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建武帝 ------------ 第1章长生神木 周易从迷茫中醒来,睁眼就看到具尸体,胸口处插着短刀,死者双眼瞪得溜圆。 “这是哪?” 来不及多想,汹涌的记忆钻入脑海,很快明白自己穿越了。 这里是大乾京都,西城永兴坊柳树街的殓房,也叫义庄、陈尸所。 他是殓官,负责看管、处理尸骸。 怎么处理? 停放上三五天,确定死者不会复活,有主的由家属拉走,没主的拉去乱葬岗埋了。 “前世帮活人手术,现在给死人挖坑……” 周易揉了揉胀痛的脑袋,翻看前身遗留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李平安,刚刚满十八周岁,母亲早早病逝,父亲出征死在北疆,跟着爷爷在殓尸房长大。 打小见多了尸体,自然就不害怕,记忆中有不少躺棺材睡觉的画面。 再往上倒两辈,祖爷爷、曾祖爷爷都在这儿当值,可以说祖孙四代薪火相传的殓官。 半年前爷爷染了怪病,吃了许多药不见好,几天前一命呜呼,李平安就继承了祖传的职位。 注意是职位,而不是产业。 殓尸房是是朝廷修建,每个坊市都有一间,属于城市公共设施。 京衙会委派殓官管理殓尸房,属于不入品级,不发俸禄,只发冬夏两身皂衣的胥吏。 殓官天天和死人打交道,磕碜又晦气,传闻会五弊三缺、克死亲人,所以没人竞争,都是父子相继。 周易做了十几年的外科大夫,对尸体早已无感,倒觉得是份好工作。 体制内,工作闲,收入高! “上辈子废寝忘食也没考上公,现在直接上岸了,即使一辈子不能升官,那也比平民百姓好千百倍!”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苦的有些难以想象。 冬冷夏热吃不饱只是寻常,遇上灾荒年景就饿殍遍地,更勿论破家县令,灭门府尹。 翻看记忆,诸多画面不忍卒读。 为什么称考公为上岸,大概因为,岸下面是苦海…… 周易心思飘飞,最终摇头叹息。 “先管好自己罢!” 一个七点档都看不懂的小屁民,想着与衮衮诸公斗法,简直是自寻死路。 更何大乾世界并不安宁,有高来高去的江湖凶人,有奸淫掳掠的邪魔外道,还有厉鬼索命,有妖怪吃人。 平民百姓,活着已经不容易! “从此以后我就是李平安了,至于我的死因……” 李平安翻开玄色夹袄,摸了摸胸部,没有任何伤口疤痕。 记忆的最后画面,是原身在搜刮尸骸,看看有没有遗漏铜钱碎银子,忽然死人睁眼活了过来,吓得他一刀捅进了死者胸膛。 死者不甘的骂了几声,气绝身亡,体内飞出一道青翠光芒,钻进了李平安的心口位置。 “莫非出现了幻觉?” 李平安沉吟片刻,结合前世看的小说,福至心灵般唤了声。 “出来!” 话音落下,胸口绽放青蒙蒙光芒,一根鲜嫩树枝钻了出来。 树枝尺许长,表皮深紫,无叶无分叉。 “这是……建木枝?” 李平安看到树枝的瞬间,脑海中自动浮现了它的来历,同时也知道了功效。 建木枝可以存储功德,转化为寿元。 功德不绝,寿元无尽,也就是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按照上一世的传说,建木是上古圣树,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它的树枝或许真的有此神效。” “可惜功德只能长生,并非不死,仍然会摔死、病死、毒死、敌人偷袭而死……” 李平安眉头紧皱,建木枝的优缺点很明显。 从概率学的角度来看,人只要活的足够久,早晚会遇到各种天灾,譬如五雷轰、火山爆发、天降陨石等等。 “所以为了永远活下去,必须不断变强,直到能硬抗雷劈,岩浆游泳,手接陨石!” 李平安看着死不瞑目的尸体,这就是前车之鉴。 堂堂长生者,竟然死于胥吏之手! “死者舌头深紫,皮肤靛青,骨头发黑,疑似砷中毒,也就是砒霜……“ “致命伤在胸口,身上另有十六个大小伤口,看各处结痂、化脓程度,时间差半月以上……” “应是使了龟息、假死等秘法,骗过狱卒从天牢出来……” 李平安掰开尸体口腔,检查伤口、骨头,大体上推测出死者经历。 或许长生秘密暴露,或许其他缘由,死者遭遇了长时间追杀,不得不躲进天牢避难。 历经磨难,假死脱身,醒来后被局外人一刀捅死! “人力不敌天数!” 李平安叹息一声,将建木树枝放在胸口,默念了声回去,它就化作灵光钻入胸口,像是话本演义中的仙人宝物。 “不过该怎么赚功德?” 首先想到的是修桥补路,开粥棚为穷人施粥,或者建济养院,矜孤恤寡,又或者捐粮食捐银子,赈济灾区。 古代大善人大多如此,只是需要很多钱。 李平安没那么多钱做善事,也不愿意出风头,想着不显山不漏水、偷偷摸摸、低低调调的把功德赚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李平安思绪。 “小安子,快开门,送席子来了。” 郑老四的声音传来,他是天牢狱卒,负责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也会将暴毙的犯人送来殓尸房。 死因么,永远是畏罪自杀! “来了。” 李平安顺着门缝瞥了眼,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打开门问:“昨儿才送了一具,今儿怎么又有?” “你小子吃的死人饭,还能嫌尸体多了?” 郑老四从板车上拖下卷草席,与同行的狱卒抬进门,寻了个空闲地方嘭的扔下。 听声音,死者重量不轻。 李平安掀开草席,尸体胳膊折腿断,血淋淋的不成人形,天牢送来的一贯都这样。 仔细瞧了瞧脸,竟是记忆中的熟人。 “这是十里香的王掌柜?” 十里香是兴化坊有名的酒肆,王掌柜靠着祖传酿酒秘方,客人排大长队沽酒。 过了晌午才开门,天不黑就卖完了。 前几日李平安搜刮到二两碎银子,高兴的沽了壶酒,王掌柜看在爷爷的面子上,还多舀了半勺。 转眼间,活生生的人就成了尸体。 “可不是么。” 郑老四语气有几分无奈,没再多说什么,就紧着脚离开了。 殓尸房摆放着十几具体尸体,病死的,饿死的,冻死的,酷刑折磨死的,有小孩,有老人,有男有女。 屋里明明没有风吹进来,凭空比外边冷上几分。 来送尸体的狱卒,都是来去匆匆,仿佛有冤魂厉鬼在后边吊着。 李平安蹲在尸体旁看了良久,不禁嘲讽一声。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 第2章人比鬼毒 人心比鬼毒! 王掌柜瞎了只眼,耳廓削没了,牙齿没剩下几颗,手指上插满了竹签,右腿膝盖被敲的粉碎。 不知犯了什么罪,要承受如此酷刑。 李平安取出爷爷的遗物,手提公文包大小的竹箱,打开后有各种工具。 取出毛巾擦干净尸体脸上的血污,再用小刀割去腐烂皮肉,娴熟的穿针引线,从边缘两分处进针,穿过表皮和真皮…… 不消片刻,脸上的伤口就缝合完毕。 “几年没缝皮,手艺还在!” 李平安没有为死人做过手术,不过缝皮美观是外科医生的基本功,自信不比爷爷生前做得差。 古人讲究死要留个全尸,缺胳膊少腿埋到地下,灵魂不全难以转世。 所以亲属来殓尸房取走死者尸体,若有伤口、破损,尤其是斩首的罪犯,都会花一笔钱请殓官修复。 没个具体数额,穷人给的少,富人给的多。 这是殓官的收入渠道之一,民间又叫入殓师、复者、出黑等等。 李平安缝好面部伤口后,又修整胡须,梳理头发,缺的耳郭用头发挡住,眼眶里塞上填充物,再合上眼皮。 最后抹上白粉,遮掩线印。 身躯修复则比较容易,缝上伤口,掰直骨骼即可,寿衣会遮住所有痕迹。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将尸体修复好。 此时,王掌柜不似先前凄惨模样,而是安详的躺在草席上。 不经意间看到,还以为是活人睡觉。 “还了你的半勺酒。” 李平安拎着竹箱来到后院,也是朝廷的房子,免费给殓官居住。 东厢房放着棺材、市北、纸钱、元宝塔等殡葬用品,会向死者家属售卖。 西厢房整理成客房,简单的大通铺,住一晚十文。 正房门口种着两颗树,一棵是桃树,另一棵也是桃树。 风水上认为桃树是大阳之木,味辛气恶,能厌邪气,种在院子里能驱走阴暗,抑制鬼怪,镇宅辟邪。 寒冬腊月,桃树落尽了叶子,只剩光秃秃枝干,风吹过簌漱作响。 西边树下面是石桌、石墩,东边树下有水井、水缸。 李平安打水将工具冲洗干净,琢磨着买个镊子、剪刀,再制作出纱布、酒精,就可以进行简单的手术。 不是要行医,而是用于自救。 “还得读些医书,准备常备药,不能总指望请大夫!” 人一辈子会遇到无数危险,谁也不能全部避免,只能尽量做好各种突发事件的应对预案。 回到殓尸房。 李平安躺在躺逍遥椅上,摇摇晃晃,半睡半醒。 有十几个人陪躺,倒也不孤单。 临近晌午。 李平安等到了敲门声,伴有连绵不绝的抽泣。 开门一看,果然是王掌柜的妻儿老小,个个泪流满面,白发老妪见到尸体时,嚎啕两声就晕了过去。 亲戚们手忙脚乱的掐人中,帮着少掌柜抬尸体。 老王掌柜却是没哭,扶着儿子进棺材,颤抖着摸出锭银子,塞到李平安手中。 “辛苦了。” “节哀顺变。” 李平安简单慰唁。 死者家属不需要长篇大论的安慰,他们想说话就倾听,不想说话就安静的目送离开。 忙活了一上午,肚子有些饿了。 李平安掂了掂银锭,足额的十两官银,算是发了笔横财。 “去街上下馆子,品尝异界美食,顺道去武馆买本功法,练武宜早不宜晚,早练早安全!” …… 关门落锁。 殓尸房是临街的铺面,出门就是京城街道。 此时立冬刚过。 寒风凛冽,天上乌云密布,阴沉沉的似要下雪。 李平安紧了紧衣领,手揣进袖筒,颇有兴致的欣赏电视剧中才有的古代社会。 “文昌楼,茶不怎么样,因为有状元公留字题诗,价钱却贵了一倍。” “三娘酒肆,老板娘风韵犹存!” “富春班,这是听戏的地方……” 李平安见那长衫短打,见那青砖灰瓦,见那飞檐翘角,听行人说着熟悉又陌生的语言,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穿越了。 “大爷,来玩儿啊!”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将李平安的目光吸引过去。 几个衣衫褴褛的姑娘,站在门口热情招呼客人,寒风吹过撩起衣衫,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抹雪白。 李平安想要转头掠过,偏偏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记忆中,柳树街与胭脂巷交界处的春风楼,乃是京城一等一的勾栏。 “李平安啊李平安,你可不能堕落,必须按照定下的计划进行,好好练武、好好学医、好好读书,好好攒功德……” 李平安带着批判性的眼光,观摩了半个时辰,很是不以为然的离开。 前世小姐姐跳舞的视频,比春风楼的姑娘穿的还少,动作更大胆,极尽魅惑之能事。 “改日再来批判!” 身为穷人,只能批判。 十两银子进春风里听曲儿,仅仅在大厅散座喝壶酒,连果盘点心都上不得。 路过张记食肆。 不大的铺面,飘出浓郁的羊肉汤香味,隔着厚厚的门帘都能闻到。 李平安撩门帘进去,寻了个空位坐下。 “来碗羊汤,两个馍。” “好嘞。” 伙计扯着嗓子答应一声,很快端着吃食过来,额外送了一碟小咸菜。 “差爷您慢用。” 李平安身上穿着胥吏制式皂衣,有了这身虎皮,普通百姓就会尊称一声“爷”,街上的泼皮闲汉不敢招惹。 晓不晓得编制的地位! 呼噜噜喝羊汤,沾着汤吃馍,竖直了耳朵听食客们说话。 任何人不经意间的对话,都可能隐藏有用的信息,经过梳理归纳总结,或许能提前预警灾祸。 食肆坐了半数客人,有的两两交谈,有的几人围一桌说话。 “今年冬天也忒冷,两层棉衣扛不住!” “听说北边闹白灾,牛羊牲畜都冻死了,说不准又要和草原蛮子打仗……” “糙米又涨了一成价,回头再买几石屯着吃。” “下个月选花魁,你们说今年哪家勾栏能胜?” “……” 声音嘈杂混乱,真正有用的信息不多。 李平安不疾不徐的吃饭,以后有的是时间多听多看,忽然听到旁边客人的话,忍不住扭头看过去。 “今早衙门审案去看了吗?” “没去现场,听说王掌柜偷了齐府的宝贝,在天牢畏罪自杀了。” “这也就能骗骗鬼!” 客人左右看了看,伸过头压低声音,附耳私语。 “齐府的大管家眼红酿酒秘方,栽赃嫁祸,王掌柜挨了二十大板还不画押,当晚就死在牢里了……” ------------ 第3章武道功法 王掌柜死的消息传播飞快。 李平安在街上已经听到几波人议论,一是十里香在京城颇有名声,二是案子做的太过粗糙。 齐府的主人是威远侯,大乾新贵,南征北战功劳赫赫,官拜大将军提督京营,极受陛下信任重用。 府上高手如云,防卫森严,就是给王掌柜装上翅膀,也偷不走宝贝。 然而偷没偷不重要,反正衙役从酒铺搜出赃物,铁证如山! 有人说,大管家看上了酿酒秘方,强买不成就栽赃。 也有人说,侯府公子想要赚钱,吩咐大管家去市面上找稳赚不赔的生意,王掌柜运气差被选中了。 “原本还想靠前世化学知识,制肥皂蒸馏酒烧玻璃,轻松赚来大笔银子,再花钱刷功德,果然此路不通。” 大乾根本没有所谓的法律、人权,哪天李平安发明了什么秘方,大人物一句话就能夺过来,不给就是个死。 给了秘方,大抵也是个死! 大人物不会对蝼蚁产生怜悯,就像蚂蚁搬家逗乐了孩童,也免不了挨一泡尿。 “远离名利,也就远离危险!” 王掌柜的悲惨遭遇,让李平安学武的心思更重了,万一哪天家里突然多了赃物,可不能束手就擒。 平民百姓进了衙门,等到的不是公平,而是酷刑! 很快吃饱喝足,掏出碎银子结账。 掌柜的用戥子仔细称量,剪下二分银子,余下的躬身还回去。 “差爷常来。” 李平安随口答应一声,离开食肆,穿街过巷,脚步不停的来到金刀武馆门外。 金字牌匾,红漆大门,左右两个守卫按刀而立。 这是永兴坊唯一武馆,当代馆主金刀侠陈阎武功高明,为人刚正不阿,在坊间多有赞誉。 李平安上前说道:“永兴坊殓官,李平安,前来学武。” “跟我来。” 左边守卫开门带路,李平安跟着来到前院练功场,见到二三十个汉子正光着脊背练力气。 打拳,站桩,举石锁,舞大刀…… 汉子们不惧冬日严寒,体内热气蒸腾,形成肉眼可见的雾气。 练功场角落,一个身高八尺的雄壮汉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用几十斤重的金背大刀修指甲。 守卫上前躬身说到:“罗师兄,这人来学武。” “年龄太大了。” 罗师兄眉目如电,上下打量李平安:“气息不稳,肌肉松弛,岁数太大,筋骨定型,武道资质下下等,练武难有成就!” “不求多厉害,强身健体就行。” 李平安对资质并不在意,一年练不成就十年,十年不成就练百年。 持之以恒练上一千年,猪都能修炼成妖怪,李平安就不信自己比猪还笨。 “丑话说在前头,练不成也不退钱,带他去选功法,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罗师兄不喜欢与官差打交道,却也不会故意刁难。 官差畏惧师尊金刀侠的威名,当面不敢说什么,会背地里使坏,譬如让收金汁儿的杂役偷懒,用不了多久武馆就臭气熏天了。 守卫带着李平安来到后院正房,里面坐着个山羊胡老头,面容清癯,白发苍苍。 “师伯,新来的学徒来买功法。” “自己挑吧,二两一本。” 老头指了指书架,上面放着满满当当的蓝皮书册,至少有三四百本。 李平安上前逐个查看,发现书架每个格子的书册相同,以此推断大约有二十余种功法。 “铁布衫,铁头功,鹰爪功,通臂拳,戳脚功……” 逐个查看功法简介,发现功如其名,都是强化身体相应位置的肌肉筋骨,大成后有开碑裂石之力。 李平安询问:“前辈,有没有锤炼全身筋骨的功法?” “当然有。” 老头微微点头:“锻体入门后正式拜师,成为金刀门弟子,便能学习更高明的功法,将来步入淬骨境界,门中还有炼脏的内壮之法。” 李平安眉头微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时代的拜师可不简单,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相当于认了个爹。 师有事,弟子服其劳,胆敢不听使唤,当场打死也不犯法。 天地君亲师,在大乾不止是伦理关系,更是写入了律法,忤逆之罪位列位列十恶不赦。 “世上没有白吃的馍馍!” 老头看出李平安不愿拜师,话音一转,语气带有几分戏谑。 “却也并非绝对,你若能将铁头功、铁布衫、通臂拳、鹰爪功等武道全部练成,到时候四肢百骸远超常人,效果堪比无上绝学金刚不坏神功!” 旁边护卫闻言,不自禁的嗤笑一声。 这道理江湖上谁人不知,然而世人寿元有数,练成三五门功法已经不易,哪有精力修炼十几门武道。 所以江湖中人痴迷神功妙法,以求在有限的生命中,最快的增长实力、境界。 靠着三流功法修成金刚不坏,只是不切实际的臆想。 李平安按捺心中惊喜,思索片刻,从书架上取了本蓝皮册子。 铁腿功。 “别人练武是为了争名夺利,我只为了活命,所以练功先练腿,危险来临时撒腿就跑!” 李平安首先想到的就是,只要我跑的快,危险就追不上我。 其次就是,只要比别人跑的快,我就能活下来! 二两银子买了功法,还要在武馆买锻体药膏,用于滋补、保护筋骨肌肉,否则人就练废练死了。 药膏配方是武馆机密,卖给学徒熬制好的药丸。 一两银子一颗核桃大的黑药丸,练功前用热水化开,按照功法指引涂抹,每次练武都需要消耗一颗。 这才是修炼武道的真正难处! 江湖中不缺功法,入门的才二两银子一卷,平民百姓咬咬牙也能买得起,甚至话本中跌落悬崖,捡到神功秘籍的故事,现实中确有发生。 然而后续修炼的花费,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每年练武所用的汤药,少说要二三百两,普通小地主都给吃穷了。 这才是第一关锻体境,后续还有淬骨、炼脏,所需药材更加珍惜昂贵,非大家族难以供养。 “难怪说穷文富武,即使家里有些资产,吃喝不愁,也禁不住这般花费。” 李平安发现武道修行是个无底洞,但是为了安全也得掉进去。 ------------ 第4章摸尸妙手 傍晚。 回到殓尸房。 李平安先数了数尸骸,不多不少十六具。 清点数目是殓官的工作,丢了需要上报衙门,由捕快调查踪迹。 若是发现邪道妖人偷尸炼功,朝廷会派遣三司高手缉拿,或者发布悬赏公文,自有捉刀人追杀凶犯。 “再攒几具就拉出城埋了。” 李平安在庭院翻看铁腿功册子,没过多久,木行的伙计就送来练功木桩,又花了一两银子。 “练武当真是处处花钱!” 将木桩半截埋在地下,地上有一人多高,合抱粗细。 李平安用热水化开药丸,按照功法所写,均匀敷在膝盖以下脚腕以上。 “第一式,劈腿。” 右腿猛的抬到最高,用尽全力劈向木桩,啪的一声脆响。 嘶—— 李平安倒吸凉气,小腿疼的发麻,很快感觉到一缕缕热气往肉里钻,肌肉表面的青紫,肉眼可见的消失。 “药膏生效了,继续!” 铁腿功共十八式腿法,劈、鞭、戳、踢、钻、蹬…… 左右腿轮回交替,如雨点般击打木桩,剧烈疼痛让李平安面皮抽搐,咬牙忍着反复施展铁腿功。 一刻钟后。 药膏逐渐失效,再不能治愈青紫。 李平安汗如雨下,双腿发颤的在院中来回散步,直至心跳恢复舒缓才坐下休息。 再次翻看功法册子,与刚刚练功互相映照。 双腿空挥比划,纠正不标准的招式,身为应试教育出来的精英,自然懂得高效的学习方法。 “难怪坊间少有人练武!” “有了功法、银子还不够,还要有足够的毅力,那些公子哥可受不了这炼体之苦。” 李平安稍作歇息,去西屋生火做饭。 简简单单的大米煮粥,多放了几勺米,熬熟了稠的能竖筷子。 呼噜噜喝了三大碗,方才七分饱。 “比平日里吃得多了,随着武道精深,日后吃的会更多,甚至吃米饭不顶饿,必须得吃肉才行!” “糙米价低,一样能吃饱,还富含维生素。” “猪肉在大乾是贱肉,有钱人还不吃内脏,可以买猪内脏补充体力。” “若有机会获取药膏配方,自己炼药最省钱……” 李平安仔细盘算,如何将每一文钱都花在刀刃上。 …… 翌日。 清晨。 喔喔喔—— 邻居大公鸡准时啼鸣,将李平安从熟睡中唤醒。 “早晚炖了这厮!” 李平安起床洗漱,将昨晚剩的粥热过吃了,揣着书册去殓尸房当值。 上班通勤半分钟,属实舒服。 殓官的工作还很清闲,没有人送尸体来,李平安就躺在逍遥椅上参悟功法。 双腿凌空,劈鞭戳踢,施展铁腿功招式。 “药膏效用时长一定,只要将招式练熟,每回就能多练几趟,日积月累省下不少银子!” 晌午时分。 房门咚咚作响。 “来活了。” 李平安打开门栓,外边站着个黑衣老者,头戴白巾,腰缠红绳,身形瘦弱佝偻。 背上披着麻袋,尸骸趴在麻袋上。 麻绳一头系在老者肩膀,另一头捆在尸骸胸膛,保证尸首双脚不落地,这是收尸人的规矩。 “六爷,哪里死的人?” 李平安侧身让开,六爷默不作声的走进来,在殓尸房寻了个空地放下方才说话。 “北边来的流民,城南土地庙冻死了。” 这也是收尸人的规矩,背上尸骸后就不能再开口说话,只当自己是送魂送丧的白事轿子,贸然出声会沾染不祥。 类似的规矩还有很多,譬如六爷的打扮,譬如必须是背尸,而不能抱着扛着。 这些规矩有用没用,究竟是以讹传讹,还是人命堆出来的经验,李平安也不知道,也不想去拿命去试探。 李平安摸出五文钱:“这可远了,辛苦六爷。” 六爷笑眯眯的收起铜钱,可以买半斤糙米,足够今天吃食。 “咱就是干这一行的,明儿再来。” 京城的冬天从来不缺死人,六爷也不会为同类悲伤,更不会感慨世道艰难,只想着多背一具就能吃饱饭。 李平安送走六爷,开始观察尸骸。 “死者面带笑容,颅骨骨缝撑开,皮肤发青发黑,体位自然舒展,符合冻死的特征……” 人在冻死会产生幻觉,大脑发出错误的信号,会在朦胧的温暖感觉中死去,没有饿死那么痛苦,反而会面带微笑。 “尸斑鲜红,完全固定,不褪色,死亡超过一天……” 李平安犹豫片刻,伸手开始搜刮尸骸,自头顶到下颌,再到脖颈、胸膛、四肢,腹部尤为重要,反复拿捏了三遍。 这是李家秘传的摸尸手! 据说源自曾祖爷爷,前半生做盗墓贼,手段极为高明。 棺材开个洞摸进去,不破坏死者尸身,就能将所有值钱物件搜刮干净,连掉骨头缝的银豆子都剩不下。 后来遭了劫,折了条腿,再不敢下墓。 转行成了永兴坊殓官,平日里好读医书,与摸金手法结合起来,创出了摸尸手。 尸骸体内但凡有值钱的物件,绝对逃不脱探查,衙役搜刮干净的犯人,还能榨出几两油水。 正是靠着摸尸手,李家四代吃喝不愁,还攒下了三百多两家底。 李平安从小得了传承,跟着爷爷十余年尸体,再加上数年外科手术的经验,可以说摸尸手青出于蓝胜于蓝。 一经施展,骨头缝里夹张纸都能察觉! “小肠里有东西!” 李平安打开工具竹箱,在尸体肚脐右下三寸位置,用小刀开了个口子。 尸体冻的僵硬,伤口没有流出血液,夹子探入内部,小心翼翼将硬物取出。 碎石块。 拇指肚大小,不规则形状,尖锐带角,吃进肚里说不好会肠穿肚烂。 李平安默默将伤口缝好,帮死者做好遗容。 “愿你来世富贵!” 没有悲伤,只有单纯的祝福。 由于职业原因,病房里见多了苦难,手术室见多了生死,情感阈值变得极高,常被朋友吐槽冷漠无情。 李平安来到后院,化开药丸抹在腿上。 嘭嘭嘭踢木桩,双腿发麻也不在意,一刻钟后犹不痛快,又化开粒药丸,连续踢了半个时辰方才停歇。 浑身上下暖腾腾,汗水湿透了皂衣。 “呼——” 李平安长舒一口气,形成半尺长白雾,心中郁气发泄了大半。 ------------ 第5章千载葬地 数天过去。 李平安每日练功、吃饭,慢慢适应了古代生活。 上班摸鱼,下班睡觉。 没有手机电脑,没有娱乐活动。 觉得枯燥了,就去春风楼外批判一番,碍于囊中羞涩没能深入批判。 收尸人几乎每天都送来尸骸,冻死的流民,饿死的乞丐,夭折的婴儿,可惜没能摸出值钱的物件。 李平安有祖上四辈的收尸经验,做长线绝不会亏。 也没有提高价钱多收尸,仍然五文一具,与各坊市殓官相同。 大家都是挣的死人钱,没必要再让活人嫉恨。 又去了金刀武馆,买了一个月的药膏,三十两银子不多不少,再多露财就不安全了。 特意请教罗师兄,当然不是凭白指教,收了二两银子。 “寻常人一年就能锻体入门,大成要三年左右,我的资质差一些,时间翻个倍……” 李平安稍加计算,锻体大成需要两千两银子。 这还只是铁腿功,后续锤炼四肢百骸,十几门功法加起来直奔三万两银子。 更勿论突破淬体境,药膏价格要翻几倍。 “任重而道远!” 李平安并不着急,绝不能舍本逐末,为了银子去冒险。 这天清晨。 地面积了层薄雪,踩上去沙沙作响。 李平安煮上糙米粥,将猪肝切片熬进去,味道有些腥,比干喝粥顶饱。 粥还没煮熟,大门咚咚作响。 “小安子开门,送席子来了!” 郑老四习惯用席子代替犯人尸骸,这是他自己的独门称呼,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李平安开门:“这么早?” “昨晚审了一宿的犯人。” 郑老四将板车推进屋,抬高扶手,草席裹着尸体滚落在地。 李平安瞧了眼尸骸模样,比王掌柜还要惨百倍,全身上下没好肉,勉强分辨出是个人形。 “这家伙犯了什么事儿?” “伪朝反贼!” 郑老四所说的伪朝,是建武帝三兴大乾之前,攻破京城立国号为魏的朝代。 李平安诧异道:“这么重要的犯人,就直接死了、埋了?” 天牢里的腌臜事儿,爷爷没少与李平安讲,狱卒经常酷刑折磨死犯人,但是某些要紧犯人必须看管好。 “嘿嘿,口供写的反贼,实则是个山大王。” 郑老四也不避讳,直接说道:“这犯人带着几百号人占山为王,杀了不少过路商贾,让镇抚司的齐千户剿灭了。” “只是抓个土匪,哪比得过破获反贼,于是稍微一操作,上上下下升官又发财!” 李平安精准的抓住了重点:“不知齐千户是哪位?” “威远侯府的公子。” 郑老四不愿议论国朝勋贵,扫了眼快摆满的殓尸房:“赶紧清干净,等他九族入狱,用不了多久就送过来。” 李平安眉头微皱,下意识说道:“他九族岂不是……” 话说半截,将“冤死”硬生生憋了回去。 大乾可不会留着键盘侠乱喷,有些说话让人听见了,真的会死全家! “小安子莫要学假慈悲!” 郑老四知道李平安想说什么,踢了踢犯人尸骸:“这厮家里原本是个小商户,经营酒水生意。” “后来学了一身武功,欺行霸市打死人,逃脱通缉后落草为寇。” “几年时间,他家就有万贯家财,富甲一方了!” 李平安摸出碎银子,塞到郑老四手中。 “多谢四叔指教。” …… 吃罢早饭。 李平安雇了辆丧车,将二十三具尸体装车捆好,盖上整块的黑色油布。 “得得得……” 车夫驾驭牛车,穿过安定、崇德两个坊市,来到西城门。 城门卒查看了李平安的殓官腰牌,直接挥手放行,没有检验尸骸,嫌弃沾染晦气。 出城继续向西走了小半个时辰,牛车来到了乱葬岗。 地面凸起十余丈高的大土包,占地十余亩大小,坡上树木凋零,荒草萋萋。 杂草丛中歪歪斜斜的立着墓碑,有整块的,有半截的,日晒雨淋破败腐蚀,碑文模糊不清,认不清墓主姓甚名谁。 某些墓碑面前,还有未烧尽的纸钱,风吹过灰屑漫天飞舞。 “每次来这地界,总感觉到邪性!” 李平安拎着铁锹下车,寻了个空地开始挖坑,没几铲子就翻出个骷髅头。 两个黑窟窿寂静无声,与李平安看了个对眼。 “对不起,打扰了。” 将骷髅放到坑边,等会和尸骸一起埋回去,很快又挖出来几根肋骨。 继续向下挖,各种骨头渣子连绵不断,颜色有白有暗有黑,显然不是同年代的尸骨。 “再埋几百年,这儿就变成骨头山了!” 李平安听爷爷讲述,殓官、乱葬岗都是圣祖所建,用于统一处理尸骸,避免传播瘟疫。 圣祖是大乾开国皇帝,立国四百多年后天下大乱,群雄四起。 赵氏皇族的一位藩王,打着恢复大乾的旗号练兵,横扫十八路反贼登基称帝,死后尊为世祖。 然而世上没有永恒的王朝,世祖建立的二乾,维持四百多年后再次分崩离析。 这次更为混乱,连京城都让反贼攻占,建立了大魏朝。 建武帝,也就是当今陛下,原本是梁州益王府的旁支庶子,在南方起兵席卷天下,再一次恢复大乾正统。 如今陛下六十有九,私下里已经有人称之为季祖。 乱葬岗可以说是历经三朝,京城人口百万,每年不知有多少无名尸骸,千年积累下来当真是个恐怖数字。 李平安挖了近两个时辰,坑边上堆了十几个骷髅头,肋骨腿骨数不清多少根。 “差不多够用了。” 从牛车上搬下一具尸骸扔进坑中,李平安双手相抱结太极印,念诵道家往生法咒。 这是从曾祖爷爷传下来的经文,或许有用,或许没用,求个心安。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全篇法咒百来字很快念完,李平安准备超度下一个,忽然感觉胸口涌起热流。 建木枝微微颤动,提醒他收集到了功德。 一缕功德,增寿一天! 李平安面露喜色,埋尸是本职工作,竟然能增长功德。 “早就该想到,让逝者入土为安,给予最后的尊严,本就是积德行善之举!” 原本疲惫的身躯,有了功德的激励,顿时干劲儿十足。 车上拉的不是尸骸,而是二十多天的寿命。 李平安将尸骸逐个放进坑中,虔诚念诵往生法咒,如今更应该为死者超度超度。 “穿越过来七天,寿命不减反增。“ “现在是建武三十七年,先定个小目标,在殓尸房活过一个朝代!” ------------ 第6章道门秘传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李平安哼着小曲,揣着手在街上溜达。 今天上午埋了一车尸骸,涨了二十来天的寿元,心情很是爽利。 “如此活下去,寿元非但不减少,每年还能盈余三四个月!“ 李平安发现埋尸赚功德后,很想将京城尸骸都霸占了,百零八坊市每天少说五六百具。 永兴坊位于北城,毗邻皇宫,内有三司、京衙等朝廷办公重地,属于京城上等坊市。 坊间百姓颇为富裕,衙役巡逻的勤快,少有流民乞丐。 南城是贫民区,破瓦寒窑,蚊蝇四散,那里的殓尸房每天都能收五六具尸骸。 “只是南城太乱了!” 李平安在永兴坊睡觉睁半只眼,去了南城根本不敢睡觉。 南城治安混乱,溜门撬锁、入室杀人的案子时有发生,还有潜藏的江湖凶犯、魔道妖人,发起疯来胡乱杀人。 “安全第一,收尸的事儿顺其自然吧……” 李平安路过回春堂,买了些常备止血、解毒的药材,又买了包生石灰防身。 对着敌人一撒,致盲后转头就跑。 搏杀是不可能搏杀,换个陌生城市一躲,人海茫茫无处寻,几十年后什么危险都消解了。 回到殓尸房。 门口停着三辆板车,上堆满了尸骸,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粗略一数至少二十多具。 旁边站着几个狱卒,为首的是郑老四。 “小安子,等你半个时辰了!” 李平安连忙上前开门:“这是那反贼九族?” 郑老四摇摇头,模仿司狱大人说话,故意带着鼻音:“只是三族,人太多不能一起死,咱做事儿可精细着呢!” 李平安眉头一挑,注意到郑老四皂衣外套了件藏蓝马褂。 “四叔升官儿了?” “蒙司狱大人看重,小小升了个差拨!” 郑差拨面露得色,笑着说道:“小安子,要不来咱麾下当差,比殓官有前途多了。” 天牢狱卒是胥吏中少有的美差,油水丰厚不说,隐形权利还大。 外边甭管什么身份,进了天牢都得乖乖孝敬。 “多谢四叔好意。” 李平安果断拒绝,寻了个理由搪塞:“爷爷去世前,叮嘱说殓官是祖传的饭碗,切不可丢弃。” “那就太可惜了。” 郑差拨心底松了口气,他也就嘴上说说,显摆下身份面子,哪有本事安排人去天牢当值。 一个狱卒职位,在市面上能卖到上千两,而且有市无价。 “你们几个快抬席子,等会儿还要继续审讯,齐公子传了话,必须拷问出反贼口供。” 郑差拨站着不动,催促麾下狱卒干活,指着一具具尸骸讲述。 “这是反贼的爹,老家伙嘴硬的很,用了三轮刑才开口……” “反贼的弟弟,挺大的汉子是个软脚虾,夹板一上,问什么就承认什么……” “反贼儿子,嘿嘿,听说他媳妇长生的闭月羞花,可惜没送来天牢……” “反贼的女儿,连带她夫家,都得菜市口走一遭……” “……” 李平安看见有童尸,心中颇不是滋味。 “四叔,怎么不直接拉出城埋了,省去很多麻烦。” 说句心里话。 李平安不愿接收牢里的尸骸,但凡不是刑场砍头的犯人,十之八九都是冤假错案。 定个畏罪自杀,死无对证,银子、功劳都有了。 冤死的人怨气重,哪天遇上诈尸、回魂,祖传桃木剑不一定能镇住。 “送来殓尸房是朝廷定的规矩!” 郑差拨眼中闪过恐惧,随后肃然道:“小安子,世上的每一条规矩,无论明的,还是暗的,必然是出了事才定下。” “前人蹚了道,咱就顺着走下去,莫要图方便抄近路。” 走近路,早晚出事! 李平安点头答应,心中若有所思。 殓官属于阴门行当,还有收尸人、扎纸人、棺材匠、盗墓贼等等,每一家都有许多不明真假的规矩。 诸如背尸不语,扎纸不点睛,三捞三不捞,人点烛鬼吹灯之类,是否是前人遭了劫,才定下的行规? “以后咱也得守规矩。” “敬鬼敬神,摸尸上香,遇七不留,逢九不葬……管他真假,安全第一!” 李平安对着四周尸骸,抱拳作了一圈揖,去后院取出香炉,腰间别着祖传桃木剑。 点上三炷香,方才逐个摸尸。 从反贼父亲开始,之后叔伯兄弟,无论男女老少,每一具尸骸都仔细探查。 “胃里有东西。” 李平安剖开尸骸腹部,镊子探入其中,夹出来个玉扳指。 洗干净后毫无瑕疵,造型古朴,至少价值上百两。 “半年的药膏有了!” 第一次摸尸出货,而且价值不菲,李平安不禁面露喜色。 继续探查,竟然又有了收获。 从一具女尸肚子里,取出块金锭子,约莫三两多重。 “吞金自杀!” 李平安第一次见这种死法,以金子的重量坠死,不但过程漫长缓慢,痛苦还远胜过自刎、撞墙。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完整保持生前模样。 “生前定是个爱打扮的姑娘。” 李平安帮女子整理遗容,缝补尸体破损,算是她花钱请来的入殓师。 余下的大人尸骸探查完,可惜没能连中三元。 还有两男一女三个孩童尸骸,大的六七岁,小的三四岁,身上遍布鞭痕,鲜血染透了囚服, 狱卒审犯人不看年龄,甚至会故意在父母面前拷打孩子,很容易就能拿到想要的口供。 “世道如此,我只是一个升斗小民……” 李平安摇头叹息,取出工具修复童尸伤口。 孩童与那些大人不同。 大人有独立思维,享受了犯人的好处,花了犯人抢的银子,有因有果,死了也是活该。 孩童懵懵懂懂,尚不谙世事,就会让人觉得可怜了。 李平安同情归同情,却也理解朝廷的做法,甚至有几分支持。 以连坐之法震慑官吏百姓,才能避免出现死一个富三代的犯人,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福不及家人! “有东西?” 李平安修复腹部伤口时,手指清晰感知到有异物。 镊子顺着伤口探进去,夹出个兽皮包裹,擦干净血迹后打开看,里面只包着封信笺。 兽皮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小字,还有十几幅人形图画。 “大蟾气!” 李平安迅速扫过文字,竟然是道门秘传炼脏内壮之法,练成之后胃囊会不断变强。 吃得多,消化好。 一顿吃别人三顿饭,吃一分食抵别人吃三分。 ------------ 第7章贫僧智刚 道家贵生。 练武不为厮杀,只为强身、护道。 大蟾气论威力还不如铁腿功,毕竟胃囊再强也比不过拳脚刀剑,它的作用是多吃少拉益寿延年,增益锻体速度。 “修成之后,有一保命秘术,为护道所用!” 李平安看到保命二字,顿时来了兴趣,查看名为金蟾吐息的法门。 平日里修炼大蟾气,胃囊会蕴养一团真气,日积月累威力不断增长,与敌人厮杀时,乘其不备一口吐出。 真气无形无质,防不胜防,可一击毙命。 “好法门!” 李平安不禁赞叹出声,此法门与自己极为契合。 按照秘术所说,蕴养十年可破铁甲,蕴气百年连城墙都能穿透。 “咱蕴养万年,一口真气吐出,能否崩山裂石,截江断流?” 李平安收起兽皮,打开信封查看,上面写着犯人家族藏匿财宝之处,要求继承者指天发誓。 灭威远侯府满门,否则就五雷轰顶,死无全尸之类。 “这事儿……交给后来人吧!” 李平安取来笔墨,将大蟾气全篇抄下,薄纱映着人形图画描绘,力求不差一丝一毫。 然后将兽皮裹着信封,重新缝回了尸骸腹中,装作没发现、没看过。 三天后。 李平安将尸骸埋了,殓尸房又来了一批。 九族涉及数百人,边缘亲戚送去菜市口砍头,直系要犯反复严刑拷打,审问有无同谋。 有没有不重要,审死了就结案了! …… 十一月初七。 北风凛冽。 菜市口早早就围满了百姓,熙熙攘攘,热闹喧哗。 上百犯人在刑场跪成一排,脖子里插着亡命牌,像是待宰的牲畜。 刽子手怀抱大片刀,打磨的锃亮,只等着监斩官下令,一刀就将犯人斩首。 前几日朝廷贴了布告,凉州鲁氏涉嫌谋反,今天开始诛九族! 这是大乾第一个诛九族的大案,吸引了满京城的百姓围观,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砍头。 李平安揣着手站在人群中,等着砍完头收尸体。 周围百姓乱糟糟的议论,有的说鲁氏是伪朝皇族改姓,有的说是伪朝重臣后人。 没人怀疑是冤案,陛下说谁是反贼谁就是反贼!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 监斩官从签令筒中抽出令牌,扔在刑场上。 “行刑!” 刽子手取下亡命牌,对着大片刀喷了口酒,对着犯人脖颈手起刀落。 咔嚓! 头颅在地上滚了滚,脖子里喷出鲜血。 “好!好!好……” 老百姓轰然叫好,看到人头落地,看到鲜血飞溅,脸上浮现兴奋的殷红。 见人死我活,便心生痛快! 刽子手听到欢呼声,面露得色,再次挥刀又是一颗头颅落地。 这名犯人年纪轻火力壮,亦或者死的太过冤屈,脖子里的血飞溅六七尺远。 “呸!晦气!” 刽子手吐了口血唾沫,抹了抹脸上鲜血,挥刀再斩。 百姓的叫好声连绵不绝,如波浪高低起伏,李平安站在人群中,几乎以为来到了邪道集会现场。 忽然明白,没人在乎这是不是冤案。 老百姓看砍头就图一乐,只要鬼头刀不是砍在自己头上,高喊吾皇万岁准没错! 行刑结束。 百姓向四面八方散去,亢奋还未褪去,激动的与人说个不停。 比如那血喷六尺的犯人,比如那颗双眼瞪天的人头,亦或者约好明天早些来,占个靠前的位置。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这都是津津乐道的谈资。 李平安推着板车收尸,一张席子裹着一个人的脑袋和身躯,拉回去缝上,不能安错了。 另有二十几个殓官同行,磨磨蹭蹭的搬尸体,一具也不愿多收。 诛九族而死,必然怨气冲天。 错非京衙下了通知,谁都不愿接这活儿! “各位爷爷、叔伯,都拉去我那停尸!”李平安热情的与同僚打招呼,言辞恳切,义薄云天。 “老李有个好孙子!” 殓官们纷纷夸赞,对李平安生出几分好感。 也免不了有坏心眼的家伙,嘴上说着好听的话,心底暗骂怎么就你能出头? 菜市口连砍三天。 殓尸房只有二、三丈方圆,躺着摆放不开,只能让他们站着。 人挨着人,密密麻麻。 六爷背尸来了一回,与两百多双眼睛对视。 站在门迟疑了片刻,钱也不要了,丢下尸骸转身就跑,之后更是半月没来。 …… 这日。 傍晚时分。 李平安喝了三大碗猪肝粥,练了半个时辰铁腿功,坐在院子里参悟大蟾气。 “跪坐如蟾,紧闭两目,十指相扣,冥忘杂念……” 这句话有图片对照,尚且容易理解。 “高尊五灵,洞耀八门,无幽不闻,收气聚烟……” 李平安眉头紧皱,双眼茫然,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就是想不明白口诀含义。 “难道真的没法学?” 武道修行分为体术、真气。 体术门槛低,功法简单易懂,修炼见效快。 普通人有功法、银子,坚持几年就能锻体大成,之后淬骨、炼脏、洗髓,乃至于传说中的换血宗师,一步步达到人体巅峰。 真气则不同,需要上根大器,悟性、天赋缺一不可。 且真气运转过程极其凶险,一旦练错就毁经断脉,神仙难救,需要师尊仔细指点,及时纠错改正。 大蟾气介于二者中间,既是炼脏秘术,又有养气法门。 由于不用运转经脉,大蟾气修炼起来安全许多,但是功法口诀玄奥难懂,需要天赋悟性、名师指点。 李平安思索,买几卷道经读读,是否能开解疑惑。 咚咚咚! 敲门声震耳欲聋,同时传来洪亮叫喊声。 “开门,开门。” 李平安来到殓尸房,循着门缝观望,外面站着个雄壮和尚。 身高八尺,膀大腰圆,寒冬腊月只披了件单薄僧袍,胸膛裸露的肌肉,明晃晃如黄金铸造。 李平安退后几步,手缩回袖口攥着石灰袋。 “大师来做什么?” “贫僧智刚,朝廷金牌捉刀人。” 智刚从背后拎出具尸骸:“兄弟让人打死在外边,贫僧得帮着落叶归根,烦请叨扰几日。” 李平安稍稍松了口气,右手仍缩在袖筒,左手去开门。 “大师请进。” “阿弥陀佛!” 智刚单手宣了声佛号,个头长得比门框高,欠着身子才能走进来,将尸骸安放在殓尸房。 “施主这里可有吃食?” “只有猪肝粥。” 李平安有补充了句:“大师若不吃荤,可以重新熬一锅素粥。” 智刚从怀里摸出粒碎银子,递了递又收回去,手指揉捏掰成两半,才将小的付给李平安。 “再煮一锅,多放猪肝!” 李平安见僧人愿意给钱,又有些抠门小气,原本警惕的心放下大半。 守规矩,钱来的不易,大概率不是坏人。 “大师里边请。” 李平安带智刚来到后院,安排了床褥,将剩的半锅粥盛出来,再次生火煮粥。 片刻后。 智刚连喝九碗粥,肚子丝毫不见胀,擦了擦嘴说道。 “可惜没酒,嘴里淡出个鸟来!” ------------ 第8章江湖大侠 翌日。 清晨。 李平安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先看向窗户。 窗台撒的细沙没有任何痕迹,头发丝安然的系在窗棱上,这才穿衣起床。 客房里空无一人,殓尸房的尸体还在。 “这厮出门都没动静!” 李平安打了两个哈欠,朦胧着双眼生火煮粥。 昨晚院子里第一次有外人,还是个刀口舔血、杀人为生的江湖浪客,一宿都是半睡半醒。 趁粥没熟,凌空踢腿练习铁腿功。 腿法招式越是纯熟,药效时间内,便能多踢几趟。 小火慢煮一刻钟,掀开锅热气腾腾,米香、肉香扑面而来。 李平安煮粥熟能生巧,将猪内脏在淡盐水中,浸泡两刻钟,腥味去除大半,煮熟后带有鲜香。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从背后传来,智刚半敞着僧袍,笑眯眯的看着锅。 李平安客气道:“大师一起吃?” “善哉善哉。” 智刚似是不懂客气话,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凳上,伸长了脖子等着盛饭。 李平安无奈,取来两个碗盛满。 智刚也不怕烫,冒着气泡的肉粥一仰头就喝完,舒服的吐了口气,又盛了一碗慢慢喝。 “多谢居士,贫僧囊中羞涩,待户部发了捉刀银,定会将饭钱补上。” “……” 李平安微微一怔,怎么也没想到,智刚蹭饭的缘由竟然是没钱。 在他的印象中,纵横江湖的江湖高手都是有钱人,吃饭住店几锭银子,随手打赏都是金叶子! “以大师的身手,赚钱应该不难吧?” “不难,也难。” 智刚沿着碗沿儿喝粥:“去打家劫舍抢银子,轻而易举,老老实实赚钱,很难!” 李平安疑惑道:“正经生意也不难赚钱吧,比如开武馆、押镖,或者看家护院?” 京城武馆简直不要太赚钱! 譬如金刀武馆,门下记名弟子数百,每月只汤药费就赚数千两,更勿论还有其他收入。 “武馆镖局确实能赚大钱,只是各门各派早就圈了地界,跑单帮的插不上手。” 智刚说道:“至于看家护院,那都是江湖上不入流的才做,贫僧在江湖上有名有号,岂能做那等下贱事!” 李平安眉头微皱:“那高手怎么赚银子?” 锻体境就花费不小,到了淬骨、炼脏,一年光修炼就得几千两银子。 听罗师兄讲述,金刀武馆从记名弟子身上赚的银子,基本都补贴去了门中真传,才能维持历代高手不断。 “嘿嘿,除了抢和偷,还能怎么来?” 智刚说话间又盛了碗粥:“贫僧认识个高手,声名远播,初闯江湖时投奔人家,做了个门客!” “后来待久了才知道,那厮表面行侠仗义,背地里养着山贼四处劫掠。” “抢来的银子留下两成,花费一成修桥铺路,成了老百姓嘴里的大侠、大善人!” “两成,一成……” 李平安问道:“那还有七成呢?” 智刚嗤笑道:“七成是官老爷的,那厮能得三成还得看人家脸色。” 李平安神色黯然,对江湖颇有几分失望,转念一想,世上多有欺世盗名者,不可以偏概全。 “那位大侠有什么字号?” “拳镇河洛,李云天!” 智刚面带讥讽:“那厮原名李二狗,自诩义薄云天,成名之后就改了这么个名字。” 李平安咂了咂嘴,当真是个大侠。 平日里去食肆酒铺听消息,拳镇河洛李大侠的名字,出现了不下三次。 大乾幅员万里,人口亿万,能让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人物,都称得上一方豪杰。 呼噜噜! 智刚将最后一碗粥喝下,抚了抚肚子,早饭五分饱刚刚好。 “贫僧去衙门要银子去了。” 三步两步离开院子,转眼就消失不见。 李平安刚喝完第一碗,看着空荡荡的锅,忽然明白了智刚讲江湖事的真正目的。 偷摸的喝粥! “这和尚,当真有点意思……” 由于昨晚没睡踏实,李平安练过铁腿功,就躺在逍遥椅上打瞌睡。 …… 冬天日头短。 傍晚时分天色就有些黑了。 李平安在院里挂上风灯,等到酉时过半才听到开门声。 “咦?好香!” 智刚不愧是武道中人,隔着殓尸房的尸臭也能闻到肉味,紧走几步就见到满桌的酒菜。 “大师请。” 李平安打开酒坛子,满满倒上两碗。 “三娘酒铺的烧刀子,可惜大师来的有些晚,再也喝不到十里香了。” 王掌柜死后,十里香就换了招牌,改行卖卤肉熟食。 紧接着另一家十里香挂牌卖酒,挺大的铺面,上好的位置,可惜酿的酒变了味道。 刚开始宾客如云,很快就门可罗雀,如今距离倒闭不远了。 抢来的生意,做不长久! 智刚看着碗里的酒,很想端起来干了,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只能忍住肚子里的馋虫。 “居士莫非有求于贫僧?” “没有。” 李平安说道:“单纯的想请大师喝酒,将来哪天我囊中羞涩了,大师再请吃回来便是。” 智刚早上讲的江湖事,无论真实或者虚构,都能让李平安认识到世道险恶。 名满江湖的大侠,背地里可能是土匪贼人。 将来若有机会闯荡江湖,除了自己个儿,谁也不能信。 单这份感悟,就值得一桌子酒肉! 智刚确认道:“就这么简单?” 李平安点头:“就这么简单!” “喝酒哪能用碗,忒不痛快,上坛子。” 智刚抓住酒坛,张嘴就向肚里灌,十斤酒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舒坦的打了个长嗝。 “痛快。” 伸手撕下条鸡腿,囫囵着填进嘴里,咔嚓咔嚓咀嚼,肉里混着碎骨头咽了下去。 随后一口酒一口肉,风卷残云般扫荡所有的东西。 李平安坐在对面,浅吟慢酌,随口问道:“大师去衙门要到银子了吗?” “悬赏好贴,银子难发。” 智刚解释道:“悬赏令是刑部签发,犯人头颅由大理寺核验,银子由户部发放,三个衙门互相监督,避免有人冒领赏金……” 李平安顿时无语,大乾六部涉及一半,单就是各个衙门跑一遍就得三五天时间。 中间遇到点为难,卡着流程不走,说不准还得重新跑一遍。 果然。 只听见智刚怒骂道:“贫僧去刑部开条子,遇到个尖嘴猴腮的书吏,说猴子的抚恤数额不对。” “反复核算几次,又怀疑猴子没死,必须要大理寺验尸,具体时日不确定……” 猴子就是智刚死了的兄弟,诨号六臂仙猿,也是朝廷金牌捉刀人。 李平安听出了其中意味,小吏故意寻理由拖延推诿,明显是想索要好处,于是出言提醒道。 “大师准备些利是钱,或者答应那书吏分一层银子,必然办事顺利,兴许还能多拿抚恤。” 书吏属于胥吏的一种,看似不入品级,实则权利极大。 诸如计算抚恤金这种小事,官老爷们可不会去做,只等着书吏算好了用印画圈,多算少算并不清楚。 智刚眉头一挑:“你叫贫僧去行贿?” “也不算行贿。” 李平安说道:“只是为了快些办完事,莫要耽搁太久,到过年都拿不到银钱。” 智刚哐当一声把酒坛蹲在桌子上,好悬没摔个粉碎。 “贫僧若是一心求银子,索性就去打家劫舍,来的又快又多,左右都是违法犯罪,何必低三下四的绕个弯子?” ------------ 第9章提刑宋辞 李平安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话。 风灯悬在桃树枝上,光芒斜着洒下来,照的智刚硕大光头熠熠生辉。 智刚身高八尺有余,二人对坐,李平安整个人都笼罩在影子里。 “大师,你身上光太亮,刺到我的眼了!” 李平安起身摘下风灯,挂在了自己身后,顿时没了阴影。 智刚盯着风灯看了许久,脑海中不断重复这句话,看李平安的目光也变了。 从呵斥、鄙夷变成了赞叹,隐约又有几分感激。 “居士所言蕴含至理,贫僧空读百千卷佛经,直至今日方才明悟师尊的苦心!” “大师过誉了。” 李平安说道:“何况你说得也没错,行贿受贿与烧杀抢掠确实是同一种罪……” 后者直接作用在肉身上,疼痛来的快,百姓就恨之入骨。 前者手段隐秘,悄无声息的剥削抢夺,平日里看似不打紧,日积月累爆发出来的时候就要改朝换代了。 “居士有所不知,是贫僧着相了。” 智刚解释道:“当年从寺里出来,心怀怨愤,四处宣扬佛祖已寂、佛法已灭,与今日何其相似。” “不知大师在哪座庙修行?” 李平安对他的来历颇为好奇,京城的和尚严禁酒肉荤腥,但是个个脑满肠肥,反不如智刚像个和尚。 “西域,金刚寺。” 智刚拎着酒坛灌了一口,大惑得解显然心情极好,絮絮叨叨讲述自己来历。 金刚寺位于雍州之西,几乎出了大乾国境。 智刚自幼就在寺中生活,诵读佛经修行武道,后来师尊继承主持之位,开始改变金刚寺宗旨。 从隐世静修变成开门迎客,还学习中原佛门圈土地、收香火、做法事、供牌位等等赚钱法门。 金刚寺名声大了,信众多了,银子赚的如山如海。 然而寺中僧人再无心礼佛,一心钻研如何扩张土地,聚拢信众,十余年间就成了雍州数得上的名门大派。 “自此之后,金刚寺再不是佛门寺庙了!” 智刚说道:“贫僧看不过眼,与同门大打出手,成为众矢之的,最后被逐出庙门。” “这些年闯荡江湖,知晓了民间疾苦,又得居士点播方才明悟。” “无论手段对错,师尊确实宣扬了佛法,度化雍州百万信众虔诚礼佛……” 百万信众! 李平安目光微凝,雍州地处极西,自古就民风彪悍。 数十年前的伪朝皇帝,就是从雍州起兵,一路势如破竹打进了京都。 金刚寺百万信众,就像是随时引爆的火药桶,有心人稍加煽动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师既然明白了主持苦心,是否打算回寺中修行?” “理解归理解,贫僧仍然不认同。” 智刚言之凿凿,语气极为坚定:“贫僧不会改变自己的佛法,不过,再也不会去骂佛门已死了!” 李平安看着满桌杯盘狼藉,揶揄道:“大师吃肉喝酒,还能有佛法?” “身体是一切之根本,不吃肉怎么练武,不练武又怎么度化魔头?” 智刚晃了晃沙钵大的拳头:“单靠佛经度化不了魔头,拳头必须硬,说不通就打,打得他放下屠刀。” “大师又高又硬!” 李平安不禁竖起了大拇指,智刚说得很有道理。 宣扬信仰不能只靠嘴,还要有拳头,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智刚得到认同,顿时引为知己:“佛门原本不禁酒肉女色,后来受禅宗影响,方才禁这禁那。” “贫僧修的是原始密宗,比那些禅宗虚伪秃驴,境界高百倍,直追佛祖!” 李平安忽然明白,为何这厮诨号“狂僧”。 只这几句话,赶出寺庙就不冤,没被打死就是我佛慈悲了。 “大师还不戒女色?” “食色,性也!” 智刚一个和尚,竟然引用儒家经典:“贫僧平生三大爱好,吃肉喝酒逛青楼!” 李平安说话略带酸意:“大师好生潇洒。” 智刚混迹江湖十数年,早已懂得听话听音,笑着说道:“待朝廷发了捉刀银,请居士去春风楼吃酒。” 李平安连连推辞道:“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智刚说道:“居士每次经过春风楼,少则观望片刻,多则站半个时辰,眼珠子都快钻进去了,莫要压抑本心了。” 李平安义正言辞道:“我是看姑娘在外边冷,一起去屋里暖和暖和,就不会冻病了。” “你这厮,好厚的面皮!” “哈哈哈……” 二人相视而笑,话题开始不正经起来。 智刚浪迹江湖十数载,几乎走遍了大乾三十六州,去过的勾栏数不胜数,说起各地花魁信口拈来。 李平安前世没少刷小姐姐跳舞,才艺或许差了些,性感犹有过之,稍加描述就让智刚双目放光。 男人的快乐就这么简单,吃肉,喝酒,聊女人! …… 转眼过去半月。 智刚拿着刑部开的条子,天天跑大理寺衙门,催促派人去验尸。 仅剩的几钱银子很快吃完了,只能在殓尸房蹭吃蹭住。 “那书吏让大师如此憋屈,待离京时要不要教训一二?” 智刚摇头拒绝:“书吏怀疑符合律法、程序,江湖上确实有人冒领抚恤,贫僧有什么资格教训?” 李平安愕然,这和尚不单引用儒家,竟然还遵法懂法。 “性情恣意豪放,偏偏行事谨慎小心,与话本演义中的江湖客大相径庭!” 智刚是被条条框框驯服了吗? 绝对不是! 一个僧人喝酒吃肉逛青楼,自诩堪比佛祖,何等的叛逆,又怎么会被朝廷驯服。 大抵是真正的得道高僧,才会自我束缚,不会对小吏生出嗔怒。 这日。 六爷送来了新尸骸,李平安正在摸尸探查。 智刚咚的推开门,兴冲冲的喊道。 大理寺派提刑来验尸了。” 紧随其后进来个绿袍官儿,头戴平翅乌纱帽,手中提着竹箱,轻飘飘的一个人。 “本官宋辞,尸首在哪?” “见过宋大人。” 李平安掀开一副棺材,里面躺着的就是六臂仙猿。 毕竟是智刚的兄弟,不好似寻常尸骸一般扔地上,放在棺材里能避免虫吃鼠咬。 宋提刑径自上前查看,见到满身伤痕的尸骸面露怜悯。 智刚说道:“贫僧与猴子捉拿鬼头陀,那厮不知怎么得了消息,竟然提前埋伏,让猴子身受重伤。” 宋提刑仔细检查尸骸,点头道:“伤口形状、深浅、方向不一,应是落入重围。” 智刚又说:“拼死斩了鬼头陀后,贫僧去请谢神医,可惜晚了一步。” 宋提刑用银针穿透尸骸心口,捻了捻竟冒出几滴漆黑血液,嗅了嗅气味说道。 “直接死因是噬心散,正是鬼头陀的独门毒术。” 说着从竹箱取出几样工具,将六臂仙猿的尸体翻来覆去的验伤、检骨,力求不遗漏任何细节,甚至下体、后庭都不放过。 期间用小刀割开腐烂皮肉,查验后又用银针丝线缝好。 技术娴熟,手法利落,看起来不像个朝廷官员,更像是专职修整死者仪容的入殓师。 足足检验了半个多时辰。宋提刑方才收起工具。 “明天下午去衙门取验尸文书。” 李平安站在门口,望着离去的宋提刑,脚步看似不疾不徐慢悠悠,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智刚沉声道:“这人是个高手!” 李平安诧异道:“有多高?” “三四层楼那么高啦!” “大师在几层?” “贫僧在地下!” ------------ 第10章故意刁难 李平安不清楚智刚武道境界,人家没说,也不好主动问。 “至少是淬骨,甚至更高!” 这并不是随便推测,智刚在江湖上辱骂佛门,自诩佛祖,至今没缺胳膊少腿就很厉害。 方丈心眼小,可不是随便说说。 宋提刑比智刚修为还高几层,看看轻飘飘的身形,很难让人相信。 “大师,宋大人只是个九品官儿,会不会看错了?” “贫僧修有望气之术,绝不会看错!” 智刚看向皇宫方向,幽幽说道:“大乾传承千载,水深得很,居士真以为随便谁就能三起三落?” 李平安疑惑道:“佛门也懂望气?” 智刚顿时涨红了脸,争辩道:“道门乃我佛死敌,贫僧学望气术,也是为了深入敌营,打探牛鼻子的短处。” “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智刚接连说着难懂的话,什么“五浊五恶”,什么“菩提”之类,引得李平安笑出声来,殓尸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翌日。 智刚照例去衙门催账。 李平安敷了药膏,对着练功桩啪啪啪踢腿。 修行日久,原本机械僵硬的腿法,变得有了几分灵动,尤其是弹腿、蹬步两招练的最好。 前者用于起步爆发,后者用于翻墙过户。 李平安谨记练功初心,首重跑路,其次防御,最次才是打斗厮杀。 “咱就想平平安安的活着!” 晌午时分。 李平安参悟大蟾气,听到声音就去开门。 六爷进来将尸骸放下,从胸口摸出张红色请柬。 “过几天青山拜师,在金刀武馆摆了宴,平安记得去吃席。” 李平安接过请柬,打开后写着“腊月十五,王青山拜师金刀侠为师,略备薄酒,敬请莅临”云云。 “恭喜六爷,青山哥终于得偿所愿,到时候我定会奉上大礼。” 两家人住在同一坊市,做的都是阴门行当,爷爷和六爷又是老交情,年龄相仿的俩小孩关系自然极好。 王青山大三岁为兄,李平安小三岁为弟。 由于阴门行当受人冷眼,两人自幼受同龄人排挤欺负,为这事儿没少与人打架。 敌众我寡,多数时候都是挨打的一方。 王青山小时候不止一次发誓,定要练武变强,再不受人欺负! 六爷脸上并没多少喜色,叹息一声说道:“青山打小就犟,非要与江湖人厮混,那哪是咱平民百姓的活法?” 大乾的江湖和平民之间,有一层似有似无的隔阂,互相羡慕又互相鄙夷。 一个认为平民软弱可欺,吃不饱穿不暖,活得不如狗。 一个认为江湖不事生产,刀光剑影险象环生,今天活明天死,哪比得上安安稳稳的日子。 李平安劝慰道:“六爷放心,金刀门传承百年,实力在京城排的进前三,日后我见了青山哥还得叫声师兄哩。” “百年算什么?” 六爷瞪了一眼:“从我曾祖那辈就在京城背尸,两百多年来,收了不知多少江湖大侠的尸骸。” “有铁饭碗不端,非得去混那劳什子江湖!” 六爷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对孙子的做法很不满意。 总之一句话,混江湖不是正经营生! “安安稳稳确实不错。” 李平安对此很是认同,却也不认为混江湖有错,若非得了建木枝,他也会去江湖搏杀。 江湖豪气,仗剑天涯,多少男儿梦! 晚间。 智刚垂头丧气的回来,坐下就连喝了三碗酒,方才散去了心中怒气。 李平安问道:“衙门的事不顺利?” 智刚无奈道:“贫僧带着验尸文书去刑部,等到傍晚才盖了印,去户部领银子被驳回,说悬赏与抚恤要开两份文书。” “故意刁难,总能找到理由。” 李平安对此早有预料,还知道智刚后续会遇到一连串的“不合规”。 京城胥吏大体分为几个圈子,譬如书吏圈、狱卒圈、衙役圈等等,其中书吏是官老爷左右手,位于胥吏的最上层。 刑部书吏向智刚索贿无果,本就心生不满。 寻常人舍不得银子,也会弯腰撅腚说几句好话,进行情绪行贿。 哄得书吏高兴了,兴许就清白办一回事,至少不会再故意使坏。 偏偏智刚一不拿银子,二不拍马屁,好似个不合群的显眼包,正好用来拿捏抖抖威风。 只需书吏圈通个风,智刚就甭想办成事。 别的江湖人瞧见了,堂堂狂僧智刚都没办法,自会乖乖的奉上利是钱。 “我佛慈悲!” 智刚听了李平安讲述,单手竖在胸前,宣了声佛号,另一只抓住酒碗硬生生攥成了细灰。 …… 往后几日。 智刚果然受到了各种刁难。 跑了刑部跑户部,跑了户部又跑大理寺,然后大理寺又推诿给刑部,再重新跑一遍。 智刚性子执拗,明知人家为难,还天天跑去衙门。 打坐,诵经,贫僧就赖在门口不走! 衙役轰又轰不走,打又打不过,只能任凭智刚静坐。 刑部衙门就在永兴坊,屁大点儿事都传得飞快,更何况有人敢与朝廷对峙。 李平安在街上吃饭时,已经听到坊间百姓议论,说刑部衙门口有个大和尚免费看手相。 “这厮会多少乱七八糟的技能?” 平静的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月中。 晌午时分。 李平安关门落锁,来到金刀武馆。 门口街道铺上了红毯,站着两排持刀汉子做迎宾,每来一个江湖侠客就齐声唱名。 “恭迎刀剑双绝刘大侠莅临!” “恭迎索命枪周大侠莅临!” “恭迎白鹤观玄羽真人……” 这般大排场,在京城也是极为少见。 李平安是无名小辈,自是没资格唱名,在礼金簿上写了名字,穿过练武校场来到金刀堂。 大堂临时改为了拜师宴厅,二三十张圆桌座无虚席,摆满了美酒佳肴,进门就听到震耳欲聋的喧哗声。 李平安四下扫了眼,在边上几桌见到了坊间邻里。 大家安静的坐在角落,要么默默吃菜,要么低声叙话,与大呼小叫的江湖客格格不入。 “东叔,华叔,辉叔,灿哥,胜武哥……” 李平安走过去逐个打招呼,殓官在老百姓眼中大小算是个差官,所以与邻里关系颇为和睦。 “小安子来了,坐下喝酒。” “老王家可是发达了,这排场啧啧啧……” “也不看看青山是谁的徒弟,金刀侠在江湖上都赫赫有名!” “你们说青山以后会不会做门主?” “六叔还收什么尸,有这背景,不如街上弄几个铺面收租。” “小安子,近些年与青山走动多不多?” “……” 大家议论纷纷,尽是羡慕。 李平安做为少时玩伴,也跟着沾了光,不少人过来询问。 当听到两人好些年不联络,关系不似当年亲密,连声惋惜李平安没能抓住机会。 ------------ 第11章一次杀劫 男人们凑一起,无论刚开始聊什么,聊着聊着就开始建政。 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吃着花生米拿着三千的工资,口吐白沫面红耳赤的争论政治经济军事国际局势。 当下大乾热搜第一,必然是与狼王金帐和谈。 前不久草原蛮子南下入侵,大乾守城反击获胜,奈何北疆大雪封山,没法乘胜追击。 狼王金帐派来使者,想与大乾和谈。 “和谈个屁,就该继续打,一路向北灭了草原!” “陛下类圣祖,决然不会和谈,必然是朝中有人阻挠。” “周相是和谈钦差,莫非……” “嘘!辉叔慎言!” 李平安连忙阻止,拍陛下马屁的话可以说,说周相坏话大可不必。 镇抚司的密探无处不在。 或许街上胡闹的青皮,或许吆五喝六的酒鬼,或许不起眼的车夫,甚至现在同桌的邻居大爷,都有可能是密探。 申时左右。 拜师宴正式开始。 宴厅正前方,王青山穿着玄色劲装,给金刀侠陈阎敬茶。 陈阎笑容满面的接过敬师茶,抿了口放下,取出枚铜鎏金牌子,上面铭刻金刀二字。 “自今日起,你就是我门下六弟子。” “拜见师尊!” 王青山噗通跪下,咚咚咚磕头,直至额头见红。 观礼见证的客人们纷纷呐喊叫好,赞扬陈阎收了个孝顺徒弟,金刀门后继有人。 江湖人不重繁文缛节,喝茶磕头就算礼成。 客人们重新入席,继续吃喝热闹。 金刀门邀请的江湖豪客有僧有道有俗,个个生得健硕彪悍,还有不少人持刀配剑。 兵器往桌上一拍,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天南海北的胡侃乱吹。 什么青州遇到山贼,冲上去砍死五六个,什么云州遇到水匪,跳过船杀了十个八个,亦或者某高手比武,略输一招。 这般经历,听着便精彩。 坊间邻里乡亲缩在角落不敢高声语,唯恐招了嫌,让哪个杀人狂记挂。 李平安第一次见这么多江湖人,仔细观察他们的行走坐卧,莫说与智刚相比,大多数连金刀门正式弟子都不如。 “果然如智刚所说,江湖中人九成都在锻体境,也就比普通百姓多了把子力气。” 刀剑砍的动,弓箭射得穿,药物毒的死…… 这时。 王青山端着酒杯来到桌前,招呼道:“感谢各位乡亲赏脸赴宴,我先干为敬!” 说着仰头饮尽杯中酒,身旁的汉子立刻再倒满。 “青山哥客气。” “我干了,您随意。” “……” 桌上众人连忙起身,跟着喝了一杯。 李平安注意着王青山一桌桌喝来,每桌少则二三杯多则三四杯,至今不见任何醉意,酒量远超寻常人,必然有化解之法。 “平安兄弟,几年不见……” 王青山说了半截,汉子附耳说了句话,话音一转说道:“有贵客来了,我得先去招待,诸位莫要嫌弃怠慢。” 说完就去门口,躬身站在陈阎身后等着。 “陈小子忒不够意思,收徒弟也不知会一声。” 人未到,声先来。 很快门外进来个白发老者,双目如电,双手大如蒲扇,肌肤青灰如砖石,龙行虎步气势非凡。 李平安认出来人,亦是京城江湖名侠,济水龙头赵云图。 金刀侠陈阎说道:“青山,赵龙头亲自赴宴,天大的面子,还不见礼?” “拜见赵龙头。” 王青山按捺心中激动,上前躬身施礼。 赵云图成名远早于陈阎,崛起于微末,一统济水两岸,掌握京城河运要道,麾下弟子、船工、力夫数以千计。 少年时王青山极为崇拜赵云图,今日近距离得见,难免有几分兴奋。 “无需多礼。” 赵云图笑容满面,亲切的拍了拍王青山肩膀。 “老夫身为江湖老人,自该多多支持后辈,礼金白银一千两之外,再送你两条船!” 哗! 送银子又送产业,这般厚礼引得轰然一片。 江湖豪客高呼“老龙头威武”,邻里乡亲羡慕的脸色发紫。 王青山得师尊首肯后,再次躬身施礼:“多谢赵龙头!” 赵云图的出现,将拜师宴推向高潮。 如同后世大明星,众星捧月,所过之处尽是恭维声。 原本畏惧江湖人的邻里乡亲,也忍不住心驰神往,跃跃欲试的想要过去敬杯酒,万一能入了大侠的眼界,立刻就发达了。 李平安坐在角落,仍然慢悠悠的吃菜喝酒。 不急不缓,不骄不躁,仿佛在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一场戏剧。 “错非得了建木枝,寿元短短百年,我也会去争名逐利,拼死在史书上留下一行字。 如今只想着低调安稳,人生少了许多精彩,这就是有得有失罢!” 吃饱喝足。 告辞回家。 …… 拜师宴持续到天黑。 江湖豪客喝的酩酊大醉,晃晃悠悠的告辞离开,或寻客栈歇息,或换个地接继续下一场。 混江湖的从不缺吃喝。 随便进个酒楼,见到江湖人就凑过去,互相通个名号。 你叫过江龙,我是下山虎。 久仰久仰,失敬失敬,三五句话交个朋友,坐下就一起吃喝。 遇上不给面子的也无妨,回头四处散播流言,说某某某枉称大侠,连酒都舍不得与江湖同道喝。 流言轻易传遍江湖,想要洗刷可就难了! 齐老三诨号破风刀,靠着这法子在鼎香楼混了顿酒,喝到后半夜才散场。 走在街上,风一吹酒醒了大半。 “该办正事儿了!” 白日里参加拜师宴,出手就随了一百两银子。 这般阔绰手笔,让齐老三博得满堂彩,王青山挨桌敬酒时,特意与他喝了一杯。 平日里两人不过点头之交,今天齐老三大出血随礼,当然有别的打算。 “金刀门主收徒严苛,王兄弟定是资质不凡,现在多拉拉关系,将来多少都能沾光。” “更何况这银子不用咱出,兴许还有的赚!” 齐老三在宴会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经寻到了来钱的门路,今晚就去摸一把。 施展轻功,走街串巷,一路来到殓尸房门外。 “就是这儿!” 齐老三与坊间百姓打听过,这户人家传了几代的殓官,薄有资财。 双腿用力,纵身一跃落在墙上。 嘶—— 强忍着剧痛不叫出声,低头看道墙头镶满了铁钉,将脚掌扎了三四个窟窿。 “该死,墙上怎么有钉子?” 齐老三心生怒火,本想着借个百八十两银子,现在必须偷干净。 龇牙咧嘴的将脚掌拔出来,鲜血霎时殷红了鞋袜。 小心翼翼的从墙上爬下来,溜墙边来到窗台前,捅破窗纸向屋里看了看,黑黢黢没有任何声响。 齐老三拨开窗闩,熟练的钻进屋里。 目光扫过床榻橱柜,正琢磨从哪里开始翻找,忽然胸口一痛,低头看到血淋淋的刀锋穿过胸膛。 齐老三茫然的回头,看到个笼着面巾的身影。 “你……嗬嗬嗬……同行?” 话未说完,鲜血涌出喉咙,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气息。 ------------ 第12章天下第一 第一次杀人,李平安神色如常。 拿过手术刀的手毫不颤抖,精准的穿透了心脏。 李平安从阴影处显露身影,在尸体要害处补了几刀,确定彻底死透了才点燃油灯。 “这人看着有点眼熟……” 仔细回想,似乎在拜师宴上见过此人,随了不少礼金。 “难怪这么大方,敢情做的是无本买卖!” 李平安江湖人的印象又恶劣几分,一群不事生产的游侠儿,为何能吃喝不愁花天酒地。 大抵是仗着武道实力,偷抢拐骗剥削平民百姓。 李平安将笼在脸上的黑巾取下,用纱布、棉花制作的简易防毒面具,可以防止毒粉毒液入口。 江湖上不知多少高手,死于撒毒粉喷毒液之类的下作手段。 “还得寻两片水晶,做个防毒眼镜!” 李平安用床单将尸骸裹上,背出房门,见到站在院子中的智刚,硕大的光头在月光下很是显眼。 “看来是贫僧多虑了。” 智刚指着院墙说道:“贼人入户多溜墙边,距墙三尺外种上带刺花草,中间空地挖好坑,十个进来九个落进去。” “江湖上有听息之法,能判断居士屋内位置,近身搏杀终究有危险。” 李平安诧异道:“大师还懂得机关陷阱?” 智刚双手合十:“混江湖,什么都得会一点。” 李平安揶揄道:“所以大师给大姑娘小媳妇看相?” “贫僧困了!” 智刚转身回屋,很快传出响亮的呼噜声。 李平安将尸骸扔到大街上,明天自有收尸人背走,也不用怕衙门会追查凶手。 江湖人厮杀,衙门从不理会,恨不得他们死光了才好。 回屋洗地擦窗,重新连上窗户与枕头的丝线,回床上继续睡觉。 李平安在床内侧帘子后面睡,外侧躺着的是稻草纸人,挨着床的墙掏了个窟窿,用砖头虚掩。 万一来的贼人多,破墙而出溜之大吉! …… 昨天的拜师宴,在坊间广为流传。 倒不是因为排场大小,京都百姓谁没几个阔亲戚,七扭八歪拐着弯也见过不少世面。 让人津津乐道的是那些江湖人,以及听来的江湖事。 什么山贼水匪、快意恩仇、高手比武等等,仿佛活在话本、评书里的人出现眼前。 死了的破风刀且不提,另有个诨号灭神拳的拳师最能吹嘘。 听这诨号,就知道不是谦虚人儿。 拳师自诩拳法位列大乾前十,曾与拳镇河洛比武,仅仅输了招式。 还说前几年青州大旱,当地官员贪墨赈灾粮食,拳师看不过眼,三拳两脚打趴下县令师爷衙役。 开仓放粮,救了一县百姓。 真真假假的玄奇故事,成了坊间百姓的上等谈资,期间免不了再次二次加工。 一传十,十传百。 市面上开始流传,汉子阵斩三千山贼,拳败刀神,掌压剑圣之类。 原本暴打贪官县令的故事,转眼就成了一拳打穿县令心脏,两拳打碎师爷,三拳轰飞衙役。 故事里的贪官么,自然是死的越惨越好,要不能叫美好愿望? 拳师很快成了为民请命的大侠,又有了新的江湖诨号。 拳镇山河! 听着就霸气侧漏。 临近年关。 李平安又见到了拳师,由郑差拨送到殓尸房。 尸骸裹在草席里,全身血淋淋,手脚俱断,不知经历了多少酷刑。 “四叔,您怎么亲自送来了?” “朝廷要犯,可不能疏忽。” 郑差拨解释道:“这厮嘴硬的很,杀了朝廷命官还不承认,足足审了三天三夜,快死了才画押!” 李平安疑惑道:“他真的杀官了?” “那就不清楚了,反正街上百姓都说他杀了。” 郑差拨不以为意道:“咱的职责就是让犯人画押,查案的是镇抚司,功劳也是人家领。” “……” 李平安饶是有所推测,听到事实后也忍不住惊骇。 吹牛、流言都能定罪,这个时代的法律,就像是个笑话! 这事儿只是一个插曲。 拳师用生命告诫李平安,在外边少喝酒别喝醉,去乱葬岗埋尸骸的时候,为表感谢特意单独挖坑。 寻了块木板,刻上“拳镇山河”四个字一并埋了。 可惜,到死都不知道拳师名字。 临近年关。 三司衙门开始休沐。 智刚果然没能在年前拿到银子,没办法送兄弟尸骸归乡,只得留京与李平安过年。 腊月三十。 除夕。 明月如钩,清冷朦胧。 李平安在大乾过的第一个年关,特意包了猪肉大葱馅的饺子,缅怀前世,寄托思念。 大乾有类似饺子的食物,不过叫“扁食”,吃法更像是大馅馄饨。 饺子上桌,等不及的智刚夹起一个,囫囵着吞进肚里。 “味道不错。” “吃饺子竟敢不蘸醋?” 李平安指点饺子的吃法,打开酒坛泥封,飘出柔和的香气,倒进碗里清冽如水。 “二十年份寒江雪,只买了一坛,省着点喝!” 四季酒楼在京城的名声,远胜过小酒铺十里春,冬天只卖寒江雪,过了今晚就只卖醉春归。 智刚接过碗先浅吟慢酌,半碗过后再一饮而尽,细品其中味道。 “好酒。” “二十两一坛呢。” 李平安吃着饺子喝着酒,与智刚闲聊江湖事。 “大师知不知道天下第一宗门是哪个?” “问出这话儿的都是江湖门外汉。” 智刚说道:“贫僧北至草原,南至万山,纵横大乾二十余州,算得上见多识广,却也不知哪家宗门最强!” 李平安斟满酒:“这是为何?” “没人敢称第一!” 智刚回忆道:“三十年前,剑仙门弟子过万,执江湖之牛耳,如今四分五裂成了十几家小门派。百年前,漕帮十万帮众号称第一,没得意几年就灭了……” “再久远些,也有类似的鼎盛宗门,然而江湖最忌讳称第一,谁敢喊出这个口号,必遭群起而攻!” 李平安恍然明悟,又问道:“那有没有绝世高手,得到所有武者认可,整合所有门派成为武林盟主?” “这种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智刚说道:“朝廷绝不允许有武林盟主存在,当真有人一统江湖,就有了造反称王的实力,赵氏皇族还能睡的安稳?” 李平安疑惑道:“高来高去、逍遥自在的武道强人,还会怕朝廷?” 话本演义中的绝世高手,没谁将朝廷放在眼里,动不动就去皇宫转一圈,或者杀个贪官、劫个天牢。 “谁不怕朝廷?” 智刚拎起坛烧刀子,咕噜噜喝了大半坛。 “飞檐走壁逃不过强弓硬弩,武道宗师敌不过军阵围杀,论实力朝廷才是天下第一的门派!” 李平安仔细琢磨,觉得很有道理。 朝廷百万精兵横扫天下,任何武道秘籍、灵丹妙药都能抢到手,世上又没有规定,朝廷官吏、兵卒不能习武。 即使民间有天赋异禀的武者,朝廷赐予高官厚禄,轻易就能笼络进体制内。 如此一来,江湖门派如何与朝廷抗衡? 李平安心底的江湖梦顿时熄灭,毕竟他就是天下第一门派的帮众。 宇宙的尽头果然是考公! ------------ 第13章勾栏听曲 “帮派以朝廷第一,单个高手谁为最?” 李平安对江湖仍抱有几分念想,若个体、群体都是朝廷第一,大乾阶级稳固的让人绝望。 “大乾境内众说纷纭。” 智刚说道:“佛门第一是金山寺天龙罗汉,道门第一是白云观紫阳真人,朝廷则是东厂督公号称无敌。” “至于大乾境外,统御西域诸国的拜火教主,算是公认的天下第一!” “三十年前大乾西征,朝廷五位换血境宗师围攻拜火教主,竟然落得个二死三伤的结局,属实骇人听闻。” “传闻此人活了数百岁,曾觐见过世祖,精通无数神功秘法,实力超凡脱俗!” 李平安骇然道:“世上能有人活得这么久?” “贫僧也是不信,金刚寺曾有高僧得证罗汉果位,也只活了百五寿数。” 智刚说道:“那西域诸国政教合一,拜火教能决定王位传承,大概是教中高层为稳固信仰,编纂出来的传说。” “当是如此。” 李平安表面点头,心底却是另有想法。 建木枝是功德至宝,且并非自己穿越带来,兴许世上还有其他宝物,可以延长人的寿命。 “江湖太危险了!” 李平安下定决心苟几百年,至少修成武道宗师再去游历天下。 还要精通医术毒术、机关陷阱、易容暗器等等技能,免得一身实力没发挥,死在了下三流手段。 吃过饺子,开始守岁。 智刚见李平安对江湖感兴趣,便讲自己做捉刀人的经历。 譬如荒郊野外的食肆不要去,说不准就是卖人肉包子的黑店。譬如噬心老魔喜欢吃活人心,悬赏万两至今未归案。 还有崔姓江湖神医,看病不收金银铜钱,只收活人做诊金。 智刚说道:“崔神医手段确实了得,许多绝症都能治好,传闻他收的活人诊金,会用来灌毒染病,然后他再解毒治病。” “直至诊金死光了,才会出门行医!” 李平安眉头紧皱,崔神医的研究方式就是活体实验。 “这般残暴杀人,朝廷不抓吗?” “崔神医的病人要么是高官权贵,要么是江湖豪侠,怎么会有人管?” 智刚嘲讽道:“再者说,从牙行买几个的奴仆,主人打死也不过发银十两,连犯罪都算不上!” 李平安沉默良久,连喝了几碗酒。 真实的古代社会就是如此,底层百姓在权贵眼中与牲畜无异,某些吹嘘古代朝廷的家伙,不是蠢就是坏。 大抵他们代入的角色,是士大夫,是高官权贵。 “大师,听你讲了这么多,江湖上就没好人了?“ 智刚点头道:“好人谁混江湖啊!” 李平安反驳道:“总有些大侠为民除害,维护正道吧?” “当然有……” 智刚话音一转:“贫僧在灵州抓犯人时,亲眼见到一位正道大侠,与魔道妖人当街大打出手。” “大侠实力强横,举止投足间房倒屋塌,失手打死、踩死、砸死百姓十数人,幸好贫僧腿脚利索,否则早去与佛祖辩经了!” 李平安问道:“官府不管?” 智刚说道:“大侠为民除害,你不长眼挡路,还有脸去告官?” “大师说得有理,混江湖的没好人!” 李平安明白全盘否定大侠有失偏颇,但是自己是普通老百姓,屁股决定脑袋。 你想想,哪天你带着老婆出了城,吃着火锅唱着歌,忽然就被路过的高手打死了啦! 亦或者你看见大侠抓捕魔头,打塌了你刚借钱买的房子,里面还住着怀胎九月的妻子! 所以,没有大侠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老百姓对大侠除恶的期待,本质是对朝廷、法治的不信任,只能寄希望于暴力。 李平安无奈叹息:“大好的日子,莫再说这些丧气事,大师的捉刀银有准信了么?” 智刚嘿嘿一笑,得意的喝了口酒。 “用不了几天就能发下来,昨天刑部门口围着一群百姓看相,恰好有御史去办事,轿子被堵了!” 李平安愕然,这厮竟然懂得借刀杀人。 …… 建武三十八年。 正月初五。 大朝会第一天,御史参奏刑部官员懒政,让百姓堵了衙门。 建武帝呵斥刑部杨尚书,管不了属下就换人管。 杨尚书回到刑部大发雷霆,命令严查贪污受贿,拿下了督捕司主事,送十几个书吏进天牢。 大理寺、户部侥幸逃过一劫,主官却不敢怠慢,也抓了不少胥吏。 …… 正月初八。 晌午。 智刚兴冲冲的进门,手里拿着一叠银票。 “洒家有银子了!” 事经天子无小事,三司省去繁琐的流程,从快从简、特事特办,捉刀银很快就发了下来。 李平安疑惑道:“大师怎么不自称贫僧了?” “没钱才贫僧,有钱就洒家!” 智刚豪气的挥手:“走走走,洒家有了银子,带居士去春风楼批判批判。” 先前听李平安说批判,智刚觉得这个词很好,带着批判的眼光去勾栏,抚慰青楼女子的辛酸苦楚。 比狎妓、逛窑子、寻花问柳之类粗鄙言语,听起来高明又深邃。 “这也太心急了吧?” 李平安嘴上说着不要,双脚已经不由自主的向外走。 春风楼。 门口挂着红灯笼,窗户上装饰着红纱,地上撒着红纸屑,看起来颇有几分春节喜庆。 正值新年期间,晌午已经有不少客人。 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招呼客人的姑娘们,见到李平安忍不住嬉笑,有个胆子大的还挥舞云袖调戏。 “公子,天天在外边看,进来玩玩儿啊!” 李平安面色微红,故意落后半步,借着智刚雄壮身躯遮挡尴尬。 智刚是勾栏里的熟客,也不在意旁人怪异目光,大咧咧的进去,寻了个空位坐下,招呼老鸨上酒。 春风楼的布置类似于会所,中空挑高的大厅,四周搭建三层楼的看台、包房。 一楼大厅中央是舞台,上面正有几个姑娘跳舞。 李平安坐的位置距离舞台极近,按照智刚所说,一楼散座价格相同,离得近就看得清。 台上姑娘舞姿大胆,俯身、抬腿、扭腰,一抹浑圆雪白极为诱人。 偏偏含而不露,若隐若现。 真想要看清楚什么,就得向台上扔银子。 每每有客人打赏,姑娘就会动作大一点,让你看几眼又恢复朦胧。 李平安听旁边客人议论,台上跳舞的都是清倌人,暂且卖艺不卖身。 等到名气响亮了,吸引达官贵人追捧,才会举行一场“梳拢”竞拍会,价格动辄几千两。 “这里边的套路,有点深啊!” ------------ 第14章青气盖顶 一波清倌人表演结束,又换上新的姑娘。 吹拉弹唱,翩翩起舞。 坐在李平安旁边桌的书生,命侍女取来毛笔宣纸,刷刷刷写出两首诗,文不加点一蹴而成。 侍女捧着诗作,来到舞台上高声唱词。 “赠淼淼二首……” 诗名如其意,书生为台上领舞的姑娘作诗。 用词绮丽,句式华美,初听很有文采,实则不能深入考究,不过临时所作已经很厉害了。 客人中不乏读书人,高声为书生叫好。 那些商贾不通文墨,然而听不懂就是好,纷纷掏出银子打赏。 李平安看得很有趣,这勾栏不同于认知中的青楼妓院,姑娘们卖艺更重于卖身。 明星可比小姐赚银子多得多! 智刚啧啧道:“这京城勾栏哄骗银子的套路,可比乡下深多了。” “不能说是哄骗,将客人捧高兴了,明知道是托也愿意洒银子。” 李平安笑着说道:“情绪,是有价值的,可以用来换取物质价值。” “居士常有振聋发聩之语!” 智刚仔细揣摩,愈发能感悟其中玄妙。 这段时间与李平安闲谈,明明是个没见识的殓官,不通世俗、江湖,却常常说出高屋建瓴直指本质的话。 否则堂堂狂僧,可不会与寻常人搞交情! 二人说话声没有遮掩,那作诗的书生听到,起身走过来:“小生苏明远,见过大师、公子。” 智刚眉眼抬了抬,闪过几分惊讶:“洒家智刚,捉刀人。” “李平安,坊间殓官。” 李平安报了职业姓名,见书生没有任何厌恶,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胥吏看似比平民百姓收入多、地位高,实则属于贱籍。 不得科考、务农、经商,又因胥吏多贪婪凶狠,所以大部分读书人对胥吏厌恶至极。 “苏公子过来所为何事?” “听二位说话有趣,不似寻常人,特意来结识一二。” “咱就一腌臜胥吏,大师是个江湖厮杀汉,可没什么结交价值。” “我也不过是个屡试不第的落魄秀才而已。” “请坐。” 李平安命侍女添了副碗筷酒杯,称赞道:“苏公子写的诗不错。” 苏明远面色一红:“我不擅写诗,都是事先写好。” 李平安忽然问道:“一首几两?” “十两。” 苏明远下意识回答,又连忙解释:“家里实在无米下锅,不得不来赚这银子,平日里我都是抄书、蒙学。” 智刚说道:“洒家杀人为生,居士摸尸过活,苏公子莫要嫌弃咱们不知礼。” “吃饭不分高低贵贱!” 苏明远说道:“未考中秀才时,我在乡下务农,连身完整衣服都没有,弯腰就露腚,讲个狗屁的礼。” 智刚听到狗屁二字,哈哈大笑,立刻招呼侍女。 “上好酒!” 李平安莞尔:“咱听说书上说有句话,说劳什子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应该让说这话的人去种几年田。” 苏明远沉声道:“小生狠命读书来城里生活,不求财,不求官,纯粹是出于活命的本能!” 李平安微微颔首,对此很是认同。 京城每天都有冻死骨,遇见的人会感叹几句,放在乡村则是寻常事。 乡下遇上饥荒年景,哪会讲什么同类,路边冻死的尸骸就是粮食,再逼急了活人也一样。 京城尚且讲几分文明,乡下则是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譬如农人多秋天娶妻结婚,不是图什么良辰吉日,只因为孩子出生在夏末秋初,夭折的概率小些。 大乾乡下婴儿夭折率,超过四成,活到成年的又掉半数! 李平安感叹道:“活着已经是很难的事!” 苏明远闻言,似是想起了饿死的父母兄妹,不禁潸然泪下。 “阿弥陀佛!” 智刚宣了声佛号,声音直接钻入二人耳中,震得头皮发麻。 “咱们来勾栏听曲耍乐,莫要提那些丧气事,否则银子不白花了?” “喝酒喝酒。” 李平安举起酒杯,三人碰了碰一饮而尽。 喝酒是男人拉近关系的重要方式,纵使第一次见面,几杯酒下肚也能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三人边喝酒边叙话,李平安讲阴门行当的诡闻怪事,智刚走南闯北亦有许多玄奇经历。 苏明远喊着子不语怪力乱神,话音一转说自己写志怪话本赚钱。 从北疆聊到江南,从东海聊到西域,从江湖聊到……江湖! 半点儿不沾朝堂! 李平安肚子里货有数,讲完了鬼故事就败下阵来,听着智刚、苏明远谈儒论道释佛。 “佛教出顺民……” “儒家出奴才……” 二人引经据典,争论不休。 从晌午时分到天色昏暗,舞台上姑娘换了一轮又一轮,仍然没分出个胜负。 李平安啧啧称奇,一个酒肉和尚一个落魄秀才,竟然读过如此多的书,那中进士的又该如何厉害? 直至戌时左右,苏明远醉倒,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智刚得意道:“洒家修行熬鹰术,能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这厮还差得远!” 李平安颇为无语,二人辩论到后面,明显智刚心有不足,偏偏不要面皮的死犟,原来等着这茬儿。 “大师似乎读过不少书?” “武道强壮气血,进而易燥易怒。” 智刚说道:“佛经说四大皆空,道经讲清心寡欲,儒家则修心养性,实则都是在教导如何化解、降服狂躁。” “洒家在寺中修行时,读了许多佛经,当年不以为意。” “后来在江湖上厮杀,时不时就气血上头,回想起佛经中劝诫,静下心来思索,救了洒家几次性命!” “原来如此。” 李平安记下此事,回头去买些书来读,指了指昏醉不醒的苏明远。 “大师为何这般看重苏公子?” 智刚说道:“青气盖顶。” 青气者,表官运亨通,所以才有青云直上的说法。 李平安皱眉道:“原本觉得苏公子有趣,打算接回家住一宿,明儿再招待结交一番。” “大师既然如此说,咱还是避一避吧!” 官场如战场,凶险不差分毫。 苏明远将来官运亨通,左右朋友或者鸡犬升天,或者九族升天。 “洒家也一样。” 智刚唤来老鸨:“给洒家在三楼安排房间。” 老鸨提醒道:“佛爷,三楼的姑娘价格……” 智刚摸出一叠银票,老鸨点了点数额,顿时眉开眼笑的去安排。 李平安眼珠乱转左右乱瞟:“大师要在楼上过夜啊?” “莫要做那伪君子假道学,深入其中才能真切批判!” 智刚一手拎着苏明远,一手把李平安推向三楼。 翌日。 李平安小心将姑娘藕臂莲腿从身上移开,钻出绣被,穿衣下楼,偷偷摸摸蹑手蹑脚仿佛在做贼。 “先前几月算是白活了!” 穿越到古代社会,原本以为没什么娱乐活动,生活就是枯燥无味,昨晚当真是打开了新世界。 姑娘知书达理,清丽脱俗,还会抚琴吹箫,放在前世就是只可远观的才女、女神。 那声声哀婉啼鸣,令李平安流连忘返。 “居士感觉如何?” “很润!” ------------ 第15章以民告官 李平安面色一僵,循声看到笑意盈盈的智刚,尴尬又不失礼貌的打招呼。 “大师早。” “居士面色潮红,脚步虚浮,身子骨不行啊!” 李平安正要巧舌狡辩,却见智刚从袖口取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文字。 “洒家这里有一卷密宗锁阳功……” “请大师赐我!” 李平安快步上前,弯腰弓身,看智刚仿佛在看活菩萨。 智刚将功法放在桌上:“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洒家还要送兄弟落叶归根,这便向居士告辞了。” “大师,这银子拿着路上用。” 李平安知道智刚性子,不喜推来辞去的麻烦,取出两张早就准备好的银票。 昨天吃了半日酒,一夜潇洒,几乎花光了搏命赚的捉刀银。 “银子是最累赘的东西。” 智刚摇头拒绝:“洒家还剩下十几两银子,足够赶去海州,居士无需记挂,来日有缘再会!” 说罢起身出了春风楼,将门外麻袋扛肩上,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 李平安站在门口,目送智刚消失在街头。 “大师常说好人谁混江湖……” “殊不知,他这般潇洒游侠儿,便是咱梦想中的生活啊!” 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没钱就去赚,有钱就花光。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刀光剑影中赚银子,温柔乡里仗义疏财。 “比不得,比不得!” 李平安无奈摇头,将锁阳功收进怀里,揣着手回殓尸房补觉。 昨晚折腾了大半夜,属实有些腰疼。 晌午。 春风楼三楼。 苏明远茫然的睁开眼,看着身旁掩嘴轻笑的姑娘。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姑娘笑道:“苏公子可算睡醒了。” 苏明远揉了揉太阳穴,记忆碎片慢慢重组,大抵明白昨晚醉了,后半夜醒来莫名其妙失去了节操。 “君子……君子当……” 苏明远欲哭无泪,平日里滚瓜烂熟的典籍,竟记不起半点儿。 姑娘看他这般窘迫模样,笑脸儿顿时冷了下来:“苏公子看不起奴家,认为污了清白?” “没有没有……” 苏明远连连摆手,急的抓耳挠腮。 姑娘噗嗤笑了一声,轻轻推了推苏明远:“再不起床,妈妈就要另收银子了。” “要不,要不然……” 苏明远说话磕磕巴巴,全然没有昨天辩经的利索:“我教你读书吧?” 姑娘微微一怔,看了苏明远许久。 “当真?” “君子一言……” …… 翌日。 晨雾茫茫。 李平安煮了锅肉粥喝,揣着抄写的方子出门。 天色蒙蒙亮,早点摊已经做熟了吃食,掀开锅蒸汽升腾,老板扯着嗓子招呼客人。 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李平安走在街上,晨雾笼罩四周,左右能看清摊位,前后影影绰绰全是行人。 “平安,吃了么?” 说话的是卖豆腐脑的刘叔,李家四代都住在柳树街,早与附近百姓熟悉。 “吃过了。” 李平安招呼一声,继续向回春堂走去。 密宗锁阳功与大蟾气类似,同样是炼脏内壮之法,后者壮胃,前者壮肾。 修炼时需要配合滋补汤药,价格远超铁腿功药膏,即使自己抓药熬制也要五两一剂。 “这功法即使再贵百倍,是男人也会练啊!” 李平安犹豫了半夜,最终决定咬牙练功。 锁阳功不增长打斗厮杀的实力,但是练成后能精⽓封固,点滴不漏,也就是下面金刚不坏。 大成之后能施展马阴藏相,让男人少一个致命要害。 回春堂。 柳树街唯一药铺,早早已经开门。 李平安将药方交给坐馆大夫:“孙大夫,这药方抓十剂。” “看方子似是补药。” 孙大夫眉头紧皱,诧异的打量李平安:“君臣佐使有些乱,好在吃不死人,小安子身子不适?” “我这是帮朋友抓的药……” 李平安为了避免锁阳功秘方暴露,只给了孙大夫完整药方的三分之一,剂量配比也不对。 另外还添了几样无用的药材,神医来了也难推测真正用途。 孙大夫一副我都懂的模样,招呼伙计去抓药。 片刻后。 李平安拎着药包落荒而逃,街上熟人太多也不是好事,用不了多久,他抓补药的消息就会传遍永兴坊。 好处也有,短时间没人再为李平安说亲了。 又去崇仁坊同仁堂、太平坊悬壶堂抓了药,城西城南城东三处地界,确保不会遇上连锁药房。 回来路上。 经过京城衙门。 数十上百老百姓堵在门口看热闹,李平安闲来无事,挤进去见到刘府尹在审案。 京衙管辖城中官差、杂役,刘府尹理论上是殓官的顶头上司。 这位是三品大员,非大案不会亲审。 什么大案? 这就由京衙、三司的官老爷裁定。 兴许你拐骗贩卖孩童不算大事,但是偷了王爷家的鸟雀,归属于大不敬、蔑视皇权。 今天审的案子非同寻常:以民告官! 按照大乾律,民告官如同子杀父,得先挨五十板子。 李平安站在第三排,确保前两排百姓能挡血,伸脖子向堂中看去。 两个衙役叉着水火棍,将原告定在地上,另一个衙役将刑棍抡圆了,啪啪啪打在屁股上。 一声声凄厉惨叫,让原本喧哗的围观百姓安静下来。 十几棍下去,血殷红了裤子。 “这原告疏通了关系?” 李平安听郑差拨讲过打板子的猫腻儿,主官在下令的时候,会故意轻重鼻音。 鼻音重就用力打,鼻音轻就做样子。 打板子的衙役也不一般,属于技术工种, 眼看着都是抡圆了打,打得重不见外伤但是人死了,打得轻血淋淋吓人但是人没事。 五十大板打完,原告丢了半条命。 这还是收着力道,否则没人能挨过去,而没了原告案子也就不用审了。 “幸好我不是老百姓。” 李平安哀民生之多艰,庆幸自己穿越成了胥吏,大大小小也算是统治阶级。 原告从昏迷中醒来,颤颤巍巍的取出状纸,由衙役呈给做堂的刘府尹。 “陆大人,原告声称你纵使家奴掳走其妻女,可有此事?” “绝对是诬告!” 陆大人身穿浅绯官袍,上绣熊纹,看模样是五品武官。 “本官与他素不相识,为何掳其妻女?再者年初京营事务繁忙,本官至今未归家,如何掳其妻女?” 原告似是对此早有预料,将已有的腹稿说出。 “青天大老爷,小民在京城寻觅数日,遇到了掳掠妻女的贼人,领头的是陆府的王管家,帮凶是孙二、曾六、程大……” 说话有条不紊,将每个凶犯的年龄、模样都叙述的清楚。 围观百姓轰然出声,不敢直接骂陆大人,只敢高呼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陆大人面色阴沉,一把抓住原告衣襟。 “谁教你这么说的?” 刘府尹挥手制止百姓喧哗,又让衙役拉开陆大人,吩咐捕快去陆府抓王管家等人。 李平安围观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捕快回来。 刘捕头禀报说:“大人,据陆家公子说,王管家等人已经数日未归。” 刘府尹下令将原告关牢里。 “全城搜捕王管家等人,抓到后再行指认,退堂。” 左右衙役高声呼喊。 威武! 李平安随着百姓四下散去,心底忍不住骂骂咧咧。 “原告又关又打,被告睡觉回家,难怪大家都拼了命的读书考官!” ------------ 第16章城隍拘魂 李平安再次见到原告,已经是两天后。 郑差拨亲自送来。 告官的百姓意外又不出意外的死了。 又是畏罪自杀! 原告抗着以下犯上的心理压力,忍着五十板子的身体摧残,结果在牢里活不过三天。 李平安看着完好无损的尸骸:“四叔,真是自杀?” “这回是真的……” 郑差拨话音一转:“嘿,你小子说什么话,哪会不是真的?” 李平安连连点头,犯人身上的伤都是自个儿摔的、碰的,想不开自残的,和狱卒屁关系没有。 送走郑差拨,回来查看原告尸骸。 “瞳孔扩张,口唇青紫,腹部发青肿胀……” 李平安查看头皮、颈部、胸腹等位置:“无肿块,无出血,无勒痕,生前没有强烈抵抗,应该是真的自杀!” 检查顺带摸尸,一如既往的没收获。 尸骸送来殓尸房,至少经历了两回搜刮,进牢房一回,出牢房一回,很少会有遗漏。 “免费帮你整整遗容吧,活着的时候够惨,死后总要干净些。” 李平安颇为同情原告,老婆女儿让人抢了,自个儿不明不白的死了。 好好的三口之家,忽然就破家灭门了! 这样的事在大乾天天发生,九成九都没了后续,想报仇只能寄希望老天爷开眼。 老天爷存在吗? 李平安不知道,反正没见过坏人被雷劈死。 整理好尸骸,继续站桩吐纳。 锁阳功属于炼体范畴,与硬功外炼的铁腿功不同,需要用站桩、吐纳来促进汤药吸收进肾部。 桩功分为立、弓、卧三式,又分为二十七个动作。 一轮练下来,得大半个时辰。 李平安练完收功,肾脏微微发热,全身上下都有种畅通、轻松的感觉。 “肾脏不止是藏精生髓,还有净化血液、内外分泌等重要功能,内壮炼脏不能直接增长实力,却是在整体调节人体!” 念及至此,对参悟大蟾气更加上心了。 大蟾气强化胃部,吃得多,消化的好,对锻体有显著增益。 “明儿去买几本道经,比对大蟾气中词汇,兴许能尽快明悟。” 李平安孤家寡人,又没多少自保之力,不似那犯人背靠家族,可以请来道士解释翻译。 正思索时。 听到咚咚咚敲门声响。 李平安顺着门缝一看,竟然是大理寺的宋提刑,连忙开门施礼。 “见过宋大人。” 宋提刑拎着工具竹箱,进门就问:“京衙送来的尸骸在哪?” 李平安指了指:“这一具就是。” “你收拾过?” 宋提刑眉头微皱,原告尸骸整洁如新,安详舒适的躺在地上,连衣服都换上了寿衣。 如此一来,再做尸检就不准确了。 李平安连忙说道:“我已经做过尸检……” 随后仔细讲述尸检过程,对毒药种类、来源的推测,顺便掺杂对原告破家灭门的同情。 宋提刑听完后叹息:“他求到了本官这里,便帮了他一把,未曾想害了他性命!” 李平安低头不评论,京衙、大理寺他都惹不起。 宋提刑问道:“听你验尸所得,比本官还要厉害,从哪里学来?” 李平安将一切都推给祖宗:“我家四代摸……咳咳殓官,各种尸骸见得多了,熟能生巧就学会了验尸。” “原来是家学渊源。” 宋提刑说道:“愿不愿意来大理寺当仵作,协助断案,本官通知一声京衙即可。” 李平安心底一紧,“通知”是上级对下级的说法。 七品官对三品大员“通知”,偏偏后者真的没打死原告,要么宋提刑背景深厚,要么实力强大。 冒然拒绝引得宋提刑恼怒,一句话就得去街上讨饭。 “殓官是祖传的饭碗……” 李平安故意说得慢,观察宋提刑表情,但凡有冷色就去大理寺当值。 “祖宗有训便算了。” 宋提刑没有强迫为难,随后与李平安交流验尸技巧, “大人,我会的不多啊!” 李平安对人体构造的了解,大多源自现代医学,迥异于大乾的行医理论。 一不小心说多了,落入有心人耳中,譬如某个喜欢收活人诊金的邪医,或许会招来祸患。 “那本官告辞了。” 宋提刑离开后,没有回大理寺衙门,而是向南城走去。 …… 延福坊。 城隍庙。 近几年城隍爷接连显灵,信众数量激增。 新修了大殿,重塑了金身。 天色渐黑,香客仍然进出不绝,祈祷城隍爷赐福。 胖庙祝腆着大肚腩,指挥弟子发放平安符,名义上免费,实则只送给捐了香火钱的信众。 每张成本近乎为零,画的线条也不一样。 然而不是骗人的把戏,符篆本无效用,在城隍神像前供奉一晚,就有了静心驱邪的效用。 城隍庙地下数丈。 宋提刑盘膝而坐,手里捧着枚古朴印章。 香火神力涌入体内,抬头望了眼皇宫,顿时感受到磅礴恐怖的压力。 犹豫许久,宋提刑将印章放在了额头。 半透明的元神从体内钻出,与宋提刑生的七八分相像,对着沉睡过去的躯壳点了点头,倏忽间钻出地面。 元神与城隍神像重合,催动香火神力,唤醒左右矗立的两尊判官。 左面的文判官手持宝剑,生前是个刚正不阿的书生,常行善事,因救落水孩童而死。 右面的武判官手持铁索,生前是个嫉恶如仇的侠客,为百姓惩奸除恶,缉拿凶犯无数。 宋提刑分出两道香火神力,加持在文武判官身上。 “速去捉拿陆洪归案!” “遵命。” 文武判官阴神脱离泥胎石塑,脚踏清风漂浮在半空,迅速向庞府飞去。 此时城隍庙已经关门。 胖庙祝将弟子赶出门外,打开功德箱,喜滋滋的数香火钱。 “今儿又多了几两,再攒三五个月,去城东买个院子!” 忽然殿内阴风阵阵,吹的胖庙祝后勃颈发凉,循着风来方向抬头看,城隍雕像的双眼绽放神光。 威风凛凛,甚是骇人! “哎呦!” 胖庙祝吓得双腿发软,噗通跪倒在地,咚咚咚磕头。 “城隍爷宽恕,弟子不该拿香火钱养外室,以后再也不敢了……” 磕头时斜着眼睛偷看神像,发现一切如往常,揉了揉眼再仔细看,方才似乎看花了眼。 胖庙祝将香火钱放回去,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大殿。 城隍元神、文武判官真切存在,与胖庙祝生活在同一世界,然而阴阳两隔互不影响。 偶尔阴阳交汇,又恰好为人所见,传出去就是城隍爷显灵。 约莫半个时辰。 文武判官押着一道虚幻的鬼魄,铁索缠身,宝剑抵喉,呵骂催促着进了城隍殿。 ------------ 第17章祖上姓崔 判官将鬼魂推上堂,按跪在地。 宋提刑厉声喝问:“陆洪,你可知罪?” 鬼魂正是京营五品都统陆洪,吓得瑟瑟发抖,丝毫不敢狡辩抵赖,忙不迭的磕头认罪。 “我认罪,城隍爷饶命……” 来时路上,判官已经讲明缘由,言称城隍爷有搜魂手段。 胆敢拒不认罪,十八重地狱轮番享受。 宋提刑又问:“你如何让马大山自杀?” “我买通了狱卒石三,去牢里探监,用他媳妇的手指威胁,不服毒自杀就杀他妻女。” 一个人坏事做的越多,对鬼神越是敬畏,陆洪听到地狱酷刑,自是问什么说什么。 “其罪当诛!” 宋提刑眉头倒竖,挥手扔下令签。 文武判官得令,一个按住陆洪魂魄,一个挥剑斩过脖颈。 陆洪凄厉惨叫,头颅与身躯分开,化作两团烟雾消散不见。 “咳咳……” 苍老声音从殿门外传来,文武判官如临大敌,护在宋提刑左右。 “宋大人越界了。” 紫袍老者不疾不徐的走进来,双手揣进袖口,对着泥胎石塑的神像说道。 “陆洪再怎么该死,也是朝廷命官!宋大人想要为民伸冤,那就按照律法规矩去办。” “楚督公不懂得官官相护?奏折送上去,朝堂议一议罪小了,三司审一审又小了。” 宋提刑冷声道:“拖来拖去来几个月时间,至多判个削官降职,老百姓还得喊陛下英明!” 大乾律法都是官员制定,谁又会用来惩罚自己。 纵使哪天当官儿的犯了罪,也总有理由解释法律,老百姓重判是对的,当官的轻判也是对的。 听着一切都是合理合法,实则就是狗屁,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统治的稳固。 楚督公声音浑厚低沉:“规矩就是这规矩,律法就这么定的,谁让他是民呢?” 宋提刑说道:“他可以杀民,神就可以杀他!” “桀桀桀……” 楚督公怪笑几声:“禁止动用私刑,也是为了保护百姓,咱家说的不对么?” 大乾境内有不少野神毛神,跟脚来历不清不楚,大多数都是妖魔鬼怪变化,老百姓根本没能力去分辨。 一旦将审判权交给鬼神,绝对不是朗朗乾坤,世道会更加混乱。 官员贪钱权色,鬼神贪的可就多了! 宋提刑无力反驳,他就亲手破过几处淫祀邪祭:“督公打算怎么做,抓本官去面圣吗?” “宋大人还真不怕死啊!” 楚督公真气运转,对着神像一拳砸过去。 “些许小事儿就莫要惊扰陛下了,接咱家一拳,剩下的事交给镇抚司处理。” 轰隆隆…… 真气凝成的拳头,落在神像胸膛,爆发雷鸣般声响。 咔嚓咔嚓! 城隍神像自胸口开裂,蔓延至肩膀,环绕大半圈的裂痕清晰可见。 楚督公打完,转身走出殿外。 宋提刑消耗神力修复裂痕,气息起伏不定:“督公在外面站了许久,为何不进来阻止本官杀陆洪?” 楚督公倒背着手,头也不回。 “咱家懂规矩!” …… 翌日清晨。 天边还挂着残星晓月。 喔喔喔—— 邻居家的鸡准时打鸣,声音比先前更加洪亮。 “这厮已有取死之道!” 李平安起床煮饭练功,一日之计在于晨,等武道大成后先杀鸡。 卯时打开殓尸房大门,见到两个女子等在外边,天寒地冻等得久,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你们这是?” “差爷,我来领相公的尸骨。” 年纪大些的女子说道:“衙门说相公牢里服毒,送到这儿来了。” “哦,你们是……” 李平安恍然,将女子领进门,指着角落的尸骸:“那就是,我擅自绘了妆,还望不要见怪。” 女子见到丈夫尸骸,腿一软跪倒在地,努力忍着悲恸。 旁的少女直接扑到尸骸上面,哭着喊爹爹,不消几声就哭晕了过去。 李平安说道:“我帮你们叫辆丧车?” 女子低声抽泣:“丈夫为寻我俩,已经花光了家中银钱……” 李平安叹息一声,转身去街上寻了辆丧车,由于殓尸房是老主顾大主顾,价格比别人便宜很多。 等车的空档,好奇询问。 “案子破了?” “那姓陆的遭天谴,半夜急症死了。” 女子抹了抹眼泪,咬牙切齿的说道:“后半夜镇抚司上门,将陆家抓了个干净,说是贪墨军饷,要诛九族!” 老天爷真显灵了? 李平安转念就否定了这想法,世上哪有什么老天爷,大抵是更高层官员的人出手了。 小人物死全家都查不了的案子,人家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等到丧车来了,李平安帮忙抬尸骸,忽然寿衣中掉落张银票。 “应是你丈夫生前所留,快收起来,往后好生过活。” 女子愣了愣,岂能不明白银票来历,然而娘俩必须吃饭生活,由不得拒绝,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差爷万福!” 李平安望着远去的马车,忽然抽了右手几巴掌。 “穷大方!叫你穷大方!” 二十两银子,能去春风楼喝两回酒,往后一个月又得站在门外批判了。 …… 晌午。 李平安关门落锁,去了城西崇仁坊。 京都书铺大都汇聚于此,售卖经史子集笔墨纸砚。 坊内来往的多是长衫书生,说话轻声细语,街边也没有外摆的摊位,显得颇为整洁。 “状元楼、高升楼、金榜阁……” 李平安逐家书铺逛过,雕梁画栋豪华气派,书册价格比市面高五成还多。 这其中不止装修加成,还有店铺底蕴,譬如状元楼内有状元题字,售卖的书蕴含状元文气。 一丝状元文气,多卖三五两不贵吧? 大乾读书人少有穷酸,明知是心理安慰,也乐意掏钱。 直到崇仁坊街角,李平安终于见到了个普通书铺,简单朴素的三层楼,里面摆满了书架。 李平安走进去,发现书架前站满了书生。 个个捧着书册默诵,遇到疑惑不解的地方,则低声与旁边书生请教。 书铺伙计也不驱赶,反而会叮嘱买书的客人,小声说话莫要影响这些读书人。 “这书铺像是图书馆!” 李平安进去转了一圈,书架上八九成都是儒家典籍,少有佛道墨法等杂学著作。 大乾没有罢黜百家的董仲舒,却有另一个独尊儒术的宰辅。 这不是宿命,而是皇权的选择。 皇权需要稳固的统治学说,儒家比其他家更适合,所以才有了独尊儒术。 来到柜台前,掌柜的是个中年儒生,没有鄙夷身穿皂衣的李平安,笑着问道。 “差爷可是要买书?” “买几册道家入门典籍,最好有名词注释,劳烦掌柜推荐一二。” 李平安读过几年私塾,仅限于识字认字,懂得数学物理化学,对于佛道典籍一概不知。 掌柜的沉吟片刻,吩咐伙计从书架上取了十来本书,薄厚不一。 “这些是道家入门典籍,蕴意深刻,又有后人注释,读透了再向深学会轻松许多。” 李平安付了银子:“敢问掌柜的贵姓?” “免贵姓崔。” “莫非是梁州崔氏,失敬失敬!” 李平安连连拱手,梁州是建武帝起家之地,崔氏是最早的投资人之一,如今皇后就姓崔。 “两百年前是一家,现在关系早远了。” 崔掌柜提起姓氏,难免有几分得意。 纵使一辈子没去过梁州,只要祖上姓崔,坊间胥吏就不敢欺辱。 ------------ 第18章人满为患 夏日炎炎。 蝉鸣声声不绝。 殓尸房内弥漫着刺鼻的、令人作呕的的腐臭。 冬天的尸骸硬邦邦,夏天的尸骸流黄汤,街上行人经过殓尸房,都会掩着口鼻加快脚步。 “神为心所主,养神必先养心……” 李平安席地盘膝而坐,对着左右躺着的听众,朗声诵读道经。 书册名为《清微真人养神论》,乃是百年前道门先贤,对入门典籍《养神经》的注释论述。 前半卷注释通俗易懂,就像老师在照本宣科。 后半卷论述引经据典,发散思维,以养神证养心,再证体为神之本。 读过一遍,心中燥热稍缓。 “夏天也忒难熬!” 李平安忍不住吐槽,冬天冷了可以加衣,夏天脱光了仍然热的厉害。 更何况,尸骸在夏天容易发臭。 有些死于疾病、中毒的尸骸,有毒物质可能会随腐烂释放出来,殓官就有可能中毒或染病。 所以殓官少有人命长,年老体衰抵抗力下降了,很容易染病而死。 这是科学角度解释,按照阴门行当来说,就是做殓官撞邪、折寿、损阴德之类。 夏天也不是没好处,譬如尸骸少。 流民乞丐愿意出力气,可以去做短工种地,即使发懒也能吃树叶草根活着。 “对咱来说是亏麻了啊!还是冬天好……” 李平安默默计算,自从入了夏天,埋尸数目赶不上寿元消耗了。 业务收入也是骤降,摸尸、缝尸、出售丧葬用品等等,一切都是基于尸骸数量。 近日练功的银子,已经开始花三代人攒下的老本。 正思索间,房门响了。 李平安连忙开门,见到六爷领着个老头。 六爷对尸体发臭的味道早已熟悉,老头用力捂着鼻子,眉头紧皱,只觉得比村里茅房还要臭。 “六爷,您这是?” “小安子,以后我就不收尸了。” 六爷神色有些黯然,祖上传下来的铁饭碗自他断了,以后想要端回来就难喽。 李平安这才注意到,六爷今儿穿的不是红黑搭配的麻衣。 头上戴着黑绒布的帽子,上好的靛青缎子长衫,纽扣是一粒粒珍珠,皮靴面上绣着精美花纹,与长衫上的图案相映成趣,显然是成套定做的衣衫。 “嚯!大夏天您不热吗?” 六爷擦了擦满头大汗:“当然热,只是青山就让这么穿,说是显得富贵,不给他丢人。” 李平安由衷赞叹:“青山哥真是发达了!” 坊间早有传言,王青山与某粮商联手,从南边运粮食到京城。 一边有本钱有销路,一边有船有武力,很快就赚了不少银子,又从赵龙头那买了几条船。 “我也不懂,由着他瞎混。” 六爷脸上露出自豪,介绍跟着的半大老头。 “这是同族的王二柱,天生的腿瘸,没法跟着青山跑船,往后就顶替我做收尸人。” 王青山赚了大钱之后,没有忘记反哺村里宗族。 王家村的大部分青壮,都跟着跑船收粮运粮,出门长了见识,赚的又比种地多。 如今六爷回村,不再是人嫌狗厌的收尸人,而是众人追捧的六老爷。 李平安问道:“规矩您都教了吧?” 收尸人不懂规矩犯了忌讳,将尸骸扔到殓尸房走了,当真炸了尸、出了魂,李平安也得倒霉。 六爷说道:“连带一应家伙事儿,都给了二柱,定不会出现疏漏。” “俺一定做好。” 王二柱连连点头,背井离乡初入城,说话还带着浓重的口音。 李平安笑道:“以后我就叫你柱子叔,收一具尸体给七文钱。” “谢谢,谢谢。” 柱子叔听到多了两文钱,也不觉得尸臭难闻了,只想着赶紧满京城溜达着背尸。 六爷深深的看了李平安一眼,没有出言提醒。 这两文钱不止是给自己面子,还是在试探王二柱,若是消息传到其他殓官耳中,价格立马就降回去了。 六爷不知道,李平安还有第三层意思。 多收一具尸骸,多涨一天寿元! “六爷慢走,以后常来。” 李平安望着六爷的背影,不禁感叹,当真是穷文富武啊! 富武。 不仅是有钱才能练武,还是练武就能有钱。 王青山半年时间赚的银子,六爷背十辈子尸也赚不来,一朝从平民百姓跻身有产阶级。 “咱学不来,老老实实苟着吧!” 转身回到殓尸房。 很快。 又传出朗朗读书声。 “人之受生,含和阴阳……凡养神法,心如婴儿,内自安静……” …… 时光如水,日月如梭。 李平安每天读书、练功、摸尸、埋葬,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过了春秋两季。 建武三十八年的冬天比去年更冷。 方才入冬不久,京城就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 三四尺厚的大雪,压塌了不少房屋,无家可归的百姓冻死在街头巷尾。 家中仅剩的孤儿寡女,守着父母的尸骸嚎啕痛哭,令闻者心酸,令听者落泪。 也有不少全家都冻死了,青黑尸骸抱成一团,倒是省的亲人悲恸。 城中野狗再不缺吃食,将尸骸从雪里扒拉出来拖走,用舌头舔化了就能大快朵颐。 衙门很快救灾,绝不能影响陛下的寿诞。 收尸人得了死命令,三天内将尸骸清理干净,否则处以救灾不力之罪。 再也顾不得阴门规矩,直接将尸骸扔上板车,正着反着,堆着叠着,一起拉去殓尸房。 这场雪灾具体冻死砸死多少人,朝廷不清楚,或许灾后会统计民册,或许在奏折上报个虚数。 譬如冻死超百人,死几千人也是超百人! 陛下七十圣诞将近,莫要因为受灾人数,影响了心情。 皇帝心情好了,当官的就心情好,促进朝堂和谐,也算是佐国之谋。 清晨。 李平安穿上皂衣,外边又套了件羊皮裘,还未来得及做饭,就听到有人咚咚咚敲门。 开门见到柱子叔,努力掌握着板车不侧翻。 板车上拉的尸骸太多,用麻绳拴着,就像成捆成捆的野草。 李平安无奈道:“我这儿装不下了!” 殓尸房内已经站满了尸骸,人挤人,尸挨尸,每一具都冻的青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前世今生见的死人不算少了,然而几百具尸体盯着你笑,让李平安都感到心底发寒。 “暂且堆院里。” 柱子叔扛着具大人尸骸,夹着具孩童尸骸,一瘸一拐的来到院子里,从边上开始竖着摆放。 李平安无奈帮忙搬尸,练武一年,力道大涨,扛着五六个人抱成的尸团都不觉得累。 有老有少,有大有小,应该是冻死前抱着互相取暖。 卸完了板车,柱子叔提醒说:“衙门发了公告,必须停尸三天,可不能图省事儿去埋。” “规矩我懂。” 李平安看着人满为患的殓尸房,不自禁的抹了抹城隍庙请的驱邪符,握了握祖传的桃木剑。 “后世会怎么记载这场雪灾?” 大抵只有寥寥几字,譬如“是岁大雪,民多冻死”,或者“逢大雪,人畜冻死,坑谷皆满”,又或者“大雪数尺,冻死者无算”。 多、满、无算…… 轻描淡写几个字,背后是累累尸骨。 “史书没有温度,唯有生活在这个时代,亲眼看到这场雪灾,才能确切感受到那彻骨的冰冷!” ------------ 第19章官升三级 皇宫。 勤政殿。 建武帝正在批阅奏折,连续数封都是参奏兵部。 兵部尚书贪墨军饷、成国公任人唯亲、威远侯纵兵劫掠、镇南侯意图谋反…… 几乎所有执掌军权的武将,全都罪名累累。 御史的职责是风闻奏事,却也少有这般激烈,听起来不似大乾三兴,更像是国朝要亡了。 建武帝询问身旁老太监:“去查查,这帮御史又发什么疯!” 老太监躬身退下,片刻后回来禀报。 “陛下,昨天威远侯与卢尚书的车架遇上,互不相让。威远侯命亲兵殴打卢府家丁,连卢尚书轿子都掀翻了。” “今早卢尚书没去礼部当值,据说在家养伤!” 老太监将查来的消息说出,尽量做到公平公正。 卢尚书出身世家大族,是周丞相的左膀右臂,威远侯统领京营,女儿是太子妃,两边都惹不起。 “下旨申饬威远侯,罚俸一年。” 建武帝给了个不痛不痒的惩罚,文武相互攻讦早就习以为常,本就是他有意引导的结果。 继续批阅奏折,看到户部关于受灾人数的汇报。 “除存量死亡,冻死者超百人……” 建武帝眉头紧皱,当了三十余年皇帝,竟然看不懂奏折。 什么叫存量死亡? 雪灾对建武帝来说并不是大事,朝廷有规章制度,依律救灾即可,但是看不懂的户部奏折,让他有种臣子脱离掌控之感。 “传周爱卿。” 殿中值守的内侍,当即去丞相府传旨。 丞相府位于皇宫右侧布政坊,只一墙之隔,大乾以右侧为尊,足见其权势之盛。 约莫半个时辰。 周丞相在内侍的引领下,来到勤政殿三叩九拜。 “周爱卿请起,赐座。” 建武帝直接问道:“朕博览群书,从未见存量死亡之词汇,不知作何解释?” “启禀陛下。” 周丞相刚刚坐下,听到问话连忙起身。 “此语乃户部徐尚书创出,意为京城以往年份百姓死亡数量,扣除后就是因雪灾而死的人数!” “……” 建武帝沉默半晌,问道:“这次雪灾,京城死了多少人。” 周丞相瞥了眼面无表情的皇帝,猜不透是要听好消息,还是听真实的情况,想了想回答说。 “衙门发的公告,是七百二十六人。” 建武帝追问道:“那实际呢?” 周丞相实话实说:“只京城就超万人,大雪封路,尚未统计附近州县。” 建武帝叹息道:“竟然死了如此之多,百姓受苦,朕心难安!” “陛下,臣定竭力救治京城百姓。” 周丞相目光低垂,已然明白了皇帝的想法。 京城不允许死这么多人! 万年县多死些,永宁县多死些,乃至于附近州府也多死些,京城的雪灾自然就减轻了。 “周爱卿下去吧。” 建武帝微微颔首,对周丞相很是满意,懂事又能办事,唯一可惜就是出身江南世家。 皇后崔家、丞相周家、礼部卢家等等,全部出身于江南,也都是投资建武帝的原始股东。 创业时自是甜甜蜜蜜,创业成功了,股份不在自己手里就很难受! 偏偏不能强行清退股份,会造成朝廷不稳,后世也会骂建武帝擅杀功臣、不能共富贵。 于是大力培植了以威远侯为首的新兴武勋,维持朝堂平衡,免得皇权旁落。 “当年若是听老祖的话……” 建武帝眼底闪过一丝懊悔,旋即摇摇头,回到过去重新来过,也会选择与世家合作。 “也不知老祖躲在哪里,让朕找的好苦啊!” 收敛心思,查看下一封奏折。 礼部蔡侍郎上书,有玉龟现于济水,背负阴阳八卦,此乃天生祥瑞,特请献于宫中。 以往见到祥瑞奏折,建武帝都会置之不理。 不夸赞,不惩罚。 皇帝需要有拍马屁的官员,不止是愉悦心情,有什么不好明办的事也能交给他们。 蔡侍郎就是其一,擅长四处搜集祥瑞。 前天抓来白鹿,今天捕到玉龟,明天又发现白虎,御花园养的奇珍异兽大多来源此人。 “忠心可嘉,当赏!” 建武帝沉吟许久,吩咐内侍拟旨。 “礼部侍郎蔡文林,忠君体国,劳苦功高,升任礼部尚书……” 连升三级! 老太监在旁边听着,面色如常,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威远侯、卢尚书迥然不同的结局,似乎预示着什么,往后咱家可不能收江南的银子了! …… 雪灾来的快,去得也快。 街上的雪铲干净,尸体收干净。 天色放晴,雪灾就过去了。 衙门抓了几个造谣生事的刁民,菜市口砍了脑袋,再没人敢议论死了多少人。 又过了半个月时间。 京城百姓都忘了有过雪灾,开始议论今年的花魁选举,春风楼能否连冠,明月阁能否逆袭。 殓尸房内空荡荡冷清清,仿佛人满为患只是虚幻。 “娘希匹,外边的人可比咱这的尸体可怕多了!” 李平安也就私下里骂骂,去了外边可不敢胡说,与生人说话时,恨不得将陛下万岁挂在口头上。 活命么,不寒碜! 眼见天色将暗,没人来送尸。 李平安关门落锁,穿街过巷来到崇宁坊。 崔氏书铺。 早早已经点上了灯火,许多书生借着光看书,崔掌柜非但不嫌弃,反而让伙计烧了开水祛寒。 李平安来过几次,对这般情景已不陌生。 隐约能猜到崔掌柜的用意,将来哪个书生中了进士做了官,都会记得书铺的恩德。 先前好奇问过崔掌柜,好事为何不做到底。 摆几张桌椅,泡几壶茶水,花不了几个钱,就能让书生记得更深! “好事不可做尽!” 崔掌柜没有细说,李平安反复揣摩,才明白其中深意。 书铺只能站着读书,将那些占便宜的人排除在外,留下的都是真正的穷书生。 这才是有用的雪中送炭! 且读书人都有几分傲骨,站着是借书,坐着喝茶就是施舍了。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有骨气有才华的书生,宁肯苦着累着,也不会接受书铺的施舍。 其手段之微妙,非寻常人能领悟。 李平安对崔掌柜很是佩服,不愧与千年世家沾亲,很容易就收拢了许多读书人的感恩。 来到柜台前,与崔掌柜说道。 “上次买的书已经读完,感悟颇深,还请推荐几本养身、食补类的道家典籍。” 正说话间,书铺进来个书生。 模样颇为狼狈,身上沾着白毛,手上几处血痕,拎着只肥硕的大鹅。 “苏公子,好久不见。” 李平安笑着打招呼,来人正是春风楼认识的苏明远。 ------------ 第20章与民同乐 “李兄!” 苏明远面露喜色,一激动撒了手。 大鹅嘎嘎乱叫,双腿捆着并做单腿,在书架间蹦蹦跳跳。 那些站着看书的书生,陡然见到大鹅扑过来,吓得慌忙闪躲,不敢与之正面为敌。 李平安脚步连点,伸手将大鹅按在地上。 混乱中止。 苏明远方才回过神来,连忙脱下夹袄,将大鹅裹成一团。 “多谢李兄。” “怎么买这么个大鹅?” 李平安未料到,修行铁腿功第一次出手,竟然是对付农村三霸之首,勉强也算是行侠除恶了。 苏明远抱着夹袄:“苏姑娘近日体虚,肠胃不好,大夫说炖鹅可解。” “苏姑娘是谁?” 苏明远面色微红:“就是,就是……春风楼相识的那位姑娘。” 李平安问道:“你俩现在什么关系?” “情投意合!” 苏明远说得掷地有声:“我多抄书,她多跳舞,早些赎回身契,就拜堂成亲。” 李平安诧异道:“老鸨能通情达理?” 春风楼三楼的姑娘,个个都是摇钱树,老鸨恨不得她们天天接客,等年老色衰了再卖去下等妓院。 不榨干最后一滴油,绝不会让姑娘赎身。 苏明远解释道:“我有个朋友家中颇有权势,请他去说和,老鸨才应下来。” 李平安瞥了眼左右,压低声音道。 “苏公子真打算娶妻?” 大乾对女子贞洁极为看重,或许没到摸手剁手、碰臂砍臂的变态地步,正常读书人绝不会娶勾栏女子为妻。 大多是买回家做个妾室,或者养在外面做个情人。 苏明远幽幽道:“我就是个乡下泥腿子,为了活命偷过邻家的,区区一小贼,哪有资格嫌弃苏姑娘?” “好好好,难怪苏兄能得大师赏识,我盼着能早日喝上喜酒!” 李平安闻言,顿时对苏明远另眼相看。 读书人能不忘根本,能审视自身,能直言不讳,已经是极为难得的品质。 回到柜台,崔掌柜已经挑好了书。 “多谢差爷出手相助,今儿的书打八折,合计二十四两。” 李平安付了银子,苏明远连声道歉。 好在与崔掌柜相熟,又没有损坏财物,也就不用出钱赔偿,苏明远从怀中取出三册书。 “这是我新抄好的《中庸注疏》。” “六两。” 崔掌柜付了抄书银子,劝说道:“苏公子何必这般劳累,以你的学问,足够去投效高门大户。” “前些日丞相府纳贤,不如苏公子的人都过了考核,为何不去看看?” “丞相府鲜花似锦,烈火烹油,君子敬而远之。” 苏明远坚定道:“明年恩科,我会再去考,不中还有后年,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寒门科考,那可是太难了……” 崔掌柜摇摇头,并不看好苏明远,科举考试可不止是考学问。 且不说其中黑幕重重,单书籍数量、教育环境等等硬性条件,世家大族就将普通人甩开八条街。 再者,南方才是文华重地,北方历经战乱,早就断了文脉。 近些年东华门放榜,中进士者南方士子占八成以上,北方已经二十年未出过状元。 民间传闻,南方世家助陛下成就大业,现在是回馈报恩的时候! 李平安对此有所耳闻,对比前世学过的历史书,也有几个解决科考问题的办法。 譬如分榜、糊名、誊录等等,都能助力寒门士子。 “可不敢乱说!” 前些天因言砍头的情景历历在目,李平安胆敢妄议科举,用不了多久就得菜市口走一遭。 与苏明远分别,回到永兴坊。 这时候天色已经昏暗。 李平安到了殓尸房,发现门口横躺着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分不清是男是女。 本以为是送来的尸骸,结果上手一摸。 “还有心跳!” 李平安蹲下仔细分辨,才看清是个男子,晃了晃不见苏醒。 绕开他进门,插紧了门栓。 惯例切猪肝煮粥,要么说熟能生巧巧能生精,现在李平安煮出来的粥,比街上食肆卖的还要香。 将来不在殓尸房了,可以开个粥铺营生。 “漫长的生命,不能空耗,否则会闲出精神病。” “练武自保之余,还要学些手艺,不用刻意去努力,全凭兴趣。” “今儿学一回做饭,明儿兴许去下棋,后天又学画画,不劳累不无聊,天长日久就无所不能!” 李平安煮熟了肉粥,盛进碗里准备喝,忽然叹息一声。 打开门,将冻饿昏迷的男子拖到殓尸房,裹上两床棉被,浸了热毛巾敷在额头。 “生死看命了。” 李平安还残留几分现代人的善念,很难看着有人冻死不去管。 散尽家财做不到,举手之劳自是应该。 “或许用不了几年,我这份善念就会散尽,且行且珍惜吧!” 正喝着粥,殓尸房传来声音,李平安端着碗过去看,男子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这是……” 李平安将兑稀了的粥,放到男子嘴边。 早就饿极了的男子,立刻大口大口的喝粥,一大碗喝完,恢复了几分活人气色。 李平安将半锅粥端过来:“这是朝廷的地界,我只能留你一宿。” “多谢恩公。” 男子听出威胁驱赶,没有生出任何反感,挣扎着起来磕了三个头。 京城不乏施粥的善人,却没人敢收留流民! 翌日。 李平安早早起来,看到留在殓尸房的被褥,叠得方正。 “是个懂道理的人,怎么落魄成这样?” 生火做饭洒扫庭除,练了两趟腿法,又站桩修行锁阳功,小半天时间转眼过去。 晌午时分。 街上传来敲锣声,衙役扯着嗓子叫喊。 “告示,衙门出告示了!” 衙门张贴告示,一般不会敲锣宣扬,除非是告示内容关系重大,所有百姓都得遵守。 李平安站门口听百姓议论,很快知道了告示内容。 腊月初九是建武帝七十圣诞,陛下不止要在宫中过寿,还要巡游京城街道与民同乐。 什么叫与民同乐? 那就是陛下今儿高兴,百姓就得跟着高兴,就是家里刚死了爹娘,也得乖乖笑出声。 天地君亲师,陛下当然比爹娘重要! 告示上还郑重强调,为免影响陛下的喜气,自张贴之日起,京城就不允许死人发丧了。 病了的挺住不死,死了的在家里装活的! 有人问乞丐流民死了怎么办? 大乾在陛下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京城绝对没有任何乞丐流民…… ------------ 第21章犯颜直谏 告示发出去后,最忙的就是衙役。 陛下仁慈,见不得百姓受苦,所以将流民乞丐赶出京城。 街面打扫的干干净净,老百姓穿的整整洁洁。 那些没钱买新衣服的穷苦人家,衙役将大门锁死,半月内禁止外出,发现了就抓去衙门挨板子。 李平安反而闲了下来,索性关了殓尸房。 “难怪大家都想做皇帝,真的让你生就生,让你死就得死!” 每日读书、练功。 转眼半月过去,到了腊月初九。 京城主干道都摆满了鲜花,争奇斗艳,香飘满城。 读书人纷纷以鲜花、寿辰为题,吟诗作词写文章,明里暗里拍建武帝马屁,希望走上终南捷径。 大家都骂蔡侍郎,大家都想做蔡尚书! 永兴坊与太平坊交界处,就是南北主干道乾元大街,北头是皇宫承天门,南头是南城门,又叫明德门。 天色将亮未亮。 乾元大街已经挤满了百姓,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皇帝又称为天子,意为天之子、神之子,在老百姓眼中与庙里的神仙无异。 今天陛下游街,就像神仙下凡,拜一拜就能保佑平安。 街上值守的禁军披坚执锐,以鲜花为界限,禁止任何人僭越,违者立斩。 李平安挤开人群,凑近了看,鲜花竟然是真的花。 寒冬腊月,迎风绽放。 “茉莉、紫薇、兰花、绣球……竟然大部分是夏季品种,难道大乾已经有温室大棚技术?” “有几样娇气的花,温室中也难栽培!” 李平安啧啧称奇,朝廷当真手段不俗。 百姓见到鲜花反季开放,高呼祥瑞。 有人自称衙门里有人,鲜花从城外长春观运来,乃是观中真人为陛下祝寿,特意施展了法术。 也有人说是白云寺神僧,念诵了数日佛经,感动了种子,一夜之间生长绽放。 真真假假,众说纷纭,百姓对陛下又多了几分敬仰。 街道两旁的店铺已经歇业,门口有禁军把守,避免有贼人藏匿其中,行刺杀之事。 自有史以来,皇帝都是个高危职业。 平均寿命三十来岁,近半数的皇帝非正常死亡,且死因多种多样,呛死闷死气死吓死砸死摔死淹死…… 刺客手段千奇百怪,很难保障十成十安全,所以极少有皇帝出宫,更不愿暴露于闹市。 圣主不乘危,乃是古训。 李平安等到晌午,仍不见陛下銮驾。 直至未时,远远听见震耳欲聋的万岁声,如山呼海啸般涌来。 李平安踮着脚望了望,隐约看到一座明黄楼台,在白马的拖拽下缓缓行驶。 纵使有几分不爽利,也得乖乖跪地磕头。 百姓直视天子,乃大逆不道,让禁军抓到会株连九族。 李平安在大乾生活一年有余,发现到处都是规矩,说话办事都得小心谨慎。 从穿衣吃饭,到读书写字,甚至街上走路,都有相应的律法。违反了就是犯罪,轻则鞭刑杖刑,重则大逆不道。 这般严苛管理言行,才能更好的驯服百姓! 銮驾之上。 建武帝端坐龙椅,面带喜色,对左右百姓挥手示意。 “众子民,平身!” 百姓听到陛下认自己做儿子,顿时热泪盈眶,再次叩首山呼万岁。 旁边侍候的老太监,躬着身子说道:“陛下神明圣武,德被四海,明并日月,可比之圣祖!” 建武帝听到圣祖二字,眼底闪过冷色,面上笑容不变。 “你这老货,也学着蔡卿溜须拍马。” “老奴是发乎内心,眼前这政通民和的盛景……” 老太监马屁还未拍完,忽然听到阵阵惊呼,抬头看去,只见人群中钻出个青袍官儿,身后跟着一群百姓,强行冲开禁军挡在銮驾前。 “臣,京都巡察御史魏衡,有本奏!“ 魏衡跪在銮驾前,双手举着奏折,几个禁军吓得瘫软在地。 无论魏衡是对是错,只防守不利之罪,就够判个流放千里。 十来个百姓跪在魏衡身后,哭哭啼啼诉说冤屈,叫喊着求陛下主持公道,严惩贪官奸臣。 附近百姓沉默不言,骇然的看着青袍官儿。 戏文中有不少犯颜直谏的剧情,结局都是圆满落幕,皇帝爱民如子,斩了贪官,升了好官。 只是大家都明白,那是编的故事。 老百姓喜欢这种剧情,根本原因是现实太残酷,只能寄托于演义话本。 建武帝当着百姓的面儿,不好发怒,语气温和说道。 “魏爱卿,今天是朕的寿辰,且将奏折送去丞相府,先由周爱卿看过。” “陛下,臣已数次上书,周相敷衍了事。” 魏衡不给建武帝再推诿的机会,直接说出奏疏内容:“臣查明威远侯三十条大罪,证据确凿,请陛下圣裁!” 百姓听到威远侯的名字,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这可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战功赫赫,统领京营,称得上军中第一人。 去年冬季,蛮族入侵。 威远侯奉命去北疆督战,捷报连连,传闻将成为大乾第一位异姓国公。 建武帝脸上喜色消散,冷声道:“魏卿在教朕做事?” “臣冒犯君父,属大不敬,自请革职入狱,全凭陛下发落。” 魏衡将官帽放在地上:“只求陛下严惩威远侯,为百姓伸冤,还死者公道,还我大乾朗朗乾坤!” 建武帝目光扫过周围百姓,忽然有些后悔巡街,否则轻易就能打发了魏衡。 随后看向随銮驾巡街的周丞相,魏衡就属于他治下的文官,怎么带的队伍,怎么组织的工作? 周丞相眉头紧皱,苦着脸不知怎么解释。 文武平衡是陛下的手段,也是百官认同的局面,平日里斗争都有尺度,绝不可能这般撕破脸。 无奈低声说道:“陛下,是否由臣出面将魏御史带走?” “他赌上了九族,你带不走!” 建武帝冷哼一声,稍作沉吟心有定计:“魏爱卿说说,威远侯犯了什么罪?” 魏衡明知陛下恼怒,却没有任何紧张,来之前已经安排好后事。 “其罪一,贪墨军饷!建武十二年,威远侯虚报北疆军卒数目,从户部冒领白银二十二万两!” “其罪二,倒卖京营军粮……合计贪墨三十万两!” “其罪三,卖官……合计四十二万两!” “其罪四,私吞田亩……合计五万七千亩!” “……” “其罪九,杀良冒功!威远侯嫡子捏造谋反之罪,诛冯家上下五百余口!” “……” “其罪十三,威远侯之子强抢王氏酿酒之法,草菅人命,并勒索五千两,人证物证俱在!” 魏衡念到这里,跪倒的百姓当中,爬出来个年轻人,自称王掌柜之子,求陛下为民伸冤。 “其罪十四,威远侯之侄,因口舌之争,深夜纵火,烧死孙氏一家十二口,人证物证俱在!” 又爬出来个百姓,半边脸都是烧伤疤痕,自称孙家唯一生还者,求陛下主持公道。 魏衡声音嘹亮,传遍四方。 前面几条贪墨罪状,数额虽大,却离百姓较远,听起来没有切肤之痛。 后面各种草菅人命的罪状,真实的就发生在身边,譬如旁边就是永兴坊,许多人还喝过十里香。 譬如冯家院子大火,衙门判的是意外。 感同身受,自然恼怒痛恨! ------------ 第22章二次杀劫 皇帝,勋贵,太监,官吏,百姓…… 千百种人,千百双眼睛,全都死死盯着魏衡。 希冀,敬佩,怜悯,冷漠,仇恨,幸灾乐祸…… 无数种情绪,凝成如山压力,却丝毫没影响到魏衡宣读罪状。 “其罪二十九,纵奴行凶!王二、李四等奴仆,白日调戏张李氏,欧杀其夫,躲入侯府不出!” 此案就发生在月前,遗孀张李氏哭哭啼啼,求陛下为夫伸冤。 建武帝目光幽幽,看魏衡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以七品官位查了这么多罪证,刚正又有能力。 “暂且压一压,可为太子潜邸。” 威远侯的罪状,不用查也知道八九不离十,称得上罪大恶极。 然而威远侯对建武帝忠心耿耿,既能领兵打仗,又是文武平衡的关键人物,将来还是新君的臂膀。 贪污杀人,不过纤芥之疾! 建武帝自登基之日起,就认为朝廷内外所有官员都贪,纵使不贪钱,也会贪权贪名。 即天下皆贪,择其能者用之! 目前,威远侯就很有用,以后没用了,也有足够的理由诛九族。 贪污的银子都得还回来! 建武帝还有第二层考量,前些日罢了礼部尚书,敲打了江南世家,今天借机惩罚威远侯,敲打武勋。 帝王平衡术,不止是势力平衡,还得左右来回拿捏。 “其罪三十,私藏重甲二十四具,意图谋反……” 听到最后一条罪状,愤怒仇恨又无能为力的百姓,纷纷露出兴奋的神色。 朝廷不禁刀剑,对重甲防范极严,民间流传着“一甲抵三弩,三甲进地府”的说法。 魏衡刻意说重甲数目,也有典故在其中。 传闻大乾圣祖本是商贾,遭受前朝官吏敲诈勒索,迫不得已造反,最初就是铸造了二十四具重甲。 以此为根基,推翻前朝,建立大乾。 朝廷为了宣扬圣祖,特意写了几部戏文,老百姓都听过看过。 李平安眉头一皱,将众人护在身前。 “有些瓜,不能随便乱吃!” 趁着禁军不注意,一退再退,溜着墙边来到拐弯处,加快脚步跑回殓尸房。 銮驾之上。 建武帝面色阴沉,目光凶戾,再不复先前淡然神色。 前面二十九条罪状,在建武帝眼中不算什么,让镇抚司、刑部查案的动静大些,给百姓做出明君圣主的模样。 抓几个不要紧的小官,打杀几个奴仆,也就糊弄过去了。 此案过后,威远侯名声臭了,想要继续掌军,会比先前更加忠心听话。 建武帝带兵近五十年,登基三十八年,政治手腕早已炉火纯青,在魏衡告状的片刻时间,已经想好了处理方式。 敲打武勋,不失圣明,还能为太子谋一肱骨。 偏偏第三十罪是私藏重甲,所有谋划尽数落空。 建武帝必须严惩威远侯,倒不是真的怕他谋反,身为开国之君,莫说二十四具重甲,再多十倍百倍也不怕。 根本原因是威远侯僭越,不听话,不懂规矩! “魏卿,这些罪名都是真的?” “三十大罪,证据确凿。” 魏衡抬头直视皇帝,话音铿锵有力:“臣自知罪该万死,只求陛下铲除国贼!” “好!” 建武帝从牙缝里钻出个好字,下令道:“朕这就让镇抚司抓了威远侯,查清罪名后,依律惩处。” “吾皇圣明!” 魏衡叩首高呼,百姓闻言跟着磕头,山呼万岁。 皇帝果然是好的,一切都是奸佞的错! 建武帝挥了挥手,禁军立刻上前,将魏衡以及众苦主押了下去。 此时。 官吏百姓的目光都在魏衡身上,思索此人当真刚正,若能渡过死劫,将来必然是国朝栋梁。 人群当中陡然跃起数道身影,从四面包围銮驾,泼洒出漫天暗器。 老太监的视线,从未离开陛下半分,率先发现刺客,扯着公鸭嗓尖叫。 “护驾,护驾!” 建武帝面色淡然,挥手将老太监抓到身前。 噗噗噗! 十数道暗器打入体内,老太监脸色瞬间黑紫,惨叫声都未发出就断了气息,显然暗器涂了剧毒。 刺客个个都是武道强人,凌空飞跃数丈远,两三个呼吸就杀到銮驾前。 一波暗器偷袭,随行内侍死了大半,余下的拼死阻拦刺客。 “保护陛下!” 禁军高声呼喊,蜂拥冲向銮驾。 这时百姓当中又生变故,钻出不少健硕汉子,撕开袖子露黄巾,上面绣着魏字,三五个一伙抱住禁军。 摸出短刀匕首,对着脖颈胸膛乱捅。 有心算无心,禁军死伤惨重。 阻挠禁军之后,黄巾汉子开始砍杀无辜百姓,故意制造恐慌混乱。 一时间惨叫连连,鲜血迸溅。 寻常百姓哪经历过这等场面,尖叫着向四面八方跑去,将附近赶来护驾的禁军冲散,短时间无力支援。 此时。 刺客已经杀光了残留内侍,距离建武帝不过三四尺,能看清他脸上皱纹,鬓角白发。 “背弃祖宗者,当诛!” 为首刺客长啸一声,双手生出鱼鳞,指甲暴涨半尺,划破空气爆发刺啦声响。 建武帝没有任何惶恐,面上只有讥讽嘲笑。 “龙鳞卫,伪朝反贼……臭水沟的老鼠混一起,也就会些阴谋诡计了!” 话音未落,身边多了个紫袍老者,正是东厂楚督公。 双手横推真气如潮水般涌出,化作半透明的琉璃笼罩建武帝,十指连点真气激射,精准穿透所有刺客头颅。 建武帝吩咐道:“都是些冥顽不灵之辈,不用留活口。” “遵命。” 楚督公一拳打出磅礴真气,将龙爪刺客轰得粉碎,漫天血雨染红了拉车的白马。 建武帝南征北战十余载,经历多少大军厮杀,些许小场面不算什么,对着左右商铺挥了挥手。 一闪闪窗户打开,早就藏里面的禁军,弯弓搭箭,对街上人群进行覆盖式射击。 黄巾军以及无辜百姓,成片成片的倒地。 狭窄的街道,堵塞的人群,密集的箭雨,根本没有任何逃生机会,尸骸连成片、叠成山。 一连射了六七轮箭。 街上几无活人,偶尔有哀嚎声传出,立刻就引来攒射。 片刻之后,乾元大街又恢复了寂静。 建武帝冷眼扫过遍地尸骸,鲜血流淌染红地面,夹杂散落在地的鲜花,似是一张巨大的、绣着花的红毯。 “继续巡街。” 建武帝一声令下,尚且活着的官吏、禁军,立刻排好整齐队形。 楚督公担任车夫,抖动缰绳。 红马踩着粘稠的血浆,一步一个脚印,继续载着陛下巡游京城与民同乐。 ------------ 第23章畏罪自杀 建武帝的寿辰,在安乐祥和中过去。 这只是忙碌的开始。 威远侯自江南起兵就追随陛下,打了四十余年仗,军中上下党羽遍布,三十大罪涉及了太多官吏。 镇抚司到处抓人,上至兵部,下至军营。 犯人为了立功赎罪,四处攀咬同僚,又引起下一轮抓捕。 兵部贪墨涉及户部、工部,再蔓延至吏部、刑部,短短几日天牢人满为患。 唯有清水衙门礼部没受波及,冷眼看着同僚入狱。 吃肉的时候不叫我,倒霉了咱就鼓掌叫好! 李平安也在忙碌。 寿辰的次日,柱子叔连续送了六板车尸骸,这还是周遭几个殓尸房分过的数目。 尸骸插满了箭矢,如同刺猬一般。 柱子叔面无表情,没有愤懑,没有抱怨,默默的推着板车离开。 “这才是个合格的收尸人!” 李平安犹记得前几个月,柱子叔背来个农人尸骸,胸口空洞洞让人掏了心脏,衙门说是遇到了野狗。 柱子叔忍不住骂咧咧,说衙门就会糊弄老百姓。 如今悲惨见得多了,心也就冷了,也知道有些话不敢说、不能说! 时隔半个月,殓尸房又站满了人。 李平安经历过雪灾的洗礼,对尸骸的同情,已经消磨到了最低,面无表情的拔箭、摸尸。 死者中不乏衣衫华贵者,然而箭雨之下,众生平等。 皇帝陛下公正的对待子民,不论贫穷或者富有,疾病还是健康,都会一视同仁。 “袖口里有碎银子。” “竟然有银票!” “这戒指不错。” “金牙镶的挺紧……” 这回摸尸收获颇丰。 铜钱、碎银子、血污的银票、染红的玉佩、折断的发簪…… 尸骸死因不可言说,经手的人可能畏惧鬼神,唯恐沾了不祥,没有搜刮就急匆匆送来殓尸房。 这笔钱来的很及时,中断多日的锁阳功,可以继续修炼了。 “咱这是不是吃人血馒头?” 李平安手抖了抖,忽然明白什么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如今可不是王朝末年! 建武帝方才三兴大乾,朝中人才济济,军中兵强马壮。 唯一称得上对手的,只剩下漠北草原蛮族,然而随着大乾国力不断上升,马踏狼王金帐只是时间问题。 偏偏这万物竞发,勃勃生机的时代,封建王朝该有的弊病一样不少。 贪官污吏,冤假错案,杀良冒功,卖官鬻爵…… “开国才三十余年,就有这么多弊病,随着日积月累,几百年后又是改朝换代,难道大乾还能出一位四兴之主?” “不过这与我没关系,纵使哪天大乾没了,咱还是能端着铁饭碗吃饭!” 李平安可不是自我安慰,他爷爷做殓官时,恰逢乾坤剧变。 反贼攻破京都定下国号为魏,爷爷换上大魏的玄色皂隶巾当值,没几年建武帝重建大乾,于是又换回了大乾的藏蓝短打。 爷爷根据亲身经历讲述,那几年殓尸房忙得很,京城的官儿死了四五茬! 李平安不断自我安慰,咱只是个殓官,什么事都管不了,不摸尸就没法吃饭,更没法练武。 “我终究是让时代同化了!” 仅一年时间,原本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有信仰有道德的青年,变成了冷酷的胥吏。 当天晚上。 李平安从噩梦中惊醒几次,只觉得房间里阴气森森。 毕竟死的那般惨烈,谁也会怨气不散,兴许会化作凶魂厉鬼寻人复仇。 “得快些收拾尸骸,三天一到立刻拉去埋了!” …… 翌日清晨。 李平安去东市换银子,经过乾元大街。 地面已经洗得干净,左右店铺门户紧闭,不知是不敢出来,还是全家死绝了。 仔细观察墙角砖缝,还差残留着黑红血迹。 寒风吹过,顺着衣襟缝儿钻进来。 李平安打了个哆嗦,赶紧加快脚步,拐了个弯走小路。 “以后非必要,可不能走乾元大街了!” 东市位于平康坊与常乐坊之间,论繁荣远不如西市,毕竟铺子卖的商品昂贵,目标客户也是东城的贵人。 人流量少很多,但是钱丝毫不少赚。 譬如李平安经常卖货的聚宝阁,背后东家不知是谁,表面上是普通当铺,真正赚钱的生意是销赃。 不管卖家是谁,不问东西来路,你敢卖聚宝阁就敢收。 李平安摸尸来的东西,属于殓官的隐形收入,然而大乾律法有破坏尸罪,类似于后世的辱尸罪。 古人事死如事生,谁也不想死后被开膛破肚。 所以殓官摸尸所得,属于台面下的潜规则,严格来说是赃物! 其他职位的胥吏,如狱卒、书吏、捕快等等,都有类似的收入,需要稳妥渠道换成银子。 销赃这种活,一般当铺真的做不了。 聚宝阁就是其中翘楚,稳妥销赃十几年,从未出过事,唯一坏处就是比市价低了三四成。 李平安熟门熟路进了聚宝阁,片刻后揣着银票出来,心底感叹。 “还是权力来钱快!” “咱辛辛苦苦摸尸,担惊受怕,大头都让人家赚了!” 回到殓尸房。 看着满身箭伤的尸骸,李平安又自我安慰,任凭聚宝阁怎么赚钱,改朝换代时全都得吐出来。 权力赚来的银子,终究会被新的权力所没收! “还是咱这铁饭碗吃的稳妥!” 李平安愈发敬仰迅哥儿,任何世界、任何时代、任何阶层,精神胜利法永不过时。 戌时左右。 天已经黑透了。 殓尸房响起咚咚咚敲门声,狱卒石三扯着嗓子喊。 “小安子,快开门,送席子来了!” 李平安正在做饭,听到声音连忙去开门:“这么晚了三叔还劳累,明儿再送来也不晚。” “这个是加急的。” 石三从板车上拖下卷草席,与李平安抬进门,寻了个空闲地方扔下。 掀开草席看了眼,血淋淋的尸骸染红了囚服,死因更不用问,必然是畏罪自杀。 仔细瞧了瞧,竟然是个熟人。 李平安面色变了变:“这不是……” 石三无奈叹息:“镇抚司直接抓的人,送到牢里就这样了,否则还能给老郑一个体面。” 死者正是郑差拨。 那个制造畏罪自杀的人,终究被畏罪自杀了。 ------------ 第24章皇帝老了 郑差拨走的很不体面。 往上数几代都是牢里的老人,即使因罪入狱,也会好吃好喝不上刑,死前给留个全尸。 这是天牢的潜规则。 一是给自个儿留后路,二是免得犯人胡乱攀咬。 狱卒,或者说所有胥吏,没有哪个是清白干净的,只要肯查就都有罪。 譬如书吏,惹得上官不高兴,随意寻个罪名就能送进牢房。 譬如殓官,明明没有任何俸禄,还要倒贴收尸人铜钱,却能吃喝不愁攒下家底。 更勿论油水丰厚的狱卒,哪个在京城没个院子? 胥吏从不靠俸禄活着,靠的是这身虎皮! “四叔啊四叔,咱得让你走的体面。” 李平安取来竹箱,仔仔细细的帮郑差拨整理遗容,缝补伤口,擦去血污,脱了囚服换上寿衣。 安详的躺在草席上,一如去年冬天王掌柜。 “咱不信佛门,却不得不信因果。” 李平安做不了好人,却也不会去作恶,免得哪天遭了报应。 第二天一早。 郑差拨的儿子郑大宝来殓尸房领尸骸,见到父亲安详模样,给了李平安五两银子。 “多谢平安哥。” “应该的。” 李平安轻轻摩挲银锭,若有所思。 郑家顶梁柱走了,郑大宝仍然出手阔绰,显然已经有了来钱路子。 “应该是接班了!” 狱卒同样是铁饭碗,父子相继薪火相传,极少在外边招人。 一是外来的人不懂潜规则,得从头教导。二是怕招进来个正直的,看不过眼举报了。 能否告倒说不准,终归让朝廷面子不好看! “四叔或许是真的自杀,担下了所有罪名,用命给儿子铺了路。” 酷刑审讯王掌柜的绝不止一个人,而且没有狱中官员点头,威远侯府也指挥不动狱卒。 现在死无对证,案子也就结了。 狱中官吏感念郑差拨恩德,招郑大宝做狱卒,也就顺理成章。 往后几日。 石三天天送来官员尸骸,多是贰官副手、七品以下。 官员家属来领尸骨时,没人喊冤,显然死者屁股不干净。 这些死了的不是因为贪墨,而是倒霉、运气差,三十条大罪总得有人顶缸背锅。 那些活着的也不是没贪,暂时有用而已。 “看样子,威远侯是倒不了!” 李平安经历过寿诞之变,见到死于箭雨的百姓,对“朝廷”是个什么东西,认识的愈发清楚。 随着内心深处仅存的一丝丝改变世界的念头消失,再回过头来看朝廷,反而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皇权稳固,大过一切! …… 皇宫。 勤政殿。 几十支手臂粗的鲸油蜡烛,无烟无味,照的宫殿明亮如昼。 建武帝在批阅奏折。 登基称帝至今,三十八载从未有过懈怠,所有奏折都会亲自批阅,丑时之前几乎没睡过觉。 幸好武道根基浑厚,换个皇帝早就累死了。 临近子时。 新上任的总管太监康公公,低声提醒道:“陛下,太子在殿外,已经跪了六个时辰了。” “唔,让他进来。” 建武帝活动了下腰身:“老了老了,才一会儿就腰酸腿疼,当年朕可是能领兵冲阵,斩将夺旗的武将!” 康公公拍马道:“陛下万岁长寿,龙精虎猛,才不会老呢。” “天下人都喊朕万岁,谁又能真的万岁,连圣祖都不能……” 建武帝声音飘忽不定,似是自嘲,又似乎意有所指。 片刻后。 两个内侍扶着太子赵信进殿,跪在台阶下三叩九拜。 “儿臣拜见父皇。” 赵信是建武帝原配所生,年岁已经五十有一,面容苍老头发花白,单看模样似是建武帝的同辈。 “起来吧,赐座。” 建武帝直接问道:“太子打算为威远侯求情?” 赵信屁股还未沾锦墩,闻言又起身跪下:“儿臣恳请父皇,念在威远侯过往功劳,宽恕其罪责。” 建武帝毫不客气的说道:“难道不是看在你岳父的份上?” 威远侯嫡女是太子妃,也是太子坐稳东宫的最大助臂。 现在的崔皇后原本是贵妃,先皇后驾崩后承继后位,膝下两位皇子,年岁与赵信相差颇大。 赵信吓得面色苍白,沉默许久,鼓足勇气说道。 “父皇说的不错,威远侯对儿臣忠心耿耿,自是不能不救。” “威远侯私藏重甲,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建武帝颇为满意的颔首,以前太子性子温和懦弱,说话都不敢大声,今天总算有了几分担当。 赵信来之前早有腹稿:“威远侯所有罪责,儿臣愿一力承担,还请父皇责罚!” “记得今日所说,日后威远侯再犯错,朕直接罚你。” 建武帝拿起张空白圣纸,挥手扔到赵信跟前:“名字自己填,朕要你杀三成,贬三成,放三成!” 仅有勇气做不好皇帝,还要学会杀人。 “儿臣遵旨。” 赵信连连叩首,未曾想这般简单救了威远侯,些许罪责、骂名不算什么,稳固太子之位最重要。 说罢,高举圣旨退出勤政殿。 建武帝望着殿外夜色,黑沉沉无边无际,忽然叹息道。 “朕很想将威远侯斩了,还有那些个贪官污吏,全部诛九族,还大乾百姓一个公道!” 镇抚司将威远侯案扩大化,就是出自建武帝的授意。 如今牢里关着的不止武官,还包括吏部户部的文官,甚至有不少赵氏皇族勋贵。 由于抓的官员太多,早朝列队出现许多空缺,看起来参差不齐。 随着镇抚司深入调查,得知官员贪腐之严重,连建武帝都感到触目惊心。 当年横扫天下的老兄弟们,或多或少都变质了,恢复朗朗乾坤言犹在耳,转眼就成了大乾的蛀虫。 “只是,朕真的老了!” 建武帝自家人知自家事,靠着武道强撑精力,说不准哪天就驾崩。 换做二十年前,定会杀个血流成河。 “陛下也是为了国朝安稳考虑。” 康公公躬身道:“太子宽厚仁慈,将来定是位仁君,天下黎民百姓有福了!” 眼见赵信持空白圣旨,施恩于狱中官吏,显然太子之位牢不可破,后宫那位彻底没机会,赶紧拍马屁说好话。 内侍是皇家奴仆,无论现在权力多大,待到新君登基都得推倒重来。 “希望如此。” 这也是建武帝的考量之一。 武皇帝之后,接文皇帝休养生息,有利于国朝延绵。 ------------ 第25章白日遇鬼 腊月二十五。 菜市口。 犯官跪成一排,刽子手挥刀斩首。 脑袋咕噜噜滚落在地,鲜血喷出几尺,染红了青石地面。 百姓欢呼陛下万岁、朝廷英明。 今年冬天百姓活得不容易,先是雪灾,后有寿辰,终于看到砍贪官脑袋,可算不用憋屈着过年了。 李平安混在人群里,想不通百姓高兴个啥。 官吏贪污的银子,归根结底出在羊身上,现在砍头了也不见还回来。 苦一苦百姓,杀一杀贪官,里子、面子全让朝廷赚了! 听了片刻,恍然明悟。 杀大官的时候欢呼声大,杀小官的时候欢呼声小,原来老百姓单纯的喜欢看砍官老爷脑袋。 这是源于阶级的根本对立,谁让咱不是官老爷呢? 脑袋很快砍完,老百姓意犹未尽的散去,李平安忙不迭的推着板车去收尸。 今天的犯人不一般,个个都是官身。 罪名没定下来之前,牢里狱卒好吃好喝伺候着,名单确定之前可不敢搜身,所以留下的油水多。 也不用担心犯官族人报复,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明后天上路。 “这个户部主事有钱……” “五品官,今儿最大的……” “一颗带金牙的脑袋,身子在哪?” 李平安拎着颗头颅,四下扫了眼,看到兴庆坊的殓官吴二拖着无头尸骸,正寻摸脑袋去哪了。 “二叔,接头!” “诶。” 吴二伸手接过脑袋,顺势转了个圈儿,刷的扔到了板车上。 旁的殓官纷纷叫好,大家都恨透了这些个贪官污吏,与先前诛九族的待遇迥然不同。 平日里不敢招惹,现在人人都踩一脚! 谁冤枉谁活该,老百姓心里明镜似的。 李平安推着板车回殓尸房,摸尸后就随便晾着,也不给贪官缝头,他们不能轮回转世是好事。 往后几天,每天都有犯官砍头。 直至大年三十,菜市口的血就没干过,凝结成了厚厚一层赤痂。 除夕。 子时一到。 街上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这个时代年味儿很足,再穷的百姓也会扯几尺布,吃顿年夜饭,买几串爆竹辞旧迎新。 殓尸房院子。 没有爆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李平安孤零零一个。 如同去年一般,煮了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 李平安斟满酒杯,对着月亮敬了敬,然后将酒洒在院中。 从盘子里夹了个饺子,囫囵着吃到嘴里,烫的他呼呼呼哈气,雾气朦胧中烫的眼泪都流出来。 “又一年!” …… 翌日。 李平安从酒醉中醒来,已经是下午。 歇息片刻,热了昨天剩下的饺子吃,已是傍晚时分。 “大年初一,合该……批判!” 李平安关门落锁,揣着手走在街上。 街道两旁的商铺点上红灯笼,门窗还挂着红纱布,一连串的烛光红影,看起来颇有几分喜庆。 很快来到春风楼。 远远就闻到了脂粉味,听见姑娘的娇笑声。 “大爷,来玩啊!” 李平安一进门,就感觉到温度上升了许多,暖意浓浓,与外边天寒地冻俨换了季节。 一楼散座点了壶酒,欣赏台上姑娘跳舞。 浅吟慢酌小半个时辰,只喝了半壶,谁来勾栏是为了喝酒? 台上跳舞的姑娘换了,听老鸨介绍是前年的花魁,花名芙芙,刚上台就引得客人们欢呼追捧。 听旁边客人吹嘘,芙芙姑娘梳拢价是千两黄金。 梳拢后也要千两白银才能留宿,现在一年过去,只需要百两就能共度春宵。 “早买早享受,晚买有折扣?” 李平安注意到伴舞的苏姑娘,召来侍女放下一锭银子,指名打赏给她。 侍女提醒道:“苏姑娘只跳舞,不接客。” “知道。” 李平安近些日发了两笔财,轻轻松松拿出二十两大赏,助力苏明远早一日抱得佳人归。 侍女将银子交给苏姑娘,低声说了几句。 苏姑娘眉眼流转,自从不接客之后,少有如此大额收入了。 走下舞台来到李平安桌前,做了个万福,拎起酒壶倒满杯子,很是痛快的连饮三杯。 “奴家拜谢客官。” “……” 李平安很想说,银子拿走,莫要喝我酒。 春风楼听曲的规矩,座位前必须有酒或者果盘,囊中羞涩的李平安,只会点一壶最便宜的竹叶清。 本就不多的酒,三杯几乎见底。 “亏了亏了。” 李平安又看了会跳舞,侍女问了两回上酒,略带遗憾的离开的春风楼。 冬日昼短,天色已经黑透了。 凛冽寒风呼啸哀嚎,吹在脸上冷入骨髓,隔着高高的门槛,与温暖的楼内仿佛两个世界。 李平安紧了紧衣襟,揣着手缩着头向家走去。 半路上见到一团黑影,蜷缩在墙角,走近了发现是个已经冻死的流民。 寒冬腊月,只穿着单衣短打。 流民怀中还抱着个孩童,由于生的太过干瘦,分不出性别年岁。即使他竭尽全力的为孩子遮风取暖,结局也是冻死在街头,看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或许临终前在咒骂老天爷。 黝黑枯瘦的大小尸骸,与街上喜庆的红灯笼,共同组成了扭曲又和谐的画卷。 李平安抬头看到漫天阴云,京城又要下雪了。 “咱就别抢柱子叔的饭了。” 脚步不停的走过去,就像没看到路有冻死骨。 …… 正月初五迎财神。 商铺开门营业。 晌午。 李平安揣着犯官尸骸摸出的财货,去聚宝阁换钱。 穿过乾元大街时,瞅了眼禁军屠戮百姓的路段,已经恢复了往日热闹。 只是赵家当铺变成了钱家酒楼,孙家客栈变成了李氏粮店,茶楼也换了招牌,变成了一家成衣铺子。 喧哗热闹,人声鼎沸。 仅仅一月过去,什么痕迹都不剩了。 李平安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总感觉他们的表情很僵硬、苍白,说话声也飘忽不定,囫囵不清。 “这青天白日的,不会闹鬼吧?” 正迟疑不定,胸口衣衫忽然发烫,城隍庙求来的驱邪符无火自燃,转眼化作黑灰粉末。 李平安转身就跑,没有任何犹豫,远远绕过两个坊市,再折返去东市。 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咱一点儿也不想招惹。 话本中女鬼美艳痴情,都是书生尤其是穷书生的臆想,当真遇上了十之八九被吸干阳气。 再者女鬼只爱俊俏书生,长得不赖的留下,老的丑的就嚼吧嚼吧吃了。 谁知道聂小倩遇到宁采臣之前,吃了多少人! 李平安自知长相平平无奇,还是个腌臜胥吏,可没资格刷脸活命。 ------------ 第26章燕姓道士 夜深人静。 李平安站在房顶,远远望向乾元大街。 与附近灯火闪烁的街道对比,很快就发现诡异之处。 “那段街道,竟然没有任何人家亮着灯!” 京城商业繁华,夜间也有不少铺子营业,乾元大街更是京城主干道,商铺鳞次栉比,总不至于全都关门。 “以后可不敢路过了,白天也不行!” 李平安仔细感应全身,没有任何不适,方才稍稍安心。 鬼神之说可以不信,但是不能不敬畏。 “以后得天天观察,哪天黑灯范围扩张了,赶紧去城外避祸……” 李平安不会也不敢插手此事,连报官的心思都没有,只祈祷有个高人路过,顺带手斩妖除魔。 至于乾元大街的百姓,自求多福吧!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不是话本小说、传奇演义,斩妖除魔的侠客大多都死了。 所以在没有实力的时候,就收起那些该死的同情心,免得好事没做成,反而将自己赔进去! …… 翌日。 城隍庙。 香火愈发鼎盛,信众摩肩而至。 去年夏天,不知从哪里流传出,城隍神拘魂斩陆都统。 故事讲的活灵活现,恰好“以民告官”的热度未消,两相结合成了仅次于陛下寿诞的热门话题。 胖庙祝抓住机会,将案子苦主请到城隍庙还愿。 苦主当着信众的面,讲了城隍托梦的故事,真假暂且不知,香火钱倒是收了个盆满钵满。 胖庙祝将三成香火钱赠与苦主,以显城隍恩德。 苦主在城隍庙附近租了个铺子,卖些点心果子之类,逢人便讲托梦之事。 信众喜欢听显灵故事,就经常去铺子里花钱,点心味道又不错,短短一年就将店铺盘了下来。 “当真是命运无常啊!” 李平安听说此事,不禁啧啧称奇。 去年那母女穷的丧车都雇不起,家中没了顶梁柱,在吃人的世道很难活命。 按照大多数孤女寡母的命运,等不着心思不纯的人欺负,她亡夫族中亲戚就会吃绝户。 然后将母女二人赶出家门,甚至卖入勾栏。 未曾想母女得了城隍爷庇佑,等闲人不敢欺负,又有了店铺营生,吃喝不愁。 排队进入城隍殿。 李平安奉上三支香,对着神像叩拜,最后捐了十两银子。 发放灵符的胖庙祝喜笑颜开,即使城隍庙日益灵验,也少有人这般阔绰。 毕竟只是小神小庙,信众多是中下层百姓,京城的高门大户都去道观寺庙烧香祈愿。 “城隍爷定会保佑居士。” “大师,能不能多给几张?” 李平安指着驱邪符说道:“这些天总做噩梦,兴许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当然可以!” 胖庙祝眼睛一亮,直接给了十数张符篆,抬头看了看城隍神像,压低了声音说道。 “居士需不需要更高妙的驱邪法门?” 李平安连忙点头:“请大师教我。” 胖庙祝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搓动:“这需要看居士虔诚不虔诚……” 李平安顿时会意,从袖口摸出张银票放进功德箱。 “城隍爷说了,居士很虔诚!” 胖庙祝从桌案的香盒中摸了把香灰,用符纸包好:“居士遇到邪祟,将香灰洒出即可。” “多谢大师。” 李平安将香灰收进袖口,驱邪符有作用,香灰大概率也有用,转身离开几步忽然回头问道。 “大师信不信神?” “信与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钱,就没法宣扬城隍爷为民除害的事迹!” 胖庙祝眉宇带笑,不在意李平安的嘲讽,摸了摸略显肥胖的肚腩,竟然生出几分禅意。 …… 从城隍回来。 李平安观察了几日,发现乾元大街的黑灯区域,没有任何扩张迹象。 没了担惊受怕,吃得饱睡得香。 日子回归了往日平淡,练武、摸尸、吃饭,偶尔去春风楼批判万恶的旧社会。 春去夏来,转眼到了五黄六月。 李平安去年讨厌夏天,尸骸发臭、功德减半,今年觉得夏天很不错。 这天。 殓尸房来了个不速之客,收尸人高老二。 高老二平日里捡到尸骸,都是背去平康坊的殓尸房,今儿背着尸路过柳树街,不顾规矩的停下说话。 “小安子,人家德爷多给咱五文钱。” 德爷是安定坊的殓官,与李平安爷爷一辈,在殓官中颇有威望。 “这价钱,咱没得赚啊。” 李平安先是心底一虚,莫非多给两文钱的事暴露了。 高老二嘿嘿笑道:“那可就没办法了,我可听说,不少收尸人都去了德爷那里。” 说完,背着尸骸离开。 李平安眉头微皱,望着高老二的背影,思索德爷怎么就坏了默契。 殓官和收尸人并非上下级,一个是体制内,一个是平民百姓,更准确的说是雇佣关系。 本该殓官收尸背尸,嫌弃劳累辛苦,外包给了收尸人。 殓官靠着尸骸,可以获得摸尸、住宿、家属答谢、贩卖丧葬用品等等收入,平均下来一具尸体数倍于五文钱。 按照市场规律,为了让收尸人多背多送,殓官应该提高价钱。 结果没有。 一百零八坊的殓官私下里商量,定死了五文钱,谁也不能涨价。 收尸人有意见也没用,殓官随时可以换人收尸,街上流民有的是,有钱赚绝不会嫌弃晦气。 “德爷把价格翻了倍,别的殓官跟不跟?” 李平安沉吟片刻,决定任由他们去争抢,先躲在后面看戏。 随大流,不冒头。 …… 七月初七。 中元。 斜风细雨,连续下了几日。 李平安打着伞,拎着刚买来的锻体药丸,走在石板长街上。 远远望见。 殓尸房外站着道黑影,牵着匹乌骓驹。 走近了方才看清,黑衣汉子体型雄壮的过分,身高不比智刚差,横向还要胖上几分,站在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背上五根枪,腰悬两柄刀,显然不是个好惹的江湖人。 那乌骓驹同样生的雄壮威武,浑身上下如同墨染,黑中透亮,无一杂色。 李平安问道:“这位大侠有何事?” “我可不是大侠,燕赤霄,昆仑观的道士。” 燕赤霄站着与马头齐高,愈发显得雄壮威武,脸上遍布胡须,恍若话本中的立地人熊。 “燕某听闻有鬼物害人,赶来京城查探,眼见天色已晚,便借宿几日。” 李平安听到鬼字,立刻想到乾元大街,只是没听说有鬼害人,或许是道观、佛寺有特殊消息渠道。 鬼神之事,说不清楚! “我就是这儿的殓官,看道长不像缺钱的样子,为何要住在殓尸房?” ------------ 第27章纯阳大阵 殓尸房的住户主要有两种。 大多数是尸骸家属是异乡人,或者城中没有房产,就住在后院守灵七天。 少部分如智刚,没钱又胆子大。 燕赤霄让开门口,看着李平安开锁,解释道:“殓尸房比客栈安全又便宜,燕某到任何县城,都是在殓尸房住宿。” “安全?” 李平安心生疑惑,寻常人都觉得殓尸房晦气、阴森。 来到后院。 燕赤霄将乌骓马拴好,摸出锭银子:“居士可否提供饭食?” “道长喜欢吃什么,有什么忌口?咱去街上买。” 李平安接过银子,说话有几分恭敬。 说成是低三下四也没错,与奇人异士打交道必须小心,摸不清脾气之前,说错一句话就招来杀身之祸。 我不吃牛肉,可不是玩笑话! “燕某喜好喝酒,其他的并无忌口。” 燕赤霄从怀里摸出个令牌:“居士无需担心,燕某挂着三十六州总捕头,绝非江湖歹人。” “见过燕大人。” 李平安顿时放心,虽不清楚总捕头是几品,但大家都在体制内,相当于同一帮派的成员。 出门置办了几坛烈酒,几样卤肉小菜,与燕赤霄在树下共饮。 “敢问道长昆仑观在哪里?” “昌州璞县,无名小观。” “大几百里路程,当真辛苦。” “燕某多数时候四海为家,早已习惯赶路。” “道长知不知道昌州出了大贪官?” “路思才,户部员外郎,涉嫌倒卖军粮,去年年底斩首示众,路家三族都流放岭南了……” 两人吃饭闲聊,三五碗酒下肚,关系亲近了许多。 李平安终于忍不住问道:“燕大人,为何说殓尸房安全?” “燕某无品无级,挂着总捕令牌只是为了行走方便,莫要称大人了。” 燕赤霄喝酒与智刚有几分相像,大碗酒哗啦啦倒进嘴里,一坛十斤酒入腹,肚子不见丝毫涨大。 “居士既是殓官,可知殓尸房源自何时?” “传闻是圣祖建造。” 李平安平日里去街上听曲听书听戏,听最多的就是大乾圣祖的故事,将其吹捧为古往今来第一皇帝。 千年前大乾境内并非一国,而是十几个国家互相乱战。 圣祖造反夺了前朝皇位,又征战四方,横扫天下,统一了三十六州。 修律法、创科举、改官制、搞发明等等,国朝改革涉及方方面面,堪称以一人之力将社会从奴隶制变成了成熟的封建制。 对比前世,从秦到唐宋,经历了上千年之久。 李平安在书铺翻看国朝纪要,读到圣祖经历,忍不住怀疑是个穿越者前辈。 “居士说的不错。” 燕赤霄点头道:“圣祖建殓尸房,可不止是防止疫病,更多是为了杜绝滋生鬼物。” 李平安闻言又惊又喜:“竟有这般功效?” “殓尸房无不建在阳脉之上,尸骸停放两三天,残魂怨念尽数湮灭。” 燕赤霄解释道:“尤其是京城百零八个殓尸坊,构成纯阳风水大阵,将皇宫拱卫其中,纵使鬼王也不敢靠近。” “竟然有如此奥妙。” 李平安恍然明悟,之前就疑惑殓尸房位置。 永兴坊是上等坊市,柳树街繁华热闹,偏偏朝廷就选了个临街大铺面,专门用来停放尸骸。 原来是阳脉所在,又是风水大阵一部分。 李平安知道了这个秘闻,更不愿离开殓尸房了,能刷功德又安全,简直是为自个儿量身打造。 “道长,鬼物因何而生?怨气还是阴煞?” “这世上本没有鬼怪……” 燕赤霄抬头看天,湛蓝夜空幽深恐怖,倏然间语气满是低落消沉。 “人生不过须臾,有些事知道了会绝望,不如懵懂的活到死,居士就当鬼物是冤死之人的报复吧!” 李平安没有继续追问,活得久早晚能知道。 燕赤霄问道:“居士可知京城哪里生出怪异?” “乾元大街。” 李平安只说了四个字,没有解释鬼物来历,即使燕赤霄看起来像个好人。 寿诞之变,成了一个许多人都知道,却严禁议论的秘密! …… 春风楼。 三楼包厢是半开放式,正面挂着半透明轻纱。 收起来,可以居高临下看舞蹈,落下去,可以与姑娘深入交流。 齐世恩慵懒的躺在软塌上,左拥右抱,有姑娘斟酒,有姑娘喂葡萄,前面姑娘捶腿,后面姑娘揉肩。 老鸨恭敬的站在一旁,随时听候吩咐。 这位是威远侯的幼子,曾官至镇抚司千户,涉嫌冒功、杀人等等罪名,削去官职成了白身,禁足半年多才放出来。 失了官职,齐公子气焰反而更加嚣张。 威远侯案结束之后,京城谁不知道齐家是太子心腹,未来新君的左膀右臂。 楼下舞台。 十几名衣衫褴褛的姑娘,随着丝竹声起舞,新晋花魁温温姑娘听说齐公子来了,使出浑身解数,施展各种魅惑动作。 万一入了齐府,哪怕做个小妾,也是梦寐以求。 “叫她上来!” 齐世恩指着舞台,花魁后面的姑娘,看起来有些书卷气,比寻常风尘女子多了别样诱惑。 老鸨面色微变:“公子爷,苏姑娘许了人家,卖艺不卖身,要不叫温温姑娘上来?” “掌嘴。” 齐世恩话音落下,站在身后的护卫身形一闪,啪啪两声将老鸨抽飞出包厢。 “什么东西,也敢与本公子讨价还价?” 老鸨顾不得擦脸上血迹,咚咚咚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的下楼,将苏姑娘带回包厢。 苏姑娘忍住恐惧,施礼道:“见过齐公子。” 齐世恩上下打量片刻,满意点头:“你们下去吧,今晚就由她来陪本公子。” 苏姑娘面色一白,拒绝道:“齐公子,奴婢只卖艺不卖身,不能……” 哗啦! 齐世恩不等话说完,拎起茶壶就砸过去,茶水烫的苏姑娘肌肤通红。 “很好!很好!方才半年不来,春风楼胆气见涨,一个小小娼妇也敢拒绝本公子?” 苏姑娘吓得腿脚发软,祈求说:“奴婢已经攒够了钱赎身,以后就是良家女子,还请齐公子饶过。” 说着面带哀求的看向老鸨,然而老鸨噤若寒蝉不敢应声。 齐世恩面色愈发阴沉,他并非真的看上了苏姑娘,也不是一定要与她过夜,然而接连拒绝引起了怒火。 “这满京城的女子,不论是不是良家,本公子想睡哪个就睡哪个!” ------------ 第28章因果循环 苏明远来到春风楼,只见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衣衫破碎,伤痕累累。 “这是她的身契,早知道这样就不拖着了。” 老鸨取出个红木箱,叹息道:“楼里有不少姑娘,看似遇到了好人家,结果十之八九是骗人骗钱。” “苏公子莫要怪罪,老身只想试试你真心!” 旁边站着几个姑娘,平日里与苏姑娘要好,听到老鸨的话忍不住掉眼泪。 “多谢。” 苏明远不在乎她们真心或者假意,打开木箱拿出身契,没有动赎身银子。 从怀里掏出个手帕,本来打算送给苏姑娘做礼物,现在用来蒙住脸,抱起尸骸离开春风楼。 片刻后。 李平安听到敲门声,开门见到双目无神的苏明远,瞥了眼女子尸骸,看不到脸也猜到是谁。 “节哀顺变。” 殓尸房内有棺材墓碑,街上请来石匠刻了字。 ——故妻苏门苏小月之墓,建武三十九年七月初八。 李平安到现在,才知道了苏小月全名,将她入殓后问道。 “打算怎么做?” “今年春闱我又失利了。” 苏明远语气中充满无奈,即使知道仇人是谁,然而穷苦平民连一丝报仇的希望都没有,只会平白送死。 李平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纯粹安慰,没有任何鄙夷。 这是普通人的选择。 苏明远叫了辆丧车,将棺材墓碑纸钱装上去,让车夫拉去城外乱葬岗。 李平安提醒道:“苏公子,可以在我这停灵几天,直接拉去埋了,可能会发生些不详……” 苏小月生前显然受了折磨,死不瞑目,怨气极重。 据燕赤霄所说,鬼物除了复仇执念,还会仇恨任何活人,包括生前的亲人好友。 “不详……” 苏明远反问道:“那不是好事吗?” 李平安微微一怔,觉得有道理,活人报不了的仇可以由死人来报。 傍晚时分。 燕赤霄回了殓尸房,神色颇为凝重。 “经居士指引,燕某去了乾元大街,发现那里的人都沾着鬼气!” “什么是鬼气?” 李平安对妖魔鬼怪很好奇,并非想要降妖除魔,而是真正的了解它们,以后遇到了才能保命活命。 燕赤霄解释道:“鬼气是凶魂厉鬼炼化过的阴气,类似于武道真气,不过更加诡异难缠,生人沾染了就会阴阳失衡,气血两衰。” 李平安好奇问道:“道长能抓鬼降妖,莫非是传说中的修仙之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修仙之法,都是佛道二教哄骗信众的杜撰!” 燕赤霄毫不留情的嘲讽,丝毫没在意自己就是个道士。 “燕某先锻体,后练真气,灭了不少作妖魔鬼怪,却从未听闻谁在真正修仙。” 李平安诧异道:“修仙还有假的?” 燕赤霄颔首道:“诸如弥勒教、白莲教的那些个妖人,仗着奇门异术装神弄鬼,画个符,驱个鬼,在百姓眼中不就是仙人?” “确实如此。” 李平安心底稍安。 这世上若有神仙,对他来说是个坏消息。 或许神仙神念扫过京城,将李平安揪出来炼丹,或者仙人在天上斗法,余波落在地面,李平安在迷茫中灰灰了去。 亦或者掐指一算,建木枝藏不住了。 “多谢解惑,关于乾元大街的事……道长可以夜间打晕个衙役,问一问就知道鬼物来历了。” 李平安投桃报李,帮着燕赤霄捉鬼。 “道长,白日里来了个朋友,直接将冤死的家人葬了,会不会出意外?” “葬在了哪里?” 燕赤霄说道:“某些阴脉凶煞之地,不宜下葬,又是冤死,很有可能会起尸。” “城外乱葬岗。” “那就无妨。” 燕赤霄说道:“圣祖选的乱葬岗,乃是天然至阳之地,否则埋了亿万尸骸,早该出惊天剧变了!” 李平安放下了担忧,却又有些空落落。 圣祖的初心或许是好的,让世上少了鬼物作乱。 然而冤死的人进了殓尸房、埋在乱葬岗,失去了最后报仇的机会,也不知是公平,还是不公平。 …… 乱葬岗。 阴风呜咽哀嚎。 由于近两年埋的新鲜尸骨多,养活了大群的乌鸦。 扑棱棱—— 嘎嘎嘎—— 兴许是吃多了死人,让乌鸦也不再畏惧活人,睁着赤红双瞳,看到丧车来了就发出欢快的怪叫。 咔嚓! 苏明远又挖到了骸骨,看那残破的囚服,或许是年前砍的贪官。 “生前机关算尽,死后落得个孤魂野鬼!” 站在乱葬岗高处,环视四面八方。 这里埋过朱紫勋贵,埋过奸佞反贼,也不知夜半鬼话的时候,是纵论朝政,还是骂几句狗皇帝! 当真是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苏明远感慨片刻,换个地方继续挖,结果没多深又挖到犯官尸骸。 车夫催了几回,见他仍然固执的找地方,卸下棺材墓碑驱车回城了。 “我没能力给你报仇,怎么也得寻个清净地界,将来我也死了,请平安兄弟帮着挖坑,咱们夫妻再葬一起!” 苏明远挖累了,就坐在棺材旁念念叨叨,歇息好了就继续挖。 夜幕降临。 月光冷峭凝寒,洒在地面,仿佛铺了层惨白。 乱葬岗愈发的阴冷、荒芜、凄凉,裸露地面的枯骨和漆黑的棺木,弥漫着死亡的沉重和压抑。 苏明远闷头挖坑,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终于寻到了个清净地界。 土中的骨头老旧腐朽,应该不是新葬的尸骸,主人早已轮回去了,也就不会打扰妻子长眠。 清理枯骨,下葬填土,立碑烧纸…… 苏明远机械的挥舞铁锹,整个人都没了知觉,终于累瘫了躺在地上。 望着清冷的月亮,忽然觉得立刻死了也不错。 “传说这片葬地是圣祖开辟,那般英雄豪杰,千百年后也不过一抔黄土。更何况我这等小人物,不过是天地过客,历史的尘埃!” “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如撞死在墓碑前,以示夫妻忠贞不渝,全了那同生共死的誓言。” “有人瞧见了我的尸骨,将故事流传出去,编成话本、戏剧,或许能活得更久远……” 苏明远思绪混乱,灵魂意识出窍,肆意的飘浮游荡。 嘎嘎嘎—— 刺耳的怪叫惊醒了苏明远,猛地睁开双眼,发现天已经蒙蒙亮。 一只乌鸦站在脸上,黑眼珠乱转,似乎在打量从哪里下嘴,看到尸体突然活过来,吓得扑棱棱飞走。 苏明远拄着铁锹站起来,与妻子做个告别,临走前瞥见坟头旁的枯骨堆。 “这是什么?” 枯骨中混着个兽皮包裹,昨晚夜色昏暗,累得神魂颠倒晕晕乎乎,直到现在才发现。 苏明远打开兽皮,里面有封信。 片刻后。 一阵痛快的笑声响彻乱葬岗,吓得清早的行人纷纷绕路,用不了多久又传出坟地闹鬼的流言。 ------------ 第29章赤霄斩鬼 子夜。 乌云遮月,漆黑不见五指。 叮铃铃…… 床头铜铃声响起,李平安倏然睁眼,双手抓住了两个粉包。 石灰、毒粉。 致盲加眩晕控制敌人,再根据情形偷袭或逃跑。 默默装睡等了会儿,没听到任何脚步声,李平安撩开床帘偷摸观察,门窗边沿的灰尘完好无缺。 从后墙洞钻出去,爬上屋顶四下查看,没看见任何人影。 “莫非是夜猫子?” 李平安眉头微皱,连接铜铃的丝线四五丈长,小体型动物踩到、撞上动静很少。 正犹豫回屋睡觉,还是去春风楼听曲,人多热闹的地方比较安全。 轰! 一声巨响从东面传来,在寂静的夜里尤为震耳。 “那里是……” 李平安心中一动,打开西厢房门,里面燕赤霄果然不见了踪影。 回到房顶,环视四周,不远处有棵几百年古树。 脚步连点纵身飞跃,迅速爬上树梢,居高临下望向乾元大街,只见雷光闪烁,轰鸣声连绵不绝。 “道长在和厉鬼厮杀?” 李平安好奇得心痒痒,但是绝不能靠近。 高人斗法,凡人遭殃。 看那房倒屋塌的声势,堪比小范围的地龙翻身,余波扫过就能将人打死。 坊间一盏盏灯亮起,胆子小的百姓躲屋里发抖,胆子大的站房顶观望。 当当当! 衙役敲着铜锣,走街串巷高声呼喊:“伪朝反贼屠杀百姓,朝廷军队正在镇压,严禁靠近,严禁……” 百姓听到这话,连忙回屋熄灯堵门。 万一反贼冲出包围,四下逃窜,很可能就是灭门灾祸。 李平安看着一个个衙役飞奔,井然有序的宣传,明白燕赤霄与朝廷有合作,降妖除魔的同时避免混乱。 “时刻不忘抹黑伪朝,朝廷是有多恨……” 国朝纪要中对伪朝,也就是大魏描述极少,仅有的几页都是在骂大魏皇帝残暴。 肆意屠杀京城官吏勋贵,纵容兵卒掳掠世家大族,以此来佐证伪朝不合礼制,所以不能长治久安。 唳—— 一声尖锐的凄厉哀嚎,响彻夜空,刺的耳膜疼痛。 李平安霎时间神志混沌,手脚发软从树梢跌落,半空中清醒过来,双手抓住树枝上下摇荡。 “妖魔鬼怪太危险了,隔这么远都受影响!” 远处又传来连绵不断的轰鸣,显然厮杀还未结束。 李平安不敢再上树,站在房顶观望,只见璀璨光芒腾空而起,乌云中闷雷滚动,旋即一道天雷劈落。 轰隆隆! 巨响震得耳鸣不断,李平安张大嘴巴避免鼓膜受损。 几个呼吸后,雷声消散,深夜又恢复了安静。 “结束了?鬼物死了没有?” 李平安忧心忡忡,若是让鬼物逃了,很可能会回来报复,永兴坊可就不安全了。 院子中等了许久,只见一道黑影越过墙头,落地时颤了颤差点摔倒。 李平安点燃灯火,看清燕赤霄凄惨模样,胸膛、肩膀几道血淋淋伤痕,似是猛兽利爪划过。 心口处衣衫破碎,印着个漆黑掌印,就像用墨汁涂上去。 “道长受伤了?” “鬼物太过狡猾,寄附人身偷袭燕某,差点就丢了性命。” 燕赤霄小腿肚子让鬼物咬去一块,走路踉踉跄跄,坐在石凳上歇息,接过李平安递来的烈酒,咕噜噜灌了半坛子。 “好在燕某技高一筹,将鬼物彻底斩了,免得以后害人!” “道长,我会些治外伤的手段。” 李平安顿时松了口气,对拼命杀鬼的燕赤霄,多了几分好感。 听那斗法厮杀的动静,鬼物绝非寻常人能抵挡,若是今日不除,哪天悄摸摸的钻进殓尸房,陷阱、暗器未必管用。 享受了人家保护,就不能眼看着伤口流血。 李平安取出纱布针线,仔细清理血污,小心缝补伤口。 然而小腿上缺了块巴掌大的血肉,深处达两寸,再高明的外科医生,没有皮瓣也难以缝合。 “道长,这伤口只能抹上金疮药,等慢慢结痂。” 可惜不知道会穿越,否则提前记下土法培育抗生素的方法,随身带几支,再不用怕伤口感染。 “多谢居士。” 燕赤霄拱手道:“燕某已洗髓换血,些许伤口不算什么,过些时日就能自愈。” 洗髓、换血! 李平安心底骇然惊叹,再怎么高估燕赤霄境界,也想不到是武道宗师。 济水龙头赵云图、金刀侠陈阎是京城江湖顶尖人物,也只是内壮炼脏,之后才是洗髓境武道大师。 换血比洗髓更高一层,大乾境内有数的高人。 “道长境界,可以让宫中御医诊治,用些灵丹妙药,让伤口好的快些。” “燕某不喜欢当官的,人家也看咱也不顺眼!” 燕赤霄冷哼一声:“这鬼物来历,朝廷上下谁人不知,偏偏个个装眼瞎,还将屎盆子扣给前朝……” “咳咳咳。” 李平安轻咳几声,打断了燕赤霄的话,有些事知道也不能说。 况且称伪朝为前朝,显然有几分认可大魏,简直是诛九族的罪名,连忙转移话题。 “道长,这世上鬼物多不多?” “荒郊野外,为数不少。” 燕赤霄说道:“居士也无需担忧,寻常鬼物实力低微,没练过武的壮汉都能将其打杀。” 李平安稍稍安心:“那鬼物实力如何划分,遇到了又该怎么克制?” 既然世上鬼物不少,遇到是早晚的事。 多加了解,早做防备,哪天真撞上了也能保命。 燕赤霄沉吟片刻,问道:“居士可知真气分为几层境界?” 李平安说道:“真气与炼体五重不同,只分为聚气、真元、结丹三重,具体怎么划分,我就不清楚了。” 大蟾气不是真正的练气功法,主作用是内壮炼体,只略微涉及了真气境界。 “鬼物凝形后,自行吸收阴煞之气,天生就是聚气境界。” 燕赤霄说道:“待天长日久,阴煞之气凝成水质,类似于真元。再之上便是阴煞结成实丹,成为掌控阴域的鬼王。” 李平安恍然,对鬼物、真气有了更多认知。 “所以今晚杀的鬼物,堪比武道宗师?” 燕赤霄是换血境的炼体宗师,斗法厮杀受了重伤,鬼物应是阴煞结丹的练气鬼王。 “境界归境界,不能算作实力。” “鬼物多数神志混乱偏激,很容易落入陷阱,且魂体孤阴无阳,极其受火焰、阳气、雷霆等克制。” 燕赤霄说道:“所以对付起来,远比武道宗师容易!” 李平安问道:“道长能否具体说几样驱邪物件,咱提前准备好,不求杀鬼,至少能保住性命。” “克制鬼物首推桃木剑,桃木性阳,年份越久阳气越足,随身携带邪祟不敢近身。” “寺庙中的香灰,寄托信众念力,洒之可让鬼物显形、镇压。” “五帝钱辟邪化煞,编织成剑可斩鬼。” “朱砂亦可驱邪……” “屠户杀猪刀、刽子手鬼头刀等凶煞之刃……” 燕赤霄连续说了十来种驱邪手段,都是常见的物品,最后说道。 “效用最好的是雷击木,天雷至阳至刚,残留木中,阴魂鬼物触之即死。若是雷击桃木,更是厉害至极,连贫道都未曾见过!” 李平安眼睛一亮,古人只能凭运气获得雷击木,他却有办法引来天雷劈桃树。 风筝加铜线,修成富兰克林降魔秘法! 院子里的两棵桃树是曾祖种下,已经有近百年树龄,引天雷劈落就能制造百年、雷击、桃木剑。 三重叠加,鬼王辟易! “单单佩戴桃木剑还不够,还要发簪、项链、折扇、手串、脚垫,前后护心镜也要两块……” ------------ 第30章妖怪传说 了解的越多,恐惧就越少。 李平安知道了鬼物的缺点,配合引雷秘法,心中忧虑尽数消解。 纵使鬼王当面,也能给它一点儿小小的科技震撼。 “道长,世上既然有鬼物,可否有妖怪?” “有!” 燕赤霄肯定点头:“妖、怪是两类不同邪祟,前者是有灵生出智慧,后者是死物生出灵魂。” “妖比鬼稀少,成气候的更少,多是些靠幻术骗人的狐皮子。它们躲在深山老林修行,少现人世,燕某也只见过几次。” “大概十年前,途经黑风山遇见头熊妖,四处掳掠百姓放血炼丹。燕某假做农村汉子混入妖洞,趁那熊妖熟睡,一剑斩了脑袋。” “那熊妖生的肥硕,四只爪子抹了蜂蜜烤熟,足足吃了三天!” 李平安抚掌赞叹:“道长威武!” “怪比妖更少,多是积年死物受一代代人气儿蕴养供奉,生出玄异。” 燕赤霄讲述道:“燕某只见过一回,那是在东海某处渔村,宗祠最高处摆的不是祖宗排位,而是桌面大的龟甲。” “据村中老者讲述,已经数十代人供奉龟甲,具体年月难以追溯。” “若是海上将要出现风暴天灾,龟甲就会托梦,屡屡救了村民性命,很是灵验……” 燕赤霄经历玄奇,随口讲述就堪比志怪话本。 李平安听的津津有味,妖魔鬼怪就像世界的暗面,偶尔若隐若现露出一角,就让人编成了鬼怪故事。 诸如赶考遇女鬼、道士降恶鬼之类的话本,来源未必是臆想,可能真的发生过。 …… 翌日。 三娘酒铺。 李平安撩门帘进去,腾腾热气扑面而来,客人们拍桌子瞪眼,嘈杂吵闹声不绝于耳。 三娘站在柜台后,正与衙役包五闲聊。 也不知讲了什么笑话,乐的老板娘前仰后合,硕大的累赘晃个不停。 “包叔,今儿来三娘这?” 李平安上前打招呼,将空酒坛放上柜台,照例打满。 包五说道:“这事儿与你小子还有些关系。” “怎么回事?” 李平安面露诧异,他天天宅在殓尸房,不是练武就是缝尸,一年多来与街坊邻居都生分了。 刻意低调生活,免得与前身习惯不同,让人生出怀疑。 包五说道:“你家里是不是住了个道士?” 李平安微微颔首,只听包五继续说道:“那道士端的厉害,刘大人亲自下令,柳树街每家铺子都得有衙役盯着。” “严防有青皮闹事,惹得那道士出手!” “还能这样操作……” 李平安不禁惊叹出声,衙门没办法阻止燕赤霄见义勇为,那就提前将祸害百姓的家伙清理掉。 当真是稳定高于一切! 包五压低了声音:“昨晚的动静听到了吧?” “包叔,那是朝廷在镇压叛乱!” 李平安特意加重了朝廷二字,提醒包五有些事不能拿来显摆,说不准酒肆里就有镇抚司密探。 “对对对,镇压叛乱,必须镇压。” 包五顿时醒悟,连忙闭嘴,心虚的左右瞧了瞧。 讲道士抓鬼,那就得讲鬼物来历,讲鬼物来历,那就……没有后面了,天牢雅间包吃包住。 三娘打满了酒,笑容满面的说道:“平安,前些日子与你说的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娶妻大事,暂且等等。” 李平安连忙拎着酒离开,隔了一个世界,仍然躲不过催婚。 前世还能拿年轻做借口,在大乾男子十五六就成婚,二十岁已经是大龄剩男。 三娘前不久介绍了个农村姑娘,与她沾着些亲戚,说的上知根知底,十两彩礼就能娶回家。 不贵,与牙行买女子一个价格。 李平安犹豫不定,心底自是不愿结婚,与枕边人生活久了,很可能暴露长生之秘。 况且家室就是牵挂,容易让人抓住软肋。 不娶妻则不合常理,说严重了是“不孝”,朝廷为了增加人口,律法中有关于婚嫁的条例。 丈夫二十不娶,挞三十,再不娶,使长吏配之! 朝廷派遣官吏给你婚配,胆敢拒绝,除了罚钱还有牢狱之灾。 “得空问问状师,有什么法子可以逃过娶妻。” 李平安又买了几斤卤肉,拎着酒回到殓尸房,见到燕赤霄在院子里盘子而坐,对着东边太阳吐纳。 吐出数尺长的白色气柱,收入腹中肚胀如鼓,循着经脉转一遭又吐出。 约莫半个时辰。 燕赤霄缓缓收功,从地上站起来,原本踉跄的左腿已经能支撑体重。 李平安注意到小腿覆盖伤口的薄膜,一晚过去就开始硬化结痂,不禁感叹武道宗师体质强横。 “道长,尝尝这烧刀子。” “居士不必这般款待。” 燕赤霄说道:“燕某在外边行走时,喝泉水、吃野果,没酒没肉也能饱腹。” “道长莫要客气。” 李平安打开酒坛倒了两碗:“那关于鬼怪的知识,价值千金,更勿论铲除鬼物的保境安民之恩。” “咱本事低微,帮不上什么忙,请道长吃碗酒自是应当的!” 燕赤霄听到这话,看了眼碗里的酒,端起来咕噜噜连喝三碗,身上的伤口忽然就不那么疼了。 “居士说话办事,不似俗人气度,现在暂困于浅滩,将来必有所成就。” “道长谬赞。” 李平安连连摇头:“功名利禄太危险,让那些聪明人去争去抢,咱只想平平安安的活着。” 大乾活得越久,越知道活着有多难。 短短两年,已经遭遇两次死劫,平平安安真的是奢求。 燕赤霄走南闯北,当然知道民生多艰,感叹道:“什么时候能出个千古明君,让天下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再无冻死饿死之人?” 李平安沉默不语,此愿非人力能成。 纵使如燕赤霄这般强人,也将希望寄托于明君圣主,看似很寻常的事,实则受了儒家潜移默化的驯服。 明君、贤相和清官,儒家认为的兴盛三件套。 实则他们与生产力的发展关系不大,甚至大多时候,这群人打着道德、祖制的旗号,压抑人的天性,阻碍社会的发展。 李平安没办法与燕赤霄解释,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多,也太过恐怖。 三五句话流露出去,殓尸房的蚯蚓都得竖着劈! “道长,近些日读道经生出疑惑,能否请教一二。” 大蟾气参悟的差不多,只有几处关隘地界,需要修行真气的高手解释,练错了真的会肠穿肚烂。 “居士且讲,燕某知无不言。” “赤龙搅津,火烧脐轮,作何解?” “这是大蟾气?” “……” 李平安想不到拆开功法内容,前后不搭的组合词汇询问,结果一句话就暴露了。 ------------ 第31章传道解惑 “大蟾气是道门真传必修之一!” “居士不必藏着掖着,只要不四处散播,道门就不会追究,不似佛门秃驴那般敝帚自珍。” 燕赤霄稍作沉吟,没有直接解释词汇,而是从锻体开始讲述。 “锻体、淬骨、炼脏,这三重境界可整体看成一重,是从外而内开始壮大肉身,为洗髓做铺垫……” “朝廷、江湖的顶尖高手,无不是从小药浴洗练皮肉、骨骼、内脏……” “三者看似不同层次,实则互相影响,锻体能壮骨,骨硬则肉强,炼脏滋润骨肉……” “大蟾气不止内壮胃囊,亦可土生金,壮大肺部呼吸,再生水滋养肾脏……” 燕赤霄娓娓道来,李平安听的如痴如醉。 什么是武道宗师? 博采众长,熔于一炉,高屋建瓴,推陈出新,羚羊挂角…… 诸多词汇难以形容,非要做个类比。 譬如金刀门罗师兄天赋异禀,李平安偶尔花钱请教,基本上都能解决问题,然而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燕赤霄则是将人看做整体,练武不是一步步升级,不是打斗厮杀,而是蜕变、进化、超脱! 约莫讲了一刻钟。 燕赤霄安静的喝酒,不去打扰陷入沉思的李平安。 许久之后。 李平安起身一躬到底:“拜谢道长解惑,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无需如此。” 燕赤霄说道:“燕某遇到过许多人,凡心性不差且有志于武道者,都会尽心指点。日后若有所成,切记莫为祸,否则燕某可会翻脸!” 话语中有威胁之意,李平安没有任何反感。 刚刚一席话,直指武道根本,价值千金,纵使磕头拜师也不为过。 “道长放心。” 李平安沉声道:“咱定不会为祸,日后若是遇见了妖鬼害人,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也会出手相救。” “如此甚好!” 燕赤霄听到斩妖除魔,顿时满意点头,指着墙壁说道。 “居士布置的钉子、陷阱,只能防备寻常小贼,可以浸润曼陀罗花、无垢根汁液,洗髓凶人沾染了,也得筋骨酸软。” “道长竟然还懂得用毒!” 李平安诧异道:“似你这般大侠,不应该鄙视这种下三滥手段吗?” “混江湖,什么都得懂。” 燕赤霄说道:“又不是没有武道宗师,死在荒郊野外的黑店,任谁中毒迷晕了,柔弱女子也能剁了脑袋!” 李平安听这话耳熟:“去年遇到位佛门大师,懂得也很多……” 随后讲了智刚的经历,着重描述他精通儒释道法,连京城有名的读书人都辩倒了。 “佛门竟然出了个妙人,可惜燕某来晚了,否则定一醉方休。” 燕赤霄对智刚评价极高,不过听到青气盖顶的谶语,面露疑惑。 “道门所谓的望气术,绝无外面传的玄妙,至多能看出病症,气运之说不过是哄骗信众而已!” “……” 李平安心底咯噔一声,智刚粗犷、豪放的形象,忽然模糊起来。 “兴许是大师随口所说。” “嗯,佛门惯会做歇语。” 燕赤霄眼底闪过异色,对智刚愈发好奇,世上有几样能观星、卜算的奇物,却从未有哪个能看相望气。 吃饱喝足后。 李平安趁热打铁,盘膝而坐修炼大蟾气。 “跪坐如蟾,紧闭两目,十指相扣,冥忘杂念……” 默诵功法口诀,一呼一吸带动胃囊不断收缩。 参悟日久,早已滚瓜烂熟,经燕赤霄指点细节,很顺利就进入状态。 随着胃囊的收缩变化,刚刚吃进肚里的酒肉,迅速的分解消化,速度是正常的三四倍还快。 吐纳九个循环,李平安缓缓收功。 咕噜噜—— 肠胃发出饥饿的叫声,肚子里空落落的,仿佛刚刚吃的东西消化干净了。 燕赤霄说道:“初修大蟾气,确实容易饿,但是要注意节制,胡吃海塞很容易误入歧途。” “多谢道长指点。” 李平安明白,肚子饿只是练功假象,类似于上个月铁腿功锻体入门,生出双腿踢破苍穹的强大感。 白天很快过去。 殓尸房没有任何人来送尸。 自从德爷坏了规矩,私自提高收尸价钱,其他殓官劝说不过,也就纷纷跟着涨价。 德爷不知抽什么风,竟然又提价到二十文。 殓官们骂老头子疯了,又不能做赔本买卖,索性关门落锁,学着收尸人去街上寻尸背尸。 这原本就是殓官的工作之一。 李平安没跟着卷,所以除了牢房偶尔送来尸骸,其他时候彻底闲了下来。 晚间吃饭。 一连喝了三碗稠粥,吃了五个白面馍馍,再算上半斤菜食,饭量比先前翻了倍。 大蟾气增强胃部,加快消化,饭量暴涨属于正常现象,好在吃饱喝足后能抗饿,三五天不进食也不会虚弱。 “大蟾气费饭,锁阳功费药,这般下去咱也得去背尸了!” 李平安想起犯人家族藏的财宝,或许可以去挖了,稍微冒一冒险,九族数十年积累,以后就再不缺钱练功。 “竟然又起贪念了。” “区区金银就遏制不住贪念,以后面对权力美色、神功妙法,又怎么保持理智?” “失去理智,离死不远!” …… 转眼半月过去。 这天。 李平安终于炼成了第一缕真气,悬在胃囊当中,细若丝线。 张口吐出打在墙上,留下个麦粒儿大的坑。 “威力也忒小,还是一次性招式!” “居士日后练气,就知道有多难了,大蟾气能让寻常人练出一口真气,不知费了道门先贤多少心血。” 燕赤霄背上长枪,挎上双刀,解下乌骓马,拱了拱说道。 “多谢居士招待,燕某听到传言,徐州路城似有鬼物害人,这便去看一看。” 李平安担忧道:“道长伤势未痊愈,何必急着去降妖除魔?” “居士若能踏入洗髓境,自会知晓缘由。” 燕赤霄临行前告诫:“居士若遇到妖魔鬼怪,切莫受它们哄骗,为恶的直接斩了,为善的也要敬而远之!” “谨记道长教诲。” 李平安回屋拎出两坛子酒,早料到有今天分别,特意准备的二十年份秋月白。 “道长多叫几个道友,莫要与鬼物讲道义,并肩子上就行!” 燕赤霄将酒挂在马鞍上:“与鬼物搏杀九死一生,燕某从来不带别人去,到时候折了性命,那岂不就成了害人?” 李平安微微一怔,竟然是这般理由。 印象中话本主角降妖除魔时,高举大旗呼朋唤友,谁不来就是反派、奸细,最后多是主角一个人活下来。 所以珍爱生命,远离主角…… ------------ 第32章颠倒黑白 送走燕赤霄,李平安终于松了口气。 与高人怪杰打交道太累了。 说话声不能高,吵到高人耳朵了,说不准就随手拍死。也不能低,谄媚让高人心生厌恶,后果也不会好。 “正确的做法是远离高人,平平安安过日子!” 李平安感激燕赤霄指点,日后有机会就还回去,没机会就给他上坟祭祀、扫墓烧纸。 日子很快恢复了平静。 每日当值,练功,吃饭、睡觉。 柳树街的衙役撤了,青皮混混又卷土重来,他们就像阴沟里的虫子,靠恶心人膈应人活着。 李平安想不明白,衙门有能力将他们踩死,为何还要留着。 或许还有其他用途吧…… 这日。 拎着两坛酒来到京衙,走的是侧门,进去右转就是三班衙役歇息的廨房。 推门进去,嘈杂声入耳。 二三十个衙役围成一圈,推推搡搡,咋咋呼呼的赌钱。 李平安在旁边看了会儿,输赢的规则很简单,一个筛盅三个骰子,可以押大小和豹子。 坐庄的是朱典吏,正儿八经的九品官,掌管三班衙役。 拍了拍石三肩膀:“三叔,孙状师在衙门吗?” “寻那讼棍做什么……” 石三头也不回,死死盯着哗啦哗啦响的筛盅:“今儿前衙有个案子,小叔子杀了嫂子,那厮是小叔子的状师。” 说话声中带有明显的嘲讽。 狱卒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讼棍更坏,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孙状师就是讼棍中的佼佼者,精通大乾刑名律法,擅长颠倒黑白,经常将原告变成被告。 李平安来到前衙,看到孙状师正在大堂辩论。 不过片刻时间,小叔子杀嫂案,变成了嫂子勾引不成要强行扑倒,小叔子剧烈反抗失手误杀。 眼见着府尹大人要宣判,原告高呼冤枉,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孙状师说道:“大人,这厮诬告亲弟不成,试图装晕逃过罪责……” 噼里啪啦,喋喋不休,咬死了是诬告。 刘府尹见原告状师无话可说,果断宣判原告诬告杖刑二十,被告小叔子无罪,然后宣布退堂。 李平安混在百姓群中,听的疑惑,双方都没证据,府尹怎么断定的是诬告? 等孙状师来到后衙,李平安上前说道。 “久闻孙状师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厉害。” “询问刑名,一刻钟十两……” 孙状师先报了个高价,然后话音一转:“李殓官有官身,与平民百姓不同,可以免费咨询。” “孙状师认得我?” 李平安近两年有意低调,非必要足不出户,从未与孙状师打过交道。 “做状师一行,首先要记人。” 孙状师颇为得意道:“满京城的胥吏,记得三成算入门,记得六成算不错,咱能过目不忘!” “厉害厉害。” 李平安违心的夸赞,听他只记胥吏,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孙状师,咱就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能不娶妻生子,又不违背朝廷律法。” “李兄弟这要求当真奇特……” 孙状师见多了奸淫之徒,譬如刚刚的小叔子管不住下半身,结果失手打杀了嫂子,第一次见主动不想娶妻的人。 “朝廷严禁不婚不育,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其一就是无生育能力,只要寻大夫开了诊断帖子,来衙门盖章,以后就不会催促婚育了。” 李平安微微颔首,这倒是个好办法。 本就是胥吏,衙门里多有熟人,很容易就能拿到盖章。 “不过么,此法有个大问题……” 孙状师说道:“宫中隔些年就会招太监,圣祖怜悯百姓,定下了优先选择天阉之人,到时候不得不去啊!” 李平安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说道。 “换个办法。” 春风楼、怡红院、明月阁、潇湘馆等等地界,轮番批判下来百年都不够,可舍不得让姑娘们孤单。 更何况宫中是见不得人的地界,内侍之间争斗厮杀,危险百倍于外边。 “其二么,就是妻子死后不续弦。” 孙状师幽幽说道:“无论是怎么死的,譬如牙行买个女子,婚后不久落井了,为表忠贞不渝,永不续弦,衙门还会夸赞。” 牙行女子是贱籍,即使结婚了,身契也在丈夫手中。 即使衙门查出是故意推进井中,也不过罚银了事,可以说孙状师真的为客户考虑,没开始杀人就将后路想好了。 “这……也不行。” 李平安很佩服孙状师的手段,却已经开始鄙夷、厌恶了。 孙状师眉头微皱,看李平安多了几分轻视,连奴仆都不敢杀,以后能成什么大事,没什么结交价值了。 “如此,便没有其他办法了,人丁相当于朝廷的田亩,怎么能让他空着不耕耘?” “多谢孙状师。” 李平安拱手致谢,摸出锭银子支付了咨询费,可不能欠讼棍的人情。 “我还有个疑惑,刚刚府尹为何无证断案?” 孙状师摸到银子,看李平安顺眼了些。 “刘府尹乃是三品大员,每日事务繁忙,区区几个小民的争端,在大人眼中谁输谁赢并不重要。” 案子快些结了,最重要! …… 李平安心事重重的回到殓尸房。 假装阉人行不通,杀妻不续弦更行不通,必须琢磨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绝不能暴露长生。 实在混不过去,大不了换个地界换个身份。 摸出钥匙开锁,李平安低头看了眼地面,故意洒的细沙上,印着两双大尺码脚印痕迹。 “有人来过!” 殓尸房在百姓眼中满是晦气,即使多日没尸骸,墙缝砖缝里剐蹭的血肉,也会散发出难闻的腐臭。 所以除了收尸人、家属、狱卒,极少有人靠近殓尸房。 “看脚印深度,应是两个强壮男子。” 李平安沉吟片刻,转身来到对门的扎纸店,与胡掌柜打了声招呼。 “胡叔,街上有没有来外人?” 朝廷为更好的管理百姓,制定了严苛的路引制度。 任何人远离户籍所在地百里外,都得去衙门开具路引,上面记载持有者身份、外出缘由、有效日期等等。 无路引或者冒用路引,经过关卡、渡口、城门,会被抓起来杖刑,严重的会处以极刑。 江湖中人喜欢蒙头遮面,飞檐走壁,多是因没有路引,不得不遮脸绕过检查。 百姓受路引限制,极少有人去外地,也就是京城繁华,换个闭塞的县城乡镇,陌生人一露脸衙役就上去盘问了。 胡掌柜稍作回忆,仔细描述道。 “半个时辰前,确有两个劲装汉子,似是江湖中人,在殓尸房外打量了许久……” ------------ 第33章三次杀劫 清晨。 喜来客栈。 李平安坐在角落吃早餐。 简单的白粥、小咸菜,味道比不过自己熬的肉粥,好处是不限量能吃饱。 呼噜噜又喝一碗,热粥自咽喉入胃,立刻蠕动消化吸收,不消片刻就化作能量沉积在体内。 “不愧是道门真传!” 李平安修行大蟾气两个多月,食量翻了两倍还多。 吃得多就涨得多,体重沉了二十来斤,体型却没有多少变化。 锻体入门后,铁腿功本该修炼速度慢下来,现在有了大蟾气增益,反而比前两年更快。 当然,密宗锁阳功也不赖,可惜李平安囊中羞涩,修炼了一年也没真个儿体验。 呼噜噜! 一连喝了十来碗粥,看得客栈王掌柜龇牙咧嘴。 “王叔,退房。” 李平安结清了房钱,又多付了二钱银子,可不能讨了街坊邻居的嫌。 王掌柜喜笑颜开:“我让跑堂去打听了,老胡说的那俩人,再没来过永兴坊。” “多谢王叔。” 李平安自从发现江湖人踪迹,由于摸不清来意,索性就躲进了客栈。 坊间多的是相熟的大爷大娘,请他们多多注意陌生人动向,结果三天过去,那俩汉子再没露过面。 离开客栈,揣着手回家,遇到相熟的街坊就上前打招呼。 “辉叔,吃了没?” “二大娘,我来帮你搬。” “胜哥,忙着呢,得空摆一桌……” 经历这回事,李平安发现不能做个孤魂野鬼,平日里与街坊打好关系,可以形成一道无形的保护网。 有些事情自己做太麻烦,与街坊邻居知会一声,很容易就能完成。 经过春风楼的时候,姑娘们热情的打招呼。 “平安哥哥,有些日子没来了啊!”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李平安掩面而逃,自从修炼大蟾气、锁阳功,肉眼可见的变穷了。 一个多月没去春风楼听曲,而是选择三娘酒铺,温一壶酒要一碟茴香豆,讲个笑话逗得三娘花枝乱颤。 唉…… 人穷志短,消费降级了! “堂堂穿越者混成这般田地,也是真的没谁。” 李平安的武道实力,已经能赚外快,譬如学着齐老三翻墙过户,去中等人家转一圈,少说几十两银子到手。 只是做人得有底线,不做老好人,也不能做坏人! “我落人中然自在,本是天上逍遥的仙……” 李平安哼着怪异的曲调,回到殓尸房。 率先查看房门、窗户,没有任何撬动痕迹,夹在门缝窗缝的头发丝完好无损,顿时放下心来。 “兴许只是路过的江湖客。” 多心不是坏事! 纵使十次怀疑九次错,能避过一次就值得,毕竟命只有一条。 从房间里取出锻体药丸化开,均匀抹上黑乎乎的药膏,踢打木桩修炼铁腿功。 嘭嘭嘭…… 响声沉闷有力,木桩经历两年多踢打,足足细了一圈,表面木质愈发紧密坚固。 “这力道,足以一脚踢死人。” 李平安金鸡独立,只左脚尖戳地,仔细打量右腿。 锻体入门后,双腿比先前修长、健壮,紧致呈流线型的肌肉,蕴含强大的爆发力。 “奔跑速度和耐力,更是远胜普通人,放前世称得上短跑健将。” “回头去武馆买一卷铁布衫,先点了敏捷属性,该加一加防御了!” 李平安时刻记得练功目的,不求天下无敌,不求权势富贵,仅仅是为了保命。 …… 子夜时分。 京城万籁俱寂,偶尔传来响起犬吠。 一高一矮两个劲装汉子,来到了殓尸房外。 矮个儿看了看院墙,跃跃欲试:“二哥,早该抓了这殓官拷问,凭白挖了几天土,寻不见大哥遗物。” “毕竟是朝廷的人,不招惹最好。” 高个儿汉子名唤吕闯,沉声道:“大哥就是劫了个师爷,没想到引来朝廷大军,落得个九族尽诛。” “二哥放心,咱们杀了就离开京城,朝廷绝对查不到。” 矮个儿一跃落在墙头,冷不防让尖锐钉子穿透脚掌,立刻感到发痒发麻。 “嘶……有毒!” 忍不住痛叫出声,双腿发麻站立不稳,从墙头摔落。 噗噗噗…… 连续几道穿透声,矮个儿抽搐几下没了气息。 “三弟?” 吕闯在墙外叫喊几声不见回应,纵身跳过院墙,避开了墙头毒钉,脚尖轻点内墙横移数尺,安全落入院中。 借着月光打量墙根,矮个儿汉子落入陷阱,让尺长的尖刺戳了几个窟窿。 “该死!” 吕闯怒骂出声,三两步来到窗前,誓要杀了此人为兄弟报仇。 刷刷刷! 三支箭穿透窗户纸,直射吕闯面门。 “雕虫小技。” 吕闯左臂横扫,利箭噗噗噗掉落在地,挥手拍碎窗户,纵身一跃来到床前,探手抓起坐在床上的身影。 入手轻盈,不似真人。 呼哧! 石灰粉、毒粉从稻草人后面洒出,吕闯久经江湖反应极快,当即闭眼屏息。 李平安趁此机会,手持腰刀对着心脏位置捅进去,以他对人体构造的熟悉程度,昏暗当中也绝不会偏差分毫。 当啷! 只捅进去半寸,肋骨卡住了刀锋。 “淬骨大成!” “好个奸滑小贼。” 吕闯吓了一跳,惊怒之下双掌拍出,将李平安击飞出去。 “咳咳咳……” 李平安遭受重击,撞在墙上又摔落,咳出几口鲜血,躺在地上站不起来,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汉子。 约莫三四十岁,灰蓝衣衫,体型修长健硕,与胡掌柜描述相符。 “你是谁?我们无冤无仇……” “说,我大哥族人的尸骸埋在哪里?“ 吕闯本打算酷刑折磨一番,听到外边街道传来脚步声,猜测是打斗惊动了兵马司夜巡,抓住李平安脖子问道。 “我大哥是鲁立,凉州黄花山大寨主!” “原来如此……” 李平安恍然明悟,这两人应该在找大蟾气或者鲁家财宝,唯唯诺诺的哀求。 “我说我说……咳咳,求大侠饶我性命。” “好,快说!” 吕闯眼底闪过杀意:“吕某向来说话算数,闯荡江湖就靠一个信字。” “那尸骸埋在……就埋在……” 李平安气息虚弱,努力撑着身子凑近吕闯耳朵,眼见他聚精会神,忽然间肚胀如鼓,张口吐出一道无形无质的真气。 噗呲! 真气穿透右眼,钻入颅内爆开。 “你……” 吕闯双目瞪圆,满脸的不敢置信,纵横江湖十数年,竟然死在了无名小卒手中。 “呸呸呸。” “呕呕呕……” 李平安推开尸骸,扣嗓子眼呕吐不止,刚刚红的白的从眼眶里炸出,离得太近躲闪不及,满满的喷了一嘴。 ------------ 第34章苏大才子 “机关算尽,险误了性命!” 李平安吐干净了肠胃,将穿在里面的自制棉甲取出,内衬的护胸铁片赫然有两个手印。 “万幸万幸!” 若非棉甲护体,等不到大蟾气杀招,胸骨碎裂晕死过去。 李平安寻了个钩子,将凶人衣衫扒开,确定没有藏着暗箭毒粉,将银票配饰搜了个干净。 施展摸尸手法,筋骨肌肉全身捏了个遍,确定没有遗漏。 背着尸骸来到院外,将死于陷阱的家伙拖出来,又摸了不少值钱物件。 “估摸着有千八百两银子,难怪说杀人放火金腰带!” 李平安将尸骸拖进殓尸房,打开门看到十来个兵卒,手持兵刃火把铜锣,在街角畏畏缩缩探头探脑。 江湖贼人杀人不眨眼,可不敢进去送死,等着大部队来援才是正理。 “三哥,今晚是你值夜?” 李平安认出为首的伍长,正是家住永兴坊的李三。 李三问道:“平安,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贼人,让我打死了。” 李平安指着尸骸说道:“应是凉州黄花山土匪余孽,三哥带去衙门领功,莫要透露与我有关。” 李三眼睛一亮:“这怎么好意思?” 杀匪属于军功,还是武功高强的贼人,运作好了能升一级。 “我要这功劳也无用。” 李平安拱手说道:“还要感谢三哥巡逻,惊到了贼人,否则说不准谁生谁死。” 李三面色微红:“平安客气了,日后我定在附近多多巡逻。” 说着指挥手下兵卒,将两具尸骸抬出来,对着胸口脖子背部砍了几刀,造成围杀致死的假象。 专业仵作自然能看出来,不过死的是真贼人,衙门不会刻意为难。 寒暄几句送走李三,李平安回到殓尸房。 踉踉跄跄的走到逍遥椅旁,终于坚持不住,腿一软栽倒躺了上去,全身上下让汗水湿透了。 重伤、后怕,彻底击倒了李平安。 “生死一线,生死一线啊!” 这是穿越大乾以来第三次杀劫,第一次轻松反杀,第二次提前躲过,今天能活下来全凭运气。 两个贼人都是淬骨境,若同时破门而入,李平安必死无疑。 只能选择跑路,仗着熟悉附近环境躲起来,事后还得改头换面去别处生活。 或者贼人不问话,直接将李平安拍死,大蟾气威力尚浅,不击中致命薄弱位置,很难造成什么伤害。 “智刚大师救了咱一命啊!” 李平安思索此番思索得失,查漏补缺,日后再有杀劫能更好的应对。 “首先,今天最大的错误是撒毒失败后,悍然与贼人正面交手,血气上头失去理智了……” 无论贼人什么目的,寻仇也好抢劫也罢,绝不能近身厮杀。 偷袭不成,立马逃之夭夭。 殓尸房确实很重要,既是产业又是功德,然而与性命相比,一点儿都不重要! 今天能以弱胜强反杀贼人,将来哪个实力低微的武者,也能将李平安反杀,总之能不近身绝不近身。 “其次,石灰粉、毒粉偷袭,效果有些想当然了。” 李平安预想的是致盲加中毒,然而进可攻退可跑,只是武者反应速度,远超粉末扩散速度。 “下三流手段终究上不得台面。” 混江湖能活得滋润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必然有防御手段。 “不过么……也不是没有办法,让粉末速度加快、威力加大,甚至能直接将贼人轰死!” 李平安很早有此想法,只是一直没付诸实践。 前世农村有不少土制双管霰弹枪,小时候还上手玩过,结构简单制造容易。 打出去的不是制式霰弹,而是村民自己配制的黑火药,从枪口前部装入、捣实,再装入一大把上百发的铁砂。 一枪下去撂倒数十只麻雀,近距离射击时,能给野猪造成致命伤。 虽然再次填装麻烦,但是可以加大药量。 嘭嘭嘭嘭几百发铁砂喷出去,近距离轰在人脸上,武道宗师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铁砂里混上几发铁弹,再掺上致命的剧毒……嗯,有些不讲武德了。” 武德算什么东西,白送都不要。 李平安从不将自己当做江湖人,更不去做大侠,所以有喷子不用学武功,算什么一代宗师! “正好有了银子,明天就开干。” “还有雷击桃木也得加快进度,下次杀劫没准不是人,必须早做准备!” 李平安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了异样。 短短三年时间,连续遭遇死劫,可不是什么正常概率,否则大乾没有哪个人能活到成年。 大概率与建木枝有关,然而绝对不能舍弃。 长生在手,任谁也得争一争! …… 翌日。 春风楼。 任凭外面寒风凛冽,里边儿都是暖意融融。 傍晚时分,大堂中客人最多,只能与相熟的人拼桌。 这么早去二楼三楼,坚持不到后半夜就下床,到时候姑娘出门露面,彻夜不倒的牛皮岂不是吹破了。 李平安同桌的几个,大多是年轻书生。 或者说,少有胥吏来春风楼,同僚大都去暗门子快进快出。 这时。 今年竞选花魁的真真姑娘,在舞台上独奏古筝,几个伴舞的姑娘换上皮甲,手持木制刀剑跳战舞。 仅仅遮挡要害位置的皮甲,让刀光剑影,多了几分魅惑。 真真姑娘边弹边唱:“大胜关前沙似雪,黑云山外月如霜……” 古筝沉郁悲凉,诗词雄浑开阔,一时间竟让春风楼内寂静无声,所有客人庄严肃穆,仿佛在听领导开会。 当然,与大胜关、黑云山也有关系。 建武帝于大胜关战败伪朝主力,又在黑云山阵斩伪帝,彻底奠定了大乾三兴,堪称陛下得意之战。 谁人听了不肃穆,敢不肃穆? 一词唱罢,所有客人鼓掌欢呼,甚至有人跪地高呼万岁。 真真姑娘笑着说道:“此诗乃苏明远苏公子游凉州,途径大胜关所作,妾身有幸念诵,唯愿陛下万寿无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欢呼。 李平安愕然,今年的花魁除了真真姑娘,哪个勾栏敢去争? “苏公子不是不善诗词吗?” 旁的读书人听到这话,立刻反驳道:“苏公子乃北地第一才子,尤擅边塞诗,怎么就不善诗词?” “对对对,这首凉州词算不上最好,另有游杀狼关二首。” 杀狼关原名曲峰口,乃是大乾与蛮族交界关隘,十六年前建武帝御驾亲征,在此大破蛮族,遂改名杀狼关。 “前些日写了首出征,据说很得京营大将喜爱,令全军复诵……” 几个书生你一言我一语,将苏明远吹上了天。 念诵边塞诗词时,又会鄙夷南方才子的作品,说他们只会写靡靡之音,乃是沉溺享乐的亡国诗词。 李平安神色莫名,怎么苏明远去了趟凉州,回来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凉州,凉州鲁家……” 心中隐约有所猜测,昨日的杀劫,大抵是代人受过了。 ------------ 第35章飞黄腾达 大年三十。 宫中挂满了灯笼,红彤彤很是喜庆。 建武帝难得休息半日,没有批阅奏折,换上常服在天麒殿摆宴守岁,长幼嫡庶十二位皇子分坐左右。 宴厅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到了子时。 诸皇子三叩九拜,祝父皇万寿无疆,随后轮流献上礼物。 期间未有什么暗斗争风,建武帝权倾天下,东宫稳固如山,所以诸皇子表面上兄友弟恭。 轮到十二皇子赵浩,虚岁方才六岁,捧着卷轴走到御案前。 “这是儿臣听来的诗,誊写了几百遍才满意,祝父皇龙体安康,寿与天齐。” 建武帝接过卷轴,打开后见到一首五言绝句。 圣君享天命,功德高煌煌…… “写的不错。” 建武帝笑着点头,不知是夸赞皇子的字,还是说诗写得好。 康公公拍马道:“老奴也听过这诗,在京中广为传唱,据说是北方第一才子所作,正是陛下励精图治,才有天下士子虔诚拥护!” “你这老倌儿惯会拍马。” 建武帝笑道:“浩儿字写的不错,看来平日里是用功了,赐笔墨纸砚,日后再接再厉。” 赵浩惊喜道:“拜谢父皇。” 其他皇子面露羡慕,轮番进献的奇珍异宝,只得了句夸赞,没有任何实物赐下。 太子记下了“北方第一才子”,会写拍马屁的诗词,还得了父皇夸赞,或许可以募入东宫做事。 宴会结束。 建武帝回到勤政殿,打开卷轴欣赏片刻,忽然问道。 “朕怎么不知道,京城出了个北方第一才子?” 任谁都知道舆论的重要性,而民间的舆论大多掌握在读书人手中,所以镇抚司有不少书生密探。 混入其中打探消息,谁敢对朝廷、对陛下不满,轻则科举之路断绝,重则死于强盗贼人之手。 “回陛下。” 康公公收了珍妃的银子,为赵浩说了吉祥话,自然会调查好诗词来历,以及写诗之人身份背景。 “此人名唤苏明远,本是个落魄书生,虽多有才名,然而性子清高,不愿投效,所以连年科举失利。” 当今科举让世家大族垄断,不过也给了寒门士子机会,那就是投效。 持帖拜入世家大族门下,名义上是门客、清客,实则什么事都不用做,只要一心读书备战科考即可。 世家大族会安排名师指点文章,又会疏通主试考官,榜上有名的概率就高多了。 近些年科举南方士子占八成,余下二成半数是北方大族,再半数是投效大族的士子。 那些真正身家清白的穷苦书生,几乎不可能考中。 建武帝面色如常,眼底闪过寒光:“有些人越来越过分了,科举是为朝选才,岂能沦为私户计?” 康公公不敢置评,世家底蕴深厚斗不过。 更何况陛下一心平衡,安稳交接皇位,没有与世家争斗的意思。 “苏明远去年七八月份,外出游历途径凉州,意外发了笔横财,回到京城后开始大肆写诗作词,花钱请其他书生传播。” “名声起来后印刷诗集,花大价钱请沈祭酒、卢博士做序,一时间名声大噪,便有了北方第一才子的美名。” 建武帝微微一怔:“花银子捧出来的?” “陛下圣明。” 康公公不敢隐瞒:“正因如此,许多读书人不服,甚至当街嘲讽。不过苏明远此人,忠君体国,写的诗也是如此。” “竟是个溜须拍马的家伙……” 建武帝再看那诗句,不似先前顺眼,沉吟片刻问道。 “此人确定与世家大族无牵扯?” “确定。” 康公公说道:“苏明远常去崔氏书铺借书,里面伙计是镇抚司探子,亲耳听到他说宰相府烈火烹油,敬而远之。” “不错,是个看清楚大势的。” 建武帝收起卷轴,吩咐道:“摆驾延禧宫,许久不见珍妃,朕有些想念了。” 康公公躬身领命,暗叹又有人要飞黄腾达了。 年后春闱,那苏明远定能高中! …… 大年初一。 无需洒扫庭除。 李平安煮了百来个饺子,个个皮薄馅大,咬一口呲油水。 “好吃!” 自己做了三年饭,曾经靠外卖活着的宅男,也练出了不错的厨艺。 吃饺子的时候会想起前世,不过已经没了悲伤,更不会吃着吃着流泪,只是机械的睹物思人。 人总得学会习惯。 吃罢饭惯例练武,先是铁腿功,然后修炼铁布衫。 赤裸着上半身,涂满锻骨药膏,对着木桩咚咚咚碰撞。 铁布衫的招式更加简洁,分为撞、压、靠、抱四种,或者说是不同角度的撞,击打锤炼胸背肌肉。 “练起来简单,只是药膏耗费多了三四倍!” “四门武道同修,每天十几两银子,地主家都吃穷了……” 李平安有时候忍不住想,弄几个赚钱的配方,改头换面卖出去,赚几千两银子用于练功。 尤其在囊中羞涩时,途径春风楼时,这种想法如野草般滋生。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李平安默诵道家清心诀,将危险的想法按下,盘膝打坐修炼大蟾气。 种种捷径,皆为诱惑! 四门武道逐一练过,时间已经到了晌午。 李平安正在诵读道家典籍,听到敲门声,开门看到拎着点心盒的李三。 “平安兄弟,新年大吉。” “三哥新年大吉。” 李平安不知该不该请进门,大过年的来殓尸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李家在京城属于外来户,又因为做的是阴门行当,历代都是买的农村媳妇,逢年过节也没人走动。 “咱在外边说会儿话就行。” 李三也不愿沾染晦气,将点心盒塞到李平安手中。 “本来打算年后摆桌酒,你嫂子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咱两家祖上沾着亲,逢年过节必须走动。” 李平安问道:“三哥的事儿成了?” “嘿嘿,果然瞒不过平安兄弟。” 李三从怀里掏出个铜牌,上面铭刻百夫长三个字。 “那两个贼人作恶多端,朝廷早就下了海捕文书,三司结案后,兵马司的罗指挥亲自给我升了官儿。” “恭喜三哥。” “感谢平安兄弟。” 客气寒暄了几句,李三告辞,李平安回到殓尸房。 打开点心盒,发现里面有一叠银票,数了数有百五十两,应该是通缉令奖励的捉刀银。 “嗯,人还算不错!” ------------ 第36章人心变化 百两银子不少,也不多。 对伍长来说不少,对百夫长来说不多。 伍长只是巡逻兵的头目,职级与郑差拨相似,百夫长虽同样不入品级,却掌管着一座坊市的治安。 换算成后世的官职,类似于京都街道派出所所长。 店铺月例、帮派供奉、各种罚款…… 黑的白的林林总总加起来,油水丰厚,百两银子当真不算什么。 然而这捉刀银代表的是心意、态度,人家愿意承你一份情,打算做朋友,长久结交。 “与坊间治安官打好关系,也不错,免了毛贼小偷打扰。” 李平安心中还有另一个打算,日后再遭遇贼人入室,或许还能通过李三换银子,也算是另类创收。 武道修行是个无底洞,江湖同道不远千里送银子上门,不收不行。 当然,银子可以要,官儿狗都不当! …… 建武四十年的春节很快过去,日子照常流逝,太阳照常升起。 时间才是世上最大的公平。 转眼就到了阳春三月。 李平安四门武学勤修不辍,每天都能感觉到进步,哪怕只有一丝丝,日积月累天长地久,终有大成之时。 世上有人天赋异禀,能十几年就能修成武道宗师。 李平安自知根骨平平无奇,悟性也是普通人水准,练功岁数还晚了,早已做好修炼一个朝代的打算。 “一头猪修炼千年……呸呸,咱比猪聪慧多了!” 这日清晨。 李平安来到崇仁坊,熟门熟路的去崔家书铺,发现门口贴的对联换了。 书刊儒释道法…… 卷集诗词歌赋…… 对联写的好坏看不出来,下联左边的落款倒是认识,苏明远。 “嚯,才子题字!” 李平安啧啧称奇,古代人特别注重传承,墨宝就是其一。 日后苏明远学问更进一步,写出流芳千古的诗词,或者步入仕途出将入相,这幅题字就成了崔氏书铺的底蕴。 推门进去。 书铺布置没什么变化,只是来借读的人多了些,伙计正忙着给书生们续水。 李平安来到柜台前,与崔掌柜打招呼。 “崔掌柜,那几本书看完了,再买几卷深奥些的道经。” “差爷这般勤奋,莫非打算授箓入道,回转为良籍?” 崔掌柜解释道:“不是有意打探差爷心思,而是想要授箓入道,考验的典籍多为新作,不同道观亦有侧重方向。” 贱籍并非不能提升为良籍,做道士、和尚就是方式之一。 僧道属于方外之人,朝廷有诸多优待,譬如免除徭役、税负,譬如道牒僧牒可当做路引。 贱籍拿到道牒后,等于出家舍弃了先前身份,再去衙门办理新的户籍黄册,拿到的就是白身良籍。 大抵是先出世再入世,就将身份洗白了! 不过拿到道牒僧牒并不简单,朝廷每年给各道观、寺庙一定名额,需要通过道经佛法考试,重重竞争才能出家。 各处道观考教的典籍不同,所以崔掌柜才会说,需要针对性的看书。 李平安摇头道:“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对道经有兴趣。” “那就读先贤古籍,并非是今不如古,而是先贤古籍更接近于道。后人阐释难免掺杂私货,经历一译二译三译,许多新作已经偏离初衷了。” 崔掌柜说了几卷书名,让伙计取来。 “差爷与苏公子相熟,往后买书一律八折,合计三十二两。” “多谢掌柜,咱也沾沾苏公子的文气。” 李平安话音落下,忽然听到嗤笑声。 “一个只会溜须拍马的三流诗人,连乡试都考不过的秀才,也好意思说文气!” 说话的是个削瘦书生,看模样二十来岁,身上长衫洗得发白,衣角还有几处缝补痕迹。 “王兄,莫要这般言语。” 旁边中年书生劝说道:“你我与苏兄相熟,看过他写的文章,先前还对他还多有推崇,今年必能高中。” “当然能高中!” 青年书生嘲讽道:“听说东宫举办宴会,特意请苏明远去作诗,有了太子做靠山,高中岂不是轻而易举?” “说不准还能连中解元、状元,成为北方二十年来第一人!” “咳咳咳,慎言慎言!” 中年书生连忙打断,唯恐同伴口无遮拦,连带着他都受牵连。 当今陛下已经七十有二,即使青年时武道有成,也差不多到了年岁,用不了多久太子就能继位。 这话传出去,惹得太子不悦,一辈子都别想考中。 青年书生少年意气,丝毫不忌惮东宫:“先前以为苏明远骨气清高,如今才发现,就是个谄媚小人,吾要与之绝交!” “走走走,我们去喝酒。” 中年书生连拉带扯,将同伴拽出书铺,不断的安慰劝解。 李平安原本听着有趣,认为是怕兄弟开路虎的剧情,听到东宫、太子之后,心中有了别样想法。 京城谁不知道,威远侯是太子的泰山,将来的国丈。 苏明远写诗出名后,没有投效世家大族,偏偏选了有深仇大恨的威远侯阵营。 “兴许想多了,没准他已经忘了苏姑娘。” 李平安看多了书生负心的话本,对读书人的节操不予置评。 或许人家认为区区勾栏女子,连良籍都算不上的财货,根本不值得负心或者痴情。 从书铺离开,拎着新买的书回家。 崇仁坊遍地读书人,路上听着他们议论诗词文章,短短片刻,竟然三次听到苏明远的名字。 原本吹出来的北方第一才子,经过太子宴请之后,隐隐有几分坐实。 诗词评判本就唯心,差距只要不是太大,很难界定高下。 现在苏明远等于有了官方认证,收获了许多随大流的粉丝,若有人不服气,粉丝们就会问一句。 你收到太子宴请了吗? “出名的滋味真不错。” 李平安暗自思索,自己再读几十上百年书,必然能精通佛道儒墨法,到时候引经据典抄几首前世诗词,或许能搏个诗圣、诗仙的名号。 “人前显圣还是算了,咱站在历史长河中,旁观那些天骄翻云覆雨就好。” “眼看他们戏幕起,眼看他们戏幕落。” “或许无敌天下的时候,可以用佚名写本诗集,让百年千年后的人去查,这究竟是谁的大作!” 李平安思绪飘飞,莫名想到几千年后的专家教授,为“佚名”是谁争的面红耳赤的场景。 到时候,李平安高调宣布。 我就是这些千古名篇的作者! 可惜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将掀开世界的真相的人,当做是胡言乱语的精神病。 ------------ 第37章双发手炮 炎炎夏日似火烧。 平和坊。 鲁氏铁匠铺。 炽热的炉火扭曲空气,锅炉行人纷纷绕开。 当当当的捶打声连绵不绝,带有奇特又厚重的韵律,走进铁匠铺,内里空间不大,地上成堆的粗糙铁块,墙上挂着各式铁器。 刀枪剑戟,镰刀斧头,以及精巧的铁制零件。 李平安与打铁的汉子说道:“鲁大师,时日到了,那四根管子打造成了吗?” “在那儿挂着,自己去拿。” 鲁大师身高不过五尺,浑身肌肉盘虬,整个人看起来像横竖一般长的大圆球,每次挥锤敲击,全身筋骨肌肉就会伸缩律动。 李平安练武四年,涉及内外功法,也见识过智刚、燕赤霄这等高手,眼界非寻常江湖人能比。 自然能从打铁架势认出,鲁大师在修炼极为高明的锻体之术。 从墙上取下管子,说是四根,实则是两两拼接的双筒。 一尺多长,外口径两寸多,管壁二分左右,拿在手里沉甸甸至少有三四十斤。 “这就是玄铁?” 枪最重要的部件就是枪管,首先就得足够坚固,否则装药量多了容易炸膛。 李平安打听遍了京城铁匠铺,唯有鲁氏能锻造玄铁,而且手艺高明,能打造各种精巧零件。 玄铁与铁不同,颜色深黑,极为沉重,熔点高不易锻造,在李平安看来应是一种独特的元素。 “按照你的要求,用钻造法打孔,内里经过打磨,没有任何缝隙瑕疵。” 鲁大师好奇铸造四根管子的用途,不过没有询问,他只想多打铁赚银子练武。 “承惠三百两。” “……” 李平安不禁嘴角抽搐,幸好提前说了价格,否则以练功消耗速度,早就支付不起了。 近几个月,大蟾气与锁阳功已经暂停。 即使连续发了三场横财,终究禁不住持续消耗,如今只练两门外功。 随后又去了另外几家铁匠铺,分别取了枪托、扳机、弯钩、通条等部件,回到殓尸房组装成了简易手枪。 由于枪管过于粗大,更像是手炮。 前世刷过不少塑改铁,粘改焊,一天三顿小牢饭的视频,对燧发枪有所了解,只是资金不足,无奈做成简易的火绳枪。 每把手炮两个扳机,两根火绳,对应左右两个枪管。 这也是为了预防瞎火,一发没打出去,再来一发。 子弹是铁砂毒粉混合物,搀着几颗铁珠,动力来源是自制的黑火药,用纸张包成条状,底部是铜片。 引燃火药后,产生向后推力让铜片闭锁引燃孔,以增长向前的推力。 “威力不必担心,可以加大药量。” “唯一的缺陷就是填装,不过预先装好四发霰弹,足够对付贼人,我又不打算用来战争。” “抽空去城外试试威力!” 李平安看着两炳手炮,连木托足有近两尺,傻大笨粗,不适合挂在腰间。 将来有了银子,可以研究燧发,缩小尺寸降低重量,出门随身带着,安全程度大幅提升。 “自保已经足够,咱又不出去乱逛。” “更何况举一反三,还可以弄两个炸药包,贼人来得多直接就扔院子里,或者点燃了从墙洞跑出去。” “嘭!什么杀劫都没了……” 炸药包比枪容易多了,缺点就是太废房子。 殓尸房可不是李平安的产业,地皮房屋都是朝廷所有,炸塌了必须盖上。 …… 建武四十年秋。 秋。 时隔二十一年,北方再次得中状元。 承天门外唱名时,北方士子无论中或不中,尽皆激动地掩面而泣。 时来天地同借力! 建武帝需要平衡南北,太子需要拥护父皇,北方读书人需要朝廷认可,北方百姓需要一个标杆。 苏明远彻底成了北方第一才子! 许多南方士子不服气,抨击科考不公,要求公开试卷,甚至在承天门外聚众闹事,向朝廷施压。 结果不等衙门来人,北方士子将他们一冲而散。 读书,我们不行。 打架,你们差的远。 …… 殓尸房。 清清静静。 李平安躺在逍遥椅上,细心的用油布擦洗手炮,有油膜覆盖能延长使用寿命。 “再有上次的危机,根本不用任何冒险。” 先前在城外实验手炮威力,在一丈内射击,铁板都喷成了筛子。 武者是血肉之躯,坚硬程度比不过铁板,理论上没有任何人能扛得住近距离霰弹轰击。 勉强扛住了,还有炸药包等着。 “幸好九成九的武者不通真气,否则真气外放护体,手炮威力当真不好说。” 李平安面带喜色,有了手炮,总算彻底消除了大部分恐惧。 生死一线的感觉太难受了,任谁经常不断的遭遇杀劫,保准精神崩溃变得疯狂。 咚咚咚! 房门久违的响起,石三的声音传来。 “小安子开门,送席子来了。” 李平安连忙上前迎接,自从收尸人都去了安定坊,殓尸房的生意一落千丈,全靠着天牢支援才能维持。 狱卒送来的尸骸,远比流民油水丰厚,可惜他们也是搜尸高手,摸出财货的概率不大。 石三从板车上拖下草席,抬着尸骸进殓尸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小安子不是与状元公相熟么,怎么没去东宫吃酒?” 李平安连忙摇头:“那是街上谣传,就一面之缘而已,咱哪有资格与文曲星相熟!” 前些日,太子在东宫为苏明远摆状元宴,给许多人发了请柬,都是微末时的好友、故交。 有读书人,也有乡下老农,甚至还有春风楼花魁,以彰显状元公发达不忘初心的气节品质。 此番做法轰动京城,引得街头巷尾议论,受邀的百姓将苏明远吹上了天。 李平安本就不愿意去,又没收到请柬,两全其美。 “你也忒不会钻营,既然认识,那就厚着面皮上门,说几句吉祥话就能混进去。” 石三羡慕道:“可不是为了吃喝,而是借机会结交人脉。司狱大人去了,回来时满面春风,传言搭上了东宫,不日就要高升了!” “咱没这本事。” 李平安对太子没甚好感,一是源自威远侯恨屋及乌,二是近年来东宫动静越来越大。 时不时就举办文会,邀请名士大儒,引得满京城轰动。 陛下还没死呢! 这话可不能与石三说,听到了不举报都是杀头罪名。 李平安掀开草席,里面躺着个残缺不全的尸骸,刑法比先前更加酷烈,整个人都成了囫囵血布袋。 “这厮犯了什么大罪?” “太有钱了!” ------------ 第38章贼王之宝 这年头有钱也是罪过。 钱越多,罪孽越深重。 李平安曾经还觉得,钱和权是相互的,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一,现在才明白当年阅历尚浅。 钱是什么,一文钱价值多少,都是由权力来定义。 “这犯人是个商贾?” “是,也不是。” 石三指着尸骸的后耳,金钱字样的刺青:“这厮是四大贼王之一,诨号追风,朝廷通缉了十几年没能抓到。” 李平安诧异道:“那怎么落网了?” “年前齐公子恢复官职,戴罪立功查抄与蛮族勾结的商贾。不知怎么查到了乘风商号,带着镇抚司与地方总兵,将施家上下抓了个干净。” 石三说道:“逮捕族长施德义的时候,这厮竟然从轮椅上蹦起来,力战三位千户大人,之后突围失败遭擒。” “仔细核查身份之后,才知道施德义就是追风贼王,乘风商号就是为他销赃所建!” “竟然这般玄奇!” 李平安好奇道:“那乘风商号有没有私通蛮族?” “谁知道呢……” 石三耸耸肩,没人在意商贾是否冤屈,在老百姓朴素的是非观中,有钱人就该抓该杀。 “这贼王倒是个嘴硬的,镇抚司审了几轮,牢里审了几轮,酷刑用遍了,竟然咬死了没藏宝贝。” 狡兔尚知三窟,追风贼王这种老江湖,表面身份绝不止一个乘风商号。 李平安啧啧称奇,一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齐公子。 说他是栽赃陷害吧,抓到了通缉多年的贼王,说为民除害吧,又无凭无据抓了施家上下。 石三说道:“过些日我将施家族人送来,看模样也坚持不了几日,让你小子开开张。” 德爷垄断殓尸房生意,在胥吏当中不是秘密。 公平竞争,又不是不给钱,衙门只要街道干净,些许小事懒得过问。 李平安闻弦音知雅意,从袖口摸出粒碎银子。 “辛苦三叔。” “应该的,咱们可是几代的交情。” 石三捏了捏银子,不用称就知道有三钱,看李平安也顺眼了许多,叙了会儿话眼看天色渐暗。 回牢房点个卯,下值吃酒去。 殓尸房内。 李平安翻看贼王尸骸,从头皮摸到脚底板,没有任何收获。 镇抚司经一手,狱卒经一手,说不得连肚皮都剥开看了。 “流民百姓的尸骸咱可以舍弃,油水本就不大,天牢绝对不能放过,不止是为了银钱,还有意外所得!” 李平安不怕暂时赔钱,只要占了天牢的尸骸,从长远看千百倍都不亏。 譬如大蟾气,一卷就值千金。 正打算回院里生火做饭,又回来查看贼王的双腿。 按照石三所说,表面上施德义早就瘸了,借此来遮掩贼王独门轻功,或许可以研究骨骼,与铁腿功互相映照。 燕赤霄将武道修行看成一个整体,不同的腿功练法、药膏有区别,练成后人体蜕变方向并无区别。 高明功法复杂多变,锤炼肌肉筋骨更细致,庄稼把式简单易学,锤炼的粗糙。 “咱对比下,铁腿功与贼王的双腿,差距有多大!” 李平安取出锋利刀刃,顺着肌肉纹理,将右腿肌肉割开。 解剖手法纯熟,刀锋顺着筋骨缝隙游走,由外而内将小腿剖开,层次分明,纹理清晰。 “皮肤硬度,略胜过牛皮,可以抵挡普通人刀刃……” “脂肪层略厚,肌肉弹性是普通人数倍……” 李平安以贼王推测江湖高手,他们捉对厮杀远胜普通人,然而仍是血肉之躯,硬抗不住强弓硬弩攒射。 只是以贼王的移动速度,普通弓箭根本落不到身上。 “胫骨……嗯?这骨头不对!” 刀锋切在胫骨上,发出清脆的瓷器声响,似是半透明如玉石雕琢而成。 天牢送来过不少高手尸骸,亦不乏淬骨甚至炼脏境,骨头坚硬堪比金石,却仍是人骨模样。 李平安向上解剖到膝盖,向下到脚踝,以及并行的腓骨,都是普通骨骼。 换了左腿解剖,也只有胫骨是玉石模样。 “莫非是某种淬骨秘术?” 李平安将两根胫骨取出来,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发现表面绽放微弱光芒。 “似乎……有些眼熟?” 蓦然想起刚刚穿越到大乾,将建木从胸口取出,也是绽放灵光的树枝,只是两根胫骨的光芒弱了许多。 念及至此,李平安试着将胫骨放在小腿位置。 半透明玉石胫骨在接触小腿瞬间,竟然如水般融化,钻进体内与原本胫骨融合。 “果然!” 李平安眼睛一亮,与建木的区别,仅是玉石胫骨没传出信息。 “类似的宝物,应是建木枝更厉害,至于效用……应该是速度,毕竟追风贼王以跑得快闻名江湖。” 原地走了两步,与先前没有任何区别。 李平安沉吟片刻,念头集中在双腿,心中默念出发、加速、快跑等词汇,再施展铁腿功的步法。 刷! 一跃数丈,瞬间从殓尸房到了院中。 李平安立刻知道了玉石胫骨用法,连续施展几次,发现速度提升了三四倍,而且双腿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随后在院子里纵横飞跃,玩的不亦乐乎。 “哈哈,好宝贝,好宝贝!” 李平安收了神通,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思索。 跑的快,人也就安全,然而玉石胫骨的出现,说明世上有各种玄奇宝物,世界也就更加危险。 一个毛贼得了异宝,或许能阴死武道宗师。 “稳住,别浪!” …… 建武四十年。 十月。 初冬时节,风中已经带着冷意。 李平安悠闲的躺在逍遥椅上,哼着新学的小曲儿。 “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 月前得了宝物,心情很是不错,咬咬牙花了五十两银子,再次去春风楼三楼狠狠批判了一番。 密宗锁阳功名不虚传,坊间流传着李平安的诨号。 李一宿、安七郎。 “胫骨宝物或许有后续麻烦,比如贼王有其他子嗣,然而总不能还回去,纵使还回去人家就不灭口?” 李平安苟归苟,却不是怂。 当真找上门来寻仇,也得问问这满院子的火药同不同意! 咚咚咚有人敲门,开门看到个蓝衣汉子,躬身递上请帖。 “安爷,王老爷请您去听戏。” “哪个山爷?” “王氏商号的东家,王青山王老爷。” 李平安打开请帖看了看,有抬头有落款,用词颇为考究,看起来有几分大户人家的模样。 只是富春班就在柳树街,知会一声就行,下请帖有点过于形式了。 “前边带路。” 王青山是发小,又是街坊邻居,总不好直接拒绝。 也就几步路的功夫,二人走进富春班戏院,来到一楼一排正中位置,距离戏台最近,是票价最贵的雅座。 王青山翘着二郎腿,正在品茶听戏。 李平安自顾自的坐下,抬头看戏台,唱的是一部新戏。 《状元郎三遇花魁》。 讲的是苏明远与花魁真真姑娘,三次相遇相知,三次错过姻缘,因此奋发读书,最终考中状元纳花魁为妾。 故事很烂俗,唱词也普通,似是将别的戏换上了苏明远名字。 古人也会蹭热点! 李平安看台下观众,个个听的入神,时不时大声叫好,就知道这戏很火热很成功。 ------------ 第39章不求上进 一出戏唱完。 客人轰然叫好,没钱的扔两个铜子,有钱的赏颗银豆子。 王青山放下茶杯,吩咐侍候的汉子,给台上唱花魁的旦角打赏了锭银子,笑着与李平安说道。 “平安兄弟,殓尸房的生意怎么样?” “够吃够喝。” 李平安大抵能猜到缘由,话音中带着几分冷淡,品了口茶继续听戏。 班主带着演员致谢,特别致谢了王青山等贵客,然后报幕下一场戏曲。 “请大家欣赏,由马先生新编的戏曲,状元郎砸缸救友……” 噗! 李平安一时没忍住,将茶水喷了出来,什么段子都冠名苏明远,当真为了卖座无所不用其极。 王青山忽然问道:“你说再过几百年,史书上会不会真的有砸缸救友的记载?” “很有可能。” 李平安点头说道:“当下史书上,某些名人钦事,确是后来人伪造。” 这类钦事为数不少,诸如砍樱桃树、苹果砸头、画鸡蛋等等,都是编造出来的故事。 由于广为流传,又是励志的鸡汤,真假就不重要了。 “是啊,几百年后还有人记得状元郎,至少县志、国朝通史会记一笔。” 王青山幽幽说道:“可是你我呢,百年之后只有亲人记得,再百年连分头都荒了,只言片语都留不下。” 李平安眉头一挑,诧异的打量王青山,金刀武馆还教这个? “青山哥在读书?” “不错,自从做了生意,愈发觉得读书重要。” 王青山颔首道:“这两年请了几个先生,得空便教我读书,儒墨道法都有所涉猎。” “佩服。” 李平安由衷赞叹,若是生在和平年代王青山或能有大成就,可惜这里是大乾,拳头才是根本道理。 王青山见话说的差不多了,邀请道:“现在商号扩张缺人手,平安兄弟来帮我吧?” “咱舍不得这祖传的铁饭碗。“ 李平安惯例拿祖宗做借口,实际上殓尸房安全无忧,一旦有了危险祖宗姓什么都无所谓。 “不求上进就是枯坐等死。” 王青山劝说道:“我们普通人就得去争,去拼命,不断的向上爬,才能活得更好,或许能在书上留几行字。” “我就想平平安安的活着。” 李平安很缺钱,但是不会去争去抢,即使没有获得建木枝,世界也应该允许人选择平凡。 话音一转问道:“为什么忽然邀请我?” 王青山没有隐瞒:“京城卖粮免不了与兵马司打交道,前些日与几个朋友吃酒,提起你打杀了两个江湖高手。” “原来如此。” 李平安没有细究是谁,回头与李三问问便知,应该不是他大嘴巴,没人会蠢到讲自己冒功领赏的事。 那不成了帮镇抚司完成业务绩效么! “商号生意很稳定,合作的不是京城这些新贵,而是南边传承千年的大族,无需担心风险。” 王青山继续劝说道:“平安只需在船上镇场子,悠闲轻松,一年少说五六百两。而且有南边的靠山,将来户籍能改为良民,子孙都能参加科考。” 诱惑不可谓不大,且不说赚多少银子,只要能惠及子孙就让无数人拼命。 李平安仍然摇头:“祖业不可丢。” 镇场子的活更不能干,跑船遇上水匪是常事,到时候就得出手厮杀,一回两回安全度过,时间久了哪能不湿鞋。 莫说几百两银子,纵使是坐龙椅、富甲天下,但凡有危险,李平安也会连夜溜之大吉。 与长生比起来,富贵于我如浮云! 王青山眼中闪过不喜,本以为礼贤下士主动邀请,李平安会感激涕零的拜入麾下,未曾想接连受挫。 旁边侍候的汉子说到:“山爷,这两件事不冲突,安爷完全可以一肩挑,忙时跑船,闲暇了就在殓尸房。” “说的不错。” 王青山压下心中羞恼,又问道:“平安以为如何?” 李平安将茶杯放下,摸了摸袖口带的两根雷管,心中有了底气。 “多谢青山哥厚爱,只是咱志不在此,何况朝廷禁止胥吏经商,一经发现轻则流放。” 胥吏实权在握,再参与经商、帮会等事,很容易成为坐地虎。 譬如李平安等殓官,仗着收尸的权力开丧葬铺子,仗着权力很容易就垄断出殡下葬等业务。 哪个敢去别家买棺材纸钱,就让他家的亲属缺胳膊少腿,缺心少肺不得全尸。 这样权力加金钱,连衙门官员都受其挟制。 所以朝廷对胥吏有诸多限制,如不得经商,不得入帮,不得科考等等,就是为了防止胥吏做大,作奸犯科败坏吏治。 王青山听到朝廷二字,面色稍霁。 胥吏算是半个官,受朝廷庇护,声音又变得温和。 “李兄弟窝在殓尸房,凭白浪费了这一身本事,再考虑考虑。” “青山哥莫要再劝了。” 李平安时刻谨记,无论修行武道、制造枪械还是胫骨宝物,只是用来保命,绝不能好勇斗狠。 王青山神色阴翳,自从经商发达之后,成了永兴坊数得上的人物,邻里无不恭敬追捧,今天连番遭人拒绝,有些挂不住脸面。 “那便算了。” 说罢直接起身离开,附近几个听戏的汉子,跟上去护卫左右。 出了戏院,侍候的汉子低声说道:“山爷,要不要找人出手,断了这厮一条腿?” 王青山摆摆手,到底是交情深厚的发小,即使有些不识抬举,也不能下狠手教训,传出去会坏了坊间名声。 “可惜了,还打算拉他一把,没曾想这般不求上进!” 此时戏院里。 李平安仍坐在桌前,听着新编的戏目,正演到砸水缸的高潮情节。 表演状元郎的小生,站在一人高的水缸边沿,摇摇晃晃的焦急转圈,看似要掉入水缸,实则脚步稳健。 “这杂技就值回票价!” 李平安从袖口摸出几分钱,屈指一弹落在戏台上。 一壶茶续了五六回水,喝得都没味儿了,方才溜溜达达回到殓尸房。 自此之后。 在读书练功、勾栏听曲之外,李平安又多了个新爱好,时不时去富春班听戏。 听着戏,喝着盖碗茶,和退休老干部只差一个鸟笼子。 这日子很是清闲、惬意! …… 建武四十年转眼就过去。 世道没甚变化,该升官的还在升官,该发财的还在发财,该受苦的还在受苦。 年前李平安去崔氏书铺买书,发现门头换了牌匾。 状元楼。 崔掌柜借着状元郎、东宫侍读的招牌,生意兴隆十倍百倍,兼并了旁边几家铺面,一跃成了上等规模的大书铺。 寻常人这么做,说不得被骂狗仗人势。 崔掌柜将新收来的书铺,半数改成读书楼,里面摆放桌椅板凳,免费让人进来读书,还供应茶水。 赊给穷书生笔墨纸砚,抄书赚钱糊口。 这般善举,让状元楼名声日益响亮! 那几个被占了店铺的东家,尤其是原来的状元楼,可不敢站出来抱怨,否则就是不识大体、不顾大局…… ------------ 第40章太子问心 建武四十一年。 夏。 东宫长亭殿。 四尊冰鉴散发着寒气,让炎热的夏日凉爽如秋。 太子赵信与苏明远相对而坐,互执黑白对弈,场面上一条大龙已经形成,白子优势占尽。 “苏卿棋艺有所下降啊!” 平日里对弈,赵信输多赢少,即使赢了也只三五子而已。 今天大胜,自是面露得色。 “不到最后一步,输赢未定。” 苏明远拈起黑子,落在棋盘大龙心脏位置,将其断成两截,原本散落的黑子连接成网,胜负瞬间逆转。 “咳咳咳……” 赵信咳嗽几声,盯着棋盘沉思许久,按下心中某些不好的新想法,由衷赞叹道。 “苏卿机巧智慧,当世无人能比!” 现在太子也真的相信,苏明远就是北方第一才子,因为不止百姓这么说,父皇也这么说。 天下人认为对的,不对也对,不是也是。 “殿下谬赞。” 苏明远笑着说道:“臣只是中人之姿,不过对观人心有几分见解,方才有今日成就。” “观人心……” 赵信喃喃自语:“那苏卿不如看看,孤的心如何?” 苏明远看了看左右内侍:“殿下之心关乎社稷,不可让旁人知晓。” 赵信挥挥手:“全部退下。” 待到所有内侍离开长亭殿,苏明远幽幽说道:“观殿下的心很简单,古今天下,岂有四十年太子乎?” 哗啦! 赵信满脸惊恐,手一抖将棋罐打落在地:“苏明远,你在胡说什么?” “对也不对?” 苏明远将洒落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来,不紧不慢的叙述。 “殿下,崔皇后的两个儿子,正当壮年……” 赵信瞥了眼左右上下,殿中空荡荡无人,沉声道:“父皇要平衡南北,定不可能传位老二老三!” 苏明远说道:“那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也都成年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要陷孤于不忠不孝吗?” 赵信厉声呵斥,或是体弱,或是心虚,气力有些不足。 苏明远摇头道:“臣并非让殿下不忠不孝,而是早做准备,避免出现国朝动荡,这才是真的忠君体国!” “父皇是开国之君,孤除了等,还能准备什么?” 赵信无奈叹息,理智告诉他应该将苏明远赶出去,心底的欲望又舍不得,皇家兄弟又哪有信任可言。 太子之位看似稳固,朝廷军中尽皆支持。 然而以建武帝的威望,废太子也就是一句话,朝臣会为陛下编纂无数个理由。 苏明远安慰道:“殿下放心,陛下没有废太子的心思。” 一句话又让赵信跌落的心升了起来,眼中闪着光泽,不由自主的认可苏明远所说。 “父皇还是器重孤。” “殿下错了。” 苏明远摇摇头:“陛下不换太子,是因为他不愿传位任何人,或者说传给谁也无妨,只是必须龙御归天之后……” 赵信微微颔首,这种想法很符合他的性格,将来当了皇帝,死前的最后一个呼吸,也要掌握大权。 “所以孤该怎么做?” “殿下只要养好身子,延长寿元,活得比陛下长久即可登基!” 苏明远话音落下,赵信刷的面色苍白。 建武帝少年时是名震江南的武道天才,南征北战时能斩将夺旗,纵使登基后荒废了,身子骨摆在那,至今能通宵批阅奏折。 反观赵信,已经起夜都得人扶。 前后不过三五句话,心神上下起伏数次,惊惧之际思绪混乱,赵信愈发认同苏明远,立刻诚恳请教。 “请苏卿教孤!” “东宫有御医,养好身子不难。” 苏明远故作沉思,片刻后说道:“难的是延寿,臣对此不甚了解,殿下可寻佛道高人咨询。” 有些事,必须让他自己去做,才会深信不疑。 “孤这就遣人去寻延寿之法。” 赵信急切起身,他现在唯恐死在父皇前面。 这可不是出于私心,而是为了皇位顺利传承,确保大乾国祚稳固! …… 太阳不会因谁而升起,也不会因谁而西落。 日子照常流逝。 又是一年除夕。 李平安惯例包了饺子,对着月亮敬了两杯,莫名觉得有点寂寥。 “难道是这两年没经历杀劫?” 连续安稳了两年,反而有些不适应,觉得生活平淡了、无趣了。 “或许这才是普通人生活的常态,打打杀杀只是偶尔的调剂……” 李平安刚吃了几个饺子,听见院门咚咚咚作响。 智刚的声音传来:“居士,洒家来了,快开门。” “来了。” 李平安开门问道:“这大过年的,大师怎么来京城了?” “洒家四海为家,居无定所,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过年。” 智刚手里拎着布袋,里面圆咕噜的似是西瓜:“恰好有个贼人在京城附近,斩了脑袋,就来居士这借住几日。” 李平安笑道:“这回捉刀银不会拖着吧?” “洒家在衙门挂了号,交上去的脑袋不差,很快就发银子。” 智刚冷哼道:“有时候,你不闹一闹,都不知道这群官老爷办事有多快!” “大师高见!” 李平安对此深表赞同,朝廷认为稳定很重要,和气也很重要,所以闹事尤其是可以闹大的人,会享受各种便利。 大抵是不闹不解决,小闹小解决,大闹大解决。 去年秋天京城就发生了件闹剧,不知哪里来的寡妇,领着孩子在御史门口哭闹,说什么抛妻弃子、始乱终弃。 衙门本想低调处理,将寡妇母女拉出城埋了。 也不知怎么就引得大量百姓围观,正巧是秋闱结束,又吸引来了科考结束的士子。 结果就是先停了御史的官职,再由衙门查清真相。 时至今日,真假还没个公论,那位御史已经告老还乡了。 会闹事,真是一种神奇的能力! 智刚走进殓尸房,发现空荡荡的没有尸骸,疑惑道:“怎么这般冷清?两年没来,京城的冬天不死人了?” 没灾没祸的上好年景,京城大约四五万人死亡,送来殓尸房的占半数左右。 分到百零八坊,差不多二三百人,多数都集中在冬天。 李平安无奈道:“基本都送去安定坊了,人家给钱多,收尸人也得养家糊口。” 智刚双目微眯:“具体说说?” 李平安不疑有他,将德爷收尸的事讲了讲,距今已经一年半左右,约么收了两三万具尸骸。 “这可不像正经路子!” 智刚心里嘀咕一声,来到院中坐下,夹起饺子连吃十几个。 “洒家近两年去了不少地方,也吃了各种馅料的扁食……嗯,饺子,味道比居士这差远了!” 李平安生火烧水,又煮了一大锅,坐下打开酒坛斟了满碗。 “先敬大师,感谢救命之恩。” 智刚外表粗莽,心思细腻,瞥了眼墙边的陷阱,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莫非有贼人掉进去了?” “大师说的不错,那贼人自称黄花山……” “听居士描述,应是吕闯、刘光二人,皆是淬骨有成的凶人,诨号凉州双煞……” 二人边喝酒边叙话,李平安讲京中趣事,智刚讲江湖凶险。 直至月上中天。 子时一过,来到了建武四十二年。 ------------ 第41章除夕夜话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子时。 京城升起璀璨烟花,爆竹声声,连绵不绝。 屋顶。 李平安与智刚盘膝对坐,身旁倒着七八个空酒坛,闲聊叙话。 “居士还记不记得拳镇河洛?” 智刚颇为愤懑说道:“洒家来京时,途径河洛一带,打听到了李大侠的新消息。现在不是大侠了,应该尊称守备大人!” 李平安说道:“洗白上岸了?” “上岸……这词蕴含佛理!” 智刚颔首道:“李守备剿灭了自己养的山贼,又捐了几千两银子,摇身一变成了五品武官。” 捐官看似是王朝末路的政策,在大乾却一直存在。 主要针对的就是武道强人,只要立下功勋,又捐了银子,朝廷愿意将他们纳入武官体系。 少了个不服管教的江湖人,多了个好用听话的官员,两全其美。 李平安叹息道:“也不算坏事,至少缴了匪,百姓少受些苦。” “这不是很讽刺么。” 智刚拎起酒坛咕噜噜灌,抬头看向皇宫方向:“洒家很想去看看,这龙椅上,坐着个什么人?” 李平安亲眼见过,陛下长得很血腥,但是不能也不敢说,只能生硬的换个话题。 “大师,近日练功,我遇到了个巨大难题。” “说说看。” “缺钱!” 李平安无奈道:“前些日铁腿功大成,去武官问了淬骨的药膏,竟然一剂要十两银子,还要拜师才会卖。” 实际上的消耗,比李平安说的多数倍。 铁布衫受大蟾气滋养,又有铁腿功底子,比预计修炼速度快许多,再过一年也要后续淬骨。 至于锁阳功,已经一年多没练过了。 “居士到淬骨才意识到缺钱,已经胜过大多数江湖人。” 智刚说道:“先不说那些底层武者,以洒家为例,自幼在金刚寺修行,锻体境每日消耗的米面药材就得五两银子。” “突破淬骨境,寻常药材的效果很差,必须年份久的才能加快进境,折成银子每天数十两……” 李平安疑惑道:“大师不是说,金刚寺隐世静修吗?” “确实隐世。” 智刚说道:“不过名下有几座山头、几万亩田,还不用交税,即使如此也渐渐供应不上。” 后来金刚寺开门迎客,汇聚百万信众,成了雍州顶尖宗门。 涉及诸多俗世产业,赚了无数金银,才有资源培养更多的护法武僧。 李平安问道:“大师脱离了金刚寺,靠什么修行?” “捉刀。” 智刚说道:“不过捉刀银只是小钱,主要是借用衙门消息,才能寻到隐藏的魔头,杀了之后的财货才是大头。” 李平安恍然,与杀死凉州双煞相似,捉刀银远远比不上遗物。 这只是随身携带的银子,如果摸到他们老巢,收获至少翻几倍。 “难道江湖大侠都是捉刀修行?” “居士,你知道什么叫大侠么?” 智刚反问一句,指着自己鼻子说道:“有产有业的才叫大侠,洒家这种,顶多算个混江湖的……” 产业不止是土地店铺,帮派、山贼都是产业,甚至以偷窃拐卖为生的丐帮盗帮,都是能赚银子的产业。 李平安祖传的殓官,也算是产业,只是收入太低,供养不起武道修行。 智刚继续说道:“多数大侠的起家银子,都是斩杀魔头得来。” “然而杀魔头来钱快,终究有性命危险,等攒了本钱名声,大侠就开始建立帮派、做生意。” “再进一步就如李云天,立功捐官,有了朝廷庇佑,彻底跳出了江湖厮杀!” “原来江湖是这个样子,多谢大师解惑。”李平安眉头紧皱,总觉得逻辑有些问题。 魔头练功烧杀掳掠,大侠练功斩妖除魔,最后朝廷收税卖官。 完美闭环了! 若世上没有邪魔外道,大侠怎么练功升官? 所以必须有魔头,没有魔头就主动制造魔头,那位拳镇河洛的李守备就是此道高手。 “没产业,又不想拼命,莫非就不能练武?” “世上有用的事物是有限的……” 智刚幽幽说道:“朝廷占了七成,宗门占了两成,余下的一成给所有人分,怎么能不拼命?” “难怪,难怪……” 李平安恍然,忽然就明白大乾为何寿命长。 前世朝代更替频繁,没一个封建王朝超过三百年,大乾圣祖、世祖分为两个朝代,都超过了四百年才分崩离析。 与皇帝圣明无关,而是武力掌握在朝廷手中! 平民百姓受压迫造反,成功概率太低,朝廷派遣武道宗师,单枪匹马就能将义军首领暗杀。 “该怎么赚银子呢?” 秘方开店? 李平安立刻将念头按下,且不说胥吏禁止经商,十里香王掌柜的尸骨还没化干净呢。 自陛下寿辰之后,王家举族搬迁,据说要去南方生活。 结果半路遇到了水匪,凿穿了船舱,几十口人尽皆葬身鱼腹! 被告人齐公子已经出狱,戴罪立功官复原职,原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只剩下魏衡还关在天牢。 “洒家知道的赚钱法子,要么干不成,要么不能干。” 智刚略带几分遗憾说道:“所以捉刀银最合适,杀魔头也算积功德,可惜李云天那厮上岸了……” 李平安说道:“大师放心,官场比江湖凶险多了,兴许哪天能在殓尸房见到这位大侠!” “居士有佛性,与我佛有缘。” “大师,莫要吓我!” …… 与此同时。 皇宫。 养心殿。 建武帝倚在软塌上,一本本翻看密奏。 密奏来自镇抚司、内侍司、东厂,镇抚司监察民间,东厂监察百官,内侍司则监察前两者。 “岂有四十年太子乎?说这话的人见识短,世上有千年皇帝!” 建武帝看着镇抚司送来的密奏,没有丝毫生气。 自去年开始,京城就有此流言。 经镇抚司探查后发现,流言最开始源自东宫,不好直接抓人,只能上报建武帝做定夺。 “不想做皇帝的太子,不是好太子!” 建武帝不怕太子想做皇帝,当真有实力抢了,还会欣慰国朝后继有人。 如若不自量力谋反失败,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这时。 值守内侍进来通禀:“陛下,楚公公求见。” 建武帝将将密折扔在一旁:“进来吧。” 楚公公进殿三叩九拜,禀报道:“陛下,东宫的探子传来消息……” “你们退下。” 建武帝挥挥手,内侍躬身离开,只剩下总管太监康公公。 “月前,太子招了位海外术士,自称钓鲸客,擅异术……“ 楚公公瞥了眼建武帝,见他面色淡然,方才继续说道:“近日在东宫开坛做法,言称祈求上天,为陛下赐福。” 建武帝冷哼一声。 “莫要讲得这般好听,不就是孩子等急了,想让朕早些让位!” ------------ 第42章又站满了 智刚要账果然很顺利。 刑部书吏阴阳怪气了几句,却不敢卡着不给批条子。 归根结底,这些书吏能来刑部当值,多亏了智刚闹事,才空出来十几个萝卜坑。 款子到手了去哪儿? 当然是春风楼! 五年过去,一如既往的热闹。 李平安已经成了老主顾,隔段时间就来听一次曲,花销虽只有十两银子,架不住是细水长流的老主顾。 “七郎来啦!” 老鸨笑着打招呼,扭着腰肢上前挽着李平安的胳膊,双眼泛起水光,恨不得将少年郎吞进肚里。 “丽姐,今儿是大师请客,去二楼包厢。” 李平安也不是童子鸡,免费的便宜不占白不占,何况丽姐年岁不到三十,年轻时还是花魁。 换做前世眼光,御姐可比清倌人味道香多了。 扭扭捏捏来到二楼,点了酒水菜肴,边吃边聊边欣赏姑娘啊跳舞。 智刚笑道:“洒家还记得,居士第一次来,各种婉拒。” “年少清纯的我一去不回啦!” 李平安在智刚面前,摘下了几层面具,比平日里待人接物轻松许多:“前些日读道经,发现了延寿之法。” 智刚好奇道:“牛鼻子确实擅长养生,居士仔细说说?” “看美女使人心情愉悦,自然延年益寿!” 二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或叫惺惺相惜,或叫臭味相投。 之后就是听曲、吃酒,酒至半酣,叫个了顺眼的姑娘,一道去三楼谈咸论道。 半夜。 一阵喧哗声传来,还有谩骂、哭泣声。 李平安掀开纠缠的藕臂粉腿,将房门打开条缝,见到玄衣校尉领着兵卒,押着四五个人向外走。 其中一个面熟,似是常来春风楼的老举人。 “镇抚司怎么跑到春风楼抓人了?” 李平安眉头紧皱,即使有官员犯案,也会给个衣衫整体的体面。 毕竟是朝廷选出来的官,衣衫不整的走在街上,让平民百姓看到了,会损失统治阶级的威严、神秘。 “居士,走了。” 智刚神色凝重的打开门:“洒家听到镇抚司的人在说,他们勾结术士,蛊惑东宫诅咒陛下!” “嘶!” 李平安倒吸冷气,这可是惊天大案。 建武帝既然公开抓人,显然不打算秘密处理,不知要牵连多少人。 转念一想,这不就来活儿了! 至于其中有没有冤案,李平安当真不太在意,自己就是个小屁民,还能去同情官老爷过得幸不幸福吗? 回到殓尸房。 智刚直接收拾细软,看模样是要跑路。 李平安疑惑道:“大师怕什么?” “万事小心为上!” 智刚说道:“按常理来说,太子纵使有罪,也绝不会大张旗鼓的办案。” 李平安微微颔首:“确实如此,有损东宫威严,将来登基就成了污点。” “镇抚司直接闯入勾栏抓人,显然受了陛下指使,存心要将案子做大。” 智刚说道:“无论有没有废太子的心思,也会波及无数人,凡是沾边的都得死,即使不沾边的,也是个铲除异己的好机会!” 李平安说道:“朝堂再怎么动荡,大师是江湖中人,牵扯不到吧?” “怎么牵扯不到?” 智刚将包袱一卷,斜跨到肩上:“洒家前几日领银子,恰好遇到刑部侍郎,没管住嘴,大声嚷嚷了几句。” 不用想,显然没说什么好话。 李平安也就不挽留了:“晚上城门关了,大师可有办法出去?” “区区城墙,拦不住洒家。” 智刚不是个扭捏性子,噔噔噔走出门,忽然回头叮嘱道。 “居士,日后离安定坊远点,江湖中不乏祭炼尸骸的邪术。洒家本想探探那德爷,未曾想出了此事,只能留作日后了。” “咱省得。” 李平安早就怀疑德爷修炼邪法,前两年各坊殓官,一道去安定坊讨说法,他都借口称病没去。 唯恐将德爷逼急了,当场施展邪法,成了上赶着应杀劫。 “大师,前两年有位燕道长,说殓尸房是纯阳之地,难道还能修炼邪法?” “莫非是燕赤霄燕前辈?” 智刚双目放光:“这江湖上没几个好人,燕前辈就是其一,洒家恨不能当面请教。” 李平安笑着说道:“燕道长对大师评价颇高,亦想交个朋友。” “可惜可惜。” 智刚连连叹息,错过了与燕赤霄见面:“前辈说的不错,殓尸房确是纯阳大阵,不过只能自然形成鬼物。” “若是有人存心祭炼,莫说纯阳大阵,就是火山口里也能生出妖鬼!” 随后又问了燕赤霄几件事,听说他去了徐州路城,立刻将此地定成了目的。 这般急切模样,活像个追星的粉丝! 翌日。 李平安去街上打探消息,发现昨晚不止春风楼抓人,镇抚司扫荡了各处知名娱乐场所。 抓走的再没回来,没抓走的短时间不敢去。 一时间,常年热闹的勾栏竟冷清起来! …… 建武四十二年。 初。 太子受人蛊惑,意图诅咒父皇。 建武帝大怒,命镇抚司大索京城,凡与案相关者尽皆入狱。 …… 晌午。 殓尸房内阴风阵阵。 李平安躺在逍遥椅上,左右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尸骸,中间只空出尺宽小路出门。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手里把玩刚刚摸出来的玉佩,从吏部员外郎食道里切出来,据说是扛不住酷刑,直接吞玉噎死自己。 “锁阳功又能练了!” 事关根本,不练不行。 嘎吱! 房门开了,石三带着几个狱卒,站在门外探头探脑。 “平安,来搬席子了。” 殓尸房内太阴森,那些亲自审死的官员,瞪着眼看着你,再大胆的狱卒也会心虚。 “这么快又送来一批?” 李平安轻松抱起两卷草席,练武真没白花钱,搬砖比常人快得多。 石三无奈道:“这不牢里人越来越多,快装不下了,必须加快清理。” 连续搬了六趟,剩下一卷草席。 石三叮嘱道:“平安,这位是马司狱,牢里的老领导,你帮着敛敛遗容,埋的时候选个清静地界。” “他家人不来领尸?” 这些天殓尸房人满为患,李平安却也没去乱葬岗掩埋,免得犯官家属疏通好了关系,结果领不回尸体。 到时候不敢埋怨朝廷,殓官就成了撒气桶! “没机会了。” 石三摇头道:“马司狱与那位走得太近,证据确凿,已经判了阖家流放。” 李平安点头答应,单独马司狱挖个坑。 隔了一天。 石三又送来一位老领导,牛校尉,还有他的顶头上司王差拨。 李平安很有眼力的送上二两银子:“恭喜三叔升官,得空去三娘那摆一桌,给你庆贺庆贺。” 郑差拨死了王差拨顶上,王差拨死了石差拨顶上。 大家都知道当官儿凶险,却个个迫不及待的向上爬,一边喊着害怕,一边忙不迭的捞银子。 石差拨瞥了眼左右,都是相熟的狱卒。 “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摆酒,当下京城不太平,可不能让镇抚司抓到把柄!” “三叔说得对。” 李平安看着死不瞑目的王差拨,感叹智刚不愧是老江湖,见势不妙就逃之夭夭。 区区不入品的差拨,有个屁的资格沾染东宫,不过是朝廷卷起了风暴,边缘稍稍震荡,许多无辜的人就粉身碎骨。 说无辜也不对。 天下胥吏皆可杀,可不是玩笑话儿! ------------ 第43章命都一样 西城门。 城门卒拦住了丧车,厉声呵斥。 “停车检查!” “余四哥,今儿怎么严起来了?” 李平安从车上跳下去,上前袖口一蹭,银豆子就落入了城门卒手掌心。 余四哥不着痕迹的提了提腰带,银豆子就藏了起来,态度也和善了许多,解释道。 “兵马司在查逆贼,任何车马,包括官轿都得搜。” 逆贼! 李平安心底一惊,先前朝廷定的性质是“蛊惑”,现在又扩大化了。 余四哥也不嫌弃尸骸晦气,竟然一具具翻看,探查气息脉搏,还拿着贴坠逐个插了胸口。 “殓尸房最近很忙吧?” “忙,忒忙了!” 李平安清闲了两年,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好在摸来的财货,将断了的两门内壮功法续上了。 再来几回大案,足够全身锻体大成! “无量天尊,咱怎么能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破家灭门上呢……” 李平安劝自己善良,等丧车检查完毕,上车出了西城门。 城门外。 延绵数里的队伍,有百姓商贾,也有达官贵人。 这时候没人敢闹事,触了陛下霉头,扣个蛊惑东宫的帽子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盘查的城门卒搜查很是仔细,见到西瓜得切开尝尝,见到枣子得抓一把,什么都没有就搜身。 铜钱都没有? 那就得仔细盘问,你去城里做什么! 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解释求饶,实在不行就跪下磕几个头。 早些年,李平安见此情景,心底会骂几句狗官、小鬼难缠之类,现在连一丝同情的情绪都没有。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靠城门吃西瓜,靠天牢吃犯人,靠殓尸房搜尸骸,都是一样的道理,没有谁高尚或者卑劣。 百姓如牛马、韭菜,自然是坐哪吃哪儿。 半个时辰后。 乱葬岗。 一如既往的荒凉,明明埋了许多废料,夏天也不见草木旺盛。 “阳气过盛,草木不旺,不是个好葬地。” 李平安读了几年道经,学会了些看风水的方法,再来乱葬岗生出新的看法。 孤独山头、粗顽怪石、草木不旺、断龙岗…… 处处不符风水吉穴,葬在这里的人莫说造福后辈,不克死克绝九族都算功德护体了。 “与咱无关,挖坑埋人。” 李平安挥舞着铁锹,刷刷刷不停歇的挖了个大坑。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念诵着道门往生法咒,一具具尸骸扔进坑中,感应到缕缕功德增长,满意的回填坟土。 车上最后剩下一具尸骸,石差拨的老领导。 孙管营! 天牢最大的官是八品司狱,之下设校尉、主簿、提牢、管营、提刑五位九品官各司其职,如今已经落马半数了。 “都说天牢当官稳妥,世袭的九品帽子,这回死的也太多了吧?” 李平安按下心中疑惑,单独为孙管营寻个清净地界。 挖了十几处,终于将孙管营埋了。 回城路上。 李平安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望了眼乱葬岗。 “怎么尽是些枯骨?” …… 戌时。 勤政殿中灯火通明。 建武帝面无表情的批阅奏折,康公公小心翼翼的在边上侍候。 近半年。 陛下心情忽明忽暗,内侍司十三监提督,已经落马了六位,全部都是砍头抄家流放一条龙套餐。 门口值守的内侍进来:“启禀陛下,苏编修求见。” 东宫侍读只是苏明远兼职,真正的职位是翰林院编修,不过前者比后者有前途多了。 建武帝目光幽幽,沉默许久说道:“让他进来。” 苏明远进殿三叩九拜,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爱卿口是心非啊。” 建武帝嘲讽道:“朕怎么听说,岂有四十岁之太子,出自苏爱卿之口?” “臣真心希望陛下长命百岁。” 苏明远没承认也没否认,心底另外加了句,至少比太子活得久。 建武帝冷哼一声:“苏爱卿深夜觐见,所为何事?” 苏明远朗声道:“臣,举报太子谋反!” “哦?” 建武帝坐直了身子:“苏爱卿有什么证据?诬告东宫,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苏明远说道:“臣不久前就在东宫,发现太子与威远侯密谋,已然整顿人马,遂立刻前来汇报。” “苏爱卿,当真是忠君体国啊!” 建武帝登基至今,见多了阳奉阴违之辈,没有哪个演戏能比得过苏明远,错非镇抚司查明了真相,连他都拿不准真假。 话音一转,忽然问道:“苏爱卿怎么看蛊惑东宫案?” “陛下舐犊情深,在为太子铺路。” 苏明远说道:“臣查了一应牵连官员,死的多数是世家子弟,或者亲近世家的官吏,寒门官吏安稳的关在牢中。” 蛊惑东宫案,证据确凿,太子确实请了术士。 刚开始只想着延寿,发现太过艰难,于是想着减了建武帝的寿,达到相对延寿的目的。 结果镇抚司一锅端,牵连无数亲近东宫的官员。 “死在朕手中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哪有什么情深情浅。” 建武帝示意康公公取来软垫,寻了个舒服姿势半躺,继续说到:“仅仅是天不假年,没时间换个太子了。” 话音落下,殿中内侍宫女脸色骤变,有些话听见了都是死罪。 “陛下,帝王之术乃天生,没有哪个明君是教导出来的。” 苏明远说道:“陛下纵容案子扩大化,任由官吏攀咬,既是为太子铺路,亦是试试太子的意志坚毅与否!” 如山压力落下,太子能稳坐东宫,那就能顺利即位。 建武帝眼底闪过杀意,许多朝中大员都认为,他想要换太子,偏偏不如一个年轻人看得清楚。 另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趁机钓一钓世家。 果然,许多平日里骂世家的官吏,眼见着机会来临,转眼就成了摇旗呐喊的走狗。 上书参奏太子不忠不孝,言称不换太子国朝将乱云云。 “朕很好奇,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镇抚司、内侍司将苏明远查了个底朝天,没有发现任何疑点,绝非伪朝余孽或者太祖余孽。 苏明远瞧了眼墙角漏刻,叹息道:“臣在为苏姑娘讨还公道……” “苏姑娘是谁?” “一个春风楼的舞女。” “叫什么?” “苏小月,原本叫柔柔,她觉得太过风尘气,便央着臣取了小月这个名字。为了与彻底割舍过去,又改张为苏,与臣一般姓氏。” 苏明远双目微红:“小月哪里知道,臣从未嫌弃过她任何……” 建武帝使了个眼色,康公公躬身退下。 片刻后。 “陛下,查到了。” 康公公说道:“那个是无足轻重的勾栏女子,死于齐千户之手,据说已经攒够了从良的赎身钱。” 苏小月的死因很好查,一问就知道,由于与苏明远沾了点关系,内侍司有记入卷宗。 只是没人在意,杀个勾栏女子,与杀一只羊宰一头牛没甚区别。 建武帝眉头紧皱,仍是不敢置信。 “苏爱卿做了这么多事,就为了个无足轻重的女子?” 苏明远穷尽心计得中状元,如今成为北方士子的代表人物,只要不作死,将来熬也能熬到宰相之位。 偌大权柄,泼天财富,怎么可能为个女子放弃! “陛下认为她无足轻重,但是臣却不这么认为。” 苏明远猛然抬起头,直视建武帝说道:“她和我和陛下和公公和所有人,都是同等的重量。” “命,在臣看来,贩夫走卒、王侯将相都一样!” “……” 康公公噗通吓得跪倒在地,脸色苍白,暗骂苏明远胡言乱语,咱家的命比不过陛下一根毫毛。 ------------ 第44章众生牛羊 命,都一样! 建武帝看着铿锵有力的苏明远,忽然想起五十年前的益王府别院。 青年跪在老者面前,与之争论,是否该起兵? 老者认为待伪朝横扫天下,将世家门阀杀个干净,那时候起兵可为大乾续命五百年。 青年看不得人头滚滚,鼓起勇气竭力反驳。 现在看,老者说得有道理,破后而立更好治理,青年也没错,南方少死了几百上千万人。 “若是让朕再选,会不会不一样?” 建武帝扪心自问,青年时候还有热血,现在纵使死一千万人,只要能确保国朝安稳,也会毫不犹豫的挥刀。 “起来吧。” “谢陛下。” 苏明远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也就不与拘礼客气,起身站在殿中,腰板挺直抬头看向陛下。 建武帝问道:“据镇抚司调查,你没有参与蛊惑太子令术士诅咒朕?” “臣只是戳破了太子幻想。” 苏明远知道东宫就是漏风的墙,太子几时起夜都有密探记录:“诅咒案只是顺其自然的结果,没有这个,亦会有巫蛊案、邪法案。” “根本原因,还是太子没有把握,活得过陛下。” 蛊惑东宫案开了头,后面完全不用苏明远去运作,南方世家自己就会跳出来推动、扩大。 恨不得将太子一党尽数砍头,送崔皇后儿子登基,那就是真的皇族与世家共天下。 “呵呵,有些人天天喊万岁,朕还没百岁就嫌弃了。” 建武帝自嘲一声,神情漠然道:“朕不愿换太子,却不能将大乾,交给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苏爱卿,朕就在这等着,太子造反你就能活,不过得帮朕做一件事。” “若是太子没造反,苏爱卿自行了断,当今夜所有事没发生过!” “拜谢陛下。” 苏明远能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事,做不成就得死,做成了就得挫骨扬灰。 “臣,万死不辞!” 建武帝诧异道:“苏爱卿这么肯定太子会反?” 苏明远回道:“臣离开东宫前告诉太子,陛下传讯臣问罪,若是亥时不回,就是罪证确凿了。” 建武帝瞥了眼漏刻,现在已经到了亥时,遣人去安抚太子已经晚了。 “若是太子怯懦,不敢造反呢?”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苏明远沉声道:“如若太子不反,臣恭贺陛下,国朝得以安稳传承!” 话音未落。 外面传来喧哗声,一个内侍连滚带爬的进殿,扯着尖锐的嗓子叫唤。 “陛下,太子带兵强闯宫门……” …… 丞相府。 书房。 黑漆漆的没点蜡烛。 周丞相坐在书桌后,月光从窗棱照下来,半边黑半边白。 “相爷,太子果然反了!” 角落处浮现个人影,似是早就在那站着,又似是穿墙进来。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蠢货!咳咳咳……” 周丞相眼底闪过无奈,叹息太子愚蠢,又叹息世家短视。 自术士案爆发后,南方大大小小的世家大族,恨不得立刻将太子废除,推二皇子入住东宫。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绝不可能如此。 偏偏权势迷人眼,平日里机关算尽的老家伙,在“世家与皇族共天下”的美梦前,也丧失了理智。 周丞相屡屡劝说,也挡不住鸡飞狗跳。 他只是世家推出的带头人,却不是主人,挡不住汹汹大势。 “掌灯。” 灯火亮起,周丞相开始写奏折,举荐立四皇子为太子。 四皇子生性刻薄寡恩,少年时常受二、三皇子欺负,对世家大族心怀恨意,绝对不能让他登基。 其余皇子性子宽厚,登基后周家还有几分活路。 …… 勤政殿。 灯火通明。 建武帝身穿龙袍,端坐龙椅,看着下方五花大绑的太子。 造反来的快,去得也快,前后不过两个时辰。 太子以及威远侯倚仗的亲兵、私兵,镇抚司的副指挥使,乃至几个江湖帮派,撑不住禁军两次冲杀。 禁军都统是换血武道宗师,几位副都统是武道大师,麾下三千禁军无不淬骨有成,两次冲杀叛军就化作鸟兽散。 “朕自登基之日,便封你为储君,四十余年未有任何变动,为何就等不及造反?” “儿臣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赵信受不住压力谋反,早就料到会失败,只寄希望于万一概率,现在索性就破罐子破摔。 “好一个悉听尊便。” 建武帝失望至极:“愚蠢且执拗,皇位传给你,定会祸国殃民,大乾国祚少一百年!” 赵信梗着脖子,自认为是个合格的太子。 只是运气差了些,遇上个活得久的父皇,又遇上个不靠谱的术士,又遇上个……反正自己没错! “苏爱卿出来吧。” 建武帝挥挥手,躲在柱子后面的苏明远现身,对着太子躬了躬身,满脸歉意的说道。 “殿下,对不起。” 赵信反而安慰道:“苏卿,我等事败乃天意,与你无关。” 旁边四肢俱断的威远侯,可不似赵信这般单纯,看着完好无论的苏明远,双目赤红的喝骂。 “苏大人,为何出卖太子?” “一切拜侯爷公子所赐。” 苏明远简单的讲了苏姑娘之事,说道:“侯爷到了下面,定要好生教育儿子,来世莫要再欺负人。” “区区勾栏女子,区区勾栏女子……” 威远侯难以置信,挣扎着要扑向苏明远,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因为儿子杀了只羊、宰了头牛,就引来九族灭门之祸,世上还有没有天理? 建武帝挥挥手:“尽数打入天牢,择日三司会审。” 赵信也不挣扎,任由内侍脱去衣冠,对着建武帝三叩九拜,由禁军押着离开了勤政殿。 走出皇宫大门,赵信回头看了一眼,大抵是此生再没机会进来了。 勤政殿。 建武帝令内侍退下,连康公公站在殿门外把守,只剩下苏明远孤零零站在殿中。 “苏爱卿,朕忽然想吃烤全羊,只是养了四十多年的羊,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情在,定个什么罪名能让朕心里好受些?” 苏明远沉吟片刻,躬身回道:“陛下拿刀杀羊,若是羊惊了,说明它有谋逆之心,该杀!” 建武帝眼底闪过异色,又问道:“那羊不反抗呢?” 苏明远回道:“羊没有反抗,说明感念陛下恩德,自愿接受死亡,陛下更无需愧疚!” 建武帝越看苏明远越顺眼,可惜只能做把刀,笑着说道。 “好主意,当赏!” “苏爱卿举报谋反有功,升任礼部侍郎,明年春闱就由你主持!” 百姓在威远侯眼中是牛羊,想杀就杀,世家勋贵在建武帝眼中,又何尝不是牛羊,想吃就吃。 君臣相宜做不成了,那就杀个人头滚滚,朗朗乾坤。 ------------ 第45章物伤其类 建武四十二年。 六月初九。 太子赵信谋反失败。 京城戒严,禁军挨家挨户搜捕反贼。 …… 殓尸房。 李平安塞了两锭银子,弯腰撅腚说了不少好话,才送走了搜查禁军。 房间停放的尸骸,有不少是东宫属官尸骸,那禁军竟然以此为由,要抓李平安去衙门审问。 “这也忒离谱了,竟然说咱窝藏反贼!” 早就听说,每每发生大案,就有百姓遭受勒索。 李平安先前不在意,自持有官身,勉强算是朝廷鹰犬,今儿遇上了差点忍不住,给那禁军一手炮。 三天后。 太子谋反案抓的差不多了,京都结束军事管制。 这种案子反而比什么杀人案、盗窃案容易调查,因为根本用不到证据,只要与太子走得近,就得天牢走一遭。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不是反贼也成了反贼。 一个斗争的结束,又是新斗争的开始。 眼下朝廷最重要的是立新太子,关乎国朝根本,关乎百官仕途。 文武百官平日里个个温文尔雅、精致考究,自诩为贵族,如今为了利益顾不得形象,吵架吵出了火气,竟在勤政殿就大打出手。 虚假的官场斗争:阴谋诡计,波诡云谲。 真实的官场斗争:文官揪头发,武官撩阴腿。 这些事传到百姓耳中,成了茶余饭后的乐子,胆子小的偷笑几声,胆子大的说官老爷与咱一样。 半月后。 京城恢复了往日热闹。 街上没有了禁军巡逻,百姓不用担惊受怕,却也没过得太平。 或者说,从未有过真的太平。 衙役捕快借着太子谋反的风,肆意敲诈勒索,胆敢有怨言就抓去衙门,自古民不与官斗,百姓只能选择花钱消灾。 李平安忙碌了大半个月,又发了笔横财,比术士案还要多,两相加起来足有两千两。 “这种好事年年来一回,咱就能武道大成了……” 第一回发灭门财,李平安还感叹吃人血馒头,现在心底开始期望,当官儿的多死几个才好。 发了财不享受,那就白发财了! 春风楼。 丝竹声阵阵,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二楼三楼的包厢已经满客,李平安只能在一楼,与相熟的客人拼桌。 “娘希匹,这两回杀了几百几千个官儿,怎么京城有钱人还这么多?当真是和野草一样,杀一茬,又长一茬!” 李平安心底暗骂,面上笑嘻嘻,与同桌客人评头论足。 台上姑娘舞姿娇媚,台下客人连声叫好,一切与去年、前年、大前年并无不同,仿佛术士案、谋反案根本不存在。 杀多少人无所谓,只要我没死就及时行乐。 忽然。 名唤刘波的客人叹息道:“前些日辉叔死了,前儿本想去吊唁,结果家中没人,据说在乡下办的丧。” 李平安眉头微皱:“怎么没发丧贴啊?” 辉叔是坊间相熟的长辈,其子在天牢当值,亦与李平安关系颇近,死了定会发丧贴通知吊唁。 “全家都死了!” 刘波叹息一声:“据说是那天夜里,有贼人趁乱劫掠,辉叔家运气差……” 李平安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许久。 “又走了个相熟的人!” 人的一生,总是不停的告别。 前些日还遇到辉叔,听他说儿子将要升职,过些日就摆酒清客,谁曾想转眼就没机会了。 李平安问道:“怎么去乡下办丧?” “还能怎么回事,家产让同族瓜分了,舍不得花钱在京城办呗。” 刘波连喝了几杯酒,有些微醺。 心中郁气憋不住,起身一手端酒一手向前探,脚踏丁字步,腰背微向后靠,拿了个唱腔。 “讲什么欲把廊庙挽,空怀壮志未除奸,叹什么生死离别遭危难,举目四顾心茫然……” 一段唱下来,调正腔圆,竟然不输富春班的角儿。 同桌的客人纷纷叫好,这段戏讲的是大乾太祖,遭地方官吏陷害流放,不得不造反的故事。 没人注意到同桌的落魄书生,低头默默喝酒,眼底闪过凶光。 李平安喝了壶酒,感觉很是寡淡,台上的姑娘也不甚合眼,熄了彻夜批判的心思。 回到殓尸房,练了几趟铁布衫,出了一身汗方才畅快。 “还是有些看不开!” 这几年生生死死见多了,自诩已经彻底冷漠,今儿听闻辉叔全家噩耗,忍不住心生戚戚。 人不会看史书、报纸上死人而伤心,相熟的忽然暴毙,还是惨烈的灭门案,很难置若罔闻。 许是物伤其类,许是无奈叹息。 …… 寒风凛冽,白雪纷飞。 京城披上了一层银装。 街上行人稀稀落落,个个加紧脚步往家赶。 李平安从殓尸房出来,闭门落锁,哼着“伸手摸姐冒毛湾”的小曲,溜溜达达的来到三娘酒肆。 今儿心情不错,铁布衫到了锻体大成。 “下一门功夫,练手臂还是头颅?” 手快开枪就快,发射暗器力道也大,脑袋硬能贴身反杀,也能抵挡闷棍偷袭。 “还有淬骨之法,难道必须拜师金刀门?” 李平安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又不愿拜师,于是选择等,这就是长生种比短命种的最大优势。 京中武馆少有能兴盛百年,大多是三四代就泯然江湖。 只需记下哪家武馆有淬骨、炼脏传承,然后不慌不忙的等待,直至武馆衰落,门人凋敝,便可上门自取。 李平安不会白拿,时机成熟了,会帮武馆留个传承。 “咱这是做好事不留名!” 推门进去,惯例坐在靠近柜台的位置,方便与三娘讲笑话。 “小二,上酒。” 伙计答应一声,很快端着托盘过来,躬身道:“李爷,老样子,一壶烧刀子,一碟茴香豆。” 李平安喝一口酒,吃一个茴香豆,听着酒铺客人闲谈。 酒肆汇聚三教九流,京中底层消息传的最快,见微知著,可揣测朝廷风向。 “听说了么,新上任的卢府尹发了告示,京城不允许有任何帮派,三个以上的混混结伙就抓了打板子!” “那感情好,咱们就不用交月银了。” “说不上好坏,以前有些事儿,帮派帮咱平了,以后找谁啊?” “报官呐!” “还得请人写状子,上公堂,忒麻烦……” “也是,赔的那点银钱不够耽误事儿!” “衙门口朝南开,上了公堂,你没准就原告变被告了……” 客人正乱哄哄议论,对衙门的新政策有些抵触,大家宁愿给帮派交月银,也不愿去衙门打官司。 帮派收钱有数,知道韭菜不能拔根,衙门要起银子来,当真是倾家荡产。 李平安正吃着茴香豆,三娘扭着腰肢坐在对面,放下一碟什锦小菜。 “平安,怎么每次只吃茴香豆?” 李平安眼皮一抬,正好看到裹不住的雪白,非是三娘刻意,属实是太过累赘,宽松的衣衫都遮不严实。 “茴香豆,能让咱想起一些已经快要忘了的事!” ------------ 第46章时政时新 “哪些快要忘了的事?“ 三娘借助桌面托着累赘,让自己的肩膀放松放松。 “茴字的四种写法!” 李平安指尖沾了沾水,在桌面写了四个茴字,除了第一个是大乾文字,后面三个是前世“茴”的异体字。 三娘身子前倾,有意无意的露出雪白,轻抚嘴角发出清脆笑声。 “这念茴?平安莫要欺负姐姐没读过书!” 李平安顺势向前凑,正要信口胡诌几句,讲个书生与小姐的内涵笑话,忽然酒肆的门嘭的一声让人踹开了。 进来三个汉子,穿着制式皂衣,为首的腰间别着铁尺。 白役! 衙门正式差役有定额,为了能更好的治理百姓,会雇佣编外人员,辅助催税巡逻、查案缉捕等等。 白役属于临时工,朝廷不发俸禄,收入全凭自己本事。 好在有了朝廷发的皂衣,算是披上了虎皮,只要会捞油水,总不会缺钱花。 为首汉子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眯着眼在酒铺扫了一圈,原本热闹喧哗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 “老板呢,死哪去了?” 伙计连忙过去,点头哈腰道:“这位爷,您吃点什么?” 汉子呵斥道:“吃什么吃,咱来收税钱。” 伙计苦着脸说道:“这个月的税钱不是才收了?” 汉子蛮横的推开伙计,骂咧咧的喊道:“你知道个屁,老板呢,快叫他出来。” 三娘看了眼淡然喝酒的李平安,眉头微蹙,眼眶微红,袅袅起身来到汉子跟前,福了福身子。 “这位爷尊姓大名?要收什么税?” “咱姓庞,行二,叫庞爷、二爷都行。” 庞二色眯眯上下打量三娘,嘿嘿笑道:“酒肆外搭了棚子,放了酒坛子,占了官家街道,要交占道税。” 三娘问道:“多少钱?” 庞二搓了搓手:“一月二十文。” 伙计闻言想要争辩,三娘微微摇头,从袖口摸出叠铜钱交给庞二,又摸出粒碎银子,声音中带着哀求。 “以后庞爷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老板娘这般可人儿,咱天天来照顾!” 庞二趁着收钱的机会,摸了把三娘的手,得意的哈哈大笑,带着两个狗腿子去下家收税。 占道税只是个由头,下家即使没占道,也能寻出其他收钱的理由。 听话的少收几个税,不听话的多收几个税,敢不交就上报衙门,说不得就倾家荡产。 店中客人到这一幕,无人敢站出来说话。 等庞二走远了,才议论纷纷。 “这又是什么新规矩?” “府尹老爷一拍脑袋,下边就变着法的祸害……” “慎言慎言!” “这庞二我听过,似是南城什么黑狼帮的头目,前些日抓进了牢里,怎么摇身一变还成了官儿了?” “有了衙门撑腰,谁还能治得了!” “……” 窗边。 李平安听着客人议论,对新上任的卢府尹,有了几分认知、推测,琢磨着该怎么应对新政策。 前任刘府尹没甚大背景,崇尚坊间自治,唯恐抓人惹了某个大人物。 结果小心再小心,与东宫走的近了,没逃过流放的结局。 卢府尹不一样,属于江南卢家嫡系,千年世家的背景,想要将京中一切都抓在手中。 抓捕帮派,任用白役,只是手段之一。 三娘款款走来,又坐回对面:“平安,姐姐孤单了这么多年,想找个肩膀靠一靠。” 新任府尹大刀阔斧的改革,先不谈好或坏,随意刮起点风波就能将三娘淹没,必须寻个靠山才能安稳。 秋风未动蝉先觉,平面百姓的嗅觉,比当官儿的还要灵敏。 李平安抬了抬眼皮:“谁告诉你的?” “丁大头。” 三娘不敢隐瞒,解释道:“前些日丁大头来喝酒,喝多了与人说,平安功夫厉害的很,京城数得上的高手!” 丁大头是兵马司兵卒,先前在李三麾下夜巡。 李平安摇摇头:“他只是胡乱吹嘘,我就会些庄稼把式。” 武道修行靡费甚巨,过程艰难,修行者只占大乾人口万一。 凉州双煞达到淬骨境,已经能纵横一州,李平安将铁腿功、铁布衫练到了锻体大成,又有胫骨宝物,勉强步入了高手行列。 然而与燕赤霄、智刚比起来,还差十万八千里。 三娘听出婉拒之意,以为李平安看不上自己,又说道:“那能不能让小荣拜师,以后给平安端茶倒水。” 小荣是三娘的儿子,她丈夫姓叶,已经病逝小十年了。 李平安沉吟片刻,拒绝道:“我没资格收徒,去兵马司寻三哥,将此事告诉他,自会帮你解决麻烦。” 三娘面露喜色,有了兵马司庇佑,也就不用怕庞二之流。 “多谢平安。” “无妨。” 李平安将酒饮尽,吃了最后一颗茴香豆,正打算离开。 “平安,有件事和你说。” 三娘指着桌面:“你写的这个茴字,妾身似乎见过!” “哪里见过?” 李平安眉头微皱,袖口里的左手,已经摸住了毒粉。 三娘仔细回忆许久,瞥了眼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四年前,一伙人来吃酒,有个人脱了外衫,内衬胸口就绣着这个字。” “确定?” “也不确定,只是长得像。” “几月?” “腊月,就是那……” 三娘说话时注意到李平安眼神,冷漠中有几丝杀意,吓得坐立难安,闭嘴不敢继续说。 “有些事还是忘了最好!” 李平安将桌上字迹拂去,起身走出酒肆。 寒风一吹。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心中杀意顿消,握住毒粉包的手缓缓松开,抬头看了眼乌沉沉的天空。 紧了紧衣襟,揣手回到殓尸房。 先检查了埋院子、屋里的炸药,又检查了床底下的炸药包、雷管,再检查了两柄手炮。 纵使武道宗师来了,也能将他轰上天! 李平安抚摸黝黑冰冷的玄铁枪管,唯有掌握在手的力量,才是人安心的根本。 衙门政策变得比预计的还要快。 数日后。 年许不见的柱子叔,背着具尸骸上门。 李平安开门迎进来,等他将尸骸放下,问道:“德爷那边不收尸了?” 柱子叔摇摇头,无奈道:“衙门下了命令,各坊市的尸骸,只能送到相应殓尸房,胆敢随意挪动就打板子。” “这规矩……” 李平安不知怎么评判,对于永兴坊等上流坊市来说,意外死亡的人少,收尸人不一定能赚够吃食。 好处也有,便于管理、统计等等。 从袖口摸出叠铜钱,塞到柱子叔手里:“一具尸骸十文,总得让柱子叔够吃喝。” “多谢多谢。” 柱子叔面色微红,连连躬身感谢,近两年眼馋德叔给钱多,再没来给李平安背过尸,现在不禁有些羞愧。 翌日。 李平安接到了衙门命令,要求记录每天收到的尸骸,记录来历、姓名、伤口、死因等等,月底统一上报。 按照衙门所说,便于捕快查案。 衙门会发放二钱银子,补贴纸笔消耗,也有俸禄的意思。 可惜,传话的书吏暗示李平安,这银子名义上会发下来,实际暂且由胡主簿保管。 至于保管多久,那就要看你想在殓尸房当值多久! ------------ 第47章不速之客 “这位府尹在做事!” 李平安对世家大族没好感,但是也不会全盘否定,至少卢府尹的政策推行下去,京城确实干净了许多。 各种意义上的干净。 堵塞的街道变得通畅,泥泞的路面变得平整。 每条街道有了白役巡逻,打架斗殴变得少了,毕竟抓到了要罚钱。 另一层干净,就是死的人少了。 流民冻死饿死是个系统性工程,京衙不可能日日发钱发粮,减少的是死于贼人的平民百姓,随着捕快严苛追捕,走夜路死人的事变少了。 江湖贼人,比百姓更怕朝廷! 李平安对此深有感触,连续半月都没收到有名有姓的尸骸。 卢府尹不是德行高洁的清流,会用庞二这类青皮混混做事,安稳了京城百姓,却任由流民饿死冻死。 短短两月京城风貌焕然一新,至少称得上能臣。 “果然,任何人和事都得对错分开看! 李平安没有因为收入少了而抱怨,反正赚钱的大头在天牢,颇有几分“何妨我独贫”的潇洒。 转眼又到了除夕。 今年的冬天不太冷,只下了几场薄雪。 李平安拎着酒坛走在街上,没有见到冻死骨,也可能是自动忽视了。 “呼……” 哈气搓了搓手,开锁推门进院,看到个白衣男子正坐在桃树下品茶。 “谁?” 李平安将酒放下,双手缩进袖口,一手是毒粉,一手是雷管。 开门时明明观察过,地上的薄雪没有任何足迹,要么男子从房顶进后院,要么轻功高妙踏雪无痕。 “盗圣,柳如风。” 一身雪白长衫,起身啪的打开折扇,雪花自行环绕飞舞。 再配上俊眉星目、气宇轩昂,李平安差点以为是某个流量小生,在拍摄什么狗屁古代爱情故事。 “不认识。” 李平安相貌平平无奇,绝对没有任何嫉妒,帅到柳如风这般俊俏模样,建木枝早晚会暴露。 “你来我这做什么?” “来者是客,莫要这般冷漠。” 柳如风将折扇合上,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一不寻仇,二不求人,只想与父亲传人结交结交。” “传人,盗圣……” 李平安眼底闪过寒光:“你是追风贼王的儿子?” 柳如风颔首道:“是其中一个儿子,我也不知道父亲有几重身份,不过其他的应该不知道他是贼王。” 李平安疑惑道:“为什么?” 柳如风坐下品了口茶:“追风骨只有一副,告诉了我,再告诉其他儿子,难道希望子嗣互相残杀?” 追风骨! 李平安不着痕迹的后退,随时准备跑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已经观察你一段时间了。” 柳如风轻点眉心,灵光闪烁凝成颗青玉宝珠:“我不是来抢夺追风骨,这颗定颜珠,能让人容颜不老!” 李平安感受到柳如风诚意,心底稍安,熄灭了袖口冒烟的雷管。 再晚说几句,整个庭院都得炸飞。 而且听柳如风说话,似是对宝物有所了解,或许可以了解世界奥秘,甚至追寻建木枝来历。 “这世上有很多宝物?” 柳如风将定颜珠融入额头,继续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所知道的,都是父亲告诉,再多也不清楚。” 李平安犹豫许久,坐到了石桌对面,又问道。 “追风骨的效用是加快轻功?” “是。” 柳如风点头道:“不过,你最好不要经常使用,时间久了小腿会经脉肌肉萎缩,直至彻底残废。” 李平安恍然:“所以贼王常年坐轮椅?” “父亲早些年仗着追风骨,纵横天下速度无人能比,结果落得个双腿残废,好在练成了真气,可以强撑着短时间行走。” 柳如风摊摊手,语气竟有几分幸灾乐祸。 “父亲金盆洗手后,官府查不到他踪迹,还常常得意能安稳退隐江湖,结果报应不爽,死在了个纨绔手中!” “我劝他多做善事,消弭恶,可惜不听……” 李平安眉头紧皱,贼王才活了几十年就坐轮椅,岂不是他注定要双腿残废。 当然,也不确定真假,兴许柳如风是故意哄骗。 “追风骨有坏处,定颜珠莫非也有?” “据我所知,所有宝物都有!” 柳如风说道:“追风骨不催动,尚且能双腿无碍,定颜珠只要在我体内,每天会消耗双倍寿命!” 李平安诧异道:“这也叫宝物?” “当然!” 柳如风啪的打开折扇:“知道我混江湖靠的是什么吗?” 李平安猜测道:“轻功?” “肤浅,太肤浅了!” 柳如风指着自己的脸:“我混江湖就靠这张脸,轻功再快,总有落入陷阱的时候,脸长成咱这样,必然有女侠来救。” 李平安重新理解了肤浅的含义,仔细打量这厮,当真有刷脸的资本。 估摸着进了兰若寺,姥姥都舍不得吃,养起来做面首,麾下的女鬼也会背叛反目,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来场姻缘。 “只能活四五十岁,不遗憾吗?” “一个人空活百年,没有经历过什么,没有实现过什么,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柳如风神情庄重,仿佛某个哲人附体。 “单纯的生命长度,不会增加一个人的价值,废物万年还是废物……” “我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是充满了爱与冒险……” “在东海和渔女夜宿小船,在北疆与蛮女草原翻滚,南疆的苗女最痴情,西域金丝猫最妩媚……” “还有天山剑派的大师姐,慈航斋的小师妹,神龙教的姑姑……” 说着说着,充满哲理的话就染了颜色。 李平安听讲上半截,对比自身碌碌无为,觉得有几分道理,听到后半截忍不住提醒道。 “流口水了。” “啊?” 柳如风下意识擦了擦,发现上当受骗,轻咳一声遮掩尴尬:“人的生命不在于长度,而是宽度!” 李平安摇头道:“你这不是长度,也不是宽度。” “那是啥?” “硬度!” “……” 李、柳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哈大笑,距离感顿时拉近了。 “莫要喝茶了,江湖中人就该喝酒。” 李平安将新打的酒递过一坛,仰头咕噜噜灌了半坛,酒水入腹就被大蟾气消化,丝毫不见肚胀。 “厉害!” 柳如风也不怕有毒,喝了几口说道:“前些年,我遇到位捉刀人,也似你这般喝酒,十几坛不见醉。” 李平安心中一动:“莫非是个和尚?” “法号智刚!” “我与智刚大师亦是好友。” 李平安戒备放下大半,智刚有望气之术,从不与恶人打交道:“柳兄,你武道修到什么境界?” “洗髓!” “还说混江湖不靠武功……” ------------ 第48章建武大案 混江湖不只靠武功。 还有容貌、背景、金银、人情世故等等,但是武道修为是根本,否则跳的越欢死的越快。 那位诨号拳镇山河,若是有洗髓境实力,衙门会将造谣生事的百姓抓起来。 怎么能污蔑大侠呢? 李平安羡慕道:“年纪轻轻就洗髓,难怪能四处花心风流。” 招惹了那么多女侠,不乏名门大派的前辈,没实力早被剁成臊子和馅吃了。 “羡慕吗?寿命换来的!” 柳如风指了指眉心:“定颜珠融合到了二阶,每天折去的寿元,可以作用于修炼武道。” 活一天耗两天寿,练一天功顶别人两天。 李平安恍然:“也就是柳兄活的比寻常人快一倍?” 柳如风颔首道:“目前只是武道修行,将来融合阶段更高,或许可以翻倍悟性、体力、速度等等。” 李平安问道:“追风骨有没有融合阶段?” “当然有,不过得经常使用,才能促进融合。” 柳如风说道:“当年父亲达到二阶时,可以踏风飞渡百丈,达到三阶御风飞百丈,达到四阶……双腿就废了!” 李平安眉头微皱,原本看不上定颜珠,现在却很想换一换。 追风骨肯定不能多用,将来融合到了二阶或者三阶,必须取出来束之高阁或者与人交换。 “柳兄知不知道,怎么寻找宝物?” “不知道。” 柳如风耸耸肩:“当年遇到个很帅气的家伙,见我样貌后惊为天人,将定颜珠硬塞给我。” “父亲不知道定颜珠之事,要将追风骨传给我,否则今天来的人会死的很惨!” 李平安笑道:“怎么不是杀死我?” “行走江湖多年,我认为两种人最不能惹。” 柳如风说道:“一个是没实力还嚣张的活着,一个是有实力却低调至极,李兄的实力去衙门,足够做个班头了。” “说得有理。” 李平安认同点头,前者背景强大,后者城府深沉。 “听柳兄所说,似乎不能同时用两样宝物?” “对。” 柳如风说道:“当年父亲将追风骨予我体验,结果与定颜珠互相排斥,只能选择其一。” 李平安疑惑道:“为何将此事告诉贼王?” “父亲有几个甚至十几个家庭,对母亲不闻不问,死前都没来看一眼。” 柳如风幽幽说道:“也就是我显露武道天赋,才引起了他的注意,否则还不知道,父亲竟然是江湖中人!” “喝酒。” 李平安举了举酒坛,咕噜噜敬了半坛,目光中带有几分同情。 所谓武道天赋,是消耗寿命换来。 吸引了父亲关注,因母亲之死难以亲近,偏偏风流性子特别相像,看似潇洒如风的盗圣,经历竟如此曲折纠结。 “对,莫说那些丧气事儿!” 柳如风从怀缅中醒来,瞬间恢复了放荡不羁。 “李兄,莫要窝在这鸟地方,多出去看看。我与你说,极西之地有女子国,以女为王,咱与她们女王有一段姻缘……” 先有智刚讲江湖,后有燕赤霄讲鬼怪,现有柳如风讲女子。 李平安守在殓尸房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指尖沾酒在桌面画了画。 “柳兄,我在某本杂书上,见了几个女子衣衫样式,颇为新奇,有猫耳兔耳,有黑白长袜……” “嘶嘶嘶!” 柳如风不禁倒吸冷气,顿时将李平安引为知己。 “李兄,得空同去勾栏体验体验。” “可惜勾栏里也没有。” “砸钱便有了!” “……” 李平安默念不生气,这厮长得帅武功高还有钱,但是活的短啊! …… 翌日。 晌午时分。 李平安站在西厢床边,盯着柳如风熟睡的脸庞。 此时抽出利刃,刷的就能割断喉咙,然后将定颜珠从脑袋里挖出来,将来练功进境翻倍。 且有建木枝延寿,定颜珠毫无负作用! “贪婪,万恶之源!” 李平安今儿贪了定颜珠,明儿又贪其他宝物,让贪欲支配了理智,必然跌落人性深渊。 “做为长生者,应无所好,亦无所不好,无所求,亦无不求……” 况且柳如风至多六七十寿元,将来等他寿尽道消,未必不能拿到定颜珠,左右不过几十年的功夫。 “不过,这厮昨晚指着咱鼻子骂!” 李平安心眼不大,将此事记在小本本上,将来遇到个漂亮姑娘,就去柳如风坟前念叨念叨。 生命的宽度、硬度,完全不适合长生者。 李平安思索片刻,散去心中贪欲,退后两步轻咳几声。 “柳兄,该起床了!” “唔……” 柳如风缓缓苏醒,揉了揉头缓解头痛,昨晚李兄从地窖取出的陈年老酒,味道醇厚但是莫名的醉人。 堂堂武道大师,竟然宿醉了! “现在什么时辰?” “刚过午时。” “还好还好。” 柳如风松了口气:“前些日送了拜帖,今晚去恩人府上拜访,可不能失了信。” 李平安疑惑道:“怎么晚上拜访?” “毕竟我是盗圣!” 柳如风见李平安满脸不信,只得说实话:“踏雪、踏月登门,很是帅气优雅,所以我都是选择月中月初的晚上拜访。” 时时刻刻,不忘耍帅! 李平安没有问恩人是谁,与柳如风又喝了回酒,便目送他离去。 这回真的是陈酿,没有泡曼陀罗花、无垢根。 眼见柳如风走在街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时不时有大姑娘小媳妇故意凑近,甚至有胆大的小寡妇,伸手就要摸。 “啧啧,这种光鲜的生活,也不错!” …… 建武四十三年。 春闱。 礼部侍郎苏明远监考,北方士子欢呼雀跃。 四月发榜。 新科状元周玉,榜眼崔周毅,探花郑尚言,皆为南方世家嫡系。 其下四十七进士尽皆南方士子,北方竟无一录取,此等极端,系建武帝登基后首例。 落地的北方士子联名上书,言称阅卷官徇私舞弊。 建武帝命苏明远复阅试卷,严查舞弊案,补录北方士子。 三日后。 苏明远查证上书,自周丞相之下三百七十六名官员,皆参与科举舞弊,涉嫌嫌结党营私,意图把持朝政。 周丞相当庭告老,帝不准! 镇抚司依名录大索京城、地方,凡有沾连者尽皆入狱。 前后追查超半年之久,诛杀结党官员、党羽、亲眷六万余人,血染京都,后世称之为“建武大案”! ------------ 第49章尘埃落定 菜市口。 秋风萧瑟。 一排排犯人跪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呼喊喝骂。 “姓苏的,你不得好死!” “陛下,臣冤枉啊,臣只是与那姓崔的吃过几次酒……” “苏明远误国,当诛九族!” “狗皇帝,本官在下面等着你,等着你……” “赵老六,你这个暴君,昏君,老天无眼啊,怎么不落雷劈死这狗皇帝!” 叫冤屈的犯人指定罪名不大,外边还有族人活着,骂狗皇帝的犯人,九族死光也就彻底撕破了脸。 什么狗屁君为臣纲,不过是哄一哄百姓。 刑场前方。 苏明远坐在监斩官位置,双眸深邃,面容冷峻。 任由犯人诅咒喝骂。不见任何恼怒,无论从哪条律法来看,下面官员诛九族都绰绰有余。 既杀的有理有据,又何必在意其他。 左右官吏躬身侍候,在苏明远面前不敢坐、不敢直腰,唯恐让这酷吏盯上,至少判个抄家流放。 舞弊案到结党案,至今死了六万多人。 看似比不过京城一场大雪,但是雪灾死的都是草民、牛马,现在死的是有名有姓名的官员。 传承千载的世家,灭了四族嫡系,余下旁支仓皇改姓。 午时已至。 旁边官员小心翼翼提醒:“大人,时辰到了。” “行刑!” 苏明远微微颔首,刚刚在想昨晚的新证据,崔家旁支官员供出,上任崔家族长贪墨河堤银子,造成数万人死于洪涝。 崔家上下,命没偿够! 一声令下。 刽子手抡圆了大刀砍向犯人脖颈,咔嚓一声脑袋竟然没落地,半截断了半截连着。 犯人没死透,不敢置信的看向刽子手。 “哈哈哈……” 百姓见多了血溅三丈,今儿见了回脖子硬,顿时哄笑出声。 “抱歉,这些天砍的太多了。” 刽子手动了动酸软的肩膀,连忙补了一刀,结束了犯人的痛苦。 其他骂的正欢的犯人,见此情形吓得酸软,不自禁的湿了裤裆,能坦然接受死亡的人,终究是少数。 可惜,他们没了往日权柄,否则定上书参奏刽子手! 刑场四周挤满了老百姓,伸着脖子看热闹,却少有人高声叫好。 非是不恨当官儿的,属实近些日累了,天天看砍脑袋,已经算不得稀罕事。 李平安混在人群当中,没看刽子手砍头,而是远远的打量苏明远。 “短短几年,一个人的气质竟然变化这般大,错非长相没变,几乎认不出是同一个人了!” 当年苏明远有些愤世嫉俗,但更多的是浩然清正,说话做事有些笨手笨脚,却能让人亲近认同。 现在不怒而威,锋锐如刀! “可惜啊可惜,再没机会一起喝酒了。” 李平安无奈摇头,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很快离开了菜市口。 寻了个干净地面,擦了擦鞋底沾的血迹,由于砍脑袋太多太勤,菜市口的血没干透过,凝结成了厚厚一层赤痂。 李平安没推板车收尸,新任府尹萧规曹随,一应政策都遵循前任。 各坊市尸骸,严禁乱收乱埋。 前任卢府尹算是个能臣,贪归贪,至少做了实事,可惜错在姓卢,前几日刚刚砍了脑袋。 类似的官员为数不少,譬如周丞相落了个赐鸩酒,勉强留了个全尸。 又譬如河洛巡按郑御史素有贤名,处理了许多冤案,也砍了脑袋。 建武帝已经懒得演戏,摆明了借舞弊案诛杀世家官吏,所以现在对错不重要,姓什么最重要。 回头望了眼刑场,李平安若有所思。 “这些天砍脑袋速度明显加快,看来陛下也时日无多了!” 离开菜市口,溜溜达达来到状元楼。 李平安看了眼门口对联,竟然又换了,由新科进士书写。 舞弊案查明后,剥夺了所有中榜者功名,从落选试卷中挑选寒门士子,补录五十名新科进士。 其中有两名进士,常在状元楼读书。 前有状元题字,后有进士墨宝,状元楼愈发壮大了。 “崔掌柜……” 李平安进门打招呼,结果崔掌柜咳嗽几声,打断了他说话。 “差爷莫要乱叫,前些日咱族里传来消息,那卷族谱竟是假的,咱本该姓吴,已经去衙门改过了!” “恭喜吴掌柜认祖归宗。” 李平安拱手道喜,没有任何看不起吴掌柜的意思。 幸好牵连的世家没有李姓,否则李平安为了稳妥,也会去衙门改姓。 买了几卷道经,回到殓尸房。 里边站满了犯官家属尸骸,个个神色狰狞,死不瞑目。 李平安刚刚坐下,外边传来石三的声音。 “平安来接席子!” 班车上堆满了尸骸,层层叠叠十几具,一路从天牢颠簸过来,有的尸骸已经露出半截身子。 李平安随手拎起两具,体型差不多大小,右手竟沉了两三倍。 “这是谁的尸骸?” “我认认……” 石三抹了抹尸骸脸上血污,仔细辨认模样后说道。 “这家伙可不一般,平安兴许听说过,拳镇河洛李大侠,后来做了五品守备,涉嫌与郑家勾结贪墨军饷。” “听过,当然听过。” 李平安差点说是熟人了。 官场果然比江湖凶险,李大侠劫掠百姓多少年没事发,才贪两年银子就被抓了。 石三说道:“这厮骨头硬的很,抽断了几根鞭子,手指剪了几根,牙都拔光了,竟然还不认罪。” 李平安明知故问道:“那该怎么办?” “畏罪自杀呗!” …… 十月。 寒风刺骨。 养心殿外跪了数十人,静等殿中消息。 排最前面的是十二位皇子,依年岁自右至左。 其次是宗室亲王、郡王,再其次是蔡丞相、六部尚书,以及军中大将。 左右站满了禁军,个个披坚执锐。 禁军统领站在殿门口左侧,目光扫过所有人,胆敢有任何异动,无需请示可先斩后奏。 右侧是楚督公,全场属他最为放松,揣着手打哈切,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咯吱。 殿门开了条缝,康公公低声说了几句。 楚督公目光微凝,颇有几分意外,对四皇子赵御躬了躬身:“陛下传令,四殿下入殿觐见。” “遵命。” 赵御沉声答应,面上不敢有丝毫喜色,尘埃落定前,绝不能得意忘形。 兴许一个神情引得父皇不喜,便与皇位失之交臂。 二皇子、三皇子安稳跪着,同样不敢有任何异色,这半年建武帝杀的人头滚滚,其中就有他们的泰山、舅舅。 如今只求活命,不敢觊觎皇位。 ------------ 第50章建武帝崩 养心殿。 暖意融融,青烟弥漫。 赵御推门进去,见到建武帝盖着狐裘,躺在软榻上。 白发苍苍,气息奄奄。 “这时候就不用多礼了。” 建武帝挥挥手,指着御案上的奏折:“北疆来的战报,你瞧一瞧,与朕说看出了什么。” 赵御凝神静气,明白最终考验来了。 微微躬身拿起奏折,上面写的是蛮族部落犯边,北疆蓟东镇参将公羊滋领兵出击,斩首两千,请朝廷发放赏银。 建武帝南征北战,为激发兵卒士气,定下“一耳一银”的奖励。 统一天下后,改为蛮族之耳。 “北疆大军不愧是国朝柱石,有此悍将,可无惧蛮族犯边,当擢升公羊滋为游击,调往南方州府……” 赵御夸赞两句,话音一转:“草原蛮族多春秋入侵,北疆十月已经下雪,有碍骑兵冲锋。” “公羊滋可能谎报军情,杀良冒功,先升官调走,再遣镇抚司、东厂核查!” 说完静等建武帝评判。 “不错,皇帝谁也不能信,须时刻保持怀疑。” 建武帝微微颔首,盯着赵御看了许久:“朕本不想传位给你,以你凉薄性子,朕那几个儿子大抵没有好下场。” 赵御噗通跪倒在地,没有为自己辩解。 这般时候少说少错,多说多错,一切听父皇教训。 “咳咳咳……” 建武帝轻咳几声,气息虚弱道:“不过有人与朕说,区区几个儿子而已,哪有江山社稷重要,所以还是传位于你罢。” 赵御拜谢:“父皇放心,儿臣定兢兢业业,宵衣旰食!” 建武帝歇息片刻,说道:“有几件事要与你交代,将来登基后,切记小心处理。” “父皇请讲。” 赵御跪在软榻旁,全神贯注,竖耳聆听。 “第一件事,是北疆大军。” 建武帝从袖口取出个折子:“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此乃万古不变之道理。北疆军中有几个人可以重用,朕压了他们几年,你登基后记得提拔!” 赵御双手接过,打开后迅速扫了一眼。 折子上写着十几个人名,详细记录着年岁、亲族、性格、优缺点等等,甚至还有已经犯下的罪名。 “父皇放心,儿臣定能掌握北疆军马。” “第二件事,是三司。” 建武帝叮嘱道:“待你登基后,将三司上下换成自己人,这是你的眼和刀,拿不住就成了瞎子、傀儡。” 赵御连连点头,心中已经有三司人选。 或许能力比不过现任,但是胜在忠心耿耿,将来再择优替换。 “第三是世家、武夫。” 建武帝说道:“这一文一武,看似针锋相对,实则同属于统治阶级,你可知什么是阶级?” 赵御思索许久:“应是将天下人分为不同等级。” “对,也不全对。” 建武帝回忆当年,怀念道:“朕听老师解释这个词汇时,惊为天人,仅仅两个字就道尽了古今天下大势!” 赵御对父皇的老师,有几分印象。 一个有趣的老头,喜欢喝酒、吃茴香豆,喜欢教人茴字的四种写法。 “还请父皇指教。” “来不及了,朕本打算近两年传授太……信儿。” 建武帝从袖口摸出卷书册,书封略微发黄,没写任何书名:“朕将老师的话,全都记在了这里,你自行参悟吧。” “此书乃最上乘的帝王术、屠龙术,以后只允许历代皇帝看,其他人观之杀无赦!” “儿臣遵旨。” 赵御双手接过,小心收入怀中。 “继续说世家、武夫。” 建武帝说道:“两者同为统治阶级,但是有本质的不同,前者依托血缘,后者天赋资质。” 二者本质区别,在于世家锁死了上升通道,武夫给平民以希望。 即使是渺茫的希望,也比通过母婴血缘传播要好得多。 赵御心有所悟:“所以世家须遏制,免得他们做大,武夫可以提拔,尤其是底层天赋异禀者。” “你很不错!” 建武帝抬了抬眼皮,看赵御的眼神愈发满意,本想让他立下不杀兄弟的誓言,现在看来无所谓了。 “可惜朕也没有什么办法,彻底解决世家大族,否则国朝可传承千年。” 赵御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诵读历朝历代史书,赵御发现百姓造反的根本原因是没了田地,从这个问题入手,或可延绵国祚。 只是土地二字太过敏感,现在说出来,兴许父皇会换个安稳的皇帝。 四五百年的传承虽然不长,总好过折腾的厉害,二世而亡! “朕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近些年懈怠了,想着君臣相宜,死后能留个好名声。” 建武帝叹息道:“早知如今局面,朕会趁着年轻,带兵巡查江南诸州,杀个人头滚滚,国朝自然安定!” 说起领兵征伐,建武帝双目放光,言辞激烈,恍若回光返照。 赵御眉头微皱,对征伐之事不以为意。 肆意挥舞屠刀乃莽夫所为,世家杀了一批还有新一批,解决问题还需改革制度。 “你莫要觉得杀头很蠢,这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手段,论手腕、智谋,一人之力怎么敌得过世家?” 建武帝目光浑浊,却能轻易看穿赵御心思。 凉薄寡恩、城府深沉是优点,也是赵御的缺陷,通常习惯阴谋诡计的人,往往不重视肉体消灭。 实则肉体消灭,才是政治斗争的真正胜利! 建武帝心中隐有预感,大乾或亡于世家,然而没时间手把手教导,只得寄希望于国朝气运。 “以上三件事办好了,皇位能坐得稳,另外的都是些许小事。” 赵御恭敬道:“父皇请讲,儿臣谨记。” 建武帝说道:“天牢关了许多犯官,其中不乏寒门出身,你登基后赦免,可收拢为心腹臂膀。” 赵御说道:“儿臣领命。” “这是天下贪官的账目,你当着所有人烧了,可得百官拥护。” 建武帝取出个册子,顿了顿补充道。 “但是你要记得,贪官就是贪官,将来换个别的罪名,该抄家抄家,该灭族灭族,莫要心慈手软!” 赵御沉声道:“儿臣定肃清吏治。” 建武帝瞥了赵御一眼,吏治哪能肃清,过去几千年未来几千年,都不可能彻底清除贪官,毕竟贪婪是人的本性。 “魏衡刚直不阿,可为御史大夫,不过此人性子太硬,不可执掌六部事务……” 赵御说道:“儿臣明白。” 魏衡当街犯颜直谏,不顾大局、不知变通,只能用来监督百官。 六部事务需要交给懂得变通之人,有时候为了维护皇帝威严、国朝稳定,明知是错也要去做。 “苏明远么……” 建武帝沉吟许久:“此人有大才,又与世家不共戴天,可以倚为臂膀,但不能做宰相。” 赵御疑惑道:“为何不能为相?” 类似苏明远这种有能力的孤臣,正好用来统领六部,好用又不担心尾大不掉。 “太聪明了,你未必能制得住!” 建武帝眼底闪过恨意和赞叹,恨苏明远坏了自己身后名,又赞叹此人算计智慧,一人之力改变了大乾走向。 “你登基后,将宰相之位留给蔡文林之流,他们只会拍马屁,拿不住权力。” “再设立副相或者大学士之类职务,有参政议政权力,但没有宰相的决策权力,遂帝位稳固!” 赵御由衷赞叹道:“一切依父皇所言。” 皇权与相权之争,一直是皇帝心病,立个泥塑纸糊的正牌宰相,用副相治国理事,对皇权的威胁就小多了。 当然,建武帝不屑于此。 譬如周丞相在位十六年,权倾朝野,又有南方世家支持,看似是一代权相。 建武帝只需下道旨意,周丞相就落得自戕、夷三族。 “户部员外郎刘云颇有才干,只是出身世家旁支,可用,不可重用……” 又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名字,都是朝中四五品的官吏,年纪三四十岁正值壮年,原本是留给废太子的臣子。 赵御有了这些人支持,掌控朝堂轻松许多,不会为老臣欺瞒。 “你且记得,必须分化那些大臣,至少将他们分成两派,派内还要有山头……” 建武帝断断续续交代完朝堂,又说道:“掌握了朝堂,地方事务就容易得多,值得朕说的只有一件。” “雍州金刚寺麾下百万信众,稍加挑唆就会生事,你登基后可以此练刀!” “父皇……” 赵御骇然,轻飘飘一句练刀,死者将以十万计。 “如此多信众作乱,会不会出意外?” “金刚寺本就是朕暗中扶持,出不了大乱子。” 建武帝解释道:“雍州民风彪悍,历朝历代都有造反者,更是伪朝起兵之地,朕就以佛法度化、驯服。” “如今雍州百姓老实听话,为防佛门做大,可以收网了!” 赵御是皇子,即使先前不受宠,也读过关于伪朝的记载,知道伪朝谋反作乱的手段极为厉害,当即答应道。 “儿臣定平定雍州!” 新君坐稳朝堂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打一场胜仗,雍州金刚寺信众就恰逢其会。 “最后还有一事,与朝堂无关……” 建武帝闭眼歇息了很久,赵御几乎以为父皇驾崩,方才缓缓睁开眼说道。 “是关于传国玉玺和太祖!” 赵御看父皇凝重模样,似乎先前交代的所有事,都远远不如此事重要。 建武帝抬了抬手,掌心神光闪耀,凝成拳头大小的传国玉玺,明黄颜色,方圆四寸,钮交五龙。 “传国玉玺,我赵氏皇族的传承神物!” “持之可气运护体,隔绝一切邪术咒法,妖魔鬼怪近身必显形。” “先前信儿寻的东海术士,确实有削人寿元的本事,然而朕有传国玉玺在身,一分一毫也未受损!” 建武帝提及废太子,忍不住气上心头,剧烈咳嗽几声,抬手将玉玺交给赵御。 “传国玉玺是死物,太祖则是……活物!” 赵御吓得手一抖,差点将玉玺摔落在地:“父皇,莫非太祖还活着?是谁?” “朕的老师就是太祖。” 建武帝幽幽说道:“一个活了千年的老怪物,据朕探查得知,世祖起家亦是太祖支持。” 赵御问道:“那太祖现在在哪里?” 任谁也不想头上有人管着,尤其是皇帝,连儿子孙子都舍不得分权,更何况几百年前的祖宗。 “可能还活着,也可能死了。” 建武帝回忆道:“朕原本不知老师身份,只当他是绝世奇人,通晓天文地理、过去未来。” “身旁有一支龙鳞卫,个个实力高强,为朕探查四方消息……” “朕前期练兵所需的钱粮,皆是老师提供……” “平定天下后,老师不慕权势,甘心归隐山林,朕以父子礼待之……” 赵御听到这里,不觉得“太祖”有什么过错。 无条件的支持父皇复兴大乾,给知识给金银给人才,不求任何回报,简直是历代帝王渴求的大贤良师。 建武帝话音一转:“直至紫阳真人觐见,献上了一条千年虫……” 不等赵御询问,建武帝解释了千年虫效用。 “此异虫乃是活化灵物,以老为食,能嗅出人的真实寿元。” “朕得此虫后,去老师隐居之地,本想着分享有趣奇物。未曾想那虫儿告诉朕,眼前之人年岁过千,是个不老不死的长生者……” 建武帝露出渴望、懊悔、无奈种种神色,最终汇聚成一声叹息。 “刚开始,朕感念老师恩深似海,发誓绝不会害他。” “然而人都有生老病死,随着朕年岁愈长,精力愈发不济,真切的感受到老死的恐怖……” “贪欲占了上风,朕将老师诱至皇城,令三千禁军围杀!” 长生! 赵御眼底闪过火热,未曾想世上竟真的有长生,忍不住追问。 “父皇,后来呢?” “老师武道堪称人间绝顶,但仍是肉体凡胎,何况围攻者不乏奇人异士,很快就重伤垂死……” “直到那时候,老师才坦露身份,竟然是大乾开国太祖!” 建武帝眼皮合拢,喃喃自语,赵御耳朵贴着嘴才能勉强听清。 “朕那时有后悔、有恐惧,只是长生就在眼前,宁愿背上弑师弑祖的恶名,也要夺过来……” “太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舍弃肉身逃离……” “当年具体的事,你去问楚公公,千年虫就由他蕴养……” “朕不后悔贪心,长生在望,谁又能不贪心……” “大乾若不能四兴,其罪在朕……” “功过对错,自有后人评说……” 建武帝思绪开始混乱,声音微弱不可闻,直至气息断绝。 “儿臣恭送父皇!” 赵御双目噙泪,嚎啕大哭,大概现在才有几分父子亲情。 殿外听到哭声。 静候的寻贵百官,三叩九拜高呼。 “恭送陛下!” …… 建武四十三年。 十月廿二。 建武帝崩,举国缟素。 ------------ 第1章年号正统 十月廿三。 勤政殿。 赵御身穿明黄龙袍,端坐龙椅,神色肃然。 蔡丞相站在玉阶上宣读遗诏。 “朕受皇天之命,膺大命于世,四十有三年…… 皇子赵御存贤近圣,即遵典制,释服三十六日,宜登大位…… 宗亲藩王,不可擅离。内外文武,同心辅政。地方督抚,恪尽职守。四方将士,俱免进香…… 诏告天下,咸使闻之!” 蔡丞相正言厉色,声音抑扬顿挫,念完后合上圣旨,退下殿中三叩九拜。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宗亲、百官、勋贵紧随其后,三呼万岁。 “众爱卿平身。” 赵御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百官,最后落在蔡丞相身上:“父皇常赞蔡爱卿学识渊博,凤采鸾章,便由爱卿为朕取个年号如何?” 年号之事昨晚已经商议过,蔡丞相故作沉思,躬身说道。 “陛下,广大光明谓之正,三纲五常谓之统,取年号正统如何?” “甚善!” 正统帝抚掌赞叹:“那朕便取年号,正统。” 自此之后世上再无赵御,只有坐在龙椅上的正统帝。 礼部尚书苏明远眸光低垂,大乾年号制由太祖定下,伴随皇帝一生,甚至死后也以某某帝记载。 所以年号具有非凡意义,不可能随意取名。 “俗话说,缺啥补啥,叫的越响亮,证明心里越是在意……” 苏明远心思飞速急转,已经猜到新君忌讳,将来做事、奏疏、说话都会刻意避免,也可以借此攻击政敌。 勤政殿即位,只是正式登基的第一步。 此时仍是建武四十三年,正统帝名义上讲,只是“暂代”皇帝。 下一步是守孝三年,天子以日易月,实则守孝三十六天。 守孝结束后,礼部择日举行登基大典,祭拜天地、宗祠,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方才是正式登基为帝。 最后是新君颁布第一封圣旨,昭告天下。 通常圣旨中会宣布大赦天下,表新君仁德治国,以安抚民心。 …… 十一月初十。 鸣吠日。 利亡者安息,宜破土,安葬。 …… 天蒙蒙亮。 李平安换上丧服,揣着手缩着脖,早早来到皇宫东门外。 东门门钉为阴数,民间俗称这道门“鬼门”,每每宫中死了大人物,棺椁和送殡迎灵队伍都是从这里出去。 前些天孙府尹下达了命令,为表衙门忠心,所有胥吏必须为先帝送行。 哭声必须大,眼泪必须多! 谁不来,谁就是不忠不孝,事后有的是小鞋穿。 “老孙这厮之前在御史台,据说刚正廉明,最恨溜须拍马之辈,怎么换到京衙整个人都变了?” 李平安心底吐槽,果然当大官的人都是演员。 寻了个不起眼的街角,到时候假意哭几声,为了避免干嚎流不出眼泪,特意在袖口藏了蒜瓣。 等了不久不见灵车,缩墙角瞌睡打盹,忽然听到熟悉声音。 “平安,来的早啊!” 说话的正是石三,穿着麻布丧服,头戴孝帽,只差打个长幡。 当然,陛下出殡有龙子龙孙打幡,平民百姓没有资格,否则石三不介意再显眼一点儿。 李平安诧异道:“三叔,你这打扮也忒夸张了!” “这算什么。” 石三压低声音:“这半年牢里缺了不少空职,孙府尹说了,谁对陛下忠心就提拔谁,咱得用送走亲爹的态度送陛下!” “想进步没错……” 李平安话音一转:“不过,这话可别让石大爷听到。” “进步!” 石三咂了咂嘴,越琢磨越觉得这个词玄妙,连连点头道:“平安,我太想进步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后续又来了几个胥吏。 有狱卒有殓官有书吏,凑一起分享哭丧经验,生姜蒜瓣都是小道,有几个胥吏精通无声流泪、低声啜泣、嚎啕大哭…… 那悲恸的模样,见到的人真以为死了亲爹。 李平安听的津津有味,学到了不少有用的技巧,将来或许能用上。 天色逐渐明亮,东门外汇聚的人越来越多。 前排站着的是各衙门官吏,后排站着数量众多的平民百姓,前者是有所求表忠心,后者是真忠心。 建武帝不是明君圣主,做过不少错事、荒唐事,但是恢复大乾正统,在位期间勤于政事,打的北疆蛮族数十年不敢犯边。 晚年还杀了无数贪官,至今菜市口血都未干。 老百姓看到打胜仗、护国境、杀贪官,就认为建武帝是好皇帝。 至于杀贪官的原因,杀的是不是贪官,老百姓就不知道、不清楚、不在意了。 巳时左右。 宫中传出悠扬钟声,紧闭的东门缓缓打开,肃穆庄严的乐曲声传出。 禁军率先出来护卫清路,随后乌泱泱数百上千人走出来,其中有宗室高举万民伞,有龙子龙孙扶着灵棺。 延绵三四里,浩浩荡荡,煞是威风! 新君举着长幡走在灵棺前面,神情肃穆,时不时回头叩拜。 随行的宗室、百官注意力,全都在正统帝身上,看到皇帝跪拜,跟着就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这时候反应慢了,鹤立鸡群,事后吃不了兜着走。 东门外的官吏百姓,从门开了就跪倒在地,发出铺天盖地的哭声。 几人真心,几人假意,无人明了! 李平安跪在人群当中,没有挤占第一排做显眼包,捏碎蒜瓣抹在眼圈上,泪水哗啦啦流淌,止都止不住。 旁边的百姓放声痛哭,很是悲恸,只是没流几滴眼泪。 哭到抽搐时,注意到涕泪横流的李平安,不禁心生敬佩,果然官老爷更加忠君爱国,咱老百姓比不过! 临近晌午。 出殡队伍方才走出东城门,随行送葬的百姓四散而去。 李平安脱了丧服,路过食肆时吃了碗粥,吃了半笼屉馍馍才半饱,不见丁点儿荤腥。 国丧期间,禁食酒肉。 当真是一人死,天下为之守孝。 “这日子还得三十多天。” 李平安嘴里淡出个鸟来,外炼武道本就需要油水,光靠馒头米饭根本不顶饿。 果然。 回到殓尸房,练了几趟鹰爪功,肚子又隐隐发饿。 无奈煮了锅肉粥吃了,躺在逍遥椅上诵读道经,经过数年研读参悟,已经颇有感悟。 去考道牒差一些,当个游方道士完全没问题。 “将来游历天下,顺带帮人看风水、出殡,也是个赚功德的好手段。” …… 十二月十六。 新皇举行登基大典。 正统帝下旨大赦天下,并免税一年。 先皇屡兴大案,抄了数百官员家产,其中几个世家的千年积累,几乎将国库、内帑塞满了。 大乾百姓山呼万岁,觉得好日子要来了。 ------------ 第2章四次杀劫 子时。 夜色沉沉,万簌俱寂。 永兴坊柳树街,三道人影在房顶飞纵。 “鬼二哥,慢些,咱这腿有伤。” “老三莫急,早一步晚一步而已,抢了金银自是平分。” “大哥说得对,以咱们的实力,很容易就能闯出名号,将西南三凶的诨号响彻江湖!” “桀桀桀……” 怪笑声如同夜枭般沙哑,令人脊背发凉。 三人本是天牢里的江湖凶犯,前些时日牢房紧张,狱卒将他们关在一起。 互通名号后才知道,竟然都是西南人士,于是喝了血酒,拜了把子,约定菜市口同年同月同日死。 将来转生了再做兄弟,闯荡江湖。 结果遇到了新君大赦天下,大难不死,活着出了天牢。 狱卒早将他们搜刮干净,没钱买衣吃饭,在京城蹲点几日,又干起了没本买卖。 轻松偷了几个富户,打算连夜离开京城,跑山里躲几个月,风声过去了再逍遥自在。 “哎呦!” 老三急着追两位哥哥,抄近路踩墙头,忽然脚掌刺痛酥麻。 本就腿脚受刑有伤,一时间站立不稳,从墙头跌落到了陷阱当中,十几根尖刺穿透胸膛,转瞬没了气息。 鬼二哥听到动静,连忙回转身形,借助月光看到了满墙的尖刺。 纵身落入院中,见三弟凄惨死状,忍不住怒火上涌。 “向来只有咱杀人放火,怎个平白无故的,竟然让人算计死了!” 老大也回转身形,扫了眼院落:“这是间殓尸房,将那殓官杀了,为三弟报仇。” “合该如此。” 鬼二哥将老三的包裹拎出来,来到窗前用唾沫点破窗纸,独眼向里面看,只觉得黑漆漆有些冰凉。 “怎么有股烟味儿?” 念头至此,只听嘭的一声,窗户崩碎。 鬼二哥脑瓜子嗡嗡作响,无数铁砂刺破血肉,镶嵌进淬炼如铁的颅骨中,然而眼珠鼻孔嘴巴喉咙挡不住铁砂撕扯。 脸上铺满了肉坑,躺地上嗬嗬喘息几声,很快没了性命。 “好狠毒的暗器!” 老大透过破碎的窗户,隐约看到有人影,举着个圆筒形器物,与江湖上流传的千机筒、暴雨针有些相似。 “不过,下三流的偷袭手段,终究上不得台面……” 说话间一跃数丈,悍然从窗户位置杀过来,竟然丝毫不惧神秘暗器。 李平安瞄准落地位置,再次扣动扳机,运气不错两发都未瞎火,数颗铁弹混在铁砂当中,铺天盖地轰向贼人。 这就是霰弹枪的优势,对准星要求不高。 “给我起!” 老大怒喝一声,丹田真气流转至脚底,原本将要落地的身形,似是踩着空气拔高数尺,出了铁砂笼罩范围。 “该死……” 李平安暗骂一声,将手炮扔了,转身向墙洞跑去。 “小贼,哪里走。” 老大踩了脚地面,横身飞渡穿过窗户,速度快若流星,双掌横推拍向李平安后背。 李平安拎起个铁盾挡在身前,跪在床上求饶:“大侠饶命。” “死!” 老大双掌印在盾牌正中,竟然硬生生陷进半寸,此等力道打在人身上,纵使钢筋铁骨也能打折。 滋滋滋…… “什么声音?” 老大疑惑刚刚升起,眼前盾牌爆发耀眼火光,轰鸣声震的耳朵嗡嗡作响,只觉得全身上下剧痛。 铁砂、铁弹钻入体内,将五脏六腑撕的粉碎。 “呼呼呼……这这是什么……” 老大躺在地上,看着血淋淋的胸膛、腹部,满脸不敢置信,堂堂炼脏高手竟死于区区胥吏。 李平安取出第二个手炮,对着老大的脑袋嘭嘭两发,等他彻底死了才回答道。 “阔刀地雷!” 甩了甩酥麻疼痛的双臂,盾牌爆发巨大的反推力,错非锻体有成,能直接震断双臂。 稍作歇息,李平安取来尖刀,将两具尸骸清理干净。 粗暴的挖出铁砂,尸骸血淋淋不成模样,死状惨烈,不过可以推脱给机关暗器。 李平安收拾好现场,打开院门,见到外面数十个兵卒严阵以待。 为首的正是百夫长李三,听到手下汇报后,立刻带着所有兵卒过来,只是畏惧天雷不敢进去。 见李平安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平安,贼人死了?” “全都死了。” 李平安指着三具血淋淋的尸骸:“他们脸上有刺青,身上有刑伤,应是前几日大赦的凶犯。” 李三借着火光,瞥了眼院子中情形,吓得不敢多问。 “平安,交给我来处理,定不会有其他麻烦。” “多谢三哥。” 李平安让开一步,任由兵卒搬走尸骸。 李三屏退左右,凑近身低声说道:“此事大可能不会上报,衙门也不会有赏银,毕竟……” 后面的话不用说,李平安也能明白。 新君方才大赦天下几日,就有出狱凶犯入户杀人,简直是打陛下的脸。 李平安微微颔首:“我就当没发生过。” “如此甚好,过些日子请平安吃酒。” 李三拱了拱手,带着麾下急匆匆离去,留下几个兵卒安抚左邻右舍,顺带严禁议论今晚之事。 陛下仁德形象,可不能有分毫损伤! “呵呵,大赦天下……“ 李平安无奈摇头,对大赦很不认可。 大赦并非有碍司法公正,毕竟古代本就没有公正,而是江湖凶犯根本不会有任何悔改心思,更不会感沐皇恩。 放出来就是祸害,不知多少百姓遭殃。 回到院中。 李平安看着破碎的窗户,摇摇欲坠的房顶,必须要请工匠来修。 “这威力,比预想的大了!” 当初添加火药时,只想着威力越大越好,一切以渡过杀劫为上,大不了事后逃之夭夭。 窗台让老大撞塌了,直接从窗户走到屋里,开始翻看贼人遗物。 “包袱里全是首饰金银,估摸着有七八千两,应是刚刚偷了不久!” 李平安面露喜色,江湖朋友都讲道义,从来不空手登门。 “练成鹰爪功,再练铁臂功、铁头功,基本上就是全身锻体,该为淬骨所需攒银子了。” 估算过金银,拿起两卷书册翻看。 上面记载了同一门功法,只是字迹不同,不止有运功口诀,还有通俗白话解释。 “昆仑混元功!” 李平安看完后,惊喜万分,赫然是真气法门。 “看这功法口诀注释,屡屡提及大哥说、大哥讲,或许是那领头贼人,传授给另两个贼人。” “若真如此,倒是三个义气兄弟……” “不过真假还需寻人鉴别,等燕赤霄或智刚来吧!” 真气修行凶险之极,尤其是从贼人手中得到的功法,那些人心思狡诈,很可能故意遗漏几句关键口诀。 死后功法泄露出去,谁敢修行就经脉断裂,也算间接报仇了。 李平安小心将书册藏在墙缝中,比起二两银子一册的锻体功法,真气法门就珍贵多了,价值千金。 天牢送来许多江湖凶犯,极少有修炼过真气功法。 后经历术士案、谋反案、舞弊案、朋党案,接连将殓尸房填满,其中有不少精通武道的护院,也没搜刮到真气法门。 李平安都快放弃了,未曾想喜从天降,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对,很费功夫,咱差点就死了!” 之后几日。 李平安忙着修房子,既发了笔横财,索性将住所彻底翻盖,用上等的砖石修的坚固牢靠。 额外修了个暗室,入口在衣柜后面,以后用来闭关打坐。 按照混元功所说,打坐修炼真气时不可妄动,需有同门亲族护法,免得为宵小之辈偷袭。 李平安九族就一个,只能藏起来练功。 这日。 柱子叔背着尸骸上门,放下后才看清,死者竟然是六爷。 “六叔给青山发完丧,在家里上吊了,没地方埋只能送你这儿。” “怎么不埋进王家村祖坟?” 李平安早就听街坊议论,王青山在大赦前夜畏罪自杀,属实有些可惜了。 然而牢里的事儿,哪有这般简单。 王青山经营的粮行与江南世家有关,显然是有人不想让他大赦,于是在圣旨下达之前被自杀了。 柱子叔无奈叹息:“村里不少年轻人受了牵连,对青山恨之入骨,合伙将六叔革除了族籍。” “……” 李平安默然,当真是风光时个个追捧,落魄时人人唾弃。 ------------ 第3章盗圣之名 革除族籍。 这在大乾是极其严酷的惩罚。 活着让人戳脊梁骨,死了不能享受宗族祭祀,魂魄不能入轮回,成为孤魂野鬼四处飘荡。 六爷性子外软内硬,受此侮辱,上吊在情理之中。 “只是,怎么就死了呢?” 李平安蹲在尸骸旁,喃喃自语。 犹记得王青山拜师宴的风光,摆了几十桌酒席,四方好汉来贺,转眼竟家破人亡,世事变幻之快令人唏嘘。 李平安上辈子就明白,自己不是话本主角。 或者说每个人都是独立个体,没有所谓的主角配角。 起起落落生生死死,只要不去特意关注,人生际遇变化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大多时候,能听到谁谁的死讯,已经算是熟人了。 李平安曾经有个发小,上次见面还是年底聚会打牌,下次听说的时候,已经欠赌债跳楼了。 至于怎么染的赌瘾、怎么入的套、跳楼前怎么個心理状态…… 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 “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死了!” 李平安轻抚六爷双目,将凸出的眼球遮住,在颈部涂抹白粉掩盖瘀伤。 穿上寿衣,放入棺材,过几日拉去乱葬岗埋了。 “六爷收了几十年尸骸,也算是积德行善,总不能死后连口棺材都没有。” 李平安心思烦闷,摸了摸袖口的银票,揣着手去街上溜达。 路过春风楼。 姑娘笑盈盈的招手,听一声好哥哥,不自禁的抬脚进去。 殓尸房里见死人凄惨,春风楼中听活人欢笑。 一阴一阳,一负一正,互为调和,避免精神太过阴暗跌落深渊,又不会过于安逸陷入温柔乡。 人嘛,总得学会自我调节! 马上就到除夕了,今年的花魁选举已经尘埃落定,仍然是春风楼胜出。 “新晋花魁明兰姑娘,最善诗词歌赋,可惜生错了女儿身,否则定能东华门唱名!譬如这首写梅花的诗……” 说话的书生手摇折扇,一副很懂的样子,点评花魁所作诗词。 同桌的客人多是商贾,肚子里墨水不多,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嗯嗯嗯的连连点头称是。 李平安早不是初来乍到的雏儿,一眼就瞧出书生是个托。 “春风楼的东家真不简单!” 前些日陛下下了政令,提倡勤俭节约,缩减朝堂、衙门开支,反对奢侈媚俗等等,转眼春风楼就推出了花魁明兰。 不同于往年花魁能歌善舞,该大的地方也不大,主打的是兰质蕙心、才高八斗。 孙府尹听闻此事,亲口夸赞春风楼。 如此一来,花魁选举时,其他勾栏怎么争的过? 在大乾做人做事,不止要与同行竞争,还要揣摩上意,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幸好殓尸房就咱自个儿……” 李平安遇见大人物会点头哈腰,遇见皇帝会下跪磕头,然而心底最深处还有那么一丝长生者、穿越者的傲娇。 当真进入官场,天天琢磨上官心思,宁肯去乡下种田。 忽然想起一人,问道:“老张头,这些日怎么没见老刘?” “平安还不知道呢?” 老张头开着家典当铺,颇有家资,压低声音说道:“让人给举报了,妄议朝政,前些日才判的流放!” “谁举报的?” 李平安满脸诧异,印象中刘波读过几年书,懂得多了容易愤慨,类似于键盘侠喜欢抨击下时政。 这事儿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老张头喝两口酒,眼睛一瞥一瞥的看向书生。 李平安恍然,应是让哪个落魄书生举报,或者换了赏银,或者本就是密探。 “可惜了……” 刘波入狱赶上了新君登基,然而他不符合大赦条件。 大赦天下的范围相当广泛,可以说十恶之外的犯人,都可以出狱回家。 前几日的凶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就不属于十恶。 偏偏妄议朝政,目无尊上,归属于忤逆,这就是十恶不赦之一。 皇帝眼中,违反三纲五常的罪名远远重于杀人放火,毕竟这是维持稳定的根本,可比几条人命重要多了。 李平安花了六年,才明悟并适应大乾的生存法则。 “娘希匹,喝花酒都不让人痛快!” 心底骂了几句狗皇帝,不是指当今或者先皇,而是有史以来的所有皇帝。 按捺烦闷心思,继续听曲儿。 这酒可是十两银子买来,怎么能因为生气就不喝,不能因为感情伤了钱,以后这种事儿可多着呢! …… 腊月三十。 又是一年除夕。 建武四十三年最后一天,明天就是正统年间。 明月如钩,星河璀璨。 李平安刚刚煮好了饺子,打开一坛二十年陈酿,就听到房顶传来声音。 “李兄,好久不见。” 不等李平安回应,柳如风凌空飞渡,踏着桃树梢,一步步落到了院中。 “柳兄怎么不走正门?” “我可是盗圣!” 柳如风坐在对面,自顾自打开坛酒,故意问道:“李兄不好奇,我这些天在京城做什么?” 李平安笑道:“你这爱显摆的性子,不用问自己就会说。” “你就问问嘛。” 柳如风憋的难受,恨不得与任何相熟的人分享,说一说这几个月干的大事。 李平安沉吟片刻,猜测道:“与苏状元有关?” “……” “与舞弊案有关?” “……” “案子查的很快,莫非柳兄出手,拿到了关键证据?” “……” “坊间传闻,苏尚书屡屡遭受截杀,有江湖义士护身,莫非就是柳兄?” “……” 柳如风神情呆滞,原本装逼的心情荡然无存,只觉得眼前人太恐怖,竟然看穿了一切。 “李兄,你莫非会卜卦?” 李平安摇头道:“只是道听途说的猜测而已。” 人活得越久,知道的就越多。 理论上活得无限久,也就近乎全知全能。 李平安距离全知的境界,还差十万八千年,只是恰好认识苏明远,知道他为了杀死威远侯而引诱太子谋反。 又知道贼王死因,是威远侯之子打秋风。 柳如风自称拜访恩人,大概率指的是苏明远,两相结合,真相也就为之不远了。 “无趣无趣……” 柳如风没能显摆成,喝酒都觉得寡淡,起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又回来坐下,偌大京城只这殓尸房清净。 李平安怎么能让朋友心情差,念头一转,故意问道。 “柳兄,你家里也不缺钱,为什么要做盗圣?” “李兄问的好!” 柳如风让人挠到痒处,顿时忘了刚刚失落,眉飞色舞的吹嘘。 “盗圣,盗中之圣,可不是偷金偷银能得来!” “其一偷心,意为花丛圣手,其二是为正义而偷,譬如前宰相与贪官污吏来往信件……” ------------ 第4章正统一年 子时。 夜色沉沉。 皇陵。 建武帝墓碑前,跪着两道身影。 废太子赵信在前,嫡子赵宗落后半步。 三叩九拜,供奉香火。 赵信轻轻抚摸墓碑,回想自己身为父皇嫡长子,竟然连出殡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祭奠。 “老四,凉薄之辈!” 先前写了血书送往皇宫,求新君允许送父皇最后一程,结果等来的只有四个字。 安心悔过! 赵信恨意上涌,手指抠着碑上文字,太过用力以至血管暴起,似是连建武帝都恨上了。 “父皇明知有人挑唆蛊惑,竟然不提醒我……” 赵宗提醒道:“父亲,御医叮嘱您不能动怒。” 赵信咬牙切齿道:“那狗屁御医是老四指派,巴不得我早死早托生,咳咳咳……” 剧烈咳嗽几声,继续说道。 “不过死了也好,我早就死了,自从来到这皇陵,与鬼为伴,可不就是死人一个?” 赵宗沉默不语,先前父亲尚且能吃能喝,自从听闻皇爷驾崩,神志就出现了问题。 时不时嘟嘟囔囔的诅咒,气性上来了指天指地的谩骂,连睡觉说梦话都在骂骂咧咧。 “宗儿,你要记住……” 赵信按住儿子肩膀,双目赤红的盯着。 “我们才是大乾正统,将来一定要夺回皇位,那本就属于我们这一支,到时候将那些贼子全部掘出皇陵!” 赵宗不敢反驳:“儿臣记得了。” “一定要做到,否则我死不瞑目!” 赵信话音落下,对着建武帝墓碑狠狠撞过去,嘭的一声满头鲜血。 赵宗惊声尖叫:“爹!” 附近盯梢的禁军见此情形,顾不得在暗处隐藏,窜出来背着赵信向思恩殿跑去。 后半夜。 御医救治失败,赵信气息断绝。 数日后。 宫中内侍来到皇陵,宣读正统帝旨意。 大意是悼念赵信,念及过往兄弟之情,赦免其子嗣罪行,贬为庶民,放还民间。 …… 正统一年。 京城春脖子短。 正月、二月转眼过去。 殓尸房内空荡荡,一具尸骸都没有。 仿佛陛下登基之后,瞬间就国泰民安,百姓个個遵纪守法,连街上流民都不会饿死冻死。 “正常情况下,开国之后大可能是盛世!” 李平安不相信人治,但是尊重历史规律,封建王朝的二三四代皇帝大可能出现盛世。 只要不乱搞,国力自然昌盛。 咚咚咚! “平安哥,来收席子了。” 一阵呼喊声,打断了李平安思绪,将混元功收入怀中去开门。 门外是个年轻的狱卒,看模样才十六七岁,呼哧呼哧的推着板车。 李平安欣喜道:“天牢开张了?” 狱卒点头道:“杨司狱说,昨天陛下治了吏部侍郎的罪,衙门的案子不用压着了。” 皇帝,什么都要做第一。 正统年间陛下没断案,下面所有案子都压着,属实是将拍马屁的功夫,琢磨到高深境界。 李平安摸了粒银豆子,行云流水的塞到狱卒手中。 “小哥儿看着面生,在牢里当值不久?” “我叫钟二,接的我爹的班。” 钟二偷偷捏了捏银豆子,顿时满心欢喜:“平安哥,石叔升了总差拨,以后由我来送犯人尸骸。” “得空摆桌酒,恭喜三叔。” 李平安单手拎起席子,瞧了眼尸骸,好奇道:“这厮犯了什么罪?” “国丧期间喝酒。” 这是大不敬之罪,一般会判流放南疆,然而天牢官吏为表忠心,往往会让犯人羞愧自杀。 李平安暗自庆幸,先前饿了大半个月,几次想吃肉都忍住了。 “在哪儿生活,必须守那里的规矩!” 这具尸骸进了殓尸房,就像按了个启动某个开关,街上又有了冻死饿死的流民。 李平安揣着手站门口,看着街上车水马龙,人声喧哗。 一如建武年间,什么都没变。 …… 二月末。 申时。 下朝。 百官从皇宫侧门出来,与同僚道别。 早已等候的奴仆,连忙上前迎接自家老爷,递上温热的吃食。 年轻的官员还能忍住饥饿,细嚼慢咽,年老的早就饿的发昏,忙不迭的吃饼喝水,恢复体力。 建武年间,百官多午时下朝。 正统帝登基之后,大事小事都放朝堂议论,甚至县衙人事任免都会过问。 陛下勤勉,百官没理由劝诫,于是动不动就傍晚才下朝。 从卯时到申时,十多个小时的时间,不止要站着,还要专心致志的听讲、回答,年老官员属实撑不住。 改元短短两月,已经有老臣上书乞骸骨。 再这么熬下去,连命都熬没了,还谈什么权力。 夕阳西下。 余晖笼罩整个皇宫。 两名官员最后走出来,一老一少,分别是蔡丞相与苏明远,按照规矩后者落后一步以示尊敬。 这时。 康公公迈着小碎步,追上了二人。 “苏大人,陛下在养心殿等着你呢,快随老奴去觐见。” “遵旨。” 苏明远领命,离开前对蔡丞相躬了躬身。 “苏大人快去吧,莫要让陛下久等。” 蔡丞相笑呵呵的挥挥手,满脸和气,眼底却闪过一丝冷色。 正所谓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朝堂上决定的都是鸡毛蒜皮,真正影响国朝走向的大事由小圈子决定。 现如今,堂堂宰相竟在小圈子之外! 蔡丞相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个宰相位子就是有名无实,而礼部尚书苏明远才是陛下心腹臂膀。 “哼……本官做不好事,坏你的事却很容易!” 既然陛下拿自己钳制苏明远,索性就耍耍手段,好让百官知道咱不止会拍马屁。 苏明远不知蔡丞相心中所想,纵使知道了也不在意,有的是办法将他按死,一路跟着康公公来到养心殿。 正统帝正在吃饭,不似先皇奢侈,简单的四菜一汤。 “爱卿一同用膳。” “多谢陛下。” 苏明远扎马步虚坐半边,夹起几粒米吃了,人胃后大蟾气转瞬分解,一缕缕热流在腹部流淌。 “这米?” “龙血米。” 正统帝说道:“食之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苏明远连忙起身施礼:“谢陛下赏赐!” 再仔细看四个菜肴,表面是简单的烹炒,所用材料竟然都不认识,显然也是某种奇异之物。 “看似节俭,实则靡费还胜过先皇。” 苏明远心思转动,他不在意正统帝节俭或浪费,而是记下这表里不一的性格。 “爱卿是朕臂膀,些许吃食不算什么。” 正统帝不在意食不语的规矩,边吃边说道:“春闱在即,朕登基后首次恩科,爱卿可有办法平衡录取?” “臣,建议南北分榜。” 苏明远从袖口取出奏折:“南北以赤阳江为线,南北籍贯士子分开阅卷,各录取二十五人。” “分榜……不错,与朕不谋而合!” 正统帝连连点头,他自己想的办法是由北方籍官吏阅卷,暗箱操作平衡南北士子,远不如分榜公平好用。 “今年科考仍由爱卿主持。” “多谢陛下。” 苏明远做主考官,今年录取的士子都得承他的恩情,尊称一声座师。 将来士子入朝为官,门生遍及六部,自然而然就形成朋党。 正统帝挥了挥手,殿中内侍宫女躬身退下,说道:“苏爱卿,近些日,太后屡屡召见瑞亲王、显亲王。” 太后是前崔皇后,瑞、显亲王是前二皇子、三皇子。 苏明远皱眉道:“拜见太后是孝道,陛下不好直接阻止。” 正统帝微微颔首,这就是难办的地方,两位亲王没犯错,甚至彰显了皇家孝道,不撕破面皮很难处理。 或许两人没坏的想法,但是正统帝嫌弃碍眼。 苏明远沉吟片刻说道:“陛下选两处封地,让两位王爷就藩,然后他们写信回宫,言称思念太后成疾……” 有没有写信,有没有成疾,不重要,这是给天下人看的事。 正统帝完全可以用孝道做理由,让太后去两位亲王封地,远离了京城皇宫,后面就随意揉捏了。 “苏爱卿认为,封地选在哪里合适?” “北疆。” “不,封去南边。” 正统帝饮了口龙虎汤,面露喜色,为解决两位亲王高兴,也为手段高苏明远一筹高兴。 两位亲王母族是崔家,去了南边封地,必然与世家掺和在一起。 出事后,自有正当理由拿下。 苏明远眉头紧皱,似是想不明白缘由。 实则清楚陛下凉薄性格,故意留下发挥的机会,臣子将什么事都做尽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 第5章秋风渐起 秋三月。 金旺主杀,万物枯损。 清晨。 薄暮冥冥。 李平安准时醒来,踩在满地的桃树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 洒扫庭除,生火做饭。 一道炊烟升起,烘散了雾气,模糊的小院变得清晰起来。 从高处向下看,寻常的庭院中有个平凡青年,正慢悠悠的做饭、吃饭。再拔高视角,左邻右舍,乃至兴化坊、京都,九成百姓都如此生活。 大隐隐于市,莫过于此! 世人的目光都在耀眼热闹处,妄图从他们身上学到经验或挑出错误,其他人都自然而然的虚化无视。 任谁也想象不到,不起眼的殓尸房小吏,竟然是个长生者。 李平安推己及人,有时候会怀疑墙角的乞丐可能是绝世高手,走街串巷的货郎兴许有惊天身份。 “所以更应该谨小慎微,九十九次判断错了也无妨,就怕遇上个真的……” 吃饱喝足,哼着新学的小曲儿上街。 “姑娘客官围一桌,前后左右随便摸……” 这首新曲作者是個落魄书生,没钱听曲只能臆想,一经传出就火爆京城,各处勾栏都在唱,据说增长了客人五成打赏。 经过豆腐脑摊,扑鼻的香气诱人垂涎。 “刘叔,来碗豆腐脑,多放葱花辣酱!” 刘叔汤勺翻飞,熟练的添加各种调料:“平安有些日子没出来了。” “殓尸房忙得很。” 李平安可不会说当值清闲,大半天躺在逍遥椅上打盹。 自从知道纯阳大阵克制鬼物,他就怀疑关于殓官的鬼魅传说,是同行故意吓唬人,提高门槛,免得外行人来竞争。 这世道有个铁饭碗,价值千金。 “来喽。” 刘叔将粗瓷大碗放在桌上,特意滴了几滴香油:“尝尝,今年的小磨香油。” “多谢刘叔。” 李平安用勺子搅了搅,吸溜吸溜吃了几口,香味直入脏腑。 大乾唯一比前世好地方,大抵就是没有科技与狠活,一碗豆腐脑祖孙三代都不变味道。 正吃着,三个汉子来到摊位前,大喇喇坐下。 为首的正是白役庞二,两个手下单脚踩着长条凳,啪啪啪拍着桌子叫喊。 “人呢,死哪了?” 刘叔连忙过去招呼,躬着身子问道:“三位爷,吃点什么?” 庞二骂咧咧的说:“吃什么吃,今儿来收例钱。” 刘叔苦着脸说道:“前几日不是刚交过?” “那是清理垃圾的钱,今儿是干净费。” 庞二说道:“你这吃的喝的干净么,客人吃了得病怎么办,必须交钱保证吃的干净!” 刘叔问道:“那交了干净钱,以后客人吃坏了肚子……” “怎么?” 庞二嘭的站起身,揪着刘叔的衣襟:“还想让衙门治病,信不信咱抓你去打板子?” “差爷饶命。” 刘叔从怀里摸出一叠铜钱,眼见庞二瞪着眼不松手,又摸出一叠塞过去:“以后差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庞二顿时笑容满面,呼啸一声,又去旁边摊位收干净费。 刘叔唉声叹气的回到锅炉前,吐了口唾沫,嘟嘟囔囔听不清在骂什么。 李平安默默的看着这一幕,低头吃着豆腐脑,没有出手帮刘叔的想法。 差役报复百姓的手段太多,今儿帮了忙,明儿刘叔就得改行换业,卖不成豆腐脑,整条街都没有他摆摊的地界。 没能力彻底消灭潜规则,就只能去遵从。 忽然。 身后传来惊叫喧哗,李平安循声望去,只见少侠手持长剑,指着庞二等着数落罪行。 不止搜刮殴打百姓,还有祸害某某女子,抢劫某某行人。 “当诛!” 少侠讲完罪行,长剑刷刷刷斩过,庞二三人齐齐倒地,然后施展轻功飘然离去。 围观百姓纷纷叫好,称赞少侠为民除害。 “这少年不错。” 李平安抚掌赞叹,自个儿不愿招惹是非,但是应支持主持正义之人。 “江湖侠客,就应该是这样!” 吃完豆腐脑留下了五文钱,溜溜达达来到崇仁坊。 状元街。 原名书铺街,半年前改了名字,再过几年兴许整个坊市都以状元为名。 向街里走几步,就看到巨大的状元楼牌匾,朱红漆,烫金字,在太阳照耀下熠熠生辉。 自从苏明远连续主持春闱、秋闱,状元楼的规模又扩张了,几乎占据了半条街道, 李平安不禁感叹道:“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当年崔掌柜在苏明远落魄时,时常伸以援手,凭着丁点情分,造就了如今万贯家业。 毕竟是当朝尚书,天子臂膀,一个念头就能决定一个家族兴衰。 状元楼门口树立几座进士题名碑,上面写着谁谁谁简略生平,于正统元年金榜题名,还刻着他的试卷文章。 许多书生在石碑前,揣摩前辈行文技巧。 有几个书生不知是魔怔还是作秀,披头散发坐在碑文前,喃喃自语,又哭又笑。 当然,最高最大最华丽的石碑,必然属于苏明远。 通体白玉雕琢,碑前还放着铜炉,青烟袅袅,香火鼎盛。 碑文铭刻苏明远在书铺苦读,历经千辛万苦中了状元,其中还掺杂状元郎砸缸救友的故事。 真真假假且不提,读起来很是催人励志。 李平安逐个看过进士生平,发现他们出身低微,家境贫困,都是靠着在状元楼免费读书才中榜。 “状元楼崛起是必然,即使没有苏明远,也会有张明远赵明远……” 正在这时。 一阵喧哗声从楼中传出。 伙计站在门口,兴冲冲的大喊:“恭贺掌柜侄儿考中举人,今日所有书籍打五折!” 众书生闻言,面露喜色。 状元楼的书本就便宜,再打五折,几乎是成本价售卖。 李平安抬头看那耀眼的牌匾,从落魄不起眼的小书铺,几年时间占据了半条街,如今又有族人中了举人。 将来再有人中进士,入朝为官,三代之后就成了书香门第。 或许最初的世家门阀,便是如“吴”家这般。 进入书铺。 李平安打招呼道:“吴掌柜,恭喜恭喜。” “差爷来了,请坐,快上茶。” 吴掌柜热情的招待,对老顾客一如既往,没有因为买卖做大了、族人中举了而生分。 李平安推脱不过,坐在书铺吃了几杯茶。 听左右书生议论,方才知晓了这举人含金量,非同寻常。 主持京城乡试的礼部员外郎,正是当年舞弊案补录的进士,中举之人称得上苏明远徒孙、门人。 又有状元楼这层关系,来回报恩,互相成就,一时在坊间传为佳话。 “自南北榜之法发布,又连续执掌春闱秋闱,苏明远已经成为北方士子的领头人物,几乎捧上神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应该懂……” 李平安紧了紧衣襟,今年的秋风格外冷,渗人骨髓。 ------------ 第6章娶媳妇了 十月廿四。 晴。 殓尸房。 李平安正在摸尸,方才天牢送来的尸骸,生前是个颇有凶名的江湖人。 “脏腑似有异物。” 取来刀子就要开膛破肚,房门咚咚咚作响。 李平安开门看到个年老书吏,连忙拱手:“七爷,您又来了。” “不来不行了。” 七爷无奈道:“陛下前些日下了旨意,要百姓休养生息,这不衙门就开始严查,任何满二十二岁的必须结婚。” “……” 李平安无奈,请七爷进屋坐:“当真不能通融?” “这回关乎府尹大人的政绩,谁也不敢懈怠。” 七爷先前收了李平安好处,催了几回确定不愿结婚,也就懒得再上门,算是宽限了两年。 李平安问道:“若是再不娶妻……” 七爷从袖口摸出个册子:“京城未婚男女都在册,三催不成,便由衙门强制婚配。” “让咱看看册子。” 李平安送上粒碎银子,翻看册子上的名录,发现大多是女子。 仔细琢磨也对,京城男子想娶妻,只要降低了要求,多的是乡下女子愿意嫁。 与地域、金钱无关,纯粹京城更安定祥和,活命更容易。 七爷说道:“册子上女子的大多有疾,否则不会嫁不出去,平安还是去乡下或者牙行买個女子。” 李平安微微摇头,指着其中一个名字。 “心病是怎么个意思?” “长兴坊王掌柜的姑娘,心病就是先天心弱。” 七爷负责京城婚嫁事务,对所有未婚男女了如指掌,解释道:“此女体弱气虚,不能同房、生育,恐有性命之危。” 李平安眼底闪过喜色,先前咨询过孙状师,妻子死后可以不续弦。 先天心脏病,以这时代的医疗条件,极少能活过三十岁。到时候装作夫妻情深,衙门非但不会逼迫,还会以此宣扬贞德情操。 “这个呢?” “通化坊老周头的女儿。” 七爷说道:“老周头就这一个独女,然而天生聋哑,没人愿意娶,不过我去看过,四肢粗壮是个干活的好手。” 李平安认为聋哑是好事,省得暴露秘密,只是粗壮有些不合适。 “再挑挑。” 继续往后翻了几页,犯官之女不看,相貌太过分的不看,实则适合的女子并不多。 “先天痴傻……” 李平安仔细思索,与心疾女子相比,痴傻的寿命会长很多,但是又免去了暴露秘密的危险。 痴傻之人没心眼,心疾就说不准了。 “七爷,这个女子如何?” 七爷介绍道:“胜业坊张员外的小女儿,十九岁的大姑娘似七八岁孩童,穿衣吃饭不用人照顾,其他的事做不成。” 李平安沉吟片刻,二女各有优劣。 一个寿短,一个心思单纯。 “心疾惧怕惊吓,我时不时经历杀劫,哪天贼人上门,很可能吓得姑娘病发而死。” 妻子死了,对李平安是好事,然而不愿因自己而死。 “七爷,带我去看看这个女子。” “平安怎么尽挑这些……” 七爷劝说道:“应该挑个身粗体壮的,可以帮着干活,或者犯官之女也不错,知书达理,将来能教孩子认字。” 李平安微微摇头,他就没想过要孩子。 生儿育女是短生种自我的延续,无力抵抗死亡,便将血脉、意志传承给下一代,以实现另类的延寿。 长生者完全不需要,反而家族就是累赘。 “七爷,我看这张玉的名字,与我有缘。” 之后就是三书六聘,八抬大轿。 李平安利用了这个痴傻姑娘,于心有愧,自不会在礼节上亏欠,每一步都按照正常娶妻流程走。 过程很顺利,没人跳出来阻挠。 张员外早就想嫁女儿,甚至想过招个流民赘婿,听说李平安相中了,没有嫌弃胥吏身份。 酒席摆了几桌,请了坊间乡亲。 新娘子没露面,乡亲早就有所听闻,忍不住叹息。 “平安啊,多好的小伙,怎么就相中个傻子!” …… 正统二年。 春。 午夜时分。 铜铃声铃铃铃响起,李平安倏然睁开双眼。 小心翼翼的拿开妻子胳膊,悄无声息的站在窗户后,透过缝隙看到有人影落在院中。 “从房顶进院,算你运气好!” 来人没有来到窗前,反而朗声说道。 “八臂尸魔,快快出来受死。” “……” 李平安眉头微皱,不明白这人在叫谁。 来人连续喊了三遍,不见凶徒出来,似是生了怒火,仓朗朗抽出长剑杀了过来。 滋滋滋…… 李平安点燃手炮的火绳,静等来人钻窗户。 未曾想这厮不走寻常路,竟然去了正门,嘭嘭两脚将年久失修的屋门踹开。 洋洋洒洒落下不少灰尘,这人也未在意,拎着宝剑进入里屋,眼见着床上鼓鼓囊囊似有人形,正要举剑刺过去,只觉得头晕目眩。 “不好,中毒了……” 这人脸色剧变,连忙运转真气祛毒。 嘭!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这人凄厉惨叫摔倒在床,扭头看到手持圆筒暗器的李平安。 “不愧是八臂尸魔……” 话未说完,剧毒攻心吐血而死。 “哪来的江湖雏儿,连走窗户不走门的规矩都不知道!” 李平安用木棍挑开此人衣衫,确定没有藏着毒虫、暗器。 拎着尸骸来到院中,借着月光打量,看棱角分明的脸似乎有些眼熟,仔细回忆原来曾有过一面之缘。 “疾风剑侠!” 正是当街杀了庞二的剑客,在京城闯荡半年,得了个剑侠诨号。 坊间传闻此人剑法快如疾风,恶人贼人见不到出招,就纷纷气绝倒地,很是得百姓追捧,还有说书先生编纂了传奇故事。 李平安听了几段,觉得有趣又正义,打赏了几文钱。 “为民除害的剑侠,为何半夜来杀我?” “不对,这厮说什么八臂尸魔,听名号就不是正道中人……” 李平安仔细思索,这名号或许真的是自己,胥吏是朝廷鹰犬,向来为江湖中人不喜。 先前斩杀过几个江湖凶人,看伤口都是偷袭、暗器,尤其是去年那三个,满身弹孔没一块好肉。 “莫非事迹传到了江湖中,咱就成了魔头?” 李平安忍不住骂骂咧咧,向来以不作恶要求自己,到头来竟成了反派。 “哈切。” 媳妇睡意朦胧的站在门口,懵懵懂懂的问:“相公,发生了什么事?” “这贼人偷东西,让我料理了。” 李平安没讲少侠身份,不是嫌解释麻烦,而是平日里与媳妇讲少侠除暴安良的故事,当事实摆在面前,属实有些说不出口。 “混江湖的,果然没好人……” ------------ 第7章黑白难辨 谁黑谁白,谁正谁邪。 李平安分不清,剑侠也分不清,或许正邪难辨,谁活到最后谁就是正道。 今天剑侠死在枪下,他就是入户杀人的凶犯。 明儿李平安死在剑侠手中,那就是斩了魔头为民除害。 “咱没想做好人,却也不能做魔头,今儿遇到的少侠脑子不好使,不代表其他大侠也会如此鲁莽……” 李平安拿起铁锹熟练的挖坑,将剑侠尸骸埋在桃树下。 这厮手段稚嫩,不似混江湖的散人,更像是哪个名门大派的弟子。 媳妇乖巧的站在坑边,没有害怕,或许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见李平安额头沁汗,掏出手帕擦了擦。 李平安叮嘱道:“夫人莫要将此事说出去。” 媳妇连连点头,旋即黯然道:“过些日子,我就不记得了。” “无妨,善忘是一种境界。” 李平安与媳妇相处了几个月,发现她的病症算不上痴傻,而是智商比较低,记不住事,脑回路比较直白。 老泰山张员外是诗书传家,听他讲,小时候请蒙学先生教媳妇读书。 结果今天学的字明天忘,一本女训读了四五年,还在背第一页,才确定女儿先天痴傻。 后来请了不少大夫,吃了许多药,都没能治好。 痴傻的名声传出去,没人愿意娶个傻子媳妇,慢慢熬成了老姑娘。 李平安将尸骸埋好,施展铁腿功踩实地面,过些日下几场春雨,任何痕迹都看不出来。 “纯阳大阵加百年桃木镇压,应该不会化作厉鬼吧?” 以防万一,念诵两遍往生咒。 结果建木微微发热,竟然收获了缕缕功德,让李平安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建木枝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若是杀了人再埋就有功德,哪天寿元快没了就大开杀戒,然后埋了积德延寿。 “此等神物,绝非这般肤浅,或许……” 李平安沉吟思索,想起《道玄教化篇》中对于生与杀的阐释,隐隐有所明悟。 “或许这就是天道至公,功德与罪业都是单独核算,功是功,罪是罪,二者并不能互相抵消!” 一经悟透其中道理,先前诸多疑惑顿时消解。 “夫人先去安歇。” 李平安哄着媳妇睡觉后,忙不迭的取出几卷道经,坐在灯下再次翻看,生出许多新的感悟。 书读百遍,其意自见。 常学常新,常悟常进。 李平安读书到天色放亮,听到街上传来早摊吆喝声,方才意犹未尽的熄了灯。 “难怪佛道重悟,昨夜精进,胜过一两年苦读!” 合上书卷,瞥见地上的杂物,方才想起来未整理剑侠遗物。 一柄上等精钢长剑,没有任何特殊标记,三百多两银票,玉佩玉扳指金银簪子等首饰,总价值超过五百两。 “不偷不抢有这身价,至少是個大户出身。” 李平安将长剑收入密室,首饰抽空去换成金银,来到院中生火做饭。 刚点燃灶膛,媳妇就坐在板凳上。 “相公,我帮你烧火。” 烧火的时候,不忘盯着李平安煮粥,怎么处理内脏,添加什么调料,掰手指头计算熬了多久。 “家里没长辈,就咱俩过日子,不必强迫学什么。” “相公,我一定学会做饭!” 李平安见媳妇柳眉微蹙,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于是放慢了熬粥步骤,边做边解释这么做的缘由。 孤独了六年,忽然发现有个人说说话,也不错。 即使是平淡如水、没甚营养的家常。 …… 春去秋来。 任由朝廷风云变幻,影响不了殓尸房的平静。 迎来送往的尸骸,要么是流民乞丐,要么是畏罪自杀的犯人,李平安见多了早就麻木。 媳妇刚开始还害怕,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慢慢的习惯了,帮着李平安递器具,只是脑子反应慢,经常剪子刀子拿错了。 李平安处理尸骸,早就到了庖丁解牛的境界,不用看也能摸对工具,然而没有拒绝媳妇的帮忙。 又不急,纵使递错了,剪刀当刀子用也无妨。 死者都没意见,李平安更不会苛责。 这日。 钟二送来了具特殊尸骸,死者是国子监赵祭酒。 从三品官职,穿朱戴紫的大员,干枯的尸骸躺在草席上,与流民乞丐并无多少区别。 “赵祭酒犯了什么罪?” 李平安面露诧异,他读过赵祭酒写的《洞玄道学科仪》,论述道教法坛、斋醮、道场等法事来源和用途。 行文有趣,措辞严谨,犹胜过许多道门真人的著作。 一直想当面请教,未料到这般形式见面。 读者站着,作者躺着。 钟二鄙夷道:“这厮表面是个清官,连官袍都满是补丁,实则是个大贪官,据说镇抚司搜出三百万两赃银!” 大乾一年税银才四五千万两,赵祭酒一人就占了百之六七。 李平安诧异道:“究竟怎么回事?” “具体的咱也不清楚。” 钟二说道:“听说是江湖上几个有名盗贼,比试谁的本事大,方法是寻个大官,看谁偷出来的银子多。” 李平安微微颔首,听起来颇为有趣。 “那怎么选了赵祭酒,他素有清名,传闻米缸能饿死老鼠,家里可没几两银子。” “嘿嘿,要么说有趣呢。” 钟二忍不住笑道:“其中有个贼偷很是推崇赵祭酒,将比试放在了他家,并约定获胜之人将半数身家赠与赵祭酒,以扬侠盗之名!” “结果贼偷本事不小,从赵祭酒家找出几个金库银窖,比他们身价丰厚十倍,气不过就报了官……” “原来如此。” 李平安神色奇异,这做事风格听着很熟悉。 “这贼偷有什么诨号?” “听说叫盗圣什么的,咱也不清楚江湖事,不过帮朝廷除了大贪官,应当是个好人。” 钟二踢了踢赵祭酒的尸骸,忍不住吐了口吐沫。 “这老家伙坏的很,偷摸摸的贪那么多银子,竟然还将孙女活活饿死了,也不知图什么?” “贪财,又贪名。” 李平安问道:“这等要犯,怎么死在了天牢?” “上边想尽快结案……” 钟二指了指天上,话中意思很明显,当今陛下也曾敬仰赵祭酒,然后被事实狠狠的打脸。 再者,朝廷邸报数次宣扬赵祭酒的事迹。 诸如缝补官袍、米缸跑老鼠、饿死孙女不贪墨等等,塑造成清流中的清流,名士中的名士。 到头来是个大贪官,属实有损朝廷威严。 然而事与愿违,祭酒案包含了所有能火爆流传的元素。 主犯名声之广,破案过程之玄奇,有朝廷斗争,亦有江湖斗技,从几个角度改编能写成几卷话本。 很快就风靡京城,不出月就编纂了话本,又改变成了戏曲。 当然,无论话本还是戏曲都反复强调,陛下是圣明的,只是暂时受了贪官蒙蔽,否则这部戏就禁止传唱! ------------ 第8章一招制敌 勤政殿。 寂静无声。 百官骇然看着蔡丞相,竟敢参奏苏明远结党。 结党,诛九族的重罪。 然而谁不知道苏明远是陛下左膀右臂,你一个有名无实的宰相,凭什么有胆量与之斗争。 “陛下,这是臣搜集的证据。” 蔡丞相跪在玉阶前,双手高举奏折,一副公忠体国的模样。 “苏大人将门生故吏,安排在六部、地方紧要部门,其中几个屡屡破格提升。再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朝堂、地方就成了苏大人的一言堂!” 新晋内侍司总管徐公公,接过奏折呈到御前。 正统帝打开看了眼,与蔡丞相所说无区别,稍作沉吟便有了决定。 “苏爱卿有什么话说?” “回陛下。” 苏明远上前一步,躬身道:“所有官吏升迁,皆符合律法,破格提升者,必有相应功勋。” 蔡丞相跪在地上,见苏明远站着,眼底闪过冷意。 “陛下,苏大人方才三十岁,将来不知还要培养多少门生故旧,臣为了国朝安稳,不得不谏言!” 哗! 百官议论声阵阵,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有人支持苏明远,亦有人站在蔡丞相这边。 正统帝眉头微皱,然而苏明远尚有大用,不能过于苛责,蔡丞相做得不错,正好用他钳制苏明远的权力。 “今年秋闱就由蔡爱卿主持吧。” “谢陛下。” 蔡丞相目的达成,三叩九拜谢恩,瞥了眼苏明远面露得色。 苏明远大兴舞弊案,与江南世家不共戴天,所能拉拢的只有新晋士子,抢走主持科举的权力,就成了无源之水。 “这厮只是陛下的刀子,老夫只需暂时钳制,等到清算那天,自然大获全胜!” 蔡丞相能短短几年爬上百官之首,可不止是会制造祥瑞。 擅长拍马屁的人,必然精通拿捏人心,譬如陛下已经四十有六,怎么可能将苏明远留到死! 申时。 下朝。 百官离开皇宫,坐上轿子回府。 没人在宫门口吃东西,现在的百官大多正值壮年。 正统帝熬老头的手段,不高明但是好用,执政不到两年,就将朝中老臣驱赶干净,换上了自己的班底。 阳谋,大抵就是如此。 苏明远慢悠悠的走出宫门,遇见到蔡丞相的官轿。 “苏大人,莫要怪本官。” 蔡丞相撩开帘子说道:“本官也是为了国朝安稳,你这几年升的太快,按一按稳一稳,对你对朝廷都是好事!” 苏明远瞥了蔡丞相一眼,摇摇头没理会,揣着手走路回家。 蔡丞相冷哼一声:“年轻人,不懂为官之道,孤臣哪有什么好结果!” 片刻后 苏明远走回家,正统帝御赐的宅子,紧邻皇宫,足见恩宠。 门房见到苏明远回府,连忙开门迎接,走去后院路上,零零星星有几个奴仆婢女,偌大的府邸显得空荡荡。 正堂。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一大盆米饭,外加炒苦笋、苦瓜汤。 苏明远独自坐在桌上吃饭,孤零零的有些单薄,将米饭菜汤吃得精光,来到书房写了封奏折。 《废相奏疏》。 …… 翌日。 朝堂震动。 文官指着苏明远鼻子怒骂,什么有违祖制,什么自古以来等等,甚至几個官员上前围殴。 结果苏明远三拳两脚,打的同僚鼻青脸肿。 蔡丞相茫然许久,看苏明远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 正统帝拿着奏折,看愈发消瘦的苏明远,心底首次出现了忌惮和嫉妒。 “宰相之职,乃太祖所设,岂能轻易废除?” 不等百官高呼圣明,话音一转。 “封苏爱卿为辅政大学士,魏爱卿为理政大学士,刘爱卿为文渊大学士……四位大学士皆有议政之权……” “谢陛下隆恩。” 四位新晋大学士上前拜谢,看都不看百官之首蔡丞相,明眼人都知道,以后丞相彻底成了摆设。 …… 养心殿。 青烟袅袅,暖意融融。 正统帝躺在软榻上,仍然在看苏明远的奏折。 反复诵读,每每有新的感悟。 “按照苏爱卿设计,四位大学士只能参政议政,却无批红决议之权,且大学士之职本是散官,朕随时能提拔、贬职。” “自此之后,再无什么皇权相权之争,朕乾纲独断……” 正统帝欣喜之余,又有几分警惕。 “世上竟然有如此聪慧之人!” 苏明远显然早有此打算,非得等蔡丞相跳出来,然后一封奏疏将其摁死,用堂堂宰相杀鸡儆猴。 自此之后,百官再无人敢与之为敌。 “苏爱卿究竟想做什么?” 正统帝心底隐约有所猜测,或许与田地有关,先前镇抚司送来的密报,提到苏明远令门下官吏调查田地情况。 “当真是一把好刀,用好了,朕能流芳千古……” 这时。 值守内侍上前禀报:“陛下,楚公公求见。” “宣。” 正统帝收起奏折,起身坐正。 楚公公进殿叩首:“拜见陛下,您让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 “楚爱卿快快请起,赐座。” 正统帝登基之后,秘密召见了楚公公,询问了关于千年虫、太祖的详细经过,包括围杀太祖的奇人异士来历。 简而言之,佛道出了大力。 “谢陛下。” 楚公公半虚着坐下:“果然不出陛下所料,紫阳真人不止是道门领袖,还有另一层隐秘身份。” 正统帝微微颔首:“仔细说说。” 以先皇心思,必然怀疑过紫阳真人,只是没遣人调查。 按楚公公讲述,自从围杀太祖失败,或许是心存愧疚,或许是对生死释然,建武帝停下了后续计划。 “回陛下,紫阳真人是补天教长老。” 楚公公说道:“这补天教来历尚不清楚,只知道不限佛道儒墨,加入其中的都是顶尖高手,以名为补天令的灵物联络。” “且千年虫不止一只,而是由万年虫培养蜕变出来,再次蜕变名为百年虫。” “臣已经派密探混入紫阳观,打探加入补天教的门路……” “楚爱卿辛苦了。” 正统帝说道:“补天教的事慢慢调查,更重要的是太祖踪迹,镇抚司、内侍司所有密探任由你调遣。” “陛下放心。” 楚公公回想当年与太祖交手,眼底闪过熊熊战意。 “以太祖的骄傲性子,只要还活着就不会离开京城,或者伤养好了会回京,伺机报复。” “咱家已经洒下了海量密探搜集消息,京城中任何可疑之人,诸如暴富商贾、武道天才、不婚不娶、性情大变、言语怪异等等,都有详细记录在案。” “很好,宁肯怀疑一千,不可错过一个!” 正统帝现在还不着急,让楚公公慢慢排查即可。 待将来寿元待尽,可以赌一赌运气,即使赌输了也无妨,权当为朕陪葬了。 ------------ 第9章度量田亩 十一月初十。 冬至。 诸事皆宜。 聚宝阁。 李平安坐在椅子上,静等伙计取银子。 桌上的点心、茶水一口没动,即使在这销赃了十几年,也不能用身家性命赌对方的信用。 “李爷,五百两恒昌号银票,见票即兑。” 伙计躬身递上银票:“掌柜的久仰李爷威名,请您去二楼叙话,说有好事相商。” 李平安眉头微皱,那剑侠遗物预估价值三百多两。五百两已经接近市价了。 “前面带路。” 摸了摸袖口的几根雷管,稍稍安心,无缘无故的总不至于让炼脏高手围杀。 聚宝阁一楼是当铺,二楼是会客厅、库房,装修古朴典雅,走廊挂的字画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家之作。 推门进会客厅,第一次见到聚宝阁掌柜。 五六十岁上下的老者,白面长须,笑容满面的与李平安打招呼。 “鄙人姓赵,痴长李兄弟几岁,叫咱赵哥就行。” “见过赵兄。” 李平安拱拱手,言语间有几分疏离,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换个销赃地点,京城有不少背景深厚的当铺。 “请坐。” 赵掌柜说道:“李兄弟修行武道六七年,早已经锻体大成,正缺淬骨功法是不是?” 李平安微微颔首,这并不是秘密。 自从得了八臂尸魔的诨号,京城诸多武馆有过招揽,包括金刀门,全都以胥吏身份拒绝了。 赵掌柜说道:“咱这有淬骨功法,还是淬百骨的上乘法门。” 李平安眉头一挑,假装心动道:“无功不受禄,掌柜的要我做什么?” “前些日,有人在虞云山发现了千年古墓,将地点卖给了聚宝阁。” 赵掌柜说道:“其他的人手咱不缺,只差一个精通盗墓的行家,听说李兄弟祖上诨号金手指……” “那已经是前朝的事!” 李平安刻意强调,建武帝登基后下旨,前朝罪犯只要改邪归正就不予追究。 “更何况,祖上盗墓的手段没传下来,不能帮赵掌柜做事。” “那真是可惜了……” 赵掌柜话音一转:“既然李兄弟知道了此事,索性就掺和一股,无论墓中有什么,咱都将功法奉上。” “违法犯罪的事,我不会做!” 李平安果断拒绝,双手揣着伸进袖口。 且不说古墓真假,只帮帮手就送功法,怎么看都是个陷阱,然而自己那点银子可不值得聚宝阁觊觎。 要么在故意试探,要么是另有所图。 赵掌柜没有过分强求,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李平安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告辞。 赵掌柜品了会茶,取出個册子,翻开写着李平安名字的页面。 上面记录着李家祖上四代的信息,其中以李平安最为详细,诸如生辰、性格、武学、经历之类。 沉吟片刻,在末尾写道:以虞云山试探,未有异样,后续再探。 …… 从聚宝阁出来。 李平安方才知道,京城又下雪了。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面铺成银色,踩上去吱吱作响。 “这个冬天又不好过!” 缩了缩衣襟,边走边思索赵掌柜用意,回到永兴坊,经过京衙时听到热闹喧哗声。 一群百姓围着告示墙,吵吵嚷嚷的议论。 李平安凑过去,三下两下挤到最前面,看到新贴不久的告示。 《钦命清查田亩谕示》。 内容是正统帝封苏明远为钦差,清查大乾三十六州田亩,汇成鱼鳞黄册,凡不在记录之田地,皆归入朝廷所有。 李平安恍然,难怪百姓议论。 先皇登基后未清查田亩,收税用的还是前朝黄册,新开垦的土地就属于逃税。 再者,朝代更迭时,地方大族贿赂官吏,将黄册焚毁造假,不少土地变成了隐田。 “这是好事儿,反正咱名下没田没地。” 李平安揣着手听百姓议论,大多数人支持朝廷,倒不是懂得田税的重要性,而是看大地主倒霉就高兴。 屁股决定脑袋,穷人就该支持杀富人! 来到柳树街。 远远看到一个娇小人影,披着大氅站在门口,时不时的抬头观望,见到李平安立刻笑着挥手。 “相公。” “娘子。” 李平安加快脚步,先前几次劝说媳妇,无需等自己回来,结果转天就忘了,每回都在门口等着。 殓尸房内多了个炭炉,火焰升腾,烘的房间暖意融融。 媳妇扯着李平安袖子,急切的向后院走去。 “这青天白日的……不太好吧?” 李平安正想着关门落锁,结果媳妇拉着他到灶台前,掀开锅盖,里面热腾腾的肉粥咕噜噜冒气泡。 颜色么,黝黑中带有几缕鲜红。 “相公,我会做饭了。” “嗯。” 李平安盛了一大碗,尝了尝确实煮熟了,吹了几口气仰头灌到肚子里,大蟾气运转迅速分解消化。 断断续续修行五六年,胃囊已经锤炼的非同凡人。 生肉生骨头生皮毛都能消化,何况些许不怎么熟的粥米,一连七八碗喝光了整锅肉粥。 “太香了!” “嘻嘻。” 媳妇柳眉笑成两个月牙,挽起袖子想要再煮一锅,李平安连忙阻止,哄着她去换了雪浸湿的衣衫。 刷锅,熬粥。 “前夜不忙后夜忙,梦完黄金我梦黄粱……” 李平安哼着声调怪异的小曲,看着冉冉升起的炊烟,心情忽然变得极好。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开门见到钟二。 “大雪天还送席子。” 李平安单手拎起尸骸,轻飘飘的只几十斤,看了眼是个白发老头,不知犯了什么罪行。 大乾律法对老人有优待,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罪行,衙门会酌情宽容。 钟二无奈道:“牢里大人们心情不好,可不敢耽搁,免得吃挂落儿。” 李平安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还不是朝廷要清查田亩。” 钟二说道:“牢里大人哪个没千八百亩地,回头上了黄册就得交税,心情怎么能好。” 李平安说道:“清查田亩是早晚的事,晚几年早几年而已。” 即使正统帝不查,后面的皇帝也要查,新田、隐田侵占的是皇帝的钱,谁坐龙椅都会惦记。 “不止呢……” 钟二低声道:“听大人议论,陛下要改税制,将人丁税并入田税,估摸着田税要翻两三倍还多!” 李平安眉头一挑,未曾想正统帝有此魄力。 “此事当真?” “十有八九是真的。” 钟二满脸忧愁:“牢里的同僚正商量,怎么发声反对,祖上几代人省吃俭用攒的田地,可不能贱卖了!” 古代人对买田有执念。 天牢油水丰厚,狱卒攒了银子就去乡下买地,几代人传承下来,任谁家里都有大片良田。 李平安问道:“你家有几万亩地吗?” 钟二摇头:“怎么可能,不过三百多亩。” “那你家主要收入在哪?” “当然是天牢,种地才有几个钱……” “你家的权势能影响朝廷吗?” “根本就没权势……” “那还发个屁的声,乖乖在牢里当值,谁地多谁权大谁去反对。” 李平安分析利弊,提醒道。 “改革税制阻力重重,即使最后失败了,陛下治不了那些个世家大族,还治不了你?” ------------ 第10章逼上梁山 正统二年,末。 朝廷公文下发三十六州。 正统三年,初。 全国上下开始清查田亩。 明处由苏明远及其门生掌控,暗处有镇抚司、内侍司的探子,哪个官员敢反对,奏折立刻送到正统帝跟前。 地方官府再怎么为难,也不敢有任何拖延、懈怠。 差役手持黄册,挨家挨户询问。 无田者略过,有地者度量。 这世上任何制度,只要还是“人治”,必然会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二月中。 云州静水县发生暴乱,百姓不满胥吏多量田亩,将其乱棍打死。 后聚众冲击县衙,数日方才散去。 县令上报云州府衙,调来三千兵卒,将乱民尽数抓捕入狱。 四月。 华阳县豪绅与县城勾结,假造鱼鳞黄册,谎报名下田亩,缺额则丈量平民房屋、祖坟充数。 苏明远上报正统帝,镇抚司先抓后审,抄家灭族。 七月。 大乾各地暴乱不绝,打死胥吏、差役者数以百计,对朝廷清查田亩造成了极大困扰。 更有甚者,乱民汇聚成团,试图冲击县城。 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请正统帝暂停清查,以免国朝不稳。 …… 齐云山。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 南连梁州,北接徐州,西临青州。 三州通衡之地,各地官员管理薄弱,或有意放纵,或不愿作为,许多江湖凶人在此山落脚。 躲避官府追踪,设卡收取过路费,劫掠过往商贾,过得颇为滋润。 半年前,有破戒头陀进入齐云山,横扫十八座山寨,刀斩三十余位赫赫有名的凶人,慑服群雄,共尊为总瓢把子。 八月半。 中秋月圆。 数百辆囚车蜿蜒四五里,女子、小儿啼哭声连绵不绝。 凉州都统令狐寿率领三千府兵,并千余衙役差使,押送梁州崔家九族入京受审。 崔家罪名已经上报朝廷,诸如杀人放火、行贿受贿、奸淫掳掠等等,只要敢查,就是罄竹难书。 这只是表面原因,真正缘由是鼓动百姓,抵抗度量田亩。 正统帝下旨抓捕,圣旨中屡屡强调,崔家有开国之功,又是皇亲国戚,必须押入京城再审。 忽然。 山林中传出阵阵鸟鸣声,啾啾——啾啾—— 连绵起伏,不绝于耳。 令狐寿眉头紧皱,挥手示意停止行军,运转真气朗声呼喊。 “本官凉州都统令狐寿,途经贵地,山里的朋友给个面子?” 鸟鸣声立刻停歇,凉州令狐家的名头,虽不如崔家最贵,却也是世家大族之一,无论朝堂还是江湖都如雷贯耳。 “桀桀桀桀……” 一阵怪笑声在山间回荡:“令狐家,好大的名头,本官乃大魏云麾将军,三品官职,还不快快过来磕头!” 话音未落,咔咔咔机拓声响起,数百上千支弩箭从左右山上激射而出。 “床弩!” 令狐寿骇然出声,想也不想的躲到马腹之下。 手臂粗的弩箭如雨落下,山道狭窄无处可躲,兵卒、囚犯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连三四轮弩箭,兵卒死伤惨重,彻底乱了阵型。 “杀!” 两侧山上传来冲杀声,听声音至少三五千人,本就吓破胆的兵卒顿时抱头鼠窜。 令狐寿推开马尸,见到马背插着七八根根弩箭,目眦欲裂。 “伪朝余孽,阴沟里的老鼠,哪能有这种军阵杀器?” 更何况,一架两架尚能说得过去,左右山上至少数十架床弩,堪比整个云州的床弩数量。 令狐寿眼见乱匪杀来,顾不得管囚车上的崔家人,催动真气施展轻功逃跑。 “桀桀桀,哪里走!” 怪笑声从背后传来,令狐寿不管来人是谁,回头甩出十数根毒针。 江湖厮杀,暗器远胜刀剑,刀剑远胜赤手。 “小崽子不学好!” 来人袖袍挥舞,将毒针扫开,挥手洒出灰白毒烟。 令狐寿眼观六路,看官府已然兵败如山倒,不敢与人拖延缠斗。 直接摸出药丸吞入腹中,双目霎时间赤红,丈二长枪回头抛出,阻挡来人,加快速度冲向山林。 前方有两個贼人,挥舞着刀兵阻拦。 “死!” 令狐寿五指化爪,将刀刃捏成麻花,再进一步抓住贼人胸膛,将其衣衫连带皮肉都撕破。 贼人外套破碎后,露出藏在里面的云纹内衬。 只瞥了眼样式,令狐寿就认出了来历,禁军制式。 “这不是山贼……” 脑中闪现一连串念头,令狐寿顾不得再确认,趁着秘药效用未尽,几个纵跃就钻入山林消失不见。 背后追杀的贼人高手,眼中闪过异色,朗声长啸。 “不用管逃跑的兵卒,定要将崔家人杀光!” 一声令下,围攻兵卒的贼人,纷纷调转方向杀向囚车。 此时。 山腰处。 三道身影迎风而立,长衫猎猎作响。 “苏大人这般做法,是将自己与陛下逼上绝路。” 说话的男子剑眉星目,白衫折扇,赫然是盗圣柳如风。 “老师也是无奈之举。” 中间书生四十多岁,称年岁小的苏明远为老师,提及名讳满眼崇敬:“世家蛊惑百姓作乱,屡禁不止,陛下已心生犹豫。” “如今崔家九族灭绝,陛下没得选了!” 见到禁军制式纹路的人太多,无论陛下怎么解释,世家都会认定凶手,更何况以正统帝的性子,不屑于解释。 另一边的光头老者,身披黄袍,手按戒刀,头顶九个香疤,竟然是个老僧。 “苏先生莫非没想过,今日这般逼迫陛下,待税制改革之后,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中年书生沉声道:“老师不怕死,怕的是人亡政息!” “苏先生大义!” 老僧话音一转:“贫僧帮苏先生做事,将来金刚寺有难,万望能出手相助。” 中年书生皱眉道:“先皇经营雍州数十年,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纵使老师也很难保全。” “留一份传承即可。” 老僧说道:“错非先皇逼迫,主持师兄不会开山门,如今门下良莠不齐,金刚寺几乎堕入魔道。” “正所谓不破不立,借陛下之手剪除枯枝烂叶,留下的都是虔诚弟子。” 三人说话时,山下惨叫声渐渐熄。 崔家九族上千口无一活命,山风吹过血腥味四散,引得山中豺狼虎豹发出贪婪嚎叫。 …… 月底。 山贼劫掠囚车,崔家灭族消息传入京中。 朝堂震惊,百官沉默。 再无人敢阻拦度量田亩,世家大族都是体面人,可不能与泥腿子玩命。 纵使改革税制,也不过多交些银子而已,反正真正赚钱的也不是种田,大不了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 第11章民生多艰 千年世家破灭有多沉重。 百官惊惧,连太后薨了都没人在意。 二皇子、三皇子很快就思亲成疾,病重不治。 正统帝下旨悼念兄长,称其为至纯至孝,特允葬入皇陵,天下百姓无不赞颂皇族品行情操。 政治斗争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残酷! 临近年关。 大乾各地如火如荼的度量田亩,这抓官,那逮民。 京城仍然平平静静,春风楼里人满为患,富春班中座无虚席,要不怎么说,就算是条狗也要托生在京城里嘛! 腊月廿四。 扫尘日。 媳妇拿着笤帚抹布,忙里忙外的清扫蛛网、扬尘。 李平安想要帮忙上手,结果被推出来练武,说什么让相公做饭已经有愧,不干活心里亏得慌。 肉粥的味道终究没瞒住,媳妇尝了一口,再没提过做饭。 踢了两趟腿,撞了会儿肩背,肌肉发烫热气蒸腾,连忙化开药膏修炼鹰爪功。 接连修行几门外功,李平安也发现了诀窍,热身后似乎药力吸收更好,约莫能增长一成效用。 日积月累下来,数目颇为可观。 五指化爪划过练功桩,在木头表面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抓在人身上足以撕破皮肉。 “鹰爪功将要锻体大成,最后一门……铁头功!” 李平安将锤炼头部放在末尾,很大原因是铁头功要剃头,光溜溜的锃亮,走在街上太过显眼。 “按照现在的进度,两三年后即可全身锻体大成。” 一门武道练成之后,再学其他的外门功夫,有触类旁通的效果,再加上道门秘术大蟾气,才能比预计的快了十年左右。 即使如此,也没人花费十余年,将武道修行的黄金年岁用在锻体境界。 三十岁之后,精力开始走下坡路,再难有所成就。 李平安凭借建木不老神效,才有资本不急不缓的打磨肉身,务必每个境界打实基础,无缺无漏。 半个时辰,练了两趟鹰爪功。 “呼……” 李平安长长舒了口气,此时体力爆发至巅峰,汹涌气血在体内流淌,汗水蒸发凝成白雾,如同煮开锅的水蒸气。 “试试全力爆发的攻击力!” 施展铁布衫中的招数铁山靠,同时催动追风骨,速度爆发狠狠撞中木桩。 嘭! 埋了三四尺深的木桩,拔地而起,滚出去丈许远。 “这般实力,即使不用手炮雷管,咱在江湖上也能称得上高手了!” 李平安面露喜色,平复沸腾的气血,将木桩埋回去。 随后如往常一般生火做饭,热血只是转瞬,平平淡淡才是长久。 “相公,屋角太高了,我扫不到。” “交给我!” 李平安将米肉一股脑扔锅里,忙不迭的过去,双手发力将媳妇举起来,轻易扫到了墙角。 这才是练武的真谛,不是的打打杀杀,是提高生产力! …… 正统二年。 除夕。 热腾腾的饺子出锅,香气四溢。 这回不用李平安讲解,媳妇早早摆上醋碟,倒了一大碗酒,自个儿用小酒盅,举杯说道。 “相公,新年快乐。” 李平安微微一怔,听着熟悉又陌生的祝福话语,下意识的回道。 “同乐同乐。” 媳妇闭着眼仰头干杯,辣的面颊微红,连忙夹饺子蘸醋解酒,结果又让溢出的油水烫的呼呼哈气。 李平安问道:“娘子怎么记得这句话了?” 媳妇说道:“第一次听到祝我快乐,天天重复呢。” “以后由我天天与你说。” 李平安略微心疼,岳父家本就重男轻女,又认定媳妇痴傻,就关在屋里当個猫儿狗儿的养活。 多的是冷落欺负,哪有人会祝她快乐。 媳妇闻言,憨憨一笑:“那饺子能不能天天吃?” “当然。” 李平安没有解释饺子的意义,与茴香豆一样代表着念想,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捏饺子太累了,一月一次!” 媳妇知道自己笨,大抵是学不会调馅儿,只能打下手烧火擀皮。 正说着话,院门外传来声音。 “居士在家吗?” “来了。” 李平安习惯性瞄门缝,打开门说道:“道长快请进。” “叨扰居士。” 来人正是燕赤霄,牵着乌骓马进院,见到手足无措的女子:“这位女施主是……” “我媳妇,张玉。” 李平安介绍道:“娘子,这就是我经常与你讲的燕道长。” 媳妇小时候一直在家里关着,长大了也没出过坊市,对外面的世界很是好奇。 有次李平安讲江湖事,见媳妇听入了迷,就编纂些侠客的故事哄她高兴,结果遇到了斩妖除魔的剑侠。 为了不再次翻车,李平安就讲燕赤霄的故事。 真真假假,掺杂了不少前世鬼故事,每回都吓得媳妇钻怀里,转头又追着继续听。 媳妇惊喜道:“斩妖赤魔、济世救民的燕道长?” “嗯?” 燕赤霄见李平安使眼色,点头道:“燕某确实斩过几头小妖,降过几个小魔,当不得济世救民。” “快请坐。” 李平安说道:“道长有口福,刚好饺子熟了。” 燕赤霄在马背上解下两坛酒,坛口用黄泥封着,泥上写着几个字,由于年份太久看不清楚。 “燕某听智刚讲了几回,早就想尝尝,特意带了好酒。” “大师寻到了道长?” “本来结伴同行,去年金刚寺传讯,方才分开!” 说话间三人重新落座,燕赤霄打开酒坛泥封,散发出柔和甘甜的香气。 李平安嗅了嗅:“这气味似是女儿红,二十多年份。” “二十三年四个月零七天出窖。” 燕赤霄倒了三碗酒,色泽赤红通透如琥珀。 “这酒来自路城一家酒肆,掌柜的女儿二十三年前降生,特意酿了两坛酒,待到女儿出嫁时招待亲朋。” “可惜十六岁那年,让恶鬼迷惑消失不见。” 媳妇瞪着杏仁眼,揪着李平安的衣角,紧张兮兮的问:“那后来呢?” “燕某听闻路城有鬼物,明察暗访了大半年,终于发现了鬼物踪迹。” 燕赤霄缓缓说道:“那鬼物实力并不强,寻常武夫也能打死,只是背后之人不同寻常,任由它蛊惑掳掠女子。” 李平安说道:“莫非与官府有关?” “驱使鬼物的是路城县令。” 燕赤霄冷声道:“燕某斩了鬼物,施法搜魂了路城县令的魂,发现他将蛊惑来的女子,全都送去了梁州宇陵城。” “崔家祖地……” 李平安听到宇陵,第一时间想到千年世家。 燕赤霄颔首道:“崔家六房的一个公子哥,暗地里经营勾栏,有些客人喜欢良家女子,他就驱使路城县令邪法掳掠。” 媳妇吓得瑟瑟发抖,抱紧李平安臂膀,只觉得今天这奇闻轶事,比先前听的妖王鬼王更恐怖。 “可惜那些遭劫的女子,大多已经身死异乡,燕某只能打死几个崔家人,带着她们的遗骨回路城。” 燕赤霄端起酒碗:“其中一个女子遗骸的父亲,便是那酒肆掌柜,将酒挖出来送我,不收都不行!” “哀生民之多艰!” 李平安叹息一声,可怜百姓疾苦,又有几分羡慕燕赤霄除魔卫道。 大侠梦,或者说英雄梦,本就是人生的梦想之一。 ------------ 第12章聊斋志异 “崔家传承千年,燕道长打上门去,难道没有镇族高手阻拦?” 李平安听闻崔家族灭,很惊讶千年世家没有掀起风浪。 崔家经营梁州千年,先皇开国都受其资助,朝堂、地方盘根错节不知多少故旧,结果悄无声息的就没了。 “当然有。” 燕赤霄浑不在意的说:“崔家有几个难缠的老家伙,胆敢拦着燕某抓人,一个个的尽数斩了!” 说的这般轻松,仿佛杀的是几只鸡几头羊。 李平安恍然,果然武道才是世家赖以生存的基础,什么四书五经不过是用来圈禁百姓思想,真正决定兴衰的永远是拳头。 稍作斟酌,又问道:“千年世家,有没有奇异宝物?” “几年不见,居士知道了不少秘闻。” 燕赤霄掌心神光闪耀,凝成三尺长剑浮在空中,通体青铜铸造,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 “燕某这柄轩辕剑,天生道德至宝,乃是最顶尖的神物,崔家传承的那几件灵物,皆土鸡瓦狗耳!” “道长……厉害。” 李平安一时不知怎么形容,只能用最朴素的词汇。 这等举动,颇有几分张三丰将倚天剑插在武当大殿的气势,自信实力天下无敌,任谁也不敢觊觎轩辕剑。 “我前年意外得了追风贼王的遗物,可惜用久了会断腿……” 简略讲了追风骨、柳如风之事,以燕赤霄的实力,天下宝物唾手可得,也无需遮遮掩掩。 当然,建木枝万万不能暴露。 “原来追风骨落在了贼王手中。” 燕赤霄说道:“此物在江湖上颇有名声,数十年前济州有一妖物,可御风而行,江湖上诸多高手围追堵截,好容易才将其斩杀。” “焚毁妖尸后,留下一对腿骨,便是追风骨的来历!” “妖怪?” 李平安诧异道:“莫非宝物都是从妖魔鬼怪身上得来?” “差多不多吧。” 燕赤霄说道:“除极少数神物天生天养,斩杀妖魔鬼怪就有极小可能遗留灵物,具备各种奇异能力。” 李平安啧啧称奇:“这不就是……打怪掉宝嘛!” “差不多。” 燕赤霄解释道:“妖魔鬼怪,本就不该存在世上,老天爷鼓励武道高手去打死,给与灵物做奖励。” 这是第二次听燕赤霄讲,世上本没有妖魔鬼怪。 李平安隐隐有所猜测,或许原本是個普通的武侠世界,甚至连武道都没有,妖魔鬼怪属于天外来客、异空间生物。 毕竟,自个儿就是穿越者,确定有不止一个世界。 “既然是老天爷的赏赐,为何还会有坏处?” “任何灵物乃至神物,都会有不同的负面影响。” 燕赤霄解释道:“毕竟它们都来自妖魔鬼怪,与人体不合,消除的办法也很简单,由人变成妖魔鬼怪!” “……” 李平安闻言,不禁对建木生出些许忌惮,传说中的上古圣树莫非也是妖魔鬼怪。 “道长,灵物、神物是宝物的等级划分?” “江湖上将宝物分为奇物、灵物、神物,九成九的妖魔鬼怪,侥幸能遗留奇物,譬如追风骨,灵物则万中无一。” 燕赤霄告诫道:“居士莫要小看奇物,品类划分只是宝物初始强弱,真正的强弱还要看使用者。” “燕某曾在典籍中见过,有道门前辈将奇物融合五阶,发挥出来的能力丝毫不弱神物!” “多谢道长解惑。” 李平安举杯敬酒,宝物消息在江湖高层不是秘密,但对于平民百姓、底层武者来说,绝对是秘辛。 早些知道,遇上与奇物相关的杀劫,兴许能救命。 燕赤霄沉声道:“说这么多,只希望居士不要坠入魔道,否则莫要怪燕某不近人情了。” “道长放心。” 李平安说道:“本我才是我,堕入魔道与死何异?” “甚善。” 燕赤霄曾询问智刚,如何看李平安,得到的回答是功德护体,否则不会轻易告知妖魔、奇物。 见多了追求力量的江湖人,根本不在意正邪,自愿堕入魔道。 “相公——” 媳妇扯了扯李平安袖口,眨巴眨巴杏仁眼,什么奇物、老天爷已经把她绕晕,再拖下去想问的问题都忘了。 李平安笑道:“道长,我娘子仰慕你许久,想询问几件事。” “但说无妨。” 燕赤霄通过刚才的交流,已经觉察到姑娘脑子不好使,然而生性纯良,胜过那些聪慧的邪魔千百倍。 “道长,你有没有爱过聂小倩?” “……” “黑山老妖当真住在地府吗?” “……” “白娘子镇压在昆仑观,现在还活着吗?” “……” “画皮鬼真的吃人心吗?” “……” “被僵尸咬的人会不会变僵尸?” “这个燕某知道,有可能会变僵尸,然而尸毒酷烈,大多数撑不到尸变就一命呜呼。” 燕赤霄连忙打断问话,求助的看向李平安,不明白前面问的都是些什么。 “娘子,那都是故事。” 李平安解释道:“媳妇喜欢听斩妖除魔,我就以道长为原型,冥思苦想了许多鬼怪故事,未曾想她当真了。” 媳妇略带几分失望,叹息道:“原来是假的啊!” “燕某可不认识聂小倩、白娘子。” 燕赤霄笑着说道:“不过听着有趣,燕某很想知道,居士给燕某编排了什么女子?” 李平安面露尴尬,仿佛写小作文让人当面对质,正要开口解释,未曾想媳妇迫不及待的抢先说。 “我来讲,我来讲,聂小倩是住在兰若寺的女鬼……” 断断续续的讲完,基本与李平安讲过的大差不差,细节上有所改变。 结局是“燕赤霄”斗法失利,放了把山火将树妖烧死,连带行尸、野鬼都烧成飞灰,还了世间朗朗乾坤。 燕赤霄初听时还在喝酒,片刻后将碗放下,听的专心致志。 时不时沉思,似乎有所启发。 李平安疑惑道:“怎么记得这般清楚?” 媳妇得意的叉腰:“我每天坐相公边上,一遍遍的回想,兴许是想的多了,慢慢也就记住了。” “以后不用辛苦回想,得空咱印成书册,随时翻着看。” 李平安目光中带着怜惜,媳妇除了与自己吃饭睡觉,再没有其他任何爱好、社交,没事做了就只能独自发呆。 自个儿参悟道经、功法,她也不敢打扰,就坐在旁边呆愣愣看着。 经常腿坐麻了,想要起身方便时,摇摇晃晃站不稳。 “嗯!” 媳妇重重点头,眉眼弯成月牙,满脸洋溢着幸福,只觉得过去二十年的苦没白受。 “居士这故事有趣。” 燕赤霄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道:“里面讲用石头砸死行尸,山贼用香灰镇压鬼物,还有放火烧山除妖,都是切实可行的法子。” 李平安说道:“那香灰之法是道长告知,添加到了故事当中。” “不一样,燕某能告诉几个人?” 燕赤霄说道:“这故事或许能广为流传,若是听故事的人遇到鬼物,以香灰镇压逃命,亦是一桩功德!” 李平安眼睛一亮,对他来说功德就是寿命。 殓尸房只能续命,差不多用一天涨两天,很难暴涨千年、万年。 “咱可以编纂成故事书,将克制妖鬼的手段混入其中,只要故事写的有趣,自然有说书先生四处讲述。” 单卖书没多少传播度,但是说书先生不一样,即使乡村也经常有说书人讲故事,赚个糊口粮食。 “居士此法可行!” 燕赤霄抚掌赞叹:“这书该起个什么名字?” “聊斋志异如何?” “何为聊斋?” “忽然就想起这么个名字,道长如果觉得拗口,改为妖鬼志异、除鬼手册也可以。” “便叫聊斋志异!” ------------ 第13章安玉居士 这世上的妖魔鬼怪,大都是些微末道行的小妖小鬼。 不会腾云驾雾,更不会呼风唤雨。 对普通人的杀伤力,还不如那些江湖凶人。 按照燕赤霄讲述,诸如狐妖蛇妖之类,克服恐惧心理,庄稼汉子也能打死,厉害些的狼妖凶魂,三五十汉子联手就能轰走。 再不济,一把火将方圆几里都烧了,立刻就世道清净。 “这些年遇到最厉害的鬼物,便是前些年京城那头。” 燕赤霄说道:“那鬼物生前就是武道强人,死后与奇物彻底融合,又聚合无数冤魂,一化形就堪比鬼王,常人沾之即死!” 李平安听的心惊,幸好当年小心谨慎。 若多经过几次乾元大街,没准就让鬼物惦记上,引来一番杀劫。 又叙了会话,喝完了两坛酒,收拾碗筷回屋睡觉。 床铺仍然分为里外两层,外边是假的稻草人,李平安在里面,媳妇在更里面。 平日里屡屡叮嘱,若有贼人杀来,媳妇直接推开虚砖逃离。 正要入睡。 李平安忽然感觉到,怀里的媳妇一抽一抽,似是哭泣又忍着不出声。 “娘子怎么了?” 媳妇双目通红,嗓音哽咽:“今儿才知道,相公交往的都是大英雄、大豪杰。” 李平安疑惑道:“那又怎么样?” “我是个傻子,给相公丢人了……” 李平安恍然,燕赤霄一闪即逝的惊讶,竟然刺痛了反应慢的媳妇,必然是对这类表情太敏感了。 “媳妇这么漂亮,别人只会羡慕,怎么会丢人?” “相公会不会不要我?” “当然不会,咱俩永远在一起!” 李平安紧紧抱住媳妇,原本娶她只当做交易,现在带着几分愧疚,永远在一起终究只能是个谎言。 “嗯嗯嗯。” 媳妇破涕为笑,笑着笑着又开始掉眼泪。 李平安帮着擦了擦,琢磨着帮媳妇寻个事做,不能将一切都挂在自己身上,当真哪天过不起杀劫,还有另外的事寄托。 “媳妇,有件事需要拜托你帮忙。” “相公快说!” 媳妇顿时忘了忧愁,急不可耐的催促,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巴不得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平日里我要参悟功法、道经,又要殓尸、练功,已经占了太多时间。” 李平安说道:“属实没时间编纂聊斋志异,娘子将故事都记下了,不如由你来编纂,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再问我。” “好好好。” 媳妇闻言双目放光,连声答应,也不想睡觉了,就要爬起来写书。 帮相公做事高兴之余,又有几分小心思。 譬如当年先生天天骂媳妇蠢笨,若是写的书畅销,甚至流传后世,定要叉着腰去先生家拜访。 “此事不急一天两天。” 李平安将媳妇拽回被窝,叮嘱道:“书中人物,除了燕道长之外,其他的都换個名字,莫要用聂小倩、白娘子。” 从大乾太祖的所作所为来看,保不准曾经存在穿越者,好在是千年前的人物,只借用个书名应当无妨。 媳妇疑惑道:“为什么?” 李平安没法解释,只能哄骗道:“这些名字是专属于你!” “嘻嘻嘻。” 媳妇如同偷了鸡的黄鼠狼,钻到李平安怀里,发出一连串笑声。 “还有,书开篇写个楔子,就说故事都是听燕道长口述,以其亲身经历编纂而成。” “这是为何?” “这叫大佬背书,提升公信力。” “噢噢噢。” “写书还要取个笔名,媳妇你可要想好,兴许以后流传千年呢。” “啊!“ 媳妇纠结着小脸儿,动脑子是天下第一难的事,还关系相公往后千年的名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李平安让搅合的也睡不好,问道:“怎么还不睡?” “紧张,睡不着。” “累了就能睡着了……” 李平安将媳妇揽进怀里,折腾了两个时辰,出了出汗很快就睡得香甜。 翌日下午。 媳妇倏然睁开眼,忙不迭的起床。 “相公,我梦到笔名了,取你一个安字,取我一个玉字,就叫安玉居士。” “两个字调换,玉安居士更好听!” 媳妇头摇的像拨浪鼓,郑重道。 “就要叫安玉,相公才是最重要的。” …… 正月十五。 元宵节。 丑时。 正统帝坐在勤政殿,一本本翻看奏折。 每封奏折都有四大学士的批语、建议,正统帝只需选择同意或驳回,所以批阅速度十倍于先皇。 正因如此,正统帝下旨州府副官、县衙主官、中层武将都能写奏折,直达中枢。 这大大加强了皇权对地方的掌控能力,而且更重要的是,四大学士随时可以废除。 “苏爱卿当真是朕之文成公!” 正统帝喃喃自语,旁边侍候的徐公公,吓得一哆嗦。 大乾开国至今只有一个文成公,便是协助太祖起兵,足智多谋用兵如神,定国后获封宰相之职。 权势最鼎盛时加九锡、入朝不趋,后因私造龙袍玉玺,意图谋反,九族尽诛。 太祖感念其情谊,特赦罪行,追封文成公。 世祖对文成公的的评价是:好用,好杀! 正统帝翻开下一封奏折,竟然恰好是苏明远所写,开篇直指核心,言明大乾税赋两个大问题。 其一税制混乱,其二收税混乱。 大乾税制分为田赋、徭役以及各种杂征,莫说寻常百姓,连主政一方的县令也不清楚,具体共有多少税目。 这样会造成官吏随意摊派贪墨,百姓不明所以,只会怨恨朝廷税重。 且大乾收税分为银、粮、帛等等,也就是银子和实物混收,且以实物为主。 实物运输损耗巨大,过程中又免不了官吏贪墨。 正统帝看到这里,不自禁点头,国朝税制问题很明显,不止苏明远知道,朝堂、地方的官吏哪个不知? 要么觉得维稳为主,尚能运转就不用改。 要么就是贪官污吏,本就是复杂税制的受益者。 “清丈土地即将完成……” “统一税赋……” “计亩征税,实物折银……” 正统帝看到此处,诸多疑惑豁然开朗,当年读史书发现的土地问题,似乎都能迎刃而解。 “苏爱卿,当真是大才!” 继续向后看,奏折最后一条,仅仅六个字:官绅一体纳粮! “咳咳咳……” 正统帝骇然变色,下意识的合上奏折,瞥了眼左右内侍,个个低眉顺眼没有任何异样。 有些事,皇帝也不能做。 盖因皇帝不是神仙,也是肉体凡胎,失了火、落了水、中了毒都会死。 偏偏这六个字如同魔咒,在正统帝脑海中反复出现,他心底有种预感,只要做成了大乾就能传承千年。 做不成,那就是二世而亡。 “苏爱卿当真给朕出了个难题……” 正统帝取来御笔,将奏折最后一行字涂抹干净,然后盖上玉玺。 ------------ 第14章混元真气 正统四年。 春。 苏明远加封太师,成为太祖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三公。 同年三月。 大乾清查田亩结束,苏明远上书改革税制。 正统帝准奏。 百官早有风声,嚷嚷几声并未过多阻止,崔家灭族就像屋顶凿了个洞,现在破个窗户,接受起来也就容易多了。 同年六月。 时任宰相蔡文林上书乞骸骨,三请三辞后,正统帝准许归乡。 这位历经两朝的“马屁宰相”,却是得了个善终,回乡后建立文林书院,教书育人,深受当地百姓推崇。 之后大乾再无人担任宰相,蔡文林得入史书记载,后世常以此出考题。 …… 九月初九。 重阳。 一元肇始,诸事皆宜。 苏府。 子夜时分。 门房百无聊赖的打盹,梦到求苏大学士办事的官员,弯腰撅腚的递拜帖,还给自己塞了二两银子。 忽然。 门口阴影处黑暗蠕动,凝成朦朦胧胧的人形,悄无声息的钻入门缝。 顺着影壁、墙根、花坛,一路向后宅钻去。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黄袍老僧左手行礼,右手按住戒刀:“施主走错地界了吧?” “桀桀桀!” 招牌式反派怪笑响起:“什么时候佛门,竟然与当朝太师混一起了?” “我佛慈悲。” 老僧面目悲悯:“苏先生所作,乃是惠及天下黎民的大事,贫僧身单力薄,却也愿意添一份薪火!” “放你個贼秃的狗屁。” 阴暗处走出个影子,黑雾散去显露人形,竟是个皮肤黝黑的昆仑奴,操着熟练的大乾语言骂道。 “佛门占的土地,一文钱都不纳税,比世家大族还要黑心肠!” 老僧不言不语,任凭影子怎么说话,半步不让。 “死!” 昆仑奴纵身一跃,在半空中大团黑雾笼罩,看不清出的什么招式,也看不清用的拳脚或者兵器。 赤红刀光闪耀,老僧手中戒刀燃起烈火,烧的黑雾滋滋作响。 老僧生的瘦弱,刀法却是如狂风暴雨般狂飙突进,每一次挥刀都带起熊熊烈焰,将黑夜照的光亮。 “好个燃木刀法!” 雾气自知正面搏杀远远不如,只能倚仗奇物,长啸一声黑雾扩张十丈,将老僧彻底笼罩其中。 老僧眉心灵光闪耀,如同开了天眼,看到左侧三四丈处有个黑影。 纵跃挥刀,烈焰将黑影斩成两截,没有感觉任何重量。 “不好!” “桀桀桀……” 背后传来怪笑,两只爪子在老僧背后,留下了十道漆黑伤痕。 老僧感受到剧毒蔓延,连忙运转真气镇压,额头天眼化作护身金光,持刀戒备。 “不用管这秃驴,杀姓苏的最重要。” “好!” 黑雾中传来对话,显然刺客不是一个,另外有人借着雾气遮掩,伺机偷袭令人防不胜防。 说话间,雾气来到了后院,看到了仍亮着灯的书房。 “不愧是当朝太师,竟然没有逃跑!” “桀桀桀!今日之后,你我兄弟名扬天下。” “兴许史书上能留一……” 说话声戛然而止,只见数丈长的剑气如同瀑布长河,将雾气冲刷干净,原地留下两个黑不溜秋的昆仑奴。 衣衫破成布条,浑身伤痕累累。 “这就是道门五秘吗?” “谁人使得剑仙术!” 两个昆仑奴长得一模一样,说话一唱一和,吓得瑟瑟发抖,却丝毫没有逃跑之心。 吱扭。 书房门打开,苏明远揣着手,打量了两人片刻。 “从哪里来?” 噗通! 两个昆仑奴整齐跪下,咚咚咚磕头,求饶道:“我俩来自白莲教,教主收了卢家一万两银子,要杀了苏大人。” 剑意悬在脖颈,杀意凛然,不用问就全部交代。 实力到了二人境界,叛了白莲教、卖了卢家都无妨,换个地界仍然混的风生水起。 “卢家……” 苏明远眉头微皱,思索该怎么做。 诛九族不能每次都用,会失了震慑效果,也会逼得世家狗急跳墙,既要推行新政,又不能天下大乱。 掌握其中平衡,才能改革成功。 沉吟片刻,回转书房写奏折。 两个昆仑奴如蒙大赦,其中一个口吐黑烟,准备卷着兄弟离开,只觉得脖颈发凉,随后看到了自己和兄弟的后背。 人头落地,气息断绝。 剑光卷起漆黑头骨、玄紫扳指,在半空中斩成粉碎。 …… 月末。 朝廷发布田亩新规,凡举报隐匿、代持田亩者,五成归举报人,五成纳入朝廷所有。 这条政令刚发布时用处不大,地方官吏欺上瞒下,百姓想举报也无门路。 世家大族见此情形,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阴阳怪气嘲讽苏明远,有些事莫要痴心妄想。 未曾想,益州出了个傻大胆。 先去衙门举报不成,竟一路来到京城举报,路上十几波匪徒截杀,都没能解决此人。 傻大胆跪在皇城外,拿着铁证举报了益州卢家。 隐藏、代持田亩数以十万计,甚至连代持人姓名都一清二楚,令礼部卢尚书当场认罪,自称管教族人不严。 正统帝念在卢家过往功劳,法外开恩,只诛首恶。 傻大胆分了五万多亩地,一路欢天喜地的回家,遇人就说,逢人便讲。 天下百姓哗然。 …… 这日。 殓尸房后院。 李平安盘膝而坐,按照混元功记载,调动体内气血。 过了半个时辰。 双腿有些发麻了,仍然没感觉到真气,只得停下运功。 “道长,这真气如此难练?” “九成九的江湖人只锻体,可不是说笑。” 燕赤霄说道:“即使佛道二教,也少只有少数真传,才能练出真气。而且多是锻体有成后,气血如汞,比寻常人容易的多。” 李平安无奈,趁着燕赤霄在京城暂住,请教了昆仑混元功。 结果功法没有错漏,就是感应不出真气。 燕赤霄说道:“修炼真气,要么日积月累慢慢琢磨,要么天赋异禀悟性高妙,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慢慢来。” 李平安不着急,自己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燕道长这次在京城待这么久?” 燕赤霄颔首道:“受人所托办事,差不多也快了。” 二人说话时,没注意旁边呆愣听着的张玉。 简单直白的思维,下意识的按照混元功运转路线,一缕缕真气在丹田滋生。 气血极剧消耗,面色刷的雪白。 ------------ 第15章天生神魂 真气并非凭空产生,作为比筋骨肌肉更加玄妙的力量,修炼时需要消耗的人体能量也就更多。 媳妇身子骨本就弱,仅仅炼出几缕真气,气血消耗大半。 “相公……” 身子摇摇欲坠,下意识呼喊最信赖的人。 李平安发现媳妇异样,连忙上去搀扶,结果一道真气将他推到远处。 “她正在运功练气,随意触碰可能会走火入魔。” 只见燕赤霄从怀里取出个精致玉瓶,倒出颗拇指大小通红丹丸,屈指一弹落入媳妇口中。 “这是以朱果炼成的培元丹。” 燕赤霄解释一句,然后将整瓶丹药交给李平安。 “日后练功时服用一颗,可加快进境,弥补过往年岁,或许能有真气大成之日。” 二十六岁才开始练功,已经是晚之又晚。 李平安躬身拜谢:“道长之恩,没齿难忘!” 万分庆幸没有直接练功,即使功法没有错漏,但是没有丹药弥补亏空,媳妇至少会大病一场。 培元丹入口即化,强大的药力滋润五脏六腑,媳妇面色逐渐红润。 燕赤霄赞叹道:“燕某炼脏大成后,参悟半年才修成真气,自认为天赋上等,然而比令妻就差远了。” “这世间得与失总是平衡!” 李平安问道:“道长,真气修行消耗甚重,我娘子是否也要锻体?” “外功有成后再修真气,只是普通人的无奈之举。” 燕赤霄说道:“真气消耗气血,同时也会滋润反哺肉身,皮肉筋骨自然而然变强,至于修炼所需么……” 沉吟片刻,让李平安取来纸笔,写了篇功法。 “鸣鼓诀,道门真传炼脏之法,可强壮心脏多生气血,配合大蟾气多吃多喝,足够供应真气修行了。” 燕赤霄的大方慷慨,让李平安生面色羞红。 “道长,我一直对你有所提防,如今自觉惭愧!” 毕竟是顶尖的高人怪杰,前一刻兴许言笑晏晏,下一刻就人头滚滚,生死尽操于人喜怒。 闲聊都得反复推敲,顺着高人心意说。 “谨小慎微是好事。” 燕赤霄赞同道:“燕某刚闯荡江湖那些年,看哪个都似贼人,也幸好如此,否则早让黑店迷晕剁了肉。” 李平安诧异道:“莫非江湖上很多黑店?” “居士未出过京城地界,哪知江湖凶险。” 燕赤霄说道:“燕某进去过的黑店,没有十家也有八家,杀了灭了也无用,过些时日就又有贼人经营。” 武道唯艰,缺钱的江湖人太多了。 劫掠百姓太过危险,开黑店就安全的多,迷不晕客人就正常经营,迷晕了就抄刀子剁肉。 李平安问道:“江湖上有没有预知危险的手段?” 将来武道大成游历天下,说不准遇到几个黑店,实力再强也有中招的时候,远不如提前避开。 燕赤霄说道:“某些奇物具有卜算、看相、预知的能力,可以探明前路,或者神魂强大,可以感应危险。” “如何神魂强大?” 李平安没有考虑奇物,任意一件已经可遇不可求,更何指定某种能力。 理论上活得足够久,任何奇物都能活得,然而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听起来不如神魂靠谱。 “神魂是纯粹的天赋。” 燕赤霄说道:“世上有极少数人,天生神魂远超常人,落在外人眼中就是聪慧异常,过目不忘。” “这种人可以修炼神魂功法,生出感应危险的能力,修炼到精深境界,甚至能篡改别人记忆,神魂出窍飞翔遨游。” 李平安骇然道:“这种人多吗?” “极少极少。” 燕赤霄说道:“燕某至今只见过一人,还不是天生神魂强大,而是后天自行觉醒,已经数倍于常人了!” 李平安追问道:“难道神魂真的不能自行修炼?” “燕某没见有人能练成,神魂强大之人是老天爷的宠儿,比起皇帝更像是天子!” 燕赤霄无奈摇头:“道门有几卷神魂修炼之法,至今没能寻到传人,只能扔在角落里吃灰。” “娘西皮,人和人竟然生而不公平!” 李平安忍不住骂一句,千百年日积月累能将武道、真气练至绝顶,然而纯看天赋的神魂,生来没有就是没有。 燕赤霄幽幽叹息:“世上哪有什么公平……” 二人相对无言,似乎经历的越多,会对世道愈发悲观、绝望。 “呼——” 媳妇缓缓收功,吐出三四尺长的白气,凝而不散,玄奇异象远不是锻体出汗的水蒸气能比。 燕赤霄说道:“昆仑混元功乃玄门正宗,根基浑厚坚实,远胜一般真气,切记勤加修炼。” “多谢道长。” 媳妇躬身致谢,喜滋滋的看向李平安,得意的昂首叉腰。 “相公,以后让我来保护你!” …… 腊月。 天寒地冻,年关将近。 殓尸房。 柱子叔背来两具流民尸骸,一大一小,小的缩在大的怀里,冻成硬邦邦一坨。 大乾的兴盛,照不到他们身上。 “剪刀,不是钳子……” 李平安将剪刀还回去,媳妇手忙脚乱的递过剪刀,指令快了多了她的脑袋瓜就处理不清楚。 “娘子,你去练功吧。” 媳妇坚定的摇摇头,练功哪有帮相公做事重要。 咯吱! 殓尸房的门让人推开,钻出個圆滚滚的脑袋,下半身挺着肥硕的大肚腩,撑的书生长衫圆滚滚。 “贤婿——” “岳父大人……” 李平安不情愿的答应,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帮着流民父子整理遗容。 张员外掩着鼻子进门,看也不看自己女儿,直接与李平安说道:“贤婿,你名下有没有田地?” 李平安摇摇头,九族独一个,名下没屋没田,可以说毫无软肋。 张员外说道:“咱家里在小王庄有几十亩田,暂且记在你名下,过些年再过渡回来,可否?” 李平安问道:“莫非岳父大人也让举报了?” 这几个月京衙热闹的很,每天都有不少百姓,成群结伙的去举报隐田。 一个两个闹事,乡绅可以镇压甚至打死。 十个二十个闹事,乡绅就得哄着商量。 百八十个人去衙门告状,按照国朝律法,无论百姓有理无理,都得治乡镇士绅“逼迫民变”之罪。 “这群刁民……” 张员外不自禁骂出声:“咱将地租给他们,那是养家活命的大恩,竟敢觊觎咱家的地契!” 李平安抓住媳妇颤抖的手,说道:“按照税制新律,土地在谁名下谁就得交税,岳父大人每年将税钱给我,挂名也无妨。” 张员外脸一黑,他若愿意交税,又何必来寻李平安。 “你这厮好生不知礼,本员外是伱长……” 李平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岳父大人,你知道我在江湖中的诨号吗?” 张员外下意识问:“什么?” “八臂尸魔!” 李平安不用多解释,听到魔字就吓得张员外一哆嗦,官面儿上不怕区区胥吏,江湖凶人可不敢招惹。 “岳父大人,以后来我这最好敲门,免得出意外。” 张员外壮着胆子:“能出什么意外?” “殓尸房内阴气重,外人带着生气进来,很可能沾染邪祟。” “子不语怪力乱神!” 张员外瞥了眼躺着的尸骸,似乎个个狰狞恐怖,顾不得告辞就溜了出去,打定主意再也不来。 媳妇的手不再颤抖,忽然郑重说道。 “相公,我也要个威风吓人的诨号!” ------------ 第16章五次杀劫 京城北六十里。 济民县。 清风酒家。 听名字平平无奇,经营者却是大有来头,曾居住东宫,差一点就成为大乾太子。 废太孙,赵宗。 自从贬为庶民,赵宗就拖家带口来到济民县,离京城不远不近。 太近了遭人忌惮,太远了太过危险。 刚开始赵宗一家还有皇族的矜持,靠着典当首饰活得颇为滋润,还养着不少奴仆婢女。 先皇抄没东宫,剩下的金银本就不多,几年坐吃山空彻底耗尽。 赵宗将银子凑了凑,盘了家店铺酿酒售卖,靠着宫中秘方生意颇为兴隆。 “掌柜的,打二斤清风醉。”客人递上个酒坛。 “好嘞。” 赵宗熟练的打酒,腰背稍稍弯着,对客人以示尊重。 “四提子二斤,饶给您半提,好喝常来!” 任谁也想不到这说话好听的掌柜,几年前还是大乾太孙,只认为是个经营有方的店家。 片刻后。 又有客人来到柜台前,递上个青碧酒葫芦。 “打满。” “好嘞。” 赵宗扭开葫芦盖,酒香扑面喷出,比大酒缸里的清风醉浓郁,忍不住啧啧称奇。 一提提酒灌进葫芦里,刚开始不以为意,眼见三四十提还不见满,葫芦重量也没变化,赵宗脸色微微发白。 抬头打量客人,是個酒槽鼻子老道,身上藏蓝道袍脏兮兮的不知多久没洗。 乱糟糟的发髻,斜插着支玉簪。 “掌柜的怎么不打酒了?” “前辈……我这酒不够了!” 赵宗努力按捺心中恐惧,以为眼前道士来自皇宫,送自己一家上路。 老道说道:“后院不是还有几缸?” “好,随我来!” 赵宗眸光低垂,领着老道来到后院酒缸前,忽然回转身形,袖口洒出毒烟,对着正酿酒的族人大喊。 “快跑,狗皇帝……” 老道挥挥袖袍散去毒烟,曲指一点封住赵宗哑穴:“赵御那厮可指挥不动老道!” 赵宗闻言,顿时放下心来。 即使故意派人试探,可不敢正统帝本名。 老道帮赵宗解开哑穴,解释道:“老道栖云子,官职龙鳞卫都统,寻殿下有要事相商。” 赵宗心中有所猜测:“前辈,龙鳞卫是什么?” “大乾太祖乃真龙降世,创建龙鳞卫,护持国朝安稳。” 栖云子解释道:“赵御废除丞相之位,又更改税法,乃是违反祖制,龙鳞卫必须恢复太祖正统。” “竟然是太祖所建秘卫!” 赵宗惊喜道:“吾乃太祖血脉后裔,自当竭尽全力,恢复祖制。” “龙鳞卫愿为太孙效命。” 栖云子躬身施礼:“过些时日会有人上书,参奏殿下与民争利,待贬斥去东南边陲,便能大展拳脚!” “甚善。” 赵宗与栖云子叙了会话,仔细询问了龙鳞卫结构,得知有武道宗师坐镇,对着皇陵方向咚咚咚磕头。 送栖云子离开后,赵宗回到柜台前继续卖酒。 负责酿酒的胞弟赵凌凑过来,低声问道:“大哥,你真的相信劳什子龙鳞卫?” “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 赵宗望向京城方向:“咱们那两个叔叔,才死了几年,听栖云子说,六王叔也病重了……” 这时。 有客人来打酒,赵宗面色迅速变幻,微微躬身满脸笑意。 “客官,您稍等!” …… 状元楼。 李平安进门看到几块题字牌匾,挂在正堂上方,金光熠熠很是耀眼。 最高最大的牌匾写着“勤学笃志”,其他牌匾题字也类似,或感恩,或劝学,或明志。 无论寓意、书法都无甚出奇,真正吸引人的是题字下方的一行小字。 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所留,最大的那个写着苏明远,其他的也都是进士,瞬间让普通的书法变得意境高远。 写字的人,比写的好坏更重要! 门外喧哗热闹的书生,进来看到牌匾顿时安静,微微弓着身子行礼。 “听说了么,王大人调回京城了!” “从县令直入户部主事,以王大人的年岁,将来很可能获封大学士……” “定然是走了苏相门路,他们可是同年!” “咳咳咳,慎言慎言!” “将来若能高中,我等也在状元楼题字,与诸位前辈有一分香火情,将来官场上遇见了,便能以此为由头拜访、交往。” “合该如此!” “……” 李平安听到苏相二字,不禁摇摇头。 陛下已经废除了丞相官职,民间竟然将苏明远称“相”,足见其权势之盛。 “鲜花似锦,烈火烹油,君子敬而远之……” 从门口的书架一路向里看,李平安率先看到的书名竟然是《文林集》。 如此显眼的位置,显然状元楼在力推。 《文林集》出自文林书院,正是告老还乡的蔡丞相所建,蔡姓本就是江南大族,传闻有不少世家子弟去书院读书。 “吴掌柜……当真有趣!” 李平安随意翻看,发现文集中所写诗词歌赋,多有缅怀过去、追忆往昔的陈旧气息。 江南受新政影响极大,又不敢明刀明枪的做过,只能留恋旧梦,写一些阴阳怪气的文章讥讽。 “此等小事,苏明远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将来新政若有反复,状元楼凭借这本文集,也能避免受牵连……” 李平安将书册放回去,他由衷支持新政,对江南世家没有任何好感。 逐个书架看过去,挑选十来册道门典籍,结账后离开状元楼。 参悟九年道经,单谈玄论道,李平安已经超过吴掌柜。 …… 夕阳西下。 李平安影子拉得很长,揣着手,哼着小曲。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一路溜溜达达回家,推门进去,看到院中坐着个黝黑老者,正拎着酒坛子慢慢喝酒。 皱纹满面,白发苍苍。 李平安眉头微皱,感觉出来者不善,看了眼坐对面的媳妇,按捺逃跑的心思。 “前辈,不知所谓何来?” “为我那可怜的徒儿。” 老者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老朽退隐江湖十几年,就收了一个关门弟子,结果还让人打死了!” 李平安问道:“前辈徒弟是谁?” 老者回道:“姓纪名重,诨号疾风剑侠。” 李平安心底一惊,脸上神色丝毫不变,摇头道:“晚辈不认识前辈徒弟。” “不认识也无妨。” 老者擦了擦眼泪,满面慈悲的说出狠话:“老朽的弟子死在京城,查不出是何人所为,那就将京中所有魔头都杀了!” 李平安暗骂老疯子:“若不是魔头所为呢?” “除魔卫道不需要理由。” 老者咕噜噜将酒坛喝光,从怀里取出根尺长鱼竿,轻轻挥动竟化作六七尺长,站起身来说道。 “魔头乖乖受死,省的遭受苦楚。” “前辈是正道大侠,我妻子不通武道,可否让她回屋里?” 李平安眼底闪过寒光,这老家伙根本就是杀魔头泄愤,既在名义上报了仇,顺带还刷了江湖名望。 偏偏。 老家伙站在桃树下,正是埋剑侠尸骨的地界。 “师徒一个德行,合该埋一起!” ------------ 上架感言 中午忽然收到编辑的消息,今晚凌晨上架,没做好准备就仓促上战场 立马放下手头工作,开始偷偷摸鱼码字 先更新两章今天的,凌晨更新两章明天的 求追读的、养书的读者老爷给个首订 这本书主线偏重历史发展,大概十来万字死一个皇帝,仙侠主线也有,这卷就差不多出来了 至于长期目标么,先写一百万字再说罢 再次感谢所有支持过、正在支持的读者老爷 滑跪,拜谢! 桀桀桀…… 督公写的太爽,咱家受影响太深了 惯例献祭几本书: 《道爷要飞升》裴屠狗 《我在武侠世界长生不死》马佳鹿 《聊斋大善人》白菜官 《群星:星海霸主》纯粹星际战争小说,无机甲无武道 《独掌道纪》白特慢堂堂连载! 《战略级幻想症》迹奇 (新书码字中)烟火成城 《仙人只想躺着》十更虾 《从搜山降魔开始》贰更 《某美影的退休轮回者》米一克 《重启神话》凤嘲凰 《我每月能刷新金手指》天涯照月今 《我真是药神》睡觉机器 《都重生了谁打职业啊》神秘的大西瓜 ------------ 第17章夫妻同心 媳妇哪经历过这等场面,吓得面色苍白,瑟瑟发抖。 “老朽行事光明磊落,怎么会欺负一个傻子?” 老者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刚刚进院子讨酒喝,他就发现女子木讷痴傻,还得自己去地窖取酒。 媳妇泪眼朦胧:“相公……” “去屋里等着,我一会儿就进去。” 李平安哄媳妇进屋,转头看向老者 要知道他们一共九人,全都是灵武境,他们每人吐口吐沫都能淹死他。 一个奴才居然这么大的口气?贺兰瑶心生出几分不悦来,却也没有言明,便就走了出去。 可他们不知的是,季景西也不怕他们。不仅是季景西,靖阳与杨缱也是不怕的。 他现在要离开,因为在刚才的神念延伸中,他已经发现了金灵族老祖的心脏在何处了。 但也不能不当一回事,所以人人敛了笑容,却又无法做出凝重来。 他们几个看着王跃,完全惊呆了,好像已经失音,似麻木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过,他若是知道青冰荷不但与巨岩城有过节,连与诡域都有过节的话,估计会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吧,诡域那可是北域主宰,极为邪异的传说势力,一只手指就能碾死巨岩城。 沈子佩脸色一阴,没想到苏如绘固然不解释,却不放过把她也拖下水——沈家固然可以以此攻击苏家心怀叵测,苏家何尝不能攻击沈家数典忘祖? “那您提个要求,只要我能满足的,一定答应!”莫老板急忙说道。 说着,赵长生潇洒地走出摄像头,如同996的社畜下班,没有一丝留恋。 他就是要让双子塔内的众人无法通知顾明,就是要孤身二人前去。 柯玫瞥了瞥他,虽然不高兴,但周肇南肯为她来就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 周围的学生依旧呼哧带喘,在听到校医的话后,不由都看向赵长生。 王孙更是如同人形推土机,根本不在乎身体,上去就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就在这时,刚才路过的几人中,有一人回头往后面车厢看了一眼。 他们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华纳的筛子缝大了,还是那四家品牌真的大。 韩楚淇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的属性绝对是现在人类中的第一档。 此事的动静不可谓不大,作为大富豪,谁还没有点人脉,稍一打听,再分析一下便得出结论。 贺安油纸伞点在他的身上,发出一阵金属碰撞之声,却是没在他身上留下丝毫印记。 蒯良的兄弟,蒯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也是荆州重臣之一,在这颍川内,他们不好动手,可对叶斌奚落一番,却还是可以的。 因为大将军赵石的亲眷极少,所以晋国公府幕僚们的地位便凸显了出来,实际上,他们得到了等同于晋国公亲眷的地位。 听闻此言,一位重量级专家,张逸夫的老朋友突然双目放光,一点火就着了。 “天谴!”萧云淡淡的瞅了一眼那阴灵族的修者,旋即嘴角开启,一声轻喝声骤然响起。 “今日有好戏看了。”周围的宾客脸上均是露出了笑容。不论是慕容羽还是凤族,就算他们同归于尽了,都与他们没关系。他们只是看戏的。 张逸夫准备的饺子量也真足,配着汽水,每人都分到了两大盒,辣椒油和蒜汁儿竟然也备好了。这招待实在到位。 ------------ 第18章世外桃源 一夜无话。 翌日。 晌午时分。 燕赤霄回到殓尸房,见到全身裹着纱布的李平安,媳妇蹲在旁边,一勺一勺的喂饭吃。 “昨晚来了贼人?” “一个钓鱼佬。” 李平安描述了老者模样:“道长可认得此人?” “烟波钓叟,丘同峰!” 燕赤霄立刻知道死者是谁,看李平安的目 这么一说,李唯还真觉得身上有些黏糊糊的难受,毕竟连续使用技能,出了不少汗,刚才忍着不洗澡,是怕把江楚楚吵醒,现在江楚楚也醒了,不洗澡实在有些难受。 可是,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因为四周根本就没有一道人影,寂静的可怜。 “还不行!”高川心里清楚,自己最多可以开半场的洞察,开完半场洞察恐怕得得累趴下。 叶胖子率先开动,菜还没有上,他早就饿了。取出苹果洗都不洗就咔擦咔擦地啃。 耷拉着脑袋出了屋子,来到厨房继续开始准备前期工作,至于上房内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转眼间,无数武技向着金龙攻击而去。本就荡漾的空气此刻被这等气势压作了实体,不断向着四周弥漫而去。又一道巨大黑色裂痕蔓延开来,似乎天地之间发生了一场异变。 他也是颇为无语,下午出门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难缠的家伙。 李安和火蛟之间的战斗看起来惊心动魄,可实际上谁都没有使出全力来。 “我并非口吐人言,而且以精神力在与你们说话,虽然没有刻意修炼过精神力,但我毕竟已经存活近千年,千年的岁月洗礼,为我积淀了许多有用的东西。”金刚烈炎虎说道,无数平和,全然不似一只恐怖兽王。 “少臭美,我干嘛要偷笑?要笑我就笑出来,我又不怕什么”元娘被他说穿心思,面上有些挂不住。 突然他的身后闪出连个中年男子一把抓住他,那两个中年男子虽然装扮普通,但是那浓重的杀气是隐藏不了的。 这是什么鬼地方?唐微微心下惊诧了一瞬,立刻用精神力护住周身,这才细细感受这股突如其来的能量。 新野有事,不得不回,刘表也不好阻拦,只得派出刘琦远送贤弟远去,反正这大儿子今日也要出发回新城去督造,虽非顺路但也是恰好吧。 虽然在时间停止流动的情况之下,炽白的光流和等离子云还保持着基本的形状,但本质上已经——烟消云散。 晨曦闭着眼睛,微微有些期待,其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要期待什么,是对方主动起身让开,还是。。。 元娘和卓惜玉也暗暗惊讶,不想昨晚侯府的姑娘也住在客栈里,难怪上等房都被包了,而且还有侍卫守着。 “我数三个数!三个数数完之后,如果你还没有上前揍他,那么我就动手揍你!”林风没有给黎明辩解的机会,一双精气神十足的眼睛,此刻怒目而视的看着黎明。 不等妖兽有所反应,达无悔大吼一声,双手握着九月剑,九月剑之上依然有金光闪烁,这次的金光不是帝令八荒的金色光芒,而是神圣巨龙的光芒。 一开始司徒辰乙以为她是为了太子妃之位而选择自己,或者说后來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未央的时候为了报复未央而选择自己,可是按照她这么说的话,如果她直接现在了司徒辰星,那么就算自己再有本事也保不住未央的。 ------------ 第19章洗白之法 殓尸房。 后院。 李平安坐在石凳上,右手拿着书,左手捧着茶壶。 嗞儿喽一口茶,翻一页书,生活好不惬意。 “可惜有杀劫在屁股后面追着,否则任他风云变幻,咱就这般不疾不徐,直到天荒地老!” 李平安今天没看参悟道经,新买了册国朝纪要。 连续读了几年道经,进境愈发缓慢,燕 第三天上午九点多,刘琪和李军又坐着帕萨特来赵家村了,他们找到赵子龙后,与他密谈一番后,留下了一个装满现钞的黑色塑料袋。 “我们要想办法出去的,还要找到密藏。”孙世宁的态度很坚决,最开始如果不过是嬉耍之心,已经经历过这些,好不容易到了此地,再说放弃的话,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 “呼……”轻轻的吸了一口空气,然后下一刻,炼已经来到了远处了。 殊不料,在她吻到赵子龙的那一刻,赵子龙原本迷醉的眼神陡然变得犀利起来。他的左手在其腰眼轻轻一按,右手夺过她的匕首压到了她那优雅的脖项上。 永昌帝也很自豪,他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却没多想。谈判突破了这个瓶颈,后面的事情都顺利起来,两边就通商、关防、驻军以及支援呼伦尔和冒顿抗衡等问题达成了协议。 “咔咔咔!”而听到炼的这番话,前面的这只螃蟹的眼神里面也是带上了些微的不服,整个身体也是勉强的爬了起来了。“咔咔咔”的,再次像着一个拳击手一样碰撞着自己的拳套。 朝廷立刻分成了两派,一派要镇压,一派建议安抚,吵得不可开交。 仁亲王妃对钱隽,特别的热情,从来未有的热情,让钱隽特别不习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立刻就把心里的警戒状态,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程咬金什么反应也没有,只管自己吃菜,喝酒,最后胡乱的擦擦嘴巴,撇开李靖的话题,与陈飞聊起了别的事情。 刚刚骨头碎裂的声音,果然是守门大将的身体碎裂之声!“慈光宝塔”的威力,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要不要这么强? 如果有什么人,敢强迫自己的宝贝的话,那么他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孟静仪看着肖恒那张笑脸,就狠不得撕碎它,但此刻也只能拿碗里的饭出气,她拼命夹自己爱吃的菜,然后狠狠瞪着肖恒,一副不把你吃穷誓不罢休的样子。 “寒,诸怜梦只是运气不好而已,就算你们经历过同一场爆炸,但是她的腿伤也和你无关,你让我别想太多,你也同样的,别想太多了。”她呢喃轻语着。 “行吗?”我有点不敢相信,毕竟我感觉我和叶姗姗太曲折了,就弄了一次,还差点被她妈和我爸发现。 实际上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破坏无痕宗在峨眉派的弟子选拔,阻止无痕宗的发展。 ——十九年后,你沉睡于冰与湖水之中,他拼了命地给自己放血,什么也不怕地往湖底游走,靠着他血管里他憎恨的血脉,从许许多多的阴尸之中,真的从湖水深处找到了你,救出了你,不管你那时是活着还是死去。 他满脸的震惊的望向夜佳人,张大了嘴欲言又止,难道是……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即便是他这样一只脚已经踏入破碎空虚境的强者,听到极品灵器的时候也禁不住的热血沸腾。 ------------ 第20章一饭之恩 腊月三十。 正统四年最后一个早朝,明日开始休沐。 按照往年的流程,今天上朝就是走个形式,百官点卯朝拜后早早散朝,以表陛下体虚臣子。 所以百官多数没吃早饭,打算下朝回家吃团圆饭。 晌午时分。 正统帝仍未宣布散朝,吩咐户部刘尚书。 “镇抚司扩充密探,所需八十万两银子, “雄寂兄放心,在下一定会手下留情,绝不会伤位赢兄的几位弟弟妹妹!”龙行嘴角一挑,话语中暗藏机锋的说道。 武卒已经包围了前舱,银定双目赤红,手提弯刀,站在前舱门口,他身边只剩下昨夜那个中年人。 董煌并不是吹牛,以罗浮山的特殊,能够落户的哪一家不是既有实力又有关系? 他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是关乎启国无数生民命的大事,因为只要那位年轻的肃王下一念之差,临安城里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在人类改变和适应环境的过程中,河流算得上是最重要的一项地缘因素。 比如被视为海洋政策比较开放的南、北宋,出于防御金辽等北方之地的目的,曾经封禁过前往渤海湾的贸易线。 除了马格里布国家以外,直至几内亚湾的国家,都可以被纳入西非的范畴。 此时,那些暴躁的星辰能量万川归海,汇聚于一起,然后,犹如仆人一般排在那少得不能再少的星能之后。 山高毅然决然在木公与余有天诧异的目光下,在粉丝们缓缓让开的一条路上,走向了斩将台。 等等,好像不对,为什么在天堂会看到白莆?难道他跟她一样,都挂了? 甄希眸光一闪,以左脚为定点,抬起右脚,踢转,旋身,完美定格,闵言房间前的‘金字塔’不但消失了,连房间的门口都整出一片空地,闵言眼神闪闪,抿抿唇,若有所思的回了房间。 我看了看周围游荡的阴魂,至少确定了的有七个,而且还有些是藏到树后面的,所以最后统计的结果至少有八个。只不过这些属于普通的游魂,并没有太多的攻击倾向。 太子也忙,但想想也觉得夏茉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忙带上人过去,给老八加点人手,这样省得冲撞了别人,自己在里头也能放心一点。 四周看了看,没有找到一个比较隐秘的地方。最后逼不得已,我只得打开衣柜。心想着干脆把银魂阵放在衣柜里面算了。 四四也看到了,但不好问,也没啥子可问的。一定是锦慧抓的呗,让他道歉,他说不出口,可是看着又有些难受。 “这是用模具夹着然后长成这丑样子的吧?”李莹说道,而且她还用手掐了我腰一下,我晕,李莹在使坏了,故意坑人呢。 随即,杰克逊和哈尔便操控突袭者,朝着流浪者号,一步一步靠了过去。 到达负八楼,电梯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个手持冲锋枪,全副武装的战士。 “真遗憾,看来跟安监队关于农场镇交割的问题我们今天又不会有什么结果了。”苏珊失望的摇摇头,之后秀目转向肖强这边,认真看起来,佩狄跟她母亲很像,同样的蓝宝石眼睛仿佛可以说话。 叶宁眼角跳了跳,很自觉地拉起欧阳夏青走了,还没步出店门,他们餐盘里剩下的春卷,包子,就被老头通通搜刮一净。 ------------ 第21章榜上有名 “这不就是宗教的老一套么,构建个完全不存在的理想国,忽悠人乖乖听话,死了就能过去……” 李平安摇摇头,嗤之以鼻道。 “佛门灵山,道教天庭,都有类似的含义。” “不过佛道二教导人向善,逐渐摒弃了虚无缥缈的牛鬼蛇神,很好地适应了百姓和朝廷的需求,才能日益发展壮大!” 纯粹靠神仙佛 她是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但是在葛生的面前,她只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孩子。 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些飞灰竟然再次凝聚,重新化为了一头头寒冰兽,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想了很久,虽然从整卷来说,虽然基调还是比较轻松的,但是相比于完全校园的第三卷,这一卷毫无疑问要沉重许多。 如果我马哲有点面子的话,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方子衿。我马哲永远感谢大家。 但是这黑魂幡释放出强大的黑光罩楚天身上,楚天瞬间感受到九个灵魂被束缚住一样。 陈腾自然不会就这样任人摆布,他依旧是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 得知百花液的用法之后,他轻轻的倒出一滴放在手上,感觉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可是谁知道刚刚进程就被谢胖子暴打,丢了面子不说还浪费了一枚七转的大还丹。 “噗。”王熙凤发出一声嗤笑,她听这哥俩的话半天,实在忍不住了。贾宝玉这话的意思就是:长得好的就不该遭受苦难,至于其他人,理他作甚。 当他的身影停下时,看着远处,那一片偌大的星云依旧汇聚着万千的星辉落入其中,整片星云在这一刻流转而起,一切依旧是如此的壮阔。 公爵眉头拧了起来,这个他确实是考虑过的,但是金钱的诱惑,让他最后决定赌一把。 但是有人知道这里,咖啡和肌肉男此时便是震惊起来,眼里透出一种有些疯狂的光芒。 没有想到莫宁过来也是因为这件事,刚才莱利一直都在那里说,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表现不错但问题是没有配合,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许阳陨落已经两万一千年,这两万一千年来,下界有了充足的发展,他们的炼‘药’术中,说不定还有许阳无法掌控的。 李奇心中一震,这已经不是委婉的暗示了,很显然,海瑟薇听懂了他的发言。 其实不管是李老九,还是吴忠国,都知道这事只是走个过场,这盘子和六山洼的关系,是仅次于六山洼四村之间的。早晚的事情。 “你来了也不少时间了。你听过咱们六山洼有离婚的吗?不管老少?”吴邪看着苏丽。 “你不是参与到林的计划里了吗?,为什么你不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的?”,老爷子问道。 几天之后,刚刚忙完登基的事情以后,就第一时间召见了祁可雪。 她走到自己的车前,刚低着头将车钥匙从手袋里掏出來,不想身边那辆车的车窗摇下來三分之一,有人探出头來。 一个声音突然间彻底打破了此处的静寂,昏暗晃动的血光在冰冷的地板上拖拽映出了两道身影,拉扯扭曲中很是修长。 东倾夜更是一脸被晴天霹雳当空劈中的表情,张了张嘴巴,张了张嘴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索尼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耳朵却极为灵敏,他听到了不远处落寞的叹息,顺声看去,瞄到一抹俏然的身影,他知道那人便是芳儿。 ------------ 第22章众星捧月 六月。 烈日炎炎。 菜市口围满了百姓,伸着脖子看稀罕。 贪官污吏砍头看得多了,百姓不似先前有兴致,今儿却是不同,砍的是皇亲国戚、当朝亲王。 先皇第十二子赵浩,十五岁的少年,封瑞亲王。 刑场上呜呜啼啼连绵不绝,嫁入瑞亲王府不久的王妃,以及妃子的父母亲族,纷纷大喊冤枉。 花璇玑轻轻捏起下巴,盯着那红色的诡异印记出起了神,这其中,一定大有秘密。 跪地的骑兵等了一会儿,见刘备没有继续吩咐命令的意思,便是禀手起身上马。 “微臣惶恐,怎么能让皇上给微臣看病呢。”宰相一听预言师这么询问,冷冷的吸了一口气,有些惊恐的向后退了退,谁知却扯动了伤口,不由得打了一个巨大的哆嗦。 “三公主殿下请放心,我们都会请求鲲鹏武圣,助你恢复修为的。”柳如烟连忙安慰道。 可是拿出地图一看之后就发觉,银杏山谷两侧的山脉都是高大险峻,并且都没有固定的道路,要想直接绕过去的话,恐怕到达山谷对面的时候连黄花菜都凉了!那么就要硬冲,并且还得迅速破关才是王道。 在大唐武德贞观两朝,杨家都很受重礼,朝中地位很高。朝中宰相杨恭仁,那也是他族亲。 将劫掠来的俘虏,运往宝岛,在那里开垦种植园,开矿山,建工坊,立城堡。打造属于他,属于李家的世界。 白焰注意到,在这里的安岚,或者说,此时的安岚,看起来无比冷峻,好似一柄出鞘的宝剑,带着嗜杀的欲望,渴望着鲜血。 这是国际市场交易活跃度最低的时间段,5000手看起来就是5个亿美元,泰隆国际丢出单子,却也是有可能让他们成为一瞬间的主角。 “不可能!”纪曼柔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我观察她的表情,好像真的不知道的样子,可我觉得,怎么像是装的呢?整个将军府,除了纪曼柔,谁还这么不顺眼我? 只不过,杜陵挑战了骷髅巨龙,他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于是,杜陵的灵魂,就被骷髅巨龙给吞噬了,而魔楼则保住了他的躯体。 “我很不喜欢去感知未来,尤其是在这里。它们时刻都在变化。我郁闷的说。”柒鱼坐在了轩加眠髅对面的沙发上。 这个时候,病房的门打开了,进来一个下半身湿透的男人,男人的手里还有一把比他下身还要湿的雨伞。 又是看不到其他属性吗?“吼!”还不等苏楠多想,不远处十只伤狼齐齐一声咆哮,化作一阵红色疾风袭向众人。 “哥哥,你放心。别人可以破你的法。妹妹我自然也可以破了对方的法。”白影自信地答道。 慕容不忘觉得有些好笑,果然八卦是人类的本质,任何人都逃不过好奇二字,无非是想不想和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问题。 村长故作轻松地说道,其实村里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了,不过确实也是,活着苟且偷生的人比死去的人要痛苦万分。 在萧毅沉默的时候,他周围圣理亚戈等人也是用一种奇特的目光将他看着,不知不觉,萧毅竟然逐渐的成为了这东京城人马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足以与柴朗德这等人物相媲美。 “九龙卫!九龙卫!”暗血老祖怒不可竭,身边一直被辰涉大帝安插了眼线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 第23章幡然悔悟 近一年来,李平安成了李爷。 同僚、邻居恭恭敬敬,药房、武馆主动降价,参加婚宴能坐在主席,换做寻常人,定然沾沾自喜。 李平安也是个普通人。 于是在一声声李爷中迷失了自己,再也没有当初站在暗处的谨慎。 “按照我本来性子,因魔头名号遭遇烟波钓叟,险死还生后就应该逃之夭夭了……” 晏双飞一愣,泪珠顺着脸颊划入嘴角,泛起阵阵苦涩。她轻笑一声,定定地看向眼前的那名男子。咫尺,天涯,说的就是如此么? 巨响之后,是某个男人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还暴跳如雷的咆哮声。 “紫电,走。”徐翔手握缰绳说道,其实像这种通灵的坐骑缰绳完全就是多余的,往往只是主人一句话甚至一个动作它就能够明白过来,不过这需要长久的相处而形成的默契。 身为长辈。居然做出这么荒唐恶劣的事情來。若不是发现及时。说不定韩妙妙早就沒命了。 湛清漪冷哼一声,如此这般一说,黎子阳不禁哑然:清漪,有你的。 被韩妙妙发现。柳曼莲无处遁逃。只能硬着头皮进了來。“妙妙……”低低的叫唤着她的名字。可是眼神却不敢与她对视。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想要拥有一个可以安心的环境就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韩妙妙跟在后面,泪水一路挥洒下来,她也想一直就这么紧紧的暖暖的握住她的手,永远不分开。 而现在,事情已经做完,兰登也不再停留,赶回队伍驻扎的地方,带着人继续往海伦娜的博古达城。 看都徐林城主这般事态,徐浮神情黯淡,无力地将头颅地下,他不是傻子,明白大罗圣地根本就不是他父亲可以惹得起的。 在古代王朝中,当新皇登基后,朝廷内自然会有一些反对的声音。 雪儿高兴地答应了我,我安慰雪儿一番之后,便满面春风地走了出去。 皮卡入城,雄阔海随手扔给城门守卫队长一根旱烟,然后打着哈哈进了城。 他悄悄扭头看了看旁边的纪尘雪和凌星弦,这两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仿佛对类似场景见得惯了。 “弟子愿成内门弟子。”秦玄咬着牙说了一句,他也不想事情太过于复杂,有舔盒系统在,自己欠缺的不过是时间罢了,核心与内门,只是迟早的事情。 事情发展此刻,金葫道人那满脸的笑容顿时垮了下来,死死盯着秦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打死他都想不到秦玄真的可以守擂成功。 接连几天下来,洛娇都没有接到薄晏九的电话,她也没有给他打。 在之前的聊天中,竹简卿就已经把当年陈氏被污蔑的过程告诉了竹子,一切都是因为当初父皇种下的因,才有了现在的果。 他一本正经的把刚才那张写好的欠条塞到了我的手里。说让我签了,他就告诉我。 到了这个地步,林旭也不可能拒绝了,不除掉这颗大柳树,所有人都得被困死在这里。 就算灰三奶奶到了一定的程度,张山风也是有办法能够封印的住那个家伙的。 而最后的十五分钟比赛,基本上就是走过场。这使得主教练都没有给任何伤停补时时间,在九十分钟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吹响了全场比赛结束的哨声。 ------------ 第24章逃之夭夭 又一年除夕。 辞旧迎新。 傍晚。 落日余晖,天色将暗。 今年是个丰收年,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连绵不绝。 时不时有富户燃放烟花,咻的腾空而起,在空中爆发耀眼的光芒,站在房顶观赏的百姓,发出阵阵欢呼。 殓尸房。 中午就关门落锁,夫妻二人擀皮包饺子 “七王爷,你想见识我的修仙之术,完全可以去万金楼找我便是。 “唉,此事……回头为师找个机会,跟木龙老人好好聊聊吧。”上水善人默默看了张风一眼。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又轻又温柔,像是融化了一滩春水,点点滴滴,勾人得紧。 “这几日,你便住在这极尘宫中,恰有芸瑛作陪,想是也不会拘束。”乐神说话十分好听,在凡间见过很多凡人,她似与他们无二。 临走时,阮晞瑶探了老人的灵魂,算出他的阳寿在明年就要尽了,作为答谢,她准备用修为为老人续时间的阳寿,却被老人拒绝了。 最要命的是,对方居然还将捡到的装备放在位面联合市场里售卖,简直就是不给面子。 他们也很想见识下他们全服第一的高手,今日被这桃桃上仙打的满地找牙的浮生尽为何要来这里? “她只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曾经是以后也是。”说着又习惯性的摸了摸她的头。 “伊丽莎白”就不同了。她进了房间,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所有角落,确定没有摄像头、窃听器等等,才放心地脱下3D人脸面具,和伊丽莎白的那套蓝蜻蜓语音转换系统。 “嘶——”孟迟希被宋正扬用枪托狠狠地砸中了额头,血一下就从脑袋上涌了出来。 那柳云仁不仅仅是有个半民间半官方的中医协会会长的职务,更是在国家总参谋部挂了个总参顾问的名头。 在将酒壶标志上自己对特质之后,赵铁柱也对这面前的叶轩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我准备开始了。 王董直接傻眼,本想教训赵铁柱,却没想到赵铁柱有方岩,偏偏方岩又是两个兵王的教官。 所以我决定还是偷偷的跟着她们,最好能近点距离探听到她们说什么,先了解了解她们在做详细的打算。 不过赵铁柱这边却并不气馁,而恰好相反赵铁柱他明白,现在正好有足够的时间来侦察这片地方,但是看了一脸恐惧的林宛熙,赵铁柱只能轻声的安慰道。 陈莉莉轻轻地瞥了一眼挣扎不停的李琴,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玄镇子如实回答,“掌门的仙体已经由弟子从炎华洞中运回,停放在了长生殿中。丧仪之事虽已经按照历代掌门的规格在准备,但具体如何安排,还得有个主事的人来操持。 “不是你要听短的。”火炎嗔了我一眼,还用两只手左右捏我的脸。 对于殷重的怒吼,叶辰充耳不闻,拎着个巨型狼牙棒一路追杀,但凡追上一艘,二话是一句不多说,直接开干,凶悍无比。 只是这种生气多少都带有一些暧昧的感觉,并不是那种真正的生气。 结果他这话刚说完,就发现柳飘飘的脸蛋,瞬间就变得通红了起来。 许多县里的达官显贵以及有钱的生意人都排队找他相面,四品相师在整个县里也是凤毛麟角,虽然杨三卦只比爷爷多了一枚铜钱,可是实力却要差很多。 ------------ 第25章诨号心魔 督公衙门外。 一辆马车堵在正门口,挡住进出办事的内侍、番子。 马是驽马,车是旧车,驾车的是个垂垂老者,如此不起眼的马车,竟让凶名赫赫的东厂官吏踟蹰不敢上前。 有胆子大的番子,目露凶光,手按刀柄。 王爷咱也杀过,何况区区文官! 旁的档头立刻眼神制止,眼前之人可动不得,说不 回到山洞,王权也是欲哭无泪,他本来打算逃走的,没想到碰到后山这个好心巫,将他提了回来。 不过现在,萧秋雨既然得到了浮空城,他立刻就打算将“红后”移植过来,由红后来担任这个浮空城的最高智能系统,这样他就恶意如臂使指地驾驭这个浮空城了。 只是若就是只这种程度,莫无念便渡劫成功却还有些简单,就见天上那七层云雾聚在一起还在不停翻滚着,一道灰色的雷悄无声息 从天上落到了人间。 没人知道她嫁给李石川的前一天晚上,吕家老爷子把她带到了一个单独的屋子让她自己选,是选择按照家族联姻的方式,嫁给渠城一流世家的大少爷,还是嫁给落魄如狗的李石川。 三千青丝被打湿贴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少了些空灵气息。但这样的她,也让人少了敬畏,觉得更美,如出水芙蓉。 这个圈子本来就是个大染缸,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而她们也不是救世主,对于这些情况,她们所能做的只是避开。 他的话更是狠狠的冲击着吴沐,让她一时停在青衣男子面前驻足许久。 有人说他们,已经和邪魔同归于尽,有人说,他们三人本就是上天所指,如今已经归天而去。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别说他们,除了杨风青,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哼~”锻神锋深吸了一口气,旋即转身往不灭火所在的位置走去。 CSC的几个选手都是比较有耐心的选手,不然也不可能训练一坐下就不起身了,有的职业选手比较好动,不开枪不动他就不舒服,这些选手也都大有人在。 洛凡做了将近4年的荣光解说,这4年里,中国队伍一次又一次的征战世界赛场,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只能看着外国队伍成为主角。 “二十年前你不也是同样未尽全力,此刻依然如此,不管怎么说你赢我输,这已经成了事实……”幽空兰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道。 由于自己的自行车已经被司徒轩的法拉利毁灭了,所以秦风决定今天早上打车去上学。 想要打赢这支部队,只有美帝的正规军了,纯地面根本打不过,还得靠强大的空中优势,得用战斧,大量的战斧。 大家只好暂时离开了,太后姜雪更是亲自留下来照顾吕心怡,让她非常受宠若惊。 寂灭神风是一种星空中的超级自然灾害,所过之处,一切生灵死亡。 因为对方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换成她,也不希望妹妹知道这世界的太多阴暗面。 这个时候也正好是看不了比赛的学生党还有工作党起床搬砖的时刻。 等靠近镜影国度后,猛然爆发,施展出死神之吻最后一招——地狱死神,轰然袭去。 他拍了拍肚皮,捏了法绝,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干瘦的大黑猪,长嘴短毛,四蹄健壮,长着獠牙,看上去颇为凶悍。 ------------ 第26章李代唐僵 哒哒哒! 官道上传来马蹄声,十余骑兵从北边呼啸而来。 流民群盯着兵卒、马屁,眼冒绿光,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恨不得扑上去大快朵颐。 “滚!” 为首骑兵怒喝一声,临近人群也不减速,任凭马匹踩踏过去。 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让麻木的流民恢复了些许生气,连滚带爬的躲向 “别他妈没事找事,你知道这是谁开的不?”陈虎还是强压住了火,毕竟如果他在录像厅里打了人,马勇几个回来肯定是要骂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卓乐峰也需要关心其他的人,他鞠了一躬,更对余菲娜投过致歉的眼神,转身后,带着心塞迅速离开。 前世时,西风根本就没有超过25层的楼房,而且他的房价定的又那么高,再加上历史轨迹好像改变了,不担心那是假话。 大家都把手电筒照射这个怪异的石棺,周围放满了各种罐子,里面似乎有东西。 张北也无奈的摊摊手,他真的不知道,随到这个东西怎么去算,他也不会算。 方累摸着自己的下巴,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征服赤火部落才算合适。 场面有些僵持尴尬,韦佳音尴尬的耸了耸肩膀,赖多安也摸摸下巴。至于黄志毅和白月萍,他们两人一直捆绑在一起,此刻他们在等待别人打开这个尴尬局面。 林浪进入大楼内,这里工作人员很多,他的出现没任何人发现,这里时常出现陌生人,所以没人在意。 “哪里走?”陌凡喝道,一个勾腿把对方给勾了回来,随后他就在对方身上将咏春那最爽的一套给打了下去。 张北倒没有别的感觉,因为现在的植物园跟后世的世博园简直没法比。 他们警惕着凑到一起,学着三流电影里特种兵的样子,将枪口朝外背靠背围拢成一团,慢慢的朝门口的位置挪动。 掌柜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身着宽敞黑袍,气质沉稳,见到高郅吕玲绮二人进来后,他便走过来,望了一眼高郅二人。 四周的人越聚越多,所有人都在听过周阿仁的歌声后,全都被歌声深深的吸引。 周阿仁也没心思在酒吧继续呆下去了,眼前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完成惩罚系统的惩罚。 “此人打扮遮遮掩掩,行踪诡秘,一定有问题,走,跟上去!”仙卫队长分析后,命令众人。 “回芾都,国师料想的果然不错,这噬魂者果然与知画师脱不开关系,可是现如今,不必再惧怕这知画师了。”安修君立刻说道。 李扬一下把甜妹子扑倒在床上,却牵动身上的伤口,疼的哼出声。 邢九信誓旦旦保证的同时,提出了一个要求,他身为香主,以前不仅没有百脉境手下,连筑体境手下都很少。 更何况,在内心深处,他清楚的知道,就是因为自己的逃跑,战场之中,已经是一片混乱,每一个鲜卑、乌桓人已经是看不到指挥的号令,不过就是被动抵抗、捉对厮杀而已。 他总是要顾及周围的人的感受,而有时也会忽略了蔷薇的目光,但今天,他却十分开心。 方适看的这本属于再夸张一点类型的杂志,错别字很多,多是在火车站,汽车站附近售卖,配备香艳或者是恐怖的封面以吸引买家。 宴会取得圆满成功,最少方适是这样认为的,毕斯很绅士,送无夜上了去迪城飞机场的出租车后才返回沙漠镇的宾馆。 ------------ 第27章赈灾驭民 数日后。 李平安夫妻二人,混入流民群中。 一路向南来到凤和县,只见城门紧闭,任由流民哭喊哀求也不打开。 有些饿极了的流民,自知活不到下个县城,无视城墙上兵卒呼喝驱赶,试图冲击县城大门。 县令果断下令放箭,射杀了几十个乱民。 余下流民落荒而逃。 又半月。 途径 “这就是得罪我神殿的下场,你们谁也都别想安然无恙!”林水寒冷声道,看了一眼被打伤的太乙仙帝,又再度展开杀戮了。 公司的年营业额过了二十亿美元才上市的公司,在美国也是第一家。 没有释放掌控意志,也没有施展灵目神通,随便找了一座黑晶山峰,穆浩就已经踏空而上,进入了峰体山洞之中。 “前辈请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折腾完,下次等我搞到异次元的青檬酒秘方,没完肯定大量提供。”南宫平说道。 方七暗暗叹了口气,苗疆百毒老人的毒天下本无人可解,可是太行六鬼竟然根本就没有中毒,他们的昏迷,居然也只是假装的,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是有备而来。 “我擦,这什么情况”菜丰阳看到刘斌上去之后就没有下来,还以为出什么事情了,可是当他冲进房间之后,一股血醒味传来,让他胃里一阵翻滚。 ——更何况,即使自己肯放过他,赵英武会吗?院外的弓弩手会吗? 丝兰实话实说,目光神奇地着希娜那似专业的动作,表情十分享受。 仙尊既然在修炼,魔尊也不好插手,也只好在一旁观看了,一旦插手的话,肯定护会影响仙尊的修炼。 深作点点头道:“确实‘雷梦雷人’毕竟是毁灭性的禁术,不能有任何的放松,去看看也好。”自来也直接纵身消失在了原地。 江峰失笑,“有意思的手段,利用白霄替你们背黑锅,甚至出卖真正的十二生肖,可惜,你对冥的了解或许还没有我多,至少我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最终目的,以及,风暴计划”。 黑熊脖颈处的毛发被掀起了一大块,流出的鲜血湿了皮毛。黑熊的攻势被迫一顿,之前正面攻击的黑袍怪人一连向后翻出几个跟头,趁势躲开了黑熊攻击的一爪。 高空中,黑龙抬头迎上,赤火逆袭烈烈,生生将三色妖风之阵又抵了回去。 “你们待在这里,苍云号守卫是华南联盟常务议员,梅州平太阴麾下人马,那些人不敢动手”祁鸿忽然道。 许愿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眼睛虽然没有睁开,手却已经反射地抓到从她脸边抚过的那只手上了。 护院刀并不算沉重,与江满楼赠与的那副铁浮屠相比简直轻如鸿毛。 “鬼网,黑龙会,金狼帮,天上人间,既然你们想玩,我便好好陪你们玩玩。”姜怀仁眼神犀利,若没有神秘道士出现,姜怀仁性命不保。姜怀仁可不是吃亏的主,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蓝映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愿拉扯到了楼上,进入了二楼的那一瞬间,许愿的话蓝映尘也就彻底明白了。 “赵爷爷,您老下手真狠,我受了重伤。”姜怀仁看到赵圣廷,装作受伤的样子,若不是秦瑶搀扶着他,姜怀仁已经躺下。 “那可怎么办!”康节级的确不敢去都监府找武松,一时间十分彷徨。 ------------ 第24章皇田之法 勤政殿 寂静无声,气氛凝重。 正统帝看着户部奏折,面色阴沉,眼底不断闪现杀意。 “尽是些蠹虫!” 户部上报的赈灾银两,与镇抚司探子上报的实际数目,足足差了三倍还多,银子去了哪里不用想也知道。 另有凉州密探上奏,天灾逼着百姓卖田续命,数县尽数归于权贵士绅之手。 百姓 西辰凤接过来一看,是两个名字的铁块面带着一个孔,两个名字正是珠香和流醇。 “对不起。”他忽然道歉,声音温柔到让萧筱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听到这话的墨少航忍不住轻笑出声,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父母了。 “是不是污蔑,你们心中清楚,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是聪明人,是非曲直心中早有定论!”穆紫韵冷哼一声,看着刚才说话那人,目光带着几分冷冽。 在这几天里,程黎平也没闲着,除了打理饭店的生意,他还不停的往城东跑。一方面是陪爸妈坐一会说说话,另一方面去打听那个监工的情况,好把何勇从看守所里弄出来。 打魂鞭将恶灵缠绕住,红霖狠狠地拉了一下,长鞭迅速受紧,将恶灵死死勒住。 刘言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说:“好,一切按照王爷说的办。”他说着率先离开了。 “你要是病倒了,这个军营里面靠我们可不行,没有你没有士气。”刘言随手扔了个酒壶给他。 田梓橙笑的花枝乱颤。看着她的笑脸,程黎平忍不住想起来许璟雯,也不知道这个傻姑娘有没有回到香港,是不是平安无事。 周扬可得意了,局长叔叔总是看不起他,今儿个,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 “蓬蓬两枪”李浩身后的两个杀手到地,李浩不禁回头看去,是韦蓉蓉开的枪,李浩都没有想到韦蓉蓉的枪法这么准。 洛汐抬脚进来,刚好听到了这句话,压下心里的所有情绪,不管飞羽怎么说,大家怎么说,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只要让飞羽记起自己,一切问题都将不是问题。 既然理拉德暗示我要过来,那么这里至少有理拉德想要的东西,而且这件东西似乎还必须由我找到才好。 不过,太后突然召她有什么事情呢?不可能真的只是要吃一顿饭那么简单。 却说李凝被妖兽一股脑的按入了镇妖之地,心中未免惊骇无比。亏得有唐风给的乌云袍,他慌忙席卷袍身生受了几个妖兽的攻击。饶是乌云袍能挡住大半部分攻击力却也未免让其受伤。 瘦颠的马在陡坡上艰难卖力行走,很不甘的看见李凝渐渐远去的身影。只是盏茶功夫,李凝便将瘦颠的马甩的老远。 “老东西你躲躲闪闪的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就杀了我们”其中一个杀手似乎十分暴跳的说道。 “好,我马上到,等着我”李浩很干脆的说道,说完就挂断了手机。 燕皇当然知道韩狂生是被江铭所激,但是两句话就能被激到如此地步:韩家是没有人可用,还是韩家的人个个都是如此? 常达林闻讯而出,双方说完拜年的话,常达林请徐浩东到家里坐坐,徐浩东说去办公室,常达林马上明白,徐浩东不仅仅是来拜年的。 与会人员早都到齐了,甚至茶水都已经喝了两三杯,李桐才缓缓来迟进来的第一句话先不谈工作,先谈一谈为什么大门口一位职员人下班了电脑却没有关? ------------ 第29章山中药农 凉州府城。 东十余里外有清元河,两岸都是上等水田。 深秋时节。 农物已经收割结束,农人挥舞锄头翻地,累了就坐在田垄上歇息。 河岸边。 李平安坐在板凳上,举着鱼竿静等鱼儿上钩,身旁的鱼篓里已经有四条巴掌大的青鱼。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农人啧啧称奇道:“咱三 两人来到空出的房子,和昨天的差不多,也是名宿,只不过今天这个多了一层,比昨天的要好上一些。 但却依旧极为贴心的给赵定扶到床上,随后耐心的给赵定从脸盆里面打洗一块干净的毛巾擦拭着赵定脸上的那些灰尘。 苏璃也呆了一瞬,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季皖真的生气,还是为了自己。 “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怀疑我们骗你?”萧宁宁立马暴跳如雷。 “对于刚才的问题,首先我们上次碰面还是在江城市,你总不能为了食物,大冷天的专门跑到这里来吧,江城市附近哪里没有吃的。 那声音带着笑,明明温柔又偏偏不怎么正经的语气,让她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腰。 “我向你道歉行不行?之前我对你做的所有的事情,我都向你道歉,我求求你,你救救我娘。”萧宁宁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宋清悠。 周林佳哈哈一笑,搂着李婷的肩膀跳进泳池中,又在水池里扑向郑海清。 苏璃重新泡的不一会也已经好了,两人吃完以后,苏璃以为季皖会走,结果就一直跟着苏璃了。 今年的胡戈,马上就要30岁,身上比起以往多了一种成熟男人的气质。 “好好好…”老人立马点头,感觉连走带跑的回去烧水,但是在白开水看来他还是走得又慢有缓。 为了给敌人顾清时在国外的假象,古特助确实在国外,所以开车的是陵兰。 好,给位同学大家安静一下,我们有一个新同学来了,大家鼓掌欢迎!大家要好好待他,不能欺负自己的同学,知道吗? 就算碍着圣旨,把席韫送去京城,只怕日后席韫和席家人也会怪罪怨恨上他们。 正在他们交流的时候,不远处一道大嗓门传来,一个白色长眉,双耳垂坠的大和尚正仔细观看冯宝宝的手相。 至于他跟魔族勾结的证据凰久儿没有列出来,因为,这事阴虚神君做的很隐秘,且五千年过去了,有证据也早已经被他抹灭,除非焜火能亲自指证。 和陈老的太极拳不同,龙逸峰所演练的太极拳注重招式,但是却更注重拳意。他为了使在场的人,特别陈老对太极拳有更深的认识,特意运用起蚩尤法典基础心法,慢慢演练着太极阴阳八卦,驱动五行之气。 二十一名半步天阳对付萧夜,不仅没有伤到他一丝一毫,还被萧夜反杀了十八人。 因此,自从发现自己的特别以后,上官柳絮就是寂寞的,有时候也充满惶恐。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白开水明白生活总是困难不断的赶来,可是人固然不能被困难压垮,不能成为生活的奴隶。 罗西与德里亚共事的时间不算短,他也很想了解一下现在德里亚心中的想法。 李安努力睁开眼睛,点缀在空中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却又那么的遥远。 在11世纪,格拉姆斯是苏格兰国王的狩猎住所,最初只是简易的木屋。 ------------ 第30章杀机隐现 天蒙蒙亮。 一阵鸟鸣声传入房间。 李平安从睡梦中醒来,听到柴火燃烧声,媳妇与儿子低语声,不自禁的嘴角上扬。 从安定到流浪,又到安定,十几年间种种经历如梦似幻。 有时候,李平安都忘了自己是个穿越者,每天起来吃媳妇熬的粥,去药田干活,晚上回来媳妇孩子热炕头。 枯燥,却不乏味 心中有愧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我实在呆不下去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离开。谢绝了张叔请我吃午饭的建议,起身向大家告别。 沉鱼露出惊讶的目光,心里不禁暗想,难道他还有什么特殊的材料,或者还有更多的生命之水呢? “确实……”泰格眉头也皱了起来,思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结果。 “行,你先回去等着吧。”陈哥摆手挡住像理论的几名年轻警察,亲自送走了大妈。 叶蓁蓁的举止端庄,俨然大家闺秀之气。她擎着杯子先放在鼻端闻香,这才略尝了一口,由得那茶香挑动味蕾,复又连声称赞。 这些水属性的药材想要获得,除了前往各大药材店搜寻之外,也恐怕只有炼金术公会才能够提供了。 一夜未眠的双眼依旧熠熠生辉,陶灼华的脸色因紧张而有些苍白,便随手开了妆奁里一罐淘澄得极匀净的胭脂膏子,在两颊浅浅扫过。菖蒲已巧手替她梳起松松的发辫,将素银嵌东珠的珠花缀在发梢。 不出泰格的意料,既然艾莉丝都要求开饭了,昂斯城主一点也没有迟疑,直接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了。 “哼。”清零重重的哼了一声,朝着这路口走去,虽然心中有些不服气,但是她也知道叶宇说的是对的,因为那个脚印的脚尖指着的是这条路。 何子岱捡到的这个青釉瓷瓶分明是民间之物,釉面略显黯淡,又有些粗糙。上头以粉彩绘着两片青荷、一枝菡萏,画工也不细致,不似何子岕素日的风格。 “呵呵……有申智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酒呢?”玉珠贤笑着说道。 自己贸然的代替汤俊峰去了一生爱,又对那些股东做了很给他们希望的承诺,结果……一生爱竟然是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烂摊子,她该如何去对刚刚手术过的汤俊峰说? 周亮的身躯不由自主的行动起来,他手中的幽冥剑开始分解,和空中那虚影轩辕剑缓缓融合在一起,然后化成百丈剑身,遥遥指着那巫族肉身——蚩尤。 唐晋腾喝了口汤,已经有些凉了,伸手将辛依面前的汤碗端了去,辛依抬眼看了眼,没说话,埋头吃自己的。唐晋腾把辛依里碗里的汤喝了,进了厨房又给重新装了碗热乎的出来,放在她面前。 如画被灌了好些酒,虽然这酒倒是不烈,但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倒也有些晕乎了。蓝音一边在旁叽叽喳喳说着,如画一边听着。 退了好几步终于帮身心给稳定了下来,扶着有些踉跄的苏朵朵,还好没摔在地上。 滨海山是滨海市内最高的山头,海拔250多米。山顶最高处,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球。那是当年德国人建的气象观测站,现在也是雷达站。山上浓荫茂密,苍松翠柏,四季长青。树龄几百年、上千年的大树,比比皆是。 接着是所有的人,他们一开始也只是转不过弯来,现在越想,越觉得刘逸寒说得对,越想越觉得提气,他们卖力的鼓动着自己的双手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想法。 ------------ 第31章分田分地 马爷走过来,拍了拍李平安肩膀。 “胡管事唤你过去。” “好!” 李平安心底一沉,面色不变,将手中药材收拾干净,跟着马爷来到车队前方。 胡管事模样三四十岁,两瞥胡子翘着,说话时来回抖动。 “咱看你干活利落,去药铺做事如何?” “多谢管事提携,只是去了城里没法照顾老婆 “姐,你喝糖水不?妈现在一天给我冲一碗。”他着急忙慌的去找白糖。 清瑾闻言,也有些好奇的扭头过来,眼神里面也带着一丝丝的好奇之意。 到了三点半的时候,传单就基本上发完了。我们就回去了商场分钱。 只是,此刻的恒彦林就有些猜测不出来,对方到底是得到了这样的宝物,还是说,是当真就是被误解了,对方压根就是没有办法进去。 当他高大欣长的身子,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柔软的沙发,顿时就陷入了一个很深的凹陷。 汇东虽然保住一条命,但是伤势不轻,这么大的年纪也厌倦了明争暗斗是是非非的生活,最主要的是他不想今后在日本人的控制下留个汉奸的千古骂名,汇东成为一代枭雄也是个有胆有识的人物,并非一无是处贪生怕死。 一旁的一个修士在此刻,微微嗅了一下,忽然就是开口说了一句。 就在秦俊熙的手按在乔馨妈妈的后背上之后,乔馨妈妈顿时就感觉到一阵温暖的感觉传到了自己的全身。 “是呀,多亏陈先生有先见之明,要不我们三个月之后肯定陷入粮荒,那时就不知道会饿死多少人,我在这里替希望之城的黎民百姓多谢先生了。”理仁十分诚恳的对着陈林鞠躬行礼。 在狼宏翔祭出月影之刃的时候,一道飘渺声音缓缓落下,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就连中年人也是微微恭敬起来。 而乔纳森此刻也在努力回想,找出那些推翻这种言论的记忆。逐渐模糊的记忆中,似乎和一些人并肩去看望过。 亚东不明白十年前的厨皇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难道过去了十年,杨若男的魔厨修练都懈怠了?还是杨若男在故意示弱?亚东想不明白。 芝芝俨然很享受这样的亲昵,突然展臂紧紧的抱住他,喃喃道:“当然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觉得抱着他的感觉,是那么的温暖——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温暖,而不是温度的温暖。 “叶少,上午我儿子打电话给我没说清楚,我不知道是您要见我,不然我上午就来了,还请不要怪罪。”江大山觉得叶白生气了,所以才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 后面的李强已经悄悄的拿着消音器装在54式手枪的枪头上了。陈博和韩志军凑近了手术室的门口,保护王峰的安全。 还有一些厉鬼发出“磔磔”的恐怖笑声,唱着软绵惊悚的歌声,密密麻麻的扑入地下,追逐啃食火槿树的根须,这些尖叫着的厉鬼好似对这棵巨树都十分的喜爱。 僵尸们纷纷吼出了几声,也是纷纷地转向我,劲儿个猛跳了过来。 “等一下,把三开斧还我。”话语中有股命令的味道,童臾常常抹去身上伤口的血迹,冷冷地看了眼几人,今天他算是栽了,输给一个星罗落。 在锦绣谷地下的金色宫殿里,神的心脏正在被囚禁,此时此刻,神已经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所以他才会不惜代价透过囚牢发出这种神谕。 ------------ 第32章田间往事 十月底。 李平安背着巨大的包袱,里面是一年来买的家伙事儿,媳妇抱着儿子,似是一家三口农民工返乡。 晌午时来到自家田亩,远远望见三间茅草屋。 门外还扎了圈栏杆,走进院子里,还搭建了灶台鸡窝猪圈。 李平安将生活用品放下,媳妇忙里忙外的倒腾,铺被褥、摆锅碗,很快就有了几分新家的气息 但就在卷发男子即将走出军帐的那一刻,昏暗大帐内,却冷冷传来了诸葛亮的声音。 李明辉看着林沧海,从始至终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么想着,林沧海就不在赖床,直接起了身,稍微收拾了下之后,就直奔着公司走去。 名家之内,名龙此时也是身受重伤的仰躺在床头上,嘴角时不时的吐出一口浓浓的鲜血,脸色更是苍白如纸般。 确定,站在山丘上,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绿色平原,全部也都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这种景观就算是在龙神帝国也都很难见到。 他们直接俯冲过来,见到他们直接冲上来,重骑兵是真的完了,根本也都没有办法跑了。 貔貅与麒麟有所不同,麒麟是凶猛的瑞兽,且护主心特别强,有招财纳福、镇宅辟邪的作用。貔貅是以财为食的,能食四方之财。 想了下之前他所看到的那一幕,那样惨烈的情况,怪不得的是姜维会这样的上火。 其实连徐峰自己也都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龙骑将村庄里待了半年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也都不能起杀心。 别说英雄盟没办法把复活当成福利来给麾下的英雄们发,就算可以,那些已经变成妖魔粪便的英雄们也没法屎而复生。 罗锋呵呵一笑,也不理会他,开启了神盾航母指挥台上的通讯屏幕,屏幕上出现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华夏男性。 “结束了!”大日虚魔高举双手,身后浮现百丈高、十丈宽的巨型黑色剑影。 “这就是你想要做这个城主的理由么?”洛子修也是一愣,他也想不到费魂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长时间建立起来的威信恐怕就因为这一句话变得脆弱。 “没错,根据之前探子们传回的情报,这里面那棵绿色的,便是你要找的碧玉树了。”周归点头确认道。 以往闹起妖魔祸患,官府从来不予理会,只要安心等待,自然会有侠客和蜀山剑仙替他们解决问题。 清明节过后,陆陆续续到唐果家帮忙干活的人,增到了三十人。多出的人,都是从其它村过来的。 不过猴尊最后还是调侃了一句,他倒不是真心挖苦,不过是看到七天君这么推崇森皇,有些心里吃味吧了,刚刚他来的时候,七天君可不是这个态度,不过就是客套的几句。 老妪脸上满是苍老的皱纹,但看起来却神采奕奕。盯着面前惊疑不定的诺亚,老妪沧桑的语气中满是愠怒,似乎她与诺亚很早便是认识。 他死了倒还好,关键是就连他背后的家族,包括对他疼爱倍加的父亲,母亲,祖父祖母之类的,通通被主角杀的精光。 任务失败了,李志粱不惊反喜,这游戏真是绝了,这款游戏到底是怎么开发的,怎么NPC一个个都这么牛逼。 一道道审视的目光落在欧敬豪身上,发现并无严刑拷打的伤痕,但精气神早已不复纵横睥睨的剑客英姿,就像个普通的老者,散发出死亡的暮气。 ------------ 第33章教书先生 “我不相信什么狗屁正义,只相信自己的拳头……” 李平安眸光低垂,不自禁的握了握拳头。 朝廷施舍的正义,哪有自个儿争来的痛快,当真哪天遇到不痛快,当场就得挥拳头打回去。 憋在心里,徒增阴郁。 今儿阴郁一回,明儿阴郁一回,天长日久人就疯了。 天色昏暗。 陆三爷带着村民 虽然这只高等死神兽在察觉到还有攻击到来的时候,已经是灵敏的向着一边闪躲了过去,避开了致命的攻击,算是留下了一条命。 “杀的好!他的东西都归你了。”赤鲤拍了拍李存的肩膀,“另外这次得了两块太微石,你便从矿仓里挑几块一品的灵矿,炼几件趁手的法宝。”另一块是钟天龙的,也被赤鲤翻了出来。 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他们和李玉芸搞好关系,申罗帝国从此将一飞冲天。 “不过还真是可惜呢……”伦也那带着一丝惋惜的声音悠悠传了出来,顿时便将伊乐那已经迈出去一步的脚给定住了。 察觉到斗殇向着自己冲来,这一刻,李玉芸的速度好像刻意减缓。 “爷爷,您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站在这里了的?”陆奇笑嘻嘻的走入炼丹房中,说道。 老蓝龙海迪亚听到满场的尖叫声,勃然大怒,龙气挟着龙威瞬间镇住了全场。露天大剧场里已经站起来的观众无不双腿发软,瘫坐下来。由于龙气和龙威,连音乐都戛然而止。 这幢三层的石屋正是雾玫镇的冒险者工会。在典雅赦令颁布以前,乌恩奇就是冒险者工会的常客——他的画像时常被贴在冒险者工会的通缉令上。不过虽说是常客,亲身走进魔族的冒险者工会,对于乌恩奇来说还是头一遭。 送走了金战天,李玉芸就服用了血元丹,并盘坐于床上,开始疗伤。 因为,他们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多少钱,不过,他们六人最终还是凑出了一点钱,于是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很简单,明天我会举行本市最盛大的订婚典礼,目前还缺少一个未婚妻,我觉得你很适合。”,苏慕白的掌心贴上她的脸颊,乔宋侧了侧头躲过他的碰触,感觉到胃部一阵的恶心。 与此同时,一些厂商也不约而同的给丽人集团发来了邀请,都希望在他们的柜台上出现丽人化妆品的身影。 烟雨怔怔抬眼看他,她从来没想过,光鲜如他,会有这样的经历。 忽然,正前方响起了一声恶狼般的爆吼,如同高爆炸弹爆裂,逃命路过的杂兵们被冲击波掀飞向了天空。 雪儿几乎都可以想见黄老五面如死灰的样子,可是驾车的是他,惊马的是他,将王爷摔得鼻青脸肿的也是他,被带回来当承受怒火的自然也只能是他。 “我想做什么,高公公你不明白么?”穆青青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朝他耳边吹着气道。 王浩明正想离开,陈曼菲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拉着王浩明警惕的看了一眼那猥琐男子,这样的人陈曼菲见到过很多了,基本上都是骗子。 奎里纳斯过去的对手全是西方人,对于长枪的认识就是直来直往,从来没想到东方的枪可以做弹射武器。一招不慎,奎里纳斯的前胸被银枪重重的拍中。 “是,老师。”纳兰嫣然微微一笑,走到天宇的身旁,拉开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 第34章一年白干 种田,教书。 规律的生活让时间过得极快。 转眼到了六月。 麦子熟了。 李平安看着稀稀疏疏的麦田,不禁生出收获的满足,又有几分愧对上等水田,产量还不如中等旱地。 收割,晾晒,存储。 十五亩地产了三千斤粮食。 粮食入库没几天,内务府收租子的差役上门,搬走了一半。 肯定是那11星的BOSS占据了下风,因为在怎么说等级之上就杀没有优势的,所以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坚持不住的。 何若智知道就算掌握了破晶击的秘法,自己和沙武雷之间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若要想击败完全充足能量的沙武雷是根本不可能的。 “估计史昂那老狐狸已经将火焰凶莽抵达神迹堡的消息送往神迹堡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楚国,秦国,法西帝国的军队都会在近日赶来!”唐浩不以为然的说道。 何若智只能苦笑,没想到机关算尽的结果还是输了,现在的沙武雷已经无法再被任何力量阻止了。 但是司空剑不愧是神器,本来就是能够主动帮助主人抗击敌人,虽然这叶少白并不是他的主人,但是依旧是能够为叶少白所用。所以林胜本来满怀信心的一枪居然是被司空剑给挡住了。 多铎和洪承畴所在的高台离炮兵阵地还有二百多步远,炮弹到是打不到他们这里来,但也觉得商家军的攻势咄咄逼人,多铎也急忙下令,立刻开炮还击。 众人放眼看去,只见有百余名土著人在一个传教士和十几名西班牙士兵的带领下,正在向商馆的方向扑奔而来,而商馆里的伙计们正退入商馆中,关门闭户。 青年没有雄壮的身躯,却给人一种如临山岳一般的感觉。古铜色的皮肤之下,没有如同健美先生般的发达肌肉,却蕴含着无匹的爆炸力。 但是却由于这里实在是太过黑暗,根本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肩膀上到底扛着的是谁? “城主,我不明白。”莫里恩特斯不解的摇了摇头,老七去楚国跟圣战和神圣巨龙有什么关系? 突然,刘鹏的裤兜里响起了一阵铃声,刘鹏赶紧掏出电话,看上面的号码是萍姐办公室打来的。刘鹏接通电话,里面传来萍姐一阵焦急的声音。 从天华岛中走出来的天华真人满脸尴尬,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原来如此,难怪不得,我说那任天行的实力低的可怕,那这里最厉害的系统制造商是哪家?”王昊问道。 孙策等人见班嗣向王昊行跪礼,纷纷大惊,猜测起王昊来历,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可此时,由于判断失误,隆美尔已经接连命令麾下的德意联军前进了几百英里,直逼托卜鲁克,然而这就使得德军的补给线拖的十分的长,他们机车的燃油已经非常吃紧了。 所有人就回头看向那里,原来是张立,他一手将这里的刀疤男给杀死了。 剑侠客的背部感受着柔软,原本还稍微有些寒意的身体瞬间就变的暖和了起来,甚至剑侠客都能感觉到这某些地方变的更加热了起来。 第二日上午,时隔三日未收到余年信的连云城,终于又收到了余年的信。这是万马山庄的人从成都加急送来了,信一到便立即递给了连云城。 那道不世身影从幽洞而出,轰然一声,只见在那外头有一个和尚横生的看着他。 ------------ 第35章药人厉鬼 燕赤霄拿起桃木剑,见红褐木质中有丝丝焦黑雷纹。 “莫非是……” 眼中闪过不敢置信,当即运转真气探入其中,感应到一丝丝酥麻。 “难道木簪、鞋垫都是雷击桃木?” 天降雷霆劈在桃树上,九成九化作焦炭,侥幸留下核心一小截,仅能制成手串或护身牌。 万中无一能留下尺长树心,制成桃木 这种外放的能力,至少需要魂圣级别才能做到,而这货在九岁的时候,魂王的级别做到了,真他喵不是人。 而这一次,林浩给他治疗的感觉,与以往每一次治疗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哈哈,静云,林浩要走了,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吧!”吕芳似乎一下子就看穿了苏静云的心思。 极寒战姬启动引擎,腰间双喷射口喷出蓝色锥形高热气流,推动她上升到数十米高度。 男人说完话还不算晚,更是直接走了过去,想要抓住顾北墨,顾北墨又岂会任由他抓? 时间一分一秒的悄然流逝,众人酒足饭饱之后,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着笨笨准备好的水果,喝着红酒,继续闲聊起来。 土质地面遍布横七竖八履带压痕,压痕足有脚腕深,像是某种履带式大型工程机械经常在上面移动。 能够提升血雷之力的凝聚速度和浓缩度,并强化其威力,帮助我回复。 “你们都出去吧,我和大哥说会话,替我上去照顾好阿漾。”听到苏筠溪的话,江年也连忙示意他们离开。 中午,顾曦妍和他们一起吃了午饭,然后顾北墨说去送顾曦妍出去,见状,几人觉得稀奇,以前哪次会送他们出去? 孔宣大喝一声,五色大字倏的聚拢。隐没于五色神光中不现,五色神光如水般流转,在变得彻底的透明之后,猛的向着三清道人刷。 哪怕只是一些州府之兵,也毅然如此,就更不用说他们的精锐御林军了。 所以生命总在选择,在选择中不得不舍弃。两全其美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以舍弃自己的办法跳出两难,自古至今,这种性情中人总有许多,但席撒并不希望易之成为下一个。 “既然师妹变的如此骄狂,师兄说不得要让你知道天高地厚的道理了!”阿九万想不到两个师兄竟会对她动手,自知不是对手,不由心怯。但见师兄模样心理又怒又委屈,想要说好话又说不出口,一时踌躇不决的愣呆。 “没事儿,我信你的,我的名片你也看了,知道联通公司吧?就是那个公司标志是个葫芦套方正儿的那个。”?陈虎显摆的问道。 心急的达太为他的贪婪付出了代价,一身凄厉地惨嚎,他猛地朝后飞退,刚才摸到老头身体的右手上同样赤红的烈焰升腾而起。 没想道,这耶稣与穆罕默德二人竟然能凭借手中十字架与古兰经凝聚三千杂念。凭空拦截住那些供世人轮回往生之力地天地戾气。更还能化为本身修为。 昊天王母二人自从上次至尊宝大闹天庭,听得巨灵神汇报蟠桃园中若水身影后,便对这蟠桃园留上了心。两人自然清楚,以那先天壬水之精身份的若水,甘心在天庭受奴役,定有其它目的。 阿九顺利得手,心下窃喜做对,拔起高空,追上众人,远飞前头探路。不久,见东合国内各条道路一齐奔出些明显不属东合军的骑兵,呈包围之势迅速收拢。连忙飞落报讯,询问西妃如何。 ------------ 第36章六次杀劫 “牛鼻子不讲武德!” “这么多雷击桃木,怕不是搬空了道门底蕴!” 罗遂骂骂咧咧舍命狂奔,时不时回头观望。 绸缎长衫满是烟熏火燎的破洞,浑圆的大肚子上下晃动,活像个在田间乱钻的肥老鼠,很是滑稽。 自从觉醒了神魂之力,修成驭鬼术,再没练过锻体武道。 堂堂老天爷亲儿子,怎么能 “噢这个莫本哥中学。”李哀川一口匆匆吞下一片牛肉,挠了挠后脑勺说道。 ??“我说你们烦不烦,别跟着我们好不好!”刘馨悦转过头来,看着身后的一干男子,嚷嚷着喊道。 而现在,这个随时都会将阵地摧毁的男人却自己走了,所有士兵自然无比感动加开心,这种感觉,就好像明天就要上战场,却在当天晚上接到通知,战争已经结束。 三人虽都没有突破,可气息之浑厚,比来这里时何止强横了十倍,让跺很满意。 至于合情合理,看来霍雷说的没错,帐篷就是用来休息的,有人在里面睡觉打呼噜,自然是再正常不过了。 “此事听起来甚怪,他们为甚么偏偏选择在曹嵩庙那种香火庙宇接头呢,就不怕被其他前来上香的人听见?”刘驽听后直感有些不可思议。 恍惚中我猛然看到一个黑影陡然冲出,甚至在这一瞬间,原本发着光亮的长寿灯忽然变暗了。 路易斯和菲力整个身体犹如被林浴了一般,全身被汗水打湿,额头上不断的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哗一下从脸颊滑落下来,嘀嗒一声落在地下,消失在周围浪潮的欢呼声之中。 月乘风其实早就在防备着这种情况,他之前就发现四周的树林中,隐藏了不少想要捡便宜的家伙,所以在他将马令放逐到虚空中后,就已经有了准备。 秦羽震惊,论战力,他不惧尸魔老祖,甚至有斩杀的把握,可论修为,他比尸魔老祖差了一个大境界。 “还未曾。”孙敕顺口答应道,突然转念一想,吃惊的看着邵安,“难道丞相要封……”孙敕说了一半,慌忙捂住嘴,却不敢再往下说了。 何朗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大概什么意思,他是理解了,也就是这大陆上的物质元素,没有地球上使用元素的效果好,因此,威力比之以前,相差也甚远。 那一个子虚乌有的名头换他们现在的安心,刘瑞明显是看出了我意图,扭头冲着我笑了笑。 “不知上师此来,所为何事?”王彦也不拐外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液体在我的脸颊还有身上流动着,此时此刻我已经放弃了跑出去的想法,因为我知道除非能有人出来救我,否则我今天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一路再无话,街上也很畅通,到了督军府,被扔掉了鞋子的杨锦心,自然仍旧由秦慕阳抱下了车。 白建立进入第三层境界后,对人的性命,那就是有一种草木之感,也就是对人的性命,发生了本质改变,他不是以人为首了,他是以灵为首,万物只要你通灵了,你就和他成了一类人,反而与普通人之间,没了当初那种感觉。 随后,刑部、大理寺的下属官员也不干了,纷纷开口,反对退堂。 但是她们的王后娘娘却是轻而易举地获得的太后的好感,若是如此那血雪今后的地位岂不是更加难以撼动。 ------------ 第37章天地真相 挖坑埋人。 回屋睡觉。 唐英懵懂坐在床头,眼神中带着些许恐惧。 鬼物尖啸,贼人惨叫。 幸好儿子胆子大,换做其他三岁小孩,没准就吓出心理阴影。 媳妇上前将唐英抱起来,刷的抛到房顶高,又稳稳懂得接住,来回几次如同飞一般,逗的儿子咯咯咯笑出声。 “这般养孩子……也不错, 当初在传授超级做菜手艺的时候,就再三找系统确认过,像传授给主厨超级做菜技能之后,秦秀还是可以请系统帮助将对方的做菜技能回收的。 根本没想过要保许攸,也不认为凭他和身后的数千将士有能力保得住。 他们俩坐进韩初冬的劳斯莱斯轿车里,龟梨二合终于能肯定他现在发达了,愈发觉得自己卖玩具非常有前途,顿时心头火热。 乱世用重典,修真学院的校规是十分严厉的,一旦有点不好的心思,就可能被赶出学院,一旦被赶出学院,没有学院内那么多金丹修者的支持,他们也没能力找到那么多的资源去修炼。 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因为昨天在校门口她拒绝这个胖男生告白的事。 “李泰是吧?我们还会见面的。”待叶凌天走出房门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那剑修感念无妄双环陪伴,不忍带着它一起走魔道,便将它封印在了地下。 死灵召唤术三级,根本没有驱使死灵进入别人身体,让人说出实话的能力。 犀利无匹的冰魄剑气,本来已经把那包裹着黑炎之火的尘土圆球斩成两半。 “大将军说笑了。”凶尸还在扑杀着刚才射箭的匈奴勇士,呼厨泉早吓的两腿发软,哪还敢揣着任何侥幸。 虽然无法直接询问春野樱,但是这段时间旁敲侧击的了解,加上搜寻了不少根本就不会外流的绝密资料之后,终于有了一些眉目。 圣山这边多出了几个圣者级,守护阵营那边立刻就从大阵内调来了几个圣者。 想到唐峰马上就要离开了,而唐峰这一走,极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尔雅清澈的眸子中,眼泪便哗啦啦的流出来,“唐峰哥哥,我……我喜欢你……”犹豫了片刻,尔雅最终还是羞涩的说了出来。 本来已接过了荷叶包的紫萱见后,她也有样学样地,作势要将包子还给吴子健。 这种打法太简单了,难怪当初大卫-韦斯特能进全明星,这么打只要手感没问题,随便都能打出很好的数据好不好。 不担心李治的安全问题,怎么说也是皇子,如今社会治安也算得上太平,总之不会出事儿。 资质很重要,但决定一个忍者是否会走上巅峰的决定因素却是心理素质,经验丰富的木叶带队老师自然也不会忽略这种情况。 所以朱四没有理会庞天寿的唠叨,旨意不允许这样,而是径直去了朝堂,忙完了当日的国事,才又回来寻找自己的爱妻。 当然,老大都带头这么做了,秦焱自然也不会例外,本来他可能还有点心理负担,但是看到邓肯那么淡定的表现之后,秦焱也彻底放松了。 家里上上下下的都交代了,特别叮嘱了张婶和李婶,还有哪两个稳婆,万一要是夫人生了,千万记得让谢医生过来,真要是有个啥的,也好急救。 许多人聚集在广场的废墟之中,怔怔地望着脚下的废墟,这个广场对巫族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可如今就毁于一旦了,现在更到了要离开的时候,许多人不禁潸然泪下。 ------------ 第38章五年人世 补天教。 教如其名,天道有缺,吾一力补之。 天道为了避免被神魔信徒毁灭,诞生了斩妖除魔化作奇物的规则,同时出现了有灭世危机的延寿奇物。 因果循环,得失守恒。 即使天道也不能例外,当真有意识的规避某类奇物,那老天爷就失去了至公至正,对生灵有害无益。 类似李平安这个潜在的灭 这一次,我倒并没有太过惊讶,虽然也是没有想到会是太子的,但这却很好的解释了母亲眉眼间那抹暗藏的喜色。 “你不说,早晚有一天我也能找到。”洛昊没有再追问,等他实力自然可以打听到苗疆蛊族的信息。 这是光明教发出来的消息,对于光明教的实力他很清楚,这是欧洲的巨无霸,底蕴深不可测,老爷不会真的被他们杀了吧? 想到这里,冷嫣然俏脸微红,咬了咬粉嫩的嘴唇,略微整理了下裙边,心神复杂缓缓的走向那张大床,随后单膝跪地附身帮马东将鞋子脱下。 之前迷迷糊糊的听到秦岚还有林风说过互相见过一面,张明顿时倒是有点好奇起来。 如此一来,才体现得林飞羽的资质究竟是多么的可怕了,而且本身肯定是有另外的奇遇。 老乌龟还没去接盒子,鳄鱼怪就冲了过来,一把将盒子抢了过去。 这是一年半以前的消息,也正因为这条震惊整个武林的消息,让本来想要打些什么主意的人,都暗自压住了内心的想法。 “我可以答应让你加入晓组织,但是,有条件!”佩恩突然开口说道,使得魏武的脸色立刻一变。 同样关心刘禹去向的还有当涂县城内的知太平州孟之缙,这个使者给自己派了一堆活,然后就不闻不问地消失了,前两天还能让手下传来消息,这两天则完全没了音讯。 龟宝在风庸城中不停地走着,思量着一百多年的人生,从一个烟花之地的出身,变成了凡人界一番霸主,然后又放弃了一切权力,走上了修仙之路,如今又成为了金丹期修士,成为了一个有能力主宰自己性命的强者。 已经干枯的树木几乎不能给士卒们提供必要的阴凉,太阳火辣辣地照射在人的脸上,汗水如同溪流一样落下来,滴在放在一边的铠甲上面。 许辰眼见该来的人来的差不多了,便传令下去,让手下的人开始。 此时在岛屿的海边,几个士兵正在闲溜达着,一个正拿着石头打水漂,打着打着,忽然手里的石头掉了下来。 听他这么,刘复才发现所有的士卒嘴唇上都干得起了壳子,听到这个水字,大家都是一脸的渴望。 “切记,红花绿叶白藕,三教本是一家。”说完,空中金光大盛,火榕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一道声音传来。 后者此时正在公司门口,拿着喷漆对着大门猛喷,而周围的地上还躺着几个保安。 这日孟子一行数人来到一座仙山脚下,只见此山青云幽幽,仙雾蒙蒙,似幻似虚,让人如身处仙境,一条灵溪从山中深处袭袭流出,生出阵阵水雾。 自己也同时吐出内丹,使出自己的青蛇变。只见她浑身也像莽刚一般变化,当她变化完成之时,那十方剑招也同时攻了过来。 在他看来,凌天的圣龙剑简直就是破烂,和他的灵阶极品灵器差了十万八千里,凌天还想用圣龙剑和他硬碰硬,根本就是在找死。 ------------ 第39章雍州事变 除夕夜。 万簌俱寂。 寒风在窗外呼啸,屋内暖意浓浓。 唐英见饺子上桌,忙不迭的夹进嘴里,烫的呼呼哈气。 “不是小孩儿了,吃饭懂规矩!” 媳妇宠溺的摸了摸儿子脑袋,看他吃得香,面上露出慈祥的笑容。 慈祥,不是形容少女、少妇,而是爷爷奶奶辈。 年纪过了三十,在大 眼看着现场成了庄言的表彰大会,一旁的露佛基和日谷得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法王路易十一在位期间,多次在同英格兰的交涉中,表现出对苏格兰的漠视,苏格兰统治阶层对法国的感情开始发生动摇。 只见灵光一闪之后,符篆就开始光华内敛,本来色泽明亮的兽皮一下子就变得灰扑扑的,卖相顿时跌破了底线。 另外两只狐狸也漂浮在空中,只不过他们的高度比白狼地位略低一些,身上的光芒也没有那么绚丽。 宇流明在斩杀纳兰舒之后率队接连击破水氏的数道封锁,使得越来越多南宁军部队汇聚在了一起。但是这样的进度还是太慢,对于整个战局所起到的作用还是微乎其微。 通过继承、战争等手段,西班牙王室除了在海外,占得大量殖民地以外,还在意大利南部、法国东部等地,拥有不少领地。 从生物进化的角度来看,人类可以适应很多恶劣环境,但趋利避害又是生物本能。 “我要你帮我杀人!”敖五赶紧说,他怕说完了就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而就在李强与银色怪兽大战的时候,薰风带,正在发生着惊天动地的变化。 一直到后来,林青做到大将军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心里还是想着要亲自冲阵,就是当年在肃王军中养下来的习惯。 回到家中后,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林爸爸不自觉地便点上一根烟。 姜艺彬巴不得再走慢一些,几乎所有人在向朴志勋问候之时,都会有些诧异地打量她一眼。 看样子。刚才这生物,是直接以独角来攻击他的。只是没想到,偷袭不成,反倒被自己打断了独角。 “多,多!”两记敲门声打断了想要继续吐槽饕餮一族的冲动。不用申时干支,单凭敲门的寄走雷动就听得出来,这是水瑶仙在敲门。 他手指的方向,飞着一名血族,身上同样散发出顶级天域的气息,但却远不如灼夜华和梵瑜两人那么浓烈,还没有达到登天阶段。 “试试呗,反正就算不行我们也不吃亏不是?”诸葛天天一摊手,一脸的不负责。 如果其他人知道变成怪物的就汐鳄,那么绝对不会接纳汐鳄族进行避难的。 “秦七弦,内院弟子。”秦七弦微微的点头示意,他依旧闭着眼睛聆听着漫天风沙之声。 唐顿挥刀砍翻身前的一片甲虫,身上弹出了星光迷离的液态团,接下魔能弹后,直接全反射。 身上剩下的项链,腰带,以及盔甲和头盔。也都是属性极品的。这些都是骨头从暗炎地狱中带回来的地狱高级材料打造出来的50级极品装备,此时全部都装备在了身上。 黑里俏端了一盘花生瓜子出来:“人老了,眼瞎耳聋的,你们大声跟他说话,他偶尔听得见一两句话。”黑里俏的大儿子韩志杰跟在他娘身后忙活。 “真是疯狂的计划!这条高速公路长达320km,我们几乎不可能全部做出来。”位于加拿大的制作组曾这么对李定斯说道。 ------------ 第40章问心无愧 正统帝眸光低垂,心底生出不祥预感。 雍州仍然有不少伪朝余孽,百姓受其蛊惑,本就不稳定易造反,现在又多了个数十万信众的慧明。 若二者联手,或成大乱。 当然一州之地叛乱,影响不了国朝安稳,却会让正统帝颜面无光。 “命雍州卫镇压叛乱,调凉州、济州卫入雍州,命冯显功率部平叛……” 见此陈浩也没有说什么,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与众人商量起这场约战的计划,无论如何,陈浩都输不起,不止是陈浩输不起,整个隐龙都输不起。 “横纲是相扑中神一般的高手,他们的地位在帝国备受尊崇。他们的身手也算达到了巅峰,和帝国的火影忍者是同一级别。他们,也都懂得运功疗伤。”甄姬突然虚弱的说了一句。 一脚,两脚,在他们踹我的时候,还有人狠狠扇了我。感觉耳朵嗡嗡直响,脸颊火辣辣的疼。很想哭,而我却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能哭。同时,我更不能倒下。 一个领导,如果什么事情,事无巨细都需要自己来操心的话,这样的领导,无疑是很不称职的。 “大家放心,我既然离开,就有着自己的底牌,他们想要杀我,也并不容易。”龙凌饱含自信说道,在一个五阶气仙傀儡的保护之下,还没有多少人能够触犯他的神威。 虽然想否定。但是连否定这也感到害羞。取而代之风花偷偷地低声私语。 听到聂振邦的话语,张东升还很高兴。微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心中,也在想着,聂振邦虽然很不爽,但是,这也是人之常情。现在看来,还是很不错的。 普雷亚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风花轻淡的先制人攻击的情况。一刹那沉思以后浮现出满面的笑容回答。 那镜子大师却啪啪啪的鼓起了掌,在这寂静的沙漠中,异常的清晰,不断的回荡着。 而这并不是病态的,用自己的身体,也不能肯定这是不是真的值得蒋佳彦。 素音跟了他也有十年了,从来没有瞧见它会晕厥,上古神兽也会晕厥的么? 方正果断放了一点,尝尝……再放点,再尝尝?还得放点,最后彻底的甜了,这才喝舒服了。 萧尘再次向重天和华楼解释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而看到萧尘没事,重天和华楼也放下心来,询问了一番,两人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托什么托?”甜姨立马就笑了:“谁爱托谁托去,要是钱全都用在国内也就罢了,给点钱权当做好事。 紧接着,金陵城下也奔下六人,正是张九龄、杜甫等开元七子另外六人。 地藏王菩萨眉头一皱,手持七宝妙树环顾四周,声音竭力压制胸中暴怒。 “当然要找回来,有一件事情我可以确定,他们几个还没有死。别人我不知道,但是阿努比斯那个家伙,只要死了就一定会来灵界。现在既然没有来,那就说明他们还活着,至少还有人活着。 “舒服吗?我跟海棠新学的手艺。”慕灵笑眯眯的看着北冥渊开口问道。 怪不得刚才周围的树木都被砸的伤痕累累,她身上却一点伤都没有。 “那是当然。”战鎏舒扫了战默羲一眼,将视线锁回到战天下身上。 她仰着头,强行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收回去,然后对千辞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多年前,他也是这样说的,当时她天真的以为他是爱她的,所以不惜抛弃一切也要嫁给他。 ------------ 第41章儒皮法骨 换血、结丹、阳神。 分别修炼精气神,臻至顶峰都称之为武道宗师。 其中以阳神最为玄妙,近乎于百姓口中的神仙,正面厮杀或许比不过锻体、真气,却有诸多诡异法术神通。 宋提刑又有奇物城隍印,可驾驭信仰神力,当真拼着身死道消,或可能成功弑君。 既然为了国朝安稳,苏明远可以私。 那 方昊低吼一声,瞬间轰出神雷拳,浑身噼里啪啦响着闷雷,一拳砸在地上狰狞笑着的吴下城胸前。 随着钟馗的声音落下,他这便也是消失在了这里了,同时,这个入口这也是消失在了这里了。 当然,在叶辰他这里,他这也是没有闲着的,直接低吼了一声,他这便也是直接冲杀了出去了。 听白帆电话里认真的口气,我倒吸一口凉气,五分钟之前我明明接了白帆的电话,这是不会记错的。 大概意思是:草原有多少草料,有多少牛羊骏马,这是西天神佛决定的。你们想要草料丰厚,信佛信神就可以,不要信自己。就算今生牛羊和福泽少,来世也能有个盼头。 曦洧猛地转身,却发现四周的空间突然变得柔软而又黏稠,平日里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竟然现在用尽全力才艰难完成。 老者大惊,他急忙向着叶辰冲了过去,手中的斩马刀高高举起,阴气都传输到了其中。 然而木有办法,他们必须适应大魔王的“朝令夕改”,做不到就是他们无能。 叶辰他直接盘膝坐了下来,进入到了修炼当中,恢复自己体内消耗的阴气。 一片翠绿粗壮的食人花蔓藤只用了两秒钟的时间,就在司青黎面前编织成了一个圆形的大盾牌,只不过这个怪异的盾牌上还长着几个嗷嗷叫着,等待着喂食的食人花巨嘴。 但现在这资本主义的享乐和堕落,同样也让人欲罢不能,而且很刺激,是和社会主义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顾二虽然也被带来了,可是人下地站在那里,低着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自从圆华公主被带走之后,顾二整日里在花楼里流连忘返,这次还是被强硬的从花楼里找回来的。 不只是白璇这样,这店里所有人都是如此,一个个躲的远远的,就仿佛白夜是什么蛇蝎虎豹一般。 听到是四宿占卜之法,谢兰雪连同占卜的一十七人并未惊讶,想必他们是听说过此中占卜之法。此中占卜之法虽说听过,但人数不是一般的多,需要一十九人,且还需在十五这一天,满月之时占卜。 为了解决这件事情的疑惑,沈七决定和王浩宇等人结队继续往前走。 张茂的心脏瞬间在激烈的跳动着,只觉得看到了追上那人的希望。 早晨,当白夜收拾好行李,提着行李箱走下楼的时候,早就已经在楼下等待着他的师姐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异样。 徐风灵巧的转身,躲过了人潮,往桥上往去,只见在桥头之上,突然飞出一片白绫,然后随着白绫,一个赤足白衣的姑娘翩翩落在了桥上的石柱上。 要的就是制造这等惊喜。今天的效果有个八十分吧。方仲永同志一边收拾准备回府,一边在心中默默想着。 见到他一个皇帝,没有畏惧,没有激动,没有难堪,没有尴尬,没有情绪。 叶浩都有点后悔和何香伊签那个狗屁的协议了,当时如果他再观察观察考虑考虑,说不定可以碰到更好的合作者,比如眼前的这两位。 ------------ 第42章活尸出笼 正统十二年。 中。 冯显功部连战连捷,横扫雍州佛兵。 年末。 朝廷收复十二县城。 正统十三年。 一月。 冯显功领兵包围雍州府城,言称月内定诛贼首。 …… 雍州府城。 厦邺。 高城深池,铜墙铁壁。 城墙表面坑洼不平,满是刀剑伤痕, 毕竟众所周知的是,这年头由改编的真人电影,只有极少数可以让高贵的原作党们满意。 “宁香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你不应该让她来,不安全。”洪五冷漠说道,只是这言语之中饱含着关切之意。 “没喝没喝,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送你回去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他今天的态度殷勤得十分古怪。 刘千舟拉着她的手,想要扶着她走出去,找个空气好点儿的户外座椅休息下。 她不由得一僵,微微侧了侧身,接过他手中的纸巾,轻声道了一声谢。 不知不觉间,问题被转移到另外一个层面上了,这时候究竟该怎么做,可绝对算得上是步步惊心。索兰使劲咧着嘴巴,二话不说,直接跳进湖里了。 圣明这个词儿指英明圣哲,无所不知,是称赞皇帝才能使用的词语,如果有人这样称呼其他人,就会犯下诛九族的大罪。 太极宫正殿,也就是宴席的地方。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就绪,玻璃灯罩里的蜡烛发出的光芒明亮无比。 而且教学楼也换了,每一个年级,都有一座独立的教学楼,高二的教学楼,被高三与高一的夹在了中间。 因为只要这个老鬼已死,也就是帮助熬成双夺回城少地位,而且还能够在这个月当上城主。 法院基于同一法律事实判决工程公司赔偿了两次,工程公司自然不能接受,但是法院确实就这样判了!工程公司只能通过上诉来解决。 刀剑与老猿的拳头碰撞,宁姚脸色一白,一股气劲顺着刀剑传来,在她的周身窍穴中大肆破坏。 也不知道荆凌和老狐狸聊了什么,老狐狸再次过来的时候,一张老脸都笑成了花。 面对这种情况,商宇很淡定,他所居住的公寓内有厨房,等下和冯雨馨一起做饭吃,不需要去食堂抢位置。 关键是,监视也就监视了,现在还不加掩饰地说了出来,他就不觉得尴尬吗? 堕落者的突变方向很随机,可能是骨质增生,可能是身体分裂,似乎伴随着某种规律,科学家试图用数据模型掌握这种规律,目前还在摸索中,可以知道的是所有的堕落者都有着一个共同的习性,休眠性。 根据两人的动作,商宇也能大概猜测出两人在说什么,不过他也不会厚着脸皮去偷听。 人们在黑暗中失去了分辨敌我的能力,他们无目的的开枪,一条条火舌在黑暗中闪烁又熄灭。 甚至可以说,他为此牺牲了很多,现在他需要压制住那种肌肉痉挛所带来的痛苦,还有耳边时不时出现的语言。 德罗布在走廊里教育着林夜,而后者只是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不过老人家说得都没错就是了。 楚阳马上接了一句:“杨总喜欢,我叫人给你带几包。”自己也是随口说道,这茶叶真不是随便就有的。 “张清,敢不敢走?”又一道声音在张清耳边响起,张清立刻瞪大眼睛。 ------------ 第43章主动应劫 中军大帐。 原本在争功的将军,倏然间看向厦邺方向。 隆隆隆…… 地面轻微震动,久经战阵的冯显功,立刻判断出是大军冲锋。 旁的将军笑着说道:“听声音人数不少,看来反贼要孤注一掷了!” 众人纷纷赞同,无不神色轻松。 失去了城池天险,叛军也就比山贼强一些,职业兵卒三五次 当然纯肯定不会告诉它,那只巨龙确实是被纯打断了一只翅膀,而且不仅如此,纯也差一点就可以干掉那只巨龙的,但是相对的纯也差一点就被哪个巨龙干掉。 而装备着赫拉克列斯皮肤的莫炎则是身影一动。向着忍者联军冲去。 一计蓄能念气炮开头,流芒脚踏熔岩发起冲锋,他的身后,鸣人奇拉比左右相随。 比利时队的教练长可不想让自己手下的王牌选手去冒险,这一刻,他已经打定主意,准备放弃后天那场团体赛了。 “嘶!”那些没见过世面世面的恐怖分子差不多连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国王不必着急,我已经接到旨令,皇上已经派兵前来,相信过不了多时援兵就会到达,我凤羽将士勇猛好战,相信一定会帮你讨回属于自己的国家。”县令说道。 “哼,没将你二人碎尸万段,已经便宜你们了!”阿大内力运转,将受伤的血迹震落,轻哼一声说道。 唐城连连叹息,声称听到打斗声,他就赶过去了,不过看到柯布还没醒,因为担心柯布的安危所以落后了几步。再加上情况紧急,唐城忘记了罗亚的提箱。 “是吗?我倒是觉得这样见人很不错呢,话说你来我这里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吧,说这些话没问题吗?”黑猫或者说是缘堂缘轻笑一下说道。 现在的姜尘,还没有完全将这门剑法,修炼到圆满境界,剑二十三式的那几种变化,他还在参悟之中。 有时候,人的命运就是这么的奇怪,一旦顺了,就什么都顺,一旦不顺,就诸事都不顺,连只蚂蚁都想要来一脚踩死你。 这个包袱还是从裙子上扯下的布临时弄成的,里面包着黄灿灿镶着大珍珠的凤冠,以及一些首饰,都是云暮雪出嫁时佩戴的。 从来没有人生来高低,更没有人注定贵贱。摆摊的,和企业家,都有“同日而语”相提并论的那一天。 之所以没有启用苏音和海子,是因为他们俩现在都属于S-M公司,虽然这并不算是商业的举动,但游子诗还是担心会将他们给连累。 “娘娘且安心等待,太上皇说他活到现在,就是为了今天……”苗羽低声轻道。 放眼四处一望,人还真不少。有的人在喝可乐,有的人在啃鸡翅汉堡,这不就简单了,只有三个桌上的人没有吃东西。 鬼仆看得眉心直跳,他没想到害得自己生不如死的维度之火,竟然在第二命手里像涅灭一颗火星那么容易。 随后它们缠绕住剩余的极限君主,奇迹君主,将其拖入地底,翡翠梦境的精神催眠,加上此时荆棘之花树具备的生理催眠,纵然是奇迹君主,也慢慢的停止了挣扎,被埋葬在百花世界深处。 忽然间有绝招对准他们轰来,随后是遮蔽了数十里方圆的腐蚀毒雾,当他们击溃驱散腐蚀毒雾之时,幻影龙已经趁着这个机会逃之夭夭,不知隐藏在何处。 ------------ 第44章七次杀劫 三月。 草长莺飞。 凉山树木由黄转绿,一派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西南无名山峰,山腰处多了间木屋。 屋内陈设简单,桌椅被褥,墙上挂满了野兽皮毛,似是住了个厉害猎人。 李平安站在不远处树梢,居高临下向山脚瞭望,偶尔有鸟雀飞起,不见任何人影踪迹。 媳妇疑惑道:“相 首先,他一定想到我和刘逸凡有很多话要说;其次,他知道我的回天术不能让别人知道。 但是,如果炸弹真的只有两颗,会放在哪里呢?赵羽努力想让自己按照他的思维逻辑去思考,但是百思不得其解,那种覆盖能力的炸弹,一颗就足以让整个城市彻底变成鬼城。 世间之上,很多修炼者都在寿元将尽时踏入,而且入此地前都是将宝物全都留在宗门、家族之内。 这时,逸凡的手机响了,我抬头看去,他接起立即就粥起了眉头,然后看向我,暗示我是找我的。 赵羽和杨光来到了安全责任办公室,杨光依次介绍了这个部门的同事给赵羽认识。 “这个自然,生死墓地而已,还难不住我。”雷树开口,旋即树枝分叉,一个个树枝变长,而后直接冲向那不同的生死墓地之口。 什么玩意,说的倒是一本正经,原来不过是个变色龙,见到富家公子还不是那副德性,真是开了眼了。 虽然蔡志雄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换上这破破烂烂的衣服,不过既然灵萱公主说了,而且她自己也换上了,所以蔡志雄也不多想,上前直接捡起地上的破烂衣服。 采花大盗并不是修仙之人,当然不知道这只是幻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奔雷山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难道是不想插手九嶷山跟李明月的事情?或者说是惧怕李明月,更确切的说是李明月背后的靠山。 虽说如今知道了李祺的心思,但有些事情,自己既然回来了,那就该由自己去解决。特别是这种山上的事情,由自己这个山上修士解决最合适不过。 截取了几段视频,以鑫林集团的名义放到网上,在对这些时间所发生的事情一一作出回应。 通过人员登记跟车辆检查,她们才到了自己的新宿舍,位于半山腰的一所简式别墅。 而且,天元光学的定价策略还非常鸡贼,特地选择了让自家的美瞳卖得跟海昌的透明镜片一个价格。 张大孃转身凑近罗旋的耳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酸菜炖猪肉,你想让他们把你的碗,都给吃进肚子里吗?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考试成绩不是最顶尖、有人觉得他不配拿邱成桐奖学金么?刻意解释反而显得自己心虚。 “寒夫人,你说话声音这么大,都吓到我了。”景欢气若游丝的说道。 魏凡将手机放在桌上,开始认真打量起这间化妆室来,这里面的东西看起来都不错。 “我把揽月剑留给你,你藏好,别让人发现了,此剑跟我八荒琴灵性相通,倘若纳兰图霸来了,又或有什么急要之事,你只需抚摸剑身,我这边就能感应。”谢宫宝拔剑出来极是不舍的端在眼前看了看,而后递了给他。 这两天,牧易也了解过这里,老司城是土司王经营了差不多八百年的历代古都,这里繁盛无比,有城内三千户,城外八百家,五溪之巨镇,万里之边城的说法。 ------------ 第45章下罪己诏 “又到了摸尸时刻了!” 李平安想到摸尸就手痒,快走几步站在土坑边沿,颇有几分失望。 坑中几截碎尸烂骨,已经没什么可摸的了。 翻了翻骨头,寻到了三样东西,拳头大小的漆黑宝珠,苍白如玉的骨笛,一尺长短的独角。 巨大爆炸中安然无恙,前两者应是奇物,后者可锻造兵刃。 “可惜不知 耿木时的号出了名的难挂,得提前好几个月排队才能拿到他的号。 杨烈火从灾难爆发之后很少流泪,这一次是真的难过,因为张哲锴的死有一部分责任在他,如果不是他的庇佑和纵容,根本就不会有这一天。 所以里面储藏了很多食物,别说鸡鸭鱼肉,水果蔬菜,零食蛋奶。 安如月也想知道,这皇上亲口说了,可这郡主的封号也没有正式传来,更不要说郡主府了,她心里也有些焦急。 二十多名杀手悄然散开,将民宿团团包围,确保他们二人无路可逃。 然而,刚一到这里,两人瞳孔一缩,打谷场内,本该有的尸体,没有出现,相反,在四周出现了尸体。 结果祖孙三人毫发无伤,山石就在他们的面前掉落,离他们只有一米远。 司珩肯定也是发现了录音有问题,但凡是过他的手,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家总裁的脾气可琢磨不透,如今才二十五岁,气场真的能冷死人。 “你弄成这样我怎么吃?”顾胜伊不是挑食的人,可是这鱼肉被安逸森弄得这么碎,她真的有点下不去口。 男人们一听,再看看上官傲,都冲上去了,拿钱做事情,是他们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 灵雀听得糊里糊涂,给父亲做了一个眼色,叫他在大厅中等着,自己则拎着那包袱回后院去寻辰年。 向风回到座位上,虽然不明白经理为何改变了主意,但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什么时候,自己的助理干的事也轮到自己干了。 不过西门亦梦也沒急着禀报皇叔,有些事,需要皇叔亲自发现,亲自处理才能够显的深刻,何况有艾翎在,也好判断皇叔对黛晓的心究竟有多少。所以,当时西门亦梦便也存了这样的鬼心思。 他平时也有注意锻炼的,可惜亚健康还躲不了,他认为他很健康的呢,可做了这么长期的徒步运动还是很明显吃力。 封君扬却是忍不住笑了。他回头看大门处一眼,见顺平等人皆都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并无一人往他们这里看来,便将食指在自己唇前比了一比示意辰年噤声,上前牵住了她的手,偷偷拉着她往府中走去。 秦欢看着隔着自己去够电话的傅承爵,莫名的想笑,事实上,她也勾起唇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别的不说,光是见到旭日那断瓦残垣的破败城墙,就己经再也无法遮掩了。 阿诺眼睛盯着那成排的精装巧克力,出声回道,“在那里,金沙朱古力”。 就在我指尖落在他额头上的那一刻,闭着眼的司宴忽然间睁开眼。 “这位夫人,还是不要进去了,我们大人不欢迎你。”管家叹了口气。 虽然乖觉是乖觉了,但魏翊还总是亲她,他倒是没有如同回来的那一日般,深入做些什么。 传言Ms姜,医术高超,是a国总统特聘医师,治疗各种顽疾,屡创医学奇迹。可三年前,她忽然卸任,不知所踪。 ------------ 第46章一语成谶 正统十三年。 秋。 苏明远上书,收取佛道二教田税。 金刚寺立刻跳出来支持交税,又游说其他佛门,以求传承不灭。 道门孤木难支,面对朝廷铁骑,也只得答应。 正统十四年。 春。 苏明远再次上书,言称百姓苦役税日久,请天下读书人共担之。 朝堂汹涌,百官极力反对 他们两个背上行囊,准备去外边游历两三个月,为了更好的考试。 “叶南。”叶南转了转手腕,心想这金牙看起来这么魁梧,怎么还不如自己遇见的那几只妖族呢? 居中的是一位黑色衣服的老者,老者面容苍老却不失威严,叶南只是看着心中不由得有些震颤。 村长带着几个青壮年,拉着几辆牛车送着这些孩子回学堂,衙役也坐着牛车。 周太爷看着板凳和喵喵的举动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周太爷不着痕迹的,把板凳和喵喵分割开来。 “不可能,肯定有的!”纪春杰救貂蝉心切,一听两人没有消息,顿时语气着急了起来。 听完这话,曼柔瘫坐在地上,她那一日确实交给了张意一个包裹,确实被李福莱看到,当时李福莱答应她绝不会说出去的,没想到现在竟然出卖她。 苏雪凝笑靥如花,用甜美无比的声音让楚景佑不必多礼。之后,楚景佑才看向楚景晗潦草地拱手行礼,楚景晗微笑着让对方免礼。 越想越高兴,楚煊干脆大步上前,一个公主抱,就把陆烟萝捞到了怀里。 炽火灵童叉腰道:“别白费力气了,本姑娘研制的软骨散一点就可以让人瘫软个半月。”。 林风本来以为纪元之主会限制这样的做法,但是并没有,纪元之主一点限制都没有,任凭凤武宗不停的刷新着极限强者的数量,同时,也在不停的连胜着。 大雪已经暂停,月光从厚厚的云层后面射出淡淡的光晕,能见度更好了一些。 那些材料积攒起来的魂力,早就远远超过了一般魂根境一重天的魂师所能达到的极限。 惊天的煞气爆发,破军被誉为凶神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身上凝聚的凶煞之气确实可怕。 而当他魂力还没有恢复一半的时候,破军却已经恢复了大半,所以压迫性的进攻一下子就再度爆发了起来。 “好的,我会向他们两位转达你的意见。”周公点点头,表示认可。 仇恨,会在漫长的厮杀中让人厌倦而懈怠,唯有信仰,才能让人一直保持顽强。 鬼子还是蛮拼的,特别是县城口侦查的四个鬼子骑兵,马上返回朝这里射击。 “没错,在天武大陆外,还有一个叫做神武大陆的面位,那片大陆很大很大,其面积至少是天武大陆的百倍。“说到这里,无极和尚有些感慨,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望京大院,冲天大火照亮了半个夜空,浓烟滚滚,烟影飘荡,照耀着背对着大火的男人面色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林证点点头,明白老头的话,但是他此时说这个干什么?林证没意识到的事情,经验老道的许奇自然明白,摇摇头,经历过风雨才能成长,若证儿有个好身家,也会是一条遨游苍穹的龙,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冷哼,似乎早已了然于胸,“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若有来生,必回来取他首级!”然后他便眼睛都不眨,一下子就往那山崖下跳了。 ------------ 第47章重回京城 饺子上桌,土酒开封。 李平安与智刚久别重逢,先咕噜噜饮几坛酒,方才谈论正事。 “洒家从燕大侠处得知,居士在此隐居,连日从雍州赶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苏相入狱了。” “……” 李平安的手悬在半空,沉默许久,放下酒碗叹息一声。 “什么时候的 “一切安全,没有任何移动目标。”血鹤的声音及时的汇报到位,之后楚岩这才算是彻底的放心,轻轻握住一个卧室门把手,将门悄无声息的推开。 看似很热闹的一个展览,实际上可是各路神仙齐聚,都在酝酿着属于自己的大动作,而似乎是约定俗成又或者是心有灵犀,展览的第一天,除了人流多一些之外,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动作。 邢飞在旁边听的云里雾里,他的修为并不能看见远空发生的激战,却从三维老祖的口中知道,有两位实力十分强大的对手刚刚与三位老祖对战了一场,其实力竟然不在三位老祖之下,甚至超越了龙啸天的修为。 透过因为旋转而导致模糊的视线,孙长老逐渐看到两抹猩红正在注视着他。 “什么?你现在在这儿工作?”随后跟了进去一家人几乎同声惊问道。 嗡!紫百合的身后同样浮现出一艘巨大的战船,战船凶猛,比起刀锋如浪的血骨战船还要多了一份霸道。 【超现实乱战剧情】。伴随着上个游戏日马腾阵营周边的匈奴和雍州的安定,马腾阵营已经拥有了稳定的大后方。 伏见宫是皇室南派后裔,相当于中国北宋初期的八王千岁一族,有资格在现任天皇家绝嗣的情况下继承皇位,他们的地位差不多相当于二皇上,这位二皇上是博恭王,他这一问,相近卫立即给面子接上话头。 凌天身边出现的并不止冷血和十名死士,还有刑风的猛虎堂的几十位男儿。 大部分父亲都不善言辞,情感表达不强烈,但行为是爱的,父亲从来不限制她花钱。 礁石下危机重重,差点点楚瑶就被尖锐的石头给刮了,还是身后的姐妹看到,帮她挡了一下。 “我现在缺司机,只要是会开车的,我给两百块一个月!至于只能干力气活的,我只能给一百!”梁永丰道。 梁永丰不了解这个时代的行情,但是对梁永丰来说,这个价格拍一部宣传片,就有点不划算了。 虽说她跟喻永柳之间有些孽缘,但她跟喻永柳是一码事,杏杏是另外一码事。 顾瑾玉便守着他挑一盏万里挑一的,但有隐在暗处的身影窥听得这一句,仍旧决定给他一中择万的奢靡。 僵硬的气氛下谁也不敢说话打破,唯有林禾,不怕火上浇油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进行总结,风凉话似的转述给了冯先生。 于是他缓解了苏摩的症状,让他复活。于是这个苏摩开启了金粉世家模式,“心若在灿烂中死去,爱会在灰烬里重生。”他在一段时间死去一段时间重生月亮便有了清冷之光,安抚被太阳灼伤的万事万物也有了阴晴圆缺。 梁永丰询问了一下,得知收音机上使用的这种DSP芯片,每个只卖几块港币,进口完全没有障碍。 走廊上跟杨光擦肩而过,两人互相都看不顺眼,连声招呼也没打。 不过我只能强挤出一丝的笑容,沈林风看起来精力变的旺盛起来,关掉手机的声音,我用双手想要把沈林风拉过来,沈林风坐在床上左右扭转着活动了一下腰,他看起来对于昨天的冷淡一点记忆都没有。 ------------ 第48章故地重游 “京城什么样?” 唐英问了一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大乾京都带有神圣意味。 千年延绵不绝的皇朝,即使间或衰落,也将烙印深深融入血脉当中,将来有人造反都得喊大乾口号。 李平安描述了一路,每次讲的都不同. 有西市繁华,有南城破败,有牙行的哭泣,有春风楼的欢笑。 有光明,有阴郁 那军官笑道:“来都来了,还客气什么?”光天化日的就来拥她。 此时于虎手下的士兵已经扑了上来,这些人都是流落于民间的前御林军叛兵,皇帝虎老余威在,依然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与气度,一帮士兵围着他反倒不敢有所动作。 云重解释道:“我明白大家的想法。暗物质当然是不可见的,这里面的东西是一些溶剂。我只不过是将暗物质用一些化学手段溶入到其中罢了。”这时众人才恍然大悟。 镇住贼王,就得用漂亮的手段搞定贼子!这也是道上常用的手段。 看着赵静那双美丽的眸子,张少宇不由得想起那天在车祸现场,自己看到赵静浑身是血昏倒在车里面的情形,现在想来,都还有一些后怕。 船长眼睛大睁,说道:“什么,坐着海豚回来了。”船长心里一片死灰。难道他老人家真的被人扔到海里去了。不好,我还是赶紧去求求他老人家,让他千万别将此时说出去。不然自己恐怕真的要走人了。 松浦隆信叫道:“东‘门’君依附于我,我不能对他没有情义!此事我办不到!请你回去吧!”他这话虽然回复得坚决,但言语之间却透‘露’出对攻防战没有信心。 而身处后排的我们,也是各自那握紧武器,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镇静,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之后‘交’给了见离,而见离在返回比奇大陆之后又将记忆套装‘交’给了月宗。如今呢再度见到这套记忆套装,确是百感‘交’集。 “外面这是怎么了?”雍亲王府规矩极严,平日断不会出现这种慌乱的情况。 张四飞扶董飞晃晃悠悠和于经理上了楼,楼上比楼下更豪华,铺着深红色地毯,三人来到左边第三个房间,于经理敲了敲门,里面有人用苍老的声音说:“进来吧!”听这声音很宏亮。 “师尊,弟子惭愧。弟子感觉的出那庞越应该还有余力没有施展。”诸星道。 说实在的,即便是以贝蒂的眼力,在如此的强光下,也依然看不清楚,不过不要紧,大概的轮廓,还是可以看个差不多的,虽然视觉中依然残留着那道炽白的银电紫芒,但是血狼的右臂轮廓,依然被贝蒂捕捉到了。 冷墨寒这货一看就是不能吃亏的主,我要是就这么求情让他放过你,他绝对不会同意的。 刚走不远便见萧白正迎面奔来原来他一直担心耶律云会出事因而一早就进来等候此时见儿子和耶律云安然无事心头的大石才放了下来。? 深蓝也只是说说而已,根本就没想真的活捉,可没想到这乱苍云好手段,居然真的把人给绑来了。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都给砸昏了,难怪这么老实。 算起来,深蓝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浅蓝了,对于它的成长也不大了解,只知道应该是很厉害,但具体厉害到什么程度,就不大清楚了。 ------------ 第49章天牢杂役 夜幕深沉,万簌俱寂。 一辆马车停在宅院后门,早有门子等候迎接。 这处宅院位于永昌坊,毗邻皇宫,堪称寸土寸金,内里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可谓建造的奢华至极。 后院书房。 子夜时分仍然亮着灯。 来人推门进去,躬身施礼:“拜见殿下。” 宅院主人正是大皇子赵康,由于正统帝未 王宝坐在轿车里,车门打开未关,等马军出来的时候,王宝坐在后座冲他招了招手。 拍让子弹飞之前袁华去北电找黄垒,还给张晓斐留过电话,说要是找不到剧组实习可以打电话给他。 后来是弗兰德找到了她,并开导了她,她想要杀戮暴躁的心也好了很多。 她此刻虽身中烈毒,但在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儿面前,如何能失了仪态? 戴玉白自然不想告诉唐三最近受的伤比较多,夜晚又外出,元气还没有恢复。 接下来的几天帝天羽用贡献值兑换了大量的各种各样的灵谷、灵疏和灵药的种子,如果不是他又炼制了一批丹药,他的贡献值都不够了。 因为不可能存在比安瓿生物医疗的人技术更好的医生——假如真的存在、并且无法招揽,那么安瓿集团的人也会把他们剪除。 所以帝天羽决定一定要找到这处灵石矿,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掉野狼佣兵团。 可以说,每把数据刀都是不同的。因为它们曾经的第一任主人各自有着不同的使用习惯,所以得到了数据刀的“继承者”就只能调整自己的习惯来反过来契合它。 郭雅看着铜镜中,自己那绝美精致的鹅蛋脸,从来不在意外貌的她,嘴角竟掀起一抹笑意。 到了谭婉怡的家门口,谭婉怡说了句今晚谢谢你,然后害羞的跑上了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来、来了,莉芙路,有什么吩咐。”刚才还显得特别巨大的达夫,在展开觉醒体的莉芙路面前就像个玩具。 沈湛此时实在是没什么心情继续敷衍李晚晴他们,这两天没有任何林欣欣的消息,就连打给林曦的电话都没有人接。 沈杖天冷冷说道:“怎么样,让你老实老实。”下一刻,格肸然风便昏了过去,天地间恢复了安静。 “我看过你的伤,没什么大碍,为什么把我骗到这里来?”程海安看着他问。 沈天豪的话让沈湛无端觉得心酸,其实有时候他是羡慕父母之间的感情的,从相识到相爱,他们几乎是一路顺风顺水,但是偏偏轮到他和林欣欣的时候,却充满了这么多的坎坷。 陆思瑶在短信上说这次感觉到有危险,那这次的任务怕是真的有危险。 苏青呆住了,一旁的金少彬同样愣神,这是个什么鬼?为什么卡片上的内容跟之前看过的完全不一样? 借助法术阵地的力量,如今魔能池储量大不如前的夏洛特终于成功召唤出威克里夫的半完全体。 “没什么,”扶笙别过头不睬他,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看样子他并不想伤害他们,不然以他的实力,他们现在怕是几条命都没了吧。 苏青到这里哪里会不明白苏永庆的良苦用心,虽说这到底也算是走关系,不过这年头年轻人不靠关系找好点的动作的确不容易,除非是真的有实力,苏青显然不属于实力派,所以也没有多想什么。 ------------ 第50章正统帝崩 自从进了天牢,日子又恢复了规律。 每天点卯、下值、睡觉,转眼过去一个多月。 李平安与牢里狱卒混了个面熟,秉承少说少问,多听多看的原则,没有去打听任何关于犯人的消息。 朝廷将苏明远关进了天牢,定罪不定刑,显然上面在斗法。 短时间不会砍头,也就不用急着探望。 其中最相熟的同 “敢情我得罪他了?”风二枸有些迷茫,他都不认识对方,如何得罪了。 “叶枫你的师门一定传承悠久,我看这木箱子之上有上千年的历史!”何丽君奉承的说道。 在它的周围,满是雷霆砸落的痕迹,地表凹陷,烤全羊泛着炭黑,土石四溅,炸的满地都是。 他居然在自家地盘被人打了,这要是捅到林总耳朵里,他们也别想干了。 雪姬不傻,东方剑再差,也好过把江山放到糊涂哥哥手里,哪日断送了都不知道。 此时奇煞怪师那边也完全完成了,看夏归凡还未完成,于是轻蔑一笑,双手结印,引道道煞气融入阵法,加强自己的阵法。 而且还是土里土气的,五官平凡,给人一种朴素实在的感觉,但是对方一双眼睛特别有神,如智者一般审视万物,世界万物皆难以逃出这双眼睛的错觉。 突然被那双漂亮的蓝眸直勾勾地盯着看,凌灵柒呼吸一紧,心再次控制不住。 见有人真的敢过来阻拦自己的去路,林耀东心中微怒,眼神中寒芒一闪。 张方圆这事不敢做主,因为他的人手有限,而且是台面上的人,这事还得交幕后的人处理。 剑侠客基本上也并没有多心,粗略一算剑侠客就知道刚才剑侠客“横扫千军”技能的两下攻击就已经带走了山贼李彪大概一千的血量。 碰巧的是,柯拉迪奥·马佐拉正好又是整个意大利海军中少见的操炮高手,炮弹一出膛,他就感到肯定是能打中了。 另一个守卫听到了那个守卫所说的话,也同样如同那个距离剑侠客很近的身穿紫黑色盔甲高头大马的守卫对那个守卫所说后眼神所产生的变化一样。 将唐刀背在身后,封林就看着这边已经吓傻的南玉,将她从树枝上扔下来。 “另还有一事,丈母,昨日听闻你们屡次求见此人,无缘得见。今日却是他主动来了,有什么事现在可说来。”王昊说道。 龙雷也是一样,身上的暗红色盔甲化成一件和封林类似的休闲服。 他都有些奇怪,墨索里尼这样的人,居然能活到现在都没被人打死。 通过血契,辰梦对查尔斯的了解,比他自己都要了解的多。查尔斯跪倒在地,没有辰梦的吩咐也不敢起来。等待着辰梦的发落。 “先参加了所谓的神州三十六宗大会再说吧,封山万载,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宗门传承下来呢。”卫子阳眼睛微眯,神识却是早已经将庆元城上下扫了个通透,太乙玄仙境修为的修士,在他的感应之下就不下四十人。 “侠客,我观你这次去单凭你们两个是完全不够的,正巧玄彩蛾在普陀山中不能安心修炼到处闲逛,要不然侠客就带着玄彩蛾一同去那神木林吧。”观世音菩萨说着说着就引导了这个话题上。 恨恨的咬牙,林茵儿极力维持脸上的骄傲和镇定,对着白纾芸威胁道。 神族的高手见各族都是蠢蠢欲动,其实他心里又何尝平静?刚刚这神魂鼎的所表现出来的强大莫测,可以说是绝世无双的无价宝。 ------------ 第1章建元隆庆 寅时三刻。 天牢。 阴暗潮湿。 墙上青铜灯明灭不定,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臭。 甲三十六号狱。 位于天牢最深处,为防止高人劫走重要犯人,离地面一丈八尺,隐含十八重地狱有去无回之意。 牢房中亮着盏油灯,苏明远灯光读书。 忽然。 一阵冷风吹过,门口值守的 “飞来的山峰?还住着神仙?哈哈,伙计,你这是听谁说的,现在哪里有什么神仙?”司机哈哈大笑,表示自己不知道。 “怎么了?”全藏疑惑的顺着吴淞虚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通道的尽头,竖立着一扇冰封已久的石门。 邵兆年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和他的夫人不同,他根本不相信风水玄学,绑架邵谦生还不是令他最气愤的事,他愤怒的是,国难当头,楼奉彰居然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说,大动干戈。 就当这片绿光要靠近到冯刚的身体之内,那绿光当即就给破碎开了,在空气中烟消云散。 在灵魂之主出现后,加上楚梦幻,场上已经有了四名大圣,看的下方围观者激动不已。 而这两只巨大的石手将祝澜和祝旋送到地方之后,也就自己化成尘土消失了。 “死神指的是我的组织,我以前是雇佣兵,提这个名字,他们就会明白了,并不是要去杀人的意思。”苏羽解释了一句。 修为低时施展此术只能够使得一定范围受到影响,就比如李太朴如今施展的就是只作用在遗迹之内,还要头顶的封印法阵配合才能达到现在的效果。 这时,似乎火候够了,有和尚抬来大批的茶壶茶碗,开始装茶,然后送到每一处坐席。 黑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全藏是给谁说话呢,之感觉眼前忽然一亮一亮的。 仅仅只是刚才一次试探,无脸人就要认真起来,这样唐尘就很难受了——怎么自己就是碰不到那种影视剧中的弱智敌人呢? 长路漫漫,总得有个话题吧,托马斯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一一道来。 “早没事了,过两天就能上山打虎,下海擒龙了。”木成和笑嘻嘻道。 送给方硕的宝石,只是一颗普通的电系初级宝石,人家跑前跑后的也不容易,我连传送的费用也没给。给颗宝石当辛苦费了。 “再来!再来!痛打落水狗的游戏我喜欢!”刚刚刚扔出一块石头后,哈利一边大叫一边把自己身上的重型铠甲扔向狄克,重型铠甲被送葬者开了膛,哈利索性脱下来扔向狄克。 这一个消息可打破了京城许久的平静,各路人马都议论纷纷,不知道军方这一手玩的是什么。 鹤红颜怒目而视,他没想到这黄晓天居然如此大胆,对龙战联盟的使者这样不敬。 “你不是一直吵着要他的消息吗?现在不是让你知道了吗?”教皇的眼里闪过慈爱的神色。 若不是他知道这长剑中藏有剑灵,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把仙剑便是圣祖的法器,曾经和圣祖一起,逐退过诸多巅峰妖皇。 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玉北辰老奸巨猾到他根本无从揣测,这潭权力斗争的浑水也深到骇人,兵家相争,果真处处是战场。 如同数千年,那自星空深处,爆发出来的古代至尊气息一般,如此浩瀚而可怕。 他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跟好友汇合,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餐桌上等待他的朋友示意出去接个电话,得到了好友的点头,他直接拿起电话就走出了餐厅。 ------------ 第2章竹篮打水 改朝换代的大事,似乎与底层小民相距甚远,实则息息相关。 譬如李平安就在辛苦搬砖。 昨晚贼人夜闯天牢,试图掳走朝廷要犯,期间与楚督公交手打塌了十几间房屋,其中就包括伙房。 “啧啧啧,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苏六呼哧呼哧的搬砖,指挥工部派来的杂役,修补坍塌的灶台。 李平安瞥了 等吴冕率众去了约莫半个时辰,方泰吉始才把手一招,两人一个弧跃悄悄的飞抵宫殿。 纳兰子建笑眯眯地问道:“记忆力不好还算账收钱,就不怕做亏本买卖”? 秘籍之中将这门功法分为了五个阶段,分为的造皮,造筋,造肉,造骨,造魂。 殿中的人感觉到这股寒气,都是忍不住的身体发颤,与此同时,整个魂天星之中的无数人也都是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样,此刻另外一处煞气天域的密林中,一道黑色的人影也蓦然出现在了这里。 好在海水之中,渐渐出现了一种散发着蓝色光芒,好像水母一样的生物,让江寒勉强能够分辩的出周围的景色。 江寒冷哼一声,身子微微朝着方山易的方向靠了一些,这举动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虽然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陆山民讲出这些话,心里依然痛苦得难受。陆山民的内心情感,一直都处在对叶梓萱和曾雅倩的愧疚之中,根本没有时间和空间给她留下位置。 常山的话发自肺腑,虽然他本身是蜕凡境修为,但是在世俗界,根本无法施展,也无法找到丹药,为自己疗伤。。 原路返回魔拉克星域的危险系数比较高,光明神族可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傻子。 一更到,还有一更,晚上了,可能会晚点,等不及的明天看撒,下一更尽量四千到五千字。 澹台瑾摇摇头:“这种事解释不清的……。”这个时候去,无疑是火上浇油,得不偿失,除非有一天他自己想通,否则他永远也走不出这个死胡同。 公子羽束缚的伸了个懒腰,随着他肢体的伸展,那股味道突然变得更加浓郁。 这些词似乎都被江子曦承包了,全部都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为过。 “等等,你们自己养是什么意思?”皇后敏锐的觉察到了暮雪言语中的不对劲。 但看到这样的结果,他们都轻松了起来,而且有意思的地方,他们疯狂的大笑了起来。 我已十分疲惫,脑袋晕沉便顺势往他怀里靠了靠。天尊大人觉出我难受,伸手抚上我额角,替我轻轻揉着,凉滑的触感从额角传入灵台,带给我少许舒适。 “若是另有合适的,也不必强等我这边,毕竟这事到底还是得看缘分,也不是说办就办得成的。”苏静卉浅笑着划出后路。 “比起饥饿,我现在只想睡觉。”五十六天里,睡眠严重不足的他如今迫切希望的就是睡觉。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张良一定要将刚才的自己给抽走,否则的话,留在原地的,就只能够是被藤原佐为泄愤留下的无辜之人罢了。 林毅抬头,开启真实视野去观察楼顶上那块黑铁块,他发现那块黑铁块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只是楼顶之上,密密麻麻布置了一片连环阵。 这一刻,亿万黑暗大军全部化作雕塑,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浇灌。 ------------ 第3章故人相见 天牢。 幽幽暗暗。 李平安拎着食盒,闻着浓郁的腐臭味道,丝毫不觉得反胃,反而有几分莫名的亲切感。 一连通过了三道铁门,来到甲三十号狱。 牢房门口站满了禁军,命令李平安打开食盒,仔细翻查后才放行。 进门见到苏明远,正坐在桌旁看书。 “苏大人,吃饭了。” 李平安 “我现在只希望罗伯特主席已经接受过包皮手术了,否则当他发现,民众们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再给他的下体割上一刀的……”维克托戏谑的说道。 “埃莱先生,还有鲁菲诺先生,你们二位还有什么事情吗?”维克托点燃了一根香烟,吐出一大口烟雾,然后看着沉默不语的埃莱二人,轻笑一声后,询问道。 原本因为昏迷七天,虚弱的身体也因为这三天的静养恢复了大半。 至于局长这个朋友,之前稀罕,可是在顾首长那里算什么,如果他能在他手下干事,还愁没有比局长有钱有势的朋友吗!? 突然桌上的热茶就猛的摔到了地上,滚烫的茶水四溅,湿了黑衣男子的鞋面。 没有想到阿九这个时候居然完全没有注意到她,难道他在她的眼里就没有丝毫的存在感吗? 两人包的汤圆摆在一起,君曦有些分不出那些是风雪报的,那些是自己包的了。 惑之碎片也许根本不知道她重要棋子房阿玲的消失和李黛有没有关系,但不妨碍她拿李黛这个变数发泄怒火。 杨母一想到以后得情况,就闭上了嘴,也不再阻止。怎么办?她不是有钱的杨太太,没有别墅住,没有佣人伺候,没有众人追捧羡慕,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赫叶丹听得骨头都酥了。一直以来,罗欣儿都不曾主动过,今儿难得的主动,他哪里还把持得住?抱起罗欣儿就要往炕上压去。 逢年过节,都会有妃嫔来此地放花灯,此时虽是冬季,但南萧国气候宜人,宫里的贵人一个个都穿着氅袍貂裘,自然不觉得冷。 “这个自然!”西‘门’金莲含笑道,说着,示意展白找了个空桌子,四人坐下,展白把那块烟紫翡翠放在做桌子。 她的声音很好听,在他的耳边响起的时候就像是流水潺潺,珠落玉盘,只是其间嘲讽的意思很是明显。 当白飞飞顺利的将第二个黑铁杀手抓住的时候,会场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报警?人家似乎并没有恶意,如果他有恶意,大可偷了她的东西,一走了之,不报警,她打不过他也骂不过他,自然只能听他的。 封家就跟疯了似的,纪晴说什么都不同意他这个“野种”进入封家,纪晴不肯,老太太自然是要依她的,她刚给你生了儿子云云的理由。 封以珩正不爽着呢,言清还唧唧歪歪,一记杀伤力极强的眼神就扫了过去。 可不是吗,如果直接删号重练的话,需要等待3个月时间才能重新注册新的账号,这样算起来张宁确实是用一个三天的任务避免了删号之后90天的等待时间。 感觉自己的人生,也充满了戏剧‘性’,在匆忙的脚步中,她甚至连着感慨的余地都没有,那些代表着富贵繁华的‘精’品翡翠,一块块的出现在她面前。 “董事长先生,你们华夏人喜欢喝茶,你要喝茶吗?”另一位空姐笑完了也说。 ------------ 第4章八月飞雪 彤云密布。 北风刮的愈发急切,鹅毛大雪兀自不断飘下。 尚未至午时三刻,菜市口铺上了厚厚一层白雪,放眼望去白茫茫耀眼,几无杂色。 如此恶劣天气,仍有成千上万的百姓汇聚而来。 百姓站在风雪当中,静静的望着刑场中间孤零零的囚犯,不似平日喧哗热闹。 监斩官抬头看了看天,又扫过沉 慕容潇微微摇头,恶灵骑士的战斗力虽然和自己相差无几,但对于力量控制,相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无论是战斗意识还是经验,此时的恶灵骑士与普通人无异。一对一单挑,慕容潇有把握在三秒之内结束战斗。 “这火焰,太恐怖了!”众人皆是咽了一口唾沫,哪怕离赵辰极远,他们依旧能够感觉到一重重热浪从那附近不断扩散开来,甚至影响到这附近的空气温度,着实恐怖。 得到这个消息的张天松,也是暗自好笑,就是不知贵为大觉寺方丈的觉缘大师,是哭还是笑,但可以肯定的就是他此时绝对忙得昏头转向,不可开交。 还不等他缓过气来,身后再次传来破水声,张天松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又是那海怪触手,不过这次紫日剑已然在手,右手麻木,只能左手持剑,往后一剑扫去,百丈剑芒横扫而去。 天空中,黄猛一声暴喝,接着一方十丈巨大,遮天蔽日的金黄色大印,当空凌压而下。 顿时,一股强大的蕴含着若万马千军奔腾不息的磅礴气势笼罩在苍龙身上,虽然这股气势对他来说算不上多强,但其中所蕴含的精神冲击却使得他头脑一晕,玄识不受控制地回到了体内。 雷蕾又是感激又是愧疚,上前轻轻抱了抱苏若然,在她耳边道了声谢谢。 没有任何的反击,这些炮台都是些老掉牙的火炮,没有任何威胁,自打鸦片战争以后,广东的岸防设施便得不到重视,炮台基本上没有任何攻击力。 总之,刘氓当时被雷翻,跟爱丽娜怄气都没顾上。唯一庆幸的是,维京人向来喜欢把好东西私藏,就像当年发现冰岛那块宝地后起个烂名字。 也就是说,陈云因为此刻因为没有,可以和此‘紫焰狂刀’相互抗衡的法器,必须用不断消耗元气的飞轮,或者火云团对抗这攻击力惊人的长刀。 那只白猫是个流浪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一身白毛脏兮兮的,还凝结成了一绺一绺,看上去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这家伙,是闯什么祸了?还要叫家长?”云溪反问,一般叫家长都是学校犯错的学生。 让沐廖青印象最深的便是,这个男人从高大的黑马上跳下来,迈开修长的长腿来到她的跟前,在她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蹲了下来。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手上有威胁咱们的东西,咱们手上却没有他的把柄,现在等于是我们被他牵着鼻子走。”杜飞眉头竖了起来。 况且,风云生为了救她,似乎还受了伤呢,她稍微关心一下,也没有什么不对吧? 墨扶坐在云御渊身旁,面前的白玉酒杯里头摆着的都是酸梅汤——眼下她有孕在身,哪个敢劝她喝酒的? “他没说过在这里有朋友。”二妞并没有被他的温和给骗了,立刻反驳,同时眼神更加警惕了。 既然是屠弥将她带到这里,那么这里的人必定也都是熟人,她没有多少意外。 ------------ 第5章城隍入魔 御景亭。 位于御花园假山顶上,乃是方圆十数里最高处。 坐在亭中,整个皇宫一览无余。 晌午下了朝。 隆庆帝在御景亭歇息,陪坐的是新晋理政大学士,常恭。 原本只是东宫侍读、吏部员外郎,新君登基后扶摇直上,成为四大学士之一,仅在顾命大臣魏衡之下。 按照国朝官员升迁的律法 苏老爷子说完,就想下车,一幅要跟杨柳拼命的架势,杨柳吓了一跳,退后了几步,让出了道路。 “学长,吃苹果吧。”李诗诗亲完后,立马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开始削了起来。 师爷以为自己东家是真的哀其不幸,为其出谋划策道。师爷的工作本就是如此。 楚黎顿时望向侯观澜,说实话,他也觉得这侯观澜有问题,从他听说庆国公私自调动五城兵马司人马胡作非为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奇怪,庆国公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庆国公是假的。 甄建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绣花被,他赶忙坐起来,四处张望,发现这是一个十分精致的房间。 因为在面对只有一个机器人对手的情况下,而且是机器人的运动等级只设置为“普通”的情况下,增加这个限制将更有利于判断队员们这段时间的投篮命中率提升情况。 庆王的声音极轻,就像是害怕惊扰到侍卫一样,殊不知这样更让侍卫心惊胆战。 所以,当陈志找上于曼曼,并提出这个对赌协议时,她当下就和陈志签订了协议。 平复了一下躁动的气血,陆玄摸了摸后背,还好,之前天妖傀自爆造成的伤口在复生丹的作用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内脏还没完全好,每次调动灵力,体内都会隐隐作痛。 火神在一旁指挥着部下,他看着不时地有火魔军武士倒下来,而对方则无一伤亡。他忽然意识到:对阵的这伙人绝不是等闲之辈,与从前遇到的敌人有很大的差别,他们的战力极强,火魔军武士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今天吃什么!我请客。”夏词嘉心情大好说道,谁让齐旬司帮他开出了一个琉璃紫水晶,帮他赚了1个亿呢。 巨弩车间里工匠比较少,一共也就十来个,中间一辆四轮马车,上面架着一顶两米多长的巨弩。 温织慧朝着棋盘看去,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李一生已经落子了。 慢慢的,当七块九魂之玉彻底融合之后,一股庞大的热量从九魂之玉中散发而出,宁凡这个时候都还没来得及实验下自己的透视还有隐身能力是否加强,就因为这阵炽热的温度而烫的松开了手。 徐佳容正在和天北众多世家翘楚在最顶层开设宴席,他可不想李一生去打扰。 因为我必须学每件事,我全神贯注以使自己只经一次提示便能记住,这样人们就不会对我不耐烦了。 萧峰的战斗技巧也在改进,哪怕不能够完全的做到龙允儿那种飘逸却实用的战斗方式,但是那些死体的脑袋以及喷洒的黑血都是萧峰战斗经验累积的见证,偶然玩上一把细腻,萧峰还是能够办到的。 不仅如此,覆盖在萧尘胳膊上的黑气也在这吼声的震撼下缓缓散去。 如果宁凡知道,陈敏心中的想法,一定会发疯的追过来,将事情全盘说出来。 ------------ 第6章说书先生 状元楼一如既往的喧哗热闹。 读书人进进出出,或议论释经新作,或羡慕秋闱新晋士子。 没人在意堂上匾额换了,也可能讨论过,发现换的好、应该换,文华重地怎么能挂个贪官题字。 李平安去挑了几卷道经,回来发现唐英还呆愣愣站在原地。 仰着头,盯着新悬挂的牌匾,喃喃自语,对四下来来回回的书 这一路是最后的殿选,能进得这个里面的,无一不是才华,样貌都不俗的公子。 瞪着一双圆圆的金黄‘色’大眼睛,摇头摆尾,对着愤怒的蛮霸,龇牙咧嘴。但随后却目光一转,看向睚眦,眼不禁‘露’出疑‘惑’之‘色’。随即也不等叶夕瑶说话,竟扭着身体,飞到了睚眦身前。 这个想法,让李副校长有些动容,没想到杨石磊心胸如此宽广,还在想着其他的同学。 “灼华姐姐,你当真不怕么?”这一日,喻清袭来看望夜摇光,不由问道。 “我可是特意花费了一番心思伪装的,你可别将我给暴露了。”乔纳森亲王的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夜夕瑶急的大叫。然后习惯性的伸手想要拿出丹药……可随后却发现,身上都没有。接着转头看向闵青芷,可刚要开口,却又停了下来。 果然,马上下一节课,班主任就点名批评了顾盛因,并且当着全班的面对她说,再有下次,就直接请家长。 “可是需要我陪你去?”齐礡听到初见想去玉家,心想许是她思念家里了,自从上次回门之后,碍于俗例,初见一直都没有回过娘家,他知道她是很挂念玉夫人的。 这样的情况,若是心中但凡有一点私心的,怕是都会认为这是个喜事,觉得能傍上皇甫家是天大的好处。 今天升雨一家开心了。玩耍过了,也吃过了。高春水今天可就难受了。外面下雪。高春水门都没能出去。一整天都憋在屋子里。 而且,这份默契在等他们熟悉了之后在要去更改什么东西,可就真的有些不习惯了。 现在建立一个师就要300亿,这还不算军舰,算上军舰那就更多了。如果军舰全部由私人领建造,仅仅军舰的造价就不低于这个数。 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突然看到一沓一沓的钞票,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再加上学长父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管李欣变成什么样,她跟学长都是不可能的。 他休息了一天,让游隼号回到最开始的木槿岛。选择这个岛,倒不是因为这里的锚点有什么特殊,而是在这六个岛上,只有这一处拥有海神石。 不仅如此,这个可怜的年轻人也许要为“他”当时的一时冲动,付出一生的代价。只是这安眠药,并非后悔药,也没办法让他重来一次。 “没有用的。”墨子说道,巨龙张开龙嘴,一道赤焰喷向诸葛亮,周瑜看到这道赤焰,心里冷笑了声,跟老子玩火,你还嫩点。 网友们热闹了起来,娱乐圈也一下子爆炸了。张凡这个祸害回来了,回来后就成功的抢了头条。 风刃劈开被母虫扬起的满天尘埃,直冲距离最近的一条长腿砍去,撞击在石头一般坚硬的外甲壳上,发出一声巨响。 “那我会不会有危险?”姜轻烟看着眼前这么多紫晶魔兵,有些害怕。 并没有完,在有为网最新热点新闻滚动播放的地方,突然就刷出来一条新闻。 ------------ 第7章太祖行宫 回到家中。 李平安与媳妇讲了今日听闻。 “娘子,聊斋志异已经写完几年,今日听石先生说书,想到了传播方法,过几日寻个书铺抄录售卖。” 大乾已经有印刷之法,不过成本高昂,手抄书仍然是当下主流。 印刷缺的不止是技术,更主要是世家抵制、观念禁锢、佣书行业等等原因,以至于迟迟不能流行全 喧闹的教室安静了下来,龙兴也被陆莉从沉思者中惊醒。龙兴猛地抬头,正对上老师一双扫视的眼睛。龙兴目光犀利又带着丝丝灵力,老师的心不由得一颤,莫名的有点畏惧龙兴的目光。 然后放平了腰,懒洋洋地轻叫了一声,卧下睡觉。那红眼睛白鼠顿时有了生气和灵韵。嗖地一声跳出去,沿着墙,哧溜溜爬回到梁头上。一阵灰土落下,洒了那猫一身。 不怪刘威墙误会,剧组里咖位最大的就是滑仔和曾智伟,唯一跟周华剑这些人有联系的只有同是歌手的滑仔。 房主听到了陆肖的迟疑,也马上就补充着,陆肖咬牙应了下来,双方约定十天时间,这才挂断了电话。 江枝便只能不断地使用法术格挡,不断地躲开,不断地抬剑与之对抗,不断地画符对抗。 昨天在寿宴上见面的时候,这位老人家也只是穿了一套有些休闲的团福纹唐装,结果今天,全套的西服加皮鞋,领结袖扣胸针一样不缺,就连头发都整整齐齐往后梳,目测还喷了点发胶。 毕业后,他曾向邓布利多申请教职,教授麻瓜研究,但被其婉言谢绝。 在看到姜令曦那张不施粉黛依旧光泽红润的脸,尤其是感觉到那份隐隐约约的熟悉的朝自己这边压制过来的气势,脸上自信的笑就是一僵。 瑞娜毕竟太年轻了,之前又是一个纯粹的西医,对于中医理论一窍不通,根本听不明白江辰在说什么。 如此疯狂的热度,当真是匪夷所思,难怪她所过之处,天下大旱。 而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忽然的,那冰棺之中涌出了一股大道仙力,其内一代瑶池圣主的仙体之上,竟是浮现出了一种刺眸的圣芒,屡屡道纹显化,竟是有着一种似要复苏的迹象。 “明天不是劳动节嘛,就在家打扫打扫卫生好了。”唐语嫣理所当然的说道。 至于用武力把当地人驱赶吓走之后,会不会引起当地人的仇视,从而攻击他们,这个可能性甚至不用去想,因为当地人最多只是落后,但他们可不傻。 荒古,宁家圣体威震九天,打得天武四域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纵然是那太古族的王,碰上圣体,也只得退避。 胜捷一下就没好气了,干脆装聋做哑,连门也不开,直接回去睡他的觉。 虽然妖王的根须遍布妖界,妖界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但该有的形式还是得有的。 在邓九公看来,他必须要拉拢住土行孙,毕竟土行孙的手段实在是恐怖的很,只要是有他在,那么他们就无需担心鄂崇禹,也无法担心鄂崇禹再去请一些能人异士。 那两个考生和轩辕昊锋都没意见,排成一长串依次跟着她往上爬。 阿蛮转身,从外面看过去,发现在藤蔓的掩盖之下,那密道出口的确难以被发现。 俄罗斯世界杯大使的天价代言合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切尔西支付李康部分薪资的一种方式。 ------------ 第8章杀意凛然 没几天。 石先生就安然出狱。 据说上下打点花了五千两,果然,纵使换了皇帝,银子仍然好使! 谁又能说,正统年间的银子比隆庆年间的高贵呢? 石先生走的时候带了本聊斋,大玄英雄传当真不能讲了,总不能二进宫,于是换成鬼狐志怪。 李平安没有隐瞒著书初衷,石先生听到有功德分润,顿时 “首先是人手的问题,按照你的思考方向如果将全城的大部分地区都覆盖到,需要多少人你有没有算过,这里面还要包括设置订餐的固定地点和场所,否则你总不能派人一一上门询问吧。 新闻中的内容,描述的事情,是都楠、庞威因爆水的事件而结下私仇,后来都楠被打至双目失明,都楠一家自然而然的怀疑到庞威的头上。 “大哥,你真厉害,一位天位武者打你一掌都没死,我真是服了。”洛丹一脸崇拜。 接着,光箭不停,穿破了两界壁垒,一个圆形的豁口出现,透过它能看到三界的风光。 心头憋着一股火,萧莫何脑中早已将如何严刑拷打拘魂模拟了无数次,哪曾想,他只是在施展轻功时无意中低头望了一眼,竟正好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心想:此人出手时有洪钟浩音,必然是钟器类宝贝的器灵,却不知是什么。 得知永生图的来历之后,秦阳没有太多欣喜,反而更加担忧,好像有一场更大的危机在等待他。 莫辰突然站住不前,怒视海庭,恶狠狠的警告道“你要是在搀着我,我就不陪你去了!”这话一出口,莫辰自己听着都别扭,明明心里很厌恶,可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在跟海庭撒娇一样。 作为骑士的特里奥防御力十分出众,所以重剑傍身的杰夫和贾纳尔与用枪的格伦一同对其进行着重量级的打击,试图以力量持续施压让对方的防御崩溃。 就算是隔空射箭能撂倒几个,但这么多的活尸还不知需要反复杀上几次才能奏效,也不过是稍稍减缓了自己等人的灭亡而已。 带着这样的心思,庞大船队经过一天航行,终于从跳跃点出来,来到了洛门星系外围。 虽然陈默说的很轻松,不过陈羽凡却能猜到陈默他们肯定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得以逃出地府的吧。 “干杯!”陈再兴抿了一下酒杯,冷藏过的雪利酒液流入他的口腔,清冽的味道让他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想不到这鬼子的酒味道倒不错!”陈再兴禁不住暗想道。 掌风来势汹汹,携带着无与伦比的的力量在转瞬之间便是已然临近了刘炎松的头顶上空。而这时,那伏魔枪也是随之而动了起来,唰地一声当空就劈了下来。 感受着尼古丁痛苦地煽动着龙翼飞行在空中。陈羽凡一边加速杀死萨拉的行动一边连忙把魔灵药水扔进了萨拉的口中,不过魔灵药水的治愈效果明显非常地缓慢。 收看上杭艺术传媒大学五十周年校庆的人不少,走红地毯本身就是极为吸引人的一个过程。 鬼魂稍微点点头,继续手指画着解释。意思是说:这东西是随即性,乃是千百年来魔深渊的规矩,知道的人并不多。同样挑战一百场成功的人也不多。所以很少人知道这个秘密。 而这还不是陈尹这次攻击的全部,灵hún穿刺发动之下,不但再次给梅尔甘尼斯造成了200点的〖真〗实伤害,也在同时将梅尔甘尼斯的力量,敏捷,耐力全部削弱四点,并且将其中的一半加成到陈尹的身上。 ------------ 第9章新年伊始 大年初一。 休沐。 李平安吃过早饭,惯例练功。 率先练的必然是密宗固阳功,经过多年潜修,已经臻至大成境界,稍加运转便能缩阳入腹。 江湖厮杀时,少了个致命要害。 随后就是金风诀,引用润肺汤药后,胸膛鼓胀收缩,如牛蛙般呼吸。 哞! 数尺长的气息喷吐出去,打在墙上 “汤大人一心为公,那就请!”贾政并没有听出其中的意思,笑着领路。 聚会开始了。苍月公主坐在高台之上,她的目光四处扫视,寻找着那个名叫云澈的身影。 优优丝毫不怵,他脸上虽然还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但是眼神却宛如凶兽。 时燃只觉得心口被一股温柔的暖流包裹着,他像一片无根之叶,风吹雨打,最后悠悠飘转降临到她身边。 裴君意更加激动了,不断地想往前走,两个保镖都差点没压制住她。 猴神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外围挂满了蜘蛛网,苏青鱼把表层的蜘蛛网掸开,用布将猴神脸上的灰尘擦拭干净,然后和白火一起,把这尊猴神像抬了起来。 秦舟淮笑着啧啧两声,“你说说,同样是一个妈生的,你和她的命运怎么就这么天差地别呢? 顾刑听到两人的对话目光微凝,感觉有些云里雾里,到底是去什么地方? 云枝转过头认认真真看了他一眼,“不能经常喝,会被说。”琳姐有时候真的有点凶。 而公司的秋冬发布会在如火如荼筹备中,但设计师却不知所踪,丢下一个烂摊子。 “不熟。”欧安安本能的摇头,只要见到她就会想起吃的哑巴亏,心中就不舒服。 那名兵士不知这是刁曼蓉策划失败的戏,只知道有人盗窃了刁曼蓉的玉牌。 虽黎彦的举动有失妥当,但他毕竟是邻国而来的使节。耶律倚墨如此的喝斥威胁很显然可能会影响到两国的邦交,不禁令耶律麒眉头微皱,便欲化解调和。 齐然希怒气难平,胸口也在上下起伏着,一想到被这个男人碰,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感,但她不想就这样被洛芊芊抢走严正曦,她要彻底地将她赶走,不准再来打扰她,她不想再见到一秒钟。 光线渐渐黯然,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光亮,勉强照耀着海平面,寂静宁谧的夜晚,即将来临。 这间医院好大,几乎占了整个山林,而医院的四周高树林立,感觉就像被树给围住似的,芊芊跟着他一起走进去,他熟悉地带着她上了电梯,然后就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一间病房。 “没什么。”雪萌眯眯眼一笑,在戮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立马用灵力暂时封住戮魔,将他扔进了雪域空间中。 铁塔有些茫然,从怀中掏出了信号弹,道:“领会公子什么意思?”说着,便要当真拉开信号弹,着急尊武堡的探子。 既然他的厉害,便知他所说绝非危言耸听!明该辩驳,却又一时间无言以对,越潼正值尴尬之际,恰见一玄衣人纵马而来,便赶紧借故趁机离开。 一连串的闷响声中,星空战船被轰飞了,翻滚着朝远处的虚空跌落。 江东军准备充分,带来了数以百计的攻城器械,光一次攻击就投入数十架器械,几乎要将居巢城的南墙摆满,江东军的攻城器械中有云梯、攻城塔、投石车、壕桥、攻击城门的尖头轳,还有撞击城墙的木牛车,应有尽有。 ------------ 第10章万象更新 千秋大业一壶茶,兴亡只在谈笑中。 任谁也无法预料,混乱喧哗的戏园子里,一个公子哥,一个道士,一个胥吏闲聊,将来能影响国朝走向。 茶水添了几壶,眼见着临近晌午。 内侍不断提醒催促,赵乾方才恋恋不舍的告辞,约定明日再来听书品茶。 宾主尽欢,各自分散。 李平安与燕赤霄离开富春 萧瑶直接给萧阳说,让专家坐飞机,把仪器也搬上飞机,不然,开车太慢,就把时间浪费在了路上,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林山就默默地在一旁听着,也不插话,等到了岔路口,才打了声招呼和他们分开。 紫鸾牵着弦思的手,朝着外面走去,她背后的墓门则是瞬间关上。 闻言,萧墨羽抬眸迅速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耷拉了下去,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轻咬着下嘴唇,对着手指,“四哥,我……我……”想说些什么,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我也要锤你胸口!”姜浩然一把搂住初珑,在她的胸口揉了两下。 一伙人进了别墅把顾晨放到沙发上面安顿后,五个是相视一眼,是哈哈大笑起来。 可紧跟着,杨坤就觉得不对了,他拿着这东西戳了戳宁海:“吾桐集团在BJ开分公司了?”这事自己真不知道。 队里的事容照虽然有负责,但冬训一事是段昭安全权负责,犀利的视线淡地扫过一圈,就像是一把钢刀贴着所有人的头皮刮过一般。 她哭了,眼泪湿润了眼眶,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俏丽的脸颊上挂满了泪珠,让人心疼。 如画中仙,美中玉般的人儿,此时却微微皱眉,双手内分别我这一颗核桃大的晶莹灵石,全身心的感受着体内无形的力量。 在接待大厅内,柳易是见到了美国特使瓦里西,热情的是和瓦里西是握手,对于他到华夏进行访问是表示欢迎。 “大队长,前方七百米发现潜伏者踪迹,疑似潜伏者的援军正在赶来,怎么办?”鹰眼的声音传来。 但现在竟然神色异常恭敬的给姬昊天行礼,更是认姬昊天当主人,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他们亲眼所见,都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所以,在此时的拍卖场中神识早已乱飞了。当然,孙丰照的重点,不是楼下台上的高级法器等拍卖物品。而是隔壁,再隔壁包厢内的两位公子哥。 然后就是看到蒋淑莲的房间是没有关门,蒋淑莲躺在床~上,胸口上是搭着一条毯子。蒋淑莲在家里面是穿得一条短裙,而且还是没有穿安全裤。 以鸣人目前的功力,还没有能力达到凭空布阵的程度,他必须依靠炼制好的阵旗,才可以进行布阵。 然而,时至四月,玄宝的病突然危重起来,连那屡屡见效的铁扇符亦开始无效,凌轩、离洛用尽了各种方法,也不见好转,太医院已是乱成一团。 并且有消费能力的,全部都购买了,再没能力的,几百仙币还是拿得出来的。 以后,基本上也是会这样子做了,人先不去,由人工智能先去,建立一个基地,然后人在去。 事后季婶还热心的问过我几次,我也只做不知将话岔开,季婶无奈加之采茶节临近,家中事儿忙,也只得将为我说婆家的事儿暂且放下。 与此同时,外面的光亮了起来,人声鼎沸一团乱:奸细呢?奸细呢? ------------ 第11章隆庆十年 “十八岁进士,太年轻、太显眼了!” 李平安沉吟片刻,指出陆京在官场受排挤的根本原因。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多少人一辈子的科考经历,眼看着你年纪轻轻就完成,自然心生嫉妒!” 陆京三次科考三次借势,少走了半辈子弯路。 当然少不了自我奋斗,论才华文采也足够担得起进士,然而天下 仿佛龙卷风的风烟中心区域,这里反而波澜不惊,目力所及让师徒二人愣住了。 “你是跟踪我们过来,还是刚好在这里?”其实陈夕问也是做个样子,他心里清楚这个丽莎嬷嬷自然是跟踪过来的。 “你胡说什么呢,什么第一次……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过!你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对你做什么……不要乱说话,容易引人误解!”晏晟睿耐着想要暴走的冲动,太阳穴都在疼。 海云龙也早早就到了办公室,正在许立的办公室里给许立沏茶,听到电话响了,忙跑了出来。 即刻换台,屏幕上没了梁玉的身影,梵狄顿时感觉神清气爽,阴霾散去,继续吃着可口的饭菜,聚精会神地看球赛了。 房内,方子叶还是静静的躺着,丝毫不知道,她的命运,已经在开始受到改变。 擎苍一心二用,在百族修士蓄力的时候,他却是无所顾忌的收取着那堆积如山的尸山血海,另一方面却是将目光对准了阵法,太想要看一看百族所有强者的联合一击,是否能够将这个阵法打破。 “好了好了,美美坐吧,好几个座位,咱们坐着说吧。”山柱整理下衣服,立刻就恢复了神色。 那个时候,山柱就好比孙猴子,被压在了五行山下,永远也无法翻身了。 两种截然相反的能量,仿佛两股海啸迎面相撞,暗红色的火,深蓝色的冰,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乐章。 “你们看看!现在要怎么办!连视频都被人家暴光出来了!”高级军官拍了拍桌子恶狠狠道。 巴亚总理挠了挠头,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知道如何应对。 终于她忍不住问他的枕边人,问他是不是不信任自己。可哪知被道破心事的曹泰川竟会恼羞成怒,对她上演了一场家庭暴力。 寒铭朝一看这个架势,心里大声喊不好,看架势在这个咖啡厅,这个妮子有可能动粗,那不是要闹出笑话了。 咦——野人哥哥的唇怎么比黑皮的破脸还硬呢?而且,还有些尘土外加马粪的味道。 其实挨打伤着几天就好了,但是贵妃赐给她的名字,将是她一辈子都抹不去的耻辱。 野哥抬头一看,只见婉儿身边赫然多出了一个银髯飘飘的老者,那不是佳人有约的神秘老板是谁? “呵呵,总统大人也就不要太客气,随意喝酒吃菜,边吃边聊!”王凌峰的态度时刻都在发生着变化,就跟多变的天气一样让人难以琢磨。 茗慎瘫软在地,像失去了生命的布偶那般,怔怔望着自己这双弑君的手,脸色如同埋布了一团阴郁的乌云,越来越密。 苦无扎在侧胸之时,豪火天牢也打破了回天的防御,炽烈的高温在日向忍者身上留下一道道可怖的烫伤。 “看来得多准备几盆凉水了。”月右手一勾,一席清水从天而降,浇醒雷一。 时间静止消失,雷一冷笑冷冷,侧身随意一躲,就躲开了狐族长老愤恨一击。 ------------ 第12章故地重游 大乾娶亲的规矩,李平安懂。 然而定亲怎么谈条件,李平安就不懂了。 当年是官配婚姻,挑了个合适的日子就将媳妇娶回家,老泰山早就盼着嫁女儿,所以没有任何为难。 唐英要娶的女子就不同了,官家千金,知书达理,得父母兄弟宠爱,可不会轻易嫁出去。 吃了几杯酒,双方熟络了。 陈主事提 他坐在军营的地上,用力咬了一口坚韧的面饼,咀嚼了一阵子,就着清水吞咽下去。 毫无疑问,烂片那么多,观众有责任,市场有责任,体制有责任,电影人就没有责任吗?更何况,谁在传递信息?谁在灌输信息?谁在引导信息?谁在屏蔽信息? 莉莉·诺诺的莉莉·诺诺团增员计划——简称增员计划,从最初似乎就一直不太顺利。 所以这段时间,尤菲总能在起床后不久,吃到热气腾腾的早餐——与在学校时并无二致。 出现在兰修他们面前的,赫然是佣兵团大赛上结识的战狼佣兵团一行人。 吕卫大吃一惊,忙勒战马,马脖子身中数箭,惨嘶者倒地,吕卫在战马软倒前已经脱镫跃下,随从士兵忙举盾护住吕卫。 和在湖边的那次一样,老人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只有茶几上留下的两样物事,以及空掉的茶杯,证明他曾经拜访过这里。 “杨志那边呢?”井山问,之前邓湘涛告诉过他,需要向杨志透露一些机场的情况。 “咋这么大动静?”轻松虐菜的月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灾难片,还有空找兰修闲聊。 在这五人后面,又有一个头生花白乱发、身上却穿着僧衣的老者垂首跟随。看他手足上都扣了一副黑沉沉的镣铐,却似是俘虏囚犯模样。 当看到为首威严的面容时,心头一阵狂跳,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这娃儿的动作像极了武林高手出鞘的宝剑,隆隆闻剑仰面倒下,哭都不敢哭了。 “你叫他路哥哥。他姓路。”老人抢在年轻人说话面前告诉孩子。 之前据说官方一次性就置换了一千多名军人进入社会,是为了做什么实验。 毕竟墨阳其中有一个师弟就死在下面,现在这一个黑眼却被阳光直接照射,直接完全消失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来,最后那一声痛苦的呐喊声反而让他们更加的高兴。 身材不高,容颜完美到无法用语言描述,外表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天蓝色广袖流仙裙从头到脚,将凹凸有致的玲珑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胡垆左手摊开,掌心上方一尺凭虚悬浮那愈来愈神异的碧玉葫芦,葫芦口中十道毫光闪现,化作「混虚」「冥灵」「八景」十口微缩至三寸长短的宝剑垂直悬在葫芦上方。 不过,说起来汉尼斯这家伙,也真够狠辣,连自己老婆都没放过。 听得这一声喊,苗人凤心中陡然一颤,那誓不轻回的一剑随之略缓了一缓。 刚才事情发生地实在太过突然,我还不是很敢相信James的话,但是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机关是真的垮了。 “下次,我家有大门……不要每次都半夜跳窗户。”叶倾城最先回过神来,放下了手里咬了一半的松饼,拿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每次都三更半夜的翻她的窗户,她真的会误会他很喜欢她的。 ------------ 第13章读书未晚 陆家庄紧邻清元河,出资修建了码头。 艄公将船靠岸,码头上值守的两个汉子,见李平安夫妇二人面生,出声询问来历。 “客官从哪里来?” “京城。” 李平安取出路引:“早些年在陆家村教书,途径故地,特意来看一看。” 汉子诧异出声,仔细打量李平安片刻,躬身拱手道。 “原来是 到了金属货币时代的中后期,货币铸造权已归属各国统治者所有。统治者逐渐发现,货币本身的实际价值即使低于它的面值,同样可以按照面值在市场上流通使用。 历史级别的三分,以及历史级别的传球,加上两条荣耀池在手,这场比赛,他一定要拿下。 林春知道这副项链最少也要五六千,可能还要多,呵呵多少年来,自己争过,嫉妒过,也抢过,可是最后呢? 换个角度来讲,这世上不平等的事情何止如此,比如梁辰先一步认识了苏冰凝,并且相恋,而自己初恋就遭受到了那么大的打击,承受一个男人在爱情里最为难堪的痛楚,在这方面,双方难道就平等吗? 这面壁画之上似乎带着一股奇特的力量,司筠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加诸在她身上,她的呼吸开始不稳起来。 寰姬转身就看到王玉阳绑好的绳子,寰姬手指着绳子:”你你你“然后便睁大着眼睛,看着王玉阳躺在了绳子上。 不过也就只是感慨一声而已,毕竟在吕布看来,这纯属自寻死路,勇气可嘉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改变不了他死于今日的事实。 早已经站在广场中的唐零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好戏。一直跟奈长川不对付的,奈长川说东他必定要往西的那风此时竟也沉默着。 海边的空气很好,于秋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吹着清凉的海风看了会儿风景,觉得困了就回房扑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良久之后,寒雨夜收手,刘帅的眼中也恢复了神采。只是,那表情极为落寞,伤感。 言风是今天除了唐雅之外,另一位还像是人类的邪魂师了。他的相貌竟是十分英俊,伴随着那冰蓝色的龙鳞在身上出现,身材已经变得高大的他,眼神也骤然变得锐利起来,森冷气息飙升。脚下一圈圈魂环飞速升腾。 看到米熊吃的那么开心,秦宇飘然而去。秦宇对空间波动很熟悉,很轻易找到了空间传送阵的位置。 他们仍然记得魁首那肉疼的表情!可是面前的这个秦大魔王,竟然随意丢出来一瓶? 要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如今这猿魔圣斧,虽然是上品神器,但楚峰能感觉的出来,威力已经超越至高权杖。 可以想象,接下来,沈家会对林家以及其他三大家族发动什么样的血腥报复? 话音刚落,宋风体内战气飞速运转,空气被舞动,形成一个个气旋,挨着地面滚动着,瞬间到了孟霸天面前,一掌狠狠地拍了地面一下,冲天而起,一股股雷光出先在孟霸天眼前,唰的一掌就要砸向孟霸天的脑门。 “那是当然,我曾经可是极北之地的最强者。”雪蒂露出了自傲的表情。 林月如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没有说话,不过眼中还是露出期待之色。 却见她忽然低下了头,唇边的笑容也敛去了,他有些不解,便走到她面前站住。可她竟完全没有发觉,他忍住没笑出声,揉了揉手中的丝缕,伸出了手掌。 ------------ 第14章依法办事 养心殿。 青烟缭绕,香火鼎盛。 隆庆帝身披明黄法衣,盘坐在御榻之上,双手合十,闭目沉思。 莲花灯环绕御榻,左右列坐十几位僧人道士,各持经幡法器喃喃念诵经文。 许久之后。 玉磬声响起,僧道霎时闭口,对着隆庆帝三叩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法师平身 生死时刻的刻骨铭心之情,足以超越一切过着平淡日子的爱情,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高雅没想到,秦政在换老师的问题上还在死磕,一直纠缠着苏娆,还看着秦慎之,企图能够得到秦慎之的同意。 接着脸上便表现出一副如同瘾君子一般的疯狂的表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龇牙咧嘴的呼气。 幸好醒来时,秦慎之已经去公司了,她戴了墨镜从房间出来,两个孩子看到苏娆这个模样,都很惊讶。 早已做好了准备的艾琳娜闻言顺着光束看去,等确定了准确位置之后,立刻调整着架在三脚架上的单反焦距,最终拍下了数张略显模糊的照片。 只不过,宋城主不知道的是,安康已经用他的螳臂为新城的百姓们阻挡住了死神的战车。 “晏郎是想栽培周南顾,让他今后为辛郎、徐二哥等人效力?”芳期问。 这个引雷确实是太危险了,多做一次实验就多一次风险。这种有生命危险的实验确实不必要抱着科学的态度非要达到完美的程度不可。 本来巴洛帝国方面的许多零散星舰在骚扰鲲龙帝国后方的这些后勤线还是比较如鱼得水的,并且对鲲龙帝国方面位于西游石星系区域内的各个后勤线路造成了比较大的防守压力。 就这数天的时间,她估计实力由天榜三十二,提升到了天榜三十武无敌那个层次了。 古尘海怪叫,它跟这株树太有缘了,上次轮回狩猎者还曾盘问过他做过哪些恶事,他自己嘚啵嘚全都坦白。 他怎么就忘了,黄秋梁不仅模样随他娘,就连性子也随了那个死老太婆。 如今老王家大开院门,云木依山的马车和匠人们进进出出,这左邻右舍的少不了看红了眼的。 自打自家人搬来这里,除了隔壁那个被她打了真言咒的婆子,就没同别的人有过接触。 如果魏曕真弄出一个庶子来,殷蕙不会去苛待一个孩子,但下人们会区别对待,那庶子的姨娘亦会教孩子忍让或争抢。 而后又以英雄令号召诸多留在府城江湖侠客组成救灾济民团,护送救灾物资进入乐平府。 噔噔噔,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蒋恪的思路,第一瞬间他竟然还有种在海市的感觉,以为是白曦敲他酒店房门,随即苦笑一声,最近和这个表姐走太近了,都有点走火入魔了。 妹妹杨灵儿同样是杨奇关心的人之一,因此他现在也很关心妹妹杨灵儿的安危。 “周戬败了!”周胜男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心中早有预测,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终于看到这一幕,她算是彻底放松了。 “额……”沐思源望了望展重忠,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碰——”在灰蒙蒙的四象阵法里面,顿时爆发了一阵阵激烈的撞击声,似乎是龟宝的身形撞到地面,不停滚动的声音了。 孔彦舟是死是活,吕本中可不放在心上,只要能够保住自己一条性命就好。可此刻看到他眼中绝望的神情,吕老头心中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这姓孔的凶残成性,老夫今日怕是不能囫囵从这里走出去了。 ------------ 第15章八次杀劫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从烟尘中传出,枯瘦老僧脚踏废墟,双手合十,额头生长两根龙角,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金鳞。 “不错不错,能硬接贫僧一击!” “堂堂天龙禅师,竟然偷袭我这小辈。” 司空湛手掌灵光闪耀,按在地面上,胸口伤势迅速愈合,原本平整的土地裂开一道道口子。 天龙禅师 “那么这样说起来,我真的进行修炼的话,缺少了灵食根本不能成仙神?”男子忍不住问道。 但是,北冥玄龟入轮回,他为了能在封神之中占一点优势,所以,北冥玄龟的记忆虽然是尘封了,但是转世之后的子受却还保留了他穿越前的记忆——因为严格来说,那并不是北冥玄龟的记忆。 被镇压在桃山的这些年里,人们说起瑶姬,总是神色复杂,有鄙夷,也有同情,却唯独没有钦佩和赞美。 虽然她看不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实力,但能够随手就收了她的两件法宝,即便是借助了那枚铜钱法宝的威力,也总是有点手段的,这样的敌人,她也不愿轻易结下。 不要说是偷袭攻击停泊的战舰了,就算是与联军公平一战,也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茶叶在陶瓷碗中一上一下,茶芽朵朵,叶脉绿色,鲜活异常。沸水冲泡进去,只见热气绕碗边转一圈,然后自碗中心升起,又慢慢上升化成一团云雾,最后散成一缕热气飘荡开来。 拉呱在村边建了一个大型实验室基地,招收了一批地精学徒,按照正统培养法师的方法开始进行培养,并且同时进行双面观测——神躯观测和‘惰性眼睛’观测。 陈惇不由自主一缩脖子,差一点就做出一个点头哈腰的动作来,他郁闷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你要我说的,我说了又不讨好。 “怎么?球队的境况不太好?”亨森明知故问,因为在拜访伯德之前,他已经粗略看过了步行者队的境况。 但就是借助这九秘当中的“兵”字诀,大禹留下来数件名震洪荒的后天法宝,无论是镇压海眼的定海神针,还是鼎定九州的九鼎,亦或是那柄开山斧,哪一个不是让那些圣人望其项背的后天神兵。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亭子里,花神倒也聪慧,思索中点点头,似乎有所悟。 “是,我就是这里的参赛者。”在听到上官婧的话后,苏扬陡然清醒了过来,立刻恭敬的回答道。 大草原上,陈阳随便找了个地方把飞机停下,然后和谷茗谣一起进入了山脉。 此刻,在湖边之处,也有上百个修炼者围在哪里,彼此间正交流着什么,在秦煌和苏扬来到这儿之后,立刻就有人看到了他们。 马龙从一旁上来,手中拿着一个夔州军制式的传信竹管,双手递给王欢。 他脑子里装了那么多的诗词歌赋,随随便便拿出来几篇,不说震惊整个星辰,至少也能成为冲武星的传世名著。 “那如何才能把幸存者的价值都发挥出来?”彭德开口问道,这一次,他的心态已经完全转化成为了请教。 有人甚至已经通知了那谪仙门主,但远水哪里能够救得了近火,谪仙门主赶回来的时候,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除了压缩饼干外,资源包中的各种抗生素药物,叶枫也分了一半给她们。 说到这里,李帝奇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嘴角微微一划道:“不巧,我就知道真正的希望之光在哪里,甚至我可以帮你弄到它,然后直接送到你的手上……”。 ------------ 第16章长生何用 漆黑夜空中,一颗陨石划破天际。 尾焰如刀,耀眼璀璨。 李平安不清楚陨石的威力,也顾不得去思索,立刻拉着媳妇疯狂逃窜。 轻功、真气运转到极致,在追风骨的加持下快如闪电。 然而陨石下坠速度更快,与空气摩擦爆发出恐怖的光与热,随着与地面愈发接近,将整片天地映照成白昼。 骤然强 因为这个,地球同意了交易,慕斯利用高纯度能源跟地球交换了大量的生物资源,比如说各种植物种子,动物,以及大量的水,TPC的大型运输船几乎每周都有一趟。 这种村里之间的大架,如今已经不多见了,最起码凤山乡里,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了,可一旦发生,那就是大事情,别说乡里,就是市里都不一定压的住。 时间回到三天之前,差不多也就是在当天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两支分属不同立场的人马就在这个距离辽西郡大概数百里的草原上相遇了。 总觉得一股谜团向我袭来,总感觉这个韩医生知道些什么,或许雨轩跟他有些说不清的关系,不行我要去找梁律师问问。 贺兰瑶的身体长期营养不良,跳河喝了不少水,又吹了有大半夜的风,等到叶冷摇摇晃晃走到相府门口时,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Z市游戏中心的招聘工作,钱来则完全交给黄颖处理,上次他们已经筛选了一大片应聘者,另外还有网上的一些应聘者,黄颖要从上千人中,筛选出560人,这工作量还是挺夸张的。 他嘴里说着不像话,眼神却露出笑意,实则是对自己儿子设计的这则广告满意之极。 “子墨,你居然为了钱财不要我,”贺兰瑶仰着头,努力不让泪水往出掉,可即便是这样,眼泪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天色渐渐地暗淡了下来,夕阳西沉的地方,云彩出奇的瑰丽,而除了夕阳落下的那一边,其余天空明澈得跟碧玉一般,没有云雀掠过,一切,都渐渐地归于沉寂。 毛乐言命人关上门,然后燃起火把蜡烛,这个时代没有无影灯,只能将就着了。 这是她的被动技能寒霜序曲的能力,为普通的攻击附带15%的冰霜伤害,特殊效果就是延缓对方的攻击速度、移动速度。 “这个异宝应该是对神念有驱散作用,所以无论是你的精神力场,还是附着神念的雷纹灵铁,都是没有效果的。”李寻秋分析道。 能够做他的妹妹,甚至还被昌隆帝赐封为郡主,这身份的确显赫非凡,尊贵无比。 沈青莲跪在坟头泪流满面的给二老烧着纸钱,她本是盼望回家好好看看自己老爹老娘的,但发生的这种事情让沈青莲感觉如坠冰窟一般,她整整的哭了一天,哭到嗓子都沙哑的没声了。 到了王府,贾老太妃在院里散步,见她们来,招呼亭子里就坐,说屋里闷。 总共有鬼子十几个,伪军二十几个,汉奸特务部队二十几个,人太多了。 李般若有几分惊慌失措,马温柔则给予他一个安定的表情,让他在一旁坐下。 “还是太久没见,都有些生疏了。那你去忙,我也得过去了。”周甜朝着他挥挥手,准备走人。 她见识过白府的富贵,也在这王府内住了这些天,有那么多伺候她的下人。 ------------ 第17章换个活法 “居士且慢!” 声音传来的同时,一道定身神光落下。 李平安只觉身体僵硬,真气凝滞,气力尽丧,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智刚来到身旁,并未放开神光,而是劝说道。 “居士莫要绝望,世上多的是玄妙奇物,或有复活逝者的能力。” 唯恐李平安不信,智刚继续说道。 “洒家游历天下时, 等了好一会,却不见屏风后有任何动静,逍遥王这才坐回席位上,安心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不可能的,刚才明明人还在里面的,怎么可能? 至于家里的产业,其实周全和陈欣现在还是没有那些想法,因为现在周全还年轻,他能够处理好这些。 “威德尔买花椒和李福强进攻普利安哥有什么关系?”魏阳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问题。 对周全来说,最享受的事情自然就是能够和家人在一起;这两个来月的时间里他只能依靠电话和家人聊天,虽然一直没断联系,只是多少有点遗憾。 秦川的嘴唇这时都开始泛白,身体变得愈加滚烫,莫紫宸顿时感到手足无措起来,在碧落海中,面对着数百人的生死搏杀,她也一直镇定如恒,她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什么事动容。 好在又潜了十余丈,周围的山壁渐渐变窄,她总算见到底下有明亮的水光。 全家人一起吃了个热热闹闹的团圆饭,林萍儿随即给汪彩月安排了两名丫鬟,汪彩月悄悄看了下,两人都长的很一般,看来婆婆没有旁的心思,她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 古神摇头说道:“这种邪魔外道,岂能掌握古天子的神通?就在他要从冲击血脉,掌握古天子神通的时候,被一道天外神雷,直接击杀,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这个国家,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们为什么还要四处劫掠?”看似放荡不羁的人。 他们想要逃避,想要离开……要不是他们处在大海上,要不是这船需要风系异能者才能催动,他们怕是早就跑了。 熟悉的是这张脸她见过,陌生的是,她从未在这张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情。 当然,还有一种,那就是听到他骂武二,还当作没有听到,一副狗腿样。 当然,对于在场百分之九十九的炼器师都看不出来唐羽的动作之蕴含着怎么样的名堂,但是对于那帝阶炼器师,半帝阶炼器师来说,此时却是心头一震,脸色疯狂的变换。 再就是前两轮出现的,均为法宝和丹药,出手的近乎都是元婴初期以下修士。元婴中期以上的老怪们,一个个的正襟危坐,神色端庄,似在等候心仪之物。 这样一个举动,在凡人眼里,并未有任何异常,他们不懂修炼,也感悟不到周围翻涌的灵气,只是觉得这老者一下就让那白衣之人有些神情萎靡。 但是很显然的是,张帆此次进入的这个阵法,并不是自己现实世界中的某一种阵法,因为张帆从一踏进这个阵法之中,就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内劲之力。 “前面那位王河同学请不要走出校门!”这时,后面传来一声大喝。 ????“主人,经过此次蜕变,我达到一级天兽等级了,而且可以帮你克制幻象侵扰。”迷蝶皇突然口吐人言的说道。 晴明知道这是月光的凝聚,叫做帝流浆的便是,最能滋润魂体、开启灵智。这一夜过去,不知道又会诞生多少妖怪。 ------------ 第18章青天老爷 翌日清晨。 李平安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向身旁伸胳膊。 空荡荡,冰凉凉。 “时隔二十六年,又成一个人了啊!” 穿衣起床,洒扫庭除。 李平安换上皂衣,来到天牢点卯当值,先去廨房与马主簿销假。 幸好牢里平安太平,没发生什么变化,若是马主簿落了马,伙房的差事自然也就没了。 段傲阳内心冷哼,他不担心林绯叶跑了,是人总会留下破绽,哪怕掩饰的再好,总会有迹可循,想找到不过是时间问题,可孩子事关重大,他不得不慎重。 林绯叶默然,说心里话,段傲阳对她并不差,只可惜王府其他人对她并不友善,她被迫还击,却一直遭到冷遇,这让她对段傲阳越来越不满,这一辈子,她最不希望的就是将自己的命运放在别人手心。 不过再多想也是无益的,林绯叶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换好了衣裳便开始用膳。 那丫鬟她并不认识,只是吉祥与梅姨娘的关系,整个方府瞒的死死的,并没有人知道,刚才吉祥一直撵雪梨走,只怕也是不想让她知道。 此时天色又变,居然飘飘洒洒下起了大雪。仿佛之前的风云变色,正是为它的到来而铺垫。 何家贤无法,既然撬不开她的嘴,只能找更厉害的人,便派人去回禀陈氏,想叫陈氏亲自审问。 吴用对于阮二嫂也是比较信任的,把已经晾干了的纸一张张的按照先后顺序叠起来,跟分店掌柜的要了东西,把这些纸张装订起来,免得到时候再弄乱。 现在暂时没有其他的工作了,吴用觉得他们还是可以把这事儿提起来讨论一下的。 慕云璃进去时就看到自家轻轻和奈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奈斯正吃着点心,入口后不由对着送点心上来的宋姨赞不绝口,宋姨听着脸上都笑出朵花来。 上来的果然是顾疏影,只见她浑身湿漉漉的,拉上来的时候,兀自颤抖个不停,显然很冷。 看到木尸走后,李壮的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神情。为了对付这个木尸,李壮可没少在他身上花费心血。 好不容易硬气一回的赵国军队自会龙湾一战伤了元气,未敢再主动挑衅,尽力补足水军,重置将帅,加紧训练以应敌。然而,这也导致错过了对付真国大军的最佳时机……因为,真国大营中开启了日夜加紧操练水上征战之法。 在这种地方,开设这样的医院,不说那些昂贵的医疗设备,光是这大楼就要耗资几十亿了。 我的脑海里一幕幕的回放着那天她摔的样子,她才是真正的影后,练就了一身的好演技,能在生活中运用的游刃有余,真的佩服。 现在林轩救了他,还给他充足的资金去搞自己的研究,这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面对这可怕的铁剑,王也竟然不躲不闪,手中看似薄如蝉翼的太极玄武剑竟然毫不在意的迎了上去。 唐羿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没有经过专业培训,他还真不知道这些设备的使用方法。 他们比自己年长三十来岁,李壮可受用不起。看到他们准备下跪,李壮赶紧上前,双手扶住了准备给他下跪的翠花。 “噗。”沈星珞忍不住笑了起来,被沈孝容气出的一肚子闷气也一下子烟消云散。 当大屏幕在展示参展作品的时候,我看到了项凌雪的大片,我的目光移向项凌雪的方向,只见她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在那里搔首弄姿的,可能就等着上台的那一刻了。 ------------ 第19章屡败屡战 傍晚时分。 李平安吃罢饭,坐在院中读书。 从入门的孔孟之道开始,逐字逐句背诵,遇到不懂的地方再翻阅注疏。 寻常人到了这个年纪,身体衰退,脑力不济,想要从头学起考进士,几乎是痴心妄想。 再怎么天才也难,毕竟能考中举人的已经是精英。 李平安借助建木神物,身体机能永远保持年轻 魏冉抬着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白起呢,则盯着地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环顾了一下周围,越过奥蒂莉亚召唤的冰晶棱柱,只见一头红发的卡特琳娜正抱着双臂,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玛琉,可以开始了!”萧然一抬头顺手将键盘一收,大声的说道。 的确,达丽雅是这个世界最像“人”的人了,没有任何明显的动物的特征,金发蓝眸,微卷的偏分自然垂下,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准会以为她是个年轻的超模。 “风姑娘,身体好些了么?”周克安此时很不安,因为他又要麻烦风清了。 艾莉手一扬,解开了马尾的皮筋儿,随着头发散落,尖尖的耳朵也露了出来,在淡蓝色月光的照射下格外诡异。 就在负责登记的猿族教员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时候,一个硬物轻轻点了点他面前的桌子。 作为回答,莉莉安举起一只手臂并握紧了拳头,接着一个信号―一阵五光十色的火花闪过,一个天崩地裂的炸雷响了起来,震撼着翻腾的泥潭,即刻驱散了这个阴森层面永恒的灰暗。 那一幕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绝对会是震动古今的大事件,当然,首先要能够拥有比肩诸神之力,就像那半部新法的名字一样。 这才查到自己的儿子昨晚去了X酒吧,然后就跟着保镖一起离奇失踪了,除了发现在酒吧里跟一个陌生人有过一点儿冲突外,他们是怎么离开酒吧都没人知道。 按照马孝全心中所想,此刻的李清寒应该跳起来,揪着自己的耳朵训斥自己,可是实际上的李清寒,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继而站起身,走了。 显然,李森那一拳,直接给他打出了内伤,并且看他整条右臂软绵绵垂在身旁的模样,这条臂膀八成也是废掉了。 想着那杆金色的长枪,我不由的拿它跟断枪做比较,然后我就发现,断枪虽然是黑色的,但上面的花纹却是一模一样,甚至连枪尖的样式都是如出一辙。 “臭流氓,好了,现在老娘也不跟你闹了,我知道你跟何家不对付,所以我要是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是不是就帮我恢复工作?”李霜直勾勾的望着项远东问道。 刹那间,一道醇正平和的白色灵罩,忽的就闪现在了他的身上。并且这个白色灵罩的法力波动之强,尚且远超他自己的白色防御灵罩。 罗森今日来到这里,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这一枚太玄珠。而这个时候,方无悔直接抬起了头,他淡淡地看了罗森一眼,又将目光定格在了转向了端木龙狐,最终却是将目光落在了苏焰的身上。 车顶上的吴晨嫣‘啪啪’的拍了拍驾驶室的窗户,对立面开车的项远东说道。 一番伺候下来,曹操等人晕头转向,什么账目账本,只要没啥大问题就行了。 管家见莫青绾出来,连忙领着她去用早餐,眼神端端正正,好似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般,只安安分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这样的态度倒是让莫青绾自在了一些。 ------------ 第20章花甲进士 京都。 南城常安坊。 街上房屋破旧,污水横流,横七竖八躺着乞丐流民。 巡逻差役捂着口鼻,仍然遮掩不住恶臭钻入鼻子,逐家逐户踹门,骂咧咧收取摊派杂税。 老张头小心翼翼的询问:“差爷,收什么税?” “修路钱!” “路没修啊。” “不交钱怎么修?” “去年交 虽然四族联合若是失败之后,他必然会遭到天外种族追杀,不过以塔加神殿的特殊性,还有他自己身上那众多的血脉天赋,完全有把握躲过天外种族的探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这两个家族对于肖恩的追踪必然有着防备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追踪到,必然十分费劲与费时,虽然对于自己的追踪手段很是自信,但肖恩并不想为此而浪费大量时间。 张茜婷虽然跟楚梵闹着,但她却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大人们说话,当说到妈妈的敏感话题,张茜婷顿时急了。 “就是你抄录的那几页纸上所写的,最好的应对之策?”宋仁宗突然想到什么,急声唤狄固然狄太医进来。 众人纷纷响应,敬幔陀,幔陀却有气无力地举起酒杯,勉强喝了一杯,就支撑不住,告辞休息去了。 莫沉旭优雅的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忍不住打量,瞧那副纤瘦柔弱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惹人怜,怎么偏生那暴君这么厌恶她? 当初他们一起打拼的时候,即使再累,韩轩泽回来都要给许如初烧饭。 公孙仅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被打得脸肿鼻青,嘴角溢出了鲜血。而云墨雨这会儿倒是看向了轩辕天,替这公孙仅抱打不平起来。 她气质很好,走路的时候,脚下仿佛有风,像个男孩子一般帅气。 方宇哑然一笑,倒是什么也没说,招呼自己的人离开了,对于周子鱼半似妥协半似威胁的话不置可否,之后倒是有井水不犯河水之势。 景行盯着燕之不错眼珠的看,她干活时动作干净利落有条不紊,一看就是常下厨。 “你怎么又背着我们出来了。”易茜茜朝着苏安暖跑了过去,眼神中带着责怪。 朱瞻基就觉得,眼前这眉目如画的妙人,才是让自个心里安静惬意的唯一所在。 方才从魏明玺的屋子里传过来,慌乱之中,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袜子鞋子? 她还真不喜欢曝光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而且都是自己孩子同学的家长。 一颗似乎不够,她又接而连三的倒出两颗,三颗,四五颗,而后准备一口气吞下。 察觉到莫声谷这一拳的可怕后,不论是肖克还是肖念都变了脸色。 之后,廉伯告诉冬儿的消息就很令人安心了。屈通不过几句似有若无的告诫,几乎就把张谦摘出来了,竟然放在监牢无人问津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不过这种事情,冬儿自然不好先开口,只好垂着眼帘,继续保持沉默。 战阵威能巨大,只要士兵数量足够多,实力足够强大,那么就算是雷劫境强者也可以在战阵加持下获得斩杀仙人的实力。 以前,是由她来当第一人称视角,处于当局者,叶安琪她们来扮演旁观者,提醒她,现在,当她处于盘观者时,也该尽到自己的责任,去点醒被情绪冲昏了头的叶安琪。 贪婪罪子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不断的发出一圈圈的透明音波攻击,让这些声波连绵不绝的杀向暴熊。 ------------ 第21章建木二阶 李平安话音落下,四下嫉妒目光顿时收敛。 藏书阁编纂不同于翰林院编修,后者属于内阁预备役,身份清贵,前者纯粹就是修补典籍的清水衙门。 “朕允了。” 隆庆帝没有任何为难,反而关怀道:“唐爱卿年老,当值不必点卯,内帑中有一株玄参,赐予爱卿滋补身体!” “谢陛下隆恩。” 李平安 “主人,她说得没错,她的身上有地球的味道,而你身边的人是没有的!”天照此时对着盘宇鸿道。 而后李迈城和白若雪就离开了镇衙门,他们走在那苏平镇大街上,穿过一片片房屋,最后回到了周伯伯家。 “怎么了”她悦耳的声音带着轻微的沙哑,打破了众人震惊与诧异的情绪。 盘宇鸿虽然这么说,可是心中却是十分的震惊,因为他发现这夯货的实力还真不的很不俗,至少也是九重天天仙的实力,这样的夯货居然有如此的实力,难道他真的是水叶第一护法。 巨猿见啸天师兄深处危险,随即迅速变身成巨猿,而后跳过去去救周啸天。 “那时候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想现在我还活着真是不易,哈哈。”付晓灵又是没心没肺的一笑,就好像他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样。 但千辛万苦制成的弓箭往往在一把普普通通的手枪面前几乎被全方面碾压:动动手指就完成射击,初学者使用准度也不会太差,更别说那些先后问世的精良的冲锋枪、狙击枪了。热武器时代的到来使弓箭手的地位直线下降。 被坠落者抱住的某个倒霉鬼吃力地抓住唯一的支撑点,并拼命的摆动身体,企图将身上的累赘甩下去。 鲨鱼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他们的渔船,半米多高的背鳍一直暴露在水面上,【锋利】元气不断切割着船身,阻拦着他们的离开。 三间正房后,种了一片桃树,紧靠墙根,栽了两排向日葵,花盘里已结满花籽。 “本宫在与陛下说话,有你什么事儿?”苗贵妃呛了佑敬言一句。 无数凌厉是剑气唰唰地射在那看似虚幻的金色光罩上,却如同泥流入海,没入光罩之中,直接没了声息。 关靖刚想再开口说些什么,思量间又作罢。心中暗道:唉,主公此举是要放弃这些郡县,扼守易京啦!可若如此,韩炜岂不是要雄踞幽州了? 春去秋来,转眼间,一年过去了,这一年,赵佶又一次的改元了,改元政和,取自庶政惟和,这里面带着赵佶对未来的期望,同样在这一年,辽国也改元天庆,似乎东亚最大的两个国度同时在预示着什么。 明教,亦称“摩尼教”,唐代传入中国,假托佛教之名传于世间,后被多代帝王下达禁令,尤其是会昌法难后,明教被严重打击,这使得明教渐渐隐入地下流传。 谷雪说完就走到门口,她伸出手放在了门把上,直接将屋门打开了。 说着话,一行人来到了梁山泊,姜德看着浩荡的梁山泊和如同白色海洋一般的芦苇荡,一时间有些痴了。 次日,典满也率军赶到,韩照大肆犒赏三军,开仓赈济吴民,于是吴国民众安定下来。 而就在今天,外层的雾气层层滚动间,一艘巨大无比的飞行龙舟,缓慢的从浓郁的雾气里行驶出来。 白森的腿部附上了一层暗影色的能量层,一脚直接将蛮龙那恐怖的身躯给踢飞出去,入体踢球一般的轻松。 ------------ 第22章噬心消息 翌日。 李平安来藏书阁点卯。 大乾藏书阁位于皇宫北侧,也是京城最北边的建筑,按照坐北朝南的依据,算是皇宫背靠着藏书阁。 传闻是太祖特意选址,意为藏书乃国朝倚靠。 门口有禁军当值,查看过李平安的敕牒,立刻进去通报。 片刻后。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出来,身上穿着藏蓝官袍 严正曦冷眼看了看她与那盒子,随后才把她手上的盒子拿起,然后打开把项链拿在手上,然后递到她面前一放,那闪耀的光芒瞬间打在她脸上,光辉更是映入她那明皓的眼眸。 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花好,这个死丫头,当初因为冷纤凝没有好好的治她,她发誓,若是有机会,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以高等古冥罗、墨流为首,以八位中等古冥罗作辅,齐齐施展毁灭法,欲要撕裂基地防御光罩,降临灾难与毁灭。 一家人本来提议在外面吃顿饭,但萧太太觉得外面的菜不卫生,油腻太大,对身体不好,坚持要回家亲自露一手。 十七位四步不朽巅峰,浑身发软,勉强提着不朽力,战战兢兢地低首垂立。 “你有病吧,你上班要迟到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轻轻的吻了她一下。 冷纤凝的脚步顿住,只是没有回头,轻笑出声,从轻柔到冷漠,银色的眼珠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李漠然探头看了看那个应该属于医生的男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拿起一旁的凳子朝着他的颈部狠狠的砸了下去,连忙从颜安星的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出那个最熟悉的号码。 他这番说法,有两层意思,第一委婉的告诉周天,因为房子的事情,自己已经找过了带团的莱局长,可因为自己人性轻,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四号线路的冷气没开,无形当中,那种凉飕飕的渗人劲儿就少了很多。此刻人一多,反而彼此都壮了胆。 只能在此刻绞尽脑汁,来回忆幼时看过的那零星几部带有神奇能力的片子。然而许多年未看,印象早已模糊,此刻能够想起来的,也不过是个穿黄袍戴高帽的人,在那里拿着木剑比比划划,给僵尸贴出一道一道的黄符。 周天是第一次开房地产,又是第一次新建高公路,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材料供应商,所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打听打听相关的行情,拉近拉近双方的关系。 我们都期待地看着瓦诺,想知道倒底吴远知道了什么,能让他迫不及待地出手。 这是一条来自楔牛的公告,公告上面清晰的写着当初开除苟二蛋的原因,还有补苟二蛋的工资条。 对这个暗月无星战队,石轩还有些印象,就是在冠军战队后建立的全游戏第二支战队,是一个叫马斯卡拉的外星人建立。 在这个信息传输落后,各个方面还依靠畜力的时代,想要打一场胜利的战争,有着太多的偶然性。 另外,余颖闻到了异香,应该是弄昏原主的东西,不过余颖是不受影响的。 而那些巅峰级的武圣,或者封号级的武圣,他们修炼的无一不是最顶尖的绝世级武功!他们能修炼到这样高的境界,也代表这特么的天赋资质也是最顶尖的,不是两个字的“绝世”,就有可能是四个字的特殊天赋。 当下便有人牵了矮个黑驴过来,林白没脾气,只能擦擦额头汗,上了毛驴。 ------------ 第23章一统江湖 酒楼吃出人骨,这事儿可大可小。 往大了说就是谋财害命,抓去砍头,往小了说就是猪骨羊骨,眼花看错。 荣丰楼的掌柜不懂人骨兽骨,但是很懂人情世故,以为胥吏想要敲诈,免单还赔了一百两银子。 ... 苏佑良最近很不顺,乐辰给他使绊子,再加上七景时不时的捣乱,他怎么可能好过? “神风使者,若是平时,我自然是不敢插手的。”妙欢使者幽幽说道。 一间宽阔的客厅内,一名身着长衫的老者面色难看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虽然,被那么多人疼爱,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只是,她觉得,他们是太过疼爱她了。 白若兮望着东方御,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一时间也觉得十分的紧张,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但武者就是武者,加上他本来底子就不是黑的,勉强达到了蜜色的程度吧。 别看他们屡次被当初还是皇太子的鬼枭打脸,显得弱势,但实质上,那也就因为他是鬼枭了。 第三圣使乃是第三个成为圣使的人,比后来的其他圣使,自然更清楚凰主的厉害。 “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袂央在心中自问,一时之间,无数的茫然、焦虑、恐惧以及懊悔不停地在心中汇聚一片,犹如千万支利箭不停地刺穿着袂央的心。 这混蛋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居然还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来到了他的卧室里了? 随术世家的金老冷笑一声,淡然退开,既然九黎祖地的天才急于做丢人现眼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多加干涉。 没有食物的夏侯霸为了活命,吃掉了自己的左臂。那一条左臂,夏侯霸吃了足足三天。 “暗黑量子矩阵,反击!”暗黑星云话落,被渲染成黑色的矩阵像一只巨大的加特林机枪,迸射出无数的黑光。 叶潇的眼眸顿时变成海蓝之色,本来看不清的劫的移动轨迹此刻也变得清楚起来。 “今天饶你们不死,若是让我发现猎人公会被你们袭击,我必将踏平圣殿!”王不归最后警告一次,而后收起杀意。 “公主,抱歉!得罪了!”铁卫此刻看向佩雅,唯一露出的眼中也是有着几分歉疚之意,也是微微将得佩雅扛起,而后也是将其带离的王宫。 一众人大概一直从下午喝道晚上十点才结束,随后王不归等人和众人拜别,他们还要早点休息养足精神。且今日得来的法宝还没好好磨合呢,得抓紧时间去熟悉一下。 空手道刚柔流祖师宫城长顺师承南少林白鹤门,就连这一流派的名字都出自武备志“法刚柔吞吐”。 烟尘落下,西门星落落在斗台之外,衣衫破损沾满灰尘,单膝跪地,大口大口的咳血。 而这种特殊的秘宝十分的稀少,而且下界的都是天骄,就算使用也不一定有多么大的优势。 傅任苒怔了怔,会心一笑,上前一步,投入郑隽逸的怀里,来一个单纯的友情抱。 但是众所周知,白思辰对程逸然,向来是能顺着她的意思就顺着的。更不要说这次程逸然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一千多号修行者,只剩下了五位踏天竟,和一些战斗力强大的修行者。 周围的桃花,都似乎受到了影响,不停的花开花谢,然而却永不凋零。 ------------ 第24章第九杀劫 除夕夜。 子时。 这家家户户团圆的时刻,当然不包括在外的流民。 土地庙外寒风呼啸,庙中呼噜声阵阵,流民为了节省体力,每日除了吃粥就是躺平睡觉。 咯吱…… 庙门开了条缝,钻... 不想,傻弟弟一掌就将元翼推开,眼睛一直望着哥哥,嘴里咕噜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被推翻的这棵树,此刻带出了不少的泥土,只是在树根上,却是带出了一颗颗森然的骨头。 白堂镜不理会他的质问,自顾自的把散落在眼前的头发撩起向后抹顺。 这些人,还有她这个隐藏种族的,聚在一起,组成队伍,他们,是否运气还算不错? 他们坐的是漕帮的船。这么说吧,但凡有河流的地方,就有漕帮的船。 “舟儿的伤害没有好?”她低头,想看南舟的脸,但是瞧不见,被自己挡住了。 其实林生和董子昂在来之前,已经跟铃木晴打听好了,因为东京千代田区是整个日本的政治核心区域,一共有三条秘密通道可以自由出入。只不过外人知之甚少。 “奴婢告退。”冷香到另外一个房间,找到吃早点的宁青娥,让她乘凉去,然后走到院子里。 「算了,回府吧!」反正八字还没一撇,要烦恼也是父王母妃先烦恼。 大老爷虽好色纨绔,但眼光培养的不错,淘到了真砚台。所以在贾赦红袖添香之时,特意拿出龙尾砚想要当着美人面泼墨挥毫,结果听到咯嘣一声脆响,砚裂成了两半。 为了不让薛夫人发现自己,她匆匆拦了一辆出租车,就慌不择路地离开了,一直等到到了半山别墅,她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包不见了。 “唐人会同意?这是明摆着挖人了,那他之后不是死的很惨!”林木不确定的回道。 “好!我带您去,来给您儿子打个电话。”黄炎把手机递给老人。 港口的事情之后,皮尔特沃夫对境内的诺克萨斯势力进行了彻查,一时间风声鹤唳。 从两边的触手林中一下窜出一个奇怪的怪兽,怪兽长的像个老人头一样,又大又丑,悬浮在地面半米。 听到叶窈窕对自己的态度忽然变得疏离,韩少勋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和叶窈窕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但是,既然结果出来了,他们只能尊重结果。然后等待张若风在球场上的表现。 副台长有些无奈,现在节目是果奔状态。能够收回一点成本是一点。 月光下,两个身影一动不动的与我们对望,应北晨一步一顿,缓缓靠近,那两人似乎察觉到了对手的强大,眼神冷冷的扫过来,却也不肯退让半步。 关于答应在心浪开通微博的事情也已经通过了,并且给心浪回函了。 花丞相面皮都吓得颤了颤,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粉红色梅花形状的豆沙包。 王胜慌慌张张打好一个洞,但由于是短距离的洞,只能穿过一层地板。 王海亮见势,不由很窘迫,似乎不知自己该走,还是继续留下来。 少年语调轻慢,还略带了几分不正经的玩味,只是眼神是没什么温度。 “没问题,没问题,这些事情你来处理就好了!记得早点拨款二十亿美金,算了,别用美金为单位了,直接120亿元!过来建设这里的紫月岛,而且早点派几万人过来驻守就好了!”秦风道。 ------------ 第25章杀劫未了 “咱家这双眸子,不可能追丢了!” 楚督公走到楼下,仔细打量所有客人,甚至不放过台上唱曲的女子。 曾经东厂追踪一名采花贼,屡屡让其逃脱,后来通过蛛丝马迹推测,确定采花贼能变化男女,方才将其抓... 九姑娘非要阻拦,夏天也没有办法,只好闭起了眼睛,当做什么都看不见,可那毒液入体的一瞬间,他还是感觉到了。 陈刚也没客气,他将从楚天雄家找到的账本拿给他看,请他帮忙回忆一下资金的去向。 尹赫一真更是骇然,以他的造诣,不论岳隆天使用什么招式,如此近距离的观看,是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的。 长海证券部又进行了一次大的调整,梁运生被提拔为副经理,代理负责证券部的全面工作,叶淑青则被调回公司总部接受调查。 徐鹏想也没有想,张口就服下。还没有等到徐鹏吞,‘药’丸马上顺着就滑下去,一股暖流马上顶了上来,徐鹏顿时觉得体内就像是万马奔腾,一身充满了力量。 如果主上的命令,是明确要灭杀到对方,那么就算千难万险首领也必须选择下入洞穴深处。 赵敏松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却明白,蒙古是真的无法与大武帝国对抗。 那封信实在也不能称为一封信,因为当凤轩打开信封后,他发现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条。 。。您那是沒见识过北王殿下扮猪吃老虎的高深功力。要不然。您以为幻州是怎么被灭的。 楚天雄见他只穿着内裤就出来了,想到刚才听到的声音,再也压不住胸中的怒火,二话不说,操起餐刀就冲了过来。 “哈哈,七杀,这回老实了吧,有人管着的感觉怎么样,很爽的吧,哈哈。”欧阳绝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搞得七杀那是一个劲的翻白眼,这场面也是蛮逗人的。 擎天柱这家伙还是蛮卖力的,躲闪开费拉德的魔龙攻击之后,第一时间迎上了费拉德,手中的巨锤一下接着一下的朝费拉德身上招呼起来。 到了老太君的屋子外,各房主子都带了贴身嬷嬷和丫环随侍,一一进去请安,温玉蔻却被拦住了。 “砰、、”那魔兽也是发现了,直接一爪子拍了上去,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碰撞声,即便如此那精神墙也没有碎裂,而是剧烈的晃动着,那魔兽也不放弃,另外一爪子也是拍了上去,这个时候那精神墙壁出现了碎裂。 光听这么个名字,肯定就会以为很俗,原而再叫顺叫后,全家上上下下都跟着曲璎叫明锦姝为‘雪团儿’。 了尘看到了正德皇帝朱厚照眉间隐隐的黑气,抓过了朱厚照的手腕,轻轻地一摸脉象,所有的谜底便顷刻间解开了。 “你是说,用咒语秘法之术,封压我体内的毒火?”炎舞向苍羽问道。 夏侯沉霄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的香味,闻着闻着,慢慢催着睡意。温玉蔻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而男人的怀抱又实在太舒服,温暖又宽阔,便是在黑暗中也如月光般温润。 曲海见明琮要走,抓着他的手腕就是不让他走,老婆的命令他肯定是要执行的。 “随贫道去衙门做个证如何?贫道说过不杀你!”了尘看着地上哭得昏天黑地,貌似神志不清的家伙,再平静无波的心境也不由得无名火起,语带怒气地问道。 ------------ 第26章烛山神人 隆庆二十四年。 三月廿九。 李平安躺在床上,额头铺着热毛巾,面色苍白如纸,时不时剧烈咳嗽几声,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陆京坐在床边,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气说道。 “先生,该吃药了... 面对阿青,它可不敢像叫老金、老黄那般称呼她“老青”,不然阿青会用藤条勒住它的脖子,高高吊着甩来甩去。 它们迫于无奈只得乱冲乱闯,企图找到一个缺口破去幻阵,但是转悠半天,却是无可设法,晋阶到初级大成仙阵的幻灵困阵,岂是它们这些异族所能觑破。 秦掌柜本以为陶家的事情已经解决,又因为洛秋足不出户明轩楼那边没人帮衬,可以继续用下作的手段,正开心着,府里的伙计来报说陶家又闹起来,还是在清雅楼闹起来的,气的差点晕过去。 它顶多也就是只能够不断,不断,不断地释放出强烈的电流,从而攻击着僵尸罢了。 傅斯晟,“现在,不管怎样,结果是阿锦差点送命,这事儿一旦捅开,盛家全乱套了。 原本为了表示自己对三教的看重,直接封了赵公明一个中天北极紫薇大帝的位置,其他截教众人也封为星君等一系列职,正好受赵公明的统率。 在钱金平走后,黑衣男子面部的黑气慢慢消散开来,露出一张消瘦略带阴柔的面庞,只是一脸的惨白之色看上去颇为吓人。 这种手段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难的,其实现代社会不管什么样的机关,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将已经断开的机关重新合上,然后强大的电能开启机关,打开大门。 僵尸们,完全有着能力,或者说是有着资本,硬生生地扛着僵尸们的攻势,努力进发,继续前进,从而来到植物们跟前,对其大肆破坏。 复古酒吧是这条街上唯一的一个酒吧,街上其余的店铺都搬走了,因为这是一片老城区,成了改造的重点地方。而复古酒吧一直都没搬走,说是要营业到最后一刻。 尤其是当许梦烟唱到“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时,人们突然发现,在半空中漂浮着的许梦烟,背后好像更还真就似乎出现了一对近乎透明的翅膀。那翅膀虽然近乎透明,却又让人感觉那么的真切。 老家伙的故事说到这算差不多完了,宗阳对青丘终于有了完整的了解,尤其是对如今扛旗的一明一暗两人,生出发自肺腑的敬佩,心中无端念起了那句: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雨若只是俏皮的冲她眨眨眼,一脸的得意。她比任何的人都清楚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所以她也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现在的幸福。 就在他跳出车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从车里面跳了出来的李睿。另外的辰门一响,看来莫心柔也选择了跳车。 罗羽菱轻笑,“瑾,人家本来就对你极好,若不是你整日都对人家摆着一副冰山面孔,我们两人可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夫妻了。 姚清沐心中一惊,没想到达奚鹰这时会到这里来,如果此时将仆兰野杀了,自己肯定也逃脱不了,该怎么办呢? 见到萧红这幅样子,李睿不由奇怪地看了过去。正想开口询问,可是识海里面突然多了些东西。立刻就明白了,敢情在这条大街上,只要自己想,恐怕任何人的心理活动自己都能够知道。 ------------ 第27章新的开始 烛山。 位于天之南、海之角。 比之流放犯人的南疆还要遥远,已经出了大乾地界,在世人眼中属于尚未开化的蛮夷之地。 老刘拿出来的几本书,都有描述烛山神异的内容。 老李撇了撇嘴:“尽是些野史游记,假的不能再假。” “历史真相在野史当中!” 老刘对于自己的研究深信不疑,言 不一会儿,她就把整碗蛋羹都吃了,晕了两天没吃东西,果然是饿够了!接着喝了一杯淡茶,这才觉得身上有了力气。 牛艳一拍桌子?别人的你能搜救,我叫你帮忙你就不肯,是不是看不起我杰西卡?行了,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走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郑奇看着一表人才,竟是个贪色的,且还喜欢“刺激”,找机会一定让他好好刺激刺激。 段嫣见段玉苒这副表情,便知道她是真的不知情,才收起了之前的疑心。 “怎么可能,雨‘蒙’说天合森林的守护妖的妖力都很差,因为他们的大部分妖力都要守护森林!”方眠立刻摇头说道。 温靳琛被他这一拳直直的打得倒在了沙里,脚下碰到的瓶瓶罐罐生蓬蓬叮叮当当的声响,外面隔得不远的陈铭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心虚的抹了一把汗,为了安全起见,忙拿出呼机叫了两个保安上来。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是兰姐一手带出来的人,自然也吸收了兰姐所有的一切,包括骄傲,包括无情,更包括那独占一切的狠毒心机。 “天哪!”绾翎一声惊呼,暗中却悄悄地掰开朱瑾的手心,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些红色药粉。这种药粉遇血后即会化为液体,和血混合在一起,就会让伤口看起来严重数倍。 解决外围的五个安防佣兵后,三人马上给王逸发了个信号,然后相视一眼,再次悄无声息的窜入了森林更深处。 “那你敢不敢把和讯的账目摊在桌上给我们大家看看?”邵柏青咄咄逼人。 四爷低头看着楚恋的发旋,第一次发现,原来楚恋已经是大姑娘了,也能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人了。 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恶狠狠的瞪了白景一眼,后者自然无视,刚打算上楼去便见北十七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大堆食材或零食。 “师傅,你也太乱来了,万一遭到反噬怎么办”杨光长者的身份,训诫着南宫羽沫。 一日时光,悠悠而过,虽身处无尽凶险的无尽荒原,但对苏情来说到目前为止,几乎还没碰到任何的危险,甚至没有一只妖兽,能够进入他身周十丈内。 舒苒一脸茫然,顶着一室的前辈猜忌的目光,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萧沛往地上铺着的那厚厚的毯子上一坐,跷着二郎腿,一摇一晃的感慨着。 所以,尹沙料定,她曾经怀疑他是否在幼年到少年时期饱尝孤寂的情况是很有可能的,除此之外,大抵还有颠沛与流离的成份在内。 “那你不要这么辛苦了,我养你,我不嫌弃你!”席瑾城依然嬉皮笑脸的,特别深情又认真的展示他雅痞的一面。 我和哥哥还有妹妹偷偷的跑过来找您的时候,他还强行的把我们给弄回老宅去。 魂骨淬炼是将人当丹药一样淬炼,炼魂丹只是护住被淬炼者的魂魄不被烧毁。 ------------ 第28章天机龟甲 九月九,重阳。 南岸村热闹起来。 四邻八村的百姓带着三牲祭品,舞龙舞狮敲锣打鼓,来到南岸村祠堂磕头上香。 祠堂中供奉的不是祖宗牌位,而是一块桌面大的龟甲。 色泽乌青,线条古朴,不知祭拜了多少年,仍然光洁如新。 村中青壮围在祠堂外,看着外村人磕头,面上露出几分不痛快,仿佛 如果自己还不能够将凶手迅速绳之于法,又或者说不能给出一个让自己脱身的结果,那么自己别说这个位子坐不久,就连性命都可能丢掉。 “让他狂,让他狂,待会警察就要来了,已经打过电话给公安了?”有人叫道。 车子停稳之后车门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位穿着西装革履戴着黑色墨镜男子,他径直来到张雷丰面前:“张先生我们老板想要跟你谈一谈。”对他低声说道。 事实上,龙城之所以成为人类抵抗天魔的中心,这跟龙城本身的强大实力有着直接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龙轩做任务使得系统刷新出一个血色城堡,未必就能够坐收这枚胜利果实。 “哼,说什么呢,本公子可不是那样的人。”便是把一万两银票拿给夏紫凝。 李管家虽然有些不放心,可是看那傅砚今被捆的严严实实的样子也做不成什么能伤害江稷漓的事情来,也就允诺了一声,朝着手下的人摆摆手,就都撤出去了。 神王强者叫一个神级强者‘先生’这根本就不可能的事,就算萧羽是神界一些大家族的子弟也不可能,因为强者有强者的傲气、那一种高傲可不是因为对方势力大就能改变的,何况一名神王。 办完手续后,服务员带萧羽走上了三楼,也是最高的一层,这一层一共才有两间房间,是里尔客栈的最豪华的两间房间。 在周末的工作总结会议结束之后,县委组织部部长李本强也登门造访了。 对于这一点,吴杰很自信,严格来说,这其实也是对系统的一种信任。 她不想过多的给夏繁锦说话,因为陆云暖总感觉夏繁锦每次来都有一种强烈的目的。 虽未看到刚才发生的事,但看得出这暮沉沉是个安静的孩子,好端端的她应不会如此。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上了,可是自从医生看见若明雪走进来后投来的嫉妒眼光只增不见。 店员指挥同事收拾出来个桌子让几人歇脚,立马就有人送上清香的草茶。 山中巨树繁茂,遮天蔽日,就算易天50米的庞大体型,也依旧能在里面只有穿梭。 碧冰第一个赶到看见巨坑,扶起龙明心,温柔的叫喊他, 但他丝毫没有醒来意思。 易天并没急吼吼的出手,打算再观望一下,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 一个大冰箭从几个寄生体身体穿过,随后使用“水锥雨”从他们头顶有许多冰锥砸了下来。 待季子安在谷千豪所居住的竹屋前停下,他扭头看向身后的池沌,他以为自己会看到池沌摘下面具狂吐不止的样子,可是他没有。 灾难电影或者怪兽电影中,各种斗智斗勇的场景和画面并没有出现。 苏卿羽给她下的,是消竭之毒,如今被她用灵力强行封在腕底阳池穴中。 传说虞妃长得有沉鱼落雁之美,可以让鱼儿看到下沉淹死,可以让空中飞行的大雁失神堕落摔死。