道,“今年成公府,本就有意往大了搞,战事来临,又得了宫中的心思,席上席位分六等,各类坐席两百一十二张,我家公子,已为先生留下三等席位三张!” 神武席位,视当年冰宫大小而分化,一般情况下席位分四席,一等席观看位置最佳,数目也最少,二等席,三等席次之,差别只在座位空间,四登席最多。 如果以冰宫规格,预示家族人丁兴盛。 那席位布局,则能反应出家族与太安城内的人脉。 “真的是有心了!” “呵呵!” 闻言,李家兄弟先后笑了笑,那还不明白商钟搞这些为了什么? 三等席位,对于他们兄弟而言不难得,提前开口就行了,可当天安排,商钟又不是博望侯府世子,不付出点东西那是不可能的。 “生分了啊!” 方程笑了笑,“带路吧!” 商钟想在自己面前多多露脸,毕竟不多露脸,拿来的交情。 交情,交情,是要多走动了,你来我往多了,交情才踏实,不过相较于商钟的邀请,方程更好奇这三等席位究竟是谁给的? 方程又不是社交小白,什么档次做什么席位,国公府出面应下大比,一个侯府庶子想在当天弄来三张空位这可能吗? “请!” 小六侧身一迎,方程怎么想并不关心,他要做就是将方程带到宴席上。 ------------ 第156章 作为今年神武冰宫的承办方,成公府是下了死力气的。 冰砖挑选河中最为透明的冰块,每一块都有半吨之中,一层冰砖一层雪,足足在玄武河河堤上垒高了十三米高度,加上原本河堤与湖面的高度,冰宫高度接近十六米。 内部以积雪为砖,铺以草料,皮草,沿左右河堤搭建出六层雪台,另派遣雕刻大师,与冰墙,雪墙上进行精美雕刻,摆上各色装饰器物。 配以河面上升腾的寒气,整个神武冰宫好似一座仙宫降临人间。 相较于室外严寒,冰宫内温度怡人,时不时有热风通过精巧的机关吹响各方,来客完全可以脱下厚重的皮袄,以春秋服饰观看比赛。 两岸雪阶之上,左坤右乾,以爵位,官位,嫡庶等因素依次落座。 “当真是大手笔!” 登席,方程解下熊皮大袄,朝着一旁黄安笑道,“怎么急的吗?” “不急,不急,今日请你观战,我们可没别的什么想法?”黄安大手一圈,“都是一帮耐不住的,要不是家中吩咐,这等枯燥之事,谁愿意来?” “方公子,无需多虑,今日大家都是来放松的!” “事要慢慢做,情要慢慢谈,战火重燃,今年少了不少朋友,总不能让位置空着吧?” “今日我看盘,有兴趣可以玩一把!” 邻座众人纷纷开口,言语之中充满了轻松了,显然是不想让方程多想。 “很多事,都是凑上的,今日你只要来了玄武河,神武大比肯定会看,人群中找到你后,左右都会把你请上来了!” 黄安再度解释道。 如今是他们求着方程带路,而不是方程求着他们。 说实话,对于方程今夜出现在玄武河,所有人都感到很好奇。 方程为人,性情,早已被人研究过了,尤其是商钟入伙之后,在座众人内心无不充满好奇和疑问。 武朝不尊儒,军功制却严苛遵循“嫡庶长幼”规则。 嫡出就是嫡出,庶出再冒头,大家大业也轮不到庶出来继承,哪怕运气让人熬死所有同父异母的嫡系兄弟,按照军功继承法,军功也轮不到庶出子,而是会转移上代嫡出身上,然后再以长幼顺序,将家业分了。 可规则是规则,人心是人心,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父母长辈,终有偏爱,尤其是在严苛的军功制下,补偿性的偏爱也就越来越重。 主打一个,家里给不出实际的好处,那就给你背书,给你人脉,最后能混成什么样子,全看你自己操作。 但偏偏这种给了希望,却又绝了后路的做法,最为伤人! 享受到风光后,又有几个人能拿得起,放得下? 军功制,他们不敢去颠覆,也没能力去反抗,那就只能去拼命,乘着手上有资本,去赌,去梭哈! 成了,一飞冲天! 不成,也无所谓! 在这种疯狂的赌性下,嫡出幼子死于战场的比例越来越高。 可战争靠的是血勇,不是赌博式的玩命,搞的当政者都怕了,为了防备这些疯痞进入军中,如今幼子从军之路也断了大半。 似李家兄弟,黄安,这种还混到军功,在嫡出幼子中绝对算是少数中的少数。 从而导致市面上活跃豪门子弟多为嫡出幼子,反倒是嫡出长子则需在暗处成长,重要庆典更是有嫡出子女中优秀者为代表。 可这点补偿,相较于家业,未来,又能算得了什么? 人总是要给自己寻出路的,压得越狠,反弹也就越狠。 不知道方程这个人也就算了,偏偏方程被商钟给挖了出来,如今他们的带头大哥黄安,又从方程那边听来一条财路。 早被社会反复教育过的众人,供着方程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做惹方程不高兴的事? 至于失败? 人生已经成这样,再败又能败到那里去? 商钟那个疯痞都敢赌! 他们为什么不敢? “大家迟早都是朋友,我觉得也没必要拖到初三,先认识认识?”方程笑道。 一群失败者,人数还真是不少。 从能力角度而言,这些人不是垃圾,只是命运弃儿,能作为一家代表出现在这里的,多的不提,接人待物这一块绝对优秀,多年的磨练下来,心思也逐渐沉稳。 他们愿意跟,那就跟好了,就算期货没成,方程手上也有别的路子。 得了这一批,远的不说,方程只要别惹事,太安城他能平躺。 “是该,认识认识,不过我们人多,要不延庭代为介绍一下!” 面子互相抬的,方程给面,还不到方程身上,黄安却可将人情落到李延庭身上。 众人都是体面人,含笑了点了点头。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找那条咸鱼干嘛,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吗!”李延庭测过身来,狠狠的瞪了黄安一眼,跟这不在浪费时间,将左右十几人的情况相继介绍了一步。 这些人未必都得了黄安的通知,但就身份来说一个都不差。 官职最高一人做到从四品的典藏使,姓尤,字先克,三十四五岁,与黄安是一辈人,品级也高一级,只是权位没法和管着数百工匠的黄安比。 典藏使,是案牍司文档管理的人,人数不做限制,做的事有点像是明朝的翰林院学士,不同在于翰林平日读书养望,结交人脉,从而谋得一飞冲天的机会,而武朝的典藏使完全就是闲职,进入容易,提品轻松,可想在出来难,想获得重要官职更难,运气不好混到退休都离不开。 近年来,尤先克的资历已经刷满,要么在等四年,提到正四品典藏学士,要么就尽快谋求外放成为实质的地方官员。 方程提案,对于其他人而言仅仅只是赚钱,增强自己的底蕴,但对于尤先克而言还会有有一份功劳。 至于其他的,情况大差大差,全部走完了九年京营生活,到手了三四转非战军功,年少者在等两年后的科举,从而步入仕途,稍微年长一点也多像商钟一样,参与家族对外事务当中。 理论上这些人的未来不会太差,只要别自己走歪路,黄安,尤先克就是他们的榜样,可庶务官这种二三流的官职,再高对于豪门出生的嫡出子何尝不是一重羞辱。 不是谁都能接受这里面的差距的,商钟就没有,因此他身上只有官阶,而没有官身。 ------------ 第157章 九州六国,彼此之间即是对手,亦是学习的对象。 学习什么? 自然是有利于统治的东西。 别看宋朝普遍存在冗官冗员的现象,极大的拖垮宋朝财政,拖缓了官府运行效率,但这并不是完全有害。 冗官冗员同样存在好处,那就是可以将大量有能力,却无出头机会的人养起来。 杀人放火受招安! 不怕你能力强,就怕你心思野,在野之人只要还想当官,宋廷便有千般手段对付在野草莽之辈。 毕竟诏安上花的钱,对比平乱的消耗,两者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只要别过火,一波诏安下来,当地蓄积多年的民怨便会一招散去,散不去的失了中心人物,寻常老百姓想闹也找不到胆子大。 只要不乱,花点钱什么,宋廷根本不在乎。 宋朝的做法看似很怂,可就结果而言委实有点东西,一时间弱国学样,强国效法。 武朝以军功治国,早期官多人少,怎么都安排的过来,可随着疆土的扩张,百年的修养,人口越来越多,有限的官位相对于历年大战产生军功根本管不了。 令一转二转的,回家务农,补以永业,免税的待遇,合情合理。 但条针对,坐拥四转五转军功在身百战老兵,不说合理不合理,情理就说不通。 对此,武朝除了扩编再无变得办法。 武官体系,正兵建制不变,府兵体系增以八品教习,从七品教头,正七品都教头,从六品使臣,分派郡府县镇四级兵马房,负责府兵训练,传授杀敌经验,战场适应等课程。 文官体系,各级增配庶务官名额,建立相对来说庞大的庶务官体系。 案牍司内,增派书记,典吏等官职。 三系之外,再添世袭校尉,世袭小旗,世袭总旗,世袭百户等荣誉官阶,拥有相应官阶的后人,只需年满十八,通过京师府兵选拔,便可直接入伍从军。 四连招一波打下来,武朝及解决了多余的军功,同时也将手伸向了村间地头。 别看只是将手伸进了村间地头,但能将皇权延伸到这一步的皇朝,不说古来罕有,历朝历代也是少至少有。 至于因此了出现的官场鄙视链等问题,谁在乎? 要怪就怪你军功不够,要怨就怨你运气不足,可以说只要军功分配不出问题,财力还能支撑,武朝现有体系足以一路维稳下去。 铛! 一声锣鼓响,原本热热闹闹的神武冰宫一下子安静下来,中央场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竖起十数个标靶,原本铺在冰面上草席厚了积分。 “骑射开场,老规矩了!” 小虎坐在一旁,指着场地入口的方向,介绍起来,“神武大比,是民间青年武夫,罕有能直接获得从军名额的比武,凡在神武冰宫中拔得头筹者都有机会,一般以骑射开幕,以射中箭靶的次数,御马穿行的时间为结算,别看人数多,准备时间长,真正开始之后,三十多人也就半柱香功夫就可以有结果!” 从军名额,是武朝最抢手的名额。 武勋,武家各有路子,可白得的名额谁不想要,武勋之家拉不下脸面,可武家出生的武夫可不在乎? 故而每年来此比赛者,无不准备充足。 “今天情况特殊,宫内已增派名额,小组拔得头筹者,同时总分进入前五便可直接获得名额!”商钟开口补充道。 腊月动兵,最影响就是人心,人心一块怎么补偿都不为过,只怕不足不愁过分。 毕竟名额与名额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武朝那么大,抛开主战的边军,各地戍卫,守城卫所不要太多,人哪里不能塞了? 砰砰砰…… 说话间,马蹄炸响,弓弦破空,一黄袍骑士从走道内直接冲了进来,开弓上箭放箭犹如行云流水,一时间数道箭矢划破长空,朝着分布两侧靶子飞射而去。 “彩,彩,彩!” “漂亮!” 五百米的跑道,骑士御马一闪而过,一头撞入夜幕之中,冰宫内响起一阵阵喝彩之声。 跟着,数位兵部的官员跑进场地,快速将箭矢收回,同时记录分数,以炭笔写于大板之上,朝着两面看客展示起来。 “十一箭命中,六箭落空,十九息?”读出板子上的信息,方程转头看向小虎。 就刚才的画面而言,骑兵的表现在方程看来极为精彩,但在座众人表现平平,远没有台下百姓那么剧烈。 “中等偏上,不过考虑到夜色,火光,场地等因素,有此成绩足以骑兵序列,不过还是得多练,毕竟夜幕骑射可是我朝的拿手本事!”小虎极为中肯的说道。 “九州六国,除我朝,辽国外,皆有夜间盲目的诅咒,辽人不懂兵法,可我们懂啊,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再也没有什么比骑兵夜袭更爽利的战法,打不进敌人营地,咱也能恶心死对方,让其睡不着,令其心惊胆战!” 黄安笑道,“可惜,这些东西,场中的小年轻并不懂,不然早该好好准备准备,别看射中了十一箭,有撞上今年这年景,但想斩获名额可没那么简单!” “夜盲之事,都被利用起来,你们还真够狠的!” 也是,武朝不缺肉食,军中更是有保证,肉蛋蔬果不缺,夜盲症有怎么会降临到武人头上? 战争对峙阶段,武朝就算不主动去夜袭,对方知道有这一手也得防。 战争打的就是消耗,这消耗不仅仅只是物资,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这个年关各方咬着往下拨福利是为什么,就是为了人心。 想象一下,战争对峙阶段,白日坚守,夜里睡不好,时间都不会太长,七八日足以弄得人头大眼晕心中暴躁,兵将心思浮躁小乱频法,为帅者心烦意乱还怎么布局怎么打? 都不需要进化,拿捏好夜袭的优势,完全可以打一波精神攻击。 “上了战场,还保留底线,还不是自找麻烦吗,战争走到今天,各国脏手多了去了!” 话音未落,马蹄弓弦再响起,不等方程转头,眼角之外便闪过数道黑影。 “好快,感觉比之前那个更快!” 马蹄炸响,从未见过这种刺激场面的方程屏气凝神,一身注意力全部所在骑士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方程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竟从场中骑士身上看到一缕美感,那种强壮血勇的美感。 ------------ 第158章 “仗着战马之利,不过能在这种速度中,控制好节奏,心态,心性两块犹在前者之上!”黄安解释道。 武勋,武家的底蕴,不仅限于人脉,还有教育方式。 哪怕以上这些都不去考虑,光一个做事的底气,也足以在改变很多事,影响无数事务,这也是平民难出人才的根本。 “人骑着乌灵驹!”尤先克指着黄安笑骂道,“真没看出来,你的脸皮能怎么厚!” “豪门望族都有自己的养马场,独到的马种来源,黄家牧场有名驹十几种,其中乌灵驹名声最响,黄氏族人借此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也算是黄家招牌!” 商钟与方程接触不多,不过在接触中,他也早就发现,方程对于很多东西其实并不了解。 闻言,方程笑了笑,“不觉得,这是在欺负人吗?” “欺负什么欺负?”黄安一脸无所谓,“我黄家传承千年,嫡支,旁支,庶出,旁门,依附无数,如今名列族谱还活着的就有三四千人,不在族谱上却又血缘关系的更是不知道多少!” 说罢,黄安指着已经公告牌,“十三种,五落,十四息,这一成绩,我吹上两句怎么了,有本事你们几家也出个几个啊!” 武朝各类比武,走的都是实战路线,御马骑射考核,御马在先,骑射在后,射中再多再准,速度不合格,上了战场就是全军的拖累。 十三中的成绩,配以十四息的时间,这要是个稳定成绩,足以进入一线戍卫骑兵序列。 更别说那孩子如今才十八岁出头,后续好好调教,不走神武大比,黄家主支也会将人送进去。 “说的谁家没人一样?”尤先克掏出一钱袋,丢在黄安的桌案上,“此届没我族人,不过商家,章家,何家都有旁系,以最后成绩为赌,敢不?” 黄安那嚣张的神态,看的就让人丧气。 “赌就赌?” 说着,黄安跟着掏出一钱袋,随手砸在尤先克抛出的钱包上,力道正好直接将原本落与桌案中央的钱包砸至边缘,但手上多一份力,尤先克的钱包就要掉落桌案。 这一手力道的掌控,别人可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方程看的倒吸一口凉气。 不愧是武人,从小练出来就是不一样。 一个退伍多年的勋贵子弟,还能做到这一步,那武朝军中的兵丁又该是什么样子,难怪武朝只需要保持四十万人马,便可稳镇冀州,青州,并州三地。 “先生,不赌一手?”小虎推了推方程问道。 “不了!” 方程摇了摇头。 这些勋贵二代出现在这,都是带着任务来的,表面松松垮垮的,暗地里早就做足了准备,方程一个外人得知道自己的斤两,今夜就看戏,好好看看武人的武力层级。 异界没有修行之道,但通过合理的训练,辅以足够的营养,平均武力值远高于前世,拳脚兵刃一块更是远超前世。 游戏,方程玩不玩,大家都无所谓,玩了不过加点银钱,本就是小赌怡情的事,不玩也不影响。 接下来合作太大,影响太多,方程的心性反倒比他的头脑更重要。 头脑好,心性不稳,遇事肆意出手,反倒会令人担忧,反之则可让人安心。 如今之事多是凑上来,让人难有时间和机会全面了解方程。 看着一兜兜钱包堆在黄安的案桌上,方程何尝不在考量他们。 越是聪明人,心眼越多,今日能坐上雪阶上,那个不是八百个心眼? 思绪之间,大赛继续,后续登场之人表现依旧,平均都控制在十中以上,二十息以下,偶有表现亮眼的,也仅仅只是将成绩网上拔高两三步,就算是不懂的,从中也不难看出武朝武力值。 “个人武力而言,六国之中能与我朝相比唯有辽人,不过可惜的事,辽人视臣民为财富,这导致辽国除开核心军团外,其他军团武力都只是在合格线上!” 武朝受军功影响,卷归卷,穷归穷,可百姓日常生活还在太平,下层不需要担心乱税杂赋,中层不需要面对勋贵一族的压迫,军功制同时保证了稳定明细的上升渠道。 就民心一块而言,武朝在六国之中绝对属于独一档的,就算是开海,转移了剥削目标的明朝也做不到这一点。 “个人勇武没有,战争打得还是战阵,战法,最忌就是个人英雄主义,如果单纯以素质考量,我朝完全可以学盛唐,只保持相对较少的正兵,有事直接征调府兵,如此一来至少可再裁十万,十万兵马,军饷,军械,日常,一个人头一年算三十两,一年就能剩下三百万两,狠一点,十五万也问题,毕竟每年能打进武朝腹地窗口期就那几个月,时间一过,南人还不退兵,就得冻死在我们的土地上!” “当然,真要怎么干了,我们也无力打出去!” 尤先克显然一直都在主意方程这边的情况,随着小虎说完,话语便飘了过来。 “近百年来,武朝的气候越来越冷,草原白灾爆发频率加快,不是我们挡着,蒙古内乱,辽国有分润了一部分压力,草原各族早就联手南下了,不过就算这样,草原牧民的日子也越来越难,每年冬季都要面临牛羊大范围的死伤,期货就算不赚钱,可若是能盘活这一困局,我朝也会去做,谁让我们顶在第一线呢,待草原各部放下成见,求活南下之时,倒大霉除了我们没有别人!” 黄安换了一种角度,来解释期货必然落定的理由。 “皇朝想要安稳,就得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人活不下去是会闹事啊,是会爆发的,两淮暴乱,光有几个有心人根本没用,说到底还是明朝赈灾力度不够,地方官员互相推诿导致的!” “臣民要活,草原也要活,宋人为了河西,为了晚上能睡得着,恨不得通过商业手段将我们困死,就算不困死,最好也要想后唐一样操作,可为什么他们不敢,不就是怕我们饿吗?小饿是民间暴乱,大饿我们就要张口了!” 都是勋贵子弟,对于武朝发家史太清楚,武朝如今能有怎么大的地盘,背后可都是为了生存打下来的。 为了填饱肚子,武朝打下了青州,为了战略空间吞了并州,为了安全出兵幽州,为了更多的食物再度南下。 与其说是战略,不如说是被生存威胁给逼着。 武朝为了活下去能做怎么多,草原异族同样也会,天灾不受控制,似宋朝那般饮鸩止渴的岁币法武朝不愿,也做不出来,因此当方程提出期货后,才有了怎么多人推动。 ------------ 第159章 思路一变,格局顿开。 别看方程提出了期货的概念,具体操作还没开始,将这件事往深了人委实不少。 如果仅仅只是赚钱,此事还真的不一定能成型,可随着众勋贵子弟开口,就算不赚钱,武朝对半也会考虑试一试。 试一试又不亏了,政策相关一张纸,顶多增补一些官位,吏位,配合本就有的户市制度,人数想多也多不了。 成了,大家一起发财。 败了,接手遗产。 期间,财富流入草原,百货进入草原,牧民的日子过的下去,固然动摇不了头人的野心,可只要有人选择暂缓情况看看,整个北方局面就会转化,从而拖延时间。 目前,武朝最缺就是时间。 中原对峙,女真要动手,河西需防御,三地调兵充分的压榨了武朝正兵兵力,如果草原上异族在为女真人帮帮场子,武朝就不得不全面动员,将各地府兵组织起来。 事态一旦变成这样,以工代赈有钱也得给停了,府兵都去了前线,地方青壮减少,有限的青壮保证后勤都不够,在想做点事情完全做梦。 可事若是能拖到开年秋季,第一期以工代赈建设的道路,水渠,水库建成,来年就算青壮不在家,妇孺也足以将后勤工作做好。 武朝需要时间,勋贵需要外财,方程需要出位,户市期货这个概念来的太是时候。 “我这听到一消息,不知真假,不过要是真的,金国出兵就在眼前!”尤先克顿了顿,“鲜卑草原深处,出现山崩,山崩化为雪崩,波及到十数个山阳过冬场所,各场牛羊至少损失十数万,牧民更是死伤无数!” 嘶嘶嘶…… 闻声,众人不由倒吸一口气凉气。 “假的吧,山崩,土龙翻身这种事,波及范围及广,我们不可能一点感受到没有?” “真的也好,假的也行,女真人想南下的心思,世人皆知,至少早晚的差别罢了!” “这会是真的要死了!” 千万家财带毛的不算,游牧,畜牧,最难熬就是草原上的夏天,和冬天。 夏日雨水不丰,牛羊掉膘那是一指一指的掉,十天半个月要是每场雨,牛羊还没饿死,牧民就需要自杀了。 冬日太寒,大雪一层一层改下来,羊圈根本没用,只能进山,进入山阳的山谷,但成功进山最多也就保住七成家当的,更多家当会死在路上。 真要因山崩造成了雪崩,人当场死了还算好,活下来所需面对的绝望,不用想都知道。 “这消息,我多少也听到一些,感觉很假,但不得不防,不过这对于我们也是好消息,至少他会创造出大量羊倌,为我们养羊!”黄安总能找到别样的解题思路。 “你想的倒是开!” 尤先克一声冷笑,“不过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草原羊倌不少,可多数都是头人的私产,我们要搞期货,建立牧场,畜养牛羊,需要的羊倌极多,不可能全部用头人的人,若有这批人,会顺当很多!” 草原太大,百里不见人,部族头人麾下的羊倌,奴性深重,无不经历几代乃是十几代奴化,养羊是把好手,可他们为谁养,为谁活,就是不敢为自己。 “这些,不是我们该关心,真要出了你说的情况,幽州就要乱了!”方程沉声说道。 文化不同,思路也不同。 面对天灾人祸,中原王朝的君主,哪怕只是为了做样子,也会做一些反思,抚恤,抚民的行为,似宋朝那种软骨头,多半就要发一份罪已诏,同时承诺芸芸,自此将事情擦过去。 像明朝那边放任,前线直接动兵开战,反倒是少的。 可在草原,行事逻辑则颠倒过来,颇有一种……上苍发怒,罪民已死,为了上苍的荣耀,我将用战争的方式给上苍带来辉煌……看似很扯,但市场极大。 “乱就乱吧,悬而未决的感觉才是最糟心的!” “的确,打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要打不打的情况,你都不知道怎么做,草原不似我们,他们才不会在乎什么师出有名,师出无名,每逢开战犹如开赌,盘内盘外招不断,并且招招攻你下三路!” “眼下这气候,真打起来,咱们不带你怕的!” 众人嬉笑道,心里显然是没把草原人放在心里。 “骑射结束了,出去转转,一炷香之后在来?” 冬! 响螺炸响,黄安拍案而起,不等人回应直接沿着一旁雪梯走了出去。 冰宫温度相较于外界高,可人坐的位置终究远离火源,短坐还行,长坐是真的折磨人。 “走怎么干嘛,钱呢!” “别走,先把钱掏了啊!” 翘着已经快消失在出口的黄安,多位参赌人员纷纷追了过去,哪还有半点方才忧国忧民的姿态。 “你们,平日都怎么玩的吗?”方程起身笑道。 “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嘴炮,小才不断,大才没有,不过就人品而言,刚才那几位都不错,至少我们兄弟没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群人单个难以成事,集群就要开谁来带,以先生之才来带他们绝对是够了,不过尤先克,夏恒,两人需要关注一下!” 这帮子勋贵二代,没料到方程年不过跑玄武河来,方程一行四人也不曾想到行踪被暴露,被人请上台。 刚才的介绍,介绍的仓促,很多话不能说,也容不得说。 李家兄弟,这不给自己找补起来了。 “夏恒?” “夏恒,中山夏氏之后,三房嫡出,这一身份在这群人算不了什么,但这种做事有点疯,和商钟那种不一样,他眼里没人命!” 方程微微皱眉,“没人命?” “对,就是没人命,不仅视别人,同样也视自己的!”李延庭说这话的时候,身子有些打颤。 “还能这样?” “他应该不是黄安拉来的,不过既然来了也别拒绝,带着一起玩指不定有奇效!”李延年看向小虎,“小虎,应该知道为什么吧?” “不就是血屠嘛,六岁的时候兄长为了护他,死在女真人的铁骑下,没从军就该带着家丁杀进草原报复,从军第四年就因为其干的太过火,被人调来京城丢了一个闲职养着!”小虎开口道。 “草原是可恨,但不能像他那么杀,当年的事情出现后,若是不把他调离边境,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这几年被夏家按着读书,身上多了几分书卷气,可谁能断定,这家伙什么再来一场大的!”李延庭满脸戒备的说道。 ------------ 第160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但战争不是爆杀,乱杀,更不是肆意而动,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人只会被杀意所绑架。 武朝的军功制,走的是团队协作,赏伐分明的路,三百年使得武人无不奋勇当先杀敌,不同于他国的军队,武朝高度职业化,精英化。 在这种成兼职,体系化的战争机器中,除了大军主帅外,自上而下每一单位都是随意被更换的,其中最忌的就是刺头,个人英雄主义。 夏恒,这种肆意妄为者,显然就是刺头。 “想这么多干什么,人夏恒未必就参与进来!” 夏恒显然是撞上的。 刚才席位上聊了那么多,夏恒可是一句表现自己的话都没说,就算是台下御马骑射,再精彩的环节,方程都没见到此人有所表现,中场休息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离去,根本看不出这人是怎么想的。 人的心思不在这,方程何必多想。 …… 一阵喧闹之后,大比进入第二场,兵械格斗。 同期,各类烤物端上桌案,扯下武朝冬季难得一见的水果,夜深了,水果解渴却不解寒。 今夜注定要熬,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就算前来凑热闹的平民,成公府也做了对应的找点,草垫供人休息,一锅锅羊汤,蒸饼反是需要举手就可得,主打一个休戚相关,与民同乐,将一国公爵府的不差钱姿态摆的十足。 “好!” “彩!” 十人混战,当最后一个人被掀下擂台,擂主高举双手代表胜利,新的一波狂欢来袭。 台下看客,或许不知道擂主是谁,更不知道擂主为了今天付出了什么,可当擂主诞生的那一刻,无不为之喝彩,送上最饱满的祝福。 当然,对于失败者,民众也是报以善意,有机灵的孩童跳出父母的怀抱,来到舞台下,举起小拳头给予鼓舞,同时也有成年男子将手中酒囊丢进场内,邀请武夫畅饮。 这就是武人的热情,只要你不怂,愿意和我一起喝一杯,不管出生,来历,当你拿起畅饮酒水的时候,我们就是朋友,就是伙伴。 擂台上的精彩,赛后同样精彩。 看着这一幕,谁还敢说今年的新春不够热闹,不够精彩? 短暂的狂欢后,擂主被邀请上台,一张堆满食物案桌放在眼前供其休息,后面他还会有比赛。 根据小虎的介绍,这种十人擂台,前后会有十场,在一个时辰内快速决出十位擂主,然后与子时开启决赛,两两抓对格斗,每人出战三轮,同时进行,最终以胜负排列名次,然后全盛者之间在决出今夜的冠军。 到时候,会有宫中太监,案牍司大学士,成国公世子,三人联手赐下奖励。 “不是说要闹到天明吗?” 御射是开胃菜,格斗是高潮,可赏赐下来了,后半夜做什么? “后半夜是歌舞,穿插一些表演性的硬功夫和拳脚功夫外加一些杂耍,毕竟时间进入后半夜,人体机能下降,要不是为了守岁,别说撑到后半夜,这个点大家就已经睡了!” 武朝没有宋朝那般繁华,加之天寒地冻,除了酒鬼以外,正常生活作息的人根本没有夜生活的需求,太安城内青楼都没几家。 不是不赚钱,而是青楼在太安城根本赚不到。 收入高了,没人来,收入低了,冬日地龙的费用就足以吞掉所有利润,如若地龙不开,那谁来玩? 说来说去,武人的夜生活还是酒。 “今夜是大比,但不是终结,后面还有各类项目,初一,初二,初三因为有名额,来比都是专业人士,过了初三,这些项目就会对民众开放,只要有胆子,有能力,都可以上台玩玩,包括孩子也一样,宫中,成国公府会准备温顺的小马驹,让孩童提前感受一下御马骑射的快乐!” 李延年拍了拍桌案,“包括我们现在坐的的地方,过了初四就是各大名楼的餐桌,会有主厨在岸上做菜,然后做好了端过来,只要愿意花钱,就可以以我们视角观看庆典!” “怎么说,办这比赛,还有的捞了?” 武人看的憨憨,没想到套路怎么多,冰宫搭建花的是时间和精力,钱财消耗并不大,可真怎么走一遭,什么付出都能以金银捞回来。 “捞什么捞,往年也就持平,今年可能会亏一点,不过今年宫中应该会补一笔,再说了庆典的事怎么能用钱计算?” 新年过不好,来年不爽利。 为了过好新年,武人能弄出各种花样出来。 “彩!” 说话间,又是一轮格斗结束,决出新的擂台主。 时间流逝,一连看了三四场,新鲜感散去,热血感觉不在,深夜寒气透过熊皮窜了,方程莫名打了一个寒颤,戳了戳小虎的身子,“有点冷,陪我出去动动!” 闻言,小虎点了点头,伴随着起身,李家兄弟也站了起来。 对于方程一行的离开,在场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期间离开的人多了,只要一会回来就是了。 神武冰宫外,星夜明亮。 两侧河岸,燃烧的石碳铺成火道,自南向北一路延伸到夜幕的深处。 高空之上,启明星闪耀,一盏盏宫灯顺着北风朝着城南的方向飘去。 各色火光照耀之下,将本该早已沉寂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热闹。 一缕腥辣的味道随风漂来,方程嗅了嗅鼻子,“嗅到了吗?” 李延年眉头微皱,有些不敢确定的说道,“石锅鱼的味道?” “确实是石锅鱼的味道,这味道我太熟了!”商钟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应该是这段时间石锅鱼的风气传遍全城,某家脚店被人请了过来,这种事历来不少见,毕竟太安城底蕴就这些,玄武河南北十余里,想要铺满每一个角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走,去看看,到底是个幸运儿!” 对于吃什么,现在方程是一口也吃不下,成国公安排的太到位,看比赛的时候,但凡下意识的吃几口,就足以将腹中最后的空隙填满。 ------------ 第161章 玄武冰宫内,望着方程一行人暂时离开的方向,确定短时间回不来后。 尤先克敲了敲桌面,引来众人的注意力,转身看向商钟,“安子这张嘴,这段时间可是没少为方程说好话,不过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看他的!” “怎么看?睁眼看喽!”商钟皮笑肉不笑的笑道,“现在什么时候,你什么身份,没机会整日抱怨,哎嘘短叹,有机会畏首畏尾,不敢下注,不要觉得你年纪大,就可以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 商钟自认是最早上了方程这条船的,结果期货相关的消息,他是最晚一个知道,心里本就有些不舒服了,如今还被人质疑,他能不爆吗? 方程在,他不好表现什么。 尤先克,算个什么东西,除了年纪大了一点,辈分长了一点,还想教育他? 做梦! 面对突然爆发的争执,黄安端起茶杯,一脸笑意看着众人,丝毫没有开口的想法。 都是一个层次的人,乐意告诉你消息那是情分,不乐意说你也别咋。 “都是自家兄弟,好好说话!”夏恒拍了拍桌子,“期货之事已经摊开,想上船的人多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过压力也有,前期的份子钱总的有吗,但不能为了这笔钱搞的内部出错,尤二开口,说白了心疼钱!” 尤先克顺着阶梯下来,“前期投入,方程说是七八万,老黄算出来十万,实际需要多少肯定要往上估,以十五万计,朝堂给政策,户部拨银,各家发点力大概能给了三万两,内府肯定也要差一手给了三万五,四万,剩下就需要我们几家来掏!” 主意是方程出的,操作不明,具体负责只能有方程来做。 既要让人做事,又要让人带路,再让他掏钱,别说尤先克说不出来,他们背后的长辈也不会让他们做这般没格局的事。 如此一来,在场九家人,算上李家,一家就要掏出七八千两左右。 七八千两,不是一个小数目。 别看都是豪门出生,可家族的钱和他们没关系,只能掏自己的,若是借了族里的钱,亏了还好说,大不了慢慢去换,可若是成了,分钱的时候怎么说? 家族长辈对其有愧,他们可以利用愧疚去做自己的事,增补自己的底蕴,但不能做的过火。 钱还少还好说,钱多了,总会有眼红的人,到时候家族大义砸下来,长幼名分一落,纵然父母,兄长不眼红,他们最后多半也要割肉放学。 “哼!” 一声冷哼,商钟全身肌肉放缓,跟着叹了一口气,“不去做这一波,我们还有别的路吗?我们父辈在位已经够久,兄长无不成年,根基深重,中原无战事,十年之内也会陆续让位!” 勋贵,豪门,家主,族长之位,没人能坐到死。 一般情况下,当代家主过了五十,名下继承人培养起来后,就会逐步放出手中的权利,不想放也不行,因为头上还辈分更高,资历更深的长辈,左右还有同辈人,你死抓权柄不想体面,有的是人帮您体面。 再说了为了家族的未来,外放培养多年的继承人,也必须回到太安城,开启六部,案牍司任职,为日后登顶做准备。 如今中原出现的战火,后续战争开启,无数军功等人摘取,朝中大佬要一线军功增补底蕴,一线将领想以手中军功换取朝中高位,待到第一波高潮结束,这种对调就会开始,到时候他们兄长便会顺势回京,出任一些关键职务。 到时,各族内部就会洗牌重组,至于他们的命运,谁都说不好。 运气好的,出任族老。 运气不好,扫地出门。 谁让各家发展到今天,嫡系早已分出好几房,有资格担任族老的不要太多,加之下一代的嫡系,那竞争就太剧烈了。 “是啊,我们已经没时间了!” “该死的战争!” “怎么说的话,这是不拼也不行了!” 商钟的话说的很浅,可谁人不往深了去想,一想到那种命运不受自主的未来,一个个是要多糟心就有糟心。 “算了!” “吃颗定心丸吧!” “我与方程接触不多,我只将发生过的告诉你们,具体你们自行判断好了!” 都已经决心吓住了,如今还抓着他问,问什么,商钟不要太清楚。 他跟随方程,与其说是主动下注,不如说是被老蒲那东西吓到了,就算是方程是一天坑,他也得跟着跳下去。 好在,他运气不错。 大巴领上的那一晚,方程携大势人心,三言两语之间将掌权大巴领的长老扫清,着实是给商钟希望。 相较于承诺,人品,他们这群人,想要不就是希望吗? 什么样的能投靠,能给予他们希望。 众人心里都有一个大致判断,最好那种遇事果决,心有格局,行事章法,懂得分享,具备领袖潜质的带头大哥。 这种人人都想遇到,可人人都很清楚,现实中这种人是不存在,可美好的事务不都是幻想出来的吗? 通过黄安,他们了解了方程格局,思维,待人处事。 通过渠道的了解,他们猜出了方程背景,身份。 借李家兄弟在方程身边的表现,他们看到了方程的手段,和对待手足态度。 正是因为看到太多太好的东西,反倒让他们不自信,自我怀疑。 到了这一步。 其实他商钟,无论什么说,都不会影响后续,该下的注还是会下,不过就是求一个心理安慰。 他要没上船,或许也会这样,谁让方程方方面面的表现过于完美?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故事讲完,黄安拍着桌子笑道,“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妖孽,而方程就是一妖孽,乘着妖孽还没成长起来,下注是最好的选择,这件事败了,我们亏损是钱,但得到却是友谊,夏家,宗家,李家三家得到好处,你们总不会什么都没听到吧!” 白酒,黄油,奶粉,桦树糖浆,那个不是能够传家的买卖? 一千两一分! 买的如此廉价,还不是看在情分上。 “行了,你也没必要帮着吹,往后处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尤先克一脸轻松,显然是心神已经放了下来。 夏恒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有吉相,必有天佑,我相信我们的运气不会太差!” ------------ 第162章 守岁之夜,玄武繁华,终究是短暂的。 这一夜,方程深入了武人的庆典,感受到了繁华,但这终究都是短暂的。 过了初五,一切都会沉寂,待到来年新春再度。 这与武朝财力有关,也与武人的生活习惯相关。 清早,背披朝阳方程一行人回到城西小院,方程看着锁门李家兄弟,“先休息吧,有什么晚上再说了!” 兴奋散去,空留一声疲惫,如今他只想睡觉,好好的睡上一阵。 说完,方程直接钻进卧室,待到醒来的时候,一缕熟悉的花香飘入鼻息之间,“姐姐?” “姐姐,是不是你回来了?” 兰花的味道,淡雅,清心而清幽,气息并未剧烈,但细细稳过,花香好似清风飘过,令头脑感到清醒。 “醒了,就自己起来,我好不容易找了时间回来,结果差点闭门羹!” 女帝不满的声音从伙房的方向传来,说话间脚步声传来,“算算时间,你这个时候也差不多醒了,给你煮了肉粥,赶紧的!” 闻言,方程直接解开被子的封印,跳下床榻,自打上次见面后,他和姐姐已经快一月没见,有也是通过老蒲进行联系。 出这情况,要怨也只能怨恨不做人的宋人,以及动武九州的明朝。 要不是战争,冬歇本就是没什么大事,以历年皇城的规矩,但凡有合理的理由,皇城都不会禁制女官出关与家人团员。 毕竟女官是官,和太监,宫女这种卖身的仆从完全不同。 “你是真能搞事!” 方程钻出房间,脚还没完全跨出房门,左耳便被玉手一把揪了起来,跟着一路便被揪到桌边。 “这才多久,有些话你和我,老蒲说说也就算了,姓夏的老货,是什么人你知道?你才和他见过几面,之前他帮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你不会觉得你和他的合作,他就能为你掏心掏肺?” “这不还有姐姐你吗,有你的面子,夏老头应该不会害我!”方程揉着耳朵,一屁股坐等,静等着姐姐投喂。 “哼!” 女帝一声冷哼,“我的面子,我有什么面子?” 说归说,女帝手上也不满,掀开叉开一勺子肉粥直接打进碗里,跟着将碗筷拍到方程面前。 “这个世道人心隔肚皮,自古以来,被蒙蔽人多了去了,我在宫中,一道宫墙阻了多少消息,我不信你就不知道!” “历代君王,面对臣子心中小算盘,都不敢说自己全部了解,我一个女官又能洞察多少?” “姓夏的给你求了观政,明文奏疏,上呈御前,我在案牍司做事,就算没看到原本,也能得人通知,可你这回闹出的事,要不是老蒲提点,我道哪知晓?” 一想到方程搞出来的期货方案,女帝便头疼不已。 这半月来,其心思都在军事上,财力上,无心顾忌方程,就算老蒲也要清点内府,统计各地皇庄的年报。 若是昨日守岁,思念万千,念到了方程,女帝是真的不知道,方程和姓夏的又搞出了期货的概念。 期货概念,考虑到方方面面,成败都有利,可期货执行只能在边境,早期根本别想远程遥控,如此一来方程势必就要离开太安城。 以帝王的角度,方程越有才越好,成绩做的越多,未来给他操作皇室名录也方便。 可从一个姐姐的角度去看,她不愿意! 广昌安全归于安全,可终究是战争前线,草原女真人蠢蠢欲动,就算没宋人在背后算计推动,中原起乱女真也会掺和一手,更别说近年来草原夏季干燥,冬季严寒,要不是蒙古人陷入内乱,鞑靼人被辽人牵制,草原早就联合南下了。 在这种时局上,让方程去草原,她怎么可能舍得? 期货不可远程操控,其也同样对草原边疆鞭长莫及,真要出点什么事,女帝不知道自己能否在承受一次失去家人的打击。 “我知道姐姐你担心什么,这其实完全没必要,草原牧场分别在边界,但交易中心不需要放在在边界,完全可以落在广昌郡郡守府里,最多就是花点钱,多雇佣一些骑士巡查牧场!” 被人关心的感觉很棒,与其是在初一这个日子里。 不过方程不会因为姐姐担心,而不去做事,期货如今得到了太多关注,操作成功方程便可一跃而起,就算此路为邪路,不得正统待见,无法直接获得官位,但有了这经历,他也将从一小透明,变成一个多方实力的中心人物,众人口中的话题人物。 没有根本的虚名,多得无益,操作不当反倒会将卷进不可预测的事件中,可同时浑水好摸鱼啊! 前世方程能与职场中一步步高等,世间的功名利禄也算是见过的,他要保护姐姐,他就必须往上爬! 武朝的女子,没有那点名教的束缚,可女子终究是女子。 姐姐已经快三十,这个年龄迟早是要出宫。 现在姐姐是女官,家中的人脉还在,皇室庇护在身,可待到出宫之后,他能依靠只有自己。 崩看现在姐姐好似能调动不少人脉和资源,可这些人脉资源随着时间终究会消失。 人死债消,帮你一次是情分,帮你两次三次,操作不当指不定结仇。 方程能做就是快速成长,就算不求实权,至少也要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我怎么听说,期货讲究是一个时效?你躲在郡城内,这时效如何保持?”女帝微微皱眉。 广昌郡是前线,郡城也是前线,但两者的风险是完全不同的,武朝立国三百年,至今还没郡城被攻陷的县里,似广昌这种边地重城,四方大军集结,三百年来连到围城都没出现。 这倒不是草原异族不想围,而是他不会围,也围不了。 不会围,是因为草原战法中,先天缺乏围城战的理论和经验,工程车,箭塔,抛石车,技术难点在低,想做你也先有木材,有技术吧,草原边境哪来的森林,古树? 围不了,是因为边境重城城高墙厚,城外还有精锐的骑兵大军镇守,根本不会给人围城的机会。 真要围城,内外交际,草原爬城之时,就是武朝军队的活靶子。 “期货,虽然也是卖货,但他和现货不一样,时效性是在合约买卖上,而不是货品买卖中,货品不足,我们从内部去补!” 方程贴着碗口吹了一口气,“所以草场并不是核心,甚至体系运转起来了,有无草场也不影响期货交易!” ------------ 第163章 看着大口喝粥的弟弟,女帝多少有些无语。 “你提出期货,最近传的人云亦云,你跟我好好说说,脚是长在你的腿上,我管不了,可你要是乱打,我绝对能打断了!” 女帝玉手握拳,警告道。 “等我喝完!” 昨晚吃了不少,一觉醒来缺什么都不没了,飞快最后一口粥喝下,方程这才一点点讲事掰开。 女人都是感性的,姐姐担心什么,他心里非常清楚。 他如今出来做事,就是想要保护她,自然要先得到姐姐的理解。 他又不是处在叛逆期,就算处于叛逆期,作为社会老油子,他心里也明白事情该怎么做。 夏老头,黄安面前,方程怎么可能没半点心急。 引导归于引导,人若是心急得踢开方程,期货绝对玩不起来,只因理论根本没讲明白,就算讲明白了,也不知道从哪操作。 以卖饼举例! 现货,首先需要一张真实大饼,然后卖来买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程序就走完了,没什么好说,这种事普遍存在。 期货,则不需要饼,他是金融游戏,操作是饼的定价权,通过博弈定价权,从而影响合约价值。 从中不难看出,合约价值是虚的,其不真实,没人认可他,合约价值再高,文章做的再漂亮,其本身就是空纸一张,落不到实处。 想要有效,合约就必须落地。 成熟的市场,有很多先决条件,但想建立期货平台,也需要背靠政策,扶持,拿捏渠道,打通上下游,方能初步建立期货平台,跟着还需要有人来玩,没人的平台半点价值都没有。 至此,有了平台,供货商,渠道方,参与者,合约才能落地,从而通过博弈影响实际的价值。 而这些东西,别说武朝了,异界九州都没有,想玩就得一步步布局。 说的简单,思路难变,除了方程,在这时空根本没人玩的了。 “你说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女帝皱眉。 方程讲的简单,可女帝越听越迷糊,凭什么通过合约炒作,你们就能影响肉价了? 凭你脸大,还是凭你人多? “姐姐,你还别说,这还真就是空手套白狼!”方程默默的点了点头,“不过期货与一般的空手套白狼不同,期货有存在的意义!” “意义?” 女帝不解,甚至可以说是迷糊,她完全看不出这东西有意义。 如若仅仅只是做局赌博的话,开个赌场不比这简单? “防控风险!” “任何事物都是有风险,商业买卖最忌讳就是风险,尤其是农场品,这种靠天吃饭的大宗商品,期货存在意义,就是将风险,不可控因素,转变为人心,信息差距上博弈,然后通过金银的方式固定下来,锁死未来某一个时段里的价格!” “有钱,有人,有信息,通过交易合约赚钱!” “生产者,借此减免风险,收货者,借此降低成本!” 女帝沉默良久,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有没明白,挥了挥手,“你还是具体例子!” “荒年都有征兆,精通农业,农时的人,今年是否为荒年,三四月就会有人知道,不需要等到收成下来,小范围区域,朝堂就会监控,当地米行就会开始调粮,但这个时候米价往往不会涨的,为什么?” “百姓有粮,去年还没吃完,同时今年的收成还不一定,毕竟后面几个月或许会有改善,就商人而言,现在炒作当地粮价,将影响从外地调粮的价格,另外还得担心朝堂是否会关注,任何一点出错,价格没上去,钱财反倒都丢了!” “在这过程中,粮商想要获得巨大收益,他们就需要欺上瞒下,将消息捂住!” “的确是这样!” 女帝执掌四载,自然知道粮价什么时候才会涨。 世间最忌讳就是将人当傻子,百姓不蠢,官府不蠢,粮商更不蠢,加之老天爷的不确定,事情不落实了,人根本不会出招。 贸然出招,操作粮价,钱赚不到,还有摘了脑袋的风险,难得撕破一次脸,肯定的赚一波大的,纵然不从百姓那边来,怎么也得好好敲诈一波官府。 “而有了期货交易,这些都将直观的反映到市场上,户部借此抄底,锁死一个较低的价格,以合约的方式签订下来,后面真的爆发粮荒,借此直接将粮食买回来,反之粮荒没有爆发,官府一般也会提前知道,与高位将合约甩出去就是,甚至可以反向操作,将未来一段时间的价值压下来!” “丰年同样也可以怎么操作,相较于死板的平常制,期货更为灵活,一件事两分钱!” “不过以目前的条件,想要操作粮价不太可能,主要是没渠道,同时平台方信息收集,信息交换都是问题!” 前世最大的期货交易市场,也是乘着信息时代的东风,一步步做大,从而遍布全球。 羊肉市场搞定,后续的期货市场,顶多也就是州郡级,想要扑向全境那就是做梦。 “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女帝有些懂得,“既然你想试那就先试试,不过你出城,必须给我安安分分的待在城里,而且我会派人跟着你!” “我什么性格,姐姐你还不知道,惜命的很!”方程拍着胸脯保证,“到了广昌,我绝对待城里,我落脚还落内城,一旦风吹草动,我立马回来!” 女帝宛然一笑,玉指狠狠的戳了戳方程额头,“回来就没必要,好好待在内城,战火真要打到广昌,整个广昌郡没有比内城更安全的地方!” 什么赚钱,什么安抚,女帝统统都不在意。 以工代赈只要做好,对她而言就足够了,过个三四年,国力起来,武朝还需要对外安抚吗? 不需要,但凡有敢跳脚的,直接把腿给你打折了! 屠你大军,灭你全族,死掉异族才是最好的异族,武朝根本不会跟你玩绥靖政策。 可期货暗藏防控风险的作用,无论是理论,还是真实有效,身为帝王都必须尝试一下。 风险,谁说的定。 一国之重,在祭在戎,此中的祭为了什么,不就是祈祷来年太平吗? 祭了怎么多年,谁都知道没用,为什么还祭,那是祭给底层百姓看的,祭给外人看的。 可以选的话,帝王,朝堂,就算将祭坛掀了,也会选择由自己去掌握把控风险。 ------------ 第164章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未来如何,这个世界上没人能说清楚。 顶级的谋士谋算,尚且需要考虑天时,任何一方势力想与乱世中立身,考虑的东西只会更多。 期货无法规避风险,却可防控风险,将风险化为金钱的形式,看似不至根本,有一种隔靴搔痒的错位。 可人世间,大小事务的背后交织不都是利益吗? 钱或许无法解决根本,可钱却是最好的粘合剂,帝王干什么的,说到底不就是裱糊匠吗? 有钱的帝王,和没钱的帝王,调动的力量那是完全不同的。 方程点了点头,“直接逃回来,的确显得有些狼狈,我会好好的蹲在城内呢!” “具体说下,你打算怎么做,我也好调配资源给你,别光说钱的问题,钱在这件事上只是小事,你要学会自己提要求,争取好处,你怎么都不提,懂你的知道你无所谓,不懂你只会认为你可欺!”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屁股决定选择,高度判定格局,女帝知道自己拒绝不了期货的诱惑,那她就必须给方程站台,把姿态表现出来,为其镇压人心中阴暗。 “人!” “户市开放,客商涌入,人来了,钱也就来了,我们只要做好盘子,演好一场大龙凤,就不怕没人掉进来,人是随大流的,只要让吃螃蟹的人赚到好处,后面只需保证相对的公正公开,便不愁子维持不下去!” 女帝点头,“的确如此,商人如赌徒,只要有利润,不需要宣传,他们自己都走回来,皇朝需要防控风险,商人何尝不需要,敢来户市买卖的都是行商,行商之难是人皆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货没了事小,人没了事大,赚钱如果能从期货市场赚到,相信大多数都不会在选择走商!” 人都喜欢走捷径! 能在期货市场上把钱赚了,谁愿意辛辛苦苦的跑商? 武朝户市有时效性,北境的冬天更留不住,能多赚一份总是好的。 这就是想开赌场一样,赌场建好了,不需要吆喝,不怕人贪,就怕人不来,只要来了怎么也能割下几道肉。 而这几刀,对于赌场来说就够了。 真正贪大的赌场,从来不会做什么手脚。 “人,我需要一支轻骑卫,一支护城营,轻骑卫至少六百人,三百人巡查各地草场,一旬至少要巡一边,确保羊倌,草场,羊羔的情况随时被我们掌握,三百人巡视商道,确保商人安全,护城营至少两个百户所,主要是看场子!” “这些人除了做事,更是对外彰显武朝的态度,同时进行背书,毕竟个人信誉和武朝信誉完全是不一样!” “很多事情必须以快打慢,有了这八百人,一波就能将期货信誉建立起来!” 大小赌场都需要各方背书,没有背书,豪客,大赌客谁会进场? 期货市场更是如此,资本世界期货有大财阀背书,社会市场直接有国家背书,个人想从有到无建立期货市场,光建立口碑就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 “巡视商道,你不会觉得有所重复?户市开放,重在商道,商道不安,则客商不来,有必要再额外增派吗?”女帝开口道。 “我相信武朝军力,和军功的高效,但归属不同有所不便,一次两次还好说,次数多了谁都嫌麻烦,与其事后扯皮,不如直接明确,同时还有军饷的问题!” “军饷?” “期货市场搞起来后,海量的钱财不断扑腾,初期数目不多,中期后期必有眼红者,他们不需要知道此中的逻辑,他们只要知道这里有钱就足够了,涉及到钱的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最怕就是我们没吃肉,却给人一种吃到肉错觉!” 闻言,女帝点了点头,真的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既然如此不如一步到位,争取两卫,一卫轻骑,一卫持械!” 方程抬头,“这有些多了!” “多吗?” 女帝宛然笑道,“听我就是了,毕竟你得给人落地还价的空间,还需要什么?” “账房,文书,市场建立后,有大量文书,数据需要处理,二三十人不嫌少,四五十人不嫌多,如果可以的话,再从牢里提几个有赌场,赛马场经验的账房!” 除了皇家赌马,武朝全面禁赌,可赌博这东西有怎么可能禁得住? “可以,扫一趟就行了!” 方程需要那就满足,没有案牍司出面清扫一波就有了。 “剩下就没了,毕竟外面现在想上船的不少,这些人的背景人脉都放在那里,真遇到麻烦,有这些人小麻烦直接处理,大麻烦手上兵,我怕什么?”方程自信满满的说道。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广昌是李家的地盘,黄安那群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小鬼什么都不需要方程开口,直接就给你处理。 大麻烦,两卫人马在手,什么人麻烦都能解决。 有了这些,方程要是还不能将期货建立起来,那才是真见了鬼。 “这些姐姐都会帮你争取,不过我给你安排你,你必须随时带在身边,至于钱,你身边现在聚集怎么多,户部,内府多少都会表示一下,多的不说,合起来拨下个十万应该没问题!” 对其他想做事的,女帝肯定是希望花小钱办大事,成了那叫办事能力,失败了那叫给你机会你不珍惜。 可如今要办事的是方程,女帝自然要为方程铺平道路,保驾护航,若非这些日子花钱过多,内府,户部都没余钱,女帝都想给他包圆了。 想了想,方程再度提出一个要求,“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交易市场成立之后,市场方面可以接受塘报!” 塘报就是战报,是古代皇朝发行的官方文报的一种,不同在于普通官员只能看邸报,想看塘报首先要有资格,同时还要有人为背书,因为其中的记录影响深重。 “塘报的事,等你先办了再说!” 女帝摇了摇头,她什么都可以依者方程,但塘报不行,“塘报虽然不行,不过广场郡内案牍司,可以让你联系!” ------------ 第165章 自从初一姐姐回家之后,很多事情好似按下了加速键。 不等初三的宴席,黄安,商钟,尤先克,夏恒等人便开始频繁的出现在城西小院。 对此,方程自认是姐姐在推动,扶其上马,自然是想将事情办好。 而来访者却知道,期货提案,已重现去年以工代赈的征兆。 以工代赈,是女帝上位四年烧起的第一把火,中兴之火,调用资金庞大,涉及到广泛的民生领域,聚合武朝各方势力的目光,成败影响深远,这把火有且只能由女帝点燃,朝堂调度,个人直接顺势而为,断然不可逆势上行。 而期货不同。 别说九州历史上没出过这种事,就算出现过,此事武朝也不能插手太多,因为其面向是境外客商,而不是武朝土著。 士农工商,理论上四民平等,可谁都不会真的怎么想。 商贾无义,行商卑贱,影响再深,其本质还是为了捞钱。 捞钱,谁不喜欢,可上至皇室,中至朝堂,下至勋贵豪门,多少要在乎一点脸面,武朝可以背书,但必须有分隔。 选来选去,方程最为适合。 思来念去,各家的嫡幼子出面最佳。 不过具体事情里,各方还是要争,毕竟没人嫌钱烫手,更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上一句“食利者鄙”影响大家的心情。 “现在的情况大概已经定了,就差朝堂一份公文下发!” 黄安搓了搓手,作为发起人聚集人,即摆脱了工部制造库侍郎这一养生的职务,同时有捞了一肥缺,从四品的广昌市户司主事。 草原户市,作为武朝重要的财源之一,多年来因为对等封锁,赚的钱不多,可其本身品级不低。 广昌市户司,负责八大户市中最大的广昌户市,其品级乃是从三品。 历任提举,即有副总兵一级武官荣誉,又有户部左侍郎的加衔,后两者虽然都是虚名,可手上实打实捏了重要权柄。 按照广昌市户司的建制,提举之下当有两到三位正四品的副提举,七到八位从四品的主事,外加十余位五品,从五品,乃是六品的郎中,员外郎。 此类肥缺,过去争的都头破血流,更不要说如今武朝对外开放户市之后,下手快的年前就已经将自己的人换了上去,至于那些换不动的,恨不得一屁股坐到天荒地老。 正常情况下,别说他们这些嫡出幼子,就算是嫡长子,想出任市户司的重要职务都是做梦。 可这会,各方势力联合,大手一批,直接在广昌市户司原有基础上加了监司一人,副提举一人,主事两人,郎中,员外郎若干,单独成系。 凡有官职在身皆有安排,就算品级不够,亦有对应的人选。 “元宵之后出发,乘着冰雪未化,我们尽早过去!”方程敲了敲桌面,“女真现在可不安分!” 金国动了,草原上山崩验证为真,而非谣言传闻,这一波草原牧民至少损失百万牛羊,而且还多是过冬育种的牛羊,是真的伤到根本了。 如今一众压力到给到女真人! 选择打,失去一切的牧民是最好的战士,但对等需要承担口粮,只是如今开战的时间不对,后勤不急困哪,打了未必有好的结果。 不打,失去了一切的牧民,为了活下去,必然化身匪骑,用手中的屠刀,跨下的战马,在鲜卑草原深处掀起一波杀戮。 至于把人养着? 方法可行,实际不行,武朝都缺粮,草原更不用说了,那不是一星半点的人,金国要是敢开仓放粮,受灾的牧民回来,没受灾想贪便宜也会来,就女真人那点储备,拖到晚春雪化之时,金国也不懂打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打不动了。 “安不安分,又能如何?冰天雪地,女真人什么都做不到,最多就是消耗,可牧民也不是傻子,后面有得乐!”黄安舔着嘴唇笑道。 如今的局,女真人怎么解怎么错,除非他能一战撕裂武朝的防御线,可这种概率低的可怕。 “这些和我们无关,除了怎么大的灾害,多线进军已不成,多半就是打渔阳,他们打他们,我们做我们的!” 没有遭灾,女真人动手,进攻的方向,线路可以多选,最差的情况也能东,北两个的方向奇下手,甚至可以玩一手大胆的,派一支奇兵从群山中钻进来,祸害武朝疆内地区。 可如今遭了灾,时间不等人,后勤不等人,选择的空间越多来少。 “那就十八,元宵过后三日,女真要动也就这几日,京营北上也就这两三天,到了元宵兵力已经调走,三天后路上都是物资,安全方面可靠!” 不需要有人提点黄安,黄安也清楚,此行成败都是其次,方程的安全才是关键。 这不仅仅是女帝不能在失去家人,更因为方程的那颗脑子对武朝太有用了。 期货就是试金的过程。 “借此,我们正好开个动员会,把事情弄得像一点,免得到时候再出什么乱子!” 期货交易市场,想在今年得到反馈,前期工作就必须在三月底之前完成,四月一到边境就会开关,最多半个月的时间,各国交了钱的商行就会出现在边关。 二个月的时间,他们要搞定交易市场,理清草原牧场,找到足够的羊倌,更要从草原深处将羊羔接出来。 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事,花钱也加快不了半点进城。 “动员会就算了,开个小会好了,时间就定在明天,地点就我酒肆!” “那我来通知,没事的就先让他们准备出发,我们几个就最后走!” 太安城内憋闷,黄安早就不想待了,边境或许没太安城内舒服 ,可同时头上也没那么多惹不起的大爷啊。 那边舒服,那边能躺,黄安心里清楚。 “对了,太安府昨天抓赌,好几个有背景的赌坊都被抓了,名单你看让人来整理?”黄安补充道。 “交给商钟吧,你们都有官身在身,这些阴暗的事情还是少接触!”方程排版到。 赌场,是要算概率的,九州文治为先,精通算术终究太少,有能耐有水平的,在那都是核心,那个衙门都不能放手,不然方程也不会从赌场下手。 ------------ 第166章 “今早,京营又调兵了,三千骑兵,一早就往北面去了,现在大军还在出营。” “元宵都没出,这是不让咱们过日子了啊!” “听说昨晚下的动员令,我家隔壁的小子也被征调了,可能是要押粮北上,野猪皮这个时候动手,他是疯了吗?” “野猪皮疯不疯,咱不知道,可在这样下去,咱们得先疯!” 一早起来,太安城内议论纷纷,节后本就不多的年味一扫而空,没办法,京营的动静太大,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到一早骑兵出城的动静。 多事之春! 大军腊月南下,正月北上, 一切的一切都预示着今年不好过。 …… 一辆护卫包夹的马车从街道上开过,腊月被排到方程身边金吾卫,并没有因为观政身份取消而解散,反而加码到百人。 从初一到十三,前后十二天的功夫,老蒲来一次便强调一次,只要不是睡觉,方程身边至少要带足一队人马,也就是十个人,同时不算李家兄弟和小虎。 若是出城,至少要带三队,此事由李家兄弟负责,方程直接接受不能反驳。 “方师!方师!” 马车从侧门进入酒坊,一众勋二代纷纷称呼起来。 方程是期货的提倡者,规划师,执行人,奈何他原本没官职,案牍司校尉百户是荣誉加衔,能给他配齐人马就不错了,一步登天出任七品以上实职可以,但姐姐,老蒲,夏老头对此无不反对。 故而在广昌郡市户司没有官职,众人以“方师”之称,尊定方程在团队里的地位。 “来的很齐,很全,那就开始吧!” “一早的动静,大家都应该了解,草原各部如今必然蠢蠢欲动,就看女真人能不能打开局面,我们和边军做的都是一回事,那就是将门关上,他们关的是边关城门,关的是异族的野心,而我们关的是他们的贪心!” 甭管女真人因为什么动手,必然会影响期货的布局,可该上还是得上。 退不了! 成败只是结果,这世上没人能保证一定成功,可退让关乎态度,硬着头皮也得上。 方程面露严肃,“我们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以快打慢,用钱将他们被野心蒙蔽心神砸开!” “口说无凭,虚空大饼大家都吃腻,劳神废命的买卖,没人会去做!” “这会我们不给人画饼,我倒要看看,那些墙头草会怎么选!” 女真人手捏屠刀,武人何尝没有持械在身? 缓冲地带里那些部落,求的是生存,算的是利益,最多就是壮壮盛世,让他们买卖想都不要想。 如今就看那方给好处多,给的好处实。 待价而沽罢了! “我们的资金有限,大饼要落实了,其他事情可就做不了了!”尤先克小声提醒道。 “那就看我们怎么烙饼!” “烙饼吗,光我们烙没意思,参与感不想,没有付出直接收获,人是不会珍惜,因此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们参与进来,我的想法是拉人头,丢一块肉,让那些墙头草自己去抢!” “我们先不定牧场,我们先弄羊羔,一只草原羊羔一两银子,不计来源,送来就算,一手交手,一手羊羔,只要送到我们规定的地方,钱我们就如数发放,不过我们要规定时间!” “羊羔到手之后,再划分操场,那个部落送来的多,我们就把草场落在他们头上,羊倌也是一样!” “主打一个,谁付出,谁吃肉!” 一波山崩,百万牛羊化为泡影,几万,十几万,羊羔,牛犊子直接死在肚子里。 中原皇权除去武朝,明朝,尚且都不能做到皇权下乡,更不要说散养统治游牧民族了,不用想都知道,这个时候鲜卑草原深处已经乱了。 一两银子一只羊羔消息一旦传出去,那就是一桶滚油直接浇进火堆里。 “怎么弄的话,草原深处的乱子就大了!”黄安舔了舔舌头。 “乱子烧不到我们,火点的越大,女真人麻烦也就越多,反正又不需要我们买单?” 方程一脸无所谓,着实让人猛吸一口凉气。 大灾之后为什么要打仗? 上层转移矛盾,排解压力,消耗人口,下层则非常直接……求活。 如今,开出一两银子一直羊羔的价格,不用想都知道,受灾的牧民会如何去选。 参军,是赌命,但能否赌成除了运气因素外,还要被人过一手,运气不好死了就死了,侥幸活了下来,立下了军功,收益还要被人卡一手那就恶心了。 可如果只是抓羊换钱,那情况就不一样。 钱到手,直接在户市换成东西,回去了再来。 钱拿不到手,大不了在参军呢? 至于被抓去参军,草原茫茫,那边不能藏个人,真要抓人参军,抓到明年女真大军都组建不起来。 “我们只需要控制好节奏就行,同时这也是立木为信,撒出去的钱越多,建立的信誉也就越光,乱世就是比烂,我们不需要做太好,我们只需要比女真人干的漂亮就行!” 一种勋二代对视了一眼。 “我这得到的消息,这波山崩遭灾最严重是鲜卑人,其次是生女真,女真人对这两类人是怎么做的,想来不需要我解释什么!” 黄安说完,一脸笑呵呵看着众人。 如今鲜卑草原,人数最少的女真人是上等人,人数最多的鲜卑人是下等人,生女真若是丢了财产那连人都算不上。 闻言,一种勋二代目光交汇。 他们多少都是上过一线的人,就算没亲身体会到暗战,可多少也听说过,就算没听说族中长辈吹牛的时候也不会少谈。 “如果真是这样,我认为某些人明天就该动手,早一日将消息传出去,效果就好上一份!”夏恒开口道,“当然,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说!” “两卫人马,我认为不能全部使用边军,京营我们插手不了,但地方戍内卫所还是能调动的,我个人认为至少三成兵马,最好使用戍内卫所的人!”夏恒干脆果断的说道。 “理由!” 方程开口询问道。 “你没见过边军,不知道那帮人心气有多高,就算不是主战序列,一个守城的其心气也是高的很,他们去边关是有的是为了军功,有的是为了报仇,至少九年兵役期间,他们不会考虑钱!” 夏恒目光扫向所有人,“关于这点,大家都知道,只是暂时没想到罢了!” ------------ 第167章 “戍内卫所兵员的素质其实半点不差,除了见血少一点,中年资的丝毫不比戍卫军团的差!” 夏恒摊了摊手。 他就是从边军出来,有些话他不好说。 近些年来,戍卫军团尤其是驻守在草原防线,那已经不是傲了,而是自大。 女真人南下,避免和武朝直接爆发战火,划出了缓冲地带,培植了一大批的墙头草,草原戍卫军团年年有战功,年年有嘉奖,可打得都是草原上的流匪,马匪之流,少数为了生存搏一把的那也是小部落,并没有和女真铁骑真正干过几场。 用夏恒的话来说,真就是欠教训。 这一问题,至少还不知道,可解决真能很难,因为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而是成建制的,不栽跟头,人是清醒不了的。 “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军事上我不懂,两卫人马如何调动,你们和李家兄弟商议就是了!” 方程大大方方的承认不足。 戍卫军团怎么可能不敖,不说战绩,单说组成,有资格走进戍卫大营的新兵,那个不是精锐中的精锐,不少人身世指不定比眼前二代还要尊贵一点,加之没遇到对手,产生自傲自大的情绪太正常不过了。 李延年与人群中含笑的举了举手。 “还有什么问题,乘着人都在,一并说了!”方程环视四周。 这些人会分三波走。 明后是第一波,主要前出打探消息,确定交易场所位置,同时将消息先行传递出去。 第二波要等到元宵后,朝堂公文下来,尤先克,黄安的官职落实了,方程也会跟一起走。 第三波人需要压着物资后,时间会晚一点,但不会晚太久。 武朝南部的大仓在太安,北部的大仓在通州,缺什么,只要有公文有钱,就直接能走通州大仓的路子。 方程能听的进入东西,大家自然也愿意说。 问题主要还是草场上,境外放多少,境内放多少,羊羔到了如何养,草料从何来,两卫人马驻扎在哪里? 林林种种的实际问题,商议了两个多时辰方才结束。 …… “不想不知道,想透了事是真的多!” 黄安晃荡着杯中的酒水,目光放空看着酒柜。 “不怕事多,就怕没想到,我们怎么多年,事情再多,一件件解决,终有全部解决的时候!” 方程快慰道。 不是长子,经历的终究是少,磨练不够就算过了三十又能如何? 黄安的手段不差,可往日他负责都是具体的事,规划,策划,从来没碰过,感到抓麻那是在正常不过了。 “都是没做过大事的!”黄安扫了一圈酒台外的人群,“可你的表现……” “或许这就是生而有之!” 方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帮二代岂能和比他? 前世是信息时代,普通人一年囫囵吞枣,通过网络接受的信息量,可能就是古人一生的量,杂而不精故而不美,可格局多少是被打开了,遇事冷静下来,脑海中多少能找出一些可以借鉴的东西。 更别说,方程还有过几个中大型项目实操经验。 转首望着方程那张年轻的脸,可以的话黄安多少有些衡量一下脸皮的口度,短暂的沉默后,最终化为一个拇指! …… 时间飞逝,饺子的味道好在嘴边,时间已入二月。 广昌郡首府上曲城关已在眼前。 “到了,总算是到了,有惊无险!” 春意已至,雪化路泥,一路上大事没碰,小事不断,有几日因为道路过烂错过时间,夜晚扎营之时,多少遭遇一些饿狼猛兽,好在这些都已经过去。 到了上曲,对于方程来说就算是到了重点。 “你们是先回去,还是怎么说?” 广昌全郡,早在五日之前就已经戒严,没有官凭文书,单靠路引寸步难行,方程一行人手续齐全,有跟在押粮的队伍前后,一路到是没人为的麻烦。 “到了上曲就等于到了家,我们找个空闲回去就是了,眼下关键还是和人汇合!”李延年摇了摇头。 这一路慢了,比预计的晚了三四天,一堆事等着处理,哪还有时间回家? 闻言,方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上曲城小虎都比他熟悉,他就不做这个主了。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入城,找到夏恒,商钟等人。 大部队走的慢,军驿可是不慢,一路上方程接到多份太安城发来的公文,撞上数十次军驿从身旁飞驰而过的身影。 公文没多写,只是告诉方程,武朝数个对外通商关卡已经开放。 情况与预计的一样,商人就是商人,只要有利润,战火也不能影响他们赚钱。 大宋,十三由世家扶持的大型商行,全数到齐,屁股后面还跟了三十多地方士族扶持的中小型商行。 大明,商行则延徐州,青州北上,不同于大宋无法估算,明朝朝廷主动递了清单,大小商行三十二家,陆运马车三百七十二架,运河船舶十三艘。 剩下的辽国,后唐,大楚虽然是凑热闹,可终究是来了。 而这些商行,最晚会在三月上旬抵达边境,广昌作为八大户市中最大,最重要的户市,必然会吸引来大量的客商。 留给他们的时间也就不多了! …… “大人,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城关之上,两个裹着像粽子一样的人,望着入城的队伍。 “怎么做?” 一声不满的鼻哼,为首的男子最后吐出两个字,“凉拌!” 好不容易爬上提举的位置,户市开放,正是打捞功劳的时候,未来一年只要不出意外,他这位提举便可累功高升,最差的情况也是平掉京城。 可如今,天降横祸,功劳愣生生要被割一刀,这种感觉谁能接受。 “要不,咱安排点乐子?” “人咱惹不起,恶心还是恶心,这总能把?” 方程是背景很威,广昌是李家的地盘,可自家大人背景就弱了? 军功制很公平,可一些重要官职,不也要讲究一个身世清白? 翻译翻译,什么他妈的叫做身世清白? 不就是出身和背景嘛? “行了,别搞这些小家子气的做法,三日之后准时给我送上请帖!” ------------ 第168章 “时日紧张,不等明天,边吃边说,先把目前的事理一遍!” 八仙桌上,早已放满食物,方程落座目光看向商钟。 期货是试点,是国事,自然要配合一套班子。 但从期货里赚钱是私人,方程自然要有一套自己的人马,不仅方程如此,参与期货之事中几方人马基本都一样。 “既然这样,你们吃,我来说,有什么问题等我说完再问!” 商钟显然早就等着,从衣袖里中取出一卷笔记,“期货之事,朝上的消息略慢,不过该知道早就知道了,到的当天,除去我们提举大人没表示外,家家都上了请帖,这段时间大家都胖了不少!” “不仅是广昌郡家族,中山郡,常山郡,外加隔壁云中郡,定真郡都有来人,他们都有意将名下的草场全部交给我们处理!” “同时我们也派出人马,进入草原与鞑靼部,鲜卑部,乌恒部进行联系,效果暂时还不知,不过人没被赶回来,案牍司也没传回,我们人被杀的消息,预计相关消息会在三到五日传回!” 草原就在冀州北部,可如今各部聚集在哪,案牍司也只能给出一个方向,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卫星地图,消息传递相当不便。 “还真是够积极的啊!”黄安笑道。 尤先克放下筷子,“能不积极吗?这几个郡的牧场,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三四万万亩,如今被利用起来不过七八千万亩罢了,超过七成的牧场都荒着呢,别看我们要的不少,境外一百万亩,境内八十万亩?” “可落到地方上,这才哪到哪啊?” “换到就是赚到!” “白捡的钱,谁不想要?” 九州北境人口稀少,武朝人口亦是呈现南众北寡的现象。 这与靠近草原有关,亦与近百年来的严寒气候相连。 商钟提到了几个郡,更是武朝境内地广人稀的代表,常住人口合起来也不过八九百百万,并且大多集中于郡城附近,分散到县域人口更少,少数临近草原的县城,城内城外加起来有个一两万人便已属上县。 “牧场就定在广昌西北部,云中东北部,内外草场尽量集中起来,方便管理,不过其他几郡咱们也别拒绝,毕竟成样,羊羔还是要他们提供的!” 做事不可能不得罪人。 事办成了,得罪有怎么样,成年人是看利益的,只要不把脸皮撕破,后面不需要方程开口,该来还是回来。 事办毁了,现在得到好处的人还会感恩吗? 方程是来做事的,不是来端水分钱。 期货试点,步伐易缓。 租下多少草场,雇佣多少羊倌,需要多少羊羔,母羊,具体的数据他们一行人早在太安城内算好。 目前,九州畜牧业,主要分为定牧和游牧两种。 定牧,主要是武人在用,北方数郡地广人稀,草场根本不要钱,当地勋贵豪门武家,少则拥地数千亩,多则十几万亩,为了图方便武人用的就是定牧。 将名下的牧场一分为二,一份用来定牧,能养多少养多少,另一份用来畜牧,待到初夏草木丰盛之时狠狠割一茬,作为储料待到冬日使用,经过怎么一搞,万亩草场每年可养育三四万只羊,秋冬之时出栏一两万万那是完全没问题,只可惜羊羔出栏在同一季节,量大了不值钱。 太安城城内一斤羊肉二十文,可在云中,广昌,定真,常山四郡,一只活羊也就三四百文。 游牧,是草原上的习惯,因为追草而迁的习惯,草原单户牧民每年能养的牛羊其实不多,也就几百只,超过千只就会麻烦。 什么一亩草场养个七八只,一万亩养个七八万只,这完全是理论。 就像种田一样! 各朝皇帝每年与地坛亲耕二十亩,随手得人细心照料,少的单亩产出四石,多的产出五石,这个数据平均一下三石六斗。 底下的老百姓能做到,不仅做不到,还要打折扣。 “来的都是聪明人,怎么做除开舍不得钱以外,背后显然还存了试探的想法!”黄安一口道破此中的心思。 “试探与否,是他们的事情,我们要做就是将种子种下去,牧场好定,成羊,羊羔难寻!” 任何事情都有季节性。 秋冬两季,牧民恨不得将手下牛羊出光,减少过冬压力,留下一定量的种子就可以。 春夏两季则相反,恨不得大步跃进,有多大的草场就养多少牛羊。 只要别遇到旱灾,怎么都是赚的。 “市户司下有多个牛羊交易场所,这段时间我们都已经联系好了,同时也派人下乡,收集各地的牛羊,四月之前多的不敢说,七八万只应该没问题!”商钟开口道。 “今年的目标,是出栏四十万只,大家还需加紧!” 牧场可以先圈下来,关键是出栏的,没有牧场有羊期货依旧可以交易,有牧场没出栏难道交易空气吗? …… “游戈,到现在还没出现吗?” 听完商钟的汇报,饭餐也吃的差不多,黄安面露踌躇。 过去十余日,和商钟他们接触的势力,人都不少,好似大家都非常欢迎他们,可偏偏广昌市户司提举游戈好像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提到游戈,一众人脸色纷纷玩味起来。 游戈,管不了他们,可这人手上却实实在在捏了关键的东西,要是游戈那边不合作,后续很多事情上弄不好是会被他卡脖子的。 “游戈的态度,的确很玩味,不过我觉得,游戈应该不会做蠢事,当然他想做也做不了!”商钟早已考虑的游戈态度,“之前不表露,应该是在等,等方师!” 游戈是常山郡游家三房嫡长子,辈分比商钟高了一辈,因此接触不多。 “这个猜测既有可能,游戈此人做事极为老练稳重,明日我和黄安上任,先接触一下,看看他是什么态度,能合作最好还是合作!” 商钟与游戈不熟,可尤先克熟啊,同音异姓,又是一辈人的人呢,自然接触不少。 “游戈那边你们处理,需要我出面的时候我会出现,眼下的关键是见面会,来了怎么多人一个个谈,太拖时间的,全部谈完人都快到了,延年你找个符合所有身份的场所,三日后发出宴请,五日后我们见面,至于这几天,我这边先去户市看看!” 游戈的态度是小事,真要不合作换了就是,方程可不会为了一个人拖延进度。 ------------ 第169章 “先生,你找我!” 李延年推门而入,快步走到茶几旁。 “坐!” 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 对于有着武朝八大户市之首的广昌户市,方程脑海中勾勒了很多遍,但真正去了之后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与其说是户市,不如说在一草原大集市。 整个市场毫无章法可言,讲的就是一先占先得,谁先把帐篷扎起来,谁就能抢到黄金地带。 方程到的时候,整个市场都被大雪覆盖,只有三五十号人在整理,磨磨蹭蹭全然没考虑到今年户市开放后,将会有多少货物和人。 “喝茶!” 递了一杯茶水过去,方程开口道,“户市是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清楚,别说什么新户市正在建,那边我也去看,设计的人过于小家子气的,完全没考虑到后续的发展,规模还没太安城的东市大,牛羊可以露天散养,那些大商行的货可以吗?” “我早先提出的仓储,更是做做样子,这样是肯定不行的,交易市场丢那,后面压力只会更大!” “怎么说,我们得另起炉灶?”李延年微微皱眉。 他们考虑很多,理所当然觉得交易市场落在户市内部就行,可现在看来明显不合适。 “所以我把你请了过来,你才是地头蛇!”方程看向李延年。 牧民只要能买到东西,地点随便,市场建设随意,反正买了东西就走,越方便越好。 可商客不行,难得跑一次户市,来往一趟两三个月丢在路上,货肯定是备足的,没有仓储,货就丢在空地上,任由风吹雨打,货品磨损,谁心里乐意。 再说了怎么搞,武朝怎么赚钱? 收个场地费,那就压上几块石头,立个大帐篷的场地,能收回多少? “先生,这突然让我想一个地方,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出来,小虎也是广昌人,这一路跟在你身边,他又有什么想法?” 另起炉灶,看似就是一块地的问题,边境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地,可这块地怎么选却是关键。 时间已经不够了,客商最多再又一个多月就会出现,一个月的时间想从无到有将东西建起来,别说本就缺人的广昌了,有人也没材料啊! “小虎的提议,是放在青姑屯,地方我也看了,距离新老户市都不远,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就能到,位置也不错,屯内建筑都是砖石结构,稍作修缮应该能赶得及,但那块地的属性!” 方程摊了摊手。 边境现在人不多,但在大唐盛世之年,幽州都在汉人手里,大量北迁的汉人拖家带口迁入那一代,唐军同时进行屯田,高峰时期整个广昌郡有一千多万人,是如今的六倍还多。 青姑屯,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不过随着盛唐落幕,草原南下,人口逃难。 盛唐建了多少屯子,就荒废了多少屯子。 “青姑屯的位置,我大概有数,那一片应该都属于军屯,如果定了,我来联系!” 期货市场的未来很高,但现在优先级也就那样,能拍两卫人马来做事,已经是武朝军方最大的善意。 还想要军屯,哪怕是已经荒废的军屯,也不是那么那好的。 不过这里是广昌,李家的地盘,因此李延年敢于说出这话。 “定了,就哪!”方程肯定的说道。 青姑屯,依山傍水,要不是过于靠近边境,那地也不会荒废了。 除去这些先天条件之外,方程所看重的事,青姑屯人去留空后留下的基础,土地平整,高低错落有秩,南北两个出口分明,同时在距离青姑屯以西十里有大范围的林木,可作为后续的建材使用。 有这些条件,只要有人,屯内很快就能建设起来。 “既然这样,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就算有大军巡守,我也找人将青姑屯弄下来了!” 今天是请帖发出去后第二天,明天就是见面会,地点肯定是先订好。 “那我就等你消息!” 方程也不催促,“还有就是人手问题,户市目前可以随意,交易市场不行,地点订好了,营造需要大量的人力,一个月内弄出一个雏形,怎么说也得要数百人,这人也需要你想办法!” 武朝是没徭役的,不是没人,而是没钱。 徭役看似免费,可草木石砖,哪项是凭空而来的。 就算是最廉价易得的山石,用火药炸火药要钱,用火烧冷却法,木料碳石也要钱。 加上多数人都有军功,这徭役怎征发? “人手的问题不需要担心,广场没有春耕,有的是人愿意在初春时节卖两把力气!”李延年说道。 …… 次日,梨园内。 三排十一张八仙桌坐满了人,连到墙根都有站着。 “年轻人思路就是不一般,以往我们谈事都是在酒楼,一张桌子三杯酒,能说的不能说都说了,来日一醒事也就结了,哪像现在……” “梨园的确是个谈事好地方,清静,开阔,没有衙门的严肃,也无酒楼的喧嚣!” “就是不知道今天谈什么,据我所知,这群孩子手上只有二十万两,随随便便花花就没了!” “管他呢,有得赚就赚,没得赚今个就喝茶!” 踏踏踏…… 时间一点点过去,沉重的脚步声从后台响起,准备多时的方程掀开戏幕走上戏台中央,“首先,在这里感谢吴园主提供场地!” “废话不多说,我们现在开始!” 朝着吴园主抱了抱拳,方程转向人群,“这段时间,大小消息吹了很久,我相信都在等一个答案,很遗憾,这个答案和你们想的不一样,我们来着不是送钱的,而是来带大家搞钱的!” 话音落下,帷幕抽走,一张写满大字白帘出现眼前。 方程侧身指向白幕,“搞钱,在场都搞过,不少人都是行家,我相信这上面的问题,大家都遇到过!” “货从哪来?货从哪走?货卖何方?钱从哪回?风险如何管控?” “理清这五点不难,难在市场上不是只有一个一家!” 说完,方程走到舞台旁边接了一杯茶水,很是放松的喝了起来。 ------------ 第170章 今天进场梨园都是老狐狸,这一波不能将人降服了,这盘子就组不起来。 拼人脉? 方程带的是二代,在座都是一代。 拼手段? 方程是客场,这些人是主场。 拼财力? 看似都是被钱钓过来,可人手里真的不缺钱。 扬长避短,才是此次见面的关键。 人脉,手段,财力都拼不了,那就用事实说话。 真诚永远都是必杀技。 “以上问题,单一都很好控制,那些地方可以放宽,那些地方可以压榨,各位叔伯想来心里都有数!” “难得是全渠道打通!” 众人无不点头,生意不就是这样吗? 自己的事已经管好,别人的事凭什么管,有能力的多控制几个环节,没能力的只能找人合作。 找人合作,就是孙子。 想赚点多就的担心受怕,不想忧心忡忡就只能自己减产,左右都没个平衡。 “期货交易市场,就是为了打破所有渠道关节,所有渠道环节,统统都在交易市场内完成,通过合约形式完成,受到武朝保护!” “讨债,都应该都不陌生吧,借钱的时候是大爷,要钱的时候是孙子,腊月年关的滋味不好过吧!” 众人强颜欢笑,在北部数郡,他们是地头蛇,可出了舒适圈谁会给他们面子? 指望身后的家族帮忙? 做梦去吧! 士农工商,武朝以军功扶民,可谁都知道,家族发展需要钱,可在家族里负责经商的族人所处的地位是最低的。 赚不回钱要被责怪,赚到了钱,钱拿不回来了要被抱怨,怎么做怎么错,体谅根本不存在。 要不是为了子女,你看有多少撂挑子不做了。 “你这个市场,真的能解决这些吗?” 坐在第一排两桌正位李离慎问道。 “不可能全面解决,但可以解决大部分!” 李离慎,广昌李氏宿老,三房的长老,专门负责李氏牧场的长老,属于李延年的爷爷辈。 “我听,我家小子说过,你最喜欢举例子,摆道理,那你就从以第一个问题和咱们说说!” 李离慎今天就是来捧场的。 黄油,奶粉的方子是送出去,可好处李家已经拿捏了,自家子侄如今跟了方程,李家是地道人。 “慎爷,既然关心货,那就先谈货的问题!” “荒年米贵,丰年米贱的道理大家都知道,粮食一年两季,羊肉一年一波,粮食种多了卖不出去,暂时还是可以存着,仓储做好,四五年人吃不下去,还可以用来喂猪狗,可肉不行!” “肉干,咸肉虽然可以保存一部分,可价格没法和鲜肉比,武朝北部多个郡情况相当,肉干,咸肉根本卖不出去,中部,南部地区,顶多也就偶尔尝鲜,唯一的出路就是军需,可军需是什么价,各位心里应该都知道!” 肉干,咸肉,不提口感,其市场定位在武朝本身就很尴尬。 日常吃得起羊肉的,想吃肉干,咸肉,直接自己做,用最上乘的香料,用最好的人进行烹调,根本不会从市面上买。 难得吃上一会肉的,不会选择吃这个,只因武朝不缺盐,越南部食盐的价格越多。 “出现这样的浪费,说到底就是一开始没有规划,越是丰收大家越头疼,我相信每年秋冬之时,各家牧场的负责人,最头大的一件事,就是在出栏数上头疼!” “出栏多了,肉贱,众人哄抢之下,肉更贱!” “出栏少了,草料消耗大,冬季维护成本高,来年出栏季更头大!” 万贯家财,带毛的不算。 每年出栏季,都是买方市场,买方市场他们根本说不上价,看似畜牧是无本买卖,可不赚就是亏!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话中字眼没露一个抱怨,可那种憋屈感却充满整个梨园。 “可有了这个市场就不需要担心了,三四月份客商北上,人头活跃,实物未见!” “市场方,通过历年数据,衡量出一个大概范围,与你们签订合约,合约落下你们只需要按照合约供货就行,我们去一个大家都满意的价格去兜售,兜售成功钱财入账,先行锁死一部分利润,往后价格是涨是跌,则有投机者来承担,至少不会在出现一个肉比米贱的价格!” “市场年限的越长,各类数据越发详实,测算范围也就越精准,一切以数据说话,大家不需要再去赌,再去猜,再去头疼货卖个谁?” 方程侃侃而谈,“当然,市场做大需要时间,供货的有供货的心思,卖货有卖货的心思,市场有市场的问题,这些问题都一点点通过数据去整理,解决,从而才能将顾虑化为无形!” “说的很有道理,但时间呢?”李离慎笑道。 道理只是道理,人的事耐心是有限的。 “三年!” 方程伸出三根手指,“习惯养成需要时间,配到建立也需要时间,三年试点,五年推广,八年之内必可全面北部草场!” 方程口号喊得整天,可回馈却略显稀疏,无数人沉默。 三加五,前后八年。 说长它不长,说短它有不短,大家族求稳,最忌贪多贪快,可落到个人头上事情就是一回事了。 屁股决定思维,朝堂官位有任期,家族内部也有换位。 三年,他们可以接受,可八年,成了还好说,可要是没成到时候屁股怎么擦? “你做的事,我们多少都知道,依靠平台统合渠道,通过数据厘清关节,但你如何保证这平台能一直运行下去!” 一位王姓宿老直言不讳到。 人息政亡,古来有之,千古皇朝都可以颠覆,更不要说一小小的平台了。 期货交易,如今没人会玩,只能由着方程来做。 三年之后,试点完成,推广在即,如何防备摘桃子的行为。 “人心和利益!” “是人都喜欢走捷径,习惯一旦养成,只要不失公正,平台覆盖的范围只会越来越大,后续挑战者肯定会有,但短期内得不到朝堂支持,规模小的他玩不成,规模大的他玩不了,就是各郡的赛马场,是人不相搞,是搞不了!” 方程徐徐开口,言语之中充满了自信。 ------------ 第171章 不怕有人问,就怕不开口。 开口,便代表有心。 接下去半个时辰,方程自信,快速,精准的回答了数位宿老的问题,并且推动讨论,牢牢将见面会的节奏掌握在手里。 “户市开放,是相对的,客商能进来,自然也能出去,平台发展受限与时间和规模,更受限与运力!” “以工代赈,全国道路即将重铺,但铺的再开,再广,陆运终有上限,因此在赚钱之后,最重要就是开辟广昌至渔阳的直路,通过海运,将牛羊运至黄河,长江入海口,唯有如此方能抬高市场的上限!” 说完,方程走到戏台边缘,“相关规则,已经制订成册,期货一本通也已经写好,诸为叔伯先看一下,我准备了晚宴,有什么一会再说!” …… “节奏掌握的不错,那些老东西想挑错都挑不出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卢氏,周家应该会转向羊市!” 黄安递给一杯热茶,一把搂住方程的脖子,“这两家不争,划分草场就会很方便!” 卢氏,周家,都是武朝北方的有名有实的望族。 尤其是如今迁居常山的卢氏,秦汉之年迁居冀州,始祖卢植以儒学显圣与东汉,三国卢毓晋位曹魏司空,两晋南北时期,更被冠以“北境冠族”,与崔氏并成为“崔卢”。 上下两千年传承不绝,要不是在盛唐初期遭了周武“神圣女帝”的清算,发配常山,后有被安史之乱裹挟,如今九州北方话事人或许都两说。 怎么一个家族,别看如今只是一郡望级,朝堂更是百般打压,可底蕴,人脉一快,真的令人头大。 “卢氏也好,周家也罢,机会已经给了,蓝图也已经画了,下面就交给时间了!” 掀盖一口闷。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他是来做局,局做好了利润怎么分,只要不缺方程一块,他懒得去在乎。 卢家难搞,有着云上周家美誉的云中周氏就简单了吗? 也就是如今武朝北方太冷,人太少,丢失了根基,这些地方郡望才显得没法和夏氏,李氏,黄氏相比,可人终究是一档次的人。 …… 梨园内,一众大佬翻着小册子。 “方小子还真够无耻的,字里行间,无不是写满空手套白狼五个字!” 卢巽满脸笑意。 “这和宋朝交子有什么区别,参与的人越多越受众越广,反之参与的人越少受众越底,底子没变,变得只是玩法,而且还加入了赌的内容,直接抓住人心最深处的肮脏,令人欲罢不能!” 周雷云笑着附和道,“空手套白狼的事,古来不少,关键就看包装,包装好的羊粪蛋子都能上得了席面,更不要说这个人了!” 手指戳了戳册子,周雷云整个身子慵进太师椅内,“不过这期货多少还是有些道理,暗合商业各个环节,市场不过是将阴暗之物,通过金钱的博弈化为无形,玩的人越多,遵循规律的越多,规律的约束能力也就越重!” 豪门望族,全是一帮玩弄人心的高手,历经数百年传承,各种阴谋诡计了然于心,他们不去算计人就不错了,人想算计他们根本就是做梦。 只不过,期货市场的玩法更高深,属于阳谋的变种。 “要不……”卢巽放下茶杯,转头看向周雷云,“跟着玩玩?” “可以啊!” “买卖羊羔,怎么也不亏,市场起来了我们跟进,市场起不来,我们些许三四月大的羊羔我们也不是没渠道处理!” “不过,市场得有我们的分!” 周雷云显然不满足,制作羊羔的供应商,整个交易市场才是根本。 “或许人就等着,咱开口要呢!” 想到一会的晚宴,卢巽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敢给,咱就陪他玩玩!” …… 梨园后台,一众二代都静静坐在这里。 能否得到北方豪门望族的全面支持,是构建期货市场底层架构的最重要一步,一旦得到除言语支持以外任何一种支持,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狡兔三窝,随手步子,是各大家族传承千年的根本。 这些北地家族,要说和草原部落毫无联系,说出去谁信啊? 武朝以军功制立国,全境内外务实之风盛行,行事风格更是论迹不论心,虚的不玩固然有其不利的方面,但同样也有好处的。 似辽国的文字狱,宋朝的礼法之争,明朝的地域党政,在武朝半点市场都没有。 边境将领,与异族首领喝酒,吃肉,谈天说地,这种事放在别国,足以让将领人头落地,可在武朝这太正常不过。 将领都可以联系草原,更别说这种扎根数百年的豪门了。 卡兹! 机杼转动,侧门微开,一道人影快速钻进后台。 “成了?” “成了!” “好!” 一众人暗暗握拳,成了就好,成了就好!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下一步,我们不怕他们要的多,就怕他们要的少,期货市场的特殊属性注定了它只能属于皇室,任何人都不能在这多贪多得!” “我们留下属于我们那一份,其他的都可以出手了!” 交易市场的分子,肯定是要给的,对此方程好不吝啬。 方程的话让无数人兴奋起来。 的确就是这样的。 期货市场的盘子小了,他们占据再多的份额,也是毫无意义。 反之,期货的盘子大了,他们占据的份额再小,那也是泼天富贵,更关键的是,盘子越大,内府,户部下力越多,他们能得到潜在好处也就越多。 此中如何取舍,不需要人教,这些从小活在人精堆里的家伙,心里早就有数了。 “走吧!” 黄安拍了拍大腿,“去见见咱们那些叔叔伯伯,我倒要看看,我们能拎得清的事,这些叔叔伯伯能否拎得清?” 人心多有叛逆,尤其是晚辈对长辈。 长辈对晚辈有期许,晚辈对长辈何尝没有想法? “拎不得清最好,因为拎得清了,我们还怎么看乐子?”商钟笑道。 说罢,一众人都笑了起来。 是啊,拎不得清最好! 他们拎不得清的时候,被长辈打板子,想报复回来都没机会,这会长辈们要是冷不德清,打板子的人成了朝堂的人,那戏就看好了。 ------------ 第172章 “这就是一帮逆子啊!” 小虎的脸上露出怪味的笑容。 外面那些人是遭了什么罪,好生培养出来的晚辈,不想这帮长辈避坑,反过来恨不得一个坑将他们全埋了,这算怎么是个事。 “坑来坑去才是一家人,我们这种孤家寡人,是不懂这里面的情绪的!”方程眼神略有羡慕。 期货坑深,能埋掉一切贪婪之人。 但外面那些人可不贪,二三成伙,三五成群,一两炷香的功夫,便依靠经验和思维,撕开期货的真面目,将目光落到了市场本身。 至于期货如何运转,无所谓,大不了后续慢慢研究好了,先跟着方程脚步就行了,但核心一定要抓住! 这种能力不说有多稀罕,但别忘了人的出生,想到就能做到,两者相合才是牛人。 小虎笑了笑,看向唯一不曾离开商钟,“你怎么不出去,我要没记错的话,周雷云可是你舅舅!” 豪门望族之间多有联姻,保持血统纯正只是借口,真实的还是利益结合。 博望侯府这些年落败了不少,可底子还是在哪里,商钟的母亲就是云上周家上一代二房嫡长女,周雷云虽然不是周家家主,但在周家内部也是二房的房头。 “我去干嘛?” 商钟耸了耸肩,面露苦涩,“如今我博望侯府,在京畿也不过三流家族,自打我大哥做出那件丑事外,别说我了,就我那二兄在周家都没地位!” “周家和卢氏穿的是一条裤子,夏恒的母亲是卢氏嫡女,那关系可比我近的多!” 家家都与一本难念的经! 博望侯府更是如此,当初收商钟的时候,方程对这出自河间商家的博望侯一脉便有了解。 本代侯府嫡子有三,长子最为出挑,被视为博望侯府中兴的希望,同时本人也将中兴博望侯府为己任,奈何这人生不出意外是不可能的。 五年前,朝堂决议对并州军阀下狠手,那位便委以重任,跟随太子镇压,结果开战之后路遇风沙暴,大军走错了路,更错过了时间,好不容易抓到影子,结果却是一场乌龙。 加上事后太子被刺,那批将领功劳虽没可扣,可未来也都没了。 拿不仅仅是死太子的事,还有朝堂站位的问题,女帝麾下再没人可用,可心腹还是有的,加之驸马爷的人,怎么轮也轮不到早年太子派系的人。 这一局面,对于底蕴深口,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不过是暂时输了一场,其他的路线赢了依旧是赢了,可对于博望侯府而言,却是输掉了一切。 “不用想太多,我们还都年轻的,九州纷乱,未来谁能说的清楚,整体承平三十年,是因为四十年前大家付出太多了,如今战乱再起,纷纷乱乱谁有说的一定?” “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谁又敢说了,未来,我们不能自成一脉?” 方程笑道,看似在宽慰商钟,何尝不是自我的鼓励。 “是啊!” 商钟眼中露出光彩,他为什么选择方程,不就是为了自成一脉吗? 四十年无乱战,野心家早就忍不住了,接下来岁月,不用想都知道,势必会回到四十年前,诸过乱战,狼烟四起。 “弱者才会抱怨,强者只会争取,古来强人自立门户,无外乎三步走,聚人,聚财,聚势,人我已聚,大巴领是小,但五脏俱全,所以我下一个小目标,就是赚他个一百万两!” 一罐罐鸡汤被方程端上餐桌,不愁商钟不喝。 当看到商钟迷离的眼神,方程拍了拍的小虎肩膀离开后台, 将时间和空间交给商钟。 “先生,你不会真的?” 离开后台,小虎回头看着后门。 “说话又不是要非力气,我的话他能听进去,后面不需要我们鞭策,商钟就会自己玩命,要是听不进去,那只能代表,这人野心和心性不匹,再多培养都是浪费!” 方程答应了姐姐,他不会轻易离开上曲内城。 户市影响太多,他是因为一定要去,不过就这,想来姐姐的责骂应该已经在路上。 接下来他不会出城,甚至不会多露面,故而方程需要推出了一个公务代表,代表其将公事办了。 “我还以为先生,真心准备培养商钟了,没想到又是钓鱼!”小虎低声笑道。 人有亲疏远近! 对于商钟,小虎真的也不希望此人与方程走的太近,不为什么,只因商钟野心太大了,加之善于投机,行事阴冷。 方培养了商钟,小虎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商钟接触。 “人可以有感情,但做事不可以,期货之事不是我个人之事,此事是我要打响的第一站,因此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 “先定一个小目标吗?” 略显阴冷的后台内,商钟静静的坐在那里,每每想到方才的画面,其嘴角便不由抽搐起来。 一百万两的小目标! 这个世上或许也只有方程才敢说的出来。 不过对于这目标,商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期货市场要是能建立,发展起来,作为制度的指定人,方程能下手的地方太多了,只要下手必有所捞。 一百万两,对于方程而言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方程不知自身背景,其以平民的角度出发,自成一脉,当走三步,而我不同,人我不缺,家族延续数百年,类我的子弟不知有多少,就算博望侯府一脉没有,河间郡内亦是不缺!” 河间商家,先后繁衍千年,同一先祖的血脉不知繁衍了多少人,有资格进族谱便有数十万,没资格更是破了百万之巨,这些族人是河间商家立身的根本,可真正能享受到商家荣光的又有多少。 怎么大一个人才库,商钟怎么可能没看到了。 “说到底还是要钱!” “有钱,我就可以聚人,跟着方程日后不缺机会,我既可以借族人之利,自然也可以借方程之势!” 理清思路,商钟猛地站了起来,“我大哥没运气,但我从小运气不错,我就不信了,未来我干不出点东西来!” ------------ 第173章 次日,倒春寒,大雪飘零 城内刚显的绿意,再度被白雪被覆盖,整个世界化为纯白。 宅院内外,安静的不似人间。 一众二代坐在中堂,一个个看似稳重的很,可实则眼珠子乱转,或双眼无神神游天域。 昨天的见面会很成功,可这都是虚的。 今个,合约送不出去,银子收不回来,昨日的见面会也只是泡影。 辰时三刻,方程怀抱手炉从后院走进中堂,“合同都送出去了?” “一早就送出去了!” 黄安挥了挥手,一杯热茶从偏厅端了进来。 “一股五两银子,一共三万股,昨夜九家人认了四千八百股,理应全能签下来,可……” 合约没回来,银子没运回来,谁都不敢保证。 要知道,五两银子一股,放在当下亏得是他们。 此行北上,他们一共带了二十万两,这钱不可能全部都在交易市场里,但交易市场本身也少不了用钱。 李延年找人,从边军手里卖下了青姑屯的产权,花了三万两。 后续将整个青姑吞按照方程规划建设起来,第一期两个月需要三万两,第二期需要五万,两起工程结束,青姑屯才具备最基础交易的功能。 合起来,他们投了十万两。 一股五两银,总股本三万股,合起来十五万,以十万两计,他们当占七成五的股本,但规划里他们只有一万五千股,剩下一万五千股都会以五两卖掉。 之所以给人折扣,是因为算了人脉的价值,可如今究竟能卖多少,谁心里都没数。 “老黄,不用慌!” “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要相信自己,昨天登场都是老狐狸,这帮老狐狸要么不动,动了就要吃肉,相信我,三天之内,一万股一定能卖掉!” 方程镇定自若,根本不想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三万总股本。 内府,户部,各占两千五百股,合计占了一成半。 太安城内各方家族联手占股一万股,占总股本的三成三。 剩下六成半,北境各方势力吃下一万股,余者一成半将落到民间,民间无论是否购买,都需要先留着,毕竟这民间可不仅仅针对武朝百姓,还会面向客商。 信心,是因为人而产生的,期货交易不可能避免需要境外势力参与,唯有如此利益才能统一。 “方师,昨天那个情况,大家才认了一半不到,我真的有些担心……” 尤先克给方程续了半杯热茶,口音略显沙哑,显然昨夜是没睡好的。 “不用担心,此事看似是我们需要他们的,实际上他们更需要我们,期货是新鲜产物,没了我就办不成,就算有人想抄,朝堂也不会轻易同意,故而,优势在我!” 方程不断宽慰,从各个角度灌下鸡汤。 “希望如此!” “不急,慢慢等,时间还早着呢!” “昨天那些叔伯喝了不少,指不定还没起床!” 众人不断给自己打气。 …… 时间流逝,风雪暂歇,太阳高卦,肚子叫了好几会,却无人叫餐。 鸡汤喝饱了,再多说也没什么意义。 早期的忐忑,随着时间一点点消散,化为一种等待判决的沉默。 “签了,签了,云上周家,一千五百股,现银给付,已经在装箱!” 一道惊呼响起,跟着便看到一中年人埋着大步,踩着积雪冲了进来。 “周叔,真的签了?” 看到来人,尤先克直接迎了上去,一早派出都是各家的管事,这些管事常年跟随着二代身边,负责各种交流工作,如今二代们来了上曲,管事自然也跟了过来。 夏恒的随身管事去了卢家,而与周家关系更进的尤家管事则负责周家。 “签了,少爷!” 管事直接掏出契约,“契约在此,我带去的人……” 不等话音落地,院子里有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人已经跨门而去,“卢家签了,一千五百股,银票已经带过来,不过钱要去常山拿!” “我家也签了,也是五百股,现银已经到门口!”李延年跟着走了进来。 …… 随着尤家管事回来,各类消息快速的传了吹来。 所有人好似商量了一样。 云上周家,常山卢氏,定真崔氏,三家没有子嗣直接参与小团队的,各家都卖了一千五百股。 而似广昌李家,河间商家,这种同时郡望,但有子女进入团队的,都买了五百股。 至于剩下的小家族,只要昨天参加见面会,都统一的掏了两千两,买下了四百股。 待到最后一位管家回来。 方程为北地豪强氏族准备的一万股,已经卖掉了九千九百股,基本上将北地地方势力一扫而空。 “成了,成了!” “终于成了!” 一声声高呼震破屋顶。 九千九百股,不过五万两银子不到,但钱和钱是不一样,这里面虽然不少都是地方银票,想要将银子搬回来,还需要派人去运。 可有了这笔钱,北地的支持也就有了,后面一系列事情在北地支持下,都将最快最稳的速度落实下来。 而这才是他们想要。 “还愣着干什么,摆宴吃席!”方程大手一挥,引来更大的狂欢。 做事难! 豪门弟子享受了身份带来的红利,但同时也被这重身份给约束死了,做人做事统统都要先考虑了家族。 那种不需要付出,按部就班便可到手的成功,他们已经享受很多了,早已没有热血,早已没有激情。 但今日的成功不同,虽然也借了家族的势力,可更多还是自己赢来的。 他们享受,他们更珍惜! …… “怎么,又出了什么事?” 撕着烤肉,方程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直到小虎从身后摸了过来。 “游戈,那边刚刚又送了口信,想要与你见面!” 游戈之前已经联系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方程偷偷去了户市,这会为什么再送,不用想都知道。 “见面?” “见什么面?” 黄安啃着烤肉,满脸不屑的说道,“妈的,我们怎么兄弟聚在一起,来了怎么长时间,游戈像死了一样,真当咱们不知道那家伙想什么?” 尤先克舔了舔舌头,“宫里的监司的已经到了,之前游戈不愿意见我们,现在我们还不愿意见他呢!” 对于游戈,他们曾今是有期待的,可结果人根本不给脸啊! 现在人家要脸了,他们凭什么送上去? 真当他们没脾气。 “要见可以,不过要他游戈自己过来,而是要在我们定的时间,不然过时不候!”夏恒满脸赞同的笑道。 ------------ 第174章 “游戈,我是不会见得,也没必要见!” 武朝官场存在一条非常明显我鄙视链。 军功无上,军职自然也是独一档的,可以的话,没人愿意做文官,就算要当文官身上也要有军功,不然在官场上你讲话都没底气。 第二档是地方主官,与税务官。 地方主官抓权掌军,税务官抓税掌钱,这两类官职虽然不在中央,可中央三品以下的官员,还真就没地方主官及税务官吃香。 跟着才是京官,庶务官。 游戈的广昌市户司提举,就是典型的地方税务大佬,掌军掌财,品秩比广昌郡郡守高,权柄比他大,除开坐地户的李家家主,及北殿万户府,他就是广昌郡的第三人。 “游戈,不把我们当兄弟,那就不应该见,股份买了出去,我们在北地就算在站稳了脚跟,接下来稳扎稳打两个月,我们完全不虚游戈!” 两卫兵马,已经跟着京营兵马,自巨鹿,河间,云中抽调过来,有了这两卫人马,他们不需看任何人的面子。 “话虽如此,不过该表示还是要表示,不是还剩下一百股嘛,给他送回去,按十两一股算,把钱拿回来,我想他应该会懂得!” 方程附和道。 “十两少了,我们联合是家族,不是个人,游戈任期只剩下一年,要不是游家撑着,年前他就已经被调走,按照十两一股给他,往后怎么做,不能来一个提举,咱就送一份吗,没这道理!”黄安一口否定,“我的意见是三十两一股,爱要不要!” 游戈可以不见,但最好还是不要得罪。 看他们开张了,就像来要好处,游戈他把自己当谁啊! “的确不能怎么办,怎么办了,以后就麻烦了,我们不必将游戈得罪,但也不能便宜他,而且一百股也太多,五十股,一千五百两!”尤先克显然更狠,“他若不要,大不了斗一场!” 游戈是提举,可他们也不弱。 上有监司,下游尤先克这位副提举,作为期货的发起方,尤先克本人也就三百股,凭什么让游戈捡便宜。 “随便,我无所谓,真要如此的话,剩下五十股,你们看看怎么处理?” 三万股本,朝堂皇室五千,方程黄安一方一万,北地大族一万,剩下五千股注定是要流通的,同时也是诱饵,短期内不会在扩股,要扩也要等到试点第三年,为全面扩张做准备的时候。 “有资格拿的,基本上都已经拿了,边境官府权重不高,没必要打点,我的意见剩下五十股,还是分在市户司里,监司占我们这边,却是我们的人,送他三十股,剩下二十股分成两份,另一位副提举一份,四个主事合一分,爱要不要!”夏恒开口道。 股份的价值不在那几十两,而是一张未来财富盛宴的入场券,觉得自己拿少了,可以在市场收。 说白了,现在送出去,送的就是一份态度。 …… “一个个都长大了,开始跟我玩心眼了!” 上曲城外,一座别院内,游戈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凭证,冷笑道。 “少爷!” 感受着房中的戾气,管事小声的想要发表意见。 “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明早把钱送过去,接下来就公事公办!” 游戈真的想笑。 一帮毛孩子,跟他玩这些,他是看重钱和的面子的吗? “期货之事,牵扯太多,我要能在这位置上坐二年,我说什么也不会错过,但我只有一年,甚至一年不到,牵扯深了,对我不好,对他们也不好,如今怎么做就是为了给后来人打个样!” 作为同辈中走的最高的,对于官场的理解,游戈的层次早在黄安,尤先克之上。 期货没做好,一切还好说。 起来了,广昌市户司与期货交易市场,说什么也要斗一场,这位那位提举在位都没关系,只因衙门定位。 这就像六部中的兵部,与司马府,军机四殿之间的暗战。 都是统兵的衙门,品级又相等,谁愿意在朝堂上弱一头,你想低头,你下一任想吗? 怎么办? 唯有斗,斗出一个高低,争出一个高下。 如今大司马张贺,一人镇压军机,让兵部尚书,四殿军机使说不出话来,可这情况在武朝历史上是特例,而不是永恒。 张贺能镇,凭的不是大司马的身份,而是张贺本人的军功,以及四十年护国的荣誉。 期货交易市场,与市户司注定了相冲。 游戈只剩下一年任期,既不能打压,又等不到期货成功的那一天,何必参与其中,导致日后两头为难? …… 随着钱到位,尚未雪化的广昌郡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市户司招人,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一功六百文,包两餐!” “青姑屯开工大建,三月二两银子,想做的速来报名!” “招人了,招人了,青壮优先,羊倌也要!” 各路人马散入广昌郡,县,镇,乡,屯,宣传的队伍所过,必掀起一阵喧闹。 二月! 本就是青黄不接的时月,草还没长出来,风雪还未消停,羊羔更没落下,所有人都在吃老本。 有家有产的还算好,那些靠做工为生的,全数着指头过日子了。 青姑屯在哪,不知道! 做什么也不知道! 可市户司,二两银子,他们懂啊,不就是三个月,不就是错过接羔季吗? 干了! 一时间,广昌全境,常山北部,真定东北部,十数个县城,上百个乡镇全部热闹起来,到处都是打上行囊的青壮和老人踏上前往青姑屯的路。 青姑屯内外,亦是一点点热闹起来,屯内残破的建筑被推到,瓦片石砖被人专门收集起来,屯外山林别砍伐,更有装满建材的马车源源不断而来。 …… “那些南蛮子,究竟想做什么?” 广昌郡活了,压力全都给到边境几个部落,消息不断上传,最终落到头人的手里。 “会不会和那个交易市场有关?” “你是说那什么期货市场?”鞑靼汗看向跪在地上汉人奴隶。 草原人喜欢用奴隶,却不喜欢用汉奴,因为汉奴身体素质太差了,动不动就会死去,之他们的脑子,好用归于好用,却没有屠刀锋利。 实用主义的影响下,草原上的底层汉奴其实不多,可这世上总有一些意外。 例如辽地的汉人,他们就很喜欢进入草原,用自己的头脑讨个生活。 ------------ 第175章 “那什么期货市场,想的脑壳疼!” 鞑靼汗摘下帽子,狠狠的抓了两把头发。 武人这段时间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给人一种宋化的感觉。 户市,那可是武人的命根子,过去根本容不得人碰了,为了弄点好东西,东部草原的人只能跑到辽人的地盘上,一趟来回风险不说,花的钱还多。 要不是武人的户市多少还能提供食盐,稻米,茶叶,消化掉他们羊羔,马匹,早没人愿意跟武朝玩了。 结果,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武朝将户市开了,并且允许各国商人做生意。 这一消息传进草原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摸不到脑壳。 这还没完,如今还要搞那什么劳什子期货。 要知道制定武朝中央没变,他们都快怀疑,武朝高官是不是被宋人给绑架的了。 “我们汉人有一句老话,穷则思变,差则思勤,富则思远,中原汉人五大皇朝,武朝最穷,尤其是这一二十年,护国战争之后,武朝四十年没有对外动武,三代人丁,不仅补足了护国战争损耗,更是将武朝的人口推至两万万之数,为了养活怎么多人口,武朝每年需要从中原买入六百万石稻米,从草原买走百万牛羊!” “少啰嗦,不就是没饭吃了吗?我懂!” 鞑靼汗将帽子甩到一边,“你们汉人就是麻烦,没东西吃了,讲什么道理,换我就直接抢,曾今的武人不都是怎么干的吗?” “现在开始要脸了?” 草原血统与武人不同,可自从被武人打服帖后,武人身上的汉人的属性便逐渐被草原人剥夺。 要不是长相多少有差距,在他们看来武人就是同类人。 “所以打了护国战争啊!”汉奴面带玩味的笑道。 武人的变化,最难受就是他们了。 草原部落头人养着他们,不是因为他们读过书,有脑子,纯粹是因为他们比草原人更了解汉人,同时也更了解武人。 结果武人改变玩法了,开始学宋人一样玩商业,搞市场,他们还怎么分析? 分析错了,是要砍脑袋的。 “哼!” 一声冷哼,“少废话,你只需要告诉我,接下来换你会怎么做!” 罗里吧嗦,他鞑靼汗也是读过书的人,幕僚就应该干幕僚的事,而不是想老师一样给他解释所有。 “我觉得应该即是跟进,同时拒绝女真人的提议!” 感受到鞑靼汗即将消耗殆尽的耐心,汉奴快速说道,“牧场上,所有牧民都知道,一旦牛群暴走,朝着一个方向冲过去的时候,牛群体力耗尽之前,任何办法,手段都不会让牛群停下来,更不会让牛群转向,过去的武人就像奔走的牛群,任何挡在面前的事务,都会被武人的屠刀斩破!” “四十年前,护国战争,根本就是因为武人常年穷兵黩武,国力消耗殆尽!” 闻言,鞑靼汗忍不住赞同,“的确是这样,若非武人当年的步伐太快,武人根本不会输!” 四十年前,武朝的军事势力,国力先后达到巅峰,可以说是三百年武朝最鼎盛的时期。 可惜,繁华掩盖了一切,无上军功遮蔽了武人的眼睛。 粮食不够了,就让宋人上贡! 牛羊不够了,就派兵去抢! 武人根本没注意到,盛世的阴影里,土地上已经没人耕种,牧场已经没人圈养,上上下下全部沉浸与未来的荣光里,留在家中的女人妇孺,早已不堪生产的重负。 “牛羊不会吸取经验,可武人会,不仅会,四十年来武人一直在想办法剔除,早年为了生存不该学而学的东西,同时捡起身为汉人的优势,这一点从科举地位不断抬高就能看到!” “提刀的武人非常可怕!所以四十年来宋人不断封锁武朝,打压其国力,除了当年没拿到河西的遗憾,害怕武人报复回来,其更怕就是武人重新捡起书本,因此他要逼,逼到武人发疯,重新走上穷兵黩武的道路!” “而现在很显然,武朝捡起了书本,一手书卷,一手刀,而这不再是可怕,而是恐怖!” 说着,汉奴不由吞了两口口水。 话是在临时编出来,用来应付鞑靼汗的,可当话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被这画面给惊到了。 “强汉?” 鞑靼汗一脸惊恐。 自古以来,草原人最怕汉人那个时代,不就是西汉武帝时期,一手书卷,一手屠刀,强攻强谋,打得当时草原霸主匈奴远遁西域,直径都不敢回头。 “你先下去吧,我需要好好思考思考!”鞑靼汗挥了挥手。 他是真的被自身所想给吓到了。 匈奴人有多恐怖,他的祖先早就已经告诉过他。 而打败匈奴人强汉又有多强,那根本不需要想。 武人历来以强汉标榜自身,可所有人都知道,强汉是强汉,武人是武人,两者并不对等,具体少了什么,一时间很难说清楚。 或许就是手上少了一卷书本也不定。 但不管是哪一点,武人都不是他这种小可汗可以挑衅的,他接待女真使者不过是想要两头占好处,从没打算真的出兵,可随着血脉深处的记忆浮现,那点小心思显然已被掐灭。 合作,必须合作! 就算没钱,他也要合作,他可不愿意面对重新捡起书本的强汉。 …… 人多力量大,为了赶在客商到来之前,将基础框大搭建好,方程一行人先后发动了三千八百劳力,三餐加工钱,三个月工期就是四千两银子。 加上各类材料,工具,刚把青姑屯内建筑推到,账本上已经支持了五千两银子。 物价是物价,花费是花费。 “这些都是小账!” 看着将账本递过来的商钟,方程大手一挥,“做大事而惜财,乃本末倒置,青姑屯是门面,必须有匹配的装饰和装潢,广昌的条件有限,就算做不到富丽堂皇,至少也要做出格局与大气,要知道同样一件货物,其放在小店铺,还是大铺,价格是完全不同的!” “其次就是安全,我们既要人花钱,也要让人花钱花的安心,如今投入越多,后续投入越少!” 选择青姑屯,就是看重了青姑屯的地利。 青姑屯,三面环山,溪水从山涧流淌而下,汇入一条宽有三百步大河,河道另一边更是有一座小土包,立下个塔楼便可远望数十里草原。 南北两个出口,北部出口为河滩,进入受草原时节变化,丰水而堵,浅水而通,南部出口狭长,最狭小处不到三十步,最宽也不过一百三十步,像是一个葫芦。 当年青姑屯的开辟者,选择此地显然就是考虑到此地的安全。 ------------ 第176章 “北地物资贫乏,想花咱也要有地方花啊!”商钟笑了笑,将账本塞进口袋里,“对了,最近有人在北部草原看到草原游骑出没,人数不多,但来源很广!” “很正常,怎么大的人员调动,这要都没发现,那些头人晚上被人摘了脑袋都不会冤枉,只要不影响我们,咱们就不需要去管!” 青姑屯,距离边境户市不到二十余里,直线距离边境不过三十里,距离最近一个草原部落也就六十里的样子,战马奔跑半个时辰就能摸到的地方,草原发现了才是正常,没发现才是不正常。 “放心,我懂,要不是那些家伙惊得像兔子,我都想将人请过来好好看看!” 早期派往草原游说的人马已经回来。 但带回来的消息并不是很好,人犹犹豫豫不提,吴穷手下的什长展涛更是发现了女真人的踪影。 显然在拉拢方面,金国女真人做的比武朝更快。 这一发现,不仅惊醒了北殿万户府的主意,更是为期货市场的如期开放蒙上了一层阴影。 “北殿万户府,如今还没什么动作,那就代表局势还在掌握中,墙头草恶心归恶心,可想做墙头草没脑子那是不成!” 北殿万户府,是武朝军机四殿之一,名义上节度涿州,广昌,常山,真定,云中,五原,朔方,七郡兵马。 但实际上北殿万户府,日常能管辖的军队也就九千多人,多是骑兵,负责北地七郡的警戒工作,除开衙门设在广昌郡内,再无固定居所,散出去巡查的骑兵,常年客居与七郡卫所中,包括补给辎重都受地方卫所约束。 唯有进入战时,北殿万户府才能在圣旨之下,升级成负责北地七郡的统战机构。 不开玩笑的说,北地万户府绝对是北方的最想开战开打的人,唯有开战他们才能掌权。 如今一点消息都没传出去,那只能说明一点,草原上的墙头草远没到失控的地步。 既然没失控,方程他们就该干嘛干嘛。 正如方程所想,远在上曲的北殿万户府时刻关注着草原的动静,如今某些消息令他们摸不着头脑。 这世上有聪明人,自然也有蠢人,更有被利益短时间懵逼的聪明人。 两淮旱灾,徐州开片,立与不同的站位,自然能看到不同的东西,得出不同的答案,在金国女真的跳动下,燕山三卫,阴山七所,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草原深处的蒙古人亦是有心南下。 仿佛只需要金国女真亲自点上一把火,后面他们就会跟着柴火丢进来,共同点燃一场长达千里的烽火战线。 然而这一切,不知为何戛然而止! “这会不会给那些小子搞的期货有关?” “赚钱不寒颤,赚不到钱才寒颤!” 草蛮无义,他们的行为都是为了生存,是人就怕死,能通过和平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不会愿意选择动武。 “继续保持关注,本座不需要搞清楚他们在想什么,本座只需要让他们不敢干什么!” 万夫长牛樟,此刻多少有些爪麻。 朝堂变得古怪,草原的草蛮跟着古怪起来。 什么寒颤不寒颤的,什么利益不利益,在牛樟看来都只是侧面影响,局部影响,大规模的开放户市,在武人之前又不是没人干过,某些皇朝的绥靖政策下户市,更是什么都敢卖,什么都能卖,那个时候也没见草蛮蛮族,和他们汉人和平相处的? 财富利益,只是武朝与草的主要矛盾。 九州南北的生存环境,才是草原异族与中原汉人的核心矛盾,武朝挡在了草原南下的路上,武朝的身后要是各个都像武朝那么能打也就算了,偏偏武朝的邻居宋朝,宋朝的邻居后唐,一个是软骨病,一个是瘸腿病老,这让北部草原的怎么能忍? …… 一转二旬已过,伴随着三日前白雪最终雨露,北地气候开始快速攀升。 冰凌融化,积雪从高处滑落。 墙根,路隙之间顽强的草种抽出新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出房间,不等境外客商北上,武朝各地的商队陆续进入北地七郡。 城内街市繁华,城外羊羔落地,牛犊子待产。 要不是女真已经动兵进攻渔阳,前线战火距离广昌不过六七百里,此地的景象完全可以用盛世形容。 “尤先克那边传来消息,户市后天子时开放,前后开放十天,问我们需要不要场地,需要的话可以弄几处,好好宣传宣传!” “暂时不需要!” 方程翻阅案牍司今早送过来北地塘报,摇了摇头,“期货是大宗买卖,我们要对接是产出的大户,而是草原牧民,户市是否参与并不影响我没的买卖!” 全境的塘报,方程没资格看,他能看到只有北地的塘报,不过这份塘报记录的消息不少。 金人在进攻,与其说是进攻,不如说是做样子,摆姿态,没人傻得会在雪化泥泞山路平原上动兵,真正想要打起来,至少还要再等半个月,天色不对可能会拖到四月中旬之后。 燕山三卫,阴山七所,从七日之前开始统一驱离金人的使者,看样子这一波他们不会跟。 这十部人马,不跟着金人走,那么他们的选择已经明确,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人,因此方程要做的就是等。 不过其中还是有一条小消息吸引了方程注意力,蒙古鄂嫩河乞颜部上人大汗与去年十一月病故,新任大汉是其长子孛儿只斤铁木真。 孛儿只斤·铁木真,又是一个让人既熟悉又头疼的名字,至于是不是如方程所想的那样,但这个名字绝对需要方程提起小心。 可惜,鄂嫩河距离广昌太远了,乞颜部本身在蒙古人也算是大部落,武朝案牍司能关注到便已经是能力极限了,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眼下我们要做就是专注,尽快将舞台搭建好了,其他的事我们都不用管。” “了解!” 小虎点了点头,“既然没事,我就去十里亭,有事你让人找我就是了!” “去吧,好好盯着,只要有我们需要的,就直接买下来,价格开的高一点也无妨!” 十里亭在城外,从巨鹿方向过来的商队,都会经过十里亭,青姑屯动过,四千人的用度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与其在市场上一个个找,不如堵路拦截直接将东西买下,然后将人赶回去,快的话半月后这些商队都会来。 方程他们给出的价格或许无法让他们满意,但就周转而言觉得有得赚。 ------------ 第177章 草原方向,成群的牛羊在牧民的驱动下,缓缓朝着户市方向移动。 牧民或许收不到消息,可每年第一场户市的时间,他们还是能算出来,牛羊渡过了一个冬天,肥膘掉尽早已买不上一个好价格,可肚子里的犊子已经落下,如今能出掉换来盐巴和布匹,对于牧民而言就是赚的。 当然这只是针对底层牧民! 草原还是有好东西的,野马,人参,珍珠,山药,虫草,宝石,狗头金,这无不是稀罕品,只要卖出一样,拥有他们的牧民便可全年无忧。 不过这些人,如今全部挡在边境线以外,武朝数千铁骑在东西三百里的边境线不断游动,将牧民驱赶到集中地,除了没动刀,依旧是那么强硬和果决。 “我是鞑靼汗的幕僚,我家可汗收到你们邀请,我要过去!” “这是信件!” 汉奴范文拿着邀请函,拦住一队巡查的骑兵,大声的提出自己要求。 “期货的?” 蒙着面甲的骑兵,居高临下的看着拦住自己的范文。 什么狗屁的幕僚,不够就是一群数典忘祖的走狗,要不是上面反复强调,这种想要冲卡,有想表现自身优越感的家伙,早就一刀被砍死了。 “是的,我家可汗愿意合作,我带来了我家可汗的诚意!”说着,范文指向远处马队,着重强调道,“哪里有一匹去年秋天刚刚落在落地小马驹,那是‘火焰王’的后代,可汗委托我,将其送给期货市场的主人!” 草原上常年都有野马王的传说,无数强壮的牧民,无不以套中野马王为自身荣耀。 前年,广昌附近的草原,就出现了一批枣红色的野马王,被人武人,牧民冠以火焰王的称号,为了最终,套中火焰王,在夏秋三个月的时间里,无数武人,牧民出现走出自家的草场,深入尚未开发的野地。 最终火焰王被鞑靼部的雄鹰速可台带走,奈何很可惜的时候,追捕的三个月里,追逐着精疲力尽,为了逃窜火焰王本身也伤痕累累,被带回鞑靼部后没多久就死去,空留一段传说。 “真的是火焰王的后代?”骑士头领显然来了兴趣。 火焰王活跃的那三个月,不少武朝骑术高手,都有私下潜入野地追捕火焰王的经历,对于那批让人追踪三月而不得的火焰王,但凡是个懂马的都知道其价值。 当时,北殿万户府的指挥使,万户牛樟更是喊出千金私下悬赏。 虽然送来不是火焰王本王,但其纯血后代,在草原北地那都是一块金字招牌,培养好了,绝对又是一匹顶级战马,而且还是那种你想买都没地方买的那种。 “我以我家可汗的名义发誓,那绝对是火焰王的后代,相信我,当你看到它的时候,你就不会再怀疑!” 范文激动的说道。 草原文化中,将顶级战马,战马纯血后代送人,是草原最高的礼节,象征着友谊与结盟。 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将火焰王后代送到对的人手中,对方就会明白鞑靼汗想要表达什么。 “带我去看看!” 骑士头领满心羡慕,作为巡逻骑兵,自然知道期货市场的来历,同时也得到了招呼,可这不妨碍他看一眼火焰王的后代! 若不是知道,那只是一匹小马驹,他真的很像骑一下,替期货市场的主导者验验货。 “是不是很棒!” 范文带着骑兵来到他们马队,指着被众人包围在中间的胭脂红枣骝妈,“根据我们的推断,火焰王应该来自科尔沁草原以北的荒原,唯有哪里野马才能那么强壮,才有这般艳丽的毛发!” 火焰王,因其毛发枣红而闻名,但凡追踪过火焰王的都知道,当火焰王跑动起来,那就是一团流火。 小马驹显然继承了火焰王的毛色,胭脂红的毛发,唯一可惜的是一匹母马。 想来也是,要是公马的话,谁愿意送出来,留着配种不好吗? 运气好,指不定就可以复刻火焰王的传说。 “带着它,跟我过关,我会派人去青姑屯!” 战马都送出来,自然不需要担心这帮人搞事了,但防备还是要防备。 …… 随着鞑靼汗的操作,北地,边境草原但凡听到消息都炸了。 谁都没想到鞑靼汗会将火焰王的纯血后代送人,而且还是送给一个武人。 火焰王的传奇,是近十年来草原南麓最热的话题,为了争夺这匹率先出现科尔沁草原的野马王,草原各部最强大的战士,一路跟着火焰王所在马群南下,期间发生很多故事。 要不是消息不便,草原没有商人,指不定当时就有人开盘开赌,看谁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虽然最终火焰王被鞑靼部的捡了便宜,可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 唯一遗憾就是火焰王,因为伤势爆发而死去。 而现在火焰王的纯血后裔给送给武人。 巨大的话题性,也点燃了所有人的兴趣,他们真的很想知道,鞑靼汗为什么会送出纯血后裔,又是谁拿到了这批充满话题性的战马,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故事。 面对这情况,方程果断出击,派李延年接手战马,快速完成对期货市场的包装,将期货市场的概念推广进草原。 不到半月,整个草原南麓地区,都充斥着期货市场各种消息,包括女真人,蒙古人,远一点的辽国都听到。 连带着刚刚赶到草原境外商队,不等货物送到户市,各路商队的拜帖,请帖便纷纷投递上门。 …… 黄昏时候,方程,黄安联手送走最后一批人客人。 相较于郁郁不定的武朝大家族,这些跨境跑商的主事,胆子一个比一个大,同时也更为果断果决,几乎不需要多说什么,人当场就能拍板。 “有钱,底气就是不一样!”黄安站在门口,看着离去的马车,“几千两银子,换我们怎么也要考虑一下, 可这帮人,花着几千两,感觉就像咱们花几十两一样,根本不在乎!” “现在期货的话题热度太高,宣传关已经打通,加上独占性,成功率接近七成,不像之前一切两说,这都不敢下场,我那只能说我高看了他们!”方程笑眯眯的说道。 ------------ 第178章 任何时代,敢于出来做生意的,都是胆大包天之徒。 封建,人治的时代,没有通天的手段与胆量,行商不仅赚不到钱,指不定命都要送掉。 敢于跨境跑商,带着上百车货的,其胆量早已不能用包天形容,那是真的无所畏惧。 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这些跨境商队,从原产地出来,一路北上两三千里,跑到草原只要将货卖掉,只需一趟便可赚到上万两银子,投个数百上千两银子在一个七成可能成功的市场上,对他们来说产生心里压力几乎为无。 考虑什么考虑? 成了秋季再赚一笔,败了还能收获方程这种狠人的好感。 一个能让鞑靼汗,将传奇战马纯血后裔送来的男人,无论处于什么原因,这都不会是一位简单的人。 “这段时间,我们用那范文做了很多宣传,鞑靼汗那边我们该怎么回复?” 鞑靼汗的名下草场很广,但并不全都靠近边境,按照道理人帮了怎么大的忙,他们当给出对等的反馈,可鞑靼汗草场位置真的尴尬,想给他们都给不了。 “草场范围既然定了那就别再动了,至于回馈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入手!” 思考了片刻,方程笑道,“今年我们框定草原和牛羊极为保守,两百万亩草场尽数丰收,出栏也就三四十万头,屠宰后净肉不过二十万石,这个数目看着很大,实则也就那样,销售渠道打通,运出去可能也就三四个月时间!” 活羊的出肉率在五成五左右,净肉率在四成半上下,一头的活羊屠宰下来,也就五六十斤的样子。 事务发展不可能一蹴而就,两百万牧场直接就可以定下来,每年租金也就一万四五千两,毕竟草场本身有好有坏,因为两国局势,这些牧场本身就没开发,租出去就是赚到,。 可牧场里的牛羊,不可能一下子就填满。 按照平均一万亩,每年可养育十万头羊计算,两百万就是两千万只,对半打折也需要八九万只。 这个数量级,敞开了收都收不起,只能一点点填充进入,以目前的速度,五月之前内塞进八九十万只养就算顶天了。 为了牧场可持续性,至少要留下一半育种等待来年,秋冬之时能够出栏也就三四十万只,以净肉率四成半计算,今年通过市场能交易的羊肉不过不过二十万石上下。 这点产出看着夸张,实际上根本算不上什么。 武朝巨鹿一地,四五百万人口,月均消耗的牛羊肉都有这个数,秋冬换机为了过冬贴膘,九十月份太安城对羊肉消耗就能达到这个数字,算上其他几县注定远远超出这个量级。 这还仅仅只是巨鹿一地,算上武朝相对赋予的青州,冀州南部等地区,二十万石羊肉也就是特殊时节一旬的消耗量。 黄安点了点头,“每年通过走私,运出去的牛羊肉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目,远远没法满足消耗!” 武朝是默许走私的,可走私终究是走私,你可能明着来,走大陆,驻驿站,过关卡,商队需要在山里走,绕远路走,就这还能卖出去二三十万石的羊肉,足以可以想象宋朝,的明朝对于北方肉食的需求量。 “牛羊肉相对廉价,走私牛羊肉其实不赚钱,运出去也只是为了换取高利润的货物,今年牛羊肉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走直道,住驿站,一路畅通,百万石都是轻轻松松的事!” “尤其是后半年,直道拓宽,桥梁完工,原本需要绕路十几两的道路一下子缩减大半距离,后半年的运量在翻个倍都不难!” 小虎端上一盘瓜果,跟着自己找了个位置坐在旁边。 “我们如今签了多少?”方程取了一个冻梨一口咬破,甜美的汁水直接顺着嘴角滋了出来。 “定真八万石,常山十万,五原十二万,广昌本地十三万,加上预计二十万,目前已经定下了六十三万石上下,对应的合约样本已经开始印刷,随时可以拿出来签约!”小虎汇报道。 “再印七万石出来,今年咱们的交易就以七十万石为基础,八月开始供货!”方程嚼着冻梨说道。 八月供货,一旬一批,一直持续到十一月中旬,前后供货十一个批次,每个批次也就七八万石,对于道路压力并不大,再说南来北往的商队本身也能带走一大部分。 “可以,就算陆运运不出去,最后我们也能将份额丢给明朝,明人可是财大气粗的很!” 会想到和明朝沈家商行的接触,黄安嘴角便不由抽搐起来,不亏是明初巨富沈万三的后人,见面之处就表示自己要吃下十艘船的羊肉,并且还说武朝允许出口多少,他们就要多少。 可人真的有那个能力,尤其是当方程解释了期货运作流程后,沈家原本就积极的反馈更是进了一步,要是青姑屯还没建好,人已经准备入住了。 “这世上说话好听的人多了,关键还是后续要能卖出去,让范文带给二万石的合同回去,愿意的话就让鞑靼汗派人过来,将合约签了!” 合约签订的日子,定在下一轮户市开启之后,不需要全部签下,至少签下三成,合约买卖便可以开始。 以目前的节奏和市场反馈来说,合约期货的玩法,反倒是最先接受的武人存有质疑,宋人,明人接受起来非常容易不说,更是已经开始仔细研究这里的玩法,就连到被宋朝吸血数十年的后唐反应也比武人快。 而这些人现在都等着青姑屯开放! …… “天才的思维,就是不同,这一套玩法完全可以放到泉州去,借此对冲海上不可控的风险!” 客栈内,沈清泉放下已经被翻烂的期货手册。 “东主,这套体系在于思维新颖,考虑看似全面,但如今还没成功的先例,我们就算想复刻,也没那么容易!”沈年奉上清茶,“更为重要的是,此事背后有武朝皇室支撑,武人的口碑,可不是那么容易复刻的!” 期货很好,谁掌握了期货,谁就能调控市场,这种权柄根本就不可能为私人所掌控。 “我当然知道!” 沈清泉点了点头,“此事不仅是口碑,还需强横的执行能力,没有执行能力的保证,一切都是空壳子,因为你想要让履约,靠嘴,靠谴责是没用的,只有武力才能保证,两百万亩草场看似武人和草蛮对半开,但别忘了草原上的那一百万亩,不仅仅在武人武力的辐射范围内,包括草场以外的区域,也统统都在武人的屠刀下!” ------------ 第179章 好的点子,对的思路,从来不缺。 缺的是能将事情的做成的人,以及那个人的背景。 天时地利人和,但凡缺一点,事就不可能做成,沈家作为商业世家,能传到今天,就是因为祖先懂得站位,及时跳反,推动明朝下海,成为带路党,一路将明朝的势力来过马六甲,送到半岛地区。 借此功勋,沈家虽然没得到明朝爵位,却得到海外立国,朝贡大明的资格,成为明朝南洋版图上不可或缺的一环。 而这一切全部来自沈家的眼光。 “东主,这是准备投资方程?” 沈年跟随沈清泉多年,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位东主,心心念念就是想着复刻一波先祖的走过的路,将沈家的商业版图进一步扩展。 而想复刻沈家先祖的路,首先的就是找到对的人,值得投资的人。 “随手落子而已,不过我对方程的确看好,待青姑屯开放后,草场我准备先认领十万亩打个样,无论市场波动如何,草场牛羊在手,我们都是稳赚,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沈清泉端起茶杯,“这个交易市场,最高明的地方,就是将定价权交给我们来博弈!” 定价权,这个词语组的好,三个字就将家中老人一辈子的经验总结了下来,明了清晰就算不懂商业的人,一眼也能看出背后的含义。 “国与国是不同,市场也是不同的,如果没有这场博弈,让我们不受约束的收购羊肉,整个武朝北地的出栏价前期注定上涨,不为别的,只因为北地牛羊太多,怎么涨,就算是翻了翻的往上跳,只要能运回国内,我们都是赚的!” 应天府内,冬季一斤熟羊肉八十文,一头活羊按取六十斤肉计算,一斤半煮成一斤熟羊肉,一头羊可以卖到三两一钱,剩下内脏,羊肠,羊油还能赚钱,扣除铺位租金,人工成本,一头羊的价格只要不过二两五钱银子,店铺就可以赚钱。 要知道这还是个平民价,放到好一点的酒楼,酒肆里,价格越高买的越好。 而在武朝北地,去年出栏价,一头活羊不过三百文,至少有九倍的利润空间。 “可时间一长,我们一定会挤压,涨了多少,我们压下多少,因为没我们帮他们出货,因价格高涨掀起了的养羊业,就会被武人破产,而这一块,武朝的根本玩不过我们!” “跟风是有风险的!”沈年对此不能在赞同,“北地草场利用地很低,不到三成,有的是地方养羊,他们不养就是没出路,如果武朝什么都不做,先涨后抛,我们有的是手段将这些北地家族变成我们的狗!” “所以说高明的,划分牧场,控制产出,定价博弈,想从武朝将羊肉运出去,就必须按照这一套来玩,羊肉是好东西,可各国对于羊肉价格定位是不同的,在我看来单斤不超过一百文的熟羊肉就可以买,而在宋人眼里羊肉价格不超过一百五十文他们就愿意买入,出自洛阳繁华之地的商人,两百文他们都可以接受,不为别的,只因各地羊肉价格是不同的,大家预期也不同!” 沈清泉忍不住想为方程鼓掌。 “对于羊肉定价权异议,让本就难以联合的各方势力无法统一,加上买跌,买涨的操作,更是断绝了联合的可能,一旦出现我们联手打压的情况,武人应对的方式也会从简单掀桌子,变成一场交易的搏斗,我们是有钱,可我们能带进终究有限,总到最后我们不仅会在市场上丢了钱,更需要以高价将羊肉买走!” 高,实在是高,这一波算计比天高,很难想象这是武人想出来的。 “的确就是这样,我们要么不接,不去赚回城的钱,要么就按照这一套来,方程算是将人心算死了!” “相信吗,那两百万亩草场,一旦开放不出三天便会被人租光!” 沈清泉做出预测。 整套玩法里,掌握交易市场这一平台最赚钱的一方,但这不可能对他们开放,跟着就是掌控羊肉的产出方,一旦租下草场,他们的利益就与武人绑定在一起,从而避免砸盘的风险。 “很难想象,那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是啊,可惜了……” 至于这一声可惜,到底为谁可惜,只有沈清泉自己的知道。 “这就是明着的坑,我们不跳,有的是人跳,左右不过一些小投入,我可打听到了,为了这市场,武朝拨了两卫兵马!”沈年忍不住提醒道。 …… “现在这些年轻人,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摆明了,爱玩玩不玩滚,什么时候武人在商业上有这等能力了?” “草原,除了羊肉还有什么?” “药材,那才只有多少?” …… 一场针对所有人的阳谋,令人欲罢不能。 人心贪婪。 来之前,对于回程能带回什么,大家心里都有计较,大宗的羊肉绝对是首选,也唯有大宗的羊肉才能填满每一辆空车。 羊肉在便宜,总比空车跑一轮来的赚。 可同时也清楚,武朝肯定会防备,从而避免后唐之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可谁也没想到,迎接他们是这一手。 接了,多少还有的赚! 不接,毛都没赚的! 一番思索之后,众人无不选择苦一苦的自家的百姓,卖给你肉吃就不错,还想便宜做梦! …… 时间一点点过去,参与户市的人次一天比一天多,成堆的中原百货化为草原的特产,交易金额亦是一天比一天。 待到第一队卖光所有货物的商队路过上曲,方程所在三进院再度宾客云来,几乎每一家商行都留下了能管事的人,等着青姑屯开放的日子。 “时间差不多,超过三成的商队货物已经卖光,剩下七成的商户,带来的货物也没多少了!” 尤先克疲惫坐在太师椅上,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草蛮,那些草蛮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一样,一波一波根本停不下来,市场内全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交易。 东西像是不要钱一般,人来就会卖。 没办法,生活百货在草原上太缺了,之前武朝也供不上来。 “尤其是茶叶,你们是没看到茶的成色,垃圾,全是碎末,可就是碎末只要拿出来,就有人要,五斤高碎一头羊,户市旁边那条河如今都已经红了!”黄安一脸无语。 四月天初,高温未到,加上硝石知兵,赶紧赶慢运回去,这批肉出镜后还是新鲜的。 ------------ 第180章 “他们有的赚,我们就不亏,时间差不多了,明后日你们休息两天,我会让小虎将消息放出去,大后年还是梨园,我们再办一场见面会!” 时间差不多,是时候收网了。 在拖下去,各家收来的羊羔,就要养不活了,三四十万头羊聚集十几个牧场,草根都快给你吃光了,必须尽快有归属,送到对应的草场里。 “大后天差不多,各家大商会的负责人差不多应该都回来了!” 尤先克和黄安,刚刚从户市赶回来,那就四面镂空的破地方,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坚持下来的。 见面会针对是大商会,不是大商会根本玩不起,草场便宜,可牛羊贵,几千上万头一波买入,那些小商会将此番的利润都吐出来都没了。 唯有大商会才有资格参与。 “对了,你们人准备好了吗?” 黄安离开十几天,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很多都是他不知道。 方程的目光看向同样疲惫的商钟。 “差不多了,鞑靼部,鲜卑部,乌恒部,每个部落出了一百户牧民,境内我们也招募二百户,每户按照人口可以负责三千亩至七千亩草场,同时通过渠道,我们定点在草原招募了一百三十三户受灾的牧民,这群牧民,我们将放置所有草场的中心地带,人手是绝对够,现在缺的是住宅,和配套设施,而这些我们也已经敲定,五月份全部会落实到位的,不会影响计划本身!” “青姑屯呢?” 青姑屯全面开建已经快两个月,方程不可能在出去,这个问题只能问商钟与夏恒。 “商钟最近一直在外面跑,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夏恒起身,从一旁抽出一张图纸,铺在中央茶几上,“描红的就是已经完成的地方,绿色代表是完工一半以上,灰色的基础已经开始开动,剩下暂时没动!” “以眼下的速度,第一期六月中旬可以全部完成,比预期慢,慢在这个季节,很多人都需要回家!” 接羔季太吃人力了,每一头待产的母羊都得照顾到,每一头新生羊羔都是钱。 没来青姑屯做事,少接几头羊羔就少接两头了,羊羔不值钱,工钱才是钱,可来了青姑屯谁还没受到风声了,一头羊羔在草原上都快一两银子,境内虽然低一点,但也是六七百文啊。 这不是逼着他们回家了,故而导致整体工程放缓。 对此,只能夏恒能说什么? “如今发展远超预期,青姑屯那边不急,只要客商回来开放就行了!” 在户市上赚到了钱,下一批货物很快就会再度出现在草原,而那个时候差不多是草原最好的日子,牧民最轻松的日子。 对等的,发现了期货商机的客商,必然也会带来大量的金银充作博弈的筹码。 汉人武朝,财富分布极为不均。 武朝受限于粮食,布匹等大宗商品,每年都需要从徐州,茺州,司隶等地进口大量生活用品,而拿得出手的除了食盐,木料,羊肉等原材料外,其他东西宋人看不上,明人更看不上,若非宋朝每年主动送上岁币,武朝早就崩了。 后唐情况比之更糟,可人后唐家里有矿,川蜀金矿闻名于世,李唐随便挖挖就能抗住宋人吸血。 明人也被吸,可宋人能吸走不过是海外市场九牛一毛。 辽国,税收抵,可人花钱也少,四色人等,三等及三等以下在辽国统治者眼里根本不算人,别说赈灾振济,地方现在还是报税,县一级衙门都没有,没负担只要不打仗,真正的辽人活得滋润里。 楚国,背靠交趾,矿产资源丰富,用工成本转交到南蛮身上,又怎么可能不富。 武朝上下都没家底,剩下无不是有钱都用不出去。 加上受到宋朝掀起的商业之风,人可不得为自家资金寻找机会? 期货博弈,对武朝来说是大钱,可对各国大商行而言,这不过就是小钱。 …… “有事说事,跟着我干嘛?” 推门而去,方程转头看向,会后一路跟着自己过来黄安,尤先克没好气的说道。 “的确有事,先进去再说!” “先进屋!” 黄安做贼似的出现在拐弯角,跟着尤先克从另一个院门走了进来,当看清彼此后两人再度加快脚步,自方程左右先一步走进书房。 “有必要吗?”方程一脸无语。 会上黄安给他递了眼色,方程是知道黄安有事的,而跟着他的尤先克他是发现了,却没发现黄安,当时还在好奇黄安人去了,没想到这两人都吊在自己身后。 “当然有必要啊!” 黄安站在窗口,盯着院子里的情况,侧身看着同样做贼的尤先克,“要是我没猜错的,尤先克身上事应该是一样的!” “要不你们一个个来?”方程摊了摊手,他完全想不出去这两人找自己干嘛。 “不用,我和黄安要说,只是不好对外说,但在这我们这个层面,事情实际是公开的!” “走私?” 尤先克点了点头,“我早年在青州从军六年,前些日子青州盛晷商行北上,给我带来了一口信,他们希望能入股交易平台,盛晷,盛佳,盛禾,盛昌,盛玉,与青州,徐州地区并称五盛联盟,但背后实际是一批人,都是青州籍的豪强,不同于冀州,并州散乱,青州豪强非常团结,当然他们不团结也不行了!” 人分三六九等,势分阵营。 青州全境,是武朝早年硬吃下下来的,青州境内的豪强氏族,在武朝的朝政环境中先天有缺,再加青州的财富,武朝就算不想吸血,亦被逼的不得不吸。 “青州五盛,控制了青州,徐州的各路商路,并且积极推动的海运,这几年套路最热烈的莱胶运河就是在这些人在推动。”黄安补充道。 走私只要资本的,武朝对外走私早已摆在台面上,有着先天地理优势的青州,冀州南部,并州南部,行了大大小小的走私集团。 “他们要多少?” “二千股!”尤先克伸出两根手指。 方程不答,转头看向黄安,“找你的不会也是青州人吧?” 黄安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黄家和青州不对付,我又没去过青州,青州人怎么回来找我?找的我三垣商行的人,他们想要一千股,同时表示当平台交割不利,他们愿以合约价的七成给我们补货!” “三恒,是并州几家豪强与太原郡建立的商行,商路辐射辽,宋,后唐三地,同时控制着大量北地牧场,更关键是那几家人,五年前牢牢的站在我们这边!”尤先克笑道。 ------------ 第181章 什么都是屁话,那句站在我们这边才是关键。 尤先克口中的“我们”,预示了什么,方程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就是曾今保皇派,现在的保嫡派。 这个嫡,指的是太祖嫡系血脉中最纯正哪一位,具体到人身上就是当朝女帝,其他人多少多少都有法统的问题。 方程不知道他们口中保嫡派,保的就是姐姐,可他是在太安城混饭吃的,身边全都是保嫡派的人,他不是保嫡派说出去谁信啊? 故而,尤先克才会如此大大咧咧将话说了出来。 一个是对外渠道,一个是自己人,要点股份很是正常,可现在余下的股份给了他们,用于流通就没多少了。 “首先说好,用于流通的股份不能太少,少了,市场难以活跃,整体的价格我们很难炒上来,对后续宣传极为不利!” 方程将问题丢给两人。 “对此我也清楚,我的意见一半一半,用于流通的股份,取一半,剩下从我们股份里取,不过价格肯定不是之前的价,看他们表现,少了咱们可以不买!”黄安显然早有算计。 “我觉得可以,股份就是用来分钱的,他不影响我们对市场的掌控,整个市场好了,我们比例看似缩小了,但该分的钱却会变多,之前我可以给人折扣,现在我们也可以高价抛售!”尤先克附和道。 如今期货市场还没正式开放,可热度,人员不断流入,尤其是那些境外客商,频频对外发声。 单股的价格不知不觉已经翻倍,带到市场正是开放,再翻倍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四六开吧,我们出六,出完后大家回口血,后面交易上还要花钱,至于三成出掉的,继续投入青姑屯的建造里!” 青姑屯内可建筑面积,二三千亩,三期做好也仅仅只是有一个样子,为了三年有多少就能吃多少。 武人穷惯了,越是年纪大的,越是想着花小钱办大事,他不把框架弄好了,青姑屯迟早会因为舍不得投入垮掉。 …… 眨眼几天有过去。 方程有送走几批登门拜访的人,这些人的目的大差不差,说白了就是想要抢占先机,可方程又怎么可能在这破了自己的规则。 愿意聊,方程就和他们扯,他懂得东西广了去了,不深入的聊,外人根本发现不了问题,加上之前和方程谈过的人,方程的方师名号进来在上曲城是越来越广。 见面会当天,根本不需要方程多说什么,仅仅暖了暖场子,作价一斤净肉二十文的契约筹备的契约,不到一个时辰,首批十万石直接卖光,直接入账二十四万两白银,手续费取百分之五,市场直接到手一万两千两。 同时两百万亩牧场,全数兜尽,契约五年入账七万二千多两,手续费取百分之十,坐地收了七千多两。 一切都开始往好的一面方向去。 至于羊羔的来源,羊倌的雇佣,这些都没必要在这里谈,羊羔有羊市,羊倌也有专门中介。 …… “成了!” “总算是成了!” 前后三个月的时间,总算是看到了回头钱了,说的再好,讲的再帮,都不如这钱实打实收进口袋里。 不到两万两的收入,比对他们已经投入的,一点都不多,可这是回头钱,不再去投资,这钱是可以往自己口袋里塞得,和之前兜售的股票凭证完全不同。 股票凭证卖掉的钱,就算没监管,他们也不敢为自己花一份钱,因为那是所有人的。 “这钱应该不会在投入了吧?” 黄安一脸兴奋。 他们准备了十一个批次,七十万石的羊肉,十万石手续费就能受到一万两千两,七十万石全部兜售出去,那不就是八万四千两进账 合同兜售出去了,肯定要炒作吧,万分之五的交易手续费两头吃,那就是千分之一看着,架不住市场大啊,只要有人在市场上出手,他们就能稳赚。 人工,纸张什么,那才几个钱? 砸个一万两下去,全年办公消耗不仅全了,还能包了人员的三餐。 “这才哪到哪,这点收入全分了简单,可一股才多少?我们是见了回头钱,可其他人愿意见了这钱?等着吧,一切顺利的话,年底之前我们的投入钱就能拿回来了!” 分是不可能分,就算青姑屯那边暂时不缺钱,这钱也不会分。 “我懂,我懂,就是心里念着!”黄安笑道。 一万股,出了一千五百股,他们还剩下八千五百股在手,一想到这些股份每一天都在增值,黄安便忍不住。 钱,什么时候能怎么好赚? 果然,还是要跟对人! “你既然定不下来心神,那就去做事,事做多,我相信你一定能安分下来!”方程一把将黄安的胖脸从身边推开。 “小虎!” 方程冲着人群喊了一句,“钱既然已经入账,下一步就是将租金给人运回去,让吴穷带队,另外把羊倌给我带回来!” 一万七千多两的租金,压在手上没意思。 黄安一行人见了回头钱开心,租出草场的牧场主见了钱肯定更开心,尤其是境外那些部落头人可汗。 之前开放的两轮户市,让他们买来了大量百货,但同时也极大消耗了现金储备。 虽然捏着银子,户市不开放,这些草蛮也没地方花钱,可手上没有没现银是完全两种概念。 同时也可借此进一步增强市场的信用。 “没问题,我一会交代下去,明早就出发,争取三天之内将钱送到位!” “草原上不安全,人记得多带一点!” 户市开放,带来了财富,同时也带来了窥视财富的马匪。 无本买卖,谁不喜欢做? 这段时间,光方程听到了就有数十起,小则七八人,多则三四十骑,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面罩一带就是抢劫,抢了就走了,天大地大你怎么管? 这类马匪,是人都头大了。 “肯定的,运气好,指不定吴穷还能砍几个人头回来!”小虎笑道。 …… 哒哒哒…… 一阵马蹄震破平静的草原,一队骑士背着月光冲入一山坳。 “回来了?” 山坳内,七八个帐篷随风摇曳,一堆篝火噼里啪啦的爆出声响,当看清来人,数十道身影这才从阴影中钻了出来。 “老大,打听到了,那个性方的一波套了二十四万两,这效率比我们抢的还方面,下一步他应该就是草场的租金送出来,我已经留人在上曲,就看他们怎么送!” 为首的骑士翻身下马,一脸亢奋的说道。 ------------ 第182章 钱帛动人心。 马匪,在草原上之所以能存在,就像山匪路霸存在与中原一样,背后除了有人扶持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管不了。 这行业借的就是天然的地势,小团伙做事,山里一钻,水里一趟,草地荒野里一躲,再想捞他们无异于海底捞针,你怎么找? 凭那严重失真的画像吗? 皇朝建立户籍,颁布路引,都无法彻底断绝土匪路霸的诞生,在更加无序无规则的草原上,彻底剿灭马匪更是天方夜谭。 “二十四万两,这是抢钱啊!” “他们抢钱,我们也抢!” “抢他!”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有光就有暗,草原那么大,连同无数地区,有没有家属牵绊,马匪完全可以在北方草原抢劫,去辽国花,辽国花不了,他们还可以还能去西域,只有有钱哪里画不出去? “去联系人,咱们抢他一波!”头目猛力挥拳,引来一片高喝。 既然敢干这种买卖,他们就怕不被人报复。 …… “老牛,有些人胆子当真不小!” “期货市场刚刚兜售出第一批羊肉,这会就已经被人盯上了,疾风,黑山,勤克的探子都冒出来了!” 北殿万户府内,万户府虞侯宋海,将一份情报递给指挥使牛樟。 牛樟随手将情报丢到一边,“很正常,接着火焰王的消息,整个鲜卑草原都知道了他们干的事,引来这些臭虫的关注那是在正常的事!” 万户府统御一方兵马,这点消息要是都收不到,那还怎么镇压边境祸乱? 七八千骑兵洒在漫长的边境上,三十人小队只要不被人一波灭了,最多三天他们就能收到汇报。 “那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 虞侯在北殿体系中已经是二把手,正三品的实权军职,不可能不知道太安城内对期货市场的关注。 这要被抢了,麻烦就大了。 “不用,方程那个小鬼既然敢怎么玩,身边又有一棒子机灵鬼,我们能想到的,他们肯定也能想到,太安城给他两卫兵马,不是交给他守门用的,利益可以交心,但不施展拳头,那帮草蛮只会觉得现有利益是他们改得的!”牛樟太清楚草原人的尿性。 畏威而不怀德,光想通过利益拉拢完全就是做梦,必须施以拳头,付出与暴力。 人不狠站不稳,想要安分的赚钱,你就得先亮拳头。 “这些可都是军功,就怎么放了……”宋海笑道,“你不觉得亏吗?” 方程肯定是想到了,但想到归于想到,不是宋海看不起方程带来的人手,实在是在草原那种空旷的场地,想要全歼马匪太难了。 这些年来,北殿骑士团为了解决这些毒瘤,可是付出了不少人力和武力,好不容易有机会将他们大规模吸引出来,再让他们跑了,宋海是真的不甘心。 再说一个人头,一转实战军功! 谁会嫌弃军功太多? “你要觉得亏,你去操作好了,我可没时间处理这种事!” 渔阳即将开打,两个巡查并州的骑兵营已经向着幽州的方向调动,牛樟要负责事情多着呢。 孰重孰轻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行吧,那就我来!” 宋海十指交叉,翻手之间一阵关节爆出响声。 幽州防线不属于北殿的管辖范围,整条防线单独成体系,由兵部直接负责,年润这个兵部尚书,年前被人一脚踢到那,自然不可能轻易离开,出过这波军功盛宴, 年润的资历是低了点,要不是恰逢其会,根本轮不到他来指挥幽州兵马,可人就凑到那里了。 北殿万户府对此就算再多想法,看着年润的背景,万户府上下也得憋着。 …… “阿切!” 北平府内,正盯着图勘的年润一口喷嚏喷出。 见鬼的幽州,连日来的阴雨,道路泥泞,河流水面暴涨,阻断了金国女真的攻势,也断了整个战区的后勤。 “四月了!” 掏了一块人毛巾,擦了擦脸,年润满脸晦气。 战局到了今天,已经拖到了一个月,从一开始高度戒备,到如今的麻木,所有人心神都被拖垮。 再不开打,一个月放出去机动的部队就得收回来,毕竟人不可能一直泡在阴冷的雨水里,时间长了是要生病的。 作为第一次主持怎么大的战役,年润可以不在意战损比,但他无法接受因病导致战损。 “传我命令,除库伦营,晓林卫,阳山卫,左千牛卫,余者全数就近归城,各县衙门,联合各县医馆,后勤派出医官,募集药材,有病治病,无病防病,确保风寒不会在军中产生!” 心有不愿,可现实面前年润必须低头。 风寒,脚气,拖着不治是要死人的,他们难受,金国女真只会更难受。 天时不在,武朝还有地利人和,既然太安城选择了拖延战术,不允许主动出战,那就拖好了,反正拖延的压力不在他,而在户部,而在后勤,若不是为了求战果,他恨不得拖到天荒地老。 谁让草原受灾,本身底蕴就不弱的金国女真是真的拖不起? …… 次日清晨,一队百人骑兵,压着十辆马车徐徐开出上曲城。 一两万银子,本身就接近一吨,加上配套的保护,又要考虑速度的问题,直接装了四车,余下六辆三辆装了礼物,毕竟是上门多少得表示表示,余者就是他们带的口粮。 “吴哥,有人盯梢!” 展涛御马来到吴穷身边,目光飘向远处。 “方师早就猜到了,不用多想,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遇时第一时间保护自己!” 吴穷挥了挥手,“我们的人在前面!” 接着火焰王后裔,狠狠的宣传了一波期货市场的信息,自然会引来一些苍蝇,没出发之前不好提,谁让营地里出了自家兄弟,还有一群根本分不出属性的人,人多眼杂防不胜防。 “人在前面?”展涛眨了眨眼。 “夏恒布的局,你就把心放在胸口里吧!”吴穷戳了戳展涛的胸口。 最诱饵的历来都是牺牲最大,承担最大的风险,战功却未必最多,相较于边军他和他兄弟见血不多,可见过的阴暗却半点不少。 弃子不至于,但垫脚石还是大有可能的。 “夏恒吗?” 夏恒那可是一代狠人,恨不得将所有草蛮杀绝的狠人,但人夏恒不会随意牺牲自己的兄弟,此局有夏恒来布,展涛就不需要担心,兄弟们沦为垫脚石。 “我明白了!” “你自己看着吧,反正遇事先保自身!”吴穷强调道。 ------------ 第183章 “阿布,有族人在水垫场发现勤克人取水的痕迹,那些肮脏的东西,不会是来抢俺们钱的吧!” 鞑靼部占地数千平方公里,管理怎么大的操场,自然不可能完全放养,真要放养敌人冲到权帐的时候,鞑靼部的结局就只剩下灭亡一条路。 “我们的钱?” 鞑靼可笑道,“没有交到我们手上,那就不是我们的钱!” 汉地有汉地的规矩,草原有草原的规矩,鞑靼汗不管武人是怎么给他们臣民发钱的,反正在他的草原上,他没拿到手的钱他不需要负责,哪怕在计划里这批钱已经属于他。 勤克人都处理不掉,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期货市场那群武人,根本不懂草原。 既然不懂,那就别怪他帮他们的大人好好教训教训。 “难道我们就不管了吗?真要出了事,这终究是处在我们的领地里,传出去,我们会很难看!” 鞑靼部的雄鹰,鞑靼汗的义子速合台开口道。 “管,什么不管,勤克人动手,是勤克人的事,我们对勤克人动手是我们的事,武人如果连到自己的钱都保护不住,落地后,那就是长生天的恩赐,身为长生天的子民,我们能让长生天的恩赐被勤克人拿走吗?” 鞑靼汗转着酒杯。 不愧是中原的美酒,就是自家婆娘酿造的爽口,马奶色的酒液盛放与酒杯中,好似一团Q弹的乳酪,每每见到便让人忍不住多喝几杯。 “这自然是不能的!” “长生天的恩赐,岂荣肮脏的勤克人染指?” “不能!” 一阵笑语,数位强壮的鞑靼人翻身下桌,一窝蜂的走出权帐。 勤克人,来自遥远的北方,说着陌生的话语,驾驭着比草原马驹更高大的战马,但没人说的清楚这些勤克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草原上的部落只知道,这些人比他们更耐寒,更野蛮,身体也更肮脏。 相较于财富,勤克人更喜欢各类香料,喜欢将香料涂抹在自己身上,故而勤克人在草原上也被称之为“香料强盗”! 若非人数太少,勤克人完全可以成为一支影响草原局势的势力,可惜勤克人太少,并且内部远没有他们团结。 …… “瞧瞧,我闻到了什么?” 宋海带着一队三百人的轻骑兵,登上一座刚刚长出青草的山丘。 “肮脏的味道!” “这味道真的令人作呕,真不知道那些蛮夷是怎么会想到将香料涂抹到身上?” “什么时候草原上的消息传递那么快?还是说,那些肮脏的家伙,没有回去过冬?” 草原上部落,不了解勤克人,是因为勤克人的家乡距离鲜卑太远太远,可有着案牍司做情报比对的武朝,却早已从明人那边探到,这种将香料涂抹到身上的习惯,来自与半岛以西的地区,唯有哪里的人才会对易腐易败的香料有那么大的兴趣,甚至将其看成仅次于黄金的存在。 而勤克人,既有可能就是半岛以西的草原,万里长途跑到这里,就是为了获得香料。 “北海雪原的深处有勤克人的据点,今冬的山崩,草原深处受灾极重,勤克人现在活跃起来,显然他们的据点遭到了波及,怎么多年勤克人也抓捕了不少奴隶,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 宋海沉声说道。 勤克人很强,尤其是他们的战马。 更高更大,爆发力,速度,耐力方面远超他们,早年勤克人没占到便宜,是因为玩的重骑模式,可这些年来吃过亏后,勤克人开始对马具减重,逐渐在骑兵战占据了优势。 相较于草原上的顶级战马,武朝更想要就是勤克人的马,为此多次派人前往明朝的岭南地区求购马种。 可惜,他们封锁着明朝,明朝又怎么可能让他们那么轻松的得到极西之地的马种。 好在他们现在结盟了,明朝回访武朝,武朝军方提出一个要求,就是马种互换。 …… “该死,今日的风有些腥!” 带着队伍缓慢行走在草原上吴穷嗅了嗅鼻子,整个人脸色一下子黑了起来。 金吾卫常年驻扎在太安,可对于草原上重要的事和人,该知道还是知道。 “不是说,那些家伙都是夏季活跃吗,这才四月,他们是从极北雪原中跑出来的?”展涛无语道。 不是瞧不起自己,实乃是勤克人在小规模的冲突中占据了优势太多,他们的准备是为了防备一般马匪的,而不是为了针对勤克人。 勤克人少,是相对于草原各个族群的数目,自打百年前第一批勤克人在鲜卑草原成功抢走了数箱香料后,越来越多的勤克人不远万里来到他们这里,与极北雪原深处修建了据点,建立了基础的武装。 而草原上香风,就是勤克人出动的标志。 当然,勤克战马留下来的马蹄印,也是草原各部防备勤克人的手段。 “你问我,我那知道,必要的情况下,让兄弟们保命为主!” 小规模骑兵战,占据着战马优势的勤克骑兵,能克制不超过半数的武朝轻骑兵,与对等数目的武朝重骑兵打个贫瘦,同时完盛同等数目草原骑兵。 如今草原茫茫,挑目而望,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十几里都见不着人影,带着腥香之味的却能吹来,只能代表一点,盯着他们的勤克人极多,加上其他肮虫,想要抢掠他们的极有可能是他们数倍。 …… “嘿,瞧瞧,这些小朋友是我们发现我们了?”勤克人的大头目科比,从眼眶取下长长的远望镜。 真金白银不是香料,可真金白银能在半岛买到香料,四舍五入他们就是抢了香料。 “准备,动手!” 他们是被人请来了,可既然来了,这场勤克人就要打主动。 什么契约,什么默契,利益面前统统见鬼去吧! 可惜勤克人不讲道义早有人知道,不等勤克人动手,隆隆的马蹄声便从远处山坳里传了出来,跟着数百道黑影以土青色的草原为背影,快速朝着押运队伍冲杀过去。 …… “是黑风盗的人!” 队伍里,本地向导指着远方奔袭而来的马匪,一口道破黑风盗的来历。 黑风盗,与其说是一伙人,不如说是一个被人用烂的招牌,每个地区,每个大草场附近都有对应的黑风盗,林林种种草原上的黑风盗至少有上百支,并且彼此之间毫无联系。 只因穿着漆黑,战马混黑,抢掠起来如黑云而得名。 可人名声能响起来,人自然是有手段的! ------------ 第184章 眼前这支活跃与边境的黑风盗。 头目是辽国汉人张崇虎,以及他的弟弟张崇文,马匪主力都是张家人,可以说这是一支纯汉人组成的马匪,可这并不影响恶名。 “结阵,自保!” 吴穷大喊一声,一块块盾牌朝着黑风盗来的方向丢了过去,与此同时三架马车车门打开,里面哪有什么食物,全都是半扇门大小的铁板。 一块块半指厚的铁板从马车内抽出,以实体为支撑,不到片刻便撑起半月形的防御防线。 跟着马车调转方位,驽马解绑,数十跟标枪沿着车轮空隙插进地里,将车厢化为第二道防线。 完成这一切,黑风盗距离还有三里。 “上弓!” 若非勤克人在附近,吴穷早就让人掩杀出去,岂会如此被动的防御。 要知道武人历来讲究进攻就是最狠辣的防御,将人打死了,防御什么防御? 可今天不同! 他们是诱饵,他们这两百人作用就是将人敢打他们主意的人全部牵制在,来多少留下多少。 用血,用尸体来告诉那些惦记期货市场的人,他们不好欺负。 刷刷刷! 吴穷不好欺负,可黑风盗也不是吃素的,当看到架在路上的盾牌阵,黑风盗不仅没有退让,反倒掏出手弩,不需要瞄准,数百支飞箭直接朝着射了出来。 “三连射!” 吴穷率先开弓,一口气射出三支飞箭,跟着调转马头,朝着一侧跑了过去,而展涛则带着一百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黑风盗,想要以靠战马的速度完成抢掠,完成加速的黑风盗不可能减速,转向,直接朝着盾阵冲去。 不为别的,只因为一旦减速,转向,速度优势就会丧失,沦为吴穷的靶子。 谁让三百人好控制,可三百匹战马却无法做到施之如臂。 故而黑风盗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踏破盾阵,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吴穷布下的防御阵型,然后再远处调转反向,有机会就跟着杀回来,没机会便彻底放弃。 而当射箭反击后,化为两扇人马从阵地从闪开的吴穷,张崇虎心眼更是提到嗓子口。 精锐! 眼前这支骑兵绝对是武朝的精锐,根本不是那什么戍内军团。 可惜,张崇虎已经没时间调整了。 盾阵就在眼前…… “杀!” “抛!” 狭路相逢勇者胜,到了这一刻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黑风盗在遁阵面前露出原型,善于骑术者调转码头,几乎是擦着盾阵的边缘左右一分为二,而招呼是他们是炮制标枪,不说一戳一个准吧,但这一波也带走数十人,同时因为慌乱导致的减速更进一步。 而没反应过来黑风盗则一头撞上盾牌,有的成功冲了过去,可更多则被留了下来。 “杀!” 盗匪终究是盗匪,哪怕是以家族血脉为传承也一样,组织力,纪律性,根本无法与正规部队比拟。 人都想着自己,除开带来的声势,怎么能和吴穷他们比。 “放他们走!” 经历短暂的错位交锋,黑风盗快速南逃,吴穷战刀一手,一脸凝重看着西北上风口的方位。 …… “该死!” 张崇虎拔掉扎在皮甲上的箭头,回头看着之前厮杀的阵地,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与怒火,将箭头扎进战马的屁股里,“走!” 勤克人按兵不动,武人派出这支押运队也不简单,冲出阵地后,本就不一心的其他路马匪早就散了。 今日这场抢掠,他们已经出局。 一想到那短暂的损失,张崇虎恨不得将天捅破了。 …… “列阵!” 缠斗间,勤克人动了,望着从土丘上冲下来勤克人,吴穷一刀收走一条人命,抓向一个马袋,“火!” “火!” “火!” 一个个装满烈酒的马袋从战马两侧解开,直接朝着地上砸了下去,跟着马蹄踩踏,酒液飞溅,待到所有人回到盾阵身后,数十个火设子直接抛过阵线,熊熊烈焰凭空而起。 …… “小伙子不错啊!” 宋海带着三百骑兵出现在地平线,望着远方升起的火焰,脸上不由露出笑意。 草原上,任何异常的响动都会顺着风传出很远很远。 吴穷等人是怎么解决黑风盗的,宋海没见到,但他看到了逃散的马匪,甚至有几个倒霉的家伙,选错了逃窜方向,直接被他们撞上,对此宋海没主动去追,只是送了几百支礼送了一波。 逃掉都是小虾米,大头是远处勤克人。 …… “打得不错哦!” 茫茫草原继续欺骗性,一丁点动向,风能带着声响传遍十几里,马蹄声踏破百里的特殊情况也不是没有。 可对等的水草丰茂的季节,敌我双方两支主力部队,间隔不到十里,撒出去游骑兵几十里,可就是撞不上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 一方草场,能藏下多少,就算是草场的主人都说不清楚。 速合台带着三百骑兵置身至于战场外,看着四波骑兵奔袭,忍不住鼓起了掌。 精彩! 委实精彩不过! 黑风盗虽弱,但那也要看谁和你比,差不多人数的情况下,一波震荡出局,跟着还有那凭空燃烧的火焰,都是速合台所没想到的。 “要不要帮帮场子?” 局势尚不明显,但有一点已经可以肯定,那就是勤克人带走他们想要带走的东西。 沉重车厢被标枪插死在地上,没个一炷香的时间,根本别想重新上路,外加那一团团魔鬼的火焰,勤克人从出动的前,这场抢掠就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的看点,就是勤克人怎么逃,武人有损失多少? “当然要帮场子拉,不过得等会!” 银子带不走,笑话不可见,在这看戏也就没意思,不过速合台显然并不像怎么便宜武人,他准备再等等,在让武人和勤克人消耗一波。 时间一点点过去,吴穷成功将勤克人缠住半柱香,三面相围的局面形成,早就已经没机会的勤克人不在放下幻想,开始准备跑路。 “动手!” 速合台翻身上马,数百骑直接从踏破积雪,直接将勤克人的路线堵死。 战争可以输,勤克人必须死! 生生将自己活成草原公敌的勤克人,与草原各部结下的矛盾早已不是那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说明白的。 ------------ 第185章 “漂亮!” 听着夏恒的讲述,黄安忍不住拍案叫喊起来。 勤克人! 那可是勤克人啊,常年受到女真,蒙古人的雇佣,活跃在边境草原,不同于有跟脚的草原各部。 勤克人根本不担心武人报复。 他的老巢在极北的雪原深处,他们的老家在遥远的极西之地,勤克人很纯粹,万里迢迢跑到这里就是为了抢东西,从踏上东征的道路,他们就已经将性命丢到一边。 武朝在边境布下,足以威慑草原各部不敢轻易动弹的兵马,在勤克人眼里完全不意义。 对于这群根本无法报复的家伙,武人能做就是尽可能消灭有生力量,发现一个弄死一个人,在河边发现就淹死在河里,在山里发现就埋在山里。 这一波吴穷等人在付出十九死,三十八重伤,人均带伤的代价下,成功将一支四百人的勤克人拖住,让勤克人留下两百多人死伤,外加四百多批从战场附近收拢的战马。 对于整个北地边境而言,这绝对是一笔难得的战绩。 至于战死之人,可惜归于可惜,但黄安早就已经习惯,这是武人的宿命,是武人的荣耀,功勋足以宽慰一切。 “的确漂亮,但我们本身损失也不小,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怎么认可军功,我只知道,这些人因我们而死!” 方程的宽仁,宽厚,不知道也早就从青姑屯各类安全规定中发现。 规则上不好接受,可情感上谁不愿意跟着一个将他们的命当成命的人。 原先的剧烈的讨论一下子安静下来。 “宋大人的安排,北殿的善后,在你们看来已经做很不错,但在我看来还远远不够!” “战死者,重伤需退伍者的亲属,我没能力把他们塞进军队,不过青姑屯要人,要很多的人,战死者一家两人,愿意北上者全部安排,退伍者无去处者市场优先安排,同时再给一个工作名额,有去处者,家乡在驰道旁边的,我会找人优先安排驿站工作!” 军功抚恤,在武朝做的历来都是非常好的,只要有一转以上实战军功在身,人就算战死了,其家人也会被户部,司马府,案牍司三方的安排下过的很好。 可这个好,在方程看来只是饱食贫民的地步,日常花销上那点抚恤根本无法让烈属放开手脚。 不去培养下一代也就算了,要去培养依旧是苦日子,运气不到投资全费。 故而在方程看来,烈属的生活想要不因烈士战死而影响,最好的做法就是给人一份工作,一份长久旱涝保收的工作。 而这份工作方程提供的起! “我对此没意见!” “同样!”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有抚恤,再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所有人都放心!” 吴穷带着的两百人,并非全都出自金吾卫,多数人家都是一般的武家,生活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仅靠那点抚恤,安稳的活下去没问题,可想活好很难,尤其是他们还有更换门第的梦想。 “重伤又补,轻伤同样也需要表示,三十两银子一人,或一份工作,让他们自己选择!” 战死重伤的补了,这点轻伤的补了也就补了影响不大。 “余者,十日假期,时间自行选择,再加三十两银子!” 武朝务实,却不禁止军人私下经商,只要你自己能凑出时间,私下的经营不影响三日一练,一月一轮的演武,大战来临之前你能及时收心,各级武官几乎不会管,甚至武官本身就是走私的一环。 对此方程是很无语的,因为前世的经验早就告诉过所有人,军队经商是军事腐败的根源,是军人绑架民生的起因。 不过一想到武朝军队除了走私以外,好像也没得做,想绑架也绑架不起来,或者说军功制本身就绑架的武朝,方程也就懒得管了。 十日假期,足够去一次户市,至于能赚到多少,纯看他们自己。 其实相较于这些安排,方程内心更像建立联合巡查极致,招募一部分草原骑兵,共同巡视草场的,负责交易市场的安全,可惜这种人事关系,根本就不是方程能染指的,最好提都不要提了。 “人人都要想方师这样,我们军队战力肯定还能暴涨一成!”尤先克打趣道。 这不是尤先克朝向,而事实,武朝军队的管理过于追求战力,四十年来武朝摆脱了军功制强绑架,但那绳子也就松了那么一点点,人文关怀不能说没有,只能说聊胜于无。 大环境下,一代代人都是一个模版复刻下来,军中什么样的人才都不缺,就是不缺鹰牌武血的人物,他们虽然也将士兵的生命看在眼里,但终究少了一点财力上的关怀。 “我们军队的体系已经非常成熟,整支是能打硬仗,胜仗的,既然走在对的路上,为什么要改,我做这些不是要去质疑什么,更是另利新标,纯粹是我有能力在财力上给予一些东西!” 不管尤先克是真心实意,还是打趣,这个坑方程都不会掉进去。 武朝三百年来,历经十几朝的统治,军队还能保持这样的战斗力,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他算是哪门子人物,出出主意也就算了,开口谈论军事完全就是扯淡。 “哈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将心比心,我要还在军中,我肯定愿意跟你!”尤先克赶快找补,“功劳很重要,但钱也很重要,大家说对不对!” “钱当然重要,钱如不重要,我们来这个干什么?” “军功是基础,有了军功,谁不想要钱?” “军中苦啊,校尉也就十二两一年,那点钱狗都嫌弃,延年你最有体会,你来讲讲!” 众人纷纷笑道。 十二两一年,对比平头老百姓真的已经不少了,可对于他们这种出生人,十二两可能就是一两天的花销。 若不是军中休息日不多,花费的地方极少,他们早就要求涨薪了。 “一群见钱眼开的家伙,十二两怎么了,我和延庭表示,完全够用了!”李延年冲着众人反击道。 “不错,十二两省着点的,完全够用了,我和我哥可不像你们,满身的铜臭味!”李延庭加码到。 “放屁,有本事说出这话,你们把股份的拿出来,哥哥们,三倍给你收了!”夏恒拍着桌子反击道。 咚咚咚…… 方程拍着桌子,“好了,好了,别扯什么废话了,夏恒,你带着人手给我出去迅游几圈,遇到不长眼的,直接给我屠了!” ------------ 第186章 两百万亩草场,比一个南方中等县城的面积还要大出不少,其中包含了大量草原独特的地形。 人手,牛羊即将进入,其中的隐患必须先拔掉才行。 不然人心惶惶还怎么生产? “交给我,给我一个月,我把犁两边,到时候里面别说了,只要是吃肉的,我都给你弄死!”夏恒杀气腾腾的说道。 对于吴穷小队出现的死伤,方程作为他们这一行的头,表现相对激动一点,这是很正常的。 没人愿意跟着一个吃人血馒头家伙。 可方程能表现,他们这些不行,主次不能搞错。 能对下施恩唯有方程,方程没想到,他们可以提醒,方程想到了,他们就不能再说。 但这不代表夏恒,就能把死伤不当一回事。 勤克人的出现在意料之外,挖掘根本还是他没考虑全面,但凡多准备一点,死伤怎么也能少一点。 “各位爷,北殿府递了拜帖,宋海一会就到了!” 大门推开,李家派来负责宅院运转的管事,李尘云拿着一份拜帖走进中堂走了进来。 “艹!” 尤先克拍案而起,“作战的时候不积极,战后倒是积极的很,那宋海是盯上了咱们的马儿!” 勤克人靠什么活跃与草原,靠的不就是他们从家乡带来战马? 一人双骑,为了保证繁衍,勤克人驾驭都是未阉割的公马,草原为什么流出,战争可以输,勤克人必须死? 除去勤克人本身得罪了太多势力,更重要就是草原各大族都盯上了勤克人的战马? 鞑靼部的速合台最后下来帮场子,为的也是收拢勤克战马。 四百多匹伤势不等的勤克战马,战后就已经分清楚的,吴穷拿走了一百八十匹,剩下的宋海与速合台平分。 本不走动的两方人,突然走动起来,来的还是北殿万户府虞侯,其为什么而来,还用猜吗? “来的真快!” 夏恒一把握住餐巾,餐巾中的水分直接湿了手掌,“北殿,名义上统御整个北方军事势力,名下有数十个大马场,本身就对御马工作负责,一匹两匹还好说,一百八十匹人根本不会放过,此战宋海带队帮忙,我们更没法拒绝!” 战马,是个武人就喜欢,更不要说勤克战马了。 勤克战马,单匹的价值远低于火焰王的纯血后裔,可战马和战马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勤克战马,是已经成熟军马,可大规模繁育,并确保后代都在及格线上,一百八十匹加上宋海到手的七十匹,丢到马场繁衍个三四年,北殿就可以组出一支有勤克战马为班底的重骑兵。 武朝的重骑兵,对比勤克人重骑,期间存在巨大的差别,以勤克战马打造,装备是重骑的,可速度,爆发力,耐力,持久性,甚至比轻骑兵还要漂亮,上了战场那就是敌人的噩梦。 而火焰王那种,好归好,可注定只适合少数人,属于有钱人,没人会骑着这种马上战场。 “真没办法解决吗?”方程好奇的问道。 勤克战马他没见过,不过他前世见过欧洲战马,不吹不黑的,进化方向上欧洲战马远比蒙古马系适合骑兵战,尤其是重装甲骑兵路线。 一战二战,热武器的出现,尤其是在马克沁机关枪被端上战场后,骑兵就被扫进了历史垃圾堆,可就在这种环境下,苏联的重骑兵军团依旧打出了亮眼的战绩,其凭借就是身上的装甲,以及机械化无法突破的险阻道路。 如果让方程来选择,组建一直骑兵团队,方程也绝对会选择欧洲战马,而不会去选蒙古马。 勤克战马,能被所有人喜欢,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很难,个人少量拥有还好,毕竟北殿万户府也要注意吃相,但我们本身就受限与北殿万户府,衙门与衙门之间的关系,真的不好拒绝!”李延年皱眉的。 好不容易到手的勤克战马,要被交出去,谁心里都不好受,可他们有什么办法。 北殿万户府,统御北地七郡防务,期货交易市场下属的两卫人马,理论上也属于万户府的管辖。 上级单位要求,还涉及到优质战马,官司打到太安城内,他们也得不到任何人支持。 “怎么说个人可以少量拥有?”方程笑道。 “可以,不过少量拥有没什么意义,勤克战马天生就是为了战争服务的,数目少于百匹,根本没什么用!”李延年叹气道。 战争不是骑马游街,林场狩猎,战马质量很重要,却要求个均数。 “谁说没用,你都说了,个人少量拥有!”方程摊了摊手,“一百两一匹勤克战马,内部处理,一人限购两匹,要的丛速!” 话音落下,原本被方程一席话弄得摸不到头脑的人,一下子反应过来。 “对啊,个人少量拥有,我搞个一公一母玩玩怎么了?怎么了?”夏恒极为夸张的笑道。 个人少量拥有,两匹不多吧,可他们人多啊,每人弄个两匹,几十匹就抠出来的。 只要有个十来对,后续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养,这不仅仅自己需要,家里也需要。 至于宋海,他是替北殿万户府的要的,公对公,不是给你留了吗? 怎么,个人少量拥有都不行了吗? “还愣着什么,还不赶紧去挑?”方程看着闹哄哄却没开始行动的人,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 “先生,你怎么搞……” 看着清空的场地,李延年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钻漏洞关于钻漏洞,可这帮人明显是打算将天都钻破了。 宋海怎么说也是正三品的实职军权,能坐上那张位置可不都不是好相处的。 “怕什么?别跟我说,怎么多年,北殿没弄到勤克战马?就算没有,这一波他也弄来十几对战马,多我们这些不多,少我们这些不少,现在只是两百万亩草场,后面草场会是三百万,四百万,要用到战马的地方多了去了,有勤克战马,为什么要选蒙古马?” 战马的选择,如同枪械的口径选择,不同战马装配的配重,吃的饲料都是完全不一样。 武朝先行以蒙古马为核心的后勤不及模式,需要勤克战马只是为了增强底牌,根本不可能大量列装勤克战马,因为列装了他们也养不起。 可反过来交易市场能养的起。 ------------ 第187章 “道理是这个道理,我总觉得怎么搞不好!” 李延年不知该怎么说,总觉得这漏洞不能钻。 “好不好,你一会跟着我一起接待宋海不就是了吗?” 北殿万户府,作为负责武朝北地的最高军事机构,自然有他一套的体系。 指挥使下为虞侯,指挥使加虞侯组成绝对核心。 下属七班,每班直接统帅千骑,又本班指挥使,本班虞侯,联络七郡兵马,联合巡查各郡边境线,班以下分都知,副都知,巡班三级,分别对应百户,副百户,总旗,不过权柄比一般武官来的重,同级兵力可直接调用。 除此之外,还有三司七房,负责北殿下属大大小小的公务往来,兵力调动,后勤保障等职能。 其中虞侯直接管辖北殿虞侯司,相当于整个北殿的大管家,同时对接案牍司的情报工作。 宋海能出任此职,不用想都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 半响后,一盏清茶刚刚煮好,宋海一行三人便在的李尘云带领下走进正堂。 “宋大人,欢迎欢迎!” 方程满脸笑意迎了上去。 至于宋海也是客套,连声打扰,抱歉,同时为方程介绍他带来的两人。 “自家人咱也就不可靠了,勤克战马,留在你们手上多少有些浪费,本殿早在三十年前,就有意组建一支全数有勤克战马为核心重甲骑士团,目前通过各方手段,已经收集了勤克战马六百八十多匹,其中二代,三代战马居多,这不来此化缘了吗?”宋海极为干脆,显然不想拖延半点时间。 好的东西谁都喜欢,勤克战马这种好马,一旦错过那就真的错过了。 不然宋海也不会在赶回上曲城的当天就拜访。 “消息一回来,我们就清楚勤克战马,我们留不住,也没法留!” “话不能怎么说,怎么说的好像咱在欺负人!” 欺负不欺负的宋海心里清楚,打了一个哈哈,“老规矩,不知道方师是要钱还是要军功?公对公,咱们都是为了武朝做事,什么都好说!” 勤克战马,马市上不好出,可各方豪强却是一直在手,他们不为造反,只为改良本家独有的战马,以便后代子孙能骑着更好的战马走上战场,增强后代在战场上的幸存率。 不要小看那一点点提升! 草原刚刚接触那场遭遇战,吴穷带着两百人马,金吾卫出生的五十的,除了一人比较倒霉当场战死外,余下都是轻伤,临近的重伤也是为了救人受伤。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就是装备的差别。 同样一身皮甲,一件是出自工部三年牛皮价,一件是各家专门锻造的十年老牛皮制造,缝合过程中潜入银丝,重点部位嵌入了鳄鱼皮,你怎么比? 还有就是战马,勋贵后代的战马,都是从小马驹的时候一起成长,人马早就合一,不想普通骑兵,战马都是配发,随着骑术的提高不断换取更强的战马,心意难以相同,这一点点小问题,在战场就是生死大事。 底蕴平日不露,露则救命。 为了提高后代的战场上存活几率,但凡有资本无不是疯狂投入。 这种背景下,谁家不想用勤克战马配种,就算战马最后都到了北殿万户府手里,宋海他就能拒绝下面豪强配种的要求了吗? “钱啊,功啊,您老看着给就是了,七十匹勤克战马我们已经准备好,出门后您老派人找到夏恒,直接拉走就是了!”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方程选择留下的战马,就是为了所有人考虑,为了自己考虑。 顺着话题,宋海本欲一口答应,却不想被人推了一把。 ”七十匹?” “对啊!七十匹,有什么问题吗?”方程眨了眨眼。 本来就没打算蒙过去,方程这一刻显得很是得体,半点看不出心虚的痕迹。 “这不对啊,我要没记错的话,你们应该有一百八十匹勤克战马!”宋海一脸认真,心里却在骂娘。 遇上好东西,不吞才是不正常,可这吞的是不是有点太多。 吞下一百一十匹战马,你们想干吗? 建立私人的重骑兵吗? 方程摊了摊手,“我没当过兵,更没见过什么战马,分不清楚战马的好坏,勤克战马好在哪里都是听人说的,兄弟们说好,各个都想要,这不就处理了一半吗,大家都开心,就是没想到宋大人你……” “哎!” 一声长叹! 台阶给你,就宋海自己下不下了,优质战马在武朝是顶级资源,又不是战略资源,操作的空间大了去了。 宋海嘴角微抽,他想过此行会遇到敷衍,但没想过会是如此敷衍,你哪怕说其中有几匹战马因伤势过重的死了,马蹄折了,吞下个二三十匹,然后大家在谈点军功补偿什么的,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直面宋海的目光,人就坐在哪里静静的看着自己,什么都不说,单纯就是看,看的方程不免生出几分心虚,可这个时候哪能怂啊? 你看我,我就瞪你! 你再看我,我就再瞪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勤克战马,黄安他们需要,方程难道就不需要,后面他可是要建立物流的。 蒙古系驽马,一匹也就拉个五六石的货物,可勤克战马退役后的驽马,怎么也能拉个八九石,看似只相差三四石,人工时间成本相同的情况下,这些三四石就是利润。 黄安他们等着繁衍,方程就等着退伍。 错过了这一波,他从哪来搞来怎么多马? 最终,宋海选择放弃,“战马你们分了就分了,但配种……” “没问题!”不等宋海说话,方程当即应和道,“三年之内,这批战马不会离开广昌,我们会投资一个新的养马场,欢迎军方来配种!” 异界的马匹的寿命,平均在二十五六年左右,军马入驿的最佳年龄一般在三周岁到十二周岁,正好覆盖新兵入伍到退伍的九年。 正常情况下,退伍校尉只要有能力,退伍之时皆会选择将战马一同带回家。 其中战马配种也是必学的科目。 “这一批都是四年以上的成年,今年就可以配了,我至少需要一半的份额!” 战马发情期很短,前后也就一周的时间,为了不伤害战马,配种频率不会太高,一周时间也就十六七次,一天二到三会,加之不算高的成功率,一匹优质种马一年繁衍下来,也就得个三四匹马。 “可以,我们两家离开近,有消息了,我会派人直接通知北殿!”方程笑道。 真就很完美了。 勤克战马全部落到北殿手里,方程他们需要配种,要求着宋海不说,单次配种次数也不会太多。 哪像现在反过来,主动权掌握在手里,他们想配多少配多少,宋海还得感谢他。 ------------ 第188章 “这就成了?” 送走宋海,看着关上的大门,李延年平生第一次觉得宋海是个好说话的人。 对于宋海这位北殿大佬,作为邻居的李家,岂能不了解。 当年,李家想把他们兄弟送进边军,最终却被这位一笔勾绝,十几年邻居的情分,这位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你,不仅不给李家,就算是老家青州人的面子都不给。 治军,行事作风,宋海与牛樟基本上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不同在于牛樟相对圆滑一点,而宋海则相对生硬。 一直以来,不了解宋海的,会觉得宋海与牛樟再打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推我往之间将一些涉及人情的事情化解道,可懂得人都知道,宋海处事哪只是生赢,那是根本容不得沙子。 宋海能起来,靠的根本不是背景,而是一刀刀砍下来的军功,夏恒那种杀胚被人看成疯子的家伙,在宋海面前都属于学龄前儿童。 不说远的,就说前几天,谁敢想象一个正三品的军方大佬,亲自带队三百人就出来边境,上了草原,进了鞑靼部的领地,这已经不是胆子魄力的问题,纯粹就是艺高人胆大! “你没看到吗?”方程拍了拍李延年的肩膀,“三品实职武官,北殿虞侯,不会做人,不懂取舍,单纯依靠军功,是根本没机会坐上那张位置的!” 江湖从来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朝堂上混的都是人精,什么样的人能用,将什么样的放在什么位置,背后都是有说法的。 铁面无私之人,只能做具体的事,根本没资格负责全局。 “行吧!” 李延年学到了,真的学到了,“不过,马场的事!” “去买,花钱什么买不到?不过这马场,不能列在交易市场下面,要单独出来,以合作模式运行,等我们离开后就要脱离!” 马场和牧场占得都是草场,可草场与草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想要培养战马,首先草场必须要大,面积不够,跑步起来,弄来再好种马,培养不到位最终也只能废掉,其次场地里地形要多,最好凑齐山川河流,溪水浅滩,其次就是牧草,牧草中最好有野生药材,没有就得自己撒种。 越是资历老的马场,价格越贵,轻易不会流通,就算流通也只在少数人手中,没有一定的资本,想买你都买不到。 “买的,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当然,可以先寄养在我们家,只要配种的时候……”李延年笑道。 打发掉李延年,方程回到书房。 相较于马场的购买,眼下最要紧还是衙门的选址。 脚下这个三进院是落脚的地方,大家凑合着住还成,可近日来不断有客登门,以住宅而建设的三进院就显得不是那么合适。 需重新选择办公场所。 青姑屯虽好,但只能作为交易场所,却不能作为期货衙门的驻地,其道理也简单青姑屯在安全,那也是相对于户市的。 一万多两银子,就已经一千多人在草原上开片,交易一起来,市场内流通的银子少说十几万,多的几十万都打不住。 这个时候,钱票就必须分离,青姑屯内最多储备一些日常兑换的筹码,更多的还是要储备在上曲城内,毕竟谁也不知道,为了钱马匪会不会联合起来,马匪不联合,草原各部能忍不? 换在金融实力强大的宋朝,这种事找个几家大票号就能除掉了,可在武朝那就只能自己挖坑建仓库,以百万两存银计算,至少需要十数亩地,配合成套的建筑群,没个二三十亩地根本不可能。 关键这还的落在上曲城内,最好还得是内城。 上曲再北地已经算是巨城,城内人口二十多万,盛夏之时因为户市带来的人流量可以碰一碰三十万,可城内的资源终究有限。 内城规划三十二坊,北殿万户府,广昌郡守府,广昌都尉府,上曲城衙门,阳合县衙,市户司等衙门,便已经占去了十一个坊市的面积,商业一块有吞掉了六个坊,再扣掉广昌郡内豪强氏族的产业,可供选择的场地真的没多少了。 某些看似能选的,实则背后麻烦也不少。 “难道真的要建在外城吗?” 银库啊,放哪都不会安全,多一道城墙多心理上的保障! …… 方程的心烦自然没人知道,黄安一行人正围着勤克战马,兴高采烈议论着。 勤克战马不亏顶级战马之名,拉着近距离与蒙古战马比对,那大的都不是一圈二圈,至少是五圈。 驾驭这种战马,很多蒙古战马跨不过去的槛,越不过去的沟渠,统统不再是问题。 “好马,这个跳跃能力,障碍物不高过一米,沟渠不超过四米,都可以轻轻松松的过去!” “保守了,看到那个坑了吗?三米三的,刚才那一跳至少七米,跃空两米以上!” “你说勤克人是怎么培养出来的这种战马的?有这马,配上咱家的骑士,套上鳞片甲衣,上了战场那还是乱杀?” 黄安等人再哪里挑马,自然也吸引了不少看客,无数人趴在护栏上,对着勤克战马评头论足的。 这种过往只少量存在军事马场中勤克战马,听说过的人不少,可真真见过却没多少人。 上曲城作为广昌的郡城,北地重要商品集散,中转地,围着上曲城有着大量马场,更有聪明人在这为商队提供驽马租聘,更换买卖,聚集了大量懂马的人。 “要是能开放配种就好了!” 顶级战马,那不是他们能想的,像最近传的最热闹火焰王纯血后裔,哪怕只是一匹母马,上曲城内不知有多少人想花高价,与后年借肚生仔,只要别超过千两有的是人愿意。 “想什么想?勤克战马,比不上火焰王的纯血后裔,但他优势在哪里懂得都懂,为了保证战马不衰减,这些人肯定会做足准备,你就算花得起钱 ,人也不会同意!” “别说话,又来了,这是要考验协调性了吗?” 说话间,十匹勤克战马在骑士的统御下站成一列,伴随着一声口哨,十匹勤克战马开始加速,隆隆的马蹄声踏破云霄,快速得奔跑起来,然后开始跳跃,跳高,不懂的看艺术,懂的人看门道。 ------------ 第189章 骑马,北地人都会,岁数长了,和马的契合度高了,一些难度大的马术也能上,可这没什么了不起,想要获得入伍的资格,骑士就学会配合。 人的配合好学,马再通人性,终究是牲口,数目一多不可避免就要起乱,而这才是考验骑士水平的地方。 十匹战马,动作不说整齐划一,但至少节奏被人控制很好。 “厉害啊,不愧是打败了勤克马匪的人,初次协调就能做到这地步,都快比不上军中一等骑手了!” “废话,这些人都是二代,那个没在军中服役九年,这种二代从军首选就是骑兵,要么这点水平,丢的就是家里人的脸!” “真的漂亮!” 三里的复杂场地,不到半响跑了三圈,当发现足够的问题后,夏恒带着队伍回到的原点,将一群兄弟聚集到一起。 “得了,今个应该没的看了!” “明个再来吧!” 天色发黄,春季的白昼尚短,面对这些初次到手战马,未来一段时间这些人肯定要炼,不愁看不到。 …… “说实话,我现在都想换马!” 听完夏恒的专业讲解,黄安不由打趣道。 换马那是不可能换马,就算要换,他们这些二代也不会换这种从战场弄来战马,只会从自家牧场中挑选马驹,交由专人饲养,平日里多接触培养感情,花个二三年时间熟悉战马的脾性,然后在将原本的战马换下来,只要控制好节奏,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缺少好马。 唯有那些的暴发户,才会在市场上购买成年的战马。 “想换就换呗,又没人拦着你,马上就到了发情了季节,动作要快大后年就应该能骑上了!”尤先克一把将挡路嘚瑟的黄安推开,“延年刚刚过来,明天北殿回来收马,七十二匹是要交上去,剩下才是咱们的,不过这些马三年内不能离开广昌,每年配种北殿至少需要一半的名额,三年后不在计较!” “这可以啊,现在两匹一公一母带回去,还得找专人照料,三年后怎么也有七八匹,成队了照料起来也方便!” “我没问题!” 马种刚刚带回家,是最麻烦的时候,人没经验,马不合群,一个不慎指不定就被马场里的王踹上几脚,轻的短腿,重的直接踹死。 不如留在北地,等到成群成队之后,在带回家养。 “现在的问题是马场,马场的问题卖的话李家不好开口,都是命根子谁买啊?可租的话,配种……”尤先克摊了摊手。 这的确是个问题。 方程已经帮他们将勤克战马黑了下来,至于租用李家的马场,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北殿已经拿走了一半配种,李家又要多少? 给少了欠下人情,给多了兄弟们又不够分。 …… 黑下一百一十匹勤克战马带来的影响,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登门三进院的人,早就从客商,变成了各家负责北地事务的长老,有事没事就上门坐坐,聊聊,可背后都是为了自己马场配种改良而来。 面对这些事情,方程果断丢下上曲的事务,带着吴穷前往青姑屯,将事情交给夏恒他们。 至于他们能留下多少份额,纯看他们自己的操作,至于城中银库的位置选择,方程也甩给尤先克,黄安,相信等他在回来的时候,他们会把事情办好。 拆迁,不就是人和钱的结合? 人脉到位,钱给足了,什么祖产,什么家业,什么感情,统统都是小问题。 …… 四月中旬的草原,雪迹退散至高山之巅,绿意覆盖,藤蔓飞涨,要不是沿着石板路一路前行,不熟悉的根本分不清方位。 山上的雪水不断笑容,大河,小溪,沟壑之中淌满了冰冷刺骨的雪水。 可气温却一日比一日高。 大片大片还未又归属的羊儿散漫的放养与青姑屯附近的草场,时不时有人前来,随手一划便是一片。 拂面而来的风声中夹着花香,更有牧童欢快的笑声。 景色如画,画如天堂,美的方程都想在这扎营。 马车随意的停靠在一截溪流旁,肉眼可见河鱼在其中流淌,远方更是落了几只刚刚北归的大雁。 “先生,你倒是坐的住!” 与对面河畔摸了几颗大雁蛋的小虎,赤脚蹚过冰凉的溪水来到椴树下,献宝似的将大雁蛋递给方程,“一会咱们吃这个!” “这是被你一锅端了!” 看着衣裙里兜着二十个大雁蛋,方程不由提某对大雁默哀了,大雁一年产蛋期也就一月左右,一窝也就十几枚的样子,被小虎全套了,接下来可就得努力了。 “对岸多了去了,我这才哪到哪?这日子太闲了!”小虎将大雁蛋放下,胸口迎着晴空伸展腰背,“在这样下去,我真的怕手上功夫废掉!” “你就是过不了好日子,闲着不好吗?” “一天两天还好,时间长了真的受不了,尤其是看人立军功,心里不是滋味!”小虎抿了抿嘴。 渔阳开打了,一天一份塘报,虽然塘报内容隔了好几天,但从塘报来看,年润指挥下的渔阳防线,过去一旬已经取了不小的战果。 渔阳,距离此地不过六百多里,他们要是还在军中,这场大战怎么也能轮到他们。 “战争是要死人了,羽林军的生活你还没活够吗?” 要不是姐姐将小虎派过来,小虎现在这个年纪,正好就是从军第五年,羽林卫与正月开赴渔阳,承担了渔阳防线最重要的工作,近日的塘报里,羽林卫更是以三十二死,三百一十伤的战绩,以三千轻骑兵,与正面战场上撕破完颜文齐麾下的右路军,导致女真战线崩溃,出现小范围踩踏事件。 闻言,小虎笑了笑,“这不是眼红吗?正面凿穿一路大军,而且还是完颜文齐手下的精锐,这等战果已经几十年没出现了!” 正面凿穿一路大军,一般都是由重骑兵来完成的,轻骑兵能完成这一步,真的很难想象,对等的获得此等战果也就更值得炫耀。 就算过程中没拿到人头,有了资历,后半生也好吹了。 “不过说实话,这一帐完颜文齐的表现有点水了,根本不像是一个经年老道的统帅!”小虎不理解,他是真的不理解。 女真人准备的再急促,两方人在渔阳附近也聚集了二十多万兵马,一路大军怎么容易被突破,这还真是女真人吗?指挥的还是完颜文齐吗? ------------ 第190章 “或许是人为消耗呢?” 方程耸了耸肩,塘报内容在于通报,内容简略,只有答案没有过程,但不妨碍方程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真要这样,女真内部的矛盾就大了去了!”小虎唏嘘道。 身为曾今的军人,战争可以输,可被人卖了,小虎怎么接受不了。 “管他呢,有空考虑这些,你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度过接下来半个月!” 女真人首波攻势失利,草原上也没人附和,广昌附近安全的很,青姑屯一期即将完工,短时间内方程没必要,也不需要回到上曲。 闻言,小虎面色一僵。 是啊,他们是准备待到一期完工,青姑屯开放之后在回去,如此接下来半个月他干嘛? “要不,咱们去荒原玩玩?” 荒原,代指一切尚未开发的草场,不一定是完全没开发,也有可能是开发后人退走了。 “要去你去,我给你放假,我就不受这个罪了!”方程笑了笑。 “那算了!” “别啊,我还想尝尝黄羊肉呢,你不去,我去哪吃?” 黄羊,是荒原中的瑰宝,肉质远比一般的羊羔更为鲜美。 羊肉四季都可食用,但就口感而言,五月往后,九月往前的口感多少有些损失,黄羊更是如此。 要吃就得赶紧吃。 “那我出去几天!” 小虎心里早就坐不住了,只是找不到借口罢了,如今借口是现成的,这心哪里还能收的回来。 “滚吧,多带点人,给你七天的时间,别过境,时间到了就回来了!”方程嫌弃了挥了挥手。 草原上不安全,那也要看在哪? 青姑屯开发三个月,人来人往,附近百里的野兽早就被惊走了,北面户市开放,谁敢在这个时候搞事,那得罪就不是武朝,而是需要户市的各部。 带个二三十人,哪里不能去了? …… 时间流转,等待客商再度北上的月份里,草原气候越来越热,水草长的越发丰盛。 自打小虎带队从荒原中提了三只黄羊,数只野鸡回来后,团队里不少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带队深入荒原,时不时便有正宗到不能在正宗的野货被带回来。 眼看着体重就要控制不住,方程跟着加入其中。 真的肥! 草长莺飞的季节下,荒原里是真的肥,到处都是肥美的猎物,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草上跑的,只要手段齐全便不愁没办法从荒原取得食物,经过一个漫长冬天,人与动物无不是疯狂的给自己找补。 加上,第二期,第三期羊肉合同卖出去,不断的成功反复刺激着所有人的。 “方师!” “方师,回来了!” 黄昏,马蹄声响彻青姑屯入口,高耸石制大门内不少人走了出来,想着夕阳的方向欢呼道。 “今晚加餐!” 数骑率先冲进入口,十数头的猎物丢在门口,方程等人御马紧随而来。 打来的猎物肯定是不够的,可青姑屯最不缺就是牛羊,不少知道这里招收羊倌的牧民,早就带着为数不多的家当聚了过来,牛羊一卖,跟着东家前往草场,原本没有指望的一年,重新有了希望。 相较于交易市场给出的建议价格,租下草原的客商,为了尽快将草场投入使用,直接影响市场,一户六七人的牧民,一年轻轻松松一年就可以拿下二到三十两银子,花个七八两在户市上买点东西,全年生活就无忧了。 这导致青姑屯附近聚集的牛羊根本吃不完。 短暂的欢闹后,一众人一哄而散,食物充足的情况下,纵然没有大型工程器具的帮助,各类营造依旧飞快。 山谷之上,一栋栋带着防御性质的石塔拔地而起,居高临下的监控着山道内情况。 高的有十一二米即将封顶,矮的也有六七米已经有人在驻守,本就不算宽敞的入口,更是竖起三道石墙,无论是谁想要进入青姑屯都要在这分流,牛羊更是有专门的通道直接通往谷中屠宰的场地。 “再过一旬,客商就可以进驻了!” 打野三天,入口第二大大门已经建好,厚大一指厚大门,分为三段,两侧栓死在石塔上,中间最宽的部分则被八根铁索提在空中,需要之时斩断铁索,整一块包了铁皮门板就会重重落下来,挡住可能存在的敌人。 繁琐是繁琐,攻防角度意义也不大,可架不住看的霸气,视线上感觉安全。 客商吗,懂个屁的军事,心里上安慰到就行了。 真正懂战争的汉人,案牍司也不会放他们出现在北地,就算出现了看到了,成功的大商人也不会相信亲眼看到的防御机构为无用。 “是啊,再有一旬就可以开放了!” 拾阶而上,一个更为广阔山谷出现在眼前,一栋栋大型屋舍已经封顶,剩下就是内部装饰。 整个山谷建设,西高东低,空间高低错位,三期全部完成后,除开眼前这条主干道外,还会有四条南北通向的道路,低洼之初为仓储,直面入口为主街,西高之地则为住宅,常驻给三四千人完全没问题,就算到了冬日西面也可以让人留守。 一路走到中央交易大厅,早早完成内装修的交易大厅,通过简约的设计,早已展现出方程想要的效果。 三百平的大厅,北面一排是交易柜台,设有十八个柜台,在这客商可以完成一切想要的程序。 西面是设有落脚处。 正西则有刷成了黑色,拥有记录所需的数据。 至于二楼,三楼则有长包厢,每层都有单独设立餐厅,茶水间,没有资格人根本上不去。 简约,简单,却不失隐私,方程相信这种降唯打击的模式,很快就会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方师,回来了?” 商钟套着一件红色马甲,跑下楼梯出现来到方程面前。 “回来了,这几天培训没问题吧!” 看着商钟身上的马甲,别说穿在身上还真是亮眼,为了区分工作人员,他们去搞什么铭牌,而是搞了四色马甲。 像商钟身上红色马甲所代表市场管理层,区别红色还有青色,黄色,以及灰色。 青色是服务生,黄色为交易员,灰色则是辅助人员,依次让客商一眼就看出这些人能为他们提供什么。 “没问题,培训的几位师傅都是老资历的,他们还想尽快的回家,二十名交易也是我们从各家招来家生子,能力足够应付了,当然关键是忠心!”商钟笑道。 ------------ 第191章 千言万语,都不及一句忠诚。 交易员接触不到实际的金钱,可他们手上处理的合约,代表了财富,人贪婪起来总能找到漏洞,因此可靠是最重要的。 “既然你说好,那过两天我们模拟一下,让吴穷他们来扮演客户,进行三天的模拟交易!” “可以!” 商钟一口应下。 准备怎么久,是骡子是马终得遛一遛,在自己人面前出丑和在外人面前出丑,商钟宁可选择把屁股露在里面。 “很好,那就后天,你来通知市场里我,吴穷那边我来安排,三天之内没有大问题,所有人本月加三百文!” 交易市场最考验的地方就是结算能力,能力好坏,直接体现在数据上,为了公平公正,交易日发生的每一笔买卖都会公正出来,交易市场要算,来客也要算的。 算错了平台吃的手续费似乎是亏不了,可因为计算错误亏了的人,下次还会再来吗? 为了保证计算没问题,市场准备了三组人马,每组十人,互相比对答案,随着交易量的扩大,组数还会更细分,各组人数也会增加。 “那我替所有人先谢过方师了!”商钟抱了抱拳。 “看来很有信心?” “这个时候要没信心,那就真的完犊子了!” …… “方师你找我!” 在市场内转了一全,回到落脚的地方,烧烤已经摆上,处理完一天事务的黄安等人也纷纷赶了过来。 “坐!” 指了指位置,方程自顾自提着羊肉,“大后天,需要你们兄弟扮演一下客户,市场是怎么交易,你和你那帮的兄弟应该明白吧?” “明白,天天听人说着,不想弄明白都难!” 别说他的那票兄弟,不少在青姑屯做工的老百姓都已经快弄清楚的,复杂的可能不会,但买来买去他们还是会的。 “这样,你组织个五十人,每人一千两筹码,筹码大后天一早会发到他们手上,不限制他们如何操作,三天时间,模拟一个月交易周期,谁要在这过程中赚了钱,咱们到时候排个名次,前五名赚多少,全奖不可能,不过真金白银奖个半成还是没问题的。” “半成?” 模拟操作可以理解,奖励也可以接受,但这奖励个半成是不是有些多。 五十人,一人一千两筹码,按半成计算奖励,理论综合奖励在二万五千两,虽然只奖励前五,可数目也不太小。 “多吗?模拟我可以加入排除无数极端的情况,可现实,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信不信,不加以管控的话,负数都有可能出来?”方程笑道。 模拟就是为了找补丁,中油宝事件那可是跌破了人眼,这种情况在早期市场内虽然不会发生,也不敢想象,但再小几率的有可能,配合庞大的基数,终究可能爆发。 “负数?”吴穷不敢想象,完全不敢想象。 “都说了是极端,一句话,放开手脚去搞,只要在规则内,模拟过程中不设任何限制,如果出现让市场手忙脚乱的情况,直接加一百两!” 三天如何模拟一个月,三炷香算一天,两炷香交易,一炷香结算,凑吧凑吧一个月没问题。 如果顺利的话,中间方程还会继续投入筹码。 “方师,你不了解那帮小子,在你面前他们是一个,你不在的时候他们又是另一个样,真要……” 能进金吾卫哪个简单了? 要么背景硬,要么自己强,更多是自己又强背景又硬,不把这些人放进金吾卫,落到普通卫所,个顶个都是刺头,一般人根本别想降服。 “不用担心!” 取下一把烤好的肉串,分了一半给吴穷,方程咬着烤肉说道,“我安排的事,我兜底!” “行!” 吴穷还能说什么,折腾就完了。 方师称呼没响一天,方程在他兄弟眼里地位便高一分,方程自身或许没军功,但他搞的事哪一件不是石破天惊,他们想复刻都复刻不出来。 人都崇拜强者,军功对于强者而言不过是点缀,武朝历史上出现那些大军师,真实战功也没多少,可就是能带着武朝一次次取得胜利。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不少人已经将方程套入大军师的模版里。 …… 三日后,交易大厅三百平的空间站满人了,红黄绿灰四色马甲合起来有一百多号,多的是负责后勤暴涨的,包括那些扫赌过程中被抓来了账房以及后厨的厨师。 “模拟的规则已经说清楚的,开始吧,我希望三天之后,大家能给一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案!” 说罢,小虎提起手中的锣鼓,操着撞锤早已跃跃欲试的黄安,直接甩手一击,响亮的钟声直接打散人群。 高薪养廉,多少是解决私下动手脚的思路。 荒年守着粮仓短期还好,时间长了怎么可能不出事? 市场里的员工,不需要看到钱,就看大厅大黑板上的数值,心里也不会舒服,自己吃糠看人吃肉,能调控好心态的终究是少。 因此,方程对市场员工开的价格极高。 所有员工包吃包住,吃上不换灶,客人能点到什么,他们就能吃到什么,除开这些以外,穿黄马甲的交易员一月五两银子,绿马甲的服务生一月三两,负责后勤的账房一月十两,主厨八两,副厨五两,帮厨也有一两,同时主厨,副厨在点餐上还能拿到钱。 看似后勤人员那的比交易员高,可市场上关键还是后勤,交易人员就是一个数据的录入工具,稍微懂的一点文化就可以担任,就这还能拿五两,不少人躲在被子里都快笑了出来。 当然整个市场的开销远不止这些。 两卫人马,户部给出的补给之外,军饷不能乱加,但伙食,餐饮上肯定要有所表示,一个人头一月算一两开支,一月就是两千两,加上战马,军械,为了养好这些人手,全年至少要准备三万两。 加之其他的损耗,全年下来市场赚不到六万两,账面就算是亏损的。 不过对这些开支,所有人都有信心,花的多赚的更多。 …… “瞧瞧,一个个有模有样,就是不知道谁能拿到赏金?” 一行人坐在南面的座椅上,看着挤在北面窗口的众人,最为跳脱的黄安忍不住想开赌。 “不就是想玩啊,来啊,我押展涛,我赌他不是前三,也在前五!”吴穷没有参加,将得赏金的机会交给下面人,劳神在在坐在位置上,笑嘻嘻看着黄安。 交易市场,他吴家也有分,没有直接出资,但通过青州五盛商行的名义参与了进来,拿了一千五百股的五盛商行也会做事,没有派专人过来,而是将监管的权利交给了吴穷,实际上还是交给方程他们。 ------------ 第192章 武朝三州,青州人最会赚钱。 通过陆运,河运,海运,就算不提走私,仅凭合法合规的买卖,青州人每年交上的城门税,过路税,船运费,也占了户部商税的三成以上,少数年份更是能达到四成半,加之田亩上的赋税,说青州一地养个大半个武朝都一点不夸张。 财有了,青州人自然开始追求朝堂上的势力,两百多年下来,三品以上官员青州人已经占了三成,像是之前和方程正面交流的北殿虞侯宋海,那就是一位出自青州的大佬。 三品以下六品以上更是达到四成,仅次于冀州人士。 至于并州因为历史原因,除了能打以外,在武朝国内半点不占优,五年前因为军阀叛乱,其中能打也大量被消耗掉。 “怎么有信心?”黄安抬了抬眉头,“不就是一个小财神吗,展涛的名号是怎么来的,你当我不知道?” “眼下这可是新玩法!” 混的时间长了,彼此互相熟悉,展涛这位有名的小财神,黄安多少也是听说过。 “这赚钱,一法通,万法通,方师挑出来怎么多人,真正经手过大钱没几个,单但是模拟,展涛优势不大,可涉及到后面的奖励,情况就不一样,如果全盯着奖励去,你觉得有多少人会放开手脚?” 一千两模拟,不就是一张纸吗,这种纸想印多少就能印多少,不涉及到奖励,怎么来都可以,可加上半成利润的奖励,心态就不一样了。 “也是!” 黄安点了点头,他不想承认,但也必须接受这一点。 同样做一件事,涉及到名利与不涉及名利,心态是完全不一样。 小赌怡情,输赢没多少,大家为了一个开心,赢家不会将这当成手艺,输家也不会放在心上,可一旦玩大之后情况就完全不同,尤其是输红眼的人,理智,心智统统喂了狗。 “有着在这里扯淡,不如出去转转,这里不需要怎么多人,你们就算想知道,晚上来也一样!” 摆好茶碗,眼看这一场赌局就要开始,方程直接开始赶人。 模拟的核心是北面那些人正在交易,不是他身边这群坐着吃闲饭的,交易市场已经可是接待,可青姑屯内外可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们。 “得了,咱们被嫌弃,兄弟们,不说了,我先出去转转!” 黄安清楚,方程不是因为武朝禁赌而厌恶赌博,他是发自内心讨厌赌博,哪怕他搞的交易市场就充满了赌博的味道,也不改变方程对于赌的厌恶,自己撞上了枪口,没什么好说赶紧溜了。 黄安这个话题人群一扇,本就来凑数的纷纷找了借口离开,关心归于关心,可不能耽误了其他的事情。 …… “听说青姑屯里交易市场,前天就已经开始模拟了?这动作可真够快的!” 沈清泉掀开紫檀木宝盒,从中将一份份合约取了出来。 本该在户市第二轮开放后就该离开,回归明朝的沈清泉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了本人留下来,将后续的补货交给族人。 而怎么做,就是为等青姑屯开放,从而在第一时间操作手中这些合约,从而验证自己的猜测,换取更多的利益。 跑商太难了,一路上的风险,每年的损失,就算是沈家这样大家大业的商业家族,每每想到都不由心疼。 如果期货的模式真的能让他们赚到钱,这对于沈家而言远不止是多了一条财路那么简单。 “六万石羊肉!” 再度清点着手中的合约,十五万的草场,十六万只羊羔,想到这些成果,沈清泉越发兴奋。 …… 其实不仅仅是沈家,作为开路先锋来到北地的客商,不少东家都选择让自己留下来,相较于前两批次合约,合约的交易价格,在第三期兜售后就已经开始开涨。 涨在哪? 涨在那些将交易目标定在其他户市的客商手中。 武朝八大户市,广昌是最大的,但竞争也大,哪里不能赚钱,为什么要扎堆在一起彼此竞争? 故而各方大商行在进入武朝之前就已经分了地盘,只是谁都没想到武朝在广昌玩了这一手,云中户市,河间户市距离的相对近了一点,第一期开放人就赶了过来,可其他地区的听到消息的时候,第二期都已经卖完了。 合约,草场,就是入场券,没拿到那就只剩下抢的。 至于怎么抢,当然就是加价喽? 为了未来,后来者不在意在这个档口多花一天,羊毛出在羊身上,今天亏的明日终究能赚回来,没拿到入场券的要入场券,有入场券的想着将后来势力踢走,要不是合约规定私下交易不经市场直接作废,或许不少势力弱的就已经被清扫出盘了。 …… “继续盯着青姑屯的情况,任何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严世松将手从仕女的背后抽走,慵懒却不失威严的吩咐道,“对了,我听说青姑屯内修建了大量住宅,以供落脚,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根据我们花钱买来的消息,第二期会优秀建立住宅,统一都是二进院,近乎应该会龙海新城模式对外兜售!”管事低头快速汇报。 “武人这是越来越会玩了,龙海新城的规划刚刚落成,这边就开始参照了,看来武朝的案牍司的确有些水平!” 龙海新城,是明朝在岭南即将修建又一座海运巨城,新城的出现是武朝海商集团对勋贵集团的一波反击,同时也符合武帝对交州战略布局,为了这座新城明朝已经争论了三十年,再弘治末期就开始斗法。 直到去年才落成,而修建的模式就是预售制,不需要花明朝官府一部分钱,城内一切提前预售,用预售款进行建城,建成后在化入个人。 “我感觉,武人应该还不知道龙海新城具体操作,青姑屯的玩法,应该是方程在没参照之前提出!” “这不显得更有意思?”严世松笑道。 明朝能玩预售,是海商势力,新生海商在海商赚到了钱,聚集了势力,预售的模式看似新颖,实则在海上交易过程中早有雏形,明人怎么玩是有经验的,这不过这回玩的大了一点。 可武人凭什么? 要模式没模式,要商业没商业,要财力没财力,能在这种商业贫瘠的国度内,玩出这一手,不恰恰证明了方程的能力和手段? 有这样的人在掌控期货市场,带来信心是无比巨大的。 ------------ 第193章 “所有汇总都在这里!” 交易市场三层,市场会议室内,商钟将文书分发道每个人手里,“三日之内,三十轮交易,大的问题暂时还没暴露,小问题总结起来有三点!” “计算不足,尤其是进入第三天,熟悉交易模式后,大量小额交易频频出现,导致算不过来!” 按照规定,大宗合约质押后,是可以拆分成若干份中小合约进行炒作。 拆到最细,最小合约为一石,也就是规定的一手,加上保证金,手头上有个五两银子就能参与进来的。 刚开始的时候,大多数熟悉规则,却不精通玩法,出手大开大合,一单下去往往都是几十单,谨慎一点也都是十单朝上,交易员需要处理合约不多,后续计算也方便。 可当模拟到第二天中午,十几个交易周期过去,不少失了先手亏了钱的,出手开始谨慎,单子上交易的合约就跌破了十手,一下子合约数目就翻倍了,计算也变得繁琐起来。 “按照目前的算力,想要完成互相比对,每天我们能处理合约数只有三千分次,次数一多,工作量以上来,想要完成结算基本不可能,另外就是交易员压力很大,一旦书写错误合约就得重来!” 人工就是这样,能处理的终究有些,不想计算机交易进去,瞬间就会有得到反馈。 “最后一点就是合约样本准备不足!” 大的合约,小的合约,都是一个流程,一式三份,消耗纸张也就算了,关键是时间浪费的,到了第三天下午,交易柜台外的长队就消停过。 “既然发现了,可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商众说的东西,方程也早就发现了,不过事不可能全让他来,因此他更像听听下面人的意见。 “有的!” “如今人手已经来不及培养,尤其是账房补充,从各地调来时间也不够,考虑到早期小卖家不多,多数都是大势力博弈,我个人意见暂时先按下一手的规则,一切交易先以十手为基础进行,待工作流程熟悉,人手充足之后,再允许进行个位数的交易!” “十手交易,加上保障金,一次买卖也就八九十两银子,对于我们的目标客户,这点钱不算多,就算赚不到,到了日子将羊肉拉走也不费劲!” “可以!” 限制最小拆分,以十石为最小交易单位的确可以。 期货市场,注定了不是小门小户能玩的,早期参与其中多是各方的闲钱,但这笔闲钱绝对不会太少。 各国大型商会拔根毛下来,对于普通人家而言,那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还有吗?” “有,不过暂且还不成熟,中大型赌场里都有筹码,饲养羊肉存在周期性,每年能够大宗交易的羊肉,时间批次都是有限的,几位被我们扣下来的赌场账房,提议对单数合约,取消纸质样本,打造特定筹码,方便后续交易,不过因为需要考虑到防伪等因素,这筹码就算能做出来至少也要等到明年!” “你们怎么看?” 制作筹码的确是一解决思路,但对于筹码本身,方程多少有些质疑。 人都喜欢钻漏洞,前世合同样本,遣词造句为什么严谨,就是为了避免各种模棱两可的出现,解释权这东西,在自己手上都不能完全保证,更别说一枚本身携带信息量不大的筹码了。 合约一式三份,可以反复比对,筹码你怎么比对,难道弄出序列号吗? 这个世上很多时候,为了省心省力,往往只会将事情变得更复杂。 “我觉得可以,防伪手段使用不多,不是没有,而是花费太多,我们不是没钱,交易手续费足以覆盖筹码制作费用,甚至有必要的,我觉得可以印刷制式的样本,像小额银票一样兜售!” 黄安第一时间表示赞同。 “市场的门槛,注定参与者不是有钱就是有面,或者钱面都有,他们应该不会在筹码上玩花样,毕竟这样丢掉的面子,口碑,远比他们的收益更大!” 夏恒附和道的,“商人无义,但越是无义之人,越需要一个正面的形象,筹码是小额交易的补充,注定了损失收益都不大,为了这点小钱,丢人在各国商贾面前,不值得,再说我们也不是没能力追讨!” “防人之心不可无,筹码可以制造,限制也必须要有!” “可以小范围的尝试一下,他们就算想玩文字游戏,也需要得到我们认可,不过不是准备了股份吗,后续抛售出去的,维护筹码的价值,就不再是我们一家的事。” 众人纷纷开口,赞同试制筹码一冲当小额交易的凭证,而不是在每一笔交易都以合约敲定。 “既然如此,那就去做,钱不是问题,防伪必须最好,必要时候可以让军宝司介入!” 军宝司,全名军务宝钞司,是武朝早年从明朝宝钞司里学来的,不同于在于明朝宝钞司面前全境,武朝只是针对军中,印刷对应的军需票据,从而加快,减免,军需品在流通过程中消耗,以及军饷的发放,战争情况下,各部可先凭军需票先行将物资拿走,在等户部结算。 军宝司的规模虽然不大,可为了防备有人偷印,滥印军需票据,防伪水平不差,如今流行与武朝中上层的银票,都有这个机构提供防伪技术。 筹码的倡议,有那些赌场账房提出来,但制作肯定不能以赌场技术来。 “军宝司的技术还是可以的,只要愿意花钱,他们能弄出不少好东西,此事我来联系,最多一个月人就会道!”黄安从工部制造库出来,对于军宝司非常了解。 “目前计算只能靠人工,九章算术虽然列入太学院教程里,可每年培养出来不是进入税务体系,就是进入内府体系,我们根本分不到,与其等待,不如自己培养,尤其是那些刚刚退出现役,没落到安排的,眼下都还年轻,有人教再给时间去学,我认为问题不大!”夏恒就计算的问题提出自己的想法。 不是所有人在退出军驿后,都能得到武朝安排,大量经过九年学习的校尉,最终都只能回到家乡,就算村中教习的职务,往往也多有老人在担当,钱有的拿可没事做,一生所学没有实战的地方,对于二十五六岁的青壮来说根本就是折磨。 ------------ 第194章 人都喜欢用自己熟悉的人,战友情作为建立与生死之上的感情显然是最牢靠的。 武朝的军中,每个时代都有平民出生的军卒,因为跟随勋贵嫡长子,继承人一同飞升,更换门第成为武家的故事,尤其是战争之后,这种故事更多。 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家中继承人,可他们在从军的九年里,依旧有属于他们的战友,伙伴,生死之交,过去没照顾到,如今有机会照顾,伴随着夏恒点破,一轮热烈的讨论随之而来。 看着条件一点点宽松,方程敲了敲桌面,“你们想帮到战友的情分我能理解,不过有些事不是强上就行了,算术与其他科目不同,不懂就是不懂,二十几岁了,还当是十一二岁的孩子,让他们学,学的进吗?” “市场其他岗位需要的人还不少,核算是关键,别跟我搞事,实在没人就给我去挖,上曲城内那么多半死不活的店铺,总有破产的去找,有钱我不信找不到人!” 任何学科可以取巧,唯独数学不行。 账本,方程已经做出简化,阿拉伯数字更是在盛唐就在九州疆土上流行,短时间内除了通过增加人手,方程是真的想不出任何有效的办法。 “那……” 方程一席话丢出去,还在这个时候挑头的只剩下黄安,至于今天尤先克完全就是神游,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一百个名额,男女都要,你们自己去分,踏实肯干就行了,现在要的是做大做强,别给我把那些不知所谓的人塞进来!” 有熟不用生,文化层面上武朝退伍的军人,和各国童生的水平差不多,入伍之间要考,军中要学,没点文化复杂战阵变化都弄不清楚,早年还能靠肌肉记忆去训练,如今卷度飞起的时代,文化考核早已成为了入伍的门槛,唐诗宋词不考,但读写千字文还是要考的。 找这些退伍校尉,真的不算是开后门,武朝但凡有新建的官衙,都会有限从退伍校尉中招人充作吏员。 如今怎么做,不过是钻个漏洞,等招完这批人再打不定也不迟。 大家都怎么干,谁也说不了谁。 “那是按照吏员标准招收,还是以临时招收?”尤先克敲了敲桌子。 “临时!” “交易市场特殊性,需执行高薪养廉,以吏员可以招,但年俸怎么算,正常年俸先斩后奏没人在意,肯定要价钱的情况下在怎么搞,多少有些不当人了,先临时,后面批了,我们在想办法将人收进来!” 武朝的编制非常紧缺,每年春种夏收时节,为了应付繁多的政务,各地县衙都会招收大批临时员工以冲人力。 这些日子,方程别看闲着没事,实则了解不少潜在,不好讲在明面上事。 “临时好,直接给身份,太过显眼了!”黄安附和道。 他是经历过八级工推广了,笑人穷,恨有人这种事,和文化,人种没关系,谁都不想有人轻轻松松就爬到自己头上,哪怕仅仅只是收入。 北地因为随时直面战争,官员的年俸相较于太安城要高出一些,当年这丁点补贴,吵得不可开交。 眼下市场规模小,模式未成,收益还在未来的,朝中大佬先让他们自由的飞一会,不代表就不关注。 玩过火了,搞不好帮不到自己兄弟,还会把自己玩进去。 “带人在把附近的情况扫一下,负责内务再将情况摸一下,该去联系的联系,五日后开放!” 临近五月,湿热的气候让人坐一会就是一身汗,方程领着衣领站了起来,“没事,散了!” …… 走到今天,期货模式已经铺的差不多。 五日后,开门营业是整套模式的最后第二关,这一关过去,只需要等到八月,牛羊出栏,第一批羊肉顺利的运出武朝边境,期货模式就算成了。 在这中间,方程一行人能做已经不多,查漏补缺而已。 时间一点点过去,也不是知道开放之日即将到来,屯内的建造热情高涨了几分,数栋充作客栈的建筑物纷纷封顶。 营业清早,更是下了一场小雨,一轮彩虹横跨青姑屯上空,好似天意都在帮方程欢迎原来的客商。 在上曲提前一日出发的车队,与辰时三刻纷纷出现在青姑屯附近的草原,户市方向更是有十几支人数不等马队,跨过边境赶来。 见此场景,方程将人一分为三,自身坐镇交易市场,接待各方宾客,黄安则带着商钟出现南门入口,尤先克则与李家兄弟出现在北面入口。 “欢迎,欢迎,末时先开半场,一直到申时二刻!” “一切发财,这边上二楼!” “午餐已经准备好,先休息一下,三楼有包厢!” “客气,客气,里面请!” 来的人远比预想的还多,不少人都是生面孔,不过从穿着打扮,及表现出来的排头,方程接待人里至少有六成都是从附近几个户市赶过来的,要不是案牍司派人跟在自己身边,为他介绍来人的身份,方程都不知道今天他要怠慢多少贵客。 这些可都是大财主,九州地界上都算是有钱的人。 “总算可以休息了!” 午时将至,上午该来的都该了,来不了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进场,方程爬上三楼办公室,将汗水浇透衣物脱下,换上一会要穿的。 “今个先生都快笑僵了,这些人脸面是真的不小,倒是先生你的表现,着实让人……”小虎将一身干爽的丝绸袍递给方程。 “我敬的是钱,而不是人,开赌场都知道,人气越重,收益越多!”方程撇了撇嘴,他哪能不知道小虎是怎么想的。 “是,是,是,先生你都打算把他们当猪宰了,有怎么可能敬人?不过说实话,今天先生的表现真的很棒,大姐头要是看到这一幕,日后恐怕都不会在担心,先生在接人待物上出错了!”小虎笔了大拇指。 大牛了,穿行与各方势力之间,每个人都照顾到了,可一句承诺的话都没答应,待人如沐春风,却有留下足够的距离。 这种待人接物的手段,小虎只在极少数大人物身上感受过,断然没想过他家先生,一个常年独居,喜静恬淡的人能做到这一手。 之前他跟着方程也接待了不少人,可那都是点对点的,情况远没有今天复杂。 “你没想到还多了,滚去换洗吧,一会还要忙!” 换好衣物,方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腿脚翘过桌案,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 ------------ 第195章 “感觉怎么样?” 严世松端着一个盘子,走到沈清泉身边,转身看着会场热热闹闹场景。 “还行,做事非常有格局,尤其这建筑风格,一改武朝的小家子气,空间感上更是超乎想象,让人感到和很舒服!” 沈清泉是见过大世面的,“很难想象,四个月不到时间,在应天府内都是宏伟建筑的工程,会在这里完成,这背后体现的东西!” “我懂!” “听说是取了巧,可这巧取得好,下午……”严世松满脸赞同。 武朝对外印象,常年与贫瘠,落后挂钩,若非清楚的知道武人的血脉中流淌着最纯正汉人血脉,中原四大汉室皇朝早就将武朝提出汉室的行列里了。 如今这位穷横穷横的亲戚,一下子搞出怎么大的买卖,四月不到立下怎么一座别具一格,却带有浓浓汉人文化的建筑,怎能不让人高看一眼? “一万石买涨!”沈清泉伸出一根手指,“先玩玩,看看做的有没有说的好听,真要和他们说的一样,我不介意帮帮场子!” 北地,武朝掌控了货源,他们掌握了渠道,受限于运力,渠道,武人自然难以买上高价。 可回到了各自的皇朝,货源,渠道,全部在手,怎么都能出的掉。 尤其是长江以南,岭南之北的地区,明朝的有钱人多了去了,急需各种肉食,海货他们吃腻,对于难以获取的草原羊肉早已心心念念。 价格只要不太过分,通过海上运回去,沈家就有把握卖掉。 至于腐败的问题,硝石制冰了解一下,水仓冷冻考虑考虑,更易腐败的南洋瓜果明朝海商都敢往北运,九十月份天寒海冷,顺着千叶寒流,从渔阳恬津港出发,不到一周顺流而下的海船就能抵达刘家港。 “来之前,家父也说了,武人赚点钱不容易,如今明武合作,只要有的赚就别吧最后一份钱赚走,可老东西那知道,武人现在比我们玩的更花!” 面对死敌宋人无休止的吸血,明朝都能放任他喜,武朝现在想多吃一点,他们这种明显带着任务来的商行根本不在意。 这里缺的,总的能找补回来。 眼下拉拢武朝都来不及,要不是岁币过于掉价,借款武朝有落人面子,明廷都想着送个几百万两银子给武朝花花,好让武朝在魏郡,清河,河西三地进一步增兵。 武朝承担不起的爆兵带来的财政压力,明朝承担的起来了。 如今不需要直接送,还能往回家带,操作好了大赚一笔,这场子明人说什么也要帮一帮。 “就是不知道宋人会怎么做?”沈清泉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宋朝商贾。 “多半也是看涨,宋朝借着商贸,基础的不缺,但缺肉,尤其是过去三百年养出来的士大夫,那个不是无肉不欢,不酒不乐,今年徐州,两淮的生意因战火而断,我们海货他们买不到,辽国眼下虽没动手,却也开始限制宋朝在西面活动!” 宋朝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宋人无论是强硬还是软弱,他都摆脱不了充当九州绊脚石的作用。 武朝在北境拦住了凶狠的草蛮,宋人也挡住了各国统一九州的步伐。 过去有武朝吸引仇恨,如今武朝自己缩了爪牙,一心过自己的日子,宋朝的地理位置便越来越感概,宋人不搞事人就会搞他。 “高原上的吐蕃,这几年也不是安分,指不定人什么时候就下山了!”沈清泉笑道,“如今宋人不管有什么图谋,如何窥视河西,先把武朝安抚好才是关键!” “河西,打还是要打的,就看什么时候!” 武朝有案牍司,明朝也有内阁,如今存在每一个皇朝,早就不是当年草莽了,你可以说皇朝做事效率低调,但你绝不能说各朝做事没有章法。 身大难以灵活的掉头,可吨位也能压死人啊。 “方程来了,我们再去回一回!” 将餐盘搁到一边的餐桌上,沈清泉与严世松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笑意当即迎了下来。 …… “吃好,喝好!” 方程与来自辽国的大商人赛摩抱在一起。 “我的朋友,吃好是肯定,喝酒算了,下午我还打算好好赚一笔,到了晚上如果你还有安排,我肯定要多喝几杯!”赛摩拍着方程脊背大笑道。 “相信我,我的朋友,来了我的地盘,酒水永远不会少你!”方程松开双臂退后一步。 赛摩,辽国巨富阿绿的嫡长子,家里有世侯之位等着继承。 辽国的世侯,相当于春秋时代汉人诸侯国,每年只要交上与契丹皇族签下的金额,领地内一切事务辽国都不会插手。 作为与武人关系最好的辽国,不管是什么时候,辽国都没有少了和武人交流,武朝最难的时候,也是辽人打破宋朝的封锁,通过并州与凉州的防线,将物资源源不断送入武朝,令武朝渡过了好几个原本无法挨过的冬天。 非盟而盟,说的就是辽国和武朝。 这种特殊的关系,让趴在一边的宋朝看的不知留下了多少口水,打破宋人的狗脑子都理解不了,侵略性极强的辽人,为什么在针对同为汉人皇朝的武朝时,会表现那么和善? “赛摩,好久不见!” “沈,我以为你离开了!” 看到沈清泉过来,赛摩的热情为方程介绍起来,言语之中不乏对沈清泉的看好,“对了,这位……” “严世松!”严世松抱了抱拳,“很高兴认识你,赛摩先生!” 辽国很乱,贵族几乎人人有钱,但名声能传遍九州巨富却没几个,谁让辽人除了对武朝以外的国家都不讲究呢? 不过赛摩背后九塔商会名声还是机不错了。 “我知道你父亲,那是一位学问极高的先生,你们知道,我很多朋友,家人都不喜欢读书,尤其是你们的书籍,仿佛被施了巫术一样,让人一眼就昏昏欲睡,但我的父亲一直告诉我,明朝的读书人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尤其是严东阁,严高嵩,那样的大学者!” 赛摩非常的热情,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这个场子随着这一席话已经暖了起来。 严世松也不拆台,连声捧了几句赛摩。 “对了,我的朋友,我听说市场的股份,你们留了不少,不知道有没有我们这些外人的分?” 寒暄是为了抛出的核心话题,好不容易抓到方程这个主事人踪影,赛摩又怎么可能错过? ------------ 第196章 卖货,买的还是源头,没有源头的供应,渠道铺的在广也是无稽之谈。 交易市场,打通了各个环节,可中心还是平台本身。 今天能站在这里无不是经年老道的人物,从他们抢手下注草场,花费大量成本购入成羊羊羔,便足以证明这些人的狠辣。 如今赛摩开口直接深入核心,别说方程被其的果敢直接给惊了,严世松,沈清泉亦是被这种勇气给吓到了,连带着他们这一圈附近五六米,听到这话都将耳朵都凑了上来。 “空出了股份,本身就是要买了,你都说我们是朋友,我们有怎么可能拒绝呢?”方程笑了笑。 当初留下用于流通的股份,针对就是这些人。 限制? 仅限武人可以买入,看似能起到一些效果,实际上不过是将雷埋入地下,自己当看不到,暗中他还会流通,大不了推出一个傀儡代为持股了。 人吃人的时代,小家族都知道要培养白手套,更不要说这些老家伙了。 与其卖出股份后去查,不如直接卖给需要的人手上,就是这时间和价格,难以让人满意。 “哈哈哈……”赛摩大笑了两声,伸手想要拍打方程肩膀,也不只是想到了什么,手伸到了一半便缩了回去,带着不失尴尬的笑道,“为了几个月,我都会在上曲,不,我会留在这里!” 说完,赛摩再度道了一声恭喜,便草草的离开会场,留下不知该什么的两人。 “办这个市场之初,我提出了三公,公平,公正,公开,余下股份便是为了深化公开,如今市场还在试运行,很多问题还没发现,市场尚不成熟,现在买卖股份坑了自己也就算了,坑了朋友那就不好了!” 感受到四周的目光,方程很是干脆,字正腔圆的将声音传了出去。 “小狐狸!” 望去离去的方程,严世松撇了撇嘴。 什么尚不成熟,什么坑了朋友,说到底不愿贱卖股份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骗谁也别骗自己的。 “狐狸懂得分享,总比狐假虎威来的好,换我现在也不会出手!”沈清泉与侍从的盘中取过一杯果汁,朝着四方敬了一杯。 别说先鲜榨的果汁怪好喝的,在利益场合上也不失格位。 …… “话说的是真好听啊!” 宋朝大商贾,贾桂道看着与蝴蝶一样游走与众人之间方程,微咪的目光下不知在想什么。 “别多想,这人身边有猎犬的味道,不是我们能动的!” 晏家新派往武朝的商业负责人晏子婴,走到贾桂道身边,小声提醒道。 过去半年,武朝弄出那么多花样,最难受就是一心想在经济上将武朝困死的宋人。 明武两朝的合作,构建的海上粮道,源源不断的将交州粮,以青州,渤海,渔阳为码头运入武朝。 令他们的“改面为稻,釜底抽薪”的计谋破产不说,更是让不少站在他们这边粮商失去了利润空间,为了维护自身的市场,这几个月来,武朝的米价不升反降,跌破一斗十文的界限,纯利已经压制到极致。 户市开放,配合以工代赈,疏通武朝境内基础建设,为武朝后面开饭内部市场带来契机。 如今方程有躲在武朝的北地,一个他们摸都不摸到的地方,将无数因户市吸引而来的商贾一网打尽。 千分之五的交易手续费。 武朝商税的科目没开,但这和开了有什么区别? “我当然知道不能动!”贾桂道捂着胸口,回头看着比自己老了一轮的晏子婴,“武朝有了这位,真的是走了狗屎运!” 这段时间宋朝皇城司再查,查武朝为什么变成如此,可惜的事什么都没查到,唯独查到晏家丢了一个孩子,而那个孩子知道改面为稻的规划,一度让晏家陷入非常很不利益的环境中,不然这位又怎么会丢掉退养,千里昭昭的跑到北地? ……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方程不可能一一解决,也不想解决。 回到三楼,推开窗门,方程静静的站在窗前,望着下面三百平的市场。 时间快到了! 铛…… 伴随着响螺敲响,交易正式开始,柜台开始运转,大量的合约进入市场,套着会马甲的员工来源跑动,最后有专人爬上竹梯,用各色粉笔将信息清楚的记录在黑板上。 一笔笔落下,报唱之声响起。 “五通商会,看涨一期,二千六百八十文,买入三百手!” “明,九鼎票号,看涨一期,二千七百文,买入五百手!” “辽,九塔商会,看涨一期……” …… 开始,一路都是看涨,不断烘托市场气氛。 二十文一斤,一手不过二千四百文,这个价格的羊肉在那都显得炸裂。 不过主要操作还是第一期的价格。 第一期的交割时间是八月上旬,立秋已过,处暑刚到,正是秋日进补的最佳时节,同时这个时候市面上肉食也是最少的时候,只要有货就根本不愁卖。 今年因为初次交易,不过七万石,根本不够大家分的,就算自家有产出九塔商会也不介意手上的羊肉多一点。 相较于宋,明两国还要担心肉质腐败的问题,赛摩根本不担心,大不了活羊运回去就是了。 不断的买涨下,不少手上捏着合约的开始动摇,如今他们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将合约交割出去,都可以赚上一大笔,出还是不出显然成为了问题。 “卖了!” 落袋为安的思想下,终于有人出手,挥舞着大宗合约走进柜台,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聚集了过去。 “成了!” 光看涨不行,必须要有人成交,没成交价格喊得在高也是空的。 当初兜售合约的时候,方程便有意将合约散入不同人手里,毕竟不是谁都想沈清泉,严世松,赛摩那样,与资本,有时间,死死的捏着合约不放。 但怎么快就有人憋不住出手,着实也是方程没想到,只能说明人是真的赚不到见识以外的钱。 可这和方程有什么关系,他一个搞平台的,赚到了手续费才是真的,其他的操作短时间内他还不会入场。 “来人!” “方师!” “今天是你?” 看着走进房间展涛,方程有些纳闷,今日不应该是小虎保护他们吗? “下面太火热了,虎哥有些坐不住,所以我和章海负责你的安全!”展涛笑道。 “通知下面,办个交割仪式,让大家都看到,那人赚了多少钱,完成后人要离开,你们安排一路礼送到京畿,切莫别让人在北地出事!” 赚到了钱,也要让人将钱带回去,真要弄出武朝赚钱武朝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顺带再把命留下的情况,别说期货市场了,户市市场都不要做了。 ------------ 第197章 “知道了,我这就下去了!” 第一期七万石合约,被方程拆成了四十六份,二份万石的合约,六分五千石的,外加四十份千石的。 沈清泉当时还想全吃五千石以上,结果人都没见着。 方程不清楚现在卖的人,手上有几份千石合约,也会卖出多少,但就一千石算,以目前平均一手赚三百文计算,扣掉手续费,那人至少也赚了三百两,实际肯定还会多一点。 三百多两,看着不多,实则已经够小门小户培养美滋滋的活上十年了。 相较于赚在暗地里的钱,这三百多两太亮眼了! 加之不是靠本事赚的,极度容易让人心里失衡,出事可能大大增加,不得不防备。 …… “可惜了!” 看着中央的中年男子,不少来自明朝的商人都认出了市场诞生第一位幸运儿。 徐州,陈家,陈瑜。 陈家,在九州也算是千古士家,是三国时期颍川士族联盟的一员,不过在这个皇朝都会轮替,世家都会湮灭历史长河中,陈家显然是被淘汰的一员。 如今的陈家,虽然落成寒门,但实力别说在徐州了,就算是徐州城内那也是二流的水平。 唯一的亮点就是陈文,陈瑜两兄弟。 陈文人如其名,文韬武略泱泱精通,在正德朝上是有名的大学者,礼部侍郎兼内阁候补,四十多岁未来路线已经明确。 而在陈文背后一路支撑其读书的,就是比陈文小了九岁的陈瑜,性情与陈文相反,自小不喜欢读书,九岁就走上徐州街头化身,徐州灰色势力的人生导师,一张巧嘴加上一身肌肉,下至乞丐,妓女,帮会成员,上至巡街武侯,衙门小吏,是个人都能聊上两句。 十几岁的时候,从小抚养他们的叔父病故,眼看着大哥陈文秋试在即,因没钱就要辍学,陈瑜带着小伙伴一路进入青州,自此干起了走私买卖,靠着狠辣起家,不过也因为这段不光彩的经历,在陈文进入朝堂后,陈瑜自己斩断了和大哥的联系。 对于这样一位有情有义,带着汉时徐州豪杰风范的人物,甭管是明人,还是武人都非常敬佩。 “要不是市场规定,买入顺序,这一单他至少可以赚到一千两!” “谁能想象,一个身价不过三四万的陈瑜,敢一口气买入两千手?” “今年他的那一批货,也就三十多车,价值不过三四千两,有着魄力,活该他发财!” “千分之五的手续费,二十八两,三张纸,一个时辰!” 有人在看陈瑜吃肉,有人叹服陈瑜的魄力,自然也有人在算,这一笔买卖,交易市场赚了多少? 二十八两! 钱不是很多,可市场才付出了多少成本,这还是只是第一单,后面单次多了,频率搞了,岂不是一天就能赚个三四百两? 这这是在抢钱啊! …… “方师,陈瑜接受了我们好意,不过他并没打算在明天拿到钱后离开,听他的意思,其对青姑屯的房产很好看!” 展涛回到房间,也带回来案牍司对陈瑜的资料。 “人才!” 陈瑜在案牍司里记录不多,但也不少了,一个小商人能被案牍司记录,便足以此人的厉害。 若不是家族衰败,起点太高,陈瑜这种人爬的只会更高。 “确实是个人才,看似是幸运儿,实则魄力无双,这个时候下手,他不仅赚了钱,给人打了烊,再加上我们的好感,这赚的不比八百三十两来的少吗?” 三日模拟,展涛取得第二名的佳绩,从方程这边拿走一百三十多两的赏金,虽然没拿到第一,可展涛的几个做法,着实是为市场挖掘出了不少问题。 如果说陈瑜是人才,展涛静登机遇的人精。 “陈瑜既然不打算离开,那就不用管了,这种有着街头混迹经验的人,要是摸不准自己想要的,早就死了街头上了,有机会你可以和他多接触,试着将心思沉下去!” 九年服役,展涛还剩下一年,一年后就算没方程插手,展涛如果留在金吾卫被多半会授予总旗官的官衔,如果除了金吾卫到地方百户是基础,但如今跟了他,一年后会怎么样方程也不好。 不管什么原因,展涛来了北地,方程就得为他负责,人既然有商业上的天赋,那就多培养培养。 “就算先生不说,我也打算与这人交流交流,光看资料感受不到,陈瑜身上有一股特质,让人非常愿意坐下来和他交流交流!”展涛笑道。 …… 铛! 休时的钟声敲响,穿着黄马甲的交易人员抱着处理过的合约离开,原本聚在一旁商人也纷纷在青马甲的带领下走上二楼。 半日的交易,喊价的多,真实的交易并不多。 相较于陈瑜这种出手合约的,在他之后也就两人,时间一过冷静下来,更多手捏合约的无不决定再看看,再等等。 不过方程不急,人只要不离开青姑屯,这些人就跑不掉。 “先生!” 商钟推门而去,“具体还在计算,不过大致已经可以估算,今日喊价的有四十三家,平均喊价二千八百六十文,求购合约五千六百八十手,出手三千五百手,同时我们点了人头,手上捏了合约的,今天下午并没有全到,大多数人还在观望,明天一早结算出来的之后,犹豫之人应该会赶来!” “模拟的时候,不也一样了,脑子会,不代表手回了,都是老狐狸,玩法变化没弄清楚,他们是不会出手的!” “现在就剩卖空了!” 从两千四一手,长到两千八一手,一手涨了四百文,近百分之十八的涨幅,数据很好看,可没对应的卖空,这算什么期货交易? 你来我往才有意思! 不过商钟不急,现实和模拟差不多,按照模拟情况推算,第一单卖空应该在第四到第五个交易日,之后市场才会有但范围交易活动出现。 因此商钟也是一点不急。 “去吃饭吧,吃完了还要看计算结果!” 方程披上皮袄,五月草原的夜晚多少还有些凉意,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病了。 ------------ 第198章 铛…… 新的一天交易开始,整体价格不断坐高的交易市场内,单手价格不断推高,就算捏着大合同的大佬,想要让市场短暂的冷静下来他们也做不到。 几乎每个半场,都有包赚的幸运儿诞生。 小的几十两,多则上百两进账,不断吸引着财富向着青姑屯内流通,半个月过去,就算沈清泉,严世松这样早期捏了上万手大单的,手中的合约数目也不断拆分,根据交易市场内部的统计自己的统计。 参与市场买卖的个人与商行,早已从刚开始的六七十户,扩张到三百多户,并且这个数字随着消息传播越来越大,北地各县家族,商贾纷纷开户,化身韭菜追涨杀跌。 个人户头里,再难找到五位数的合约,不断拆分,流入更多的人手里。 “市场如今越来越火,单手已经接近五千,半个月翻了一倍不止,什么时候钱怎么好赚了?” 黄安难以置信看着交易大厅内火热的人群。 单手五千文,一斤的羊肉四十多文,金秋真要以这个价格交割,别说武人吃不起,算上路费,过境手续费,以及一路上吃喝拉撒,宋人,明人吃起来都会感到费力。 完全超出一个应有的价格。 “不用担心,雪崩就在这几天,最近了解做空机制的越来越多,不少人已经手中的合同质押出去准备观望一阵子!” 卖空最重要一步,就是要借来合约,在以合同与市场上卖掉,然后规定的期限中与市场买回对等的合约,中间的差价就是利润。 怎么操作,质押合约的不会有太大损失,毕竟最终合约是可以如数对付的,同时还可以赚取一笔利息。 这一机制随时可以柜台咨询,刚开市询问的不多,可最近不少人选择中场休息质出合约,同时已有一大批人冷静下来。 何时出手,就算是方程也说不准,但想来应该是快了。 “我听人说,沈家,严家,晏家三家,已经在私下里联合起来!”黄安小声说道。 “是不是很心动?” 方程挑了挑眉头。 黄安今个有时间站在这里陪他说话,方程焉能想不到黄安想要干什么? “废话,市场拢共就怎么大,半点风吹草动,商钟都有汇报,我们要是参与进去……”黄安搓了搓手。 无论是跟着做空,还是继续看涨,只要参与进去,多的不说弄个几千两还是轻轻松松的。 这种事不需要做太多,一年弄个四五会,大家都发了。 “心思给我收着点!” 方程戳了戳黄安胸口,“割韭菜,你也得先等韭菜长好了再说,你都说了市场就这么大,我们现在下场,就犹如牛马躲在树后,自欺欺人罢了,赚不到钱还丢了口碑!” “就算真的要做,也要有个整体的规划,首先我们不能以自家名义下场,要一个壳,建立一个商会,多个商会,然后才是分批买入,这点工作都没做好,直接上场以后还怎么玩?” 前世,交易员为什么不能自己下场,就是因为信息层面不同,有着天然信息优势。 韭菜不是傻子! 一旦口碑被坏了,问题就大了! 方程不是圣人,九州本就是弱肉强食的社会,有机会吃什么不吃,难道还有人能查他吗? 可吃也要有吃相,一顿饱还是顿顿抱,这种道理方程还是拎得清的。 闻言,黄安露出笑意,“你怎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就怕……” “怕我死守规矩,沽名钓誉?”方程自嘲的笑了笑,“我弄怎么多,就是为了发财,没钱谁跑这破地方?” “今年市场就怎么大,网络的客商还是太少,你们先把准备好了,明年开市之前在做事,我会告诉你们该什么吃!”方程沉声说道。 “明白,我这就让人去注册马甲,对了,股份的你不提,屯内建筑你也不买,你这是还要等多久?” 这几天,每天都有人带着银票进入青姑屯,屯内不算工作人员,来客加上带来随从已经快有二千人了。 火候烧的,在黄安等人看来已经足够了。 早卖早落安,哪怕是租也先将钱赚回来,免得市场被人看跌之后,韭菜手上没钱。 “不急,等卖空出现后再说!” 看跌,看空,人不离开青姑屯,钱也就不会跑。 市场没有杠杆,未来也不会加入,整体下跌之后有人会亏,却不会伤及根本,至于那些赚到大钱,方程相信他们是不会吝啬手中的钱财。 为了用于一个常据点,到时候指不定会更积极。 “怎么说,股票出手,是在重新涨回去后喽?” 方程都不急,黄安自然也不解。 “我之前就已经说过,对于肉价各地商人的看法是不一样,人赚不到见识以外的钱,可更多时候见识也会骗人,何不食肉糜看似是个笑话,可这种笑话难道还少吗?这些大商人,大东家,对市场极为敏感,可终究屁股没和平民坐在一起,平民眼中的贵,和他们眼中便宜是不可能相同的!“ 市场上呈现的交易价格,最后被坑肯定是宋人,明人,只要别坑到武朝老百姓,方程才不在乎。 “因此,整个市场今年会整体看涨,等吧,现在价格看似夸张,但也只不过是小高峰!” “小高峰?”黄安撇了撇嘴,“那你觉得最后会有多少?” 方程笔了一个六的手势,“前三期至少六千,七千也有可能,八千应该没机会!”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想象大东家那个没投资牧场,购买羊羔?今年有机会赚回来,为什么等五年?看看下面这些人,那个不是贪婪无比,相较于这些小有身价的人,沈家那种大商行只会更贪,只不过贪的冷静了一些,人都是一样的!” 规则是规则,玩法是玩法,时间会不断迭代玩法,而这个迭代方程不去亲身示范,那就只能通过时间一点点去开发。 大商行,大商会的主事已经很精明,但他们也一样赚不到认知以外钱,不想方程见过各种操作手段。 而这也是方程今年不下场的原因,毕竟教会了他们,往后市场规模更大,方程还怎么捞钱? 知识是无价的,自己去悟吧…… ------------ 第199章 哒哒哒…… 屋外脚步声响起,屋内微咪的方程猛地睁开眼睛,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能来找自己自己,除了案牍司的人再无别人。 只是,这时间是不是早了点。 拥有了阅读武朝塘报的权限,哪怕只是一地的全县,方程所能接触的东西也远比一般人多,同时每一份塘报他都不能留存,阅完就会别收走。 卡兹…… 木质的机杼转动,大门从外面推开,带着狐脸面具的男子带着一斗篷男走了进来。 为什么是男人,全因为跟随着着体格和身高,可不知为什么,当看到拿到全身蒙着黑袍的身影,方程颇有一种熟悉感,更为其感到好奇,他难道就不热吗? 六月天,草原高温来袭,中午赤膊吃肉,晚上裹杯喝酒,也不只是九州的疆土展的太大,北地昼夜温差更大,与其降温日一早起来还能看到冰凌。 “蒲老?” 方程的办公室是最大的,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沙盘,标记着牛羊的位置,每日都在更新,只为了掌控今年的收成,当人走进方程猛地从座椅站了起来。 “是我!” 老蒲掀开斗篷,脱下黑袍,从狐脸面具男身后快步的迎了上来,一把抱住方程,“小子,干得不错,就是有些不想家,出来四个多月,一份口信都没捎回去,可你知道你姐姐有多担心你?” 挣脱老蒲的怀抱,方程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不知该往哪里送吗?” 姐姐在宫中,书信往来需要通过内府,可递给内府那个部门,交到那个人手上,方程是真的不知道。 宫里的规矩太多,信件既有可能被拆阅,方程不会在信中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自己和姐姐沟通的信件,他是真的不想被人翻看。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借口,但不是理由,要么你跟我回去,要么往后一月一份,直接交给他就可以了!” 瞥了一眼狐脸面具的案牍司总旗,老蒲拉了一张座位坐下,“讲正事!” “您说!” 方程靠在办工作桌边缘,对于这老东西能指挥案牍司的人,方程早有心理准备。 “钱!” “百姓青黄不济与深冬,王朝青黄与春夏,如今两线开战,一攻一守,各方面消耗颇大,粮食因为有你的计划,明朝也需要我们顺流而下,库存虽没增长,但口粮并不缺,但光有粮食没用!” 打仗消耗的国力是方方面面的,武朝国内以工代赈,边境开了两条战线,能撑到今天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接下来要么砍掉项目,要么龟缩防线,可龟缩又能龟缩到哪里? 徐州,茺州,本身就是对峙。 河西,宋人尚未动手,可物资还是得往哪里运,同时需要承担府兵三日一联的费用。 哪哪都需要钱! 这对于本就财力紧张的武朝,无异于雪上加霜。 “情况怎么严重吗?” “开战是要加响的,对峙时期也不能少,南北二十万大军,三十五万府兵,每个人头加一两响银,那就是五十万两,南线从腊月开始,北线与正月开始,额外之处已花了五百多万两,全年才一千八百万两,这还算了宋朝的岁币,你觉得今年宋朝还会给吗?”老蒲拍了拍大腿。 “不会!” “对,就是不会,往年宋朝到了五月月份,就会开始商讨对辽,对武的岁币,宋人有钱可不做过规划,一时间也很难拿出来,可今年到现在都没这类的提案,案牍司尝试推动,结果奏章送上去直接被扣押,人也被皇城司拖走,宋朝怎么想的已经很明显了!” “不打算给钱,就是铁了心想打,粮食上他做不了手脚,就从钱上下手,今年各类开支加大,到了秋收少了一笔进账,官员的可以欠,两线大军的钱能欠下吗?”方程忍不住替宋人鼓掌。 米粮无法针对,那就针对钱。 今年已经过了一半,武朝对待眼下这场局部冲突的态度,是个人都看的出来,修内功没空搭理你们。 可修内功的时候,也是国力持续消耗的岁月,一切产出都得等内功大成之后才有。 内消外耗,一国国力最直接的体现钱银,必将在短时间内大量支出,纵然有所收回,也需要一定的周期。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就不需要我解释了,你提出几个方案,回头钱已经出现,但穷惯的人短时间内很难改变消费习惯,根据户部计算,案牍司比对,在我朝不动用老本的情况下,接下来半年,每月的缺口大概八十万两左右,这还是宋人没动河西的情况下,如果宋人动手,南线就算不支援河西,至少也会南下茺州,实质性的牵制宋朝的岳家军,届时缺口可能扩张到两百万!” 攒钱如吃屎,花钱如流水,动不动就是几万,十几万的大军冲突,每个呼吸都是金钱在燃烧。 “直接说吧,我这里面需要承担多少?” 老蒲看了一眼一旁狐狸男,“现在的交易量,市场每天进账在三百至四百两左右,未来还会更多,我知道你有花钱的地方,但我相信你搞钱不难,给你两个选择,十一月一次性拿出五十万两,未来两年户部,内府那份市场不需要再出,或者从现在开始每月八万两,一直到年底,同样是两年!” “你这是真把我当财神啊?”方程自嘲道。 以皇朝名义搞钱,真心想搞,腐木都能给你炸出二两油来,过去四十年来武朝执行修养政策,百姓固然还很穷,却多少还是有些老本,加上各地默许走私团伙,如今国难当头,弄点钱并不难。 难在,武朝不想着全面动员,难在,武朝尚不想压榨民力,那就得多想办法了。 “你是不是财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钱对你来说不难。”老蒲极为光棍。 “你老既然出来搞钱,短时间肯定还留在北地,说罢,你要留多久?” “怎么,你能一口气将钱搞出来?” 话说到一般,老蒲转而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手里还捏着七千股的股本没有外卖,加上青姑屯的土地……” “别老是想好事,土地现在放了,损失在后面,股份这段时间我给你出了,如今一股买个三四十两根本不是问题,其他方面在给你凑凑,你要愿意等到七月,我可以让你带走二十五万两!” ------------ 第200章 九州混乱三百年,九州六大强国之间,早已模糊了汉人,契丹的标签,反倒是辽人,宋人,武人,明人,唐人,这类的身份标签越来越重。 标签越重,排斥越大。 两百年前,明朝崛起,武朝南下,宋朝东征,十几年的时间内将当时占据徐州,北地抵徐州,南侵扬州的陈国覆灭。 当时陈国才存在多少年,前后越过几十年的统治,一代人人生都没过半,可者两百年来,身上带有陈国人标签的人,在徐州活成什么样,了解的越多也就越清楚。 交易市场翻了,左右不过丢了口碑,赚不到钱了。 可武朝要是翻了,所有人都要倒霉,世家豪强在亡国的洪流下不过是强壮一点的蚂蚁,并州军阀武朝默许其存在百年,最后还不是被连根拔起。 春秋乱战,打来打去,往上数百年都是一家人,各国联营无数,输赢都是亲戚。 可眼下已经不是春秋,人再没从历史上吸取教训,终究还是学到一点点的,司马懿的洛水之誓早已臭名昭著,无论那个皇朝,那个世家都不会允许,鸠占鹊巢的事情发生。 “二十五万两,是不是多了?” 方程愿意一笔掏出怎么多年,老蒲很高兴,可他不想竭泽而渔,青姑屯他看在眼里,眼下开始的二期,明年的三期,方方面面都要花钱。 各家商贾买了股份,是希望钱能用在市场运转,青姑屯建设里,将盘子做大做强,为他们赚来更多的钱。 而不是被抽走……抽走也就算了,抽到武朝财政里,对于宋朝的商人来说,这不就是资敌吗? 宋人是怂,可党政更激烈。 跑到武朝北地参与户市,还有借口说这是赚武人的钱,打武人。 可买了股份,股份的钱被武朝挪走,这让他们怎么交代。 “你是来要钱,至于钱怎么来,不需要你考虑,竭泽而渔的买卖我不会,至于宋朝商贾的想法,你觉得我会在意吗?” 方程一脸无所谓。 宋朝早已被财富腐化,不仅腐了骨头,也化开了人心,为了利益除了还知道不能卖国什么不敢做? 借口,只要想找,人总能替自己想到。 “你有主意就行了,我大概会待到七月中旬,期间我会去趟渔阳,如今女真大军压境,右北平已经聚集三十万人马,同时大量的物资从玄菟附近被抽走,根据我们推算八月上旬,女真既有可能为了打破僵持,发动新一轮的全线战争,为今年的开山节做准备!” 开山节,女真人最为传统人的节日,一般在每年八月中旬到九月中旬之间,具体时日不定。 这一节日来自祖地采药的习惯,理论上每家每户都要供上人参等珍贵药材,从而祈求山神保佑,以换来明年山神对他们的赐福。 金国女真搬出了大山,也不在以采药,采参为活,可为了保持自身民族的纯粹性,开山节不仅没有消失,反倒越办越大,规模不亚于汉人的春节。 甚至某种意义上,开山节与女真人而言就是新年。 “怎么说,你们是准备在开山节动手了?”方程微微皱眉。 看来他的奇兵提议,武朝是真的听了进去,之前一直没动手,方程一度觉得是不是太过冒险,让历来行事胆大的武朝军方都感到有些把握不住。 没想到,军方这是打算了一场狠的。 真就是你不让我过年,那你们也年也别过了。 老蒲含笑,“每年开山节,玄菟宫中的小皇帝都会出宫,出城,带领百官祭祀,跟着还会有一场狩猎,今年为了前线士气考虑,以及自身话语权,小皇帝只会弄得更大,可玩的大,不代表保护就全!” “完颜文齐在不断消耗小皇帝的势力,大义之下,小皇帝如今什么都做不到,能做就是不断强化自身女真人统治者的身份,而不是是强调自身身为完颜阿骨打后裔的身份。” 金国的皇帝不小了,如今已经快五十,可对于中原六国而言,金国本就是伪皇朝,称你一声“小”,还给你冠皇帝之名,已是非常看重你,你还想要什么,真把你当成皇帝,你配吗? “开山节肯定要大办,唯有大办小皇帝才能保住一部分自己人,可不管他调回来多少,身边的人终究有限,我们不需要抓到小皇帝,我们只需要宰了完颜阿骨打的人就足够了!”老蒲阴阴的说道。 “女真人这回怕不是要倒了血霉!”方程跟着笑道。 “如今最佳的情况,就是我们动手之后,宋人在动手,这样我们就会轻松很多!” 女真人和宋人从来不是一条心。 玄菟出事,宋人未曾动手,完颜文齐必然掉头回家争夺皇位,这是屁股决定的,错过了武朝给他创造的机会,完颜文齐此生将再无希望,至于完颜文齐当了皇帝,内部都能托他几年,几年后完颜文齐就得考虑继承人的问题,十年之内女真就算想动手不会动。 反之宋人抢先动手,玄菟出事在后,事上就会出现变数,哪怕只是缠着武朝渔阳,进行一定量的牵制,倒时武朝将会很难受。 “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事情不可能永远按照我们预想的来,一步步来吧!”方程宽慰道。 一战而定什么都是梦想,如今各方势力,韧性十足,只能一波波消耗。 “能抽身肯定要抽身,那就继续打好了,我们咬咬牙,金国也撑不到开年,谁让千不该万不该,放弃了自身的优势,开始跟我们汉人学?” 异族就应该去放牧,定居建城立国这种事,是他们该学的东西吗? 学了也就算了,战争模式还跟着学,你不死谁死? 武朝国本再弱,那也是正统的汉人皇朝,藏动手,按底牌这不是传统吗,金国才建国几天啊,你拿什么和武朝斗? “不放弃有如何,战马不行,兵锋不利,边境清空,女真那一套进了我们的地盘根本没用处,不集中资源攻打一线,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身为北地,方程对于北线的情况了解越来越多,你敢想象边境一百里范围,常年维持坚壁清野的政策? 树给你砍了,河给你堵了,井给你封了,林子给你少了,除了草拔不掉,毛都不给你剩。 一百里到两百里,多数军屯,岗哨,巡边骑兵两三天拉一次网,让人无处可逃,遇事琢磨不透的情况,直接给你点起一把火,烧! ------------ 第201章 简单粗暴,越是无解。 其实不仅仅是武朝这般针对草原,各国攻防战中守城的一方,无不是用最简单最高效的方式,将攻城方拖进自己擅长的领域内,区别只在于耗不耗钱。 武朝看似没付出,实则也浪费大片大片优质的草原。 “要休市了,你先忙你的去,至于这几天我就待在这里面!” 屋外的响螺响起,老蒲人不在北地,可交易市场每一日发生的事,都有案牍司专人上报到太安城。 他和女帝看的是详报,太安城内勋贵看的是简报,若非大家被两线作战,以工代赈拖着,清楚今年的规模不会太大,不少人已经准备北上了。 太赚了! 平台赚的他们摸不到,可那数字与数字波动的钱还是可以的,至于亏,没人会觉得自己亏得那个人一定是自己。 这要让方程知道,他不得乐死。 韭菜,统统都是上好的韭菜! “怎么,钱拿了,你还想薅吗?”方程瞪了一眼老蒲。 这人真的不能给他好脸色,这老东西明摆着这是要压榨自己的剩余劳动力,他何等何能,人都躲到北地了,还有事要和他说。 “不算薅,只是有些事,你可以知道,开开眼见,没人一定会用你的方案!”老蒲撇了撇嘴,“莫非,你真当武朝就你一个聪明人?” “得了,我也就是看你老,不欺负你,饭菜一会我会让小虎送上来。” 老蒲的疲惫,见面的时候方程就已经开出来,打开一帮的柜子,“这里一套新的睡具,别用的我。” …… “先生,里面谁啊?” 看着方程走出办公室,原本等在楼梯转弯口的商钟当即走了过来。 “真好奇,自己进去见一面就不行了?”方程打趣道。 闻言,商钟当即告饶,“方师,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往常案牍司就来三个人,如今……” 案牍司的神秘是相对的,商钟肯定清楚案牍司内情,可能不接触商钟也不想接触。 武朝放任所有人的行为,只要不过分都好说,但撞上案牍司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有任何的好奇心。 “知道你还问?” 没好气回了一句,“最近每天晚上,你都在外面,身边围了不少人吧?” 青姑屯开放后,人流量越来越大,每轮户市前后,草原都会有人来跑过来,相较于不定时的户市,以及大规模收购的价格,跑到青姑屯兜售一些药材,珍宝显然更容易。 对于这些聪明的人,青姑屯并没有做任何限制,只是规定不能常驻,入屯需要有手续。 可就算这样,依旧挡不住想要将手中好货卖个好价的人,当然跑来着卖身的也有。 “这不,东西吃腻了,先生你是不知道,那些大商会带着的厨子,各顶各的都是好手,真的很难想象,那些人为了一口吃的,怎么会将厨子待在身边?” 过去一个月,商钟算是见到了什么叫做中原富贵? 吃喝用度统统都有人负责,你知道人是住在临时划分的土地上,搭的也只是大一点的帐篷,可帐篷里面的情况完全复刻了那些商人在家的情况。 佣人,仆人,厨子,侍女,少的七八人,多的二三十人。 青姑屯没有宵禁,在那些会玩,会享受的人带动下,这里的夜生活比太安城都多。 “说说吧,都聊了什么?” 屯内的夜晚是什么情况,方程当然知道,只不过他不喜欢,而不是没人邀请。 这些大商会聚集在这里的,催生出一大批顶级食材供应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早先方程还要自己带队深入荒原,现在已经有人送上门。 这导致方程虽不参加宴会,伙食品种也在翻倍。 “还不是那三老样,股份,地契,期货,方师你捏着不放,可你也说过已发行的不禁止交易,这段时间心动的人不少,偷偷摸摸接触也有。” 没和宋人,明人接触,商钟自觉身为侯府二代,哪怕没继承权,自家过的日子也半点不差,可凡事怕对比。 出行的享受都比他这个贵公子在家里来的好,一些大商会开出的价格更是令人心动。 “知道现在什么价格吗?” “五十六两一股,这是前天晚上流出的消息,一百股不嫌少,一千股不嫌多,单次股份越多,价格越高,好在我们之前发出都流入了世家豪强手里,这个价虽然心动,可终究不想期货合同那样,这是一个空头价而已。” 这世上你永远可以相信,世家豪门的眼光和定力,五十六两一股,相较最初五两一股已经翻了十倍,比市场交易价格翻的还快,可别说五十六两了,就算是五百六十两,北地的世家豪门也不会将股份卖出去。 “土地呢?” “需要,不过多数大商会,只是想要地,而不想要地上的建筑,从他们的讨论中,一亩土地不算房屋,不超过三百两他们都能吃了?”商钟快速说道,”说实话,这几天我都有些好奇,这些钱是从哪来的?” 各大商会肯定有钱,可钱在家里,不在北地,武朝对外流入流出资金早已开始管制,就凭他们在户市上弄来的银子也不够啊。 “我也很好奇!” 大概方程能猜出一点,不过这话不好说,“这几天出去吃饭,传点消息出去,再给市场加把火,七月上旬出货,买消息捞钱,你应该会把?” 闻言,商钟先是一愣,跟着笑了起来,“这当然会拉?” 二代赚零花钱,不就是靠家里的消息,能自己用的自己变现,自己用不了就找渠道卖出去。 可惜,武朝商业不发达,买了也只是小打小闹,一年下来赚个样子钱,能在兄弟面前抖一抖,想要在多也没有。 “会就去做,别做的太过分,钱到手之后五五开,这钱不是给我的,是给上面那个人!” 方程指了指三楼。 募集二十五万两,还要不伤害交易市场的未来,那就只能从各方面下手,积少成多。 回首看了一眼三楼的位置,商钟连忙摆正了态度,“了解,这事你就交给我们好了,有怎么需要消息的人,多的不说,两三万两还是没问题。” 青姑屯内,大小客商,财主已经四五百号,有资格竞争股份没几家,可想在青姑屯内置业的人不少,这些人都是消息的需求者。 方程没开口,他们该吃吃,该喝喝,口风一点不露,如今方程表示要搞钱,众人怎么也得证明一下传统手艺。 ------------ 第202章 “真的不是开玩笑?” “方师能同意这事?还五五开,商钟!你不会是想坑咱们吧?” “大老爷们,怎么做可不地道?”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小鬼除了衙门里的有点小权利的各方目吏外,同样也包括各类二代。 家里没钱,给的更少,没钱了可不得打打野食,不然怎么在兄弟面前装象啊? 人都是一样,只要不过分,武朝连到走私,军中经商都能默许在一定框架呢,更别说这些小孩子了。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 如今朝堂上的高官,年轻的时候都干过,没有这个群体,受限于信息流通不变,也会催生出一批中间人,相较于畏惧父母,唯恐给家族丢人的二代,新一批会是什么鸟样谁也说不清楚,还不如给二代来做。 “我靠!” 笔了一个中指,商钟不满的说道,“我就怎么没信誉吗?明个天一亮,你们不能自己去问,为了一个晚上,我有必要吗?就为了坑你们,我傻吗?” 来的二代不少,能和方程说话也有,黄安,尤先克这些人有官职在身,主业在这里,可副业在户市,可夏恒,吴穷,展涛,还是能和方程直接接触的,更别说还有李家兄弟,小虎。 “你什么人,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呀也就是命好,跪对了人,你就继续跪着吧,爷们去弄钱了!” “慢慢跪!” 听着不是作伪的话,一众二代拍着商钟肩膀离开,走一个拍一个,要不是对方人多,商钟真的想吧他们单挑过去。 太欺负了! 什么叫跪的好?跪的对? 他这是识时务为俊杰,感谢老蒲爸爸指点迷津,指点人生的方向。 要不是老蒲出面,他会跟着方程,但跪的怎么笔直,如果不是跪好的,交易市场总经理的哪有他的份? …… “商钟,应该不会骗咱们,但这事……怪,非常的怪,恒哥要不你明天去问问?” 二代也是分团伙的,人多了便不可能一团和气。 “不用,没感到今天三楼气氛不对吗?我们之前猜测,股份,地皮兜售至少要在价格重新涨回去之后,现在突然来这一手,肯定是有方师都无法预测的意外发生,而这种意外北地是没有的,那就只能是……” 夏恒是疯,不是傻,一个疯子能在草原六进六出,主要靠的还是脑子。 顺着夏恒的目光,一众人纷纷收回目光。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了,不过咱们得合计合计,至少得统一价目?”一个二代低声说道。 却不想被夏恒按着脑袋推到一边,“统一个屁,真当人是傻子,价格要是统一,这还是我们收钱吗?不明摆着这是市场黑钱吗?传出去,公平,公正,公开不就是笑话!个人行为别上升到市场呢,懂不懂?” “再说,一个人,难道只会卖一份消息吗?” “搞钱都不会,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混的,以后别说是跟我的,太丢我的脸了!” “……” 短暂的沉默后,二代纷纷回味过来,嬉笑道。 “这不是跟着方师久了,正道走多了,一时间没转变回来吗?” “方师害人啊,不过还是得合计合计,尽量多炸一点的出来,至少想我这样的正牌的,应该没什么市场?” “屁,你还正牌,那我呢,一看就是没什么心眼的!” …… 经过一夜吹风,本就等得心急的客商多少都听到了风声。 “之前还在夸方程用人有数,将一帮二代捏在手心,没想到这才几天啊,这种事就出现!” 严世松一脸笑意坐在主位上。 二代,没有继承权,都是一个性子,无不是想乘着父辈掌权的时候为自己捞取资本,避免人走茶凉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个家族有没有钱没关系,越是有钱反倒分的越少。 “能管住怎么长时间,方程手段相当不错了,换做在我们那边,只要有利可图,不伤根本的消息,三天!”沈清泉伸出三根手指,“最多三天,该知道都知道了!” 任何消息,只要超过两个人,一定会流传出去,越是机密越是如此,顶多就是传播圈子受限。 明朝海上贸易发达,海上风险巨大,嫡长子难免也要出海,加上海外各地都需要可信之人,本无继承权嫡子纷纷得到重用。 家仆在亲,也亲不过血脉! 但道理是一样的,严世松,沈清泉跑到北地来,还不是为了日后捞取资本,只不过他们选择多一点,途径广一点罢了。 “确实是可以的,花小钱办大事,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等这些二代收了钱,方程就算想脱也脱不久,任何人都逃不过被架!”严世松满饮一口果汁。 带头人难做,难在方方面面,团队成员一旦有了私心,如何将私心缓和掉,是非常考验带头人能力的。 当各类消息满天飞的时候,方程必然要出面。 应下,内部处理。 不应,他一个根基不牢,没有家族支撑的,能抗的主怎么多二代吗? “女真人,第二轮攻势就在眼前,交易市场是长期的,越早到手越好!”沈庆远具备对饮。 …… “给他,不怕不想要,就怕不敢拿!” “就算交给朋友好了!” “收钱收到我们头上,就是不知道方程知道后会怎么处理?” “有意思,二代就是二代,一帮扶不上墙的东西,不是喜欢钱吗,偏偏我最多就是钱?” …… 时间流逝,青姑屯内各类消息满天飞,传的远的甚至传到了草原上,连日来多为部落汗的使者来到青姑屯,表示市场当有他们的一份,也必须有他们的一份。 草蛮或许不懂市场本质,可他们懂人心啊,只要武朝不坑他们,这老什子市场股份,明人抢着买,宋人追着要,可不就是好东西吗? 跟了! 跟了! 当此类消息传入青姑屯,一众暗中推广的客商纷纷调脚,谁啊,怎么大的能耐,竟然将消息传递到草原上了? 一群蛮夷,不好好在草场上养牛牧马,跑来凑什么热闹,你玩的懂吗? 本身就没多少股份,他们在逼迫方程赶快做决定,草蛮看似帮了场子,可最后要是一分不分,或许大家都要没的玩了。 ------------ 第203章 “谁啊,怎么有能耐,草原上蛮子都得到了消息?” 商钟暴怒的拍着桌子。 交易市场的盘子,分给宋人,明人,是为了扩大盘子,分给草蛮子算怎么回事? 就算给了他们,他们懂吗? 懂这里面的玩法吗? 这不是胡搞吗? 一想到方程将事情交给他,结果捅了怎么大一个篓子,这都什么事吗? “看什么看,说你们呢,别装着一个个无辜,好好想想,到底谁露了的!”商钟与暴怒中雄起,曾今心里挂念的身份,家事,统统滚一边去。 “商钟,你别急,这消息肯定不是我们传出去!”夏恒拍了拍桌子。 人是有圈子的,圈子不同信息完全不同,别看青姑屯最近各类消息纷飞,可飞来飞去入耳都是有资格参与这件事的人,一墙之隔在青姑屯内打工卖力气的,顶多也就觉得今日宴会多了一点,可为什么开宴他们完全不知道。 “是啊,谁也不傻啊,草蛮子有不会掏钱,告诉他一点好处都没有,还坏规矩!”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事不是出在我们这边?” “事是很奇怪!” 狭小的办公室内,一众人纷纷吐槽,一早听到消息的时候也是麻了。 本来这几日还打算分钱的呢,可现在还分什么分? “行了,你们不用猜了,消息是我放的!”一直坐在角落里没说话的吴穷站了起来,“方师的要求!” “市场交易少不了草原上蛮子,蛮子不懂归不懂,做事粗糙归粗糙,但不代表不行,与其时候让蛮子知道,觉得我们不诚信,闹事,不如现在就带进来,过程会复杂一点,但结果是一样的!” “为了获得更多的股份,宋人,明人,肯定会下手,至于他们承诺再多,又怎么可能比得了股份日后的价值?” “方师说了,落差肯定会出现,但我们可以转变草蛮子仇恨的对象!” “高啊!” 短暂的沉默后,夏恒起身鼓掌,“高,实在是高,现在瞒着,等草蛮子恼了,我们肯定得割肉,可割多少,让多少,谁也说不好?少了,按不住,草场要出问题,多了,我们利益受损,草蛮子都是什么性格?得了一次便宜,必然会要第二次?” “可如今怎么以来,一切摊在明面上,机会咱们给了,一视同仁,最后没保住股份,等眼红的时候,草蛮子固然会对我们不爽,可更让他们不爽则不是我们?倒是顶在这上面就是骗了草蛮子股份的宋人和明人,届时我们以调停人的身份出现,稍微给一点,不说感恩戴德吧,至少可以换来四五年的太平,而有了这四五年,还有什么能阻挡市场的发展?” 这一手到底高不高,高在哪里,在场多少还有一些迷糊,没反应过来。 可听了夏恒这一系,所有人都明白了,方程这是在干什么? 斗吧! 过去,武人事事被人的靶子,树在九州北地,如今让他们好好尝尝这滋味。 “可这要是让人知道,岂会很麻烦?”一个小可爱举手道。 “知道有如何?股份难道就不要了吗?再说了,谁规定不能交易股份给草蛮子?我们武人可不会按照他的想法做事!”夏恒双手抱怀。 现在是宋人,明人求着他们买股份,不是股份卖不出去。 你们不要最好,继续捏在手里,待价而沽,在无法复刻的独门生意里,想要获得更多的利益,那些精明人自己会说服自己的。 …… 风再吹,信心在滋生,本已从六千价位跌回四千三交易价格,在不断九天的时间重新涨了回来,并且表现出冲向七千的姿态。 “买了多少?” 方程揉着鼻梁走出办公室。 老蒲带了任务而来,连续寻求了多出,以工代赈,道路,关卡上实际操作中出现的问题。 至于其他方向的老蒲都没说过,不过看的出来,到目前为止武朝除了财政上的压力,军事上,民生上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我们的钱都进去了,如今分在六个账户里,总共吃了五千三百多手,平均四千八百文!”小虎快速汇报道。 要不是老蒲要钱,方没打算现在下场,好在这钱都是老蒲的钱,人也是案牍司的人,只是背后有小虎教他们具体操作。 “把消息放出去,之前规定告示,明天开始直接贴了!” 近日暴涨的价格,受到信心的加持,已经超出的基本市场规律,消息落实必然还会有一波暴涨,直接能冲上多少,方程也说不好,但肯定比现在高。 等到股份全部卖出,披露一下单股的价格,持有的人数,价格必然再度上扬。 至于后续出现回落,回归理性,已经被割了一轮的韭菜,方程对他们有信心。 …… 次日,公报发布,瞬间引爆市场氛围。 “竟然怎么玩?这是不是代表我们也有机会拿到市场的股份?” “抽签啊!好家伙,某些人的算盘怕是要落空喽?“ “什么是公平,这就是公平,我是真没想到武朝竟会怎么玩?” 一群人挤在告示牌面前,每天来到市场第一眼看告示的习惯,早已被养成,只是今天的信息归于炸裂。 总结就是四条。 单股价格五十两,最低买入一百股,本次一共发放七千五百股。 想要买入市场股份的个人,与柜台办理手续,交易账户内需有五百手合约,往后每五百手配一抽签名额,每个名额拥有一次确定一百股的归属。 三日后,转轮抽签,明日所有人都可对转轮进行检查。 获得名额之后,七日内完成交割,六个月内不允许交易,六月后交易需经柜台办理。 股份一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有人都有机会。 …… “清泉,说到高,还是姓方高啊!” 二楼包厢内,严世松冲着三楼方程的办公室笔了一个大拇指,“草蛮子得到消息,肯定是那位传的!” 之前他在思量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如今这份公告,算是摊牌了。 “我之前还在考虑,方程如何合理的分化我们手中的股份,虽然七千五百股影响不到什么,可终究是市场二成五的利益,为了未来,方程断然不会在利益上做手脚,但这笔钱被宋人,多少还是有压力了,如今我算是明白了,这一手限制,已经破了我们的想法,同时也抬高了价格,哪怕一时,过程中必然有人损失,可消息人只听想要的,规避不想听的!”沈清泉徐徐说道。 ------------ 第204章 “可这并不解决事啊?” 严世松皱眉,不明白方程为什么要绕着一手,本轮就算让草蛮子拿到了市场的股份,草蛮子能守住吗? 不是鄙夷草蛮子们的智商,而是草原上的那一套,和中原的逻辑完全不同。 股份! 看似出现了很久,实则在漫漫中华历史中也就出现了两三百年,是宋人为了组建超级大商会,同盟票号弄出来厘清投资与收益的手段,目前玩得人并不多,别说草蛮子了,九成八的汉人都没接触过。 青姑屯内,近日来人人都在谈论股份,做工的武人也在说,可股份究竟是什么玩意,说的也未必知道,更别说草蛮子。 让一群不懂的人拿到股份,旁边还有一群懂得,最后股份还不是要流入他们手里吗? 完全就是脱裤子放屁,总不可能是为了赚拿千分之五的手续费吧? “是不解决事,可这转移仇恨,任何信息都是有时效性的,草蛮子现在不懂股份代表什么,可不代表他们以后不懂,草原大部营帐内多养了一批辽汉,这些人的确是我们汉家的耻辱,却不可小瞧他们的脑子,能在草原上混到饭吃的人,会是简单的人吗?”沈清泉笑问道。 凉州,汉时凉州,雍州合并而成,为如今九州第一大州,亦是仅次于冀州汉族文明发源地,秦帝国就是诞生在哪里,曾一度是汉人衣冠所在。 时至今日,辽国内部汉人叛乱都未停息,契丹为治辽,选用了以汉治汉的手段,盛唐时代的汉人士族,豪强,纷纷转变为世侯。 草原上辽汉幕僚,无不是被世侯逼出来的,为了生存遁入草原,也是近些年来草原部落不断强盛的根本。 “这是拿我们当教鞭啊,教会了规矩,转移了仇恨,这碗水端的……”严世松猛地反应过来。 “转移仇恨还谈不上,关键还是规矩,无规矩难以成方圆,市场想要不断扩张,稳定,就势必要有规矩,这规矩谁教,怎么教,能确保教会,遵守,才是真正考研人的地方。” “轻易得到没人在意,唯有失去后才会明白自己曾今拿了什么?” “等六个月后,我们将草蛮子手上股份难走,待来年草蛮子感到损失,肉疼的时候,就是市场新一轮扩股的时候,时间,人心,节奏,这才是方厉害的地方!” 沈清泉鲜少怎么评价一个人,不过方程值得这般评价。 “真是个恐怖的家伙,很难想象,有了这立身根基,未来方程在武朝能走到什么样的位置?” 武朝是瘸腿的武朝,财政的瘸腿,是武朝中兴最大的难关,近些年来不断拔高户部,税务系统的权重,让无数善于经营的官员得到重用,军功制未改,可武朝的对于官员任用倾向的已经出现。 “这不是我们要头疼的,中短期来说,一个发展自身的武朝符合我们利益,在此过程中唯一损失只有宋人,包括辽人都会受益。” …… 阳谋,就是让人不得不跳。 联合前后发生的事,进入市场各方大商会相继反应过来,一番盘算之后,纷纷选择跳了下来。 草蛮子,得罪也就得罪了,又咬不到他们,能咬的也就一些货物,那点未必会损失的损失,再市场股份面前根本算不了什么。 公告发布的当天下午,本就已经非常夸张的交易价格再度上扬走高,为求购足够多的合约,以换取抽签名额,报价无不是上百,上百的往上跳,打得做空的合约直接报废,而打爆这些做空合约的,多数都是之前将合约质押出去的人。 冷静已经不存在,到了下午闭市的时候,单手的价格已经破八千大关,即将冲击八千一。 八千一,这算到每斤肉价也就六十七文。 这个价目让北地豪强世家看的傻眼,什么时候他们的牛羊买过这样的高价? 有这个价,谁还玩走私啊? 老老实实的养羊卖羊肉不香吗? 但依旧是这个价目,对于宋人,明人的大商家而言,却依旧在能接受的范围,就算再高一倍,运到老家他们依旧有得赚,不过赚多赚少的问题,不行涨价好了。 草原羊肉都给你吃了,让你多花点钱怎么了? 钱是一样,物价体系却不一样,更别说现在合约背后所代表的利益。 次日开盘,报价继续走高,却不可避免出现疲软,几家被认为巨富都没出现,没人知道他们去了知道,直到夜晚时分,一两两押运着银子从户市驶来,众人方才明白这些人打算做什么? “为了拿到市场的股份,这些人是准备梭哈啊!” “明天是最后一天,为了获得更多的股份,报价肯定还要走,这等疯狂,股份就算到手,我也捏不住!” “是啊,市场公平,可架不住财力不公啊!” “咱们还是见好就收吧,留给五百手搏一搏,剩下的我准备全抛了,现在价格太高,多少有些吃不消了!” “我们这点小身价,玩玩就行了,拼不起,他们闲钱多,能赌长周期,我们可赌不起!” 一辆辆马车,如同一场场无声的宣告,无数手捏合约准备搏一搏股份的中小买家纷纷准备出手,不再指望股份。 商通户市的是赚钱,可毛利润和纯利润是不能直接画等号的。 敢于通商户市的者,无论商队规模大小,无一不是胆大心细,敬小慎微之辈,赌的时候胆大,可该退的时候也退的比任何快。 “暴涨之后就是暴跌,抽签结束,我就准备回去,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价格就正常了!” 人群中,陈瑜静静的看着那一辆辆押运着钱粮而来的马车,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再度与其胸口燃烧起来。 大明对于他这种出生的人来说,早已没什么机会,可武朝的机会还很大,只要武朝能坚持下来,陈瑜自觉靠其的本事完全可以搏一场巨富。 回去,必须回去,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准备弹药,当下一批货卖掉后,他会重新回到这里。 ------------ 第205章 “爆了,爆了!” 会议室内,商钟跳上长桌,连带着原本就已经不在冷静的二代,纷纷陷入群魔乱舞之中。 上午刚刚冲上九千的高位,下午刚开始直接冲破一万。 折损下来,一头羊十两银子,这个价在太安城都已经是成品烤羊的价目,而且还得是在四大名楼里,一般的酒楼可不敢开出这个,不然真的会被人打得。 价格的暴涨,对于他们而言没有太过直观的手艺,可手续费也在涨啊。 经过一个晚上的思量,大量的中小商户纷纷准备撤离,各类报价纷纷被合约接住,光一个上午各类手续费就破五百两。 鬼哭狼嚎间,房门被小小的推开一道缝隙,小虎朝里面望了一眼,转头说道,“先生,里面都疯了!” “疯了,正常,让我们人准备出手,别犹豫,下面虽然还会涨,但合约大多数已经被集中起来,少数人也不会再放!” “明白!” 方程错身这间会议室内,走进最里面的房间。 “很疯狂啊!” 老蒲端着一杯热茶站在窗口,看着交易市场内那如疯如魔的场景。 “人心就是这样,利益能够映射一切!” 方程缓步走到窗边,指着下面的人,“这下面看似疯了,实则一个个清醒的很,这个时候果断选择脱身的都不是一般人,而为这场疯狂买单的……” “你不是选好了吗?” 老蒲轻轻笑道,“别人只以为你怎么做,只是为了教人规矩,转移仇恨,但所有人都忽略了,现在的价目最后由谁买单?” “草蛮子最多承担一部分,剩下还是要交给后来者!” “放心,我们人见识少,昨天的价格就已经让人吓破胆了,这个盘他们是不会接的,可惜这些价格都是虚的,落不到实处,什么时候我们的牛羊真的能卖出这个价格,我们就不会在缺钱了!” 穷啊,武朝的穷在各种意义上,想贪你都没地方贪婪。 “想要买上价,路是关键,如今那点破路,三两马车并行都要不行,运力不起来,养的再多亏得越多,路什么时候修好了,价什么时候就能上来,至少不会再想如今这般廉价!” 草原羊肉在好,运不出去也是白搭。 “怎么大的地盘,路只能一点点慢慢修,不过上曲到渔阳的直道,等我回去之后会让人加紧的,争取明年年中修通!” 市场的上限不在方程手中,而是武朝的道路上,道路通,出货快,不然全堵在路上,肉都腐败了,市场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感情好啊!” 上曲到渔阳,本就是在规划里,用于两地调兵所用,方程的提议只不过是将路宽从三马并肩,变成了六马并肩,看似路宽扩大了一倍,实则工期,消耗并没有增加多少。 广袤的草原,是很好节路的,只在于人想不想。 “我待在这的时间已经够长,看你把事做的不错,我也就不多留了,什么走我就不跟你说,八月前我应该回来了。” 老蒲是来巡边的,兼顾看看方程这小子,看着越来越红火的青姑屯,听着当地案牍司的汇报,他对于方程很放心。 闻言,方程微微皱眉,“这是出事了?” “还没,不过快了,我现在不赶回去,肯定会在路上撞到,五日前完颜文齐,被完颜康泰与帅帐逼宫,言其贻误战机,打压异己,坐视族人死伤,闹了一场之后,完颜康泰已经带着他属下三万骑兵脱离完颜文齐的序列,挺进右北平……” “这个时候闹,完颜康泰是疯了吗?” 完颜康泰,完颜文齐是死敌,这两人只要还相当金国的皇帝,两者之间就没有缓和的余地,可在这个档口闹出这样的事来,完颜康泰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粪吗? 对此方程表示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不是完颜康泰疯了,而是完颜文齐手段太高,之前死的多数都是完颜康泰的人,闹一场或许还有机会,可再不闹指不定即是钝刀子割肉,我们讲究仁义道德,金国只讲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这是小狐狸没斗过老狐狸,不过这并进右北平,我怎么感觉这是准备逃呢?” 北平分左右,如今的幽州北平郡实际就是右北平,取消右字以实地位,可左北平是不是过于接近草原了? “可能是逃,也可能是威慑,完颜文齐的家属可都在鲜卑草原上,不过无论人家怎么斗,都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老蒲两手插兜,一脸风轻云淡的看着窗外。 人站在船上,才有相斗的机会,船翻了,再斗那是会死人的,手上捏了一张王炸底牌的武朝,根本不在乎,那对叔侄是在做戏,看戏,还是演戏,开山节消息一出,一招直接打死! …… “老东西走了?” 小虎走进十日未进房间,小心翼翼的问道。 “人都走了,你需要怎么怕吗?”方程两腿翘在桌面上,一脸无语看着小虎。 小虎,小虎,在老蒲面前这就是一直猫,其对老蒲的敬畏是真的深入骨子里,让人没法看。 “你不懂,那个老东西有多恐怖,算了,说了也白搭,人在你面前和在我面前完全是两张面孔了!”小虎满脸心悸,“明天抽签,先生你……” “我就不参加了,抽的时候我们也别动手,让他们自己抽,沈清泉,严世松,晏子婴,赛摩,他们愿意上来就让他们上来,一句话……”方程挥着手,“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小虎学着方程口吻,将三个公平说了一遍,“人均有份,全靠运气,只不过钱怎么办?” 这段时间青姑屯已经存了太多的钱,林林种种有快有三四十万了。 大部分是市场上留用的,少部分是属于他们,可就算属于市场的,如今也快有五六万了。 明日股份再以入账,库存就要接近八十万两。 这钱太多了! 关键这钱是算的出来的。 “城里现在弄得怎么样了?”方程放下双腿,回正身子。 存银的确是个大问题,再不稳妥的运出去的,方程睡觉都睡不踏实。 青姑屯,地利结合人手,外人是打不进来,可运不出去的钱那还是钱吗? ------------ 第206章 “已经开始拆了,年底之前可见雏形,银库已经在修,不过暂时……” 谁也没想到,钱会来的怎么快。 或者说想到了,可现实没追上。 一个衙门选址,拖了一个多月,这还是李家帮忙,市户司出面,北殿站台的情况下。 没办法,谁都知道上曲内城安全了,可内城空间有限,谁也不愿意仅看在钱的面子上搬走? 加之住内城多不是普通人,你总不能玩强制吧。 一地鸡毛! “已经再修,也就是没修好?”方程揉了揉太阳穴。 这段时间有些放纵了,忽略了银子的问题。 “这样,你让夏恒回去,将我们之前住的三进院改了,围墙加高,内部再加一层,以中院打造成一个临时露天的银库,规模不需要太大,能存个十万两就行了!” 八十万两银子库存,基本上今年青姑屯储备的巅峰,再多也多不了多少,毕竟市场规模在哪,可成交的合约就那点,如今涨的欢是因为交割日还没到了,又有各类利好消息,等到这一波过去,人很快就会恢复理智,为了利益必然会将价格联手打压下来。 划走老蒲要的二十五万两,再运走十万两,屯内存银就会跌倒五十万,钱粮又来又回压力并不大。 就算有人动手抢,只要不是抢他们的,大不了派人夺回来就是了。 先生算的很他想的差不多,小虎点了点头,“十万两出去,我们压力会小很多,说到钱,分钱怎么说?如今消息已经不好买了,股份明天确定,土地交易也脱不了几天,能赚也就一点零花钱。” 消息是有时效性的,公告出来后,这几日卖消息的人越来越少,就算卖那感觉也不像是为了消息,而是为了给消息的人。 交好,结善的意味更多。 可这种交好,二代们需要吗? 商人精,二代们更精。 “收了多少了?” 这几天,各类消息方程收了不少,但没个统计他还真的不知道,二代们究竟将消息买了多少? “二万四千两!” “怎么多?” 方程睁大双眼,着实为了这个数字给吓到了。 “听着很多,实际上不多,商钟说了,如果先生早有这一手的想法,让他们提前做局,给出时间,这消息他们至少能买到四万两以上,因为人心叵测,彼此没有信誉,尤其是宋人,花钱买了消息,第一时间不是依次操作,而是验证,不经过百般对比,哪怕第一时间拿到对的消息,他们也不会相信。” 小虎耸了耸肩,一副无语的说道,“一条信息,卖个一百两,卖个七八条,一家就是七八百两,二万四真的很少了。” “按说好的给他们分了!” 方程表示学到了,真的学到了,在他看来这种消息,针对这么多人,能买个几千两已经是想象之外了,没想到真正需要学习竟然是他。 着实被教育了一遍,不过这都是小事,草原上的奶季马上就要来了。 母畜完成生产后就会开始产奶,每年草原上较为集中的集结就是八九月份开始,个体不同延续时间不同,一般在入冬后减少,春来之时彻底结束。 奶季一到,高价值的山羊奶,牛奶,马奶就会成为廉价品,此时收奶支撑黄油,奶酪,奶粉,将会为他们带来一批巨大的收入。 可这种事该怎么操作? 如何才能最大化的收集,处理过量的奶水? …… “方师,你找我?” 李延年推门而去,缓步来到方程面前。 这些日子他和弟弟,跟在商钟后面赚了不少钱,或许是李家身份在北地格外有面,对半分后他们兄弟每人还落到了一千多两,都快抵得上他们全部身价了。 “去年给你们的方子,那些方子的情况,你可关注过?” 奶季,方程只知道时间,具体操作他是真的不知道,户市上了解过,这类正在产奶的母畜是有交易,但交易量并不大,多集中在山羊奶上,一般是将刚进入产奶期的山羊买回去,家中的老人孩子先喝奶,奶喝完之后全家吃肉。 至于像母牛,母马,根本找不到影子。 闻言,李延年有些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方子的事你不知道吗,被我家那位当礼物送给好几家人,之后我就没关注,毕竟眼下才是关键!” “这我知道,我是想说,奶从何来,接下来草原会很太平,为了今年的收成牧民也没时间打仗,奶水那么多,浪费也是浪费,不如收集起来,做点副业,顺带还可以宣传一下!” 夏季是草原最悠闲也是最忙碌的季节。 悠闲在于,水草丰茂,牧草已经长大,每天只需要将牛羊赶出去,牧民将牧羊犬训好根本就不用管。 忙碌在于,牛羊长毛,毛发深重极有可能中暑,需要花费时间将搭理牛羊身上毛发。 跟着还要割牧草做成储备料,备着给牛羊冬日食用。 看似事不少,分批做完全来的级。 真正难的,无法控制的天气,高温不行,雨水太多也不行,甚至比农田还难伺候。 在这季节里,除非遇到百年大旱,一下子直接将牛羊渴死,不然别说战争了,部落与部落之间都不会出现冲突。 要么太闲,满心都是今年的收成,要么太忙,忙的没时间爆发矛盾。 “原来是这样,家里是怎么准备的我还真不清楚,不过奶水的问题,解决起来倒是不难,找那些羊倌,羊倌除了帮人牧羊外,同时也是草原上消息最灵通的人。” 李延年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神色轻松的抬了抬眉头,“因为冬歇的存在,武人生孩子也是有周期性的!” 也是,冬歇漫漫,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可不得玩命吗? “羊倌的存在就是联通境内境外,他们会出手手中正在产奶的牲口,以租聘的形式租出来,等到奶期结束在给他送回,这已经是一笔得到所有人的潜在收入,如今我们手下怎么多羊倌,不少都是几年,十几年的资历,随便找几个人,把消息一串,不出半个月先生你要多少就有多少?” 成为羊倌可能是因为生活所迫,可成为羊倌之后,剩下的岁月基本都是羊倌,因为羊倌舒服啊。 每年就工作六七个月,包吃包住,主人还得敬着他们,等到大雪冰封的岁月,回到自家家里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需要担心,美滋滋过完冬天,春天都没到新的工作可能就带来。 若非不稳定因素太大,在草原上当个羊倌是真的非常舒服。 ------------ 第207章 “这羊倌,能耐怎么大?” 方程一脸好奇,总感觉自己印象中的羊倌,与李延年描述的羊倌存在巨大区别。 “羊倌,一般都是曾今牧场主,没有饲养大规模牛羊的资历,草原上没有人会雇佣他们,他们是失去了家当,可他们吃饭靠的是手艺,手艺人无论在哪里都是非常吃香的,一些资历高,威望重,手艺好的羊倌,他们甚至有资格分到一定数目的母羊,怀孕越多,分的越多。” “小时候,我听过一种传说,顶级的羊倌,可以让五成母羊在冬季来临怀孕!” 李延年一脸唏嘘。 草原牛羊的自然受孕率,历来都不是很高,加之羊本身发情期短,夏末秋初怀不上今年就别想了。 五成母羊怀孕,在草原上所代表早已不是财富的增长,而是一个家庭的福气,财运的体现。 “当然,羊倌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他们没有家产,虽然可以避免头人的征召,可同样也不受部落的保护,而且还有派系区别,我知道就这些了!”李延年那会理睬羊倌这个群体,能讲出怎么多已经不错了。 “以你的看法,我们玩多大比较合适?” 敲定了来源,接下来就是敲定量,青姑屯附近三十里草场,当初一并化入了青姑屯的范围内。 方程看了,今年北地雨水适当,水草丰美,放点牛羊根本没问题。 “这要看先生,你准备怎么操作?”李延年没直接回答,而是直接问道。 “任何市场都需要开发,暂时就做点成品,当伴手礼送人,让他们带回去,先试试用用,同时也看看反馈,毕竟我们觉得好的东西,未必大家都能接受,大商会送给一车,其他送个十来斤,左右也不需要投入多少,最多在备点货,暂时差不多就这样。”顿了顿,方程补充道,“当然,自家人也要有份!” 肉蛋奶,无疑都是好东西,可也要让人接触的到啊。 鸡不用说,鸡鸭好养快生繁衍快的特点在哪里,有条件农家不说家家户户都养吧,需要的时候总能摸到一点,接受程度比肉还要广。 肉,看看市场的活跃度,就足以证明,肉食的市场范围。 可奶不行,除了人奶,羊奶,牛奶,马奶,对于广大普通人而言都是想象中的东西,并没与见过实物。 当然方程也没打算将奶制品卖给他们,因此处理需要更小心。 “山羊奶,历来被认为是草原上价值最高,接受度最广的奶水,次之是牛奶,马奶,马奶不好搞,按照先生的需求,我的意见是弄个一千只山羊,三百只母牛,马奶的话我们从境内弄,差不多应该够了。” “一只山羊,奶期大概可以产出八石左右的奶水,牛大概二十石。” 心里默默的算了一下,方程点头同意道,“可以,先这样,你去解决奶水的来源,我让小虎去解决工坊的问题,争取奶季来临后,工坊就能动工……” …… “方师,陈瑜准备离开了。” “陈瑜是谁?” “……” 商钟一愣,完全没想到方程亲自交代过的事,自己给忘了。 “我想起来了。”方程一拍脑袋,反应过来,连忙缓解尴尬,“怎么时候走,他是抽到了还是没抽到?” 经过三天的抽签,七天的交付,七千五百股已经有了新的主人,整体上还是被各国大商会买走,只有小部分落入了中小型商会手里。 根据一周前的汇报,运气最好是辽人,次之是宋人,然后是明人,这一结果一出现,除了说明市场公平以外,所有对此都没话好说。 辽人运气最好,八家商会手上了十三万四千多手,总计七十万手里捏了六分之一,却抽中了十九次,拿到四分之一的股份,这运气是真的没谁了。 宋人则相反,全靠数量取胜,可谁让他有钱呢,捏了近二十三万手合约,却只抽中的十七次。 然后是明人抽中十五次,草原各部落抽中八次,都不少了。 余下全部落在中小型商会里。 真正一家独大唯有赛摩背后的九塔商会,抽中了七次,拿到了七百股。 “运气不行,抽了二次没抽到!”商钟耸了耸肩,“不过现在他已经把合约全出了,前前后后赚了二三千两,我们还需不需要护送?” “结个善缘吧,我们的钱也要回京,让他跟着一起走。” 案牍司情报在北地与太安城内走了一个来回,钱没必要等老蒲了,直接押回去,此事有案牍司派人完成,方程这边不需要关了,不过除了钱,大家离家怎么久,多少也有东西要带回。 毕竟除了极少数人,多数二代都已经结婚,有了孩子。 方程没注意到这些,他们自己也要注意啊。 跑这一趟,大家不都是为了孩子,免得孩子和同辈的孩子拉了太远,不然谁没事跑到北地来? 对此方程是很好奇,顾家的男人在外面玩的再好,人品至少可以保证。 “那就结个善缘,其实就算先生的,我也打算帮一下,我总感觉陈瑜未来不会差。”商钟笑道。 …… “蓝老大,我们这还要训练到什么?再怎么训练下去,我们都快成海里的蛟龙了?”副将张釜山同蓝迪一同站在船头,满脸急躁的说道。 自腊月来到恬津,金国还未动兵,他们就开始训练。 渔阳对峙,他们开始下海海试。 第一波会战,他们在海上,之后的对峙期,他们还在海上。 好好的一支陆地虎豹骑,距离战争前线不过百里,结果愣生生没有表现的机会,只能看着兄弟部队在前线建功立业。 这让人很难忍。 “急什么?尚书,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了,我都不急,你急个屁啊!”蓝迪看着越来越近的港口,这段时间他盘算过,需要他们动手的日子快了。 “我能不急,实在是这段时间太憋屈了,感觉像是在做贼!”张釜山不蠢,知道上面肯定是派了大事给他们,也懂武朝的保密机制,可憋屈也是真的憋屈。 他们隐姓埋名,化身码头劳力,战线上对于他们这支重骑兵没出现也有传,说是被调去了南面,可他们在那他们自己清楚。 面对这种模糊不清的任务,别说他这个副将心里没底,就说下面人他也要按不住了。 半年了,如今呼出的气都带了海上的腥味。 ------------ 第208章 恬津早年位属渔阳,明朝海运兴盛,武朝有意下海,将原本仅靠运河的漕运模式,改成海运联合,故此将北通州大仓,与恬津,大沽口,海河港等码头统统归并到一起。 “到岸后,你组织人把家书写了,三日之内不要离营,我有预感,我们马上就要动了,这一去生死难料,让大家多做准备!” 七月下旬了,金国内部的闹剧传的沸沸扬扬,为了证明自己完颜文齐没有开启大战,却也加大了两方摩擦的烈度,大量的女真骑兵分散而出,与武朝的骑兵与荒山,草场,平原,乡镇中针锋相对。 今天我断你一条良路,明天我掀你一条浮桥,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可是个将领都看的出,完颜文齐这个时候并不想打,内部有一堆事等着他去解决,现在主动发动会战,赢了一切都好说,可输了老本指不定就要背完颜康泰掏了。 金国人不想打,年润自然乐的一见。 幽州没有武朝需要资源,真需要什么,分布其中的棋子,也会将东西运回来,加上接近半年的冬歇,拿下幽州只会增加防御压力,好处是一点都没有。 “不会真的是……”张釜山一脸怪味,眼神充满了渴求,想在蓝迪脸上找出一个答案。 “或许就是你想的也不一定,再过二个月,玄菟就要开始落雪了!” 恬津港到了,一辆小舢板从海港中缓缓使出,看似是码头负责接引的船只,可上面站着却是案牍司的人。 船帆收拢,巨大的海船开始减速,一根根桨板从伸出船体,一番操作后将海船停稳。 缆梯下放,登船口处船长,蓝迪,张釜山纷纷到位。 “辛苦了!” “好久不见!” 来人对蓝迪显然很熟,直面蓝迪捶胸的一拳,跟着一拳打在蓝迪的胸口。 收敛重逢的喜悦,蓝迪摆着脸说道,“你来了,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计划即将开始?” 来人不答反而自顾自的说道,“金国今年的开山节已经定了,八月十五,和我们汉人的中秋节一日过,地点选在呼兰哈达山下,小皇帝会在八月初九离开玄菟,预计在八月十三到达。” 呼兰哈达位于玄菟新宾县内,完颜阿骨打的陵墓就葬在那里,在金国内部的文字记载中,呼兰哈达也被称之为祖山,是仅次于黑山白水的祖地。 历史底蕴没什么,可架不住年年祭祀,结节活动,一步步将他抬高上来。 好家伙! 听着来人的话,张釜山内心直呼好家伙,还真是和他想的一样,女真人这是倒了什么血霉,前线闹矛盾,如今又要被他们掏家,案牍司还把他们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小皇帝身边有什么兵力?” 出了玄菟皇宫的小皇帝,肯定比住在皇宫里的好抓,好惊。 金国的皇城,远没达到汉人皇朝的皇宫,可那终究是按照皇宫的营造规定建的,水分有也是皇城的水分。 “小皇帝,和他的好儿子可是走到了一起,前段时间闹了内讧,小皇帝直接送了两万兵马过去,当真是父慈子孝的典范。”来人轻笑道。 “我要没记错的话,列数小皇帝的兵马总共不过六万人,其中二万还是玄菟八门提督吧?”张釜山满脸诧异,“他调不会是步兵统领衙门下的五营吧?” 按照他们常年和女真人接触得到信息。 如今,金国兵马大略分成两块。 一块是从老祖宗完颜阿骨打那边继承下来八旗体系,这一块基本上被完颜文齐侵蚀,小皇帝好大儿完颜康泰若非借了老丈人的势力拿下一旗,金国皇室嫡传一支根本就没机会染指八旗。 第二块就是金国建国后,效仿他们组建营卫体系,可就这还是被完颜文齐吞了三成,真正掌握在小皇帝手里,只有侍卫处,銮仪卫,步兵统领衙门下的五营,以及八门提督下的三营。 听上去不错,可实际上这些军队,真正见过血的并不多,八门提督下的三营干脆更是地痞无赖。 真正有战斗力的,唯有步兵统领衙门下的五营,合计三万人。 没这三万人,小皇帝早就被完颜文齐给架空了。 来人冲着张釜山笔了一个大拇指,“根据我们探得的消息,小皇帝对于呼兰哈达非常放心,銮仪卫也只带了一半人,美鸣其曰节省开支。” 节省开支,这怕是要把自己小命给节约到。 銮仪殿才多少人,拢共不过三千多人,这还折半,加之八门提督要负责玄菟城内的治安肯定也不会带走,算上随行官员,及他们带的家属,奴仆,开山节期间,围在小皇帝身边也就三四千人,其中大半还都是累赘。 “可以的,这很作死!”张釜山忍不住为金国小皇帝点了个赞。 来人笑了笑,“当然,目前还不排除临时增派人手,不过就算想要增派,小皇帝也没可信的人。” “好了,你们准备靠岸,三天后盛兴马场集合,你们还有一旬的准备时间。” 海湾内的海流,上顺,下逆,从恬津出去朝北航行不需要多远,就会接触到环绕渤海湾北部的顺时针洋流,不出四五天便可将人送到辽西。 …… “怎么的怎么样了?” 老蒲走进帅帐,如今的年润哪还有玉面公子的样子,胡子拉碴,眼眶凹陷。 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战役,要是以武朝历来的军事风格,以年润二十多年的从军经历,不说能表现的多好,依葫芦画瓢还是没问题,可如今防守为主,牵制为辅的打完,别说年润压力大,上下各级军官无不有一种束手束脚的感觉。 但凡懂得军事的,都知道对峙阶段,往往是对抗烈度最强,死伤最高的阶段,很多人甚至都等不到救治的机会,就会因为种种原因死在外面。 会战,决战还能混,小范围冲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每旬签发战死名单的时候,年润的手都在斗。 “准备的差不多了,后天一早动手,未来一个月,我保证不会有人军队折返玄菟!” 年润手上转着碳笔,总算要结束了,下面只要他需要把人拖住。 “那就动手吧,今年草原上的天气不错,注定是暖冬,别给金国反扑的机会,你要的钱我也已经带来,好好干,别让你自己失望。”老蒲沉声说道。 ------------ 第209章 岁月催人老! 四十年整体承平,老帅凋零,老将作古,新生代吸取了老一辈的教训,头脑更清楚,武艺更高强,可成长过程中终究少了大战,国战的经历。 未来十年,排在发展国力,促进民生前的,依旧是选拔,培养帅才,统帅之才。 年润,是女帝夹袋中唯一一个拥有统帅之才的人。 此战,朝堂上压下其他名额,就是想给年润机会,让他学习,让他进化,不求达到大司马张贺那种进退有序,运筹帷幄的境界,至少也要能守,会守,有资格成为武朝一壁。 “放心,上位给了我机会,前辈给我站台,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此战我不能接着女真内乱,敲断女真的腿骨,让他们跪上十年,兵部尚书我也就不用做了!” 看着沙盘中,已经成型的包夹之势,年润脸色阴沉,眼中流露出狠辣。 武朝务实之风浓重,皇室宽仁,能默许走私集团的存在,亦能容忍张贺,夏大川,商荣这种恐怖集权人物出现,这种事在别国那是想都不要想。 多的不说,这三人出现在除武朝以外的任何一国,第一个睡不着就是皇室。 “有信心就好!” 老蒲点了点头,背着手离开。 …… 咚咚咚…… 深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彻小院,四周数个屋舍纷纷传来刀兵抽动的声音。 待到正屋点起火光,方程从屋内走了出来时候,院中的来人已经被李家兄弟,小虎拿到架住,以及来人的喘气声。 “有什么,你不能明天说吗?” 月光西斜,东方泛白,方程一脸无语看着突然跑来的商钟。 商钟一脸无语推开李延年的刀口,“我这不是心急吗?” 也是,这个点却是不适合来方程,可他刚得到的消息,有必须马上告知。 “说吧,发生了什么?” 黎明将至,这个点起来了,也不用睡了,方程打了一个哈哈,挥手之间将李家兄弟,小虎放下兵刃。 “年润疯了!” “三日前,渔阳防线大军齐出,各地关口只留了府兵,正兵全部出关不知所踪,北殿指挥使牛樟刚刚已经带领三千人奔赴渔阳!” 商钟气息至今都没平复,说完再度喘了起来。 闻言,方程微微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渔阳距离上曲,多少还有点距离,走案牍司的渠道,方程能看到信息最快也是三日前,商钟整天待在青姑屯内,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路子,他怎么会比其更早得到消息? “吴穷不是在上曲押运钱银吗?他亲眼看到牛樟往东南方向去了,别说是我们,如今整个上曲都知道了!”商钟快速解释道。 “行了,此事知道就行了,先会去睡吧,这几日把人安抚好,战争快要结束了!” 相通其中的事情,困意上头,方程转身便要回房补交。 年润,那个大聪明,别看经常有人在方程面前臭他,可没能力的人也成不了兵部尚书啊。 方程知道比一般人多一点,自然明白年润这是为了什么? 到了摊牌的时候,行事纵然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空间,时间上的顿挫,女真人也没做不出任何改变了。 “先生!” 看着开门进房,一脸不当一回事的方程,商钟连忙含住。 “还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肯定知道一点东西,不过我们还是当防备起来,屯里如今有好多钱,各部或许不会下手,但架不住勤克人,黑风盗,这些人之前吃了大亏,如今北殿骑兵东调,千里边境线中门大开,如果我们不妨,屯中商队既有可能遭遇袭击。”商钟没问去方程知道什么,仅是提醒道。 北殿巡营里兵马是有限,牛樟往渔阳的方向赶去,肯定不会是一个人,必然是走一路收一路,如此牛樟才能帮到渔阳,不然运气不好,撞上几支女真骑兵,他这位北殿指挥使不就送人头了吗? 巡营兵马收走,边境谁来守,谁来巡? 平日寻营的兵马见不着,不代表这些人没在做事,更不代表没人关注巡营的人马? 按照机制,边境但有异动,巡营最快在半日内有反应,最慢在二日内察觉,如今北地有这份安静,全赖这套机制时刻在运转。 一旦出现空缺,最多四五日,临近边境牧民就会有察觉,五六日后,草原上的马匪就会尝试突入武朝。 “这还真是个问题。”方程转过身来,“巡营的机制,你们谁懂?” 闻言,李家兄弟,商钟对视了一眼,北殿怎么运行的他们知道,可巡营的制度还真不清楚,这倒不是什么机密,实乃是没巡过没那经验。 “我懂!”小虎举起手,“我的父亲,族兄,曾今就是北殿巡营的人,从小到大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北殿巡营的一员,不过十几年来,自己也没操作过,只知道巡营如今排班,具体的话,或许得问夏恒。” “夏恒?他懂什么?”商钟不解的问道。 “他之前不是经常带人深入草原吗?巡营不仅仅防人入境,同时也记录出境的队伍,不然你以为夏恒每次能顺利回来,得到接应靠的就是运气吗?”小虎反问道。 “小虎,你和夏恒商量一下,附近三百里要是没了巡营的人,你们先伪装起来,把样子做出来,商钟你去联系市户司,问问他们有什么通知,延年你回上曲听候各种消息,延庭你把能用的人手组合起来,护送需要离开的商人,确保谷中的商人不会受到影响。” 商人爱财,更爱惜自己的命,朝不保夕的地方是无法吸引人前来的。 …… “搞什么,这是在搞什么?” 牛樟带人离开,留下来的事统统都交到了宋海手中,再度翻看年润发来的通报,完全一头雾水的宋海,除开读出年润准备来一场大的以外,其他的他都没看出来。 “混蛋啊,这就是做副职的下场,接下来最好别出事,出事了就麻烦了!”宋海头疼的通报丢到一边。 官高一级压死人,牛樟带走了三千人,二千里方向空出八百里成为无人区,他必须等骗好。 ------------ 第210章 某山坳里,阴暗的积雨云下,人披蓑衣,马衔金符,与雷光雨幕中以三三列队站成一排。 望之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雨太大了,按照这个节奏下去,明天这个时候都结束不了,蓝迪!你确定现在就动手吗?” 九州北境,自古都有“七下八上”的说法,代指就是北境每年七月下旬,八月上旬准时到来的雨季。 这场雨大了不行,北地缺少,河道缺失,面对连泼一个月的暴雨,既有可能形成内涝,洪涝灾害,想派你也派不到哪里去。 雨小了也不行,万物不等雨水的滋补,草原上的最后一波牧草长不出来,过冬牛羊就要挨饿,田亩里的稻穗抽不出来,夏粮难以保障,人就要跟着挨饿。 对于行军也是一样。 大雨可以掩盖大军行进过程中的声响,雨水会更是冲散大军的痕迹,最关键是没人会在盯着大雨出现在城外,可对等的也会增加人员,马匹伤害。 眼前的暴雨,显然就已经超出了军队极限行军的极限。 雷光闪烁,一道惊雷落在距离山坳不远处的山丘上,山谷内军马动乱,骑士娴熟的掌控者马匹,可终究带来一定乱子。 “我确定,暴雨现在只是拖住我们的速度,再下下去,洪涝爆发,我们就真的走不了,与其让这场暴雨成为我们的绊脚石,不然让他去拖延女真人的回援,气候无法改变,那就让他成为我们的筹码!” 蓝迪摸了一把脸上雨水,“传令,全军出击,目标新宾!” 说罢,悠长的号角声与山谷中响起。 号声为雨幕,雷霆所扭曲,整个山坳都泛起鬼哭狼嚎的动静,跟着沉重拖沓的马蹄声响起,见此负责领路的案牍司校尉还能怎么办? 凉拌! 数十骑与一旁汇入大军,快速朝着东北奔走去。 …… “额真大人,你可听到什么?我怎么感觉听到大规模马队的动静?” 距离山坳不远处小山村里,几个牛录正在额真家里喝酒,聊着最近金国,草原,边境发生的事。 对于拖而不打的战争,没人不迷茫,更别说女真这种军民合一的社会形态了。 更别说他们内部现在还在斗,有成绩的战果迟迟维持,他们这些尚未被调往前线的牛录迟早也会上战场。 “对啊,我也听到了,声音好像是从我们南面传来的!” “规模不小,在雷云天还有这动静,至少有八九百骑!” 话音落定,屋中一片死静,常年与马儿打交道,与战争中讨饭吃的,对于马蹄声他们太熟悉了。 轰轰…… 惊雷炸响! 将原本就不清晰的马蹄掩盖,一番聆听之后,牛录额真不由摇了摇头,“可能是听差了,我们这附近哪来那么多兵马,就算有我也应该有消息,可能是回音吧。” 牛录,是八旗制下最低等的单位,一个牛录战争中负责十人,对应到村寨就是十一户人家。 每五个牛录上设一个牛录额真,战场上这是最小单位,回到地方就是一个村子。 村子归属于屯,斋有甲喇额真统领,再上为固山额真,也就是旗,是女真日常建制中最大单位,按照人口规模分为上中下,又按归属配以不同的颜色,最终归属于八旗建制。 第一个发现问题牛录摇了摇头,“额真,那不像是回音,真的像是马蹄声,而且数目不小,我们的军队没在附近,会不会是武人的,武人的骑兵穿插可半点不亚于我们啊!” “武人?武人出现在这,他们干什么?玩吗?”额真笑了笑,对于这并不好笑的玩笑完全不信。 这里是辽西,距离渔阳是没多远,可终究远离前线,武人为什么要派人来着? 从后背穿插吗? 完全吃力不讨好啊! “我觉得,咱们还是改小心一点点,雨停后查一查,没事咱们放心,有事也可以上报,总比当成无事发生来的好!” 牛录,牛录额真是上下级,可常年住在一个村子里,不少都是从小长大,这种上下级并不明细。 “你们觉得呢?”额真转过头来,看着一旁的两位。 “还是查一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前线的消息咱们也听着,过去半年武人的反应很不对劲,我们这距离渔阳近,可同样距离玄菟也不远啊!” “查一查,又不是现在去!” 女真实兵军联合,多少还是有战争素养的,战争期间任何异常都该小心。 “既然如此,那就查,有消息我上报,没消息我也上报,左右日后出了什么事,也算不到咱们头上!” 内心觉得兄弟们有些小题大做,可也不是没道理,额真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端起酒杯,“来,继续喝酒!” …… 次日午后,阴云略散,一轮昊日探出云端。 城外野道之上,数十辆装满货物的马车静静停靠在路边,路的一旁几个土坑正在一点点挖深。 “准备的不错啊!” 蓝迪一屁股坐在还算干爽的马车上,一手捧着奶茶,一手捏着抱着牛肉饼皮。 “废话,经过半年的准备,这点补给还做不到,我们案牍司也就不用混了!” 蓝迪所部在训练,案牍司也在准备,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这些货物都是从玄菟城内调配出来的,钱付了,押运的人杀掉,只要算好交割时间,一旬之内根本不会有消息传出去,至于路上有路过的人,那就只能算他们倒霉。 “我们现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蓝迪算着时间和路程,同时心里清楚,他们如今最需要就是休整,海上四日,奔袭半夜,马力人力都已经到了警戒值。 “三百多里,最多再又一日就可以抵达,这条路这个档口没什么人,前后三十里都有我们看守,乘着阳光在,你们可以休息一下,夜里在前进五十里,我们准备了一个补给站,可供你们休整两日!” 深入金国腹地,成败与否全看运气的,毕竟能的抵挡他们这支骑兵的力量附近根本没有,有也在六七百里外被年润被拖住。 不被人察觉,他们一路成功,被人差距,那对于完颜家族那三个人而言,所面临就将是一道选择题。 而这道选择题,不管怎么选,本轮战时都是武朝赢下,差别只在于小赢,大赢,特大赢。 ------------ 第211章 “武人这是在干什么?” 发生在前夜的事,终究传入了青姑屯内,北殿巡营被调走,牛樟下落不明,及其的打击所有人的信心。 生命受到威胁,赚再多的钱还有什么意义? 胆子小的,已经准备离开,想着武朝对女真的战事明细之后再来。 胆子大的也开始联合,想要更进一步的消息,以确保自家商队今年后续的安排。 导致当天交易量直接暴跌,整个一天确定成交的合约也不过八九份。 对此谁也没办法。 市场目前能做就是安抚,休市前,一张公告贴上公告牌。 即日起,交易市场提供有偿安全保护,任何商队个人皆可申请。 人员由期货衙门下属骑兵卫,持械卫,辅以北地府兵组成。 防卫范围武朝北地七郡。 雇佣单位,骑兵队日均五两,持械总旗日均三两,府兵三十人日均二两,各商队可视自身情况自由组合。 …… 公告一出,效果可谓炸裂! 各国商队本身就具备一定防卫力量,在自家地头更是打通各路关系,没这些准备出来行商无异于送命。 如今众人惊恐,恐的并非是战争波及,毕竟渔阳距离广昌还隔中山,逐郡,广阳,金国女真要能出现在广昌,等待他们就是惊恐,而是直接逃命。 商队怕的是兴风作浪之人,怕的是北殿巡营离开后,草原马匪穿过无人防守的边境出现在商路上。 自家知道自家的情况,就凭他们手上的力量,打打各国三线兵匪还行,二线见过血的兵匪,他们就是一盘菜,而且还是那种非常可口的。 可如今期货衙门提供保护,情况就安全不同的。 武朝的个体战斗素养,与九州各方势力独树一档,期货衙门下属两卫人马,骑兵卫虽属二线,但放到草原上也是能和草原各部板板手腕的的存在,持械卫干脆就是京畿戍卫军团选拔出来,短腿或许跑不过草原马匪,人数起来后防守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如果有这些人出面护送,只要不遇到三倍以上的马匪,货物可能会损失,但自身的小命肯定能保住。 更关键是,雇了这批人,路上可能遇到的刁难也会消失。 这买卖完全做的! …… “够狠啊!” 股份,地产相续入手,就算没事发生,不少大商队的主事也有心离开了。 毕竟主心骨常年待在北地也不是个事。 亲自来一趟,说到底也是为了市场而言,市场考核清楚,规则玩法摸明白,以后的事自然可以交给心腹。 自身完全没必要露面,待家里操作不香吗? “武朝弄怎么大,北殿巡营都去了东面,不出意外渔阳战事或许就要结束了!” 沈清泉不傻,之前就觉得武朝这场仗打的有些问题,自我找补能解释,可终究有感觉不对的地方。 愚蠢之人,听到北殿巡营被调走,最多就是想到自己。 可聪明却看到了此轮武朝的魄力,寻找历史,每当这种魄力出现的时候,往往就是武朝准备一战而平定的时候。 “真要就怎么结束了,十月份我或许还会再来一次,不过那次就是走陆路的!”严世松附和道。 明朝造船技术,航海技术早已成熟,再多数汉人还在海上风险的时候,明朝大商贾出行已多利用船只。 沿海航行,纵然有风险,损失也只是货,而很难损失人。 若非金国对武动手,渤海湾存在因战争带来不确定性因素,外加粮船是明武合作的关键,他们根本不会走陆路北上。 “下回过来,的确该走海路了,不走海路羊肉很难运回去。”沈清泉点了点头,“这回还一次走。” “一起走,不过多雇点的,就算没意外发生,雇佣武人正兵的机会也是很少!” 商人再有钱,受限与汉人的传统,终究难被把持各国朝政士族,世家放在眼里。 无论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得到一国正兵的保护。 如今只需要花点小钱,就可以享受一波,既得了安全感,有可回去吹一波,严世松不觉得这钱花的有什么问题。 “我也是怎么想的!”沈清泉笑道。 …… “好死,这点钱都赚,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相较于多数人的接受,宋人则想吃了苍蝇一样。 他们倒不是想做什么,实乃是北殿反常的动兵,预示了武朝即将终结与金国女真的战时。 这场战争真要让武朝结束了,对于河西他们还有机会吗? 武朝撑不起两线作战,可单独一线,武朝应付起来不说游刃有余,至少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加上目前他们了解到以工代赈,八级工制度,期货市场。 不用深想都知道,未来几年武朝必将以一个惊破人眼球的速度发展。 晏子婴长叹了一口气,“别多想了,战争哪有那么容易结束,反倒现在,需要我们将消息尽快的带回国内!” 这半年来武朝的变化,真的让人摸不准。 “那我们要雇人吗?” “雇吧!” 难受,想哭,可以的话宋人真的不想雇佣武人,可不雇又让人不放心。 …… “笑死,先生你是没看到宋人的表情,那种比吃屎还难受的样子……”说着,商钟再度笑了起来,“不行了,不能想,想到就想笑!” 武人的骨子里,从未看得起宋人,就算每年拿宋朝岁币维系自身运转,拿得也没半点情绪波动。 宋人给,我就要,宋人不给,我也不求。 可现实却又是不拿不行,委实是将武人恶心坏了。 “我们要不要卡一手!” 商钟挥了挥手,他虽然不知道年润在渔阳究竟是怎么布局的,可外人都能猜到的可能,商钟岂能不明白。 宋人现在赶着回去,不就是想将金国女真即将落败,退出战争的消息传回家吗? 以便宋庭做出反应。 “不用,一切顺利的话,宋人出了北地,胜利的消息就会传来,接下来无论宋人做出什么样的反馈,他都难以影响到金国女真,相较于赶着回家的,你应该盯着那些没走的。” 内乱足以毁掉一切,皇位之争涉及生死,没人会在这上面犹豫。 武朝需要就是挑破,将内部矛盾直接展露出来,给双方一种无法拒绝的环境,然后就是看着他们斗,看他们争。 个体之间,生死矛盾或许能缓和,可群体之间的斗争,必须以一方彻底覆灭为终结。 ------------ 第212章 “陛下,时候差不多了!” 临时行宫内,金国皇帝大伴掀开玉珠帘幕走进行宫,“咱们该上山了!” 这日子是真的给面子,连日的阴雨与昨日午后结束,本来还担心上山道路泥泞,结果一个夜晚的功夫,简单的清扫一下就解决。 不仅不影响上山祭祖,反倒还带来一份怡人的凉意,这是什么? 这是圣德! 是汉人口中天人交感! 上天都在支持他们的皇帝,大伴一边伺候,一边妙语连珠,逗得金国的皇帝陛下动作都不由加快了几步。 “好了,好了,朕知道你的心意,出发吧……” 怎么多年来,夹在儿子和堂叔之间,若非身为没法退,他早就不想干了。 如今轮到一国战事,都轮不到他做主,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近来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赏脸的老天爷,望着高山之巅碧空如洗的天空,连日来大军离开带来惶恐不由安定了几分。 或许,今日祭祖之后,他能睡个好觉了。 心里念着,金国皇帝在大伴的扶持下一路走出行宫,登上车队,车队后百官也多做好的准备。 老者骑驴,青年扛包,妇孺有说有笑,一路望去足足有数里地。 …… “架,架,架!” 城中平静,城郊健马飞奔,数十骑女真骑兵从辽西方向一路追来,过程中多次发现诡异的痕迹。 挖开一看,瞧见其中的人头,带队北上的甲喇额真都快傻了。 玄菟! 谁都不曾想过,武人竟然如此大胆,一路穿插到战场的后方。 眼下还留在各地的女真,基本上都是被忠于皇帝,早年因为种种变故被排挤出来的人马,一想到可能发生的恐怖之事,终究还是有一些忠心之人站了起来。 奈何连日的阴雨下的太不是时候。 …… “还真是有傻子追上来?” 山道两旁,一队案牍司人马望着从远处奔袭而来的女真骑兵,一番讥笑之后,“送他们上路!” “明白!” 说话间,一道人影跳下树杈,落地几个跳跃便朝着早已做好准备的山口走起。 轰! 片刻后,一阵巨响响起,土石崩裂,成方的碎石从山道两便落了下去,跟着又是连环炸。 火药,一硫二硝三木炭,这一公式早就被宋朝出版的《开天公物》所记录。 难点只在硫,硝的大规模提纯,以及储备配置环节。 案牍司想要弄点火药在手里玩玩,不要太轻松! 一波火药阵,爆照威力,裹挟着巨石直接将想要报信的马队直接炸死在路上。 …… 爆炸声比马蹄声更大,隐约听到远方传来的轰鸣,蓝迪凝视着山外正在慢慢出城的仪仗队,眉心微皱。 代表皇帝所座的金轿已经出城,可这距离当他们发起攻势时候,金国皇帝将有足够的时间退回到新宾城内。 新宾虽然是一座小城,城高不过三丈,但对于骑兵而言这依旧是一座难啃的骨头。 再说攻城他也没带装备啊! “放心,没事,我们有计算,刚才的爆炸声,新宾城内听不到,就算听到队伍中人声狗吠也听不清楚,你看,这不还是在往我们这边来吗?” “不行咱们就困,左右效果也是一样的!” 感受到蓝迪的想法,案牍司的负责人走到身边。 计划到了这一步,剩下就是运气和耐心,今个是难得好天气,可视范围达到十数里,站在山上不使用任何工具辅助,都可以清楚看清金国仪仗队的行径轨迹。 “只能等了!” 人在腹地,什么都需小心,小心,再小心。 时间与焦虑一点点过去,长达数里,拖拖拉拉的队伍总算彻底离开新宾这座小城,金国皇帝所在的金轿更是跨过新滨河,最多再又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进入他们选中的伏击地。 “传令,所有人准备,随时准备的动手!” 蓝迪紧握的拳头松开,没出意外就是最好的答案,两方人越来越近,信号旗无法使用只用通过传信兵来通知。 数人从蓝迪身后分开,化为五个方向快速朝着藏兵地赶去。 而就在这档口,新宾城内有上百骑兵从城门跑了出来,疯狂的朝着队伍赶去,马蹄声未到,蓝迪却感觉那马蹄声好似踩在自己胸口上。 “不好,是飞鸽!” “是,苍鹰,唯有苍鹰才能逃过我们的猎杀!” 地面已经封锁,能传消息的唯有靠飞,蓝迪在质问,案牍司指挥使则直接给出答案。 “不等了,直接动手!” 蓝迪没时间去寻找答案,一把摘下战马身上挂着的牛角号,长吸一口气! 嗡嗡嗡…… 悠长,浑厚的牛角号响彻山坡,紧跟着马蹄踏破一切的动静响起,早已埋伏好骑兵直接顺着山坡直冲而下。 砰砰砰…… 马蹄响,火药开,一场围猎金国皇帝行动正式开始。 …… 半个时辰后,一穿着龙袍的中年男子,如拖死狗一样被人丢在蓝迪面前,连带着还是几位头发花白,穿着女真节日盛装的老者,只不过盛装已经泥烂不看。 “看看,这不是金国皇帝,可别抓错了人了!” 对于被俘虏的金国皇帝,蓝迪没兴趣,他只需要真伪,验完真伪之后他就会离开。 他可不想面对即将发疯的女真人。 至于发疯的女真人是什么样子,新滨城内女真人已经告诉他答案,前仆后继,源源不断。 没有战马那就靠步行,没有武器那就用石头,桥梁炸断那就跳河泅渡,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掳走金国皇帝很顺利,可撤离的过程却产生了巨大的损失。 有案牍司设置的障碍,最多在阻止半个时辰,时间到那些疯子就会登上而上,彻底缠住他们的步伐。 更为要命的是,天上盘旋了数只训练有素苍鹰,未来几日他们将一直跟着自己。 粗暴的将金国皇帝检查了一番,案牍司指挥使拍了拍手,“是本人,牙口,身上的印记都对!” “绑上,所有人撤!” …… “该死啊!” “该死!” 负责新滨城的甲喇额镇,站在之前蓝迪指挥全局的山坡上,看着那几块从陛下龙袍上撕扯下来的布匹,其整个人都快疯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交代,发生这样的事,死对于他来说将是最轻松的处罚结果,怕的是他现在死了,他的家族,他的族人,都会被赐死。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看着身旁越聚越多的族人,甲喇额真一脚将离自身最近一个族人踹翻。 “额真,追不了了,武人带了猎鹰手,我们部族三只雄鹰都已经被射下来了。”踹翻在地的女真人,跪在地上满脸悲痛的说道。 ------------ 第213章 遥远的辽西土地上发生了什么,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后,方程早就已经不关心了。 说到底还是他小瞧了武朝的威慑力! 北殿的巡营离去,八百里边境放空,可愣生生就是没人敢深入,边境另外一端的牧民更是自发的巡查起来。 之前贴出的告示,不仅没有风险,反倒成了纯赚的买卖。 一队骑兵,配一总旗的兵马,再加上三十府兵,押着一二百辆空车走一次,前后也不过一旬的时间,不仅赚到钱了迎来口碑。 八月雨季一过,青姑屯内客商越来越少,北地各县的商人,家族主事跟着纷纷离去。 眼看着交易量,单日长期维持在个位数,方程干脆将市场大门一关,带着市场人员来到屯东河畔。 愿意干活的,跨过冰冷的河水,走上草原挤奶,煮奶,熬炼的黄油。 不愿意做事的就地躺下,享受难得空闲,贪婪河水来的凉意。 “最近闲的过分,早知道我就跟吴穷他们一起出去,我这倒不是图钱,纯粹就是发慌!”商钟趴在河边,百无聊赖的说道。 户市也是有周期性,草原的夏季温度不高,可架不住阳光暴晒时间过长。 草原上的牧民,需要抢抓这段时间,修缮住房,羊圈,修剪羊毛,或者干脆搬迁到新的草场,日子每过一天距离寒冬就进一天,哪有什么功夫跑户市来? 商人同样如此,夏季行商不便,有没客户,自然是能待在家里就家中。 “有的偷闲,你就享乐吧,别听那帮家伙说的好听,实际上还是苦中作乐,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愿意在这个时候盯着烈日跑?”小虎抓起葫芦瓢,往自身泼了一身还算温凉的河水。 “这日子还算正常,今年我们没准备,年底我们得储冰,不然明天夏天会更热!” 规划中这条河流,在明年会往深了挖,挖出一个可停靠小船码头,通过流向上曲城的河道修出一条水上运输道路,用来运输稍微重一点的东西。 修好了,好像借此纳凉就不可行了。 “方师!” “说!” 方程揭开盖在脸上草帽,转头看向身边几条咸鱼,尤其好奇商钟怎么突然将话题扯到他身上。 “我听李家兄弟说过,在太安城内的时候,你会给他们上课,跟你们讲解一下格物学的知识,以及社会上的事,你看最近大家都没事,要不你也给我们上上课?”商钟搓了搓手。 话音一落,几条在河边躺板板的咸鱼纷纷坐了起来,眼中充满了闪光看着方程。 接触的越久,众人愈发认为方程拥有大学问,不仅仅是为人处世,谋略运筹,还有知识。 要知道他们可是亲眼看着,方程将奶粉,黄油,酸奶,从普通的奶水中弄出来的人。 其中的变化,不可谓不神奇。 这样的知识,谁愿意错过,关键这还只是方程掌握了一部分,与李家兄弟,小虎的交流中,他们可都知道了,方师与格物一道上的水平。 “上课?” 方程微微一笑,“可以啊,左右没事,你们如果真想学,我到是没什么,就是格物一道学浅了没意思,顶多就是做出一些新颖的东西,赚点钱,而这些对于格物一门而言只是最浅薄的部分,我这要么不教,要教我肯定带你们往深了去。” “深了去,能深到什么?”商钟有所好奇。 格物,本身就是一门深奥的学门,只是怎么格,格什么,最终能得到什么,却是让人一头雾水,就算提出格物概念的宋朝朱圣人,格出了心学的明朝王圣人,所得也仅仅只是在思想层面上,并没有格出人们想要的东西。 简单说,格物就是解析事物道理的本质,进而寻求本质造出新的东西。 如今流传的各种学说,都局限在第一步,而且对不对还两说,后面干脆就没涉及到。 而方程格物,显然已经走到了第二步,至于怎么走到不知道,未来将衍变出什么同样不知道。 越想越让人心动。 “深到什么地步?”方程笑了笑,前世的画面浮现与眼前,“走到极致的话,或许可复刻神话吧,什么飞天遁地,什么呼风唤雨,日行千里,都是与可能,当然想要做到哪一步还很难,不过我可以通过一些小实验,来阐述一些简单的东西,有兴趣的话,明天还是这里,还是这时间,我们先试试!” “这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明天过后你们再去思考好了,就是我怕,你们明天会睡不着。”方程咧嘴一笑,笑意中包夹了浓浓的恶趣味。 …… 格物,重思想而不重实操。 或许不是不重,而是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异界九州和前世中原一样,重思想而轻实践,结合天人感应传播,导致就算诞生了格物之念,其也是唯心的衍生物。 底层框架限定了,明朝王圣人能突破性的提出“行知合一”,这都是版本迭代的盛世了。 如今商钟他们既然想学,方程也不拦着,只需随意抛出几个小实验就行,不过这没意思。 要么不弄,要搞就就先破了心中神。 次日中午,方程牵着一头羊羔来到河边,当着众人的面塞,在牧草里参了一把碳酸钙。 “你们不是好奇什么是格物,今天就给你们上一课!”方程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布袋丢在草地上,“布袋里都是一切常见的东西,分批混合草料喂进去,三天之后一把火把他少了,有的结果我们再来说别的什么?” “先生,这是要干什么?” 商钟一头雾水看着,迁来的羊羔和地上的布袋,完全不明白方程这是要搞什么? “相信我,现在的好奇心会害了你,想了解格物就不能心急,我交给你的,只是我理解的,想要有自己的东西,就要有耐心!” 武朝信仰一块很乱,反过来说就是在务实之风的影响下,导致狂信者缺失,标准有用就信,没用就滚犊子的,若非如此方程也不敢直接对舍利子这种象征高僧高功修为的产物下手。 ------------ 第214章 八月下旬,季风北上,破天的雨水洒遍北境各地,缓解了高温带来的酷热,却也将北地化为一片汪洋。 好在是北境人少,不然又是一场大灾。 山中河谷,汹涌的洪水不断。 早已做好防洪准备的金国帅帐外,那条原本干涸的河谷已经化为大河,涛涛水势如万马崩腾一般,绕着大营远去。 雨幕下,风气灯摇曳,营地内除去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再无别的动静。 “该死!” 完颜文齐背靠在太师椅,可其手中被捏的变形毛笔,却道出其内心的不甘与抽搐。 谁都没想到,勇于直面战争,面对一切挑战都会在第一时间亮刀的武人,与今年开始绥靖政策,大军龟缩不出,数百里防线化为铁壁,根本不和你打,只和你拖。 这还是武朝吗? 这还是视进攻为最佳防御手段的武人吗? 关键这一拖,拖了半年,拖过了暖春,拖过了初暑,跨过了酷暑,愣生生拖到了立秋。 该死的明人,如果没有明人在背后支持,以武人的财力物力,武朝哪有两线开战,两线绥靖的资本? 但这就是答案吗? 一切不寻常的举动背后,必然有其根源,完颜文齐要做就是从千丝万缕的信息中,找到了武人真正的底牌,唯有如此,他才方体面从这场战争中脱身。 至于打赢这场战场,打进武朝幽州的领地,别说他完颜文齐,就算女真上下万众一心也没那个可能。 此战,他要的就是牵制,换取宋人的资源和扶持。 “武人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想不通,完颜文齐真的想不通。 哐哐哐…… 就在此刻,沉重的踩水声传入帅帐,不等完颜文齐反应过来,三道狼狈不堪,满身泥泞的身影直接冲进营帐,帐外的泥星子跟着溅进营地,化为一滩滩污浊。 见此,完颜文齐眼神一凝。 草原人不应该在意礼节,礼仪,可入关多年,一心想要延续祖父伟业的完颜文齐,效仿辽人,事事推动女真汉化的完颜文齐,进而却产生了洁癖,面对同出一族却不善打理自身的族人,其发自内心感到厌恶。 “报!” 凝视的目光下,刚冲进的甲喇额真,身子猛地一紧,跪拜的动作顿挫,差点就要砸在账内干净华丽的毛毯上。 “讲!” 望着自己做其中的甲喇额真,完颜文齐从太师上站了起来,掏手从一盘的精致竹篮里抽出一块干净,冒着热气的面巾,转手朝着来人砸了过去。 “新宾奏报,武侯蓝迪,率二千骑,与三日前突袭圣山,抓走陛下,俘虏大太子,二太子,五太子等三十二位皇室成功,掳走太师,丞相,六部尚书等六十四人,西逃三韩地带!” 来人面色苍白,嘴角发紫。 眼下明明是酷暑之人,可随着这一席话说出去,整个营帐好似坠入严冬,两侧十数位随军文书,司马,将领猛的站了起来。 诧异,惊悚,恐惧,迷茫…… 他们选择了跟随完颜文齐,自然视那张位置上的人为“伪帝”,可伪帝再伪,其本身也是金国法理上第一人。 为了改造女真,为了日后金国可与中原六国争雄,完颜文齐就算还没上位,可这些年来也是在不断维护那张位置,抬高皇位至高性,为自身日后掌权定下基调。 他们虽然看不起伪帝的势力实力,可也不该如此吧。 在自家老巢深处,圣山附近被掳走,这种丢人,丢到家的,他能发生了,他该发生吗? “蓝迪!” 一声怒吼与营帐内传出,整个大营彻底乱了起来。 …… “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 “这样都能被掳走?” “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他?” 辽西某坐码头,巨船起锚,风帆高挂,原本绑在码头上缰绳一点点解开,而早已上船的宋人则全麻了。 相较于武人的釜底抽薪一般的暴击,金国人扛不住,他们更扛不住。 “走!” “赶紧的走!” 隆隆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肉眼可见的烟尘与地平线外升起,见此场景,带队的宋人大员暴怒大喊道。 他可不想成为女真内斗的牺牲品,他可不想成为女真送往武朝求和的人质,同时,可以的话他更希望消息能第一时间传回宋国。 “不好了,船!” “明人的玄武炮舰!” “该死!” 一声声惊呼自风帆上传来,待到众人朝着海上望去的时候,原本就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三艘巨舰。 巨舰虽远,肉眼可不细查,可当看到来舰大致形态后,所有人无不感觉自己被明人的炮口给顶在脑袋上。 轰轰轰…… 隆隆炮声自远方如惊雷一般响彻云霄,一枚枚红彤彤的实心炮弹划破长空,直接砸了过来。 “跳船,下船!” “该死的明人,该死的皇城司,为什么这样的消息都没找到?” “跳船!” 叫骂声,怒吼声,紧张的指令混在一起,整艘条船上的人在这一刻都乱了。 可以的选择的话,他们宁可被女真人抓住,至少女真人只会给他们带来耻辱,而一旦被炮火击中带来则是死亡。 能活着为什么要死? …… “通知下去,船要炸沉,码头也要给炸烂了!” 玄武炮舰上,指挥这场海战的平海侯宋佳放下远望镜,与指挥台上抽出一根红色令旗直接丢到身后的人。 在未曾与武人结盟之后,明人与女真之间贸易不少,眼前这座港口更是有明朝商人的投入,对于这片海域,舰队内的军人更是化身普通船工来过数次,可以说无论是海上还是陆地,他们都熟的不能熟悉。 可这能有怎么样? 炸了宋人的海船,断了宋人传信回国的机会,拖延女真内乱的时间,为了徐州战场争取主动权。 炸了这座明人曾今下过苦力气的海港,换来盟友的好感。 明武合盟,利益相合,注定不可能太过长远,可怎么也会有十几年,甚至二三十年的蜜月期,明朝如今麻烦极多,明人可不愿意自己坏了,短了,与武朝之间的蜜月期。 不过一座海港而已,再来几座他们都会炸。 ------------ 第215章 “很好!” 女帝一手将奏本合上,举目看向夏老头,“将消息传下去,事后一并记功!” 自从开战以来,女帝就没离开过案牍司。 正月之后,案牍司全力开动,寻常政务下放六部,武朝近乎七成的力量全部灌入南北两线。 八个月来,对于财力,物理各方面储备薄弱的武朝而言,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夏老头笑了笑,“此胜,头功在年润,此功在蓝迪,而提出方略的方程则可位属前十,我觉得完全可以增补进士名额!” 进士出身,是各国出仕做官的优良线,似宋朝进士出生可免死,明朝进士及第方可跨过五品,唯翰林院进士方可进入内阁。 武朝文官官场,也有对应的要求,但别忘了武朝以军功为基,军功方是一切。 宋朝的文官做到极致,可直接授予至高的军职,爵位。 同样的在武朝,军功达到标准,亦可直接授予将领文位,大学士等称号。 看似反着来,但武朝的文位水分并不大,只是宋明务虚,武朝务实罢了,武朝进士的水准还是在六大皇朝中的及格线上,与辽国那种自欺欺人,用于安分世侯,士族的文位完全不同。 “可以,一榜略高,三榜略低,朕觉得二榜最佳!” 进士三榜,各国皆如此,不同在于武朝,宋朝不限制于一考定终生的说法,已经取得进士出身的官员,若是不满意排名,可反复考的,不断刷新自身的名次。 接次先给方程弄个二榜,以后无论方程如何想,会不会参考,都有个基础,令其实授文官官职,已解如今民不民,军不军,官不官,爵不爵的尴尬局面。 闻言,夏老头点了点头,“可以,带女真递交降书之后,成功轮赏之际,一切的功劳也可先结算一下,暂先领个庶长的爵位!” 军功制,自配一套完整的军功爵位。 武朝的爵位,以秦汉的军功爵位为基,糅合了九州现行的五等勋爵,撇弃了五爵中的子爵,男爵,自上而下分为十一级。 一级公士,九年从军退伍,或拥有实战军功便可的获得,赋见官不拜,永业免税的特权。 二级上造,二转实战军功可授,赋永业田三十亩,永业传承三代的特权。 众所周知,武朝下赏的永业田是免税,平民从军退伍之时只要得了上造的军功爵位,自身不仅无忧,三代也可享福,只要家族别遇到大的风波,卷入一些不好的事端中,完全可以化为武家,自此彻底改变门第,这也是绝大多数府兵梦寐以求的结果。 上造之后三级公乘,四级庶长,五级更长,六级大上造,虽不为勋爵,但能获得此四等军功爵位的,无不是武朝军中的中流砥柱,自身不死便可令家族兴旺数十年,死后也可庇护家族多代。 此后就是伯,侯,公,王四级,纵不得世袭,亦逃不过三代而斩的命运,可勋爵终究是爵位,意义非凡。 “庶长,略高!” 庶长,细分之下还有左右分化,待遇对等,差的只是军功,可庶长在地方上已经是非常了不得军功爵位里,可入县衙为县尉,军中任千总。 这还只是基础的官职,往上走也是半点不难。 “方程虽缺实战军功,但其谋略,未来才是我们所看重,老臣若不是担心拔苗助长,以其现在立下的功业,大上造都挡不住,陛下如今所虑,不过是怕被人发现,对方程产生性命之虑,可金子就是金子,藏不住的,期货市场一事已经让方程走到台前,为众人所知,其名声不出意外,已经在各国情报机构中。” 女人太感性,女帝如今的想法多少有些自欺欺人。 方程之名,武朝商界已经传遍了,来往的客商议论不断。 “与其藏着掖着,令人生疑,不如以庶长军功爵位,坐实其商业天才的名声,对外展现我朝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态度,及一心发展商业的未来,从而掩盖真正需要隐瞒的东西!”夏老头快速说道。 为什么要把方程藏着? 不就是怕让别人,武朝内部有出现了一位顶级谋士吗? 为了掩盖,武朝大政方针,以工代赈,战略变更背后的成因,案牍司已经抛出了无数迷雾,将功劳归结到他们三佬和亲王身上,将方程掩去。 可这,说实话,真的瞒不住多久。 该知道都知道是怎么会是,不该知道的迟早也会知道,只是时间问题。 闻言,女帝点了点头,“是朕着相了,关于方程的消息,我会让案牍司减少活动,具体交给去办!” 关心则乱! 期货市场的功劳,对于财务紧张的武朝,就该得到重赏了,就此给庶长高是高了一点,可传出的意义不同,反倒压得紧了,会让人感觉不对劲。 “此事,老臣会办好,下面……”说完了女帝想听的内容,夏老头掏出一本账本,“……综合多重考虑,老臣认为当开封库!” 没钱了,时间拖到八月,武朝两库已经彻底没钱了,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再也榨不出一份钱来。 开放封装库的提议,已经是满朝文武的共识,作为户部尚书夏老头就算不想开,他也不得不开。 “开吧!” 女帝无力挥了挥手,事态发展远比想象的快,老蒲六月离开之前的预算,到了八月已经彻底被推到。 全国各地利好的消息不断,可暂时就是看不到回头钱,岁币今年肯定是没有的,北地战场收拾需要时间,收拾的同时,大军还得南下河西,哪哪都需要花钱,可这钱从哪来? “先取五百万辆,花完之后,粮税,盐水等多种税款差不多也上来的,足够让我们撑到来年!” 封装库的钱,谁任上取得,卸任之前就必须补上。 真就是花钱一时爽,补钱火葬场,可以的话夏老头是真的不想开库,他还想退休养老了,可架不住年润,大司马,个顶个都是能花钱的主,根本不为他这位老人家考虑啊。 ------------ 第216章 “封库这一开,姓夏短期内便退不了了!” 夏老头前脚跨出殿门,老蒲的身影便从一旁帷幕中走了出来,倒不是为了避嫌,而是其刚刚从北地赶回来,换了一身衣服的时间,这场君臣对话正好完结。 “既然回来了,说说吧,北地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蓝迪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女帝抓了一个果盘放在膝盖上,玉手一搏一枚乒乓球大小的普通便塞进了嘴里。 老蒲笑了笑,“天时在我朝,老奴回来的时候,渔阳,北平,辽西三郡暴雨,水涝洪灾初显,女真兵马半数为水患所牵制,没个半个月的功夫,完颜文齐无力抽身回援玄菟,天时之下,蓝迪要是还回不来,那只能说明他无能!” 军事上无能,与武朝约等于该死。 武朝可没那么多人力,物力,可以白白消耗掉。 天时地利人和,蓝迪已经占二点五,这要还回不来,那就别回来了。 闻言,女帝点了点头,“别逼得太紧了,我们要的是女真退兵,而不是要对方狗急跳墙!” 女真很强,为当今草原三大部族之一,自身势力是可以威胁到武朝的,可谁让他内部不稳,部落散乱,兵制混乱,就算完颜文齐能调动的力量,也不过女真整体三四成,鲜卑大草原上有的是不鸟完颜文齐,视完颜文齐为乐色的头人。 什么时候女真完全被人整合了,什么时候才有资格上九州这张大舞台,在此之前无论是完颜文齐,还是完颜康泰,亦或者是女真部落内其他的旗主王爷,与武朝而言都是皮癣之患,有空打理搭理,没空让他打也打不进冀州版图。 “陛下放心,就算没蓝迪拿一手,女真也跳不起来,战争打的是资源,打得是财力,仅凭宋人跨海支援的那些物料,之前早就已经消耗的干净,尤其是几轮破营奇袭,女真人没损失多少,可铁料早已损失大半!”老蒲缓缓说道。 女真缺少核心的冶炼技术,不是不会冶铁,而是无法大规模的冶炼。 其他的物资,与人力一同消耗,补充起来压力不大。 可缺铁你怎么打? 一支箭矢,箭头算它五钱铁,一捆十六支,就要用掉八两铁,这还是最省的情况。 以一人两捆,千人计算,一场大战下来,光箭矢就需要消耗一千五百斤,这还不算刀刃卷口,马蹄铁磨损,战甲修补等消耗。 宋朝支援那十几船铁料,早就消耗掉的一干二净。 如今大战开启,明朝,武朝联手封堵黄河入海口,断了女真铁料最大的进项,户市方面女真也摸不到,女真凭什么继续打? 靠勇气吗? 武朝边军难道就少了血勇吗? 没法打,他更打不起。 完颜文齐真把所有家当都压了上来,未来几年女真各部肯定连吃饭的家伙事都凑不出来。 “铁料的事,宋人可以支援,我们也可以卖啊,只要女真的不把目光聚集到在我们这边,给他一个体面的台阶又何妨?” 武朝如今需要是从北地战场上抽身,权利应付即将爆发河西战场。 至于输送铁料给女真,会不会养虎为患,女帝根本不担心,女真很强,可他不是没有对手。 百年来,三韩一心东进辽西,蒙古虽乱可内部对于广袤的草原渴望不断,加之女真内部的问题。 女真经此一战,虚实透露,完颜阿骨打打下的虎皮被撕开,后面有的是麻烦等着他们。 老蒲微微一顿,转而笑道,“看来高炉一事是成了?” “成了,日产三千石,铁矿,碳火不缺,便可日夜连产,我们能撑到开封库,就是买了一批给明朝,相信这样的买卖日后还会有。” 日产三千石的铁料,出炉就是十锻以上的质量,这才是只是一处基地,全年累积相当于武朝去年总和,再投个一两处,武朝的铁料价格至少能压下三四成。 铁料真正消耗还是民具,一想到之前拿到的奏报,她这种没野心,只想当好这一班,将武朝皇位传承下去的帝王,内心深处也不由点燃武霸九州的信心。 “三千石,十锻铁?”老蒲舔了舔了舌头,整个人感觉像是梦里,“卖,明人既然想要,那就卖,技术不露,这些可都是钱啊!” 冀州有大量铁矿产出,早年只是缺少利用的技术,如今高炉出现,那就不再是问题。 相较于银子,铁料虽然易得,可价格真的不低,所用的领域也更大,运做好了,完全可以撑起一条新的财路。 “此事具体如何操办,还需要商议,不过朕觉得,期货是一极好的选择!”女帝笑道。 听到此言,老蒲那还不知道女帝想什么,“期货规则明朗,可习惯需要养成,这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问题,铁料肯定是要对外输出的,因为我们没钱!” “是的,我们没钱!” “不过早期,我们当对民生投入更多,再低价满足自身之后,保证民力之后,再以期货交易方式输出方为最好!” 老蒲给出一个相对中肯的建议。 武朝不是不想有长远的规划,而是财力羸弱的武朝根本规划不起来。 底子太薄! 先得找机会活下来,不然说再多也是白搭。 “朕也是怎么想的,眼下的关键还是以工代赈,有了高炉之后,朕想象整体规划至少能提早半年!” 三年的规划,在不损民力的情况下,依靠工具提前半年完成,武朝是绝对赚的。 只要完成,粮食产量上升,道路贯通,武朝才能获得更多活力与资本。 …… “这怎么可能?” “该死的,我看到了什么?” “我的天啊!” 一群二代围在火堆旁,看着被人扒开的灰烬,所有人都显露了疯狂与懵逼之间。 疯狂在于,灰烬中出现了类似舍利子的结晶。 懵逼在于,这团火是他们自己烧的,坑是他们自己挖的,整个过程没人离开,羊羔体内也肯定没有这结晶。 那么这些结晶是哪里来的? 或者说,这结晶是什么东西? 难道,莫非真的会是舍利子吗? ------------ 第217章 武人,没有统一的信仰,可对于神灵的基础敬畏还是有的。 可如今他们看到了什么? 传说中,佛门高僧坐化后凝结的神圣之物,佛门信仰至高的具象化,舍利子。 “这一切如果不是我自己弄出来,换个场合,改变一些铺垫,我一定会一口咬定,这就是舍利子,而不是去怀疑,质疑!”黄安扯着头发,满脸无奈的说道。 辽国崇佛,与武朝交流的过程中,来自遥远大雪山上的活佛,曾多次来到武朝境内宣扬佛法,随队带来便有大雪山历代活佛转世之前留下的舍利子。 那些舍利子,黄安不仅看过,他还是知道太安城内哪家寺庙在供奉。 也正是因为了解! 方才带来如此大的震撼。 “方师?你是不是当给个一个解释?如果这是格物的话?”夏恒转头看向一旁,仿佛早已知道结果的方程。 “这当然是格物!” 坐在上风口方程,提着一袋马奶酒来到火坑旁边,“这不是格物,这又是什么?” “想跟随我学习格物,首先要做就是要破掉心中之神,心神不破,格物之道就算在你眼前,你们也会下意识的避开,从而难以接触到真正的格物之道!” “当然!” 方程摊了摊手,“心中神,不是代指信仰,信仰是纯粹,可总有人会往纯粹的信仰中掺和一切自己的理解,有的是为了更美好的追求,有的这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这点从儒学的衍变上就能很清楚的察觉出来!” 盛唐落幕,带来是混乱的三百年,却也是思想文化大爆炸的三百年,各国为了维持自己统治,牧守各自疆土,无数学说,理念从历史尘埃中翻了出来,大量由两汉门阀,隋唐世家解释,注解的学说被推翻。 几乎成教的儒学到了如今更是一撕为三。 宋朝推广理学,明朝推崇的心学,后唐推广关学,楚国和武朝则先后甩掉儒学独尊的框架,一方拥抱法家,一方推广务实。 没这个基础,方程又怎么可能从舍利子入手,去撕裂黄安等人心中的神。 “好吧,我接受你的解释,但你不觉得,这药下的有些猛了,我们可都不是初入学堂的孩子!”黄安耸了耸肩。 类似舍利子结晶被烧出来的那一刻,其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想破心中神,就必须下重药,下猛药,不把信仰的茶毒扫干净,你们后面学起来会有很多的疑惑?”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寸光阴一寸金,少年正是勤学时。 这里的时间轴为什么是少年,不是青年,不是壮年? 全因少年为白纸,各方面未定,这同样也是原生家庭对人影响的关键。 此行跟着北上的二代,多数已经成年,其中年龄最小也快十八岁,全都是一帮平躺多时的人,不破了他们心中的神,不引导他们入学,方程讲的再多,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对外吹嘘的资本。 “你怎么说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道家,佛家驱魔的手法也是假的?”黄安摊了摊手。 一时之间,无数目光汇聚到过来。 舍利子可以这般烧出来,那么驱魔符咒,油锅捞金,杯里洞天,这些东西是不是也可以通过格物解释? “不错!” 方程自然的点了点头,“不仅如此,你们可能不知道,硝法制冰在秦汉亦是一门秘术,只不过盛唐之时被人发现隐秘,从而推广出来,时代不断往前,各类隐秘暴露,重重神秘必然会被打落尘埃!” “这类的例子其实还有很多,例如火药,最早出现在先秦时代练气士的炼丹炉内,到如今依旧被道门视为扶火降雷的之法,此中存在的差别,不过是具体的火药配比罢了,格物是一门精密的学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就算是当下各国武备库存放的火药,配比也是不一样的。” “而学会格物,用事实说话,便可找出最佳的比例,以最小的成本,得到威力最大的火药!” 闻言,二代们纷纷对视一眼。 “好吧,我接受这样的解释,但我需要看到东西!”黄安一脚将从羊体内少出的结石一脚踹开。 “没错,我们需要看的更多的东西?” “如果方师你不能多次证明的话,我们也会怀疑这只是一出手段,类似硝石制冰的手段!” 舍利子隐秘,随着方才的一团火被烧的干干净净,可玄秘之事多的了去,可不仅仅只是舍利子一项。 “好吧,说说吧,你们想看什么?”方程耸了耸肩。 八月下旬,晚来的雨季虽迟但到,连日的瓢泼大雨,洪水冲垮了桥梁,阻碍了道路,断了各方的信息。 牧民,工匠需要抢抓难得好天气修补修缮各类设施。 可方程他们是真的闲,左右无事,玩玩就玩玩。 “符纸杀鬼!” “滚油捞金!” “符咒祛病!” “山峦颠倒!” 也不是对格物的好奇,还是眼看事情不够大,二代越说越没铺,后面连到什么天狗吞日都被说出来。 “好了,好了,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天狗吞日我真办不到,但其中的规则我是知道的,我们先从符纸杀鬼,滚油捞金开始!” 神汉巫婆的戏码,自古就那些东西,要么是化学,要么就是物理,只要材料到位,复刻出现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真可以做到?” 面对黄安的质疑,方程肯定的附和道,“可以,不过我需要材料和时间,放心这中间的操作,我不会插手,与这次一样,全部你们自己来做!” 轰隆隆…… 隆隆的雷声自草原深处传来,原本蓝天白云的天空,瞬间被乌云咬掉了一口,眼看着新一轮的雷雨即将降临。 心思再多,这一刻也该先找地方躲雨。 “该死,在这样下下去,身子都快长霉了!” “跑啊,我可不想生病!” “我听说,上曲内城已经内涝了,积雨根本没时间派出去!” “想象好的,雨季过了,狩猎的季节马上就要来了,相信我,再过一旬的时间,你一定会忘记这场该死的暴雨。” ------------ 第218章 七上八下的雨季,是北境各地稍有能见到雨露的季节。 该死的雨季,会冲垮大量建筑物,带来巨大的灾祸,可没了这场雨季,未来一年整个北境都要为吃水发愁。 武朝境内还好,历代修缮的水渠,河道,城中的管道,多少还能减缓暴雨带来的影响,更别说经过近一年的以工代赈,大量的雨水都会储存下来,为来年雨水稀缺的岁月准备。 可出了武朝疆土,那就真的只能看脸,古老的河道,山中的天然沟渠若不能梳理暴涨的河流,轻则山洪改道摧毁一切,重则水患二月,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隆隆的雷声,裹挟着豆大的雨滴不断落下,亏得方程跑的快,不然今天又是一场落汤鸡。 “先生!” 小虎端上一盏酥油茶,用于驱湿。 北地常年缺少水汽,阴湿,湿寒之感不当出现在北方,但因太行山高耸,阻断了水汽继续西行,从而导致北地的暴雨只要出现,必为复数,一场从东而来,一场自西而来,反复交替,运气差的时候,一旬见不到太阳都是很正常的事,自此形成了一场类似南方“黄梅天”的独特气候,此等气候被北境称之为“倒旱天”。 至于太行山西部的并州,凉州区域,四季用水则多依靠雪山融水,形成了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作息。 “你不是一直想要答案,那么为什么没去?”方程抿了一口驱湿的酥油茶,口感微咸,但适当的咸味却正好解了茶油,水奶的油腻。 “我已经从先生这里得到答案!”小虎笑道,“我从不怀疑先生,自然不需要去看个结果!” 方程端起茶杯,冲着小虎抬了抬杯子,赞同道,“你小子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保持好,我很看好你!” 一口饮去半杯酥油茶,方程抹了把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玩笑归玩笑,事情还是要做的。 小虎是姐姐排到自己帮自己的人,同时也是负责自己安全的人,没事的话,他有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几个时辰。 “我想我们可能要有麻烦了!”小虎的眼神朝着东方瞟了瞟。 “麻烦?” 方程顺着小虎的目光望去,“我不觉得哪里会有什么麻烦?” 青姑屯,远比太安城距离渔阳近,而且近的不少,同样一份塘报,落到方程手里只需要一天多的时间,而进太安城则需要三天。 一些关于女真的情况,太安城还没知道的消息,方程这边早就知道。 武朝与金国之间的,战争已经结束! 完颜家族为了改革女真族群,纳女真全族为所用,在完颜阿骨打还在位的时候,便开始在族群内部推行汉化,为女真建立金国,立都玄菟做好了准备。 完颜家的三人,无论是完颜文齐,还是完颜康泰,亦或者被蓝迪掳走的皇帝,闹归闹,斗都斗,无不坚定推行族群的汉化工作。 仿佛只有通过大规模汉化,女真才能如契丹辽人一样兴盛,仿佛唯有这样方能摆脱鲜卑人下场。 至于怎么做的目的,中原六国早就看透,私心,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女真的统治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上。 若非如此,金国也不会被武朝一招给框进去。 为了救回,政治上死亡,法理上还存在的金国小皇帝,完颜家族内部已经选择了投降,开始和年润进行沟通,甚至从案牍司传来的消息看,他们连到继续追踪蓝迪的举动也放了下来。 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这还有什么麻烦? “前日,代表完颜康泰的使者,已经与年润秘密见面,见面中使者提出了三个要求,一,默许其上位金国王位,其二,开放户市,其三,女真希望在渔阳建立期货市场,借此交易北山白水上的药材!” 小虎掰着手指的说道,“对此,他们愿意付出不超过一百万两的战争赔款,同时与我们签订一份长达十五年的边境合约!” 本质上,户市都是中原对草原剥削。 只不过蠢人看不到这一点,聪明人也都有自己的私心,这导致历朝户市开放后,难以从根本上解决矛盾,反倒不断累积,使之户市开放规模越大,运行时间越长,草原异族与汉人之间矛盾越发不可调和。 而其中剥削最恨就是各类珍惜药材,尤其是草原西北部,黑山白水中的名贵药材。 如果说,客商在户市收取草原羊肉的价格,用的是收取腐肉的价格,那么客商收取药材的价格就是收杂草的价码,可偏偏羊肉好处理,药材不行。 “这不对等啊!” 三个要求,对两个付出,怎么感觉这场战争赢得不是武朝,而是女真呢? “乜办法,历朝历代对草原作战,结果都是如此,当然就算输了也不打紧,只要草原骑兵进不了长城,需要付出也就是一些粮食和布匹,完颜文齐能主动提出一百万两赔偿,纵观草原各部的赔偿,其实已经很多了,换做曾今还未立国的女真,可能一分钱都不会给,直接往鲜卑草原一跑,到时候什么都要不到!”小虎抖了抖肩。 “这是穿鞋的下场!”方程一针见血的说道。 谁让女真推广汉化,立都玄菟,有了玄菟这座都城,女真建立了相对稳定的统治,同时也放弃了游牧本身的特性,跑不掉,那不就得赔吗? “可不就是如此吗?我们如今需要是抽身,北地的消息瞒不住多久,如今草原已经有风声传出来,完颜文齐想要上位,就必须在风声传遍草原之前,登上那张位置,我们要防着宋人,消息一旦传出鲜卑草原,辽人知道后,最多一旬的时间,宋人就会反应过来,人就是看到了这一点!” 现实很无奈,武朝断了海上,境内的消息渠道,乘着客商南归丢出了底牌,可草原上的信息他们是拦不住。 辽人窥视宋人,可对于商业却放的很开,不放开也不行,没有宋朝商队,就没人能帮辽人消化来自丝绸之路上的珍宝。 “药材我没关注,不过我想应该也不会太贵,既然有人让你传信我,肯定会提到,说说吧!” 药材单价高,可架不住药材少啊,不了解全面,方程很难给出答复。 ------------ 第219章 “期货交易药材,这提议是谁提出来的?” 听完有关于药草收购的情况,方程只能说一句够狠。 以黑山白水中三宝中的人参举例,掌控着海上商业要道的明人还讲点吃相,三十年以上应收尽收,价格也控制在交易价的三成左右,而宋人则完全没有皮面,三十年一下的当杂草,三十年以上不满六十年当配送,超过六十年的宝参全都是一口价百两,多了根本没有。 在这种渠道压迫面前,女真人就算全部卖给明人也不行,因为明人在同女真交易的同事,还在和三韩做交易,而且也只是要好参,三十年以下根本看都不看。 宝药在手,却因为渠道,喊不出高价,没比这更让人感到糟心的事。 “先生,你是觉得有人在背后做手脚?”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这世界上总有一些短视之人,相信我,从青姑屯赚钱的那一天开始,就一定有苍蝇盯上了我!” 羊肉期货,还没走完一个周期,就有人向着复刻模式落到药材上。 你说这人是聪明吧,看上去的确聪明。 可要说其愚蠢吧,那也是真的蠢。 期货交易的规则好定,难在落实和执行,同样的路子,不同的人去走,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羊肉相对还说价格区间稳定,可药材呢,涉及到人命,关乎到健康,情绪溢价极大,和古董一样,看上眼了真就是有钱难买爷高兴。 同时,还涉及到一个量,期货是服务于大宗交易的。 药材在没有大规模人工种植之前,仅靠采药人采摘获取,渠道单一,运气影响因素太多,合约怎么签订? 羊肉合约到齐,数目不够,还可以从其他地方补充,药材行吗? “苍蝇肯定有,但还不敢盯着先生!”小虎一脸肯定的说道,“药材期货,是完颜文齐提出来的,之前我们的人也没对方交流过。” “这样最好!” 方程没去深究,转而笑道,“药材的属性,和期货的属性并不契合,如果金国想在药材上做文章,也不是不行,但任何事务都是有价格的,平白无故就像要解法,他就是做梦!” “加钱?” 本以为方程会彻底回绝,没想到一闪闪到要价上,着实没把小虎的腰给扭了。 “法子是我的,我要钱怎么了?” 今年方程就没赚到多少钱,赚到的也投进了物流,工坊里,之前本该属于他捞钱的机会,也让给了老蒲。 “有法子就好,女真退兵是肯定的了,但兜里没钱,女真就算想要安分,他们也安分不了几年,明朝炸了他们的海港,摆明了要强化同我们的盟约,不给女真一条财路,很快金国就要崩溃!” 北境各方势力都缺钱,别看辽人掌握了丝绸之路,可他赚的也是过手财,金银珠宝当不了吃喝,花不成国力民力,茶米油盐被剥一道,辽人也是假财主。 …… “废物!” 完颜文齐只身走进一座独立的营帐,望着里面坐着的堂兄,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唯有怒火。 先祖的荣耀,在这位堂兄身上算是彻底败了。 未来,还不知道外人怎么嘲笑他们。 被掳走的完颜,被抓走的国王,还是被掳后不知自杀的懦夫。 一想到完颜这一姓氏背后,将会加上这点点缀,完颜文齐恨不得一把将人抓死。 “你以为,你会急匆匆赶回来,拿回你一直想要皇位!” 相较于完颜文齐的怒意,完颜帝则显得很平静,一边说一边品味着手中的烤肉,细致,而认真,纵然身处陋室,亦是不失身为国王的仪态。 “皇位,我想要,家族的荣耀我亦不会丢!”完颜文齐咬着牙说道,“退位吧,你已经没有资格坐在这张位置上,我也没时间继续和你磨蹭,三韩的蛮子已经掀翻和你的盟约,他们随时都会动手!” 北境苦,除了北境的草原更苦,比鲜卑草原还要偏一点的三韩之地更不需要说了。 三韩北部,群山环绕,除了夏季,春秋冬三季大雪飘飞,根本没法活人。 适合住人的南部地区,平原狭长,时刻又要面临海上的风波,不是涝了,就是淹了。 困难的生存环境下,导致三韩之民亦是凶残的狠,若非体格矮小瘦弱,三韩早就打进幽州了。 “不管你信不信,那份盟约与我无关,我和谁合作,我都不会和三韩的蛮子合作!”完颜帝沉声说道。 自打被蓝迪掠走的那一天,他就已经输了,没人会愿意看着已经将脸丢光的人继续坐在金国国主的位置上。 而在他下台之前,他希望能终结眼下的混乱。 为金国的新帝铺垫!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完颜文齐找了一个位置下来,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们兄弟,已经很久没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想象祖父还在的时候,那个时候真的没很好……” 完颜帝回忆起过去,一幕幕过去的画面好似从眼前拂过。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渐晚。 当军中预示晚宿的钟声响起,两个兄弟方才醒悟过来。 “时间真的过的真快,以后金国就交给你了,在我走之前,康泰我会带走,内乱了半百,完颜家族当统一了,我真的希望,你能带着完颜家族,走过即将到来大势之争!”完颜帝满脸惆怅。 一场长达近四十年的内斗,迷住的可不仅仅他们的眼,也早已化为了女真发展的绊脚石。 两方都想着,等解决了彼此之后,在来料理一切,重新将部族推上正确的路上。 可惜,九州的一切都变了。 “武朝,我们不能得罪,接下来我会往东走,我的时间若是足够,我会让族群跨过那条海峡,带领族人登上那座日出之岛!”完颜文齐好似交代,有好似在为女真展望未来。 草原上,蒙古八王,一个两个女真还能对付,怕就怕蒙古人放下争议,一致对外,那个时候,前后不过百年族运的女真人,唯有逃遁黑山白水的。 武朝,啃过来了,真的啃不动,武人只需要拖着你,耗着你,族群就会从完蛋。 捏柿子都要挑软的,完颜文齐没的选,女真更没的选,那就只好选三韩了。 三韩的条件再差,人家至少也从中原学到了手工业,安稳的发展了数百年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总比女真一穷二白来的好。 ------------ 第220章 听完堂弟对未来的规划,完颜帝内心颇不是滋味。 东进,吞并三韩,本就是他上位前的执政方案,结果上位早期被族内宿老牵制,上位中期陷入与堂弟的斗争,如今又被儿子完颜康泰架着。 三十年,在位整整三十年,他什么都没做。 如今堂弟得偿所愿,可堂弟的时间又剩下多少? 快六十的人了,老相已显,以女真长寿者的平均寿数而来,顶多再有个十年,他堂弟就得交权。 不交的话,下场只会更惨。 推广汉制,只是推广,远没到融入到族群的底部,族群的中生代,新生代,是不会愿意被一头老到掉牙的老狼去带领,哪怕这批老狼曾今是狼王,是战无不胜的统帅。 十年,根本不足以完颜文齐做事。 …… “我们的功臣回来了,走,我们一起去迎接……” 渔阳,恬津港,五艘玄武炮舰缓缓驶入的码头,一身绯红官袍的年润带着一众身穿光明甲的将领,快步朝着的首艘玄武炮舰走了过去。 玄武炮舰,明朝泉州造船厂的巅峰造物,糅合了中西方炮舰的优点,船长一百八十步,宽度三十三步,上下五层甲板,两侧两层各猎装十八门火炮,由三面风帆驱动,一个昼夜可航行三百里,顺流的情况下可进四百五十里。 为造一艘玄武炮舰,明朝需花费六十万两白银,至少十九个月的工期,时至今日案牍司探明玄武炮舰,拢共也就二十一艘,分成六个舰队执行任务。 明朝为了支援武朝行动,一口气调来五艘玄武炮舰,足以看出明朝对武的重视。 可惜,玄武炮舰吨位太重,吃水太深,进不了黄河,入不了运河,长江航行也只能到镇江,不然凭着炮舰,宋朝,楚国根本不敢对明进行挑衅。 “这玄武炮舰,真的是太壮观了,远比纸面呈现的更雄伟!” “不愧是明朝的定海神针,我听说,这炮舰可在千步外开火,十发三中,根本不需要靠岸,便可直接摧毁的岸上防御,射距比我们神武炮还要长三百步,真不知道明人是怎么做到的?” “有此利器,难怪的明人可横行四海,扫荡一切阻碍,我们要是有个几艘,不需要太多,三艘,武朝便可将的渤海化为内海!” 占据了青州,冀州,大半个幽州的武朝,历来视渤海为自家内海。 视为内海,只是视,离真正化为内海,此中不知道存在多少差距。 可有了玄武炮舰,那就没多远了! “别做梦了,玄武炮舰的技术,明人是不会给的,哪怕我们现在是盟友,我听说十几年前,明朝第一次对外使用玄武炮舰后,便引来了西方海盗的窥视,想夺船将玄武炮舰纳为己有,为夺三船,色目海盗出动三十多艘战舰,与满刺加海外设下埋伏,结果毛都没捞到!”一位军中老将感叹道。 吨位不是玄武炮舰最吸引人的力量,毕竟轮到吨位,玄武炮舰之上还有镇海级,镇远级,两档的巨型宝船,玄武炮舰真正厉害是上面的火炮,以及船体本身对火炮后坐力的消弱工艺。 “玄武级搞不来,玄龟应该有希望吗,我可以说听说,盟约里明朝会给我们培养三百名船匠,这些人三月就已经出发大明,三年时间,怎么滴也该学到一些东西!” 玄龟是玄武炮舰上一代,也早年明朝海商走出满刺加的依仗,虽然全面落后与玄武炮舰,但在四海汪洋之上也属于一等战船。 “希望吧!” 有梦想当然是好了,可梦想不能成为现实,那只能是梦想。 “三年哪里够,在各类工艺上,我们与宋人至少差了二十年,与明人差了十年,单一个造船,此中的差距怕是在三十年以上!” 武朝将领各个精通与骑兵战略,可不代表他们不熟悉海战。 倭寇啊! 倭寇也是有脑子的,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捏不动明朝,那就捏武朝,捏不动武朝就捏三韩。 近百年来,武朝没少和倭寇打交道,也没少了解海战的情况。 “三十年又能如何,慢慢追呗,到是宋人,才是需要我们考虑的时候!” 说罢,一众老将纷纷沉默下来。 合约在,明武之间短期内不会产生龌龊。 合约不在,玄武炮舰威力在大,终究没法登陆,就算明朝将武朝几处海边码头轰碎了,他们也可以对等在徐州报复起来。 只要武朝不下海,明朝对武朝威胁终究是有显得,远不如宋人那般,整天惦记你家里的东西。 一番咒骂,炮舰靠稳,一条条承认手臂粗的缆绳从炮舰上甩了下来,早已熟悉明朝船只停靠规则的工人第一时间涌了上去,船廊架起,很快一条可供三人并行的走廊便扑了回来。 武朝这边重视,派来了年润,明人亦是不差,平海侯宋佳带着一行明朝武将,与明朝龙渊大学士张高东所带领的使团,分属六列更是早已站在甲板上。 五艘玄武炮舰,可以为了盟约跑一趟,可其他的事什么都不做,那性价比就太低了。 战争已经结束,明武两朝二月份敲定的互补方案也已经执行完毕,是时候讨论第二轮方案,进一步强化两国盟约了。 “辛苦了!” 蓝迪与宋佳,张高东一起走下码头,年润第一时间迎了上去,简单了招呼一声蓝迪,便与宋佳,张高东寒暄起来。 倒不是不关注蓝迪,而是客人当面,自家人就只能稍微怠慢一下。 “本以为还有什么庆典等着我们,没想到年润那犊子根本没准备,真就是背后有人,胆子肥,连我们大功臣都被丢到一边了!”案牍司指挥使看着远去的人群,一脸玩味的笑道。 “什么时候,什么场景,还和我开这个玩笑,你要愿意完全可以摘面跟上去!”蓝迪懒得搭理自己的兄弟。 “跟上去干嘛,继续被人搞心态吧?没上玄武炮舰,我方常年认为,技术差距也就三十年而已,可上了这玄武炮舰,没个五十年的追赶,咱根本追不上,这不仅仅只是造船工艺,还有材料,你敢相信,这炮舰内部大半的材料都是钢铁吗?” 指挥使衣袖一挥,“要不是咱们是被人礼遇请上战甲,我真的是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场下马威?” “他们难道就不怕船沉了吗?” 船只怎么能用铁呢? 用铁他不就沉了吗? 蓝迪两人,对此满头雾水,可偏偏明朝不仅用了,而且还大规模用了。 ------------ 第221章 “这不就是障眼法吗?” “该死的,我还为此投过钱,当时我明明嗅到了醋味,却还是被骗走了钱。 “真的一点都不烫,最多就是温热,这就是所谓醋沸腾,而不是油沸腾?” 闭市的交易市场内,醋味弥漫。 一众二代围在三口沸腾的大锅旁,胆大者依次将手伸进去醋锅,和醋油混合的铁锅内,唯有方程手拖着一盘装满精肉的托盘。 滋滋…… 肥肉入锅,滋一声,香料,葱花再被快速炸透的同时,快速滋生出飘满满屋的香味,跟着油脂的芬芳紧随而出,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小虎,看着火,别炸过了头了!” 将托盘塞给一旁的小虎,方程很是自然看向众人,“油锅捞金,利用就是液体沸点的不同,什么是沸点,沸点就是烧开的样子,液体一旦到了沸点,无论如何加热,他的温度就不会再有任何变化,这一点……” 方程指向翻滚的醋锅,“醋锅已经验证,如果不相信的话,你们完全可以继续加柴,加料,哪怕把这口锅里的食醋烧干了,食醋温度也就那样!” “当然沸点,也不是不能改变,你们有兴趣的可以跑到附近山上去试一下,小山就算了,至少五百米以上,此种设计到的概念叫做大气压,环境每上升一定的高度,大气压就会减弱,减弱之后沸点就将降低,理论上只要我们找到足够的高山,然后登上去,烧开后的油锅也不会太烫!” “不过但通过沸点,并不足以解释滚油捞金的戏码,其中还涉及到液体的浮力,及溶解度!” “石子丢进水中,直接沉底,木板丢进水里,漂浮在上,这就是浮力的差距,想要完成油锅捞月,下层的液体必须比油重,不然油在下,其他液体在上,先烧开就是油,然后才是其他,想象一下,如此手伸下去,会产生什么后果?” “……” 打水漂,他们都打过去,只是没深究罢了,细细一想还真就是那样,油要落到下面,手伸下去不就废了。 “当然,油在液体中的浮力相对比较大,想要找出比油浮力更大的液体,在已知道自然界中很少!” 方程缓缓说道,“继续说溶解度,溶解度简单理解,就是物质能否混合在一起,有的可以,有的不行,有的多,有的少,通过实验我们已经明确,醋和油没法混在一起,两者会自己分层,互不影响,油受到的温度也是受醋的影响,那么你们可有见过,油水混合烧热后的场面?” “见过,那场面很乱!” 黄安笑了笑,都是打野的高手,野外狩猎的过程中,难免要自己烹调食物,油水混合他们怎么可能没见过。 “油锅捞月已经给你解释透,如何联系运用到的实际就看你们自己去模塑,之前让你们准备的鲜花弄到了吗?” 方程不是拖延的人,之前只是没材料,有了准备自然乘着时间多上几颗。 “早就弄到了,我们让牧民摘了二筐,就在外面,这就去拿!” 说着,夏恒和三个二代连忙超出市场,半响后二筐堆满了鲜花,飘着各类花香的花篮直接被办了进来。 “捣药会把,会的话,先用鲜花捣出汁水来,其他跟我过来!” 鲜花到位,符纸杀鬼的戏码就可以用实验进行展示的。 常见的符纸杀过,利用的是酚酞酸碱颜色变化,从而在符纸上出现血色,依次来表示自己杀掉硅鬼怪,可酸碱好得,酚酞怎么弄? 一口答应来的爽,事后一思火葬场,好在前世视频刷的多,酚酞没有,那就用醋和鲜花汁,效果不仅会比酚酞来的好,只因花青素可展现的颜色更多。 “来吧,写字吧!” 将人待到西面的座位旁边,方程指着早已准备好宣纸和白醋蝶。 “白醋?” “方师,用白醋写字,这有意义?” “是啊,写了也没人看的见,等等……” 随着某一大聪明的一句话,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方程这是要破解符纸杀鬼的戏码了。 一天破两招,还都是迷失,这未必太刺激了一点。 “如果说,油锅捞金利用是格物一道,物理的属性,符纸杀鬼的戏码,则利用是化学的戏码,这一叠白醋在你们看来只是白醋,直接混入了一点米汤,尤为如此书写过后,醋味消散后,才能将需要的东西留在纸面,不至于与醋味一同消失。” 说话间,一直大手从人群后面伸了出来,跟着人群被剥开,穿着一身靛蓝色官袍的宋海的走进人群,“不过我觉得你们需要暂停一下!” “宋海?” “宋大人!” 面对突然出现的宋海,二代们纷纷将原先狭小的走到让开。 看见宋海,方程也是一愣,“五十息,我把事情交代一下!” “可以,很有意思的实验,时间足够的话,老夫也不想打扰你!”宋海笑了笑,“不过我觉得五十息不够,我给你一百息的时间,然后我们再好好聊聊!” 说着,宋海便转身离开了人群。 “宋海,怎么会过来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还蒙着呢!” 北殿万户府的二把手,突然跑到青姑屯,这里面没事谁信啊? “不管宋海为什么而来,接下来我搞不好要离开一段时间,先说实验的事……”方程快速将花青素与白醋反应实验说了一边,跟着转向看向黄安,“最多再又五六天,各国客商就会回来,你和尤先克得分个主次出来,至少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两人必须有一个待在市场里,其次就是屠宰,合约既然已经签订,我们就必须保质保量的完成兑付工作,屠宰相关的安排我已经写好了文书,小虎会给你们送来!” 一场胜利的战争,如何守住战果,讹取利益,关键还是在最后的谈判上,加上宋海的提示,指不定渔阳他得走一趟。 就方程来说,这段时间都快闲疯了,能出去转转总比窝着好。 可就市场来说,如今已经到兑付合约的环节,各类事务只会比之前更多,交代好了他都不放心,更别说他在这个档口离开。 ------------ 第222章 从蓝迪完成突袭,成功与女真族的圣山脚下俘获完颜帝,并成功逃离的那一刻开始,这场发生与女真与武朝之间的局部战争就已经结束了。 战争结束,不代表所有的事都结束了。 双方都需要从这场继续打下去,都不会有收获的战争中脱身。 武朝,支援北地的京营需要回营,北地十一郡投入渔阳战场兵马需要休整,修养的修养,南下河西的南下河西。 女真,内乱已结,完颜文齐即将上位,但同时外患已起,与完颜康泰合作的三韩断不会就此放手,三韩一定会有行动,一定会做事,错过金国内部权利交替的时间点,往后三韩图谋辽东只会更难。 两方都要脱身,可怎么脱都是关键。 完颜文齐提出的要求,全部满足那是不可能的,真要全满足了不知道还以为是金国赢了战争。 可不满足完颜文齐,好像也不一行。 穷横,穷横的对手,历来都是最难搞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宋朝谋河西多年,为什么不直接动手,不就怕是事后难以脱身了,担心穷横的武朝直接掀桌开启穷兵黩武的反击。 同样,现在武朝面对女真也是一样的心态。 两线开战,已经挤占了武朝太多的国力,如今武朝如果不能给女真一条活路走,就怕人掀桌子,拖着三韩,也咬着北地,不需要多少,只要像上半年那样牵住十万兵马,河西就的拱手让给宋朝。 远郊而近攻,怎么简单的道理,不会觉得完颜文齐不懂吧。 一番简单的含蓄,宋海放下茶杯,“这场仗委实有些憋屈,可人就是算准了来的,我们都知道,女真看似输了,退兵回营,可完颜文齐真的输了吗?” “没有!” “顺利上位,三十年夙愿一朝得偿所愿,三十年的经营,八大旗王至少有四位是支持他,暗中是否有第五位,第六位,说能说的清楚,加上金国朝堂上半数官员都有和他有关,加之此次禅位,其上位之后最多半年就能掌控女真上下!” “整个过程中,完颜文齐损失的,只是一些财力,一些不听他话的人,其本身力量并没有减弱多少!” “三韩动手,在我看来不过是气急败坏下的行动,未必真的会动手,就算动手冬日马上就要到了。” 闻言,方程点了点头,“此战损失的是金国,而不是完颜文齐,我们也算是帮了他一场大忙!” “这主意不就是你出的吗?”宋海笑了笑。 北殿万户府的权限极高,蓝迪没成功之前,宋海可能还不清楚这里面的前因,可如今一切落定,宋海自然会受到通知。 “主意是我的,但采用与否不在我,而在年润,在上面……”方程指了指天花板,“既然选择了采用,那对于结果就必须有所预料,我不是谁的保姆,我没义务帮你们解决所有!” 不就是玩弄话术吗? 真当他是初出茅庐的憨憨,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深浅的愣头青。 眼湫着没把方程吓唬住,宋海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事到如今,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我们不是宋朝,宋朝为了脱身战事,可以送上岁币,我们不行,别说没这个财力,有财力上上下下军民也无法接受,但是不给一条财路与金国,他们那么只能选择抢掠,到时候边境就难安稳。” “你不给人活路,人又怎么可能让你活?” 理智情况下,人才会做选择,生存压迫下,理智消失,那取代只会是疯狂,大不了就将人当消耗品,消耗掉了压力也就减弱了。 “以女真的底蕴,不至于就此活不下去吧!”方程对此有些好奇。 金国怎么也立了近百年,百年来除了和三韩动动手之外,杀杀鲜卑草原上不臣之人,整体上国力还是在上升,只是快慢的问题。 期间,更是从辽国迁徙来了大量汉奴,与辽东,营口,玄菟等地开辟麦田,更是与近海设立了盐场。 基础的自给能力还是有的。 “玄武炮舰,炸了女真的所有码头,码头附近的仓库起火,人去追踪蓝迪了,导致火烧数日,上百万口粮一朝被烧光!” 宋海深处三根手指,“暴雨,冲毁了稻田,丰收化为绝收,无数房屋倒塌,加之没人救灾,辽河决堤,缺口达到三十多里。” “还有,别忘了早春的地龙翻身,那场地龙翻身,影响的范围和人口,比我们想象还大!” 屋漏偏逢连夜雨! 什么叫水逆,这就是水逆,事事不顺,说的就是今年的女真一族。 “完颜文齐,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做了解,已是其最大的诚意,从中不难看出完颜文齐脱战的想法,可户市的要求无法达成,什么都是白搭,尤其是药材,正常出手换来口粮,金国今明两年就能稳住,可如果不行的,为了缓和金国上下的矛盾,他只能发动战争,消耗人口了!” 眼下的局面,双方都看的很清楚,清楚的知道彼此需要什么,为了所需有会付出什么? 完颜文齐或许没有包天的胆子来敲诈武朝,可现实无法改善,完颜文齐为了自身的统治,迟早会放开对手下的约束。 约束一没,成规模的女真骑兵化为小队,出没与武朝边境之地,到时候为此头大就是武朝。 这类事,过去不是没有。 正面战场上打不过,玩暗的,玩黑的难就不行了,草原那么大,难以不能藏人,边境那边长,其实北殿七千骑兵可以巡查过来的? 若非武朝在过去弄出对等报复,持续三十年,杀的边境三百里不敢有牧民驻扎,这类偷鸡的行动根本不会消停。 “多年积累的药材,宝药,如今已经是金国救命稻草,这些存药如果无法发挥他的作用,我们很难想象完颜文齐会做出什么?” 北境苦寒,北地更是苦寒中的苦寒,除了幽州茫茫大草原上,一年七月都有飘雪,学会了汉人的种植技能有如何,天色好也就一年一季,运气差多半就会像今年一样被洪水冲走,颗粒难收。 如果武朝是光脚的穷人,那草原异族就是一群衣服都没得穿的光腚穷人。 什么杀了羊羔吃肉,想都不想要,他们还需要用羊换取其他生存物资呢。 ------------ 第223章 “药材期货是肯定不行的,量不够大只是一个问题,关键在于质量,我们都知道药材在于年份长短,将药材混合到一起,分拣看似只是一个环节,花费不了多少久,但请相信我,各国客商跑怎么远,人不是来做慈善,他是要赚钱的,利润不够上曲到渔阳的五百里,人根本就不回去!” 方程解释道,“羊肉期货可以搞定,是因为量足够大的,第一年合约便有七十万石,来年一百二十万,后年二百万,交易量年年暴涨,不断吸引新人入场,唯有如此市场才能活,可女真提供的药材能有怎么多,现在能拿出来,怕是过去几年,十几年的总和,你我都知道这是一锤子买卖,客商难道不知道吗?” “没法顿顿饱,自然就选择一顿饱,至于下一顿,十几年后的事了,本次交易的人都或许都已经不在了,来的可能是他的儿子,侄子,或者是女婿,你认为以女真的情报能力,能把这些都查清楚,查不清,女真还是怎么交易怎么来?” “一没利润,二没话语权,女真凭什么想要卖出一个正常价格?” 普通药材三倍的利润,名贵药材十倍的利润,宝药一级百倍的利润,此类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买卖,期货市场只有傻了才能将其列入合约中。 “……” 短暂的沉默后,宋海也明白其中的关节,“难道真的没办法了?” “如果真的没办法,最后的结果,多半只能由我们来买单,赚的肯定是有的赚的,可时间太长!”宋海微微皱眉。 关外的药材,本身价值还是在哪里,谁也不清楚自己那一天就会用到它,慢慢出手总有赚钱的那一天。 甚至遇到五国皇室,勋贵突发疾病,掌握了关外药材的武朝,还能赚一笔钱。 “他们大概要出多少,这个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武朝如今需要是短平快的交易,就算花钱也要快出快进,不然本就羸弱的资金流就会断掉。 “四百万两左右,当然这是正常卖出的价格,如果我们吃下,大概需要拿出一百五十万两,扣除百万赔款,我们还需要给金国五十万两,不过这五十万两,金国多半不会要现银,要粮食,要铁器,要布匹,要茶叶!” “而粮食至少需要一百万石!” 草原的饮食结构注定了,米面的消耗终究是少数,必要的情况下,有不少可以替代米面的食物,例如青稞。 “很精啊!” “是的,的确很精,毕竟在背后主导这一切是完颜文齐。”宋海无奈道。 “往常这个量的药材,武朝怎么处理?”方程继续问道。 “分三挡,军中消耗一部分,制成金疮药,救命药丸,也正是因为有这个渠道,我们军药历来都是保证,只要不是直接战死沙场,及时得到救治,人多半都可以活下来,死伤比例远比五国来的低!” “第二部分,就是散入民间,各县济养院,药铺,勋贵,世家都会低价收入一份,可今年户市的情况你也看到,规模,人数比去年翻了翻,这不仅仅是广昌,其他几个户市的情况也差不多,民间所需基本不缺。” “最后就是通过走私!” “整个流程走下来,四百万两的药材全部消耗,快则三四年,慢则八九年!” 武朝太穷了,生病了多数都是靠自己熬,有资格得到医治,会用到药材真没多少? 就算有关外药材的输入,看病的价格依旧是不是普通武人可以承受的。 “我大概明白了,你们现在所需要,就是让我出个主意,快速将这些药材消耗掉!”方程摊了摊手,“可以的话,从中再赚一笔钱!” 宋海笑了笑,“药材只是其一,其二,我们是希望,你能效仿如今户市,期货市场模式,给女真找一条财路,一条双赢的财路!” 双赢? 说的好听,怕不是武朝赢两次吧! 可谁让方程现在也是武人了,武朝赢两次,身为参与者,方程也会有好处不是吗? “我听说明朝边军与背嵬军了两次,要不是小岳元帅带领的白踏军及时支援,背嵬军这支名传三十年的精锐军团就要在除名了!” 方程能看到塘报,多指向与北地,武朝与女真人之间的战争,但这不代表明朝与宋人之间战争消息没有。 三月前,也就五月中旬的时候,宋朝意图乘着南方雨季,影响明朝神机火炮无法使用狠狠的反扑一波,将明朝进入茺州的大军打出去。 可谁都没想到,明朝的火炮技术进步太快,竟然能在狂风暴雨之下开火,数百门本该哑火的火炮,上万只应该无法射击的火铳,与淤泥地,水洼塘内爆发死亡的怒吼,炮火连天直接将身负奇袭任务的背嵬军直接击进沉默。 闻言,宋海面露古怪的笑了笑,“明人在火药的利用上走的太远,类似的消息早在十几年前便有传出,谁能想到他藏得怎么狠,如果不是负责突袭是背嵬军,明人关于雨天开火的能力或许才会藏下去!” 宋朝不同于武朝,军功制辅以严格府兵,正兵选拔制度,确保了武朝每一支军队,无论属性,性质如何,兵员素质都在及格线以上,将领,兵器优劣,外在环境最多影响军队战力上限。 可宋人不一样,兵员来源混乱,兵员素质低廉,加上将领可选择的军队太多,在这种环境中想要培养出一支精英军团,只能依靠将领本身的能力,以及财政的扶持。 背嵬军,能从宋朝百万大军中脱颖而出,不是背嵬军的兵员多有厉害,纯粹是岳飞,韩世忠太猛。 敲掉怎么一支精锐大军,无异于折断宋朝一壁,再想重组也没机会,因为岳飞老了,小岳元帅元作为岳飞的孩子,远没有岳飞的能力。 “战争太伤人,没想过出手成品的金疮药吗?我相信,我们朋友现在很缺这些药材,未来会更缺!” 背嵬军要是被明朝全数歼灭,或从建制上被打散,宋人再狂怒也只能先咽下心中怒火,可如今背嵬军没散,对等的报复必然就会爆发,不报复都不行,朝堂可以怂,开战后大军不能怂,一旦伤了军民之心,别说现在和明人的交锋,河西也别想拿了。 ------------ 第224章 宋人怂归怂,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搞了怎么多事,还不是为了把水搅浑了,牵制住各国的力量,从而乘各方无力开辟第二,第三展现,一口吞下并州河西之地? 宋人聪明,其余五国也不傻。 河西之地对于宋朝很重要,但对于其他几国而言也就那样。 如果不是祖宗之地,如若河西不能捏住宋朝的咽喉,武人对河西归属的兴趣其实并不大。 我可以无所谓,但你不能抢,这或许才是武朝对河西真正看法。 “伤药,那国都缺,从来都没有够得时候,分润给明朝一部分,的确是一条出路,但明朝需要不会太多,别忘了,岭南之地历来都是药材集中地,更不要说扬州还有秦岭,基础的药材人真的不缺!”宋海笑道。 “能多出一点,总比砸手上来的好,我想宋大人过来不会就跟我聊聊这些?我们完全可以视情况在做决策!” “哈哈哈!” 一声轻笑,宋海冲着方程笔出一个大拇指,“聪明!” “领旨吧!” 说着,宋海一后脚跟将太师椅踢开,一卷素黄色的旨意直接从肥大的衣袖中掏出出来。 武人服侍中的衣袖,真的是个百宝囊,好似什么东西都可以从中逃出来。 瞧见素黄色的圣旨,方程起身整理了一番衣物,虚空半拜道,“校尉百户,方程领旨!” 武朝崇军,历来认为跪拜之礼,恐会折了武人的血性,损了血勇之气,故而除开大朝会,祭典,大殿等活动行跪拜礼外,其余情况都是虚空半拜。 当然,对此武朝境内另外一个说法,那就是早年武朝开国之时,武朝朝堂上,无论是武将还是文臣,为防刺杀,意外,官袍内无不内衬金丝软甲, 软甲再软终究是不便于跪拜,故而被当时太祖取消,此等习惯延续多年,待太祖病逝之后,也没人更改从而延续到今天。 “浩制,武,太安人士,方氏程子……” 繁文缛节,该废便废,可在维护皇权上,无论是武将还是文臣,无不严苛紧守底线,圣旨之上遣词造句,更是需经大学士,案牍司两番校对方可发出。 军爵庶长? 文功增补二榜进士? 这岂不是说,他方程在武朝官场中有了属于自己的序列,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有实无名。 只不过这赏的是不是有些多了? 军功爵位,虽然不能世袭,可庶长本身已是军功爵位第四级,往上是更长,大上造,过了大上造就是勋贵之爵。 武朝勋爵因不世袭永固,故而只要累功升入伯爵,便可直接拥有三代富贵,后人只要守住三代,到了第四代不落下去,那家族便是勋贵中的一员,从而彻底更改门户。 更别说还有二榜进士的文功增补,手捏这两张身份,武朝三品以下武将官位,二品以下文臣席位,便等于是给方程开放了。 “恭喜,方庶长!” 合上圣旨,宋海一脸恭敬将圣旨放在桌子,方才同方程道喜道。 看着叠得四四方方的圣旨,方程如坠梦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 去年他主动在姐姐面前展露能力,为了就是庇护姐姐,过去一年做了很多事情,理论上他也立了不少功劳,可他没经历实战,没见过血,按照武朝一贯的尿性,不染血的功劳终究比不上见血的军功。 武朝之前能回馈一校尉百户的军职,命其筹备期货交易市场,与方程看来这已经是非常完美的情况。 他是真没想到,再蓝迪突袭玄菟,俘获完颜帝,终结女真与武朝的战争后,他能因此得功庶长。 感受到宋海的目光,方程笑了笑,“说实话,这给的太多了,我真的感觉有些是在做梦!” 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第一时间露出年轻人姿态的方程,宋海大笑着拍着方程肩膀,“老夫与你接触不多,但当我知道你干的事情后,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现在这点赏赐不仅不多,而是还是给少了,你刚才可能没注意到圣旨的内容,赏赐的理由只是交易市场,看似是上赏,可北地的三品以上的武将,谁不知道为什么赏你?” “你们这些年轻人,只知道实战军功的价值,却不知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略才是决定战争胜利的关键!” “过去四十年前,武朝一直再为早年穷兵黩武而买单,不曾开启对外战争,常年保持守势,除了自身国力不行,最重要还是因为我们武朝没了合格的大司马!” 闻言,方程一愣。 没了合格的大司马? 如今的大司马张贺,难道不合格吗? 那位可是九州公认的骑兵大统帅,稍有的依靠自身之力,内镇武朝四十万兵马,外镇草原异族,宋朝的大佬,武朝铁壁。 张贺要是不合格,那么以前的大司马,又是以什么标准来论成败? “老夫不是否定张贺,张大司马,无论放眼那个时代,那个朝堂,能做到张贺哪一步都是少之又少,老夫说其不合格,是因我朝历来的官制,你不觉得我朝如今的大司马,兵部,京畿三营,五殿万户府的在设置上高度统一,品序相当,职责也相当,完全就是在重复设立?” 方程点了点头,别说宋海提到这点,之前思考的时候,方程也觉得这几个军事机构再职权上高度重合,兵部,五殿万户府多少还是有分属,兵部管的内卫军队,五殿管的戍边军队。 可大司马府在管什么? 总不能是府兵吧? “大司马府,设置上是军中大脑所在,历代皆有顶级谋士担任,可惜名将易得,统帅,军师难求,没有战争,培养不出来统帅,也检验不出谋士的能力,毕竟统帅还有迹可循,顶级谋士历来只以成败论,张贺该做的位置是五殿大都督,而不是什么狗屁的大司马!” “我朝现在缺少谋士,但不代表我们不认谋士之功,你干的那些事,你我都清楚,所以不需要有任何心里压力,后续稳住自身,一个庶长只是开始,大上造与勋贵之间的那道门槛也挡不住!” 宋海拍了拍方程肩膀说道。 ------------ 第225章 “原来如此!” 之前还疑惑了,务实之风浓重的武朝,为什么会出现高度重叠的军事部门,本以为是分权,没想到是几代没有出现顶级谋士。 也是,若是有顶级谋士相助,武朝哪需四十年前时间?哪会落到宋朝的谋划中而不知? “秦时军功,阡陌之徒鲜少有读书的,我们武朝效仿秦制建立属于我们自己军功制,按理来说也当学老秦人,把控读书的权利,断绝阡陌之徒学习的机会,完全没必要在府兵考核中设置百字考核关,设了,也没必要弄科举?” “他国的科举是为了笼络士族,我朝的科举则是为了培养谋士,可惜,顶级的谋士不是那么好培养,尤其像你这种善于把控人心,立身根正之人,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好好表现自己的,我们这一代已经到了,迟早要给人让位!” 宋海一脸唏嘘。 武朝若有顶级谋士想辅,五年前又怎么可能强行对并州军阀下手,差点断了国运。 四十年,武朝若有顶级谋士出谋划策,有怎么可能被宋人欺负到这个程度? 顶级的谋士,别说武朝没有,如今六国也没有。 包括明朝心学圣人也一样,圣人堪比完人,可完人只是对自己的要求,成不了谋士。 方程笑了笑,自家人知道自己的情况,他算是哪门子谋士,不过就是知道的东西多了一点,正好有对应的解体案例,运气到了而已。 “行了,不说了,我还需赶回去,九月初三会盟,时间已经没多久,给你三天时间,四日后清早,上曲东城十里亭,我会在哪里等着你!” …… “先生!” 宋海离去,小虎钻进房间,当看到桌子叠的那一份圣旨,“这是……” “自己看!” 说是圣旨,实际就是出身凭证,不要小看这一份凭证,未来他会跟随方程一路,是方程与官场中跟脚所在。 相较于真正卷轴圣旨,折成方巾后的圣旨更方便携带,也算是武朝皇室对下的一种照顾。 毕竟全按礼法规定来,一切都太麻烦了,家中不仅需要设立供桌以示尊敬,出门做官也需要单独安排一辆马车,等着务虚的做法,着实麻烦的很。 好家伙! 翻看方巾,小虎眼神都直了,庶长啊,这可不是光靠人头就能积累出来,每一份军功爵位的批复,程序上虽不如勋爵繁琐,但时间流程也很漫长,往年一般都是年底汇总,年关综合,到了三四月份才会给出答案,错过了时间就等一年。 不亏是上位的义弟,不亏是自家的先生,八月下文,一步庶长。 那未来…… “小虎在这恭喜先生,勋爵有望!”小虎恭敬的方巾折好,满脸笑意的说道。 “一个庶长而已,距离勋爵不知还有多远,说这些委实早了,宋海给我了三天时间,实际上只有一天,通知在屯里的兄弟,一会开会,有什么问题能解决立马就解决的!” 庶长之爵,距离伯爵看似只差了更长,大上造两步,但这两步三百年来不知道拦住了多少人? 又有多少人以大上造军爵下葬目的,众生没有拿到勋爵。 “这不一样,先生如今不过二十出头,如今所立功业随着时间正在越来越重,二年后以工代赈第一阶段结束,财钱归流,更长就在眼前,大上造也不远了,三十岁之前得爵概率极大!”小虎却不是怎么认为。 就算没上位的扶持,方程干的那些事,都是持续成长性的功劳,时间越久功劳越大,只要不是瞎子都挡不住功勋的存在。 方程笑了笑,“少废话,安排会议去吧!” …… “方师,竟然没跟着宋海一起走,我还以为方师要去渔阳了呢?” “你们懂什么,渔阳那边重要,这里也不简单,合约兑付在即,方师要是直接走了,岂不是要乱了大局?” “可如今的事也不对啊,如今仅仅只是为了渔阳谈判,宋海完全没必要自己来,找个传讯兵就能完成的事,宋海有那么闲吗?” 牛樟带着四千巡营兵马支援渔阳,人已经去了一个多月了,北殿能主事就宋海一人,牛樟在宋海独身一人还能理解,如今牛樟不在,宋海还是自己来了的。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除了渔阳要人外,宋海跑这一趟,也是为了传旨?” 一位大聪明小声提了一句,一众人纷纷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别说,这可能性还真不小! “延庭,你可听说了什么?”黄安看向李延庭。 要说在场众人了解最多,恐怕就是李家兄弟了。 轮出身,广昌是李家的地盘,北地凡有风吹草动,李家人知道比北殿万户府还早。 轮身份,李家兄弟如今是方程武常随,是最早跟着方程的人。 方程对李家兄弟的信任,培养,这些日子谁还看不出来? 李延年为人老练沉稳,问他李延年未必会说,可李延庭则不同。 见此,李延庭看了看哥哥,确定没问题后,笑道,“蓝迪跨海奇袭玄菟的主意,一早是先生与我们推演战争发展的时候提的,当时女真还没动兵,大约是在去年十月的时候!” “什么?” “十月?” “开什么玩笑?” 去年十月,冬歇未至,女真会在宋人的扶持下对武开战在那时顶多就是一个猜测,那个时候就定下了这一手釜底抽薪的计谋,这还是人吗? 倒不是说跨海奇袭玄菟本身有什么难点? 而是如何判断,战争爆发的时间? 女真野心勃勃,其有意染指幽州的意图,十几年就有人能看出来,近些年来宋人,明人在背后做的事情,二代门多少也听说过。 武朝与女真之间,打与不打,所有人都选择会打,可谁都无法判断这场战场发生在什么时候。 随着完颜文齐,完颜帝老去,完颜康泰不入壮年,打的概率在上升,可具体时间谁都说不准。 去年十月,两淮暴乱都没出现,战争的影子都没露,方程就已经做出了谋划,这还是人吗? “你们不想接受,可现实就是这样,除了两淮暴乱,明人提前动手以外,如今出现战争都在先生去年的预料里,不然你年润为什么会龟缩不出,愣生生将战事拖到八月份!”李延庭冷笑道。 ------------ 第226章 合约兑付的关键,不在于屠宰,而在于屠宰后的保存。 一场秋雨一场寒! 短暂的秋雨季节尚未结束,北境的气温却已经暴跌,按照往常的规律,最多再又两旬的时间,九月中旬左右草原就会出现降雪。 这一波降雪很快就会化开,届时气温却远没到确保肉食不腐的程度。 因此还得需要用到硝石,从而制冰确保羊肉不败。 “连同南北的口岸驰道已经加宽,四十三座会途径驿站,之前吴穷也带人走过一边,确认为其中储备的硝石,数量上应该没问题,我们这边开屠,号令一下各地就会开始制冰,确保整个流程不出问题!” 商钟独立与会议室上,汇报着八月来的筹备。 “除此之外,在靠近南部关口的驿站附近,我们也圈出了十三个牧场,这些牧场可提供三万头可屠宰的羊羔,只要手续齐全,完全可以确保兑付!” “人手呢?” 第一期合约已经可以屠了,可惜人还没来,时间拖得越久,越是有利与市场方面,只是有些人吃不到开秋后的第一顿草原羊肉。 “屠宰的用具,和经验老道屠夫都已完成召集,再有一旬,夏粮就会收好,到时候各郡有的是年轻劳动力,不行我们二千兵马也可以加入其中,只要保证水源,一日屠宰二三千头那是轻轻松松的事!”夏恒笑道。 “客商还有多久到?” 正常八月中旬户市就会开发,只不过今年上半年卖的太多,买的也太多,牧民手中暂时不缺东西,客商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也需要回到本地积极筹备货源,多方因素下才拖到了现在还没人到。 “根据市户司的情报,明朝的海商已经跟随明朝使团抵达渔阳,如今正在恬津港筹措马车,动作快的五天之后就会进入广昌,同时带来了陆路商队的信息,八月初五的时候,明朝徐州关口就已经放人,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就在这五六天里!” 尤先克坐正身子,“宋朝方面商队也动了,八月初就已经完成入关手续,不过为了掩盖女真人的情报,其行程被各种借口拖延下来,根据消息二十日后才会全面放开,算算时间九月初三左右第一批就会到,至于辽人应该会晚一点!” 辽人不缺羊肉,参与期货交易,是为了赚取交易中的差额,最后多半会乘着高价卖掉,不带一块羊肉回国。 人千里迢迢跑到武朝户市,主意目的还是希望消化丝绸之路带来珍宝,今年参与到期货中只能说是运气。 “雪季马上到来,全力营造已经封顶的建筑,确保人员居住,防范冻伤,冻毙的情况,该增加毛毡帐篷也要增加,反正购买后毛毡帐篷也不知是使用一年二年,在这方面我们万不能跟着市户司那样彻底放手不管!” 户市到了十月就会结束,可怎么大量的兑付工作指不定要搞到十一月。 十月草原已经够冷的,十一月更不用说。 方程搞着市场,不仅仅要将东西卖出去,让所有人都赚到钱,他还要确保安全。 商钟刷刷刷的记了两笔,“帐篷的问题我的确没考虑到,此事我会来处理,至少确保三百顶!” “三百顶不够,至少五百,商队我没见到,可人离开之前什么情况我们也看到,准备怎么久,来的人肯定更多,届时人挤人,屯内空地搞不好都会住满!”黄安提醒道。 太疯了! 之前来到青姑屯的商队就已经很多,可更多的商队听到了消息,却必须遵守武朝规则,无法从其他户市跳转到广昌。 眼见人吃肉,自己吃不到,想象都刺激。 怎么办? 那自然是下次入武的时候跟着过来,直接将目的地定在广昌。 武朝禁制各路商队变化户市,防止复杂的情况的出现,可却禁不住草原上的牧民,为了买东西,对于那些居住在草原深处的牧民,花个几天的时间赶场户市完全值得。 “有必要投入怎么多吗?”商钟反驳道,“敢跑我们这的,哪家不是经验老道之辈,我们武朝户市之前没开发,不代表辽人没开放边境,这些各国大商会,大商行,对于各种风险早该有预料,或许自己就准备好了!” “一两块毛毡不值钱,可一顶能住十人的毛毡帐篷,怎么也需要三十两,从上曲搬到这里,三百顶就快一千三百两了,五百顶,现在账上哪有那么多钱?” 期货市场,有方师,有他们这些二代在这,没人敢摘桃子。 可人不摘桃子,不代表不盯着你的钱啊。 老蒲来一次带走了二十五万两,为了安全考虑,他们又运了十万两回城,这钱名义上属于他们,可实际上钱早就被人花出去了。 如今账面上不到十万两,勉强进行兑付,再多是真的没有。 “提供毡包不会是免费的,先凑个五百顶,相信我今年冬天过去,购买这些毡包的钱就会回来!” 武朝缺钱,女真递出投降书的第三天,年润派出的信使就到了北殿,信使手持军令直接从上曲城内拉走了三十万两银子。 这三十万两……有的从市户司里抽的,有的是北殿官府内拿的,亦有李家这种坐地虎给的,剩下就是从他们手里拿的。 这些拿走的钱,户部事后会补,不然各方账面难平,可户部具体什么时候给,这谁也说不好,年前能到位便已是地道的了。 “先生既然开口了,那就五百顶了,不过怎么以来,其他项目只能砍掉一些了!” 户部给他们钱可以讲周期,可他们给草原各部的钱,给羊倌的奖励却没法讲周期。 “这点你放心,别说钱倒是不够,市户司会给,就算还有缺,那个时候我人也不回来了吗?” 广昌市户司今年是赚麻了,坐地收钱,执行还是过去二十税三的手续费,价值大仓装满了各类货物,完全不差钱。 今年武朝若不是内外三张吞金大户,不断消耗国力,指不定年底财政可以出现结余。 结余,多少年没出现在武朝户部的汇总里了? 这还是没算宋朝岁币的情况! ------------ 第227章 户部衙门里,夏老头盘着账本。 封库开了,活钱有了,可怎么把这些钱花好,用到对的地方,发挥出他的作用,才是他这位户部尚书要考虑的事。 半年来,他没多做改变,只是在循着过往规律的同时,与五月捎带申请了一份全员的补助,以试方程提出增补俸禄,缓解官员欠账,刺激市场的做法,看看能否复刻出一个正月的消费高潮。 结果,预想中的高潮没到,他却得到了一份,异与往年逐步走高的税收图,涨势随缓,但全国税收的确在涨,涨幅再小,也是四十年来第一次上扬。 细细一算,五月支出那六十万增响,不到两个月就收回来,且还在不断刺激八月,九月的消耗。 “果然,人有钱才会消费,官员平了欠账,借钱的拿回了本金,一人消费往往数人收益,过去就是因为没钱,导致钱路拧的太死,一摊死水又怎么可能不腐?” “当然,这还和以工代赈有关,一百八十万青壮劳力收益,半年苦力赚到过去三年都赚不到钱的,一百八十万户人家的消费力,足足涉及到五六百万人,青矶道,太行东路,做龙道三条商路复苏,八十多个县城商税超过往年,按现在这种进度,最多四年,一千八百万两就会全部收回来!“ 武朝各类的税收,最高也就二十税三,平民所需承担不过三十税一,之前大家手里都没钱,税收定的再低也刺激不了消费,可如今有钱了,哪怕只是三十税一,税收部门亦能从各大环节将钱收回来。 “钱,还是要流通,流通不起来的钱,不过是一堆金银!” 抽出一份,由案牍司统计钱庄调查。 八月的耕耘,各地钱庄在政策,商路的刺激下,快速扩张。 县域,府域内小钱庄,因实力不够,背景不强,快速被勋贵,豪强所吞并,连横连纵,年前丢出去四张全国范围营业牌照下,多的名下已经挂了三百三十家的钱庄,少的也挂了一百四五十家。 四大票号的出现,不仅加快了境内消息的流通,亦加快了各地钱银的周转,大量胆子大,魄力足,拥有一定人脉,却因钱粮短缺做不成生意的武家,如今纷纷聚集到一起,不少已经从钱庄内借钱,与各地采买物资,或异地兜售,或远赴边关,为家族自身捞取财富。 中间固然出现大量的问题,可这些问题,对于逐步增强的国力影响微乎其微。 “好啊,好啊!” 投出去的有了汇报,没比这更让人夏老头感到满意的地方。 扣扣扣…… 随着三声敲门声响起,伏与桌案良久的夏老头猛地抬起头。 只见张贺一身浅黄色儒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前。 “回来了?” “恩!” “坐!” 夏老头连忙招呼,张贺回来,一为修养,二为接替。 八九月份,秋收已至,战争烈度放缓,野心家的野心,到了这个季节也必须为秋收让道,毕竟野心家再大也当不成饭吃。 少了一季的粮食,任何一个国家都缓不过来。 尤其是各类矛盾深重的宋朝,每年八月到十一月,都是各地起义频繁爆发的月份,丰收的喜讯也阻挡不了境内起义的出现。 都已经成规律。 造反上山落草受诏安,甭管活不活不了,配以宋人官场那尿性,造反就能当官,总会有让一些人想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虽说这样弄到了官身,在宋朝官员中属下三滥,最没有跟脚的那种,可宋人崇官啊,阶级划分明确,官身什么来的,权利寡重,都不影响宋人想当官的想法。 今年九州各地打了大半年,所有人都累了,宋人那边有既然有乐子,各方自然愿意借此休整一段,指不定比借此强攻的效果还好,毕竟宋人内部只是造反求当官,甭管是造反的还是平乱的都是宋人,自家人闹矛盾,外人还是别添油加醋,万一原本想造反的,顾忌家国感情放缓了造反呢? “听说你要去渔阳?” 面对夏老头的招呼,张贺接受的起来非常自然,他回来后,被困在太安城内的夏老头就解绑。 “渔阳要去,其他几个地方也要顺带走一遭,这一年来各方面用钱多,可收回来也不少,怎么多钱留在地方,过去是不曾有的,不好好看看,我心里不安分!”夏老头沉声说道,将刚才看的报表推给张贺。 朝堂与皇权最好不要直接接触,直接接触或许会增强办事效率,可遇到事顶事,话怼话的情况,朝堂与君主之间就会少了缓和的余地。 武朝默许大佬级高官的出现,就是因为有限的大佬,既可以充当朝堂与君主之间的润滑剂,有可以避免权势汇聚到一人身上 大佬从朝堂而出,甭管权利做大,其本身任就是官员,屁股歪了没人支持。 同样任何一位高官想成大佬,就必须得到皇权支持,没有皇权扶持,有资历你也刷不出来那么多大功。 因此在他国的眼中,武朝历代活跃的大佬,默认比对就是宰相,只不过武朝的宰相只有一个,大佬可以有数个。 “南部多郡今年的税收,我也抽了不少,收上来地区比往年多,尤其是入关的费用,我驻在清河国,对清河的情况了解比你多,之前因为没钱暂定的水利也在慢慢修,再以工代赈的基础上,延伸出去的水渠五月开挖的,如今已经挖了一千三百多里,覆盖六十多万亩!” 武朝的官员是非常务实,以工代赈是国策,可具体到郡,府,县,必然有自己的规划,毕竟太安城制定的规划无法面面俱到,各地都有各地自身的情况。 “一千三百多里,虽说只是末端的水渠,但这投入也不小!” “少了一些上交,封库都开了,你还差这点?”张贺笑道。 “差,怎么不差,我可是做主开了封库的,五百万两,填不了这个窟窿,我怎么致仕?要知道我可比你大三岁!” 看似是抱怨满满,这可话说完,两个快七十的老头却纷纷笑了起来。 二老结交与少年,为官四十多年,因为走的路是不同两条线,没什么争执与摩擦,有的只是扶武朝中兴的野望,可过去四十年是什么样子,他们心里太清楚。 如今,终于看到了中兴的可能,谁能不笑? ------------ 第228章 “一晃四十年,经济之事,果然是不能靠想就能解决的,你接下来北上,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了什么?” 张贺拾起报表,简略的翻阅起来。 “知道又如何,我那些东西早已被验证,从结果我能分析出东西,反复比对知道他是对的,可接下来怎么做,如何继续保持,我心里真的没数,火苗太小,我怕一个不小心,又把这火苗给恰了!” 夏老头双手捂在一起,仿佛掌心有一团火焰,小心谨慎的样子着实是引人发笑。 张贺笑了笑,“我还不了解你吗?从你只从封库提五百万两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想干嘛?” 五百万两,与当下够干什么? 什么都干不了…… 如今武朝两线合计调用了二十五万正军,四十七万府兵,一轮加响发出去,以正兵五两,府兵三两算,一百五十万两就没了。 剩下三百五十万两,女真退兵,驻守北地取得胜利的十五万正兵,十八万府兵总得另赏吧,这有是一百多万两的支出。 河西要防,南线兵马要替换,物资要更上,家人要保证。 仅这几项大头支出,便足以将五百万两吞个干净。 更别说武朝还要支应官员的俸禄,应付武朝日常的支持,开封装库提钱是所有人都默许的,可之前弄出那么的动静,最后只提了五百万两,着实是让一群官员没摸到头脑。 “你当我不想多拿钱吗?问题是,封库也要有啊,户部下属的封库,如今只剩下八百万两,内府管辖或多一点,但根我估算顶天也就有一千万两……之前四十年咱们过的什么日子,想攒也要有啊,能有这些存银,还是永业帝在位的时候,从宋人那边拿来的!” 年年赤字的财政,要不是有几条金银矿在开采,武朝早从封库里拿钱了。 “行了,别扯这些,国债你打算发多少?”张贺焉能不知道这老东西算的什么。 封库钱不够,就从国债里补。 “我想的,现在发出去五百万两,国债怎么也得能对等,不行打个折扣,三四百万两应该会有,其他方面省一省,足以能撑到明年了!”夏老头好不避讳的说道。 “好家伙,你丢给五百万出去,收回三百万两,当真是想左手倒右手,你就不怕到时候玩脱了,要知道国债到期是要还的!” “放心,我有计较,钱丢出才是钱,我们各类税收平均是二十五取一,可实际上从常原料出产,原料流通,加工出品,成品流通,再到百姓手里,整个过程经过反复收取,一百两出去,三个月内我们当能收回十五六两,半年内能收回三四十两,时间越长收回的越多,只要市场不缺钱,这种模式会持续很久,而在这里面我们要做的仅仅只是保证官员的俸禄正常发出,以工代赈的薪酬准时落到百姓手里!” 夏老头一脸自得,真当他这个户部尚书,武朝计相,只是一个算账的账房吗? 他也在学,也在观察,道理他不懂,可他会看各类报表啊! “这不就是方程花伞理论吗?”张贺撇了撇嘴,“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有算的太好,别忘了如今我们四方打了半年,辽人,后唐一开始或许不想参与,可架不住大势所趋,我可听说辽人已经在整理兵马了!” 别看辽人守着一条丝绸之路过的滋润,日常只需要应付一下烦人的马匪,可人家当年也是有野心的。 关西之地,关中小部分区域,如今可都落在辽人手里。 辽人或许不敢对武朝开战,可顺势南下,从宋朝身上咬下一口也不是不可能 “这不是有你吗,辽人只要别对我们动手就行了!”夏老头一脸无赖的笑道。 “辽人不敢,可后唐会啊,被宋朝绑架的后唐,未必不会出手,尤其是这两代,李唐皇室气运未断,着实是出个人物。”张贺一脸唏嘘。 李唐,当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大周女帝折腾了一通,李唐皇室成员死了七七八八,结果大周还政,还也就还了,可谁能想到李唐就此出了半个圣帝一般的人物,愣生生给李家续命。 到了安史之乱,又有一帮心腹大臣维持,总是内乱无数,人家也没彻底倒台。 如今,三百年过去,气运仿佛回归李唐,蓄九世之积累一改颓势不说,十几年前有跳出一命似刘秀的皇帝,气运加身,手段通天。 前前后后七百年,李唐到现在还没灭绝,谁见谁头大。 “李仙意,的确是个人物,可惜后唐积累太寡!”夏老头却不怎么认为。 “正是因为积累少,所以他敢赌,我不认为李仙意,对于眼下九州没有自己的想法,指不定人就等着,我们和宋朝狠狠的碰一次呢!” 后唐虽弱,可人野心不小,有着蜀地群山为屏障,后唐完全有能力梭哈一把,与乱中取栗。 “接下来,这些都是你的事,自己担着吧!” 张贺回来了,担子交了,窝在太安城怎么久了,他当好好替女帝巡视一下北方国境了。 闻言,张贺笔出一根中指,“北地要降雪了,你可别死在路上了!” “放心,不会的,我还没看到武朝中兴的那一天!” …… 吁,吁,吁…… 战马嘶鸣,马蹄渐消,一队三百人铁骑与黄昏中放缓了速度。 “扎营吧,明早再出发!” 宋海翻身下马,拍了拍身旁马匹,一路走动方程面前,“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时间还早,为什么不继续?”方程下马,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一座乱石山谷,向阳面长满了青松了,背阳面则俱是乱石,他非常疑惑宋海为什么会选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落脚。 “我们人多,不适合入城,驿站也住不下,加之要赶路,不如现在这里停一停,一个晚上而已,放心,这附近没有三百里都没有异族!”宋海拍着手解释道。 “也是!” 回望三百多人的马队,方程不由点了点头,“既然选择跟你一起走,那就你安排好了!” 三百多人,人吃马嚼,北地一般的县城还能没有迎接的能力,就算有多半也要劳民伤财。 谁让北地十一郡,只要离了郡城,府城,无不地广人稀,一些小县城说是县城,还不如说是个乡村集市,没准备怎么招待人? “山上有温泉,你们先去泡个澡,差不多了再下来,正好吃饭!”宋海对这附近非常熟悉。 ------------ 第229章 “好地方啊,没想到这里还藏了怎么一口野温泉?” 夏恒解开裘衣,一脚踩进冒着热气的汤泉中,“温度有些烫,不过天气再冷一点,这温度正好!” 渔阳防线,曾今是夏恒驻守过的地方,这次跟着方程前往渔阳,也算是重归故里了。 “泡泡吧,咱们就别给下面那些人添乱了!” 三百多人,人吃马嚼不依靠别人,自身弄起来委实麻烦的很,八月白昼已经变短,黄昏一落,草原上的北风吹响,气温将在最短的时间跌破单衣的防御。 “你说,渔阳那边既有年润,又有案牍司都督,更有北殿万户府的人马,听说太安城内也会有人来,我们过去这算怎么回事,总不能就过去出个主意,这未免也太看得起金国了吧!” 不是小看女真,实在是这姿态给的太大。 “会盟可能是需我,但更多应该是有人想找我聊聊!”方程将全身埋进水里。 别说这一泡,两日的奔波一朝散去了。 宋海军伍出身,手上有老茧,身上有伤疤,身骨皮糙肉厚,方程这些二代可不行,就算夏恒他也离开军中两年,总不能还保持军中的习惯。 “聊聊,聊什么,不会还是关于钱吧?”李延庭笑道。 武人聊天,但凡提到朝堂,必会提到钱,说道兴头更是会好好臭一群当朝的户部尚书。 “别说,还真有可能是为了钱,上曲你们没进,我可进了一天,在外用饭的时候,不少人都提到夏算盘开了封装库,从里面掏了一千万两出来,事后我打听了,姓夏只掏了五百万两,可那也是五百万两啊!” 夏恒伸出一巴掌,反复比划道。 五百万两是什么概念? 懂得都懂,武朝四个月财税收入也不过这个数字。 可同时夏恒也明白,五百万两感官上很多,可对于眼下处处都在用钱的武朝,这五百万两顶多砸个响。 会盟顺利,金国女真退出这场战场,参与到渔阳守备的正兵,府兵肯定要再拿一笔银子回家,按照常理交战八月,各类加响累积起来至少要一百五十万两,加之抚恤,功勋赏赐,又要出六七十万两。 战火一开,百万银响就是听个动静,眨眼之间便会被战争吞没。 武朝四十年不对外开战,其根本就是武朝打不起! “怎么说,我大概明白,此行我为什么要去!”闻言,方程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准备要发国债了啊!” “国债?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了?” “这是不是和钱庄有关?” “延年,你解释一下!” 捧起一碗热泉泼在脸上,温热的刺激下,方程快速思索起来。 有了前后八九个月铺垫,钱庄已经铺开,储蓄有利,贷款偿息的概念,不说深入人心,至少民间对此也不再陌生。 配以朝堂多年来形成口碑,发行国债的前提条件就已经达成! 明明是各项事务最缺钱的时候,开了封装库只拿了五百万两,要说心思没落在国债上,方程自己都不相信。 就是不知道,这半年来钱庄具体做到哪一步。 瞧见方程在思考,李延年快速就钱庄,储蓄,贷款,国债的模式为众人解释了一遍。 “这当真是想人之不敢想,不过逻辑好似说的过去!”夏恒摸了摸下巴,“户部没钱,无力投入民生建设,道路不通商路难行,水渠不贯田亩减产,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只会让户部越来越没钱,反过来户部借钱民间,将钱有序的投入民间,商路通了市场活了,水渠覆盖田亩增长,再以税收换回来,整个就闭环了!” “道理的确是这样,不过想怎么做,是必须要有前提,不然就是一团糟!” “首先,朝堂上下要务实,不求有多廉洁,至少要确保七成放出去的钱,回落到市场上,而不是直接落到人口袋里,钱落到了市场,钱才会流通起来,反之将毫无意义!” “其次,商路,配套的规则要完善,武人不缺胆大心细之辈,可做生意胆大心细是远远不够的,有太多的场外因素,好在这一块我们做的很好,至少官府的口碑在哪里!” “口碑?说到底还不是杀出来的?”夏恒冷笑道。 官员贪腐,朝堂,皇室一时间还真那下层官府没办法,可武人有办法啊,宋朝那边是杀官造反受诏安,武朝这的民间风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县衙门,县令,县尉,六房典吏,三班衙役合起来才多少人? 治下不说家家练武,户户从军,武朝民间武力也是充沛的很,弯弯绕的东西武人不喜欢,弄就给你玩真的,玩狠,逼急了说消你一户籍册,就消你全家,根本不跟你玩虚的,大不了当一会贼配军喽,运气好了若干年回来后,还能捞个教习当当。 “说的是理所当然,就连到你们这些二代都怎么认为,可这种局面其他五国有吗?”方程摊了摊手。 放在武朝合理的社会风气,再他国完全就是异类,别说见了,那是想都不敢想。 众人摇了摇头。 宋朝虽怂,可人对于造反也是玩真的,只有真的剿不了,算过经济账后,才会下发诏安令,怎么多少绿林好汉被屌死在宋朝衙门外,能得到诏安的要么真的有能力,要么就是真的有背景,赤脚老百姓选择造反,无异于慢性自杀。 至于明朝,两淮暴民的身体可都挂在哪里了。 “其实,县衙有人动了钱款的主意,就目前而言反倒是好事,这些立足与县衙的,无不是当地大家族推出来牌子,要人有人,要关系有关系,身在衙门人消息有灵通,之前不做生意只是没本钱,从款项里拿了钱,人不会去赌朝堂的态度,更不会想着什么法不责众,因为这一套在武朝根本没市场!” “五年前,但凡念着法不责众的,祖坟都已经被刨了了!”夏恒打趣道。 “哈哈哈!”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如今在武朝谈到法不责众,无不会联想到五年前嚣张并州军阀,人当年就是怎么想的,可结果呢? 皇室,朝堂拼着国祚震荡,也要将你弄死,为此各方付出了代价,却也实实在在敲打了武朝各方人马。 “案牍司动手,从来不讲证据,万千手段,百般遮掩,也难逃案牍司直捣黄龙,你说这些拿了钱会怎么做?” 方程笑问道。 “做生意了喽!” 夏恒很自然说道,可说完整个人却沉默了。 ------------ 第230章 顺嘴就能解答的问题,可不就是武朝现在希望的情况? 商人虽然不事生产,可人的贡献也不少啊! 东镇便宜,西市贵,因为有商人两地的货物流动了起来,可没了商人在中间穿插,东镇的百姓能怎么办,只能看着货物烂在手里。 明朝要抑商重农,是因为明朝海商的势力太强了,士族都压不住,只有军中贵族才能压海商一头,而压下也只是人在境内的活动,商船出了海,大海商去了南洋,明朝是真的拿人没办法。 反观武朝,缺的是市场活力,缺的是将原材料转变成商品的人。 “过去,氏族豪门,内府,也在做生意,可惜人有惰性,同样投资的两笔生意,一笔可以赚取三成的利润,一笔只能赚取一成的利润,不需要考虑别的,大家都会选择赚的多的,而往往利润大的买卖,都和百姓,国力无关,就比如户市……道路开始不设关卡,资源也可以放开了卖,可这里真的就没门槛了吗?” 哪能没门槛啊? 谁都知道想要参与户市的隐形门槛极高,身后没有勋贵,氏族的支持,人根本筹不起一直能行走北方的商队,至于搭队一同前往边关,没点关系谁搭理你啊? “可随着钱庄的铺开,道路的扩建,情况变得不一样,过去被氏族豪门不落在眼里的买卖,如今由地方武家来补充,钱从钱庄里贷款,一笔一结,道路可以通了,跨县,跨府交易畅行,赚的不多,可架不住能参与的人多,不需要全面调动,只需要调动一点点,穷苦了多年的武家,哪怕自身力量不足,他也可以联络其他人,聚众而行,只要愿意去做,终究会有收获!” 武家,相当于明朝户籍中的军户,不同于明朝强制的军户制度,武家子弟是发自内心想要参军入伍,因为参军后,靠着军功制武家子弟可以实现自身各类愿景,简单说就是有大的能耐吃多大的碗,根本不用担心被人贪墨军功。 人想要积极着活着,预期很重要。 军功制,保障了预期,自然有的是人愿意投军。 从而导致整个体系下,最底层的武家,常年保持旺盛的武力,十六岁到五十岁的武家子弟,无论是否有军职在身,只要一声号令随时都可以走上战场。 这股庞大力量,过去被武朝简单用于军队,地方维稳,实在是有些浪费。 方程再提出“储蓄有利,贷款付息”概念的时候,针对的所有武人,可真正针对还是广大有人,有头脑,有背景的武家子弟。 只要让这些武家子弟,投入经济活动之中,必然可以将武朝僵化的市场经济盘活,至于盘活后带来负面的影响,什么军人从商的弊端,那都是很远很远的事。 而且这弊端,未必会在武朝爆发,因为武朝府兵选拔,正兵的入伍流程是到目前来说是非常公平的。 户户出军人或许做不到,但族族有武家这一点,武朝已经做到了,大不了有钱了再扩军呗。 就武朝如今常备兵力,也就是靠着过去打出去的威望在对外威慑。 四十年前参与那场战争的老将没死,威慑犹在,可伴随着那批老将逐渐凋零,深刻的记忆不在,还怎么威慑? 人终究是善于忘记的。 到时候武朝但凡还想保持国内稳定,就必须增兵,如果要开启对外战争,各项兵力至少要达到百万。 如此巨大的冗余摆在哪里,有什么好担心的? …… “商总,怎么没见到了方师?” 沈清泉走下马车,抓着商钟的手问道。 “方师去了渔阳,那边什么情况,想来沈东主应该已经知道了!”商钟望着从身边驶过的马车,亦是紧紧抓住了沈清泉的手。 有钱人啊! 刚过去三十多辆马车,背后还有见不到头的车马,这一趟这位沈东主至少带了百辆马车。 全部装满了货物,货品总值怕是要过十万两。 至于地方能赚多少,待在边境近九个月,商钟多少也能估算出来,怎么说也不会少数十万两。 闻言,沈清泉笑道,“还是你们打得漂亮,釜底抽薪一击,既乱了金国的内政,也解了自身的麻烦,反倒是我朝打得有些吃力,背嵬军那一战,要不是姓岳的反应过来,我们现在已经挺进茺州了!” 进了茺州,战火就彻底烧进了宋朝境内。 这就像女真打渔阳,破了渔阳防线,别看后面还有几个幽州郡,可那是不设防的,女真只要大军压境,便可将战火烧进冀州,从体外烧进体内,那滋味谁遇到谁头大。 “背嵬军虽得补充,但没个半年消弱了失利的影响,背嵬军也难以上战场,我相信贵国是不会错过这重机会!”商钟捧道。 “这是自然,如今断了宋朝一臂,我朝又怎么可能给他机会,我出来时候耳朵里进了一些东西,相关消息我想很快就会到!” 明朝越强,他们这些在外行走的商人才越有底气。 “那就提前恭喜了!” “现在,应该是我恭喜你们!” “哈哈哈!” 自从明武合盟后,两国上下都非常舒服,不仅是不需要防备对方了,关键是两国各种资源开始不断交换,交换就会有利益。 要是没有合盟,别说明朝对宋人下死手了,全面主持徐州局势的英国公,不留着十万大军防着武朝那才真的见了鬼。 预想中焦灼对峙没有出现,一口气打进去,爽的可不仅仅是明人,还有无数想要见宋人笑话的人。 “我听说市场听了一段时间,方师在我也就不问,可这不是……”沈清泉提到关键。 “方师离开之前都交代好了,九月初一开市,初三开始兑付,来的这一路上,沈东主应该都已经看到了,硝石在各地驿站都已经放好,屠夫多数也已经赶来,你们将货物买了,我们保证你们回程的时候绝不会被拖拉!” “这就好,这就好!” 沈清泉最担心就是兑付怎么完成,回到明朝的那半个月,除了组织货源外,他也积极开阔分销市场,如今各方跟着沈家吃饭的商家,可都等着羊肉被压回去,维持了沈家会有五艘三千料的货船已经从南洋出发。 ------------ 第231章 “三千料!” 送走沈清泉,商钟砸了咂嘴。 沈家不愧是扬州巨富,最早开启海上贸易的家族,三千料的大船,细数武朝上下都没几艘,为了一批羊肉就调五艘,天知道沈家还有多少同规格的海船,又有多少比三千料还要庞大的商船。 遥想当年,明朝第一艘宝船下水的时候,明朝泉州造船厂拼了老命也只是搞出二千二百料。 可如今,明朝普通商船都到了三千料,新一代的宝船更是再万料以上。 武朝拿什么和人家比? “呦,这是被谁刺激到了?” 端着茶壶,躺在躺椅上的黄安,瞧着走进来的商钟不由打趣道。 这几日方程带着小虎,李家兄弟,夏恒离开,屯内一摊子事都砸在商钟的手上,为了应付各路即将到来的客商,商钟可是没少把他们当孙子用。 “还能是谁,人去接是沈清泉,肯定是被沈家的财力刺激到了,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那可是沈家,海上,路上两条腿走路,家资破了万万的巨富?”尤先克跟着打趣道。 “还有空笑我,沈清泉那家伙,谁遇谁麻,知道麻,认为了将羊肉快速运回去,调了五艘三千料的海船,一次人就能拉回二万石的羊肉!” 船料越大,容积比越高,能装的货物也就越多,三千料的海船一趟就可以拉走四千石左右的货物,换成马车那就是一百辆上下。 关键人速度还快,路上半月,海上只需要四五天,其中缩短的时间可都是利润啊。 “我要没记错的话,沈清泉手上如今也不过三万石左右的合同吧?” “股票到手之后,沈清泉出了一部分,如今还在其手上大概在二万八千石左右。”商钟快速回道。 “算上马车,这是不是代表人今年已经准备见好就收了?” 五艘海船拉走二万多石,剩下用马车拉走,手上合约正好用光。 “目前很难确定,毕竟这里面还涉及到屠宰日期,具体还是等市场开放才清楚。” 见好就收,说的容易做起来难。 这世上有太多人开始的时候想的太大,临了却管不住自己。 说到底还是贪婪。 如果沈清泉能一波抽身,今年他不仅能赚到大钱,更可怕是这人往后还有的赚。 “管他呢,这些巨富的后代,想的早就和我们不一样,场子看好不出乱子就算合格,就是不知道方师现在到哪了?” …… 午日高挂,水汽蒸腾,南方独有的闷热感与北方复刻,单衣紧紧的贴合在一起,若不能尽快找到换衣的地方,晚上可就要难受了。 好在渔阳,紫金关已经在眼前。 紫金关,南北为古长城,是早年防备鲜卑大草原的一线,不过随着草原势力版图与武朝扩张,逐渐成了中心位置。 长城之外三百里,尽数都是武朝扶持起来部落,东去一百里则是武朝和金国互相设置的北平缓冲区域。 “好雄伟一座雄关!” 坐与马车,望着两侧山谷中安札的营寨,以及道路上往来的商队,方程饶是自认是见过瞧过的人,也是被这座雄关所唬到。 “五十年前,永业帝在时,重铸了紫金关,当这座原本只是用来抵御北方兵马的关城一跃成为幽州的核心,具体花费大概六百万两左右,前后建造长达十三年,四十年前我军东征女真,扫荡三韩的中路大军就是从紫金关出发,可惜这座投资颇大雄关,并没有如愿见证历史!”夏恒一脸唏嘘。 “不过也幸好在国力鼎盛只是重铸了紫金关,方才让我朝在东北疆域有了新的立足地,不至于再过去四十年里被草原侵占生存空间。” “我要没记错的,紫金户市是我朝第三大户市?” 八大户市,广昌第一,马邑第二,紫金第三,虽说只是第三,可每年紫金户市吞吐的货物交易量还在后五大户市之上,接近广昌户市的七成。 紫金户市未能超过马邑,倒不是吞吐数目不够,而是利润没到。 “所谓第三,关键看怎么评,紫金户市主要交易是关外的药材和山货,城内商街十铺八药,剩下两铺也多与药材有关,我朝最大的伤药坊也在关内,早年我在渔阳驻守的时候,曾听军中老人说过,紫金关内储备的伤药足够我朝军队用上三年!” 伤药储备了三年,还是全军的用量? 配以高达三十米的城墙,城墙之上可以跑马的平台,这还让人怎么打? “夏恒说的这些,我不仅听说过,我这还有一个另一个说法,说是早年北殿自认统御北地防务,幽州四郡当属北殿统辖,而不是单独设立一个紫金都尉府,结果当时紫金都督说了一句,紫金都尉府,就算不靠北地七郡,都尉府本身便可拖住东北两路,三十万兵马一年!”小虎补充道。 武人粗狂,但很少说大话,每一句喊破天的话语,背后都有足够的底气支撑,人既然敢喊出来,那肯定是能做到的。 “牛!” 方程伸出一根大拇指。 “你们这些孩子,在这瞎说些什么,紫金关的雄伟可不仅仅是城墙和储备,还有内部大量防御设施,这是一座可以在三日之内化为兵城的城市,具体的说再多你们也想不出来,不如自己去看!” 宋海声音响起,说着一包东西直接甩进小虎的胸膛,“拿着东西进城,自己找地方住下,等人到齐了,会有传讯令来找你!” 小虎快速解开皮包,翻出十来块令牌,当即冲着方程点了点头。 与正月化为兵城的紫金关,任何人进出都需要对应的令牌,没有令牌与城内将寸步难行,同时手持不等的令牌,活动的区域也不同,这也就是为了他们要在城外等候的关键。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进城了!” …… “不管他们了?” 看着离去方程等人,副将有所纳闷。 “人不是军人,你怎么管,再说还有人想要私下见他!”宋海耸了耸肩。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掩耳盗铃也好,保护也罢,这都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走吧,去抓牛樟那个老东西!” 一想到将事情丢给自己,本人跑上战场的牛樟,宋海就格外头大。 五十多岁了的老东西,人就不能安分一些吗? ------------ 第232章 随着明朝使团,商团跨海而来,配以之前金国递出投降书,整个紫金关内想不热闹都难。 年润最为紫金关内第一人,分别在投降书入城的第二天,明朝使团到来的第二天就洒了两拨钱,前后供给六十万两。 海量的响银洒进城内,原本驻扎在城外的兵营也开始放出休假,紫金关九门洞开,不是进城消费放松的兵丁,就是从北地其他郡城赶来做生意的人。 热闹! 从去年冬歇开始,一路维持到今天的压抑一朝放开,城中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规模,人数,吆喝声不知道还以为紫金关提前过年了呢。 “今晚我们住哪?” 跻身在人山人海的人群中,方程脑袋里不由冒出一个问题。 “放心,有住的地方,不行还可以住进我家的别院,紫金关是药材集散地,豪门氏族再次多有投资,加上子弟的历练,城内房屋别看平日没人,实则就早有主了!”夏恒紧紧的贴在方程身边,避免他们一行被人群冲走。 “没了,今天没了,想买的后天在来吧!” “卖光了,真的卖光了,明天再来!” 黄昏未知,临街的店铺纷纷打出售罄的招牌,这一段时间所有人都疯了,见到什么买什么,根本不考虑需不需要,所有进关的仿佛就一个想法,那就是买,买,买! “先生,我还是先找地方落脚了,我感觉这些人都疯了!” 感受到爆卖的疯狂,小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紫金关里的钱好似不是钱一样,你拖家带口卖也就算了,关键不少人都是军汉,买那么多你运的回去吗? 可惜,这一刻任何话语都显得那么无力了。 “走吧,以后有机会在逛!” …… 紫金关内,唯一的名楼燕京楼内,招待明朝使团的再度开席。 两方人马就各类合作谈了七八天,多数细节早已谈好,如今就等着太安城的来人,带来全权圣旨,从而敲定接下来合作。 “年大人,你们这可真热闹了!” 镇海侯宋佳站在窗边,看着满城热闹的场景,不由笑道。 “这还是你们来了,你们不来,想热闹咱也拿不出来那么多货物啊!倒是这事弄得,让你们少赚不少!”年润拿着酒杯走了过来。 明朝使团先行,商团后至,三十多艘二千料以上的商船,挤满了恬津码头,后续还会有船过来。 没这些来自扬州的商品,他就算将加响发出来,也没货物给人买。 城外军营的官兵为什么每天都想往城内挤,还不是看中了这批来自扬州的商品,尤其是九州闻名的苏城丝绸,以及茶叶。 “这话说什么,东西卖给谁不是卖,在户市买利润是大的,可时间呢?草原人的消费能力也就那样,这一波国内搞那么大,说实话我真的很担心,最后有多少要砸在手里,你们这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宋佳很是会说话。 “互惠互利!” 年润多少也在朝堂上滚打出来,又怎么会相信宋佳这话,不过话后的意思他知道。 明人货放在城内卖,还是放在户市卖,看似都卖,实际利润还是有区别的,加上这次明人主动让利,售价比通过各方走私弄来的商品都便宜。 商人不可能不求财,人选择让利,只能说所图更大。 “互惠互利!” 酒杯碰了碰,宋佳抿了一口,“说实话,事到今日,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你们胆量,跨海而击,利用船只的优势将精兵准确的投送出去,这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水师研究的东西,没想到真正做出的成绩,不是掌控海上优势的我们,而是你们,你是不知道你们计划落到我们陛下手里的时候,我朝陛下有多惊喜!” 明朝水师的实力太强了,可怎么强大的力量,如何运用到九州战场上,明朝一直在摸索。 “你们不是做不了,也不是想不到,而是没被人逼到极致,南洋那几场登岛作战你们打得不是很不错吗?”年润捧道。 “南洋那几座岛屿,怎么能和这里比,那些土著什么样,我想年大人也清楚?木棍,石头就是最好武器,赢了是应该,不想你们对女真的,拿一手真的是想人所不敢想,做人所不敢做,若非如此,女真就算无力消耗,怎么也要把战火拖到深冬!”宋佳很直白的说道。 “拖到深冬是宋人的需要,却不是我们要的!”年润冷笑道。 “说说话,河西你们到底是怎么看?” “这不应该由你们和我们大司马交流了,怎么,跑这一趟还带了这任务?”年润笑道。 “如今的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不是?” 两淮暴乱过去九个月,明朝该查清的东西早就查清楚了,宋人在其中做了什么明人都清楚,就算宋人什么都没做,仗打到这地步,明人难道还能放过宋朝? 闻言,年润组织起语句,“我的想法,是主动动手,与你们徐州大军配合,最好将战火烧到司隶,毕竟在自家土地上打,损失都是我们,最后输赢都不好看,你觉得呢?” “我也是怎么觉得的!” 宋佳笑道。 战争不仅仅是国力消耗,其本身还有破坏性。 崩看武朝和金国之间打得这场对峙战争,武朝损失不大,可暗中损失着实不小,左北平,辽西两郡被打烂,道路破坏,桥梁断绝,房屋受损,部落迁徙,村民流利。 死的,伤的,直接付出代价不是武人,可上百万没了活路的人,搞出的乱子最后武朝还不是要为此买单? 马上又是冬天,后续麻烦多了。 “太安城那边有消息,夏佬会过来,而在此之前大司马已经回了太安城,具体你们和夏老聊!”年润适当给出一些消息。 闻言,宋佳点了点头,“我们的大学士如今就等着你们派人过来呢!” “回去吧,宴会该开始,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吃的有些腻,可紫金关的条件就这样,讲究讲究,以后有机会到太安城,我老年肯定给你安排好!” “这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也就是那些软弱文人不喜欢,咱们都是粗老爷们,恨不得天天如此。” 明朝主要饮食一淮扬菜为主,对照之下武人的饭菜多少少了几分精细,可架不住满桌都是肉啊。 ------------ 第233章 紫金关作为边关重城,白天闹归闹,黄昏一落,该续上的宵禁还是准时续上。 入驻夏家别院,说是别院其实也就是一间二进院。 规模虽小,但这在紫金关内已经算是上等的产业。 太安城城内建筑规格,需要依托皇城,房屋扩建,楼宇加高不得影响到全城的风水,此中的说法茫茫多。 紫金关也是一样,服务与战争,能给人提供一个落脚,做生意的地方就不错了, 你还想什么大花园? 草草的用完从燕京楼内送来的订餐,屋门外便响起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声音落,原本极为放松众人先后脸色一凝,敢退去的退去,该离开的离开,唯小虎一人脚步轻重有序,窜出客厅片刻后捧着三卷宗卷回到屋内。 “拿来吧!” 案牍司的做事就这样,神神秘秘,鬼鬼叨叨,人愿不愿意和你见面,需不需要与人会面,全部要遵对方的规矩,既然人没进来,那就先看卷宗。 “看来如今的事情很急了,我们这才落脚几炷香的时间?”夏恒将手从腰间抽开,冷峻的神态一下子柔和起来。 “事赶事,人凑人,这段时间年润怕是不好过,都看看吧!” 收尾历来都是最麻烦的,干的好的是应该,干的不好就是问题,好不容易打赢了,年润可不得百般衡量,究竟是先替自己谋福利,还是为武朝谋福利,亦或者是为手下谋福利,都是谋福利,出发点不同相冲的地方必然不少。 说着,放开解开一卷卷宗,快速的阅读起来。 比之塘报,卷宗内记录内容更多,苍头小字密密麻麻写在一切,却不失分明和调理,将所需告知的内容讲述的明明白白,内里都是这段时间,明朝商团上岸后向外兜售商品的情况,其中着重写明了明朝玄武炮舰,商船内规格,人力,武器配置等内容。 盟约,只是让两国联手,不代表彼此之间毫无设防。 明使踏上渔阳,人不可能跑来和你吃吃饭,聊聊天,肯定也会抓紧时间观察渔阳的情况,尤其是紫金关这座边关重城。 同样案牍司也不会闲着,造船的工艺可能看不出来,可近距离评估玄武炮舰,找寻可能的漏洞,收集船员的情况,依等待日后调动。 “完颜文齐,为了脱身既然下了如此血本,竟愿意以我朝五成的售价来兜售药材,已冲百万赔偿!” “这手捏关外资源,心态上是真的不心疼啊!” 夏恒妥妥的羡慕。 药材本身价值在那里,无论怎么商人怎么压价,都无法改变药材本身的价值,毕竟人生了病就的用了,尤其是长白山三宝,更是有价无市的存在。 加之药材也是有周期性,尤其是中原六国的当权者齐齐走入晚年,这回不放手,以后就不是女真求着别人来买,而是各方势力求着女真卖了。 女真只需有耐心,根本不愁,故而上等的药材,在金国内部那是仅次于黄金白银的储备。 “很正常,药材周期性太长的,而且无法掌控,长期保存付出的人力物力断然不少,是我也出!” 小虎摇了摇头,“不过,五成折价,还是以我朝的价格,这波血放的……” 武朝物价方方面面都比中原低了几成,药材方面更是只有七八成的样子,就此再打这个折扣,这损失可不是一星半点。 “完颜文齐怎么做,说白了就是为了快速回血,年润这段时间为什么撒钱?本质上还是为了安抚?这场战争金国虽然输了,可完颜文齐本人没输,他的手下也没输!如此不体面退出战争,要不要安抚?自己登基称王,要不要大赏功臣?” “没钱,他怎么赏?” “看似人在放血,实际上放的还不是完颜帝的血,你不会觉得这批药材是完颜文齐自己凑的吧?” 方程一针见血,直接点破完颜文齐的心思,“用一笔白得的财富,既稳定了内部,也进一步消耗了我朝本就不多的财力,这一波完颜文齐赚麻好不?” “是啊,赚麻,他就不怕,我们不接?”小虎滋滋称奇。 九州与武朝临近的各方势力,不怕武朝军队虎,就怕武朝财政松,钱多了压抑在骨子里侵略因子要爆发,钱少了为了生存武人就不得不对外开战,最好就是控制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 “不会的!” 夏恒摇了摇头,“人这是算好的,战火燃烧,带动各类药材飞涨,这笔交易我们至少能赚回了二倍,顶多就是消化周期长一点,不过相对于消化时间,我们更愿意先把东西咬在嘴里,毕竟没的吃,才是最可怕的。” 不管是自用,还是对外兜售,拿下这笔药材,武朝都是能赚的。 “说到底还是我们底子对比女真厚多了!” “是啊,女真偏安一隅,码头被轰炸,他们能出的路径就剩下我们和三韩,三韩在药材上和他们是竞争关系,可我们不一样,辽国,各地走私,户市,如今还和明朝搭上,几百万的药材看似很多,真想消化也就三四年年时间!” “可惜,我朝因为常年缺钱,做事往往喜欢榨干利润,能赚两倍的钱,朝堂百官绝对不会只赚一点五倍!” 自家人知道自己的情况,穷人思想,少赚了就是亏。 “是怎么回事!”小虎配合的打趣道,进而转头看向,“先生,你对此就没什么主意吗?” “我就算有想法,谁有听我的?你们刚才都说了,少赚就是亏,这摊烂泥坑,咱还是别踩得好!” 武朝之前是怎么压榨户市的,如今他们就会怎么压榨这批药材。 一个期货交易市场还没搞定,方程哪有心思搭理这类吃力不讨好的事。 “既然看完了,那就交换吧!” 方程丢出手中卷轴,朝着小虎伸手过去。 “我这卷里,是境外异族的情况,太惨了,家园被毁,人口凋零,在即将到来的冬天李这群人都会化为饿狼!” 小虎从夏恒拿到关于女真的情报,跟着将手中记录境外部落情报递给了方程。 “饿狼,体虚,一阵子的疯狂而已,漫漫冰雪会教他们做人的,冰雪教不了,还不是有紫金关吗?” 夏恒对于一切异族都有发自内心仇恨,对于那群人的死活根本不放在眼里,这和广大武人不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更狠更毒。 ------------ 第234章 “年大人!” “方生!” 紫金都督府内,年润与方程互相打了一声招呼。 “坐吧!” 年润拉着方程走进茶水房,转身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份茶具,“我想你应该很疑惑,我为什么会叫宋海带你过来?” 闻言,方程含笑不言,认真得打量着眼前这位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军中大佬,不同于其他皇朝文官掌兵部的潜规则,军工为王的风气下,武朝的兵部绝对是最特殊的。 除去五殿万户府统御的戍边军队,境内各地戍内千户所统统为兵部执掌。 方程身边的二代,每每提到年润,言语中无不夹杂羡慕嫉妒恨的情绪,言其不过是一“幸运儿!” 年润是否幸运,不用多说,从其四十不到就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如果这不是幸运这有是什么? 可架不住人也有能耐啊,人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对待这位武朝大员,方程在怎么谨慎都是必须的要有的。 “无需如此拘谨,你或许不知道,去年十月我被调出太安,巡边北地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见你的,不是你…我们不会发现宋人做了什么,不是你,这场战争也不会那么容易结束,你记得你说过,人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这话放在战争上也是一样,打不破思维格局,想运用奇兵无异于做梦!” 年润将茶盘放在会客桌上,招呼着方程坐下。 “我就一个躲在后方出谋划策,还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否拥有的人,倒是年大人……” 年润打断方程话,“你啊,宋海说的一点没错,就是太规矩!” “我想,今个不把话说清楚,你也肯定不安心,这次把你喊过来,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你见见世面,无论是我朝与女真的和谈,还是我朝与明朝会盟,都是过去很少见的事,牌子之前宋海已经给你,这段时间内你可以多走走,多看看,紫金关内不会设卡,包括和明朝会盟,当然有什么奇思妙想,也可以来都尉府找我,大家的目的都一样!”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这是武朝对于教育的看法。 不至边关,永远不知道异族残忍,不至边关,永远不明白和平来的有多宝贵。 武朝游学之风不浓,却又从军之风。 勋贵氏族子弟,从军除了继承家族的荣耀,更多就是多走多看,增识强智,为日后铺垫。 闻言,方程笑着点了点头,“昨日案牍司找到我,送来了关于女真,明朝使团,境外各部的情报,来之前对于这些我便有考虑,认知具体之后,不免会有了更多想法。” “今天,这里没什么大人,更没有尚书,你要愿意,不管成熟不成熟,中午之前我都有时间!” 年润说的很自然。 其实,这段时间除开宴客,往来与金国使团,明朝使团之间,年润本身就没什么事。 各类军功汇总,对应的赏赐上报太安,后面的事不再需要年润考虑。 加响发了下去,联合之前八个月的军饷,参战的各营各卫都在有序的调解,各级将领可以做好的事,年润更不需要插手。 至于紫金关内火热的市场,也有紫金都督负责,同样不需要年润。 “年大人,怎么说,不露点东西,这个上午我怕是不好过啊!” 年润给予自己态度,着实有些东西,不过无所谓了,年润让他说,那他就说好了。 就方程了解到了,武朝官场务实之风浓重,说错话只不过错的离谱,也没什么大影响,顶多任期到了走人好了,人真想走,谁也卡不了谁的。 “我可给你下关卡!”年润笑道,“想说就说,如果涉及到经济之道,下午的事我给你推了!” “码头!” 年润将自己喊过来,肯定有他的目的,刚都说了会盟可以看,对应就是无法参与,排除一切不可能的事,那只能是经济方面有关。 武朝看似在北地取得了成果,可过程中消耗的财力物力委实不小,后面还要一轮军功封赏,林林总总合起来,折算成银两,这场战争至少消耗掉了武朝六百万至九百万的财富。 单靠金国,完颜文齐,这笔账怎么也平不过了。 因为武朝长期缺钱,历来指挥一方战事的大员,事后都需为自己擦屁股,填账……你不填,我不填,大家都一样,最终形成的窟窿将会整个武朝都坑进去。 五年前,皇室朝堂联手铲掉了内患,可当时主导整个局面的人员,事后也纷纷离开中枢,前往并州任职。 表面是维持并州平稳,实则也是想把当初花掉的钱添回来,什么时候填完,什么时候并州之事才真正告一段落,此后还是该升职升职。 年润面对怎么大坑,他岂能什么都不做? “码头?” 年润不曾沉默,反倒笑了起来,“具体说说吧!” 夏老头开了封库,取了五百万两,日后夏老头想要体面的致仕,五百万两就得填回去,同时年润花了怎么多,他心里也有一本属于自己的账,就算没这笔账,年润难道就不想看着武朝中兴吗? 明朝使团来之前,了解过金国过去几十年通过码头,与宋朝,明朝,甚至是脚盆做生意赚取财富的情况,年润便有心对码头下手。 可怎么做,码头怎么修,事后怎么运营,这些东西他不熟悉,别说他本身,其招募的幕僚也不懂。 就内心而言,年润委实有些看不起女真人,钱之前金国是赚到了,可更多像是被人施舍给的,完全没有自主权,宋人,明人让利,不过是想培养金国这头饿狼,依次牵制武朝。 武朝要么不做,要做肯定要摆脱这种局面。 而这能找谁? 除了一年来整出不少金点子的方程,好像没第二选。 “年大人,我有一个向先问一下你,明武会盟,你觉得会持续多久?” 不同人,看待同一件事因为视角,见识的不同而不同,可就站位的高度,和对两国国情的了解上,方程显然无法与兵部尚书相比,更别说人还有案牍司全权情报支持,他做出判断或许会少一些远见和作证,但对方程的判断何尝不是一种补充? “这个,别说是我,我想对此考虑过不在少数,至于我本身,保守的顾忌大概在十五年到十八年左右,时间到了不是说不持续,实乃是龌龊会多出很多,彼此容忍度降低!”年润没有半点隐瞒。 龌龊? 两口之家日常都少不了吵架,拌嘴, 两国会盟又怎么少了龌龊,你不龌龊,对方不会觉得你品德高,为人行,只会觉得你是傻。 关键还是在利益够不够大,够大那就包容好了,可人心是不会满足的,再包容也有极限。 ------------ 第235章 “当然,其中还考虑到了正德的寿数!” “寿数?” 方程不解道。 “自古皇朝中生代的帝王,稍有长寿者,对此不知道方生可有察觉?”年润笑而不语,端起一杯茶,邀杯供饮。 “的确是有这个规律,不过这个规律,当世不少皇朝不都已经打破了吗?” 皇朝诅咒,前世大约是三百年一个轮回,异界九州这边大概五百年,汉,三国,南北,唐差不多都是五百年上下的样子。 多出的这一百七八十年,和制度,体系无关,纯粹是异界人均寿命更长,异界疆域更广,容错高,物产丰富,可分润的资源多,国祚自然也就长。 闻言,年润眼神一亮,认真打量一番后笑道,“我还以为这是个秘密,没想到小友也早就有所察觉,那可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方生是敬,小友是喜,称谓一变,原本考究的问话变的润滑,不再那么生硬。 “生为宫墙之中,长与妇人之手,根子就差了,太子时期夹在朝堂,皇帝之间,丁点小事无限放大,不得半点自由,成为帝王之后,管束不再,又不知民间疾苦,励精图治三年已算上乘之选,多数半年到一年,就会在朝堂有组织的试探下信心湮灭,少了手段,说是帝王不过是宫中鸟,这要能长寿,那才真见了鬼!” “不错!” 年润拍案叫好,“就是这道理!” “儒学教育下的帝王所需面临的情况更复杂,就我们目前知道的,明朝正德至少遭了三波暗算,一次染毒在身,一次落水受寒,虽然都被他逃过去了,但其寿数岂会太长,现在年轻力壮,压下一切暗病,再过个十年,暗疾爆发足以要了他命了!”年润劳神在在的说道。 方程眼神转溜,他到不觉得年润说这话是开玩笑,可他真实没想到正德竟然已经遭了两劫! “此事,你心里有数就行,告诉你就是担心,信息不足导致错判,继续说码头吧!”年润适时的转移话题。 这种机密的消息,要不是考虑到方程和女帝的关系,年润不会开口。 “对,我们还是说码头!” “说到码头,我们必须明白一点,不是一切临水,临海的区域都可以兴建码头,码头的营造,必须有天然优势存在,渤海三面,适合修建的码头地方不少,可码头再大不在多,小码头再多,不说别的单说管理,我们要配多少人员,调理多少东西?” “所以我们只能优中选优!” “而恬津就是唯一可选的天然巨型码头!” 方程手染茶汤,与桌面上写下“恬津”两个字。 年润点了点头,码头的选择的确是关键,小码头好建,大型码头难寻,他本身也没打算多点开花,搞定一处就可以了。 “选好的了地方,我们就得搞规模,规模越大,虹吸效果越大,所谓虹吸年大人可能不理解,但可以代入,例如太安城,紫金关,内部爆炸的人口都是虹吸的效果,太安城能产生虹吸是因为其为帝都,武朝的中央,一切经济,军事,政治的中心,城内诞生机会远比别的城市更多!” “紫金关则因为安全,军事!” “码头同样类似的属性,我将其归纳为一站式,何为一站式,简单说就是一站解决所有,从海船靠岸,帮工上船,货仓储备,人员通关,船期汇总,买卖交割等方面,全部解决,一次性解决,我们只需确立这样的优势,各方所需在三四天内完成,纵然女真重开码头,来自海上的船只也只会现在我们停靠,然后再从陆运运入金国!”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你知道按你说的要投入多少吗?”年润没有反驳,只是就事论事。 人都喜欢图方便,真有一处一站式解决所有流程的码头,就算距离目的地远一点,换成年润也会先来这里。 没办法,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是各国的通病,更别说货物来自海外,鬼知道到底有什么东西。 此番,明朝到访,他做了多少工作,提前花费了多少心血,就这蟑螂,小鬼还是一大堆。 正常的交割,比之这回更烦。 出点钱粮,海商可能不在乎,但人在乎时间啊! “投入不是问题,消息需要传递,海商需要吸引,划分个三四期来做就是,而且你可以相信我,真正需要投入的部分只有第一期,做好了梧桐巢,我们不怕没凤来,到时候将后续投入交给海商就是,准许他们独营三十年好了!” 用市场换技术的那一套,前世早就被人玩出花了,开发码头的事同样可以这般操作。 方案做好了,甚至第一期都不需要武朝投钱。 只不过,这终究得照顾一下武朝的面子。 看着,年润满目纠结的样子,方程笑道,“年大人,你不会觉得码头运营,就是船来停靠,船到卸货,货进仓库,怎么简单吗?” “怎么可能,真要怎么简单,明朝到现在为止不会只有七处市舶司!”年润看似在否决,实则他心里刚才真的是怎么想的。 “码头运营是一件非常犯错的事情,这里面的经验我们没有,就算派人去学,一时半会也学不全,因为很多东西他不留与纸面,也不在口述之中,一年资历老的码头工人,可能随意一手就解决难题,可他自己不说话,管他的人也不知道,如果想要将恬津码头营造出渤海的中枢海港,我们就必须请人来!” 有些事真的不是靠想,靠学就能解决。 前世一些机修上的时候,按照图纸做完了,结果解决不了共振的麻烦,请来老师傅什么都没做,只是倒松螺母半圈就轻松搞定,这让人怎么说? 这些经验累积下来的小技巧,不把人请来,你跑哪里去学? 码头运营也是一样! 出港,进港好弄,难得是船货的配装。 “我发现,你做事和喜欢合作?” “我不是喜欢合作,而是讨厌麻烦,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把控好方向就是了,毕竟这个世上很多事情,不是用心就能解决的,这场战争完颜文齐不用心,他难道不想顺势打进来吗?他想,但光靠想没空,户市也是一样,想通过户市赚钱,想把钱全部抓在手里,可没武朝是什么情况,又有多少人懂商业?” 方程毫不避讳的说道。 ------------ 第236章 “除了我们人不懂以外,其中还涉及到人员的问题,太安仓,北通仓养了多少人?恬津港搞好了,所需的劳力会少……” 机械化的港口,各类员工合起来都需要数千人,更别说在这人力为主的时代了。 太安仓,养了劳力一两万人,养活了对等的家庭。 北通仓的规模更大,养的人更多,三百年来仓外几个临时的落脚点,如今都升级成了县,而且一水的都是上县。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港口一开,天知道会聚集多少劳力? 劳力便宜归便宜,可随着人到来的形成问题,只会越来越多,光一个吃喝就足以让人头大。 “将管理交给商人,事情难道就解决了?”年润多少还是有不愿意。 “别忘了小鬼难缠,我们来管理码头,小鬼的问题就是我们问题,明摆着端不平的水,何必我们来端?” “理是怎么一个理,但我们的权益怎么保证?我们来做事,水端不平,至少该给下去还是会给下去,可那些商人,他们会愿意养那么多人?” “这一问题,在开放户市的时候,不就已经有模版了吗?”方程提点道,“明人通过漕帮管理码头工人,我们则通过雇佣制来解决,在我们的地盘上,这点难道还不能保证吗?” “可我还是觉得,这事不好办!” 兴建一座码头需要投入的资本太大了,那不是几万两,十几万两可以解决的,就算按照方程分步去弄,前前后后投入至少也要七八十万两,甚至上百万都有可能。 这钱做什么不好,丢到武朝,给武朝修建一个港口? 这是什么精神? 舍己为人的精神,明人有那么高尚吗? “明朝海商,已经发展到一个瓶颈,如果这一瓶颈无法打破,商海集团不可避免走向衰落!”方程劳神在在的说道。 “你是在给我开玩笑吗?” 明朝海商明明发展的蒸蒸日上,谁敢言其进入瓶颈,还说要衰落? “不是到了瓶颈,他们为什么开始北上?” “没人嫌钱多不是吗?”年润给出自己解释。 “行吧!” 听着年润的解释,方程清楚无论他怎么解释,年润都不会理解。 年润从九州来看明朝,方程则以全球的目光来看,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说到底,还是受到天朝上国,九州物华天宝所影响。 就目前,辽国,后唐沿陆地向西的勘探,配以明朝,楚国海上通道,异界九州的世界版图其实已经探明了大半,余下地图迷雾,不出意外的话,应与前世的大差不差。 明朝海商往西将会被昆仑大陆所阻挡,难以进入极西之地,往东则会被浩瀚太平洋所挡,难以进入新大陆。 这不是瓶颈,这是什么? 可这一点年润显然看不到。 面对方程突然不在坚持己建,年润一下子无语了,按照他的想法再呛两句,他就可以顺势将码头丢给方程,可现在方程缩回去,一时间年润着实有些麻了。 深吸了一口气,年润最终表示不装了,“如果我将码头一事,交给你,你能做好吗?” “没时间!” 方程摇了摇头。 从昨日案牍司第一时间送上卷宗再到如今,发生的很多事,背后都是在引导他,将目光落到恬津码头上。 左右不浪费他时间,说说也就算了,还想让他出力,年润怕不是想瞎了心。 兵书尚书怎么了? 兵部尚书,也不能让他打白工啊! “难怪和你接触过都说你小子滑!”年润笑着指着方程,“不过你小子已经被我试出来了,想跑可没那么容易,我直说好了,目前的情况下恬津港肯定要扩张,经过半年的接触,恬津港已经影响到了我们和明朝的交流,而且我们肯定是下海的,就算不为了海上的利润,单但为了威慑金国,三韩,这港口也得扩建,关键是怎么扩,扩到多大?” 武朝疆土不小,可适合用来兴建大型海港的地方真不多。 幽州的恬津,青州的莱州,徐州的徐州港,唯有这三个地方可以往大了修。 可如今能修只有恬津,原因在于莱州人要运河,徐州三战之地,修好了最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 “期货市场我还没搞定了!” “我也没让你全身心投入,完全可以遥控,就像你指挥那些二代一样,人手我给你配齐,政策我往太安城内要,事败了算我的,事成了你是首功!” “不用这么麻烦?” 面对年润的诚意,方程坚定拒绝道,“北地案牍司内,有我搭建市场详细记录,年大人你完全可以复制一下,说白了就是画饼,给予商人对于未来的期望,做多我再给你一份详细的方略!” 快一年没见到姐姐,方程还想等交割后回太安城了,他可没心思长期留在北地。 一个市场,模式搞好了,三年就可以放手了。 可一个大型码头,从无到有修好了,再将其管理好了,没个十年想都不要想。 方程出头,为了是庇护姐姐,这乱世立下一份基石,而不是真的想为武朝卖命。 “行吧!” 年润心中叹了一口气,本想试着能不能把方程诓过来,不为别的只是让方程开个头,毕竟长期将方程留在北地,别说他做不到,三老也做不到,只是没想到方程自己拒绝了,“那我们就说好了,你出方略,我来执行!” “方略可以出,不过在此我想提醒大人一点,今年渔阳外守灾的异族,其本身也只是想着吃一口饭,没必要一味的防范,完全可以转害为利,要知道修码头是要死人,是自家哭,还是别家哭,我觉得大人当好好思量一番!” 人力营造,缺少了机械的辅助,怎么可能不出事? 青姑屯内,方程给出的待遇算好的,进度也不做什么要求,这就几个月还是死了好几个青壮年。 海港的修建难度,工程规模更大,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没个前百条人命献祭,根本别想修成。 “这肯定是让别人哭了!”年润笑了。 话到这一步,年润还不知道方程是什么意思,虽然方程这边方略还没出来,年润心里已经想好怎么安排那些异族了。 的确,不就是为了饭吗? 有力气造反,自然也有力气修工程,苦力有什么技巧,几口饭武朝还是给的起,至于听不听话,调个千人营过去的,年润倒要看看谁敢偷工减料。 ------------ 第237章 “先生,姓年没为难你吧?” 紫金都尉府外,等了快一个多时辰的小虎,当瞧见被人送出都尉府的方程直接跑了过来。 “姓年的?” 方程瞥了一眼小虎,没好气的说道,“人怎么说也是兵部尚书,你不尊重其本身,你也至少也得尊重一下那位置吧!” “我尊重他?我没踹死他就不错了,昨夜案牍司上门的时候,我就感觉有问题,今个一早都尉府来人,我就知道姓年的没安好心!”小虎一副无所谓的摸样,“对了,先生,你没答应什么吧?” “没,不过还是拦了一点活!” 方程转头看向小虎,“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认识年润?” “认识?”小虎抿了抿嘴,“怎么不认识,你知道年润背后是哪家吗?” 方程摇了摇头,年家? 不想,没听说过武朝有怎么一家族。 可要说年润身后没人,仅仅只是因为太子党出身,就能在四十不到就坐上兵部尚书的位置,这摆明了也是在忽悠人。 “他和我一样,都是从青羽军出来的,只是运气比我们那一批好一点,年龄和太子,驸马爷相近,可最后照旧不是没保护好该保护的人吗?” 太子死不死,小虎没什么太深的感觉,可驸马的死着实被小虎记在眼里,有这段经历,小虎焉能吊年润? “没想到还有这段事了?” 青羽军里出来,那都是死忠与武朝皇室的人,离开后也多半为皇室服务。 年润当时没保护他该保护的人,没人怪他,毕竟意外谁都不想遇到了,可感情上是谁都没法接受不是吗? “年润那家伙,无论说什么,先生你都不要答应,纯当他放屁就是,这回真正要你过来不是年润,而是夏老头,他来送钱,见你的目的也和先生你想的那样!”小虎自爆起来。 “咋咋咋!” 砸了咂嘴,方程一把按住小虎的脑袋,“小虎啊,小虎,你是越来越厉害了,这都帮人当钉子了,说说吧,这段时间都对外说了什么?” “我可没当钉子,案牍司的人,是不会吸收青羽军的人,尤其像我这种没有一根苗的,别说案牍司了,真上战场也只能打酱油!” 香火,血食,方方面面影响了这个时代的人。 “行了!” 一把将小虎圆溜溜的脑袋推开,“钱粮的问题的确是大问题,钱粮不够,河西就难守了!” 姓夏多次和自己对接,关于钱庄发债的情况,由夏老头来询问也符合规矩,就是姓夏那个年纪,跑这一趟真没事吗? …… 铛铛铛! 钟磬之音与朝霞共生,新的一日来临。 整座紫金关,如果不去主意各类钟声,跟活在普通城市没有半点区别,可注意到钟声后,便会发生一切生活时间其实都已经被安排好了。 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生烟,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吃饭,都由布置在街道附近的钟鼓声传递。 一旦出现在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地方,城内巡营的官兵就会上门,甚至不会给你半点解释的机会。 “该死!” 看着屋外尚未透亮的天色,方程烦躁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进城四天,三个早上没能睡好,那感觉真的简直了。 “先生!” 屋内传来动静,早就守在外面小虎直接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经过被小虎连续照顾半年,方程对此也喜欢,再度望了一眼天色,“我怎么感觉,今个的晨钟敲的早了一点?” 往常都是太阳爬过了城墙,钟声才会响起,可今个红澄澄的朝阳只不过露了半个脸。 “是提早了半柱香的时间!” “知道为什么吗?” “金国呗,人家能做主的人来了。”小虎一脸嘲讽。 金国的使团早就到了,各类事情都好似都谈了一边,结果和武朝这边一样,能做主都没到。 “怎么说,完颜文齐上位了?” “这到没收到消息,不过完颜文齐登基,应该会在九月九号,错过九月九,他就得等到来年初四‘六辰’之日,如今排来人,多半是想着在登基之前将事情告一段落!” 登基是需要寻找良辰吉日的,每年的正月初四最佳,因为那是稍有的六辰日,如果实在凑不到那就另外选好日子,例如五五端午前后,九九重阳当天,都是历法中天地阳气最重的日子。 女真近百年来,事事学习汉制,效仿中原,完颜文齐更是推动者,对自家登基吉日有着自己的要求。 至于错过了初四,大不了将改年号的日子放在那一天,效果也是一样的。 “我还以为完颜文齐急的把这些规矩都忘了?” “这还不是先生你的功劳?”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笑完,小虎小声提议道,“我们的人,应该会在明后日抵达,今天没事,要不去看看金国正使入城,说实话,女真的一些服饰,典章制度多少还是有些东西?尤其女真准备久,指不定随使带了不少罕见的东西!” 使团后面跟商团,自打宋朝开了先例,各国之间无不有样学样。 加之有使团开路,一切原本限制商团的买卖规矩也会适时的开放,这导致每逢使团来访,市场就会进入短暂活跃期。 “可以,拉出去一起玩玩,等玩过今天,后面也没空了!” 年润他可以拒绝,夏老头他能吗? 人帮了他那么多,方程也开不了那个口啊! …… “来了怎么马车,完颜文齐这是打算干什么?” 城墙上,望着西方马车,夏老头背负着双手,“他是想赚足一年的收入吗?” “或许吧,这段时间各类交易,有统计的已经破了四十万两白银,明朝商队赚的是金满钵满,女真搞怎么大的规模,显然是想把明朝赚到手的银子转到自己手上!” 对于神出鬼差,比大部队提前三天抵达夏老头,年润也是很无奈。 太任性了。 可年润有又什么办法? “有意思,我们掏钱,他们卖货,兜兜转转就那点钱,可货的价值却远远超过我们掏的部分!这就是经济,就是市场,不去研究,这里面某些东西,真的超乎想象!”夏老头感叹道。 过去他都是纸面上看问题,那可能看到什么? 自打被方程捅破了那层瓶颈后,他是越研究越是感到有趣。 “说到底,有些事还是得靠年轻人,我们都已经进了一个筐子里,没人帮忙掏个洞出来,怎么看都是框子里的事!” 年润虽没从方程得到什么太大的收获,他最后一句的提点,着实是解决了不少问题,避免了不少麻烦。 ------------ 第238章 “有些时候,还是得多听听年轻人的看法,我们的觉得是宝贝,结果死水一潭,宝贝也化为腐朽,反过来水活了,总会引来大鱼,眼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的!” 夏算盘看着徐徐开进城中马车。 钱是武朝掏的,货是明朝,金国出的,可这钱最终落谁手里真就不好说了,只因为女真没别的渠道了,流入女真的钱只要不沉淀下来,最终还是会回到了武朝手里。 想要买到足以过冬的物资,金国只能找寻武朝帮忙,而今年经过大面积开荒,水利梳理,新粮不说追上自身消耗吧,那产出也是涨了三成,加上和明朝合约签订下的廉价交州稻,整个流程武朝付出的东西其实并不多。 反倒因此换来了更多的东西。 按以前那一套的,事情同样可以做成,可这要花多少时间,多花多少银子? 钱财如水,水不流则腐,钱不活则死。 “国债,打算发行多少?” “当然越多越好,我朝现在的症结,就是面前市面上流通的钱太少,四成以上的民间买卖以口头欠账为主,我让案牍司查过了,越是小地方,积账,欠账越多,有些村子几两银子,从上代人欠到现在,这导致整个村子苦哈哈的,大集都不敢去,就怕被人说闲话,而想解开这些问题,往往只要注入几十两银子!” “接下来,户部要做就是将钱洒进市场,大范围的消除百姓之间欠账,让市场上的钱活起来,不然你以为你这般大手大脚花费,老夫会同意?” 夏大川回头看向年润。 “你就不怕有人,赚到钱后将钱存起来,地主老财的做法可是很有市场的,换我,有了钱的第一时间除了坏账,就是在家里挖个坑,将钱埋进去。” 苦日子过惯了,有钱也不敢乱花,存钱几乎是下意识的选择,年润也一样,他没家族,只能靠自己,贪也没得贪,可不得自己省着? “这一点方程早就算到了,埋地里是安全,可他不增值啊,钱庄开始运营,储蓄七钱利,你要不考虑考虑?” 夏老头笑道,笑的像是揽客的店小二。 “我说呢,原来在这等着呢?”年润至此算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当然,这其中的问题还有不少,但这就像拉马车一样,最开始的力是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马车一旦被拉动,后续所使就会变小,哪怕力消失了,惯性下马车还会持续运动一段时间,户部要做就是不让这股力消失!” 怎么说夏算盘也当了十几年的户部尚书,自我认知里刺激不了武朝财富,可刺激完成后怎么维持这种活力,他没这个手段能坐在怎么多年吗? “听你怎么说,后面如何去做,你都明白了,为什么还要跑这一趟?” 三佬年纪都大了,不是必须的朝堂百官都不希望他们往外跑,倒不是纯纯的尊重,毕竟主政一方的地方官员也没人愿意头上多个老爷。 “因为我不知道,目前的情况下,国债当发行多少,少了不够用,多了我又怕把火苗都扑了,国债整个概念是方程那小子提出来,因此我想和他碰一碰,看看能不能凑一个合适的数来。” 夏算盘好不避讳的说道。 年润默默的点了点头,猛地转身指向城下观景的人群,“说曹操,曹操到,那不是方程吗?” “还真是!”夏老头眼睛一亮,“这小子就是亮眼,至今都不是什么来历,反正从其做事行事来看,各方面都像是个贵公子。” “等等,还没搞清楚来历?案牍司是做什么的?” 一个人都查不清楚,这不是开破天的玩笑吗? “的确没查清,前事无踪,往事成空,仿佛凭空降临,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人的脑子才那么灵光吧!” “案牍司在境内都查不出来,看来这是归结鬼神了!”年润打趣道。 “或许吧,毕竟这世上总存在一些我们不理解的事,只要其心在武朝,老夫就愿意为他作保。” …… “我好像在城关上看到夏老头了?” 人群中,小虎戳了戳方程的胳膊,眼光飘向城关的方向。 “按照我们的预计,这不是很正常吗?” 太安城的人马还没到,可不代表其他人不能提前啊,相对于夏老头已经来的消息,方程更关注眼前商队。 成堆皮草,药材,名贵木料堆砌在低矮马车上,车马从面前驶过,方程都能听到机杼无法承受重量的摩擦声。 正常? 这还正常,夏老头可是头啊,怎么大的年纪脱离队伍提前跑紫金关,要是出点事怎么办? 不过考虑到方程不知道夏老头的身份,小虎也没再多说什么,反倒饶有兴趣打量起女真人的买卖,“为了钱,完颜文齐这波是算死我们,不会做什么手脚,竟然拉来怎么多东西?” 女真领地内值钱就那些东西,可今个东西都锤成了山,光虎皮,熊皮就看到了十几张,这那是入城啊,这明显就是巡展,恨不得将所有看客当成他们宣传客,将消息带出去,传出去。 “老套路了,换我也会怎么做,广而告之的手段,早就不新鲜了。” 今个,看个新鲜,解了闷子,方程随口解答道,却不想就在这一刻,一辆刚驶进城关的马车一塌,数个小木盒直接从马车上落了下来,紧跟着一片白光四散看来。 “东珠!” “都是东珠,竟然有怎么多?” “好大的东珠,比市面上都要大好多?” 一片白光散落,人群都炸了。 围在这看热闹,可没普通老百姓,都是手上有了闲钱,出营放松的老兵,相较于放松在这没有勾栏,酒肆受到管束的边城,放松也就吃吃喝喝,这段时间老兵涌进城里,为的还不是倒手倒卖,将刚刚赏下来的银子,化为物资带回家乡。 而体积小,价值高的东珠,无疑是最好携带的宝贝,只要带一颗回去,卖给对的人,未来全家三四年的花费就有了。 至于价格问题,资金关内卖的能贵吗? “好的不学,学这一套,真不怕被人抢?” 当看清落地的东珠宝盒,方程一行人第一时间被人群排挤了出来,推挤到道路一边,甚至方程看到好几个眼明手快的老卒,在东珠弹飞的过程中,将东珠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先生,我们还是先离开!”李延年满脸戒备抓住方程手臂,其他人也纷纷戒备起来。 军中老卒是武朝的武力保证,同样也是麻烦的来源,当兵三年人就油了,更别说当兵七八年的,那油滑的程度,真的是谁见谁头疼。 ------------ 第239章 人活着就逃不过恰饭,没钱恰怎么办? 自然也就油了! 武朝的官俸历来都是各朝最低,从军六年晋了校尉,一年下来到手也就十二两银子,看着多实际一点都不多,九年从军总和的军饷,甚至无法覆盖从军前的投入,说到底一切的投入看的还是退伍后到手的永业田。 至于二十一岁前,连军营大门都跨入,那只能说明某些人是将钱砸水里。 故而在军中搞钱,历来都是武朝各军,各营屡禁不止,最终成为各自秘密的事。 有区位优势走私,没区位优势也会变着花样弄点额外的补给。 像现在这种,明货,草原货集中在一点地方,敞开了卖,正好还有加响到手的情况,无疑是军中老油条们最喜欢的情况。 清晨,女真大部队进城,午后时分东市就已经爆炸。 吆喝声下,各类自带附加值的货物快速被扫清,根本等不到北地商人出手,各军军需官,老兵油子就已经出手。 有钱的成箱成箱将皮草,东珠,药材搬走,没钱抠抠搜搜将银子化为小物件塞进衣袖中。 市场活跃,负责东市收税的税目高兴,今天他们不仅冲了业绩,肥肉过手怎么也能沾一点油水。 贪这些税目可能不敢,可将以物质税的东西换下来,在用自己的钱垫上,却没人回去管。 “很热闹不是吗?” 东市茶室内,夏老头双手插袖,依栏而望,整个人笑的像个老鸨。 “恩!” 被抓到茶楼内喝茶的方程站在夏老头身后,“我要没记错的话,以前这类买卖,个人是不能参与的?” 夏老头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你点破了关节,他们也没这个机会,某种程度上他们谢谢你!” 武朝军功很公平,但事关钱财的事上,户部历来做的狠独,恨不得将油水全部榨干,纵然知道全部吃下可能会噎着,产生消化不良的情况,户部也会选择强吃,而不是像现在将机会让给各军,让给老兵油子们。 纵然各方都有自己的路子,可吃的历来都是户部消化不了的残羹剩饭。 “谢我就不用了,我那点东西或许有用,当也需要某些开看才行,如果没猜错的话,老头你这段时间压力不小吧!” 强吃的有强吃的好,至少账面好做,一笔入就对应一笔出,至于周转所需的时间,过去三百年都是怎么做的,有什么问题? 习惯成自然,人心懒惰,最怕就是改变。 改变后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可能让事情变得更好,也可能变得更坏,加之风险不可控制,任何改革者都需要承担巨大的压力,成功诟病只是少了那么一点,而不是完全消除。 “老夫做事,还轮不到小辈来开口,别看老夫这个年纪了,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老头,说实话,我一直很怀疑究竟是谁,一个内府的皇商或许有钱,有人,但绝不会有你这份魄力,而且今天小虎看到,我也看到了,城关之上站你身后的应该是年润吧?” 方程不想当傻子。 夏老头的身份,他早就怀疑过了,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前世历经社会的磨练,他从来不相信什么运气,面对任何超乎寻常的事,他都会以最大的恶意去分析。 一件事两件事还能解释,可多见识联合在一起,那就不能光用解释说了。 小虎说了,姐姐与皇室嫡宗有关,搞不好是某位王爷,郡王的女儿,相交明细的朝堂关系,武朝上下对皇室保护极好,方程也差不多,但从姐姐几次传话来看,姐姐的身份当没什么问题。 可王女又怎么样? 别看武朝现在天是个女子,女帝临朝,不说重男轻女,但是女子还是失了家人的女子,纵然为王女又有多大能耐。 帮了一次,二次,或许不难,可多次呢? 尤其是以工代赈这种需要大量消耗资源,消耗时间,回本周期缓慢的国策,推动比执行更难,没有一个强势,跟脚深厚,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物推动,根本推动不起来,类似的方案送上去,多半也是在放在宫中某个角落吃灰。 姐姐没问题,老蒲也就没问题,那方程身边有问题只能是夏老头。 “老夫姓夏,以你聪明的脑袋,真的想不到吗?” 夏老头摊了摊手,“或者说,你我关系太好,所以你没去想?” 好家伙? 本以为夏老头会找点借口,没想到直接给他摊派了。 “不会吧,换个身份就让我们方师感到压力了?”夏老头打趣道。 从方程离开太安城那一天开始,夏老头就知道自己身份瞒不住太久,不过方程不提他也不会主动去揭露。 “这道没有,只是有些感叹,我的运气有些好了!” “有好的运气,也需要能耐,这个世上认识老夫的人多,可被老夫放在眼里不多,最早帮你一把,那是看你姐姐的份上,后面帮人则就是帮你本人,你知道吗,从你看破宋人以稻换面的那一天,老夫就让人查过你!” 夏老头转身,目光炯炯盯着方程。 “那结果呢?” 说实话,方程也想知道自己从哪来的? “没有,什么没有,你仿佛凭空在太安城外,不过你不用担心,朝中不少人都已经考核过你了,我朝从来不玩虚,凡有心与朝,有才与朝,我朝就会用,你有多大的能耐,我们就为你提供做大的平台!” 看似解释,实则也是告知。 “对于这一点,我并不怀疑!” 圣旨都到手了,增补二榜进士,加庶长军功爵位,看似因功得赏的背后,何尝不是一场背书,为方程身份来历的背书。 “不怀疑就好,这代表你是个正真的聪明人,那么作为聪明人的你,可以给我答应吗?”夏老头笑道。 聪明人,也分大聪明,小聪明,如果方程纠结身份,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其也得不到背书。 闻言,方程摇了摇头,“国债的数目,不是靠拍脑子就能解决,我需要全面了解钱庄的情况,尤其是现在存款和贷款情况,越详细越好,毕竟这是第一次发行,需要考量的内容涉及到方方面面,口碑,信誉看似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事,国债终究是新鲜产物,如果的可以的话,我还需了解以工代赈的大概情况!” 国债发行,玩好了利国利民,玩脱了祸国殃民。 方程又不是相关的专家,就算是专家面对武朝这般羸弱的市场情况,薅秃了头皮也拿不出一份合适的方案,因此在第一期的规模上,方程只能选择保守。 ------------ 第240章 “可以,这不是什么问题!” 夏老头鼓了鼓掌,茶室移门来开,三个青衣低品官员捧着三个箱子走进茶室,待将箱子放在茶几上后,没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大致的信息就在这三个箱子,你有一旬的时间慢慢去看,但在此之前我必须着重告诉你几个信息!” 方程扫过三个箱子,转而朝夏老头点了点头。 箱子看上有三个,实际箱体并不大,厚度不够一指,里面的内容应该不会多大,这一点和夏老头说大致信息符合。 相较于内部的数据,方程现在更好奇,需要夏算盘亲自告知的内容。 这些内容,肯定涉及未来一段时间,武朝需要的开销。 而这类开销,外人是根本算不出来的。 “首先,女真投降的消息应该已经露了,我们暂时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过宋人已经动手是真,此事我们失了先机,无法将战火推到宋朝境内,河西作为三国交接,算上于一旁窥视的后唐,接下来他会比徐州更乱!” “其二,观战一年,辽人有意再度南下,具体动手时间不明?暂时也不好说,是否有利于我们。” 夏算盘深处三个手指,“最后一点,户部目前能调动的资金只剩下二百万,这还是已经算上各地田赋的情况!” 三个消息,每一个是好消息。 每一个消息背后,都是巨大的开销。 别看武朝现在和明朝结盟,可盟约的力量终究有限的,武朝能看着明军和宋军互相开片八个月,接下来明人也会同样看着武朝独战宋朝,甚至会因此放缓对茺州的进攻。 小孩子过家家才讲究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国与国之间征战,从来只讲究利益。 不过这三个消息,又好似都在预料之中。 难搞! “那么,全都按照最坏的预计,缺口大概都多少?” “六百万两,这是我按照来年大战计算!” 如今已经八月底,九月北地就要落雪,同时宋朝全境开始大面积降温,别看宋人有钱,可宋廷却没钱,冗官冗员的弊病一日解决不了,宋廷就别想真正的富足。 更别说为了防备辽人插手,安排只是安抚拖延时间,今年宋廷送往辽国岁币也会比任何一国多。 相较于宋朝一直想拿下的河西要地,宋朝上下真正怕的还是辽国。 武朝再怎么凶残,军事再怎么鼎盛,武人至少是汉人,与九州汉人同根同源,可辽人是异族,将汉人视为两脚羊的就是辽人的祖先,如今只是装的像人,本质上依旧是异族。 再说,遇上这年景,辽人焉能不好好敲一波? “说到底,地主家也是没余粮啊!” 相同时间上的关卡,方程满脸嘲讽的笑道。 对于宋朝,甭管是正史上的,还是异界的,方程对此都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看在他为汉人皇朝,多多少少在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庇护一部分汉人,就他偏安一隅,事事绥靖的作风,前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将宋人踢出宋元明清的行列。 弱,不是原罪,原罪在于怂软。 明明有着最强的财力,层出不穷的良将,最鼎盛的中原文化,可骨子里的软弱却去不了,巨大的反差之下爱也变成了痛恨。 “地主家在没钱,架不住元老有钱,眼下看似只是试探,可如果露出定点破绽,相信我,会有人掏钱帮打这场战的!” 河西是宋朝的地理上的命门所在,可占据河西的武朝也不见得就全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武朝实力,主要集中在冀州,青州,并州不说放任不管,可实质性的虚弱是真实的存在。 增兵遣将不难,难得是如何将大量物资,在黄河冰封的时期内,跨过高耸曲折的太行山脉将东西送进去。 而在这一点上,宋朝则拥有绝对的优势。 “反正眼下这局面,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你就安心做你的吧,当然,若有奇兵之谋也可以提出来!” 说归怎么说,可谁都知道,在宋朝不是女真,纵然存在隐患,那也不是几手奇兵可以解决的。 正统的汉人王朝,世家豪门再是吸血鬼,基本上底线还是要守的。 宋朝上下在拉阔,对于战争的基础理解还是有的。 …… “小虎,准备准备,接下来可能没休息,让其他人一起过来帮忙!” 回到宅院,放下三个木盒,方程直接冲着小虎吩咐到。 “我这就准备!” 小虎点了点头,没什么好说的,夏老头给的事,如今比什么都大,都重要。 虽然不知道先生要做什么,可看架势小虎也看的出来,这是准备挑灯夜战了。 更别说,方程出茶室的时候,除开搬东西的案牍司外,屁股后面还跟着六个带着狐狸,预示智慧的案牍司校尉。 “你们该怎么做,怎么做,不需要考虑我们,半个时辰之后开始!” 方程对着几位狐面使者说道。 与案牍司接触八个月,该有的认知他还是有的,除了佩戴四等神兽面具,拥有具体的职责案牍司成员外,案牍司内最多并不是情报人员,而是佩戴狐狸面具的文书,典吏。 情报不够,文字里扣。 与其说案牍司是情报收集的部门,不如说是情报分析的部门,案牍司三百年内做到六国第一,不是没道理的。 可惜,案牍司未能继承案牍司首任司首智慧,所做所为只能在规则中来,少了一个头,失了一些灵动,面对一切超出边界的事,案牍司就的抓瞎,不然武朝苦苦所求的谋士,大司马,那需要从外面找,直接从案牍司找就行了。 “方师,我们也是老相识的,有什么需要的,您只管吩咐就是了!”为首的狐面男子的张口说道。 “之前就觉得身影熟悉,没想到竟然是你?” “方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避讳的地方,别说我们今天跟到这里,实际上按照规矩,往后与你对接也都是老熟人,在这我们内部叫做点了点!” 方程撇了撇嘴,“那你揭面吧!” 说的好听,点对点,可现实怎么可能? 闻言,来人身子一僵,抱拳欠身的道,“这玩笑还是不要开的好。” 朝堂之上的官员,可与案牍司某人相熟,可揭面这种是万万不可以的。 “那还说个屁,半个时辰后见!” ------------ 第241章 “方师,要不是这份账单放在我面前,我真的没想过,打仗竟要花怎么多钱?” 明亮的烛光下,夏恒抖着手中的账单,满脸错愕的说道。 “战火一烧,万两成空,这话听得多,可真正还花多少,我们还真是没数,不仅我们没数,我想我那些长辈,真正了解恐怕也不多。”李延年感叹道。 太花钱了! 在场除了方程内进过军营,小虎,李家兄弟,夏恒,可都是当过兵的知道,知道维持军营建设,每月发放的军饷只是军费的小头,每年消耗的军费关键是人吃马嚼,服装军备的上。 按照边军三日九顿饭二餐肉,八斤两来算,一个月下来一个兵卒吃掉就要接近二两银子。 这还没算兵器的日常保养,以及饲养战马等开销了。 可他们的这点经验,可户部统计出来的消耗,这才哪到哪啊。 今年还剩下四个月的功夫,各类军费开支已经接近一千三百万两,要知道武朝疆土上搞的火火红红以工代赈,花到如今也不过才花了五百万两。 “吓人的确有吓人,不过好在死伤不重!” 方程历来粗浅的认为,武朝对战死抚恤金额不高,可看过夏算盘提供的账本,方程才发现,军功制下的武朝抚恤体系,那是真的能花钱。 一笔直接补偿,需按战死之人身上军功计算,一转五两银子,有几转就算几笔,除开直接补偿,落到家属头上后,除去对应田亩的减税年限外,还考虑到家中幼儿老人的情况,战功越多,抚恤年限越长。 在这等力度的补偿下,也难快武朝在立国三百年后,还能保持如此素质的兵员质量。 “是啊,死伤不重,要是的重的话还得加钱,只可惜这种死伤是和女真作战,换成宋人,怕是止不住……” 夏恒感叹道。 “宋人软归软,可人家的箭矢不软,狠辣点战前直接浸泡腐蚀,只要射中就要人命!”李延年没经历战场,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为了尽可能杀伤敌人,各国都在暗搓搓下黑手,金汁,铁锈,各类阴毒的手段层出不穷,主一个战场上弄不死你,战后也要弄死你。 为此,连带着各国正兵都被武装到加持。 像是如今,年润麾下兵马,与女真作战时讲究轻便,身上不过套一身皮甲,可换成与六国交战,皮甲根本没用,至少上两层,有些时候甚至要上锁子甲。 不然根本防不住重重阴毒的杀招。 但阴毒归于阴毒,终究没到让人顿步不前的地步,还是要打,打就要有对应的消耗,而这偏偏是武朝扛不住的。 “好了,我们今天谈论的不是这些,这些事就交给该头疼的人去头疼,而我们要做则是为前线的战士保驾护航,至少不能让在流血后还要流泪!” 方程鼓了鼓掌。 武人好战,凡与和战争有关的内容,话很自然就会顺下去。 “先生,也是我想的,我这边整理差不多了。”小虎将毛笔搁在笔架上,一面腼腆看着众人,“我刚刚统计了一下,各地钱庄情况。” “全国目前被联合起来钱庄有七百三十二家,单铺平均吸储六千六百多两,合四百八十万两,吸储超过一万两有一百七十多家,吸储低于三千两有三百八十多家,更有六十多家千两都没有!” “这个情况很不妙!” 武朝全境县域四百七十二,其中包括分散在北地各旗,及自治领。 钱庄铺了七百三十二家,看似远大于县域的数目,可考虑到重叠的地区,这个数目的钱庄,远远没有做到全覆盖,甚至还有一百多个县没被统计在其中。 规模上,没达到方程预想的程度,质量上更是远远不如。 单铺吸储才六千六百两,数字吉利,可这数字是真的低下。 “怎么会怎么少吗?” 夏恒满脸不解的问道,“六十家,千两都没有,那些地方的官员在做什么?” 千两未到的钱庄,肯定是在一些偏远的县城,可再偏远也不至于只有这点吗? 武朝县一级,人口至少要达到万人标准,少于这个部分就会和合并,只因武朝没钱去多养一个下县的班子。 万人,一千五百户,这里面不可能全是平民,怎么也得参点武家进去,按照十取一的比例,八九十户武家,一千两吸储都没做到,武朝固穷,但显然还没穷到这个地步。 “是啊!这也太夸张了吗,我知道咱们武朝穷,但不至于穷到一县一千两都凑不出来,我要没记错的话,当时先生你可以说了,对于贫困地区,年息可是开到一成五以上!”李延庭也是纳闷。 当时方程提到储蓄有利,贷款有偿的时候,他们兄弟就在身边,清楚的知道储息的规定并不死板,反倒是调控分配模式重要桥梁,换句通俗一点的说法,现在存钱就是做慈善。 除非真的没钱,这种慈善的事怎么会没人参与? “缺口在六百万两,全国钱庄吸储不到五百两万,姓夏想要在这里补这个口子,他不是有毛病吧,没怎么坑人的!” 李延年也是忍不住跳脚道。 小虎的统计没出来,他们没看到具体的数据,是真的发自内心认为,应该是钱庄搞的不错。 可就这成绩,夏算盘哪来的信心搞国债? 四百万对六百万,真就是自信解决一切喽…… “小虎,你继续!” 储蓄少很正常,民间缺钱是个重要的因素,更大的问题可能还是钱庄本身。 钱庄吗? 别看武朝各家之前把钱庄搞的一团糟,可老百姓也不傻,焉能不知道钱庄不是他们好随便进的。 就算有衙门在宣传,也不是谁都有胆子吃第一口螃蟹的。 说到底还是负责钱庄掌柜放不下架子,做事太过保守,真要主动去做,在第一期半年定存到付的情况下,全国七百多家的钱庄不可能只吸储四百八十万两。 民间在没钱,人均一两还是有的,十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将钱存进去,两亿人口那就是两千万两。 此事按下不表,方程还想听听这半年来钱庄到底被搞成了什么样子? ------------ 第242章 “好的!” 小虎低头看向整理出来的东西,书房内跟着安静下来。 “吸储前十的钱庄,六家在边关,三家太安城,这没什么好说的,着重需要说一下是排名第二,兴盛钱庄与并州太原郡内铺子,在开业的七个月里,各类吸储达三十七万两,贷出六万两,尤其是在八月上旬,半年前兑付后,相交过去每个月增长了六万!” “太原的铺子?” “太原,五年前刚刚遭了兵灾,恢复的怎么快?” “老财就是老财,百年来反复被搞了,竟还能弄出怎么多钱来?” 本该保持安静继续听小虎说的书房一下子炸开。 并州的历史与底蕴,半点不亚于冀州,那可是盛唐李氏起家的地方,陇西贵族在盛唐活跃的五百年里,不知为自己捞了多少好处,就算盛唐落幕,并州丢给了关外异族,又后经过几次倒手,可底蕴这东西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只是不好消除的是人脉,而不是财力。 五年前,以武朝正军为放手,反叛军为攻城方的,太原夺城战,一战将太原城烧了大半。 影响中,这五年来太原可是不止一次像朝堂伸手要钱,颇有一种再给不钱,太原就要死掉的样子。 可这像是要死的样子? 三十七万两的储蓄,排名第二,你敢说太原百姓没钱? “只知道兴盛钱庄在太原是怎么运营的吗?我要没记错的话,兴盛这个牌子是青州在运营?” 联合钱庄的牌子发了四张,皇室独掌一张号“天元”,剩下三张分别交给冀州,青州,并州本土势力。 冀州手持“五通惠民”牌子,对外简称五民,概指皇士农工商五类人群,以勋贵为主,地方氏族为辅。 并州手持“万盛通汇”,对外简称万汇,持牌的是并州氏族,但实际上占据主动则是武朝各地豪门。 兴盛,全名“兴达盛济”,由青州商团把持,规模也是如今最大,全国各地有近三百叫钱庄。 “没钱!” 小虎摊了摊手,将目光看向一旁站着几位人。 “兴盛在太原铺子我们有了解,由太原王,太原郡守,西殿万户府三家联合作保,向民间招募钱粮以修五年前因战乱而受损的太原西市口,并以太原西市口为未来五年的收益做抵押,初期募集为五万两,结果后面超了!” 某案牍司校尉开口解释道。 “西市口?” “西市口,历来都是丝绸之路在我朝的终点,过去每年都会有大量商品沿着辽国与我国走廊最终进入太原,鼎盛之时每年各类交易的货品在一万三千车左右,太原多年的兴旺就是靠着这笔外快,同时西市口也是并州本地对宋走私的起点,每年大约有八千车货物从这里出发!” “西市口的名声我也听说过,白天是正规市场,晚上是西北最大的鬼市,五年前的战火波及到那边,死了很多,损了很多的货,导致再也没有国外商人跨境来到太原,太原城搞怎么大,岂不是说这黑市有开始的?”夏恒转头问道。 “开始了,户市开放的消息一出,辽人,西域人就开始试探,他们第一站就是太原,那里重新变成了集散地,不过毁掉的东西修起来难,因此才会有这一处?” 任何城市都不能少了商业的滋润,越是大城越是如此,商业的转移带走不仅仅是财富,还有人心,人力。 巨城之间的虹吸效应一旦开始,任何人都逃不过。 “怎么操作我能理解,可为什么找的是兴盛,而不是万汇?”方程将原本堆在小虎面前表报拿到手上,“我要没记错的,万汇店铺虽少,可财力也不弱!” “八十七万两!” 小虎适时的爆出一个数字,是过去八个月万汇票号吸纳的储蓄总额。 “并州老财有钱没错,可并州没人,不然那些人就不是老财,而是氏族!”长期和方程接触案牍司头目毫不避讳的说道。 什么是氏族? 有钱有人有势还远远不够,更要在重要场合说的出话,且说出去话要有人听才是。 并州氏族落到老财的地步,其原因就是在朝堂上缺少有能力发声的人。 说句不好听,青州跟了武朝三百年,你并州才跟了多少年? 一百年出头,还造反,还废掉一届口碑,名望,手段俱佳,有着中兴之资的太子,你不成老财那简直天理难容。 “本质上还是青州人在这些年抬头了!”夏恒一口点破。 冀州的地利终究没有青州好,武朝没跟上明朝,楚国掀起的大航海时代,可青州因为地利位置在那,多少也喝到一些汤汤水水,青州走私集团,他们也不止在陆地上玩,海还是下的,只是因为船只,后背力量不足,没走太远罢了。 没有武力护航的商队,出了港口的庇护,那就是一块肥肉。 可就光经营青州至扬州的航线,运输一些稻米,丝绸,布匹,也足够青州人赚个金满钵满了。 有钱了就舍得投入,要不是从军的名额控着,青州籍军士早就踢得冀州籍军士没出路了。 “近四十年来,跟上了下海的风潮,吃尽了青州至扬州海线,青州发展的的确有些快,不过还不是被敲打了?” 青州氏族,在李家等冀州氏族眼中,那是标准的自己人,跟了冀州氏族混了快三百年,身上属于的印记早就洗不掉,面对青州近年来的发展,冀州氏族顶多也就有点酸。 “行了,别扯了,要不继续,要不睡好了明天再来!” 月上云中,方程略感有些疲惫,三个小盒子看着不多,实际上需要思考的东西极多。 “可以先休着,时间上不急,按照王朝的规律,所有事搞定至少也要八九天的时间!”案牍司头目。 夏老头到了,后续走的就是流程,可国与国之间终究不是过家家,不可能说前事铺垫后,后面人到了就能敲定的,中间还有宴会,交流,看似繁琐背后却又更深远的东西,指不定夏大川和明朝的大学士张高东,还要关上门就一些私密的事谈上二三会,结下一些不能放在台面上秘密合约。 ------------ 第243章 “老不死了,到现在还没死了,尽给我添乱!” 女帝将一本奏本丢下龙案,凤袍在身的女帝似火凤立身,与慵懒之中站在起来,“通知所有在家二品以上官员开会!” 话音落地,数道人影从墙角阴影中快步走出,跨过凤鸾殿的大门,直接朝着宫外跑了过去。 “宋朝是怎么知道的?” 女帝转身,看向一旁恭候着的老蒲。 宋朝动手了! 关键这会宋朝玩真了。 对明作战中,宋朝派出了岳家军,但为首只是二代将领岳云。 岳家军是精锐不差,小岳元帅岳云能力也不差,可比对明朝英国公,岳云终究差了一些的经验与老道,不过岳云要做只是防守,据称而守,不贪不占,内以百战精兵岳家军为屏,背靠宋朝财力和物力,问题并不是很大,纵然吃了亏,岳云不还占了人和吗? 可这会不同了! 宰相李纲,统领十二万玄宗禁军,兵出洛阳坐镇左冯翊。 七旬老将韩世忠携八万岳家军,自弘农入河东郡,向东威慑武朝魏郡,清河国。 大元帅岳飞,西北宗仁贵两位大佬,携家军,河煌军,卫国军,洛水水师为班底合计十三万人,聚集与几大渡口。 前前后后发动三十万精兵,后勤辅助人员过五十万,对外号称百万大军压进黄河一线。 规模之大,精锐之多,统帅之能,相较于四十年前也是半点不差,而且选择时间都是秋中,这是明摆着要和武朝打消耗战,拼国力,耗底蕴啊。 “不知道!”老蒲摇了摇头,“皇城司能力不差的,有些落子的时间可能超过百年,当初没查出来,现在更难!” 宋朝也不是一直怂的,怎么说也是继后唐后第一个建立起来的皇朝,并州南部大部分区域,冀州魏郡,清河,也曾被宋朝占领统治过,并留下了很深的痕迹,案牍司想彻底清理皇城司的足迹根本不现实。 加之,两国边境怎么长,走私,交流无数,百分之百防住完全就是做梦。 “不过,老奴反倒觉得,消息应该没露,这只是宋朝早已规划的好,毕竟动员的规模,力量,案牍司早有察觉,宋朝所做徐徐而来,不见半点急促!” 宋朝有人有钱,体量庞大,越是如此一切轨迹越是清晰,不可能真正做到百万大军出动毫无征兆。 对此武朝这边也早已防着,难以确定只在于时间。 “怎么说,他们这是打算吃死我们了?”女帝玉面生冷。 相较于消息泄露,这种徐徐布局,积小势化大势的做法,才是最让人不好接受的。 这场战场哪怕拖到明年,也比今秋爆发的好。 关键是,宋朝是怎么敢的? 莫非如今明朝的威慑,武朝给的压力还不够吗? 两线开战! 又是两线开战,先是明朝,再是武朝,现在是宋朝,可轮到狂还是得属宋朝啊! 明朝内外两线,两淮的暴民除了破坏力,乱军无组织无纪律,剿灭只是时间问题。 武朝对金国也是如此,皮癣之患罢了。 可宋朝两线开战,看似是一守一攻,可他对的一方是明朝,一方是武朝,宋人哪来的胆子? “或许,是临死前疯狂一把!”老蒲很是无奈,最后找了一个看似解释的解释。 “哼!” “临终疯狂是吧,真当朕好欺负是吧!” 明朝大军都快打进你家里了,宋人不去发疯,反倒来打武朝,这种疯狂女帝接受不了? 河西对于宋朝是重要,可武朝对外威慑力难道是假的吗? 还是说,宋人看不起她这位女帝,认为她这一女人,会和辽国萧太后一样软弱? …… “老夫知道了,准备进宫吧!” 女帝收到消息,商荣又怎么没收到,折好手中的通报,商荣苦笑道,“宋朝怎么敢,怕是没了解过我们这位长公主啊!” “把公主当萧后,这是要吃苦头的?”张贺苦笑道。 武朝,辽国自建国以来,对外历来强势,凡有所损,不管战略是否需要,战术上闭给出对等的报复,若非如此也打不出百年的太平。 而这种硬骨气,强作风,却在三十年前被一个女人丢了,那就是辽国的萧太后,而对于这位丢了辽国风骨的萧太后,别说武人不耻,长公主更是叱其为女人中的败类。 如今宋朝怎么干,多少有些没把长公主放在眼里。 “人或许现在还想着,以势压人,胁迫自重,三十年前宋朝凭着一手,愣生生将对辽岁币从每年三百万两降低到五十万两,三百万两是岁币,五十万两……赏赐?”商荣冷笑。 辽国萧太后当政之前,那位太后为了稳定内部,扶持幼帝上位,对外却真的怂。 而当时集结了韩世忠,岳飞,宗仁贵三位军事大能的宋朝军事也走进了巅峰。 一战将战火打进辽国境内,三月不到破了四座重城,占领了三十多县城,埋了六万辽人。 所有人都觉得宋人变了,崛起了,可最后谈下来,岁币宋人还是给。 一时间,九州各地嘲笑无数。 可渐渐有人发现,宋朝任就给出的岁币味道变了,不再是割地赔款,反倒是一种上位者赏赐的感觉,加上宋朝国内一些学士,文人鼓吹对外输出,嘲笑声不断,只给人一种便秘感。 轮到玩,还是宋人会玩,辽人本以为得了一块遮羞布,没想到这块布骚臭成那样。 若非当时辽人饥荒爆发,你看辽国要不要与宋朝做过一场? “方程说过,成功的喜悦,会让上喜欢上走捷径,万一呢……”张贺苦笑道。 “是啊,万一呢?” 前太子的锋芒太盛,掩盖了所有人,加之长公主不愿露面,真正了解女帝性格手段的人极少。 可作为看着太子,长公主长大的老人,商荣他们岂会不知道,上位当年可是有女相公之名,开府建立红娘子军,更是如今在五年前大杀特杀,没这些因素加持,皇位有哪轮得到长公主,真当武朝皇族那些王爷是吃素的? “走吧,别让长公主等咱们,这会别说长公主想狠狠的杀一波宋人的威风,老夫也想亮剑!” 张贺很清楚,这会不把宋朝的抓压在河西打烂了,接下来武朝别想安分的发展。 在这野心家四起的年代,想要换一段太平,唯有打得一拳出,方能避免百拳加身。 ------------ 第244章 “诸位,一味的规避战争已经不可能,四十年过去,老一代凋零,早已让人怀疑我朝的军事,宋朝今日看似在挑衅朕,实则缘由在哪,我想各位很清楚?” “打!必须狠狠的打!” 人都是善于遗忘的。 北地年润统帅大军打赢完颜文齐,算不上什么大事,过去这类的常规战争,在草原边境市场发生,只是规模,持续时间没怎么长罢了。 这是个乱战的时代,从来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太平,武辽两国的关系算好的,四十年间摩擦也是半点不少,更不要说时刻窥视武朝疆土的草原异族。 只不过这些都不算事。 国战,才是检验一国军事能力,国力的强盛根本,至于其他统统只是侧面证明,不打一场国战根本见不到真的东西。 毕竟粉饰太平这种事,各朝各国都在做,不然养那么多文官干什么? 明朝雄踞扬州,财力充盈,武帝正德用兵如神,可明朝内部每年该旱的旱,改涝的捞。 宋朝财力无双,经济团花盛景,洛阳城内更是一度有番邦盈朝的盛景,可民间造反常有,山麓之间豪杰落草,田亩之间饥民无数。 可要说这两国虚弱,那也就是嘴上说说,能与乱世中雄踞百年的皇朝,又有哪个没点真本事? 弱小的早已被历史掩埋,剩者为王才是这个时代的普遍共识。 “打!” 大司马张贺一步跨出队列,抱着朝笏拜道,“老臣认为,此战不仅要打,还要狠狠的打,快快的打,不给宋人任何机会,可以的话最好将战火烧进河东,他们要河西我们就拿河东,一举将宋人扫出黄河以北的区域!” “附议!” 商荣微微颤颤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北地之战我们以时间换胜利,此战我们当以胜利换时间,国内需要发展,立国三百年战胜者的身份我们已经得到太多,可全面发展的机遇却很少,这次错过了,可能没有下一次!” “可以的话,老臣希望此战不计死伤,不束手脚,一切放开,以一年为周期,尽快解决一切!” 武人不惧怕战争,武人只怕穷。 从去年一千七百万两投入开始,到如今各地道路贯通,水利疏导,工程大建不到一年,可力求变革,向往发展的人心已经聚集起来了,事事面面都在向好。 这是武朝立国以来从未出现的。 要不是直接丢了河西,对外怕养大宋人的胃口,令宋人得寸进尺,对内怕毁了武朝的骨气,这场战在朝百官是真的不想打。 “附议!” “附议!” “附议!” 发展才是王道,财政短缺的苦,百官人受够了,钱粮不足的痛,百姓忍够了,谁敢拦武朝的发展之路,谁就是武朝的敌人。 宋人染指河西,是预想。 如今动兵是现实。 拖不起,没的选择,那就玩命好了! 岳飞统帅如何,百万大军压境又如何,视军功无上的武人难道就怕了吗? “既然如此那就打,不记战损,不记消耗!” 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女帝还担心什么,起身高呵道,“速胜!” 速胜,是消耗最小,死伤最大的战争模式,轻则单位减员三四成,重则建制直接取消,可也是威慑力最大,效果最佳的模式。 过去为了生存,这模式武朝常玩了,不过随着版图变大,羁绊变多,各国防御手段起来,速胜逐渐从常规战中消失,转变为了消耗战,时间战。 “速胜!” “速胜!” …… 输,什么输? 在朝大员从来没考虑过输的问题,这不是嚣张,这也不是自打,而是强大军事能力带来的理所应当。 当朝堂喊出速胜口号的时候。 武朝致仕在家的老将,高官将动身,发动自身所有的能力,规划战略,详谋战役,发动人脉,支援前线。 各地的戍卫卫所将前往前线,职能将被管理府兵的兵马房取代,各村教习充任临时小旗,总旗,稳定武朝腹地,调派各类资源。 临近战争爆发的郡府,开始执行战争制,垫出一切资源。 直到武朝在战争上取得最终的胜利。 局部输了,那就扩大战争预备的规模,调动能动的力量。 至于付出? 战时并没有多少,真正的付出在战后。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 “夏尚书,如今不在,前期费用如何解决?” “三大营兵马只有六万,各地秋收在即,兵马当如何调动?” “河西守备……” 狂热散去,一个个冷静却有现实的问题纷纷丢上台面。 武朝高官皆有军功在身,勋贵不需要说了,文官也是从战火中走出来,态度只是态度,不考虑现实纯纯白扯的。 “内府如今还有两百二十万两,各地皇庄今年收成不错,这些都可直接投入战争!” 站在女帝身后的老蒲一步走到女帝身旁。 “善!” 皇室掏钱开战,众人还说什么。 而且就目前种种情况来说,夏大川明显准备玩一波大的,等待夏算盘回来后,后面的钱应该不是问题。 “京营无需留守,守备交由案牍司,户部监税司负责!”女帝加码道。 三大营兵马肯定是要掏出的,与其磨磨蹭蹭,不如直接甩出去,配合早就调到河西,魏郡,清河的兵马,未来一段时间主战兵马将有二十万,看似没法和宋朝号称百万对比。 可战争打得既不是口号,又不是比人多,人数真的有用,那大家也不用大,直接比人口好了。 眼下真正的威胁有且只有岳飞带领的十三万人! 至于宗仁贵,老掉牙的老东西,此会被排上战场,充当吉祥物的价值,都比其指挥能力有用。 “善!” 说完,众人目光纷纷看向大司马。 作为武朝定海神针,大家都相信张贺,可张贺是人,不是神。 河东的西面是河西,河东东面是魏郡,战场直接被分割,张贺可以负责全局,却无法面面俱到,因此急需选出另一路大帅,负责张贺照顾不到那一面。 “臣举荐,未央君出任河西统帅!”张贺抱着朝笏拜倒。 四十年没开启国战,没有国战的战火,良将好养,优帅难得,在这种看似和平的局面下,武朝不仅少了培养顶级谋士的环境,也少了诞生顶级军事家的土壤,要是换做一切这问题还需要张贺来回答,各方势力哪家不能从夹带里掏个一两人出来。 ------------ 第245章 “未央君吗?” 女帝沉默了片刻,“可!” 未央君武翊,武朝皇室成员,不过皇室的血脉传递到武翊身上已经很淡了,武翊是以低阶宗人子弟身份进入神武院受到培养,后历经多次边境冲跃迁而上,封地未央,爵位为侯。 之所以众人没推荐武翊,一呢武翊的确没有指挥国战的经验,二呢身份多少有些尴尬。 说他是皇室中人吧,其所在一脉早在六十年就已经绝嗣了,其父为私生子,名字根本不在皇族名录之中,武翊更是如此。 说他不是皇室中人吧,武翊偏偏是以宗人子弟进的神武院,此后多次跃升也靠的事皇室成员的扶持。 军功制下,只认军功,不认身份,这话听听也就得了,实际操作肯定要有所考量,当时为了是封侯,还是继嗣,朝内吵吵闹闹七八年,要不是最后搞出了死后继嗣,身前封侯的说法,这爵位都封不下去。 而这也导致武翊如今尴尬的局面。 “好了,不用多说,此战若能速胜,生前继嗣未尝不可!” 感受到下面的人心,女帝直接打断。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身份尴尬,又不是忠心有问题,只要赢什么人不能用? 再说武翊也是她的支持者! 一未央县王,女帝给的起,要是赢得漂亮,哪怕是将未央君王香火从赵王谱序中牵出来,与未央重开一火庙也不是不行。 “善!” 武翊只是身份尴尬,又不是能力不足。 在这关口,反倒是这种既有皇室血脉,又有实战军功的人,才最让人放心。 …… “宋人这会有备而来,口号喊起来容易!” 偏殿内,女帝亲自奉茶,忧虑不显,可话中的意思却很明白。 “陛下,速胜的可能很大!”张贺接过茶杯,“国与国之间,目前基本上都是明着打得,战场内外到处都是碟子,各方的动向瞒得住五日,瞒不过一旬,关键就看牌怎么打!” “不是小瞧岳飞,韩世忠,李纲,也不是没看到宋人的决心,实乃是现在速胜的口号喊出去,谁信啊?” 速胜,如今更多是一种态度,而非一种作战理念。 不理解武朝的处境,不了解武朝这一年来的发展,不从武人根本利益出发,光靠武朝这一年来各地砸钱,搞事情,哪怕宋朝的探子刚才就站在凤鸾殿内,他们也不会理解,此番为了速胜,武朝愿意付出什么? “习惯成自然,没有设身处地的感受他们是不会明白,为了发展,我们愿意付出什么,就像我们不能理解当年明明优势在手,宋人为什么还会坚决给出岁币,哪怕只是五十万两?” 商荣沉声说道,“他们要洗刷耻辱,哪怕花钱也在所不惜,我们现在要发展,三成的战死,乃至成建制的战损,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中原五大皇朝,看似都是汉人的文化,实则各国文化早就变了味。 心学为什么在明朝有市场? 还不是因为之前明朝玩的太虚,财富,军事保证下,内部党政不断,朝中百官为反对而反对,勋贵不像勋贵,文人不像文人,皇室,勋贵,士族三方大乱斗,恨不得彻底弄死某一方。 同样别人看武朝也一样,觉得武人野蛮,粗鄙,跟草蛮无异。 这些内情,光靠看,靠想,哪能那么容易搞明白? “说些具体的!”女帝挥了挥手,留下这两人,她可不是想听这些。 张贺点了点头,“明人的态度暂时不好琢磨,除了不会背刺我们,其他选择都有可能,不过可暂时将明人排除场外因素里,我的想法兵分三路,武翊守,我来攻,能点多少点多少,可以的话逼反一批的人也行!” 宋武两朝边境犬牙交错,彼此焦灼,宋人一心想要河西,可战略布局不会只针对河西来,解决不了一旁冀州魏郡,清河国,不把武朝南线的力量消耗大半,占下了河西也是白占。 同样武朝要反击,也不需要光顶着河西,完全可以冲进茺州杀他一统,毁城烧村,组织起一批难民潮。 “战争的本质就是胜利,为了胜利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战火是宋人点起来,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商荣早就和张贺交谈过了,他非常支持张贺的想法。 凭什么你宋人点火,倒霉只有我武人,要死一起死,不管是破坏宋军的后勤,打断宋军的补给,武人都有必要一脚踩进茺州。 “怎么以来,岂不是说就是看谁先扛不住?”女帝微微皱眉。 对等报复极为有效,可损失就大了,真就是你捅我一刀,我还你一匕首,这不是战争,这是拼耐力。 “不会,他们大不进来,凌冬将至,宋人可以为五十万整军配齐取暖的物资,难道还能配齐百万套?我们只需毁了几处重要的资源点,后面就好打了!”张贺自信而非狂妄的说道。 “有信心就行,朕会安排案牍司全力支持你们!” 到此,女帝没问出具体,可却像是吃了一枚定心果,“还有什么需求,一并说了!” “征兵!” 商荣开口道,“无论是眼前,还是考虑未来,我们都需要扩军,我建议重组关骑卫,鹰扬军,五殿巡营各扩三千人,合计扩充戍边兵员四万五千人!” 关骑卫,鹰扬军,都是早年显赫与并州的强大骑兵万人单位,五年前因太子之殇而取消建制,大批人员分流各地,当然这也和武朝四十年逐渐紧缩财政,外环境有关。 从去岁方程点破宋人野心,各方就有意重组这两支有这荣誉与军魂的轻重骑兵军团。 可问题是,钱哪里来? “五年前,还有必要吗?”女帝神色有些寂寞,显然不想提到这些。 “有!” 商荣一口咬定,“还想陛下相信,关骑军,鹰扬军的忠诚,他们还能战,还敢战,最多半年时间,老兵就可以重新上战场,这五年来,他们一直都等着陛下的呼唤!” “关骑军,鹰扬军的装备,如今还对方在太原城内,打磨打磨就可以使用,战马当时也没老兵带走,老臣相信陛下一纸号令,他们还能上战胜,还能为陛下带来胜利!”张贺补充道。 ------------ 第246章 四十年来,无数军工显赫的军团,因为种种原因被取消了编制,裁减了人员。 可所有人都没有忘记这些曾今叱咤战场的无敌军团。 关骑军,鹰扬军,是最后一批被裁的。 也是目前最好重建的一支。 当初与其说是为了背锅,不过说实在主要还是武朝灭前,同时朝堂需对并州安抚。 这五年来,为了重组这两支军队,在场三品以上官员多多少少都被两军的老人联络过,游说过。 如今,机会来了,也到了需要他们的时候,商荣,张贺自然要推一把。 “老蒲?” “算盘不回来,内府最多挤出十万两银子!” 闻言,老蒲笑了笑,他干什么的,不就是干女帝想说却不好表态的事? “十万两,够了!” “我也觉得够了!” 十万两,不可能将两支强军重组回来,可他们要的是银子吗?不……是态度? 当年撤拆两军的是女帝,如今重建也是有女帝。 女帝不要脸了? …… “那几个老家伙,真的没问题?” 离开凤鸾殿,商荣扬天看着天空,有些不自信。 “放心,我们有问题,那几个老家伙也不会有问题,这五年,这些家伙偷偷拿出去多少钱,我们又不是不知道?” 张贺既然选择作保,自然对关骑军,鹰扬军的现状有所了解。 “那就好,机会给了,就看他们能不能抓住!” 半年,待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就是收获的时候,到时候关骑军,鹰扬军能否重归序列,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 “瞒了我怎么久,老东西,你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女帝一脚揣在老蒲的脚踝上,恶狠狠的说道,“说,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长公主,老蒲怎么可能瞒着你?” 老蒲也不避让,“关骑军,鹰扬军的情况不是特例,军人对于军营的感觉是不一样,更别说军功赫赫的军团了,四十年来每一轮撤拆,背后都有一大批老卒选择留守,等待着召回,甚至他们孩子,孙子,都会受到影响!” “这样吗?” 不知为何,女帝显得有些沉默。 “这是历史的选择,赢了宋朝,赢了发展,这些军团都会获得可以的资格!”老蒲开解到。 武人对于军功,对于军营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好些武家几代人都在一个军营里服役,军中的生活就是贯通老中青幼四代的话题,为依附在男人身上女人,谈的何尝不是这些? 建制取消,无异于毁了他们的精神家园。 “会的!” 女帝暗暗握紧拳头。 什么是中兴? 武人内心的中兴,可不光光是有钱,没钱的日子武朝都过了三百年,有钱的日子好,却不是武人心中的好。 武人心中的中兴,是统帅点兵,良将如云,雄狮百万,北拒草原,南威九州。 …… “态度?” 夏算盘手里盘着核桃,一脸诧异的看着方程。 “是的,就是态度,钱庄铺开了,规模起来了,可态度学的是宋人,宋朝是什么情况?” “富着愈富,穷者越穷,上等人读书做官,咆哮朝堂,中等人经营买卖,货通九州,下等人赌命,可归根究底,宋朝上下都是在赌?” “整个大宋沉迷与纸醉金迷之中,读书人博人眼球,发表耸人听闻的言论,清流奏书满满,赌的是官运,成了大权在握,以权换钱!” “商人经营买卖,拿自己的命赌,赌一路畅通无阻,货通九州,财富盈门!” “下等人看似没得赌,但他们可以造反,杀官落草受诏安!” “林林种种都在赌钱,想着法子,变得手段去赌钱!” 方程说完,直接拿过水杯,一口喝了大半,跟着静静的看着夏老头。 “你这角度还真没想过,但老夫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对,宋人都在赌,而且赌的疯狂!” 夏老头一把将手中核桃捏成碎片,目光炯炯看着方程,“只是这和钱庄有什么关系?” “赌性在,为了一线的机会,有的是人主动走进钱庄,质押所有,或签下文书,因此宋朝开办的钱庄主动,高坐与账台之上,自然有人送上门来,可这环境我们有吗?” “没有,不仅没有,甚至我们百姓轻易不敢走进钱庄!” 说着方程丢出一份公文,“发生在太原的事你应该知道,其本质就是宣传好了,鼓动了大量百姓走进钱庄,然后事实证明了储蓄有利,贷款有偿这一点,所以才多了六万两存银,而这多出了的六万,才是太原城百姓真正舍得拿出来,至于其他的,我想查都不用查,大半都是各地富户,用来充数的数据。” 认知是有差距的,前世刚刚进城的人,面对装修富丽堂皇的银行,都未必敢走进去,纵然进去了也是束手束脚,这还是各方面宣传后的情况。 轮到逼格,银行都降了几级了。 可眼下异界九州,谁没事跑钱庄的,老百姓跑的多还是当铺,你不宣传,不主动走出去,再好的政策不过只是一张装在精修盒子里的纸。 夏老头没有去纠结这些,而知直接问道,“那么,你打算如何解决?” “抽奖!” “抽奖?” “每一张存单无论储备金额高低,都有对应的编号,一式三分分别存入钱庄,当地案牍司手中,这类独一无二的编号就存在抽奖可能,监管好就没问题!” “配合国债发放我可以搞出一个活动,凡购买三年期以上,但张金额超过一贯者皆可参与抽奖,基础的奖品以茶米盐油为主,一包盐,一壶酒之类的,百姓常用,储备较多,易得为主,争取做到人人有份,这一块大规模采购要不了多少钱,然后再设立一二三等,三等奖可以是一块布,一口锅,甚至是一壶油,种类可以多一点,至少让人感到占便宜,二等奖少一点,价值可以再量上体现,也可以在质上,看看仓库里什么多,用就什么!” “至于一等奖,不想花钱的话,就用从军名额来好了!” 发债就是为了钱,过高的事物奖励发不出,也没必要发,武朝最值钱就是军籍,一县丢一两个,也就一营的人马,根本算不上事。 “我要考虑考虑,不过你可以继续说!” 丢了一块核桃进嘴里,夏老头一边咀嚼一边品位着这方案的好坏。 别说,这方案粗看好处不少,冲着人心贪婪去的,但也没诱发过分的贪婪,小便宜吗就当发福利好了。 可怎么干,真的好吗? ------------ 第247章 “你不觉得,这有宣扬赌博的成分吗?” “赌?” 方程皱眉,这怎么能算哪门子赌? 看着方程不解不似作伪的样子,夏大川亦是皱眉起来,“四贝之寓,你不会都没听说过吧?” 闻言,方程一下子反应过来。 四贝之寓,他当然听说过了,反应了古人对于赌的认知,同时也反应了古代有识之士对于赌,贪,贫,贼的看法。 贝者是人不是人,只因今贝起祸根,有朝一日分贝了,到头成为贝戎人。 一贝者合为“赌”,今贝上下合为“贪”,分贝上下化为“贫”,贝戎左右成为“贼”。 可这和抽奖有什么关系? 赌博和抽奖完全是两码事,以个人利益为目的利用赌性做事才是赌,反之则是简单活动,宣传。 可瞧夏老头一脸含怒不言的样子,方程知道自己要不解释,这位帮了他大忙,事事看重自己的老先生怕是要对自己起误会。 “世间万物当有度,砒霜是毒,可少量的砒霜也可救人,全看医者在此中如何把控,对于赌的危害,我亦是了解,可事实不可一概而论,再说不是还有小赌怡情的说法吗?” 不谈剂量谈毒性,那等死好了,因为大多数经过高温烹调的食物都是有毒的,没毒也会致癌。 “你这是在狡辩!”夏老头冷冷的说道。 方程的理论,夏老头可以接受,但他无法全盘接受。 “或许吧,不过你现在有更好的办法吗?治大国如烹小鲜,因咽废食之法不可取,打仗还死人呢,难道我们可以不打吗?为政者,在我看来除了把控好方向外,最重要就是衡量好度!” “某些一位先贤说过,发展才是硬道理,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才是好猫。” 解释了,能不能接受就看夏老头。 思想上的东西很复杂,更别说夏大川已经六十多了,方程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时间去扭转。 闻言,夏大川沉默了良久,“对此,我保留意见,但我由衷的希望你不要去碰赌!” “这是自然,赌博危害慎重,赌狗在我眼里连人都不算!” “说说别的吧,眼下的情况国债可以发行多少,我的需求在五百万两以上,目前的情况能否满足?” 两个聪明人默契的将话题扯开,不再纠缠在其中。 “看宣传,看有多少百姓能走进钱庄,按目前的情况,走进钱庄各地有钱人,至少身份上他们不会被钱庄无形的门槛所挡,这批富有余钱的人被发动后,三百万两不是问题,不过债期需要适当减短,认为富人更重利益,其中或许有一批爱国之人,可终究是少数!” “那按照你的法子来了?” “五百万到八百万左右,当然你们也可以搞分派分摊,只是怎么一来,在没还钱之前,别想玩第二次!” 分派分摊,历来都是最遭人恨的做法。 沉默! “回去吧,这我需要考虑一下!” 夏算盘挥了挥手,直接打飞方程。 …… “怎么样?我怎么感觉,先生兴致不高?” “老算盘有些死板,不过他的坚持我也能理解!” 登上马车,方程掀开车帘,看着逐渐冷清的街道。 高潮过后必有低估,军卒的消费能力有限,经过两波消费狂潮,军卒口袋里那些银两早就被榨干一空,加上降书尚未完全签下,前后修正了一旬的军营纷纷进入戒严状态,紫金关内已经没多少外来人口了。 秋风萧瑟,令整个紫金关略显萧条。 “赌?” 方程无言的点了点头。 “这很正常!”小虎耸了耸肩,“四十年前的惨痛,本质上还是赌性太重,这四十年来,国人对于赌的厌恶程度达到极致,不少大型马会都被取消,要不是马会还有宣扬武力的作用,三处皇家执掌的马会或许也早已经被取消了!” …… “还真是一个难题!” 方程离开,夏算盘身旁的拉门拉开,年润面带笑意坐上方程之前坐的位置,捧起那杯方程未动的茶水,“不过,我倒觉得,这些年我们在一些事上,我们做的的确有些过了,赌是恶习,但也是人性,为政者当引导,而不是一味的压抑,而且你不觉得有些双标吗?” 驰道也是修了赌场的,除开禁制百姓进入外,境外客商那个没进去过? 尤其是那几座修建在南北连接处的赌场,建成不到八年,可是为武朝提供大量额外税收。 “润小子,你觉着我担心是赌吗,我担心是取巧,取巧才是为政者最不能有的心思!”夏老头飘了撇嘴,“方程如今才多大,事事取巧,习惯成自然……” “看不出来,你怎么看重他?” 年润笑了。 真没想到,他也是被骗的哪一个。 “我们老了,再撑又能撑几年,方程的特殊性就在那,不把他培养好,后面会很麻烦,因为我可能看不到了!”夏老头双指指着自己,“所以,现在在培养方程同时,我们要给敲警钟!” “那现在你们准备搞?” “先从郡,府开始,县城就算了,不行就从别的地方挪,实在不行那就抢!” 闻言,年润大笑,“我看来是真的忘了,你和张老当年可都是土匪,劫犯出身!” 没钱,那就去抢,又不是没抢过。 再过去最难的日子里,张贺在前面带头冲,夏算盘在后面捡,十几年间两人可是狠狠的祸害了宋朝多个地方豪门,逼得宋朝河东士族纷纷搬家洛阳。 没办法,实在是被抢怕了。 “行了,做好你们的事,钱我会解决了,三十年没动过手,河东虽无士族,可为了和我们做生意,河东大商行,大钱庄聚了不少!” 夏老头咧着嘴笑道,一口黄牙看的人发怵。 “那我就等你们的战果,太安城来了召令,今晚我就会离开了,倒是夏老你可的悠着点?” “北地,有我你大可放心,不行牛樟不还是在吗?” 宋人动手太快,超乎想象,目前已经打乱了很多事情,接下来看交给时间。 …… “报!” 徐州留县外,黄昏西落,烟尘自西而来。 “急报!” “开城门!” 城关之上吆喝上无数,原本已经转动到位的城门绞盘快速转动起来,无数守在女墙后的明朝官兵纷纷探出脑袋。 “这是出啥子事了?” “要死了,难道又要打了吗?” “三,七,九,十四,八百里加急,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难道宋人是要打过来了?” 从腊月打到今天,打了九个月了,再精锐的部队亦是感到疲惫不堪,更别说驻守在留县,负责中军营帐精锐了,九个月来他们虽没打过一场,可却时刻戒备,飞鸟飞过都要戒严一段时间。 ------------ 第248章 留县曾是宋朝的地盘,正月一波偷袭,被明朝了占了下来。 正常情况下,这类敌方的领地,不该也不可能成为主营的落脚地,可架不住位置好啊? 而且明朝的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进来!” 留县县衙内,早就听到外面动静英国公当听到脚步声的时候,未等来人上报直接喊道。 “卑职,锦衣卫百户陆涛,拜见英国公!” 来人跨门而去,在距离英国公十步的地方半跪而下,整个过程目光不曾平视,始终盯着地面,唯恐有丁点错误。 “没想到来个百户,说吧,发生了什么?”英国公双手抱怀靠在太师椅上。 金九银十,丰收的季节,纵然在八月取得了惊天的战果,明朝也不得暂停脚步,等待各地秋收,秋税完成之后在做计较。 “宋境千户所有报……李纲封锁黄河渡口……韩世忠进驻左冯翊……岳飞兵进河东……据此预计九月下旬,宋朝将发动全面攻势!” 碟子,探子人见人厌,凡暴露必死,可时至今日无论哪家都是用碟的高手,真正做到了秘密凡有三人知晓,便天下公知的起步。 “不错啊,选这个时间动手,和我们预计动手时间大差不差,不过这个时间选的还是好的,毕竟要入冬了啊!” “诸般谋略,阳谋最难解,诸天气候,严冬最困人,我们这是想帮场子都帮不了啊!” “百万大军压境,怎么搞,宋朝就没打算拖延,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衙门里诸位军参相继开口。 明朝立国两百余年,勋贵与地方卫所中选拔,培养了大量军籍文人,举人,进士,这导致明朝军方做事,根本不需要士族文人帮忙,甚至这些军籍文人为了自身的利益还会帮着勋贵打压士族。 听着下面谋士的分析,英国公频频点头,“那么,现在的问题,我们要不要在寒冬来临帮帮场子?” 宋朝,武朝的疆域都在秦岭一北,冬季都有严寒,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选择这个时候动手肯定是做足了准备。 可明朝,位于秦岭一东南,海上贸易又是往南走的多,没准备的情况下,北方严冬足以挡住明朝大军的脚步。 某种意义上,国内秋收开始,圣旨叫停行军的那一天开始,明朝出境作战的三十万大军今年就不会动手了。 “帮!” 诚意伯刘涛开口道,“不仅要帮,而且还要帮大忙!” “理由?” 英国公内心也是想帮。 “说感性上来说,人情债难还,我们与武朝盟约还要继续下去,不帮不仅丢了道理,也丢了口碑,别看武朝没开口,多半也不会开口,但咱们不能不在乎!”刘涛笑道。 顿了顿,刘涛继续道,“另外从现实来说,我们就算想帮也帮不了多少!”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点样子出来,事可以不做,态度做出来就行了,当然这在我看来这只是下策!” 英国公点了点头。 的确,时进九月,明朝就算想帮场子,他又能帮多少? 牵制宋军,这不是牵着吗? 对面的小岳率领的岳家军难道还敢跑去河东? 他们敢跑,哪怕马上入冬,明军必然会直接挺进茺州,将战火彻底燃遍茺州。 打? 不可能打的,没这个准备,也没这心力。 对峙十月,死伤暂时不说,人心早就累了,再精锐的部队也经不起长达十月的战争压力,算算时间也是到了轮换的时候。 “直接说上策!” “上策很简单,物资北上,将我们目前不需要用火药,伤药,皮甲,统统送给武朝驻守在清河,魏郡的部队!” “武朝不是不能打,主要缺的是物资,而是执行持久战的能力,通过我们多年的观察,以及就近武朝格局的变化,武朝面对此战多半会执行古老速胜模式!” 刘涛侃侃而谈,却引来数人皱眉。 “等等,你觉得武朝会执行速胜战略?理由呢?”一位将领打断了刘涛的话语。 不是不相信刘涛,而是不相信武朝敢怎么玩。 追求速胜的武朝是无敌,可取胜之后,对等反噬就会降临,那种代价别说武朝了,就算是明朝也扛不住。 “很简单,武朝要发展,他们要革新,我想近一年来武朝变化,大家都已经看到,就算没看到,也应该听到家中管事的汇报,很难想象,在两线作战的关口,武朝境内的建设不仅在持续,还在不断扩张,仿佛战事根本不存在!” “想过为什么吗?” 刘涛敲了敲桌面,“原因很简单,这一代的武朝上位者的目光不在局限与一时一事,而是开始布局长远,谋划未来,并且上下很好的形成了共识,这种环境对于任何一皇朝都是可求而不可遇的良机,错过了事可以重来,但散掉的人心难以重聚,这一点就像我们当年开海的时候一样!” “目标明确,一切挡在前进道路上都会被踢掉,弄死!” “就像当年我们和楚国开战一样!” 开埠下海,是九州千百年大变局,从一开始的反对,到中期的全部参与,再到后期人人下海,过程中明朝受到诸多挑战,可在开海节奏面前,面对一切挑战,明朝上下无不爆发出惊天的韧性。 为了未来,为什么子孙后代,为了美好的生活? 穷兵黩武,北战徐州,南征交趾,西拒楚国,打得家家挂白,打得街街烧黄纸也在所不惜。 那三十年,是明朝立国以来,战争最多,战事最惨烈的时间,可也正是那三十年,才换来如今强盛的明朝。 “你的意思是,武朝找到了自己的路!” 回忆那段历史,英国公自然明白,明人付出了什么,对等当武人找到机会的时候,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你们和我不一样,你们要面对宋人,而我只需要接待武人,我清楚的感受这十月来武人的变化,尤其是精气神方面,结合锦衣卫汇报,这一年来武朝各地都有变化,一切都开始向好,甚至向来吝啬钱粮的武朝户部,今年来已经连续两次加赏,这都是过去没有的!”刘涛解释道。 ------------ 第249章 “为了发展内政,武朝一年前可以与我们结盟,一年后为了守护这场成果,武朝必定横扫一切!” “速胜模式,武朝之前不玩,是因为武朝财力扛不住,一次速胜,打下赫赫威名的同时,背后是长达三到五年的伤口期,可今个一年,武朝的底子厚了多少,明年,后年,只要发展起来,伤口期指不定就能化为机遇,就像我们当年一样!” 刘涛徐徐阐述自己的理论。 这一切都是自身经验,是有过去做依照。 “既然这样,我们还帮他,就不怕武朝修完内政后,直接撕破盟约对我们动手吗?” 中原各国对武朝采去防,而不是拒的策略,主要原因就是武朝内政不强。 如果武朝整体比作一个武林高手,那武朝就是一位一力降十会的重兵器玩家,三板斧下横扫一切,可只要能接住这三板斧,那后面就是遛狗,溜得时间越长,武朝受到的内伤就重。 可惜,宋朝显然不是那能抗住那三板斧的玩家。 就算明朝去抗,三板斧下来,基本上也要废。 可一旦内功“内政”修炼好了,武朝能耍就不是三板斧,而是四板,五板……直到将人锤死。 “田间地头那点产出,你们还看在眼里吗?”刘涛不答反问。 话音落,一众笑声从衙门里穿了出来。 是啊! 地里刨食才能刨多少东西? 要不是出了政策,规定各县产量最低数值,并作为地方官员升迁的标准,江南的水田早就化为桑田,农夫走进城市,妇孺走进丝绸纺织坊。 交州稻太多了太多,每一艘从南洋回来的商船,都会携带数千石的稻米,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要不是老天不开眼,两淮连旱了三年,明朝根本不可能出现大范围饥荒。 可以说,只要海运昌盛,明朝便是九州最不担心因饥造反的皇朝。 “武朝的上限就在哪里,别看那个什么期货市场搞的红火,可陆运的极限也在哪里,他运来百车羊肉,我去一车香料,什么都赚回来,同样的一箱大食珠宝,就足够期货市场干上半年了!” “就算加上草原上的药材,东珠,这些才多少?” 刘涛随意甩了甩手,“相交你们担心反噬,我更希望扶持武朝修行内政,要知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们挑兵都知道要往穷的地方去,为什么?” “因为穷到极致!” 刘涛竖起一根手指,”能拼就只是一条命了!”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只见英国公站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说道,“说的好,内容整理一下,陛下若是批准,我们就怎么做!” 将军备送给武朝,听了刘涛的话后,他支持,可没有圣旨他不会动军备里一粒米。 “相关的分析,我已经写成奏疏,只剩下最后一点修饰!” “写完之后我来盖章!” “报!” 眼看着大佬失去兴致,准备离开,跪在一旁腿快发麻的锦衣卫百户陆涛再度开口。 “起来讲!” 谁也没想到这位锦衣卫百户还有情报要说,英国公颜色一使,“给他一张凳子,别跪废了!” 刘涛的分析吸引众人,着实是让这位百户遭了不小的罪。 “卑职不用!” 陆涛直挺挺站了起来,满脸汗迹的脸庞略显苍白,“根据我们从皇城司内部探得的消息,武朝有意发行国债,补充军需,同时夏大川行踪不明,多日不曾出现在户部衙门,既有可能前往北地与我朝大学士张高东商议!” “国债?” 英国公有些不理解,债可以理解为债务,可国债,难道是国家债务,这玩意怎么发行? “我来解释!” 脚已经伸出门槛的刘涛转过身来,“去年十二月,我朝内部有一场大集会,各地氏族,豪强具有代表参与,闭门三场,女帝开东苑宴请一夜,具体谈了什么我们暂时不知,不过从那之后,今年武朝搞出两件事,一件为以工代赈,说是代赈,此事我们已经知道,第二件是钱庄!” “国债就是由着钱庄负责的,不同于我朝与宋朝的钱庄,武朝的钱庄提出了储蓄有利,贷款有偿的发展方向,目前已经在武朝疆域内开启!” “贷款有偿,俺能理解,但这储蓄有利,武朝这是做慈善吗?” “有利,意思就是钱庄给钱喽,疯了吧?” “怎么搞?他们允不允许我们存钱啊?” 一众将领直接炸了起来,什么时候存钱还给钱了? 英国公按下嘈杂的县衙,一脸凝重的看向刘涛,“对此,你可以分析?” “没有,因为没人关心,我想锦衣卫内部也没深查吧?”刘涛看向锦衣卫百户。 “回各位大人,锦衣卫对钱庄有所试探,九月半年期存款到期,钱款与对应利息已如数到手,为探具体,我们有在武朝各地钱庄存入三万两,至于为什么怎么做,处于何种目的我们并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一点,案牍司在其中负责了极为关键的部分!” “国债是储蓄有利的衍生,不同于定期存款由单个钱庄兑付,国债由户部统一发行,再由地方钱庄成销,期限到了再有户部返还,不过据我了解,九成五的武人并不清楚这些,我还需要更多情报支持!” 刘涛很聪明,可也架不住版本差距,破不开信息屏障。 “此事先行关注!” 说是关注,实际上就是放到一边,他英国公是负责打仗的,不是负责内政的。 …… “陛下,飞鹰传书!” 老蒲捧着一竹筒走进凤鸾殿。 “拿来!” 女子掏手一伸,跟着将竹简排到一边,继续翻阅着还未看完的东西。 日子到了本就烦躁,宋人还给她添堵,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搭理眼前这堆公务。 “是关于方程!”老蒲小声提点道。 “哦!” 奏章飞走,竹简打开,女帝饶有兴趣将其中内容看了一遍,“臭小子,竟给我搞些歪门邪道的事,不知道捷径走多了,迟早会掉进坑了去吗?” “不过……” 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委实有些道理。 “发给黄奕,让其组织人完善一下,然后就执行吧!” 没钱就没底气,就算没两猫理论,两害取其轻,武朝也会使用方程提出这一套的方略。 ------------ 第250章 “疯了,全部疯了!” 商钟捂着胸口,靠在太师椅上,一时间差点忘了呼吸,直至窒息感来临方才反应。 短暂的平复后,商钟快速将散乱的文件整理到一起,“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吗?” 他不理解! 自从市场重开,整个市场内交易模式就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状态。 换手极快,每天需要处理的合约少则三四百份,多则近千分。 不过不同于刚开始的大单,如今的合约被分割成小份,合同内约定的交易筹码往往控制在三十手左右。 可架不住换手快啊! 更为的关键是,市场好似出现三只无形的大手,一手想将价格压下去,一手则想着抬高,可偏偏这两只无形大手的力量不是最强,最强是第三只乘火打劫的手。 在这三只无形大手的作用下,单手的报价不断绞杀,一天下来涨幅可能还没十文影子,可就火爆程度来说,现有的会计显然已经不够用了。 “算了!” 狠狠的抓了抓头发,商钟直接将文书塞进抽屉里,“不管了,反正手续费我们是赚到了,至于其他的等方师回来再说!” 不理解,他是真的不理解,这种情况方师没提过,模式市场环境中也没出现过。 但他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甭管怎么玩,赚钱还是他们自己。 …… “干杯!” 酒花摇曳,酒汤泼洒。 “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着期货究竟该怎么玩的,他玩的根本不是货,而是人心,是贪心!” 沈清泉放下酒杯,满脸唏嘘。 “话虽如此,不过看商钟近日的表现,他显然没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方程他就真的想到了?”严世松有些不确定。 “别忘了最低手续费,要不是考虑到这种局面,姓方的为什么要设定最低额度?显然他早就明白,合约拆分,贪心博弈是迟早的事,甚至就目前的玩法,或许也不是最终的版本,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太多,期货玩法将不断升级!”沈清泉摇头道。 严世松口有苦涩抿下半口白酒,“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冤了。” 谁不是天之骄子,谁愿意轻易低头? 一想到自己等人谋略多时,为自己讹取利益的手法,早就被方程算到,这种苦涩失败了才会明白。 “你知道吗,当初听到方程喊出三个公平,我只感到可笑,认为他是在把人当傻子,自己坐庄怎么可能保证公平,公平了他还赚什么?抱着短期内方程不会砸自己招牌,我才下的场,可现在呢?” “公平,是一切的根本。”严世松给出自己看法。 “是啊,方程不需要做任何事,保证好公平,往后他只需要两件事,组织合约,兑付合约,就可以躺着赚钱,而且你也看到了,这才多久了,原本空旷的场地早已不够用了?” 沈清泉敲了敲桌板,“羊肉可以如此操作,牛肉也可以,药材也可以,大量的原材料都可以,用贪心化枷锁,逐步抬高各种原料的价格,从此解决不断抬高武朝的收益,偏偏大家还都有赚的,这才是最高明的地方!” “所以你认为,推动武朝内政变革的是方程?” 武朝为什么变,因什么变,变数在那,这是各国情报都在不断探查的消息,查不出心里不安分。 没办法,这一年来武朝做事风格太古怪了。 “就算不是方程,方程至少推动者之一,不出意外,我们认识的这位,很快就会成为武朝的大人物。” “武朝的大人物吗?” 别看四十年来五大皇朝没再对武朝下狠手,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四十年前的武朝和四十年后的武朝早已是两种情况,彼此之间根本没的比,也没必要比。 不出意外的话拖着,就能将武朝拖死。 待老一辈的死去,新生代因缺少战火洗礼,脑子多了某些天真的想法,武朝军队还能保持战斗力吗? 答案很显然,加之财政出现巨大的亏空,武朝唯一能选的只有一条路,一条穷兵黩武一路走到黑的路。 走上这条路,武朝继续崩溃也就不远了。 更别说这一代,武朝上了一位女帝。 若非宋朝君主老去,病体无法坚持太久,宋朝完全可以去等,等上个七八年,等到化作弥勒佛的商荣老死,张贺彻底打不动了,夏算盘拨不动算珠的时候,到时武朝还能拿出什么? “老本吃了四十年,武朝不是不想培养下一代接班人,而是没资源去培养,文和太子还在,情况或许好一点,不是看出这点,盟约没那么容易签订!” “那么,我们接下来当如何?” 真循着他们猜测来,方程起势的速度绝对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因为武朝没时间,等不起,短的七八年,长则十一二年,方程绝对会坐上一张至关重要的位置。 “帮他,武朝地域环境在这里,环境决定上限,短期内我们还需要武朝帮忙,相信我,这一点不仅我看出来,国内也看出来,真正威胁反倒是宋朝,别看赵晟在位没做什么,可他解决宋朝诸多内患,同时不断提高军门的待遇,李纲更是不断推动心学取代各路学说,扶正宋人的根本,短期内看不出效果,可长期……” 明朝真正的敌人还是宋朝,人怂归怂,可底子,谋略一块真的凶残。 凭着积累,底蕴,只要不被人一波灭了,任何困境宋朝世家都可以点点化开,一手空间换时间的太极,百年来化开了多少困境,早年的后唐如此,四十年前的武朝如此,近些年来辽国也是如此。 面对这种敌人,谁不提着一颗心? 武朝在还好,武朝不在了,谁知道天下格局会怎么变? 要知道这三百年来,倒下的封国,消亡的皇朝不在少数,真正能长久鼎立的皇朝也就那几家,再没有一扫天下,统一九州的情况,牌桌上最好还是老人好,老人在规则就在,新人一旦出现,鬼知道新人会不会接受现在这一套? “就是不知道,国内看不出来没有?” 严世松忧心忡忡的说道。 “应该看出来,不然不会派张大学士过来,就算没看出来,我相信诚意伯也会看出来!” 明朝近百年来一直对外开拓,随着海域不断探索,国力的上限不断抬高,不管是勋贵,士族,商家子弟,都得到足够的历练机会,加上暴涨的人口,中下层人才层出不穷,这要看不出来,沈清泉说什么都不信。 ------------ 第251章 “发生了什么,你应该知道了吧?” 不管怎么磨,国债肯定是要发行的。 得到了太安城的传信,夏大川与方程再度坐到一起。 “塘报看了!”方程点了点头,“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我不觉得你们的准备会比宋朝来的少!” 去年就提醒了,辅以近一年的缓冲,方程不觉得武朝一点准备都没有,指不定早已秘密通过魏郡,清河向河西运去大量资源,搞不好已有伏兵埋与巍巍太行山中,这种事谁说的一定呢? 完颜康泰,那个小瘪犊子都能在完颜帝,完颜文齐的眼皮底下藏两手,更别说武朝。 “国债暂时不急,就算河西全境被围,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河西也可以坚持到明年开春,可不急归不急,可规划红酒都是虚的,钱到落手里谁都不可能真正放心,现在开募就是为给前线吃一颗定心丸了!” 影响战争成败的因素有很多,后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武朝上下,哪怕是住在山沟里,常年不对外接触的武人,都知道武朝没钱。 这种认知想要打破很难,短期看大家好似都习惯了,因此问题不大,可这不是好事,尤其是和宋朝那种不把钱当钱的皇朝开启国战。 “所以,发行国债的事,我打算让你来做,对此,你怎么看?” 方程的手法,他不认可,总觉得走捷径不是什么好事,可武朝要钱啊,没钱他这位户部尚书做了也没意义。 看不惯归于看不惯,事只要别在他眼前晃荡,他大不了睁只眼闭只眼好了。 “我来?” 方程指了指自己,“你这是要把我当牲口用啊?” 他来不是不行,说实话,国债这新颖的东西,方程也怕武朝的官员因认知不足坏了国债大策。 办成虎头蛇尾还好,就怕最后彻底把锅砸了。 不过该争取的东西,他还是要争取的。 “青姑屯的事,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夏大川劳神在在的说道。 方程摇了摇头。 方程是有看塘报的资格,但资格仅限于看,塘报内容完全由案牍司把控,同样方程也无法要求案牍司提供所需,每次都需要由人批准。 从离开青姑屯到现在,前后已有两旬的,这两旬内发生的事,他还真不知道。 夏大川自桌下抽出一份公文,甩到方程面前,“拿回去慢慢看!” “我知道你小子懒散,能躺肯定不愿意坐,以前我不管,也不想管,但你既然选择入了仕途,规矩可不跟你开玩笑,自己的事自己做,好坏也要自己担,之前你没出身,没军功,手段能力也没验证,事自然由我们这些老家伙做,可现在情况不一样!” “我知道!”方程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我也没想到不管,以前我是没资本,可问题是我现在资本又不够啊,钱庄铺的那么大的,储蓄只有那么一点,现在让我接受,不觉得有些强人所难吗?” 四个票号,分属皇室,氏族,豪强。 七百多家钱庄,位列武朝疆域各地,没支持,没跟脚,他一个二十来岁嘴上没毛的孩子拿什么管? 谁听他的啊? 就算抛开皇室,氏族,豪强,但单七百多家钱庄的掌柜,那也是七百多个地头蛇。 开始的时候没他,铺设的时候也没他,如今因为成绩没达到预期,又要他来做局,他那什么做? “半年,八百万两国债,这是前提!” 夏大川戳了戳方程直接给出的方案,“未来半年,我不管你怎么去操作,框架之内的事全部由你操盘,同时你的案牍司百户官职将被坐实,人员不再由金吾卫充当,另外将给你开启四级权限!” “成了,我给你庆功,失败了,你就先去太学读书!” 国债,夏大川要发! 八百万两一分也不能少! 可以的话,夏大川当然不想直接甩给还未成长起来方程,可他没时间,精力放在国债上,其他事就不用做了。 “……” 听到这一席话,整个人不是惊喜,而是发懵。 毕竟“四级”权限,委实有些大了。 权限,全城塘报浏览权,指的是在案牍司内查阅信息的权限,塘报只是查阅后信息载体,此类权限究竟有多少级,方程也不清楚。 但看过半年塘报的方程,焉能不知道四级权限代表了什么。 塘报权限,一级最低,换个说法一级塘报就是武朝的邸报。 军中总旗,地方七品,京畿八品官员便有资格阅读,不过什么时候发,内容记录什么,全看案牍司的颜色,没事的时候几个月没一份,有的时候一旬两三份,与其说是让人看,不如说是让官员知道接下来他们该做什么? 二级权限,是方程目前拥有的,某一类别的信息点对点流通,拥有一定保密权限。 三级建立在二级以上,可就一级,二级塘报内容进行详查,了解更为全面的信息。 本质上一二三级,都是被动获取消息的权限,可到了四级情况就不同,拥有四级权限的人员,手下将有一班案牍司校尉专门为其服务,除了不能自由进入案牍司查阅情报外,武朝七成以上信息将对四级权限的拥有者开放,更重要是有了班底,就可以让班底做一些不好出面的事。 “不需多想,给你权限只是临时,也只能用于国债发行相关事务!”夏大川敲打道。 深吸了一口气,方程直视夏算盘,“光有权限不够,那只是威,没有人事权,威就落不到底,就算是杀鸡儆猴,我也要有人事权!” 七百多个钱庄,分散在四百多个县城内,哪管得过来? “我没说不给你,人事权我不仅给你,青姑屯的两营兵马你也调动,不过你现在要求的越多,失败了付出的大家也就越大,明白吗?” 方程整理了下衣物,“那没问题,权责对等,这种基本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很好!” “最后一个要求,我不管你怎么做事,八百万两的国债,三年后户部最多只会支付五百万两,四年后三百五十万两,五年两百五十万,合一千一百万两,你的所有操作都必须在这个框架内!” 发债容易,还债难,利息肯定是要算好的,户部当然可以学民间借新债换旧债,但这和此次发行的国债是两码事,没点约束,夏大川是真怕方程乱搞。 ------------ 第252章 发行八百万国债,三年还本,五年累积支付三百万利息,看似给出了很多,实际上对比民间债务动则月利息一成五的利率真的不高。 要知道,前世国债利率最高的时候,年化利率接近百分十五,按照这个计算五年下来累积需要支付利息至少在五百万。 因此这才哪到哪啊! 就连目前这个利率,还是方程按下来的,以夏算盘那可固化不堪的脑子,一开始纵然有些心疼要将利息给出去,但他定的利率接近二成,并且打心眼里觉得有的赚。 “如果这样,我这边就好办了!” 户部舍得给高利,那国债肯定就能发,不仅能发火候到了还可以期货市场中加入债务市场。 大船难掉头,大钱也是一样。 想发财,需累积人生第一桶,没有资本空口想法发不了财。 可想要发大财,则需要运气,现在这利率只要认真算过,辅以武朝背书,别说国内的市场,放到九州各国都有市场,尤其是资金空置率极高的明朝。 “你有信心就好了,要是没事,你就早点回去,早点把羊肉兑付,早点开始,至于人手我会让他们去青姑屯找你的!” 夏大川稳坐户部尚书十几年,可不仅仅依靠打算盘,他给人的威望,辅以中山夏氏,就算没官职在身,其说出去的也有人听。 钱庄弄成这个样子,各家都有赚,可赚的原没一开始想的那么多。 问题出在哪里,怎么解决,是四家票号都在思考的问题。 方程进驻,不仅仅是夏算盘的主意,背后也有那些氏族,豪强在推动,谁让方程这小子真的会赚钱? 一个期货市场立起来才多久? 中途开宝箱,这都开出三十万两,以目前的势头,到了今年十月底,至少还能弄个十万两,一年四十万两的纯利,这都快追的上一县豪强百年的积累了。 “这是不打算留我了?” “留你干什么?”夏算盘笑道,“经你提点,药材已经出手三成,剩下的药材制成伤药后,明朝订走了大半,成本早就回来了,照着你那一套,吃完下家吃上家,金国那边应该很快就会答复,事怎么顺利,我为什么还留你?” 年润的官位,军功,足以处理明朝来访,金国投降的事务。 要不是金国提出用药材折换赔偿,并想着将几年的库存一波卖给武朝,他才不会跑一趟呢? 毕竟就官位,身份而言,黄奕一个正三品的崇明殿校书郎中都可以代表武朝,堂堂兵部尚书,赢下了北地战争的年润为什么不可以? “怎么看,接下来这是打算将金国供着喽?”方程笑道。 “完颜康泰跑了,还带了麾下三万骑兵,这一乱子没个三四年处理不了,说实话要不是老夫知道案牍司没活动,我都怀疑完颜康泰跑掉背后,有我们的影子?” 一想到早已被软禁的完颜康泰,在玄菟城内溜走,夏大川就想笑。 某种意义上,除开完颜康泰本身及其党羽,武金两国朝堂,都想要完颜康泰去死,可偏偏怎么一个该死的之人没死,着实有些东西啊。 “换我也会跑,只不过这都能跑掉,着实是让人没想过,不过从中不难看出,女真内部问题有多严重,这已经不是有人要反完颜文齐了,而是要翻完颜家族!” “完颜家族这些年来,不断推行汉化,神化完颜阿骨打,野心昭昭,是人都会有察觉,草原上那群头人不读书,可能当头人的,又有几个蠢货,再说了女真本就一盘沙子,远不是一位雄主就可以凝成一股绳的,没个三代人想都别想!” 没人是蠢货,夏大川只是被方程用先进版本降维打击,因此显得有些废,实际上人本身也是战略层面的高手,看似复杂的事,在他眼里根本没有迷雾,一语直言根本。 “没打算做点什么吗?”方程双手揉搓,一脸好奇看着眼前的老头。 “多做多错,不做不错,我们这一代已经老了,后面是你们年轻人事!”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之前就是做了太多,导致年轻人缺了历练,出不了头,就算没有方程跳出来,这一问题很快被发现。 朝堂对此没有任何讨论,可实际上从那场东苑宴会后,各方势力都已经跳过中生代,开始培养青年一辈。 对方程的培养只是整体中的一部分,商钟,黄安,尤先克,夏恒,李家兄弟都在其中。 …… “走,我们准备回家!” 姓夏的都安排好了,方程这边也不能拖了。 离家八月,方程早就想回去了,若不是这该死的世道不让人活,方程岂会做这些事情。 “现在就回了?” 夏恒猛地站了起来,“要不再等两天,我听说后天三国要搞个大活动,来庆祝此次的会盟!” 人都是要面子的,金国输了战争,但肯定不能以直白的文字记载。 真记了,完颜文齐的面子怎么办? 就连最讲究的宋人,在取得对外战争胜利的情况下,都不会在两国国书上抠字眼。 加上明朝使团也在紫金关,都不知道怎么谈的,明朝炮轰金国码头的事好似被一无形大手抹掉,明人不提,女真也不追究,反倒签下了一份三年高达一百三十万两的粮食采买合同,而作为中间人的武朝,则负责交州稻米的在武中转。 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气氛下,一场胜利会盟就在眼前。 “不了,接了大事,我们得尽快处理好合同的兑付工作,到时候市场可能交给你来负责!” “我?” 夏恒指了指自己,满脸错愕看着方程,“那商钟怎么办?” 期货市场明摆着就是一金窝窝,谁进去就能烫一层金,对于急需证明自己的二代而言意义极大。 按照正常情况,三年后市场步入正轨,方程放手,谁能接替谁就能在最短时间踩上跃迁的踏板,未来同方程一样享受市场的宏利。 “还有,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明知道循着方程脚步走下去,就能攒下功劳的情况下,谁都想成为下一任负责人,可显然还没到那一天。 “商钟我另有安排,而且我也不是完全不管,现在我只是需要抽出半年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明年初夏我还是回到青姑屯。” ------------ 第253章 闻言,夏恒快速按下心中乱想,长舒了一口气,“这就好,说实话看着感觉自己是懂了,可真让我接手,我真怕搞出乱子来。” 有想法不怕,最怕是不自知。 看似简单的市场交易模式,背后全是人心和算计,方程的那张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看似开门迎客,客来收钱,可平台背后需要准备的事不少。 牧场要开拓,牧场中饲养的牛羊要增加,草场水利需要考量,羊倌需要挑选,兵力需要巡查。 这些做在暗地里的事,未来只会越来越多,就算摆正自己,想好了沿着方程规划去做,过程中也会出现重重问题。 “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出城,我们就不凑后天热闹了。” …… 随后,方程回到书房,片刻后小虎带着听到消息李家兄弟也走了进来。 “怎么,有什么说什么,别闷着。” 看到人走进来,已经将东西整理堆到一方。 “没什么!” 小虎摇了摇头,李延年则是沉默看着方程,唯有李延庭显得有话说的样子。 “行了,我知道你们想什么,不就是商钟吗?什么时候,你们关系怎么好了?”方程笑了笑。 他可记得,他们同商钟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小虎眼里完全是没商钟这个人,不仅没商钟,李家兄弟以外的二代,都不被这位放在眼里,日常交流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愣是要说小虎和谁话多,或许就是夏恒了。 本质上,小虎与夏恒都属狠茬子。 而李家兄弟对商钟,则打眼心里看不起,这种看不起针对还不是商钟本人,而是类似博望侯府这样只会吃老本,念旧功,骨子里早没了开阔精神的勋贵。 “也不是什么关系好不好,只是不理解……”李延庭笑了笑。 “不理解我为什么把好处,让给夏恒,而不是商钟这个自己人,对吧?” 小虎,李家兄弟眼中,商钟是外人,黄安等人也是外人,可就亲远关系来说,当在商钟和黄安等人中选的时候,商钟则更近一点。 “原因很简单,接下来的是情理,我需要商钟,能力和野心要对等,但更需要历练和经验,正常情况下让商钟负责交易所是最好的情况,但接下来的事,我需要一个成熟对外代表,你们显然不可能离开我,那我就只能选商钟,而不是夏恒他们。” 四大票号,七百多家钱庄掌柜,哪个不是人精,哪个不是老油条。 理论上,背负皇命,内有户部尚书背书,外有案牍司为眼,方程居中做事就行了,可他也需要一个对外执行者。 这个人选,商钟最适合。 作为博望侯府曾今的白手套,商钟早年常混与三教九流之中,清楚的了解底层人需要什么,洞察社会中层的想法,乃至氏族,豪强的思考模式,只不过过去的手段有些阴暗罢了,这一点方程身边的二代们没一个有。 配以这一年来,正大光明的手段,商钟手段固然谈不上老练,但至少不显稚嫩。 正反手段都会用,不选商钟选谁? “如果还不理解的话,那我再说的直白点,与钱财走的最近从来都是人心和龌龊,黄安,尤先克不可能放弃现在的官品,夏恒是战将,他的未来在战场,不过眼下接替商钟,也可以磨一磨夏恒刚直的性格,刚过易折,至于其他人跟着做事还行,执掌一方的火候还远远不足。” …… “刚过易折?” 书房外,原本想走进询问出发准备的夏恒停下了脚步,“可实事求全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不过,谁让我需要呢?” 夏恒身影消失在书房外。 …… 午后,燕京楼内外戒严森森。 明朝使团的代表在年润的带领下,走进楼顶最大的包厢内。 “夏老!” “张阁老!” 两方主使与见面后第一时间拥抱在一起,好似一对分别多年的亲兄弟。 自打女真师团进入紫金关,张高东就离开武朝安排的住所,住进了明朝的玄武炮舰上。 一方面是防着女真,一方面也是联络明朝国内。 对于张高东过分保护自己的行为,武朝肯定是不满,可这又能怎么样。 人张高东,三朝元老,明朝内阁次辅,能跨海跑到渔阳已经给足武朝面子了,真住在紫金关内,不出事案牍司都要忙活半天,出了点事后面一摊子麻烦。 “夏老,你们武朝的改变,着实让我等眼前一亮!” “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罢了!” “这如果是小打小闹的,那我得对大手笔重新定义了? 一千七百万两的基础建设,别说财政紧缺的武朝了,就是让明朝内阁来批复他都有压力了。 通过海上贸易,明朝赚的多,可花钱的地方也多,海外广阔的岛屿,岛上要治理,海上也需要防守,三大水师哪个不是吞金大户? 再说了,海上贸易赚的又不全进了明朝户部,最大的买家是皇室,然后是勋贵,跟着是商人,全年各类税收加起来也不过六七千万两的规模,皇帝守着内库你不给用,明朝也没钱用啊。 夏老头笑了笑,“求活而已!” 人各有各的活法,皇朝各有各有的运转逻辑,从武人的角度去看明人,是完全无法理解。 老祖宗说过攘外必先安内,海外明朝探索到极致。 拥有着巨大的优势,你不去统一九州多少可以理解,毕竟三百多年残酷的淘汰制下,幸存的六大武朝没一个弱的。 可明朝不把安南吃了,还不断往外跑,这就让人很难理解了。 同样,明人也不理解武朝。 稍作寒暄之后,张高东眼色一使,一位随从从其背后走了出来,捧着一卷圣旨恭敬的站到包厢中央。 “共同开发恬津港口的旨意,我朝陛下已经同意,经内阁,镇海寺,靖海寺,海盟会四方探讨,我朝愿投入八十万两从贵国手中换取恬津港未来十五年的运营权,不过贵国需要给出二十年的时间,多出的五年用于建设。” 开发港口,是明朝海商,水师最喜欢做的事。 海上力量的支撑点是水师,而支撑水师,船队运转是分散与各地的港口。 广阔北部海域,明朝早就想上来了,可架不住武朝不允许。 武朝没有成规模,形成战力的水师,可武朝对北地的影响太大,偷偷摸摸建立几个小码头还行,往大了搞你看武朝会不会动手? 武朝可以奇袭玄菟,同样也可以奇袭他们的港口。 徐州以北无落脚,北方还会自然无法开发,如今情况不同了,这是武朝主动的,这谁敢相信啊? ------------ 第254章 武朝的主动,明朝上上下下都惊。 南下的海域开发殆尽,在船只营造,航海技术无法突破的现在,明朝还想高速发展,唯一的选择就是北上。 一年前结盟,武朝先给个济州岛,如今再让一个恬津港口,这两点地方要是建好,以后北上三韩,登临脚盆将会容易很多。 虽说恬津港是要还的,可这有什么关系,太太平平二十年早就赚回来,更关键是明朝终于可以对倭寇下手了。 倭寇的存在,绝对是明朝最疼痛的目标。 常年的袭扰,海上的偷袭,林林种种损失加起来,但凡和海茂相关的明人,无不对倭寇深恶痛绝。 仅是仇恨! 明朝不一定真会下狠手,可谁让那群混蛋在背后还占了金山银山啊? 此乃倭人取死之道。 相较于在武朝境内砸钱,明人暗地里真正想要还是将武朝绑上战船。 之所以不选择独吞,实乃是咽不下去。 交州,安南层出不穷的反抗,牵制了太多的力量,收入与付出及其不对等,凶狠倭寇注定比安南人更难搞。 可以的话,明人希望他们出钱,武朝出人。 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 明人根本不担心,技术先给你卡着,放开了让武人去学,等武人学会了最新一代的战船,他们下一代,下下代的炮舰或许早就造出来了。 再说了,水师的训练是公认最难的。 作为师傅,明朝根本不怕徒弟造反吗? “整体二十年太长了,最多十七年,两年时间足够你们修出一部分码头了,加上原先的码头,不会影响到你们使用。” “十八年!” 张高东争取道。 盟约的效力有多久? 在武朝没拿出恬津港运营权前,明朝单方面认为在十年左右,这和武朝方面认为差不多,并且已经考虑到武朝老人离开,新人上位的情况。 可当恬津港拿出来后,配以登岛脚盆的谋略,明朝各方面推算的时间大概在二十五年左右,足足长了一倍不止。 就算最后没有二十五年,二十年多半还是有的,吃尽这段时间,前期营造码头的投入往后丢了就丢了。 “可以!” 夏大川显然没打算在时间上多做计较,“时间可以给你们,但效率必须提上来,两年之内我朝希望看到三千料以上海船可靠岸!” 恬津港为天然良港,可不经开发,三千料以上海船还是无法靠岸,只能通过栅板在码头与海船之间反复往来,根本无法借助畜力,不管在那方看来这都是在纯纯在浪费时间。 “这不仅是你们希望了,也是我们的希望,不过这光靠投入没有,还需要劳力,年大人之前承诺过,不知此事可有具体的说法?” 武朝没钱,又想修码头,因此找他们帮忙,明人理解。 可码头用工巨大,累积人力消耗恐怖,各类工程量加起来都够武朝修几座皇陵了。 过程中难免有死伤。 立国三百年,是人都知道,除开对外战争,武朝对于民力的使用非常谨慎,这会一反常态,倒不是明朝想替武朝考虑,万一要是起了乱子,最后损失还是他们。 闻言,年润笑道,“渔阳以东多的是壮劳力,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能把命卖了,至于不想卖,我们有能力,也有义务帮他们想通!” 方程,想的仅仅只是转嫁人力,延缓风险,给散乱在武朝,金国之间各部一个活过今年冬天的机会。 念的是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人就不会为了一口吃的搞事。 求的是给人穿一双鞋。 可这一切在年润看来,不武人,行事太仁慈了,年润希望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能闹事全部弄死了,也就没人闹事了,至于为武朝做事,不过是赎罪。 “……” 好家伙,明朝一方直呼好家伙,短暂的沉默后,一众人明使看向年润的目光全部变了。 若不是考虑到场合不对,高低他们得表示表示。 “咳咳!” 察觉到冷场,夏大川轻咳一声,“对待盟友,我们武人历来如春日一般温暖,夏日一般火热,可对待骑墙,墙头草,历来都是如秋风一般凌冽,都是成年人做了就得承担,至于对待敌人嘛……” “严冬是残酷无情的!”年润接口道。 武人历来都是如此,根本不在乎什么风评。 这样的作风,短期内让人头大,头疼,可长期的坚持形成了口碑,这些就是武人可靠的证明。 “说的好!” 张高东鼓掌道,“我们也是一样,一群骑墙派,的确该教训教训,换做是我们,活路都未必会给!” 人员齐了就行了,怎么齐的,接下来会死多少人,他们明人为什么要在乎? 工程完成的越快,他们赚的越多。 左右最后就算有烂摊子,那也是武人去处理。 随着张高东鼓掌,一阵热烈掌声快速响起。 时间敲定,人员敲定,明朝快速拿出码头的规划图,两百多年海贸经验,对于如何修建一座大型码头,明朝各方势力不说了然于心,多少也能说上两嘴,再说屁股后面还跟着海商,甚至不需要将应天府的支援,一份大致规划的修建方案已经摆上了桌。 根据规划,整体修建完成,大概需要用时八年,后续开发还需要三到五年,当然在不考虑人力消耗的情况下,这个时间可以节约三成,不过那么做的话死伤就控制不住了。 而修成的后恬津港,港口规模,吞吐量,大概可以媲美现在明朝太仓刘家港,至于后续如何,就看武人自己操作,理论上扩至泉州港问题不大。 “刘家港?” 年润敲了敲桌子,脸色有些不佳的说道,“我要没记错的话,贵国的刘家港已经有百年没有投入了吧?” 刘家港,明朝第一大港,但这第一指得不是规模,而是时间上的第一,意义上的第一。 在明朝还未一统扬州的时候,太仓刘家港就已经被海商利用了起来,随着明朝稳定,开海战略执行,作为开发程度最高,距离应天府最近,丝绸聚集地的刘家港,直接被利用了起来。 不开玩笑的说,刘家港的存在,代表了明人对外开拓的精神,已化为一文化符号。 “年大人,刘家港的吞吐量可不小!”宋佳笑着回应道。 ------------ 第255章 某种意义上刘家港并不是海港,而是一处联通东海的内陆港口,不过因为距离靠海故而被包括进了海港里。 但就规模而言,刘家港每年向外吞吐的丝绸达到三百万尺,茶叶近一百八十万箱,加之同等数目的瓷器,刘家港一年下来,各类贸易额接近两千万两。 这还没算从刘家港登陆大宗交州稻米,灰糖,珠宝等货物。 明朝苏州府,靠着一座刘家港,全年税赋达到三百七八十万两,这一数目远超过武朝从并州全境的税收,与过去武朝依靠八大户市获得财税相当。 更可怕的是,类似的港口在明朝治下还有温州,泉州,福州,澎湖,广州五处,海外更有满刺加,巴生等一众中小型驻军港口,若非海外大港不是在商团手中,就是在水师麾下,光靠这些海港,明朝就算不对内收税,财政也能撑得起来。 “吞吐量只是一个指标,关键还是市场培养,相较于普通的原材料,我们更看重的是贵国的未来,就比如……”宋佳端起手中茶杯,晃荡着其中乳白色的冲泡奶,“奶粉,这在我看来简直即是一奇迹!” “奶粉,需求是广大的,这哪里是一口奶,这是造化?” 奶有什么好处? 不需要数据,也不需要指标,稍微对比一下草蛮与武人的体魄,武人与明人寿命,是人都会明白差距来自哪? 别提什么吃肉……北地各类肉食繁多,可南方也不少,河鲜本就在南方人的菜谱内,海贸发展带来海鲜,一百多年来海鲜早已加入明人菜谱。 从社会结构来说,同阶级的武人和明人,每年摄入的肉食两差不多。 可体魄依旧有差距,这差距在明人的理解里就在一口奶上。 明人不是不想搞奶,而是没那个环境,也没那个能力,如今奶粉出现,则完美的添补。 关键奶粉并不是很贵! 此番要不是产量少,回航各家商船都用奶粉将船舱装满了。 “放心,奶粉的供应不会出问题!”夏大川笑道。 奶粉,明人喜欢就好了。 在奶粉没出现前,北方草原每年倒掉的奶粉,就足够明人喝了。 眼下收一桶三十升的奶水,不过十文钱铜板,加工下来一斤重的奶粉也不过二十文,可卖,一斤奶粉却可以买到三百文,足足十五倍的利润。 明朝海商想将船舱塞满,武人更想,因为那可都是钱! 可惜,今年的准备不够。 为了凑数一万斤奶粉,年润已经将中山夏氏,河间商家,广昌李氏,以及方程名下的库存全部拉了过来。 户部从中没赚到钱,可各家都分到了六七百两银子。 而从目前情况来看,想要满足明人的需求,目前的产粮翻个跟头都不够。 “今年就这样,不过我方希望明年奶粉的数额可以达到十万斤,黄油三万斤,不然就目前这些,消耗起来也就一个月的份!” 张高东提议道。 民间有钱了,孩子就多,海外扩张的过程更需要强壮的明人,为了让孩子们吃饱,明人非常愿意对此买单。 一万斤奶粉,还不够一万个孩子吃上一个月。 别看市场还没得到检验,但对于商业市场极为敏感的明朝高官,海商,心中对此早有计较,都不需要往海外运,年产少于五十万斤,明朝内部就能进行消化。 没这一点认识,今日的谈判中,奶粉根本不可能摆上明面来说。 “我们有心提供奶粉,但更希望贵国可以明白,奶粉本身……” “我们可以先签合同,十万斤,每斤两百五十文,明年八月份前兑付,合同签好,我沈家可以全付!” 坐在张高东身后的沈清天站了起来,冲着武朝一方喊道。 “我严家也一样!” “附议!” 六位代表明朝商会的代表纷纷喊道。 十万斤这一数字听得很大,可实际上也就二万五千两,这点钱对于常年进行大宗交易的海商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事,自家的船队里用来压舱的银子就有这个两。 六家合起来,也就十五万两而已。 面对此等大手笔,武朝这边纷纷乱乱,年润与夏大川对视了一眼,转头看向明朝一方,“可以!” 夏季是常奶季,奶水丰溢,却不代表其他三季牛羊就缺了奶水,大不了自己少喝一点,这点量还是能凑出来的。 而有了这十五万两,户部至少能刮走六成,也就是九万两。 九万两多说不多,多少也不少,可问题这是白来的。 奶粉的买卖谈好,扯开的话题回到正轨,沈氏商行作为未来负责码头运营的主体,开始就明朝朝堂给出情况,就具体的工程规划介绍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小门开开合合十几次,却没有人叫停,所有人的注意力无不投入其中,哪怕是细节也是百般推演,唯恐丢了属于自己的一方钱。 铛铛铛…… 深夜,子时钟声敲响。 张高东与夏大川对视了一眼,提起毛笔,“我签了!” “我也一样!” 笔锋落与纸面,新一轮的合约再两方数十位大佬的注视下快速完成。 …… “总算是搞定了一方了,后天再搞定金国,咱们就可以睡个安稳觉!” 老人短觉,错过了入睡的最佳时间,纵然身体疲惫,可夏大川却至今没感到半点困意,“老了,这种长时间的会盟,往后还是当少为好!” “少不得,没夏老你和张阁老坐镇,这事怎么得再拖上四五回,来来往往四百多万两的投入,说实话,我对明人是服的!” 一想到一百八十万两的,码头建设用费,不需要走明朝户部,内库的账本,几家大商会就全包了,并且愿意为此付出十年以上等待。 对方掌控财富的量级,结结实实的给武朝上了一刻。 这里面的财富差距,真的没法比啊。 “我们两朝的差距本身就在哪,你无需多想,明人不是傻子,想要对方将投入全部落实到位,我们还需要做多少事,武朝纵穷,但我们决不能歪门邪道,我有预感武朝想要发展起来,未来这类跨国的合作不少了,且莫为了几粒芝麻,丢了大局!” “明白,宋朝货通九州的模式怎么来的,我很清楚,过程虽然憋屈,有些误打误撞的味道,可就结果而言,宋人无疑是赢家,明朝这些年来财力也发展到极致,此次怎么能怎么顺利,未尝没有明人想要打破发展瓶颈的念头!” 年润给出自己的看法。 ------------ 第256章 任何事物发展到都会遇到瓶颈。 甭管宋朝借着货运九州,发了多少了财,收了多少税,疆域只占了九州八分之一的宋朝在财政上都无法和盛唐比。 盛唐巅峰时期,唐朝每年的财税收入可以达到一万万二千三百万两。 “海外扩张风险太大,除了靠天吃饭,还要靠人,交州叛乱我们知道,以明朝的作风,你觉得海外就没叛乱?摊子铺的太大,什么乱七八糟的情况都有可能遇到!”夏大川笑道。 武朝疆土还算太平,各事端也是无数,海外那么庞大的土地,那么多土著,事情岂会如明朝对外表现的那样平淡,其中的苦楚恐怕只有明人自己知道。 “是啊,海外再好,终究距离太远,之前我们做事太独,错过了太多的机会,如今我们有心,明人有意,需求和所求正好撞到了一起,我们要发展,他们要市场!” 年润大手一拍,一个响亮的巴掌响彻整个包厢。 “远郊而近攻!” “无外乎如此!” 一想到自家错过的东西,夏大川与年润不由沉默下去。 知道了错在哪里,往后就不能再犯了。 ……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夏恒一脚踢开一块草甸子,猩红的血水直接从地底冒了上来,滋滋称奇道,“杀得草甸子都冒血了,这得屠了多少牛羊?” 三日的赶路,青姑屯就在眼前,最后一站休整,一路上他们遇到了数十队马车,对于青姑屯最近发展了什么,大家早已知道。 “很正常,附近就这怎么一条大河,十几万头牛羊,可不得屠成这样?”李延庭见惯不怪,“来年,这片草场肯定会更茂盛!” 每年中秋节气过后,北地就会进入屠宰季。 羊羔出栏,牧场主卖肉换钱是一方面,最重要还是草料不足,为了过冬必须做出割舍,不然因为草料不足产生的损失那就大的。 “就是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别看青姑屯附近没人放牧,可草场多有主人的,经过这一波血水的洗礼,明年长出牧草必定更旺盛,养育出来的牛羊也更强壮。 今年没人来,是准备不足,明年等着看吧,这附近绝对会聚满牛羊了。 “管他便宜谁呢,反正便宜不到我们。”李延年耸了耸肩。 “话不能怎么说,我们都能看出来的东西,那些牧场主焉能看不出来,明年我们将这里圈下来,做个精品牧场,你说会不会有人投入?”方程笑道。 秋天的草原,有着别样的景色,如此美景之下,身边站着一群谈钱的家伙,着实有些煞风景。 “肯定会,但问题是,既然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租给我们?”夏恒不解的问道。 水草丰茂之地,必遭抢夺,没人会放手一块必定有大收获的草场,这片操场也就在武朝疆域里,要是换到边境外,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更为关键的是,青姑屯附近每年只要杀他一波牛羊,完成血水浇灌。 此地的牧场根本不需要轮换,一轮吃上七八年都不需担心草场退化。 “因为没有缺少建设,因为过于靠近商路!”小虎开口道,“草上是天然,牧场却需要规划,羊圈,草料场,篱笆,这些都需要投入,没个三四年投入根本不可能完成,是花自己的钱来做,还是花我们的钱,这笔账在眼下并不难算!” 李延年补充道,“相较于草料不够吃,牧场主更怕牛羊生病,一旦牛羊生疾,一死就是一片,反应但凡慢一点,可能所有牛羊都会死,因此大型牧场往往远离的城镇,远离人烟,尤其是春末夏季那四五个月里,懂行的牧场主是不会让人离开牧场,或者放外人进入!” 百万家财,带毛的不算,这可不是空口说说的。 “怎么说,这就一坑?” 夏恒眨了眨眼,他着实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怎么多文章。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没想到坑人,少养一点,管理精细一点,小虎和延年提到的情况就不会发生,关键还是看人贪不贪!” 目前租下的牧场已经够够的了,过了今冬再卖一批羊羔,两百万亩的牧场里也就七八十万只羊,远没到牧场的上限。 买下此地,不过是考虑到备用牧场,为几年后做准备。 “说到底今年只是凑合,立了一个草台班子,纵然有不小的收获,我们心里也得清楚,草台班子终究只是草台班子,想要让期货市场长期的运转下来,还需要不断的投入!” 接下来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夏恒作为接替者,脑子必须要清楚,万万不能因市场关闭,北地入冬而放缓节奏。 “这样的备用牧场,方师认为大概需要多少?”夏恒好奇道。 “清水河下游,先收个三十万亩,道路要修好,该抬高的抬高,该扩张的扩张,为明年大量出货做好准备,另外就是屠宰场地,再选个一两处出来备用,具体等到回来后再议!” 不需要商钟汇报,已经完成合约兑付,离开青姑屯的商队头目,就已经告诉了这段时间市场发生的问题。 翻来复去,四个字,准备不足。 预想中日屠四千只根本做不到,高峰时期也就三千出头一点,另外就是冰镇环节来不及,导致大量商队堆积在青姑屯外,极大的消耗屯内本身的储备,这一情况直到李家支援才缓解。 但也只是缓解,并没有彻底解决,以目前进度想要完成所有合约的兑付,时间上多半要拖到十一月中旬,而早已从境外牧场赶过来羊羔,每天都再掉膘…… 可那掉的那是膘啊,那掉的是钱,是大家的钱! “只需要一两处吗?”夏恒歪着脑袋,多少有些想不通的。 “够了!” 方程肯定的答复道,“屠宰的问题,与其说是场地限制,不如说是人手安排不合理,导致程序上堆积,就人手,工具而言,日屠四千只完全没问题,这个回去后我就会重做安排,到时候你就没明白了!” 屠宰场建立的时候,方程已经进行简易的流水处理,如今的屠宰效率超越往昔,却没达到设计的极限,那问题肯定就是出在流水节拍上,具体说就是人手的安排不对,这一点说难很难,可对于学过相关知识的方程,只需稍微调整一下人手就可以。 ------------ 第257章 “方师,你总算回来了!” 推开房门,看到办公室内坐着的方程,商钟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这段时间,他过的是什么日子? 一方面要应付市场内突变的交易方式,一方面还要加快合约兑付,半点属于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累也就累一点,军中的日子可比这累多了,可重复再重复的工作,最为消耗人心。 “你这身上味很重啊!” 方程起身,一边打趣,一边将商钟按到座位上,跟着靠在桌案旁笑道,“从内心讲,我很愿意给你几天休息,不过,接下来我要做的事,你得跟在身边,相信我看懂了,你以后就不会怎么累了!” 任何人都有价值,作为一个团队的首领,最重要就是知人善用。 商钟有野心,有能力,可他也能低头做事,这类人很值得培养。 “我不需要休息!” 商钟抓了抓脑袋,一手头皮屑从发梢上落了下来,“但我需要洗澡,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脏成这样?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那群家伙竟然偷偷养了那么多牛犊子,每天至少有一百头的屠宰量啊!” “要不是咱们合约里写明了羊肉,我真以为,咱们搞的是牛肉合约呢?” 牧场圈养主要是羊,可各家包下草场的客商,顺带也养了不少牛。 对于这类牛,太安城给出的态度可直接,牛肉可以出,牛皮不能……牛皮是重要的战争储备资源。 小牛皮可以制成保温性能极佳的内衣,老牛皮用处则更多,皮甲,盾牌,弩车都需要用到老牛皮。 为了还钱,武朝每年都有大量皮革产品流入中原,可再缺钱五年以上老牛皮,那也是一张都不允许流出,在案牍司的监控中,争取做到张张有出,张张有落。 一旦发现,甭管是县域豪强,还是郡府氏族,轻则人员流放苦寒之地,重则拉掉一层皮。 “牛肉需求很大?” “一早我以为是物以稀为贵,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那些客商,对于牛肉有了变态的执着,不仅仅是鲜牛肉,腊牛肉,风干牛肉的需求极大,户市上只要出现就会被卖光!”商钟苦笑道。 “那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牛羊肉,对于方程而言一样,没什么偏好,左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不过就方程了解到的情况。 对待牛这一牲畜,牧民往往将牛同羊群分开,牛和马为工具,羊则为资产。 饲养牛,图的是牛的力量,而不是为了吃。 毕竟无论是境外牧民迁徙草场,还是境内牧场运输草料,重物,牛的力量终究比人力来的强壮。 除此以外,最关键的一点是牛不好养,家牛看似经过驯化,可骨子里的野性没变,时刻保持着一种强壮,不好招惹的样子,这样让牧民很难通过表面情况看出牛是否生病,可一旦发现生病,那不好意思基本就没救了。 几只羊的损失,牧民可以承受,可几头牛的损失,谁家扛得住! “不知道!”商钟摇了摇头,“对于牛,我们关心更多是牛皮,而不是牛肉,只要牛皮不丢谁都不会在意,至于说口感,那根本没法比!” “行了!” 方程挥了挥手,“这件事先放一边,慢慢看终有有结果,说说别的!” 事情靠空想解决不了,那就先丢到一边好了。 关键还是要从商钟这里得到具体的情况,一方面后面的布置。 …… “今天的屠宰数据出来了吗?” 望着桥下流过的猩红色河水,方程转头问道。 “还没出来,不过午后第一次统计的时候,已经完成屠宰一千八百头,晚些时候有望达到四千头!” 两百多号屠夫,一千多帮手,过程理顺了,屠宰的速度直接就起飞。 “继续保持,注意好休息,不要为了一时的赏银,坏了后面的计划!” 十几万头牛羊,二个月内完成屠宰,注定这是一场持久战,后续为了最大限度的装运羊肉,羊肉还要分装。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被后面传来,转头望去只见一金发黑眼的高挑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登上栈桥朝着他们走来。 “方师,这人身影看的有些熟悉!” 面对突然出现的来人,小虎戒备往前站了两步。 “不需要担心,我知道他是谁!”方程拨开挡在身前小虎,笑着朝着来人走去,“认识怎么久,没想到你的真容竟是这样?” 色目混血,这类人在辽国不少见,大量色目人沿着丝绸之路自遥远的西方而来,总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而回不去,成为了各个丝绸之路节点上的中间人,借此发财,建立武装,甚至有立国的。 “重新介绍一下……” “杨应知,实授案牍司校尉百户!” “至于我这长相,来自我的曾祖母……那是一位过去的公主!” 杨应知将飘在眼前的金发撂过耳垂,一副自来熟的解释道。 “看来,以后就是由你长期负责与我对接?” 管他什么人种,能办事就行,杨应知既然能出现在案牍司里,其身份肯定是经过确认的? “是否长期,得看你后面的成绩!” 说着杨应知从衣兜中掏出一张柔软的面具,向着方程方向展开,不是别的,正是过去那张常常出现在方程面前的脸。 “没想到竟然是张皮质面具,我一直还以为是木质面具呢?” 看着被杨应知揉搓的面具,方程不得不感叹案牍司的工艺是真的顶,表面有木纹充满了实木的质感,结果却是一张皮。 “这类的面具也有木质的,不过我的级别到了,皮质更好保存不是吗?”杨应知笑着回应道,说完有掏出一沓纸票递给方程,“这是宝钞司印刷,以军票工艺印刷出来的国债券,一卷三页,柳叶由案牍司保存,上叶交由钱庄保存,下叶交由客户,三叶对齐方可有效,你可以试试,如果没问题,我们就通知宝钞司开始印刷!” 接过递来的纸票,方程顺手抽出一张,剩下的则交给小虎。 “这票是什么材质?有没有被模仿的风险?” 纸票柔软坚韧,有羊皮的质感,亦有毛纸的粗糙,是一种技术含量不低的纸张。 “棉麻混合,不过混合其中麻草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草料,只在案牍司选定的地方种植,本身是用来印刷中档军票所备,工艺有专人保存,外界或许有可能凑到原料,但没有工艺也是枉然!” 军票,是武朝户部交由宝钞司发行一种票据,用于军方战士凑齐各类物资所有,理论上当商人当看到军票的时候,就因当第一时间将交出货物,然后等到战后再进交割。 不过因为近年来无大战时,军票已经退出武朝好多年,要不是方程提出钱庄,宝钞司指不定在未来某一日就会彻底关门。 ------------ 第258章 “户部有令,凡私制军票者,百两以内,抄没家产,徒千里,过百两者,杀!”小虎补充道。 武朝境内,一切与军功有关的制度,赏功惩罚都极为严禁,就算有漏洞也最好别钻,不然下场会很惨。 “造价多少?” 防伪通过,剩下要考虑就是造价。 票据本身的造价,可是要算入那一千一百万两的支出内,如果造价过高的话,那将影响其他的开销。 一千一百万两的支出,是户部就本次八百万国债,未来五年内总投入,其中包括不仅仅只有对八百万国债所需承担的利息。 其中还包括了,票据印制,各地现银流转,各地钱庄承兑,对外宣传等一系列成本开支。 这些都需要方程做好计算,超了可没人兜里。 “一尺的造价大概是在一两左右!” “那么这样规格,一尺可以做出几张?” “六张!” 一尺可裁六张,一张也就一百六十文左右,看着手中半尺款,一尺长的国债券,成本不是高,而是太高。 以工代赈,各地氏族,豪强,已经拿出了一千八百万两,不说是把各家的根刨了吧,至少将各方氏族,豪强的流动资金挤压到极限。 钱庄铺设,运营,出力又是氏族,豪强。 或许氏族,豪强还有钱,可再想让他们掏出一波大的,显然只能在梦中完成。 再说国债发行目的,可不是为了缓和财政压力,而是为了再分配,让更多武人享受到武朝发展的红利。 各类情况组合在一起,注定了国债的受众面是分在武朝各地的广大武家。 “能否做的再小一点?” “我们也想!”杨应知苦笑道,“裁切容易,印刷难,对半开是最理想的状态,可对半开后,想要将怎么多信息印刷上去根本不可能,至于其他的方案,则会在裁剪过程中浪费大量的票据,实际成本不仅没有降低,反倒浪费会更严重!” 闻言,方程摸了摸下巴,“简化印刷内容,可行不?” 看似只是一些票据,里面蕴含的技术还是不少的,尤其是大规模印制中,考验的东西往往很好。 前世,全世界两百多个国家,真正有能力独立印出防伪纸钞的国家也就七八家。 异世九州的科技树,尚且停留在手工业时代,想什么桃子呢? “可行是可行,关键是如何简化?” 如今支票上印刷内容已经很简,金额,编号,时间期限,确定利息,发行钱庄,至少在杨应知看来,这已经没法再简。 “过来!” 方程朝着杨应知招了招手,指着最下面一行钱庄地址,“编号知道使用阿拉伯数字很好,其实钱庄地址也一样可以使用编号,以五位为算,第一位是代表票号,用零到三个四个数字,分别对应票号,第二位代表州,冀州为零,青州为一,并州为二,幽州为三,第三位第四代表郡县,第五位代表第几间钱庄,如此是不是剩下一堆文字?” “而对应需要做的,就是列出一个编码表!” 看着分数票面两侧的地址,再看了下方居中的编号,杨应知不由点了点头,“这样一来的确少了很多,五位编号竖放长度上真正好,只是其他柳叶上怎么印刷?” 编号要刷三条,可不是一条那么简单。 “很简单,印在裁剪线上,左右分开并不影响整体,兑付时候如虎符般合在一起,完整就代表有效,而且我想应该不会有人不会妥善保护吧?当然,这只是针对小额票据,超过五两的票据,我们还是用现在这个规格!” 铜币流通,银两价值未跌的时代……两,已经是很大的单位。 普通人家,一年下来所余也就一两出头,武家因为军功增田,田亩免税,攒的能多一点也就四五两。 之前在翻阅夏大川给的钱庄简报里,各地钱庄吸纳储蓄的中位数与方程想的大差不大。 这可不是储户在试探钱庄真伪,而是家里真的没钱。 要不是考虑到在籍黄册存在滞后性,国债又是一新鲜事务,方程都想用宣纸将小额国债给打发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利率,年限也可以用编号代替?”杨应知提议道。 “可以是可以,理论上甚至可以不用印刷,但你能保证所有人不会玩文字游戏吗?摊子太大,人心太杂,县域钱庄可控,少了一两家,多了三四家也就顶天了,可涉及怎么大数目的票据,不把字眼扣死了,你能保证兑付吗?” 第一次发行国债,朝堂上下一心,氏族,豪强也在看着国债是否如方程说的那样。 短期内不可能搞事,可长期,未来,面对怎么大的金额,谁能保持本心? 只需稍微做点手脚,积少成多,那入手可是十几两,几十两,用这去考验人心,这个不是给硕鼠开后门吗? “我很说他们不敢,但……”杨应知面带苦涩,可对此他真不敢保证。 肥肉过手,都能带一层油,八百万两的国债,五年内,累积一千一百万两的数额,这已经是一块肥肉,而是一头大肥猪,谁不想顺手捞一点? “先尝试印刷,看看效果再说具体的!” “交给我,宝钞司的人已经到了上曲,这点要求最多三天就有结果,如果你还有别的,也可以一并告诉我!” 满朝上下将国债发现交给了方程,人手自然是给方程配齐的,毕竟武朝上下还等着米粮入锅呢。 想了想了,方程伸出三根手指,“三件事,我需要一批木匠,用来制作抽奖的机器,这个要做在前面,毕竟三百多台机器,不仅要做还要分发到各地,这里面需要时间!” “第二,各地仓库里,大型商会,沉淀的大宗民用物资我需要一份清单!” “第三,人手,每个票号三十人,将他们招到上曲,进行一轮培训!” 钱庄的运行模式,用不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逻辑,想要在半年内完成八百万两国债的发行,只能自己主动的将国债的信息宣传出去,等着人上门,怕是给方程一年时间都完不成要求。 抽奖,奖品只是噱头。 关键还是票号负责人的思想,可以的话,最好是将相关的信息编入戏曲中,让钱庄工作人员和戏曲班子一同深入田间地头,丰富武人生活的同时,完成国债的发行任务,只不过怎么以来,成本就太高了,势必导致国债利率降低。 可不做又不行! 说到底还是户部给不出大钱,这只能让方程想办法,想出一个两两结合的办法。 ------------ 第259章 “给我一旬的时间,人和资料我都能给你搞定,但别忘了,最多再又一个月就要下雪了,这雪一下来,后面可就不好搞了!” 武朝各地的生产生活,无不受到天气的影响。 冬歇前后市场是最活跃,至于其他时候,百姓鲜少会离开家族所在的区域。 十月降雪前后,是今年最后一轮活跃期,过了十月为冬歇采买的月份,城内还好,可广大住在田间地头的人却会躲在家里,不到来年开春根本不会离开村子,就算这些人有意购买国债,他们也听不到消息,更不会为了所谓的国债利率,付出被冻毙的代价进城。 因此国债的发行窗口期,看似有半年,实际上也就未来二三个月。 “放心,这我知道!” 武朝每月九月中旬,开始出现雨雪天气,十月上旬过后寒潮自草原南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武朝大半区域就会被白雪覆盖,中间会有二到三轮雪化回暖,待到十一月下旬,甭管是北地,还是靠近徐州的青州,活动都会减少,最终在十二月彻底进入静默状态。 这个时候别说有发财的机会,就算是敌国入境,打进武朝疆土,武朝上下也无法反应,更不可能动员。 天太冷了! 冷到,短时间离开温暖的房屋,都有可能出现冻死人的情况。 至于长期户外活动,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边军都不会进行。 而这也就是腊月乱战,武朝只派出京中三营,而没动各地戍内卫所的原因,实在是消息传不出去。 …… “方师,国债的是不是真的?” 商钟满脸踌躇走进书房,本以为屠宰顺利,兑付完成,今年的事就结了,可谁曾想到方程有接下国债的事。 对于国债,商钟并不是陌生,不仅仅是商钟本人,青姑屯内的一众二代,都知道国债因谁而来,为什么诞生,好处在那。 可这玩的委实有些太大了一点吧? 八百万两! 在普通人看来,八百万两是个惊天数字,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 可出身博望侯府的商钟,对此却有更深刻的认知,别看户部每年对外报账,各种达到什么量级,可懂得都懂,真正能收上来的税银,差不多也就八百万两的样子。 更多的税银,只是反馈在账面上,不代表真就能入账那么多。 这倒不是县,郡,州三级想要截留,实乃是没钱可收,至少有四成的税收是以各类实物为主体,而且往往这类实物到手后,很快就会为各级赤字买单,甚至有些年景还需要户部补贴。 “你消息有点慢!”方程笑道。 “……” 这是消息快慢的问题吗? 拜托,这是八百万两的事啊! “放心,我既然敢应下,就代表我能做到了,反倒是你小子有些让我惊喜,对我的安排你就没什么说的?” 商钟收到了风,肯定也收到夏恒将接替他的消息。 作为最有资格接替交易市场的人,却因为自己一句话而投入另外一件事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事里。 方程不相信,商钟对此没有想法。 “说什么?”商钟耸了耸肩,“我拜为家主,自己要和先生一条心,而且我整个人讨厌陈规守旧,先生你把一切都搞定了,我能做也就是按照你的规划走下去,半点自我表现的都没有,反倒这国债……刺激!” 商钟对于国债的信心很大,只是现在这一数额,委实有些恐怖。 “刺激?的确很刺激,但也不是完成不了,你可别忘了分散在各地的武家,如果你把地方武家,当成是太安城内的武家,那不仅是错误,而是大错特错!”方程敲了敲桌案,“好好想想,地方武家的情况,你就会明白这一被忽略的群体,拥有着什么样的能耐!“ “地方武家?” 商钟沉默了片刻,“永业田,免税?教习!” “太安城内的武家,之所以贫困,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太安城,各种攀比,消费重多,多的不说光说一个读书,太安城内私塾,和地方私塾是一个价?此外还有衣食住行,仅靠永业田,以及免税福利,家无产业日子自然过的糟!” “可地方武家,凡传承三代以上,哪家没有二三百亩的永业田,外加上百亩族田?还有他们的消费,村子本身就可以满足,教育有工学,退役充任府兵教习,赚的更多,花的更少,除开人脉有所欠缺,你觉得他们会没钱吗?” 城市与乡镇,乡镇与村庄,花费能一样吗? 不仅不一样,衣食住行里有些东西甚至不需要花钱。 闻言,商钟摇了摇头。 怎么一算的,地方武家还真有钱。 “别忘了,城中最大的支出,在农村地头是没有,光这一部分钱存下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地方武家看似贫穷,实际上是没消费的路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目标找的……”商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国债的发行对象了。 居住城内,每年最大的支持,不是衣食住行,而是冬歇百日里取暖费用。 城中城郊,山林都是有主的,取暖所需的木柴,单价不贵可架不住日复一日的消耗,慢慢冬季谁敢停火一天,别说一天了,就算停下个半日,待到春暖花开之时,收尸队就上门了。 而这笔费用,每年往往在二三两左右,居家面积越大,消耗越多。 但这部分消耗,对于住在田间地头武家来说,每年秋收之后晒干的谷物杆子不仅足够,还望往城里兜售一波。 一来二去,不仅不花钱,还能狠狠的赚一笔。 “五十年前黄册重录,当时全国武家有三十三万户,地方武家二十七万户,一户只要愿意掏出二十两银子,我们就能完成大半的任务,除开在案的武家,各地自称武家的家族又有多少?” 武家,在武朝是单独一档的户籍。 一个家庭想成武家,光靠历代从军,各代军功累积根本评不上,想要从平民晋武家,祖先里必须有一位军功爵位达到公乘的祖先。 军功爵位无法继承,可有了第三阶公乘爵位,家族每一甲子便直接推进一名族人从军,从而保证代代都有子弟从军。 当然更多的时候,这推荐名额,武家是不需要用的,走正规路子也能选拔入伍,谁让武家代表了根正苗红? 至于那些自称武家,却不在黄册里“武家”,敢对外怎么说,家底必然也厚的。 ------------ 第260章 “怎么说的话,我们只需针对武家下手,募集八百万两不仅简单,反倒很容易!” 武人是讲荣誉,武家更是如此。 如果将国债与荣誉,与家国情怀绑定在一起,别说八百万,再翻个倍也不是什么问题。 三十三万户,八百万两,一户也就二十五两样子。 这都拿不出来……那对应的武家也没什么未来可讲的。 更别说,对外自称武家,实际还没摸到武家门槛的家族,远比三十三万户更多,基本上只要从军两代人以上经历,手下有个百亩永业田就可以怎么自称的。 毕竟也没人会细纠这里面的事,甚至朝中不少人还巴不得怎么自称呢。 怎么一算,凑齐八百万真的不难。 “当然啦,我们不能只盯着武家下手,各地手工业者,也是此次发行国债的对象!” 一千一百万两的费用。 利息大概会控制在两百二十万,剩下八十万需应付国债发行,承兑中产生的费用。 五年时间,资产综合上涨近百分之三十。 这一比例,说多不多,说少真不少,经过这一手,等同变相给武家发钱,武家有钱后就敢花钱了,武朝整个经济大盘也就活了。 对等的,未来五年各地武家也会得到不同程度的扶持。 “方师,让我们动起来了,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我虽上不了战场,但心早就飞到南边去了!” 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被方程怎么一剖析,商钟一下子激动起来,恨不得马上开始,而且他有预感,宣传做好了,看似惊天八百万两的国债,可能不需要多久就能卖光。 “你有心做事,我很高兴,不过暂时不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秋收还未结束,我们需要一点耐心,将准备工作做足。” “您吩咐……” 方程离开市场后,谁接受市场运行,谁就可以得功。 同样帮助方程完成国债发行,也一样可以斩获功劳。 不过相对来说,商钟更希望参与国债发行,因为这更刺激,对应的功劳也最大。 “两营人马中,有不少武家子弟,我不管是自称,还是真实,我给你两百个名额,这两百人需能说会道,善于交际,家族在南部县城有一定影响,先把人挑出来,然后等四大票号的人员一起开训,讲解话术,理清手段,到时候由你带领他们,负责各地国债发行!” 闻言,商钟的呼吸不由粗重了几分,“两百人,是不是少了一点?” 至于针对南部县城召集人手,商钟也理解。 之前的订的是人群,如今定的地域,地域不同财富也不同,整体而言,武朝南部县域确实比北部经济条件更好。 不过只挑两百人,怎么都感觉人手略微少了一些。 “不少了,县域有上平下之分,南方县域的情况也不是完全一样,具体选择那点县域作为国债发行重点区域,后续我还需要比对各类情况,最终挑出来的重点县域,可能不会超过三十!” 县域等级,粗略的以县域内在籍户数为分类。 人多人寡,不能一定能反应县域的发展情况,但人少的下县,经济情况肯定比人多的上县来的落后,这一点是不会变得。 而且方程要做是再分配,过程中肯定要有取舍,那些县域重点扶持,那些县域进行补助,这些都需要对大量信息进行分析后才能判定。 好在这类繁琐,复杂的工作,案牍司会帮忙负责,方程需要做仅仅只是从多个维度里给出评价标准。 “怎么说的话,最终国债发行的区域只会限在南部少数县城?这可和先生你提出分配理论相驳啊!” “并不相驳!” 方程摇了摇头,“再分配,需要从全局考虑,北地有了期货交易市场,未来会有越来越多因此收益,就像今年,合约不足的部分不就是从各地牧场中补充?将国债发行主要圈定在南方,则是一种扶强的手段,如此一来随着南北发展变好,疆土腹地的情况也会受到影响!” “我不懂这些,我只是说说,不过人手应该很快就能选拔出来!” 两营人马,商钟接触了十月之久,对营地内某些人的籍贯不说了若指掌,但从记忆中的口音也能分个七七八八。 这种情况下选出两百人,不说分分钟的吧,给个五六天也能弄清楚。 “先去招人!” …… “不愧是方师,八百万两的募资他都敢接,我记得四十年前那场大战,过程中也有两轮募资,前后也不过募到四百万两,实到不过三百二十万两?” 四十年那场国战,无数人因自身表现被送上神坛,亦有无数人同样因所作所为被打进无底深渊。 如今从军入伍者,对此不说有多熟悉,至少该知道的东西都知道。 青姑屯外,听到消息的兵卒聚集在一起。 “八百万两,换别人我不信,但换成方师,我反倒觉得未必不能成!” “是啊,方师,是可以创造奇迹的方师,一年前青姑屯是什么情况,一年后又是什么样子,这不是奇迹是什么?” “三四百万我还信,八百万两,狂了,不是我不信方师的手段,而是我不信民间有着财力!“ 咚咚咚…… 一阵金锣从远方奔袭而来,紧跟着便看到数骑从东面而来。 “还聚在干什么,回营!全体回营!” “一炷香之后营帐集合!” “速速回营!” 骑兵东来,锣鼓声与吆喝声不断,原本广袤平静的草甸子,一下子冒出几十伙偷闲的兵丁,快速朝着营地的方向赶去,带着战马出营则奔向其他方向,将消息传给那些还未听到锣鼓的同袍。 “瓜娃子,这是要做什么,也没到什么消息啊?” “要命了,一炷香那够啊,跑吧!” …… “这是发生了什么?” 屠宰场外,沈清泉手拖着一盏紫砂壶,自一顶大帐缓缓走出,望着西面赶鸭子的草场有些好奇。 “不知道,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吧,不过我看到商钟朝着西大营去了!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一直守在帐篷外沈家管家低声说道。 武人做事,关乎市场的他们敢问,可关于军队的谁敢啊? 真当武朝军人,是那么好接触的吗? “不知道就算了,也别多问,抓紧装运我们的货物,十一日之前无论装运多少,车队都要出发,不然将赶不上回航的船队!” 沈家的情报,在武朝北地肯定要比案牍司慢一点,不过以方程回转为参照,沈清泉多少也明白,明朝使团的工作做到了哪一步。 想要将羊肉卖出一个高价,最好就是赶上使团回航的队伍。 倒不是说跟着使团回航,船能开的更快,关键是跟着使团回去,入境过关时候麻烦事会少很多。 ------------ 第261章 人手到齐,前期工作进入快车道,方程结合武人的生活喜欢,快速打出一套宣传方案。 什么戏班子,什么村庄大集,在武人面前统统都没有酒水,秋猎来的更有吸引力。 对此,方程直接推翻原先的软广方案。 让各地钱庄积极参与到今年的秋猎活动之中,调配各地商号的存酒为宣传手段,尽可能的对各地武家子弟,府兵进行针对性宣传。 至于花费…… 细细一算其实并不多,场地是天然的,工具是自带,钱庄不主动参与进去,各县也会组织,县衙不开口,县里的有钱人也不会错过。 各地钱庄只需要在每场比赛中拿出五十两赏金,在花个三十两举办宴会就够了。 办次活动,前后也就花个八十两,搞个三四百场才多少? 这点宣传资金,对比方程预留八十万运转成本,不到八分之一。 剩下的钱! 花个四十万两,基本上就可以将抽奖所需的奖品。 人手上再配个十万两绩效奖励,基本上就足够了。 不过既然都怎么玩了,为什么不玩的更大一点。 不是喜欢狩猎吗? 不是人人都想通过狩猎彰显自己的武力? 既然如此,那就搞联赛好了! 十月上旬开始,县域六场,上旬一轮,中旬一轮,每轮进行三场,同时进行,选择地点不同,前三者进入府赛。 府赛,两场,每场三天,每场决出前十人进入十一月的州赛。 最终与第一场冬狩中,各州决出前三十人,参与最后全国大赛。 要刺激给你刺激,要名誉给你名誉,要奖励给你奖励,反正青年们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 别人不敢怎么玩,方程有钱,有势,有靠山,那还怕什么? 玩就是了! 至于过程中的花费,那算事吗? 有着足够预算在手,就算全包下都没问题,不过方程又怎么可能傻乎乎的自己掏钱,直接从青姑屯内请出各地商会的代表,画饼,摆道理,上好处。 一波打下来,不说收获颇丰,至少也拉来了一帮冤大头。 地方氏族,豪强为何维护自身在当地话语权,修桥铺路,救济百姓只是日常,在尚武的武朝疆土内,举办狩猎大会,御射大赛才是正途,借此宣扬自家尚武的同时,也是一场对下的选拔。 过去不是没人想到联赛,实乃是不好办,毕竟怎么搞了,多少有些将手脚伸入别人领土里,私下募兵的嫌疑。 可现在事由方程牵头,为宣传钱庄,发行国债为借口,各家代表根本不担心联赛能不能办,只怕自己动作慢了,错过了这场宣传的盛宴。 商议结束,不等户市结束,各家代表纷纷派出自家随从,跟着票号的人马,与商钟选出来的兵卒返回家乡。 至于方程则是连夜写了一份书信,交给杨应知上呈太安城,等待武朝官府的正式批复。 …… “这提到搞事,还是这小兔崽会啊!” 女帝弹了弹手中的公文,满脸笑意的说道,“看看,这一不小心,又给我搞出这么大的麻烦来,真是一天都不让我闲着” 麻烦? 什么麻烦,老蒲表示他只看到了女帝在笑,发自内心的笑。 “这人啊,又是运气来了,撞也能撞上,老奴反倒觉得,经过怎么一搞,很多事情就好做了!” 武朝朝堂如今最热闹是什么? 不就是关骑军,鹰扬军两军人马,从何而来起的争执吗? 解散五年,老兵留守,可留守的老兵都已经过了体内巅峰期,不少人更是娶妻生子,心里念着恢复建制,可建制恢复后,又有多少人真能走上战场? 这个折扣,出身两军的老将显然不想打。 可代表各地利益的官员,却想往死里打,唯有将这个折扣打狠了,他们才能让更多儿郎走进军中。 为此朝堂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全武行都上演了好几轮。 看着那火热,全然不顾河西战争的朝臣,不知道还以为宋人还没动手。 “如此一来的确可以解决很多事情,吵嘴没用,猎场上见真招,将这份方案发下去,同时告诉那些老家伙,名额以大赛结果来分,至于其他的给朕翻倍!” “看看这小家子气的,不知道还以为,朕赏不起!” 女帝爽朗的笑了起来。 什么是福星? 方程就是她的福星。 “方案什么都好,就是来的时间有些晚!”老蒲笑道。 要是早一点,这什么联赛的规模还能弄得更大。 如今怎么看,怎么觉得小家子气,不过能把国债,扩军两件事解决了,也是好的。 …… “竟给我搞事!” 丞相府内,商荣翻完刚刚送来的公文,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竟然狩猎大赛? 宋人都打进家里了,还有心情搞这个,多少有些忘乎所以。 不过奇也是奇的。 借助民间的风气,解决需要解决的事,关键还不需要自己花钱,弄好了除开一些虚的东西,朝堂好像并不需要为此付出什么? 至于人来人往形成的麻烦,这点事在冬季又算什么? “来人!” “老爷!” 大门推开,自幼跟随在商荣身边,自身也已六十的常随缓缓走了进来。 “准备三千两银子,等圣旨下来后,直接交出去!” “明白!” “明白什么明白?”商荣没好气的笑骂道。 “老爷,这是给人定规矩呢!”老管家笑道,“您要不定个规矩,各方消耗多半是要超了!” 尚武好,尚武妙,可凡事有利有弊。 每年各地秋狩活动,单次看似投入不多,可架不住你来一次,我来一次,你来两次,我来三次,各类活动的筹备,赏金一年高过一年,造就了短暂的繁荣,也造成了大量损耗。 自家老爷要是不定个规矩,等到圣旨落到各地,为了一个冠名权,各方势力多半要把狗脑子打出来。 “来,来,来,我这位置让给你坐!” 商荣笑着朝着发小招了招手。 ------------ 第262章 “铛铛铛……” “所有人聚一聚,聚一聚!” 城外林场,衙役们拎着锣鼓快速与人群中穿过。 “哥们,没觉得这搞的有些大了吗?我听说,本次狩猎县尉都来了!” “县尉来了算什么?我家家丁刚告诉我,县令去了东面洪家围场,要不是消息来的晚了,我今个都不来这!” 一位内衬锦衣,外套貂袍的玉面公子,被这样一张半人高的弓箭,站在人群之中,多少有些懊悔。 武朝的地方官员,可不是什么文官,人都是从战场上,学院里杀出来的狠角色,身上至少都带了军功爵位,似县令的标准,更是公乘以上,更长以下。 这种人物,远比执掌一县兵权的县尉,更让人崇拜与敬畏。 军功爵位虽好,可对于广大武家子弟来说,累积军功晋升公乘,才符合现实情况,不是后面爵位不想要,而是隔得太远,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平日吹牛都不敢往公乘上面吹。 “我听说,这背后好像和钱庄有关,还和什么国债有关,龙公子……” 他们这个小团队因龙公子而诞生,遇事,探寻消息,第一个想到自然就是龙公子。 “你的消息不慢!” 龙公子很享受这种目光,使了一眼色,原本有些散的小团体一下子聚集到一起,“这背后发生的时候,的确很钱庄有关,至于国债一会自有人给你们讲解,觉得合适你可以卖一点,放心国债背后有户部,内库担保,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联赛!” “联赛?” 什么联赛,听都没听说过的众人那是一头雾水。 “联赛玩法就是秋狩,看谁在规定时间,规定围场内猎到更多货物,不过此次玩的很大,每场比赛前五个队伍都会得到晋升机会,从县开始,一直到十一月下旬的国决,如果能全部闯过,奖励我想你们应该明白!” “国诀?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只要进了国诀,咱们就能入伍了?” 什么联赛,什么前五晋级,都远没有国诀带来的影响大。 神武大比流程的中,最后一战就是国诀,甭管是御射,摔跤,只要有一项能让人走进太安城,那就等同于拿到入伍名额,参赛人员与拥有排名的选手,区别只在于是否在比赛结束后直接入伍,还是回到地方后,以优先名额入伍。 “不错,甚至比你们想的好处还要多,就我目前得到消息,只要打进国诀,不仅仅自己可以入伍,家乡也会得到过去更多的名额,好好想象吧……” 小道消息,永远飞的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 更别说这种关乎人生前途的,既有可能改变一个家族的消息了,消息的传播速度直接拉满。 “这岂不是说,只要进了国诀,咱们就能成为大英雄?” 武朝以军功论英雄,但个人表现的再好,影响再大也是家族,顶多覆盖本家村子。 可要成了这帮少年口中的大英雄,那就不一样! 全县因你而收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别说族谱要为你单开一页,就连县志都要给你加一笔。 龙公子一把拍在少年的脑袋上,“想什么呢?国诀,岂是那么容易进的,先打出本县再说吧,一句话一会比赛开始,跟好我,本公子走的越远,大家的好处也就越多!” …… “雅儿,竟然搞的怎么大,本公子的机会这不是来了?” “要我说早就该怎么办了?那什么国债是吧,去,给本公子买个一百两,不就是钱吗,说的谁好像没有一样!” “小的们都听好了,只要拿到出线权,一应奖励本公子一分不要,不仅不要还有赏赐,如果最终能走进州赛,一人额外再加五十两!” …… 什么钱庄,什么国债? 不就是钱,赶紧的处理掉…… 开赛才是关键,搞的越大越好,越快越好! 这种能代表家族,家乡出战,与其他高手一同竞技的大赛,实在太对武人的胃口,太对各方公子的性子。 人活一世,求的不就是一张脸皮吗? 从军固然是目的,可军中哪有表现的机会,有的只有规矩,规矩,还是规矩,积极参加每年的民间秋狩活动,说白了还不是为了扬名,谁真在乎那一个名额,说的好像家里安排不了一样? …… “国债的事,你去处理,现在优先要做就是给本老爷招募猎手,寻募顶级猎犬!” “去,把家传的宝弓给我儿送去!” …… 各地武家公子的闹,背后的武家也是给力。 谁知道这种联赛,未来会不会继续搞下去,就算搞下去。 今年也是第一年! 第一,代表了什么,是人都明白! 谁家的儿郎可以登上国诀的围场,那必将是一场对家族最佳的宣传,这种即可取名有可得利的好事,没有哪家会放过。 更别说十几年前,这些当家人也是围场上最耀眼的那一伙人。 往年对此都有投资,今个不过是加码而已! …… 忙忙碌碌的之中,联赛,国债的风潮快速传遍武朝各地。 不到半个月的光景,各地分发到位销售任务快速展开,县域一级的比赛也是在第一时间完成。 府赛将开,一些后知后觉的地方商贩,手工业主,纷纷盯上这场名利场,视其为扬名最好机会。 冠名,赞助权,才几个钱啊! 广告只要在围场里打出去,名声也就跟着传出去了。 少数一些富裕的县城,城中富户更是自己掏钱赞助比赛。 多方结合下来,联赛之火烧的越来越旺,甚至影响到南方的战事。 …… “统计还没出来了吗?” 为了更好的掌握各地消息,方程从青姑屯搬入上曲城,白天游走在城外围场,倒不是为了看热闹,而是为了收货。 过往的秋狩,扬名的目的更大,杀气不足。 可今年为了比赛出线,出征的狩猎小队,那是见什么杀什么,宁可错杀不会放过,各地围场中大量往年会放过的动物也不再放过。 甚至因此诞生了专门收购野活的市场,专门针对城中富户而存在。 “还差一点,不过第一批三年前四百万两的国债,应该已经买的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要考虑第二批国债的印刷了?” 杨应知看着下首,正在统计各地情况的人手,面色红润。 本以为,八百万两国债,多多少少会难到这位少年。 可谁曾想到,方程搞出一场联赛,跨行业直接将国债发行问题解决,不仅解决的漂亮,关键是掀起这场尚武的风潮,为本该平平淡淡的冬季再掀一番波澜。 不少本应该为过冬进行采买的武人,纷纷丢下手中的事,走出家园,走出村子,来到围场附近,为自家孩儿加油鼓劲。 ------------ 第263章 “不急,先把抽奖给我抽了,眼下国债销售的快,不是人们了解的国债,而是被这破联赛所裹挟,看似红红火火,实际上埋雷不少,借着抽奖,让各地钱庄在好好宣传一下自身,以及国债的相关情况!” 四百万两一去,剩下的一半份额,方程早已不担心。 他真正的担心,反倒是那些因冲动购买了国债,却不理解国债性质的百姓。 四百万国债,落到个人头上的份额看似不多。 但别忘了时代一粒尘,落在个人身上那就是一座扛不过去的大山。 过去一旬的时间里,有多少因为冲动而掏出所有家底,这个恐怕只有购买者自己才知道。 按照国债发行时定下的规则,武朝,方程,钱庄,面对这口锅是可以选择不背,但这真的能不背吗? 发行国债是为了减缓武朝财政压力,进行财富重新分配,而不是来压榨百姓的。 “另外,国债的犹豫期必定要监督好,期限内百姓如果想退,一定要给我全额退出,期限过后各地钱庄对此也有准备,做好转手的预案,千万别因为百姓的冲动,而搞出乱子来!” 方程再度说道。 “放心,虽然各地的情况还没上报,但我们已经察觉到,各地商家,地方武家对于国债的需求,尤其是在太安城内,不少出身上县,府城的官员纷纷提出,希望国债发行能往他们家乡倾泻!” 杨应知笔出一个八的手势,“一年稳赚八分利,加上户部,内库担保,这种好事过去哪里去寻,早先这些人不是不懂,有的是担心钱不回来,有的是想要大份额,如今被你怎么一稿,全民参与,很多人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这里的情况还没上报,指不定就有人要求增发国债了!” 看似很多商业行为,一年下来都能赚到三四成的暴利,运转好了甚至翻翻,可为了赚取这份利益,他们需要付出什么,承担什么,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一本账。 可如今了,国债一买,稳坐家中,三年下来就能拿个二成四,这些钱可都是自己的,不需要动脑子,不需要做事。 香! 香得不了。 规模没起来,百姓没参与,不少人自然要多心,担心这是朝堂对他们的收割,这类事武朝是没干过,可历史上难道少吗? 不仅不少,而且花样还更多。 可如今情况变了,全民参与其中,武朝真要不做人,那乐子就大了,他们只是损失一点,皇室和朝堂可就完蛋了。 “一帮偷鸡的家伙,想的还真美!”方程撇了撇嘴,对于这种事他早就见惯不怪了。 “可不是吗,风险不想担,好处不能少了,不过这件事已经被老丞相一口拒绝!” “拒绝好了,八百万的债务,五年内还清问题不大,但更多的债务,恐怕就难搞了,市场体量在那里,水漫金山看得漂亮,实则危害巨大……” 近一年来,越来越多耐不住性子的地方武家,眼看着道路,经商环境越来越好,原本没什么经营的武家开始逐渐接触商业活动,曾今局限与县域的活动跟着走出县域,走向更远的地方。 可一切都需要时间,一蹴而就只会让人扯到蛋。 这就像荒野中升起的第一团火,火星看着喜人,可终究太小了,需要培育,呵护,唯有如此才能一点点壮大。 “府一级的比赛马上开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已经不适合在上曲坐镇,必须换地方!” 比赛越火红,焦距的目光越多…… 之前想要在比赛过程中宣扬自身,广而告之的多,但涉及到金额并不大,零零散散的事当地钱庄就已经解决。 可随着比赛进入府,州,乃至未来的国诀,有资格参与进来的变少,可金额开始膨胀。 此中如何把控,就需要方程把控。 借助案牍司的通道,方程人待在上曲,还是待在太安城,看似一样,实则效率完全不同。 尤其是如今的天越来越冷,后续比赛的间隔时间不仅不会放大,反倒还会缩短,不然等到大雪封山,别说比了,参赛选手能不能赶到太安城都是问题。 “那就回太安,明天一早出发,路线你来安排,不需要考虑我!” 十月了! 交易市场的交易量开始萎缩,只需要完成屠宰,兑付环节,今年气场基本上没什么事,尤其是明朝大商人都已经跟着明朝使团离开,少了这些大佬,想弄点活力出来也变不出来。 修修补补的事,夏恒完全可以搞定。 …… “当真是热闹!” 司隶,左冯翊郡内,数十万兵马过冬所需的资源一车一车运进军营,李纲稳坐中军,看着皇城司递上来情报,脸上一时间五味杂陈,而在各色情感之中,李纲更多是感到气愤。 武朝,他不把他们宋朝当回事了! 朋友,我们正打你们啊,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狩猎比赛,还联赛……武人什么时候怎么闲了? 拜托能不能认真一点,你们武人怎么搞,让我们很难堪啊! 还有……八百万两募资! 这都是什么消息,这不是再往他们胸口插刀吗? “的确热闹,不过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我们打不进去,结果只能是这样,毕竟谁也没想到,张贺回太安之前就已经完成落子!”韩世忠坐在位置,“不过这局面我们早就料到,相较于计较这些东西,不如考虑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韩世忠,如今最关心的问题,就是今年还打不打? 大雪未落,可现在的天气比飘雪还更让人头大,天上掉冰刀子,雨雪,冰雹混合。 冷雨,浇势衣袍。 拳头大小的冰块,一砸一个坑。 离开了帐篷,不穿铁甲出去,指不定人就回不来了。 “打,必须要打啊,雨雪可怕,但我更怕的是那八百万两!” 李纲恨啊! 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布局到了,可布局被人拆解,谋算被人破招。 记着两淮暴乱,却不想负责的蠢货,竟然玩过火了,衍变出一场谁都无法控制的暴乱,他是真不知道皇城司是怎么选人的,选出了几个脑子有病,直接将大明拖进战场。 想着武朝没钱,战争潜力不足,持久性不行,可反手武朝用一沓白纸换来八百万两! 这都什么事吗? ------------ 第264章 “既然要打,那就尽快动手,做好准备冰雹砸不死人,可过了十月,严寒真的会弄死所有人!” 韩世忠也无奈啊! 粮,没能捏住武人的软肋。 钱,没能扼住武人的咽喉。 想打个突袭,攻其不备,不求取得明朝在他们身上取得的战果,打下一两座县城做据点也好啊! 可这些目标统统都没达成,要不是前线负责是他的老友,韩世忠都快认为统领左军的将领已经投敌了。 “你过河吧,我要求不高,入冬前给我拿下对岸渡口!”李纲一拍桌子,仿佛下了什么大决心。 上了赌桌,谁都没法退。 李纲也是一样,四十多年的筹备,十几年准备,期间投入的资源,都是有时效性的,时间一过统统化为乌有。 关键,他们这一代人老了,继承者可都是有自己想法的。 “好,我过河!” 韩世忠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卫甲,再度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友,“走了,希望我们能在河西会师。” “世忠老了,我也老了啊!” 望着消失在风雨之中的老朋友,李纲越发感到岁月的无情,半响后李纲挣扎着从过往的回忆中醒来,转头看向东侧,“皇城司,出个人来!” 话音落地,一高挑的男子,点着脚尖似鬼一样飘进中军营帐,“丑兔拜见相爷!” “我不管你们损失多少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入冬之前,老夫要你们截下至少五十万两国债银,截完钱可以不用带回来,是你们自己消化,还是藏起来,只要别让武人找到,任务就算完成!” 对于武朝发行的国债,李纲一眼就看透了,国债运行的逻辑,其逻辑从来不是什么储蓄有利,贷款有偿,而是再以武朝的口碑为担保,以武朝的未来为质押。 这种玩法,比他们自己钱庄玩发更先进,对人心看的更透。 不过想破也很简单! 那就是截银……在国债银钱转移的过程中对银子下手,从而破坏那脆弱的信任感。 “能!” 说完,人是怎么飘进来,跟着便怎么飘了出去,整个过程一枚脚印都没留下。 …… 十月下旬,腹地飘雪,太安城内外尽数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屋檐下冰凌倒挂,不时有脆冰从落下。 “这真是够累的!” 缓步走下马车,看着住了一年半的房屋,方程疲惫的神态下多少有些放松。 去时半月,回来七日。 杨应知是真实在,说不需要考虑身体的情况,杨应知是真没考虑,一路紧赶慢赶,以日行四百里速度南下。 “这点路就吃不消了,早年我跑八百里加急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杨应知翻身下马,走到马车旁打趣起来。 “人和人是不一样,我可没你们这点皮实!” 没好气的方程,一把推开大门,屋内的情况显然在前几日被人整理过,过冬所需的木柴堆满了西墙,东墙之上则挂了数栓新鲜的羊肉,方程好奇的看向杨应知,“这都是你们操办了?” “算是吧,你搞的联赛,让不少人的手都占了一层油,要不是不想做的过分,那可能更多,这些东西你就安心用这,你不用,太安城里某些人也不敢用!”杨应知解释道。 武家显名围场,商家扬名与会场。 秋季狩猎,是武朝四季户外活动中,独一档的存在,除去襁褓中的婴儿无法感受狩猎的魅力,剩下所有人就算不能亲身参与其中,闲暇时嘴里也会跟人唠叨起来。 以前不是没结合,只是没搞的这么大,宣传来的怎么广。 “小虎!” “一会吃烤肉,给你半个时辰,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小虎打了一个响指,直接钻进了院子,方程则继续看这样杨应知,“要没事的话,也留下吃点吧?” 怎么做不是为了同流合污,而是为了和光同尘。 人人都占了一手油,方程不占那就不合群,再说东西又不是皇室,朝堂的,占了也就占了。 杨应知笑的更开,不过未等笑意散开,脸色一下摆正,“我也想休息,不过我们已经和案牍司断了八日的联系,这八日发生了什么?不把着搞清楚了,怕是想休,心里也挂着吧!” “还有一个时辰太阳就要下山,我可不希望挑灯做事!” “留着我的份,最多三炷香的时间,我就能打了来回,没事的咱们好好放松放松,有事也尽快理出一个分寸来!” 事关钱的大事,在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闻言,方程点了点头,拍着杨应知肩膀说道,“动作快点,我给你温酒!” …… “回了?” “回了,半个时辰刚刚进城,现在这点应该已经到院了!” 凤鸾殿内,老蒲站在女帝身边,说着一些悄悄话。 “后面的事给我安排一下,至少空出半天的光景来!” 臭弟弟回来了,女帝是真不想在继续待在这没有感情的皇宫内。 “四日后,应该能空出半天,不过老奴觉得最好还是在等等……” “再等等?” “四日之前,长子县钱庄后仓起火,当地县尉根据火势判断,起火原因应该是人为,并在仓库附近发现了一些手脚,据情况案牍司城隍殿判断,背后既有可能是宋朝皇城司在搞事,而其目的多半是国债银!” 九州六国,各方探子横行,抓是肯定抓不到,只能防……武朝的情况好一点,半闭关半锁国四十年,再流入人口,流出人口都少的情况下,其他几家想要安插碟子也难啊。 “一起起火,就推断怎么多,不觉得有些考虑过度吗?”女帝玉指敲击桌面,倒不是为了不能见弟弟,而是案牍司有些时候反应委实有些过度。 “可能过度!”老蒲很直白的说道,“但此事也提醒了我不是吗?” “八百万两的进账,哪怕五年后要付出三百万两的还款,但这钱宋朝真的愿意看着我们吃下去,换我来做,我宁可这笔钱沉湖,埋土,也不会让对方拿到!” “……” 女帝沉默啊,是啊,眼下国战期间,宋人怎么可能看着武朝再又一笔大进账? 他们就不怕手捏了着八百万两的武朝,在来年火力全开吗? ------------ 第265章 八百万两,能做多少事? 有了这八百万两,未来一年武朝将不需要考虑南线的投入,不需在境内拆东补西。 以工代赈可以维系,地方各府,各县账面上的余留,可尽数投入一些涉及民生,刺激民力的地方,配合以工代赈进一步将盘子做大。 老百姓也不需担心武朝因此加税,日子怎么过接下来还是怎么过,甚至还能过的比往日更好。 毕竟以工代赈是给工钱的,干上一期,省下一人的口粮,完工后还能带回几钱碎银。 等到工程结束,道路通了,水渠满了,往后的收成看的见了! 这日子可不得一天好过一天。 人家打仗劳民伤财,武朝如今一边打,一边发展,这一幕谁愿意看? “如此一来,岂不是说方程会有危险吗?” 闻言,老蒲纵然知道女帝心思岔了,却不去提醒,反倒笑道,“事是方程做的,不过推在眼前的是杨应知,杨应知前面是四大票号,而四大票号……” 四大票号,武朝境内的坐地虎,不是小看皇城司的能耐,实在两者实力差距巨大。 想要在氏族,豪强口中得到答案,绝非一件事容易的事。 谁让相关的亏,武人都吃过了,一次两次只能说是敌人狡猾,可再犯一次,那不好意思,那是会被人嘲笑一辈子的。 武人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敢做,唯独给家族丢脸,抹黑的事,打死了都不会做。 “老东西,玩的够花啊,不过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方程身边给朕加紧人手,如今已经一年前了!” 一年前,知道方程存在,仅仅只是一些宿老,这些人不会多嘴,女帝也不想让人多嘴闲聊。 可这一年来,方程做出的成绩,及展露的手段,令其足够登台表演。 瞒着不仅没有意义,反倒还会影响方程成长。 纵然将姐弟之间的关系暴露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时间变了,环境也变了! “那就给杨应知再加一总旗,合两百人……”老蒲小声提议道。 眼下,方程身边的团队里已经有一百五十人,五十人的金吾卫总旗,杨应知带领的百人案牍司校尉,但从人数来说,远远超出方程那个级别的标准。 可谁让方程是女帝的心头宝,是已经被三位朝堂大佬放进夹带里的人才? 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 “皇城司的人,手真能伸的怎么长?” 清理一新的地坑里,烈火已熄,不过仅剩的余温依旧在完成炙烤。 “除了不做暗杀外,情报分析能力略显不足,皇城司绝对是我们案牍司最强劲的对手!”杨应知不会通过贬低对手来抬高自己。 皇城司能耐再弱,也架不住得到宋朝皇室,世家的财力支持,向外伸出的触手随着各大商行不断深入异国他乡。 “不做暗杀,我理解,毕竟你今天一刀,我明天一击,大家都不要玩了,但这是在境内,不是我小看宋人,实在是……” 武朝对于钱粮,军械资料的押运,历来都是有戍内卫所负责,人手少则数十人,多则一个百户所直接出动。 戍内卫所的战力或弱于戍边,可戍内兵马也是从一步步通过正常途径选拔出来的。 而且这还是在境内! 没有三倍以上的人手,对等的兵器,皇城司拿什么截,靠什么截,难道光靠脑子去想吗? 更别说路线,这要能被皇城司摸到了,案牍司也得撤拆了。 “谁知道了?” 杨应知耸了耸肩,他也想不通,“不过既然提醒了,我们最好做点准备!” 运输途中不可能,那可能就是直接抢钱庄,但这成功的概率更小。 不说钱庄设在县城内部,不少干脆开设在县衙附近,白天人来人往,夜里抢了你也运不出。 再说了,银子也是有重量的…… 分开装,一个人都能装多少,装少了没意义,装多了你带不走。 “从道理来说,换我是宋人,我也不会看着八百万两进入户部,真怎么一来,之前做的很多事便没意义……”方程端着烤盘。 “道理是这个道理,或许也正是考虑到这点,宫里才会我们提醒,可怎么防着不是事,这世上有千日做贼的事,可没千日防贼,而且如果皇城司真的对此有想法,人现在既有可能什么都不动,而是在等我们出招!” 不出招,就不会有破绽。 出招才有机会! “怎么说的话,长子县那把火,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李延庭提出自己的看法。 “不排除这种可能,钱庄他们不好动,运输过程中没人也不好下手,可如果因此想多了,反应激烈,机会有可能出现,但这……” 杨应知皱眉,人不出招,也不知道怎么解啊! “从心里讲,被抢反倒是好事!”方程含笑道,“如今国债发行,最不缺的是口碑,最缺的也是口碑,眼下支撑发行口碑,是武朝过去的信誉,而不是国债本身的信誉,这就像商钟以前的那样?” 闻言,一直站在火坑旁刷着蘸料的商钟,不解的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比方而已……” “先生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商钟是博望侯府嫡子,过去在某些领域代表是博望侯的态度,如今商钟也能代表,但这里面是有差别的,前者看的是博望侯府的脸面,后者说实话不给面子,商钟也那没办法,这里面商钟始终没变,变得只有博望侯府的支持!” “不错,如今国债的口碑与朝堂口碑绑的太死,长远来看这不是好事,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各地钱庄不会出现硕鼠……绑的越紧,小事就会变大事,积少成多最后影响就是朝堂整体的口碑!” 方程顿了顿,跟着露出一些玩味的笑容,“所以,能断当断,越早建立属于国债自身的信誉越好!” “可问题这怎么建立?总不能皇城司不动手,我们自己抢吧?”李延庭打趣道。 方程满脸笑意看向李延庭,“为什么不行?” ------------ 第266章 水搅浑了才好摸鱼。 “宋人不会看着国债入库,而他能出招唯有分散在各地的皇城司!” “皇城司会怎么动手,我们不知道,一时半会也猜不出来!” “如今国内被联赛所吸引,就算知道银钱重要,注意力也不足,当然就算没这场联赛,我想各地卫所,各县兵马,打死都不相信,有人敢在武朝境内动手,这不是一纸公文,一份警告函能解决的,想要出现态度上变化,唯有警钟长鸣……” “最后,最关键的一点,四十年前仇恨,早就随着时间的远去而化为历史,真正记得的人越来越少,相信我国内有对此有切身体会,如此以来还可以唤醒大家对那段仇恨记忆!” 方程举起一巴掌,“一举五得,化被动为主动,你们觉得这个自抢自演的戏码成不?” “……” 上一轮的沉默还没结束,新一轮的头脑风暴已然来临。 “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杨应知见过大胆的人,但绝没见过方程这种。 “想人所不敢想,做人所不敢做,别把常理当常规,你也能想出这样的方子。“ 杨应知苦笑连连,“皇城司的人遇到你,真是到了血霉。” 被方程上了这一手“自抢自演”的戏码,皇城司之后一段时间还怎么活动,本身就没什么机会,伴随着人员高度戒备,所能施展的空间更小。 “戏归戏,但只有戏还远没到心放进肚子里的时候,钱不运回银库了,这事就不会结束……” 手段归于手段,完成目的才是关键的。 安安分分将已经募集四百万,送到对应的地方,才是方程和杨应知要做的事。 “这点收尾,我还是分的清楚的。” …… “兔崽子,尽给我搞事,这是一天都不让我闲着?” 自抢自演,不是什么难事,可涉及到银子,人手,这事怎么也得通过案牍司的渠道层层上报。 如此“恶劣”的事,得不到宫中那位的认可,无论出发点是什么,事后效果如何,一顿板子怎么也少不了的。 “老蒲,你觉得呢?” “方小子说的是一举五得,但此计在老奴看来,好处可不止这五点,承平的岁月过的太久,虽然我们还有在边关直面战争的精兵,可民间终究是越发松垮,接下去我们要发展,但也得时刻保持警惕,什么时候根,什么是本,忘记的人已经太多!”老蒲沉声说道。 “是啊,战火太远,贫困太近,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发财,当兵说到底也是为了发家,长此以往可不行啊!” 武朝以什么建国,历代君主都清楚。 发展要发展,可如果因太平岁月太长,将本丢了,那发展还有什么意义? 军功,荣耀,才是武朝走到今天的根本,其他的不过是点缀。 “战火已经重燃,可我们的人民显然还没察觉!”老蒲对此不能再认可。 边境冲突,金国犯边,这什么都不算? 什么都不算,别看今年从开年一直打到今天,可没人会担心输赢,因为在这类的冲突中,别说金国内部矛盾重重,就算女真人全面压上来,北地七郡兵马照样能打得有模有样,需要考虑只在于战争维系的时间,和战争带来的消耗。 可国战不同…… 宋朝作为中原六大皇朝最存续历史第二长,经济实力第一,人口规模第二的强大皇朝。 人们可以鄙夷宋人的风骨,诅咒宋人的贪婪,嘲笑宋朝软弱的世家,但绝不能无视宋人的强大。 宋朝的强大是全方位的,为了河西他们是能豁出去。 “这还不是联赛转移了注意力?”女帝含笑道,“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的漂亮一点,可以的话给我钓出几条鱼来!” “我会责令城隍殿全权负责此事,希望最后大家都能得到一个好结果!” 城隍殿,是案牍司下九殿之一,专门针对宋朝皇城司而设,是武朝最强大的反间机构。 …… 一场爆破,三把火,这在这场冬天为武朝带来什么? 在真正点燃之前没人知道,可在这团有目的,有准备的火焰落下后,整个武朝都炸了…… 案牍司出手,各类信息快速向四方传递,一种名为惊恐的气氛快速席卷整个武朝。 《震惊!三十万国债银,抢掠一空》 《丧心病狂!宋人与境内对钱庄下手,意图破坏我朝安定》 《国债银发行……皇城司下场,意图颠覆我朝钱庄》 《截留国债的前世今生》 《设立钱庄,发行国债,究竟为了谁?》 …… 如果武朝有报纸,这类标题的话题必将会出现在每一份报纸的头版头条上,残暴的现实面前,恐怖的宣传下,不到五天的时间,四十年前那篇由宋人谱写《六国论》阴影,如同死去的幽灵再度飘荡在武朝上空。 短暂的惶恐后……叫骂声,诅咒声,怒斥声,弥漫武朝所有疆土。 谁都没想到,皇城司会怎么下作,谁也没想到,国债发行根本会是那样? 相关话题的热度盖过狩猎大赛。 不少因狩猎大赛,与本地扬名的青年们,纷纷对外发出自己声音,斥责宋人卑鄙的行为,鄙夷宋人的过往,叫好声不断的同时,一些地方宿老相继发声,以自身经历将武人的记忆拖回四十年前的那场冬天。 历史归来,不屈的武人纷纷附注行动,哪怕远离南线的县城,村镇府兵也被人组织起来,在老兵的带领下清扫可能存在隐患的区域。 别说,这一扫还真扫出不少东西…… 从小经手军事化培训的武人,最不缺就是嗅觉,尤其是退伍回到家乡的老兵,他们的身体可能已经年老,可他们从战场上学来的经验却没有忘记。 承平的时代,就算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一时间也很难联想起来,可当环境出现变化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碟子藏得在身,终要露出马脚。 更别说是在这个关口,信息缺失的情况,那些未被启用的碟子显然也是敏感的。 这不全都落网里…… ------------ 第267章 “该死,谁能告诉我,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某种深山林场深处,一栋尚未启用的冬狩猎屋内,无能的狂怒不断从中传出。 视线拉进房间,昏暗无光的屋内,数位全身裹着灰袍的男子坐在其中。 “说话啊!” “往日一个个不都是很会说吗,你们现在倒是说啊!” 面对一众手下的沉默,负责并州事务的皇城司挡头,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狠狠的扎进桌案。 “没话说就别说了,下场是什么,你们比我清楚,接下来是自救,还是跑路,你们自己选!” 任何谍报机构都不允许出现叛徒,更不会允许无能者,各家家法永远是比军法更严苛的存在。 “当然是自救了,不过在自救之前,我们得确认一件事,你到底背着我们干了什么?还是说是否有第二批人在活动?” 沉重中,有人开口道。 相较于武人的反应,在场真正惊恐在于,他们还没动手了,怎么会有人直接对国债银下手? 关键,那群人还成功了? 这是怎么成功? 不理解,或许也没人能理解吧! “如果没有,那么这又是谁搞出来的?” “这个的确是个问题,答案没有,猜测至少有吗!” 一想到必然迎来的结果,过去不知道处理过多少叛徒众人,非常肯定自己没办法在整个皇城司的追杀下跑的。 没法跑,那就只剩下自救。 短暂的沉默后,为首之人满口苦涩的道,“或许,是武人自己干的!” “武人干的,你怕是在开玩笑?” “案牍司的情报分析能力我们认可,但此事的风格,一点都不武人!” 武人做事历来直来直去,什么时候会玩这种小计量,人脑子就没这些东西,现在他们负责人却告诉他们,这有可能是武人干的,这比眼下的事更让人感到荒唐,以及不可接受…… “如果再说这样没营养的话,那我只能选择离开,能多活一条总归是好的!” 一高挑的男子站了起来,一把按住桌面上的匕首,兜帽下那一双眼睛从众人脸上划过。 …… “这还是胡搞吗?” 案牍司,台中殿内老蒲挺着早已不再笔直的腰板,望着眼前各殿校书郎中及典吏。 胡搞? 在场在没人喊得出这句话,结果让所有人都惊了。 皇城司的碟子,与惶恐不安之中,质疑那些零元购的行动到底是谁干的,恐惧事后国内带来的惩罚。 可案牍司的高层,对于此次取得的成绩,没点欣喜与愉悦,有的只有惊恐与无奈。 全民参与,一群没有经过任何谍战培训的老兵,带着一群初出茅庐还无经验的府兵,全国范围内扫出三十多个据点,当场斩杀一百多人,俘虏二百多号。 其中属于皇城司的碟子不多,可顺带捞出来的锦衣卫,浮屠卫,蛀虫无数,除了几十个倒霉蛋以外,余下七成都是案牍司工作范围,只不过分散到各殿而已。 抓出怎么多碟子……之前案牍司的工作是怎么做的? 大大一个问号,落在所有人的脑袋上! 导致各殿郎中,典吏都快麻了。 “说话,以前不是很能说,很会说吗?我要没记错的话,中秋过后我问过你们,你们当时给的是什么答复?” 宋朝动手,朝堂负责向河西,魏郡,清河投入力量。 皇室则率领案牍司,负责情报收集,反谍反侦工作,别人或许忘了,可在场都没忘记! “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答案?”老蒲拍了拍老脸,“有没有觉得被打脸啊,啪啪啪的打?” “一帮虫豸,陛下的脸都给你们丢了!” 话音一落,原本还站着的众人,齐刷刷的单膝跪了下来,不少脸皮薄的更是一头冲地。 “你们不会以为,不说话这件事就结了吧?”老蒲背着手,绕着大殿行走,沉重的脚步声以特殊的节奏散开,每一脚都好似踩在心坎上。 “你们都是老人,心里比谁都清楚,下面要怎么做!” 当人在厨房里发现第一只蟑螂的时候,那么蟑螂群早已布满了整个的厨房。 同样在反谍活动中,当一群碟子被人民间力量挖出来,那后面线就已经布满了方方面面。 “你们将有三个月时间来弥补,给我挖清已发现的苗头,不要给我交上无头账本,谁敢交出无头账本,我老夫只能请你们进诏狱了!” 说完,老蒲头也不会离开台中。 失望吗? 远远谈不上失望,远离战场换来了短暂的太平,可太平乱人心啊,民间如此,朝堂如此,案牍司也一样,就连到武朝想来依仗的军队,何尝没有轻敌的思潮? 这些思潮,由自己掰回来,损失不大,顶多也就是浪费一点时间和金钱。 可被人抓到,就算不崩溃,至少也会被人溅一脸血出现。 …… “这一关暂时算是过了,不过哥几个,接下来几个月,你们打算怎么办?” 案牍司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存在山头。 山头以各殿为核心,上九殿因为情报分析交流的还多了,可以情报获取,反碟为主的下九殿,那是真的在各自为战。 而不是不想合作,实乃是成绩获取太难,在无法齐齐拔高的时候,那就只能先紧着自己,不做拆台的事就不错了,还想咋地。 “合作吧,眼下可是开玩笑的!” “我没意见!” 上九殿靠脑子吃饭,下九殿靠业绩吃饭,面对眼下出现的情况,别说没法对上交代,就连到对自己的师傅,各殿已经退休的大佬,都不能交代。 “合作可以,可钱从哪来,没钱什么都干不了,你们有过考虑吗?” 闻言,一众人再度沉默下来。 是啊! 没钱搞什么? 四十年前,各类经费被削最多就是案牍司,相较于朝堂可以花在明面上的经费,案牍司很多事都是不能走账,加之案牍司无法直接参与朝会,职责权重很大,可话语权真的不多,每缝户部紧张,第一个被削就是案牍司。 哒哒哒…… 远去的脚步声重新响起,当众人齐齐看向殿门的时候,一道高大的身影徐徐走来。 ------------ 第268章 “吾等拜见司首!” 瞧见来人,一众郎中,典吏纷纷半跪而下。 司首,案牍司副司,专管下九殿的至高存在,当今武朝第四位大佬。 其真实身份,除开极少数人知晓以外,包括在场众人也没人知道,甚至一些新任典吏连其的身影都没见过。 被九州各国视为武朝最神秘的男人。 “一年多没见,你们还真是会给人惊喜!”司首跨入大门,一脚将一挡在身前人踹开,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顿时向两边散开。 “钱的问题,我已经帮你们要到了,五十万两,三日后给付,不过拿了钱,就得给我立军令状!” 司首一路走上殿中高台,披风一挥,整个人直接坐上殿中唯一大椅上,“各殿郎中留下,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 身份不同,地位不同,办公的场所也不同。 随着所需负责事务变多,一栋比邻皇城南大门的三进衙门被整理了出来,门前更是重新挂上了“转运司”的牌面。 转运司,名义上负责各路物资转运,隶属兵部,不过这一机构在四十年前被取消,相关转运工作交由户部统一规划,实际负责则由五殿都尉府的下属转运使负责。 如今也不算是起用,只是暂时给方程提供一个办公的地方,确立一下方程现在的品级,为后续做准备。 这一手和几个月前,赐下二榜进士,军功庶长一样,都是为了铺垫。 “果然,请人的速度就是比自己打扫来的快!” 商钟领着一块麻布,站在小院里,看着彻底被清空的院子,心情显然是好了不少。 “你是真的会偷懒,如果偷个懒,就能混一个司丞,我也想试试!” 李家兄弟抬着一张桌案走进转运司,正好看到那在自得的商钟,李延庭岂容商钟这般高兴。 “这不是你们不要吗?” 商钟笑着回应道。 没办法,心情好听什么都觉得是赞美的话。 转运司还没重建,可他司丞的职务却是真的,不高不低正好从六品,跨过了中位官员的门槛,从今往后他只会走的更高。 从六品啊! 自从从军中退役,商钟就一直想走进仕途,可家中力量有限,其自身也不愿意从地方做起。 “我们要,也轮不到我们!” 李延庭跳脱,李延年则稳重很多,这位置还真是商钟最适合。 “行了,不说这些,杨应知已经到了,听说司首出现了!”商钟小声说道。 他们搞了什么事,在场都很清楚。 说实话,虽然不愿,但必须承认,他们确实狠狠打了案牍司的脸。 三百多个碟子,得到验证有二百六十多人,这其中有武人,有宋人,有明人,有辽人,宋明辽三国碟子还说,真正让案牍司难看是其中出现了武人,叛徒…… 军功制下,武人的上升渠道算公正严明,好好的人不做,做鬼,对于商钟他们而言真的无法理解。 亏得是消息压了下来,要是不压,有人甘当狗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怕是这些人黄册所在地的炸开,先祖的坟头得被人挖穿。 “司首?出了怎么大的事,人出现不是很正常的吗?不过,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这司首是男是女!” 对于案牍司历代司首的身份猜测,绝对是太安城内讨论最多的话题之一,。 尤其是本届司首,从第一次出现到如今有三十多年,猜了三十年,各种说法无数,可靠谱的却没有一个。 甚至不少人都认为,司首其实早已换人,只是没对外公布而已。 “性别,你们就不用猜,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是男的!”杨应知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男的,确定?” 什么碟子,什么叛徒,什么抢劫,话题度都无法和猜测司首的真身来的高。 “确定,案牍司不少老人都跟随过司首做事,我也曾今跟过司首做事!”杨应知笑道。 司首的话题度越高,与之对应的荣誉感也就越重,案牍司校尉,朝中官员,无不以根思司首做事为荣耀。 “好了,有什么一会再问,先把桌子放进去!” 方程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对于武人好奇的司首身份,方程却不放在心上,管他是谁呢,左右也影响不到他,而且就司首一年难出现几次的情况,此人要么长期远离武朝,要么身体出了大问题,无论那种情况,方程注定不会和对方产生过多的交际,那还关注他做什么? …… “方师,你就真的不好奇?” 桌案放好,茶水端上,一旁的柴火炉汹汹燃烧,火光与热浪之下,将城中湿冷一扫而光。 “不好奇!” 方程再度肯定的答案,“与其好奇,不如想象,再损失怎么大量人手的情况,皇城司接下来会做什么,来弥补,来挽回自己的性命?” 对于把事一下子搞的怎么大,无论是提议的方程,还是支持的女帝,亦或者是推动的老仆,一开始都没不曾想过。 毕竟之前案牍司的工作成绩,是摆在那,经得起考验,承受的起推敲的。 可当事情掀开之后,为此傻眼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方师的意思是,皇城司会对联赛成员下手?”杨应知微微皱眉。 “不是会,而是肯定!” 方程肯定的说道。 “外派的碟子,都是过河卒,不想让过河卒变成断了线的风筝,案牍司会怎么做?” 不等杨应知开口,李延庭一口回答道,“家人,或者是心中重视的人,捏着这类人,就等于捏着过河卒的软肋,当然不排除无用,不过能骗过那些老碟的,我想也没多少!” 闻言,杨应知点了点头。 看似没答复,却已经给出答案,什么荣耀,什么奖励,统统都是狗屁,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人,不上点手段,别说很难得到他人信任,有些时候自己都不信自己。 “我们从已经现有的答案中得到验证,宋朝方面确实下了劫掠国债银任务,如今这一方已经被我们破了,劫掠的任务显然已经无法完成,就算不为自己活,为了家人活,他们也得疯狂一把!” 方程敲了敲崭新的桌案。 ------------ 第269章 案牍司行事风格,不是方程猜的,而是杨应知自己的说的。 相较于多少还有些荣誉感的案牍司,宋朝的皇城司作风和宋人一样,手段就是靠钱砸,针对人心的贪婪下手。 在宋朝境内,三教九流众人但凡有些地位,都会被皇城司的接触,与暗中领一份供奉,多少就看他们掌控的势力,以及能提供什么样的信息。 在这张用钱编织成的大网下,无论是案牍司,还是锦衣卫,亦或者浮屠卫都很难将手伸进去,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城司在宋朝到底布下了多少眼线? 而对外…… 皇城司的手段依旧是用钱腐蚀腐化,步步为营,等到将人拖下水的时候,猎物早已落网,跑都跑不掉。 就像这会被抓到那些叛徒,基本上都是这个套路。 说高明吧,高明不到哪里去,可说不高明吧,这一套真的有效。 可对等的,当人没了价值,宋朝皇城司也不会视其为乐色,直接将人丢到一边,这类事发生过不止一次。 “方师,你这一推测不是有可能,大概率就是这样,如今联赛已经进入州赛,参赛人员纷纷离开家乡,天有飘雪,其中可以做的文章太多,换做是我,杀一个不亏,杀了两个大赚,关键……这些青年对于风险可没什么经验,甚至都不需要直面,稍微动点手脚,就可以将一府青杰都废了!” 前有联赛,后有联赛,跟着穿插一波忆古思今的戏码,将四十年前痛苦翻开。 武朝上下多方都因此收益。 但风头落到个人头上,积极参与比赛,与事后发表自己意见,汇聚了地方民众期望的参赛青杰风头显然是最盛。 如果对这些孩子下手,那么引发的事态也就越严重。 毕竟能在这段是出风头,谁不是一方势力的心头宝,谁不是代表了一方家族的未来? “真要怎么干的话,麻烦就大了!” 舔犊之情,人兽皆存。 这些能从县域选拔出来的青年才俊,真要在路上,比赛过程中出了问题,别说是他们扛不住,朝堂都要给出一个交代。 想通这点,杨应知哪还坐得住,直接站了起来,“乘着可能还没出现,我要回一次案牍司,其他的,事后我们再聊!” 某种角度上,这个关口如果出现比赛青年出事,影响比国债银被截还要大。 因为在现实中,国债银已经被截,动手的是他们自己,可对于不知道内情的而言,效果已经出现,后面类似的事多一次还是少一次,情况也就那样,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可参加的人员出事,则是第一次。 鬼知道真要出了这事,后面会带来什么风潮? 望着杨应知离去而空下做梦,商钟抓了抓脑壳,“那下面我们干嘛?” “聊我们自己的!” 离开太安城十个月,好多事都没做。 大巴领,酒楼,脚店,工坊,一系列的事目前还没一个详细的了解。 要不是突然想到可能存在的反扑,这些事今天也要摆上明面。 …… “混账!” 李纲一脚将来人踹翻在地,跟着又是三脚剁了上去,“我就没见过怎么想你们这样愚蠢的人!” “被武人利用还不知道,简直该死!” 气啊! 要不是顾忌场面,李纲恨不得一刀抹了对方的脖子。 之前他还在疑惑,河对岸的武人是不是吃错了东西,还没到决胜的时候,上至武朝将领,下至武朝兵卒,一个个都仿佛死了爹妈,家里的祖坟被他们刨了一样,战斗意志爆发,杀的本就进攻受阻的宗家军节节败退。 更可恶的是,开战不到二个月,整体的战争烈度还没上来,还在接触阶段的武人,竟然在困境中打出了三十换一百三的绝杀局,一下子将烈度提升了几个档次。 面对这骤然爆发的烈度,宋军别说防备了,想都没想过,要不是韩世忠从西面动手了,这个时候东线可能崩了。 可当一切疑惑被解开的时候,李纲得到不是内心的解脱,而是一种当成蠢猪来羞耻感。 场外解! 武人是怎么敢的? 自导自演,通过对国债银的下手,激发全民的记忆,他们就不怕闹出大麻烦吗? 万般的不理解下,现实却令人无奈! 如若武人保持如今的节奏,一直在他们之前,就连到可能的抢掠都被算到。 “李相公!” 望着吐血的皇城司成员,帐中老将宗仁贵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李纲,“既然已经于事无补,不过发生此事,对于我们而言或许是件好事……” “好事?” 李纲摸了一把胡须,一脸错愕看着宗仁贵。 宗仁贵,宗家军的军主,不过其年纪太大,早已带不了兵,更上不了战场,因此作为中军镇守出现在这里。 “从一年前开始,我们就已猜测,是谁在背后推动了武朝的变革,是意外还是必然!”宗仁贵沉声说道。 “之前只是猜测,如今多种证据已经证明,人是存在,但这个人是谁,人这个人能力在那?开战我们还不知道!” 说着,宗仁贵指向北面,“但通过现在发生的事,我想李相公应该能对此分析出一个人谱了!” 武朝最让人忌惮的是武力吗? 是也不是! 武朝的武力纵强,但没有一颗大脑,再为强横的力量使出来也只是死力气,受限与财力,顶多也就三板斧。 可当武朝有了大脑,情况就不一样。 四十年来,武朝龟缩防线,止步黄河,原因种种,可最关键还是没有等到新一任的军师。 可从过去一年来的种种痕迹来看,武朝显然已经找到了一颗新的大脑,并且得到朝堂皇室的齐力培养。 可问题是,这颗大脑是谁,他们宋朝不知道! 不知道,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位军师的能力图谱,搞清楚能力谱图,那么他们就可以解。 反倒是身份是最不重要,不为的别的,因为搞清楚是谁,对于宋朝意义也不大,毕竟人家是武朝当代军师,左右守护无数,根本动不了,动了案牍司对等的报复,宋朝也扛不住啊。 如今的种种不利,在宗仁贵看来,就是没做到知己知彼。 “不错,说的有道理!”李纲长吸了一口气,其这段时间的暴躁,何尝不是因为那位神秘军师引发的? ------------ 第270章 未知,才是真正的恐怖。 武朝历任大司马,除去张贺外,无不是由顶级谋士充当,在武朝拥有合格大司马的情况下,各国情报机构对武所关注重点,都会焦距在对应大司马身上,因为只有顶级谋士才能补全武朝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块短板。 这情况不仅在武朝,各国都是一样,谁家诞生了顶级谋士,谁家就会被其他几家针对。 近一年来,各方情报无不显露,武朝中央出了一号神秘的人物。 宋朝对此更是进行能力谱写。 相较于能力,神秘任务首先被标记是背景。 凭一人之力,推动总计金额高达一千八百万两的全国性工程,能力肯定有,可真正可怕是其背后的支持者。 没有通天的背景,仅凭才情能力,谁会拿出一千八百万两,陪其进行一场注定消耗巨大,维系时间漫长,回本更慢的社会实验? 这种事没有背景支持,别说在财力困顿的武朝,就算是在宋朝,明朝,都完不成了。 不仅完不成,各方利益交错之下,可能方案刚放出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被搞了。 “那么,宗大人,你觉得我们应该那位军师,再填上点什么?” 李纲恢复平静,智慧,经验取代愤怒。 神秘军师做的越多,露出的信息也就越多,早一日把对方能力谱图弄清楚,他们取胜的机会也就越大。 “首先是我觉得应该是年龄!” 宗仁贵跺着步子,一边走一边说,“之前的分析里,武朝新任军师的能力主要是在内政上,无论是以工代赈,还是户市通商,亦或者是北地期货市场,无不是练手之做,方程此子应该是被人退出来的” 闻言,李纲点了点头。 注意到方程不是什么难事? 期货市场搞的那么大,模式新颖,聚财能力恐怖,想不被关注都难。 当市场模式被搞清楚的那一天,方程就已经出现在各朝的视线中,并且将方程与神秘军师联系在起来。 而将此联系的缘由,倒不是什么情报泄露,纯粹就是时间上太接近。 “洛阳城内,有人认为方程就是那位神秘军师,对此你怎么看?”李纲看着绕圈圈的宗仁贵问道。 “这一点上,我和你判断一样!” 宗仁贵如今能依仗就是自身的经验,如果他的经验能帮到宋朝赢下记下来的战争,宗仁贵是不会有任何保留的。 “方程与神秘谋士应该不是一个人,方程做事虽有章法,行事也有几分羚羊挂角的味道,可具体到具体的事务上,方程的经验还是太少的,期货市场更像是一个培养场,一个给方程搭台子的场所!” “另外他太年轻了,根据我的判断,武朝那位谋士,年龄不会太大,至少不在我们现有的名单里,却也不会年轻,具体一点,三十上下应该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年龄!” 找不出神秘谋士,那就多方侧写这位谋士的能力,通过能力一点点去比对武朝现有的官员。 活动怎么大的一好人,怎么可能完全藏住。 毕竟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人活着必有痕迹,更别说一个有着睿智大脑,成熟手段的武人。 只要时间足够久,那一定能找出来,而分析的出能力图谱,就是加速寻找的砝码。 毕竟案牍司司首的身份,都已经被不少人摸出来。 无论是宗仁贵,还是李纲,都不认为武朝新任的顶级谋士能藏多久? “三十上下,应该是一个很接近的岁数,武人十六从军,二十五岁从军中出来,治学三年步入仕途,这是一非常标准的流程,不过在具体的年龄上,我认为可以往下压一压!”李纲压了压手,“如果由我来谱写能力谱系的,我会具体到二十五至二十七岁,已婚无子……” “理由呢?” 宗仁贵微微皱眉。 已婚可以理解,无子是什么判断的? 不过若是这个判断为真,那搜寻起来效果就更好! “胆大!” 李纲长叹了一口气,“太胆大,上手就是大事件,我们可以判断其经年老道,但怎么以来显然与我们年龄推测相驳,而这这类事情,没点朝气在身断然做不出来!” 人在不同的岁数,有不同的想法及思考,年纪越大经验越多,但羁绊也就越多,走仕途的人,无论是哪个皇朝,反最终能上位的,除去极少数孤臣之外,没人会是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欠下的人情债越多,到老需要顾虑的东西也就多,就算不需要顾虑这些,人也得考虑生后名啊! 因此年长者,往往做不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更别说武朝好不容易等到一位有全局战略眼光的谋士,甭管武朝朝堂上有多少派系,多少龌龊,拉拢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让新冒头的谋士成为孤臣? 排除一切不可能,那就只剩下背景,故而宋人将背景通天的标签,第一个贴在了神秘谋士身上。 “朝气太重也未必是好事!” “从几手落子看来,我们这位对手,多少有些爱赌,而这对于一位谋士而言,显然是极为成不熟的表现,而如何让一个男人快速成熟?” “成婚!不,更正确的说应该是有子!”宗仁贵大手一拍,“所以第三个标签,就是成婚无子!” “没错,就是这样!” 得到宗仁贵的认可,李纲越发觉得事情就是这样。 如此一来范围一下子小了很多,模糊的侧向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可惜,这些远远不足以将人立马找出来!” “是啊!” “真出了怎么一好人物,武朝是赚到了,可我们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大!” 头疼! 谁能想到,武人会如此好运,在虚弱的时候,再度拥有一位顶级谋士加持国运。 “既然已经确定神秘谋士真实存在,那么……”宗仁贵摊了摊手,“有些事,我觉得应该停一停!” 顶级谋士,对于一国国运的加持,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过去的历史,已经将答案阐述的清清楚楚的。 他们不可能去赌,那位谋士还做了什么? “是该停一停了,不过,也不是没有消息,至少这位神秘谋士,其影响力还没扩散到军中!”李纲苦笑道。 ------------ 第271章 方程可不知道,因为李纲,宗仁贵的过度脑补,皇城司直接收回了武朝境内还未被发现的碟子。 至于那些藏得深的,纷纷停下了手中活动。 当然就算知道,对于国诀赛场,参赛人员保护的工作还是要加码,因为整件事随着金国再度入境彻底玩大了。 完颜康泰的逃脱,让原本只在完颜家族内部发生的权利交接,出现了大变故。 早已窥视辽西之地的三韩,可不想错过此次机会,十三万兵马翻过长白山山脉,杀进辽西,与完颜康泰麾下三万兵马汇合,与丹东建立临时政权,发文呵斥完颜文齐造反,登基也不过是一伪帝。 如此一来,女真内部算是彻底炸了锅。 可以的话,武朝当然乐的站在一边看乐子,可完颜文齐不怎么想,怎么滴武人也表示表示…… 但这会,可没人等在紫金关,只能一路南下。 完颜文齐想要什么样的答案,朝堂内外还不知道,不过金国使者却提出要求,希望可以参与到狩猎联赛之中。 对于这种要求,朝堂显然不会拒绝……可不拒绝,不代表心里不嘀咕,思量女真人这是怎么做的目的。 “事如今是越高越大,女真提出的参赛要求,几个与我们关系好的部落,也纷纷提出要派遣代表参加,如果这些都答应的话,此次就彻底玩大了!” 杨应知他是真的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哎,说话啊!” 看着闭目养神,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的方程,杨应知轻轻的敲了桌面。 麻烦临头,事是方程搞的,方程怎么也跑不掉。 “说什么?” 方程睁开眼,“此事又不在我们,而在朝堂,你觉得可能会拒绝?” 拒绝? 怎么可能拒绝,真要拒绝了,脸都不要了…… 生活在北地的,甭管是汉人,异族,武人,女真,还是蒙古人,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各大种族无一不是以武为荣,以军功为冠,尤其是到了下半年,一年的工作结束,有了足以过冬的收成日子闲下来后,更是需要通过张扬武力,以武扬名来换取精神上的认可,从而渡过接下来漫长冬天。 没搞联赛,事不成规模,往年也就自己玩自己。 可如今武朝搞出来,层层选拔,拔出都是精锐,对武动手,金国被教训的例子就在眼前,动武是不可能动的。 可如果能在比赛中,派出部落中的强者,用他们最擅长的手段,狠狠演上一把。 输了,不丢人。 但要是赢了……能吹一辈子! 更关键是,借此他们南下太安城,这座北地最繁华的城市,好好的感受一下武朝的繁华。 是,武朝的繁华程度无法与其他几国相比,但太安城的繁华,是他们能触手可及的。 一举多得的,怎么搞怎么赢的好事,是人都想参一脚啊! 更为关键是,武朝没法拒绝! “就是因为不会!”杨应知最无奈就在这里。 “这不就得了吗?” 方程摊了摊手,“至少在我看来,这不是什么坏事?” “别光等着我的解释,你们也可以发表一下看法,这里没外人,我想也不会有人传出去,可以胆大一点!” 距离产生美,可过分的距离却容易产生误解。 之前,武朝对外的交流太少,好在口碑没坏,军事势力还在,要是后两者都没了,武朝恐怕真就没救了。 今年开放户市,草原户市一度走向繁华,政策只要坚持下去,不出意外明年的情况会更好,繁荣持续,利益动人心。 当利益达到一定程度,光靠对外动武是没用。 别看今年赢了女真,狠狠的向草原方向威慑了一波,可问题是,此战存在取巧的成分。 随着户市繁荣,利益不断做大,这一点取巧的成分将无限放大……指不定某一天,常年活跃在草原深处蒙古人,便会将目光从投射过来,再度狠狠的抢掠一波,躲回草原深处。 届时,摆在武朝的面前问题就大了。 与其到时候被动,不如在户市上基础上进一步的交流,缓和误解,扩大自身影响,可以的话在军事上做一点欺骗,将问题爆发的时间往后不断推移。 这不是自欺欺人,也不是绥靖,而是开启内政修行的武朝,发展速度将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时间属于武人,未来属于武朝,能一波搞定的,为什么要分阶段搞定? 再说了,对付草原的手段,难道只有动武一条路吗? 显然不是! “对此我没什么看法,因为我坚信,我们不会输!”李延庭耸了耸肩,“我承认女真人,蒙古人,鞑靼人,鲜卑人,在某些领域里比我们存在优势,但狩猎大赛的模式,比的是团队配合,考验的是在规定时间内,团队在野外狩猎的总收获,而不是个人武力?” “我们从小接受训练里,就以团队为先,武家传承里,更是将合击战法融入到日常训练,不像草原追求个人极致的武力,外加天时,地利,输有可能,但概率及低!” 草原各部是散的,部落成员也是散,一方草原就几户人,除开自家兄弟根本没有配合的机会。 头人发动战争,也不过是派出几个传令兵,将人组织一下,根本没时间去考虑什么组合,配合。 而这也是武朝能以少数兵力,守住边境线的根本。 配合,团队,组合战法,才是武朝强大军事理论的根本。 “说的不错!”方程鼓掌鼓励道,“可以的话,请继续!” 李延庭摇了摇头,“没了,不过从过去一年先生做的事来看,先生一直都在求一个交流,户市开放是交流,期货市场也是交流,之前我们一直在让南人往北走,那么如今北人主动南下,甭管他们的带着什么样目的,那也交流起来了不是吗?而我们需要做,就是转弊为利!” 闻言,方程频频点头,话糙理不糙,交流才是问题的关键。 “延年,你怎么看吗?” 李延庭能说怎么说,已经相当不错的,相较于性格跳脱的李延庭,方程更想听听李延年的看法。 ------------ 第272章 “我什么都不担心,我只担心时间!” “这个时间州赛已经结束,最多再又七八日,各州参赛代表就将入京,给他们五天时间休整,前后顶多也就半个月,可眼下的时间已经快十月了!” 李延年抱着茶杯,“比赛结束十月中下旬,天寒地冻,不过路还是可以走的,可要是等到其他方来了再比,那时间就麻烦了……” 北地,九月秋老虎反复,气温还算适合,可一进入十月,大雪满天,来自草原上的寒流将再度席卷武朝,每过一旬气温就会暴跌一阶,从十月上旬的雨雪,到十月中旬的冻雪冰雹,再到十月下旬的鹅毛大雪,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武人习惯了这样的天色,但远没到无视的程度。 拖着拖着进了十一月,那情况户外就别想活人,一杯热茶端出去,不到百息直接冻的邦邦硬。 比赛? 人能受不了,可山林野兽或许早已经猫冬。 “今年的天虽然暖,但等到冻起来的时候,情况或许会更严重,比赛或许可以进行,但赛后人员怎么返乡,如果今年不能返乡,麻烦就大了!” 武朝,每年新兵入伍的时间,放置在每年五月。 五月,春寒消散,农作物下种,人丁离开不会影响家庭,同样天气合适正好开始训练,三个月后老兵退伍,正好赶上八九月的丰收,循环往复方才保证了武朝最基本的粮食供应。 联赛是给名额的,只要能晋升州赛的,甭管有没有机会走进国诀,参赛人员就获得入伍资格。 “麻烦?有什么麻烦,各州不过二十五支队伍,拢共不过五六百号人,这点还安排不了吗?”方程不解的问道。 太安城那么多人口,城外那么多军营,在他看来四五百号有什么不好安排的。 “婚姻!” 李延年开口道。 “对,就是婚姻!”杨应知附和完,跟着解释道。 今冬要是回不去,那下一次回去就是四年以后。 正常情况下,九年兵役,三年一轮,每轮给予三月假期。 民间则对应这规律,形成一套自己的风速。 每年十二月,再新一轮入伍名额确定后,新兵所在的家庭就会开始安排相亲,将未婚妻接回家中,待到第一轮休假正式成婚,动作快的次年就会有孩子,没成的就拖到第二轮休假,待到退伍的,孩子要么正好记事,届时无论是退伍老兵,还是老兵的孩子都好安排。 对于这些民间规矩,朝堂也需尊重,毕竟涉及到了人丁滋生,和下一代兵员的培养。 可时间上再拖拖,节奏就全乱了…… “选择从军入伍,就等于选择了与风险常伴,入伍的第一个三年,风险最小,就算撞上了冲突和战争,老兵也会将新兵护在身后,真正的风险来自第二轮,这是承上启下的一年,一个人能否得到看重,得到培养,能否建功立业,就在这三年里,对等承受的风险也就最大,反倒是进入第三轮后……”杨应知说了一半,目光看向李家兄弟。 “人有贵有自知,到了第三轮,谁有能力,谁值得培养,不需要直属上司告诉你,大家心里基本都有数,就算是我们这等出生的,也会因自身能力不足,感到失落,甚至出现放弃的想法!”李延年大大方方的说道。 “怎么说的话,入伍之前组建团队,不是为了前六年,而是为了最后这三年?” 听完这话,方程好似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不错,前六年团队成就二代,后三年二代成就他人,这话不好听,但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没有那个家族可以保持代代旺盛,人人如龙,自己不行,就将机会交给附属家族,附属不行就交给新人,就算不想接受,军营中基层将领,也会帮你完成这一步!” 在这混乱的时代,入伍九年,甭管是戍卫军团,还是戍内军团,理论上都会遇到生死冲突。 生死面前的残酷,会让所有人认清自我,加上与家族隔绝。 让一群热血青年去做选择,最后做出的选择,往往最符合军队“宁缺毋滥”的意志。 “一环扣一环,当年设计这一套的人,对人心把控的很准确啊!”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 任何成建制,成规则的体系,每一步的设置里都蕴含了智慧,就说这九年兵役,初开问题不小,毕竟其他王朝兵役都是终生制的,父老传子,子弱传孙,身为军户生生世世都难逃从军的梦靥。 武朝改变这一现状,却没有完全改变。 之前方程多少还在疑惑,为什么是九年,为什么每个阶段是三年,没想到里面竟有怎么一重辑。 别说,这还真符合武朝的现状。 “把控的精准不精准,我不清楚,可这一套规则已经运行几百年,相信我,那些有资格参加国诀的选手,这个时候家里肯定已经安排好了成婚的对象,就等着年底回家成婚呢……哪儿些进入州赛却没进国诀的,快的如今已经入洞房了!”李延年说的很是直白。 “那你们两个为什么?” 问题出现那就解决,不过在解决面前,方程反倒更好奇,李家兄弟为什么没按这一套来。 “勋贵玩法和武家,平民不一样,勋贵求质,自家看中没用,不经战火考验,谁知道是龙还是虫……因此勋贵之间订婚,往往在子弟从军第五年开始接触,能力越强可挑选范围越大,反之范围也就弱小,而成婚往往放在退伍后,落在太学那几年!”杨应知笑着解释道。 当官要乘早,这话也就说说了。 武朝这边看似,先经九年兵役,三年太学,前后花了十二年才走上仕途,到头来二十七八也就一七品官员,看似付出与收获不对等。 但别忘了……科举的不确定性更大!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宋朝立国三百多年,考中进士的平均年龄在三十四岁左右,明朝两百八十多年,考上进士的平均在三十二岁上下,后唐则在三十三岁。 辽国的武进士平均年龄也在二十五岁上下,至于还在举孝廉的楚国,平均也在二十七八岁。 整体来说,武人开启仕途时间并不晚。 ------------ 第273章 “我们还是先回到正题!” 李延年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现在上面,可是在等我们的安排!” 做官,能力越大,越不会有空闲的机会。 朝堂如今讨论不是同意不同意,而是在讨论借此可以做成哪些事? 赛程制度则全部落在他们头上。 “其实很简单!” “先赛好了,先来的先比,后来的后比,胜者留下,败者回家,愿意留下的自己留,我们不做强求,等到成绩出来,统计胜者的情况,有婚约在身准备成婚,将家人接过来,事后由内府操办,如果再对外比赛中表现好,赏个浩命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浩命,在太安城内不之前,跨过六品的门槛,官员的妇人都会得到一份浩命,每月从内库领个几两碎银,冲做对家庭生活的补充。 谁让官员的俸禄太少了,直接加码做不了,那就只能走妇人路线。 可出了太安城了,离了郡城,府城,在武朝广大农村,牧场之中,浩命夫人的身份那就可就金贵了。 七成武家,除初代祖母为浩命夫人外,后面基本上不会在出现浩命,哪怕是低品阶的。 赏一个下去,足以让新婚的男女双方脸面大增。 有此荣光,婚礼是不是在家里举办,想来也不是大问题,左右不过再加办一场好了。 人嘛,活的不就是求一个面子吗? “先赛?倒不是不行,只是赛程怎么安排,要知道最终排名,可是将影响到两军名额的!” 先比赛不是不行…… 九十支队伍,除幽州只十五支以外,冀,青,并三州各有二十五支,每支队伍人数少则四五人,多则六七人,人少有加成,人多有减免,因有多年比赛经验,最终积分的算法也早就得到武人认可。 可今年不一样,最终积分是影响到关骑军,鹰扬军,两军重建名额。 同在一场里,场地因素,气候环境,都是一样,就算有所问题,输了也说不出什么。 可现在分开赛,时间不同,场地也有可能不同,那么最终成绩怎么算? 名额少,损失小,表现个大度,不计较也就不计较。 但如今涉及到名额高达二万人,一点积分最终的反馈,可能就是二三十个名额,朝堂上的高官可以大度,可落到地方,落到个人头上,谁能大度出来。 指不定就差了怎么一两个名额,他们的孩子未来命运就不一样了…… “运气很多时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如果这都接受不了,我觉得还是最要不要参军!” 李延庭显然不认可杨应知的说法。 “先生曾今说过,绝对的公平很难存在,我们能做就是相对公平,我们都是上过战争前线的,应该明白,上了战场胜负依赖平日的训练,可大胜,小胜之间却存在运气因素,我想只要保持好相对公平,做出一点折中,问题应该不大!”说罢,李延庭戳了戳桌面,“别忘了,我们才是联赛的负责人,联赛从一开始的目的,从来都是为了国债发行服务的,要是看着不顺眼,明年他们来办好了!” 逼逼叨叨的事,李延庭早就看烦了。 以前他是被管着的那个,如今作为规则制定还被管,他那不是白跟着方程了吗? 不满意,不服气! 该去找麻烦的不应该是添事的金国,草原部落? “说的好!” 商钟大声附和道,“公平拿来的公平,没我们弄出联赛,他们连最基础的机会都没有!” 也就是杨应知坐在这里,要是没这个人,在场不都只需要听方程一个人。 方师怎么想,他们就怎么做, 哪需要怎么麻烦? “杨大人,其考虑也没什么错,谁又不是在相对公平中求一个绝对公平吗?” 方程及时打断,两个看事不嫌乐子大的二代。 “我的想法呢,分成三场来比,冀青并三州各场派出九支,八支,八支,幽州则是五支,合三十支队伍,赛后以积分排名名次,不过赛程积分与比赛积分脱离,第一名三十五分,第二名二十分,第三名十五分,第四名十分,第五名五分,往后六到十名各一分……” “三场比赛下来,各场前十名留下,与金国,草原各部派遣进行最后一场!” “最后一场模式一样,不过积分翻倍,以州为单位,统计最终积分,哪家分多,哪家说话,州域内,则以队伍积分说话!” “至于,朝堂到底是否有额外奖励,皇室是否有特别表示,那就是他们的事,我们要做就是仅仅只是提供一个平台的!” 狩猎比赛看似没什么规矩,实际操作中还是需要遵循一些东西。 首先是人,一场狩猎活动中人最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人少了,山林中风险大,人多了,大家收获都少,恶性竞争之下,甚至会出现恶意驱赶野兽攻击他人的情况。 其次是在时间上,围场对外说是围场,但没几家人真的会用篱笆,栏杆将围场围起来。 围猎时间一长,动静太大,动物早就跑掉了。 因此一般小型围场举办围猎活动时间会控制在两天以内,中大型围场为了保持围场内的野兽时间也不会超过五天。 至于方程去年参加的冬狩,模式则与围猎完全不同。 “你们觉得如何?” “我觉得可行,我们考虑到的,不少人也肯定考虑到了,只不过心思没放在这上面,如今选手距离太安城已经不远,可以的话,方案最好今晚出来!”杨应知附和道,“关键还是二期!” 联赛的规模,意义被动放大,一步步超脱掌控。 可孕育联赛的国债,才是他们真正需要关注的地方。 “不要再说不急,天气越冷,印刷难度越大,运输难度也会跟着变大!” 方程不需要进宫汇报情况,可杨应知要啊。 每次入宫都会被人旁敲侧击一番,年化利率高达百分之八的收益,比不上日常放贷的收获,可放贷的利润虽大,可钱也有拿不回来的风险。 在国债整体规模不会放大的情况下,各方有意的之人,能做就是提前收集消息,与开放后第一时间下手。 ------------ 第274章 坐镇太安,渠道,消息流通的效率,远比上曲更快。 太安城位属武朝中心,距离各方边境的距离都差不多,六百里加急的情况下,一个来回也就一旬左右。 从第一期国债发下去,如今已经过了快一个月,销售完成,抽奖完成,分散在各地的现银也开始集中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就连相关的讨论度,并没有因各地比赛相继落幕而结束,从账面数据的来看,几乎每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三四百人走进各地钱庄询问钱庄运行的内容,储蓄没涨,可相关贷款交易却在不断的往外放。 而不增反减的储蓄额度,更是反应出各方势力,对购买第二期国债的渴望。 毕竟普通储蓄单,年化利率也就六个点左右,比国债少了整整两个点。 有的买,时间上等一等,为什么多不赚一点呢? 也就是夏大川压着,唯恐一次放出大量的国债影响到了民间后续用钱,惧怕到齐后还不出钱来,国债规模早就扩大了…… 一番盘算后,方程开口道,“三百万两,九个点,期限四年,青州一百三十万两,冀州南部一百万,北部二十万,并州全境五十万,各地钱庄可视情况增减五分利率!” 所有人看的都是纸面,可实际情况,武朝民间闲钱,愿意用来购入首次国债的要多的多,方程已经多算了,可就目前的火热程度来看,八百万两还是太少。 “第二期就放三百万两?还有北地二十万,是不是太少一点?” 之前,杨应知觉得方程做事不干脆,可现在,这力度是不是太大了点。 总计八百万两,两期放了七百万两,第三期就剩下一百万两,只余这点份额,真的够用吗? 还是说,方程准备发声,打算增加国债规模? “就怎么放,本轮国债规模肯定不会在扩充,不过钱庄除了往外放国债外,还可以对外发行别的债务,例如商业债券……” “北地放二十万两,不是我不想让北地赚钱,而是我打算在北地投放首批商业债券!” “期货市场?” 债券这一名词,是方程带出来的,杨应知跟着方程久了,自然也了解到商业债券的构想。 相较于国债由国家担保,商业债券则由有实力的主体为扩大经营发放。 而符合条件,可由方程做主发放的商业债券,除开其掌控的期货市场,好似在没别的选择。 “不错,市场现在是什么情况,相信你心里也有数,正常情况钱是够用了,不过如果能提前将联通上曲的商道修起来,打通草原陆路,这不仅会对期货市场产生正向补充,还会对一旁户市产生有益效果,因此这条路越早修好越好!” 连接青姑屯与上曲的道路,是一条盛唐时期修建的古驰道,当初修建的时候考虑的东西不多,只为了盛唐骑兵能快速出境买单,并没有想到为商业属性,后又经数百年风吹雨打,要不是武朝在那边设了户市,驰道或许早就被草原掩盖。 为了后续的发展,修肯定是要修,修好了这条路,等同于是在边境内修出一条影藏防线,借着这条路,武朝支援的兵马可快速进入草原深处,同时道路两边的补给点,也可以成为军资转运地。 闻言,杨应知端起茶杯,“我没意见,但想要怎么搞,你们需要说服很多人!” 期货市场后续如何运营,怎么发展,如何赚钱,和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算发行什么商业债券,也轮不到他这个案牍司校尉百户来说话。 理论上,方程只要能说服大多数,这件事就可以办成。 “户市连同上曲的那段路,想修的人不知多少,问题是以什么名义修,修了之后怎么回本?如果给人白打工,就算市场能赚钱,北地氏族也不会同意!”李延年对此显然最有发言资格。 路最好是修,但至今没修的原因,背后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说白了就是没人想为别人做嫁衣。 广昌户市,作为武朝八大户市之首,过去的武朝户部都不管,地方势力出头算怎么回事? 路修了,走货是方便,交易量变大,可路你能走,别人也能走? 若是山路,前后一堵,还能收个买路钱……但在草原上这根本不可能。 饶了几十里,躲过检查,人还是不能跑上去? 这种纯纯给人做嫁衣的行为,钱少还好说,可一条长达两百多里的道路,怎么滴也得投个七八万两! “那条路,最近一次想动是在五十年前,当时北方已经是我们的天下,为了更快的从并州调集兵马,北上物资,此事被摆了上来,根据当初的计算,从云中一路到上曲,全长七百里不到,左右分别设十六个站点,大概需要花费十五万两,一里路程需要两百一十两左右!” 李延庭进而补充道,“路花不了多少钱,需要花钱的地方主要在配套上,我们想把路修起来,兵部多半会借此机会添加私活,而钱户部则是一份都不会多给,哪怕我们只修三分之一……” 夏大川,被人称之为算盘,不仅仅因为拨款上斤斤计较,而是夏算盘善于见缝插针,地方氏族,县域豪强但凡想做一点实事,姓夏的都快好好计算一波,看看能不能从中抠出一些东西。 不急的自然就先拖下来,可若是急的,那也只能选择掏钱。 理解……氏族,豪强可以理解,却不可能接受。 “听着很麻烦,但我觉得钱还是能赚回来,别忘了那些专供客商行走的驰道,今年一年靠着三十里一站的站点,收了多少钱回来?还有……方师去年提及到的户市仓储计划,别的户市我不知道,但广昌市户司可是动都没动,新建的户市也只是修了点房子,如果在修路的时候,将仓储一块坐下来,回本压力应该不大!”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商钟开口道。 跟在方程身边,学到最多就是格局,格局打开,钱就来了。 过路费收不起来,难道还不能收别的钱? 装满货物的马车,跑的再快一天才能跑多少,两三百里路,怎么也得跑三个白天,休息两个夜晚。 草原上夜晚,一次两次那是浪漫,次数多了……浪漫不在,换谁都想改变。 ------------ 第275章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方程早已对这一套逻辑完成了自适应,更别这套模式自带降维打击的功效。 听完商钟的话,方程笑道,“其实你们还忘了一点……谁掏钱,谁说的算!” “有钱的才是大爷!” “兵部有兵部考虑,户部有户部的盘算,但不管怎么考虑,怎么盘算,他们掏不出钱来,这条路怎么修,他们就没资格说话,而借着修路,我们完全可以将东南部草场全部盘下,甚至直接划到自己名下,日后那些草原怎么使用,全都由我们说的算,是租,还是自己弄,赚的都是我们自己的!” 广袤草场,鲜少有明确的地理分界线…… 草原深处,是谁先占到就归谁,武朝有自己的规矩,可无主的牧场,抛荒的草场亦不是少数。 当初看着血水从草甸子翻出来,方程就让商钟查过那片草场归属情况,有的有主,有的没主,并且划分及其的零散,一时之间还真没法下手。 可如果能将土地归属的工作,丢给朝堂去解决,他只需要出钱修一条路,那么那方上百万亩的草场,可就都归属他们。 到时候……可以养多少牛羊?解决多少用工?实现多少利润? “如果能把东南那块草场全部弄到手,为此花点钱倒不没什么。”商钟摸了摸下巴。 北地草场值不值钱,主要还是要看落谁手上。 那片被血水浸泡的草场,开发好了,绝对是能赚钱的。 就算不赚钱,也能成为青姑屯的补充牧场。 “我要没记错的话,那片草场的面积,你好像测量过!”李延年望向商钟,当时负责此事就是商钟。 “初步测量过,大概有一百三十万亩左右,实际可能更大。” “一百三十万亩,一亩草场三百文,那片草场的价值至少在二十万两左右!” 任何事物都有自身的价值。 小片草场的不值钱,值钱的是连成一片草场,越是面积大,地形复杂,价格越高。 似李家名下几大牧场,那个没有几十,上百万亩…… 百万亩听上去很多,换算成公顷六万多公顷,六百多平方公里,武朝靠北的村镇,随便一个都有这个面积,县与县之间的土地更是可以塞下三四个百万亩的牧场。 说到底,有牧场没用,有产出也没用,牛羊你得出手,出不了手什么都是假的。 像今年年前,市场不过只是圈了两百万亩,整个周期内,一半面积都没利用到,可就是赚了钱,这让人怎么说? 想不让人眼红都难…… 方程也就被国债的事,提前拖回了太安城了,人若是还留在那里,你看看那些北地氏族,豪强会不会天天拉着他们吃酒喝肉? “路修好了,出货也容易,曾今是有货不知道往里卖,如今是知道那里需要,却运不出去,这条路就算来年不修,明后年也会有人提出来修,既然如此不如早修,弄好了指不定还不需要我们花钱。” 商业债,方程想发就发好了,在方程遇上第一次失败之前,李延年不觉得有谁会跳出来反对。 十几万两的投入,左右也不过市场半年的纯利,这钱不用掉,最后分到他们手上也不会太多。 “既然没问题,那我就找机会找夏老头碰一碰,尝试着发个二十万商业债,试试水!” 李延年同意,基本也就代表北地那些人不会有太大的反对。 而且就方程而言,成功为商业债打个模版,也有利于武朝其他行业的发展。 武朝不是没有特色的手工业,只可惜少了资金,无法形成拳头产品,尤其是待在北地的下半年,别看方程好似什么都管,可小虎着实是从户市给他淘到不少新颖的小玩意,其中便有不少具备流通价值的商品。 …… 时间一晃,太阳西斜,鼓暮之声从皇城的方向传来。 白日巡逻的武侯,提着燃烧的火钳走上玄武大街,从街道两头依次点燃悬挂在各大衙门外的风气灯,于此同时不少当值的官员也开始离开官衙。 “哥几个,咱们这回呢,还是找个地方坐坐?” 天冷了,没人想做饭,商钟套上披风走进公房,靠在门边问道。 “不用了,老夫有安排!” 老蒲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商钟身子一颤,整个人好似见了鬼一般,可惜不等其反应过来,老蒲已从其身边走过,朝着屋内喊道,“小子,跟我走吧!” …… “我怎么感觉,商钟见了你,好似老鼠见了猫?” 马车温暖,方程伴着小虎一同钻了还算宽敞的马车,跟着一把将老蒲拉了上来。 “有些人的胆子小,是怎么炼也练不出来!”老蒲往后座一猫,“倒是你小子没良心,一走,走了十个月,是一点都不想家。” 闻言,方程擦了擦鼻子,怎么可能不想,但他也不是没办法。 “行了,没怪你的意思,这一年你做的不差,很是给我们长脸,尤其是姓夏对你评价很高,只不过呢,你小子做事还是有些急,朝堂上不少老东西还没退,要知道不是谁都有高尚的觉悟!”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案牍司的脾气可不小,这会甭管事是怎么来,事后案牍司着着实实是被方程上了一轮眼药。 “我也没想到会怎么严重。” 耸了耸肩,方程也是无奈啊,天天听人说案牍司有多少厉害,情报分析有多牛逼,可谁知道案牍司也有松懈的时候,他本来只想破了皇城司的算计,没想到改钓的鱼没上钩,愣生生炸出了一池塘的鲶鱼。 量大质优,这谁能猜到吗? “这件事,有人帮你说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你搞好国债发行,办好联赛就行,其他人就丢给其他人好了,至于什么女真人,蒙古人,鞑靼人,鲜卑人,就交给那些老东西去负责。” 老蒲沉声说道。 他相信朝堂官员的上限,但他不相信那群人的下限。 对于那些老怪来说,优秀的年轻人就是用来坑的,一般人想别坑,还没那机会。 ------------ 第276章 华灯初上,一股子果木燃烧的味道打着卷的飘向四周。 马车驶离玄武大街,转入商业坊市,不同于民居坊市平静,商业坊市道路更宽,比玄武大街都要宽处数十布,两侧门户打开的商铺外,火道内碳火燃烧,热浪阵阵扩散。 人就算坐在马车上,亦能感受到热意。 “感觉怎么样?” 老蒲推开车门,街景映入眼帘。 “繁华了不少,至少去年可没怎么多商家,愿意怎么早的将火道点燃。” “而且还是三条!” 火道,一种在武朝很常见的城市互暖方式,除了费钱以外没什么坏处,点燃之后只需派人小心看护,时刻主要加碳,便可温暖整个街道。 至于不可捉摸的风向,武人在太安城生活了怎么多年,早就已经摸清楚。 风只会加快燃烧,让火道散发出更多的热浪,而不是带来什么麻烦。 六十步宽的街道上,左中右三条火道,一路向东衍生,烧的红澄澄碳火如流浆般,与两侧商铺的风气灯一同点亮傍晚的街道,也驱散了街道上的寒气。 “这些人造的越多,也就越代表,过去一年武朝的变化有多大,老夫还等着某一天火道点满整个太安城的时候。” 望着眼前的街景,老蒲仿佛回到了四十年前。 那个时候,武朝拳打宋朝,脚踹草原,南威大明,西联辽国,就连到隔了一个宋朝的楚国,八竿子打不着后唐,每月都要派遣使者北上出使武朝。 那个时候的冬天,武朝可不会驱赶九州的客商,赶走那些不稳定各国公使。 面对各国进贡,武朝下至刚刚会说话的儿童,上至八十的老朽,没人会想到未来四十年会那么的困难。 穷人爆富,自然各种的造,一条条火道铺满太安各个角落,铁树银花的夜景随时可见,每逢佳节,道路两旁的树木更是被挂上彩带丝绸。 可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不到十年,一切就结束…… 全城的火道再也没有被点亮,本该一年四季开门营业的商铺,到了冬天便纷纷关上,就算夏日也会因为缺少货物而提前关门。 “变化的确不小,不过光有这些变化还不够。” 对于武朝有什么变化,方程多少还是有些发言权的。 正月北上,驰道狭小,青砖破碎,大片道路甚至都没有基石,干爽的日子还好,一旦遇到雨天就是一摊黄泥浆,行走其上毫无舒适感可言,三十里一站的驿站,建筑老旧不堪,房间内潮湿阴冷,根本就不像给人住的。 可之前回来的时候,经过八个月修缮的道路虽然还没全部完工,但驿站早已修好,面积扩大,新房封顶,仓储,马厩等配套设置相继落成。 “的确不够!” “有人两颗心,一颗是贪心,一颗是不甘心,你知道嘛,朝堂之上有多少老人,民间又有多少梦回四十年前的百姓?那个时候的武朝,才是武人心目中理想的皇朝!” 看着捂着胸口,满脸追忆的老蒲,方程直接退了一把,“戏演有点过!” 老蒲是什么人? 具体身份方程还没摸出来,但能和夏大川在私下里对等说话,其本身也不会简单到哪里。 就算不考虑身份,老蒲的为人,方程也多少了解。 这不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 对于老蒲这种人,有时间在回忆过去,不如抓住时间去做事。 “呵呵!” 老蒲咧着嘴笑道,“小年轻,也不知道配合配合,一点都给老人面子!” “戏的确有演的成分,不过这段戏,可以的话,老夫是真的想唱……” 谁没点情怀,谁没点回忆? 更别说那是对少年的回忆了,可惜,情怀打不过天降,保守苦难的武人很多都已经失去了梦想了。 ------------ 第277章 马车内,看着老蒲这般作态,方程岂能不知,这老东西这是打算坑自己。 就是不知道其准备将他往哪里坑? 坑害年轻人,在任何地方好像都是一件很常见,尤其是缺少顶级精英的武朝,年轻一代可是被坑的极残。 对于这种现象,有人说,这是从军队里带出来的毛病,也有人说,纯粹就是老人心理变态,想将自己吃过亏的从后辈身上找回来。 但不管怎么样,形式不由人,方程好像没法拒绝。 “此次民间反碟,目前未知,你知道一共找出多少人嘛?” 显然,老蒲就没打算给方程拒绝的机会,前一刻还在演戏,后一刻直接将话题砸了下来。 反碟啊! 这是他能听得? 说什么,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时间拉长了看,却是怎么一回事,可具体到某个时间点上,这类总结纯粹就是屁话。 春秋乱战的历史,就让六国学到了不少东西。 春秋时期,士族,贵族互通,各国朝堂都有异国精英人物,各方雄主对于人才无不海纳百川,包容并济……春秋五霸,战国七雄的崛起,无不有得到异国顶级精英的帮助,但同时也留下来弊端,那就是碟子横行,不仅是官员三心二意,就连一些王族成员都受到敌国的蛊惑,在某些特殊的关口相助他国,并被“仁”“义”“德”所标榜。 可这类事,放到当下哪国能忍?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自此导致,各国朝堂越发讲究出身与身份,大量的有才之人,因为身份问题被打压,被排挤,就算侥幸当官,往往也会因出身不够纯,而没有施展自身能力的空间。 可怎么做了,这就解决了国政泄露? 不仅没有,反而情况越来越糟糕,矛盾想冲,铸起了多厚的防御,那敌人必定会造出更强的矛。 如今各国刺向敌国的矛,不仅锋利,而且要越藏越深,让人防不盛防。 在之前和杨应知就民间反碟的探讨中,方程第一次发现,武朝案牍司这一不到三万人的机构,想要维持日常运转,每年不仅需要从户部拿到一百万两的费用,并私下通过各种渠道获得五十万至八十万两的黑钱,不然钱根本不够花。 下限一百五十万两,上限两百万两的开销! 用脚指头去想,就会明白这笔花销有多逆天…… “可以的话,我不想知道!” 闻言,老蒲笑道,“你掀的盖子,还想跑怎么可能?” 案牍司所负责的工作,投入不一定有效果,但不投入一定会起祸端。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这类的盖子是怎么捂不住的,同时案牍司也没脸找你麻烦……” 一想到这次被揪出来的碟子,倒不是说有人粉饰太平,作为案牍司三位副使,代表皇室监督案牍司工作的大总管,老蒲心里便不得劲。 “不过,让人意想不到的影响已经显露!” “你知道吗,最近朝堂之下,讨论最多的是什么?” 方程摇了摇头,朝堂之上的事,他都未必能知道个全乎,更别说朝堂之下,百官之间谈论的内容。 他现在又不是什么正统官员,更没有上朝的资格,小小转运司里,除开商钟,小虎,李家兄弟,就连到目吏都没配齐,就算想知道他从哪去听? 总不能靠商钟,李家兄弟,这种游历在朝堂之外的二代吧。 等听到的时候,别说黄花菜凉了,指不定谈论,都已经变成现实了。 “黄册!” 老蒲点出关键,“四十年来,我朝欠下了太多功课,黄册重录就是重中之重,事情发生之后,朝中官员将事归结与黄册更新延误,如今每天至少有上百本奏章上呈案牍司,要求重谱黄册!” 黄册,记录了一国人口,土地,相关的重要信息。 是皇朝核实人口,厘清人丁,田亩,国内资产分布,农业生产辅助,兵员征集,徭役征调的根本参考。 更是朝堂制定政策的,辅助民生的依仗。 黄册之上的信息更替是否及时,内容是否可靠,都会对一国产生巨大的影响。 按照武朝立国之时制定的规则,黄册每过三十年,当重新编撰一次,剔除无效内容,增补滋生人口,重测土地的情况,并且每过十年都需要一次大造,用以校对。 只不过,无论是每隔十年的黄册大造,还是每三十年一轮的重撰黄册,都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 人口暂且说,关键是清丈田亩。 而武朝显然没怎么多财力,这一脱就是四十年,距离上次重撰已经过了足足五十年! 五十年啊! 不是五十天,当年的少年如今都已经是老朽一枚,不少人甚至都已入土,这黄册还没更新,还有意义吗? 没出什么大事,得过且过,凑合的过吧。 可这会,问题出的最大就是黄册登记,要是严苛按照黄册谱写的规则来,那可能欧那么多皇城司,锦衣卫的碟子在武朝境内潜伏下来,而且一伏就是十几年,二十年,要不是这些人做事见不得光,要不是老兵们嗅觉灵感,与日常中发现异常,这些人死后,他们后代真就没法查了…… 一想到这些,朝中大员那还坐得住? 黄册,有钱得重造,没钱咬着牙也得重造。 “重造黄册,花钱就能办完的事,找我做什么?”方程不解。 黄册,再方程理解里就是户籍册,是一国之根本,但造的过程中除了花钱用人之外,好像没什么难点? 真心想造,方程不觉得以武朝的决心,造不出来。 “造,肯定是要造,发生这么大的事,钱怎么也哪挪?可怎么造也是关键!”老蒲解释道,“你在国债券上加上那个阿拉伯编号,被不少老臣所看好,希望可以加入新编黄册里,只不过这样一来,所需花费的钱粮会更多!” 黄册记录的单位是户,而不是具体的人。 之所以怎么做,一是因为工作量太大,二是本来一张纸可以解决的问题,一下子可能就变成了数张,不要小看这点区别,黄册编号后需一式四分复制,一份放在案牍司总部,一份落在州里,一分落与府,最后一份落与县。 以千万户计,从人下手工作量就要暴涨数千万份,光一个纸张成本就近百万两,这还不算笔墨,印泥。 每个三四年的时间,投入个四五百万两,这件事根本别想做成。 ------------ 第278章 武朝具体怎么造黄册,方程不知道。 但他从元史,明史中对此有过了解,元明两代,黄册编造一里,镇为单位登记,一册下来几百张纸而已,算上笔墨,人工理论上也就几十两银子,但实际光均摊到村民头上的钱就不止这些。 因为黄册信息里,最好得的只是人口信息,田亩信息需要丈量,此中的花头精多了去。 不把小吏喂饱了,这测出来的地就别想正确。 尤其是重订的时候,人手往往需要异地调派才能保证数据。 明朝中业宪宗时期,只是比对,校对信息,前前后后都花了朝堂二百多万两,这不算百姓给出的钱。 到了后期,明朝官场混乱,党政不断,相对清明的政治环境不在,每次黄册大造都是一场霍乱。 武朝的情况还好,可他要重铸,前后信息差五十年,其中乱七八糟的事多了去了,想要彻底理清,人力成本将会比笔墨纸砚消耗更多。 如今,老东西在他面前说这个,提到什么编号多半只是借口,真正的目的还是希望他能多出主意,想出一个省力的法子,最不济也得一鱼二吃…… 就像之前户市开发,配套的以工代赈,以工代赈配了钱庄,国债发行配了联赛! “我这是把你们养叼了啊,变着花样来折腾我?”方程没好气的回答道。 黄册这种只能靠死力气的推动,涉及到民生根本的东西,不老老实实去做,竟然还想一鱼二吃,这不是把口味养叼了是什么? “谁让你小子的脑子,跟我们长得不一样呢?”老蒲轻轻一笑。 他也知道要求有些过分,可架不住黄册花费实在太大了,周期太长了。 “这我的好好想想!”方程拍了拍脑子,“如果仅仅只是靠拍脑子想出来,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 黄册能和什么结合? 前世的户籍制度,已经告诉了方程答案。 尤其是各类建立在实名制上的制度,更是可以参考。 可问题在于,版本不同,看似现金,完善的体系,并不一定适合眼下的武朝。 尤其是信息时效上的差别。 方程都不需要想,都知道地方黄册是怎么更新的,实时更新看似美好,实则在武朝根本没可能,一说基层目吏没那个空挡,二不说实时更新带来的工作压力。 县一级能做到一月一更,府一级能做到一季一更,这都算有效率的。 “不急,黄册相关的消息还没摆上台面,就算真要推动,最快也要到明年开春之后,杨应知那边最近会得到交代,你现在需要关注还是第二期国债发行。” 越是大事越不能急,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 编造黄册,眼下不会有人反对,但具体怎么落实,这里需要说道的东西就多了,朝堂之上不吵个三四个月,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 名言楼内,方程刚推门而入,便被女帝一把拉进包厢里。 名言楼,虽未入太安四大名楼行列,但因每旬准时举办太学辩论赛而闻名。 武朝务实,但那是在官场上。 对于那些尚在太学府求学的准官员而言,他们想要表现自己,阐述自身的观念,就得有一个专门的场地。 由内府为背景的名言楼,上通太安宫,下达民间,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数百年来,通过名言楼被人看重,随后仕途中得贵人帮扶之人不在少数,尤其是几位国士级的外交名嘴,早年无不是从这里扬名,最终活跃在九州各大外交场合,为武朝争取各种利益。 不过无论是女帝,还是方程,对于名言楼的历史都不是那么的在意,两人眼中唯有彼此。 “时间不够,没法回家做饭,今天咱们姐弟就先凑合凑合!” 女帝肩披貂皮,身穿一身厚实却不显臃肿的宫裙,一边为方程布菜一边问道,“对了,来的怎么晚,是不是某个老东西拉着你有说什么?听姐的,老蒲的话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当他放屁!” 十个月没见到方程,女帝压根不想在这场团聚晚餐前谈什么其他东西,她现在只想静静的吃完这一顿饭。 对于姐姐不把老蒲放在眼里,方程笑了笑,很是老实的告状起来,“从坐上马车,老蒲就拉了我,说了国债的问题,怎么,这个问题很大吗?” “花大钱的事,说大的确很大,说小也确实很小,你有时间就参一脚,你是不知道你小子的变通,养刁了多少人的胃口,有枣没枣敲一杆,人等着就是那万一的收获,行了不说这些,说说你在北地的事!” 黄册,有钱就能修,因此一国朝政角度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麻烦就不是麻烦,哪怕武朝很缺钱。 再说,八百万国债不是发了吗? 将黄册修行的时间拉长一点,不求在二三年完成,用个四五年的时间,每年投入也就七八十万两。 因此修订黄册的事,并没被女帝真正放在心上。 酒杯佳肴之间,方程不断同姐姐分享自己在北地的见闻,一问一答之间,包厢内的碳火已经换了两轮,气温逐渐也跌落冰点。 扰人心境的敲门声响起,望着一桌动了不多的菜色,女帝放下茶杯,吐槽道,“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想搞破坏别人的好心情,今天就到这吧,过几天姐姐再抽时间出来!” 战争时期,很多规则都需要改变。 就算是身为武朝君王,女帝也必须严苛遵守战时的规矩。 想要想曾今那样随意出宫,至少也要等到宋朝在战场上出现颓势才行,朝中老人要是多一点,则要等到盟约签订。 …… “黄册的事不急,不过城外制造库你要去一下!” 将女帝送上马车,老蒲一把将方程抓到身边,走向后面一辆马车。 “关于什么?” 方程不可觉得城外制造库有什么事等着他? “雪橇!” 说完,老蒲一步登上马车。 什么狗屁的雪橇,还不是过几天,草原各方使团联合入京,武朝为了彰显大国气度,女帝将走出皇城,与太安城东门城楼上迎接各方的使者。 此次迎接,是继女帝登基后,第一次对外露面,唯恐被方程瞧见真容,故而找了个借口将方程打发出去。 ------------ 第279章 太安城以西的官道上,一行人慢悠悠骑着马,享受着难得好天气。 从三日前,太安城附近大范围回暖,冰雪消融,气温攀升,裘衣都可以脱下,不知道还以为回到了春天。 这对于被早期寒潮逼得不得不躲进家里的太安城百姓而言,绝对是出游散心的最好时间。 当然这样的天气也有利于联赛举行。 “听说了吗?女帝明日将出宫,与东门接见草原六王使者?” 消失了两日,不知道去哪的商钟,骑着战马跟在方程屁股后面,与李家兄弟讨论着他得到最新消息。 却不想李家兄弟一脸随意,好似对于女帝出宫的事并不关心。 “哎,兄弟,那可是女帝啊,登基之后第一次走出皇城?”商钟强调道。 女帝代替储君之前,各种被人诟病。 不是武人不能接受一个女子为帝,而是当时还只是长公主的女帝,对外表现并不多,别说武人了,太安城的百姓也仅仅只知先帝膝下有一位长公主,了解的多一点百姓也就只是知道长公主和驸马爷的爱情。 皇室又不是没别的人选,为什么要推长公主出来? 可等女帝上位,娘子军成功完成对并州的平乱,质疑声一下子小了起来,加上朝堂有意无意的传出消息,女帝身上的传奇属性越来越弄。 加之过去五年女帝做出的成绩,使得越来越多的武人对女帝产生崇拜兴趣。 商钟哪怕知道,方程背后是谁,可依旧架不住亲眼见一次女帝的念头。 “咳咳咳!” 望着完全搞清楚状态的,完全被女帝出宫的消息所懵逼的商钟,李延年轻咳一声,同时目光飘向前方。 咳咳咳…… 几乎是在下一刻,商钟发出更为剧烈的咳嗽声,一下子明白过来的商钟,脸上那还有半点因提前了解到女帝行踪的自得,红润的脸庞一下子煞白。 “怎么了?不舒服吗,如果不舒服的话?这次不用跟着我!”方程转身过身来。 对于宫中那位女帝,方程说实话也挺好奇,毕竟女帝在位,历史上有,可现实中目前就怎么一位。 要知道,离现在时间最近,拥有帝王权柄,而无帝王之名的辽国萧太后,不也是各种传唱,抹黑。 辽国国内对其的看法如何,方程不知道。 可方程知道,那位太后在武朝民间传唱程度,都快和历代明君并驾齐驱。 当然这多半是为了女帝统治进行的宣传。 “不用!” 面对商钟的推诿,方程也没打算放过,“老蒲,那么可怕吗?” 闻言,商钟面容一皱,大声反驳道,“怎么可能,他一个老东西,我怎么会怕他?” 可惜这话显然没骗不了人,一种哄笑顿时响起。 …… “哎呦呦,总算是来了,要是在不到,我这都准备开饭!” 听到院子外的动静,黄安连忙迎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在,你忘了,尤先克那是任职,而我只是挂职!” 黄安一手拉住缰绳帮方程控制好战马,另一手夹住方程的胳膊,“户市休了,我自然也就回来了!” “夏恒他们呢?” “没呢,羊倌不好搞,今年冬天要不把羊倌安顿好,明年这些羊倌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你知道的,牧场里不少母羊如今都怀了崽,一时半会离不得人,夏恒他们正和羊倌讨论过冬的费用!” 羊倌有家无业,来源复杂,心思更杂。 更别说一样米养百样人,有活的时候给足了钱,羊倌很好控制,可等活结束后麻烦就来了。 有些今年赚到了钱,明年可能就打算休息一下。 有想要翻身的,指不定打算花钱在来年在买点羊,为后代留给产业。 如何选择,谁也说不定。 “那你们是打算怎么解决?” 听完黄安的介绍,方程频频点头,羊倌的事他的确被他忽略了,但这肯定不能告诉黄安。 北地草场不缺,别人不租,有了一年成熟的模式,有的想把草场租给市场的人。 可牧场里要是缺少了羊倌,来年方程他们就得抓瞎,更别说明年还要扩产,将合约交易量冲上百万石。 因此抓在手里的羊倌不仅不能少,还要扩充。 可扩充,还真不是那么容易搞定的! “今年我们能招到足够的羊倌,主要是腊月的时候地龙翻身,导致大量有产的牧场主变成无产,为了活命不得不来我们做羊倌,这种刚刚沦为羊倌的牧场主,心思往往是最难控制的,也是最不安分!” “对于这批人,薪酬如数发放,并且送了一些过冬的东西,就当结个善缘!” “至于其他的,只要愿意留下来的,我们都接纳,愿意冬天做事就多给点,不愿意做事就少点。” 羊倌,有能力的日子过的是真不差,收入并不见得小牧场主少,尤其是入冬后他们没什么负担。 武朝境内的羊倌,到了冬天直接找个县城一猫,什么都不需要考虑,一个冬天就过去。 草原上的羊倌,出处虽然不多,可避冬的山谷也需要人手,带上之前在户市购买的东西,也能过个美滋滋的冬天。 可问题是,羊倌整个群体,在无论在那个社会里,社会地位太低了,类似贱民,自己没出路,后代更没出路。 除非实在没办法,损了心气的,一般很少有人会长期做羊倌。 “这样安排不是很好吗?” 方程有些好奇,都怎么安排好了,黄安有必要见面第一时间和他说这个? “好是好,可问题是怎么搞难不长久,没人愿意一辈子当羊倌,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孩子?今年是解决的了,往后呢……” 黄安摊了摊手,“而且我们给的太多了!” “这么说法?”方程不解,完全听不到这话的意思。 给的多吗? 一户羊倌十两银子,带有成年子女,每一成年子女再添三两,一户羊倌六七个人,加上各种补助也就二十两。 包吃包住下的条件下,二十两的确不少,可别忘了,户市里的东西可远比武朝境内贵的,具体到购买力上,二十两也就相当于境内十一二两的样子。 这真的不多! “我们给的不多,可那些赚到钱的客商也在给,也不知道谁带的头,羊倌在十月初的基本都受到了二十两以上的红包,外加一批足够用到来年的物资!” ------------ 第280章 “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影响有多大?” 方程绕着雪橇走了一圈,心里隐隐已经有了想法。 “户部计划里的三成辎重,可能需要转成马车来运输,马车在冬季的情况你也明白来的!” 黄安摊了摊手。 马车,在冬季绝对是个人出现的首选,但也只能在城中,出了城还是骑马好了。 北地的积雪厚度,从来不和你按一寸来计量,单位基本为尺。 那么笨重庞大箱体,在雪地里行走,每前进一步都是大问题。 为保证军事物资运输,沿途往往需要征调当地百姓进行除雪,关键除雪不是一天两天,是要从雪落一直保持到来年雪化,朝堂对此是有补助,但所有人都知道,冬天干这个完全就是一场折磨。 “想解决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刘班主在吗,在的话请出来,我需要他的手艺!” 方程蹲在雪橇旁边。 不得不说,有了时间打磨,现在的雪橇无论是稳定程度,还是样式都比初版的看来顺眼。 至于面临问题,不过就是一个空间利用率。 换了别人,可能这没答案,可落到方程手里,其实很不要简单……在集装箱没出现之前,作为运输之王的船运行业,就曾遇到过因物资的杂乱堆放,船运空载量极高过高,卸货的效率极慢的问题。 解决办法就是集装箱,通过集装箱的堆叠提高载重,通过集装箱本身解决异种货物堆叠,从而提升卸货的效率。 雪橇仅靠两条雪橇板想要固定,体积大小不同的货物很麻烦,可固定一个箱体很简单,在通过箱体固定货物,问题就解决了。 怎么一来,多少会降低单一雪橇有效载重,可相较于现在而言,情况会好上不少,再通过快速的卸载,整体效率指不定更快。 毕竟物资卸载,分拣环节,所需消耗的时间,在装箱时解决了,从而变相提高效率。 “老刘在,不过你真有办法?人可是为了这些东西,辛劳几天几夜……”黄安站在方程身后,看着规规整整的雪橇,他是真的想不出方案来。 “相信我,问题不大,只是需要时间!” 重型雪橇前后长十六尺,左右宽两尺二寸,货物堆放在前面,人站在后方,为考虑视线,集装箱最好不超过四尺问题就不大,而且谁规定集装箱就一定是要长方体的啊? 前世各国集装箱款式一样,那是因为设计标准在那。 可在异界,谁能限制的了方程。 自然是怎么合适怎么来了…… 稍作一番笔画,一个子弹头样式箱体规划便浮现与方程脑海中。 看着不似开玩笑的方程,黄安也没在说什么,转身直接跑向制造库深处。 …… “方先生,好久不见,这会有要麻烦你!”刘班主一头花白的胡子,枯燥的双手则死死的抓住方程。 丢人啊! 享受了八级工的待遇,好日子一天翻一个样,心里就念着为武朝好好奉献一把,却不想一年苦做工,差一点就打了水漂。 老刘这种老实人不会将责任丢到别人身上,只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问题无法解决,每每想到仓库里堆放的雪橇,他这颗心就不舒坦。 望着头发花白,比正月老了好几岁的刘班主,方程捏了捏冻僵的鼻尖,“我说刘老头,你这状态可不对,方法我是真有的,不过效果如何还得靠你,时间上不急,成就成,成不就不成,快的话也就一两天!” “只要一两天吗?”刘班主一脸诧异看着方程。 “成不成,先做了再说,首先我们需要木料……” 箱体最佳材料肯定是铁皮,有了高炉加持,武朝已经不在缺十锻铁,甚至准备往外出口给明朝,为明年换来更多的交州稻米。 望着远处冒着滚滚黑烟的山谷,如果没猜错的话,此处制造库,就是工部级别九大制造工坊之一。 不过就算不缺铁料,磨具还是得从木板开始,毕竟裁切起来容易吗? “木料是吧,跟我来……” 闻言,刘班主立马进入工作状态,拉着方程直接走进一间堆满了各种材料和工具的工坊内。 …… 呜呜呜…… 昨晚短暂的冻雨,并没有影响到今天入城仪式,点缀与道路两侧,更是化为一团团璀璨的冰花挂在树梢上。 一路向北道路净空,两侧站满内衬皮甲,外披大红袍,腰挂金刀,跨座战马的金吾卫。 随着天色一点点回暖,时不时有身穿火红色战袍的快马从十里亭方向往复,不断交换前方的情况。 铛铛铛…… 巳时,金钟炸响,朝东的五扇城门齐齐洞开,早就等着看看热闹的人群齐刷刷的涌了出去。 多少年了? 今日的一切,就像是梦回四十年前。 那个时候,太安城就是黄河以北的独一无二的中心所在,各国商贾,各色人等,往来其中,就算武朝没下海,亦是有海外之人,因仰慕武朝的武力,千里昭昭从扬州方向赶来,只为近距离观察一下,这座屹立与北方冰雪中的强大帝国。 但随着四十年前那场乱战,军功荣耀的光环熄灭,受限于时局武朝自锁,光荣不在…… 曾今带着和善笑容的色目人,不在用商业的手段拜访武朝,而是在变境外举起屠刀,亮起马蹄…… 一场场从试探,逐渐衍变为分割武朝冲突,那都是武人心头永远无法忘记的伤疤。 而今天,一切都好似回来了……草原六王入朝! 纵然这六王入朝之时,心里各自有着千千计,可这又怎么了,人至少没敢提刀……一路是规规矩矩的走进来的。 这或许不能代表武朝完成中兴,但绝对可以成为一个中兴的标志! …… “臣等拜见陛下!” “威武!” 哗哗哗…… 十二人架起的凤鸾出现在城关马道入口,值守的军士喊完,将官喊,将官喊完百姓喊,一声接着一声,最终化为山呼海啸之声传遍整个东城。 可惜,从百姓的角度,他们能看到只有凤鸾那朱红色的顶部,剩下一切都被高耸的女墙所遮掩。 ------------ 第281章 “城里,很久没怎么热闹了!” 女帝高坐在凤鸾中,随着爬坡带来的视线抬高,逐渐看清城中的情况。 不说人头涌动,人来人往,至少烟火味比过去浓重很多,冬季来临后开在对外开放的商铺也比以往来的多。 “的确很久没怎么热闹,城中大小商铺四千八百三十二家,入冬后目前关门的只有一千三百六十三家,比往年少了二千九千家,这些都是以工代赈形成好处,道路宽了,驿站多了,各地物资运输方便,当然最关键还是老百姓有钱,敢消费了!”夏大川同样坐在凤鸾里,太安城内一应数据都在其心中。 每年长达五个月的冬歇,对于武朝各个方面都产生巨大的影响。 寒冷只是方面! 一代代活在北地,严寒严冻都无法适应,那大家就别活了。 真正形成冬季做不成事,人们只能窝在家里的,还是因物流中断,造成了大范围无事可做。 今年肯定还会停,可绝对比过去停的更晚一点。 而这些变化,不说完全是以工代赈,改善基础设施的带来,至少也是重要影响因素。 要是早知道,弄好基础建设,提高道路的运输能力,能缩短冬季停工的影响,武朝早就动手改善道路建设了。 可惜,这个世上,哪来那么多早知道。 “或许敢消费才是关键,以前我们的确有些过于抠搜,认为省就是解决财政紧缺唯一答案,却忘了财政省,百官省,百姓省,省到最后越省越穷,再想开源也没用!” 人对于未来有着不同的预期,当所有人的预期都不好看未来的时候,节省就会主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武朝的财政问题,也不是直接呈现,那是一步步弄出来,想让人花钱,关键还是要改变预期。 “慢慢来吧,至少目前很多事情都在向好变好,换一年前,面对四五百万两的缺口,老夫第一个选择就是找人开刀,不往自己身上劈,也往别人身上砍!” 夏老头自嘲道。 与此同时,一阵轻笑声与凤鸾响起。 夏算盘掌控下的户部,做事风格可不就是如此,百姓没法苦,那就苦一苦氏族,豪强好了,再不行就苦一苦草蛮子,秉持一个邻居屯粮,我屯刀,邻居就是我粮仓的行动思想。 “要不,这次再发点钱花花?”年润一路跟在凤鸾旁,自然听到了凤鸾里的谈话,随着笑声落下,话音直接飘进其中。 “要发钱,不应该是你这位新晋大上造发吗?”夏大川掀开车帘,伸出头没好气的调笑道。 带领北地边军,赢下了北方战争,年润显然是得了大好处,军功爵位从更长顺利晋大上造,离封爵也就最后差了一步。 这一步夏老头能不能跨过不好说,可对于刚过四十,已是兵部尚书的年润而言,还有很多机会的。 “别挑我啊,家里的地龙都烧不起了!”年润又怎么可能接这话。 不过不少人注意到这段谈话的官员,则纷纷竖起了耳朵。 钱谁不喜欢? 之前每个季度的加响,已经为他们解开了陈年欠账,如果能再发一笔的话,接下来的冬天就将好过不少。 倒不是说官员少了这钱,日子过不下去,可谁不希望在严寒的雪景中,饭桌上能多上一顿荤汤。 “一个个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夏老头缩回脑袋。 钱可以发,却不能乱发。 好日子才过了几天了,随便找个借口就像户部掏银子,真当国债不需要还是把? “这次就算了,不过马上冬至了,倒是可以加一笔!” 发了响,无论官员是拿去还账,还是拿去消费,亦或者是存下来一待来年,只要钱活起来,长久看户部都是不亏的。 冬至,拜火节,本就是的武朝最重要节日,往常皇室多少多少会有一些表现,只不过以实物为主。 不等夏老头反驳,女帝玉手一挥,“做个方案出来!” 见此,夏算盘还能怎么样? 女帝想法,外面一群人竖着耳朵,他夏大川还能反这来? 真当没人能锤他是吧? …… 十里亭内,代表草原六王旗帜迎风飘扬。 每一面旗帜下,都聚集了大量六王的仆从,以及一路押运而下的货物。 今年,武朝户市办的很好,极大的丰富了草原牧民的生活,可户市能提供都是最基础的,想要享受到更好的中原货物,草原上的头人,旗主还是得自己来。 不是宋朝,明朝的客商不想卖,而是这里面的事不好操作。 首先是货品的价值,草原上的贵族,用的怎么可能和普通牧民一样,档次一样,如何承托他们的地位? 可这类高价值的货物,谁敢往搭在普通货物里运,万一有个损失,指不定一次就白跑了。 再说了,地位不一样,也没渠道和这些贵族接头啊……因此,这一块还得靠武朝! 可走私团队提供的,数量上终究不多,这不就自己来了! 除去这一点外,另外一点就是想要变现。 女真人,将十几年存下来珍贵药材都变了。 你要说赢下战争是女真,也就算了,偏偏这会输的是女真,输的还能从死抠门的武朝弄来好处,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行? 真当草原部落,想和武朝玩冲突? 他们也怕死啊! 相较于死,各部头人,各族王爷,最怕还是输了战争,崩了家族的统治,故而才有此次的试探。 “王爷,真的不阻止吗?” 看着武朝金吾卫深入营地,从族人手中收走长兵短刀等利器,一位火气比较大的年轻人蒙古人站了起来。 闻言,王爷摇了摇头,“小子,这是武人的地盘,能让我们出现在这,武人已经给了最大的诚意,你可知道上次出现在太安城外的族人,是在什么时候,是以什么样子出现的吗?” 他们可以对武朝低头,是因为武人靠着兵刃,花了上百年,站在他们的尸骸上打出的结果。 丢人? 他们的马队,能出现在这,就已经不丢人了。 青年眼神迷离,环绕四周,一时间显然没想明白,王爷他们是怎么想来的。 “武人的礼部,我要出发了!” 看着武朝礼部官员出现在道路尽头,蒙古王爷马鞭指向一个人,“你来,告诉这小子答案!” 说完,蒙古王爷骑着代表和平,盟约的白马率先走出营地。 “阿哲爷爷?” 被称呼为阿哲的爷爷中年蒙古人,弯腰摸了一把青年的脑袋,“孩子,记住了,四十五年前,当时太师是被武人用铁链锁在马车上,进入了太安城了!” 那段历史对于蒙古人来说很耻辱,可这和他们部落有什么关系。 如今的汉人都分出了五个皇朝,蒙古也是一样,分裂出三大王帐,当时那位太师又不是他们王帐的人,故而阿哲毫无心里压力。 ------------ 第282章 “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影响有多大?” 方程绕着雪橇走了一圈,心里隐隐已经有了想法。 “户部计划里的三成辎重,可能需要转成马车来运输,马车在冬季的情况你也明白来的!” 黄安摊了摊手。 马车,在冬季绝对是个人出现的首选,但也只能在城中,出了城还是骑马好了。 北地的积雪厚度,从来不和你按一寸来计量,单位基本为尺。 那么笨重庞大箱体,在雪地里行走,每前进一步都是大问题。 为保证军事物资运输,沿途往往需要征调当地百姓进行除雪,关键除雪不是一天两天,是要从雪落一直保持到来年雪化,朝堂对此是有补助,但所有人都知道,冬天干这个完全就是一场折磨。 “想解决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刘班主在吗,在的话请出来,我需要他的手艺!” 方程蹲在雪橇旁边。 不得不说,有了时间打磨,现在的雪橇无论是稳定程度,还是样式都比初版的看来顺眼。 至于面临问题,不过就是一个空间利用率。 换了别人,可能这没答案,可落到方程手里,其实很不要简单……在集装箱没出现之前,作为运输之王的船运行业,就曾遇到过因物资的杂乱堆放,船运空载量极高过高,卸货的效率极慢的问题。 解决办法就是集装箱,通过集装箱的堆叠提高载重,通过集装箱本身解决异种货物堆叠,从而提升卸货的效率。 雪橇仅靠两条雪橇板想要固定,体积大小不同的货物很麻烦,可固定一个箱体很简单,在通过箱体固定货物,问题就解决了。 怎么一来,多少会降低单一雪橇有效载重,可相较于现在而言,情况会好上不少,再通过快速的卸载,整体效率指不定更快。 毕竟物资卸载,分拣环节,所需消耗的时间,在装箱时解决了,从而变相提高效率。 “老刘在,不过你真有办法?人可是为了这些东西,辛劳几天几夜……”黄安站在方程身后,看着规规整整的雪橇,他是真的想不出方案来。 “相信我,问题不大,只是需要时间!” 重型雪橇前后长十六尺,左右宽两尺二寸,货物堆放在前面,人站在后方,为考虑视线,集装箱最好不超过四尺问题就不大,而且谁规定集装箱就一定是要长方体的啊? 前世各国集装箱款式一样,那是因为设计标准在那。 可在异界,谁能限制的了方程。 自然是怎么合适怎么来了…… 稍作一番笔画,一个子弹头样式箱体规划便浮现与方程脑海中。 看着不似开玩笑的方程,黄安也没在说什么,转身直接跑向制造库深处。 …… “方先生,好久不见,这会有要麻烦你!”刘班主一头花白的胡子,枯燥的双手则死死的抓住方程。 丢人啊! 享受了八级工的待遇,好日子一天翻一个样,心里就念着为武朝好好奉献一把,却不想一年苦做工,差一点就打了水漂。 老刘这种老实人不会将责任丢到别人身上,只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问题无法解决,每每想到仓库里堆放的雪橇,他这颗心就不舒坦。 望着头发花白,比正月老了好几岁的刘班主,方程捏了捏冻僵的鼻尖,“我说刘老头,你这状态可不对,方法我是真有的,不过效果如何还得靠你,时间上不急,成就成,成不就不成,快的话也就一两天!” “只要一两天吗?”刘班主一脸诧异看着方程。 “成不成,先做了再说,首先我们需要木料……” 箱体最佳材料肯定是铁皮,有了高炉加持,武朝已经不在缺十锻铁,甚至准备往外出口给明朝,为明年换来更多的交州稻米。 望着远处冒着滚滚黑烟的山谷,如果没猜错的话,此处制造库,就是工部级别九大制造工坊之一。 不过就算不缺铁料,磨具还是得从木板开始,毕竟裁切起来容易吗? “木料是吧,跟我来……” 闻言,刘班主立马进入工作状态,拉着方程直接走进一间堆满了各种材料和工具的工坊内。 …… 呜呜呜…… 昨晚短暂的冻雨,并没有影响到今天入城仪式,点缀与道路两侧,更是化为一团团璀璨的冰花挂在树梢上。 一路向北道路净空,两侧站满内衬皮甲,外披大红袍,腰挂金刀,跨座战马的金吾卫。 随着天色一点点回暖,时不时有身穿火红色战袍的快马从十里亭方向往复,不断交换前方的情况。 铛铛铛…… 巳时,金钟炸响,朝东的五扇城门齐齐洞开,早就等着看看热闹的人群齐刷刷的涌了出去。 多少年了? 今日的一切,就像是梦回四十年前。 那个时候,太安城就是黄河以北的独一无二的中心所在,各国商贾,各色人等,往来其中,就算武朝没下海,亦是有海外之人,因仰慕武朝的武力,千里昭昭从扬州方向赶来,只为近距离观察一下,这座屹立与北方冰雪中的强大帝国。 但随着四十年前那场乱战,军功荣耀的光环熄灭,受限于时局武朝自锁,光荣不在…… 曾今带着和善笑容的色目人,不在用商业的手段拜访武朝,而是在变境外举起屠刀,亮起马蹄…… 一场场从试探,逐渐衍变为分割武朝冲突,那都是武人心头永远无法忘记的伤疤。 而今天,一切都好似回来了……草原六王入朝! 纵然这六王入朝之时,心里各自有着千千计,可这又怎么了,人至少没敢提刀……一路是规规矩矩的走进来的。 这或许不能代表武朝完成中兴,但绝对可以成为一个中兴的标志! …… “臣等拜见陛下!” “威武!” 哗哗哗…… 十二人架起的凤鸾出现在城关马道入口,值守的军士喊完,将官喊,将官喊完百姓喊,一声接着一声,最终化为山呼海啸之声传遍整个东城。 可惜,从百姓的角度,他们能看到只有凤鸾那朱红色的顶部,剩下一切都被高耸的女墙所遮掩。 ------------ 第283章 “城里,很久没怎么热闹了!” 女帝高坐在凤鸾中,随着爬坡带来的视线抬高,逐渐看清城中的情况。 不说人头涌动,人来人往,至少烟火味比过去浓重很多,冬季来临后开在对外开放的商铺也比以往来的多。 “的确很久没怎么热闹,城中大小商铺四千八百三十二家,入冬后目前关门的只有一千三百六十三家,比往年少了二千九千家,这些都是以工代赈形成好处,道路宽了,驿站多了,各地物资运输方便,当然最关键还是老百姓有钱,敢消费了!”夏大川同样坐在凤鸾里,太安城内一应数据都在其心中。 每年长达五个月的冬歇,对于武朝各个方面都产生巨大的影响。 寒冷只是方面! 一代代活在北地,严寒严冻都无法适应,那大家就别活了。 真正形成冬季做不成事,人们只能窝在家里的,还是因物流中断,造成了大范围无事可做。 今年肯定还会停,可绝对比过去停的更晚一点。 而这些变化,不说完全是以工代赈,改善基础设施的带来,至少也是重要影响因素。 要是早知道,弄好基础建设,提高道路的运输能力,能缩短冬季停工的影响,武朝早就动手改善道路建设了。 可惜,这个世上,哪来那么多早知道。 “或许敢消费才是关键,以前我们的确有些过于抠搜,认为省就是解决财政紧缺唯一答案,却忘了财政省,百官省,百姓省,省到最后越省越穷,再想开源也没用!” 人对于未来有着不同的预期,当所有人的预期都不好看未来的时候,节省就会主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武朝的财政问题,也不是直接呈现,那是一步步弄出来,想让人花钱,关键还是要改变预期。 “慢慢来吧,至少目前很多事情都在向好变好,换一年前,面对四五百万两的缺口,老夫第一个选择就是找人开刀,不往自己身上劈,也往别人身上砍!” 夏老头自嘲道。 与此同时,一阵轻笑声与凤鸾响起。 夏算盘掌控下的户部,做事风格可不就是如此,百姓没法苦,那就苦一苦氏族,豪强好了,再不行就苦一苦草蛮子,秉持一个邻居屯粮,我屯刀,邻居就是我粮仓的行动思想。 “要不,这次再发点钱花花?”年润一路跟在凤鸾旁,自然听到了凤鸾里的谈话,随着笑声落下,话音直接飘进其中。 “要发钱,不应该是你这位新晋大上造发吗?”夏大川掀开车帘,伸出头没好气的调笑道。 带领北地边军,赢下了北方战争,年润显然是得了大好处,军功爵位从更长顺利晋大上造,离封爵也就最后差了一步。 这一步夏老头能不能跨过不好说,可对于刚过四十,已是兵部尚书的年润而言,还有很多机会的。 “别挑我啊,家里的地龙都烧不起了!”年润又怎么可能接这话。 不过不少人注意到这段谈话的官员,则纷纷竖起了耳朵。 钱谁不喜欢? 之前每个季度的加响,已经为他们解开了陈年欠账,如果能再发一笔的话,接下来的冬天就将好过不少。 倒不是说官员少了这钱,日子过不下去,可谁不希望在严寒的雪景中,饭桌上能多上一顿荤汤。 “一个个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夏老头缩回脑袋。 钱可以发,却不能乱发。 好日子才过了几天了,随便找个借口就像户部掏银子,真当国债不需要还是把? “这次就算了,不过马上冬至了,倒是可以加一笔!” 发了响,无论官员是拿去还账,还是拿去消费,亦或者是存下来一待来年,只要钱活起来,长久看户部都是不亏的。 冬至,拜火节,本就是的武朝最重要节日,往常皇室多少多少会有一些表现,只不过以实物为主。 不等夏老头反驳,女帝玉手一挥,“做个方案出来!” 见此,夏算盘还能怎么样? 女帝想法,外面一群人竖着耳朵,他夏大川还能反这来? 真当没人能锤他是吧? …… 十里亭内,代表草原六王旗帜迎风飘扬。 每一面旗帜下,都聚集了大量六王的仆从,以及一路押运而下的货物。 今年,武朝户市办的很好,极大的丰富了草原牧民的生活,可户市能提供都是最基础的,想要享受到更好的中原货物,草原上的头人,旗主还是得自己来。 不是宋朝,明朝的客商不想卖,而是这里面的事不好操作。 首先是货品的价值,草原上的贵族,用的怎么可能和普通牧民一样,档次一样,如何承托他们的地位? 可这类高价值的货物,谁敢往搭在普通货物里运,万一有个损失,指不定一次就白跑了。 再说了,地位不一样,也没渠道和这些贵族接头啊……因此,这一块还得靠武朝! 可走私团队提供的,数量上终究不多,这不就自己来了! 除去这一点外,另外一点就是想要变现。 女真人,将十几年存下来珍贵药材都变了。 你要说赢下战争是女真,也就算了,偏偏这会输的是女真,输的还能从死抠门的武朝弄来好处,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行? 真当草原部落,想和武朝玩冲突? 他们也怕死啊! 相较于死,各部头人,各族王爷,最怕还是输了战争,崩了家族的统治,故而才有此次的试探。 “王爷,真的不阻止吗?” 看着武朝金吾卫深入营地,从族人手中收走长兵短刀等利器,一位火气比较大的年轻人蒙古人站了起来。 闻言,王爷摇了摇头,“小子,这是武人的地盘,能让我们出现在这,武人已经给了最大的诚意,你可知道上次出现在太安城外的族人,是在什么时候,是以什么样子出现的吗?” 他们可以对武朝低头,是因为武人靠着兵刃,花了上百年,站在他们的尸骸上打出的结果。 丢人? 他们的马队,能出现在这,就已经不丢人了。 青年眼神迷离,环绕四周,一时间显然没想明白,王爷他们是怎么想来的。 “武人的礼部,我要出发了!” 看着武朝礼部官员出现在道路尽头,蒙古王爷马鞭指向一个人,“你来,告诉这小子答案!” 说完,蒙古王爷骑着代表和平,盟约的白马率先走出营地。 “阿哲爷爷?” 被称呼为阿哲的爷爷中年蒙古人,弯腰摸了一把青年的脑袋,“孩子,记住了,四十五年前,当时太师是被武人用铁链锁在马车上,进入了太安城了!” 那段历史对于蒙古人来说很耻辱,可这和他们部落有什么关系。 如今的汉人都分出了五个皇朝,蒙古也是一样,分裂出三大王帐,当时那位太师又不是他们王帐的人,故而阿哲毫无心里压力。 ------------ 第284章 “这几位王爷有些过于老实,与我们想的有点不一样!” 年润双手抱怀,眉心微皱,望着城外跟随着礼部队伍身后,统一骑着白马,穿着白袍的三位蒙古王爷。 想象中,这群人应该是为了试探而来,不为试探,为什么要参加联赛? 这不是为了张扬武力,是为了什么? 而且蒙古三大王帐给出一位王爷,加上鲜卑王,鞑靼王,女真王,六方势力的申请间隔不到一旬。 你说这群人不是来找事谁信啊? 可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的确有些奇怪!”夏算盘捏了捏胡须,转头看向一旁的老蒲,“老蒲,你怎么看?” 闻言,老蒲摇了摇头,“别问我,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点,在案牍司的监控下,这几家好似真的只是为了做生意!” 登场的六位王爷,在各自势力都不算强势的角色,可关系与当权可汗却非常亲近,对于武朝而言也算是老熟人。 “开玩笑吧,如果只是做生意,以前又不是没做过,他们被必要专门跑怎么一次!” 草原的手工业在差,差不到部落头人,各族群的贵族头上,但凡手上有点兵马的,谁还没点门路。 尤其是生活在辽国的汉人世侯,可没少通过渠道供着草原上强大的部落,也就鲜卑草原这块距离辽国太远,不过鲜卑草原也有地下走私的渠道连接。 真论到生活质量,人家活得是半点不差。 “人有没把心肝刨开了给咱看,咱从哪去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老蒲摊了摊手。 “要我说,管他呢!”年润碎了一口,“他想做生意咱就做,他想打咱就打,咱的祖辈能打的对方叫孙子,不仅咱这辈,咱的下辈子,也一样能揍的他们叫孙子!” 对于活跃在鲜卑草原,以及鲜卑草原西北的部落,武朝始终掌握着战略主动权。 “也有可能是眼红了!” 夏老头双手互相盘着,给出一个可能的猜想。 “眼红?” 嚼了嚼眼红二字,老蒲眼神一亮,“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这帮家伙不事生产,可骨子里贪的很,很多将所有好处都归与自己,过去瞧不上眼的边境部落,如今一个个日子过好了,可不得眼红吗?” 任何地方都存在鄙视链。 草原上也有,草原苦寒,越是向北条件越恶劣,可苦寒的环境也锻造了强大的体魄和战斗力,如今整个草原的局势,要不是契丹人,蒙古人,女真人,鞑靼人,残余鲜卑人,武人多方角力,互相制衡,或许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以武朝边境为基准,越是靠近武朝边境的部落,族群,与草原各部之间越是没有话语权,为了生存这些部落,不仅得敬着武朝,每年也得朝草原深处大部进贡,唯恐有所怠慢,第二年家没了…… “三位大人,吉时快到了!” 踩着小碎步的小太监,快步走到三人身边,低声提醒了一句,便连忙退后数步,拱手立在另一端城墙边,开始等待下一步变化。 “咱也别猜来猜去了,见了人,自然明白他们想干什么!” 武人直接,草原强族更直接,能动手绝不和你逼逼叨叨,能人一路将想法藏着已是能耐,等到人进城了,夏算盘可不相信,那几位王爷还能憋得住。 …… 雪橇作为畜力时代,雪地载具之王,因体积狭小,运用场景可以说是全方面的。 只要有足够的积雪,平原可以,冰面可以,山林之中也行。 可为什么只考虑冰面,那是因为冀州南部,西南部,不是高山,就是丘陵,地形及其复杂,却又有大河大江贯通。 望山跑死马,能通过冰面一路平稳的过去,为什么要翻山越岭? 经过完善的重型雪橇,各方面工艺比正月搞出来的版本更为成熟,在十三头精心挑选出来猎犬的拉动下,直接拖动刚刚锻造完成的箱体,与一片积雪的平原上一次次快速与眼前通过。 一场场比对实验之下,浑身散着寒气刘班主,兴奋的像一个三岁的孩子,不断的跑断,不断的记录着数据。 “真没想到,解决的办法竟然会怎么简单,不过你设计的箱体,看的多少有些诡异!”黄安同方程蹲在试验场外面。 武朝什么都不多,就是空旷的场地足够多。 河面没有冰封,却不影响在陆地上挑选一块新的场地,气温不够,积雪不厚,那就洒水洒硝石好了,只要有想法,肯投入,为人在山阴一面搞个冰场那是分分钟的事。 “你不懂,就不要乱说,看着吧,刘班主会自己放弃他的主掌,该为支持我!”方程指着冰场上的人影。 给雪橇加个易拆解的箱体,多么简单的一个事情。 可想不出来,就是想不出来。 这就像马蹄铁出现前一样,人人都知道马蹄坏了,战马就废了,可思维在固定框架里的,根本不会想到自己穿鞋子,为什么不给马也穿以上鞋子。 更关键的,思路有了,样式也不是那么容易照搬。 前世的雪橇,诞生的时间尴尬,处于畜力淘汰的末期,化石能源上位的前期,从第一辆雪橇诞生,到内燃机广泛运用不到三十年,普及都没完成,就已经全面被淘汰,加之雪橇运用的特殊场景,与特定时间都太极端,版本都没更新几代就被淘汰的,后面也不会有人对此研究。 因此方程能做的,也就是给刘班主他们提供一个思路,至于后面怎么样,他是真的帮不上忙。 “最好就是这样!” 黄安对技术类的事没兴趣,他只想在规定的时间完成上面交代的事,“不怕告诉你,昨晚你和刘班主谈论方案的时候,上面有人找我,南面出了大麻烦……不知道宋人从哪学的土匪做法,四处出击,烧毁了渡口大量的村庄和民居,我们的百姓很多已经没有了过冬的物资!” 战争是惨烈了! 甭管宋朝如何标榜自己,粉饰仁义,为了胜利,为了拿下河西,将河东连成一片,将皇朝命运拿回手中,任何战法他们都用的出来…… 闻言,方程莫名感到一股源自内心深处的寒冷,“怎么干,他们不怕报复吗?” 冬天到了,烧毁房屋,这不是逼人去死吗? “就算事后报复有能怎么样,我们的麻烦已经来了,对方显然已经算好了,再说人不是还没死吗?” 黄安一拳锤在地上,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 ------------ 第285章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 方程只是生活在还未被战火波及到的区域,并不代表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过去一年,因方程登场,给武朝带来了诸多变化,一切慢慢变好…… 而这一切不断变化的局面,其根本点,不是方程有多少能耐,也与方程得了多少大佬的背书与支持无关,再直白点就是两者之间只有间接联系,而无直接关联。 真正推动朝堂做出反应,归根到底还是乱世带来的压力,是那种今日不变,明日就会死的压迫感。 中原六大皇朝,无论是患上骨子疏松症的宋朝,还是一心铺在海外的明朝,亦或者躺在武朝身旁一副人畜无害的辽国,每一方势力都内心都清楚,不想身死族灭,那就必须打,打到最后这方土地上只剩下一个话事人的地步。 什么和平?什么安康?什么富足? 统统都是调剂,国与国之间的主线还是战争,为了活下去的机会,就必须不断赢,为了赢,各国的底线自然是一降再降。 不过在一众底线,宋人如今干的事,着实是卑劣的很。 这种直接针对平民下手的下作行为,这和蛮夷有什么区别的? 辽国身为第六大皇朝,为什么一直融不进去,除开本身契丹人的身份外,最重要一点就是早先在这一块做的太过,为了取得战争的胜利,大量的百姓,汉人,被契丹用尖刀利刃推到了攻防战的第一线。 相反,拥有极强机动性,战场灵活性,布置了大量轻重骑兵的武朝,除去对等报复,鲜少会主动开启这种无下限的作战方式。 可谁能想到,在针对河西的战役上,宋人提前动手了。 “我相信,宋人迟早会为此付出代价的!”方程拍了拍黄安的肩膀。 对于南方武人遭遇到的苦难,长久生活在和平岁月中的,方程很难有切身的体会,不过源自前世的历史教育,他亦是无比痛恶对平民下手的行为。 就这,宋人还自诩仁义? 宋人难道不知道,战争面前,应该现在女人,老人挪开吗? 这类基本的道义都不遵守,向弱者下手……宋人敢怎么做,也就别怪方程将他们开出人籍! 给他们来一场更狠的! “你相信的,也是我坚信的!”黄安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看向方程,“方师,我真正难受的,不是因为那些遭了宋人毒手,失去了家园的百姓……人只要活着便有未来!” “我朝立国三百年!” “开国后第一个百年,因为地域问题,每年春秋都要直面来自北方草原的迫害,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产牲畜被夺,虽得到了其他几国明里暗里的支持,可谁都知道,那些南人为了什么,不就是想把我们当成缓冲垫的,用我们武人的命,去换取他们的太平!” “不过这又能怎么样,打就是了,打到草原骑兵不敢轻入边境,打到蒙古人退进草原深入,打到鲜卑人不敢南下,我们虽未重铸长城,但我们却用兵刃,异族的尸骸,铸起了一道血肉长城,军功不死,那些贪婪,无义之人就不敢南下!” “第二个百年,我们的人口受限与自然,白灾,洪涝,地龙,积雪,多少家庭生的出孩子,却养不起孩子,他国的人口因皇朝兴盛而不断暴涨,而我们人口却越来越少,不过打不死我们的,只会让我们变得更强大!” “如今,第三百年即将结束,我们遭遇的麻烦更多!” “但我们武人依旧顽强站在一起,这仅仅只是因为军功制吗?不,全然不是,根本……” 黄安这一刻很激动,非常激动,中指指天戳地,“是因为苦难中造就的互帮互助的团结,宋人视百姓为草芥,我视百姓为手足,后唐视民为牛马,我视民为珍宝!” “武人固穷,但武人从来都是一家人!” “因此我坚信,那些家园被毁的百姓,只要能逃过这场严寒,或者抵达军营,城池,接下来一定能活下去,并且是好好的活下去!” 黄安捂着胸口,换了一口气,“真正让我难受的是那些,遭了屠戮的府兵,老兵,老兵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卑鄙下作的偷袭中,府兵还未走上战场,梦却已经被宋人无情的斩断!” “痛死了我了!” 一声长啸,黄安直接躺在冰原上。 “……” 看着躺在地上,神态不似作伪的黄安,方程彻底沉默了下来。 近两年来,方程一度认为自己已经了解了武人,但当黄安这条咸鱼说出怎么一段话后,方程再一次发现,他对于武人的了解,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 “行了,别躺了,我倒不是怕你生病,而是怕你厌恶了工程!”轻轻了踹了一脚黄安,方程宽慰道,“与其在这无能狂怒,不如好好想象,怎么报复回来?” “报复?怎么报复?”黄安眼珠子转了转,“你知道我有现在有多后悔,离开军队了?如果我没为了摆烂进入工部!” 工部负责营造,前线也需要营造,理论上工部工匠是有机会上战场的。 可在武朝严谨的军功体系下,军队又怎么可能轻易分润军功给六部官员,不提各大强军麾下有自己所属的匠造编制,用于在战场上打造各类攻防军械,就算人手不够,地方府兵的优先权也高于工部。 方程抓了抓头发,“其实有些报复,不一定要通过战场才能实现,想象宋人弄出来的以稻代麦,再想想宋人一直以来的手工业封锁,这些都战场外的盘外招,但你能说这类外盘招没用吗?” “有用又怎么样,这些长谋那个不是布局时间及长,成败与否最终与运气相连,就算抛开这些,也轮不到我们来做啊!”黄安赌气坐了起来,不过也不知道其想到了什么,下一刻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抓住方程的手说道,“方程,老实告诉我,你不是有什么主意?你只要说,只要能给宋人找麻烦,兄弟我说什么也帮帮场子!” 黄安是没法子,可他身边这位,脑回路异于常人,是得到多位大佬背书的聪明人,管他之前话是为了安慰自己,还真是有办法,黄安打算敲上三杆子再说…… ------------ 第286章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两句,八字,深深道出了九州汉人对于宋朝的感官。 作为续盛唐落幕,第一个建立皇权,入住关中要地的汉人皇朝,无数能人异士,无不可忘在赵宋身上寄予厚望,欲借此延续汉人荣光,横扫北部四洲,重塑汉人的风骨。 可历史已经证明…… 寄望越大,失望越大! 尤其是被宋朝抛弃的北境,要不是有武氏皇族崛起,并,冀,幽三洲的汉人或许已经再度沦为两脚羊,至于被辽国侵占的凉州不说也罢。 但从种族血脉的角度上,如今武人群体中,还是有不少一批人,依旧亲近与宋朝。 这不是叛逆,也不是不知好歹,只因宋朝占据了关中,曾与黑暗的岁月中为汉人竖起旗帜。 不过这种亲近,随着百年岁月徐徐流逝逐渐被消磨。 到了如今,种种亲近在宋人不做人的行事作风中,化为了厌恶与失望。 武人团结靠宋人,看似是个笑话,实则却是一种无奈的现实。 因为各方比对下,武朝真没什么能留住人的地方。 就连到被武人推崇的无上军功制,其基石从来不是什么荣耀,而是一摊百年被奴役的血泪史,至于其他方面,更是不需要多言。 要环境没环境,要发展没发展,为了生存上至君王,下至黎民,都不过是战争机器上一环,而且都是那种随时可以被抛弃的部件。 “想要找宋人的麻烦其实不难,只要能抗住反噬就行了!” 目光深邃的方程看向西南。 “反噬?什么反噬?” 黄安一声冷笑,从怀中掏出一份文本,“人做初一,我做十五,当宋人在战场之外对平民动刀的那一刻开始,残酷的国决就已经真正开始,看看着诏书,再看看这祭文,师出有名,我呸……” 汉人做事,凡事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道出一个规矩。 可宋朝此番行事,诏书,祭文,真的讲了这些吗? 不诏而战,可视不义! 与平民身上妄动刀兵,视为不仁! 不义之战,顶多逼的武朝开启国战,可不仁之战,那就是逼武朝开启国决。 国战,国决,看似都是皇朝与皇朝对攻战争,可战争发展过程,终战手段却会因此完全不同。 如果仅仅只是国战,待武朝将宋兵打出河西,守住自身疆土,此战差不多也就结了,事后顶多就是在谈判上做文章,反之亦然…… 可伴随着这种无下限的残忍举动出现,到时候宋人想停,武人也不想停,更没发停,任何一方不把对方打到割地赔款,签下耻辱城下之盟,双方的战争怒火就不会停息。 到了这一步,武朝无论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都会得到理解,或许不会得到什么支持,可只要不把宋朝打崩,辽,明,唐,楚四国都不会过度插手,更不会跳出来调停。 一字之差,行事手段,战场烈度,将彻底不同。 说是翻天覆地都不为过。 看着地上那一口浓痰,方程一把将诏书推进黄安的胸口,“满篇废话的东西我就不看了,看了也是白看,与其骂回去,不如狠狠的报复回去!” 立意不同,人总能找到欺骗自身,攻讦对手的理由,更别说宋武两朝本身矛盾重重,仅仅只是想要通过诏书粉饰自身的行为,内容编撰起来不要太容易。 更别说,宋人最擅长就是笔杆子。 四十年前一篇《六国论》,掀起了多少波澜,不能说大家都信了其中的东西,只能说当时的武朝的确有些强大,并不知收敛。 “不错,骂的再多,宋人也听不到,不过只是浪费气力而已!”黄安一把将文本摔在雪地上,跟着狠狠的踩了两脚,“这类啊遢之文,不看也罢,不过我刚才说的,你真要有所计较,真不如与我好好说道说道,相信我如今因此为愤怒的人,绝不再少数,战场我们可以放心交给了大司马,可若是能在场外帮帮场子,那更是再好不过!” 一想到宋人那些下作的手段,黄安就恨不得操刀子奔赴前线。 一帮精锐,英武的战士,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家里,死在被逼下作毫无底线的计算中,纵然远隔数百里,黄安亦是能感受到那股浓浓的不甘与憋屈。 而且黄安坚信,有这种想法的绝不止他一个人,不说所有人,至少七成以上有过参军入伍,曾走上战场用手中兵刃守卫过这个皇朝的老兵,都是怎么想的。 方程伸出一根手指,“想报复其实很简单,可前提是,我们需要有人能进入宋朝境内!” 国决一旦开启,无论是宋朝还是武朝,可不跟你开玩笑。 除开已经介入的势力,其他几方再想进来,不是不行,而是先要掂量掂量,自身能否抗住对等的反噬。 九州六大皇朝,扎根自身疆土少则两百年,多则三百年,十几代人的轮换下,皇室,朝堂的触手早已扎根地方。 除非遇到特大天灾人祸,不然别想动摇对方的根基。 边境附近的领土还好说,毕竟各方彼此渗透上百年,活在附近的百姓,为了生存也早就学精了。 各方布子,可不仅仅只是士族,豪门在做,但凡有些年头的家族,都知道该怎么保存自己。 可离了边境,情况就不一样! 就目前而言,宋朝拿河西好拿,对等武朝拿河东也好拿,可除开这两地之外,其余地方动了就是动人底线,彻底不死不休的那种。 “深入宋朝,这个问题不大!”黄安满脸嘲讽,“明面看似我们需要宋人,实则宋人更需要我们!” “粮食的危机,我们已经通过明朝解决,某种程度来说,我们已经能和宋朝解绑,但宋人想和我们解绑……” “不可能!” “不错!”方程点了点头,“战争需要消耗经济,但根本还是消耗资源,因为环境恶劣,土地产出不足,没了宋朝商队,我们将吃不饱,可没了我们提供廉价的原料,宋朝也打不起仗!” 财富,武朝没法和宋朝比。 可资源呢! 宋朝占据司隶,茺州,看似占据了九州的中心位置,可司隶,茺州的土地除了能中粮外,剩下的什么都没有。 宋朝的商队通行九州,赚取的暴利背后,是将各州的资源源源不断送入宋朝,可当武朝不需要宋朝商人运粮后,武朝便可以一刀斩断宋朝获取给养的渠道。 ------------ 第287章 九州浩大,物华天宝,各类资源不缺。 可具体到州郡,资源分布完全不同。 大一统的汉人皇朝为什么强大,为什么能被尊为天朝上国? 说到底就是,大一统的前提下,皇朝可从各地调御物资,平衡各州不足,均衡发展,可随着大一统解体,这种局面就不在存在。 宋朝商业繁华,依靠游走在各州的商队,吸血九州各地的给养,可对等何尝不是反应,司隶,茺州两地资源贫瘠。 衣食住行,尤重衣食! 衣,各地都有自己解决办法,只在于量多量少,质优质劣。 食之一道,主粮北贫,南丰,是千古不变的格局,尤其是长江上下游,那才是现在九州最大的产粮区,盐铁则相反,呈现东富,西贫的现状。 可这些资源,司隶,茺州,全都不占,具体一点那就是占的不多。 就比如当下,武朝若是断了宋朝铁矿石,宋朝就算有海量的财富,也买不到足够的铁矿,也只能吃老本,老本何等枯竭,宋朝的战争潜力就何日耗尽,毕竟总不可能让宋朝操着木棍,石头上战场。 甚至更可笑的一点,经过从汉至今的土地扩张,茺州,司隶境内已经没多少森林,攻城巨木宋朝搜遍全国也掏不出来。 别看现在两国交火,可明面,暗地里的买卖却没有停歇。 “既然能深入,那问题就好办!” 方程掏出一张国债券,与黄安眼前晃了晃,“我要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买了不少吧?” “一千两!” 黄安笑道,“我信不过别人,还能信不过你吗?如果不是该死的限额,我还想再买一点!” 对于钱庄,国债的理解,黄安不说比多的,他们这群跟在方程身边近一年的,绝对是理解最深的哪一种。 遇到全国发行这种好事,黄安怎么可能不下手。 “有钱啊!” 一千两,这可不谁都能掏出的来。 别看黄安身为氏族子弟,可氏族传承,传承是是死产,而不是什么现金白银。 黄安笑了笑,不过却没做什么解释。 “既然买了怎么多,那么抽奖你肯定也抽过了?” “抽过,不过我的运气可不是很好,二等奖都没摸到过!”黄安嘴角微抽,“说实话,抽奖流程你们是不是做了手脚,一千两,一百次机会,三十分之一的概率,抽不到头奖也就算了,结果连到二等奖都没有,这要不是做了手脚,我说什么都不相信!” 国债针对发行区域集中在南部,可太安城也是重中之重,城内二十三家钱庄,承担了六十九万两的兜售任务。 每家三两万,设置一个一等奖,五个二等奖,黄安如果真集中在一家买入一千两,中奖概率真的是被拉到很高了。 闻言,方程笑了笑,“这是你别问我,案牍司负责的人,或许他们有什么想法,再说你缺那点吗?” “一等奖给出的那些东西,我不在乎,也知道你们的打算,可问题是,一等奖是熊皮一张啊!” 抽奖奖品,从各地官仓中出。 官仓里什么最多,什么价值最高? 皮草,无处左右。 似太安城内的一等奖,就是以四兽全皮为选。 熊皮,作为象征力量的皮囊,谁不想往家里多塞一两张? 不是说黄安搞不到熊皮,而是没个合理的途径,他弄到了也不敢随意穿在身上。 方程拨了拨下巴,“抽奖的感觉怎么样?” “还行,当然你们如果没手脚的话!” 奖品都是白得的,哪怕只是参与奖的一斗食盐,武朝从青州,海边盐场提取食盐容易,可路费,运费,盐引费,样样都是要花钱的,真落到百姓手里,一斗食盐怎么也得有五六十文。 抽到一斗,一户三四个月食盐不需要购买,参与抽奖的百姓怎么能不满意。 就算不考虑别的,存一单五百文的国债,拿一斗食盐,最后都是赚的。 “那么,如果我将这种模式,推广到宋朝境内,你觉得会怎么样?” “怎么样?” 黄安微微皱眉,“我觉得不怎么样,国债抽奖你已经打了擦边球,等等,不对……” 武朝有三禁,禁酒,禁赌,禁宵,为的源与文化,有的源与生存。 例如禁酒,就是处于生存考虑,当然此禁不在饮用,而在于酿造环节,毕竟脱离了酒水,漫漫的冬季可不会跟人开玩笑,至于缺额的部分,则通过商队一点点运进来。 禁宵也是如此,深夜太寒,除短暂的夏季外,一年中的九个月,夜晚都不是那么美好,就算是太安城的夜市,时间到了也会关闭,没有离开的则停留在夜市内部。 而禁赌,则源自于文化和认知,氏族豪门视赌为毒瘤,武家视赌为腐化,平民受此影响更是不会去沾。 偶尔就算有些地下赌坊,只要冒头也会被打掉。 “你这是打算!” 黄安瞳孔微睁,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方程,“宋人好赌,奢靡之风贯穿上下,就算是文人墨客亦是依次为乐趣,从此下手不显突兀,可问题是,一般的赌有赌场,我们由什么由头进行,总不能也让他们购买国债吧!” 说完,黄安自己都笑了。 国债在方程,搞出了多少事。 八百万两入库,令黄河对岸的宋朝高层看的头晕目眩,他们怕是怎么样没想到,其常年执行经济封锁政策会被武人,用这种方式轻易解开,几十年的布局,布局了个寂寞不说,更是折损大量皇城司好手。 失去了这些眼睛,黄安不知道宋朝皇城司总部乱成什么样子,可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人家的日子现在肯定不好过。 这个时候武朝要是将国债推行过去,怕不是店铺直接被人砸了。 “当然不会可能用国债!”方程指向支票上数据,“看到这串编码了吗?” “纸张是特殊的,印刷也是特殊,编码再做加码,只需花费一点点时间,很容易就可以做成特殊的票据,一张票据十文钱,即买即开,在同个批次里,设立一二三等奖,一等将二十两,二等奖五两,三等奖一两,四等三百文,五等二十文,我们只需要做好计算,你觉得会有没有卖?” 转了转手腕,方程一脸残酷的笑意,“同时我们还可以加点故事,拉拢地方家族一同参与其中,你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不?” ------------ 第288章 在上曲的时候,方程就已经说过,宋朝的社会已经完全畸形了。 所有人都在通过自己的手段去赌,赌一个出身,赌一个未来,不为别的只因为宋朝各大阶层重要位置都已经被占据。 三百多年来,世家,士族,军门,皇室的触手不断延伸,大量侵占了社会资源,导致中下层再难有出头的机会,就连到看似公平的科举,也早已成为各党分刮利益的温床。 要不是域外,还有武朝,明朝,辽国这样的军事强国威慑,逼得宋朝皇室,世家,军门,为了生存不得不吐出一些利益,这个沉溺与财富美梦中的皇朝,早就从中心崩塌,都不需要人帮一手了。 “可以是可以,但这需要投入多少?收获又有多少?就算控制好了比例,最终恐怕也赚不到多好……毕竟这手法太容易复制了!” 宋人的吃相,历来都是以贪婪为名。 方程说的这一套很简单,复制起来也容易,真成了,都不需要宋朝的地方士族出手,当地的赌坊,当铺,自己就能搞,为什么要带武人? 而且真拉了当地家族一起搞,就算人不起什么幺蛾子,他们也赚不到多少钱。 宝钞司提供的纸张,印数技术,裁剪后纸张再小,其成本也是放在哪里的。 “小虎,有话就说!” 方程笑了笑,看向黄安身后。 “你们几个什么时候来的?” 闻言,黄安猛地转过身去,说实话没有方程提醒,他是真没发现杨应知,小虎已经站在他深厚。 “刚来不久,正好听到了一点!”杨应知笑了笑,侧身走到一旁,“对了,如果有完整的计划,宝钞司相信不建议加点班。” 宋朝本轮做事过于没底线了,但凡听到消息,内心无不有反击的想法。 战场上他们没机会,可场外做点事,在他们看来还是没问题的。 “我觉得先生怎么做,应该是为了培养习惯,或者说是为了培养口碑,以方便后续行事!”小虎开口道。 跟着方程怎么久了,小虎可不是白跟着。 猪肉可能没吃过,可猪跑总看过吗,方程凡有想法,那次不是平铺直叙,徐徐展开,算尽人心,最终将人一把框进兜里。 真要一眼就让人看清方程布局,那方程得不到那么多大佬支持。 “不错,怎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口碑!”方程摊了摊手,“历来凡有大图谋,必先需大舍!” “贪婪是人的本性,读书越少,财富面前,贪婪越盛,历史面前人类得到的教训,就是从未吸取过教训!” “赌场门槛太高,不可能人人都参与其中,再商业高度繁华的宋朝,民间仇富心理浓重,打家劫舍之辈更是层出不穷,可这些人真的是仇富吗?” “不,他们仇的是,自身不是富人!” “我朝有军功,明朝有海外,辽国有丝绸之路,后唐还有茶马古道,用来分散人心和人力,可宋朝有什么?” “地理,水运,手工业,但凡能有所产出的环节,无不被世家,军门,皇室所把持,普通人根本得不到机会,没有机会也就算了,偏偏宋朝人口重多!” “机会就那么一点,人口越多,不再是红利,而是沉重的负担,每个人所得到机会也就越多,抓住机会的成本也就越高,从而形成了非常直观的现象……赌!” “但问题是,赌这一块,赢得永远都是坐庄的!” 方程狠狠的剖析宋朝的现状。 “这些道理,你懂,我懂,凡有所社会认知都懂,可为什么宋人还在不断赌,因为不赌,他们没有出路,因为不赌,他们得不到机会,很多时候与其说是在赌自己命,不如说是拿自己的命去抵押,博上位者心中那一丝怜悯。” “在这种情况,什么都没有人,不会去考虑长远,同样坐庄之人更不会考虑。” “我就是要让他们复制,他们不去复制,我甚至会派人教他们。” “在那比烂的社会里,只要我不是最烂的,我就能成为最大的庄家,一旦成为一地最大的庄家,我们就可以开始第二步,第三步,最后一把将所有投入捞回来!” 方程手掌狠狠的一抓,最终化为铁拳。 宋人视黎民为草芥,对内如此,对外也是如此,如此毫无下限的做法,方程自然也不会很他们讲什么道义。 “那你之前说的反噬,又是什么?要知道我们可是禁赌的?”黄安反问道。 “孙子兵法三十六计,技技不相同,但技技都可以组合,古来借此衍生出的计谋,少吗?” “不少!” “可归根究底,无限拆分之后,善用还是那么一点点!” 一番自问自答,方程沉声说道,“我朝禁赌,可你禁不了人心,禁不了千变万化的手段,我之所计,就是一个魔盒的钥匙,一旦打开就会引来无数变种,而在这种变化包装下的计谋,有好的,也会有坏的!” 夏大川在紫金关内对他的提点,方程犹记心中。 刚开始,方程还想和夏老头好好掰扯掰扯,可事后越想越有道理,如今依次算计宋朝,真防不住宋朝换个包装算回来。 “这不是有先生你吗?”小虎则一脸无所谓,“犯事有利必有弊,哪有什么一面倒的好事,就算那什么魔盒被打开,我个人还是先报复回来再说!” “没错,先爽了再说,别忘了,我们武人或许没什么开创性的能力,可案牍司城规收据的能力还是有的!”黄安转头看向杨应知,“我说的对吧!” 杨应知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有信心就好!”方程无所谓的笑了笑。 什么反噬? 要不是黄安重提,也会回到话题中,不过就反噬来说,短期内武朝还真没未必遭遇,谁让武朝穷啊! “即买即开的赌法,是为了打开市场,建立口碑,当有口碑后,我们就可以退出第二步,从一到二十一中,任选六个数字,以及一个特别数字,一柱十文,猜中三个数字或一个特殊数字,为基础奖,奖五十文……”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用之与公义,则可聚财造福社会,用之于恶,便可祸国殃民。 要不是武朝的商人势力不够,走的不是太远,时间不够,本国影响力无法扩散出去,无论是郁金香,庞氏骗局都不是不能玩。 ------------ 第289章 “真要怎么搞的话,时间长了可不行,总体时间最好控制在半年之内,如果能压缩到四个月的话那就更好!” 杨应知就方程的方案,提出专业性的提议。 “宋人好赌,亦贪,一月关注,二月揣摩,动作快的话,到了第四个月就会下手,毕竟这一套东西并不复杂,或许他们没有宝钞司的手艺,可想要掌控对等的工艺并不难,尤其是造纸这一块,四大名纸单宋人就掌握了三种!” 就算心里不想承认,但提到手工业的时候,还是得低头。 尤其是文房四宝方面,宋人是真的会造,会整活。 宋初谢景初制出的谢公笺,徽州所产的澄心堂纸,及赵宋皇室弄出来的金栗笺纸,无不是宋朝世家,士族对外讹取暴利的手段。 有这些顶级技术积累,再加上印刷业的发达,模式宋人或许无法创新,可抄起来绝不是什么难事。 指不定,还能搞出比宝钞司更好的方案。 “这是当然,弄这些我们是为了搞宋人,可不是给宋朝世家,士族送钱,相信我,待我们收手的时候,若是不能给宋朝来一击狠的,这模式必然会成为宋朝地方士族敛财的手段!” 方程从不小瞧人心,更不会小看掌控一地海量资源的宋朝。 “这是肯定的!”黄安讥笑道,“交子都收割了四会,可如今不还是有人在搞,我们要做只是切割,至于后面发生什么,那就和我们无关了!” 人类从历史中获得的唯一教训,那就是从没从历史中获得过教训。 利益动人心! 交子废了都能重启,更别说这一手敛财的手段的。 宋人一日好赌,这模式就能无限复制,直至宋朝那畸形的社会彻底崩塌。 武朝要做就是切割,别成为了最后替罪羔羊。 “短期看,怎么做我们是为了收割普通人的财富,可一旦时间拉长,此乃诛心之策,那帮吃相贪婪的士族,一旦享受过快速赚钱的方式,野心打开,就再难安分踏实的去赚钱,不过很可惜……我们能影响范围还是太小,顶多覆盖二三十个县城!” 宋人贪,武人难道就不贪的,人都是一样的,一想到短期内只能收割那一点点,杨应知心里多少有些空缺。 “二三十个县城,其实已经够了,覆盖面上我们无法开拓,但玩法上却依旧有升级的空间!” 武朝占据冀,并,青三周,疆土内大小县城三百二十多座。 宋朝看似只占了司隶,茺州,实则对徐,对益,对荆,对凉亦有一定的辐射,加上人口,经济,战略考量,县级单位亦有两百四十多处,且青一水都是中县,并且经济相对发达,不会出现一县收割下来万两都没有的情况。 “这怎么升级?” “我们虽然针对人口大县下手,可大县人口再多,期初参与进来终是少数,能有个几百上千人就不错了,一人购入五注,一千人算奖池也不过五十两,早期我们肯定要让利,毕竟宣传再多,不如来了实例,升级后奖金增高,首先与信息传播速度,搞不好最后我们是要亏的!” 黄安始终没忘记,他们做事的目的,是为了报复宋人。 长远看,他们可以不赚钱,但绝对不能亏钱! 可就短期还是要赚,不然无法覆盖投入沉默,可以的最好爆赚。 但时间有限的情况下,有形成了现实层面上冲突。 这解决不了,搞到最后指不定也就赚个几千两,这个量级的财富对于个人而言不少,可对于投入怎么多时间,人力,物力的他们而言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来形容。 “这的确是个问题,就算我们能借助当地人的势力,每个二三个月的时间,也不足以将人全兜进来,人数不够,利润也就不够,想要真正赚钱,至少也得有布局五个月!”李延年开口道。 任何事都需要铺垫。 狩猎,武朝有基础,方程不搞联赛,武朝各地本身也会搞,基础早已准备好了,配合案牍司,朝堂的力量,辅以军功荣耀的宣传,很快就会联合起来。 可宋朝那边……环境虽有,可现实情况复杂。 依靠赌坊,事办起来可能利索,但大概率还是互相驳斥,加之目标对象有限,短期内整起来可能不大。 反之不依靠赌场,内部问题减少,可需要做的事则更多,但最终却难逃地方士族的影响。 想法很好,现实却很残酷。 “所以要升级啊!” 方程解释道,“升级的目的,除开扩大规模,为我们自身讹取利益外,另外一个目的,就是压制地方合作人的贪婪,模式好复制,可模式只要不断升级,此升级不仅仅是规模更需要加料,给人一种模式逐渐完善的感觉,相信我模式只要一日不完美,再贪婪的人会压抑本心,如此一来,我们就能为自身争取到二个月以上时间!” 抄袭,肯定是要先有原版。 想要压住利益带来的贪婪,最好的办法就是更大的利益。 模式一日不完善,复制一日就不回来。 “有道理,为了长远的利益,宋人的耐心历来很足!” 杨应知说完,一阵轻笑炸然响起。 宋人能没耐心吗? 两百年来,心心念念的河西,并没有随着皇朝更替,势力变化为改变,河西在辽人手里的时候,宋朝打辽人,最后扶持出一个伪齐,可谁都没想到宋朝还未完全吞下成果的时候,武人来了,一脚将宋人的谋划踹回原点,并且设下一道更难突破的门槛。 可有耐心有能如何? 一时的怂,变成了长久的怂,如今更是将最后一点骨气消磨干净。 “二月铺垫,三月做局,三月扩张,一月收网,必要的时候可以下手,只要做足九个月,以我预计最终收益至少在百万以上!” 集腋成裘,聚少成多。 千万别小看那一注数字只有十文钱,参与人数越多,收益也就越多。 二三十多个靠近武朝边境,受到武朝商队直接间接影响县城,内里可是有着六七八万的人口,加上隐户,宣传带来的影响,最终覆盖人口可能达到千万计,百分一的人参与进来最终的受众就在十万级以上。 而且真的参与,人只会购买一株,至少在梦想没捅破之前,赌徒们只要有钱就会不断加码! 至于理性,智商这类东西,赌狗是没有的! ------------ 第290章 范围小有范围小的弊端,自然也有范围小的好处。 宋朝的基础建设,和武朝基础建设不同,为了服务商队,为了讹取各州的利益,为了大军戍边,宋朝越是靠近边境的道路建设越完善。 尤其是靠近武朝这边,为了应付大量原材料入境,手工业成品出口收割,宋朝早已以五方土夯实每一条主干道。 同样一支商队,满载的情况,在武朝最快的前进速度不过单天六十里,跨一处三十里的驿站,而同等情况在宋朝境内是八十里,甚至百里都有可能。 毕竟边境上可没什么山匪路霸生存空间! 抛弃货物,选好做局的中心点,各类信息完全可以做到一日达。 一日达是什么概念,有什么作用? 活在包邮区的方程懂得不要太多,弄好了四日一轮,一月七轮,不惜成本配以口舌,三个月便可以将想要兜售的信息丢出去,并形成完美的反馈。 …… “可行,不过最后还是需要案牍司评估,毕竟这种事成事不难,难在将钱运回去!” 杨应知将完成初步计算纸张卷进一兜里。 以五万人参与,每人五注计算,一轮奖池收益差不多便有二千五百两,扣除奖励发放,做局成本,一轮收益大概在一千两上下。 看上不多,实则半点不少。 毕竟他们是庄家!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完全有可能将缺少资金的案牍司拉进来,然后通过各类手段延长时间。 而且这还是最保险的计算。 “肯定的,如果案牍司愿意帮忙,五月之后,每延长一月的时间,案牍司便可获得三成的利益!” 有案牍司帮忙,和没案牍司帮忙,此局延续周期那是完全不同的。 毕竟在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最好的手段就是解决人。 各大谍报机构,为了维护整体的平稳和利益,一般不会玩什么刺杀,毒杀的手段,可这个一般,针对的是他国的官员,家族势力首领,以及一些特殊身份的人,这里面可不包括那些见不得光白手套,及那些阴沟里的老鼠。 至于白手套背后的人,方程相信他们会明白的,案牍司出手的意义。 “如果有着三成利益,我相信钱财回流的渠道,案牍司也会帮着解决!”杨应知笑道。 武朝穷,案牍司更穷! 之前弄出那么大事端,根本还是案牍司经费出了问题。 女真对外自成,女真不破万,破万则无敌,可各朝军队,那个不是军饷不满月,满月则无敌? 说到底,一切都是钱的问题。 解决了钱的问题,也就解决了效率和积极性。 至于案牍司会不会参与,杨应知对此最后发言权。 …… “方师,案牍司能做的,我们也能做!” 杨应知离去,一直没说完的商钟开口道。 如今他们这伙人可不是没力量,两卫兵马,两班案牍司校尉,再加上各家背后的支持,可用人手达到三千人。 渠道方面,那个二代不能解决,有这种好处在手,完全不需要案牍司出力。 “钱还没有赚到,就已经开始计算这些了?你想的还真多!”黄安转头笑道,“没有案牍司帮忙,你觉得我们能运出那么多钱?” 各国对于真金白银的流出,都有着严苛的把控。 皇城司,怎么说也是能和案牍司板板手腕的存在,小打小闹一日不暴雷,宋朝中高层可能看不到,可皇城司呢? 指不定他们找的那些黑手套,白手套,本身就是皇城司的人。 “此计,真正需要考虑,从来不是谁的贪婪,谁的贪心,真正防备还是宋朝皇城司,就像我们监控宋朝商队一样,皇城司也同样监控着我们,单注金额少,总体金额维持不大,也是考虑到这些,不然单注的价格完全可以在提高,提到二十文,最后的情况也是一样!” 宋朝的物价,相较于武朝高了不少,基础生活物资大概在六到七成左右,对等的百姓日结收益也多了五六成,不然人根本没法活。 可不管怎么拔高,赌坊门槛先天在哪里。 十文赌一把,与二十文赌一把,对于那些赌狗而言,区别并不是很大。 “我们境内,那些地下赌坊,一把的最好金额也在五文,宋朝赌坊放在明面上,不仅不被打压,反倒还没地方扶持,那些老赌狗,手上没个二三吊铜钱也进不去!” “不错,就是这样!” 方程冲着李延庭点了点头,“做事在别家的地盘上,各方面都需要考虑到,想要形成最终的伤害,最重要就是时间,这就像雪崩一样,潜移默化之下,徐徐图之,方能产生更大的消耗!” 宋朝在有钱,流入民间的活钱终究是有限的。 一九开的财富分配比例下,方程此举要做就是榨干那一里的最后一份水兹,成为那最后的稻草。 而这根稻草需要有重,在有限情报下,方程也只能去猜测。 不过想来,量级上了百万两,那些没什么积蓄,发家跃迁门户只能依靠赌的中下层宋人,应该会感受到切身的痛苦。 时间上若是能维持到来年十月,那么今年入冬后武人受到的苦难,就会对等落到那些人身上。 说到底,方程怎么做还是为了报复,报复宋军无下限,无底线,非仁义的军事举动。 其余的影响不过是顺带而为! …… 案牍司,台中殿内。 “算好了吗?” 摘下面具的司首,转着手中的茶杯,当一轮目光收回桌案,带有中年男子磁性的声音响起。 “初步算好了!” 黄奕起身,缓步来到中央,抬头望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面对这种毫无特点,甚至有些营养不良,发黄发腊的脸,黄奕都不敢肯定,这是否是司首真实的面容。 没办法,谁让这位藏得太严,尤其是从五年前,女帝登记之后,这位在没出现在太安城内。 要不是声音不好模仿,黄奕这位都认为司首已经换人了。 司首放下茶杯,双手搁在桌案上,“说真的,我对宫外的那位很好奇,但常年的经验告诉我,好奇心会害死人!” 面对一语双关的警告,黄奕笑道,“好奇心会害死很多人,但我想应该不会害死他!” 司首统御是案牍司下九殿,负责解决那些武朝不好正面处理的事和人,身在上九点崇明殿的黄奕,其只需要针对女帝负责。 ------------ 第291章 “有信心是好事!” 黄家子弟,就是不一样,好久没见到这般信心十足的孩子了,司首慵懒的躺在太师椅上,手指微指向黄安,“直接告诉我结果吧!” 年底了! 案牍司也需要为明年争取户部支持。 往年他不在,案牍司少了一个直接与户部对接的角色,当然由他在,以夏算盘的性子也未必会多给。 可如今不一样,国决爆发,八百万两国债入库,各国探子暴露,里里外外案牍司的威严,体系都受到了挑战。 他再不出面显然已经不行! “上九殿,四十二万两,下九殿七十三两,可以的话最好在加上二十万左右的冗余,合一百三十五万两,有这些,明年一年应该问题不大!” 预算怎么算,能要多少,最终到手多少,每个衙门都有自己的一本账。 黄奕爆出来的数字,是案牍司明面上需要的,涉及到各级官员,校尉的月俸,办公消耗等方面。 不过这笔钱,显然只是案牍司所需消耗的冰山一角,更多的部分,还是需要通过案牍司下九殿掌控的力量去补充。 “二十万冗余,真的够吗?” “应该够了!” 黄奕有些不确定,司首的意思,因此他只能按照往常的数据说。 “冗余,二十万就二十万吧,所有具体花销涨三成,凑满两百万交上来!” 年轻人是真的不会要钱啊! 还是需要慢慢教才行。 黄奕面色一僵,“这不是太多了,案牍司目前真实……” “行了!” 司首挥了挥手,满脸无所谓的说道,“我这几年没待在家里,老夫现在或许没你了解案牍司的情况,但老夫绝对比你了解姓夏的!” 闻言,黄奕本就有些僵硬的神态,一下子有些垮了。 是啊,黄奕了解案牍司的运转,可他不了解夏老头,在任何事上他都可以相信夏大川,唯独在预算这件事,谁都可以相信唯独不能相信夏算盘。 对于支出头大,夏算盘已经不是精细,而是变态的克扣。 等着他给你钱,不如先守着自己口袋吧,没出事也就算了,偏偏今年出了那么大事的。 “报,甲十三请见!” 急促的脚步声从殿门口传来,不等黄奕反应,一道黑影已经从其身边经过,最后与黄奕身前三步半跪而下。 见此,黄奕甩了甩衣袖,面无表情的站到一边。 不同于立与光明中上九殿,下九殿的成员,无论何时何地,从来都是神神秘秘的,就算黄奕坐上了一殿之主的地步,面对眼下这种情况,他也得先靠边站。 “十三吗?”司首摸了摸下巴,经过短暂的思考笑道,“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是!” 说罢,来人离去,司首的目光重新落在黄奕身上,“我若没记错,十三你应该认识。” “老朋友了!”黄奕笑道。 甲十三,杨应知,去岁陪其前往明朝应天府的,往前推两人更是同袍,同窗。 可知道真身又有什么用? 了解具体身份才是关键! “此番回朝,老夫留朝的时间不会太长,应知的身份你也知道,是时候浮出水面了,而且他现在负责就是外面那个孩子,以后,你们将有很多交流的机会!” 下九殿的成员,不可能永远都活在阴影之中。 皇位有更替,百官要轮转,案牍司内部机制也需要随时更新。 似黄奕,杨应知,再进一步都是正三品的奏案大夫,将有资格直接向君王陈述自身对朝堂政策的理解,建议,对现有国策合理化的权利,加之案牍司的特殊性,奏案大夫也没他国称之为武朝小阁老,与文官体系六部尚书比肩,属于武朝真正意义上高层官员。 “方程吗?没想到应知回来之后,是跟了他……” 方程在目前武朝代表了什么,象征了什么,黄奕有怎么会不知道。 不同于六部体系尚书,各自有一摊子的事,案牍司典吏以上官员,实质上都有各自陈述君王的渠道,晋位奏案大夫不过是将职权明朗化,但就负责工作来说,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以前做什么,往后还是做什么,区别只在于手中调动资源的多寡。 “应知,见过司首,见过郎中!” 杨应知风风火火的大步走进台中殿,无视一路上正在伏案书写的人员。 “说吧!” 司首很是随意问道。 别看在场还有不少人,可这些人都是案牍司传承下来的精英,出现在这里的人都无法做到保密,案牍司也就不需要头疼什么预算了,直接解散了就行了。 “方程又有新想法,此法运用好了,或许有一鱼三吃的功效,将极大挽回本司在之前事务中暴露影响!” 武朝民间,百姓的思想需要扭正,从虚无的安全中醒来。 如今的案牍司何尝不需要一件大功,用以洗刷刚刚泼在身上耻辱,只是这份耻辱不好洗。 顺藤摸瓜,抓到间谍越多,挖出来的雷子越大,在外人看来也不过只是赎罪,毕竟案牍司办公流程不可能完全对外放开,就算能放开,搜碟挖情报工作,不还是案牍司的本职工作吗? 吃的是情报饭,有功劳是有应该,因此想要再创荣耀,就需要从别的方向来。 “哦!” 一声轻微的诧异,司首显然是来了兴趣,“说说,我倒要想听听,那位刚给我咱们捅了篓子的孩子,有想出了什么好法子!” 方程背后有谁,谁在为其站台,这些都不难影响司首,更不会引来司首别想的情趣。 天才的成长,终究是在未来! 目前方程表现再多,支持再多,再绝对的实力,能力,地位面前,方程对司首吸引力,远没有一份重大情报来的多。 可如若,方程接下来想法,能帮助到案牍司洗刷他国情报机构泼在他们身上脏水,那情况就不同。 一人的高度在高,终究是人,是人就有自己在意的东西,一辈子从案牍司体系成长起来的官员,其本身对于案牍司感情是与外人不同的。 军队编制裁剪,尚有老兵留守,等待那飘渺的可能,更别说荣耀,军功,职权等身的案牍司各级官员了。 “如果可以的话,黄某也想听听!” 黄奕之前没走,是因他认识杨应知,如今没走,则完全出自那颗好奇心。 “应知,你自己衡量吧!” 杨应知转头看向身后纷纷抬起头同袍,笑道,“谁都不用走,因为想完成方程的勾画,在场一个都不能缺!” ------------ 第292章 案牍司职权分明! 层级,职位不同,所了解的情报内容也完全不同,为了最大限度保证情报的正确性,保密性,及时性。 除君王一人外,司首也难以窥得全局,更不要说其他人呢。 杨应知之前在方程身边说的很多话,实际都是他自己根据有限信息进行猜测,换个同级别却没负责过宋朝情报的案牍司官员,可能什么都说不出来。 猜出来的东西,和真实的情况,完全是两码事。 “那大家一起听听!” 没兴趣不代表没关注,方程从出道到现在,所行之事俱是阳谋,这种非常可贵的地步。 倒不是布局阳谋的能力,就一定比玩阴谋来厉害,谋主的个人就一定能力就强! 而是阳谋行事,堂堂正正,正大光明,事实可做推敲…… 动兵兴伐,都需讲一个师出有名! 更别说一方皇朝行事了。 所行所做能放在阳光里,最好还是放在阳光里,毕竟阴谋从来都只能谋一时,而阳谋却可谋长远。 …… “各位,说说看法吧!” 阳谋是阳谋,不过多少有些小家子气! 三成! 而且还是五月之后的三成,这是看不起谁呢? 换个人要是跟案牍司怎么对话,你看看各殿负责人要不是要抽他? “钱财倒是其次,此谋在乱人心,乱规则,人心乱,则社稷乱,我个人认为,方程此计所谋,最终落点还是在乱社稷!”黄奕一口破题,直接点在最核心的地方。 宋朝如今已经又乱了,山麓之间草头王无数,厢兵之间更是潜伏了无数野心家,只不过这一切被繁华所掩盖,被利益所蒙蔽。 谁也不知道压死骆驼的那根稻草,会以什么行事,在什么时候落下,最终引爆宋朝各方强压多年的脓包。 “想乱宋朝社稷,想法很好,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负责宋朝事务的城隍殿郎中站了出来,“宋朝多年来繁花簇锦,烈火烹油,内部积压了无数矛盾,可就我们得到的消息,赵晟,李纲之流对此也不是完全当做没看到,釜底抽薪各方都抽了好几把火,可结果……” 他国无论怎么分析宋朝都可以,但手上分析答案,都不会比宋朝对自身了解的全面。 赵晟,或许称不上雄主,也难评一个明君,可就眼光,手段而言,绝对不是庸主。 “当不成最后一根稻草,再加一把火,也不是不行!”黄奕并没有因被人反驳而动容,只是很平淡说道。 对于畸形,不断吸血各州的宋朝,各方势力都希望倒霉,可以的话,内部瓦解那就更好。 毕竟,宋朝占据的疆域,并不具有不替代性,不似武朝挡住了草原异族,扬州提供了九州粮草,楚国挡住了南蛮,后唐扼住了吐蕃人。 若不是宋人手段不差,愿意在某些方面放血,某种程度上充当了九州平衡的作用,其早就被人灭了。 “能烧这把火也好,可烧小了没意义,要烧痛,烧伤,可以的话,本座要直伤,而不是暗伤!” 按方程那一套来,宋朝损失不小,但这个不小需要时间,这显然不符合案牍司的利益。 对于急需证明自身的案牍司而言,最好就是搞出一场边境叛乱,可以的话,似宋朝在两淮做的那样。 狠狠给宋朝来一顿恨的,而不是像方程所想的那样,小刀子割肉,一点点切下宋朝根基。 “那就扩大好了,只要掌握好节奏,半年之内,这一套东西至少能覆盖到六七十个县,将整个茺州包进来都不难,只是怎么做了,三成就有些少了!”城隍殿殿主双指微挫。 各国情报机构在武朝境内埋人,案牍司何尝没有在他国塞人。 武朝黄册存在问题,难道他国就不存在了吗? “那你想要多少?”杨应知看向对方。 其没必要为方程争取利益,他只需要保证计划能执行就行了。 案牍司或许缺乏全局性,开创新的能力,但基与一个成熟方案将其扩大化,细节花,补充化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们挑出来县城,我们案牍司可以负责,而我们挑出来县,他们只能拿三成!” 这也就是方程了,换了人案牍司可不会那么与他们合作。 “我觉得可以!”黄奕附和道。 案牍司很缺钱,各方面的缺钱,没有利益案牍司会动,可有了足够利益,案牍司则会投入更多。 “可以!” 司首显然不会找方程商议,自己就定了下来,“此事有应知与城隍负责,宋朝境内,丁字一下人员俱是可因此调动,尽快列个方案出来,我希望第一步能在年前进行!” …… 事情前期交给了最熟悉宋朝情况城隍殿负责,后面的事就简单了。 “怎么,你也想跟着玩玩?” 杨应知,黄奕结伴走出台中殿,望着曾今的战友同胞,接下来的同事,杨应知打趣道。 “有钱赚,谁不想插一手,不会觉得,我们氏族子弟都有很钱吧!”黄奕笑了笑,“不过这事就算了!” “都说夏算盘独,可真正独还是我们啊!” 说什么不考虑方程背后的人,这怎么可能? 换个人你来试试,你看案牍司会不会将对方吃干抹净,真当他们这些处身黑白之间人有几个好人。 “是啊,常年身在阴影之中,心思各个都已经沉了,热血什么的,哪有荣耀更能刺激人心!” 案牍司还能平稳运行到今天,身处黑暗而不忘光明,说到底还是被军功吊着,不然早就腐化成明朝锦衣卫,宋朝皇城司那样阴冷黑暗的机构了。 “不管怎么说,恭喜你回到阳光下!”黄奕伸出手掌,为自己的朋友能浮出水面而感到高兴。 杨应知一把握住对方手,“虽然还要一点时间,但不管怎么说,心意我收了!” “说实话,就谋略,智慧而言,我很好看方程,古老喜欢走捷径的太多,有捷径而不走更是罕见,可我没见过方程,交流过,所以我很想知道,方程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欲戴王冠,必受其重。 方程看似已经在路上,可在能力和人品之间,人总会是忍不住向美好的方向去想,可以的话,黄奕希望方程是个完人。 可现实与经历告诉他,这个社会完人是不存在。 “如果需要我给出一个参照的话!”杨应知脚步微顿,“方程,或许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吧!” “孩子吗?” 黄奕微微皱眉,“那就等他长大,相信有那几位看着,孩子不会长歪!” ------------ 第293章 拔苗助长,伤董永的故事,多多少少都听过。 是注重才能? 还是注重品德? 在缺少完人现实里,自古争论不休,这些日子听到的很多,可终究不还是没见面,再说好坏有岂是一两眼能看出来。 方程表现都不差,可其跟脚一日没查清楚,黄奕心里便不踏实! 没办法,谁让方程直接出现在女帝身边,而且还是女帝心意低沉,伤感与家人离开的那段时间,这是否太过凑巧了? “其实对此你不需要多想,从方程出现到现在,两年里,其接触过的人我们都查过,而且也对其进行评估,人可能没线索,可思想呢,学说呢,谋略呢,这些总该有影子吗?但这些我们都没找到,愣是要为方程的学识找个跟脚,那也和先行主流学说没什么关系!” “而且,长期的接触后,我不觉得有谁能在背后指挥方程!” 如今,欲以平定乱世,终结战火的思潮早已掀起,统治层面思想混乱,学说层出不穷,可无论主流的,小众的学说思想,都没有方程身上出现过。 别说从谋略中找了,日常接触中也没寻到什么引子。 愣是要说方程思想根基是什么,或许就是“格物”,但其“格物”和心学“格物”有完全不同,其往本质去,深层去,寻找规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修心,而是修物。 这类学说真要出现过,不可能半点痕迹都找不到。 …… 砰砰砰! 西郊围场,三里联营,伴随着礼炮飞天,一队队武装到牙齿的骑兵鱼贯而出,快速散入被大雪覆盖的围场。 大雪已落,围场巨大,山林野兽早早储备好了过冬的食物,时刻准备东面一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 不把这些野兽惊出来,圈赶出来,围猎依旧可以,但最终成绩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自己玩,成绩无所谓,排名可靠就行。 可如今草原六王入境,国赛选手登场,若不能让大家猎个痛快,岂不显得武朝小家子气。 起床! 都可以起床,嗨起来…… 一时间,巨大的西郊围产好似活了过来,山高林深之处,积雪四起,零星的野兽怒吼声不断传来。 午后,在起床气影响下,有狼群冲下山麓,有棕熊从老林子奔走,甚至有人在高位观测到惊恐一显的白虎与雪地中一闪而过。 至于真假如何,那就需要等待选手入场后,自己去验证了。 “可以了,传令各队,回到预定位置,确保半月之内,不会有野兽下山!” 宗和国一身浪皮袄,与一众负责比赛高层站在一座相对高耸的山坡上,以远望镜时刻观察四周的情况。 “是!” 冬季围猎比之秋季更危险。 可以的话,没人想在冬天去打扰那些即将沉睡,或已经冬眠的野兽,可今年这不是没办法吗? 西郊围场,太安城外最大的围场,历来都是皇家举办活动的地方,不过自从女帝上位,皇室男丁尚未幼年,西郊围场就已经被封了起来,前后足足六年没有开办任何活动。 六年时间,围场出现了什么野兽,有什么变化,谁也说不好。 宗和国,能做的就是惊起这里的野兽,同时防备野兽下山,袭扰附近的村子。 比赛只有三日,整个屁股擦起来却需要一个月。 …… 工坊内,炉温扩散,寒意退散。 一身青绿丝袍的方程与刘班主踱步与各个工位之间,监察着箱体的制造情况。 箱体的规格大致已经搞定,下面要做完善就是箱体内部固定器,用于固定箭头,卫甲甲片,防备因为运输过程中惯性,乱了这些铁器放置位置,从而导致箱体重心偏移,最终影响雪橇的速度。 至于粮食什么的,则不需要雪橇运输,毕竟武朝朝堂也不是吃素的,南部大丰收,配以长达十个月周转,靠近战线的几十个大粮仓,都被米面粮油堆满。 前线真正需要,还是以铁器为主,火药为辅的军用消耗部件。 “按目前的节奏,各种箱体卡扣应该能在月底前全部完成!”刘班主手拿着一刚刚完成淬火的卡扣,“若是我们早弄出这种卡扣,现有马车运输效率至少将提升一成!” 方程的出现,总能给人带来新的思考。 什么容积,什么物品摆放,什么空间利用率,什么车辆中心,他们不是不懂,毕竟一代代匠人的经验在哪里,可没经过总结的东西,那就没用。 马车看似装的多,实际上箱体内空间浪费也不少。 有了卡扣,别看只是多装一成,可多来几次,时间拉长,那差距就大了。 “可惜,这东西没含金量,外人想复制随意都可以复制,无法成为杀手锏!” 有好东西,自然都会想着自己,可一个卡扣,物件摆放顺序,真没什么机密,熟练的老匠人看上两眼也就动了。 “没必要在此纠结,形态上的东西好复制,可材料呢?” 方程拿起两个卡扣互相敲了敲了,清脆金属碰撞声响起。 材料,才是关键。 九州没什么钢铁的区别,普遍区分发,一锻造次数计,锻数越高,铁骑脆感越低,随之带来韧性也就越强。 常用的兵器,农具,一般都在五锻左右,不过有限的产粮下,肯定先依着兵器,毕竟邻居屯粮,我屯刀,邻家就是我粮仓,地处北境的武朝在这一块根本没的选。 五锻往后,每多一锻,所需消耗时间和人力就会不断扩大。 成熟的匠人,一周时间都打不出一件十锻的铁器,至于那些家传宝刀什么的,无不是可遇而不可求。 不过这一些,随着高炉出现而改变,火候到了出产就是十锻,甚至少数时候能少出堪比十五锻的材料,这对于武朝整体影响是巨大的。 似这些简易的卡扣,样式好造,可质量却不是那么容易好弄的。 “材料一块,因为高炉我们不仅追上了宋朝的工艺,甚至已经远远超远,我虽然没上战场,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从兵部给出的订单来看,刚还那一批兵刃……”刘班主笑道。 铁料质量越佳,平日看不出来,真等到开片砍人的时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 宋朝有钱,只要没技术,那也只能看着兵卒手中的刀刃,一点点卷口,甚至直接在战争中碎裂。 铛铛铛…… 说话间,金锣炸响,急促金锣在不到几息的时间,快速传遍整个工坊,一时间无数匠人纷纷放下手中工作,朝着工坊入口走去。 ------------ 第294章 “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程看了一眼一帮刘班主,对于制造库的规则,他是真的不了解。 “可能是有野兽下山,这种事在西郊很常见,毕竟皇家围场就在三里外!”刘班主神色平静,目光朝着北方看了看,“这不是最近那什么比赛,应该有些畜生被惊到了,不过这和我们无关!” 太安城西依太行山山脉,分支山脉,山麓眼神,将土地切割成无数分散,却有闭环的小区域。 面对这种特殊的地利环境,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布局。 制造库,马场,围场,军械仓库,皇家行动,等重要机构都放在东郊这一块,借助山林,河流为屏障。 甚至有人说,武朝在这片找到地下溶洞,对其进行开发,平日堆积底蕴,战时可化为藏兵洞,是太安城防卫的最后一道防线。 “走吧,去看看,或许有什么收获也不一定!” 整个制造库占地七八百亩,过去人手是怎么也填不满,人人都向着参军入伍,以功勋走进朝堂,依次为收益的匠人们,在有限的收入下,也不愿意交出自己手艺。 不过这一切随着八级工制出现都变了。 首先就是那么民间手工艺呢,民间东家不推行八级工,那就离开还好,就算自己最后走不了,家中掌握一定手艺的子弟也能走。 “人好多,感觉比去年多了不少!” 看着从各大工坊涌出的人头,方程有些好奇的问道。 “八级工制,让人有出路了,仅今年一个,工部九大制造库就多了八千多人,这还是紧着收的,要是敞开了收,多个三四万都没问题?”刘班主笑道。 人多力量大,营造,手工业本就是吃人力的行业,人越多,他老刘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一年前,他的地位是空的,是八级工保证的。 可如今他一人管了一千多号人匠人,他这个班主,谁还敢小瞧? 或许是看到了方程不解,刘班主快速解释起来,“没有八级工,我们这些老家伙,除开长子之外,谁有愿意将其他孩子带进来,长子继业,幼子从武,历来都是匠人的选择,可从武那是那么容易,要钱没钱,要师傅没师傅,找途径没途径,别看我们和那些管事官员混的不错,可一年下来,九个制造库里几百个孩子,真正能从军也就十几二十多个人,老夫算可以的,五个孩子送了两个进去,可其他家呢……” 军功制保证了上升渠道通畅,可立身阶级不同,渠道大小也不同。 工部旗下的匠人,和民间匠人能一样吗? 刘班主,这种在匠人群体中有威望的,和那些普通工匠又岂能一样。 “没的选,自然不想孩子们走老路,可八级工后,哪怕只是一个实习机会,那也是香饽饽,三年做下来,评上等级往后的日子并不差,而且就三级一下的考量标准,其实没什么东西,只要老老实实的做上几年,没师傅教,人也能考上来!” “就像今年六月第二轮考核,过去很多在制造库混日子的,也纷纷考出来不错的成绩,要知道以前怎么教,那群人都是表面做做样子,哪像现在……” 刘班主一脸唏嘘。 过去工部旗下的匠人是什么鸟样,他太清楚的,他一个出头,不是他水平最好,人最激灵,纯粹就是人老实。 “那你觉得这是好,还是坏?” “不过就是好,过了就是坏,如今做事的多,管理略少,导致很多浪费!”刘班主自然知道八级工制是弄出来的。 他说这话不是砸盘子,而是为了匠人们日子能更长远。 毕竟在武朝,因心血来潮做的改变很多,但往往最终无不以会因人而亡。 八级工制如今的问题就是太好了! 好的有些过分,人塞进来,交了,可大量浪费也造成了,毕竟新人学习是要成本的。 “浪费吗?” 方程摸了摸下巴。 刘班主说的情况,他还真没发现,不过就长远看浪费肯定不行。 在长期社会资源紧缺的武朝,节约,节流,已经成为一种风气,甚至为了节俭,暂时放下效率,也成为朝堂某种广泛的思潮。 就方程了解的情况,想要彻底改变这一切,每个一二代人根本不会变。 如果因为浪费,最终成为攻讦八级工制的原因,这将严重武朝手工业长远发展。 “工部每年承接的工作是有限的,之前因为人少,做不完,怎么也做不完,可如今效率高了,大家都积极了,就算不添加人手,花个七八个月也能完成,等待新人全部培训好了,全年工作可能只需要四五个月,今年没问题,是因为南方在打仗,军方需求很大,可战争终究只是一时,打个一二年……到时候,九大制造库,既有可能就是半年没活做!”刘班主感叹道。 在他朴素的认知力。 有事做,匠人们才有价值,八级工才能持续下去。 可当没事之后,匠人门拿着高新却不做的时候,反扑也就会来了。 武朝什么人都养,就是不养闲人和懒人。 “考虑的很远啊!” “没办法不考虑,子女们是要吃一辈子……” “放心,之前我的心思不在这,一些事没法注意到,相信我,不会看着八级工制出问题!” 刘班主愿意,在这个时候和他说这些,方程很高兴。 八级工制,对于方程意义很大,无论出自那个角度,他都会看着八级工出问题。 匠人想要展现自身价值,除了低头做事,剩下一条路就是创新。 武朝工部,聚木匠,铁匠,皮匠,瓷匠,纸匠,印匠等各种行业的匠人与一身,基于这基础能发展的方向多了。 只要找出一个合适的方向,就能爆发出新一轮力量,从而彻底消化人手,体现价值,甚至推动武朝社会进一步变革。 只不过如何选,方程还需要好好考虑考虑…… “老刘我不会说话,以后什么想法,方先生你直接找我就是,工匠,铁匠以外的事老刘我不会,可老刘我认识的会不少!”刘班主拍着胸部保证道。 刘班主看似是向方程保证,本质还是为了自身未来保证。 “放心,等雪橇的问题搞定了,我会尽快想些有用东西出来!” 拍了拍刘班主肩膀,聚集的人群已经各自站好,提着金锣黄安走上高台。 ------------ 第295章 “搞怎么大的动作,就说这点事,你很闲啊!” “我这如果是搞事,那你呢?” 闻言,黄安耸了耸肩,手指指向北面,“皇家围场因你而开,六年时间,鬼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你这个挑事的人,不去看看?” 皇家围场,是过去武朝皇室成员,勋贵子弟,夸耀武功,标榜自身武力最佳场所。 可自从文和太子走后,六年来在没开启过。 如今因方程而开,方程却躲在这里,到底谁很闲? “他们愿意吹风,我可不愿意!”方程紧了紧皮袄,“怎么冷的天,哪里不能喝西北风,一定要跑山里去,怪我喽?” 围猎活动,参与者刺激,观看者无聊,说实话方程也不知道围在围场附近到底看什么? “对了,我发现工坊里人多了,浪费也多,你这位跑路半年的主事,对此有什么说法?” “老刘,告诉你的?” 黄安瞥了一眼方程,方程则回了一笑脸。 “老刘能当这个班头,就是因为他老实,不过有些时候过于老实也不好,工部消耗历来都是各部最大,只要能做出成绩,那问题就不大!” “人看的不是现在,而是几年之后,欠账走完,战争不打,你觉得那算盘,还愿意维持怎么多人手?” 一国想发展,大范围,大规模的工业化,必然是第一步,这一步走直接跳转进服务业那就走了歪路。 九州的工业发展,被锁在手工行业,可宋朝,明朝无不踏踏实实走完最基础的部分,武朝也在走,只不过更多偏向与军功,民生行业投入并不大。 “这的确是个问题,可工部做事历来都是如此,上面需要什么,交代什么,我们就做什么,那帮朝堂上大老爷们,要的从来都是结果,而不是过程,要让他们想发展,不如天启降临!” 黄安不屑的说道。 “有没有想过,发展点民生,明朝的官窑,皇家丝绸,宋朝的官纸,颜料,不都卖的很好吗?” 各国都有自己拳头产品,武朝也有,就是有些低级和缺少普及型。 食盐,普及度很广,可有能力产盐的势力不少。 皮革精美,可受众少啊! “想过,也试过,前面有件仓库,里面都是之前那些大老爷拍脑袋想出的办法,你可以去看看,看完你就会明白,有些事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成!” “不一定!” 想要替武朝找出一件民用的拳头产品,看似很难,实则还有一条路……奢侈品! 皮革,奢侈品! 弄好了,绝对有花头搞! 只不过具体怎么做,还需要一点点去完善。 “随便,此间的东西对你是敞开,你真有想法,完全可以慢慢试,不过我就不陪你!”黄安报以歉意,他将方程拖了过来,人却不能陪着,多少有些不地道。 …… 轰! 沉重的舱门挪开,或许是因常年没有修缮,腐朽的门板直接倒塌下来,掀起一阵尘埃。 冷光从外界照射而去,上百排木架上堆满了被油布覆盖的东西。 “之前的尝试都在这里,不过的确有些年没进来了!”刘班主搓了搓鼻子,快步走进其中,一把将最近一块油皮掀开,将货架上的物品展露出来。 “皮革,是我朝掌握最全面的技术,对于如何将皮革推广出去,历代户部尚书,工部尚书,都进行过尝试,这一批是之前明朝弄出国礼瓷后,我朝效仿国礼瓷的品质,做出了一批皮甲,每一件从材料选择,工艺制作,都有花费了无数力气,可除开送出去作为礼品,剩下全都堆在这里!” 皮革有用,可覆盖的范围终究太少。 皮草价高,可跨过了淮河,却不在拥有什么市场。 而且武朝能做的,辽人也可以做。 加之士人用的少,皮革,皮草很难像文房四宝那样被人辅以文化的宣传,投入的成本很难有直观的展现,偶尔真的需要了,那想法也就七八天,不足以形成购买力,天气里就已经回暖。 “好漂亮的皮甲!” 光线相交,数尊隐明暗光线中的皮甲彻底展露与眼前,这哪里还是什么皮甲,完全就是艺术品。 棕黑发亮的皮甲本身,紧致而修身,缝合的金线熠熠发光,流光溢彩之间一股铁血勇武的味道铺面而来。 无论是皮革本身,还是设计风格,亦或者做工,都非常符合武人的审美。 难怪老刘说,这是能和国礼瓷媲美的产出。 “的确很漂亮,而且我感觉实用性还不小!”方程赞套到,“不过就是太实用了!” 如果说国礼瓷是中看不中用,那么这件皮甲,绝对是随时可以穿上,穿上就可以走上战场的! “实用怎么了?” 刘班主显然听出方程话里的意思,可再想到因为实用而没有市场,刘班主沉默了下来。 “实用很好,但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如果要当成商品赚钱的,实用就是没用的宣传,瓷器带回家了,还能给人观看,可给人看皮甲,彰显自己的勇武,多少有些感觉有些不对味!”李延庭笑道,“我算是明白,我为什么没听过这些东西!” 勋贵,豪强,家里也有专门摆放皮甲的场所,但那里摆放的皮甲,可不想眼前这件光彩夺目,制作精良。 更多以残甲为主,每一件都布满了刀痕箭伤,通过战争,历史进行赋能。 若是放一件新的进去,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怎么一件皮甲,整个流程大概需要多久?” 伸出触摸皮甲,坚韧而有柔软,并没有想象中硬质感,穿戴在身应该非常舒服,尤其是用料最多的胸甲部分,根本看不到半点缝合的地方,单论技术层面,武朝手中这分皮革制造技术绝对不会弱于前世那什么匠心工艺。 “五个月,最好的师傅才能做到!” “再看看别的!” 技术验证,人才在旁,那么接下来只需要转变一个方向,那就可以开始做事了,如若再将奢侈品的概念与抽奖联合一起来宣传,未尝不能搞出一件爆款来。 “跟我来!” 刘班主带着一行人走进仓库深处,待走到一处书架旁的时候,厚实的油布再度被掀开,一具具精美的马鞍出现在眼前…… 相较于象征武力,标榜武功的皮甲,马鞍整体则显得精细和精致,就算落在方程这不懂行的门外汉眼里,都会明白这些马鞍的价值,而懂行的几人则早已伸手从货架上取下马鞍。 ------------ 第296章 “来了?” 房门推开,杨应知走进室内,看着实木桌上对方的各类皮革用品,“你们这是在干嘛?” 玩不像是玩,可说这是在做正事吧,有完全不想。 “先说你的事!” 一把将手中皮革玩具丢到一边。 皮革类的工艺和材料技术,武朝工部不缺,具体的方程不懂,可他熟悉的手感告诉他,刘班主能拿出来的皮革,除开设计款式,设计用途除了问题,皮革本身是没问题的。 人性相同,这世上最好赚就是钱,就是女人和孩子的钱。 利用皮革往军事方向,实用方向走,不能是方向走错了,但绝对是往收益最低的方向去。 箱包,拎包,钱包,哪一个不能附加比皮甲更多的价值,就算做成毛茸茸的玩具,毛利润也比做战甲来的划算,关键用料成本还少。 “我这边没事,案牍司可以支持,要不是当时就在你身边,我不仅要怀疑,你是否将案牍司算计其中!”杨应知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怎么个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李延庭捏着手中老虎玩具,一脸不解的问道。 “还能是什么?” 小虎笑了笑,“不就是丢了大脸,想要报复回来,不过别说,这事最终要是成了,案牍司真能露个大脸!” 人要脸,组织群体更需要脸。 日常被吹成九州第一情报机构的案牍司,被人在眼皮子地下塞了那么多碟子,培养出那么多间谍,问题肯定不仅仅是案牍司本身,可板子落下来也只会落在案牍司屁股上。 君辱臣死! 遇上这种难看的事,被说案牍司不高兴,任何人都不会开心。 “呵,我还道怎么回事,感情是皮面被打啊,对此我只能说活该!”李延庭不屑的说道。 军人在武朝鄙视链中绝对占据第一高位,出身于勋贵的子弟,对于案牍司下九殿的事多多少少都了解,可了解归了解,鄙视归鄙视,谁让这里面涉及到军功分配的。 案牍司能起,并一路高高在上,就是因为案牍司能在方方分润军功,搞的在某些地方,军方有了成绩要被案牍司分工,有了败绩却很难甩锅,长此已久岂能没矛盾。 “案牍司与朝还是有大功!” 弟弟可以随意表态,李延年却不行,一脸歉意的看向杨应知。 “别和我来这一套,你们这些勋贵子弟,怎么想的是,我又能岂能不知道,大家都是武朝,不过分就行了!” “事司首已经同意,城隍殿布局与宋朝力量,此次将调动七成,具体运作你们不需要过问,当然问了,我们也不会说,不过利益这一块……” 说到底,利益还是一切关键。 案牍司很多只能在暗中做的事,都无法放到台面上讲,更不可能伸手朝户部拿钱。 不要小看别人,这个世上聪明人多了,不是户部不懂,而是蛛丝马迹之下,只要有心总能找出东西来。 闻言,方程点了点头。 能称之为第一的存在,无论真伪,手上肯定都会有东西,案牍司能压制他国同类机构怎么多年,为武朝远远不断传递各类信息,放在太安城内总部只是整体的冰山一角。 愿意合作就行! 反正从一开始,方程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回去,而不是转什么钱,可以的话,狠狠的乱一波宋朝的社会那就更好了。 如今有案牍司帮忙,怎么得也能给宋朝一波狠的! “我们之前预计范围在二十至三十座县城之间进行,这个规模对于案牍司而言显然是小了,等城隍寺做好规划,他们会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范围内收益,五个月后就按照三成算,可超了范围最终无论多少,案牍司只会给你三成!” 杨应知从下九殿浮上来,对于案牍司在暗中的情况自然了解。 下九殿,缺钱,也不是一般的缺钱! 国内还好,出了过境,案牍司的成员,每一个都是做账,拉人的高手,就体量而言不缺钱,可为了身份安全,那些钱不好动。 这会做好了,将极大的缓解某些环节的用度。 “我没意见,但我需要知道,时间!”方程拍了拍桌子,“时间太短,这合作可没意思!” 任何事务,灵感难求,开头最难,做好了后面改顺就顺了。 “九个月,必要的情况下,城隍殿会负责解决那些搞事的人,另外,如何将钱运回来,也会有专人负责,你们只需要做好账本就行!” 杨应知抛出第二个好消息。 看似是左手倒右手,但如此一来何尝不是令一处空间换空间。 各国边境对于现银现金控制不少,国与国之间,就算是宋朝的岁币,也不完全用金属货币代替,大半还是丝绸,布匹等有高价的物品。 前者不可替代,没了就没了,后者可以不断创造,或许没有成体系的认知,可就经验人心而言,也没那个皇朝愿意将自家现金现银给他国,成为他国底蕴的一部分。 …… “那帮家伙果然在外面藏了钱!” 商钟冲着闭合的大门撇了撇嘴,对于案牍司暗中搞的那些事情,勋贵多多少少还是知道,户部怎么多年也是借着不断打压。 可真实情况如何,却是谁都说不好! “管他藏没藏钱呢,情报机构历来都是这鸟样子,仿佛不干这些事情,他们就活不下去!” 武朝有强大军功制度,庞大的勋贵体系,狠狠的将案牍司发展压住了,而没压住会是什么情况,恐怕就得参考辽国,宋朝了。 以下犯上,以弱克强…… 辽,宋两国强大的世家,世侯,在某些领域都必须对皇城司,浮屠卫捏鼻子,不然人就给你物力消消乐,这里面狗皮倒灶的东西多了。 “我们还是继续我们自己的事!” 方程敲了敲桌子。 凝视深渊,同样也被深渊凝视,搞情报的人,绝对是最没安全感的存在,只能依靠信仰去坚持。 “说实话,我对此还是有怀疑!” 商钟拿起一张图纸,抖了抖,“我不觉得这些东西会有什么市场,不过我保留的意见,反倒是这个暖手炉,或许真的会有不少机会!” 箱包什么玩意? 不就是一些装东西的东西,为此还需要特殊设计出款式出来,用最好的皮革来打造,这在商钟朴素的认知力,不亚于脱裤子放屁,说好好像东西没了地方装了。 ------------ 第297章 “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负责暖手炉好了,三百两,人手你找刘班主调配!” 暖手炉,在武朝很常见,对于常年制造暖手炉的武朝工部,基础的技术问题早已攻破。 下面要做就是减小体积。 从日常一个瓦罐大小,变成口袋大小,进而增加便利性,最好做到随踹随走,持续发热! 如果是箱包主打的是中上阶级,那么口袋暖手炉,针对就是社会中下阶层。 “样式想做出来不难,内里的填充物换成棉絮简单,低温持续发热需要攻克,但真正的难点还是火油,这一块我不敢保证能解决!” 商钟对工部有信心,但对火油的来源他没保证,毕竟通过火油这种资源,工部每年的产出也仅仅只够军部所用。 “火油的问题,我来解决!” 冀州不缺石头,就算缺,煤炭,木材也不缺,不行就用焦化油好了,高炉都搞出来,提炼焦化油的设备制造起来并不会难,不行那就慢慢试好了,反正现在什么不多,就是时间多了。 “那我没问题了!”商钟点了点头,整个人直接靠在太师椅上不在说话。 “小虎!” 方程看向小虎,“滑轮组你来解决,木材仓库,木匠,铁匠都会对你开放,给你一旬的时间,从常见的木料,到最奢华的木料,都给做出成品来!” 武朝工匠的上限不高,可下限还是有保证。 研发别指望他们,可在现有的基础上,让他们按图索骥去做事,问题并不大。 滑轮组解决,只要在解决拉杆问题,一个初版的滑轮箱包就能做出来。 至于使用场景……主打奢侈方向的箱包体系真的需要吗? 相对实用就够了,绝对实用那就是奢侈品体系要考虑的东西! “交给我!”小虎一把将滑轮的图纸卷进衣兜里。 “怎么说,这最后伸缩拉杆就是我的事了?”李延年看向最后一张图纸。 “杆子的事延庭负责,你要负责是弹簧,不要求做出小巧的弹簧,但至少要把这个概念现实化!” 如果说机床是工业2.0版本后的工业之母,那么弹簧,转轴就是工业1.0之母。 拥有高炉的武朝,已经有了足够韧性的铁料,依次大规模制造拥有相对弹簧组将不再是什么难事。 而一旦武朝工部搞出弹簧,很多低阶的工业机械就可以做了。 哪怕不做这些机械,仅仅搞出以弹簧为核心的减震机构,也足以将马车的舒适度提高数个档次,若是在将转轴弄出来,组合成联动体系,那么四轮马车的出现就不会在任何难关。 四轮马车,相对双轮马车,看似之多了一对轮子,可这里差的东西不知有多少。 舒适性不提,光一个运载量提升,都会对整个运输行业产生颠覆性的作用。 顺带也能为武朝建立技术壁垒! 而不像现在这样,做出什么,别人就能复刻出什么…… “这东西很难吗?” 看着只是将钢铁卷起来的弹簧,李延年多少有些不解,毕竟在他看来,这玩意造出来甚至比拉杆本身还要简单,左右不够就是卷一下! “说难很难,说容易也很容易,材料达标他就简单,材料不合格他就很难,如今高炉产出的铁料听上不去,但是否能符合弹簧标准,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所以你要就目前的铁料进行尝试,一点点试,一点点改善,同时不排除重炼的可能!”方程沉声说道。 很多看似简单的东西,真正制造难度能吓死人。 弹簧涉及到的弹力系数,形变恢复,都是好说不好做,肉多不在皱子上的技术。 尤其是放到马车上使用,需要在不影响马车正常行事的情况下,抗住马车自身压力,运动惯性产生的势能,无疑对弹簧参数提出更高的需求。 李延庭对此任由不解,不过因其稳重的性格,倒是没在说什么,一切先做了再看。 “弹簧这一块,投入不设上限,工部知道后若是不愿意承担,你可以直接来找我,多的没有,几千两还是有的!” 回到太安城,方程人虽然没去大巴领,可商钟,小虎都跑了好几次,借着石锅鱼和温泉菜,一年下来靠着大巴领的产出,方程的身价已经破万两,在太安城内也算是一富翁,更别说他还和太白楼合作酿造。 去年他是一届白身,与太白楼合作还没保证,可今年……随便出去打听打听,以太白楼那衰落的家底,也不敢升起乱七八糟的想法,互有需求的合作下,委实给方程赚了不少钱。 因此在弹簧这一块,工部愿意投入就投入,不愿意投入他自己来就好了。 “怎么说,是不是我也能投一点?”李延年打趣道。 “可以,不要小看这小小一件弹簧,这东西做出来的后,只要不断深挖,这绝对是一门传世的买卖!” 方程的锚定,显然为在座众人带来更多的不解,不过不解归于不解,在方程不曾失败之前,再多的疑问也纷纷压进心中。 “别多想了,事暂时就这样,先利用手头能做先做,做不成再说,对外需要名义的,就以转运司的名义去做,不行就在拉上那几个小子!” 别看是黄安将他们请来,可工部终究不是他们的地盘,黄安头上还有各司郎中,部左右郎中,尚书,偌大一个制造库能丢给他们玩,面子给的足足的,再让人花钱为他们买单,多少有些为难人。 …… “大人!” 工部衙门,黄安抵上一份奏本,跟着还算恭敬站在那里。 也就是眼前这位了,换了别人,你看黄安不把二代的作风展露出来。 “你小子,少个老夫装样子!” 瘦小老人,穿着一身绯红官袍,笑着指了指眼前的黄安,“你们打算在西郊制造库干什么,老夫无所谓更懒得管!” 人是夏算盘塞得,事是方程做的,没成绩也就算了,有成绩在手,工部为什么要管,去当个恶人。 武朝六部,工部地位最低,户部一些司郎中都可以卡着他们,要不是实在没人了,老头早就想着收拾包袱回家了。 “这次或许您老应该看看!”黄安低声说道。 对于高赫尚书这种态度,黄安理解的不能在理解,六部衙门工部养的人最多,每年花的钱也最多,对等付出也不少,可偏偏工部做的事难以和军功挂钩,技术层面有远落后与他国。 横竖对比都是垫底的存在,除开黄安这种咸鱼的官员,根本没人愿意在这当差。 ------------ 第298章 工部的感概处境,历代尚书都想改,可改得了的吗? 改不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改,不做事墨守成规还在,一想要做事,那次不是被户部度支司郎中在朝堂上批的灰头土脸? 咸鱼也是要面子的! 更别说武朝的官员,可能不精与本质,但能做到三品以上,那个不是军功,实战无敌的存在,上了高位老了,结果混到被一个司郎中酋,此中的落差想象都心碎。 “你们这是有搞出什么?”高赫一脸玩味黄安。 对于黄安这位子侄,高赫很了解,那是自小咸鱼,想让他翻身跟要了他命一样困难,至于说什么跟对了人,所以有了改变,高赫是不会相信。 那么有所改变,那肯定是和方程有关! “现在搞的这些,目前不好说,你老也知道,方程那家伙,做事平稳,事没结束之前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只要想做,有了章法,成事的概率很高!” 高赫,也是武朝老人了。 鹰派代表中代表,不同于张贺,夏大川好似被四十年前那场恶战打醒,高赫一生都好似没醒过来,没注重过武朝真实的局面,其所主掌强势策略,更是一度认为其已经疯了。 可真正了解都知道,如今能完全压着武朝武斗派,从来不是张贺,而是眼前这位。 如果说张贺是那个泄压阀,那位这掌控就是火候。 这也导致,年过七旬的高赫,远离了军队,却没有远离朝堂,哪怕其现在只是身处工部尚书这闲职上,可只要他在武斗派就不会搞出怎么大麻烦。 “有章法就能成事?” “如此高的评价,那就最好别让老夫失望,直接说吧,老夫可没时间和你磨蹭!” 宋朝对平民下手,真正惹恼就是武斗派,暗中一浪一浪的波澜正朝着朝堂涌来,尤其之前联赛更是唤醒了武人记忆,点燃了武人对宋人仇恨。 这个时候,越是高层所感受到压力越大,可想取得最终的胜利,压力没用,武朝上下真要被这股怒火裹挟,搞不好就真着了宋人的道。 “我们想包下西郊制造库,就像辽国的包税制那样,工部定下的任务我们可以如数完成,但同时……工部不能在插手!” 黄安没出现在昨天的会议上,方程也与他做出有效沟通,不过这不妨碍黄安为大家争取利益。 “这不可能!”高赫摇了摇头,“要知道我朝没有这个先例。” 辽国的世侯体系,是包税制补充。 所为包税,就是一地税收满额之后,一应事务全部交给世侯负责,期限之内包税区域堪比国中之国,至于因此撞了什么麻烦,辽国也不会负责,左右一句钱给足,什么都好说。 “期货市场!”黄安吐出四个字。 包税制武朝是没有,可类似的形式还是有不少。 户部体系下的牧场,马场,田庄,内府旗下的皇庄,矿场,赛马场,都存在类似的情况。 可以说为了钱,无论是开源还是节流,武朝已经在很多方面执行了包税,只不过没影响到民生。 剩下没搞的,不是不想搞,而是手上没资源。 要知道就连到负责教化,祭祀的礼部,都已经对印刷插手。 工部做不成,纯粹是原先那些工匠们,一个个都似大爷一样,要技术没技术,要效率没效率,还不如去找民间工坊,或者干脆直接从工部挖人! 要是换个人做尚书,黄安肯定不会怎么直白,可现在作为尚书是高赫,那就是另外一情况。 高赫真的想养老吗? 他不想,他年龄和政建及心中梦想,让他不得不坐在这张位置上。 高赫苦笑道,微微颤颤手指再度指向黄安,“你小子这是算死老夫吧!” “可以!” “老夫能让你们包,但老夫要清楚的知道,工部能因此得到什么?别跟我开什么空头支票,我可不吃这东西!” 一般的工部尚书不可能有这份自主性,可高赫他有啊。 别人不敢干的事,他高赫敢,不仅敢,他还能真能做成! “开年之后,西郊制造库,一切开支由我们负责,明年年中每月上交三成收益,明年年底之前,相关技术可以让渡给其他制造库,不过其他八库需保证技术不得用于民生,更不能对外泄露,若有泄露一切交给案牍司裁决,当然这一条三年后取消!” 黄安虽没方程商量,但他清楚方程的价值。 要不是重开盘子,找不到那么多手艺人,找到了手艺人,没有一块大招牌在身,难保被人偷学,他们都不需要搞怎么麻烦。 “你们,这是拿老夫当牌子啊!” 高赫是越来越好奇,这些小子们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有如此信心,一口气就想到几年后的情况。 “您老要是需要的话,也不是不能参与……” “免了!” 高赫都快被黄安气笑了,竟然还想拉拢他,真是为了一些利益瞎了心眼,不过机会还是要给的…… 与其死气沉沉,不如让他们试一试,左右也不怕这些小兔崽搞出什么大麻烦。 “原则让为了工部变革,做出一点改变不是不行,但光靠一张嘴,就算老夫出面也没用,你们需要做点成绩出来,开年,还是年中,具体你们自己选择,至于你小子心里的那些算盘,那就暂时先放在心里好了,谅谁也不敢随意往老夫兜里伸手!” 一番霸气的话语说完,高赫直接赶人,“滚吧!” “得了,我这就滚……” 没成功却也没失败,高赫的话黄安还是相信的。 武朝,或许有人敢对张贺指鼻子戳脸,对夏算盘吐槽抱怨,可断然没人敢在高赫面前胡乱伸手,有了这话,就算日后换了工部尚书,他们所遇的麻烦也会少很多。 至于剩下的那些,真当他们二代是吃素的吗? “一天天的尽给我找事!” 高赫摸了一把胡须,“不过,工部也到了改一改的时候了!” 宋人靠着手工业,收割九州,谁看谁眼红,之前那么多代尚书想要改变,即是为了头上乌纱帽,但何尝没有打破宋朝封锁的念头。 只可惜……所托非人,每每投入在最后都打了水漂而已。 ------------ 第299章 “玩这么大,你就不怕吃相显得难看,而且……”商钟指了指远处房门,“你……” 一声底叹,商钟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黄安了。 胆子太大了! 既没和方程商量,也没通报任何人,直接就找到了工部尚书高赫,商钟都不知道黄安怎么就干的。 倒不是不信方程,实乃是……吃相太难看了! 勋贵出生,成人所学的第一节课,不是别的就是分享。 不懂得分享的人,身在任何皇朝都注定最后走不远,武朝因资源有限,家族传承压力巨大,每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更是被长辈百般叮嘱,就算他们这些没资格继承产生,只拍在继承次级选择里的嫡子,因听多看多了,心里也有一个绳帮着。 “这事我顶着,方师那边也有我来说,我只问你一句,你真的甘心吗?”黄安目光深邃看了一眼商钟。 闻言,商钟手微微握紧。 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家里的一切和自己无关,对此从小就认了,可自己的事自己的产业,还要分家族分一刀,这换谁甘心? 一想到回到太安城后发生的时候,商钟岂能甘心? 现在只是分润一部分利润,没直接将股份拿走,商钟很清楚家里看的不是自己,而是看在方程的面子上,注意到自己的吃相。 家族的确需要回报,可辛辛苦苦一年,最终自己得到该得的一半。 “说什么主意吃相,在我看来都是狗屁,你信不信,我不怎么打预防,乘着事情还没展开,先从高老口中得了承诺,事没做成也就算了,事真要做成了,那些人绝对不会放手,倒不是我们丢的可不仅仅是到手的好处,更有可能丢了方师的交情,有些事我们能认,可以方师的性格能认吗?” 对于工部的现状,黄安比谁都清楚,改良再多,改不了某些人难看的吃相,改到最后也是改个寂寞。 宋人表现的清高,架不住人私下里肮脏。 武人跟着表现清高,那是武朝没机会让他们脏。 “而且我只要了三年,如果这三年都等不了!”黄安砸了咂嘴,眼中闪过一份怒火。 嫡次子怎么了? 嫡次子就活该被剥削吗? 就活该被奉献吗? 说的好像,谁还不是老母亲的心头宝了。 …… “我记得,我从来让你盯着黄安他们吧?” 房间内,方程与杨应知各自抱着一杯茶,站在火炉旁边。 天寒了,白色成为了天地之间的主色调,离了火寒,近了火燥,不过真让人选,方程还是会选择待在火炉旁边。 “我没让人盯着,不过六部衙门里发生的事,根本藏不住!”杨应知笑道,“说实话,我是真的佩服黄安,诓谁不好,直接诓了高老,他那胆子我真想刨出来看看,看看还是不是人胆!” “高赫!” 身在武朝两年,一年在太安城内,一人身在朝堂之中,对于武朝派系之分,方程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 老丞相神隐,不理诸事,只在关键的时候出场。 三位大佬级别的人物,超脱派系高高在上,出身,派系在他们身上都已经很淡,不是说不在代表,而是已经不需要冲锋陷阵。 剩下的主流分成三大派系。 以冀州氏族,豪门所组成的守旧派,这一派视军功为荣耀,视军功为正统,但或许是因为四十年前那场恶战影响,这些派对于战争相对清醒,目前就军事层面的主打一个被动反击,境外势力不招惹他们,这些人就是鸽派,反之就是最凶残武斗派。 次之是以青州籍氏族,豪强组成了变法派,这一派因靠近中原,商业上对外广泛流通,从小到大广泛了吸收了明朝,宋朝,以及海外的思想,思想活跃,改革举动频频,也是武朝活力的来源,相对来说他们比较平和,但在武朝这个大环境中,这一派人马也称不上各派。 最后就是武斗派,这一派人马,不分出身,地域,背景,跟脚,除开主掌武斗,对外高压外,愣是要再找一个共同点,或许就是戍卫边军出身,不是历经战火捶打,就是对外有着发自骨髓的仇恨。 三百年来,武朝守旧派,变法派,反反复复,高潮低谷都有,唯武斗派长存。 这一情况使得,武朝历代君王想要做出点成绩,上位第一步要做就是对武斗派下手,无论是打压,拉拢,排挤,亦或者扶持,必须在第一时间拿出态度来。 而本朝女帝对此态度也很直接,那就是高高挂起,将高赫之流先后送上养老的位置。 “说到底,凡有压迫必有反抗,黄安没把我推到最前面,我就谢天谢地,至于其他的随便吧!” 方程懒得插足那摊烂泥,就心里话来说,谁也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做出的时候,被人割一刀,有时候割一刀也就算了,怕的就是被人连锅端走。 黄安怎么做,也是为了他们加个栅栏。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至于没有提前和自己说,这又算什么事? 再说人不是来吗? “其实,你们真要不舍,可以让我们案牍司插一手,轮到吃相,案牍司还是有口碑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和我们合作!” 黄安相信方程,杨应知何尝不是一样,有利可图,为什么不先占一手。 不开玩笑的说,案牍司的吃相在武朝内外都是有口皆碑,只拿自己的那一份,剩下再多也不会多想,毕竟拿多拿少,有分不到个人头上。 这一点和勋贵,豪强完全不同。 “可以,就算你不开口,我得打算和案牍司在合作!” 武朝的情况,能制造出奢侈品,却养不出来对应的市场,偶尔灵性有所购入,也撑不起整个盘子。 真正有奢侈品需求,能撑起奢侈品概念的地方还是宋朝和明朝。 宋朝本身,中上层就缺少标榜自身的东西,谁让诗词歌赋太吃天赋,抄你也地方抄,而明朝本身就在玩类似的概念,国礼瓷,官窑,汝窑,钧窑,在海外有着巨大的市场。 要不是沈清泉这些人已经走了,方程现在就像将他们拉过来,好好磨合磨合,一同将奢侈品的概念做大做强,共同吃下这个蓝海市场,狠狠的从宋人身上扒下一层皮下来。 ------------ 第300章 “又是这些老生常谈的事,几百年了,都不知道变变样子吗?” 女帝一脸无趣翻阅着礼部呈交上来的公文。 话术不同,内核相同。 愣是要说有什么改变,可能就是态度好了不少,可具体到细节上,不说和曾今有去别的,只能说是一模一样,换汤不换药。 “草蛮要是变了,我们恐怕真的就要头大了!”老蒲笑道。 对于女帝遇到的无趣之事,他也能理解。 草原异族在无法大规模南下的情况,对于中原的需求历来都是相同的,盐,茶,丝绸,铁。 不要这些,他们还能要什么? 具体需要商议也就数量和支付手段,在于承诺,那是比盟约还无用的一张废纸,武朝强势之时不签承诺人也不敢南下,武朝弱势之时,签下再多也不过多张擦屁股纸。 “我们现在是个什么成绩?” 丢到无趣的公文,女帝慵懒的靠在龙椅上,成绩没出来,现在谈再多也没意义。 六王各自所代表的需求,武朝可以满足,毕竟大家都有利。 唯一需要商量的就是结算方式! 而结算,历来都是分歧最大的地方。 武朝需要的是真金白银,是到手后就可以使用的,而不是需要一定周期转化的物品,毕竟草原需要的东西,武朝只能提供最基础的,而一些特殊要求,则需要武朝向外购入。 反之草原各部,则更喜欢以实物支付,不是没钱,而不是不想花钱,甚至某些时候还会用珠宝,玉石,琉璃之流。 看似价值对等,甚至还超出一部分,可大量的珠宝玉石琉璃砸在手里,武朝怎么转变? 急了,被人砍一刀,不急,财富压手! 看似只是见了面,具体还没怎么谈,可懂得都懂,决定最后支付手段还是比赛结果。 “目前来说成绩不错,但最终结果……”老蒲摇了摇头。 真的不好说,为了得到战场上得不到的尊重,六位草原大王无不带了射雕手登场,武朝的天空没那么多雄鹰等这他们狩猎,可射雕手真正厉害的地方,不是手中的弓箭,而是那一双眼睛! 在这一块上,武朝吃了不小的亏。 “可以的话,我希望别输的太难看!” 武朝这边是一帮经验不足的年轻人,数量多,队伍多,理论上可以弥补经验不足,可草原也不是吃素的。 如果说武朝少年围场狩猎,是为了夸耀武功,那么草原猎人则是为了生存。 两方都有优势,最终成败如何,谁也说不好。 “对了,被压着打了怎么久,张贺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入冬后,糟心事一大堆,六王入境,大赛进行,都无法和南部相比。 张贺,武翊,已先后到位,各类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完,清河郡更是得了明朝的给养,一场冬季大反攻就在眼前。 女帝相信张贺,愿意支持张贺,她可现在更需要一场大胜来压制朝堂内武斗派,避免战争进一步扩大化。 是的,武朝已经开打,但在武斗派眼里,规模还是太小了,当进一步投入兵力,分立战场,从二线作战变成三线,从青州方向借着明朝镇守渠道打进去。 面对这样主掌,前线没有战果,女帝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了,只能等! 可人耐心是有限! 尤其是宋朝在这场汹汹燃烧的战火上,有泼了一桶火油,女帝快压不住了。 “应该快了,前线的消息这几日虽然都有送达,但解读之后,其内容已经很战场无关,我想张贺动手时间就在这几天!”老蒲快慰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每逢大战来临,前方与太安城不会断联系,可信息内容则会有所改变,这蒙的不是自己人,而是蒙蔽碟子。 张贺通过发出战场无关的消息,其实也在传递大战在激的信号。 “五天!” “无论有无消息,五天之后小朝会上,朕都需要一个答案!” 女帝衣袖一挥,扫落无数物件。 君王的权柄,从不来不由皇位决定,而是由手下的支持者,服从者而保证,在宋人做出那么多恶事,武斗派崛起的档口,女帝能做的事很少。 老蒲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只能希望张贺那边动作能快一点,就算没动作,至少也要给出一个可行性的方略。 …… 女帝,朝堂百官,在被南部战火架着烤,魏郡中军大营内何尝没在火上。 “太稳了!” 张贺看着沙盘上的双方兵力布局,一时间头大如斗。 战场上最怕就是遇到这种情况,双方求稳,步步为营,防守方也就算了,偏偏进攻方也是如此,一时间让人根本找不到机会。 这种情况,最好的方式就是等,耐心的等,静心的等,等一个机会。 可现在在国土被占,百姓流离失所,武斗派抬头的情况,等无疑是最消极的做法。 “再稳,也躲不过天时,寒潮即将来临,利弊同在,这个时候如果不动手……”总兵李子春亦是苦恼。 南方人喜欢冬季开战,确保农时,补给。 可对于北方而言,夏季农闲开战才是最佳的选择。 宋人在想什么,谋什么,作为老对手的武朝岂能不清楚,不就是想接着严冬,在武朝境内埋下几根深深的钉子,为来年春季攻势做铺垫。 可偏偏,武朝的民意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这个时候武朝动手,大军需要承担霜冻的风险,不说最终取得多少战果,至少一成到二成左右的士兵,将会面对非战争减员。 反之不动手,问题更大。 张贺可能不会被动,可战争态势必然会在武斗派的影响中扩大化,剧烈化,逼出怎么一个结果看似不利宋朝,宋朝需要为此付出更多,可实际情况,比拼家底武朝怎么也拼不过宋人。 最终就算赢了,武朝需要为此付出什么? “本轮寒潮,大概还会持续多久?”张贺看向一旁行军书记。 “本轮寒潮,三日后午后出现,持续时间大约在四到七日左右,最冷的时间大约在四日后夜晚至六日上午之前!” “也就说,我们只有四天时间!” 对于各地田老给出的分析,张贺还是相信的,毕竟人就靠这个吃饭,多番比对之下,就算有所差距,问题也不会太大。 “正确的说,是四十个时辰!” 掐头去尾,行军书记给出一个最安全的时间。 “够了!” 既然天气可以杀人,何必动用兵刃,火攻的相关准备早就做好,张贺炭笔一摔,“同时下去,今日子夜动手,给我把那些碍眼的东西都烧了!” ------------ 第301章 “这天真够冷的!” 宋朝老帅岳鹏举搓了搓手,望着徐徐燃烧的活动,老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追忆,“要是我们还在的家,这个时候萝卜汤应该已经端上来的,对了,你们家会在汤里加点什么?” 大雪吃萝赛过人参,冬至吃饺暖过一冬。 这些各地的特色,具体到地方,家庭可能有所不同,但大致上还是差不多的。 “羊肉!”一位年轻参将开口道。 九州乱世,宋朝只是重文轻武,军门出身的青年们只要不自己躺着,如今也能学则明朝军户考举,加上赵晟给予一些的特权,近年来不少军门进士逐步走上的朝堂。 不过在宋朝进士的鄙视链中,军门进士甭管成绩如何,从业面依旧很窄,不过这么以来也有好处,宋朝士大夫信不过粗鄙的军人,可对于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还是很有信心,监军的人选也从顶级文人变成了宫中的大太监。 看似区别不大,可军门在宋朝在被鄙视,人至少也站在太监群体上面,从而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外行指挥内行,将领们有了自主权,打出来的成绩不说越来越好吧,但至少没在差路上一路狂奔。 像岳鹏举现在就很非常喜欢了这些孩子们聊天。 “羊肉的确不错,要不今晚咱们也弄点?”岳鹏举摸了摸嘴角,一副嘴馋贪吃的摸样,哪里还有点老帅的影子,更是一个没长大孩子的。 “大帅,随军御医可都说了,您老……” 岳鹏举想吃肉,军营谁不知道,可他能吃吗,吃不了,万一吃出一点事,不说岳鹏举的身体,就说这仗还要打吗啊? 岳家军过了黄河,出了河东,可右军帅营可一直吊在后面。 “无趣!” 见计策没成,岳鹏举一扫贪食的面容,神色一正,“无趣,着实无趣,上了战场人人都要想你们这般紧绷着,那还打什么打?六国之中,武朝最善偷鸡,同时也最擅掌握机会……取胜概率达到三成,武朝就会动手,接着骑兵高度的机动性,成则大胜,败则小亏,一次不成那就两会,两会不信就三会,积小成多,步步蚕食,从而在最终一口吃下目标!” 听闻这话,在场参军,书记,那还不知道大帅这是要给他们上课了。 这种临时加塞的课程,自从右军开拔便一直持续到现在,事实来上一课,不求他们理解多少,但求他们有个记忆。 “话是如此,可如今武朝好似什么都没动?” 方才那位出生军门曹家的年轻参军曹定真,能理解岳帅的意思,却无法理解眼下的情况。 是的,自从他们踏进河西近一个越来,冲突小斗无数,可武朝真正意图却一直没暴露,不说一改过去的作风,武军各方表现都好似被他们压着打。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针对他国,我们需要考虑布局,他国朝政,派系,物资储备等情况,从而借助皇城司情报做出全局分析,但……”岳鹏举指向西方,“武朝绝对憋了一个大的!” “天气越来越冷,在一般将领眼中,这是弊端,取暖,保暖物资不齐,大量非战斗减员就会出现,就算齐活了,兵卒御寒工作不到位,营帐内碳火,食物不足,也会造成同等效果,所以明朝暂时退了!” “但同样,这严寒何尝不是一把无形的杀人刀?” “我方营帐,他方房屋,就取暖,资源消耗一块,你说现在这优势到底在谁那一边?” “在武朝!” “没错,就在武朝,房屋御寒效果未必有帐篷好的好,但房屋与房屋之间可紧凑,帐篷与帐篷却不行,各坊坊市墙高挡风,热量散发及慢,加之高耸的城墙,城内气候至少比城外高了两成,而且在城中御寒上,武朝还动的用冰去抵御,而我们是做不到,也做不了的!” 轮到北境作战的经验,宋军那是拍马都追不上武朝,帅将对此有认知,可一般的兵卒没有,就算军资中有所准备,个人御寒依旧有所不足。 “怎么的说,之前咱们的举动,就是为了拖延,滞后武朝?”曹定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虽然各国之间没有明文约束,可在战争之中对于百姓下手,历来都是为帅,为将者最不耻的事情,老夫老了,无所谓什么身后名,但我希望你能记住,玩火者终究为火所焚!” 岳鹏举也不想那么做,可不那么做,让武朝一方闲了下来,孤身直入河西的右军就会遭遇武朝骑兵骚扰。 “当然怎么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逼张贺尽快行动,武宋双方,各有长短,因准备充足此战我们经得起消耗,可消耗从来不仅仅只是物资,还有精气神,有空你们可以在军营中走走,你们就会明显发现,我军的军纪正在逐渐松弛,军纪一松轻则士气下跌,重则军中疾病蔓延,而这些事不是物资可以解决的!” 岳鹏举很清楚,此战应该是和他老朋友最后一次走上战场,以后向上战场,身体也扛不住的。 最终胜败暂且不好说,可只要将一声所学教出来,让后辈人传承下去,就算最终输了,长远来说宋朝也是赢得。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 理所当然的话说道一般,曹定真就不再说了。 调什么军法官,就现在这个局面,别说普通兵丁了,就他本身都烦躁的很,要是不是岳帅是不是拉着他们说话,他们都快被大账外严寒白雪给逼疯了。 如今调军法官出来做事,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到时候别说军纪,士气了,搞不好要炸营。 “治大国如烹小鲜,治军何尝不是如此,敌在军外,乱在军心,那些士大夫认为我们军头粗鄙,不懂政治,可道理说到底不就是平衡?武朝大帅,能出相理政,调理一朝,我们有何尝不行?”岳鹏举笑道。 士族才出现多久,在春秋战国,强悍三国,哪家执行不是军功制的,就是到了现在,士族彻底抬头也只有宋朝一家。 说到底还是自身皇室得位不正,不然岂能容忍这种畸形的情况出现。 “好了,不说这些!”点到为止,岳鹏举传下军令,“传令各军,检查各营储水情况,缸中不满补满,各曹该化雪的化雪,时刻准备扑灭可能出现火情!” ------------ 第302章 “大帅,武朝会以火攻袭营?” 防火措施,从开拔之前,便在宋军中百般强调,为了防火每日为了化雪消耗的燃料,差不多占了每日补给中四成,营地选择更是谨慎。 消耗也就算了,可苦头着实是让人没少吃。 “刚才都已经说了,天气能杀人!” 岳鹏举拍了拍对方肩膀,“古来征战,兵刃箭矢才杀了多少人,可无情水火有杀了多少?就效率,范围而言,凡民间无不借助自然,南方的水,北方的火,多少经典战役不是因此而达成?” “四十年前,武朝就是利用寒冬逼退了各方诘难!” 严寒的威力有多恐怖,体会过的人才会明白,在那冰冻三尺,泼水成冰的环境里,全副武装的精锐兵卒,和赤身裸体百姓没有半点区别,反倒还会因为手中兵刃出现大损失。 有这般又是,岳鹏举不可觉得张贺会放过。 尤其,马上就是大雪天! 宋朝没有武朝本地田老给予天象预测,可二十四节气变化,黄河以北的天象节奏,他们也是有收集的。 十一月的武朝,或许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但如今的天象也足以杀人。 …… “好烫!” 巴掌大小的手炉,与双掌之间反复飞舞,一番折腾之后方才稳稳当当落在桌面上。 “真的很难想象,这么小的一个东西,竟然怎么厉害,这要往兜里一揣,人岂不就能在户外长时间活动了?”黄安趴在桌上,看上眼前缩小了四五倍的手炉。 怀炉他见过,小时候更是用过。 不过因为体积,携带不方便等原因,武朝使用场景只限于马车车厢内,谁让怀炉没法倾泻,一旦倾斜里面火苗掉落出来,轻则形成烫伤,重则直接烧掉一些东西。 可眼前这莫名的小物件,与他掌心反复扑腾,来回折腾,都没有出问题,除了一些气味一时间不好接受外,好似不在有其他问题。 “活该,谁让你当初人不在!” 三天时间,第一批九件怀炉准时准点做了出来,这是什么,这是成绩? 谁都没有想到! 方程百般强调的核心化解,更换了火设子后会怎么解决。 “采用火设子的方式,的确是个取巧的思路,不过这玩意现在能保持多久?” 火设子,聚会了古代将人的心血,能在低氧环境中保持火星不灭,可经过这般改良后效果如何方程还真不知道。 他记忆的中怀炉,那可是能在低氧环境,持续散热长达六个小时,满足一天户外取暖需求的。 “这一点先生你可以放心,别看怀炉小,不过内部空间可比火设子大了不少,填充量是火设子两倍有余,虽然加大了燃烧程度,但我们也添加了火油,怎么一件怀炉,烧个一两个时辰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在工艺上,我们也做了拆解……”说着商钟掏出一枚还没点燃怀炉,上下拆开指着连借口,“从这原先就有的口子里,可以加入火油,必要情况可以拆开,重新填充火设!” “常人可能不会天冲,可武朝老兵不少,多少都有户外生活经验,兜里塞个一把,准备几小罐火油,户外坚持个四五天完全没问题,必要时还能剥开了生火!” “成本呢?” 方法万千,目的达到就行。 户外取暖是北地的刚需,没的选择自己硬抗,有的选方程相信这种折中后的怀炉会成为多数人选择,如果成本能下去,奢侈品搞不成,也能成为常用品不是吗? 常用品,薄利多销,赚的未必就少! “成本主要在内胆用料,和外胆加工上,前者大概需要用到十四枚铜板的铜料,熟练情况下一名铜匠大概可以打出二十多件,外胆用料大概在三钱,不过可以直接大规模浇筑,剩下就是打磨,一天下来三四十件还是没问题,关键就是配装这一块,需要一点点调试!” 磨具运用,本身就是大规模生产兵刃的捷径。 真要每一把兵刃,都要通过铁匠敲敲打打而出,那么武朝工部的编制再扩充个几倍都无法满足前线的诉求。 沙土模具,早就是各国工部冶炼基础兵刃的管理。 故而对于外胆采用模具塑性,方程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惊与精度。 “模具的问题大概多久可以解决?” “已经开始做了,因为涉及到精度,装配组装,可能还需要四五天的功夫,不过那些老师傅都说了,就算最后精度有所差别,配装时也能解决掉,一个班次下来,组装出个一两百件没问题!” 商钟可不是混迹,拿出来成绩,准备还是有的。 工部制造库,对于匠人管理,从上至下分为大班,班,头三级。 刘班主,就是木匠班版主,与其同列的大班头还有四位,分别代表铁匠,石匠,皮匠,毡匠,过去没有官品在身,却是工匠群体的代表,是可与工部尚书直接对话的存在,至于其他行业的匠人,或因人数较少,手艺权重较轻,只设了小班编制。 但绝对别小看班这个编制,其编制大小与本身无关,至于下属有多少工头有关。 以武朝为力,一工头手底下,少则统御几十人,多则管理上百人,而作为百工之手的木匠,目前工部木匠班就有十四个,每个下面少则二三个工头,多则四五个工头,林林种种三四千好人。 “一个班次一两百件,少了!”黄安重新拿起还在持续发温的怀炉,“这东西看着小巧,但对于户外而言绝对是珍宝,骑兵出行,左右各赛一个,胸前在塞一个,绝对够重骑兵活动三四个时辰了!” 骑兵冬季不好出动,真正原因不在马力,纯粹是因为人受不了。 不着甲还好,着甲后里面穿的再多,人也像是被塞进了冰窟里,单纯依靠自身的热量,根本扛不住寒意,可若是内里塞几个发热的小物件,情况就彻底不同。 冻伤从人身上,转移到马匹身上,轻骑兵每年能活跃的天数至少延长半月,重骑兵则能延长一月,看似只是月余的活动空间,但绝对能成为一张杀手锏。 打仗打得是什么? 不就是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吗? 试想一下,在所有人都认为武朝轻重骑兵无法大规模活动的情况下,一支上万人混合骑兵顶着严寒,狂风,从山林之中冒了出来,而且一个个手热脚热,那么接下来会是什么一什么场景? ------------ 第303章 粘着人打,那都是轻的! 狠一点,找准机会,直接马踏敌营! 黄安要知知道,他之前是错过了这东西,他这几日他绝对不会如此轻松。 “不急,事到如今,稳扎稳打才是关键,做出第一批磨具成品才是关键,内里也不过七八天的时间,至于后面爆产什么的,你完全可以先将铁皮,黄铜准备好!” 方程能理解黄安所想。 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手工,精细化的点对点加工,和大规模产出,效率不同,产品良品率也不同,光商钟拿出来这九个怀炉,别说翻倍,翻个十倍,百倍都不够前线用的。 “确实是这样,是我召集的,小子,不是我要插手你的事,而是此事太过重要,如果年前我们能凑出三四万件,来年的春季攻势我们就能提前半个月,你也是当过兵的,你应该明白提前半个月攻势,会产生什么的效果!” 黄安嘴里说是半个月,可实际上何止半个月。 细细算来,提前一两个月都有可能。 真正阻碍骑兵,除了严寒,就是雪化泥泞的场地,前者针对于人,后者针对于战马,有了怀炉的加持,正月短暂回暖的环境中,骑兵就能动手了,这个时候战马也不受影响。 至于等到战马不受影响,那可能都已经到了三四月,那是什么时候,那是一年中农忙播种的季节。 …… “敌袭!” 深夜,刺耳的笛鸣响彻大营,一时间内各处营火快速旺盛了起来。 “冲!” 本在黑暗中摸索的武朝骑兵,当发现敌方营地出现明显变化,为首之人也是不在犹豫,带头直接摘下套在马嘴上的笼子,反手时间就将手中的火把点燃。 夜间袭营,不被发现当然是最好,可被发现有如何,对方有准备有如何。 一方清醒,一方迷迷糊糊,一方准备精良,一方手忙脚错。 武朝骑兵首领,不可觉得在这严寒中,宋人能不贪恋被窝的温暖,他们有对等训练,有被草原骑兵用血洗出来习惯,宋人能有吗,更别说二里外的营地里五成人马,在二个月前还是吃不饱饭的饥民。 “杀!” 杀生震天,火焰四起,解绑后的武朝骑兵快速机动起来,马踏积雪,后方一道道箭矢窜天而起,直接朝着营地方向而去。 咚咚咚…… “抛执手准备,听我号令!” 为首的游骑校尉,举起手中短矛,几乎是在下一刻,其身后数百骑兵齐刷刷做出同样的动作。 “应敌!” 宋军守夜的军队,看着冲出来的武朝骑兵,有官将在第一时间发出号令,可不等发出第二声号令,箭矢,短矛已经飞射而来,直接将一片人钉死在地上。 片刻后,直冲宋朝的轩辕门而来武朝骑兵,在轩辕门外三十步,直接完成了一个九十度的外拐,擦着军营的栅栏呼啸而去,于此同时一根根短矛,一罐罐的火油高频率,快节奏朝着宋朝军营丢了进去。 “破营!” 一波攻势打完,先发后至的重骑兵完成加速,直接一头撞进轩辕门内,挥舞的火把快速朝着两边丢了出去,当丢外火把,跟着一个六十度的折转,直接就要切出去。 快,准,狠,绝对不恋战,以速度解决一切,以重甲抵挡一切。 过程内,根本不会给人任何有效反击的机会。 粗暴而简单,让人防都不好防。 “该死!” 看着远处燃烧起来的军营,无数宋朝将官走出营帐,难言的憋屈感涌上心头,老人们还能接受,可对于年轻一代,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难受了。 “愣着干嘛,准备御敌!”岳鹏举走出帅营,一身战甲早已在身。 他不需要去看,他也不需要等汇报,他就明白今夜这些只是前菜,准备了怎么多,武朝绝不会就此收手。 别看现在火烧的厉害,可宋朝的排兵布阵也不是没章法的,眼下的这些损失,顶多就是让他们睡不好觉,牺牲一些守夜的官兵,看的热闹,可对于整个大营而言,顶多也就破了一点皮。 “曹定真!” “在!” 曹定真单膝下跪,跟着一种官将纷纷跪了下来。 什么是定海神针,岳鹏举就是宋营的定海神针! 随着这位老帅一身戎装走出帅营,什么憋屈,什么不甘,什么怒火统统消失,记下来要做就很简单。 “本帅命你率领三千人马,守卫粮仓,粮仓在你在,粮仓失你失!” 说着,一枚红色的军令直接插进雪地中。 “卑职明白!” “韩洪!” “在!” “本帅命你率所五千人马,营敌与轩辕门下,阻敌与中营前!” “卑职领命!” …… 军士,湘兵,府兵,徭役,十几万人组成来的北伐右路军,又怎么可能全部团在一起? 不说出兵调动不变,怎么多人团在一起,吃喝拉撒都能搞出瘟疫来。 对等的在没摸清楚营帐分布的时候,武朝骑兵也不傻乎乎冲进来。 宋朝军营看似设立在野外,可攻破难度不亚于一场县城攻防战,甚至比县城攻防战还要更难。 …… “我就说没机会了,岳鹏举那个老狐狸,不可能没算到这些!” 从北方调过来的蓝迪,站在离营地三例外高坡上,看着火焰照应下越来越明朗宋朝大营。 岳鹏举选择扎营的地方,东南环水,西北临山,整个营地从第一道警戒防线到主帅大营,至少可以布下六道防线,并且防线与防线之间至少间隔百步,火烧的再大,夜间的风在狂,只要不是从军营内部点燃的,一切都是白搭。 “我们的目标本就是岳鹏举带领这些人!”李晨淡淡笑道,“岳鹏举真要怎么简单被解决,那他也活不到今天!” 老帅,越来越稳,越稳越滑。 在他们手下,战争可能没什么亮点,但也绝不会给人机会了,不仅仅是这处营地,其他营地的情况想来也是如此。 “报!” 一道矮小人影摸了上来,直接跪在地上,“炮火已经到位,随时可以动手!” “既然如此,那就别客气,让他们动手!” 经过严谨布局的宋朝大营,再不想付出重大伤亡,甚至被人反咬一口情况下,武朝肯定是不会进去。 但人不进去,火炮可以进去啊! 明朝那波支援中,武朝军方最爱的不是别的,正是明朝军方自己使用火炮,数量不多也就三十多门,这会带过来也不多,十二门而已,但有这些也绝对够了。 ------------ 第304章 轰轰…… 火炮轰鸣,肉眼可见的火光撕裂黑暗,一枚枚暗红色的铁丸与雪夜之中画出十二道虹光,跟这样一头砸进宋朝大营。 “偏了!” 蓝迪居高临下,看着多数未能精准落地的炮丸,多少有些不甘心。 就是火炮技术,明朝第一,宋朝第二,但就射距与精准度,明宋两朝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至于武朝,火炮有但不多,笨重的炮台,粗苯的炮管,慢速的转场率,战时更多只能用于据城防守环节。 可防守? 武朝并不需要,当有人敢撩拨武朝虎须的时候,小范围的冲突营卫一级自己就抄刀子上了,真需要大兵出动的时候,轻重骑兵混合组成的高机动战斗序列,也不需要火炮支援,故而火炮在武朝军中存在感很低。 可明朝不同,火炮是能改变海上战斗模式神兵,为了海洋安全,为了自由航行,两百年来明朝的火炮不断小型化,轻型化,常用的铁质弹丸也逐渐演变成等更具破坏力的类型。 “前二轮不过是校对,后面才是真正的杀招!”李辰极具耐心。 骑兵环营,四处点火,施展空间交给远处的十二门火炮。 按照计划…… 火炮威力,准头未达的预案效果,那就轰击宋朝北部兵营,骑兵顺势泼洒火油,不求火烧连营,只求断其一臂,先把一个口子撕出来再说。 弱达到预期,那重骑兵就冲进北营,狠狠的践踏北大营。 “希望那些明朝火炮军,能给我打出想要的结果!”蓝迪的目光从北方群山中收回,再度掏出远望镜望向远处宋朝大营。 骑兵袭营是惊,火炮开火是恐,蓝迪到底要看看,那位被宋朝碰上军事神坛的“鹏举元帅”,该怎么破解眼下的局面。 轰轰轰…… 经过短暂的校对,第二轮,第三轮,火炮迅速完成连击,实心弹换成一炮下去就是一场烈火。 宋朝大营内有想救火的,又想端掉远处火炮阵地,更有想将武朝骑兵困住的。 刚刚因主帅号令,从混乱中走向秩序的场面再度失衡,尤其是北大营更是成为混乱之源,大量尚未经过军事训练,不知上下级的民夫,厢兵在炮火的怒吼中,烈火的烧灼下,纷纷开始自发求生。 巨大的恐惧面前,什么军令都不如逃得一时的炼狱来的有用。 “很好,按照这个节奏,六百发不一定能打完,打个三四百发还是没问题的!”蓝迪很清楚火炮的威力。 火炮开火,不在于杀伤,而在于攻心。 毕竟陆战不同于海战,海上落脚点只有船只本身,船没了战争也就结束了,可陆地……就火炮那狭小的攻击面,经过短暂的适应后,人难道不会跑? 什么一炮轰死一片的画面,武人不信,明朝手控各类火炮,炸药的神机营主将也不相信。 “传令下去,让阿泰做好防火准备,随时准备给我冲进去!” 眼看着有效反击对方组织不起来,北大营地内外也在火焰中暴露个清晰,对方既然没在北大营设埋伏,那重骑兵还留着干嘛。 “得令!” 三骑从蓝迪身旁飞奔而下,直扑战场而起。 火烧到现在,宋朝大营整个被点亮,对于武朝一方这情况不亚于明牌,加上早先的递进侦查,此事不上更待何时。 …… “该死!” 冲天火苗直扑天空,熊熊烈火好似火炬,迎的无数武朝骑兵如飞蛾一般环绕火炬展开攻势。 血腥味,脂肪燃烧的味道快速扩散,再度将三逃兵斩与倒下曹定真,一腔怒火恨不得同远处烈焰撞个同归于尽。 “少爷,撤吧,已经没机会了!”曹家家丁一把抱住自家的小侯爷。 是的,没机会了。 在武朝这般针对性放火下来,别说他一个曹定真,就算是大帅来了也没机会,毕竟谁也没想到,武朝和明朝会如此紧密,让明朝拿出了远程火炮来帮助武朝,这谁能想到的? 扎营的时候,营地布局已经考虑过了火攻,但这火攻针对是武朝的火攻,而不是明朝的火攻。 可考虑有如何,真要让按照防备明人炮击的布局,帐篷与帐篷之间的距离拉大,这是给武朝重骑兵冲锋的空间吗? 怎么做怎么错! “撤!” 曹定真嘴角流血,咬着牙冠说道。 …… “好,好,好!” 一连三个号,岳鹏举转怒而笑,指着北大营燃起的汹汹烈火,“看到了吗,十指有长短,痛惜皆相似,利弊衡量全看自身,这就是当武朝不贪之后的表现,压得住心中对战争诉求,不贪不念,武朝便可将骑兵的力量全数发挥出来,而我们也一样,内政统一,上下一统则无往不利!” “让人撤了吧,今夜就当为之前的事,给武朝一个交代!” 为帅者,当不拘与一时成败,这点损失岳鹏举还是能接受的,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他要做就是止损。 火焰看似烧的很旺盛,北大营损失餐桌,可对于准备充足,后续还有源源不断资源补充的宋军而言,这点损失完全可以接受的。 …… “老狐狸!” 看着宋军大营中的人员变化,蓝迪如何不明白,那岳鹏举是准备止损,“通知下去,让我们人也扯了!” 既然无法扩大战果,蓝迪也打算在投入什么。 就像岳鹏举考虑的那样,武朝也有自己考虑,今夜所为只是一个交代,对之前宋朝一个报复。 他们真要觉得通过一场夜袭,就能终结这场国决,那不是将宋朝当傻子,而是自己成了傻子。 眼下不过只是一路右军,宋朝疆土中还有中路,左路,水师,正兵府兵徭役合起来林林种种六七十万人。 而且今夜伤到也不过右军十指中一根。 “行了,不管怎么说今夜的目的算是达成了,没个一个月将这摊子收了,岳鹏举也做出别的事,没什么大变动的话,今年战时差不多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辰很清醒。 没人愿意在这寒冬腊月里同人搏命,武人也是一样,宋朝不过分,武朝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真打起来,一个非战斗减员就会让他们无法对朝堂做出交代。 ------------ 第305章 “打过这一场后,宋朝接下来应该能安分不少!” 兵部侍郎张俊,将刚刚整理好夜袭情况递上帅台。 “冬季,能消耗物资,就别消耗人力,老夫还想带着更多儿郎回家呢!”张贺翻开战报,长期板着的老脸,在这一刻也由柔和了几分。 “宋朝选择这个时候,就是为了消耗我们,国内要是没做改变,没有过去一年的准备,我们根本经不住他们消耗,可这回……”张俊笑了笑,眼中闪过几分快意。 宋朝最能耐,最令其自得,历来都是他们的脑子,三百多年来宋朝对外战争没怎么赢过,可靠着一手金银,一手谋略,生生化解了无数危机,更是完成几轮借力打力,无数死敌因此消亡。 最早是占据徐州的陈国,然后是盘踞在并州齐国,都是被宋人用计谋蚕食掉的。 包括四十前那场国难。 一而再可以,再而三不行,如今各国对宋朝戒备早已提到最高的,可这世上有千日做贼的道理,断无千日防贼的事。 就像这回,不久是换汤不换药,若不是出了一个方程,让武朝在一年中转变方向,结盟明朝,开辟国内商路,双手补充物资,眼下会是什么情况,张俊怕是不敢想。 “我们能变,能转,宋朝却不行,他只能原先预定的轨道上狂奔!“张贺附和道。 武朝改了,宋朝也知道,看似留给了宋朝时间,但却没留给赵晟集团时间,因此宋朝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来,这才有了年底开始的国诀。 “宋朝建国快四百年了,怎么长时间,就那么点资源,也是到了该乱的时候,他们走不出司隶,茺州,可不得对自己下手的,我甚至怀疑,两淮暴乱是否也是那些人干的?” 张俊对于关于两淮暴乱后蕴藏的阴谋论,极为有兴趣。 “管他呢,好处是咱们的,乱子是宋朝的,只要我们买单人,坐等看戏难道不好吗?”张贺一边说一边合上文本,“抄录之后,送报太安,今年也就差不多结了!” 大雪已至,小寒,大寒将道,南部气温也将彻底跌破冰点以下,别说大军出动了,人能不能活下都难。 整体战争还没结束,可在张贺来年,宋朝不作死的,今年到这也就差不多了。 …… “好家伙,火炮还能怎么用,当真是让人没想到,可惜了,这把火我们没看到了!” 明朝徐州大营内,英国公拿到盟友刚刚送来的战报,萝卜粗的手指往往微微一弹,“通知下去,逐步开始换防,该留的留,该撤的撤!” 身后的运河已经飘起浮冰,往后的几个月里,摩擦或许有,大战绝对没有。 征战了一年的兵卒,也该回家了。 读书尚且需要劳逸结合,更别说身在战争前线的兵卒了,就算是再不做人的皇朝,对于前线军队的使用也需保持一年一轮,周期往复,真要把人往死了用,那就等着反噬吧。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接下去不会彻底太平,武宋之间搞不好还会出事?”诚意侯接过战报。 “不可能吧,有了这份东西,武朝武斗派难道还不满足吗?” “满足或许可以,但……”诚意侯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还没搞清楚武朝变化的根本,但可以肯定一点,推动这一切准备的人,对于手工业极为看重,八级工制已经执行一年,具体效果不可知,但以我对工匠群体的了解,在这种重度的扶持下,搞不好就会弄出一些东西,若是推动者再就特定的方向进行推动!” 诚意侯没有武朝具体的情报,可之前盟约里,武朝可是答应向明朝出售了大量十锻铁锭。 十锻啊! 明朝手工业算发达了,年产不会少于合约规定的量,可这是武朝在满足自身后才提供出来的。 一年就产生怎么大变化! 这让人不得不多想,其他方面武朝工部是否会有进展? 如果有,武朝第一个会解决什么? 或者说优先解决那个方向? “没那么容易吧!” “这谁也说不好!” 英国公看了对方一眼,“要不你留下?中山祭祀还需要我出面,我可没办法留在这里!” 英国公这一公爵爵位,负责可不是战争,他们这一门真正负责是皇家祭祀,礼仪,相当于皇室,勋贵一脉的礼部尚书。 “我能说不留吗?“诚意侯笑了笑,推了一把英国公,“你就放心回去吧,我们现在不需要防备武朝,无论武朝搞出什么,第一个试验对象只会在宋人!” …… “姐!” 踏步走进一间小庙,原本缓慢的脚步一下子加急了不少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看着眼前披着雪白狐裘的女子,要不是老蒲跟在身后,他真想一把将其抱住。 “还不是你这个不回家的崽子,整天在外面晃荡?” 女帝玉指戳了戳方程眉头,“你不回家,那就只能我来找你了,说吧,最近到底在搞什么,自家的屋子不住,一定要待在西郊?” 六王会议已经结束,结算方式也在比赛第二天就敲定。 战场没得到的,草原六大势力也没在比赛中斩获,带了射雕手也能如何? 北地的蓝天中不缺雄鹰飞翔,可雄鹰也是有地盘,西郊围场上空那只被射了下来,鞑靼王麾下射雕手成功斩获了个人积分第一名,却也无法改变整体积分的颓势。 草原人不好接触,可人也信诺,重口碑,输了就输了,不会像是宋人那边为自己找借口,找理由。 合约一签,南方战局不受她影响,那女帝还有什么事? “搞了一些小玩意!”方程反手掏出一枚怀炉塞进女帝手中。 “这玩意倒是精巧,发温发热不显烫手,可为了这玩意,你就让黄安得罪了高老头,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高赫那个老东西,她都捧着用,竟然被小子给架着了,要不知道查清楚是黄安自己的行为,方程也是事后才知道,不需女帝出面,已经有人想敲打了。 “这其实不怪我啊,说到底还是工部过去一年不做事!”方程早就知道,代表武斗派的高赫不好搞,可事都被黄安都干了,他还能怎么办? 无论是对于工部改革,还是利益相关,方程都不可能跳出来针对黄安。 ------------ 第306章 “你说工部不做事,难道事都要想你们怎么做吗?”女帝撇了撇嘴。 方程想折腾,能折腾,那就让他折腾好了。 可折腾到高赫头上! 别说女帝有意见,百官也都有意见,武朝推行务实之风,可人人都要怎么来,哪还有什么规矩可言,还有什么秩序可讲。 面对方程的沉默,女帝可不会怎么简单放过他,掂了掂手上的怀炉,“姐姐你不想谈什么吃相,提什么分享,东西是你弄出来,你怎么想处理都问题,但姐姐希望你别忘了,八级工制执行到今年,是谁在背后推动,是谁在持续付出,又是谁在没有成果的情况下站在最前面!” “是高赫!” “就是你们认为那个什么事都没干的高赫!” 八级工制,可不仅仅只是花钱的事,其中涉及到东西多了。 尤其是工部没有突破性的贡献前,执行时间越长,压力也就越大。 不要说什么雪橇,高炉,有什么作用,算什么成绩,在没有改变整体,持续助长武朝军力面前,这些改变都只是工部该做,就算真要算功劳,也只会算在方程头上,而不是那些如今拿了高薪高福利的匠人。 更别说今年扩张,大量民间手工业匠人,从民间工坊被吸纳进入了工部。 这一手影响了多大的事! 民间工坊看似在民间,可太安城工坊背后哪个没有勋贵,豪门支持,这一手等于说从勋贵,豪门手中抢人。 “所以,我说他没做事啊!”方程耸了耸肩,“坚定的推动八级工只是第一步,真正要做不是保障工匠的积极性,做事效率,而是要刺激工匠的创造性,就像姐姐你现在说的,功劳是我的,不是工匠的,没有创造性,只知道消耗,低头做事的八级工迟早会被取缔!” 武朝不养闲人,无法走向自主造血的匠人,注定了被淘汰。 哪怕现在不会,以后也肯定会。 沉默片刻,女帝点了点头,“常理来说,的确是这样!” 对于如今工部的表现,整体来说大家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兵部,五军都尉府不在抱怨军械不够,品质不行,尤其是当那些有家传兵卒,纷纷将家传武兵塞进床下,换上制试的兵器。 有此改变,这一年来的投入,武朝赚了回来。 可就长远来说,工匠想要稳定自身,还是得靠创新。 “可问题是创新太难了!” 创新,两个字合起来笔画也没多了,可真想去做哪里有那么容易,宋朝这些年来手工品越发精细,可创新一块则没点进展。 “所以,我说高赫是不合格,术业有专攻,让一个军中宿老来担任工部尚书,什么原因大家都知道,但同时也根子上对于工匠轻视依旧没变,一年来我所见工匠脸上消弱多了,眼神中的神采多了,可骨子里那种自卑,自降一档的东西没变!” 在姐姐面前,方程不打算隐瞒什么,因为姐姐是他支持者,也是他最想守护的人。 武朝军功这一条路,注定了方程走不了。 他能依靠还是脑子里的想法,复刻一些成熟的想法,从而换取更多的资源。 “话有些沉重,不是我们应该谈的,高老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尚书,但他绝对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老者,你们这些小辈只要认真做好事,我想最后就算高老反应过来,也会护着你们!” 对于高赫的人品,女帝还是有信心的。 目前阶段,女帝只是求稳,求变,因此将武斗派高高挂起,等真有机会一展征途的时候,武家的女儿又怎么可能没有一颗征战天下,一统九州的野心呢? 就算曾今没有,成为了武朝君王,朝堂,事实也会推着她有。 “好了,不说这些!” “我给你带了一点东西,至于这小怀炉我就没收了!”女帝一把将怀炉塞进兜里,拉着方程的手走进寺庙背后。 什么叫别有洞天,什么叫内有乾坤,眼前就是答案。 外远破破烂烂,没有人烟的寺庙,后院竟然藏了一座暖院,散发着硫磺气息的汤泉从地下泉眼中咕咕咕的冒出来,驱散了寒意,化开了坚冰,朱红玉砌之间点缀了几缕绿色, 更是有花香送出。 “这个地方还不错了,喜欢后,你以后可以自己来,不过最好别多带,此地太安城也算是个秘密场所!” 走进八角亭台,女帝摘下罩子,五碟瓜果配上一壶清茶,小资而精致。 “秘密场所?” 的确是够秘密的。 “老太安城都知道,西郊藏了无数秘密,实际上秘密,不过就是一些游戏之所,武朝的情况了解,一年下来至少有五个月无事可做,勋贵无财,或者说不好随意露财,因此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西郊就多出很多这种小院子,一方面结社交友,一方面也是为了家族留一条后路,不过这一切从五十年前就开始变了,天量的财富流入,斗富也从暗中转变到明面上,西郊也被慢慢放弃,可惜好日子又没多久,一切都回到一开始!” 女帝面露讥笑,“那个时候在想藏,也就藏不住了!” 贵族在那个皇朝都是一个尿性,贪婪无度,视财如命,无论什么情况下他们都不可能过苦日子的,只不过一个是藏得严实一点,一个直接表露出来。 “这算不算自己露了底?” “可不就是自己露了底,自古以来斗富都要不得,任何时候任何人,当控制不住自己的表现欲的时候,往往离死也就不同,同样一个家族一个皇朝,不在低头做事而是抬头望着那些有的没的时候,那也离灭亡没多远!” 四十年前,宋朝带着一众皇朝没能灭掉武朝,绝对是他最后悔的日子。 “对了,上次和你谈的,你可考虑过,要是考虑,如今离百花宴也没多久,该准备的也要先准备起来,不行,找些人了解了解也是的……”女帝画风一转,直接从感叹武朝,转移到方程私人问题上。 面对画风几转的姐姐,方程多少有些接不住。 什么情况? 前世朋友们之间催婚,他可以当成玩笑,可现在姐姐再度催婚,方程难道还能直接拒绝吗? “你自己可能没想,但你也已经二十了,我们武朝成婚虽晚,但也不能晚太多,事不需要你去办,姐姐就会帮调好!” 相较于沉闷的大事,女帝显然更想聊关于方程婚姻的事。 皇室直系之中,同辈该成婚的都成婚,没成婚也轮不到女帝来担心,小一辈里还小,远没到日子,需要女帝考虑也就剩下方程一人。 ------------ 第307章 眼看着姐姐即将自说自话,顺着这令人难堪的话题一路说下去,从没遇到过这般正式催婚,甚至没考虑婚姻情况的方程一下子麻了。 面对方程的木纳,呆板,女帝只认为这是方程不好意思。 谁让这个年龄,本就是男子最具活力,私慕窈窕女子的时候,木纳可以视为不懂,呆板则可以理解为少年的羞涩。 故而女帝越说越激动,那些之前就已经被女帝放进夹带里的合适女子,纷纷从女帝口中说了出来。 “姐姐给你挑的这三个姑娘,都是相当不错,至于家事,背景什么的,你也不需要担心,你说你小子最近弄出的事,但就是看破宋朝谋略,精准的点出宋人动手的时候,老一辈对你的看法那是相当不错!” “更关键是,大家对你的未来都看的很清楚,走上战场概率不说没有,只能说很低,勋贵豪强虽然看中军功,看重荣耀,可家中子女的幸福,亦是被放在眼里!” “而且只要有姐姐,你只会娶妻,而不会入赘,所以你看好了,老蒲就能将人给你拽回来!” 女帝越说越兴奋,要不是八字还没一撇,怕是连到婚礼后续,孩子出生都给方程考虑到。 “姐,要不等我先参加了今年的百花宴再说?” 为了拜托姐姐催婚折磨,方程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当反应过来后,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个情况? 来之前我不是根本没考虑结婚的事吗? 什么百花宴,那种让人尴尬到社死的相亲活动,真的会有人去吗? 可现在呢…… 看着傻掉的方程,女帝玉手掩面,发出格外快活的笑声,“不说了,不说了,百花宴的时候你准时到了就行了,小虎拉不动你,我就让老蒲来拉你!” 百花宴,一年一轮,是武朝上层最大的相亲活动,也是皇室安抚手段之一。 在这场宴会上,反适龄尚未有婚约的男女都会入场。 之所以搞这个,倒不是武朝勋贵,豪强之间不会私下做事,实乃是尚未成婚的二代,三代们,十六至二十五岁多在军中服役,老父老母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想的,适龄的双方一般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故而需要一个平台来让孩子们见见面。 而又皇室出面显然是最好的。 不过随着几起有重要影响婚约在百花宴上达成,除非真的关系到位,指腹为婚的那种,一般情况下勋贵,豪门私下已经很少提前搞定婚约,而是将婚约交给儿女自己来选择。 毕竟场合在那里,能进百花宴就没个弱者。 两情相锐,儿女们舒服,背后的长辈指不定还能达成一些破圈的事,因此百花宴越办越大。 话到这一步,方程还能说什么,完全一副认栽的样子,“行吧,我参加就是了,只是这百花宴是什么时候?” “拜火节当天!” 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大方向上没什么问题,不过具体节奏上还是有些改变的。 尤其是狩猎大赛的影响下,一切本该早早抵达太安城二代们,纷纷投身大赛,从而使得百花宴的时间不得不往后推延。 “拜火节吧,这倒是没几天了!” 参加就参加了。 解决不了问题,要么解决问题本身,要么解决提出问题的。 方程肯定没办法解决姐姐,那就只能自己去参加那什么百花宴,只不过参加了也不代表有结果不是吗? 目前能拖延一日就拖一日。 …… 相处的时间永远短暂,片刻后日头未落,寒意袭来,感觉到背心有些发凉,老蒲也是准时的出现在小院内。 “月前,我应该还能出宫一次,你要没事也早点回城!” 要下暴雪了,西郊距离太安城不远,可终究是不方便。 “要办的事,差不多也要结了,顶多再去大巴领一次,我也得回城窝着!” 自然面前众生平等,制造库虽然安全,可终究不是自家。 暴雪一落,三尺积雪一盖,别看现在制造库火热的很,可该停的还是总的停,毕竟总不能听到制造库资源消耗一空,再给匠人们回城的机会,天知道届时会出现什么情况。 “大巴领,夏天的时候我去过,环境的确不错,在哪里可以多投入一点!” 大巴领除了发展受挫,该有基础都有,随着方程注入资金,那些生女真也活跃起来,光今年申请入伍就有六人,等上几年这些人都是方程最忠实的支持者,若是能好好发展一两代人,死士都能从里面出。 勋贵,氏族,如何立足,跟脚就是依靠这类领地。 方程想保护她,还得好好加把劲! …… 看着远处的马车,方程转头看向小虎,“我怎么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因为我们赢了!” “赢了?” “火烧连营,直接烧穿宋朝驻守在河西的北大营,一把火少了二夜一天,两百多亩直接烧成白地,具体死伤不会少于这个数!”小虎伸出一巴掌,“三千人!” “这还是宋军打算救的情况,要不是不救……” 一抹凌厉的寒意从小虎眼中闪过。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不救,明晃晃的死伤放在你面前,不救也得救!” 甭管宋人有没有标榜仁义,战后对于伤员见死不救,绝对是最打击士气的事,更别说还是发生在主营附近。 “是啊,不得不救,就是不知道火伤的药材,和过冬物资,宋人是否备足了!” 宋人不是赶我们的百姓,现在就让人你们自己好好感受感受。 武朝的寒潮可不会跟你开玩笑! 北大营虽然都不是宋朝正军,厢兵,死的只是一些徭役,可兔死狐悲,伤感其类,宋朝救了就得拖延节奏,不救这场战争就别打了。 这一幕,与之前武朝遇到何尝响起。 还施彼身的爽感,着实令人激动到浑身发抖。 “行了回去了,我想黄安应该也听到这消息!” 小虎没离开寺庙附近,能听到这消息,黄安肯定也有自己渠道,指不定这个时候各类庆祝活动已经开始了。 …… “这件事张贺办的不错,各类赏赐按照过去的惯例发下去,同时从明日开始取消三日宵禁!” 马车内,看完张贺奏报,女帝相对满意的吩咐道。 草原六王还没离开,这场大胜怎么也得让他们感受一下,不然岂不是亏了? ------------ 第308章 一场局部的胜利,影响不了整体战局,但消息传回后方后,却可以有效的安抚武斗派,让太安百姓脸上多出几分笑容。 只是让谁都没想到是,就在所有人举办相关庆祝活动的时候,太安城中却有人将阴郁的目光落到了制造库了身上。 “这就是西郊制造库新搞出的怀炉?” 宣白楼内,一中年男子满脸阴郁看着手中的怀炉。 怀炉不起眼,但在武朝却是家家户户都会用到的常用物件,条件好的家庭人手一件,用不用是一回事,有了不用是另外一回事,条件差也会备上一两件,毕竟人再能猫冬,也无法一口气猫上三四个月,总有冒着严寒外出的情况。 早先,工部虽然也做怀炉,但因提供给军方,皇室,对民间影响并不大,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过去的一年里,多少民间铁匠,铜匠,皮匠被工部八级工制所吸引,工匠群体就那么大,不少匠人的关系不是师傅就是亲戚,亲朋好友之间一串联,但凡有门路都跑了…… 因签的不是卖身契,民间工坊对此也没有半点法子,只能任由人手跑路。 如此也就算了,偏偏从下半年开始,大量十锻铁从工部流出,不知多少铁匠铺受到冲击。 如今,有搞出怎么一个小怀炉,工部那是想干什么? 难道最后一口饭也不想让他们吃吗? “东主,真要让这怀炉流入市场,完蛋可不仅仅只是我们,所有做怀炉都得完蛋了!”负责宣白铜铺的刘三五不想冒头,他可也得自己饭碗考虑啊。 不要觉得这不可能,武朝朝堂历来吃相难看。 一方技术但凡被工部掌控,覆盖面小了也就算了,可若是覆盖面大,人肯定恨不得吃干抹净。 民间要是跟上也就算了,怕的就是眼下这种,知道是怀炉,大致技法也明白,可问题是他们造不出来! “怎么,你还想对工部下手?” 宣白楼,是武朝最大民间冶金工坊,专门针对武朝中下层提供冶金用品,小到工部看上眼的农具,贵到工部能造却无法大规模产出的宝刀,宝剑,六月份工部抛售的十锻铁已经狠狠冲击了宣白楼的业务,让很多民间铁匠铺都有了锻造十锻兵刃的资格。 如今手又伸进怀炉,这门宣白楼支柱产业中,负责人刘三吾担忧,难道他这位宣白楼楼主就不担心吗? “不敢,但是我们可以……”刘三五手刀狠狠斩破空气,“把磨具弄出来!” “过去一年,我们虽然损失了不少年轻师傅,不过老师傅还留了不少,这些老师傅可能手上力道已经把控不好,可经验还是有的,这小小的怀炉看着精巧,技术难点也多,可主要难点还是模具上,如果自己搞不出来模具……” 刘三五深深看了一眼自家东主,“东主,你既然能提前弄来这怀炉,磨具想来也不是问题,只要有了模具,后面大不了就是多花点时间,不行,几家联合一下,应该也能弄出来!” “工部造物,对针对军队,弄出这玩意,我也想也是为大军在寒冬中行军,这里掷筛有三四个月的空挡,三四个月后怀炉也就没市场,也就是说咱们至少有一年来打磨他!” 工部,纵然是六部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可终究是六部之一,反抗是不可能反抗,可偷出来,仿造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事后,搞成既定事实,以宣白楼上百年的经验,应该也能扛过去。 可如果不怎么做,那么宣白楼不说完蛋,怎么也要废掉一条腿。 “拿到磨具,明年入冬之前,我们就一定能造出来吗?” 工部如今搞的,让所有人都不舒服,宣白楼想活就的反击,明着不能,暗中操作一下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怀炉,在有对应模具后,真的能弄出来,身为楼主的宣纯却有些不自信。 “靠我们自己弄六成,如果拉上其他两家,九成!” 话被架到这一步,刘三五在没把握也等硬着头皮来。 这一小怀炉看的简单,可常年和铜铁大交道的刘三五,岂能不知道越是精巧的结构,大规模制造越是复杂。 “既然这样,你就先开始准备吧,磨具最晚五天就会送到你手上,之后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记住,别让我失望!” 宣纯大手一挥,直接将刘三五扫出大门。 “爷,刘三五的手艺还是有的,至于模具应该也不难搞到?”一直没说话的管家低声说道。 宣白楼靠什么吃法,宣家上上下下都清楚,可以的话他们真不想和工部对着干。 可眼下,工部这般作为,是要他们死啊! 怀炉一块要是在丢了,宣家差不多也就可以从太安城除名了,这对于一个依靠商业发家,却没有军功爵位在身的宣家影响太大。 …… “丢了几件?” 看着眼前第一批,批量生产出来的怀炉,方程一脸见鬼看着黄安,“你怕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要知道这里是工部,西郊制造库,保密程度不说有多高吧,至少也不是一般人能将手进来的。 第一批磨具,一共试验了三个版本,最终产出各类零部件一百四十三套,可最终组合出来只有八十三件合格品。 看着成品率不高,可这毕竟是第一次批量生产,损失浪费一点问题不大,可丢了几件那就没法接受了。 黄安无奈的点了点头,跟着一把将方程拉到墙角,“一共丢了六件成品,为什么而丢,我心里也大概也清楚,我唯一没想到的时候,那些人的动作那么快!” “也就是说,知道丢掉的去了哪?”方程有些好奇。 黄安只是咸鱼,不是废物,从他将自己来到墙角的时候,方程就明白,这是遇到人情上的事情。 这其实很正常。 武朝手工业整体衰败,可再衰败那也是有一国为基础,工部与民间有关联,这是谁都可以猜到的事。 对此,方程也不方便多说,可这事落在他自己头上,那就有些过分了! 泥人都有三分火,更不要说方程了。 ------------ 第309章 我的就是我的,我可以主动给,但你不能自己拿! “我知道你舒服,别说了,我也不舒服,可这种事没办法避免,这也算是老毛病了,工匠群体传承,多以家传为主,手上的技艺就是传家宝,少数以师徒传承,但不过是哪一种,规矩越严,感情越深!” “过去,工匠待遇很差,不管是民间还是工部,就算是刘班主一年下来到手也不过三四十两,看着不少,但别忘了老刘可是大师级人物,首次评级就到五级,要不是自己没申请,现在也得六级!” 黄安入仕后就在工部,对于工部情况不要太了解。 “那个时候我刚进工部做事,外面就已经请老刘外出做事,你知道那个时候是什么价吗?” 老刘是木匠大班,木工又是百工之手,被请出去做事收入岂会低,而且能请到老刘了也不会是一般。 “一个月五十两,跟着老刘的大师傅一个月三两,熟练的二两,小工也有五百文,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开工还有红包,要不是老刘家几代人都在工部,关系网在工部,营造过太多皇家工程,工部不可能放人,老刘早就走了……” “但这情况,只在老刘等少数人身上,其他人外出接活可没这个数!” 闻言,方程点了点头。 老刘是厉害,不需要图纸,只需要通过简单口述,老刘就能带着人将东西做出来,并且加入自己的经验。 在方程给出几个要求里,滑轮组是最早完成的,东西进入老刘手里,半天做出第一个成品,二天完成调试给出更好解决方案,在花了三天,老刘手下那些大师傅也都学会了。 这等手上的功夫,价值多少钱,懂得都懂。 “可去年之前,工部是什么鸟样你也知道,木匠大班,铁匠大班,石匠班多少还能糕点私活补充补充,可其他手艺人呢,一个月下来能准时拿到响银就不错,家里不出事都好说,可一旦出点什么,日子就不用过了……” “怎么办?” “借呗,家中的老人买张老脸出来借钱,你之前提到的债务累积,工匠群体最多,而被借钱最多就是老刘那些大班。” “这种日子没人想活,再加上人数限死,怎么办?那就只能自己求食了,宣白楼,宝兵阁,王家铺,李子店,百伦车坊,这四家就成多数人的选择!” “要么是自己私下做事,要么就是子女,徒弟进入其中,上百年下来早就分不清彼此了!” “当然,这几件也被人教训过,知道那些可以碰,那些可以动!” 说完,黄安长输了一口气,最终有些无力的说道,“可这一切,自八级工制度推广以来,变了!” “尤其是再高炉锻铁之后,彻底变了,变得面目全非,我跟着你们去北方,除了想捞一份功劳,赚一笔钱外,更是为了不想卷进这场旋涡里!” “可是你还是被丢进了旋涡里!”方程满脸讥笑。 理解归于理解,人都是要生活了,畸形已经形成了,可那些人千不该,万不该,将手伸进他主导的事情了。 无论什么理由都不应该! “是啊!”黄安自嘲笑了笑,“他们这般做事我很恼火,拉你来着我是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将情况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我都支持,毕竟我也看他们很不顺眼!” 黄安能不恼火了。 方程是懂分享的,从方程开始做着事的时候,就已经摆明车马告诉他们,做好了大家都有份。 有份,所以他去把高赫诓了,后续真要出事,他也会一力承担。 可现在那些家伙干了什么,砸他锅啊! 工部的买卖,你伸手也就伸手,可这是他们兄弟的买卖,但凡去打听打听,都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来。 你的利益是利益,我的难道就不是吗? “你说的那几家,我多少也听说过,那你觉得这事背后最大可能是哪家?” 方程从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真要好脾气,他前世也走不上管理岗位,虽然他很少发怒,更不会受到怒火影响决策,可面对这种不将规矩,将爪子伸进他窝里的事,那就只能坚定斩掉。 功过尚且不能相抵,更别说那几家还是趴在工部身上吸血的家伙。 这要不给一场狠的,现在只是怀炉,后面等他和案牍司联手铺出了路子,将箱包卖出了高价,这些人还不得直接抄,直接仿造。 如此一来,他推什么奢侈品概念,赚什么钱,武朝境内都搞不定,就更别说离了武朝的事。 “宣白楼!” “四大民间工坊,各有各的领域,彼此重叠部分虽然有,但服务对象不同,宣白楼是冶炼工坊,多少也经营一些宝兵的买卖,但吃都是宝兵阁吃下的部分,其主要的收入就是农具,锅具,铜制怀炉,及各类金属锭!” “高炉产出太多,大量十锻铁已经流入民间,宣白楼在金属冶炼一块已经废了,农具,锅具这一块,之前宣白楼能做,那是他能产出大量金属锭,因为是自家的收益还不错,可这一块如今也受到各地小工坊的影响,收入方面可为是被釜底抽薪!” “如今只剩下怀炉,可怀炉这东西,一件往往能用个几年,甚至十几年,做这一块宣白楼更是是为了宣传自身工艺……” “可如今,恐怕真的要废了!” 打败你的,往往会是同行,而是搅局者。 怀炉的出现,就是为了室外取暖所用,可做的大小和炉子有什么区别? 小了一点,便捷一点,可一些红泥小火炉也可以解决。 可当手掌大小的怀炉出现,添加的燃料也从木炭,竹炭,转变成了更方便火油,过去那些怀炉还有什么市场? 市场没了,可不得反抗一下? “光有样品,没有基础的模具,最终东西还是很难做出来,那些人既然喜欢走捷径,那么下面……” 方程意味深长的说道。 连黄安这边都打通不了关系的宣白楼,方程更不需要在乎,能一把按死那就别人机会,光靠偷窃一些成品,罪名不会很大,再说目前不也没人赃并获吗,不如先让子弹飞一会…… ------------ 第337章 夏大川自幼有中兴之志,也愿意为此付出,可人做事终究要先要服务自身的利益。 真这么干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他的,不会是别人,而是中山夏氏。 “记项加分!” “条条框框做好,最好加分,最差减分,汇总后以分值分金银,公单为重,私单为辅,互相结合最终确定金额,从而形成劳有所得,优有所奖,自下而上互相考核,除此之外我们也要恒定预期,以目前来看以半年为限最佳,名义上也可以半年奖,全年奖的号。” 武朝的官俸太低了。 从五品一年下来,也不过一百两,其中三成还需经过折色,每年能整整落到手里也就四十多两。 一百两,换算成铜钱也就一百一十贯,看着不少可你要看和谁比。 拿宋朝从五品的光禄卿为例,人月俸四十五贯,另有年赏两百贯,祭牛羊猪各一头,黄金一两,白银五两,绢布十匹,香料二十斤,同时住地,官府都有赵宋提供,林林种种加起来一年下来收入接近一千两百贯,真的就是“亿钱”收入。 相差不是一星半点,甚至方程怀疑,夏大川全年下来,有没有这个量级的收入都要打个问号。 官员不富,百姓有怎么能跟着富? 所以涨俸是必须要进行的,只有让官员有钱了,市场才能真正活跃起来,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给军卒加饷,不过这显然不可能,一人多一两,全年军需就要多六十万,多五两就要多三百万两。 别说想法了,就是将户部薅光了,武朝都拿不出来。 “如果期间有官员履新呢?” 目吏虽非终生制,但一般不会动,可官员每年都会出现变化,真要怎么一高,肯定有衙门发的多,发的少,就像是从户部调工部,别搞到最后官阶上去了,收入却下来了,这要是要出大问题。 “按上一周期拿,下一周期在调整,毕竟我不认为有人不愿意升官!” 武朝的官阶三年一转,两转后就算不升职,也会有另外的加赏,例如永业田,祭祀器具等。 能升的可能不会暂时短期收益,而不能升的也不影响。 毕竟九州现在也没末位淘汰制度。 闻言,夏老点了点头,“你这思路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现在各地工坊丛出,不少工坊只有背景,却无产品,更无钱粮,以钱庄的规定,我们很难对他们提供大量资金,但很多时候……” 方程懂,不就是人情世故吗? “眼下市场没钱,关键是放水,只要人别把钱埋进土地,该松的松,该放的放,整体控制在三四成以下,问题不大,毕竟这是水涨船高的过程,一时的亏损,其他地方都会补回来,就算此刻被黑,人有能黑多久,三四年过后,我想也不会有人在愿意当冤大头。” 市场早期肯定是无序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最终结果好就行了。 “入股呢?” “入股?” 要不要玩的怎么高级? “还不是你小子搞出来的事情?”夏大川冷冷的扫了方程一眼,无奈解释起来。 人心贪婪,有人钱庄的钱想要,更像钱庄入股,完全就像是想黑一点就是一点,比例不大可真有人在想。 “入股,不行,绝对不行,不要说钱庄,连衙门也不行,我们要的是开放,不是混乱,人情世故可以有,白嫖也能有,但入股绝对不行!” 武朝的军队私下联合走私集团,方程都已经看不过眼了,更别说这什么入股了。 入股后,轻则钱彻底被白嫖,重则绑架出钱的一方。 不要觉得九州现在还没有民心觉醒这种事,可人会造反啊,别忘了武人手上是刀的,真要没饭吃了,天知道一群人会不会操刀而起。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个问题一个解释,固然有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可大方向还是给夏大川划了出来。 “今天就先这样,我先组织户部,吏部,对考成法进行编造,不过你也别闲着,有想法直接写下来,现在用不了,不代表以后没机会用,具体如何换个时间再说了!” 夏大川思路开阔了不少。 黑猫,白猫,先别去区别那只更好,先把老鼠抓了再说。 他老了,注定看不到最终的成品,但只要他将根基立好,后面自然会有人解决好,不行就交给方程来。 什么大司马继承人,什么顶级谋士,在夏大川来看,方程未来最好的位置就是户部尚书。 相较于谋略,搞钱,搞活市场才是方程最能耐的地方。 …… “发钱了,终于发钱啊!” “十二两!” “比我们几个月赚的都多了,太好了,有了这钱,咱家孩子也能读书了!” “快,快,赶紧去排队,别搞的最后拿不到!” 铛铛铛…… 收工的锣鼓敲响,忙碌一天的工匠不仅没有半点疲劳,脸上只有狂喜,各方工坊内人流如潮水一般涌出,快速朝着制造库前方涌去。 银钱入库的消息,午后就已经传遍西郊制造库。 分配条例,更是在三天前贴进各大工坊,反应再慢的人也算好了自己能拿的份额。 早排队,晚排队,都可以拿到。 可早一点拿到,岂不是更好。 看着乌泱泱的人群用来,西郊制造库内的锣鼓声更响,两个百户所的官兵更是在第一时间组成人墙。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用,唯有出动人手才可以镇住狂喜的人群。 “十二两,你们加的不少啊!”夏大川推门房门,一脸笑意看着方程。 “既然跟了我们,肯定要体现出不一样的地方。” 十二两是最终商议后,二级工的待遇,其中三两银子来自内府,二两银子来自户部,又从西郊制造库小金库里拿出了一两,真正由方程他们掏的,不过六两一个人,四百五十位二级工,总计掏出二千七百两。 不是很多,但也绝对不算少,毕竟二级工全年也就二十两银子,等于是给他们加了七个月的工钱。 “可惜,冬歇已经开始了,城中商铺关门,各类买卖肉眼可见减少,就算拿了钱今年他们也消费不出去。” ------------ 第310章 “这是不是有点过了,不管怎么说,宣白楼也是工部很重要补充,这些年来吸血归吸血,但也确确实实做了不少事情。” 说话到这个地步,黄安哪还不知道,这是打算一把将宣白楼敲死啊! 敲不死,也要剥下一层皮。 偷成品,偷模具,都是偷窃,可两者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偷成品的借口有很多,可偷了模具,还当场被抓住,情况就彻底不一样了。 “拔层皮而已!” “真要因被扒了一层皮而死,那就只能说明,宣白楼没必要存在!” 过去一年,方程给人印象太好,好的所有人只看到懂规矩,会分享,却没让人看到其守护自己的利益手段。 一个老实,懂得分享的人设,固然有利于方程成长。 可要是没有扫清苍蝇,蚊子的手段,那只会让那些氏族,豪强感觉其好哄骗,虽不知道影响方程成长,可压架不住麻烦…… “既然你都已经想到这一环了,那我还会什么?”黄安耸了耸肩。 宣白楼他不喜欢,注定他不会为了宣白楼开口,能说这些也是看在宣白楼这些年来帮忙养了工匠的情分身上。 黄安再次过程中是没得到好处,可刘班主他们却是吃够的。 …… 啪啪啪! 方程走回工作台,鼓了鼓掌,看着眼前七位大师傅,“首先,感谢各位师傅最近的付出!” 七位大师傅,三位铁匠,二位铜匠,两位金匠,都是在最初考评中拿到四级工证书,与三月前齐齐顺利晋升五级的存在。 “感谢的话就不说,真要说些,应该俺们谢你才是!”铁匠牛路拿起一枚怀炉,“刚开始俺们不知道方先生你要做什么,因此做的粗糙了点,好在这一批大家都知道此物的用途,总算是没让你失望!” 一种粗汉子纷纷应到。 八级工制度的推广,解决了他们后顾之忧,高炉的出现稳住了饭碗,如今这手怀炉,不用想都知道一旦开卖,会给他们这些靠手艺吃饭的匠人带来多大好处。 尤其是在场的铜匠和金匠。 以黄铜为内胆,十锻铁为外胆的粗略版手炉,完全可以以紫铜为内丹,金箔为外壳,附议更精致的雕花,镂空工艺,卖给那些勋贵,豪强,材料成本不会增加太多,可收益完全不一样。 一件卖给十几,二十两,不说轻轻松松,至少也能完成一个有价无市的地步。 而这一块,大家早就说好不做限制,有门路私下随便搞。 方程笑了笑,“下一步就是量产基础版,各位觉得,以目前的速度,多久可以完成?” 手炉的消息已经露了,老蒲昨晚传了消息过来,手炉暂时列入兵部管辖,今早工部尚书高赫更是派来家丁专门找到黄安,示意情况不变,但前提是需要完成一批五万件的手炉订单。 一口气五万件的去处,不用想都知道会往哪里运。 根据目前的实验,一枚手炉在怀,可让人在室外保持中心温度不变,两枚左右在手,可让身体不觉得寒冷,三枚到四枚塞进皮袄里,骑马跑个半天除开面部外,人不会感到寒冷。 五万件手炉若是运到魏郡,至少可以在严冬里解放一万三千人,令他们具备在严寒之中活动的资本。 只要马匹还能机动,那么武朝重骑兵就可以随时出动,并且避免大规模非战斗减员。 至于代价,不过是每日一二大缸的火油而已。 变化虽小,却意义颇大,运做好了,在春季攻势之前,不说完成多少杀敌,至少也能瓦解宋军的战斗意志。 为此,方程已经在使用说明中附上了“敌进我腿,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十六字游击真言。 “所有模具做好大概需要个四五天,材料方面也不需要特殊准备,剩下就是手上的功夫,有人打好下手的情况下,老夫一天做出个六七十件没问题!”牛路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位,“他们这几个,五六十件还是有的!” 精巧活,哪怕有模具完成最初的一部分,也需要时间来完成。 “西郊库里,三级以上金银铜铁匠,合起来大概有四十八人,加上一些熟手,一天弄个三四千件没问题!” “差不多,这收录说不精巧,他有精巧的地方,说他精巧实则也就那样,关键就是卡扣哪一步,既得严丝合缝,又得活扣,熟练的做组合,我们做最后一步,效率还能提升,但也就那么一点。” “人不可能不休息,长期一个班组,一天只能算五十件,四十个班一天两千件问题应该不大。” 众人纷纷说道,这些师傅或许没渠道,可常年待在工部,谁还没点眼力劲呢? 怎么急大规模制造,不是前线有要求,那还会什么个情况? “那就先从模具入手,其他活有的做,班组就弄个三十五个,每个班组五人,四天之内到位,期间怎么安排你们自己考虑,要回家的找我来签字!” 黄安一锤定音。 西郊制造库还有别的活呢,理论上宋人多半不会在搞事,可这主动权不在武朝,因此谁也说不定,防御所需的箭矢,箭头,还需要大规模制造,另外还需为之前战争消耗进行补给,一堆活在那里放着,在没有得到战场验证之前,手炉根本不可能火力全开的去做。 “补充一句,成品一件十文,具体如何分配,各班组自己处理!” 五万件手炉,一件十文,到最后也不过五百两银,如果能用这点钱加快制造速度,提高品质,让质量合格的手炉尽早落到南方军队手里,打出了成绩,哪怕工部为此买单,手炉的市场也就彻底开了。 同时解决掉,民间手炉行业最大的卖家宣白楼,往后就是他们框框赚钱的时候。 黄安明显一愣,不过却没有拆台,“之前一些消息,相信你们也听到了,之所以那么做就是为了更好支持八级工制,我们能做都已经做了,下面就交给你们了!” 五百两,三十五个班组,一个班组也就十几两,这点钱他们完全给的起,再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后续售价往上调三四十文,什么都回来了。 ------------ 第311章 “五百两,买他们的手艺不亏,但这五百两,工部多半是不愿意出,毕竟他们已经给了工钱!” 黄安带着方程离开工坊。 下面是模具制造的时间,这一步只能等,虽然也可以全部手工来做,可效率太低了,用在基础款的手炉上根本没意义。 有那功夫,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做出精品。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工部买单,这五百两花的目的,就是为了尽快将手炉市场打开,如今的气候,是人扛不住,战马扛不住,可等到腊月,那就是人马都扛不住了,手炉可以解决人在户外活动的问题,却解决不了战马!” 每年十月过后,北方是一旬比一旬冷,偶然出现回暖,不过是为了下一场寒潮做铺垫。 等时间到了腊月,滴水成冰,泼水成雪的时候,就算有心也无力。 因手炉出现,打开了窗口期,会随着一波波寒潮逐渐减少,再说制造需要时间,运输也需要时间。 五万件的手炉越早做好,越早运到前线,带来的效果也就越好。 毕竟你总不可能等到三四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去兜售手炉吧。 “怎么说,宣白楼的确得死!” 有技术,有人手,能在第一时间复刻出手炉只有宣白楼,可给予时间,各地零散的小户也不是做不出来。 几个月不行,一两年难道还不行? 复刻,复制,你抄我,我抄你,这种事太常见了,根本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 想要不为了做嫁衣,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压宣白楼,尽快将手炉推广出去,在市场上开门立柜,在客户心目中树立第一的印象。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下面就交给你,毕竟这是你的地盘!” 任何事情,利益都是最大的。 方程相信为了自己的利益,黄安绝对能坑死宣白楼。 “是我的地盘没错!”跺了跺脚,黄安一副我才是主人的摸样,“可,最后咱们之间怎么分?” “你想怎么分?” “四六开,我四你六,当然这是总的,其他人想要代理,我们同时让利三成,至于最后能赚到多久就看自己本事,另外其他几个项目我不插手!” 黄安很清楚,在方程面前自己最好收着点,争取到合理的部分就行了,毕竟工部又是他家。 “可以,不过我们还需共同让利一分,给予参与的工匠!” 黄安提供可不仅仅眼前这些,还涉及到方方面面,再说具体的事还需要他做,只要四成已经不少。 “最后一个问题,价格你决定怎么定?” 手炉在未来肯定会搞出精装版,贵族版,可就目前基础版的手炉,制造下来一件算上额外的人工全部在内,大概在四十文左右,这还是内胆用了七八枚黄铜,外胆用了几钱铁料的情况。 这一成本,比对如今市场面,动不动几百,上千文的怀炉,差的那不是一星半点。 “你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当然是越多越好,三四百文不嫌多,二三百文不嫌少!”黄安意味深长看向方程,“不过,这是合作对象是别人的情况下,换在你身上,我总觉得你会搞出一些不一样的!” 方程不是不会赚钱,而是赚钱的法子,总会在一些异于常人的角度,至少不明着赚,可暗地里赚却丝毫不少。 “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方程笑道,一手勾住黄安的肩膀,“手炉的制造,现在看来多少有些难度,抛开宣白楼不谈,你觉得民间那些小作坊复刻出来,大概需要多久?” “这需要你怎么看,如果只是小范围产出,用熟练的铁匠在手,花个五六天也就弄出来,毕竟这里面什么太大技术壁垒,反复试错,多花点材料,硬来肯定没问题,不过大规模就不行,在熟练匠人,离开了模具,从无到有想要弄出来,怎么也得花个半天时间,一天二三件,根本没意义!” 木匠,铁匠中大师傅,在民间还是能赚钱,尤其是掌控宝兵锻造的铁匠师傅,花个七八天的时间,打出一把十锻以上的宝兵,买个八九两不说轻轻松松,那也是简简单单的事。 一把宝兵,才用多少铁啊? 一个个打个三四把,纯利润就在二三十两,那日子活得不要太滋润。 可让他们来做手炉,一天二三件,一件就算能赚给一百文,看似结果差不多,可其中花费心力完全不对等好不。 “既然你都看出来,那还推什么高价,我也不和你说什么薄利多销,我只问你一句,当单件手炉的利润少于一百文的时候,那些民间大师傅还会考虑纯手工制作吗?” “不会!” 黄安猛地摇了摇头,“有技术师傅,完全可以去做宝兵,没必要在上面死磕,而没技术的师傅,想做他也没那个能力!” “那不就结了?” “而且手炉真正大头,不是其本身,而是燃烧用的油料!” “手炉最基础的质量在那里放着,黄铜内胆,十锻铁为壳,只要不是砸了,普通磕磕绊绊,怎么也能用个三四年,可每年需要油料你不能少吧?” “民间那些铺子,技术上我们卡不住,只要有人钻研模具迟早就能被搞出来,可油料呢?别说现在这些工坊不是在工部制下,就是在内库体系里,民间根本没人从事,就算让他们去干,他们也不敢!” 火油,目前在任何一国都是军工用品,管制不是很严,可没事也不会有人去选用火油取暖。 “卖火油?” 黄安摸了摸下巴,“别说,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思路!” 火油提炼不难,只是火油本身不好控制,水泼不熄是火油最大的特性,战场上无论进攻方,防守方,手上只要有大量火油,把控好天气情况,一场火攻随随便便就可以起来,当然这些年来对等的法子也不少。 “火油的提炼,我们也在做,我相信很快那些麻烦就不在存在,手炉的价值人都看出来,初期会因其新颖的特点买单,可这终究不是长久的事,三四年后技艺被人攻破,到时候基础由我们来做就不适合,和火油……” 方程从不会小看任何人,人口基数在哪里,天知道民间是否有大神弄出更精巧的模具。 与其在底层来回,不如卡住火油,这才是真正的薄利多销。 ------------ 第312章 “百文利润,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不能在往下降了!” 想到卡住火油带来的好处,黄安不在坚持,用如今的少赚换未来的垄断,这笔账黄安还是能算出来的。 铁匠铺,铜匠铺,他们不好卡,火油还不行吗? 几家联合,直接推出一道军令,限制民间炼制火油,这才是可以传家的买卖,至于吃相……懂得自然会懂,可不懂的永远都不会懂得。 “这是当然!” 方程目前花钱的地方不多,但他不能在这表现出来。 经过姐姐的提点,方程哪里还不知道,彻底掌控大巴领才是他未来发展重点,花上给四五年,培养出一批人来,他就不会想现在这样无用可用。 而长期的培养人,是需要花钱。 兵器可以武装身躯,但大脑则需要教育。 …… “大巴领,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到手工房,方程看了一眼正在打瞌睡的小虎。 西郊制造库没外人,本身又有一个百户所驻扎在附近,方程待着安全到不能在安全,因此小虎,李家兄弟也轻松。 “大巴领?” 小虎迷糊的醒了过来,跟着猛地起身,“不是还有事吗?怎么……” “不是马上要去,只是先做了解,商钟汇报我看了,但那只是纸面上的东西,我需要更详细的情况!” 作为主人家,需要时刻刷新自己的印记,离开太安城内的那段时间,大巴领那一块有酒肆掌柜负责,回来后商钟,小虎都去过。 “详细……不知先生你要了解那些?”小虎还是有些迷糊。 “变化,不在这份报告上的变化。“ 方程翻出一份商钟书写的报告,直接甩到小虎面前。 人在无法长期创新的情况,最擅长就是抄袭,石锅鱼的出现,以及运作方式,在过去的一年里,狠狠的在太安城里火了一把。 如今在太安城劳力群体中,石锅鱼已经是仅次于蒸饼,卤肉的街头美食,每天卖出去的量少则七八千斤,多则一万三四斤,而且这还只是方程旗下脚店的情况,那些后知后觉的脚店也纷纷跟上。 甚至四大名楼,也将这类吃法端上了正餐之上。 光靠买鱼一项,大巴领一年下来至少赚了三四千两,这笔钱在之前只有三成被大巴领拿走,更多存在酒铺里。 但在方程回来之后,钱也都投了出去,化身了基础的基建。 “商钟这份报告我看过,已经很全面了,愣是要说还有什么变化,除了笑容多了一点,可能就是孕妇多了不少,光我看到的就有三四十大肚婆娘,然后就孩子齐齐长高了。”小虎一边回忆一边认真的说道。 大肚婆娘,生活改变,未来有希望,可不得往死里造吗? “我记得大巴领里孩子不少,如果在那办学,你觉得怎么样?” 大巴领是曾今给库伦人,生女真人生存领地,可现在大巴领上还有什么生女真,一两百年同化下来,生女真又不讲什么血统,本质上他们和汉人已经没区别。 “不怎么样?” 小虎摇了摇头,“我大概能理解先生的想法,读书是好事,对此我朝也一直推广社学,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京畿所在,早年社学发展还是非常给力的,但问题是社学没用,或者说不符合我们的情况!” 看出方程的不解,小虎也不拖拉直接解释道,“我朝虽然也有科举,但科举历来都只是军功制的补充,加之先生口中务实之风,我们的教育里很少像宋朝,明朝教育死抠字眼,需要强行依附一些大儒的注视,就连到科举内容中最重要的策论题也没那么多避讳,只要多关心一下实事,实政相关的信息,科举还没开,题目大多就已经能猜出来了,答案不需要多新颖,老老实实回答,基本也能过!” “加上军中也有文化教学,因此入伍之前,能粗通文字,没有阅读障碍,并且能粗算一些东西,基本上就通过,因此搞到现在,社学年限越来越低,最早是六年,然后是五年,四年,到目前办普遍都是三年。” “还真是啊!” 话糙理不糙,小虎的意思他懂,现实他也能想象。 现实就是如此,古代归根到底能学的基础教材,也就那么几本书,什么学富五车啊,什么博闻强识啊,翻来覆去也就四五十万字的内容,不去强行附会,不去读那些狗屎注视,成年人随便翻翻,一年下来也能读个全乎,快一点的读给三四遍都够了。 加之不考,有功夫玩死里钻研,还不如把身子骨练好。 “其实,要学的东西不少,可很多东西,虽不说禁制学吧,但绝对没在军中学来的好!” 兵法,军书,历来都是皇室严控的书籍,没点底蕴碰都别碰,同样一些涉及思想的书,也不是适合放出来。 “被你怎么一说,我岂不是想花钱都没地方花?”方程苦笑道。 真是够奇葩的,投资教育都没地方投,没社学他自己主张搞起来问题不大,可偏偏社学有,覆盖面还广,是人自己不想去,那他还有什么意思? “教育不行,体魄可以啊,大巴领上退伍老兵几乎没有,别看今年送进了不少,但名额怎么来我们自己清楚,真正比拼实力,那些孩子是没机会,而且现在名额用了,未来几年……” “只能靠自己水平进去!” “可这水平怎么来,普通农村有教习,大巴领是种族特有土地,哪有什么教习?先生想对他们培养,完全可以联合一下领地外那些教习,把大巴领适龄的孩子塞进去一起训练,我想这笔搞什么都来的好。”小虎提议道。 “可以,不过我们也不能让人白做事,对吧!”方程笑了笑。 “肯定不能啊,大巴领最近很缺人手,山脚下那些村庄人力很多,好好谈一谈,让他们帮忙教学,我们给他们工作,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就长远来说,大巴领永远不对外接触!”小虎补充道。 “就怎么办,这件事就交给你来负责!” 小虎是越来越成熟了,如今都可以自主想出一些办法,从原来信息补充,变成决策提供,这一步改变绝对是方程所乐意看到的。 ------------ 第313章 “交给我就是了!” 小虎笔了一个手势,“教习吃的户部响,家里也有永业田传承,可就生活条件而言,最多也就是够活,孩子生少了还行,生多了谁都得头大,我们只要给活,让他们教授一点军营中常用的经验和技法,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人多力量大的朴素认知,那是普遍认知。 没条件创造条件生孩子,有条件压着条件生孩子,能在村中充任教习,就算不是正统武家出生,至少也有几代从军的经验,这些经验在武朝很普遍,可不去学依旧不会。 想要配合,懂得配合,善于配合,完全是三种改变。 勋贵子弟,武家子弟,能在军中出头,抛开人脉背景等因素,就是因为从小的培养,将配合融入到骨子里,身法中,仿佛喝水吃饭一般自然,而这也保证了武人在战场上的生存率。 …… 任务下达,短暂的休班在开工之前开放。 不少在西郊待了几个月的匠人,纷纷选择离开制造库,回到城中与家人团聚,同时也是将工钱带回去,以补充过年所需。 人越少,西郊制造库越是安静,除开少数还在打造集装箱箱体的工匠,二日之间制造库已经少了七成人口。 “确定是今晚吗?” 塔楼上,方程与黄安站在一起,望着黑暗中工坊。 西郊制造库,是真正的兵工厂,内里涉及到冶金,锻造,抛光三大工序,十四种工艺,一年来新建的高炉就垒了六座,各类工坊六十多件,不算工匠光是官吏便有一百多人,不远处的山上更是开垦出了梯田和洞穴仓库,闫然就是一城镇的规模。 为了保护此地的安全,南北各有一百户所,离此六里外更是有一千户所,可谓防卫到了牙齿。 “放心,就是今晚了,明天是最后一天能离开的日子,前两日没动手应该是消息没传到,今天不动手,人就离不开了……” 什么狗屁的放假,还不是为了钓鱼,黄安不可觉得那些胖头鱼能忍得住。 话音刚落,远处工坊一道亮光闪烁,那是大通铺的方向,跟这样一道模糊的身影从中钻了出来。 亮光消散,原本模糊的身影,与雪夜的反光中变得清晰起来,纵然还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可大体身形却已能看清。 “是刘一三,我是真没想到竟然会他。” 看着朝着模具工坊跑去的人影,刘班主一眼就认出对方。 “刘一三?他和刘三五是什么关系?”黄安手按在塔楼旁,脸色有些阴冷的问道。 “远房侄子,年前妥了我的关系进的西郊制造库,被我安排在牛路班组里做事,之前丢的手炉应该就是这小子拿走!” 小偷小摸,从制造库顺点材料回去,很多人都有这类的经历,早年刘班主也拿了不少。 过去响银少,那点也是求活求命,工部内外都知道。 上不纠,下不查,补充补充家用,只要别干的不过分,谁也不会在意。 可偷拿成品,如今更是将主意打在模具上,这已经不是过分了,而是要砸大家的饭碗啊! 尤其是手炉还没出现在市面上的时候。 “抓贼抓脏,捉奸必捉双,将事交给杨应知好了,毕竟落我们手上算怎么回事?”方程冷冷的说道。 刘三五,是宣白楼负责怀炉的大师傅,之前方程还担心,那位找个关系没那么近的动手,就算抓到了也得磨磨口舌,如今既然已经知道是子侄关系,而且曾今还在宣白楼做事,后面就不需要管了。 “工匠那边?”黄安看了一眼刘班主。 生活状态越差,人越喜欢抱团,工匠群体的传承体系更是让抱团现象变得普遍,别看黄安这些官吏是管理者,可很多事情,官吏并不好插手,只能交给他们内部处理。 “我没意见,大家也不会有意见,大家抱团是为了求活,不是为了亲亲相隐,就算亲亲相隐,这种吃里扒外的,吃着碗里还想砸锅的家伙,谁都不会为他说话!” 工部外那些民间工坊,早年间的确给了工匠饭吃了,可从那些人没跟着工部推广八级工制度,就算没读过书,可整天跟着官吏混在一起的匠人,那还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一丘之貉,都是趴在他们身上吸血的。 他们在工部做事,享受不到军功,但多少可以分润到一些荣耀,走出去也体面。 私下里为外面人做事,纯粹就是以手艺换饭吃的,两者之间没什么恩,更没什么心理负担。 闻言,黄安不在多说什么。 刘班主能分得清,他就放心了! …… “抓到了?” 杨应知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被五花大绑,脖子上多了一把兵刃小偷,“那就带走吧!” 挥了挥手,两位案牍司校尉直接拖着尿了的刘一三,丢进了临近一座工坊内。 “怎么招呼?” 这种小偷小摸,原则上轮不到案牍司下手,毕竟这都管了,案牍司岂不是要忙死。 “杀鸡儆猴,人不死就行!”杨应知低声说道。 平日不做,懒得干,不代表不会干,听到杨应知的话,两位校尉那还不明白,这回是怎么事。 …… 宣白楼后院工坊内,刘三五手拿着工具正在进行最后的装配。 没有成品模具加持,手炉不是不能复刻,只是需要时间和手上的功夫。 刘三五,虽然不是工部体系培养出来的人,但早几代人也是吃过工部的饭,就是因为太难吃,吃不饱,因此跳槽到了宣白楼,最后成为了宣白楼当家的大师傅。 咔! 伴随着一声清脆金属扣合声,一件精巧,外观图案更精美手炉,应扯着炉灶里的火光直接出现在刘三五手中。 “做出来了?” 看着映照与炉火中的手炉,早就等的不耐烦宣白楼少主猛地从一旁座椅上跳了出来。 “做出来了!” 刘三五无趣将手中的手炉丢给青年,“不过没什么参考价值,少楼主你也看到了,为了做怎么一玩意,前后我花了五天时间,浪费了十几个胚子,虽说有了成功的经验,后续能简单不少,可以目前的情况,铺子里能为打下手不过四五人而已,能给打下手的,有着时间做点别的不好吗?” ------------ 第314章 时间成本,用工成本,与最终收益不匹配,在宣白楼将主意打到工部模具上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 因此,刘三五手上这枚手炉,直接就冲着高档去的。 可结果依旧不美好。 太费时了! 手炉不说能不能上得台面,至少能附加的东西并不多,勋贵,豪强是不差钱,但人本身也不差脑子的,加之他们本身也不需要附加价值来标榜自身,故而价格在终端也不可能贵到那里去。 宣白楼开门是为了赚钱。 “真就一点活路都没了吗?” 自从八级工执行,高炉产出后,宣白楼对工部怨念很大。 从原本分食而肥,变成如今抢食都吃不饱,宣白楼焉能不急,产业是他们的,但宣白楼能在太安城内立住则是需要上供的。 怀炉这一块要是在丢了,他宣家还有什么未来? “工部的吃相我们都知道,模具就算有了,咱们……”刘三五心里其实对宣白楼未来并不看好,可谁让他吃了这碗饭呢? 朝堂的吃相,从来都是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能赚钱的少赚了一份,那都是当代户部尚书不合格。 在这种情况,一个摆明了能赚大钱的买卖,又有先发优势的产品,朝堂怎么会交给他们? 就连到宝兵这一块,工部历来都是有想法。 只可惜,宝兵锻造太花费时间了,加之工部本身又是勋贵,豪强后花园,不想被人占便宜,因此才分润出来。 “先弄到模具再说,毕竟我们总得先活下去!” 少主嘴里发苦。 武朝虽不强调士农工商四民的差别,可儒家存在又不是一天两天,外界的思潮也不是传不进来。 市面上,只是没明着说,可懂得都懂,商人本就不被信赖,从事手工业的商人更是被武家视为吸血鬼。 小商小贩,还能通过培养儿郎,进入军队争取一个更换门第的机会,可对于宣白楼这种大商人而言,子弟从军你怕不是做梦? 太安城一年名额就那点,勋贵,豪强,武家,平民,四方分完,那还有他们这些的机会。 “太安城可能没机会,但广大远离郡府的地区还是有机会的!” 刘三五除了宽慰,他还能怎么办? 工部在独,吃相在难看,整个市场最多也就吃个八九成,总有剩下吃不了,首先与生产暂时触摸不到的领域。 未来虽然不乐观,可宣白楼,如果能把这些吃了,虽说是跪着要饭,可终究还是能活下去。 “谁,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来人啊,有人……” 一阵慌乱之声从远处传来,跟着便听到一系列乱七八糟的声音,一时间工坊内几人全都蒙了,完全不明白外面是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这里可是在太安城了,武朝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有人敢在这里冲撞宣白楼? 这是哪来的胆大包天之徒? “案牍司做事,不想死的,立马给我抱头蹲好!” 未等反应,令人绝望的声音从屋外传开,下一刻工坊的大门被踹开,数位提刀的案牍司校尉直接冲进工坊内。 “既然都在,那就请给我走一趟吧!” 为首案牍司百户,看了一眼工坊内众人,大手一挥十数位案牍司校尉鱼贯而入,至于刘三五之流,则完全已经被眼前这场面所惊到。 破门的县令,灭族府尹,在民间武力爆棚的武朝几乎没有生存空间。 可所有武人头上,无不是横着一把利刃,那就是案牍司! 案牍司面前,反抗,是不可能反抗,哪怕在不理解,再又话想说,这一刻所有人都蹲了下来。 “就这?” 为首的案牍司百户一脚踹翻宣白楼少主,一口浓痰直接喷在其脸上,“还敢打工部的主意?真当没人管了是不是?” 对于宣白楼这样大型工坊在吸血工部的事,案牍司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考虑到现实情况,各方暂时都没有管好了。 不管,不代表正常。 不理,不代表宣白楼做的就是对的。 可谁想到,因为放任这些人竟然敢将手伸进工部,伸进模具,这不是找死这是什么? “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刘三五颤着嘴唇开口道。 “误会?” 百户一把将金制的手炉拿了起来,一番熟练的开合,“你告诉我,这算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有本事,你再说一声误会,给老子听听?” 工部还没流入市面的东西,宣白楼就敢仿造了,无论什么借口,什么理由,他都解释不过去。 谁身上还没点猫腻,凡事怕认真,当案牍司认真起来,没毛病都给能挑出来一点,更别说再又这明晃晃证据面前。 望着百户手中的怀炉,刘三五脸色一白,跟着一个巴掌抽在自己脸上,“没,是小的多嘴了!” 活了四十多年,一路在宣白楼做到一铺负责人的位置上,刘三五那还不明白,这会有人是在想玩真的。 案牍司都出动了,也就不用谈什么吃相,也别提什么抱怨,更别去想宣白楼未来,先想着自己怎么脱身吧,怎么保住身后的一家老小吧。 不是刘三五不懂忠义,实乃是案牍司的风格,比户部的吃相还要更恶劣。 “全部带走!” 百户官大手一挥,早就等着的校尉直接动手。 …… “给我撞开!” 深夜,宣府门外,一队案牍司百位已经赶到,为首的百户官扫了一眼附近躲在门口的目光,长刀出鞘直至宣家门第,伸手三位拖着撞木的校尉直冲冲朝着大门撞了过去。 “开门,开门,我们自己开门!” 几乎就在撞木即将撞上的同时,宣府的大门直接打开,穿着睡衣的宣家大老爷自己就滚了出来。 “关门!” 百户官看都没看已经跪在自己面前宣家大老爷,冷声吩咐道。 开什么玩笑,案牍司都出动了,你自己投了算怎么事,说出去以后案牍司不用做事了。 在四周众目睽睽的目光下,两位案牍司校尉慢慢将打开宣府大门关上,锁好,跟着在三击撞击后,宣府整扇铜门直接脱离框架,重重的砸在地上。 “一个不留,全部带走!” “明白!” 百户官踢开挡路的宣家众人,直接走进宣家三进大宅院内。 方程要搞宣白楼,案牍司可能不会做事,可当杨应知选择搞的时候,宣白楼的未来就已经没了。 ------------ 第315章 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不纠,只是时辰未到。 整件事里,方程只是一个契子,毕竟不会真有人觉得,案牍司手里没点东西吗? 伴随着案牍司校尉踏进宣府,很快一溜人便自己排队走了出来。 什么鸡飞狗跳,什么反抗,什么窝藏,统统都没有发生,只有死寂,绝望的宣家人自己主动走出来。 前后不到半柱香时间,宣家二十三口,家丁,侍女一十七人,便已经便串成串提溜到一边。 于此同时,一张素黄色的告示直接贴在宣家院墙之上。 …… “宣家这是做了什么,竟然惹来这种煞星?” “多少年了?老夫要是没记错的话,上回还是在十七年前吧!” “这会宣家算是完了!” 案牍司离开,一扇扇本就松动大门直接打开,十数位穿着睡意,因之前之事所惊醒的纷纷聚集到宣家门外。 惶恐不至于,可不把事情搞明白,别说今夜了,未来几天他们都睡不着。 “这份公告不对劲!” “我也感觉不对劲,不过这种事也不正常吗?八级工制都推广了,还想像以前那样吃饭,工部可不得下狠手?” “也就是说,这是被工部当鸡杀了?” 能和宣家住在一块的,基本上都是商人,如果不抑商,同时也不重商,整体比烂的环境中,武朝商众对朝堂看法普遍还是中正积极的。 或许他们和宣白楼不是同行,可宣白楼往常如何运营,怎么行事,他们多多少少还是很清楚的。 “八级工应该不是关键,偷窃才是关键!”一位中年男子走出人群,直接指向公告中间一行,“现在什么时候,前线正在打仗,西郊制造库是什么地方,那是给前线补给的地方,宣白楼偷什么我不知道,但被偷的东西才是宣家出事的核心!” 案牍司做事不会告诉你所有,可有心人总能找出一些东西,或者脑补出一些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那宣家那是真的做了大死啊!” “奸细!” “散了,散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对这种没什么好在意!” 武人做事的风格历来很直,案牍司就是最好的体验,换做别的皇朝发出这样的公告,或许还要想一想,可对于案牍司的公告,基础的公信力还是有的。 …… “宣老爷,咱们有些年头没见了!” 杨应知走进牢房,看着晃晃不得终日,一屁股坐在那里的宣老爷。 “的确有些年头了!” 宣老爷抬头看着杨应知,原本无神的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神色,只不过这份神色不是激动,亦不是怒火,更像是一种解脱和对自我的宽恕。 “怎么多年,咱们也算朋友,开始前聊两句,不过开始后,我希望你能老实交代,不然谁都保不住你!” 宣白楼能被扶起来,底子肯定是干净的,相关的关系案牍司也不想查,踏踏实实的配合,宣家最多就是丢点财富,出去还是能出去的。 不过这需要宣白楼配合。 搞出了怎么大的动作,案牍司怎么也要把成本收回来。 “说什么,我现在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人就已经被请过来!”宣老爷自嘲的笑道。 也就是杨应知来了,换了别人他真一定会开口。 案牍司再有规矩,做事再有章法,终究是谍报机构,主动交代牢底坐穿,闭口不言回家过年的道理他宣老爷还是知道的。 咔!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一枚手炉直接放在宣老爷面前。 当看清桌子上的东西,宣老爷整个人激动起来,“你们有必要吗,就为了这个?” “一个怀炉而已,有必要吗?”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吼什么?” 杨应知一脚直接将桌子踹翻,“偷窃工部,偷窃模具,你还有理了?” 怀炉不重要,重要的是宣白楼偷了方程的东西,偷了一群二代视为财富的东西,坏了几方之间的默契。 一脚踹醒,宣老爷面色发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要死,也让我死的明白一点!” 到了这一步,再蠢的人都知道,关键不在怀炉,而是怀炉背后的人。 也是,怎么大的买卖,之前工部不做,现在突然做了,盯上的又怎么可能只有宣白楼? 近一年来,被八级工制影响,受工部产出变化受损的又不是一家两家人。 “人,你就不用知道,我只能告诉你,怀炉只是委托工部,就算工部也不敢对其说拥有权!” 宣老爷在太安城也算是一号人物,可这号人物远没资格和方程接触,话能说道这一步已经是给脸了。 “原来是这样……” 一声长叹,宣老爷彻底老实,“说吧,怎么样才能放过我的孩子?” 能和工部谈合作的人,那是他宣白楼能惹的,别说一个宣白楼,就算是其背后的人也不敢和高赫讨价还价啊。 如果早知道这一步,就算是看着宣白楼关门,宣老爷不敢打着主意啊。 既然已经死的明白了,宣老爷也不再奢求什么。 “除宣白楼之外,你再拿出七成家产,然后我们给你挑个地方,十年内不离开,这件事就算结了!” 杨应知淡淡的说道。 不要觉得案牍司黑,能用钱买命的,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换做别的,例如皇城司,锦衣卫,别说钱了三代都给你灭了。 如今也就是宣白楼没涉及到核心。 要是涉及到底线,谁都保不住他。 “可以!” 钱是案牍司的,宣白楼是背后之人的,只可惜他可能拥有不知道背后是谁。 “后面的问话,好好交代!” 案牍司可以不处理,但必须将关系理清,可以放人但必须保证没有后患。 …… “就怎么放了宣家,不怕……” 看着杨应知走出来,知道整件事关节的百户官不由问道。 “杀鸡儆猴是目的,不是手段,宣家背后还是有些东西的,事情能在我们手上结束,就不要节外生枝!” 一切都是人情,可如何做好人情才是关键,真要处理了宣家,影响就太大了。 ------------ 第316章 “拜见领主!” 解决完宣白楼的事,成功的对外发出自己的声音,将自己的道划了出来,方程的心思便不再制造库里。 选了一个暖阳高挂的日子,一行人直接前往大巴领。 “咱们之间没必要如此正式!” 方程一把将马格纳扶了起来,曾今孔武有力,却失了几分健康之色的马格纳,如今一张老脸却浮出几抹健康的红晕。 从这不看难出,经过一年的调养,这位在过去冬天下水捞蚌的生女人,已经不需要在干那些辛苦的活了。 “要的,你是我们的领主,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少!” 生女真崇拜强者,更崇拜能给他们带来美好生活的人,都不是贱皮子,战争只是获得美好生活的手段。 方程看上去文文弱弱,四肢力量羸弱,还没族中一个十五六孩子来的强壮,但这不并不影响族人崇拜他。 而被方程扶起来马格纳,更是清楚现在的日子是谁给的。 “先代我转转,让我看看过去一年,你们都干了什么!” 大巴领在过去一年投入不少,前后林林种种合起来已经快有四千多两,看着数目不是很大,但这只是算了材料成本,没算人工,就连到营造所用木材都是附近山坡上自己砍伐下来。 足以想象,这四千两撬动的规模有多大。 就眼前能见得,原本稀烂的道路,在一年之中已经变成青砖石路,四四方方的青砖石左右两块,从山谷内一路延伸到山谷外三里处,为了维护不变积雪所覆盖,两侧都钉下木栅栏,同时铺上厚厚的稻草。 或许是知道方程要来,稻草不仅干净,更是干爽,走在上面一点都不滑,反倒还能感受到轻微的弹性。 沿着新铺的道路往里走,一栋栋崭新木质汉式建筑,取代了过去的蒙古包,不过墙外已经由毛毡保暖。 抛开异域的装束,大巴领多少有几分田园之美。 而对于改变认知最深刻的马格纳,嘴角也是不停,不断为方程介绍,言语之中不乏对他人帮助的感谢。 “如今每隔三天,便会有水车从我们这里出发,将鱼获运往太安城,谷中大鱼已经不多,每次我们都需要往更深的林子去捕捞,不过对于这些辛苦大家都没不意见,唯一就是路……” 站在一片青翠欲滴的菜地旁边,马格纳看向山谷的方向,“路还是太短,距离主干道还有十余里,每次运输都极为不便。” “有这心,为什么不修?” 对于最后那段连接大巴领的路没修,方程也是无语的,谷内的道路若是没修好,他也就不说什么,偏偏山谷内修的极佳,完全有个工艺。 “不是我们不想,而是没法修,主要还是周家不愿意!” 马格纳抓了抓脑袋。 一开始马格纳认为,方程的钱是投入大巴领的,山谷内可以随便造,可山谷外不属于他们就不应该浪费,后来得了掌柜的招呼,马格纳觉得修好路他们有利,可谁想到撞上了油盐不进,只想要好处不想付出的周家人。 别说钱了,周家连劳力都不想出,毕竟那条路修好了,有利的是大巴领,而不是周家自己。 可在大巴领来看,周家这是想薅羊毛,路修好了周家怎么可能不走,过去那么多年,那年周家不上山翻找山货,也就是他们不想找麻烦,尤其是到了旱季的时候,周家人为了取水,年年都会将山上泉水搞的一团糟。 “周家村,就是我刚刚路过遇到那个村子,里面大概有三十多户,不过都是早年逃荒过来的佃农,租种都是隔壁吴家和李家的永业田,对于修路的问题周家或许想弄,可周家没钱,而地的主人则对此无所谓!” 小虎快速补充道。 大巴领所在比邻太安城,受到太安城的发展,按理来说不说寸土寸金吧,至少也比一般的土地之前。 可谁让这片土地靠近西郊呢,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力投射到这里,加之远离水系,灌溉不便,农业生产也受到重大影响。 好的地方都被武家占据,零散的边边角角在过去三百年里,也一点点通过军功分配的方式塞进武家手里,最后变成了佃农族中的地方。 “我之前提议的联合村子是吴家村,这吴家村很厉害,里里外外一百八十多户,军功封爵三十多户,一百多年还出过一位军功伯爵,不过很可惜,那位伯爵吃了败仗,门第一落一落差点断了血脉,若不是这样,当年打着主意就不是博望侯府了!” 京师大,居之不易。 不仅仅是费用问题,更多是因为一板砖砸下来,不是有军功爵位在身,就是武家相关人员。 如今的京畿,曾今的巨鹿郡,那是武氏皇朝龙兴之地,城内城外到处都有早年从龙者的后裔。 对于这些从龙者,朝堂上一视同仁,可对于武氏皇族而言,怎么可能不扶? “吴家村我知道,但我真不知道,山脚下的周家村竟然是吴家的!”马格纳一脸恍然,“早知道,我就直接去找吴家了,要知道这些年来我们关系很好,山上很多东西原先都是卖给他们的!” 他哪懂这些啊? 大巴领常年被人窥视,那些长老不想失了掌控权,自然对外封锁,日常能接触到的周家人,也不会告诉马格纳,他们是佃农而不是主人的身份。 不过因为冬狩的关系,地主和佃农的关系,马格纳还是明白的,如今被怎么一点,他算是明白自己是找错了。 “那你知道吴家校场吗?”小虎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处。 “知道,南部最大的校场,附近很多村子的人,都会把孩子送到吴家校场去,只可惜每年吴家对外招收二十人,之前我们根本争不过。” 在武朝拥有自家校场的家族,等同于有自家书院的士族。 校场除了能为族中子弟,提供演武,锻体的场所,规模大的更是能培育战马,锻造兵刃,从源头上为族人提供最好的教育。 吴家村内,三十多户的祖先取得过上造以上的军功爵位,全族吃下了周边万亩良田,条件上或许赶不上商家这种氏族,可新型的勋贵在这方面也没办法和吴家村比。 也就是武朝的土地种不出太多的东西,不然这附近的土地早就被几个家族全吞了。 ------------ 第317章 “先生,这是打算?”马格纳眼光灼灼。 他可认为,方程会无缘无故提到的吴家,可方程不说他也不敢问。 别看大巴领内,颇有一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的姿态,和谁都知道,在他们选择自我封闭的同时,何尝没感到汉人对他们排挤,和不信任。 吴家校场,看似一视同仁,可归根到底还是为家族发展谋福利,进去其中读书的人,从军后多半都会跟着吴家子弟走。 可他们去的军营,和吴家子弟去的军营,完全不是一个体系。 “饭吃饱了,就得开始考虑未来,吴家校场那边我会让小虎解决,而你要做就是将人调好了!” 生女真完全靠先天吃饭,一切都太糙了,若是自身把控了一定名额,就算领地得到朝堂认可,他们也活不到今天。 思维决定格局,格局决定发展,自主融合那是那么容易的。 要么……通过自己爬上至高,像库伦人那样,立下不可撼动军功,要么自己主动去配合,可这些事大巴领都没做。 …… “宣家可惜了啊!” 吴家村宗庙内,几个老者正在喝茶。 冬天到了,事也闲了,人归屋的归屋,货归仓的归仓,无事可做可不得喝茶解闷。 “可惜倒不至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宣家说到底还是吃相难看,工部刚弄出的东西,范围用途还没确定,东西技艺就已经被偷出来,这要不拎出来杀一波,八级工制怕是要废了!” 吴家大房头吴士清开口道。 太安城内,各类热闹消停,眼下最大的乐子就是宣白楼被查抄。 对于普通人来说,宣白楼是什么没人在意,查不查抄也不影响生活,可对于需要为族中子弟兵刃考虑的武家而言,宣白楼在过去可是他们最稳定的供应商。 子弟从军,是提着宝刀上战场,还是拿着制式兵刃上战场,是披着精工锁子甲冲锋,还是披着皮甲冲锋,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装备越好,遭受的攻击越多,可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越多。 “废不废我不知道,我知道就算没了宣白楼,十断的宝兵我们也可以造出来,我如今只是好奇,工部这又是搞出了什么?” 宝兵的下限就是十锻,超过十锻的兵刃才能当的一个“宝”字,也是大多数武家传承子弟的标配。 至于三十锻,六十锻,百锻的兵器,就不是他们能想的,而起一般情况下有了也不会配给子弟来用。 “管它弄什么呢,不影响我们自身就行了,而且此会影响大,老夫认为工部弄出来多半是影响深重的东西!” 话音未落,宗庙的大门微微推开,吴家管事捏着一份拜帖小步跑了进来,“四位长老,去年拿下大巴领那位,派人上门了!” “上门了,这不是有点晚了?” 吴士清笑道。 大巴领落在生女真身上,拜不拜访的吴家无所谓,可新换了主人,一点招呼都没有,吴家就有意见了。 咋地,知道你能在博望侯府手下抢到大巴领,我吴家是攀不上,可规矩你得懂得? 不拜山头,就敢搞开发,还想在吴家的土地上修路,想什么没事呢? “晚倒也不晚,我可听说拿下大巴领的那位不过二十来岁,年轻人吗,可能就没估上这些!” 吴家大长老脾气爆,二长老相对柔和一些,平日对外交流也多有这位负责,了解的东西相对各位全面。 别看吴家传承三百多年,军功出了三十多位上造,更是有一人得伯,在京畿之地那也是上三旗老子号的从龙之人,可终究上不了中央舞台,与武朝顶多也就是五流家族。 “好饭的确不怕晚,不过我倒要看看,这回上门他想要干什么?” 大长老微微点头,接过陌生的拜帖,接着便是一声冷笑,“三位老兄弟,猜猜,这是为什么来的?” “校场?” “不错,就是校场!” 吴家所依仗除开军功,剩下的就是吴家校场,如果说过去从吴家走出来三十多位军功上造,那从吴家校场里走出的上造则有七十多位。 军功上吴家或许无法和城中那些勋贵相比,但有一套成熟培养体系在手,才是吴家屹立不倒的关键。 “鹰扬军,关骑卫充足,改革不停,发展不止,未尝很长一段时间,武朝恐怕就需要为兵员头疼了,这个时候注意到培养,倒也说得过去。”二长老吴士山对此到没什么看法。 关注下一代的培养,自身没体系,那就找人帮忙,又缝几十年来的大改革,别说别人在想,吴家自己也打算多培养一些族人出来。 “我觉得还是先见见!” 大长老把控方向,二长老负责对外,三长老负责却是家中用度,看着一车车货物从眼皮子流过,细算过大巴领一年赚取的财富,三长老吴士河眼馋啊。 别说他吴家眼馋,隔壁的李家也眼馋啊…… 武朝土地不值钱,十几代的人努力下来,顶多也就是保个衣食住行,真轮到财富真没多少。 “那就见见,老二,老三你负责!” “交给我们!” …… “刚刚收到消息,吴家同意见面,也就代表有的谈!” 小虎拿到吴家发回的请帖。 陌生势力之间拜访都有一套规矩,方程不懂,小虎不同,和商钟懂啊。 “商钟,你怎么看?” 住进马格纳专门为其修缮的小院,方程彻底放开自我,直挺挺的躺在柔软的皮草垫上。 “京畿附近的武家,多是最早的从龙后裔,能传承下来土地,人脉都不缺,唯独缺钱,其他地方没那么勋贵,还能横行发展,跨行发展,可在这里,他们只能低头望着脚下的土地!” 地区不同,情况完全不同,老旧的勋贵都被逼着新贵交权了,京畿之地武家有人脉有能怎么样? 没有商业支持,仅靠那些土地,想富都富不起来。 尤其是四十年前被敌国兵马莉了一遍,各类修缮,更是将箱底钱给逃了出去。 “拉拢他们最好的方式就给条财路,太安城下有四县,环太安城还有十三个县城,我们完全可以分出几个县城给他们经营!” 手炉销售也是需要渠道的,自己弄没时间,没心思,本身就需要找地头蛇帮忙,将吴家考虑进来是非常合适的。 ------------ 第318章 “这送来是什么东西?” 魏郡大营,蓝迪手捏着一枚手炉,走进中军大营,对于后勤突然送上来的东西,不说是一头雾水吧,至少怎么用他是完全不知道。 “怀炉,别小看这玩意,效果还是不错的!”张贺从衣兜里掏出同样一枚手炉。 “岁数不饶人,火烧的旺,别人做不了事,火烧的小,我有受不了,有了这个问题也就解决的,第一批三千件,我扣下一百件,剩下你得给我实好!” 方程想的是打游击,可怀炉落到张贺手里,其脑子里已经很多想法了。 接下来就看验证! 验证通过,年前指不定就能将岳鹏举扫出河西。 天时面前,人力无用,怀炉的出现,对户外保暖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只需组织从北部南下的支援部队,便可长期在户外活动。 “怎么用?” 之前一把火烧的旺盛,上奏的战果写的不差,可只要对战争稍微有了解都知道,他们不过只是伤了宋军的皮毛,夸张一点也就一指。 常年准备,运力加持下,岳鹏举完全可以接着漫长的冬季,如同一根钉子一般深深的扎进河西。 岳鹏举扎稳了,韩世忠,宗仁贵,李纲就可以动了。 蓝迪有心在烧一把,可户外狗屎的天气,湿冷到骨子里,连到他这个从幽州下来的真北方人都有些受不了。 “没人告诉你吗?” “丢下东西就跑,找人也没找到,不然我可没工夫跑你这来!” 一切都是对等,夜间风寒大,清早寒气重,夜袭的兵马没折损多少,可病了,躺了却不少。 尤其是被火烧伤的在这个关节,处理起来委实麻烦的很。 “这能怪谁,你那一营人马,现在在大营里是什么口碑,你自己不知道吗?” 蓝迪很好用,可蓝迪整个人不好管,包括他手下也一样。 一个个骄横骄横的,从入住营地到现在,不知道搞了多少事情。 可谁让这是北方军马就是那鸟样。 天不服,地不服,对等报复那是刻进骨子里的,南部武人虽然也会报复,可人多少还讲一点章法,可北地完全不同,完全一副砍死一个不亏,弄死两个大赚,你让他们怎么融合? “客场作战,你怎么能怪我,说到底都是嫉妒,嫉妒本侯在幽州取得的战果。”蓝迪不屑的说道。 对于危险性,宋朝大于蒙古,蒙古大于金国,金国大于草原游散部落。 个人战斗力则正好想法。 从北部过来的兵马,面对一群正面战场软塌塌,只会在背后搞花样的宋人,那暴脾气直接就上来。 “行了,我懒得跟你说,自己看一下,看懂了就贵!” 将使用说明甩到蓝迪脸上,张贺低头伏案做事。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是那个大家总结出来的东西?”蓝迪眼神灼灼,下一个整个人已经趴在帅台上。 统领千人混合骑兵营,指挥过数千骑兵与草原骑兵游击战的蓝迪,在游击思路这一块绝对当属武朝第一档。 要不是蓝迪本人,不想脱离一线,享受冲锋陷阵的过程,早就被人提上来当成统帅培养了。 如今见的游击十六字真言,思路可谓是一通百通,就连到骨子里的血都沸腾了。 “方程!” 一把将蓝迪老脸推开,张贺没好气的说道。 “方程?” “人才啊!” “人是不是人才,可不需要你来承认,怀炉将提供户外活动的空间,后勤会给你们提供足够的东西,乘着寒潮没完全降下来,这段时间里,我不需要那帮人能睡好觉!”张贺眼神微眯。 楚汉相争,几首楚地的歌曲,就能瓦解项羽旗下百战精兵的战斗意志。 武人效仿不了,却能让宋人睡不好觉。 睡着是人之本性,一天两天还好坚持,时间一长,进退失距的宋朝大军,张贺倒要看看岳鹏举怎么破。 掂了掂手上的怀炉,蓝迪笑道,“如果这玩意真有用的话,我保证在下场大范围回暖之前,宋军一天好觉都别想睡着。” 夜袭,扰营,本就是武朝骑兵训练的科目,在对阵女真的时候,每天晚上都有数千骑在两军左右奔袭不停,不打,就光光战马奔袭的声音,就足够让人不要睡觉了。 为了解决这种互相折磨的战法。 幽州战场上,各方兵力都分散的很开,白天夜里扫出去的游骑兵多达上百伙,整个战场更是覆盖三四百里。 宋朝选择在严冬降临的时候动手,时间上选择为没有考虑到这一步,希望通过借助严寒,风雪来阻断扰营的。 就目前而言,宋军的目标显然达成了。 “你们只要让他们睡不着,腊月之前,我们就能将他们全吃了!” 什么叫作茧自缚? 宋朝算到天时,理论上废掉武朝扰营的手段,可谁能想到在这个时候送上来户外御寒的怀炉。 如今宋朝大营只考虑到,防备夜袭,防备火攻的布局,大批大批的兵马集中在一起,就算有心在夜晚放出夜哨,可那点哨岗又能做什么。 大雪已落,道路冰封,如今就算分散,岳鹏举恐怕做不到。 …… 深夜,宋朝大营内叫骂声不断,无数人被远处的马蹄声惊醒。 “什么情况,武人这是疯了,在这天气里扰营?” 曹定真披着披风,走出住所,看着附近全部被惊动的兵丁,整个人烦躁不堪,“不知道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这已经是今夜第四回了。 战场上人本身就是高度戒备,谁都不敢真正睡死,但有风吹草动都会醒来,可不代表他们不需要睡眠。 “少主,大帅请你过去!” 曹家家丁走了过来。 面对武朝的突如其来的扰营,宋军中为此不解的多了。 理论上,眼下的气温,别说不佩盔甲,全身包裹皮毛,人在户外也待不了一个时辰,骑兵情况也恶劣,需要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的面部更是伤冻的重灾区。 真怎么搞,他们顶多是睡不好觉,武朝那些能在夜间出营活动的精锐骑兵指不定就要截肢了。 “守着点帐篷里的温度,我很快就会回来!” 一脸起床气的曹定真,狠狠的踢了两脚雪地,转身朝着中军大营走去。 ------------ 第319章 “回来了,回来了,干劲的,将姜汤端上来!” “快,快,快!” “火再给我升起来,升起来,不必担心被宋军发现!” 黎明前,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伴随着隆隆马蹄生从远处传来,山坳里顿时如炸开了锅一般。 一堆堆将熄未熄的碳火上,在第一时间倒上成堆的柴火,有嫌火起来不够快的,更是泼上一层火油。 而四面帐篷里,更是有人端着冒着热气的蒸笼,汤锅走了出来。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即将回来的骑兵。 “马厩!别忘了马厩!” 负责后勤的书记官,如热锅上的蚂蚁,这里看看,哪里跑跑,马蹄声到即将来到身边的那一刻,身子往前营地门口跑,吩咐声却向着喊去。 “游工,你就放心好了,马厩那边早就弄好了!” 看着穿得圆滚滚,像一个球一样从眼前滚过的书记官,善意的笑声从一旁灶台边传了过来。 “老丁,你就笑吧,一会要是有孩子嚼了一口凉的,小心我踹你!” 怀炉! 游工没有,首批三千枚全部塞给了那那些孩子,这一个夜晚跑出去三四个时辰,真实效果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如今他只希望,工部最好没有给他开玩笑,不然麻烦就大了。 太冷了,空手触摸金属,皮肤瞬间就粘上去,在这不扒拉一层皮的情况下,谁都别想轻易挣脱出来。 骚扰只是骚扰,可会不会发生交手,这谁的好。 马蹄轰鸣,马吼如嘶,几乎在游工赶到营门口的时候,一匹匹战马背负着骑兵从其眼前闪过。 “老游,精神状态不错啊,看来有效果啊!” “还有几个炫技的小子,这不是不怕甩了,工部这会是真做了事情!” “可以,问题不大!” 望着骑兵一个从一个闪进营地里,在没眼力劲的都看出来,这些小伙子状态不仅不错,反倒还有一些亢奋。 “问题大小,还要等明天起床之后才知道!” 游工摇了摇头,他早年重骑兵出生,清楚知道的骑兵在运动状态下的情况,相对于直观感受的冻伤,而无孔不入的风寒是最难防的,后勤能做的只是防备,能不能防住,就算是随军军医也不清楚。 …… “开门!” 宋军轩辕门外,曹定真一身戎装,举着火把带着上百骑出现在营门口。 “公文!” 守着营门口的百户,他是看着曹定真从帅帐方向过来,可规矩就是规矩,不会因为曹定真曹家少主的身份改变。 “拿去!” “关门后,半个时辰重开!” 太冷了,曹定真搓了搓手,他是真不知道武人是怎么耐得住这等低温,可该出去还是得出去。 “走!” 沉重的营门打开,百骑在曹定真的带领下鱼贯而出。 …… “老姜,老姜,宋军出来了!” 远处一山坡上,藏身在枯木中武朝探子,推了推身边合衣而睡的搭档。 “多少人?” 老姜如今只想睡觉,不同于过去出来,不敢入睡,怕谁死的在野外,背囊里塞了三个怀炉的老姜,如今只想大睡一觉。 太舒服了! 身下压着刚刚熄灭,如今还散着温度的碳火,身上裹着纯羊毛的皮囊,怀中,脚心还有热源。 他们这些夜探,什么时候干过怎么舒服的巡夜伙? “一百多,多不会超过一百三,看架势带领应该是个军门二代……” 在武朝军队中,内部同伴多少知道身边的伙计是什么个身份,但外人却很难看出来,倒不是完全一致吧,至少不会蠢得像宋朝那样,在正规军了里塞家丁队。 家丁队是什么? 那是私军,跟着上战场的目的不是建功立业,而是为了保护主家,身份越高身边的家丁队越多。 加之家丁队不吃宋朝军方的饭,武器装备全部自己,怎么一群人混在大军之中,只要长了眼睛了,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分辨出了家丁,那么被家丁团团保护起来的,不是二代又是什么? “哼!” 一声冷哼,老姜翻了个身,脑袋从睡袋中钻了出来,“拿来!” “就知道,你对二代有兴趣!” 将远望镜拍进老姜的手里,之前守夜的壮汉身子往自己的袋子里一缩,连头在内全部蒙了进来。 “一个二代,三十转军功,弄死一个,咱们兄弟就发了,就算不是我们亲自动手,提供了情报,一个也能到手二三个,有这些无论是留下来,还是地方,你懂得!”老姜快速打开远望镜,朝着远处火光出看了过去。 战场上,敌方二代不好杀。 跟着的是精兵,随行的是性命一体的家丁队,精兵可能会为了自己放弃对二代的保护,可家丁队不会。 一般情况下,正面战场上,遇到有家丁队保护的二代,各方最多只是牵制,不会硬来因为损失太大,一切等正面战场全面结束。 赢了,二代若是没跑掉那就俘获,人也不会反抗,谁先抢到谁就发达,最终军功可能没多少,可赎金是他们有他们分,退伍后当个富家翁还是行的。 而想要猎杀二代,场景一般都是在正面战场意外,乘人不备,攻其必救,只不过如此一来,死了二代的敌军将进入狂怒状态,小事变大事,大事变祸事。 可战争都走到这一步,宋朝无耻对平民下手,张贺也不会惯着他们。 “有机会吗?” “今晚没有,不过过几天应该有,姓岳将这小子放出来巡营,一是凋零我们的骑兵已撤,二就是为这小子刷功劳,无论是否发现我们踪迹痕迹,但一个强势,胆大人设却能给他立下,而这才是二代真正需要的!” 别看老姜如今油腻的很,但其本身也是二代出身,他很清楚,军营之中什么才是立身之本。 他们可以吃苦,宋朝二代却不会,他们立威望可以在通过演武,战场来,可对面…… “真有机会?” 老姜什么人大个还是知道的,同样的机会对于老姜不过是日后升迁的筹码,可对于刚刚参军没几年的大个来说,这是逆天改命的机会。 “有,不过光靠我们两个不够,功劳这东西,活着拿到才是关键,今晚就先这样,先睡,黎明之前我们撤!” ------------ 第320章 “查到什么了吗?” 看着一队骑兵从远处奔袭回来,曹定真搓着手问道。 他出来不是找武朝骑兵,而是来找痕迹的,借痕迹判断武朝在哪里停留,关键是在何处取暖。 一个袭扰三轮,每轮间隔一个时辰左右。 在怎么冷的天里,要是没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人根本不可能扛住如此严寒。 同时,大营四周三十里,他们早就查过,可能藏下多人的地也早早监控,理论上不可能留下空隙。 “回参军的话,没有,几个可能大规模藏人的山坳,都已经找过了,一点痕迹都没了!”为首的将官一脸苦恼的回答道。 不理解,他真的不理解。 所见,所看,一切仿佛都在说,今夜袭扰军营的武人,是不需要取暖的,自体发热就可以对抗这该死的严冬。 但这可能吗? 显然不可能,他们如今才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全身包裹严实,下肢如今都已经麻木了,再拖下去他都不敢保证自己还能骑着马。 “回营吧!” 跺了跺脚,家丁很自然将两块木炭丢进篝火里。 如今回来了,已经有三匹人,能查的地方基本都查了,曹定真不理解,他选择相信其手下。 “是!” 未知,永远都是最大的恐怖。 出营之前,多少都觉得自己应该能抓住一些蛛丝马迹,可如今,惊恐已经落入心神。 “少爷,武朝大军中有从幽州调下来的骑兵,河西虽冷,可幽州更寒,会不会是幽州人比我们能抗冻?” 看着胡须因为胡须,挂上冰凌的少爷,家丁队长曹安有些不忍的说道。 正规军负责取得胜利,家丁负责将主家或者带回家中。 作为曾今的军人,曹安知道岳鹏举为什么安排少爷出来,可他也不想看着少爷受苦,什么都可能开玩笑,风寒不会。 只感到背心发凉的曹安,如今恨不得将曹定真拖回营地里,塞进滚烫的汤浴中好好泡上半个时辰。 …… “让开!” 一把将挡路的文书拨到一边,蓝迪大步流星走进大营,“下一批什么到货?我们需要更多的手炉!” 午后,昨夜的汇报已经上来。 一千两百骑,没能完全逃过风寒还有一百多人,不过军医看过了,好好休息上两三天也就没问题了,剩下一千多精锐多数也就没休息好,脸上多了黑眼圈。 这是什么效果? 蓝迪太清楚的,尤其是有几个小可爱,将手炉塞进靴子里,卡是卡了一点,可腿脚暖和了。 又不需要他们在做什么动作,收益远大于影响。 这不,蓝迪来讨要怀炉了吗? “看来效果不错?” 张贺抬头看着冲进来的蓝迪,笑道,“不过我希望,下回你按规矩进来,一大堆人呢!” 环视一周,感受到浓郁的不满情趣,蓝迪咧了咧嘴,不屑的说道,“我感觉,我的事更重要!” 闻言,张贺恨不得用手指戳进蓝迪嘴里,“你啊,你啊,什么时候能学的稳重点,要不是你这破脾气,你现在……” “不要和我说这些,封侯的事,我不在乎!”蓝迪一脸无所谓。 小时候,封侯成伯,是蓝迪最大的梦想,也是蓝家追求的夙愿。 可如今蓝家大猫小猫三两只,他活着还好,死了是以伯爵身死的,还是以侯爵身下葬,对蓝家而言都是一样的。 没有广大族人支持,就算身为勋贵也立不住,其他新规连横连纵,想要将富贵延续下来,可在蓝迪看来,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杀几个蛮子,用他们血来告慰先祖。 “随便你吧!” 无奈啊,孩子长大了,不听话了,当年事影响太多,打醒了一群老人,同样也令一群人年轻人走向了极端。 九州无法统一,这类血泪史就永远会存在。 “其实从把你喊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回报工部了,刚刚受到工部公函,从明天开始每隔三日会有一批手炉通过雪橇送上的前线,前十批里面,你可以优先再选四批!”张贺手指敲了敲桌面,“没问题就滚!” “五批!” “不可能,一批两千件,需要人可不仅仅只有你们,守夜的大军也需要!” 可以侧重,不可能全中。 需要在夜里,野外活动可不仅仅只是蓝迪他们。 …… “老姜,听人说你小子昨晚睡了半宿?” 临时休息的营帐里,一高大的幽州汉子,带着两人端着饭碗走了进来。 “别告诉你不想睡?” “想过,但没敢!” 守夜人,是武朝效仿草原夜不收组建了一支专门负责,探敌,夜巡,警戒的队伍,人数不多,关系上直属五军都督府管理,具体有多少人,武朝上下也就那几个人知道。 能参与其中的,最少也当了六年兵,不同于那些退伍后在做选择的人,进了夜不收就等于进了将官培训营,被军方视为嫡系的存在,若干年后直接出任百户不过是常规操作,而能在夜不收里当上官职的,见官都要高上一两级。 有点类似案牍司的味道。 “你小子,看着粗,实则心里细,我睡了,但感觉很好!” 看着邀请的都到了,老姜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把酒拿出来!” “看来这是有大买卖!” “别瞒着了,直接说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愧是盯上分队长的人,这么多年兄弟,你今个要是把我们灌好了,咱们兄弟怎么也要把你送上去!” “听我说!” 大事小会,大会琐事,老姜要搞大买卖,那自然要找兄弟了。 …… “那帮夜不收又在喝酒,这酒香的馋人啊!” 营地外,分守营地的兵丁,看着远处进了不少人帐篷,羡慕的说道。 “怎么冷的天,再香的酒也没什么味,你那是闻到酒香,这是你自己想喝了吧!”一位老兵用手肘捅了捅同伴。 揉了揉被捅到的胸口,老兵摸了摸嘴,“这酒,谁不想喝吗,也真是,往常到了这季节,不说不让人痛快,至少弄个两三口还有的,今年……不对劲!” 在武朝禁酒,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尤其是到了冬季,缺了酒日子就不好过了。 “先看看那些夜不收打算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冬天不会平静!”收回目光,老兵与同伴低声说道。 ------------ 第321章 “搞定了!” 小虎走进宅院,看着裹着浴袍的方程,那还不知道,今个对于这位爷来说又是一个放松的日子。 “我以为你至少也要在吴家吃了晚饭回来,没想到回来怎么快?”方程张开沉重的眼皮。 彻底放松下来日子是真的舒服!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几天了,草原六王离去,太安城东西南北十三门,在随后的日子将逐渐封上。 一切一切的征兆,无不在表示,今年因重重原因被拖延到现在冬歇再度开启。 而不像被大雪封山堵死在大巴领上的方程,最好是尽快动身。 “还没熟到那个程度,不过吴家几位长老分寸拎的很清,只拿了长德,平治,龙台三县的运营权,并且表示愿意在随后的日子里,为我们脚店提供鱼获!” 长德,平治,龙台,都是武朝建立后,与京畿之地新设的县域,面积上不大,可人口都破了上县的标准,等同于太安城卫星城拱卫在太安城新南角。 其中平治县建立时间最晚,是四十年前那场反击战的主战场,为今年那场大战,最终设立了平治县。 吴家选择这三个县城,利润或许不大,但绝对是最方面的选择。 “既然拎的清,那就这样,不过这是你还要和黄安沟通一下。” 方程旗下现在能提供好东西不少。 奶粉,黄油,白酒,手炉,石锅鱼,不敢说样样都有市场,能赚大钱,可若是经营好了,背靠一县三四十万人口,一年下来赚个三四千两还是没问题,三县就是一万多两。 在这军队收入,年均十两的环境里,一个地方武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 当然他们赚得多,方程也不会少赚。 “对了,他们给了多少受训名额?” “十个,每年十人,虽不保证一定最后能过关,不过做了二年一人的担保,如若做不到,吴家村会次年多增加五个名额。” 经过系统性的培养,只是增加从军的概率。 没办法! 武朝两万万人口,十六以上,二十二岁以下这一区间内,有心想要通过从军入伍改变自身命运,抬高家门的人,没有个三四百万人,一两百万还是有的。 可武朝正规军才多少? 六十万! 每年自然退伍的,因伤兵退出的,不过六七万人。 一两百万人,争取六七万个名额,里面还要扣掉那些有固定名额的,侧重照顾的地区,最终落下来真没多少。 名额真要好弄,大巴领也不至于衰败成这样。 “这就是底蕴啊!” 不愧是传世吴家,这底蕴就是厚,换人要是做了这个担保,都没必要通知到方程这边,负责商谈的小虎,商钟当场就掀桌子。 “是啊,底蕴,戍卫边军,对北地有侧重,我家还在的时候,一年能送个二三人进去就不错了,吴家村一年保底送进去五六个,还都是靠实打实能力打进去的,这的确很不一般,可惜运气不在,这就没办法!” 普通军功好拿,军功爵位难,想封爵更难。 武朝先后有三封爵,各代林散也有一些封爵的,可现存的爵位合起来也不过八九十家,其中两成短时间若是不做出改变,搞不好过上几十年也会被砍掉。 “行了,事都结了,我们在休整一天,后天中午出发,西郊要是没什么事,争取三日后回城!” 毛毯蒙面,方程纠结着呢。 催婚,该死的催婚,搞的好像不结婚,这日子就没法活了一样。 …… “各位,兄弟你们感觉如何?” 酒足饭饱,老姜剔着牙看向众人。 “干他!” “对,干他!” “我们几个无所谓,当年选择加入守夜人,就是不想离开军队,可哥几个不行啊!”最后一个走进来,被称之为老高的大汉,看了一眼身边的兄弟,“快三十了,不拼一把,怎么对家里交代?” 守夜人群体,再得培养,那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成为将官的,甚至连下方出去但当个总旗都难。 财政紧缺,编制锁死,想留在军队中的人太多了,等不到机会一切白搭。 “算不上什么拼,我们有不要需要尸体,只要做成了,宋朝有自己反应的,我们只需要确定那一片没有其他人,这个功我们就是实打实吃了下去!”老姜敲了敲台面。 “不错,就怎么干,动静越大,我们功劳越多,不过实现说好了,运气在谁哪里,此事就是谁的!”老高沉声说道。 “这肯定的,军功本就要靠运气,干好本职才是关键!” “帮忙围场,都有东西分,这都要有意见,那也不用混了!” “既然如此,那就准备做事,炸药这一块!”老姜看向老高。 “交给我,我们这里六祖人,每组三公斤,我就拿个二十公斤好了,不过后勤没成果好说,有成功至少也要两功!” 这不是交易军功,而是灵活使用规则,将后勤算进此次行动力,自然可以军功分下去。 “没意见,那就开始准备,未来三日能成就成,不能成就撤!” 机会窗口很小。 如今宋朝没搞清楚状态,不知道武朝骑兵如何在夜间活动的,因此要派人出来差,一次没结果,查! 两次没结果,三次没结果,再查! 可一旦次数超过三次,傻子都知道武朝肯定有了新的变故,理性一点军方就不会动手了,因为他们需要关注就会从武朝如何保证夜间骚扰,转变成为如何对抗骚扰。 伴随着一转变,二代就会在出现了。 所以机会不小,实则机会就那么大…… “你们要休息就去休息,我先去准备炸药!”老高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 “还记得昨天晚上,那二代最后落脚的地点吗?” 会散人走,老姜一把勾住同伴脖子,轻声问道。 “记得,不过那个地方,人已经去了一会,第二次……” 年轻人知道老姜是想将机会给他,可他不觉得那个二代会蠢成那样。 “宋朝那些二代或许不蠢,可上了战场,二代就是一个傀儡,那些家丁队队长才是做主意的那个!” 老姜一脸不屑,“而那群人怎么想的,我太清楚的!” “宁可无功,不可有错,昨天那个位置不安全,但他避风避寒……” “……” 闻言,年轻却长了一张老成之脸的男子,一下子激动起来。 是啊,避风避寒才是一切的关键! ------------ 第322章 “轰!” 凌晨时分,惊天一爆,炸醒了无数人昏昏欲睡的脑袋,几乎是在爆炸消散的第一时间,远处的宋营就彻底炸开了锅。 爆哪了? 为什么爆? 武人这是想干什么? 而干成了此事的老姜之人,则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从四周藏身之地窜了出来,化为五路人马快速窜入深山老林之中,开启夺命狂窜的旅途。 …… 宋朝先锋官带人赶到,看着一地支离破碎的尸体,当捡起地上绣着“曹”字的碎步,整个人都傻了。 曹家,三百年前杯酒释兵权,失去了军权,却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地位。 三百年来,曹家先后出了五位皇后,三位太后…… 宋朝与其说,赵与士大夫公天下,不如说是赵曹同士大夫分天下。 曹定真虽不属于嫡长子,但其嫡次子的身份,及太子妃胞弟的身份,那难道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疯了吧,那些武人是怎么干的,难道他们不知道……”先锋官姚平叔满嘴苦涩。 撞上这种事,理论上与他并没有关系,可没关系真就没影响了吗? 都是成年人,就别开这玩笑了好不。 能做到先锋官的位置,他是有点身份,可当曹家想要泄愤的时候,他及手下不说是第一个被冲的,至少也会被一波带走。 “少太尉,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姚家家丁队队长,看着自己的三公子,颤着音说道。 宋朝六大将门,曹高,折种,姚李,从历代联姻对象就明白,这六家的区别,曹高划瓜分太子妃,皇后,太后位,折种本身为士族出身,历代与世家结亲,唯姚李与皇室宗亲成婚。 看似联合的对象不差,可懂得都懂,宋朝的宗亲完全就是一群吉祥物。 “别问我,我不知道!” 姚平叔此时恨不得打折自己的腿,让你跑怎么快,让你冲怎么前,但凡慢一点这一锅怎么也砸不到他头上。 “少太尉,我们留下的痕迹不多,要不咱们撤?”家丁给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没办法,这锅真不能背啊! 不说姚家和曹家的差距,但说家族里的排行,说什么勋贵重长子,平民宠幼子,这统统都是狗屁,但有一句俗话是对的,为人子女,不上不下最尴尬。 姚平叔,听名字就知道这是排老三,后面还有一个弟弟。 要是没那个弟弟,现在姚平叔就不应该叫“平叔”,而是应该叫“平季”,看似之差了一个字,待遇权重完全不同的。 至于少太尉的名号,则是童惯取得给他二哥的,连带着也将他算进去了。 “你说的对,我们撤!” 猛地听到这不是办法的办法,姚平叔翻身上马,直接就跑了,不过家丁队队长则谨慎一点,带人一番快速翻找,最终每一具尸体上补了几下,确定死透之后方才离开。 …… “你们这是炸死了谁?” 距离爆炸地点三十里外,一处山坡上,老高带着三人冲上山坡,看着已经在哪里处理伤口的老姜,没好气的问道。 到这一步,老高哪里还不明白,他们几位都被老姜给耍了,什么计划,什么联手,人昨晚就已经踩好点了。 拉拢他们,不过是为了火药,为了逃窜后有人分散那些人注意力,最后方便逃窜罢了。 不过事已落定,想到那几个一路追着他们的疯狂玩意,老高显然只想拿到答案,然后狠狠的从老姜手里切下最丰厚的战果。 “曹定真!” “曹定真?” 一帮给同伴包扎伤口,老姜一边解释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目标是谁,毕竟昨晚距离太远,一两里就算有远望镜,所见也是一群模糊,不过当看到家丁有二十人的时候,我就猜到可能是条大鱼,今天动手之后才大鱼是谁?” “还真是狗屎运,说说吧,这功怎么分?”老高蹲下身子,看着两人身上的伤口。 这都能跑出来,运气是真的没的说了。 “首功是我和小游的,剩下平分!” 搞死曹定真,和搞死其他二代,所得战功肯定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这档口。 能进守夜人的,要么本身就有了将官思考能力,要么就是被当成未来将官培养,他们对于全局的掌控能力可能不足,可大方向还是能看出来的。 “怀炉的出现,改变了很多东西,从蓝迪所部连续两日出营骚扰看来,我们的张大统帅现在就是要宋朝乱,越乱越好,平日我们杀了曹定真是麻烦,就算有功也是捏着鼻子给的,可眼下……” 老高分析道。 “我也是怎么想的,天时地利人和如今都在我们手里,速胜的口号喊了怎么久,没事都要搞事,如今事我们做出来,此功若是成功推动后续,功劳全部加到一个人头上,堆出一个更长都不是开玩笑的!” “更长就不要想的,不过散出来,配合我们已有的军功,三四个上造还是没问题的!”老高笑道。 上造啊! 平民出身,斩获上造军爵,便可立下一脉武家。 勋贵出身,虽没开家立脉的影响,但也能彻底改变一人在家族中的地位。 守夜人普通军功好拿,多多少少都有积攒,只不过军功爵位,步步都是质变,上造面前基础的堆量已经无用。 “操作好了,四个应该没问题,下面就看谁能帮我们说话了!”老姜挑了挑眉头。 四个上造,他和小游肯定是一人一个,法子是他出的,操作是小游自己的来的,这一点都无法抹杀。 至于其他人呢,老高应该能混一个,至于最后一个,就看其他人怎么操作的了。 “最后一个给张洞,那小子积累够了,背后有人,联合我们三家的,剩下一人至少也能落到三转军功,有着三转在手,无论是入仕,还是回家,大家都有交代了!” 一鲸落万物生!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人先天就存在区别,但曹定真的命就有这样的价值, “可以!” 张洞是守夜人中的新人,可张家不是,那是老牌勋贵中支柱,虽然只是分支但也远不是他们能比的。 ------------ 第323章 “什么?” “谁干的?” 张贺听完下面的汇报,一时之间大为震撼。 谁啊? 怎么厉害,竟然还在家丁队的保护下,弄死了曹家幼子? 这必须得表彰,狠狠地表彰…… “守夜人里,姜仕坤,高重山等几个家伙联手干的,我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岳鹏举会派曹定真出来清查战场!” 蓝迪一脸可惜了。 要是让他知道,岳鹏举晚上会放曹定真出来刷人设,说什么他都要埋一手在野外。 一个曹定真的脑袋,至少价值五十转大功,三到四个军功爵位。 现在落到了守夜人手里,怎么想都觉得亏! “这两个小家伙,胆子是够大的,换别人时候不禀直接动手,老夫说什么也要关他们小黑屋,不过这回吗?” 张贺扫了一眼蓝迪,“你拿个十转吧!” 军功算法早就有一套成熟的规矩,砍下脑袋肯定得大头,可在一旁打辅助的也不会少,不然人人都盯着脑袋去,人人都想着自己,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不够!” 蓝迪摇了摇手指,“经过这么一搞,宋军肯定要疯,岳鹏举能冷静,其他人可不会……” 战场上哪里不死人,可死人和死人之间,区别还是很大的。 死的要是岳鹏举的儿子,事态不会往大了去,因为岳鹏举本身就能按住,可死了曹家的人,而且还是被曹太妃从小培养长大的,不知道有多少要抱大腿。 继续扰营,破坏宋军的日常作息,指不定有多少冲突在里面了。 “今后你们夜袭,相关记录增两成吧!” “三成!” “滚吧!” 张贺挥了挥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拱火,不过在他的计算,拱火是一步步拱起来的,而不是想现在这把,直接将一桶油泼上去。 曹定真死的好,但死的时候不对,晚上个两三天,都比死在昨夜来的好。 “来人!” 一言落下,数位参军书记从隔壁帐篷里走了够来。 “传令河西,全军戒备!” “飞骑,游骑,左千牛,从即日起进行战备,各类物资优先供应!” “另,命清河卫,魏燕卫,两卫西移……” 一条条命令快速发出。 火候一波烧的过旺,张贺已经不玩什么徐徐图之的,直接准备,先将人从温暖的营地里拉出来再说。 …… “跑起来,跑起来!” 午后,一两中型快速雪橇,快速划过冰面,原本装载货物的雪橇里,垫满了稻草和皮草,一人则静静躺在那里。 “还坚持的主吗?” 躺在雪橇里的校尉,看着自己那被冰雪挂满脸颊的同伴,忧心忡忡的说道。 “应该陪不了你了,后面的路,你得自己走!”干涩的声音从驾驭雪橇的校尉口中发出。 为了在第一时间将情报带回太安城,他们已经从出发两个时辰,一路上人休车不休,周而复始,一口气跑了一百多里。 “你是该休了,在怎么下去……” 看着脸上贴满了浮冰的同伴,躺着将身子缩了更深的,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他需要更好保存身体状态。 …… “天啊,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兄弟是跑了多远?” “快,快,准备换装!” 冰封的水面中间,一座巨大的冰屋内,数位守在此地方便中转的武人,当听到熟悉的雪橇划破冰面的声音,直接从屋内跑了出来,随之而来是一阵阵犬吠之声。 “疯了,这最少跑了有一个时辰,要不要怎么拼命?” 从太安到前线,一路冰面畅通,面对不同的情况,补给,更换站点不知也不同,大体可以分出四条路来。 但往日看到雪橇,那都是大军,一批次少则几十架次,多则上百架次,而且按照规定,站点与站点之前,负责押运的官兵,一次只能跨一个站点,一旦想要多跨当地站点就必须拦截。 可眼前这情况,守在此地的府兵委实没见过。 人都快冻成冰雕了! “来个驭手!” 躺在雪橇里的校尉,直接跳出雪橇,看着已经没法自己下车的同伴,“换了狗子,我们立马走!” “八百里?” 带队的老兵看着从雪橇里跳出来的老兵,再看了一眼正在缓缓搬下雪橇的人。 闻言,校尉点了点头,不等多说什么人直接钻进冰屋,快速的补充能量。 “狗子,去村里将教习请过来,我可能要走一次,至于这位兄弟,你们照顾好!” 八百里一出,一切事和人都得让路,就算是用命都得将信使安全送到目的地。 …… 深夜,五军都尉府,难得的灯火通明,十余辆马车停靠在外面。 “人没事吧?” 夏大川推门而去,不问事直接问人。 “可能要退伍了!” 武军大都督杜恒一脸惆怅,同时将公文递给最晚抵达的夏大川。 又是一位好兵,没死在战场上,却伤在严寒中,文人不可能感受到这种痛苦,可战场都有过从军经历的人,岂能不明白这对于一名战士而言,将会是多大的伤害。 “一切都是撞上,谁也没预料到小小的怀炉竟有这般功效,更没人想到那些小子胆子会怎么大,这个冬天想休大家都没的休了!” 怀炉的出现,为武朝提供了更多的战争窗口期。 曹定真死,将彻底点爆宋朝曹家的怒火,将门是荣耀,却不代表每一代曹家人就真的懂得战争。 一帮对军事什么都不懂,只讲感性,同时又有权势的人,会对战争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唯有天知道的。 理论上战争不应该参合太多场外因素,可战争本身就是因场外因素而生,底子上就不干净,想纯粹就难。 “曹定真死在距离大营两里外,岳鹏举压不住的!”夏大川似笑非笑的说道。 岳鹏举是优秀的统帅,这样的统帅若是在武朝,有的是人愿意为他扫平乱七八糟的事,为其提供一个纯粹的指挥空间。 可宋朝没有,也不会有,要有的话,弱宋之名就不会扣在他们头上。 “临了,到头撞上这种事,只能说明一点,宋朝不配拥有岳鹏举那样的人!”杜恒配合的笑道,“但不管怎么样,事态即将失控,我们得最好最坏的准备!” ------------ 第324章 “高老,虽说还没到极限,但这要求……” “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从睡梦中抓出来的黄安,面对眼前的阵仗,他可不得流汗吗? 夜间直接入城,一路畅通送进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杜恒坐镇,大佬夏大川,武斗派灵魂人物压阵。 换谁都的傻啊! 尤其是他们提出的要求,十日之内十万件手炉送入前线。 十日,这不是制作时间,这是要扣掉开模,装货,运输的时间,这不是开玩笑吗? 产能要是能怎么爆? 他黄安当年也就不会选择在工部躺着的。 不过就心里话来说,他对于姜仕坤,高重山两人是服气的,在距离宋朝营地只有两里路的地方,偷鸡透死曹定真。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厉害,这两人要是能活着回到太安城,见面后他也得恭敬称一声的“军爷!” “做得到,做不到,我能不知道多吗?”高赫看着瘟鸡一般的黄安,起身一脚直接揣在黄安屁股上,“此事结果大于经过!” “怀炉的出现,打开了窗口期,就算没有曹定真之死,战略已经整体变了,当然我们也不只是盯着怀炉,一切小巧可以保暖的都需要了,你们不是想承包西郊制造库……”杜恒意味深长看向黄安,“也不是不可以谈!” 是在开春后打退宋朝,还是在这个冬季打退宋朝,结果一样,可因经过不同,对外产生影响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今武朝,宋朝开战,不考虑其他因素,各方都看的出来。 时间若是能控制在一年半年左右,武朝取胜的概率在九成以上。 超过一年半,不到三年内,终战后两国恢复原样概率在七成。 超过三年,宋朝大概率将在河西拿到关键位置。 没办法!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各有各的优势,不过在明朝下场,辽人跃跃欲试的当下,武朝在一年半内取得胜利的概率极高。 同样这也符合武朝的利益。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手炉的出现,令原本阻碍双方开战的天气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对武朝消弱,武朝完全可以借助手炉开启冬季攻势,若能在这个冬天将宋朝扫出去…… 那禁绝战争的北境严冬,就将从一把对敌我都会产生弊端的双刃剑,变成一把被武朝牢牢握在手里的利刃,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敢在冬季来临之前,对武朝动手。 这一效果若是打出,不亚于四十年前武人对外打出的威慑力。 甚至更强! 不然,今晚也不会有人把黄安抓过来,杜恒,高赫,夏大川也不会陪到现在。 “你们抓我没用,你们得抓方程,怀炉是他搞出来,而且我看方程搞的那些!”黄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卖掉方程的同时,也不忘争取起来,“其明显还有别的想法,但不管怎么样,十天肯定是不够的,这个冬季还很长,雪化之前我们都有机会,不是吗?” 真要帮助武朝在这场严冬里,赢下了战事,只要是武人,对谁而言都是好事。 大佬考虑的多一点,黄安又何尝不能赢得。 “兔崽子!”夏大川骂了一声,哪里还不明白这混账心里想的什么。 “我翻过过去的气象记录,大概率明年雪化河开的日子会在清明之后,也就是说我们有三个半月的时间,加之消息存在延误和滞后性,宋朝右路军会乱一阵,但大乱未必会如期到来!” 曹定真死了,乱肯定会乱,但能乱成什么样子,大乱什么时候产生,谁也说不好。 要是换做高赫,他会扣下曹定真之死的消息,同时将曹家相关的人软禁起来。 岳鹏举显然做不到这些,但其也绝不是被动挨打的人,怎么多年统帅的经验,在军中树立的威望,多多少少能缓和来自宋朝朝堂带来的影响。 就算最终没抗住,整体乱子怎么也能压制个半个月。 所以时间上,武朝还是有的。 “这把火,一开始不能烧的太旺,但也不能让他熄灭,可以的话,节奏最好能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上,若是能再死几个二代,那就更好了!”夏大川沉声说道。 死一个曹定真,岳鹏举能压,那在死几个人呢? 各方默许不玩暗杀,不搞投毒,可那是在平日,是在日常生活中,这些二代自己走上战场,出了什么事又能怪得了谁。 真要都没法接受,那大家都不要过了。 “案牍司!” “若是能杀了信使更好,就怕时间上来不及!” 听着大佬们的谈话,黄安冷汗直冒,这些是他一个小辈能停的吗? “没出息的东西,滚蛋!” 高赫扫了一眼满头冷汗的黄安,跟着又是一脚。 “都不知道黄家这些年是怎么教育的,冒头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油滑,尤其是这小子!” 高赫看似是在骂,何尝不是维护。 “张贺在前线,他的动作肯定比我们有效,他相信我们,我们更应该相信他!”夏大川补充道。 …… “一个个尽给我找事!” 深夜,蓝迪一身戎装,脚踩在一具尸体身上,缓缓打开从对方怀里掏出的公文,“看了这岳鹏举,也不希望这件事怎么快爆开啊!” “两害取其轻!” “岳鹏举都这个年纪了,怎么也得拼一把,不然这辈子他就含憾而终,或许他不敢破坏规则,但他可以利用规则,不是吗?” 李辰看了一眼尸体,能怎么顺利完成截杀,傻子都知道背后是有人在配合。 “一切都是算计,这也是我为什么讨厌哪些家伙的地方,牺牲!一切都是那狗屁的牺牲!却不会问一问,被牺牲的是否愿意?” 蓝迪一脸不屑的说道。 “你太偏激了,当年的事……” “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你这阴沟里的老鼠,有资格和我谈这些吗?”蓝迪戳了戳李辰的肩膀,“很多时候,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张贺要是死了,我会上去,但他没死,我更想和兄弟在一起,因为只有我在,才能保护好他们!” 蓝迪拥有成帅的资格,他不想成帅,就是不想做选择题,可以的话,他更希望用自己牺牲,换取别人不用被牺牲的权利。 不然,没这等思考,他能一路走上来? ------------ 第325章 “玩的怎么大?” 本打算休息的方程,自打进了这扇门,他就清楚短时间内他是别想离开了。 天大,地大,大不过前线发生的战时。 聪明人都知道,如果能在雪化之前,终结这场战争,将对武朝带来多大的好处。 严冬北境的“禁地”之名,将彻底从理论化为现实。 如此一来,他国再想对武朝进行“北伐”,原本长达八个月的窗口期将彻底缩小成六个月。 六个月…… 以一国之力什么都干不了,除非能像四十年前那样,拉拢辽国,明朝,后唐那样,多国联合,以绝对的优势围蔽武朝。 不然什么河西,一个府都拿不下。 这样的局面,会随着历史的发展而终结,可只要能存在个七八年,武朝自身就能发展起来,到时候就不是被动挨打,而是宋朝要考虑考虑,该怎么防守了。 “这算什么,一个曹家幼子而已,历史上死在我朝铁骑下的亲王都有两三个!”夏恒冷笑道。 大事小会,但对等大事也要大做。 方程有没有解法,需不需要人,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年初团在方程身边二代,如今都被打包丢进了西郊,杨应知更是带了三个案牍司百户所入住其中,随时准备用案牍司的威名为方程扫清麻烦。 “既然这样,那就开始了!” 发生怎么大的事情,今年的百花宴应该不会激动,内心小有激动方程拍了拍手,“第一个问题,手炉单日产量什么时候爆发,最高可以爆到多少?” 御寒手段后世有很多,但那些都不是短时间内用开发出来的。 尤其是接下来的寒冬,没有具体的数据,但体感早已告诉过的方程,羽绒服什么东西别说做,做出来它也扛不住跌破零下十度的寒冷。 御寒方面,零度左右,羽绒服最佳,轻便,保暖,舒服,可跌破零下十度后,羽绒蓬松的结构根本扛不住,最佳的选择还是皮毛,毛衣,等动植物纤维,不过这些显然不是短时间内搞出来的,又拿功夫还不如多剥几张羊皮送上前线来的方面。 “宣白楼那些匠人已经被压了过来,有了这批人在,再加上我们从城中调来的铁匠,铜匠,熟手应该能走出八十组出来,散一点一百组也应该没问题,一天四千件问题不大。” 黄安一脸正经,“高炉那边,乱七八糟的需求已经废了,今早已经出了一炉,晚些还会有两炉出来,打磨这一块木匠,石匠,玉匠也能做,人手已经调号,关键是模具,模具搞定,一天出了六千个胚子问题不大!” “至于时间,一切顺利的话,三天之后开始爆,六天后达到最高!” 这几乎是手工时代,产能极限。 在后世看,很多操作都很简单,那是都是借住了磨具和精良的工具,如今匠人手里可没那么多,精巧活什么都是通过锤子,火钳一点点磨合出来。 工具改良,首先要解决还是材料,铁肯定不行,必须得是钢。 而钢,用在兵器都不够,给工匠打造工具,到时候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恐怕就是工匠。 “手炉的事,你挑一个人全权负责,与杨应知的人配合!” “没问题!” 黄安已经是制造库郎中了,手下官员没三十个,十几个还是有的,随便挑一个出来,负责手炉的事问题一点都不大。 “而我们现在要做另外一件事!” 方程伸出一根手指,“开发出一款新的,易携带的保暖用品!” “方师你真有想法?”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早就说方师肯定有办法!” “还能开发?” 把方程请过来,就是大佬们想看看,善于创造奇迹的方程,是否能在创奇迹出来,可对于这一奇迹诞生的概率,大家并不看来。 奇迹嘛,随意就能出现,那还能叫奇迹吗? 可谁能想到,刚刚得到消息方程,直接就抛了一个出来,一时间难免让人想到,方程是不是早有打算? “想法我已经有了,但最后能不能成,谁也不好说,这需要大量试验,如果成功那自然最好,反之……” 方程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先做起来了!” 一时间,方程能想到就是通过石灰发热,制造成简易的发热包,这东西肯定不会让人塞在身上。 可一旦制造出发热包,那就将解决军士在野外补给的问题。 不要小看一口吃的,一个热食。 保暖手段除了从外向内保护,从内向外也是一条出路,野外一口不需点火又能提供热量的吃食,完成提供热量的同时,也将尽可能的避免被人发现的可能。 “你先说一下想法!”杨应知开口道。 “硝石可以制冰,石灰可以发热,这种现状你们应该都见过吧!” 九州没大规模生产的水泥,却又通过各种野路子得到半生石灰,加之石灰水本身就是此刻防雨的重要材料,量可能不多,见过肯定不少。 “石灰的确可以发热,但石灰的发热不好控制,一个不慎……”杨应知欲言又止。 没吃过猪肉,谁还能没见过猪跑的。 “所以需要试验,通过试验找出一条控制的办法,我们的需求不高,一个热食而已!” “想象一下,石灰发热,加热食物,原本冰冷的馒头因此变得柔软,入口发寒的水变成温水,这将对长期在野外活动的骑兵带来什么样的布局,而且只要做的小,控制好量,做到随时随地都可以使用,那通过温热的水补充体内温度就不成问题!” 以目前的工艺,肯定制造出相应的发热包,可方程也不需要彻底加热,能划开雪水,入口感觉温热就行。 至于开水这东西,也就北地武人在冬季喝,平日那个不是井水直接入口? 如今要化的是雪水,如何在野外找到干净可以饮用的雪,本身就是军中考察科目,方程要做就是对这进行加热。 “这法子要是能实现的话,对战争带来影响可能比手炉还大!”杨应知从军中选拔出来的,自然了解野外补给的难点,更明白冬季在野外吃上一口热食的好处。 对外的保暖上,武朝军需绝对是走到当前的极限,依旧扛不住眼下的寒冬,说到底就是缺少随身热源,怀炉解决外在,热食解决体内,加上随取随用,野外将不再像怎么寒冷。 ------------ 第326章 “不过这真的能成吗?” 杨应知道不是为了质疑方程,实乃是想法过于离奇。 他见过被石灰水烧伤的人,可他没真见过利用石灰取暖的,而且石灰本身发热很难控制,一个不慎就会结块,从而影响到后面的进展。 “放心,我既然开口就有把握。” 生石灰的发热步骤不稳定,主要还是和石灰本身不纯净有关。 “有把握就好,你需要什么直接开口!” 杨应知点了点头。 格物他不懂,但他懂方程,经过多月的观察,杨应知不说自己有了解方程,但这种自信的笑容他见过。 再说,就算他不信,他还真能阻止方程吗? 眼下,只要钱花的不超,所有人都会选择跟着方程赌一把。 “三个准备!” “高炉,给我留一座空的出现,我要用来制造石灰!” “没问题我来安排,别说要空一座出来,就算要新建一座,五天之内我也能给你盖出来!” 一座高炉,一天能锻三炉铁水,一炉铁水六石铁水。 手炉才需要消耗多少,一天两炉烧好,能用到两天之后了。 如今西郊制造库后面有六座高炉,空下一座给方程一点都没问题。 “第二,纸张!” “我需要渗水慢,本身强度大的纸张,太安城内凡能找到的这类执掌,都给我找来我需要一张张试,合格之后立马开造,无论最后用不用都需要造,因为这是发热宝能否成功的关键!” 造纸,本身就是工部所需承担的责任,各类公文,奏疏,布告,票据都需要用到纸张。 别看武朝工部废,可该掌握制造手段还是有的,只不过效率,成本问题没解决。 “明日午后,城中所有纸张都会出现在在这!”杨应知敲了敲桌面。 “三,我需要一组铁匠,人数不需要太多,三四个人就够了!” 发热包使用场景,最好就是铁具。 武朝缺铁,纵然已经有高炉,产铁量大幅度上升,工部也开始对外输出十锻铁,好似好的铁料不缺,可实际上日常一块,军需领域,使用到的铁还是太少。 很多士兵在补充饮水,吃饭的时候,别说没有固定的餐具,饮水用品,多数时候还是用手。 这一块显然是不合格的。 之前可以不在乎,用时间去改变,可现在方程不能不在乎,毕竟发热宝发下去后,总不能在让人用手去碰吧。 “可以!” 铁匠需要做手炉,可抽调出三个人来帮方程也没问题。 “既然没问题,那就先散了,具体的工作明日午后开始,而你们有一天时间来调整!” …… “石灰还能用来取暖,这怕不是格物里的东西?”夏恒摸了摸下巴。 “方师早就说过,格物是解析世界万物的过程,完成了解析下面自然就是利用,这一手可比那什么王圣人提出来有用的多!” “真要能用石灰取暖,以后在野外也就不需要生火,没有火,也就没有烟,咋咋……宋人要到大霉了!“ “恨不得与前线那帮人替换了!” 二代都有从军经验,退伍后固然没投身军事,可该懂得东西都懂得,反应可能会慢一点,可到了这一步那还不理解,前线出现的变化,代表了什么。 “你们遗憾个屁,真要说遗憾,还是老子我倒霉的,早知道当年就杀少一点了!” 夏恒看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家伙,无趣了扫了扫手。 别人不认识老姜,老高,他岂能不认识,军中败将而已,可现在呢……人家上造军爵马上入手,而他只能看着对方建功立业。 这样先天杀胚的夏恒如何能忍。 “怎么,听不下去了?” 小虎看着突然走出来的夏恒笑道。 “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们还有没有机会走上战场?” 在那群二代里,夏恒其实没什么朋友,身份可以让他们靠近,可极致武斗派的思想,别说朝中主掌发展变革的变革派了,就连到高赫为首的武斗派,对极致武斗派都百般防范,怕他们一个冲动,直接将本可以控制的占据扩大化,极致化。 这会别说被退兵的夏恒了,极致武斗派所统帅的几个北地戍边军团都没能南下。 “真想上前线,机会还是有的,顶多就是不让你上战场,可上不上战场,那就一定是那些大佬能说的吗?”小虎拍了拍夏恒的肩膀。 小虎虽然不算极致武斗派,可从小的经历何尝不在影响他,小虎或许不会提出那般的主掌,也没资格参活进去,但他可以支持夏恒啊。 “怎么说?难道方师……”夏恒好奇极了。 接触一年,说实话到现在夏恒都没搞清楚,方程到底是站那边的,他架不住方程给他的印象太深了,仿佛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方程解决不了的事。 “别乱想,我家先生,最讨厌就是战争,你应该也看到了,遇事先生所想和宋朝那些士大夫一样,第一个念头就是拖,拖住的了在慢慢化解,相较于那些别动化解的懦夫,先生更多是主动化解,转弊为利。” “那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夏恒一把剥开小虎的说道,没好气的说道。 他还以为方师是有什么想法,可谁曾想到得到了竟然是这个…… 无趣,依旧是那般无趣! “寻常的货物要上前线,直接送过去就可以了,可方师搞出来的,谁会用?怎么用?这得有人教吧!” “为了怀炉的事,工部派人三人前往前线,如今……” 小虎指了指天。 “小虎哥,你的意思是,我有机会?”夏恒目光灼灼。 别说,他们还真有机会,前线武朝开始夜扰,不想被折磨到了崩溃,最后的选择不外乎两种,乘着还没崩溃,开始强攻亦或者开始撤退,可在大雪影响下,宋朝十几万及他们所需的物资却死死的将宋朝右路大军牵制在地方,一时间难以动弹。 这个时候,想破招唯有兵行险招,对等的骚扰武朝,或者断了武朝补给,效果如果暂时不提,先用了再说,因为不用想都知道,无论是如今宋朝主政的赵晟,还是统御前线的岳鹏举,都想错过这次机会。 如此一来,武朝押运队伍就需要扩编,其他地方现在调人,也没人可调人,那直接从京畿之地武装出一批退伍老兵是好的选择。 再加上技术! “首先,方师的东西得成功,不然一切都是白搭!” “谢谢,我知道了,我要回一次太安城,等我回来后,我请虎哥喝酒。”夏恒内心激动。 能上前线就行,若是能撞上开战,那就更好了。 ------------ 第327章 铛铛铛…… 金钟长鸣,锣鼓开道,三人一组,上百组骑兵从太安城十三个城门而出,快速朝着目标地点赶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 “见鬼的宋人!还不让不让人活了?” “这个冬天怕是不能躺了!” 铜锣所道,无数百姓纷纷从家中走了出来,当看到已经远去,背着素黄色令旗的骑兵,那还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 这是在召集,三年内退伍的老兵回朝啊! 武朝严控正兵名额,同时也对动员机制进入过深入化的改变,战争一开,各地府兵直接进入备战状态,各县司马房与之对应的整理名单上报郡府批准,同时准备好开拔的军饷,最多一旬的时间,需要跟随大军出动的府兵名单就会下来。 但这一套只能在冬歇前的运行,大雪封路,虽阻不了传令兵传递信息,但却能阻止大军运行,人数越多影响越大。 这个时候在做征召,动员就是退伍老兵,视情况不同下达不同的诉求,一般情况下,退伍三年以上的老兵鲜少会出现在名单里,除非遇到四十年前那种危难时刻,不过当时也不过是召回了五年内退伍的老兵。 …… “家主,大长老,出大事了,素三令出城了,征召官最多再又半个时辰就会到我们村!” 吴家青年一把推开宗祠的大门。 得了方程的好处,吴家自然会做事,不过在做事之前,先把好处分了才是关键,故而这两天里,只要有闲的吴家人都回来了,全部躲在宗祠里开会。 “什么?” “开什么玩笑,老子昨天出城的时候,还一点动静都没呢,这就素三令了?” “前线看来是出了大事啊!” 他朝百姓,面对皇朝临时征召,无不是能躲就躲,可在武朝则相反,一应以军功立族立家的武人,无不希望能重上战场。 哪怕他们也清楚,重上战场机会不大,可万一呢…… 九年从军,能全身而退的谁身上没点军功,其中不少距离改变命运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军功的。 离开军队的时间越长,这种遗憾也就越大,尤其是手捏了三转军功的,不求军功封爵,只要再拿一功,活着的时候也被人尊称一声“军爷”。 啪啪啪…… “安静!安静!” 大长老吴士清猛地拍着桌面,“愧的一个个还有军功在身,尤其你们几个还当了官,这就点格局,也难怪一辈子升不上去!” “去,通知全村儿郎,在校场集合!” “去吧!” 家主吴士安挥了挥手,作为家中曾今官职最高的人,吴士安此时心里多多少少有想法。 “士安,你要想到就直接说了!”吴士清看向家主。 吴士安,是他们这辈岁数最小,却也是最有出息的人,通过自身搏下了上造军功爵位,此后一路从地方卫所升至千总,要不是过去四十年前,武朝没对外开战,斩获军功的机会几乎没有,凭吴士安的能力,不说搏一个伯爵回来吧,带回一个将军头衔还是没问题的。 如今,年过六十的吴士安已经致仕,可成年居住太安城,人脉还是又不少的。 “我只是听到风声,不过此次操作好了,家里的儿郎指不定有机会走上战场。”吴士安沉声说道。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炙热起来。 上战场,他们这一辈是没戏了,不是退伍时间太长,要么就是有官职在身走不了,可他们的孩子有机会啊,尤其是几个年龄大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此事动员,前线肯定不是吃了败仗,而是准备借着冬季一扫诸敌!” 说着,吴士安站了起来,“我先回城,有任何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你们要做就是做好准备!” 在武朝任何东西都要抢,军功更是要抢。 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朝堂不会吝啬军功爵位,毕竟上造以下的军功爵位,也就影响一生,顶多多给点田地而已。 给钱,武朝给不起,可土地,要多少都可以给你多少,就怕你不想要。 …… “素三令一出,预计可在半月内,征召三万老卒,八千府兵,有此补充后,宋朝当无力在境内搞事!” 夏大川合上手中的公文,恭敬的同杜恒,高赫,年润,站在承武殿中。 “钱,现在差多少?” 该花钱的时候,女帝不会吝啬,可她现在担心户部现银不够。 “动员响补齐,不过本月的月俸需要延后三到五日,待各地国债银上来后,一切都会磨平,军械一块我们不需要担心,这些老卒都有自己用熟的装备!” 招募老兵,不招府兵,看重即是老卒的经验,这群退伍三年的老兵,你说他是老兵,可年岁都在二十五六上下,这岁数也就在武朝属老,别到现在还采用军户制,厢兵制的明,宋两朝,这岁数说不上小,但绝对是当打之年。 而且退伍后好处,只要不是自己搞事,体能,状态,方方面面都是最佳的。 给个十天半个月,让他们重组建制,恢复的作息,拉到前线就可以开打。 “装备朕不担心,朕担心是保暖和食物!” 日常消耗,与军中消耗完全两码事,退伍在家,老兵吃两顿还是三顿,那是老兵自己的事,可进了军营那就必须三餐,两日一肉,这等消耗换平时没问题,换眼下…… “这方面,我已经派人扣了从北方运过来羊肉,大概有八十多车,后续在凑一凑也就差不多。” 年润很光棍的说道。 特殊时候,特殊对等,几车肉而已,钱又不是给,先满足军需才是关键。 “说的朕,现在好像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女帝微微一笑。 笑意或许是互通,众朝官纷纷笑了起来。 有这群经验老道的家伙,帮忙处理军务,这皇帝做的是真没意思,不过好在女帝本身也不是揽权的人。 “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多说,今年内府赚了点,本打算腊月发出来,但这不是遇到事了,老蒲你列个方案出来,算上此轮征召的老卒府兵。” “明白!” 不需做事,那就发钱好了。 “臣等替百官谢过陛下!” 真诚难验,钱财暖人心,听到皇室放血发钱,安抚民心,面对这样大度的女帝,换谁都说不出瞎眼的话。 ------------ 第328章 “季师傅,这就是我想要的形状,不过我认为可以在薄一点,我们需要他是为了吃饭喝水,而不是砸人,或者说防守什么的!” 方程拿着刚刚出炉的套杯,样子有的,上下合十到位,唯一的缺点就是杯墙太厚。 虽然已经季师傅他们已经尽力做薄了,可依旧有三个指甲盖的厚度。 如果可以的话,方程喜欢是两个,或者更薄! “可以的是可以,如果你个人使用的话,但要想和怀炉那样大规模伸长,模具上最多在薄一点,毕竟我们想办法将铁汁灌进模具里,空隙太小的话……” 季师傅是工部的模具师傅,很多常用模具都出自他的手。 “再试试,你也的知道,对这玩意那些大佬有多大的意见,能剩就剩一点。”方程也是无奈。 说来说去,就是铁产量太低了。 用杨应知话说,战场上吃饭能用个容器就不错了,没必要一定要铁,他们当时参军的时候,很多时候可是直接用手。 要不是眼下情况特殊,第一版铁杯做出来的时候,整个项目搞不好就直接否了。 “我只能说尽量!”季师傅他只关心自己的事,方程要求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如果浇灌不方便,可以使者上下切割一下,比如从这个位置……” 方程用手在杯子上笔画了一下,“后续才套上来!” “或许我可以做的大一点,矮一点,汤汤水水的东西,固然暖身,但上了战场其实他并不是关键的。” 武朝气候略干,汤汤水水的东西喝的也不少,可适应了干燥气候的武人,并没有将汤汤水水端上正餐上。 军中常见的食物,多还是馒头,有条件的整点包子,汤水真的很少见。 “两个方向,全部来一套,反正现在还有时间!” 怀炉精巧,铁杯粗苯,模具浇筑一块,确定好尺寸规格,制造出来肯定怀炉更快。 而且相较于人手多个的怀炉,铁杯套组完全可以几人公用,一个小队有个两三套完全就够了。 季师傅想了想了,给出一个大致的答案, “交给我,快的话,明天这个时候差不多能做出来,慢的话后天一早。” 说完,看着端起茶杯思考起来方程,季师傅连忙带人跑路。 如今西郊制造库的气氛极为不对。 早先用来装货的场地,眼下成了老兵集训中心,这些老兵不需要人管,也不需要上面定编制,一切靠资历说话,资历说不服的那就靠拳头,天天斗的七荤八素,听李延年说按照这一套法则来,最快五天上下关系就会理清楚,到时候看场子的将官只需将名单一报,老卒之间的关系就理清了。 只不过就是苦了,西郊制造库需要安静的少数人。 “吃饭了!” 李延年端着饭盆推门而去。 这段时间人很累,为了解决纸张,石灰的问题,新开的项目不少,整一片就没闲人。 “拿来吧,我现在就吃。” 看着大锅饭做出来的食物,方程一点食欲都没,但想着不吃,一会可能没机会吃了,方程也不得不往嘴里赛点。 “我刚看到季师傅出去,怎么,还不满意吗?” 方程身体其实不累,李延年看着呢,但心累谁也没办法帮到他,李延年能做就是陪他说说话,“其实你不需要急,工部的技术还是有的,如今上面的态度就是不惜成本,保证前线,这个世界上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我们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了,再说发热宝样板不是做出来的?” “失效的很多,可一包才多少分量,一人口袋里塞给三四十包,也不过一两斤而已,而且东西可以挂在马身上。” 发热包的样板一出,可为是惊吓了无数人。 谁都没有想过,只需要简简单单那几步,就可以控制好石灰遇水发热的问题,一小包的量可能煮不熟食物,却足以让汤水温热起来,都是当过兵的,寒冬之中那一口温汤会对战士起到什么样的影响,大家心里都清楚。 一包失效,大不了两包,更换一次也就几息的时间。 相较于挖土卖锅做饭,时间上节省了太多太多,而且还没有烟尘飘出,辅以对地势熟悉,武朝骑兵完全可以距离宋朝大营五里范围内,吃饭热身,然后一切活络之后在杀出去。 不少精与战时的老将,借此都已经推演出了多种想法。 创造,经营武人可能不行,可涉及到战争,武朝上下都可以说的头头是道,区别只在于多数人空口白舌,纸上谈兵,少数人直抒胸臆,夸夸而谈,为首极少数方能做出一针见血的战略。 不过这极少数,配以武朝将官群体,不说是一天文数字,但人数也不会少于几百人。 方程负责创新,几百人负责用,虽未经实战,可相关法子早就想出来,而且既有可能在现实中得到完美复刻。 “思路不错,不过现在不是还有时间吗?” 方程点了点头,对众人的思路表示理解。 简单说就是双方就是标准不同,方程想的是尽可能将水烧开,而大佬那边认为烧热就行了。 思考与认识无关,只和经验有关。 “我们有的确时间,不过粗版的定型最好能快一点,前线官兵也需要适应的时间,还有……”李延年欲言又止。 “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虎哥说了一点东西,弄得现在不少人都想上战场……”说完,李延年沉默到。 这不算出卖,实乃是李延年认为,那些二代既然已经退出现役了,最好就别在上战场。 二代不是什么好样,有走上战场的想法,李延年认可,可对于性格稳重,做事讲究四平八稳的他而言,真让这帮刺头上了战场,恐怕才是最大的麻烦。 不是特殊的情况,征召令都不会征召老兵,为什么? 就是因为老兵太油,人在军中还能被管着的,退伍后再回去,上上下下指不定都是曾今的老朋友,这让人怎么管? 年纪越大,人情世故越重。 一方混的差,上战场就是为了弥补遗憾,一方混的好,看着过去混的差的兄弟,多少也下不了重手。 ------------ 第329章 “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们真的能管住,腿脚长在他们身上?” 方程摊了摊手了。 时间洗礼一切,武朝顶端冷静,那是因为受到四十年前那场战争的影响,成批成建制的老人尝到了穷兵黩武的苦果。 可事没发生在中生代,年轻代身上,就算能理解,所有人从小到大无不被军功绑架。 出路只有怎么一条! 思想早就变了……穷兵黩武固然是当年惨遭四国围攻的原因,但失败并非因穷兵黩武,而是因为那时的武朝不够强…… 这类看似有道理,实则偷换概念的解释,这些年来在武朝境内很有市场,就方程这种整天躲在一角,冷眼旁观的人都听到不少,更别说夏恒他们了。 “那我们就不管?“ “人都有自己的思考,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容易,可想要改变别人难,尤其是认知上,自己没吃过亏,自己不去思考,一切都是白瞎,有时间去想这些管不了的事,不如自己多看看书,当然那些书中注释就不要看了。” “不是说注视不对,而是时代已经不同了,三千年前冀州是中原,中原即冀州,二千年前冀州还是冀州,但中原已经包括了冀州,并州,司隶,荆州北部地区,如今的中原,你也明白,此时在去用现在中原去套古书的中原,不仅套不上,还会让人产生疑惑。” “其他也是一样!” “时代在变,思想也应该变,只不过大多数不想变,这群不想变的人是谁,我想你也清楚。” 李延年不应该出生武朝,他太沉稳了,太喜欢思考了,但武朝无法提供其思考的空间和养分。 而且在其心智没构全的时候,李延年这种也极度容易受到思想的影响。 文化入侵也是入侵。 朝中变革派,在大佬放水的情况下,通过四十年前时间遍布各个领域,可这些人从来没有做成大事,不是学派与学派之间内斗,就是想做事的时候被人牵制。 闻言,李延年点头,“书我会读的,思考我也会继续思考下去,不过下午你肯定有点事了!” 方程好奇看向李延年。 以前他的消息比李延年慢正常,如今他的消息渠道应该比李延年快的多,因此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竟然需要李延年来提醒他。 “钱!” “三日前,女帝下令,开放内库,取出一百五十万两用于发放增饷,户部添了四十万两,各部也开了小金库,宫中五所,皇城四卫如今都已经拿到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工部那边就会算好,将钱运过来。” “往昔这种发钱,各部衙门拿钱直接发了就是,但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好和冬碳发放时间温和,按照管理各级衙门都需要视情况补一些。” 当官怎么可能没福利。 夏冰,冬碳,节费,在其他皇朝是商人,地方势力对朝堂的上供,就算是明朝太祖在世时都禁止不了,更别说现在明太祖尸骨都白了。 武朝的商业活动不够,自己没钱,手上却有刀的武人,怎么可能往上送钱。 可若是没这笔进项,就武朝那点官俸,一年中遇到一些特殊的事,七成官员就要喝风吃土,故而冰敬火炭费的发放就成为了皇室的责任,当然这钱也不是年年有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意思我们也要加?但这不是黄安的事吗?” 现在武朝发钱的频率是高,为了刺激市场活动,理论上不应该怎么发,需等水退后之后视情况投入,可武朝是什么情况,市场都是荒的,多少钱浇灌下去,在债务环境都能被吸收掉,因此方程对此并不禁制。 只是,这发钱的事,好像还轮不到他做主吗。 “这还不是黄安搞出来的时候,当时黄安和高老敲定的时间腊月之后接手,时间没变,可工部这一清水衙门,小金库里才多少钱,挖掉西郊制造库,补一点大家都可以过个肥年,可算上西郊制造库,最后个人到手的碳费,可能连一两都没有,所以我听说,工部管账的认为,西郊既然交给了我们,这笔碳费他们就不发……” “这他么都是跟谁学的?”方程一手捂头。 钱能怎么发吗,不知道滥发的影响有多大? 福利有就可以,可福利超了,那是会养出闲人的…… “还能是谁,跟户部学的篓……”李延年耸了耸肩。 上面发钱下来他也很开心,可要他掏钱添账,其内心也一样无语。 “很武朝啊!” 一声长叹,知道自己逃不掉,方程直接靠在太师椅上。 西郊制造库,在编工匠一千六百多人,辅助工两千多人,学徒工八百多多人,外加两班百户,各色人等将近四千人。 一人一两那是平均后的数据,毕竟你总不可能要求,刘班主的碳费和学徒工一样吧,怎么算这一波至少也要发出去一万两。 一万两啊! 这还是只是基础,上面默许将西郊制造库交给他们管理,下面人也配合,可明年之后自负盈亏之后,画饼虽好,可终究不如将饼塞进人嘴里。 想要让人安心做事,第一张饼就得赛实了。 钱还没赚到,就要从夹带里掏钱,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是…… 太苟了! 方方面面大方,热情的武朝,在钱的问题真的太苟了。 “我大致算了一下,这一波想要让人满意,至少需要拿出来两万两才够。”李延年舔了舔舌头。 今个一年他们才赚了多少? “户部之前的欠账,补了吗?” 碳火费肯定不能小气,虽然不需要全有方程来出,这一出钱他今年算是白搭了。 李延年摇了摇头,“别想了,户部难磨,账他们记,但要钱短时间想都别想,就我知道的今年一年下来,光是太安仓商家哪里,户部就欠下八十万两,秋收,国债,每轮有钱上来,只要有消息,户部衙门外就会聚集一堆人,可要到账的不说一个没有,人没被巡城武侯抓了罚一笔扰乱衙门之名,这都算今年户部有良心了。” 武朝户部有多奇葩,懂得都懂,为了维持武朝运转,户部官员什么都做的出来。 “还真是欠钱是大爷,这样你一会去把商钟,小虎叫过来,我们对对账!” 户部的钱短时间不要去想要,碳费却必须在第一时间发下去,好在羊毛出在羊身上,事后他总能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 第330章 涉及到钱的事情,自然要把人所有人都拉上。 对于给西郊制造库的匠人发钱,二代们基本上没意见,要知道按照黄安谈下来的东西,西郊制造库明年落入他们手里,具体时间可没定。 无确定时间口头协议。 寻常人肯定担心,高赫在协议进行,高赫要是不在了,这协议怎么办? 可对于二代来说,这都不是事。 只要能拿下来,一切想好变化,就算是皇室眼红了,都不会胡乱插手,因为破了这里的默契,其他方面就不好合作了。 重大,涉及国家安全的东西,武朝财政再难,自己也会咬牙坚持下去。 可对于一些不那么重要,本身又是包袱的环节,承包案例不能说多,可也不少。 眼下看西郊制造库是赚了,可一年前制造库是什么样子……那就是一无敌黑洞。 有了主人翁的精深,瞧见了发财的东西,钱法肯定要发,可发多少才是关键。 “众所周知,在户部那帮老抠的算计下,工部是标准清水衙门,其他衙门的预算,户部多少还会多算一点,可工部这里分毫不差,就算有预算,使用的时候也会给户部专门监督,金额超过十万两,案牍司直接入驻,涉及到军需五军都督府,兵部都会来人,想象中的油水那是一份都没有,至少我在工部十年,是一份灰色都没有!” 一阵轻咳传出,显然是有二代不相信黄安。 黄安脸色一正,目光狠狠扫视过去,“不要当我这是表彰自身,这一情况五品以上官员都知道。” 闻言,刚刚咳嗽的崔家二代脸色一黑。 啥意思? 不就是小小的反驳你一句,黄安你不是玩不起啊? 五品以上官员,你冲着谁来呢? “闭嘴!”夏恒狠狠的扫了一眼崔青,“场次要是分不清,你以后不出现在这里!” 不同于一年前的情况,二代们现在都赚到钱了。 衣锦还乡! 长辈面前得了夸张,妻子面前重整夫纲,孩子面前斩获了崇拜的目光,关键是在一帮兄弟面前得了夸张。 怎么大的改变之下,他们想反抗黄安也很正常。 尤其是在夏恒得到历练之后,傻子都知道,跟好了方程他们才有更大的未来,而黄安这条咸鱼,闫然就是挡在他们身前的路。 “先轮事!” 方程抱起茶杯。 几个月不见,二代们积极性变高了,长远来说这是好事,至于黄安能不能压覆他们,方程并不担心。 咸鱼是表,精明才是真的,能一路爬上制造库郎中的位置,离开半年都不失对制造库掌控。 看似都在摆烂,黄安是自己想摆,而这些二代是真的烂…… 黄安要是不能磨了这些二代,那才是真的意外。 “户部,兵部,五军衙门能把朝堂的钱算清楚,但他们不敢去算民间的钱,这要把笋全夺了,工匠们不造反,工部两百多官员也要造反,所以每年冰敬碳费,最终都会转嫁到宣白楼这种大型民间工坊身上,钱不是很多,一家也就二千两,加上班头日常会带人出去做事,上下凑一次,每次也能准时发钱下来。” 现在轮到他们来发钱,发钱之前肯定要理清之前钱是怎么发的。 第一次发的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多了,破坏平衡。 少了,人心思变。 “不过呢,钱一般只会发到组头头上,组头拿到钱之后,有心的找个脚店请了几顿,少的请客一次,不是组头贪钱不舍得,而是如果将所有工匠看成一个家族的话,各大班头就是家族的长老,组就是一个小家庭的,组头直接将钱发下去,组员固然可以得一时的开心,等出事需要用钱的时候,底层的工匠可能一分钱都借不到!” 不报团不成活,六个字就能道清工匠的生活。 收入少,堪堪苟活,想要对抗风险,就得通过群体来做,班组是第一道防线,扛不住了班出面。 理论上最终可以上升到刘班主这种大班主头上,可这是理论。 刘班主这种大班头,手上控制的钱,是用来把控整个群体的,衣食住行都要管,就是再有钱也扛不住,他们所需出面的事,多数都是为了给孩子们争取从军的资格,或者等孩子们退伍后安排工作。 “可现在明显不同了!” “八级工制度推广后,西郊制造库内,技术达标的正式工已经有一千六百三十五人,其中一级功九百人,二级工四百五十人,三级功两百人,如今发钱的关键也就在这一千五百五十人上。” “我们是按规矩发到组头上,还是发到每一个正式工头上,如果按组发放的,金额上浮一倍,所需也就八千多两,可要按照级别发,不仅要超,而且具体金额也麻烦,毕竟有些工匠靠技术吃饭,有些靠劳力吃饭,还有一部分既靠技术有靠劳力,就算是在最缺钱的时候,锻工我们也要倾泻一点金额!” 分钱,历来都是最让人头大的事。 无论怎么分,总会有人的利益得不到满足。 眼下的情况,按照过去的法子来肯定不行,可改法子一时半会还真拿不出什么好的方案来。 “怎么发钱,我觉得不应该由我们考虑,我们要考虑应该是发多少,具体怎么发完全可以拉点组头过来吧!”夏恒双手抱怀,顺着黄安的思路他也感到头大,可若是以方程法子,将事丢出去,自己不仅用被黑锅,甚至连到思考都能剩下的。 “附意,与其我们多想,不如将这些交给工匠,至于出钱吧,我觉得按照往常的管理增加一倍就可以,三成算是对今年的奖赏,七成就当是我们来年接手的福利。” “具体我不懂,但我知道对下面人,不能一次性就喂饱,涨幅肯定要涨,一倍还是有些多,五成吧!” “喂饱一时容易,喂饱一世难,一倍多了!” 看着方程没开口,一众二代纷纷开口到,要不是知道方程是那种舍财留人的性格,日后还要方程带着他们赚钱,别说一倍了,能涨就不错了。 “往年碳费总花费,一般在一万一千两左右!” 看着沉思不语的方程,黄安补充道。 工匠要分钱,官员本身也要分钱,八千两是给下面那些匠人,剩下三千两是他们这些官员的。 ------------ 第331章 “三千两,你们够贪的啊,我要没记错的话,西郊制造库算上吏,也不过八十多人吧,一人七八十两,还说你们清贫,这都你官职本身收入高了吧!” 抓住黄安口中的漏洞,早就在一边等着崔清直接打了回去。 “白痴!” 黄安看都没看,“本郎中不拿钱,你觉得谁敢拿?而且你们也别说,自己没拿过不该拿的钱。” 军方都和地方氏族,豪强联合在搞走私了,中央六部岂会没有自己搞钱的路子。 没路子,每年上面发钱,衙门内部添钱的钱怎么来? 能不从户部里扣钱,就算知道钱不干净,案牍司也必须睁一只闭一只眼,不为别的,只因为案牍司更不干净。 “行了!” 方程挥了挥手,制止了这无趣的争论,“商钟,夏恒,你们从账面上取二万五千两出来,然后在取五万两大家分了,今年暂时就这样,其他的留作明年!” 武朝如今的情况算好的。 要是换在其他皇朝,一些吏员灰色收入都比黄安全年下来的高。 掀桌子不成,和尘同光才是王道。 “可以,我没意见,其实今年不分钱也行!”商钟打了个哈哈。 对钱他是真的不看重,跟好了方程,别说钱了,官职军功都会有,也就是人心有些散漫了。 扫了一眼之前夸夸而谈,如今一个个闭口不言,神游天外的二代,夏恒冷静的说道,“太安城钱庄最新取钱比较多,工部这边二天能到,大家的钱可能要等上几天!” …… 乓! “一棒子见钱眼开的家伙,也不想想,要不是方师,他们能有这笔钱吗?这才多久啊,这就像分钱啊,我看这是想分家!” 商钟一把将账本摔在桌子上,气呼呼看着空空荡荡的桌面。 “行了,你也别表演的,这群家伙未必短视,只不过他们更希望改变一些人看法,毕竟也憋屈了怎么久了!” 黄安看似解释,实则嘲讽不断。 “赚钱了,本身就应该分了,见到了回头钱,明年才能更踏实的做事,小虎去吧刘班主他们请过来,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快一点。” 钱的问题上,任何时候都不要拖延。 如今消息已经传开,晚些吃饭的时候,方程明显已经察觉到弥漫在整个西郊制造库的浮躁情绪。 虽然时候该加班的加班,该做事的做事,该休息的休息。 可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人心已经散了。 工部那边把账算好,最多两天银子就会运到这里,故而他们加快动作,将发钱的方式确定好了。 “最近钱庄取钱的不少,一时半会肯定取不到钱,我们几个凑凑应该能凑出来。”夏恒宽慰道。 钱庄的存在,消除运输环节的麻烦,可地方钱庄也要有钱啊,年关本就是发钱的档口,第一年就撞上怎么多事,各重环节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跨钱庄转钱,钱庄抓钱,但钱庄与钱庄之间信息联通不便,我听人说已经有人准备训练飞鹰来传递消息了!” 左牵黄,右擒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闫然是对武人最美的描写。 武朝勋贵,训狗的多,玩鹰也不少。 太安城内的百姓,每天抬头都可以看到数十只在蓝天中翱翔的雄鹰,甚至有专人训飞鹰用来传递信息,军中则对应有扑杀飞鸽的捕鸽队。 因此有人想要用飞鹰传递消息,倒也不算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还是说说眼下的事,黄安你对西郊做熟悉,还是你先说。” 此刻已经是快到子时,方程是困意连连,要不是钱的事过于重要,他是真的打算休息。 “按人头来,杂工,学徒工一人一两,辅助工,一级工一人三两,二级五两,三级十两,四级五级三十两,有职级再加十两,六级八十……” “吏员都是经年老吏,不少人本身即是匠人出身,手上功夫不差,当时考的时候他们也考了,这批考有工级的,工级基础上加二十两,没有工级统一三十两,房官再加十两!” 房是最基础的行政单位,视衙门编制不同而确定不同的级别。 西郊制造库侍郎,不过正七品官职,下属分房虽多,但各房方丈也不可能像郡衙门里有官职,但缺了这些人的,制造库也难以运行下去。 “官的话,八品及八品以下,一人八十两,从七一百三十两,正七一百五。” “有这些我感觉差不多了,少了体现不了我们诚意,多了他们也不敢收,算上上面剥下来的,今年是真的能过个肥年了。” 也就是今年了,换以前哪有怎么多啊? 别看一次多的很,可一次要拿多久,平均到每个月上,也就五六两而已。 “多了!” “我不排斥发钱,我也愿意分享财富,但钱不是怎么拿的,眼下不都有事吧,想要多拿钱,那就多做事,做是有质量的事,八级工有八级工考核,想要多拿钱,班组与班组之间也肯定要有考核标准,不求立马完善,但可以借此开个好头!” “四级以下不变,四级以上全部削掉三成,抓变成考核奖金,钱我们也不收仓,直接让人打造各地工坊面前立个能柜子,把钱放进去,想要就做事,考核标准随之而定。” 如何发钱,用同等的钱换取不同的效果,这本身就是一本学问。 而且按黄安这一套,一下子给的真的多了。 钱丢出,刚开始效果肯定不错,但时间一长刺激就弱了,方程宁可做沸点时间,也要保持持续刺激。 夏恒歪了歪脑袋,“不愧是方师,对人心看的就是透彻,如此以来,接下来工坊就要热闹了!” “与其说这是发钱,不如说是对过去的补偿!” 太穷了! 一群拥有精湛技艺的工匠,每年收入就那么一点,八级工有效改变的环境,可这里是武朝的中心地带,官员收入不多却又重重保障措施,可工匠们什么都没有,没有往上爬的冲动一切好说,可面对军功阶梯,谁会真的停下脚步来? 他朝读书要钱,武朝从军更要钱啊。 从一个孩子六岁开始,到十年后将其送入军队,前后十年的时间,在太安城内前后支出至少要三四百两,这还没算正常的费用。 这不是方程瞎想,是吴家校场对外开出来的标准,吴家没问方程要钱,可账是在小虎,商钟面前算好,从而表示自己没黑他们。 ------------ 第332章 “听说了吗?” “上面这回,打算给我们每人发五十两!” “五十两?怎么多?我记得十年前刚入伍的时候,一次性也就拿十两的安家费,当时拿到钱的时候,家里直接就把老房子给推了,如今五十两……” 顺利退伍,只要不是那种混的太差,什么都没捞到的,基本上都对家里有了改善。 就算是武家出身的也一样,毕竟不可能人人都是嫡系,就算是嫡系也难保家族在过去的岁月中不破产。 “五十两,听谁说的话,不正确的话别乱传,我听得只有三十五两,宫里掏二十两,户部给八两一个人,兵部,五军都督府两家七两银子!” 有自觉消息灵通的反驳道。 聚集到西郊的老兵,都属于混的比较差的,九年攒下的军功之够改善家庭环境,尚不愿足更变家门,唯有少数当上了教习,披上了一层吏的皮。 可就算这样,各个都是十里八乡最亮的崽崽。 贵族看不上田亩,是因为田亩综合产出太少,可对于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百姓,三十亩军功永业田才是他们参军的源动力。 “管他是五十两,还是三十五两,都不错了,这钱到手足够我还清早年的欠债,回乡的时候若是能再来一笔,培养我家小子也够了,指不定在我家小子身上,咱到老也能被称一句爷!” “就你家那胖小子,我看你还不如留这个他娶婆娘吧!” 哈哈哈…… 说到孩子和娶婆娘,这些老男人的笑点永远是那么低。 自己人知道自己,能参军已是运气,一无富产,二无军功爵位,想通过十几年时间再送一个孩子从军难,可省着点送给孙子进去还是有机会的。 “你们这个整天在地里刨食的土鳖懂个屁,没听说吧,鹰扬军,关骑军都重建了,爷们我前个几日和队长吃饭,我那位队长现在已经是百户了,从他的话里未来几年,曾今撤销的编制很快都会复用,缺口会越来越多,不会像我们这批怎么难了。” 说这话的男子,显然有些身价,身上兵器卫甲不算新的,但品质一眼看的出来的,绝对是能被称之为“宝具”的存在。 “这关我们什么,对那些祖宗有功的,机会大那是名额,可对我们来说,机会不机会,还不是一样,你难道还想和武家去拼吗?” 一番顶牛,正在擦刀壮男反笑道,“反正我这辈子是满足了,下半辈子女不出息我养着,子女出息我也受着,若是……” 长刀挥舞。 “若是下面我能再砍下一转军功,你们都得尊声爷!” “做梦去吧!”熟悉壮汉一把将人推到,连忙嘲笑道,“你还想当军爷了! 铛铛铛…… 金锣炸响,一众席地而坐的壮汉纷纷涌出帐篷,只见不远处一穿着锁子甲的总旗正在打锣。 “看来是钱和消息都下来了!” “就是不知道有多少。” 明眼人第一时间就看到总旗脚旁边四个大箱子,以及一队全副武装的校尉。 得了永业田,好生照料,只要不是懒人肯定不抽吃喝,闲暇之时背着弓箭出去狩猎,肉食也没能自供,可手上见不得钱啊,窝村里怎么都能过,可去不了城镇,对于在军中见过市面的老卒而言,这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一棒子土鳖!” 看着站位稀疏,半点没有精锐气息的老卒,总旗官打开最中间一个箱子,跟着用踹联系踹开其他三个箱子,“感恩吧,一人三十五两,废话我也就不说了,按营号自己上来拿钱,钱拿了之后,后天一早准时归营!” “兔崽子!” “换别的时候,老子肯定揍他!” “分钱,回家!” 知道这是总旗想要镇住他们,可老卒本身也是有脾气的,骂骂咧咧之中迅速完成战队。 “侯总,你刚才何必呢?” 队伍一旁,总旗身边的校尉不由推了推自己的上司。 “这帮油子有多油,你们是不知道,我不怎么来,你看他们能安分?行了,不用管了,这位有我!” 说话间,一胡子拉碴的老卒拎着钱袋子,带着三个老卒走了过来,话未说拳头已经冲了上来,“猴子你行啊,刚骂我们土什么来着,我要没记错的……” 侯总旗一脚踹了上去,“滚蛋!你别和我套近乎,看看你这张不收拾脸,带你上战场,我真怕日后带你骨灰回来!” “放心好了,我有九条命,指不定等战场上下来,你也得称我一声总啊!”胡子拉碴的老卒不屑的笑道。 “还称总呢,安排文书你不做,安排教习你让人,就你好像爬我头上,下辈子吧!” “滚蛋!” 手一甩,两个齐齐退后半步。 “说真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朝堂的征召,老兵们高兴,除了能弄到钱外,更重要的是功,要知道九年积累下来,距离上一级军功就差那么一点点,军中热血退伍就退伍,可回到地方上,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包袱一旦背上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可相较于征召,他们更好奇征召令背后的发生了什么? “我还当你们不想问!”侯总旗撇了撇嘴,“事情很简单,工部弄出了点东西,可在野外提供温度,保障体温不会降低,也是你们接下来要学习,要适应的!” “怎么说,我们有机会上一线?” 闻言,侯总旗点了点头。 “能上就行了,就怕被拉出去当仪仗队。” “好好学习,都是保命的法子!” 前线人员太散,眼线众多,宋朝什么都不强,可人手工业强大,方略比对之下,怀炉已经列为最高机密。 这个时候与其装备前线,不如装备老兵,让他们直接带着怀炉上前线,直接开启决战不给宋朝任何机会。 …… “该死!” “第六天了!那些武人都是吃冰长大了吗?怎么冷的天还能出来活动?” 姚平叔狠狠的将手中兜帽,抽打在的桌子上。 疯了! 他是真的快疯了,逃过了曹定真的事,可连日来的折磨,却能令人发疯了。 “少爷,这样下去不行,武人是不是吃冰长大我不知道,但我们肯定不是吃冰长大的!” 望着帐篷外的积雪,以及不敢生火的账内空间,姚家家丁队长也麻了。 ------------ 第333章 武人连夜骚扰,逼的岳鹏举不得不从大营中放出人手,与大营外建立防御网,尽可能的将武朝骑兵发出的动静挡在大营外。 想法很好,可现实很残酷。 积雪不稳,土壤冰冻,想要在这狗屎的天气中,安营扎寨,就算把手挖断了都做不到。 可该做的事还是的做。 不做的话,老兵,精锐可能没问题,可那些没有经过战争考验新兵,厢兵在睡不好觉肯定要疯。 “还是不知道这东西怎么用?” 不想成为下一个被攻击二代,姚平叔快速按住心中的怒气,掏出一枚从武人骑兵夜晚路过的雪地里挖出来的手炉。 队长摇了摇头,“没见过,结构有点像是火设子,但我们用了火设子办法去点,能烧起来但很快就烧光了,如今里面空空荡荡的,就算交上去,恐怕也猜不出来,搞不好还会被批!” 死一个曹定真,曹家在营中的都疯了。 连日来睡不好觉,他们头上那些将官,一个比一个火气大。 他们要是什么都没做,直接将手炉交上去,多半能算个功劳,可现在……一个明显带着火烧痕迹的壳子交上去,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不交了,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还有这几天都给惊醒一点,武人探子到处都是,那一片雪地就我们搜索过,此物真要重要,相信我,接下来会有人冲我们来!” 事情到这一步,姚平叔早就已经不想建功立业,他如今只想活着,今早结束这场操蛋的战争。 什么北伐,什么河西,什么荣耀,统统没有他自己活着重要。 “要不我们掏地洞吧,真不行,直接藏起来!”家丁队长提议道。 这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乱七八糟,不可捉摸的战争,姚平叔怂了,队长也跟着怂了。 “挖!” “你去负责,我宁可被俘虏,也不想死在这该死的地方!” 几个晚上没睡好的,头痛欲裂的姚平叔要咬着牙说道。 轰! 话音刚落,一阵爆鸣从远处山林中传来,早已如惊弓之鸟的两人直接窜出帐篷,只见远方山坡上烟尘四起,下一刻整体的马蹄声传来。 距离很远,看的不是很清,可所有人都知道,这肯定是武朝干的。 “郑生功!” “郑生功?” 一个肯定,一个疑惑的惊呼响起,对视之间姚平叔与家丁队长瞳孔瞬间放大,连带着身子都颤抖起来。 他们不希望猜想是真的,可理智却在不断告诉他们,郑生功多半是遭遇了武朝偷袭。 郑生功,虽不是将门之后,可人也是世家之后啊! 当场宰相之一郑成的侄子,是郑家在军中扶持出的标杆,不同于刚刚入伍的曹定真,郑生功已经和他一样当场了参军,这要是出事了,引发的乱子不会比曹定真死更小。 …… “白痴,上了战场,还敢打出自己的旗号,莫不是把我朝当宋朝?” 老高一把将盖在目标身上的尸体丢到一边,鼻子一擦,满是自得的说道,“我看这会之后,还有谁能阻止爷们称爷?” 于此同时,收拾战场守夜人纷纷操着刀子,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目标确定了?”老姜看着一脸嘚瑟老高笑道。 “确定,就是郑生功,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有为,还是胆大,拉了一百个人就离营怎么远!” 有一百人傍身,距离大营不到八里地,四周还有其他人,理论是很安全。 可再安全,能有军功给武人的吸引大吗? 别说白天了,只要有机会斩获军功,武人都会想办法将目标搞死。 之前不怎么做,是因为张贺决定在开春之后在动手,不想去刺激宋朝的神经,可现在摆明了就是要他们搞事。 蓝迪所部,守夜人,紫金卫,雪骑,四大善于在野外,雪地中活动的精锐,全都拿到了最高级别军令,行事一切放开,后勤最高级别供应,配合案牍司提供的情报,这种能狂捞功劳的机会,谁还会错过? “割了吧,宋军虽然没支援,但我们还是得快速离开!” 郑生功是老高的,老姜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 半个时辰后,确定武人走后了,三队百人骑兵从山下跑了过来,望着一片狼藉的营地,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死一个…… 算上曹定真,六日内,他们已经死了两个同伴,损失了三百多兵马。 兵马损失是小事,营地里可是还有十几万人了。 可死掉两个同伴……在确认死亡之前,带队之人谁敢想象。 兔死狐悲! 带队的姚平叔身子斗的更厉害,也就是身子被铠甲所掩盖了。 “收敛了吧!” 姚平叔闭上双目,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郑生功的影子,及刚才看到那具无头尸体,无边恐惧化为刺骨的寒意,可以的话,姚平叔是一秒钟都不想留在这里。 …… “小团队作战,还是这帮夜哨子厉害,这才几天时间啊,这已经是第四个了!” 临时驻守的营地内,蓝迪将腿夹在火炉旁边,手上则捧着一个刚刚烤熟的红薯,“别说,这东西口感还不错,我听说这玩意,也是方程搞出来的?” “不算搞,这是提醒了一下李家人,在之前的交易中提到,目前为止拢共也就运了十几船过来,这吃法还是火头军那边弄出来,现在就是不知道,咱们这地能不能种出来。” 蓝天,蓝迪的养子,校敛千牛左卫中郎君,蹲在火炉旁边看着火候。 “这事也真是奇,我们都不知道的事,一个小娃娃是怎么知道?” “奇人奇事!” 蓝天笑了笑,“就是吃了放屁有些多,可架不住甜啊!” 整个吃完,蓝天看向蓝迪,“岳鹏举到现在还没反应,所做不过是按步就章,这可不是符合岳鹏举的作风!” 一方夜扰,另一方扩大防御范围,这是在正常不过的应对之策,别说主帅了,就是长了脑子都会怎么做。 可对面是岳鹏举,别动挨打,从来不是那位的性格。 宋朝放岳鹏举过黄河,踏足河西,就是希望发展岳鹏举的能力,进攻,进攻,再进攻,真要防守挨打,韩世忠,宗仁贵,都比岳飞更擅长。 “不急!” 蓝迪眯着眼,“大雪覆盖,任何动静都会无限放大,岳鹏举就算想偷偷摸摸做点什么,他也做不了,我们现在要做就是等,耐心的等!” ------------ 第334章 西郊制造库,十三号工坊,藏在制造库最里面。 面积极大,相较于其他的工坊,此间工坊格外冷清,五十张工作台利用起来不过七八张,所有人都时刻盯着眼前的水盆,同时更有文书记录了每一次的数据。 记录内容很简单,可就是简单的工作,众人都做的非常用心。 一阵冷风吹过,方程带着小虎走进其中,看着正在工作的人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找上刘班主,“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刘班主明显一愣,当看清方程,连忙说道,“上锅的水少一点,完全可以烧开,但想要将馒头热起来,还是差了很多,发热时间需要更长。” “昨天提到的铁粉,盐,加进去了吗?” 发热包主要的材料就是生石灰,通过生石灰加水形成氢氧化钙的反应发热,间接的加热食物,也是最早版的发热宝。 如今刘班主也是按着这条路子再走,不同在于生石灰的纯度,已经包装材料。 初期效果有,却说不上有多少,为此方程也想了一些事情,既然提纯做不到,那就往里面加东西,防止生石灰凝块,从而令反应时间持续。 循着这思路,方程想到了盐,和铁粉。 “加了,效果不错,凝块现象减少了很多,具体还在测试,测试后才会封装,我们怎么多人想来不需要多久!” 没数据依靠,那就用穷举法好了,一个一个比例试,反复实验,最终找出最佳的比例。 办法固蠢,可架不住此法有效。 “三天时间够不够?” 闻言,刘班主摇了摇头,“没搞这事之前,别说三天了,半天都能答应下来,可搞了之后别说三天了,给我十天我都不敢说一定,比例得一点点试,封装与不封装情况也不同,方师你的要求是让七合水烧开,这要求太高了!” 一斛等于十斗,一斗等于十升,一升等于十合,这一个容积换算比例从唐朝继承下来,见过测量工具的方程,估摸着那一升水得有七百多毫升,提出七合的要求,实际上也就一升而已。 一升水都烧不开,这发热包有什么用? 活动量越大,对水的需求也就大,这里不仅仅是人需要,战马也需要。 用小虎提供的数据,一个骑兵在外行动,自己每天大概需要喝水四到五升,战马因为要跑出汗更多,一天下来少则四五十升,多则七八十升。 冬训开始,火头军要做第一时间就烧水,然后混入凉水供马匹饮用,一班伙头兵烧个一个白昼都未必能满足,更别说跑出野外去了。 因此想为骑兵提供热源,除开满足人的需求,还得满足马匹,不然的话马匹饮水也要点火,方程如今搞的这一切不就成了脱裤子放屁的勾当吗? “时间现在还有,我说三天是因为老兵三天后集合,到时候我们要拿出东西来,告诉他们如何在野外使用,而定版可以再往后拖一拖!” 刘班主想了想,“这样的话,我们不许封装,直接将粉末拿出去,原理不需要他们知道,知道有这件事就行,方师,你觉得呢?” “还是需要封装一部分,一般老兵懂了就行,关键是队一级总旗,必须得了解全面,至少也要让他们心里有数!” 任何新生事务,都需有一个接受的过程。 直接将发热包发下去不是不行,而是这世界上手贱的人太多了,石灰遇水产生的烫伤处理起来都是非常麻烦的事。 方程没什么信念,但遇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全了。 “听方师就是了,这几日我多调一些人手,尽快多弄出一些粉末出来。”刘班主点了点头说道。 “你是大班主,把事挂心上就行,没必要事事自己来做,中午前后钱差不多要到了,吃完饭后你就别来这,帮忙站站台,先把钱发下去了!” 西郊制造库里,万事都重要,可再重要也架不住发钱了,前日一旁军营中钱就已经发了,发了两天,制造库内相关的议论也谈了二天。 消息刚来,人心只是浮躁。 钱真的发下来后,那已经不是浮躁不浮躁的事,而是根本没心思做事了,就这两天做工的时候,前后已经有七八人受伤。 人的心思究竟在哪里,懂得都懂……面对这情况,方程他们哪里还敢拖,发,发完了庆祝,借此希望能把心思尽快收拢回来的。 交代完事情,方程也不磨蹭,夏老头通过杨应知的渠道,将消息传过来,今天会跟着押运钱粮的车马一同过来。 这是有事要谈的节奏,夏老头不说,方程也不想,可他需要做好准备。 …… “到这,就不需要跟着我了,这里要是都不安全,那太安城内就没安全的地方了!”夏大川与众人的陪同下走进西郊制造库。 别说,武朝官场一点花样经都不玩。 就算多数人不玩,碰到夏大川该有的规格还是要,七十多岁的老人,磕了碰了都是麻烦,制造库内有多铁器,鬼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这点责任,别说高赫不想背,黄安也不敢背啊。 “话是这么说!” 黄安欲反驳,话还没说完,凝视的目光直冲黄安而来,“这样,我陪着您!” 看着满地的积雪,倒挂在工坊屋檐上的冰凌,黄安一阵头大,方也不提醒一嘴,让他做点准备。 “不用,告诉方程在那就成!”夏大川挥了挥手。 四五万两的金银,不需要夏大川出面,他跑这一趟这有事的,看过工部上呈的分配公文,三页公文千篇一律,唯西郊制造库这边出了变化,将一份银饷转变成为考核。 钱发还是法,只是流程变了一边。 换一般人怎么做,夏大川不会多想,可方程在西郊制造库,此等变化肯定和方程有关。 通过不定时的多发饷银,俸禄,确实成功刺激一部分经济,城门税,过路税的增,早已清晰可见。 可随之带来的其他变化,夏大川也看在眼里。 四月份第一次多发,人均三两左右,人人高兴,喜乐,民间大量的欠账被消除,市场活力随后增强。 八月有发了一次,人均五两银,效果依旧,但也是从八月开始,人心好似出了变化,花钱大手大脚的变多了,可对等想要下一笔饷银也贝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额外供奉的讨论逐渐变成流行的玩笑。 换做一般人,玩笑听听也就算了,发钱的权利控制在户部,皇室手里,可当玩笑从民间流入朝堂,在从朝堂私下的讨论变成明面上的讨论,夏大川便知道这玩笑开大了。 尤其是本轮女帝开了内府,拿出一笔钱后,仿佛给人所有人一种错觉……每隔四个月,朝堂都会多发一笔银饷! ------------ 第335章 看过数据…… 知道今日发的钱,在往后三到六个月,将会一各种税收方式重新流入户部,内府,夏大川对于额外福利这一块,已经不想过去那般强硬。 可以的话,他也希望通过这种手段,刺激武朝市场,强化武朝内部的钱货流通。 毕竟看似只是左手倒右手,可背后实实在在多出的工坊,商队,养活的百姓也是的真的。 先富国,再富民? 先富民,再富国? 历来都有学说,大儒站与两边进行讨论,明朝的做法就是典型先富国再富民,反之宋朝就是富民再富国。 有着两种成熟版本答案,考虑到武朝的现实情况,武朝最终没有选择宋朝,没办法谁让宋朝就在武朝身边,就算不经案牍司,武朝朝堂都看的很清楚,先富民后富国的弊端,故此立国三百年来,武朝走的都是同明朝一样的路线。 结果吗? 很显然武朝走进了死胡同里,越是强调富国,国越穷,民更穷。 方程的出现,提供了一条新路,朝堂保障基础,市场交给民间,通过政策去刺激辅助,本质上这是一条富民之路,不同在于主动权握在朝堂上。 可眼下人心…… 夏大川着实有些担心,毕竟真要让官员,形成了每隔四个月就会有一笔加饷的认知,往后户部还要不要做事。 发出去的钱,是能通过各种渠道流回来,但这流的周期是越来越长,更关键是每次加饷多多少少都比长一轮多吧。 另外就是那些年轻人的消费,中年人,老人身上有负担,心思也沉稳,只要要将钱带回家,存起来,可那些年轻人呢,那真是一个比一个大手大脚。 过去没钱的时,他们花着父母的钱,多多少少还要考虑影响。 如今花自己钱,那是真的一点把控都没有,不少孩子月中前到手,月底就花光了,这样夏大川非常不安。 茶室飘向,方程看着夏大川说完,当即给老头续上一杯热茶,“这情况其实很正常,我们武人不都是这样,热情,好喝,口袋里有钱了,话顶上来钱花就花了,大不了日后吃别的人,就没一个小家子气的人。” “话是如此,可我依旧担心,长此以往下去,市场或许因此得到了刺激,可人心也乱了,要是万一,某一轮钱没发下去,那乱子就大了……”夏大川抿了一口茶。 他也有年轻的时候,什么规矩,什么存钱,遇上志同道合的朋友,一顿饭吃个七八两都是有的,大不了没钱了自己苦一点。 理解,却无法认可。 “说到底,夏老你所担心,就是让人产生不劳而获的感觉,而不是发钱本身!”方程一针见血。 闻言,夏大川点了点头,“如今钱来的太容易,短时间好似没改变什么,可从年轻人身上,我却看到了往后,虽然那个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到,但老夫既然做了这张位置,那老夫就得将不好的影响掐死在幼苗状态。” “其实很简单,考成法!” “考成法?” “明朝的京察制度,想来大家都应该不陌生吧?” 考成法这个时代还没有,不过京察还是出现了,由明朝开国皇帝订立,每十年一轮由吏部负责,算是太祖给士族用来制衡勋贵的一门大杀器,奈何明朝士族太废,别说制衡勋贵了,其本身地位都快被海商颠覆了。 可不管怎么说,京察的制度至少是好的。 “你的意思,参照京察考核官员,明朝借此剔除慵官,贪官,昏官,我们则借此确定加饷?” 方程点了点头,“方向是这个方向,不过具体细则还要规定,明朝建立京察的制度出发点是好,可说到底老朱终究是一凡人,他肯定没有想到,其留下约束士大夫的京察制度,在其死后变成了士大夫手中的一把刀,更没想到提刀上洛的士大夫,竟然那么不堪,直接将京察制扫进了垃圾堆!” “因此在制定制度的时候,除开严谨之外,我们还需要考虑未来,每轮的加饷,我们当从赏的角度,转变成对某一特定时间端内,对认真做事者的认可,从而刺激他们做事积极性,增强他们自主能力。” “至于你所担心的金额问题,我们也可以化出一条红线,例如户部季度财税的百分之三,或者百分之四,控制好上限,配合制度多做多得,少做烧得,做好有赏,做差有罚,让不确定的预期变成可预计的未来,如此一来两难自解!” 眼下户部遇到的问题,是发钱可以,但无法给出绝对的预期,同时也需要全面考量税收情况。 发出钱真要一轮一轮往上走,户部自己都扛不住,毕竟官员的钱只能往上容易,往下难。 一开始没有也就算了,可有了之后,谁还愿意过苦日子。 “同时,对于商税也可以区别,脚店二十取一,酒楼二十取一,名楼也是二十取一,这正常吗?” “这明显不正常!” “脚店赚的说到底是辛苦钱,服务了是底层百姓,看似毛利率很高,有个三四成,可转化成现银才多少?二十税一取得不是纯利,二十售价,到最后人也堪堪够活,要我说脚店交钱就行,多少可以无所谓,三十税一为最佳!” 闻言,夏大川笑道,“你确定这不是在为自己说话?” 说笑归说笑,可现实好像还真是这样。 方程撇了撇嘴,”靠户部吃饭的,不可能去脚店,无论是身份还是环境,官吏都不会走进脚店,反倒是酒楼,名楼,想来老头手上有对应的报表,看一眼就明白了!” “这段时间,酒楼,名楼赚得的确厉害,每月都能收上来八九千两,这还仅仅只是本身,算上食材入城,厨子他们的人头税,方方面面合起来接近一万五千两,而在此之前这个数字只有九千两!” 武朝一切与军功绑定,有军功就有一切,没军功最好老老实实的,免得成为人的军功。 配一百年来户部的作风,不说人人都不敢逃税吧,至少明面上赚得多都都不敢,这不仅有户部税目盯着,更有案牍司的盯着。 在武朝什么都可以开玩笑,唯军功,税不行。 ------------ 第336章 “这不是很好吗,酒楼的收入完全可以十五税一,名楼十税一也伤不到根本,相信我,四大名楼不想做,如今想做的不要太多。” 消费领域,衣食住行,那个领域不赚钱? 他自己名下有酒楼,有脚店,餐饮一块账他自己清楚,太安城四大名楼,往常一年做下来纯利至少在三四万两上下,如今官员有钱了,消费起来了,日夜饱满纯利至少能上五万。 毕竟人名楼赚钱的地方,有不仅仅只在哪一栋楼里,配套下属的酒楼,分散京畿各地的脚店,名楼的主人都能赚钱。 再说菜色上了名楼的宴席,人吃的还是菜本身,附加价值一大堆。 同样一只烤全羊…… 脚店只能卖个辛苦钱,酒楼能卖给好价钱,放到名楼里,卖出一只烤全羊,他就能从市面上收十只。 更别说烤全羊这道大菜,脚店是难得有,酒楼要看订单来,名楼内不说桌桌都要上,至少十桌宴席上个六七只还是有的。 卖的数量不同,赚的利润相差极大,这就还二十税一,名楼的东家躲被窝里怕不是要笑死。 别提什么上供,人上供是纯利,又不是营业额。 “十税一过了,十五税一则可执行,至于脚店则可以放宽一点!”夏大川开口道,“人有的赚,不代表我就能一把薅死,毕竟名楼,酒楼养活的人很多,就你小子看着搞的不大,如今多少人跟你吃饭,户部是可以收钱,更可以保证如数收上来,真要过了……你多半要消减其他费用,如此一来反倒害了更多人。” “我只是举个例子,没说一定要怎么办,各行各业,历来都是头部利润最多,商税完全可以再次考虑,具体衡量还是要靠您老。” 没有劳工法,一切都是白搭。 而且就九州目前生产力,社会组织架构,也不存在酝酿劳工法的土壤。 毕竟儒教学说中的“民”,代指从来不是普罗大众,而是读书人,范围在放大一点,至少也要识字。 武朝因军功制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这一框架,三百年传承下来,如今广大武人往上数个三四代,总能找到有功在身的祖先,再配合家中存放的兵刃,使得勋贵,氏族,豪强吃相略微变得好了一些。 “你怎么喜欢举例,那就在举举例子,把刚才话说说清楚,老夫老了,可跟不上你的思路!” 能白捡? 为什么要自己思考,直接一把抓过来不香吗? 考成法什么的,具体回到户部之后,夏大川也有信心编出来,可如实能在方向下在拿到框架,岂不是更省事? “……” 行吧,谁让你都说了你是老人呢,今天就当敬老了。 “别的衙门我不了解,就拿工部制造库举例,大方向上九大制造库共享同一批银饷,具体怎么分配确定完份额之后,户部,工部都不需要担心!” “制造库内,人员大致可以分成三类人,官,吏,匠!” “考核匠很简单,就是一个字量,量越多分到钱越多,至于质量则是吏的责任,在保证数目不下降的同时,优良率越高,对应的吏拿的越多,反之质量差了就扣在吏身上,损耗多就扣在匠身上。” “官员考核,就看其能不能拉来活,你我都知道除城中制造库,西郊制造库,剩下七库要么是在机械无用的重复工作,要么就是在完成其他衙门要求后就停工,这显然是浪费,因此在完成既定任务量后,我们需允许制造库官员对外接单,接取到的利润,做个阶梯考核,利润越多上交越少,从而保证积极性,而这些利润就可以看成小金库。” “道理通,可如此一来,民间工坊怕不是要……” 对于工部工匠做私活的事,夏大川也了解,可他从来没有想着将私活搬入制造库做。 不为别的,仅仅因为在他看来,制造库是武朝的,公家场地怎么做民间的活? 人人都要如此,你这点改点,哪里改点,改到最后,朝将不朝。 “这就是梳不如堵的道理,而且就我看来,什么宣白楼,说到底都是趴在工部身上吸血,他们是解决了一些问题,可他们也没推动技术发展,我搞出八级工制度,不是看着工匠群体太惨的份上,而是注重技术发展,如今已经有些本末倒置了。” “再说,宣白楼如今因为自身利润,敢将手伸进制造库,未来呢,如果有人蛊惑,有人给出足够的利益,你说那些民间大工坊会不会将技术偷出来,卖给宋人,明人?”方程挑了挑眉头。 夏大川不言,因为这是肯定的,为了利润商人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别说出卖了技术了,只要利润足够,商人连国都敢卖! “因此在我看来,工部和民间工坊最佳的存在装填,就是工部提供原材料,民间工坊进行简单加工,满足民间农具,基础铁具的锻造,什么宝刀,宝具,就不应该交给民间来做!” 宝刀,可以看成枪械,宝具可以看成防具。 在不禁枪械的美利坚皿煮社会,防具都是禁制的,可在武朝这边,不禁也就算了,还将宝具制造技术流传出去,不谈其中的利润,与国家安全角度来看,这完全就是做大死。 当然造成这一情况,除开认知不足外,也和钢铁产量,质量有关。 在高炉没有竖起来之前,想要获取十锻铁只能靠人力捶打,通过时间来换取,可现在高炉不是有了吗? “话归正题吧!” 道理夏大川懂,可真要让他做,一时间夏大川却不打算怎么做。 宣白楼只是被人当成鸡杀,不是其背后真的没人支持,别看最近好像什么都发生,但实际上为了把这屁股擦好,案牍司,高赫,包括他在内都做了不少事。 民间宝具,宝刀,单价高,但全年利润并不高,甚至有些时候还要亏损,可为什么还能立着,就是因为此中的技术,不能光看钱,还得看更多的角度。 如若说书籍是士族的立身根本,那么制造宝具,宝兵的技法,就是士族,勋贵,豪强立足的根本。 ------------ 第338章 想要富,先修路。 武朝想要发展起来,更需要修路,多的不说,连接各郡的主干道,至少也要修到双向四车道的规模。 没这个基础,入冬后,一切都白瞎,有钱你也买不到的东西。 可以的话,最好还要扩大仓储,但这些都需要钱。 一千八百万两以工代赈,真正投入修路部分的不过七百万两,剩下的一千一百万两,都是在给曾今的欠账买单。 要是不打这一仗,夏大川真的想从八百万国债银中抽出一部分,先将京畿之地的道路修好再说。 可惜,没有可惜…… “四轮马车,大概什么时候研发出来?” 路暂时修不了,那就只能从运输工具解决。 四轮马车的概念,最早想出来不是方程,很早之前有人想到,但技术上的问题解决不掉照样没用。 方程重提四轮马车,夏大川第一时间就盯着了,打眼心里希望方程最终能成功。 四轮马车,比对两轮马车,看似只是对了两个轮子,可无论是运载量,还是速度,都不是两轮马车能比,差别就像战场上双轮战车,和四轮战车。 想了想,方程给出一个可以肯定的答案,“年底之前样车应该可以打造出来!” 四轮马车的难点,在于转向,不是马匹转向,而是前轮转向。 前轮能转了,后路有无差速锁都可以转过来,可前轮要是转不了,这车非的翻了。 “四轮马车的事,你得多关注一点,今早拿出来。” 四轮马车现在也有,刚推出来的时候,引来无数人购买,好处也让人看到了,可现在呢全部那一批华贵的四轮马车有的被拆了,有的被锁进了仓库里。 “百花宴,还办吗?” 这几天一直没消息,老头在这不如顺口问一问。 “被催婚了?”夏老头无良的笑道。 方程无奈的点了点头,今年他才二十了,接什么婚? “轮到年龄你是也该结婚,不过现在结婚,上不上,下不下,别看不少人都看好你,但终究只是看好,皇室没有嫡系,有也是上一代的,没人会愿意看着你辈分一下子上去,氏族适龄嫡女很早就找到下家,你现在插进来,娶谁都要得罪一方,这不并不合适,勋贵,豪门,本身还是太弱,成婚后也是你付出,真的不如在等两年。” 百花宴的消息,肯定是女帝提的,不过在夏大川看来,现实这个时间点,真的很难找出合适的人选。 女帝在,勋贵,豪强就算想和方程联姻,多少了解一点情况,心思直接就没了,而了解不到的,先天也没有资格。 氏族,身份够了,可这一代真没什么人了。 二十年一代人,到了成婚年龄的早就成婚,还没成婚也有了对象,方程插进来算怎么回事。 也就只有感性中女帝才没想到这些,冷静下来,女帝也会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这样最好,说实话我也不想参加!” “你想参加也没机会,眼下什么档口,前线大仗还没打起来,可之前征召令一下,皇室今年还要搞百花宴,朝堂不喷,民间也能喷死,日子都没法过,勋贵还在联姻,你看那些人要不要闹事。“ 武人手上是有刀的,有权有势的可以不考虑人的问题,但必须考虑到刀的问题。 官员们敢乱了,人真敢砍,砍完被抓了,要是有军功在身,军功多的还能免死,私下报复可以,但也需先问问对方手中的刀同不同意。 对于底下那帮武力爆棚,十个有三四个从小经过训练的百姓,换谁都没办法。 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天下禁武,但怎么以来不就等于自掘根基吗? 乱世之中,宋朝尚且都不敢怎么做,更别说武朝。 权利小点就小点,贪不到就不贪,先活下去才是王道。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这段时间,你就先安心待着吧,别忘了我要东西,尽快写出来让小虎给我带进城!” 夏大川拍了拍肩膀。 黄昏已显,风雪从地面吹起,再不回城错过了城门关闭是小,错过了明日的早朝是大。 …… 发钱等同于过节,过节怎么能少得了烟火气。 上百堆篝火点燃,十数个下了羔羊的窑炉打开,飘扬的烤肉味打着卷在制造库上空不走。 今夜除了没有酒水,其他一应准备都不少。 就连到在负责研发的刘班主,也带着人钻进了会场里。 “方师,你可以要离开一下!” 杨应知找到人群中间的方程,低声说道。 “搞定了?” “搞定了,不过还需要你再看一眼,要是没问题的话,明天一早东西就会通过雪橇送到青州,然后从青州入茺!” “那就先看看!” 放下手中的烤肉,方程擦了擦手便跟着杨应知朝着制造库深处走去。 收割宋朝财富的计划,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经过前后两旬的准备,人手,计划早就到位,如今就等着票据出炉。 地方上,他们可以与宋朝士族合作,可核心的票据印刷,还是掌控了自己手上。 现在是制造库,接下来一切如若顺利的话,印刷票据的人,和工具都会搬去徐州,随时随地为前线准备。 一路深入,杨应知推开一间库藏的大门,开门的瞬间数道反射着月光寒光从门内闪了一下,当看清来人刀刃才收了回来。 “随机凑出十打出来!” 经过连日印制,各类票据已经印出了五十万张,今晚是最后一步抽检,筹建完成直接发车。 “是!” 数十个箱子随机打开,每一个大箱皆效仿集装箱打造,巴掌大小的票据,一个箱子就能装入三百多打,一打十二张,差不多可以塞进四千张。 “刮开!” 十打票据随机选出,方程随意的扫了一眼,直接吩咐道。 票据样式都经过他定板的,涂层用的火漆技术也是工部底蕴,是用来封装机密文件,之前只是没人想到将两者结合起来。 相关技术难点,甚至还没印刷后,精准的裁切来的大。 ------------ 第339章 “五等一张!” “一张!” “三等一张!” 六十张刮刮票快速被刮开被火漆掩盖答案,一声声回响下,方程,杨应知脸上都浮出了淡淡的笑容。 六十张出了七个五等奖,一个三等奖,完美符合他们给出的概率。 “继续,随机二十打!”方程继续开口。 经过多方面调整,这种即买即开的刮刮票,单张票据造价已在一文以下,对外出售标价一张十文。 这十文里,一成是成本,三文钱属于合作势力,三文属于方程他们,最后三文则属于案牍司。 方程看似只拿走了三文,可他不需要为赏金买单。 至于赏金,从最初的设计,到如今多方参考,五等奖概率为十二分之一,单注奖金奖金二十文。 五十分之一的概率出一个四等奖,奖金五十文。 千分之一的概率出一三等奖,奖励一百文。 万分之一为二等,奖金一两。 十万分之一开出一个一等奖,奖金十两。 至于特等奖的一百两并没有混入其中,那都是用来炒作了。 总和来说,万张刮刮票可收入一百两,赏金支出四十五两,看似只赚五十五两,扣除成本只剩下四十五两,但这不是为了市场吗?为了后续的谋划吗…… 只要市场认可,方程相信,在他们圈定范围内,高峰时期一天卖出去四五万张那是轻轻松松的。 别看第一批只有五十万张,但最多也就坚持一个月,一个月讹取两千两,这买卖若是还算小,那就没什么是大买卖的。 宋朝富庶,可钱依旧难赚,好好搞等摊子全铺开了,他们就可以上更刺激的玩法,到时候才是框框赚钱的时候。 至于印刷…… 只要有需求,工部一天就可以印出五六万张出来,扩产后一天十万张都问题。 用纸换银子,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五等奖十三张,四等奖三张,其他没有!” 清点完毕,最终汇报的直接呈上来。 “比例混合看来是没问题,就算零散出现一些集中的情况,我们对此完全可以炒作!” 方程觉得不是用试第三次,只要不是集中开出一等奖的情况,都不会影响大局,至于他们准备的特等奖,领奖的人早就算好了,这批五十万份里顶多塞进给三张。 “你都说没问题,那肯定是没问题!”杨应知点了点头。 这种玩法,肯定要找个好时间,马上就要进腊月了,能否一炮而红就看城隍殿的操作了。 “对了,户部负责此事的官员提议,可以的话,希望我们能印刷一批刮票,用于腊月使用,奖金可以提的高一点,只要覆盖成本,都可以给出来,就当图个喜庆!” “图个喜庆?” 方程微微皱眉,“我要没记错的话,夏老头可是最反感这些的?” “赌,肯定是反对,可我们要是不赚呢?一年到头,大家辛辛苦苦的,又是打仗,又是老役,像我们有官家赏赐,老百姓可没有,这段时间大家都在领钱,这一块声量有些低,但也不是没人坚持,甚至有人认为可挤出三到五万两,换一个与民同乐!” 这一年,所有人都太累了。 与其是入冬后,很多人都没休息到。 “真要怎么做,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觉得发钱就算了,老百姓拿到钱第一时间肯定是藏起来,而不是花费,这和发钱初衷相驳,可以的话换成消费券比较好?” “消费券?” “对,一种让利有强制的消费凭证!” “具体说说!” 换别人要是在杨应知搞花头,杨应知多半一个耳光直接抽上去了,可搞事的人变成方程后,杨应知则决定好好听一听。 案牍司以搞情报为主,可恰恰是因为搞情报,对于武朝接下来方向把握也最准。 刺激市场,扩大内需,强化流通,这类从没出现过名次,在过去的一年里前是从公文中体现,然后流传于官员之间,到如今就算是平头老百姓都能说上两句。 可究竟该怎么搞,好像除了方程以外,在没人知道。 杨应知被派到方程身边的时候,就被人案牍司老人提点过,希望他可以多观察,多留心,有什么甭管有用没用,直接先上报,千万别因为自己的认知错过了可能的信息。 “朝中既然有人提出让利百姓,显然是看到了户部最近的数据,见得了效果,想要将办法进一步从官员身上,推广到更多的百姓身上,就像钱庄那样,只可惜钱庄,国债周期都太长了,短期内看不得效果,一切未定,搞不好还有人在反驳!” “不错,的确是这样!” 银子都有人不喜欢,更别说大政方针了,方程清楚的知道他搞出的那些事,都需要时间来给与答案,需要有人坚定的执行下去。 人都是心急,都知道吃饼吃饱要吃五张,可又有多人能耐心的等着将前四张吃完。 国债有利,可国债也有风险。 别看方程听到的消息都是积极地,向上的,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反对者绝对不少。 通过对官员进行加响,效果已经展现,可对百姓让利,能否有好的结果,这一点也不清楚。 提出分钱给百姓的,未必是支持方程,也有可能反对者,想借此引小见大,从而一步步否定某些事。 或许是方程想多了,可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他,永远不要高估人心。 “消费券,相较于直接给钱,最大的作用就是强制消费,让钱恒定的流入应该流入的方向,甚至促成一些不需要的消费!” 啪…… 响指敲响,方程侃侃而谈,“打个比方,皮草,皮袄都可以用来保暖,但价值相差不多,保养难易程度不同,但除开价值其余都是可以克服的,消费券的出现就可以用来克服价值。” “如果一件皮草,价值三两,一件皮袄价值一两,官方让利一两,店家让利五钱,最终皮草卖出去多少?” “一两五钱!” 这算是太简单,杨应知几乎是脱口而出。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带着一两五进城买皮袄,皮草有折,皮袄没有,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多掏五钱换取一件更保暖,更看好的皮草,哪怕他本身用不上?” ------------ 第340章 皮草,皮袄,在武朝完全是两样东西,简单的说一个带毛,一个不带,一个底子好,一个边边角角,甚至连到出处都有所不同。 穷人套皮,富人穿草,这在武朝是很正常的是。 “如果是我肯定买皮草,哪怕皮草日后保养起来麻烦!”杨应知笑道。 “而这就是消费券,对于户部来说,一两银子撬动原本需要是三两的买卖,三十税一收回三百文,对于商家而言,贵而难买的皮草,因让利买了出去,实打实的入账二两二钱,可能赚的不多,但死物变成了活钱,对于百姓来说花了一两五,买了一件三两皮草,整个过程里没有人是亏得!” 消费券,绝对是一本大杀器。 不管是由朝堂来发放,还是有商家来发放,让利部分只要真实存在,必将大大刺激经济发展。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的,没有需求创造需求,对于美好的东西,穷人不是不想卖,而是没钱卖。 “当然,我刚才只是举例,真要发放消费券,肯定不能用在皮草上,不说买回去怎么保养的问题,就说放开了来,城中廉价的皮草才多少,当有人能底价买到的时候,注定有人底价也买不到,真实适用的场景还是在皮袄上,成年老皮袄,换成新皮袄,这就非常合适了!” 一件皮袄传家当的情况,与武朝是非常普遍的存在。 似杨应知身上的那件,至少也是传了五六年的,当然杨应知这件的底子比较好就是了。 “有道理!” 杨应知对此不能在认可。 别说平头老百姓了,一些已经落魄的家族,哪怕有军功爵位在身,但因为需要养的孩子多,每年淘换衣服也不会往成衣铺去,旧皮铺才是百姓购买皮袄的首选。 “然后就是农具,餐饮两块,当然这不仅仅靠我们想,还需拉拢商家配合让利!” 库存是周转的大难题,武朝过去的市场因为缺少流通现银而缺乏活力,可相关产出还是恒定不变的。 之前为国债券抽奖奖品,案牍司就已经翻过各地仓库,里面堆积了多少东西,两人心中很清楚。 “具体暂时不急,这事先让我上报上去,快的三四天,慢的话五六日必有回应!” 杨应知不知道平民是怎么想的。 单他知道的,这段时间太安城内买卖非常旺盛,太安城府衙,为了应对接下来消费浪潮,晚上特地留了东门没关,二千多没关门的商家,白日将店铺中的货物销售一空,夜晚连夜从太安仓内运入商品补充。 将心比心,想来那些老百姓也想消费。 …… “夏尚书,案牍司那边刚刚递过来的条子!” 回转户部,夏大川还没坐热坐垫,一文书便捧着一张条子走了进来。 “放着吧!” 翻开需今日完成的奏章,夏大川随口的说道。 年底了,花钱如流水的同时,也许为整一年做总结,为来年做铺垫,夏大川不需要劳力可他需要劳心。 户部需要盯得地方很多,但能盯死的地方很少,太安城对于户部而言就是一切经济政策的试验场,这里的发生情况,虽不足以全面反馈武朝各地的市场变化,但也足够发现问题,找出问题了。 就说这几日内掀起了消费浪潮,成交量暂时还没有,可各地城门统计进城人口,单日就破了一万三千人,日常这个数字在六千,毕竟太安城本身也在消耗,没有源源不断的人流入,坐吃山空不到半个月,市面上就什么都没了,需要有人将东西运进来。 而多出的七千人,基本都是刚刚拿到加饷的老兵及家属。 “下旬的税单,应该会是今年最漂亮的一张!” 一想到进入十二月,就可以得到一张完美的税单,作为本年度的结业答卷,夏老头脸上笑容不由灿烂了不少。 税单数目越大,除去是对所有人一年辛勤做事的回报,更是会减轻夏大川背负压力。 封装库,五百万两库存银。 这笔账如今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头上,不把这账填了,致仕对于他而言就是做梦。 时间一点点过去,笑意灿烂的夏大川批阅完最后一本奏章,“来人,将这些奏章急速送去宫中!” 批阅归批阅,一应奏章还需经案牍司台中比对,内府用印才算完结。 搞定这些,夏大川总算有时间将目光落到之前案牍司送来的陈条上。 抽出细竹筒的陈条,对外卷开,夏大川眼神一凝,“消费券?” “好小子,刚才没提到,如今反手给我惊喜,之前就觉得那边有漏,没想到老夫是漏了这里!” 民间百姓有钱吗? 有钱亦没钱。 后者没钱,是过去的普遍认知,别说夏大川,满朝文武对此无不认可。 可随着国债的发行,答案狠狠的打了众人的脸,八百万国债银,至少有三百三十万出自毫无跟脚的平头老百姓头上,同时这还不是极限,作为消息传递末梢的平民百姓,能从后发的位置上,掏出钱来购下三百三十万国债,这绝对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甚至有人认为,若是能扩大国债规模,延长发行周期,这三百三十万两,怎么也能扩充到六百万。 可在此之前,谁敢想象,一个人口广大却在财力上被忽视的群体,能拿出那么多。 “夏老,没事我就先抱走!” 书记官走到桌前,看着沉思中的尚书,小声的说道。 “等等!” 书记官周安华手愣在半空,不解看向夏大川,“尚书,还有什么事吗?” “最终朝中是否有人提议,对百姓发钱,以求做到真正与民同乐?” 对于私下的小道消息,夏大川鲜少关心,真重要他不关心,案牍司也会以陈条的形式告诉他,反之就代表小道消息溅出不半点水花。 “提议我还真不知道,不过的确是有人在传,认为今年一年来,官俸涨幅过重,官员出入酒楼名楼次数过多,多少有些助长奢靡之风的蔓延,与军功制理念不符,长期以往恐将影响根基,但说这些的……”书记官笑道,“下官觉得多少有些过了!” “仅仅只是过了吗?” 多数衙门里,书记官一职都是目吏,顶多就是资历老一点,可在六部之首的户部,负责户部一应文书校对,往来的书记官那可是标准从四品官员,若是得尚书信任,权柄不多可话语权绝对能排进前五。 ------------ 第341章 周安华抿了抿嘴,可以的话他真不想和自家尚书谈这个。 外人只看到户部的强势,霸道,及对于财富的病态贪婪,可这形象是户部整个衙门三百多年形成,和现今户部官员有什么关系? 愣是要找根源,那也是该找夏算盘,而不是应该找他们这些属官啊。 事多活重压力大! 完美的反应了户部属官的日常状态,可偏偏收入一块,作为榜样户部属官都只拿七成官俸。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尚书开眼的时候,结果又有一帮混账跳出来闹事。 周安华之流心里能好受才怪了,考虑到事情不是很好,不需要沟通,大家全都默契没在户部里提到此事。 “你们钱都已经拿到了,老夫还能从你们口袋里再掏出来,说,给我把事情讲明白了!” 看着自己所重之人这般表态,夏大川也是一阵头大,不过强势依旧,“我掏大家的,还掏不了你的?” 周安华脸色一胯,“我说老头,你过分了啊!” 吐槽归吐槽,周安华快速将自己了解到情况说了一遍。 刚开始的时候戏言只是戏言,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变了味,说话的人逐渐从喜欢说闲话的人身上,转移到家有资产的官员口中,再慢慢的也不是何人在背后推动,从私底下转变到明面上。 可周安华是什么人? 户部的,涉及到支出用度的钱都要经过他的手,魑魅魍魉见了多了,稍微一想就明白背后的人,打着给百姓谋福利的思想,实则根本不是为百姓考虑,真正的目的还是自己。 具体为什么,因为没深究周安华不清楚,可他知道事一定是因为近一年来,朝堂加派银响,从而坏了某些人的利益。 “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夏老头靠在太师椅上,他可不会就怎么放过了周安华。 没证据,没查又怎么样? 事对谁有利,谁就是干了这事的。 娘的,要不是知道了这件事,夏大川还真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拖后腿。 “钱庄的人!” “不过不是现在的钱庄,是以前那些老钱钱庄!” 知道躲不掉,周安华还有怎么办,有没什么关系,卖了卖了…… “老钱?” 老钱,不是说的钱有新老之分,而是代指太安城内一部分家有资产,当年却没因种种原因没搭上武氏快车的人。 如果早年被武氏干掉也就算,可偏偏武氏放过了他们,但也没给他们机会,之后随着武朝疆土越来越大,投降内附的其他州势力越来越大,老钱的地位越来越尴尬。 说到钱吧,几百年的积累,自己不乱来肯定家族跨不掉。 轮到关系吧,这些人黄家,周家,寻家这种最早从龙的家族,在武朝立国前就联姻了数百年,婆婆,媳妇,女婿都有人呢。 可轮到发展,皇室认为他们不忠,联姻家族感到膈应,这就是应了那一句“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同甘共苦你嫌累,荣华富贵你不配!” 自知没发展机会的,老钱开始抱团,与太安城内开始从事典当,钱庄等行业,其中最喜欢就是将钱借给底层官吏,借此施展那可怜的影响力。 可如今,钱庄大扩,老钱想搭车也没资格,继续放贷吧,一波波加饷下来,底层官吏早就还清了。 债务一清,再无人情往来,在可预计的未来里,这些典当铺也不用开了。 这帮人要是能安分才有鬼了。 “怎么多年,我还以为这帮人死了呢!” 对于老钱干过的事,夏大川太清楚了,归根就地就是一帮站位站错的可怜虫。 “按照现在这个发展势头,要是不挣扎几下,可能离死也不远了!”周安华笑道。 三百年了,什么过错都已经消失在历史中,不是他们不给机会,实乃是这帮人天生要被人克。 不想老钱起来从来不是冀州氏族,而是后续并入武朝青州,并州氏族。 整块蛋糕就就那么大…… 老钱要是能出头,其他人还吃什么? “这件事敲打一下,不管人初衷是什么,我朝论迹不论心,能想到将财富分给百姓这一思想老夫是肯定的!” 说着,夏大川将陈条拍给周安华,“把这陈条给那些混账!” 背靠典当,钱庄,成衣服,旧衣服,老钱触手伸向衣食住行方方面面,人或许不敢别人正面争,可那些原本不被看好,实则利润不菲的行当里,老钱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消费券?” 周安华快速扫了一眼,很快就明白这东西用处,“此法可用,但不能常用,单次时间最好不要超过一旬,具体操作漏洞太多了!” 消费券方向是好的,对市场刺激消费,帮助商家清理库存,让利民众。 可涉及到钱的事,历来都是麻烦事,在勤劳的群体里都一帮偷鸡摸狗之徒,更别说消费券可以直接当钱花。 “三成!” 夏大川点了点头,跟着直接举起屠刀,一刀直接砍了下去。 想了想,周安华觉得没什么问题,直接抱起桌上的公文,“三天后,给您答案!” 武朝讲究论迹不论心,但这不代表武朝就不会处理你,明面上搞不了你,暗地里也会放血,某些人真要做的太过,轻则案牍司直接上门,重则卫所兵马包围。 “公文送走后,你和大康,再过来一趟,我们先把范围圈一圈!” 可以的话,夏大川只想要方程提供方向,不说自身的脾性,但说真要事事都要靠方程解决,还要他这位尚书干什么? “这消费券,不会是那位提出来的?”周安华看着一脸不服,想要跟着较劲的老头笑道。 “这类奇奇怪怪的想法,除了那小子还有谁?” “行,我懂了,去去就来!” 大康,全名全志康,户部右侍郎,夏大川选中的下下任户部尚书,之所以是下下任而不是下任,除了年纪资历外,最重要就是全志康能力上守城有余开拓不足,面对九州变局他很难彻底把控户部的发展。 ------------ 第342章 凤鸾殿内,女帝看着手中的陈条,“这是百花宴不办了,有时间搞事了吗?” 对于因时局打乱的安排,女帝内心烦躁无比。 不就是想给方程找个伴侣吗,又怎么难啊? 张贺那老东西也真是的,众人辛辛苦苦推演,布局的策略,说推翻就推翻,说掀桌就是掀桌。 照这寄走下去,今年的年是没过好,那即将到来的新年,大家是彻底别过了。 “百花宴,只是儿郎们回不来,女娃子还是有时间的,陛下出面办理风声不好,但老奴认为完全可以脱崮山长公主,再元宵后办个踏青宴会,到时候来不了儿郎,换成各地进京赶考举子……” 老蒲话说一半,却显然是说进了女帝心坎了。 “踏春宴?” 女帝眼神一亮。 腊月的百花宴办不了,一因局势变化,皇室,勋贵不好多做什么无关战争的是,而呢纯粹是没人,年青一代如今都赶着上前线,斩获军功,谁有心思谈婚说嫁。 可一切顺利的话,张贺会在春节前后动手,无论结果如何,元宵左右攻势就会结束。 时间上错过百花宴,可踏青也是个不错理由啊。 崮山公主是她的妹妹,来年又是三年一轮春闱。 甭管自家科举有多粗糙,含金量有多低,春闱就算只是一轮过场,时间一到从各地赶来的举子也不会少,尤其三年前开放了女子科举的先河。 其想为方程做红娘的愿望,完全可以在那个时候一同搞定。 “内府,在不影响明年的情况下,还可以拿出多少?” 内府管理的可不仅仅只有皇家农庄,牧场这种死产出的产业,相对珍贵一些丝绸,皮草,瓷器,礼器,都是皇家独掌的产业,是一切的源头,相关的东西就算走私进武朝,也得老老实实通过案牍司的手给皇室交一笔钱,不然你根本别想买。 “三十万两左右!” 财源多,可架不住内府体量庞大,运行效率不算底下,但纯利一年下来并不多的,毕竟还要往封装库里塞。 “拿出二十万两,另外命户部在挤出十万两!”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的大气点!” 明白! 太安城是一座人口近百万的城市,加上京畿十三县,一郡之地塞了近千万人,要么不搞要搞就搞大,三十万两砸下去也就一个水花。 …… “四十万两,有钱啊!” 看着杨应知的,方程忍不住感叹,这还是穷哈哈,一毛不舍得往外话的武朝吗? 一个月里,内府,户部,六部衙门,前前后后拿出近两百万两,如今有是一笔四十万两。 按京畿之地一千万人口计算,人均两百五十文。 惊的,方程差点都想好好算算,太安城内有没有这个量级的货物了。 “再有钱,也是给百姓的,陛下,夏尚书的意思很明确,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出一个样板出来,效果良好的话,明年腊月依旧可以操作!” 说完,杨应知想了想,“对了,之前的事,某些人进行被敲打,为了缓和之前的做法,此次他们会让先让利而成,然后在根据我们规矩来!” “某些人,是那些人?” 事方程指导,可人是那些人,他是真的不知道。 “人不就不需要知道的,毕竟那些人也上不得了台面,不过这些人经营主要集中在当铺,旧衣,浣洗行业,尤其是后两者,他们占据京畿之地九成的市场。” “浣洗?” 旧衣他能理解,浣洗他是真的不理解,难道洗衣服还需要专人负责吗,这未免也太毒了一点吗,老百姓是没收吗? “皮革制品难清洗,尤其是每年秋冬季节刚拿出来的时候,对于没有财力专门养护的人,春天将皮袄脱下,无论是卖给旧衣铺换一笔钱用用,还是给一笔钱交给浣洗铺,都是一笔很划算的事!” “而浣洗,除开洗涤外,最主要还是帮人保存皮草,用方师你的话来说,这是一一次性投入较大,但可以吃死钱的行业,不是地头蛇根本插不进去,很多都是合作了几代人。” 武朝气候一年四变,严冬,阴冷春天,湿润的夏天,一个不小心皮毛制品就会出大问题,脏了洗洗还能穿,可遇上虫蛀,真菌情况,老百姓得苦死。 浣洗行业出现,算是花小钱办大事了。 当然有钱人家肯定不会怎么做,无论是新购衣物,还是花钱找专人保养,都是轻轻松松的事。 “旧衣的利润有多少?” 旧品回首再卖,这一行业古来做好了是暴利,尤其是和衣食住行绑定之后,就他知道厨具回收行业,九成新的厨具,收购价往往只有原价的一成到两成,而卖出后的价格则在五六成作用。 旧衣是不是这么做的,方程不知道,但肯定赚钱,不然人也搞不出来怎么大的波澜出来。 “新衣的三四成吧,再多也没了,毕竟存放也需要成本,夏尚书那边要求也不过三成!” 方程想了想,直接说道,“那就再现在基础上再压两成!” “可以!” 这事不需要方程出面,案牍司直接出面就行了。 …… 对于钱的问题,武朝高度重视,女帝发话,夏老推动,本身没什么好做的六部衙门快速在案牍司穿针引线下联合起来。 五日之间,京畿十三县,一千三百多家包含了衣食住行,及农具,木材在内店铺全部内纳入其中,而一开没反应过来的商家,当报名截止后无不纷纷叹息,不等活动开始便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种大活动下,赚不赚其实都是小事,关键是清理库存啊,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 与此同时印刷工坊快速开印,目标要在十日内印刷出两百二十万张票据。 不同与兜售给宋朝刮刮票,此次票据中奖率百分之百,而且不需要人花费一分钱。 其中参与奖一百五十万分,每份可抵充五十文钱。 三等将五十万份,每份可抵充两百文。 二等奖十万份,每份可抵充五百文。 一等将一万份,每份可抵充两贯。 特等一千分,每份可抵充五贯。 全部奖金投入二十五万两,不含一滴水分,无法做到人员覆盖,至少也可以做到覆盖到每一户,若是愿意赶赶场子的话,周期内多跑点县城,其实投入也没多少,毕竟消费拿手里不去用那也等于如领。 ------------ 第343章 “说着这人脑子是怎么想的,两个杯子,一包石灰,就能让咱们在野外喝到热水?” 老兵刘宇,摆弄着手上两个杯子,满脸感叹的说道,“我们那个时候要是有着玩意,当时我肯定追出去……” 会想到五年前还在军中的时候。 哪天他们只是正常巡逻,补给,给养都只带了当天的份,一队女真探子面对面撞上,一番厮杀之后,刘宇砍下两个人头,却放跑了价值最高的牛录。 牛录啊! 最低级牛录都相当于百户官,都已经射中了人三箭,划破了战马皮囊,哪天是真的只要敢追一个军功爵位就到手了。 “还在想那年的事,那年就算让你追,最后的结果我们恐怕一个都回不来!”背靠刘宇的张化有节奏敲打在铁制的杯子上,“谁能想到,金国女真会和鲜卑人合作,我们身边分别了三四千人吗,能活着就不错了!” 北部草原,大战没有,各类摩擦不断,有些时候开打的理由让人极度无语,他们撞上那一会,竟然是鲜卑人没钱从武朝户市卖盐,也不打算在这上面花钱,所以找上了为自家盐场找出路的女真人。 本该谁也不知道,偷偷摸摸的黑吃黑被他们摸到,然后整个鲜卑南部草原打成一锅粥,而最后从案牍司那边探得的消息,金国女真也没打算老实交易。 “俺不管,俺就知道当初放跑了一个牛录!”刘宇反复鼓囊道。 “行,随你怎么说吧,放跑了牛录,咱们就杀个宋人百户,我听人说那帮宋人当官的出来打仗,身边不仅带了护卫,还带了钱,杀掉一个军功暂时放一边,至少可以摸出几百两,而这几百两案牍司那边可是收的。” 张化一脸憧憬。 别看西郊答应里扎了数百个营帐,汇聚了七八千老兵,一个个看似有名有姓,可这里老兵九成都是平民出身,姓是老祖宗给的,名是军中将领统一取得,至于那些有背景有人脉的,退伍后不多久就找到了门路,背景强硬自身牛逼的此时在书院读书不会出现在这里,背景一般战功赫赫的,回到家乡就进了衙门做目吏,也不会出现在这。 “杀,必须杀,杀掉一个百户,俺们就发了!” 声音从床上传来。 想杀百户的何止刘宇,张化两个人,大通铺营帐内十个人,那个不想弄死一个百户。 “什么时候,还在这边扯犊子?” 冷风吹入营帐,一总旗走进帐篷,看着完全没睡意的兄弟,踢了踢还在那里摆弄杯子的刘宇,“赶紧把火给灭了!” “马上,马上……”刘宇张口应付着,手中却什么没都动。 见此,总旗也不管,环视了四周,冲着左边的床铺点名道,“虫子,我要没记错,你家最远?不过一路上可通过张家,刘家,董家,对不?” “对,有什么事吗?”虫子掀被而起,看着曾今的老大。 营帐十人,连同附近四个营帐,五十个老兵,都出自太安城北面的张家镇,其中张家,刘家,董家更是大姓,同姓的往上数十几代,指不定是一个祖宗。 “你跑最快,明天你带两个人回去一趟,通知镇子里的同乡,后天去城门排队!” 说着,总旗抱拳面向东方,“女帝开恩,下拨三十万两,邀请京畿百姓共渡腊月新年,三日后,只要同村只要有教习作保,便可在城门口抽签,最少是五十文,最高是五贯,理论上老人孩子都可以参加,不过老人终究年纪太大的,你传消息的时候,一定要提醒他们,老人最好还在留在家里!” “又发钱吗?” “有没有搞错?” “我们武朝什么时候怎么有钱了?” 武朝什么情况,他们这群老兵还能不知道的。 当年九年,前三年还债,中三年成亲,后三年积业,就算加上新军入伍,退伍福利,九年从军下来合计也不过两百两而已,平均每年二十两。 可今个一年了,光听说发钱就已经三波了,他们虽说只是拿到一波,可一波也足够多了。 “赚没赚到,我不知道,但事是真的,不过抽签到手也不是现银,而是券,得在城中购物才算。” “还要花?” “废话!” 没好气踢了一脚打算自己说话的虫子,“别打断我,让我说完!” “消费券只是抵扣,但你自己不花也没问题,只不过过期作废而已,而要花的还有别的好处,就拿食盐为例,官铺一斤食盐现在是三十五文,私铺是三十二文,平日为了三文钱的差距,你们肯定都是私铺对不对?” 自家几个兄弟都是在家种地,对外物需求不多,可盐这一块怎么也少不了。 “但这回你们得让自家婆娘长个眼睛,我听到消息,城中铺子只要挂出券字招牌的,售价都只会按照过去八成出手,少数以七成,以三十五一斤来说,挂了牌子的一斤就是二十八文,买上两斤就是五十六,抽到五十凭券只要掏出六文,就可以将两斤盐拎回家!” “明白了吧?” 六文钱两斤盐,这是什么价值,懂得都懂,要不是西郊兵营已经封了,他都想去参合参合。 “这是真的?” 虫子彻底傻了,萝卜粗的手指不断掐着,可怎么也算不准一眼。 “当然是真的,女帝颁下的皇命,案牍司监管,户部的出力,中诚兵马司巡查,你觉得还能是假的不成,不过动作得快,太安仓现在可没多少东西了,想好了去!” 说完,总旗留下一群傻了眼的老兵离开营帐。 “夭寿了!” “真要怎么搞,别说今年是肥年,明年也能过个肥年啊!” “虫子,傻着干什么,赶紧给我去睡,明天回村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家婆娘,不要怕花钱,给我狠狠的买的!” “衣服,衣服,娃娃的衣服!” 说着,喊着要让虫子睡觉,可谁有真的会让虫子睡觉,虫子要谁了,怎么把他们消息传会家。 “别急,一个个来,我都记下!” 冷风再度吹进帐篷,看着十几个冲进来的大汉,猴子连忙从床榻上跳了下来,翻找出纸张,毕恭毕敬将各位大哥的要求书写了下来。 当东西写好,虫子干脆也不谁了,领着两个同伴连夜就出了大营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 第344章 “晦气!” 大中午的,烟花巷深处,一穿着锦衣却显得有些邋遢的青年,一脸丧的走出店铺。 店铺牌匾遮掩了阳光,而阳光之上则写了一个“赌”字。 “大清早说晦气,怕不是要晦气一整天,要不,来改改运?” 从老爷那,带着一箱子刮刮票回到赌坊的王斧,从巷口走了进来。 若是换了被人敢在他面前,一早谁晦气,王斧说什么也先砍他三板斧,可眼前这位少爷不行。 “滚蛋!” “改运!少爷我改了多少会了,结果还不是一样!”青年指戳着王斧,满身丧气彻底爆发,“王斧,你要说没做手脚,你觉得少爷能信啊?” 一想到一个晚上输了三十两,青年心疼啊,疼的好似全身骨头都像断了一样,如今他就像回家,哪有什么心情和王斧多说什么? 闻言,王斧咧了咧牙,“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信张老爷吗?” 自从开了这家赌坊后,王斧就明白了什么叫做赌狗不值得可怜。 “张老爷?”青年抬头看向的王斧。 身在这小县城里,什么人他能惹,什么人不能招惹,青年太有数了。 “这是从明朝那边传出来的玩法,一券十文钱,最小可中奖二十文,最多可以种一百两!” 王斧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特殊的刮刮票,递到青年面面。 刚刚老爷还要求,典型一点要树好。 没想到他这一回来,人就送上来了,青年顾及张老爷的威名,可再王斧眼里,明明有着举人功名,却因进士失厉,彻底将自己活成烂泥的崔勋,不正好就是送上门的典型吗? 伤董永的故事现实版,崔勋一人,可谓是名臭百里。 看着没见过的票据,崔勋不由添了贴舌头,“少爷我没钱了!” 赌虫上头,崔勋只听到一百两,眼睛都红了。 举人怎么了? 明朝秀才穷,举人贵,进士不如狗,可在宋朝则完全反着来的,不上不下的举人,比之秀才都不如,人秀才考举不成至少还能教书,为童子开蒙,可举人什么都做不了。 别说自己不想低头,就算想低头,社会风气也不会让举人低下来。 想教书…… 开蒙环节有秀才,基础的东西何必雇举人? 想给年轻人讲课,有钱有势的直接找致仕的进士老爷,为什么要找一个举人? “新东西……” 看着上钩的崔勋,王斧笑似狼外婆,而目光落在刮刮票上的崔勋,这什么也没看到。 …… “宋爷,看来我们不做什么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间还算热闹的茶楼内,小厮举着茶壶站在一中年身边,低头摆放茶点的同事,小声说道,“王老虎刚找上了崔勋,不出意外,崔勋中大奖的消息马上就会散开!” “大嘴巴崔勋?” “对,就是那家伙,本来也在我们名单里,但谁能想到崔勋昨天赌了一夜,出门就撞上将刮刮票搬回来的王斧,我要没记错的话,再给张家的刮刮票里,有一张一等奖!” 张家,绝对这座县城中有数的人家,不同于宋朝府邸以书香治家的士族,靠近武朝边境的县城,掌权的是文官,可说话却是黑白通吃,武力爆棚的家族。 张家,家丁八百,养流寇三支,换到地方早就被人灭了,可人在宋武边境就是能过的安分,必要时候县太爷都要看其脸色行事,尤其是十年前张家嫡子考成了进士,令其势更盛。 “今天茶水不错!” 说是靠近武朝,实际距离边境此地以有一百多里,距离河东,河西更是有三百里,是案牍司挑中运作中心。 …… “不要抢,不要抢,人人都有份,一人一份,拿了请立马离开!” “挤什么?” “滚蛋,排好队!” “快点走!” 热闹,什么是热闹? 设计之初可供四辆马车并排驶入的城门都拥满了人。 若是有人在城头放眼望去,北城一块至少拥了四五千号人,这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其他几处城门的情况也一样。 “我抽中了!二等奖!二等奖!” 人挤人及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大叫,只看到一个中年人发癫似的狂叫起来,一边狂叫一边跳。 然而不等继续,一班兵马直接撞开人群,一把将中年人拽出人群,可二等将消息却越传越远。 “妈的,什么狗屁运气,就怎么入账二两?” “那不是海家村的海六子吗?” “两贯钱啊!” 看着手中只有五十文的票据,不少人都羡慕快哭了。 在这不靠朝堂的,年均收入不到二三两的武朝,抽中二等奖,不亚于白得一年的收入。 五十文不少,一家四五口出动,那也是二三百文,可世上只要有比较,那酸楚味就压不住。 …… “冷静了吗?” 压着海六子的两人,一把将海六子推进城关衙门。 “冷静了,冷静了!” 此事海六子,哪还有什么狂喜,谈不上恐惧,但至少人是彻底冷静了下来,戒备眼神时刻落在眼前两人。 “别怎么戒备,都是老乡!”为首小旗掏出一搭未曾封漆的票据,“我们不要你的钱,要,案牍司盯着,我们也不敢!”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登记后直接离开,不过二贯只能使用一次,并只能在第一店铺使用,第二个选择,登记后我们把你手中二贯,拆成十张五十文,五张两百文!” 二贯,这一面值真的太大了! 在米价一斗不到三十文,盐家一斤三十五文,牛羊肉普遍低于三十文的太安城,家里没事不高喜宴,再又需求普通老百姓也花不了那么多。 海六子吞了吞口水,“你们,真不抢俺的?” “抢你干嘛?老子缺你那点吗,赶紧的,没时间陪你玩!”小旗官一脸不耐烦的说道。 要不是他们自己已经领了一波大的,换做以前就算有案牍司盯着,肥肉过手说什么也要先占一手油再说。 但这回他们不仅不会,而且还会格外盯着城内的情况。 “我选第二个!” “登记,然后滚蛋!” ------------ 第345章 朝会结束,各路朝官快速赶回衙门。 三十万两砸下去,下面砸出来是水花,还是波浪,无论是顽固保守者,还积极变革者,都想要一个答案。 一年了! 大家都等了一年,户部给出的数据不差,可事缺少直观的感受。 此次则不同,活动前后只有十日,地点在眼皮子底下,加之参与部门不少,说人人都在其中都不为过。 朝堂对此虽然没什么讨论,可所有人都明白,此轮效果将大大影响往后的改革。 …… “现在什么情况?” 户部衙门,三辆马车刚刚停稳,数位参与了今日早朝的户部高官便走了下来,第一个走下来的书记官周安华,直接拉了一个从户部里走出的官员问道。 “什么情况?”官员看了一眼,周华安身后的人,本事催出来的火气一下子熄了,“疯了,多的不少,就说中城兵马司半个时辰的汇报,从一早开城门到现在,城中至少已经涌进了三万人,并且城外至少还有同样数目的百姓在排队!” “你觉得除了等,我们现在最需要做什么?”夏老头走过周安华身边,直接问道。 “人!” “城外多,可城内百姓也不少,尤其是外城不少人坊市一开就在排队,东西两市我没去,但听到消息,那两个地方如今都快没地方站人!” “没地方战人了?” 夏大川一愣,跟着大声吼道,“安化,赶紧的通知三大营派人出来做事!” 第一天就有怎么多人进城? 无疑是验证了方程的思路,老百姓不是没钱消费,而是不敢消费。 因为真要没钱的人,就算让利他也掏不出钱来。 ……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结果?” 哨塔上,方程望着远处逐渐空荡荡的军营。 三日征召,五日混乱,七日轮训老兵,再重新拿起兵刃的不到半个月里,重新走上通往战场的道路。 方程厌恶战争,但对于敢于走上战场,敢于保家卫国的战士,他永远都带有好感。 “担心什么,太安城怎么说常驻人口也有百万的,几万人涌进去都无法管理,那需要担心的不是我,而是那些朝堂上的大佬!” 太安城扩建,是循着汉人城市营造规矩建的。 西市,对接外来货物,东市,承接本朝货品,都是占地三四个坊大市场,只要控制好进出人数,问题不会太大。 再说了,主力市场外,还有很多分散在各处的店铺都在此次消费券的范围内。 “你心是真大!” 杨应知凝视远方,他何尝不知道方程心思究竟落在哪里。 可战争,那是他们能插手的。 如果没有直面死亡的勇气和魄力,这些老兵也不会应招。 从军,可以理解为少年义气,可十几年后每位老兵重新走上战场的理由早就变了。 …… 武朝大营,一扫过去的慵懒,所有老卒无不是嗅到从军中大帐里飘散出来,肃杀萧索之味。 大帐内,十三总兵各座一把太师椅,其身后则零散这站着三到四位千总。 除去已经有任务在身的,清河,魏郡两地军事高层基本都已经来了。 “邱章!” 书记官从内帐走出来点名道。 “在!” 骁骑左卫指挥使,总兵官职邱章推开身下太师椅直接站了起来。 “入内!” “标下明白!” 说罢,邱章直接带着手下两位千总走进内账。 袭扰宋军前后已经有十几日,守夜人,蓝迪所部表现都非常好,但真正的大战还需要大军压制才能完成。 毕竟宋军大营内那是近十万的人,不是十万头猪。 就算是猪,漫山遍野跑,短时间内他们也杀不光,更别说统帅还是岳鹏举。 …… ”标下邱章,拜见大帅!” 作为第一个走进内账,有率领骑兵精锐的骁骑左卫,傻子都知道会领到什么样子的任务? 不过对于邱章而言,任务越重越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兄弟们获得更多的军功。 至于死伤的问题,人都进入骁骑卫了,都走上战场上,谁还有心思考虑这些? “这是你的任务,三日之内完成集结,安司会带人一路跟着你!” 张贺掏出一份信封,与此同时数位已经站在内账案牍司成员,其中一人直接摘下面具,“安庆,案牍司百户!” 案牍司负责行动,最高武官就是百户,具体级别则看头衔,但那是对内部人,外部人不需要知道的。 司吗? 捕捉到张贺话语中的东西,邱章那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一把握住安庆伸过来的手,“客气了!” “滚吧!” 知道邱章懂得,张贺直接挥了挥手赶人。 总攻即将开始,他还有一堆事要做的,哪有时间一个个耳提面命的嘱咐。 十三个总兵,战功上多多少少有些水分,可资历,能力绝对够了,关键就看临场的心态的把控,及对手下人员临战情绪的掌控。 回见持续,各重任务快速到人,就在张贺送走走后一位总兵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后帐走了进来。 无言的动作,配合轻微的脚步,一张盖了案牍司百户玺印的公文直接承了上来。 “大帅,韩世忠兵击黛西!”行军书记快速扫了一眼,提炼信息后方才开口道。 “这个时候才动手,晚了!” 张贺随口说了一句,继续与总兵的对话。 河西对宋朝为什么那么重要? 因为那是宋朝的门户! 武朝为什么不放? 那是因为河西,是河西走廊的起始点,也可以说是丝绸之路的起始点。 无论是经济还是战略,都非常的重要。 武朝不利用,那是武人自己的事,和宋朝没关系,更不会让宋朝染指。 黛西属于陇西,本身就在宋朝攻击范围内。 可事实就像张贺说的那样,一切都已经晚了,他们这都打算打开了,宋朝才刚刚开始准备围魏救赵,韩世忠再能打,但那又能如何? 黛西丢了就丢了…… 决胜之后,宋朝是怎么拿走的,身后也得老老实实还回来。 “的确晚了,我们要的是决胜,宋朝还在考虑一城一地的得失,这要能救过来,那才真的见了鬼!”总兵显然也听到了行军书记官的话,配合着的说道。 “心里有数,没必要说出来,具体说你的事!” 张贺敲了敲桌面,显然是不想多谈武翊负责的河西以西地区。 ------------ 第346章 “我中了,我中了!” “娃哈哈……” 在缺少娱乐手段的时代,别说娱乐了,信息爆点都是少。 小小的一座县城,清早城东的家产里短,三天传遍全城,七日名臭千里,伴随着一注注一等奖,二等奖的消息炸出,本就闲来无事,梦想一日暴富的人群直接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日销万张对于一个县城来说只是一个开始。 首批五十万刮刮票,预热,布局,花了一旬的时间销售一空,可等到第十一天,案牍司选定的三十七县,半日便将第二批一百万张一扫而空,加急,加高的消息快马加鞭的传递进去徐州。 “好,好,好!” 拿着手中的报表,负责印刷的案牍司百户徐迅大笑不已。 之前他等的不耐烦,认为事态发展既有可能无法与预案那样发展,真要那样计谋成不成只是小事,关键是前期投入太多了,人脉,金银都是问题。 可如今,他只嫌手中的牌不够多。 “一日一百万,纯收入三千两,一个月就是十万两!” 算着可能的收益,徐迅很清楚这只是刚刚开始,随着他们这点跟上,未来这个数字将会更夸张,毕竟奏报上可是写清楚了,一百万张刮刮票销售到中午就已经一扫而空,超过半数聚集而来宋人并没有得到想要的。 后续只要投喂及时,一百五十万,两百万,三百万,可能都只是一天的量。 印刷机械大转,大量准备好的票据刷刷的印刷起来,最后变成一箱箱刮刮票送入宋朝进呢。 …… “方师,徐州那边汇报,单日三百万票据已经达到,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三百万票据,算上奖金,分润,实际上属于武朝并不多的。 而这些让利,本身就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怎么快吗?” 一把抢过杨应知手中的奏表,方程眼神一凝,“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经济掠夺既然已经开始那就停了。 据这几日的消息,前线已经动手。 张贺的年关攻势,理念就一个,不让我过年,我就让你永远过不了年! 夜扰化为夜袭,夜袭晋级成为强攻。 火油,铁钉,火炮,能上的手段一路上,甚至胆大的蓝迪,直接接着高山积雪与宋朝身后发动了一场雪崩。 积累了三个月的高山积雪,化为雪龙一般奔袭而来,断掉宋朝后路的同时,更是将李纲支援而来三千精兵,与五千车的补给一同掩盖,而整个过程里,蓝迪只是付出了三个人。 前方强攻,后方断路,换了别人或许早就崩了,可岳鹏举就是岳鹏举,依旧做出了困兽犹斗。 可问题是,岳鹏举有坚韧的战斗意志,可他手下没有的啊…… 也不看看宋朝军队是什么鸟样,湘兵徭役都是什么水平,没水平就别上场,顺风顺水自然愿意跟着,可逆风局谁陪你玩。 不等案牍司这边的策反开始,在被困的第四天夜晚,三百徭役,八百湘兵直接提桶跑路。 对于这种无知无畏的愚蠢行为,岳鹏举气的吐血,张贺亦是被这一手操作给惊呆了。 大雪天的,武朝精锐都不敢随便来,一群要技能没技能,要装备没装备,要准备没准备的人,是怎么敢脱离大部队? 不过疑惑先放一边,了解到情况的张贺,武翊直接开放道路让他们跑,同时步步紧闭,不断推动高压态势。 以目前朝堂做出的战略判断,最多再又十日,张贺他们就有机会在付出少量代价的情况下一口将岳鹏举所部吃下。 …… “鹏举,误朕啊!” 年老体衰,刚刚从昏迷醒来的赵晟看着手中的战报,又是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去。 没人设想过的情况爆发,失利的阴影彻底来袭,本就强撑的赵晟一想到宏图霸业就此终结,哪里还能撑得住。 再宋朝太医的一众抢救下,赵晟与三个时辰后醒来,自感寿命将终的赵晟,与满腔悲愤之中找见了在京高官,皇子,宣布了太子之位的继承人,敲定了辅佐宰相,最终与次日吐血而亡。 洛阳城内死了皇帝,前线自然不可能在得到支援,得到消息的李纲,韩世忠想做些什么,可面对茫茫雪原什么都做不了。 至于暗中爆发赌博风潮,此刻自然也没人在意,就算有地方士大夫,大儒察觉到问题,但在案牍司的屠刀下,一应消息也全都压了下来。 …… 铛铛铛…… 腊月二十八日,八百里战报加急冲入太安城,张贺准时为新年送上了最完美的拜年祝福的。 一战而定,十一万兵马对十六万兵马,两线攻击,宋军内部崩溃,彻底拔掉岳鹏举所部。 同天夜里,杨应知带来详细的战报。 一切如预料一样,岳鹏举也挡不住自我的崩溃,与其说是大决战,不如说是一场宋朝将门逼宫后,做出的逃亡战略。 开战不到半个时辰,宋军就出现大范围的投降和逃窜,混战到第二个时辰,一队六千骑兵组成的精锐,直接撕破武朝的包围圈一路南逃,最终在付出三千人伤亡后,宋朝大营内的二代,高官,纷纷踩着黄河冰面逃进来宋朝疆土内。 汇总之所以怎么慢? 倒不是为了杀俘,而是整编人手,自知缺少人力资源的张贺,早就得到朝堂这边的要求,从一开始就打算将这些宋人,编入各地劳工队伍中,充当最廉价的劳动力。 不过就算这样,依旧有超过两万宋人,因保暖不到位,逃离太远,冻毙与荒原之中。 …… “通知下去,继续加大宣传力度,必要的时候,直接斩杀知青人士!” 乘人病,要人命。 看完另外一份事关宋朝改朝换代的公文,方程直接吩咐道。 死了皇帝,输了战略,宋朝内斗没起,可也无心关注地方,与其等着宋朝腾出手来收拾残局,不如借此扩大赌博规模,范围。 将一场小型经济危机,衍变成为一场大范围,包囊整个茺州的恐怖危机。 “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怎么做!”杨应知残忍的笑道。 多少年了,仇也该报了,一想到可能的画面,杨应知的笑容越来越凶狠。 ------------ 第347章 “还没过年,就给朕开怎么大的玩笑?” 明武帝正德看着锦衣卫刚刚送上来的奏报,整个人都傻了。 拜托,这是冬天啊! 不能说是北境一年最冷的日子,至少也是冻得让人没发火,武朝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发动决战? 凭什么? 凭武人想象吗? 再说岳鹏举也不是吃干饭的啊! “回陛下的话,事情应该是真的,如若不是前线打败,我们也不会收到这份消息。”锦衣卫头子掏出一份公文。 快速翻阅奏本,武帝正德彻底傻了,“赵晟死了?真的,假的?” “不确定,还需要进一步的探查,毕竟路途有些远,不过大概率应该是真的!” 一番思量后,正德笑着拿起第一份奏章,“只要这份是真的就可以,来人,传令英国公!” 赵晟死不死,怎么死,正德都不放在心上,毕竟在各国眼线里,赵晟就算能活过今年开年,也活不到今年年尾。 如果死在当下,那只能说死的漂亮。 …… 洛阳死了皇帝,河西死了元帅,可对于宋朝底层老百姓来说,完全就是一副管他屁事的摸样? 朴素的认知里,皇帝死了会有新皇帝,元帅死的会有新元帅,纵然对岳元帅的死多少有些伤感,可再伤感也不能与钱结仇,对不对? 刮刮票要买,七彩球也要买,不买怎么过肥年…… 加上一群欺上瞒下的官员,茺州各地站点,人头依旧,甚至有越聚越多的, 相较于供应不足的刮刮票,七彩球的心瘾玩法显然更引人主意。 二十五个数字,任选五个,加上一个特表号码,一注才只要五纹钱,却可以博五百两。 倍率,算法,概率,解释也没用。 本就因为农闲闲的发慌,穷的发颤的底层百姓,眼中只剩下百万倍的暴利,第一期在四十六个县城开启,就足足卖出八万两银子,扣除奖金,分润等必要开支,三天时间案牍司直接入账两万两。 两万两,三天,一天六千两,什么时候钱怎么好赚了? 可这只是开始,四十六县,四大片区,三十多个幸运儿登场,直接点爆宋人的热情,当第二期开始,各方入账直接超过十万。 十一万三千两,连带着五十八个幸运儿,别说案牍司了,那些配合行动宋朝地方势力亦是惊了。 不过所有人都没对外说,期间有想自己干活的,可心思没出,案牍司就已经登门造访。 时间一点点过去,年味消散,狂欢却没有因此散去。 待到三月,片区合并,奖金开始累积,借此机会案牍司直接贯通四十六县的情报网络,物流网络,就算本地皇城司负责人,面对一份份送上门来的银票,无不是笑眯眯收下。 武人能有什么坏心思? 一起发财,一起发财,娃哈哈…… …… “准备什么时候收手?” 四月的一个清晨,夏老头走进方程的书房。 “收手?” 方程一阵冷笑,“为什么要收手,你老恐怕不知道财富的魅力?” 方程知道夏老头的意思,赵晟已经死了三个月,宋朝新帝赵纯上位,这位可不是一点根基都没有太子,带着东宫班底登上舞台,三个月的时间虽没让赵纯解决掉所有问题,但已有五六成权利被赵纯收入囊中。 朝堂开始没动,可皇城司高层已经被血洗一遍。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今天才回来来此,宋人没钱了!” 夏老头一声感叹。 宋人没钱了,这话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但这是事实的。 张贺直至了武朝大军南下,可在徐州帮场子的明朝可没停手,大军二路齐出,一路攻城略地,目前已经吃下茺州一郡。 打,要钱! 祈和,也要钱! 加上赵晟的葬礼,皇陵,十万将士的抚恤。 直接将宋朝国库给抽空了。 “你觉得赵纯,会对票据下手?”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你玩的怎么大,别人不知道收益,赵纯难道还不知道,四天一期,一期十几万两,这还只是四十六县城,要是扩张到宋朝境内,一期的纯利岂不得上二十万两,怎么多钱对于一个缺钱的帝王而言……” 夏老头摇了摇头。 宋朝财富在民间,五纹钱博五百两,吸引力针对可不仅仅只是平民,随着规模,口碑的建立,目前已经不少富家子弟下场,购入比例越来越多。 换做是武朝,换成别的时候,早就有人对此下手,就算有案牍司在一旁保驾护航也没用。 “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过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候!” 赵纯想是赵纯想,想动手可没那么快,不说既得利益者愿不愿意,就说宋朝世家,将门,也不乐意看到赵纯有钱。 最终肯定会丢掉,但这里面需要的时间,绝对不是十天半个月,没有三四个月磨合根本没用。 “有数就行,别看此战我们赢得轻松,但带来不好影响也不少,这世界上人心难测,想你好的除了自己人,其他人都不会,因此接下来四五年内,我朝是不会对外动手了!” “既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富!”方程挑了挑眉头。 看出方程动了,夏老头笑了笑,“懂了就行,准备准备,去北面吧!” …… “应知,之前不是说有其他人联合吗?可以加大规模了!” …… 四月中旬,刮刮票先行,上千万张刮刮票从四十六县而出,再当地势力的配合下,不到十日时间,金钱攻势席卷茺州各地,就连到明朝占领的地区也有出现刮刮票。 五月下旬,茺州各地被划分出六个片区,二十五选五的玩法直接扑向茺州。 恐怖的金钱攻势面前,无人可挡,无人能帝。 尤其是片区合并而出高级玩法,奖金累积超过三千两的时候。 就算是赵纯一时间也不敢随意下手! 赵纯缺钱,宋朝各个阶层缺钱难道少吗? 面对这情况,案牍司传呼来的消息里,赵纯已经连续砸了六套皇家瓷器,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赵纯已经大开杀戒了。 ------------ 第348章 “该死的,这到底是谁相处的绝户计?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样下去会亡国的吗?” 赵纯从不觉得自己是天才。 一个不是天才的自己,都能看得出来事情,赵纯不相信别人看不出来。 这摆明了是一场掘根计,可为了自身的利益,他那些聪明过了头的大臣,却像是瞎子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 除开利益,还不是一个个自觉可以在最终捞取最丰厚的利益? “该死,真的该死!” 一想到武朝的变化,一想到那群炭中取栗的大臣,赵纯恨不得杀人。 …… 时间进入九月,秋收在即,明朝攻势逐渐放缓。 没人愿意看着挡在北境的武朝倒下,同样也没人愿意看着宋朝被瓜分,辽,楚,各自陈兵十数万与三国边界线上,恐怖的威慑下,明朝不打不得从战略进攻,变成战略入住,开始消化夺来的土地和人口。 至于这消化周期多长,谁也不知道。 …… 十月,从青姑屯回转太安城的方程,第一次走进了案牍司,走进了皇宫,面对皇位上那熟悉的身影,方程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不过随着姐弟之间面纱的撕裂,方程表现一如女帝所想,并没有变得陌生,已没有多出什么恭敬。 十一月,方程正是以同进士之身走进朝堂,晋户部为支度郎中,全面调控武朝钱财用度。 上位后,方程干的第一时间,就是从宋朝抽回资金。 赌不能长久,狂潮散去,反应过来的越来越多,为了维持暴利,案牍司已经出现死伤,那些自觉看透了运行模式的宋朝士族逐渐亮出獠牙。 是时候收手了。 随着暗中抽调,十月时间汇聚了八百万两白银,分批分次,跨越群山峻林,以蚂蚁搬家的方式不断运入武朝境内。 八百万两…… 不多是因为数字,不少是因为这是现银。 钱银入账,几条早有预案的道路直接开始建设,不再等以工代赈的计划节奏。 外无大敌,内无大隐,此时不动手何时动手? 至于被狠狠剥了一层皮的宋朝,除了痛还是痛,要知道宋朝对武封锁至今,每年从武朝身上剥来的现银也就四十五万两,如今一口气被武朝夺回去八百万两,等于十几年白干,可这还是开始。 关键的是这八百万两源自百信,本就贫困的宋朝百姓,少的那可不是八百万两,还要算上被各地士族吞掉的一千万两,前后损失接近两千万两。 以宋朝四万万人口计算,等于每人丢了五百文,具体到底层这个数字更大,这几乎就是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这情况,宋朝朝堂能怎么办? 总不能苦一苦士族,富一富百姓吧,想都做不到的事,那就是乱吧。 十一月底,各地暴动频出,无数吃不上饭,买不起衣服,彻底对宋朝感到失望的百姓红着眼冲进了县衙。 一起,两起,三起…… 不到半个月,二十多起暴乱从茺州腹地爆发,面对这场暴乱,坐镇前线明朝英国公留下足以武装十万人的兵器的,然后带着八万明军跑路,武朝随机退出河东。 烽火燎原,谁都不曾想到以富著称的宋朝,有朝一日竟然会毁在钱财上。 当真是立也财富,败也财富。 朝堂,士族不舍得给,百姓就自己取。 关键是岁币还得给,作为武朝不扩大战时的代价,宋朝可是在原六百万两基础上增加了三百万两。 一波放血之下,为了自身的统治,赵纯哪里还能顾得上别的,调转方向,将赵晟准备十几年的军姿全部冲入茺州平乱之中。 可赵晟想平,明武也不会给机会,大量军械不断流入宋朝,不得不承认赵宋怂归宋,给宋朝叛党却是一点怂。 次年六月,十三路草头王联手,一波将岳家军断送,跟着威慑韩家军,气的年仅四十岁的赵纯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昏迷两日后,醒来第一时间选择诏安。 可这一生诏安,诏来是安,可诏走却是赵宋最后的精气神,世家,士族不至于翻出宋朝,可面对这废物皇帝,豪门,大家也不会有任何好脸色,算是彻底断了宋朝这一代中兴的可能。 …… 时间流转,三年过后,首期以工代赈彻底完成。 期间,武朝修路三万七千余里,建桥一千三百多坐,扩建商业驿站三百多除,缩短武朝各地连同时间三成。 同期修成中小型水库一百多座,南部灌溉网络总计长达四万多里,覆盖四千多万亩良田,生生将粮食缺口从原先的四成,压缩到两成以内,配合明朝源源不断运来的稻米,每年甚至还有结余。 至于随之而兴旺的市场,武朝各项税收逐渐增高,最终与去年达到一千八百万两,相当于五年前计入宋朝岁币的总和。 以目前接近两千五百万两预算,武朝境内扩军的思想越来越浓。 以前是没钱扩军,现在钱够够的,那还等什么? 以户部书记官之身参加武朝最高会议的方程,抛出第一份五年计划概念,依次为概念,未来五年武朝将扩军十万人,同时继续发展生产力,激活市场。 年对这份言之有效的方案,年仅七十五岁的夏老头选择了的致仕,将户部尚书直接交给周安华,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周安华的任期最多五年,一切都是为了方程接班。 对此,周安华却没什么意见,与方程合作四年,周安华太清楚,方程的能力,能为方程守着位置,何尝不是他日后的功劳的? 经过半个月全面放的商议,一份前后投资近三千万两,覆盖三十多个领域,一百三十多门类的方案通过,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未来要做什么。 至此,武朝官场看是像方程的想要方向转变。 筑高墙,积广粮,缓称王的指导方阵下,武朝对外的影响越发神秘,各国商人常在,可商人有能看出什么? 而宋朝方面也遭遇了后唐的反扑,后唐三十万兵马在郭仪的带领出川,点燃司隶战火。 ------------ 第349章 四年前的宋朝伐武,因宋朝内乱而终结,并没有彻底将九州战火点燃,毕竟谁也不想面对光消耗无产出的暴民。 可随着宋朝国内趋稳,忍无可忍的后唐出手,一切都变了…… 明朝北上,欲以摘取茺州。 两家分宋的格局达成,楚国,辽国一见有好处,衡量一番后跟着出手,见此武朝自然不可能闲着,武翊亲王取代张贺统帅二十万大军南下。 一战三年,宋朝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坚韧,自知宋亡而身陨的宋朝将门,世家表现出超乎想象的顽强。 可再顽强,也需要有人支持。 武朝正面战场不主动,可私底下动作频频,吸收大量底层青壮,并给出五加三,一拖六的承诺。 所谓五加三,即五年劳作,三年土地免税,只需要花八年时间,一家七口人就可以入籍武朝黄册,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武人。 而在这八年里,武朝只需少量提供日用品,全年人力成本不会超过十两,可他们做出的事,对武朝产生的影响却半点不小。 小路化大路,大陆化水泥路,木桥变石桥,大河之上更是架起数百张钢架桥梁…… 可就算明知如此,早就忍受过宋朝底层失地百姓,亦是源源不断流入武朝境内,青年劳动力编成九个基建团,足足有九万人日夜不休为武朝修路。 道路通,则财富通,配合海上,陆地,水运,穿插各地的时间再度缩小,引来无数宋朝商贾的想法。 对于这些想要寻求安稳,稳定发展的商人,已是户部右侍郎的方程,直接打包,提出以重税换国籍,以技术换安全的思路。 三年前,武朝对外吸收优质人丁三百多万,商贾两万多人。 再多不是没人,而不敢收,不能收。 武朝自身也需要发展,清楚知道人群属性的方程,要的只是对结构的补充,而不是颠覆。 …… “灭了?” 方程看着手中的公文,“谁能想到,第一皇朝就怎么没了!” 九月二十三日,宋朝内部有人拿赵宋皇室为投名状,借此加入后唐,内乱从被围困三年的洛阳城内而起。 内部厮杀九日,大火少了半月,最终留在洛阳城内赵氏屠戮殆尽,唯有少数皇室成员趁乱逃了出来。 而火并也不是没反噬,投效后唐那群人直接被连诛,参与世家则南下楚国,将门则投身后唐。 “没了就没了,地盘不是那么好吞的,我们继续我们战略,让别人去分!” 司隶,茺州,不是那么好拿的。 谁拿到手,谁就要应对他国的全盘压力,宋朝能霸占九州中心三百年,缘由有很多,但宋朝没了这些缘由就不再是稳定的助力,而是霍乱的根本。 不用想都知道,未来这两州会打成什么样子。 秦奋六世方统一,在眼下大格局下,武朝想要一统,所需的时间只会更长,与其成人病要人命,不如好好修炼自家内功,培养下一代将领。 …… 宋朝没了没了,并不影响各国干自己的事。 整理内政的,整理内政,出海的出海,有空就往茺州,司隶投送一点力量,顺带从原宋地吸收一点劳动力。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和,唯一的大动作就是武朝第二个五年计划之中,茺州冒出一伙强人,在几家草头王的掩护下快速成长。 这东西,老朱家没出现大家还无视,可在老朱家成功过一次后,谁还会让他发展。 打! 因为靠着楚国更近,几家商议之后,楚国动兵直接将司隶南部整个吞了下来。 同年,武朝对外征战,不过不是南下,而是北上,十万大军,配十六万府兵,与三年后一口将幽州拿下,自此晋升九州第一个盘踞四州皇朝,但同时也成为了各国眼中钉的。 眼中钉就眼中钉,已神格为户部右侍郎,领户部尚书的方程,继续埋头发展。 经过两轮五年计划,武朝内动力逐渐强大,方程只需要把控好方向,就算全境封锁也不影响武朝内部发展,关键还是货币改革。 货币改革一旦完成,确定银本位,武朝内政残缺的一脚就将彻底补足,不过很遗憾的是有些人没等到今天,更没看到现在的武朝。 自感风华不在,光阴流逝的女帝,在离开张贺葬礼现场后,颁布了责任内阁法案,将模糊的相权彻底固定化,交给朝堂。 按照责任内阁法案规定,内阁内除责任首辅外,当有军机大臣,军务大臣,总理大臣,支度大臣及三到四位内阁成员组成,每任五年,最高连任两年,君主有权解散重组内阁。 在这第一届责任内阁中,方程直接出任总理大臣,将身上原本责任具体化,明朗化,更方便其做别的,而跟随方程一同进入首届责任内阁,还有杨应知为副辅,有资格参与内阁大会,不过只是聆听,没有决策权。 责任内阁配上五年计划,所能调动的权利再度放大,具体力量通过行政,财力不断下放,打通政策与百姓最后一公里。 但很可惜的事,武朝安稳,不代表他国安稳,面对经过十六年快速发展武朝,好兄弟辽国坐不住了,盟友明朝也坐不住,虽没明面上撕裂盟约,可暗中钳制越来越多,甚至为了对抗武朝,辽,明都开始漠视,后唐,楚国对宋土动兵。 步步压迫之下,武朝境内鹰牌思想彻底抬头,快速发展所掩盖的问题暴露,经过两轮扩军如今有七十万常备兵力的武朝军方,谁什么也不愿意再避让。 就连到内阁内部,对于方程继续种田的想法也出现分歧。 那还怎么搞,打喽? 方程这是性格求稳,而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内循环没问题那就打了,十六年的家底累积极为充实,全年不生产方程都把握养活武朝百姓一年,只是战争他真的不怕。 奉火起,战乱生,大军出击的同事,第四轮扩军开始,老兵回归,新兵入伍,三十万后备精锐与各地集结。 而外界的一切注定了,接下来将是一场漫长的战争。 自此,武朝彻底卷入战火之中。 生产困难,破坏难,纵然是当下的武朝也挡不住九州战乱的波及,好在各方势力势力,人心不统。 率先挑起战火的后唐,因过多对内压榨也最早的下了台桌,躲进巴楚之中再也不抬头。 紧跟着是辽国,常年高压反噬,辽国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崩溃,对于这位盟友,武朝除了含泪接受遗产外什么都不做到,可随之而来却是更惨烈的战争。 七年,整整七年。 一代人丁落幕,九州格局彻底改变,尤其是宋,辽两国的教训,令各朝都发自脊骨感到阴寒,纷纷从战争中撤手。 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战争的结束,而不是一切的结束。 十年,二十年后,当这段历史被遗忘,或许还会有惨烈的战争爆发。 岁月无穷,方程最终在四十六岁走上内阁首辅的位置,但同年他也送走了自己的姐姐。 七十岁,对于一名帝王已经不算短暂,但对于方程而言这真的很短。 扶侄子上位之后,所有人都感受到带领武朝步步高升的首辅变了,变得不在有那么大激情,变得不在有热血,五年后任期结束的方程消失与神山之中……(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